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官枭》 第【001】章 重生在一九九三 “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眼,你的眼睛明又亮呀,好像那树上的弯月亮……” 听见有人在唱歌,一首比恐龙特急克塞号还要古老的歌,沈放迷迷糊糊醒过来,只觉得这唱歌的人声音好熟悉,仔细想想像是刘德华,但刘德华什么时候唱过这样的歌,却又怎么也记不起来,“难道还在做梦?不对,怎么张学友又跳出来唱康定情歌了?” 沈放翻身坐起来,耷拉着脑袋,双手按着床沿,掌心传来熟悉的冰凉的感觉,床沿上还有斑斑点点的突起。是张铁床,以前老家就有一张,是父亲从厂里拿来废料焊的,四根铁管搭架,中间用弹簧拉上铁丝,铺好棉絮以后简直比席梦思还舒服,后来父亲入狱后铁床竟然被当成贪墨的罪证给收走,应该是九三年吧,实在记不得了。 当黎明开始唱“虹彩妹妹”的时候,沈放脑子才算清醒些,眼睛蒙着一层薄薄的白纱看不真切,地面是红漆磨砂的,有些斑驳,红色地漆点缀着一圈一圈灰色磨砂,看上去像一幅陈旧掉色的抽象画,沈放觉得格外亲切,脚丫子在地上蹭了蹭,想着妈妈要是还在,见了肯定又要囔囔着让我别把好的地方给蹭坏了。 微微笑着抬起头,猛地又愣住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台十二寸黑白电视机,电视里四大天王正在一个大型舞台上穿着少数民族服饰载歌载舞,唱的是让人好不怀念的“青春舞曲”。 下意识想抬手揉揉眼睛,手抬到一半却愣住了,沈放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从床沿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电视机前面,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四大天王!人民大会堂!这不是那年发洪水,香港艺人在大会堂的赈灾义演吗?九三年还是九四年?记得为了看这场演出,我还和姚玉一起逃得课……”沈放忍不住倒吸口凉气,右手颤抖着摸了摸电视机的屏幕,真实的触感告诉他,这并不是梦! 不是梦又是什么啊?沈放心里直喊,视线飞快在房间里扫过,房间的摆设实在简陋,可他却越看越心惊,一切都与早已尘封的记忆重叠起来。 沈放伸手关掉电视,回到床边坐下,他有些发懵,继而又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难道真的重生了?” 与房间相连的院子有人在说话,声音很轻,“这边还有时间,你也别太着急……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这句话沈放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听到过,因为父亲入狱之后,他曾无数次想从这句话中揣摩出什么来。 说话的人叫做姚齐理,与爸爸在部队时是一个班的老战友,退伍后又一起在黄州市东方钢铁厂工作,后来姚齐理自学考上了黄海大学管理系,回来后分配到二车间当主任,爸爸上的则是东南财经大学,八九年便成了厂里财会室副主任。九二年钢铁厂发生重大安全事故,死了不少人,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事情一直被捂着,后来一二把手迅速调走,烫手山芋没人敢接,姚齐理竟跳了出来,成了厂长兼书记,同时父亲也跟着转正成了财会室主任。当时很多人都说姚齐理和爸爸犯傻,死了那么多人,追究起来可不得了,谁知道一切风平浪静,相安无事过了一年,这才有人缓过味来,心里是又嫉又恨。到了九三年下半年,忽然传出姚齐理挪用巨额公款的流言蜚语,紧接着没多久,姚齐理便于家中自杀,而他自杀后不到一周,失踪半个月的爸爸突然回来,稍稍交待了几句便投案之首。 要说姚齐理和爸爸违反组织纪律,甚至通敌台海,沈放都信,可要说他们挪用公款,看看这个一贫如洗的家,看看家里唯一的电器,那台二叔淘汰下来的熊猫牌黑白电视机,连换个台都要用起子插进去转,这挪用公款的钱都跑哪去了?当时根本就没人考虑这些,姚齐理死了,爸爸自首了,案子自然就可以结了,至于被挪用的公款能不能追回来,压根没人去管,那个时候流失的国家资产还少吗?后来沈放也曾花大力气调查过,可因为事隔太久,查了大半个月实在没有任何头绪而不了了之。 随着爸爸的入狱,一家人的生活也陷入困境,妈妈所在的三河饮料厂效益本来就不好,九六年厂子又被收购,成了下岗职工,哥哥沈霖大学读了一年就跑了回来,整日不务正业打架闹事,九八年更是两刀挑断了一高干子弟的脚筋,进了号子再也没出来。 想到这即将发生其实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沈放便觉着浑身发冷,内心却如滔天巨浪,他双手用力地搓了搓脸颊,深吸口气平复急促的心跳,缓缓站起身慢步朝通向院子的门口走去,他默默发誓,既然重生了,那就决不让悲剧重演! 门上垂着用挂历做成的帘子,灰绿色纱窗门后面,一高一矮两个中年人正并排坐在无花果树下,烟头扔了一地。 个头稍高的是爸爸沈筠,因有门帘和纱窗挡着,沈放看不真切,但那一身褐色工作服坐得笔直的身影是那么熟悉亲切,鼻子不由自主地发酸,好不容易才将溢出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 “……希望沈严那边能有好消息……” 听到爸爸叹了口气说的话,沈放一下愣住了,“二叔?这里面还有二叔的事情?怎么从未听二叔说起过?” 沈筠和姚齐理没再说什么,沈放见他们坐了一会便起身往屋里走,急忙穿过房间到了客厅,抓起桌上的青花瓷缸,对着嘴儿猛灌了一通凉水下去。 “啊,放子起来了?”姚齐理笑着过来抬起胳膊摸摸沈放的头。 “姚叔……”沈放真有些不习惯被人当小孩似的摸脑袋了,讪笑着偏过头,不经意瞧见姚齐理敞开的工作服里面只穿着一条白色背心,背心上劳动光荣几个红字早已洗退了色,带子上还有好几个窟窿,不由想,真有胆子挪用公款,至于穷成这样吗? 姚齐理看了眼手掌上的汗水笑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放子这身板就是硬朗,上午还高烧三十九度,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要不是会读书啊,将来肯定跟咱们一样,是块当兵的料!” 沈筠笑笑不说话,过来拍了拍沈放的背,“到屋里给你大爸倒瓶谷酒去。” “嗯。”沈放拧身进了爸妈房间,差点没被衣柜正中央嵌着的镜子里的自己吓一大跳,镜子里的自己没有臃肿的大肚腩、肥硕的双下巴,而是留着锅盖头、稍微有些瘦弱的健康少年。 “还是年轻的时候帅啊!”沈放好不得意地嘟囔了一句,到一旁橱柜里拿了个汽水瓶,抱起角落一大玻璃缸子的谷酒倒满汽水瓶,扣上橡胶盖走了出去,见着爸爸和姚齐理正低声细语,刚想竖起耳朵听听,爸爸却转了过来把酒接了过去,顺手摸了摸沈放额头,确实不那么烫了,才松口气说道,“晚上你妈要加班,你自己对付着吃点。” “喔。”沈放应了声,就觉肚子饿得慌,想是中午肯定也没吃,便摆摆手一溜烟进了厨房,听到身后爸爸在笑着骂自己,“这家伙越来越没礼貌了,将来他要娶了玉儿啊,可有你们两口子受的。” “反正我是嫁女儿,眼不见为净,呵呵……玉儿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两要真成了,我看以后家里非闹翻天不可。” 姚玉是姚齐理的女儿,跟自己青梅竹马长大,标准的假小子一个,不过人却是端的漂亮,只不过后来……没关系,我既然回来了,还能让事情按照原来的轨迹走吗?那我也太窝囊废了! 听到爸爸和姚齐理出了门,沈放从电饭煲里掏出剩饭,往里面到了点酱油,从腌坛子里夹了几根咸豆角,捧着碗蹲在门口就是一通刨,好像几年没吃饭一样,不过沈放还真是很怀念这种味道,感觉比生猛海鲜还要过瘾。 一碗饭眨眼功夫刨了干净,回到屋里从水缸舀了点水把碗筷洗了洗,那个时候家里很讲究,水龙头开一点点小逢,一滴一滴的能把水缸放满,水表却不转,一年下来也能省不少钱,不知道这算不算盗窃国家财产。 回到客厅看了一眼墙上的美女挂历,清纯可人的杨钰莹举着一串大红鞭炮笑得能甜死人,沈放不免有些嘘唏,也不愿徒然感伤,只扫了一眼日期,大致知道今天是一九九三年的六月,便穿过自己的房间到了院子里。院子一个角落支着个塑料棚,下面堆满了杂物,还有一箩筐石林烟盒,若是没记错的话,我总喜欢把零花钱藏在烟盒里面。 翻腾了一阵,沈放总算没有失望,统共十块七毛钱全都塞进短裤口袋,然后穿了件背后印有东钢红字的背心,踢着双人字拖,带上钥匙嗒嗒嗒出了门。 第【002】章 王癞子 出了厂区是拖拖拉拉修了一年还没修好的东钢路,路旁一大片空地上此时停满了卡车,这两年钢材紧俏得很,一车拉出去利润就有七八万,这也是沈放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挪用公款得担多大的风险,这随便批个条子就能有几万入账,岂不更轻松更方便更保险? 拐过几条街到了东钢区最贫穷的二马巷,巷里格外安静,一丝风都没有,焦黄的日头照在青石板上不断蒸腾着热浪,沈放这才觉得有些夏天的意思了,汗水很快将背心湿透紧紧贴在身上,粘粘的就像裹了一层油腻的猪皮。 贴着墙根慢腾腾往前挪,眼睛扫着根本连不上的门牌号,在印象中这里原本住着的大多是东方钢铁厂的退休职工,只这两年很多跑货的私人老板在此临时落脚,连带着便有了暗娼赌档,鱼龙混杂不说,人口流动性也很大,想要找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一棵大槐树下两个老人正在下棋,沈放也不好意思打扰,先到旁边的店里买了瓶汽水,一口喝干后又拿了包烟和火机,然后蹲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等老人一盘下完,赶忙递上烟去,趁势打听要找的人的下落。 “邱清荷啊……”赢了棋的老人两根黑乎乎油腻的手指捏着烟头紧嘬了两口,摘下鼻梁上很是滑稽的大墨镜塞进口袋,上上下下打量了沈放一番,笑得极其猥琐,冲着对面的老头说:“王癞子,你看,连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都找上门来了,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连小孩子都来凑热闹,我们老哥俩闲着也是闲着,干嘛不能过去瞅瞅?” “不是被逼无奈,谁家愿意把女儿当成东西来卖,而且清荷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出身稍微好一些,将来就是大明星的料,这种时候咱们街里街坊的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哪还能跑去看热闹,会被人戳脊梁骨的!”王癞子叹口气摇摇头,伸着脖子问沈放,“你,认识清荷?” “王癞子瞧你这话问的,他能不认识邱丫头?自打邱丫头长开了身子,哪次出门不是一大堆人鬼鬼祟祟地跟着,这附近哪个男人没动过歪念头,只不过……邱丫头不认识他罢了。”老墨镜吐着烟圈说道。 上辈子,沈放是见过邱清荷的,就在姚齐理死的第二天晚上,当时下着滂沱大雨,沈放在姚玉家门口看见一个美得让人窒息的女子跪在雨中,久久不肯离去,沈放记得她是唯一来拜祭姚齐理的人,当时妈妈还警告自己,绝对不能让付阿姨知道,至于为什么,那个年龄的沈放也略微有些明白,可那张娇柔悲戚的脸庞给他的感觉,除了痛不欲生之外,更多的是内疚和自责,说她是姚齐理在外面的情人,沈放还真不怎么相信,后来沈放也查过她,只知道曾经住在二马巷,九三年后就不知去向了。 一开始叫自己小屁孩,现在又无缘无故奚落自己,沈放不免有些恼火,脸上却恍然大悟地哎呀一声道:“老师傅,你是不是姓徐啊?” “嗯?”老墨镜诧异地抬头看着沈放,“你怎么知道我姓徐?” “南头那家修车铺子是你的吧?”沈放蹲下身子,右手支着下巴慢条斯理地说,“刚才路过的时候有个男的给了我两块钱,让我看看你在不在店里。” “男的?”老墨镜针扎屁股一样跳了起来,抓着沈放的胳膊,五官挤到了一块,“那男的长什么样?是不是大光头鹰钩鼻一脸麻子?” “是啊……怎么了?”沈放一脸人畜无害,“他是你女儿的对象吧?我看他一进去就搂着你女儿亲嘴嘴——” “妈了个王八羔子!”老墨镜撒腿就往家里跑,边跑边骂,“婊子,贱货,这次让我逮着看不剁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在老墨镜的木凳上坐了下来,沈放发现王癞子意味深长地笑着看着自己,不由叹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是提倡恋爱自由,不准包办婚姻吗,怎么徐师傅还生这么大气。” “那不是他女儿。”王癞子低下头,慢腾腾摆着棋子,嘴角洋溢着跟沈放一样恶作剧得逞的微笑,“那是他刚从乡下买来的老婆。” “不是吧?”沈放夸张地喊了一声,“那这下可热闹咯,也不知道徐师傅打不打得过那光头,要不咱们去瞅瞅?” “真有光头吗?不是你编的?”摆好棋子,王癞子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咯咯直笑的沈放,“老徐一辈子的人精,没想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怎么知道他是徐记修车铺的老板?” “我鼻子好,眼睛也还凑合,虽然不是人精,但也很少看走眼。”沈放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深沉表情,“我倒也没冤枉那女人,路过的时候她在里面听到脚步声就跑了出来,见着是我立刻一副很是失落心痒难熬的表情,刚才徐师傅骂她贱货,也没冤枉她。” 王癞子点点头,觉得面前这小伙子有些与众不同,鼻子闻闻眼睛看看,说起来简单,可没几十年的日积月累,常人是很难从细枝末节把握到这么多东西的,而且刚刚受了些气,一瞬间就反击,好像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戏耍老徐来的。 棋子都摆好了,二人自然而然便下了起来,沈放象棋可是把好手,大学还拿过杭州高校象棋大赛的冠军,此时下来游刃有余,却没有毫不留情地把王癞子逼死,总是留一条需要琢磨好半天才能想到的活路。 “唉,还是直接给你将死来得痛快!”王癞子捻起自己的帅棋往地上铁盒子里一扔,问沈放要了根烟,“你找清荷有事?” “我是来买她回去当老婆的。“沈放笑眯眯地回答。 王癞子盯着沈放看了半天,从嘴里挤出两个字,“真的?” “假的。不过她要是愿意,我倒是不介意买个极品老婆回去。”沈放叹了口气,左手随意地滑动着棋盘上的棋子。 “你见过她?是不是很漂亮?”王癞子一脸得意表情,好像邱清荷是他什么人似的。 沈放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很久以前匆匆见过一面,确实好看,是能勾得人死去活来妻离子散的那种,我想就算搁在二十年后也绝对是倾国倾城的人物……只是这样的女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如果所托非人的话……” 王癞子若有所思,半晌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三层红砖房,“她家就在那,上三楼楼梯口往左第二间就是,好像她昨晚才连夜赶回来。” “她没住在这里?”沈放诧异地问。 “在上海上学呢,都快期末了,被这事一闹,不得不赶回来,怕是考试也要耽搁了……唉,也是个苦命的妮子啊……”王癞子弓着背收拾棋子,冲沈放摆了摆手走进了小店。 已经上大学了?看来比我想象中的年龄要大,不知道她跟姚齐理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真是姚齐理的情人,那我只能膜拜姚齐理的无敌魅力了! 第【003】章 五十万,你女儿我要了 八十年代中期盖的红砖房通常都非常矮,身高刚刚一米七的沈放走在狭长的过道里都要担心会不会碰着天灵盖,冷不丁从楼梯口冲出来一个黑影,一头就撞上来,沈放当场摔了个人仰马翻,人字拖都踢飞了。 “对不起,对不起——”声音很柔,还有些嗲,但却很率真,白皙光滑的手臂枕在沈放胸口,一头乌黑轻柔的长发垂在沈放脸上,阵阵幽香仅仅萦绕了一刹那,就随着女人的挣扎起身而消失,让沈放好没来由的一阵失落,却没想女人太过慌张,右手竟然一下摁在了沈放小腹靠近根部的地方,力度很大,以至于沈放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对,对不起——”女人意识到自己按错了地方,两朵红云爬上脸颊煞是好看,她慌张地站好,又局促地弯下腰伸手想要拉沈放起来,却没想T恤衫略大的领口春guang喷涌。 两团雪白丰满的肉球猛地在眼前浮现,沈放脑子也是一热,视线毫无躲藏地直勾勾盯着,直到女人发现他的目光慌忙掩住领口,这才大大方方地站起身,嬉笑着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视线终于落在了她的脸上。 沈放从未想过,与邱清荷面对面时自己会有如此的震撼,仿佛心跳都在一刹那停顿,足足半分钟后才重新泵血,前世那雨夜中模糊的样貌也逐渐清晰真切,沈放不得不承认,上帝造人真的是很偏驳,他几乎把世上至美至媚的一切都给了邱清荷。 精雕细刻的五官、白皙细腻的肤质,双乳丰满坚挺,纤腰盈盈一握,哪怕用尽世上所有的词句,都无法形容其万一。 沈放不知自己呆了多久,仿佛一刹那,仿佛已千年,他并不知道邱清荷的命运走向,但仅仅是那还没有发生的雨中的久久长跪,就让沈放心中不舍。 上到七老八十,下到十二三岁,邱清荷早已习惯了被男人目不转睛地凝视,但面前这少年眼中只是闪过短暂的惊愕,随后便纠结糅杂了让人看不透的神情,有些悲伤忧郁,又有些野性和决然,邱清荷竟也一时间愣住,良久才张开略显苍白的嘴唇轻声说道,“喂……你还要看多久才够?” 话一出口,邱清荷就后悔了,她知道男人这个时候百分之百会接上一句“看一辈子都不够”,然后便自作多情永无止境百死不悔地纠缠自己。 沈放却闭上了眼睛,微微仰头吸了口气,“如果我是姚齐理,为了这样的女人,杀人放火可能都做得出来,更别说挪用公款了!只是,爸爸在这里面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头一回有人在自己面前闭上眼睛,还一副困扰烦闷的表情,尽管还是个少年,但邱清荷心里不免有些气恼,也不再说话,侧着身子就要从沈放旁边过去。 “等等!”沈放挪步挡住邱清荷去路,眼神重又恢复到往常的随意和洒脱,他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我叫沈放,沈筠是我爸,姚齐理是我干爹,第一次见面就跟你撞了个满怀,看来我运气不错。” 这样的自我介绍任何人都会觉得沈放是个纨绔子弟,可邱清荷白玉般的脸庞却没有出现想当然的厌恶,反而闪过一丝诧异后紧张地问:“你,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这里面肯定有戏! “你——”沈放刚要开口套话,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呼喊,紧接着杂乱急促的脚步声追了下来。 “啊,咱们快走。”邱清荷拉住沈放的手往外跑。 感觉邱清荷的手冰凉柔滑,仿佛一团雪,沈放跑了两步又急忙刹住,“等等,究竟怎么回事?” “别问了,有什么事先离开这里再说!”邱清荷一脸惶急,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抓沈放的胳膊。 “那也等我把鞋穿上啊,这一路碎石子的,光脚跑路可不好受。”沈放晃了晃光着的脚丫,屁股一扭跑进楼道重新穿上人字拖,一抬头恰好瞧见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迎面冲下来,胸前两团松弛下坠的乳房恐怖地晃动着,三个打扮时髦的青年也紧随在后面。 “我的乖乖!”沈放看得头皮发麻,身上炸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反身想要逃已经来不及,还有被压成肉饼的危险,只得闪电般朝前窜到角落,大吼一声,“五十万!你女儿我要了!” 嗵!中年妇女几乎贴着沈放刹住了身形,楼梯仿佛都抖了一下。 砰砰砰!后面三个青年接二连三撞在她背上,她竟然纹丝不动,一双鱼泡大眼睛直直放光瞪着沈放,张口满嘴黄牙,恶臭扑面,“多少?你刚才说多少?” 实在受不得这气味,沈放贴墙往外挪了挪,又挪了挪,还想再挪,却发现盯着自己的四双眼睛从惊愕变为嘲笑,这才不得已停下来,勉强开口道:“我刚才说你女儿我要了,五十万够了吧?” “哈哈……”除了邱清荷的妈妈,那三个青年都大声笑了起来,想想也是,九三年有百万身家就可以在东钢这片横着走了,拿五十万买个老婆,也不看看沈放现在这身裤衩加背心的寒碜打扮。 “五十万?”一个染着黄毛却西装笔挺打了根红领带的家伙从后面绕了出来,戏虐地扫了一眼沈放,鸭公嗓子说道,“把你个龟儿子卖了,能有五百就顶天了,还五十万,你以为是过家家啊……阿姨,我是真心对清荷的,当初你亲口答应我,只要拿出十万块钱,就把清荷嫁给我,你可不能反悔啊,我可是瞒着我那老头子把老宅都卖了,你要是反悔,我可就被你坑惨了……” “这个,这个当初我也就跟你开句玩笑,你看现在闹得……”邱清荷妈妈恨恨地瞪了沈放一眼,“也不知哪个烂嘴巴断子绝孙的家伙到处去宣传,害的这几天我家的门都快被挤烂了——” “阿姨,清荷今年就毕业了,迟早是要找对象的嘛。”另一个文质彬彬长相还算英俊的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我还是那句话,十六万我拿得出来,也不强求清荷现在就跟我,只要让我们相处一段时间,我有信心让清荷死心塌地地爱上我。” “我也是,我也是——”缩在最后面的那人终于也忍不住了,“我,我,我出十五万,另加一套房子!” “拉倒吧,那我还加一套房子和家用电器呢,这钱是孝敬阿姨的,难道你还把房子改户给岳母?”眼睛男轻蔑地呸了一声。 三个人堵在楼梯口围着邱清荷母亲吵开了,完全没把旁边的沈放当回事。 第【004】章 仿佛相识已多年 三个人堵在楼梯口围着邱清荷母亲吵开了,完全没把旁边的沈放当回事。 沈放发现邱清荷在外面探出头来张望,便冲她招招手让她也过来听听。 邱清荷摇摇头,还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拍拍胸口,然后指了指沈放,假装生气地鼓着腮帮子噘着嘴巴,做了个卡脖子的姿势,显然刚才沈放说的大话她都听见了。 乘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争得不可开交,沈放便偷偷溜了出去,刚转过楼梯口就被邱清荷拉了过去,劈头盖脸好一通教训,无非就是小孩子不要学怀,更不能学人好色之类,搞得沈放懊恼怎么就比她小五六岁呢。 “好了!你总不能因为自己长得漂亮,就不许我喜欢你吧?”沈放干脆耍赖。 “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邱清荷又想伸手捏沈放的鼻子,这次却被他躲了过去,展颜笑道,“还说什么你要了?我是东西吗?别说你没有钱,就算你有钱,也不能这样对女孩子,知道不知道?” 沈放无语,愈发觉得邱清荷亲切,装模作样地盯着邱清荷的胸部大声咽了口唾沫,“那你倒是教教我,我怎么才能要你?” 明明知道沈放是故意的,邱清荷依然觉得有些窘迫,用手挡着他的眼睛笑骂,“不准盯着看……再看,再看,我就到你爸爸那告状,让他用皮带好好抽你!” 沈放脑海闪过一副邱清荷穿着性感黑皮内衣挥舞皮带的女王画面,整个人都几乎软了,赶忙收敛心神,嬉笑着拉下邱清荷的手握住,“清荷姐,家里是不是急着等钱用啊?” 想把手从沈放手心抽出来却发现他抓的好紧,邱清荷不由轻啐了一声“小色狼”,想着还是个孩子也就作罢,一边由着沈放拉着往外走,一边说道,“家里给弟弟治病倒是需要些钱,不过再等上一年半载也是可以的,却没想到那天我妈跟别人开了个玩笑,他们就都当了真,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等上一年半载就能有钱给弟弟治病了吗?”沈放尝试着在邱清荷与姚齐理以及挪用公款案之间建立起联系,不料半天也不见邱清荷说话,转过头来见她竟已泪水朦胧,不由叹了口气道,“人不能选择出身,不能选择亲人,不能选择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人在世上是被命运推着走得,无法抗拒,身不由己……但是,人却可以选择笑着去面对一切,有句话叫做笑有出头天,你说是吧?” 沈放的目光凝重而充满智慧,与自己对视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怯和闪躲,邱清荷发现身旁的这个小家伙有着一股成年人所特有的气息,让她觉得安心,甚至可以依靠。 用力甩甩头赶走这些不应有的思绪,邱清荷被自己搞糊涂了,明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哪儿来的什么味道,但转念再想想沈放说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不由抿着嘴笑道,“那我现在笑了,是不是很快就有钱给弟弟治病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呵呵,反正书上是这样说的……其实我也不大相信笑能解决所有的麻烦,不过笑着面对总比哭丧着脸要好,这总是不会错的,而且若是一直没有钱给你弟弟看病,你又不愿意把自己卖了,难道就一辈子哭着脸吗?”沈放刻意将话茬往正题上引,虽然拉着邱清荷的小手漫步非常惬意,可也不能高兴得昏头转向忘了自己来找她的目的。 “嗯……”邱清荷垂着头,风撩动长发遮住了脸庞,玉脂般的手从脑后绕过来将发丝扣在耳后然后轻轻压着,微微侧头看着已经被她举手投足流露出来的妩媚迷醉的沈放,羞涩一笑,道,“你这样盯着女孩子看是很不礼貌的,你要学会含蓄些才好。” 若换在旧社会,沈放真要怀疑邱清荷是不是经过严格调教的美女间谍,哪有这样一个女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就能迷倒众生。 “怎么不说话了?”邱清荷用胳膊碰了碰发呆的沈放,见他只是摇摇头,眼神有些感伤,忽然没来由的心乱,用手轻轻拍了拍脸颊,叹息一声道,“其实,我刚才难过不是因为没钱给弟弟治病……” “嗯,我知道。”沈放松了口气,自己装模作样老半天,终于能有些进展了。 “其实这些话我不该跟你说的,可是,这大半个月我整天提心吊胆地活着,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什么事情都要藏在心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我真的好辛苦好辛苦,我甚至怀疑当初去求姚厂长,是不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邱清荷的表情重又沉寂下来,脸上写满了彷徨无助和悲伤,沈放能感觉到她的手在轻微颤抖,脸色也变得煞白犹如一尘不染的薄纸,他心中不忍,又无从劝解,只得调侃自己道,“我这人天生的两耳通,左耳进右耳出,要是有陪聊这样的职业,我就不用读书了,早用麻袋装五十万来买你回家当老婆咯。” “你家用麻袋装钱的啊?尽耍贫嘴,你知不知道这样最让人讨厌……”邱清荷嘴上说着讨厌,嘴角却翘起来笑了,“反正这些事沈主任肯定也跟你说过,那你就给我当一回陪聊,听我说说话?但你要发誓,绝不能跟你爸还要姚厂长说,不然,不然他们还以为我在抱怨……” 出了二马巷,沈放在街对面紧挨着邮电局的一家小百货超市内买了两瓶汽水,插了两根吸管,然后跟邱清荷一边走一边喝进了东钢幸福公园。 时间是下午三点多,公园里人迹稀少,只有林深草密处偶尔传来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悄语声和欢笑声,一长排梧桐木下是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三五只麻雀跳来跳去也不知在啄食什么,偶尔有风吹过,梧桐花草齐齐摇曳,却端的是一处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我们到那边坐坐吧。”指着不远处绿波荡漾花草环绕的人工湖,邱清荷不无腼腆的说道,“以前上学路过这里的时候,总是会幻想要是能和心爱的人在那湖畔促膝长谈,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只要想想整个人便都醉了……呵呵,没料到第一次来幸福公园,却是和你这个小弟弟一起……” “和我一起有什么不好,我爸爸是沈筠,我干爹是姚齐理,跟着我,包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闲着无聊就把整个公园都买下来,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再无聊就拿钱烧着完,请一大帮明星歌星,用钞票弄个篝火,那多拉风啊——”沈放笑眯眯地说着,浑然没把邱清荷气鼓鼓的表情放在眼里。 “哼,你爸爸和姚厂长很有钱吗?还烧着玩呢,你真以为自己是阔少啊?”甩开沈放拉着自己的手,邱清荷快跑几步到了湖边,伸展胳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用力将汽水瓶朝湖面扔了过去。 一定是心情压抑了好久才会这样吧……将手中空了的汽水瓶放在路旁石椅上,沈放记得前世经常来这里收集汽水瓶、易拉罐之类的到外边去卖,换来的零花钱大部分都送给了二马巷东边拐角的游戏厅老板——年少贪玩,不知愁苦,重新来过却已没了那少年心性。 微风拂过水面,荡起一层层羞涩的涟漪,落叶红花微微荡漾,金币般跳动的阳光映入眼帘,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温馨填满,或许只是因为身边的那个人,或许只是刹那的目光交流在心中烙成永恒。 邱清荷格外的安静,对沈放在自己腰际忽远忽近却又骤然搂上来的手臂视而不见,这些日子,她活得实在是太累太辛苦,下意识的想要寻找依靠和倾诉的对象,更何况此时在她眼中,沈放并不是个小孩子,而是一个真正值得信赖的朋友,只因为那眼神那表情,仿佛他们相识已经多年。 第【005】章 真的只剩两个月 “沈放……”邱清荷叹了口气,脸蛋侧过来贴在膝盖上看着沈放,幽幽说道,“你爸爸是个好人,姚厂长也是个好人。” “好人也有做错事的时候。”沈放收回了围在邱清荷腰际的手,抱着后脑勺仰面躺在草地上,自言自语道,“人有时候错一百次一千次都没关系,但有时候只要错一次,便会害人害己祸患无穷。” “是啊,我都不知道自己做得究竟是对是错……两百六十万——”邱清荷说了一句,仿佛连自己都吓着了,身子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继而坚强地抬起头,“我当初去找姚厂长,只是希望厂里能借点钱给我弟弟看病,毕竟爸爸他,爸爸他为厂里辛劳了一辈子,而且将来等我大学毕业有了工作,很快就能把钱还上的,却没想,没想几天后姚厂长和沈主任就到了上海,还带来了一大包钱……有些人恐怕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吧,整整两皮包的百元大钞,我当时也吓坏了……” 沈放静静地听着,脑子飞快转动,他见邱清荷闭着眼睛没有往下说,于是叹了口气接道,“那钱恐怕不是给你的吧?给你弟弟看病也用不了那么多钱。” “嗯……”邱清荷躺下来蜷缩着身子,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好像生怕被人听见一样,贴在沈放的耳边悄声说,“那钱原本是打算给职工发放福利,因为我爸爸已经过世,不在编制之内,所有按理说是没我家份的,但姚厂长说钱是从厂里小金库提出来的,福利早发晚发也一样,拖上个一年半载也没关系,与其在那放着,还不如,不如——” “不如投入股市,运气好的话还能大赚一笔,顺带着连你弟弟的医疗费也有了,是这样吗?”沈放沉声说着,眉头紧锁,他真不知道爸爸跟姚齐理究竟抽得哪门子风,别说厂里根本没什么小金库,就算有,也早就被前任厂长和书记挥霍光了,这两百多万要么是挪用的货款,要么就是截留的利润,无论哪个都不可能隐瞒多久。 “嗯,因为我在大学上的是证券金融系,所以就把钱交给了我……”说出巨石一样压在心头的话,邱清荷仿佛轻松了许多,翻过身长长地呼出口浊气,望着蔚蓝色清澈的天空,不无自嘲地说,“其实我胆子特小,晚上都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刚到大学的时候寝室里一关灯,就怕得缩在被窝里发抖,可我——我竟然真的把钱接过来了,你说,我那时候胆子大不大?” “钱是熊人胆!”沈放猛地坐了起来,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有些愤懑,有些可笑,两个年过四十、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大男人,居然会荒唐到如此地步,而面前这个还不满二十二岁、妖精一般漂亮妩媚的女人,还真他妈的有担当,难道他们就没考虑过,一旦投资失败会是什么样的惨重后果吗?那可是两个家庭一辈子幸福的破灭啊,还有那之后因为巨大亏空,不得不转制被迫下岗的数千职工,又有多少人能重新再来,他们所受的苦难和窘迫,又该由谁来买单?姚齐理?爸爸?还是邱清荷? 从沈放眼中透出来的冷笑和暴戾着实吓了邱清荷一跳,她手足无措地支着身子坐起来,有些害怕地看着沈放,嘴巴张了张却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如果一切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下去,很快她就会在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明白沈放此时的愤怒从何而来。 无论如何一切都必须在自己手中改变,哪怕这只是个荒唐可笑甚至让人痛恨的错误!沈放用力搓了搓脸颊,苦涩地笑了笑说道:“股市,并非能让人一夜暴富的聚宝盆,它随时都会变成一头洪水猛兽,将所有抱有幻想的家伙冲垮碾碎然后吞掉,连骨头都不留……清荷,你现在告诉我,洪水已经漫过了哪里,脚踝,膝盖,腰部,脖子,还是——已经灭顶?” 邱清荷这次连夜从上海赶回来,家里给她征婚的事还在其次,最主要的还是向姚齐理和沈筠汇报股票的情况,而今沈放说这些话,她自然认为是姚齐理或者沈筠的意思,难免起了些恼怒。 站起身将双手绞在背后,以至胸前巍峨挺拔犹如雪峰,邱清荷微微昂头,脸上的表情自信而又固执,“姚厂长他们果然还是在担心我……可为什么当面不说,偏偏要让你来跟我说这些?股票的事情你懂多少,姚厂长沈主任他们又了解多少?既然他们连起码的信任都不能给我,那就干脆另外找人,现在的亏损就算我邱清荷欠你们的,以后加倍还了就是。” 沈放哑然失笑,“你对自己选的股票这么有信心?” 不屑地横了沈放一眼,邱清荷风情万种地甩了一下头发:“当然有信心,上午我就跟姚厂长他们说过了,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别看我还有一年才毕业,现在国内比较有名的几家证券公司,几乎都曾正式向我提出过邀请,若是没有这个能力,我敢接那两百六十万吗?又不是过家家玩虚的,真金白银没点硬功夫,我敢玩吗?” “那你觉得多长时间能见到收益?” “怎么你们都喜欢问这个?”邱清荷疑惑地眨眨眼睛,有些委屈地说,“股票又不是赌博一开两瞪眼!它是一种投资,长则十几年,短则一两载,只要坚信自己的选择,暂时的亏损是可以接受的。” “我爸他们就没有给你一个期限?我才不信他们真能等上十几年呢!就算他们能等,厂里的职工也不答应呀,凭什么扣着我们的福利不发,指不定就有人出来闹着要上访……” 邱清荷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慎重考虑了一下才回答:“当初说的是一年,我估摸有个半年时间就能获利二十个点以上。” “半年啊——”沈放叹了口气,故作成熟地摸了摸鼻子,“如果两个月内就要追回这笔钱怎么办?” “两个月?”邱清荷脸色刷地白了,继而又想起上午姚齐理说的话,顿时气恼地敲了一下沈放的脑门,“臭家伙,人不大还总喜欢编瞎话来吓唬人,真要是只有两个月,那我恐怕只好五十万把自己卖给你,才能把窟窿补上了。” 沈放笑呵呵地张开双臂,“那还等什么,来,赶紧过来给老公我抱着亲亲——” “作死啊,小色鬼!”邱清荷用力扇开沈放搂过来的手臂,转身碎步跑了开去,脆脆的笑声洒落了一地。 沈放在后面追着喊,“清荷,真的只有两个月啊!” 转过身看见沈放一脸色迷心窍的模样追上来,邱清荷只觉得心里好一阵烦乱,嘴上虽然说了句“傻瓜才相信你这个骗人精”,心下却暗自在想,“如果真有那样一天,他真的会拿五十万来买我么……怎么可能,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跟我一样债台高筑,尽说些讨人欢心的话,小色鬼一个……” 第【006】章 亲情化不开 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屋里黑乎乎只有挥之不去的阴霾,沈放没有开灯,顺手带上门走到好几处打着补丁的沙发前瘫了下去,手里今天的黄州晚报跌落在地上,从窗户透进来的夜风鼓着报纸发出沙沙让人心烦意乱的响声。 有什么在天花板上攀爬,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就像沈放此时的心境,完全找不到方向和目标,他甚至有些希望,重生只是一场让人痛恨的噩梦,真实地看清了这出惨剧的可悲可笑之后,睁开眼便会醒来。 平生最崇拜的两个铁血男人,曾经为他们编织过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一转眼他们却都成了小丑,换做谁都不免有些气馁。 沈放在心里发了一阵牢骚后重又鼓起干劲,挺起腰走到门边拉了一下灯线,淡黄色的灯光中捡起报纸展开在四方木搭茶几上。 苏三山,这只一九九八年便因连续四年亏损而暂停上市的股票,此时的股价萎靡不振震荡下行,尽管邱清荷前后分五次共买入三十六万股,但亏损仍旧超过了百分之十五,也就是亏损将近四十万元,这笔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补上这个窟窿对于沈放来说并非难事,可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他还是无法相信爸爸和姚齐理会如此荒唐!要捞钱,东钢厂外那一大片等着拉货的大卡车,随便挑上几辆就能弄个十七八万,还完全不用冒这么大风险。 至于邱清荷说的能在半年内获益超过百分之二十,哪怕就是看在她倾国倾城的容貌上,沈放也愿意大方地相信,问题是哪里能有那么多时间,至多两个月,挪用公款的事情便会传得满城风雨。 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沈放将报纸盖好,起身跑过去开门,门一开便见到了三十多却仍然显得年轻漂亮的妈妈,妈妈此时的脸上完全没有那些磨难打击后的苍老和疲倦,有的只是因为关心溺爱的一丝紧张和埋怨。 有些微凉的手摸上额头,沈放听到妈妈松了口气,笑着说:“早就没事了,下午我还出去溜达了一大圈,刚刚才回来呢,你看,弄了一身的臭汗,呵呵……” “那还不赶紧冲个澡,把衣服换了,出过汗稍微不注意就容易感冒,说你多少次都不听。”妈妈凑到沈放脖子下面闻了闻,夸张地用手扇了扇鼻子,将肩上的人造革挎包取下来丢在门边的鞋架上,“肯定还没吃吧?妈用鸡蛋给你把剩饭炒了吃?” 沈放刚想说在外面吃过了,看见妈妈卷起袖子容光焕发的表情,感觉格外温馨,干脆摸了摸还有些胀的肚皮,“我真个饿坏了,就等着妈回来给我弄东西吃呢。” “就知道你懒,以后可别指望玉儿会像妈这样疼你——”妈妈对姚玉其实一直当半个儿子看的,所以十岁那年爸爸和姚齐理给自己订娃娃亲的时候,妈妈着实闷闷气了好一阵,后来挪用公款事发,姚齐理自杀、付阿姨进了精神病院,妈多次向法院提出姚玉的抚养权,甚至不惜拿娃娃亲出来说事,就为了能给姚玉一个稍微好点的环境,可是事与愿违,直到妈妈过世的前几个星期,久在北京已失去自由身的姚玉才不顾一切得赶回黄州,穿着婚纱跟自己在妈面前拜堂成亲,也算是了了妈的心愿。 “堵在门口想什么呢?纱窗门也不管,蚊子都放进来了……”爸爸沈筠脱掉皮鞋换上黄色大板拖,发现沈放盯着纱窗下面一长条用胶带贴起来的破缝,骂道,“还好意思笑,真不知道你的懒劲遗传谁的,出门直接就用脚踢,铁打的纱窗门也得被你踢坏咯。” 沈放傻笑着挠挠头,推着爸爸在沙发上坐下,“爸,今天你跟大爸在院子里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烟头都扔了一地。” “厂子里的事,你瞎操什么心。”沈筠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翻了翻,想起一件事来,漫不经心地问道,“玉儿说后天要去省城参加奥林匹克竞赛,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哦,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想着明天再跟你们说呢。”沈放心想以前学的东西就算没忘得一干二净,也早已面目全非了,还奥林匹克呢,能考上一所普通的大学就感谢满天神佛了。 “让你妈把下个月的零花钱先给你,在外面咱们不能打肿脸充胖子,但也不能太寒酸,让人瞧不起。”沈筠心不在焉地说着,视线则在报纸上搜寻着股票苏三山的信息。 一个月就三十块钱零花,还以为是八十年代啊,现在哪个学生兜里没个五十一百的。沈放腹诽了一阵,嘴上没答腔,半晌才突然冒出来一句,“爸,你认识邱清荷不?” “哦,就是二马巷的五朵金花吧?听别人说过——”沈筠不动声色地说道。 “五朵金花?二马巷难道还有跟她一样漂亮的女的?” “其它都是凑数的。”沈筠忽然抬起头来盯着沈放,“你无缘无故问这个干嘛?我跟你讲,你可别学你那不成器的哥哥,十七八岁就往家里带女孩子,耽误了学业不说,还尽给我找麻烦!” “霖子怎么了?还不都是你的种?”妈妈端着两碗冒着热气香喷喷的蛋炒饭出来,瞪了沈筠一眼笑骂道,“你以为你年轻的时候就好到哪去了,我家那土墙你三更半夜爬了多少回,还有看院子的二黑,原来瘦巴拉叽的,自打我认识你,都快给你喂成藏獒了。” “哈哈——”沈放看着爸爸吃瘪的表情,顿时捧腹大笑,冲妈妈挑了挑大拇哥。 “咳咳,过去的事情老挂在嘴边做什么?”沈筠敲了敲茶几,吼着沈放,“吃饭,吃饭,一天到晚没个正行,都你妈给惯的。” 父子两个端起碗,齐齐走到院子里蹲下来撅着屁股狼吞虎咽,妈妈则抓了把瓜子站在门口,一边嗑着一边满脸幸福地看着他们。 月光如水泼洒在这方寸之间,浓浓的亲情在这平凡而寂静的夜晚就像化不开的蜂蜜,一场剧烈的风暴即将来袭,重回到这一天的沈放,开始紧紧扼住命运的脉搏,掌握改变一切的话语权。 第【007】章 三山机电总厂 第二天醒来后沈放不敢睁开眼睛,直到右手模上清凉的铁床床沿,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幸亏不只是一个美妙的梦啊! 屋子里略显阴暗,屋外则下着蒙蒙细雨,窗台湿漉漉的,一只壁虎一动不动地趴在纱窗中央,整个看上去像是一部老电影。沈放手脚麻利地从床上下来,到厨房拿了牙刷瓷缸回到房间,站在门口隔着纱窗门一边刷牙一边看着外面的沥沥细雨,发现平常到夏末才开始结果的无花果树竟然早早地发了芽。 洗漱好后坐在沙发上将妈妈准备好的油条豆浆一扫而光,从衣柜里翻出哥哥曾经用来泡妞的行头穿上,沈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虽然还是有些不够成熟,但比昨天那副样子已经好太多了。 上课暂时还没有纳入沈放的计划考虑之内,毕竟时间紧迫,很多事情还等着去办,另外他学习成绩这个时候还是相当拔尖的,可没有把握能够蒙混过关,更不想被人当成一夜之间脑子烧坏掉了。 出了门坐上三路公共汽车,颠簸了半个多小时吃了一路的尘土才到了三山机电总厂,沈放看见一辆黑色的凌志轿车旁邱清荷正微笑着冲自己挥手,在她身旁站着的则是昨天在她家楼梯口遇到的、出价十六万的斯文青年。 “今天怎么这身打扮?”邱清荷皱着眉头,双手捏了捏沈放米黄色衬衫的衣领,又很自然地帮他把故意松开的两粒纽扣给扣上,“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大了呢?” “就是要显得成熟些才跟你般配嘛。”沈放说完赶紧伸着脖子跟斯文青年打招呼,“你好,十六!” 斯文青年和邱清荷都愣了愣,待反应过来说的是十六万的价码,两人脸蛋都是一红,邱清荷用力掐了沈放一把,斯文青年则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过来,尴尬地解释道:“其实在我眼里,爱情是无价的,只是当时生怕清荷被别的人抢走,不得已才眼巴巴跑去凑热闹,倒是让沈放你笑话了。” “咦,你居然也认识我?”沈放故意装傻,耍宝似的拍着胸脯说,“看来我在黄州也是小有名气的嘛,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提我的名字,黑白两道都会给面子的……” “那是,那是——”斯文青年看不到邱清荷扭过去憋着笑的脸,还不得不堆出一脸诚恳的表情,“以后还要你多多照应,多多照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罩着你,你不准跟我抢清荷,我可要她当老婆的。”沈放得了便宜还卖乖,抓着邱清荷打过来的手迈步就走,“不过你要抢也抢不过我,我出价五十万,比你十六万多了——嗯,多了——多了三十好几万呢——” 看着沈放左手牵着邱清荷,右手手指头弯弯曲曲半天居然算出来个三十好几万,斯文青年气得后槽牙都咬碎了,偏偏还不得不在邱清荷面前装大肚君子,不爽也只能在肚子里骂沈放,你爷爷的! “瞧把你憋的,脸都憋成紫色(san,第三声)了……”歪过头来看着邱清荷,沈放总算明白秀色可餐是什么意思了,他真恨不得将邱清荷整个人都含在嘴里。 本来就憋的难受,被沈放这样一说邱清荷哪里还控制得住,顿时左手捂着小嘴贴在沈放肩膀上咯咯笑了好一阵,等到笑不动了才恨恨瞪了沈放一眼,“还不都是你害的,你好意思说人家……下次再故意装傻充愣,不准把我也捎上,更不准拉我的手——撒开了,我又不会跑,你拽这么紧做什么,还真当你花了五十万把我买家了?” “不拽紧哪行啊!明明说好一起来看三山机电厂的,你偏偏带上个十六万,你说我怎么放心?” 邱清荷扑哧又笑了,难受得用力在沈放手臂上掐了一把,娇声道:“什么十六万,他叫贾思有,有名有姓的好不好?” “贾思有,连师傅和朋友都能假,十六万人品可见一斑……”赶在邱清荷又要掐自己之前,沈放一本正经地问,“他在三山厂有关系?能带咱们进去?” “嗯,他是个息爷,三山厂不少主任厂长都跟他认识。你可别把他得罪狠了,否则今天查探军情的计划就要泡汤了。”邱清荷说着回过头去冲贾思有笑了笑,那风情比狐狸精还要妩媚,别说沈放只不过挤兑了他一下,就是朝他吐上几口唾沫,估计这小子也舍不得对邱清荷说半个不字。 “原来是玩贷款的息爷啊——”九三年全国到处都在搞大建设大工程大项目,投资的超速增长导致了金融秩序的紊乱,民间的资金拆解利率越来越高,官方利率等同虚设,那些有门道的人,比如贾思有,如果能百分之九的利率从银行贷到钱,转手就能以百分之二十、甚至百分之三十的利率倒手出去,这就是民间俗称吃利息的息爷,“三山厂不是国有控股的企业吗?怎么贷款还要经十六万的手?” “如果是企业贷款自然跟十六万——呵呵,自然跟他没关系,可现在哪家国企的干部没个把亲戚下海经商的呀,跟息爷称兄道弟总不会有什么坏处,那些领导干部拿的都是死工资,企业效益再好也没他们什么事,再不想办法捞点钱,等下台了就只能干瞪眼……其实也就咱们东钢的人诚实本份,这种现象好像还很少。”邱清荷也不想想,她正在折腾的二百六十万苏三山的股票是怎么来的,或许她只是觉得,姚齐理和沈筠那样做绝对不是因为他们个人的利益驱使。 进了厂子才算显出贾思有这个息爷的身份来,三四个厂里的领导前簇后拥,客套话说了一箩筐,烟都递掉了两盒,对邱清荷也是不停地夸赞奉承,却直把沈放当成透明人,有个后来的负责销售的副厂长,甚至将沈放当成了临时工,差点没指使沈放到他办公室去给两位贵客拿礼物。 一个上午的时间大半都在会客室磨嘴皮子,以至接下来一个小时不到的参观邱清荷都打不起精神来,懒懒地拖着沈放的手缀在队伍后面,四处张望着看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话,感觉参观后跟参观前相比,对苏三山的发展前景反而更加模糊。 搞销售的副厂长叫做田珀光,跟笑傲江湖里的田伯光就差一个字,也许他觉得刚才把沈放当成临时工怪不好意思的,准备礼物的时候居然没把沈放给落下,可其它人都直接忽视沈放的存在,他提着最后一份礼物站在厂门口犹豫了半天,还是走过去将礼物送到了沈放手里。 那边厢邱清荷正抓紧最后的时间跟苏三山厂长李辩勇了解厂里的发展计划,贾思有则和其他几人约着什么时候到“瑶池”去腐败一下,沈放接过礼品盒,抬起头看了一眼正门上方“苏临三山机电总厂”的拓红牌子,不经意地问了句:“三山的牌子真做不下去了吗?效益再差也不能去贴别家的牌啊,如果吃上官司,厂里千把号人难道都去喝西北风?” 田珀光闻言吓了一跳,厂里贴牌生产假冒机电产品也只是最近个把月的事情,他相信这跟职工的切身利益相关,绝不会有人故意向外传播,看面前这青年的样子,显然也是参观之后才发现的,却不知什么地方露了马脚。 微微扫了眼田珀光的表情,沈放不用再问也知道自己猜对了,心想苏三山做为苏临省重点培养的国有控股的股份制企业,又是省内首家在上海上市,曾经的风光可想而知,却不料短短几年功夫,居然沦落到要贴牌生产假冒产品的地步,“你说,以苏三山现在资不抵债的窘境,漂亮的财务报表还能做几年?若是再有贴牌假冒的官司给予致命一击,苏三山的股价定会应声而下,届时,你猜猜,我需要多少资金才能完成收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社会公众股占到了苏三山总股本的百分之七十八,也就是说我只需要吸纳不少于百分之二十二的公众股,就能完成对苏三山的收购控股了。” 从未有人放过如此狂言,田珀光想笑,嘴角却只是抽动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部肌肉竟然僵硬了。 “做下自我介绍——”沈放微侧过身子正对着田珀光,“我叫沈放,沈阳的沈,解放的放……很快我们就会再次见面的。” 田珀光下意识地点点头,有些恍惚地看着沈放朝远处走去的背影,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两个疑问,这青年是谁,他要做什么?想开口问过来道别的贾思有,张开嘴却听到自己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式的客套话。 “小贾带他们来做什么的呀?”在回厂里的路上,田珀光将厂长李辩勇拉到一旁无人处,神秘兮兮地问。 “不就是参观一下咯,还能做什么?”李辩勇察觉到田珀光怪异的神色,又补充道,“小贾看上了那小妮子,说是小妮子要写什么毕业论文,央着一定要带她来厂里看看……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田珀光琢磨了一阵,觉得这事还是不说出来的好,免得被人笑话自己居然给个半大孩子唬住了,于是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就有些奇怪,小贾这个平常求都求不到的息爷,今天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呵呵……有没有说好今天晚上上哪逍遥去?” 第【008】章 一刀穷,一刀富 好不容易摆脱贾思有的纠缠,邱清荷原本打算回家收拾一下,毕竟明天就要回转上海,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在家一直待下去,至于妈妈会不会真介把自己卖了,她倒也想得开,无非都是钱闹得,等股票获利之后,什么都好说。可沈放就比贾思有难对付多了,死皮赖脸拉着自己上了公交车,还戏虐地说什么带她去个地方空手套头白狼回来。世界上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要说沈放有这本事,邱清荷心里并不怎么相信,只觉得他玩性重,估摸是找借口让自己陪他,想想这个时候回去肯定又得被来买亲的人堵着,与其那样还不如干脆随了他的心思,起码跟他在一起心情总是好的。 在延边路第一商场下车已经临近晌午,早上就喝了点豆腐花的邱清荷觉得有些饿了,便说还是先找个地方吃午饭吧,沈放摇头跑进路旁一家商店买了两包华丰方便面,说是先嚼着垫垫,等会请她上一品楼吃海鲜,然后又拽着她的手一个劲往前走,很赶时间的样子。 右手被沈放抓着,左手拿着方便面,邱清荷还真不知道怎么先爵着,见他一本正经还略微有些兴奋的样子,便打趣说道:“你究竟想带我去哪?不会是琢磨着把我卖给人贩子换零花钱吧?” “瞧你说的,我有那么人面兽心吗?”沈放脑袋滴溜乱转,似乎在找什么地方,“我可不是那种光耍嘴皮子没点实际行动的家伙,……” “嗯?”邱清荷不明白沈放的意思,眨着眼睛扭过头来看他。 “找到了,就是这儿!”沈放松了口气,笑眯眯指了指旅馆挂着的破旧霓虹招牌——情侣套房。 满以为邱清荷会误会,甚至会错意而俏脸羞红,不料邱清荷只呸了一声,纠缠刚才的问题道,“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来这里做什么?你要是做什么傻事,我可不理你了!” “清荷姐,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出卖自己,你会给自己开价多少?”肯定是因为自己年纪小,所以邱清荷压根就没把自己当男人看,沈放多少有些不甘心。 “你不会真想把我给卖了吧?”邱清荷狐疑地嘟囔了一句,脚步却没有顿住,竟真的跟沈放走了进去。 旅馆里没什么人,连服务员都不见一个,沈放一边直上二楼一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码,或多或少,总有个数字,我过去也一直用数字来衡量一个人对我的重要性,可现在,我忽然想要改变,也有机会改变,我要重新相信那些被我刻意遗忘和丢弃的东西。” 对沈放这种突然发作的成熟和沧桑感,邱清荷还是不大习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叹了口气道:“真不懂你的小脑袋瓜里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记得那天我在楼梯口跟你说,要拿五十万买你回去当媳妇不?虽然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尊重,可是套不来五十万把你妈那边的心思给绝了,你让我怎么放心的下?”沈放在走廊西边一扇两开木门前停了下来,里面传出此起彼伏的嘈杂声,听着像是赌档,可又有机器运转发出的轰隆声。 到这时,邱清荷才明白沈放想做什么,他居然真的是想要来空手套白狼,不由整个人呆住,看着沈放还略显稚嫩的脸庞,温润的嘴唇动了动,轻声叹道,“我妈未必真舍得把我卖了,她也就是跟人开开玩笑,当不得真的……你可不要因为我做什么傻事。” “放心,这辈子,我一件傻事都不会做!” 脸上堆满自信的笑容,沈放伸手推开木门,一瞬间,除了大厅中央一台切割机仍在轰鸣,几乎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几十道包含不同感情的眼神朝他们投射过来。 邱清荷的美,刹那震慑住了绝大多数男人,虽然她穿着朴素的碎花连衣裙,长发用皮筋随意束在脑后,但那典雅宁静的气质却喷薄而出,尽管很快大厅又恢复了正常的喧闹,但无论什么人,此时脑海里还是在晃动着邱清荷绝美的容颜。 跟着沈放到了大厅一角,邱清荷发现这里各式各样的人物都有,三五成堆的扎在一起小声争论着什么,偶尔有人急冲冲离开,又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手中或多了个鼓鼓囊囊的提包,或多了个看上去就很值钱的手提箱,偶尔还有人抱着个大石头走到中央的切割机旁边,让大师傅把石头切开,每每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会围上去,大厅也会静的如刚才邱清荷的出现那般。 “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在石头切开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花高价买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有可能是价值连成的翡翠,也有可能什么都没有,只是块石头……地狱和天堂,也就是这一刀的区别啊……”看着这里多少都带点疯狂的人们,沈放握着困惑不解的邱清荷的手在墙角拉了根板凳坐下,“你应该听过秦始皇用来做成了玉玺的和氏璧吧?楚国有个石匠卞和还为了这块石头失去了两条腿,他们现在做的就是跟卞和一样的事情,赌石!” “石头也可以用来赌么?”邱清荷不解地问。 “赌的不是石头本身的价值,而是赌矿石里面是否含有翡翠……一般的翡翠外面都包裹着一层风化皮壳,内部的情况是看不到的,只能根据皮壳的颜色纹路特征来推断里面有无翡翠,这种矿石其实就是毛料。打个比方,如果你花一万块钱买了块毛料,切开后里面包有上等翡翠,那身价立刻会涨至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很多人都靠赌石一夜暴富。”沈放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那,那要是切开后什么都没有呢?” “什么都没有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可没人把钱退给你,也有很多人为此倾家荡产。其实,赌石是一种很古老的职业,在云南那边很多村子几辈人都以此为生,经过长年的经验积累,有些这方面的行家能从皮壳上看出不少门道,提高赌石的成功率,当然也不是百分百的,要不然又怎么叫做赌呢?” 邱清荷怪物一样看着沈放,很难想象一个高中的学生,家里又没有这方面的背景,居然会知道这样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哦,以前看过这方面的报道而已。”沈放确实看过这样的报道,一块石头四条人命,当时轰动了整个苏临省。 “听你这样说,这买卖石头也算不得赌博了,里面还是有技术含量在里面的,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的。” “眼光当然重要,但人品也很重要,有人品没有眼光,指不定哪天就一夜暴富了,可要是有眼光没人品,呵呵,总有一次要让你倾家荡产的。”沈放说着,视线朝场内一个秃顶瘦削的中年男子望去。 “你——觉得自己人品好?所以才来这里碰运气?”邱清荷不相信沈放的自信仅仅源于此,背后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缘由。 “我可不是纯碰运气的人,没一定把握我怎么来空手套白狼?” 第【009】章 神仙难断寸玉 二人正说着话,场内忽然响起震天价的欢呼声“绿色!绿色!”,欢呼声中只见一位四十多岁戴眼镜的老先生扯着嗓子大喊一声,用力将身旁已经年老色衰的夫人抱在了怀里,那亢奋激动的表情,仿佛老婆还是二十一二岁,恨不得将她给揉进身体里去。 远远的看不真切,似乎有一块已经被剖成两半的石头从机器里面拿出来送到了老先生跟前,邱清荷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发现石头剖面处果然有一大片墨绿色,她是肯定不能从颜色光泽纹理上来判断翡翠的价值的,便好奇地拉着沈放的胳膊问,“这应该就是赌赢了吧?那么大一块翡翠,肯定值不少钱吧?” “要我说实话?”沈放挠挠头,“别看我说得知根知底,其实对赌石这行并不怎么了解,也就知道一些基本常识,别说评估翡翠的价值,便是想要从良莠不齐的毛料石头中挑中‘真材实料’,也力有不逮啊。” “不是吧?”邱清荷诧异地瞥了沈放一眼,“那你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啊?” 看过的那篇报道自己可谓印象深刻,连发生的具体时间和地点都一清二楚,否则也找不到这来!可这些不能当作理由告诉邱清荷,沈放只得搪塞道:“总之我有自己的办法,你瞧着就是了。” 关于那块翡翠的价格很快二人就有了清晰的认识,当场有好几个人出价想要从眼睛老先生手里买下这块半开的石头,价码最高竟然出到了六十八万,可老先生并未接受,而是在人们艳羡赞叹的目光中带着翡翠和夫人一起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这就是一夜暴富的典型,也正因为有这样的典型,才会有那么多疯狂的人义无反顾地投入进来,但既然是赌,就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比如那个将石头卖给老先生的后生小子,失魂落魄地蹲在地上双手紧抱着脑袋不停干嚎,他从云南腾冲花五千块钱倒来的石头,虽然卖了三万八,翻了好几倍,可转眼却是六十多万的损失,如果将石头整个剖开,其内在价值恐怕要过百万,也难怪他如此的懊悔沮丧,而周边的人对此似乎司空见惯般,也无人上前安慰,只是各自又开始寻找着合适的买卖。 啧啧,邱清荷咂了咂舌头,赌石的暴利她算是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却不知道沈放打算怎么来空手套狼,好不容易压下开口询问的yu望,却发现沈放的视线一直都盯在门口,“怎么了?你在等人?” “嗯,差不多也快到了吧……”沈放抬起头看了一眼墙角的座地钟,笑着将邱清荷手里的两袋方便面撕开,一边若无其事地嚼着一边说,“还要熬上一阵子呢,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忽然人群当中一位模样周正的中年人朝他们径直走了过来,银丝眼镜、灰色中山装、黑亮的皮鞋,一副标准的儒商打扮,他走到跟前先是冲邱清荷非常绅士地弯弯腰笑了笑,侧过头来温和地说道:“我叫刘文羽,是这家赌石俱乐部的老板,二位应该是头一回来吧?” 俱乐部?在九三年国内只有极少数海归知识分子有这样的观念,沈放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倒是很喜欢这人身上儒雅大方的味道,“嗯,听人说这里还不错,所以过来瞅瞅,没想到,一块石头居然能有如此暴利在里面。” “呵呵,有暴利自然就有风险,所谓一个疯子在买,一个疯子在卖,还有一个疯子在等待,正是我们这些拜石者的真实写照……”刘文羽炯炯有神的眼镜一眨不眨地望着沈放,丝毫没有偷偷去打量旁边的邱清荷,“不知介绍你来的是哪位朋友,我们这里,并不欢迎陌生的客人的。” “你好,我叫沈放。”站起身跟刘文羽握了握手,沈放笑着说,“现在咱们就认识了,算不得陌生的客人吧?” 刘文羽尴尬地笑了笑,目光转向旁边的邱清荷。 邱清荷却没起身,只报以柔柔的微笑,低头继续啃她的方便面。 “来了!”沈放轻轻呼了一声,视线立刻越过刘文羽落在刚刚从门外进来的一个乡村老汉身上,老汉前面有个腆着大肚腩的胖子,手里拿条毛巾不停擦着额头脖子上的汗水,整个人被窗外泻进来的阳光映着,闪烁着油腻腻的光亮。 “哦,那是葛胖子,我们这里的常客,手里也曾出过几块质地很不错的冰种、玻璃种翡翠……你知道什么叫冰种玻璃种吗?”刘文羽随口问道。 发现邱清荷也好奇地望着自己,沈放笑笑说道:“翡翠的好坏和价值主要是根据种水来判断的,种指的是翡翠结晶颗粒的大小,也就是成熟程度,而水,就是透光性,透明度。” “原来你不是外行嘛。”刘文羽点头说道。 “那什么样的种水好?”邱清荷纠缠着问,好像沈放不露馅,她就不甘心的样子。 “怎么讲呢?”沈放摸了摸下巴,“一般结晶颗粒越小,质地越细密,种就越好,透光心越好呢水就越好,种水好呢就是翡翠好了,就值钱,像刘老板刚才说的冰种玻璃种,就是翡翠里面上游档次的,是吧,刘老板?” 刘文羽嗯了一声,见邱清荷仍然不解地眨着眼睛,帮着说道:“冰种嘛,表面光泽很好,大部分都是半透明,清亮似水,给人以冰清玉莹的感觉。玻璃种,顾名思义,就是具有玻璃光泽,透明度非常高,水分也充足,质地细腻纯净无瑕疵。” 邱清荷不屑地瞟了沈放一眼,就像在说,你看人家说的多明白多有诗意,哪像你就知道背书。 “玻璃种还不是最好的,上面有老坑种,老坑种上面还有龙种!”沈放有心卖弄,说话的调子都高了一些,“老坑种咱不去说它,说说这龙种,那可是翡翠中的王者,它那如丝绸般光滑细腻却又阴冷冰寒的手感,它那极其温润荧光四射却又深邃如大海的外观,都具有无穷的魅力,它能在寒冷的冬天温身润体,能在炎热的夏天清爽自然,是每一个翡翠爱好者的梦中情人……” 沈放夸张的表演让邱清荷忍俊不禁,呸了一声,“尽瞎掰,世界上哪有这样好的东西。” “呵呵,这倒不是瞎掰的。”刘文羽开口说话了,“沈先生说的并没错,龙种确实是翡翠的最高境界,无愧于王者的称号。” 沈放对邱清荷的反映非常无奈,苦笑着摇摇头,重又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嚼着方便面含糊不清地说:“刚才你说的葛胖子,我也没看他穿金戴银、佩玉挂翠啊,赌石不是很好赚的吗?” 刘文羽这家赌石俱乐部开了有两年时间,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认识,也见识了很多传奇般的崛起、彗星般的跌落,闻言还是忍不住吁叹道,“神仙难断寸玉啊!这葛胖子家里三代都是干这个的,潮起潮落也不知多少回了,可这石头,还是看不透……” 刘文羽似乎谈性甚佳,丝毫不介意沈放无所谓的态度,“有一次他从缅甸弄来一块烁石,拿到这里刚亮出来,当场就有个行家花80万从他手里买走,翻了四十倍都不止,可那行家从石头里加工出一尊玉佛,六百万都是底价,几百万就这样从身边溜走了。” 看见很多人将葛胖子和乡村老头围在中间,沈放也不着急,仰头笑道:“那他不也是赚了的吗?真怕吃亏,干嘛不自己切了石头来加工?” “话是这样说,可又有几个人能看得开?”刘文羽挨着沈放蹲了下来,掏出烟来递了一根过去,自己也点了根狠劲抽了一口,“葛胖子很少买别人的石头,他通常都是直接上云南或者缅甸去淘,可有一次就在我这,他看中了一块大的黑乌纱石头,还找了他已经退休的老父亲来看,二人觉得很有可能异宝要出世,几乎变卖了所有家产,凑足了一百二十万将黑乌纱买了下来,结果……呵呵,神仙难断玉啊,更何况凡人……” 将空了的方便面袋子揉成一团塞进裤子口袋,沈放摸了摸嘴巴拍拍手说道:“刘老板,我跟你做个生意。” 第【010】章 一个疯子买,一个疯子卖 “哈哈……别介,我啊,几年前就已经洗手不干了,现在就靠抽分子养活一家老小。你要是真想试试,这里都是守规矩的,绝不会坑你骗你,这一点我敢保证。”也难怪刘文羽这家俱乐部如此热闹,若是到这来赌石还没有安全感,哪个甘心让他抽成啊,蚂蚱就不是肉了? 听到沈放进入正题,邱清荷忍不住紧张起来,还有些不安地凑到沈放耳旁小声劝道,“这个赌石的风险系数实在太高了,咱们又不懂行,而且也没钱买石头啊……” 捏了捏邱清荷的小手,示意她不用担心,沈放问刘文羽借了个火,叼着烟看着场中热闹非凡的那一群人说道:“我知道刘老板已经金盆洗手了,我说的交易,其实只是想买刘老板一个担保而已。” “担保?”刘文羽愣了愣,“什么担保?” “呵呵,我出门不习惯带太多钱在身上,看了热闹嘛又实在心痒难熬,所以就想着是不是能问刘老板买个担保,这样我也可以买一块石头开开玩玩了。”沈放说得极其赖皮,就算他旁边的邱清荷再怎么光彩夺目,可两个人坐在墙边啃方便面可是事实,什么出门不习惯带太多钱,傻子也不信这老烂的说辞。 奇怪的是,刘文羽居然没有立刻开口拒绝,他猜不出沈放的年纪,感觉至多也就二十岁的样子,一身打扮也不像有钱有权人家的公子哥,可偏偏他的表情和眼神是那么自信,好像自己肯定会答应一样。 就这样空手套白狼?技术含量也太低了吧?要是万一买的石头切开什么都没有,那怎么办?难不成还把我抵押在这里?邱清荷苦笑着摇头,觉得沈放毕竟孩子气重些,却并没有开口阻止,由着他胡闹,只想着一块石头也就万把块钱,真搞砸了,大不了自己给他垫上,毕竟还有沈筠和姚齐理这层关系在里面,更何况瞧着刘文羽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同意沈放这种不可理喻的要求。 “有意思……”刘文羽用力拍了一下大腿,“你就跟我讲讲,你打算花多少钱买我一个担保?” “我买的石头多少钱,算五倍买你的担保,这样百分百回报却不用冒风险的买卖,我想刘老板不会拒绝吧?” “也并非一点风险都没有啊?我倒不怀疑你的诚信,也不担心你跑掉,我只担心,万一你赌亏了又拿不出钱来……现在可是新社会,我不能让你给我干一辈子苦力来还债,也不可能……逼良为娼不是?”刘老板终于有了一点痞气,可能是沈放的提议让他重新找回了当年在赌石业风起云涌的感觉。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还真没办法跟你保证什么……现在怎么办?”沈放很无奈地耸耸肩,好像他真的有几百万身家没带来似的。 “好吧,今天就让你空手套一次白狼,我倒要瞧瞧,现在这么有魄力的年轻人,究竟是不是外强中干的蜡枪头!” 刘文羽居然豪气大发拍板同意了,邱清荷很不理解,不可置信地看着洋洋得意的沈放,心想世界上还真有人相信他说的那些鬼话啊? “保证你不会后悔。”沈放大大咧咧说了一句,起身就朝人群走去,忽而又回过头来看着刘文羽,“我想刘老板应该不会食言而肥吧?” 一见着沈放往葛胖子那堆人走,刘文羽心中就暗呼糟糕,葛胖子自从那次名副其实地破产之后,就几乎没有再出手赌石,而是回到了原来的路线,从产地倒卖石头过来,由于他家传的经验和眼力,带回来的石头通常都有不错的结果,所以少则十几万多则几十万,葛胖子的石头成了俱乐部里最抢手的。 被沈放一句话钉在那儿,刘文羽知道是被这家伙给拐进去了,不无尴尬地苦笑道:“言既出,行必果!我刘文羽说的话绝不会再咽回去,问题是,你可知道葛胖子的石头,会被哄抬到什么价位吗?你真承受得起赌亏带来的风险吗?你可要仔细想清楚!” “如果不知道这些,我何必拿话顶你?”沈放冲提心吊胆的邱清荷爽朗地笑笑,拉着她站在人群外围也不往里面凑。 乡村老头带来的是一块差不多篮球大小的石头,乌不溜秋看上去就像被火熔过,表面有横竖贯纵许多细小裂纹,裂纹之间隐约能看见一丝丝或淡黄或微红的质地,几个算是圈内专家的老人凑在一起,合拢着石头正全神贯注地琢磨,每人都拿着放大镜反来复去地观察那些裂缝,偶尔用小锤轻轻敲下块石渣,看得比什么都要仔细。 “别的不多说了。”葛胖子用毛巾狠劲地擦了一下已经通红的额头,环顾四周哑着嗓子道,“我老爷一直说,是该有极品出世的时候了,一年前我们看走了眼,一年后的今天,我还是那句话,异宝就在这块石头里!” 四周都静了下来,除了沈放之外,所有人都盯着葛胖子肥油油的大脸庞。 “我们葛家,研究石头整整三代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着异宝在我们手里出世,可惜,可惜……”葛胖子猛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脸上顿时浮起五个鲜红的指印,但他的眼睛更红,就像一头掉入陷阱中的困兽,“不说这些闹心的话了!这块石头,底价八十万,要的一个一个来,价高者得!” 轰,人群顿时炸开了! 高手也好,专家也罢,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看错,神仙难断寸玉,而他们也只是凡人,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几乎下意识地带着某种期盼,期盼这块石头真能开出异宝来,因为只有开出异宝,才有赌赢的机会,才有一夜暴富的机会,否则他们一群人何必紧巴巴地凑在这里? 嘈杂声中久久未有人开口报价,在这个时代八十万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成则辉煌腾达,败则穷途末路,换做谁都要在心里好好掂量,再痴迷再疯狂的人也有自己的底线。 “八,八十万……八十万我要了!”嘈杂之中,终于有人喊了起来,他在人群中挣扎着朝里面挤,一张脸因为紧张而胀红甚至抽搐,眼瞳也不自觉地放大,嘴唇哆嗦着就像站在万仞悬崖边,“葛,葛胖子,我,我,相信你的,眼睛……他妈的,人他妈的就活一辈子,老子豁出去就赌这一把了!” 呼啦一下,人们自动散开让出一条道,相熟的家伙远远近近都钻过去,纷纷用力拍打他的肩膀给他打气。 感觉身边的邱清荷打了个寒战,沈放歪过头发现她正担心地望着自己,淡然地笑笑说:“别怕,我们不跟他们抢,呵呵,八十万买块石头,不值当……你说是不是,刘老板?” 刘文羽正热血沸腾地看着场内,闻言点点头,“废话,你要是出八十万买它,担保费就得给我四百万,那就真的只能开出异宝来,你才不会赔本,我可不觉得你是那样的疯子。” 就在那人摇摇晃晃走到葛胖子跟前,忽然有人从旁边跳了出来,一把抓住他伸向石头的右手,吼道:“我出九十五万!” 一下提高了十五万,这是真心想买的,希望能一举吓退后来者,可惜事与愿违,有实力的买家心里那点犹豫也在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奋不顾身冲向悬崖的毅然决然,整个场面火爆的程度也让沈放不由心惊,这真的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啊! 第【011】章 残酷的解石 一番紧张而刺激的喊价哄抬后,那块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石头竟然以一百二十六万的价格成交,比去年葛胖子买的那块多了六万,而购得者是个做建材发家的中年秃顶商人,两提箱的钞票点过后当场交给了葛胖子,他也从乡村老头那小心翼翼地捧过石头抱在怀里,那表情与其说是兴奋紧张,不如说是正抱着一颗镶满了宝石的炸弹来得贴切。 从秃顶商人那收回目光,刘文羽长舒口气,稍稍平缓激动的情绪,看着微笑的沈放好奇地问:“被人买走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沈放耸耸肩什么都没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一张古朴周正的八仙桌抬出来摆放在大厅中央的切割机旁,桌上有个半米左右高度的石像,石像前则是香案,刘文羽和葛胖子手中都拿着三炷香,在所有人寂静无声的注目中毕恭毕敬地拜了三拜,然后由中年商人在石头上用白腊画了好几条线,交到操作切割机的师傅手里,自己则从口袋掏出一副黑眼罩蒙上,跪倒在八仙桌前,嘴上喃喃虔诚地祷告着,有几个跟他关系密切的朋友也过去陪着一起跪下,但眼睛都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块石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中邪般定在了固定在切割机上的石头,就连沈放和邱清荷这样的门外汉,也受到这种庄重气氛的感染,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都不免用力,掌心更是汗水潺潺。 机器轰鸣声包裹住所有人粗而重的喘息,飞速旋转的刀轮泼溅着冷却油缓慢地切过石头一角,一双双急切期盼紧张慌乱的眼睛拼命地往刀轮切过的缝隙里钻,那刀缝就是缓慢开启的宝库巨门,漆黑深邃中,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灿烂夺目的宝藏,还是凶残巨兽等待着扑面而来。 喉头不自觉的干涩,心跳都几乎停止,这不可遏制的紧张感,让沈放一直淡然轻松的表情也变得庄重,身旁的邱清荷小嘴微微张着紧紧抓住沈放的手。 吧嚓,切下的石片掉下来的一刹那,惊呼声立时爆棚,整个人群都朝前涌动,“有没有?有没有?”“绿色?绿色?”的喊声震耳欲聋,刘文羽葛胖子等行家喉结上下翻动,眼珠子更是瞪得滚瓜溜圆。 拿在老师傅手中的是,一片混浊的绿色! 绿色?这怎么回事?怎么会是绿色? 那混浊的绿色看在沈放眼中,却如一柄利剑刺了进来,他一下懵掉了。不是切开什么都没有吗?怎么跟新闻里说的不一样?难道我记错了?不可能,决不可能! “有了!有了!”“是什么?种好不好?水怎么样?”欢腾声中每个人都歇斯底里地喊着,比地上跪着的秃顶商人还要亢奋许多。 “有了吗?真有了吗?真有了吗?”秃顶商人昂着头,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原本苍白的嘴唇也变得火红。 眉头微皱的葛胖子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弯下腰低声说了一句,“你别急,只是开了个窗户,里面确实有料,不过种和水都不太好……” “啊,啊。”秃顶商人双手用力抓着葛胖子的胳膊,“我等着,我等着,我相信你,葛胖子,我相信你。” 老师傅得到刘文羽和葛胖子的示意,放下那块小料,深吸口气将石头转了个方向,沿着白线又切了一刀。 虽然不是很懂这一行,但见了绿色起码说明这石头还有戏,此时沈放的紧张可想而知,跟身边那些疯子一样,垫起脚来直勾勾盯着,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他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白白让邱清荷笑话。 仿佛为了证明沈放的错误,刀轮再次切过,出现的翡翠竟是比刚才还要好,就连葛胖子也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这次的种水都不错,就是有些裂纹和白棉,不过总归是个好兆头,不知道里面怎么样……” 所谓白棉就是翡翠中含有块状条状的白色矿物杂质,这个沈放是知道的,可他听了葛胖子的话,心里仍然忍不住咯噔一声,恨不得抢过去帮那老师傅尽快完成剩下的切割工作。 在众人的屏息静气中,让沈放度日如年的外围开窗户的工作总算陆续完成,除了一开始两处外,其它三处均是黑乎乎什么都没有,起初还有人发出惊讶地叫声,到后来基本都紧锁眉头一言不发,气氛压抑得让人感觉四周的空气正被迅速抽走,呼吸极为困难。 沈放虽然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太过放松,毕竟葛胖子那肥大的脸庞上依然写满自信,只见他慢步走到机器旁边,拿起切下来的那些小料仔细端详了良久,用毛巾擦了擦双下巴,指着第二处切开的剖面说道,“从这里中间往下开吧!” “老葛——”刘文羽顿了顿,表情严肃地沉吟道,“这样开是不是太冒险?万一个头不大,这样开整个就都毁了。” “这料子不好,也不指着它能出什么,从这里开能见到其它好料的可能性大些!”一般开了窗户,也就是揭盖后,如果能切出种水很好的料子,那就可以更高的价格脱手,并不用继续整个切开,这主要看拥有者是怎么想的,但目前这种情况,想将石头脱手是不可能的,毕竟已经切了五刀,效果都不怎么样,葛胖子不用猜也知道秃顶商人会如何抉择。 果不其然,葛胖子见秃顶商人微微颔首,便冲老师傅说道,“就这样开吧!” 由于这次切面很大,刀轮进给的速度非常缓慢,几乎让人有它压根就没动过的错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汗臭味在空间肆意蔓延,随着刀轮的深入,站得近的那些人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没有,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篮球大小的石头让人措手不及地裂开,老师傅竟然都惊到没能反应过来的程度。 没人相信眼前的事实,用力将脖子往前凑,用力揉着眼睛,可他们看到的,还是两片漆黑,就像在场绝大部分人的心情。 死寂,没有人发出一点点声音,而那跪在地上的中年商人也停止了祷告,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瘫倒,从四周的反映他已经猜到了,如此重大的打击让他当场就要昏厥过去。 碰的一声,有人倒下了! 倒下的是葛胖子,他脸色煞白直翻白眼,身子抽搐着,猛地又一把抓住了中年商人的手,大声嚎了一句,“别怪石头!怪我!怪我!怪我啊!” 三声歇斯底里的呐喊,葛胖子昏死过去,连着邱清荷都觉得四周天旋地转,一百二十六万啊,石头一分为二,竟然就这样没了。 阴冷,大热天却觉得寒气直往骨子里钻,这一刀所带来的后果,谁想着也是害怕。 就在场面陷入死亡深渊中的时候,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将这捆绑众人的死寂打破,“再切一刀试试!” 没人注意是谁喊得那句话,可邱清荷却知道,因为声音就响在她耳边,她困惑地望着沈放,觉得这个家伙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再切一刀!再切一刀!再切……”*般的尖叫声撕裂了一切阴霾和绝望,每个人都用尽全身的力气喊着,只为了驱散心中的恐惧,秃顶商人的今天,难道就不是他们的明天吗? 再一次见到葛胖子希望的破灭,他知道葛胖子这辈子算是完了,刘文羽眼前金星直冒,愣愣地抬起头望向沈放,其实他什么都没看到,他只是下意识地想去看最先开口说话的人。 “老板?老板?”老师傅推了推刘文羽,“要不要再切一刀?” “再切一刀?切什么?”刘文羽晃了晃脑袋,哦一声挪到秃顶商人身边,压着嗓子说了些什么,然后费劲地直起腰,大口吸气道,“开!” 切割机再次启动,在所有人的咆哮声中,刀轮锋利无比地将两片石头再度从中剖开! 第一片漆黑,只有斑斑点点的白棉! 第二片,依旧漆黑!黑得让人不寒而栗! 天塌下来什么感觉? 兔死狐悲什么感觉? 无人能置身事外,哪怕连沈放都做不到,这种生死一隔、几秒钟数百万打水漂的豪赌,让他感同身受,心悸非常,只茫然地紧搂着颤抖的邱清荷。 “罢了,罢了……”不知过了多久,秃顶商人终于摘下了眼罩,脸庞呈现出绝望的死灰色,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肩膀重重撞在八仙桌桌脚上。 桌上石像倾侧跌落于地,梆的一声,故隆隆滚到什么人脚下。 不觉得疼,已经等同死人的秃顶商人,跌跌撞撞扑到切割机前,双眼完全涣散地看着那四片什么都没有的石头,凄惨地笑着,有些疯癫地说着,“再切,再切,切碎为止,把它切碎为止……” 刘文羽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头说了些诸如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东山再起之类的屁话,很多与中年商人相熟的也都从地上爬起来、从人群中走出来,纷纷上前出言安慰。 “东山再起?”秃顶商人浑浑噩噩地说,“全都投进去了,哪还有钱东山再起啊?你肯借我么?你肯借我么?你呢,你肯借我么?” 就像邱清荷说的,赌石本身就是件风险系数极高的事情,秃顶商人每问一个人,那个人立刻就会低下头无言以对,整个世界只剩他悲惨绝望的吼声。 忽然,沈放拉着邱清荷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说了一句,“你要钱东山再起,我可以给你——” 第【012】章 异宝出世 忽然,沈放拉着邱清荷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说了一句,“你要钱东山再起,我可以给你——” 刷地一下,所有人都呆住了,目光探照灯般齐刷刷打过来,他们都觉得是不是自己耳朵不好听错了,这个年青的跟高中生一样的家伙,居然说要出钱给他东山再起?这怎么可能! 沈放被中年商人当作救命草一把给抓住,看着他重燃希望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在那片报道中,自杀的不仅仅是两次看错的葛胖子,还有这个中年商人及他的妻儿,一家人在这个夏天烧炭自杀。 “我多了不能给你,只有三十万,但也不是借给你,而是买你那剩下的四片石头……”尽管沈放的声音很低,在场大部分人却都听见了,气氛顿时又沸腾起来,不断有人喊叫,“你疯了?”“你不要命了?”“开什么玩笑?” “沈放,你,你——那石头不是已经切开了吗?里面什么都没有啊?你怎么,怎么还?”邱清荷一直保持着自己安静素雅的形象,听到沈放的话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跟旁人一样差点说“你是不是疯了”。 刘文羽也狐疑地盯着沈放,他也想劝劝这个很有魄力的年轻人,毕竟自己是要做担保的,钱是从自己这出的,可与沈放的目光对上,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那种坚定不移的眼神,绝不是自己一两句话能劝得住的,而且,他隐约得想要看到奇迹的出现,这种感觉非常强烈,强烈得竟然并没有阻止沈放。 本来还有一些胆子大,不要命的家伙琢磨着是不是也插上一推,但邱清荷袒露真性情说的话让他们都知难而退,石头已经一分为四,里面还包着翡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有,成色体积也不一定好,“傻瓜才敢这种不要命的买卖!” 对邱清荷的疑问沈放完全是充耳不闻,只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小手,同时看着秃顶商人说道:“当然,你如果想再赌一把,我也不介意,但有了三十万,你起码有了希望……” 片刻的迟疑后,中年商人做出了将四片石头卖给沈放的决定,而由刘文羽当保人,拟定了一式三份的协议,三人都签字画押后,沈放这才松开握着邱清荷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到切割机旁,抓起一块石头,用白蜡在四边画了几条直线,交到老师傅手里,说了句就全都这样切吧,然后静静站在一旁动也不动。 第一片石头还没切完,刘文羽和邱清荷两人心都凉了,哪有什么翡翠啊,几乎整个就是一块憨实的石头。 那些及时抹杀自己不要命想法的人也松了口气,幸亏没跳出来跟他抢啊! “别担心,还有机会!”沈放尽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安慰邱清荷,其实早就紧张得就差舌头打颤。 第二片上架,人们都觉得那刀轮不是在切石头,而是在切沈放的脖子,每往前进一点,飞溅出来的都是鲜血! 邱清荷不敢看,躲在沈放的怀里,她并不想埋怨什么,也顾不上去想严重的后果,她只闭着眼睛,无比虔诚地祈祷着。 “一百五十万……”刘文羽铁青着脸,看都不看切割台,只盯着沈放一字一句地说,“你恐怕要为你的轻狂和草率付出惨痛的代价……” 一面切到了小半,猛地老师傅的手抖了一下,他抬手去揉眼睛,冷却油和石屑立刻糊住了眼睛,他啊地叫了起来,用衣袖狠命地擦干净,再凑到几乎贴着石头的近处,只看了一眼,立马亢奋无比地叫了起来,“有!有!有了!” 呼啦一下,所有人都冲上前去,将切割机围了个水泄不通,而沈放终于松了口气,将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放了回去,他笑眯眯地拍了拍怀里邱清荷的背部,声音轻得就像在午夜和恋人说悄悄话,“你听,有了,老师傅说咱们有了!” 邱清荷不敢睁开眼睛,搂着沈放更加得用力,“别告诉我,不管什么结果都别告诉我,我承受不住……” 当四片石头全部从边缘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切开,爆炸般的欢呼声呐喊声持续了整个过程,几乎要将屋顶也掀开。 三块没有任何杂质墨绿色的——龙种翡翠! 恰如沈放所描述的那样!她不是水,却像水一样温润,她不是冰,却像冰一样晶莹剔透。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极品翡翠,荧光潋滟、满绿正翠,水头十足、通透如镜,那夺人心魄的绿色完全均匀地溶于地内,色调不浓不淡也不见色根,这就是葛胖子口中的出世异宝,只不过一次出的竟然是三块! 翡翠捧在沈放和邱清荷的掌心,就像一汪迷人深邃的湖水,让人沉迷让人疯狂,同样,也让人羡慕和嫉妒。 刘文羽到手了一百五十万,内心半点喜悦都没有,有的只是震惊,因为沈放的精准判断而震惊!换做任何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绝不会也绝不敢花三十万去买四块等同废料的石头的,偏偏沈放这个年轻人做到了! 头一回近距离感受到翡翠的魅力,邱清荷好半晌才不敢相信地转过身来问沈放,“我们,我们是不是,赌赢了?” 沈放微笑着点头,“这下不用担心你妈把你给卖了吧?” 一切都太不真实,仿若一场梦,邱清荷困惑地用力眨眨眼睛,继而满是激动地说:“这白狼还真让你空手套回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究竟,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沈放尴尬地笑笑,要知道他刚才都紧张的快背过气去了,哪里有现在这种气定神闲。 “刘老板——”将翡翠都放在邱清荷手里,沈放淡淡说道,“这三块翡翠几乎已经全开了,成色质地怎么样我这个门外汉也看不懂,但它们是无价之宝,这点应该毋庸置疑吧?” 门外汉?你他妈的不会是扮猪吃虎吧?腹诽了一句,刘文羽点点头,“就算不加工,这样的货每块至少也能卖到六百万以上,如果加工成成品的话,就真是无价之宝了……你这次套的可不仅仅是一头狼,整个狼群都给你套家里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怎么付你的担保费呢。”沈放忽然走到还瘫坐在地上的秃顶商人跟前,仔仔细细地看着他,招手唤过邱清荷,取了一块翡翠拿在手中,又将刘文羽叫到跟前,想了想说道:“丑话我先说在前头,这天造地养的东西,本就不属于任何人,你花钱从葛胖子手里买来,我又花钱从你手里买过去,所以别觉着有什么不公平,有什么不划算,更加不要后悔自己没勇气将它们完全切开,世上有那种不顾老婆孩子赌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机会的,不是禽兽就是怪物。” 这样说的话,那你又是什么?刘文羽和邱清荷不约而同地都在心里想,只那中年商人沮丧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时也,命也,强求不得。” “你能明白就好——”沈放总算放下了心,他还真怕这家伙想不开又走上原来那个世界的老路,一家三口全都烧炭死在家里。 “把刚才签的协议都还给我吧。”沈放冲刘文羽微笑着说,“另外我紧着等钱用,你们两个自己掏也好,跟大家凑份子也罢,给我一百万,这块翡翠就是你们的了,我想这么划算的买卖,刘老板不会不干吧?” “我出两百万!我出两百万!”一有人叫了起来,顿时喊价声此起彼伏,这种一眼就知道绝品的翡翠,可遇不可求,刘文羽说六百万,那还是保守估计的。 伸手将地上完全昏了头的秃顶商人拽起来,沈放对四周的喊声充耳不闻,依然故我地说道:“一百万你们两凑凑吧,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刚才说的话,也希望你能记住自己刚才说的话,时也,命也,强求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一百万很快装在了帆布袋子里交到了沈放手上,而沈放也留下了一个国内玉雕大师的名字,按照原来世界的发展,那块翡翠将在玉雕大师手中成为绝世极品,甚至有国外收藏家开出过一千万美元的天价。 这天上掉下来的巨额财富能砸晕任何一个人,虽然心中有着不少疑惑,但刘文羽对沈放的还是充满了感激之情,并未对另两块翡翠起什么歹心,还打电话找来市公安局的两个朋友,开着警车将沈放和邱清荷给送走, 沈放自然不会傻到让他们送到家,和邱清荷在七里塘就下了车,找了家银行将钱和两块翡翠存好,然后饿死鬼投胎一样,一头扎进市里最有名的一品楼。 几个小时前还当成玩笑听的事情,忽然在眼前奇迹般地成了现实,对邱清荷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吃海鲜的时候好几次咬着舌头,被沈放扎扎实实取笑了一番。 邱清荷问沈放,“你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从包里掏出存折放在桌上推到邱清荷面前,沈放笑呵呵地说道:“呵呵,真怕做梦就摸摸这张存折,五十万先断了你妈想把你卖了的念头,以后我会不停地望你怀里塞钱,直到你满意为止。” 邱清荷皱着眉头,看了看存折又看了看沈放,终是摇摇头道:“虽然这钱来得实在是太容易,容易的就像在做梦,可是,沈放,这钱我不能要!”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放下手里正啃着的龙虾,拿毛巾擦了擦油腻腻的手,表情也同样严肃起来的沈放微微沉吟,“那两块翡翠如果当场脱手套现,至少也能卖到一千万,可我却没有那样做,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上千万资产是什么概念,意味着就算没有任何收入来源活上一百岁,一年也能有十万的用度,在那个时代,一年想花光十万块,除非你真是败家子,否则每日里山珍海味四处游玩,也是绰绰有余的。 邱清荷点点头。 “我之所以不卖,是因为它们现在可能只值一千万,但一两年后,它们就会拥有五千万,六千万,甚至上亿的身价……这就是一个人的眼光和格局,我并不满足于那一点钱,在我的未来规划中,还有无数个上千万在等着。”沈放慢条斯理地说着,“而你,就像那块还没开过的石头,因为美丽诱人的外表,有人愿意出一百万、两百万、三百万,可一旦它被切开,让人叹为观止的容颜老去,就立刻一文不值……” 邱清荷陷入了沉思,觉得沈放说的话深深地撼动了自己的心,她在别人眼里不就正是那块美丽绝伦的石头吗? “五十万的确少了点,但我敢保证,以后每个月都会给你涨工资,就像我藏起来的那两块翡翠,身价只会越来越高。”沈放轻声地说着,似乎担心吓着邱清荷,“你马上就要毕业了,与其到那些赫赫有名的证券公司当花瓶,不如赌一把跟着我,我们一起创业,一起开创一片从未有过的天空!相信我,我会给你无限的发挥空间,让你这块倾国倾城的烁石,成为震惊天下的异宝翡翠!” “你,你是说……”邱清荷觉得全身都在发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她不甘心当个花瓶,当男人身边的摆设,她有自己的理想和远大目标,而面前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此时此刻让她怦然心动,“五十万是你开给我的工资?” 沈放恢复了常态,嬉皮笑脸的抓起龙虾啃着,“嗯,五十万年薪啊,我可是用自己一半的身家在邀请你,如果这样都被你拒绝的话,那就说明我完全没有丝毫的魅力可言,还不如买块臭豆腐撞死得了。” 第【013】章 命中总有那么个克星 对于邱清荷来说,沈放提出的是一个无法拒绝的邀请,一个能空手套来上千万白狼的家伙,不是那么容易跟十六岁的模样联系在一起的,天才自古有之,邱清荷也只能将沈放当成天才中的天才来看待,所以她也并没拒绝那提前发放的五十万年薪,毕竟,还是有些担心妈妈真的把自己给卖了。 跟邱清荷在二马巷口分了手,约好明天早上八点半在这里见面,然后一起去上海,为了说服邱清荷答应自己同往,沈放好生费了番口舌,最后干脆摆出老板的姿态,才勉强让邱清荷点头同意。 由于三四点钟才吃的午饭,沈放并不觉得怎么饿,便在回家的路上买了好些卤菜,妈妈没什么喜欢的东西,可特别好这一口,特别是卤的辣鸭掌,有多少能啃多少,不过由于家里要负担两个孩子的学费,所以平常很少买这种奢侈品。 按照沈放的意思,巴不得把店里的鸭掌全包圆了,但目前还不想让爸妈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想想也就只买了十来块钱的,拎在手里却是好大的一包。 顺着水泥路上坡拐过厂里的宣传栏,远远看见家里纱窗门敞开着,屋里亮着灯,沈放稍一琢磨就想起来,明天要去省城参加奥林匹克竞赛,自己也是打算用这个借口偷偷去上海的,八成姚玉见自己今天没去学校,所以找上门来了。 一进门果不其然,穿着短裤汗衫的姚玉正撅着屁股趴在自己床上,抱着自己的大茶叶枕头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见到自己进来竟只是横了一眼,鼻子里哼的一声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 对姚玉,沈放就算在原来的世界也是非常无奈的,甚至可以说有些怕这个既蛮横又漂亮的野丫头,母亲病了的时候,姚玉从北京飞回来,见到自己二话不说就先摁在机场大厅的地板上把自己狠揍了一顿,后来一问为什么打自己,姚玉居然说本来心里就很不好受,再瞧见自己一副奄不啦唧的模样还不一肚子火啊? 将肩上的包摘下来随便往床上一扔,沈放想了想还是回到厨房从袋子里拿了些卤菜出来,他可不敢全拿到姚玉面前,否则真把店里的卤菜包圆了也未必够她啃嚼的。 “吃不吃?”提着袋子在姚玉眼前晃了晃,沈放感觉自己肯定是一副献宝的样子,“三水麻婆店的卤菜,要吃就赶紧把你的臭脚从我内裤上挪开。” “起开啦,挡着我看电视——”用手扇了一下沈放的大腿,姚玉嘴巴噘了噘,“把东西放这吧?还想拎出去自个吃独食啊?” 摇头苦笑,沈放还真不敢顶嘴,小时候姚玉最喜欢的一只狗狗死了,哭着闹着不吃饭不睡觉,那时候自己也傻,居然把死狗狗从地里又刨了出来给她送过去,换来好一阵打啊,那之后的两三年自己书包里、抽屉里、就连床上也总会出现死了的小强、老鼠什么的,姚玉嫉恨人的本事可见一般。 狼吞虎咽啃光了鸭膀子,姚玉尤未尽兴地摸摸嘴巴,盘腿歪着脖子横了沈放一眼,“不是说你发烧好了吗?今天怎么没去学校?三天不打,你就敢上房揭瓦了?” 早就习惯了姚玉这样小大人的训斥口气,沈放本来在床边坐着,急忙往一旁挪了挪,他可不想姚玉拿锋利的鸭骨头戳自己,“还没怎么完全好呢,早上也睡过头了,正好有点事情,所以就没去学校。” “幸亏你没去!”姚玉是一张跟周迅很像的瓜子脸,粉嫩粉嫩的,现下刻意拉着脸一副老不高兴的样子,格外有几分独特的魅力,“你最喜欢的龚奶大今天也不知道发什么癫,找了一大堆题目搞突袭,脑袋瓜子都算疼了,倒被你这家伙给躲过一劫。” “啊……”沈放不知道该怎么接茬,想了想便说正事,“玉儿,鸭脖子好吃不?好吃以后我经常给你买……呵呵,玉儿,哥求你件事呗。” “先说来听听。”姚玉埝着兰花指将啃过的骨头放嘴里嘬了嘬,听完沈放想让她帮忙撒谎不去省城的话,居然没有发作跳起来,反而意味深长地瞟了沈放一眼,“让我想想……你让我帮你跟龚奶大请假不去省城参加比赛,是不是?那你肯定也不会呆在家里,否则用得着我撒谎吗?既然你不去省城,也不呆在家里,那我就要问你了,你想去哪?去做什么?” 姚玉的聪慧伶俐沈放心里有数,也不想瞒着她,“你有没有发现,你爸跟我爸最近都有点神神秘秘的啊?” “嗯?我知道,他们肯定有事瞒着我们,还有,也瞒着我妈妈!”姚玉来了兴致,“你说,他们是不是在外面都有了相好的,你要跟着去抓奸?” 沈放觉得额头都冒汗了,难怪外面传闻当年是付阿姨偷偷爬进男工宿舍把姚齐理给就地正法的,有这样的女儿,妈妈的强悍就可想而知了,“也不完全是这样……事情总得有人去查清不是?” 几乎没怎么思量,姚玉就拍板道:“这事得干!这样,我一会去找萧萧,让她帮我们两个都请假,咱们一块——” “不行!”沈放急了,让姚玉跟着去上海,穿帮不说,还会惹来一身麻烦,“我们两都请假,龚奶大还不发飙啊?有你在,学校拿成绩还有希望,我们俩都不去,恐怕校车得直接开到你爸爸的办公室外面。” “你说的也是……”姚玉苦恼地皱着眉头,“那等我回来,你可得把详细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否则,要你好看!还有没有?” “什么还有没有?”沈放纳闷地问。 “鸭脖子啊?难道是你的脖子啊?” 沈放傻笑着挠头,即不敢说有,也不敢说没有。 到晚上九点多爸爸接妈妈回来,姚玉竟然还赖在家里没走,沈放没得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从厨房把卤菜都拿了出来,姚玉气得在妈妈背后张牙舞爪,后来跟妈妈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还不忘用油汪汪的爪子在沈放的腰上狠劲掐了一把。 第【014】章 御姐一夜 次日早上,沈放和姚玉一起出的门,二人在厂门口的公交站台分了手,自然少不了姚玉一番警告和提醒,待赶到二马巷,邱清荷拎着行李已经在巷口等着了。 上身白衬衣下身牛仔裤,凹凸有致的身段显得无比性感,将这有些微凉的清晨也烧得火辣,邱清荷就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大明星,微微浅笑着站在那看着沈放过来,以至路过的行人无不侧目,有些心性顽戏的主还不停地冲她吹着口哨。 “你爸妈还真放心让你跟我去上海?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随意将额前的碎发挽到脑后,邱清荷迟迟不将手放下来,见沈放着急不耐的样子,扑哧又笑道:“这里来来往往都是熟人,你要还腆着脸拉我的手,恐怕还没到上海,你爸妈就得追上来兴师问罪了。” 沈放就挎了昨天那个帆布包,闻言更是心里痒痒的,干脆左手抓着邱清荷的右手,右手抢过她的行李箱,感觉着她那凉丝丝滑腻无比的肌肤,笑眯眯地说:“我帮你拿行李不就行了?你那只手也不能总在耳边放着吧?呵呵……握着你的手真舒服,就跟大热天往肚子里倒下去一大桶冰水那样……” 奢侈地打了个车去车站,然后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一路上沈放和邱清荷有说有笑谈天说地,丝毫不觉旅途的辛苦和无聊,等晚上八点左右到了上海踏上地面,才觉得干坐了一整天,浑身上下都酸痛得快散架了。 邱清荷住在学校,也没地方安置沈放,只得带着沈放去了学校的旅馆,费了好大力气才让旅馆的工作人员相信沈放是她弟弟,这才开好房间,放下行李出去吃饭。 要说上海的繁华,绝不是小小的黄州市可以比的,邱清荷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也被它林立的高楼大厦、穿梭的来往车流给唬住,差点就迷失在这个走在时代最前沿的城市的缭乱色彩里。 “不觉得上海很美吗?”邱清荷对沈放的泰然自若有些不理解,哪里能想到这个城市沈放前世不知已经逗留了多少回,“要不吃过晚饭,我带你到四周随便走走看看,反正明天我就要考试,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 “还是改天吧,坐了一天的火车,你估计也累坏了,还是回宿舍歇着吧……等你考完试,再带我去逛逛,总不能白来一次上海,回去人家问我上海有什么好的,我总不好说就是楼房汽车多吧,呵呵……” 邱清荷在财经大学待了三年,别说学校的男生,就是相隔好几条街的同济大学也有无数发qing的牲口跑来抢食,甚至还有些无聊找抽男组成类似于后援团的组织,将邱清荷的身高、三围、喜恶、作息规律研究的一清二楚,就差没去翻邱清荷家的族谱,研讨出一个邱清荷是历史上某某大美女后人的惊世结论来。 跟这样一个美女手拉着手在校园里走,就像在敌人阵地前沿散步溜达一样,压力是巨大的,好在沈放看上去年纪不大,很多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自以为是邱清荷生命中四分之三的男人,在见了沈放之后都是先哭天抢地嚎啕一番(那男的好帅),然后又惊喜地松了口气(靠,原来年纪还很小),很不要脸地上来跟邱清荷打招呼说,啊,这一定是你弟弟吧?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邱清荷的XX(XX以无数种自作多情的称呼替代)。 面对这样的事情,邱清荷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在沈放面前,也说不清为什么,总是觉得非常尴尬,到后来干脆拽着沈放一溜烟往外跑,发誓再也不跟沈放一块拉着手在学校里面走了。 其实沈放才郁闷呢,年纪小又怎么了,老牛可以吃嫩草,我就不可以收御姐吗? 在校外的小店吃过饭,邱清荷顺道去了趟寝室,沈放站在楼下等着,没想楼上一扇窗户砰地打开,几个长相还算不赖的女生探出头来冲自己喊,“小朋友,怎么不上来看看姐姐们呀?”“哇,你长得这么可爱的啊,姐姐明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清荷太坏了,居然一个人吃独食?”“是啊,好弟弟要姐妹们一起分享嘛……” 看着她们一副拐卖幼童的激动表情,沈放还真想好好调戏一下她们,可转念一想还是作罢,低着头很是羞涩的站在那装纯洁小羔羊,“可不能让邱清荷误会自己是个什么花都喜欢蜻蜓点水沾一下的登徒子,好色也得有些品位才行。” 邱清荷出来的时候整栋楼有大半的窗户都敞开着,数不清的女生在那起哄笑闹,就连路上也逗留了很多看热闹的家伙,沈放都觉得实在是太过了,自己又不是外星人,至于被这样围观吗? 回到旅馆房间,邱清荷的脸蛋还红扑扑的,显而易见在宿舍没少被姐妹们开带色的玩笑,她将一大堆资料放在床上,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听到沈放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门,竟然自己吓自己地啊一声叫了出来,眼前好一阵昏眩,声音既娇羞又害怕地问:“你,你关门,做什么?” 沈放一愣,看了看邱清荷的紧张表情,又看了看房门,猛地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直接就笑倒在地上。 邱清荷也反应过来,更加觉得羞臊窘迫,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她咬着嘴唇在那看着沈放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气鼓鼓跺了跺脚,拧身就跑进卫生间,“就这样笑死你好了!” 看着镜子里桃花满面的自己,邱清荷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楚,没来由得就想哭,她不敢再想去,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着凉水,一个声音却不停在她耳边响着,“要是沈放能大个五六岁,就是三四岁也好啊……” 好不容易才将邱清荷从卫生间哄出来,沈放发现她双眼微红,竟是在里面哭过,哪里还敢在笑,只一个劲赔不是,就差说自己狼心狗肺、狼子野心了。 从邱清荷带来的资料可以看出,她是花了大心力研究过苏三山的,那张手绘的股票日线图还好说,只要每天坚持记录股票的开盘价、最高价、最低价和收盘价,也能整出来,可是那张MACD曲线图就不那么简单了,不仅需要扎实的专业功底,还需要大量的计算,而沈放的记忆也说明,就在挪用公款案发后不到半年,苏三山就大涨近乎翻番,由此可见邱清荷并没有选错股票,只是时不与她罢了。 邱清荷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在过去三个月时间里,一直有大庄在暗中一边吸纳一边打压苏三山的股票,具体什么时候会启动还不得而知,但最长不会过今年年底,只要耐心持有,收益绝对会超过百分之三十。 “你觉得至多两个月,资金就必须要回笼,是这样吗?”邱清荷聚精会神地望着沈放,百分之三十的收益也就五六十万,可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真枪实弹的战斗,她要一个成功的事实来证明自己,起码向沈放这个名义上的老板证实自己的能力。 沈放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资金必须尽早回笼那是不争的事实,可他却不想给邱清荷带来太大的压力,如果一切能在背后搞定,他并不介意一手缔造邱清荷创造的奇迹。 二人就苏三山的事情讨论了许多,邱清荷再一次对沈放刮目相看,如果说赌石沈放是一知半解,那对于股票证券,沈放绝对算得上行家里手,很多理念和技术手段都是邱清荷从未接触甚至从未听到过的。 这一晚过得很快,几乎不经意间邱清荷才意识到宿舍楼已经关门了,她看了一眼沈放根本没有去隐藏的坏坏表情,打着哈欠就将沈放赶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是没有锁的,防君子不防小人罢了,原本还困意浓浓的邱清荷躺在床上,眼睛闭了大半天,心还是砰砰剧烈地跳着,感觉耳朵根子都红了,她眼睛时不时睁开看一看卫生间的门,生怕它会打开,又隐隐期盼着它会打开,直到沈放轻微的鼾声传来,她才重新被睡意裹卷,慵懒地搂着被单,甜甜地笑着进入梦乡。 第【015】章 林倩儿,江湖救急 醒来时沈放感觉并不比昨天刚下火车时舒服多少,四肢一阵阵酸痛不说,揉了半天还是麻得厉害,压根就不能从浴缸里出来。 身上盖着一条浅黄色的被单,隐约有着邱清荷身上那种特有的清香,这多少让沈放觉得有些安慰,觉得并没有白白遭了一晚上的罪。 房间里邱清荷已经不在,电视机旁边用餐巾纸垫着,放了两个肉包和一杯牛奶,一张纸条上邱清荷留了一行小字,说是考完试就回来陪沈放吃午饭。 稍作洗漱吃完早餐,沈放也无处可去,就在房间里翻阅着苏三山的资料,等到邱清荷回来,二人便出去吃午饭。 下午邱清荷还要考试,沈放在房间也待闷了,就四处瞎转悠,晚上则由邱清荷带着在四周看看,虽然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但只要两人在一起,再无聊的地方也是好去处。 接下来的两天差不多都是这样过的,沈放抽空去了一趟东钢设在上海的办事处,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还要在上海待两天,很快就回去。家里因为姚玉从省城考完试回来才知道沈放居然失踪了好几天,正急得团团转呢,现下有了沈放的消息,大发一通脾气是肯定的,但想着儿子没事心情还算好些,又赖不住沈放在电话里软磨硬泡,沈筠便也就漠视了他的胡闹,只叮嘱上海办事处的刘阿姨看着点沈放。 刘阿姨五十多岁了,被沈放三言两语哄得跟小孩似的,哪里看得住他啊,只说在朋友家住两天就回去,没得在办事处打扰。 这天是邱清荷考试的最后一天,沈放和邱清荷吃过早饭回到房间,却并没有如往常般等着她回来,而是从包里拿出一套还算得体的行头换上,留了张纸条在桌上,“有事出门,下午就能回来,别担心,我丢不了^_^)” 挎着帆布包走出校园,沈放在路边拦了十多分钟才拦到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司机拿上海话问了句去哪,沈放也懒得跟他罗嗦,虽然他会说上海话,还是用普通话回了句,“随便到处转转,只要十一点准时到火车站就行。” “这倒好,我也不用特意绕路了,那就先带你看看上海的现代化。” 这次上海之行苏三山只是其中一个目的,最重要的是,沈放想要找一个人,一个前世跟他出生入死无数次的过命朋友,而他们现在却并不认识。沈放的记忆力与旁人不大相同,年纪越大记忆力反而越好,所以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已经模糊,长大后哪怕是别人说过的一句话,特别是话中含有数字的,他都记得特别清楚。 在火车站候车大厅门口,沈放正努力不让涌入候车厅的人流给冲走,他知道林倩儿大致会到的时间,却从未问过她当时在第几候车室,如果不能在入口处逮着她,错过了就很难再找到了。 觉得这样挡着别人的道也不是办法,还很有可能被当成小偷看待,真要被警察拉出去问话那可就麻烦了! 沈放转身看了看二楼,那里人不多,也刚好能看到入口处,倒不用担心把人给错过,于是顺着人流往前涌,上了二楼后靠着栏杆刚刚松了口气,一个带着鸭舌帽穿着长袖运动服的身影就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糟糕!”沈放急忙伸长了脖子四处搜寻,半个人都快横出去了,可攒动的人群中哪里还有林倩儿的踪迹,看到的全是让人眼花缭乱的颜色。 “应该就是她没错!”沈放正心急如焚,忽然发现在候车大厅的一角,两个中年人正紧张地盯着某个地方,他们腰间的西服都有些鼓鼓囊囊,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身份。 迅速将大厅又扫了一遍,沈放立刻发现不下十个的便衣,他们都是冲那人来的,如果自己无法及时找到她,那接下来的五年时间,她都将在监狱中度过,直到两千年的那个冬天,他们才第一次在杭州的西湖相遇。 撒腿逆着人流往下跑,沈放焦急地边跑边跳着寻找,终于,在一处候车室外,他看见了那张清秀而略黑的脸庞,还有那一如既往阴冷的眼眸。 “她还没有交货,可能都还没找到买主,来得及,一定来得及。”沈放深吸口气,尽量不那么急切地朝林倩儿挤过去,他可不想引起那些便衣的注意。 好不容易挤到林倩儿身边,沈放也顾不得许多,假装不经意地撞了她一下,低头连声道歉的同时,用手一连打了好几个扯呼的暗号,生恐林倩儿没意识到。 那手势是林倩儿跟她父亲平常出去办事用来交流的,突然在眼前出现,着实吓了一跳,抬起头发现眼前竟是个跟自己差不多般大的少年,正不停地向自己使颜色,于是下意识地跟着他往里面走。 一颗悬着的心刚刚放下,沈放发现林倩儿忽然停住了脚步,身影一闪竟朝右前方走去,瞧那目标应该是站在报摊旁边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瘦弱男人。 “糟糕,她见到买主了!”沈放心中着急,也不敢冒然上前去拉林倩儿,只得加快步子从侧面绕了上去,同时从包里拿出厚厚一叠在出租车上用来打发时间的报纸。 火车站候车大厅里贩卖旧报纸的小贩特别多,报纸通常要么是昨天的,要么就是早报,沈放扮成其中的一个倒也还算看得过去,紧赶慢赶总算拦在了林倩儿前面。 “买报纸吗?”沈放几乎贴了过去,生怕林倩儿一伸手将自己给拂开,压着声音说,“别抬头去看你的买家,这是个陷阱!” 林倩儿眉头皱了皱,虽未必相信沈放,但也很合作地拿了他手里的报纸翻了翻,嘴唇轻微跳动着,“你是什么人?” 看着林倩儿,百般感触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将她给搂在怀里。这个一辈子坎坷的林倩儿,七八岁就随着父亲在外面偷盗,十岁因一双巧手拜入当时最有名的印大师门下(做假证、刻假章的),后来在狱中又几次险些丧命,太多的苦难和炎凉让她性情乖僻变得狠辣异常,沈放遇见她的时候,差点就死在她手里。 “三点钟方向,那个靠在墙边抽烟的家伙……”沈放身子微微让了让,这样林倩儿可以看到自己说的那个便衣,“他脚边一地的烟头,在那站了至少已经半个多小时,注意他的视线,每隔半分钟就要扫一眼人群,然后落在报摊旁边,就是你那买主的身上。” “不卖,净是些旧报纸!”林倩儿将报纸往沈放怀里一丢,骂了一句转身就走,显然是发现了情况的异常。 “不全是昨天的,你看这个就是今天的报纸,买一份吧,才一毛钱。”装作纠缠不休,沈放紧跟上去,“别往那个方向走,厕所和站牌旁边都有人,别停下来,继续走,有个穿蓝色西装的家伙正盯着你。” 或许察觉到异常,沈放发现原本靠墙抽烟的便衣扔下烟头从右侧贴了过来,此时刚好开始进站,人流一下子拥挤涌动起来,沈放急忙顿住脚步,一把将林倩儿拉低蹲在地上,不动声色地说:“就这样蹲着别动,一会有人打架,你就赶紧起来出门到售票大厅门口等我,找人多的地方呆着。” 说完,沈放也不管林倩儿的疑惑,飞快钻进了人群,很快前面就传来两个男人吵架的声音。 也不知道沈放是怎么做到的,眼见人群一乱,有人喊着打架了,林倩儿立马起身低头就往外走,她身形本就瘦小,几乎是从拥挤的人缝中穿过,走出候车室的时候还偷偷扫了一眼,只见那几个貌似便衣的人物俱都被吸引了注意,没人发现自己。 好不容易让两个看上去莽撞的家伙因为掏包的事情扭打成一团,沈放却头都大了,自己还是被人给咬住了,就是那个靠墙抽烟满脸胡茬的汉子,看上去就知道是个狠角色。 无可奈何地往外走,沈放在快到门口的时候被他给拦住了。 “兄弟,借个火!”胡茬便衣拿着一根红梅抖了抖,锐利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沈放。 沈放笑着耸耸肩,“不好意思,我还未成年,不抽烟的。” “未成年?你多大?”两道剑眉竖了起来,他知道这次要抓的可能就是个未成年的印师傅。 “再有半个多月就满十六了……我就在这里卖点旧报纸,可不是小偷,你,你是警察吧?” 便衣点点头,冷不丁问了一句,又急又快:“包里装着什么?” “钱,还有些报纸!我真不是小偷,不相信我给你看——”沈放将包取了下来,慢慢拉开一条小缝,他那里面除了一叠报纸,剩下可都是百元大钞,足有十几万啊,这要被看见,怎么也得被带走问上大半天的话。 第【016】章 你是不是在骗我 PS: 周推过百,加更一章。 虽然点推很差,但毕竟字数还少,员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呵呵。 另外,投票支持员外的朋友请留言,别的没有,精华一个,也算让员外跟朋友们认识一下。 再另外,谢谢范世杰的支持,五票相较于一票来说已经超出员外的意料了,也有了足够加快更新的动力。 ############## 奇怪的是,便衣刚刚低下头,还只来得及瞄上一眼包里露出来的报纸,忽然就说了声“没事了”,急步绕过沈放走了开去。 原来有个背着黄色军旅包的青年在距离报摊十来米的地方游来游去,眼睛时不时地扫过卧底买家,瞧那模样唤作是谁都会认为他是来交货的,难怪胡茬便衣放过了沈放。 幸亏我还留了一手,刚才乘乱找了个真卖报的给了他点钱帮忙,否则今天真要撂这了!沈放快步走出候车大厅,确定没人跟踪之后在售票处找到了林倩儿。 “货都带在身上?”沈放走过去轻声问道。 与沈放一米七的身高相比,林倩儿就显得娇小很多,可她几乎是一伸手,一把锋利的小刀就滑了出来,毫无征兆地顶在沈放的腰眼上,眼神却纯净得犹如湖水,看不见半点儿波澜,林倩儿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先别管我是谁,跟你要货的人是不是刚才报摊旁边的那个?”被人用刀顶着,就算是林倩儿,沈放还是有些不爽,可也没办法,谁让她压根就不认识自己呢。得到林倩儿的肯定答复后,沈放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个陷阱,他们都是来抓你的。” “条子?”林倩儿眨眨眼睛,还有些不相信,毕竟她只是印师傅。 “嗯,刚才候车室里面大概有十来个,外面大厅还有五个左右,都是冲着你来的,只要你这边一交货,那边就几十双手铐砍过来了。”沈放说完低头看了看顶在腰上的小刀,苦笑道,“总之我是来帮你的,你用不着这样。” 林倩儿迷人的大眼睛眨了眨,小手一翻刀子就不见了,同时肩膀很不显眼地一抖,黑色挎包就从肩头卸了下来,不注意还真的很难发现。 在挎包要掉在地上的一刹那,沈放伸手给抓了过去,轻声说:“这里已经安全了,而且这东西不能丢,留着还有用。” 将挎包夹在腋下,沈放对用疑惑颜色看着自己的林倩儿说道,“你只是个印师傅,平常片区警察都懒得管你们,他们现在却兴师动众地来抓你,你不觉得奇怪?” “你到底是谁?”林倩儿再次警惕地拧紧了眉头,沈放一看就知道她又起了疑心。 “我叫沈放……我知道你叫林倩儿,知道你妈妈叫林苏凤,知道你胸口有颗梅花痔,还知道你六岁那年第一次偷东西,回家被你妈妈打了一晚上,竹片都打断了……我知道你很多事情,很多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秘密……” 林倩儿呆呆地望着沈放,就像大白天见了鬼一样,莫说妈妈的真名实姓就连爸爸都不知道,就是自己第一次偷东西,恐怕师傅他们也都以为是妈妈去世之后的那个冬天,可这个家伙,这个脸蛋白的跟米汤一样的家伙,却知道自己如此多的秘密,她如何不惊讶! “倩儿——”沈放叹了口气,“你,相信梦吗?” “梦?”林倩儿茫然地点点头。 “如果我说,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你,所有这些也都是从梦中知道的,你相信吗?”实在不好解释这些,沈放只能寄托于虚幻的梦。 林倩儿眉头舒展开了,轻轻咬着嘴唇,想得好像很费力,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那你,是来帮我的?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沈放呼出口浊气,林倩儿愿意相信这个就最好,可他赫然发现林倩儿脸色变了。 “你骗我!”林倩儿几乎一个跨步就扑到了沈放怀里,锋利的小刀趁势就朝沈放腰眼扎了过去,出手果然又准又狠。 我他妈松什么气啊!沈放右手往下一压,扣住林倩儿的腕子,用几乎是最简单的动作将小刀从她手里夺了过来,用力搂住她的腰急声道,“别胡闹,难道还要我像你妈妈那样念紧箍咒吗?” 四周有人朝这边看过来,至多也只以为两个早恋的男女在闹矛盾,哪里会知道已经动上了刀子。 林倩儿一瞬间软了下去,她看见沈放松了口气的模样,下意识觉得他在骗自己,几乎下意识地滑刀扑过去,待沈放抓住自己的手腕,才惊醒过来,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沈放给制住。由此可见,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和行为习惯是多么的可怕! 拉着林倩儿往外走,经过一处咨询服务台的时候,沈放将腋下的挎包交给了服务台里的工作人员,说是自己在售票处捡到的,四处问了问也没人认领。 工作人员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夸了沈放一句,然后将挎包放进台子里。 “为什么要把货交出去?”林倩儿跟在沈放身后嘟囔了一句。 沈放也不好跟她说什么,无形中似乎胡茬便衣那双犀利的眼神正盯着自己和林倩儿,或许是做贼心虚,总之沈放觉得很不舒服,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当十三路公交车驶出火车站,沈放才发现身上已经汗透了,他松开一直握着的林倩儿的手,侧着身子表情严肃地说道:“你可知道,如果这次被抓住,你会怎么样?” “不就是在少管所待几个月,很多人都进去过……”林倩儿不以为意地回答。 “五年!在我的梦里,你在牢里整整待了五年!”沈放深吸口气,他了解林倩儿,别人不相信的话,林倩儿会相信,别人觉得是常识的事情,她反而会认为不可理喻,“在五年的时间里,你有三次差点丧命,脸上更是留下了一道永不会消失的刀疤!你害怕别人走在你背后,害怕别人在你面前将手放在口袋,你甚至晚上都不敢关灯,否则就会噩梦连连……倩儿,在我的梦里,你知道自己的将来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吗?” “很惨呢……”林倩儿打了个寒战,“幸亏有你……你,真的是来救我的王子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倩儿,如果你还能相信别人,那就请相信我,把你的未来交到我手中,我发誓,绝不会让梦中的一切变成现实,我发誓!”沈放郑重地说着,心里却开始犹豫,虽然他来救林倩儿,是因为林倩儿是他过命的朋友,但毕竟还有些功利的因素在里面,将来他不可能不用到林倩儿的能力的。 “嗯……反正师傅他也要退休了,二伯三伯他们也未必敢管我。”林倩儿有时的确单纯的可爱,她只要相信一个人,就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一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受到那么多的伤害,来自她父亲的,来自她师傅的,来自狱中那一个个带着险恶用心的朋友的,她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固执地去相信别人,在被背叛之后,又疯狂地进行报复,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货给交上去呢,我可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做好的。”林倩儿嘟着小嘴说,很舍不得她的劳动成果。 “你只是个印师傅,做些假证假章之类的罢了,可这次他们出动了那么多人抓你,后来还判了你五年的徒刑,为什么?” 林倩儿摇摇头。 “因为你这次的交易对象!”车里人很多,沈放压低着声音,“你可知道,你做得那些假护照,假合同,假的通关凭证,还有假的发票收据,都是东突分子打算用来走私军火的!” “啊?”林倩儿吓了一跳,转念明白过来,“他们并不是要抓我,是要抓那些坏蛋。” “是的,你只是被殃及池鱼罢了……我来救你,可不是来救那帮祸害国家的混蛋的,不把东西交出去,公安怎么抓他们,难道还让他们继续逍遥下去?” “嗯,我明白了!早知道是这样,我才不给他们做呢,本来给的钱就不多……” “赚钱有很多途径,光靠给别人做假证假印章,一辈子也是劳碌的命……你的能力还有更广阔的发挥空间,把它交给我来使用,我会让它得到应有的回报,现在手头就正好有件事情要你帮忙,一会到了你住的地方,再详细跟你说……”想要在短期内让苏三山大涨特涨,就必须借用林倩儿的能力,这多少让沈放感觉自己有些功利,毕竟林倩儿曾是他过命的朋友。 林倩儿浅笑着打量了沈放半晌,从嘴里冷不丁蹦出来一句话,差点没把沈放给吓得当场跳起来,“我怀疑,你是不是在骗我……” 那一刀的突兀和惊险让沈放心有余悸,面对林倩儿这种表情和内心很多时候都不同步的危险人物,在没有混熟之前他还真不敢掉以轻心啊。 第【017】章 把自己卖给了你 仔仔细细交待了林倩儿自己要的那些东西,将装着十万现金的包也落在她房里,沈放打车回到上海财经大学的时候,天差不多黑了大半,学校门口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停着七八辆高级轿车,轿车的车窗大部分都摇下来的,样貌各异的脸上却都有着同样的色迷迷眼神。 他们就是那些把高校里好白菜全都拱了的所谓成功人士吧?幸亏自己当年好色还没到这种地步,否则连自己现在都要鄙视一下!沈放这样想着,脚步轻碎地往里面走,忽而身后有人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回头去看,却是个有些面熟的女生高兴地从一辆轿车内开门下来,直冲冲地跑向自己。 “沈放,你这小家伙跑哪去了?”那女生容貌娇艳,高高的鼻梁厚厚的嘴唇,倒有点混血儿的味道,只是脂粉气重了些,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香水味儿。 自己的鼻子在继邱清荷之后,终于又被人很享受地给捏了一下,沈放眉头微皱着往后退了退,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说:“你是清荷的同学?” “眼力不错啊!就那天在窗口露了一下脸你就记住我了?”女生看来对自己的长相有几分自得,妩媚地冲沈放笑了笑,“你的清荷发现你不见了,急得跟什么似的,连大姨妈都提前了好几天……” 沈放忍俊不禁,怎么还真当我是小孩啊,说话这么肆无忌惮,“我不是留了字条吗?难道清荷没看见?” “你把人家勾得三魂七魄丢了大半,还好意思说那字条呢,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她能不着急吗?”不远处的轿车急不可耐地按了几下喇叭,女生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继而叹了口气道,“还是我们清荷命好,一挥手就给了两百多万炒股,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干弟弟啊,打死也不会给那肥猪好脸色看!” 沈放笑笑却没有接茬,那轿车又连着喊了几声,女生才呸地吐了口唾沫,抬手摸了一把沈放的脸蛋,“快点去房间找你的清荷姐吧,整个学校就差给她动员起来找你了。” 看着女生几步一回头地走向那黑色阴沉的轿车,沈放好不容易才将叫住她的冲动压下去,世间的事情往往如此,你可以选择不向生活妥协,也可以选择去放肆的堕落,但不要把这种选择建立在对别人的期望上,沈放能伸一次手,但那么多自甘堕落的女生,他又怎么拉得回来? 回到房间还没开门,就听见里面杯子掉在地上碎了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看见邱清荷拉开门站在那,双眼通红浑身颤抖,气恼地瞪着自己。 “我,我回来咧。”沈放猫着腰想往里面闪,一低头眼前身影晃了晃,竟整张脸撞进了邱清荷高耸的双乳之间,那松软又充满弹性的感觉立刻让沈放大脑充血,恨不得永远埋在那里,哪怕窒息而死也心甘情愿。 双手抓着沈放的肩膀,将他扶正了看着自己,邱清荷脸上虽然也爬上两朵红云,但更多的还是恼怒,“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你才甘心?” 看着邱清荷真个关心自己的模样,沈放想嬉皮笑脸也笑不出来,凝视着邱清荷的眼睛,轻声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晚才回来的。” “你让我担心,我也就认了,谁让我把自己卖给你了呢?”邱清荷说完连自己都吓了一跳,随而又气呼呼说道,“可是你为什么骗我?你明明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为什么骗我说你爸妈都同意了?” “我那不是怕你不同意嘛。”沈放嘟囔了一句,想要去拉邱清荷的手,却被她闪身躲开,摇摇头苦笑道,“不就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嘛,至于这样生我的气吗?” “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个!”邱清荷恼了,伸手用力将贴过来的沈放推开,扑到床上抱着枕头竟然再不说一句话。 看着邱清荷微微颤动的双肩,沈放心想,她该不会在哭吧?急忙凑过去在旁边坐下,轻轻拍了拍邱清荷的肩膀,讨好地说:“都是我没心没肺惹你生气,以后我什么都不瞒着你,好不好?哪天我来了夜遗,肯定也第一个跑来告诉你,这总可以吧?” 听到藏在枕头里的扑哧一声,沈放算是安了心,用力将邱清荷拽了起来,让她仰面躺着看着自己,那娇艳欲滴的小脸蛋,看了真是想低头亲上一口。 “就你能说会道!”邱清荷啐了一声,用手挡着自己的脸,过了半晌也没见沈放有什么动静,忍不住又将手挪开,看见沈放张着嘴巴流哈喇子的模样,心里那一点点委屈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慌慌张张地翻身坐起来,伸手捏着沈放的鼻子,笑骂道,“有你这样不顾自己形象的吗?也不嫌臊,口水都流到下巴了……” “疼,真的疼……”沈放乘机抓住邱清荷的手,“要是真把我给丢了,你是伤心多些,还是害怕多些?” “我开心多些!省得你一副自得满满的样子,气都气死人了……”没有把手抽出来,邱清荷已经习惯被沈放这样把自己的手捧在掌心了,只是心情却又黯然下去,低声说道,“刘阿姨下午来找过我,说家里那边想把股票暂时都卖掉,来问我的意见。” 敢情办事处的刘阿姨来过,难怪邱清荷知道自己是偷跑出来的。 “为什么要卖掉,说了原因没有?”沈放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找到林倩儿,再有个把星期就能开始动作,这时候若是把股票卖掉,那岂不前功尽弃?再说了,股票的亏空怎么办?而且事情败露起码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他们急着把股票卖了做什么? “家里那边没说,只说亏一点就亏一点,卖了把资金腾出来还有别的用处……”难怪刚才邱清荷被沈放给气哭,这里多半还是因为股票的原因,她买入苏三山已经一个多月了,连续亏损不说,现在还要卖掉,挫折感可想而知。 “别的用处?还有什么别的用处?”沈放斩钉截铁地说,“不管有什么用处,股票都不能现在卖,否则我岂不白跑一趟?” 第【018】章 善良的丫头 邱清荷迷惑不解地抬起头望着沈放,当初沈放说要跟着来上海见识一下世面,但除了今天,这些日子他几乎都窝在房间里,要么研究苏三山的资料,要么和自己讨论苏三山股票的运行状态,压根就不是来见识世面的样子。 发现自己真是反映迟钝,一厢情愿地以为沈放对苏三山的关注是因为自己,敢情,他一早就是另有打算!邱清荷越想越是气恼,嗓门不自觉地高了起来,“沈放,你说,你究竟跟着我来上海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手里那两百六十万?”有些事情沈放觉得也该告诉邱清荷了,否则接下来的计划很难展开,毕竟自己年龄太小,很多场合都需要邱清荷出面打理才行。 “好啊,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还说什么要出来见世面……难怪一到上海你就让我把苏三山的资料都搬到这里来……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吗?”邱清荷赌气地瞪着沈放,浑然忘了现在的处境,如果真的按照家里的意思把股票卖掉,那她这次实战完全是一败涂地。 “不是对你没信心,而是时不与你啊……”沈放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这些钱根本就不是用来给职工发放福利的,更不是来自所谓的小金库,它要么是拖欠的货款,要么是截留的利润,总之可供使用的时间非常短,绝非你说的一年半载都没问题!如果资金能及时回笼还好办,我爸爸毕竟是财会室主任,账面上的文章他可以做,可一旦挪用的资金出现巨额亏损,无法及时的全数回笼,等待我爸爸和姚厂长的,只能是法律的严惩,甚至被枪毙的可能性都有,这属于挪用巨额国有资产罪,你明白吗?” 挪用巨额国有资产罪?要枪毙?这是犯罪?单纯的邱清荷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听到沈放说得如此严重,脸刷地白了,身子摇晃着就要昏死过去,口中呢喃着,“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些什么呀……” 急忙挪到邱清荷身旁,沈放轻柔地搂着她的纤腰,“清荷,这事怪不得你,你只是恰好撞上罢了……是我爸爸和姚厂长他们鬼迷心窍,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是我去找他们借钱的,如果我不找他们借钱——”邱清荷越想越怕,猛地扑在沈放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哽咽着又哭了出来。 “傻丫头,你哭什么,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呢。”拍着邱清荷柔弱无骨的后背,沈放安慰着说道。 “怎么没到那个地步,肯定是家里出事了,肯定是有人发现了,不然他们干嘛让我把股票卖掉?怎么办?沈放,我该怎么办?” 看着邱清荷梨花带水的脸庞,沈放想起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此时她的心情,应该就跟那时候相差仿佛吧?其实家里突然提出要将股票卖掉,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深知蝴蝶效应是不容忽视的,很难保证自己的重生,不会导致挪用公款的案子提前曝光。 “现在着急害怕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赶回去把事情了解清楚,或许我爸爸他们真的是找到了另外一条发财捷径,未必就是事情败露了……”沈放只能暂时这样安抚住邱清荷的情绪。 “沈放……”邱清荷脸上还挂着晶莹泪珠,“我求你件事情,你答应我不生气,好不好?” “怎么了?” “我,我能不能……能不能用你给我开的工资,填股票上的亏损?”邱清荷畏畏缩缩地说完,见沈放脸色一变,又急声道,“你别生气,你听我说完,我知道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我也知道就算自己拼死拼活,十年也未必能赚到这么多钱……沈放,你就当,就当买了我,好不好?” 沈放变脸色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卖股票,现下听了邱清荷的话,看着她凄美的容颜,感觉心都要碎了,哪里还舍得在说那些,只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傻瓜,那钱我早都给了你了,你要怎么用何必问我……真要把自己卖了,你也让我用一生来买呀……” “那你是答应了?”邱清荷顾不得害羞,小嘴飞快地在沈放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振奋精神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目前我在苏三山上亏损了三十八万多,就算明天低开低走把股票都卖了,五十万应该也够了……运气好的话,可能还会有个七八万的盈余,就跟姚厂长说股票赚了一点点,虽然不多,但总好过一分钱都没有……” 沈放正沉迷在刚才那突兀的一吻中,闻言忍俊不禁道:“有你这样爱面子的吗?拿自己的钱补窟窿也就算了,哪有盈利也自己掏腰包的道理?” “可要是没赚到钱,你爸爸他们说不定又会铤而走险,那怎么办?” 真是个善良的让人咬牙切齿的丫头啊!沈放讪笑着捏了捏邱清荷嫩嫩的鼻子,“你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如果以后我真的一分钱工资都不开给你,你怎么办?再者说了,你弟弟看病也要钱的。” “总会有办法的。”邱清荷抬头冲沈放莞尔一笑,俏脸微红地嘟囔了一句,“你舍得让我挨饿吗?” 沈放没听清,想了想还是说道:“股票不能卖,我也不许你拿自己的钱去补窟窿,说不定苏三山过几天就暴涨起来了呢,这种事情说不准的。” “怎么可能!除非有巨大的利好消息公布,否则苏三山不可能在短期内暴涨的……” “你要对自己选的股票有信心……”想起自己发现的苏三山贴牌造假的事情,沈放暗自庆幸没有让邱清荷知道,“你不也说一直有主力在暗中吸纳苏三山的股票吗,或许他们消息灵通,一早就料到会有重大利好消息呢?” “可是,可是家里怎么办?” “苏三山的股票现在在哪?在你手里还是在办事处?” “本来是在办事处的,刘阿姨刚才都给我带过来了。”邱清荷指了指放在床脚的皮包,“听刘阿姨话里的意思,如果没有特别好的原因,家里是希望我在回去之前把股票都卖了,说是亏点就亏点也不打紧。” “在你这就好办,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沈放还从没看过这个时代的股票是什么样子,走过去打开拉链从里面抽出一张苏三山的股票,只见票面正中央印有黄州鸡鸣寺的图案,上方则是“苏临三山机电股份有限公司股票认购证”的字样,整张股票可谓美伦美央。 手里捏着股票琢磨了一阵,抬起头来看着邱清荷,“亏点就亏点,还真亏他们有胆气说这话,这样豁出去不管不顾的,将来出了事以为一死了之就解脱了吗?明天先找地方把股票收好,我们再赶回去看看那两个不要命的老家伙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他可是你爸爸……沈放,要是万一——” “应该不会!真出了事,他们早就风风火火地跑上海来了,还能气定神闲地让刘阿姨来传话?”沈放想了想也觉得有些不放心,“实在不行就把翡翠拿到刘文羽的赌石俱乐部卖了,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第【019】章 试探性谈话 第二天坐火车回家,路上邱清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无论沈放怎么逗她说话,总是闷闷的,实在被沈放纠缠不过,才勉为其难地露出一丝一点的笑容,好不容易熬过这个白天,晚上到了黄州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和沈放鬼鬼祟祟地在东钢厂里转了一圈,确认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也没什么传闻之后,才和沈放分了手,安心地走了。 对于爸爸和姚齐理近乎荒唐的举动,沈放的困惑始终没能解开,他恨不得跟爸爸把话挑明了说,可效果未必就比自己在暗中要好上多少。 回到家不仅爸妈都在,姚齐理夫妇还有姚玉竟然也都坐在破沙发上,正热闹地笑谈着什么,其乐融融的场面让沈放在窗外看了也不免心中暖意洋洋,毫无防备就走了进去,大大咧咧地喊了一嗓子,“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迎接沈放的自然是好一通臭骂和姚玉的暴打,其惨烈程度可想而知,直闹腾了大半个晚上,批斗会才勉强收场,姚玉出门之前还警告沈放,没有二十块钱鸭掌的精神损失费,以后他就别想在东钢这一片混。 夜,终究是要沉静下来的,劳累一天的妈妈也没力气收拾残局,草草洗了睡了,爸爸点了根烟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回到沈放屋里竟然在床边坐了下来。 沈放也没睡着,觉得有股凉风拂在脸上,翻过身见爸爸正拿了把蒲扇在给自己扇风。 “热得睡不着吧?改天让你妈去买台电风扇去。”夜色中看不清沈筠的脸,只是那声音却没有往常的疲倦,“怎么,脚被蚊子咬了?要不要在床脚再点盘蚊香?” “没事,我皮厚着呢,蚊子叮不动,呵呵……”沈放翻身坐了起来,“没去参加考试,又偷偷跑到上海溜达了一圈,呵呵,我还以为吃一顿皮带肯定跑不了的呢。” “你这小子,你哥上了高中后,什么时候看我还用皮带抽过他?”沈筠拿蒲扇敲了一下沈放的脑袋,微微沉吟道,“你也长大了,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爸妈也不好总管着你,偶尔到外面见见世面也好,黄州的格局还是小了些。不过下次可别偷偷往外跑了,免得你妈穷担心,那两天可把她急坏了,就差让我去公安局报案了。” “嗯,下次再出去我一定先打报告。” 沈筠笑了笑,放下蒲扇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石林抖了一根出来,点上吸了两口才轻声说道:“你是不是跟邱清荷很熟?爸没别的意思,你也别误会,那姑娘年纪虽然还不大,但为人处事都还算有分寸,只是你们毕竟男女有别,这样偷偷摸摸一起跑去上海,外面闲言碎语多了,对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 “啊?爸爸你知道我是跟清荷去的上海?”难怪在上海打电话回来时爸爸虽并没有太多诧异,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去了哪了。 “有人看见你们在二马巷外面上了出租车,手里都拿着行李……你哥高三没毕业就敢领着女孩往家里跑,你倒是更出息,高一就跟人私奔,呵呵……这是找到我办公室的家伙说的,你们两兄弟还真给我长脸……” 听出爸爸口气中并没有太多责怪,沈放算是放了心,像这么开明的父亲,在那个时代非常少见,也要多谢哥哥沈霖给自己打了预防针,没有他那些被人传诵的壮举,爸爸未必可以这么坦然的接受。 “爸,你当时就不怕我是真跟别人私奔吗?”沈放笑呵呵地问。 “就凭你?不是我这当爹的小瞧你,邱清荷这姑娘整个黄州市都未必找得出来第二个,她能看上你吗?八成是被你缠的没辙,又被你这鬼灵精给骗了,才带你去上海的吧?” “哦,你儿子就这么差劲……” “不是你差劲,是你年纪小她太多!”沈筠笑着敲了一下沈放的脑门,“你呀,别因为从小和姚玉一块长大,她又成天男孩子打扮,就觉得她不漂亮……你看看你姚叔叔,还有付阿姨,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的长相,你现在不把姚玉看住了,等她长大了,有你后悔药吃的。” “呵呵,还是爸爸有远见,几年前就给儿子定了这门娃娃亲……”沈放顺着杆子往上爬,“爸,我们家有那么多钱吗?” “什么那么多钱?”沈筠神色一敛。 “好像,你跟姚叔叔给了清荷姐两百多万炒股吧?这几天在上海,我们尽说股票的事情来着,都没怎么到外面好好玩玩。” 沈筠忍不住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我就知道邱清荷是聪明有余、谨慎不足,被你这鬼灵精缠上,什么话都得给套出来。说吧,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不是那天晚上问我认不认识邱清荷,你就已经知道了?” “谁让你跟姚叔叔在院子里神秘兮兮地说了大半天,我只隐约听到邱清荷的名字,自然找上门去问个究竟了!爸,那么多钱究竟从哪来的?”沈放把谎话给说圆了,免得爸爸怀疑是邱清荷找上的自己。 关于沈放跟着邱清荷去上海的事情,沈筠跟姚齐理曾经商量过,也都觉得只能是他们在院子里说的话让沈放无意间听到了,“这个你别问,总之这件事你得藏在心里,无论是谁都不能说,包括你妈妈在内,明白吗?” “我知道轻重……”沈放稍微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爸,炒股要是赚了钱,打算用来干嘛?能不能给我买辆山地变速自行车?” “想得美,真赚了钱也是要用到别处的,咱们自己一分钱也不能要!”沈筠厉声说道,“你不去考试也好,在外面胡闹也罢,爸爸都能原谅你,可这件事,你无论如何都得给我咽进肚子里去,否则害了爸爸不说,还会害了你姚叔叔!” “哦……”没问出个所以然,沈放有些颓丧,转念又想到卖股票的事情,“回来的路上,清荷说要把股票卖掉,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也不知道,是你和姚叔叔的意思……” “邱清荷有没有跟你说股票赚了还是亏了?”沈筠沉着声音问。 “没有,她只说苏三山目前已经有了启动的迹象,若是能再等上半个月,可以赚好大一笔钱。现在如果卖了,实在是太可惜了……”沈放在为邱清荷明天的说客工作埋下伏笔。 “是吗?”沈筠沉思了片刻,低声道,“股票这东西我和你姚叔叔也不是很懂,听说最近好像很多人都在亏钱,所以想是不是先退出来做点别的。” 爸爸能跟自己说这么多,已经让沈放非常意外了,没想沈筠似乎谈性很浓,接着又道:“你二叔不是一直在黑河那边做生意吗?听他说现在从俄罗斯倒卖铜铝回国内,利润很大。” 我怎么把二叔给忘了,一路上居然还在琢磨爸爸和姚齐理的打算!沈放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刮子,脑海瞬间将九十年代中俄边境倒爷的发展历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猛地惊醒,几乎脱口而出,“爸,做生意,资金的流动性很差,不像炒股票,想买就买想卖就卖,资金可以迅速回笼!如果二叔那边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货物都积压在仓库里不能脱手,那这钱可不是一星期两星期能回得来的。” 沈筠也愣住了,半晌才道:“看来我跟你姚叔叔的考虑还是有欠周详的地方……放子,看不出来,你是真的长大了,脑子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好使……” 第【020】章 挪用公款的真相 想是邱清荷并没有跟她妈说五十万存折的事情,隔着老远还能听见她妈跟别人吵架的声音,沈放今天被姚玉压着去了学校,第一堂课的铃声还没响,沈放就已经偷偷跑到了学校外面,七转八绕地就到了二马巷,跟邱清荷碰了个面,稍稍交待了一会与姚齐理见面时要注意的地方之后,就在她家对面的小店,跟王癞子下了一整天的象棋。 出乎意料之外的,邱清荷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只说姚齐理和沈筠的意思是还要再商量商量,让她先在家等着。 觉得自己昨晚上那句话还是起了效果的,沈放便提议跟邱清荷一起上楼去见见她妈妈,免得她一天到晚跟那些上门求亲的家伙吵架,要实在急着拿钱给弟弟治病,就由沈放先垫着。 邱清荷毕竟脸皮薄,自己那五十万的存在还不好意思跟家里讲呢,又怎么敢带沈放上楼去,听着妈妈杀猪般的吵架声,心里更是烦得不行,干脆拉着沈放躲进了王癞子小卖铺后面不到十平米的露天院子。 邱清荷跟王癞子的关系沈放感觉不是一般的好,王癞子见着她就跟见着亲孙女一样,简直可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别瞧棋盘上的字儿还没怎么动,二人其实已经对坐下了十多分钟,王癞子屁股上就像有钉子似的,压根就坐不安稳,要么给邱清荷拿雪糕汽水,要么给邱清荷拿零食水果,到后面不知从什么地方居然翻腾出一身素白色镶着紫色线边的旗袍,死皮赖脸地央着邱清荷到里面屋里去换上出来看看。 在原来那个不管是做菜吃的还是zuo爱用的都找不到放心肉的时代,沈放早已炼就了一双火眼晶晶,所以要说看女人的眼光,他不是一般的苛刻挑剔,但他还是打第一眼见到邱清荷便给摄走了魂魄,当然,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缘故是因为记忆深处那雨夜长跪的悲凉身影。 邱清荷穿好旗袍从里屋出来,乌黑顺滑的长发盘着用银簪固定在脑后,原本雪白细腻的肌肤有些桃红,一双水汪汪湖泊般纯净的眸子也跳动着少许羞涩,旗袍光滑的丝绸紧紧裹着她诱人的娇躯,显得是那么性感妖娆。 想她应该是头一次穿旗袍,带着几分询问和胆怯看向沈放,哪里知道沈放早已被这种沉淀了几个世纪的古典美所震撼,除了木头般立在那瞪大了眼睛,再没有丝毫别的反映。 旗袍绝不是给邱清荷量身定做的,那衣料、纹路、刺绣乃至线脚,都有着沉甸甸的历史沧桑感,可穿在邱清荷身上却无比融洽,让沈放在刹那产生一种错觉,自己仿佛重生在了民国时期,正和一位凄美绝伦的大家闺秀约会在苍凉老宅中。 “漂亮吗?”邱清荷久等不到沈放的意见,笑嘻嘻地问。 “漂亮,漂亮……”回答的却是王癞子,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一边笑着说,一边却老泪滂沱。可惜在场的两个人居然都没注意到他,他们只是静静地相互望着,彼此都在对方眼中寻求着一个问题的答案。 沈放忽然叹了口气,苦笑着低下头,害得邱清荷脸蛋煞白拧身就要往屋里走把旗袍给脱下来。 “你干嘛去呀?”沈放被王癞子在后脑勺拍了一掌,耳朵里哄哄作响,赶紧屁颠屁颠地追上去,“不会想要脱下来吧?这么漂亮,脱下来可惜了。” “哼,哪儿漂亮了?漂亮你看了还在那叹气?我才不要你讨巧卖乖说些我喜欢听的话……”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这些,邱清荷固执地走进屋里,这才躲在门后嘀咕。 “呵呵,那你脱下来也好——”沈放嬉皮笑脸地凑到邱清荷跟前,瞧她要发作的样子,急忙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你脱下来我才好分批买回去呀,你若是穿着这旗袍,我只能把你当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供着,哪里还敢痴心妄想娶你当老婆哦。” 邱清荷脸刷地红了,此情此景此时此地,差点就忘了沈放的真实年纪,幸好沈放那双色迷迷的眼睛提醒了她,“那你还是一辈子把我当仙女供着比较好……小色鬼,一双贼眼又不老实地瞎转悠什么?再看,再看小心我叫小青来收拾你!” 白素贞吗?别的都能达标,就是,实在太媚了些! 旗袍最终还是脱了下来,跟那银簪一块照原样用绸子抱好捧着还给了王癞子,王癞子也没说什么“既然穿得这么好,就送给你”之类的话,让沈放好生后悔多此一举,他还想没事就鼓动邱清荷穿上到外面蛊惑众生去呢。 因着王癞子没遂了自己心愿,沈放在棋盘上就显得比白天要暴力凶残了好多,三下五除二杀得王癞子丢盔弃甲,还抽空把苏三山贴牌造假的事情给邱清荷说了,只要爸爸和姚齐理那边一拿定主意,他和邱清荷肯定就要立刻回上海,苏三山贴牌造价未必会被报道出来,但沈放觉得还是有必要先给邱清荷打下预防针,免得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自己又恰好不在身边,邱清荷冲动地做出什么傻事来。 抱着汽水瓶小嘴咬着吸管,邱清荷本来正和王癞子同仇敌忾谋划着怎么拼个玉石俱焚,一开始还真没听明白沈放话里的意思,直到盏茶功夫这棋刚被将死,她就像恍然大悟般猛地站起来,想要说话嘴里还有汽水,一紧张差点就给呛死。 “咳咳,咳咳……”左手握着汽水瓶指着沈放,右手在胸口拍了好半天,邱清荷咳得满脸潮红,勉强缓过气来,“你,你刚才,说什么?苏三山贴牌造假?不是开玩笑的,吧?” “没跟你开玩笑,是真的。”太阳快要落山,院子里略微有些黑了,却被夕阳映得一片朦胧的殷红,沈放望着邱清荷白皙美玉般的脸庞,“他们贴牌造假估计也是最近是事情,短期内还不会被曝光,对苏三山的股价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你也不用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现在苏三山的股价已经跌了那么多,再被这件事从后面推上一把,恐怕再来一个腰斩都不为过!”邱清荷惶急地说着,“你,你明明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还要我坚持持有苏三山?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呀?” 沈放神秘莫测地笑了起来,“在哪儿跌倒,总不能就在那儿趴着吧?苏三山贴牌造假是肯定的,但有主力不停吸纳筹码也是毋庸置疑的吧?这里面还有文章可以做,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啊?你就指望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力?”邱清荷闷闷呆了好半晌,忽而自嘲地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真不明白自己究竟发得什么疯,为什么你说的话,我总是会忍不住就去相信呢……” 这时对面的王癞子忽然说话了,“天差不多也黑了,你们肚子都饿了吧?清荷,帮爷爷到外面买点卤肉回来,再买瓶好点的白酒,我跟沈放好好喝一杯。” “他还是学生呢……”邱清荷犹豫不决地站起身,还想说什么却发现一老一小两个人都跟入定了一样看着彼此,居然都不说话,只得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夜幕终于拉开,院子里黑乎乎只能看见夹在指间明灭闪烁的香烟,王癞子沉默了足有盏茶的功夫,咳嗽了两声掐掉烟头,“有些事情清荷这丫头看不透,却瞒不过我这快要入土的老家伙,你爸爸跟姚厂长他们现在做的,可是要脑袋的事情,偏偏还把清荷给扯进来……” 关于爸爸和姚齐理挪用公款的事情,沈放不清楚王癞子了解多少,应该都是从邱清荷的只言片语中知道的吧,含糊不清地答道:“谁说不是呢,可有些事情我这当儿子的劝不了,也不知道怎么劝,毕竟,我年纪比清荷还要小五六岁。” 第一次见到沈放时,王癞子就觉得这个少年不简单,除了老成稳重之外,眸子里还有股异于常人的讳莫如深,他觉得有些话跟邱清荷讲未必有用,还不如告诉沈放,总好过自己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去年厂里发生的重大安全事故,不知道市里领导出于什么目的,一直给捂在被子里,那些在事故中伤亡的工人家属,据说只拿到一笔数目小的可怜的抚恤金……一年来,几乎每隔个把月就会有人到厂里闹事,可最近两个月,那些生活窘迫的家庭却都安静了下来,似乎接受了那个残酷的现实……” 沈放眼前骤然一亮,猛地抬起头,“你是说,有人给了他们承诺?” “是的……再想想清荷现在在做的事情,是谁给了他们什么样的承诺,稍微用用脑子也能才得到!说句实话,你爸爸和姚厂长的勇气和担当,让我打心眼里佩服,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好汉子!” 沈放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脑子里轰轰作响,他一直困惑不解的谜团终于解开,爸爸和姚齐理没有让他失望,他们的无私和勇敢并不仅仅只是自己的幻想,沈放内心的感动和震撼无以言表,眼前浮现的是姚齐理自杀时的慷慨无悔,爸爸自首时的义无反顾,他们为了那些生活陷入困境却得不到公正对待的家庭,背负了无数骂名,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一腔热泪夺眶而出,沈放握紧了拳头,泪水啪嗒啪嗒地掉在手上。 为什么没有人去悼念姚齐理?为什么爸爸入狱后没有人去探望?因为这正是爸爸失踪的半个月里所做的最后努力,沈放可以相像的到,为了避免挪用的款项被追讨,爸爸一遍一遍地劝说那些拿了抚恤金的家人跟他和姚齐 理划清界限,那场面,恐怕任何人见了都会潸然泪下。 夜色中,王癞子挺直了腰杆静静地坐着,他没有问沈放因何恸哭,也丝毫没有劝慰的意思,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沈放,等到沈放渐渐止住哭声,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就算清荷没有牵涉其中,这件事情我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如果一切顺利那就皆大欢喜,可真要到了无法收拾的境地,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会老窝着不动……至于能不能起到作用,就听天由命了……” 沈放激动的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头脑稍稍清醒些就立刻从王癞子的话中品出不少味道,以爸爸和姚齐理挪用公款的数额,在那个时代完全有充分的理由吃枪子儿,可最后爸爸竟然只判了十二年有期徒刑,难道这就是王癞子动作的结果?那王癞子究竟是什么人?他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能量?还有他跟邱清荷的关系,恐怕绝不是邻里乡亲那么简单! 等等,邱清荷,爸爸和姚齐理为什么会扯上邱清荷,只因为邱清荷去借钱才给了他们一个契机?还是因为,他们知道邱清荷和王癞子的关系,所以有意拉邱清荷下水,给自己留条后路?不对!邱清荷应该是碰巧撞上的,否则事情败露后,姚齐理也不会那么快就自杀,爸爸也不会自首! 沈放脑子飞快运转着,将所有的线索理了一遍,刚要开口确认王癞子和邱清荷的关系,不料外面脚步声响,邱清荷已经买了卤菜和白酒回来,一老一小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都很默契地不再提刚才的话题。 第【021】章 亲一下可以商量 夜风七八十岁老太婆的喘息那样一阵紧接着一阵,汗兮兮的脸颊不一会就扑满灰尘,有些上头的沈放本就不善酒量,被这风一吹,尘土一裹,脚步漂浮着大半身子都倚在邱清荷肩头,满口酒气全都呼在邱清荷耳根和脖间,弄得邱清荷满脸通红、身子发软,心肝儿跳得都快从胸口蹦出来,看上去仿佛比沈放喝得还多,远远看过去还不知究竟是谁搀扶着谁。 这次和沈放一起去上海的事情,妈妈也听到些风声,缠着问了好几次沈放的事情,话里话外似乎并不在意沈放的年纪,还长吁短叹地说闲在家里都快生霉了,瞧她意思是想到厂里顶爸爸的班,也不想想就算自己真和沈放有那什么,他爸爸难道还能乐意见着,不用皮带恨恨抽沈放一顿就不错了。 遥遥瞅见厂里红漆斑驳脱落的大门,邱清荷是满脑门子的纠结,打死她也不敢这样跟沈放搂成一团往里走,只得脚步顿了顿绕了半个圈又往回去,轻声问沈放好些没。 难得有这样和邱清荷亲密接触的机会,哪怕脑袋被门夹了,沈放这个时候也不会说话,只哼哼唧唧地含糊一句,贴着邱清荷的身子微微蹭了蹭,那肌肤相接摩擦带来的感觉无法形容,只一个爽字了得。 就这样在二马巷和东钢厂之间来回走了两趟,路旁小店的大哥大嫂们就放着电风扇不用,搬了板凳出来纳凉看戏了,有相熟的至多跟邱清荷说笑两句,不认识的要么眼睛冒火地盯着邱清荷看,要么聚在一块指指点点乱嚼舌头。 毕竟是女孩家,邱清荷哪里受得了这个,心里是又急又恨,急得是沈放越走越醉,两只手现在都搂着自己,恨的是王癞子也不知发什么癫,竟然不让沈放在他家歇到酒醒。 眼看离厂大门越来越近,再回头、往前走都没那勇气,邱清荷啊地叫了一声,甩手竟把沈放给扔在地上,看到沈放哎呀揉着屁股呼痛,自己委屈得却要哭出来。 “啊,这么快就到家了……”沈放便宜占了个够,还真怕邱清荷发现自己的好色用心,假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晃晃悠悠站起来看看四周,“咦?还没到厂里?怎么感觉绕地球走了大半圈似的?” 扶着沈放一百多斤的体重走了快四十分钟,邱清荷也是累了,干脆不顾形象地往路边一坐,“我走不动了,你沉得跟头猪似的,以后再喝酒,打死我也不在旁边待着了……” 沈放过去挨着邱清荷坐下,邱清荷往旁边挪了挪,他就厚颜无耻地又贴过去,三番五次,直到觉着邱清荷真的要恼了,这才支着下巴望着远处发呆。 “你酒醒了……”邱清荷觉得沈放在生自己的气,用蚊子般的声音说,“我回去了……” “嗯。”沈放头都没抬,也不去看她。 邱清荷觉得心被恨恨扎了一下,疼得全身发冷,勉强起身站了一会,忽然用力踢了沈放一脚,气呼呼骂道:“小气鬼!” 沈放哑然失笑,感觉大腿外侧估计肯定乌掉了,也不敢去揉,够着身子双手抓住邱清荷的胳膊,“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在想事情呢。” 被沈放拉到身边,看他仰着头一双清澈乌黑的眸子满怀柔情地望着自己,邱清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好容易才勉强没哭出来,又怕被沈放发现,侧过脸不无委屈地问:“你在想什么?连我说话都没听见……” 沈放不得已起身,拉着邱清荷的双手,沉沉地说道:“我在想去年厂里发生的那起重大安全事故,两个最主要的责任人不仅没受到处分,反而调到市农机厂去当了一二把手,市里也始终将这起事故捂在被子里,这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龌龊!” 想起自己爸爸也是在那场事故中去世的,邱清荷不免有些伤心难过,微微颔首也不说话,只静静地望着沈放,仿佛想从他尚显稚嫩却很帅气的脸上看到些什么。 “不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了……”沈放打了个哈欠,“现在满嘴酒气还不能回家,咱们到厂里的球场去坐坐吧,那儿风大,也凉快。” “嗯,不过不能太晚,我妈还等我回去帮她糊电池呢。”乘沈放不注意,邱清荷飞快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不许你动手动脚,否则我可转身回家了。” 沈放愣了愣,讪笑道:“刚才搂搂抱抱都被人看戏一样观摩了好几遍,拉拉小手又有什么关系嘛!” “不要——”邱清荷脸红得跟熟透了的苹果似的,忽又想起什么来,狐疑地问,“你刚才不会是在装醉吧?” “哪有!”沈放急忙往前走,边走边说,“我刚才醉得可是一塌糊涂……” 气死人了,又被这小色鬼给骗了!邱清荷气呼呼鼓着腮帮子,脚步轻挪跟在沈放身后,心里却像被困在屋里的小偷发现四周全是金银财宝,兴奋中还夹杂着恐惧。 “对了,你明天能不能到我家坐坐。”沈放边走边回头。 “不要!”几乎脱口而出,邱清荷垂下头嘟囔着,“你爸今天看我的眼神就很古怪,中午又留我在食堂吃饭,害我紧张了一整天,到现在想想还头皮发麻呢……” “清荷……”沈放停下来拉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件事情干系重大,比我起初想象的还要复杂,我要你去跟我父亲摊牌。” 这事哪有女孩子去找男方父母摊牌的啊?邱清荷苦闷地想着,还是噘着小嘴,“不要!” “听话!我爸爸和姚叔叔绝不会一时冲动就拿钱给你炒股的,我得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没……”沈放发现邱清荷哦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也没怎么在意,接着说道,“我们也得弄清楚,资金到底还有多长时间的安全期,如果说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突击检查的危险,那要么把翡翠卖了先把窟窿补上,要么就只能把股票抛掉,总之不能让我爸爸他们处在有可能入狱的风险中!” “那为什么一定要去你家?”邱清荷奇怪地问。 “最主要的还是担心隔墙有耳,这事情爸爸他们在办公室跟你讨论,本身就有些不够谨慎。” “能不能不去你家啊?”邱清荷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放。 “亲一下还可以商量……” 邱清荷目不转睛地盯了沈放半天,忽然扑哧一笑,扭头就走,“我还是去你家吧。” 第【022】章 女人的直觉 邱清荷第二天有没有来家里,沈放是不知道,因为天没亮就被姚玉从床上特务一样拽起来去早自习,晚上九点半再被押回家,也不知老爸给她许了什么好处,几乎是全天候的盯梢,想逃课偷偷去找邱清荷也没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姚玉是跟自己卯上了,沈放也毫无办法,只能乖乖当好学生,至于资金的安全期,听爸爸的口风至少八月之前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对学校的生活沈放目前是完全无爱,当年眼里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同学,不知为何总是兴趣欠缺,加上跟邱清荷私奔上海那点事在学校也传得出神入化,整天被女同学用“你是禽兽”“你是流氓”的眼光包围,沈放想有爱也是枉然。 幸好还有一个老师龚雨鑫超级近视眼,只要她的课沈放就能从后门溜出去,上楼顶抽根烟放松放松,跑去找邱清荷那是不现实的,就算可以不考虑这样做的严重后果,也要顾忌一下姚玉的感受,毕竟两人订了娃娃亲的事情,照样人尽皆知。 “沈放!你这是要落跑?”刚刚弯腰摸到后门边,龚雨鑫居然很神奇地发现了,教鞭用力敲着桌子,“三天落跑七次,每次都是我的课,沈放你是不是对我个人有意见啊?” 灰溜溜回到座位上,沈放低声嘟囔了一句,“你每次来大姨妈的时候都要用卫生巾,难道你对卫生巾也有意见?” “哦——你专逃我的课,是生理需要?”龚雨鑫的教学理念就是要跟学生打成一片,平常什么玩笑都敢开,她那龚大奶的绰号,就是有次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故意念成“海纳百川,有人奶大”而得名。 “谁让你每次都穿得这么——”沈放随手上下扫了扫她的性感打扮,“这么有内涵……” “胡说八道……我这样穿难道不好看?”龚雨鑫眉毛一扬。 “好看!”班里一半的男生跟沈放喊了起来。 龚雨鑫洋洋得意地笑了,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半粒犬牙,两个小酒窝能把人吸进去,尖尖的鼻子都要顶上天了:“好看你还落跑?” “就是因为太好看了,不得不跑啊,因为——”沈放无奈地趴在桌上,拿起书挡着龚雨鑫的视线,没了下文。 “因为什么?”龚雨鑫兀自纠缠,有同学忍不住替沈放回答道,“因为他会想要和你私奔啊!” “喔……”所有男生都开始起哄,女生都用很不齿的目光射向沈放,然后龚雨鑫发现沈放竟然睡着了,而且咧着嘴巴开始流口水,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姚玉最得意的,就是听到龚大奶被气得写断了一盒粉笔的消息,前一秒还嘎嘎笑着说要请沈放吃凉皮,刚一出校门立刻就变了脸,只丢下一句冷冷的话,径自上了另一个高年级男生的自行车,“就说你咬断链子自己跑了!”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可怕,莫说并未见过邱清荷,就算真的见过,恐怕也无法一眼就瞧见她吧,甚至沈放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站在学校对面公用电话亭后的邱清荷。 上身是米色短袖圆领T恤,下身是青灰尼龙长裤,一双淡红塑料凉鞋,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偏偏让人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将目光挪开,邱清荷就是这种穿什么都很有味道的女人,只静静站在那,就可以让一切失去颜色。 “那边就是跟你私奔的女孩子?”龚雨鑫突然出现在背后,她看不见邱清荷的容貌,眉头微皱,“我过去给你把把关!” 在密密麻麻苍蝇般的议论声中,沈放急走两步,伸手拉住龚雨鑫的胳膊,“还是不要吧?” “怕什么?我是你的老师,帮你把把关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龚雨鑫说得理直气壮,却被沈放一句话挤兑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是怕你伤自尊!” “我,我还就不信了——”猛地转过身,龚雨鑫恰好一眼看见从电话亭后面出来的邱清荷,顿时愣了半晌,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妖精啊! 好些天没见到邱清荷,沈放心里也怪想的,紧跑两步过去,笑着说道:“还躲什么呀,瞎子都知道你在这了。” 邱清荷吐了吐舌头,手背轻轻擦去额头的细汗,忐忑地问:“我是不是不该来?站在这感觉跟做贼似的……” “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得夜半三更去摸你家的门了,要是不小心摸到你妈房间,铁打的也能给她搓成面条,呵呵……” “尽瞎说!”邱清荷手背贴着小嘴偷笑,身子拧过去看了一眼学校门口,“刚才那个女孩子是谁?好漂亮!” “那是我老师,说要见一下你的庐山真面目,刚才伤自尊走了。”笑着去拉邱清荷的手,果然拉了个空,沈放也不着恼,并肩走在她身旁。 “我是说跟你一同出校门的那个女孩——”邱清荷背负双手低头踢着凉鞋,声音小的就她自己听得见,“不愿说就算了,反正我也猜得到。” “你说的是姚玉,姚厂长的千金,从小仗着他爸官大,没少欺负我。”沈放也不知该说什么,下意识岔开话题,“对了,我爸爸他们还没下定决心吗?这都好几天了。” 邱清荷费好大劲才赶走那些不应有的思绪,沉吟道:“姚厂长和你爸爸决定暂时不考虑卖股票了,等要卖的时候再让刘阿姨通知我,不过……建议我明天就去上海,最好能住在办事处,这样有电话,联系起来也方便一些。” “明天就走?”沈放一直琢磨着这事儿,听到这还是有些不放心,“需要我明天就陪你一块过去吗?” “不用……”邱清荷勉强地笑了笑,几分苦涩地说道,“我一个人能行……” 知道邱清荷在想什么,沈放也没太好的办法,毕竟心结是需要自己解开的,他再怎么使劲也帮不上忙,反而会让邱清荷更加的纠结,“上头会不会来个突然袭击,这事谁也不知道,家里这边为了以防万一,我可能还要再呆几天,不到最后关头也不敢轻易离开,毕竟一天内想要回笼全部资金,目前只有卖翡翠这一条道可走。” “我明白的。”邱清荷抬起头看着沈放,小手飘过去放到他的掌心,柔柔地握着,“今天晚上能陪陪我么?” 去菜市场买了些猪肉蔬菜,路过天井的时候买了只“下门倒”烤鸭,到王癞子家发现家里竟然连米都没有,邱清荷只好偷偷溜回自己家取来米和煤球,幸好小铺里油盐酱醋都是现成的,否则这一顿饭就得泡汤。 邱清荷下厨做饭,沈放在旁边打下手,王癞子关门摆好碗筷后在一旁指点,三人可谓其乐融融,倒真有那么点家的味道,若非九点多钟邱清荷的妈妈怨妇一样找上门来,这一顿饭还真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去。 第【023】章 方寸大乱间 重生之后,并非所有事情都能手到擒来轻松应对,起码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就让整整一个礼拜被姚玉女王调教得死去活来飘飘欲仙的沈放,充满了难道我是白痴般的挫折感,除了数学和英语应该勉强能混个及格,其它科目用一塌糊涂来形容都太便宜他了——毕竟丢了几十年啊! 原来自己的学习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在中上游水平,这次一落千丈实在是没办法跟爸妈交待,幸好考试成绩出来还需要个两三天功夫,沈放便暗中做好了胜利大逃亡的准备,就等着林倩儿从上海将做好的东西带来。 想从苏三山上成功解套甚至大捞一笔,嘱托林倩儿准备的文件至关重要,沈放一直觉得林倩儿除了钞票之外,没有她做不了假的,可这早也盼晚也盼,眼瞅着明天就要去学校拿成绩单了,林倩儿还是没来。 无奈之下,沈放只好硬着头皮留了张字条在家里,“事情干系重大,又交于她人之手,若有闪失,恐后果不堪设想,故连夜赶往上海。万一事发,有我照应。儿,沈放。”对考试成绩则只字不提。 抵达上海差不多是凌晨五点左右,出了车站在路口打车,沈放顾不得休息,也并未先去办事处找邱清荷,而是径直去了林倩儿的住所。 只容两人并肩的过道没有一点光亮,地板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沈放一边摸索着往前走,以免被错落的煤炉子绊倒,一边还要用手拂开住户晒洗的几乎就垂在头上的衣服裤袜。 感觉差不多到了林倩儿的房间外面,沈放点亮始终拿在手里的打火机,借着微微亮光,歪斜破损的3024门牌号下面,竟然是铁将军锁着门,林倩儿并不在里面! 松开烫手的打火机,四周顿时显得更加黑暗,明明是夏日,沈放却觉得浑身发冷,一股子寒气从心里冒了出来,“难道林倩儿终究是没能逃过牢狱之灾吗?” 火车站那个满脸胡茬的便衣公安似乎经验非常老道,莫非是他根据蛛丝马迹找到了林倩儿? 越想越是心寒,沈放懊恼地皱了皱眉头,右手猛地在门上捶了一拳,“我怎么就忘了提醒倩儿,怎么就不让她换个住处,甚至先到别的城市避避风头?” 无穷的悔意跟黑暗一起吞噬着沈放,他疲累地慢慢坐倒在地上,斜靠在门边愣愣地出神,脑海不断闪过前世与林倩儿相处的情景,心里痛得就好像几十把锥子用力绞着,这个时候他还没意识到,林倩儿的始终意味着什么,他的苏三山大计似乎要就此搁浅! 外面清晨的阳光渐渐开始在过道内流淌,有早起的住户咕噜噜漱着牙出来,冷不丁看到坐在地上的沈放,一哆嗦漱口水整个就咽了下去。 困倦地抬起头,沈放感觉自己刚才好像睡着了,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嘴巴张了张却干涩的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在火车上折腾了一晚又遭受了重大打击,沈放的脸色好看不到哪去,那人显然也知道林倩儿的身份,见了自然有些害怕,只畏畏缩缩地说了句“我什么都不知道”,转身就躲进屋去关上了门。 碰的一声,其它在过道上热闹的住户愣了有那么一两秒,然后纷纷自觉地闪回各自房间。 望着空荡荡的走廊,沈放有些哭笑不得,平民老百姓怕事这个特点,看来并非是十几年后才有的。 林倩儿被抓了也好,有事外出了也罢,自己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瞟了一眼门上的铁锁,沈放摇摇头慢腾腾往外走,到了楼梯口又突然停住脚步,脸上满是焦急之情。 他终于意识到,林倩儿如果真的被抓了,那预定计划就全盘大乱! “时也,命也……原想留着两块宝贝坐等升值,现在看来,不得不贱价脱手了!”沈放自嘲地咧了咧嘴,“先帮爸爸和姚叔叔度过这个危机再说吧,钱老子慢慢赚就是了……倒是倩儿,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重回那充满痛苦的轨道,怎么着也得想办法将她从漩涡中拉出来。” 主意已定,沈放就觉得轻松了许多,将手里拖着的旅行包往肩上一挎,一步两级地从楼梯跑了下去。 弄堂里一夜的清冷还没退去,三三两两浓妆艳抹的女子仿佛幽灵般从四处冒出来,沈放信步走在她们当中,听着她们欢声笑语,听着她们相互招呼,仿佛走在一条慢慢汇聚成五彩斑斓的溪流中,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里要叫红袖了。 没有人上前来纠缠沈放,或许在她们看来,天一亮就意味着工作的结束,现在才是真正活着的时间。 溪流慢慢流淌着,最后全都淌到了一家早餐店的门口,闻着香喷喷的油条和豆浆味儿,沈放忍不住咽了几口唾沫,可也不敢在一堆香水脂粉中往里挤,这时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走进了他的视线。 上身穿着米色的衬衫、下身则是灰白的牛仔裤,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就像风雨飘摇中的鸟窝,她低头缓慢地踱着步子,微黑的脸蛋显得有些苍白,每个步子迈出来都仿佛走在海绵上一样轻飘。 “倩儿?”沈放惊喜地叫了起来,引得无数暧mei的目光转过来,他也顾不得是不是有很多人都叫倩儿,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林倩儿的胳膊,欣喜若狂地说道,“你真是吓死我了!晚上也不在家里待着,害我还以为你被抓走了!呵呵,你没事就好,没事真的太好了!” 确实是林倩儿,脸上永远挂着冰冷的表情,她好像看陌生人一样瞟了沈放一眼,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在家一直没等到你,所以干脆直接找上门来了……”什么叫天无绝人之路?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沈放的兴奋之情不言而喻,“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真个以为你被警察带走了。” “为什么?”林倩儿歪着脑袋,有些不习惯被人抓着胳膊,轻轻挣了一下。 沈放笑着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呵呵,因为你一直很宅的嘛,不是万不得已都不怎么出门,哪知道你是出去玩了。” “我刚从黄州回来。”林倩儿退了一步睁开沈放的手,“奔波了两天没怎么睡,在公交车上睡过头了。” “黄州?你刚从黄州回来?” “嗯,你交待的东西都弄妥了,我到黄州把它们都寄出去了。”林倩儿发现沈放张大了嘴巴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有些不高兴地瘪瘪嘴,“干什么?你不放心我的手艺?想验货你要提前说!” 难怪自己干等不到人,敢情她自个将事情一手包办了!沈放确实很担心林倩儿,见着她安然无事,这会也没去计较她略微有些生分的口气,“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倩儿,你没事真好!” “我能有什么事?”林倩儿低着头,偷偷瞅了瞅沈放,“你好像真的挺关心我的……” “废话,我们那是什么关系啊,呵呵——”沈放用力拍了拍林倩儿的肩膀,想了想问道,“你昨天把东西寄出去的吧?” 林倩儿用鼻子嗯了一声,摸着肚子说,“饿了,你没别的事,我要去吃饭。” “我也饿了。”沈放挠挠头,颇为忌惮地看了一眼早餐店门口花楼般群艳簇拥的场面,吐了吐舌头,“先别急着吃东西,我跟你说个事,这里不能再住下去了,你最好能搬到黄州来跟我一起。” “好!一会吃过饭我就走。”林倩儿没有丝毫的犹豫,“我真饿了!” “嗯,嗯,那你去吃吧……我,我还是——”沈放话没说完,就看见林倩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早餐店里,直接把自己撂这儿了。 第【024】章 炒股炒成股东 东钢办事处所在的那栋西洋建筑位于长宁区仙霞路上,据说里面曾住过不少名噪一时的大人物,现在一楼那还挂了不少画像,画像里的人沈放是不怎么认识,但瞧那装扮和每天有专人打扫的格局,想想也应该是些名载史册的家伙。 坐老式电梯上了四楼,刚从走廊拐过来,正巧就撞见一身素白长裙的邱清荷从里面出来,笑眯眯的沈放摸到她身后想要吃豆腐,就听邱清荷关上门压着声音说,“别闹,你爸昨晚打电话来了,让刘阿姨知道的话,你就得被押回去了。” 讪笑着点点头,沈放乖乖地跟在邱清荷后边,进了电梯才敢拉着她的手,满不在乎地说:“我爸气坏了吧?” “也没有,只说见着你的人,立刻把你押回去。”邱清荷眼眉间有一股淡淡的忧愁,扭过头看着沈放时却笑得格外灿烂,“今天我陪你好好玩玩,晚上你可得听我的话,老老实实回家。” “别介,好不容易跑出来,怎么也得待个五六天的……你别被我老爸吓唬了,他就是一只纸老虎,呵呵……” 邱清荷定定地看着沈放,半晌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道,“你爸让我跟你说,那个,姚玉跑乡下去了,姚厂长不放心,想你是不是跟过去好有个照应。” “这丫头——”沈放不无尴尬地挠挠头,正色道,“我来上海也不是贪图玩的,等这边的事情一了,我就回去……我们一块回去。” 邱清荷嗯了一声,挣开沈放的手往外走,“苏三山这几天似乎有了一些启动的迹象,成交开始活跃,每天的振幅也在渐渐加大。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有一波大的涨幅即将倒来!” 可不能指着这个要命的市场来救命,一切还得靠自己!沈放这样想着也没说出来,紧走两步上去拉住邱清荷的手,“既然这样,那你一会带我去见下营业部的经理,咱们要玩就玩票大的!” “你想做什么?”邱清荷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爸爸昨晚在电话里可没跟我说这些。”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沈放大大咧咧地拍拍胸脯,“统共也就两百万多万的事情,我沈放还没放在眼里,哼哼——” 万国证券设在延安西路上的营业部就在两条街以外,二人在街边吃过早饭,赶在股市开盘之前到了那里。 武侠小说经常提到两种最原始的职业--杀手和妓女,其实跟这两种职业比起来,还有一种职业更加盛行而且历史久远,那就是赌徒!杀手只能失手一次,赌徒却有十根指头可以在出千被抓后让人斩;妓女的职业生命只有短短数年,而赌徒却可以一边往棺材里面躺,一边跟人赌自己什么时候断气。 赌,是一门以小博大的技术,这也正是它经久不衰的魅力所在,而证券营业厅,一向以最虔诚的赌徒扎堆而著称,农民小贩、博士白领、富豪权贵,进了这个门,眼中就只有那上窜下跳的线条、鬼神莫测的数字,哪怕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哪怕跳楼悬颈、烧炭喝药,也绝不会后退半步,绝不会露出半点怯意。 没有进过营业大厅的股民算不得真正的股民,而一旦走入这绝非天堂也算不得地狱的方寸之间,剩下的除了歇斯底里,便是满眼红绿。 站在两头红木小牛之间,沈放从未想过九三年的股民也是如此疯狂,气味混杂的热浪迎面扑上来,一声盖过一声的高呼刺得耳膜生疼,奔走呼喊的人们在眼前来回穿梭,就如鬼魅般根本看不真切容貌,人山人海都不足以形容这壮观的场面。 幸好邱清荷有两百多万的资金,在营业部也有一处不算太小的私人房间,不用跟散户挤在这个大厅里煎熬。 报单员一早就等在外面,见着他们过来只是笑笑,并不怎么热情。 证券公司明面上都是靠收取交易手续费来维持经营的,像邱清荷这种一旦买入之后几个月不动弹的客户,还能给她配个报单员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态度也就无需去计较了。 进了房间在竹滕椅上坐下,沈放拿起桌上摆满了的各种数据资料和图纸随意翻了翻,抬起头看了一眼不露声色的邱清荷,笑着冲门外的报单员喊道,“小张,你来一下。” 小张全名叫做张妍股子小家碧玉的清秀,大学刚刚毕业没多久能在上海最有名的万国证券工作,原本正是激情四射渴望有番做为的时候,没想暗恋自己又不敢表白的经理担心自己被那些暴发户占便宜,便派了来伺候炒股炒成股东的邱清荷,她心里早就一百个不乐意。 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张妍还没反应过来,待沈放喊第二遍,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急忙走了进来,却发现老板邱清荷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坐在椅子上人五人六地看着自己的人,竟是个至多只有十八九岁的家伙。 难道他就是大美人背后的金主?张妍自作聪明地想着,“先生,您找我有事?” 微微颔首,沈放将手里的图表扔到一旁,“你们经理在不在?叫他来见我,我有事想跟他谈谈。” “这个……”张妍知道经理徐惠勤这个时候八成又在那群钻石王老五中间转悠呢,为难地说,“有什么事能跟我说吗?我是您,哦,是公司指派给邱小姐的助手。” “跟你说也行啊!”沈放摸了摸下巴,“最近上海股市的行情不错,我想融资一千万入市,你给想想办法。” 沈放这话一出口,惊呆的不仅仅是张妍,旁边站着的邱清荷本来抱着双臂装淑女,差点就想冲过去捂住沈放的嘴巴,融资一千万,疯子才干这种事! 说是融资,其实就是要求证券部透支,在行情好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证券部都愿意为客户提供这种透支服务,一方面可以增加营业部的交易额,另一方面因为有强行平仓的保障,并不用承担太大的风险,许多人因为资金的放大而暴富,但更多的人则因此倾家荡产,直到后来这一做法才被管理层严禁。 若说半年前行情不错,张妍还能勉为其难地认同,可现在基本就是一个上下震荡的箱体行情,绝大部分人也是亏多赢少,哪里有行情好的样子?再者说,邱清荷买的苏三山张妍又不是不知道,就那半死不活的股性,大户室乃至公司的大户俱乐部都普遍认为这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谁买谁套。就这样还要透支一千万,你不要命,我们还不想损失一个客户呢,虽然你们都炒成股东了。 第【025】章 别人桌上的菜 僵在那三四分钟没说话,直到沈放用鼻子很不高兴地“嗯?”了一声,张妍才慌慌张张地说道:“这个,这个我还真做不了主,我还是,去找我们经理来吧。” 这边张妍一出门,邱清荷就扑了过来,抓着沈放的肩膀焦急地说:“沈放,你在搞什么鬼?你知不知道透支炒股的风险有多大?这可真正是你说的洪荒猛兽啊!” “我心里有数,我也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这一点你还不相信我吗?”沈放看着邱清荷的眼睛,右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安慰道,“你放心,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不会轻易将透支的钱投进去的。” 邱清荷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虽然认识沈放的时间并不长,但自问还是很了解这个家伙的,拿定了主意就很难改变,那天在赌石俱乐部,半点身家都没有他就敢拿一百五十万去赌,现在有了两块无价之宝傍身,又只是两百多万的赌注,自己如何劝得了他?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张妍就带着经理徐惠勤跑了进来。 徐惠勤是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油光锃亮的头发,干净笔挺的西装,方正饱满的脸上有着轮廓分明的无关,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不卑不亢地望着沈放,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的家伙。 “你好,我是营业部经理徐惠勤,初次见面!”徐惠勤跟沈放握了握手,视线慢慢转到邱清荷身上,“请问,你是邱小姐的——” “哦,他是我的老板,叫做沈放。”邱清荷随口说着,心里还是隐隐担忧。 徐惠勤啊了一声,笑着说道:“原来是沈老板!不知沈老板找我?” “刚才跟那个小张已经说过了,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沈放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不用,不用,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沈老板,真的想融资一千万?”徐惠勤支着桌沿,得到沈放的肯定答复后,略微沉吟,“沈老板真是大手笔、好胆气,让人不得不由衷佩服,只是,沈老板可知道,如果你透支一千万的话,你就只有不到二十个点的安全区域,也就是说你买的股票亏损一旦超过百分之二十,营业部是有权对你持有的股票强制平仓的。” “这个我知道!”沈放还是很不耐烦的摆摆手,“别的你不用管,只说能不能融到这笔钱!能,就带清荷去办了,不能,我立马拍屁股走人。” 换做是谁都要犹豫,可这徐惠勤只点了点头,“融资一千万不成问题……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沈老板打算操作哪知股票?虽然这是客户的隐私,我们本没权利过问,只是最近上海有很多大户因为强行平仓而被消灭,我们不愿看到沈老板步他们的后尘。” 徐惠勤这话说得沈放也不由佩服他的老道,笑着回答:“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就是冲着苏三山来的。” “苏三山啊!”徐惠勤不由皱起了眉头,对身旁张妍不停的打眼色暗示视而不见,“不知沈老板需不需要我们公司提供一些专业的咨询服务,你放心,免费的咨询服务,目的是让客户能赚到钱,我们也能赚到钱。” “不必了,我自己心里有数。”沈放站了起来,“那就这样吧!清荷,你跟徐经理去一趟把手续办了,我就在这等你。” “只要沈老板对二十个点的强行平仓没意见,我这就带邱小姐去办手续。”徐惠勤笑眯眯地说。 “啊?”邱清荷跟张妍几乎异口同声,都很奇怪,一千万透支啊,就这么轻松得给拍板了? 乘着邱清荷在那边填表格,张妍拽着徐惠勤的袖子压着声音问:“苏三山最近波动异常,不是大涨就是大跌,十个点根本就不够折腾的,你还真敢给他们透支啊?”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能怎么办?”徐惠勤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里面的邱清荷,摇头说道,“唉,这些有钱的公子哥就爱玩心跳、玩刺激,两百多万在他们眼里真算不得什么,我们又何必扰了他的兴致呢?苏三山铁定要暴跌了,我们大户俱乐部里好几个重量级的家伙,半年前就开始收集苏三山的筹码,最近终于熬不住,开始出货了。” “那,那你还给他们二十个点?两千多万,一时半会出不了货怎么办?”张妍倒是替徐惠勤着急。 徐惠勤偷偷瞟了张妍丰满的酥胸,咽了口唾沫拉着她到一边的角落,神秘兮兮地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上海那么多透支的大户被消灭?” 张妍困惑地摇摇头。 “一方面是市场原因,股市太过低迷,很多大户都亏损严重。另一方面,其实想要让这些透支的大户爆仓被强行平掉,我们有无数种方法,最简单的就是直接砸!”徐惠勤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只要在盘中将股价一瞬间用巨量卖单砸到安全线以下,我们就可以给他平仓了,但事实上——” “啊!我明白了!事实上你们并没有平仓,而是,而是继续持有着,等股价回到正常状态再脱手!” “是的,这样做虽然会丢到这个客户,运气不好也可能只有五六个点的利润,但行情低迷摆在这里,能勉强吃上点肉也不错了……”张妍咂舌的模样让徐惠勤很是满足,又说道,“苏三山跌破百分之二十是迟早的事情,短则四五天,长则半个月,与其到时候处于被动,还不如一鼓作气拿掉这个凯子。” 张妍从未想过证券公司还有这样的小道道,低着头愣了一会神,“要是他问我们要交割单和对账单怎么办?” “傻丫头,两张纸片而已,还难得住我们吗?”徐惠勤越看张妍越是喜欢,忍不住炫耀道:“最近公司听说要有大的人事变动,我这里稍微使上点力气,估计还能再上一个台阶,到时候不会把你留在这个小营业部的——呵呵——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啊,那姓沈的凯子主动送上门来,咱不好好招待,怎么对得起老天爷的好意?” 每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沈放和邱清荷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桌上的一盘菜,就等着挥挥刀叉把他们轻松地吞到肚子里去呢。 想着今天要有一千万的买单从自己手中交割出去,张妍就觉得有些激动,在门外来来回回地溜达,时不时还探头从门缝中往里头瞧,可让她郁闷的是,一整天除了中午出去吃了个饭,里面一男一女竟然始终在说着悄悄话,偶尔还发出一阵阵淫荡的笑声,在张妍脑海里,男的是个只会吃喝玩乐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女的肯定就是靠出卖自己色相捞票子的小密,反正是一对狗男女,所以无论什么声音到了她耳朵里,都显得很淫荡。 苏三山在盘中是跌也好,涨也罢,这对一味藏在房间里调情的狗男女压根就不去理会,自己好心进去提醒,说股票开始涨了,是不是考虑买进一些仓位,反倒被那男的给笑着轰出来。 “活该你们被人当羊宰,亏死你们得了!”拉了条板凳在靠近散户大厅的地方坐下,张妍恼怒地低声嘟囔着,想起沈放那肆无忌惮盯着自己胸脯的眼神,胃里就好一阵翻腾。 约莫快到收盘的时间,沈放跟邱清荷手拉着手从房间出来,经过张妍身旁的时候,邱清荷忽然停下脚步,甜甜笑着问:“这些天烦劳你一直陪着我,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 脑海浮现两女共侍一男的场面,张妍好一阵恶寒,赶紧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慌张地摆着手,“不用了,不用了。” “她怎么怕成那样?”被沈放拉着往外走,邱清荷不解地频频回头,“挺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胆子这么小,跟我们一起吃饭难道还能把她吃了么?” 沈放心知肚明,也不说破,只嬉笑着摇摇头,在走出营业大厅门口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一眼红红绿绿不断跳动着的股票牌价。 第【026】章 这就要动手 融资透支的第一天,仿佛是为了勾引沈放的那一千万,苏三山盘中曾迅速拉高,盘了几分钟后再次拉升随而又掉头向下继续盘整,直到快收盘前二十分钟,失去耐心的空方主力群起而出,苏三山的股票瞬间就被打了下去,收盘时下跌了四个百分点,成交量依旧在放大。 第二天不知是什么人走漏了消息,整个营业部都知道有个愣头青带着个美女透支一千万,要炒作正在剧烈震荡的苏三山,就连平常很少见到的那几个声名显赫的大户,还没开盘就在徐惠勤的办公室里等着,等着看好戏,每一个资产过百万的大户被消灭,都是一出用钱也买不到的精彩表演。 昨晚再次被反锁在卫生间将就了一夜,早上醒来手脚酸麻得搓了半天才能起身,沈放也不好埋怨什么,谁让他没有老老实实在客厅沙发上睡觉,半夜三更去摸邱清荷的房门反而被警醒的刘阿姨给逮着,没被轰出去就不错了。 想想当时邱清荷肯定醒着,要不怎么一见沈放就抿着嘴笑,忍俊不禁的样子,一路笑也就罢了,吃早饭喝豆浆的时候还差点没忍住喷出来,搞得沈放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 九点钟左右,沈放跟在邱清荷屁股后头走进营业大厅,气氛跟往日并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很多背后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遇到张妍的时候,这丫头片子可热情多了,笑眯眯地问好,还泡了两杯咖啡进来。 今天总该动作了吧,难道透支一千万就放在那当摆设?张妍是这样想的,也满怀期待地等着,但是除了时不时有人走过来往里偷偷打量,时不时有人将她拉到一旁悄声打听,一上午那两个羊羔仍然没有建仓的意思。 是啊,两头可爱的小羔羊,闭着眼睛闷头撞进狼群当中,所有人都等着看他们的好戏,等得都有些不耐烦,恨不得亲自操刀替他们把股票给买了,起码张妍现在就有这样的冲动。 徐惠勤也有些坐不住,在自己办公室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张妍冲她摇一次头,心里的疑虑就加重几分,他昨天给几个建仓苏三山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们盘中适时拉高一下股价,如果能引诱沈放在高位买入,强行平仓吞掉他那两百多万后就能有更多的利润空间,可是沈放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轻率和无知,对苏三山的异动根本就没在意。 办公室里几个朋友都围坐在沙发上,没能成功诱惑那一千万入局,他们也觉得很可惜,来这儿倒不是兴师问罪的,是想来看看到底冤大头是个什么模样,同时能第一时间得到第一手消息,若非时间不允许,他们甚至想将业务都暂时从别的营业部转过来。徐惠勤在打沈放两百万的主意,这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户,难道就没有利用营业部一千万资金顺利解套来减少损失的想法? “只要冤大头的买单一来,咱们就撒开膀子跑路,就算剩下的筹码不能全部出掉,起码也能出个七七八八……”几个大户都是这样的心思,至于徐惠勤交待的,等沈放买入后瞬间将股价在盘中砸掉百分之二十的事情,谁管他死活呢,老子砸的难道不是钱啊,凭这点交情就想让人卖命,门都没有啊! 外面危机四伏暗涛汹涌,沈放这边却是轻松愉快得很,午饭过后甚至将张妍也叫了进去,找来一副牌三个人玩起了斗地主,亏得张妍还算沉得住气,勉强耐着性子陪他们耍,只偶尔出去看一下苏三山的价格。 下午两点多,坐在徐惠勤办公室的几个大户都看了看表,非常默契地拿着砖头一样的大哥大走了出去,各自去吩咐助手抛售苏三山。手里的筹码还是要往外抛的,多等一天就多一天的损失,现在看来冤大头今天也是不会有什么动作了! 撕掉贴了一脸的纸条,端起加过水的咖啡喝了一口,沈放笑眯眯地对在那洗牌的张妍说:“别洗了,再玩下去我这张脸就贴不下了,非得把裤子脱下来贴屁股蛋上不可,呵呵……” 臭流氓,没文化!张妍腹诽了几句,将扑克牌随手一丢,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苏三山现在什么价位了。” 沈放点点头,看着张妍出门,便起身拿了些单子放到邱清荷手中,“一千手一个价位往上打,先写好签字免得一会手忙脚乱忙不过来。” “这就打算要买了?”邱清荷皱着眉头,小声嘟囔,“你都没看过这几天苏三山的走势,而且现在快收盘了,明天早上要是大幅低开,我们会很被动的。”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那两封信差不多要该到了。”沈放神秘兮兮地摸了摸鼻子笑道,“买入价先空着,等一会张妍回来再填。” 没办法,心里就算有一百个不甘愿,邱清荷也只得听沈放的,在茶几上伏低身子把买单填好,差不多张妍也就回来了。 “怎么样?”沈放看着心不在焉的张妍。 张妍愣了愣,“什么怎么样?哦,你不会是问苏三山的情况吧?” “你这丫头真好玩,我不问苏三山,还能问什么。”在那张竹滕椅上坐下来,沈放腰杆挺得笔直,沉稳地说道,“现在股价多少,成交量如何?” 难道这就要动手了?一丝兴奋从张妍脸上闪过,她理了理头绪飞快说道,“股价现在是四块七毛六,比昨日收盘低了零点三四个百分点,几乎与开盘价持平,成交量没有太大起伏,在正常范围内波动,但两分钟前开始急剧放大,盘面也在震荡往下走,跟昨日的尾盘情况差不多,估计收盘会跌三个百分点左右!” “嗯……”沈放微微沉吟片刻,扭过头冲邱清荷道,“在四块四买入一万手,以两分钱一个价位往上打,每个价位一千手!” 一手是一百股,一千万按照苏三山的股价,差不多也就两万多手,最低买入价四块四,最高买入价还不到四块七,看来沈放并不相信张妍的判断,否则他这些买单能最后成交的少之又少。 张妍没想到沈放根本就没有什么分批建仓的概念,居然要在这最后几十分钟将一千万全部砸进去,而且买入价填得这么低,恐怕能成交的不会超过四分之一。 这边邱清荷迅速填好单子递到张妍手中,张妍愣了愣,转身就往外跑,出了门却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没去通知徐惠勤,径直去递交那些买单。 第【027】章 又一个大户被消灭 九三年,散户交易非常得不容易,有时候上午递上去的单子,很可能下午才能成交,运气好的,最快也要半个小时,而更多的情况是,等到好不容易排队到自己报单子,股票的价格要么已经大幅度下跌,要么已经大幅上涨,他们就不断的在撤单、排队、再撤单中耗费一整天的时间。 大户就不同了,单子直接递上去,两三分钟就可以完成交易,所以为什么散户总是被吃掉的那一方,政策是一个方面,条件约束其实还是最主要的。 张妍这边拿着一摞单子刚刚跑出来,整个营业厅轰得一声炸开了,有不怕死的当场就拿着单子往窗口冲,一边飞快写着单子一边大声冲张妍喊,“是不是苏三山?是不是苏三山?买入多少手,一千万全部进吗?” 这些问题张妍自然不能回答,她也没时间回答,十几张单子交上去,核对签名,然后再由她签字画押,等所有单子都下下去,再回过头,场面已经失去了控制,数不清的散户都涌到了窗口附近,人挤着人,空中是一大片挥动的手,还有手中那有些发黄的单子。 一千万砸进去,在散户看来至少也能拉上去七八个点,他们如果能搭上这艘船赚个短线,也好过资金空仓,或在其它股票上等着很有可能的亏损要好。 营业大厅的躁动引起了徐惠勤的注意,他从办公室跑出来,一眼瞧见正往回走的张妍,急忙过去问道:“下单了?” 张妍僵硬地点点头,第一次下这么大的单子,她的激动和紧张可想而知。 “下了多少?”徐惠勤担心地舔了舔嘴唇。 “全部都下了!” “糟糕!这下不好办了!”徐惠勤双手用力捏了捏关节,“我那几个大户朋友,几分钟前刚刚打了电话给助手,他这个买入的时机挑得倒是不错,我就担心——如果股价被打得太低,我们这边就算明天砸穿底线也不能捞到多少好处。” 张妍明白徐惠勤的意思,说白了,最好透支买入后账面没什么损失,然后他们一下将股价打穿,制造强行平仓的借口,这样等股价恢复正常,股票套现后就能获得最大的利润。现在有人在大肆抛售,沈放全部买入后账面亏损那是必然的,如果亏损超过了百分之十,他们再动作,就没什么意义了,毕竟苏三山本身也在下跌之中。 “经理——”张妍觉得嗓子有些干,咳嗽一声接着道,“他买入的均价,还,还不到四块五!” “这么低?”徐惠勤猛地转过身去看大屏幕,此时苏三山的盘面彻底崩溃了,大笔大笔的抛单暴风骤雨般涌出来,股价从四块七毛六迅速下挫,在一连吃了沈放打进去的几个买单之后,才堪堪在四块六附近站稳。 “没想到那姓沈的还有两把刷子……”徐惠勤脸上终于露出惬意的笑容,“这样我就放心了,要是能全部成交那就最好,估计也亏损不了多少,明天让那几个朋友把股价打穿,轻轻松松一百多万到手!” 回过头来,满心欢喜的徐惠勤不经意瞧见自己那几个大户朋友,他们都拿着大哥大放在耳边,与自己对视一眼后纷纷转过身去急速地说着什么,他猛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经理,怎么了?”发现徐惠勤脸色古怪,张妍不无担心地问。 徐惠勤再次扭过头去看大屏幕,只见刚刚站住脚的苏三山,瞬间爆发出摧枯拉朽的破坏力,股价断线风筝一样往下掉,沈放每隔两分钱挂的以前手买单,根本就无法阻挡这样巨大的卖空的倾泻力量.而成交量也急剧放大到让人瞠目的地步。 “他们要借我出货!他们一开始就是想我借我出货!我怎么蠢到这种地步,我怎么蠢到要去与虎谋皮?”徐惠勤总算意识到了,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他一把推开跟前的张妍跑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耷拉着脑袋,“我过去找他们又能说什么?说他们太不讲交情?可笑,这个世界除了金钱钞票,还有人跟你讲交情的么?这些家伙都是白眼狼,没有我一直给他们咨询参谋,一直给他们提供宽厚的融资条件,他们能有今天?” 触目惊心的盘面浇熄了大厅内散户的万丈豪情,刚才还疯狂抢着要跟进的人们,呆若木鸡地看着苏三山的股价一落千丈,没来得及递单子的人暗自庆幸,那些已经递了单子的,又不要命地冲向窗口去撤单,有人幸灾乐祸地冷眼旁观,有人唉声叹气地惋惜又一个百万大户被消灭,更多的人,则是茫然,在凶残的股市面前,几百万跟几万,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死,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徐惠勤的表情狰狞可怕,旁边的张妍被吓得不敢滋声,瞧见邱清荷挽着沈放的胳膊出来,脸上僵硬地笑笑,张张嘴却没能说话。 沈放走过去看了看苏三山的情况,自己挂在四块四的一万手买单应该还在坚挺着,股价跳了好几次都没有继续朝下,他轻轻拍了拍徐惠勤的肩膀,微笑着说:“徐经理,我这当事人都不担心,你怎么吓成这样?” 徐惠勤脸色过于苍白,就像涂了一层白蜡,表情生硬地说了一声“你好自为之吧”,转身朝外面走去。 不解地看了一眼张妍,没能得到答复,沈放只好耸耸肩,“差不多快收盘了吧?” “嗯,还有几分钟。”张妍歪过头去看了一眼,“四块四的单子不知能不能撑到收盘……” “撑不到也没关系,我不是有二十个点的安全区么?我的均价差不多四块五左右,我想它再怎么跌,今天也不可能跌破三块六吧,你说是不是?” 看着沈放和邱清荷在大部分散户同情的眼光中,若无其事地走出营业大厅,张妍头一回发现这个男人或许并非想象中那么轻浮一无是处,起码他这种泰然不惊的气质,并非因为不拿两百万当回事就能有的。 苏三山最后收盘的价格并没有惨不忍睹,四块四的单子被吃掉后,跌势就放缓,最后在四块三毛二刹住了跌势。或许那些疯狂逃仓的大户也知道沈放那一千万已经吃干净了,再砸就要砸出窟窿来,他们手里还有少量筹码,收盘价收得太低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再或许,他们并不想把事情做绝,以免将来跟徐惠勤不好见面。 第【028】章 扛住就是胜利 熙熙攘攘奔流的人群中,沈放张嘴咬过邱清荷手里的烧卖,捧着今天的报纸翻来覆去找了半天,含糊不清地说着:“居然没刊登,真是见鬼了,没道理啊!” “什么没刊登?”今天日头有些大,还不到九点就已经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邱清荷舔了舔油腻腻的手指头,“你在找什么?” 将嘴里的烧卖咽进肚子里,沈放拿着报纸抖了抖,“这是《黄埔证券报》没错吧?” “是啊,上面不写着吗?”邱清荷两根手指头捻了个烧卖塞到沈放嘴里,“是想看看苏三山有没有什么最新消息吧?” “嗯,差不多了……”原本意料中会刊登的文章居然没出现,沈放心里多少有些没底,想想可能信件在路上被耽搁了,或者是哪个编辑忽然慎重起来,总之这不是一个好兆头,现在他可料不到苏三山会怎么走了,跌破二十个百分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呀,要看苏三山的消息也应该买上海证券报,黄埔报虽然看得人比较多,但上面所谓的内幕消息大部分都当不得真的。” 邱清荷的话沈放压根没听进去,嘟囔着“难道这是昨天的报纸”,拿到眼前一看,果不其然,还真是昨天的,他顿时义愤填膺地叫了起来,“上海这个地界也太邪门了吧,在正规报刊亭买的报纸,居然是昨天的!” 邱清荷扑哧一笑,轻轻踢了沈放一脚,“你这傻瓜,黄埔是午报,这大清早的,谁能卖你今天的报纸?” “午报?不是吧?怎么我不知道?”沈放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幸好是午报,那则消息应该会登出来,只要苏三山能扛过这个上午,事情就成了。 对于沈放略显古怪的表现,邱清荷早就见怪不怪不以为意了,她抬起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缩到沈放另一边借着他给自己挡光,“放子,昨天晚上我提心吊胆得,都没怎么睡,你说苏三山贴牌造假的事情,会不会这个时候被媒体捅出来啊?” “不会,他们第一批生产出来的电器估计还没上市呢,估计至少也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沈放心不在焉地回答,祈祷着上午苏三山能像男人一样坚挺,可千万不能阳痿啊! 在营业部徐惠勤的办公室,昨天那几个大户正和他有说有笑地聊着,成人之间的游戏就是这样,只要不撕破脸皮,大家就还是朋友! 苏三山收盘价跌了一些,但并没有如徐惠勤想象中那样惨不忍睹,还是有利润空间的,问题是手里有没有足够的筹码能在短时间内打穿沈放的安全底线,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是身不由己,如果不吃掉沈放,他就要面临透支金额大幅亏损的局面,苏三山肯定要跌,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他可不想在这个人事调动的重要关口,自己出现什么闪失。 笑眯眯给几个大户朋友递了一轮烟,徐惠勤完全将昨天被当成羔羊宰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他挨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坐下来,说了些客套话就直奔主题,“几位老哥,我跟你们提过的那事,考虑得怎么样了?要动可就只有今天最合适了。” 中年人吧唧吸了口烟,鸭公嗓子答道:“小徐,自从你当上了这个经理,对我们哥几个相当不错,那真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所以我们哥几个也合计了一下,手里剩下的那价值一百多万的苏三山股票,就全权交给你处理了,只要不让我们几个亏太多,什么都好说。” 一百多万才不到三千手,这么点筹码别说想要砸掉苏三山二十个百分点,能让它往下凹一点恐怕都成问题。 徐惠勤尴尬地咳嗽了一阵,喘息着说:“那我真要多谢几位老哥了,呵呵,今天中午我做东,大家好好喝一顿!” “怎么,今天上午就想把战斗结束了?”中年人乐呵呵地问。 “越快结束越好,以防夜长梦多……那就劳烦哥几个上午就在我这待着,顺便也通知一下你们的助手,这样时机来了也不至于错过,是不是?” “没得说,能亲眼见识一下你这个大名鼎鼎的操盘手的表演,这可是花钱也看不到的好戏,你赶我们走,我们还要赖在这呢,哈哈……” 屋里各怀心事地笑成一团,外面沈放跟邱清荷则刚刚进了自己房间,正拿张妍今天的穿着开玩笑呢。 上午开盘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苏三山竟然直接被打到四块二大幅低开,成交量比昨天收盘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坐在电脑前看着价格曲线的徐惠勤,也忍不住怀疑那几个老狐狸是不是要把自己逼上绝路。 这种情形徐惠勤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往下打,股价真要一个跟斗栽下去,会带出无数恐慌盘不说,想要再起来恐怕也难如登天,在他的计划中,只要打穿沈放的底价后,能将苏三山在四块一附近全部脱手,这次出手就可以说完胜了,那也是一百多万的纯利润。 房间里,张妍每带来一次股价下跌的消息,沈放就要跳起来好一阵骂娘,等到苏三山又跌了一毛钱,他实在坐不住了,跑到散户大厅跟着其他那些昨天很不幸单子成交的苏三山持有者,一起大喊大叫,貌若疯癫。 张妍以为沈放急了,站在门口不停地拿眼睛打量徐惠勤的办公室,心想如果沈放这个时候怕了,让自己把股票给卖了,那徐惠勤可就真得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一脸无奈地看着沈放在大厅里又喊又叫,邱清荷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明白沈放这纯粹是在耍宝,倒也没有因为亏损的急剧加大而沮丧担心。 “这是主力在诱空,兄弟们跟我一起把股票看牢了,可不要被那些地主土豪给骗了去!”沈放好像把自己当成了苏三山做多主的领军人物,在一大群倒霉散户的中间不断鼓舞士气,还别说,除了小部分意志不坚定的家伙偷偷跑去填了卖单,昨天买进了的俱都仍然跟沈放抱成一团。 可能觉得人家一千多万都没跑,我们这些几万块钱的小散户急个屁啊?这样的心理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在一条几乎呈四十五度的斜坡下跌后,苏三山貌似有站稳脚的态势,沈放得意地宣扬自己的精准眼光,还不忘取笑那些把股票卖了的家伙。 十点前后,多空双方在四块这个整数关口展开了激烈的交战,巨大的成交量似乎正在暗中酝酿着什么阴谋,喊叫了半天也没见股价起来的沈放也是累了,喘着粗气跑到邱清荷身边,结果茶水咕隆灌了几口,这才捶着胸口说道:“瞧不出来,清荷你的镇定功夫比我还要好,居然站在这跟没事人一样,没瞧见股价都已经跌破四块了吗?” 邱清荷瞪了沈放一眼,“自打你跑来上海那天,我就知道自己肯定丢掉了话语权,既然你什么都已经拿好了主意,我瞎操心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放宽心等着,指不定你又会凭空创造出一个奇迹来。” 看邱清荷说得轻松,沈放也知道她心理着紧着呢,要不然晚上也不会失眠,“能扛过今天上午,我们就彻底胜利了!” 第【029】章 真的打穿了吗 徐惠勤办公室,几个大户围在他身后对着电脑屏幕指指点点,说实话,苏三山一开盘就暴跌也出乎他们的意料,更非他们的手笔,他们手中持有的苏三山价值远不止一百万,光是那个瘦骨如柴的家伙,就还有大约两百万左右,所以都在暗中后悔,不该来这里凑热闹,这样强有力的托盘,说不定最后剩下的那点筹码,都能在四块以上出掉,这钟结果已经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期了。 昨天摆了徐惠勤一道,他们也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再来一次,想着要是自己的助手聪明点,或许已经出了货也不一定。 “几位老哥!”徐惠勤忽然敲了敲桌子,侧过身子来看着他们,“准备动手吧,目标价不多不少,三块五毛六!” 骨瘦如柴瞟了一眼价格曲线,似乎多头在贴身肉搏后隐隐占据了上风,股价差不多要往上走一段,徐惠勤挑这个关口动手,确实非常老道,既可以将股价打下去,也不用担心带出太多恐慌盘,说不定下午股价就会重新站在四块一以上。 掏出大哥大给助手打了个电话,吩咐他直接挂三千手单子在三块五毛六,之所以没有几分钱一个价位往下打,主要是考虑筹码太少,不突然袭击肯定会被多方的买单淹没。 这边骨瘦如柴刚放下电话,徐惠勤忽然打开交易系统,也不知他用的什么账户,赫然敲进去三块五毛六一千手,鼠标放在确认键那等着。 “小徐,你不会是盗用别人的账户吧?” “一个老朋友委托我照应的,给他赚了不少钱,连饭都没请我吃过一顿。”徐惠勤铁青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骨瘦如柴嘎嘎笑了笑,心想人家红包可没少往你口袋里塞,看来以后可要小心提防这小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抠下来一大块血肉。 啪的一声,股价牌翻了一下,沈放差点没跳起来,三块八毛四!刚刚明明还是四块,几秒钟功夫就打掉了一毛六! 轰,人群沸腾了,散户们都知道沈放透支的安全底线是三块六附近,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分钟,他这个刚来两三天的百万大户就要被彻底消灭! 邱清荷紧紧拽住了沈放的胳膊,旁边的张妍也是瞪大了眼睛,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她是知道内幕的,她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是徐惠勤的杰作,可她不能说出来,天生的善良让她忍不住同情沈放这个讨厌的家伙起来。 “三千手还是太少了呀!”骨瘦如柴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啪的一声,徐惠勤敲下了回车键,一千手进入系统,眨眼工夫成交,价位已经跌倒了三块七毛三! 看着徐惠勤手指飞动地又敲入了一个卖单,毫不犹豫地按下回车键,骨瘦如柴感觉面前这个青年是不是疯了,就算那帐户真的是老朋友托管,他这样折腾难道就不怕麻烦缠身吗? 三块六毛八!大厅里,沈放已经冲到了大屏幕前,两只眼睛铜铃般瞪着,邱清荷则用力握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四周围满了表情各异的散户,有低声叹气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大声骂娘的,有庆幸不已的,而站在远处的张妍,有那么几分悔意地闭上眼睛,“那两个人,真的一个是纨绔子弟,一个是贴身小蜜吗?” “张妍!张妍!” 听到有人叫自己,张妍睁开眼回过头,见到徐惠勤疯了一样从办公室冲出来,冲自己大声咆哮,“强行平仓苏三山!立刻强行平仓苏三山!” “啊——”张妍想起来了,这出戏还没演完,她还要假装填单交上去,假装完成强行平仓的指令,然后还要假装拿着交割单和对账单去找沈放他们,而那些都在背后完成的事情,两百多万就进入了公司的口袋,虽然最后未必能有那么多。 张妍猛地转身朝大户窗口跑去,窗口里面一个女的飞快将预先已经填好的单子递了出来,她伸手一把抓住,拿起笔就往上签自己的名字,这是人的本能,无论她多同情沈放,无论她心里觉得这一切都是错的,最终,本能驱使她去完成一切。 忽然,一只秀气修长的手抓住了她的笔帽,耳旁响起那让人讨厌的笑声。 “小张,你这是做什么?谁说你们可以强行平仓的?”沈放不知何时到了张妍身后。 那边徐惠勤已经跑到了跟前,囔着喊道:“苏三山的股价已经跌破了三块六,按照合约,我们有权强行给你平仓!” “啊?”沈放看着他血管都快爆出来的脸庞,呵呵笑着说,“原来,上海那么多大户就是这样被你们消灭的啊?” 徐惠勤愣了愣,也懒得搭理沈放,兀自吼着张妍道,“你赶紧填单子,还等什么,难道我们的亏损还不够吗?” “徐经理!”邱清荷踩着花儿飘了过来,“徐经理,在强行平仓之前,你是不是先看看苏三山的股价再说?” “有什么好看的,已经跌破了三块六!”徐惠勤梗着脖子说,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大屏幕上,苏三山的股价牌正好翻动,出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是绿色的四块一毛二! “不可能!怎么可能!”徐惠勤用力喊了一嗓子,发现大厅里的散户都在盯着自己,心中顿时一寒,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邱小姐,按照我们的协议,只要股价跌破你们成本价的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三块六毛一,我们公司有权强行平仓,这是合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很抱歉,这是公司规定,我也无能为力。” “确实是白纸黑字,徐经理你说的一丁点儿都不错,只是——”沈放用力拍了一下徐惠勤的肩膀,看着他身子晃了晃,才满脸堆笑地说,“你是不是回办公室再确认一下,苏三山的股价在盘中,真的有跌破国三块六毛一吗?” 徐惠勤一楞神,四周骤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声——“没有!没有跌破!”“我们都在这看着呢!”“是啊,最低才到三块六毛八!” 散户们囔囔着,徐惠勤不甘心地推开沈放,撒腿往回跑,一进办公室,他就发现骨瘦如柴他们手里拿着大哥大,站在电脑前都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己。 “怎么回事?”强自镇定的徐惠勤问道,脚步挪动挤到电脑前,只见电脑屏幕上苏三山的股价开始爆发向上,几乎两三分钱一个台阶的迅速上涨。 看着那峡谷的最底部,徐惠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手足无措地说道:“怎么回事?这怎么回事?怎么最低价只有三块六毛八?我出去之前,不是明明敲进了两千手卖单吗?怎么最低价还只有三块六毛八?” 眼前的男人曾经那么自信高傲,此时却疯疯癫癫地抓着每个人的领口歇斯底里得咆哮,骨瘦如柴叹了口气,轻声回答:“小徐,你那两千手确实敲进去了,只是你前脚出门,后脚苏三山就跳起来了,两千手打在三块五毛八的卖单,连水花都没溅起来一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徐惠勤跌坐在椅子里,失魂落魄地扫视每一个人。 “我们刚才也打电话给助手,看来这次,我们是一败涂地,亏大发了!”骨瘦如柴掏出根烟递给徐惠勤,“那姓沈的小子恐怕不是什么冤大头,而是带着内幕消息来的,我们手里的苏三山,昨天收盘今天开盘,全都被他们给吃得一干二净!” “有什么内幕消息我不知道,我徐惠勤在这一行,还有什么内幕消息我不知道的?”徐惠勤手里的烟呜咽着燃烧,熏得徐惠勤两眼血红,不自觉得淌出泪来。 “要是没有内幕消息倒也好办,我们哥几个损失这点钱无所谓,你刚才操作的那个账户——” “没事!”徐惠勤渐渐从打击中缓过劲来,“亏是亏了点,不过只要再用更低的价钱买回来,朋友那边也就能交待得过去了。” “用更低的价钱吗?”一个很少说话有着军人气质的中年人,用手指着屏幕摇摇头,“我看这次,小徐你是彻底要栽了!” 苏三山的股价井喷了,以近乎呈九十度的直角往上猛冲,现在已经站上了昨天的收盘价四块三毛二。 “我真有些好奇,那姓沈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中年人说完率先走了出去,几个大户也鱼贯而出,只剩徐惠勤坐在椅子里发呆,他的命运,恐怕要因为沈放的出现,而就此沉入谷底。 PS:员外一直安慰自己点推比差点没什么,数据不好看没关系,只要书能让大家喜欢就好,但转念想想,书真的好看么,好看的话为什么大家都不交租或偶尔交租呢? 可能字数太少吧~~你看,这就是员外的性格,呵呵 好了,今天下午官枭会上分类强推,将会一定程度上加快更新,故,哪个朋友要是已经看到了这里,请顺手点一下推荐,虽然你可能是某书的铁杆,是某人的FAN,但只要继续看下去,一定会成为员外的头号佃户的。 嗯,员外是这样想的 第【030】章 未必是疯子赌徒 PS: 凌晨还有一章更新,希望情况条件许可的朋友,届时能来投票支持、留言报道,员外不甚感激! 奇迹又一次在沈放手里诞生,邱清荷还是无法压抑内心的兴奋和激动,她跟那些坚定不移持有着苏三山的散户们一样,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泰然自若的沈放。 想起刚才的惊险一刻,沈放也是心有余悸,如果股价再往下来那么几分钱,结局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看,我没说错吧?”沈放得意洋洋地搂住邱清荷的细腰,“原本想着只要能扛过这个上午,我们就胜利在望,没想到还来了一次高台跳水,害得我小心肝现在还蹦蹦直跳。” “我说你也用不着这么得意吧?你们现在还是亏着呢!”一旁的张妍看不过去沈放小人得志的嘴脸,故意打击他继续吹嘘自己的兴致。 经历了昨天收盘和今天开盘的地狱般历练,营业部那些还没买苏三山的散户们倒是表现出了非凡的理智,很多人都抵御住苏三山几分钟上涨将近百分之十五的诱惑,却也因为没吃着葡萄,跟那些正吃葡萄的人说葡萄可能是酸的。 事实证明,苏三山这串葡萄并不酸,而且能甜的让人把舌头都吞肚子里去! 中午停盘时,苏三山的股价已经冲过四块五,其间两个小的调整,也只稍微做个样子就扭着屁股往上冲。 “你看,我们现在开始赚钱了吧?”沈放故意气张妍似的,哈哈大笑,“老子的眼光还能有错的?今天就赚个百分之四十给你看,哈哈——” 有人听到沈放说今天要赚百分之四十,也赶紧在那边呼应,“跟着小老板发财啊,不赚到四十个点绝不出手,中途跑得都是孬种,不是男人啊!” 邱清荷看着那么多人起哄,又见张妍气鼓鼓地站在那生气,轻轻推了推沈放,“放子,咱们见好就收吧,别想着赚那么多,太贪心也不好,而且,可不能害了别人。” “赚百分之四十,你就是一痴人!”张妍也噘着小嘴大声说。 “吃人?我吃什么人了?”沈放继续耍宝。 “痴人说梦啊,你个文盲!” “那我要赚到了百分之四十,你就给清荷当一辈子助手!” “哼,你以为我怕啊?你要是赚不到,就在这个大厅里裸奔一圈,捏着鼻子说自己是猪!”毕竟是刚从大学出来的愣头青,也不想想人家赢了自己等于卖给了沈放,而自己赢了却只是看一出男人的裸奔演出,她实在是吃大亏了! 当吃过午饭,又被沈放拉到房间去斗地主,一大群人疯了般挥舞着报纸冲进来的时候,张妍才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黄埔证券报上刊登了一则新闻,标题是“正大置业强势建仓苏三山,国内首例流通股并购案”,按照当时中国证监会的规定,一旦持有某家上市公司百分之五的流通股份,就必须要进行公告,而新闻里称,同在黄州市的正大置业集团宣布,已经收购苏临三山机电股份有限公司2568万流通股,占到总股本的百分之五点七六,下面还有正大置业的营业执照、法人公章、上海证交所的交易席号以及相关证明文件。 外面营业大厅就像一锅煮沸了的白米粥,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这条新闻的出现,无疑点燃了每一个人的激情,他们顾不上吃饭,拿着单子一边填一边冲到窗口去排队,大户室那些个老爷们也很难得地一窝蜂涌出来,这时候还管什么报单员啊,谁先把单子递进去谁就能抢到更多的钞票,尽管现在离开盘还有一个多小时。 “你填的买价多少?”“五块,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得上。”“是啊,现在恐怕全上海的证券厅都盯着苏三山呢,填低了就只能看着它的股价一飞冲天了!”“要不,咱们再往高里填,六块应该能成交!”“这个,小老板可是说今天赚百分之四十的,六块已经冒头了。”“知道什么,这可是中国首例啊,通过收购流通股来达到控股上市公司,股价今天翻番都是有可能,小老板也太小瞧自己了……” 房间里,邱清荷的兴奋之情可想而知,若非有个外人张妍在,她都恨不得捧着沈放的脸狠狠亲上一口,尽管如此她还是脸蛋红扑扑地抓着沈放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张妍则干瞪着眼睛,对沈放那种仿佛一切成竹在胸的表情极为不爽,其实却有那么几分嫉妒,嘴里小声嘀咕着,“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家里有背景有门道,能打听到别人不不知道的内幕消息吗?这算得了什么本事,换作是我说不定比你还赚得多!” “沈放可没什么内幕消息呢……”邱清荷带着温柔却兴奋的笑容轻声地说,有没有内幕消息,她比谁都要清楚,因为这个实力雄厚的正大置业,在黄州土生土长的她从来就没听说过,印象中黄州最有实力的应该是新泰实业。 这几天跟他们两个混在一起,张妍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说话毫不忌讳,“没内幕消息?谁相信啊!没内幕消息他就拿两百多万不当回事?他就敢透支一千万来豪赌?” “他真的敢。”邱清荷甜甜地笑着,又不想让沈放太得意,在后面加了句,“他就是个疯子。” “我看他不是疯子……”张妍忽然想起什么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放,心里琢磨着,“我就觉得奇怪,前两天苏三山上窜下跳的时候,他居然不为所动,一直到昨天收盘前才动手,如果不是有内幕消息,难道他是神仙,能预知未来不成?” 被张妍这样盯着看,做贼心虚的沈放倒是有些发毛,急忙起身贴着邱清荷在长椅上坐下,躲开张妍的目光,尴尬地咳嗽着说:“我可是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不过也幸亏你信任我,任由我在这胡闹,换做别个人说不定早就骂着把我赶回老家了。” 邱清荷被沈放热烘烘的呼吸扑着,好不容易消退的红晕立刻有爬了上来,身子一个劲往旁边躲,嘴里含糊着,“你是我老板,我除了听你的还能怎么办?” 眼瞅着两个人在那你侬我侬的,张妍咦得一声吐了吐舌头,站起来走了出去,她想去看看徐惠勤,“原定计划是完全失败了,幸好这种情况也不会给公司带来什么损失……”她要是知道徐惠勤为了打穿沈放的底线,不惜动用某个绝密账户,恐怕就不会这样想了。 下午一开盘,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苏三山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就被汹涌的买盘推上了五元阵地,短暂修整后再次绝尘而去,成交量也一波盖过一波,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而大厅里不论是散户还是大户,就连工作人员、送盒饭的、打扫卫生的,都在那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就像苏三山的股价是被他们推上去的一样。 当天苏三山在收盘前一路上扬,股价在冲破六块后才遇到些微阻力,但市场的追捧热情非常强大,收盘价最后竟硬生生站上七元高地,收在了七块一毛五,要远远高于沈放的预期,由此可见,在这个还没有涨跌停规则的初生股市,如苏三山这样的奇迹并不罕见,而股民们也早就习以为常,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涨上去容易,跌下来就很难么? 第【031】章 惊天大骗局 在外面吃过晚饭溜达着转了一圈上海的美丽夜色,回到办事处已经快十点,刘阿姨困得在沙发上直打瞌睡,织了一半的毛衣就那样耷拉在地上,听到开门声才醒过来,正要数落沈放几句,不料被邱清荷兴奋地搂着她又跳又叫,被折腾了大半天才明白原来股票赚了好大一笔钱。 有些气喘的刘阿姨笑眯眯地推着邱清荷往里屋走,“赶紧给姚厂长他们去个电话,这么晚他和沈放他爸还在办公室等着呢!” 邱清荷本就眼巴巴想打电话去报喜,听到这个立刻跑了进去,而沈放则坐在沙发上有些发呆,手里还拽着今天的黄埔证券报。 “你这小坏蛋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带着邱清荷满大街乱转,真以为上海的治安很好啊?”刘阿姨站在那瞪着沈放,眼中却满是喜欢。 那天被刘阿姨抓了个现行,要说不觉得尴尬是不可能的,可沈放重生后就这一点好,脸皮比较厚,急忙贴上去腻着直叫阿姨,说走了一大圈肚子饿了,竟然哄得刘阿姨去厨房给他煮面条宵夜。 股票赚了大笔的钱,父亲和姚齐理的危机也得以解除,要说沈放不高兴那是假的,可高兴之余,还有着不能告人的忧虑和担心,以至于邱清荷在屋里唤了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你爸让你接电话!” 邱清荷跑出来拽着沈放的胳膊到了里屋,拿起话筒塞到他手中,然后在旁边坐了下来,安静得就像一个见公婆的小媳妇,几分紧张还有几分羞涩。 “爸,好消息清荷都跟你说了吧?” “你们两个干得不错,帮你爸和姚叔叔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话筒那边爸爸的口气似乎并不轻松,“放子,刚才听清荷说,这次股票至少能赚到两百万,是不是真的?” 发现邱清荷正局促不安地看着自己,敢情这丫头也有耍滑头的时候,冲她咧嘴一笑安抚一下她紧张的情绪,沈放回答道:“两百万应该不成问题,还要看看明天的情况,不过最多后天,这笔资金就能回笼了……爸,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这样悬着迟早会出问题的。” “嗯,我跟你姚叔叔也是这个意思……放子,有些事情,你不会怪爸爸吧?” 沈放想起那还历历在目的前世,微微有些懊恼,“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主要还是气你瞒着我们,不管怎么样也应该让我们兄弟两个还有妈妈都知道这件事啊!如果有一天你因为这事被抓走,我们连为什么都不知道,你能想想我们的生活是怎样一副境地吗?” “……爸爸也是怕你们担心……” “爸,怕我们担心是假的吧?你怕的是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会忍受不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将事情的本末原委都说出来,害得你和姚叔叔一腔热血都白流了吧?” “知父莫若子啊!其实我跟你姚叔叔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呵呵,真没想到你跟清荷能整出这么大动静来,干得不错,放子,干得不错!”爸爸这才算有了点开心的意思,“事情结束了也别急着回来了,玉儿这丫头在乡下被蚊子咬得厉害,前个就又溜回来了。我跟你姚叔叔可能过些天也要到上海来,说不定玉儿也会一块,你干脆就在上海多玩几天,跟我们车再一块回来吧。” +++++++++ 如果昨天黄埔证券报上刊登的新闻还不足以说明事情的真实性的话,那今天一大早的上海证券报,无疑往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浇上满满一桶汽油。相同的报道,不同的评价,仿佛为了表明自己的权威性,上海证券报甚至找了好几位经济学家针对“正大置业收购苏三山”的新闻撰写了专题,而在这盲目崇拜专家的时代,那些原本还有一丝怀疑的股民,再也无法克制投资的yu望,在股市一开盘,即用巨大的成交量将苏三山的股价打高了将近十五个点! 疯狂,市场彻底陷入了不可救药的疯狂当中,在不到一个小时的交易时间里面,苏三山的换手率竟然达到百分之两百,这意味着一张股票至少已经换了两次手,而股价更如脱缰的野马,几万手的抛单扔出来顷刻间就被吃得一干二净! 股市的疯狂,比真正的赌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沈放让战战兢兢的邱清荷填好卖单,并交给张妍的时候,这个恨不得沈放亏得没裤子穿的女人,也忍不住跳了起来尖叫,“你疯了,你这个时候卖,你是不是疯了?你没看到股价还在飙升,没看到量能还在扩张吗?” 沈放的心骤然揪紧,愣愣地盯着张妍,如果一个局外人都已经陷入疯狂,那些个身处其中的股民,他们还能看得透事情真相吗? 与买入苏三山那次不同,沈放、邱清荷、张妍三人走向出单窗口的时候,人满为患拥挤嘈杂的大厅内没有谁注意到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苏三山高高飞翔的股价上。 “真的要卖吗?”最后一次,张妍回过头来看着沈放,心却不由为之颤抖!一个男人最大的魅力不在于外表、金钱、权势,而是那种拿定主意便一往无前的永不回头,在这一刻,张妍想起跟沈放打得那个赌注,如果沈放开口让她跟着一起走,说不定她一时迷糊还真就会答应了。 “卖吧……”沈放叹了口气,背过身去负着双手,等到张妍将单子都委托好了,才一本正经地说:“张妍,出了这样的利好传闻,你们证券部应该有相对应的举措吧?出于安全考虑也应该提醒一下广大散户,这利好消息或许可能是假的,要提高警惕,不要贪高冒进。” 不解其意的张妍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大家都忙着赚钱呢,谁还管得了这个?再者说,两家报纸上都登了,还能是假的吗?” 在前世报纸上的假新闻比比皆是,可这个时代人们对报纸却有着一种盲从的信任,沈放在心里叹了口气,见邱清荷纳闷地望着自己,微微耸肩无奈道:“报纸上说的未必就是真的,报社那些记者和编辑也都是人,是人就很难避免犯错、被蒙骗……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你们徐经理呢,怎么没见着他?” “徐经理不知做什么去了,我也是一整天没见到人。” 原本想着徐惠勤是个聪明人,或许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没想他却不在。 其实徐惠勤在又能怎么样,营业部出了通告又能怎么样,全国那么多股民,难道还都能警告得过来,而且警告了他们也未必会听啊! 有些结局最终是无法避免的,早在开始谋划这件事的时候,对残酷的结局沈放就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 发现沈放似乎并不怎么高兴,脸上反而有着股子忧虑,邱清荷体贴地轻声问道:“放子,怎么了?是不是什么地方不大舒服?” 沈放摇摇头,搂着邱清荷在人群中穿梭着往外走,心里想道,“罢了罢了,既然早就决定了要当婊子,钱到了手,就不要再想去立什么牌坊了!” 两百六十万,确切地说是两百一十八万多,在一千万透支的五倍放大效果下,仅仅两天功夫,收割了将近八百多万的利润,按照沈放的意思,三百万连同本金一同转入办事处预先设好的账户,接下来就是爸爸沈筠这个财会主任的事情,而剩下的不到五百万则打到了上午邱清荷特意去给沈放开的户头上。 那天中午的黄埔证券报用很大的篇幅刊登了一封来信,来信称所谓的“正大置业”纯属子虚乌有,更不存在什么收购苏三山一说,提醒广大股民保持高度警惕,切莫追高。 这封出自沈放手笔的警告信,其所能达到的效果可想而知,就连黄埔报在这封信的后面,也表明这并不代表本报的立场和观点,而当天苏三山更是上涨超过了百分之四十。 第二天苏三山继续上涨,上海证监会在开盘前发出警告,但对事情的真伪却并没有明确的说法,一直到下午快收盘,才正式紧急通告进行辟谣,次日的上海黄埔两大证券报也分别刊登致歉信,饶是如此,苏三山依旧保持着强劲势头高歌猛进,无数悍不畏死的投机者在一浪高过一浪的谴责和警示声中前赴后继,盘中甚至将苏三山打到了十五元的天价。 林倩儿让人叹为观止的造假功底使得苏三山的疯狂苟延残喘了好些天,甚至有别有用心者公开声讨证监会刻意隐瞒“中国首例收购流通股控股上市公司”。 疯狂之后的悲惨落幕是可预见的,苏三山的业绩根本无法支持如此高悬的股价,在随后不到一周的时间里,苏三山蒸发掉超过了2亿元的人民币,各界媒体对这起恶性造假事件破口大骂,对在这起事件中推波助澜的机构私募大肆谴责,以至自股市成立以来一直暗中操控着市场走向的私募基金,也不得不提前退出了历史舞台。 第【032】章 林龟壳林市长 天花板上灰褐色的吊扇呜呜转着,玻璃茶几和地上乱七八糟扔满了各种漫画,七龙珠、圣斗士星矢、乱马1/2、尼罗河的女儿,应有尽有几乎囊括了所有当时在中国盗版的日漫,躺在沙发上打盹的沈放这两天几乎没出过办事处的门,就这样将时间好耗在了漫画当中,也丝毫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 里屋邱清荷正在午睡,迷迷糊糊被电话吵醒,拿起来一听竟是沈放的爸爸沈筠,急忙跑出去将沈放叫醒。 “爸,上海太闷了,你们再不来我可就自个坐火车回去了。”坐在床边耷拉着脑袋,沈放有气无力地说着。 “明天一大早就出门,估计晚上七点钟能到,哦,对了,这次我和你姚叔叔是跟林市长的车,车里实在坐不下,所以玉儿就不能来了。” “林市长?林龟壳?”沈放这下吃惊不小,顿时睡意全无,也没顾得上去关心姚玉能不能来。 林贵和在黄州是个有名的怕事市长,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就只会场面话大说特说,事情却往上面推、往组织里推,典型的不作为,在几个副市长里面最不得人心、也最没实力,偏偏他又是个油盐不进、谁都咬不动的角色,市长、常务副市长来来回回换了两三茬,他在位上坐了七八年雷打不动,上不去也下不来,这才有了林龟壳的外号。 “林龟壳也是你叫的?”爸爸在那边笑了起来,“林市长是个有能力有魄力有干力的好官,只是黄州的大环境如此,他能勉强维持现在的局面也是竭尽全力了。对了,你和清荷要是没要紧事,林市长说想见见你们两个小家伙。” 记忆中林贵和的下场也并不太好,据说是个人生活作风有问题遭到举报,好像在挪用公款案案发之前,他就被调到政协当副主席,这个没有亲人的孤老没多久在家中郁郁去世,几天后才被人发现。想到这沈放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急声问道:“爸,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林市长知道吗?或者说,是不是林市长在背后撑腰?” “小孩子别瞎猜!”爸爸的声音滞了滞,“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把林市长牵扯进来!” 哼,还用得着我牵扯吗,他比你们还要先出事!沈放心里嘀咕了一句,嗯了一声,稍微沉吟后对爸爸说了句“等等”,然后找了个由头将正躺在床上支着耳朵偷听的邱清荷给支了出去,这才飞快问道:“林市长应该是冲着清荷来的吧?” “你这机灵鬼,怎么现在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这次去上海主要还是有别的事情,顺带看望一下清荷,林市长跟清荷好像有些渊源,我和你姚叔叔也都不是很清楚。” 果然如此,林贵和跟王癞子年纪相差仿佛,应该不会是清荷的什么亲人,我就说当初怎么爸爸和姚齐理会挑中清荷来做这事,原来背后是林贵和这个知情人在操控!看来清荷的背后,应该还有个强势人物,就是那个能让爸爸在挪用巨额公款后还可以逃过一死的大人物! 父子两个在电话里又说了些别的无关紧要的事情,直到邱清荷在外面不耐烦地将电视机的旋钮拧得噼啪直响,沈放才挂掉电话走了出去,他的心有些乱了,居然没有打趣在那气鼓鼓看着自己的邱清荷。 “你跟你爸说什么呢,居然还要把我给赶出来?”耐不住好奇,邱清荷假装收拾地上的漫画书,红着脸嘟囔着问。 “没说什么,就说明天他和姚叔叔要来上海,还有一个大人物想要见见我们两个。”沈放随口应了一句。 “是不是林市长?”将捡起来的漫画往茶几上一堆,邱清荷双手撑在沙发边缘,“这个林市长其实我还认识呢。” “嗯?你们认识?” “以前在王爷爷家见过好几次,这个林市长喜欢微服私访,呵呵,感觉人倒是挺温和的,一点大官的架子都没有。” 知道邱清荷口中的王爷爷就是那王癞子,沈放想了想还是问道:“林市长跟王爷爷是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好像林市长每年总要去王爷爷那几次,每次好像都喝很多酒,有次还把我叫了去,搞得我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 沈放苦闷地长叹一声,揪着自己的头发扯了扯,觉得整个人都烦躁不安,于是起身跑到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再出来的时候就轻松了许多,他决定不管怎么样,还是见步行步,将来的麻烦将来再说,至于林贵和的倒台会不会对爸爸和姚齐理造成影响,眼前也不是冥思苦想就能得出结论的。 跟邱清荷并肩坐在地上抢着看一本漫画,在日头快要西沉的时候,在外面打麻将的刘阿姨竟然领了一个人回来,而这个人沈放跟邱清荷都认识,正是营业部的助手张妍。 张妍带着红色鸭舌帽,穿着灰色衬衫和牛仔裤,手里拖着一个大皮箱,身上的皮肤晒得红通通的,显然这一整天没少在外面遭罪,她进屋一见到邱清荷,嘴巴瘪了瘪就放声大哭,踉踉跄跄就往邱清荷怀里扑。 站在旁边发愣的沈放发现刘阿姨也在那抹眼泪,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偷偷凑过去小声问:“刘阿姨,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打麻将怎么还赢了个小美女回来了?” 刘阿姨吸了吸鼻子,用两根满是褶子的手指擦去眼泪,“这姑娘我出去的时候就见着在外面了,没想打完麻将回来,她还在门口墙根那站着,门卫也真是的,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哪受得这般晒哦,你瞧瞧她的小胳膊,瞧瞧她的小脸蛋,晒得怕是要脱皮了,可怜啊……” 居然为了这个就能抹眼泪?沈放对刘阿姨的同情心泛滥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肯定从她这也问不出来什么,那边张妍也慢慢止住了哭,于是干脆过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尽量很有绅士风度地问:“这位小姐,大热天的,你,所为何来啊?” 一看见沈放这张脸,张妍就觉得委屈,嘴角往下一弯,豆大的泪珠就噗噗往外淌。 邱清荷看不过去瞪了沈放一眼,柔声安慰张妍道:“别哭了,别哭了,放子就这张嘴最讨人厌,你别往心里去……” 用力点点头,张妍坚强地用手背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转过头盯着沈放,“沈老板,你一个月给我开多少钱工资?” 沈放一愣,看了看邱清荷,想起自己开的那个玩笑,心想这丫头若不是被逼上绝路,肯定不会眼巴巴跑来往自己跟前凑,却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顿时少了戏虐的心情,问道:“你在证券公司干得好好的,怎么想起要来投奔我?” 张妍苦着一张脸不说话,只是瘪着嘴巴。 邱清荷怕勾起她的伤心事,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刘阿姨则在厨房切了个西瓜用脸盆盛着端出来。 手里捧着西瓜出了一阵神,张妍忽然拧过头,看向正狼吞虎咽连西瓜子都不吐的沈放,幽幽说道:“徐经理自杀了,就在前天的晚上……” 沈放咯咙一声,满嘴的西瓜还没嚼就吞进了肚子里。 “啊?”邱清荷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挺开朗的一个人吗,平日见着也总是笑呵呵的呀,怎么就突然想不开了呢?” 在外面晒了一天,张妍的脸色仍旧有些发红,但眼神明显露出后怕,她身子往沙发里头缩了缩,偷偷瞟了一眼僵在那的沈放,“公司里大家都在传,说是徐经理挪用了一个客户的资金,造成巨额亏损,而这个客户偏偏又是一个惹不起的人物,徐经理害怕被追究,一时想不开就——” 又是挪用资金,这个时代人们为了金钱真的是前仆后继得铤而走险啊! “唉,可惜了,其实也是挺有能力的一个人……”沈放将西瓜皮扔进垃圾桶,蹭到邱清荷身旁躺了下来,双手抱着后脑勺枕在沙发还有些发烫的皮革上,“张妍你是不是受了这件事的牵连,被公司开除了?” “嗯。”张妍捏着鼻子一样应了声,“你不会说话不算数的,是不是?” “这个你得问清荷,看她要不要你当助手……” 邱清荷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还没什么事情做呢,要个助手有什么用,可又不愿伤张妍的心,毕竟设身处地得想想,若是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被人拒绝,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邱姐,你帮帮我,我很好养活的,只要管吃管住,一个月有三四百块零花钱就可以了……”张妍挽着邱清荷的胳膊耍娇。 “我,那个,其实,怎么说呢?”邱清荷气恼地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沈放的腋下,“你倒是说话啊,给张妍开工资的人又不是我!” 三四百的工资在黄州算很不错了,沈放他爸这个相当于处级的干部,一个月工资也才五百出头。沈放倒不是在乎这点钱,只是这样一个还算有些姿色的年青女孩眼巴巴自己送上门来,总觉得有点诡异,上海这个潭子的水太深,若是为了张妍惹祸上身,可不是明智之举。 见沈放不说话,邱清荷以为他并不同意,只是不好明说,便叹了口气,握着张妍的手,“其实放子他并不是什么老板,他只是个还在读书的学生,张妍,要不这样,你不是被公司开除了吗,干脆跟我们到黄州玩几天,顺便看看能不能在那儿找到工作。” 张妍失望地摇摇头,慢腾腾站起来说了声“谢谢清荷姐”,缓慢地挪着步子走到厨房门口,“刘阿姨,我走了……” “怎么这就走了?我都煮了你的饭了,要走也等吃完饭再走啊!” 张妍扒着门沿,半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人也跌坐在地上含糊不清地喊着,“妈……呜呜,妈……妍妍想你了,呜呜……” 邱清荷跟刘阿姨都手足无措地跑过去安慰,沈放苦笑着摇头不迭,毕竟还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姑娘,哭起来跟小孩没什么两样。 “放子,她到底要什么,你给人家姑娘就是了!你看看,把人家弄得——”刘阿姨拿眼直瞪沈放,要不是担心自己一松手张妍就会摔在地上,恐怕早就过去揪沈放的耳朵了,老人家就是见不得别人哭,特别是膝下没有子女的老人家。 邱清荷也用求情的眼神望着自己,既然这样沈放只得起身摆摆手,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正好我也打算弄家皮包公司玩玩,唉……我说张妍你就别哭了,你看你鼻涕都流到嘴巴里了!” 第【033】章 我又不是一盘菜 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屋里热得跟蒸笼似的,身上就一条裤衩还汗湿了大半,偏偏天花板上的吊扇在以肉眼能数得清的龟速在转着,沈放很不爽地骂了一句,心想就算怕自己感冒,也用不着把吊扇调得如此慢吧。 张妍昨天就在办事处住下了,跟邱清荷一张床,两人大半夜还在说悄悄话,今儿好像天没亮就爬了起来,沈放迷迷糊糊看见她们一左一右挽着刘阿姨出了门,想是也不会有人来管自己中午吃啥了。 把吊扇调到转起来嗡嗡直响,冲到厨房用木舀子灌下去一肚子凉水,觉得身子里头凉了些,沈放这才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略微有些热的自来水从管子里冲出来撞在脸上、头上,然后又哗哗顺着脖子往下淌,沈放闭着眼睛想象自己浑身在冒烟的景象,感觉这大热天冲凉水澡最是爽快了。 冲过凉之后也懒得擦拭,仍旧穿着那条裤衩回到客厅,随便吃了点东西,身上也就干透了,跑到邱清荷的房间找来纸笔,沈放将茶几上的漫画书全部扫到地上,趴着身子认认真真的又写又画,不一会就满头大汗也没在意,不知这么认真在捣鼓什么。 就如沈放预料的那样,堪堪赶在晚上八点,已经到了上海的爸爸从锦江饭店打来电话,邱清荷她们三个才一脸暑气相互搀扶着从外面回来。 看着邱清荷白嫩的皮肤晒得一圈一圈红印子,沈放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在上海都待了好些天了,也没看她和刘阿姨有哪次硬拉着自己出去玩的,“别躺那啦,赶紧起来洗个脸去吧——” “呵呵,放子——”邱清荷在床上翻了个身,双手托着下巴,撅着坚挺饱满的臀部,开心地笑着说,“在上海读了四年的大学,居然不知道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改天我们带你一起去,你肯定会爱死的!” “我爱死你了!”沈放蹲下来捏着邱清荷汗湿的鼻子,闻着一股清幽的体香,不由忘了自己想说的话。 两人目光就这样胶着着,燥热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慢慢贴近,邱清荷闭上了眼睛,紧张羞涩得眼角微微发颤,那被沈放捏过的鼻头,微不可见的毛孔沁出一粒粒晶莹的细小汗珠,看上去是那么的秀色,可餐! “沈放!”背后突然传来张妍的喊声,继而啊的小声尖叫以及飞快跑开的脚步声。 邱清荷看见沈放在那懊恼地连连骂娘,翻身滚到席子的另一头咯咯窃笑,嘴上还不忘自我解嘲,“这下被张妍看见,以后还不知道要被取笑成什么样呢……你还蹲在那干嘛,咦——我又不是一盘菜,你就算肚子饿了,也不用那样看着我嘛?” 这要不是办事处,还有别人在,我非把你吃了不可! 刘阿姨进来问自己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给下碗面条,沈放肚子里窝了一团火,哪敢从地上起来,含含糊糊搪塞说一会跟邱清荷还要去锦江饭店见爸爸和姚叔叔。 “哎呀,我差点就忘了!”邱清荷爬起来跪在席子上,宽松的领口隐约能看见乳白色的胸衣和那诱人的嫩肉,“你爸他们是不是已经到了,你怎么也不早说啊?” “新买的?”沈放咽了口唾沫。 “什么新买的?” “那个——”沈放用色迷迷的眼神朝邱清荷的领口内狠狠挖了一下,“好看,是最新的款式吧?” 邱清荷窘得双手压着胸口,恼怒地瞪着沈放,“你怎么知道是新买的?你这小色鬼,是不是没事就喜欢偷看我里面穿的什么?” 沈放余光发现张妍的身影在门外晃了一下又急忙跑开,呵呵笑着摆了摆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赶紧换身衣服吧,爸爸他们还在宾馆等着呢,可不能让堂堂的林市长等太久,显得我们这一对小情侣不懂事。” “谁跟你是小情侣啊?”邱清荷急匆匆从沈放身边跑开,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拿就冲进了卫生间。 心里美滋滋的沈放到了客厅走到张妍身边,咧嘴笑着说:“你畏畏缩缩的,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这当老板的说?” “那个什么——”张妍眼神躲闪,忽而贴到沈放耳边飞快说了一句,“我今天劝清荷姐买了一身很漂亮很漂亮的睡衣,你要怎么奖励我?” “睡衣?”沈放眨眨眼睛,做贼似的压着声音问,“性不性感?” 张妍被沈放猥琐的表情给雷了一下,打了个寒噤,还是坚强地点点头,又急忙问道:“我可是绞尽脑汁在帮你哦,你怎么也得意思一下吧,沈大老板。” “嗯,有效益就有奖励,虽然我不需要你帮什么忙——”在沙发挨着墙角一堆漫画书里翻了半天,找到邱清荷给自己做得十字绣钱包,沈放从里面抽出一张来递给张妍。 张妍苦着脸接过去,嘟囔着,“你可是身家近千万的大老板啊,就拿这么点钱打赏忠心耿耿的手下,你也太小气了吧……” 沈放二话不说又抽出四张塞在张妍手里,“这下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呵呵,谢谢老板——”张妍喜滋滋地将钱装进紧贴在身上的牛仔裤口袋,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阵,就被摇着头坐下来的沈放说的一句话给气吐血。 “不用谢,那四百是你这个月工资!省着点花啊,我可不想善良朴实的清荷被你给带坏咯!” ############## 开车来接的是姚齐理的司机王克文,二十五六岁穿着东钢传统的灰色工作服,站在车旁边就跟土包子头回进城一样,好奇地瞪着一双大大的鱼泡眼四处直张望,几个带着袖套的大爷大妈远远近近地监视着,也不能怪他们,就是沈放从楼里出来,也觉得这王克文不像是司机,倒像是打算偷车的贼。 说起王克文,沈放倒是有些印象,主要是这个写得一手好王体的年轻人,在挪用公款案后不到三年便混得风生水起,他也是倒卖钢材起家,唯一跟其他人不同的,他搭上了当时名震天下的“新泰实业”的快班车,成立合资公司借用新泰的名义大肆融资搞房地产,在新泰崩溃之前又及时抽身,其眼力和手段可见一斑。 二零零一年沈放回黄州想接母亲去杭养老,就是这个王克文全程陪同,甚至还特意包了专机送他们去杭,用王克文当时自己的话来说,他能有今天,全都得益于跟着姚齐理和沈筠的那两年。 锦江饭店离得比较远,半个多小时的车程王克文几乎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只是在沈放跟邱清荷不经意间提到新泰实业的时候,才微微偏过头愤愤不平地骂了句,“那帮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034】章 压垮东钢脊梁的大山 PS:还是求一下票吧,什么都好啦,砸给官枭支持一下吧 ########## 在大堂经理的引领下进了电梯上到六楼,拐过几道弯便是一间优雅别致的咖啡屋,肚子还空着的沈放不由好一阵后悔,原以为来了能有饭吃,现在看来只能往肚子里灌又涩又苦的外国茶了。 远远看见爸爸在和一个女服务员交待着什么,沈放装作不在意的松开握着邱清荷的手,紧走两步过去,待到服务员离开,才笑着说道:“爸,难怪你没事就念叨着想出差呢,敢情能住在这么高档的酒店啊?” “小孩子尽瞎说!”沈筠挠了挠沈放的脑袋,冲慢步跟过来的邱清荷笑笑,伸出手去满怀感激地说道,“清荷,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我和姚厂长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邱清荷不好意思地偷瞟了沈放一眼,拿手在面前扇了扇,鼓起勇气勉强笑着回答:“能有这样好的结果,其实也出乎我自己的意料,只能说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感谢你!”沈筠表情严肃地看着邱清荷,忽然双手贴着裤管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压着声音说,“我代表姚厂长,还有厂里遇难者的家属,真诚地表示感谢!” “沈伯伯!”邱清荷吓着了,手忙脚乱地去拉沈筠,后悔不该听了沈放的鬼话,将功劳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沈筠慢慢挺直腰杆,握着邱清荷的手激动地说:“清荷,我们在来的路上已经决定,高薪聘请你到厂里当特别助理,请你一定不要拒绝啊!” “这个,这个……”邱清荷是彻底乱了方寸,又不敢向沈放使眼色求助,急得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放笑眯眯地在旁边看够了戏码,总算插了进去问道:“爸,你们打算给清荷一个月开多少钱工资?” “一千!”沈筠自豪地昂着头,心想老子一个月才五百出头,这个数字还不把放子你给吓坏咯? 沈放哦了一声,扳着指头在那数,“一个月一千,一年一万二,十年就是十二万……清荷,你给他们一口气赚了将近三百年的工资,你可真是亏本亏到老家了!” 这话说得邱清荷扑哧一笑,沈筠老脸一红,但都异口同声地骂了句,“机灵鬼,就你数学好!” 包厢里沈放跟邱清荷并排坐着,绿色玛瑙一样的玻璃茶几上,咖啡已经添了好几次,可林市长始终都没见露面,就连爸爸也不耐烦地跑到楼下大厅等着去了。 看着王克文满脸怒色地推门进来,沈放起身探出头去叫服务员再添杯咖啡,然后看着王克文不解地问道:“王哥,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王克文猛地抬头,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用力捶了一下沙发,“要是换做几年前还在当兵的时候,那家伙三条腿都得给我打折了,也真亏沈主任涵养好不跟他计较……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以为有人撑腰就可以嚣张成那样了?把老子惹毛了,摸黑敲他娘的几砖头,让他也长长记性,狗日的东西!” 沈放眉头微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再说话,面前这个王克文跟他印象中的有不少差距,脾气暴躁没耐性不说,居然跟人发生冲突以至被爸爸赶了上来,哪里有半点阴狠城府的样子。 要么是姚齐理和爸爸的案子改变了他,要么他就是在演戏博取信任,前者无法去判断,毕竟自己绝不会让那惨剧再次发生,但若是后者,倒也无可厚非,人都喜欢钻营,手段各有不同罢了。 “小王!”爸爸沈筠沉着脸走了进来,“说过你多少次,这里不是部队,你这火爆性子再不收起来,会坏了我和姚厂长的大事的,你知不知道?” 王克文站在那用力点点头,猛地又抬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立刻就浮出五个鲜红的手印,“主任,以后我绝不会再自作主张了!” “你这小子……”沈筠叹了口气,搭着王克文的肩膀坐了下来,笑着说,“不过你还别说,那付骏目中无人惯了,被你吼了几嗓子倒老实了不少,你刚走没多久,他就给那老佛爷打了电话,呵呵……你那凶样,恐怕晚上他做梦都会吓醒……” 王克文也笑了起来,“就是见他实在太刁蛮,不杀杀他那股气势,还真以为天下就他最大了!没添麻烦就好,我还有些担心他拍屁股走人呢。” 毫无疑问,沈放对王克文的观感完全正确,他的确是个阴狠而有城府的主,难怪在原来的世界能有那样的成就,并非纯属偶然啊。 “爸,林市长是不是不来了?”沈放揉揉肚子,还真是有点饿了。 “唉,要见的人没来,林市长怎么说也不好出面?”沈筠叹了口气。 这就是官场的规则,哪怕林贵和并非炙手可热的人物,但他的职位摆在那,要见的人没到,他就不能先露面,这可不仅仅是面子问题。 沈放斜靠在沙发上摸着自己没毛的下巴,冷不丁蹦出来一句,“东钢融资了多少?五百万?还是一千万?” 这话把沈筠和王克文一下镇住了,两人都惊得差点站起来,却也一脸诧异地盯着沈放,就像看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怪物。 “黄州姓付的人不少,可敢这么嚣张的也没几个,能称得上老佛爷,又能让林市长没脾气的,也只有新泰的那个老妖婆付佩蓉!”沈放身子前倾,异常冷静地望着爸爸的眼睛,“林市长来了上海却住在这个饭店不显山不露水,所为肯定并非公事,而爸爸你和姚叔叔也不会无缘无故跟他的车来上海!这次,林市长应该是来当和事佬的吧,就怕飞扬跋扈惯了的老妖婆未必会给他这个面子……” 沈筠发现自己居然一直都没真正了解国这个儿子,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又摸了摸沈放的额头,良久方才叹了口气,让王克文带邱清荷出去转转。 包厢里父子俩面对面坐着,沈筠还在考虑怎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沈放就耐不住性子说道:“爸,先不管融资的事情,你告诉我,当初决定挪用公款来炒股,你和姚叔叔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去年厂里发生的那起安全事故,你还记得吗?” 沈放点点头。 “太惨了,太惨了……死了十二个,还有六十五个职工失去劳动能力,市里下发的赔偿金实在是少了些,根本不够一个家庭维持生活的,那些受了重伤的,甚至连医疗费都不够啊……我和你姚叔叔当初之所以主动跳出来抢这个烂摊子,为的不是自己,是想能好好改善一下这种现状,却没想到——唉,是我们想得太天真了,接手厂里的财务之后,我才发现厂里的财务混乱的一塌糊涂,更是有几笔数额巨大的资金去向不明,这让我和你姚叔叔捉衿见肘,能按时发下职工工资就不错了,哪里还腾得出钱来帮助那些遇害职工的家属?” 沈筠说着说着,丝毫没觉得跟个十六岁的孩子说这些有什么奇怪的,他只是陷入沉沉的悲观情绪当中,“我和你姚叔叔商量了好久,最后决定豁出去赌一把,于是截留了上半年厂里应该上交到市里的利润,托付邱清荷代为操作,指望能从股市里捞到钱去帮助他们。说句心里话,我和你姚叔叔其实已经做好了赔本的准备,如果真的亏了,便将那笔钱尽数分给他们,所有责任和罪名我们两个一肩承担!” 这恐怕就是那个时代人们的幼稚吧!沈放在心里想着,却不得不再次佩服爸爸和姚齐理的勇气,他接着话茬说道:“你们没想到清荷真能从股市里赚到钱,而且一次就赚到了三百万,所以原本不该有的心思也动了,想着是不是能将融资给新泰实业的资金收回来,说不定可以改变厂里当前的困窘局面,是这样吗?” “呵呵,该说的都被你说完了,你还问你老子干嘛?” “我想知道,究竟融资了多少钱。” 沈筠吸了口气,竖起三根手指头。 “三千万?厂里怎么能拿出那么多钱来?”沈放也愣住了,东钢的效益虽然一向不错,可也架不住蛀虫的折腾,这几年甚至还要靠市里的财政补贴来给职工发工资。 “从银行借贷的!”沈筠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石向前和马桂东这两个狗东西,九一年三月份从银行贷款了两千八百万,向厂里职工集资两百万,总共三千万融资给了新泰实业成立一家生产钢构件的公司,当时承诺每月会有百分之八的红利,可厂里的帐上两年来根本就没有一笔入账!现在东钢每年还要为此向银行支付大笔的利息,这三千万融资款就像一座大山,若是不能收回来,迟早会将我们东钢的脊梁骨给压断!” 沈放沉默了,这些事情他并不知情,爸爸和姚齐理就是在这样的压力下做出那冒险而悲壮的决定的,而今挪用公款的危机得以解除,这三千万融资大山,又该怎样从东钢的肩头搬走?想从新泰嘴里抢食,就算林贵和出面也不一定有效果,付佩蓉这个老妖婆背后还不知站着多少利益相关的实权人物!难道又要自己辛辛苦苦赚钱来填这个窟窿吗?想得美!老子重生可不是来当义工的,谁吃的这口食,老子就要让他乖乖连本带利吐回到盘子里! 第【035】章 不喜欢就算了 四分头,金边眼镜,黑色旧式中山装,老实说,不到三十的付骏生了一副让人喜欢的好皮囊,无论是长相的帅气,还是身材的高大匀称,都够得上影星男模的标准,只是他脸上总有股子让人不敢接近的跋扈,微微昂着的下巴也将人拒之千里,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必然出口成脏、极尽低级下流之能事,所以凡跟他打过交道的,都知道这是个没文化没家教又没脑子的三没败家子。 出了锦江饭店大门,将灯光嘈杂关在了身后,淹没在浓浓夜色中的付骏负着双手走得很慢,表情安静的就像个孩子,完全没有刚才被王克文威胁时表现出来的色厉内茬,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儒生,大度沉稳又不失飘逸,端的是个让人心动的潇洒公子。 缓缓踱步拐过街角,不远处停着一辆尾号为8888的高档奔驰轿车,车内灯开着,隐隐约约看见烟雾缭绕从车窗的缝隙中票出来,付骏皱了皱眉头,紧走两步过去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大额头丹凤眼,颧骨略高,鼻梁微陷,嘴唇红润而丰满,单就五官来说算不得漂亮,可配上那张弧线优美的瓜子脸,怎么看怎么舒服,这个容貌端庄的妇人正是苏临省家喻户晓的付佩蓉,新泰实业的掌门人老佛爷。 见着付骏进来,付佩蓉急忙将抽了大半的香烟扔了出去,有些急促地笑着问:“阿骏,怎么样?是不是林龟壳真的来了?” 付骏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让他出去抽根烟,转过头来说道:“大姑……让你少抽点烟就是不听,晚上咳嗽得睡不着就知道难受了……” “嗯,嗯,听你的,听你的,我以后少抽点就是。”付佩蓉说完不好意思地笑笑,见付骏无奈叹了口气,赶紧岔开话题问道,“阿骏,你说这人真是奇怪,也不知那两个东钢的蛮子脑子里在想什么,给钱给钱不要,找廖主任来压他们吧,一个比一个的骨头还硬,就算那三千万要回去了,他们又捞不到半点好处。” 廖主任是东钢区主任廖德智,算是姚齐理和沈筠的顶头上司。 付骏摇摇头,沉吟着说:“他们想做什么不用理会,但要撤资,拼着大家撕破脸皮,我们也得寸步不让!” “大姑也是这样觉得……”付佩蓉应了声,犹豫着说道,“市里最不给咱们面子就是那林龟壳,这次他大老远跑到上海来当说客,你看是不是……是不是退个一百万……借这个机会跟林龟壳搞好关系,对咱们也有好处不是?” “大姑你拿主意就好了。”想把市里那些领导一个不落全都拢在怀里,大大增加了运作成本不说,本身就很不现实,付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付佩蓉,“其实无非也就是要钱,大姑一会见到林市长,撤不撤资尽量避开不谈,不说同意撤,也不说不同意,但一百万却要想办法给出去,只要林市长在场,交给谁都可以,将来咱们也能少些麻烦。” 付佩蓉眼珠子转着想了半晌,哦的一声好像明白了付骏的意思,连连点头高兴地说,“这样更好,这样更好,他们要钱咱就给他点,当成撤资款拿了也好,私下收了也罢,只要这钱他们拿了,就算上了咱们的船……” “也就是免得麻烦……”付骏意兴阑珊地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道,“像姚齐理他们这种人,给多少钱都不会上咱们这艘船的。” ######## 新泰实业因为非法融资被查处以至崩溃的时候,沈放正在读高三面临高考的紧张,对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从父亲沈筠这除了知道他们背景雄厚窜起迅速之外,也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只能想着回到黄州后再慢慢打探。 三千万融资款一时半会还压不死东钢,但已经可以看作自己最大助力的林贵和市长,很快就要因为作风问题而被调去政协养老,如何帮他度过这个政治危机,俨然已经是沈放当务之急,需要快刀斩乱麻解决的问题。 就算自己表现的再如何天才,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跟爸爸说的,比如自己的重生,再比如林贵和究竟有没有情妇,也正因为这个,沈放有些坐不住了,眼巴巴等着能跟林贵和见上一面,这样或许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点什么,起码对林贵和这个人能有个清晰的认识。 事与愿违的是,快到十点姚齐理忽然来了,跟沈放打了个招呼就带着邱清荷去了林市长的房间,而沈放只能干坐在包厢里等着。 对自己被直接忽略掉的待遇,沈放早有心里准备,若无其事地跟王克文闲聊起来,等到邱清荷回转,也不用爸爸招呼,直接就让王克文开车送他们回办事处。 离开前,沈放原本想提醒一下爸爸,如果跟新泰的老妖婆没谈妥,肯定谈不妥,也千万不能撕破脸皮发生冲突,林贵和情妇事件的曝光绝不是偶然,官场里也绝不会有偶然,那目前还是应该尽量避免去触动某些大人物利益,可沈放转念又一想,以林龟壳的绰号来看,这一点压根用不着自己提醒,他们都是老手了。 回到办事处刘阿姨和张妍都已经睡了,沈放却饿得头昏眼花,又懒得再出去吃宵夜,便央着邱清荷给自己用开水放点糖煮几个荷包蛋。 夜色如滚水的凉台上,沈放端着个大碗吃得满头大汗,邱清荷则拿了把蒲扇在旁边给他扇风赶蚊子。 “饿了真是什么都好吃啊!”沈放打了个饱嗝,笑嘻嘻地仰起头,发现邱清荷气恼地瞪着自己,急忙补充道,“你这荷包蛋煮的那是大师级的水准,你看我连汤都喝干了,呵呵……” 邱清荷用蒲扇打了一下沈放的脑袋,弯腰拿过碗筷回到屋里,很快又走了出来,手里却端着杯凉茶,什么话也没说就递给沈放,只静静地看着他满足地一饮而尽,畅快地呼出口浊气,这才如烟花般灿烂地笑了起来。 “清荷——”沈放坐在地上,伸手将邱清荷拉到身旁,仰头眨巴着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你跟林市长见过好几次,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挺随和的,就像自己的长辈,待人也很亲切……”邱清荷不明白沈放问这个做什么,想了想犹豫着问道,“是不是林市长把你忘了,你有些生气啊?” “哪里的事……”沈放摇摇头,稍作思量决定林贵和的事情还是不让邱清荷掺和的好,便开口说道,“我爸说学校过几天就要补考,估计明天,最晚后天,我得赶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嗯——”邱清荷想起那天在校门口见到的女生,心里觉得空荡荡的,自以为是地认定姚玉没来上海,沈放便急着想回去见她。 轻轻将手从沈放掌心抽了出来,邱清荷抱着膝盖靠墙坐了下来,“礼拜五我还要回学校去拿毕业证和学位证,顺便把户口转回老家,我就不跟你一块走了。” “这样正好。”沈放笑了笑,也没察觉邱清荷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兀自说道,“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可别再跟张妍这个疯丫头到处去玩了。” 心里是多么希望沈放能说等自己两天啊!邱清荷无言地点点头。 “怎么了?”沈放奇怪地看着邱清荷。 “没什么?有点困了……” “那亲一个——”沈放作势掰过身子抓着邱清荷的肩膀,最不嘟着跟小猪一样,可邱清荷毫无反应,既没有像往常一样笑骂小色鬼,也没有躲开的意思,只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复杂而凌乱地看着沈放。 “怎么了呀?”沈放纳闷地眨眨眼睛。 邱清荷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她已经很努力地想赶走那些让她心烦意乱的东西了,可是怎么也办不到。 夜色如蜜,甜不过邱清荷的双唇,那轻轻的一吻,清凉如雪,温润似玉,让沈放觉得是在做一场华丽的chun梦。 “不喜欢算了!”主动亲了沈放,自己居然主动亲了他!羞涩窘迫的邱清荷,用力一把将完全僵住的沈放推开,兔子一样跳起来就跑进了屋里。 屁股好一阵疼,沈放却还没能清醒,只在心里喊着“喜欢啊!”,看着邱清荷婀娜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第【036】章 架子先搭起来 位于徐家汇的中茂大厦是这两年刚建起来的标志性商业写字楼,全国有超过半数的大型私营企业在这栋楼里设置营业部和办事处,故而中茂大厦可以说是中国个体经济、私营经济的桥头堡、风向标,这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为人们和新闻媒体所关注。 中茂大厦八层,站在将近一百平米空荡荡的房间中央,沈放丝毫没理会身边两只麻雀的咋呼,接过笔直接在租用协议上签了字。 “老板,你钱多也不用这样烧啊,花二十多万租这么个地方,你是不是昨晚上在卫生间把脑壳摔坏了?”来签租用协议的人还没出去,张妍就忍不住大叫起来。 “你就是这样跟老板说话的?”沈放眼珠子一瞪,想吓吓张妍免得她老是瞎囔囔,发现邱清荷也很不爽地看着自己,立刻堆着笑脸转过去,“清荷,你说我们在这里开家公司好不好?” “你租用协议都签了,现在还来问我——”邱清荷嘴巴噘着,也不知究竟在气什么,“营业执照、相关手续都没办,这里别说是电话,连办公桌都没一张……算了,不管了,反正我什么都听你的就是了!” “清荷姐,你可不能什么都听他的啊,我们开公司做什么呀,既没员工,也没业务,就算是皮包公司,那也得有个章程,有个计划才行吧?”张妍躲在邱清荷身后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沈放笑着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流,冲邱清荷招招手,见张妍也跟了过来,吼了一嗓子,“张妍,你出去找人来把这里打扫一下,顺便把公司的牌子、你们俩的名片也印了,还有,找家好的有品位的装潢公司,尽快把公司的架子给搭起来。” “印名片?”张妍别的没往心里去,就这个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公司就我们三个人,你是董事长,清荷姐是总经理,那我的名片上是不是副总经理啊?” “把你美死,还副总经理,让你印个特别高级助理就不错了。”沈放笑骂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啊……就知道要钱,一点活都不会干的丫头,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花钱是雇你来跟我吵嘴的吗?” 盯着张妍骂骂咧咧地出去,沈放将站得远远的邱清荷拉到身边,用力握着她的手,表情严肃地说道:“清荷,别以为我这是在瞎胡闹,我连公司名称都已经想好了,将来做什么业务,脑子里也都装着呢,只是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以后慢慢再跟你说。” “我知道……”邱清荷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公司打算叫什么名字?” “清荷飘香,好听吧?”沈放很是得意地吸了吸鼻子,“全称是清河飘香饮食文化有限公司。” “饮食文化?”邱清荷愣住,这下她可是真的猜不到沈放要做什么买卖了,难不成是要开饭店? 沈放知道自己如果一点都不说,邱清荷会把脑袋给想疼了,“市里有个红太阳机械厂,就是南山区乐江镇那个,你有没有听说过?” 邱清荷歪着脑袋,阳光透过玻璃窗映在她那晶莹白嫩的脸上,几粒细小的汗珠挂在耳边,就像盛在玉盘里的珍珠,“好像有点印象……对了,是不是生产自行车的那个?” “嗯。”沈放越看心里就越爱,好半天才重新理清头绪,“红太阳以前是一家军工企业,生产步枪、手榴弹还有地雷什么的,因为这些军事器具都已经落伍,推行军转民后便开始生产自行车、三轮车,曾经也火爆了一段时间。本来军工企业的产品质量是很过硬的,这两年不知怎么回事,产品质量越来越差,款式和性能也没能跟上潮流,听说最近连职工工资也都发不出来了。” 邱清荷认真地听着,虽然不知这跟成立饮食文化公司有什么关联,但知道沈放既然提到,那就很可能是将来公司的主要业务。 “不管这个摊子现在有多烂,他毕竟曾经是军工企业,技术实力、职工素质普遍都比较高,我们想要走实业化道路,这样的烂摊子就要想办法收过来。”站得有些累了,沈放在窗台上挨了半片屁股坐着,也不顾上面满布的灰尘,“成立公司是第一步,收购红太阳是第二步,至于接下来怎么做,我以后再告诉你。” 邱清荷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算来算去怎么也觉得沈放有点痴人说梦的味道,毕竟红太阳是家有着军工背景的历史老厂,以公司现在仅有的五百万,别说全盘收购,就是合资想要控股恐怕都很难。 尽管有着疑惑,邱清荷却已经养成了信任沈放的习惯,并没有将疑惑问出来,只是张望了一下这个空旷的大房间,“放子,我有多长时间来搭好这个架子?” “注册公司、员工招聘再加上样品制作、投放广告,最多最多恐怕只有一个半月……”沈放也觉得这有些为难邱清荷,可这是为东钢愚公移山的第一步,走得越快,爸爸和姚齐理肩上的压力就越小,自己的实业计划就迈进得越快,说不定能赶上那起让苏临人扼腕叹息了几十年的外资并购案。 “我们真的会有自己的产品吗?”邱清荷兴奋起来,“是什么东西,你快跟我说说?” “也没什么,就是糊弄人自动给咱们送钱来的玩意,先不急着跟你说,草图我还没画好呢。”不是故作神秘,主要是沈放自己也还没拿定主意。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继而一大群人闹哄哄地涌了进来,被人众星捧月般围在最中间的正是出去没多大一会的张妍,瞧她满脸潮红的高兴得意模样,看来是非常享受这种当业主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看不出来,张妍这丫头还真有点本事,我一分钱没给她,她居然可以一下子找来这么多人干活,嗯,有点我这大老板当年的风范……”沈放笑呵呵地说。 “跟你一样喜欢空手套白狼难道还是好事啊?早知道就不该把你的事情跟她讲的,多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被带到沟里去了。” 原本安静的房间大杂烩一样吵开了,打扫卫生的,丈量面积搞装潢的,笔划着墙壁设计公司牌匾的,就连邮电局也来了个职工,站在门口拿笔这里点点那里点点,嘴里嘀嘀咕咕还在算着什么。 发现一个穿着火红连衣裙的小女生跟在张妍屁股后头,手里拿着本子和圆珠笔,张妍说一句她就低头猛写,沈放心想,这丫头不会给自己找了个秘书吧? “老板——”张妍总算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很有些邀功意思地说,“怎么样,你交待的事情我办的还不错吧,应该能让你满意吧?” 沈放二话不说,抬手就指了指屁颠屁颠跟过来的小女生,鼻子“嗯?”了一声。 “哦,她啊,是对面一家做外卖的老板的女儿,呵呵,一问你说巧不巧,竟然是我的学妹,放暑假正不知道上哪勤工俭学呢。”张妍介绍完,将满脸羞红的小女生扯到沈放跟前,“罗琦,叫老板。” “老板早,啊,好,老板好——”罗琦窘的小脑袋都快埋胸脯里去了,真是那种被人拐着卖了还不停道谢的纯情小女生啊。 “嗯,你好。”沈放拿了拿老板的架势,瞪了张妍一眼,大大方方地说道,“勤工俭学好啊,以后多跟张妍好好学,有什么困难,比如衣食住行啊,都跟她说,她会帮你解决的。” 张妍在旁边一听,差点没跳起来,这敢情是要自己给她开工资啊,急忙用眼神求助邱清荷。 对罗琦这样的女生,邱清荷也是喜欢的很,而且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自己和张妍肯定忙不过来,再说沈放也就是唬唬张妍罢了,干脆做顺水人情说道,“那你暑假期间就暂时给我当秘书吧,一个月支两百块钱,行不行?” 两百?别说勤工俭学,就是正式工,在上海拿不到这个数的还大有人在!罗琦急忙点头答应,唯唯诺诺得很是胆小的样子。 让罗琦先跟那些个劳务公司、装潢公司的人先熟悉一下,沈放将招聘员工的事情跟邱清荷和张妍说了说。 “打算招多少人,工资待遇怎么样?太低了恐怕很难找到像我这样有能力的。”明显张妍对自己的工资待遇不满,她老是拿话套邱清荷的薪资水平,虽然没得到一个确切的数字,但知道一年几万那是跑不了的。 “内勤、出纳、公关、销售暂时各招一名,待遇是月工资两千、年中年底都有分红,记住,一定要给我找各方面都是最好的,他们是我们公司将来的奠基人,也就是元老,用着不顺手再想换,会很难跟上公司发展的节奏。至于司机和保安,暂时就不招了,以后需要,再招聘也来得及。” 邱清荷还好,毕竟沈放给她开了五十万的年薪,但张妍就受不了了,哪有这样的,说资历自己排第三,说能力没花一分钱就找来这么多人干活,可自己一个月居然只有四百块钱,实在太委屈了! 见张妍用无比哀怨的眼神望着自己,就是冷面无情的土财主也受不了,沈放叹口气补充道,“鉴于你今天的表现,暂时给你把工资涨到一千,如果等我回到上海,这里的情况能让我满意,清荷对你的能力也认同,那你就跟新招聘来的人享受同等待遇吧。” 第【037】章 我可人疼的姚玉 沈放是临近傍晚时分到的家,由于爸爸他们还要在上海待两天,主要是好好招待一下林市长,所以就让王克文先开车送他回来,没办法,沈放几乎将这些天搜罗来的漫画全都带上了,大热天这个样子去挤火车非中暑不可。原本打算在车上跟王克文套套近乎,看能不能将这个狠角色拉过来给自己干活,没想颠簸了几下,沈放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再醒过来已经下高速过了武丘,两个人竟是中午连饭都没吃。 车子直接开进厂区停在住宅楼外面,沈放从王克文手上接过那个硕大的行李包,笑着邀他进屋喝点茶吃个晚饭,王克文摇摇头说不用,表情生硬地钻回车内径自走了。 对于王克文的拘谨和冷淡,沈放觉得这是军人天生的气质,想着将来有的是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便托着行李包往家走,也不怕把包底给磨破了。 到了家门口一摸口袋,想起自己压根就没带钥匙,沈放颓丧地捶了几下门,不用说,妈妈肯定上班还没回来,至于放暑假的哥哥沈霖,今天晚上睡觉前能见着面就不错了,他玩得可不是一般的疯。 逐渐西沉的太阳仍然撩拨着毒辣的热浪,在门口蹲了一会已经浑身被汗水湿透,加上几乎睡了大半天,别说东西,连水都没喝上一口,沈放觉着自己都要昏过去似的。 勉强起身用胳膊擦了把汗,免得汗水淌到眼睛里难受,沈放叹了口气拽着旅行包又朝外走,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还不如上姚玉家去蹭点吃的,运气好碰上付阿姨没上班在家,再双手送上这近百本的漫画,指不定就能逃过一劫。 姚玉揍人那可不是一般的疼! 路上遇到几个厂区里相熟的朋友,刚要打招呼,他们却见着瘟神一样赶紧跑开远远绕着走,沈放哭笑不得,也隐隐为自己担忧,不用说啊,这八成又是姚玉下了全厂诛杀令,任何人都不得跟沈放说话,走在一起都不行,否则就是东钢的大叛徒。 好不容易扛着个大包上到三楼,站在姚玉家门口喘气,沈放还没来得及敲门,咿呀一声门竟然开了,却是美艳如花的付阿姨穿着围裙拿着个竹做的衣杆子出来。 “啊——”发现门口站着个人,付阿姨吓了一跳,看清是咧嘴傻笑的沈放,生气得竹竿子敲了一下沈放的胳膊,“是你这臭小子,站在这一点动静都没有,存心想吓死我啊!” 觉得姚齐理真是好福气,居然被这样韵味十足的女人霸王硬上弓,沈放继续傻笑,从付阿姨手里接过衣杆子道:“刚到家发现没带钥匙,呵呵,付阿姨这是要去干嘛?” “晚上我家老头子过来,弄点腊肉晚上好下酒……你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居然又跟那个女孩子跑去上海,你就不怕玉儿把心一横再不理你?” “我可是去干正经事……”用衣杆子从走廊铁丝上取下那小半块腊肉,沈放跟着付阿姨进到屋里,知道姚玉肯定不在,要是在的话早跳出来玩命掐自己了,“不相信你们可以问莽子叔叔,我真是去干正经事。” 莽子是姚齐理的小名,他不在场的时候亲戚朋友都这样称呼。付阿姨将茶缸子递给沈放,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小半大孩子家能干什么正经事?你呀,把学习成绩搞好才是真的,听玉儿说你会考居然挂了五门,将来难道跟你莽子叔叔一样没出息跑去当兵?玉儿可不会要你……” 一口气倒下去半茶缸凉水,沈放算是舒服了一些,“莽子叔叔现在怎么说也是副厅级干部,再有个两三年就能转正厅,要是能跟他一样,也不算委屈玉儿吧?” “副厅正厅又怎么样,老头子来吃饭还得自己带酒,唯一好点的还是那挂了半年多的腊肉,想想还不如那些做小生意的贩子呢。”付阿姨的出身很好,家里是黄州很有名气的书香门第,老头子付希文据说一张字画市面上能卖到两三千。 听付阿姨这样说,沈放还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蹭东西吃,想想一整天都熬过来了,一会还是出去吃吧,便起身拍拍屁股,从旅行包里取出自己那个帆布袋子,“我从上海给玉儿带了些漫画,就扔这了。” “你不找玉儿啊?她在球场踢足球呢……” “那个——”没大人在场、没礼物在手,就这样裸奔着去见姚玉,沈放还真有点怕,挠挠头苦笑着说,“你都说了我哪还敢不去,万一让玉儿知道,我还要不要命了?” 肚子里有水,人也轻松不少,沈放一溜小跑就到了球场,老远就看见姚玉穿了个宽松略大的背心全场飞奔,仔细一瞧,那还是自己攒了小半年零花钱买的公牛队队服,当然是假的,真的上哪买去! 站在场外尽量在脸上堆起灿烂讨好的笑容,沈放就像被潘金莲泼了洗脚水的西门庆,挥舞双臂热情地跟姚玉打招呼,嘴里肉麻地喊着,“玉儿,玉儿,我连滚带爬从上海赶回来了!” 足球很听话很乖巧地从两个家伙面前滚过,他们甚至就那样看着球滚到站在门前的姚玉脚下,再看那两堆砖头中间的守门员,双手护着裤裆一脸惊恐,身子微侧着想要躲开却又不敢。 这足球踢得,简直就是受虐啊! 微微偏过头来看向沈放,姚玉露出一口洁白细粒的牙齿,她居然笑了,笑得很漂亮很漂亮,仿佛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小腿上的汗珠都在发光,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得呆了。 沈放心叫糟糕,看着姚玉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双腿控制不住,差点就要转身以三百迈的速度狂飙而逃。 走到离沈放十来步,一直微笑着的姚玉突然加速,紧接着飞身而起,竟摆了一个凌空抽射的姿势朝沈放大腿外侧踢了过去。 她还是个孩子,咬咬牙就受了吧! 眼前闪过一截球衣下雪白光滑而纤细的腰肢,沈放没顾得上享受这片刻的惊艳,姚玉这一脚就已经踢了上来。稍微有些疼,力度没有沈放想象中那么大,应该是姚玉下意识收住了。 沈放呲牙咧嘴倒吸冷气,装着疼得难受半弯下腰,双手却乘机抓着姚玉的肩膀,“幸亏我站在场外,否则,你这一脚铁定吃红牌。” 姚玉眼中闪过一丝抱歉揪心的神色,显然也没料到真个踢到沈放了,但她竟愣是没问你干嘛不躲,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伸长胳膊将沈放的脑袋箍在腋下,“舍得回来了?晚上去你家蹭饭!” 闻到姚玉身上汗水的味道,却是那种迷人的馨香,沈放甚至还能感觉到姚玉半边乳房的弹性,忍不住在心里唉地叹口气,要是玉儿能温柔点该有多好…… 沈放看不见,看不见此时姚玉的表情,看不见她那用力咬着的下唇,看不见她那因为心疼自己的愧疚,更加看不见两行夺眶而出的泪水,在坚强如铁的姚玉脸上肆意泛滥。 我可人疼的姚玉啊!为何人人都说你蛮横霸道,不懂得尊重沈放啊?你明明才十五岁,哪里会懂得该怎样去喜欢一个人,你还是快快长大成熟起来吧…… 第【038】章 藏起来的温柔 PS:不经意的,发现官枭竟然上了新书榜,虽然位置很危险,随时都可能下来,但员外还是要感谢所有支持官枭的朋友,真的非常感谢! 官枭上传到今天,正好两周,从起初不到四万的存稿到现在更新了十万多字,每天员外都努力地将每一章没一个细节写好,并始终保留着三四万字的存稿以便随时能修改调整。 不多说了,请继续支持员外,请继续给官枭投票,员外一定会更加努力! ################ 在客厅坐了一会,沈放听到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蹑手蹑脚从沙发上起来,刚抬起右腿,便听姚玉在里面叫了起来,“不准上我房间,听到没有!” “啊,那个什么,我站着活动活动筋骨,坐了一天的车,手脚都坐麻了!”尴尬地原地转了几圈,不经意发现厨房里的付阿姨拿着锅铲冲自己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这下沈放更加好奇了,忍不住昂着脖子问,“我说玉儿,你房间什么时候成禁地了,前些日子你不还在里面帮我补课来着吗?” “总之就是不能进去!” “哦——”不甘心地挠挠头,估量了一下闯进姚玉房间的严重后果,沈放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冲动一把,这时卫生间的水声止住了,不一会姚玉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头湿漉漉短发下的瓜子脸嫩得能挤出水来,宽大蝙蝠衫也没能掩盖那并不饱满却如山丘般坚挺的乳房,当沈放视线往下移动,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高过膝盖、紧绷绷贴着肌肤的沙滩裤,黑色丝绸般光滑的沙滩裤,引人犯罪的沙滩裤,在它的衬托下,姚玉两条两条笔直结实的美腿更像璀璨的珠宝,一下便死死勾住了沈放的视线。 短暂的安静之后,姚玉似乎对沈放的反映还算满意,俏生生地问:“好看吧?” “好看……”走过去摸了摸姚玉的额头,沈放纳闷地嘀咕着说,“嗯?奇怪,也没发烧呀……” “你才发烧呢!”姚玉光着的脚丫踩了沈放一下,身子一旋,飘着就进了房间,再出来手里拿着个深颜色塑料袋,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一路上姚玉嘴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尽是些她在乡下那几天的琐碎小事,沈放对小女生心里那点得意的事情又实在提不起兴趣,想岔开话题又找不到机会,除了鼻子嗯一声嗯一声算是附和,剩下的心思全用在如何放满步子从后面好好欣赏一下姚玉难得有的美艳。 出了后生活区,正巧撞上厂里换晚班的人流,这些人又多是认识姚玉和沈放的,故而没少有人跳出来拿他们这对小夫妻打趣,估计也就是姚玉,换别个女生早就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倒好,丝毫没有成为淑女腼腆安静的自觉,一会跳起来踢踢这个,一会又叫着去追打那个,搞得脸皮已经很厚了的沈放也有些尴尬,毕竟他的心理并非十五六岁,让他装羞装怯,或者跟姚玉一样死不承认,只要是想想就会掉一地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到了家,一向在姚玉面前不苟言笑的妈妈,居然也被她的打扮给镇住了,连着叫了好几声“玉儿,好漂亮”,居然把好些天没见着的儿子扔到一边,径自抓着姚玉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了好半天悄悄话。 在自个房间看完了新闻联播,沈放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走到客厅,发现这娘俩还在唠嗑,一个的眼神就像婆婆在看中意的儿媳妇,一个笑容甜得能把人给腻死,他只好端着一张苦瓜脸挤到中间,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妈,你儿子都快饿昏掉了,还不做饭啊?” “做,这不是在做吗?”妈妈摘了一下手里的芹菜,又笑着问姚玉,“玉儿,晚上干脆就在这睡吧,帮放子补习完功课,正好陪阿姨聊聊天……” “妈!你手里这根芹菜拿了都有一套新闻联播的时间了……”沈放无可奈何地端起茶几上的塑料菜篮子,闷声不响走进厨房,求人不如求己啊,还是自己做饭给自己吃吧。 炒了三个菜,煲了一个鱼头豆腐汤,沈放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想这下总算能吃饭了,于是高兴地喊屋里看电视的娘俩出来吃饭,可他打开电饭煲一看,老天爷,米还是米,水还是水,用手一摸竟然还是凉的!按了按半球牌电饭锅的开关,下去是下去了,两三秒自动就跳起来,这要能把米煮熟才见了鬼呢。 “妈——”沈放终于受不了,扯着大嗓门叫了起来,“电饭煲怎么坏了?” 妈妈嗑着瓜子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哦,忘了跟你说了,前些天就坏了,得拿根筷子插进去抵住,等差不多熟了再拔出来……” 出去一趟回来,姚玉变得知道穿女人衣服了,妈妈变得不给自己做饭了,现在就连电饭煲都变手动的了,还得把握好火候,否则饭就得烧焦! 手动就手动吧,总比没饭吃好……好不容易弄妥,满脑门子热汗的沈放坐在桌子旁边端着碗,拿筷子夹了点菜进嘴里,嚼了半天也没嚼出什么味道来,肚子反倒不觉得饿了。 那娘俩闻到饭香,总算从屋里出来了。 妈妈将凉了的菜端进厨房热了下,姚玉则盛好饭安安静静地坐在沈放旁边,居然破天荒头一回,她竟然没好意思拿白眼去扫沈放。 吃过晚饭,姚玉帮着妈妈洗好碗筷,坐了一会居然就走了,而妈妈也没挽留,浑然忘了刚才让姚玉帮沈放补习功课的事情。 一头雾水的沈放站在门口看着姚玉走远,回转身看了看在沙发上笑眯眯织毛衣的妈妈,凑过去腆着脸问:“妈,你跟玉儿都说些什么呢,怎么你们两个都怪怪的?” “傻小子,你不会自己到屋里看去啊?”妈妈拿白眼瞪了瞪沈放,“我可跟你说,别看当初定娃娃亲的时候,妈妈持反对态度,那是妈拿玉儿当心肝宝贝来疼的,将来你要是让玉儿受着委屈,妈饶不了你!” “知道了!”话没说完沈放就跑进自己房间,灯泡刚一亮堂,他就看见窗台上,挂着两串鲜艳火红的风铃。 那是用硬的包装彩带一手一手编出来的风铃,黄色铃铛下面分别缀着两颗同样用彩带编成的心,沈放觉得胸口胀胀得,呼吸也急促得就如记忆中第一次亲吻姚玉的嘴唇,他慢慢走到窗前,双手捧起那两颗心,只见一个上面写着沈放,另一个写着姚玉,两颗心之间用一根红色的线穿过相连。 沈放忽然笑了,“难怪不让我去她的房间,敢情是精心给我准备了一份礼物——没想到,玉儿也会有害羞的时候啊!” 燥热的风吹来,两颗心随着风铃一起前后摆动,清脆的铃声叮叮叮叮,敲在沈放心坎,涌出能弥漫整个夜晚的甜蜜和心动,“能让一切重新来过,是我这辈子最幸福、最幸运的事情啊!” 第【039】章 有必要提醒一下 昨晚急着想见见印象已经模糊的哥哥沈霖,可一直等到凌晨三点多也没见他回来,沈放挨不住困爬到床上,没想一觉就睡到中午,还是被一阵嘈杂的翻箱倒柜的声音给吵醒的。 “放子醒了?”站在门口的正是哥哥沈霖,他一米八的身高,几乎跟沈筠一个模子出来的国字脸、大眉毛、高鼻梁、厚嘴唇,一双眼角略微下搭的眼睛正满是笑意地望着沈放。 “哥,你搞什么呢?”发现自己房间的抽屉也全部都拉开,零散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沈放轻轻抚平皱着的眉头,咯咯笑着拍拍身边,“过来坐呀——是不是又在翻箱倒柜找存折呢?” “八成老妈带身上了,早知道昨天就不跟他提钱的事了!”沈霖过来一屁股坐在床上,那一身结实的肌肉压的铁床都颤了颤,他抬手搂着沈放的脖子,另一只手拍了拍沈放的胸脯,“还是这么弱不禁风啊,以后怎么出来钓马子啊?” 沈放高瘦文弱,被哥哥拍了两下就有些咳嗽,不无尴尬地直了直腰,拧过头来看着哥哥,“什么事情又急着用钱了?” “别提了,还不是那档子事?”沈霖懊恼地哼哧了一阵,忽然问沈放,“放子,你攒了不少零花钱吧,先给哥应应急——玉儿这丫头应该也有点钱,你一会帮我去要来,多少都行!” 沈放沉吟着说:“玉儿能有几个钱,更何况她估计半年的零花钱都已经花掉了。” 顺着沈放的目光,沈霖居然这才发现窗台上的风铃,大拳头捶了沈放的肩膀两下,干笑了两声说:“干得不错啊,跟哥哥说说,你们到哪一步了,有没有?有没有?呵呵——” 虽然很怀念跟哥哥相处的时光,但沈放已经不习惯被人这样打趣了,只微微摇头。 发现弟弟好像不大一样,具体什么地方不一样沈霖又说不上来,他在那一个人干笑着也没意思,唉得叹口气仰面躺了下去,“爸妈真是偏心啊,你十岁就给订了娃娃亲,我高三才领女孩回家,还要被爸打得满屋乱跑……” 对这个沈放懒得搭腔,想了想还是问道:“哥,到底什么事急着用钱?” “不说了,不说了……就你那两个零花钱塞牙缝都不够,我还是去找徐谦想想办法吧……唉,我真是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想办法慢慢还吧……” 哥哥口中的她,沈放是知道的,这件事上他也一直都站在哥哥这边,想想与其让哥哥白白欠徐谦一个人情,还不如自己给他解决算了,反正有些事情也不可能总瞒着家里人,于是爬到床里头去拿帆布袋子,“要多少钱?” “五六百吧,就是她妹妹下半年要上高中,她爸的厂子又好几个月没发出工资——”沈霖右臂盖着眼睛在那嘀咕,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扎了自己一下,睁开眼就看见沈放手里捏着几张票子递在面前。 “既然左云家有事,你没道理不帮忙,不过不是上辈子欠她的,你这辈子欠左云的就已经太多。”沈放说完轻轻将钞票塞到哥哥手里,见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笑着解释道,“你不在家的时候跟人做小生意赚了点钱,不过你可要暂时替我保密,别让爸妈知道。” “你跟人合伙做生意?”沈霖犯糊涂的样子真有几分憨傻,他坐直身子狐疑地望着沈放,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最后又吸了口气道,“放子,别看我跟爸妈顶嘴顶的快活,其实很多事情我心理明白,自己做得是不对的。” 没办法,谁让自己年纪还小呢,要让哥哥相信自己能赚到这么多钱,哪里是三言两语讲得清的哦! “哥,你放心,这钱真是赚来的,家里的存折我绝没动,不相信晚上妈妈回来,你问她好了,看看存折是不是她带在身上。”沈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哥哥纠缠,跳下床乘他还没反应过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下午我还要去学校补课,一会洗完澡我就走了,你自己找地方随便吃点啥吧,别管我了。” 别管我了!这还是自己那个有些腼腆纯情、喜欢追着自己到处跑的弟弟吗?手里捏着那六百块钱,沈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读大学这半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似乎沈放一下子就长大了,言谈变得甚至比自己还要成熟。 洗过澡身子清爽了不少,回到房间哥哥却已经走了,坐在电扇前把身上的水吹干,穿上背心短裤踢个人字拖,沈放背着帆布包就出了门,却并没往学校去,不是他不在乎补考,而是根据往常的经验,除非你真是懒到一塌糊涂无可救药交白卷,否则差不多应付一下学校也就让你过了。 顶着明晃晃好像化成一大滩的太阳,沈放一路摸着墙根走,好不容易到了二马巷王癞子的店铺门口,已经被嗮得外焦里嫩、嗓子眼冒烟,进了铺子也没跟里头躺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的王癞子打招呼,径自拉开冰箱拿了瓶汽水,放到嘴里用牙齿咬掉瓶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饱。 “啊……”沈放打了个嗝,满足地呼出口浊气,正好王癞子起身到里屋搬了张椅子出来,便咧嘴笑着绕过用板凳支起来摆放零碎杂货的门板,“爷爷,这大热天中午的,也不会有人来买东西,你怎么也不关门打个盹啊?” “人老了就不渴睡了……过来坐吧,想想你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王癞子弯腰从柜台里拿了包烟,递过一根给沈放,“清荷呢,她没跟你一道回来?” 划着火柴先给王癞子把烟点上,然后再点上自己的,沈放站着嘬了一口,吐着烟说:“清荷留在上海还有点事,估计这个月都不一定能回得来,不过爷爷你要是一个人觉得无聊,我就经常过来陪你下下棋……咦,你店里的小伙计呢?” “回乡下收庄稼去了。” “哦,我就说怎么见着人呢。”沈放抬手指了指角落里的棋盘棋子,问道:“要不先来杀一盘?” “算了,算了……”王癞子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看着沈放笑道,“你来找我肯定有事吧?想故意输给我讨我高兴?” “呵呵,哪有的事……”沈放讪笑着挠挠头,心想拐弯抹角也没多大意思,干脆直截了当地问,“爷爷,我听清荷说,林贵和林市长似乎经常来你这喝酒唠嗑,你们一定很熟吧?” 不知沈放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王癞子微微点点头却没说话。 “这次林市长去上海出差,特意找了我跟清荷去聊了会天,看上去应该是挺温和的一个人,不过——”沈放顿了顿,见王癞子一直眯成细缝的眼睛张开,咳嗽一下轻声道,“我听到有些不好的传言,说林市长在外面似乎有个情人,其实林市长一直没结婚,就算有个把恋人也很正常,毕竟四十来岁一个大男人,清心寡欲一两年也就罢了,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碰女人吧?” “外面现在有这样的传言?”王癞子皱着眉头,仿佛想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脸上浮现出惋惜落寞的表情,迟迟没有再搭腔。 沈放安静地在旁边坐了一会,听到王癞子唉的叹口气,这才接着说道,“有人当官图的是富贵,有人当官图的是权势,也有人当官想要有一番为国为民的作为,偏偏林市长,他在这个位置上一动不动也七八年了,在国内也算是一个特例了,可我就想不明白,爷爷,你说他当官为的是什么?” 王癞子是打心眼里喜欢沈放这个过于稳重成熟的孩子,也知道他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起林贵和,狐疑地问道:“外面真有那样的传闻吗?” 沈放点点头,“按理说林市长也没有插手别人碗里的事情,没道理会有这样的风言风语传出来啊……” “贵和知道自己不是个当官的料,能有今天他也觉得侥幸,所以平常已经尽量低调,尽量和稀泥了,怎么还有人想抓他小辫子,非得让他把屁股底下的位置腾出来?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真以为我们牛栏祠堂出来的孩子好欺负?”王癞子恼怒地嘀咕着。 沈放乘机说道:“爷爷,这事儿生气也没用,为了这事跟某些人撕破脸、闹得沸沸扬扬也不好……事情虽然是件小事,可有小人要拿它大做文章,恐怕对林市长的影响也不好。如果林市长在外面真的有对象,大不了娶回去当老婆,不方便娶的,把关系断了也就是了,你说是不是这样,爷爷?” “嗯,改天我会跟贵和说说这事……”王癞子阴沉着脸,“不过真要有人眼馋他的位置想生是非,也得先把招子放亮点,莫说他在外面没有情人,就是有,也就一跳蚤大的事!” 目的已经达到,沈放便不在说什么,只是心中隐隐担忧,如果真像王癞子说的那样,为什么林贵和还会被调去政协养老,这一仗他明明是输得一败涂地啊。 爷俩说完正经事,摆开棋盘酣畅淋漓地杀了几盘,待到四点多日头不那么毒辣,沈放才告辞离开。 第【040】章 红太阳机械厂 出了二马巷,打算去红太阳机械厂转转,先摸摸情况再说,没想正巧撞见从公交车上下来的哥哥沈霖,瞧他那耷拉着脑袋一脸颓丧的模样,怕是钱没能给出去,肯定还被人给臭了一顿。 “哥——”沈放挥了挥手,等哥哥走到面前,笑着问,“被人给轰出来了?” 沈霖讪讪点头,重重叹了口气,“也不能怪人家,也是我这张嘴犯贱,触了他的霉头,被拎着板凳给砸出来了。” 当年左云小产的时候差点丢了性命,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离家出走,至今也没有消息,沈放心想被板凳砸几下算好得了,人家老爸起码没拿刀追着你满大街跑。 “好像左云家是在南山区吧?他爸是机械厂的技术骨干?”沈放摸了摸哥哥额角的一块淤青,见沈霖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走,咱们再去一趟,你这一身横练的肌肉挨几十下也死不了。” “挨揍我是不怕,我就怕把他给气出什么病来,哪天左云忽然回来发现自己老爸被我给活活气死,她还不跟我拼命啊?”嘴上说着,脚步却跟着沈放到了路边,“放子,你嘴巴甜,脑子又好使,要不你帮哥把钱给他吧?” “想都别想,自己欠的债自己还去。”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沈放弯腰钻了进去。 上辈子,爸爸入狱,哥哥入狱,在突如其来的一连串打击下,妈妈的身子也垮了,刚满十六岁的自己眼看就要崩溃在生活的重压之下,左云这个甚至算不上未过门的嫂嫂,却从外地赶了回来,用她那柔弱的肩膀,义无反顾地扛起了这个家,直到半年后传来哥哥在狱中自杀的消息,左云才在一个飘着雪花的冬夜,悄悄离开。后来沈放四处打听,隐约知道左云在一家尼姑庵剃发出家,至此,她对哥哥算是仁至义尽了,所以左云在沈放心中的分量,甚至是超过了哥哥本身的。 出租车颠簸了半个多小时,快要到达南山区义宁镇机械厂生活区的时候,天空忽然阴了下来,眨眼功夫便狂风呼啸雷雨大作。 “放子——”沈霖起身扒着前座,“这雨下得太大,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 “你呢?你不回去?” “我先去左云家看看,他家那老房子屋顶漏水漏得厉害,他爸又有关节炎,说不定我赶过去能帮上些忙。” 沈霖说着就要下车,沈放急忙喊了声“等等”,先是将钱给了司机,又从帆布袋里拿出一个本子,脱下背心将本子裹在里面,然后又用袋子盖着抱在胸口,“走吧,我也正好有事去找左云他爸。” 钻出出租车,两人顶着暴风雨一路狂奔,好不容易穿过狭小的牌楼、七拐八绕的巷道,到了左云家门口时已经全身上下湿透成了两只落汤鸡。 拿起帆布袋抖了抖,沈放穿上背心将笔记本拿在手里,冲沈霖使了个眼色,“敲门啊,不会临门一脚才发软吧?” “我擦擦脸上的水,你急什么——”抓起衣摆胡乱抹了把脸,沈霖往前走了一步,抬起手在两开木门上敲了敲,雷雨交加中,这声音实在是太小了些,也不知里面的人听不听得见。 站在门口干等了一阵,沈放也懒得去取笑哥哥,刚要上前砸门,门却从中咔嚓一下分开,一个身材略高的中年人夹着两把雨伞站在那瞪着他们,想来应该就是左云的父亲左宏斌。 “叔……”沈霖在后面勉强笑着喊了一声,被左宏斌拿眼一瞪,赶紧机关枪一样说道,“看到下雨,我想都没想就往回跑,你家屋顶一下雨就漏——” “漏也不干你的事,赶紧给我滚远点!”左宏斌扫了沈放一眼,冲沈霖沉声喝道。 看见哥哥低着头转身就要走,沈放急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低声说了句,“哥,男子汉该忍就要忍,你想想,左云因为你躺在门板上流血不止差点连命都丢了,可她有埋怨过你半句吗?” 沈霖闻言眼睛一亮,转过身来看着左宏斌,“叔,雨下得大,你赶紧去接二妹,家里我帮你收拾。” 左宏斌气得抓起腋下的雨伞就要打过去,沈放步子一挪挡在沈霖前面,微笑着说道:“左叔,机械厂要垮了?” 气头上的左宏斌本来连沈放一块打的冲动都有,骤然听到这话,愣了片刻,继而又横着雨伞将两人往外推,“滚,滚,别死皮赖脸地挡在我家门口!” 还以为自己一句话能镇得住这老家伙,沈放尴尬地连连后退,眼看就要被推到雨中,赶紧将手里的笔记本往左宏斌怀里一塞,“左叔,你一定要看看这个,它能救你们厂啊,我说的是真的,你一定要看看——” “给我滚!”左宏斌抓着雨伞在空中挥了一下,左手拿着笔记本作势就要往外丢。 “左宏斌!”沈放站在雨里一声爆喝,“机械厂是苏临老资历的军工企业,从解放前到现在已经传了好几辈人,你就眼睁睁看着它垮在你的手里吗?” 左宏斌一口气没缓得上来,身子晃了晃吓得沈放差点没过去低声下气的道歉,他可不想把左云的爸爸真个给活活气死。 “滚……”左宏斌有气无力地转过身,慢腾腾走进屋去关上门。 沈放总算是松了口气,老家伙没被气死,笔记本他也没扔掉,目前来说一切还算顺利。其实这件事并非左宏斌不可,随便找个搞技术的说不定都能满足沈放的要求,只是因为有一层左云的关系在里面,便想着能顺带拉上左宏斌,也算是稍稍报答上辈子左云对自己的恩情。 沈霖心里很不舒服,明显弟弟有事瞒着自己,可他又抹不开面子开口问,只得闷声走在前面,步子却比刚才慢了好多,就像是在雨中散步。 “唉,看来得找个宾馆晒晒包里的钱了,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就不用带这么多在身上了……” 走了还没十来米,身后巷子里就听噼噼啪啪的声音传来,沈放扭头一看,乖乖,七八个青壮手里抓着木棍铁棒,撵日本鬼子一样直冲了过来。 “赶紧跑啊!” 被哥哥的大嗓门唬了一跳,沈放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他拽着胳膊不要命地遁走。 “大白天还有人公然打劫啊?” “打个屁劫,都是机械厂的职工……” “那他们凶神恶煞地追我们两个——靠,你害得左云遭了那么大的罪,不会还理直气壮地跟这帮人打过架吧?” “……别说了,总之在这里,我的名声比狗屎还丑……” “老鼠过街,真是人人喊打……看来我的计划很可能就要毁在你手里……” “幸亏下大雨,不然这次带着你可跑不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以后不能跟你一块到这边来了,不是每次都这样好运的。” 第【041】章 彼此讳莫如深 五天后,沈放在姚玉的监督带领下,没有任何准备和武装,裸奔着就去参加了学校组织的补考,说也奇怪,无论是考哪一门,监考老师都被姚玉缠着聊天,而前后左右四个位置的同学要么打手势,要么递纸条,考最后一门地理的时候,居然还有个女生把自己做完的卷子回身放在了沈放面前,然后硬生生将沈放绞尽脑汁才写了小半的卷子抢了过去。 强悍啊!姚玉在学校居然能有这么大的能量,难怪这几天见不到她来给自己补课,敢情一切尽在这小妮子的掌控之中。 完成所有补考已经是下午五点多,沈放耐着性子听完班主任的谆谆教导,好不容易从教室出来,瞧见姚玉在楼梯口冲自己做鬼脸,赶紧跑过去,张嘴也就夸了一句“你厉害”,后面那些肉麻的好话全被姚玉的装傻充愣给塞回了肚子里。 出了学校,对面凉皮店一群同学也不知在那等了多久,见着他们两个顿时都大声叫着“姚玉,姚玉”,沈放便被拽着跑过马路,到了近前才发现,这里十几个同学都不是什么生面孔。 一大帮人在那叽叽喳喳边聊边吃,就沈放这个异类,搬了个马扎端碗凉粉坐在靠门口的窝窝里,他其实也尝试着想要融入到他们的谈话中,可惜这不是他现在的心理所能承受的事情,没被雷得外焦里嫩已经很幸运了。 吃完东西,沈放起身慌不迭去买单,心想这下差不多该解放了吧,听见人群中有家伙喊着要去溜冰,再一看姚玉两眼放光的表情,沈放真想把兜里的钱一股脑全塞给她得了,实在是不想跟着去遭那个罪。 姚玉难得矫情地过来跟自己蘑菇,说是她身上带了钱,不用怕钱不够丢人,沈放正为难着,瞥见一辆轿车停在了学校门口,从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王克文。 从屁股口袋掏出一百摁在姚玉手里,沈放将她拉到近前,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你辛苦一下,代表我好好谢谢他们……咱爸估计从上海回来了,可能有什么急事,让王克文过来接我了。” 说完轻轻捏了捏姚玉的小手,抹着额头冷汗,沈放撒腿就朝车旁的王克文跑了过去。一个天真的姚玉就已经够他受的,再来一帮成天除了小虎队就是郑智化的高一学生,沈放除非把自己灌醉了往里面一扔,否则怎么也不想和他们混一起。 王克文果真是来接自己的,上了车沈放问出了什么事,王克文摇摇头只说不清楚。 轿车一路飞驰直接开到家门口,沈放下了车进屋一看,哥哥沈霖正和爸爸坐在沙发上聊天,姚齐理则信手翻着桌子上的老黄历,看上去也不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由松了口气。 “爸,回来了?” 将书包随手一扔,沈放刚要在沙发上坐下来,瞧见爸爸朝自己房间使了个眼色,便听爸爸小声说,“林市长忽然想见见你,在院子里等着呢。” 沈筠看见儿子愣了片刻,随即就点点头直起腰走了,不由心中感慨,“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气了,我还想嘱咐他几句,让他不要太紧张呢……” 院子里,无花果树下站着个身形瘦削、样貌周正的中年人,眉毛很淡很稀,像是一抹烟灰,眼睛也算不上大,但却出奇的有神,看着别人的时候自然而然有一种犀利,而真正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自下巴到左耳根,有条满是皱褶的疤痕,无形中又平添了几分威严。 这是沈放第一次见到林贵和,给他的印象除了庄严肃穆、不苟言笑外,还有几分当过兵打过仗的彪悍,这和想象中那个被调到政协养老以至郁郁而死的男人有着天囊之别,更加无法跟“林龟壳”三个字划等号,“他不像那种甘心妥协大环境的人呀……” 微笑着伸出手去,沈放自我介绍道:“林伯伯,你好,我是沈放,听说你要见我?” “沈放。”嘴里重复一遍,视线直直盯着沈放的眼睛,握过手之后,林贵和这才露出一丝微笑,上下打量了一阵,慢悠悠说道,“你就是沈放?我还以为,清荷挂在嘴边的神奇少年真是三头六臂非同凡响呢,还不是跟我一样,两条胳膊两条腿、两个鼻孔一张嘴嘛……嗯,长得还算齐整,就是身子板弱了些,你看看你爸那身板,寻常三四个人都近不了身的,当初差点就给我当了秘书,呵呵……” 功夫好就当秘书?那是保镖吧?沈放心里想着,嘴上却说:“我觉得还是像我妈多些好,这样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妈都会偷偷藏起来给我留着,我哥就算想怪她偏心也没办法,谁让他长得像爸爸呢?” “嗯,小家伙挺机灵……”林贵和拍了拍沈放的肩膀,随意问了些功课学校以及生活上的事情,然后拉着沈放的胳膊走到院子中央,微微沉吟道,“你的事情,清荷也跟我说了个七七八八,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魄力和胆量,偏偏还能成功,确实让我刮目相看,只是——有些话我这个当长辈的不得不说,逼入绝境才可兵行险着,你两次都趟着地雷阵冲锋,虽然两次都成功了,但这样下去迟早会有失手的时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清荷这个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当她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我不希望她有什么差池,或者她在乎的人有什么差池。” 从林贵和话中听出一点点警告的味道,沈放不由愣了愣,一时半刻又想不透其中奥秘,便没有立即搭腔。 “看看我,唉,这喜欢教训人的老毛病总是改不了……”林贵和自嘲似的摇摇头,看着沈放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你小子不错,我那样说,你都没反驳,比二十来岁的愣头青还沉得住气,是根好苗子。” “谢谢林伯伯夸奖。”沈放微笑着转过身来正对着林贵和,“林伯伯,有些事情在别人看来可能危险至极,完全是疯子的赌命行为,但当事者或许早就胸有成竹,一切都只是按部就班得在实行罢了。” 带着几分诧异地转过头来,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说这番话,林贵和都会觉得这个人有些狂妄,更何况沈放还只有十六岁,相貌明明还带着几分稚嫩,偏偏说得理直气壮,让他不由有些想笑。 “嗯,你心里有数就好——”林贵和敷衍地咳嗽了一下,好似不经意地想起来,问道,“对了,听说你经常去跟王叔下象棋?” 林贵和果然是冲着那个谣言来的! “也不是经常,无聊的时候偶尔跑去下几盘,最近正好放暑假,所以去得比较勤一些。”知道林贵和肯定不会主动开口询问,但自己若是事情挑明,恐怕就得绞尽脑汁造出一个传谣言的人来,总不成说是做梦梦到的,而且既然林贵和已经有了警惕,应该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抓着小辫子,所以沈放顿了顿,接着说道,“前些日子从上海回来,跟王爷爷下象棋的时候,他还聊到过林伯伯你呢,说你经常去他那喝酒,当时还以为他唬我来着,呵呵……” “曾经是老邻居。”林贵和表情略微有些恼怒,要说沈放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怎么也不信,既然沈放故意这样说,明摆着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若非王叔在电话里说得那么慎重,自己绝不会因为一个孩子说了些不知从什么地方听来的风言风语,就着急忙慌得跑过来。 脸上头一次浮现出慈祥的笑容,林贵和摸了摸沈放的脑袋,“清荷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呀?哪天她回来了,让她带你上林伯伯家玩去,好不好?” 被人摸脑袋的感觉很不爽,偏偏这又是个长辈大官,躲得太明显总之不好,沈放便大力地点点头,乘势让到林贵和身后侧,“林伯伯要走了吗?” “嗯,见到你了就可以了,免得清荷下次跟我聊起来,我只能干巴巴听着,插不上话,呵呵……”林贵和迈了一个步子,又停了下来,“沈放啊,有些风言风语听了就当耳边风好了,到处乱传白白让人家笑话,你说是不是?” “我知道,林伯伯放心。” 沈放跟在身后,爸爸和姚齐理都过来笑着招呼,然后一直送他上了车,直到车子从视野中消失,他们两个才重新回到屋里。 PS:从明日起,为了写出更好的情节,更新速度放缓,每日改为一章,字数相应增多,希望朋友们能继续支持官枭,员外一定更加努力! 第【042】章 重生后最在乎的是家人 对于林贵和突然来找自己,爸爸和姚齐理都非常默契地收起了好奇心,不仅没有过问半句,就是沈霖偷偷摸摸想打听,也被爸爸瞪着灰溜溜跑进自个房里。 问了一会沈放补考的情况,姚齐理坐了没多久便也走了,倒是爸爸看着自己的眼光跟以往不大相同,多了几分心喜和信任,却又有着少许担忧。 有心想问问爸爸那天他们跟新泰交涉得怎么样,三千万融资款是否能撤得回来,却被赶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爸爸困倦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沈放知道这陪领导考察的差事很不轻松,用身心俱疲来形容再贴切不过,自然舍不得将爸爸吵醒,拿了条薄被单给他盖上。 蹑手蹑脚走到哥哥沈霖门口,沈放打了个出门的手势,见哥哥丢下手里的小说下床跟了过来,便压着声音说,“我要出去打个电话,顺道去买点菜回来,你去不?” “好无聊——”沈霖做着嘴型,趴在地上从柜子下面摸出一根铁管,连连推搡着沈放出门。 轻轻带上门,沈放忍不住问哥哥,“你这是要去干嘛?” “徐谦的坐骑被人浇上汽油给烧了,约好了晚上我给他平事去……”沈霖满不在乎地说着,抡起手里的铁管在地上砸了一下,“想不想跟着去看看,那场面比电影古惑仔还要火爆,放心,你出不了事的,你哥哥我可是东钢这一片的扛把子,手下百来号兄弟呢。”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哥哥,直看得他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沈放才从他手里抢过铁管,“哥,既然你说自己是东钢的扛把子,那这一片的商店都是你罩得咯?” “那当然。”沈霖说完,不明白沈放什么意思,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在省城读了一年书,但只要是在东钢区混的,怎么也得给我几分面子。” “好吧。”沈放叹了口气,“我问你,你可收过保护费?” 沈霖摇摇头,“都街里街坊的,你问谁要保护费也拉不下这张脸啊。” “那你可卖白粉?” “没有!绝没有的事!” “那你手下可有一栏子妓女?” 沈霖嘎嘎大笑,“你看你哥这模样,像是龟公吗?” “我看不像……哥,既然这些买卖你都不干,你将来靠什么生活,你拿什么拉拢手下那帮所谓的兄弟?”将铁管扔进路口崖子下面的垃圾堆,沈放搂着已经无言以对的哥哥的肩膀,“在东钢区,真要说有个扛把子的话,那个人也绝对不是你!哥,东钢区不是你的天下,你就只有一个人,就只一根铁管!你可知道,二马巷的妓女是什么人在罩着?鹦鹉街十几家饭店酒楼每个月的保护费又是交到了谁手里?迪厅酒吧泛滥成灾的那些蓝色药丸,总不成是地里长出来的吧?哥,东钢区确实有个扛把子,但那个人真的不是你!” 沈霖初二就在外面“混”,打架闹事什么都敢来,可今天听了这番话,想想都有些后怕,自己嚣张跋扈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缺胳膊少腿,简直就是奇迹了。 “哥,听弟弟一句话,你那些在外面混的兄弟朋友,场面上过得去就行了,真要让你稀里糊涂跑去卖命,你自己想想,值得么?就拿徐谦你这个最好的兄弟来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真有过命的交情吗?你真以为他有钱烧的,每天请你喝酒打游戏蹦迪,就因为把你当兄弟,不是这样吧……算了,这些话我本不该说的,但你若真想要在东钢区横着走,除了两个字,再没有第三条路。” “哪两个字?”沈霖并不蠢,只是年纪轻血气盛,又喜欢古惑仔里的那种威风八面,过去没少干些让人头疼的傻事。 “哥哥你自己琢磨吧,呵呵……去买点好菜回来,晚上咱们两个跟爸爸好好喝喝,到时候你就明白想要在东钢区横着走,该做些啥了……” 拿了点钱塞到哥哥手里,沈放跑进对面的杂货铺,拿起电话给上海办事处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邱清荷,好像知道沈放会打电话来似的,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提了起来,然后就是一连串的问话,诸如补考情况怎么样,家里热不热,王癞子有没有问起她之类的。 林贵和话里话外分明有警告自己的意思,这绝非仅仅出于为邱清荷考虑的目的,沈放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林贵和恐怕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富贵险中求的手段和脾性,对谣言的出处以及自己的企图产生了怀疑,他甚至可能会猜测,自己造谣生事,为的是又一次谋取巨额的金钱回报,至于具体如何实施,就不是他会去考虑的了。 听到邱清荷有些嗲嗲的声音,又这么关心自己,本来想要兴师问罪的沈放心里的恼怒也就消了大半,毕竟他不可能一直藏在幕后,走向前台也是迟早的事情。 林贵和要猜疑就让他猜疑去吧,他总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再支持东钢,更何况还有王癞子跟邱清荷这层关系在,林贵和这个政治上的强援丢不了! 嘱咐邱清荷不要把自己累着,公司里那些琐事能差使张妍去干的,尽量不要自己动手…… 听到张妍在电话那头大骂万恶的资本家,沈放笑着又跟邱清荷聊了一阵,挂掉电话后也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居委会。 林倩儿应该早就到了黄州,只是不知在什么地方落脚,自己回来这些天一有时间就到四下的出租屋和宾馆去找,到现在还没见着人影,沈放倒是不担心她会有什么危险,这丫头性格虽然古怪,但从小就在外面闯荡,手上功夫也还不错,除非被公安警察逮着,否则遇到寻常三五个人也不会吃了亏去。 跟居委会阿姨详细描述了一下林倩儿的外貌,沈放并能得到希望听到的答复,接过阿姨递过来的临时人口登记簿,耐着性子从月头翻起,一个个排查,还是没能找到哪怕有一丁点联系的名字。 想想以林倩儿造假的手段,身份证上要是她的真名那就真见鬼了。 无可奈何的沈放垂头丧气地出了居委会,一路想着心事往家走,到了家门口妈妈却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门口掰豆角准备晚饭,看见沈放回来,笑着努努嘴,意思是说爸爸还在睡着呢,别进去吵着他。 妈妈眼角的皱纹夕阳映照下显得是那么柔美,温和溺爱的眼神时不时从自己脸上滑过,嘴角带着会心的笑容轻轻哼着一首歌,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进了屋里,再出来藏在身后的右手递到沈放面前,竟是一包大白兔奶糖。 妈妈笑眯眯地说,“乘你哥不在,赶紧吃了……”,坐在小木凳上看着沈放剥了一颗扔进嘴里,又问“好不好吃”,又说“妈以后每个月都给你买点”,又埋怨“别把纸扔了,留着玉儿还能做手链呢”…… 絮絮叨叨的妈妈,从小到大总是偏着自己,病得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还没忘嘱咐姚玉好好照顾自己……嘴里心里明明都很甜,可眼睛却不争气想要哭,沈放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滚烫的泪水就溢了出来,止也止不住,他含糊地说着“好吃”背过身,不停地骂自己不争气,“妈妈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哭什么呀!” 持久力生猛的太阳从东边一直日到西边,终于在东钢一簇簇耸立的炼炉中渐渐沉没,等着哥哥买卤菜回来的沈放有些不好的预感,站在厨房窗前遥遥看向夜色开始弥漫的路口。 哥哥沈霖竟是没有回来,回来的是拎着两个大袋子的姚玉,她气喘吁吁地进门,顾不得擦汗就拉着沈放的手走到门口,还有些担心地朝屋里瞅了瞅,确信悄悄话不会被人听见,才微微踮起脚凑到沈放耳边,“放子,一会你爸不让我喝酒的时候,你可得帮着我说话……” 原以为是哥哥有话让姚玉转达,没想却是这个,沈放皱着眉头随口嗯了一声,拂开姚玉就要往外走。 “你干嘛去啊?”姚玉抓着沈放的胳膊。 “有点要紧事,一会就回来了,你帮我打下掩护。”沈放有些急,明知道就算哥哥真去了打架也不会有事,但他还是很不放心。 姚玉眼珠子转了转,不知在想什么,拉着沈放的胳膊却没放手,反而蹑着脚步跟了上去,“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呀?”沈放轻轻甩了甩胳膊,也没注意姚玉此时恼得脸色都红了,径自快步朝厂区门口走去。 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沈放的背影消失不见,双手握着拳头的姚玉紧紧咬着嘴唇,清澈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在想,放子肯定是去见那个女人了,那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不然他为什么不愿带着我…… 有人轻轻在她肩上拍了一下,恍然醒过来的姚玉慌慌张张地低下头,生怕被人看见自己又气恼又伤心的样子。 “放子做什么去了?”妈妈用围裙擦着双手,故意没去看姚玉偷偷用手背擦拭眼泪,“这孩子,饭菜都做好了还往外跑,真是的……” 姚玉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苦,但她已经很用力地想要为沈放打掩护了,撒娇似的挽着妈妈的手臂,“呵呵,我突然想吃麻婆饼了,所以刚才缠着让放子给我去买呢。” “哦……”妈妈心疼地摸摸姚玉的脑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咱们先回去吧,你沈叔叔要早点吃饭,一会他还要去办公室给上海打电话……” “给上海打电话?”姚玉眼睛亮了起来,“是上海办事处吗?” “应该是吧……好像是有事情找那个叫,叫什么来着,云荷?雨荷?瞧我这记性,是叫三河?” “阿姨,三河是你上班的地方好不好?”姚玉笑得如夜花绽放。 “对哦,三河是我上班的地方嘛……管那个女人叫什么呢,反正跟咱们娘俩又没关系,是不是?” “嗯!我才懒得管她呢。” “对了,放子一直缠着我给他买篮球鞋,正好今天阿姨发了工资,就给他买了……一会吃过晚饭啊,你帮阿姨把这个惊喜给放子,好不好?” “好啊!嘻嘻,顺便敲诈他一场电影……” 因为误会而伤心,也因突然的侥幸而窃喜,这就是姚玉,虽然单纯固执野蛮,但她同样有一颗柔似水的心,同样也有她独特的温柔和善解人意,她需要的只是一颗愿意等待她慢慢成熟起来的心罢了。 第【043】章 政治生涯上的跳板 锅炉房是哥哥平常和朋友窝在一起打发时间的地方,里里外外走了一圈,就差上屋顶去看看了,可仍然没能找到他。出了锅炉房,沈放骑着自行车出了厂区,想找人问问在什么地方干架,可道路两旁的台球室、游戏厅,洗车店,一路寻过去,那些常年在这几个地方厮混的家伙居然也见不到半个。 无奈只得掉头往回走,快到大门口的时候,沈放看见一大帮子人闹哄哄地凑在前面,到了近前还没来得及下车,哥哥沈霖就从人堆中挤了出来。 抓着自行车的方向把,沈霖笑眯眯地说:“怎么?对你哥就这么不放心?” 看看四周这帮成天无所事事的青年,并没有打过群架的痕迹,一个个虽然大声说笑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暴戾的痕迹,于是沈放也就放了心,将自行车交到哥哥手中,“你也不知道看看时间,妈妈饭都已经做好了在等着呢,咱们赶紧回去吧。” 跟兄弟们打了个招呼,沈霖麻利地蹬上自行车,待沈放上了后座,飞快用力踩了几下,车子刷地就朝前飚了出去。 “放子,你猜猜哥哥今天怎么摆平这件事的?”沈霖在前面神采飞扬,很是得意地问。 “只要没动棒子刀子,怎么摆平的都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这个真不感兴趣。” “谁说的?过年的时候你还缠着我给讲将外面道上的事情呢……”沈霖说完顿了顿,实在耐不住想说出来,“那帮狗娘养的外地刨子,眼瞅着徐谦他老爸一车一车往外拉钢材,眼红得不要命了,居然联合起来想将徐谦他爸从这里赶走,还烧了徐谦那辆当作心肝宝贝的坐骑,呵呵,放子,你知不知道,他们五六十号人拿着铁棍砍刀在工地那块等我们过去,结果,结果,哈哈哈,笑死我了,我一个举报电话,十多辆警车将工地两头一堵,将他们这帮龟儿子一锅全端了。” 沈放听了也忍不住扑哧一笑,想想哥哥平常做事乱七八糟,其实只是不喜欢走脑子而已,真要动起心思来,未必就比旁人要差。 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已经走了,妈妈和姚玉摆好了碗筷、倒好了啤酒正在那等着。 沈放一进屋,姚玉就从沙发上捧起一个纸盒子迎了上来,跟妈妈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放子,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哎呀,今天不正是我的生日吗?光想着哥哥的事情了,居然把这个给忘了! 哥哥也从后面用力抱了一下自己,大声喊着“生日快乐”,跑进屋里拿出一个小纸袋,“生日礼物一早就准备好了,呵呵,哥哥可没把你的生日忘了。” “快,拆开看看,拆开看看……”姚玉捧着纸盒子歪着脑袋,一脸兴奋地囔囔。 沈放假装恼火地瞪了姚玉一眼,因为自打记事开始,哥哥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就没一样有用的,百分之八十都是恶作剧。 “愣着干嘛,你哥还能送你个炸弹啊?”妈妈居然也在旁边等着看好戏。 “不就是一把刮胡刀嘛,欺负我胡子长得晚……”嘴上小声嘟囔着,沈放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纸袋打开,里面果然是把刮胡刀,就听哥哥在那笑着说“放子,你可要抓紧长胡子啊,不然哥哥送你的刮胡刀都生锈了,哈哈……” 三个人在那笑成一团,沈放也咧嘴跟着笑了两声,眼睛看着姚玉怀里抱着的大纸盒,倒是有几分好奇,这礼物他知道是妈妈准备的,因为姚玉的礼物前些天已经送过了,可记忆中,妈妈这次送的应该是支三色能转的圆珠笔才对,也没用这么大的纸盒装着。 “这是阿姨送给你的惊喜……”姚玉满怀期待地将纸盒递给沈放。 接过盒子放在茶几上,沈放先是看了看妈妈,然后吸了口气慢慢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双篮球鞋,是的,篮球鞋——蓝颜色的球鞋! 扑哧,姚玉率先没忍住,捧着肚子倒在沙发上闷闷得大笑,紧接着哥哥哐当一声坐倒在椅子上,一副甘拜下风的表情笑得直在那跺脚。 “妈!”沈放胀红着脸喊了起来,“怎么你跟哥哥学啊?我要的是篮球鞋,你送我一双蓝颜色的球鞋做什么啊?” “啊——”妈妈愣愣地看了看他们几个,尴尬地张张嘴,有些难过地说,“这个,这个不是篮球鞋吗?这蓝颜色的球鞋,妈妈可是,可是找了两三天才找到的啊——” “妈……”沈放将球鞋从纸盒里拿出来,过去一把将妈妈抱住,很开心地说,“妈,都一样的,都一样的……” “是啊,阿姨,都是一样的!”姚玉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过去勾住沈放和妈妈的脖子,嘴巴贴在沈放的耳旁悄声说,“放子,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 那天爸爸很晚才回来,哥哥、姚玉还有沈放,三个人都喝醉了,睡着之前,沈放只记得自己死死拉着妈妈的手不肯松开,似乎还哭过,醒来时时脑袋还有些疼,冲过凉水澡后才稍微感觉好些,家里就剩自己一个人,姚玉估计是回家补觉,哥哥却不知又跑什么地方耍去了,生活似乎正在回到正常的轨道,挪用公款的危机应该算是彻底解除,自己的家人和关心的人,终于不会重蹈前世那悲惨的覆辙。 前次来的时候下着大雨,走的时候又被一帮悍民撵着屁股赶,沈放还真没留意左宏斌家怎么走的,进了衙前口的牌楼,岔路来来回回摸了好几次,愣是最后又摸了出来,站在牌楼那有心拉个路人问吧,跟里头一样,人影都不见一个,就跟进了鬼巷似的。 今天幸亏是难得的好天气,天有些阴,风也不像往常那么燥热,穿着衬衫牛仔裤也不觉得热,只是这样干等着有人来也不是办法,想想可能机械厂在开职工家属大会,否则整个生活区怎么都空了。 走到路边的电话亭,给邱清荷打了个电话,他们那边进展很快,几天时间办公用品差不多办齐了,电话线也已经拉好,等装修一结束,人员招聘的面试就可以开始了,邱清荷问沈放有时间是不是去上海一趟,沈放觉着那边也没什么大事,招聘员工自己也未必帮得上什么忙,便说等家里事情搞得差不多了再过去。 挂了电话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特意挑了个礼拜天却碰到这种情况,沈放也无话可说,只能来来回回在牌楼之间溜达,时不时掏根烟出来嘬两口解解乏,要么就蹲在路中间发一阵呆。 约莫两个小时左右,可能也就四五十分钟,反正沈放觉着等了好久,终于有穿着工作服的人携家带口往里走。 心想与其问路再模上门去,还不如就在这守株待兔,这起码还是街口,自己真要被人当成沈霖般追着打,起码对面就是个派出所,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从面前走过的人们除了小孩,俱是愁容满面,有小声议论的,有骂骂咧咧的,几个青壮聚在不远处大声争论着什么,沈放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半晌,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左宏斌那张债主模样的八字脸就贴在了眼前。 “啊,左叔——”一个白色婀娜的背影从眼前飘过,沈放没能顾得上仔细去瞧,肃然问道,“那东西左叔可看过了?” 左宏斌表情生硬地点点头,沉吟着说了句,“问题不少。” “半点问题都没有的话,我也用不着麻烦你了……就在这说,还是?” “上我家。”左宏斌负着双手跨步前行,额头微微低垂,仿佛满腹心事,有人跟他招呼凑前说话,他也只摇摇头,并不搭腔。 一路上道听途说,事情倒也了解了七七八八,今天机械厂果然是召开职工及家属全员大会,讨论集资上新项目的事情,大家现在工资都已经拖欠了两三月,自然对这个意见很大。 到了左宏斌家,房门居然开着,沈放进去后也不好四处张望,就眼前所见来说,除了简陋陈旧之外,就是房间里总有股子阴霾,或许是因为正对着门口的桌上,放着一副遗像和香炉的缘故。 从里屋拿着笔记本出来,左宏斌坐在沈放对面,手指沾着唾沫翻了翻,“以现在的构想和设计,实现起来阻力很大,想要面面俱到,恐怕不现实,就是这样生产成本也比较高,不一定能有市场。” “这只是几个朋友无聊时商量着想出来的,在左叔眼里不专业的地方自然很多,如果能在一定程度上进行设计优化,降低成本批量生产,应该不是问题。”沈放毕竟不是学机械出身,那些图纸也只是画个大意,就算是刚入门的学徒看了,恐怕也要在心里埋汰一番,可左宏斌居然仔仔细细地看了,仅此一点,就能看出老一辈技术人员的敬业和谦虚。 左宏斌合上笔记本,抬起头看着沈放,冷不丁蹦出来一句,“厂里决定要上新项目。” “是吗?”沈放无所谓地笑了笑。 “你不担心我盗用你的设计和图纸?说不定厂里要上的新项目就是它呢?” “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你倒是很容易相信人。” 沈放摇摇头,“左叔,这跟相信不相信你无关……我是对机械厂的一把手赖家义,有绝对的信心!这样的项目,就是你真个递上去,他看都不看就会直接扔垃圾篓里……你们掏钱让他上自家项目,可以,想要从他口袋里往外抠,门都没有!” 愣在那盯了沈放半晌,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本子,左宏斌轻声问道:“你认识赖书记?” “不认识,但我知道他他来机械厂任书记兼厂长的头一年,砍掉了当时很有前途的山地变速自行车项目,上了一条耗资近五百万的门锁生产线,每年亏损近百万,但也救活了一家濒临破产的外贸公司,还因为这个受到市政府的表彰和嘉奖……如果这个还不能把机械厂带进沟里的话,那每年组团几十人出国考察潇洒两三次,三年购入五辆外车到现在还没一辆在厂里停过,我想这个赖家义已经为了这个目标竭尽全力了。” 虽然沈放说的这些左宏斌心里都清楚,但还是忍不住激动地抓着膝盖微微地哆嗦,“厂子被他糟塌成这样,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沈放没有接话,事实上机械厂只不过是赖家义政治生涯上的一个有力跳板,他救活的那家外贸公司有着深厚的背景,他每年组团出国,成员不是高官的亲戚就是情人,那五辆外车也都送给某些人使用,每月还给报销大额费用,这样的关系网保护之下,赖家义不仅没有受到制裁,反而因为卖掉机械厂,不,应该说是对机械厂进行改制,一步登天进入了市委,没几年成了市委常委,继而又坐上了市政府的头把交椅。 稍稍平息怒气,左宏斌思量着说道,“这个产品,你们有什么打算?仅仅让我们厂帮着做设计优化,哪怕出样机都没问题,毕竟机械厂跟东钢也是老关系,你爸还有姚厂长跟我还是一个连的战友……可如果东钢打算批量上线,这得把我们厂包括进去,有人一心想把机械厂当仕途上的跳板,我们这帮喝厂里奶水长大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垮掉!” 难怪自己这半大孩子说那些话没引起左宏斌的诧异,原来他把我当成了传话筒,认为背后是姚齐理和我爸在主事。 想想今后还会有更密切的接触,沈放并不打算让他误会下去,“左叔,这件事情跟东钢没关系。” “没关系?”左宏斌显然不相信,眼神分明说着,你这孩子糊弄谁啊。 “左叔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不用多久你也就知道了,总之你先帮忙完成优化和样机,接下来的事情以后再详谈不迟。” 从肩头取下帆布包,里面装了五万人民币,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原来那些钞票晒干后皱巴巴得很容易让人误会是假币。 “这里有点钱,算不得多,但也绝不少。”走过去将帆布包放在左宏斌左手边的方桌上,沈放不忘叮嘱一句,“钱是给你们研制生产准备的,可不要天真的入到厂里账上,否则也是多了点钱供赖家义挥霍罢了。” 左宏斌也没去看包里到底多少钱,有些不甘心地点点头,忍不住还是说道,“样机出来后,我们机械厂有没有权力生产,当然,我们可以支付一定的技术使用费。” “当然可以,当初把这个本子给你的时候我就说了,它能救活机械厂……只是技术使用费就算了,我会有其它的一些要求,到时候再细谈吧。”沈放礼貌地弓了弓身子,转身走了出去。 老一辈技术人员什么都讲究个规矩,不像十几年后你抄我来、我抄你,抄到最后发现国有技术一直停步不前,而销往国外的产品竟然被有法律依据的扣押,理由只是你侵犯了他的专利权,不管什么事情不守规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044】章 二叔的老婆和生意 爸爸他们与新泰实业商谈的结果,跟沈放预想中的还是有些出入,或许是看在林市长亲自跑了一趟上海,也或许是合资的钢构件公司并没有在亏本经营,新泰拿出了一百万,这个数字相较于总融资款来说虽然是九牛一毛,但起码表达了新泰并非完全没有诚意,这是个姿态问题。 按照爸爸的意思,这一百万将以融资获利的形式出现在厂里的账户上,主要用于支付职工融资款的红利并退还部分本金,沈放当时并没有多说,因为还有财会二室的霍东阳在场,这个霍东阳给他的印象并不好,他是挪用公款案名副其实的最大受益者,很难不让沈放往坏的方面去联想。 一直在办公室待到霍东阳离开,沈放才提醒爸爸,一百万如何用无所谓,但入账绝不能以融资获利的形式,否则就是自己给下一步撤资增加障碍,“融资你都分红一百万了,有什么理由将撤资的事情放到台面上来?” 爸爸和姚齐理会如何决策,目前还不是沈放能控制得了的,他们也需要考虑诸多方面的影响和问题,他觉得只要提醒到了,责任也就尽了,毕竟最终想要撤回三千万融资款,还是要看自己的行动,光靠拉关系、靠林市长去施压,结局就是一个“拖”字罢了。 走在闷热潮湿的过道,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跟自己打着招呼,有些沈放能叫得出名字,有些却早已消散在了记忆的消磨中。 从三楼下到大厅,在楼梯口就听见刺耳的喝骂声,他紧走两步绕过宣传公告拦,看见门口有个妖艳的中年妇女正气焰嚣张手舞足蹈地骂着接待人员,手指头还一个劲往那人脸上戳,好像东钢行政楼是她家厨房,她正在喝骂的只是她的一个佣人。 “看清楚了,看清楚老娘是谁,东钢就没有老娘不能去的地方!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居然还拦着不让我进去,小心老娘把你这铁饭碗也给砸碎了!滚开!” 负责接待的是个毕业刚分配来没多久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般架势,脸色被骂得煞白,泪珠儿在眼眶里不停打转,但身子还是拦在那女人前面,嘴巴张着想说什么,又哪里有她开口的机会。 中年妇女不怒反笑,“你是新来的吧?不认识我不怪你,我跟你说,你们财会室主任沈筠是我老公的亲哥哥,就是你们严主任在这,他也不敢拦着我!” 小姑娘为难地陪着笑脸,翻来覆去就那句,“对不起,厂里正在开会,访客一律不招待。” “你他妈的放屁!”妇女跳起来唾沫直飞,“刚才老娘亲眼看见有人签字进去了,你不要在这糊弄老娘,赶紧去把你们严主任叫来,我倒要看看,他凭什么不然我进去见我哥。” “严主任在,在开会……” “滚开!”中年妇女一把将小姑娘推了个踉跄,迈步就要往里走,不料忽然旁边有人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这个妖艳跋扈的女人,沈放自然认识,爸爸入狱、二叔生意失败后,这个名叫卢惠贤的女人丢下刚刚学会叫人的儿子,卷跑了家里几乎所有的财产,在沈放心里,他是很不想见着这个女人的,一则实在不耐烦应付,二则事情毕竟没发生,总不能劝二叔现在就把她给修了。 卢惠贤见着是沈放,一张原本怒气冲冲的脸立刻就变了,很是委屈地说:“放子,你看看,你看看,他们这也太欺负人了,都说大哥在厂里不受人尊敬,我以前还以为是谣传,现在你都看见了,他们就这样对你二婶,一个小丫头就敢拦着你二婶,刚才还想要动手把你二婶往外面推……” “你二婶,你二婶,我还你大爷呢!”沈放在心里骂着,是真没心力劲应付她,松开拽着她的手,冷冷地说了句,“别在这丢人现眼,赶紧给我出去!” “放子,我——”卢惠贤对大哥沈筠的这两个孩子还是有些了解的,老二沈放虽然没有沈霖那样火爆的脾气,但也绝对是冲动起来就忘乎所以的狠角色,却没想居然是这样个结果。 懒得搭理卢惠贤,沈放走到接待的小姑娘身边,冲她抱歉地笑笑,压着声音说:“是我爸让你拦着她的吧?” 小姑娘委屈得已经哭了,抹着眼泪点点头。 “真是对不住,什么人家里都难免有个把一脑袋牛粪的东西,你别往心里去。”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手,沈放笑着转过身,瞪了卢惠贤一眼,低喝道,“还站在那,赶紧走啊,难道要我叫人来赶你出去吗?你不要脸,我们姓沈的还要脸!” 卢惠贤又气又恼,原本还算漂亮的脸蛋极其狰狞,她甚至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大嚎闹个痛快,但见着沈放冷冽的眼神,又偷瞟了一眼旁边跃跃欲试的门卫,知道就算自己装泼妇耍无赖,恐怕也是自讨没趣,只得低下头嘴里骂着娘往外走,心里是彻底把沈放给恨上了。 一直将卢惠贤送出厂区,沈放路上半句话都懒得说,只在最后盯着她的眼睛说了句,“以后没事别上东钢来,更不要瞎折腾,老老实实在家给二叔带孩子吧。” 其实卢惠贤来找爸爸,无非就是为了二叔生意上的事情,沈放虽然对这个女人极度厌恶,但也不能干坐着看二叔生意破产,便耐着性子回到爸爸办公室,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这个卢惠贤,有时候真恨不得抽她两个耳刮子,生了副还算齐整的皮囊,怎么就一点脑子都没有呢?”沈筠唉声叹气地摇摇头,“放子你做的没错,就是二叔知道了,也不会怪你。” “爸,其实二婶不是没脑子,她的心思都放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了……她来找你,是不是二叔的生意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嗯,前两天跟沈严通了电话,说是国内铜铝的价格跌得很厉害,他在俄罗斯收的废铜废铝如果真的倒回来,恐怕要把老本也亏掉……对了,说到这,当初幸亏你提醒,没把股票上的钱拿出来投进去,否则今天你爸可就惨大发了,可惜,可惜你二叔还是栽进去了。” 沈放笑着摇摇头没有搭腔,心里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蹦了出来,“爸,二叔那估计就是缺钱吧?” “你二叔倒是没提,李慧贤估计也是瞒着他来找我的,说是再有五十万就能救命了,要我无论如何帮她想办法,唉……” “其实二叔那边,咱们能帮还是要帮一把,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破产。”沈放见爸爸摇摇头,身子伏在桌上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爸,这次二叔的买卖,从厂里拿了多少钱?” 爸爸苦笑着又叹了口气,“刚刚一百万,也没想着会陷进去的,毕竟你二叔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没见他亏过一回……算了,股市上赚的钱把这窟窿填上,剩下的分发给那些家属也应该够了。” “二叔以前都是十几万的小打小闹,你一下给他那么多钱,先不说能力上能否应付得过来,风险本身就很大的。”沈放随口说了一句,又问,“二叔自己出了多少?五十万有没有?” “好像是四十六万吧,我看看……”拉开抽屉,在一大堆档案袋里抽出一份,爸爸从里面取出一张合约看了看,“四十六万,没错。” “这些东西能放在办公室的么?”沈放懊恼地埋怨了一句,“爸,你们也太不谨慎了,万一厂里出了个内奸,你这可都是罪证啊。” “放心,真以为你爸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 接过爸爸递过来的合约,沈放看了一眼就笑了,这是一份以二叔公司的名义采购厂里钢材废料的合同,预付款四十六万,总合同额则是一百三十万,履行日期是两个月后。 “我还是给二叔打个电话吧,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再说……” 二叔沈严九零年开始在黑河做倒爷生意,起初只是单边贩卖国内的服装鞋袜,后来生意大起来,便成立了沈氏贸易公司,开始从国内倒电器和摩托车过境,然后从俄罗斯往国内倒废铜废铝,这些年资产也累积到了五六十万,干得着实不错。 这次带着大量资金杀往黑河,用二叔自己的话来说,那是意气风发好不得意,考虑到资金回笼的时间,做双边生意恐怕来不及,他考虑再三便放弃了国内这边,毕竟要在俄罗斯卖东西,政治、经济各方面的变数都很大,运气不好如果遇上黑心官员或者贪得无厌的黑帮,整个生意都可能搭进去,所以他直接跑到俄罗斯去收购废铜废铝,却没想这次是祖国的市场给了他致命一击。 现在二叔囤了大约有一百二十万的货物,按照国内行价再算上各种诸如报关运输等费用,亏损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三十还多,这意味着就算二叔把全副家当都填进去,也无法补上东钢这一百万的窟窿,这还是保守估计的,因为目前铜铝价格下跌的势头很快,谁知道等货物回到国内会是个什么价格。 二叔的本意是想在等上两三个月,可能铜铝价格就会回暖,其实这也是不现实的,先不说两三月后的价格是个未知数,光每天的仓储费用,恐怕就能把这批货活生生给吃掉。 可要让二叔把这批货低价卖回给俄罗斯的供货商,这种时候这种关头,所谓的低价其实已经能把你碗里的肉都给扒拉光了,想想有多少跟二叔一样的贸易公司陷入了这个进退两难的困局,俄罗斯此时废铜废铝的价格低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因为,中国商人并不缺乏壮士断腕的决心。 沈放在电话里没有多说,只说这几天会有人带钱过去,让二叔不要太着急。 二叔似乎摇摆不定,想跟爸爸说两句,沈放便把电话给了爸爸,听他们在电话里说的都是自己,便有些无奈地坐在桌子上,调侃道,“反正都已经亏到家了,带去的钱又不用厂里出,你们两个还担心什么,反正听任我来折腾就是了。” 第【045】章 这玩意漏得啊 回到家里没见着哥哥沈霖,到厂里转了转也没找到,沈放想过些天手机差不多就该上市了,到时候怎么也要买几个,否则光是这样找人,就能把自己给烦死。 出了厂区依旧是往左走,在一个台球室,见着一大圈人围在一张台子周围,哥哥沈霖正拿了根球杆在那满头大汗得瞄准,紧张得似乎连拉杆的手都在哆嗦。 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哥哥的肩膀,嚓得一声,哥哥居然推了一根秃杆,白球在人们的轰笑声中很是滑稽地跑到一边。 “妈的,谁他妈碰我?”沈霖恼火地挥起杆子便要砸人,见到是沈放,愣了愣,苦苦地笑着说,“放子,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一拍,害我输了两个月零花钱啊!” “成天在这里赌几个烟钱,你无聊不无聊?” 沈放其实也就嘟囔了一句,没想那个一身冒牌阿迪达斯的家伙听见了,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哟,不愧是沈钱袋子的二公子啊,说话就是不一样,我们这帮穷弟兄也就只能拿点烟钱来耍耍,可比不得你家有钱……沈霖,你家那么有钱,怎么还总跟在徐谦屁股后头打秋风啊,什么时候也请兄弟们到一品楼去撮一顿呀,哈哈——” 四周围观的大多都是所谓的沈霖党,闻言自然就有不少人大声骂骂咧咧,沈霖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握着球杆瞪着对方,这个时候徐谦急忙出来打圆场,气氛才稍微缓和下来。 阿迪达斯很快将台子清掉了,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毛,从徐谦手中拿过钱,很是欠扁地叹了口气,“又只赢到几包烟钱,兄弟咱就是这个苦命,你说是不是,徐谦?” 徐谦在众人当中年纪最大,二十五岁左右,他明显有些厌恶这家伙的嚣张态度,却又抹不开面子,只得笑着摆摆手,“玩玩嘛,用不着搞那么大,大家也就图个乐呵罢了。” “反正搞大我是不惧的,枪杆子硬,什么都不怕,嘻嘻——” 沈放见哥哥将球杆往地上一摔要动手,笑着拉住他的胳膊,上下扫了那家伙一眼,“霍鸣?你是叫霍鸣吧?你爹就是财会二室的霍东阳?” “哼,要不是你爸走狗屎运,财会室还能有你家半边天下?”霍鸣愤懑地瘪了瘪嘴,挑衅地瞪着沈霖,“怎么,沈霖你这是想跟我动手,要不要叫我表哥来跟你过两招?” 霍鸣这话一说出来,场面上顿时嘈杂声小了不少,沈放也知道他表哥什么来头,动武就是他们两兄弟一起上也未必是人家对手,干脆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把钞票扔在台子上,学着霍鸣男不男女不女的声调说,“你别总把你那表哥挂在嘴上,他真来了我们东钢的子弟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淹死。你不是说我家有钱吗?呵呵,兄弟你还真说对了,这里有一千,我跟你赌一杆,怎么样?” 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一千,便是一直负责各种娱乐买单的徐谦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沈放毕竟是个学生,他家有没有钱,在场的哪个心里不清楚。 “哦,我忘了,你是穷人家的孩子,肯定是拿不出多少钱的……”沈放摸了摸下巴,“这样吧,就赌你这一身行头吧,虽然都是冒牌货,但送给店老板擦球杆还是不错的。” 在哄笑声中,霍鸣胀红着脸,咬咬牙大声道,“来就来,有这大便宜我还能不占?” 也不想想沈放打了多少年台球了,这种小角色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几杆打下来霍鸣的脸色都变成猪肝了,一脑门子的汗水就跟被泼了洗脚水一样,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沈霖算是松了口气,只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半年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弟弟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也不知哪个家伙跑到外面宣扬了一翻,当霍鸣见势头不对想要跑时,台球室里竟然人多得已经挤不下,他只好在大家“裸奔,裸奔”的呐喊助威声中脱得只剩一条裤衩,这个时候才想起用求助求饶的目光去看沈放。 沈放倒觉得怪没意思的,顺手拿了个放球的框子递过去,“脱了吧,说话就要算数,我也不想你以后在东钢混不下去……呐,拿着吧,给你这个遮一遮,免得有警察抓你,告你影响市容……” 我这样回去难道就能混下去了?霍鸣心里咬牙切齿地骂着,勉为其难地接过框子看了看,可怜巴巴地说,“大哥,这玩意是漏的啊……” 四下哄地笑开了,有人起哄喊着,“漏的好啊,正好把你那小玩意放外面,那多凉快啊!” 欢送走了光着腚的霍鸣,沈霖拦着沈放的肩膀说:“放子,是不是把霍鸣得罪得太过了?” “反正是要得罪的,一次做绝总是好些……”带着哥哥走出人群,找了个稍微安静的角落,沈放说道,“哥,别成天不务正业了,你看霍鸣他爸还是咱爸的手下,就敢这样叫板,要是换做区里市里哪个领导的亲戚,还不骑咱们脖子上拉屎拉尿?真要想横着走啊,就两个字,钱和权!” 沈霖低着头不说话,半晌才嘟囔道,“我也想干点正经事,可前几天想把徐谦他爸介绍给姚叔叔认识,还不是被爸爸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给徐谦当牵线人能捞到多少好处?大头永远在他手里捏着,拾人牙慧就能富起来?”沈放笑着从哥哥口袋里摸出香烟,“权,我正在想办法把爸爸和姚叔叔往上弄,钱嘛,就要靠咱哥俩来赚了。” “啊,放子,你终于愿意让我入伙了?”沈霖高兴地接过烟用力吸了一口,“快跟我说说,究竟是什么买卖。” 沈放将二叔的事情大致跟哥哥说了一下,“废铜废铝的价格现在的确已经到了谷底,至多两个月就能回到正常水平,你这次去一方面要帮助二叔尽量低价收更多的货,嗯,主要从其它贸易商那收,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额外的麻烦,另一方面要找机会跟军方人物拉上关系,这对以后的生意会有很大的好处,我想二叔差不多也应该这方面的家伙打过交道……” 沈霖想了想,有些狐疑地问,“放子,你不是说,仓储费用也是个大头吗,万一两个月后的差价还不够仓储费用的,咱们不是很亏?” “放心,这个差价绝对会出乎所有人意料,根据我的推测,不用多久俄罗斯就会取消废铜废铝的出口关税,届时别说是国内,就是俄罗斯的市场价也会飞涨……总之相信我就是了。”沈放稍微沉吟,想起卢惠贤来,还是提醒道,“你到了俄罗斯之后,一定要将所有帐目明细都抓在手里,这出黑脸只能你来唱,就算二叔有怨言也没办法。” “二叔应该不会昧着良心把好处独吞了吧?” “我不是信不过二叔,我是信不过二叔的老婆!”沈放说着脸沉了下来,“加上这次你带过去的资金,前后两次我们总共投入了两百万,而二叔那边只有不到五十万,怎么说我们也有充分的理由将帐目抓在手里,总之还是那句话,相信我就是了,该二叔的咱们肯定一分不少,但也绝不能让那个女人把咱们当冤大头宰。” 不知道有几个当哥哥的能像沈霖这样,对于沈放说的话首先想到的不是玩笑,而是想着如何去把这件事情做好。 去俄罗斯找的是到深圳勤工俭学的借口,主要是为了应付妈妈,至于爸爸这边,他多少是知道些的,却也并没有阻拦,只说到了那边有什么事多问问,遇到麻烦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在外面千万不要冲动不要逞能,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安全要放在第一位。 如果说此前沈霖还心存疑虑的话,那当他坐火车抵达上海,从邱清荷手中接过飞机票和一张百万元的汇票的时候,他意识到枯燥平凡的人生终于要彻底改变,而弟弟沈放口中所说的小生意是个什么样的规模,他心里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热血在他体内沸腾,对美好未来的憧憬让他几乎忘却长途奔波的劳累和即将面对的困境,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整个沈家,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046】章 并非买壳卖壳 下午两点多,正是太阳最毒、生意正淡的光景,闲得无聊的商铺老板们纷纷在树荫下铺席子东家长西家短的扯淡,一辆八成新挂着上海牌照的宝马轿车忽然从街角驶了出来,停在东钢厂区的大门,那白色光滑匀称的车漆映着明晃晃的太阳,刺的偷偷观瞧的人只能眯着眼睛。 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的三十来岁,中分头、小眼睛、鹰钩鼻,一脸的严肃让人不易亲近;女的二十三四模样,化着淡妆、抹着眼影,脸型柔美、五官精致,偏偏染着一头暗红色短发,再配上一副黑色木框的大眼镜,倒显出几分别样的味道来,嘴角也总挂着淡淡的笑。 “这是哪家有钱人的小姐公子吧?”“不一定,可能是*,来咱们厂里打秋风的。”“打个屁秋风,上海的*有闲心跑咱们这狗不拉屎的地方来?” 在众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中,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忽然从门卫值班室那蒸笼样的小屋里崩了出来,胳膊擦着满头大汗径自朝那一男一女走去。 “又是那个放子,最近这小子好像捣鼓出来不少事,霍东阳那长了颗榆木脑袋的儿子,前几天就被他给耍得滴溜乱转,回家据说被霍东阳屁股都差点给打烂了。”“那算个屁,你们知不知道,我听说沈放他老爸,也就是沈筠,挪用了厂里一大笔钱给人发救济金,据说挪用了好几十万!”“救济金?给谁发啊?我家老头子怎么没有?”“去,有你这样咒老爸的畜生吗?都是给那年在厂里出事故的职工家属发的。”“啊——那敢情是好事!”“废话,当然是好事!” 沈放很热,都有些中暑的感觉,上眼皮耷拉着怎么也睁不开,看着站在面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中年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摆摆手说道,“先到车里再说话,这天气热得,能让人背过气去。” 尽管来之前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是现在亲眼看见沈放,中年人还是觉得有些儿戏,这就是那家固定资产几乎为零、流动资金五百多万的公司的后台老板,这年纪也太小了吧? 坐在后车座,看着张妍居然钻进来坐在了司机的位置上,沈放愣了愣,嘎嘎笑道,“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还会开车,那你以后干脆当专职司机算了。” “老板,拿我是不是能拿两份工资啊?”张妍明显比沈放在上海的时候妩媚多了,兴许是兜里有了钱,会打扮了,总之确实变漂亮了,只那一头暗红色的头发让人有些受不了。 沈放笑着摇摇头也没搭腔,见着中年男人钻进车子坐在自己旁边,便跟他握了握手,“你好,你就是关董平吧?清荷在电话里没少夸你,说有你来黄州帮忙,我就可以游手好闲吃喝玩乐了,呵呵……” “沈老板……”关董平不无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想是要笑的,那样子却跟哭差不多,“邱经理也没仔细交待这次的差事,只说到了这里之后,一切都听沈老板吩咐,不知道——” 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阵关董平,沈放嘀咕了一声“你这仪表还凑活”,又够着胳膊拍了一下正在那对着后视镜调整发型的张妍,“你呀,今天就给我找理发店把这头红毛给我弄掉,否则就给我滚回上海去,领一个月工资给我滚蛋!” 张妍平常跟沈放斗嘴斗惯了,刚要反驳,骤然想起旁边还有关董平这个新人在,急忙鹌鹑似的点点头,畏畏缩缩地应了句,“知道了,老板。” 关董平在旁边都愣了,刚进公司的时候看这特别助理张妍跟经理近乎得很,什么玩笑都敢开,没想到了这少年老板跟前,乖得就跟大家闺秀似的,还这般听话,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毕竟月工资两千每年还有两次分红的待遇,哪怕在上海打着灯笼也未必找得到。 让张妍开着车子四处溜达,沈放先跟关董平了解了一下上海公司的基本情况,然后直奔主题道,“这次让你来,主要是为了收购市里红太阳机械厂的事情……” 果然!关董平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神情激动地说:“来之前邱经理就跟我介绍了一些有关东方红机械厂的情况,我在海外这些年,也见识了不少通过买壳卖壳积累起天量财富的商界精英,对这其中的手段也算有些了解,沈老板——” “你别急,先听我说……”沈放笑了笑,对关董平这勉强算得半个海归派的落魄商人,他比邱清荷要多了几分警惕,因为这样的人很容易冒进,一不小心就会将公司给带进沟里去,“红太阳机械厂是家老军工企业,资历在苏临省可以说得上数一数二,但红太阳这块牌子并不值钱,而且机械厂位于发展最为落后的南山区,其用地哪怕能转成商业用地,地价也绝不会太高,再者,机械厂目前负债我大致估计了一下,应该已经超过两千万,抵冲了机械厂将近一半的资产,再算上人员安置费用,我们收购的费用等等,这个壳买了再卖,那是亏到姥姥家的买卖。” 沈放这番话说得关董平冷汗直流,他在路上其实已经仔细盘算过这件事,却没想到红太阳机械厂是这幅悲惨田地,那还收购它做什么?困惑地看着沈放,关董平强忍着没有问出来。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给你解释业务上的事情,明白吗?” 关董平用力点点头,已经再没有半点轻视沈放的心思,“请老板放心,以后在没有摸清状况之前,我绝不会信口开河,对于老板的计划,也定当竭尽全力去了解并付诸实施!”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沈放满意地拍了拍关董平的肩膀,微微沉吟道,“我们这次收购,并不是买壳卖壳的整合套利把戏,而是货真价实真刀实枪的收购,机械厂拥有一大批高素质的职工,拥有积累了几十年的产品开发和科研经验,这对公司的发展将有莫大的好处!” “我们是要走实业化道路?”关董平低声问道。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说实话,我挺欣赏你,也正如你说说,我们要干的不是钻政策法规的漏洞、玩弄各种金融手段谋取暴利,我们要走的是一条脚踏实地的实业化道路!” 关董平用力吸了口气,硬声答道:“我明白了!” 沈放发现张妍竖起耳朵仔细在听,还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偷偷好奇地打量自己,干脆让她将车子听到路边,慢声说道,“现在公司虽然还是个空架子,但产品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样机阶段,估计会跟我们一块回上海做产品推广。” “是什么产品?”张妍兴奋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般猴急做什么?”沈放瞪了她一眼,转过头来看着激动心情还没平复的关董平,“这次只要能够与南山区政府达成初步的收购意向,任务差不多也就完成了,具体的收购实施,应该会跟产品推广同步进行……” “那主要工作还是摸底……红太阳机械厂的一草一木、一金一厘,咱们都要做到心中有数,债权关系、内部管理、生产销售等等都要摸清楚!”关董平思量着说,“还有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有多少员工,员工的年龄层次、文化水平、薪资等级,只有将这些都了解清楚了,我和张妍才能去跟南山区政府进行第一次会面,才能将主动权抓在手里!” 沈放不得不佩服邱清荷看人的眼光,这家伙确实经验老到,最重要的还是他的沉稳,完全没有那些海归派的轻浮躁动,想是跟他个人经商失败的经历有关。 “嗯,你说的没错……”沈放提醒道,“另外,机械厂的厂长兼书记叫做赖家义,机械厂其实就是跨在他的手里,这家伙政治眼光不错,手段也很果敢,机械厂毁在他的手里,估计他一早就有了改制机械厂并将其卖掉的打算,你可以从他这里入手,但点到为止即可,抛出诱饵太早反而不利于我们下一步行动的展开,最好能让他主动开口提出合作。” 关董平低着头没有说话,他正仔细琢磨沈放话里的意思,而前面的张妍忽然插嘴说道,“老板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说先跟他套套近乎,抛抛媚眼勾引一下,但咱不能主动*,否则就自跌身家了,要让他撵着屁股追咱们,这样收购的价格谈起来我们就轻松了……是不是这样,老板?” 沈放微笑颔首,“你这个比方打得倒是不错,不过赖家义这人城府应该极深,你们两个可要小心,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公司给赔进去了。” 第【047】章 过早开启的罂粟 将关董平和张妍安排在厂里的招待所住下,象征意义地请他们吃了顿饭算是接风洗尘,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却又被姚玉死拉活拽地拿着小板凳到球场去看露天电影,那蚊子多得耳边就听只听见嗡嗡声,放的又是那部老掉牙的“追捕”,沈放实在没什么兴趣,干脆就趴在姚玉肩膀上打瞌睡。 起初还有蚊子咬得他难受,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再睁开眼整个球场空空荡荡就剩他和姚玉两个人,姚玉正拿了把扇子满头大汗得给自己摇着,脸上居然少有得露出得意甜美的笑容,浑然不觉着累,也没察觉沈放正偷偷看着她潮红的脸庞。 这个夜很是安静,有一点点燥热却并不让沈放觉得讨厌,他假装继续磕睡,手却放肆大胆地楼上了姚玉的纤腰,嘴巴鼻子小心翼翼地往姚玉脖子上凑,闻着淡淡的幽香,感受着姚玉的体温和有些急促的心跳,沈放忽然动情地一下将姚玉扑到在了沙地上。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没有半点惊慌,反而带着兴奋和期待望着自己,那桃红色的双唇微微噘着,划出一道美丽诱人的弧线。 双手护在胸前,姚玉咯咯笑着想要从沈放腋下钻出来,却被蛮横地给压住了腰肢,不由羞恼道,“刚才趴在人家肩膀上睡得跟死猪似的,现在醒了还要欺负我?” 迅速低下头在姚玉的额头吻了一下,只觉得她额头烫得厉害,眼睛闭着,睫毛微微颤抖,一副任君品尝的模样,沈放更是食指大动,右手很快顺着宽大的蝙蝠衫滑了进去,贴着她柔滑纤细的腰肢,感觉就像在抚mo一块温润柔和的美玉,那感觉不是简单的舒服可以形容的。 深深吸了口气,沈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姚玉,缓缓低下头去亲吻她紧闭的双唇,哪怕曾经云雨无数、哪怕曾经巫山几度,鼻尖感受着姚玉滚烫而急促的呼吸,唇间传来那微凉甜腻的香滑,沈放感觉体内一道电流冲上脑海,舌头控制不住地钻入姚玉的双唇之间,右手也挣扎着想要突破阻扰接近那含苞待放的双乳。 “嗯,嗯……”姚玉激烈地扭动着身子,嘴巴却仿佛黏住了一样,怎么也无法离开沈放的嘴唇,却也固执地咬紧着牙关,仿佛很是害怕沈放的舌头会钻进自己嘴巴里。 感觉沈放的右手像一团火在胸口燃烧,烧得自己努力抓着他的双手也软弱无力,姚玉不得不羞涩地睁开眼睛,求饶似的看着他,仿佛妥协般,姚玉牙关轻启,香舌胆小而又灵巧地跟沈放缠mian在一起,这时一阵阵从未有过的感觉不断冲击着她的心理防线,始终坚持护着胸口的双手也软软地松开,情不自禁地勾着沈放的脖子。 她的身子在沈放的亲吻和抚mo下微微颤抖着,就像这夜色中悄悄绽放的花朵,妩媚娇柔而又让人迷恋不知身在何处。 尽管那晚两人的缠mian仅限于亲吻和有限制的抚mo,但却让久经战阵的沈放有种极其特别的幸福快感,上辈子虽然和姚玉在妈妈面前拜了天地,但事实上这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孩,沈放甚至连她的小嘴都没亲过。 姚玉是一株能蛊惑众生的罂粟,直觉告诉沈放,他可能过早开启了她的魅力,在随后的两三天,姚玉一大早就跑来,到很晚才走,还时不时乘着妈妈爸爸不注意,偷偷亲一下自己的脸蛋,搞得沈放几乎无法将心思转移到别处,只要姚玉出现在他眼前,内心的萌动就无法控制,到最后实在没办法,干脆在一个中午将姚玉拉到床上好生羞辱了一番,吓得她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跑回了家,好几天没敢露面。 ################# 根据这些天关董平和张妍摸底调查的情况来看,红太阳机械厂的状况比沈放预想中的还要糟糕,整个机械厂已经完全被赖家义挥霍掏空,负债更是高达两千五百多万,几乎抵充了其固定资产的总额,而南山区政府回馈来的消息更是可笑,这家拖欠职工工资濒临破产的企业,今年上半年竟然虚报利润上交了税款九十八万,还在区大会上获得表彰,更是被称为南山区政府财政所谓的支柱,虽然人人都知道它迟早是心腹大患,但这皇帝的新衣,却也没人愿意去揭开剥落。 关董平跟赖家义和南山区政府目前也有了初步的接触,表达了协助政府改制机械厂的初步意向,但似乎赖家义的兴趣不甚大,反而是南山区的区长多番暗示可以尽快进入实质商谈阶段。 傍晚,下着蒙蒙细雨,昏黄的路灯光影婆娑,映着坑坑洼洼的路面雨水似乎滂沱。 打着雨伞走在这衙前口的小巷,表情悠然的沈放觉得这儿仿佛与世无争的桃源,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安详,可当他还未来得及仔细品味,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传来,瞬间将桃源幻境生生敲破,剩下的还是那世俗的纷扰嘈杂。 快走几步转过巷口,沈放瞧见左宏斌家门口聚集着不下二十人,一个个神情激愤的叫囔着什么,而左宏斌则站在石阶上喊着话,风雨中遥遥只听见他重复了好几次的“不要冲动”。 “难道机械厂又出事了?瞧他们这愤怒的模样,难不成赖家义又有新的败家举措?” 沈放急忙跑了过去,刚要跟瞧见了自己的左宏斌打招呼,猛然发现他身后的木板上躺着一个不断发出呻吟的老汉,而屋里七七八八还有不少打着绑带的老人,多少都挂了点彩。 沈放穿过众人挤到左宏斌跟前,看了木板上的老人一眼,低声问道:“左叔,这是出了什么事?” “唉,别提了……”左宏斌摇摇头,实在顾不上招待沈放,俯下身子劝那老人道,“师傅,你就别倔脾气了,还是让我送你去医院吧,这要万一落下什么病根,那可怎么得了。” 老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角裂了尚在淌血,他却满不在乎地用手背一抹,激动地说:“你别管!我决心已下!豁出这条命去,也要将赖家义这个畜生拉下马来!” “师傅,你这样,你这样也未必有用啊……”左宏斌伸手想要去扶他起来,却被一把推开。 “不拼一拼怎么知道没用?”老人双眼一瞪,猛地拍了一下木板,“我们不拼命,抗战那时候机械厂就被鬼子给端了!我们不拼命,机械厂都不知道被国民党的特务炸了多少回了!我们不拼命,我们不拼命,难道就看着机械厂毁在赖家义这个畜生手里?党是好的,改革开放也是好的,只是现在千头万绪,还没顾得上这些,但我们要让党和国家知道,现在机械厂有这么个蛀虫,正在不断蚕食国家的财产,我们要让党和国家知道!” 第【048】章 两种选择两种人生 PS: 因为下周有推荐,所以员外一直在攒稿以待下周爆发。 虽然这周每日只有一更,但还是有这么多朋友投票支持官枭,员外很是感激。 下周存稿将全部放出,届时大家肯定能看个爽,请暂时容忍官枭的龟速更新吧 ######## “不拼一拼怎么知道没用?”老人双眼一瞪,猛地拍了一下木板,“我们不拼命,抗战那时候机械厂就被鬼子给端了!我们不拼命,机械厂都不知道被国民党的特务炸了多少回了!我们不拼命,我们不拼命,难道就看着机械厂毁在赖家义这个畜生手里?党是好的,改革开放也是好的,只是现在千头万绪,还没顾得上这些,但我们要让党和国家知道,现在机械厂有这么个蛀虫,正在不断蚕食国家的财产,我们要让党和国家知道!” 左宏斌沉默着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沈放,忍不住插嘴道,“老师傅,党和人民群众的眼镜是雪亮的,赖家义做的那些事情,迟早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您老,又何必为此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老人狠狠地扫了沈放一眼,梗着脖子喝问,“你是谁徒弟?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上外面给我待着去!” 看见左宏斌抱歉地冲自己眨眨眼睛,沈放无奈耸耸肩,嬉笑道,“老师傅,我不是什么人的徒弟,只是觉得就算你死了,恐怕党和国家也未必能知道,到时候赖家义继续逍遥自在,你却白白成了他酒桌上的笑谈。” “小孩儿信口雌黄,你懂个屁!我只要死了,事情就会闹到市委,闹到省委,赖家义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老人吹胡子瞪眼,气得眼角的鲜血也汩汩往外冒。 为什么老一辈人都是这样固执而又充满奉献精神呢?沈放在心里叹了口气,用手扫了一下屋里那几位,问左宏斌道,“左叔,这是写了联名举报信,结果被人给打了吧?” 左宏斌点点头,蹲在地上低声劝着师傅。 “这样吧……”沈放笑着也蹲下身来,“老师傅,打你们的人肯定也是赖家义指使的,但在这怄气却是一点没用都没有,你们真要闹,就要有组织有计划的闹,毛主席不也说过吗,坚决不打无准备之仗,是不是?” 老人哼了一声没搭腔,外面的青年却鼓噪起来,有说集体罢工的,有说到市委去静坐绝食抗议的,还有人干脆扯着脖子囔囔,“骂要还口,打要还手,咱们去灭了赖家义这个鸟蛋!” 觉得沈放这纯粹是在给自己添乱,左宏斌将他拉到一旁,“沈放,本来说好今天带你到成套车间看样机的,现在,要不让雨儿带你去,估计杨主任应该还在车间。” “那这边……”沈放微微沉吟,“左叔,赖家义这人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住着五十平米的房子,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每天瞪着破旧的自行车上班,家里存款才四位数,这个人没往自己腰包塞过一分钱,他图的是自己的政治前途。”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知道无论是区里还是市里,他的口碑都很好,年年都会被表彰,可我就不相信,所有领导都会被他蒙蔽……” “古语常说天高皇帝远,在那些没时间了解事情真相的人看来,机械厂负债累累濒临破产,并非赖家义的责任,而是国有体制的问题,是技术落后生产落后思想落后以至无法适应市场的问题,他们本来就觉得赖家义能干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们再一闹,闹得越凶、闹得层次越高,就越显得赖家义的处境困难,这无形中只会给他增加更多政治筹码,反而是便宜他了。” 想想每隔几个月,南山区就要开一次大会表彰赖家义的国企整顿成果,左宏斌隐隐觉得沈放所说并非全无道理,于是愣在那皱着眉头。 “要闹,至多就到区里闹去,决不可闹到市委。”沈放低声说。 “这又是为何?” “我听说机械厂前不久刚给区里上交了将近一百万的税款,你们要闹就到区里闹钱去,就说厂里发不出工资,工人们家里都揭不开锅……这抽耳刮子得抽到脸上,那才够响,才真疼。” 左宏斌下意识点点头,又有些不甘心地说:“这实在是太便宜赖家义了,况且他在厂里多待一天,还不知道又会搞出什么花样来!再者,我师傅他们总不能平白无故被人白打了一顿吧?” “这事恐怕报警未必有用,不过——”沈放贴在左宏斌耳边飞快说了几句,见他诧异地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隐隐也觉得自己这样折腾这帮有伤在身的老同志有些说不过去,但利用眼前这个机会给南山区政府和赖家义本人施压,的确能迫使他们尽快拿定主意对机械厂进行改制,也就意味着收购成本的大大降低。 #############################@ 无论在什么地方,从什么角度去看,三十五岁正当壮年的赖家义都能算得上一表人才、政府官员中的楷模,哪怕他身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哪怕群花簇拥香艳无边,他只目不斜视地静静坐着,偶尔侧头那也是礼貌性质地应付漂亮小姐的劝酒。 这个自称为苏临第一坊的私人会所性质的酒吧位于西城区新泰大厦的顶楼,打一进门开始,处处都透着让人迷醉的奢华,处处都能勾起男人深藏的yu望。 据说这里百分之八十的姑娘都来自那赫赫有名的美女之乡永新,年龄几乎都在二十岁上下,清一色的高叉旗袍、长发披肩,放浪起来能让人骨头都酥掉;据说这里的高档红酒全都空运自国外,里面还掺有能让人亢奋到歇斯底里的粉末;据说这里随便拿一样物件出去就能当礼品送人;据说…… 数不清的据说,这些据说在赖家义眼中,却都全无意义,他是个很懂得克制yu望的人,也是个钟情于政治道路的偏执狂。 唇边的美酒荡漾出琥珀色光芒,映着那小女人暧mei的微笑,确实让赖家义感到莫名的心动,可他却还是站了起来,阴沉着脸走到门边,伸手刚要拉门,却又退了一步。 包厢的门从外面打开,左拥右抱一脸淫笑的付骏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赖家义皱着眉头,有些不爽快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跋扈和放荡,这不是能做大事的性格,可偏偏此时自己的前途又大半落在他的身上,只能勉强堆起笑容,“付先生,这种好地方,我这山野村夫实在没福消受啊,你看我都快被这些小姑娘折腾得要走人了。” “呵呵,赖厂长何必走呢,美人在侧,自当好好享用,我这里可比不得外面,安全得很哪,哈哈……”付骏癫狂地搂着身旁那娇小的女人啃了一口,然后又用力抓了一把她竹笋般的乳房,这才满足地将包厢内的姑娘都赶了出去。 闻着付骏满嘴的酒气,又被他故作亲昵地揽着肩膀,赖家义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才搭上这根线,下一步是跳到区里还是市里,就看能否把这浪荡子给哄高兴咯,便也强忍心中厌恶,陪着笑道,“我可比不得付公子,人到中年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真要在你这开了荤戒,怕是真要被人给抬着出去咯……你这的姑娘那是越看越让人喜欢。不愧苏临第一坊的称号!” 付骏嘻嘻笑了几声,打着酒嗝说道,“别一口一个付先生叫得这么生分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老大哥,你叫我付骏就行了。” “这哪使得,付先生的才智有目共睹,几年时间就打造出一艘商业母舰,我赖家义再轻狂也不敢唐突啊。”赖家义面不改色,“不知,付先生这次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要交待?” “主要是送老哥你一份人情的。”付骏摸了摸上衣口袋,拿出几张纸塞到赖家义手里,“呵呵,几个老不死的居然想在背后给老哥你使坏,幸亏我还有点关系,给你把东西截下来了,顺便找人教训了一下那几个老家伙,免得他们总在老哥你背后捅刀子。” 拿起来看了看,赖家义在心里把付骏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那些个老东西联名举报这又不是头一回,每回市里都要出面安抚一下自己的情绪,现下倒好,举报信截下来了不说,还把人给打了,这付骏长了个猪脑袋啊! 赖家义也只能在心里骂骂,嘴上却万分感激付骏的拔刀相助,就差拉着他的手感恩流涕了。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付骏得意地摇头晃脑,“老哥啊,你自家后院可要好好整顿整顿了,听说融资成立新公司的事情,你厂里反对的声音不小啊,会不会——” “付先生你就放一百个心,我赖家义说过的话就是板上的钉,两个月保准一千八百万到帐,谁要是敢翘尾巴,我就直接砸他的饭碗,让他回家种地!” “哈哈,这就好,老哥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那帮贱骨头就是欠揍,不打断他们几根肋骨,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哈哈,来,来,喝一杯——” 第【049】章 移动的小吃店 就在赖家义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无耻出卖机械厂及其职工利益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原本幸福的家庭陷入了困境,为了那五千块的融资款,他们不得不拿出仅有的积蓄,不得不变卖家传的物件,不得不四处奔波求告借钱,这些为了党和国家奉献奋斗了几辈子的红色工人,他们坚定的信仰正被无情贩卖,他们又能否承受得起,这压在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雨,这怎么使得,这钱,这钱爷爷无论如何都不能收,你家的情况爷爷又不是不知道,你上高中的学费还没着落呐!” “您就拿着吧,王爷爷洪爷爷他们都有的,爸爸和杨叔叔都说了,不管厂里再怎么困难,也不能看着师傅们到老来还丢了饭碗。”左雨是个格外文静却并不漂亮的女孩,说话的时候鼻子总是轻微皱着,似乎总带着让人喜欢的笑意。 这已经是第十个了,整整五万块钱,恰好是我交给左宏斌的数目!一路跟着左雨去成套车间,看着她敲开一扇扇门,将信封交到这些孤老手中,沈放心里就一直在默默数着。 五万块钱的设计优化和样机费,左宏斌竟然分文未留,全都送给了这些没有子女亲戚的老人,就为了不被机械厂抛弃,就为了完成赖家义这个畜生所谓的融资任务,沈放此时心中除了感动,更多的是无法遏制的愤怒,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赖家义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终于全都送出去了。”拍拍挎在身上的书包,左雨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脑袋微微侧着冲沈放笑道,“那我现在就带你去成套车间吧,估计杨叔在车间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她身上的裙子显得过大而很不合身,腰际还打着笨拙的白色补丁,想想应该是姐姐左云穿旧了的,可沈放从她脸上却看不到半点自卑,有的只是开心的笑容,仿佛她是这夜色的精灵。 “小雨,哥能问你件事吗?”紧走两步追上去,沈放见她点点头,便笑着问道,“你爸把钱都给了别人,那你上学怎么办?” “我自己有钱……”左雨神秘兮兮地拉开书包给沈放看了一眼,又急匆匆合上,仿佛生怕包里的钱会长翅膀飞掉一样。 天又黑,左雨动作又快,沈放哪里看得清楚,讪笑着问:“你哪来的钱啊,机械厂不是好久没发工资了吗?” “嗯……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跟别人讲……”左雨警惕地四处看了看,然后贴到沈放身旁,细声细语地说,“这些钱都是我卖锁赚来的。” “卖锁?卖门锁?”想起赖家义救活了一家外贸公司引进的那条落后的门锁生产线,沈放很是诧异,“那种样式老旧质量又差的门锁居然还能卖得出去?” “怎么卖不出去!”左雨骄傲地皱了皱鼻子,明摆着不想告诉沈放,偏偏又耐不住心里的得意,“你发誓绝不告诉别人!” “我发誓,今天晚上我们的谈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沈放的誓言刚说了一半,左雨扑哧就笑了,还指着沈放的鼻子一个劲说“你这人真逗”,把沈放搞得云山雾罩一脸的困惑。 “算了,不要你发誓了,否则你可就惨了,这事儿呀,我好朋友唐晶知道的一清二楚。” 沈放汗颜无语,讪笑着点点头。 “你去过鸡鸣寺没有?” “去过,这跟你卖锁有关系吗?” “你最近几个月有没有去嘛?” 沈放刚要摇头,猛地反应过来,“你不会是在鸡鸣寺外面卖同心锁吧?” “呀,你怎么猜到的?”左雨惊讶地睁大了眼镜,很快又不屑地说道,“哼,骗子,你肯定最近去过鸡鸣寺。” 自己能想到这个花招还说得过去,可左雨货真价实是个刚满十四岁的小女生啊,她又不是穿越来的,沈放有些惊艳地问:“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反正不是你想出来的!以前鸡鸣寺可没得这个同心锁,我们去那卖了之后才有的,你说你是不是最近去过,是不是?”左雨对这个很是纠结,总觉得自己跟好友唐晶琢磨了好久才想到的办法,面前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家伙,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想到嘛。 沈放自然不会跟她纠缠,微笑点头道,“嗯,你就当我最近去过就是了。” “什么我就当啊?”左雨背过脸去小声嘀咕,“打肿脸充胖子还死不承认,跟你那坏蛋哥哥沈霖一样……真不知道姐姐喜欢他什么……” ################################ 好不容易到了成套车间,车间的大门却从外反锁着,哪里有车间主任杨健的影子,踮起脚趴着户往里瞅了瞅,乌黑吧唧什么都看不见。 折腾了一晚上,看样机的原计划居然还泡汤,沈放想想就觉得郁闷,看见左雨若无其事地在那踩地上的砖头,苦闷地问道:“这下怎么办?难道明天我又要跑一趟?” “跑一趟跑一趟呗。”左雨随口应了一句,似乎对那样机还有几分好奇,“爸爸最近这段日子都在忙你的样机,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还在这里问我。” 左雨想了想,走过来问:“那你敢不敢爬高?” “你有办法弄我进去?” 左雨用手一指前面不远处的大窗户,“从那能爬进去,我以前爬过!” 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沈放跟着左雨走到窗户下面,估摸着也有三四米的高度,不小心摔下来倒不怕,就怕好不容易爬上去,发现窗户是锁着的,那可就真亏大了。 显然看出沈放的担忧,左雨也没说什么,直接猫腰就爬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到了那窗户,用手一抠,窗户咿呀就开了。 沈放这下来了劲头,搓搓手麻利地跟着左雨爬进了车间,就是里头实在太黑,从上面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被窗户钩子给挂了一下,疼得好一阵呲牙。 左雨显然很熟悉这里的环境,七拐八绕地就摸到了灯光开关,头顶房梁上的灯泡次第亮起,起初只是一片蒙蒙的光亮,约莫两三分钟后却将整个车间照得犹如白昼。 “找到样机没有?”跟在沈放屁股后面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左雨满怀期待地连声追问。 厂房太大了些,又到处是车床和零碎器械,从东头一直找到西头,沈放才在一大堆废料的前面停了下来,那儿用帆布盖着什么东西,足有一人半高、长近两米。 帆布很脏,上面是一坨坨油污,沈放犹豫着想要伸手去揭,旁边的左雨却蹦了过去,双手扯着帆布的一角,刷地掀了开来。 这是一辆全不锈钢结构的移动小车,小车底部装有四个全方位移动轮,台面则分布着方形凹孔和铁板凸起,几个盖子堆砌在最左边,小车四角延伸向上还支起了一个蓝色帐篷。 “这是什么呀?”左雨好奇地四处摸摸看看,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发现车子旁边放着装满了肉串和鸡翅的篮子,估计是特意从外面买来做实验的,沈放也懒得解释,径自提起篮子绕到一边,打开车子侧面的小门,伸手进去拧开煤气罐,摸索着找到打火按钮,轻轻转了一下。 很快小车里头就传来吱吱声,紧接着台面上中央一条凹槽就开始往外冒热气,铁板和其它几个方锅也开始变烫。 “想不想吃烤肉串?”沈放笑着问左雨,拿起一把肉串和两根鸡翅就架在了凹槽上方,半分钟后浓郁的烤肉味就迅速弥漫开来。 “想!”左雨咽了口唾沫,伸着脖子往凹槽里面瞅,“怎么没见着火呀?” “这是你爸爸的功劳,这种暗火热辐射的设计估计花了他不少心思……”诱人的香味让沈放食指大动,尽管没能找到调料,还是拿起一根自顾自吃了起来,吃得满嘴是油,感觉还行。 左雨早就等不及了,抢着将肉串都抓在手里,心太急嘴巴都差点烫出水泡。 “你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将肉片从串子上取下来铺在那铁板上,偶尔用串子翻动一下,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沈放便跳起一块肉片放到嘴边吹了吹,不料左雨凑过来张开嘴、很是可爱的“啊”了一声。 嚼着嘴里的肉片,左雨觉得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含糊不清地说:“这是什么东西呀,味道真好……” “这玩意叫做铁板烧,味道好吧?要是手边有香料和调味品的话,更加好吃!”沈放说完不由叹了口气,“可惜准备的东西不足,否则还能让你尝尝水煮和麻辣烫,还有脆油炸的东西也不错。” “啊,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左雨用胳膊擦了擦满嘴油腻,意犹未尽得舔了舔嘴唇,“我要是把这东西推鸡鸣寺外面去,那一天还不赚好几百啊?这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小吃店嘛!” “呵呵,其实它就叫做多功能小吃车。这还是样机,等成品后它的外观就会漂亮很多,上面这块蓝布也会换成雨棚,除了烧烤和铁板烧之外,还具有麻辣烫,脆油炸和水煮,总共五种功能,就像你说得,这就是一个移动的小车店。” 虽然还有三种功能没有测试,但从上火速度、火力强度来看,沈放对这个样机基本是满意的,而且站在旁边并不觉得过热,显然左宏斌他们在储热结构上花了不小的功夫。无论是炉体的二次进风设计,还是热循环储热辐射结构,几乎都达到了沈放当初的设计初衷,无油烟的暗火处理也可以说几近完美。另外每种功能都可以自由调节火力的大小,以确保各种不同种类的食物能达到最佳的烤制效果,并获取最快的烤制速度。 接下来应该就是考虑食谱的问题了,在沈放的印象中,似乎就没有这台小吃车做不了的东西,肉类菜类,水果豆制品,甚至炒饭炒面都没问题,关键还是香料和调味品,这东西不是拍拍脑袋就能想出来的,恐怕还是得找人四处去搜罗一下,幸亏电视里的广告是闻不到气味的,否则沈放还真有些犯难。 在左雨眼巴巴的期盼中关掉了煤气,沈放拍拍手高兴地说:“嗯,今天就这样吧,明儿咱们再来,我把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到时候让你吃个痛快,保管你能把肚皮给撑破咯!” “真的吗?那,我能带好朋友来吗?”左雨两眼放光,被沈放拽着往外走,眼神还恋恋不舍地盯在那一篮子肉串上面。 第【050】章 老天爷不开眼? 坐在南山区区长柯志刚的车上,一直秉持低调做人、谨慎为官的赖家义难得地有了几分张扬,他斜靠着身子驾着二郎腿,额头微微后仰,以一种有些高傲的姿态看着柯志刚区长,想起刚才常务副市长袁保国说的那番话,他忍不住咧嘴笑了笑,“柯区长,这些天陪着那上海来的老板东奔西走,可真是辛苦你了,袁市长心里其实挺赞成机械厂改制的,否则也用不着特意跑这一趟,你不用担心……” 旁边的柯志刚是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头,一张马脸满是岁月的痕迹,笑起来嘴角、眼角堆起一大片褶子,看上去有些像是癞皮狗,他似乎并未察觉赖家义这有些逾越的话,叹口气答道,“虽然这次机械厂上交了将近一百万的税款,可里间究竟是啥情况,咱们也心知肚明,只想着能尽早改制,少给我添堵,让我能安安稳稳退休,回家养老就心满意足了。” 赖家义心头猛地窜起一股无名火,但很快就又压了下去,他只略带轻蔑地扫了柯志刚一眼,心想就你这脑子和眼力,也难怪有你老丈人的背景还混成这副模样,“呵呵,幸亏区长您这话没在袁市长面前说,否则兄弟我这张老脸可没地方搁咯。” 柯志刚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毕竟赖家义还是他的下属,自以为说那样的话也没什么,“现在国企就这么回事,又不是独独机械厂一家,再者说了,机械厂目前的处境也不完全是你的责任,你能干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袁市长刚才不还夸你来着吗?” “唉,看着机械厂垮下去我心里也难受啊,如果这次改制能让机械厂起死回生,就是不做这个厂长书记我也心甘情愿。” “有你这番话就够了,区里也不会不考虑你这些年做出的成绩……有时间就多跟上海的关老板走动走动,机械厂真要是改制,区里肯定是要放手的,这个改制组组长,袁市长也说了,非你莫属。” 原来是计较这个,难怪话里话外都长着刺,还真以为你有多清正呐!赖家义心里冷笑,嘴上谦虚了几句,“那关老板前后我也见过几面,确实是个有魄力干大事的人,听说还有留洋的背景,肯定能给机械厂带来全新的管理生产理念,我也很看好这次谈判,也多亏区里的竭力配合和协调,让机械厂看到了改制的曙光,我要代表机械厂几千职工好好感谢一下柯区长您啊!” “感谢就不必了!”柯志刚摆摆手,有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和新泰融资成立新公司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听说厂里反对的声音不小啊,你要多做做思想工作,这毕竟是对他们有利的好事,暂时的负担和困难咬咬牙也就过来了,可不要让这事影响了改制重组工作。” 提到新泰,赖家义心情便有些复杂,付骏似乎对机械厂也很感兴趣,想过要全面收购,当初之所以对关董平这上海老板不热络,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可今天看袁市长的态度,应该是不想鸡蛋都放一个篮子里,既然这样,自己理所当然地无需再去考虑新泰。 到了区政府大楼,从车上下来的赖家义正要紧跑几步去给袁市长开门,不经意瞧见大楼门口围着一堆机械厂的老职工,区里的干部正在跟他们大声说着什么。 赖家义顿时心里就凉了半截,再一看几个打着绑带的老职工半躺在木板上扯着的横幅,瞬间好像掉进了冰窟里,尽管外面是热辣辣的太阳。 老职工联名举报被打的事情已经过去四五天了,一直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却没想在这个关口给赖家义来了这么一下,而且他们明明是被人打伤的,那扯起来的条幅居然说是因工受伤,无钱医治,厂里又不闻不问,只能来区里讨公道。 如果仅仅是这个,赖家义相信自己还能跟袁市长解释一二,可几个拿着大喇叭的职工在街头四散广播,说什么“机械厂半年不发工资,用卖不出去的门锁顶替,职工家里揭不开锅,孩子交不起学费”,想想自己可是交了近百万的税款啊,这可怎么都说不过去。 愣在那就跟太阳底下的冰棍一样,快要化了软了的赖家义甚至忘了该立刻去跟袁市长解释,也没注意到急匆匆从身边跑过去的柯志刚。 “赖厂长,这是怎么回事?”袁市长的秘书冷着一张脸,将一个文件袋啪地拍在他手里,“这不仅是在打袁市长的脸,也是在打你自己的脸,你这厂长兼书记不想干就滚蛋!” 袁市长的车掉个头飞快开走了,只剩下在跟职工做工作的柯志刚,还有呆若木鸡的赖家义。 也不知过了多久,焦头烂额的柯志刚走到赖家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事情实在是太不凑巧了,偏偏赶在袁市长来的时候闹腾,唉……我说小赖啊,常言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这档子事啊……不说了,不说了……” 赖家义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次是彻底栽阴沟里了,袁市长如果是一个人还好说,关键是车里还有个大人物在,就像王秘书刚才说的,这是往死里打袁市长的脸啊! “完了!完了!老天爷为何这般不开眼啊!”好一阵天旋地转,赖家义只觉心口绞痛、嘴里发苦,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仰面朝地上倒了下去。 ################### 沈放曾说过,机械厂的收购谈判很可能出现极大的转机,让自己莫要太过着急,原本还当他只是安慰性质地说说,却没想今儿一到南山区政府,先是见识了那些老革命老党员在太阳下艰苦不屈的斗争精神,随而又发现区里的领导表现的比以往更加热情,就连始终讳莫如深的赖家义,这回也成了一块黏人的膏药,甚至端茶倒水这种活他都亲力亲为。 第【051】章 只要立一根标杆(求票) PS: 6.29第一更,第二更将在中午12点,第三更晚上七点半 这周存稿将全部放出,请允许员外求票,希望喜欢这书的朋友,多少都给官枭投一票。 另外,浪费朋友们一点时间,请到三江频道投票支持官枭,这对员外非常重要,员外也将尽全力写好这本书,尽全力加快更新,网址如下:sjg.t x t 8 0 。CoM/,一定要去支持哦 ################### “不简单啊!”开车前往机械厂的路上,关董平有感而发。 “什么不简单?你是说赖家义前倨后恭的态度?当官的都这副德行,变脸比什么都快。”张妍将油门整个踩死,车子开得飞快。 “我是说咱们老板……咱们老板别看年纪不大,着实不简单啊,恐怕这次机械厂职工闹事的背后,多多少少有他在使力。” 张妍不以为意地回答:“你现在才知道老板不简单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他的发家史吗?正常人能有他那样的?” “呵呵,商业手腕和政治手腕,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子事情。” 侧头飞快扫了关董平一眼,张妍懒得去揣摩他话里的意思,继续狠踩油门,“我呀,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就只想尽快赶到机械厂去看看产品样机!他总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好像提前让我们知道就会坏事一样,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玩意,让他保密成这样。” 将车子停在成套车间外面的空地上,关董平和张妍一下车就闻见了浓烈的香味,两人诧异地相互看了一眼,连连咽着唾沫朝站在门口迎接的车间主任杨健走了过去。 “杨主任,你不会是把中午饭安排在车间里了吧,这可实在是太有创意了!”关董平热络地跟杨健握了握手,探头朝里面望了一眼。 只见几十个工人还有小孩围在两台小吃车周围,大热天的一个个在那吃得汗流浃背大呼痛快,而沈放和左雨各自在一台车里面做着烧烤、麻辣烫和铁板烧,看情形简直比吃的人还要高兴。 关董平在原地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公司的新产品,“飘香饮食文化有限公司”,做的当然是跟饮食有关的东西,可这个小吃车,这个真能卖得出去吗? 跟关董平的担心不同,原本还对沈放有怨言的张妍见着宝贝一样,大呼小叫地冲进了人群,伸手就拽着沈放的胳膊要吃这要吃那,嘴巴都快塞不下了,还跟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抢一串麻辣烫鸡翅。 “老关,过来尝尝鲜,保准你没吃过这些东西!”沈放招手将关董平唤到跟前,故意没去理会他眼中稍许的疑惑和担忧,拿了一刚刚烤好的蔬果串递了过去,“蔬菜水果应有尽有,味道也很独特,尝尝你就知道了。” 哪有把这些东西用来烤着吃的?关董平纳闷地接过去,发现几个小朋友眼巴巴望着自己,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有份吃到的,不由还真有些淌口水,放到嘴边咬了一口,顿时满嘴清香甜腻,眼镜眨了眨两三下就吃了个干净。这一吃不打紧,由于赶着过来看样机,就没有跟区里的领导吃饭,这会更是饿了,从杨健手里接过饭盒筷子,自顾自去吃了那水煮,兴奋劲儿丝毫不比小孩子差。 跟一个师傅换了下手,沈放拉着左宏斌和杨健走到一旁,非常满意地说道:“我一直对你们的技术能力很放心,却没想做的比我预想中还要好,真是辛苦你们了。” 对沈放的夸奖两人甘之若饴,左宏斌抹着脸上的汗水说道,“样机差不多就能定下来了,如果要投入批量化生产,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嗯,目前有两台样机已经足够了,但是批量生产也要纳入进程,我想知道,如果批量话生产,一台车子合材料成本大约多少?” 左宏斌看了一眼杨健,毕竟他只负责设计,具体的生产还是杨健把关。 “不算上液化气罐,材料成本至多不超过三百。”杨健说道。 “三百……加上人工、折旧、辅助、制造、宣传推广等费用的话,总的生产成本应该在四百五上下?利润里应该能在百分之四百以上,有的赚!”沈放不无兴奋地说着,发现左宏斌和杨健都瞪大了眼镜看着自己,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打算一台车子卖两千块钱?这可是大部人一年的工资啊,真有人愿意掏钱买吗?”左宏斌小声说道,却忘了沈放本不该跟他们说产品定价的事情,而他也本不该为沈放操心,毕竟他们只要生产出来卖给飘香饮食,至于飘香饮食能不能卖得出去,并不关他的事。 杨健显然也意识到了,偷偷扯了扯左宏斌的袖子,这时关董平也走了过来,瞧那脸蛋都红了的模样应该吃得非常过瘾。 “关经理,你们不会真的打算两千块钱卖这小吃车吧?”左宏斌始终觉得沈放不是老板,所以才笑着问关董平。 关董平笑了笑,却也没有表态,等到杨健识趣地将左宏斌拉走,他才抹着嘴巴上的油腻说道:“老板,这东西不错,既好吃又有噱头,估计定做上百来辆在上海铺开,一个月保守估计能有七八十万的利润,是个好项目!” “我也觉得是个好项目,要不——”沈放搭着关董平的肩膀,“要不我干脆成立个部门让你去当经理,你给我招人四处去摆摊,怎么样?” “这个,呵呵,我可不是搞管理的好料。”关董平还真怕沈放让自己去干这个,也不敢再旁敲侧击了,“老板,这小吃车的市场肯定有,问题是,市场有多大、什么时候会饱和,我们没经过详细调研就冒然上项目,恐怕……” 这就是人和人观念不同的所在,左宏斌和杨健首先考虑到的是这样的价格能不能卖的出去,关董平考虑的却是一个长远的可持续性的发展。 “有些事情未必一定要去调研才能知道的。打个比方,今年证券市场这么惨淡,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闭着眼睛往里面跳?因为有无数赚钱发财的先例摆在那,在这个人人思变、渴望财富的时代,只要我们立起一根标杆,哪怕这标杆高的让人仰止,也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涌上来!如果一台小吃车在一个区域,一天能赚两百,那我问你,一个区域就容不下两台车一天一百的利润,三台车四台车呐?”沈放说到这故意顿了顿,见关董平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再拿还没有被曝光的传销说事,虽然这两者本质不同,但只要有钱赚就能让人疯狂的特点却是相同的。 要说关董平此时的心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并非沈放说的这些有多么惊世骇俗,而是因为他这番话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脱口而出,这不是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学生能做到的,这需要几十年的积累和沉淀,可沈放,明明就还是个学生啊! 第【052】章 去上海的前夜 PS:6.29第二更,第三更晚上七点半。 员外求票,请到点击书页右上角的三江阁频道,去参与投票支持一下官枭,谢谢! ########### 拍拍关董平的肩膀,沈放笑着说道,“目前你的主要任务还是如何加快机械厂收购的进程,至于产品的推广,上海不是还有个王若琳在吗?听清荷说这个女人很有本事?” 关董平点了点头,想想自己肩头的担子已经够重了,其它的事情还是不要瞎操心的好,沈放这个老板还是很值得依靠的,“王若琳似乎背景很复杂,公司的各种相关执照都是她一手包办的,后来有些监管部门上门找茬,也是她出面摆平,在上海貌似就没有她走不通的路子,老板一个月给她开两千块钱,恐怕是有些屈才了。” “她有这种本事?”沈放疑心天生就很重,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他都会谨慎提防,象王若琳这样的人,绝不应该是冲着那点工资来的,这背后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只不过这并非敲敲脑门就能想明白的。 找到正和左宏斌商量事情的杨健,沈放问他道:“杨叔,很快我们公司的宣传销售工作就要展开,所以希望批量化生产能尽快纳入计划。” “要达到流水线生产的话,最快也得两三个月以后,这还要看赖厂长是否会干涉。”见沈放皱起眉头,杨健补充道,“其实光就成套车间的产能来说,全负荷开动的话,每月也能产出两百台上下,应该已经能满足你们的需求量了吧?” “两百?”沈放忍不住笑了,“每月两百远远不够,你再加个零还差不多!” “啊?”杨健和左宏斌一齐呆住了,每月两千台的产量,定价如果两千的话,一个月的效益就有四百万,这都快顶得上机械厂现在一年的效益了,两人能不觉得沈放这是再说疯话吗?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这事总归不是嘴上说说的,黑纸白字咱们要签合同的不是?两台样机明天会发往上海,下一步合作等我从上海回来再谈吧,很快的,也就个把星期的事情。” ########### 转眼倒了八月中旬,时空的轨迹似乎已经被改变,挪用公款案果然没有爆发,黄州官场也并没有掀起有关林贵和作风不正的政治风波,但还是有些事情依旧一如记忆中的发生,比如妈妈中了彩票抱回一个新电饭锅,大半夜还一边看电视一边乐呵;再比如二叔刚满月的儿子发高烧,奶奶抱着他去医院的时候把脚崴了,爸妈把奶奶接到家里,没几天她想念孙子又偷偷跑了。 在决定去上海的前一天晚上,半睡半醒间的沈放迷迷糊糊听见开门声,于是缓缓睁开眼镜,翻身从床上下来,光着脚丫走进客厅,正好瞧见爸爸将一大袋东西放在墙角。 “爸,这么晚才回来啊?”沈放过去拎着袋口看了看,是些还带着泥土气息的红薯,不由嘴馋地摸了一个出来,拿到厨房洗掉泥巴,掰成两瓣,咬一口还真是很甜,不由笑着问在那脱皮鞋的爸爸,“爸,时不时老家又来人打秋风了?怎么这次没见你带回家里来啊?” “带回来你妈还不又得心疼啊?还记得上次你大堂叔来,搬走缝纫机的时候,你妈那表情不?”爸爸松开工作服的扣子,那起一张报纸扇了扇风,“你大堂叔的孙子考上浙江大学了,家里困难没凑齐学费,所以来问我们借点。” “浙大啊?我居然有这样个会读书的侄子?”想起上辈子爸爸这个时候已经出事了,那大堂叔没找上门来也正常,那之后沈放基本就跟老家的亲戚就断了来往,所以还真不知道有这样个侄子。 “你是忘了吧?就是露颖那个小子呀,有一年冬天带你回老家过年,他说你穿节节袄、节节裤,你还给气哭了呐。” 所谓节节袄节节裤,就是用织别的毛衣剩下的毛线凑起来的,由于颜色多种多样,穿在身上一节一节的,才有这么个名字。 这样一说沈放倒是有些印象,似乎是个心眼很多的家伙,也没怎么在意,便转移话题道:“爸,我明天要去一趟上海。” 爸爸抬头瞟了一眼,只嗯了一声,想起来又道:“你哥也打电话回来了,说在那边一切顺利,不用担心,还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什么伪军已经缴械投降,唉,真不知你们两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来二叔并没有过多责难哥哥想要抓住账本,也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了。 沈放敷衍着笑了两声,不无好奇地说:“爸,你不问问我去上海做什么?” “我倒是想问,你会老老实实告诉我吗?”拍了一下沈放的后脑勺,爸爸有些无奈地说,“听你二叔话里的意思,这次霖子带去了整整一百万,出帐的好像是上海一家什么饮食公司,也真不知道你究竟在上海遇到了什么贵人,一百万这么大比钱也放心交给你去瞎折腾,要真出个好歹来,我看你怎么收场。” “没事,拿他一百万还他两百万,呵呵,你要相信哥有这本事。” “霖子能有屁本事,还不是你这鬼灵精在后面指使?不过这样也好,霖子能找点正经事做,总好过在外面惹事生非,说不定好性子也就历练出来了。”爸爸叹了口气,就跟妈妈一样,他过去还是溺爱哥哥沈霖多些,因为沈霖的长相脾气像他多点,可自从沈放开始介入到许多事情中来,他发现自己这个貌似柔弱的儿子,其实远比自己还要沉稳和聪慧,心中是又爱又担心。 起身将手里咬下来的红薯皮扔进门口的垃圾桶,沈放在裤衩上擦了擦水,“爸,咱家是不是也该添些东西了,起码电视机要换掉吧,晚上想看看新闻联播,弄了半天都没弄好。” “说得轻松,你和你哥上学不要钱的啊,将来你们还要娶媳妇,没钱哪行?” “呵呵……”沈放从茶几底下拿出预先放好的,交到爸爸手里,“这是上海老板给我发的薪水,我想两千块钱差不多了吧,家里该换的就换掉,爸你也不用怕别人说你贪污受贿,这是咱们该得的。” 拿着信封,爸爸眉头微微锁着,“别人在背后说些什么,我倒是不在乎,只是你妈那,她胆子小,平常又节省惯了,突然拿出一笔钱来,恐怕——” “没事,妈的工作我已经做过了,你就把钱给她好了。” “嗯……咱们也是该改善一下生活了。”爸爸微笑着摸摸沈放的脑袋,“你去上海,不跟玉儿先打声招呼?” “已经说过了。”沈放得意洋洋地挑挑眉毛,“现在玉儿比什么时候都听话,呵呵,只说让我给她带礼物。” 姚玉乍一听说沈放要去上海,第一反应就是咋呼着跳起来,眼镜瞪得比铜铃还大,但很快似乎想起什么来,突然变得跟小猫似的,委委屈屈地说“真有要紧事就去呗,给我带礼物就是啦”,也不知究竟是沈放这些天调教得好,还是她突然开了窍。 第【053】章 焦白菜的忐忑 PS:6.29第三更,6.30日第一更将在凌晨12点,请投票支持。 ################# 将近三十的王若琳约莫一米六五左右,算不得高,体型却很丰满,她嘴巴略大、嘴唇略厚,很像舒淇,偏偏又是那种脂粉气很重的性感和妩媚,若是脱了身上让人叹为观止的高档名牌,怕是个男人都会拽着一把钞票往她跟前凑。 “清荷,清荷——”跑了两步抓住邱清荷的胳膊,王若琳笑吟吟地盯着她的眼睛,调侃道,“走过了都不知道,瞧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姐还就真不信了,那沈放难道是潘安再世?凭一张脸蛋就能把你魂魄给勾了?” “若琳姐,你别尽取笑人家,只是想着放子要来,他这老板还指不定对公司满不满意呐,你说我能不担心吗?”邱清荷俏脸通红,也不知是不是太阳晒得,这番话却说得滴水不漏,倒是比前些日子要老练了许多。 “一个空架子能搭成这副光景,还不把小老板给美死呀,你尽喜欢瞎担心。”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王若琳亲昵地挽着邱清荷的胳膊,眼神却放荡而毫不掩饰地盯着邱清荷傲人的双乳,“现在才五点多,就算张妍这丫头飞车回来,最快也要七点多才能到,你穷紧张什么呀。” “我也没怎么紧张呀……”邱清荷低声嘟囔着,偏过头去藏起脸上忐忑的表情,“若琳姐,晚上广告公司的郝书记不是要请你吃饭吗,不去没关系吗?” “他要是电视台台长,我自然得去,可惜他不是,呵呵……我说清荷,你不会是想支开姐姐,跟你那小老板约会吧?” “你说哪去了?我这不是担心广告拍出来不合放子的心意吗?”心思总被人摸透的感觉很不好,偏偏邱清荷又拉不下架子赶王若琳走,将近一个月没见着沈放,期盼中还带着一丝惊慌,这心里总是很不安宁,自然也不想有外人在场。 拐进住宿楼正门,年青帅气的保安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跟她们打招呼。 王若琳用手背轻轻碰了碰邱清荷乳房的一侧,心里想着“果然很饱满”,掩着嘴巴咯咯笑道:“帅哥又在偷偷瞧你了,那眼神恨不得把你吃了似的……” 原本魂不守舍的邱清荷脸色猛地一变,很是着恼地将王若琳拽进电梯,不高兴地说:“若琳姐,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好不好?” “放心了,声音那么小,他又听不见,你羞什么呀。” “人家才不管他听不得听见呐!”邱清荷小嘴噘了噘,瞧着王若琳故意弯腰翘着浑圆的屁股去按楼层,语气央求着说道,“若琳姐,就算清荷求你了,以后真不要再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了。” 王若琳如何不明白邱清荷的心思,那是怕小老板听见了不高兴,可她表面上郑重其事地点头答应,瞧她那滴溜乱转的眸子,心里还指不定在琢磨什么坏主意呐。 电梯上到七楼,两人租住的房间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邱清荷鼓起勇气掰开王若琳挽着自己的手,飞快说了一句“我先回去洗澡,晚饭也别叫我了”,转身躲流氓一样飞快走开。 走到门口掏钥匙开门,邱清荷都不敢回头去看,生怕看到王若琳冤魂一样缠上来,能有点时间跟沈放单独相处,对她来说现在比什么都重要。直到进屋关上门带上锁,邱清荷才算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紧张得过头了,不由自嘲地笑了起来。 背靠着房门笑着笑着,声音越来越低,邱清荷缓缓坐在了地上,眼睛有些呆滞地望着前面,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或许还是恨自己多些,“我怎么就总想着他呐,我不应该这样的呀……” 张妍偶尔从黄州打电话回来,只言片语间,邱清荷知道有个漂亮女孩总是会出现在沈放身边,她应该就是那次在学校门口看到的姚玉吧,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每天缠在一起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明明胸口堵得慌,倔强得却努力想要笑出来,伸手抹了把脸才发现眼角全是泪水,自己不知不觉竟是又很不争气地哭了。 叮铃铃,茶几上的电话刚一响起,邱清荷立刻就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跪在地上一把抓起电话放在耳边,声音颤抖得就像坐在一辆颠簸的客车尾部,“喂……” “清荷,一个人在房间苦等很难受的,要不姐过来陪你聊聊天,正好有个国外的朋友送了一瓶好红酒……” “谢谢若琳姐,我正要去洗澡呐……真的不用,等老板到了我再给你电话吧,他应该也很想见见你这个女强人的……” 好说歹说挂了电话,邱清荷发现心情没来由地轻松了不少,哪里还敢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脱了衬衣和短裙,用皮筋将长发箍在脑后进了卫生间。 洗过澡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也没刻意地去注意时间,电视台正在放新白娘子传奇,两个女人在那你唱一句我唱一句谈情说爱,渐渐得邱清荷身子一歪竟是睡着了。 梦里,自己被困在一个漆黑的房间,觉得极度的恐惧和惊慌,可无论自己如何敲门如何叫喊,明明看见沈放就在隔壁,他就是听不见。 邱清荷醒来时手脚冰凉,空调正呜呜冲着自己吹着冷风,然后就听见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就像她还是在梦里一般。 拉过沙发上的薄被单批在肩上,邱清荷起身过去打开门,就看见一脸焦急的沈放站在面前,还没来得及笑一笑,却忽然被沈放给用力抱在了怀里。 这还是梦么?邱清荷闭着眼睛想。 隐约能听见沈放快而急的心跳声,身子也慢慢地暖起来,邱清荷这才睁开眼睛,不经意瞧见走廊那头叼着烟一脸坏笑的王若琳,想要推开沈放,双手却软得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慌张地细声说,“放子,你弄疼我了……” “啊——”沈放赶紧松开双臂,满面春风地由着邱清荷将自己拉进房间,也顾不上仔细看看环境如何,想搂着邱清荷好好温存一番,见她退了一步眼神哀求地看着自己,只得晒笑着摸摸肚皮,连声说,“清荷,有吃的没,有吃的没,为了赶路连饭都直接省了……” “冰箱里有菜,我到厨房给你做去。”邱清荷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沈放身上挪开,朝厨房走了两步听见沈放跟了过来,回头笑道,“你别跟着我呀,看看电视,一会就做好了。” “电视哪有你好看啊!”沈放不依不饶地跟进厨房,美滋滋地看着邱清荷洗米洗菜煮饭炒菜,偶尔还帮忙递下盐和酱油。 邱清荷还是有点不习惯被沈放这样盯着,绞尽脑汁找话说,“张妍和关经理呐?” “我打发他们去吃饭了,晚上他们也不会过来接我。” “啊?”邱清荷飞快看了沈放一眼又赶紧低下头,白嫩的脸蛋浮起两朵红晕,“他们不接你去宾馆,你,那你住哪呀?” “住你这呗,我看房间也挺大的,不至于塞不下,呵呵。” 咬着嘴唇半晌没说话,手里的锅铲不厌其烦地翻着锅里的包心菜,邱清荷心里乱得一塌糊涂,恨不得现在王若琳能在这给自己挡差。 瞧着邱清荷那为难劲,沈放心里也舍不得,叹口气道,“我看沙发也挺大的……总不成又让我睡卫生间吧?” 邱清荷扑哧笑了,刚要说话,手里的锅铲却被沈放给了过去——“你这炝白菜都炒成焦白菜了……” 第【054】章 张妍的心思 PS: 抱歉6.30的第一更来晚了,码子码得给忘了,呵呵 继续求票,第二更中午十二点,第三更晚上七点半! 请用推荐、鲜花和书评支持官枭,沈放会一步一步走向强大 ################## 心里已经警告自己无数次,千万不要睡着,就算睡着了也千万不能睡过头,可沈放还是没能耐得住邱清荷有些嗲的声音,没能耐得住她身上淡淡的肥皂味道,没撑到凌晨一点就趴在邱清荷腿上睡死了,醒的时候屋里也就剩自己还有茶几上的早点。 洗过澡吃过早点,想要出门却发现邱清荷床上摆着一身崭新的衣裤,拿起浅蓝色衬衣穿上很是得体,明显特意绞过边的牛仔裤虽然长度合适,腰口却是有些偏大,肚子吃饱了还往下掉,幸好邱清荷已经考虑到了,下面还放了一条皮带,皮带上的孔用手摸摸,应该还是刚穿没多久。 坐电梯下到一楼,看见浓妆艳抹跟个少妇似的张妍正和保安在那说笑,沈放背着双手走过去轻轻咳嗽了一声。 “啊,老板这么快就醒了?我还以为你起码要睡到中午呐。”张妍笑转过身笑吟吟地说着,本来青春的脸庞因为粉底太厚,两条笑纹格外明显。 沈放瞟了她一眼,觉得实在没必要去提醒她该怎么突出自己的优点,只说了句“走吧”,边径自出了门。 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调了调后视镜,张妍对自己的模样非常满意,心情甚佳地问道:“老板,你是先去公司跟同事们见面呐,还是先去广告公司,清荷姐可是在那哦。” 沈放皱着眉头,沉吟着说道:“张妍,难得有机会我们能单独相处,有些话我必须要跟你讲清楚。” “老板?”张妍紧张地踩了下刹车,头一回没大大咧咧地去看沈放,小心肝竟然也怦怦直跳,象沈放这种年少多金又有能力的,莫说比自己小,就是年纪能当自己老板,她说不定也会有非分之想。 也懒得去考虑该如何措词,沈放开门见山地说道:“从公司成立一开始,我对你的态度就很不满意!你要记住,你首先是我的雇员,在我面前你就应该有雇员的样子,说话办事你也必须找准自己的位置,不是说我们不能做朋友,但每天上班的这八个小时,你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而不是将心思全都花在揣测我跟清荷的关系上。” 张妍心都凉了,木呐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老板。” 沈放心里叹了口气,现在公司格局不大,张妍这样嘻嘻哈哈还没什么,可公司一旦进入高速发展和扩张,做为总经理助理的张妍如果还是这样,必然会给公司的管理带来巨大的麻烦。 “老板,我跟你介绍一下公司的基本情况吧……”张妍眼睛望着前面,听到沈放语气缓和地嗯了一声,便有条不紊地说道,“目前公司设有公关部、销售部、内勤部和出纳室共四个部门,公关部两人,经理王若琳,销售部三人,经理纪风,内勤郭德凯,出纳方向荣。” “销售部召了三个人?”沈放有些奇怪,目前工作最重的应该是王若琳的公关部,产品毕竟还没正式推出,实在想不出销售部能忙些什么。 “原本销售部确实只有纪风经理一个,但样机到了上海之后,他又说服邱总把两个朋友也招了进来……这些天他们三个各自分了片区,主要工作是联系分销商和考察市场,应该要到八月底产品开始推广才能回来。” “嗯,这个纪风不错……”沈放满意地点点头。 “纪经理是个急性子,关副去黄州的时候他就强烈要求同行,样机到上海也是他去接的货……他非常敬业,专业能力很强,这是邱总的原话。”张妍说完顿了顿,“郭主任和方出纳都是王经理从有名的大国企挖来的,业务都非常熟练,就是性子有点沉闷,似乎,对丢了金饭碗颇有些怨言。” 听到这沈放有些忍俊不禁,对王若琳的背景更加感兴趣,不由笑道,“强扭的瓜不甜啊……” “邱总起初也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又拿不定主意,说是等老板你来了再拿主意。” 车子到了中贸大厦,张妍在车里看着沈放走进去,有些难过地噘着小嘴,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后,用力吸了口气,然后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坐电梯上到六楼,拐过一处绿葱葱的大型盆栽,沈放大老远就看见一堆人堵在公司门口,还在勤工俭学的小姑娘罗琦正焦头烂额地应付着,于是快走几步赶过去。 在人群外面站了一会,沈放大略知道了这帮人的来意,刚要绕过他们往里面走,张妍停好车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 “老板,这里我来应付就行了……”张妍话音刚落,便有人认出她来,顿时所有人都扔下已经口干舌燥的罗琦,一下把张妍给围在了中间。 对张妍的能力沈放心里其实还是挺满意的,倒有些担心刚才的敲打是不是太重了,这时拍着胸脯喘气的罗琦总算看见了自己,嘴巴张了张想要喊老板却又给噎住。 沈放笑着过去拍了拍罗琦的肩膀,“嗯,能一次性应付这么多人,比第一次见的时候长进了不少。” “都是学姐教我的……”罗琦小声回答了一句,立刻又慌张地抬起头,“老板好。” “呵呵,好——”掀开门口的塑料帘子,感觉里头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沈放很绅士地半侧着身子,冲罗琦道,“这里有张妍了,你不进去给我介绍一下其它同事?” “啊——好的,好的。”罗琦弯腰钻了进去,一进去就喊了起来,“老板来了,老板来了!” 怎么听起来好像“狼来了”?哭笑不得的沈放摇摇头走到罗琦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便看见靠西边窗户的办公桌后面站起来两个人,一个面色红润是个大光头,另一个带着副眼睛、笑起来满口黄牙。 虽然都曾听说老板是个半大孩子,可真正见着沈放,就跟关董平一样,两人都有些发愣,直到沈放过来跟他们一一握手,才脸上带笑地应付起来。 大光头是内勤郭德凯,四十岁上下,一口生硬的普通话,人倒是很直爽,三言两语就把沈放的年龄问题丢在一边,不仅耐心地介绍完最近的工作,甚至还扼要说了收购机械厂后公司运营如何节流的初步方案,并不像张妍说的那样性子沉闷。 相比起来,方向荣就真的很沉闷了,沈放问一句他就回答一句,话少得可怜,脸上的表情要说是笑嘛,怎么看也都不象,问到对公司的待遇是否满意的时候,更是僵硬地呵呵两声,“还好,还好”说了三遍。 第【055】章 一分钟内回答 PS:6.30第二更,第三更晚上七点半。 ############### 通过跟两位老同志好一阵闲聊,沈放对他们各自的性格和能力也算有个初步的了解,但并没有立刻拿定主意哪个该放哪个该留,这些事情恐怕还是要跟邱清荷商量过后,再征求一下王若琳的意见,毕竟人是她从国企挖出来的。 到邱清荷的办公室坐了一会,正随手翻着桌上的文件,罗琦低着头端了咖啡进来,显得还是那么拘谨,唤了声“老板,咖啡”,木头一样站在旁边不敢看自己。 沈放有心调教一番嘛,这丫头又还在上学,等她毕业还有两三年呐,没得给别人做嫁衣。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沈放说道:“出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我这有什么事自然会叫你。” “嗯——”罗琦应了声,身子转了转,双脚却好像黏在了地上。 “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沈放略微有些诧异,心想难道她被张妍给欺负得厉害了?应该不至于呀。 罗琦脸红脖子粗在那支支吾吾半天,嘴里就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放有些不耐烦地放下杯子,用手敲了敲桌面,“没事你就出去吧。” “老板——”罗琦一着急,嘴巴倒是利索了,“我爸自打上次见过公司的样机,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些天不停地要我来问问,公司是不是能先匀一台给他,价钱好商量,有个数目就行……” 以为是菜市场啊,还匀一台给他! 沈放支着下巴,不答反问道:“是不是张妍让你来问我的?” 罗琦乍一听还有些犯迷糊,见到沈放凌厉的眼神,吓得急忙摆手,“不是,不是的,是我没敢跟师姐说,而且这么大的事情,公司也只有老板你能拍板,师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心想张妍还不至于这么胡闹,沈放微微点头,“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家应该做的是盒饭生意吧?” “嗯,这一条街上的写字楼都是我家负责送的盒饭,我爸也是手里有了点钱,觉得这生意太累人,便想着换个来钱快的行当。”话说开了头,罗琦也不紧张了,“老板,这事情我也实在是被爸爸缠得不行,才试着问问,想来就算公司现在有两台样机,毕竟产品还没上市,怎么也不可能——” “那倒未必。”沈放身子往后靠了靠。 “啊?”罗琦瞪大了眼睛,“真的可以吗?” “这就要看你父亲的格局有多大,他是想小富则安呐,还是抓住机遇一飞冲天。”沈放说完抬手止住了罗琦要说的话,“去叫张妍进来,外面你应付着。” “嗯!”看到希望的罗琦用力点了点头,兴奋地拉开门飞快跑了出去,不一会,脸色潮红的张妍就走了进来。 “老板,是要去广告公司吗?” “先不急,坐下歇歇再说。”给张妍倒了杯纯净水,见她站起来双手接过,沈放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回到办公桌后面等她顺过气来才慢声问道,“张妍,外面都是些什么人啊,上班时间堵在公司门口不大好。” “都是听到风声赶过来的个体户,还有一些分销商,纪经理搞样机演示的时候特意请来了上海本地的几家媒体,像这样的每天都要应付两三拨,今天人算是少得了。”张妍坐直了身子回答,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自在。 “嗯,难怪罗琦他父亲也动了心思……” “罗琦他爸?”张妍愣了愣,沉声道,“定型产品出来至少是一两个月以后的事情,外面随便挑一个老板出来都比他要有实力得多,怎么也轮不到他先来分这杯羹……而且纪经理一直是按照老板的意思,在走省总代分销的路子,他要真想干这个,也只能等着,上海总代都还没选好呐。” “总代分销的策略可以避免目前公司人手不足带来的诸如培训、售后服务等一系列难题,这个基本方针是不会变的……”觉得有些东西没必要跟张妍解释得那么清楚,沈放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递过去,“这件事情你来主抓吧,做得好,副总经理的位置给你留着,还有公司百分之三的股份。” 张妍听到这话仿佛整个人都亮了起来,接过那几行字紧张地看了起来,但越看越琢磨,脸上表情就由兴奋转为惊诧,继而惶恐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老板,这,这,这可是商业诈骗啊——” “你想得太严重了……”沈放走过去按着张妍的肩膀,让她坐回到椅子里,沉吟着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长城公司的沈太福?” “听说过一些,他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是的……这个人擅长包装和概念操作,他抓住了国内能源紧张的瓶颈机遇,宣称自己研发出一种节能达到百分之三十的新型电机,居然就通过了国家级科技成果的鉴定,然后他找来一大批专家在电视报纸等新闻媒体上造势,又在全国各大城市设立了20多个分公司、100多家分支机构,他在没有生产一台新型电机的情况下,通过与普通投资者签订“技术开发合同”,诱之以高达百分之24的补偿率,在不到一年半的时间里,集资就超过了10亿人民币!” 听到这,张妍愈发得担心了,感觉沈放现在要做的,跟那被抓起来的沈太福就没什么两样。 “沈太福现在虽然被抓起来了,也还没有进行公开审理,但因为相关法律的缺失,他最后绝对不是以诈骗罪论处的!”沈放说完自己都叹了口气,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沈太福被抓是因为高息集资、扰乱国家金融秩序,但起诉的罪名却是贪污和行贿,并最后被判处了死刑。 “那他总归是被抓了呀!” “集资超过了10亿,还能不被抓吗?”沈放笑了笑,“我们要做的跟沈太福不一样,我们不是集资,我们也有产品,无非就是给予一定优惠换取一部分提前缴纳的货款,这笔钱数额并不大,绝不会引起某些大人物的关注,而且时间差也只有不到三个月,第一批定型产品上市一切就能回到正规上了。” 金额不大?光纸条上写着的那五个城市,一旦广告开始投放,汹涌而来的金钱将是数以百万计的!张妍不由自主地想,万一定型产品无法按期上市,这对公司和他们来说将是天崩地裂的悲剧…… “要收购东方红机械厂,资金存在一个巨大的缺口,我原本是打算从各省总代那先筹措一部分,剩下的则靠销售资金的回笼来慢慢填补,如此精打细算,势必会造成诸多困扰和不确定因素。”沈放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你知道,我这人喜欢富贵险中求,但我也绝不投入没有把握的战斗……做还是不做,一分钟内给我回答!” 第【056】章 动动嘴皮子的事 曾记得有人说过,两难选择才是真正的选择,沈放从没考虑过张妍会给自己一个否定的答复,也知道任何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慎重慎重再慎重,但当张妍深吸口气用力点头时,他从张妍脸上已经看不到丝毫的犹豫和彷徨,这多少让他对这个女人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为了能让张妍尽快展开工作,除了出纳方向荣以外,沈放还给了她十个人以内的聘用名额,至于这些人是临时性质还是长期聘用,就交给张妍自己拿主意,毕竟在将来,这很可能是她的班底。 由于即将投放的广告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要配合广告推广展开行动,时间就显得格外紧迫,张妍要做的事情又太多太多,恐怕接下来的日子想要睡个安稳觉都很难,所以就算沈放这个时候想要去广告公司看看,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谁让这胆子是自己放到她肩上的呢。 在邱清荷办公室几乎坐了一整天,沈放非常仔细地将脑海里的时间脉络梳理清晰,广告推广、货款集资、省代确认、产品上市以及机械厂的收购,这许多事情的发展都要严格按照预设好的时间线展开,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必须第一时间做出相应调整,所以前期对各种突发事件的预设就显得格外重要,这也是一件非常烧脑子的事情。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公司里只剩下罗琦一个人在整理文件,方向荣不用说,肯定是被张妍拉去招人了,而郭德凯这样的老资历,估计也落不下面子来跟自己告辞。 伸了个懒腰,发现罗琦在那偷瞧着自己,沈放笑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下班了,你也早点回家……对了,给你爸爸带个口信,就说第二批样机到了之后,让他上公司来匀一台去。” 听着身后罗琦一连串的感谢声,沈放觉得心情很是不错,一路哼着周杰伦的ju花台溜达着就回了邱清荷的住处。 那帅气的保安似乎不认识了自己,又有点故意为难自己的味道,好说歹说就是不给自己进去,只一个劲说要等邱小姐来,眉宇间那抹哀怨的神色,任谁见了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对这种跟自己没什么干系的人,沈放现在的原则就是能退就退、能让就让,只要你不是得寸进尺、登鼻子上脸,我且就容着你、看着你,毕竟是再世为人,那些个睚眦必报动辄伤人的火爆脾性,不知为何竟淡了很多。 到对面的报刊亭买了份当天的报纸,随意翻了翻便当作纸扇来用,沈放站在路伢子那看上去很是悠闲,余烬仍炙的夕阳中嘴角带笑,显是在想着邱清荷,想着那安静带着清香的房间。 当日头已经西沉,路灯开始次第亮起,邱清荷也没见回来,肚子倒是有些耐不住饿了,沈放走到门口朝里面望了望,那帅气保安正捧着电话用上海话叽里呱啦聊着什么,也是沈放他耳朵尖,听了几句脸顿时就阴了下来。 不让我进去,当你恪尽职守我且容你!话中带刺,当你嫉妒成疾我且容你!可明明知道我就站在这,你还在电话里头说三道四满嘴的淫贱,真当我是佛收的好脾气么? 虽然未必打得过他,但出奇制胜、一招制敌,沈放上辈子就已经熟练得跟用筷子吃饭一样,他这边刚要过去,忽然有人从后面一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回头一看是个性感妖娆的少妇,不由眉头皱了皱。 这少妇冲沈放笑了笑,视线落在那急急撂下电话的保安身上时,却格外的阴冷,她慢步走过去将手里的坤包往台上一放,沉声道,“你是自己去炝头那挨刀子,还是要我从包里把他的号码找出来?” 保安惊恐地看着少妇,嘴巴张了张想要求饶,可终是没能敢开口,抬手先左右开弓扇了自己几十个嘴巴,直到牙都打掉了一颗,少妇转过身去,他才捧着腮帮子溜着边儿跑了出去。 隐隐已经猜到了这少妇的身份,沈放叹了口气,笑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他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实在是有些不堪入耳,换作是我,他一嘴牙都非得亲自敲下来不可!” 这少妇自然就是王若琳,也是那保安点背,说的那些龌龊话赶巧不巧大半都落在她耳朵里。 王若琳只笑不语,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一番沈放后,略显生分地说:“小老板,没想到咱们头一回见面,就遇到这档子让人憋闷的事,幸亏清荷不在这,否则还不给那小瘪三给活活气死!” 王若琳的强势,沈放哪怕闭着眼睛捂着耳朵也能感受得到,回头看了看外面,果然没见到邱清荷,不由有些失落,意兴阑珊地说:“王经理,清荷不是跟你一起去得广告公司吗,怎么,她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王若琳故意将双手负在身后,也不怕这样看上去显得老气,“别王经理王经理得叫,你还是跟清荷一样,唤我做若琳姐就好了。” “业余时间这样叫自然亲切,那——若琳姐,我家清荷呢?” 王若琳居然白了沈放一眼,打开坤包从里面取出一串钥匙递过去,“拿着!说来说去还不怨你,拍个广告还有那么多名堂,不怵镜头的普通老百姓哪那么容易找?” 沈放笑了笑没有接腔。 “第三套广告的演员,清荷怎么看都觉得不满意,所以临时换了演员改拍,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王若琳埋怨了几句,见沈放张嘴想说什么,一转身就朝外走,“要去你自己找过去,我还有事,没办法开车送你……以为开公司是玩过家家啊,你动动嘴皮子是轻松,把我家清荷给累成什么样了……” 王若琳的絮叨让沈放有些哭笑不得,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串,上面缀着的宾馆房间牌让他又觉得无地自容,那是清荷学校宾馆的房间牌,退房的时候两人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没想竟是清荷偷偷给藏起来了。 我说要弄钱,清荷就义无反顾地跟着进了赌石俱乐部,当时她甚至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只说自己有把握,清荷就毫不怀疑地将决策权交给了我,在苏三山跌得犹如高山滚石的时候,她填下了买单,在苏三山一飞冲天人人追逐的时候,她签下了卖单,都只因那是我说的; 我说要搭个公司架子,清荷就能把上海公司弄成现在这副让人欣喜的光景,关董平、王若琳、纪风,这三人绝非仅仅是高薪就能招揽来的人才; 我只说要把广告拍成纪录片的形式,清荷就不知忙碌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明明累得都瘦了一圈,偏偏还笑着说自己是在减肥…… 用力捏紧了钥匙串,撒开膀子跑上大街,想见到清荷,我想立刻就见到她! PS:凌晨没有更新哦,朋友们不要等咯 第【057】章 就这样死了好么 PS:下一更晚上八点,有鲜花票的朋友请支持员外。 ############### 在一条偏僻小街的路口,广告摄制组的二十多人在紧张忙碌了大半天后,一个个捧着饭盒或蹲或坐疲惫不堪,炎热的天气让他们早丢了胃口,象征性地往嘴里扒了点米饭,很快就眼巴巴望着导演和老板,“可不要再来一次啊,实在是拍不动了!” 等了良久也没能得到邱清荷的答复,在小圈子里也算有些名气的导演无奈而沮丧地说:“邱小姐,如果这样还不能让你满意的话,你干脆把我这个导演换了得了。” “还要拍啊?”一旁已经在吃第三份盒饭的中年妇女嘴里喷着饭粒,“我明儿还要起早卖菜呢,这都几点了都,再拍的话你可得给我加钱……” “好好吃你的饭,钱少不了你的。”广告公司的郝总转过头来啐了一声,毕竟拍摄的费用是人家掏腰包,他巴不得这广告能拍到二十一世纪去,但鞍前马后跟着忙活了一整天,他也实在是累得够呛,犹豫着说道,“邱总,你看,今天大家也确实是累坏了,再拍下去估计效果也不会太好……要不,明天再换个演员拍几组看看?” 半弯着腰在看最后的一组镜头,邱清荷并没有立刻回答,就在导演和郝总按奈不住的时候,她忽然指着镜头里正在偷偷擦口水的中年妇女,笑着说道:“明天不用拍了,只要把刚才的镜头保留下来,这第三套广告也就基本能OK了。” “刚才的镜头?”导演哪有心思盯着屏幕看,赶紧跟郝总两个人凑了过去。 虽然小时候没少干家务活,可干巴巴站得时间太长,邱清荷仍是觉得有些腰酸背痛,她抬起肩膀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一眼就瞧见了对面路灯下站着的沈放,立刻高兴得忘了疲倦,飞快地朝沈放跑了过去。 到了沈放跟前,邱清荷好像刚刚做了一件非常得意的事情,表情飞扬地说道:“放子,你是不是掐好了时间过来的呀,广告一拍好你就出现了……” “嗯,我在家掐指算了半天,觉得差不多该动身才出门的。”其实沈放到了已经约莫半个小时,一直躲在对面的树阴下没有出来,而且要找到这里还真不是一般的困难,几乎小半个上海市都绕遍了,只是这些,他并不想让清荷知道。 四处张望了一阵,邱清荷奇怪地问沈放:“咦,怎么没见着张妍呀?她没开车送你过来?” “我让她先回去了……”拉着邱清荷的手,沈放微笑着说,“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在一起,留张妍这个疯丫头当电灯泡也太没趣了。” “好多人在看着呢。”邱清荷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身子,掩耳盗铃似的以为能挡住背后无数惊羡的目光,“广告公司的郝总和导演在那边,要不要过去跟他们认识一下,顺便看看今天的成果?” “算了,不看了……”沈放两只手握着邱清荷的柔夷,“清荷,咱们回家睡觉吧?” 听到沈放说不看了,邱清荷心里还有些失落,再一听这有些暧mei的“回家睡觉”,下意识忍不住就想到歪处去了,哪还有什么失落啊,羞窘得不敢去看沈放,就差没背过身去。 “咱们走吧?”沈放说完,冲那边望过来的郝总和导演挥挥手算是道别,乘势搂着邱清荷的肩膀,边走边笑着说,“那两个就是导演和广告公司的老板吧?瞧他们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心里肯定在想,他娘的,一朵鲜花擦嫩牛粪上了。” “呵呵,你真是个傻瓜,世界上哪有说自己是牛粪的……”窘迫和尴尬就这样消失在笑声中,邱清荷柔柔地依偎在沈放怀里,感觉着上海醇厚如酒的夜的呼吸,似乎就有些醉了,声音比往常更是嗲上了几分,“能陪我再走走么,不急着回家好么?” “嗯,你想走多久都行……只要你能撑得住饿,呵呵。” 抬手轻轻摸了摸,邱清荷的笑脸如黑夜里绽放的白花,“还好呢,觉着不是很饿……呵呵,你知道吗,刚才演戏的阿姨一口气吃了三份盒饭,就在我旁边,我当时看着都觉得饱了。” 搂着邱清荷的手紧了紧,脸颊在她柔顺的头发上蹭了蹭,沈放说道:“现在还有这样能吃的演员,不会是被三年自然灾害给吓怕了?” “是我们特意从菜市场找来的阿姨啦……你不是说演员一定要大众化平民化吗,台词一定要附和角色的身份吗,我们挑了好些个都不满意,最后干脆花了五十块钱请了个卖菜阿姨,你还别说,她还挺有天赋的,演得很自然,就跟真的是拍纪录片一样。” “她演的是自己的生活,表情也好台词也罢,只要能忽略镜头的存在,表现自然是正常的。” “要是时间允许的话,我甚至都想把已经拍好的另外几套广告也推dao重来,起初看的时候觉着挺好,现在回头再想想,还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呢。” “恐怕你这个愿望没办法实现了,如果可能,我希望广告越快投放越好,至于广告的质量嘛,差不多就行了,我说的那些要求并不是每一个都要做到的,真的是差不多就行了,我可舍不得把你给累坏咯。”沈放知道这番话多少会伤到邱清荷,可是却不得不说,因为很多时候自己说的话并不是以这个时代为出发点的,有些甚至都无法实现,不想再让清荷为了自己偶尔的信口开河而劳苦奔波了。 “其实拍广告挺有趣的,一点都不觉着累,反倒是公司刚成立的那几天,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闷都闷出病来了。”邱清荷确实害怕闲着,只要一闲着就会想起沈放,想起那个漂亮洒脱的女孩,心情纠结得能让人疯掉。 “以后要忙活的事情还多着呢,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定要注意饮食和休息,女强人哪里找不到,可我的清荷全世界也就一个,我可不会干舍本逐末这种天下最傻的事情。” “嗯,听你的就是了……” 静静地偎在沈放的怀里慢步走着,邱清荷感觉心情从未有过这样的愉悦,一条又一条长街在他们脚下淌过,一盏盏路灯将他们的影子压缩拉长,就像正逐渐融合在一起的两个灵魂。 从沈放的肩膀上微微抬起头,邱清荷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低声说着:“放子,你说,我们现在就这样死了,好不好?” 沈放愣了愣,贴过去在邱清荷的额头吻了一下,“刚刚你还说我是傻瓜,现在你说的话才是真傻……清荷,前面有着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在等着我们,我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在一起,你真的舍得就这样死掉吗?” 邱清荷笑了笑,笑容中有着苦涩,她展开双臂环住沈放的腰际,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真的会有吗?” 第【058】章 迷情一夜甘守护 回到住处已经是凌晨,乘着邱清荷去洗澡,沈放跑进厨房翻腾了半天,做了几个简单的勉强能拿得出手的菜,听到邱清荷在客厅叫“放子”的时候,差不多面条刚刚下锅。 “好香啊——”头发还湿漉漉的邱清荷跑了进来,肯定是没想到沈放居然还会烧菜,表情兴奋得就跟中了彩票一样,很不淑女的就用手指捻了块火腿塞进嘴里。 “别烫着了,刚起锅没多久的……”抽了一双筷子递给邱清荷,沈放发现她久久都没接过去,不由转过头去看,只见邱清荷表情古怪地闭着嘴巴,一双水雾朦胧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 “怎么了?”沈放轻声问。 邱清荷摇摇头不说话,只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沈放。 “不好吃?不至于呀?”沈放用筷子夹了一片尝了尝,味道明明还凑活呀,再去看邱清荷,她水嫩的皮肤白里透着红,脸蛋也无缘无故红到了耳根,小嘴儿微微张着,眼神更加得朦胧。 沈放不由心头一热,哪还顾得上锅里翻滚的面条,张开双臂一把就将邱清荷搂在怀里,双唇粗野地吻过她的脖子、耳根、脸颊,最后深情地印在了清荷那两片温润柔软的唇上。 邱清荷的身子起初还有些僵硬,渐渐便被沈放吻得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她紧张得闭上了眼睛,双手用力地抱着沈放,长长的睫毛在激情拥吻中不断颤动。 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快得仿佛要从胸口冲出来,大脑一阵阵昏眩,就像喝醉了酒,邱清荷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发出让人浑身酥麻却一柱擎天的呻吟,宽松浴袍下燃烧成火焰的躯体,似乎正在逐寸逐寸得融化。 没有丝毫的挣扎,邱清荷彻底沦陷在这初尝滋味的热吻中,她心里大声呼喊着沈放的名字,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生命中那个主宰的准备,可是两行清泪,偏偏很不争气地从眼中涌了出来,淌在沈放幸福得已经快要融化的唇上。 锅里的水煮干了,面条烧焦的味道四处弥漫,熏人的灰烟不知何时裹住了他们,一阵激烈的咳嗽后,邱清荷关掉煤气灶,偷偷擦去泪水,然后重新腻在沈放怀里,仰着头楚楚可怜地说:“都怪我,面条都烧焦了,还被烟给炝出泪来……” 用下巴蹭了蹭邱清荷的额头,沈放轻轻抚mo着她的脸蛋,“你到客厅坐一会,我煮好面条就出来了。” “嗯……”邱清荷应了声,身子却没动,抓着沈放抚mo自己脸颊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心中说着,“就让我放肆这一夜吧,哪怕真的没有将来!” 吃着沈放亲手烧的菜、下的面条,邱清荷开心得就像个小女生,盘腿坐在地上就着茶几,一边吃一边也舍不得将视线从沈放身上挪开,她问沈放有没有给别的女孩做过吃的,沈放笑着摇头,她就歪着头说“你撒谎,惩罚你给我油巴巴的嘴亲一下”,等到沈放无可奈何地把脸凑过去,她就咯咯直笑,放下筷子捧着沈放的脸亲得啪啪直响,然后又瘪着嘴装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非得沈放拿起筷子喂她吃,她才很是得意地说一句“傻瓜,我才没生气呢,谁让你平常尽骗人来着,偶尔也让我骗几次才好”。 一碗面条吃了将近一集新白娘子传奇的时间,最后邱清荷连一口汤都没剩吃了个干净,她也不让沈放收拾,将沈放拽到身边在地上坐下,紧紧搂着沈放的胳膊,枕着沈放的肩膀无比惬意地看起了电视。 “冯程程好,还是我好?”邱清荷冷不丁蹦出来这么一句。 沈放想了想,答了句“我想说冯程程好……”,立刻感觉到邱清荷的两根手指头掐着了自己的胳膊,急忙又道,“可惜我不是许文强……” 胁迫得逞,邱清荷又很无耻地问:“那白素贞好,还是我好?” “我想说——” 沈放刚一张嘴,就被邱清荷给堵了回去——“不准说你不是许仙!” “那能不能说,我不是法海?” “关法海什么事呀?”邱清荷果然很好奇,仰着脸去看沈放。 右手顺势滑到了邱清荷的腰上,稍稍一用力,邱清荷的脸蛋就自动送上门来,沈放赶紧抓住机会香了一口。 左手胳膊肘顶在沈放胸口,邱清荷很固执地又问了一句,“到底关法海什么事嘛。” “法海一直暗恋许仙这件事你都不知道?”沈放笑呵呵地说,“法海和许仙他们两个乃断背之恋,白素贞在这里面纯粹是瞎搅和,最终害人害己了吧。” “呵呵,要是被白素贞听到,她非被你给活活气死……”邱清荷重又坐正了身子,继续抓着沈放的手枕着沈放的胳膊,很白赖地来了一句,“那戏说乾隆里的那几个女人呢?” 沈放哭笑不得,“你干脆就直接说赵雅芝得了,拐弯抹角半天,呵呵……她跟你是很像啦,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多些!” “真的?为什么?” “因为你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邱清荷呀!” 沈放说这话自己都有些肉麻,邱清荷也寒得哆嗦了一下,立马又得意地“嗯”了几声,想起什么来,嘴巴捂在沈放肩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那是她好还是我好”,声音小得明显是不愿让沈放听见的。 起初还能顽强地睁着眼睛跟沈放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悄悄话,说着说着就渐渐没了声音,身子也轻轻滑到沈放怀里,邱清荷总算是耐不住困,很不甘心地睡着了。 抱着邱清荷柔弱无骨的身子,臂弯就是她安静而绝美的脸庞,沈放偷偷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便不再动弹,要说此时的感受,当然是幸福得做梦都想笑,可除了幸福之外,还有少许疼痛。 屁股底下坐着邱清荷甩脱的凉鞋,背部很不凑巧地靠在了沙发硬邦邦的底座上,下身某个部位又正好被邱清荷的胳膊给压着,这可是名副其实的疼痛啊! 你爱你身旁的人吗?仔细想想,记忆中是否有过如沈放这般的守护,哪怕精虫上脑,哪怕身子酸麻,都固执地傻傻地守护着她,守护着她正做的梦…… 第【059】章 烙上了新泰的标签 PS:下一更晚上八点。 差一点就能上首页新人榜了,手里还有票的请多少支持一下,满足员外这一点点虚荣心 ############# 金黄色阳光透过落地窗斑驳地洒在地毯上,一条血统纯正的斑点狗躺在那儿舒服地打着盹,窗外不远处是徐家汇发繁华嘈杂的大街,看过去就像一出上了颜色的无声电影。 “农历七月廿六,宜嫁娶、入殓、除服、安葬,忌动土、破土、掘井、词讼,吉神宜趋天德、天恩、四相、金堂,凶神宜忌月煞、血支、天贼、触水龙……”撕掉这页老黄历,一夜没有合眼的付骏回到藤椅上坐了下来,掏出一根烟,静静点上后闭着眼睛吸了一口。 从黄州回到上海已经整整十天,这十天里付骏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哪怕一个晚上,太多的事情堆积着等待他来处理,庞大的资金链也已经到了岌岌可危随时会断裂的地步,不想这个自己一手缔造出来的金钱帝国崩溃瓦解,他就不得不放弃一切爱好和休闲,将整个人上紧发条,怀表一样精准而永不停歇的转动。 时间缓慢流逝,香烟一点点燃烧,眼看就要烫着手指头的时候,忽然响起轻而缓的敲门声将付骏从短暂的睡梦中惊醒。 将烟头掐灭,用力搓了搓脸颊,付骏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沉声说道:“进来吧。” 房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静静地打开,穿着奢华低胸长裙的付佩蓉端着一小碗参汤走到桌旁,眼神关切又心疼地说:“阿骏,赶紧把这参汤喝了,大姑熬了两个多小时呢。” 点点头接过参汤一口饮尽,付骏长舒口气,脸上这才算有了点笑容,“大姑你正在戒烟,身子乏就不要起床太早,吩咐佣人给熬汤就好了。” “大姑没事,身子骨好着呢,这把烟戒了吧,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似乎还年轻了十来岁……”都说付佩蓉是个老妖婆,可此时的她却完全没有平时的妩媚妖艳和跋扈奸诈,她掏出手巾给付骏擦了擦嘴,埋怨道,“公司花钱请了那么多一大帮子人,就没一个能帮着你的,看着你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忙得打转,连觉都没好生睡过一个,大姑这心里头……” 付骏笑着捏了捏付佩蓉的手,“有些事情是必须我亲自来办的,交给别人我也放心不下,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就能好好歇歇了,大姑你也不用为我担心,我扛得住。” “真是难为你了呀……”付佩蓉埝着兰花指抹去眼角的泪痕,“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又发脾气了?你心脏本来就不大好,可千万别为了那些不争气的家伙烦心上火,实在气不过就让他们相互抽对方耳光,大姑这一招百试百灵的。” “也不知是哪个家伙嘴巴没拴牢,苏三山贴牌造价的事情昨天被黄埔证券报给提前曝光了,这一下打了我个措手不及,所以心里难免窝火。”看见付佩蓉神色立刻紧张起来,付骏摇摇头接着说道,“未必就是堂哥说漏了嘴,我昨天那些话可能说重了些,他估计还有些怨言。”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成天就知道喝酒闹事找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几年他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要不是看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真想将他扫地出门,免得在这给你添乱……” 付骏还是摇摇头,沉吟着说道:“大姑,再过几天我们就得全部回黄州,堂哥最好还是不要跟着去了,这不马上就要开学了吗,干脆给他在学校旁边找个地方暂时住着,将来上了大学心性应该多少会改变一些。” “嗯,都听你的就是了。”付佩蓉温和地笑着,“阿骏,现在就动手是不是太早了些,你原计划是要等到九月下旬的。” “各方面的资金都还没有到位,现在的确不是最好的出手时机,不过既然苏三山的消息提前曝光,我们也不能再等下去了,久则生变,盯着这块肥肉的未必就只有我们……”抚着额头,付骏是真的累了,嗓音也沙哑起来,“袁保国是主抓经济建设和国企改制的常务副市长,这个人看上去很好糊弄,其实已经开始提防我们新泰了,所以这次大姑若是能说动他点头,剩下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资金短缺也不会带来太多阻碍。” “这好办,只要拉上市长邢怀斌,由不得袁保国摇头,他可是邢怀斌一手从县里提拔上来的,脑门早就烙上咱们新泰的标签了!” ########### 苏临三山机电有限公司贴牌造价的新闻一经黄埔证券报披露,股价一个下午便暴跌了接近百分之四十,再加上前段时间沈放一挥而就的虚假收购案,苏三山现在每股股价尚不足一元,也被媒体和业界人士戏称为私募绞肉机,据说前后已经有不下五个私募基金栽倒在苏三山脚下永不地翻身。 这些事情,同样忙得焦头烂额的沈放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总共五套成系列的产品广告中还有两套仍在摄制中,每天就由邱清荷开着车,在广告公司和拍摄场地之间来回两头跑,又是换演员又是换台词,还得跟广告公司的郝总你推我挡、讨价还价,没办法,邱清荷那较真劲沈放想拦也拦不住,跟着连轴转了一个星期,最后总算是全部拿下,就等后期制作了。 自成立以来,公司一直处于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混乱状态,邱清荷除了盯着广告的拍摄外,对其它部门并没有太多干涉,而几个部门的负责人也都各行其是,公关部的王若琳在沈放来了之后,更是一连数天都见不到人影,再次出现在公司的时候,竟然带来了周边几个省市电视台的广告播放合约,事前甚至都没有知会一声。 沈放可不在乎王若琳的路子有多宽,这样的强势人物留在公司,初期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一旦公司发展起来,就会变成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所以他决定要发发老板脾气,稍微杀杀王若琳的威风。 第【060】章 尊重和服从 PS:感谢朋友们的努力,让官枭在即将下榜的前几天还能上首页溜达一圈,很是欣慰啊,哈哈 好了,话不多说,员外一定更加努力地写好这本书。 以上,三行 ###################### 与王若琳的第一次正式谈话,是在邱清荷房间的沙发上进行的,当时邱清荷在厨房做饭,电视里正播放新闻联播,空调呜呜吹着,气焰嚣张得就像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抽着女式烟的王若琳。 广告播放合约沈放看都懒得看,径直放在茶几上,抓起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调大,然后歪过头来看着王若琳,笑眯眯地说:“若琳姐,在外面顶着日头跑了许多天,这次可真是辛苦你了。” “清荷开心就行。”王若琳觉得电视声音有些吵,伸手想要去拿遥控器,忽然被沈放一下抓住了腕子,不由眉毛一挑,冷声问道,“你做什么?” 沈放知道对付这样的女人绝对不能过于强硬,否则随之而来的逆袭会非常可怕,他轻轻松开手,看着王若琳凌厉的丹凤眼,“电视声音大点好,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又担心被清荷听见。” 不是沈放的表情有多暧mei,而是王若琳的自信自恋实在有些过头,她妩媚地笑了笑,身子微微后仰将腿搭在沈放的膝盖上,“小老板这是想偷腥?你就不怕伤了清荷的心吗?” 看着面前一条白花花匀称的美腿,沈放忍不住尴尬地咳嗽一声,想了想,还是握着王若琳的脚踝轻轻抬起放在地上,“说句实在话,如果没有遇见清荷,象若琳姐这样漂亮而又性感的女人,的确能让我不顾一切地想去zhan有……” “现在你就不想了?裤裆下面都硬了吧?”王若琳脸上闪过一抹轻蔑神色,偏偏又提了提超短裙,露出浑圆雪白的大腿,用满是诱惑的腔调说道,“喜欢姐姐的身子不?心里一定喜欢得紧吧?怎么样,想不想跟姐姐通宵大战?只要你跟清荷分手,立马就可以到我房间去为所欲为,什么招式姐姐都可以满足你……” 沈放感觉脑门冒出一层热汗,抬手擦了擦却什么都没有,他将目光从王若琳的大腿慢慢往上移动,直到与王若琳对视,才轻叹道:“我离不开清荷……” “为什么!”王若琳猛地抓住沈放的胳膊,一下按在了自己高高耸起的乳房上,“我没她丰满?还是我没她年轻?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跟清荷分手,我甚至可以让你一夜间身家翻倍,我做得到!” 王若琳里头似乎没有带胸罩,沈放只觉得掌心传来异常的感觉,饱满柔软,就像棉花糖,让人忍不住就想用力地揉捏。 不过沈放早已不是雏儿,有些不礼貌地皱了皱眉头,固执地将手抽了回来,看着几乎快要爆炸发作的王若琳,淡淡笑道:“若琳姐,没有清荷,就没有你,你觉得我会干出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傻事吗?” 王若琳愣了愣,不怒反笑,“好一个沈放!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黄州就听清荷跟关董平说起你,说你能量大路子宽,在上海没有抹不开的事情,当时我就很诧异,像你这样的女人怎么想也不会在我这小公司屈就……”沈放顿了顿,重重叹了口气,“那天第一次见面,你一口一个我家清荷的时候,我才想明白,你原来是冲着清荷来的。” 王若琳慢慢坐正身子,轻轻咬着嘴唇,良久才低声说道:“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我就开门见山地跟你说,只要你同意跟清荷分手,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权力,财富,我都可以想办法让你得到,甚至,甚至我的身子,都可以给你!” “若琳姐,你觉得我会用清荷来跟你换这些东西吗?在你心里,清荷难道真的比不上这些?” 王若琳苦笑着摇摇头,忽然又愤恨地看着沈放,“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跟清荷分手,我有成百上千种手段让你彻底在人间消失,消失之前还要受尽非人的折磨!” “若琳姐的手段那天我已经见识过了……”沈放无所谓地耸耸肩,他还不至于害怕这样的恐吓,上辈子多少次生死一线间,他还能笑得坦然,更何况现在,“我总觉得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为了爱可以付出所有的人,另一种是为得到什么而可以去爱的人,显然若琳姐你是前者。” “你真的不放手?” 沈放点点头,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王若琳忽然用哀求的口吻说道:“你能不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我愿意帮你保守这个秘密,否则我又何苦将电视的声音调这么大?” 王若琳这才明白沈放为何要把电视的声音调大了,刚才这些话如果传到厨房被邱清荷听见,那别说自己的企图完全破灭,这辈子就算想再见到清荷,恐怕都很困难,毕竟,自己的这种情节,还无法被世人所接受啊! 想到这,王若琳仅剩的那点暴戾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迷茫,她勉强冲沈放笑了笑,“是不是也该跟我说保守秘密的条件了?” “是的。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我需要你的尊重和服从,我是你的老板,无论你为了什么而来,我名义上始终是你的老板,你得学会尊重我的存在,服从我的决定。” “就只有这个吗?”王若琳不以为然地想,为什么世上的男人都这样要面子? 公司在高速发展中要保持稳定,就必须建立起一整套完全服从于自己的管理体系,而王若琳是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如果她做不到,沈放就必须得冒着被逆袭的巨大风险忍痛割舍。 这些,沈放自然不会跟王若琳解释,而是咧嘴笑道,“就只有这一个条件,你能做到吗?” 王若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看了沈放一眼后,站起身来往厨房,“我去瞧瞧清荷饭菜做好没有。” 了却这桩心思,沈放觉得轻松许多,这才顾得上去看那些广告播放合约,一看之下差点没高兴得跳起来,急忙将所有合约迅速翻了一遍,心中对王若琳强大的公关能量佩服得五体投地。 合约里面,电视台不仅同意以纪录片的形式来播放广告,甚至还免费提供主持人,主持这个名为“致富之路”的栏目,而广告播放的时间段要么是新闻联播之前或之后,要么干脆就在黄金时间段来播放,想想一套广告不多不少正好六分钟,价格却低得几乎就是半卖半送,目前资金紧张的沈放看了这个,心里不乐开了花才怪呢? 第【061】章 执行力与判断力 PS:下一更晚上八点。 ##########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睁开眼去看床头柜上的闹钟了,外面天才蒙蒙亮,隐约已经有了清晨的喧哗声,但时针仍旧固执地停在六点似乎就没有转动过。 “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呀……”张妍嘀咕着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今天将会是非常忙碌的一天,可她这整夜都没有睡熟,内心始终处于一种紧张而亢奋的状态中。 对于沈放将集资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张妍在最初短暂的惊疑和害怕之后,很快就被自身价值得到认同的优越感所迷惑,特别是一手拉起完全从属于自己的九人班底,愈发膨胀的盲目自信彻底蒙蔽了她的眼睛。 集资活动的方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台的,说它七拼八凑、粗制滥造丝毫都不为过,甚至张妍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可她偏偏就将这份方案拿到了沈放面前,并拍着胸脯说什么“最佳的执行力就是一切,方案的好坏并不是决定因素”。 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张妍眼前还会浮现当时沈放暴跳如雷的场景,总共才不到三页纸的方案被揉成一团扔在了自己脸上。 从未见过这个少年如此震怒,哪怕那次徐惠勤打算生生抢走他上千万市值的时候,他也只冷冷地笑着,其实张妍多少有些明白,触怒沈放的并非方案的粗滥,而是自己说的那句话,以及说那话时的口吻。 “……你太让我失望了,张妍,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你仔细想过没有,为什么我要跟你讲沈太福的事情?是为了吓唬你吗?是为了考验你的胆量和魄力吗?你究竟有没有好好考虑过这件事……” “……沈太福的集资案才刚刚发生不久,新闻媒体也连篇累牍地报道了这起恶性集资案,广大民众目前正处于对集资的极端警惕和逆反当中,你真以为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你那可怜可笑的执行力,能发挥扭转乾坤的效用?你真以为随便找几个歌星,摆上两台样机让人免费品尝,就可以拢来大笔大笔的资金?你把民众当白痴,最后的结果就是公司跟你一块完蛋……我高估了你的能力,更高估了你的判断力,这件事,我必须临阵换人,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呼出口浊气,翻身从床上坐起身来,想起沈放的这番话,张妍现在仍然会觉得无地自容,记不得当时自己是怎么赖在办公室不肯走的,好像是邱清荷进来跟沈放低声说了些什么,沈放的语气才稍微缓过来些。 拉开台灯,从抽屉里取出那厚厚一摞饮食车大型订货会的方案,这是张妍和集资小组六天六夜的劳动成果,也是沈放三番五次修改过后的最终成稿,用王若琳的话来说,“就算沈太福昨天被枪毙,今天这个活动展开也能得到远远超过预期的效果,因为在任何人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集资方案。” 将方案装入文件袋,张妍起床洗漱一番之后就静静坐在窗边,望着远处已经露白的天际,慢慢回想着跟沈放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直至窗外传来一长两短的汽车喇叭声,她才深吸一口气,抓起桌上一早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快步走了出去。 ############ 沪临高速,那辆八成新的宝马轿车内,正在翻看机械厂收购预案的沈放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抬头看了一眼身旁偷笑的邱清荷,装作几分恼火地骂道,“不就是那天凶了她一顿嘛,也用不着每隔十几分钟就在背地里骂我一遍呀,张妍这个臭丫头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记仇都记成这样了。” 邱清荷忍俊不禁地笑道:“你还说呢,明明答应早上要去给她壮行的,偏偏赖在床上怎么拉也不愿起来,就算张妍真的在背后骂你几句,你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那我到了上海这么多天,就昨晚能在床上睡觉,你还不许我赖一回床啊?” 邱清荷脸蛋刷地红了,偷偷瞟了一眼前面的关董平和郭德凯,见他们也正聊着天似乎并没听见,这才拍拍高耸的胸脯松了口气,转过头想要狠狠瞪瞪沈放警告他不要胡说八道,忽而脑海又浮现起昨夜沈放偷偷摸到自己床上的情景,顿时感觉脸蛋发烧得更加厉害,急慌慌背过身去。 看着邱清荷连耳根都羞红了,沈放是真后悔没让关董平和郭德凯这两个老家伙挤火车去黄州的,其实昨晚他什么都没做,也就抱着邱清荷亲亲小嘴,在床上你摸我摸地打滚,激情高涨时虽然蛮横地扯掉了邱清荷的睡衣,差点就没把持住要提枪上马,但终究还是在邱清荷那柔滑、丰满、紧密的大腿之间,爽快无比地喷薄了一次。 想着那一个个激情放纵的瞬间,沈放感觉身子不受控制地燥热起来,赶紧硬生生斩断脑海的画面,嬉笑着拉过邱清荷的手说道:“张妍这丫头,说实话,执行能力确实一流,也还算有几分肚量,被我骂得那么惨居然真就忍下来了,呵呵……这次集资交给她来主持,我原本是有些不放心的,不过看了他们后来递交上来的一整套方案,怎么说呢,我想集资的成果应该不会跑太偏。” “她也就在你面前充面子装坚强,后来到我办公室,可是抱着我好一通哭,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其实我那天也不是有意发那么大脾气,只是刚巧赶上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所以说的话难免就重了些……”沈放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接着往下说。 邱清荷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还是问道,“是因为苏三山贴牌造假被披露的事情吗?你不是说过这迟早会发生的吗?” “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我爸来电话说,新泰的老妖婆带着全套人马杀回了黄州,他跟姚厂长去找了一次,结果连客厅都没能进去就给撵出来了。” 邱清荷陪着沈放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她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新泰实业签了厂里一大笔钱不还。 “我总觉得……老妖婆杀回黄州,或许跟苏三山有些关联……”沈放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并不能确定,上辈子苏三山确实是经过改制被收购了,可具体是什么时间、被哪家公司收购的,他并不清楚,毕竟当时父亲入狱没有多久,他哥沈霖又不停地到处惹事生非,家里乱得简直是一团糟,哪里又顾得上别的。 第【062】章 机械厂收购预案 吃过午饭后,关董平和郭德凯坐到了后面,由邱清荷来开车,而沈放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拿着那份东方红机械厂的收购预案边看边询问一些细节。 “老关,这份预案做的不错,看来在上海这些天你没有躲在家里偷懒,呵呵……”沈放半转着身子,“只是我还有些疑问,记得上次你曾经说过,机械厂的总负债额应该是在两千五百万上下,可你现在的预案当中,怎么负债会高达四千三百万,这多出来的一千八百万是怎么回事,你预案中可没有提到……” 关董平笑了笑,掏出烟盒将烟头在里面掐灭,“在离开黄州的时候,我跟南山区政府以及代表机械厂的赖家义达成了初步的收购意向,而这多出来的一千八百万负债,听说是机械厂融资给新泰实业的资金,其中大部分是从银行借贷的,小部分是职工集资。” 沈放倒是知道有这么回事,却没想过融资金额如此巨大,不解地问道:“那为何在资产评估中没有这一项?” “按照我和赖家义私底下的协商,他会帮助我们最终以不到一千万的价格完成收购,而他则希望融资给新泰的那部分独立出来成新的公司,不包括在这次收购当中。” “独立出来?”沈放略微沉吟,“这件事他连南山区政府都瞒着?” “恐怕是这样……赖家义毕竟是机械厂改制重组的主要负责人,无论是机械厂的资产评估,还是国企职工的善后处理,基本上都是他拿主意,而南山区政府那几个大佬,似乎只要能尽快将这烫手山芋脱手,其它的一概不闻不问,我猜赖家义背后应该还有个更强势的人物。” “恐怕不是赖家义背后有人,而是新泰实业在谋划这件事……”沈放心理琢磨着,忽然飞快翻了翻收购预案,沉声说道,“这一千八百万融资款我们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这一条无论如何得争取过来。” “老板……”关董平诧异地看着沈放,很不了解沈放为何突然提出这一条,不免犹豫着说,“赖家义这个人城府很深又精通俗务,他若是向着我们,一千万以内绝对可以把机械厂拿下来,虽然里外总共是两千八百万,但我仔细考量过,这个数字已经远远低于我们的既得利益,而且南山区政府也同意免税三年,更是将附属于机械厂的职工生活区也划入了收购范围,我们可着实是占了大大的便宜啊。” 发现沈放沉着脸没有说话,关董平咽了口唾沫接着道:“赖家义向着咱们还好,若是他要使坏,光是资产评估这一块,就能让我们的收购成本翻上几番,要知道品牌评估、技术评估这些虚的资产,究竟值多少钱完全是他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为了一千八百万而得罪赖家义,并非明智之举啊!” 旁边的郭德凯忽然咳嗽一声,插话道,“听你们说了半天,我倒是有点想法……” 沈放猛地抬起头看向郭德凯,关董平则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说:“郭老哥,你在大国企待的时间长,这方面肯定比我熟悉得多,你快跟我们讲讲。” “我想赖家义之所以瞒着南山区政府提出这样的要求,未必是他本人贪图什么,这里面呀,应该是新泰实业在使力,否则南山区政府的领导就算是瞎子聋子,也不可能真的一点风声都听不到,也绝不会眼巴巴看着赖家义吃独食,怎么也要分一杯羹的……”果然是老国企的干部,三言两语就摸透了这背后的厉害干系,笑呵呵掏出一根烟来点上,慢条斯理地说着,“既然是新泰在主事嘛,这事情其实反倒好办些,他不是想吞掉那一千八百万吗,给他就是了,机械厂的负债不是高达四千三百万吗,应该不会全都是拖欠银行的贷款吧……” 关董平听得一头雾水,沈放却猛地明白过来,用力一拍大腿,笑道:“郭老高明,实在是高明,哈哈——” “高明什么呀,我怎么就没听明白呀?”关董平囔了起来。 “郭老的意思是,一千八百万的资产咱们可以放手,但相对应的,南山区政府得替我们分担一部分债务,这样两者相抵,我们的损失就能减到最小……”沈放轻声解释着,心里却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不适。 “南山区政府未必会同意吧?”关董平疑虑说道。 郭德凯轻轻拍了拍,淡然笑道,““老关,你毕竟不是体制内的,有些事情你不够了解也正常……由不得南山区政府不答应呀,新泰做事的手段,我在上海也道听途说了不少,这黄州恐怕早就是他一家的天下了,黄州市政府不说全部,至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官员已经被绑架上了他这辆战车,你觉得就南山区的区长和书记,能顶得住这样的压力吗?” “说来说去,就是让政府买单……”沈放叹了一声,苦笑着摇摇头,半晌才冲兴奋起来的关董平说道,“要让区政府承担银行的贷款负债还是有些困难,我看预案里面机械厂拖欠的货款差不多也有一千多万,这部分负债区政府是可以通过抵税的手段来抹平的,就把这个条件加进去吧……另外,我们只是暂时的资金紧张,将来一个个项目陆续走上正规后就会宽裕起来,所以三年免税可以做为让步改成一年……” 郭德凯听到这眼睛忽然亮了,饶有兴趣地盯着沈放,见他意兴阑珊地转过头去,便身子前倾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妇人之仁可不是干大事应该有的情绪。” “郭老多心了,我这倒不是妇人之仁,是为了尽快加大公司在黄州政界的影响。”沈放坐直身子,脸上重又回复到往常的自信和从容,“做为一家民营企业,没有政府的支持必将寸步难行,而需要取得政府的支持,就必须称为黄州数一数二的纳税大户,成为政府财政的支柱,郭老,我其实是在为公司的将来做长远的谋划啊……” 第【063】章 老爸升官了 PS:下一更晚上八点。 ############### 刚一下汽车,东钢特有的燥热气息扑面而来,沈放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从邱清荷手中接过旅行包,弯腰笑着说:“过两天就要开学了,可能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 “我也要忙着照看弟弟入院治疗,还有机械厂那边,估计我也得去露露面才行。”邱清荷深情地看着沈放,主动挪到车门旁握了握他的手,见他嘴唇动了动想要贴上来,莞尔一笑,飞快又缩了回去。 沈放无奈叹口气,跟前面的关董平和郭德凯打个招呼,又看了邱清荷一眼,这才拖着硕大的旅行包转身走向厂大门,不想才走出十来米,猛地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刚要回头,却是一双莲藕似的胳膊从后面伸了过来,一下搂住自己的脖子,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身体跳到了背上,耳旁咯咯笑声响起,却不是姚玉又是哪个。 骑在沈放背上,身上粘粘糊糊汗透了的姚玉边笑边气鼓鼓地说:“我都在这等你老半天了,不是说一大早就从上海动身的吗,怎么这么晚才到呀,害人家多等了两个多小时……” 左手放到身后围着姚玉的臀部免得她滑下来,沈放迈开步子爬上东钢那条主干道斜坡,“差不多有半年没背过你了吧?感觉你最近好像沉了不少,是不是胖了呀?” “这叫做发育,懂不懂?我妈说这个年纪是一天一个样,说不定哪天我醒过来呀,就变成又肥又丑的小母猪了……”姚玉轻轻捏玩着沈放的耳垂,“放子,要是我变成了小母猪,你怎么办?”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赶紧找口大锅,把你炖了吃了,呵呵……” “坏蛋!没良心!”挣扎着要从沈放背上下来,没想沈放撒腿就跑了起来,吓得姚玉赶紧又一把抱住,“跑这么快做什么呀,差点把人家从背上掀下来。” “好不容易逮着你这头小母猪,怎么能让你就这样跑了,我得赶紧回家找口大铁锅。”感觉姚玉打在胸口的拳头又轻又飘,沈放跑了一段路便缓了下来,有些气喘地说道,“好了,好了,我不炖你就是了。” 姚玉忽然安静下来,右手够着抓住沈放臂弯里的旅行包带子,她觉得这样能让沈放轻松些。 这细微的举动让沈放感动不已,微笑着蹭了蹭姚玉的脸颊,“我给你买了好些礼物哦,这包里有一大半都是送给你的。” “嗯……”姚玉沉吟半晌,忽而道,“放子,你爸升官了哦。” “升官?升什么官?” “第一副厂长呀,就是大前天的事情,厂里广播刚才还放来着。”姚玉微侧过脸来,小嘴亲了一下沈放的耳根,“要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一些难听的话,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好不好?” 没想到自己去一趟上海回来,爸爸就连跳两级成了厂里的二把手,沈放心里自然高兴,听了姚玉的话也不以为意,“什么难听的话?” “就是——就是有些人眼红嘛,说我爸看上了你这个乘龙快婿,所以才不顾群众的反对意见,将你爸提上来。放子,你爸可是通过职工大会选出来的,那些害了红眼病的家伙都是在胡说八道!” 感觉得到姚玉的紧张,也知道她这番话多半是付阿姨教的,只是沈放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这样的谣言,还成了姚齐理眼中必须拉拢的乘龙快婿。 有些话不合适问姚玉,她毕竟还小,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但也不能让她担心自己真会因为这些风言风语而生了隔阂,于是沈放嘴里骂了句娘,陪着姚玉大声批判那些害了红眼病的家伙。 到了家,妈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见姚玉从沈放背上下来,笑呵呵地捏了捏她的脸蛋,说了句“去厨房帮忙吧”,然后才拉着沈放的手端详了半天,“你爸和姚叔叔在院子里等着你呢……” 沈放嗯了一声,将旅行包放在家里新买的沙发上,走了两步又被妈妈给拉住。 “放子,不管做错了什么事情都不要怕,你爸动不了你,有妈在呢,啊——” 看着妈妈关切的眼神,沈放也没解释,只用力点点头,笑着说“没事”,便穿过自己房间进了院子。 院子里爸爸和姚齐理并排坐着已经抽了一地的烟头,见到沈放回来,两人都笑着站了起来,姚齐理更是抓着沈放的肩膀用力捏了捏,一连说了三声“回来了就好”。 沈放看看姚齐理又看看爸爸,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只得讪笑着说:“姚叔叔,这都是怎么了,我就去上海玩了一趟,怎么回来感觉就不一样了?” 姚齐理的表情有几分尴尬,让到一旁,冲沈筠说道:“还是你这当老子的跟他说吧,现在厂里因为这件事都快闹翻天了。” 不对呀,三天前跟爸爸通电话的时候,也没听他提过半句,这短短几天时间还能发生什么。 发现爸爸眉头微皱着看向自己,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显然是在心中酝酿着该如何开口,沈放干脆一屁股坐直长凳上,大大咧咧地说:“爸,有什么话你坐着说,这也没外人,不用担心难听的话会让我受不了。” 爸爸叹口气扔掉烟头,挨着沈放坐了下来,慢声问道:“放子,你跟爸爸说,那次林市长一回黄州就特意来找你的事情,有没有跟别人提过?你仔细想想,有没有?” 根本就不用想,自己每天接触的人就那么几个,而且这事情对自己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值得到处炫耀的,沈放坚定地摇摇头,“绝没有,我不至于轻狂到这种不知轻重的地步。” 爸爸跟姚齐理对视一眼后,双双松了口气,姚齐理笑着接过话头,“不知是什么缘故,自从你爸被提名副厂长以来,关于林市长连夜造访的事情就传得人人皆知,昨天甚至林市长的秘书都打电话来好生喝斥了我一顿,想来林市长还是非常恼火这种事情的。” “只要不是你传出去的就没关系,至于旁人怎么说,就由他们说去好了。”爸爸拍了拍沈放的肩膀,“倒是林市长那边,还是要想办法解释一下,不然多少会对你姚叔叔造成不好的影响。” 姚齐理无所谓地笑道,“没事,没事,这种流言风语传几天自然也就过去了,放子用不着特意去解释,我跟林市长打个电话说说就行了。” 第【064】章 麻烦你把他拿掉 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显得轻松不少,显然也都曾担心这事是自己捅出来的,毕竟林贵和这人的脾性他们都很了解,虽不至于为了这个就打压东钢,但若是对东钢撒手不管,恐怕姚齐理和爸爸的位子都得挪一挪,盯着东钢这块肥肉的人可不在少数。 关于林贵和的政治危机,或许是因为沈放的提醒而变得更加谨慎,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它并没有如期爆发。而今突然出现这样的传闻,沈放考虑来考虑去,心中隐隐觉得这事情很可能还是跟林贵和有关,甚至可以大胆的猜测,危机正在向林贵和悄悄靠近…… 沈放仔细琢磨了半天,抬起头来看着爸爸问道:“爸,听玉儿说,你刚刚提了第一副厂长?” “嗯,就大前天职工代表大会上通过的。”爸爸表现得并没有太多得意,厚大的手掌压在沈放肩头,“看来家里的日子还要继续清苦一段时间了,也没有我这副厂长刚刚上任,就把全套家电都换新的道理。” 沈放笑笑没答腔,而是看向姚齐理,沉吟道:“姚叔叔,外面的传言都是怎么说的,应该有说到林市长为何来找我吧?” 姚齐理尴尬地笑笑,“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林市长是上门来道谢的,有说你在上海开了家大公司,林市长是来找你投资黄州的,总之都是一些离谱的事儿……” “那,有没有这样一种说法,说我抓住了林贵和的把柄。” 姚齐理的表情忽然变了,那晚林贵和跟沈放在院子里说了些什么,他并不清楚,忍不住就会想“难道林市长真有什么把柄握在放子手里?” 不用姚齐理明确的答复,沈放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他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姚齐理一字一句道:“姚叔叔,我爸这个副厂长是你提上来的,那就麻烦你,亲手再给他拿掉吧。” 这话一出口,不仅姚齐理愣住了,就连爸爸按在肩膀上的手都僵住了,两人都不可思议地瞪着沈放。 摸了摸下巴上长出来没多久的一片稀松胡须,沈放慎之又慎地说道:“谣言不会凭空而起,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散播谣言,我们一时半会无法弄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林市长不是坐自己的车来的,就算被人偶然撞见,想当然的也会认为林市长找的人是爸爸,为何传言的矛头却径自指向我?” 姚齐理呆呆望着沈放足有半分钟时间,然后他才指着沈筠说道:“你看,你还不相信我说的,我就说咱们俩的老命都是放子救回来的,炒股能赚到钱也主要是放子的功劳,你还偏偏不信!” 爸爸沈筠此时的表情不知是骄傲多些还是担心多些,他用力挠了挠沈放的脑袋,骂了一句,“臭小子,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们,你就对你爸爸和姚叔叔如此没信心?” 沈放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讪笑着搪塞,将话题扯回到路子上来,“爸,那晚知道林市长是来找我的,除了你和姚叔叔之外,就只有司机王克文,以及,林市长的秘书!” “我们凑在一起琢磨了整夜的结论,放子你前后还不到五六分钟就能做出判断,人家说我看上了你这个乘龙快婿,我还真就是看中你了。”姚齐理拉着沈放在长凳上坐了下来,“王克文我跟你爸都信得过,他在部队干的就是侦察兵,嘴巴那是用钢条焊上的,只是,要说是黄秘书传出来的,也实在说不通。” 沈放倒是有了计较,只是现在不便说出来,“姚叔叔,不管说不说得通,既然你们都信得过王克文,而我也信得过我自己,那这谣言八成就是黄秘书放出来的风声,至于他为何要这样做……我有些担心,黄州的政治格局恐怕即将发生巨变……” 见爸爸和姚齐理都沉默不语,正竭力消化自己说的话,沈放也不着急,等到他们都抬起头对自己的判断表示一定的认同,方才接着说道:“上层人物的政治倾辙,哪怕是一个很小的风波,势必都会对我们造成巨大的影响,轻则丢官去位,重则官司缠身,这种时候,能谨慎就要尽量谨慎,不怕被有心人给我们定性划派,就怕无意中成了别人用来攻击对手的炮灰。” “先不论为何要放出这样的传言,谨慎起见,破除传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免去我这刚上任才两天的副厂长职务,以免将来被殃及池鱼。” 见爸爸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沈放点点头道:“谣言是因爸爸被提名副厂长而起,而林市长又曾经是东钢的老厂长老书记,曾经也是东钢区的区长兼书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场政治风波的导火索,必然是从我们东钢燃起……爸,与其成为第一个炮灰,还不如现在就退下来。” “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办的,你爸这刚上任就被拿掉,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姚齐理为难地说。 沈放固执地仰起头,斩钉截铁地说:“那就要制造一个假象,起码将我爸从林贵和的派系中给踢出去!” 房间里妈妈在囔囔着开饭了,应该是担心沈放挨批,所以赶着要当救星,而姚齐理沉思良久,猛地抬起头望着爸爸,一字一句道:“当初挪用公款拼死一搏的时候,我们两个是存着豁出去赌一把的心态,既然放子让我们逃过那一劫,而且对遇难的职工家属也有了交待,现在放子说的这些虽然纯属猜测,但也不无道理,我们就干脆再信他一回,无非就是闹出些矛盾来假装失和,你在家修养一段时间看看再说。” “行,能进能退,就这样办!”爸爸沈筠点点头,有些不放心地说,“林市长那边,我们是不是也要给他提个醒?” 沈放哑然失笑,“爸,你这个醒怎么提法?难道说怀疑黄秘书放出风声来造谣,他很有可能正被敌人偷偷包围就等致命一击?你要真这样去说,恐怕林市长非拳打脚踢把你哄出来。” “放子说的对,黄秘书打从东钢就开始跟着林市长,这都快将近二十年了,他在林市长心里的分量可比我们重得多。”姚齐理也淡然说道。 爸爸还是有些坚持,“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林市长陷进去?他毕竟是我们的支柱,没有他在那镇着,我们两个早就不知道给发配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交给我来办吧。”沈放忽然插了进来,“我能跟林市长说上话,而且我毕竟还是个学生,他就算恼我挑拨他和黄秘书的关系,应该也不至于迁怒于你们,起码不会迁怒于姚叔叔。” 第【065】章 终是一块心病 PS:今天中午员外要评职称答辩,所以提前更新,下一更晚上八点; 请多多支持! ################# 要提醒林贵和注意一下身边人,只能通过王永庆爷爷转达,但是在回来前就听邱清荷提到过,王永庆很可能今儿就要去省城,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所以不管刚旅途多么疲累,次日天没亮沈放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稍稍洗漱都没顾得上打声招呼,便出了门。 在路边摊买了些早点去到二马巷,远远就看见一辆省城牌照的凌志轿车停在门口,沈放急忙跑了过去,恰恰撞见两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拿着行李从里面出来,王永庆则跟在他们身后,看见沈放先是愣了愣,随即开心地笑着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王永庆一走,自己跟林贵和说话的通道就断了,沈放这时候也顾不上是否礼貌,嬉皮笑脸地拽着王永庆回到铺子里,简明扼要地将事情和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王永庆的反映出乎沈放意料之外,这个老人只是摇摇头,嘀咕着说了句“这不可能”,便皱着眉头再也没有别的话。 虽然林贵和是沈放以及东钢目前所能倚仗的最大政治助力,但一方面这层关系薄如纸一捅就破,另一方面将来雪中送炭总好过现在没有根据的提醒警示,既然自己的话已经送到,埋下了种子,接下来会如何,沈放自然也不会去强求。 林贵和不出事则罢,若真出了事,说不定反而是个将两者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大好良机! 一开始就做此打算的沈放便没有继续纠缠,而是将手里的早点塞到王永庆手中,笑着祝他一路顺风,也说希望他能早点回来,起码要赶在邱清荷再次离开去上海之前。 低头钻进轿车,王永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沈放拉到身边低声说道:“贵和跟黄秘书是生死之交,*时黄秘书救过林贵和的命,后来林贵和从政之后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这些年不管外界有多少对黄秘书不利的传言,贵和始终对他是尽力维护,前几天贵和曾提到过,乘着自己还在位,想给他谋个出处……放子,爷爷跟你说这些,你应该能明白爷爷的意思吧?” 沈放笑着点点头,“放心,这事我也就私下跟你说说……” 目送载着王永庆的轿车远去,沈放在铺子外面站了片刻,抬头看向邱清荷家所在的红砖房,想着是不是应该上去打声招呼,忽而记起来邱清荷要送弟弟去医院治疗,这个时候八成是不在家的,于是跟铺子里的小伙计打了声招呼,一路小跑着出了二马巷往家走。 随后的四五天,沈放基本没有出门,尽待在家里陪姚玉看电视玩、任天堂,机械厂收购和饮食车订货的事情,他完全放手交给了关、郭二人去谈,倒不是他想偷懒,而是觉得将来的日子自己会越来越忙碌,若不乘着这段空闲好生陪陪姚玉,心里头怎么的都会有些愧疚。 家里那台破旧的黑白电视终于是被淘汰了,新换的彩电是二婶乘着爸妈不在家,亲自送上门来的,说是恭喜爸爸当上了厂长。 本来按着沈放的心思,没有撵她出去就不错了,偏偏二叔似乎从哥哥沈霖那察觉到了什么,居然特意给自己写了封信,信里帮着二婶说了不少好话,再加上二婶的态度比往常恭谦了很多,无论自己表现的如何冷漠,脸上始终都堆着温和的笑容,沈放也只得让她把彩电搬了进来。 卢惠贤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丈夫话里话外虽然说的不多,但她也知道这次如果没有沈放拿出来的那一百万,家里的生意就得彻底完蛋,再联系东钢最近那些流言蜚语,她恨不得隔三差五就上门来跟沈放套套近乎。 “这个女人好讨厌哦。”在二婶走后,姚玉嘟囔着说,忽然忘了看见彩电时两眼放光的事情。 沈放将任天堂游戏机接上电视,随口问了句“为什么”,姚玉在旁边歪着脑袋琢磨半天,临末却摇摇头来了句“女人的直觉,就是觉得她很讨厌。” 沈放一直都很佩服女人的直觉,在跟哥哥沈霖通过电话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这种看法。 哥哥沈霖抵达俄罗斯的时候,二叔的贸易公司已经彻底断粮,有一个储货仓内的铜铝甚至差点就被业主私下给卖掉来抵冲租金,那一百万无疑救了二叔的公司,这也使得沈霖很轻松就掌握了公司的财务。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二叔和哥哥完全按照沈放的指示行动,一方面不断从同业那以极低的价格回收废铜废铝,另一方面则通过赠送各种稀有商品的手段尽力打通与饿军方的关系,在哥哥打来电话的时候,国内铜铝价格已经开始稳步回升,军方的关系网也有消息传来,最晚到九月中旬,俄罗斯政府将出台取消废铜废铝出口关税的政策,这个消息倒是可以从俄供货商开始抬价确认一二。 哥哥沈霖在电话中除了上面这些好消息,剩下的便全是对二婶在背后使绊的不满。 贸易公司是二叔沈严十几年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可二叔的火爆脾气沈放也非常了解,贸易公司那些职员现在怕是有大半都受二婶的遥控,否则他们实在没道理跳出来跟哥哥为难。 “起初由于事态紧张,所以她并没有阻止你掌控财务,现在危机过去了,她就不爽了,就想跳出来吞下更多的利益了,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我还真以为她学乖了呢……哥,你也别烦心,现在也就是在等着俄罗斯关税政策出台,干脆你就将事情都推给二叔,带着账本回来算了,正好差不多学校也该报道了。”跟哥哥说完这些,沈放觉得卢惠贤始终是自己一块心病,现在暂时拿她没辙,将来总得找机会把她从沈家给踢出去——难怪那时候她能卷走二叔全部家当,敢情二叔在公司早就被架空了,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留着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也终究是心腹大患! 第【066】章 拉风莫拉病 黄州最热的那几个星期在接连数天的梅雨当中远去,打着雨伞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沈放冲着偷偷靠过来的姚玉说道:“别走这么近呀,你忘了你爸和我爸正在闹矛盾吗,演戏就得演足全套才行呀。” “那这样要演多久嘛?难道在学校我也不能找你说话吗?”姚玉不高兴地嘟囔,抬腿将地上的香蕉皮远远踢了出去。 沈放有心说“反正除了今天开学,平常在学校你也不怎么能见到我”,想想还是作罢,伸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姚玉,“这段时间我们还是装地下党员吧,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你就写在本子里。” 将本子接过去捧在胸口,姚玉带着几分兴奋地问道:“是不是什么话都可以写在里面?比如,比如我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来,忍不住想骂你……” “只要是你心里想的事情,骂我也好,想我也好,都可以写在里面,就算是我们俩共同的日记本吧。” “嗯!”姚玉美滋滋地笑着,她哪里是要骂沈放啊,这话明明是因为害羞而故意反着说的,“那你得答应我,绝不把我们俩共同的日记本给别人看。” 沈放点点头,忍不住又说道:“你都快凑到我伞下面来了,这戏你到底还想不想演啊?” 姚玉瞪了沈放一眼,然后咯咯笑着跑开,就像是快乐的小精灵,在雨中一蹦一跳的,浑然不觉西装短裤上溅着一粒粒灰色小斑点。 走进学校大门,抬头就是主教学楼上那巨大的欢迎新生的条幅,沈放还没来得及感叹一下自己缺憾的校园生活,身后忽而响起一片嘈杂声,回头一看,却是两个骑着山地自行车的少年在人行道上高速飞驰,吓得不少女生尖叫着跑开。 “下雨天还骑车来学校,这抽风抽得可有点厉害……”眼瞅着他们竟然朝自己冲了过来,沈放满不在乎地让到一边,忽而感觉有人跑过来凑到了自己伞下,扭头一看却是左宏斌的二女儿左雨。 头发湿漉漉贴在额头,娇小白嫩的鼻头还缀着雨滴,左雨微微仰头看着沈放,“老远就瞧见你了,可喊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两个少年从身前呼啸而过,沈放微微笑道,“你怎么也在这个学校上学?” “考进来的呗……”左雨藏在伞下跟着沈放往前走,“听爸爸说你回来好些天了,怎么也没见你去我们厂里呀?”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都是关经理他们的事情……对了,你家离学校那么远,每天来回折腾怎么受得了?” “哪能每天来回折腾啊,平常就住在我姑丈家,放假了才能回衙前住去。”说到这左雨很不开心地瘪瘪嘴,“本来唐晶就在七中,我们都商量好了在外面一起租房子,可我爸说什么都不同意,真是伤心透了。” 沈放呵呵笑两声没搭茬,到了教学楼刚收起雨伞,发现左雨脸色一黑藏到自己身后,紧接着一个留着郭富城式分头的家伙贴了上来,先是上下轻蔑地瞟了自己两眼,伸手就要将自己推开。 跟这样的娃娃实在犯不上置气,沈放便退了一步,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想是平常就嚣张惯了,分头一把推了个空,居然咧嘴笑着冲沈放说了句:“你倒是条好狗,知道不敢挡老子的道!” “没素质,我不跟你这样的流氓说话!”左雨胀红着脸骂完,挽着沈放的胳膊就往里走。 分头哪能开学头一天就这样吃瘪丢面子,恼羞成怒地扑了上来,爪子一长就朝左雨的肩膀抓过去,嘴里更是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 碰的一声巨响,分头横着跌出去三四米,一头撞在临时摆放在门口用来接待新生的课桌上。 “打架了!打架了!”学生爱看热闹,这边一闹开,哗哗几十人就围了上来。 扭头看了一眼趾高气昂的姚玉,沈放心想这丫头手脚倒是真麻利,自己还没动手呢,人已经被她给一脚踹飞了。 “连吴晴都敢打,你们真是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另一个郭富城式分头骂骂咧咧跑过来,一边去扶那个吴晴,一边瞪着姚玉和沈放他们,“你知道吴晴是谁吗?你知道他老爸是什么人吗?你们就等着被砍死吧你们!” 听到吴晴的名字,沈放反而笑了起来,轻轻松开左雨挽着自己胳膊的手,“左雨,你姑丈不会就是吴兆省吧?” “就是啦,所以我才不想借住在他家嘛……”左雨苦着脸,撒娇地喊道,“哥,你就帮着去跟我爸爸说说嘛,他总在我面前夸你好,你去劝他他一定会听的啦。” 沈放张嘴刚要说话,察觉两道要杀人的目光盯在自己后脑勺,赶紧转过身来冲气鼓鼓的姚玉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有什么话咱们日记里交流。 一头撞懵了吴晴被搀扶着站了起来,气势反而没有旁边帮腔的家伙足,他也没注意踹自己的究竟是哪个,只望着跟沈放说话的左雨,很不甘心地喊了起来,“小雨,他是你什么人,我要跟你爸说你在学校早恋……” 跟娃娃置气果真是件很无聊的事情。沈放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走到吴晴跟前,吓得扶着吴晴的分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爸是东钢区的区长吴兆省?”沈放低声问。 吴晴眉毛跳了一下,“我爸是谁关你屁事?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否则出门被人砍去住院,别赖在老子头上!” 上次跟哥哥沈霖聊到东钢区的扛把子,这扛把子正是黑白通吃的吴兆省,也就是这个吴晴的父亲,左宏斌的妹夫。 沈放淡然地笑笑,又看向那个已经退到安全距离的分头,“那你呢,你爸又是谁?” “我,我爸,是,是东钢的——” “任强,别在这丢人现眼!”吴晴猛地回头爆喝一声,再看着沈放的时候下意识挺直了腰杆,“我是我,我爸是我爸,今天这场子我迟早要找回来的,你给老子等着。” 见吴晴转身要走,沈放手一伸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在找回场子之前,以后下雨天你能不能坐车或者打伞来学校?骑个山地自行车确实拉风,可拉风要是拉出病来,就得不偿失了。” 第【067】章 左宏斌的担忧 九十年代初期,校园暴力在港片古惑仔的熏陶鼓舞下,飞快从“单挑称雄”的混乱状态转化成人多力量大的“群殴王道”,过去只要拳头硬就能当老大,现在拳头硬不如关系铁,出来混就得拉帮结派投山拜贴,否则只得一个惨字,你就真是一条好汉,也架不住他梁山人多。 要说吴晴这个人,并非不羡慕古惑仔里面成群结队玩打火机的威风,可骨子还是武侠小说中独行客的天真多了几分,在原来的学校,他仗着曾经练过几年,遇到什么事情都敢出头,没少被高年级几十人围殴,直到外面社会上的真混混收到风声主动介入,情况才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到了初三,他身旁总是跟着一大票人,嚣张到了哪怕他在学校裸奔也是没人敢偷眼去看的程度。 这开学头一天就栽了个大跟头,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被人踹了个狗吃屎,吴晴心里头的憋屈和愤怒可想而知,之所以没有当场爆发,其实吴晴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刺痛,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左雨对自己要那样冷漠。 “吴晴,你看刚才那小子嚣张的,还真以为东钢就他最大了?一会我偷偷溜出去找三哥他们来平事,不打断他几根肋骨,让他知道谁是真正的老大,我任强的名字就他妈倒过来写!” 吴晴呲牙咧嘴地踢开教室门往里走,低头骂着,“滚你妈的蛋!一有事就知道找三哥他们,没人给你撑腰你娘的就是个熊啊?” 任强尴尬地跟在身后,嘟囔着说:“不找三哥那怎么办?难道你就白白被人给踹了?” “这场子我自己会找回来……”想起沈放最后说的那句话,吴晴心里就恨得牙痒痒,“放学咱们在学校门口堵他,老子这几十年功夫难道是白练的啊? 任强嘴巴张了张,在原来的学校他可没少见到吴晴被人围殴,不免有些害怕地说:“万一,那小子带了人来怎么办?” “带人?他叫人还能比我叫得多?”吴晴轻蔑地呸了一声,“他要是敢跟我单挑,至多十天半月不能下床,他要是敢叫人,哼哼,断上几根骨头那都是轻的!” “这倒是,呵呵,要不,我还是去跟三哥他们说一声,免得——” “放屁!你要是怕了就滚远点,我一个人堵他去!” 可怜的吴晴,自打那天起,每天放学都坚持在学校门口堵沈放想要找回场子,可别说偶尔堵上一回,这沈放就跟消失了一样,愣是在学校连面都没照过,后来吴晴实在忍不住,跑到高年级的教室一间挨一间去找,那很漂亮很牛叉的女生倒是见着了,连踢带踹得赶着任强去打听,才知道那个让自己窝一肚子火的看上去有几分帅气的家伙居然是学校有史以来最强悍的旷课王,一个学期能来个五六回就已经是老师烧了高香了。 ########## 如果沈放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每天痴情地在校门口等着自己,说不定他还真会好好去上一天课,问题是现在种种事情千头万绪,忙得连答应姚玉写日记的承诺都顾不上,那天跟吴晴之间发生的小摩擦早就不知被抛到第几重天去了。 今天是星期天,一直躲在关董平和郭德凯背后主持收购谈判工作的沈放,原本打算抽空去医院探望一下邱清荷的弟弟,没想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顾上刷牙洗脸,姚玉和左雨就从外面冲了进来,一左一右人挟持着不由分说出了门,直到上了出租车才搞明白,敢情是左雨被吴晴纠缠不过,怎么也不想在吴兆省家住下去,便央着姚玉来绑架自己上门去当说客。 要说这女生真是很奇怪的动物,那天见着左雨亲昵地挽着自己,姚玉恨不得跳起来把左雨的鼻子咬掉,可自打在日记里解释清楚这件事,姚玉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口口声声说沈霖对不起人家姐姐,那自己怎么也得负起责任照顾好她,于是乎两个小丫头一有时间就凑一块,好几个晚上左雨甚至就在姚玉家中过夜,真是奇妙的女人的友情啊。 一路在姚玉和左雨的欢声笑语中到了衙前,进了屋发现左宏斌居然不在家,沈放顿时松了口气,这人家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怎么好乱插嘴,更何况左云可是被哥哥给祸害了,难保左宏斌不会误会自己又想祸害左雨。 目前能少一份麻烦对沈放来说都是好的,他假装无奈地耸耸肩,跑路的借口还没出口,外面呼啦啦一下进来十几人人,跑在最前面的恰好就是左宏斌。 “果然是你来了,呵呵,我还以为我那小徒弟看错了呢……”左宏斌兴高采烈地过来拍着沈放的肩膀,“今天就在我这吃午饭,我已经打发人去买酒买菜了。” 沈放心想,难道关董平他们说漏了嘴,怎么左宏斌的态度变得这么亲切了? “爸——”左雨在旁边抓着姚玉的手,畏畏缩缩地凑过来,“爸,放子哥有话对你说。” “啊,小雨你回来了。”左宏斌居然没听见女儿后半截话,“回来了更好,去把你兰姨叫来,没她今天中午这顿饭可吃不好。” 沈放巴不得左雨没法开口,假装没看见姚玉在那冲自己使颜色,笑着指了指跟在左宏斌身后进来的那些个中年人,“左叔,这几位叔伯是?” “瞧我,见着你光顾高兴了……”左宏斌将女儿连带着姚玉都往外推,说了声“让你同学也留下来一块吃午饭”,就不再搭理,回身过来给沈放将来人一一做了介绍,除了成套车间的主任杨健外,其他也都是各个车间的主任,机械厂的中层干部可以说几乎来齐了。 笑着跟每个人都打过招呼,沈放有些尴尬地将左宏斌拽到一边,压着声音问:“左叔,突然来这么大阵仗,这是要干嘛呀?” “你小子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杨健卯足了劲把郭经理给灌醉了,我们到现在还被你给蒙着鼓里!”左宏斌似乎对沈放刻意隐瞒有几分不满,“收购机械厂这么大的动静,你居然事前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怎么也不该瞒着我吧?” “这个,上次看样机的时候,我以为你和杨主任多少都能听到点风声呢,没想区里卡消息卡得这么紧,呵呵……”沈放嬉笑着搪塞,发现左宏斌看着自己的眼神却还是大半兴奋小半责怪,不由又摸了摸下巴,“左叔,有些事情咱们心里明白就好,最好不要弄得人人皆知,这对公司收购机械厂会造成很大的困扰。” 最初听杨健说沈放就是上海飘香饮食文化的后台老板,左宏斌无论如何不肯相信,心想沈放才多大一个孩子,又不是继承祖传家业的二世祖,要积累起这么大一笔财富,那还不得在娘肚子里就开始打拼啊,可是琢磨来琢磨去,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靠谱,现在沈放又亲口承认,虽然左宏斌仍旧非常诧异,但也着实替自己和机械厂感到高兴,不怕环境多么艰苦,就怕蛀虫一样的领导干部呀! “不用你说,我心里也省得……你的年纪确实容易给人带来困惑,也难怪你刻意瞒着,我就不怪你了。” 果然是知道了……要这事是张妍捅出来的,沈放真会跳脚大骂,可那郭德凯一大把年纪,自己就算再不爽也是没法。 发现沈放看着那些正交头接耳的车间主任们,左宏斌笑着安慰道,“放心,我没跟他们说你,这次一大帮子人赶过来,主要还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沈放松了口气,他还不想过早站到前台来,“是融资款的事情吗?” “不是,融资的事情大家都有份,政府白不了我们的。”左宏斌信心满满地说了句,他要是知道南山区政府和赖家义把机械厂老底和他们的利益都卖光了,估计就不会表现的这样从容而充满希望了吧。 职工融资的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却并不合适现在就拿出来说,万一厂里职工都闹起来,平白增加了收购的困难,所以沈放并没有搭腔。 “外面有传言说最晚十月中旬,机械厂的改制重组就可以完成,届时厂里进行改产那是肯定的,这不都想找你打听一下公司方面的计划,这也好着手准备,免得到时候抓瞎。” “这恐怕有点难办啊。”沈放叹了口气,“公司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决定,目前只能说,饮食车这个项目肯定是要上的。” “那门锁生产线——”这才是左宏斌真正在意的,“门锁生产线可是吊死了全厂三分之一的资源,不处理掉这个,机械厂很难走出困境。” “处理肯定是要处理的。”沈放敷衍道。 “处理的话就有一个问题,生产线本身一个车间,连带车间还有三个,这三个车间的职工怎么办?公司应该不会发一点钱就遣散掉吧?”左宏斌一口气说完,眼镜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放。 “遣散?”沈放笑了,“左叔你可别跟我开玩笑,若不是冲着厂里高素质的职工和技术队伍,你真以为我有钱烧的,眼巴巴跑来收购一家资不抵债的国企?” “呵呵,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还不是就想从你这得句准话吗,大家心里头可都悬着呢。” 第【068】章 曾相识或是错觉 左宏斌家把厨房厕所都算上统共还不到五十平米,寻常家里来个把客人勉强还应付得过来,这一下涌进来几十号人,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闹哄哄在狭小的客厅挤着,好在那些车间主任从沈放这得到准信,没了被辞退的担忧,七嘴八舌聊了一阵后便陆续告辞离开,最后连成套车间的主任杨健都走了,就留下一个四十出头还不善言谈的副厂长毛跃山。 “沈放……”左宏斌捧着茶缸从里面出来,倒了两杯凉茶送到毛跃山和沈放手里,“我们机械厂现在一共有五个副厂长,除了现在坐在你面前的这位,其它四个人都是赖家义安排的关系户,这些年要不是老毛在上头撑着,我们厂啊,说不定早就跨了。” 闻言微笑着冲毛跃山点点头,见他嘴角僵硬地抽动了一下,眼镜却看着斜上方,便知道这人多半有些憨实自傲,沈放心想对着这样的老革命本身就挺难受的,还要一块吃饭,那简直是遭罪,于是起身将茶杯放在桌上,不好意思地说道,“毛厂长,左叔,实在是非常抱歉,我今儿真介有事,要不改日——” “什么改日呀,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有天大的事,你也得在我这吃过饭再走。”左宏斌急忙抓住沈放的胳膊,“杨健都回家拎酒去了,你可不能扫了大家的兴,怎么,你是嫌弃我这穷酸?” 那边毛跃山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态度过于倨傲,也勉强站起来咳嗽一声道,“宏斌难得如此好客,你吃过饭再走就是,我们也没什么事求着你,你怕什么……” 左宏斌愣了愣,回头瞪了毛跃山一眼,心想你毛跃山不会说话就在旁边装哑巴得了,你这话一下把我们俩都撂这下不了台! 正尴尬间,外面传来左雨和姚玉的笑声,左宏斌嘎嘎一笑,“小雨她们回来了,这下沈放你更不能走了,我可跟你说,你兰姨的手艺那可是远近驰名,怎么也得尝过她的手艺再走。” 这时候沈放反而不好意思推脱,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来,望着表情讪讪的毛跃山,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气氛,偏偏姚玉蹦蹦跳跳得就跑到跟前,拽着自己的手很难得地轻声撒娇:“放子,给我点钱好不好?” “你要钱做什么?”沈放一边伸手到口袋掏钱,一边狐疑地问。 “刚才看见有人卖小狗狗,好可爱呀……” 一听这话,沈放伸到口袋里的手又缩了回来,“别的都好说,就这小狗不行,你买回去万一再死了,我可不敢再给你去刨出来。” “不会得啦,我保证,我保证好好养!”姚玉晃了晃沈放的胳膊,“就给我买一条嘛,人家都很少问你要礼物的。” 那我从上海带回来的不是礼物,都是拉圾呀?沈放固执地摇摇头,看见左雨也在那边眼巴巴地望着,叹口气道,“买了小狗你能带回家吗?自从那次你哭了大半夜结果好几天高烧不退,你妈哪次一听到要养狗狗不是立即跳起来反对的?” “我可以把狗狗寄养在左雨那呀。”姚玉狡猾地眨眨眼睛。 “她自己都还没地方住呢——”实在耐不住姚玉可怜巴巴的模样,沈放掏出钱来塞到她手里,叮嘱道,“可别跟你妈说是我掏钱给你买的。” “放子你真好!”姚玉抓过钱,得意洋洋地冲左雨挥了挥,然后两个丫头手拉着手兔子一样连蹦带跳地跑了出去。 被姚玉这一闹,沈放就再没心思去顾那毛跃山的感受了,看见左宏斌跟进来的中年妇人在小声争吵着什么,便慢步走了过去,直接插嘴说道,“左叔,我听说小雨的学费都是自己赚来的,有这样能干又懂事的女儿,你还担心什么,就遂了她的心思得了。” 左宏斌猛地转过头来瞪着沈放,口气生硬地说:“原来你也是上门来当说客的……小雨这丫头本事是越来越大了,啊,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 “果真是要被误会的呀!”沈放无奈地想着,哪还敢再罗嗦,正要灰溜溜回去跟毛跃山大眼瞪小眼,那兰姨却忽然呸得一声开口了。 “老左,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逼走了小云,难道还想把小雨也逼走吗?我跟你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接小雨上我那住去,看以后还有谁给你做饭、洗衣、打扫为生!” 唉,不可避免地还是扯到左云姐身上了……沈放下意识偏过头去看兰姨,那张瓜子脸看上去隐隐有几分熟悉,再仔细一打量,熟悉感又消失不见,想想可能她是左宏斌的亲戚,所以才有这种错觉吧。 左宏斌似乎还挺惧怕兰姨的,碎碎叨叨地说:“这,这不是小雨还没满十五岁吗?让她一个人在外面住,我怎么能放心?” “住在姓吴的家里你就放心了?”兰姨一双美目不知为何居然横了沈放一眼,“有些是小女孩家不好意思跟你这当父亲的讲,那姓吴的家里就没一个好东西,你是真个在把小雨往火坑里推啊。” 姓吴的家里没一个好东西?那不是把左宏斌的亲妹妹也骂进去了?沈放正觉得奇怪呢,不料左宏斌还真就没反驳,只固执地摇摇头,“大不了让小雨回来住,无非就是早上起得早些……” “你想把女儿折腾死啊,每天来回就是两三个小时,你心也太狠心了吧?” 沈放发现兰姨无缘无故又瞪了自己一眼,心里头直纳闷,“我这应该确确实实是跟你是头一回见面吧?” “这样吧,反正我也没事,我过去陪她,这你总可以放心了吧?”兰姨飞快说道。 左宏斌还有些犹豫,似乎碍于沈放在场没说出来,最后还是点头答道,“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要不是宏燕主动找上门来,我是不会让小雨住到吴家去的……那,那就按着你说的办吧,不过这房租和生活费可得由我来出。” “就差你那点钱?”兰姨鄙夷地歪了歪嘴巴,转身就走进了厨房。 是不是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人啊?难道是上辈子?沈放盯着兰姨的背影发呆,忽然察觉左宏斌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赶紧摆摆手说道:“啊,左叔,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对小雨有什么企图,真的是被她们两个丫头纠缠不过,不得已来当说客的。” “唉,罢了罢了,女儿大了,留不住咯……”左宏斌叹息着拍拍沈放的肩膀,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寂寞。 第【069】章 可怜可恨又可笑 当毛跃山一仰脖子倒下去第三杯老白干连眼睛都不带眨的时候,沈放终于明白左宏斌为什么要把这个不善言辞一股子牛脾气的副厂长留下来了,这明摆着今天中午就要把自己放倒,重演郭德凯酒后泄密的那一幕啊。 手里容量不到三两的酒杯沉得就像装着的是铁水,晃晃悠悠站起来单手撑着桌子,沈放舌头都结成麻花了,“毛厂长!我说毛——厂长,你这样,跟我这当晚辈的喝,可,可有些,以大欺小啊……” 毛跃山沉着脸,若不是左宏斌在桌子下面不停扯他的裤子,以他平常的脾气早就拍桌子走人了,“喝就喝,不喝就倒了,这酒不值钱!” “哈哈……”沈放前俯后仰放声大笑,要不是姚玉在旁边扶着,说不定都能当场倒地上,“说的好,就冲你,你这句话,这杯酒我干咯……干咯……” 杨健在旁边陪着笑,眼瞅着沈放咕咚咕咚把酒倒进嘴里,冲左宏斌使了个颜色,意思是差不多到位了。 左宏斌点点头,压着声音对左雨说:“小雨,吃完了就陪你同学到里屋看电视去吧,别干坐在这里了。” 沈放喝醉酒的模样可比电视好看多了,左雨刚要说话,发现身旁的兰姨捏了捏自己的手,示意自己听话,只好凑到姚玉耳边,“小玉姐,我们进去看电视不?” 哪里放心得下沈放,有些生气的姚玉大声说了句“不看”,忽然站起来抓起沈放面前刚被杨健斟满的酒杯,冲毛跃山喊道,“不就是能喝酒吗,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来跟你喝!” 毛跃山愣了愣,其实他完全是蒙在鼓里被硬拽来的,本身这酒就喝得不高兴,这被小姑娘凶巴巴地瞪着吼了一嗓子,心里也有了火气,站起来啪啪啪拿过三个杯子摁在自己面前,拿起老白干一顺溜全部倒满,“我不欺负女人,我三杯换你一杯!” 三杯差不多一斤了,可毛跃山眨眼功夫全灌了下去,临末还挑衅地看了姚玉一眼,直把左宏斌和杨健给急得直挠头,都在想,这老毛的牛脾气又上来了,这下可怎生是好。 兰姨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瞥眼看见原本已经醉了的沈放正慢慢抬起头,冷不丁心里就咯噔一下,这种感觉她在那人身上遇到过好几次,急忙绕过左雨过去抢姚玉手中的酒杯,还一个劲责怪那牛犊子毛跃山,“毛跃山你还好意思,跟一个小姑娘拼酒,你真是一大把年纪活回去了。” 左宏斌和杨健倒没注意沈放的反映,都以为他已经醉了,抓住机会站起身来打圆场。 “不就是喝酒吗?”姚玉隔开兰姨过来抢酒杯的手,闭着眼睛屏住呼吸一口喝了小半杯,可因为是头一回喝烈酒,喝得又很意气用事,一下给呛着了,眼泪都控制不住流了出来,这下可把想要打圆场的几个人给唬住了,只有那毛跃山开怀大笑,直说“这野丫头要的”,以至于左宏斌和杨健都恨不得扑过去把他摁地上狠揍一顿。 “傻丫头,你还真喝啊?”兰姨总算抢过了酒杯,一边给姚玉捶背,一边偷偷去看已经抬起头来的沈放。 “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吗?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吗?几个人灌放子一个,你们都不要脸!”姚玉委屈地把饭桌敲得砰砰直响,她是真个心疼沈放,要不是兰姨拉着她的手,她都想抓起碗来去砸那还在笑的毛跃山。 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沈放笑呵呵地一把将姚玉楼了过来,还是醉醺醺地说:“别生气,我没事,咱酒量虽然不好,但肚量还行,呵呵……” “真的没事呀?”姚玉不放心地摸了摸沈放的额头,觉得有些烫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忧。 “我就说沈放没事嘛,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呵呵,来,不喝酒了,都不喝酒了,咱们吃菜,吃菜……”左宏斌一双筷子划来划去,却只有杨健呼应着去夹菜,连带左雨都极其不满地看着他。 “兰姨好手艺,菜好吃,真的好吃……”挂在姚玉肩膀上,沈放身子微微前后摆动,“可惜,可惜了——” 当所有人都不明白“可惜了”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沈放抬起头从毛跃山到左宏斌再到杨健扫了一圈,“可惜咯……哇……” 沈放吐了,吐的满桌子都是。 “可惜了兰姨的好手艺啊……”吐完之后,沈放算是清醒了些,也没理会其它人惊讶的目光,兀自对姚玉说,“咱酒量差,不在这丢人显眼了,咱回家。” “嗯,回家。”姚玉搀着沈放就往外走,连看都没看急哭了的左雨,当然,刚买的小狗狗自然没有沈放重要,也就给忘到脑后了。 看着这一桌狼籍,左宏斌是哭笑不得,听到毛跃山骂了句“真没教养”,张张嘴有心想说他两句嘛,偏偏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看了看同样一脸苦笑的杨健,用力唉地叹了口气,嘀咕道,“这,这究竟算怎么回事啊!” 兰姨正在那安慰止不住哭的左雨,听到这话气就不打一出来,“你这就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看看人家才多大一孩子,用得着找个酒鬼来灌他吗,也真是人家肚量大,不跟你计较,换作是我,当场非掀了你桌子不可!” “这,这都怪我……”杨健哭丧着脸,“是我出得这个馊主意。” 兰姨不想再待下去,搂着左雨出了门。 “不就是上海公司的一个小职员吗,你们犯得着愁成这样?妈的,今天这顿酒喝得真是憋屈,老子走了!”毛跃山起身就要走,被左宏斌一把抓住硬生生按回了凳子上。 “老毛啊老毛,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左宏斌唉声叹气地说,“沈放要真的只是个小职员,我和杨健犯得着花这么大心思,还劳动你这酒仙的大驾,你怎么就不用脑子好好想想呢?” “不是小职员那是什么?”毛跃山不高兴地看着左宏斌和杨健。 左宏斌和杨健相视苦笑,是真拿这个憨傻的毛跃山没办法。 “老毛——”杨健用力跺了下脚,走到毛跃山身后按着他宽厚的肩膀,“老实跟你说吧,这次要收购我们厂的上海公司,真正的幕后老板就是刚才那个被你给喝吐了的沈放,你这回算是彻底把他给得罪干净了!” 毛跃山呆了呆,脸色很不好看,粗着嗓门骂道:“你们两个龟儿子用不着吓唬我,那小子的来历我又不是不知道,他老爸沈筠是东钢的大会计,除非他有两个爸爸。” “你才龟儿子呢。”左宏斌捶了毛跃山一拳,“哪个跟你说上海老板是沈放的老爸了,哪个跟你说了?竖起你那招风耳听清楚咯,沈放就是上海公司的幕后老板,听清楚了没,他就是老板,再过个把月,我们这一把老骨头是好是歹全在他手里捏着呢。” “不可能吧?”毛跃山一脸的不相信,用力挠了挠已经头发稀松的头顶,“他才多大年纪,这就当老板了?” “我们两个合伙骗你,你自己说,有意思吗?” “真的,是老板?”毛跃山终于变了颜色。 左宏斌和杨健点点头,异口同声,“真的是老板……” “你两个龟儿子!”毛跃山猛地蹦了起来,脸上完全没有了刚才喝酒时沉稳淡定的模样,此时他更像是个被朋友借了米却还了糠的农民,指着左宏斌的鼻子很不淡定的破口大骂,“龟儿子,你两个龟儿子合起伙来坑我老子,还让我往死里灌他,龟儿子,龟儿子,有你们两个龟儿子当朋友,我毛跃山真是瞎了我的狗眼了我!” 这下可好,毛跃山是真气糊涂了,一口气居然把自己都骂了进去…… PS:官枭上传至今已一月有余,更新算不上快,但也从未断过,而员外原本并非慢手,只为精益求精,真是一字一句斟酌着写的 无论如何,还是希望朋友们多支持,推荐、收藏、鲜花,什么都好,都砸过来吧! 第【070】章 好喜欢矮矮的放子 两人被毛跃山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谁让他们事先没知会毛跃山一声呢? “谁让你往死里灌了,还不是你自己牛脾气上来……”杨健嘟囔了两句,被左宏斌用眼神止住,抬头去看毛跃山,脸色铁青地站在那,两个鼻孔呼呼往外喷气。 “老毛,你别恼,今天这事我会跟沈放解释清楚的,绝对不会牵连你。”左宏斌软言细语地说。 “还解释个屁,还他娘解释个屁!”毛跃山跳着脚唾沫横飞,“我把他对象都给灌哭了,你他娘还解释个屁,老子几十年打拼,他娘一顿饭的功夫就毁在了你们两个手里。” “老毛……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两人都上前拉着毛跃山的手好语相劝,不料却被他一把拂开。 看着毛跃山耷拉着脑袋怒气冲冲地离开,杨健真是连死的心都有,有气没力地说道,“唉,要不是上次喝关经理把胃喝伤了,也用不着把老毛这牛犊子给找来顶场,这下估计把沈放给得罪大咯不说,还害得老毛他……” 左宏斌愁得自顾自喝起了闷酒,好半晌才接话道,“我觉得沈放还是有点容人的肚量的,怕就怕老毛最后跟小姑娘喝的那三杯,让沈放真的恼了……唉,要不是沈放这小子精得跟鬼似的,我们也用不着出这下下之策,想尽办法灌醉他呀,有了今天这次呀,以后再想套他的话就难上加难了……” “现在怎么办?你那妹夫的消息可靠不可靠啊?万一那传言并非确有其事,咱们这边闹闹倒是没什么,可要是害得改制重组不成功,到头来可就真个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吴兆省没必要骗我,传言八成是真的……” 两人相对无言足有半刻钟,左宏斌忽然愤怒地将酒杯啪的摔碎在地上,“赖家义!你要真敢把大家的血汗钱给卖了,老子豁出去跟你同归于尽!狗日的东西……狗日的!” ################## 吐过以后胃里舒服了许多,出来被风一吹,酒差不多也就醒了大半,微微偏过头来望着满头大汗的姚玉,见她搀扶着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却一句多话都没有,只咬着嘴唇眼里还噙着泪,一副愤愤不平余怒未消的俏模样,显然还在为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觉得委屈。 将脸蛋靠过去贴着姚玉,闻着她发间再熟悉不过的隐隐约约的肥皂香味,沈放轻声问道:“玉儿,我是不是也变胖了?” “呀,没有呀,你酒醒了么?”被沈放粗重的呼吸扑在耳际,姚玉觉得心里有蚂蚁在爬一般直痒痒,原本喝过酒后红扑扑的脸蛋更加娇艳了,“放子,以后我再也不理小雨了,她爸爸和那些怪叔叔都好坏,都不停灌你酒,故意欺负咱们。” 身子实在舍不得离开姚玉,又不想压着她让她难受,沈放借着咳嗽的机会直了直腰,右手顺势从她肩头滑到了腰上轻柔地搂着,“嗯,欺负我酒量小也就罢了,但逼着你喝酒这件事,我怎么也要讨回来的……不过,这事可怪不得小雨,你难得有个能交心的女性朋友,可别为了这点小事——” “哪里是小事呀!”姚玉很不爽地吼了一嗓子,声音立刻又轻了下去,“对玉儿来说,只要是跟放子你有关的,就没有小事……” 被姚玉难得一见的羞怯模样在心窝里狠狠挠了一把,沈放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在她红彤彤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呀——”脚下一个踉呛差点摔跤,幸亏沈放及时扶住了自己,姚玉刚想问他干嘛亲自己,猛地发现他那滚烫的大手,不偏不倚恰恰好地整个笼住了自己的小乳鸽,顿时一股电流涌入了体内,双腿一软就朝地上瘫了下去。 入手是那么的柔软,隔着衣服似乎都能感触到那诱人的柔滑,虽然还不够大、不够饱满,但尖尖的挺挺的仿佛要将自己的手掌给顶开,沈放觉得自己的左手幸福得快要融化了。 及时托住姚玉的身子才没让她瘫坐在地上,沈放好不容易才从刚才那撩人的心境中醒转过来,发现姚玉貌似真的醉了,那小半杯老白干差不多也有一两,从没喝过酒的姚玉若不是担心自己,说不定还没出左宏斌的家门就要倒了。 蹲着身子将姚玉背了起来,沈放笑呵呵地说:“是不是头很晕啊?” “嗯……”姚玉嗲声嗲气地应了一句,“头晕,天旋地转,好多星星……别晃人家嘛,人家头晕还晃来晃去……不要晃了啦……” 真是醉了。 “好,我不晃,不晃了哦。”心窝里灌满了蜜糖,甜得让沈放脚步就像在飘,“玉儿,你亲我一下呗。” 吧唧,姚玉捧着沈放的脑袋,在他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亲完还摸了一下嘴巴,咯咯偷笑,“亲你一脸口水,好脏,我给你擦擦……” 白嫩的小手在脸上胡乱地摸来摸去,沈放张嘴想笑,不料两根指头一下摸到了自己嘴边,舌头都碰到了姚玉的指尖。 “呀,越擦口水越多,咯咯……”姚玉笑着笑着声音渐渐沉了下去,含糊不清地说着,“放子,我心口跳得好快,砰砰,砰砰,吵死人了……” “没事,一会就好了哦。”出了衙前口牌楼就能叫到出租车,可沈放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背着姚玉沿着衙前街道慢步,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小时候自己身子骨弱,感冒发烧那是家常便饭,偶尔打个喷嚏都会流鼻血,爸妈怎么也不放心自己,所以基本都不让出门,要不是姚玉每天都跑到家里来玩,陪自己捉迷藏、弹珠子、拍画片,自己的童年恐怕就会是一片彻底的苍白。在上初中之前,自己发育比同龄人慢,个头始终都比姚玉要矮,虽然没少被她拿来开玩笑逗乐,但那也都是私底下没有旁人在的时候,无论是在学校或者在厂里,哪个小孩要是敢取笑自己是小矬子,姚玉肯定会母老虎一样冲过去揍那小子一顿。 不管是拿水管冲自己打水仗以至高烧三十九度九,不管是拿鸡毛掸子试验打喷嚏流鼻血的特异功能,更不要说有事没事就从后面冲过来一下扑到自己背上两人都摔个狗吃屎,那无数个开心快乐的日日夜夜,永远都烙在了自己脑海里,永远都忘不掉,也永远都舍不得忘掉。 “放子……我昨晚梦见你小时候了,你小时候,呵呵,好矮啊,好矮,呵呵,你,什么时候开始比我高的,是初二,还是初三……好喜欢矮矮的放子啊……好喜欢……好喜欢……” 第【071】章 貌似机遇来了 整个下午就在大街上四处闲逛,等到姚玉酒劲过去,太阳已经沉落西山,随便找了家小饭店吃过晚饭,兴致不减的姚玉强烈要求去看场电影,于是两人又打车去市中心广场,看完电影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在出租车上姚玉起初还兴奋地聊着电影里的情节,车子晃几晃她便开始犯迷糊,上眼皮直跟下眼皮打架,没几分钟就趴在沈放肩头睡着了。 出租车停在姚玉家楼下,沈放付过车钱拦腰抱起姚玉,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上到二楼半已经累得大口喘气,手脚都因为脱力而控制不住地发抖,幸好姚齐理和付阿姨听见脚步声开门出来,否则沈放很可能就要坚持不住,两个人都得顺着楼梯滚下去。 姚齐理关上女儿房门,回到客厅笑着问沈放:“今天又被玉儿给折腾得够呛吧?你也是的,不能什么事情都顺着她,你总这样惯着玉儿,以后可有你苦头吃。” “也算不上折腾吧,累是累些,但陪着玉儿,心里头挺高兴的。”沈放笑着回答。 “你就惯着她吧……” 拿起汽水喝了小半瓶,沈放起身告辞,到了门外发现姚齐理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便说道:“姚叔,是还有话想要跟我说么?” 姚齐理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天也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你爸估计还在家等你呢。” “那我走了。” 嘴上说没事,那表情没事才怪呢,还说什么爸爸在家等着,这不明摆着是有事吗? 到了家爸爸果真在等着自己,一进屋他就拉着自己在沙发上坐下,神秘兮兮地问:“放子,你上海那个朋友的公司,叫什么来着?” “呀,是叫飘香饮食文化吧……爸,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就说嘛,我就说这名字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爸爸搓了搓手,“这飘香饮食的老板,放子你应该很熟吧,你暑假还去给他打工来着,好像霖子带到俄罗斯去的一百万也是他帮忙借的吧?” “嗯,确实挺熟悉的。”不知道爸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放干脆蒙混过关。 “这就好办了。”爸爸似乎松了口气,“今年区里招商引资的指标还差好大一截,下午吴区长还有其它领导把我和你姚叔叔都叫了去,拐弯抹角得打听一家上海公司的事情,翻来覆去问我们能不能找到关系。起初我还纳闷来着,回来以后想了半天,总觉得这事啊,八成跟你有些关系,呵呵……是叫飘香饮食文化吧?” 自己跟飘香饮食的关系很可能是左宏斌透露给吴兆省知道的,至于吴兆省在打的什么算盘,那就不得而知了。沈放点头应了声,“是叫这个名字没错,不过,区里招商引资关上海公司什么事?” “这还用问吗,区里的意思是,希望你那朋友能到黄州,不对,应该说是到东钢来投资……是不是有些为难啊?” “为难倒不是为难,只是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换句话说,我们有什么理由帮他们积攒政绩往上爬?” “薛老区长年底就要退了,吴区长的意思是,如果这次能拉来投资,你姚叔叔有很大希望调去补薛老区长的空缺……放子你别误会,你姚叔叔叮嘱我好几次,让我无论如何不要跟你提这事,可是这大好的机遇摆在面前,咱们能帮上忙的自然还是要帮的。” “呀,你们也不早点跟我说,现在才要动作已经来不及了,上海公司正在跟南山区谈机械厂的收购呢,好像都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 “这样啊,确实是晚了些……放子,你看,能不能帮你姚叔叔引荐引荐,起码让吴区长跟上海老板碰个头,至于事情成不成到时候再说。” 吴兆省突然横插一杠,目的肯定不是单纯的招商引资这么简单,那他究竟为了什么呢?莫非,他收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急着抓政绩想要往上爬?沈放心思飞快转动着,轻声说道:“爸,不管对姚叔叔还是对你来说,这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样吧,我试着跟老板说说,看看他能不能抽空来咱们东钢一趟。” “要他实在太忙也不要勉强,他帮了我们这么多忙,爸爸本应该当面向他道谢的,现在反倒还要继续麻烦他,说起来也怪不好意思的。” “没事没事,你儿子我可没少帮他赚钱,呵呵……对了,哥回省城没有,他不会把学校报道的事情给耽误了吧?” 了却一桩心事,爸爸顿时感觉轻松许多,靠在沙发上笑眯眯地说:“你哥上星期就回省城了,就来过一次电话,没说几句就挂了,估摸着可能报完道,又跑你二叔那去了吧……唉,你哥好不容易考上个大学,现在看来能不能从学校毕业都是问题,至于放子你嘛,你是一心钻钱眼里去了,大学,唉,你爸我对你是不指望了!” “虽然我是有些不争气,但也用不着对我这么没信心吧?” 爸爸敲了一下沈放的脑袋,“你还好意思说,这都开学两个多礼拜了,你说你一共去上过几堂课?要不是你爸我帮你圆谎,学校开除你的心都有!爸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外面忙活,都是正经事,可你怎么得偶尔也去点个卯呀,你班主任那天来电话开玩笑说,连放子你是男是女她都快忘了。” “等忙过这段时间,我一定好好去上学,将来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也能象哥哥一样瞎猫撞上个死耗子,也进大学镀镀金去。” “最近是不是在忙收购的事?”爸爸问完话,立刻又摇摇头,“需要保密的你别跟我说……” “也没什么好保密的,公司确实是在谈机械厂收购的事情,另外,估计再有十来天,公司产品的广告也要在省里登陆了,到时候恐怕公司还要更忙些。” “那,你朋友什么时候能来东钢?我还是那句话,他有恩于咱们,咱们现在没办法报答,但起码要尽量不给他添麻烦才好。” 沈放笑着摆手,“爸,你想得太多了,什么对咱们有恩,没那么夸张了,不就是借了一百万嘛……” “借了一百万,你说的轻松,换做你是老板,非亲非故地借别人一百万试试。”爸爸又敲了一下沈放的脑门,“做人要懂得知恩,知道不知道?” 第【072】章 意料之外的僵局 经过两三天激烈的思想斗争,曾发誓不再踏入东钢厂大门的左宏斌终于决定放下这张老脸,亲自上门去向沈放道歉,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将职工融资款的事情问个明白,虽然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技术科科长,但这并不妨碍他泛滥的集体热情,相较于将来机械厂被收购后自己的切身利益,他更加在意广大职工的利益是否被赖家义无情出卖。 当左宏斌一把老骨头在公交车上颠簸得快要散架,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南山区政府大楼的接待室内,沈放正舒服地坐在沙发内,一边品着上等毛峰,一边和郭德凯下棋,旁边还有个年青漂亮的小姑娘谨小慎微的伺候着。 郭德凯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洋洋自得地打量沈放,手里两个棋子也欢快有节奏地敲着,“我说,你再盯着人家小囡囡看个不停,这一局肯定又是要输的。” 这些天沈放没少跟郭德凯对弈,大多都是被杀得屁滚尿流,起初还能憋着股劲儿要赢,输的多了脸皮倒是厚了,“呀,又想到杀着了?郭老不要客气,尽管招呼就是,我这身板儿还能扛得住。” 发现沈放这一步下得简直就是胡闹,郭德凯也意兴阑珊地将棋子抛到棋盘上,“不下了,不下了,你这小子怪没劲的,胡子还没长齐呢,就没了争强好胜的蓬勃朝气,连我这行将就木的老人都不如,唉……” “每天被你换着花样虐上五六遍,我都担心留下后遗症,将来说不定一看见象棋呀,我就会忍不住想吐。”沈放嬉皮笑脸地抬起头,“郭老,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们来打个赌?” 郭德凯高深莫测往后仰了仰,地翘起二郎腿端起茶来呡了一口,“你说就是了,我听着呢。” “看见小郑新买的裙子没?我们猜一下这裙子多少钱,哪个的差价最小哪个就算赢,怎么样?” 难道这就是小老板的孩童心性?郭德凯心里想着,面上微笑点头,“哪个输了,晚上负责给王经理打电话。” 由于被沈放拿捏住了七寸,离开上海奔波于各地的王若琳脾气暴躁的就跟吃了zha药似的,每天晚上例行通电话汇报情况,除了沈放外,关董平也好,郭德凯也罢,都被莫名其妙地臭了好几次还不敢顶嘴。 “行,就当我帮老关一次忙,呵呵……”沈放拍了下大腿,竖起右手三个手指头,“我猜是这个数。” “三十?呵呵,你眼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差,我看至多十五。” 沈放嘎嘎大笑,“郭老,你也忒小看我了,我这一根指头,起码也是一百。” 这下郭德凯愣住了,小老板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并非信口雌黄的小儿,他如果敢说三百,恐怕八九就不离十。 “小郑,小郑……”沈放将站在书报台前的小姑娘唤到跟前,仰起头笑问,“小郑,你这裙子是新买的吧,今天第一次见你穿。” 小郑点点头,拘谨抚了抚裙边,又不解地看了看沈放。 “裙子挺漂亮的,样式也很新颖,一定花了不少钱吧?我们郭老说他给自己女儿也买过条一模一样的,居然大言不惭说是花了三百六,我是怎么都不信的。小郑你肯定知道,这裙子哪能那么值钱……”沈放煞有介事说着,不忘挑衅地瞟了一眼郭德凯。 “是,是……”小郑脑门子开始冒汗,胀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郭老说的没错,是三百多买的,是三百多……” “还真是的啊?”沈放连诧异的表情都懒得装了,径自看向苦笑不迭的郭德凯,“郭老,怎么样,你可输得心服口服?” “玩不过你的花花肠子。”郭德凯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小郑没事了,微微沉吟道,“小老板,我也跟你打个赌,我赌今天的谈判,老关肯定仍旧是没有任何进展!” “为何这么有把握?刚才小郑的反映,难道一点都不能说明问题……刚才我可是亲眼看见袁保国的秘书进了会议室……” 郭德凯叼着烟成竹在胸,“呵呵……我们等老关回来就知道了,看看我是不是又要输给你。” 收购机械厂的谈判在顺利进行了半个多月后,忽然陷入让人无奈的僵局,起初对南山区政府领导的判断,沈放等人似乎太过一厢情愿,以至面对相去甚远的现实,无法第一时间拿出预备好的的第二套解决方案,于是让区政府承担机械厂一千两百万货款债务的争执,就成了横亘在收购道路上的一座大山。 外面走廊响起的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预示了郭德凯的正确,但他脸上却没有一丝得意的表情,跟沈放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 看见沈放懒懒地躺进沙发,郭德凯回过头来冲小郑说道:“麻烦你去知会柯区长一声,就说今晚我们公司要紧急磋商收购事宜,恐怕不能去赴宴了。” 小郑应了一声往外走,正巧愁眉苦脸的关董平走了进来,她有些紧张地叫了一声“关经理好”,出去后很乖巧地顺手关上了接待室的门。 沈放挪开盖在脸上的双手,目光跟随关董平到了右手边的沙发,他勉强直起身子支着下巴,呼出口浊气,还是忍不住问道:“今天一天又白费了?” 关董平沮丧地“嗯”了一声,很不爽地压着声音说:“柯志刚的脊梁骨还真硬,他被第一副市长袁保国的秘书叫到一旁说了半天,看着好像有些松动了,可回到谈判桌上,他依旧坚持所有债务都由公司承担,相对应的,区政府可以作担保提供零利率贷款六百万,公司的免税年限也可以延长至五年。” “老关,你跟这个柯区长接触最多,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如此坚持,这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当初以机械厂债务抵冲融资款的主意是郭德凯提出来的,现在谈判陷入困局,他多少觉得自己要担上一部分责任,另外他对柯志刚的固执也确实有些困惑,毕竟这种来自上层的压力,不是咬咬牙说扛就能扛得住的。 关董平皱着眉头琢磨半天,口气很不确定地说:“柯志刚在我见过的官员当中,骨头确实算是比较硬朗的,从今天他的反映就能看出一二,至于他为何如此坚持,会不会是因为快要从现在的位置上退下来,所以干脆——” “他要真是你想的这样,那可就难办了……”郭德凯想了想又道,“两条路,第一就是等着新泰那边进一步动作,很可能改制小组要彻底换血,第二嘛,就是我们主动让步,承担起全部的债务,条件是允许我们对机械厂生活区进行商业用地的开发。” 关董平很是赞同地点头,跟郭德凯一齐看向沉默不语的沈放。 第【073】章 权力的棋子 “柯志刚未必真有那么硬的骨头。”沈放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从根本处推翻了两人的看法和建议,“机械厂搞成现在这副光景,并非赖家义一手遮天欺上瞒下,做为直接管理部门的南山区政府,没有柯志刚等人的摇旗呐喊、推波助澜,机械厂和赖家义都走不到今天。” 郭德凯毕竟是老江湖,从沈放话里头听出了那么点意思,“小老板说的没错,柯志刚他们肯定是别有图谋!老关你仔细想想,他们有没有跟你暗示过什么,昨晚你们不还一起喝酒来着吗,酒桌上你就没试探过他们的条件?” “我哪能不探探他的口风啊,又不是第一次跟官员打交道……”关董平闷闷地说,“昨天我在卫生间,拽着柯志刚的袖子拐弯抹角绕了半天,就差直截了当的问他要多少钱了,可他还不是滴水泼不进?” “真是奇了怪了。”郭德凯皱起眉头摸着下巴上的胡须,“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一筹莫展的两人都下意识去看沈放,只见沈放弯腰拿了枚棋子用手指搓着,像是对两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赖家义想要掌控那一千八百万融资款,为的不是钱,他不是那种为了钱而当官的人,他要的应该是新泰实业庞大的关系网,用融资款做为仕途晋身的阶梯……柯志刚肯定知道融资款的事情,自然也知道融资款背后的新泰实业,拒绝我们债务承担的要求,就等于得罪新泰,而在这里面他又捞不到哪怕一点好处,那柯志刚这个人,当官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不可能,他没道理过去尸位素餐、不作为,到了快下台却来良心发现,他也一定有他自身的目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既然他并非国家和人民的公仆,那要么为了钱……要么,就是为了权……” “为了权!”郭德凯忽然神情激动地叫了起来,浑不知自己只是把沈放的结论重复了一遍,“他跟赖家义是同一种人,只不过他隐藏的更深,不如赖家义那样昭然若揭。” “既然是想要往上爬,那他就更没理由拒绝债务承担的条款呀,他就不怕惹怒了上层的某些人,连现在的位置都保不住?”关董平质疑道。 郭德凯没了声音,沈放倒是眼睛亮了亮,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冷不丁问了一句,“老关,争执债务承担问题差不多也有一星期了吧?” “嗯……感觉真是窝囊,在这样拖下去,整个机械厂改制计划都不得不往后延,说不定还要影响饮食车的销售。” “拖不了多久!”沈放将手里的棋子啪的一声按在棋盘上,“这棋子就是一千八百万融资款,就是新泰实业能让人官运亨通的关系网,赖家义要的就是这枚棋子,柯志刚之所以如此坚持,为的也是这枚棋子!这棋子不管最后谁能抓在手里,那是柯志刚和赖家义之间的利益分配问题,与我们不相干,但从我们的利益出发,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将这枚棋子抛出去!” 沈放一语道破其中玄机,关董平和郭德凯顿时都愣在当场。 关董平还好些,对沈放多少算是有些了解了,惊叹的同时更多的是感慨,这样的少年又岂是聪慧二字能够形容的。 郭德凯却完全被镇住,自己这个在大型国企混迹了如许多年的老江湖尚且没能看破,沈放才在社会上行走了多久,怎么可能有如此犀利的判断,“看来他白手起家到今日,并非纯属偶然啊!” 短暂的惊艳之后,思路廓然开朗的郭德凯大声说道:“问题的源头在于新泰实业,只要能搭上新泰这条线,那棋子就我们就抛出去了!” “到时候就看是赖家义眼明手快,还是柯志刚手眼通天,呵呵……”关董平站起身,轻松地笑道,“给王经理打电话的事情,就只能麻烦郭老你了,晚上我得约赖家义吃个饭。” 看着关董平急匆匆往外走,沈放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急声说道:“老关,赖家义未必会心甘情愿地给你引荐,你不用在饭局上逗留太久,就说明天一早要到东钢见个人!” 关董平在门口停下来回过头,问了一句“到东钢见什么人”,继而又自嘲地拍了一下自己脑门,“瞧我,这不是明显的以退为进嘛,瞧我这糊涂脑子,呵呵……” 目送关董平离开,沈放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赖家义和柯志刚的座驾相继驶出视野,这才回过身招呼郭德凯一起下楼。 出了行政大楼,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呢喃着“要下雨了”,沈放回头问郭德凯要了根香烟,然后慢步来到大楼西侧,那儿银白色宝马轿车就停在椭圆形花圃旁边。 坐进轿车缓缓摇下车窗,一声惊雷骤然响起,仿佛就在头顶上方激荡翻滚,眨眼工夫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泼了下来,碎裂在灼热的地面顷刻蒸腾起袅袅白雾,一股湿热的风鼓着雨水飘落在手上、脸上,沈放轻轻叹息将车窗摇起,拍拍前面郭德凯的肩膀,让他随便放首歌来听听。 当杨钰莹甜美的歌声在车内狭小的空间回荡,窗外的大雨便似乎停歇了一样,轿车从行政楼前驶过,沈放看见小郑站在大楼门口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这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让郭德凯把车停下来捎上她,至于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心情纠结,想着哪怕是重生了,还是得不断去跟现实妥协,要在黄州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不可避免地要触及新泰这张让人望而生畏的巨网,在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能做的,恐怕也只有隐忍和妥协。 轿车在大雨中缓慢行驶着,郭德凯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沈放,轻声问是否直接回宾馆,沈放闭着眼睛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好半晌才说先去人民医院接邱清荷。 第【074】章 年少容不得糊涂 人民医院位于北城下陆区,跟南山区一南一北,加上下雨车速始终控制在四十迈以内,所以到的时候差不多正好是晚饭时间。 让郭德凯找地方把车停好,沈放也不等他,径自走进住院部,顺着楼梯上到四楼,一眼就看见邱清荷捧着三个饭盒从水房出来。 显然没料到沈放这个时候会来,邱清荷脸上闪过一抹惊慌神色,继而高兴地迎了上来,俏脸带羞地问道:“放子,你怎么来了?” 沈放是那种心很细的男人,隐约觉得邱清荷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便微笑着答道:“突然想你想得紧,所以腆着脸我就过来了,刚才还想着见到你妈的时候我该说些什么呢,现下好了,不用去跟她照面了。” “你就知道躲麻烦,我妈可是念叨了好几回要当面向你道谢呢,你等我一下……”邱清荷跑回水房,再出来手里却空着,她大大方方挽住沈放的胳膊,“难得你有空过来,真就这样走了,我妈会生气的。” 沈放笑了笑也没有坚持,只眨了眨眼睛问:“有亲戚朋友来了吗?” “就知道你眼睛毒——”邱清荷妩媚地白了沈放一眼,很是温柔地将脸蛋靠在他肩膀上,“我妈说现在的医生开刀手术的好坏直接跟红包大小挂钩,要是还能找到关系,那手术就肯定万无一失,所以她瞒着我把十六万给找来了,刚在病房吃过饭,现在应该还跟我妈聊天呢。” “十六万?”沈放挠挠头,“什么十六万?” “你自己给他起得外号都忘了?”邱清荷侧过头来望着沈放,“就是那个息爷贾思有,弟弟的主刀医生跟他是好朋友……” “呀,我还真给忘了。”沈放干笑两声,忽然停下脚步握着邱清荷的双手,看着邱清荷更显消瘦苍白的脸庞,有些难过地自责道,“除了弟弟入院那天,这么长时间我都没过来看看,确实是很不应该,清荷,你心里不要怨我,好不好?” 发现两个小护士从旁边经过诧异地看着自己,邱清荷羞得不敢抬头,窘急地说道:“我哪有恼你呀,真的是我妈自作主张叫他来的嘛,你要怪人家就骂人家两句好了,可不能这样冤枉我……” 邱清荷的俏模样让沈放心动不已,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贴过去伏在她耳旁说,“清荷,你要是心里真没怨我,那你就亲我一下。” “在这里?”邱清荷被沈放哈着气直痒痒,一个劲往旁边躲,最后像是总算鼓起了勇气,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闭着眼睛就在沈放脸上亲了一口,继而又委屈地瘪着小嘴,“好了啦,人家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嘛。” 紧紧握着邱清荷的手,沈放注视着她的眼睛良久良久,莞尔笑道:“走吧,看看你弟弟康复得怎么样了。” 在沈放眼中重又看到往常那种轻松写意,邱清荷偷偷松了口气,明明知道沈放并非是个心胸狭窄的男人,可毕竟也只有十五岁呀,为何年少总是多愁,因为心爱的人在眼里容不得半点糊涂,所以邱清荷无论如何都不想两人之间生出哪怕丁点的隔阂猜疑,所以邱清荷才会象做了贼似的如此心虚,她真的是非常非常在乎沈放,哪怕委屈自己。 进了病房在妈妈和贾思有的注视下,邱清荷坚持着没有松开沈放的手,她微笑着说道:“妈,小老板来看望弟弟了。” “呀——”妈妈缓过神来,屁股离开病床到处找凳子,嘴里还不迭地说着,“怎么来之前也不跟清荷说一声呀,你看这闹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吃过饭没,让清荷到楼下给你买吃的去……” “没事,没事,我看看弟弟就走,你不用忙活,这又不是在家里,呵呵……”直接无视贾思有的存在,沈放来到床前摸了摸弟弟的额头,“已经没在发烧了,看来手术真的很顺利,用不了多久应该可以出院了吧?” 病床上的青年比沈放要大三四岁,长相应该说兵不难看,只是看着沈放的眼神却有些不善,从沈放一进门就死死盯着他跟邱清荷拉在一起的手。 “这都多亏小老板你啊,要不是住院那天你送来二十万,就靠清荷那点工资哪里能得到这么好的治疗,是不是?”妈妈倒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过来也摸了摸弟弟的额头,顺势俯下头去轻声说了句,“闭上眼睛睡会觉,晚上医生还要检查呢……” 三人在这厢闲聊,那贾思有在一旁如坐针毡,就在快要爆发含怒离去的当口,沈放忽然扭过头来看着他,恍然大悟地说了句,“呀,这不是……是……瞧我这脑子,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不过,你真的好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贾思有被气得吐血,忽地站了起来,怒目瞪着沈放。 “别恼,别恼……”沈放赶紧过去拉着他的手握了握,很是真诚地说道,“我这人就一个缺点,开玩笑总是不分场合,你千万别生气……贾先生,这次真的好好谢谢你,真的。” 世界上哪有打一闷棍又过来摸两下表示感谢的道理,贾思有沉着脸没哼声,直到沈放将邱清荷叫到身旁一同道谢,他才勉为其难地摆摆手说:“清荷的事情,我是能帮就帮,也不图什么,就希望清荷能过得好,能幸福。” 沈放颇为欣赏地点点头,“老哥你是性情中人,没什么好说的,将来只要你开口,有这情分在,我沈放一定不会有半点吝啬!” 贾思有厌恶地瞟了沈放一眼,觉得这人发了点横财就在这口吐狂言,邱清荷跟了他,那真是鲜花插牛粪,白瞎了了。 在病房又聊了几分钟,直到郭德凯拎着一大篮子水果进来,沈放这才将邱清荷带走,临出门回头好似不经意,扫了一眼病床上邱清荷的弟弟,再次确认了他眼神中那毫不掩饰的愤怒,“这家伙对自己似乎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呢,真是奇了怪了……” 第【075】章 挑男人的眼光 在车里,沈放握着邱清荷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长叹一声道:“清荷,前后我就只见过你弟弟两面,可他似乎看我极不顺眼。” “他就那臭脾气,除了我跟我妈,他对什么人都好像见着仇人似的。”邱清荷随口应了声,发现沈放很难得地欲言又止,于是又解释道,“其实弟弟应该都是这样的吧,看见姐姐身旁有了别的男人,都会觉得很不高兴的吧?” 怕就怕那家伙知道邱清荷不是自己亲姐姐,那眼神怎么看都不象单纯的不高兴,说是嫉恨可能还贴切些……唉,是不是自己思想太黑暗,错怪了别人? 想来想去,沈放也不怕被人笑话,干脆直截了当地说:“等你弟弟出院后,清荷你还是搬到外面来住吧。” 邱清荷奇怪地没问为什么,脑子里一下就想偏了,以为沈放是为了将来方便做坏事,不由脸蛋悄悄地红了,扭捏着说:“人家大部分时间都在上海,又不会有多长时间待在这边……” 邱清荷的误会正中沈放下怀,连声说道:“没事,没事,等完成机械厂的收购后,我在衙前口找几套房子,将来上海公司的人过来办事,总不成还住宾馆吧?” “这倒是呢……”邱清荷轻轻颔首,忽而发现沈放用一种赤裸裸能扒光人衣服的眼神看着自己,自然反应地打了个寒噤,脖子缩了缩很生硬地岔开话题,“今天谈判进行的怎么样,关经理人呢,是不是又被拉去喝酒了?” “这回是他拉人家去喝酒,攻受换位,多少也算是些进展了吧……”毕竟不是两人单独相处,沈放就是有心也不敢太过,清清嗓子将下午关于柯志刚的推断大致说了一下。 听完沈放的解释,邱清荷微微蹙着眉头,粉嫩可爱的鼻子吸了吸,带着几分狐疑说道:“柯区长这人我前后也见过几次,他在改制小组除了纠缠于这回债务分担的问题,平常都很少发言,只是在赖家义主动提起时才象征性地说两句,他给我的感觉,应该是那种没多大野心和权力yu望的官员呀……” “其实有那么一项调查发现,大部分官员堕落腐败都是在政治生涯的最后那两三年,仔细想想这种离退综合征,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反正马上就要从位子上退下来,再不乘机捞点资本,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应该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吧?至于什么晚节不保之类的担忧,能扛过最后两三年,退下来了后也就没人再会去追究了。” 沈放话音刚落,前面郭德凯也插话说道:“要真是能借着这次机会进入市委,柯志刚估计好歹也还能多蹦达个几年,这个因素估计占得成分更大些,毕竟习惯了官场滋味的人,贪恋权位是再正常不过的。” “唉,对这些人的想法,我是怎么都没办法理解的,想来想去,还是咱们厂里现在的领导好……放子你笑什么,我可没有讨好你的意思……你笑成这样干嘛呀,讨厌死了……” 回到宾馆把邱清荷一个人丢在房间给王若琳打电话,肚子都快饿扁了的沈放拽着郭德凯直奔二楼餐厅,到了那发现整个餐厅都被人包下了在摆喜宴,饿极了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找个空位就凑上去骗吃骗喝,把脸皮薄的郭德凯窘迫得都不敢抬头,生怕被发现,人家新婚夫妇过来敬酒的时候,还差点被白开水给呛着,老脸胀得通红,眼泪都出来了,再看看沈放,一手酒杯一手猪蹄煞有介事地跟新娘套近乎跟新郎道贺,好像还真是人家十几年的老朋友似的。 这一顿饭郭德凯吃得那叫汗流浃背,沈放拿起纸巾嘴巴都没擦干净,就被他生拉活拽地往房间跑,那狼狈劲,郭德凯发誓以后再也不单独跟沈放出来吃饭了,一大把年纪的,这老脸怎么也丢不起。 房间里邱清荷正在整理这段时间的谈判报告,顺便熟悉一下最新的进展,由于弟弟开刀手术后需要人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的照顾,至多隔上三四天才能在晚上过来跟大家开个碰头会。 在卫生间打笑完郭德凯,意犹未尽咂着嘴巴的沈放往床上一躺,歪着头看着邱清荷曲线婀娜的侧影,笑着问:“王若琳那情况怎么样,她带着个保镖一路北上然后西进,现在差不多应该已经到离开四川了吧?” “纪风恰好也在成都,去机场迎了若琳姐后,说是那边市场需求量会很大,所以缠着若琳姐要把广告推到一些小的地方市,刚才就是若琳姐从广汉打来的电话。”邱清荷继续忙着翻开会议纪要,说话的时候头都没抬。 沈放在床上翻身滚到邱清荷旁边,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大腿,坏笑道:“清荷你挑男人的眼光那真不是盖的,呵呵,这个纪风不错,有前途。” “什么跟什么呀!”屁股带着椅子往里面挪了挪,躲开沈放的鬼爪,邱清荷啐道,“别闹了,没见人家正忙着呢吗?再说,你连纪风长什么样、什么脾性都不知道,就在这说他有前途了?” “又不是非得混个滚瓜烂熟才能了解一个人的……”沈放枕着下巴,贪婪地欣赏着邱清荷近乎完美的身材,“你真以为纪风是恰好在成都撞见王若琳的呀,他八成是故意在那候着呢,不相信等到了广州、深圳还有杭州这几个地方,他肯定又会恰好在机场迎着王若琳。” “放子……”邱清荷放下手里的资料,抬起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几分不安忐忑地说道:“纪风也好张妍也罢,现在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班底和人手,但若琳姐那边可就真的只有她一个,从接洽到签合约什么事情都要亲自去做,不断奔波不说,一日三餐她就没能好好吃过,前段时间还差点遇上车祸,公司里这么多人,其实若琳姐是最最辛苦的……放子,你可不能苛求若琳姐太多,就算还有很多地方顾不上,那也是人力所能尽,你说是不是?” PS:一直以来有很多朋友在帮助着、看着官枭成长,无论是更新缓慢也好,成绩惨淡也罢,朋友们或默默支持,或留言鼓励,员外心里真的是非常感激,也不断告诉自己要用心去写好每一句每一章,用心去把官枭写得更好。 因为官枭没有水分、更新又慢的行文,应该对于光图爽快地朋友来说是很难接受的,所以能看到这里的,应该都是真心喜欢官枭的朋友,请你们继续支持官枭,支持员外真心感谢! 第【076】章 真正的决策者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没说王若琳哪儿不好了呀?不是我舍不得招新人那点工钱,关键这种公关性质就决定了王若琳事必躬亲,在上海我就让她找几个用得顺手的,也是她自己拒绝的呀……唉,无缘无故就成了被万恶的资本家,实在是冤枉……” 王若琳在电话里越是没有怨言,邱清荷就越觉得心里愧疚,其实她又如何不知道纪风是特意在成都等着,尽管如此,说这番话邱清荷心里仍旧极其忐忑,见着沈放并没有生气,偷偷松了口气,展颜笑道:“我可没说你是万恶的资本家,就是觉得应该对若琳姐宽容些,平常当着大家的面你没什么好颜色给她看,我明白那是为了建立威信,可私下里——好了啦,我不说就是了,瞧你,噘着个嘴巴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觉得将来还是要小心提防着王若琳,不怕她不好好给公司干活,就怕她打邱清荷的主意。 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沈放半开玩笑地说:“我哪有觉得委屈,就是有些替纪风这小子担心,他那点心眼儿肯定瞒不过你的若琳姐,有没有在电话里帮他求求情啊,我可不想一员大将连照面都没打过就折损在你若琳姐手里。” 被沈放戏虐的口吻逗得莞尔一笑,邱清荷抿着嘴道:“怎么若琳姐在你嘴里就变成母夜叉了,她好像也就从朋友那接了辆车,这几天抓了纪风的壮丁,让他当司机全程陪同而已,似乎纪风倒是没什么怨言……” “八成是被人家的美色给迷了心窍,说不定还甘之若饴呢。”听到背后有响动,回头一看头发湿漉漉的郭德凯正带着几分尴尬看着自己,显然是不想在这当电灯泡,又不好找借口离开以免太过张目,于是沈放从床上下来,抓起桌上的香烟过去拉着他在电视机前面坐下,一人点上一根烟,看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国内外大事。 一直等到看过晚间新闻,神清气爽的关董平才夹着公文包从外面回来,后面还跟着个两手拎着大袋子的壮小伙,他一进屋也不跟众人打招呼,径自让壮小伙将袋子放在床上离开,他则很是得意地往沙发上一坐,嘴巴朝扔在床上的两个大塑料袋努了努,然后翘起二郎腿哼着小曲,看着沈放跟邱清荷好奇地从袋子里翻出各种各样的洋酒。 “我说老关,你这是去陪人喝酒呢,还是去打劫酒店呀?”就连见多识广的郭德凯也被面前样式繁多的洋酒给镇住了,里面还有不少是他听都没听过的牌子。 “不是我在这里替别人吹牛,就算搜遍整个黄州,恐怕也找不出这么多好酒来,呵呵,我今天是美女在侧、洋酒在手,稀里糊涂地就彻底腐败了一回呀!”关董平说完还觉得意犹未尽,大手摸了摸嘴巴,鼻子都拱到天上去了。 “不用想,肯定是去过第一坊见过新泰的人了……”拿着两瓶洋酒敲了敲,沈放煞有介事地过去摸了摸关董平的脑门,“嗯,还好,没被酒池肉林给整出高烧不退来,你老关还真有那么点子定力。” “差点就没把持住啊,说出来都丢人,呵呵……”因为有邱清荷在场,关董平也没好多说在第一坊的见闻,他收起脸上很不合时宜的年少轻狂,沉吟叹道,“事情恰如小老板预料的那样,柯志刚的确是要强行跟赖家义分这一杯羹,他无法搭上新泰这根线,就只能从市里面着手,赖家义的说法是现在市里面被他胁迫的没法,依我看,八成还是市里有人在背后给了柯志刚大力的支持。” “这些其实跟我们并没有多大干系,老关你就说重点吧,别拐弯抹角得让人难受。”郭德凯已经开了一瓶红酒坐在桌旁自斟自饮。 “嗯,说重点说重点……赖家义这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识时务知进退,我刚上他的车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拽着我的手直接倒了一肚子苦水,说是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又说柯志刚这个老东西故意跳出来坏事,最后车子直接就开到了新泰大厦。”关董平说到这顿了顿,也不管茶几上是谁的水杯,端起来咕咚灌了几口,“新泰负责接待的是他们总经理付骏,一个非常轻浮的的小青年,酒桌上他也只顾着跟服务员调情,对我们的谈话似乎一点都不感兴趣,只在最后搭着我的肩膀让我放心,至多十天,收购机械厂的谈判就可以结束。” 摩挲着酒瓶上独特的花纹,沈放似乎听得心不在焉,关董平说完他也没有表态,反而问郭德凯要了个杯子倒了些红酒,慢慢品着,慢慢思量,大家也都没有出声,都怕扰乱了他的思路。 良久,杯中红酒见底,沈放摇摇头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时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第一坊的奢华我也想去见识一下啊……” 众人皆倒,邱清荷更是气恼地在沈放背上捶了一拳,笑骂“小不正经”。 “好了,说正事吧……”沈放放下杯子,双手搓了搓脸颊,“十天时间结束收购谈判,比我们预期的还要早上一个星期左右,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好消息,但也意味着留给我们的时间更加紧迫,要尽快开始跟机械厂的各职能部门一把手接洽,尽量减少收购后进行整顿将会带来的各种不良症状。” 看见关董平有些为难地张了张嘴,沈放说道:“老关,你原来公司的破产清算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吧,招揽几个有能力的老部下过来给你打下手,免得你被谈判拖住分身乏术,今后你的工作重点就是机械厂的整顿改制,精简管理完善制度是第一要则。” 关董平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摩拳擦掌地笑道:“等小老板你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呵呵,一会我就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无论在什么地方,三天内给我赶过来。” 第【077】章 以防没事瞎串门 只要把握住关键性的问题,对关董平顺利完成机械厂的改制整顿沈放是有信心的,他偏过头来看了一眼面上沉稳镇定的郭德凯,淡声说道:“首批两百台饮食车很快就要下线,这些天郭老前前后后盯着也非常不容易,早已超出了你本职工作的范围,现在——” “嗯,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上海,好久没跟方老头斗嘴,我还真有些想他了。”郭德凯洒脱地咧嘴而笑,刚才明亮的眼神却暗淡下去。 “呵呵……”沈放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恐怕郭老还得再忍上个把月,这收购谈判一结束,公司的资金链立刻就要超负荷运转,虽然第一笔收购款应该不到四百万,但公司目前没有任何入账,还剩下多少家底郭老你比我要清楚,所以还得郭老你继续坐镇,一方面想办法跟南山区政府周旋,另一方面张妍和纪风那边筹集到的款项也需要你来进行调配,这是个大工程,除了你没人做得来。” 郭德凯老成地点点头,不以为意地说:“莫说公司还有百万家底,就是负债经营,这一关我也能扛过去,小老板你放心就是。” “我自然放心,那就麻烦郭老了。”悬崖边冲锋最怕的是什么,是资金链的断裂,沈放深知其重要性。 三人就下一步工作又探讨了很多问题,旁边的邱清荷急得一会站起来一会坐下,好不容易逮着沈放喝水的机会,压着声音问道:“放子,接下来你安排我做什么呀?” “你什么时候能走得开?”沈放问。 “是要我去上海吗?”邱清荷噘着小嘴,有些舍不得跟沈放分开。 伸手好像不经意地抚着邱清荷弹性十足的臀侧,沈放咧嘴笑道:“我可不舍的把你一个人扔到上海去……如果你弟弟那边没什么事了,王若琳、纪风和张妍他们三个部门的工作还需要你来协调,工作量还是很大的。” “嗯,弟弟的手术很顺利,这两天我就搬到宾馆来住,这样跟郭老和关经理沟通起来也方便些。”邱清荷说完发现沈放两眼放光一脸的憧憬,立刻察觉到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模上了自己大腿,顿时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再说别的,一伸手拽住沈放另一条胳膊,将他的身子掰了过来,恰好挡住正在攀谈中的关郭二人的视线。 这个时代的女生就是脸皮薄,动不动就脸红还真是让人心里直痒痒……沈放想着用不了多久就能偷偷摸进邱清荷的房间,笑得是更加惬意了,“清荷,我跟你说,你搬到宾馆来住可要好好挑房间。” “为什么?”邱清荷哪敢抬头,声音比蚊子还小。 沈放凑过去贴着邱清荷的耳朵,“肯定不能住在这一层呀,免得他们两个不识趣没事就来串门,呵呵……” 邱清荷头都快埋到胸口去了,明明有外人在这,还故意这样戏弄自己,忍不住就抓起沈放的手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呀——”沈放没料到邱清荷胆子这么大,一下叫了起来。 “怎么了?”那边郭德凯和关董平一齐扭过头来,见到两人缩在一团不知搞什么,立刻选择性无视地将目光挪开,两人还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老了,最近总是耳鸣,等忙过这阵子,真的找家医院好生瞧瞧了……”“是啊,我身体也大不如从前咯,这酒稍微一喝多,就容易产生幻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脑退化……”“这人一上年纪,最怕的就是老年痴呆,你以后可得练练脑子,不如下棋,对了,要不咱老哥俩出去找个地方下棋?”“别介,跟你下棋,我那是没事找抽,还不如两个人缩那个角落喝酒去呢!” 邱清荷哪里还能坐得住,调皮地冲沈放吐了吐舌头,起身连话都不敢说就跑进了卫生间。 “郭老,下象棋哈……”沈放很无所谓地加入他们的谈话,“让我车马炮怎么样?” “干脆让你将帅得了,你还真好意思开口,呵呵……”郭德凯笑骂,抬头朝卫生间的方向瞟了一眼,压着声音说,“小老板,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从郭德凯的举动和神色隐约猜出来他要说什么,沈放含笑不语,支着下巴眨眨眼睛。 关董平则很识趣地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自言自语:“折腾了一整天,这全身就酸疼得不行,我得先去找个好去处松动松动这身骨头……” 郭德凯用中指轻轻敲着手里的茶杯,等到关董平出去带上门,叹口气道:“我跟方老头,说句不好听的,其实都是王经理以非常蛮横的手段,从原单位给硬生生逼出来的……小老板,王若琳这个人背景极不简单,我想你也应该心里有数,用好了对公司就相当于一笔巨大的财富,用不好对公司对你,那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其实一早我就想跟郭老打听王若琳的事情了,只不过一直觉得不方便开口……” 郭德凯点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以王若琳的身份,为什么要跑到你这家公司来当个公关经理,但她的性格我多少也道听途说了些,不管她是瘟神也好财神也罢,只要不让她的目的得逞,只要不触动她的心里底线,那大家就能相安无事。” “我明白郭老的意思了。”沈放不无感激地看着郭德凯,“郭老能跟我说这些,足见对我的厚爱,但我还是不得不问,王若琳背后,站得究竟是什么人,她为何有如此巨大的能量?” “这个……”郭德凯为难地舔了舔嘴唇,讪笑着摇摇头,“不瞒你,我也只是听说,但就是这样的听说,我也不敢随便出口,真的很抱歉啊,真的是不能说……” “没事,没事,以后慢慢打听,总会知道的——”沈放爽朗地笑着,拉着郭德凯的手,心里想道,“我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垮的,就算王若琳背后站得是某个大场面的人物,在她想要弄垮我之前,也得考虑一下为此付出的代价,到底值不值得!” 第【078】章 车内销魂未当时 PS:奉上YD的销魂一章。 ################# 离开宾馆已经是凌晨,邱清荷开车先送沈放回家,没想沈放实在是太累了,还没到东钢就耷拉着脑袋睡着了。 将车子停在东钢南侧不到百米的一堵残墙旁边,邱清荷将车内冷气调小,轻手轻脚地将沈放的车座放倒,让他睡得能舒服一些,然后歪着脑袋趴在方向盘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酣睡中的沈放,邱清荷脸上带着幸福甜美的笑容,觉得就这样一辈子看着这个男人也不会有半点枯燥,“再让他睡会吧,回来之后,就很少有机会跟他这样两个人单独相处了……” 迷迷糊糊像要睡着,又不甘心真的睡过去,邱清荷打个哈欠伸伸拦腰,再一低头,就发现沈放不知何时坐直了身子,正色迷迷地看着自己。 “呀,放子你醒了?”邱清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身子刚朝后面缩了缩,沈放就嘻嘻笑着朝自己扑了过来,两只爪子更是目标明确,直朝自己乳房抓了过来。 邱清荷吓得“呀”的惊叫一声,下意识就要去格挡沈放袭胸的双手 这点小抵抗在沈放看来就等于是欲拒还迎,伸手一拉一扯,自己跌回座位反倒是把脸色潮红的邱清荷给拽在了怀里。 低头要去亲她的小嘴,沈放听见邱清荷趴在自己身上喘息着,断断续续地一连说了好几个“灯……灯……灯……”。 灯?连门都没有啊! 左手紧楼着邱清荷的腰,右手则压着她的脖颈,让她想侧过脸去逃开都不行,沈放神情地看着她的眼睛,右手一使力,邱清荷暗红色的双唇就不容抗拒地印了下来。 两唇相接的一刹那,感觉怀里的邱清荷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继而急促的呼吸就扑在自己脸颊。 有些女人呼吸带香,所谓呵气如兰就是这个意思,沈放不止一次从邱清荷的呼吸中闻到那让人迷醉的幽香,这就像是一根看得见摸得着而且在不断缩短的红线,将他跟邱清荷的距离一次次拉近。 尽情吸吮着邱清荷水嫩的双唇,偶尔牙关撞在一起,舌头从那一粒粒宝石上滑过,都能体会到邱清荷已经融化正在燃烧的春qing。 双手更是在邱清荷柔弱无骨的背上狂热地游走,好一阵让人昏眩的热吻之后,沈放将她拢在牛仔裤内的衬衫下摆拽了出来,双手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尽情地蹂躏爱抚着她柔滑温润如玉的肌肤。 邱清荷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贴在沈放身上的小腹也在一阵阵用力,丰满高耸的乳房更是紧紧压在沈放胸口,整个人都仿佛满弓的弦一样紧绷着。 吻着邱清荷的眉心,吻过她的鼻梁,时而轻时而重地咬着她的嘴唇,也感受着她第一次大胆地轻吐香舌来回应自己,沈放感觉一团烈火在体内越烧越旺,右手猛地朝下钻进邱清荷的裤腰,抚mo着她纤细的腰肢,抚mo着她那两片又丰满又柔腻的臀部,右手似乎都要融化了,顶在邱清荷小腹处的部位胀得就像火山即将要喷发。 无法在克制自己的yu望,沈放疯狂地亲吻着、吸吮着、轻咬着邱清荷的脖子、耳垂、锁骨,抽出右手配合着左手急乱地要去解开那封锁了能让人欲仙欲死的裤腰带。 眼神朦胧迷醉的邱清荷猛地挣扎起来,双手用力撑起自己的身子,楚楚可怜地望着沈放,近乎哀求带着哭腔说:“不要……对不起……我,我那个……” 邱清荷委屈焦急的眼泪滴落在脸上,沈放忽而想起刚才尽情蹂躏邱清荷丰臀的时候,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对不起……”邱清荷看着沈放渐渐恢复正常的眼神,哭得更加伤心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沈放抬起手捧着邱清荷的脸蛋,用嘴唇将她的泪全部擦去,然后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地,动情地说道:“傻瓜,你真是傻瓜,是我该说对不起才是呀……” “可是——可是——”邱清荷不甘心地用力抱紧着沈放,忽而又想起什么来,小手大胆而紧张地摸到了下面,还带着泪花却有些调皮的眼睛看着沈放,呢喃道:“还是好硬呢……” “没事,抱着你一会就好了。”沈放笑眯眯地说。 邱清荷皱着眉头,尝试着用手套弄了两下,发现沈放呲牙咧嘴地瞪着自己,急忙问道:“弄疼你了吗?” 沈放哪还顾得上说话,慌不迭摇摇头,抓着邱清荷的手又动了动。 邱清荷心里本来就有些负疚,卖力地用手隔着裤子帮沈放套弄着,小嘴也鼓起勇气亲着沈放的下巴,时不时还用香滑的舌头还从沈放嘴边滑过。 感觉快感越来越强,沈放一咬牙将邱清荷的手从裤子里面塞了进去,下面被邱清荷几根细长柔嫩的手指握住的一刹那,天地都似乎要崩裂了。 “不要停,不要停……”沈放一只手揉着邱清荷的乳房,另一只手滑进她的衣服抚mo着她的柔背,嘴里小声喊着,“不要停,快,不要停,不要停……” 在邱清荷胳膊算得实在不行,想要换只手的时候,忽然觉得沈放手上的力道猛地加大,乳房都被他揉得有点疼。 “不要——停——不要——不要——啊——停——啊……啊……”沈放张开双臂一下抱住了邱清荷,下身幸福的抽搐着颤抖着,良久良久,直到邱清荷咯咯笑了起来,他才捏着邱清荷的鼻子,“傻瓜,让你停下来都不知道!” 邱清荷没有将手抽出来,只是这样似乎很满足地趴在沈放胸口,嘴巴轻微翕动着说“放子,我喜欢你”,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美人在怀,还有何求,激情过后,浓浓的睡意重又涌了上来,沈放仿佛害怕邱清荷离开似的,用力抱着她,一会嘟囔着“让我抱着你睡会”,一会又自言自语迷迷糊糊地嘀咕“年轻的身体,就是敏感……万一,清荷自作聪明,以为只要用手就行了……那岂不,很是糟糕?” 第【079】章 想要长大的心情 在随后的几天,以柯志刚为代表的南山区政府果然做出了巨大让步,同意分担机械厂货款债务的百分之八十,也就是九百六十万,相对应的,飘香饮食文化主动将免税年限缩短为一年,并承诺负责机械厂所有员工的善后问题,五年内不对衙前口生活区进行商业化改造,一切似乎都在按照当初收购预案的计划在进行着。 “跳,快跳,子弹来了,你倒是跳呀——唉,又死了吧,每次你都借我的命,拉我的后腿,这样玩下去,什么时候才能通关呀?”姚玉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聚精会神地玩着魂斗罗,忽然发现自己控制的人物不能朝前走了,扭过头就看见沈放已经放下手柄,正从自己身后爬过去想要下床。 按下暂停键,姚玉挪了挪屁股,不解地问道:“怎么不玩了呀?这一关马上就可以过了……” “我爸回来了……”沈放光着脚站在地上到处找拖鞋,“而且已经五点多了,咱们差不多也该出门了吧,小雨家离这儿可远。” 意犹未尽的姚玉“哦”了一声,双手在床沿上一撑就跳了下来,同样光着脚就往外面跑,“帮我找一下鞋呀,我到厨房收拾河虾去。” 关上电视踢着人字拖从自己房间出来,沈放看见爸爸一脸喜气地正在那喝茶,便笑着走过去问道:“爸,看你这高兴模样,吴兆省没少在电话里夸你吧?” 放下茶缸呼出口浊气,爸爸轻松惬意地往沙发上一坐,笑呵呵道:“电话是你姚叔叔打的,我在旁边都能听到吴区长的大声赞赏,呵呵,这件事要是能落实下来,说不定明年年初,你姚叔叔就能到区里哪个局当个副局了。” “不要太乐观,公司正在收购南山区的机械厂,恐怕一时半会没法在这边投入太多精力。”挨着爸爸坐下,沈放条件反射地掏出烟来递了一根过去,猛地又愣住,直到爸爸摸出火机给两人都点上,他才呵呵讪笑着说,“跟几个老烟鬼在一起被带坏了,其实我也没什么瘾,就抽着玩玩。” “没事,男人抽点烟也正常,就是别让你妈看见,否则真会拿拖鞋抽你屁股了。”从茶几下拿出烟灰缸摆在两人中间,爸爸弹了弹烟灰低声说道,“我看吴区长也不是急着一时半会就要能见到投资,应该是想先达成一个初步的合作意向,他好往市里面报。” 沈放点点头,不仅仅是他自己,公司现在也没有精力来筹划另一个项目,但既然是合作意向,那就好应付多了,“这个容易,我已经跟关总和郭经理都打过招呼了,尽量顺着吴兆省的意思来。爸,晚上你不跟着去吴兆省家里吧?” “我自然不去,主要还是给你姚叔叔创造机会,我跑去凑热闹也没意思,再者说,我们两个还处在冷战中呢……这戏演得还是很有效果的,最近厂里的传言渐渐少了,再过个十天半月的,差不多大家也就把那些谣言给忘了。” 是什么人散播关于自己和林贵和市长的谣言,沈放心里是有数的,觉得这事恐怕不会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只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另外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头绪。 “放子你跟公司的老板打过招呼了吧,可不要晚上你姚叔叔开车接不到人啊,那你姚叔叔在吴区长面前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爸爸有些不放心地问。 沈放点点头,赶走脑海关于林贵和的事情,思量着说道:“爸,你最好还是去跟姚叔叔说一声,让他提前半个小时左右过去,这样大家先熟悉一下,在吴兆省家里也好应付一些。” “这个你姚叔叔省得,早就安排好了。”爸爸说完,看见姚玉笑眯眯拎着个黑色塑料袋从厨房出来,不由好奇地说道,“我说玉儿,你是不是又跑河塘那头摸鱼去了,你没看最近的报纸吗,好几个中学生游泳淹死了。” “没到深的地方去,就在河边摸石头缝里的虾子……”姚玉卷着袖管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娇嫩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叔,我留了些河虾在脸盆里,等姨回来了让她烧给你下酒,有不少很肥的呢。” “你不在家吃饭了?”爸爸话音刚落就看见姚玉毫不掩饰地冲沈放使眼色,转过头来问道,“放子,一会要出去?” “嗯,一个同学请我和玉儿上她家吃饭。”对于左雨的邀请,沈放原本是想拒绝的,他知道左宏斌两三次跑东钢来找自己未果,今天十有八九在左雨租住的地方等着呢。 到房里给姚玉把凉鞋拿出来,让她扶着自己的肩膀穿好,然后跟爸爸打了个招呼出门推上自行车,沈放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快要落山的太阳,尽管已是夕阳,映着人仍旧睁不开眼。 驮着姚玉一路就听她抱着自己的腰说个没完,从学校发生的琐事到谁跟谁在谈恋爱,从河塘捞鱼到最近看得肥皂剧,仿佛要一下子把所有话都说完似的,虽然姚玉平常就不是安静淑女得一言不发,但这样恬噪,多少有些显得兴奋过头。 “玉儿,不就是上小雨家吃个饭嘛,看把你高兴的,都快赶上抽风的劲头了。”拐进罗家窝胡同,沈放忍不住打趣道。 姚玉忽然没了声音,搂着沈放的双臂却紧了紧,她闭着眼睛将脸蛋贴在沈放背上,忽而大声说了一句,“放子,以后你每天都驼我去学校好不好?” “每天都驼你啊?”迎面来了辆拉着煤球的板车,沈放捏了捏闸放慢速度,为难地答道,“玉儿,你知道我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忙,星期天都难得有时间陪你,要不等我忙完这阵子,行不?” 直起腰下巴顶在沈放肩头,姚玉满腹惆怅地说着,“总是忙完这阵子、忙完这阵子,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爸爸了,那你这件事情忙完,不会有别的事情了吗?” 重生后难道还要将大把大把的时间挥霍在学校?沈放无论如何是不愿意的,可又舍不得伤姚玉的心,犹豫着半天都没有说话。 听到背后姚玉深吸口气说了声“我知道了”,沈放还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松开自己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去,脸上忽然一热,感觉两片清凉柔嫩的嘴唇印在了自己脸颊上,久久才分开。 姚玉双手搂着沈放的脖子,跨腿站在了自行车后座车架上大叫起来,“我要长大!我要长大!我要长大!” 姚玉的喊声在胡同内远远传开又微微回荡,沈放哈哈大笑,高兴得奋力将自行车蹬得飞快。 第【080】章 问烟抽的女生 当最后一抹余辉也消失在西边天际,沈放总算驮着姚玉总到了左雨住的生活小区。 姚玉“嘿”得跳下自行车,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条手帕给沈放擦汗,“累坏了吧,晚上回去的时候换我来驮你。” “玉儿,你变了不少呢。”沈放幸福地眨眨眼睛,“你以前可不会这样温柔地给我擦汗,你至多踢我两脚,说我好差劲,呵呵……” 腮帮子两团微红刚一出现就消失不见,姚玉歪着头很不爽地说:“我以前有那么野蛮吗,说得我好像从没给你擦过汗似的……” 沈放笑笑不再纠缠,想着幸亏挪用公款案被自己给消弭于无形,否则姚玉哪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两人并肩走进生活小区,姚玉忽然嘀咕了一句什么,拉着沈放的胳膊跺着脚委屈地说:“都怪你啦,人家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就是没想起来什么时候给你擦过汗……放子,我真的能变温柔么?” “傻瓜,你刚才不就挺温柔的吗?”沈放捏了捏姚玉的脸蛋,还真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柔嫩光滑呀,“玉儿,记得有一次我背你下山,结果不小心摔破了膝盖,你当时不是急得直掉眼泪,把新买的花衣裳都脱下来帮我裹着吗?” “那都怪我在背上哈你痒痒,你才摔着的……”姚玉难过地嘟着小嘴。 “其实那个时候我一点都不觉着疼,就坐在地上想,啊,原来假小子玉儿,也是知道心疼我的,也会这样温柔体贴的……” 姚玉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很是自得地“嗯”了两声,转瞬又不自信地问:“那——那也算是温柔的表现吗?” “当然算,而且当时的情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沈放哄小孩一样抚mo着姚玉的头发,不经意发现五栋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里面出来,还没来得及看真切就弯腰钻进了车里。 停下脚步愣了半晌,直到轿车从面前驶过,沈放也没能想起来那个女人的容貌,只知道她身材高挑匀称,容貌隐约应该是非常美艳的,而且,跟自己印象中的某人似乎有些重叠。 “怎么了?”姚玉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轿车,忍不住问道。 可能是错觉吧,毕竟两世为人脑海里沉淀的样貌太多太多。沈放这样想着,摇摇头说“没事”,将自行车停在墙边上了锁,然后从车筐里将装着河虾的塑料袋提出来交给姚玉,“你先上去吧,我抽根烟就来。” 妈妈教过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男生迫得太紧,必须要收起以往的好奇心,不能什么事都要去过问……双手接过袋子歪头含蓄地笑了笑,姚玉扭着花儿边走边回头说:“那我先上去咯,在四楼左手边挂了年年有鱼的那个门,你可别走错了哦。” “知道了!”挥挥手看着姚玉走进大楼,沈放走到路边掏出红塔山和打火机,蹲在地上点了一根烟叼在嘴边,不无烦闷地想道,“唉,机械厂融资款的事情要不要跟左宏斌讲清楚呢,说也不好,不说嘛也不妥当,真是左右为难……这职工的融资款问题,公司迟早是要解决的,无非采取别的手段补偿罢了,至于左宏斌的牛脾气,自己未必劝不住,他要真不识好歹非要带人闹事,那就只能对不起左云姐了——收购后第一个就得拿他开刀……” 沈放拿定主意站起身,发现迎面走过来一个身材瘦高胸脯却很丰满的女生,毕竟这是个普遍营养不良的年代,就连邱清荷的乳房也只是刚刚好掌覆,可瞧那女生也就跟姚玉差不多大小,却已经可以算得上**,不由带着爽心悦目的眼光多瞧了几眼。 没想那女生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到了跟前微微昂头,她比自己只矮了半头,“还有烟吗?” 沈放愣了愣,拇指剔开烟盒伸了过去,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句,“你多大了?” 两根指头夹了个香烟,很熟练地低下头来凑了火,**女生微微眯着眼睛很享受地猛劲吸了口,胸口两团傲人的隆起仿佛都要撞上沈放的手背,她吐出个烟圈,眼神傲然地瞟了沈放一眼,淡声答道:“十八了……你呢,红塔山?” “我比你小几岁。”看个新鲜也就行了,沈放没打算跟她套什么近乎,转身要走,却觉臂弯一紧,竟是被女生给拽住。 “抽红塔山,你家里很有钱吧?” 沈放皱着眉头转过身来看着她,“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不知是故意还是下意识得动作,女生随手解开了衬衫的一个纽扣,露出隐约可见的一道深深的乳沟,“烟还有吗,给我匀几根,刚才在外面忘买了。” 低头看了一眼她手里拎着的袋子,沈放不答反问:“你住这?” 女生不耐烦地摇摇头,“不住这,上同学家来玩,怪没意思的,所以才问你要几根烟抽抽解解闷……不给就算了,小气吧啦的……” 看着**在面前一颤一晃走了开去,沈放哭笑不得,觉着她也怪有个性的,于是跟在后面急走了两步,“喂,烟不要了?” 女生停下来等着沈放到跟前,伸出手道:“拿来吧。” 将红塔山放到她手上,沈放忍不住恶作剧似的说了句:“烟给你可以,你给我什么?” 女生一把将红塔山抢了过去,很是不屑地瞪了沈放一眼,闷声嘀咕了一句“奶子给你摸,你敢摸吗?无聊……”,说完将剩下大半只的香烟扔在脚下碾了碾,然后晃着几乎是葫芦一样浑圆惹火的屁股便上了楼。 居然这样的极品**又有个性的**都能让自己遇见,沈放觉得今天这一趟也算没白来,微微笑着跟在后面慢步往里走,却刻意保持了一定距离,免得被误会以至发生冲突,把姚玉她们招出来那可就不大好了。 第【081】章 奶牛也能上楼 PS:下一更晚上12点。 上到四楼,贴着一个胖娃娃抱着大鲤鱼年画的房门却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几个女生爽朗的谈笑声,沈放推门走了进去,第一眼就瞧见了左雨,原本长发飘飘有几分古典美女味道的她,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把长发给剪了,剃了个跟姚玉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孩头,此时瞧见自己,光着脚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两三步跑到跟前拉着自己的手,笑呵呵地说了句“放子,我们都在等着你下厨呢”。 沈放苦笑两声,“这不是请我们来吃饭的么,怎么还得我下厨啊?兰姨呢,兰姨不是跟你们住一块吗?” “兰姨出门有事去了,今晚上就我们几个。”拽着沈放到床边坐下,这个小雨也不怕姚玉从厨房跑出来跟她拼命,居然趴在沈放背上撒娇地说,“我们都不会烧菜嘛,烧出来的菜猪都不一定肯吃,呵呵,麻烦放子哥哥了,你不做大家可都得饿肚子了。” 这左雨的脑子那不是一般的好,这般跟自己玩暧mei,八成有什么事情要求着自己,会不会跟她爸左宏斌有关? 沈放无奈地掰开左雨搂着自己脖子的手,慢腾腾站起来扫了一眼房间,似乎左宏斌并没有来,隐隐松了口气,叹声说道,“唉,要不是因为想着兰姨烧的一手好菜,我是真不愿来的。没办法了,我做就我做吧,可你们得把菜洗好切好。” “OK!”左雨摆了个调皮又可爱的POSE,跳下床挽着沈放的胳膊走到厨房门口,冲着正在那双手拿把菜刀逼着眼睛剁辣椒的姚玉得意地说道:“小玉姐,搞定了!” 厨房里还有一个身材娇小、脸蛋更像小学生的唐晶,她侧对着沈放,不知为了什么脸蛋胀得比西瓜瓤子还要红,手里的包心菜叶子都被搓光了,还不停地用力在那洗。 走到姚玉身旁,从她两手里头拿过菜刀,沈放瞧着她被辣的不敢睁眼的俏模样,忍俊不禁地笑道:“傻丫头,辣椒都被你剁成沫子了,能不觉得辣吗?去洗洗手跟小雨一块看电视吧,这里有我饿不着你。” 姚玉双手掌背贴在一齐搂着沈放的脖子,竟然当着另外两个女生的面在沈放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用比左雨更加得意的声音笑着欢快地跑了出去。 将辣椒沫子盛进盘子里,拿起旁边洗好的菜熟练的切好装盘,当沈放觉得准备就绪可以开始炒菜的时候,一扭头发现旁边的唐晶居然还在折磨那颗可怜的包心菜,菜叶掉了小半池子,剩下还没茶杯粗的菜心在她手里被搓过来搓过去,铁杵都能磨成针啊! “小晶,你这是做什么呢?”沈放奇怪地嘟囔了一声,伸手去捞池子里的菜叶,不料唐晶呀的一声尖叫,恍然大悟般看着手里的菜心,然后又是惊天地泣鬼神地“呀——”,丢下菜心,双手盖着脸就跑出了厨房。 唐晶是左雨最要好的朋友,前后沈放也就见过她两三面,至今还没来得及说过话,没想却是这样一个古怪的小女生。 将菜叶子全部捞起来,就听外面响起姚玉和左雨一高一低、一脆一酥的笑声,沈放觉得偶尔来这边做做饭,跟几个同龄女生闹腾一下,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没一会唐晶又畏畏缩缩地溜了进来,拿着电饭锅在水池那淘米,头一直都低着,就差将脸埋到电饭锅里去了。 沈放不想吓着这个小姑娘,所以尽量不去打扰她,可忍了半天实在是憋不住,用力吸口气,放下正在用酱油和淀粉勾兑的肉片,过去一伸手就把水龙头关上,勉强微笑着说:“小晶,米都被水全冲出来了……还是我来洗吧。” 手指没注意碰了一下唐晶的掌沿,只听帕的一声电饭锅直接就掉池子里了,看着唐晶双手拢在胸口那副怯生生的模样,沈放强忍着没有笑出来,温和地说:“我一个人就行了,这些家务以后等你长大慢慢就会了。” 似乎听见唐晶说了句什么走了出去,沈放也没怎么在意,重新舀了米洗好放进电饭锅插上电源,然后就开始炒菜。 其间姚玉跑进来问自己,“放子,你怎么唐晶了?” “没怎么呀?”沈放翻炒着锅里的辣椒炒肉,“她怎么了?” “躲在卫生间老半天不愿出来。”姚玉踮起脚凑到耳边,“你不会对她做什么坏事了吧?” 沈放满脑门官司,很是尴尬地回答:“真没对她怎么样呀,你还是去问她自己吧,我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怎么了。” 姚玉正要出去,小雨忽然也跑了进来,“放子哥,晶晶平常可会做家务了,兰姨都说以后谁娶了她当媳妇,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是吗?”沈放可不这样想,那模样要是也能算会做家务,自己还不得是五好丈夫? 左雨拉着姚玉窃窃私语说了几句,姚玉一脸的诧异,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就因为没让她在厨房帮忙,她就能跑卫生间去哭半天?MYGOD,你这朋友究竟是天真无邪,还是脑子短路啊?” “小晶就是这样的啦,见着生人连话都不敢说,平常没我跟着都不愿出门……你看都开学这么久了,她在学校一个朋友都没有,班上同学叫什么长什么样,她一个都没记住……” “咦……不会吧?”姚玉不相信,“那怎么跟我有说有笑的呀?” 挥着锅铲将她们两个赶出厨房,沈放动作麻利炒好剩下两个菜,一边用洋皂洗洗手洗脸,一边囔着喊道,“菜炒好了,可以吃饭了,进来把菜和碗筷都拿出去吧。” 好一阵乱糟糟的忙活,总算是可以开饭了,沈放拿着筷子刚要动手,就听唐晶脸蛋通红地“哎呀”一声,低头弯腰就朝关着门的另一间房跑去。 “这又是怎么了?”沈放诧异地问。 “哦,差点把奶牛给忘了,呵呵……”左雨咯咯笑着冲姚玉使了个眼神,然后两人一齐盯着沈放,很是期盼地在等着什么。 一听“奶牛”,下意识就想到了刚才楼下遇见的极品**,沈放若无其事地端起饭碗扒了口米饭,含糊不清地嘀咕着,“奶牛还能上楼啊,这也太高科技了吧?” 第【082】章 把哥让我一会 PS:下一更早上八点半,请给予官枭和员外最大的支持和帮助,谢谢! 果真是奶牛啊,脱了衬衫就穿了个贴身背心,背心下面紧裹着浑圆饱满的轮廓,隐约还能看见两点晃人眼睛引人遐思的灰色突起,那正是沈放遇见的极品**,先是耷拉着脑袋很没精神得跟在唐晶身后走出来,抬起头猛然看见居然还有个男人在场,顿时吓得惨叫一声抱住胸口,屁股一扭闷头就冲了回去,顿时害得姚玉和左雨两人搂成一团敲着桌子大笑。 “我都让她穿上衣服了,她就是不听……”唐晶细声说着,夹了一块肉片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 尽管沈放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真没想到能看到如此香艳的一幕,也是僵了有那么五六秒钟,这才干笑两声,拍了拍姚玉的肩膀,“别笑了,再笑她可就真不愿出来了。” “嗯,嗯……”姚玉勉强止住笑,硬生生扒了口米饭,结果一看见**穿上衬衣、红着脸走出来,终是没能忍住,噗得一声将米饭喷了小雨一脸。 在姚玉连声道歉和手忙脚乱地帮助下,左雨恨无所谓地将脸上身上的饭粒弄干净,微笑着介绍道:“放子,这是晶晶的邻居,叫做朱燕,她也在七中上学。” “你好。”沈放也没觉得尴尬,装作第一次见面,礼貌地冲朱燕点点头,“我叫沈放,是小雨小晶的朋友。” 朱燕脸上的潮红已经退去,乳房习惯性地搁在桌沿,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沈放,侧过头来好似不经意地问左雨,“小雨,你不是让我买啤酒了吗,放冰箱冰着没有啊?” “呀,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左雨高兴地跑进厨房拎出来六瓶啤酒,大声吩咐唐晶去拿杯子,自顾自一口气将啤酒全部打开,除了沈放和自己,每人面前放了两瓶,然后又从床底下拿出一瓶茅台,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沈放说:“哥,那天我爸他们做的太过分了,今天小雨在这里给你赔不是,希望你能看着我姐和我的份上,不要生我爸爸和杨叔叔的气。” 那天一不小心入了左宏斌的鸿门宴,被毛远山灌得一塌糊涂,要不是姚玉为了自己也被灌醉了,沈放本来是并不会生气的,而今左宏斌为了这事跑东钢来找过自己好几次,左雨又这样郑重地道歉,他也就着摆摆手笑道,“只要玉儿不恼了,我也就没事了。不过你也不用摆开这么大的阵势,我现在可是见着白酒就怕,呵呵……” 看见左雨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姚玉连忙说道:“我本来就没生你的气,我就是气不过那个酒鬼啦。” 这边正说着话,朱燕已经倒了满满一杯啤酒,起身拿过沈放面前的杯子一边往里到白酒,一边说:“我们今天是头一次见面,怎么也得喝一杯吧。” 将白酒放回沈放面前,朱燕坐了下来端起杯子仰脖咕咚咕咚喝了起来,把包括沈放在内的其它人都看愣了,那大瓷缸子少说也有半瓶啤酒,她除了搁在桌上的乳房颤了颤,眼睛都不带眨得一口喝干。 朱燕抹去嘴角的酒渍,很豪爽地望着沈放说:“我女生都喝光了,你怎么也要喝一口吧?” “你喝的啤酒,凭什么要放子喝白酒?”姚玉煞有介事地挽起袖子,也倒了个满杯,“我跟你喝,不就是啤酒吗?” 沈放刚想开口劝姚玉,对面左雨已经双手捧着杯子,学足了大人模样,“哥,小雨敬你,你一定得喝,否则就是还在生我爸的气。”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那就喝吧!没道理今天晚上会被小雨给灌醉吧? 姚玉跟朱燕算是卯上了,第一杯是一口喝干的,后面虽然两人都不敢一口闷,但陆陆续续找着天花乱坠的由头敬来敬去,没多长时间连唐晶的两瓶啤酒都被她们给喝了,这样还觉得不过瘾,来抢左雨面前的茅台,要不是沈放及时阻止,她们两肯定得当场趴下一个。 朱燕别看表面那么强悍,酒量其实还不如姚玉,姚玉至多就是靠在沈放身上一言不发地默默看着他跟左雨喝酒,朱燕却是在顽强挣扎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跑到卫生间吐去了。 “小雨,差不多就喝这点吧,我看你脸红得都快出血了。”毕竟心里一直念着左云的情分,左雨看样子又是头一回喝酒,沈放怎么也不想真个把她也给喝吐了,“这样,我杯子里的喝完,你的就别喝了,好不好?” 此时的左雨的脸蛋像桃花一样红得格外漂亮,原本鬼精鬼精的眼神也朦胧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她晃晃悠悠挪动椅子挨着坐过去,咯咯笑着用力将姚玉从沈放身边拉开,含糊不清地说着:“小玉姐,你把哥让我一会,行不?” 姚玉头昏眼花地看看沈放,又看看左雨,嗯嗯啊啊半天,“那,那你得请我吃鸭脖子……” “没问题,不相信我们拉钩!” 姚玉将左雨伸过来的小指头一把拂开,嘻嘻笑着绕过去坐在朱燕的位置上,傻乎乎捧着自己竹笋般坚挺的小乳鸽,很是不解地问旁边还在慢条斯理吃饭的唐晶,“晶晶,你说,她刚才是不是把咪咪放在桌上呀?” 唐晶嗯了一声,瞧见姚玉捧着自己的乳房比来比去困惑不解,忍俊不禁地笑道:“小玉姐,她可是有你两个半大……” 沈放笑得很开心,难得见到姚玉这样不顾形象地耍宝,心想以后要多找机会跟她喝酒才行。 “哥……”左雨不高兴地腻声喊道,“小玉姐都把你让给我了,你还看着她……” 左雨居然大胆地伸手捧着自己的脸转向她,沈放只好没脾气地说道:“小雨,我真是怕了你了,明天我就去找左叔好好聊聊,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呵呵,呵呵……”左雨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放的脸,笑着笑着扑通一声倒在了沈放怀里,果然也已经喝醉了。 苦笑着摇摇头,沈放抱起左雨进了房间,将她放在床上想要离开,却被左雨死死拽着胳膊,只好在床沿坐下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胳膊流口水说胡话,直到她睡沉了,这才抽出手,打开吊扇走了出去。 第【083】章 知道怕就好 PS:下一更晚上八点,请支持! 外面的情景也是一团糟,唐晶不知什么时候拿了自己的杯子在那自顾自喝酒,姚玉更是从前面搂着朱燕,趴在她两座玉feng上细声地打着呼噜,那场面让人看了很难不产生歪斜的联想。 “你赶紧把她抱走吧,我的腰都快被她给勒断了。”朱燕吐过之后清醒了不少,哭笑不得地说。 好不容易才将姚玉抱到左雨身旁躺下,沈放累得已经满头大汗,猛地想起还有个唐晶正在想尽办法灌醉自己,赶紧跑出去从她手里把杯子抢了过来,可低头一看,乖乖,已经喝干了。 唐晶的小瓜子脸白得近乎透明,额头鼻尖一层薄薄的细汗,她虽然低着头坐在那似乎在发愣,可沈放刚将手放在她肩上,她就呀的大叫一声,然后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身子还一个劲发抖。 “这一个个小丫头都是怎么了呀?”沈放实在是没心思想太多了,弯下身子一手搂着唐晶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大腿,毫不费力地就将她恒抱了起来,“唉,今天你们是运气好遇着我,换别个人,还不一口气把你们都拱了呀。” 怀里的唐晶身体还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沈放想把她抱到另一个房间,没想在门口她呀的叫着双手一下抓住门框,又羞又急得看着自己却不敢开口说话。 “好,好,好……你们三个就挤一张床吧。”沈放只得掉头,到了房间将唐晶往床上一放,看着她利索地爬到最里头背对着自己缩着身子躺好,忍不住心里一阵躁动,很淫荡地想,这可是难得的三颗上等小白菜啊,真要一口气都给拱了,那可就真爽大发了…… “不是她们运气好,也就是因为你,换做别个人,她们也不会喝这么多,醉成这样……”朱燕靠在门边,“你回去吗?” 沈放回过头抹着头上的热汗,“只能在这等兰姨回来再走了。” “那我陪你吧。”朱燕伸手拉着门,等沈放出来便将门带上,然后帮着收拾碗筷。 想着有个还算清醒的人陪着也好,免得自己一时把持不住做出什么禽兽的事情来,虽然朱燕十五六岁就拥有傲人的*,偏偏腰肢细得仿佛随时会断掉,本身对自己就是个诱惑。 收拾好残局,沈放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时朱燕已经爬到床上抱着双腿靠墙坐着,于是笑着问道:“还有烟吗?” 朱燕放平双腿,伸手解开衬衫的纽扣,从里面掏出红塔山来丢给沈放,也问了句“你多大了”,然后就咯咯直笑。 能在双乳之间放一包烟,外表还看不出来,沈放已经在脑子里想象着那种波澜壮阔的规模,架上手里的烟盒尚带着朱燕的体温,这种想象就更加让人心猿意马,一时竟忘了说话。 “过来坐呗,干站在那做什么?”朱燕竖起两根手指,“给我点一根,头晕乎乎的还有些难受。” 爬到朱燕身旁坐了下来,点着烟递了过去,沈放慢声说道:“抽烟对皮肤不好,以后还是少抽点……” “抽烟对身体也不好呀,那也没见你少抽。”朱燕吐着烟圈,用胳膊肘碰了碰沈放,“那个姚玉是你马子?” “女朋友。”沈放将烟从烟盒里抖出来,朝里面弹了弹烟灰,“你没有十八岁吧?” “十五,跟晶晶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你,每个月给她多少零花钱?” “零花钱?”沈放愣了愣,“哦,你是说给玉儿吧?没有什么零花钱这种东西的。” “你不是很有钱吗?干嘛对自己马子这样小气吧啦……”朱燕忽然侧过身来,“我当你马子怎么样?” 低头盯了一眼朱燕衬衫领口下深深的乳沟以及那两团诱人的白肉,沈放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说没动心那是假的,只不过yu望这东西不是越无拘无束就越好的,“那你一个月要多少零花钱?” “你经常带我出去玩玩就可以了。”朱燕昂着头,脸上总算有了些跟她年龄相符的羞涩,“不过如果你高兴,给我些零花钱我也不介意。” “你知道马子是什么意思吗?”沈放笑问。 “不就是女朋友咯。” “马子,马子,就是说你随时随地都得给我当马,我什么时候想骑你了,你就得乖乖过来给我骑。”沈放将烟头掐灭,见朱燕脸色白了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意思,干脆抬手一下抓向她的胸部。 “啊——”朱燕吓得急忙抓住沈放的手,她咬着嘴唇,思想激烈斗争了一会,却又慢慢闭上眼睛,慢慢松开了沈放的手,她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丰满坚挺的乳房时缓时急地起伏,就想一头任你随意宰割的可人羔羊。 沈放几乎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一把将朱燕摁到在床上,野蛮地扯开她的衬衫,就看见她的丰乳剧烈抖动着似乎在召唤自己的蹂躏。 当沈放的双手都顺着背心的下摆钻进去朝上移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原本已经下定决心的朱燕忽然紧紧护住了自己的胸部,她睁开眼睛惶急地看着沈放,挣扎着想要从沈放身下钻出来。 沈放哪能就这样放过朱燕,先是用力握住她的纤细的腰肢,乘着她不顾一切地翻过身朝前爬的当口,又一挺腰坐在了她的大腿上,用力在她翘挺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后左手死死按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再挣扎,右手五指伸进牛仔裤里面,连着内裤一块往下扒。 朱燕吓坏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害怕,哇得一声嚎啕大哭,不断扭动着身子哭着求饶,“不要,不要脱我裤子,求求你不要脱我裤子,我不做你马子了,不要做你马子了,呜呜……” 其实朱燕腰那么细,臀部又那么丰腴,这裤子不解开纽扣哪是那么容易扒得下来的! 深吸口气挪到一旁,沈放扶着朱燕的肩膀让她坐起神来,轻声地问道:“怕吗?” 朱燕抹着眼泪不停地点头。 “知道怕就好……以后跟男人说那种话之前,就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沈放从口袋掏出手帕递给朱燕,“你才多大呀,就算要拿身体当本钱,起码也等你真的十八岁了,有了被人骑的觉悟之后再说吧。” 抽泣着哭了半晌,朱燕抬起头梨花带泪地问:“你是故意吓唬我的?” “你说呢?”沈放点了烟送到朱燕嘴边,叹口气道,“其实也不是故意吓你吧,如果你不反抗,说不定我真个会把你给拱了也不一定。” 朱燕扑哧一声笑了,低头看了看纽扣都掉了的衬衣,“我的衣服怎么办,都被你撕坏了……” “应该有针线吧,你到里头脱下来把扣子缝上就好了呗。”沈放说完看见朱燕为难的样子,无奈道,“罢了,脱下来我给你缝吧。” 第【084】章 迷一样的兰姨 PS:提前半小时更新,下一更明早八点半。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隐约觉得有人从外面开门进来,房间里的灯亮了亮很快又熄灭,勉强睁开眼睛四周还是漆黑一片,身旁的朱燕趴在自己腿上正断断续续说着梦话。 轻手轻脚从床上爬下来,口干舌燥的沈放到厨房就着水龙头喝了点水,再出来发现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一点微末的光亮从门缝偷偷溜出来。 走过去竖起耳朵,听到里面有毛巾擦拭身体的声音,沈放微微咳嗽一声,轻声问道:“兰姨,是你回来了吗?” 擦拭的声音嘎然而止,随而兰姨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响道,“嗯,刚回来一身的汗,你先坐一会,兰姨有些话正好想跟你说。” 兰姨约莫一米七五的个头,穿着宽松的睡袍挽着湿漉漉长发,尽管已经将近四十,皮肤仍显白皙细腻,宽松的吊脚睡裤下一双毫无瑕疵的玉足,昏黄灯光下就如白雪一般。这些看在沈放眼里,那莫名的熟悉感忽然又涌了上来,总觉得兰姨很像一个人。 在椅子上坐下来散开长发,兰姨一边用梳子顺着发上的水滴,一边带着欣赏的表情,微笑着看向沈放,慢声说道:“原本想早些赶回来凑凑热闹的,不料却被别的事情缠着脱不开身,到这么晚才回来……你们喝了不少酒吧,最后还是小雨先醉了?” 沈放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兰姨的脸上,似乎是想抓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身影,闻言只是点点头,叹口气支着下巴说:“是兰姨教小雨说那些话的吧,其实我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也真不是有意躲着左叔。” “嗯,我当然知道,只是我被小雨缠得不行,才跟她说了一些你的事情……”兰姨眨眨眼睛忽然莞尔,“老左这个人眼高于顶又是牛脾气,平常连他那个当区长的妹夫都没放在眼里,这次为了那天的事情,他可真是放下了老脸,亲自上门找了你三次想当面跟你道歉来着。” 沈放苦笑摇头,嘟囔了一句,“他哪里是要跟我道歉,他是想质问我关于职工融资款的事情……” 兰姨轻轻拍了一下巴掌,高兴地说:“果然被我猜中了,沈放,上海那家公司的后台老板还真是你呀。” “收购谈判差不多也要结束了,反正也瞒不了多久,呵呵……”沈放起身过去站到兰姨身后,从她手里接过小木梳,缓而轻地帮她梳着头发,想想还是问道,“兰姨,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像我认识一个人。” “是吗?”兰姨轻声笑了一会,带着几分忧郁和惆怅自言自语道,“有时候我真恨自己长得像她,可有时候,我又很庆幸自己长得像她,否则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沈放听得一头雾水,“兰姨,你口中的她,是不是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当然不是啦,你可不许嘴巴上占我便宜。”兰姨啐了一声,轻柔地拍了一下沈放的手背,沉吟着说道,“沈放,收购了机械厂之后,你应该不会假装对职工融资款的事情视而不见吧?赖家义虽然将机械厂带到了阴沟里,但可从不敢跟职工发生正面冲突,因为那些当兵的和当兵的后代冲动起来,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想是兰姨平时保养得好,她跟妈妈其实年纪相差仿佛,可头发却要比妈妈柔顺黑亮得多,偶尔露出来的脖颈灯光下更是看不见一丝皱纹,沈放不由在心里揣测兰姨真实的身份,随口应了声,“这个问题我心里有数,不会胡来的。” “那,你明天有空吗?”兰姨回过身仰起头,精致的脸庞浮现出一种很奇怪的溺爱表情,仿佛沈放是她的亲人一样,“老左是个急性子,这些天家里进进出出全是厂里平常最会生事的家伙,你要是再不去,我担心他脑子一发热——” “嗯,那我明天就去把事情讲清楚……”沈放用掌心摸了摸兰姨的头发,觉得已经不再那么湿漉漉的,这才走回床边坐下来,沉声说道:“机械厂收购已成定局,这当口不生事最好,如果真要生事,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从沈放身上感受到一种很熟悉的压迫感,兰姨勉强笑笑,过去挨着沈放坐了下来,拉着他的手说,“你左叔是个地地道道的实诚人,明明知道他妹夫想拿他当枪使,可他还是一头就撞了上去……明天兰姨陪你一块去吧,他真要犯浑,有我在多少也能稳住一些。” 左宏斌的妹夫就是东钢区区长吴兆省,听兰姨话里的意思,吴兆省是想通过将融资款的事情透露给左宏斌,希望他带人闹事来达到阻止南山区政府改制机械厂,这些沈放也能想得透,问题是,做为局外人的兰姨是怎么知道的呢,她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帮助自己? “天不早了,你到我房间睡吧,我在外面跟朱燕挤挤。”将沈放拽起来推进房间,兰姨说了声“晚安”,打开吊扇顺手带上了房门。 躺在兰姨的床上,鼻间是一股淡淡的清香,沈放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他此时想得自然不是外面的兰姨和朱燕,也不是另一个房间的三株小白菜,困扰他的是现在微妙的格局,所有事情都带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先是柯志刚这个一向不作为的老油条,毫无征兆地突然跳出来对收购机械厂发难,公然与赖家义和背后的鑫泰集团摊牌叫板,这极其反常的举动,可能真如关董平猜测的那样,市里有人在暗中支持,甚至可能柯志刚就是受他指使。虽然最后柯志刚和赖家义各退一步进行了妥协和利益再分配,但这已经足以说明,原本一团和气的市领导班子正在发生某种不为人知的隐性分裂。 其次是吴兆省这个黑白两道通吃东钢区的土皇帝,他一贯秉持不张扬、不生事的谨慎低调原则,可这回却也跃跃欲试地要一展手脚,想利用左宏斌阻碍南山区对机械厂的改制,主动拉近跟爸爸还有姚齐理的关系,热情地邀约与上海公司见面商谈投资,这林林总总,都有着明确的目的性。 “柯志刚也好,吴兆省也罢,两人都抽了兴奋剂般卯足了劲一心想往上爬,难道——”沈放猛地坐起身,失声道,“林贵和的情妇门事件要爆发!” 第【085】章 我不想当什么善人 PS:下一更晚上八点,希望朋友们继续大力支持,谢谢。 另外,再次重申,批评本书的朋友务必请言之有物,诸如一句话的“垃圾书”“白痴书”之类的,对员外没有任何帮助,反而打击员外的信心.对于被删除书评的朋友,员外也只能表示抱歉。 如果你真关心员外的码字质量,那就请留下真正的评论,谢谢。 ############## 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姚玉和左雨她们自然是上学去了,可连兰姨都不在,沈放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不是说好今天陪我去见左宏斌的吗,怎么,临时又改变主意了?” 由于晚上睡觉关着门不透风,身上粘粘糊糊的一身热汗,沈放走进卫生间将自己扒了个精光,站到喷头下面拧开水龙头,清凉的水冲在脸上顺着脖子往下淌,说不出的爽快。 身上的水也懒得擦,直接穿上四角裤衩出来往床上一坐,伸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果然找到了几根皱掉了的香烟和打火机,沈放点上烟抽了两口,就听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不一会兰姨就拎着早点走了进来。 将早点放在桌上,兰姨用手扇着风,好像压根没看见光着膀子裤衩紧贴在身上的沈放,径直坐下来将油条和豆浆拿出来放好,“这么早就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起码要睡到中午呢。” “被热醒了,还是自家的床睡得习惯些。”过去坐在兰姨对面,沈放用牙齿咬着香烟嘴,空出两只手来把油条撕成一节一节泡在豆浆里面,含糊不清地说,“兰姨,我们吃过早饭就走吧,我突然想起来下午还有点要紧事。” “不用,刚才在外头我给老左打过电话了,他现在正赶过来呢……” 看见兰姨起身到厨房盛了碟榨菜出来,沈放说了句“这东西好”,接过来一股脑全倒进了碗里,用筷子随便拌几下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不一会一大碗豆浆连带三根油条就下了肚子,他还意犹未尽地吧唧着嘴巴,“兰姨,你这榨菜是自己做的吧,味道比外面买的可要好很多。” “做的不多,平常被小雨她们拿来当零食吃,这已经是最后的了,你想带点回去恐怕得等以后了。” 沈放感觉女人一旦过了三十,那是一年比一年要精明,兰姨这个女人尤甚,真可以说你张嘴她就能看你肚子里去。 嘻嘻讪笑着起身收拾碗筷,洗好后从厨房出来,兰姨已经泡好一杯绿茶放在桌上,沈放过去端起来闻了闻,赞声“好香”,抬起头看着兰姨明媚的眼睛,“兰姨,你烧的一手好菜,人长得又这么漂亮,怎么到现在还单身一人呀,是不是眼光太高,寻常男人都入不得你眼啊?” “又想嘴上占我便宜是不是?”兰姨横了沈放一眼,淡然笑道,“这世上很多东西都可以通过不懈的努力和坚持来换取,唯独爱情不行,有些人,遇见了认识了但也只是过路,还有些人明明爱着,却是有缘无份,总之你兰姨啊,这辈子算是已经想开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闲聊着,约莫半个小时左右,满头大汗的左宏斌径直推开门闯了进来,见着沈放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放子,你老实跟我说,赖家义这个畜生,是不是把我们全都卖了?” “老左,你急个什么劲,坐下来喝口水慢慢说不行啊?”兰姨瞪着左宏斌,硬生生将他拽着坐了下来,“这里就我们三个,什么话说不清楚,难道沈放还能故意瞒着你不成?” 沈放端着茶杯浅浅呡了一口,笑着说道:“左叔,你刚才那话问得可有些莫名其妙,这机械厂难道是赖家义个人的吗?我们公司是在跟南山区政府谈判,我门公司也是要从南山区政府手里收购机械厂,跟赖家义有什么关系,你说你是不是很莫名其妙?” 左宏斌正勉强镇定下来喝茶,被沈放这话一下给呛得差点给背过气去,激烈咳嗽了一阵后,他总算是从兰姨的眼神中领会到了什么,强压下内心的愤怒,慢声说道:“不管是赖家义还是南山区政府,我只想知道,你们的收购条款里面,有没有职工融资款这一事项!” 沈放放下茶杯,挺直了腰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左宏斌,“职工融资款?你说的是猴年马月的事情,机械厂资产评估里面可没有这一项。” 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鼓出来了,左宏斌手里的茶杯被搓转的吱吱直响,满是皱纹的脸上时红时白,瞪着沈放老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你说你不知道有融资款这件事?” “我知道呀,连带退休职工在内,每人五千,总计五百六十三万。”沈放若无其事地回答。 “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左宏斌脸红脖子粗地吼了半句,随而又如泄气的皮球般萎靡下去,“是啊,你知道又怎么样,你是个商人,商人就要追求利益,你没理由也没必要为我们这些当工人的着想……” 看着左宏斌揪心沮丧的模样,兰姨忍不住轻声埋怨道:“沈放,你就别故意气老左了,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你好好跟他说说。” “我不是在气左叔,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罢了。我要成功收购机械厂,就必须答应赖家义和南山区政府的条件,他们要选择性无视融资款的事情,将融资款从资产评估中剥离出去,单独成立另外一家公司来控制这笔资产,别说我对此毫无办法不得不妥协,就算我真有办法,就如左叔说的,我是个商人,节外生枝增加成本的事情我绝不会做。” “放子,这事却是怨不得你,我本也没有怨你的意思。”左宏斌似乎一下老了许多,身子佝偻着趴在桌上。 “我收购机械厂,并不是为了你们,我为的是能有更大的利益产出。我不想当什么善人,更不想当冤大头,既然南山区政府不考虑你们的问题,我这个商人凭什么傻乎乎地扛起这座大山?”沈放说得很慢,但却没有半点犹豫,“而今收购已成定局,我只能说公司对大家会有个交待,在此之前,你们要闹就去闹,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妨碍到机械厂的改制整顿,影响到公司的发展计划,哪怕是你左叔,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你辞退让你下岗!” “我明白了……”良久,左宏斌惨笑着颤巍巍站了起来,“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是非常抱歉。” 直到左宏斌走出去,兰姨还没能从震惊中醒转过来,她微微张着嘴巴,好像压根就不认识沈放似的看着面前这个少年,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沈放再一次端起茶杯,她才很不理解地抓着沈放的手,“沈放,你刚才究竟说了些什么呀,你究竟想做什么呀?” “兰姨……”沈放轻声叹了口气,“有句话叫做斗米成恩、担米成仇,如果机械厂的工人,把公司主动承担融资款当成理所应当的事情,这就会让我极度困扰,也将对机械厂的改制带来重重困难和障碍,所以这个坏人,我是不得不当啊!” 第【086】章 左宏斌的逼宫 PS:下一更明早八点半,谢谢大家这将近两个月来的支持,没有你们,员外也坚持不到今天。 谢谢! ########## 十月初,与南山区政府的谈判在上面一团和气下面一股怨气的氛围中宣布圆满结束,飘香饮食文化最终以九百六十万的代价成功掌控了拥有悠久历史的老军工企业红太阳机械厂,用黄州媒体主基调的话来说,那就是“南山区政府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在机械厂厂长书记赖家义等一线干部的大力协助下,成功迈出了国有企业改革创新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第一步,开创了国有企业改革创新、盘活国有资产的全新模式,是值得在全市范围内大力推广的典范……” 那天,南山区政府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签字仪式,但做为飘香饮食文化代表出席的,只有副总经理关董平一人,这多少让那些原以为能一睹上海老板真面目的大部分人很是失望,就连刚刚跟飘香饮食文化签署了合作意向的吴兆省,也在接到电话后半路打道回府。 红太阳机械厂,原本属于赖家义的厂长办公室内,破旧空调沙哑的轰鸣声,将原本就紧张的气氛烘托的让人坐卧不安,一张签满了名字的十六开宣纸用烟灰缸压在褐红色斑驳的办公桌上,办公桌里面宽大的藤椅上,面色阴沉的郭德凯身子微微后仰,两根手指夹着已经烧到屁股的烟头,时轻时重地敲着宣纸上硕大的“请愿书”三个字。 外面走廊上人头攒动,办公室内更是人满为患,站在郭德凯对面的左宏斌感觉头皮不停地炸出热汗,凝重的空气使得呼吸都很困难,他晶的右手静静地按着桌沿,稍稍前倾的身体带着某种攻击性的暗示意味,一双瞪圆了的眼睛毫不退让地盯着郭德凯。 “左主任……”旁边一个正在整理文件的中年人脸上露出憨实的笑容,他轻轻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厚框眼睛,“左主任,今天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机械厂,都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日子,关总临走前还特意交待了,不管大事小事,都务必等他回来处理……你看,要不还是先让大家散去吧,这么多人挤在这里,传出去还以为机械厂原领导班子逼宫呢,影响也不好是不是?大家先散了吧,散了吧,有什么事等关总回来,肯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要大家先散了,可以!”左宏斌仿佛给自己鼓气似的挥了挥手,沉声说道,“我知道上海公司真正主事的,不是关总!要大家先散了,可以,那就麻烦郭经理先给小老板打个电话,这事只有他来,才能拍板。” 中年人姓江名涛,是关董平原来公司的强力干将,现在主要负责机械厂的人事管理,平常跟厂里的职工打交道最多,所以说起话来也方便些,“呵呵,左主任既然认识我们老板,那也应该知道他的脾气,要是他来了见到这么多人堵在门口,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我们落个办事不力没关系,就怕老板一时恼怒,呵呵,那个什么就不好了……” 左宏斌咽了口唾沫,平常关董平和江涛在处理人事方面的问题时,尽量做到不伤筋动骨,也尽量照顾到大部分人的利益,他心里知道以沈放的脾性,这次自己如此一闹,他们两个恐怕都难免要遭殃,不由有些负疚地说:“我们这并不是想要闹事逼宫,只是希望上海公司能考虑广大职工的要求,每人五千元的融资款,就算不能全额退还,至少也要退还一部分,这……都是大家的血汗钱……” 江涛叹口气还待要说话,被一直沉默不语的郭德凯抬手止住,于是退到旁边继续整理资料。 将视线转向郭德凯,已经铁了心的左宏斌挪开压在桌沿的双手,“郭经理,这事今天我务必要从小老板口中得个准信,就麻烦你给他去个电话吧。” “这电话不用打。”郭德凯抬起头,视线从在场所有人的脸上扫过,冷笑一声道,“请愿书你们找错了对象,它不应该放在这张办公桌上,而是应该摆到南山区政府领导的面前,你们的问题,不是上海公司的问题,机械厂资产评估中,从头翻到尾都没有‘融资款’这三个字。” 左宏斌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我们机械厂一千多员工只能去找南山区政府,让他们给一个公平的说法!” 郭德凯微笑起身,拿起请愿书折好塞到左宏斌手中,“走好,不送。” 哄的一声办公室里里外外都炸了锅,只有左宏斌僵硬地站在原地,他不想走到闹事这一步,闹事对谁都没有任何好处,可是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偃旗息鼓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毕竟是五千块血汗钱,哪家再富裕也会肉疼,自己既然主动挑起了担子,就只能前进无法后退。 “都给我闭嘴,吵吵囔囔像什么样,有组织纪律没有?”一把宏亮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响,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只见身材高大的毛远山挤到门口,朝里面望了一眼左宏斌,抬手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老左呀老左,你想害得大家都丢了饭碗是不是?这些天上海公司整顿厂里的人事管理,有随意开除一人没有?有无故辞退一人没有?就你那技术部主任的位置,多少人眼热盯着往江涛手里塞钱,他有给你拿掉没有?做人要讲良心,也要知道该恨谁该怪谁该感谢谁!大家的融资款是上海公司给吞了吗?大家的融资款到什么人腰包里去了,难道我们都是瞎子,看不出来?” 左宏斌愣了愣,“这是那个木呐不善言辞的毛远山?” “赖家义在的时候,我们到区政府区闹得还少了?杨师傅、严师傅他们被人打得住院,可赖家义这畜生还不是平步青云,现在做了区土管局的二把手?”毛远山转过身来冲大家喊道,“闹事是没用的,闹事只会让我们的处境更加艰难,上海公司今天正式收购我们厂,我们就跑去闹事,这不是狠狠抽上海公司的脸吗?” “毛厂长说得对!”站出来附和的是成套车间主任杨健,不知为何这次竟然没有跟左宏斌站在同一阵线上,“饮食车的效益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前段时间下线的两百台就为我们成套车间带来了近十万的效益,这还是按照上海公司从我们这订货的价格!郭经理说了,厂里被收购以后,这整个项目都会下放到厂里来,大家想想,只要我们还在厂里干,凭着我们的双手,将被狗吃了的钱赚回来很困难吗?” “可那毕竟是大家的血汗钱啊……”左宏斌无力地说着,可绝大多数人已经萌生了退意,大家交头接耳低声交谈着,最外围已经有人开始悄悄散去,铁饭碗的观念那个时代还是根深蒂固的。 第【087】章 那是血汗钱 “成套车间那些家伙据说上月每人发了将近两千的奖金,饮食车真有这么大利润吗?”“你最近没看新闻啊,很多大城市的电视台最近都在播放饮食车的纪录片,前几天看那个苏临晚报,说是在天津的产品订购会上,一台饮食车原售价是两千两百块,预售打折价是一千八,场面火爆到要出动片警来治安。”“一千八啊,那玩意成本至多也就五六百吧?唉,改天找我老子想想办法,我也调成套车间去……” 几个青年嘀咕着从身旁慢步而过,低头沉思的沈放此时却怀着一种异样的心情。 机械厂的收购已经完成,经过短暂的改制整顿后,很快就能开足马力生产,而张妍的产品预订集资,已经成功在天津、石家庄两个城市收拢近两百五十万的款项,正马不停蹄地展开北京攻略,纪风那边也不断有好消息传来,通过预订款的百分之五分利协议,成功解决了省代和产品预订会之间的矛盾,各省的代理费用也正陆续到帐,一切似乎都按照预订计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可光明的前景,并未让沈放有太多的惬意,那晚自从判断林贵和的情妇事件即将爆发,他就一直有针对性地将注意力转移到黄州官场,今天原本也是打算跟邱清荷一块去省城拜访王永庆爷爷,帮林贵和未雨绸缪一下,不料大清早兰姨就在左雨的引领下找上门来,然后就被带去见毛远山。 “那都是大家的血汗钱啊,难道就这样不要了吗?” 好不容易穿过人群走到办公室门口,沈放就听见左宏斌这一嗓子悲惨的哭腔干嚎,心里忍不住就腾起一团无名火,已经特意安排毛远山来给了你台阶下,你还在这瞎闹腾,我哪有那么多精力来应付你? “血汗钱?”沈放冷笑一声,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慢步走了进去,径直走到了左宏斌面前,“左主任,你们的钱是血汗钱,我们上海公司的钱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别人留下的烂摊子,你让我上海公司来擦屁股,你自己觉得说得过去吗?” 左宏斌胀红着脸,半晌才兀自梗着脖子说:“我,我不相信上海公司就没有从中得利……九百多万就能收购机械厂,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是什么?” “大馅饼?”沈放不得不再次报以冷笑,“你觉得以机械厂的现状来说,真值九百万?你知道那条可以当废铁卖的门锁生产线评估了多少?你知道机械厂那几辆根本收不回来的高级轿车评估了多少?你知道上海公司为机械厂承担了多少债务?你知道郭老这几天被多少银行供货商追得焦头烂额?我看你不知道,你就知道五千块钱是大家的血汗钱,从政府那要不回来就想从上海公司身上多少咬一口,你就从没想过上海公司为了收购机械厂、改善大家的处境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几个掷地有声的“你知道”一下镇住了所有人,睡着左宏斌当场给砸晕乎,其他人也纷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毕竟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融资款让上海公司来背黑锅掏腰包,怎么也说不过去。 “我曾经说过,之所以收购机械厂,为的就是看中了大家都有很高的职业素质,我很欣赏大家技术过硬又恳吃苦的精神,但这不代表我可以无原则得容忍!”沈放环视了一下四周,铿锵有力地大声说,“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只要大家脚踏实地得工作,最快半年至多一年,所有人的生活就能有显著改善,但是——谁要去闹事,我也不拦着,闹完之后,都统统给我滚蛋,我不介意从上海深圳广州重新招一批有经验的老工人来抢你们的饭碗!” 看着左宏斌脸上阵红阵白,杨健和毛远山都挪过来想要缓和气氛却又欲言又止,沈放缓缓伸手,将那请愿书慢慢展开在面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沉声问道:“在这上面署名的都是要去区政府闹事的吗?” 左宏斌没来得及反映,倒是毛远山一把抢了过去两三下就撕成碎片,嘴巴吧嗒了两下又恢复到往日那种木呐,这也难怪,他刚才那番有条有理蛊惑人心的话都是兰姨和沈放教他说的。 “左主任……”沈放对毛远山的举动视而不见,兀自盯着左宏斌,“我知道想要回融资款不是你一个人的意思,我也给大家一个合理的答复,有两条路给你们选择。其一,按照请愿书的要求,公司无偿赔付融资款两千五百元,但很抱歉,拿了钱的人将被做为临时工看待;其二,我拿出机械厂百分之十的股权给大家,以后每年年终分利。选第一条路的,就麻烦左主任你下去统计一下。” 这话音刚落,人群顿时沸腾起来,那些个在成套车间尝到过甜头纯粹来看热闹的家伙更是恨不得蹦起来,一个个满脸喜滋滋地搓着手,看向沈放的眼光也从最初的迷惑变为景仰,有些毛躁的都控制不住地叫起来“小老板好样的,以后就跟着你干了”。 等到四周的哗嘈声静下来,沈放忽然叹了口气,低声说:“左叔,我警告过你,我也尊重你的决定,但是现在我只能说很抱歉,融资款一分钱也还不了你,你还得给我到上海公司看门扫地去……” “小老板——”杨健吓了一跳,没想沈放会做的这么决裂,赶紧过来劝说道,“小老板,当初要是没有老左,饮食车也不会有现在这个样子,而且技术部十几号人大半都是老左的徒弟,你把他给弄去上海,厂里这边——这边……” 杨健着急忙慌说了半天,总算注意到沈放脸上戏虐的表情,心想他这样安排应该别有深意吧,不管怎么说,沈左两家的情分在这,沈放应该不会做的太绝。 随着喧闹声渐渐远去,沈放松了口气拉了条椅子坐在桌边,看见江涛过去关上门后跟郭德凯两个忍俊不禁地相视而笑,不由很是郁闷地说:“江涛,你还好意思笑,人事整顿已经好些日子了,你就给我整出这般光景?” “小老板你这可冤枉我,这事我一早就提醒过关总,可他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拍着大腿说没事……”江涛递过烟去,嬉皮笑脸地叹道,“唉,我是不得不佩服关总的先见之明啊,这些天我可是提心吊胆地过来的。” 沈放用力嘬了两口烟,见郭德凯还在那笑眯眯带着几分赞赏地望着自己,不无尴尬地趴在桌上,“郭老你就别盯着我看了,那门锁生产线是只估价了不到八十万,那些轿车也被选择性忽略,但我要不漫天说谎,不压一压对方的气势,这接下来的话哪会有现在这样的效果。” “呵呵,我觉得好玩的还不是这些……小老板,我郭德凯啥时候被银行供货商追得焦头烂额了?你也太贬低我的能力了吧?” PS:下一更晚上八点。 员外唠叨几句,女儿上小学,被户口给卡了;户口办好,被学区给卡了;交了赞助这下总该可以了吧,年龄不够又卡了,今天五百年一次日全食,合肥的太阳居然也被卡了! 唉,这就是生活 第【088】章 就怕贼惦记 在刚刚经过大工程改造却比过去更加豆腐渣的沿江路中段,有一家名为“夜香”的咖啡店,咖啡是速溶的,装修就像藏在某个不起眼地下室的黑网吧,十几张上红漆的木头椅子,几张也不知哪个小作坊生产的廉价玻璃台子,别说是彰显格调的餐巾桌布压根就没有,桌上放在铁盒子里的蜡烛更是街边货。 这样一家咖啡店想必生意应该差得一塌糊涂吧,可世上古怪的事情就是多,每每一落夜,门口就停满了五颜六色花拖鞋一样的轿车,不管是肥得不用救生圈的私人老板,还是表情严肃犹如老僧坐化的政府官员,下了车一个个擦着满脑门热汗还争先恐后地往里挤。 如果说咖啡店一楼像个你拱我来我拱你的猪圈,那二楼就是用竹子分开的牛棚围栏,过道狭窄的两人无法并肩,天花板上挂着的几串已经枯黄的常青藤勉强算是唯一的装饰亮点。 在最里头一个还算宽敞的隔间内,极少在人前表露冷静沉稳的付骏,正以深邃揣摩的目光打量对面的中年人,关于这个中年人的事情他其实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就连每天上几次厕所、一个星期要跟媳妇来几次这种琐碎小事都没放过,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对这中年人突如其来的背叛还摸不透根底。 咖啡已经凉了,再喝已经很难入口,这儿不会有人给你换更不会续杯,付骏只是两根指头捏着杯沿转动,声音慢条斯理就像在唱一出慢火的文戏:“黄秘书若是不喜欢这地方,大可换个去处,我是真想在你面前显摆显摆第一坊的妙处呀……” “这儿还行,热些正好能出点汗,去去体内的寒气。”黄汪炳秘书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后表情变得愈发严肃,“突然急着要跟你见面,主要还是东钢那边出了点的状况……” “林市长又想出头帮忙揽那档子融资款的事了?”付骏递上一根烟帮黄秘书点上,镶着钻石的打火机随后就放在了黄秘书用来擦汗的毛巾上。 黄汪炳看也没看,只闷着头吸了口烟,呛着咳嗽两声,摇摇头回答:“林市长现在全副心思都扑在三山机电厂,光是李辩勇这个厂长,一天就喊来三回,暂时肯定是顾不上东钢那点融资款的事情了。” “哦——”付骏拍着脑门讪笑道,“瞧我这记性,黄秘书说的肯定是那件事吧,最近实在是俗务太多了,烦得不行……” 对付骏的装傻,黄汪炳并未表现出丝毫不满,他将只抽了几口的香烟用力在玻璃台子上碾碎,“姚齐理和沈筠这一对老搭档,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地闹起了矛盾,在办公室吵架的声音几层楼都能听得见,上个礼拜沈筠干脆就告病请假,这节骨眼跟姚齐理打起了冷战。” 黄汪炳对自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付骏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刚才之所以故意装傻,只是想让他主动说说林贵和最近的动态,目的达到了也就不能再装下去,否则很可能失去这得来不易的信任,“这两个人我都打过交道,要说他们察觉到了谣言背后有什么阴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你觉得他们是真的产生了矛盾?”黄汪炳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随手拿起那打火机把玩起来,“如果是真的产生了矛盾,那沈筠应该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还要烦劳付经理将他拉过来,这杆枪未必没有我好使。” “我可没想过拿黄秘书当枪使,黄秘书这可冤枉了小弟,呵呵……说起来,当初散播林市长有把柄捏在姓沈的手里,也只是为了让沈筠来当这个替罪羊,既然他现在主动跟姚齐理发生了冲突,黄秘书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只要将照片交给我,剩下的自然有沈筠来背这个黑锅,你也不用再担心林市长退下来前的反扑……” “照片?什么照片?”黄汪炳笑了笑,将火机按在桌上推回到了猛然愣住的付骏面前,叹口气慢声道,“小老弟呀,可不能轻视了林市长呀,像我们这种经历过*动乱在基层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老家伙,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的。” 刚才付骏着实被黄汪炳吓了一跳,以为这老家伙临阵又想当逃兵,不免心里有些恼火,语气僵硬地问道:“你觉得林市长可能是嗅出什么味道来,姚沈二人的矛盾也只是在演一出双簧?但是这双簧演得又有什么意思,对我们要做的事情来说并没有丝毫阻碍!” “并非林市长对我起了疑心,这双簧也绝对不是他的意思,我只是在担心一个人……可能是我多疑了吧,呵呵,那人再如何聪明,也毕竟还是个孩子。”黄汪炳用食指刮去额头的汗水,讪讪说道,“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付经理能将沈筠拉过来。” “明明知道他们是在演双簧,还要去拉人?”按照付骏的意思,随便在东钢找个什么人把照片和检举信寄出去,加上前段时间的谣言和最近的冷战,到时候沈筠这黑锅就背定了,跳几次黄河都洗不干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码,无论是不是一出双簧,说来说去还是要看付经理出不出得起他所要的价码。”黄汪炳慢腾腾站了起来,“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坚持付经理去试一试。” “你就不怕打草惊蛇?”付骏跟着站起身。 “我有什么好怕的,林市长怎么也疑心不到我这来。”黄汪炳用力叹了口气,晃晃脑袋将毛巾抓在手里,“倒是付经理你呀,难道你觉得新泰还有必要藏在暗处吗?这个时候再不跟林市长撕破脸,跳出来扯大旗,小心某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听风就是雨蹦嗒着坏你的大事。” 感觉这黄汪炳是自己遇到过的最难缠的家伙,付骏勉强笑了笑,伸手亲昵地握着他的腕子,“小弟我这不是还在等你拿主意吗?没有你帮忙,我就是胆子撑破了,也不敢冒然跳出来给人当活靶子打呀,林市长在黄州的威信让小弟我是投鼠忌器呀!” 黄汪炳恼怒地甩开手,“我黄汪炳只要踏出第一步就绝不会回头,三心二意蛇鼠两端的事情我黄汪炳还不屑为!如果付经理对我不放心,照片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一个信封袋子啪地摔在桌上,付骏急忙满脸堆笑说了一大通好话,却并没有装模作样地将信封塞回给黄汪炳,他是害怕黄汪炳在虚张声势,自己塞回去说不定他还真就能接下来。 “黄秘书,天还早,去第一坊消消暑再回去吧。” “你那地方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真个消受不起……付经理,莫说我没警告过你,沈筠那你多少还是要去试试。” “您老就放一百个心,沈筠那我一定会去!能将他拉过来,对新泰的将来也是有莫大好处的……听说黄秘书是永新人,我那地方可有不少你的老乡,真不上我那去转转?” ########### PS:白天收到编辑通知,说是再有两天官枭就得上架了,员外感到无比惶恐,既担心会订阅的朋友不多,又害怕自己写的这点东西让大家失望,主要是成绩有些惨淡,自信心遭受重创,勇气值接近零 ^_^传这一章的时候在电脑前发了半天愣,想想员外当了这么长时间的2K党,还有这么多人支持,不管将来订阅如何,这就已经足够了,于是员外现在正处于士气斗幡的笼罩下,^_^,决定上架后确保每日一更至少4K,如果士气斗幡长期宠幸,那就每更6K 唠叨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谢谢所有默默支持帮助官枭和员外的朋友,特别是那些在官枭上架前就打赏、送花的朋友,让你们破费了,^_^ 好,员外开始码字,不能像个老女人在这絮絮叨叨个没完。 最后祝所有朋友看书开心! 第89章 貌似撑场面的话 “您老就放一百个心,沈筠那我一定会去!能将他拉过来,对新泰的将来也是有莫大好处的……听说黄秘书是永新人,我那地方可有不少你的老乡,真不上我那去转转?”付骏信誓旦旦地说着,心里却巴不得立刻就将照片给传出去,至于那个沈筠,在他眼里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物,还没能入得他眼,“招揽一个即将会被视作背叛了林贵和的钢铁厂会计,老子吃错药了,会给自己找这样一个麻烦?” ############# 机械厂正式被收购后的那几天,衙前口机械厂生活区内家家户户都在欢谈着两个对他们很重要的消息,首先自然是上海公司为了职工利益做出的巨大牺牲,用百分之十的股权来抵冲原本应该由南山区政府承担的职工融资款,以后每年根据厂里的消息进行年终分红,这个消息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但另一个消息却是家中有女的中年妇人更加关心并激烈讨论而乐此不疲的,那就是收购了机械厂的上海公司,其后台老板竟然是一个才刚刚满十五岁不久、情窦初开的英俊少年。如果沈放能听到那些妇人的谈话,恐怕得重新回笼做淬火处理,因为那些对话实在是能把人雷得外焦里嫩。 虽然最后机械厂只有不到二十人接受了两千五百元的融资补偿和临时工待遇,但被左宏斌的逼宫这样一闹,沈放跟邱清荷去省城看望王永庆的打算就不得不暂时搁置下来,或许潜意识理就是想静待莫须有的政治风波爆发吧,总之沈放并没有刻意地坚持要去省城。 被瓢泼大雨蹂躏了一整天的黄昏姗姗来迟,东钢厂区主干道那条斜坡冲洗得仿若处子般干净,吃过晚饭慢步走在穿透云霭的淡红色夕阳中,看着三两个光着膀子的小男孩闹哄哄地滚着自制的小头轮车从身旁跑过,心情不由一下子就爽利轻松了许多。 路上偶尔有熟人笑着遥遥打招呼,但也有一小部分明明平常挺热络的,现在却低着头假装没看见自己只顾闷声急走,想想这也算正常的吧,爸爸上星期按照自己的意思,终于是告了病假在家休息,那些原本就眼红势利的家伙除了背地里偷着乐,自然也是拉屎也要隔着三个坑地离自己远远的,毕竟在所有人眼中,姚齐理才是副市长林贵和的亲信,至于自己可能是上海公司的后台老板,在他们看来也就是有点臭钱罢了。 邱清荷的弟弟已经出院在家疗养,沈放在路边摊买了些水果上门象征性地去探望了一下,再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拉着邱清荷的手走在如雪的月光中,二马巷偶尔才有一两声吵骂的僻静让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两人温情脉脉地来到巷口,一时竟没了方向,让他们在这个时间段去宾馆被关董平他们缠着汇总情况是不可能的,如此清爽的夜晚、如此美丽的月色,正是应该谈情说爱看星星亲嘴嘴、藏在哪个偏僻角落玩暧mei的时候。 幸福公园差不多是关门了,开房间又实在太没气氛,沈放思来想去,还是揽着邱清荷的腰往厂里走,厂里的篮球场怎么说都是自己当年曾经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地方。 厂区宽敞的水泥路几乎没什么人,两排木头电线杆上的灯泡就像小孩的牙齿,总是缺那么几个,下过雨后数不清的飞蛾撞得灯泡噼啪直响。 沈放慢条斯理地走在前面,邱清荷则低垂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上了坡拐过用熟铁铸成的毛主席像,渐渐便有了人们嬉闹的声音,邱清荷故意拉开了与沈放的距离,尽管两人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可她还是唯恐被人看见,毕竟姐弟恋在这个时代仍旧是属于异类。 对此沈放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加快脚步希望尽早离开人们的视线,没想身后忽然传来异常的响声,回头一看,竟有五个穿着四轮溜冰鞋的青年将邱清荷给围住了,其中一人还满脸猥琐地去抓邱清荷的手。 见了鬼了!在自己的地盘居然还能遇见这种事! 沈放急忙冲了过去,抬腿一脚踹飞了那个猥琐的家伙,那家伙穿着溜冰鞋,还真个是飞出去的。 “你他娘——”留着日本胡子的青年刚张口骂了半句,沈放一个耳刮子就摔在他脸上,整个人都旋了半圈,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沈放一米七八的身高虽然有些瘦弱,但手上的力道可真不轻,那日本胡子当场满嘴是血吐出一颗牙来,愣在那茫然地看着沈放。 伸手将邱清荷拉到身后,沈放也懒得说话,噼噼啪啪一阵狠揍,五个家伙当场倒下了四个,剩一个烟掏到一半没来得及递出去,张着嘴巴啊啊半天,“放,放子,你,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上辈子二十八岁开始学永春拳虽然晚了些,但对付几个吃喝嫖赌掏空了身子的家伙还是小菜一碟,沈放拧着眉头,看也不看掏烟的那人,弯腰一把将掉牙的日本胡子拽了起来。 “霍鸣!上次的教训还没受够吗?”沈放也懒得等他的回答,左右开弓就是四个大嘴巴子,打完后觉得手有些疼,在身上搓了搓,压着声音说道,“以为我哥不在,东钢你们就能横着走了?” “放子,这不是,这不是不知道她是你马子吗?”烟总算是掏出来递到了沈放面前,那人笑呵呵地说,“看在我跟你哥沈霖的情分上,今天这事,放子你就睁只眼闭只眼揭过去算了,都是厂里的哥们,是不是?这样,晚上在云莱茶楼,哥哥请客宵夜,算是哥给弟妹赔个不是……” 这人沈放认识,是哥哥沈霖的死党徐谦,沈放没冲他动手也是因为这个,但却不代表一定要买他的账,看了不远处一开始被自己踹飞的家伙,绕过徐谦便走了过去。 那家伙被踹飞后本来还骂骂咧咧个不停,脱着溜冰鞋想把这架给找回来,不料一眨眼功夫兄弟们除了徐谦全都给放到,徐谦又一副没火气的样子,算是明白过来,今天遇到个手底下硬、后台也硬的主。这溜冰鞋脱了一半,哪里还敢继续,只盼着沈放把自己给忘了,可事与愿违,偏偏他还朝自己走了过来。 头一回发现沈放下手这么狠,哪里像是个还在读高一的学生,邱清荷也是呆了半晌,猛地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拽着沈放的胳膊劝道,“算了,你这样打别人自己也手疼啊……” 沈放叹了口气,他也不想干这种没成就感的事情,可心里又实在窝火,被邱清荷拉着想再捶那家伙几下消消气也不行,只好嗯一声拉着邱清荷的手要走开,不料地上的霍鸣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他娘的神气个屁,老子今天不跟你一般见识,过几天再看你们沈家的热闹,看你到时候还能这么嚣张不……” 第90章 风雨欲来猛沉舟 第90章 风雨欲来猛沉舟 沈放身子僵了僵,这霍鸣的老爸是财会二室的主任霍东阳,前世爸爸和姚齐理相继出事之后,这个霍东阳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最大受益者,几乎连跳三级当上了厂长,所以沈放始终暗中提防着霍东阳,现在突然听到霍鸣来了这么一句貌似是挽回面子的气话,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整个人如同一头冷静的野兽随时准备扑上去将猎物撕碎。 霍鸣发现沈放微微蹲着身子瞪着自己,吓得连滚带爬起身就跑,因为脚上穿着溜冰鞋,他几乎是一路摔跤狼狈不堪地摔出了众人的视野。 沈放并没有阻止他和其它人的离去,只是偏过头来看着徐谦,沉声问道:“徐哥最近一直跟着他?” “那个,我也是被我爸唠叨得没法,应应场面罢了。”徐谦尴尬地答道。 “那小子嘴巴把不住风,平常有没有在你面前吹嘘过什么?”见徐谦纳闷地眨眨眼睛,沈放又补充道,“比如最近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再比如说他老爸很快就要飞黄腾达……” 徐谦摇摇头,犹豫着道:“这些没听他提起过,倒是昨天他让我帮忙寄过些东西。” “什么东西?”沈放急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寄给什么报社之类的,对了,好像还有一份是寄给纪委的,我摸了摸好像是书,但又太薄……”徐谦说到这发现沈放脸色突然变了,变得惨白惨白几乎透明,眼神更是凶戾得吓人。 终于要开始了吗? 沈放努力克制内心的激动,深吸口气捏紧了拳头,望着徐谦沉声说道,“徐哥,我要你帮我做件事!这件事如果做得好,那从今往后黄州商界,必将有你一席之地。” 像徐谦这种纯靠跟人拉关系来走货的倒爷,自然时刻留意各种各样的传闻,而关于沈放,自从那次霍鸣被修理之后,他就特别关注这个好哥们的弟弟,最近听说沈放居然是收购了东方红机械厂那家上海公司的后台老板,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莫名的欣喜,他隐约感觉自己的机会到了,只是苦于沈霖不在,他不敢冒然上门去套交情。 “放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办到的一定不遗余力,办不到的就是豁出这条小命,也要给你整出点效果来。”徐谦拍着胸脯,那有些猥琐的三角眼精光四射,显然他是真的认为自己的机遇来了。 交待完徐谦要做的事情后,眉头仍旧紧锁着的沈放很抱歉地看着邱清荷,拉着她的手低声说:“清荷,晚上不能陪你了——” “嗯……”邱清荷乖巧地点点头,带着几分担忧和不放心地轻轻地抱了抱沈放,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腻声地说着,“以后不许你再那样打人了,万一不小心伤着自己怎么办?” “像霍鸣这种贱骨头,打了他是爸妈的错,不打他就是我的错了……我送你到门口打车吧,今晚我就不过去了,你跟老关他们说一声。” “不用了,我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就这几步路还能丢了么?”邱清荷笑起来真是好看,赏心悦目不说,还有种让人心情平静的特殊效果,她双手绞在身后踱了几步又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沈放,脸颊飘起两朵红云,“明天我自个去衙前口挑房子,好不好?” 那天因为邱清荷弟弟不善的眼神,沈放曾提过要带她去衙前口找个新的住处,现在机械厂的收购已经完成,反而是邱清荷自己还惦记着这件事,不由激动地跑过去,也不管邱清荷的挣扎,用力搂着她的腰,低下头强行亲吻着她的嘴唇。 一阵热吻过后,邱清荷什么话都没说,一离开沈放的束缚,转身晃着两条胳膊就跑了,那慌张模样仿佛刚才有成百上千人围观似的。 在原地抽了几根烟,直到厂区的大钟楼敲响整整九下,沈放才带着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往家走。 家里爸爸刚刚送妈妈去上夜班回来,在客厅正看报纸脱着皮鞋,见到沈放回来,咧嘴笑着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晚上没什么事?” 沈放笑笑没有搭腔,等爸爸换好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这才轻声说道:“爸,有件很棘手的事情我想跟你说。” 爸爸正要点烟,见沈放表情严肃地坐在那,稍作思量便放下打火机,连同嘴上的香烟一同塞回烟盒,正襟问道:“是不是上海公司那边资金一时周转不过来?还需要多少?如果数额不是太大,我能给你想办法!” 这就是剪不断的父子情,哪怕再危险的事情,父亲也会毫不犹豫地为自己去做。 沈放感动得摇摇头,尽量装出一副自信满满地样子,“公司那边什么一切都很顺利,根本不缺钱,我还在想乘着爸爸你在家闲着没事,咱们到市中心去淘几套新房呢。” “你这孩子,这儿不是住得好好的吗?搬到市中心你妈上班也不方便……” “买车呀,再给妈配个专职的女司机,这样去上班,那多拉风啊,估计那些平常在妈妈面前很牛气的家伙鼻子都得气歪了。” “你妈鼻子得先被你气歪了不可。她在饮料厂上班一个月财多少钱,你还给她买车配司机,你妈非骂你败家不可。” 沈放咯咯直笑,“那干脆让老妈辞职算了,在家专门负责数钱,那天太阳大,就把家里的钞票拿出来晒晒。” 爸爸爽朗地笑了起来,显然很欣赏沈放的这个主意,他用手拢了拢沈放的头发,问道:“放子,这几天外面一直有在传,说你是上海公司的后台老板……”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们,毕竟我年纪太小,要是让人知道公司的老板是个才上高一的愣头青,恐怕收购机械厂就不会像现在这般顺利。” 爸爸溺爱地看着沈放,欣慰地点点头,“放子,你算是给你老爸长脸了,不知不觉就折腾出这么大的阵仗,难怪吴区长的秘书昨天主动到家里来做思想工作,希望我能早点跟你姚叔冰释前嫌,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我要跟你说的正是这件事……”这么大的赌注,沈放自己也有些战战兢兢,不无忐忑地说道,“爸,你主动辞去副厂长的职位吧。” 爸爸闻言呆了足有半分钟,对自己这个儿子说的话他已经形成了仔细思量的习惯,“还是因为前段时间那些谣言的事情吗,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无风不起浪,空穴哪来风……爸,我们沈、姚两家的政治前途是一飞冲天,还是跌入谷底,就要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见分晓了!”沈放坚定地直起了腰杆,“爸,你不仅要造成用辞职来逼宫的假象,而且还要姚叔叔配合接受你的辞职,一句话,必须让所有人都认为你和姚叔叔已经彻底决裂,并因此而怀恨在心!” 林贵和为什么会在省里有人照应的情况下,因为情妇风波而垮台,对沈放来说始终是个谜,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省里那位突然放弃了林贵和。同样,只要那人仍旧愿意在暗中给予支持,那林贵和就绝对没人能动得了,起码不会因为在外面有女人这样的作风问题,而被踢出市委到政协去养老——这,正是沈放敢于放手一搏的关键所在! 黄州的十月,秋老虎仿佛五十不举的男人把伟哥当豆子吃一般显得无比威猛,气喘吁吁不停喷射着灼人热浪的同时,还间歇性地挥汗如雨,一天之内持续不到两三分钟的太阳雨就下了五六次,将那些不得不在外面讨活计的人们操得死去活来,身上是又热又湿又脏,好像在热乎乎的泥浆中打过滚一样。 这样的鬼天气,不是迫不得已什么人都不愿在外面待着,可东钢行政大楼西侧一处没有雨棚的宣传栏后面,几个男人顶着洗脚水般泼下来的阵雨定在那纹丝不动,甚至一个个还紧张兴奋得嘴角都在抽搐,眼巴巴望着大楼的出口方向。 “来了,来了……”随着一个臃肿肥胖的身影出现在拐角,一个矮小干瘦的青年激动地叫起来,他手里正在擦拭的眼镜镜片也因为太过用力,啪得一声碎成了几片,可他似乎并不在意,径直迎上那个跑起来从头到脚套着波浪形避孕套的胖子,很是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姚厂长究竟点头没有?” 胖子想是一口气从楼上跑下来的,满是油褶子的脸庞胀得通红,他撑着膝盖弯腰不停地喘气,翻来覆去就四个字,“吵起来了,吵起来了……” “吵架那是肯定的,别急,别急,喘口气歇歇再说……”说话的人正是财会二室的霍东阳,他慢步过去轻轻拍着胖子的背,尽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在下属面前仍旧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也不想想要是真能淡定,还用得着偷摸跑到外面来淋雨遭罪吗。 其它几个人也全都走了过来,胖子应该平常很少受到如此严肃的围观,呼吸是平稳了,说话却变得结巴起来,好半天才总算把话说清楚,“姚厂长拍桌子了,沈筠好像也摔了茶杯,两人在办公室里头跟泼妇骂街没什么两样,就差没动手打架了。” “然后呢?”霍东阳皱着眉头,很不爽利地沉声问。 “然后,然后……”胖子尴尬地抓抓后脑勺的两层赘肉,讪笑着说,“然后沈筠就气冲冲地出来摔门走了呀,我还差点被他给撞个正着——真是好险!” 霍东阳狠狠抽这胖子的心都有,可他却背过身去,不让别人看见自己无比纠结恼怒的表情,只一字一句地问道:“那姚厂长究竟同意了沈筠的辞呈没有?” 发现所有人都瞪着自己,胖子急忙答道:“同意了,肯定同意了!” “应该是同意了——”胖子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刚刚还斩钉截铁的口吻瞬间变得犹豫,“应该不会不同意吧……没道理不同意呀……我觉得八成是同意了……你们说,是不是?” 看一场好戏、占很大便宜的好心情全都被这胖子给糟蹋了,霍东阳一声不吭地迈步就走,等到其他人都跟上来,才气定神闲地说了句,“同志们,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大家都要淡定,这次沈筠犯傻主动辞职,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家都有望上一个台阶,但是不要忘了,咱们要淡定!” 大雨裹着尘土将他们一行人蹂躏得跟要饭的似的,就算这般狼狈的淡定也只持续了几秒钟,一声仿佛在耳边炸响的突兀惊雷,踢着他们的屁股,将他们撵得连蹦带跳地落荒而逃。 冲进行政大楼的一刹那,霍东阳并没有随他人一哄而散,而是停下步来背着双手,返身望着外面转瞬晴朗的天空,两眼老骥伏枥终得所愿般精光四射,他在心里不断地冷笑,“姚齐理呀姚齐理,你为了拉拢沈筠特意设的这个分管财务的副厂长一职,现在看来是为我做了嫁衣,沈筠这一辞职,那个位子便是我囊中之物了……” 沈筠主动辞职一事,几乎在第一时间传遍了东钢的每个角落,人们以极度疯狂的八卦精神猜测这背后的种种隐情,而在随后的几天里,那股因为重大安全事故而蛰伏起来的暗流开始蠢蠢欲动,他们不断出现在各种场合推波助澜抨击沈筠的忘恩负义,他们一次又一次敲开姚齐理办公室的门,堂而皇之地用各种各样滑稽荒诞的理由催促姚齐理尽早下决定——接受沈筠的辞呈,让更有能力和魄力的那个人来接替他的职务! 姚齐理点头了,他不能假装那些跃跃欲试的家伙都是在自己面前放屁,更不能无视厂里因此而陷入混乱的生产,他不得不点头,尽管这是预先计划好的,但看着那一张张小人得志眉飞色舞的脸,他心里还是窝着一把无名火,恨不得一口气将他们全都撸了。 在紧急召开的职工代表大会上,表情沉重的姚齐理宣布了同意沈筠辞去副厂长职务的请求,而那些急不可耐想要重新跳到台面上来的家伙,厚颜无耻地当即提出,为了稳定职工的情绪,从厂里的大局出发,必须尽快确定副厂长的人选,这样才能保证厂里的日常事务回到正轨上来。 看着这些以往躲着都敢跟自己照面的家伙,一个个在那神采飞扬地慷慨发言,姚齐理握着话筒的手青筋都爆了出来,可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想要再回头已经不可能,他只希望,沈放让他和沈筠做的这件事情真的有足够的理由,否则那可真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坐在主席台上的霍东阳表情肃穆,他甚至还主动站出来为沈筠说了几句好话,当姚齐理不耐地偏过头来看向他时,他居然满脸无奈地苦笑着说了句“姚厂长,我看他们说得也不无道理,正好职工代表都在,要不就先选个人来顶上再说,毕竟厂里的工作一天都拖不得啊。” 这是什么?这是抢了你的老婆,还说你老婆是破鞋、弄起来很没意思的龌龊恶心男! 姚齐理吐他一脸唾沫的心都有,可他还是将唾沫吐在了地上,然后咬牙切齿地宣布,当即开始投票选举新的分管财务的副厂长。 人群一边是沸腾一边是冰山,中间则是死气沉沉的土壤。 沸腾的一小撮鼓噪着大叫霍东阳的名字,死气沉沉的拿着选票双眼无神——冰山却在迅速的消融,他们骂骂咧咧地将投票撕碎撒上半空,然后一路踢着拍着椅子靠背如退潮的海浪般汹涌而去。 霍东阳脸色黑得犹如无数人踩过的煤渣,但他这些天摸黑串门钞票大把大把往外掏的功夫并没有白费,当所有弃权的代表离去之后,大堂内堪堪还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留了下来,毕竟一心只管自己碗里有没有饭吃的职工代表不在少数,他们写下霍东阳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但肯定不是东钢的未来。 在沈筠以全票当选为第一任财务副厂长后的第五十八天,他以被人私底下笑骂做傻x的代价,戏剧性地退出了东钢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轨的管理舞台,取而代之的霍东阳则以三分之一弃权三分之二的票数闹剧性地跃出了海面,开始他或许会非常短暂非常可悲的政治攀爬生涯。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等到正在看新闻联播的沈放反映过来,晾晒在院子里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手忙脚乱收好抱进卫生间塞进刚买不久的滚筒洗衣机,还没来得及提着水桶往里倒水,外面就传来突兀而急促的敲门声。 放下手里的水桶,顺手拿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想着姚玉应该是去看望她病重的外公了,不会跟往常一样偷偷摸摸跑来找自己,这时候却是什么人在如此惶急暴躁地敲门。 打开房门,还没顾得上去看来人是谁,恰好一道利刃般的闪电亮起龟裂了远处的夜空,继而一声惊雷猝然在头顶上方轰然而响,隆隆着朝远处翻滚而去,沈放下意识抓紧了房门,心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待到回过神来,那已成落汤鸡的来客带着几分诡异地冲自己笑了笑。 “黄秘书?”沈放的表情比刚才还要惊诧不少,他一直在等人来,却没想等到的竟然会是林贵和的秘书黄汪炳。 “只来过这儿一次,刚才敲了好几家门才总算问到你家在什么地方……”黄汪炳万淡淡微笑着,厚厚镜片后那双混浊的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沈放,“怎么,不请我这个不速之客进去坐坐?” “呀,我是被刚才打雷闪电给吓懵了,呵呵。”镇定下来的沈放打趣着赶紧将黄汪炳让进屋。 接过沈放递上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擦头上的水滴,黄汪炳拖了个小木板凳坐了下来,竟是没来由地先叹了口气,低头拧着毛巾很是难过地沉声问道:“沈放,你爸不在家?” “送我妈上夜班去了。”沈放掏出烟来递过去,“黄秘书突然造访不知道有什么急事?估计我爸一会就能回来了,你在这坐着等等……要不到里头看看新闻?” 王克文深吸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放看了半晌,直到沈放奇怪地“嗯”了一声,他才咧嘴笑道:“你爸不在正好,来的路上我还有些犯难呢,其实这次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找我?”沈放毫不在意地吸了吸鼻子,挪到沙发上坐了下来,盘着腿抹着下巴上刚露芽的嫩须,“黄秘书专程来找我,那肯定跟我爸爸辞职的事情没相干咯?” “也不能说完全没相干吧……林市长遇到了点小小的麻烦,虽然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但我这当秘书的,眼瞅着还是心里发急,所以就瞒着林市长偷偷跑了来,主要还是想当面问你几句话……”黄汪炳表情漠然地说着,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也几乎没等沈放的回答,自顾自又接着说道,“没事的时候林市长经常夸起你,说你这娃儿脑瓜子聪明,好好培养将来肯定能成大器,就是太喜欢兵行险着,一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走极端的偏门。” “这应该也算是在夸我吧?”明明心里非常紧张,沈放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副没正经的模样。 “你认为是,那便是了……”黄汪炳慢慢抬起头来,眼神锐利地盯着沈放,“你是什么时候撞见林市长和那人在一起的?” 又是一声炸雷,房里的灯泡不停地闪烁,里间电视机发出沙沙的噪声,过了好一阵才恢复正常。 夹着香烟的手指顿在半空足有十秒钟,眨了一下眼睛的沈放用力嘬了一口烟,犹豫了好半天才下定决心般答道:“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黄汪炳出乎意料地愣了愣,仅仅是一刹那的功夫便恢复常态,沉声问道:“为什么要拍那些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沈放自认为演戏还是火候不够,所以假装抽烟用手掌遮住自己的表情。 “你说不知道,那就当你不知道吧……这样说的话,那寄照片的人也不是你咯?” “黄秘书,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沈放无奈地摊开双手,猛地又“呀”的叫了一声,故意颤抖着嗓音一脸惶恐地说,“黄秘书,不会,不会是有人把林市长的事情给,给捅出去了吧——” 黄汪炳足足盯着沈放看了足有一分半钟,然后用力将还有小半截的香烟在脚底下碾成碎屑,语气严厉地警告道:“东西不能乱吃,话更不可乱说,也就林市长当你是晚辈不跟你计较,但也请你适可而止,不要过分纠缠!” 沈放沉默着没有说话,只耷拉着脑袋紧皱着眉头,看上去正在费力地思考着什么。 “你爸跟姚齐理究竟是因为什么产生矛盾,又是因为什么从副厂长的位子上下来,这些林市长根本就没精力去关注……”黄汪炳慢腾腾站起身来,“但你要是妄想用险,胁迫林市长将你爸重新扶上来,那我只能说你还非常得幼稚!” 不得不佩服黄汪炳的演技,若非心里一早就已经对黄汪炳的背叛确认无疑,沈放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他了,这样的演技应该都可以拿奥斯卡男主奖了! 将拧成了麻花的毛巾放在茶几上,黄汪炳转身慢步走到门口,侧头冷漠地望着窗户外面的瓢泼大雨,良久才回过头来瞟了一眼仍旧坐在沙发上没动过的沈放,一字一句道:“适可而止,人要知畏!” 一切都如沈放预料的那样,在厂里散播那些半真半假的谣言,说林贵和有把柄捏在自己手里,所以爸爸才能当上副厂长,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让爸爸给黄汪炳这个叛徒当替死鬼,在林贵和真正垮台之前,谁都不愿、也不敢赤裸裸站在他面前,一个副市长被逼进绝境中的濒死反扑,完全能够让背叛者万劫不复。 可恨的是,自己当初拍脑门子想出来化解谣言的方法,弄巧成拙反倒陷爸爸和自己于死路……姚齐理是林贵和的亲信,跟姚齐理产生矛盾,就等于公开与林贵和叫板,沈放从霍鸣口中那负气的一句话中发现这点的时候,已经木已成舟、溃堤在即,想要挽回已经如何都来不及了。 既然这个黑锅注定要背,那就干脆扎扎实实地把它给背过来!要赌那就赌一铺大的,将来是孬是好,不拼一下谁都不知道! 但沈放还是低估了黄汪炳,低估了这个几十年来始终站在林贵和背后岿然不动的老江湖,今夜他的突然来访,绝不是单纯的为了演一出戏给自己看,他是来抽掉爸爸脖子后面那块斩首牌的,他是为了让林贵和对那虚假的事实坚信不疑,“如果我是黄汪炳,那接下来的几天,林贵和跟他情妇出双入对的照片,肯定会出现在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好一个黄汪炳!好一条请君入瓮的毒计!这下我可真麻烦了,在这种情况下,我要怎么做才能取信于林贵和啊!” 第91章 风欲静而树不止 第91章 风欲静而树不止 沈放正在为自己低估了黄汪炳而觉得懊恼,不经意抬起头,发现浑身湿淋淋的爸爸站在门口正望着自己。 不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沈放感觉该听到的,他应该一句话都没有落下,因为爸爸脸上没有丝毫愤怒,有的只是纠结成黯然的困惑和不解。 坐在黄汪炳刚坐过的那张小板凳上,爸爸一根接一根地猛抽着烟,“为什么”三个字好几次想要说出口,最后却又硬生生地咽回去。 “爸,你都听到了?”沈放弯腰在爸爸身旁蹲了下来,轻轻叹口气道,“林市长在外面有个情人,这事情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那次从上海回来,想着通过别人提醒一下林市长,免得他阴沟里翻船——” “当时林市长一回黄州就马不停蹄地来找你,为的就是这件事吧?那外面传言说你捏着林市长的把柄,并不是造谣?”爸爸的声音很轻很柔,仿佛害怕一不小心吓着沈放。 沈放用力点点头,接着爸爸递来的香烟吸了一口,慢声道:“刚听说有传言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得太多,只凭着直觉想了个办法化解谣言,原以为谣言过去了也就没事了,不曾想,居然真的有人将林市长的事情给捅出来了,而且还拍了照片,而且一早就已经计划好,要让爸爸来当这个替死鬼。” 毕竟在官场也混迹了这么多年,爸爸自然明白沈放的意思,但他却显得很泰然,轻轻拍了拍沈放的背,晒笑着说道:“这怨不得你,谁又能算得到几个月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倒是有一点爸爸怎么也想不明白,放子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主动辞职把事情搞僵啊,现在这不是更加把罪名给坐实了吗?就算有你姚叔叔一块去跟林市长解释,恐怕也很难让他相信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沈放有邱清荷跟王永庆这两张王牌,完全有信心能化解林贵和心中的怀疑,但没想到黄汪炳这家伙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一下让自己变得极其被动。 不想让爸爸太过担心,沈放按下自己的猜测暂时不说,勉强笑道:“林市长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也是老江湖了,我找机会跟邱清荷去解释一下,他应该能明白的……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让别人都以为我们心里怨恨着姚叔叔和林市长,该怎么说呢,我觉得林市长这次恐怕要遭殃,很有可能被人从现在的位置上给搞下来。” “不至于吧,就一个女人——”爸爸说了半句就顿住,想想官场上的那些光怪陆离的奇闻,叹息着摇了摇头。 “如果我已经有了帮林市长度过这次难关的办法,爸爸你应该会支持我吧?”沈放微笑着问。 “自然,林市长是个好官,而且对我跟你姚叔叔一直都非常关照……”爸爸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讶然问道,“放子,假装跟你姚叔叔还有林市长决裂,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沈放用力点头,斩钉截铁地沉声说道:“是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一环!” “那爸爸就不仔细追问了……你姚叔叔那边是不是也要预先打声招呼,不然等到林市长的事情传出来,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嗯,我会想办法跟姚叔叔先打声招呼的……”沈放好生思量了一番,微笑着说道,“爸,上半年老家不是发洪水把沈家祠堂的外墙给冲倒了吗,老家来人说了好几次想要修缮祠堂,这次你是不是接奶奶一块回去看看?” “出来这么多年,也是该回去看看了,我一会就去你二叔家说这事,你奶奶听了肯定高兴。”觉得这个时候待在黄州的确有些不妥当,与其在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干着急,还不如回老家去转转,至于如何能帮林市长度过这次难关,爸爸也都懒得去想,只是无条件地信任自己的儿子,相信他既然说出来了,那就肯定能办到。 瓢泼大雨噼噼啪啪敲打着车窗,昏暗的路灯无法穿透雨幕和夜色照进车内,黄汪炳静静地坐着,并没有立刻发动汽车离开,而是点了根烟单手枕在方向盘上,表情异常复杂地望着不远处一排窗户,却是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沈放家。 跟在林贵和身边风风雨雨起起落落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辛劳忙碌了大半辈子,临老来留给自己的却只是那空空荡荡百来平米的一套房子,家中没有一件值钱的电器、一套象样的摆设,有的只是挂在墙上时时刻刻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的与林贵和的合影。 旁人家的孩子好得已经出国留学,差得也能进机关走父辈的老路,可自己那大学毕业已经快五年的爱子,漏气的皮球一样被人从一个单位踢到另一个单位,而为了维护林贵和的官声,自己这当爸爸的居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受够了,完全受够了,这种被儿子疏离、被老婆喝骂的生活,哪怕一天都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尽,长长的烟灰承受不住压抑的重荷,断裂掉落大腿上,灼热的痛觉让黄汪炳锁紧了眉头,却忍住没有伸手将它弹去。 叮铃铃……副驾驶座上放着的公文包内传来移动电话的铃声,黄汪炳摇下车窗将烟头远远弹出去,回转身从包里掏出大哥大,深吸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黄秘书,说话方便吗?”电话那头异常安静,只有付骏略带疲倦的声音传来。 “我现在在外面,有什么事情你抓紧时间说吧。”黄汪炳腾出手来转动车钥匙,在一阵轻微的颤动和发动机的呜咽声中,连车灯都没开,缓缓朝东钢厂区外驶去。 “小鹤去日本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过几天就让人带他去东京先转转熟悉一下生活环境,如果黄秘书你这边没问题的话,明天一大早我就让人开车来接他。” 黄汪炳沉默了约莫有半分钟,将车停在路边用力搓了搓脸颊,觉得脑子重新热起来才谢道:“麻烦你了,就不用特别派车来接我家小鹤了,就让他自己坐火车去北京吧。” “那就按照黄秘书你的意思办……黄秘书应该已经见过沈筠了吧,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我的人已经在省城联系好了几家小报,就等你下达指使了。” “最好还是能再缓上个四五天,我刚刚见过沈筠,省城那边就有报道出来,恐怕时间上有些太赶……”黄汪炳顿了顿,觉得这样说似乎完全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于是又补充说道,“差不多市委也该找林市长谈话了,就安排在谈话之后吧。” “行,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这么久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对了,听说今天傍晚林市长找田珀光上家吃饭了,饭桌上谈了些什么你知道吗?” 田珀光是三山机电总厂负责销售的副厂长,仔细来说他爸爸跟林贵和是老战友,两人也算有些渊源。 “主要还是追问机电厂贴牌造价的事情,现在机电厂的股价已经块跌破五毛钱,在国内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所以林市长一心想把在背后怂恿机电厂贴牌造假的那个家伙给揪出来。” “那恐怕林市长这回又是要失望了吧,呵呵……” 付骏笑起来的嗓音很奇怪,仿佛喉咙里塞着东西一样,隐约还能听到似乎捂着话筒的咳嗽声,黄汪炳也没心思去管这些,有些拘谨地陪着笑了笑,“田珀光这人也是个老油子,拐弯抹角说了半天,好像心窝子都套出来,其实什么事情都没谈及,林市长在他走后也骂他来着。” “倒不是田珀光不想说,实在是他知道的太少……好了,林市长还等着你回去汇报跟沈筠见面的情况呢,我就不缠着你了。” “好的。那个,我家小鹤的事情有机会还是要当面向付总你道谢的。” “有机会的,有机会的。那什么时候登报,我就等黄秘书的消息了。” 天还没亮,沈放就被妈妈在外面收拾东西故意弄出来的动静给吵醒,坐在床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伸着懒腰起身过去拉开衣柜,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捏在手里朝正在客厅沙发上叠着衣服的妈妈走了过去。 “把你吵醒了吧?”妈妈抬头很舍不得地看着沈放,呢喃着说,“好端端的回什么老家嘛,老姚又不是别个,有矛盾吵一架不就过去了,犯得着又辞职又躲着吗?” 很多事情父子两个都瞒着妈妈,主要是妈妈这人心眼子软,经不得吓。 “妈,爸爸辞职有什么不好,你不总是抱怨他工作忙没时间陪你吗?”微笑着过去腻在妈妈旁边,沈放将存折塞在妈妈手里,“你儿子现在可是万元户了,别说爸爸只是不当那个副厂长,就是你们两个都下岗在家,也能过上好日子。” 关于沈放的传闻妈妈多多少少也听过些,当父母的哪个不喜欢听旁人夸赞自己的子女呢,所以虽然知道沈放应该是赚了些钱,但是有几百万几千万,妈妈无论如何是不相信的,权当别人是在奉承。 随手翻开存折看了看,妈妈一下就愣住了,不停地一遍一遍眨着眼睛,还将存折拿到眼前用手指着数那到底是多少个零。 被妈妈的模样给逗乐了,沈放搂着妈妈的脖子,很是大气地说道:“妈,你就别数了,不多不少正好是六十万……原本是打算让你琢磨着在市中心买几套房子的,现在给你却是让你回老家零花的。” “零花?老家那破地方能花几个钱啊……”妈妈仿佛还觉得是在做梦,歪过头来看着沈放,抬手在沈放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听到沈放“呀”的喊疼,咯咯笑着说,“知道疼,不是做梦……六十万啊,六十万你说妈妈该拿来买些什么呢?” “想买啥就买啥,花光了就问我要,我这还有成百上千个六十万等着你来花呢。”看着妈妈的表情,沈放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决定这次乘着爸妈都不在,赶紧到外面买套地段好的房子,然后花大价钱好好装修,从这破烂地方搬出去。 “呀——”妈妈总是喜欢这样一惊一乍,拿着存折似乎有些舍不得地放在茶几上,勉强自己不去看它,“玉儿外公前些日子住院了,听说已经花了不少钱,虽然他们付家家底厚实,但你姚叔叔可没什么钱……对了,干脆找个好日子把你跟玉儿的婚事给办了,这钱就当是我们给姚家的聘礼。” “我晓得,我晓得。”沈放没脾气地苦笑道,“我跟玉儿才多大啊,就算订婚起码也得等高中毕业吧?妈,姚叔叔那我会另外想办法的,这钱都说了是给你花用的,你就别操这么多心了好不好?” 好说歹说才让妈妈将存折小心翼翼地收好,母子两个又东拉西扯地聊了小半天,直到爸爸接了奶奶、二婶还有小侄子回来,一家人吃过早饭便出了门。 在车站被妈妈拉着手翻来覆去叮嘱了十几分钟,直到司机和其它乘客在车里囔囔着“要走了”,妈妈才放开手,一步一回头地上了车。 车子开动的时候妈妈又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大声冲沈放喊道:“放子,要是不想做饭就上玉儿家吃去啊,别把自己给饿着了!还有啊,妈妈在酱菜坛子里藏了一大包大白兔,你别一次吃太多了,小心牙齿会疼啊……” 客车很快驶出视野,遥遥似乎还能看见妈妈在冲自己挥手,沈放发现自己很不争气地眼眶都湿润了,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出了车站,叫了辆出租直接去了邱清荷他们住的宾馆。 由于从谣言开始流传那天就陷入了被动局面,想要抓住这次林贵和的政治危机,来给爸爸和姚齐理进入仕途铺路,沈放就不得不全副精力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光是每天通过各种渠道了解黄州官场给类人物的情况,他就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完全无暇分神于公司的事务了。 机械厂的改制整顿也好,饮食车的宣传销售也罢,他只是指出了大致的前进方向,剩下的就完全放手交给关董平他们去做,甚至左宏斌连带整个机械厂的技术部搬去上海,他都没有顾得上跟他们见一面,只匆匆让关董平给他们带去一个简略的技术攻关项目。 到达宾馆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从出租车上下来绕过一片凌乱停放的自行车,拉起裤脚淌着昨夜大雨过后的积水到了正门口,沈放还没来得及冲早已熟悉的领班经理微笑,就听身后传来一连串很是猥琐的咯咯笑声。 不用回头,沈放也知道正朝自己走过来的人是哪根葱,只是这儿离东钢坐车都要半个小时,怎么会巧遇不遇撞上霍鸣这个贱人。 穿着那身冒牌的耐克运动服,霍鸣得意洋洋地晃着那颗摔在地上又被踩了几脚的马铃薯脑袋,每迈出一步就要从漏风的嘴里喊一声“沈放”,然后就是“啧啧啧啧”的喷着唾沫,装出一副高高在上能将沈放视作蝼蚁的优越感,浑然望了自己那张被沈放左右开弓几十个大嘴巴的脸到现在还红肿着。 耐着性子回转身,沈放第一眼看的不是霍鸣,那贱人还入不得他眼,他目不转睛看着的是个身高足有一米九、体型彪悍的青年。 “沈放,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霍鸣吊儿郎当地迈着方步绕沈放转着圈子,“这些天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厂里溜达,就想着能撞上你一回,想得心里都痒痒啊,可没想到你这软骨头居然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怎么了,不敢横了,你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 对霍鸣这种人,沈放连给他脸色看都觉吃大亏,只定定望着那个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的青年,咧嘴笑道:“罗特务,没想到我们还是又碰面了。” 青年尴尬地摇摇头,无奈地说:“当初答应你们两兄弟不再来东钢,但事与愿违……唉,不解释了,总之是我食言了。” “老子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直接被无视的感觉让霍鸣怒火中烧,指着沈放的鼻子大骂,“今天老账新账一块算,你要是能走出这个门,我霍鸣就把脸和屁股调过来!” 沈放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肩膀猛地一动吓得霍鸣狼狈地连退了两三步,然后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对姓罗的青年说道:“上次我跟我哥两人一起上都被你给打趴下了,但是今天,我未必没有跟你放手一搏的机会。” 罗特务全名叫做罗唐,是霍鸣的表哥,也是某某特种侦察小队的肉搏手,所以手底下的功夫还真不是沈放能应付得了的。 “你还傻愣着做什么,阳痿了你,赶紧上去给我揍他啊!”刚才被沈放给唬住了,霍鸣觉得大没面子,跳起来吼着罗唐,然后想起什么来又回头冲宾馆外面藏藏掖掖的十几个喊道,“你们都进来呀,至于怕成这样吗,以前吃过亏的,今天都能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了。” 原本在外面看热闹的家伙大半都是那晚被沈放狠揍过的,说实话心里还真有点怕,现下见霍鸣如此嚣张,沈放也没拿他怎么样,于是一窝蜂地呼喝着跑了进来,可还是不敢靠沈放太近,只在罗唐身后站着恬噪。 大堂经理见情况不妙,赶紧跑进服务台抢过电话拨了个号码急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叫来保安一块走到沈放身边,压着声音说道:“小老板别担心,在我这,绝对不会让你吃着亏去。” 看了一眼那强自镇定的保安,沈放知道他至多就是个充充门面的家伙,于是很无所谓地笑笑道了声谢,径直朝罗唐他们一帮人走了过去。 跟沈放一动上手,罗唐就很诧异地发现,自己如果抱着手下留情的态度,恐怕今天就要栽在沈放手里,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仅仅事隔一年,沈放就变得如此厉害了。 两人在大厅里打得血沫子直飞,四周包括霍鸣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呆了,别说上前围殴沈放,就是眼瞅着沈放落于下风也忘了喝彩,最后当沈放被罗唐一个肘击撞在胸口倒在地上,霍鸣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一拽身边两个同伴,吆喝着“上啊”,张牙舞爪地就扑了过去。 罗唐此时也受伤不轻,喉结这个要害部位刚才被沈放一拳捣了个正着,若非后退及时卸去部分力道,恐怕现在倒下的就是他自己。 眼瞅着霍鸣就要冲到沈放身边,罗唐犹豫了仅仅一刹那的功夫,刚要上前阻止,就听门外一声呼啸,几十个拿着铁棍的壮汉从外面冲进来。 听到这么大动静,霍鸣也顾不得许多,踹向沈放胸口的那一脚怎么也不情愿收回来,却没想沈放只是右手一抓一翻一摔,整个人横着就摔在了地上,还是脸先着地。 “哪个是沈放?”冲进来的那帮人中走出个五大三粗的胖子,晃着手里的铁管,视线从所有人脸上一个个扫过去。 沈放这个时候压根就懒得搭腔,摁着霍鸣的脑袋一通狠揍,拳头雨点般落在霍鸣那张本就已经溃烂的脸上,飞溅的血沫子喷的到处都是,那场景让那些气势汹汹的家伙看了都忍不住有些发寒。 罗唐不经意地挡在了沈放身前,仿佛沈放正在狠揍的那人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深吸口气看着那胖子,沉声说道:“正揍人的这个就是沈放,你们想要找他麻烦,就把我也算上!” 那些个原本以为可以占到便宜的家伙,见新来的这帮人很是彪悍,一个个很是兴奋地指着沈放说:“他就是沈放,他就是沈放,我们都是来找他麻烦的。” 胖子鼻子吸了吸,哈欠一声打了个喷嚏,他用力揉着自己圆鼓鼓的鼻头,手里的铁管挥了挥,“拖去出打,别弄脏了人家的地方。” “先把霍鸣给救出来!”两个还算讲义气的家伙大声喊着为自己壮胆,刚想要过去将沈放从霍鸣身上拽下来,忽然觉得肩上碰的一声,还没来得及喊疼,就被人给硬生生拖着拽了出去。 这时候剩下的人才明白,敢情这帮野蛮人不是来找沈放麻烦的,这是来给沈放帮场子的呀,呼啦一下全都四散逃开,有胆子小的甚至当场就尿了裤子,跌坐在地上哭着喊“救命”。 第92章 寻仇报复未当时 第92章 寻仇报复未当时 场面混乱得犹如群狼进了羊圈,到处是惨叫声哭嚎声,大厅里待客的椅子沙发、盆景摆设都被撞得东倒西歪,服务台里面的几个小姑娘吓得脸色惨白,等想起来打电话报警,跟霍鸣同来的那伙人早已被腿上踢打着拎出去了七七八八。 对情况突然峰回路转,沈放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慢腾腾从已经昏死过去的霍鸣身上站起来,盯着正蹲在大厅门口抽烟的胖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曾认识这样的家伙。 破了好几个口子的拳头一阵阵发麻,沈放轻轻甩了甩双手,见罗唐过来将霍鸣搀扶起来,一声不发往外走,急忙跟过去说道:“罗特务,这次霍鸣至少得在医院里躺上两三个月,你在他家无论如何是待不下去了的……” 罗唐顿住脚步,并没有去看沈放,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在霍东阳家住着也不怎么舒坦,等把霍鸣送到医院后我就回老家,种田也好钻黑窑子也罢,也好过在这仰人鼻息还不招待见。” “呀,你已经退伍了,不是好像还有一年吗?”沈放说着将身上几个口袋都摸了个遍,却只有不到一百的零钱,想想也没好意思拿出来,只跑到服务台要了纸笔留下关董平的移动电话,塞在罗唐的上衣口袋,“虽然两次都被你揍得很惨,但罗特务你的性格很对我的胃口,别的我也不说了,只要你还有一点留在黄州的想法,就打这个电话找我,剩下的事情我会给你安排。” 罗唐嘴角微微翘了翘,算是表示对沈放的谢意,只留下一句“到时候再说吧”,便搀着霍鸣走出了宾馆。 大厅里总算恢复了往日临近正午的慵懒和宁静,几个平常喜欢朝沈放抛媚眼的小姑娘完全没了灵气儿,低着头弯着腰大气都不敢喘地忙着收拾乱糟糟的残局。 放开手脚跟罗唐打了一架,痛快是痛快,可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疼得难受也就罢了,偏偏上次邱清荷还央求过自己不要再跟人动手,要这副模样上去见她还不把她心疼死啊? 走到摆放在角落里的沙发慢腾腾坐了下来,那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的大堂经理及时过来递上一根烟,沈放抽了两口,漫不经心地说道:“幸亏刘经理你路子广,一个电话就找来这么多人,否则我今天恐怕真的要栽在这儿了。” “哪里话,小老板要是动真格的,那群小瘪三还能翻了天去?我这是有些邀功的意思,越俎代庖了,小老板不会见怪吧?” 一听这话沈放就知道这刘经理肯定不是个善茬,只不清楚他向自己卖好是为了什么,不由干笑两声说道:“刘经理不要客气,今天的援手我沈放会记在心里,以后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刘经理尽管开口。” “呵呵,小老板实在言重了……我哥千叮万嘱让我想办法报答你,现在就做了这么点小事,我都不好意思回去跟他讲。” “你哥?是我认识的老朋友吗?”沈放诧异地问。 “确实能算得上老朋友了。不知道小老板是不是还记得,赌石俱乐部的刘文羽,就是我哥。” “呀,敢情还真是老朋友!”沈放高兴地说道,“刘老板现在怎么样,那块翡翠差不多也应该加工好了吧?” “托小老板的福,再有半个月就能出来了,现在业内有头脸的家伙都紧紧盯着呢,有人私底下已经开出了两千万的价码,我哥跟葛胖子都不愿放手。” 想起当初要不是刘文羽作保,那三块绝品翡翠也不会落在自己手里,故而沈放笑着提醒道:“自然是不能放手的,呵呵……再过上一两年呀,那块翡翠的价格能上九位数,让你哥他们好好捂着吧。” “嗯,我一会就打电话跟我哥说去。”刘经理搓搓手站起身,有些犹豫地说,“我哥一直想跟小老板当面道谢,可是又担心突然来访会有些冒失,不知道小老板什么时候有空——” “我也想跟刘老板好好聚聚,只是最近恐怕不行,还是过段日子等我有时间再说吧。”说完沈放也跟着站起来拍了拍刘经理的肩膀,“有人还在等我,我先上去了。” 坐电梯上到三楼,左拐一直走到底便是邱清荷的房间,沈放站在窗户前面对着玻璃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按了按门铃,很快就听到邱清荷嗲嗲的声音在里面叫着“来了,来了”。 果然如沈放料想的那样,见到自己浑身是伤地站在门口,邱清荷捂着嘴巴眼泪吧嗒吧嗒直流,哪还顾得上抱怨自己没听她的话,一边急声地问着“怎么了”,一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自己往里走。 “我没事,就看上去凄惨了点,其实一丁点儿都不疼……”柔声安慰了邱清荷一阵,却怎么也拦不住她跑出去找红花油和碘酒,沈放只好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视漫不经心地等着。 很快邱清荷就拿着东西回来,红着脸主动帮沈放脱得就剩一条裤衩,然后趴在沈放两腿之间开始给他擦药、按摩,也不想想如此诱人的姿势哪个男人见了能受得了。 发现沈放那地方撑起了帐篷,邱清荷又羞又恼地轻轻拍了它一下,不料沈放“呀”的忍不住叫了一声,更加不敢抬起头去看沈放了,嘴上嘟囔了一句“老实点”,就跳过那个部位处理沈放肚子上、胳膊上和胸口的淤青。 感觉着邱清荷滑腻的双手在自己皮肤上温柔地抚摸,沈放闭着眼睛竟是有种想要睡过去的意思,急忙打醒十二分精神,不是急切地想跟邱清荷做那些蚀魂销骨的事情,而是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得交待邱清荷去办。 将不情愿的邱清荷拉起来抱着坐在自己大腿上,沈放环楼着她的纤腰,五指交叉地握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床上乱糟糟摆放的资料和电话,温柔地说道:“这些天被家里的事情缠着脱不开身,所以我都没能过来看看你……有些工作你就放手交给张妍她们去做,你可不要把自己给累坏了,知不知道?” “嗯……”邱清荷腻声地点点头,想要靠在沈放怀里又怕压着他的痛处,只好贴过去用鼻子和嘴唇摩挲着沈放的脸颊,“厂里的事情我听说了,其实爸爸不当那个厂长反倒好些,成天忙得要死,对身体也不好……” 右手从邱清荷腰上挪到她脖子后面,微侧着脑袋热情地吻着她水蜜桃般香甜清凉的小嘴,直到邱清荷的身体在怀里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沈放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双唇,微笑着问道:“公司最近情况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吧?” 邱清荷觉得自己好不争气,身体敏感得只是被沈放亲了一下,就控制不住地压在了他身上,好不容易才算平缓自己的呼吸,梳理着脑海中混乱的思绪答道:“机械厂这边一切都很顺利,左主任的技术部也已经在上海开始了自行车u型锁和马蹄锁的产品研发,只张妍在北京遇到了点小问题,产品订购会比预期的要火爆,只剩最后一天却仍旧不断有客户从周边地区赶过去,广告播放的时候也有很多人打进电话希望订购会能延长两三天……” “不能延长,一天都不行!每个城市广告上宣布的订购会时间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这一点张妍比我们更清楚,她在北京哪怕耽搁半天,接下来的计划就会全部乱套……张妍这个臭丫头,这种事情她难道会想不明白?她拿这件事情来问你,本身就不对,我得打电话好好训她一顿。” 以为沈放因为家里的事情所以心情不好,邱清荷笑着帮张妍解释道:“她也就在电话里随口跟我一说,并不是真的想延长预订会的时间,你要不放心,一会我给跟她说就是了。” “你呀,你总这样惯着她,小心她以后爬你头上去作威作福。”沈放对邱清荷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语气无奈地夸大其词道。 “我才不怕呢。”邱清荷骄傲自信地昂起了下巴,忽而又很委屈地嘟囔,“除非哪天你不喜欢我了,觉得我碍事了,那不用你赶我走,我自己也会离开的……” “傻瓜,无缘无故说这些做什么,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可是把你当心肝宝贝一样疼着啊。” 沈放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多肉麻,看着邱清荷夸张地打了个寒噤哆嗦了一下,还得意地咧嘴笑道:“宝贝,一会我帮着你把剩下的事情安排好,然后,我需要你一个人去省城看看王爷爷。” 对沈放的决定,邱清荷历来是不问缘由的,乖巧地点点头,在沈放脸上亲了一口,起身过去将床上的资料收拢在一起,“对了,方会计打电话来说最近身体不好,想请一段时间的假在家修养。” “这个方老头,本职的出纳工作现在都是郭老代劳,还说什么在家养病……你给王若琳打个电话,让她把方老头弄回原来的单位去,这样的爷咱们伺候不起。至于郭老这边,我跟老关说说,让他先从机械厂给郭老调几个机灵点的会计,郭老是个宝贝,不能公司刚刚起步就把他给累垮了。” 在房间吃过中午饭,将公司目前紧要的事情处理完,关董平、郭德凯他们也刚好从机械厂回来,大家聚在一起开了一次碰头会,觉得目前公司运行状况良好,资金方面虽然不充裕,但也没什么大问题,这里当然有郭德凯莫大的功劳。 有句老话叫做“天生我才必有用”,其实说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出人头地,其真正的含义应该是指,就算再自卑的人,也能找到自己身上足以自信的某一个方面。 四十好几的霍东阳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他私底下将其归功于自己的城府和忍耐力,他深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名言,也发誓绝不会为了一时的意气用事而坏了前程,但是今天,当他下午从区里开会回来听说儿子出了事,跑到医院一看浑身缠满绑带犹如木乃伊般躺在病床上的儿子不省人事,他便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暴怒之中,再也顾不上什么城府、什么忍耐,只疯子似的咆哮着,挥动手里的木椅,一下一下没头没脑地砸在罗唐身上。 “沈放!沈放!你实在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一次次在大庭广众下羞辱鸣儿,一次次将鸣儿打成重伤,我原本还想着你们沈家没几天就要完蛋,也就睁只眼闭着眼忍着——可是今天,你实在欺我太甚,我豁出这条老命跟你拼了,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将木椅狠狠摔在满脸是血的罗唐背上,面目狰狞的霍东阳撞开四周围观的医生和病人朝外面跑去,他恨得牙关都要咬碎,如果沈放现在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估计都会扑上去咬下一块肉来。 在东钢,霍东阳深信黑白两道只要有钱,就没有摆不平的事情,更何况自己土生土长几十年,积累起来的人脉绝对要强过已经得罪了林贵和的沈筠,他相信,甚至不需要自己亲自去跑,一两个电话就能将沈放送进班房,然后再花点钱,就能在号子里把沈放给彻底废了。 可是就算这样,霍东阳也觉得还不够解恨,他必须要亲眼看见沈放被抓起来,当面扇他几个耳光踹上几脚,否则难以平息自己心头的怒火。 从事情发生所在地的井岗派出所所长,到东钢区公安局的一把手,霍东阳几乎不惜血本地打了十几个电话,该拍的马屁他已经不要脸了,该承诺的东西他也一概翻倍,原本这就是件普通的打架斗殴案件,怎么办理完全是那些人的一句话,所以霍东阳还在车上时,就感觉好像已经看见沈放带上手铐站在自己面前,脸上狰狞的笑显得格外阴冷,油门更是踩到了底。 到了井岗镇派出所,霍东阳火急火燎地冲下车,一进派出所大门,就看见了所长陈文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呀,霍厂长,这么晚了为了这点小事你还亲自跑一趟?” “我儿子还躺在医院人事不省呢,不亲眼看看那个下毒手的畜生被抓起来,你说我怎么睡得着觉?”霍东阳完全没有了往日装出来的沉稳持重,一门心思就想着报复之后的快感,“陈所长,那畜生你们派人去抓没有,今天见不到他人,我是不会离开你这儿的。” “哈哈,瞧霍厂长你说的,你电话刚挂没多久,好几个领导就打电话来下指示了,我哪还敢怠慢啊,当即就把所有人派出去了。”陈所长说着朝一个亮着灯的房间努了努嘴,“呐,人我给你抓来了,就在那里头关着呢。” 霍东阳一听,激动得嘴唇都直哆嗦,连声道谢,人却已经大步朝那办公室走了过去,心里不断地喊着,“看老子怎么整死你,看老子怎么玩死你……” 深吸口气推开门,霍东阳一眼瞧见里头若无其事趴在桌上的沈放,顿时胸口就像烧了一团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将腋下的公文包往地上一丢,抄起一张板凳咆哮着就朝沈放冲了过去。 跟着进来的所长陈文下意识张了张嘴,想想还是没拦着他,“反正人是你打的,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我头上来……” 就霍东阳这副身板,别说想跟沈放动手,就是抡几下板凳能不闪了腰就不错了,这派出所的凳子可都是用贴片镶了边角的,也不知用来干嘛。 这并不是沈放头一回带手铐,看见霍东阳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身子微微往旁边一让,两只手顺手往上一顶,砰得一声就没有任何偏差地杠在霍东阳的鼻梁上。 霍东阳的惨嚎声响得整个院子都听得见,不少还在值班的民警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全都跑出来凑在门口往里瞧。 “没那个身手还逞什么能,丢人也不用特意跑我这来丢呀……”所长陈文偷偷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跑过去扶起鼻血直流的霍东阳,指着沈放喝道,“给我放老实点,听到没有?” 沈放无所谓地耸耸肩,慢步走到另一面墙边坐了下来,对霍东阳的到访没有丝毫意外。 捂着鼻子的霍东阳挣开陈文的搀扶,走到门口从地上捡起那个公文包,凑在陈文的耳边说道:“老陈,找几个手硬的兄弟帮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畜生,一会我请大家去宵夜。” 看见霍东阳拍了拍公文包,陈文就明白什么意思了,说了声“放心交给我来办”,走了出去。 霍东阳不敢靠得沈放太近,那架势仿佛随时打算转身就跑,他狞笑着冲沈放吼道:“你他娘的就横吧你,一会老子不把你打成残废,老子这张脸就跟屁股调过来!” 难怪霍鸣喜欢说那句话,敢情是跟他老子学的。 沈放不屑地“哼哼”冷笑,无论霍东阳在那骂些什么,权当是只疯狗在吠,耷拉着脑袋好像都要睡过去。 骂了大半天,霍东阳也累了,实在是鼻血根本止不住,堵着鼻孔就反涌进嘴里,咸腥得难受,应该是鼻梁被沈放那一下就给打断了。 气喘吁吁撑着桌子站在那,可好久都不见陈文回来,霍东阳有些不耐烦地转身要出去看看,一个挺漂亮的女警却飞快走了进来,看都没看霍东阳,径直过去给沈放打开手铐,还一个劲陪着笑脸说“对不起,不好意思……” 霍东阳此时是什么感觉,他就像喝醉了掉进粪坑,嘴里胃里填满的都是又臭又硬的大便,想喊又喊不出来! 跌跌撞撞跑出去,霍东阳看见陈文尴尬地站在院子里。 “老陈,这他娘的怎么回事?”霍东阳气得直翻白眼,鼻血更是从嘴巴里喷出来,差点没溅在陈文的脸上,“辛辛苦苦把他抓来,就这样又把人给放了?” 沈放这个时候也刚好跟在漂亮女警的后面出来,便轻声跟女警说着悄悄话,顺带看着霍东阳在那闹腾。 “我们可没有抓人,是他自己送上门来自首的……再者说,霍厂长,你先别恼,这事我也没办法,刚才上头来电话让我放人,我只能听命行事,你就别为难老弟我了。” “自己来自首的?”霍东阳诧异地重复了一边,急声说着“你等等,你等等”,手忙脚乱地打开公文包,掏出大哥大拨着熟悉的电话号码,一个,两个,三个……所有电话要么是无人接听,要么就是忙音,好不容易逮着个区里的秘书,得到的只有一句话,“吴区长都拍桌子了,当着我们的面,把最爱的青花茶壶都摔烂了,你就别再闹腾了,好不好,就当吃了个哑巴亏,忍了吧……” 吴兆省?吴兆省没道理这样帮着沈放呀!霍东阳怎么都想不通,木头一样愣在那久久没有动静,直到陈文和其他人都回到办公室,他才猛地想起什么,激动地又拨了个电话,举着大哥大指着沈放大叫“你给老子等着”。 沈放背着双手一言不发,等霍东阳打完电话失魂落魄得连大哥大都掉在了地上,他才慢步走过去,捡起大哥大塞回霍东阳手里,轻声说道:“是不是被骂了?” 霍东阳身子一震,惊恐地看着沈放。 “我跟霍鸣并没有天大的仇怨,但如果算上你在背后搞得那些小动作,我故意下重手也不算冤枉了他……”沈放慢条斯理地说着,“这次故意下重手,又主动前来自首,想得只是能到号子里待上几天,可姜还是老的辣啊,恐怕刚才你在电话里被骂得很惨吧?” 霍东阳的确是被骂得很惨,新泰的付骏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去求助的强援,可没想自己这边刚说了一句话,那头付骏几乎是嘶声裂肺地大骂自己“傻x”,让自己赶紧滚蛋,不要再生事端。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鼻血已经染红了衣领,霍东阳看着沈放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痛苦绝望地在那呢喃着。 “黄秘书,事情已经办好了,那个沈放应该已经放出来了。” “那就好,还是要谢谢你尽力帮忙。” “唉,差点被霍东阳这家伙坏了我们的事情,幸亏你及时提醒我……” “我是在为自己打算,如果沈放被抓起来了,那林市长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照片会是沈放寄给报社的,所以说一千道一万,我都要感谢付总的援手……” “黄秘书的安全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毕竟林市长的一举一动,都需要黄秘书你帮忙了解。” “林市长一直在绕着贴牌造价的问题打转,暂时还没有注意到新泰的根本问题,你放心吧,收购三山机电厂的日程很快就可以提上来了。” 挂掉电话,付骏疲倦地躺在靠椅内,闭着眼睛似乎在打盹,脑子里却在想,“那叫沈放的小子究竟是运气好呢,还是想撇清自己的嫌疑故意为之……黄汪炳这老狐狸,应该不会看出来我是假装没察觉,默许了霍东阳的行动吧……” 第93章 风波起时方知难 第93章 风波起时方知难 暴风雨是傍晚时分停歇的,东钢那条宽敞齐整的大斜坡上,积水汇聚成溪流潺潺地流淌,仿佛一张满是沟壑的大脸正恸哭着流泪。 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时空似乎又回到上辈子那个悲惨的时刻,路旁灯光依旧婆娑,四周人们的目光也是那般冷漠,指指点点中传来的窃窃私语声,钻进耳朵尽是对自己的嘲讽、骂喝,而身后不远不近缀着的那一群七八岁的小孩,时不时会齐声大喊,“叛徒叛徒大叛徒,沈放是个大叛徒……” 这样的待遇对沈放来说并不陌生,上辈子父亲被捕后,他也曾深刻地体会过,但此时的他已经不会再去慌张,更不会暴跳如雷,进行徒劳的抗辩,他只是从容不迫地走到他们身边,等他们都讪讪地安静下来,才看着一个剔着寸头的小青年,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是叫汪亮吧,你高中都没毕业,怎么顶替的你家老头子的班,你不会忘了吧?” 寸头青年胀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公是公,私是私,你出卖林市长就是不对,就是叛徒!” “好一个公私分明,我爸当初没白替你去求情……”沈放戏虐地挑起大拇哥,懒得跟他纠缠,转向另外一个中年男子,“嗯”了一声问道,“唐豹,是吧?你爸的病好些没有,每天化疗要花不少钱吧,要不要再上我家门前跪一趟?” 唐豹说不出寸头青年那般不要脸的话,叹口气摇摇头,“沈厂长对我们家的恩情,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只是,沈放你这回做的事情太不地道了,林市长对我们东钢可是有大恩惠的人呀。” 沈放微笑着耸耸肩,视线慢慢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背着手很无所谓地说道:“人要有自己的脑子,不要别人说什么就跟着鼓噪什么,有那功夫跟在某些人屁股后头瞎起哄,还不如多用用脑子,好好想想今后应该怎么改善自己的生活。” 说完沈放刚要走,就听一把阴冷的声音说道:“你口中的某个人,不会指的是我吧?” 一听这声音沈放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他咯咯笑了两声,直到鼻梁上贴着绑带的霍东阳出现在自己眼前,这才摸了摸下巴,用手指了指霍东阳的鼻梁,调侃道:“你就别冷笑了,再笑的话,鼻血又要从你嘴里喷出来了。” 霍东阳脸上的阴森瞬间转变成愤怒,极力按耐着,梗着脖子大声说:“你爸已经被厂里开除了,我是来通知你,你们必须在三天内搬走,否则厂里会派人过来把房子里的那些破烂统统扔掉。” “你们父子两个还真是从不吸取教训的……”沈放瞧见霍东阳两个鼻孔又开始冒血,忍俊不禁地放声大笑,“赶紧擦擦,你又流血了,呵呵……” 霍东阳的人缘那不是一般的差,沈放话音刚落,其他人也立刻哄笑起来。 看着霍东阳因为恼羞成怒,鼻血流得那叫一个欢,沈放好半天才算止住笑,有些气喘地说道:“老实说吧,我现在有的是钱,哪怕临时买地盖房子都不成问题,原本也是有搬家的打算的,但是既然现在你都这样讲了,我反而不想搬了,我倒要留下来看看,三天后哪个骨头犯贱的家伙敢上我家来!” 知道斗嘴、斗拳头都差了沈放好几个数量级,霍东阳也没脸再留下来给人嘲笑,扔下一声带血的冷哼后扬长而去,直到走出去好远才敢回过头来骂一句“小畜生”。 自己正不爽的时候,霍东阳这个活宝很体贴地送上门来给自己解气,沈放的心情瞬就间愉悦了不少,也懒得再去一个个点名,让彼此都难堪,摆摆手扭头就朝家里走,走了十来米,忽然发现身后那只烦人的小尾巴居然不见了,回头去看,唐豹正挥舞着拳头赶得那群小孩四散逃开,沈放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 可惜这样会心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走过岔路口下到前生活区,拐过那个自行车棚就看见自家门口朦胧灯光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正不断弯腰忙碌着什么。 沈放加快脚步走到近前,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籍,各种各样的拉圾扔的到处都是,仿佛把整个垃圾堆都搬到了自家门口,而那个卷着衣袖和裤脚的身影正是姚玉,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想是大雨还没停歇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了。 看着姚玉不断弯腰将地上的拉圾捡起来塞进手中的塑料袋,看着她手臂上、脚踝上脏兮兮的污渍,沈放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 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正聚精会神干活的姚玉直起腰偏过头来,一眼瞧见沈放,顿时脸上的表情万般变幻,高兴难过、兴奋悲伤都掺杂其中,手里的垃圾袋更是扔得老高,撒开双臂大喊着“放子”朝沈放冲了过去,隔着一两步整个人就跳了起来,一头扎进沈放怀里。 搂着姚玉冰凉的身子,听着她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沈放眼中的泪水终于也是没能忍住,他轻轻拍着姚玉的背部,柔声说道,“玉儿,别哭了,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里疼……” 姚玉梨花带泪地仰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沈放,视线再也舍不得离开,带着哭腔撒娇地埋怨道:“你死哪里去了嘛,这些天人家到处找你,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到底死哪里去了嘛……”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看,浑身上下也没少一块肉。”用手轻轻擦去姚玉脸上的污渍,沈放在她额头深情地吻了一下,“玉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这些拉圾扔在这就由它去好了,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在这儿收拾?” 姚玉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很不甘心地说:“那些小兔崽子我全都记住了,下回要是让我待着,非狠狠踢他们的屁股不可。” 会干这种事的也只有那些不懂事的小孩,也就姚玉还想着要讨回来。 看见姚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沈放也顾不得再说什么,赶紧搂着她往家走,很是心疼地说:“你也是的,小孩子不懂事就由得他们去好了,要是觉得不甘心,大不了找他们家长麻烦就是,你看现在着凉了吧?” 姚玉居然没有反驳,偎在沈放怀里很甜蜜地咯咯直笑,骄傲地指着门边堆放的三四个鼓囊囊的塑料袋,“你看我都已经快要收拾好了……哈欠……” 沈放是既心疼又感动,搂着姚玉的手紧了紧,飞快掏出钥匙将门打开,一进屋就跑进自己房间拿了毛毯出来给姚玉裹上,然后又去厨房找了点生姜和红辣椒熬姜汤。 一向好动的姚玉这回安静地缩着双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沈放跑来跑去忙碌的模样,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用力揉了揉痒痒的鼻子,大声喊道:“放子,你能不能先过来抱抱我啊,人家身上冰凉冰凉的,裹着毛毯也没用呀。” 姜汤架在了火上已经好了,沈放用湿毛巾捧在手里走出去放在茶几上,然后快步过去关上门,脱掉西装和衬衫,光着上身钻进毛毯内将姚玉整个环抱在怀里。 由沈放喂着自己喝完姜汤,姚玉感觉无比的幸福,脑袋枕在沈放肩头,双手抱着沈放的胳膊,想起什么来用手指了指窗户,“可惜当时小兔崽子太多,我一个人顾不上来,家里的玻璃窗户都被他们用石头给砸碎了。” “没事……”下巴轻轻摩挲着姚玉的额头,沈放轻声说道,“下回装上防弹玻璃,给他们一人发一把弹弓,能打碎玻璃的奖给他一台任天堂。” 姚玉笑得浑身发颤,很开心地说:“他们做梦都想要一台游戏机,咱们要真这么干,肯定能把他们全都给活活累死,呵呵……” 渐渐能感觉到姚玉的身子开始发烫,沈放用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担心地说道:“玉儿,你可能真的着凉了,要不你先洗个热水澡,我出去给你买感冒药去。” “不要!”姚玉侧过脸来趴在沈放胸口,紧紧搂着沈放的脖子,“这几天见不到你,人家着急得都快疯掉了,好不容易盼到你回来,说什么都不放你走了,你得陪着我!” “那我抱你到卫生间去洗澡吧,好不好?” 沈放故意色迷迷地说,不料姚玉居然很不在乎地“嗯”了一声,眼睛还眨巴着问道,“你家新买的热水器我还没用过呢,有没有蓬蓬头呀?要是只有一个你可得先帮我洗好,再给自己洗……” 沈放听得直冒热汗,想想跟姚玉洗鸳鸯浴的情景体内就开始冒火,这时外面忽然有喧嚣的嘈杂声由远而近,不一会就到了家门口,很快房门就被人砸得乒乓乱响,间或还有人高喊“沈放滚出来”。 姚玉紧张地从沈放怀里挣扎着站了起来,压着声音焦急地说道:“都怪我,都怪我,见到你一高兴什么都给忘了,他们下午就来过,是锻造车间那帮混蛋!放子,你快走,从后院翻墙出去,这里我帮你拦着,你快走呀,快走呀……” 被姚玉用力地拽着,看着她为了自己担惊受怕的模样,沈放心里顿时腾起一股怒火,心想泥菩萨还有几分肝火呢,你们这样找上门来,真当我沈放是好欺负的么? 用力将姚玉按在沙发上坐下,沈放柔声说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安静地坐在这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可是他们那么多人——” “人多就够凶了吗?”沈放冷笑着摸了摸姚玉的脸颊,“乖,听话,坐在这不要乱动,好不好?” 姚玉怎么能够不担心呀,拉着沈放的手死活不愿松开,这节骨眼只听“砰”的一声,房门竟然被人从外面给踹开了。 乘着姚玉惊慌的一刹那将胳膊抽了出来,沈放面无表情地弯腰从沙发底下抽出哥哥唱着的钢管,拎在手里转过身朝前走了几步,瞪着当先被挤进来的几个青年,寒声说道:“当年东钢武斗第一的工人兵团,说出来都能吓哭小孩,没想到了你们这一代,出来打架都不知道抄家伙的么?” 那几个青年双手空空,色厉内茬地吼道:“我们这么多人吐口唾沫也能把你淹死,识相的就赶紧跪在地上给林市长磕三个响头!” 沈放不屑于跟他们做口舌之争,回头冲睁大了眼睛的姚玉说了一句“别怕”,弯腰横着钢管就朝他们几个冲了过去。 工人兵团在文革时期确实声名显赫,在整个东钢区搞武斗,就是当时的武警部队也要惧上三分,可现在挤进来的几个家伙一看沈放的彪悍,脑海闪过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霍鸣被打得包成木乃伊的惨状,哪里还有胆量嚣张,惨叫着朝两旁闪开。 沈放随手两三下就将他们全捅倒在地上,这杀伤力仅次于板砖的钢管,果然威力巨大。 看见进来的几个人或抱肩或抱膝盖,全都躺在地上惨嚎,门口的那些不仅不敢进来,在沈放的鄙视下还挣扎不断后退,偏偏外围叫骂声此起彼伏,人群涌动着将他们又推回到了沈放的钢管圆口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可进到屋里来的总共还不到十个,沈放也没有杀出去的意思,只竖着钢管盯在门口,而外头那帮人总算反应过来,都彼此吆喝着让人去抄家伙。 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其中有副厂长也有车间主任,他们也就象征性地劝几句,有没有效果压根就不在乎,而急匆匆赶来的姚齐理最是焦急,偏偏又被人群给挡在最外围,大声喊话都没人听见。 找来的铁棍钢管等武器不断朝里面传递着,但这丝毫没有改变什么,仍旧有人被挤进去,扯着嗓子吼两声然后就变成哀号,闻讯赶来的工人兵团的老家伙们,一个个铁青着脸在那张牙舞爪地大骂儿子没用。 姚齐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已经拿来扩音器,可怎么喊话解释都没有用,反倒将原来跟着沈霖的那帮家伙给招来了,一时间场面彻底陷入了混乱,姚齐理只好赶紧让人给派出所和公安局打电话,这个时候只要能保着沈放没事,其它的他已经一概顾不上了。 跟锻造车间这帮人比起来,沈霖结交的那帮子兄弟朋友倒是硬气狠辣许多,就听徐谦在队伍最前面一声呼喊,三十多人嗷嗷嚎叫着就直接撞进了两倍于自己的人堆,顷刻间团团围住沈放家门口的工人兵团似乎就要被冲散,不料旁边看热闹的老一辈气不过他们的不争气,一个个居然挽着袖子加入了战团。 “都给我住手!”铿锵有力的怒喝声猛地在人群上空炸响,“工人兵团的都给我蹲在地上,哪个要是还敢站着,别怪我林贵和下手不容情!” 哗——人群顿时沸腾了,听惯了林贵和骂声的老一辈工人兵团全都乖乖蹲在地上,那些没见过林贵和的年轻人也都被身边的长辈给拽了下来,毕竟曾经也是正规的部队,这一执行起命令来,现场倒是一下子静了下来。 怎么说大家都是厂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平常甚至还一起喝过酒打过牌,所以徐谦那一群人也没有继续动手,听到说是林贵和来了,纷纷还偷偷往人堆里扎,以免被迁怒给抓进号子关上几天。 房间里沈放累得连胳膊都举不起来了,走到门口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不想儿子残废的,赶紧进来把人抬走。” 闹哄哄的人群在林贵和的连声喝骂下很快散去,姚齐理一进屋也顾不上说别的,抓着沈放的肩膀上下打量了半天,见他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叹道:“放子啊放子,你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沈放无所谓地耸耸肩,“是不是自作孽,还要见过林市长才知道,他只要还有心继续当这个市长,那再如何被人冤枉也无所谓。” “估计林市长不会见你吧?他刚才驱散人群后就坐车走了,都没顾得上跟我说句话。” 沈放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没有搭话,回到兴奋不已的姚玉身边陪着她说了会话,就将她交还给了姚齐理,临出门还不忘叮嘱一句,“今天的事情要想办法瞒着我爸,要是被他知道了,铁定在老家待不住。” 象今晚这样大规模的武斗场面,在东钢约莫已经有五六年没遇到过了,尽管斗殴的双方早已被驱散,但马路牙子上、树荫底下,仍然随处可见脸色胀红、神情激动的青年,他们或许并不是武斗的参与者,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手舞足蹈、面红耳赤地争论诸如“要是打下去最后哪边会赢”“一个人就敢单挑整个工人兵团,沈放恐怕比他哥还要凶残”等等问题,而当脚步匆匆的沈放拐过岔路口出现在他们面前,所有人又齐刷刷地安静下来,眼中或佩服或崇拜、或嫉妒或愤怒地对沈放行着注目礼。 别人看自己的眼神是善是恶,此时的沈放压根就没心情和精力的理会,只低着头不断加快步伐,眼看出了厂区,穿着灰色连衣裙的兰姨就站在电话亭旁边等着自己,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放子,放子”的喊着,只好无奈地停下脚步,冲兰姨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转过身去就看见徐谦跑了过来一脸憨笑,不远处刚才给自己助阵的家伙也全都在冲自己挥手。 用力拍了一下徐谦的胳膊,沈放微笑着说道:“没兄弟受伤吧?” “每个人多少都挂了点彩,不过都是小意思,就王大胖子跑路的时候把脚给崴了,肿的跟馒头似的,呵呵……”看见沈放伸手到裤子口袋,徐谦赶紧上前一把摁住,“放子你别客气,这不还有我在呢吗,你放心,我不会让兄弟们吃着亏去的。” 直到沈放微微点头,徐谦才松开手,踮起脚来瞟了一眼电话亭旁边的兰姨,咯咯笑着问道,“还有急事要去忙?” “嗯……今晚的事情你帮我好好谢谢兄弟们,你,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徐谦高兴地抹了抹嘴巴,凑近来压着声音说:“放子,你让我打听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厂里的那些谣言,百分百是霍东阳带人散播的!这几天乘着你家没人, 霍东阳四处活动、到处挑拨,职工大会上他更是声泪俱下,说你们为了一己私利陷害林市长,更把你家说成是东钢第一大害。” “他们父子两个就那德行……”沈放无所谓地瘪了瘪嘴,“霍东阳背后是什么人,你从霍鸣口中打听出来没有?” 徐谦尴尬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也是放子你下手太快,我才问出一点儿眉目,霍鸣就被你揍得进了医院,听说昨天晚上才醒过来。” 见沈放微微皱了皱眉头,徐谦假装嗓子不舒服地咳嗽一声,“只知道是个叫付骏的家伙,好像跟霍东阳是多年的老朋友……这些天我托关系四处打听,可愣是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个付骏到底是什么人。” “付骏?你确认没听错,确实是叫付骏?”沈放眼睛亮了起来,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我绝对不会听错!”徐谦拍着胸脯回答。 微微沉吟了片刻,沈放高兴地说道:“这件事就这样吧,不要再去打听了……明天我会给姚厂长打个电话,让他尽量给你爸多批些钢材,至于你,你是愿意到我公司来做事,还是自己闯?” “放子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听你的。”难得徐谦还能保持镇定,换做他老爸听到这话,估计要高兴得跳起来搂着沈放亲一口。 “我公司饮食车的项目你应该知道吧,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跟饮食车配套的特制香料可以交给你做。”沈放看见徐谦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忍俊不禁地捶了他一拳,“饮食车虽然短期利润极高,但使用寿命却很长,配套的特制香料只要找到好的配方,那可是一年能给你带来至少百万的利润,而且六七年内不用担心没有生意可做。” 咕隆一声,徐谦夸张地咽了口唾沫,脸上的肌肉都僵硬着,明明想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只能慌不迭地点头。 “再过些日子,我哥就要从俄罗斯回来了,这生意交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你跟我哥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成了一家香料公司吧。”说完沈放又拍了一下徐谦的肩膀,冲聚在台球厅门口的那帮人挥挥手,转身走了开去。 第95章 雨夜密谈启布局 第95章 雨夜密谈启布局 当出租车抵达沿江路大桥,几度欲言又止的兰姨总算是没能忍住,歪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放,一字一句地问道:“沈放,当时那么多人堵在门口,你真的就一点害怕都没有吗?” 沈放起身付了车费,下了车后帮兰姨打着雨伞,晒笑着回答:“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总不能因为害怕就退缩吧,更何况当时还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在屋里……” “是小玉吧?”兰姨忽然挽着沈放的胳膊,“难怪他总说你喜欢趟着地雷阵冲锋,这话是一点儿都没说错。不过,跟在你们这种人的身边很有安全感,可惜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象你保护小玉那样保护我。” 沈放没有回答,安静地望着沿江路大桥的桥头,那儿蒙蒙细雨中站着一个身形瘦高的男子,他双手负在身后高昂着头,明明轿车就停在旁边不远处,可他却似乎很享受这种淋雨的感觉,不仅没有回到车内,还清唱着一首低沉却让人热血沸腾的军歌。 这就是林贵和,身处漩涡中心即将要被暗处的政敌嚼碎,却仍然能够秉持着自己独特个性的男人。 将雨伞交到魂儿已经飘走的兰姨手中,看着她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过去,小鸟依人般偎在林贵和身边,沈放不由被这副至情至性的画面所感动,真心虔诚地祈祷起来,希望能够顺利帮助林贵和度过这次难关,也祈祷这一对恩爱却苦命的鸳鸯能最终步入幸福的婚姻殿堂。 林贵和跟兰姨说了一阵悄悄话,又贴在她耳边交待了几句什么,便独自步进雨中,脸上带着微笑和欣赏,慢慢朝沈放走了过去,那表情倒是象见着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完全没有被出卖却假装无所谓的虚伪。 这是沈放第二次见到林贵和,跟第一次比起来,此时的林贵和不仅没有消沉和沮丧,反而显得更加的威严和霸气,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迫人的锐利锋芒,就像一把锈迹斑斑、封藏已久的宝刀,在敌人肆无忌惮的摔打和敲击下,层层铁锈纷纷脱落,重新迸射出夺人心魄的寒光。 “这就是我要找的人!虽然他已入暮年,但这股气势和磊落正是我所期望在盟友身上看到的!”沈放无法克制内心的激动,下意识用力地捏紧了拳头。 林贵和走到身前,还是一如既往地上下打量着沈放,忽而豪爽地大笑起来,拍着沈放的肩头说道:“你小子要的,真是要的,被近百人围殴你都敢叫板,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沈放并不是来听林贵和夸奖自己的,闻言只是苦笑着摇摇头,试探性地问道:“林市长,不知道特意专程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信步朝大桥的另一头走去,直到沈放紧走两步追上自己,林贵和才沉吟着不答反问:“我听兰兰讲,你有些事情很想当面跟我说道说道?” “原本确实是有这个想法,但见到林市长以后,我就觉得很没必要了。”习惯性地背着双手,沈放微微叹了口气,“一直担心林市长会主动请辞,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决定,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真是井底之蛙,以林市长久经磨练的韧性,自然是不会轻易向敌人低头的。” “呵呵,没想到你也有这般谦虚的时候……下午听人说你爸沈筠被东钢给开除了,你就先跟我说说他和姚齐理之间那点破事吧。” 沈放稍微梳理了一下头绪,不紧不慢地将事情的原委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唯独略过了对黄汪炳的怀疑,“说来说去,是我谨慎过头导致了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幸好林市长信任我,否则这个大黑锅我就背定了,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并非是我信任你,只不过……”林市长顿了顿,没有接着继续往下说,而是停下脚步单手抓着沈放的肩膀,表情严肃地劝道,“沈放,为了我的事情你跟你爸已经背负了骂名,刚才还被工人兵团堵在了家里,这已经足够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年纪还小,将来绝对能够干出一番大事业,我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牵扯进来了,安心做你的实业吧。” 怎么大桥才走完一半,林贵和就突然判若两人,这话里已经隐隐有了退却之意。 “不知兰姨跟你提过没有,到目前为止我所做的,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考虑的,我渴望能帮助林市长度过这次难关,也渴望将来能成为你的嫡系部队,能为你的政治抱负尽一份心力。” “我哪有什么政治抱负……”林贵和讪笑着摆摆手,眼神却似乎在向往憧憬着什么,但很快他又叹息着摇摇头,“事情不是你如想象中那般简单的,总之听我一句话——” “是因为省政法委书记王淼吗?”沈放很没礼貌地打断了林贵和的话,飞快说道,“如果林市长是担心这个,那请放心将事情交给我来办,我有绝对的把握将这次的风波化于无形!” 林贵和头一回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可面前的这个沈放,实在是笼罩着太多谜团了,就像藏在浓雾中隐约能看清轮廓,可究竟体内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除了沈放自己,恐怕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足足呆了有半分钟,林贵和才狐疑地问道:“这个,你是听王叔说的吗?” “王爷爷怎么会跟我说这些?”沈放不打算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来,毕竟这多少会让林贵和觉得难堪,他只是抬起头,表情坚毅地望着林贵和,“林市长,我不需要你在暗中支持,我需要的只是你绝不主动请辞的承诺。请相信我,我能做到的,而且就算最后我失败了,对你来说,已经不会再有别的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林贵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便往回走,而沈放也并不催促,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轿车旁边打开车门,林贵和指了指后车座上一大摞公文袋,“你如果真心想帮我,就用最短的时间,从这些文件中找出破绽来。” 沈放凑过去拿起一份随手翻了翻,“苏三山股票的交易明细?” “是的。”林贵和下意识深吸了口气,语调沉重地说道,“前段时间,三山机电总厂被媒体披露有贴牌造假的行为,股价一落千丈,我知道你对股票很了解,看看能不能找出些破绽出来。” 沈放沉思着将文件扔回车内,半晌才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林市长盯上苏三山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起初只是因为不满机电厂的那些混蛋领导,但现在,这已经是我在退下来之前,想要完成的最后一件事了。” 沈放犹豫着说道:“这里面是不是牵涉到大名鼎鼎的新泰集团?” 因为想要保护沈放这个苗子,林贵和故意瞒着没有说,现下见沈放自己都猜出来了,只好颔首道:“新泰想要收购机电厂,已经跟市政府有了初步的接触。” 果不其然,想要弄垮林贵和的就是新泰,那么这次收购行为肯定有大问题,林贵和挡了他们的路! “林市长,就算我能在短期内找出什么破绽来,你也不会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目前当务之急是化解这次危机,等危机过去之后,我们有充分的时间和精力来查清真相!”沈放这回甚至没有等林贵和的回答,扔下一句“我会尽快开始行动的”,看都不看林贵和跟呆住了的兰姨,扭头就快步走到桥下,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去。 车子已经在鹦鹉街堵了十多分钟,后面不断有车流加入进来,前面却只听到连绵不绝的喇叭声,却半天不见往前挪动一步。 看完公司这个月的财务报表,有些疲倦的沈放轻轻用手揉着干涩的眼睛,呼出一口浊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折腾着收音机不断换台的关董平,“张妍纪风他们两组人干得很出色,可公司的资金还是显得过于紧张,郭老被我缠着脱不开身,这个月资金的周转就出了不少问题,看来是该尽快召开省代大会了。” 听到收音机里传出杨钰莹的清纯歌声,关董平打了个响指,从沈放手里接过财务报表塞回自己的公文包,“邱总昨天晚上还打电话来说起这事,纪经理和张助理似乎都是这个意思,而且机械厂已经正式投入了饮食车的生产,很快就会有成批成批的产品下线,及时将产品投入市场不造成积压,也是必须尽早召开省代大会的一个原因。” “那就把纪风招回来,各省的总代理他最熟悉,就由他来负责组织这次大会……另外,还要考虑省代的人员培训,你在厂里挑十几个五官端正、能言会道的,让他们熟悉饮食车的操作,将来负责人员培训。对了,还要弄一本象样点的操作手册和菜谱。” “这两件事我都已经安排下去了……”关董平跟着歌声哼哼着,似乎堵车他一点都不着急。 摇下车窗探出头去看了看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沈放不耐烦地推开车门钻出去,跟关董平说了一声“你找地方把车停了,我慢慢走到前面等你。” 鹦鹉街全长八百多米,是当前南山区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段,由于当初规划并未考虑做为主要的交通枢纽来使用,所以狭窄的四车道使得平常堵车成了家常便饭,常年有几组交警专门负责疏通,可是像今天这样堵得压根就动弹不得,却是有些奇怪。 在一家冷饮店内吃了两碗爽口的凉皮,还在书店假装想要买书,看了半天的免费漫画,直到老板来来回回扫地,才不好意思地离开,就算这样一路闲逛着打发时间,可是眼看拐个弯都走到鹦鹉街的尽头了,去停车的关董平仍旧没能赶上来。 想想自己跟赖家义到现在还没有照过面,虽然关董平已经打电话跟他约好了,但自己独自冒然找上门去,恐怕会给计划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无可奈何的沈放只好四处张望着寻了家小饭店,要了两瓶啤酒和几碟下酒小菜,坐下来一边吃一边喝慢慢等他。 饭店老板坐在门口,正抽着旱烟跟一个挂面胡须的中年人聊天,沈放竖起耳朵饶有兴趣地听着。 “总算有记者来了,听说还是《新黄州》的记者,是开着采访车来的。” “来了又能怎么样,拍了照片做了采访,他们有胆子登出来吗?” “那总比这样干耗下去好吧?我中午拉一车菜回馆子,结果给堵在半中间,要不是花钱找人帮着扛回来,还不知道要烂掉多少。” “我说南摆的这些住户也是一根筋喜欢闹腾,给你钱让你搬迁,你搬就是了,偏偏还贪心不足,嫌人家给的钱少了,这下被打伤了十几个人知道痛了,居然还不知道吸取教训!我看啊,今晚南摆那片估计还得出事。”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住了几辈人的老房子,开发商给的钱又少,换做哪个也舍不得卖呀……我倒是觉得那些开发商太不地道,强买强卖也就算了,还出手把人打成重伤,怎么就没人来管呢?” “哪里是强买强卖了,人家开发商手里拿着的可是土管局的正式批文,负责拆迁的,好像也是土管局的下属拆迁公司,人家都是在按章办事呢。” “哼,你说的还真好听,动手打人,那怎么也算不上按章办事吧?” 沈放听着觉得怪有意思,忍不住放下酒杯想要过去凑凑热闹,打眼瞧见满头大汗的关董平从门前跑过,急忙付了钱追出去,总算是在拐角处撵上了。 前面不远处路当间坐着男女老少不下百来号人,白底红字的横幅也扯得满大街都是,不少民警正焦头烂额地驱散四周的看客,一辆警车上面站着个老头正对着扩音器喊话,听上几句无非就是劝大家离开,不要意气用事,区政府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答复之类的。 被拥挤嘈杂的人流带动着缓慢前行,沈放指着那有气无力喊着话的老头,问关董平道:“那不是南山区区委书记夏裴吗,怎么这种事也要他亲自出面?” “还不是因为夏书记太老实吗?”关董平轻蔑地瘪瘪嘴,“听说这次开发商的来头很大,可南摆的住户闹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甚至可能两头不落好的差事,哪个傻瓜愿意接啊,自然是把老实巴交的夏书记给哄着抬了出来。” “呵呵,看来南山区那帮人民公仆也不是弱智嘛,只不过心思没用在正道上罢了,你看这勾心斗角、精打细算起来,一个比一个厉害。”戏虐地说了几句,沈放忽然眼珠子转了转,笑呵呵地问道,“把南摆卖给开发商的,不会是刚刚到土管局当二把手的赖家义吧?” “小老板你还真是一猜就中!”关董平挑了挑大拇哥,叹口气满脸嘲讽地说道,“现在指着赖家义脊梁骨骂的,可不仅仅是南摆的那些个住户,土管局上上下下哪个不在背后往死里咒他。”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去土管局也没多长功夫,做人不会这么失败吧?”沈放诧异地问。 “说来说去,主要是因为赖家义这人既不受贿也不贪污,几乎无任何附加条件地一口就答应了开发商的要求,这不等于坏了土管局所有人都默认了的规矩吗?长此以往,就等于断了别人的财路,我看没人摸黑给他打闷棍就不错了。” 沈放也咧嘴大笑起来,“那个开发商肯定是省城某位高官的亲戚吧,要不然赖家义也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利,土管局那些头头脑脑也不会吃这个哑巴亏……看来赖家义仍旧在坚持走自己的路啊,不图钱不图名,就一门心思地往上爬,象他这样算不上贪官,却比贪官危害更大的家伙,想要抓住把柄收拾他,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呢。” 颇有同感地点点头,关董平拽着沈放离开滚动的人流,穿过一条小巷再顺着马路走了五六分钟便到了土管局。 土管局大门口此时也围聚了不少人,同样扯着横幅大声地囔囔着要见局长和书记,与大街上不同的是,拦在大门口的是一帮坦胸露乳、手持警棍的壮汉,那模样装扮,怎么看都不想保安,更别说警察了。 好不容易从闹事人群的侧面绕到大门口,沈放和关董平便给几个气势汹汹的家伙给拦住了,无论关董平上前怎么解释,就是不给进,甚至说急了,其中鼻梁上落着只苍蝇黑痣的矮矬子还推搡了关董平一把,骂骂咧咧地吼着“滚一边去,你他妈当我是白痴啊,信不信老子一棍把你脑浆都抽出来?” 年轻时代在国外闯荡,什么样的刁难和欺侮没遇到过,关董平转身回到沈放身边的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是土管局下属拆迁公司的员工,整个就是一帮子流氓和土匪,我给赖家义打电话,让他下来迎我们。” 沈放也没说什么,毕竟今天是另有目的而来,节外生枝的事情他也不想理会,背着手站在围墙下面,静静地看着南摆的住户和拆迁公司的人对骂。 关董平从包里拿出移动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号码,远远就看见衣着格外朴素的赖家义满脸怒容地跑了过来,径直走到那个矮矬子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手指头都已经戳到了他的脸上。 沈放冲关董平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去,隔着三四步关董平就叫到:“赖局长,多大点事呀,犯不着跟手下人发火。” “还不赶紧跟关总道歉,给我丢人丢得还不够吗?”赖家义气势威严地瞪了矮矬子一眼,等到矮矬子低着头说了些“对不起”、“有眼不识泰山”之类的话,才晒笑着过来握着关董平的手,“关总,刚才我在办公室都看见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多大点事儿,我还能往心里去不成?”关董平陪着笑,侧过身来将沈放让到面前,“赖局长,你不是总跟我唠叨着说要见见我的老板吗,今天我可把人给你带来了……小老板,这就是赖局长,公司能顺利收购机械厂,赖局长居功最伟,你可要好好谢谢他才是。” 赖家义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反倒很亲切地主动过来跟沈放握手,嘴里说着,“小老板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了,始终苦于无缘见面,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走,走,上我办公室去慢慢聊,听说小老板要来,我可是特意准备了上好的龙井呀。” 那些个拆迁公司的家伙全都看得目瞪口呆,平常眼高于顶、连对着局长都没好脸色的赖家义,怎么笑得跟个太监似的,难不成那个小年轻又是省里某个大官的亲戚? 暗红色地毯、八角玲珑挂灯,雕花古朴书柜、油光锃亮的真皮沙发,正对着门的白色墙壁上悬挂着三米多宽的奔马图,一张上好的檀木办公桌后面,崭新的南山区土地规划图插满了红蓝黑三色小图钉,跟原来在机械厂比起来,赖家义现在的办公室装修的太有格调了,简直就是一个天上的宫殿、一个地上的茅厕。 坐在沙发上品着龙井茶,沈放有些搞不明白,一向低调的赖家义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奢华堂皇了。 关董平并不是第一回到这里来,乘着赖家义出去吩咐临时取消会议的当口,靠过来在沈放耳边轻声说,“听说区政府为了表彰赖家义为机械厂做出的贡献,公开奖励了五万现金,赖家义全都拿来装修这办公室了。” “能整出这般光景,五万绝对不够,十五万还差不多。”沈放摇摇头说道。 关董平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墙上的画,“你仔细看那副奔马图,落款上是不是多了一行楷书?” 不好意思凑过去看,沈放眯着眼睛老半天才叹道,“呀,居然是副市长袁保国送的,看来赖家义的面子很大啊!那办公桌和书柜应该也是别人送的吧,不会跟袁保国一样,都是实权人物送的吧?” “这些就不是我能知道的咯,总不好直接问他不是?”关董平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压着声音说道,“别看赖家义来土管局没多久,但事实上已经是这儿的太上皇了,用不了多长时间,我看这儿的一把手就要换个地方去享福了。” 外面脚步声起,不一会赖家义就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先是跟沈放客客气气地说了近五分钟的套话,又让秘书重新泡了几杯茶,等到秘书从外面将门关好,这才算进入正题,“小老板这次来找我,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也不要客气,尽管开口就是。” “这次来,主要还是想好好谢谢赖局长……”沈放说着从关董平手里接过一个信封,放在泛着玛瑙般光泽的茶几上推到赖家义面前,“微薄感激,不成敬意,请赖局长务必不要推辞!” “你不用这般客气的,能看到机械厂在你们的管理下蒸蒸日上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赖家义这话说得是一丁点都不脸红,他低头看了一眼信封,瞧那厚度应该至少也有二十万,不由微笑着摇摇头,“听关总无意中提到过,现在公司的资金非常紧张,这些钱多少也能缓解机械厂当前的困难局面,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所以还是请小老板收回去吧。” 赖家义大义凛然的模样差点没让沈放当场吐出来,急忙弯下腰低着头不停地感谢,再抬头已经是满脸的真诚,“没有赖局长时时处处以大局为重,谈判时尽力从中斡旋,我们公司何年何月才能完成收购还是个未知数呢!赖局长,请不要拒绝我这微薄的心意,如果你执意拒绝,那将来就算有什么好的项目,我也不好意思再来麻烦你了。” 微微皱了皱眉头,赖家义伸手压着那个信封,深吸口气还是推回给了沈放,郑重其事地说:“小老板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我是真的不能收,并不是我这人为官有多清廉,主要还是为了机械厂的将来着想,在你们最艰难的时候,多一分钱就多一份力量,虽然我不是商人,但这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这种时候关董平居然没有出来说话,而是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热闹,直到沈放侧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他才好像恍然醒悟一般,挪着屁股坐过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小老板,赖局长并不是跟你客气,他真的就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你要是再坚持,反而有些不好了,搞得我们大家之间好像是纯粹的金钱关系似的。” 沈放眉毛一竖想要发作,看见赖家义颇为认同地点着头,只好叹口气,将信封扔给了关董平,很是仰慕地说了一些恭维赖家义的马屁话,那些话落在耳朵里,自己都觉得肉麻恶心,但赖家义看上去却很是受用。 “小老板,你别再夸我了,再夸下去我可要找不到北咯。”赖家义笑呵呵地摆摆手,身子忽然双手撑在膝盖上慢腾腾地前倾,用一种非常亲近的姿势神秘兮兮地说道,“实不相瞒,我这有件事正要求着小老板帮忙,不知道——” “我正求之不得啊,赖局长吩咐就是,能办到的我绝不推辞!”沈放信誓旦旦地回答。 赖家义沉吟着说道:“市政府一直想搞一些影响较大的形象工程建设,在国内树立起黄州的形象品牌,只是迫于财政压力而始终未能实施,而今很多比我们还要困难的市县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标志性建筑,我们这些想为老百姓干些实事的官员看在眼里、苦在心里啊……” 狗屁形象工程,狗屁标志性建筑,这样的项目除了让某些人中饱私囊,将那些有关系的大户喂得满脸横肉之外,对老百姓狗屁好处都没有! 沈放没有主动去接赖家义的话茬,毕竟这已经超出了原定计划太多,他需要时间来衡量和判断。 “南山区在整个黄州来说,算是比较落后和贫困的了,但是却有一个很大的优势……”赖家义朝后仰去靠在沙发上,头一次在沈放面前翘起了二郎腿,他毕竟是个城府很深的男人,自然不会不知道欲擒故纵的道理,“南山的地价是黄州最便宜的,周边可以重新纳入规划的土地也不在少数,鹦鹉街的繁华我想小老板已经见识过了,现在紧邻鹦鹉街的南摆也即将进行大规模的商业开发,届时那一片的地价肯定会大幅升值……” 沈放装作聚精会神不带眨眼地听着赖家义在那绕弯子,而关董平却是两眼放光,他最想干的就是这种不用太麻烦却有巨额回报的买卖,恨不得代替沈放跟赖家义进一步了解详情,可惜赖家义却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起身到门口跟秘书吩咐着什么。 赖家义坐回沙发,气定神闲地喝了一会茶,当秘书走进来将一个广场模型摆在茶几上,他才自信满满地说:“这是鹦鹉广场的开发模型,粗糙是粗糙了些,但其规模和投入将是省内首屈一指的,不知小老板可感兴趣呀?” 仔细看了一阵模型,沈放觉得别说是鹦鹉街,恐怕相邻的两条街都划进来也未必够,这哪里是一个广场啊,飞机场还差不多,要不就是小天安门,真要干起来,还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赖家义这混蛋还真是有胆子敢想! “这么大的工程,前期资金投入是巨大,区里市里无法在这方面给予太多支持,但可以承诺在政策上尽最大可能的放宽,比如广场建成后周边商业用地的批复及其十年的无偿使用权……我想任何一个有眼光的商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关董平不知不觉已经贴在沈放身边坐着,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我看要干成这件事,保守估计至少需要两亿以上的资金,虽然收益和回报会随着广场的落成而日渐增加,但周期过长,这笔钱又实在是太大,恐怕不会象赖局长你想象的这么简单。” “呵呵,我想小老板一定能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赖家义说着朝沈放看去,却发现沈放脸上露出伤心沉痛的表情,不由诧异地眨了眨眼睛,还是忍住没有出声询问。 用力叹了口气,沈放直起腰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一句,“赖局长最近可有听过一些传闻,关于林市长和我家的事情。” 关于沈放以及林贵和的传闻,赖家义自然听到不少,只是为了避免尴尬才故意不去提及,现在沈放主动开口询问,一时愣在那不知如何回答,也摸不透沈放究竟是何用意。 “东钢要不是我和我爸一直在暗中维持,全厂上下老小上万人早就喝西北风去了,可是因为姚齐理是林市长的亲信,就能踩在我爸头上把厂长和书记都抓在手里,这让人怎么能够坦然接受?”沈放咬牙切齿地说着,“姚齐理表面上给我爸设置了一个主管财务的副厂长职务,其实是为了将我爸完全架空,就是这样林市长还站在姚齐理那边,对我们的诉苦和不公平待遇视而不见!” 眉头已经完全皱成了一团,赖家义好几次想出声打断沈放的话,让他不要再说下去,可脑海里有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却一直在阻止着。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沈放也不是好惹的,旁人欺负我一分,我就要十分百分地报复,东钢不是容不下我们父子吗,那我就要让东钢永无宁日,将东钢彻底地整垮!” 眼中沈放的表情是那么狰狞恐怖,赖家义却知道他说要整垮东钢的同时,也包括了要整垮林贵和,不由装作同情地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东钢,不是那么好整垮的呀,区区一篇桃色新闻,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听了赖家义这番话,沈放心中狂喜,看来当初对赖家义可能并不知道情妇风波内情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发现沈放那双深邃的眼睛猛地精光四射,嘴角泛起自信而放肆的笑容,赖家义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什么来,顿时心脏“砰砰砰”急速地跳动,整个人也差点没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知道桃色新闻搞不垮他,但挪用公款数额巨大、侵吞国有资产数额巨大、收受他人贿赂数额巨大,这三个巨大难道还不能让他趴下吗?”沈放抛出了诱饵,剩下的就是静待鱼儿上钩。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彼此能听见对方的呼吸,眼神却没有任何交流。 也不知过了多久,额头冷汗潺潺的赖家义干咳了一声,嗓音沙哑、颤抖着,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你有证据?” 沈放也很慎重地点点头,“别忘了我爸沈筠是什么人,在成为东钢财会一室的主任之前,他已经当了四年多的副主任,东钢每一笔钱的去向他都一清二楚。” 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赖家义呼出口浊气,感觉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能,能钉死他么?” 沈放紧咬牙关,从牙缝中阴冷地挤出一句:“钉死他十次都绰绰有余!”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容我再想想……”赖家义喋喋不休地嘟囔着,闭上眼睛全身仿佛要散架般躺靠在了沙发靠背上,双手捂着额头还轻微地颤抖着,足以看得出来他正处于天人交战的重大关头。 在又是一段很长时间的寂静中,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的赖家义恢复了往常的淡定和从容,他坐直了身子,言简意赅地问道:“为什么来找我?” 沈放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除了你,我没有第二个人选。” “为什么不找吴兆省,他是东钢区的区长,前段时间还跟你签订了整合饮料厂的意向协议,他应该比我更合适。”赖家义继续追问。 “他在东钢待了十几年,局长、区长、书记都做过,在东钢他的威信和势力根深蒂固、不可动摇,如果那么多人可以为了他冲进我家来威胁我的生命,那我又如何信得过吴兆省这个区长?”沈放越说就越恨,说到最后拳头都下意识地用力握紧了,整个人更是紧绷着,好似随时都会跳起来跟人拼命。 东钢武斗的事情赖家义也知道,但却并未因此而稍减心中的疑虑,毕竟这是要在背后向一个副市长捅刀子啊,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几十年的努力和奋斗付诸东流不说,下辈子还很可能会在监牢中度过……但是,为了能够往上爬,任何利益都可以出卖的赖家义,绝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知道黄州官场从上到下,包括秉持中立态度的市委书记等人,都曾想过要把林龟壳这个又臭又硬的绊脚石踢开,只是从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借口。 “如果,如果我能掌握充分的证据,能够将林龟壳一脚踹下神坛,那——”赖家义不可抑制地兴奋起来,“那我绝对可以一步登天!” 骤然伸手将茶几上的广场模型一把拂开,“这他妈的破广场,谁爱建谁建去,老子没那闲工夫伺候了”,赖家义脸部肌肉完全僵硬,偏偏嘴角却挂着让人胆寒的诡异冷笑,他双手按在玛瑙玻璃上,眼睛睁圆了瞪着沈放,一字一句地说:“拿到证据再详谈!” 这条滑不留手、无懈可击的大鱼,上钩了! 在回宾馆的车上,心痒难熬的关董平好几次欲言又止,他是很佩服沈放的经商手腕,但经商和官场是两码事,而且国内官场的水很深很深,动辄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更何况沈放仅仅是为了报复就向一个副市长开炮,这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失败的后果更是不堪想象。 再过两条街就到地方了,关董平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沈放,嘴巴张了张,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这时正望着车外景色发呆的沈放忽然伸了个懒腰,表情严肃地沉吟着说道:“老关,我知道你心里肯定非常困惑,搞不明白我现在在做些什么,为什么这样做……今天的事情,你就当作从没有发生过,我要你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管,一门心思都扑在机械厂的工作上。” 关董平长长地呼出口浊气,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他本就知道,沈放不是那种能听劝的人,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而改变。 “以后赖家义那边,能少来往就少来往,能少联系就少联系,以后我会让郭老开车送我。”沈放说完,觉得有必要照顾一下关董平的情绪,微微笑着又说道,“我这可没有将你排除在外的意思,只不过这件事私人的感情成分多些,与公司倒没有太大干系。至于郭老,我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没办法才拉他下水的。” “难怪郭老最近满脸的不痛快,怨言也多得让人耳朵都起老茧了,敢情是被小老板你给抓了壮丁,呵呵……”关董平爽朗地笑了起来,心里那一点点不痛快也消失不见,只扼腕叹息地说道,“其实赖家义那个计划,我们还是很有赚头啊,真干下来至少也能有几千万的回报,实在是可惜了。” “呵呵,我就知道你中了他那颗糖衣炮弹,真要是这么好干的活儿,还能轮得到我们吗,早就不知道有多少高官子弟涌上去了。”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沈放摇下车窗让带着湿气的热风吹进来扑在脸上,“先不说需要投入的资金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门槛,就算我们真能弄来启动项目所需要的钱,你以为广场建成后,有多少好处能落到我们荷包里?届时这么大一块现成的蛋糕摆在桌上,哪个见到了不想冲上去切一块下来?” 关董平讪笑着点点头,“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所以呀,在没有足够保护蛋糕的实力之前,这种活咱们不能干,也干不起,否则干一次就会亏一次,到最后连骨头带皮都得被人家啃个精光。” 汽车抵达宾馆的时候,乌云压顶阴沉了一路的天空终于噼里啪啦地将豆大的雨点泼了下来,沈放若无其事从车上下来,一瞬间整个人就被大雨淋透。 经过大厅的时候跟刘文锦随意打了声招呼,回到房间将湿漉漉的衣裤脱下来扔在门边,穿了条裤衩走进卫生间,刚刚拧开水龙头,一只脚都还没放进去呢,外面电话就响了起来。 由于时间相当紧迫,要准备的东西又太多太多,这段时间沈放连带着郭德凯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平均每天至多睡不到六个小时,这才堪堪在今天上午全部完工。郭德凯还能回自己房间饱饱地睡上一觉,沈放却不得不又赶着去跟赖家义见面,刚才在车上就困得要死勉强撑着,这被雨一淋之后,想着软绵绵的大床简直站着就能睡过去。 趴在床上爬过去拿起电话,沈放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就听郭德凯在那头紧张而兴奋地喊了一句“快开电视,看黄州台的新闻”,然后咔嚓的一声电话就挂了。 这样舒服地躺着,沈放实在是不想动弹,可还是勉为其难地又爬到床位,伸长了胳膊把电视机打开,换到黄州市电视台,发现正播放关于三山机电总厂贴牌造假的处理意见的新闻。 看了一会觉得并没有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沈放眼皮就开始打架,意识也渐渐迷糊,眼看就能得偿所愿地进入梦乡,房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然后郭德凯一惊一乍地跑进来接连喊了三声“高,高,实在是高”。 被郭德凯这一咋呼,沈放的困意顿时消散了七七八八,苦笑着坐起身来问:“郭老,这种千篇一律没有半点新意的处理意见,你是怎么看出高法来的?” 大大咧咧往床边一坐,郭德凯意犹未尽地赞叹道:“不得不佩服啊,你们黄州这帮子当官的,和稀泥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苏三山贴牌造假在全国来说都算得上恶性事件,可这没有任何实质性内容的处理意见,居然让人找不到半点差错来。” 被电风扇一吹,沈放觉得身上有些发凉,扯过被单裹着身子,无所谓地说道:“这没什么吧,我印象里好像各地的官员区都是这样的吧,毕竟苏三山也算得上黄州的支柱产业,总不能把头头脑脑全都撤了来个大换血,再来个剖根究底的大彻查,那苏三山还不得立刻就宣告破产啊?” “你说的没错,地方保护意识在全国哪儿都一样,可值得推敲的是……”郭德凯不无卖弄地故意顿了顿,“发生如此恶性的利空事件,苏三山不通过停牌整顿来加强投资者的信心也就罢了,处理意见居然还主动爆出负债达一点二亿、今年预计亏损超过七千万的丑闻,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的事情?” 沈放的脑袋还有些犯迷糊,用力搓了搓脸颊歪着头思量道:“应该是在给新泰的收购铺路吧……苏三山是上市公司,市里控股还不到百分之二十二,股价越低折算的净资产就越低,新泰需要花的钱就越少。” “看来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啊!”郭德凯笑呵呵地拍了一下大腿,“还有更精彩的,你到底有没有仔细看新闻啊?” 沈放扭过头去看了看电视,新闻已经播完了,正在放蹩脚的健康饮品广告,“在外面跑了大半天,我是困得不行,听了一会就睡着了。怎么,还有更精彩的东西?” “当然有更精彩的,否则我怎么会夸他们水平高呢?”弯腰把电视关了,郭德凯似乎在整理思路,半晌才慢声道,“苏三山大部分领导受的处罚都是党内处分和警告,可偏偏跟贴牌造假没有任何关系的财会主任,却是刑拘调查等待进一步的处理意见。” “财会主任?刑拘调查?”不好的预感让沈放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打起十二分精神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怪就怪在这里,市政府任何风吹草动你那个朋友每天都会打电话来告诉你,可就这件事,似乎他们连林贵和这个市长都瞒在鼓里。” 沈放二话不说扑到床头给兰姨打电话,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当电话再次响起,沈放第一时间拿起话筒,很快就得到了确切的来自林贵和的消息,他挂断电话愣愣地出神,半天才叹息着说道:“财会主任是今天中午主动去公安局自首的,林贵和也是刚刚知道不久,应该是被刻意瞒着……” “自首?”郭德凯皱了皱眉头,跟沈放想到了一块. “说是财会室有个会计,做假账挪用公款长达三年时间,直到三天前突然失踪,罪行才暴露……”沈放双手在大腿上来回用力地搓着,“新泰已经祭出最后一招了,解了林贵和最后的心结,也给了他一个甘愿主动退下来的理由,剩下的,就看林贵和,如何选择了!” 第97章-第98章 千钧一发两相争 第97章-第98章 千钧一发两相争 林贵和被举报挪用和贪污公款的消息,被刻意地压制着没有在外界传播,也幸亏赖家义还算懂得紧退,并没有将事情捅到省里去,否则就算想要拿块大布把它盖起来做冷处理,恐怕也很难办得到。 当天的组织会议也因为这事被迫中断,也就不了了之没了下文,据邢怀斌的秘书私底下说,那天下午省政法委书记王淼的电话就打到了邢怀斌的办公室,无论邢怀斌解释了多少,他前后就说了两句话,一句话是“你们闹够了没有?”,另一句话是“闹够了就给我消停些,谁要是再拿老林的老婆说是,别怪我不客气”。 王淼这样说,任随都知道林贵和的情妇风波就此结束,他不仅不会下台,副市长的位置甚至比以往更加巩固,就连一向中立的市委书记,也找他谈话安慰他的情绪,隐隐有要让他进常委的意思。 整件事情闹到最后,新泰的企图没有得逞,但损失并不大,无非就是硬着头皮递交了苏三山的收购报告,有市长邢怀斌的支持,也不至于完全斗不过林贵和。 至于背叛了林贵和的黄汪炳,主动提出想要到基层去历练几年,真不知这个五十多岁已经成精的家伙还要历练什么,林贵和似乎还念着旧情,想将他安排去东平县任县长,但最后他还是拒绝了,到东平县去当了个人大主任。 说起来,最倒霉的还是赖家义,这个依靠出卖国家和人民利益,仕途走得非常顺畅的家伙,终于在这次举报案中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不仅受到了党内处分,调离了原来的南山区土管分局,在共青团干了不到一个月,就被随便寻了个由头扔进了偏远山沟。赖家义本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出了什么问题,他甚至在被撤职的时候,还期盼着一切都是为了瞒住林贵和进行秘密调查的障眼法,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得到嘉奖和重用。 离开黄州的那天,赖家义在机械厂门口苦等了六个小时,总算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沈放,他抓着沈放的手,颤抖着问“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沈放回头指了指下班的机械厂职工,反问“你出卖他们利益的时候,有想过今天吗”。 于是赖家义忽然就明白了,尽管他一直不愿承认,但事实是,自己成了沈放手中的一枚棋子,不知为何,他却始终恨不起来,只望着机械厂大门长时间的发呆,不断在心里责问自己“真的错了吗”。 天边刚刚出现一抹朝阳,东钢前生活区就热闹得跟过节一样,数不清的人头攒动着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高声欢叫,一样样家具从沈放家中抬出来,很快就被十几个人簇拥着送上停在远处的大货车上,他们这般高兴劲儿,仿佛早已将前不久围殴沈放的事情给抛在了脑后。 满脸喜色的姚玉穿过空荡荡的房间,提着自己亲手做的风铃跑到坐在无花果树下的沈放面前,将风铃往他手上一放,笑呵呵地说:“放子,你可能把它给忘了,要挂在你卧室的窗户上哦。” 沈放将烟头在地上掐灭,点着头刚要说话,旁边的姚齐理却冲自己女儿笑道:“放子不会忘的,以后你隔三差五就可以去检查检查,呵呵……你先出去帮着阿姨收拾吧,爸爸正跟放子说事儿呢。” 看着女儿蹦蹦跳跳地出去,姚齐理似乎松了口气,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沈筠,两个老家伙相视一笑后,齐齐在沈放背上用力拍了一掌。 沈放猛地被拍一下,差点没背过气去,咳嗽着说道:“不就是搬家嘛,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兴奋成这样。” “搬家当然是大喜事,不过我跟你爸高兴可不仅仅是为了这个。”姚齐理抹了抹嘴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下午区里来人找我去谈话,再过几天我就要到轻工局当一把手了。” “呀,姚叔叔直接就调过去挑大梁啊,这才真真正正是大喜事呢!”沈放兴奋地站了起来,咯咯笑着说,“以后姚叔你可得多关照我哦,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要答应吴区长,将区里几家饮料厂收购整合成一家大规模的公司了。” “哪用得着我关照啊,你以为吴区长调我去轻工局是什么打算,还不是想你早点拿定主意?”姚齐理有些嫉妒地看向沈筠,“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沈筠不甘示弱,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你不也找了个好女婿?” 两人一齐哈哈大笑,搞得沈放不停挠头,好不容易才抓了个空档,问道:“姚叔你要是走了,东钢交给谁来管呀?” “你说呢?”姚齐理眉飞色舞地反问,见沈放在那直笑却不回答,粗着嗓子大声说道,“当然是你爸当厂长呀,你小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沈放眉头皱了皱,陪着两个老人家笑了笑,有些颓丧地坐下来支着下巴,直到姚齐理好奇地问他怎么了,他才呢喃着说:“东钢看上去很干净,但沉在下面的浑水太深太重,要是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是希望爸爸也能调走,就算继续给姚叔叔你打下手也好些。” 对于东钢的事情,姚齐理和沈筠比谁都更清楚,先不说前任厂长书记干得那些龌龊事情、丢下的大笔大笔的坏账,就说新泰的三千万集资款,事实上前两年,每年都有两百五十多万的集资回报款入账,可到最后转来转去却没了踪影,这还是沈放和郭德凯按照厂里账本做假账的时候发现的。 气氛不知不觉变得压抑起来,姚齐理忽然捅了一下沈放的胳膊,神秘兮兮地说:“林市长的秘书不是最近刚刚调到东平去吗?你看是不是——” “不行!不行!”沈筠先跳了起来,蹲在姚齐理和沈放中间,“我现在享受的是副处级待遇,要调到行政机关部门,最多也就当个副科长副主任什么的,要是一下跑去给林市长当秘书,还不知道外面会传出什么闲话来呢。” “怕什么呀,林市长又不是会怕这种事情的人。”姚齐理给沈筠鼓气,“再说了,这次你们父子两个可是吃了不少苦,我想林市长心里肯定是明白的。” 他们两个在那吵,沈放忽然蹦出来一句,“去南山区城管局当二把手。” “城管局?”姚齐理诧异地问。 “二把手副局长?”沈筠也有些懵了,愣愣地看着沈放。 沈放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过几天就是林市长跟兰姨的婚礼了,我会找时间跟林市长说这事的,南山区那边不错,应该很有发展前途。” 看见两老人还想说什么,沈放赶紧起身就往外走,说着,“我出去看看,家里刚买的影碟机可别被人给顺手牵羊抱走咯。” 来到外面,正巧姚玉和左雨两个小丫头人手一串大鞭炮,沈放掏出打火机跑了过去,“玉儿,把鞭炮给我,我来放。” “不要,这可是我从徐谦那好不容易抢来的。”姚玉将鞭炮抓地紧紧的,生怕沈放真个过来抢,而旁边的左雨却将鞭炮递给沈放,很甜很纯地笑着说,“沈放哥,你啥时候给小玉在外面也买套房子啊,这样兰姨走了以后,我和唐晶就能搬去一块住了。” 沈放兴致很高地往外走,笑骂道:“想得倒美,一天到晚就知道拐弯抹角占我便宜,上回给你买的日本随声听,你研究透了没有啊?也就我傻乎乎会相信你,你要真能仿造一台出来呀,那日本那些专家还不干脆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屋外简直就已经闹翻天了,鞭炮一挂一挂四处开花,徐谦跟一帮青年更是在一棵已经死了好些年的老树上挂满了大红鞭炮,一眼瞧见沈放,还有家伙在树上没下来呢,就吼吼着把鞭炮给点燃了,一时间砰砰啪啪的鞭炮声就跟机关枪一样,树上那人胆子也大,居然耀武扬威地站在树杈上跳迪斯科,偶尔被火性溅到身上,还嚎叫着大呼痛快。 不断有人过来跟自己打招呼,苦于没办法凑过去看热闹,沈放忽然想起国外开派对时的情景,急忙转身凑到姚玉和左雨身边,兴奋地说道:“玉儿,小雨,你们想不想开party啊?” 两个小丫头齐声叫好,连沈放的吩咐都没听清,抓过他手里的钞票就风一样跑了开去。 好不容易跟徐谦照了面,沈放搂着他的肩膀说道:“能不能弄台大功率的音响来,最好是迪厅里最常用的那种,大家居然都这么嗨,那就干脆搞个搬家party。” “没问题,交给我来办,酒水也抱在我身上,肯定让大家满意,嗨到顶。”徐谦也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双手在空中挥舞个不停。 “能弄到就行,你随便让个什么人去就是了。”沈放等徐谦交待完,拉着他到了个还算安静的角落,“我哥后天坐飞机到上海,你是不是整理一下手头的资料去接他?” “早就已经在电话里跟你哥商量好了,在上海跟他见面后,我们会一块去把联系好的香料师傅接来,黄州这边加工的厂子也已经联系好了,你就放心吧,绝对耽误不了饮食车的正式上市。” 沈放微笑着点点头,问道:“你们资金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想想办法。” “没事,我爸也觉得倒钢材不是长久之策,最近刚刚回老家筹来了两百多万,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徐谦见沈放眉头微微一皱,赶忙解释道,“我爸只是出资,不参与公司的任何事务,他年纪也大了,身体一直都不大好,已经决定将家里的事业交给我了。” 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敏感,沈放抱歉地拍拍徐谦的肩膀,“没事,香料公司是你跟我哥的,有什么事情你们俩商量着办就行,我信得过你。” 搬家的卡车开走后,热闹的party正式开始,刚巧赶上是周末,很多不用上班的青年都闻讯赶了过来,以至于直到中午,part结束时还有很多人意犹未尽地不愿散去。 将收拾残局的事情就交给徐谦他们,喝了不少酒的沈放晃晃悠悠来到厂门口,打了辆出租直奔南山区,郭德凯、关董平还有纪风他们已经在那边找了一栋装潢还不错的老宅子,那儿也就成了临时的办事处和住处。 老宅位于衙前口往北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就在机械厂的对面,沈放到了地方赶巧不巧,正好撞见邱清荷也从另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急忙跑了过去拉着她的小手,见她手里拿着换洗的衣物,不由埋怨道:“怎么你回二马巷也不知道去找我呀,不知道我今天搬家么?” “去了……”邱清荷腼腆地笑了笑,“看见你正在那高兴地放鞭炮呢,想想公司这边还有事等着,所以远远地待了一会就走了。” 沈放不高兴地嘀咕,“你真是的,纪风不是已经来了吗,省代大会的事情有他和老关操心就是了,你刚从省城回来,也不好好陪陪我,要是我不主动过来,你是不是还躲着我啊?” “哪个故意躲着你了,是真的忙嘛……”邱清荷也委屈了,紧紧抓着沈放的手,靠在他肩膀上说道,“你让人家在省城一待就是大半个月,也不想想我的感受,隔一天才能跟你通一次电话,人家心里不难受的呀。” 沈放抱歉地用下巴蹭了蹭邱清荷的额头,柔声道:“是我不好,我应该去省城接你的……” “幸好你没来,你搞的那些阴谋诡计,王爷爷跟王叔叔两人一合计就猜到了七七八八,你要是真来了,我猜王叔叔肯定非把你撵出去不可。” 邱清荷仰起头来看了沈放一眼,似乎有什么心思,张张嘴却没有说出来,只调皮地用鼻子他腮帮子上摸了摸,嬉笑着问,“放子,我已经找到住处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呀,真的吗?在什么地方?”沈放兴奋地搂着邱清荷,情动地看着她精致又白嫩的脸庞,“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邱清荷害羞地摇摇头,“老关他们都在等着我呢,要不晚上——不行,晚上要去你家吃饭,那还是改天有时间再说吧。” “哪儿又改天呀,现在就去,走,走——”沈放拽着邱清荷的手往前走,“在哪头,你倒是指个大致的方向呀。” 一想到要带沈放去自己的新住处,邱清荷感觉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哪还能好好说话,只怯怯地抬手指了指前面,不料忽然老宅的大门咿呀一声开了,就见一个脸庞刀砍斧削般棱角分明的汉子走了出来,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看着他们,好半晌才咕隆咽了口唾沫。 挣扎着逃开沈放的怀抱,邱清荷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慌张,虽然脸蛋烫得发烧,可还不至于扭头就跑,这样一想她倒是不紧张了,微笑着问那汉子,“纪经理,这就要去车站接人了吗?” “是啊,南京的陈老板到了,我跟小郑去接接他。”纪风说完,转头将身后一个藏藏捏捏的小姑娘拽到前面,“小老板,邱总,这是小郑,刚从黑龙江赶回来,她可是一人搞定了东北三省啊,能力几乎就快要赶上我了。” 沈放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内向腼腆的小姑娘,笑着走过去跟她握了握手,打趣道:“纪风有没有欺负你呀,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跟邱总说,让邱总好好教训他,扣他工资。” 郑艾慌张地摇摇头,看上去也不像能言善道的样子,怯生生地回答:“纪经理人很好,对我很关照……” 原本想跟邱清荷温存一下,既然被人撞见了,也就只好作罢,跟纪风说了一声“记得早点赶回来,晚上还要去我家喝酒呢”,然后拉过邱清荷的手走进老宅。 这是个占地很大的四合院,沈放四处转了转觉得很满意,心想要是好好装潢一下,倒是比在市中心广场南侧的新家别墅要好上许多,下意识伸手去楼邱清荷的腰,不料却搂了个空,扭头去看,邱清荷正假装没看见自己似的张望。 “清荷,你租的地方要也是这种老宅,就真的很完美了。”沈放笑眯眯地说。 邱清荷背过脸去轻声说道:“我才不敢住在老宅子里呢,要是一个人半夜三更突然醒过来,那还能睡得着吗?想想就有点怕,我胆子可小……” “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呢,只要有时间我一定会过去陪你的。”沈放嘴上说着,手上就开始不老实。 邱清荷急忙躲得远远的,做了个鬼脸笑道:“谁要你陪呀,我一个人住着好好的,干嘛非要找套老房子自己找罪受?” 跟着邱清荷进了东厢房,发现里面横竖摆满了不下十张的办公桌,而最里头关董平和郭德凯两人并肩坐着,正埋头整理桌上一大摞文件,似乎都没注意到沈放跟邱清荷进来了。 静悄悄走过去,伸手在桌上敲了敲,沈放见他们齐刷刷抬起头,乐呵呵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在这,其他人呢?” 尽管已经入秋,天气凉爽了不少,晚上睡觉甚至要盖薄被以免着凉,可这屋里说句实话,还真有些闷热,明明是对开的窗户,却没有半点风刮进来。 用手擦了擦汗,郭德凯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关董平,“还是你来说吧,我这么大一把年纪,可不想被小老板数落。” 唉声叹气的关董平将整理好的文件放在一旁,表情尴尬地说道:“还不是小老板你搬新家给闹得,大家听说晚上要去你家吃饭,一个个都找稀奇古怪的借口溜出去了,就剩我们两个老家伙在这忙活……” “溜出去做什么?”沈放好奇地问了一句,随而又恍然大悟地说道,“不会是出去给我买礼物去了吧?” “老板喜迁新居,他们都觉得有必要表示一下,我跟郭老怎么劝都没用,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关董平叹了口气,见沈放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含糊着问道,“小老板,我跟郭老要是没准备礼物,你应该不会见怪吧?” 扑哧一声,关董平的表情把旁边的邱清荷给逗乐了,而沈放却煞有介事地嗯了一声,“毕竟是喜迁新居嘛,怎么也要个好彩头不是?” 郭德凯跟关董平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半晌很无奈地异口同声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他当然是开玩笑的,你们不会当真了吧?”邱清荷将手里拎着的小包放在一旁,拿起桌上一份报告递给沈放,“这是技术部发回来的门锁生产线改造的预算,你过目看看,要是没问题我就批准了。” 完成机械厂的收购后,沈放将左宏斌连同技术部一齐赶到了上海,给他们布置了“自行车用u型琐和马蹄锁”的研发项目,原本是打算饮食车市场开始出现疲软后,将这做为下一步重点推广的产品,也做好了至少半年研发时间的心理准备,却不曾想左宏斌他们动作这么快,前几天就让人送来了初步的产品样品,现在又提交了原门锁生产线的改造计划。 发现关董平脸色有些不对劲,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沈放也没有立刻问出来,只是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仔仔细细地将报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才抬起头看向关董平,淡声问道:“老关,技术部递交的这个门锁生产线改造项目,你觉得怎么样?” 关董平似乎知道沈放会问自己,有意无意地看了邱清荷一眼,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厂里现在的门锁生产线一直废弃在那里,要不是小老板你曾提过想要改造,我一早就把它给卖了,呵呵……门锁生产线相关车间的员工,现在都被安排到了其它生产车间,投入到饮食车的生产当中,但据纪风他们销售部门的推测,现在这样开足马力的产能,估计还是无法满足市场需求。这个时候要是再上自行车用锁的生产项目,我担心人手会严重不足,从而影响到饮食车的生产,所以我本人对这个是持保守态度的。” 沈放点点头,见邱清荷似乎想要说话,便抬起手冲她做了个“不要着急”的手势,转而去问郭德凯:“那郭老你的意见呢,目前公司能拿得出这笔改造费用吗?如果拿得出来,你是不是也跟老关持同一种看法?” “资金不成问题。”郭德凯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见沈放还望着自己,只好又咳嗽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至于这个项目要不要上,我觉得老关的意见还是比较中肯的,饮食车目前还没有正式投入市场,如果赶着上自行车用锁的项目,恐怕公司很难消化的了。” 第99章-第100章 新企划声名鹊起 第99章-第100章 新企划声名鹊起 沈放见邱清荷表情有些难堪,于心不忍地问道:“清荷,你是不是,不同意他们的意见?” 用力点了点头,邱清荷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仔仔细细地考虑过,机械厂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上这个项目,但公司可以再收购一家锁具生产企业,由上海公司统一筹划,同时开拓两个市场,这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沈放沉吟着没有说话,思量良久方抬起头来说道:“郭老,厂里的财务工作现在是谁在主要负责?” “公司的小马还有原机械厂的财务主任,他们两个经验都很丰富,工作也都非常勤恳,机械厂的财务交给他们两个没有问题。”郭德凯轻声回答,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沈放的决定。 “那这段时间郭老你就尽快把工作移交出去,带财务部的人回上海。”沈放说完又看向微微摇头的关董平,微微笑道,“老关,你是不是舍不得离开机械厂?要是你舍不得,这里就全权交给你了,自行车用锁的事情我另外找人。” 关董平苦笑着摆摆手,无可奈何地说道:“唉,小老板,邱总,虽然你们两个的冲劲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但怎么也要咬紧牙关跟上不是?机械厂要么交给毛远山,要么交给杨健,我还是给公司当马前卒,奔波第一线好了,呵呵……” 沈放见邱清荷高兴地点点头,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免得她马不停蹄地就着手开始干,“目前最重要的还是饮食车的上市销售,除了郭老回上海之外,其他人都要将全副精力用在这个上面,至于什么时候展开新的项目,要等我的进一步决定。” 邱清荷有些不甘心地问道:“那技术部的资金申请怎么办,现在批还是不批?” 邱清荷紧张的表情让沈放忍俊不禁,笑着说道:“批,不仅要批,我还多给他们批十万,用来招聘临时工,让他们先把厂里那条废弃的门锁生产线改造好,积累足够的经验,对将来也大有好处。” 几人在房里讨论着进一步的细节,渐渐的就有员工从外面回来,见到沈放在场,当然少不了过来道贺,而纪风也终于在落夜前赶了回来,几十号人开车的开车,打车的打车,浩浩荡荡地杀奔沈放在市中心广场南侧的新家。 到了别墅区后,沈放才发现机械厂所有车间和部门主任都已经在门口等着,急忙下车跟他们一个个打招呼,而这个时候爸爸也迎了出来,见到这么多人顿时吓了一跳,在往家走的时候压着声音问沈放,“这么多人,你就是有七八个妈妈也做不过来饭呀,更何况家里就那么大——” 沈放若无其事地摆摆手,“没事,一会让他们上饭店喝酒去,让妈妈准备五六个人的饭菜就行了。” 走马观花似的参观完沈放的新居,机械厂和上海公司的员工陆续离去,由杨健和江涛分别代表沈放在酒店宴请他们,而最后留在家里吃饭的只有邱清荷、郭德凯、关董平还有纪风,他们现在都是公司的高层,也是沈放最为倚赖的强力干将。 吃过晚饭后,他们又就公司的发展问题闲聊了很长时间,等到沈放送他们出门,已经快是凌晨。 沈放发现邱清荷似乎有些难过,拉着自己的手不愿松开,于是让关董平他们开车先走,两人顺着宽敞干净的马路慢悠悠地溜达起来。 “放子……”好半天,邱清荷总算愿意开口了,很是委屈地说道,“我觉得阿姨不喜欢我,应该说有点讨厌我。” 沈放轻轻捏了捏邱清荷的脸蛋,“傻瓜,我妈毕竟是第一回见你,多多少少总会显得有些生分,以后你常来呀,慢慢就会好了。” “不是那样的。”邱清荷噘着小嘴,感觉眼泪都要流出来似的伤心,“阿姨都不愿搭理我,无论我怎么讨好她,她都寒着脸不看我……在厨房我想帮帮忙,还被她推着给撵了出来……放子,阿姨要是真讨厌我怎么办?” 邱清荷娇滴滴流泪的模样,让沈放心里好一阵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导她,只能温柔地帮她擦着眼泪,用力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柔背,“没事的,我妈心肠软,又是小孩脾气,你以后多来串串门,多哄哄她开心,她会喜欢你的……你这么漂亮,又这么懂事,这么乖巧……别哭了,听话,啊……” 妈妈的脾气,沈放是很清楚的,妈妈以前一直把姚玉当成半个儿子看待,打小就宠着她护着她,后来爸爸跟姚齐理私下定了自己跟姚玉的亲事后,妈妈虽然着实发了老大一通脾气,但对姚玉却是更加宠爱了,也难怪她会这样故意板着脸对待清荷。 当饮食车的预订会终于来到苏临,在省城一日创下预售近千台的佳绩时,盛况空前的省代大会也在人们的热切期盼中,于市人民大剧院顺利召开,与会的除了从全国各地赶来的两百多家代理商,还有包括电视台、报纸、杂志在内的新闻媒体,开幕那天,省招商局局长、黄州市副市长袁保国亲自到场表示祝贺并剪彩,而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则是病中的苏临文化名人付希文,托外孙女姚玉送上了字画一副,据传付希文在病床上曾对人提过,这副字画便是他的封笔之作。 整个黄州似乎都在沸腾,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人从外地赶来,市电视台更是全程直播省代大会的盛况,一时间无人不谈飘香、无人不谈沈放,全国主要媒体或多或少都有相关的报道,而《南方周末》更是以“沈放是谁”为大标题写了一篇专论,详细分析了沈放成功的各种因素,还差点就把苏三山收购骗局给挖了出来,着实让沈放吓了一大跳,但这片报道却实实在在地打动了很多高校学生的心,让他们为之热血沸腾充满创业的激情,“飘香饮食”四个字也一时间为人们所熟知。 当大会进行到第三天,六十辆饮食车在市中心广场一字排开供市民免费品尝时,人们高涨的热情终于被推上顶峰,而省城的预售会更是创下了一千三百多台的记录。 在经过长达三天的产品展示和功能介绍之后,省代大会进入了最后关键的竞标环节,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排在首位的北京代理权最高价竟然只出到八十八万元,这让关董平和纪风等人大跌眼镜,急忙给躲在家里被姚玉抓着温习功课的沈放打电话,可沈放在电话里却兴奋地吼着“给他,给他,八十八万已经很高了”。 从未问过沈放是如何看待代理商的,普遍估计一般的省份代理费用也应该在百万以上,想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种城市,甚至拍到两三百万都不为过,所以当时关董平就愣住,还以为沈放听错了,大声重复了一遍“是八十八万,不是一百八十八万”,可沈放的回答干脆利落“别说八十八万,就是八万八,只要我们总代大会的费用能赚回来就成”。 就在沈放这种很没魄力的指导下,省代大会在一波盖过一波的惊讶声中结束,最后代理费用总共收拢资金一千三百五十二万,最低出价是新疆一家运输公司,只出了不到二十万的代理费。 在新闻媒体一边倒的质疑声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飘香饮食文化做了一笔大亏的买卖,这样低廉的代理费用加上承诺的预售货款百分之五的分成,还不如取消代理商进行厂家直销或者地域分销。 从关董平、纪风这些高层到新进不久的员工,整个上海公司在黄州的人马全部聚集到了老宅的院子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带着沉重,显然都还没能从省代大会的打击中走出来,毕竟期望跟现实的落差太大,这对士气是种相当残酷的打击。 站在正厅台阶上,沈放微笑着打量每一个人,有些是他熟悉的,有些却是完全陌生的面孔,而他却希望自己能在这一刻将他们的容貌全都印在脑海里,因为沈放觉得邱清荷他们为公司找了一帮非常好的员工。 “这次省代大会,举办的非常成功,我在这里要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没有你们的辛勤工作,公司也不会有现在这般光明的前景,谢谢大家!” 沈放话音刚落,人群就开始变得嘈杂起来,大家都很不理解,甚至有人怀疑沈放这是在故意说反话,就连关董平也耐不住性子,主动站出来问道:“董事长,这次省代大会真的成功吗,结果比我们当初预期的差了很多呀!” 沈放笑眯眯地摆摆手,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自己,这才慢声说道:“呵呵,当然是成功的,而且是非常成功!大家想过没有,做产品,做销售,当前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产品质量再好,功能再全,卖不出去或只能卖出一小部分,那产品囤积在库房里等同废铁。是的,已经有人想到了,在当今这个时代,做产品,最重要的是渠道!许多厂家为了争取渠道商的支持,不惜降低自己的出厂价,出让绝大部分利益,可我们呢,我们这次省代大会不仅有了覆盖全国的渠道商,还有一千三百多万的代理费用入账,大家说说,这次省代大会举办的难道不成功吗?” 人群哄得一下炸锅了,原本压抑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每个人都充满了自豪和对未来的憧憬,大声说笑着、吵闹着,而纪风、关董平、江涛等人脸上也总算露出了笑容,跟着沈放进了东厢房。 大家团圈在最里头坐好,沈放抽着烟轻声问关董平道:“代理商员工的培训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都安排好了,从下周开始,培训工作就会陆续展开,最迟会在十二月中旬结束。”关董平心情也好了不少,满脸笑容地回答。 沈放点点头,“机械厂的产能有没有办法进一步加大,一些非主要部件可以考虑外加工和采购,我觉得有必要在半年内占领百分之五十的市场份额,现在的产能无法达到这个要求。” 关董平思量了一阵,颔首答道:“如果非主要部件外加工的话,生产成本会增加不少,这个我会跟杨厂长仔细研究一下,只是纪经理这边最好能给我一个确切的产能数据,我们也好有针对性的做出安排。” “嗯,资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会我让小郑给你。”纪风说完,扭过头看向身旁的沈放,犹豫着问道,“小老板,饮食车的销售工作差不多是不是也可以移交给机械厂了,毕竟市场开拓已经完成,我听说公司打算上自行车锁的项目,你看——” 对纪风的能力,沈放一直都很欣赏,难得的是他还这么有工作热情,“我也正打算跟你说这件事呢。自行车锁项目尚处于筹划和准备阶段,要展开销售工作估计还得等上一段时间,另外跟机械厂的工作移交,估计也需要一个比较漫长的磨合过程,纪风你要多操点心……” “这事我交给小郑他们几个去办就行了!”纪风用力抓了抓腮帮子上的胡茬,“小老板,我这人闲不住,你总得给我安排点事做不是?” 沈放微笑着从邱清荷手里拿过一份资料,交给纪风说道:“这是国内目前比较有名的几家锁具生产企业,我需要你挨个上门去挖角。” “挖角?”纪风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左宏斌的技术部毕竟不是干锁具出身,很多关键的技术细节他们都还搞不清楚,所以很有必要从别的老企业挖一些技术过硬的骨干,至于需要什么样的技术人才,你跟技术部的左宏斌进行沟通,而开什么样的条件给他们,你就跟清荷商量着办……总之要做的事情很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销售部的人你也可以调动。” 很多事情的细节沈放都没办法一一交待,只能大致指个方向,具体执行的如何,他完全相信手下这几个人的能力,由于今天是林贵和跟聂恬兰举行婚礼的日子,他也不愿在这耽搁太多时间,说了句“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讨论吧,邱总我得借走一会”,然后就在大家的轰笑声中,拉着面如桃花的邱清荷出了老宅。 现在公司已经有了五辆小轿车,银白色宝马就成了邱清荷暂时的个人专车,她打着方向盘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俏脸含笑地说道:“放子,你是不是给张妍去个电话呀,省城的预售会已经结束,她的工作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打什么电话,让她直接过来不就是了。”沈放想起那天数落张妍的情景,不由叹了口气,觉得张妍别的都好,就是心机太重了些。 忍俊不禁的邱清荷用手掐了一下沈放的胳膊,“张妍现在对你这个老板是又怕又敬,没你的同意,她哪敢私自跑来黄州啊?你还是抽空给她去个电话吧,这段时间她东奔西跑,一个人扛起那么重的担子,也是既有功劳又有苦劳,你怎么也要表现的和善点,否则真成万恶的资本家了。” “呵呵,行,我给她打就是了……你电话在包里吧?” 从邱清荷包里拿出大哥大,按照她报的号码拨通了张妍的电话,通了之后就听电话那头吵得不可开交,沈放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张妍就先叫了起来,“清荷姐,小老板什么时候来电话呀,大家都在宾馆里快闷坏了!” 张妍的声音有些沙哑,虽然还是如印象中那般活力十足,但沈放知道为了预售会的事情,这小姑娘着实累坏了,不由语气柔和了许多,微笑着说道:“张妍,我是沈放……” “呀,小老板,太好了,你总算记起来还有我这个活人了,呵呵……” “本来还想好好夸你几句,唉,你赶紧过来吧,还待在省城做什么,住旅馆不用花钱的啊?” “嗯,嗯,我马上就让人去买车票,估计晚上就能到……小老板,我想清荷姐了,也想你了……” “我们也想你——”沈放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微微咳嗽着说,“张妍,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呵呵……” 听张妍在电话那头笑,可声音中明明带着哭腔,她带队离开上海时,自己也没去送她,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不是鼓励而是威胁,想想她应该是一直顶着巨大的压力在工作,沈放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鼻子“嗯”了半天,最后说了句,“不管你们多晚到黄州,我跟清荷都会在这边等着给你们接风洗尘,顺便为你们庆功。” 挂断电话后,沈放对邱清荷说道:“当初将集资的事情交给张妍的时候,我跟她承诺了副总经理的职位和公司百分之三的股份,她到了之后你私下跟她提一提,等我们都回到上海再统一宣布。” 邱清荷颔首思量道:“那老关跟郭老他们,是不是也要交待一声?” “嗯,不仅是他们两个,纪风和王若琳也是一样。另外——”沈放笑眯眯地看着邱清荷,直到邱清荷不好意思地啐了一声说“我在开车呢”,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清荷,我想把公司剩下的股份全都转给你。” 瞬间的慌乱害得车子差点直接冲上人行道,邱清荷用力踩着刹车,扭过头来困惑不解地看着沈放,“放子,你说什么呢,我要那么多股份做什么?” 温柔地抚摸着邱清荷的长发,沈放带着甜蜜的微笑说道:“你不要急,听我慢慢把话说完。这件事我已经仔细考虑了很久,金钱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是达到自己目标的一个必备的工具,至于这个工具拿在我自己手里,还是掌握在你手里,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邱清荷用力摇着头,将沈放的手握在掌心,表情坚定地说:“放子,我喜欢你,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你,我知道自己比你大太多,我也没有幻想过能嫁给你,我只想待在你身边,看着你,陪着你,听你说话,这就已经足够了……放子,我不需要什么股份,我不需要这些东西,我只需要,只需要你爱我……” “清荷……过来,让我抱抱……”还能说什么,还需要说什么,沈放将邱清荷用力地搂着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柔声说着,“我爱你,清荷,我爱你……” 两人就这样拥抱在一起,相互诉说着彼此的心迹,直到有交警过来抄牌,邱清荷才慌慌张张离开沈放的怀抱,偷偷擦去脸上的泪痕,摇下车窗跟交警说着“抱歉,我这就走”,然后歪过头来冲沈放妩媚地做了个鬼脸。 其实沈放想将股份转给邱清荷,是有别的原因, “清荷,我想把股份转给你,并不是要补偿你什么——你不要恼嘛,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呀。”沈放固执地说道,“新泰集团要收购苏三山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我想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咬他一口,让他就算不会立刻崩溃,也要让他半身残废。只是我做的事情凶险异常,一旦发生什么变故,很可能会牵连到公司,所以我才想把公司的股份都转给你。” “那我更不能答应!”邱清荷少有的大声叫了起来,“我不许你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我不许你去做!公司的发展会越来越好,用不了多久公司的规模就能赶上新泰了——我不许!我不许!我不许!” 邱清荷已经急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直掉,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颤抖着。 重生一回不容易,仅仅是马不停蹄地赚钱赚钱再赚钱,并非沈放想要的生活,有些事情他能做的,就希望尽量去做,免得将来留下遗憾,可这些东西又要怎么才能够让邱清荷明白并接受呢?她毕竟只是爱着自己,只是关心自己的安慰,不想自己身陷险地罢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沈放连声劝道:“好,好,听你的就是了……别哭了,啊,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难受的紧……” “那你答应我……”抬起胳膊擦着眼泪,邱清荷哽咽着说。 “行,我答应你——”手背贴着邱清荷的脸颊,沈放忍不住小声嘀咕道,“那给你百分之二十总可以吧?” “我不要啦!”邱清荷又一脚踩下刹车,整个人扑到沈放怀里嚎啕大哭,也不知是担心沈放,还是想起自己这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她哭得那么伤心,好像要将一辈子的眼泪都留在沈放怀里似的。 叩叩……还是那个骑着摩托的交警,一脸羡慕地隔着车窗看着沈放,很无奈很嫉妒地说了一句,“往前五十米就有宾馆,两位一定要在单行道上卿卿我我吗?出了车祸你们可怎生是好哦……” 第101章 两相依真爱为谁 第101章 两相依真爱为谁 林贵和、聂恬兰跟自己关系都非同一般,这结婚送什么礼物就成了个大问题,太简单显得过于寒酸,太奢华似乎又有些庸俗,在车上考虑了半天,嫌麻烦的沈放干脆决定送个大红包得了,而邱清荷则一早已经准备好了礼物,就在后车座放着呢。 到了婚宴所在的宾馆,门口已经停满了小汽车,由于两人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比较长,在加上花了五六分钟才找到停车的地方,所以进去的时候迎宾处前来贺喜的人都已经排了一条长龙,幸好不远处的聂恬兰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将正跟人说话的林贵和硬生生给拽了过来。 四周喧哗热闹的声音骤然低了好几个分贝,大部分来客都很诧异,不知道刚进来的这长相标志的一男一女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连林贵和都要主动迎上去接待,这可是到目前为之只有少数人享受过的待遇。 在人们窃窃私语的猜测中,沈放赶紧掏出硕大的红包,嘴里喊着“恭喜恭喜”,大庭广众之下就将红包塞到了聂恬兰手里,而邱清荷也捧着礼物送给林贵和,还甜甜地笑着说了些祝福的话。 “清荷,你王爷爷已经来了,正在那边包厢里等着你呢。”林贵和宠溺地摸了摸邱清荷的头发,见她恋恋不舍地偷偷去看沈放,忍不住笑道,“好了,赶紧去吧,沈放我还有些事要跟他说。” 沈放正跟聂恬兰说着悄悄话,冷不丁肩膀被人用力拍了一下,扭过头见林贵和板着脸想要数落自己,急忙先声夺人道:“呀,林市长今天真是红光满面、喜气冲天,再加上威猛身形,简直就是有史以来最帅气的新郎官了。” 林贵和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完全没给沈放蒙混过关的机会,依旧不依不饶地好生数落了他一顿,却是聂恬兰笑着捅了一下沈放的腰,低声说“就你这红包最实惠,旁的那些东西呀,摆在家里都嫌占地方”。 如果说林市长主动相迎已经让很多人大跌眼镜,那当林贵和搭着沈放的肩膀朝不远处的包厢走去时,猜测这少年身份的八卦精神甚至超过了喜宴本身,而站在角落原本无人搭理的沈筠和姚齐理,忽然就变得很抢手起来,先是东钢区区长吴兆省等官员,紧接着南山区的也过来凑热闹,渐渐的“沈放”这个名字开始飞快在人群中传播,大家终于想起来,林贵和如此看重的少年,原来正是前几天耳熟能详的飘香饮食文化的小老板。 在包厢里,林贵和掏出烟来递了一根给沈放,总算没能忍住心中的高兴,笑骂着说道:“沈放,你这小子的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居然伪造账本找人举报我贪污,你就不怕事后有人追究你的责任?你也太胡来了……” 沈放抽着烟,眼睛都在笑:“我有什么好怕的,有本事他们让人来查就是了,东钢那本烂帐,只要他们敢查,还怕查不出问题来?呵呵,只不过,贪污也好,挪用公款也罢,林伯伯有没有牵涉在里面,旁人不清楚,我爸跟姚叔叔还不清楚?” 林贵和开心地哈哈大笑,能让邢怀斌他们吃瘪,简直比度过危机还要让人痛快,“你兰姨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唠叨,说我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谢谢你,呵呵……我知道你胆子大,没有不敢说的,现在我在这听着,看看你想要的是什么……” 沈放笑着说道:“可惜我年纪太小,否则给你当秘书也挺不错的,是不是?” “你还真别说,秘书的位置我特意留着呢,就等你开口要了。”林贵和摩挲着满是胡茬的下巴,“让你爸来给我当秘书吧,条件是你得帮我搞清楚新泰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收购苏三山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沈放没想到林贵和还真敢一下子就把爸爸给提上去,这可比南山区土管局的位置不知要好上多少,他急忙赶鸭子上架,“林伯伯你可不要跟我开玩笑,真的要提我爸爸上去给你当秘书吗?” “我林贵和什么时候开过玩笑?再者说,你爸的能力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就算没有你这层关系,老黄退了之后也是我考虑之中的人选……倒是你呀,我的条件你能办得到吗,你公司那边事情也很多,前几天不是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吗,那你还有没有精力来帮我?” 沈放猛地一拍大腿,“就这么说定了,公司那边我会把工作交待下去的,跟赚钱比起来,我更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 赞赏地点点头,林贵和抬手按着沈放的肩膀,沉吟着说道:“关于鑫泰集团和三山机电厂的资料,我那已经收集了不少,等你爸正式来报道后,我再让他给你带过去,你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我会尽最大可能的帮你。” “嗯,林伯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新泰在苏临的影响力很大,新泰这条船上也不知究竟坐了多少人,所以我们不动则以,一动就必须取其要害,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林伯伯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凡事喜欢低调的人,再没有把握之前,我一不会四处张扬,二不会打草惊蛇,只是——”沈放故意顿了顿,希望能引起林贵和的重视,“如果可以的话,林伯伯你暂时要对苏三山睁只眼闭只眼,不要把新泰逼得太紧才好。” 林贵和想了想,笑道:“你小子喜欢铤而走险,喜欢旁门左道,这我没意见,但是我可要提前告诉你,睁只眼闭只眼可以,但要让我向新泰以及背后的势力妥协,哪怕是暂时的,我也办不到!” “呵呵,林伯伯你别把我说得跟东邪西毒一样了,能通过正轨途径达成目标的,我也不会自找麻烦去走偏门,是不是?” 能有这样的结果,对沈放来说是再满意不过,这段时间的辛苦和努力也算没有白费,姚齐理进了轻工局当局长,爸爸也成了林贵和的秘书,两人都正式踏上了仕途,而一直看不顺眼的新泰集团,林贵和也很配合地主动送上门,对沈放来说,简直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惬意的很。 婚礼真正进行的时间并不长,林贵和夫妇象征性地每桌敬了次酒,便去了包厢跟王淼、邢怀斌、袁保国他们一块,所以婚宴事实上下午不到两点就结束了,陆陆续续也有人离开,但绝大部分还留在饭店,相互热络地聊天喝酒,仿佛都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原本打算问一下爸爸跟姚叔叔什么时候回去,远远看见他们正被人轮番敬酒,喝得那叫一个痛快,也就懒得过去凑热闹,跑到包厢外面,让服务员帮忙给邱清荷带了句话,很快邱清荷也溜了出来。 被沈放拽着出了饭店,邱清荷有些不解地问:“放子,你怎么好像故意躲着王爷爷呀,我出来找了你两回,也没见到你,刚刚又让服务员进来叫我……” 沈放答道:“我不是躲着王爷爷,我是躲着省政法委书记王淼,他被我摆了一道,再怎么阔达心里也会有些不爽吧,你不也说,我最好不要跟他见面吗?” 邱清荷无奈地噘着小嘴,掏出钥匙来开车门,“话是这样说了,可是,黄州的高官基本都在那个包厢了,你要是去跟他们见个面熟悉一下,以后对公司的发展也有好处呀。” “你在不也是一样?你现在可是飘香饮食文化的总经理——”想想自己可真是占便宜,邱清荷跟王淼之间的关系,任谁都看得出来几分,这就等于王淼无形中成了公司的保护罩,所以邱清荷出席反倒比自己还要好些。 对于沈放的这些道道,邱清荷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她隐约也察觉到王永庆父子对自己的感情很微妙,但却始终不敢去面对,自欺欺人的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深夜,隐约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坐在邱清荷新家的二楼凉台,喝着淳淳的咖啡欣赏皎洁月色,身旁还有个比月光还无暇的女人陪伴,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捶着自己的肩膀,沈放迷醉得仿佛回到了二三十年代,一切感觉是那么朦胧,就像一场满是涟漪的美梦。 远处机械厂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沈放随意地轻声问道:“厂里什么时候改成二十四小时三班倒的?” “已经差不多有半个月了,你晚上很少过来,老关也知道你为了别的事情忙得晕头转向,所以也就没告诉你。”邱清荷似乎有些累了,屈腿在微凉的地板上坐了下来,上半身轻轻倚着沈放的大腿,仰着那精致洁白的脸庞,甜甜地笑着,简直就是美到了极致,媚到了骨子里。 忍不住轻轻捏了捏邱清荷的鼻子,沈放微笑着说道:“清荷,我真希望自己能一瞬间长大啊!” “为什么?”邱清荷调皮地抓着沈放的手,放到嘴边用细牙咬了咬,“你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将邱清荷拉起来搂在怀里,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沈放低声呢喃着说道,“我想真正地拥有你呀,我害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你,再也找不回来了……” 邱清荷躺在沈放胸口咯咯直笑,抬起手来摩挲着沈放下巴上稀松的胡须,很认真地回答:“除非你嫌弃我了,或者你不要我了,再或者你厌烦我了,否则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也不会失去我的……放子,我舍不得你,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可我就是舍不得……” 明明想要承诺什么的念头是那么强烈,可沈放却害怕去承诺,他怕自己的承诺有一天会成为刺入邱清荷心口的一把剑,未来已经改变,而自己的未来更加得不可预知。 静静地,两人在月色中相拥,在夜风中倾听彼此的心声,沈放迷迷糊糊似乎就要睡着,怀里的邱清荷却不易察觉得动了动,似乎害怕吵醒自己,动得是那么小心翼翼。 沈放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搂着邱清荷纤腰的左手紧了紧,右手习惯性地顺着她的长发,含糊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子麻了?” “没有,我是怕你麻了……”邱清荷勉强侧过身子滑到地上,“应该是张妍他们到了,我过去看看,一会就回来……你要是困了就先上床睡吧……” 沈放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跟邱清荷一块站起来,“答应要给他们接风洗尘的,说话也不能不算数。” 两人下了楼,开车到了老宅那边,事先已经通知了关董平和纪风,所以住的地方也都安排好了,当沈放跟邱清荷走进去的时候,一大群人正聚在院子里高兴地闲聊着。 一眼就瞧见了人群当中的张妍,她变了很多,皮肤晒黑了,人也瘦了,脸上没有半点脂粉,只有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 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叫着“邱总好,董事长好”的时候,身子微微颤抖的张妍却忽然朝他们冲了过去,先是一下扑在邱清荷怀里哽咽着哭了起来,不一会邱清荷高耸的双峰就湿漉漉一片。 “走,走,饭店已经定好了,给张妍团队庆功!”纪风领着销售部一帮青年鼓噪着带人离开,很快整个老宅就剩沈放他们三人。 好不容易才劝着张妍止住哭,邱清荷也被她弄得双眼朦胧,只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微笑着埋怨:“真是的,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呀……” 张妍不好意思地脸红了红,半天才敢转过身去抬起头看着沈放,她脚步朝前挪了挪,肩膀耸动着,最后从嗓子眼里喊了一声,“小老板。” 沈放无奈,张开双臂笑道:“来吧,别忍着了——” 张妍破涕而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扎进沈放怀里,差点就把沈放撞得往后跌个跟头。 发现张妍在自己怀里哭得反而更凶,沈放没脾气地尽量柔声说道:“张妍,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我答应你的事情也没有忘,副总经理的职位,公司百分之三的股份,就等着你回来呢……好了,别哭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人家才二十二岁,本来就是小孩子嘛!”张妍眼眶通红,似乎很不愿离开沈放的怀抱,她个头小,却倔强地昂着头,“小老板,我不要当什么副总了,公司的股份我也不要,我只有一个要求!” 怎么三个多月不见,张妍难道改性子了? 看了看旁边的邱清荷,沈放轻声说道:“该给你的我都会给你,你就算有别的要求,尽管开口就是,能答应的我不会拒绝。” 双手胡乱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张妍非常严肃地说道:“我要给你当助理!” “给我当助理?”沈放重复了一遍,仿佛没听清似的,扭头去看邱清荷,见她脸上尴尬的神色一闪而逝,不由几分恼火地沉声道,“张妍,你又开始胡闹,公司的事情我都交给清荷他们去办,我需要什么助理?” “我不是在胡闹!”张妍抗声道,“小老板,你没有驾照,出门总不能老麻烦邱总给你开车吧?公司的事情你的确都交给邱总他们在负责,可你总需要人帮你提前分析各种报表和计划吧?还有,你日常事务的安排,你个人生活起居的问题,等等等等,你总需要有个人来帮你打理吧?” 张妍的话让沈放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梗着脖子很不高兴地说:“这些事情我一个月花五六百块,随便找个细心的人就能干,我何必要花大价钱让你来做?” “我——我就是要做,你一个月给我五六百,我也干!”自从那次被沈放训过之后,张妍就再也没有这样顶撞过。 “你真是不可理喻!”沈放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邱清荷给拉住胳膊,只得不冷不热地又补充道,“张妍你的能力让我刮目相看,在经过一段时期的磨练,很快就能像老关那样独当一面了……我刚刚甚至还在考虑,要让你的团队参与公司新的项目,可你,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张妍咬着嘴唇不说话,邱清荷却叹了口气,轻声对她说道:“张妍,大家都在宾馆等着我们呢,这事情还是等过些日子再说,好不好?” “清荷姐——”张妍又委屈地瘪着小嘴,搂着邱清荷的胳膊带着哭腔说,“清荷姐,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好不好?” 邱清荷看着沈放负气地往外走,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满是幽怨地想着,“我也想给放子当助理,照顾他的生活,照顾他的一切,我也想呀……” 张妍闹这么一出,搞得沈放的心情忽然变得好差,酒桌上就象征性地慰问了几句张妍团队,并宣布了一些奖励措施,随后便找了个借口提前回了邱清荷的住处。 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听见邱清荷轻微的脚步声,沈放才翻身坐了起来。 “放子,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呢?”邱清荷脱掉高跟鞋和丝袜,光着脚丫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她知道沈放喜欢喝凉的。 沈放在身旁拍了拍,示意邱清荷坐过来,然后仰起脖子一口气喝了半瓶冰水,觉得胸口郁闷的燥气缓解了许多,“清荷,你说张妍到底在想什么?我这人天生疑心重,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张妍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邱清荷笑着又跑进卫生间提了桶热水出来,一边帮沈放把脚放进去,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其实要是你允许的话,我也想给你当助理呀。” 沈放愣了愣,讪笑着说:“你当然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了,可张妍她,打我们跟她认识的头一天开始,她就是个一切向钱看的人呀!” “人难道就不会变吗?”邱清荷带着几分醋意地横了沈放一眼,随而又可怜巴巴地趴在沈放膝盖上,“放子,我给你当助理好不好?” “别闹了……”沈放哭笑不得地说。 “谁闹了,我是说真的……好不好嘛……” 邱清荷别的都好,只是一撒起娇来,那嗲声嗲气的劲儿能让沈放掉一地鸡皮疙瘩,而且全身上下骨头都会酥掉。 沈放本身也有些心动,要是邱清荷能名正言顺地不离开自己身边,那比什么都好,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歪着头在那想了半天的邱清荷忽然又很委屈地叹了口气,很贴心地嘟囔着说道,“还是算了,我要是不在公司,你是怎么都放心不下的,与其让你整日操劳公司的事情,还不如我替你看着,也能让你少一些负担……” 沈放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弯腰将邱清荷横抱在怀里,挽起她的裤脚,将她那双如莲藕般白皙细嫩的玉足放进桶里,“还是清荷你知道疼我呀……” 两人依偎着靠在床头说了会话,沈放终于困倦地熟睡过去,邱清荷扯过薄被单为他盖上,枕着他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直到沈放鼾声渐响,她才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走到隔壁房间。 打开书桌上的台灯,邱清荷在椅子上坐下来揉了揉眼睛,将桌上一大摞文件理了理,然后拿起最上面的埋首看了起来。 陪了沈放一整天,现在又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邱清荷也很像偎在沈放怀里懒洋洋地睡觉,可公司却还有很多事务都没顾得上处理,她又不愿让沈放知道,所以才等沈放睡熟后开夜车。 昏黄的灯光拖曳着邱清荷修长的身影,桌上的堆得老高的文件逐渐薄了下去,当窗外渐渐有了清晨的声音,双眼满布血丝的邱清荷才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痛的腰,关上台灯又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 床上的沈放睡得很安稳,嘴角还带着一丝幸福的笑容,邱清荷脱下衬衫和西装裤,感觉身上粘粘糊糊的很是难受,刚想转身去卫生间泡个澡,忽然沈放翻了个身,右手下意识地在床上摸索着什么。 邱清荷急忙穿上床边的睡衣,迅速爬过去从沈放双手之间钻了过去。 直到沈放满足地握着自己的腰,顺便将腿也架在了自己身上,说了句梦话重又睡着,邱清荷这才松了口气,幸福地笑着用手轻轻捏了捏沈放的鼻子,然后身子往沈放怀里蹭了蹭,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内心深处对张妍并不能完全信任,也或许是即将要做的事情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隐秘太多,不能有半点马虎,故而对于张妍提出想要担任自己助理一事,沈放始终都只是一个态度,“公司有更重要的事情安排你去做,我希望你能为自己也为公司的利益考虑一下,如果实在不行,那我也只好任你去留,虽然你离开对我来说是非常大的损失。” 在那个气温骤降的晚上,张妍带着自己的团队离开了黄州,而在为他们送行的酒宴上,张妍喝得酩酊大醉,搂着沈放的胳膊死活都不肯撒手,她尽情地哭着叫着,仿佛害怕没人知道她对沈放的一片情意那般,直到上了去上海的火车,她才忽然醒了过来,从车窗探出头来哭嚎着冲着邱清荷大声喊着“对不起”,一遍又一遍,那泪流满面的身影似乎被这夜的凄冷所凝固。 “放子,能陪在你身边,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依偎在沈放怀里,邱清荷如是说,却不知沈放此时的心情,更多的是一种疑虑,他不是个自恋到会认为无人不爱的情圣,他总觉得张妍这样做,应该是另有图谋,他天生就疑心重,更是不会去相信这无缘无故的爱。 一九九三年年末,在姚齐理离开东钢去轻工局当局长之后的第二个星期,爸爸沈筠也正式调入市政府成为了林贵和的第二任秘书,这在普通人看来并不具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知道内情的人或担忧或欣喜或颓丧或振奋,因为这代表着继声名显赫的新泰集团之后,黄州出现了第二个官商联姻的大企业,而这家私人企业背后站着的不仅仅是副市长林贵和,还有省政法委书记王淼,其政治背景甚至已经超过了鑫泰集团。 这样的改变对沈放来说,除了家里不断有人找上门来之外,与往常的生活并没有太多不同,倒是机械厂由于这层关系省了不少程序上的麻烦,用新任厂长杨健的话来说,那就是从未有过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候。 为了全副精力地对付新泰,除了重要的决策方针拿主意外,沈放差不多已经彻底放手了公司的事务,财务报表也从过去的每月改为一季度审阅,所有事情几乎都移交给了邱清荷、关董平他们打理,确切的说,担子绝大部分是落在关董平身上,因为原本要回上海的邱清荷被他给强留在了黄州。 已经是凌晨,研究了一晚上苏三山股票交易的资料,毫无头绪的沈放愁眉苦脸地下楼到厨房煮了几个荷包蛋当夜宵,一边漫不经心地吃着,一边想明天无论如何也要把邱清荷拉来帮忙,否则那足有半米厚的交易明细,自己就是看上整月也未必能瞧出什么名堂来。 放下碗筷伸了个懒腰,沈放正打算回房睡觉,忽然外面传来轻微的叩叩敲门声,心里不由纳闷,“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来送礼?” 无精打采地过去开门,来人却是姚齐理的司机“王克文”,他愁眉苦脸地站在那,浑身上下完全湿透了,也不知道门卫怎么会让他进来的。 沈放惊讶地张了张嘴,也没多想就赶紧将他让进屋,跑进卫生间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微笑着问道:“王哥,怎么大半夜地还顶着雨跑来,有什么事你给我爸打电话就是了。” 王克文毛躁地擦了擦头发,也没好意思往沙发上坐,掏出烟来扔给沈放一支,自顾自蹲在地上猛劲地抽着,似乎真有什么让他很不爽的心事。 用力叹口气抬起头,王克文沉声骂了句娘,拧着毛巾极度狂躁地说:“放子,我不是来找沈秘书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沈放笑眯眯地将王克文拽起来在沙发上坐下,“不会是在姚叔叔那惹了什么祸事,想到我公司来吧,那我可真是拍手欢迎啊!” 王克文摇摇头深吸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放看了半晌,直到沈放奇怪地“嗯”了一声,他才叹声道:“有件事情我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告诉姚局长和你爸,毕竟他们已经不在东钢了,还拿这些事情来烦他们,感觉总是不大好……可让我把这事憋在心里头,怎么想也觉得憋屈,晚上都睡不着觉……唉,这不,想来想去也只能来找你,半夜三更的,不会太唐突了吧?” “没事,我正好也有事没睡。”听说事情跟东钢有关,沈放觉得无非也就是霍东阳这家伙肯定耐不住性子,想把新调来的厂长给搞黄了,便无可无不可地说道,“就当王哥你特意冒着大雨跑来陪我聊聊天,什么事你就说吧。” 王克文表情淡定地将还有大半截的香烟掐灭,脸上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狂躁和暴怒,微微沉吟着说道,“这些天,姚局长忙得不可开交,我反倒没什么事情可做,闲着无聊于是就去查访了一件事……放子,所有人都知道东钢跟新泰合资成立了一家钢构件企业,光是我方的投资就达到三千万,可是这家企业的厂房究竟在什么地方,它是什么样的规模,我发现竟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得上来,就连负责此事的原厂长也含糊其辞……” 王克文的话对沈放来说无异于一声炸雷,直觉告诉他距离新泰的核心机密仅仅只有一步之遥,急忙闭上眼睛飞快地思考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沈放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恍然大悟再到莫名的窃喜,而当燃尽的香烟烫着手指时,他才“呀”的叫了一声,将烟头扔进烟灰缸,激动地冲王克文道:“王哥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王克文稍微理了理思绪,“合资成立的公司名叫新东方钢构件有限公司,只在新泰大厦的六楼有个不到五十平米的办事处,我一连几天挑了不同的时间段上门,每次都是房门紧闭,压根就不像有人在办公的样子……刚才天黑前我又去了一趟,乘着保安交班的当口,撬门进去看了看,里头除了一张满布灰尘的办公桌和一块公司招牌,甚至连电话都没有一部,就更不要说有人在办公的迹象了。” “你觉得新东方是个空壳?”尽管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结论,但沈放还是故意地问了出来,他跟王克文毕竟前后也就见过几次面,最长的一次还是从上海回来时他开车送自己,两人之间几乎没有怎么交谈。 “是的,我确实有这样的怀疑……我怀疑厂里高大三千万的融资款,新泰集团根本就没有将它们投入钢构件的生产,而那个新东方公司也完全是个空架子,融资款肯定是被新泰给吞了……” 沈放沉默着没有说话,只低头微微皱眉,他不敢过于轻信王克文,更不敢将自己跟林贵和正在做的事情告诉他,间谍有好多种,反间正是最常用的,目前新泰已经启动了收购苏三山的计划,他们要是还不知道提防自己,那就真是见了鬼了。 “新泰仗着后台有人撑腰,已经猖狂到连场面功夫都懒得做的地步,他们设置的办事处常年大门紧闭,恐怕现在办事员都没有了……厂里的这三千万融资款,难道就真的这样打了水漂,要不回来了吗?” 沈放总算有了点反映,挠挠头有些纳闷地问:“王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觉得跟我说有用吗?” “除了你,我实在不知该跟谁说好……”王克文伸手去拿烟,为难地接着说道,“这事我不好跟姚局长和沈秘书说,他们毕竟都已经离开了东钢,可是你不同,我知道你跟林市长关系密切,或许你可以……放子,如果合资的新东方公司货真价实,那倒也罢了,厂里能要回多少算多少,可要是新东方只是空壳,融资款早就被新泰给挥霍到什么地方去了,那除了林市长以外,就真的没人可以帮得上东钢了……新调来的那个厂长,怕是也没胆子敢继续去追讨了!” 沈放越来越觉得这个王克文确实是大才,忍不住附和道:“新泰的背景深不见底,就算明知道那是诈骗,也不能真个去法院告他,否则就会扯出来一大批高官显赫,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就知道放子你一定能明白。”王克文一贯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 “我明白是明白,但是也不能为了这事去找林市长,那只会给他带去比前段时间还要大的危机……这样看来呀,除了放弃追讨,还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呢。呵呵,其实要不回来就算了呗,三千万融资款又不是在我爸爸和姚叔叔手里送出去的。”这是沈放真实的想法,他现在可无法分心去讨要东钢的融资款,就算要对付新泰,那也是完全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至于最后从新泰身上咬下来多少肉,明面上的可以通过市政府多少给一些东钢,但暗地里的,那可就是见不得光咯。 王克文也没料到沈放是这个态度,急声道:“怎么能算了?那可是三千万呀,光是每年偿还银行的利息,就能将东钢活活给拖垮呀!” 沈放很无赖地笑问:“王哥,你现在不是也调到轻工局去了么?” “可我们都是从小在东钢长大的呀,我们的父辈在东钢洒了多少血汗,怎么忍心见它就这样垮掉?” 沈放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问道:“那你说还能怎么办?” 王克文犹犹豫豫地答道:“这事写举报信没用,想在黄州扳倒新泰也不可能,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事情捅到省里去!” 沈放咧嘴嘎嘎笑了半晌,“你不会是想通过林市长把事情捅上去吧?” 见王克文用力点点头,沈放心想你知道自己说不动爸爸和姚齐理,就想通过我来成事,但眼下这关口,可由不得你来这样胡闹,一切都必须谋而后动才行。 在王克文急切期盼的眼神中,沈放居然表示赞成的点了点头。 “还是要先收集足够的证据才能行事,否则我就这样去找林市长,他也会觉得很为难的。”沈放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样吧,王哥你就再辛苦一下,多方面收拢情报资料,这是你的老本行,应该不成问题。另外,调查方向也不用局限于东钢,新泰其它的合资公司也要涉及,特别是,三山机电总厂,说不定我们能找到突破口!” 王克文那晚带来的消息对沈放来说是爆炸性的,由于上辈子新泰垮掉的时候他正在参加高考,只道听途说知道新泰是由于非法融资而遭到查处,他一直以为非法融资只是新泰崩溃的导火索,但现在看来,恐怕所谓的苏临支柱企业新泰集团,本身只是个传统而简单的旁氏骗局。 俗称金字塔骗局的庞氏骗局,就是利用高利率回报的优惠条件吸引投资者,实际上则是把新投资者的钱作为盈利回报给老的投资人,说白了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八十年代温州的“抬会”、江浙一带的“老鼠会”,以及前段时间爆发的“沈太福行贿贪污案”,其实都是属于这类简单到让人难以想象其能成功的骗局。 虽然关于新泰集团的猜测还有待王克文进一步调查情况的回馈来进行确认,但这无异于给沈放点亮了一盏明灯,有了努力和进攻的方向。 “阴谋已经展开,阳谋很快就能登场,这回搞不好能一下就能让新泰彻底崩溃!”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这恰恰是沈放喜欢做这些具有挑战性事情的原因,以至于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无法安静地思考,将苏三山股票交易资料全部交给了邱清荷来分析,自己则成天到东钢区游荡,就为了能找到那个对整个计划非常重要的人。 又是一个清晨,沈放开车来到东钢厂门口,在爸爸进入市政府的第三天,就有人主动给他办好了驾照还亲自送上门来,不能不说当官的妙用真是无穷。 下车本打算先喝碗豆浆、吃几根油条再去找林倩儿,没想到了铁门半开的大门口,沈放发现门卫那或远或近地站了不少两眼冒光的热血青年,于是好奇地凑过去,踮起脚来顺着他们的目光往里瞅,只见一个穿着宽大花裤衩和白背心的女人正弯着腰低声向门卫大爷哀求着什么。 她皮肤发紫,嘴唇更是冻得黑了,也不知在这入冬时分的雨中淋了多长时间,总之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干的,裤衩和背心都紧紧贴在皮肤上呈半透明状,这走光可都走到月球上去了,难怪这么多人围着不愿散去,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脱件外套给她披上。 看身材那女人其实只能算勉强不让人反感,沈放瞥了几眼刚要走,却忽然听到老门卫在里头兴奋地唤着自己,要不是被那女人拽着胳膊,都恨不得冲倒自己跟前,瞧那表情也好像逮到替死鬼的水猴一样激动。 没奈何硬着头皮走进门卫室,沈放尽量不去看那月球上的女人,不无尴尬地问:“阿伯,愣个事啊?” 门卫是从乡下来的,听不大明白普通话,说的也是一口让人耳朵揉烂了也很难明白的家乡方言,沈放一直很佩服当初挑他来当门卫的那位领导的才华,有这样一个人拦着,就是舌头能给樱桃打结也说不动他放你进去。 老门卫叽里呱啦说了半天,还是那女人似乎明白过来这个少年就是沈放,惶急地一把抓住沈放的胳膊,嘴巴张了张话还没说倒先哭了起来。 沈放这下可糊涂了,只得皱着眉头掰开女人抓着自己胳膊的双手,尽量柔和地说:“大姐,你别急着哭,到底什么事你跟阿伯讲不清,跟我说就是了。” 那女人兀自要来抓沈放的胳膊,嘴里总算蹦出来一句不断被哽咽和颤抖打断的话,“沈放,你是沈放吗?你快去救救倩儿,她被抓起来了!” “倩儿?”沈放一闪神没能躲开,被女人抱着胳膊往外拽,猛地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声惊呼道,“你说的是林倩儿?个头小巧玲珑、说话跟冰块一样的林倩儿?” “嗯,嗯,嗯——”女人不迭地点头,身子因为受寒太重,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心想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啊!沈放一连说了几声“你别急”,回到门卫室问大爷想要件外套给女人披上,不曾想那大爷含糊其辞地摆着手直摇头。 沈放竖起耳朵绞尽脑汁听了半天,最后才算弄明白,原来大家都知道那女的是二马巷的暗娼,难怪这大冷天的也没个怜香惜玉的人站出来,敢情都怕被人在背后说道。 好说歹说才算要了件工作服,沈放跑出来给女人穿上,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她搂在怀里,一边带着她往旁边的早餐店走,一边问道:“林倩儿怎么了?你说她被抓起来了,为了什么被什么人给抓了?” 女人始终不敢松开沈放的胳膊,仿佛怕他会跑掉,但脸色明显好了些,似乎找到了依靠,说话的声音也不再那样惊恐慌张,“昨天半夜三更,条子来搞突袭,我从二楼跳下来跑掉了,倩儿却被抓走了,你一定要去救她,她平常跟我说起你,说什么事都难不住你的,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是不是?是不是?” 沈放心里着急,嘴上就顺口问了一句:“条子搞什么突袭呀?” 女的却并未隐瞒,“我是卖的,在二马巷最里头,以前条子来,都有人给我们报信,这回那狗操的东西收了我们的钱,却不报信,狗操的……” 林倩儿怎么总喜欢跟妓女混一块,难怪自己到处找她人找不到,藏在那种地方能找得到才怪呢。 既然是被警察抓黄给抓了,问题就不算大……沈放这样想着,也懒得再问那女人当时具体的情况,便给了她不少钱,让她在铺子里先吃早饭暖暖身子,自己则跑到路边开车径直去了区镇派出所。 进了派出所沈放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忙忙碌碌进出的警察不少,偏偏就没一个人搭理自己,好不容易逮着个看上去有点闲的女警,刚开口说了两个字“请问”,显然正在更年期的女警一拍桌子很礼貌地说“出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能随便进来的吗?” 人家毕竟年龄一大把,也没心思跟她计较,沈放兀自问道:“昨晚被抓进来的小姐关在什么地方?”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女警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鼻翼旁边那颗黑痣都像要冲出来狠狠抽沈放几下。 就是菩萨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沈放只是心性随和罢了,身子猛地前倾几乎就是一头朝女警撞了过去,吓得女警呀的尖叫着跌坐了回去。 沈放带着几分恼怒和蔑视,淡声道:“你说的如果是人话,我自然听得懂,可你刚才跟疯狗一样乱吠,还期望我能听得懂吗?” 女警脸上一瞬间换了好几种颜色,梗着脖子毫无底气地说:“这里是派出所,你,你不能随便闯进来……” “我只想知道我朋友的下落,她昨晚被你们当成妓女给错抓了进来。”沈放恢复到往常的漫不经心,身子缩了回去,“我朋友叫林倩儿,麻烦你帮我查查,要实在不方便,我干脆就直接去找你门所长薛——” 区镇派出所所长叫做薛兴,爸爸升迁那天他是跟吴兆省一块来的家里,沈放记得他还特意找自己说了半天话,想想怎么也该给自己这个面子,不料自己“薛兴”的兴字还没出口,那女警就跟踩了地雷一样跳了起来,隔着桌子一把抓住自己的胳膊,扯着破喉咙大声喊道:“快来呀,快来呀,同犯抓到了,同犯抓到了——” 沈放这一愣神,只听四周噼里啪啦都是下手铐的声音,顷刻间就围上了七八人,还没等他搞明白出了什么事,就被无数双手摁在了地上,无数只膝盖顶在背上和后脑勺。 “有没有搞错,我这是进了警察局,还是进了土匪窝啊?”沈放吃了一嘴的土,刚要发作脖颈忽然一痛,紧接着人就昏死了过去。 区镇派出所的民警,手上的功夫还真不是盖的啊! 第103章 悲喜一瞬谈交情 第103章 悲喜一瞬谈交情 捧着整合计划书,吴兆省原本极差的心情变得稍微畅快了些,虽然计划书里那些东西他大多都看不懂,但这可是花重金托关系找省城的专家专门制定的,这样要是还不能打动沈放,让他尽快上马区里饮料厂的整合项目,那他可就真得放弃再往上挪挪的打算,安心做他的东钢地头王了。 听到敲门声,吴兆省将计划书收进抽屉,抬起头看见薛兴眉飞色舞地溜进来,忍不住板起脸来说道:“你还好意思笑,吴晴在你盘子里出了事,到医院缝了十几针,我连抽你的心都有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薛兴无所谓地凑到办公桌前,伸手从盒子里拿出根雪茄,叼在嘴上用力吸了两口,嬉皮笑脸地说道:“吴晴那身子骨可结实着呢,缝了十几针照样生龙活虎,这不是过两天就能出院了吗?” 吴兆省将雪茄剪和火柴扔了过去,笑骂道:“就你这泼皮,我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说吧,伤了吴晴的家伙你打算怎么招待?” “还用问吗,不缺胳膊断腿,我都不好意思让他出派出所的门,不过那小子据说手头上很硬,这两天已经打废了我好几个人!现在已经饿了他差不多一天一夜了,应该不会再那么难对付了,要不是你急着找我来呀,我还真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呵呵……”薛兴笑眯眯地说着,“对了,女的怎么办,好像吴晴对她有那么点意思,万一手下得太重,事后吴晴找我麻烦,我可要遭殃了。” “你就知道躲事,也不想着帮我分担点麻烦,不下重手,难道还真让吴晴跟个卖淫的好上?”吴兆省很不爽地瞪了薛兴一眼,恨声道,“只要不闹出人命,怎么整都行,反正我要那贱货以后见到吴晴躲着走!” “好,好,这坏人我是想不当都不行咯……”薛兴满足地抽着雪茄,烟雾缭绕间,桌上的电话响了,他随手拿起来“喂”了一声,又掩着话筒递给吴兆省,压着声音说,“是沈秘书。” “呀,沈秘书,你好,你好……什么?你说放子不见了……怎么回事,你不要急,慢慢说……知道了,知道了……嗯,你放心,我立刻安排人手去找……是的,是的,你放心……嗯,哪怕挖地三尺,把东钢区整个翻过来,我也一定会找到放子的……” 搁下电话,吴兆省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原地转圈,嘴里不停嘟囔着:“机会来了,天大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来了?”薛兴好奇地问,他见吴兆省如此兴奋,自然也陪着高兴。 “老薛,你赶紧让小冯去通知所有分局分所的负责人,让他们十分钟内赶过来开会……”吴兆省跑回到桌子里面,深吸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件事情如果办好了,沈放绝不会拒接我的整合方案,而将来在林市长面前,我也能说的上话了……一年,至多一年,我就能跟南山区那个老匹夫柯志刚一样到市里去,甚至比他还要站得更高!” 薛兴很快就回来了,想问问究竟出了什么事,电话又响了,这回吴兆省眼明手快一下抓在手里,放到耳边一听,整个人却僵住了,电话那头林贵和怒气冲冲地咆哮着,“吴兆省,你是怎么搞得,一个大活人在你的地方凭空失踪,你是吃干饭的么?我告诉你,一天内你把沈放给我找出来,找不到人,你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听到没有!” 咔嚓一声,电话挂断了,吴兆省甚至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一声,虽然他算不得林贵和一派,但不管怎么说,当初都是林贵和一手将他提上来的,否则任何一个副市长也不会骂得如此不留情面。 发现吴兆省的脸色前后几秒钟判若两人,薛兴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怎么了?” 心里窝着一团火的吴兆省恨声骂了句娘,不料电话却又响了,提心吊胆地拿起来,那头声音倒是很柔和,可却让他背脊发凉直冒冷汗。 “又是什么人打电话来?”薛兴见吴兆省久久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王淼。”吴兆省嗓子都哑了,“省政法委书记王淼……他给了我们十二个小时……” 薛兴觉得事情有些大头,“十二个小时做什么?” “找沈放——”吴兆省浑身一震,仿佛骤然从梦中惊醒,抓起电话一连拨通了几个号码,简单的只有一句话,“看场的、卖粉的、拉皮条的,统统给我派出去,找沈放,找沈放,今天傍晚之前找不到人,我把你们全埋了!” 薛兴总算明白过来了,惊声问道:“沈放在我们这丢了?” “是的,丢了已经两天了……”吴兆省呢喃着,“丢了个沈放,连政法委书记都打电话来,我们要是不能在期限内找到,林贵和让我滚蛋就不是嘴上说说的事了。” 毕竟是干警察出身,薛兴沉吟问道:“有没有什么线索?没线索的话我们动员再多人也是大海捞针。” “一会沈秘书就要过来,让人赶紧把会议室收拾好。”吴兆省咬着牙迈步往外走,从牙关挤出一句话,“今天哪个要敢跟我撒大爷脾气玩迟到——” 吴兆省话音未落,从外面冲进来一个手臂上绑着绑带的年轻人,他一进来就冲薛兴吼道:“薛叔叔,听说你把倩儿给抓起来了?你赶紧带我去把人给放了!” “吴晴,你不要在这给我添乱了,赶紧回医院去吧……”对自己这个儿子,吴兆省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勉强耐着性子过去,柔声劝道,“听话,爸爸这还有急事,你先回医院,等爸爸这边的事忙完,我在好好跟你谈。” “爸,你忙你的,我只要薛叔叔带我去放了倩儿就行!”吴晴两道厚实的剑眉挺着,倔强地挣开吴兆省的束缚,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抓着薛兴的胳膊,“薛叔叔,这事本来就是我不对,怪不得倩儿,你还是带我去把她放了吧,好不好?” “胡闹!”吴兆省猛地咆哮起来,“你薛叔叔也有急事要忙,哪有闲工夫理你?你赶紧给我滚回医院去!” 从来没见过爸爸这样吼自己,吴晴鼻子一酸,委屈得就要哭出来,他用更大的声音喊了起来,“我就不走,不答应放人,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走!” “你个不孝子,我——我打死你——”吴兆省刚刚挥起拳头,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咳嗽,紧接着就见脸色焦急的沈筠带着一帮人走了进来,里头有他夫人,有姚齐理,还有两个女生,自然一个是姚玉,另一个就是邱清荷。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人家沈筠的儿子也是十五岁,可已经有了让人嫉妒的成就,自己这不成器的家伙,喜欢上一个妓女也就罢了,居然还被对方给扎了一刀,说出去都觉丢人。 冲薛兴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将吴晴带出去,然后领着沈筠他们往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内该到的人已经来了大半,安排沈筠他们在最前头坐下,吴兆省也等不及全部人到齐,翻来覆去强调了好几遍事情的紧迫性和重要性,便让沈筠跟大家详细描述沈放失踪时的情况。 若是往常,沈放一两天见不到人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偏偏邱清荷也在家里,她只知道沈放到东钢这边来找人,已经两天连人带车都不见了,于是沈筠越想越不对劲,猛然想起沈放正帮林贵和做的事情,心中顿时就慌了七分,再跟邱清荷一起将所有认识的人的电话打了个遍,最后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沈放被绑架了!” 也不知薛兴使了什么手段弄走了吴晴,沈筠正介绍情况的时候,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到吴兆省旁边想要坐下,恰恰听到沈筠在说“开的是一辆银白色宝马轿车,七成新,车牌是沪587428”,不由当场就愣住,屁股还没来得及挨着座椅,手上拿着的钢笔和记事本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搞什么?”吴兆省压着声音嘀咕了一句,却见薛兴的脸庞瞬间失血,成了一片吓人的惨白,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 薛兴着急忙慌地弯腰捡起地上的钢笔和记事本,声音颤抖着说:“刚才沈秘书说沈放开的是什么车?” “宝马呀——” “什么颜色的宝马?车牌是多少?” “银白色的,车牌好像是沪——”吴兆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记录,“沪587428。” “我的娘咧——”薛兴连抽几口冷气,也顾不得这么多人在场,跳将起来撒腿就往外跑,连靠椅都被他给撞翻了。 发现沈筠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吴兆省在心里狠狠骂了薛兴几句,说了几句抱歉的话,追在薛兴屁股后头也跑了出去。 到了外面发现薛兴正在那飞快地走来走去,拿着大哥大放在耳边,嘴上不停地嘟囔着,“赶紧接电话,龟儿子,赶紧接电话呀……” “你他娘的搞什么飞机?没看见沈秘书脸都黑了吗?”吴兆省到了跟前沉声骂了一句。 薛兴紧张地答道:“我见过上海牌照的银白色宝马,我见过……” 吴兆省神色一喜,一把抓住薛兴的胳膊,“你在什么地方见过?能确认是沈放的车吗?” “我,我——”薛兴吞吞吐吐半天,电话那头却是无人接听,他手忙脚乱地重新拨号,呼出口寒气答道,“在派出所门口。” “派出所门口?谁派出所门口?”吴兆省一头雾水地追问。 “就在区镇派出所门口停着,已经停了两天了,我进进出出见了好几次——呀——” 薛兴话还没说完,忽然明白过来的吴兆省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老大的耳刮子,面目狰狞地骂道:“你他娘的疯了,你又不是没见过沈放,怎么会把他给抓了?” “不是我抓得呀!”薛兴捂着火辣辣的半张脸,“我手下那帮混蛋说抓到捅伤吴晴的同犯了,我也没有多想呀,我哪知道那人会是沈放呀!” 吴兆省气得脑门都快冒烟,手指头戳着薛兴的鼻子,“你,你,你他娘的还饿了他一天一夜,你就祈祷那帮龟儿子还没动手吧!还傻愣在这干嘛,赶紧回所里去放人呀!” 被关在临时禁闭室内,沈放已经饿得头昏眼花,感觉虚弱得抬抬手臂都很困难,他是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既可气又可笑的事情,无缘无故被关了起来不说,昨天要不是自己手上功夫好,还指不定被他们给折磨成什么样,一早就知道东钢是吴兆省的天下,可也没有白道忽然变黑道的道理呀。 外面飘进来一股诱人直流口水的方便面香味,沈放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浑身无力地叹了口气,勉强爬起来靠着墙壁坐着,缓了一会才轻声喊道:“有没有还活着的呀,进来跟我聊聊天,我都快闷死了……” 咔嗒咔嗒的开锁声,来的居然是那天到了更年期的女警,她拖了张椅子隔着铁栅栏在沈放对面坐下,捧起饭盒有滋有味地吃着方便面,还不忘寒碜沈放几句,“你怎么不横了?昨天不是还横得很吗?” “没力气……”沈放咧嘴笑了笑,“大姐,你今年多大了?” “干嘛?想认我当亲妈?告诉你,晚了,呵呵……一会等他们喝完酒回来,有你龟儿子好看的!”哧溜哧溜吸着面条,女警满嘴都是油花花,“昨天你要是乖乖挨上几顿拳脚,至多废你一跳胳膊,今天你要是还能站着,我把裤头脱下来吃了!” “你把话说这么绝,就不怕万一?”沈放微笑着问。 “老娘怕个屁!”女警被沈放眼中的轻蔑给惹毛了,筷子敲得铁栏杆梆梆直响,咬牙切齿地说道,“肚子饿了吧?爬过来老娘给你点汤喝,爬过来呀,爬呀——你妈的倒是给我爬呀——” 女警此时脸上的表情,简直就像想要倒贴却被人暴打一顿扔进臭水沟再泼上一桶泔水却大叫干我呀的老淫妇,她将手里饭盒内的热汤朝沈放泼了过去,却不料沈放身子忽然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就窜到了面前,她还没来得及尖叫,脖子一紧就被扼住了咽喉。 沈放仍然带着那轻蔑的冷笑,不紧不慢地说:“倚老卖老没关系,我敬你年纪大,但象你这样的老女人,要是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当自己是王母娘娘了。” 女警挣扎着不停拍打沈放锁住自己喉咙的胳膊,一张脸也很快就浮出一层青紫色,她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惊恐地瞪着大眼睛求饶地看着沈放。 叹口气松开手,沈放慢腾腾回到铁床上靠墙坐好,看着女警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沉声说道:“为了你好,你还是去把薛兴叫来见我吧。” 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听到外面传来说笑声,女警怒气冲冲地爬起来躲到一边,指着沈放破口大骂:“你个爹娘死得早的畜生,畜生,畜生,今天老娘非把你给废了不可……” 女警正在那骂着,陆陆续续就有警察进来,他们一个个酒气冲天,谁都没忘帮着女警骂上几句,等到人都到齐了,便摩拳擦掌地关上门,抄起警棍,就等着牢门一开,冲进去将沈放往死里打。 薛所长交待过了,只要不闹出人命,可劲揍就没错! 牢门哐当着打开,沈放摇摇晃晃下来走到正对着门两步远的地方,很不屑地看着他们,“哪个先来?还是一起上?” 毕竟每个人都喝了不少,昨天沈放凶悍的模样也被酒精冲得七零八碎,很快就有两人一左一右冲了进来,警棍没头没脑地就朝沈放身上招呼。 虽然眨眼功夫放倒了他们两个,但积攒的那点体力一照面就耗了精光,沈放不得已抓起警棍噗噗两声,不偏不倚地插进了倒在地上的两个家伙的咽喉,阴冷地瞪着涌进来的其他人,却是连威胁的话都懒得再说半句,只要有人朝自己挪动哪怕一点点,他手里的警棍就会朝喉咙深处陷进去一些。 “你,你不要胡来,不要胡来……”一个三十多岁的老警察算是还有几分清醒,推搡着其他人退到铁牢外面,这时只听禁闭室的门被砸得砰砰直响,薛兴狂暴的声音也传来进来——“住手,快住手,把门给我打开,听到没有,快把门给我打开!” 禁闭室的铁门一开,薛兴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眼瞧见里头的沈放,脑门嗡的一声就是好一阵冰凉,他不知自己该不该庆幸,看情况沈放除了虚弱些,并没有大碍,可是沈放那阴冷的眼光,却让他本来凉了半截的心彻底瓦凉瓦凉了。 “薛所长,你来得还真是不巧,再晚上个几分钟,我就已经走了,也不用跟你照面了。”缓慢起身,将手里的警棍往地上一丢,沈放走到角落往铁床上一坐。 “沈放,你看这事闹得,闹得……”薛兴哈着腰钻进来,不料地上有个家伙却缓过劲来,翻身爬起来吼叫着就朝沈放冲过去,薛兴急忙抬腿一脚将他踹倒,还好似不解恨地又在他肚子上狠跺了几下,直到他哀号一声昏死过去,这才抹着脸上的汗,走到沈放跟前。 “沈放,这,这个……唉,我都没脸跟你说,总之是我手下这帮人瞎了狗眼,我替他们向你赔不是,跟你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啊……” 外面那些警察全都愣了,不知道今儿所长发什么神经,这家伙不是捅伤了吴区长公子的同犯吗?不是只要不出人命就可以往死里整的吗?怎么你老人家跑来低声下气了半天,好像他是你老子似的? 毕竟都是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老油条,这些警察包括那个女警都没有出声,一个个灰溜溜地偷偷往门口靠,可沈放却看见了,摆摆手止住薛兴不迭的道歉,漠然地说道:“你们就这样走了?不跟我打声招呼?” 薛兴急忙抓住机会,“还愣在那干嘛,赶紧过来赔礼道歉!赶紧给我死过来呀!” 虽然搞不清状况,但所长说的话他们也不敢不听,隔着铁栏杆都低着头嘟囔着,鬼知道是在骂人还是在道歉呢。 沈放也没心思跟他们计较,毕竟这两天他们也没在自己手上讨过好去,唯独指了指那个女警,问道:“大姐,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女警含含糊糊不敢搭腔,气得薛兴过去拽着她的胳膊扯到铁栏杆上贴着,她才结巴地回答道:“我,我四十三……” “四十三了呀,再混上些日子就能退休了,有国家给你养老,幸福啊。可惜,可惜——”沈放摇摇头,冲薛兴说道,“让他们走吧。” 薛兴这老江湖还不明白沈放的意思,指着那女警喝道,“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为什么?为什么?”女警尖声叫道。 “你还问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为什么?”不用薛兴使颜色,女警很快就给架了出去,久久还能听到她疯子一样哭嚎着“为什么”。 无缘无故被关了两天,说实话沈放真是憋了一肚子气,对着薛兴哪里能有好脸色,“问一下薛所长,我犯了什么事,你们把我抓起来关了五十多个小时?” “误会,纯粹是误会,我现在愧疚得连死的心都有了……”薛兴哭丧着脸,蹲在沈放脚边,“对不住你呀,沈放,我是真对不住你呀!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只要你一句话,我薛兴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狗娘养的。” 沈放沉吟着,良久才叹道:“罢了,林倩儿是我朋友,你把她放了就是了。” “已经放了,已经放了,她现在就在外面。”薛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回去,要是沈放不肯罢休,恐怕自己这所长干不下去还是小事,以他对吴兆省的了解,自己能不能安度晚年都成问题。 “沈放,你算是救了我一命啊,今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哪怕刀山火海,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呵呵……”在道上混过的薛兴这一高兴,倒是把自己这所长的身份给忘了,“你放心,今晚我一定会郑重地登门道歉,一定,一定的……” 所谓登门道歉,无非就是给些精神损失费,可现在的沈放压根就不缺钱,他微微笑了笑,晃晃悠悠站起来往外走,冷不丁丢下一句话,“要登门道歉可以,让吴区长来就是了,你帮我带句话,就说今天这人情,是卖给他吴区长的。” 第104章 对不起真的病了 第104章 对不起真的病了 见到林倩儿的时候,她正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碗饺子,旁边小心翼翼笑着哄她的则是吴晴,当沈放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时,一个是冰冷表情下掩饰不住的激动,另一个则是诧异中带着莫名的崇拜。 林倩儿放下筷子,起身走过去扯着沈放的衣袖,什么都没说,也看都没看目瞪口呆的吴晴一眼,只静静地跟着沈放往外走。 暗自担心吴晴会暴走,薛兴已经做好了随时扑上去将他摁在地上的准备,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一向敢爱敢恨的吴晴居然坐在那一动不动,仿佛把魂魄给丢了似的。 自从那次在学校跟沈放卯上之后,吴晴就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沈放来一场光明正大的单挑,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听说了越来越多关于沈放的事情,他不自禁地开始将自己当作沈放,幻想着白手起家成就一番让无数人赞叹的奇迹,少年总是多美好,少年也总是多偶像,哪怕吴晴绝不肯承认,但他已经将沈放看成了想要去模仿和追逐的目标。 失踪了两天,回来时身边还带了个冰山般冷艳的女孩,自然少不了要被紧张自己的人好生教育一番,就连邱清荷也忍不住私底下埋怨,埋怨沈放这次无缘无故的消失居然瞒着自己。倒是姚玉表现的有些反常,除了一开始扑到自己怀里哭了一阵,从头至尾她都安静地坐在那一言不发。 原本就觉得邱清荷比自己漂亮,比自己丰满,比自己有女人味,还比自己有本事能帮着沈放做事,似乎除了年纪之外,自己就没有一样能比得过她的地方。跟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女人抢沈放,姚玉已经非常郁闷了,偏偏沈放这次居然又带回来个不言不语连表情都没有却美得跟冰雕一样的女孩,她心里能不难受吗? 幸好沈放妈妈有经验,直白地问林倩儿“你是不是喜欢我家放子”,得到林倩儿摇头的否定回答后,又揪着沈放的鼻子问“你小子是不是对倩儿有非分之想”,再次得到否定回答,这才偷偷搂着姚玉,细声细气地说了句“你看,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那晚吴兆省带着儿子吴晴登门拜访,跟沈放两人在书房密谈了许久,出来时意气风发红光满面,就连儿子说以后想经常过来看看林倩儿,他都没有再骂“不孝子”,只半开玩笑的让沈放帮忙盯着他们两个点。 一场风波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似乎除了那个嚣张跋扈的女警之外,其他人并没有什么损失,但没过多久,区镇派出所的所长薛兴就病退提前离开了岗位,而参与了围殴沈放的所有警察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主动辞职,对于这些会妨碍自己前程的人,吴兆省自然不会客气,而沈放接连卖给他的两个大人情,除了尽快提拔姚齐理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回报。 公司正朝着计划中的目标稳步前进,先是第一批饮食车正式上市,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城市引起巨大轰动,有些餐饮城甚至是几十台几十台的购买,市场的需求果然如纪风的销售部预计的那样,若非采取了沈放提到的外购分包的方案,哪怕机械厂二十四小时运转也无法满足。 于此同时,随着左宏斌的技术部杀回黄州,不断有纪风挖角来的技术人员赶去报道,门锁生产线的改造也终于进入了最后的攻关阶段,而张妍的团队在王若琳公关部的协助下,斩风披靡无往而不利,根据沈放的指示,先后使用股权置换和资产注入等手段,在黄州相邻的几个市县成功控股了三家规模中等的锁具生产厂家,为自行车用锁项目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黄州度过新年迎来一九九四年第一场雪的那个正午,沈放整理好苏三山股票交易情况的研究报告,装进牛皮公文袋中,夹在腋下顺着楼梯来到客厅,瞧见邱清荷正美滋滋地在那卷着水饺皮,便微笑着过去用手指帮她擦去脸上的少许面粉,轻声问道:“我妈跟倩儿人呢?” 借着帮沈放分析苏三山股票交易的机会,邱清荷这一个多月来几乎天天都会过来,她知道阿姨喜欢吃三水麻婆店的卤鸭掌,故而每次来都会带上一些,久而久之,渐渐得也算得了阿姨的欢心,虽然还不能跟姚玉相提并论,但这样已经让邱清荷很满足很开心了。 “阿姨说中午姚局长他们一家也要过来,准备的饺子馅不够,刚带着倩儿出去买了。”邱清荷淡淡地笑着,毕竟跟姚玉隔三差五就要见上一回面,脸上已经不会再有太明显的尴尬和拘束,至于心里,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打开电视挨着邱清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沈放发现正播放的是关于鑫泰集团总经理付骏当选为省十佳青年企业家的报道,不由拍着大腿嘲讽道:“清荷,你说要是过些日子新泰突然垮了,政府会不会收回他这十佳青年企业家的称号?要是收回去的话,那不是狠狠地打自己的脸吗?” “从目前苏三山的情况来看,至多就是牵涉到幕后交易,而且也不能断定新泰肯定就参与了呀……”邱清荷专心致志地包着饺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来,扭过头来看着沈放紧张地问道,“放子,你说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就是跟新泰有关的?” 沈放微笑着摇摇头,并不是有意瞒着邱清荷,只是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恰好这时家里电话响了,他便挪到沙发那头拿起电话,却是爸爸打来的,说林贵和有急事想跟自己商量一下,问自己能不能现在赶到市政府去。 放下电话跟邱清荷打了声招呼,说是中午自己跟爸爸可能赶不回来吃饭,让他们不要等了,然后腋下夹着准备好的研究报告就出了门。 开车来到市政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半,大楼内没什么人,上到三楼七拐八绕来到林贵和办公室门口,刚刚抬手想要敲门,房门却咿呀一声开了,显然林贵和是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 办公室内爸爸正在接电话,林贵和笑着问了问诸如“最近怎么样”之类的话,领着自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打开公文袋取出研究报告递给林贵和,沈放慢条斯理地说道:“林伯,苏三山上市共发行流通股3.46亿,每股面值一元,发行价为2元,上市交易首日的收盘价为6.54元,刨去发行成本和各种费用,三山机电厂共募集资金6.5亿元,而机电厂自身资产折算成1亿流通股,也就是说,市政府控股百分之二十二点四二,在国内来说也是少有的个例。” 林贵和仔细地翻阅着研究报告,虽然对证券不是很了解,好在沈放写得通俗易懂,看了一会就惊讶地问道:“怎么有这么多恶意操纵股价和幕后交易?” 起身从爸爸手里接过茶水,沈放淡声答道:“当前国内股市还不够完善,操纵股价也好,幕后交易也罢,都算是正常的,至于新泰有没有牵涉其中,没有直接的证据不好说,但报告里有一家公司我用红线标出来了,它是五家承发公司当中唯一非证券类的。” 林贵和飞快翻了翻,看那红线标出来的公司名称不由愣了愣,“深圳万家外贸有限公司?” “这家公司我找人调查过,是一家以出口各种艺术品为主的皮包公司,注册资金不到两百万……”喝口热茶润了润嗓子,沈放接着说道,“一家注册资金不足两百万的公司,却能承发价值1.2亿元的流通股,这背后要说没有猫腻,谁都不会相信。” 林贵和沉吟着说道:“苏三山上市的事情是由邢市长亲手主抓的……你觉得这个万家外贸,跟新泰有没有关系?” “表面上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表明他们有什么关联,但让我好奇的是,万家在承发的过程中,总共谋利至少在五千万以上,但承发之后不到两年时间,万家就宣告破产、请求清算,试问什么样的败家手段能如此凶猛,短短两年时间就将五千万的利润挥霍一空?” 邢怀斌也很好奇,等不及沈放解释,急忙翻阅手中的报告,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抬起头来表情兴奋地说道:“我就知道这件事交给你来办铁定没错!” 沈放摆摆手,笑道:“林伯,你见过败家的,没见过像万家这样简直是在抄家的公司吧,呵呵……万家的主营业务是艺术品出口,艺术品这东西,最大的好处就是有市无价,花多少钱购买都不过分,可问题是,万家只进不出,够来的商品囤积在仓库,直到资金枯竭才低价将它们卖出,如此循环往复,想破产实在是太容易了。” 林贵和懒得再去看报告了,径自问道:“万家为什么这样做?” 沈放竖起两根手指头,“就两个字,洗钱……万家从新泰控股的贸易公司那高价购进艺术品,然后再低价倒卖给仍旧是新泰控股的企业,以这样低劣的手段,将承发苏三山股票的利润名正言顺地转移到了新泰名下,而万家破产清算后,别人就算要翻旧帐查苏三山发行的问题,也无从入手。” “好手段!”林贵和叹声道,“那就是说,我们想从股票上拿新泰的死穴,几乎是不可能得咯?” 沈放颔首道,“起码很难抓住他的什么把柄。” 林贵和抹着下巴上浓浓的胡茬,沉思良久说道:“新泰收购三山机电厂的事情,市里前后已经讨论了有一段时间,按照我们当初商量好的,我并没有太过为难新泰,可是在今天上午刚刚结束的会议上,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尼日利亚有一家华裔开办的贸易公司,想通过机电厂从国内采购大量机电设备,目前初步的合同额已经高达三百六十多万美金,据机电厂厂长李辩勇介绍说,后续还有将近五百万的采购意向……” 沈放聚精会神地听完,脸上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容,“林伯伯是不是怀疑,这所谓的尼日利亚贸易公司,就像万家那样,也是新泰布下的一颗棋子?” 林贵和点头道:“起初我只是觉得有些蹊跷,但现在的确是有这样的担心。” 沈放歪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说道:“这个时候冒出来巨大的采购合同,只会大大增加新泰收购的成本,对新泰的收购应该不利,所以我觉得,林伯伯倒是应该尽力促成这笔买卖。” 林贵和隐约觉得沈放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可又不好意思当面问出来,只得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只要不是新泰在搞鬼就行了……叫你来除了这件事以外,主要还是市里基本上已经通过了新泰的收购袁,剩下的就剩资产核算了。” “以新泰迫切的心情,资产评估差不多除夕前后能完成吧?”沈放问道。 “是的,长则两月,短则月余……”林贵和顿了顿,表情严肃地问道,“既然股票上找不到新泰的漏洞,那你是不是考虑一下别的突破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机电厂落入新泰的腰包。” 沈放轻声答道:“已经着手准备了,等有眉目了再跟林伯伯汇报,总之你交给我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 “小沈,看看你儿子,居然还对我保密,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呵呵……”林贵和伸手挠了挠沈放的头发,“好吧,赶紧跟你爸回家吃饺子吧,我也得回去了。” 沈放笑呵呵地说:“林伯伯,过两天我有事要去上海,你见着兰姨帮我问一声,看她有什么想要的,我给她带回来。” 林贵和拍了一下沈放肩膀,咯咯笑着说:“这种行贿的事情啊,你自己打电话跟她说去。” 跟爸爸回到家,饺子居然还没有下锅,姚玉跟她爸妈也没见来,沈放觉得有些奇怪,还没来得及问妈妈怎么回事,邱清荷却拽着自己来到厨房,悄声说道:“你走了没多久,玉儿就来电话了,说中午不能过来吃饭,要去医院看望她外公……放子,听玉儿伤心哽咽的模样,怕是她外公——放子,你要不赶过去陪陪她吧……” 沈放吓了一跳,闭着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付希文并不是这个时间过世的,这才松口气说道:“应该只是有惊无险……” “放子,你还是去陪陪玉儿吧,这段时间她过来你都没时间陪她,我想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吧。”说这话时,邱清荷低着头,不让沈放看见自己的眼睛。 沈放“嗯”了一声,刚拉着邱清荷的小手,妈妈就闯了进来,咳嗽着说了句“一会饺子煮好了,你给玉儿带些过去,医院里没什么吃的”。 “妈,饺子这东西放得时间长了就不好吃了,而且路上稍微颠簸一下,饺子就都糊在一起了。”沈放哭笑不得地说。 妈妈可不管这些,“糊了那也是你的心意”,将沈放往外推,回头冲邱清荷道,“清荷,帮阿姨把保温壶拿出来洗洗……” 饺子端出来囫囵吞枣吃了两个,肚子还没垫底呢,就被妈妈赌气似的将保温壶塞在了手里,沈放无奈放下筷子,冲邱清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自己一块,不想邱清荷居然假装没看见,还是林倩儿有良心,夹了个饺子送到自己嘴里,还不冷不热地问了句“好吃吧”。 出来到了车库,刚刚钻进汽车还没发动,就从后视镜看见邱清荷也拎了个保温壶跑了过来,沈放笑眯眯地打开车门,见邱清荷红着脸在副驾驶位置上坐下,感动地说道:“我就知道清荷你心疼我,不会让我饿着肚子的。” 邱清荷低眉顺眼也不去看沈放,自顾自拧开保温壶的盖子,等车子驶出了别墅区,平稳行进的时候,她才夹了个饺子送到沈放嘴边,“不是我心疼你,是阿姨心疼你,怕你饿着,所以让我追出来喂你吃。” 二十几个饺子吃了大半,路上让邱清荷也吃点,她就是不出声,直到自己说吃饱了,她才慢腾腾地吃着,那模样不像是在吃饺子,倒像是在吃难以入喉的苦药。 到了医院,沈放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干脆下车走到邱清荷那边,捧起她的脸强行索吻,然后什么都没说就快步走进了住院部。 在接待处问了一下付希文的病房,在二楼楼梯口却撞见姚玉坐在地上不声不响的流眼泪,沈放赶紧过去陪着她,柔声安慰了半天,才勉强哄着她把眼泪擦掉。 也不知是谁跟付希文说自己来了,这边姚玉好不容易张开小嘴愿意吃东西了,那边姚齐理就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拽着自己和姚玉的手,紧赶慢赶地进了病房。 虽然知道付希文至少还能活两年,可病房里的气氛以及付希文回光返照似的精神焕发,让沈放也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记错了。 靠坐在床头的付希文鹤发童颜、满面红光,招手让姚玉跟沈放到跟前,目光恋恋不舍地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打转,最后视线落在沈放处,久久才轻声问道:“沈放,你可喜欢我家玉儿?” 沈放握住付希文伸过来的手,感觉他的手掌柔软而有力,用力点头答道:“我喜欢玉儿。” “可是真心喜欢?”付希文微笑着。 沈放不知这老人家忽然问这些做什么,见姚齐理夫妇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仿佛生怕自己答错一句话似的,于是又点了点头,“我是真心喜欢玉儿。” 付希文目光深邃地望着沈放的眼睛,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忽而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女儿,笑道,“你挑老公的眼光不怎么样,但这女婿,却是挑的不错……就这样吧,两天时间用来准备够不够?” 在自己这个声名显赫的岳父面前,姚齐理始终是能忍则忍,平常也尽量少说话,可这回却毫不犹豫地沉声道:“爸,这种事情怎么也要先问过他们两个孩子吧,而且沈筠那边也要——” 付希文抬手止住姚齐理的说话,偏过头来问沈放道:“别人都说你年纪还小,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可是我却不这么看……你愿意娶玉儿为妻吗?” 老人家的心情,沈放是明白的,可这也太突然了些,偏偏他又听见自己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应了句“我愿意娶玉儿为妻”,接下来的就只看见姚玉扑在付希文身上嚎啕大哭,好像自己的魂魄已经离开了身体,四周的一切忽然都变得模糊起来,就连付希文跟姚玉说了些什么,姚玉又哽咽着回答了些什么,沈放都没有听见。 等到魂魄终于回到身体里,却是已经到了病房外面的走廊,姚玉的手就握在自己掌心,肩膀不知何时被她的眼泪湿透,不远处姚齐理正拿着大哥大给爸爸打着电话,而付阿姨则在公用电话那儿悲喜交加地说着什么,不用想,电话那头肯定是妈妈。 “放子——”姚玉搂着沈放的腰,脸贴在他肩头,“我们结婚了,清荷姐怎么办?” 沈放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想起在车里等着自己的邱清荷,想起跟邱清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里痛得就跟刀绞似的,感觉仿佛都快要窒息,可是他却更加用力地将姚玉抱紧,呢喃着说道,“玉儿,我喜欢你,我愿意娶你……” 车内暖气明明在呼呼吹着,身子却感觉越来越寒,闭上眼睛天地仍然在飞快旋转,仿佛要将鲜血从体内全都甩出来,呼吸也变得愈发困难,每次呼吸都会扯得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而肺里似乎烧着一团熊熊烈火,烧得喉咙发烫发干发疼,烧得脑袋也一阵阵轰轰作响。 “是病了么?”邱清荷意识模糊地嘟囔着,“马上就要去上海了……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生病……放子会担心我的……会担心我的……” 勉强推开车门,邱清荷脚步轻浮地走了几步,她想要找医生给自己开点药,她不想让沈放知道自己病了,可是,天和地怎么会剧烈地晃动,怎么四周的一切都在晃动,门诊部在哪,在哪……在那—— 朝前迈了一步,天与地瞬间反转,摔倒在水泥地面上却似乎一点都不疼,邱清荷嘴巴张了张,泪水顺着两鬓淌了下来,“放子,对不起呀,我是真的病了……” 第105章 玉儿知心乐融融 第105章 玉儿知心乐融融 急诊室内,打过点滴没多久,邱清荷便醒了,睁开眼睛发现沈放忧心忡忡地守在床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仿佛生怕会失去自己一样,不由心头暖暖的,听他柔声问自己“醒了”,轻轻“嗯”了一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浑身上下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医生说你有些贫血,一定要好好注意休息,不能累着……”沈放伸手探了一下邱清荷额头,觉得不那么烫手了,微微松口气,微笑着帮邱清荷理了理头发,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可不要故意瞒着我,我会很担心的。” “已经好多了,就是,呵呵,肚子有点点饿了……” “不饿才奇怪呢,你看看外面,天都已经黑了,你睡了都快八个小时,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肚子饿我先帮你揉揉,玉儿已经出去买吃的了,妈妈也在家里炖了鸡汤,一会就送过来。” 幸好这个时候急诊室没什么人,沈放的手钻进被窝温柔地揉着自己的小腹,感觉说不出的舒服,只是害得大家替自己担心,邱清荷心里有些不过意不去,微微红着脸说道,“放子,大冷天的就别让阿姨赶过来了,我又没什么大病,就是有些头晕而已。” “你也不早说,这个时候妈妈差不多都已经出门了,呵呵……没事的,我妈成天待在家里也闷坏了,就当给她个借口出来透透气,一会等吊完这瓶水,我们一家子都去鸡鸣山看夜景去。” 邱清荷开心地点点头,将沈放的手抱在胸前,撒娇似的说道:“人家正发烧呢,还要去看夜景,你就不心疼我啊?” “心疼,所以我特意让倩儿把我的大衣带上了,到时候将你裹在怀里,出出热汗,感冒一下就能好了。” 微微起身在邱清荷脸颊上亲了一下,沈放咯咯笑着说,“你看,脸上一下就热乎了吧,都快红透了。” 抓着沈放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面若桃花的邱清荷侧过身子,用下巴摩挲着沈放的大拇指,情不自禁地说道:“能这样无拘无束地跟你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去想……生病真好……” “傻瓜,生病有什么好的,想跟你亲热一下都不行。” 邱清荷刚想说沈放小流氓,忽然沈放被自己抱着的手往下一哧溜,不偏不倚地在自己乳房上捏了一下,“呀——你的手老实点嘛,乱摸乱捏的,人家还在生病呢。” 好不容易禁锢住沈放的魔爪,邱清荷看见急诊室的门口,姚玉拎着一大袋东西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急忙将沈放的手搁到被子外面。 “清荷姐醒了,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这馄饨放一会就凉了呢。” 姚玉走到床边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一边高兴地问着邱清荷好些没有,一边手脚麻利地将吃的都拿了出来,然后一手拿调羹一手端着热乎乎的馄饨递给沈放,“我肚子都快饿扁了,一路上是流着口水跑回来的,呵呵,拿着呀,你喂清荷姐吃,我得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咯。” “我自己吃就好了。”躺了一阵子似乎有了些力气,邱清荷松开沈放的手想要坐起来,却是姚玉跑到病床另一头帮她把枕头竖了起来,还瞪了沈放一眼笑骂了一句“坐在那跟木头似的”。 一个沈放邱清荷就已经招架不住,更何况还有姚玉在旁边帮腔,她只得烧红着脸低眉顺眼地让沈放一勺一勺喂自己。 姚玉则捧了一盒烧卖坐在床边,自己吃一个,喂沈放吃一个,然后扭着腰野蛮地塞一个到邱清荷嘴里,别人不想吃都不行。 “我,我嘴里还有——”邱清荷窘迫地捂着嘴巴,她吃东西喜欢细嚼慢咽,哪架得住沈放跟姚玉两个同时伺候,“等我吃完好不好,你们两个是不是存心想把我噎死啊?” 三个人有说有笑,又吵又闹,一时间屋内欢快的气氛很浓,就连护士进来查看情况的时候,也忍不住露出一脸羡慕的表情。 当姚玉买回来的东西刚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收拾,正一个个捂着肚子相互开着玩笑,妈妈跟林倩儿就一人拎着一个保温壶走了进来。 “清荷,你也真是的,我都跟你说最近天凉,让你多加件衣服,你就是不听……”妈妈将沈放拽了起来,凑过去又是摸额头又是捏被角的,对邱清荷就像自己女儿一样无微不至,“等吊完这瓶水啊,咱们就回家,家里有暖气,比医院待着舒服多了不是?放子你傻站着干嘛,赶紧给清荷盛鸡汤呀,在车上我可是一直抱在怀里,还热乎着呢。” 平常阿姨对自己也算和颜悦色,但像今天这样犹如姚玉般的溺爱,让邱清荷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直到沈放苦笑着将鸡汤喂到自己嘴边,这才意识到自己肚子早就饱了,可又不想却了阿姨的好意,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一口,不想一口鸡汤喝下去,胸口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急忙笑着跟阿姨说“真好喝”。 “那是,当年放子他老爹就是被我这鸡汤给勾住的,呵呵……”妈妈得意地给姚玉、林倩儿都盛了一碗,“你们三个谁想学就跟阿姨说,阿姨肯定好好教你们。” 邱清荷跟姚玉都说好,还约着明天中午就开始学,林倩儿也腼腆地笑着,两三口喝完鸡汤走到沈放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细声说道:“东西弄好了,怕你要的急,放在车上了。” “好的,最近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沈放将碗交给妈妈,拉着林倩儿来到门口,“过两天我跟清荷就要去上海,家里就你陪着妈妈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成天板着脸,偶尔也笑笑,这样我才能放心走。” “我会笑的——只是不习惯罢了。” “那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不要——”林倩儿捂着嘴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笑得成了一弯明月,见沈放松了口气,又淡淡说道,“你放心去上海就是,家里我会照顾好阿姨的。” 林倩儿的性格沈放再了解不过,别的不担心,就担心她又跑了个无影无踪,到时候吃了亏有什么闪失自己都不知道,她既然答应照顾好妈妈,那自己也算放心了。 里面传来姚玉爽朗的笑声,隐约听着应该是邱清荷把去鸡鸣寺的事情说了,沈放拍了一下林倩儿的胳膊,“怎么没见到我爸,不是他开车送你们来的吗?” “他在医院门口,跟人说话——” 见林倩儿眼巴巴不断往屋里瞅,沈放便说了声“我出去看看”,迈步朝大门口走去,果然在挂号处旁边看到爸爸正跟姚齐理说着话,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爸爸见到沈放,忧心忡忡地问道:“放子,清荷的病——” 沈放微笑着回答:“不碍事,吊完这瓶水就能出院了,将养两天差不多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得一块去上海。” “没事就好……幸亏瞒着林市长没让他知道……”爸爸看了看姚齐理,犹豫着冲沈放说道,“听说玉儿她,刚刚从她外公病房出来,好像说不想这么早订婚。” “嗯,玉儿跟我说过了,我也觉得暂时不订婚的好,就是让姚叔叔跟付阿姨为难了。” 姚齐理苦笑摆手,“我是没什么好为难的,也就你付阿姨觉得借这个机会冲冲喜,或许玉儿外公就能好起来,都是没谱儿的事情,而且玉儿也已经说服老头子了……” “那就好……这次去上海,可能要待上较长一段时间,旬月也未必能回来,我有些担心玉儿,要是条件允许的话,外公病情好转后,我想能让她也到上海去住一段时间。”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爸爸连声赞成,“玉儿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出去见见世面了,就这样定了吧?” “行,一会回头我跟她妈说说——”姚齐理对玉儿突然拒绝订婚的缘由隐隐猜到一些,自然也不明白沈放父子俩的心思,抬手微笑着捏了捏沈放的肩膀,“放子,玉儿性子倔,脾气也一直不大好,你要多包容些。” 沈放没有说话,眼神却充满了感动,良久才答道:“玉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性不懂事的小女孩了……我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的。” 姚齐理满意地看着沈放,点点头说了声“我先去看看老头子”,快步穿过门诊部消失不见。 “放子,你自己的事情,爸跟你妈都不会过多干涉,你要好自为之。” “我晓得……”沈放不愿纠缠于这个话题,想起就除夕在家待了两天就跑了的哥哥沈霖,问道,“爸,哥哥有跟你说东钢那笔钱的事情吗?” “他跟我说了,按照当初你二叔签的那个合同,钱都如数付给了厂里,不会留下什么尾巴……这件事他干得不错,就是耽误了学业,我总觉得不大好。说起来,你这次期末好像全部都及格了,不会是学校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你特殊照顾了吧?” “没有的事!”沈放想起期末考试那几天,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玉儿在学校面子比老爸你大多了,一场考试五六个人给传答案,这样要是都不及格,那可就真丢人了。” “你呀,唉……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两兄弟,这心思都不在学习上,罢了罢了,咱家这一代看来是不会出什么知识分子了,呵呵……” 第106章 这样就已经够了 第106章 这样就已经够了 屋里开着暖气,穿着单衣坐在沙发上翻了翻今天的报纸,除了工业园区组委会成立的消息之外,没有太多值得沈放关注的。 厨房里妈妈正带着邱清荷她们三个女孩儿准备午饭,欢声笑语时不时传来,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刚刚过了十点一刻,沈放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冲着厨房里面喊了一声,“我要出去一趟,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上到二楼卧室在里面穿上毛衣毛裤,夹着外套,拿上林倩儿做好的证件,走到楼梯口,邱清荷迎面走了上来,沈放见她气色不错,腮帮子两朵红云,不由高兴地说道:“去上海之前有些事情还要去交待一下,你病刚刚好,外面好像也快下雪了,你就在家待着,不用陪我去了。” “这样呀……”邱清荷失望地嘟着小嘴,挽着沈放的胳膊下到客厅,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好些天没回家了,这马上又要走……” “嗯,那你去多穿些衣服,可不要着凉了。等我办完事,咱们一块去你家,顺便在路上买些东西,过年的时候我都没去给你妈拜年,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摸了摸邱清荷脸蛋,沈放转身到了厨房,那儿姚玉正使劲地揉着面团,林倩儿在旁边拿了个小杯子往面团里倒水,妈妈则擦干手上的水,过来轻声问了句,“天气这么冷,她病还没好全呢,不是要紧事就别让她跟你一块出门了?” “她想回家看看……” “那多穿些衣服,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雪,天气预报说是今天有雨夹雪来着,别忘了带两把雨伞。”妈妈嘀咕着朝邱清荷的房间走去。 在厨房跟姚玉聊了一会天,邱清荷就被妈妈裹得严严实实地出来,哪里还能看出身材来,简直就成了个啤酒桶,姚玉跑过去围着她打转,咧嘴咯咯笑个不停,被妈妈瞪了一眼才吐着舌头躲到一边。 “你们两个早去早回,下雪路滑,开车也要小心点,对了,林市长跟他夫人晚上要来咱家吃饭,你们可别忘了。”临出门妈妈唠叨地说着。 旁边姚玉想起什么来,冲沈放喊着,“放子,路过三水麻婆店的时候带血卤菜回来,听到没有啊!” “知道了,就你嘴馋!”轻轻搂着邱清荷的肩膀,帮她打开车门,沈放做了个ok的姿势,钻进汽车。 汽车驶出别墅区的时候,天开始下起雹子,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街上也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来往车辆也尽量以低速行进,不一会大雨和雹子都停歇了,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来。 “清荷,下好大雪呢。” “嗯,往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玉儿她们肯定开心死了,昨天晚上就吵着说要堆雪人儿,呵呵……” 听邱清荷的声音,精神似乎有些萎靡,沈放微微偏过头来看了看,发现她眼皮时开时合得想要睡觉,这在车里睡觉是最容易着凉的,急忙将收音机关掉,挖空心思逗着她说话。 到了跟刘文锦约定的地点,沈放将车停在路旁,有些不放心地说:“你在车里等我,不要到处乱跑,我一会就回来了。” “知道了,你快去吧——” 从邱清荷手里接过雨伞,沈放抓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微笑着说了句,“你可不要睡着咯。” 打开车门,大雪一下就扑了上来,沈放急忙钻出去将车门关上,隔着车窗冲甜甜笑着的邱清荷挥挥手。 “情侣套房”旁边的咖啡店规模很小,店里这个时间段几乎没什么客人,两个秀气的女服务员坐在窗边的位置上,看见沈放走过来急急忙忙起身到门口来迎接。 在门口将伞上的雪花抖落干净,沈放冲服务员点点头表示感谢,迈步进去就看见刘文锦在吧台里面冲自己招手,不由笑着过去说道:“这咖啡店是你开的?” “我哪有这闲工夫,是我一个朋友的,约你在这见面再安全不过了。”刘文锦说着将煮好的咖啡端给沈放,揉着鼻子说道,“我哥听到你要来,在我耳边唠唠叨叨了好几天,小老板要是不介意的话,一会让我哥过来一趟,他就在隔壁。” 咖啡的味道香浓而纯正,显然这家店的老板是个懂行的,沈放放下杯子摇摇头,“外面车上还有人在等我,这次就不跟你哥见面了,等我从上海回来之后,一定亲自去俱乐部拜访他。” “没事,我哥就是闲不住,知道我在帮你做事,有些嫉妒了,呵呵……”刘文锦笑了两声,发现沈放脸色沉了下去,急忙解释道,“小老板别误会,我哥只知道我在帮你做事,至于做些什么,他并不清楚。” “这样最好,我们现在做的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成功的把握就越大。”沈放将怀里的公文袋拿出来交给刘文锦,“东西都在这里面,两百万汇票还有机票跟护照,等你到了上海,有人会交给你。” 刘文锦看都没看就塞进手边的黑色皮包,“那我今晚就动身?” 沈放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雪,“高速公路恐怕要封了,下午三点有一班去上海的火车,能赶上的话,我通知人到火车站接你。” “这样呀……”刘文锦犹豫地瞟了一眼吧台旁边的厚重门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那就这样吧,我稍微收拾一下就动身。” 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沈放笑着说道,“店里的咖啡不错,你给我个纸杯,把那壶咖啡也给我,我在车上喝。” “呵呵,正是求之不得呀,要是我那朋友知道你这么喜欢,肯定会高兴坏了。”刘文锦找了几个纸杯,连同那壶还滚着的咖啡一起装进个盒子里,“这就要走吗,再坐一会吧。” “不了,等你从国外回来,咱们有的是时间见面。”沈放捧着盒子又说了声“谢了”,转身快步走出了咖啡店。 车内,邱清荷正将手拢在怀里暖着,见到沈放居然没有打伞,头上身上都是雪花,急忙倾着身子帮他把雪拍掉,然后又将他冰凉的双手捂在掌心,“真是的,干嘛不打伞呀,你看我生病了觉得有趣,所以也想病一下是不是?” 感觉邱清荷就像冬天的太阳,陪在她身边比什么都暖和,沈放笑着将手从她掌心抽了出来,打开放在腿上的盒子,香浓的咖啡味道瞬间就在车内弥漫开来。 “好香——”邱清荷高兴接过沈放双手捧过来的咖啡,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一副很陶醉的模样。 外面是大雪纷飞,车内是煦暖如春,两人也不急着赶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开心地说着话儿,不一会车窗上就落满了雪花,看上去就像被白皑皑的雪给覆盖着一样。 “放子,车里好热呀,你看我都出汗了……我把外套脱掉好不好?” 沈放笑眯眯地点点头,将纸杯和咖啡壶收拾好放到前面,帮邱清荷把外套脱了下来,发现她连耳根都热红了,鼻尖上果真有一层细汗,“出了汗是不是感觉舒服些了?” 被沈放盯着自己看,邱清荷不好意思地用手扇着风,“嗯,舒服多了呢,就是,还觉得有些热。” “那我把空调调低些,不能再脱衣服了,否则又会感冒的。” “哦……”邱清荷乖顺地点点头,“放子,一会还要去什么地方吗?要是时间来不及,改天我再回家算了。” “没事,正好是要去东钢那边跟王克文照个面,就是这种天气,不知上什么地方给你妈妈买礼物。” “不用买什么礼物了,过年的时候我已经帮你给了妈妈红包了,我怕你生气,所以没敢跟你说。” 扫落车窗上的积雪,沈放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去抚摸着邱清荷的脸蛋,“傻瓜,我是随随便便会生你气的人么,我疼你爱你还来不及呢……清荷,你对我这样体贴,事事都替我想着,我心里真的很高兴……清荷,等新泰这件事一结束,我就带你去旅游,杭州、苏州、桂林、黄山,国内走遍了咱们就去国外,总之我会一直陪着你呵护你,你说好不好?” 邱清荷开心地笑了,将沈放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她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却又低下头去,因为她眼中不断打转的泪水,不想让沈放看见——哪怕沈放只是嘴上随便说说,哪怕沈放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这些话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到东钢跟王克文仓促地见了一面,大致了解了一下他这段时间关于新泰的调查情况。 从目前掌握的这些信息来看,新泰确实如沈放预测的那样,是一个以庞氏骗局为核心的巨大的肥皂泡。 这个五彩斑斓的肥皂泡在苏临已经成为神话,绝大多数人被它鲜艳的外表所迷糊,被它反射出来的绚烂光线所诱惑。 这些年,国家、企业、个人高达数十亿的资金,源源不断地涌入,为这肥皂泡提供丰富的营养,使得它急速膨胀,并最终成了前所未有的金融怪物。 这头怪物不倒则已,这个泡沫不破则已,一旦食物链跟资金链断裂,其轰然崩塌所带来的破坏力也将是惊人的。 怪物已经长大,已经脱缰不受控制,任何人对它都已经无能为力,它即将造成的破坏,任何人也无法阻止,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沈放现在能做的,只有在怪物倒下之前,想方设法从它身上汲取充足的养分,让自己的公司进一步壮大并快速成长,同时借着怪物对黄州政界带来的毁灭性打击,为林贵和、爸爸还有姚齐理等人,谋取最大的政治利益。 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沈放自己也无法预料,但他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他的人生将再次发生巨大的转变! 第107章 时隔半年人已非 第107章 时隔半年人已非 以邱清荷现在的薪水,再加上平常几乎没什么花销,钱都给了家里,所以别说是在市中心买新房,就是她妈妈自己花钱买地盖别墅也不成问题,可是她家仍然在二马巷那栋红砖楼房内,她妈妈说是在这住惯了,街里街坊都跟亲戚差不多,舍不得搬。 将车开到楼下,先去跟王永庆爷爷打了声招呼,说是待会一块去家里吃饭,王永庆说林贵和早就打过电话来了,待会就来接自己,不用搭沈放的车。 从铺子里出来,搂着邱清荷的腰上到三楼,在楼梯口就听见喧闹的说话声,邱清荷她妈的大嗓门格外响亮。 到了门口,邱清荷也没有刻意挣开沈放的怀抱,而是微笑着跟家里的客人热络地招呼着,引着沈放到里屋自己房间坐了下来。 邱清荷妈妈显得格外热诚,外面那些来探门的邻居和亲戚全都丢下没管,跑前跑后端茶倒水拿果子,忙了个昏头转向,沈放跟她说不用太客气,当自己人随便些反而好,她就站在旁边嘎嘎憨笑,搞得邱清荷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好不容易将妈妈打发出去,邱清荷苦笑着回到沈放身边,叹了口气道:“自从家里有了点钱,每天便都跟过年似的,人总是这么多。” “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想法,你妈实在不想搬新家,你就不要勉强她了,我看她住在这倒是很惬意。”沈放剥了两个花生扔到嘴里嚼了嚼,起身到门口看了看邱清荷的弟弟,忽而客厅里几个中年妇女齐刷刷地凑了上来,那两眼放光的表情把沈放给吓了一跳。 “小老板,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我们大家可都等着呢。” “是啊,是啊,清荷这姑娘可是有很多人追的啊,你要不早点把生米煮成熟饭,万一她哪天跟别的男人跑了,你可就要后悔死咯。” “去你的八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以为清荷跟你一样是个浪货啊,人家小两口可是真心相爱的,知道不?” 这些女人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到厨房收拾水果的邱妈妈着急忙慌跑出来,叉腰就是一通臭骂,撵着她们往外走。 发现邱清荷脸色不大好,沈放若无其事地握着她的柔夷,嬉笑着说:“刚才那大婶说得很对呀,咱们什么时候把生米煮成熟饭吧。” 邱清荷脸色羞红,骂了句“讨厌”,推着沈放在一片狼藉的沙发上坐下,“我进去看看弟弟去,你老实坐着,不准跟我妈瞎说。” “我就怕你妈跟我瞎说,呵呵……”肆无忌惮地伸手在邱清荷丰满的臀部捏了一把,沈放笑着躲开她来掐自己胳膊的手,“赶紧去看看你弟弟去,天不早了,雪下得又这么大,坐一会咱们就走吧。” 外面笑骂声渐渐远去,邱妈妈回来时手里居然拎着两串上好的熏肉,“小老板,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特意熏了点肉给你,我到厨房给你包起来。” “谢谢阿姨,知道我喜欢吃这个,呵呵。”沈放从口袋摸出一张存折,跟着进了厨房,乘着邱清荷不在,赶紧塞到邱妈妈油汪汪的手里,笑着说道,“清荷跟我从来不明算帐,所以公司很多人拿的钱都比她多,我又怕她生气不敢跟她提,这钱阿姨你替清荷收着,不过可别人她知道咯。” 本来爱钱如命的邱妈妈今儿却转性了,那存折好像烧手一样,她不停地甩着手,嘴上来来回回就“不行”两字,急得脸红脖子粗,就差把沈放直接从厨房扔出去了。 “阿姨,你是觉得我配不上清荷吗?”沈放无奈,板起脸来很不高兴地问。 “不是不是,这,这个,我家清荷她——唉,小老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跟我家清荷的事情,你放心,只要清荷乐意,我不会说半句,只是,只是,毕竟是我的闺女,你可要对她好些呀……” 沈放愣了愣,将存折硬生生塞到邱妈妈手中,“这钱你放心拿着,当初说五十万买老婆,那是我开玩笑的,我对清荷的一片心意,我想清荷她应该明白,别的就不多说了,你不拿着这钱,我这年就等于没过好!” 好说歹说让邱妈妈把存折收了起来,拎着她包好的熏肉来到客厅,看见邱清荷神采飞扬地从弟弟房间出来,沈放晃了晃手里的熏肉,“瞧瞧,你妈给我弄的熏肉,呵呵——” 邱清荷愣了愣,莞尔笑着低声道:“我妈才不会弄呢,估计是听我说你喜欢吃,特意托别人帮忙熏的。” “一样一样,要不我们带上海去,省得你每天出去买菜做饭,切几片往电饭煲里一放,连饭都是香的。”沈放朝房间里头看了看,“弟弟怎么样,过了这个冬天应该可以开始恢复锻炼了吧?” “刚才我搀扶着他下床走了走,虽然还有些使不上力,不过已经好很多了。”邱清荷开心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放子,我弟弟祝福我了。祝福我能幸福,祝福我们两永远幸福……” 浅浅地微笑着,抬手抚摸着邱清荷嫩滑的脸庞,沈放温柔说道:“去跟妈妈道个别,估计至少要一个多月以后才能回来了。” 从楼里出来,外面雪下的似乎更大了,五十米外的景物已经看不清楚,沈放举着伞将邱清荷送到车里,正打算去对面小铺里看看王永庆走了没有,忽而斜刺里冲出来一个雪人,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在自己面前,嘴里沙哑地嚎叫着“沈放,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听声音似乎是个熟人,看了半晌却是车里的邱清荷摇下车窗,诧异地说了声,“贾思有,你这是怎么了?” 贾思有?那个无处不吃香的息爷?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沈放半天才把贾思有从地方搀扶起来,见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眼眶青乌连腿都跛了一条,抓着自己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哪还有半年前的书生气,跟大街上的乞丐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贾思有身上气味实在难闻,沈放也不好让他到车里污染空气,只得叮嘱邱清荷把窗户关好,拽着他来到小铺门口,沉声说道:“别哭了,大男人没完没了哭个什么劲?有什么话我不是在这吗,你慢慢说就是。” 贾思有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哽咽着说道:“沈放,我已经在这等了你半个多月了,你要是再不来,再不来,我就要活活冻死饿死在这里了。” 沈放担心车里的邱清荷,很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你跟我诉苦也没用,直截了当说什么事吧!” “嗯,嗯……一个月多前,我爸突然失踪不见,检察院跟公安局的人不仅不管不问,反而污蔑我爸利用职务之便,诈骗倾吞了明泰公司存放于银行的账款六千多万,这实在是冤枉啊,明泰公司压根就没有那么多钱,明泰公司就是个空壳呀,哪里会有六千多万存在我爸的银行啊……我四处找人托关系,可他们都把我狗一样地踢出来,我上门找明泰理论,还被他们的保安打瘸了一条腿,这是什么世道啊,这世道还有公平存在吗?” 任由贾思有在那哭嚎着,沈放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安慰他,只是低头沉思着,良久才叹声说道,“这件事你爸应该是被冤枉的,我相信,但恐怕我也帮不上你的忙。” “你帮得上的,你帮得上的,我知道你爸爸是林市长的秘书,我知道市里就只有林市长敢跟新泰叫板!”贾思有抓着沈放的胳膊不肯撒手,泪流满面地说着,“我知道我爸爸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被害了,但我不求能报仇,也不求能要回属于我们家的东西,我只求能给爸爸讨回个说法,他的确利用职权谋取了一些私立,但那都是在条规和法律允许之内的,他绝没有诈骗,更没有倾吞明泰的钱!沈放,我求求你,求求你帮我跟林市长说一声,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 沈放一下没托住,就见贾思有砰地一声跪在青石板上,抱着自己的双脚不停地用额头碰着,无奈地俯下身子,用力将他拽起来,“别的我不能多说,说了也无用……这样吧,我这里有点钱——” 贾思有嘴唇都咬出血来,他知道沈放掏出来这一把钱至少也有一两千,换做过去自然没什么,可现在对自己来说无异于是救命的钱,可他死死按住沈放的手,大声说道:“我不要钱,我就是饿死也没关系,只要你答应帮我讨回公道,只要你答应帮我!” “你要是饿死了,又怎么能看到公道讨回来的那一天?”沈放也是心中戚戚,“拿着吧,坚强地活下去,我会尽力帮你的。” “你答应帮我了?”贾思有激动地问。 “嗯,我答应帮你,但这事绝非三五天,哪怕一两月也未必就能有结果的,我希望你能耐心一些,这个冬天,并不是如你想象中那么难以熬过去的。”见贾思有感激地接下钱,沈放低头看着他微跛的左脚,叹声说道,“这样已经多久了?现在去医院看看也许还来得及,不要落下什么残疾才好……钱如果不够,这两天你可以到市中心花园别墅来找我,不要太介意,钱我是借你的,以后等你有了再还我就是。” 见那边邱清荷又摇下了车窗,沈放也不管贾思有是否还有话说,拍拍他的肩膀,转身朝车子走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邱清荷将车窗摇起来,望着沈放问道,“贾思有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一言难尽,找机会再跟你说吧。”沈放摇摇头,发动汽车慢慢朝前行进,从后视镜中,他看见贾思有还跪在那,雪花弹片一样削着他的身影,很快便成了白茫茫一片。 第108章 剑走偏锋自有计 第108章 剑走偏锋自有计 昨晚跟林贵和一直谈到凌晨两点多,困倦地爬到床上后,各种各样的事情又在脑海转悠,辗转反侧良久方才进入梦乡,以至第二天正午,外面放晴太阳都照进屋里来,沈放明明已经醒了,却还是抱着被褥慵懒地赖床不想起来。 隐约听到有人蹑手蹑脚地进屋到了床边,沈放刚想要翻过身来看看是谁,背后一凉,紧接着来人钻进被窝从后面抱住了自己。 轻轻握住胸前那双娇嫩修长的小手,感觉背后的人儿惊吓似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沈放恶作剧似的咧嘴笑了,按着她的手朝自己的小腹挪去,顿时便听“呀”的一声,她的手触电般缩了回去。 转过身来拦腰将脸色羞红的姚玉抱在怀里,两条腿也跟她交叠着纠缠在一起,沈放用鼻子微微蹭了蹭她的额头,悄声说道:“玉儿,我刚才正做梦梦见你来着,没想一醒过来你果真在我身边躺着。” “你梦见我们在做什么吗?”姚玉声音小得跟蚊子差不多,双手护在胸前,人也一个劲地往后蹭,仿佛此时的沈放是一团火,靠得太近会烫着自己一般。 “还能梦见什么,当然是梦见我们在亲热咯。”沈放使坏地右手一紧,将姚玉的小肚子整个得拉过来贴在自己的腹部,头也低下去摸索着寻找她的水嫩的双唇。 “不要了,大白天的,要被人撞见了……”姚玉努力地躲闪着,忽而又似乎改变了主意,主动张开双臂抱住沈放的头,闭着眼睛任由沈放吸吮着自己的嘴唇。 一段长时间的热吻之后,沈放感觉自己跟姚玉的身体都滚烫起来,他支起身子看了一眼房门,门是关着的,却不知道反锁着没有。 “我已经锁上了……”似乎能看透沈放的心思,姚玉羞得埋头在沈放胸口,“阿姨跟清荷姐她们都出门了,我借口肚子不舒服,特意留了下来。” 沈放咯咯直笑,调侃着说了句“玉儿你变坏了哟”,待她气鼓鼓地掐自己背上的肉,右手很不老实地钻进她的裤子,发现她里头居然只穿了条贴身的四角短裤。 一阵热情似火的缠绵之后,姚玉眼色朦胧地看着沈放,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满足而幸福。 柔柔地依偎在沈放怀里,姚玉捏着他的鼻子,撒娇似的说道:“放子,你刚才弄疼我了!” 沈放坏笑,抚摸着她的纤腰,“你也弄疼我了。” “坏蛋——”姚玉转过身去,等了半天也没见沈放来哄自己,满腹委屈地又转了回来,发现沈放正用贪婪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目光似乎又在烧火,不由吓得裹着被子从床上翻了下去,即羞又急地说道:“不要,刚才都已经要死人了……” 沈放咯咯笑着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床单上殷红一片,“那我把这拿去洗了,回来以后再——” “不要啦——”姚玉裹着被子挣扎着爬起来,咬着嘴唇蹒跚着走进卫生间,那姿势那表情,真是让人又爱又怜。 光秃秃一个人坐在床上,沈放看着姚玉的背影发呆傻笑,随而又一下蹦了起来,跑过去搀扶姚玉,温柔地说了声,“还疼着呢吧?都是我不好,最后还是把你弄疼了——” 第110章 重生莫大的幸运 第110章 重生莫大的幸运 换了床单之后,沈放抱着姚玉躺了一会,听到楼下似乎有电话声响,便捧起姚玉的脸蛋亲了一下,温柔地说道:“玉儿,你先睡会,我下去把床单洗了再上来陪你,好不好?” “不要,我睡不着,就想这样抱着你。”姚玉固执地搂着沈放的腰不放手,“阿姨她们应该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回来呢,让我抱抱你,一会就好,然后……我跟你一块下去。” 两人相互依偎着,轻声说着悄悄话,这时电话铃声又飘忽着传了上来,连姚玉也听见了。 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姚玉拉着沈放的手放到自己小腹,调皮地说道:“你帮我揉揉就不疼了。” 手按在姚玉小腹上顺时针柔柔地转动着,直到姚玉舒服地呼出口浊气睁开眼睛,沈放才摸索着找到被子里的衣物,一件一件帮姚玉穿上。 姚玉恋恋不舍地松开沈放的胳膊,腼腆地说道:“不停打电话来,可能有什么急事呢,要不你先下去看看,我还想再躺一会。” “嗯……”沈放钻出被窝,下床走到门口,想起什么来似的回头问道,“玉儿,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下一碗鸡蛋面端上来,好不好?” “我要两个鸡蛋!”姚玉缩在被窝里,伸出两个手指头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句。 带上门来到楼下,恰好电话再次响起,沈放跑过去拿起电话,那头却是一个很陌生的小女生的声音。 “你好,请问姚玉在你家吗?” “你是?” “哦,我叫窦莹莹,是姚玉的同学,今天我生日,本来说好她到我家来庆祝的,可打电话到她家,她妈妈说来了你这。” “她知道你家电话号码吧,一会让她给你打过去行吗?” “她知道的,谢谢你……对了,你是沈放吗?” 心里挂记着姚玉,也不想跟个陌生小女孩煲电话粥,沈放搪塞着说了声“我不是”,便再见拜拜挂了电话。 弄好鸡蛋面回到楼上,沈放推开门刚要像店小二那样喊一嗓子,却发现姚玉趴在窗台上望着外面的冰天雪地发呆。 对姚玉的心思,沈放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不由心中有些愧疚,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柔情似水地唤了一声,“玉儿……” 姚玉显然没想到沈放已经进来,身子颤了一下,跪在床上转过身来时,脸上却是灿烂如花的笑容。 手脚并用爬到沈放身边,看着沈放手里的鸡蛋面,姚玉夸张地吞着口水,馋嘴的小猫一样张开嘴凑过去,啊了一声要沈放喂自己。 一大碗面两个鸡蛋,沈放准备的两个人的分量,就是自己哪怕饿了大半天也未必能吃得完,可姚玉居然幸福地微笑着,一边跟自己说着开心的事情,一边不紧不慢地将鸡蛋面给吃了个干净,最后还抢过碗去连汤都喝干净了。 看着头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姚玉摸着肚皮一个劲叫撑死了,沈放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心中爱的甜蜜却在体内泛滥,情不自禁地俯下头,亲了一下姚玉还油乎乎的小嘴儿。 脸红扑扑得煞是好看,姚玉翻身坐起来,随意地理了理乱糟糟的短发,咯咯笑着说:“放子,你想吃什么,我到楼下给你弄去。” 沈放摆摆手,将姚玉拉到怀里坐下,“我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吃你。” “咦,肉麻死了……”似乎恢复了往常顽皮的性格,姚玉刮了刮沈放的脸蛋,挣扎着从沈放怀里跳下来,“说真的啦,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但不管好不好吃,你都要把它全部吃完。” 想想姚玉那恐怖的做饭手艺,沈放咽了口唾沫,过去搂着她的肩膀往楼下走,“我突然好想吃糖水荷包蛋,你给我弄吧。” “这也太小case了吧?”姚玉本来就不是个安静的主,被沈放搂着身子还扭来扭去,两只手一会掐一下沈放的手背,一会又去摸沈放的肚子,“那我给你煮六个,六六大顺,好不好?” “行,煮多少我都吃,直到撑死为止。” 姚玉的步子迈得很小,显然破处之后的疼痛感并没有完全消失,沈放有些不放心,便陪着她到厨房打下手,也就五六分钟,六个糖水荷包蛋弄好了,整整盛了一大碗。 捧着大碗狼吞虎咽,六个荷包蛋对沈放来说才真是小case,就是汤实在太多,喝了一半就觉得撑了,可被姚玉双眼放光地盯着,沈放二话不说,深吸口气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收拾好碗筷出来,姚玉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沈放想起刚才那个窦什么的女生来电话,便过去挨着她坐了下来说道:“玉儿,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叫窦娥冤的?” “窦娥冤?呵呵,是窦莹莹了,你怎么认识她的?” “刚才就是她不停打电话来呀,说是跟你约好了,到她家去庆祝生日来着。” “哦,我故意放她鸽子的!这个窦娥冤真的很讨厌,一天能换三套衣服,打扮得就跟交际花似的,而且成天到晚就知道在别人面前炫耀她家有钱,也不想想她生气摔坏的那些文具,是班上多少人做梦都想要的。” 虽然姚玉性格很暴躁,但人缘却非常好,很少有能让她讨厌的咬牙切齿的家伙,沈放笑着挠了挠她的头,“你呀,讨厌这样的人,不理她就是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嘛……这次她过生日,放寒假之前就大肆宣扬,还假惺惺地邀请班上那些根本没钱买礼物的同学,说什么,你们一定要来哟,这是我一年里最重要的日子呢,到时候我会calll你们的啦……咦,学她说话的腔调,刚才吃的鸡蛋面都想吐出来。” 看见沈放被自己给逗乐了,姚玉咧嘴笑了笑,不无惆怅地嘟囔了一句,“要不是放子你没闲工夫,我真想带你去好好臭她一番……” 姚玉话音刚落,妈妈就打开门走了进来,奇怪的是她身后就只跟着林倩儿。 “阿姨,清荷姐呢?” “刚才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家里突然有事,要回去一趟吧。”妈妈显然没注意姚玉跟以往没什么不同,笑着数落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的,屋里虽然有暖气,可也不能光着脚丫子到处跑呀,地上的凉气很容易让人感冒发烧的。” 姚玉将腿缩到沙发上盘了起来,偷偷凑到沈放耳边,“给清荷姐去个电话吧,昨天她刚从家里回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拨通邱清荷的手机,沈放问道:“家里出事了?” “没有,是杨厂长来电话,说门锁生产线改造完成了,让我过去看看情况。” “这种事也来烦你,我不是跟杨健打过招呼了吗?” “主要是张妍跟厂里这边的接口出了点问题,我过去处理一下,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沈放想了想,见姚玉冲自己点点头,轻声说道:“我开车过去陪你。” “……放子,我每天都霸占着你,这对玉儿不公平……我们很快就要去上海了,正好下大雪行程推迟,这几天你好好陪陪玉儿吧……” “我——” “放子,清荷不是在说违心的话,玉儿跟我一样,甚至可能比我还要爱你,我……我不能太自私,太自私,太自私只会让我彻底失去你的……放子,好好陪陪玉儿,这两天我就在小楼那边住了。” 放下电话,沈放久久不能平静,能同时得到邱清荷跟姚玉两人无私的爱,对他来说是重生后莫大的幸运! “清荷姐怎么说?”姚玉低着头,一根一根掰着沈放的手指,“你开车去找她吧,家里有倩儿跟阿姨陪着,我还能霸着电视看恐龙特急克塞号,呵呵……” “玉儿,我们去参加那个生日聚会好不好?”沈放冷不丁蹦出来一句。 “生日聚会?窦娥冤的?”姚玉睁大了眼睛,毕竟还不满十六岁,无论如何她也没能世故到掩藏脸上的兴奋之情。 沈放捏着姚玉的鼻子晃了晃,笑眯眯地说,“嗯,就是那个窦娥冤的,咱们开车把班里条件不好的同学都拉上,一块过去凑凑热闹。” “真的可以吗?不用陪着清荷姐吗?”姚玉不敢相信似的问。 “嗯,清荷说这两天有事都不能过来,让我好好陪你疯几天!” “万岁!”姚玉一下跳了起来,猛地又感觉小腹隐隐作痛,急忙扑在沈放身上,可脸上仍旧是兴高采烈的表情,“放子,清荷姐真好。” “你也好,你们两都好!”沈放柔情似水地说着,起身蹲在姚玉前面,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我背你到楼上换衣服去!” “好咧!”姚玉趴到沈放背上,双腿微微张了张,顿时倒吸口凉气,可她并没有发出声音,就如过去那般张开双腿箍着沈放的腰,还不忘冲正从厨房出来脱外套的林倩儿喊了一句,“倩儿,你也跟我们一块去吧,很好玩的哦!” 林倩儿纳闷地眨眨眼睛,“去哪?” “跟我们一块去参加窦娥冤的生日聚会呀!”姚玉扯着大嗓门,仿佛害怕林倩儿听不清似的,也不想想林倩儿哪会知道窦娥冤是谁。 林倩儿见姚玉高兴的样子,觉得应该不会无聊,点点头又把外套穿上了,“哦,那我跟阿姨说一声。” 第111章 瓷娃儿的淑女风 第111章 瓷娃儿的淑女风 帮姚玉穿好衣服准备下楼,却被她拉着藏在门后热吻了一阵,心想她应该是情窦初开才会如此,不料四唇刚刚分开,就被她一本正经地推搡着去找行来李包,将那染红了的床单装了进去,还要自己发誓一定会收好,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也不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妈妈跟邱清荷。 姚玉是什么心思,沈放还真有些不大明白,但她既然如此坚持,全部照办就是了,只要她高兴就行。 两人在楼上收拾好东西,说笑着下到客厅,发现吴晴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在那支着下巴花痴似的盯着林倩儿看,脸上还带着一抹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一往情深。 “呀,吴晴,你是钻地鼠投胎转世的么,一眨眼你就蹦了出来,不过还真是不巧,我跟倩儿正好要出门,麻烦你再钻回去吧。”对于吴晴隔三差五跑来缠着林倩儿,姚玉很是不爽,她可没有沈放那样的城府,也不会去管吴晴的爸爸是谁,每次总要换着花样奚落他一番。 “要出门吗?”吴晴眼睛还没从林倩儿身上挪开,仿佛姚玉及她说的话,都是电影里的画外音,“我闲着没事,跟你们一块去。” “那随你咯,反正你能钻,那我们先走了,到地方你再钻出来吧。” 嬉皮笑脸的姚玉过去挽着林倩儿往外走,这时吴晴才跟着起身,很不好意思地冲沈放笑了笑,微微红着脸央求说道:“沈放,你会开车送她们吧,要不就当我是隐形人,带上我一块,好不好?” 对吴兆省这个公子,起初印象并不太好,觉得他一开始纠缠左雨,没多久又移情别恋追求林倩儿,多少有些花花公子的味道,可这些天无论姚玉冷言冷语怎么讥讽他,无论林倩儿多么冷淡,甚至不跟他说一句话,可他还是雷打不动隔一两天就来报道一回,可见确实是动了真情。 自己的感情糊涂账还没理清,沈放自然顾不上他跟林倩儿究竟会不会有结果,只是顺其自然啊罢了。 “我是无所谓,只要一会上了车姚玉不赶你走就行。” “姚玉坐前面我就坐后面,她坐后面我就坐前面,躲着她就是了,呵呵……” 出了门就感觉外面寒风的凛冽,刀子似的刮着脸庞,让人不敢张口大声说话,否则风就会钻进嘴里,连牙齿都会冰的有些疼。而地上的积雪虽然昨晚刚刚清理过,但由于夜里断断续续又下了不少,此时一脚踩下去,也几乎都没过了脚腕。 沈放搓着手鼻尖呼着白气,眼中带笑地看着前面闹个不停的姚玉跟林倩儿,似乎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喜欢倩儿什么?” 正低头发愁的吴晴愣了愣,紧走两步追上沈放,很是有几分大气地说:“她的冷漠、忧郁、个性,甚至她的神经质,我都喜欢!你不用劝我放弃,一年不行我可以追她十年,十年不行我可以追她一辈子,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显然这话在吴晴心里重复过无数遍,沈放不置可否地咧嘴笑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还小,以后这样海誓山盟的话,还是少说一些为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心里是瞧不起我的……”吴晴难过地说着,“我从来没想过要依赖爸爸,我也想跟你一样有自己的事业,能靠自己的本事让心爱的人幸福,事实上我也正努力地在做着!我开了一家玩具店,就在学校对面原来的早餐铺子,我没用家里一分钱,连零花钱都没用,我是借钱开的这家店,我——” “吴晴……”沈放摆摆手,不想跟他往深里谈这些,“你身上带钱了吗?” 发现自己跟不上沈放的思维,难道真的就有这么大差距吗? 吴晴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沉声答道:“带了两千,你要用可以给你。” “呵呵,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是要去参加玉儿一个同学的生日聚会,你既然要跟着,那就得自己准备礼物才行。” “窦娥冤?姚玉不是跟她不对劲的吗?” “你好像是高一的吧,怎么会认识玉儿同学的,似乎你还很了解情况的样子。” “她们两个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暗恋她们的人据说能从学校门口一直派到蓝天游戏厅,我知道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见沈放没有搭腔,吴晴想了想又接着说道,“窦娥冤是转校来的,人长得很妖,又喜欢装腔作势扮可爱,起初大家背后都叫她狐狸精,后来有一次,不知道什么事她被老师给批评了,就哭哭啼啼地跑去找校长说她冤枉,于是大家又都改口叫她窦娥冤了。不过,她爸爸好像是一家地产公司的老板,应该是挺有钱的……” 毕竟主要是为了陪姚玉开心,至于窦娥冤是什么人家里什么情况,沈放并不在意,听得也就有些心不在焉,只敷衍着“嗯”了两声。 为了追求林倩儿,吴晴真可以说得上忍辱负重,姚玉说的话就连沈放都觉得有些难听,偏偏他还真就能当耳边风,到商城买礼物的时候,又被姚玉使坏,帮林倩儿准备了一套价值超过八百元的芭比娃娃不说,要不是沈放善意地帮腔,他估计就得把自己抵押在商城还未必能称人家心意。 开车绕路到学校又接了两个小女生,这下不得了,四个女生挤在后车座,喧闹声叽叽喳喳没完没了鼓噪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沈放已经被他们吵得脑袋都疼。 泊好车慢步走进酒楼,远远看见姚玉她们正眉飞色舞地跟一个漂亮的瓷人儿说话,就连沈放也不得不承认,窦娥冤确实有跟姚玉一较长短的本钱,且不说她的身材脸蛋皮肤,就那瓷娃娃一般的韵味,让人看了也是赏心悦目。 来参加聚会的人很多,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沈放见姚玉她们咋呼着跑了进去,居然没管自己,只好苦笑着朝窦莹莹走了过去。 “生日快乐。”沈放递过礼物,见窦莹莹拿她那精致的睫毛扫了扫自己,咳嗽一声自我介绍道,“我是姚玉的——” “呀,我听过你的声音,你是沈放家的司机,你看上去好年轻耶!谢谢你开车送姚玉她们过来,还给我准备了一份这么,这么漂亮的礼物,我真的好高兴,好开心呀……” 窦莹莹声音嗲得跟邱清荷有一拼,还有股子婴儿的奶味,沈放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也懒得解释这个误会,出于礼貌地说了声“不客气”,低头就往里走。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像大冷天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被她电得生不欲死啊?”见沈放表情古怪地用力搓着胳膊,姚玉咯咯笑着问道。 “呵呵,其实我感觉她人还好呀,虽然是做作了些,但挺有礼貌的。” “有礼貌?一会你就知道了。”姚玉得意地噘起小嘴,“她特意安排我们在主桌,估计一会肯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生日礼物,好借此羞辱我们。” 沈放被姚玉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哑然说道:“不会吧?玉儿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这可是彻底的阴谋论啊。” “不相信你问她们!”姚玉拿手一拨弄同来的两个女生,她们赶紧捣蒜一样不停点头附和。 小女生之间的斗争啊! 当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欢快的生日歌在中文版和英文版之间来来回回换了五六遍,穿着一套欧洲中世纪公主服的窦莹莹总算千呼万唤正式登场,只见她在人们起立拍着巴掌的祝福声中,神态矫揉地款步而行,那一步一挪之间,还别说,真有那么点大家闺秀的淑女风范和韵味,一时间全场的视线都被她吸引住了。 想想这么冷的天,穿着露了大半个肩膀的公主服,她还能走得如此从容典雅高贵,连摆子寒战都不打一个,脸上照样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不知道为了能达到这个效果,背地里她也吃了多少苦头,毕竟淑女这个玩意,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装的。 接受大家的祝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诉说一年来的开心与不开心,然后是吹蜡烛许愿,再然后切蛋糕分蛋糕,一切似乎都进行的很正常,可是等到聚会差不多可以结束,还真就被姚玉她们给说中了,又换了一套阿迪达斯运动装的窦莹莹起身走到堆积如山的礼物面前,在司仪的帮助下开始拆礼物。 “你帮我们准备的什么礼物啊?”两个小女生惴惴不安地问姚玉,她们坐在最前面,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要是礼物太寒碜,难免被行注目礼。 “放心,我们可是有备而来的。”姚玉拍着小小的胸脯,也不想想那些礼物连包装算上,总共花了沈放不到两百块钱,而且主要还是给那两个小女生准备的。 当礼物一件一件拆开,姚玉总算是反应过来,诧异地问沈放道:“不就是过个生日么,怎么尽是些送进金项链玉手镯的呀?” 沈放笑呵呵地捏了捏姚玉的鼻子,“傻瓜,你也不看看除了我们这一座是她的同学之外,其它都是些什么人……要么就是她爸爸的职员,要么就是有业务上有往来的,这礼自然不会送的太轻。玉儿你要是搞个生日聚会,我敢说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去。” 第112章 天易地产窦莹莹 第112章 天易地产窦莹莹 在人们一阵盖过一阵的惊叹声中,很快礼物就剩下最后一个了,窦莹莹明显故意把姚玉放到了最后,她捧着礼物还笑脸如花地冲姚玉点了点头,眼神却带着掩藏不住的挑衅。 “奇怪,有拆过你们的礼物吗?”姚玉四处张望,嘟囔着轻声问在座的其他人,见他们都同样诧异地摇头,不由恼得握紧了拳头,恨声说道,“敢情堆在那的礼物都是挑选过的,我明白了,她纯粹就是冲着我来的,想想就让人生气……” 沈放抓着她的手握在掌心,笑着说:“她要是不这样,咱们这一趟不是白跑了么,那多没意思呀,还不如我开车带你兜兜风呢,是不是?” 这时就听主持人抑扬顿挫地高声念到:“接下来这最后一份礼物,是莹莹的好朋友,姚玉小姐精心准备的,她是轻工局局长的千金,国内著名书画大家付希文的外孙女,最值得一提的,她还是飘香饮食文化董事长——沈放的女朋友,刚才我们已经见识过了价值近十万的钻戒,但姚玉准备的这份礼物,一定会更加珍贵,大家说是不是?大家期待不期待?” 听到这话,姚玉气的牙痒痒,连沈放都不得不佩服窦莹莹,这可是把姚玉给架得高高的。 小女生的战斗,看来也不可小觑呀!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些人都站起来踮起脚使劲地瞅着,这一年来沈放的名头在黄州一时无两,几乎没人不知道他这号人物,特别是沈放爸爸成为林贵和的秘书之后,越来越多人开始重视这股在黄州商界新近崛起的商业及政治力量。 简单的包装纸很快就拆开了,拿在窦莹莹手中的竟然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笔记本,真要说价值充其量也就是两三块钱,也难怪在场的人忍不住低声议论。 窦莹莹皱着眉头,仿佛很不理解地看向若无其事的姚玉,事实上她心里就在等着主持人照着自己的稿子大声念出来呢。 “呀,是个笔记本,这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简单的笔记本,这应该是——”主持人看着手里的稿子,忍不住都咧嘴快要笑出来,忽而台下猛地跑上来一个中年人,二话不说一把将他的话筒抢了过去,紧接着就是非常得体的说辞,感谢大家的到场,也祝在座的诸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这生日聚会居然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结束了,不解的比仅仅是怒气冲冲瞪着那中年人的窦莹莹,连姚玉都没搞清状况,奇怪地问沈放:“这唱的又是哪出戏啊?” “呵呵,在座的多少还是有一两个明白人的,算了,咱们白跑一趟,没乐子找咯。”沈放笑呵呵地挠了挠姚玉的头,“走吧,我带你们去沿江大桥上兜兜风,也不知道清河结冰没有……” 那边窦莹莹铁青着脸,现在的状况就想她正满心欢喜地将一枚鲜果放到嘴边,哈喇子都流到腮帮了,眼看就能一口咬下去,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果子从自己嘴里给硬生生抢了过去。 “周叔叔,你这是做什么?”窦莹莹很不高兴地问。 周明新是个精明人,没有当场道破窦莹莹的心思,只微笑着劝道:“你爸不是正在筹划要参与工业园区的建设投标吗?这个时候落了沈放的面子,对将来恐怕会有不好的影响。” “沈放?沈放又不在这,再说了,你还真以为她是沈放的女朋友呀,我是故意说出来寒碜她的。”窦莹莹倒是很直白,昂着下巴满腹牢骚地说,“周叔叔你管天管地管人拉屎放屁也就罢了,你凭什么想要干涉我,别以为我爸爸看得起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把话筒还给我!” “小姐,你爸正赶过来,可能一会就到了……”周明新往后退了一步,“小姐你同学都还等着你呢,是不是过去招呼她们一下,毕竟大老远路又不好走。” 窦莹莹咬了咬嘴唇,转过身朝姚玉她们走过去时,整个表情却完全变了,她依旧笑得是那么天真无邪,好像内心深处真把姚玉她们当成知心密友一般。 “姚玉,就数你的礼物最好呢,他们送的那些首饰项链之类的,瞧着就让人家反胃,还是这笔记本最实惠,我会好好珍惜的,每天都用它来写日记。”窦莹莹说这话时,眼中满是真切的感动,很难让人觉得她说的是违心之言。 姚玉也不是好惹的,很大气地答道:“你喜欢就好嘛!不过我来得匆忙,随手就拿了个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新的,写动过没有,你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看姚玉抱拳表示歉意的模样,沈放背过脸去艰难地忍着笑,不经意瞧见一个长相俊秀很帅气的中年人急匆匆跑了进来,跟刚才抢话筒的家伙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直直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莹莹,这都是你的同学吗?” “爸,你怎么来了?这些都是我在学校最好的朋友,特地过来给我庆祝生日的呢。”窦莹莹拖着她爸爸的手,娇滴滴地说道。 说实话,窦莹莹的爸爸用貌若潘安来形容也不为过,哪怕是艺能界的男明星,也很少有到了他这个年纪还如此帅气的,在场的几个小女生也都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说些什么不用猜也能知道了。 窦莹莹莺声燕语地将一座的同学介绍给爸爸,发现爸爸客气地跟大家打过招呼后,径自看向姚玉旁边那个沈放家的司机,不由掂起脚来贴在他耳边说道,“爸,那是沈放的司机,沈放知道我过生日,忙得走不开,所以专程让他开车送同学们过来。” 窦天易笑笑没有说话,毕竟女儿什么脾性,自己再清楚不过,看来说什么跟沈放是好朋友之类的话,也是为了能引起自己注意而扯的谎,否则哪有明明沈放就坐在那,还错以为是司机的道理。 沈放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免的应酬就尽量避免,正在那琢磨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带姚玉她们离开,眼前灯光忽然一暗,窦莹莹的爸爸就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好,我是莹莹的爸爸窦天易,初次见面荣幸之至。” 窦天易彬彬有礼,沈放也不好太不给面子,勉强起身跟他握了握手,发现窦莹莹正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自己,脸上满是惊讶和困惑,不由咧嘴笑道:“窦老板有这么个于玉瓷般晶莹剔透的女儿,真是好福气呀,要不是今天被人拽来凑热闹,平常不怎么上学的我,恐怕就要错过咯,那可是终身遗憾的事情啊,呵呵……” 若是换做往常,这般大小的青年跟自己如此说话,窦天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但他知道沈放的家底和背景,勉为其难地笑着说道,“承蒙你看得起,今后随时欢迎来我家做客,莹莹也经常跟我提起你呢。” “爸——”窦莹莹终于忍不住了,“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窦天易装作没听见,伸手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沈放,“这是我的名片……” “天易地产,生意做得很大呀,省城晓林花园小区应该就是你们做的吧?”沈放漫不经心地说道。 窦天易点点头,犹豫着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专程登门去拜访一下令尊,不知方便不方便。” 沈放眨了眨眼睛,忽然够着身子从完全呆住的窦莹莹手里拿过那笔记本,而姚玉适时地递上一支圆珠笔,她跟沈放就是这样心意相通。 在笔记本的扉页写下了家里的住址跟电话号码,然后送还给窦莹莹,沈放莞尔笑道:“这勉强算是玉儿给你补上的一份生日礼物吧,希望你能喜欢。” 窦莹莹见爸爸欣喜若狂的表情,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她委屈地看着沈放,瘪着小嘴儿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说你不是沈放?” 沈放哪会知道窦莹莹跟她爸爸撒谎的事,见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来,大家也都好奇地望着自己,只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诚恳地说道,“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骗你,实在是你误会了。” 小女生就是小女生,姚玉看见窦莹莹难过地都要哭了,刚才的义愤填膺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居然同情起她来。 搂着窦莹莹的肩膀,姚玉柔声说道:“莹莹,沈放就是个这样的大坏蛋,但他肯定不是故意骗你的,你别跟他置气,今天是你生日,你应该高兴些……对了,我们一会要去沿江大桥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沈放再一次见识了窦莹莹的厉害之处,那张完美无瑕仿若瓷器般的脸蛋,可真是说变就变,刚刚还满腹幽怨,一转眼,就欢声笑语地跟姚玉她们打得火热。 “唉,莹莹妈妈过世的早,我又忙于工作没时间照顾她,所以现在性子乖僻了些,小老板你不要见怪才好。”窦天易显然做过调查,否则也不会知道沈放这小老板的称谓。 沈放摇摇头,沉吟着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有句话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这工业园组委会刚刚成立不久,林市长虽然是副组长,但对你跟你的公司来说,却并非是最好的选择。” 窦天易眼睛一亮,急忙说道:“天易地产无论从工程资质和技术水平上来说,都完全能够胜任工业园的建设,我们会做出最低的报价,拿出最完善的方案,建设最有特色的工业园区,我只需要林市长能给我们一定的支持。” 省委省政府有意借着新泰跟飘香饮食这两股东风,将黄州打造成一个巨大的产业链基地,所以工业园区的建设是由副省长亲自主抓的大项目,且不说两个乡镇为此要从苏临省地图上消失,涉及方方面面的总预算就已经超过了十六个亿。 这里面的水会深到什么地步,沈放不敢去想象,而且现阶段也完全没精力去分神于此,他礼貌性地点点头,敷衍着说道:“这事情你还是去跟我爸爸谈谈吧,至于能否见到林市长,见到林市长后又能否获得支持,说白了,完全是取决于你公司自身的实力。” 第113章 张研你是去是留 第113章 张研你是去是留 优美如画的双井,白雪黄花的菊园,冰封三河的抱子滩,还有一路滑倒不知多少次才上到顶峰的鸡鸣山,三天时间短暂得一闪即逝,似乎都来不及沉淀快乐,可是留在沈放和姚玉心里的东西却很多很多,哪怕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离开黄州那天,姚玉把自己反锁在房间,死活都不肯出来道别,沈放敲了半天门,也就听她在里头喊着“不要,我不出来”,最后只得无奈地隔着门跟她说些贴心的话,还答应过些天就让人接她去上海住到开学。 听到这话,姚玉似乎是高兴了些,嘟嘟囔囔地催促沈放赶紧上路,否则要是天黑之前到不了上海的话,下雪路滑开车会很不安全。 虽然知道姚玉看不见,可沈放还是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那我走了”,脚步却顿在门口没动,不一会就听见姚玉哽咽的抽泣声,紧接着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我想你总是要看我一眼,才舍得让我走的。” “讨厌!”姚玉扑到沈放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随而又开心地擦干眼泪,“好了啦,人家已经没事了,你快走吧,清荷姐还在车上等你呢。” “不来个吻别吗?”沈放咧嘴笑着问,却被姚玉娇嗔着推了一把,然后两片温润的红唇就主动印了上来。 一段如胶似漆的激吻之后,姚玉恋恋不舍地盯着沈放看了半晌,用力吸口气离开他的怀抱,转身又跑进房间关上了门,“放子,你要每天都记得想我呀!” ########### 冬天的黄昏来得总是特别早,沈放跟邱清荷紧赶慢赶,到上海的时候刚刚过五点,可天却已经完全黑了。 始终觉得上海有种在奢华中糜烂的气息,或许这正是沈放对上海情有独钟的缘故吧,他从车上下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瞧见不远处兴高采烈的关董平朝自己跑过来,便笑着问邱清荷道:“怎么已经通知我们要来了?” 邱清荷微笑着摇摇头,过来帮沈放整理了一下衣领,“可能是杨厂长通风报信吧,我忘了提醒他要保密了。” “既然已经有了准备,那突击检查就没什么意思了,本来还想跟新来的员工耍耍老板威风的呢,可惜——”沈放在电话里听说目前公司的格局很大,正式员工已经将近八十人,原来的办公室也扩大了五倍,几乎占去了大半个楼层,“清荷,要不咱们到附近的茶楼去歇会吧,等公司下班后,再大家凑一块吃饭?” “嗯,我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你是老板,听你的就是咯,呵呵……”跟姚玉相处时间长了,邱清荷也染上了这种插科打诨的坏习惯。 伸手到后面在邱清荷腰上挠了一把,沈放哭笑不得地凶了她一下,见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这才满意地迎上关董平,握着他的手说:“老关,辛苦你了,这新年恐怕你是没过好吧?” “哪有的事,我还组织大家到杭州去公费旅游了一趟呢,一点都没让自己吃亏,呵呵……”关董平爽朗地笑着,跟沈放又随便闲聊了几句,侧过身去对着邱清荷时,表情却变得严肃恭敬起来,“邱总,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各部门经理的年度总结报告也已交给了张秘书,大家都在会议室等着你跟董事长呢。” 邱清荷眉头皱了皱,沉吟着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做事吧,我跟董事长一会就到。” 看着关董平低头急步往回走,沈放觉得很是诧异,搂着邱清荷的腰,柔声问道,“清荷,老关这是怎么了?” 邱清荷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可能是因为张妍的缘故吧。” “张妍?张妍又捅篓子了?” “是啊,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别操心了……”邱清荷温柔地握着沈放的手,轻声细语道,“我也差不多是该有个总经理的样子了,总不能什么事都要靠你来拿主意,况且这次来上海,你要做的事情又那么重要,如果再为公司的事情分心,那我就真要恨自己了。” “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也不能把自己累着了!公司的发展计划我已经拟定好了,交给关董平还有郭德凯他们去执行就是了,我还是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 邱清荷嗯了一声,笑着说道:“我知道,跟着你当甩手掌柜就是啦……毕竟张妍比他们都要来得早,你看重她的能力也是事实,所以这次我是想不出马都不行,其他人都镇不住她。” “那干脆将张妍开掉算了,反正她有公司的股份,年底又发了几十万的奖金,差不多她都可以自己去创业当老板了。” “有时候我是真不明白她的心思。”邱清荷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沈放,“放子,你说张妍会不会是真心喜欢上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是觉得哥魅力十足吗?”沈放很没正经地在摆了个深沉的造型,“可惜哥爱的不是她,而是寂寞……寂寞如雪呀……” 邱清荷花枝乱颤地笑了好半天,笑得腿都软了,扶着沈放的肩膀满是醋劲地说道:“我觉得张妍肯定是喜欢你,你想想,她是用自己私人的股份置换天驰锁具资产的,事实上已经算是个人控股了,他完全有充分的理由不同意将天驰并入机械厂,可我给她打电话说计划是你定下来的,她又二话不说就主动放弃了天驰的控股权,这不是喜欢你是什么?还有啊,我撤了她的副总,她就说那干脆一撸到底,给我当秘书,差点就没直接跑黄州来找我,这部明摆着是想能多点机会见到你吗?” “有可能!”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沈放露出一脸淫笑,“干脆今天晚上约她到咱们房间,咱们也赶新潮玩玩双飞,嘎嘎……” 邱清荷被沈放逗乐了,捂着小嘴喘息着说:“你就尽想好事!对了,双飞是什么呀?” “咳,咳,双飞是一种有益身心健康的缺氧运动,现在还不是很流行,以后有机会我再教你。”脑海浮现邱清荷跟姚玉双双簇拥在自己怀里娇喘不休的画面,沈放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急忙转移话题,“她不同意将天驰并入机械厂?” “是呢,杨健派技术和财会人员过去了解情况的时候,遭到了张妍的拒绝,也不仅仅是天驰,另外两家也如此,张妍整个团队似乎都对公司的这个决定很不满。” 进了茶楼在靠窗的地方坐下,沈放帮邱清荷脱下外套交给服务员,笑着说道:“不满也是正常的,短短三个月就完成了资产置换和收购,张妍的团队可以说为公司创造了一个奇迹,这也是为什么年终奖金她的团队会仅次于王悦榕她们,但贡献大不代表就可以占山头……现在张妍给你当秘书,她的团队是什么人在负责?” “罗中贯,北大历史系的高材生,是学识能力都非常强,可以说是张妍团队的核心,当然,他也是张妍最忠实的支持者,可惜张妍似乎心不在他那。” 想起自己曾经学的也是历史,沈放嘀咕了一句,“呵呵,跟我一样,也是个修野狐禅的家伙。” 邱清荷正跟服务员交待弄些茶点心,也没在意听,接着刚才的话说道:“说起这个罗中贯还有一段趣事呢!据说他第一次拿到你的股权置换收购计划书的时候,琢磨得入了迷,居然在厕所待了两天两夜,张妍见不到人,放心不下给他打电话没人接,到他房间去找也没找到,差点就去报警了,真的是走火入魔啊!” “果然是个练野狐禅的人才,一会让老关他们过来的时候,把他也一块叫上。” “呵呵,恐怕放子你要失望了,因为是临时任命,他还在苏临没有回来呢,你要真想见见他,我通知他尽快飞来上海就是。” 在茶楼雅座休息了片刻,沈放让邱清荷给关董平打电话,不一会包括张妍在内的五人依次走了进来,其中王若琳表现最为激动,搂着邱清荷半天都不肯撒手,搞得沈放不得不板起脸来,这才勉强让王若琳在自己身边坐下。 张妍低着头没去看沈放,可谁都看得出来她心里有些紧张,因为两三分钟手里的钢笔就掉了好几次,旁人都在说话,就她一会钻桌子底下一会又冒出来。 等服务员送上茶点关上雅间的门,沈放也没心思去看那些繁杂的年度报告,径自说道:“这半年多来,公司的成长大家都有目共睹,这是每个人共同努力工作的结果,沈放在这里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谢谢你们!” 从五百万资金起步,短短半年时间公司总资产就已经超过三亿,而且这个数字每天还在以接近七位数字的速度增长,这样的奇迹别说是在国内,放到国际上也足以让在座的每一个人感到自豪,所以包括王若琳在内的所有人,心里对沈放都存着欣赏和敬佩,大家纷纷双手捧杯跟沈放碰了碰,然后齐刷刷仰脖一口饮尽。 等大家安静下来,沈放微笑着伸手在张妍面前敲了敲,“你这丫头,我该怎么说你好,三个月就完成了收购,让我过了个好年,可转眼又给我填堵,你还是自己说吧,到底还想不想留在公司?” 见张妍咬着嘴唇不说话,沈放叹息着说道:“如果你想出去闯自己的世界,我会尽全力帮你,缺钱公司可以借你,缺人公司也可以借你,但你总得给我一句话,是不是?” 第114章 难得有的大手笔 第114章 难得有的大手笔 “我要留下来。”张妍终于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沈放。 “留下来做什么?给清荷当秘书吗?她现在要帮我处理一些私人的事情,公司方面没有特重大的事情,她是不会过问的。” 沈放话音刚落,关董平跟郭德凯同时愣住,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汗颜,因为他们原本以为邱清荷撤张妍的职有些小题大做,目的大概是为了重新拿权而提前立威,所以关董平刚刚才会在邱清荷面前表现得如此恭敬,现在看来,完全是他们胡思乱想猜错了。 “总之我就是要给跟在清荷姐身边!”张妍倔强地说。 任谁都知道,她只是想留在沈放身边罢了,偏偏谁都不好说破,倒是王若琳把话茬接了过去,“为了公司的发展,大家确实都忙得昏头转向,可不管是我们公关部也好,还是销售部也罢,包括老关跟老郭在内,多多少少都歇息了一段时间,只有张妍跟她的团队,几乎是连轴转,过年的时候好像还在整顿那几家锁具企业的管理吧?” 王若琳这话说的不紧不慢,却是打动了沈放,她笑着又说道:“小老板,你就当给张妍放个假,遂了她的心思得了,什么秘书不秘书的都无所谓,毕竟她还只是个刚满二十三岁的小姑娘。” 不管怎么说,张妍跟自己认识的时间最长,关系也最亲密,邱清荷忍不住附和说道:“要不就按若琳姐说得办吧,给张妍放放假,让她放松放松……” 沈放在心里叹了口气,纳闷地看了王若琳一眼,勉为其难地点头说道,“这事稍后我再跟张妍私下谈吧,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说一下,这件事的优先权高于公司任何事务,而且仅限于在座的诸位知道,请大家务必要注意。” 听沈放说得如此慎重,最近确实有点闲的纪风顿时来了精神,兴奋地问道:“小老板,是不是又要上新项目了?” “瞧你高兴的,等锁具生产线的改造全部完成,你会忙得焦头烂额,一个人恨不得当两个人用,也不知道抓紧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邱清荷笑着说道。 “呵呵,我不怕累,我就怕没事做……饮食车销售工作的移交差不多结束了,我那帮弟兄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个个成天讨债鬼似的追着我问,我这不也是被他逼得嘛。” 被纪风这一打岔,沈放只好耐着性子,问关董平道:“老关,前两天我传真过来的发展计划,你们没收到吗?” “收到了,收到了,想着等你们到了上海再拍板决定什么时候开始呢。”关董平抱歉地回答道,因为对邱清荷的误猜测,他是有意拖延了发展计划的执行。 “还等我们来决定什么,发展计划你们开会讨论通过了就可以执行,免得纪风好像我不给他活干似的。” 等大家喧闹着笑了一阵后渐渐安静下来,沈放慢慢收拢心思,思量着说道:“近期我要用到一大笔资金,用于新计划的启动实施,我不管公司目前财务状况如何,必须在三天内以公司名义开设新的项目账户,至于启动资金,初步定为一千万。” 沈放的作风历来都是以低成本杠杆撬动巨额资产,可这次一开口就是一千万,这还是初步的启动资金,不由气氛一下凝重起来,连郭德凯这样老成稳重的家伙都紧张地望着他,纪风更是瞪圆了眼睛。 “大家一定很好奇,这么数额巨大的一笔钱,我要用来做什么,不过很抱歉,我暂时还要保密——”沈放耸耸肩,无视他们的失望,沉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任何事情任何项目任何急务,都必须无条件给这新计划让步,哪怕所有人发不出工资,哪怕出售公司的股份套现,三天内,我要一千万启动资金及时到位!” 见大家的视线随着沈放落在自己身上,无缘无故觉得闷热的郭德凯松开中山装领口的纽扣,搓着手仔细考虑了很久,长呼一口浊气说道:“公司现在流动资金不到八百万,就算全部拿出来,剩下两百万紧急筹措恐怕三天时间也不够,而且没有了流动资金,公司会处于放血状态,时间一长必会生出隐患……” 仿似不经意地扫了坐在对面的王若琳一眼,郭德凯将双手放到桌子上,表情严肃地接着说道:“这些情况大家应该都心中有数,小老板的决定也是一定要执行的,所以我琢磨了半天,觉得除了向员工集资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员工集资的话,机械厂那边恐怕会有些困难,他们在赖家义手上已经吃过集资的亏了——”关董平接过话来说道。 “我看未必!”郭德凯摇摇头,“机械厂年终分红,当初债转股的职工每人都拿到了四百的红利,虽然百分之八的分红不算多,但起码加强了他们的信心,更何况机械厂的收益每月以百分之三十的速度在增长,半年工资就上调了两回,这些都能增加他们对公司的信赖度。” 关董平嘴巴张了张,似乎是要反驳,但转念一想又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这是个值得尝试的办法,另外机械厂也有一部分流动资金,我会让杨厂长尽快转过来。” 当关董平跟郭德凯激烈讨论的时候,王若琳忽然咯咯笑了起来,靓声说道:“公司也好,机械厂也罢,没有了流动资金很难正常运转,至于员工集资分股,不仅会增加公司的负担,还会削弱小老板的控股程度,将来公司想要再度扩张,势必造成很多困扰吧?小老板对公司的绝对控股,是公司快速发展和内部稳定的根基,我觉得不到万不得已,向前段时间股权置换的收购行为,还是应该尽量避免才好。” 很少见到王若琳对公司的事情这么主动积极,沈放不由好奇地望着她,微笑问道:“那王经理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 “说来说去,不就是暂时缺钱吗?公司既然无法腾出这笔启动资金,大可以找地方借,上海别的没有,风险投资随便抓几个就能凑足一千万……”王若琳说着挑衅地眨了眨眼睛,“只是,小老板新项目的方案,不知能否打动那些眼高于顶的资本大鳄罢了。” 沈放摆摆手笑道:“哪有什么方案,就是脑子里一个大略的想法罢了,而且,风险投资呀,我是能不碰就不碰的,呵呵……” 轻轻敲了敲桌子,沈放摸了摸下巴,“启动资金如何筹措,你们再仔细商量商量,至于分不分股,我是无所谓,但钱一定要在三天内到帐,这是我唯一想看到的结果!” 没有七彩斑斓的灯光,没有魅惑撩人的激情音乐,幽暗中不断传来的凄惨尖叫声,让原本香艳无边的苏临第一坊显得格外阴森。 包厢里面正在发生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身材高挑容貌秀美的小姐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地低着头,表情却又是那么僵硬而麻木。 当惨叫声逐渐演变成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包厢的门忽然打开,只见面目狰狞的付骏大步走了出来,他手上脸上满是鲜血,而身后包厢内那个女孩衣不遮体地躺在血泊中,抽搐着扭动着,裸露在外的肌肤到处可见焦黑的烟疤,而不断淌血的下体更是被撕裂得惨不忍睹。 有人忍不住跪在地上呕吐,有人闭着眼睛浑身颤抖,还有人当场就昏死过去,就连在外面等着的付佩蓉也不由皱起眉头背过脸去,可是作为暴行的施虐者,付骏脸上的狰狞和愤怒却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轻松、镇定和从容。 漫不经心地吩咐人去找医生,到包厢里收拾残局,付骏一边用白色的毛巾擦着手和脸,一边走到付佩蓉跟前,淡淡地笑着说道:“大姑来了怎么也不让人告诉我一声?” “知道你压力大,需要发泄,我又没什么要紧事,就坐这等你一会了。”早就听说过自己这个晚辈的变态行径,可亲眼目睹还是头一回,毕竟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妇人,心里也觉得实在是有些过了,可付佩蓉不知为何,却是提不起勇气来劝他几句,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今天的会议进行得不顺利?” “嗯,林贵和在会上不再保持沉默了,这两天尽揪住一些小的细节和问题不撒手,似乎是有意要拖延我们收购苏三山的时间。” “慢慢来,这种事也急不得,保持一颗平常心就好,你的身子更要紧。”付佩蓉关切地柔声说道。 付骏微笑答道:“大姑,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替我担心。” “瞧着你一个人忙前忙后累死累活的,大姑过意不去呀……要不我去一趟省城,找人给市里施加些压力?” “这样最好,只是大姑你的病——” 付佩蓉溺爱地抚摸着付骏的脸庞,“老病根子了,大姑不碍事的。” “那我这就让人给大姑准备车。” “等等,大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说……阿莲是不是被你派去上海了,我最近都没见到她人,是你那不争气的表哥又惹事生非了吗?” “表哥在学校挺好的,我让阿莲去上海,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情。” “哦——” 付骏见她还有些疑虑,便慢声解释道:“上次差一点就整垮了林贵和,却被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坏了大事,我总有些不大放心,特别是林贵和忽然发难,而他又昨天突然离开了黄州,所以我才让阿莲跟着去调查一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说的他,是飘香饮食的沈放?” 付骏嘴角闪过一抹冷笑,不阴不阳地答道:“一个刚满十六的小屁孩罢了,只要我稍微用点心思,他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第115章 走霉运否极泰来 第115章 走霉运否极泰来 晚上做了噩梦,惊醒后左眼皮就跳个不停,忍不住把身边的小情人吵醒,帮自己揉捏了半天却也不见好,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没想开车刚出门,抬手扯了扯眼皮的功夫,邻居家价值两万多的名种小狗就窜了过来,被车轮压成了一滩血糊糊的沫子。 貌似自打接了那个吊死鬼的班,胡彬的时运就背得离谱,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遇见,前段时间行房时稍微激烈了些,命根子都骨折了一回,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平白无故损失了两万六,如果全部换成钢蹦儿,打水漂能废好几条胳膊,胡彬垂头丧气地走进营业大厅,发誓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给上级打电话,哪怕调到郊区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己连命都得搭进去。 抬头瞟了一眼绿波荡漾的股价牌,也没心情去理会那些散户热络的招呼,到自己办公室坐了一会,胡彬鼓起勇气刚刚拿起电话,秘书就敲门走了进来。 “没什么重要的事一会再说!”胡彬闷声嘟囔了一句,手指慢腾腾地拨着上级的电话号码。 “经理,有两位大客户想在我们这开户,你是不是去见见他们?” “这年头只要有个十几万,是人就喜欢充大户,你招待他们一下就是了。”最后一个号码迟疑了半天,胡彬咬牙按了下去,一抬头却发现秘书为难地站在那居然还没走。 “还有事吗?”按着话筒,胡彬有些恼怒地问。 “经理,那个,客户指名说要见你,我是不是——” 竖起手掌示意秘书噤声,胡彬语气沉重地说起了电话,“……看在我们同窗多年的份上,你一定要拉兄弟一把呀,这鬼地方我实在是待不下了……不是薪水的问题……我知道,我知道公司需要,可是……唉,老同学,你真要见死不救啊……好吧,好吧,我会好好考虑的……嗯,能平调到别的营业部最好……郊区我也去,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是的,麻烦你了,改天找你喝酒……好,再见……” 老同学总算抹不开面子,答应帮自己想想办法,胡彬搁下电话松了口气,心情勉强算是好了些,问那秘书道:“你刚才说什么了来着?” “客户指名要见经理,如果经理没空,我就跟他们说你不在吧?” “指名要见我,还真把自己当多大的腕儿了,呵呵……”胡彬潇洒地叼了一根烟点上,翘起二郎腿自我陶醉地说道,“就眼下这市场行情,炒邮票炒国债炒黄金,炒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来炒股,我来营业部差不多小半年了吧,且不说那些被消灭的百万以上的大户,新增的大户有几个资金超过三十万的?中国股市已经进入寒风肆虐的冬天咯!” 见自己精妙绝伦的论断只换来秘书一个不尴不尬的微笑,胡彬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无趣地挥挥手,“让他们进来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对了,去泡两杯茶来,用一般的茶叶就行,好茶叶不能糟践了!” 当秘书领着一男一女两个客户进来时,胡彬觉得自己刚才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神武了,那女客户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自己那小情人跟她比起来连残花败柳都算不上,绝对值得花时间多见见,而两人的穿着又是极为普通,看着也不像是有钱的主,自然不上好茶也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 美女在前,胡彬急不可耐地卖弄起他那套自以为高深的理论,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发现美女不仅没有露出仰慕的神情,反而有些厌烦地转着小指上的银戒指。 又碰到个不懂行的花瓶,胡彬对得不到美女的认同很是很失望,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自讨没趣,咳嗽着从抽屉里拿出相关文件,递过去说道:“把这些表格填一下就可以开户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 进了这个办公室,沈放就拿起桌上的证券报心不在焉地翻着,偶尔跟邱清荷低声交谈几句,等到信口开河的胡经理唠唠叨叨半天总算把话说完,他才抬起头,看都没看那些表格,笑着问道:“胡经理,最近行情似乎不大好,成交也是非常清淡,我想这种时候,营业部应该会很乐意给客户提供透支服务吧?” “当然,满足客户的要求是我们的服务宗旨嘛,不知你们有多少本金,关于透支额度的事情,我可以给你们一些专业的意见做为参考。”胡彬将拿着表格的手缩了回去。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好办多了,还是照着上次来吧,先透支一千万,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一千万?照着上次来?”胡彬诧异地重复了一遍,营业部开张至今透支过一千万的客户绝无仅有,他猛地想起营业部流传了很久的传说,忍不住喉咙一阵阵发干,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你,你们,你们是——” “呀,我见胡经理也不问我们姓名,还以为你一早就认出我们来了呢,敢情,呵呵……”沈放从嘴里吐出点茶叶沫子在掌心,摇头叹了口气,“这是啥子茶叶呀,我原以为徐经理已经很节省了,不曾想胡经理青出于蓝胜于蓝,经营部既然如此拮据,我倒是不得不怀疑,你们能否承担得起我的透支要求啊。” 办公室空调的温度是有点高,胡彬感觉浑身都燥热得难受,脸也涨得通红,不过他倒是有几分急智,一边嘟囔着“怎么会呢”,一边伸手端过沈放的茶杯喝了一口,立刻就呸呸吐着茶末,连声不迭的道歉,说肯定是秘书忙昏了头,放错了茶叶。 胡彬跑出去拿来两包上好的茶叶赔罪,还亲自帮他们重新泡过了茶水,脸上堆满了献媚的笑容。 对这种小事沈放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随便客气了几句,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对于营业部的资金实力,我还是持有一定的怀疑态度的,胡经理不要急,听我把话说完。” 可怜的吊死鬼徐惠勤,他之所以错过了干大事的良机,那是因为他贪心不足蛇要吞象,而今机会也降临到自己头上,胡彬兴奋激动得都能听到自己砰砰直响的心跳声。 “透支一千万,我相信营业部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过去的事实摆在那,可如果我要透支两千万、三千万,甚至五千万,不知你们能否负担的起。” 天大的机会呀,这可是天大的机会呀,我的运气总算回来了,我这半年来遭的那些罪,总算是有了回报! 胡彬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表现的更沉稳一些,他告诉自己必须牢牢抓住这个机遇:“透支金额,请两位尽管放心,万国证券的实力在业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过——” “难道还有附加条件不成?”沈放咧嘴笑道,“我是因为在这里发的家,所以这里是我的第一选择,可如果你们的条件太苛刻,我并不介意换地方。” “您误会了,透支是公司无偿提供给大户们的服务,绝不会有任何附加条件……我说的是透支额度的问题。”呼吸和心跳都已经恢复正常,胡彬自我感觉良好,微笑着解释道,“上回徐经理提供给两位五倍的透支额度,事实上这是违反公司规定的,公司允许的透支额度,一直以来至多只能为本金的2倍,这一点还希望两位能够谅解。” 沈放皱着眉头仔细计算着,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邱清荷忽然开口说道:“以现在行情惨淡的情况来看,营业部每天的交易额应该也就在两百五六十万上下,这样的业绩维持下去,胡经理恐怕很难再有上升的空间了。” 目瞪口呆地望着貌若天下的邱清荷,胡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能一语将营业部的情况说个八九不离十,这哪里会是不懂行的花瓶呀。 “胡经理,假设营业部的交易额忽然翻番,甚至达到每天六七百万,我想对你来说,应该是个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机遇吧?”邱清荷声音很柔很甜,仿佛要钻进人的心坎里去一样,“当初徐经理能做到的,我想胡经理应该也可以办到,就不知胡经理是否有那样的魄力和胆气了。” 虽然已经过了会受激将的年级,但这些话从邱清荷口中说出来,任何男人恐怕都会失去一部分理智,而胡彬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紧咬牙关答道:“我能想办法将额度提高到三倍,这已经是极限了,但相应的,我希望两位平均每天的交易额,至少能在三百万以上。” 邱清荷看了看沈放,见他点点头,便高兴地说道:“呵呵,就算胡经理不提这个要求,我们也会这样做的,那就这样说定了?” “我能不能问一下,两位打算投入的本金会是多少……” 沈放将巴掌摊开来冲胡彬晃了晃。 “五百万?太好了,我这就让秘书把协议拿进来!”胡彬兴奋地站起身,发现沈放并没有将手缩回去,而是摇着头却不说话,冷不丁一个数字在脑海里炸响,震得他身体忍不住晃了晃,“五……五千,五千万……” 沈放微笑着点点头,“不知万国能否吃得下,如果吃不下,我可以考虑再找另外两家来分这块蛋糕。” 一股热气从脚底板直冲上来,眼前金星四射,胡彬单手撑着座椅的靠背,半晌才含糊不清地说道:“1.5亿,1.5亿的透支额度,我需要,需要跟上级沟通再做答复,但是请放心,一定不会让你们久等,而且我敢保证,万国的实力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第116章 妖股有妖的好处 第116章 妖股有妖的好处 “……怎么会呢,我那老同学是跟你开玩笑呢……当然没有,肯定没有,我怎么会提出这种白痴请求,除非我疯了……是的,是的,绝对是个误会……关于我刚才说的事情,需要开会讨论吗……那什么时候能给一个明确的答复……后天是吗?我知道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转告的……” 挂掉电话,胡彬脑门上冷汗都出来了,自己一高兴居然忘了让老同学帮忙申请调动的事情,差一点就自毁长城啊! 给老同学又去了个电话,胡彬耐着性子跟老同学多番道歉后,这才去了特意为沈放跟邱清荷准备的大户室,在门口对着玻璃整理了一下仪容,敲敲门方才走了进去。 红地毯、玻璃墙,立式空调、大屏幕彩电,当中一张办公桌上摆着电脑和电话,靠着书柜还站着两个一看就知道很机灵的报单员,这配有单独卫生间、休息室的大户包厢,其装潢和设施哪怕在整个上海,也是能排进前十的。 沈放这个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跟邱清荷聊天,看见胡彬进来,笑着招招手问道:“胡经理,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呀?” “两千万透支款,我这边可以做主,剩下的董事会要讨论一下,最迟后天就能有明确的答复。” “这样呀……”沈放挠挠头,勉为其难地说道,“好吧,你让人把协议拿过来,签好协议之后,初期的一千万资金中午之前就能转过来,但是,我要提醒胡经理一句,保密工作要做好,如果我发现操作的股票被泄露出去,我会立刻终止协议,而且将来绝不会也绝不会再跟万国打交道了。” “沈老板放心,保密工作我一定会做好,外面两个报单员也是签过保密协议的,泄密的话她们是要坐牢的。”胡彬兴奋地搓着手,这样的大客户若是丢了,对公司和他个人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 吩咐人拿来相关的协议和文件,虽然手续本身并不复杂,但由于涉及的金额过大,胡彬跟邱清荷逐条讨论得都非常细致,临近中午才总算达成一致双方盖章签字。 由胡彬陪着出去吃过午饭,沈放并没有跟他一块回营业部,而是领着邱清荷在附近的服装城转了转,也没买什么东西,纯粹就是散散步。 回到营业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大盘依旧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惨绿,可沈放跟邱清荷却发现大厅里的散户不仅多得超乎想像,连气氛也跟上午的消沉压抑截然不同。 或许是有人认出了他们,也或许是大户得到了什么消息,总之他们在门口一出现,人满为患嘈杂的交易大厅瞬间就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停止说话朝他们看来,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期待,或多或少都迸射出激动兴奋的火焰。 邱清荷愣了愣,有些不安地挽着沈放的胳膊,嘀咕道:“我就说不该选这家营业部的吧,你看他们都认出我们来了。” “没事,去哪个营业部其实都一样,这儿咱们毕竟还熟悉些,呵呵……”沈放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带着邱清荷好不容易才穿过拥挤的人群,眼看就要进入大户室了,冷不丁人群中有人发一声喊,“小财神,这次打算操作哪知股票呀,让大家跟着你一块发财呀”。 人群瞬间就沸腾了,各种各样的呼喊声都有,一浪盖过一浪地朝沈放他们涌来,而大户室里面也快步迎上来六七个中年男女,围着自己叽叽呱呱说了些什么沈放是一句都没听清。 如果每天都来这样一出,别说邱清荷受不了,就是沈放也会觉得为难,他看见胡彬焦急地跑出来给自己开路,微笑着冲他摆摆手,转过身来面向已经被惨淡行情蹂躏得死去活来的散户。 等到人群杂乱的喧哗渐渐静了下来,沈放摸了摸下巴,笑着大声问道:“原来大家都还记得我呀?” 一片震耳欲聋的答应声后,有个胖子站在最前面,咧嘴意犹未尽地说道:“小财神,上次苏三山一脚天上一脚地下,呵呵,把我给折腾得在医院躺了三天呀!” “肥牛,你还真好意思说出来呀?我们都跟着小财神出货的时候,你小子说什么来着,说小财神乳臭未干胆子小,结果怎么样,连本带利都吐回去了吧——你呀,别说是住院,你就是亏得肾功能衰竭,那也叫自作孽不可活,活该呀!” “肥牛,你还是回去杀猪吧,小财神就算把钱装你口袋,就你这智商呀,恐怕也留不住……” 沈放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嘲弄话,又看见肥牛在那急得挠头,骂骂咧咧不好意思往人堆里钻,感觉倒是开心得很,“好了,别再笑话他了……说起来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当初跟进苏三山的有赚了个满砵的,也有亏得吐血的,不管结果如何,都是大家自己的选择。” 大厅里安静的可爱,连胡彬都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沈放,只有邱清荷春风满面地站在他身旁,脸上自豪欢喜的表情越来越浓。 “这次我也不瞒大家,确实是有备而来的,动用的资金也将过亿,但是想跟着发财的,请务必帮在下一个忙,尽量不要将消息散播出去,否则被一些私募知道打我的伏击,大家也都赚不到了。” “哪个传出去哪个就是婊子养的……生儿子没屁眼……狗日的……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出门撞死,上床摔死……谁往外传,我操他祖宗十八代……” 在人们此起彼伏的诅咒声中,沈放冲他们拱了拱手,搂着邱清荷转身要走,却有人挑起脚来问,“小财神,究竟会操作哪只股票呀,给大家先透透底呗。” 沈放闻言顿时哭笑不得,只好假装没听见,跟着胡彬往里走,而那几个大户自然不能象外面的散户那样纠缠,但也都没有散去,交头接耳地分析着沈放可能会运作哪只股票。 最近睡眠始终都不大好,每每熬到凌晨两三点才能勉强迷糊一阵,在包厢舒适的单人沙发上也不知躺了多久,醒来时只觉鼻子喉咙干得难受,脑袋也隐隐胀痛,偏偏空调还冲着自己呜呜地吹着干燥的热风,好像非要把自己活活蒸熟似的,心想就算担心自己感冒,也不用把空调对着自己吹吧。 起身将空调关掉,往冒烟的喉咙里倒了两杯凉茶,听到外面邱清荷正跟报单员春雪说着什么,便没有立刻出去,而是走进卫生间泼着冷水吸了把脸,感觉稍微舒服了些,才振作精神拿起刚才盖在身上的外套走出休息室。 微笑着来到邱清荷身后,将外套给她轻轻披上,俯下头又温柔地亲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后过去将窗户稍稍开了一条小缝,让冰冷新鲜的空气扑进来。 听到背后椅子声响,不一会邱清荷的双手就从腋下穿了过来,从后面抱着自己柔声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 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望着窗外仿佛又要下雪的天空,沈放淡淡地笑着说了句“已经睡饱了,再睡晚上又要吵得你没办法休息了”。 关上窗户,搂着邱清荷的腰,回到电脑前坐下来,沈放粗略地看了看苏三山今天盘中的运行情况,“苏三山现在股价才三毛六,成交量也小得可怜,每天最大振幅还不到百分之二,呵呵,我们这个强劲的多头势力一旦进入,任谁都要说妖股又要开始作孽了。” 从春雪手中接过两杯热茶,邱清荷有些为难地说道:“外界怎么说我倒是不担心,只是这成交量实在太小了,想要在收集筹码的同时,还压住股价避免冲高,是相当困难的。”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们倒是可以慢慢来,只不过现在嘛——妖股之所以妖,就是其股价上窜下跳的特性,这注定了妖股的持有者不会过于坚定,一旦套牢或获利,都会迅速清仓,这就是妖股的好处。” “那我们应该堂而皇之地进去?” “小鬼子进村是打枪的不要,我们嘛,大张旗鼓杀进去就是!”沈放说完,将春雪叫道跟前,随手写了几个买单递过去。 春雪低头扫了一眼买单,很是诧异地问:“老板,买入价你忘了填呢。” “买入价上不封顶,把我给你的子弹打完就可以回来交差了。” 虽然不懂沈放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春雪还是点点头飞快地走了出去,不一会电脑屏幕上苏三山的股价就开始跳舞了。 自从股价跌破五毛以来,苏三山盘面上的就很少出现三位数以上的成交,有时候甚至几分钟也没有一笔成交,可是当沈放连续三笔777手的买单进入系统,将股价一下抬高了近十个百分点的时候,汹涌的抛盘就如蛰伏在黑夜中的猛兽,呼啦啦雪崩一样涌了出来。 那些被深度套牢的人们,这一刻已经不知等了多久! 经过了年末大放血的直线暴跌后,整个股市并没有如专家普遍预测的那样,出现报复性的反弹或震荡启稳,而是稍稍改变了角度继续下滑,以温水慢火不断煎熬着成千上万被深度套牢的股民。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严冬,对任何人任何资金来说,都绝对算不上入市的良机,但沈放却带着一千万义无反顾地杀了进来,不是因为熟知历史能预测大盘的走向,也不是因为相信自己的能力可以火中取栗,他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和原因,那就是将苏三山变成新泰集团致命的软肋。 第117章 大无畏决不退缩 第117章 大无畏决不退缩 中国股市历来都不缺乏奇迹,但如苏三山这样的股票,还真是就此一家绝无仅有,且不说被它消灭的百万大户疯了多少,也不说实力雄厚的私募基金又折戟沉沙了多少,就是短短半年时间接连爆出假收购案、贴牌造假案两大丑闻,在金融界来说也是个特例,更何况它的股价最高曾站上十五元的高峰,最低却只有三毛二,如此巨大的振幅用一脚天上一脚地下来形容丝毫不为过,第一妖股的称号可谓当之无愧。 这只妖股沉寂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从人们的视野中淡去,忽然又开始兴风作浪起来,仿佛是在有意地挑衅证监会的容忍极限一般,。 “苏三山,快看苏三山,动了,动了,是苏三山,没错,肯定是苏三山!” “又是苏三山?有没有搞错,难道还要我到医院再躺个三四天吗?他娘的,豁出去拼了!呀,老子的钢笔呢,谁他妈缺德,这种时候偷老子钢笔?” “跟不跟,跟不跟,你到底跟不跟?废话,我当然要跟了!你不跟拽着我干嘛,放手听到没有,你给我放手,我要翻脸了,我翻脸了,再不放手,老子休了你,信不信?” 散户大厅内因为苏三山的异动乱作一团,沈放的报单员刚把单子交上去,这边苏三山就开始上蹦下跳,要说他建仓的股票不是苏三山,就是拿重机枪横扫整个大厅,在身上钻几百个窟窿都不信。 与乱成一锅粥的大厅相比,大户室就安静得很多,只能听见刷刷写单子的声音,只有忙碌的报单员在来回穿梭,没有人相互交流什么,连眼色似乎都吝啬起来,这些久经沙场的大户们都深知一个道理,炒股本身就是个体行为,让别人知道的越多,自己的钞票就越危险。 “单子已经交上去了。”脸蛋通红的春雪敲门走了进来,犹豫了一阵,还是怯声说道,“老板,建仓苏三山的事情,似乎大家都已经猜到了,外面散户已经排起了长队打算跟进,大户室那边也几乎全部都下了买单……” 邱清荷闻言眉头皱了皱,不无担心地看着沈放说道,“放子,这样对我们收集筹码会相当不利,是不是考虑做一下冷处理,缓一缓再说?” “不碍事,他们买他们的,我们进我们的……”沈放若无其事地摆摆手,将写好的单子又交给春雪,“老样子,不过进的速度放慢些,两分钟一次吧。” 春雪伸手接过单子,本着对客户负责的态度,轻声劝道:“老板,现在大家都疯了似的买进,可股价却并没有上涨多少,如果能等上十几分钟,收盘前这些单子能有个更好的进价。” “谢谢你的提醒,你已经尽到了你的职责,现在按照我说的去做,别的你不用管。”沈放说完便低下头来,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观察苏三山的反映。 坐庄一支股票,从底部收集筹码开始,经过中期快速拉升脱离成本区,到最后的派发阶段,其实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就算是在牛市快进快出炒作小盘绩优股,也至少需要一到两个月的筑底吸筹时间。 可现在不仅是行情惨淡的大熊市,苏三山又是一支流通股达到3.46亿的拉圾妖股,沈放如此高打高进的建仓策略,且不说会引起私募和机构的注意,光是建仓成本的大幅增加,也将给中期的拉升阶段带来莫大的阻力,甚至直接导致坐庄的失败。 虽然心中存着这样和那样的疑问,但邱清荷已经习惯了无条件的信任沈放,始终相信他这样做自然有充分的理由,只是还没到跟自己解释的恰当时候罢了。 由于苏三山长久以来已经形成跌势凶猛的惯性,大量涌入的买单无疑成立绝大部分被套股民的救星,他们慌不择路的疯狂逃窜,导致股价不仅没有进一步抬高,反而重新又跌回了四毛以下,直到沈放的巨量单子进入,才勉强在三毛八六附近站稳。 这不是沈放想看到的结果,他拿起笔又飞快填了个单子,交给本来负责卖单的夏雨,“去,今天收盘我要苏三山站到四毛以上!” 夏雨发现单子上既没有买入价也没有数量,刚想开口询问,瞧见沈放凌厉的目光,咽了口唾沫慌不迭跑了出去,只觉得这个少年莫不是有钱把脑子给烧坏了?” 在持续涌入的巨量买单作用下,股价就像严重超载的客车行驶在曲折的盘山公路上,虽然前进的速度缓慢,但毕竟是在不断前进着,而当苏三山最终以4.05的价格收盘时,沈放在不到半个小时里面,总共买入了一千两百六十万股,资金消耗达到四百多万元,几乎快是他本金的一半。 苏三山今天尾盘的异动,特别是超乎常理的高换手率,在股市整体犹如一汪死水的大背景下,引起了业界人士的高度关注,五花八门的看法和论调也层出不穷,其中几大私募联合自救的观点无疑占据了主流,只有黄埔证券报特意开辟的“苏三山专栏”,一篇简短的评述大胆地宣称“苏三山将迎来井喷式上涨,明日收盘价将占领五毛高地”。 “上涨?还井喷?真是笑死老夫了,给那些作恶多端的私募基金摇旗呐喊,我看黄埔证券报那帮编辑的良心都给狗吃了……你说什么?我为什么敢如此断言?告诉你吧,苏三山要是明天能涨到五毛钱,我把自己脱光了扔外滩,供大家免费参观!” 这是一个资深股评家在电视上斩钉截铁说的话,许多根本不炒股的人就冲着他这句话,也兴致勃勃地跑到附近的交易大厅去看热闹,而沈放所在的延边路营业部更是扯起了一条巨大的横幅,上面就一句话“欢迎魏岚教授裸体参观”。 第二天,苏三山在万众瞩目当中,以0.483元的集合竞价,跳高了近百分之二十,狠狠地抽了魏岚教授一个响亮的耳光。 苏三山一开盘便巨量冲高,仿佛是为了挑战魏岚教授的心理承受能力,盘中一度三次达到0.499,随后多方呈现强弩之末的态势,无法抵挡空方的反攻,股价接连震荡下行,在中午停盘时跌回到了昨日收盘价。 或许魏岚教授被集合竞价这一个耳光打疼了,午盘休息的时候又在电视台里手舞足蹈地咆哮,声称如果苏三山今天收盘价在五毛以上,不仅他一个人裸,他全家上下一起裸! 有句古语叫做“饭不能饱吃,话不能说死”,魏岚教授信誓旦旦嘴巴是痛快了,可下午一开盘,苏三山即放量上攻,层层叠叠往上打的买单一浪接一浪地涌出来。 起初股价要几百上千手才能勉强上涨一个价位,一个小时候后,仿佛做空能量彻底释放掉了一样,往往几十手就可以将价位打高,空方只是象征性地稍作抵抗便放弃了辛苦得来的阵地。 在如此凶悍的做多部队面前,苏三山开盘不到半个小时,便在人们此起彼伏的“脱掉,脱掉”的呐喊声中,一挥而就冲上了五毛阵地,将魏岚教授那张老脸直接踩在了脚下,还狠狠跺了几脚。 外面是欢声雷动,包厢内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压抑,沉着脸的沈放双手交叉在胸前,异常冷漠地盯着屏幕,“春雪,现在动用的资金是多少?” “已经超过一千八百万了!”春雪说出这话,自己也倒抽了口凉气,可以说今天苏三山的股价完全是沈放一个人给打上去的。 嘴唇微微颤了一下,现在这样惨烈的战况,空方进攻的坚决和猛烈是远远超出了沈放想象的,“如果照此继续进行下去的话,恐怕很难达到预期的目的”,沈放正这样想着,忽然发现邱清荷将手放在了自己膝盖上,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充满了信任和鼓励。 咧嘴笑了笑,沈放安慰自己似的说了声“没事”,然后继续向春雪下达买入的命令,“虽然跟计划偏差较多,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绝对不能退缩,也容不得我退缩!” 第一天,苏三山攻陷五毛阵地,逼进六毛关口,成交量放大到了近三十万手,成为业界笑谈的魏岚教授慌忙避难大西北,而胜利方的黄埔证券报则销量猛增,首度超过了上海证券报在当地发行量。 “情况基本就是这样,至于他的意图,恐怕还是跟集团的收购行为有关。” 单手把玩着桌上的象牙烟斗,付骏沉声问道:“能查出来他总共动用了多少资金吗?” “很难,营业部的经理口风紧得很,两个报单员又二十四小时都必须待在他身边,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太多……我会换个法子再去试试的。” 付骏想了想,阴冷地笑道,“不用麻烦了,想跟我们抢苏三山的控股权,他还没有那么多流动资金,除非他把自己的公司都卖了,但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他应该是想将苏三山的股价打高,直接增加我们的收购成本,只是——”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亏本的生意?” “是的,他建仓成本太高,能不能全身而退都很难讲,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啪的一声,象牙烟斗被付骏生生掰成两段,鲜血顺着大拇指淌了下来,他放到嘴边吸了吸,满口的血腥味冷笑说道:“他只是在用金钱换取政治前途罢了,呵呵,他的手法太粗糙太简单了,对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你继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我自有办法收拾他……这一回合,我要让他输得找不着北!” 第118章 信春哥,得解套 第118章 信春哥,得解套 次日,黄埔证券报发了早报特刊,特刊标题为“神秘资金建仓苏三山,高打高进来势汹汹”,文中不仅深度剖析了苏三山这两天来的异动,还明确指出声名显赫的新泰集团正与黄州市政府洽谈苏三山收购事宜,神秘资金极可能来自于新泰内部。 这样的论调虽然并没有得到太多人的认同,但“七毛阵地空方将必然失守”的结尾,还是引起了绝大部分股民的兴趣,毕竟谁都想赚钱,至于究竟怎么回事,鬼才去管它呢! 一如既往的跳高开盘,随后便是大幅度的震荡整理,紧接着开始缩量下跌,收盘前二十分钟,放巨量迅速拉高,毫不费力就将收盘价顶在了0.725元。 三天股价翻番在当时来说算不得什么奇迹,但黄埔证券报专栏的预言再一次得到证实,却引起人们的极大兴趣,人们不禁开始猜测,专栏的作者“春哥”究竟是什么人,与苏三山的主力究竟有什么关系,他为何能如此准确地预测其操作意图和目标价位,一切仅仅是巧合吗? 苏三山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完全按照专栏作者“春哥”拟定的剧本在走,一边继续高歌猛进,一边不断续写着神话。 当苏三山的股价逼近一元整数大关,“被套私募集体自救”的论调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股民大众“信春哥,得解放”的热情追捧,不断有观众将电话打进电视台财经节目的“热线你我他”,什么都不说就一个劲高喊“信春哥,得解套”,一时间几乎无人不谈春哥,就连在上海举行演唱会的张学友,在接受采访时也开玩笑说,幸好自己的档期没有跟“春哥”撞车。 自从沈放来了之后,万国证券延边路营业部一扫死气沉沉的阴霾,天天热闹的都像是在过年一般,想想他们几乎是人人满仓的苏三山,莫说只是散户放放鞭炮,有好些个资金翻番的大户还整车得拉来烟火,大白天燃放也不觉得糟蹋。 墨绿色有机玻璃窗半开着,外面淅沥的小雨被寒风卷进来扑在脸上,沈放身体微微弓着,双臂举起张开着压在窗棂上,他保持这姿势约莫已经有一刻钟了,雨水也打湿了他前额的头发,一缕一缕地垂着,就像黑色满是倒刺的长矛,随时都可能扎进他血丝遍布的双眸。 忘了多久没有离开过这个包厢了,隐约记得电脑负荷过重前后重启了四次,春雪夏雨两个报单员也都因为过于劳累而当场昏倒过,若不是自己坚持,邱清荷恐怕也早就已经旧病复发。 “一点都不困呢。”垂下酸累的胳膊,很少合眼的沈放轻声嘀咕着,听到背后邱清荷悉悉索索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他关上玻璃窗走过去,发现邱清荷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脸上带着美梦刚醒的惬意。 拉着沈放在身旁坐下,邱清荷搂着他的腰,柔声问道,“你又一夜没睡?” “睡了,只是刚刚醒……肚子饿不饿,我出去给你买些吃的回来……” 邱清荷摇摇头,闭着眼睛似乎在瞌睡,但不一会又睁开眼睛,微笑着说:“今天我来控盘吧,只是技术性调整的话,我可能做得还比你好些。” “就是担心把你累着了。”沈放温柔地抚摸着邱清荷的脸颊,随口说了一句,“要不让张妍过来帮帮忙吧,就咱们两个人确实有些顶不住,呵呵……” “可以吗?昨天我去见若琳姐跟张妍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尽量避开这事不谈的吗?” “估计也瞒不住她们吧……看你累成这样,我心疼,一会就给张妍去电话吧,她来了你也能稍微歇歇。” 邱清荷柔柔地“嗯”了一声,举起双手轻轻揉着沈放的太阳穴,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建仓已经八个交易日了,集中筹码已经接近了三千万,事实上已经超过了证监会的规定,估计要拖也只能再拖上两三天了,总是得通知证监会发布公告的。” 斜着身子靠在沙发背上,沈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静静享受着邱清荷的按摩。 “今天是技术性调整,如果情况良好的话,是不是考虑再调整些时日,一方面可以使外围的筹码集中上移,从六毛八增加到八毛附近,减少进一步拉升的阻力……另外,我们自己也需要缓口气,账户上余额虽然还有一千万出头,但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没那么多时间调整了,不管今天的调整情况如何,明天必须突破一元的整数关口。”沈放微微叹了口气,“至于证监会的公告,通知他们发就是了,这也有助于继续拉高股价。” 邱清荷困惑地眨眨眼睛,嘴巴张了张却仍旧没有问出来,沈放不主动解释,她是不会开口问出心中疑惑的,因为她觉得沈放实在是太过劳累了,自己这点小迷惑能不烦他就尽量不烦他。 两人静静地相互依偎了一阵,沈放忽然开口了一句,“从苏三山开始贴牌造假的那一天起,新泰的收购布局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关于新泰的事情,邱清荷虽然多少知道一些,但却并没有将这次上海之行与它联系起来,这个时候听了沈放说的这番话,总算是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不由思量着说道:“贴牌造假的丑闻会使苏三山的股价大幅下跌,而总市值的大幅缩水,再加上一定的公关手段,必然会导致资产的被严重低估,新泰确实可以从中赚到很大的便宜。” “何止是便宜,以我们建仓前的股价来计算的话,苏三山简直就跟不要钱一样,是白送给新泰的。”沈放咧嘴笑了笑,叹息道,“可惜啊,可惜上次的假收购事件,无形中给新泰帮了一个大忙,这也是始料不及的事情。” 邱清荷笑着捏了捏沈放的鼻子,安慰道:“那次苏三山的股价确实是跌了不少,不过最致命的还是贴牌造假的丑闻,也算不上帮了新泰什么忙。” “呵呵,重创了股价倒是其次,关键是给新泰的收购行为,加了一层无形的保护罩……所谓一遭被蛇咬,十年怕缆绳,我特意在黄埔证券报的专栏里批露新泰收购苏三山的消息,可是从市场的反映来看,投资者也好,私募基金也罢,都有些踌躇不前,追捧的信心也严重不足,这就是前车之鉴的威慑力。” “这倒是真的呢……放子,我们操作苏三山,为的只是抬高股价,增加新泰收购苏三山的成本?难怪你那样高打高进,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呵呵……” “林伯伯说苏三山资产评估最迟在半个月后就会展开,我原本计划是至少将股价抬高到三元以上,新泰将为此不得不付出数倍于原来的代价,可是市场的反映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估计三元的目标价位很难达到了。” “三块钱啊……”邱清荷吐了吐舌头,她真有些佩服沈放的胆量,“在目前大行情惨淡的背景下,就算新泰收购成功的消息得到证实,股民追涨的热情也会严重不足的,别说三块了,就是在一块五附近,我觉得出货也会非常困难,能不能收回成本都是问题呢。” “我并没打算在股票上收回成本。”沈放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发现过去稀松的胡须不知何时变得浓密起来,“打高苏三山的股价纯粹是为了增加新泰的负担,所以我压根就没想过派发出货,就算一千万全部亏进去,也没关系。” “嗯?”这下邱清荷是彻底糊涂了,损人不利己也就罢了,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她觉得沈放肯定不会干。 “我布下了另外一个局,顺利的话连本带利都能从新泰讨回来,这事我不能跟你说,说了你又要担心了。”沈放嬉笑着抓住邱清荷的手,“好了,好了,你放心就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铤而走险的,我可舍不得离开你。” 这天苏三山一如“春哥”预测的那样,进行强势调整,成交量却没有明显的减少,表明很多驻足观望的资金终于忍不住进场了,这多少让沈放有些欣慰,也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 收盘后,沈放并未如往常那样整理分析数据,制定次日的操盘计划,撰写黄埔证券报的专栏文章,而是让春雪去把经理胡彬给找了来。 尽管春雪夏雨都被打发出去吃饭,但休息室的门还是特意关上了,沈放随便跟兴高采烈的胡彬聊了两句之后,直奔主题说道:“胡经理,我需要第二笔透支款尽快入账。” 营业部的交易额每天都在不断地创新高,公司几个大老板几乎都来了电话祝贺,这些天胡彬就是睡觉都能笑醒,正捧着茶水美滋滋地喝着,听沈放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差点没被小半口水给呛着,心中的激动也如怒放的野花般绽开,“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我一会就给总部的财务挂电话,最迟明天午盘前就能到位!沈老板打算透支多少,一亿资金公司已经准备好了,就等老板你发话呢。” “暂时用不到那么多……”沈放微微顿了一下,“胡经理,刨去透支的两千万跟利息,我现在户头上的总资产有多少?” 胡彬觉得有些奇怪,这事你沈老板心里应该清楚呀,不过他还是毕恭毕敬地答道:“一千七百六十万,沈老板的建仓成本是稍微高了些,呵呵……” 沈放颔首道:“就算一千七百万吧!按照我们当初签的协议,三倍的透支额度就是五千一百万,目前已经到帐了两千万,剩下三千万就是我要的第二笔透支款了。” 第119章 站得高才套得死 第119章 站得高才套得死 啪唧一声,胡彬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他目瞪口呆地张着嘴,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声说道:“沈老板,这个,这个账面上的数字当不得真的,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能继续注入资金。” “胡经理,我们把话挑明了说吧,我能注入的资金也就一千万,如果你不承认我账面上的资产,拒绝按照协议给我透支,那我就彻底弹尽粮绝了!” 用一千万本金加上透支的两千万拉升股票,随着股价的上涨,账面资产也会不断增加,在行情好的时候,用增加的资产再次透支,是各大证券公司都默许的行为,所以沈放的这个要求除了不合时宜之外,并没有太过分的地方。 胡彬搓着双手,低头沉思了好久好久,显然心里正剧烈地斗争着,直到沈放不耐烦地将报纸扔在一旁,他方抬起头,表情严肃地说道:“沈老板,这件事我可以瞒着总部帮你搞定,但这等同于将我的个人前途,绑在了你的战车上,所以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完全能够理解胡彬的处境,沈放点头道:“你说就是。” “我有一个同学,曾经是国内最著名的操盘手,许多经典案例都出自他的手笔……如果沈老板坚持要继续透支,那我希望能由我这个同学来进行操盘。” 自己对股票这一行并不精通,只了解一些基本的手段,从这次苏三山的运作就能看得出来,如果有个能信任的高手帮忙,沈放自然乐见其成,便随口问道:“你那同学叫什么名字?” “叫做萧文,就住在离这不远的明珠大酒店,我可以带沈老板你去跟他当面谈谈。” “萧文?”沈放情不自禁地笑了,感觉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小,同名同姓的人固然是有,但要说到金融手段高超,恐怕全中国也只有那一个萧文了。 见沈放笑得古怪,胡斌诧异地问道:“怎么,难道沈老板你认识他?” “可是后脖子上有块半月胎记,说起话来跟娘们似的萧文?” “呀,敢情沈老板你真的认识我这个同学啊,那简直是太好了!” 笑得前俯后仰,沈放不停地摆着手,“不认识,不认识,呵呵,胡经理,就这样定了,你把他找来给我操盘,利润五五分成……” 胡斌大喜,按照这一行的成规,通常操盘手跟主顾之间都是三七分,好一点的才有四六分,而沈放开口就五五,甚至都没有要确认萧文究竟有多大能耐的意识,“难道他们两个还真的是旧识?” 跟胡斌就细节问题讨论了一下,天也差不多黑了大半,沈放送他离开后来到张妍身边,见她正聚精会神地整理当天的交易数据,微笑着问了句“饿了没有”。 “还好,等弄完了这些我自己出去吃就好了。”张妍将垂下来的细发梳到耳后,也没有抬头,“小老板,清荷姐最近好像身体不大舒服,今天晚上你就陪她好好休息吧,这里的工作我一个人能处理得过来。” “差不多我们都可以放手了。”沈放忽然抓住张妍奋笔疾书的手,将钢笔冲她手里剥了下来放到一边,“刚才我跟胡经理的谈话你都听到了吧,明天会有个真正的行家来帮忙。” 手挣了一下没挣脱,张妍微微红着脸,有些局促地说道:“毕竟不是自己人,你跟清荷姐可以好好歇息,我还是留在这盯着些比较好。” 意识到自己还握着她的手,沈放尴尬地咳嗽一声,“我一个朋友从黄州过来,如果你最近没事的话,可以帮着清荷陪她四处玩玩,至于这里,还是我自己盯着好些。” “是你那个叫做姚玉的小女朋友吗?”张妍总算是抬起头来,嘴巴噘着都能挂茶壶了,嘟囔着说了句,“清荷姐真可怜,强颜欢笑也就罢了,还要替你去火车站接她,真不知道她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沈放脸色一沉想要发作,转念又无奈地叹息着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转身慢步朝外走。 “沈放——”张妍轻轻唤了一声追了上来,大胆地仰起头柔情似水地看着沈放,好半晌才幽怨地说道,“沈放,今天是我生日呢,你能不能陪我一小会,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就够了……” 抬手捏了捏张妍的肩膀,沈放从外衣口袋内摸索着取出一个小的礼品盒,这是邱清荷特意帮他准备的,去火车站接姚玉之前还唠叨着叮嘱自己一定要亲手交给张妍,并祝她生日快乐。 双手拿着礼物翻了翻,也不知里面到底是什么,沈放咧嘴笑了笑,将礼物放到张妍手中,双手合什真诚地说道:“张妍,生日快乐!” 见张妍愣在那没有反映,沈放转身拉开门朝外迈了一步,似乎想起什么来,又回头乐呵呵地说道:“对了,好像罗中贯为了给你庆祝生日,特意飞上海来了,本来他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可我还真有些担心他能不能找到这个地方,呵呵……” 猛地从失神中醒转,张妍大声喊道:“沈放,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能陪在你——” 走廊里沈放的背影变得那么模糊,他微微挥动的手仿佛是在跟自己诀别,泪水忍不住静悄悄地淌了下来,滑过嘴唇是那么的苦涩,张妍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而“陪在你身边,哪怕没有名分”这最后请求,却是再也无法说出口。 爱情是突兀的,不可计算和策划的,哪怕你拥有天下第一的执行力,也无法改变一个注定会失败的爱情计划的结局——爱,是冬天冰寒彻骨的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透出淡黄色朦胧的灯光,空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刺鼻的中草药味,闻着就像流浪汉一辈子没有擦洗过的下体的恶臭味道。 付佩蓉觉得一阵阵恶心,胃里翻腾着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可她不仅没有屏住呼吸,伸手推开房门的一刹那,脸上便洋溢起灿烂如春光般的笑容,她可以失去丈夫,失去亲生儿子,但她绝不能失去这个男人,否则她就会失去一切,包括生命。 一盏精致的小炭炉摆在镶着金边的檀木茶几上,八角玲珑铜鼎架在火上噗噗地沸腾着,不知名的稀奇草药不断吐着气泡儿,脸色惨白几乎透明的付骏软软地躺在沙发里头,胸前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付骏的眼睑颤了颤,勉强直起身子,将膝盖碰了碰那个女人,“出去吧,这药还要煎上一段时间,一会我再喊你。” 女人约莫二十三四年纪,脸蛋精美仿若雕刻,身子则半裸着,隐约还有经血顺着大腿内侧淌下来,她轻轻擦去嘴角的水渍,慢腾腾爬起来往外走,经过付佩蓉身旁时似乎还从鼻孔喷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对付骏的一些特殊嗜好,付佩蓉始终都无法接受,但也是从不干涉的,因为她知道付骏身有顽疾,又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可是像今天这样用处女经血做药引的偏方,也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了些,恐怕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嗤之以鼻,不屑为之吧。 坐在付骏身旁握着他的手,付佩蓉沉默良久方才开声道:“邢市长刚才来电话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付骏点点头,脱下染血的衬衫扔在地毯上,端起茶来漱了漱口,“嗯,现在给他打回去吧,用免提我也能听得见。” 短暂的嘟嘟声后,邢怀斌压抑的声音响了起来。 “上海的新天泰华投资公司是怎么回事?” “新天泰华?没听过这家公司呀!” “跟你们没关系?” “肯定没关系!” “这就奇了怪了……下午机电厂接到证监会的询问,说是这新天泰华声称收购了苏三山超过5%的流通股,问机电厂这边有没有跟它接触过。” “哦,我知道了,这新天泰华是林贵和的狗腿子搞得把戏。” “……我不管什么人搞得什么鬼把戏,现在苏三山的股价已经涨疯了,再这样下去,资产评估的事情我不好处理。” “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吗,邢市长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难做的。” “这样就好,我也是怕你们不知道有这事,提醒你们注意一下。” 挂了电话,付佩蓉有些紧张地问:“沈放不会是要跟我们抢苏三山的控股权吧?” “他没那么大能耐。”付骏好一阵咳嗽,差些咳得背过气去,“我,我已经将套子,套在他脖子上了,就等他站得更高些,好一下将他给活活吊死。” 付佩蓉松了口气,“你已经有办法应对了?” “嗯,暂时让他再猖狂几天吧……” 阿莲刚刚传回来的消息,沈放又增加了三千万的透支款,这让付骏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推迟收紧圈套的时间,他要在沈放将所有资金孤注一掷的时候,给予最致命的一击,让沈放从此背负数千万的债务,永远都不得翻身! “不如此,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 藏在门外竖起耳朵偷听的付佩蓉,终于忍不住扑到窗台上,捂着嘴巴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抓着窗棱的右手掌心甚至用力过度而被割伤。 第120章 一下吊死走着瞧 第120章 一下吊死走着瞧 萧文是个年纪在二十五六左右的年轻人,个头不高,身材比较瘦小,长得格外秀气,皮肤比绝大多数女人还要白皙,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缩着脖子,站在门口直到胡斌用力将他拽进来,他才非常腼腆地冲沈放笑笑,张嘴说了一声,“沈老板好。” 就如沈放记忆中的那样,萧文的声音很嫩,咋一听上去仿佛还是童生,幸好姚玉到了上海之后就让邱清荷跟张妍陪着四处去玩,没有来这里,否则她肯定要跳着大叫一声“好妖艳的男生”。 将他们两人让到屋里,沈放一边关上门一边笑着说道:“距离开盘还有半个小时,差不多能将我的要求交代清楚了。” 大家在沙发上坐下后,吩咐春雪泡了上好的茶叶端来,然后沈放上下好生打量了一番萧文,微笑着问道:“萧先生,请你来帮我操盘,什么条件胡经理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衣领子是竖起来的,萧文半张脸都藏在里面,他低垂着视线,含糊不清地应道,“资金比较大,你开的条件又不错,所以我就来了。” 沈放点点头,侧过头来看向胡斌,“胡经理,能否让我们两个单独谈谈?” 胡斌愣了愣,讪笑着放下茶杯,起身拍了拍萧文的肩膀,二话不说径自离开。 “萧文,你的本事我完全可以放心,但我还是要强调一下操盘的要求。”沈放沉吟着说道,“苏三山最近的行情,来之前你应该已经研究过了,我想问你,以我现在的资金余额,能不能将它的股价打到三块附近。” 萧文诧异地眨眨眼睛,“别人找我操盘,开口问的就是能赚到多少钱,你这人倒真是有些奇怪。” “呵呵,我的要求是半月内将苏三山拉升到三块以上,至于能不能赚钱,我并不在意。” “但是我在意!没有钱赚,我何必大冷天的跑你这来遭罪?” 沈放淡淡笑着点点头,“这倒也是,但我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半个月以后你想怎么样操作,我都不会干涉,全权交给你处理,但是我这唯一的要求,你必须要满足。” 萧文思量良久,从衣领里面转出头来,煞有介事地盯着沈放看了半晌,咧嘴娇滴滴地问道:“半月以后,是否会有新的资金注入?” “恐怕很难再有资金注入了。” “将股价拉升到三块以上,半月内我能做到,但在那之后如果没有新的资金注入,以现在5倍的透支额度来说,你那一千万的本金估计会在顷刻间损失殆尽。” “能拉升到三块?”虽然内心对萧文的本事非常信任,但沈放忍不住还是问道。 萧文有些不高兴地噘了噘嘴巴,“每天迫使外围筹码进行大换手,不断推高筹码集中的价位,别说是三块,就是三十块,只要时间充足,我也一样能做到!问题是,你的本金消耗光了,我的佣金从哪出呢?” 被萧文的问题一下给难住了,沈放挠挠头,苦恼地说道:“那你说,还需要再注入多少资金,我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在透支三倍的情况下,至少还需要注入一千万左右……老板,虽然前段时间你的建仓成本过高,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由我来操盘的话,现在的资金就足够了,至多七个月,便可以让它翻两番,那可是近三千万的利润,所以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刚才的那个要求?” 沈放固执地摇摇头,沉吟着问道:“追加的一千万我能不能逐步到位?”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 “是的,我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那就这样定下来了吧,你现在就可以全盘接手了……” “不用立张字据什么的?”萧文好奇地问。 “不用了,我信得过你。”沈放大方地回答。 萧文咯咯笑了起来,“本来我是信不过你的,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又挺欣赏你,那不签就不签吧,呵呵……” 不可否认,萧文的操盘手法,不是沈放跟邱清荷这种初生牛犊可以比的,他上手第一天,便改变了以往苏三山高开高打的格局,以极度诡异的手法,将盘面搞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那些不坚定的游离筹码很快就被洗了出来,进行大幅度的外围换手,虽然当天他动用的资金还不到两百万,但苏三山的成交量不见减小,反而创出了历史新高。 唯一让沈放不满意的,是苏三山的股价勉强在收盘前站上了一块的整数关口,涨幅还不到百分之五,而萧文则笑着解释说,一口也吃不出个胖子来,要多些耐心。 说这话的时候萧文是一脸的诚恳,次日却将直接将苏三山的股价打到了1.55元,拉升幅度超过了百分之四十,让沈放大跌眼睛不说,还害得当天的黄埔证券报被人骂得狗血临头,“春哥”的神奇光环也遭受了严重的打击。 “你能不能预先透露一点计划给我知道啊,那个春哥专栏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我知道它很有用,但太具体了会影响到我操盘的效果的。” “那要不这专栏你来写?” “还是算了吧,你只要写得含糊朦胧一些就行了,比如将来的三天,股价将接连下挫……” 在萧文犀利的操盘手法跟春哥专栏的双重作用下,苏三山尽展其第一妖股的风范,要么一下涨起来冲的老高,要么绵绵下跌仿佛永无休止,成交量一天比一天大,日平均换手率甚至达到了百分之三十,这意味着不到四天时间,苏三山所有股票都换了一次手,原本筹码集中在七毛附近,现在却紧跟股价的步伐上扬,每天的获利盘都不超过百分之六十。 一周后,接着新天泰华投资公司收购苏三山5%股权的东风,股价轻而易举地攻占了两元阵地,而此时,沈放账户上的余额不足一千五百万,持有苏三山的股份也终于超过了百分之十。 酝酿了许多天的春雪,飘飘扬扬地在清晨洒了下来,又是一夜失眠的沈放走下汽车,觉得没有半点的困意,他松开领口的纽扣,仰头望着雪花飞舞的灰蒙蒙的天空,用力地将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 走进营业部大楼,脱下外套拍落头上肩上的雪花,当沈放走进依旧人山人海的交易大厅时,发现几乎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望着自己,那眼神很彷徨,很困惑,甚至还夹杂着少许的恨意。 “这是怎么了?”沈放心里嘀咕着,迈步穿过人群,一眼便瞧见了急匆匆朝自己跑来的春雪。 来到包厢,沈放一进门就抓着春雪的胳膊,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春雪艰难地呼出口浊气,刚刚张开嘴巴,却听萧文在那边飞快地说了一句,“苏三山发布紧急公告,声称其财会室的副主任做假账挪用公款数额巨大,目前正携款潜逃中,警方业已介入调查。” “什么?”沈放身子晃了晃,危机感瞬间侵入他的脑海,他冷静下来快步来到萧文身后,看着屏幕上涌出来的巨大抛盘,沉吟着说道,“这件事年前就已经发生了,不知苏三山为何到现在才公告……情况怎么样,能不能顶得住压力?” “暂时只能任其压力释放,这种时候谁冲上去谁就会被碾得粉身碎骨,我们看看情况再决定怎么做吧。”萧文慢声说道。 苏三山突然发这样一个公告,绝非偶然,沈放心里清楚得很,肯定是新泰集团做出了反击。 问题是,这是新泰的杀手锏呢,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萧文没有介入干预的情况下,苏三山几乎是呈直线下挫,很快就跌破了两元整数大关,逼进一块八,可抛盘不仅未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几乎有即将雪崩的预兆。 “不能再等了!”萧文冷漠地说了一声,将早已写好的单子交到春雪和夏雨手中,刚要吩咐她们去下单,沈放却摆摆喊了句“等等”。 转过头来看着沈放,萧文沉声问道:“还等什么?再等下去跌势就再也无法阻止了……小老板,苏三山突然发这种极度利空的公告,你事前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沈放躺在沙发里头闭着眼睛没有回答,半天才轻声呢喃着:“你,还能将股价推到三块以上吗?” 萧文眉头紧锁,良久叹息着回答:“时间太紧了,只剩不到十个交易日,这利空消息带来的巨大压力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释放出来。” “是啊,时间不够了,他们是算好了的。”沈放直起腰用力搓了搓脸颊,居然看着萧文咧嘴笑了笑,“三块到不了,那两块钱呢?” 萧文沉思着回答:“不计后果,勉强能做到!” 沈放眨了眨眼睛,脸上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容,“勉强能做到啊?如果利空消息接二连三,你还能做到吗?” 萧文用力摇摇头,“如果这样的利空消息不断,别说两块,能守住一块钱的阵地也要看老天的心情了。” “是这样吧?我也觉得是这样……”沈放嘿哟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起外套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说道,“改变策略,一块五以上能抛多少是多少,只要不被营业部强行平仓,我们就还有翻身的机会……我沈放,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打倒的!想一下将我吊死,那咱们就走着瞧!” 第121章 真的是风险投资 第121章 真的是风险投资 常言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哪怕是重生的沈放,在苏三山转瞬翻脸的刹那,也如那些跟风的散户一样,对前路充满了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计划,也没有毫无破绽的布局,沈放希望通过拉抬苏三山的股价,来达到增加新泰收购成本的目的,究其根本是为了加剧其资金链的绷断,但就好比与人对弈,你能出招,对方也可以见招拆招,甚至连削带打攻你个措手不及。 不可否认,掌握了苏三山话语权的新泰,占据了主场的绝对优势,他这一出手就几乎正中沈放的要害。 近五千万资金被套,账面上的利润也被蚕食殆尽,还不得不去面对随时会被强行平仓的彻底出局,换做任何一个人陷入如此困局,恐怕要么是灰心丧气弃子认输,要么也会做垂死挣扎,最后殊死一搏吧。 公告当天,苏三山跌幅超过百分之二十,收盘于一块七毛三分,有近八千万市值蒸发,整个沪市大盘也为此哀鸿遍野,创出三年来的历史新低。 第二天,苏三山延续了暴跌的势头,盘中一路走低连个象样的反弹都没有,最终收盘于一块五毛八分,成交量开始猥琐,没有任何抢反弹的资金敢于这个当口入场。 第三天,苏三山再次于开盘前发布公告,声称其投资的明泰公司,遭到商业金融诈骗,初步预计损失可能超过七千万,市场顿时一片哗然,风声鹤唳中苏三山股价应声而下,再跌二十六个百分点,逼进一元整数关口,而做空动能不仅没有释放,反而变得更加凶猛。 第四天,苏三山毫无悬念地回到了一元以下,从最低六毛涨到两块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而从两块跌回到一元以下,仅仅只花了四天,这一切对所有人来说,都像是场诡异而惊恐的噩梦,除了让人痛得撕心裂肺的亏损,便是歇斯底里的愤怒。 当大半个上海为了苏三山闹得沸沸扬扬,全盘皆输的沈放却在凌晨两点,裹着军大衣偷偷从房间溜了出来,他没有叫醒就睡在隔壁的姚玉跟邱清荷,而是独自一人穿过阴冷漆黑的街头,找到一家支着绿色帐篷的简陋路边摊,坐下来要了一瓶二锅头和一些肉串。 外面下着淅沥的小雨,沈放一杯接一杯慢慢地喝着,盘子里的肉串都已经凉透了,却是一根都没有动过。 招呼完旁边那对腻在一起的小情侣,上了岁数的摊主用抹布擦着手,看着沈放微笑说道:“小年轻,肉串都冷了,要不我帮你热热吧。” “不用了,我胃口不大好。”沈放摇摇头,对着瓶嘴子又灌了一口二锅头,辛辣的味道刺激得他鼻子发酸,忍不住咳嗽起来。 摊主自顾自地拿过肉串重新烤了起来,“天冷,喝点二锅头暖暖身子也挺好的,可是这东西烧心,喝多了晚上睡不着觉。” 睡不着觉吗?自从到了上海之后,我似乎就没有在床上睡着过。 沈放感谢地冲摊主笑了笑,“大叔,听你口音,应该是苏浙一带的吧?” 摊主冲漂亮的招牌努努嘴,“看见我这车没有,很漂亮很实用吧,听说过飘香饮食车吗,电视里做广告的那个,我跟飘香饮食的小老板就是一个地方的人。” “大叔也是黄州人?”沈放从旁边拿过来个杯子,一边满上一边说,“我也是黄州的,难得在上海遇到老乡,大叔不介意陪我喝几杯吧?” “行,行,不过我自己有,是从老家带过来的,自己酿的。”将肉串递给沈放,看着他吃了一串,摊主才高兴地从车里头拿出个汽水瓶,里头装的是黄澄澄的谷酒。 “要不要来上点?”摊主笑眯眯地问。 沈放用力点点头,将被子里的二锅头一口饮尽,递过杯子去,“大叔,这生意好做不?” “好做,当然好做,两三个月买车的钱就赚回来了,呵呵……要说我们黄州啊,那可真是出人才的地方,就拿这飘香的小老板来说,才多大年纪啊,可他半年赚的钱快赶上黄州一个市的财政收入了。” 跟摊主碰了下杯,沈放微微地呡着谷酒,感觉口中的味道是那么得熟悉而贴心,不由感叹道:“这酒啊,还是家乡的谷酒最好。” “可不是,别看上海这么繁华,白酒红酒黄酒洋酒什么酒都有,但喝来喝去,还是这谷酒合胃口啊。”摊主很是得意地抹了抹嘴巴,忽而看向沈放身后,小声问道,“车上下来那人是你朋友吗?” 沈放扭过头去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正抽着烟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不是你朋友?”摊主有些紧张地问。 沈放摇摇头,“不认识,可能是路过这里停下来醒醒神的吧。” 摊主眨了眨眼睛,“这辆黑色的奔驰,我看到已经好几次了……呀,他朝这边过来了……” 沈放一回头,中年人已经到了跟前,正冲自己善意地笑着,于是起身问道:“我们认识吗?” “你不认识我,但我却是认识你的。”中年人伸出手来跟沈放握了握。 感觉他掌心满是老茧,握手的时候力气也出奇得大,沈放不由心中带着几分戒备,面上却坦然地说道:“是吗?原来我还是有些名气的嘛。” 拉过凳子在沈放旁边坐了下来,中年人居然也不客气,径自拿起沈放的酒杯喝了一口,连声赞叹道,“黄州的谷酒果然是好东西!” 见这中年人似乎并没有恶意,摊主兴高采烈地说道:“你不会也是黄州的吧?那今天晚上可就太凑巧了,难得这么高兴,我这还有两瓶,免费送你们喝!” 中年人不置可否地笑笑,侧过头来看着沈放,“被人逼入绝境了?” 沈放愣了愣,晒笑道:“人哪有不跌跤的,咬咬牙就过去了,呵呵……” 中年人拿着肉串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点都没拿自己当外人,他满嘴是油地说道:“差不多再跌个两毛钱,你那一千万就要打水漂了吧?” “对了,您贵姓来着,我都忘了自己问过没有。”沈放不以为意地笑道。 “免贵姓佟,佟大庸,你叫我大庸就可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靠炒作苏三山起家的,要是又在苏三山身上栽倒,那可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咯。” 不知这佟大庸是什么人,为何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了解,沈放若无其事地喝了口酒,“一千万而已,还不至于让我伤筋动骨,熬上一两个月就能回来了。” “是吗?我看你未必甘心认输吧,否则,也用不着让人忙着清算公司的资产。是打算用公司抵押来贷款,跟新泰拼个鱼死网破吧?” 看着佟大庸信口拈来地说着,沈放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清算公司资产就是前几天通知关董平他们着手去干的,可这佟大庸居然也知道,不仅如此,他连自己是在跟谁交锋都一清二楚。 “飘香饮食啊……”佟大庸叹息着扫了一眼面前这台饮食车,问摊主道,“老板,这车怎么样,好赚不?” 两人的对话落在耳朵里,摊主是一头雾水,冷不丁见他问自己,慌不迭地点头,“好赚,好赚……” “你看,连老板都说好赚了,这么有前途有希望的生意,你真舍得拿来当赌注?”佟大庸意味深长地盯着沈放的眼睛,“兵败如山倒啊,及时断臂自救,未必就没有希望吧?何必将飘香也绑上这辆注定要坠毁的战车呢,你说是不是,沈放?” “沈放?”摊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了半晌才嘀咕着,“是呀,是呀,年纪差不多,连长相也跟报纸上说的一样,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轻轻晃着杯子里混浊的谷酒,沈放沉吟着答道:“如何决定公司的命运,是我的事情,应该跟佟先生没有利害关系吧?” “叫我大庸就好了,呵呵……说起来呀,这并非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当初你从苏三山身上套走一桶金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你了。说实话,我非常欣赏你,自然不忍见你自毁前程,所以特意来给你指条明路的。” “那可真要谢谢你了。”沈放掏出钱来放到桌上,“大叔,这谷酒我可真拿走了。” 摊主还在那愣神呢,闻言只是哦了两声,可佟大庸却站了起来,“小老板,你不想听听我的建议?” “我有我的打算,至于你的建议,等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或许才会想听听吧。”沈放摆摆手,径自走进雨中。 佟大庸追了上去,“就算你打算跟新泰死磕到底,我也能帮得上忙,公司资产清算不是短期内可以完成的,就算有王若琳帮忙,申请抵押贷款恐怕也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大庸先生,我真想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青睐有加的。”沈放停下脚步。 佟大庸憨实地笑笑,“不瞒你说,我能找来一大笔的风险投资,数额从千万到上亿都没问题。” “风险投资?”沈放沉思片刻,“你想要什么好处。” “百分之一!”佟大庸表情严肃地回答。 “你要的不多……”沈放握紧了拳头,“什么时候能见到钱?” 佟大庸眉毛一扬,沉声答道:“明天!” “多少都行?” “多少都行!” 沈放竖起巴掌来亮出五根手指头,“我要五千万。” 佟大庸愣住了,没想沈放惠狮子大开口,半晌才狐疑着说道:“风险投资要求的回报很高,三十个点都是正常的。” 沈放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那就给你三十个点!” 这时候佟大庸反而迟疑起来,在原地踱步绕圈,猛地又顿住,盯着沈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你失败了,后果将会非常严重,绝不是把钱赔上这么简单的……” 见沈放望着自己,佟大庸呼出口浊气,轻声说道:“徐惠勤的例子摆在那呢,我希望你慎重!” 徐惠勤?上吊自杀的徐惠勤?他们,真的是风险投资吗? 第122章 哥,小心你的肺 第122章 哥,小心你的肺 在房间门口将潮湿的军大衣脱下来,沈放在口袋里摸索半天,好不容易找到房门钥匙,却听里头轻碎的脚步声响,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每次自己半夜溜出去,邱清荷总是会被自己吵醒。 拿过沈放手中的大衣晾在衣架上,邱清荷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跟着沈放到了他的房间后,又跑进卫生间拿来干毛巾帮他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坐在床边搂着邱清荷的腰,沈放压着声音说道:“又把你吵醒了,下次再睡不着,死活我都不出门了。” “不关你的事啦,是被电话吵醒的呢。”邱清荷抱着沈放的脑袋,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额头,嗲声说道,“以后要是睡不着呀,可以让我陪陪你聊聊天,不要一个人熬着,怪难受的。” “没事,我就出去随便走走,吹吹风醒醒脑子……谁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是公司那边出什么事情了吗?” 邱清荷贴着沈放坐了下来,依偎在他身旁细声道:“是林伯伯打来的,说是苏三山资产评估的时间已经确定下来,意味着新泰的收购程序正式启动,想再要阻止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他问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为了给自己这边的行动争取足够的时间,林贵和一直在想办法拖延收购的进程,而他拖到现在才给自己来电话,可见他已经是尽力了,毕竟市长邢怀斌在那压着,他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也可想而知。 稍微思量了一下,沈放便让邱清荷把手机拿来,给林贵和回了个电话,也没有就现在的情况做过多解释,只告诉林贵和不要担心,一切并没有坏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仍然还有机会翻盘,只要他能尽量帮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林贵和的态度倒是非常明确,所谓不成功则成仁,已经到了无法跟新泰势力进行妥协的地步,那自然是让沈放尽管大胆地放手去干,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无条件地信任和支持。 挂掉电话后跟邱清荷随便聊了一阵,沈放担心她的身体,怕她被自己拖累睡眠不足,便假装犯困地打着哈欠,爬到床上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断断续续地轻声说着话,不一会就听见她发出轻微的鼾声进入了梦乡。 次日姚玉比往常要起得早,睡眼朦胧地跑到沈放床上,也不管他身边还躺着一个人,小孩似的就往两人中间钻,还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好冷,好冷,不要跟我抢杯子……” 被姚玉这样一闹,邱清荷也醒了,睁着一双大眼睛冲沈放偷笑,嘴巴张了张很小声地说道:“放子,这是不是双飞呀?” 沈放哭笑不得地点点头,伸手过去抓着邱清荷的胳膊一用力,将她们两个全都搂在怀里,然后很享受地闭上眼睛。 姚玉却不痛快了,扭动着身子直囔囔,“挤死了,挤死了,我都要变成夹心饼干了。” “好啊,原来你是故意使坏呀……”邱清荷在背后哈姚玉的痒痒,两个美人儿在床上咯咯笑着闹成一团。 沈放在旁边看得很是心焦,腆着脸笑眯眯地凑过去,“让我睡中间吧,也尝尝左拥右抱的味道。” “想得美,我要睡中间的!”姚玉一手搂着邱清荷的脖子,一手拽着沈放的胳膊,“就这样,都别动,哈哈,好舒服啊……我,我要再睡会,你们都不准乱动哦……” 姚玉说睡还真就睡着了,邱清荷用手指了指外面,“我去准备早饭,你再陪玉儿睡一会。” “嗯,等她睡沉了,我出来给你打下手。”沈放话音刚落,仰面躺着的姚玉忽然一翻身,整个人都压在自己身上,嘴巴还很不老实地吧唧着,似乎把自己的耳朵当美食了。 躺了约莫有一刻钟,见姚玉应该是睡沉了,沈放便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到厨房帮邱清荷准备早餐。 吃过早餐后,姚玉跟邱清荷在书房整理资料,沈放则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等敲门声响的时候,时间刚好是早上九点,跟佟大庸承诺的分秒不差。 来人是个穿黑西装戴墨镜头发往后梳得油光锃亮的中年人,看上去就像是黑客帝国里的尼欧,沈放将他让到屋里的沙发上坐下,也没有跟他客气,径自说道:“相关事情大庸先生都跟我交待清楚了,不知你是否还有别的特殊要求。” 黑衣人四处张望了一阵,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沈放后拍了拍大腿,起身说道:“我只负责送东西,别的一概不知,告辞。” 沈放觉得自己已经够干脆利落了,没想这黑衣人还要直接,只好将他送到门外,刚要说句客套话,黑衣人却转过头来盯了自己看了半晌,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点点头走了。 关上门回到客厅,沈放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在茶几上,一份正式的投资合同,一张正规的两千万汇票,还有一把银行私人保险柜的钥匙及帐号密码。 沈放将钥匙跟纸条装进信封,放进外衣口袋,然后拿着合同跟汇票到书房交给邱清荷,“你给郭老去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把这件事处理好,我要出去一趟。” 邱清荷扫了一眼合同,诧异地发现对方要求的回报率竟然高达百分之一百五,也就是说两千万的投注必须要有三千万的利润。 跟着沈放来到客厅,邱清荷忍不住问道:“放子,就算是风险投资也不会要如此高的回报率,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等我回来再慢慢跟你解释,总之让郭老尽快把合同签好、资金入账。”沈放穿上外套后,抱了一下邱清荷,然后拿起车钥匙便出了门。 沈放开车到了纸条上写着的银行,填了几张表格后,便被领着到一个单独的房间,不一会就有工作人员将保险箱送了过来。 等工作人员离开后,沈放迫不及待地打开保险箱,里面是一个沉甸甸的黑色旅行袋,拉开拉锁,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摞摞捆扎得非常整齐的百元大钞。 看着这些晃人眼睛的钞票,沈放第一时间的反映就是,这钱肯定不干净! 昨夜佟大庸其实就已经把话挑明了,如果沈放需要两千万,没问题,他可以提供两千万的正规的风险投资,但如果是五千万的话,“你要慎重考虑,这钱很危险,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还是放弃!” 沈放没有放弃,因为要在短时间内筹集这么大一笔资金,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不在乎佟大庸这五千万的来源是否清白,也不在乎这笔钱能不能见光,他只知道,没有这五千万,公司就要崩溃,林贵和就要遭到反噬,爸爸跟姚齐理也会失去现在拥有的地位,而自己重生后所有的努力,都将在新泰这次的反击中,付之东流。 距离苏三山井喷式上涨的昙花一现,过去已经二十多天,新泰的收购程序业已正式启动,苏三山的资产评估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在每天例行召开的会议上,副市长林贵和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不仅要遭受来自多方的压力和指责,还要想尽办法与市长邢怀斌周旋,倒是常务副市长袁保国,这个本来跟邢怀斌拴在一根绳上的蚱蜢,却很奇怪地和起了稀泥,甚至在多个决议上,用力在林贵和背后推了一把,使得收购程序始终无法如期完成。 在付骏看来,林贵和的百般刁难以及袁保国的态度暧昧,现在来说都是无足轻重、无关痛痒的事情,苏三山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成为了集团公司的囊中之物。 收购完成之后,集团公司的资金压力将得到根本性的缓解,而且这个模式并非不可复制的,甚至可以让集团公司从此摆脱庞氏骗局的劣根性,从此走上正规化的实业道路。 不得不承认,付骏这个灵光一现的想法,的确具有很大的可操作性,并且非常天才,可是跟击败沈放比起来,他更加得意于后者,特别是当红太阳机械厂传出拖欠职工工资的事情传出来时,他仿佛看见那个曾让他一跟斗栽得吐血三升的小年轻,正歇斯底里地垂死挣扎! 付骏张开双腿,享受着那高挑美女香舌的服务,微微眯着眼睛很是悠闲地拿着电话说道:“阿莲,沈放已经没什么好瞧的了,差不多你也可以回来了。” “如果家里没什么急事的话,我还想在这边多待几天。” “怎么,被上海的繁华给迷住了,你不舍得回来陪我了?” “我只是觉得有些好奇……哥,你说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不是已经足够让他灰心丧气了?” “四天时间,一千万就打了水飘,换作是我应该也会消沉一段时间吧……”觉得阿莲话中有话,付骏抓住胯间那女人的头发,将她扔到一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我说不上来,只是他的反映实在太奇怪了,完全看不出半点的懊恼和消沉,反而每天上上下下都是笑眯眯的。” 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付骏现在最怕的是什么,是这些日子来复仇后的痛快淋漓突然变成一个好笑的假象,他阴冷的声音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虽然飘香总部财务非常吃紧,据说已经开始拖欠代理商的返利,但我特意去查了一下新天泰华,发现资金流量非常巨大,我担心,他是不是还没有放弃。” “给我查清楚!查清楚!”付骏嘶声裂肺地吼了起来,那高挑美女很不识趣地想过来安抚他的情绪,却被一脚踹在小腹上,咬着嘴唇才没发出痛苦的呻吟。 “无论他想做什么,无论他有什么企图,你都要给我查出来,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我心里有数……哥,你别囔囔了,小心你的肺……” 第123章 被封印了的手段 第123章 被封印了的手段 晚饭刚吃到一半,邱清荷正夹了块鸡肉到沈放碗里,门铃就叮咚叮咚地叫了起来,她放下筷子苦笑着摇摇头,“肯定是郭老他们,听说你终于肯露面了,他们估计饭都没吃就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了。” “看来他们是实在支撑不下去了。”沈放站起身过去开门,“你去加两副碗筷,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跟我说话。” 门外,关董平是一脸憔悴,郭德凯也似乎苍老了许多,两人见到沈放若无其事地冲他们笑,异口同声地叹口气,闷头就往里走。 “老关,半个多月不见,你脾气见长啊,呵呵……”沈放跟在他们屁股喉头,开玩笑道。 关董平面无表情地拿起碗筷,走了半天神才摇头说道:“小老板呀小老板,不是我脾气见长,而是这日子实在没办法过了,你要是每天被十几个业务员追得到处跑,你也跟我一样打不起精神来。” “吃饭,吃饭,吃完饭再说。”沈放用筷子拨拉了一下,见郭德凯抱着肩膀一动不动,于是笑着问他,“郭老,你也被人满大街追得连公司都不敢去?” “我还好,虽然大家都发不出工资,但到目前为止,还没人给我打电话抱怨。”郭德凯拿起筷子,想了想又放下,“小老板,能私下单独跟你谈谈吗?” “呀,郭老,还是先把肚子填饱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沈放话还没说完,被邱清荷给瞪了一眼,只得起身跟着郭德凯到了书房。 郭德凯郑重其事地将门关上,看着沈放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两千万汇票跟豫章投资公司是怎么回事?” “我急于用钱,便跟豫章投资公司借贷了两千万,这事情不是郭老你亲自办得吗?”沈放淡然地答道。 郭德凯眉头皱成一团,沉吟说道:“三天收拢资金一千万,又从外面借贷了两千万,这么大一笔资金要用来做什么,我想小老板一定心中有数,我也不好过问,但是跟那豫章投资签订的合同,1.5倍的回报率让我不得不怀疑——” “你的怀疑是正确的。”沈放打断了郭德凯的话,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思量良久才说道,“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跟这种来路不明的钱搭上关系,可当前的处境,逼得我不得不这样做。” “真的是黑钱?”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可郭德凯更加轻松不起来,“总共有多少?两千万还是三千万?” “不包括那两千万汇票,还有三千万是没办法直接入到新天泰华账户上的。” 郭德凯愣住了,僵在那足足有两三分钟,然后无奈叹息着说道:“黑钱就像毒品,一旦沾上就很难再撇干净了……小老板,按照公司现在的发展,别说五千万,就是五亿,也不需要等太长时间,你这又是何苦呢……” “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沈放知道郭德凯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不忍让他太过担心,便压着声音说道,“郭老,我想把公司的股份全部转给邱清荷,但不能让她知道。” “你这是要把自己跟公司撇开?”郭德凯神色一敛,“不行,有公司在,出了什么问题你不至于横尸街头,莫说邱清荷,就是我们也绝不会答应。” 见沈放还待要说,郭德凯摆了摆手,“这事没有谈的必要性,至于那笔黑钱,就算真出了什么状况,也未必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行了,我就是担心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这么紧张,既然你心中有数,我相信你自然能够处理好。” 沈放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害得郭老为我操心了这许多天,我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瞧你也没有过意不去的意思,呵呵……”郭德凯掏出烟来递了一支给沈放,“公司最近的处境非常艰难,关董平也是相当的不容易了。” “我看看他吃完饭没有。”沈放伸手拉开门,发现关董平咧嘴傻笑着站在门口,忍俊不禁地扑哧一声,将他一把拽了进来,“老关,你是越来越不把我放眼里了,郭老有关要私下跟我谈,你还躲在门外偷听,真是——” “没听见,我是什么都没听见,呵呵……”关董平吃过饭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嘻嘻哈哈地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沈放对面,唠唠叨叨地说:“小老板,我刚才说的可是一丁点儿都没夸张,代理商的销售返利没办法到位,每天十几个业务员那可真是在公司门口堵我啊,不相信你问郭老。” 沈放咯咯笑着说:“肯定不止这一件事吧?要就这一件事,你老关就萎靡成这样,那可就太不顶事咯。” “发不出工资这种小事就不提它了,主要还是自行车用锁的项目,因为资金周转不过来,锁具生产线的改造几乎是彻底停滞下来了,目前只有机械厂那一条生产线在运转,产量根本就无法及时供货。” “嗯?不是有三百多万的订货款吗,怎么到现在连改造都还没完成?”沈放奇怪地问。 郭德凯接过去答道:“订货款一到账,我就拿来补公司流动资金的窟窿了,没有流动资金,公司会彻底陷入瘫痪。” 沈放挠了挠头叹道:“说来说去,还是没钱闹得啊。” “罗中贯跟杨健两个商量着要向当地银行申请贷款,但似乎,希望非常渺茫。”关董平有意无意地瞟了郭德凯一眼,后者只好再次把话头接过来,“听说林贵和因为新泰收购苏三山的事情,跟邢怀斌起了正面冲突,很多官员对机械厂的态度都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罢了罢了,我知道瞒不住你们……”沈放苦笑着搓了搓脸颊,“不管从商业角度还是政治角度考量,新泰都是横亘在我们面前的一座大山,不把这座山铲平,公司想要有进一步的发展就会四处受制。” “你看,我猜中了吧,我就说前段时间苏三山股价上窜下跳,百分之百是小老板的杰作。”郭德凯得意洋洋地看了关董平一眼,又转过头来问沈放,“目前情况怎么样,顺不顺利,这对公司来说可是意义非常深远的大事,难怪你说一切事务都必须无条件让步呢,我支持你!” 沈放还不想事无巨细地全盘托出,敷衍地颔首答道:“还好,没什么大问题……老关,生产线的改造一定要尽快完成,这第一批订单来之不易,纪风他们花费了很大的精力,绝对不能搞砸了。” “不是为了这事,你想见我,我还不一定肯来呢,呵呵……”关董平从兜里掏出一份文件,“永久自行车厂直接跟我们取得了联系,想要垄断我们锁具在国内的销售,开价六百万元。” “六百万?永久也太小家子气了。”沈放摸了摸下巴,坏笑着说,“答应他!” “答应他?”关董平糊涂了,“虽然永久自行车在国内销量一直居于首位,但五百万就被垄断了u型琐和马蹄锁,是不是太便宜了?” “价钱是可以谈得嘛,最重要的,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让罗中贯写得产业链方案,他完成没有?” “差不多了,就等你回黄州,当面交给你呢。”关董平笑着将文件收了回去,“小老板,永久这杆枪用得好的话,我们能捡的便宜可不少哦。” 跟关董平和郭德凯聊到深夜,送走他们后又哄着邱清荷睡着,到客厅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沈放穿上外套,从书房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装进口袋,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到了老乡那个路边摊的时候,只有一个里面穿着旗袍、外面套着羽绒服的女人在那喝着酒,沈放跟摊主笑着打了声招呼,在女人旁边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天这么冷,你也不多穿些衣服,乌黑抹漆的也没个人欣赏你不是。” 女人长得相当妩媚,一双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沈放笑,“好不容易才能跟你见上一面,怎么也要好好打扮一下才敢来呀。” 见她嘴唇冻得有些发青,沈放只好脱下外套给她披上,然后问摊主要了两个杯子,将她面前的白酒放到一旁,“怎么不喝我老家的谷酒,这玩意喝下去胃里暖和着呢。” “我倒是想喝来着,可老板说剩下不多了,还要留着给你呢。”女人风骚地冲摊主抛了个媚眼,翘着兰花指端起酒杯放到唇边呡了一口,娇声说道,“你还真是狠心呢,让人家去陪那样一个恶心的男人,难道你就一丁点儿都不喜欢我么?” “罗兰,一见面你就跟我玩这套,你不腻味我都腻味了。”沈放咧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进展怎么样,差不多该要动身了吧?” 意兴索然的罗兰一口一口呡着杯中酒,直到喝干,方眼神迷离地趴在桌上看着沈放,“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明天我就要跟他回黄州了,你能不能回答我?” 沈放拿过她的杯子倒满,“说吧,我这不是听着呢吗?” “你是无意中在舞厅撞见我的,还是特意在那等着我?”罗兰柔声问道。 “我不会跳舞,很少去舞厅。” “那其实你一早就认识我?不对,应该说你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我,你知道我喜欢嚼烟叶,你还知道我有梦游的习惯,为什么,你为什么知道我那么多事情?” “找人打听的。”沈放将酒杯塞到罗兰手里,“别趴着了,电炉子靠这呢,小心一会头疼。” “你在撒谎……”罗兰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将酒倒进了喉咙里,颤颤巍巍地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明明知道你在撒谎,可偏偏还是忍不住要相信你,哎呀,我肯定是爱上你了,这可怎么办?” 上辈子,罗兰是比林倩儿还要难缠上百倍的女人,要不是这次被新泰给逼得动了真火,沈放也不会冒然去找她,毕竟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他原本是想要封印在过去的。 拿出信封塞进罗兰羽绒服的口袋,沈放搀扶着脚步乱飘的她,将她送到车里,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她喝醉了,“罗兰,把这件事情做好,我会遵守诺言带你找到那个人的。” 罗兰从车窗伸出手来抚摸沈放的脸蛋,动情地说道:“如果我付出一切去完成这件事,为的绝不是要找到那个人,而是因为我爱你。” “嗯,我知道你爱我。”抓着罗兰的手,在她手背上绅士地吻了一下,沈放抬起头来说道,“罗兰,好梦……” 目送罗兰开车离去,沈放回到路边摊继续喝酒,而摊主也从后面绕了出来,在刚刚罗兰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感慨道,“人生机遇真的是很离奇呀,买这台车的时候,打死我也想不到能遇见你这个小老板,呵呵……” “大叔,你在上海安了家吗?”沈放随口问了一句。 “老婆孩子都在老家呢,等在这里赚够了钱,就回去买房做点小生意。”摊主不无伤感地叹了口气,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小老板,咱们算是有缘吧?” 沈放点点头,“大叔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唉,我这张老脸也不值几个钱,也不怕你笑话,确实是有事想要求你帮忙。”摊主放下酒杯,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个塑料袋,放到沈放手边,哽咽着哀求道,“我思念我的老婆孩子,我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我不是不想回家,我实在是有家不能回呀!” 沈放眉头皱了皱,叹声道:“大叔,有话你慢慢说,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摊主双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抹眼泪鼻涕,“实不相瞒,我在老家欠了一大笔高利贷,我若是回去,肯定会被他们乱刀砍死……这里有两万块钱,若是不麻烦的话,你能帮我带给我那可怜的儿子么?” “这个,其实你从邮局给他寄去不是更方便?”沈放纳闷地问。 “寄不得啊,寄不得啊……”摊主不安地摇着头,“旁人我都信不过,只有小老板你,你绝对不会贪了我这点小钱,麻烦你,麻烦你了。” 沈放没办法只好点点头,却被这摊主接下来说的一句话,给当场镇住。 “谢谢,谢谢,这是我家的家庭住址跟电话号码,很好找的,我儿子很多人都认识,他叫贾思有。” 贾思有……贾思有? 这摊主难道就是贾思有的父亲,被诬陷诈骗了明泰六千多万账款的银行行长贾天长?他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第124章 人生际遇各不同 第124章 人生际遇各不同 当年挥金如土受人追捧,而今逃亡他乡生死难料,人生际遇总是有起有落,谁也不比谁可怜,谁也不比谁命苦,贾长天之所以会有今天,他过去的为人行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哪怕他现在的境遇再凄惨上十倍,沈放也是不会有丝毫同情的。 大脑飞速运转着,思量着如何用好这枚棋子,沈放沉吟着说道:“大叔,虽然我弄不明白,为什么这钱不能寄回去,但既然你这样坚持,那我也不好再推脱。只是,我在上海还要再待上一段时间,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黄州,你这钱——” “不急,不急的,你什么时候回去顺道把钱捎上就行了……”贾长天高兴地搓着手,干笑两声,眼中似乎还有些顾虑,“小老板,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包括我儿子在内。” 沈放眨眨眼睛,也没问为什么,点点头问道:“大叔,你儿子应该比我大不少吧,工作了吗?” 贾长天叹了口气,“他是比你痴长了十几岁,可连你一分的本事都没有,成天就知道游手好闲,哪里会有工作……唉,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我的骨肉,也不能眼睁睁任他饿死不是。” “呵呵,每个人都有各自擅长的东西嘛,大叔也不用太过担心。”沈放将手边的钱推回给贾长天,“大叔,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家里的朋友打电话,让你儿子到机械厂上班去,有了工作他的生活自然也就稳定下来了,也免得你担心。至于这钱嘛,你还是收回去,孤身在上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到的。” “这……这真是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贾长天激动地拉着沈放的手,猛地想起来还有些谷酒,赶忙又跑过去全部拿了出来,说什么也一定要沈放收下。 沈放有些奇怪,贾长天应该是仓促从黄州跑路的,身上钱带的肯定也不多,可怎么反而有这么多谷酒?转念想想可能是问在上海的老乡买的,也就没怎么在意。 接过一袋子四瓶谷酒,沈放笑眯眯地说道:“大叔,我看你每天这样风餐露宿的,也怪辛苦的,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试着到我公司来找点事做。” 贾长天双眼放光,激动地连声说好,可很快又垂头丧气地说道:“多谢小老板的好意,我,我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我见大叔你烧烤的手艺很不错,还有些节省食料的小窍门,要不你到我公司来做宣传员吧,有什么重要的顾客来,你就露上一两手,对公司的销售也是很有帮助的。”沈放慢条斯理地说道。 贾长天难过地摇头说道,“不是我不识好歹,实在是这抛头露面的事情,我干不得呀,若是被仇家知道了,还会连累小老板你的。” “哦,这样啊……那大叔有别的专长没有,不需要抛头露面的那种?” 贾长天眼珠子转了转,满怀期待地说:“我以前干过会计,对财务工作非常熟悉,能不能——还是算了,已经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这就行了!”沈放就等他这句话呢,问他要了纸笔,留下了关董平的电话号码,交到贾长天手中,“大叔,这是公司副总关董平的电话,我会跟他打好招呼的,你明天就可以到公司去上班。” 原本还想再坐坐,可实在受不了贾长天的千恩万谢,沈放起身告辞,自然没忘了拿上谷酒,还不忘跟他说不用太在意,安排个把私人到公司上班,没什么大不了的。 回到住处也不管关董平睡了没有,沈放给他去了个电话,大致说了一下贾长天到公司财务上班的事情,还嘱咐关董平,不要去深究他的身份,有人问起也要尽量帮忙搪塞,但无论如何一定要他留在公司。 接下来的几天,沈放偶尔到公司去转转露露面,安抚一下总公司职员的情绪,也会抽空到营业部去看看,跟那些被套死的散户一起破口大骂苏三山领导层的白痴行为,而更多的时间里,他都呆在家里不怎么出门,因为几条路线如何进行,都需要他遥控指挥。 电视里正在播放有关苏三山的专题财经报道,沈放见邱清头发湿漉漉地穿着浴袍从卫生间出来,冲她招招手,饶有兴趣地说道:“还记得那个裸体专家吗,就是放言要供人免费参观的,没想到他脸皮还真厚,见苏三山跌得这么惨,居然又跑回来了,刚才还在电视里说自己多有先见之明,呵呵……” “肯定会暴跌,有没有,大家看,看看苏三山的k线图,有没有,肯定会暴跌,有没有?”邱清荷学着那专家的口吻,嗲声嗲气地说着话,把沈放逗得前俯后仰。 这时茶几上一排三个手机当间的那个响了,邱清荷拿起来递给沈放,“是萧文的。” “……嗯,是啊,我也正看着呢,没想到他还真好意思回来。” “明天要不要拉一下价格,狠狠羞臊羞臊这老家伙,免得他总是厚颜无耻地在电视里胡说八道。” “呵呵,这样打他的脸不大好吧?关键是低调了这么久,不要为了他反而坏了我么的大事。” “我跟他有些个人恩怨,见他那么嚣张就一肚子火……小老板,刚刚好已经二十个点了,不用再装孙子下去了吧?” “已经百分之二十了?昨天不还只有十八点五吗?我看苏三山今天的盘面也是波澜不惊呀,没想到,呵呵,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呀,说不定我能提前几天回去了。” “那明天我可就要展开打脸行动咯……” 沈放高兴地冲邱清荷点点头,笑声说道:“行,在不影响最终目标的前提下,我允许你公报私仇,狠狠抽他的脸,呵呵……” 挂掉电话后,沈放搂着邱清荷兴奋地亲了一下,“萧文这边的布局差不多快结束了,再有五六个交易日,咱们就可以回黄州了。” 虽然不明白沈放为什么这样高兴,但这丝毫不影响邱清荷跟着快乐的心情,笑眯眯地问道:“放子,我们收集这么多筹码做什么,百分之二十,都快能对苏三山控股了。” “原本我只是想让新泰多付出一些代价,但他们既然想要一口气将我吊死,那我当然也不能客气了。”沈放长长地呼出口浊气,“新泰为了收购苏三山,前前后后布局已经一年多,为了搬开林贵和这块绊脚石,更是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金钱,苏三山既然他们志在必得,我就偏偏要跟他们抢一抢!” 见邱清荷困惑地瞪着一双大眼睛,沈放知道她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想想整件事从未耐心地跟她讲过,便理了理头绪,微笑着慢声说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对新泰好像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就是伤筋动骨也要跟他斗个你死我活。” 被沈放说中心思,邱清荷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新泰在黄州的关系网非常庞大,它将整个黄州官场都拧成了一根绳,任何人包括林伯伯在内,只要对它产生威胁,它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对方吊死,林伯伯如此,将来公司发展壮大了也会如此。” “我明白了,就像战争是政治的延伸一样,商业自然也是政治的延伸。” “是的,只有击溃新泰,击溃新泰背后的政治力量,林伯伯才能有机会上位,公司的生存和发展空间才能完全拓展开来。”沈放起身到书房拿出来一分档案交给邱清荷,“这是我让人想尽一切办法收集到的资料,里面详细介绍了新泰发展迅猛的核心机密,只要我们能抢到苏三山的控股权,新泰的要害就捏在我们手里。” “什么要害?”邱清荷不解地问。 “明泰的资产起算!”沈放咧嘴笑了,“新泰收购苏三山,为的是在内部消化明泰融资的数亿资金,而我们一旦控股苏三山,申请明泰资产清算,那必将导致新泰彻底崩溃,别说两亿,就是一个亿新泰现在也绝对拿不出来!” “新泰资金链会因为明泰的资产清算而断裂,还会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其它的合资公司也会遭到清算……”邱清荷低声附和着,猛地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放子,那苏三山发布的利空公告,岂不是等于帮了我们的大忙?” “确切的说,是差点要了我的小命,呵呵……”在佟大庸找上门来之前,除了用公司资产抵押,沈放几乎想不出第二个办法,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收购苏三山的股票,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只是想增加新泰的收购成本。 在第一个计划遭到狙击之后,苏三山股价在巨大利空消息的杀伤下,重新跌回到了七毛附近,而沈放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策略,从拉抬股价转变为真正的收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沈放自己将劣势转化成了优势,让敌人煞费苦心的狙击变成了自投罗网。 从拿到五千万开始的那一天起,萧文就开始按照沈放的指示,以极其隐蔽的手法开始收集筹码,经过这许多天的努力,收集到的筹码占到苏三山总股本的百分之二十,这意味着,只要再有六个点的筹码,飘香饮食全资子公司“新天泰华”,将掌握对苏三山的控股权,届时哪怕新泰只花了最少的代价走完收购程序,也将在沈放的正面冲击下束手无策。 人生际遇各不相同,谁都无法去预测将来如何,但却并非绝对的无法掌握,因为机会是自己创造的,再艰难的处境也完全可以因势利导地去改变,问题就在于你是否能做到。 拿起茶几上最右边的手机,沈放拨通了刘文锦的电话,只说了一句,“是时候下饵了!” 第125章 赌的就是看谁快 第125章 赌的就是看谁快 床上的女人很精致,精致的犹如官窑的青花瓷,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让男人欲仙欲死,这样的尤物被自己压在身下时,邢怀斌都不敢相信。 光着身子从卫生间出来,邢怀斌本来还想再跟那女人温存一下,发现付佩蓉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正站在沙发旁边谦恭地笑着,便拿起地上的浴袍穿上,赞赏地说道:“佩蓉啊,今儿这妮子不错,你算是很用心了。” “邢市长要是喜欢她,那我以后带她常来,我就怕她身子骨弱,经受不住你连番摧残啊。”付佩蓉微笑着回答,心想她是付骏最贴身的女人,说万里挑一都不为过,这样要是还不能让你满意,难道还要老娘亲自上阵不成。 要说付佩蓉也是个狠心人,眼见这女人因为付骏的宠爱而越来越嚣张,便寻了个机会让邢怀斌见了她一面,由此便轻松地将她给开了苞,不用再担心她能捆着付骏的心了。 邢怀斌抽着雪茄,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里,颇有感触地问付佩蓉道:“老付,你猜猜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一件事是什么?” “邢市长,不是我拍你马匹,到了您这个年纪,别说是把女人弄得欲仙欲死,就是能硬起来的,也是少之又少,反正我是没见过能像邢市长你这样雄风不减的男人。” 邢怀斌哈哈大笑,拍了拍耷拉着的肚皮,“是真的老了,也就能在处女身上撒撒威风咯,要是老付你的话,我吃再多药丸也绝对喂不饱你……说起来,一大把年纪了尚能提枪上马,也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却不是我最得意的。” 吐出个眼圈,邢怀斌不无感慨地接着说道:“论职位,我是一市之长,论家产,三辈子都霍不完,论女人嘛,我开苞的处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要说最得意的,还是今天把林贵和狠狠地骂了一顿啊!” 付佩蓉愣了愣,想起今天资产评估总结会上,林贵和被邢怀斌骂的当初青筋直爆,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林贵和这人估计也就是邢市长你镇得住,换做旁个人那样教训他,哪怕是省一级的干部,恐怕他也会跳起来破口大骂。” “关键是他知道自己理亏,被我给拿住了把柄,想起来我就痛快啊,痛快!”邢怀斌望床上瞟了一眼,咽了口唾沫说道,“老付,机电厂这件事我总算是给你办下来了,剩下的可就要看你们自己的咯,至于林贵和,他头上那顶乌纱帽,我一定得给他拿掉,省里那边你们多做做工作,否则我要是退下来了,还不知道他会给你们多少小鞋穿呢……” “邢市长说的是,等机电厂这边的事情一了,我就尽快去省城,省里也不是铁板一块,王淼的冤家死对头也不少,呵呵……”付佩蓉信誓旦旦地说完,见邢怀斌淫心难耐的模样,赶紧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起身告辞。 出门前冷漠地扫了一眼床上的女人,付佩蓉脸上的表情还真不是一般的恶毒,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将付骏从她身边夺走,是付骏给了她现在的一切,在付骏从国外回来之前,她只是毛织厂一个被辞退的女工而已,连温饱都成问题。 自己的女人被送给邢怀斌去破处,付骏其实是默许了的,否则付佩蓉也不敢这样做,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做为男人都无法坦然接受这种事情,所以就算资产评估顺利结束,他的心情仍然非常的糟糕。 在机电厂李辩勇的办公室,付骏狠狠发了一通阴火,不仅一口气否决了好几个副厂长希望留任的申请,还指着田珀光的鼻子破口大骂,就差当着所有人的使出吃奶的力气儿扇他两个耳光,谁让他似乎是林贵和一党的呢。 “都出去,都给我出去……”付骏很不爽地挥着手,将所有人都赶出办公室,唯独叫住了李辩勇。 负着双手站在窗前,付骏盯着外面刚刚挂起来的硕大横幅看了半晌,沉声喊了一句“老李啊”。 “在呢,付总,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李辩勇从山村小学干起,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才走到今天,他比任何一个人更明白站队的重要性,所以他对待付骏简直比老爹还要尊敬,几乎是有求必应。 付骏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办公桌内坐了下来,思量着问道:“最近证监会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李辩勇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答道:“自从确认新天泰华收购了百分之五的股份以后,便没再有什么消息传来了。” “是吗?”付骏烦躁不安地搓着指间的香烟,“老李啊,申请停牌处理吧。” “停牌?”李辩勇一下愣住了,为难地说道,“付总,这才刚刚完成资产评估,距离正式开始收购重组的工作,起码还得有十天半月的,这个时候申请停牌,别说是证监会那边,就是组委会恐怕也很难通过呀。” “事情总是要先提出来的,你说是不是?”付骏深吸口气,冷笑说道,“组委会也就林贵和会跳出来反对,有邢市长压着他,估计争论个一两天也就通过了。” 李辩勇为难地张张嘴,忍不住还是问道:“付总,其实做停牌处理,早几天晚几天都差不多,何必为了这个跟林市长冲突呢,给邢市长增加不必要的麻烦,是不是也不太好?” 想起邢怀斌,脑海就会浮现小乔被她压在身下痛苦呻吟的画面,付骏牙关紧咬了半天才咽下这口气,寒声说道:“老李啊,我知道你托人去上海帮你买苏三山的股票,这无可厚非,谁都不会嫌钱少,有机会不捞那才是真傻……” 付骏话一出口,李辩勇就吓得急忙低下头,组委会对于厂里的领导购买苏三山股票是有明文禁止的,这事要被捅出来,别说是想着能上一个台阶了,恐怕能否继续留任都是个大问题。 “想赚点外快,那是好事,但你可不要因私废公啊。”付骏不阴不阳地说道。 李辩勇擦了擦额头,发现自己并没有出汗,窘迫地点头答道:“是,付总教训的是,申请停牌处理的事情,我回去就写个报告,明天就呈送组委会讨论。” “你对厂里的情况再了解不过,这提前申请停牌的理由嘛,我想你应该能自圆其说吧。” “没问题,没问题,付总你放心就是,我一定尽力,尽力……” 付骏摆摆手示意李辩勇可以走了,待他从外面关上门,才拿出手机放在面前,点了根烟叼在嘴上。 闭着眼睛似乎在打盹,手指却轻轻敲打着木椅的扶手,滚烫的烟灰断了掉在前襟,付骏用手弹了弹,然后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阿莲,查清楚没有?” “很抱歉,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吗?” “只知道他的账户并没有被强行平仓,至于为什么,可能苏三山股价暴跌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上海,也或许……” “或许什么?” “或许他注入了更多的资金。” 付骏拳头骤然握紧,足足半分钟才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松开,他能听见自己声音中的恐慌和紧张,“阿莲,你盯了他这么长时间,你告诉我,他,有没有可能,想要跟我们抢苏三山的控股权。” “……哥,你别难为我了,我是真的不知道。” “就是让你猜一下,又没要你明确的答复,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我……我觉得他如果向那样做,就一定能做到,别问我为什么,这只是我女人的直觉。” “是吗?”付骏整个人突然松弛下来,语气也变得不再那么紧绷绷,而是充满了随意,“阿莲,现在你能安心回来了吧,家里还是有些事情急需你来帮忙的。” “丢下他不管了吗?万一他真的是想要控股苏三山,那集团公司的死活存亡,岂不是要由他一念而决?” “没事,你尽快赶回来就行了。”付骏笑了笑,“阿莲,哥这么多年来,有没有跟别人赌过?” “没有,你做任何事都是有计划的,所以我才一直这么敬佩你。” “这回哥就要跟沈放赌一把了!”付骏刹那间意气风发,整个人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要跟他赌这一把,看看究竟是他先完成收购,还是我先让苏三山停牌!” 林贵和来电话时,沈放正乐滋滋地在看电视,一上午萧文就将苏三山的股价打高了五个百分点,几乎是赤裸裸地打魏岚教授那张老脸,财经节目的主持人都笑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林伯,怎么没在开会吗,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开会,当然在开会,只是实在憋气不过,借尿遁出来给你打打电话。” “是不是邢怀斌又在会上大发官威了,呵呵,林伯,你就再忍他一段时间吧,他好日子也长不了了。” “沈放,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 见林贵和说的慎重,沈放不由肃容问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变故?” “刚才在会上,李辩勇提出要对苏三山进行提前停牌处理,他说——” “提前停牌?”沈放一嗓子吼了起来,“林伯,不能让他得逞,不能让苏三山在这个节骨眼停牌,绝对不能!” “果然是冲着我们爷俩来的……我知道了,机电厂这个提案本身就站不住脚,我不会让他通过的……” 接完这个电话后,沈放再没有心思去管那什么教授了,虽然林贵和承诺不会让提案通过,但只要邢怀斌态度强硬,无非也就是将苏三山停牌的时间延后一两天。 “萧文,你本事不是很大么,这次我沈放将何去何从,就看你能否抢在苏三山停牌之前,收集到足以控股的筹码了!” 第126章 妖股是如何炼成 第126章 妖股是如何炼成 最近天气明显转暖,正午的阳光晒在身上,让人觉得像是被一团软绵绵的温暖所包围,从菜市场买菜回来,邱清荷便觉得有些热,脱下风衣搁在臂弯,拎着菜篮子拐过街角,满心欢喜地走到家门口,却迎面撞见沈放脸色阴沉着从电梯里出来,不由吓了一跳,就是苏三山崩盘的时候,她也没见沈放如此表情。 邱清荷快步上前,拉着沈放的手,忧心忡忡地问:“放子,出什么事了?” “出了点小状况,我要去一趟营业部,中午就不在家吃饭了。”沈放说完摸了摸邱清荷的脸蛋。 “我陪你一块去,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先放传达室。” 伸手拽住邱清荷的胳膊,沈放勉强笑了笑,“不用了,我就是过去看看情况,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 邱清荷哪能真的放心,固执地摇摇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在你身边!” 沈放叹了口气,松开手任由邱清荷跑进传达室,等她再出来挽着自己的胳膊,才慢步往外走,轻声说道:“林伯刚才来电话,说苏三山正要申请停牌处理,估计也就这两三天,所以我们得加快收集筹码的速度。” 见沈放恢复了往日的沉稳镇定,邱清荷才算放心,莞尔说道:“新泰这样狗急跳墙的举动,正好说明我们踩着他的痛脚了,说不定他们现在正急得跳脚呢。” “你总是能帮我找到事情乐观的一面,让我不至于太过紧张,呵呵……有你在身边,真是我最大的幸运啊……” 驱车来到延边路的万国营业部,正好赶上中午吃饭时间,交易大厅里没什么人,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靠在椅子上打盹,沈放牵着邱清荷的手走进大户室,撞见一群在走廊上窃窃私语聊天的报单小姑娘,正想看看春雪夏雨是不是在里面,小姑娘们却叽叽喳喳地一哄而散。 也不知刚才这群小姑娘聚在一起说什么,脸蛋红扑扑的春雪扭扭捏捏地过来,就像被老师发现了书包里藏着的黄色小说一样,她往常都会很率真的跟沈放打招呼,今儿却侧着头只敢去看邱清荷,说起话来明显不着调,“邱姐,你好久没来了呢……呀,邱姐你怎么又变漂亮了,我简直嫉妒死了,你是怎么保养的,什么时候教教我好不好?” 邱清荷心不在焉地笑笑没有回答,被沈放拉着快步朝包厢走去,只来得及冲春雪做了个小心的动作,意思是说,沈放心情不大好,说话要注意些点。 春雪吐了吐舌头,冲躲在角落的几个同本做了下鬼脸,然后快步跑到前面,将包厢的房门打开,同时一本正经地冲沈放说道:“小老板,萧先生跟夏雨都出去吃饭了,大概开盘前半个小时才能回来,要不要我现在去叫他们?” 沈放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算是回答,进到包厢里面,第一时间就在电脑前面坐了下来,熟练地将屏幕从大盘指数切换到苏三山的分时图,大略扫了一眼今天的运行情况,语气柔和地问春雪道:“春雪,上午的交易情况怎么样,买入了多少?” “早上苏三山以0.972元开盘,萧先生以震荡洗筹拉升的手法,将股价在收盘前拉升到了1.02元,涨幅接近百分之五,总共买入苏三山股票三百八十六万股,不到总股本的百分之一,耗费资金为三百二十六万……”春雪有条不紊地汇报完,思量着又说了一句,“按照萧先生的说法,苏三山的做空动能这些日子来已经完全释放出来,已经可以轻松地启动拉升阶段了。” 沈放眉头皱了皱,而邱清荷则在他身边柔声说道:“做空动能释放,虽然意味着筹码的收集难度增加,但毕竟前期的高位套牢盘还很多,只要将股价拉升到一定程度,套牢盘就会涌出来。” 知道邱清荷是在安慰自己,事情绝不会像她说得这般简单,但沈放还是微微点头,吩咐春雪尽快将萧文找来,然后假装轻松地问道:“清荷,肚子饿不饿?” “我还好了,我饭量本来就小,倒是你自己,往常这个时候早就吵着说要饿晕过去了……” 邱清荷说完便站了起来,沈放急忙帮她把风衣穿上,送她到了门口,又咽着口水笑着说:“清荷,我想吃田记的牛肉烧卖了,还有麻辣牛肉汤。” 邱清荷接过坤包,妩媚地瞪了沈放一眼,“好,好,我开车给你去买就是了,不过你可忍得住饿,要不先买点别的给你垫垫肚子?” “不用了,我要把肚子留着,呵呵……路上开车小心些,我也不是急着要吃。” 将邱清荷支走,沈放关上包厢的门,掏出手机给佟大庸去了个电话,两人说了足有十多分钟,挂上电话没多久,萧文就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一进门二话不说,直接就倒在了沙发里,歇息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看着萧文询问自己的眼神,沈放也懒得跟他说客套话,直奔主题道:“事情有了新的变故,苏三山很可能在两到三天内会被停牌,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萧文其实是个神经比较大条的家伙,跟金融无关的事情反映总是要慢上半拍,可这回沈放话音刚落,他就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不仅没有半点担心,似乎还有那么些兴奋,“这消息来源可靠吗?” “绝对可靠!”沈放也被他的反映给弄糊涂了,“你听了这消息,怎么好像还挺高兴似的呀?” “呵呵,我正觉的操盘苏三山没什么挑战性呢,这下好了,两天内不仅要完成最后百分之五股权的收购,还得尽量控制住成本,否则就会影响后面的拉升和派发作业……” 见萧文在那手舞足蹈地说着,沈放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忍不住笑骂道:“你别兴奋过头了,成本控制我不管,你要是不能完成目标,这次操盘你一分钱都别想拿。” 后期分两次注入的总共四千万资金,别人不清楚,他萧文可是心知肚明,如果这钱有什么闪失,拿不到分红还是小事,把小命送了的可能习惯都有,所以他表情不由也严肃起来,走过去在沈放身旁坐下,开始仔细地酝酿操盘计划。 当邱清荷买了田记烧卖跟牛肉汤回来,沈放狼吞虎咽地才吃了两个,萧文就抬起呼出口浊气,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嘴里嘟囔着“没吃饱”,毫不客气地跟沈放抢着吃了起来。 幸亏邱清荷多买了不少,两人一通乱抢吃饱后居然还剩不少,这个时候邱清荷才隐约觉得是有些饿了,便想随便将就着吃点,结果很感动地发现,沈放一直在自己饭盒里藏了七八即饱满汤汁又多的烧卖,那是特意给自己留着的。 用脚踢了踢打着饱嗝的萧文,沈放瞟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距离开盘还有大概十来分钟,“怎么样,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了吧?”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烧卖我不能白吃你的。”萧文捂着圆鼓鼓的肚子,很费劲地从沙发上起来,自信满满地说,“小老板,后天这个时候,苏三山就是你的了!” “你可不要光会耍嘴皮子,马上就要开盘了,还不赶紧给我干活去?” 当日下午一开盘,苏三山迅速拔高冲到1.10元附近,随后断线风筝一样迅速下挫三个点,稍作停留后翻身向上再次冲击1.10关口,短暂挣扎便掉头向下跌破1.05,如此反复冲击1.10元关口,而每次冲击失败后的下跌幅度又不断增大,在不到十分钟时间里,萧文就将苏三山的盘面搞得风雨飘雨风声鹤唳,别说那些被套牢的散户,就是沈放明明知道会拉升,在旁边也是看得胆战心惊,故而没用多久,巨量主动卖出的前期套牢盘就在1.10附近聚集起来。 下午两点,当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苏三山无力再上攻的时候,萧文连续二十笔超过万手的大单打了出来,一口气将积累起来的层层卖盘全部吃光,而短短本分钟,萧文几乎就已经吃进了相当于他一上午买入的股票数量。 在剩下的时间里,萧文不断变换着手法引诱套牢盘进行逃窜,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将这些筹码收入囊中,在收盘前两分钟,他又扔出一颗深水炸弹,以近十万手的大抛单,将已经涨到1.23元的股价瞬间打到了1.17元,形成一根长长的上影吊颈线,尽显妖股的流氓本色。 上影吊颈线的杀伤力是非常巨大的,通常出现在股票运行的顶部位置,几乎百分之八十的股民见到这条日k线,几乎下意识地就会想要逃顶,而像苏三山这样尾盘突然杀跌的类型,更是标准的庄家出逃迹象,就连在当晚的股评节目中,绝大部分专家都认为最后的疯狂之后,苏三山将陷入可能长达一年的阴跌期。 当日,萧文前后共投入资金一千五百三十万元,收集的筹码占到总股本的百分之二点七六,按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的话,不用到后天中午,明天就可以顺利完成总共26%股权的收购,这让沈放宽心不少,也不由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完全没必要画蛇添足地给佟大庸去那个电话。 第127章 黎明前彻底黑暗 第127章 黎明前彻底黑暗 哐当——,泰磁钢化玻璃杯摔在地上又弹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滚到了邢怀斌脚下,会议室彻底陷入了异样的寂静,仿佛呼吸都会将空气中的火药给点燃。 有理有据地否决,迂回曲折地劝说,撕破脸皮地公然挑衅,为了履行自己对沈放的承诺,林贵和几乎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可在座的没有一人吱声支持自己,包括常务副市长袁保国在内,几乎是一边倒地同意提前对苏三山做停牌处理的意见。 “不要闹个人情绪嘛,大家都要以大局为重,既然提前停牌对重组意义重大,就不要再墨守陈规了,一切都要向经济发展看齐嘛。” 当邢怀斌语气轻松地说出这番话时,隐忍许久的林贵和终于发作了,摔了茶水半满的泰磁杯,不怒自威地大声说道:“我是重组组委会副组长,我有权否决这项提议,如果邢市长一意孤行,那我只能向老书记请示,咱们就把这事搁常委会上再来讨论。” 邢怀斌脸色铁青,还没有哪个下级官员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若非为了维持自己有度量的高大形象,他恨不得也将手里的杯子直接甩在林贵和脸上。 现场的气氛更加紧张了,这龙王跟龙王打架,虾兵蟹将可不敢冒然出头打圆场缓和气氛,随便一阵风浪就能让他们万劫不复,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袁保国,却又假装在看文件,明显是要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了。 忽然叮铃铃响起一阵轻微的铃声,大部分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急慌慌摸自己口袋,确认自己的电话都已经关机,才又幸灾乐祸地四处搜寻铃声的来源,心想不知哪个倒霉鬼要被拿出来当出气筒了。 “谁的电话在响?”邢怀斌沉声喝问,视线所到之处人人用力摇脑袋,却是旁听的自己的秘书拿着手机跑了过来,附耳说了句“张书记从省城打来的”。 张书记去省城我怎么不知道,莫非是王淼特意把他找去谈话,这下恐怕要糟糕了…… 狐疑地想着,邢怀斌都忘了训斥自己的秘书两句,接过手机放到耳边说了几声,所有人就见他的表情从最初的诧异,瞬间就变成了惊喜。 林贵和要遭殃!这是袁保国脑海第一时间闪过的念头,他再顾不得看戏了,乘着邢怀斌刚刚挂断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急忙弯腰站了起来,喊了一声“老林”。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都集中在了袁保国这个年轻有为的常务副市长身上,纷纷打心底佩服他对时机的把握能力。从刚才电话里的只言片语可以听出来,张书记显然是站在邢怀斌这边的,而本来保持中立的袁保国,瞬间就决定表明态度,把位置站好。 邢怀斌也在心里骂了一句“小狐狸”,脸上牵强地笑着问道:“袁市长,你是主抓经济建设的常务副市长,是不是也表个态啊?” “我已经发表过意见了,既然机电厂认为提前停牌有这样那样的好处,那我自然是同意的,虽然李厂长罗列的那些理由,我是一个都没听懂。”袁保国不紧不慢地说着,冲林贵和压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坐下来慢慢谈。 不管怎么说,袁保国是邢怀斌一手提拔起来的,不说完全跟他同一阵线吧,起码也不要跟林贵和走得太近,谁不知道他们俩已经是是势同水火了,偏偏这段时间袁保国的态度又总是非常暧昧,搞得邢怀斌心里格外不爽快。 “林市长,机电厂什么时候停牌,说白了就是件无关痛痒的事情,把这事闹到常委会上去讨论,传出去也要被人笑话的。”袁保国过去将泰磁杯捡起来,送到邢怀斌手上,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一切都要给经济建设让步,这是省委省政府下达的最新决议,这件事你就睁只眼闭只眼,揭过去算了。” 袁保国说的这番话,已经不属于正式场合该说的范畴了,包括邢怀斌听得都有些莫名其妙,而且他既不像要袒护林贵和,又没有完全倒向邢怀斌的意思,谁都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见林贵和还待反驳,袁保国咧嘴一笑,抢着说道:“而且现在老书记不在市里,今天一大早他就赶去省城了,听他说,濮省长想要了解一下最近黄州的发展情况,所以一时半会你是见不到张书记的咯。” 袁保国话音刚落,大家一下全都明白了,濮存英是什么人,新泰老妖婆最有力的靠山啊,这个时候他一个副省长却找市委书记去了解情况,傻瓜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看就这样吧,林市长,你说呢?”袁保国就差当着邢怀斌的面,给林贵和使眼色了,他出于什么目的不知道,但肯定是有心保全林贵和。 林贵和反复权衡着利弊得失,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点点头,心里很是烦乱地想着,“沈放啊,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尽力了,真要是因为这个而全盘皆输,那也是我们爷俩命中如此……” 重组组委会的会议,做为新泰的总经理,付骏是完全有权利出席的,可明明知道今天将会有精采绝伦的好戏上演,他还是很遗憾地不得不缺席,因为他要代表三山机电厂,去省城迎接从尼日利亚来的华侨客商,这可是一笔很有可能过亿元的外贸采买合同。 刚刚抵达省城,付骏就接到李辩勇打来的电话,听他兴高采烈地讲述下午会上发生的一幕幕,忍不住有些飘飘然起来,毕竟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让他觉得事无巨细都逃不过自己的设计,同时也不无炫耀地说道:“老李,你以为我真会任由姓林的死缠烂打下去吗,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所有的事情我都是已经计划好了的。” 挂掉电话后,付骏心情极佳,以至于华侨客商的飞机晚点,他都不怎么在意了,只笑着摸了摸阿莲的头发,洋洋得意地说:“你猜猜,是什么好消息让我这样高兴。” 刚刚从上海飞过来,阿莲脸色显得过于苍白,她漫不经心地啃着手里的面包,想都没想答道:“是提前停牌的申请通过了吧?” “阿莲你最聪明了,呵呵,林贵和气得当场摔了杯子,想要跟邢怀斌一拍两散,结果听说濮省长跟张书记在一起,立马就灰溜溜地偃旗息鼓了,想想还真是让人大快人心啊……”付骏一口气没缓过来,呛得连连跺脚咳嗽,阿莲急忙放下面包用力给他捶背。 咳了半晌功夫才总算舒服了些,虽然感觉嘴里咸腥得难受,但付骏仍然咧嘴笑着,拿起矿泉水喝了两口,将咳出来的血又咽回肚子里,神采奕奕地微微喘息着。 “哥一直就精于计算,要是哥也进入官场的话,肯定比林贵和呀邢怀斌呀,肯定比这些人要有能力得多。”要说什么人最了脚付骏,无疑就是这个土里土气穿了一身花衣裳的阿莲了。 付骏很受用地扬了扬眉毛,“我可不光是精于计算,等完成苏三山的收购,消化掉那两亿的融资款,集团资金链的压力就能得到极大的缓解,到时候,我就要全身心地投入实业发展中!阿莲,你一定要好好看着,看着你哥哥如何将苏三山打造成全国,不,全世界最顶尖的机电龙头企业!” 阿莲甜甜地笑着点头,虽然心里多少还有些担心,但却不愿意给正在兴头上的付骏泼冷水。 如何改革人事生产和质检管理,如何改善提高生产能力及成品率,如何开拓市场打造黄金品牌,付骏不厌其烦地跟阿莲谈着自己对于苏三山的美好畅想,他极度膨胀的自信心,让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或者说是自我的后知后觉更恰当些,“阿莲,你知道吗,当初帮姑妈用庞氏理论建立集团,只是我宏伟的实业计划的第一步,在积累了大量的资金和人脉之后,我将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出一个让世人瞩目的产业帝国,届时,我的名字将被载入中国经济史册,我的帝国,将在世界的东方崛起成最灿烂的明珠!” 阿莲只静静地笑着,没人比她更了解付骏的点点滴滴,什么庞氏理论,什么实业计划,什么产业帝国,都是在自我催眠罢了,要不是因为在美国欠下赌债担心被追杀,付骏又怎会带着自己逃回国内,那时候连一顿饱饭都吃不到,哪里能顾得上这般雄伟壮阔的设想哦。 “哥,说起实业,那人白手起家干得似乎也风声水起呢。”阿莲心不在焉地嘟囔了一句。 付骏愣了愣,半天才从自我催眠中醒过来,很轻蔑地哼了一声,“什么白手起家,你以为他就真的清白吗,现在这世道,没有雄厚的资金支持,想干实业那就是痴人说梦……” 见阿莲淡淡笑着摇摇头,付骏也懒得再说什么,又一次确认问道:“阿莲,他只收购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还差五个点以上,是这样吧?” “我上飞机的时候,万国的执行董事是这样跟我说的。”阿莲想了想,又道,“不过那是今天中午的事情,下午收盘后是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没事,我算过苏三山下午的成交量了,就算全部都是他一个人买入的,那也只占到总股本的百分之三点二七,离控股还要走上好几步呢。”付骏越想越是痛快,沈放收购不成,他那来路不明的资金必然被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大致也能预料得到,退一百步讲,就算他能扛过来,等苏三山重新开牌交易,自己早就将明泰的融资款消化掉了,那时候再腾出手来慢慢跟他在股票市场上好好比划就是。 阿莲眨了眨眼睛,狐疑地问道:“哥,不是还有明天吗?” “明天?我怎么会让他还有明天!”付骏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就像一头饿狼正在黑暗中盯着调入陷阱的猎物。 第128章 保万全两手准备 第128章 保万全两手准备 告别一日的喧嚣,营业部内渐渐进入了夜的宁静,唯独大户室那最奢华的包厢,还不断有欢声笑语传来,醇厚的红酒香味,也穿过门缝尽情地在空中的游荡。 红酒是胡彬为了庆祝苏三山建仓完成,特意拿出来的多年私藏,这段时间他可以说是夜夜失眠、提心吊胆,而今吸筹阶段已经完成,以他对萧文能耐的了解,中后期的拉升跟派发绝对不会有一点问题,这就意味着,今年营业部的业绩将创出有史以来的最高,他也必将获得总公司的认可,以及那梦寐以求的升迁机会,也难怪他会如此表现的如此高兴了。 大家一边喝着红酒,一边闲聊着天南地北,夏雨跟沈放开玩笑说,要小老板请客,得到上海最好的饭店去,萧文跟胡彬急忙附和,连一向矜持的春雪也眼巴巴地望着。 以沈放历来不喜欢应酬的性格,邱清荷知道他多少有些犯难,便主动接过去话去,说公司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沈放去处理,如果大家真想好好庆祝一下的话,没问题,我陪你们去就是了。 只要有人买单付钱,沈放去不去又有什么关系,大家又是一阵热情高涨的吵闹,这时,沈放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地响了起来。 胡彬跟萧文你一句我一句地高声欢谈着,夏雨拽着春雪问这问那好不兴奋,没有人发现沈放接过邱清荷递过来的手机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紧张和慎重。 冲邱清荷摇摇头让她不要担心,沈放拿着手机走进卫生间带上门,深吸口气才按下了接听键。 “沈放,苏三山提前停牌的决议已经通过了……” 尽管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沈放脑子里还是轰的乱成一团,毕竟中午林贵和才刚刚给了自己承诺,没想却连一个下午都未能扛过去。 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沈放才语气平缓地说道:“林伯,通过了也不碍事的,我这边已经有准备了。” “嗯……组委会虽然通过了,但送交证监会后,应该还会有一两天的缓冲时间吧,不碍事就好,我心里也能稍微舒服些。” 一两天的缓冲时间?沈放可不会作此想,就算真的有缓冲时间,他也绝不会将胜负全部压在如此不确定的猜测上,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林伯,你那边压力很大,可一定要扛住啊,很快黑夜就会过去了。” “没想到我这久经沙场的老将,还需要你一个后生来鼓励,不过,下午的会议,我确实是差点就崩溃了……老了,比不得当年了……” 不知一向强势的林贵和怎么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沈放也不好过多追问,只笑着说:“我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跟林伯易地而处,恐怕早就被撂摊子不干了,孤军深入又没有援助,这种条件恶劣的大仗,也只有林伯你能打了。” “沈放你总算是学会说好听的话了,我很受用,呵呵……不过话说回来,也并非所有人都像邢怀斌那样,跟新泰穿一条裤衩的,起码袁保国应该不是。” “常务副市长袁保国?”沈放猛地想起上次常委会讨论林贵和去留时的情景,袁保国不仅让自己跟邱清荷在他办公室等消息,还当着自己的面痛斥了新泰的总经理付骏,“林伯,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将他拉过来,跟咱们同一阵线?”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说的也是。”沈放相信官场上的事,林贵和的看法应该更加准确,故而并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想了想说道,“林伯,机电厂那边收购重组的事情,差不多可以放手了,任由新泰跟邢怀斌他们折腾去吧。” “正好我的忍耐力也到了极限,明天起我就不去搅浑水了。” “嗯,但林伯你恐怕是不能闲下来了——是到了最后收尾的阶段了!” 沈放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出发,邱清荷过来不安地轻声问自己,是不是又有变故,他笑着摇摇头,“晚上我们一块去吧。” “你也去?”邱清荷诧异地问。 “嗯,折腾了大家这么长时间,怎么也要请他们好好撮一顿才行,我自然是不能缺席的。”沈放说完将邱清荷拽到怀里,搂着她的腰冲萧文喊道,“把你那辆破车也开上,这么多人就我一辆车可塞不下。” 沈放的这种反常自然瞒不过邱清荷的眼睛,可她什么都没问,只小鸟依人地陪在他身旁。 一帮人到和平饭店腐败,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喝醉了的萧文勾肩搭背地拽着沈放,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明天上午就帮小老板把事情搞定。 跟胡彬一左一右将萧文架到车上,沈放吩咐只喝了一点酒的春雪送他回去,路上开车的时候宁可慢点也千万要小心。 送走了萧文、胡彬他们,沈放站在饭店门口重重叹了口气,见邱清荷微笑着看着自己,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低声说道:“家里那边已经通过了苏三山提前停牌的决议,所以萧文他们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 邱清荷乖巧地点点头,眨巴着眼睛问:“明天就会停牌吗?” “按常理来说,证监会那边审核应该需要一两天,但以新泰一直以来的作风,怕是这一两天的时间,也未必会留给我们。”搂着邱清荷慢步朝车子走过去,沈放慢条斯理地说着,“这次新泰应该是抢在我们前面了,苏三山一停牌,就没办法通过流通市场收购剩下的股份了,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有办法应付了。” 沈放既然这样说,邱清荷自然是完全相信的,嗲声嗲气地“嗯”了一声,却见沈放拉开车门,从后车座拿出大衣穿上。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沈放柔声说道。 邱清荷这回没有坚持要同行,微微点头,过去搂着沈放的脖子,送上浓浓的一吻后,莞尔说道:“那你要早些回来哟,我一个人在家会害怕的。” 目送沈放的身影在夜色中消融,邱清荷愣愣地站了良久,直到被一阵大风吹得打了个寒战,这才钻进去发动汽车回家。 自从来了上海之后,这还是邱清荷头一回独自在家,她将白天已经收拾过的房间又收拾了一遍,出了一身汗后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裹着睡袍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又时不时起身跑过去将窗户打开,探头朝楼下往上半分钟,仿佛这样还真能撞见沈放回来似的。 墙上的石英钟固执而坚定地响了一次又一次,明明已经过了凌晨两点,邱清荷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她拿起手机又很快放下,想要给沈放去电话,又害怕影响了他的事情,如此纠结着坐卧不安,以至于隐约听到脚步声响时,她都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沈放回来时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疲倦地躺在沙发上,一声不发地任由邱清荷给自己按摩。 记不清已经多少个晚上未能入眠了,或许是压力随着事情的告一段落得到释放,沈放竟然连话都每跟邱清荷说上一句,就在沙发上发出一阵阵鼾声,而旁边仍在帮他揉着太阳穴的邱清荷,听到这鼾声激动得哭了出来。 醒来时似乎天还没亮,沈放却觉得这一觉仿佛睡了好几年,看着趴在自己胸口的邱清荷,看着她脸颊上残留下来的泪痕,沈放很是温柔地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却没想邱清荷并没有睡熟,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挪了挪屁股从沙发上做起来,沈放握着邱清荷的手,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轻声细语地问道:“我回来的时候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么睡一觉起来,你反而还哭了?” “人家哪有哭嘛。”邱清荷嘟囔了一声,听到沈放肚子咕咕叫,扑哧一笑,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晚上光顾着跟他们说话,我都没怎么吃饱,你想吃什么,我到厨房弄去。” “煮点米饭切点熏肉就行了。”沈放作势要起来,被邱清荷压着肩膀按了回去,不由莞尔道,“干嘛,你不让我打下手也就算了,还不让我去厕所嘘嘘啊?” 邱清荷脸一红,轻轻在沈放肩头捶了一拳,扭着花儿就跑进了厨房。 洗过澡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邱清荷也刚刚好将宵夜端出来,两人头碰头地将肚子填饱,又打开电视看了会很没营养的连续剧,差不多天也就快亮了。 站在正洗刷碗筷的邱清荷身后,沈放笑眯眯地说,“清荷,今天我可能又要一个人出去了。” “没事,我正好也到公司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的。”邱清荷头也不抬,认认真真地干着手里的活。 沈放似乎有些犹豫,干笑两声方才说道:“是这样的,家里那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所以今天晚上要赶得及,你就搭飞机去省城吧。” “哦……我一个人回去吗?”邱清荷有些难过地问。 “嗯,我还得在上海再待上几天,不过很快我就会飞到省城去接你的。”见邱清荷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慢了下来,沈放只得从后面抱着她,在她耳垂上亲了一下,“我也舍不得跟你分开,只是这件事除了你,其他人都做不来的。” 邱清荷侧过脸来蹭了蹭沈放的鼻子,微笑着点头,“我心里明白呀,可人家还是会舍不得嘛。” “我保证,最多一星期,我就去接你。”沈放说着话,右手顺势握住了邱清荷丰满挺拔的酥胸,可嘴上说的话却是一本正经,“我收集了大量关于新泰的资料跟证据,我要你带去给林伯,他明天也会动身赶到省城去的。” 邱清荷心猿意马地听着,实在受不了沈放的挑逗,娇嗔着抓住他作怪的手,喘息着问道:“除了把东西给林伯带去,还需要做别的么?” “嗯,你得住到王伯伯家里去,他是政法委打尽,否则就算让新泰彻底崩坏,也会留下很大的隐患。” “王伯伯……放子,你告诉我,王伯伯他是不是——”邱清荷泪眼汪汪地转过身来,话说了半句却又噎住。 沈放在心里叹了口气,温柔地捧着她的脸蛋,“清荷,过去的事情也好,将来的事情也罢,你不要去想太多,总之只要有我在,我就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第129章 打脸,喜极悲来 第129章 打脸,喜极悲来 次日,苏三山停牌发布公告,称新泰集团已经完成对苏三山的收购程序,目前已进入资产重组阶段,重新开放交易的时间有待进一步确定,市场顿时一片哗然,媒体也纷纷置疑新天泰华有内幕操作嫌疑,并且违反了证监会的举牌制度,却不知此新天泰华并非新泰集团子公司,直到新泰董事长付佩蓉召开新闻发布会进行辟谣,大众才意识到新天泰华原来另有后台。 在苏三山停牌后的半个月,五一劳动节那天,为了宣传黄州的经济改革成果,为了加大黄州在省内乃至全国的影响,黄州市政府为新泰顺利收购重组苏三山,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庆祝活动,整个西城区都装扮一新,随处可见彩旗飘扬,随处可见手持鲜花欢迎来宾的中小学生。 这次庆祝活动除了有黄州本地官员的参与外,副省长濮存英也亲临三山机电厂,主持机电厂与尼日利亚“麦肯北”财团高达一亿六千万供货合同的签字仪式,同时应邀前来的各地媒体记者也多达上百人。 在人的一生中,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意义重大的时刻,而对于付骏来说,那个时刻无疑就是今天了! 一大早天还没亮,付骏就醒了,他没有习惯性地躺在床上抽烟,而是穿上运动服绕着别墅的花园跑了一圈,回到房间洗了个冷水澡,吃过早饭后便穿上昨晚刚刚送来的定制的中山装,神清气爽地开车出了门。 按照原定计划,付骏应该先到市政府,跟庆祝活动的相关组织人员碰头后,再与市长邢怀斌等官员一到,可他实在是耐不住内心亢奋的情绪,直接就将车开到了机电厂大门口。 机电厂外此时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付骏笑容满面地从车上下来,立刻就有机电厂的女员工抱着鲜花迎上来,看着她们一个个娇艳如春的模样,让他对自己拯救苏三山的未来深信不疑。 从女工手上接过鲜花,付骏绅士地冲她们点头致谢,并一一询问她们的名字,想着等机电厂董事会召开以后,或许可以将她们提拔上来干文秘工作。 不远处西装革履的李辩勇头发油光锃亮地往后梳着,等付骏摆脱众女工的包围,献媚地笑着迎上前去,市财政局副局的位置正在向他招手,莫说只是紧着拍拍马屁,让他跪下来帮付骏把皮鞋舔干净,只要不在大庭广众,他也是愿意豁出去拼了的。 亲切地跟李辩勇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穿过拥挤嘈杂的人群,当付骏进入厂区,眼前豁然一亮,前几天还只是一个杂草丛生、破壁残垣的大操场,摇身一变搭起了舞台、铺上了地毯,连舞台后面的厂房也用鲜亮的油漆粉刷了一遍,空中却闻不到一丝半点的刺鼻气味,反倒飘荡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心情愈发愉悦的付骏不惜本钱地好生表扬了一番李辩勇,说他干这种事情还真是挺有天赋,去财政局实在是可惜了,干脆继续留在机电厂帮自己做事,肯定高薪聘请。 李辩勇听这话是半边身子冷半边身子热,他可不想留下来给付骏打工,可话又不能明说,只讪笑着绞尽脑汁岔开话题,正巧第一班接送记者的客车到了,给了他个脚底抹油的好借口。 上午八点,庆祝活动正式开始,花样百出的娱乐活动在西城区所有公众场所展开,穿红戴绿的老年人秧歌队,平乡县有名的八大喜舞狮,彭泽县威武雄壮的翻花龙,还有花大价钱请来的影视歌三栖明星载歌载舞,简直是比过年还要热闹许多。 做为此次庆典的主角,付骏既没有陪着邢怀斌他们一起等待濮存英的到来,也没有抓紧时间跟尼日利亚的华侨客商沟通感情,而是带着阿莲骑着自行车满大街溜达,尽情地享受这人生最光辉灿烂的时刻。 副省长濮存英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临近正午时分才勉强赶到,他没有与邢怀斌、付佩蓉等做过多的交流,匆匆完成与尼日利亚“麦肯北”的签字仪式后,连市里预先准备好的新闻稿也是一句都没念,径自坐车离开,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对此,付骏的态度倒是很乐观,大家都是利益关系,只要还存在利益,就不会疏远,暂时的避嫌也是很有政治必要的。 “付总,接下来该是你上台演讲了,有没有准备好稿子,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让秘书给你准备了一份。”李辩勇那张老脸简直是春光灿烂。 “新泰是我一手打造的,还有谁比我更了解它的发展历程吗?”付骏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瞟了李辩勇一眼,然后正正了衣襟,整理了一下头发,迈开方正有力的步子,高昂着头踌躇满志地走上了临时搭建的发言台。 “从这一刻开始,新泰的命运将发生彻底的转变,我付骏的商业帝国时代,已经来临了!”黑压压的人群尽收眼底,情绪激动的付骏在心里这般大声宣言,他用手扶了扶话筒,刚刚张开嘴,一个熟悉的面容突然跃入眼帘,以至于一刹那的惊讶迫使他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坐在台下最前排最中央的,正是神态轻松平常的沈放,他穿着淡蓝色休闲装,鼻梁上架着一副浅色墨镜,冲台上愣住的付骏摇了摇手,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明媚,哪里有丝毫的失败者的觉悟。 短暂的沉默引起了台下记者的骚动,虽然付骏很快便恢复正常,轻轻咳嗽一声开始了演讲,但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却越来越大,就像平静湖面荡漾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他怎么会在这?他为什么会来这?付骏不知道自己前后五六分钟说了些什么,满脑子都是这两个问题。 当付骏稀里糊涂结束演讲,进入到记者自由提问阶段的时候,他还有些发懵,无论如何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只要沈放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内,他就根本无法保持冷静。 “付总经理,外界传闻新天泰华已经收购苏三山超过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权,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这记者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提这样的问题?是受他指使来给自己找麻烦的吗? 付骏无法正常思考了,沈放突然出现,简直就像在他准备尽情享用的盛宴中丢进无数蟑螂,恶心反胃的完全失去了正常的逻辑能力。 “付总经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那我换一个委婉点的说法,苏三山半月前突然停牌,是否跟新天泰华的市场收购行为有关?” 现场顿时哄闹起来,这些记者大多都是被派来虚应其事的,原本压根就没想过要挖什么新闻,这下被同行一提醒,个个都跟抽了兴奋剂似的跳了起来,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问题层出不穷,以至于市宣传部的干事不得不跑上台来救场。 “付总!”还是最先占据了话筒的那个记者,他站在椅子上冲正要下台的付骏喊着问话,“付总,今天苏三山发布的公告你有看吗?公告称新天泰华已收购苏三山百分之二十六点三四的股权,成为实际控股人,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谣言,你说的都是谣言……”付骏忽然疯了一样扑过去抓住话筒,面目狰狞地咆哮着,“新天泰华至多只收购不到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你刚才说的话完全是恶意捏造事实!” “付总,我绝对不是在造谣,证监会五分钟前刚刚发布的紧急公告,不相信你可以让人去查证!” 台下乱成一团,台上付骏却呆若木鸡无言以对,只见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跑上去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才狠狠瞪了正拿下墨镜的沈放一眼,急匆匆跟着那女人离开。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顾不得周围还有市领导在场,付骏破口大骂着,“你他娘的不是说绝对不到百分之二十五吗,那他娘的控股权确认通告又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是证监会的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付总,你别急,你慢慢听我说。苏三山停牌前,新天泰华确实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但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购买了一些股份,不敢怎么样,就在四天前,他向证监会递交了通知,并提出控股请求,证监会查实后也予以了控股权确认。” “放你娘的狗屁……”付骏一巴掌将桌上堆积如山的鲜花扫在地上,“他能有什么手段,苏三山都停止了交易,他上哪去收购剩下的股份,你他娘的不要在这糊弄我!” “……付总,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你给了钱,我办了事,大家都两不相欠,我没兴趣听你在那狗一样乱吠乱咬。” 付骏一股气憋在胸口,身子晃了晃,哇得一声喷出一口黑血,四周的人全都吓呆了,只有胖胖的阿莲急忙跑过去将他扶住。 “两百万,两百万你帮我想办法……”眼前天旋地转,付骏咬牙没有让自己昏倒,他不能让手中的一切就这样溜走,他的梦想、他的帝国才刚刚起步,绝不能任由其猝死在襁褓中。 “想办法?我能想什么办法?别说两百万,就是两千万我也无能为力。” “他,他有违规交易,他违反了,证监会的举牌制度,收购超过,百分之五,每增持百分之二也必须公告,他没有公告……”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话,付骏能感觉到生命正随着呼吸而溜走。 “这个至多就是罚款,并不能推翻新天泰华的收购行为,这是有先例可寻的。” 付骏用力在胸口捶了一拳,使出浑身力气又咳出一口鲜血,感觉气息稍微顺了些,才靠在阿莲的肩头,艰难地说道:“新天泰华注册资本只有一千万,算上融资的两千万,总共也才三千万,可他用在收购上的资金前后至少超过八千万——” “我明白你的意思,政策是有规定,借贷资金和违章拆解的资金是不能用来买卖股票的,但我还是那句话,有先例可循啊,付总你还是仔细研究一下国内股市的特色吧。” “我,我——”付骏身子猛地一震,整个人仰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仿佛一口破裂的古钟,在彻底碎裂前那最后的悲鸣。 隆重的庆祝大会,从付骏倒下的这一刻开始,注定要成为一个让黄州乃至苏临都全体蒙羞的天大笑话,因为新天泰华在这具有特殊意义的一天,从新泰手中硬生生抢走控股权,成为苏了三山第一大股东! 这是彻彻底底,赤裸裸的打脸行为! “消息已经得到证实了,证监会跟交易所联合发布的公告,除了宣布对新天泰华处以八百万元的罚款外,也宣布新天泰华通过流通股市场取得苏三山控股权的收购行为有效,几乎就是照搬了去年宝延风波时的决定……” “丢人,真他妈的丢人,老子这张脸,都被付佩蓉这帮没卵用的废物给丢光了……”邢怀斌阴沉着脸在心里不停地咒骂着,也不想想若非他自己一意孤行要搞这狗屁庆典,何至于现在丢人现眼丢到了全中国。 手里的泰磁杯转得咯吱直响,邢怀斌极度冷漠地扫了一眼慌乱往外跑的付佩蓉,从口中吐出微不可闻的“贱货”两字,然后慢腾腾似乎还有几分沉稳地站起身,却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精彩,连眉毛都已经皱成一团,嘴角也在微微地抽搐着。 副省长濮存英态度突然冷淡,邢怀斌就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今新泰煞费苦心折腾了一年多,到头来却是这般一败涂地的结果,久经风雨的他,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危机气息。 哐当—— 泰磁杯被邢怀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在了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他看着杯子弹着滚进了沙发底下,感觉全身的精力仿佛被一瞬间抽走,手脚发软头皮发麻,心口却骤然揪紧,好一阵急促的绞痛。 “药!药!”邢怀斌跌坐回沙发内,挣扎着从秘书手里接过药服下去,虽然很快绞痛就消失,但他仍然觉得心悸不已,冷汗也不断从额头不可抑制地了下来。 勉强撑起身子,拒绝了秘书善意上前的搀扶,邢怀斌佝偻着身形,脚步轻浮摇晃着身体往外走,他苍老的犹如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说道,“我累了,累了,咱们回去吧。” 站在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发生的一切,面无表情的沈放抬起手遮挡晃人眼睛的阳光,低声呢喃着,“结束了吗?你们认为这样就结束了吗?我来告诉你们吧,一切也只是刚刚才开始啊!” 第130章 主动拜访求双赢? 第130章 主动拜访求双赢? 挂着轻工局内审政府牌照的轿车内,沈放摘下浅色太阳镜,用力捏了捏鼻梁,振奋精神地伸了个懒腰,扭过头看着临时从姚齐理那借用来的王克文,轻声问了一句,“我睡了多久?” “还不到半个小时,不过睡得很沉,局长打电话来都没把你吵醒。”王克文脸上难得有这样随后的笑容。 掏出烟来点上一根,要下车窗让是湿热的迎风吹在脸上,沈放抹了抹嘴巴,开玩笑似的说道:“姚叔叔也忒小气了,他是不是担心我挖他墙角,所以打电话来给你做思想工作呀?” 自从开始暗中调查新泰之后,王克文其实就已经不怎么去轻工局报道上班了,现在美其名曰说是临时借用,其实已经算是半个飘香公司的人了,他微微踩下油门将车速提了上去,“局长来电话是说关董平副总已经到了,他跟吴区长在一品楼定好了酒宴,问你赶不赶得及过去,免得到时候一桌人等你一个。” “呀,我忙得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老关是来跟区里商谈饮料厂的事情……可惜,又要错过一次腐败的好机会,一会我们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吧。”沈放咧嘴笑了笑,试探性地自言自语道,“区里想上饮料厂整合项目的迫切心情,我能理解,只是公司最近的财务状况非常紧张,并不是上马新项目的最好时机,要不是看在要叔叔的面子上,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让老关过来的。” 王克文眨了眨眼睛,微笑着答道:“局长身上的压力也很大,区里隔三差五就把他叫去谈话,他也是迫不得已才找你说这事的……” “姚叔叔这局长当的也真是不容易呀,一天到晚都被人盯着,还不如以前在东钢逍遥自在。”沈放叹口气道。 王克文点点头,“前段时间局长确实挺不容易的,特别是张书记被濮存英喊去省城谈话后,区里不知有多少人打小报告要把局长弄下来,连吴区长的态度当时也变得很暧昧。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黄州官场的风向在今天中午之后就会发生彻底的转变,呵呵……说来说去,这都是小老板的功劳啊。” 沈放若无其事地说道:“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王克文附和着应了一声,随而犹豫着说道:“小老板,其实公司资金周转不灵关系不大,听说吴区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至少三百万的无息贷款,另外区里这几家饮料厂利润都还过得去,负担也并不重,整合项目运营恰当的话,公司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资金。” 这才是沈放真心想听到的,“要不这项目交给你来负责怎么样?” 王克文一愣神,见沈放并不是在开玩笑,连忙摇头,“我有自知之明,干些老侦查的老本行还凑活,这种即复杂高难度的事情我可干不了。” 沈放很想说“你行的”,转念还是作罢,毕竟眼前当务之急是要对新泰进行最后的收网,还指靠王克文能挖出更多的证据来呢,便嗯了一声说道:“公司将来的发展会越来越快,我急需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你虽然现在还没这个自信,但等新泰的事情完结后,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去尝试的。” 汽车来到第一人民医院外,王克文大老远就看见医院门口聚集了不少挂着相机的记者,转了半天才勉强把车停好,不由纳闷地嘟囔道:“记者不是下午就被市里用专车送回省城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赌在这里?” “估计是自掏腰包住下来了吧……跟去年的宝延收购风波比起来,今次新泰的事件更具娱乐性,自然会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沈放说完钻出汽车,站在路边等王克文到了跟前,“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你要闲着没事就四处转转。” “我还是陪你上去吧,难保新泰的人不会找你麻烦,真动起手来记者可不会帮你。”王克文搓了搓手,一副巴不得发生冲突的表情。 由于新天泰华是飘香饮食下属子公司的消息还没有批露,故而并没有记者去关注带着太阳眼镜的沈放,他们大部分都在交头接耳相互传递着最新的消息,只有极少数拿起相机几乎是本能地拍了急步走进医院的沈放。 让王克文去打听一下付骏所在的病房,沈放信步走到电梯旁边安静地等着,不一会电梯打开,从里面出来个有些面熟的胖女孩,瞧见自己跟见了鬼似的吓了一跳,然后就愣在那出神地望着自己,还差点就被电梯门给夹着。 失眠给沈放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记忆力衰退,重生之前他是年龄越大记性越好,可现在只要不是太重要的事情,都会过目就忘,明明有印象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伸手将这胖姑娘从电梯口拽了出来,沈放瞧她拍着胸口大喘气的模样,忍俊不禁地说道:“很多人第一次见到我,都会说我长得挺帅,但像你这样失魂落魄的,我还是头一回撞见,呵呵……” 尽管跟踪沈放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这还是头一回跟他面对面说话,阿莲不由有些紧张,一句不该说的话就脱口而出,“你是来羞辱我哥哥的么?” 这下轮到沈放愣住了,见她脸上并没有愤怒的表情,诧异地问道:“你哥哥?我们原来是认识的吗?” 阿莲慌张地摇摇头,想要走开又被沈放拽着胳膊,胖嘟嘟的脸蛋急得通红,连声说道:“我哥是不会见你的,他才刚刚醒过来,你不要去打扰他,他已经知道自己输了,求求你,你还是走吧!” “你哥,是新泰集团的总经理付骏?”也难怪沈放会这般狐疑,要说付骏的长相,那可绝对算得上是花形美男子,可面前这胖胖的还有些木讷的小姑娘,哪里跟他有一丁点儿相像了。 见胖姑娘可怜兮兮地点点头,沈放很无奈地松开她的胳膊,尽量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柔声说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来刺激你哥哥的,只是想跟他谈一笔互惠互利的生意。” 轻轻揉着被沈放拽得有些疼的胳膊,阿莲睁着一双小眼睛,心有余悸地问道:“你明明已经获得了全胜,我哥也陷入了绝境,你跑到这里来还想做什么?” “所谓绝境也要看如何对待,今天以前我不也是处于绝境当中吗?我是个商人,跟新泰也好,跟你哥也罢,并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任何事情有利可图,我就会去做,如果有更大的利益,我并不在意将苏三山的控股权拱手让出来。” 不知是沈放的话打动了阿莲,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神情复杂地沉思良久,才慢慢走进电梯说了一声,“我带你去吧,或许我哥他会愿意见你。” 回身四处张望了一下也没见到王克文,沈放只好跟着走了进去,随着电梯门的合上,气氛就略微显得有些尴尬。 沈放自然也不会没话找话说,只静静地从侧面打量阿莲,觉得这个第一眼有些难看的胖妞,身上却有一种跟外貌截然相反的甜美气质,可能是跟她那张可爱胖嘟嘟的娃娃脸有关吧。 出了电梯穿过一扇玻璃门,到了特护病房外面,阿莲低声说了句“请稍等”,便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而沈放则站在一群身份各异的人当间,听着他们在那小声的议论着。 “你是飘香饮食的沈放,沈老板吗?” 沈放回头去看,却是中午那个霸占了话筒大声质疑付骏的中年记者,不由微笑着冲他点点头。 “我是南方周末的特约记者,我叫唐本山,不知沈老板对我可有印象?” “你就是那个差点揭了我老底的唐本山?”想起南方周末那篇事无巨细深挖自己经历的文章,沈放多少有些不爽地说,“唐记者,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写那样的东西了,搞不好会要了我这条小命的。” 唐本山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用力握了握沈放的手,“像沈老板这种不断有故事发生的人物,我可舍不得一下把给写垮咯,这是坏我自己的饭碗,呵呵……” 沈放苦笑摇头,问道:“这次你又挖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沈老板跟新泰的恩恩怨怨,我目前还没有完全摸透,不过多少已经有了些眉目,另外,收购苏三山的新天泰华,是飘香饮食的全资子公司吧,为了查清这个我可动用了不少关系。” 不置可否地晒笑一声,沈放眼珠子转了转,拍着唐本山的肩膀说道:“我给你提供一个好素材,怎么样?” “沈老板不会这么便宜我这个冤家对头吧?” “只要你别老盯着我就行。”沈放闷哼了一声,爱理不理地丢下一句话,“去好好研究一下新泰的经营模式吧,你会发现很多比我更有意思的东西。” 沈放声音故意稍稍提高了一些,在场除了唐本山外,还有些能走关系的记者,不由一窝蜂凑了过来,围着唐本山左问右问。 病房的门终于从里面打开,阿莲在那冲沈放招招招手,待他进去后又迅速关上门,生怕那些烦人的记者拿照相机朝病房不停地咔嚓闪光灯。 迈步走进病房,沈放一眼便瞧见了正襟半躺在床上的付骏,他脸色抹了胭脂似的有些不自然的红润,眼神却是格外清澈而有神,正不怒不小淡定地望着自己,仿佛自己这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访客。 第131章 把坑挖深好埋人 第131章 把坑挖深好埋人 礼貌地欠了欠身子,沈放轻声叹息着说道:“付总,没想我们第二次见面,会是这样一副光景——” 明明说了不会刺激哥哥的,怎么还要说这样的话?我真是看错你了!阿莲懊恼地瞪着沈放,张嘴想要反驳,却被付骏抬手制止了。 “沈老板,有什么话你就开门见山地直说吧,我们之间实在是没什么交情,你不用跟我拐弯抹角。”付骏居然相当沉得住气,也不知阿莲跟她说了些什么,稳住了他的情绪。 沈放谦和地笑了笑,沉吟着说道:“付总,当初我只是想借着新泰收购苏三山的机会,在流通市场上狠赚一笔,但付总的手段太过凌厉,几乎将我差一点活活吊死,我才迫不得已改变初衷,那种无路可退的感觉,我想付总现在应该也深有体会。” 付骏胸口快速起伏着,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极其苍白,“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输了这一场是我技不如人,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旁边的阿莲忍不住插嘴问道。 “什么怎么做到的?”沈放不解地反问了一句,看向阿莲时继而又恍然大悟地说,“哦,你是不是想问我,究竟是如何收购苏三山剩下那部分股权的?” 阿莲惴惴不安地偷偷瞟了哥哥一眼,见他并没有因此而着恼,似乎也跟自己一样很想知道答案,便急声说道:“苏三山停牌之前,我确定你收购的股份绝对不到百分之二十五,但停牌之后市场就不再流通,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要不是被你们逼到了绝境,我也绝不会干出这种亏到家的傻事来……”沈放很是郁闷地抹了抹嘴巴,“我花三倍于股价的价格,从各大证券公司的营业部直接收购,那些天把我两条腿都跑断了,嘴皮子也磨起了好多水泡,最后总算是勉强地凑足了剩下的那些股份。” 见阿莲不敢相信似的看着自己,而付骏则对自己毫无技术含量的做法嗤之以鼻,沈放耸耸肩笑着说:“我知道,其实我赢得很侥幸。” “你未必就会赢到底!”付骏嘴角溢出一丝轻蔑的冷笑,“我仍然是第二大股东,只要苏三山再次开盘,我一样也可以收购流通股,到时候咱们就看看谁的资本雄厚,谁会笑到最后……” 沈放闻言咧嘴笑了:“再过几天董事会就要召开了,你觉得在掌握主动之前,我会同意苏三山重新开牌吗?” 付骏一时语塞,闷哼一声没有回答。 沈放却叹了口气,“其实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事先的计划,且不说我为此高额借贷了风险投资,就是我的公司,也因此泥足深陷而处境艰难。我不得不说,我已经没有实力跟新泰再较量下去,就算付总不跟我争夺股权,以目前的态势发展下去,注定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付骏眼神突然尖锐起来,仿佛沈放的话让他茅塞顿开,看到了当前处境完全不同的另一面,他冷笑着说道:“新泰经营多年,根基坚实,不至于连老本也搭进去,但你的飘香饮食,恐怕未必能逃过这一劫,我倒是乐于袖手看事情进一步发展下去。” “付总说得好,我自己也觉得表面上虽然是胜利者,事实上却外强中干已经是强虏之末,所以——”沈放忽然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付骏,直到付骏好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才慢声说道,“所以为了避免出现两败俱伤的局面,我希望能用明泰公司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权,置换新泰持有的苏三山股权!” 沈放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说的话总能让人眼前一亮,就算是将他视作毕生大敌的付骏,也不由在瞬间被他的提议给吸引住了,垂着眼神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思考各种利弊得失。 一看哥哥的表情,阿莲就知道他对沈放的提议动了心,忍不住凑过去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哥,他没安好心呢。” 沈放刚才对局势的分析,是付骏从未考虑过的,他感觉也确实如此,继续下去注定两败俱伤,虽然未必就会相信沈放所谓的互惠互利,但起码他认为这也是沈放目前最好的选择,或者说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人在看到希望时最怕的是什么?是伸手一抓发现希望只是一个漂亮的肥皂泡,还是无论如何追赶希望永远都在前方十米? 付骏身子前倾离开病床的靠背,眼睛盯着沈放一眨不眨,冷不丁蹦出来一句,“什么时候召开董事会?” 沈放毫不犹豫地答道:“苏三山两大股东都在这,只要付总你一句话,随时召开董事会都行。” “那就定在明天。”付骏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得意。 阿莲想要阻止,张张嘴想想还是作罢。 沈放反而好奇地问:“付总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如此重大的事情决定得太草率,让我都有些心神不定起来。” “没必要再考虑了。”付骏深吸口气,“明泰是个空壳,对你来说毫无价值,而明泰对我意味着什么,你心里也很清楚,你既然可以让出明泰,我为何不能放弃四千多万收购来的苏三山股份?这的确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你喜欢,我也一样喜欢。” “付总果真是个痛快人,让我不虚此行,那我们就明天董事会上再见。” 沈放说完转身欲走,付骏眉头一皱,“等等……你可知道麦肯北一亿六千万的采购合同?” “上午的签字仪式我也在场。”沈放微笑说道。 “那你可知道,真正跟麦肯北签约的,不是苏三山,而是明泰?” 沈放当场愣住,半晌才摘下太阳镜,尴尬地说道:“付总,实在是非常抱歉,我毕竟是个商人,商人就要追求利益,所以——” “你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能让沈放吃瘪,付骏脸上不自然的桃红血色又浮现出来。 “是的,我确实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 付骏摆摆手,舒服地躺了回去,意兴阑珊地说:“你是该好好考虑清楚,是跟我一斗到底呢,还是拱手让出这份大合同,我不急,你慢慢考虑好了再来吧。” 沈放讪笑着说:“能否等合同履行完了之后,我们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说,我会同意吗?”重新拿回了主动权,付骏感觉肺里都舒畅许多,语气轻松地调侃道,“沈老板,打得可是个很精的算盘呀,股权置换后,你可以通过二级市场抛售多余的股份,轻松套利上亿资金的同时,还能继续拥有苏三山的壳资源,再加上麦肯北这巨大的采购合同,简直是一箭三雕的好买卖。不过,我送你一句话,沈老板,轻视你的敌人,就是侮辱你自己。” 咔嚓一声,沈放手里的太阳镜裂了,他沉思良久,丢下一句“明天,召开董事会”,急匆匆离开了病房。 “哥,一亿六千万的外贸采购合同,我仔细盘算过,利润至少在五千万上下,他为什么甘心就这样放手?”阿莲很不可思议地问。 “不放手又能怎样?” “起码可以问我们要一定程度的补偿呀。” “你说,我会同意吗?阿莲,他是个聪明人,自取其辱的事情他不会干的。”付骏心情愉悦地拍了拍阿莲的脑袋,“他确实很聪明,可是有些聪明过了头。呵呵,他错就错在暴露了自己的要害,想当然得以为我应该一早就已经知道,却没想到,呵呵,他是聪明过了头呀。” 阿莲似懂非懂地眨着眼睛,“哥,要是真跟他斗下去的话,飘香饮食真的会垮掉吗?” “岂止是飘香会垮掉这么简单。一旦短期内无法从苏三山上获得足够的利润,说不定他连小命都可能丢掉,风险投资是把双刃剑,并非什么人都可以碰的。” “既然这样,那哥哥其实是变相得拉了他一把?” 付骏哈哈大笑,“傻丫头,你真以为集团公司有能力扛过这次危机呀,我那都是在唬他呢,只要董事会决定对明泰进行清算,我们肯定是先垮掉的那个……沈放,说来说去还是嫩了点,哈哈……” 出了病房后,沈放低着头一直往前走,进了电梯后恍惚得忘了按楼层,却是唐本山追了进来,笑着招呼道:“沈老板,跟付骏谈得怎么样?” “不是跟你讲过了吗,不要老缠着我,好不好?”沈放没好气地说。 “新泰集团的内幕不好挖,搞不好还会突然跌一跤发生个车祸什么的,相比起来,跟着你就安全多了,呵呵……”唐本山厚着脸皮,凑到沈放面前盯着看了一阵,“咦,沈老板,你笑得这么诡异,眼中还有股子阴谋得逞的兴奋,莫不是又给新泰下了个套?” 沈放往后退了一步,“有这么明显么?” “就差在脸上写着‘得手’两字了……”唐本山咯咯直笑,反问道,“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沈放摆摆手,微笑着说道:“唐记者,你听过一个关于减工资的故事没有?有一家公司效益不好,老板想减少职员的工资,又担心这样做会造成人才流失,便先放出要大幅裁员的消息,搞得公司里人心惶惶纷纷自危,然后又说经过慎重考虑,公司决定不裁员了,但每个人的工资都得下降一到两成,如此一来,不仅人才没有流失,反而职员个个都很欢喜。” 唐本山不知沈放讲这样一个故事是什么用意,却也一点都不着急,只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要是付骏听到这个故事,不知道会怎么样,应该会气得再次吐血吧……”沈放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却拍着唐本山的肩膀,“唉,唐记者,我跟你讲这些做什么呀……算了,我告诉你得了,新泰已经决定跟我进行股权置换,置换完成之后,新泰将拥有明泰全部的股份,而我,也将持有苏三山百分之五十一股权。怎么样,这可是独家消息,董事会明天才正式召开讨论这件事呢,我算对得起你吧,以后你就别再揪着我不放了,我这人喜欢低调。” 第132章 常言人不可貌相 第132章 常言人不可貌相 这几年在黄州地界,一家稍微像点样的国企不折腾个五六回,都让人觉得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往往是卷着铺盖新来的厂长还没混个脸熟,吃饱捞足搂着别人的老婆开着公家的轿车就走了,丢下个烂摊子给接班人换着花样继续掏,直到掏得剩下个空壳,成百上千的职工做梦都只想要温饱,便把空壳连着地皮一块打包还半卖半送,美其名曰是资产重组拯救国有资产。 没什么文化十八岁进厂当学徒的田珀光也是看透了,上位者那点花花肠子反正就那么回事,无非就是肉光了喝汤、汤没了舔渣,渣也嚼完了就可以把碗卖了,几年前上市还融资四个亿,拍拍脑门居然开价不到五千万,这家败得是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居然还寡妇当婊子挂个大牌子生怕别人不知道搞什么庆祝活动,非要让全国人民把你轮得菊花爆裂血花四溅才爽快,真他娘的犯贱,他决定要把这篇报道裱糊起来挂到墙上隔三差五瞻仰一回,这样饭都能多吃一碗。 昨天是新泰,今天又来了个个新天泰华,眨眼功夫换两老板,暗娼接客还有个休息时间呢,大清早李辩勇就挨家挨户地敲门叫魂,田珀光骂骂咧咧穿上衣服就往外走,牙都不刷满口恶臭出门就为了能恶心到一个半个,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坐班车晃晃荡荡到了厂里,也不看看日头出来了没有就赶着大伙儿整装排队准备迎接新来的董事长,田珀光心想换什么人来还不都一样,新天泰华怎么听都像是跟新泰穿一条裤衩的,那老子肯定得滚蛋,哪还有心情在这死乞白赖地等着伺候你。 田珀光一溜烟穿过值班室到厂门口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猫着抽烟,紧嘬了几口刚要扔掉烟屁股,瞧见一辆银白色宝马轿车停在马路对过,立面出来个带着太阳眼镜有些面熟的青年,朝自己这边瞟了一眼便径自走了过来。 等到青年上了人行道绕过电话亭,田珀光总算想起来他是谁了,急忙用手捂着嘴巴哈口气闻了闻,差点没把自己给熏得连隔夜饭都吐过来,这样子可不敢开口说话,将来能否小康说不定就得指望他了,也不管他正摘下太阳镜冲自己微笑,撒丫子就往回跑,到了值班室哪还顾得上值班老头有没有传染病,端起茶缸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茶叶渣子嚼得跟槟榔似的。 自打回来之后,沈放失眠的症状就有了明显好转,今天一觉睡到六点半才醒,闲着没事便提前到机电厂来看看,赶巧撞见曾经有一面之缘的田珀光,心想正好能让他带自己四处转转,不料田珀光见着自己撒腿就跑,难道我会吃人不成,真是莫名其妙。 沈放正站在这纳闷呢,瞧见田珀光又冲了回来,腮帮子一动一动地似乎还在吃东西,脸上的笑容却跟老鸨见着有钱嫖客一样热烈,到了跟前二话不说先呸了一声,从嘴里吐出一些黑乎乎的东西。 “沈老板,你好,你好……”田珀光抿着嘴巴说话别扭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偏偏自个还很得意地用力跟沈放握手,他也不问问沈放是什么来意,自顾自地跟沈放说今天很不凑巧,有两个二五八万要来厂里开什么狗屁董事会,厂里都停工了,眼下还不知道会捣鼓出个什么结果,反正机电厂肯定是没办法干下去了,下岗倒是没什么,反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自己几十年积累起来丰富的管理和生产经验白瞎了,太可惜了。 田珀光上来这一通机关枪似的唠叨把沈放逗乐了,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也不表态,只问他吃了什么东西,怎么嘴里一股子怪味。 哪好意思说自己故意不刷牙就为了恶心人来着,田珀光讪笑两声麻利地叉开话题,跟在沈放身边往厂里走,嘴上自然是不会消停,翻来覆去强调自己十八岁进厂当学徒,几十年来如何如何,眼看已经出了值班室李辩勇等一干人就在前面不远处,沈放还是没有任何反映,他干脆一咬牙抓住沈放的胳膊,腆着脸说,“沈老板,你看这机电不分家嘛,我当车间主任的时间最长,经验最丰富,呵呵,听说你门机械厂缺正缺管理人才——” 沈放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满怀期待的田珀光半天,摸着下巴告诉他机械厂现在不缺人,直接把他冰棍儿似的冻在那,冲着着急忙慌朝自己奔过来的李辩勇招招手,慢步迎了上去。 新泰集团跟邢怀斌本来就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蚱蜢,他们一起摔了个大跟斗不要紧,可李辩勇原本美好的前途却因此葬送了大半,昨天晚上大半夜他将老婆从被窝里揪出来狠狠扇了几个耳光解气,结果被老婆一脚从床上踹下来摔了个鼻青脸肿,正要关起门来让老婆知道自己的厉害,沈放的电话就来了,通知他明天要开董事会,让他准备一下。新天泰华是哪根葱李辩勇原本压根就没心思去理会,听说沈放居然是老板,态度立刻发生火星撞地球般的改变,沈放后面站着的是林贵和,林贵和跟邢怀斌势不两立,邢怀斌栽了跟头,林贵和肯定就会上位,这简单有效的逻辑让他欢欣鼓舞,挂掉电话后捧着老婆的大屁股啃了半天,可惜只是没能硬起来。 李辩勇谦恭地弯着腰为沈放一一引荐厂里的干部,待轮到最后的田珀光,他竟然送上了比任何人都要高许多的评价,还告诉沈放如果想找个熟悉厂里情况的管理人员,那肯定非田珀光莫属。 昨儿李辩勇还撵着屁股将自己赶走,怎么今天却恨不得把自己当爷供起来?田珀光纳闷地想着,见沈放望向自己,赶紧讪笑说道:“沈老板,你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我就是不吃不喝面壁三天把脑袋想破了,也不可能把新天泰华跟你联系起来呀。” 跟老军工机械厂比起来,机电厂这些中层管理人员实在是不怎么讨人喜欢,沈放原本对田珀光的印象还不错,见他也如此油滑善于变色,不免有些恼怒地说:“你刚才不还说我来了机电厂肯定就干不下去了吗?” “瞧我这张嘴,我以为新天泰华跟新泰是一路货色呢,要知道是你的话,我早就准备好鞭炮在厂门口等着欢迎你了。” 田珀光这话无疑是抽了李辩勇一个耳刮子,可他跟林贵和多少还沾了点关系,李辩勇也不好发作,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沈放懒得再跟他们罗嗦,让李辩勇带自己到各个车间去看看,见田珀光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强忍着没说他几句,也就当自己没瞧见,可是几个车间走下来,发现田珀光并不是嘴皮利索,确实是有点真本事,起码整个机电厂将来如何发展,走什么产品路线,哪个车间适合做什么,还是很有自己看法的。 常言道人不可貌相,但以貌取人的事情却无时不刻在发生着,就连沈放也不可免俗。 上午九点半,邱清荷跟关董平也到了,沈放告诉李辩勇去准备会议室,又将田珀光打发回家写个预案交上来给自己看,把他给乐得屁颠屁颠往外跑,出门时只顾着跟沈放说没问题,结果跟进来的付骏撞了个满怀。 说起来是董事会,其实出席的也只有沈放跟付骏,像李辩勇他们这些干部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会议上没有七嘴八舌,原本双方就已经达成了一致,并没有在细节问题上做过多纠缠,故而会议进行了不到两个小时便结束了,出台的股权置换程序比在菜市场买菜还简单,毕竟是双方内部消化的问题,财务上的工作新泰跟飘香又都是老手,整个时间周期也只安排了不到十天,付骏急于释放集团公司资金链的压力,尽早履行跟尼日利亚麦肯北的采购合同,沈放也巴不得尽快让苏三山重新开盘交易让萧文完成操盘,佟大庸那边已经开始催促回款了,再拖下恐怕也会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付骏等人离开时,沈放完全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既然大家都已经是生死相搏的敌人,也不用讲究场面上的客气,倒是阿莲临出门时回头神情复杂地看了沈放一眼,出了会议室后隔了不到半分钟又突然折了回来,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她始终觉得沈放没安什么好心,纯粹是女人的直觉,但听了一会后她就被会议室超强的隔音效果打败,垂头丧气地想要走开,沈放却突然拉开门走了出来,吓得她怪叫一声撒腿就跑,而身后沈放清亮的笑声不断传来,窘得她想要干脆一跤跌昏过去算了。 邱清荷挽着沈放的胳膊好奇地问,“这小丫头是怎么了,见了你怎么跟见了大灰狼似的。” “那你得去问她才行,我充其量就是个小色狼……”沈放呵呵笑着说,冷不丁发现关董平一脸尴尬地站在身后,赶紧咳嗽一声,假装正经地询问他关于饮料厂整合的事情,末了还煞有介事地嗯了半天,结果就蹦出来一句话,你干得不错。 关董平是哭笑不得,什么叫干得不错,我到黄州才一天功夫,就跟姚齐理吴兆省他们吃了个饭,倒是这机电厂,由于收购时沈放一直讳莫如深,现在突然就要全盘接手,上海公司那边还没有任何准备,临时上哪抽掉这么多人手过来帮忙,看沈放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也不知是心思没在这上面呢,还是早就已经有了主意。 第133章 三十年河东河西 第133章 三十年河东河西 机电厂虽然是上市公司,但经营状况还不如原来的红太阳机械厂,贴牌造假之后原来的业务基本全部荒废,事情被批露后产品完全滞销积压在仓库里,市政府进行的所谓产品改革,到新泰开始收购程序都没有开始实施,事实上可以说机电厂处于停产的状态已经不是一月两月的事情了,很多职工甚至都开始另谋出路,其中还有不少拿出积蓄来购买了饮食车当个体户的。 这样一个比稀泥还要烂的摊子落在任何人手上,首先想到的就是资产拆分工人下岗,用最短的时间最小的代价构建起新的生产和管理体系,抛开过去的沉重负担重新上路,但沈放却是有不同的想法,首先他没有足够的精力、时间和人力来完成这个大工程,其次政治因素也不允许他进行大的外科手术,苏三山是自己从新泰跟邢怀斌手上抢过去的,在彻底击溃他们之前,稍有不慎便会像遭遇河中水猴,蘸身即是溺水而亡。 当天中午沈放跟机电厂的干部一起在食堂吃过午饭,然后组织大家开了个简短的碰面会,尽量安抚他们情绪的同时,建议各部门车间尽快展开整改工作,而整改的计划书他却捡了个现成的,就是付骏花重金聘请来的智囊团为苏三山量身打造几乎面面俱到的整改方案。 散会后沈放喊住李辩勇让他稍等一下,当着他的面吩咐关董平尽快与上海总公司沟通,组织一个包括财务、销售、技术在内的团队来帮助苏三山完成整改,等关董平抱着一大摞资料出去后,他才微笑着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李辩勇坐过来慢慢谈。 一心想当官的李辩勇舍不得自己副厅级干部的身份,哪怕沈放承诺不动他的位置,也并不乐意继续留在厂里,可是形势比人强,现在哪个还敢帮他说话,调令一直搁在组织部到现在都还没发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哪个庙里的神仙看自己不顺眼就能收了回去。 脸上堆着笑在沈放旁边坐下,李辩勇毕恭毕敬地问沈放可是还有事吩咐,虽然他可能很快就会从厂里调走,但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还是会尽量帮助公司完成工作的交接后再离开。 李辩勇那点心思沈放是一清二楚,也懒得跟他多罗嗦,径自从邱清荷手里接过清单递过去,告诉他务必在一周内准备好清单上所需的材料,供上海总公司过来协助整改的团队做为参考。 见沈放并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李辩勇心里不痛快也不敢表露出来,高高兴兴地应着说没问题,还点头哈腰地将他跟邱清荷一直送出厂大门,只是在车子驶出自己视线之后,才咬牙切齿很不爽地骂了句狗男女,然后满腹牢骚地回去继续帮沈放干活。 三天后,新天泰华是飘香饮食全资子公司的消息见报,南方周末同时刊载了唐本山关于新泰、明泰、苏三山以及飘香饮食之间错综复杂的股权置换的研究报告,一时间新泰跟飘香饮食被推到风头浪尖,与沈放的沉默是金比起来,新泰的反映就有些过于强烈,甚至在新闻发布会上声称将诉以法律手段追究南方周末捏造事实的责任,就为了唐本山在报告末尾说的一句话,“新泰的本质究竟是什么,或许可以从他迫切想要入手明泰能看出些端倪,可能事实恰如某些知情人士所说,新泰本身就是个拙劣的骗局。” 新泰跟南方周末大打口水仗,沈放则忙于应付公司积压下来的许多重要事务,一时间风波不断的黄州官场似乎渐渐趋于平静,而邢怀斌的沉寂和低调,也让很多人私底下认为,新泰丢了苏三山,将是黄州政界和商界一道界限清晰的分水岭,在那之前黄州是新泰跟邢怀斌一家独大,而在那之后,林贵和跟沈放这对老少搭档迅速崛起,隐隐已经能与其分庭抗礼,特别是常务副市长袁保国在公开场合表示欢迎飘香饮食将总部从上海转移来黄州之后,一股从未有过的政治新风开始刮了起来。 机械厂跟锁具厂磨烂了嘴皮子也没能下来已经想要放弃的贷款,突然由银行行长亲自将批复文件送上门来,还有三番五次以噪声扰民为由叫停生产的环保局,大冬天以电力紧张为由掐电限电的水电局,隔三差五把机械厂当酒店检查的卫生局,统统在一夜之间换上了笑脸,而年前从异地调来的南山区副区长,在多次索贿不成后曾经拍着桌子跟区长柯志刚叫板,声称要彻查飘香饮食收购机械厂的黑色交易,听上去是多么正义凛然,多么刚正不阿,偏偏就是这个副区长拎着礼物在沈放家门外转悠了大半夜,还差点被保安当小偷给闷头打了一警棍。 对于这样的改变,最高兴的莫过于机械厂厂长杨健,他在年度总结的酒宴上喝得酩酊大醉,搂着沈放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说,你一回来,厂里日子就好过多了,暂时发不出工资没关系,那些王八蛋的鸟气才是真受不得。 五月十八号,三山机电厂的整改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后正式启动,常务副市长袁保国代表黄州市政府到场致辞,在职工大会上问沈放要了两句话,一是多久能完成整改,二是多久能使机电厂扭亏为盈。 沈放当时手里拿着田珀光呕心沥血完成的新产品计划,笑着回答袁保国说,三十天完成整改,再三个月扭亏为盈,若是做不到就把机电厂送还给政府。 旁人如果说这样的话,就算有常务副市长在,机电厂的职工也得跳起来往台上扔拖鞋喷口水,可这话从沈放口中说出来,连李辩勇这种心思不在厂里的人都没觉得他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毕竟谁都看到了红太阳机械厂的变化,半年时间营业额就轻松上亿,等自行车用锁的项目再一上马,恐怕单月营业额过亿都不是问题。 想想规模还不如自己一半的机械厂都能有这般好的光景,在场的职工无论曾经多么灰心失意,现在一个个都是热情高涨,对将来充满了希望,甚至有不少人大声冲沈放喊话,问厂里需不需要职工融资,当得到否定回答时反而全都垂头丧气地囔囔着不公平,为什么机械厂职工可以持股分红,我们机电厂就不行。 这种问题就算经济学家来也没办法跟他们解释清楚,一个是股权清晰单一的机械厂,另一个却是股权严重摊薄、错综复杂的上市公司,职工股将来上市或许能赚不少,但想要跟机械厂一样大额分红,无异于痴人说梦。 袁保国在离开之前,特意将沈放叫到车上去谈话,奇怪的是他在询问了一些飘香饮食的近况后,并没有提希望沈放将公司总部迁来黄州的事情,而是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意味深长地说,暴风雨前的平静,总是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对于袁保国的突然示好,沈放跟林贵和私下也曾仔细探讨过,商量来商量去,并不觉得袁保国会有完全倒戈的可能,所以虽然知道他是话中有话,沈放也不能随便接,最好的应对手段就是装糊涂假装没听懂,将话题又绕回到了公司的事情上面,还问袁保国,能不能在工业园区给自己留一个好地段,将来或许有可能要在黄州落户,得到的答复自然是肯定的。 午夜凉爽的河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河面上两艘小渔船拖曳着白亮的灯泡随流而下,站在桥头静静凝望的沈放听到身后脚步声响,回过头来便看见穿着风衣长发飘逸犹如妖精般妩媚的罗兰。 罗兰这个自诩为迷倒过无数风月高手却胯下没有一合之将的女人,笑起来两个小酒窝能把人的魂儿都给勾出来,可是在沈放面前她却是一副很恬静忧郁的模样,连带着说话时的眼神都是朦胧得仿佛随时会淌下两行泪来。 沉甸甸的黑色旅行袋扔在沈放面前,双手负在身后的罗兰轻轻朝前迈了一步,精美绝伦的脸庞毫无遮拦地曝在月光下,呵气如兰地告诉沈放,三千万就在包里,你交待我办的事一件不落全都妥当了。 沈放低头看了一眼旅行袋,不经意发现罗兰风衣下裸露在外的大腿上有几处清晰可见的咬痕,不由愧疚地对她说,“让你受委屈了。” “没什么好委屈的,花六千万就为在我身上咬几个牙印,这买卖我觉得挺直。”罗兰伸出手来挽住沈放的胳膊,微微偏过头靠在他的肩头,“这次之后,我们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沈放没有回答,只笑着问她,“为什么你从来不把钱存到银行,拎着这么重的袋子到处跑,你不觉得累么?” “钱变成存折,就只是一个数字,我还是喜欢一张张实实在在的钞票,就像男人的那东西,光靠幻想是无法让我高潮的,不是心爱的男人也同样无法让我高潮。” 凭着对罗兰的了解,沈放知道她随时都可能向自己下手,只不过并非是要将自己推到,而是为了脚边那沉甸甸的一袋子钞票,故而沈放叹了口气,“罗兰,我并没有要求要跟你五五分账,这些钱你完全没必要带过来。” “点子是你想得,事情也是你安排的,我只是你的一个被你远程操控会脱衣服会叫床会蛊惑男人的傀儡罢了,更何况,我爱你——” “嗯,我知道你爱我。”沈放忍不住笑了,“每次见面你都要说这句话,这个游戏你难道就从不觉得腻味吗?” 罗兰松开手背过身去,表情显得有些落寞,沉默良久直到沈放从后面握住自己冰凉的手,方才悠悠说道:“付佩蓉前后分三次给了付彪六千万,跟你预料得丝毫不差,她没把这事告诉付骏……沈放,你交待我办的事,一件不落我可全都办妥当了……” 沈放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沉吟道:“我会遵守承诺,带你去找那个人的。” “我不想找到他,为你做这些,只因为——” “嗯,我知道,因为你爱我。”沈放摸了摸她的头发,想起上辈子她死在自己怀里时,就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第134章 养奶牛得喊主人 第134章 养奶牛得喊主人 目送罗兰开车离去后,沈放又在桥头站了一会,直到天空下起蒙蒙细雨,才拎起脚边的旅行袋穿过马路,来到停在豪帝舞厅外的车旁,打开后车厢将旅行袋塞进去,雨骤然下得滂沱,急忙快步钻进车内,刚要发动汽车,发现有人趴在车窗上往里瞅,扭头一看却是个有些面熟的小女生,只是外面太黑瞧得不怎么真切。 摇下车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女生高耸的乳房,沈放莞尔笑道:“朱燕,怎么是你?” 朱燕双手举过头顶挡着雨,弯下腰来高兴地说道:“哎呀,沈放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我跟朋友来这边玩呢,结果碰上下雨,真是倒美,能让我进来避避雨吗?” 沈放微笑点头,待朱燕波涛汹涌地从车前跑过开门坐进来,伸手拿了些纸巾递了过去,“你不是来舞厅玩的吗,怎么下雨反而往外跑?” 朱燕一边用纸巾擦着脸上的雨水,咯咯笑道:“我是打算进去的呀,结果一不小心看见你了,呵呵……” 沈放见舞厅门口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女冲着这边指指点点,随口问道,“那是你的朋友? “不用管他们……”朱燕无所谓地瘪了瘪嘴,“好不容易才能见你一回,你带我去玩吧。” 沈放哑然失笑,“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我可没你这么好的精神,你要是想回家我倒可以送送你。” “这么早回家多没意思呀。”朱燕有些失望地眨眨眼睛,不过一会又高兴起来,“你带烟了没有,给我根抽抽,瘾上来了,呵呵。” “你才多大就有瘾了?” 沈放摇头叹息,摸出烟来递给她,不料她忽然抓住自己的手,很是诧异地说:“沈放,你都是身家上亿的大老板了,怎么还抽红塔山啊。” 沈放笑道:“抽习惯了。” “哦……”朱燕动作熟练地点上烟很成熟地敲起二郎腿,眼神暧昧地看着沈放说道,“沈放,我跟家里说了晚上不回去,你带我去玩吧。” “你还是跟你的朋友去玩吧,我是真没时间。” “那你不需要休息的么?”朱燕两腿叉开身子前倾,让自己傲人的乳房完美地呈现在沈放眼里,“要不你带我去开房吧,我要是睡不着就看看电视,保证不打扰你睡觉。” 面对朱燕如此明显的勾引,沈放只觉得无语,“你是不是缺钱花?” 朱燕嗯了一声,“你不是答应养我的么?”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沈放很没脾气地问她:“你真要跟我去开房?” 朱燕点点头,“我早就想通了,你一点都不让人讨厌,把第一次给你也没什么不好。” “你还是处女?”沈放忍不住问。 朱燕脸红了红,啐声说道:“一会你不就知道了?” “呵呵,你懂的事情还挺多。”沈放发动汽车驶上沿江大桥,漫不经心地跟朱燕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并不缺女人——” 朱燕抢着说:“姚玉吗?还是左云?唐晶好像也对你有意思,不过她们都没我身材好!” 偏过头来看了一眼洋洋自得的朱燕,沈放心想这丫头如此下去迟早得便宜别人,还不如真个给自己圈养起来,想想她真空穿着围裙跪在地上迎接自己的情景,不由就有些冲动,猛地一踩油门,对朱燕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对你没什么感情可言,纯粹就是欲望,我不会当你男朋友,将来也不会娶你,这样也不要紧吗?” 朱燕咬着嘴唇回答:“只要你给我钱花就行。” 沈放又问:“只要给你钱,你什么都肯做?” 朱燕用力点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沈放,确认道:“只要是你,做什么都没关系,我还是喜欢你的。” “你倒是想得开……” 到一家豪华旅馆开了房间后,沈放先让朱燕到卫生间去洗个澡,自己则坐在床边看电视,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停了后,便拿了睡袍敲门递了进去,笑着问:“要不你帮我搓背吧。” 朱燕藏在门后想了半天,终于还是缓缓将门打开,脸蛋红得都快滴出血来,眼神却有些期待地说:“那你也要帮我搓背才行。” 第135章 黄州的天要变了 第135章 黄州的天要变了 睁开眼睛,窗外灰蒙蒙下着小雨,沈放翻过身来发现朱燕不在床上,用手摸了摸被单里还有余温,便坐起身扫了一眼房间,见她的衣裤还在沙发上丢着,并不是自己睡过了头她已经走了。 “呀,你醒了,是被我吵醒的么……”朱燕只穿了内裤和胸衣,白皙的皮肤被灯光映出一层迷人的光晕,她一头短发湿漉漉的,跑到床边跪在地上冲沈放笑道,“主人早上好!” 沈放很满足地捏了捏朱燕的脸蛋,问道:“肚子饿不饿,可以打电话叫客房服务的。” “有一点,不过来不及了,我得赶紧去学校,不然就要迟到了。”朱燕嘴上这样说,却起身钻进沈放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舔了舔他的嘴唇,有些害羞地说,“晚上我在这里等你好不好?” “傻瓜,哪能天天来见你,我不要做事的呀。”沈放见朱燕不高兴地瘪着嘴,笑着亲了一下她的鼻子,“别赖床了,不是说要去学校吗,我开车送你吧。” 朱燕立刻高兴地点点头,随而又楚楚可怜地央求道:“那你告诉我手机号码,好不好,想你了我能给你打电话。” “你是我的奴隶耶,哪有奴隶能随便给主人打电话的道理?”沈放说着握住朱燕两片屁股肉,将她往上提了提,然后很享受地将头埋在她的乳房中间,含糊不清地说,“一会我带你去买个手机吧,我想见你了就打给你……” 沈放现在的胡须已经浓密了不少,似乎比同龄人成熟得要早许多,朱燕被他弄得直痒痒,咯咯笑着说:“那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沈放猛地起身跳下床,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柔声道,“你要能耐得住寂寞才行呀,不然我以后可就再也不会跟你见面了,知道吗?” 洗漱好穿上衣服,两人牵着手到饭店的餐厅吃了个早饭,沈放问朱燕,“我是直接给你钱呢,还是给你一张存折?” 朱燕正吃着馄饨,捂着嘴巴说:“我不是真要你的钱啦……” 正喝奶茶的沈放闻言差点没呛着,咳嗽两声苦笑道:“罢了罢了,我也不问你了,以后我看着给就是了。” 朱燕很乖地点点头,“我能不能跟人家说,你是我男朋友呀?” 沈放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行,你得假装不认识我,我说朱燕,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包养呀?” 朱燕放下调羹,可怜兮兮地说:“好了啦,人家听你的话就是啦……” 看来很有必要给朱燕列一张绝对不能做的事的清单,沈放无奈地想着,觉得圈养一头奶牛也不全是爽心的事。 开车先带朱燕去买了个手机,店里的售货员见沈放不到三天就带了两个漂亮的小女生来买手机,嫉妒的都快抓狂了,在心里一个劲骂沈放是牲口,可当沈放从包里拿出一沓子百元大钞,抽出几十张付帐后又塞到了女生的书包里,顿时想法就变了,觉得这小子是有钱烧得,那一摞起码也有两三万,能玩多少黄花大闺女呀。 将朱燕送到离她学校半条街的地方,沈放叮嘱她说道:“记住不要跟任何人说我们的事情,还有,钱你可以随便花,但可千万不要太张扬,不然会给你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财不可露白,对不对,我知道的。”朱燕凑过去搂着沈放甜甜地亲了一口,转身开门走了出去,却又弯下腰来冲沈放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主人,要给我打电话哟,我会24小时开机等着的。” 沈放被这一声“主人”喊得骨头发酥,咧嘴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我会给你打得。” 看着朱燕一步三回头地朝学校走去,直到她消失在人群当中,沈放才掉转车头回家,不料才开了不到十分钟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有些眼熟,再一想,这不是刚给朱燕买的手机的号码吗。 无奈地按下接听键,沈放苦笑不得地说:“朱燕,你不是说要听话的吗,这才分开多久呀,你就给我打电话。” “就是因为知道你一个人,所以才打得呀,不要生气了,以后我真的不会随便给你打的。” 沈放无奈,“好了,赶紧去上课吧,我正开车呢。” “哦……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沈放声音稍微大了些,“乖乖把电话挂了去上课。” 听到朱燕很顺从地答应,沈放呼出口浊气将手机扔在前面,谁知过了两三分钟手机又响了,这下他可真有些火了,拿起手机一开口就说:“再这样以后都别见了!” “嗯?小老板,我也没怎么样呀。” 沈放一愣,电话那头居然是萧文,赶紧说道:“我还没说话呢,可能是串线吧,黄州这边数字信号刚刚架起来,这种情况我碰到好几回了。” 萧文纳闷地嘟囔了几句,说正事道:“苏三山重新开盘后这些天市场成交踊跃,我都没怎么发力就轻松上了四块,你看原来制定的计划要不要稍微修改一下,我觉得在五块附近完成派发不会有什么问题。” “市场反映强烈是因为受到了媒体的误导,我不会将自行车用锁的项目注入苏三山的,更不会开发什么电子锁,所以这股追涨的热情不会持续太久。”将车停在一家银行门口,沈放一边下车一边说道,“最重要的是资金必须尽快回笼,我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所以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开始派发吧。” 萧文嗯了一声,“小老板,我听张妍说,新天泰华目前还只是个空壳子,你要是觉得我合适的话,我可以来当新天泰华的老总。” 自从离开上海之后,张妍就顶替自己负责跟踪萧文的操盘情况,虽然确实大材小用,但她自己想不开那也没办法。 沈放笑着回答:“你要是愿意来帮我主持新天泰华,那我可真就捡到宝了,不过我可没有人手给你,能运作的资金暂时也还是一千万。” 萧文高兴地说:“你是捡到宝了,我可是找到了一棵大树,至于人手跟资金,正好胡彬他也不想在万国干下去了,我们俩凑个九百九十九万入股,你觉得怎么样?” 沈放奇怪地问道,“胡彬怎么会在万国待不下去了?” “他的功劳被人给抢了,后来透支给你三千万这件事,也不知道被哪个家伙给捅上了出来,不说了,总之升迁是没机会了,他也觉得继续干下去很憋屈。” “那行,你们俩都过来吧,入股的事情等你完成苏三山的操盘之后再说。” 跟萧文又随便聊了两句,沈放从后车厢拿出旅行袋走进银行,银行里的保安一见他手里沉甸甸的旅行袋,立刻都很警惕地围了上来。 沈放也懒得理会,径直走到柜台将旅行袋往上面一放,“存钱。” 柜台里是个二十三四戴眼镜的小姑娘,正在那低着头也不知干什么,闻言用笔指了指牌子,看都没看沈放说道:“这里是专用窗口,要存钱到那边排队去。” 沈放瞅了一眼旁边两条长龙,让自己拎着七十多斤的钞票登上半个多小时,那还不得累死呀,于是笑着说道:“问一下,你这是什么专用窗口,是老弱病残专用呢,还是外国人专用?” “我说你这人不会自己看么?”女职员抬起头瞪了沈放一眼,用笔敲了敲窗户上的牌子,“这儿写得清清楚楚,外宾专用,你是文盲啊你?” 沈放没心气跟她计较,退后两步想要四处看看,结果一直跟着的两个保安立刻就冲了过来,瞧那架势下一秒就得把自己按在地上。 沈放赶紧说道,“等等,我来存钱没道理还要被你们揍一顿,我走还不行吗?” “少废话,你包里装的是什么?”两保安一左一右盯着沈放,银行里其它的顾客都很好奇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沈放叹了口气,“都说了是来存钱的,包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笑了,里头的女职员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心想就你这模样拎个大包还说里头都是钱,就算全都是一块的也够你赚上好几年得了。 一个还算稳重的保安用警棍指了指旅行包,命令沈放道:“打开来看看。” 沈放这下可真是有些恼了,不让存钱还要搜身翻包,这是哪家银行制定的规矩,便冷笑着说道:“要看你自己看去,不过看之前,我劝你一句,最好还是跟你们行长说一声,否则他哪天被撸掉了,非记你一辈子。” 保安可不是这么好唬得,一个看着沈放,一个上前去开包,很多排队等着办事的群众也围了过来,纷纷踮起脚尖直勾勾地瞅着。 撕拉一声,旅行包被拉开一条缝,里头究竟装了什么,估计也就那保安跟里头的女职员看清楚了,两人脸色都变了变,迅速又将旅行包的拉链拉上。 “看到没有?里面是不是钱?”“没看到,不过应该是钱没错,你看那保安的表情,脸都绿了。”“哇,这么一大袋子钱,至少也要有好几十万吧?”“不止,至少一百万。”“我靠,肯定又是哪个大官的儿子来存赃款的……” 沈放淡笑着走过去,问那脸色尴尬的保安,“是不是还要把包里的东西都抖出来仔细再查一遍?” 保安粗着脖子不说话,倒是那女职员自以为机灵地说:“先生,我正好有时间,帮你把手续办了吧,我们银行的利息是业内最高的。” 其实沈放对保安倒是没什么意见,虽然有些狗眼看人低,但毕竟还是为了安全考虑,但原本他一直以来就不爽银行的霸道行径,特意挑了这家银行也是有别有目的,故而借题发挥道:“把你们严行长叫来,我要当面问她要个说法。” 苏临工农银行黄州市分行行长,几个月前还是贾思有的父亲贾长天,而今的行长严百合在贾长天事发后几乎连跳三级,要说这里面没什么猫腻,沈放说什么都不相信,所以他来了这里,为了能找到更多的证据。 由政法委书记王淼牵头,省纪委、省检察院、省公安局三个单位于五天前联合成立了特别调查组,就新泰的一系列重大问题展开了周详而秘密的取证工作——黄州的天,是真的要变了! 第136章 为何用心于官场 第136章 为何用心于官场 过去搞校庆有人打电话来通知你一声就很不错了,话里话外还透着股子爱来不来的意思,可是现在弄个同学聚会,学校领导带着班主任老同学一齐上门来邀请,你要是说工作忙走不开,他们还就能死皮赖脸地纠缠直到你点头为止。 这就是家里有人当官的好处! 如果沈放只是一个普通的私企老板,在这个时代别说只是存几百万,就算是几千万,想要见银行行长也得看人家的心情好不好,因为人家是国家干部,你是否将钱存在他的银行,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反而是你随时都可能有求着他的地方。 明明已经家财万贯几辈都挥霍不完,为什么还要花大精力用心于官场,因为现在沈放就可以坐在沙发上,叼着烟翘着二郎腿,等银行的行长亲自下来跟自己解释,而不用遇到事情忍气吞声,还得提心吊胆怕得罪了别人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严百合是个四十出头风韵犹存的女人,她蹙着眉头从电梯里快步出来,到了沈放跟前先劈头盖脸骂了营业部负责人一通,然后才满脸堆笑地对沈放说道:“沈老板,你有什么事打个电话过来不就行了吗,我立马让人上门给你服务,何必还亲自跑一趟?来来,到我办公室去,听说你喜欢喝家酿的谷酒,我那正好有谭乡亲戚前几天送来的。” 沈放掐掉烟头慢腾腾起身,不冷不热地说道:“若非林市长交待我要扶持本地银行,我也犯不着跑你这来受气,算了,你让人帮我把事情办一下,谭乡的谷酒好是好,不过我没心情喝了。” “小郑,还不过来给沈老板道歉,你瞧瞧你干的好事,赶紧给我过来!”严百合铁青着脸,将营业部负责人叫到跟前,待他郑重道歉后,就当着沈放的面说道,“我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把相关人员都给我严肃处理好咯,该开除的开除,该处分的处分,听到没有?” 小郑唯唯诺诺地点头,头上冷汗直冒,生恐自己受到牵连,站在他身后的保安跟那女职员也是脸色煞白,这年头能吃上皇粮都重要。 沈放抬起手笑着说道:“算了算了,才多大点事,没严行长你说得这么严重……走,上你办公室去,我还是有些事情想私下里跟你谈谈的。” 开除几个人对严百合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谁都知道现在黄州是什么状况,这个沈放就是几年前的新泰,不说想法子进入他的圈子吧,起码也不能把他给得罪了。 “还不谢谢沈老板宽宏大量?一个个都是没脑子的东西——”严百合寒着脸骂了一声,立刻又笑眯眯地陪着沈放往电梯走,“沈老板,你这尊大佛我可是求也求不来呀,今天中午无论如何,要给我个机会做东,将来还有很多地方要仰仗沈老板支持的呢。” 沈放走进电梯,微笑说道:“严行长太客气了,我才真的是有事情要求着你呢……” “哪里哪里,只要政策允许,沈老板需要贷款的话让人捎句话来就可以了,我一定尽力给你办好。” 二人客气地说着套话到了办公室,严百合吩咐秘书出去泡茶,然后撅着大屁股从角落里拎出一大摊子黄褐色的谷酒,里面还有些类似蛇样的东西飘着,一看就知道是至少有二三十年的陈酿。 严百合将酒坛子拖出来放到沙发旁边,摸着脸上的汗说道:“这是老家亲戚送过来的,我家里那口子又不喝,正好一会让人给沈老板送家去。” 这时候营业部负责人小郑抱着行李包走了进来,沈放指了指门口说道:“放地上就行了……这么沉的东西搁楼下就行了,还非得抱上来,倒是劳烦你了。” “不沉,不沉……”小郑弯着腰笑得很勉强。 严百合拿了包白盒的香烟递给沈放,吩咐小郑先出去,婀娜地在对面坐了下来,“这烟是朋友送的,也不知道好不好抽,要是沈老板喜欢,下次再让我那朋友捎几条给你尝尝。” 这烟是省烟草公司特制的,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在市面上流通,具体用来做什么接待什么人,沈放也说不清楚,但他知道在市里面,抽得起的不敢抽,敢抽的又没那个本事弄到,也就见林贵和抽过几次。 “好烟哪,那我就不客气了——”沈放将烟往口袋里一塞,用眼睛瞟了瞟门边的旅行包,“严行长,包里是两百多万现金,还有两千多万的存款,你给我开个户把钱转进去。” “行,我这就让小郑给你办去。”严百合说完起身过去将小郑喊了进来,吩咐他去把事情办好,可怜的小郑都快五十的人了,被这样折腾来折腾去还不敢有半句怨言。 严百合回到位置上坐下,奇怪地问沈放道:“沈老板,你让公司财务划帐过就来行了,没必要带这么多现金的。” “呵呵……”沈放讳莫如深地笑笑,“没办法,我也不想大白天拎着几百万在街上溜达,只是有些钱,呵呵,怎么说呢,经过财务划帐不大方便。” 严百合一听就明白沈放的意思了,笑眯眯地点点头:“说的也是,不过时间一长的话,这样总归是不大安全。” 沈放无奈耸耸肩,说道:“我也问过公司的老财务了,可惜他们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暂时就这样了。” 严百合笑笑没有接话,若有所思地问道:“沈老板,我听说市里财政局的班子可能要进行大的调整,不知道是谣传呢,还是确有其事。” 沈放答道:“是真的,林市长前些天还为了这事特意找组织部的人谈过,我也在琢磨着是不是让我爸挪挪位置,呵呵,这话严行长可要替我保密,传出去影响不大好。” 严百合这下来劲了,“是一二把手都要换掉吗?” 沈放不置可否地笑笑,“这个就不知道了……怎么,严行长也有意调到财政局去?” 严百合答道:“呵呵,不怕沈老板笑话,我确实是有这个想法,只是还没摸清门路,也是有劲没地方使呀。” 盯着严百合还有几分姿色的脸蛋看了半天,直到她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沈放才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行,不行。” 严百合一头雾水,问道:“沈老板说什么不行?” 沈放摇摇头,“严行长你这么漂亮,我可不想让我爸跟你在一个单位搭班子工作。” 严百合笑道:“沈老板真会说话,不过我已经是人老珠黄了,要再年轻个二十岁,你有这个担心还差不多。” “年轻二十岁?严行长你要是年轻二十岁呀,我反倒不担心了,我肯定会抢着追究你的,呵呵……” 对沈放这样的玩笑,严百合不仅没有反感,反而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下拉近了不少,笑着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沈老板,以后你公司如果还有不好从财务走的账款,你来找我,我有办法帮你办好。” “真的?”沈放睁大了眼睛,兴奋地问道,“多少资金都没问题?” 严百合慎重地点点头,“多少赌没问题,绝对不会露出一星半点儿马脚。” 沈放敛去笑容,沉思良久,方才说道:“严行长,实不相瞒,我每月都要从公司走一大笔账,如果你能帮到我,我也会投桃报李,不让你白忙活的。” 严百合见沈放的视线落在刚刚放旅行袋的地方,微笑说道:“我不缺钱。” 沈放愣了愣,沉吟问道:“你是真想跟我爸在财政局搭班子?” 严百合用力点点头,“不知道我值不值得沈老板伸手拉上一把?” 沈放抬起手示意严百合等等,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背负双手,大约过了两分钟他才呼出口浊气,转过身来走到严百合身边,伸出手来说道:“严行长,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严百合惊喜莫名,她不久前靠着新泰刚刚爬上银行行长的位置,现在新泰软下去了,又能搭上沈放这个新贵,简直可以说是福星高照呀! 办好相关事情后,严百合将沈放送到银行门口,真心诚意地说:“沈老板,这都已经到了吃饭时间了,你真不肯让老姐姐我做东?” 一声老姐姐把沈放给雷得外焦里嫩,也顾不上再说客套话了,慌不迭摆手应了句“日后有的是机会”,快步钻进汽车,一踩油门就冲了出去,好像严百合会将自己从车里硬生生拽出去一样。 中午沈放去了一趟机械厂,在厂里的职工食堂跟杨健毛远山等人一块吃过午饭,然后徒步来到邱清荷租下的那处老宅,抬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就听到有人下楼的脚步声。 来开门的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沈放见到他却一点也不奇怪,笑着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黄处,这里住的还习惯吧?” “早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刚到黄州那两个晚上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去住宾馆了,呵呵……”处长黄志江笑声说着将沈放领进一楼的主厅,“其他人都出去办事了,就我留在这里整理档案资料,这不,正吃午饭了吗?沈放,你也还没吃吧,要不添附碗筷咱俩一块凑活吃点。” “我在厂里吃过了,不过给黄处你带来道好菜。”沈放说着从包里掏出个录音机放到桌上。 黄志江摸了摸嘴巴,拿起录音机摆弄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沈放神秘兮兮地笑道:“你猜猜。” 黄志江答道:“这还用猜么,肯定是跟新泰的案子有关,是不是?” 沈放点点头,在桌旁坐了下来,“王克文收集到的资料都比较残缺,毕竟苏三山也好,东钢也罢,历时至少都是两三年以上,而其它的突破口牵涉到的资金不大,只能做为将来备用,所以我才特意去了一趟市工农银行。” 黄志江是省纪委纪检监察一室取证处处长,这次新泰案件黄胄取证工作的主要负责人,他深知黄州的水很深,没有掌握充分的证据之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而在来黄州的路上,政法委书记王淼曾特意打电话来提醒他,在黄州只有两个人可以信任引为援助的,那就是副市长林贵和以及沈放。 说起来,新泰的案子还是林贵和带着一大摞的资料跑到省纪委直接捅出来的,像副市长堂而皇之不避嫌地告顶头上司,在国内来说也属少见,要不是省纪委书记跟王淼关系还不错,恐怕当天这消息就会传得人尽皆知,就更不要谈什么秘密调查了。 林贵和带去的证据和资料,黄志江早就已经熟读于心,一听沈放提到市工农银行,立刻就兴奋地站了起来,“是不是明泰那失踪的六千万账款有线索了?” 沈放点点头,拿过录音机按下播放键,“你听一听银行行长严百合的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得不说,他们这一手玩得很高杆,将银行体系内的漏洞用到了极致。“ 黄志江也顾不上吃饭了,聚精会神地听着录音机里沈放跟严百合的谈话,播完之后却并没有表现得太激动,反而有些失望地说:“沈放,这录音里面没有提到过半句明泰,恐怕很难拿来做为突破口吧,就算审问严百合,她也不会就明泰的事情认账的?” 沈放笑着回答:“仅仅是录音自然不行,但,如果再加上一个贾长天呢?” 黄志江嘴唇一哆嗦,兴奋地问道:“你有他的下落?” 王淼通过邱清荷给自己转达过,处长黄志江可以百分百的信任,故而沈放也不再有所隐瞒:“贾长天就在我公司里做事,你随时可以派人到上海去接他过来,或者直接到省城。” 在原地背负双手不停地转着圈子,黄志江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道:“有了这录音带再加上当事人贾长天,就能让严百合主动交待事情,如此一来就相当于从新泰壁垒上打开了个口子,然后再顺藤摸瓜,将新泰背后的腐败势力一股脑全部都扯出来……” 黄志江终于不再打圈转,兴高采烈地按着沈放的肩膀,大声说道:“沈放,这回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几乎等于送给我第二个王克文啊!” 沈放若无其事地笑笑,将带子从录音机里取出来,交到黄志江手中,沉吟着说:“黄处,我能做的就这些了……能不能清澈黄州这片浑浊的天空,能不能铲除黄州已经溃烂的毒瘤,能不能让将那些蚕食国家的蛀虫一只不剩地剔出来绳之于法,剩下的就要看你们的了。” 黄志江严肃地颔首答道:“有省委省政府的支持,还有林市长跟你的帮助,我黄志江要是再查不出个子丑寅某来,不让这帮烂到了骨子里的官员得到应有的制裁,这处长老子还有脸干下去么?” 第137章 将永久往沟里带 第137章 将永久往沟里带 城里风景较好的地段都去转了转,最后在鸡鸣山南麓租下了一套带花园依山傍水的别墅,下午五点半姚玉打电话说要过来帮忙打扫卫生,沈放便问邱清荷要不要一块去接她,邱清荷想想说今天就要搬进来住,还不知道家里缺些什么东西。 沈访开车到了学校门口,发现左雨跟窦莹莹两个小女生也在,不由觉得有些纳闷,乘着她们两个往后车座钻的时候,拉着姚玉的手轻声问道:“怎么还带上两个呀?左雨也就罢了,窦莹莹你跟她关系不是不好的么?” 姚玉笑咯咯笑着说:“莹莹除了有些傲娇外,其实其它方面都挺好的,我们三个现在已经是死党了,做什么事都要一起的。” 想着晚上双飞的美好愿望泡了汤,沈放不免有些沮丧,但是见姚玉并没有因为同居的事情而生闷气,心情很快又愉悦起来,回到车里刚要发动汽车,猛地听窦莹莹用酥麻的声音喊了句“哥,晚上在你家住哦”,顿时打了个冷战,脖子上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一路上三个小女生没完没了地吵着闹着,丝毫不知道疲倦,等到了地方,姚玉首先冲下车兴奋地到处乱跑,而左雨跟着跑开去之后,窦莹莹却还留在车里,趴在沈放靠着的椅背上,娇滴滴地说:“哥,你最喜欢吃什么菜,一会我做给你吃吧。” 不知道窦莹莹在打什么主意,沈放将车径自开进车库,微笑着答道:“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一会你要真闲得慌,就帮着收拾收拾客房,晚上你跟小雨也好住下来。” 推门进屋,沈放发现邱清荷一身村妇打扮,上身穿了件东钢的大汗衫,袖口跟腰上都系紧了,下身则是一条大裤衩,修长雪白的美腿晃来晃去让人根本无法将视线挪开,最让沈放受不了的,她居然学姚玉光着漂亮的小脚丫,这不是要人老命么。 沈放正在那发呆,跟着他进来的窦莹莹也愣了有一刹那的功夫,显然是没想到屋里还有这样个能让女人都着迷的尤物,但很快就骄傲地昂起头,用挑衅的目光朝邱清荷看了过去。 “呀,莹莹你真的好漂亮呀,跟个瓷娃娃似的……”邱清荷哪知道窦莹莹的心眼儿,将沈放丢在一旁,热情地招呼道,“玉儿跟小雨她们都在楼上挑衣服,你要是去晚了可就找不到合身的了。” 沈放巴不得赶紧将窦莹莹撵走,好近距离欣赏一下邱清荷这独特的韵味,这当口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一看却是哥哥从学校打来的。 “放子,你可比我有能耐呀,听妈妈说你居然搬出去跟一个大美人儿同居了?” 哥哥爽朗的声音总是能让人的精神随之一振,沈放冲朝自己看过来的邱清荷眨了眨眼睛,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笑声说道:“刚找到个很不错的地方,有山有水有花园,屋后还有条小路直通鸡鸣寺,不过还是没有你逍遥自在呀,在外面无拘无束没人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估计学校的好女孩都被你给拱了吧?” 哥哥笑骂道:“切,有你这样说自己哥哥的么?我现在忙得是一个头两个大,哪有泡妞的心思……听说有人在广州见到你左云姐了?” 沈放心里忍不住也为哥哥感到高兴,答道:“是有人见到过,只是小雨过去找的时候又不知跑哪去了,不过没事,左云姐要是知道哥哥你现在本事大了,能给她幸福了,肯定会回来的。” 哥哥有些敷衍似的干笑两声,嘀咕着说道:“你说左云一个女孩家孤身在外的,我就担心她做出什么傻事来,唉,我就喜欢胡思乱想——” 沈放安慰道:“左云姐本事大着呢,肯定不会在外面吃亏的,你放心就是了……哥,公司干得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吧?” 哥哥嗯了一声,兴高采烈地说:“我们是紧跟着你们市场开拓的步伐呀,最近一个月的毛利润已经过百万了,徐谦正琢磨着要再收购一两家企业扩大生产呢,眼看紧俏得都快供不上货了。” 沈放笑道:“当初哥你投进去的资金差不多也翻番了吧,啥时候有了新的想法你就放手去干,我给你当最坚实的后盾。” 哥哥有些意兴阑珊地说了声好,犹豫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放子,哥跟你说件事,不过你可不能跟我急。” 沈放答道:“什么事你说吧,是不是不想在学校读书了,这事你得自己跟老爸说去。” 哥哥含糊道:“不是,不是……放子,我想把公司的股份都卖给徐谦算了——你别急,你听我说,本来我人不在黄州,做的工作也就是收集一些香料的信息,查查每个月的进帐出帐,公司的事情本来也都是他一个人在做。” 沈放忽然沉下脸来,足足有半分多钟没出声,直到哥哥在电话那边急切地说着话,他才叹了口气轻声道:“哥,香料看上去是饮食车的附属产品,但市场开拓完成之后,它随时都可以通过提价等手段来掐我的脖子,甚至将香料卖给别的饮食车厂家……” 哥哥那边沉默着,沈放沉吟道:“当初之所以将香料交给徐谦来做,并不是我对他有多信任,而是因为哥哥你占的股份大些,能完全控制公司的决策。” 哥哥不好意思地应声道:“明白了,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呵呵……” 沈放可不会这样浅显的认为,思量着说道:“哥,如果你手头缺钱,跟我打声招呼,两三千万一天之内可以到你帐上。” 哥哥急忙否认,“没有,没有,我不缺钱,不缺!放子,我想左云了,想得越来越苦,我想去找她……” 心里对这件事已经有了计较,沈放笑道:“那就去找她呀,我支持你。” 哥哥犹豫不决地问:“可以吗,我要是去找她,公司那边怎么办?” 沈放冷笑道:“公司我会派人去接手的,你不用管了。” 哥哥吓了一跳,似乎明白了沈放的意思,急声道:“放子,你误会了,我想要卖股份纯粹是个人的意思,徐谦根本没说过什么,也从来没有暗示过什么,你这样派人过去接手,我会很为难的。” 沈放答道:“这事你别管了,我会处理好的,等你找到左云姐回来,再把公司还给你就是了。” 哥哥非常了解沈放的性格,一旦决定下来的事说再多也没用,只是觉得实在有些对不住老朋友徐谦,“那我先给徐谦去个电话通通气?” 沈放点头说了句可以,然后将话题转到找左云上面,又商量了大半天才挂掉电话。 回到屋里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忙得热火朝天,白花花的胳膊和美腿映得沈放都有些迷了眼,“好一派春光荡漾的景色呀”,沈放卷起袖子乐呵呵也想过去凑热闹,结果刚从邱清荷手里抢过抹布,也就来得及跟姚玉面对面擦了半扇窗户,手机又响了。 姚玉正觉得跟沈放一起干活挺温馨的,听到手机响不高兴地撅着小嘴,嘟囔道:“你怎么这么忙呀,干脆把手机关了算了!” 邱清荷过来帮着双手脏兮兮的沈放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说了几句,便有些诧异的捂着手机低声问沈放:“是徐谦,好像很着急的一样,一开口就不停地道歉,还说已经开车往你家赶了,说是要当面跟你解释,向你赔罪……” 沈放摇摇头,“跟他说,让他把公司的账簿和业务往来信息整理好,我明天会让人过去接手。” 一听沈放的话,邱清荷就知道他正在气头上,也没多问就照着他的意思婉转地说了一下,就听徐谦不迭地在那头说好,说没问题,还慌慌张张地又解释了小半天才悻悻然挂掉电话。 “放子,香料公司出什么问题了吗,怎么还要让我们的人去接手?”邱清荷从沈放手里接过脏毛巾搁在水盆里洗了洗,“其实,徐谦这人还是挺不错的,生意做开后还主动给我们降过价,听说有几家跟风生产饮食车的公司找上门去,也被他给拒绝了。” 沈放不置可否地笑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自然也提了自己的看法,临末见邱清荷不表态,眨着眼睛似乎想要劝自己,便有些偏执地说道:“我不管他人怎么样,也不管他是否真心向着我们,但只要他有一点完全控股香料公司的念头,哪怕只是想想,就等于触了我的逆鳞,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有机会将绳子套在我脖子上!” 这是沈放内心脆弱多疑的一面,他从不会向困难妥协,但却绝对不允许别人的背叛,甚至不给别人背叛的机会,这从张妍身上就曾经有过多次体现,而邱清荷对此也有清醒的认识,但却觉得这样的沈放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不是那样得高高在上,仿佛永远不可触摸,只是一个虚空的幻影。 当天幕完全黑下来之后,大家才勉强打扫了客厅、厨房、卧室以及两间客房的卫生,别墅实在是有些大了,就拿最小的一个浴室来说起码也有十平米左右,相当于贫苦人家的一间主卧室了。 干了活大家都是一身臭汗,姚玉她们三个小女生不由分说地簇拥着尴尬的邱清荷涌进浴室,而沈放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根烟的功夫,就听到外面汽车喇叭声响,然后邱清荷就在楼上大声喊着,“放子,是送电器的来了,单子在我包里呢!” 起身从邱清荷包里拿出订货的单子,便有人在外面敲门,沈放过去将门打开,发现花园的铁栅栏外面停着两辆大卡车,上面摞满了大小不一的纸盒子。 站在面前小青年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他望着彬彬有礼地问道:“您好,请问这里是沈放先生的家吗?” 沈放点点头,刚要说话,那青年却回头挥了挥手,便见车上跳下十多个穿着工作服的壮汉,一个个哪里像是电器城的送货人员,说是在建筑工地讨活计的工人倒是靠谱些。 眼瞅着他们将卡车上的电器一样样卸下来往屋里般,沈放诧异地瞟了一眼手里的单子,“这不总共就买了五六样家电吗,怎么给拉来了两车呀,不会是送错了吧?” 想想自己现在又不缺钱,没道理去占这个便宜,便七拐八绕地穿过鱼贯而入的工人,逮着正在那吩咐如何放置家电的小青年,微笑着问道:“你好,我没有订这么多东西呀,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小青年柔和地笑着回答:“不会搞错的,沈先生尽管放心……” 沈放还待再问,外面又是一阵喧哗,紧接着就有十几个男男女女拿着工具走了进来,这下他可不答应了,心想你们这是来送家电的呢,还是来拆家的呀? “等等,等等——”沈放拽着把这当自己家的小青年,“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青年脸上看不到丝毫紧张,笑容依旧如阳光般灿烂,“沈先生,我家小姐特意交待过了,一定要把这里装潢得犹如五星级饭店一样,你放心,绝对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时间,至多一个小时就可以完工了。” 多长时间收工沈放是无所谓,关键你家小姐是哪个,“那能问一下你家小姐贵姓?” 小青年笑道:“我刚才听到她的声音了,好像就在楼上呢。” 沈放闻言差点当场昏倒,能有这样大手笔的楼上除了窦莹莹就没别人了,什么叫你家小姐的意思,我看是她爹窦天易的主意! 摆摆手将小青年拽到门外,沈放苦笑着说道:“我之所以租下这栋别墅,就是喜欢它这种陈旧的气息,你带一帮人把它搞成五星级酒店,那我还能在这住下去吗?” 小青年表情镇定地答道:“沈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就让装潢队撤走,不过得留下几个人帮忙安装家电。” 沈放说道:“我已经订过家电了,家电你们也搬走吧,麻烦你们白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 小青年若无其事地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只是沈先生订货的那家店临时有事走不开,将单子给了我们,要是不让我们把东西装好,那沈先生晚上可就得出去开车出去吃了,这倒是有些不美呢。” 觉得这家伙油盐不进,说的话偏偏又让人生不起气来,沈放转念想想无非就是些电器,找机会带窦莹莹去买些衣服什么的,这情也就还上了。 沈放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算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唉——” “沈先生这可帮了我的大忙呀,谢谢,谢谢……” 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沈放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子文,要是沈先生不介意,可以跟莹莹一样叫我蚊子,这样听上去显得亲切些。” 沈放微笑点点头,不经意瞧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外面,车上急匆匆走下来一人,怀里抱着个公文包,着急忙慌地朝自己跑了过来,正是香料公司的徐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第139章 白盒烟王的寓意 第139章 白盒烟王的寓意 这些天黄州热的出奇,似乎酷夏已经提前来到,车门一开,沈放就感觉热浪涌了上来,头皮脖子背上胳膊,凡是曝露在骄阳下的皮肤上都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颗粒在爆炸,好一阵发麻。 “幸好没答应让清荷跟着一块来,这鬼天气出门简直就是遭罪……” 呼出一口浊气,沈放戴上太阳镜迈步穿过停车场来到行政楼,走进大厅发现杨健正站在宣传栏前,便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问道:老杨,怎么你不去陪着永久的客人,在这站着做什么?” 杨健咧嘴笑了笑,答道:“罗中贯跟田珀光陪着他们去看样机的疲劳测试了,我跟着去也没什么多大意思,正好听说你要过来,便特意在这等你,呵呵……” 沈放心里已经大致猜到了是什么事,也不着急问他,找了间有空调的办公室,坐下来随便聊了下跟上海永久自行车厂合作的事情,等到身上的热气散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最近厂里的情况怎么样,产能还跟得上吧?” 杨健喝口茶润了润嗓子,直起腰正襟答道:“原本产能是没问题的,可现下遇到了一点麻烦,唉,其实也算不上是麻烦了……小老板,新泰集团上午刚跟厂里的销售部门联系过,说是要一次性采购三千台饮食车还有两年的备品备件,要求的供货期又只有一个月,如果签下这笔合同的话,我担心市场上的供货会严重不足,所以有些拿不定主意,不得不跟你请示一下。” 沈放微微沉思了一会,将烟头掐灭后,支着下巴说道:“新泰跟我们买东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跟他签这个合同,不过售价要往上提个百分之十。” 杨健这下可糊涂了,要说沈放跟新泰的矛盾,随便找个人问问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虽然他知道沈放肯定不会跟钱过不去,但售价再往上提个百分之十,几乎就跟市面上的价格差不多了,故而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提醒道:“小老板,售价提百分之十的话,新泰可能不会接受的,这么大一笔订单,他估计从各省代理那进货都要便宜不少。” 沈放满不在乎地遥遥头,“放心,他没那个时间跟精力全国到处去跑货,百分之十的提价他还是能接受的。” 不明白沈放为何如此自信,但这已经不属于杨健应该去考虑的问题了,“那一个半月的交货期怎么办,三千台已经是厂里单月产能的一大半了,全都输送给新泰的话,我担心会引起断货。” 沈放摇摇头笑道,“老杨,想办法把产能提上去不就行了吗?” 杨健挠挠头,很郁闷地说:“厂里已经是三班倒了,连退休的老职工都被我拉来干活,而且该分包出去的部件也都分出去了,总不能把核心技术也拱手送人吧?” 沈放用手指敲了敲茶几玻璃,有些不满地叹声说道:“老杨,你的思维开阔一些好不好,要是你就这点本事,锁具的项目我可得从你手里拿回去,交给罗中贯他们去干了!” 杨健一听顿时就急了,哪还顾得上拐弯抹角,连声道:“小老板,我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点头同意收购南山厂,我这周就能让他们投入生产,绝对保证市场的供应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沈放忍不住笑了,摆摆手问他道:“南山厂什么状况你比我清楚,过去就一直靠着给你们生产小配件维持,不管是生产条件和职工素质都是一塌糊涂,老关否决你的收购提案,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几分钟关系到自己和机械厂的将来,杨健不敢有丝毫马虎,争辩道:“南山厂不管怎么说也是家老国企,在黄州市来说至少也能排得上前五,而且他跟我们厂就一墙之隔,收购后无需考虑迁址等问题,如果机械厂想要扩大产能,收购南山厂就是最好的选择。” 在公司的发展规划中,机械厂跟饮食车都只是完成资金原始积累的垫脚石,为公司更远大的目标输送血液,很可能在三到五年后,机械厂就将成为公司的边缘部门,而这些都是杨健所不知道的。 沈放一时也不知如何跟杨健讲,只好沉吟着说道:“老杨,南山厂收购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至于产能不足的问题……你看这轮廓电机不是还在测试阶段么,永久的订货估计也要到下个月了,你就抽调一部分技术熟练工来机电厂,让机电厂开工来负担不足的那部分产能吧。” 三山机电厂从一家小的研究院所转化为生产企业后,经过十多年时间的发展,规模已经超过了机械厂的两倍不止,其技术和生产能力都是不容置疑的,杨健也知道沈放说的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心里不免有些失望,由此可见他壮大发展机械厂的心情是多么迫切。 上海永久对电动自行车的研发始自八十年代末期,经过这么多年来的摸索,他们已经基本掌握了铅酸电池的充电、传动调速及制动等技术,若非电机技术始终不能让人满意,说不定早就已经大展手脚全力将其推向市场了。 用永久老总的话来说,电动自行车是具有前瞻性的产品,不仅在国内有巨大的市场,在绝大部分亚非拉国家也具有超乎想像的市场潜力,将来必会取代自行车成为发展中国家便利交通的主流,而沈放却是很清楚的知道,直到一九九八年,随着轮廓电机制造技术的完善成熟,电动自行车的产业化才算勉强启动,而其销售市场又不断遭受自行车及电动车的挤压,前者物美价廉是无污染的绿色交通工具,后者则具有性能优良大行驶里程的优点,所以介于两者之间的电动自行车从面世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只能在狭缝中生存。 在观看了轮廓电机的疲劳测试试验之后,上海永久一行人就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几个高级工程师甚至当场找来一辆自行车,利用现成的设备和元件,在左宏斌及机电厂技术工人的帮助下,组装出了一台电动自行车,居然也不怕左宏斌他们偷学技术,估计是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 临时组装的电动自行车试验的结果让上海永久的高级工程师非常满意,这让接下来的合作谈判变得很是轻松,沈放甚至只是当了一个旁观者,几乎就没有插嘴表达自己意见的机会,而田珀光的口若悬河以及左宏斌对技术适时的补充,完全驾驭住了场面,不仅当即跟永久签订了供货协议,还让永久同意留下两个高级工程师负责技术接口问题,这大大缩短了机电厂产品整改的计划,甚至不用再等一个月便可以全线投入生产。 永久的订货协议加上分担机械厂的产能,如此机电厂便算有了打翻身仗的基础,这个时候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人怀疑沈放当初的承诺,仅仅止于承诺了。 当晚在黄州大酒店宴请上海永久等人,沈放象征性地到场敬了几杯酒,随便找了个接口告辞离开,将款待的工作交给了关董平及田珀光。 出了酒店后沈放并没有开车,而是在湿热的夜风中随便走了走,在一处大广告牌下掏出手机,微微迟疑,终于还是拨通了朱燕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通了,然后就听朱燕兴奋的声音喊道:“你在哪呀,我想见你,我现在就要见到你!” 沈放还没来得及回答,耳边响起桌椅撞在一起的乒乒乓乓,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愤怒的吼叫,“朱燕,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还打手机?喂,你要去哪,你不想读书了,是吧,给我回来——” 听着朱燕奔跑的喘息声,沈放笑着说道:“你这丫头,在上晚自习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我什么时候不能见你呀?” 朱燕砰砰砰跑下楼梯,“都一个星期了,我早也等晚也等,好不容易才等到你的电话,我不会挂的,我好想你……” 沈放在心里叹了口气,柔声劝道:“今天晚上我没事,你不用着急,还是回去上完晚自习,我再过来接你吧。” 朱燕带着哭腔倔强地说道:“不要,不要,我现在就要见到你嘛……” “好,好,你别哭呀,这不都已经八点了么,再有一个小时晚自习也就散了——”听到朱燕哭得更大声,沈放只好无奈妥协,老气横秋地说道,“傻丫头,你不好好上学,将来怎么得了哦。你在学校对面的冷饮店等我吧,我开车过去接你。” 朱燕破涕为笑,慌不迭嗯了几声,生怕沈放反悔似的,嗲声嗲气地说:“主人,求你不要挂电话好不好,我怕你挂了电话后突然有什么事就来不了啦。” 沈放笑骂道:“你尽说些白赖话,我不挂电话一只手怎么开车呀?” “也是哦……”朱燕哭过后带着浓浓的鼻音,“那你一定要来接我,我给你买了件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沈放好奇地问道:“什么礼物呀?” 朱燕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没能耐住想要讨好沈放的心情,“我,我给你买套套了,一直放在身上呢……” 迎面一辆自行车过来,见沈放笑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多看两眼,差点没一头撞电线杆上。 听朱燕说着自己是头一回去买套套,当时连售货员是男是女都没搞清楚,扔下钱拿着套套撒腿就跑,在路上遇到警察还吓得跟小偷似的到处躲,沈放觉得这个小奶牛倒真是有几分可爱。 朱燕咯咯笑着说个没完,沈放便问她出了学校没有,她说都已经在冷饮店里坐着了,就在门口正对着校门的地方。 沈放钻进汽车跟朱燕说了声“很快就到”便挂了电话,没想汽车刚刚发动,就看见关董平神情慌乱地从酒店跑了出来,隔着大老远就不停地冲自己挥手。 很少见到关董平有如此惶急的时候,沈放心中下意识一紧,推开车门迎了上去,“老关,出什么事了,把你急成这样?” 关董平跑过来拽着沈放的胳膊,沉声道:“刚才你的电话打不通,邱总就打到我这来了,她说你家里出了点事,让你这就赶回去。” 看着关董平又着急又尴尬的表情,沈放也没有多问,径自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听见爸爸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揪心而颤抖——“放子,你赶紧回来……你二叔出事了!” 第141章 肆无忌惮的疯狂 第141章 肆无忌惮的疯狂 沈放沉着脸走出车库,瞧见邱清荷站在院子里冲自己招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急步过去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回头朝亮着灯的屋里看了一眼,邱清荷刻意压低声音,犹豫着说道:“你二婶突然不见了……” 沈放闷哼一声,“不是不见了,她是跟人私奔了,你不用顾忌我的感受,我就从没正眼瞧过那个女人。” 感受到沈放身上从未有过戾气,邱清荷担心地挽着他的胳膊,贴心地安慰道:“放子,你二叔受得打击很大,一会你得稍微注意一下他的感受,还有奶奶也来了,我跟妈妈会尽量不让她听到你们说话的。” 听到邱清荷忽然改了称呼,不再叫妈妈做阿姨,沈放心里多少暖和了一些,捏了捏她柔弱无骨的手腕,点点头迈开大步推门走了进去。 客厅里奶奶盘腿坐在铺着毛毯的地上,看着一旁林倩儿带着玩耍的小孩,老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她耳朵本来其实非常灵光,偏偏沈放进来喊了她一声却没听见,直到妈妈贴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她才颤颤巍巍抬起头,抓着沈放的手哽咽了半天,却叹口气摇摇头没开口言语。 沈放知道奶奶历来是最疼二叔的,而今发生这种事,自然是比谁都更难过,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奶奶,只得让邱清荷跟林倩儿两个抱着小表弟过去跟奶奶一块儿。 妈妈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显然是关节炎犯了,眉毛都蹙在一起,她牵着沈放的手走到饭厅门口,瞟了一眼老太太,耳语道:“你二婶把家里公司的钱都卷跑了,连市里的三套房子也全都抵押给了银行,唉,我听你二叔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可能是跟公司的一个年轻会计私奔了……” 这本就是沈放预料之中的事情,故而并没有太惊讶,只是邱清荷好不容易帮他压下去的怒火腾地又冒了起来,“妈,你放心,没事的,钱现在咱家有的是,就这口气,别说二叔,就是我,无论如何也是咽不下去的。” 妈妈轻轻点头,拍了拍沈放的肩膀,“你爸跟二叔都在二楼书房呢,你去吧。” “嗯……”沈放顿了顿,“妈,奶奶她——” 妈妈苦笑道:“老太太心里有些别扭,觉得前段时间你爸不应该扔下二叔不管,可能她觉得你二婶跟人跑了,是因为觉得家里日子不好过吧。不过老太太向着你二叔,也是正常的,我不也总是向着你多些吗?放子,不要太在意这个。” “我知道。”沈放抱了一下妈妈,指着她的膝盖关切地说道,“妈,你有风湿性关节炎,在地上坐不得,有清荷跟倩儿陪着奶奶,你就在厨房给大家弄点东西吃吧,不要出去了。” 帮妈妈关上厨房的门,沈放顺着楼梯来到二楼书房,伸手拉开门后见爸爸跟二叔都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便走了进去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沮丧的二叔,沉吟说道:“二叔,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是不是也该醒醒了?” 爸爸听到这话,忍不住觉得沈放未免也太不体谅了,不无懊恼地瞪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却听二叔苦笑答道:“是啊,放子说的对,我是该醒醒了……大哥,去年在俄罗斯的时候,放子就让霖子跟我提到过,说了绝对不能将公司交给那个女人打理,唉,是我老糊涂了,没能听进去呀!” 爸爸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只能在旁边陪着一起叹息。 沈放掏出烟来递了一根给二叔,帮他点上火后,表情阴冷地问道:“二叔什么时候发现她跑了的?” 二叔用力吸了口烟,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她三天前说要去北京做跑个生意,我当时也没往心里去,直到今天傍晚银行的人找上门来,才知道公司的帐上已经没有了一分钱,连房子,也被她给抵押出去了。” 沈放摸着下巴上已经浓密的胡须,“她一共卷跑了多少钱,你心里大致有数么?” 自从沈放进来之后,二叔仿佛有了主心骨似的,也可能是心中的痛苦悲伤和愤怒已经宣泄一空,故而说话也变得有条理起来,“俄罗斯那笔生意后,公司的流动资金有差不多一百三十多万,再算上她瞒着我用公司和房产向银行抵押的三百万,总共是四百多万出头,不过我听她说投资了一家高科技公司,具体多少钱我不是很清楚,不过至多也不会超过半数,我了解这个女人,她手里没钱就跟没穿衣服一样,所以绝不会将钱全部都投进去的。” 怎么又是高科技公司,这个年代凡是挂了这三个字的,百分之八十都是骗子。 沈放问道:“二叔,投资的哪家公司,你能不能从公司的财务那查到?” 二叔摇摇头,“公司的账本跟档案都被她带走了。” 沈放听到这是真不知道怎么说二叔好,就算你对公司的事情不闻不问,但也不应该迟钝到这个地步呀,那么大一家公司忽然没了,你居然三天后银行找上门来才发现,唉—— 二叔见沈放脸色有些郁闷,思量着说道:“东阳?还是栋梁?瞧我这脑子,她明明跟我提过的,我怎么就死活想不起来。” 沈放笑道:“是东翔高科技有限公司吧?” 二叔急忙点头:“对对,就是东翔高科,就是这家公司。” 沈放脑子里飞快将王克文收集的新泰资料过了一遍,这东翔高科便是其附庸之一,董事长兼总经理谈丽花是南山区芙蓉镇的镇长,而东翔高科本身也是一家镇办集体制企业。 爸爸忽然站了起来,跑到书桌前翻着文档资料,大声说道:“这名字我有印象,你们等等……” 很快爸爸就拿了一份卷宗过来递给沈放,沉声说道:“你看看是不是这家公司,如果是的话,恐怕还能给你二叔把投资追回来。” 沈放随手翻了翻,又看了看封面,答道:“应该不会错!爸,一家没有任何实绩的镇办企业,半年就上交了近百万的税额,难道就没人觉得奇怪,居然好要让她官升一级祸害更多老百姓?” 爸爸无可奈何地摆摆手,“现在只要多缴税,就是对市财政工作的最大支持,没人会去管你的业绩是不是做假,更不会有人去查你这钱是怎么个来路……说起这个谈丽花,在市政府的口碑倒是很不错,连林市长跟她,似乎都有些交情,所以她上调到南山区去工作,一点都不稀奇。” 沈放嘲笑道:“要是林伯知道外界是怎么称呼这个谈镇长的,恐怕别说有交情,不将她撵到乡下去干基层就不错了。” 爸爸诧异地问道:“难道谈镇长跟林市长有过节?” 沈放答道:“新泰的老妖婆手下有四大名旦,当然,这是他们内部人员的称呼,而这谈丽花,就是四大名旦之一。爸,你说说林市长要是知道了,还会跟她有什么交情吗?” 对新泰的事情爸爸也了解的一清二楚,“东翔高科也是一家骗子公司?” 沈放颔首道:“如假包换!” 爸爸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讶声道:“可这是一家镇办企业呀!” 沈放轻蔑地哼了一声,“正因为是镇办集体制企业,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上当受骗,所以它才能有现在这样骄人的业绩,打着国家和政府的招牌非法集资,这个谈丽花也算是第一人了!” “这,这也太肆无忌惮了吧!”爸爸咂舌道,“金钱真的能让人变得如此疯狂呀……” 二叔在旁边听得是一头雾水,却也知道所谓的投资恐怕是打了水飘,不过现在他也不在乎钱了,就想着能找到那个贱女人,当面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对自己和儿子就没一丁半点儿亲情吗。 “放子……”待两人都停了下来各自思量,二叔轻声问道,“二叔知道你本事大,你有法子帮帮二叔找到那女人吗?” 一提到卢惠贤,沈放就是一肚子的火,咬牙切齿地慢声答道:“二叔你放心,上百万的钞票她不敢带在身上全国各地跑,只要她是通过银行将钱划走的,我就一定能找到她!” 见二叔总算是松了口气,沈放的表情却更加暴戾,握紧了拳头用力地在红木茶几上砸了一下,“二叔,我不仅要把姓卢的给你抓回来,你被她卷走的钱也好,被东翔骗走的钱也罢,我要让他们一分不少的全都吐出来,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沈家,不是这么好欺负糊弄的!” 得到了沈放的承诺后,二叔算是了却了眼下唯一的心愿,他知道沈放父子两个应该还有事情要谈,便找了个借口起身下了搂。 在经历了这么多风波之后,对沈放的能力和手腕,爸爸已经有了充分的信任,他也没问沈放打算怎么办,只在二叔出去之后,一边抽着烟一边说:“一会你下去陪着奶奶说些好话,她心里头呀,可能还存着气呢。” 沈放点头道:“嗯,明天我让清荷把东头那栋别墅买下来,让奶奶先在那住着,至于二叔生意上的事,他不主动开口,我也不好帮得太明显,二叔这人其实挺要面子的。” 爸爸欣慰得点点头,沉吟道:“东翔高科的事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林市长那如果也要配合的话,最好还是你自己给他去电话。” 沈放稍稍整理了一下头绪,“这事用不着去烦林伯,明天爸你抽空跟我去一趟工农银行就行了,严百合这个银行行长,还眼巴巴地等着好消息呢,也不能让她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不是?” 瞧着沈放脸上那阴谋诡计害人的表情,爸爸不知是该庆幸呢,还是该惋惜,毕竟不管沈放如何心机深沉、如何有本事,在他眼里始终还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孩子。 第142章 深蕴为官之左道 第142章 深蕴为官之左道 安抚好奶奶的情绪已经过了凌晨,一家人都显得有些疲惫,陆陆续续各自回屋睡觉后,邱清荷跟沈放说太久没过来了,挺想倩儿的,干脆今天就别回去算了,在家里住一个晚上也好。 瞧着邱清荷淡淡微笑的表情,沈放知道她是心细,担心明早老太太起来后发现自己不在,指不定心里又有什么样的别扭,于是感动地拉着她的手来到自己房间,依偎着坐在床边说了会悄悄话。 门外脚步声响,睡眼朦胧的林倩儿推开门,可怜巴巴地望着邱清荷问道:“清荷姐,怎么还不睡呀,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邱清荷捏了捏沈放的手,柔声说了句“我去睡了”,待沈放点点头,方才起身笑着过去搂住林倩儿的小蛮腰,碎语着拥着她往回走。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沉寂在夜的微凉中,四下便只剩时断时续的虫蛰的鸣叫声,沈放来到窗前望着月光如水一片皎洁,忽而想起跟朱燕的约定,急忙掏出手机来看了看,却并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想想都这么晚了,朱燕应该是回去睡了吧,可转念却觉得这傻丫头说不定还在学校门口等着自己。 这样的念头让沈放有些纠结,按理说真不把朱燕当回事的话,就应该由得她去,可是片刻的犹豫后,他还是拨通了朱燕的电话,等了足足有半分钟,就听朱燕嗓音沙哑地问自己,还能不能出来,她在冷饮店门口等着等着都睡了一觉了。 沈放心想今夜是不可能跟朱燕去开房了,又不放心她一头小奶牛半夜三更独自回家,便告诉她不要到处乱走,就在那等自己过去。 轻手轻脚出了门,沈放有些做贼心虚,担心邱清荷等林倩儿睡了后,会偷偷溜到自己房间去,虽然这本是姚玉的风格。 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林倩儿的房间,见到灯已经熄了,沈放才稍稍安心,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开车了,徒步出了别墅区后拦了辆出租车。 朱燕原本漂亮的大眼睛有些轻微的血丝和浮肿,扑在沈放怀里却是没有哭,只很安心地说着些不知所谓的话,沈放听了半天才明白,她居然是在说一会到了宾馆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温柔一点,不要像上次那样野蛮…… 在附近找了家还在营业的宾馆,沈放坐在床上看了会电视,发现朱燕洗个澡半天也没见出来,正纳闷呢,结果朱燕将卫生间的门拉开一条小缝,满面桃红地问沈放,要不要搓背。 难怪这丫头洗了这么久,敢情是在等自己进去,房间里中央空调开得很大,她洗了澡没穿衣服也不怕冻着。 沈放哑然失笑地走过去,见朱燕嘴唇有些哆嗦,忍不住动情地一把将朱燕拦腰抱了起来,温柔地放在床上给她盖着被单,然后轻声细语地哄着她睡觉,并没有跟她巫山云雨几番的打算。 原本想着把朱燕哄睡了就赶紧回去,没想朱燕虽然不停困倦地眨巴着眼睛,可嘴里却总是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沈放觉得这样下去怕是到天亮她也不一定会睡,干脆将衣裤三下五除二脱了个干净,钻进被窝一下抱住朱燕已经发烫早就准备好了的身体,耳边立刻就响起朱燕娇滴滴的喘息呻吟声。 一番激情的缠绵之后,朱燕很快就带着满足甜蜜的笑容进入梦乡,沈放蹑手蹑脚下床穿好衣裤,临出门前俯下身子在她饱满的红唇上亲了一下。 叮铃铃清脆的手机铃声在空旷的房间回荡,慵懒地舒展开四肢打了个哈欠,年皆半百的严百合慢慢坐起身,看见身旁躺着的小郑嘟囔着翻了个身,露出坚实的腰肢和半截屁股,她脸上不由洋溢起灿烂的笑容,觉得仿佛自己也年轻了十几岁一样。 权力能满足人百分之八十的欲望,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就要看你如何用好手中的权力,自从小郑大胆地向自己表露爱慕之意,并咬紧牙关全力冲刺只为了让自己欲仙欲死之后,严百合便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她早就已经不是一个会去相信爱情的女人了。 阳光斜照下自己的肌肤,看上去那样松弛而苍老,严百合微微叹了口气,光着身子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边走向卫生间一边按下接听键,刚刚问了句你找谁,乍一听竟然是沈放的声音,整个人顿时都紧张起来,待听说沈放的父亲,也就是林贵和的秘书今天要来银行跟自己会晤时,那体内的亢奋简直比昨夜的高潮还要让她觉得酣畅无比。 挂了电话后严百合身子都是轻飘飘的,洗澡的时候还差点在浴室滑倒,她穿戴整齐拿上公文包急不可耐的想要出门,忽然床上的小郑也醒了,晃荡着那曾让自己爱不释手的根子朝自己扑过来,嘴里还说着淫乱的话,想是要在上班前再喂自己一次。 严百合用力将小郑推开,拉长着脸警告他不要胡闹,然后再没有任何话迈着高傲的步伐摔门而出,她的背影看上去就像是个两腿夹紧犹如贞洁烈妇般的女人。 到了单位严百合将管事的人都叫了来,表情严肃地挨个吩咐他们应当如何如何,银行里里外外立刻就如精密的仪器般飞快运转起来。 打扫卫生、摆放装饰、统一制服,连营业厅办理业务的速度也瞬间加快了一倍都不止,那些表情毛躁以缓慢傲慢著称的业务员一个个脸上绽开了腊月鲜花,笑得犹如处于社会最底层为人民无怨无悔辛勤劳累的人民公仆一般,这些场面上的功夫是官员最基本的素质,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好,那毋庸置疑,你可以到乡里帮着农民去给母猪配种了,这里毕竟不是火星。 上午十点半,热情在阳光曝晒中没有丝毫消退的严百合,终于将沈筠给盼来了,她远远瞧见沈筠居然没有开市政府的车,穿的也是便装,赶紧吩咐了秘书一声,让已经准备好的迎接仪式全部取消,所有人立刻回到各自岗位,谁要是敢没事在外面溜达,就等着下放穷山沟去做农业扶持贷款吧。 什么时候要大张旗鼓,什么时候又该低调行事,严百合可谓深蕴其道! 将沈筠恭敬地迎到自己办公室,严百合收敛了自己放荡性感的一面,希望能呈现出一个能干实事的女强人的面貌,而沈筠也非常配合地跟她探讨市财政所面临的一些问题。 谈话在愉快轻松的气氛中开始,也在心照不宣的默契中结束,严百合送走沈筠后,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蓬勃朝气,而当她回到办公室,发现沈放微笑着坐在沙发上等自己,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了,因为你有所求,我才能有所得,这是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 不用进行过多的试探,仅从严百合那燃烧着权力欲望的眼神中,沈放就知道火候已经足够,便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严行长,实不相瞒我家出了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糗事,若非知道严行长的为人,我爸爸他也不会亲自找上门来,实在是这件事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能帮上忙。” 听到这话严百合简直心喜若狂,只要沈筠父子承自己这个情,不管什么事都一定得给他办到,便笑着说:“沈老板不用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尽到绵薄之力的,定然不会推辞。” 沈放微微颔首,沉吟道:“我希望严行长能帮我查一笔款项的下落。” 严百合笑道:“这个容易,只要钱是在我们银行体系内流动,十分钟我就能给你答复。” 掏出预先写好的帐号递给严百合,沈放慎重地说道:“严行长,有句话叫做家丑不可外扬,我希望你能帮我再保守一个秘密,拜托了!” 严百合微笑着点点头,让沈放不用多虑,这只是小事一件罢了,根本不足挂齿。 有时候就算需要办的事情真的非常棘手,你也要将它说得尽量轻松些,因为事实情况如何,大家都心中有数,谁又不是傻子,你把事情说得难如登天,不仅无法得到更多的感激,反而会适得其反。 起身走到门口将帐号交给秘书,严百合仔细吩咐她一定要注意保密,回到屋里跟沈放亲切得聊了些市里的近况,很快秘书就将查询结果送了进来。 严百合低头扫了一眼结果,心中却是一紧,全部三笔大额转帐均是打到了东翔高科的名下,而东翔高科是什么背景,她知道的恐怕未必比沈放少多少。 虽然现在新泰已经指靠不上,但还远远没到树倒猕猴散的地步,更重要的是,就算新泰这堵墙真的要倒了,届时自己是站在推的这边,还是站在倒塌的那边,就两说了。 拿着结果迟疑着是否该交给沈放,严百合面临着从政以来最艰难的选择,两头讨好最怕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两头挨打。 沈放自然明白严百合的顾虑,故而轻声说道:“这家叫做深通的外贸公司是我二叔沈严开的,四天前他老婆忽然卷着所有资产跟人跑了……这事我本不想说的,但见严行长如此犹豫,显然是别有估计——” 严百合急忙将结果递了过去,大方地笑道:“没有,没有,沈老板切莫误会我呀,我只是对东翔科技有些熟悉,想起一些别的事情来就愣住了。” 沈放摇摇头表示不介意,拿了结果一看,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最后一笔转给东翔高科账款的日期恰恰就是四天前,而卢惠贤这个女人胆子还真不是一般得大,居然没有离开黄州,真当我们沈家全是死人了么! 第143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143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沈放拒绝了严百合的又一次热情宴请,告辞离开银行后,绕路去了一趟东钢区的清河镇,他将车停在一家旧仓库改造而成的溜冰场对面,下车四处张望了一下,便径直穿过脏乱的长街,来到溜冰场门口,那儿七八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男女叼着烟高声说笑着堵住了入口,见到沈放过来也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只是纷纷挑衅地瞪着沈放,仿佛只要沈放稍有不满,便会围上来不客气一样。 换做过去,沈放肯定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至多就在外面给吴兆省手下头号打手去个电话,但今儿他已经被卢惠贤的事情弄得怒火中烧,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想都没想伸手就一把将挡在身前的女人推开。 “我操!”“干你娘的!”“不想活了!”“弄死他!”这帮男女骂骂咧咧地朝沈放冲了过去,仗着人多气焰嚣张得不得了。 沈放微微后撤半步,随时准备放倒离自己最近的家伙,突然身后一声爆喝,就见两个光着膀子黑黝黝的壮汉从身旁一闪而过,紧接着那帮嚣张的混混男女一个个蹲在地上大声讨饶,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了。 “刀哥,刀哥,别打了,是那臭小子先动手——啊——”喊话的小子捂着肚子跪在地上两眼翻白,剩下的人哪里还敢作声,全都抱头蹲在墙边,就盼着那石头样的拳头不要落在自己身上。 沈放一股无名火压在胸口无处宣泄,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朝溜冰场里走,而正在教训混混青年的两光膀子壮汉急忙跟了上来,其中一个轻声说着“小老板,真对不住,我们哥俩就走开一会,没想就有不长眼的傻b堵在门口……”,而另一个则跨前两步帮沈放推开厚重的隔音门,脸上也有着一丝惶恐。 走进空旷的溜冰场,沈放一眼就瞧见了急步朝自己迎上来的癞子头,没好气地说道:“早知道癞哥架子这么大,我就不烦劳你帮忙了。” 癞子头闻言当场就呆住,刚刚明明是沈放不让自己过去的,怎么现在反倒怪自己架子大了,在沈放面前,连吴区长都不敢摆谱儿,自己这靠拳头混饭吃的打手哪能有这胆量呀! 一打眼瞧见两个手下表情尴尬,癞子头顿时就明白过来,肯定是这俩傻小子冲撞了沈放,立刻过去二话不说,抬手就是几个耳光,连着几脚将他们踹倒在地上,下手之重就跟揍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打人这玩意,不是自己动手的话,怎么也爽快不起来,沈放深吸口气不想再纠缠下去,伸手拉住还要发狠继续打人的癞子头,“老癞,跟他们没关系,你瞎疯个什么劲?” 癞子头赶紧给沈放赔不是,有些后悔不该将吴晴给支开的,要是吴晴在这,起码也有个和事佬帮着自己说说话。 沈放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让你查得事情有眉目了吧?” 癞子头连声答道:“查清楚了,查清楚了,那小子过去就是个吃软饭的,靠着女人出来卖的钱,到大学里混了个文凭,毕业后一脚就把原来的女人给踹了,后来又跟个人贩子好上了,再后来就去了一家外贸公司,前几天把公司老板的娘们给拐跑了,现在正藏在芙蓉镇那边避风头呢。” 沈放沉吟问道:“他藏身的地点找到了没有?” 癞子头说了句“找到了”,见沈放一脸萧杀,便主动请缨道:“小老板要是瞧他不顺眼,老弟今晚就去把他剁碎了喂狗!” 沈放微微摇头,思量了一阵后从包里取出个大信封,塞到癞子头手里,“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办,你替我请兄弟们喝顿酒,就说我沈放谢了。” 不用掂量手里信封的重量,癞子头就知道至少有十万,可是这钱他又哪里敢真的接过来,别说吴兆省一小时打来三个电话千叮万嘱,就是冲着沈放的名头和身份,这个人情他也是心甘情愿白送的,“能给小老板做事,是我癞子最大的荣幸,这钱小老板你收回去,就当我癞子厚脸皮高攀,以后有什么事小老板你尽管招呼。” 沈放摆摆手,“钱不是给你的,你手下一帮子兄弟也要养家糊口,你的情,我沈放领了。” 癞子头还待再说,猛地想起吴晴不久前刚说的一句话,急忙住口,“沈放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管是好是坏,你千万都不要拒绝,更不要假装客气,否则你就算把事情办妥当了,他也不会领你的情。” 毕恭毕敬地将沈放送到外面,对地上躺着不断呻吟的那些个家伙瞧都没瞧一眼,直到沈放开车离开,癞子头才眉开眼笑地过去,拍着一个女混混的大屁股,咯咯笑着说:“你们还真是点背呀,居然撞上了沈放,呵呵,自认倒霉回家烧香求神去吧。” 下午两点多,中午饭都没心情吃的沈放来到南山区芙蓉镇,刚刚开门下车,天空骤然阴了下来,不一会就狂风大作阵雷滚滚,偏偏一滴雨也没见落下来。 走进镇招待所,沈放看见一个长相秀气的小姑娘微笑着迎了上来,亲切地称呼自己“小老板”,便带着几分狐疑地问道:“你,难道是小郑?” 小郑高兴地拍了下手,“哎呀,小老板的记性真好,你就只是见过我一面,居然还记得我!” 沈放指了指小郑的裙子,调侃道:“三百多买的裙子呢,那次要不是你帮着郭老圆谎,我哪会输给他呀,呵呵……” 小郑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细声嘀咕着说:“我明明是帮你圆谎的嘛。” 虽然跟南山区政府谈判收购机械厂的时候,只与小郑相处了很短时间,但沈放对这腼腆却有些小聪明的女孩印象不错,咧嘴笑道:“小郑干得不错呀,柯区长看来对你挺重视的嘛,我给他去电话让派个得力干将过来陪我考察一下东翔高科,没想来的人居然是你。” 小郑心想这人怎么撒谎都不带眨眼的,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明明说的是随便派个没事干的过来就行了,摇身一变居然就成了得力干将,难怪上次连郭德凯这样的老江湖都被他骗了。 小郑在前面领路,沈放跟在后面问道:“小郑,怎么没见到东翔高科的董事长呀?” 小郑迟疑了一下答道:“中午镇里来了重要的客人,谈镇长刚陪他们赴宴回来,担心满口酒气多有冒犯,所以正在办公室喝浓茶呢。” 沈放颔首道:“半年多没见,小郑你就长进了这么呀,说话也直到绕弯子照顾大家的情绪了,呵呵,有前途,有前途,将来肯定是个让人敬佩的女强人。” 小郑闻言脸蛋红了红,讪笑着说:“小老板不要开我玩笑了,我要真这么有前途,那小老板干脆让我到你公司去混饭吃算了。” 两人说笑着到了招待所二楼,整个二楼的房间外面几乎都挂着东翔高科的牌子,小郑将沈放带到最中间的办公室外,抬手敲了敲门,不一会门就开了,而开门的人却让沈放完全出乎意料。 穿着中山装的付骏淡淡笑着,摸了摸修得格外精致的胡须说道:“沈老板,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刹那的惊讶后,沈放叹了口气摇摇头,也不管小郑在旁边,很没风度地说:“唉,我早就该想到了,这东翔高科,其实跟你们新泰是穿一条裤子的嘛。” 付骏不置可否地拉开门让到一旁,“沈老板不是对东翔感兴趣么,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沈放用力挠了挠头,丢下一句“付总,就当我今天没来过,你也没见到我,再见”,转身就走。 这下轮到付骏发愣了,显然没料到沈放如此干净利落,等谈丽花诧异地跑过来,他才恍然醒过来,到了走廊上冲沈放喊道:“沈老板,我们真的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有些事情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你真的不想坐下来谈谈?” 沈放停住脚步,回转身盯着付骏看了半晌,忽而咧嘴笑道:“付总,这句话你要是早说上半年,或者没把我爸爸推出来背黑锅,我是一百个愿意给你合作的,可是现在……” 付骏慢步走到沈放跟前,“现在谈未必也就迟了,你不是也没拒绝我饮食车的采购吗?” 沈放答道:“有钱赚我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付骏笑道:“可你应该也知道,我采购饮食车是为了完成尼日利亚上亿的订货吧,你要真是想将我赶尽杀绝,就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沈放沉吟着没有说话,直到谈丽花忍不住好奇地从办公室探出头来,才呼出口浊气道:“付总,有句老话叫做多一个朋友多条路,你拿我爸来背黑锅,而我也抢了你的苏三山,我们俩本来是扯平了的,可是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 付骏疑惑不解地“嗯?”了一声,沈放抬起手来指了一下缩回头去的谈丽花,恨声道:“谈镇长做事不给人留活路,她一口气从我二叔那拿走了四百多万,连房子都没给我二叔留下,这口气我无论如何是咽不下去的!” 付骏从没听过这事,哑然说道:“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沈放摆摆手,苦笑道,“付总,你应该知道,区区四百万对我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关键是姓谈的还窝藏了背叛我二叔的贱女人,树活一层皮,我们沈家丢不起这个脸,所以就算知道东翔是付总在撑腰,我也得硬着头皮想办法把这场子给找回来了!” 第144章 咎由自取不如死 第144章 咎由自取不如死 看着沈放负气转身离开,付骏并没有继续纠缠,而是眉头紧锁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朝表情复杂朝自己走来的谈丽花,沉声问道“你公司刚进帐没多久的那四百多万,是什么来头你查过没有?” 刚才沈放说的那些话,谈丽花几乎是一句不落地全听到了,犹豫着含糊不清地答道:“是我一个朋友从一家外贸公司弄来的……付总,怎么了,有问题吗?” 付骏英俊的脸庞冷了下来,似乎并不想让谈丽花敷衍过去,寒声又问:“什么外贸公司,董事长叫什么,有什么样的背景,我反复交待的这些事情,你都有认真对待过吗?” 谈丽花虽然号称四大花旦,但那只是因为她跟老妖婆付佩蓉走得很近,本身并不能接触到新泰的核心,她不明白付骏为何如此重视这件事,但还是硬着头皮谨慎地说道:“是深通外贸,黄州本地的一家企业,董事长,好像是姓沈……姓沈,不会跟这个沈放是——” “那是他二叔!”付骏音调猛得高了起来,对谈丽花的装疯卖傻很是不爽,甩手就大步往办公室走,“我跟你们讲过多少次,一定要仔细摸清对手的底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下手,可你们从来都将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捅了个大马蜂窝了?” 外界关于沈放的各种传言,谈丽花也是听过不少,但她在从深通外贸套钱的时候,并没有将沈放跟沈严联系在一起,也从未听卢惠贤提过半句,而今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家伙,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拉着新泰给自己撑腰,否则自己这小虾小蟹的,哪里承受得住沈放的报复。 听付骏将事情讲得如此严重,谈丽花表面上惊讶惶恐,心里却松了口气,因为这表面新泰是不会袖手旁观了,便急声说道;“那怎么办,我当初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呀!要不,要不我这就把钱给沈放退回去?” 见谈丽花琢磨半天,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付骏真是有种很失败的沮丧感,怎么自己这边都是些猪一样的盟友呢。 “呀,我知道了!”谈丽花忽然叫了起来,“他刚才不是说几百万根本没放在眼里吗,我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火大了,因为这些钱都是他二叔的老婆弄来的,而且这个女人还跟别的男人私奔了!” 心想你演技这么烂就别丢人现眼了好不好!付骏恼怒地瞪着谈丽花,一字一句用命令地口吻说道:“我不管这件事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你立刻把那个女人给我收拾干净,至于深通的融资款,当初许了多少回报就连本带利给沈放送回去!” 从未想过付骏对沈放会如此忌惮,谈丽花多少有些惊讶,她觉得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把嘴里的肉吐出来也未必能改善跟沈放的关系,但付骏是连老妖婆都不敢违逆的新泰的真正掌门人,故而她也不敢质疑,点点头应声说好。 接过阿莲递来的茶壶,付骏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苦得他整张脸都狰狞起来,他抬起头凌厉地盯着谈丽花的眼睛,说了句“你好自为之吧”,便由阿莲搀扶着走了出去。 从招待所出来,阿莲轻声问付骏:“哥,你不会是真想将他拉下水吧?” 付骏摇摇头,叹了口气却没有回答。 阿莲不解地又问:“既然不是真的想跟他合作,为什么还要兴师动众跑过来,连每天定时的调养治疗都不做了。” 付骏轻轻呼出口浊气,“我原本以为沈放对东翔高科感兴趣,是因为也想走咱们的路子,毕竟谁都想轻轻松松捞到大笔的钱……但跟他见了面才知道,他不是要收购,而是来向谈丽花下最后通牒的,唉,可惜,可惜……” 阿莲用纸巾给付骏擦了擦汗,莞尔说道:“哥,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跟他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呀。” 付骏笑着摆摆手,“你哥我是有些后悔呀,后悔当初没听黄汪炳那一番肺腑之言呀!要是听了他的劝告,将沈筠拉到新泰的羽翼之下,今天就绝不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不说跟他联手能够侵吞天下吧,至少在苏临这个盘子上,没人会是我们的对手。” 想想哥哥跟沈放一起打拼的情景,阿莲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咯咯笑着说:“哥,人都是本能追逐利益的动物,或许现在拉拢他也来得及哦。” 付骏微笑着捏了捏阿莲肥嘟嘟的脸蛋,“丫头,你还是太天真了,时不同势不同了,如今是沈放箭已在弦不得不发,能一举吃掉新泰的大好良机,他又怎么会放过呢。” 阿莲这下是彻底糊涂了,“既然不可能,那为何还要向他卖好,我还以为哥你是有些对他动心了呢。” 付骏叹声答道:“东翔这回是踩了沈放的痛处,虽然感觉挺爽,但沈放要是被逼急了的话,说不定省里的调查组立刻就会离开黄州,届时雷霆风暴提前来袭,而我们又还没能做好万全的准备,那可就遭殃咯……现在,你哥哥我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呀……” 要说女人,愚蠢不可怕,憧憬美好的爱情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自以为聪明还偏偏要去相信爱情的忠贞不渝与海枯石烂,这注定会是个悲剧! 当卢惠贤被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兜头用麻布袋罩起来时,还在天真地喊着那个带她私奔的男人的名字,为了这个男人她抛夫弃子卷走了所有家产,为了这个男人她丢掉羞耻心与另一个女人一起跟他云雨承欢,为了这个男人,她连贴身保命的钱都交了出来,可是这样都只换来那男人的一句玩笑话——“你不是爱我么,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了么,那麻烦你帮帮忙,为了我能好好的活下去,到偏远山沟沟里给那些性饥渴的男人当老婆去吧,他们会操得你欲仙欲死的,呵呵……” 卢惠贤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拳打脚踢拼了命的挣扎,在肚子上被狠狠揍了两拳之后老实了, 蜷缩着身子大声地哀求,可这一切只是换来他们淫笑的徒劳。 夜色中卢惠贤被架上一辆面包车,车子开动没多久,便遭到了其中一人惨无人道的性虐待,而就在另一人将车停在路旁也摸到她身上的时候,四周突然犹如白昼的亮了起来,紧接着面包车的门被拉开,三四个长相凶悍的男人冲了进来。 这是芙蓉镇往南不到十公里的一处郊区,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卢惠贤颤抖着身体,被人从车上拖曳了下来,她失魂落魄地耷拉着胳膊,丝毫不觉得头发被扯断的疼痛,甚至周围几十双眼睛盯着她的时候,她也没有用手护一护顺着大腿内侧淌血的下体。 灯光次第暗了下去,在八九辆吉普面包车当中,一辆银白色宝马轿车上下来一个少年,他表情冷漠眼神狠决,落在卢惠贤眼中却如见了亲人般无比亲切,她开始挣扎想要摆脱束缚,她跌倒在地上就朝着那少年爬了过去,被咬破了的嘴唇血水含糊地喊着,“放子,救救我,救救我——” 沈放慢步朝卢惠贤走去,在不会被她抱着大腿的地方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目不转睛地看着卢惠贤,不管她如何哀求如何解释,只问了一句话,“你,想死吗?” 卢惠贤不停地摇头,声嘶力竭地喊道:“放子,婶婶错了,真的是错了,婶婶是被他们骗了,被他们给绑到这里来的……你救救婶婶,你救救婶婶,婶婶是一心一意爱着你二叔的呀!” 微微直起腰,沈放不再去看卢惠贤,“你既然不想死,那就好好活着吧。” 听到这话,卢惠贤以为沈放答应救她了,也不知哪儿来得力气,居然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看见沈放转身便走,迈步想要跟上去,旁边一个大汉跨步过来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卢惠贤竟然没有跌倒,反而疯了似的乱抓乱挠,整个人也不顾一切地朝沈放冲过去,她知道不抓住沈放这救命的唯一稻草,未来迎接自己的将是猪狗不如的生活。 沈放走到车旁拉开门,里面握紧了拳头的二叔已经是热泪滚滚,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二叔,去吧,想说点什么就去吧。” 二叔想要跟卢惠贤说些什么,沈放没兴趣知道,他摆摆手所有的车灯瞬间熄灭,然后慢步走到路旁,从癞子头手上接过香烟抽了起来。 癞子头用视线点了一下跪在乱石沟里的两个人贩子,问道:“小老板,他们两个怎么处置?” 沈放仰着头呼出一口烟,“先揍一顿再说吧,别打废了就行。” 两个人人贩子正哭爹喊娘地惨叫着,二叔已经回来站在了沈放身后。 沈放问他:“结束了吗?” 二叔点点头,勉强笑道:“结束了……” 沈放将烟头弹飞出去,冲癞子头吩咐道:“跟两个贩子把话说明白咯,给那女人找个与世隔绝的穷山沟卖了,环境越差越好,买主越残暴越好,总之就是一句话,我要她生不如死!” 癞子头听到这话自然觉得沈放很对自己胃口,可旁边的二叔却有些不忍地张了张嘴,转念还是摇摇头没有说话,毕竟要不是沈放劝着自己,他本是打算要活活将卢惠贤给掐死的,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在回去的路上,癞子头难得地给沈放担当起了司机的角色,他眉飞色舞地问沈放,那个吃软饭的要不要弄出来阉了,见沈放不置可否地笑笑,立刻就明白了沈放的意思,“阉掉,还太便宜他了。” 三天后,两个人贩子在一个偏远小山城给家里去电话,听说小白脸不知什么原因死在垃圾场,浑身上下被野狗咬得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回去后又将卢惠贤翻来覆去虐待了一番,然后取消原定计划,将人往更深的大山里面带,他们可不想重蹈小白脸的覆辙。 第145章 自我膨胀的代价 第145章 自我膨胀的代价 回家的路上二叔没怎么说话,只望着前面愣愣地出神,沈放想开口劝他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这样做没什么不对,上辈子卢惠贤的行为还勉强说得过去,毕竟面对生存的选择,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到最后,可现在衣食无忧情况下她仍然背叛得如此决绝。 到了家后二叔径自回了房间,爸爸隐约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便拉着沈放到院子里纳凉聊天,连妈妈想要出来凑热闹也被他赶回去陪奶奶看电视。 虽然沈放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但爸爸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沈放为沈严做了这么多事,沈严反而是这么个不冷不热的态度,换做自己多少都会有点不爽快,更何况年轻气盛的沈放呢。 跟沈放天南地北地闲聊了一会,爸爸用一声叹息进入主题,“放子,你二叔这人性子沉,打小有什么事情除了跟你奶奶讲之外,很少会表露出来,这次他可能是真的被伤透了,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天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沈放微笑道:“二叔这种性格呀,其实我倒是挺欣赏的,他从俄罗斯回来后,只象征性地来过家里几次,就是私下跟我在一起,也根本不谈生意上的事情,要换做别个人呀,说不定一天往咱家跑两三回都算好的,乡下几个堂叔住得那么远,坐车都要一天一夜才能到市里,可还不是照样隔三差五就来一趟?” 见沈放故意叉开话题,爸爸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笑骂道:“怎么,你小子现在有钱了就嫌弃人家了?” 想起上辈子爸爸出事后,老家那几个堂叔连安慰话都没人来捎上一句半句的,之后的几十年也完全是不相往来,老爸过世后妈妈想回乡下去安葬,结果他们那些五花八门的理由都可以编成一本小册子,说什么也不同意。 这些都让沈放心里有阴影,对老家的堂叔们完全没有好感,但这些却不是可以跟爸爸说的,只得开玩笑似的答道:“爸,我还真不是嫌弃他们,只是有时候,这做人多少得知道点进退吧?来一回老妈给他塞几百,来第二回拿着了几百脸上就不乐意了,来第三回,好,一点都不客气,开口就要上千,这是我欠你的呢,还是我该你的呀。” “呵呵,这都是你妈把他们惯的,你看也没哪个开口问我要过钱吧?” “爸,你还真好意思说呢,来的这些个又不是妈的娘家人,她能好意思将人往外赶吗?那你以后还要不要回去了,就不怕被人说你是妻管严、不是男人?”沈放说完见老爸脸色有些尴尬,嬉皮笑脸地说,“呵呵,我应付他们就轻松多了,上次我刚从上海回来,七堂叔居然拽着我张口就要二十万,说他有个能赚大钱的买卖。” 爸爸吓了一跳,“还有这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沈放咧嘴笑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把他臭了一顿,第二天他不是就偷偷把妈妈的手机藏在裤兜里走了吗。” 爸爸这下可是真乐了,“我就说你妈妈的手机好端端的怎么不见了,敢情是被他给拿走了,呵呵,这家伙也是没脑子,就老家那乡下地方,拿个手机回去不纯粹是个摆设吗,还不如拿厨房张小泉的菜刀来得划算呢。” 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沈放咯咯笑着说:“爸,你就看着吧,下回他再来,肯定就轮到菜刀遭殃了,呵呵……” 父子两个欢声笑语说着话,忽而听到背后脚步声响,齐刷刷回过头,看见二叔沈严搬了张小板凳,脸上终于有了些活气儿,“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说七拐子吧?哥,还记得我八岁那年咱们一块回乡下过年的事不,七拐子那次可被我们兄弟两个给欺负得满地打滚呀……” 不一会可能是听到外面说笑的热闹,妈妈跟林倩儿也搀扶着奶奶、抱着小家伙走了出来,一家人围坐在石桌旁开开心心地说着话,这些日子来的阴霾在这一刻终于是烟消云散。 将姓卢的扫把星处理掉了之后,谈丽花多少是松了口气,自以为如此便没有把柄被沈放捏在手里,他若真要追究起那四百多万的融资款,自己完全可以假装不知情蒙混过关,最不好的结果无非也就是将钱退回去而已,至于会否对将来的升迁有影响,谈丽花倒不是太在乎,换个地方说不定还没现在好捞呢。 所谓这人一上了年纪,黄白之物便看得格外重,谈丽花表面上答应付骏立刻将钱连本带利退还给沈放,私下里却采取了静观其变的态度,她舍不得将吃进去的四百多万吐出来,更不要说还得加上融资协议书上高达百分之二十五的回报。 谈丽花是个爱公司如爱家的人,所以公司的钱就等于家里的钱,她最擅长的就是打白条还不签字,十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地拿,连菜篮子工程的钱都敢转到公司帐上任由她支配、挥霍,在公司她就是一言堂,别人没机会知道也无权干涉,故而要让这样一个极度自我膨胀的女人放手一大笔能让她安享晚年的金额,其难度就可想而知了。 当姘头小白脸失踪后,谈丽花总算开始着急了,她坐卧不安了一天一夜,等到小白脸的尸体在垃圾场找到,她立马就让会计孙岩将钱一分不少地汇到深通外贸的帐上,然后亲自拿着汇票给沈放送上门去。 那天下午,谈丽花带着汇票上门的时候,沈放恰好有事不在家,并不完全了解内情的二叔自然是又惊又喜,妈妈也以为谈丽花是看在丈夫的情面上才废力帮忙把钱追回来的,故而热情地款待她也犹如恩人一般,端茶倒水不说还要留她在家里吃晚饭。 长相普通的谈丽花能成为四大名旦之一,其最大的优势就是跟什么人都能自来熟,聊上十几分钟女的能成姐妹,男的也能成知己,她见沈放家人对自己如此热情,原本惊慌害怕的心情渐渐稳定下来,并巧舌如簧地把大家之间的情分调浓,待妈妈第三次开口要她留下来吃饭,她还真就大方地笑着点点头,翘着二郎腿舒服地靠在沙发里,跟妈妈家长里短地唠嗑起来——她再一次狂妄地以为,“钱都已经吐出来了,再不想法子从沈放这捞点好处,那我可真就脑子烧糊涂了。” 二叔毕竟还是个明白人,失而复得的惊喜过后,发现汇票上的数额有些出入,并不是钱少了,而是钱多了,至少多了百分之二十,他觉得有些纳闷,想开口问谈丽花嘛又怕太唐突,便偷偷找了个机会溜到楼上,去电话问沈放该怎么办,不料沈放冷哼一声吐出来两个字就挂了电话,“撵走!” 谈丽花这老狐狸在沈放家里好似稳坐钓鱼台,悠闲自得地磕着瓜子看着电视,时不时还跟妈妈交头接耳地说几句悄悄话,当二叔从楼上下来将银行汇票递过来并礼貌地请她出去的时候,她还咯咯笑着说大哥你真是会开玩笑,直到二叔脸红脖子粗地重复了一遍,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 南山区衙前口老宅,忙碌的工作人员在几个房间来回穿梭着,电话声此起彼伏从未断过,而在略显安静的正厅里,挂掉电话的沈放笑着拨弄了一下桌上散乱的文件,冲坐在对面的省纪委纪检监察一室的黄志江主任说道:“黄处,你猜猜谈丽花上我家去干嘛。” 黄志江正闷头制定详细的抓捕和审讯方案,闻言抬起头来笑道:“总不成是上你家去喝茶的吧?” 沈放答道:“她还真就在我家喝茶,还想留下来吃晚饭,呵呵……” 黄志江扑哧笑道:“这个女人看来是平时就嚣张跋扈惯了,现在死到临头不仅不知收敛,反而更加得肆无忌惮,也是该她自取灭亡了。” 沈放点点头,“她恐怕还知道,她在我家喝茶的时候,我们却正打算要去抄她的老窝,呵呵……她是给我送钱去的,四百多万投资款连本带利一分都不少,也不知是她想借此拖我爸下水呢,还是真的以为如此一来便可逃过这一劫。” “想逃,那是门儿都没有呀!”黄志江拎起脚边臃肿的公文包拍了拍,“瞧见没有,这包里的资料随便抽一份出来,就足以让谈丽花灰溜溜俯首认罪了!” 沈放不置可否地眨眨眼睛,“黄处,谈丽花的罪证一抓一大把,要对她认罪伏法并不难,呵呵……” “我明白你的意思……”黄志江摸了摸鼻子笑道,“想要顺藤摸瓜将案子彻查到底,还是有很多难度的,我一早就已经有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黄志江站起来问沈放道,“我要去跟市纪委的同志开个碰头会,你是跟我一块去呢,还是留在这里等着看好戏?” 沈放摆摆手跟着起身,答道:“虽然谈丽花只是一个镇长,但跟新泰老妖婆的关系却极为密切,她跟严百合这两个口子同时打开后,新泰的壁垒便崩塌了一大半,我就担心——” 黄志江眨了眨眼睛,“担心他们丢卒保车?” 沈放颔首道:“嫌疑人无故死在抓捕前、抓捕后的事情也不是从未发生过……” 黄志江叹了口气,“正常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不让市纪委参与进来各方面都会有意见,至于是提回省城还是就地审讯,这有待上面的进一步通知,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打醒十二分精神了。” 沈放也知道三天时间省里就批准了行动,王淼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这个时候也不宜再让他承受过多压力,一切都要等审讯工作取得突破性进展之后再说。 第146章 一照面防线失守 第146章 一照面防线失守 钻进停在树荫下的轿车,沈放用力将肺里的热气呼了出来,拿起矿泉水瓶灌了两口,见王克文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笑眯眯说道:“走,去天湖路工农总行接严百合。” 王克文兴奋地应了声“好咧”,一踩油门将车驶上马路,装着一副随口问问的样子,“小老板,刚才看见黄处带着人兴冲冲地出来,是不是调查组的抓捕行动省里已经批准了?” 沈放颔首答道:“嗯,你这段时间来所做的工作没有白费,虽然省里暂时只批捕了谈丽花跟严百合两人,不过已经是个不错的开局了。” 王克文强忍着想要叫好的冲动,吞吞吐吐地笑着说:“接下来审讯这个环节也至关重要呀,我在部队的时候也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呵呵,小老板,你能不能帮我跟黄处说说,让我也跟着他学习学习先进的审讯经验……” 沈放抬手擦掉下巴上的水渍,答道:“你的刑侦能力,黄处是非常地欣赏,还想着要把你从我这挖到省纪委去,怎么样,你是什么打算?” 黄志江不止一次跟自己提过这件事,王克文也始终未给予一个明确的答复,而今听沈放问了出来,不好意思地讪笑着回答:“去不去省纪委我本人是无所谓的,还是要看小老板你有什么安排……如果我在省纪委对小老板你的帮助更大些,那我就去……如果——” 部队出来的人在忠诚和从属感方面,总是要比其他人来得强烈,沈放笑着打断王克文的“如果”,双手用力搓了搓脸颊说道:“唉,原本我是打算在公司大用你的,现在既然你有了这样的机遇,我也不能死死拽着你不撒手,你的前途还是你自己选吧。” 王克文忽然沉默了下来,良久方才说道:“小老板,我文化不高,又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反倒是刑侦这一块,我觉得自己勉强有些天赋。” 沈放点点头,“那下次见到黄处的时候,我把这事跟他说说,至于调动方面,可能会有些小麻烦,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处理好得。” 王克文感激地看了看沈放,想说声谢谢又开不了口,只得动情地说道:“小老板,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刚从部队退伍的时候家里是一贫如洗,连父亲的重病也因为没钱而得不到医治,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姚局长跟沈秘书给了我一条活路,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他俩的恩情……” 沈放没有搭腔,微笑着听王克文表露心声。 “给姚局长当了司机后,家里的情况有了明显的改善,毕竟自从父亲被东钢辞退后,家里从来就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日子虽然过得比以前好了,可高昂的手术费却让父亲的病一拖再拖,直到,直到小老板你——” “别说了,你的心意我跟爸爸还有姚叔叔都是明白的……”沈放伸手过去拍了拍王克文的肩膀,“放心,你去了省纪委之后我也不会把你忘了的,只要一有机会能够让你上位,我都会竭尽全力地帮你的。” 王克文嗯了一声,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哽咽,急忙爽朗地大声笑了起来,岔开话题问道:“小老板,咱们去找严百合做什么?” 沈放掏出手机来答道:“谈丽花是新泰圈子内的人,想要攻破她的心理防线,难度恐怕会相当大,而严百合相对来说就容易多了,因为她不知道是否会有人来保她这个计划外人士。” 拨通严百合的电话后,沈放用力叹了口气对她说道:“严行长,我问你件事,你跟明泰公司,是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联?” “……沈老板,这,这话是从何说起呀?我跟明泰公司能有什么关系?” 沈放唉了一声,“算了,就当我没问吧,只是我欠你的人情,还是要还的……严行长,我刚刚收到风声,纪委很可能在这两天会对你进行双规,调查明泰六千万账款失踪案。” 咣当一声,严百合那边似乎打翻了什么东西,她惶急地说道:“什么六千万,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呀,纪委不能没没凭没据地双规我,我要向上级部门申述,我要保护我的名誉,我要——” “严行长!”沈放声音一下提高了几个分贝,“作为你的朋友,我善意地劝你一句,如果你跟明泰没关系,那就最好,如果你牵连进了这个案子,那就尽快把漏洞补好。双规的决定是省纪委做出的,你觉得向上级部分反映有用吗?” 话筒里传来严百合急促不安的喘息声,沈放微微沉吟道:“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特别重情,给你打这个电话我其实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等等,等等——”严百合是个聪明人,省纪委无缘无故怎么会去查已经定案了的明泰账款诈骗案,还不是市里两大权力中心斗争的结果,她努力平静自己惊恐的情绪,声音干涩地说道,“沈老板,我能不能私下跟你见一面?” 沈放迟疑了一下,答道:“这种时候跟你见面的话,我担心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形势已经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了……” 沈放话音刚落,居然听到严百合哽咽的抽泣声,不由汗毛倒竖,打了个寒战,为难地说道:“唉,好吧,好吧,搞成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你到银行对面的电话亭等我吧,我过来接你就是了。” 哇——严百合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说:“谢谢,谢谢,沈老板,谢谢你……” 近五十岁的人了,说哭就哭,估计演戏的成分还是多些吧。 沈放这样想着,安慰严百合道:“其实严行长你也不用太着急,说是双规,听起来好像有多严重似的,但只要你的问题不大,我这边还是能使上点力气的……虽然进财政局可能没希望了,但保住你现在的位置,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严百合感激涕零地说着“谢谢沈老板”,仿佛沈放要是在她面前,都能跪下来给沈放磕头一般。 女人是一种韧性强大、却受不住突然打击的奇怪物种,她们可以在地狱般艰苦的环境中顽强求生,却无法面对一刹那的厄运来袭,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乡野农妇是如此,高学历一掷千金的女强人也如此,街边拉客风雨无阻的暗娼是如此,受人追捧躲起来滥交拍照片的女明星也同样如此。 将近一个小时候之后,沈放那辆标志性的银白色宝马轿车驶进了天湖路,他摇下车窗,视线在路旁一个个电话亭逡巡过去,很快就看见穿着制服的严百合激动地冲自己挥着手。 沈放正要吩咐王克文将车停过去,忽然瞧见两个带着鸭舌帽的男子从左右两侧同时朝严百合靠近,急忙探出头冲严百合大声呼喊:“快跑,快跑……” 严百合愣了愣,一转头也发现那两人拎着匕首冲过来,吓得大声尖叫起来,不顾一切地朝沈放方逃过去,谁知跑了几步两腿竟然发软,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整张脸都吓得惨白,身子也不停地哆嗦。 “当街行凶,这也太猖狂了!”王克文怒喝一声,冲出轿车迎上那两鸭舌帽,而沈放则连拉带扯地将已经瘫了的严百合拖进车内。 俩鸭舌帽手上虽然硬朗,又持有凶器,但居然完全招架不住王克文,他们见事情已不可为,便冲着还没完全爬进车里的严百合吼道,“把你的嘴巴封严实咯,否则下次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好运了。” 好不容易才将严百合拽进车内,沈放连声关切地问她有没有事,偏偏严百合颤颤巍巍地已经说不上话来,只一味地用力紧搂着沈放的胳膊,一双原本还算漂亮的眸子惊慌得仿若猫儿爪下被来回拨弄的老鼠。 见到王克文捂着胳膊骂骂咧咧地跑回来,沈放轻轻摸了摸严百合的头发,小声问道:“伤得重不重?” 王克文嘴巴瘪了瘪,满不在乎地摇摇头:“不小心被划了一片子,不碍事……小老板,那两个家伙手上很硬,肯定不是一般街上的混混,我想我还是留在你身边不去省城了。” 沈放摇摇头示意暂时不谈这个,伸手勉强将严百合扶了起来,柔声叹道:“严行长,唉,阴差阳错地把你给连累了,你要是早些告诉我跟明泰有关系,我也能考虑周全了再采取行动,现在省委已经召开了两次常委会讨论这个案子,真的已经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严百合懵懵懂懂地抬起头,内心的恐惧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变得愈发浓烈,新泰既然派人来杀自己灭口,肯定已经精打了丢卒保车的算盘,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依靠就是沈放,可当她断断续续说出明泰六千万账款失踪的始末后,哪怕她已经尽量弱化了自己在这个案子里的执行者角色,但她从沈放眼中仍旧看不到哪怕一点点希望。 若知今日,何苦当初…… 崩溃的严百合在仅仅是跟沈放一个照面的功夫,心理防线便宣告彻底失守,连偷偷从上海赶到省城被保护起来的贾长天都还没出场,沈放剩下的工作,就是如何劝说她心甘情愿地配合纪委的调查工作。 与此同一时间,新泰大厦总经理办公室,付骏忙里偷闲地靠在沙发椅背上,跟阿莲相互传看着刚刚洗出来的照片,惬意地说着带队应邀赴尼日利亚麦肯北集团基地考察时的见闻,听到电话声响,接起来听了下,脸上盎然的笑意顿时瞬间凝固,只听他沉声问道,“动作这么快?你确定消息的来源可靠吗?” 第147章 最后的疯狂压榨 第147章 最后的疯狂压榨 电话断后的嘟嘟声在耳边响了很久,付骏也没有意识到,兀自举着电话站在那,脑子明明飞快转动着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阿莲过来将电话从自己手中拿开放开,他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不无自嘲地笑笑,疲倦地说道:“刚才是市纪委一个朋友来的电话,他说,调查组的黄志江正在跟他们开碰头会,商讨抓捕工作的细节,看来沈放还是要提前动手了……” 阿莲闻言表情诧异地问:“调查组不是还没回省城汇报工作么,怎么直接就站了出来?” 慢步走到办公桌里头,付骏一屁股跌坐在真皮沙发内,“估计是祭出了王淼这把上方宝剑吧,他是政法委书记、省委常委……唉,这下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阿莲思量着说道:“谈丽花要被双规是意料中的事了,虽然提前了些日子,不过她应该不会轻易松口的,留给我们的时间还充裕。” 付骏苦笑摇头,“如果仅仅是一个谈丽花,两三月也未必能查到我们头上来,问题是这次双规,还有一个严百合在里头。” “严百合?”阿莲一时没想起来,眨了眨眼睛,“哪个严百合?” 付骏从抽屉里拿出一摞采购合同,随手翻着答道:“市工农银行的行长,明泰六千多万的事情就是她里应外合帮我们办妥的,却不知怎么落到了沈放手里。” 阿莲一下纠结起来,不安地说道:“明泰正在紧要关头,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查不得呀,否则哥哥你的计划岂不就要功亏一篑?” 沉重地点点头,付骏将助理跟秘书都叫了进来,将手里的采购合同全都交给他们,吩咐立即付款下订金,每一家采购的单位都要有人到现场去监督生产供货,务必要在合同期限内尽快完成交货。 吩咐完这些,付骏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长时间地思考着,间或咳嗽起来便大口大口地喝药,就在阿莲忍不住想要提醒他是否先通知谈丽花跟严百合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又突兀地鸣响,搞得两人都如惊弓之鸟般同时站起身来——一个严百合就已经让人无法安心了,要是再有别的人也进入双规名单,事情就真的糟糕透顶了。 幸好,这电话是付佩蓉从上海打来的,她去上海看望儿子付彪,难得地待了大半个月到现在还没回来,她是刚刚接到市长邢怀斌的通知,着急忙慌地来问付骏该怎么办,付骏没有正面回答,只让她安心在上海办事,暂时就不要回黄州来了。 阿莲不解地问付骏,为何不让付佩蓉去省城找副省长濮存英,或许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付骏无奈摇头答道,“濮存英是我们最后救命的稻草,如果早早就将他也扯进这汪浑水,有没有效果先不说,倒是给了王淼一个把事态扩大化的机会,要是这事情被捅到了北京……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呀,这张牌我是不能轻易打出来的。” “那邢市长能不能干涉一下,起码多给谈丽花她们一点补窟窿的时间。”阿莲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付骏笑道:“邢怀斌这老狐狸也就糊弄糊弄大姑,要让他引火上身,想都不要想,他不是正安排要去加拿大考察的行程吗,估计已经是在给自己准备退路了。” 阿莲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呆住了,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一次简单的暗中取证调查工作,会给新泰系带来如此大的威慑力和破坏力,如果连邢怀斌这最大的靠山都觉得自身难保的话,岂不意味着新泰系将就此分崩离析。 “哥,谈丽花跟严百合两人涉案都很深,一旦认罪,等待她们的多半会是死刑,就算主动坦白交待,下半辈子也得在牢里度过……哥,我想她们应该不至于——” 付骏用力地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说道:“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个人从摩天楼上掉下来,每当他跌落一层楼,他都不停地安慰自己‘目前为止,还不错……目前为止,还不错’,其实你如何跌落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后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落地。阿莲,自我安慰是没有用的,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阿莲听出付骏话中的落寞,不由难过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手指轻轻地敲着红木桌面,付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起电话拨通严百合的手机,在提示手机已关机后,又给谈丽花去了电话,泰然自若地告诉谈丽花,她大概还有三四天的时间能将东翔公司的漏洞补好,也不用太过慌张,双规这种事最后草草收场的大有人在。 刚刚回到公司就接到付骏的这个电话,谈丽花气得将办公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全扫在了地上,今天过得实在是太糟糕了,先是被从沈放家很丢人的撵了出来,这气儿还没顺好呢,就收到要被双规的消息,真他娘的是流年不利呀。 在办公室里发了一通闷火,渐渐冷静下来的谈丽花谨慎地想要核实一下这个消息,便给在市纪委工作的朋友去了个电话,旁的事情没打听到,却是听说省纪委的同志正在这里开碰头会,为了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 挂掉电话后谈丽花越想越怕,所谓做贼心虚就是这么一回事,无论她怎么想,都觉得那所谓的碰头会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再一联想沈放可怕的报复手段,几乎就已经认定自己要完蛋了,不由急得抓墙的同时,连带着把付骏也恨上了,“他爷爷的,什么不用慌张,什么草草收场,这可是省纪委来亲自抓我的案子呀,你难道会不知道?” 在经历了恐惧、愤怒、彷徨、疑虑多种情绪的煎熬之后,谈丽花不可避免地进入了最后的状态,那就是心存侥幸的自我催眠。 大步走出办公室,谈丽花沉着脸来到会计孙岩的办公室,关上门后轻声问她:“孙岩,上午让你转帐出去的钱,能不能到银行撤回来,对方已经拒绝接受这笔款项了。” 孙岩正忙于核算菜篮子工程的基金余额,闻言很为难地答道:“付汇的单子已经交上去了,估计现在都已经在人民银行移存资金进行结算了。” 谈丽花没有掩饰脸上失望的表情,又问:“那什么时候这笔钱能回到公司帐上?” 孙岩想了想,“如果对方没有兑付汇票的话,最快也要十来天吧,这是银行内部的程序,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样呀……”谈丽花重重地叹了口气,拖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沉吟半天说道,“孙岩,公司现在帐上还有多少钱?” 孙岩抽出最近的账本翻了翻,“还有五十三万……谈总,是什么地方急着要用钱吗?” 谈丽花不置可否地笑笑,要了纸和笔写了张条子递给孙岩,想想又拿回去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说道:“你一会到银行去支五十万出来。” 离开孙岩的办公室,谈丽花吩咐秘书将镇上的几家企业老板和人事单位的领导都找来,临末又加了一句,“还有学校的校长也都喊来,我有重要的工作需要布置。”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公司会议室已经挤满了人,谈丽花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宗明义,点出今天会议的主题,那就是为了加快芙蓉镇经济建设的步伐,为进一步提高老百姓的收入、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经镇委镇政府决定,各个企事业单位和部门,按人均两百元计算进行集资,在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之后,她又连着强调了这个任务的艰巨性和重要性,并拍着桌子大声说,哪个单位和部门不能在明天下午将集资款打入东翔的账户,其负责人就卷铺盖回家。 这种硬性的摊派不是没有,但一般都是各个系统内的,像谈丽花镇长这样一竿子全部扫到,还要得如此大张旗鼓,可以说绝无仅有。 镇上的企业老板倒是无所谓,反正行贿也是送,集资也是送,只要谈丽花领他们这个情,将来求她办什么事也就不难。难得是那些没有油水的清水衙门,一下每人要上交两百,这通知发下去还不得闹翻天呀?可是闹又能怎么样,谈丽花的要求不能满足,自己这屁大点的官也别想干了,还是咬牙硬着头皮上吧,谁让时运不济摊着这么个要钱镇长呢。 眼瞅着各个企事业单位的领导陆续离开,谈丽花特意将学校的校长全都留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跟他们谈起孩子是国家的未来、教育是国家的根本,将来镇政府要在学校教育部门加大扶持力度,尽力让广大教职工享受到更多福利,尽力让各个学校的硬件设施得到改善,起码要让危楼从学校消失,学生是国家的希望,再苦也不能苦孩子! 听到这些发自肺腑的话,几个校长感动得老泪纵横,纷纷表态一定会努力工作,绝不辜负镇政府及谈镇长热切的期望。 谈丽花欣慰地点点头,微笑着说道:“我是很体谅你们老师的艰辛的,所以这次集资,你们就不用参与了,镇里这边我会做工作的。” 这些一辈子教书育人的老校长是真的被谈镇长给感动了,心想,外界怎么会将这样一个好官骂做狗官贪官黑心官呢,实在是太冤枉人了,太欺负谈镇长了这个善良的女人了。 就在他们决定回去要大力为谈丽花正名的时候,温和亲切的谈镇长又发话了,“我原本打算乘着六一儿童节的机会,给每个老师发放一定的资金做为奖励,可镇里的财政实在是太紧张了,我看这样吧,每个学生加收二十块钱的晚自习补习费用,收上来的钱学校留一半,另一半做为集资款交上来,你们现在就回去通知一下,明天下午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咯噔一声,在场的校长全部瞬间被冻住,脸上那感激涕零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消失,有个年龄过大的老校长甚至晃晃悠悠昏死过去,昏迷前他还含糊不清地喊着,“谈镇长,谈镇长,我这可是小学呀,你让我跟谁去收晚自习的补习费用呀……” 第148章 大骚乱群魔乱舞 第148章 大骚乱群魔乱舞 打了好些个电话,从手机到办公室再到家里,要么是关机要么是不在要么没人接,仿佛严百合突然失踪了一样,问了好几个银行系统内的人也没有她的下落,付骏不得已只好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严百合家外守株待兔,没办法,严百合牵涉到明泰,而明泰现在是新泰生死存亡的关键,不能有丝毫闪失。 车内阿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盒邓丽君的磁带被她翻来覆去得折腾,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她才忍不住问付骏道:“哥,你说谈丽花来得及将所有的窟窿都补好吗,三四天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足够干很多事情了。” 付骏阴冷地笑道:“东翔高科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窟窿,别说三四天,给她三个月时间都未必能补得好,而且,既然已经跟市纪委进行了接触,走漏消息就是必然的,这一点沈放清楚,黄志江也清楚,我看最迟明天凌晨,抓捕行动就会展开,所以谈丽花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补窟窿。” 阿莲越听越糊涂,犹豫着问道:“那哥你为什么还告诉她有三四天时间,为何不干脆让她跑路避避风头算了?” 付骏自得地干笑两声,回答:“以我对谈丽花这个女人的了解,她多半是不会去补什么窟窿的,她也知道临时抱佛脚于事无补,所以,我能断定她现在正紧张地为逃亡做准备呢。” 似乎付骏这样做是有目的性的,阿莲思量着猜测道:“你是故意要让谈丽花以为还有时间?” 付骏点点头,沉声说道:“如果严百合没有在双规名单内,或许我会协助谈丽花逃跑,但是现在,很抱歉,她不仅必须落网,而且得有大把大把的证据留给调查组去查证,只有这样,她才能吸引住调查组的视线,将工作重点放在她和东翔高科身上。” 阿莲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这样做是为了掩护严百合?” 付骏不无沉重地颔首道,“两害相衡取其轻,谈丽花也好,东翔高科也罢,跟我们新泰并没有直接利益上的往来,就算她想要反水,至多告大姑一个受贿的罪名,暂时牵扯不到明泰身上。” 阿莲顺着这个思路说道:“严百合因为事关明泰六千万账款,她若是被攻破,明泰很有可能要接受调查,而我们现在百分之七十的资金都在明泰内部运作,明泰跨了,我们也就跨了……” 见到付骏嘴角扬起一丝赞赏的笑容,阿莲不由惊叹道,“哥,那么短的时间你就已经将全盘都理清楚了?” 付骏得意地昂了昂头,“你也不想想,在沈放之前,你哥可曾遇到过对手?” 不得不说,付骏在阴谋诡计方面的确很有一手,为了给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就算是盟友也可以轻易地做为拖延敌人前进步伐的棋子,可惜就在他等着要跟严百合面授机宜的时候,严百合已经被沈放说服,跟着沈放早早地就去到了衙前口的老宅,只等着黄志江他们回来,便做为污点证人直接押送省城保护起来。 跟沈放比起来,付骏显然还是棋差一着啊! 谈丽花将车停在自家楼下,四处张望了一阵没见到什么异常,便到后车厢拎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里面是孙岩下午从银行提出来的五十万,她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到人民银行用表妹的身份证开户将钱存进去,做为将来逃亡途中的救命钱,至于今天摊派下去的集资任务,就算不能全数到帐,到一半也有三十多万,应该是够她出云南去缅甸避难的了。 当谈丽花拖曳着袋子打开房门,还没来得及摁亮客厅的灯泡,就被从天而降的纪检干警干警当场抓获,她猝不及防几乎是脱口而出喊了一声,“你们来得好快!” 荒唐,真的是荒唐,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两百的镇长,家里的装潢却是超级豪华,比之沈放的别墅也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清一色的红木家具外,家中所有物件没有一件是国产货,大到空调、彩电、冰箱,小到牙刷、茶杯、内衣裤,统统全都是进口的名牌,更离谱的是两个杂物间内堆满了各种香烟名酒和首饰,就算抛开那袋子里的五十万不算,光是不明资产就达到了近六十万。 一个小小的官员,要疯狂到什么样的地步,才敢聚敛如此多的财富,她要有什么样的勇气,才能在这用人们血汗粉刷的豪华房间安然入睡,她要胡作非为到什么程度,才会在落网的那天,被芙蓉镇的群众放鞭炮十里相送? 最后的疯狂没有得逞,谈丽花便已经走向了死亡,她坐在呼啸的警车里,对负责押送的黄志江说了一句话,“你们要是再晚来一两天,便休想再找到我了。” 谈丽花被双规的消息不胫而走,有人拍手称快,就有人兔死狐悲,有人看到了希望,就有人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而此时的邢怀斌,不愧是历经风雨的沙场老将,不仅高调做出要严查重处一查到底的指示,还亲自慰问了省纪委、检察院和公安局的同志,他在黄州电视台上公开讲话,告诉所有人市政府反腐败的决心是如何坚定,黄州的政治天空必将在不久的将来,呈现出如何如何的一片蔚蓝澄清。 干了这些不要脸的事情后,邢怀斌还不忘主动向林贵和示好,先是提议由他来主抓东翔高科的案件,将分管政法工作的副市长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又在市常委会上就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不知羞臊地换着花样赞扬林贵和,搞得原本还带着几分侥幸心理的新泰系官员,一时间完全找不到了北,要么自甘堕落开始肆无忌惮地享受挥霍,要么就畏畏缩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低调做人,也有一部分陷得不太深的官员,开始绞尽脑汁地要重新站队,种种种种,不一而数。 白天,人前人后邢怀斌都是一副和睦可亲的笑脸,就算有什么人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他也耐着性子进行循循善诱的教导,他从高高在上太上皇,一步就退到了勤劳朴实的人民公仆,如此巨大的反差之下,他居然还能甘之若饴,多次在公众场合自嘲地说,老了,是该给年轻人让路了,干完这一届呀,不管省里再怎么挽留,我都要去敬老院养老咯。 邢怀斌真的老了吗?没有,他每天晚上还能以大无畏的精神跟付骏的那个女人幽会,在她娇嫩敏感的身体上找回男人的自尊,然后还会一边拽着她的乳房仿佛要将它们给揪下来,一边给付佩蓉打电话,例行公事般催促付佩蓉尽快赶到省城去,只要有银子开路,就不怕找不到第二个第三个濮存英,只要有三个四个濮存英,就没人可以动得了新泰,没人可以动得了自己。 尽管已经安排好了退路,但邢怀斌并没有死心呀,他戏称自己这叫蛰伏,就等着惊蛰的那一天,重新破土而出,让所有人都看看,什么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深夜,衙前口老宅,沈放站在院子里那颗老槐树下,仰头看着悬在半空的一弯残月,笑呵呵地问黄志江道:“黄处,谈丽花的审讯工作进展得还顺利吧?” 嘬着烟头的黄志江一副很恼火的表情,“别提了,现成的证据都能装好几箩筐了,可摆在她面前,她就是抵死不认账,昨天大半夜她实在是熬不过了,才说了一句,你们公诉我得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沈放咯咯笑了两声,“万事开头难嘛,等她知道不会有人来搭救的时候,自然而然也就会坦白了。” 黄志江不爽地闷哼道:“其实要定她的罪是再容易不过了,检察院的同志也说完全可以将案子移交了,只是我们书记反复交待了,不仅要把这办成一桩铁案,还得往深里挖才行,可是都这都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听说严百合那边成果斐然呀,我这边要是再这样下去,可就真没脸回去汇报工作了。” 审讯的工作自己也不懂,沈放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安慰黄志江道:“黄处你也别着急,省城那边的确是有了些眉目,不过暂时还不会采取进一步行动的,你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就是了。” 听到这话黄志江倒有些迷糊了,心想严百合是直接牵涉到新泰的,怎么有了证据后却不急着采取行动。 沈放自然知道黄志江在想些什么,笑道:“要说摊子大,还是黄处这边呀,谈丽花经营东翔高科这么多年,关系网利益网都错综复杂,只要一旦取得突破,便可以顺藤摸瓜扯出一大串腐败的官员出来,不像严百合那边,针对性太强,反而并不适合慢火煮蛙。” 黄志江笑着点点头,“你这话说得倒是不假,我们最近分析东翔高科集资帐册,发现好几张只有取息人没有集资人的集资表,我们普遍都认为这肯定是变相的行贿,至少牵涉到区一级的官员。” 沈放接道:“无本集资,送本又付息,本来就是这种庞氏骗局用来行贿最常见的手段,黄处你只要照着这个集资表往下查,肯定能取得骄人的战果。” 黄志江见沈放扔下烟头打算回去,忍不住上去抓着他的胳膊,贴过去轻声说道:“听我朋友说,严百合、贾长天那边提供的证据,已经完全可以用来对明泰进行立案了,却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始终被上头给刻意地压着,是不是……” 沈放摇摇头叹了口气,“新泰已经甩出了最后一张王牌了,濮存英副省长亲自出马,谁都得给他几分薄面不是?既然新泰想要争取时间,就再给他些时间好了,呵呵……” 沈放慢步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黄处,新泰已经不求胜只求不败了,你这边可要抓紧哟,从金字塔的底层,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 夜色幽美,沈放的心情也格外舒畅,他仰起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付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做什么,就算再给你一个月时间,你难道能翻了天去不成……呵呵,你挣扎得越厉害,渔网就会收得越紧,何苦来哉呢……” 第149章 舍得死,舍得埋 第149章 舍得死,舍得埋 车子缓缓驶入生活区停在自家楼下,南山区工商局局长肖晴从车上下来,发现远远近近好些人扎成几堆在那窃窃私语,时不时还有朝这边看上几眼,瞧那意思是觉得自己好日子已经到头了,离被带上铐子也不远了。 板着脸的肖晴只能假装没看见,夹着公文包快步走进宿舍楼,迎面撞见五六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大包小包的从里面出来,正兴高采烈地说着这生意实在是太赚了。 肖晴让到一旁没有言语,尽管其中一个年轻人低头琢磨的高档索尼随声听,正是自己前些日子刚给女儿买的。 等这些人都过去后,肖晴在原地发了一会愣,良久方重重地叹口气摇摇头,迈步上到三楼,推开家门往里走,果不其然,家里跟早上离开时完全变了样,不仅仅是少了许多东西,就连沙发、椅子、桌子什么的,也全都变成了不知从哪个二手市场淘来的破烂货,屋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发霉味道。 随手将公文包往右手边一放,噗通一声公文包掉在了地上,肖晴苦笑着弯腰将公文包捡起来,自嘲地说了句,“鞋柜子不见了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盘腿坐在地上数钞票的老婆抬起头看了肖晴一眼,动作麻利地站起身到里头给他端茶,待他喝了茶歇了口气,很是难过地说道:“老公,该处理的我都处理掉了,你看家里换成这般模样,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吧?” 肖晴摆摆手不怎么想说话,就听老婆在那絮叨着说哪个麻友的老公昨天晚上也被带走了,语气中充满了担心。 肖晴睁开眼睛,慢声问道:“去了你二妹家没有?” 老婆用力点点头,朝门口瞟了一眼,快步过去将门关上后,回到肖晴身边坐了下来,抱着他的胳膊轻声说道:“你刚走没多久我就去了,除了门卫外,应该没什么人瞧见……两个袋子我都埋在二妹家前面的旱田里了,还反复跟她交待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 肖晴又叹了口气,“虽然这样做有些可笑,也没什么用,但我要真是进去了,你们母女两个也不会没有着落。” 老婆听到这话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哭了一会似乎想起什么来,有些兴奋地说:“老公,你不是跟机械厂的杨健挺熟的吗,你看能不能通过他跟沈秘书搭上线?” 肖晴眉毛一扬,沉声说道:“要是找沈秘书有用,我还犯得着这样折腾吗?” 老婆怯声说道:“我听人家说,现在谈丽花的案子是林市长在主抓,找沈秘书走走关系或许会有用呢?老公,谈丽花这个坑是又大又深,里面牵涉到的大大小小的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多我们一个不多,少我们一个也不少呀。” 肖晴无精打采地摇头答道:“沈秘书家的情况很特殊,他儿子沈放身家早就过亿了,就我们这点东西,拿出来不也是丢人吗?” 老婆坚持说道:“那不试试怎么知道,总好过坐在这里干等吧?” 肖晴弯下腰来抱着头,苦闷地纠结了大半天,直到老婆轻轻抚摸着他的背,他才缓缓直起腰来狐疑地说道:“我最近听到一些传闻,说是沈家的小子一直跟新泰集团不对付,这次谈丽花就是栽在他的手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或许还有一点点机会……” 老婆见肖晴动了心思,赶紧高兴地跑到里屋拿了个装酒的礼品盒出来,得意地放在肖晴的大腿上,笑眯眯地说道:“老公,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开车去找沈秘书吧,钱我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肖晴愣了愣,诧异问道:“钱不是都让你拿到二妹家埋起来吗,怎么还有?” 老婆很是骄傲地笑道:“我就觉得干等不是办法,怎么也要找人活动活动,所以就特意留下了一半。” 肖晴紧张地打开礼品盒看了看,里面躺着一摞摞花花绿绿的钞票,少说也有十五六万,他先是紧张地想说老婆几句,转念觉得带上前去找沈秘书,总好过空手,便也勉强地笑笑,摸了摸老婆的脸蛋,“那你自己随便弄点吃的,我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 急匆匆拎着礼品盒到门口换鞋,忽而砰砰传来敲门声,吴晴吓得手里一哆嗦,礼品盒咔嚓掉在地上,一捆捆的钞票滚了出来。 当检察院干警破门而入的时候,吴晴还正跟老婆撅着屁股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钱,而吴晴被带上手铐的一刹那,他挣扎着喊了一声,“我要自首,我是打算要去自首的!” 南山区过去一直是市里最落后贫穷的一个区,自从沈放收购机械厂之后,衙前口这一片变得逐渐繁华起来,酒楼、歌厅、舞厅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之间,衙前口俨然成为了南山区最为腐败堕落的一个地方。 在帝豪大酒楼的一个包厢内,年前从异地调来的副区长李明宇酒足饭饱后,搂着年轻漂亮的服务员上下其手,完全没把在场的几个官员当外人,他抓着服务员又大又白的奶子啃了半天,听到似乎有人轻轻叹了口气,便很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将半裸的服务员往沙发上一丢,抹着嘴巴过去拍了拍那个小科长的肩膀,笑声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你年纪轻轻得愁个什么劲?” 小科长挤出一张难看的笑脸,“李区长,你看我跟你说得这个事……” 李明宇豪放地笑了两声,立刻有人搬了凳子过来给他坐下,他人五人六地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道,“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镇长贪污受贿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要搁在我们临江,呵呵,也就是屁大点的事情,瞧把你们几个吓得。” 小科长弯着腰过来给他点烟,讨好恭维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李区长,听说省委都在抓这个案子,前几天工商局肖局长也进去了,我们——” 李明宇咯咯笑着摆摆手,“没事,雷声大雨点小的事儿,他们还真能一查到底不成,那整个黄州都要天崩地裂了!我虽然来黄州没多久,但这道理走到哪儿都是一样,你们就安一百个心吧,过几天风头过去了,这事慢慢就不了了之了,再者说,呵呵,天塌下来不是还有我顶着呢吗?” “那是,那是,李区长以后可要多多照看我们这些小辈……”在场的官员统统起身作揖,脸上的笑容一个比一个贱,就连那卖肉的服务员,也觉得这帮人比自己还要低贱了不知多少。 李明宇很是享受这样众星捧月的感觉,整个人往后仰椅子都翘了起来,冷不丁哐当一声,包厢的两开门忽然被人撞开,吓得他啪嚓摔了个四脚朝天,就跟翻盖了的王八一样。 “好,好得很,你们聚在一起腐败,倒是省了我们一个个上门去请的麻烦……”市检察院检察长钟如新迈步走了进来,抖了抖手里一叠的文件,沉声喝道,“全部带走!” 其他人灰头土脸地主动伸出双手的后,李明宇这外来的和尚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兀自红脸粗脖子地吼着,“我是南山区副区长李明宇,我是市人大代表,我看哪个敢抓我!” 见李明宇如此嚣张,钟如新也不跟他客气,走过去啪的一声将一份文件拍在他手里,冷笑说道:“看看吧,这是市人大刚刚批准抓捕的文件,看清楚了没有?” 李明宇额头冷汗直下,总算意识到事情跟自己想得完全不一样,这是那个小科长一脸冷漠地过来,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晃了晃手里白亮的手铐,“李区长,大家各自尊重吧,这儿不是你的临江呀!”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马失蹄至多翻个跟斗,人十足一不小心可就是成千古恨。 财政局副局长汪浩,一辈子踏踏实实做人做事,平常连饭局都很少参加,就更不用提收受他人贿赂了,就算人情往来不可避免,他也是尽量收多少就出多少回礼,他这个官一直当的战战兢兢诚诚恳恳,不敢麻痹大意犯上一点点小错误。 这样一个作风正派的老干部,自从被谈丽花成功用美色拉下水之后,就变得歇斯底里的贪婪,他不仅对有所求之人公然索贿,还将市菜篮子基金切成几大块分给了新泰名下的几家公司以及谈丽花的东翔高科,为了满足他的淫欲,他在市中心购置了六栋紧挨在一起的豪宅,包养了六个年轻貌美的情妇,他曾跟人开玩笑说自己比起年轻人来也不遑多让,一夜连度春风六次仍能金枪不倒。 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腰酸背痛的汪浩愁眉苦脸地走进房间,看见四个女人在打麻将,两个女人在你摸我来我摸你,胸口一股子闷气就憋得喘不过气来,他怒冲冲地过去将麻将台子掀翻,将那两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拽起来拳打脚踢,直到一屋子都是女人娇声求饶,他才累得跟瘸腿的哈巴狗一般倒在沙发上吐着舌头大口喘气。 六个女人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眼中都充满了惶恐的不安,她们见到汪浩半晌翻身坐了起来,齐刷刷又往后退了一步。 汪浩苦着一张脸冲她们招招手,忍不住叹气道:“我刚才心情不好,不是有意打你们的,过来吧,过来给我捶捶腰。” 六个女人婀娜多姿地飘了过去,围绕在汪浩的四周,捶腰的捶腰,捏腿的捏腿,其中最为玲珑娇小仿佛还不到二十的那个,亲昵地靠在汪浩怀里,用娇滴滴还带着童声的声音央求道:“坏蛋,你下次再去香港出差,可要把我们姐妹都带上哟,我们几个在家想你想得每天都要哭好几回呢。” 虚情假意也好,装腔作势也罢,这些对汪浩来说并不重要,他喜欢这种生活,他舍不得让这种生活被人夺走。 汪浩打起精神跟她们缠绵了一阵,从口袋里掏出几个信封,分别交到她们每一个人手中,然后柔声说道:“你们六个都是我最喜欢的,我舍不得让你们走,可是,唉……这些钱已经是我全部的家当了,我不能再照顾你们了,你们拿了钱各自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六个女人哭哭啼啼半天,好像真不愿离开一样,直到汪浩发着脾气赶她们,才相互搀扶着往外走。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汪浩悲从中来,哽咽着流了一会老泪,起身倒了一大杯红酒,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从口袋掏出一包药片,愣愣地看了半晌,才鼓起勇气撕开。 “就这样吧,我这辈子也算没有白活了!”汪浩闭着眼睛,正要将药片倒进嘴里,忽然听到脚步声响,睁开眼见是最让自己疼爱的小家伙又跑了回来,顿时感动的老泪纵横,颤声说道,“小粒粒,最后只有你是真心爱我的呀,来,过来陪我走完最有一程吧。” 小粒粒眼珠子转了转,走到汪浩身边陪着说了会贴心话,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无论汪浩怎么劝都止不住,只一味地说不要跟汪浩分开,没有了汪浩她也不活了。 见到有个女人对自己如此痴情,汪浩自然是老怀感慰,摸摸索索又掏出一个信封来交给小粒粒,温柔地说:“她们几个年纪都比你大,又都是曾经在社会上混过的,只有你年纪小没什么阅历,将来生活可能会更艰苦些……” 小粒粒忽然不哭了,接过信封当着汪浩的面就拆开来看,一看居然还是只有五万,顿时脸色就变了,猛地起身抓起茶几上的酒瓶一下就砸在汪浩的头上,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个乌龟王八蛋,老娘被你糟蹋了一年多,几万块钱就想打发我,门都没有!” 小粒粒话声刚落,已经走了的另外五个女人也去而复返,一个个都凶神恶煞地冲进来,冲着捂着脑袋的汪浩就是一通狠踹。 “说,你肯定给你家那老女人留了一大笔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说,全都拿出来,否则今天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钱真的都给你们了……”汪浩肥大的身子倒在地上抽搐。 小粒粒拿起酒瓶磅的一声敲了一下汪浩的膝盖,“想糊弄老娘?你收的钱至少也有一百万,我信你的邪,还嘴硬是不是?” 可怜的汪浩,明明已经打算自尽挽回一点名声,却陷入了这样一个凄惨可怜的局面,这,也算是他自作自受吧。 从谈丽花被双规后的第十五天开始,黄州官场发生了十级以上的超级大地震,在短短的一个半月之内,相继落网的大小官员三十七人,被查处的公私企业多达二十三家,涉案金额也早已突破了五千三百万,随着案情向纵深发展,涉案官员的级别从科级迅速到了副厅,苏临省上上下下俱被震动,省委连续召开临时常委会扩大会议八次、书记碰头会四次,专门研讨谈丽花东翔高科案的有关问题,而省纪委、省检察院、省公安局三个部门在派出以省检察院副院长为首的调查组之后,又连续增派近百人赶赴黄州参与该案的调查,涉案区域也不再局限于黄州,已经呈辐射状向全省扩散,一时间几乎可以说是人人谈东翔色变,但很多知情人士都知道,东翔,只仅仅是一个开胃口的前菜而已,当新泰集团这道正菜上来之后,苏临省将面临建国以来最大的政治动荡,无孔不入的新泰系究竟蚕食官僚体系到了何种地步,不日可见。 新泰集团一天内的第三次高层会议上,总经理付骏不得不一改往日沉稳温和的作风,忍着不断涌到喉咙的血气声嘶力竭地咆哮,他痛骂那些一见势头不对就夹带货款私逃的骨干,将一张张订货合同挨个摔到那些还没来得及跑的骨干脸上,他一边偷偷用手帕擦掉嘴角的鲜血,一边语重心长地反复强调,“新泰绝不会垮的,就算新泰真的跨了,我也会给你们每人一大笔安家费,让你们安安稳稳的离开,不用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 至于这样的劝说能否起到作用,从那一张张沉默的脸上就能看出端倪,这些日子来的风声鹤唳,人家调查都已经挖到新泰的墙角了,换做是谁也无法在安心地在这待下去。 付骏骂累了、说疲了,最后只得以收缴所有人身份证这种荒唐可笑的办法,来防止卷跑货款私逃现象的再次发生。 回到自己办公室,付骏还没来得及等阿莲关上门,便噗通跪在地上痉挛着咳嗽起来,他咳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整张手帕,不断淌到掌心,顺着指缝渗出来又滴落在同样鲜红的地毯上。 阿莲吓坏了,惶急地找来中药想喂付骏喝下,不料付骏抽筋似的整个人缩成一团,倒在地上翻着白眼,鼻孔里也不断往外冒着脓黄色的液体和气泡。 阿莲撕心裂肺地喊着救命,扑到办公桌前要打急救电话,可是越慌越乱,拨了好几次号码都错了,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付骏似乎说了句什么,转过身来瞧,付骏已经爬起来屈腿坐着,胸前雪白的衬衫一片触目惊醒的血红。 抬手擦去嘴边的血水,付骏用力擤了一把鼻涕,巨大的疼痛感让他脸部肌肉揪成了一团,却很快又舒展开来。 在阿莲的搀扶下来到沙发上坐着,付骏缓了口气,将阿莲捧到嘴边的中药推开,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问道:“最后几批货什么时候能到上海港口装运?” 阿莲含糊着嘟囔了些什么,显然是有不好的消息,却不想让付骏知道。 付骏用力地呼吸着,原本英俊的脸庞变得苍白透明没有一点血色,他勉强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桌,吩咐阿莲道:“把剩下的订货合同都拿过来。” 阿莲听话地跑过去拿来合同,交到付骏手里时忍不住轻声说:“哥,这几笔订单的尾款还没付呢。” 付骏闻言嘴巴抽搐了一下,随手翻了翻合同沉声说道:“昨天不是就已经吩咐财会室付款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付,这样子拖下去,什么时候货能到上海?” 阿莲咕隆一声咽了口唾沫,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究竟怎么回事?”也就是对着这个妹妹,付骏才能耐着性子。 阿莲过去将中药又端了过来,勉强付骏喝了几口,方才断断续续地说道:“自从有人夹带货款私逃后,到现在公司已经有两百多万的货款丢失了,加上前几天刚给香港转汇了六百多万美元,公司帐上,现在已经没多少钱了。” 付骏觉得胸口闷闷得仿佛要炸开,长长呼出口浊气问道:“连尾款的钱都不够了吗?” 阿莲点点头,犹豫着劝道:“哥,现在风声越来越紧,我们在浙江的几家分公司已经被查处正在等待调查,我担心——” 付骏摇头道:“没事,我们还有时间。” 阿莲忍不住又劝道:“哥,你现在留在这也没什么用,你还是赶紧从香港回美国吧,尼日利亚的这个合同我来最后完成就行了。” 付骏笑道:“傻丫头,现在人人都恨不得跟新泰撇清关系,你反倒好,主动要往这坑里跳,呵呵……算了,我心中有数,什么时候大姑那边打不通濮存英的电话了,我们差不多也就该走了。” 见阿莲还有些不放心,付骏笑眯眯地补充道:“尼日利亚的信用证是货物到港即付,一亿六千万只要到公司帐上,几个小时就能转汇到香港,有了这笔钱,我们就能东山再起,日本、韩国、新加坡,甚至是台湾,我们都可以去……等过上五六年,我们只要换个身份,就能再次回来,呵呵……” 阿莲不敢这个时候给付骏泼冷水,只得微笑着应道:“那,剩下这些合同的尾款该怎么办?” “我给大姑去个电话,她那应该还有六七千万左右……”付骏说完示意阿莲帮自己把手机拿来,他实在是懒得再动弹了,只要动一动浑身上下就会一阵阵刺痛。 拨通大姑付佩蓉的电话,付骏将事情大致跟她说了一下,见付佩蓉言语含糊地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便笑着跟她说:“大姑,不就是一千万嘛,又不是多大点事,瞧把你为难的。” 耳听着付佩蓉搪塞了半天,最后居然蹦出来一句“钱没了”,付骏当场气得没把手机给摔了,心想我辛辛苦苦帮你捞了数不尽的钞票,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要让自己被一千万给卡着脖子。 好不容易将这口气咽下去,付骏问了半天才总算明白,敢情大姑不是在推脱,而是真的没钱了,她私人金库的六千多万,都被一个叫做罗兰的女人给骗了。 到了这里,付骏是连骂人的力气儿都没有了,只冷漠地问付佩蓉,“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瞒着自己?” 付佩蓉嘀咕着说,“你身子不好,怕把你给气着了……” 付骏冷笑道:“那当初决定让付彪去做生意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问一下我的意见,是怕我阻拦吗?” 付佩蓉没有言语,只不停地说,大姑错了,犯糊涂了。 挂掉电话后,付骏长时间地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无论阿莲怎么劝他,都没有任何反映。 忽而窗外一声惊雷,付骏整个人都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双目圆瞪、额头青筋鼓动,怒吼着“沈放,你够狠”,声调一声高过一声,状若疯狂,最后却喷出一口鲜血,惨叫一声委顿于地。 傍晚时分,残阳斜照,河风袅绕微拂,天地间一片嫣然的酡红好不漂亮,却是难得的凉爽。 搬了张藤椅坐在三楼宽敞的天台上,沈放惬意地看着当天的报纸,喝一口香浓的雀巢咖啡,吃一块邱清荷临出门前特意准备好的点心,他是那么的轻松自在,完全没有始作俑者的自觉,外界的风雨飘摇仿佛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仿佛他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旁观者。 在最初的五六天里,沈放成了黄州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风头甚至盖过了主抓谈丽花案件的市长林贵和,凡是知道内情又想走走关系避免遭殃的,统统如遭遇洪水的蚂蚁般涌了出来,慌不择路地想要爬上沈放这根悬在半空的稻草,他们明知无论怎么蹦达也不可能够得上,但五花八门的求人手段仍旧精彩纷呈地冒出来,直到谈丽花的心理防线被攻破,市纪委、检察院开始照单抓人,他们才知道大势已去不再出现。 天渐渐暗了下来,报纸上的字迹也变得模糊,沈放叠好报纸打算回屋准备晚饭,不经意瞧见林贵和的专车从山脚拐了过来,便扔下报纸快步下楼,刚刚将门打开,林贵和跟爸爸就低声交谈着走了过来,司机则隔了三四步走在最后面。 “林伯……”沈放叫了一声迎上前去,笑着说道,“外面都已经炸了锅了,怎么林伯还有时间跑我这来呀?” 林贵和爽朗地笑了两声,拍了拍沈放的肩膀,很是欣赏地盯着他看了半晌,不停地点着头说:“嗯,嗯,你小子还真是要的,黄州这片污浊了近十年的天空,还真被你一手给翻了过来!” 沈放若无其事地挠挠头,调侃着笑道:“林伯一见面就使劲夸我,不会是有什么亏本买卖要我干吧?” “就你会说话,我这还没开口呢,你就给堵得严严实实的。”林贵和假装生气地瞪了沈放一眼,跟着往屋里走的时候,回头冲沈筠说道,“瞧你教的好儿子,比谁都要精明,我都已经吃不住他了。” 沈筠讪笑着说:“这还不都是林市长你跟夫人惯的么,他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我还想问你们要回我以前的乖儿子呢,呵呵……” 林贵和进屋后往沙发上一座,随手拿起报纸翻了翻,毫不客气地冲沈放说道:“赶紧给你兰姨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吃饭,这些天她念叨你都好几回了。” 沈放笑道:“咦,林伯你不是不让兰姨随便走动的么,前天我还让她来家住两天,结果说是被你给禁足在家了。” 林贵和叹了口气,骂骂咧咧地嘟囔了一声,却是爸爸沈筠解释道:“有人狗急跳墙,又想拿林市长夫妻俩来说事,所以林市长不得不谨慎一些。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刚刚接道省里的通知,省检察院已经正式接手了整个案子,林市长就不用黑天瞎地的忙活了。” 沈放愣了愣,问道:“是要开始查新泰了吗?” 林贵和也愣了,诧异地说道:“你还没有收到消息?” 沈放摇摇头,觉得王淼不敢随便透露给自己知道,肯定是有特殊原因的,他沉思了半晌,猛地呀的一声说道:“林伯,你说,会不会是惊动了——” 见沈放手指往上指了指,林贵和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微微点点头道:“我就觉得今天的通知来得太过突然,听你这样一说,倒是真的了。” 既然案子已经到了北京,那接下来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坐等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三人围坐在一起闲聊着案子的事情,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沈放站起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道,“肯定是清河回来了……” 来到门口果然是邱清荷,她微笑着刚要开口说话,一眼瞧见了屋里坐着的林贵和跟沈筠,脸蛋顿时羞得通红,一把将沈放拽到门外,压着声音问道:“放子,怎么你爸跟林伯都来了?” 沈放笑呵呵地说:“来我们这蹭饭的,一会兰姨也要过来。” 邱清荷急得直跺脚,埋怨沈放道:“这下我们的事情岂不连林伯都知道了,万一要是传到王爷爷跟王叔耳朵里,对你生了怨气可怎么办?” 见邱清荷如此焦急只是为了自己着想,沈放感动得伸手要去抱她,不料一下抱了个空,还被她撅着小嘴恼怒地瞪着,只好厚着脸皮说道:“怕什么,王爷爷他们还能把我吃了不成,他们要真敢吃我,你以后就不理他们了,让他们纠结一辈子,呵呵……” 看着沈放赖皮的模样,邱清荷也是没办法,叹了口气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想起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便不再纠缠,拉着沈放的手往车库那边指了指,轻声说道:“下午我去机电厂的时候遇见一个人,她好像在那儿等了你好几天了,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沈放狐疑地问:“什么人呀?现在黄州还有人不知道我住哪儿的么?” 邱清荷捂着嘴笑道:“亏你还好意思说,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个安静舒服的地方,结果没住几天就变成了闹市,一天到晚都有人在外面转悠,瞧着都让人觉得心烦……” “这不是已经好了么?”沈放嬉皮笑脸地耸耸肩,跟着邱清荷往车库走,问道,“究竟是什么人要见我呀?” 邱清荷答道:“就是付骏身边那个粉可爱的胖女孩儿,她说有一笔很重要的买卖要跟你谈,在机电厂门口已经等了两三天了。” “呀,是她?”沈放这下可糊涂了,不知道这小姑娘要跟自己做什么生意,好奇地加快脚步朝车库走去。 车库里头阿莲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见到沈放出现,先是窘迫得脸胀红,然后吞吞吐吐地说道:“冒昧来访,实在是很抱歉……” 沈放咯咯笑着问阿莲:“我们这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呢,一直没机会问你芳名。” 阿莲心想我在上海几乎天天跟着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但还是点点头说道:“你叫我阿莲就好了。” 邱清荷在自己耳边说了声“我先回去陪着林伯”,沈放等她走后,慢步来到阿莲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问道:“阿莲,你说要跟我做一笔重要的买卖?” 阿莲用力嗯了一声,支支吾吾半天才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沈放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惜血本也要搞垮新泰,根本原因并不是所谓的仇恨,而是要进行一场政治上的豪赌,你要为林贵和扫除障碍。” 沈放不介意承认阿莲的猜测,答道:“这跟我们要谈的生意有什么关系吗?” 阿莲深吸口气,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沈放,“这是新泰所有政治上的金钱往来,每一笔时间地点金额都详细记录了,我想有了这个,你就可以事半功倍了吧?” 沈放拿过小册子翻了翻,点头道:“你是打算将它给我?” 阿莲忽然一伸手将册子又抢了回去,塞进包里说道:“不是现在,是等你将六百万打到明泰帐下后,我就把它给你。” 沈放不知自己阴差阳错的计划让新泰被几百多万卡了喉咙,这几天付骏都在医院关注治疗,公司的担子就全落在了阿莲肩上,也真难为这小姑娘了,本来就没什么社会阅历,脑子虽然好使,但也斗不过那些久经沙场的老滑头,别说钱没能筹到,还差点被人诓进去,最后思来想去,她也只能来找沈放了,起码她觉得对沈放还算了解一些。 沈放瞧着阿莲紧张期盼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这记录既没有签名也没有证人,我拿着它至多做个参考,并不能做为证据来使用的。” 阿莲似乎料到沈放会这么说,想都没想就大声答道:“这册子只是一个简要的记录,还有更为详细的档案,我哥做事一向谨慎,每次交易都在暗处设置了相机,有照片为证的话,我想你应该能满意吧?” 阿莲见沈放沉吟着久久没有回答,急得一跺脚说道:“好吧!我答应你,我给你做证人!” 沈放忍不住笑着问道:“你做证人?这些交易你都在场?” 阿莲摇摇头,“我虽然没在场,但我可以证明证据的真实性……沈老板,要不要做这笔生意,你干脆点,给我个明确的答复。” 要说新泰的案子如果只在省内,沈放完全有信心将邢怀斌搞下台来,加上常务副市长袁保国跟邢怀斌的关系,换届时林贵和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升任为市长,问题是现在案子由北京接手,那究竟会办成一个什么样子可就难讲了,可能一竿子撂倒国内所有新泰系的官员,也可能蜻蜓点水以副厅级为标杆,这种事情谁也讲不清楚。 很快,沈放便做出了决定,但在给予回答之前,微笑着提醒阿莲道:“阿莲,你来找我做这笔交易,你哥哥付骏知道吗?” 阿莲眼中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微微摇摇头,继而又坚强地挺起了胸脯,“不管我哥哥是什么态度,总之只要沈老板将六百万转到明泰的户头,我就将东西全都交给你,并且承诺出庭作证!” 沈放颔首道:“万一,我是说万一呀,万一到时候你们发现事态并不如想象中的严重,新泰或许不会垮掉,你这样做岂不是狠愚蠢?” 阿莲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惨淡,她摇摇头低声说道:“不会再发生奇迹了……我大姑,就在一个小时前,在上海被抓了!” 中央办事果真是雷厉风行,上午才下通知接管案子,下午就把新泰表面上的主心骨付佩蓉给抓了,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沈放可不会去猫哭耗子,微微笑了笑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跟你哥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跑路,还留在黄州做什么?虽然你们拿的是绿卡……” 阿莲不知为何,明明知道沈放是现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就是恨不起他来,隐隐还觉得他这人挺有安全感,“不怕告诉你,我哥留下来不肯走,主要还是为了尼日利亚的采购合同,我们现在已经将公司的钱全部投了进去,可还是差几百万的尾款。” “哦,原来你们是在等这笔钱呀。”沈放真是想躲到一边偷偷笑上半天。 阿莲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到底要不要做这笔生意呀?” 沈放不停地点头,“做,当然要做,明天你就让人跟我去取钱。” 阿莲愣了愣,“取钱?转帐不是更快些么?” 沈放眨了眨眼睛答道:“这种时候我哪敢往明泰打钱呀,我可不想自找麻烦……明天你带上资料来,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场两清互不相欠!” 看着阿莲松了口气的表情,沈放差点就没忍住要劝她几句,幸好邱清荷适时走了进来,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轻轻拍了拍阿莲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阿莲,你年纪就比我大五六岁的样子吧,唉,你可不要傻到给新泰殉葬啊。” 阿莲固执地哼了一声算是答复,昂着头迈开步子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很不放心地问沈放:“沈老板不会一夜之间突然反悔吧?” 沈放哭笑不得地摆摆手,“放心,放心,你要舍得死,我就舍得埋,没什么好客气的。” 第150章 新泰系土崩瓦解 第150章 新泰系土崩瓦解 爸爸跟林贵和在客厅聊天,原本想过去凑凑热闹的沈放被兰姨给抓了壮丁,搬了张小马扎老老实实坐在厨房掰豆角,眼瞅着兰姨跟邱清荷说话说得不亦乐乎,好不容易抓准机会搭下腔,结果就是没人接茬的冷场。 心想自己也没做错啥事呀,清荷刚刚在外面不是都挺好的吗?算了,把自己晾这就晾着吧,反正一会吃完饭你难道还能在这住下来不成?不过清荷也不向着我,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得好好惩罚惩罚她…… 沈放正这样想着,兰姨忽然把邱清荷给支出去到天台上拿熏肉,转过身来瞪着自己,闷声说了一句,“清荷跟政法委王书记什么关系,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沈放咧嘴笑了,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他们既然不想清荷知道,我自然就装作不知道咯,再者说了,我跟清荷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被沈放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给逗乐了,兰姨弯下腰来用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人小鬼大的,我就不信你们俩住一块就没发生点什么?” 拿开兰姨的手,沈放捏了捏鼻子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说:“不相信算了,兰姨你难道还想留下来观察两天呀,那我可欢迎,你做菜的手艺比清荷不是好一点两点,正好饱饱口福,呵呵……” 知道自己就是两张嘴也未必说得过沈放,兰姨只得故作担忧地叹了口气,拉着沈放的胳膊往厨房里头又走了走,“你别怪兰姨我多事,你跟清荷就算两情相悦,也过不了世俗这一关呀,更何况王淼的为人,从上次贵和的事情也能看出一二了,他还是有些大男人的小肚鸡肠的。” 拧开水龙头洗着手,沈放笑着说道:“兰姨不会是担心林伯被我给连累了吧?” 兰姨恼得瞪了沈放一眼,气呼呼地说:“人家怕你疏忽了才好心提醒你,你还说这话,纯粹故意气我是吧?” 将手上的水珠甩干净,在衣服前襟上擦了擦,沈放眉开眼笑地拍了一下兰姨的肩膀,反问道:“兰姨,你莫非是想让我跟清河分开?” 兰姨一时语塞,愣了一会叹声道:“罢了罢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将来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总之我跟你林伯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没那么严重,呵呵,只要王淼想认回清荷做女儿,这哑巴亏呀,他不想吃也得吃,呵呵……”沈放开玩笑似的说完,拍拍屁股走了出去,只留下兰姨一个人在那吁叹不已。 晚上这顿饭吃得非常开心,想是林贵和这些天来的担子也很重,狼吞虎咽地扒了两碗饭就囔囔着让沈放去拿酒,这酒一旦喝开可就收不住了,转着圈子跟他们喝,几圈下来邱清荷首先罩不住了,斜依在椅背上双眼含笑地望着沈放眼睛都不带眨的,随后爸爸这个主力军也招架不住,抓着酒杯死活不肯撒手,就算林贵和威胁他说不喝就滚蛋,他也满不在乎地搂着沈放的肩膀哈哈大笑,说我儿子赚了大把大把的钞票等我去腐败呢,林市长你要真让我滚蛋,那我可就做梦都要笑醒了。 林贵和心情愉悦地看着沈筠大大咧咧地拍桌子说些不着北的话,待他总算是头晕得难受趴在桌上消停了,才慢慢举起酒杯看向沈放,一双虎目竟隐隐噙着泪,仿佛有无数感动的话尽在这不言的一杯酒中。 沈放郑重其事地双手举起酒杯,微笑着说道:“林伯,这杯酒我提前祝你农奴翻身把歌唱!” 这话一出口,连林贵和都笑喷了,邱清荷更是笑得花容乱颤,伸手要过去揪沈放耳朵,却被兰姨温柔地抓着手。 想想林贵和从政几十年,自从当了这个狗屁副市长之后,就没有一天舒心的日子,他性情本来就火爆,被人长年累月压着蹂躏还只能忍气吞声,其心中这股闷气纠结到了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一杯酒下肚,林贵和话就开始多了,先是吹胡子瞪眼地将邢怀斌从头骂到脚,然后又很没架子地挪到沈放身边,搂着他的肩膀长吁短叹,就差将憋在胸口的那句“谢谢”给吐出来了。 一个副市长如此失态,就算是在至亲至近的人面前也是有些不成体统的,可偏偏林贵和自己根本无所谓,就连兰姨也是抱着邱清荷小声地说着贴心话,完全没有提醒阻止他的意思。 这夜闹到十一二点,借着酒劲林贵和跟沈放说了许多原本不应该说的话,比如邢怀斌告病退,袁保国跟自己提到想要辞去常务副市长,老书记找自己谈话问换届后组班子的事情等等,最后兰姨搀扶着他出门的时候,明明已经站不稳了,他还要跟小孩似的一定要跟沈放握下手道别。 送走了林贵和夫妇,将爸爸扶进客房睡下,喝了不少酒的沈放也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便拉着邱清荷的小手到天台上去吹风。 “放子,兰姨刚才跟我说,从没见林伯喝醉成这样的。”邱清荷轻轻拍着沈放的背,柔声说道,“我想他心理一定是很感激你吧,只不过碍于面子没好说出来……” 沈放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含糊不清地说道:“这样就已经够了,林伯要真是当面跟我道谢,到显得太生分了些,这样刚刚好,刚刚好。” 邱清荷微笑着点点头,有些讨好意味地说:“兰姨还跟我说了一件事哦,她说林伯有意思让爸爸到下面去历练一下,想问问你的意见,他好做决定。” 沈放愣了愣,狐疑说道:“用不着这么急吧,起码也得等新泰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呀……难道林伯有什么事瞒着我?” 见沈放听到这消息不仅没开心,反而担心起来,邱清荷急忙说道:“这也就是兰姨随口跟我提了一句,应该当不得真的。” 沈放沉思了一会,笑着点点头,岔开话题问道:“机电厂的情况怎么样,那最后两条轮廓电机的生产线下线没有?” 邱清荷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现在沈放情绪上任何细微的变化都放大到她的心里,“嗯,进行得非常顺利,永久的副总也挺满意的,当场又下了一万台的订单,看来他们是真的打算将电动自行车做为主打产品推出了。” 沈放笑道:“看来田珀光干得还不错呀,是不是考虑给他扶正一下?” 邱清荷答道:“嗯,明天我给老关去个电话,跟他把这事说说……” 次日一大早,沈放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发现邱清荷站在窗户旁边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过来让自己抱抱,便纳闷地说道:“兰姨昨天跟你还真说了不少事情,怎么连早上起来都不愿意跟我亲热一下了?” 邱清荷咯咯直笑地走过来,搂着沈放的脖子,腻声说道:“你就喜欢瞎疑心,兰姨根本就没跟我说别的,我只是有些奇怪,怎么那胖姑娘天没亮就带人在门口守着,好像生怕你跑了似的。” 沈放乍一听胖姑娘还没反应过来,转念才想起跟阿莲的约定,于是叹声道:“过去一掷千金的新泰,没想到也会有今天,唉,真是世事无常啊。” 邱清荷笑骂道:“好意思说,新泰还不是被你一手给搞垮的?说真的,胖姑娘找你到底什么事呀?” 沈放慢腾腾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咕道:“明泰跟尼日利亚的合同还差几百万的订货款,她是来催促我带她去取钱的。” 邱清荷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小声问道:“你不是一直想着要搞垮新泰吗,怎么好端端的又良心发现要拉他们一把了?他们货款不够不是正好吗?” 沈放得意洋洋地干笑两声,嗯了半天蹦出来一句“暂时保密”,结果差点没被邱清荷摁在床上暴打一顿。 吃过早饭又看了会电视,直到日上三竿,沈放才施施然出来跟阿莲见面,也没有跟她多说,便带她到工农银行取了钱。 反正这些钱本来就见不得光,是从付佩蓉那儿骗来的,沈放用其中一部分来跟阿莲交换,一点儿都不心疼,最重要的是,这六百万对新泰来说并非什么救命的稻草,反而是给他敲响了最后的丧钟,还是那句话,你要舍得死,我就舍得埋,何乐而不为呢。 从阿莲手里结果公文袋,沈放伸手在袋子里掏了半天,除了几本账簿之外,并没有阿莲所承诺的照片,便苦笑着问她:“阿莲,你这样纯洁的小姑娘也骗人呀,那以后我可就真不敢再相信任何陌生人了。” 阿莲红着脸答道:“我要是把照片也给了你,你能保证在我哥离开之前,不将这些证据交给警方吗?” 沈放挠挠头道:“我跟你哥斗了这么久,好几回差点就死在他手里,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没事人一样溜之大吉。” 阿莲侧过脸去不看沈放,嘀咕着说:“什么差点死在我哥手里,你好像一直就处于绝对的优势吧?” 沈放懒得跟阿莲纠缠,径直问道:“算了,这账本起码有助于确定侦察的对象,如果你说的照片确有其事的话,你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什么时候能拿到好了。” “当然是真的有……”看了一眼车里交头接耳的两个家伙,阿莲皱着眉头说道,“你只要跟我去一趟工商银行,我就把照片都给你。” 沈放这下乐坏了,抬手指了指阿莲的轿车,“你是担心他们两个生了什么歹心,想要我免费给你当保镖吧?” 被沈放猜透心思的阿莲窘迫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她确实是有这样的担心,虽然哥哥说那两个家伙完全值得信任,但在巨额的财富面前,血浓于水的亲人都能反目成仇,更何况这种纯粹意义上的交情呢。 看着阿莲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沈放主动退了一步,“这样吧,你把跟邢怀斌有关的照片都给我,我就勉为其难护送你一回。” “真的吗?”阿莲不相信地看着沈放,“只要我把邢怀斌的照片给你,你就帮我这个忙?” 沈放笑道:“我骗你有意思吗,自然是说到做到,包你安全将钱带到工商银行存进明泰的户头。” 要不是急着想要付清订货合同的尾款,就算银行之间转汇的程序再慢,阿莲也是可以忍受的。 低头在包里摸索了半天,阿莲总算拿了五六张照片交到沈放手里,“都在这了,你可要遵守承诺哦。” 沈放看都不看就将照片塞进公文袋,转身冲站在门口送自己离开的营业部负责人小郑招招手,待他屁颠屁颠来到跟前,笑着说道:“你帮我安排两个保安,送这位小姐去工商银行。” 小郑急忙笑着点头,很快就带了两个保安出来。 阿莲气呼呼地瞪着沈放,“你不是答应说送我去的么?” 沈放很无赖地耸耸肩,“我一分钟几十万上下,哪有功夫陪你到处乱跑,总之安全把你送到不就行了。” 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无论如何都斗不过沈放了,阿莲也绝了跟他置气的心思,掉头就朝车子走去,没想刚刚拉开车门,就听沈放远远地冲自己喊了一句,“阿莲,你哥什么时候离开上海,记得要通知我一声哦。” 阿莲扭过头来,难得地怒气冲冲地大声答道:“三天后! 上海虹桥机场候机大厅,坐在轮椅上的付骏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不断起降的飞机,隐约听到身后的阿莲强忍着悲伤在抽泣,忍不住眉头皱了起来,微微偏过头来柔声说道:“阿莲,你还是跟我一块去香港吧,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阿莲蹲下身子靠在付骏肩头,哽咽了一阵答道:“尼日利亚的订货已经全部装船离岗了,哥你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将来有资本东山再起吗?我没事的,再熬上些日子就到香港去找你。” 付骏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就担心他不会给你这么多时间呀,大姑那边据说已经快要撑不住了,陆陆续续已经有子公司被查封了,很快明泰也难逃厄运的。” 阿莲自我安慰似的说道:“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现在不是还没呢吗?” “唉,我可不想为了这点钱把你给搭进去……”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付骏却并没有坚持要阿莲跟他一块走。 这时大厅入口处忽然一阵扫骚动,阿莲回头垫脚去看,一眼就瞧见不少公安干警四散开来进行搜查,不由紧张地推着付骏往角落走,时不时回头生怕被他们给发现。 付骏苦笑着呢喃道:“算了,如果是冲着我来的,再怎么也是躲不过去的……” 付骏话音刚落,就感觉到阿莲整个人身子颤抖了一下,脚步也停了下来,于是挣扎着扭过脸去,便瞧见沈放远远站在那看着自己。 沈放跟阿莲之间有个约定,就是付骏安全离开国内之后,她便会交出全部的照片,所以一接到付骏要从上海飞香港的消息,他当夜便离开黄州赶了过来,却不料刚刚好在机场撞见前来抓捕付骏归案的黄志江。 “给我点时间跟他单独谈谈?”沈放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黄志江。 黄志江微微点点头,“要是能说服他出庭作证最好,实在不行也不要强求。” 沈放笑了笑,大步穿过嘈杂的人群来到付骏跟阿莲跟前,背负双手沉吟了一阵,直到阿莲恼怒地问了一句“人是你带来的”,他才摇头说道:“付总,你壮士断腕,是不是断得太晚了些呀?” 付骏早已没了争胜的念头,淡声答道:“我原本也没想真的能走掉,人的命运是天注定了的。” 沈放眨了眨眼睛,看向阿莲:“让我推着付总随便走走,谈一谈?” 阿莲想要拒绝,却见付骏冲自己点点头,便听话的让到一旁,等沈放过来推着轮椅,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非得将我们赶尽杀绝才痛快么?” 沈放没有回答,举起手摇了摇,漫不经心地推着付骏来到窗口。 沐浴着金黄色的阳光,外面的天空是一片青蓝,两人这样站着沉默了一阵,沈放开声叹息道:“付总,尼日利亚的信用证只是一张废纸而已呀……” 付骏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咧嘴笑道:“果然是你给我挖的一个大坑……” 沈放问道:“你一早就已经知道了?” 付骏咳嗽着答道:“本来确实是很疑心的,但去尼日利亚考察了之后,决定还是要放手一搏,没想到,咳咳,你居然会用了我的招数。” 沈放也笑了起来,“听说付总你花钱裱糊了一个明泰的生产基地,成功应付了政府官员的考察,我当时就惊为天人,这次将它用在麦肯北身上,也算是偷师了。” “教会徒弟饿死了我这个师傅。”付骏拿出手帕捂着嘴巴用力咳了一声,感觉胸口顺畅了些才接着说,“人在陷入绝境的时候,便会蒙住理性的双眼,我明知麦肯北的订货合同极可能是个陷阱,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以至于想走却已经晚了。” 沈放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付总是有些贪心过头了,如果谈丽花一落网便开始往国外转移资金,或许你已经在香港或者其它什么地方逍遥自在了。” 付骏仰起头来看了一眼沈放,“你知道这些年,新泰总共集资了多少钱吗?” 沈放估量着答道:“应该不低于十五个亿吧?” 付骏忽然大声笑了起来,转动轮椅面向沈放,用很轻蔑的口吻说道:“十五亿?呵呵,沈放你就这点眼界吗?我来告诉你吧,新泰六年,集资的金额超过了四十亿!” 沈放微笑颔首,笑道:“听上去好像很多钱似的,不过真正落在你们口袋里的,恐怕不会连一成都不到吧?你们在根本没有创造任何财富的情况下,向投资者支付了多少高额利息?再没有一分钱利润的情况下,又上交了多少税额?就更不用说权钱交易所损耗的资金了……” 付骏叹息答道:“是啊,高额利息付了十多个亿,上交的税款没有一亿也有八九千万,不过这些都比不上那些官员的血盆大口啊,整个新泰有一大半的资金是被他们这些肥头大耳的家伙吃掉的。”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沈放劝道:“付总,你就不想让他们给新泰殉葬吗?” 付骏答道:“我已是将死之人,何苦临死前还要将别人都拽下来,这不是我的性格。” 沈放沉吟道:“你有付佩蓉这块天然的挡箭牌,外界只知道她老妖婆,却很少知道你才是新泰真正的当家,你一直站在幕后,只要你愿意出庭作证,并非是生机全无。” 付骏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能不能熬过审讯还是个问题呢,呵呵……” 沈放叹了口气,觉得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便笑着跟他握了握手,打算离开,不料付骏却扭头去看了阿莲一眼,低声说道:“我可以指证任何人,只要你帮阿莲免罪。” 沈放眼睛一亮,“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付骏似乎松了口气,笑问:“沈放,就算我能把濮存英拽下神坛,王淼就一定能顺利上位吗,就算王淼当上了省长,你能确保他还会一直记着你的情吗?” 沈放无所谓地耸耸肩,“一步一步来咯,将来的事情谁也讲不清的。” 当黄志江带着干警过来给付骏带上手铐的时候,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附在沈放耳边说了一句话,“新泰跨了之后,黄州乃至苏临,就是你的了……唉,我真想活得长一些啊,想看看你是否也有这样的一天……” 八月十三号,新泰总经理付骏、财务部经理张明、办公室主任唐理江、业务部主任孙法、总经理助理林自雄等在同一天相继落网,自此新泰公司非法集资的所有干将被一网打尽,而新泰系腐败官员的围捕也正式在全国拉开了帷幕。 新泰集团在长达6年多的时间里,非法集资达43亿元,遍及全国十二个省、市的三百六十八家企事业单位,涉案人员达两百五十二人,其中省部级干部三人、厅局级干部九人,县处级及以下干部七十三人,其集资之巨、涉案人员之多,造成危害之重,为建国以来所罕见,而党和国家的执法执纪机关为了查处此案投入警力一千五百多人,最后形成的卷宗多达八百二十三卷共1亿多页。 第151章 这潭子水有多深 第151章 这潭子水有多深 九月初九重阳那天,经过修缮后的千年古刹“鸡鸣寺”重新开放,吸引了无数信徒和游客前来上香许愿,一时间上山的几条小径尽皆人满为患,就连山脚南麓偏僻一隅也是成群结队络绎不绝,这虽然苦了喜欢安静的沈放,但却给姚玉、左雨、窦莹莹她们几个带来了无穷的欢乐。 放下手里看了才小半的季度报告,沈放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听到姚玉的大嗓门儿在外面吆喝,有些无奈地看向站在窗前的邱清荷,问道:“学校不是刚刚才开学吗,怎么又放假呀,她们几个小丫头片子一天到晚闹腾个不停,炒得我脑门子都疼。” 正笑眯眯看着花园变成了茶园,邱清荷忍俊不禁地说道:“她们来了这大房子才显得有些生气呢,跟你闷在屋子里一天到晚的阴谋诡计,倦都倦死了。” 邱清荷毕竟只有二十三岁,还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别看她平时被姚玉她们拽着一起疯,看上去似乎有些勉强,其实心里头却是非得常开心,只不过待在沈放身边的时间长了,不知不觉地就感染上了他那股子的沉闷。 讪笑着挪开椅子凑过去,沈放从后面抱着邱清荷的腰,下巴枕在她的肩头,正想问她小丫头片子们都在瞎忙活什么,一眼瞧见花园里到处都是人,草地上摆的好几张桌子还围坐着不少喝茶聊天的游客,而笑颜如花的左雨还站在别墅门口不断挥手往园子里叫人。 “我的天,她们这是在搞什么呀?”沈放呻吟了一声,冷不丁发现自己从夜市淘来的紫砂茶壶居然被窦莹莹当作茶缸子拎着到处跑,顿时心疼得直摇头,“这可是‘蒋蓉’紫砂壶啊,碎一个就少一个,我可得去把它给拿回来。” 邱清荷知道沈放只是嘴上说说,咯咯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你看就一会的功夫来了这么多人,玉儿她们还挺会做生意的。” 沈放嘀咕道:“四个瓷器样的美人儿,别说是卖茶了,就是卖土也会有人眼巴巴地凑过来,更何况——哎呀,怎么把我的檀木香炉当钱篓子用呀,这也太糟蹋东西了……清荷,你还是赶紧替我去看着她们点,弄坏了东西是无所谓,别把你细心弄了几个月的花圃给毁掉咯。” 哪能不知道沈放是想让自己也出去玩玩,邱清荷高兴地点点头,侧过身来在沈放脸上亲了一下,刚想让沈放也一块出去透透气,这时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够着胳膊拿过来听了一下,急忙放到沈放耳边,轻声说了句“是林伯”。 自从邢怀斌双规接受调查之后,林贵和便理所当然地成了代理市长,这些天一直忙于平息新泰系崩溃带来的骚动,让市政府的工作尽快走上正轨,故而几乎没怎么跟沈放联系过,却不知今天为了什么事挑了这么个时间来电话。 林贵和细声问道:“沈放,你那边说话方便吗?” 沈放嗯了一声,“就我跟清荷在……” 林贵和好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唉,我刚刚收到消息,邢怀斌上午十点左右,在特护病房过世了。” 沈放愣了愣,脸色变得异常惊讶,轻声问道:“怎么会这样,他难道真的有病在身?” 林贵和毫不掩饰地答道:“他哪儿会有什么病呀,只是一直用病情当作借口,拖延案情的调查罢了……要说我跟他斗了近十年,这仇怨也结得深了,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我不仅不觉得高兴,心里还非常得郁闷……” 沈放明白林贵和的意思,就算邢怀斌该死,那也应该经过公平公正的审判后才能决定,他虽然不会去同情邢怀斌这样腐败的官员,但他死得不明不白,这背后的事情就值得好生琢磨了。 沈放沉吟着问道:“林伯,邢怀斌的死,应该是另有隐情吧?” 林贵和闷哼一声,气呼呼地说道:“这还用说吗,十个人中就有九个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但哪个又敢站出来问上半句,老书记都已经默认了,我刚刚接受市政府的班子,有怨气也只能在胸口憋着。” 沈放思量问道:“林伯,你觉得会是新泰系高层的余孽干得吗?” 林贵和答道:“不好说,但可能性很小,新泰还没到那个层次呢。” 跟林贵和在电话里聊了不到半分钟,沈放的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等挂了电话后,半晌才呼出口浊气,见邱清荷用询问的眼神望着自己,苦笑叹声道:“邢怀斌死了。” 邱清荷愣了愣,也很诧异听到这个消息,“他死了?怎么会呢?前两天不还听说他的病情有了好转吗?” 双手用力搓了搓脸颊,沈放没有回答邱清荷这个问题,只是想着林贵和在电话里用调侃的口吻说得最后一句话,“沈放,恐怕将来我们的日子未必会好过呀,对方来头肯定小不了,呵呵……” 对林贵和的这句话,沈放自然也是深有同感,不过天下乌鸦一般黑,究竟谁比谁黑些还说不定呢,虽然日子未必好过,但也未必真就会怕了,起码林贵和的调侃口吻透露出了这么个意思,怎么说他现在已经是代理市长,就等年尾换届就能扶正了,要是他连这点胆魄都没有,那沈放可就要想一想自己做了这么多是不是值得了。 邱清荷乖巧地挽着沈放的胳膊,知道他肯定又在绞尽脑汁想一些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的事情,也不出声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直到沈放重重呼出口浊气,才用他最喜欢的奶嗲声笑呵呵地说道:“放子,你听听,玉儿在那囔囔着照顾不过来了,我们出去帮帮忙,顺便透透气,好不好?” 该来的躲也躲不过,与其天天提防着暗中的黑手,不若到时候见招拆招,起码心态上也能更加强势一些。 想到这些,沈放也不再纠结,起身牵着邱清荷的小手来到园子里,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这花园其实已经够大的了,至少黄州挑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私人花园,可是园子里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的都快挤不下了,外面还不断有人往里涌,要不是唐晶在门口看着水壶和茶杯,怕是有人都要忍不住溜到屋里坐着去。 轻轻拍了下唐晶的肩膀,她跟左云来过好些次,不再如原来那般腼腆和一惊一乍,沈放见她冲自己微笑,便蹲下来问了句,“小晶晶,她们怎么把重活苦活都丢给你干呀?” 唐晶赶忙低下头,娇小的双手用力来回洗着什么都没有的茶杯,用蚊子般的嗓音答道:“我喜欢在这一个人待着。” 游客当中有不少是黄州地界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看着这别墅格调高雅、周边的风景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僻静,简直是为与情人幽会量身打造的上佳场所,于是乎便想着看看能不能租下来,拉着端茶倒水的窦莹莹问个不停。 窦莹莹是典型的傲娇女,觉得好玩才忙得不亦乐乎,这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七问八问的,小姐脾气就上来了,说的话也很是难听,幸好她长得让人浑身发颤,倒是大部分男人也不会真得跟她计较,一笑了之罢了,偏偏有个中年少妇看中了这里,死皮白赖地纠缠不休,被顶了几句心里就不爽,瞪着滚瓜溜圆的眼珠子一叉腰就要骂她没家教,冷不丁同来的家伙扑过来一把将她拽住,眼睛不停地朝刚从屋里出来的沈放瞟,嘴上连声说着“别操事,别操事,我们还是换个别的地方看看吧……” 在那收钱收得眉开眼笑的姚玉瞧见邱清荷居然把沈放也带了出来,兴高采烈地便想要过去卖弄一下自己将花园改成茶园的灵光一现,忽而发现许多人连茶钱都不问丢下几张钞票起身就走,那低着头闷声不响急步往外的模样,好像见了凶神恶煞般,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园子里就剩下些年轻男女还在四处瞎晃悠。 跑到沈放他们几人身边,姚玉一头雾水地问了句“怎么人都走了”,又看着气鼓鼓的窦莹莹说道:“莹莹,你是不是又耍大小姐脾气了?” 窦莹莹委屈地瘪瘪嘴,嘀咕道:“我哪有发脾气呀,他们自己要走,关我什么事……走了正好,反正大家都累了,要不我们到河边钓鱼去吧?” 邱清荷见姚玉还不甘心地想要埋怨,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呵呵,别吵了,真要怪的话,你得怪放子,你没见他一出来那些人脸色都变了么?” 沈放正望着园子最东头的一个中年男人,闻言接了一句“好了,也闹腾的差不多了,把东西收拾一下,你们钓鱼去吧”,然后松开握着的邱清荷的手,迈开步子朝那人走了过去。 站在一盆紫罗兰跟前,中年人听到脚步声响,回转身来微笑着冲沈放说道:“这种好去处都能让你找到,真不知是你有本事呢,还是运气打出娘胎就这么好。” 沈放咧嘴笑道:“大庸先生才真是奇人呢,我藏在这种地方你都能找得到,不知你是运气好呢,还是打开始掉头发起就有了天眼通呀。” 佟大庸哈哈大笑,用了拍了一下沈放的肩膀,“上次你匆匆在上海露了一下面,等我收到消息想要找你,结果你又跑回来了,呵呵,小老板,你给我的三百万佣金,我这不是特地登门来当面道谢了骂?” 第152章 大庸善意的警告 第152章 大庸善意的警告 佟大庸的身份始终透着股子神秘,若非当时情势所迫,沈放也不愿跟他打交道,语气淡然地说道:“大庸先生给我找来投资,解了我燃眉之急,那三百万只是履行当初的约定罢了,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也不想跟你客气。” 听出沈放话中拒人千里的味道,佟大庸丝毫不以为意地笑道:“当然,道谢只是一个方面,这次主动找上门来,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再次跟小老板合作。” 沈放摆手道:“谢了,我现在不缺钱,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佟大庸眼巴巴从上海赶来黄州,又废了大力气才打听到这个地方,哪肯就这样让沈放走,讪笑着拉住他的胳膊,眯着一双老狐狸的眼睛低声说道:“小老板,新泰被你整垮了,可你的公司局里新泰几十亿的规模还有很大的差距呀,你就不想听听我的建议,或许对你有帮助也不一定呢。” 沈放沉着气想了想,勉为其难地说道:“大庸先生,上次跟你合作我可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那种寝食难安的感觉,我可不想再来一回。” 佟大庸笑道:“提心吊胆的也不是你一个,我还不照样睡不着觉?放心,这回跟风险投资没关系,而且绝对没有任何风险,轻轻松松两三个亿就能到手。” “有这种好买卖?”沈放乐了,心想你这诱饵也抛得太那啥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佟大庸一本正经地颔首道:“若非相信小老板的能力,我也绝不会将这好处送上门来……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工业园区的建设项目,不知小老板有没兴趣。” 沈放愣住了,低声问道:“工业园区?上海要建设工业园区?” 佟大庸摇摇头,“不是上海,是黄州,这么大一块肥肉摆在那半年多了,你不会还没发现吧?” 哦了一声,沈放思量着嘀咕道:“肥肉的确是肥肉,只不过,这不是我的菜罢了。” 佟大庸笑了,“小老板挺风趣,只要有大把的钞票可以捞,是不是你的菜又有什么关系?” 沈放不置可否地吸了吸鼻子,“你说得也对,可我真要想干,好像也没有能用到你的地方吧?” 佟大庸目光一冷,慢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市里有林贵和,省里有王淼,有这双层保险,工业园区的建设项目完全是唾手可得?沈放,不要做井底之蛙,外面的世界很大,还不是你现在的资本能玩得转的。” 沈放不仅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恼怒,居然还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笑道:“大庸先生说的是,只不过股票也好、房地差也罢,在我眼里都属于随时可能破裂的漂亮肥皂泡,我还是喜欢脚踏实地做实业,起码成败绝大部分都握在自己手里,不用听天由命。” “你真的不感兴趣?”佟大庸有些不敢相信。 沈放微微点头,想了想还是说道:“大庸先生还是不要难为我了,将来你要是致力于实体经济,随时欢迎来找我!” 见沈放伸出手来跟自己握手道别,佟大庸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他始终觉得沈放是最好的人选,可惜,可惜了…… 片刻的沉默后,佟大庸爽朗地笑着跟沈放握了握手,开玩笑似的说道:“沈放,我个人是非常非常欣赏你的,要不是俗务缠身,恨不得跟你做个忘年交的好友,可是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在前头,以防你不小心踩进雷区,届时你不好受,我也会很为难。” 沈放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大庸先生放心,我现在急于收拾战果,可没时间去掺和其它的事情,就算我突然来了兴致,至多也就是问大庸先生分杯羹的事情,绝不会自大糊涂到往雷区里冲的地步。” 心想你小子从一年前苏三山的收购诈骗开始,就已经闭着眼睛不知冲了多少回了,其实佟大庸说这番话确实是一片好心,他抬手拍了下沈放的肩膀,“多的我也不说了,相信你应该是懂进退知分寸的。” 望着佟大庸远去的背影,沈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站在那愣了一会神,然后摸了摸下巴转过身来,发现园子里的桌椅收拾得差不多了,屋里姚玉跟左雨大声说笑的声音也飘了出来,于是慢步来到门口,眼前人影一晃,瞪着一双大眼睛的窦莹莹就直指往自己怀里撞过来。 窦莹莹双手像一般女人那样本能地抬起双手去护胸,反而微微张开仿佛是要来抱自己,沈放一个侧步让到旁边,伸手带著窦莹莹的胳膊笑道:“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被玉儿给带坏了,我还想着她能少点莽莽撞撞,跟你们学学怎么淑女呢,呵呵……这么急着是想要去干嘛呀?” 窦莹莹一点羞怯的意思都没有,如玉片儿似的薄薄的嘴唇绽放出迷人的笑容,“清荷姐让我来问你一声,要不要一块去钓鱼,她说要是你不去的话,她也不去了。” 沈放笑着问道:“这话其实是你说的吧?” 见沈放从身边过去,窦莹莹小手随意一搭就搁在了他的臂弯,亲近地靠过去撒娇道:“嘻嘻,那你去不去嘛。” 沈放有些受不了窦莹莹甜腻腻的声音,咦的拖了一长声挣开她的手,夸张地抱着肩膀好像很冷地哆嗦了一下,连声道:“去,去,去……” 窦莹莹高兴地喊着太好了,凑过来踮起脚来就要在沈放脸上亲一下。 沈放赶紧搓着两条胳膊往后闪了一步,咧嘴笑道:“莹莹,你可是公主啊,矜持些好不好,不要什么都以姚玉为参照对象呀。” 窦莹莹嘴巴噘得老高,“连左雨都可以亲你,为什么偏偏就我不可以呀?” 沈放纳罕道:“小雨啥时候亲过我了?” 冷不丁穿着裤衩背心的左雨从楼梯上砰地跳了下来,乘沈放不注意搂着他的脖子吧唧啃了一大口,然后叉腰挺着小胸脯挑衅地看着窦莹莹,很是得意地说:“你输了,你要管我叫姐姐!” 窦莹莹气得直跺脚,“你耍诈,这不算!” 左雨咯咯坏笑道:“呀,莹莹公主居然想耍赖皮,我跟小玉姐说去……” 沈放一头雾水地站在旁边看两个小姑娘掐架,这时姚玉也跟左雨同样打扮地跑了出来,拦在她们两个中间大声说道:“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干脆一三五小雨当二姐,二四六莹莹当二姐。” “那礼拜天呢?”唐晶可怜巴巴地站在她们前面,“礼拜天我当二姐好不好?” 姚玉、左雨、窦莹莹齐声摇头,“no,你是永远的老四——” 搞不清一帮小女生之间复杂的关系,沈放溜到厨房帮邱清荷准备一会船上吃的东西,等再出来她们都已经换上了清一色的短裤背心,就窦莹莹发育得比较早熟,背心里面还多穿了件胸衣,以防春光外泄。 姚玉问邱清荷:“清荷姐,我们也给你准备了泳装哦,你也换上好不好?” 邱清荷微笑着去看沈放,沈放摇摇头:“天气凉,你就别跟着她们瞎胡闹了,一会我教你钓鱼。” 邱清荷红着脸贴到沈放耳边,“我大姨妈昨天刚走了。” 沈放还是不放心,无奈姚玉她们四个丫头都已经过来拽着邱清荷往楼上去了,只好想着带上些药应急,心里却忍不住期待着曲线玲珑性感的邱清荷穿上姚玉口中的泳装会是一番什么样风景。 雪白修长的美腿、坚挺翘翘的丰臀、纤细柔软的腰肢还有饱满浑圆的双乳,哪怕不去看邱清荷那绝美的脸庞,这些就足以让一个男人沉迷不可自拔了。 姚玉有些吃醋地用胳膊拱了一下沈放,嘀咕道:“以后我也会变大的……” 左雨吧唧着嘴巴很不老实地比划着邱清荷的重要部位,还很不知羞得跟自己的比一比,然后问邱清荷,“清荷姐,你身材这么好有没有秘诀呀?” 窦莹莹最老实,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她一句话都没说,暗自琢磨等自己到了邱清荷这个岁数,不知是不是也能跟她这样光彩照人。 邱清荷被大家围着指指点点,感觉怪不好意思的,脸有些绯红,娇羞地瞪了一眼还在那嗯嗯个不停点头的沈放,抢过姚玉手里的浴巾裹着自己的臀部在腰间扎紧,大声说道:“看够了没有呀,到底要不要去钓鱼呀?” 沈放跟邱清荷走在前面,四个娇艳动人的小美女则干净利落地在山野小径一排站开,若是她们少些恬噪和吵闹,就跟仙女下凡似的让人赏心悦目,不一会儿功夫后面就挂了一条长长的尾巴,里面不乏十三四岁的小朋友和三十七八的怪叔叔。 站在船头将邱清荷她们一个个牵上船后,沈放将船划到距离河岸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他拿起鱼竿正想当一回老师说说怎么钓鱼,扑通扑通两声,姚玉跟左雨就抱着游泳圈跳到了水里,兴奋得在水中又喊又叫,还不停将水泼到船上来。 窦莹莹笑眯眯地跟左雨打口水仗,做完热身动作后,站到船沿以很优美的动作跃入水中,看来曾经受过游泳方面的专业训练,难怪身材比同龄人要丰满成熟许多。 唐晶扭扭捏捏地不敢下水,结果被姚玉骗到船边硬生生给拽了下去。 放下鱼竿仰面躺了下来,沈放将头枕在邱清荷大腿上,听着欢快的水声和笑声,微微眯着眼睛说了一句,“终于可以轻松些日子了。” 邱清荷温柔地抚摸着沈放的头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真想看看呀——” 沈放问:“看看什么?” 邱清荷低头用鼻子蹭着沈放的额头,“想看看你跟同龄人一样尽情放纵玩耍时候的样子呀……” 第153章 难得的休闲时光 第153章 难得的休闲时光 天刚刚擦黑河面上就显得冷了,姚玉她们几个女孩子玩性尽了,都有些腌菜干似的无精打采,风一吹过来就齐刷刷抱着肩膀呲牙咧嘴,却是没有一个吱声说要回去的,为什么,因为沈放还在睡着呢,趴在邱清荷怀里抱着她的胳膊流着口水,也就睡着的时候沈放才有点高中生的样子。 邱清荷担心这样下去指不定明天得感冒几个,想要让姚玉她们将船划到岸边先回去,可说了两三次姚玉只是摇头,窦莹莹则在船头横卧下来展示自己玲珑曲线的同时,微笑着说这样的气氛很好呀,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就没这种意境了。 唐晶在船尾晃悠着手里的鱼竿,一双白嫩精致的小脚踢着水花儿,左雨搂着姚玉的脖子说着悄悄话,时不时两人还调戏地朝窦莹莹看上一眼,然后捂着嘴巴偷笑。 “完蛋!”沈放不知做了什么梦,一声大叫就坐起身来,发现大家都诧异地望着自己,抹了抹嘴巴笑道:“梦见自己变韦小宝了,呵呵……” 这里面恐怕也就邱清荷看过鹿鼎记,其他人也没兴趣追问下去,吵吵着冷死了、肚子饿了要回去。 上了岸丫头们又开始生龙活虎了,相互追逐着往家跑,邱清荷挽着沈放的胳膊,问他:“你梦见自己变成韦小宝了在做什么呀?” 沈放淫荡地笑了笑,“要不你猜猜?” 邱清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半晌又忍不住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沈放点点头,觉得梦里的香艳虽然真是不错,但真发生那样的事情,恐怕还得大喊一声“完蛋”,便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让她们都留在家里过夜了,万一那天我没把持住,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可怎么了得啊。” 邱清荷忍着笑说道:“果然是梦见那个了……” 到了家邱清荷张罗着吃火锅,沈放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姚玉第一个洗过澡跑下来,腻在沈放身边说晚上不回去了。 沈放小声问她:“就你一个人吗?” 姚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别让小雨她们知道了,不然她们也肯定要留下来的。” 沈放一只手握着姚玉半片屁股蛋揉捏了一把,色迷迷地说:“那你晚上可不要睡死了,记得给我留门。” 姚玉满怀期待地嗯了声,想起邱清荷来,“放子,你跟清荷姐,有没有——” 沈放明知故问:“有没有什么?” 姚玉红着脸说:“有没有那个呀,就是我们最喜欢做得那件事呀。” 沈放开玩笑道:“要不今晚我们一起?” 姚玉抬手在沈放大腿上打了一下,“美死你……不过,你要是真跟她那个了,我也不会太生气的……” 沈放高兴地问:“为什么?” 姚玉瞥了一眼厨房,摇摇头没有回答,只猫儿一样蜷缩着双腿依偎在沈放怀里。 晚餐吃得是鸳鸯火锅,听到鸳鸯两个字,沈放最先想到的就是双飞,可惜这个想法不太好实现,邱清荷因为种种原因他还一直没壮着胆子去推倒呢,真要双飞除非把朱燕跟姚玉弄到一块,那场面自己肯定是会非常悲剧的。 吃过晚饭姚玉、左雨、窦莹莹拉着沈放打牌,最懂事的还是唐晶,一言不发地刨去厨房帮邱清荷收拾碗筷,到了七点半左右,沈放开车送她们回去,姚玉就找了个借口单独留了下来。 沈放将宝马从车库开出来还没停稳,窦莹莹就跑了过来抢先占了副驾驶的位置,把左雨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一路上没少在后面插科打诨地干扰窦莹莹跟沈放聊天。 先到了窦莹莹家门口,她爸爸窦天易也不知在这束手站着等了多久,看他一头黑发凌乱得跟民工差不多,显然被这夜风吹了至少有半个钟头,他笑容满面地握着沈放的手,热情地邀请大家都进去坐坐吃些点心。 下午佟大庸的警告还在脑子里转着呢,这窦天易无非也就是想走走关系承揽工业园区的建设项目,沈放本能地张口想要拒绝,却瞧见窦莹莹在她爸身后冲自己拱手哀求的楚楚可怜的模样,有些不忍心让她太过失望,便跟窦天易说改天一定登门拜访,这还要送左雨她们回家,太晚了有些不合适。 没有被一口回绝就已经让窦天易很满足了,哪里还敢奢望沈放亲自登门,连声说那哪好意思,要是哪天小老板有时间,便让莹莹给自己带句话就行…… 说句实话,窦莹莹是沈放见过最为精致的女孩,真的是跟瓷器一样,要说不心动那就虚伪过头了,男人嘛,总喜欢漂亮的东西,可喜欢动心是一回事,想不想去占有那是另一回事,起码到目前为止,沈放还真没怎么动窦莹莹的歪脑筋,对她也就跟左雨唐晶差不太多。 在窦天易热忱的目光中离去,沈放琢磨着下回见面是不是该稍微给他提个醒,佟大庸这个人很神秘,敢在自己面前放出那种话来的,要么是脑子进水打肿脸充胖子,要么就是实力强大到了无所顾忌的地步,要知道现在的黄州,沈放比之新泰的翻手云覆手雨还要更进一步,因为他并没有致命的要害可以让人攻击的。 将左雨送到住宅区门口,发现唐晶坐在那一动不动,沈放奇怪地问道:“小晶晶,你怎么还不走呀?” 左雨趴在车窗上笑道:“她今天得回家一趟……唉,晚上我得一个人了,早知道真该拉着玉儿一块来的。我走了,拜拜!” 沈放冲左雨摆摆手,侧过身子笑眯眯地看着窘迫的唐晶,“到前面来坐呀。” 唐晶惶急摇头,也不敢去看沈放,说道:“我,我坐后面就好了。” 沈放叹口气道:“唉,你坐后面怎么给我指路呀,我又没去过你家……” 见唐晶偷鸡蛋的老鼠一样畏畏缩缩地钻到前面来坐着,沈放发动汽车问她:“我真有那么可怕吗?” 车子开出去五十米,唐晶才很无辜地“啊”了一声,听到沈放又叹了口气,壮着胆子说:“我不,不怕你。” 沈放笑了笑也懒得再逗她,打开收音机找了个音乐台免得气氛太尴尬,等到了唐晶家外面,唐晶开开车门却没有下去,犹犹豫豫地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 沈放受不了这个女孩的闷劲儿,径直问道:“是不是还有事要说呀?” 唐晶受惊了的兔子一样跳出去关上车门,走了两步又跑了回来,贴在车窗上说了句什么。 沈放压根就没听见,无奈摇下车窗,“你刚才说什么?” 路灯下唐晶的小脸蛋看上去就像熟透了的苹果,嘴唇发颤地说道:“你,能,不能不,等我一下……” 口舌已经紧张得不利索了,她要搁在十几年后肯定是个腐女…… 沈放这样想着,尽量用温婉的语气笑道:“嗯,你是还要回左雨那吧,我等你就是了。” 唐晶如释重负地一溜烟跑了个没影,约莫五六分钟后挎着个肩包回来了,扶着车门喘了会粗气,沈放说第二遍“进来呀”的时候,她才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萌地央求道:“哥……你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唐晶要是胆子大些,不那么一惊一乍,完全符合沈放心中萌萝莉的标准,起码现在她抿着嘴的样子,就让沈放很是昏眩了一把。 下了车走在唐晶的身边,沈放问她:“什么地方一定要走着去的呀?” 唐晶两只小手在胸前捏来捏去,头发耷拉着盖着了半张脸,“要去朱燕家一趟,路窄车子进不去的。” 沈放心里骂了声我靠,自打那次之后他都快两月没跟朱燕联系了,这要是突然跟唐晶上门,朱燕不在倒也罢了,她要是在那还不得跳起来呀,怕是当场就得露馅。 纠结了一阵,沈放想着以唐晶十六岁的智商、六七岁的情商,怎么也应该可以瞒天过海蒙混过去吧,便随口问她道:“朱燕在学校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还经常逃课呀?” 唐晶答道:“她已经很少那样了……听说她好像喜欢上我们班一个男生……” “是吗?”沈放略有失落地应了一句。 唐晶想了想又说:“人家都说谈恋爱是很快乐的事情,可我从没见朱燕笑过,每天都捧着个手机发愣,有时候莫名其妙地笑两声,很快又愁眉苦脸起来。” 难得唐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沈放听着却有些难过,觉得自己似乎对朱燕亏欠了些,虽然一开始就跟她提事情挑明了的。 进了机械厂的生活区,路一段亮一段暗的,唐晶胆子小,抓着沈放的手,没话找话说道:“可能恋爱真的很奇妙吧,朱燕明明因为他被学校给开除了,可是我安慰她的时候,她却满不在乎地说没事,不用上学正好找点事做。” 沈放愣了愣说道,“她被学校开除了?为什么?” 唐晶吸了口气答道:“她把我班上一个女生打伤了。” 沈放摇摇头没再说话,心想一会自己能不进去还是尽量不要进去的好,真要想见朱燕还不如一会再给她打电话。 两人来到一处跟左宏斌家差不多大的院子外头,门缝里泄出昏黄色的灯光,酒杯碰撞和说笑声顺着院墙传来出来。 唐晶松开沈放的手,“你在这等我吗?” 沈放颔首道:“嗯,我抽根烟。” 第154章 还真有不怕死的 第154章 还真有不怕死的 走到旁边的阴影中蹲下身子,沈放掏出烟来点上一根,刚嘬了两口就听有个男人高声说着话,“哟,这不是唐主任家的闺女吗,已经出落得跟燕子一般漂亮了……这是来给你朱叔叔送钱吧,正好正好,把钱给我就可以了……嘿哟,还怕羞呀,你小时候下面长什么样我可是亲眼看过的呢——啊——” 哗啦——砰砰梆梆掀桌子的声音伴随着朱燕那独特的嗓音,“滚,滚出去——” 搞不清状况的沈放起身跑到门口偷偷往里瞧,只见小院子里桌子掀翻在地上一片狼籍,朱燕正护着唐晶指着一个秃头中年男人破口大骂,旁边跟朱燕有几分神似的男人则皱着眉头不知所措地愣在那。 秃头男慌张地擦着脸上的酒水,站起来恨声道:“老朱,我是看你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才勉为其难地过来给你出出主意,你就这样对我这个恩人的吗?” 朱燕弯腰从地上捡起个酒瓶子就要摔过去,却被他伯父抓住胳膊,另外两个应该是陪客的也赶紧过来打圆场,纷纷数落朱燕不懂事。 “哈——还想耍泼是不是,你个没爹教没娘养的贱货,以为找了个有钱的老头就了不起了,真有本事你别问姓唐的借钱呀!”秃头男越骂越起劲,“老朱你别拦着她,我看看她能把我怎么样,小b样,看老子操不死你!” 朱燕跟唐晶气得都哭了,朱燕她伯父更是捏紧了拳头浑身发抖,偏偏还不敢真的就这样撕破脸,要知道机械厂现在的效益是其他地方的三倍都不止,更重要的一家五口全指着这点工资,要是真被辞退了,那全家都喝西北风去吧。 秃头男酒劲上头,骂得那叫一个痛快,晃晃悠悠走到朱燕伯父跟前,点着他的鼻子阴阳怪气地说道:“老朱你给听着,今天就是给我搬一座金山来,你也别妄想在厂里干下去了……别说你去求姓唐的,就是求到杨厂长那,老子也能让你卷铺盖滚蛋!” “那要是姓沈的呢?”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就冲着朱燕,沈放也是窝了一肚子火。 “沈放——”朱燕哽咽着叫了一声,甩开伯父的胳膊跌跌撞撞就冲进了沈放怀里,哭哭啼啼地说,“你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不找我,呜呜……” 在场除了唐晶外,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个秃头男,沈放长什么样他是没近距离瞧过,但这名字实在是太有震撼力了。 柔声安慰了朱燕几句,沈放将她的手交到跟过来的唐晶手里,视线冷冰冰地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慢条斯理地问那秃头男道:“你贵姓?” 酒已经醒了大半的秃头男咕隆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我,我叫马——” “哦,姓马……”沈放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表情冷漠地问,“你告诉我,机械厂是什么时候改姓马的?” 马秃头下意识抬手去擦额头的汗水,结果发现额头干得跟戈壁滩一样,“没,没,没这回事。” 沈放笑道:“我刚才听你的意思,你要是想让什么人滚蛋,连杨健都管不了你呀。” 马秃头心肝儿都快跳出来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这是厂里的决定,必须,必须辞退一部分老员工……” “狗屁决定!”沈放吼了一声,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指着一个低着头的家伙说道,“你,对,就说你,去把杨健给我找来!” “我,我去叫——”马秃头巴不得立刻就走,刚才爽快得很,现在连肠子都悔青了,要是知道沈放跟朱家有关系,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索要这笔钱呀,就更别提一口气骂上小半天了。 沈放轻蔑地瞟了他一眼,示意那人赶紧去找杨健,然后冷哼一声望着马秃头道:“你挺能啊,说话大口大口得气很粗嘛,你在厂里是做什么的?” 朱燕抢着说道:“他是生产管理副厂长!” 沈放笑了,他一笑,马秃头噗通一声就在他面前跪下了,连声说着“我喝多了,我喝多了,都是胡言乱语瞎放屁……” “真不要脸!”这回是唐晶从朱燕身后探出头来骂了一句。 说实话,沈放是真没这心力气儿搭理他,摆摆手说道,“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卷铺盖滚蛋吧……” 马秃头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完了,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脑子飞快转着,心想一会先堵着杨健,让他给自己说些好话,要实在不行,那就到锁具厂干去,公司这么大,难不成姓沈的还能照顾得过来呀。 马秃头灰溜溜地往外走,经过朱燕身旁的时候狠狠瞪了她一眼。 朱燕立刻叫了起来,“哥,他瞪我!” 马秃头心里直骂娘,恨不得撒腿就跑,可这真要不管不顾地跑了,又害怕把沈放给惹毛了,要知道这段时间关于小老板的传言比谁都多,其中就算有一成是真的,就够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了。 转身摸了摸朱燕的脑袋,沈放笑着说了句“别胡闹”,那马秃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呢,沈放抬腿在他屁股上就是一脚,一个狗扑吃屎的姿势就跌出了门去。 沈放看都懒得看他,只说了一句,“你也别在黄州待着了,有多远滚多远就是,要是过两天让我知道你还没走,就等着人拿板砖敲你天灵盖吧……” 马秃头灰不溜秋地跑了,沈放任由朱燕拖着自己的胳膊去跟她伯父打招呼。 朱燕伯父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否则也不会被马秃头欺负成这样,他听说面前这个带着几分成熟的少年便是厂里真正的老板,顿时比刚刚表现得还要惊慌,若非还有一个凑热闹的过来帮着他招呼沈放,恐怕真就把小老板给撂在院子里喝西北风了。 外面朱燕、唐晶带着两个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小朋友收拾一地狼籍,沈放慢条斯理地跟朱燕伯父说着话,半天才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机械厂说是最近一两个月效益下滑的速度非常快,为了节省不必要的生产资源的浪费,采取每五十人中辞退一个的策略,而这生杀大权杨健下放到了每个车间,这就给了一部车间主任中饱私囊的机会,刚才那马秃头就是个典型,对车间里没什么能量又不敢闹腾的家伙,开口就要八百,否则就等着上辞退名单。 虽然沈放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过问公司的事情,但邱清荷还是会常常在他耳边唠叨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按照当初制定的公司发展规划,一旦饮食车的销售出现下滑,就意味着到了启动新项目的时候,这事情关董平也好、郭德凯也罢,完全没必要瞒着自己呀,毕竟饮食车市场就那么大,饱和是意料中的事情。 随和地跟朱伯父聊了约莫十来分钟,外面想起急促的脚步声,随而满头大汗的杨健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看见沈放果真在屋里坐着,赶紧堆上笑容大声说道:“小老板,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呀。” 沈放沉着脸,“我要是通知了你,能看到刚才的精彩场面吗?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居然嚣张到了如此地步,狗屁本事没有,架子倒拉得像模像样,他不知道现在就真个是当官的,也得夹紧尾巴做人吗?开口就要八百,不给这孝敬钱就得滚蛋,这是哪个王八蛋制定的规矩,是你杨健,还是我沈放?” 被沈放劈头盖脸一通骂,杨健哪里敢接腔,等沈放骂完了,他头上的汗却越流越多,杵在那讪笑着说道:“小老板说的是,是我工作没做好,明天我就把姓马的家伙给开除了……” 沈放寒声道:“马秃头如果是个例也就罢了,我看这种现象在厂里恐怕是普遍现象,你不仅仅是工作没做好,我看你是上梁不正,下梁跟着就歪了!” 沈放的语气越来越重,杨健也顾不得有旁人在场,弯着腰急声解释道:“小老板,你这可冤枉我了啊,自打干了这个厂长以来,一个月我要是有两天在家待着的,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不相信你问问老朱,问问老陈,我有没有昧着良心拿过一分不该我的钱。” 沈放多少还是相信杨健的为人的,贪污受贿这种事情他应该也干不出来。 杨健见沈放神色稍微缓和下来,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说道:“小老板,这回确实是我疏忽大意了,以至于出现马秃头这种王八羔子,不过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要是再有这种事发生,你就一脚把我从衙前口牌楼上踹下去。” 沈放闷哼一声,沉声说道:“别尽在我面前装相,看看哪还有厂长的模样,让人瞧着心里就烦——” 杨健笑道:“呵呵,在小老板面前我就是一打工仔……小老板,老左刚好也在家,要不咱们挪个地方,他那说话也方便些,你想打想骂也不用有什么顾忌不是?” 心想你这是想拉左宏斌给你挡枪是吧? 沈放一声不发站起来就往外走,等杨健屁颠屁颠地跟上来,问道:“厂里效益下滑是怎么回事?” 杨健刚松了口气,立刻又紧张起来,咬咬牙小声说道:“哪有什么这回事,小老板你别听他们在那瞎说……小老板,你想想,这效益要是真的不好,这个月哪能往公司上交那么多利润,增长速度可是一直维持在七个百分点呀。” 沈放猛地停住脚步,冷笑说道:“杨健!我看你是舒服日子过久了,想在悬崖上走钢丝玩玩心跳是不是?” “没有,没有……”杨健想要装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偏偏被沈放一瞪,心里就虚得很,嘟囔半天才叹了口气,难过地说道,“小老板,机械厂是我们的命根子呀,我们在这里出生、长大、成家,我们早也盼晚也盼,好不容易才把小老板盼来了,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沈放摆摆手打断杨健的话,叹口气问道:“谁告诉你公司要把机械厂卖掉的?” 杨健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若是不说出来,后果恐怕会非常严重,“是小雨,她无意中看到的……” “小雨?这丫头尽给我惹麻烦,今天让唐晶带我来这,估计也是她的主意。”沈放郁闷地嘟囔了一声,慢步走到门口,“杨健,效益下滑的事情你瞒得了今天,还能瞒一辈子么,饮食车的市场迟早是会饱和的。” 杨健焦急地说道:“小老板,饮食车的市场确实会饱和,但绝不应该这么快!小老板,我仔细调查过,最近一个多月,我们的市场份额有百分之二十被‘千古一香’给抢占了,问题不是出在我们的产品上,而是出在省代那边,据我所知,大部分省代都在主推千古一香的产品……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就是——” 见杨健含糊了半天,沈放眉头皱了皱,“千古一香……他们用的香料是不是跟我们一样?” 杨健用力点点头,“小老板,我跟徐总的私人关系其实一直都挺好,我绝不是为了机械厂能继续火下去而恶意地中伤他,实在是——” 沈放嗯了一声,心想还真是有不怕死的,已经那样警告了徐谦,他还是没能挡住诱惑。姿势他为何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挑了这么个时候跟自己摊牌,难道他就没有好好考虑一下后果吗,还是说他根本就有恃无恐……在利益面前,果真是没有永远的盟友呀,当初把香料分一半给徐谦来做,确实是自己失策了,却不知哥哥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怎么样。 当夜吩咐杨健把相关资料都整理好,准备明天开会讨论,至于乘机在裁员中大捞特捞的某些家伙,一定要严肃处理,一个都不许漏掉,否则这股风气很有可能蔓延到公司的其它部门。 等杨健兴高采烈地回去后,沈放跟朱燕靠着院墙说了会悄悄话,问朱燕还想不想上学,不上学的话又想做些什么? 朱燕委屈地说只要能偶尔见到沈放,自己就每天在家待着也是高兴的。 沈放无奈,只得说会想办法让她重新回去上学,怎么说也还只有十六七岁,这么小就开始在社会上无所事事,搁谁都不会放心的。 只要是沈放说的话,朱燕一律当成圣旨,还调皮地问沈放,要不要我去考大学呀? 沈放笑道,你要能考上大学,将来能养活自己,我当然高兴。 朱燕歪着脑袋考虑了一会,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那我要用心读书,一定考上大学让你开心。 离开朱燕家后将唐晶送了回去,在路上沈放问唐晶,是不是左雨给她出的这个馊主意。 唐晶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扭扭捏捏一直到家门口也没明确地回答,但看她那模样,九成九是受了左雨的点拨。 第155章 换姿势再来一次 第155章 换姿势再来一次 进屋时墙上石英钟刚刚响了两声,沈放脱下外套随手扔在鞋柜上,点了支烟往沙发里头一趟,睁着眼睛想了会心思,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便振作精神将香烟掐灭,抬起头冲出现在楼梯口穿着白色宽松睡袍的邱清荷微笑问道:“玉儿已经睡下了?” 邱清荷帮沈放脱去鞋袜,忍着笑说道:“也不看看都几点了……玉儿说要等你回来,又怕自己睡着,连澡都不愿洗,后来实在耐不住困,让我给她泡杯咖啡,等我泡好咖啡,就这一会儿功夫她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沈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被些杂七杂八的小事给耽搁了,本来是想着能赶回来的。” 给沈放倒了杯菊花茶,邱清荷坐在他身边问:“你是不是跟玉儿约好了晚上要背着我做什么坏事呀?” 扑哧一声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沈放嬉笑着抹了抹嘴巴,“是约好了的,不过可真没打算背着你,我还想——” 抬手在沈放胳膊上捶了一粉拳,邱清荷羞红着脸啐道:“你尽想好事来着,也不问问人家乐不乐意。” 沈放伸手过去搂着邱清荷的腰,腆着脸嬉皮笑脸地问:“那你乐不乐意呀?” 邱清荷嘤的一声低下头,嘟囔着:“你想哪去了,人家说的是玉儿会不高兴的……” 沈放贴过去在邱清荷发烫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有些情难自控地想要将她放倒在沙发上,没想她动作敏捷地一哧溜从怀里钻了出去,美眼含春地说了句,“要是玉儿醒了看见你在做坏事,她可要伤心死了……” “那我们就到玉儿房间去——”沈放说着要起身,被邱清荷按着肩膀坐回了沙发。 “你真想把我羞死才甘心么……”邱清荷很纠结地说了一句,见沈放讪笑着表情有些失落,心肠一软又靠过去跪在他两腿之间,仰起头抓着沈放的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可怜巴巴地说,“人家愿意把什么都给你,可是我不想看到玉儿伤心难过的样子嘛。” 沈放想说玉儿不会介意的,可这话又哪好意思出口,只得微笑着在邱清荷额头亲了亲,思量着岔开话题问道:“清荷,我们派驻在香料公司的人靠得住吗?” 邱清荷正沉浸在沈放的绵绵情意中,愣了一会方答道:“是老关的老部下了,应该是靠得住的吧……怎么了,是不是徐谦又出什么妖蛾子了?” 沈放颔首道:“市面上出了家千古一香的新牌子,一个半月抢占了我们五分之一的市场份额,杨健这小子怕我们启动第二阶段的计划把机械厂卖了,便把这事情一直瞒着。” 邱清荷眼珠子转了转,沉吟道:“这样说起来,千古一香跟徐谦可能还真有关系呢,听小洪汇报说,有段时间香料公司人员流动很大,下属三个香料生产厂都有人辞职。” 沈放皱了皱眉头,“徐谦他这是要另起炉灶,估计接下来就是要将香料公司掏空了。” 邱清荷有些不安地说:“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你正忙着对付新泰,所以就忍着没告诉你……” 沈放满不在乎地笑道:“不碍事,给他个机会蹦达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天让杨健派人去把香料公司全盘接手过来就是了。” 邱清荷嗯了一声,“那饮食车的项目是不是该下了,纪风跟罗中贯他们两个隔三差五就要来电话问我这事。” 沈放沉吟道:“本来是应该下了的,但被徐谦这样一闹腾……唉,算了,他跟我哥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把他整得太惨的话,我哥那估计也得难过好一阵子……这样吧,通知郭老跟纪风他们着手准备启动第二阶段,至于徐谦那嘛,杨健接手香料公司后让他稍微吃点苦头,然后把香料公司连同机械厂一块卖给他算了。” 邱清荷愣了愣,想问“这是要把饮食车的市场全都让给他”,转念觉得沈放这样做肯定有充分的理由,便从另一个角度问道:“就是不知道徐谦有没有这样大一笔资金,机械厂加上香料公司的股份,再算上饮食车的专利权转让,估价至少在七千万以上,而且锁具厂是不是也得从厂里剥离出来?” 沈放答道:“他有没有足够的资金不用去考虑,我们就是做个姿态而已,他要是真能弄到收购的钱,那当然最好,弄不到也无所谓,机械厂我也并非是一定要卖的。” 邱清荷怎么也想不明白沈放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好在她已经习惯了,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打着哈欠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媚眼如丝地说道:“晚上你是到我房间睡呢,还是去玉儿房间?” 沈放一把将邱清荷抱了起来,扛在肩上大步朝楼梯走去,“这还用得着问嘛,当然是我们三人挤一张床……” 次日醒来时床上就剩沈放自己一个人,他翻个身抱着枕头,鼻间还能闻到姚玉跟邱清荷两种不同体香糅合在一起的味道,下身也早就支起了帐篷,正想着今儿是不是找朱燕出来泄泄火,冷不丁房门开了,就听见姚玉咯咯笑着从床尾爬了上来,飞快钻进了自己怀里。 姚玉那张精致带着几分俏皮的瓜子脸近在眼前,沈放感受着她扑到唇上的呼吸,抱着她细腰的右手不由紧了紧,柔声问道:“清荷呢?” 姚玉坏笑着说道:“清荷姐一大早就出门了。” 沈放一听这话精气神顿时就上来了,“门关了没有?” 姚玉早就感觉到了,不无羞怯地点点头,“从里到外三道门都锁上了,还吩咐保安无论什么人来都不准进……” “我简直爱死你了……”说着沈放一抬屁股压在姚玉身上。 自从那次之后两人便再没有机会尽情地放纵一回,姚玉也不知是期盼了多久,只被沈放激烈得拥吻便迷乱地呻吟起来,四肢更是老树盘根一样仅仅缠着沈放的身体。 一番热情似火的水乳交融之后,沈放轻轻抚摸着姚玉如缎的皮肤,笑问:“你什么时候学会那个姿势的?” 姚玉神秘兮兮地眨着眼睛,“是别人教我的……” 沈放诧异地嗯了一声。 姚玉急忙说道:“你都想哪去了,是,是,莹莹有次偷偷跟我说的……” 想起窦莹莹那玉瓷般的公主气质,沈放就觉得她应该还是个处女才对呀,怎么对男女之事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姚玉见沈放浮想联翩的色模样,不高兴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你抱着我还在想别人呀!” 沈放赶紧摇头,嬉笑着说:“我只是在想,莹莹有没有教你别的招式呀。” 姚玉扑哧一笑,有些难过地说:“没有了呢。” 沈放双手抓着姚玉翘挺的臀部,将她反过来背贴着自己,在她耳边吹着气说:“没关系,我有的是新花样,呵呵……” 姚玉手脚发软地趴在沈放胸口,呻吟着说道:“够了够了,我吃不消了……” 沈放满足地抚摸着她的细腰跟臀部,等她缓过气来,咧嘴笑道:“咱们换个姿势再来一次。” 一个上午云雨了多少次已经记不清了,总之一向精力旺盛的姚玉最后都喊着不行了、不行了,躺在床上满足地闭着眼睛睡觉,死活不让沈放砰自己一下。 洗过澡来到楼下准备好午饭,将姚玉喊起来吃过饭后,沈放开车将她送到学校门口,问她晚上是不是回家。 姚玉伸长了胳膊抱着沈放的脖子,在他满是胡茬的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脸色羞红地告诉他,晚上得回家好好修养,等养足了元气再要沈放好看。 在开车前往机械厂的路上,沈放接到了邱清荷打来的电话,他有些做贼心虚地抢先说道:“清荷,你在哪呀,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清荷似乎好不容易才憋住笑,含糊不清地说道:“玉儿没跟你说吗,我跟杨厂长来香料公司了。” 想起姚玉叮嘱自己千万不要露馅,沈放想要硬着头撒谎,最后还是讪笑着说:“她光顾着锁门了,估计早忘了,呵呵……” 邱清荷咯咯笑了半天,“这傻丫头也知道害羞,说是要去上学又不让我送她,提前出了门还躲在园子后面……放子,你现在一定累坏了吧,就在家歇着,我一会就回来了。” 怎么听都觉得邱清荷是在吃醋,沈放柔声说道:“没事,我已经在过来找你的路上了,下午要是没事,我陪你去医院翘翘弟弟复健的情况。” 邱清荷嗯了一声,沉吟道:“放子,香料公司的情况有些复杂了。” 沈放问道:“怎么了?” 邱清荷叹了口气,“徐谦骗着你哥在转让协议上签了字,现在公司差不多已经被掏了个半空了。” 沈放哦了一声,说了句等我到了再说便挂了电话,心里一团怒火却腾地冒了起来,“徐谦呀徐谦,我看在你跟我哥多年的情分上,打算放你一马就成全你算了,没想到你反而登鼻子上脸,这回连我哥都给坑了,你,是真不怕死呀!” 推开车门低头钻了出来,遥遥看见恒光大厦的门口杨健焦急地朝自己迎了上来,沈放慢步走着,将空烟盒揉了揉扔进旁边的垃圾箱,冲杨健笑了笑说道:“老杨,你是真不给我长脸呀,多大点事就把你急成这样,稍微镇定些好不好?” 杨健这也叫关心则乱,他是一心想要将机械厂壮大起来,听沈放这样说怪不好意思地讪笑着答道:“这不是没有外人吗,在徐谦这狼心狗肺的家伙面前,我可是镇定得很。” 沈放拍了下杨健的肩膀,走进电梯后慢声说道:“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说。” 杨健咽了口唾沫,“今天我跟邱总过来召开董事会,打算收回香料公司的控制权,不料董事会上多出了一家叫做盛世地产的企业,他们占了公司百分之十的股权,这样一来我们虽然仍然是第一大股东,但控股上却比徐谦他们要少了。” 沈放眉头皱了皱,“他骗我哥签了个什么转让协议。” 杨健答道:“上个月十三号,将下属东乡县的一家香料厂转让给了盛世地产,名义上说是为了进一步扩大生产,急需大量的资金,事实上等于资金注入将股权给摊薄了。” 沈放点点头问道:“这事怎么小董没有汇报?” 杨健叹口气答道:“是你哥直接在转让协议上签字的,并没有经过公司的正式手续,所以小董跟我们一样,也是刚刚在董事会上才知道。” 沈放寒声道:“这明摆着就是在坑我哥呀,徐谦这家伙还真能做得出来……” 走出电梯拐过一处绿油油的盆栽,来到挂着“霖谦香料有限责任公司”牌子的门口,沈放听见里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笑声,伸手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偌大的办公室内,最里头邱清荷在跟小董翻阅着一大堆文件,靠近窗户的饮水机处徐谦单手端着纸杯在发愣,而门口一张办公桌旁,一男一女正高声谈笑,女的是典型的职业女性,看人的目光带着股子轻蔑和高傲,而男的则西装革履、头发油光锃亮,脸庞是那种纨绔子弟特有的被情色掏空了的苍白,表情轻狂地说着话,色迷迷的眼神却不断停留在邱清荷身上。 沈放一言不发地迈步往里走,邱清荷放下文件站了起来,而徐谦则是右手一颤,纸杯里的水晃荡着泼在衣襟上,慌张地低下头去擦。 那职业女性自然就是钟婷,她很不屑地瞟了一眼神情恍惚的徐谦,迎着沈放微笑着过去,伸出手来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沈放,沈老板吧?” 沈放咧嘴笑了笑,视线毫不掩饰地上下扫了扫钟婷,最后停留在她丰满的乳房上,然后很操蛋地舔了舔嘴唇,双手握着钟婷的柔夷翻来覆去地摸了个够,“呀,呀,出了名好处就是多呀,像你这么性感的,小姐,居然也认识我……晚上请你喝酒,怎么样?” 钟婷被沈放猥琐的表情给恶心着了,偏偏还要装出淡定的模样来,职业笑容挂在嘴边说道:“多些沈老板夸奖,有机会定当陪沈老板喝几杯,只是,似乎沈老板对公司的股权有些疑问呀,要不我们还是到会议室再慢慢细谈?” 沈放眨了眨眼睛,等邱清荷过来站在旁边,他才好像恋恋不舍地放开钟婷的手,沉吟了半天也没说话。 就在大家都以为沈放需要时间好好考虑的时候,冷不丁听他说了一句“皮肤真好”。 邱清荷差点笑喷了,背过身去捂着嘴巴偷乐,而钟婷脸色阵红阵白,恨不得一个耳刮子朝沈放那张脸甩过去。 这时那个纨绔子弟凑了过来,用肩膀撞了一下沈放,小声说道:“皮肤好吧,我也觉得,不过你可要讲个先来后到呀。” 沈放瞟了他一眼,“这位是?” 钟婷深吸口气,介绍道:“这位是盛世地产的总经理,董正和董经理。” 沈放笑着跟董正和握手,贴过去轻声说道:“这个骚货就让给你好了,她也就看上去有些味道,操起来肯定没什么劲。” 董正和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沈放嘴巴瘪了瘪,“你想想呀,她要是操到一半让你掏钱买单,岂不煞风景?哦,我差点忘了,你是先买票后上车的,只是这车票钱是不是也太多了,七十多万呀,够玩好些个女明星了。” 董正和讪笑不说话,钟婷明明听见了却只能装作耳聋,邱清荷很欣赏地给了沈放一个媚眼,只有已经站在一旁的徐谦沉着脸,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愧疚。 钟婷勉强咳嗽了一声,“沈老板,还是到会议室先谈正经事吧。” 沈放很流氓地抹了抹嘴巴,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衣领内若隐若现的乳沟,咽了口唾沫,语气猛地一转:“还有什么好谈的,你们合起伙来把我哥当猴耍,拿到控股权后又将公司掏了个半空,这没得谈了,你们就等着破产大吉就是了。” 这话等于是直接撕破了脸,意思再清楚不过,大家挽袖子捡板砖互拍就是了。 见沈放一点采取迂回策略的意思都没有,钟婷的表现倒是也挺光棍,冷笑道:“沈老板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们破产关门!” 沈放拉过一张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弯着胳膊伸出两根手指头,见杨健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很不爽地说了句“烟呐,一点眼力介都没有”。 “哼,跳梁小丑……”钟婷在心里骂着,耐心地等沈放刁上香烟,在董正和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冲他使了个眼色。 董正和咯咯笑了两声也拉过一张椅子来,自顾自掏出白盒,耀武扬威地在沈放面前晃了晃,然后笑着说:“沈老板,我这人其实是很低调的,一般都不想拿身份来压人,唉,我是很低调的。” 沈放抽了两口将烟扔在地上,“那你慢慢低调好了,我就一句话,香料公司我哥的股份作价一千万卖给你们了。” “你干脆去抢银行得了!”钟婷抱着肩膀冷笑道,她还从没见过这么白赖的企业家,哪里有一点半点商人的涵养和素质,整个就是一地痞流氓呀。 沈放耸耸肩,“那就是没得谈咯!” 见沈放掏出手机来按着号码,董正和细声问了句,“沈老板,你给什么人打电话呀?” 沈放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既然都已经谈崩了,剩下的自然就是要掀桌子咯……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在黄州跟我叫板,工商、税务、卫生、环保每天上门查你一次,隔三差五让你停业整顿,不出两个月你就得完蛋!”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把不要脸当成家常便饭还说得如此大义凛然的,钟婷急得又用力在董正和背上推了一把,轻声撒娇似的喊了句,“正和……” 董正和叹息着摇摇头,“我说了要低调得嘛,一千万也不是个很离谱的数字,要不婷婷你就从了他得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可钟婷已经顾不得了,跺着脚说:“你到底帮不帮我呀?” 董正和看沈放一个电话号码拨了半天,眼睛却在自己和钟婷之间来回转悠,唉地呼出口浊气,伸手拍了一下沈放的膝盖,“沈老板,算了,我知道你在黄州能量大,一个电话真能让公司就关门咯,这样吧,你给我几分薄面,打个八折怎么样?” 沈放挑起大拇哥,笑眯眯地将手机收到口袋里,“老哥真上道,那就八百万,我在这坐着等钱到帐上。” 一听这话,杨健立刻就急了,一个劲冲邱清荷使眼色,结果邱清荷在那装作没看见,他只好弯下腰来在沈放耳边说道:“小老板,这也太便宜他们了吧,再者说,香料公司卖出去了,我们的香料供应怎么办?” 杨健是不敢问“饮食车的销售怎么办”,他怕问出来后,沈放顺着杆子就上来一句“正好不做了,机械厂也卖了得了”。 钟婷跟徐谦到里头商量了半天,最后拿了一摞文件过来给沈放跟董正和签字,等手续都办好了,她不无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当着所有人的面冲徐谦说道:“我早就跟你说了吧,沈老板是很通情达理的,瞧这些日子把你吓得,今天晚上应该能睡着觉了吧?” 徐谦自打沈放进来之后,就再也没敢去看沈放一眼,他低着头一声不发地拿着文件往里走,而钟婷看着他背影时那轻蔑嘲弄的目光,落在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 “沈老板,希望以后我们能继续合作下去。”钟婷恢复了职业女性特有的稳重,走到沈放跟前想要伸手,却又缩了回去,显然是有些怕沈放又抓着自己的手模上半天。 沈放用眼神不断蹂躏着钟婷丰满的身段,很淫贱地说道:“能不能继续合作,就要看,小姐,你上不上道了……呵呵,娱乐界有潜规则,官场上也有潜规则,咱们这经商的也得赶时髦,弄个潜规则什么的,小姐,你明白哦的意思没有?” 钟婷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却是董正和在她大腿后侧摸了一把,笑着说:“沈老板,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你可不能跟我抢食吃呀,再者说,你都已经有邱总这么漂亮的——” “说什么呢!”钟婷再纯洁也明白过来了,懊恼地打了一下董正和的手. 旁边邱清荷已经开始忍不住同情钟婷这个女人了,心想沈放这回是真被她给惹毛了,否则也不会如此不顾形象地把她翻来覆去地折腾。 第156章 赶时髦搞潜规则 第156章 赶时髦搞潜规则 香料公司位于黄州市交通最为拥挤的解放南路,这时正是能把少女也堵成少妇的钟点,沈放在塞车的时候拆了包香烟,等好不容易蹭到恒光大厦的停车场,一包烟也抽光了。 推开车门低头钻了出来,遥遥看见恒光大厦的门口杨健焦急地朝自己迎了上来,沈放慢步走着,将空烟盒揉了揉扔进旁边的垃圾箱,冲杨健笑了笑说道:“老杨,你是真不给我长脸呀,多大点事就把你急成这样,稍微镇定些好不好?” 杨健这也叫关心则乱,他是一心想要将机械厂壮大起来,听沈放这样说怪不好意思地讪笑着答道:“这不是没有外人吗,在徐谦这狼心狗肺的家伙面前,我可是镇定得很。” 沈放拍了下杨健的肩膀,走进电梯后慢声说道:“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说。” 杨健咽了口唾沫,“今天我跟邱总过来召开董事会,打算收回香料公司的控制权,不料董事会上多出了一家叫做盛世地产的企业,他们占了公司百分之十的股权,这样一来我们虽然仍然是第一大股东,但控股上却比徐谦他们要少了。” 沈放眉头皱了皱,“他骗我哥签了个什么转让协议。” 杨健答道:“上个月十三号,将下属东乡县的一家香料厂转让给了盛世地产,名义上说是为了进一步扩大生产,急需大量的资金,事实上等于资金注入将股权给摊薄了。” 沈放点点头问道:“这事怎么小董没有汇报?” 杨健叹口气答道:“是你哥直接在转让协议上签字的,并没有经过公司的正式手续,所以小董跟我们一样,也是刚刚在董事会上才知道。” 沈放寒声道:“这明摆着就是在坑我哥呀,徐谦这家伙还真能做得出来……” 走出电梯拐过一处绿油油的盆栽,来到挂着“霖谦香料有限责任公司”牌子的门口,沈放听见里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笑声,伸手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偌大的办公室内,最里头邱清荷在跟小董翻阅着一大堆文件,靠近窗户的饮水机处徐谦单手端着纸杯在发愣,而门口一张办公桌旁,一男一女正高声谈笑,女的是典型的职业女性,看人的目光带着股子轻蔑和高傲,而男的则西装革履、头发油光锃亮,脸庞是那种纨绔子弟特有的被情色掏空了的苍白,表情轻狂地说着话,色迷迷的眼神却不断停留在邱清荷身上。 沈放一言不发地迈步往里走,邱清荷放下文件站了起来,而徐谦则是右手一颤,纸杯里的水晃荡着泼在衣襟上,慌张地低下头去擦。 那职业女性自然就是钟婷,她很不屑地瞟了一眼神情恍惚的徐谦,迎着沈放微笑着过去,伸出手来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沈放,沈老板吧?” 沈放咧嘴笑了笑,视线毫不掩饰地上下扫了扫钟婷,最后停留在她丰满的乳房上,然后很操蛋地舔了舔嘴唇,双手握着钟婷的柔夷翻来覆去地摸了个够,“呀,呀,出了名好处就是多呀,像你这么性感的,小姐,居然也认识我……晚上请你喝酒,怎么样?” 钟婷被沈放猥琐的表情给恶心着了,偏偏还要装出淡定的模样来,职业笑容挂在嘴边说道:“多些沈老板夸奖,有机会定当陪沈老板喝几杯,只是,似乎沈老板对公司的股权有些疑问呀,要不我们还是到会议室再慢慢细谈?” 沈放眨了眨眼睛,等邱清荷过来站在旁边,他才好像恋恋不舍地放开钟婷的手,沉吟了半天也没说话。 就在大家都以为沈放需要时间好好考虑的时候,冷不丁听他说了一句“皮肤真好”。 邱清荷差点笑喷了,背过身去捂着嘴巴偷乐,而钟婷脸色阵红阵白,恨不得一个耳刮子朝沈放那张脸甩过去。 这时那个纨绔子弟凑了过来,用肩膀撞了一下沈放,小声说道:“皮肤好吧,我也觉得,不过你可要讲个先来后到呀。” 沈放瞟了他一眼,“这位是?” 钟婷深吸口气,介绍道:“这位是盛世地产的总经理,董正和董经理。” 沈放笑着跟董正和握手,贴过去轻声说道:“这个骚货就让给你好了,她也就看上去有些味道,操起来肯定没什么劲。” 董正和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沈放嘴巴瘪了瘪,“你想想呀,她要是操到一半让你掏钱买单,岂不煞风景?哦,我差点忘了,你是先买票后上车的,只是这车票钱是不是也太多了,七十多万呀,够玩好些个女明星了。” 董正和讪笑不说话,钟婷明明听见了却只能装作耳聋,邱清荷很欣赏地给了沈放一个媚眼,只有已经站在一旁的徐谦沉着脸,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愧疚。 钟婷勉强咳嗽了一声,“沈老板,还是到会议室先谈正经事吧。” 沈放很流氓地抹了抹嘴巴,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衣领内若隐若现的乳沟,咽了口唾沫,语气猛地一转:“还有什么好谈的,你们合起伙来把我哥当猴耍,拿到控股权后又将公司掏了个半空,这没得谈了,你们就等着破产大吉就是了。” 这话等于是直接撕破了脸,意思再清楚不过,大家挽袖子捡板砖互拍就是了。 见沈放一点采取迂回策略的意思都没有,钟婷的表现倒是也挺光棍,冷笑道:“沈老板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们破产关门!” 沈放拉过一张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弯着胳膊伸出两根手指头,见杨健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很不爽地说了句“烟呐,一点眼力介都没有”。 “哼,跳梁小丑……”钟婷在心里骂着,耐心地等沈放刁上香烟,在董正和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冲他使了个眼色。 董正和咯咯笑了两声也拉过一张椅子来,自顾自掏出白盒,耀武扬威地在沈放面前晃了晃,然后笑着说:“沈老板,我这人其实是很低调的,一般都不想拿身份来压人,唉,我是很低调的。” 沈放抽了两口将烟扔在地上,“那你慢慢低调好了,我就一句话,香料公司我哥的股份作价一千万卖给你们了。” “你干脆去抢银行得了!”钟婷抱着肩膀冷笑道,她还从没见过这么白赖的企业家,哪里有一点半点商人的涵养和素质,整个就是一地痞流氓呀。 沈放耸耸肩,“那就是没得谈咯!” 见沈放掏出手机来按着号码,董正和细声问了句,“沈老板,你给什么人打电话呀?” 沈放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既然都已经谈崩了,剩下的自然就是要掀桌子咯……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在黄州跟我叫板,工商、税务、卫生、环保每天上门查你一次,隔三差五让你停业整顿,不出两个月你就得完蛋!”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把不要脸当成家常便饭还说得如此大义凛然的,钟婷急得又用力在董正和背上推了一把,轻声撒娇似的喊了句,“正和……” 董正和叹息着摇摇头,“我说了要低调得嘛,一千万也不是个很离谱的数字,要不婷婷你就从了他得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可钟婷已经顾不得了,跺着脚说:“你到底帮不帮我呀?” 董正和看沈放一个电话号码拨了半天,眼睛却在自己和钟婷之间来回转悠,唉地呼出口浊气,伸手拍了一下沈放的膝盖,“沈老板,算了,我知道你在黄州能量大,一个电话真能让公司就关门咯,这样吧,你给我几分薄面,打个八折怎么样?” 沈放挑起大拇哥,笑眯眯地将手机收到口袋里,“老哥真上道,那就八百万,我在这坐着等钱到帐上。” 一听这话,杨健立刻就急了,一个劲冲邱清荷使眼色,结果邱清荷在那装作没看见,他只好弯下腰来在沈放耳边说道:“小老板,这也太便宜他们了吧,再者说,香料公司卖出去了,我们的香料供应怎么办?” 杨健是不敢问“饮食车的销售怎么办”,他怕问出来后,沈放顺着杆子就上来一句“正好不做了,机械厂也卖了得了”。 钟婷跟徐谦到里头商量了半天,最后拿了一摞文件过来给沈放跟董正和签字,等手续都办好了,她不无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当着所有人的面冲徐谦说道:“我早就跟你说了吧,沈老板是很通情达理的,瞧这些日子把你吓得,今天晚上应该能睡着觉了吧?” 徐谦自打沈放进来之后,就再也没敢去看沈放一眼,他低着头一声不发地拿着文件往里走,而钟婷看着他背影时那轻蔑嘲弄的目光,落在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 “沈老板,希望以后我们能继续合作下去。”钟婷恢复了职业女性特有的稳重,走到沈放跟前想要伸手,却又缩了回去,显然是有些怕沈放又抓着自己的手模上半天。 沈放用眼神不断蹂躏着钟婷丰满的身段,很淫贱地说道:“能不能继续合作,就要看,小姐,你上不上道了……呵呵,娱乐界有潜规则,官场上也有潜规则,咱们这经商的也得赶时髦,弄个潜规则什么的,小姐,你明白哦的意思没有?” 钟婷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却是董正和在她大腿后侧摸了一把,笑着说:“沈老板,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你可不能跟我抢食吃呀,再者说,你都已经有邱总这么漂亮的——” “说什么呢!”钟婷再纯洁也明白过来了,懊恼地打了一下董正和的手. 旁边邱清荷已经开始忍不住同情钟婷这个女人了,心想沈放这回是真被她给惹毛了,否则也不会如此不顾形象地把她翻来覆去地折腾。 第157章 卖给你总可以吧 第157章 卖给你总可以吧 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跟沈放这种流氓一般见识,无奈被他的眼神在身上滚动着,钟婷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半晌才咬牙切齿地盯着沈放一字一句地说道,“考虑到公司将来的发展和原材料价格普遍上涨的因素,我不得不非常遗憾地通知沈老板,以后飘香饮食从我们公司采购香料,将采用款到发货的付款方式,而且价格也必须上浮百分之三十!” 沈放哎呀惨叫一声,很生气地瞪着杨健骂道:“老杨,会被这娘们掐脖子这件事,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 杨健哭笑不得,当时是连死的心都有了,他很不配合地抱着肩膀转过身去,理都懒得搭理沈放,可要说沈放想不到会是现在这个结果,就算把他摁在臭飘千里的三河水里头,问他相不相信,他估计也得跳起脚来骂娘,谁他妈相信谁是母猪生的。 唉声叹气的沈放用力挠了挠头发,对饶有兴趣看着自己的董正和说道:“你笑个什么劲,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去呀,将来你小心被这娘们给活活吃咯!” 董正和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是巴不得她每天晚上吃我好几回,呵呵……” 沈放很赖皮地说:“老哥,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董正和瞟了一眼成了两人嘴上五花肉、正气急败坏的钟婷,心想你要跟面前这家伙斗啊,估计还得再修炼个几十年的道行才行,“沈老板别客气,有什么话尽管说,但有个前提,我这人很低调的……” 沈放说道:“香料维持原来的价格不变,付款方式嘛就按你们说的办。” 钟婷脸红脖子粗地吼了起来,“凭什么?” 沈放居然又掏出他那个手机开始乱按,“工商、税务、卫生、环保等等部门,每天来查你一次,隔三差五让你停业整顿——” “等等,等等……”董正和也有些受不了了,“沈老板,这是你的地头,我这人又低调惯了,要不大家各退一步,价格上浮百分之十怎么样。” 说着董正和身子前倾,拉着沈放的手说道:“再给兄弟一个面子,不然今天晚上又得让这骚货给跑了。” 沈放眼珠子转了转,很豪爽地拍板道:“行,就这样办吧!” 确认八百万资金已经到了帐上,沈放跟董正和很热络地相互留了联系方法,到了门口又停下来问钟婷,“呀,你男人怎么也不出来送送我呀,怎么说我们之间还是有段交情的嘛。” 明明一切跟计划中的没有太大出入,按理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可钟婷不知为何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听到沈放问起徐谦,很冷漠地昂了昂头,“他有事正忙着呢,有什么话你自己跟他再联系时间吧。” 沈放叹息着说道:“唉,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徐谦这混球把我哥当猴耍,居然连对不起都不知道出来说一声,也太不识好歹了吧?老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董正和赶紧说道:“给我个面子,给我个面子……” 很贴心地捏了捏董正和的肩膀,沈放颔首说了句“是真给你面子呀”,转身带着邱清荷、杨健还有小董走了出去。 在电梯里杨健就忍不住想问,每每一张嘴就见邱清荷冲自己摇头,好不容易憋着总算出了恒光大厦,刚把车钥匙交给小董,让他开自己的车回机械厂,结果沈放却把车钥匙扔了过来。 杨健苦着脸说:“小老板,你不开车了?” 沈放骂道:“就这交通状况,等我将车开出解放南路,说不定连娃都抱上了。” 邱清荷本来走在沈放身边,听到这话脸一红,想说什么又怕损了沈放的面子,只好闪到五米开外,耳不听为净。 杨健就可怜了,还得陪着笑脸说:“要不车暂时就放这,一会我打电话叫人来开走。” 沈放说道:“什么一会儿,等我跟清荷走到鼓楼,你差不多开着车也就正好到了。” 杨健擦了把汗,明明都已经九月天了,秋老虎咋还这么厉害,抬头一看,咦,天明明阴着了嘛。 一把将小董手里自己的车钥匙抢了过来,把沈放的车钥匙塞到他手里,杨健嬉皮笑脸地说:“小老板,厂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你的车就让小董开着吧……” 沈放戏虐地瞟了杨健一眼,“处理啥呀,脖子都被人卡着了你还想继续做饮食车呀?” 杨健暴汗,“小老板你不会真要把机械厂给卖了吧?” 沈放唉声叹气一副很无奈的模样,搂着杨健的肩膀说道:“唉,老杨啊,现实就这么回事,我也是没办法。” 杨健急得说话都结巴了:“不能啊,机械厂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大家的日子也才刚刚奔小康,小老板你不能就这样把我们始乱终弃了呀!” 也不知杨健怎么想到的这词,让沈放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揉着鼻子说:“你应该也知道,要是香料供应正常,或许饮食车还能再做上一年半载,现在不行了,人家吊着咱呢,随便来个提价就能让我们小半年的心血都白费了,这亏本买卖咱可不能做,咱又不是猛古(具有大无畏精神的傻冒)!” 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沈放你折腾的,好端端的把股份卖给人家做什么,是,八百万确实是很划得来,可目光怎么也要放远些吧,你又不是屁事都不懂的猛古……杨健这样想着,嘴上却只能叹道:“就算饮食车不能做了,机械厂也可以上别的项目呀,我就不相信公司第二阶段的发展计划用不上我们!” “哎哟,你连第二阶段的发展计划都知道了,要得么……”沈放拍着杨健的肩膀,嘎嘎笑着说,“老杨,我问你,现在机械厂最值钱的是什么?” 杨健想说当然是技术积累和经验丰富的员工,可他还真不好意思自卖自夸,又见沈放那直勾勾的眼神,就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不用想,肯定都不对,所以干脆豁出去摇摇头承认自己的无知算了。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车库外面,沈放有些意兴索然地摸着下巴说:“老杨,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如果两个月内你能把飘香饮食车的牌子和专利技术卖出去三千万,机械厂这辈子我都当心肝宝贝收着。” 要说杨健其实脑子并不糊涂,一下就明白了沈放的意思,机械厂的固定资产和技术资产固然值不少,但这将近一年来的经营,最值钱的还是飘香这块牌子,虽然千古一香异军突起,销售一个半月就抢了飘香两成的市场,但说到占有率,连飘香的零头都还不到。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也有自成一体的网络,国内对飘香有兴趣的公司杨健随随便便就能数出十几家来,问题是三千万这个数字,说多的确不算多,但要说少嘛,又能让每个大老板都觉得肉疼。 杨健脑子飞快地转着,琢磨究竟卖牌子和专利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他了解沈放的作风,给你开出了条件你可以拒绝,但只要接手,就再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到时候如果没能做到,别说是央求左宏斌出面,就是真个把左雨当小妾送给沈放,人家愿不愿意纳还两说呢。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杨健看着沈放说道:“小老板,我一定尽力!” 沈放赞许地点点头,提醒他道:“机械厂是孬是好,就看你的了……对了,从今天开始,香料的订货逐次递减百分之十。” 杨健想了想说道:“是不是新项目先给我们交待交待,也让我们还有个准备,正好饮食车的生产也缩减,有足够的人力来做准备了。” 沈放答道:“没什么好交待的,等你把飘香的牌子和专利卖出去再说吧,而且,谁让你缩减饮食车的生产了?” 杨健愣了,莫名其妙地看着沈放。 沈放故作高深地咳嗽一声,“饮食车的生产你照常进行就是了,等库存放不下了你再来找我。” 杨健脑袋都想疼了,等沈放搂着邱清荷已经走出去老远,他才猛地一拍脑门,呀的一声自言自语道:“小老板这是打算不计成本得跟徐谦死磕了呀!” 在前往鼓楼的路上,邱清荷很有几分自豪地看着沈放,眯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问他,打算怎么让徐谦跟他娘们吃点苦头。 沈放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两根棒棒糖,跟邱清荷一人一根叼着,“本来我的计划是找关系让他关门大吉的。” 邱清荷扑哧笑道:“你还真想让工商税务天天上门去查他呀。” 沈放一本正经地说:“那是,有关系有权利放着不用,我又不是傻子装什么清高呀。” 邱清荷又问:“那现在不打算用这招阴他们了。” 沈放答道:“没办法,那个盛世地产的董正和,别看嬉皮笑脸二愣子似的,其实来头不小。” 邱清荷问:“你认识他?” 沈放颔首道:“如果不是上次佟大庸来找我,我可能还真不知道这号人物……他是董派的嫡系人物。” “董派?” “政治上的事情跟你也讲不清楚,总之他能量不小就是了,我这地头蛇还真不敢冒然跟他叫板……”沈放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压根就没那意思,他将粘牙的棒棒糖嚼得咯嘣直响,鼻孔喷着气说,“没办法,咱们还是只能迂回作战了,徐谦跟他那骚娘们,不让她们悔得连胆汁都吐出来,对不起我哥跟他这么多年的交情!” 第158章 车烂,人不错 第158章 车烂,人不错 车子刚驶进机械厂大门,一直阴着的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沈放在车内冲排好了长队迎接自己的杨健等人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找地方躲雨,然后将车停在行政楼前面,推开车门就有个穿着工作服的女人扭着花儿跑过来,将雨伞遮在了自己头上。 微笑着看了一眼这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见她小半边身子都露在外面被豆大的雨点浇透,沈放将她握着雨伞的手推了回去,说了句“没事,我喜欢淋淋雨”,然后迈步引着成了落汤鸡的杨健、毛远山等人朝行政楼走去。 进了大厅后又是个美少妇一手毛巾一手热茶迎了上来,沈放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笑着说了声谢谢,慢步朝会议室走去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却沉了下来。 会议室在二楼东边,一路上不断有容貌俊秀的小姑娘、小少妇冲沈放问好,沈放搞得一个头都两个大了,进了会议室后等大家相关人等都坐好,忍着气瞪着杨健说道:“老杨,什么时候你也作兴这一套了,真以为弄几个漂亮女人在我面前晃悠,你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要知道机械厂上上下下数千员工,想方设法连家属都拉来了,才凑齐这么几个漂亮姑娘,杨健反正是豁出去了,也不怕弄巧成拙,今天是不成功则成仁,再龌龊的招式只要有可能讨好沈放,他都能使得出来。 杨健堆着笑脸给沈放拉开椅子,弯着腰就像个等着下锅的虾米,“小老板,香车美人,香车美人,这光有车,没有美人算怎么回事呢,你说是吧?” 沈放有心骂杨健个狗血淋头,偏偏这时候那些姑娘一个个穿着火红的旗袍鱼贯而入,走过自己面前要么低眉顺眼要么含羞而笑,这场景还真不是一般的赏心悦目。 看着这些身材、样貌、气质俱是上佳的美人儿贴着墙一字站开,沈放也没脾气了,用力在杨健肩膀上拍了一下,咬着牙说道:“好一个香车美人,我看美人是真的,香车就未必吧?” 沈放这几下拍可是用足了力气,杨健倒抽着凉气直起腰,抬起手很大气地挥了挥,哗啦一声墙上的红色帷幕被扯了下来,只见每个美女中间都摆着一辆自行车,略略数一下至少有七款样式各不相同的自行车。 沈放愣了愣,慢步走过去,视线自然是先落在美女的身上,这算是对她们的尊重,然后才目不转睛地看着自行车。 机械厂几乎所有的高层全都来了,他们的眼珠子随着沈放的移动而移动,直到看完最后一辆车型,每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毛远山跟杨健更是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目不转睛地等着沈放说话。 沈放深吸口气,回到位子上坐了下来,半晌才问杨健道:“老杨,新车的设计图纸你是从哪来的?” 杨健咽了口唾沫,“是,是我从老左那偷来的……” 沈放笑道:“偷来的?我看是他从技术部偷来后交给你的吧?” 杨健赶忙摆手,“不是,不是,设计图纸技术部想让老左把把关,当时我正好在场,就找机会把老左灌醉,将图纸透出来复印了一份。” 冲那些站得笔直身体已经僵硬的美女们摆摆手,沈放跟她们说了声辛苦,告诉她们先出去歇着,等门关上后,皱着眉头视线扫过每个人脸庞,最后落在杨健那张不知是慌张还是兴奋的脸上,“这几款车型,你们花了多长时间做样机?” 杨健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眼睛都亮了,而其他人更是齐齐呼出口浊气,有人干脆就趴在桌上好像千斤重担卸了下来一样。 “小老板,前后不到半个月,我们分了七个小组同时进行的,确保性能达到技术要求之后才敢找你来看……” 沈放忽然起身抓起一张凳子,走过去随便挑了一辆车狠狠砸了起来,所有人顿时都呆住了,也没人敢出声阻止。 砸了大概三四分钟,沈放觉得胳膊有些算了才罢手,他将杨健招到跟前,指着已经不成形状的自行车说道,“车很烂,美女还不错——你瞧瞧就这质量,也算达到技术要求了吗?照着图纸做个样子出来,别说是你们,我随便找个小加工厂也能整出来,亏得你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杨健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愣愣了半晌才哑着嗓音说:“小老板,你,你再给我们一个月时间,我保证——” 沈放摇摇头打断他的央求,负着手脸色阴沉地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说道:“让大家都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说。” 就好比站在被告席上等待宣判的罪犯,杨健揪着心等待沈放最后的决定,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除了无法将飘香的牌子和专利技术做价三千万卖出去,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 有人劝杨健,说跟着哪个老板还不是照样干,何必这样死乞白赖地要跟着沈放,对于这种论调,杨健只问了一句话,“一年前厂里连工资都发不出来,现在呢,你的收入是一年前的多少倍?” 其实机械厂百分之九十的员工,跟杨健是持相同看法的,沈放的出现可以说一夜之间让大家的生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真是半年时间就从温饱冲到了小康,很多双职工家里都已经有了五位数的存款,而高层干部当中开上了私家车的就有六人。 掏出烟来递了一根给杨健,沈放轻声说道:“厂里以前生产过自行车,有这方面的技术和生产基础,问题是现在的车型跟过去从材料到工艺都完全不同,现今国内能完全达到技术要求的,恐怕除了上海永久之外,只有屈指可数的三四家企业。” 杨健手里的香烟就那样烧着,他拿出最后一丝勇气说道:“小老板,再给我一个月时间,我发誓,不,我立军令状,一定能让你满意的!” 沈放叹声道,“很多事情是需要积累的,老杨,厂里生产饮食车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要大批量地上新型自行车项目,这是不现实的,否则我也不会擅自做出将机械厂卖掉的决定。” 公司第二阶段的发展计划就是跟上海永久争夺国内及发展中国家的自行车市场,这点杨健一早就已经从左雨那打听到了,既然饮食车无法持续火爆下去,那机械厂为什么就不能成为第二阶段的主力军呢,如果机械厂也能生产这种新型自行车,公司完全没必要花大价钱去收购自行车老厂,更无需引进国外最新的生产技术和工艺。 杨健萎靡地耷拉着脑袋,“是我太天真了……小老板,离你给我的期限还有十来天,我会竭尽全力完成你的条件的。” 沈放忽而笑了,“老杨,你也别太灰心,说实话,你这七辆车做的还是有模有样的。” 杨健狐疑地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沈放点点头,却又叉开话题问道:“饮食车生产跟销售的情况怎么样?” 杨健有些跟不上沈放的思路,半晌才理好头绪,“这半个多月来销量下滑的速度在不断加快,据最新的反馈回来的数据,千古一香差不多已经占到了百分之三十六七的份额……下滑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香料的供应……” 沈放笑道:“才百分之三十六七呀,换作是我半个月足够平分天下了,看来千古一香是受到了产能的限制呀。” 杨健摸不透沈放的心思,沉吟说道:“代理商那里我们的产品已经滞销产生了积压,上午我还跟郭老联系过,已经有近十家代理要求停止供货了,甚至有两家想要部分退货……小老板,我们是不是该展开行动了。” 沈放略微思量,摇头道:“不急,等包括代理在内的所有库存都饱和了再说。” 杨健愣了愣,犹豫着问道:“是打算要跟千古一香打价格战么?” 沈放答道:“价格战是没错,不过要把握好时机才行,总之厂里的生产不能停!” 杨健嗯了一声,“那自行车的项目……” 沈放笑着瞪了杨健一眼,“你还是先想想办法把专利和商标卖掉吧,不要将希望寄托在这个上面。” 由杨健领着在厂里的几个主要车间转了转,临走的时候沈放搂着他的肩膀小声说道,“你这个香车美女的想法不错,有必要发扬光大,将来等到新车上市,说不定你们都没饭吃了,起码那十几个美女都有了出路——” 杨健以为沈放在开自己玩笑,讪笑着没有搭腔,不料刚弯腰给沈放拉开车门,沈放又说了一句,“找个好的模特学校送她们去好好学学,将来组成一支专业的队伍,对新车上市的推广和宣传非常有好处。” “啊?”杨健这才反应过来,可是这些美女当中只有少数是厂里的员工,气他都是员工的家属,甚至还有五六个是在校的学生。 看着沈放的座驾呼啸远去,杨健在那傻愣愣地站着,直到毛远山跑过来推了他一把,问他情况怎么样,他才叹了口气说道,“是真看不透小老板呀,怎么也摸不透他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毛远山心想这时候你还有心情感慨,急声问道:“我们上自行车项目的事情呢,小老板是什么态度呀?” 杨健抬起头看了一眼闹哄哄的十来个美女从行政楼出来,苦笑道:“远山,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招一批漂亮年轻的女职工呀?” “小老板同意了?”毛远山兴奋得叫了起来。 杨健骂道:“同意个屁,他让我们送些身材好的美女去模特学校学习!” “啊……”毛远山的表情就像挖鼻孔挖得正爽,结果被人兜头拍了一板砖。 第159章 哪个时代都一样 第159章 哪个时代都一样 小萝莉唐晶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情绪处于相当不稳定的状态,沈放透过后视镜看着她时而抱着肩膀发呆、时而扑在朱燕怀里痛哭、时而又恨得小脸铁青,真担心她会因为这次的遭遇而变得更加神经质,琢磨着得想个办法让她好好疯一下、happy一下,最好是能把今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虽然这个愿望很美好却不大现实,但不做点什么心里头总觉得很是纠结,想想唐晶那是多纯洁的一个小萝莉呀,不小心碰碰手都会吓得落荒而逃,唉…… 放慢车速掏出手机给姚玉去了个电话,沈放问她现在在哪,得到的答复是跟小雨还有莹莹在学校音乐教室练唱歌,便有些奇怪地问道:“外公的病好些了么,怎么今天你没去医院呀?” 姚玉笑着回答:“外公一大早就出院了,精气神儿都很不错,我妈说七十三的这道坎算是过去了,我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反正应该挺好的……对了,放子你现在忙不忙呀,不忙的话帮我们去接一下唐晶过来吧,我们约好了晚上去莹莹家练歌的。” 沈放微微沉吟,轻声说道:“唐晶现在就在我车上,她,似乎情绪不大好。” 姚玉是个马大哈,没心没肺地笑道:“她就是那副林黛玉的小女人模样,没事,等见到我们她就活过来了,呵呵……” 挂了电话,沈放微笑着对唐晶说,“你跟玉儿她们约好了晚上去莹莹家,你们的美少女组合什么时候能正式演出了?” 唐晶木讷地点点头,继而又慌张地说:“我,我不要去了——” 沈放眨了眨眼睛也没问为什么,倒是朱燕思量着柔声说道:“晶晶,要不我们到宾馆住几天吧,正好数理化是你的强项,你帮我补补课呗,我请你吃各种各样的蛋糕,你说好不好?” 唐晶抹了把眼泪,躺在朱燕怀里感激地嗯了一声,又仰起那张有些红肿的小脸蛋不好意思地问:“燕子,我是不是变得好难看了?” 朱燕笑眯眯地刮了一下唐晶的鼻子,“你哪里难看了,不相信你问沈放……就是稍微有些肿,过两天就好了的,你別担心。” 到了和平饭店,将一直很尴尬的罗唐留在大厅,开了个套间后送朱燕和唐晶她们两个到房间,沈放趁着唐晶去卫生间的当口,从包里摸出一沓二十来张大毛交给朱燕,叹口气道:“唉,看来这几天也不要想跟你做什么事情了。” 朱燕将钱随手放在桌上,贴到沈放怀里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娇滴滴地喊了声:“主人……” 沈放身子一颤,感觉骨头都要酥了,抱着朱燕动情地亲了一嘴,见她眼神开始迷离起来,咳嗽一声说道:“这段时间你就好好陪着唐晶吧,尽量让她开心一些,如果有必要,我鼓励你带她去外面疯,疯得越厉害越好。” 自打跟了沈放后,朱燕就不再跟过去那些狐朋狗友往来了,闻言笑着问道:“你不怕我把唐晶带坏了?” 沈放使坏地用力捏了一下她丰满的屁股,捧着她表情娇嗔的脸蛋调侃道:“你要真把她带坏了,我就吃点亏,把她也收了算了。” 哪能不知道沈放是故意在气自己,朱燕环着沈放的腰,踮起脚来用牙齿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小腹顿时感觉到他下身滚烫的变化,脸色羞红,动情地贴到他耳边细声说道:“主任,晶晶晚上睡得很早的,人家等你来好不好?” 沈放促狭地笑道:“你也想要了?” 朱燕乖巧地点点头,偷偷瞟了沈放那里一眼,脸色潮红地说:“你都几个月没对我好了,人家当然想要了……” 被朱燕请君品尝的诱人模样搞得浑身烧火,偏偏唐晶这个时候从卫生间出来,沈放只得赶紧转过身去,讪讪摆着手说道:“你们肚子饿了可以叫东西吃呀,我还得去应付罗唐这小子呢。” “等等……”唐晶头发湿漉漉得还滴着水,快步走到沈放身后拉着他的手,半晌才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低声央求道,“哥,你能不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不想让小玉姐她们知道。” 沈放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唐晶的脑袋,“嗯,玉儿那里我帮你挡着,不过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哟,不然时间长了玉儿不会疑心,小雨那鬼丫头肯定会察觉的。” 跟朱燕又交待了几句,沈放出了房间叹息着摇摇头,祈祷着这次的事情不要在唐晶心里留下太多的阴影才好。 跟罗唐的再次相遇,对沈放来说就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简直太惬意了,而罗唐也并非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否则也不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靠了癞子头,当起了黑社会的打手,如果他是真的不愿给沈放做事,也就不会眼巴巴跟着来了,所以一瓶茅台他喝下去四分之三后就拍着胸脯跟沈放保证,“小老板,这事其实并不难办,你手下那么多能人,却找我来做……不说了,说多了反而显得生分,总之小老板你放心,这事我会办得滴水不漏,绝对不会有任何差错!” 沈放感觉罗唐棱角磨平了许多,跟自己说话的口吻语气也不像以前那般僵硬,想是这一年来,他的日子肯定过得颇为艰难,便琢磨是不是该给他许个愿,让他心里也能稍微踏实些,这时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沈放冲他歉意地笑笑,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喂,你回来了……” “是啊,刚刚才下飞机,等不及就给小老板你打电话了。” 沈放见罗唐冲自己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在询问自己要不要避一下,便点点头笑了笑,等罗唐出去之后,微微侧过身子说道,“文锦,这风头还没完全过去就回来了,你胆子还真是不小呀,怎么,受不了尼日利亚那边的风俗习惯,还是想你那咖啡店的老情人了?” 刘文锦咯咯笑道:“都不是,我呀,是闻着大把大把钞票的味道回来的,呵呵……” 沈放说道:“上次那单生意赚得还不够呀,至少有两千万进了你的腰包吧?” 刘文锦答道:“呵呵,现在不多不少刚刚好两千万……这还要多谢小老板你挑的那些产品销路好呀,我拍下来之后不到两月就卖出去大半,剩下的就算送人都已经赚大发了。” 尼日利亚麦肯北财团是沈放为付骏量身打造的一个圈套,当新泰土崩瓦解之后,那批合同额达到一亿六千万的货物便囤积在尼日利亚港口,恰如沈放当初预想的那样,这批货物是运回国内还是在当地进行拍卖的问题上,处理事情的官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而刘文锦以另一家华资企业的身份参与竞拍,轻松就搞定了相关官员,以极低的价格接手了这批资金巨大的货物。 沈放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笑骂道:“既然已经赚大发了,那你还跑回来做什么,在尼日利亚过你的奢侈生活多好!文锦,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呀,你就不怕跑回来落个吃花生米的下场?” 刘文锦满不在乎地答道:“怕个屁呀,这件事从头至尾我压根没露过脸,新泰的人来考察的时候,我就远远瞅了他们一眼,呵呵,跟着小老板你办事,那可不是一般的爽快呀……” 沈放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声,“别尽捡好听的跟我说,待上几天你还是赶紧给我滚回尼日利亚去吧,没个十年八年的你也别回来了。” 刘文锦讪笑说道:“那前段时间我跟小老板你说的那件事……” 沈放眉头皱了皱,沉吟道:“对方台子太硬了,还不是我能碰他的时候,过几年再说吧。” 刘文锦急道:“别呀,小老板,我冒着生命危险回来——” 沈放笑着打断了刘文锦的话:“那你立刻飞回去就是了,总之这件事暂时不谈,你要想干自己干去。” 刘文锦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要一口就回绝嘛,小老板你多少也稍微考虑一下嘛,那可是二十多个亿啊……小老板,要不你先见见我那个老朋友,这总可以吧?” 沈放答道:“我最近比较忙,等有空了再说,还有你呀,学学你哥刘文羽,既然回来了就给我低调一点,知不知道?” 刘文锦应声道:“嗯,嗯,那我仙去一趟北京,估计十月初就能带我那朋友来见你了。” 跟刘文锦在电话里墨叽了几分钟,沈放起身到门口把罗唐叫了进来,两人又接着喝了一会酒,看了看手表已经八点多,便叫服务员买单结帐。 别看一瓶茅台几乎都是罗唐灌下去的,他却一丁点儿醉意都没有,想是酒量早在部队里练出来了,他跟在沈放身后往外走,笑呵呵地问沈放,“小老板,以后我是每天给你汇报,还是有重要的事情才找你?” 沈放到服务台要了笔和纸留下了关董平和自己的电话号码,交给罗唐说道:“明天你去东钢找这人先支个五万块钱当作经费,有什么情况你给我打电话就可以了。” 既然已经决定给沈放办事,罗唐觉得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接过纸条塞进上衣口袋,沉吟着说道:“那今晚我就开始行动。” 沈放笑道:“不用这么着急,你可以先把东西置备齐了,要是钱不够你就跟我说,另外癞子头那,我会知会他一声的,以后最好不要再跟他们有什么往来……从今以后,你就是公司的人了,等这件事情了结之后,我会让人给你把相关手续补齐的。” 目送罗唐打车离开,沈放想着是不是上楼去看看朱燕跟唐晶,要是唐晶真的很早就睡了的话,说不定还真可以得偿所愿,他实在是有些憋得慌了,加上那一点点酒劲上头,看来来往往的女服务员都好像没穿衣服似的。 迈步刚要往回走,包里的手机又响了,拿出来一看却是妈妈的电话——“放子,你赶紧回来,你哥到家后啥话都不说,就一个劲躲在你房间喝酒,这都已经下去快半斤了!” 第160章 睡觉有人送枕头 第160章 睡觉有人送枕头 小萝莉唐晶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情绪处于相当不稳定的状态,沈放透过后视镜看着她时而抱着肩膀发呆、时而扑在朱燕怀里痛哭、时而又恨得小脸铁青,真担心她会因为这次的遭遇而变得更加神经质,琢磨着得想个办法让她好好疯一下、happy一下,最好是能把今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虽然这个愿望很美好却不大现实,但不做点什么心里头总觉得很是纠结,想想唐晶那是多纯洁的一个小萝莉呀,不小心碰碰手都会吓得落荒而逃,唉…… 放慢车速掏出手机给姚玉去了个电话,沈放问她现在在哪,得到的答复是跟小雨还有莹莹在学校音乐教室练唱歌,便有些奇怪地问道:“外公的病好些了么,怎么今天你没去医院呀?” 姚玉笑着回答:“外公一大早就出院了,精气神儿都很不错,我妈说七十三的这道坎算是过去了,我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反正应该挺好的……对了,放子你现在忙不忙呀,不忙的话帮我们去接一下唐晶过来吧,我们约好了晚上去莹莹家练歌的。” 沈放微微沉吟,轻声说道:“唐晶现在就在我车上,她,似乎情绪不大好。” 姚玉是个马大哈,没心没肺地笑道:“她就是那副林黛玉的小女人模样,没事,等见到我们她就活过来了,呵呵……” 挂了电话,沈放微笑着对唐晶说,“你跟玉儿她们约好了晚上去莹莹家,你们的美少女组合什么时候能正式演出了?” 唐晶木讷地点点头,继而又慌张地说:“我,我不要去了——” 沈放眨了眨眼睛也没问为什么,倒是朱燕思量着柔声说道:“晶晶,要不我们到宾馆住几天吧,正好数理化是你的强项,你帮我补补课呗,我请你吃各种各样的蛋糕,你说好不好?” 唐晶抹了把眼泪,躺在朱燕怀里感激地嗯了一声,又仰起那张有些红肿的小脸蛋不好意思地问:“燕子,我是不是变得好难看了?” 朱燕笑眯眯地刮了一下唐晶的鼻子,“你哪里难看了,不相信你问沈放……就是稍微有些肿,过两天就好了的,你別担心。” 到了和平饭店,将一直很尴尬的罗唐留在大厅,开了个套间后送朱燕和唐晶她们两个到房间,沈放趁着唐晶去卫生间的当口,从包里摸出一沓二十来张大毛交给朱燕,叹口气道:“唉,看来这几天也不要想跟你做什么事情了。” 朱燕将钱随手放在桌上,贴到沈放怀里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娇滴滴地喊了声:“主人……” 沈放身子一颤,感觉骨头都要酥了,抱着朱燕动情地亲了一嘴,见她眼神开始迷离起来,咳嗽一声说道:“这段时间你就好好陪着唐晶吧,尽量让她开心一些,如果有必要,我鼓励你带她去外面疯,疯得越厉害越好。” 自打跟了沈放后,朱燕就不再跟过去那些狐朋狗友往来了,闻言笑着问道:“你不怕我把唐晶带坏了?” 沈放使坏地用力捏了一下她丰满的屁股,捧着她表情娇嗔的脸蛋调侃道:“你要真把她带坏了,我就吃点亏,把她也收了算了。” 哪能不知道沈放是故意在气自己,朱燕环着沈放的腰,踮起脚来用牙齿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小腹顿时感觉到他下身滚烫的变化,脸色羞红,动情地贴到他耳边细声说道:“主任,晶晶晚上睡得很早的,人家等你来好不好?” 沈放促狭地笑道:“你也想要了?” 朱燕乖巧地点点头,偷偷瞟了沈放那里一眼,脸色潮红地说:“你都几个月没对我好了,人家当然想要了……” 被朱燕请君品尝的诱人模样搞得浑身烧火,偏偏唐晶这个时候从卫生间出来,沈放只得赶紧转过身去,讪讪摆着手说道:“你们肚子饿了可以叫东西吃呀,我还得去应付罗唐这小子呢。” “等等……”唐晶头发湿漉漉得还滴着水,快步走到沈放身后拉着他的手,半晌才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低声央求道,“哥,你能不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不想让小玉姐她们知道。” 沈放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唐晶的脑袋,“嗯,玉儿那里我帮你挡着,不过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哟,不然时间长了玉儿不会疑心,小雨那鬼丫头肯定会察觉的。” 跟朱燕又交待了几句,沈放出了房间叹息着摇摇头,祈祷着这次的事情不要在唐晶心里留下太多的阴影才好。 跟罗唐的再次相遇,对沈放来说就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简直太惬意了,而罗唐也并非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否则也不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靠了癞子头,当起了黑社会的打手,如果他是真的不愿给沈放做事,也就不会眼巴巴跟着来了,所以一瓶茅台他喝下去四分之三后就拍着胸脯跟沈放保证,“小老板,这事其实并不难办,你手下那么多能人,却找我来做……不说了,说多了反而显得生分,总之小老板你放心,这事我会办得滴水不漏,绝对不会有任何差错!” 沈放感觉罗唐棱角磨平了许多,跟自己说话的口吻语气也不像以前那般僵硬,想是这一年来,他的日子肯定过得颇为艰难,便琢磨是不是该给他许个愿,让他心里也能稍微踏实些,这时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沈放冲他歉意地笑笑,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喂,你回来了……” “是啊,刚刚才下飞机,等不及就给小老板你打电话了。” 沈放见罗唐冲自己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在询问自己要不要避一下,便点点头笑了笑,等罗唐出去之后,微微侧过身子说道,“文锦,这风头还没完全过去就回来了,你胆子还真是不小呀,怎么,受不了尼日利亚那边的风俗习惯,还是想你那咖啡店的老情人了?” 刘文锦咯咯笑道:“都不是,我呀,是闻着大把大把钞票的味道回来的,呵呵……” 沈放说道:“上次那单生意赚得还不够呀,至少有两千万进了你的腰包吧?” 刘文锦答道:“呵呵,现在不多不少刚刚好两千万……这还要多谢小老板你挑的那些产品销路好呀,我拍下来之后不到两月就卖出去大半,剩下的就算送人都已经赚大发了。” 尼日利亚麦肯北财团是沈放为付骏量身打造的一个圈套,当新泰土崩瓦解之后,那批合同额达到一亿六千万的货物便囤积在尼日利亚港口,恰如沈放当初预想的那样,这批货物是运回国内还是在当地进行拍卖的问题上,处理事情的官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而刘文锦以另一家华资企业的身份参与竞拍,轻松就搞定了相关官员,以极低的价格接手了这批资金巨大的货物。 沈放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笑骂道:“既然已经赚大发了,那你还跑回来做什么,在尼日利亚过你的奢侈生活多好!文锦,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呀,你就不怕跑回来落个吃花生米的下场?” 刘文锦满不在乎地答道:“怕个屁呀,这件事从头至尾我压根没露过脸,新泰的人来考察的时候,我就远远瞅了他们一眼,呵呵,跟着小老板你办事,那可不是一般的爽快呀……” 沈放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声,“别尽捡好听的跟我说,待上几天你还是赶紧给我滚回尼日利亚去吧,没个十年八年的你也别回来了。” 刘文锦讪笑说道:“那前段时间我跟小老板你说的那件事……” 沈放眉头皱了皱,沉吟道:“对方台子太硬了,还不是我能碰他的时候,过几年再说吧。” 刘文锦急道:“别呀,小老板,我冒着生命危险回来——” 沈放笑着打断了刘文锦的话:“那你立刻飞回去就是了,总之这件事暂时不谈,你要想干自己干去。” 刘文锦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要一口就回绝嘛,小老板你多少也稍微考虑一下嘛,那可是二十多个亿啊……小老板,要不你先见见我那个老朋友,这总可以吧?” 沈放答道:“我最近比较忙,等有空了再说,还有你呀,学学你哥刘文羽,既然回来了就给我低调一点,知不知道?” 刘文锦应声道:“嗯,嗯,那我仙去一趟北京,估计十月初就能带我那朋友来见你了。” 跟刘文锦在电话里墨叽了几分钟,沈放起身到门口把罗唐叫了进来,两人又接着喝了一会酒,看了看手表已经八点多,便叫服务员买单结帐。 别看一瓶茅台几乎都是罗唐灌下去的,他却一丁点儿醉意都没有,想是酒量早在部队里练出来了,他跟在沈放身后往外走,笑呵呵地问沈放,“小老板,以后我是每天给你汇报,还是有重要的事情才找你?” 沈放到服务台要了笔和纸留下了关董平和自己的电话号码,交给罗唐说道:“明天你去东钢找这人先支个五万块钱当作经费,有什么情况你给我打电话就可以了。” 既然已经决定给沈放办事,罗唐觉得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接过纸条塞进上衣口袋,沉吟着说道:“那今晚我就开始行动。” 沈放笑道:“不用这么着急,你可以先把东西置备齐了,要是钱不够你就跟我说,另外癞子头那,我会知会他一声的,以后最好不要再跟他们有什么往来……从今以后,你就是公司的人了,等这件事情了结之后,我会让人给你把相关手续补齐的。” 目送罗唐打车离开,沈放想着是不是上楼去看看朱燕跟唐晶,要是唐晶真的很早就睡了的话,说不定还真可以得偿所愿,他实在是有些憋得慌了,加上那一点点酒劲上头,看来来往往的女服务员都好像没穿衣服似的。 迈步刚要往回走,包里的手机又响了,拿出来一看却是妈妈的电话——“放子,你赶紧回来,你哥到家后啥话都不说,就一个劲躲在你房间喝酒,这都已经下去快半斤了!” 第161章 脱销才好吃着饵 第161章 脱销才好吃着饵 “哟,吴晴什么时候变这么勤快了,难得难得,呵呵……”爸爸笑呵呵地摸了摸吴晴的脑袋,走到桌旁坐在沈放旁边,说了句“霖子回来了”,接过妈妈到厨房拿来的碗筷,先是问了一下沈霖的近况,然后微微沉吟着问沈放道,“放子,你跟窦天易关系怎么样?” 沈放知道爸爸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思量道:“他女儿窦莹莹跟玉儿是好朋友,我跟窦天易前后也就见过三次,最近一次还是上个礼拜,在一品楼吃海鲜,他想让我牵线搭桥认识一下林伯。” 爸爸放下碗筷侧身从沙发上拿过公文包,掏出一份文件递给沈放,“这个窦天易九一年在东平曾捐赠了一所希望小学,两个月前主教学楼一侧塌陷,幸好那天是礼拜天,只伤了两个老师…… 沈放随手翻了翻文件,诧声问道:“两个月前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被捅出来?” 爸爸飞快扒了两口饭嚼了几下就咽进肚子,“东平是个好地方,交通便利,乡镇企业繁荣,又有七零二金矿,所以有望在明年成为省内第一批县级市,所以当地官员才刻意隐瞒了这件事情,不过工夫可能没做细,这几天林市长在东平指导工作的时候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追查下来事情就败露了。” 沈放笑道,“那这次东平县的领导班子岂不要大换血?” 爸爸点点头,很是稳重地说道:“林市长有心让我去东平锻炼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沈放思量着说道:“确实是个非常难得的好机会,一旦东平明年顺利成为县级市,爸爸就可以功德圆满地回到市里了,只不过……有个相当棘手的家伙在东平,一不小心会出大岔子……” 爸爸愣了愣,继而又淡淡笑着拨弄了一下碗里的饭粒,“放子,你说的是那个黄汪炳吧,他确实很难应付,而且现在又是东平的人大主任,不过你爸爸也不是好相与的,未必就真的怕了他。” 沈放说道:“只要爸爸你觉得没问题就成,我是没什么意见。黄汪炳嘛,他也是个聪明人,应该已经吸取足够的教训了,他要是还不识好歹继续在背后使坏,咱们也不介意跟他斗上一斗,总之他绝对讨不到好去。” 当天晚上父子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因为明天一早还要陪林贵和参加工业园区的组委会议,爸爸才带着浓浓的醉意回房睡觉,而没有尽兴的沈霖非要拉着沈放出去兜风不可,沈放只得借着上卫生间的时候,给朱燕打了个电话,先问了一下唐晶的情况,听说她情绪已经基本平静下来,才告诉朱燕早些睡觉,自己不能过去了。 沈霖那辆花重金改装的吉普车性能的确卓越,在午夜无人的大街上轻松就能上一百五十迈,就是这样沈霖还觉得不过瘾,上了高速后放着崔健“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一路狂飙,把酒量很差的沈放都给跑吐了两三回。 回到黄州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五点多,沐浴在单薄煦暖的阳光中,听着后车座沈霖时不时发出的梦呓声,沈放并不觉得犯困,心情反而无比的放松,他将车速保持在平均六十迈,漫无目的地行进着,一双眼睛滴溜乱转,惬意地打量人行道上穿着蓝白相间运动服的晨练者、挑着担子急匆匆赶路的小贩、公交车站背着书包上早自习的学生,苏醒过来的城市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盎然。 街上行人和车辆逐渐多了起来之后,沈放将车子停在一家小早餐店的门口,买了些油条肉包和袋装豆浆回到车内,发现哥哥沈霖闻着香味就醒了,坐起身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爬到副驾驶座上。 兄弟两个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这时沈放的手机响了。 “哥,我是莹莹呀,你今天有空吗?”是窦莹莹那娇嫩的声音。 不用想,肯定是为了东平希望小学的事情,窦天易非常看重这次工业园区的建设项目,为了能够中标甚至不惜亏本接了市政府的一个利民工程,而今出了这档子事情,绝对是天易的大危机,这么久以来全部的工夫可能都要白费了。 沈放嘴里还在嚼着油条,含糊不清地说:“怎么,有事吗?” 窦莹莹犹豫着说道:“中午你有时间吗,我,我想请你吃个饭,就在我家……” 沈放腾出手来拿着豆浆喝了两口,清了清嗓子说:“莹莹,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个小孩子不要牵扯太多,你把电话给你爸,让他自己跟我说吧。” “哦。”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悉索声,然后就听窦天易很有磁性地声音说道,“小老板,一大早就打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沈放淡声道:“别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窦天易干笑了两声,“小老板,东平县希望小学塌陷的事情,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实不相瞒,希望小学确实是我出资捐助的,但这小学的一砖一瓦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这小学并不是我盖的。” 虽然窦莹莹确实非常可人,跟姚玉的关系又不是一般得好,如果是别的事情,沈放或许还会想办法帮窦天易一把,但这次情况很微妙,不拿希望小学塌陷的事情做文章,爸爸就不能名正言顺地到东平去当一把手,起码要往后拖上个四月半载的,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因素,说实话,沈放非常忌惮佟大庸背后的势力,自觉告诉他,目前为止出现的盛大地产的董正和所代表的董派,绝不是这股力量的全部,他不会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和绝对的把握之前,为了窦天易而跟他们发生正面的冲突。 沈放不痛不痒地说:“既然楼不是你盖的,你也不用担心,协助调查就是了。” 窦天易叹了口气,应该是对沈放的态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小老板,积极协助调查工作那是肯定的,只是这里面比较复杂,能麻烦你抽空过来一趟吗,我好当面给你解释一下……当然,我不是想给小老板你添麻烦,就是希望你帮我分析分析,拿拿主意。” 沈放笑道:“窦总,我这传话筒也不是那么好使的,你还是通过别的途径让人带话吧。” 窦天易讪笑了一阵,“小老板,你看这样好不好,晚上我让莹莹带些资料去给你看看,你只要过目一下就可以了。” 这不会是想用美人计吧,但也没有这样把自己女儿送上门去给人祸害的呀。沈放脑海不由浮现出窦莹莹那几乎完美的样貌和身段,忍不住心里痒了痒,但还是微微皱着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你不心疼莹莹,我还心疼呢——你就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跟我说说吧。” “呵呵,莹莹让我跟你说声谢谢,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小老板,事情是这样的,三年前由东平县政府象征性出资五万,我出了七十五万建设希望小学,但工程名义上是由天易地产实施,实际上是转包给了东平县当地的一家企业,这家叫荣发建筑公司的老板姓方,是方县长的亲弟弟。” 沈放沉吟道:“既然是这样,你把情况如实反映上去就行了,犯不着平白无故欠我一个人情。” 窦天易尴尬地咳嗽道:“这里头还有点小问题,当初我跟这家荣发建筑公司并没有签订任何纸质的协议文件,而且并不是通过正规渠道走帐的。” 这里面的猫腻恐怕还不止这么一点,沈放是真没耐心听下去了,“我明白了,你不想背着黑锅,可是又没有充分的证据。” 窦天易答道:“是这样的……小老板,你看你能不能——” “不能。”沈放淡声道,“你只能自认倒霉了,我帮不上什么忙,其实,你这也算自作孽,怨不得别人。” 窦天易沉默半晌,“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小老板。对了,我听莹莹说她们几个好朋友搞了个乐队,要是小老板不介意的话,我打算找个娱乐界的老朋友带她们玩玩。” 对乐队的事情姚玉是非常热衷的,要是有门路沈放早帮她们铺好路了,看来窦天易还是挺上道的。 沈放叹了口气,投桃报李地劝道:“窦总,有句话我在心里憋了很久……工业园区的项目,你还是不要去碰了,否则接下来如东平县这样的事情还会不断发生,而且会越来越严重。” “为什么——”窦天易惊声问道,等了一阵却没等到沈放的回答,只得低声说道,“谢谢小老板的善意提醒,你的话,我会慎重考虑的。” 挂断电话后沈放呼出口浊气,见哥哥沈霖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笑道:“怎么了?” 沈霖嘎嘎笑着将吃了半截的油条递给沈放,“很脆,你最喜欢吃的……放子,你现在是越来越让我佩服了,我都要用仰视的目光来看你了,呵呵……” 油条果然嘎崩脆,满口留香,沈放单手爬到后车座,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躺平了身子架着脚,“哥,你啥时候走?” 沈霖开车拐过街角,答道:“要是没什么事,下午我带妈妈跟倩儿去shopping一下,晚上就动身去北京。” 沈放问:“不去看看二叔跟奶奶?” 沈霖笑道:“你以为我怎么知道徐谦吃里扒外的事情的,还不是二叔打电话告诉我的,所以我是先去了他那之后才回家的。” 沈放又问:“二叔最近在做什么,我一天忙到晚的,也顾不上他那边。” 沈霖想了想,答道:“好像是收购了一家机械厂吧,就前段时间的事情,他还开玩笑说全副家当都投进去了,呵呵……” 沈放猛地坐起身来,“你问了是哪家厂没有?” 沈霖眨了眨眼睛,“我随口问了一句,记得应该也是南山区的一家厂子吧,你打电话问他一下不就行了。” 二叔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收购机械厂的呀,还是南山区的……二叔是有意为之,还是仅仅是凑巧? 第163章 刚咬饵的鱼最欢 第163章 刚咬饵的鱼最欢 走进荡漾着迷人霓彩灯光的酒吧,标准职业女性装扮的钟婷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环视了一周后在靠近吧台的角落找到了徐谦,他正左拥右抱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模样,头发脏乱、胡须拉茬看上去仿佛好几个星期没有挪过地方似的。 微微做了个深呼吸,钟婷知道这个时候就算自己再累再生气,也绝不能在徐谦面前发作,因为她实在是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公司目前处于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员工工资和货款已经拖欠了两个多月,流动资金几乎已经枯竭,而营业额却在以一种超过人心脏负荷的速度在不断增长,如果不是因为产能的限制,或许这个月底就完全刻意超过飘香饮食成为市场上新的王者。 前段时间香料公司所有的盈利全部投入到饮食车的生产筹备上了,好不容易通过董正和拉来的一千万贷款,又被沈放釜底抽薪似的用股权给换走了,虽然钟婷觉得这个买卖相当划算,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沉重的。 幸好钟婷还有个强大的盟友,董正和给她引荐了两个香港投资商,顺利拿到了将近两千万的投资,先后完成了对明新机械厂和南山机械厂的收购,使得千古一香的产能终于能赶上市场增长的步伐,可以非常乐观地估计,至多只需两个月,千古一香将占领饮食车市场的四分之三强,而飘香饮食终将被挤出这个市场,因为他们的香料命脉始终把持在自己手中。 “喂我……用嘴巴喂我……你那小嘴巴,性感的小嘴巴……”徐谦摇晃着身子,浑然不觉最爱的那个女人站在面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他噘着嘴巴去亲左边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还发出一阵阵让人脸红的淫笑声。 表情生硬的钟婷站在那保持了大约一分多钟的沉默,直到除了徐谦之外的几个女人都狐疑地看着自己,她才往前走了两步,伸出双手拽着徐谦的胳膊让他起来,“徐谦,别喝了,咱们回家吧。” 醉酒有时候更多的是一种似梦似幻的感觉,徐谦勾搭着钟婷的肩膀,咯咯笑着去摸她的脸蛋,嘴上调戏着说:“哎呀,来了新姑娘,怎,怎么也不跟情哥哥我打声招呼?” 为了公司的事情钟婷可以说付出了除去睡觉外所有的时间,她很累、很乏、很焦虑,可她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这是她的抱负和理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徐谦了,这个看上去很大气很光棍的男人,在某些方面却有着近乎偏执狂般的执着,比如那天沈霖找上门来,他愣就是站在那被沈霖当作沙包一样捶打,莫说是还手了,连保安来人后居然还吼叫着让他们别多管闲事,这算什么,表示自己愧疚,还是说给沈霖揍一顿心里就好受些? 钟婷看不起这样敢做不敢当还腆着脸装作重感情的男人,她觉得哪怕徐谦只要有董正和十分之一的老练,自己说不定就愿意跟了他。 搀扶着徐谦来到卫生间,钟婷拧开水龙头,将他的脑袋用力摁到水里。 徐谦挣扎了几下,很快就静了下来,他双手撑着洗手池的台面,看了一眼镜子里颓废的自己,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要装出一副苦笑,然后他用袖子蹭了一下脸上的水滴,一边洗手一边望着镜子里的钟婷问道:“你怎么来了?” 钟婷并不擅长隐藏内心的想法,脸上尽管有着笑容,却大半都是烦躁不安和愤怒,她勉强抬起手帮徐谦理了理头发,柔声说道:“你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去过公司了,我要是再不来,恐怕你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 徐谦目不转睛地盯着钟婷的脸庞,这张脸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他曾幻想着要为了这个女人拼搏一生,可现在这个女人明明就在自己面前,感觉却比梦中还要不真实。 徐谦任由钟婷拉着自己往外走,耷拉着脑袋没话找话问道:“公司资金紧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吗?” 钟婷随口应道:“已经没问题了,你不要担心。” 徐谦哦了一声,到了外面被夜风一吹就觉得冷,抱着肩膀打了个寒战,也不知是跟钟婷说话还是自言自语,嘀咕道:“沈放做事历来是滴水不漏的,八百万是釜底抽薪,但也只是开胃菜罢了,后招肯定还会跟暴风雨一样接踵而来的……” 打开车门回身来搀扶徐谦,听到这话后钟婷不以为然地笑笑,“你不要想太多了,总之只要有正和在,他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就奈何不了我们。” 傀儡一样被钟婷送进后车座,徐谦觉得脑袋一阵阵胀痛,不由双手捧着头不轻不重地捶着,等到钟婷发动汽车,才思维跳跃性地问了一句,“正和是什么人?” 钟婷笑了笑,“盛世地产的老总董正和呀,你是真把脑子给喝坏掉了。” “哦,是他呀……”徐谦表情落寞地吁叹一声,岔开话题问道,“我们是回家吧?” 钟婷扭过头来瞟了一眼徐谦,答道:“当然是回家了,你不会还没喝够吧,我可没时间陪你喝酒,公司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呢。” 眼中闪过一抹失落和惆怅,徐谦柔声央求道:“婷婷,一会到家后你给我做饭吃好不好,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钟婷总算是有了点笑意,“只要你有胆子吃,我当然愿意给你做了,不过你可要答应我一件事。” 前半句话让徐谦精神多少振作了些,可后面半句话又让他脸色沉了下去,想想那个时候钟婷答应陪自己相拥而眠到天亮的时候,后面也跟了这么半句话,当时他毫不含糊地说“当然可以,一千件一万件都没问题”,然后他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背叛了沈霖,触动了沈放的逆鳞,每天还要提心吊胆地等待不知何时会到来的雷霆般的逆袭。 “什么事?”徐谦含含糊糊地问道。 显然没注意到徐谦情绪上的变化,钟婷自顾自兴奋地说着:“南山机械厂今天晚上正式开弓,从这一刻起,我们就不用再为产能的不足而烦劳了,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徐谦不冷不热地附和了一句“嗯,确实是好消息”,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诧声问道:“我们哪来的资金收购南山机械厂呀,不是连工资都有两个月没发出来了吗?” 担心徐谦知道太多可能又会平白无故地发神经,也不知他到底为什么如此惧怕沈放,几乎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神经质地步。 钟婷笑道:“我托正和找关系从省城的银行贷了一大笔款子,收购南山厂后还剩下不少,拖欠的货款和员工工资都能解决了。” 听到是董正和找关系拉来的贷款,徐谦也不疑其它,松了口气似的叹道:“那真是得好好谢谢董老板了,看他吊儿郎当的,没想还真有些硬关系。” 吊儿郎当?你这样还好意思说人家董正和吊儿郎当?要是告诉你董正和是省委副书记董云贵的亲外孙,那还不得吓死你呀。 “这个你就别管了,我已经想好将来怎么谢他了……徐谦,你就不问问我,收购南山厂花了多少钱?” 徐谦木讷地问道:“花了多少?” “五百万刚刚冒头,呵呵,南山的规模跟新明差不太多,就是设备稍微要陈旧些,可价格却比新明机械厂低了将近一百万,可以说是相当的顺利了。” 有这种好事?徐谦又开始疑神疑鬼了,紧张地问道:“南山区政府吃错药了么,这么便宜卖给咱们,是不是又托董老板找了关系。” 钟婷笑道:“我不是从南山区政府手上买的,有个原来搞外贸的老板想投资实业,结果收购了南山厂后不到半个月就受不了了,急着又想卖掉干回老本行,所以这次咱们是捡了个便宜。” 徐谦越听冷汗越多,这太像沈放的作风了,让你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事实上已经有一只脚踩进了坟墓里。 徐谦提着心儿颤声问道:“婷婷,那个老板叫什么名字?” 钟婷很不满地嘟囔道:“怎么了?你不关心南山厂投产后的产量是多少,怎么反倒关心起这个来了?” “到底叫什么名字呀?” “真是怕了你了,那老板叫沈严——呵呵,你不会觉得只要姓沈的,都跟沈放有关系吧,你不要太敏感了。” 徐谦差点没跳起来,几乎呻吟着说道:“婷婷,我们掉沈放坑里了,这沈严是他二叔呀,这南山厂肯定有问题!” “沈放的二叔?”钟婷听到这也不由狐疑起来,要说这是巧合,那也太巧了些吧,可要说南山厂有问题,不大可能呀,资产评估什么的绝对没问题的。 琢磨了半天,两人也没想清楚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最后还是钟婷很大气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沉声道:“管他有什么阴谋,咱们只要按照预订方针前进就是了,南山厂我们现在是完全控股,沈放再有本事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他要是想使些歪门邪道,有正和给我们撑腰,也不用怕他。” 徐谦脑袋都想疼了,闻言也只好点点头,这时钟婷好像有些收不住似的,又接着说道:“一会到家我给你做饭,不过你得答应我,明天跟我一起去找沈放。” “啊?”徐谦愣住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钟婷笑颜如花地回过头,“瞧把你吓得!沈放是个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他知道饮食车是竞争不过咱们了,所以最近这一个多月,他都在四处寻找买家——徐谦,他要把飘香饮食车的牌子和专利权卖了。” 徐谦情绪非常的复杂,兴奋中似乎觉得能松口气了,偏偏心儿却反而提得更高了,难保这不是沈放以退为进的一个陷阱呀。 “你让我一起去见沈放……不会是想要买下飘香吧?” 钟婷得意地扬了扬眉毛,给了徐谦一个深深的小酒窝笑容,“徐谦,你想想,现在沈放急于出手飘香,价格虽然明面上囔囔着三千万,可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他的飘香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别说三千万,就是打个对折也不一定有人愿意买。” 徐谦沉吟着没有搭腔。 “别人不敢买,那是因为香料被咱们抓在手里,谁来接受都是一个被动的局面,但咱们就不一样了,咱们只要把飘香买下来了,那整个市场就被我们垄断了,我们不仅可以提高饮食车和香料的售价来增加利润,甚至能以此为契机,进入一个产业链扩张的良性循环当中……徐谦,沈放曾经的辉煌不仅将会在我们身上重现,而且我们将比他更加强大,比他走得更远!” 痴人说梦啊……看了一眼因为兴奋而脸色潮红的钟婷,徐谦脑海里无端闪过这么个念头。 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夜宵摊,卖的是馄饨、面条、炒粉干,你就是有天蓬元帅被打入凡间后那样的饭量,到了这,只要有二十块钱绝对能把你撑死。 香气扑鼻的炒粉干点缀着尖椒、鸡蛋、火腿和棵白菜,闻着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沈放随手从筒子里拿出一双木筷子,也不管它是不是干净,埋头就大汗淋漓地吃了起来,才吃了两三口他就噎着了,急忙端起旁边一小碗紫菜蛋汤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然后很是满足地打了个嗝,呵呵笑着冲二叔沈严说道:“二叔,你这一手玩得实在是出神入化呀,怎么事前也没见你跟我招呼一声?” 晃荡着手里的调羹,沈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误打误撞,纯粹是误打误撞,呵呵……我也是无意中得知徐谦在别处收购了两家小厂,就琢磨他可能想干什么坏事,却不料这小子太不地道,做的居然是饮食车……” “所以我才说二叔你玩得出神入化嘛,早在几个月前就预料到了今天,抢先一步收购了南山厂,然后转手一卖就是百多万的纯收入,高,实在是高,哈哈——” 沈严不由也有些飘飘然起来,“我就是有一次无意中听你说过,饮食车的市场很快就会饱和,这生意干不长久,所以知道徐谦要吃里扒外的时候,我就琢磨,可能放子你会主动把市场让给他们去瞎折腾。” 沈放挑起大拇哥:“姜还是老的辣呀,我心里想些啥全被二叔你猜中了!” “其实我是真的误打误撞,呵呵……放子,跟你二叔说说,这回你打算怎么涮徐谦这混蛋?” 沈放故作高深地眨了眨眼睛,“二叔你再猜猜……” 沈严支着下巴思量了半晌,沉吟答道:“思来想去,我觉得最后还是要依靠市场的消沉来达到目的,只要市场低迷下来,就能将他打回原型了。” 沈放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一下二叔的肩膀,然后低下头继续吃他的炒粉干,当他把盘子都舔干净之后,捂着肚皮很爽地打了个饱嗝,说了一句,“二叔,既然鱼儿连你的饵都主动跳起来咬着了,我还用得着等待市场来给他教训吗,而且仅仅是将他打回原形,离我的目标还差得远呢,二叔你就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第164章 调笑 第164章 调笑 杨健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很无奈地叹口气如丧考妣般哭丧着脸,拿起公文包夹在腋下,耷拉着脑袋走进三山机电厂的主行政楼,迎面而来的职工们个个都是喜形于色,就象一年前的机械厂那样,听说他们这个季度已经成功扭亏为盈,创收超过了六七百万——这就是沈放独特的魔力呀!杨健越想就越是难过,离开了沈放,机械厂怕是用不了半年就要回到解放前了。 今儿是沈放规定期限的最后一天了,杨健前前后后联系过的有意向的企业不下十家,他们当中要么是不看好饮食车未来的市场,要么就是嫌开价太高,唯一还算有些实力又有兴趣进入饮食车市场的无锡食品有限公司,谈了十多天最后卡在了香料的供应上,最后只愿意以不到一千万的价格收购,几乎砍掉了沈放开出价码的三分之二。 搭着楼梯扶手轻一脚重一脚地上到三楼,拐过楼梯口撞见捧着大茶杯脸上油光铮亮的田珀光,杨健无精打采地跟他打了声招呼,见他不无幸灾乐祸地冲自己咯咯发笑,于是恼怒地闷哼了一声,“田厂长你现在是风光了,奖金拿的你手软吧,赶紧小心把杯子捧住咯。” 田珀光这个厂长纯粹是拣来的,按照沈放的意思,原本是要从上海公司关董平的手下挑一个能干的人来,结果上海公司从上到下都全副精力扑在了第二阶段的筹备工作当中,谁都不愿过来当这个过水的厂长,正好职工大会上也不知是谁提出来要对厂长的人选进行投票选举,沈放也就乐见其成,想想以田珀光的资历虽然是够了,可他人脉和声望都不足以当选,偏偏有谣言说他跟沈放关系非常亲近,于是乎他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原三个总成车间的主任。 腾出一只手来拉着杨健的袖子到了自己办公室,田珀光给他泡着茶,嘻嘻哈哈地说:“老杨你难得来一次,来了就忙不迭地挤兑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坐在松软的沙发里,杨健觉得体内的气力都被抽空了一样,接过茶杯手被烫了一下,呲了呲牙唉一声叹口气,“我哪有那闲工夫挤兑你老兄哟,机械厂卖掉之后,我还想到你手下来讨口饭吃呢。” 机械厂要被卖掉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田珀光大大咧咧地开玩笑道:“好说,好说,老杨你要是来的话,我这位置给你坐都行……” 瞧你那得意劲儿,现在的我就是你的榜样,你以为小老板第二阶段的发展计划里面有你什么事呀,你们是运气好,撞上小老板跟新泰死磕才收购了你们。 杨健腹诽了一阵,讪笑着没有搭腔,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的心思,田珀光看在眼里,神叨叨地凑到他面前,“你是不是觉得用不了多久,小老板也会把机电厂卖了?” 杨健愣了愣,反问道:“你觉得呢?” 哈哈笑着往后一仰,田珀光翘起二郎腿拿起身边的报纸扇了扇,“我跟你讲呀,我们机电厂跟你那情况是不一样地,别忘了我们还有个最大的优势地,老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壳资源,这壳资源嘛,就是用来圈钱地,所以小老板对我们跟对你们,是不一样地……” 杨健被田珀光一口一个“地”搞得闹心火起,真想狠狠抽他丫的几嘴巴子,这时有人敲了敲门,拧过头去看,竟是个穿着大红旗袍曲线玲珑、一头飘逸长发、身高足有一米七四以上的大美人儿,这美人嫣然冲杨健一笑,然后明眸皓齿地说了一句,“厂长,小老板已经来了,正在楼下发脾气呢。” 田珀光一愣,被改锥扎了屁股似的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撒开膀子往外跑,吼着:“怎么回事?” 美女屁股都扭成花了,显然还不习惯穿那么高的高跟鞋,跟在田珀光后头咯咯笑着说道:“小老板他,他好像在骂你是败家子哟……” 昨天上午送姚玉、左雨、唐晶和窦莹莹他们几个去广州,下午又送走了妈妈、林倩儿还有吴晴,晚上听爸爸打电话来说姚齐理调任东钢区副区长的事情定下来了,今天上午又等来了上了钩的鱼儿,所以沈放的心情原本是非常轻松惬意的,早早就开车来了机电厂,打算中午在这食堂吃个饭,顺便跟田珀光交待一下轮廓电机减产后的事情,没想车子刚刚进了厂区,还没停下来呢,八九个长得比花儿还漂亮的小姑娘就围了上来,再一看那装扮,把她们往酒吧里一放就是又一个新泰的苏临第一坊。 心想老子要是缺女人也不会在自己公司里祸祸呀,机械厂那次是为了给杨健找个台阶,给他点盼头,田珀光你个败家子也学着来这么一出,不是皮痒痒了找抽么? 在大厅当着许多准备去吃饭的职工的面,把迎出来的几个厂长主任狠狠批了一顿,沈放原本打算就这样算了,结果一听这些女的还真就是原来苏临第一坊里头出来的,顿时暴跳如雷,这事情要传出去,还指不定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呢,他可不想背上又一个新泰恶势力的坏名声,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沈放站在门口背负着双手阴沉着脸,里头那些员工吓得拿着饭盆和调羹都不敢出去上食堂吃午饭,他们见到田珀光慌慌张张地跑下楼来,一个个都送去恨郁闷、很不爽的眼神,纷纷在那琢磨,当初怎么就糊涂得找了这么个二愣子来当厂长呢。 天阴的更加厉害了,沈放的好心情全被田珀光东施效颦的猛古行径给破坏了,听到他气喘吁吁畏畏缩缩地喊了一声“小老板”,回过头狠狠想骂他几句嘛,他那白赖嬉皮笑脸的模样,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拉不下这张脸来,只得闷哼一声说:“你说你好好的厂长不干点正经事,尽折腾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做什么?笑,就知道笑,你要再给我添乱子——” “那不用小老板你说,我自己卷铺盖滚蛋,呵呵……”田珀光松了口气,觉得沈放对自己心里似乎还是有些偏袒的。 沈放叹了口气,田珀光能把机电厂打理成现在这幅井然有序的模样,能力上肯定是没问题的,起码机电厂就没有发生中层干部利用职权往自己腰包里捞钱的事情,这一点上杨健的管理能力就要差些。 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旗袍美女,视线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落在里头最高、最性感、最漂亮的一个身上,沈放微微沉吟着:“给她们发点遣散费辞了吧,这儿不是她们该待的地方,就算是花瓶也得找对地方才能摆上。” 见田珀光还在那腆着脸傻笑,沈放轻轻踢了他一脚,“笑个屁,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这些当年付骏花大功夫挑出来的美女,而今散落在黄州的各个角落,好一点找关系谋了份正当职业,差一点的就出入于酒吧舞厅等娱乐场所,五六十号人当中,却是没有一个随随便便找个人就嫁了的,想是挥金如土纵情享受惯了,普通沉闷的生活她们已经无法回去了。 沈放穿过大厅打算上楼,那最出众的高挑美女忽而快走几步挡在了沈放跟前,媚眼如织地望着沈放说道,“小老板,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这女人晶莹剔透如一朵雪中的白兰,皮肤白皙水嫩得跟婴儿差不多,最重要的是,她浑身散发出一种跟年龄极不相称的妩媚和成熟,往那儿一站就让人忍不住想到她赤条条躺在床上香汗淋漓脚穿不迭的情景。 沈放微微蹙着眉头,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田珀光,田珀光赶紧介绍道:“小老板,这位是任灵儿……別那样看着我嘛,我请她来可是一分钱都没花的。” 跟着任灵儿来到大厅的一角,沈放微笑问道:“你是特意到这里来找我的?” 任灵儿抬起手来捂着红润似血的小嘴咯咯笑了一下,柔声说道:“小老板,我在这已经等了你小半个月了,今天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印象中并不认识这样一个漂亮性感的女人呀!沈放狐疑地眨眨眼睛,调侃道:“你等了我这么久,不会是因为仰慕我的为人,打算主动投怀送抱吧?” 任灵儿笑得更暧昧了,她娇嗔着横了沈放一眼,答道:“小老板这样的人物,我自然巴不得跟你发生一些美妙的事情才好呢……问题是,如果小老板知道我是邢怀斌的女人,你还会对我有兴趣么?” 沈放呆了五六秒钟,无奈叹息道:“那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呢,还是来报恩的呀?” 任灵儿说道:“既不是报恩也不是报仇,邢怀斌也好,新泰也罢,跟我都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喜欢在我的身体上折腾,而我则喜欢他们给的大把钞票,小老板什么时候听说过一买一卖间还能搞出真感情来的?” “那你找我——”沈放毫不掩饰自己色迷迷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任灵儿饱满的身段上游走,“也是想跟我一买一卖咯?” 任灵儿似乎很享受沈放的目光,迷人的眸子都快滴出水来,仿佛只要换个地方换个环境,她就能水蛇一样缠到沈放身上,把两个人都扒得精光,“小老板要是不嫌弃人家身子脏,人家都不用你花钱呢,白送你人家都觉得占了大便宜去,嘻嘻……” 脑海里自动将“人家”换成了“奴家”,觉得这个任灵儿倒真是个妙人,沈放半开玩笑似的说道:“那一会你到我车子那等着,我忙完了之后就来取货。” 任灵儿扑哧笑道:“好了啦,小老板別再取笑人家了,我确实是想跟你做笔买卖,不过这回我卖的是情报,至于,人家的身子嘛,小老板要是看得上,就当是附送的赠品吧,你说好不好?” 第165章 一切似乎很顺利 第165章 一切似乎很顺利 邢怀斌死得稀奇古怪,要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但沈放也知道好奇害死猫的道理,如果任灵儿是想提供跟邢怀斌的死有关的情报,那自然是有多远把她赶多远,跟新泰的斗争最终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因为好奇惹的一身骚不是。 有了这样的想法,沈放对任灵儿的兴趣自然大减,渐渐收起脸上不羁的笑容,摸了摸下巴温吞水地说道:“有什么情报你不妨先说来听听,或许,无论是你的情报还是,身体,我都未必会感兴趣。” 面前这家伙看上去至多也就十八九岁,可变脸变得比老江湖还要快,刚刚还跟自己打情骂俏,转眼就一副老僧入定油盐不进的模样。任灵儿眼珠子转了转,知道也不需要再上演什么肉戏了,直奔主题说道:“小老板,我是邢怀斌最喜欢的姘头,他几乎什么事情都不瞒着我,就在新泰垮了之后,他无意中透露给我知道,有一笔高大十几亿的资金曾经通过他进入了苏临,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有恃无恐的原因,只是最后,唉……” 沈放抱着肩膀淡定自若地听着任灵儿说话,见她热切地望着自己,笑道:“不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任灵儿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小老板,这么大一笔资金,其实是见不得光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用想也知道这浑水趟不得,能轻松搞定邢怀斌又搞成病死假象的势力,还不是沈放当前能招惹的,更何况想要赚钱他有的是办法,十几亿确实能让人丧失理性奋不顾身,但他始终觉得,钱只要想怎么花都够花就行了。 耸耸肩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沈放非常绅士地送给任灵儿一个微笑,然后侧身走了开去,没去理会任灵儿诧异不解的神情。 “你不感兴趣?”任灵儿反应过来,大声问道。 沈放摆摆手没有明确回答。 任灵儿追了两步,见沈放已经上楼,忍不住还是问道:“为什么?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沈放在一楼半停下来回转身,沉吟着回了一句:“你还是干回老本行吧,不然香消玉损就可惜了……” 到了田珀光办公室,杨健愁眉苦脸地等着,沈放随口问了他们两个最近机电厂和机械厂的事情,觉得肚子饿了便吩咐人到食堂打些饭菜来。 食堂的菜油大味重,非常符合工人的口味,沈放吃得也很是意犹未尽,笑着说食堂的大师傅都能到一品楼去当主厨了。 虽然田珀光刚被沈放骂了半天,但他是个天生的乐观派,那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了,没怎么往心里去,三两口就把饭菜给扒完了,还很自得地告诉沈放,这大厨将来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岳父,这老光棍现在是有钱了,也知道该讨个老婆暖被窝了。 杨健是最可怜的,饭菜到了嘴里味同嚼蜡,沈放对约定的事情只字不提,他的心就只能七上八下得吊着,好不容易勉强将米饭填进肚子里,望着沈放舒心地喝着茶,心想该把机械厂将来如何安排的事情拿出来说说了吧,究竟是个什么打算,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还不如动作快些让自己死心算了。 偏偏沈放似乎压根就把这茬儿给忘了,一会笑着说五十多岁的副厂长苏北平肠胃真好,一会又拍了拍刚刚到厂里没多久的博士康育人,告诉他好好干,要是田珀光还现在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明年就让他顶上厂长的位置…… 办公室里是谈笑风生,人人都觉得今天天气特好,只有杨健在心里呸一声埋怨这鬼天气贼冷贼暗,如坐针毡地在那一个人孤零零地忐忑不安。 下午一点半机电厂行政人员正式上班,陆陆续续的,厂长主任什么的都去干自己的活了,田珀光也被沈放撵出去处理那些美女的善后问题,这个时候杨健才算找回一点点自我存在的感觉,清了清嗓子坐正身子,就等着沈放开宗明义了,结果他干坐了半天,发现沈放眼睛盯着扑在大腿上的报纸,竟然打起了瞌睡。 老天爷,我做了什么孽呀,要让我受这样非人的折磨!杨健是彻底腌掉了。 沈放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轻轻拍自己肩膀,睁开眼见是关董平,便搓了搓脸颊说道:“来了……饮料厂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我二叔还能应付得过来吧?” 二叔沈严收购南山厂又转卖给了徐谦这件事,让沈放对他刮目相看,主动提出让他入股一千万到公司,成为了继邱清荷之后的第三大股东,而且单独划出来一个“饮品部”来交给沈严,由他来接手关董平正在做的饮料厂整合。 关董平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笑着答道:“有孟庆他们帮村着,自然是进行得非常顺利,估计年前应该可以收尾了。小老板,徐谦他们已经到了,在会议室等着呢,杨健正陪着他们,你看是不是——” 沈放拿起茶杯灌了两口,撑着膝盖从沙发上起来,这时邱清荷却打了电话来,说是江苏常州市政府提出只能出让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明光自行车厂的控股权必须持有在政府手里,沈放奇怪地问她,怎么王若琳一块去了也是这个状况,邱清荷便将电话给了王若琳。 王若琳只要能跟邱清荷一块,刀山火海都愿意去,在江苏她还是真使不上什么力气,不是她的台子不够硬、面子不够广,而是常州市委的一把手根本就与她不是一条道上的。 沈放琢磨了一下,告诉邱清荷暂时先晾晾明光厂,先到其它几个合适的厂子看看,另外,如果美国的签证下来了,也不用等自己通知了,越早聘请到有实力的技术专家,新项目就能尽快上马,机械厂的利润下跌速度非常快,饮料厂一时半会又指靠不上,如果等轮廓电机的合同履行完了,那整个公司就失去了新的利润增长点。 挂了电话后,沈放也没心情再去当面寒碜寒碜徐谦他们了,将事情跟关董平大致交待了一下,让他全权负责谈判事宜。 公司第二阶段的计划已经正式启动,虽然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但销售部、技术部、生产部、广告策划部等等都在等着他回去安排下一步的工作,所以关董平原本是打算今天就回上海的,只是这些情况沈放并不是很了解,便微笑着说道:“我看这事就交给老杨来处理算了,他这段时间不都在跑这事么,肯定比我熟悉多了。” 沈放想想也是,“也行,不过实在太便宜老杨了,我还想再吊他几天,让他好好反省反省……那你旁听一下把把关,结束了就来个电话告诉我一声。” 关董平知道沈放很不爽机械厂发生的辞退员工事件,笑着替杨健辩白了一句,“老杨这人其实挺耿直的,呵呵……小老板,我们的底价是多少?” “底价一千五百万……估计就算是两千万,徐谦婆娘也是愿意出的,她迫不及待地想倾吞掉整个市场,所以你跟杨健说,让他好好给我谈,超过一千五百万的部分,我可以考虑给他一半,让他用来加强机械厂的技术能力,免得到时候生产改造的时候抓瞎!” 要是杨健能亲耳听到这番话,怕是当场就会哭出来吧。 从机电厂出来,沈放开车去了一趟市政府,经过收发室门口的时候,遇见拿了当天内参出来的组织部赵鸣武部长。 赵鸣武个头不高约莫一米六不到,五十来岁年纪,一头稀稀拉拉的白发往后梳着,显得脑门儿忒宽忒亮,他是极少数没有因为新泰案而下台的外界眼中的邢派人物,但沈放却知道这老头相当得不简单,他是那种表面上做应声虫,背地里却想方设法坚守自己原则的官场老手,想想连袁保国都从常务副市长上退了下来,他却是稳坐钓鱼台,不仅如此,他还有望借势上位,副市长肯定是跑不了的,据说还已经进入了省委第一副市长的候选名单当中。 赵鸣武心情愉悦地跟沈放握手,轻声笑道:“沈秘书怕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吧,刚刚市常委会上已经正式通过了任命,估计再有几天沈秘书就要去东平当县长了,恭喜,恭喜——” 今天似乎一切都非常的顺利,徐谦跟他婆娘终于跳起来咬下了最后的鱼饵,爸爸出任东平县县长的事情也得到落实,当然,得把田珀光虚头巴脑地搞的那个小插曲抹掉。 沈放礼貌地说道:“谢谢赵部长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将来我爸的工作还需要赵部长多多给予支持……” 现在东平县成了市委各部门和办公室的一个香馍馍,凡是有些本事的年轻人都希望能够下去锻炼,为什么,因为谁都知道,沈筠到东平去当县长,明年县级市的名额就绝对跑不掉,而且沈筠有个本事能通天的老板儿子,不用想,东平县的经济将会放卫星似的增长,以飘香集团的雄厚实力,随便砸个几千万到东平,就能让县财政轻松增长两位数以上,只要能挤进沈筠的领导班子中去,大把大把的政绩几乎唾手可得,所以赵鸣武家的门槛几乎被踩烂掉了,跟前段时间风声紧无人赶登门的时候比起来,简直有天囊之别。 赵鸣武笑着答道:“应该的,应该的,实在是谈不上支持,呵呵,小老板太客气了……沈秘书年纪轻、本事大,最难的是特别老成稳重,什么事情都做得井井有条,从没出过一点岔子,我相信,东平县在他的治理下肯定会迸发出百分之百的活力的!” 第166章 保住胜利的果实 第166章 保住胜利的果实 跟赵鸣武又客套了几句,沈放便想去林贵和办公室坐坐,忽而发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沉吟说道:“赵部长,好久没来了,我都忘了我爸在哪个办公室了,要是赵部长不忙的话——” 这小子果然不是一般的精明老练呀,难怪新泰跟老邢会栽在他手里!赵鸣武咧嘴笑道:“正好我也有事要跟沈秘书谈谈,我带你去,就在三楼林市长办公室的对面。” 跟着赵鸣武到了三楼,恰好爸爸从林市长那出来,进了办公室自然又是一番场面上的客套话,沈放之道赵鸣武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觉得他九成九是有什么话想说,顺便表明一下他站位的态度,没想赵鸣武笑容可掬地跟爸爸聊了些东平县的组织机构和相关人员的事情,然后看看时间说还有事情要去处理便起身告辞,沈放当时就纳闷了,难道这也算是一种站位的态度? 跟着爸爸起身将赵鸣武送到门口,沈放琢磨这官场上的道道还真是有些说不清楚、太隐晦了,亏得爸爸和姚齐理能一门心思地钻进去,这时赵鸣武主动拉过自己的手双掌合握着,侧着头对爸爸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沈秘书下去的时候可别忘了备些厚实衣服,听我省城的老朋友说呀,最近可是要变天了,呵呵……” 这些当了一辈子官的老家伙说话就是喜欢绕弯子,一点儿都不痛快,说三分还要留七分给你去猜,绞尽脑汁到最后还不一定猜得对,搞得沈放都想追上去问个明白,不过当然也只是有这冲动,圈子里的事情就这样,你要从话里头听不出个味来,那只能说你道行还远远不够。 爸爸带上门转过身,沈放便问他:“赵部长刚才话里有话呢,是不是去东平的事情有些小曲折?” 爸爸摇摇头答道:“我跟你姚叔的任命常委会上很顺利就通过了,鸣武部长那话是别有所指。” 沈放正等着爸爸的下文,结果他喝了口茶话锋一转,问起了饮料厂整合的事情,不无担心地说:“你二叔几斤几两我心里是清楚的,这么件大事交给他来办,要是最后砸锅了,亏些钱是小事,可別连累了老姚,他这个副区长的位置可来之不易,比不得我。” 沈放笑道:“没事,我安排了得力干将帮村着呢,而且盘子已经定下来了,出不了什么差错的。” “嗯,你心里有数就行。”爸爸微微点头,脸上透着股子担忧,沉默了一会又说道,“对了,你抽空得去跟吴区长打声招呼,今天市常务会上,已经有了把他提到市里来的动议,过些日子呀,组织部会派人去考核,让他好好准备一下。” 在东钢区,黑白两道都拿捏在吴兆省的手里,名副其实的一言堂,舒坦日子几乎略等于过去的土皇帝,就是这样他还想尽办法要往上爬,可见这当官是会上瘾的,到了处级就想上副厅,上了副厅就要朝正厅靠拢,说白了跟迷上网游的学生没什么两样,图的就是那种有朝一日能压人一头的感受。 沈放问道:“这事不用我们操心,他眼睛睁大了盯着呢,现在估计已经开了红酒在庆祝了,呵呵……” 爸爸说道:“你还是亲自去一趟吧……我跟在林市长身边,又是下去锻炼,所以工作不会太难展开,但老姚情况不同,听说区里有些人闹情绪,一开始有吴区长照应着,他能少很多麻烦。” 其实完全用不着自己特意去关照,善于钻营的吴兆省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爸爸既然放心不下,沈放也就应承了下来。 沈放问道:“爸,刚才你说赵部长别有所指,是什么意思?” 爸爸皱了皱眉头,犹豫着摸了摸下巴,叹口气说道:“唉,本来这事不该跟你讲的,林市长也交待过,既然你问起来,还是说给你听听吧……上午的常委会主要是讨论决定一些干部的任用,除了我跟老姚顺利通过外,其它的一些任命均有很大的分歧,这是林市长上台后从未发生过的。” “现在还有人敢跟林伯叫板?” 爸爸咧嘴笑了笑,“何时何地能没有斗争呀,否则还算是政界么?其实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有利益就有冲突,勾心斗角那是免不了的。” 沈放阴谋诡计暗算人很拿手,可要说到官场,他其实也并不怎么了解,讪笑道:“看来我在这方面还是挺天真的,以为从此以后黄州就只有林伯说的算了。爸,是什么人跟林伯唱反调呀,不会是老书记吧?” 爸爸答道:“老书记现在就等着换届后退下来了,哪会瞎掺和,说来说去还是邢怀斌的余孽为祸呀,沉寂了一段时间又突然跳了出来,搞得林市长也很被动。” 不用想也知道说的是谁,肯定不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赵鸣武,沈放眨了眨眼睛,沉声问道:“按理说,袁保国的常务副市长不是已经被撤了么,怎么还能参加常委会?” 爸爸叹道:“是等待处理,不是已经撤了,外面的传言做不得数的。” 沈放又问:“那他应该也没有实力跟林伯叫板呀,老书记又是两不相帮——呀,难道不知不觉他就笼络了一部分常委?” 爸爸颔首道:“赵鸣武部长也是常委之一,上午的会他跟老书记及一样没怎么发言,刨去他们两个跟林市长,剩下八个常委中,纪委鲍书记、政法委孔书记似乎都站在袁保国那边,省里下派的宣传部王部长态度也很暧昧,说话不阴不阳却明显也倾向于袁保国。” 沈放惊声道:“方向不对,这些家伙肯定是嗅出什么味道来了,否则绝不会站到林伯对立面去……难道,袁保国要翻身?” “赵鸣武话里头估计也是这么个意思,只不过他原来也是邢怀斌一脉的,却不知为什么特意来提醒我。” 如果袁保国翻了身,那林贵和怎么办,干了几个月的代理市长,让他又去干常务副市长,这口气任谁也咽不下去,更何况还要被袁保国踩一头,难道省委省政府就是这样平衡的吗,除非他们脑子都烧坏掉了! 沈放总算明白为什么林贵和不让爸爸告诉自己这些了,那是担心自己给王淼添麻烦,省长段占山今年铁定是要退了,能不能接他的班,就要看王淼全力以赴跟省委常务副书记董云贵斗法的结果,这种关键时刻确实不宜去打扰他。 可是林贵和的事情,沈放又绝对不能坐视不管,好不容易才搞垮新泰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难道让袁保国跳出来把到嘴的干粮抢走?这样亏老本亏到吐血的买卖,沈放坚决不干! 左思右想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沈放于是随口问了一句:“会上主要争论的是什么问题呀?” “一个是城建局局长的人选问题,还有就是西城区的一把手,其实上次市常务会上这两件事都是一致同意通过了的,没想摆到常委会上袁保国他们却出尔反尔……” 沈放似乎隐约有了些头绪,问道:“主要还是在城建局局长的人选问题上争执不下吧?” 爸爸嗯了一声,答道:“城建局确实是个油水很足的单位,很多人也事前也都盯着,林市长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敲定了市委办公室主任郝名羽,没想原本举手同意了的袁保国等人,却又忽然提名南山区区长柯志刚,常务会上本来是要安排柯志刚去财政局去当一把手的。” 沈放很费解地问道:“袁保国他们跟柯志刚有仇?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城建局跟财政局都是没法比的呀。” 爸爸同意道:“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柯志刚应该是袁保国的忠实追随者才对,你还记得收购红太阳机械厂的事吗,柯志刚之所以敢跟新泰叫板,背后撑腰的就是袁保国。” 那次新泰想将机械厂的合资公司剥离出来,柯志刚揪着死活不撒手,后来经过妥协商量,这合资公司归到了城建局南山分局的名下,赖家义垮掉之后,掌管公司的就是柯志刚本人,而新泰事发没多久,柯志刚就主动站出来揭发了合资公司的内幕,怕是在收购机械厂的时候,袁保国就已经开始为自己寻找退路了,他没有立刻受到牵连而只是等待处理,看来并非偶然。 沈放将通盘都联系起来思量许久,抬起头看着爸爸问道:“袁保国提名的西城区区长,是不是也是他的人?” “嗯,是人事局的王志强,他给袁保国当了十几年的秘书,去年才调去人事局。” 不用再费脑子琢磨了,前因后果已经非常明显,袁保国怕是真的要翻身了,至于究竟是继续当常务副市长还是抢了林贵和的位子,只有问了王淼才能知道,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沈放百分之两百能肯定,一切都跟工业园区的建设项目有脱不开的关系! 工业园区建设委员会总共有十二位成员,招标开标评标都将由这十二人投票表决,沈放还记得佟大庸来找自己时说过的话,让自己不要淌这浑水,否则后果很严重,显然,他这话不是纯粹吓唬自己的,起码袁保国的突然强势起来和咸鱼翻身,必定是佟大庸背后势力运作的结果,而他不惜撕破脸皮为了城建局长和西城区长的人选跟林贵和正面冲突,为的自然就是那两张宝贵的选票。 想明白这些之后,沈放反倒轻松起来,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事情我会想办法处理好的,胜利果实绝不会让别人摘走,爸爸你就安心去东平上任吧!” 第167章 老狐狸看小狐狸 第167章 老狐狸看小狐狸 来人轻轻敲了敲门,显然是有些顾忌,担心直接闯进来撞见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将朱燕的书包拎在手里,沈放拉开门发现外面站着两个人,一个就是刚才的矮个老头,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则有些脸熟,仔细一想就记起来了,他是李校长,上次让朱燕重新回学校读书的时候,自己找的人就是他。 李校长见朱燕果然也在教室里,就假装没看见,满脸堆笑地跟沈放说话,还偷偷用脚踢了一下矮个老头,矮个老头就腆着脸喊了声小老板好,灰溜溜地打哪来回哪去了。 对李校长的为人,沈放还是比较欣赏的,他给自己帮了忙,作为回报就包了一万块钱的红包给他,他推脱了半天最后架不住劝收下了,却固执地说回去给学校图书馆添置些新书,沈放以为他是放不下老师的架子,也就嘴上说说的事,后来偶尔听唐晶和朱燕提起,这李校长还真把钱都用来添置新书了,还让人在几排新书架写上“沈放赠书”等字样。 知道李校长追着来肯定有事,沈放也懒得等他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他,老师怎么都聚在操场上,是不是工资发不出来想要去游行呀,这主动开了头,真是帮了李校长大忙,他赶紧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 原来,两年前教育局郑局长也归了新泰的融资邪教,承诺百分之三十的高回报以教育局的名义向老师集资,体系内的教职员工少的五六千、多的两三万,要知道老师的工资水平很低,哪来这么多钱,几乎每个都是高额举债的,他们教书育人几十年,桃李满天下呀,问题是他们相信教育局的牌子,也期待一年就能收回投资,结果融资以后再也没有任何音讯了,找上郑局长,郑局长吸着龙井茶说在深圳买的几块地皮已经大幅升值了,只要一脱手立刻就兑现当初的承诺。去一回郑局长吸着茶水,去一回地皮还没脱手,等新泰垮掉之后,郑局长吸着茶水就被抓起来了,而那深圳买的地皮,影儿都没见一个呀。出了这档子事,立马就有十几个家庭破裂,学校宿舍楼天一黑就是夫妻两扔锅摔盆的吵架声,吵完架之后还是要还债,老师要脸面,破罐破摔债多不压人这样的事情他们干不出来,节衣缩食抠下每一分钱都用来还债,可那也得有钱发下来才行呀,从年初开始到现在只发了四个月工资,吃糠捡树皮擦屁股都不够,更不要说还债了。老师要脸皮呀,不是被逼到一定份上,是不会跟下岗职工一样在市委大院门口静坐的,老师要这张脸呀,为人师表烙在心里都大半辈子了呀。 李校长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完,给人的感觉哪里还有读书人的温文尔雅,哭号起来跟丢了耕牛的农民伯伯没什么两样。 沈放皱着眉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事儿他就算愿意帮忙也无从下手,就算林贵和在这,能不能解决掉拖欠的工资都是问题,已经进了年尾了,市财政账面上的资金早就光洁溜溜了,正在那沉吟着,噗通一声李校长忽然跪在了沈放面前,哭嚎着救救我们这些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吧…… 老师,是要这张脸皮的呀,如果不是被逼到这份上! 别看李校长人高马大,身子骨却很轻没几斤几两,伸手一扶哧溜就起来了,沈放想敷衍几句将他推给市委办公室算了,但看着他那张老泪纵横沟壑交错的脸,打了腹稿的说辞怎么都出不了口,只得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安抚话,唉声叹气地跟李校长承诺尽量去试试,实在不行也没办法。 牵着朱燕从教学楼出来,听到上课的铃声响起,散漫的学生陆陆续续往教室走,操场上很快就寂静下来,而原本聚在一起的老师在李校长跟那矮个老头的劝说下纷纷回到各自班级去上课,远远的似乎都有意无意地朝沈放这边看上一两眼,想想这个时代的老师其实也挺难得的,还秉持着灵魂工程师的职业操守,就算决定要去市政府讨回公道,也是在模拟考结束之后才行动,显然是不愿影响高三应届毕业生的学习。 走到校门口等了几分钟,李校长拿着黑色人造革公文包跑了出来,沈放问他相关报告和资料准备全了没有,他用力点点头又回头去看篮球架下的矮个老头,有些迟疑地说能不能叫上梅书记一起,他怕汇报情况的时候会因为紧张而有纰漏,老书记在的话能提醒着点。 沈放倒是没什么意见,让他们俩上车,然后走到旁边掏出手机给爸爸去了个电话,得知林市长陪劳副厅长下了东乡县视察,而他则在办公室跟林市长的新秘书交接工作,沈放琢磨着既然林市长不在,干脆就要了常务副市长袁保国的电话,这事本来应该去找主管教育的副市长,但没打过交道也不知会不会给自己面子,最重要的是,教育局现在肯定穷得叮当响,凡要能拿出一个铜板,也不至于顶风作案逼的老师们造反,所以他们是找了也是白找,最后钱的问题要解决,还是落在袁保国头上,财政大权是归他管的,如果市财政能挤出这笔钱来的话,经费申请报告也得他跟林贵和两个人批。 爸爸没问什么事,只提醒沈放不管想要做啥,都跟林市长先通个气,让林市长心中有数不至于陷入被动。沈放觉得爸爸这一年来没有白当这个秘书,锻炼得有几分当官的模样了。 把学校的事情跟林贵和在电话里大致说了下,林贵和听完后让沈放将李校长他们直接带财政局去,袁保国那儿他会去通知,这拖欠的教职工工资让财政局想想办法,四处挤挤还是能挤出来的。 将人送到财政局,刚刚下车就瞧见袁保国的车子靠了过来,沈放笑眯眯地跑去帮袁保国开车门,袁保国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跟沈放握了握手,然后吩咐王秘书先陪两位老师去找临时主持财政局工作的严副局长,自己一会就上来。 袁保国掏出白盒递了一根给沈放,仿佛为了平衡刚才沈放给他开车门的举动,微笑着帮沈放把烟点上,然后问沈放一会有没有事,没事的话上他办公室去坐坐。 事实上袁保国这人并不让沈放讨厌,那次林贵和情妇风波的时候,他还当着自己的面吼过付骏,于是沈放就开玩笑似的说,“袁市长,你那有好烟好酒没,没有的话我可不去,你想把我在黄州的厂子都骗到工业园区去落户,怎么也得给我点甜头不是?” 黄州市区的纳税大户现在有三家在沈放腰包里揣着,以全市目前每年七八个亿的财政收入,这三家就占了将近十分之一,而工业园区是袁保国主抓的,三家厂子只要有两家在工业园落户,最基本的税收增长目标也就达到了,他这个漂亮的政绩就能顺顺利利地收尾。 袁保国咧嘴笑着回答,“当然不会让小老板白忙活,一坛子谭乡酒酿、六条白盒烟王,呵呵,你要知道为了准备这些东西,我可没少违背原则给别人行方便哟。” 没料到袁保国会跟自己如此亲近,沈放急忙说道:“我就嘴上说说,袁市长你可別当真,我哪敢要你给我送礼呀,呵呵……真的有那么多好东西?” 袁保国忍俊不禁地被香烟给呛了一下,咳嗽着说:“有,当然有,我堂堂一个副厅级干部,说话怎么能儿戏呢?” “那就成咧——”沈放摸了摸下巴,“袁市长,你也别找我谈什么话了,一会我就开车去你办公室拿东西,至于厂子在工业园落户的事情嘛,别的我不现在也不好承诺,但工业园落成后,我保证每年上交工业园区政府的税收过五千万,怎么样?” 袁保国高兴地点点头,“知道你忙,没时间陪我们这些老八股唠嗑,不过有你这句话就行,东西在我办公室放着,我会去电话交待的,免得有人把你当小偷给抓了。” 抽完一根烟,袁保国就迈步进了财政局大楼,沈放回到车内,见朱燕捂着肚子呲牙咧嘴,一个劲在那说要饿昏过去了。 带朱燕在附近的小店吃过饭,路过市委大院的时候去拿袁保国承诺的好东西,行政科找了两个年轻人来帮自己,搞得沈放怪不好意思,分手时给每人塞了两包白盒还有自己的名片,又听说他们都是刚刚大学毕业从外地分配来的,便让他们没事就找自己玩,黄州这地界好玩的地方还是挺多的,把两个刚出象牙塔的读书人给高兴得就差没跑厕所偷着乐去了。 回到鸡鸣山脚下的别墅,给保安放了一个礼拜假,迫不及待地搂着朱燕从一楼客厅“摸爬滚打”到二楼浴室,浴缸里水都还没放满,两人就已经脱了个精光,水乳交融地战了起来。 接下来的三四天,沈放没怎么出门,每天跟朱燕换着花样换着地点换着时间不知疲倦做那事,做得次数越多,就越发觉朱燕的好,她身上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凸起和凹陷都让他流连忘返,他告诉朱燕这样下去自己就彻底堕落了,朱燕就笑着咯吱他痒痒,说好不容易小玉跟清荷姐不在,越堕落留给她的回忆就越多越甜蜜。 朱燕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她跟姚玉比起来要懂事许多,虽然她曾经在外面厮混,有一些诸如抽烟、说粗口之类的不良习惯,但总体来说沈放觉得她是个好姑娘,起码自己每天折腾她好几次,她都会抽出时间来温习功课,还说什么红颜易老呀、内在魅力才能永恒呀,将来考上大学还要去读硕士博士,她要用独特的知性美来永远守着自己,也不知她从哪里学来的新鲜词。 第169章 能帮王淼的地方 第169章 能帮王淼的地方 在爸爸动身去东平县上任的前一天,沈放一个人开车去了东钢附近的二马巷。 王永庆跟人借着路灯昏黄的灯光在下象棋,远远瞧见沈放的车,就冲他招了招手,待他到了跟前,将旁边的一条小板凳拿起来递过去,眼睛盯着棋盘说,“正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你小子把嘴巴封严实咯,观棋不语真君子知道不。” 静静坐着看他们杀完这盘棋,幸好王永庆输了,要是赢了的话他估计还得再来一盘,沈放笑着问,“要不要我这小将出马,杀他个片甲不留给老爷子报仇?” 王永庆将棋子拢进糖果罐子,“就你小子来得不是时候,害我心静不下来才输了这局,不下了,不下了……” 收拾好东西回到铺子里,沈放将王永庆按在太师椅上坐着,来回跑了两趟将袁保国送给自己的烟和酒都搬了进来,说这是借花献佛,老爷子烟可以放开了抽,酒嘛还是要适量才能养身。 知道沈放很久以前就把邱清荷拐去一起住了,平常他们来看自己,当着邱清荷的面王永庆也不好说什么,难得沈放单刀赴会给自己逮着,自然是关起门来把他好一通说,废了半天的口水见他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王永庆也没辙,叹息摇头,谁让清荷真就喜欢上这小子了呢,难道母女两个都是红颜薄幸的命吗。 沈放说了一大堆好话,又架起棋盘子让王永庆狠狠杀了自己几盘,才算让老爷子顺过这口气,他笑嘻嘻地说,“老爷子,清荷帮你申请的护照快下来了,她一个人去美国我不放心,你是不是去照看着她点。” 王永庆嘀咕道:“我都一把要烧成灰的老骨头了,你还这样折腾我做什么,不去,不去!” 沈放就说,“去吧去吧,你去能帮我看着她点嘛,我怕她到了美国一看那些五大三粗的猛男,把我就忘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讨打是不是?”王永庆抬手作势欲打,见沈放伸着脖子将脸蛋递过来,扑哧一声笑了,说实话,灯光下的沈放看上去还是有几分英俊的,说不上美男子,但瞧着就让人心里喜欢,王永庆心里琢磨,要是沈放能大个几岁,就算还是比清荷要小,这桩婚事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促成,可现在,唉,睁只眼闭只眼吧,只要清荷觉得幸福就好。 软磨硬泡才说得王永庆点头,沈放又问他,“老爷子,要不要去省城跟王书记打个招呼?毕竟一两个月未必回得来,而且又是出国这么大的事。” 王永庆没搭茬,眯着老眼盯着沈放浅笑,沈放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讪笑着挠挠头说自己有些事想要去找王书记,想顺便借借老爷子的威风,免得一见面被王书记从家里撵出来。 对沈放的事情,王永庆是能帮就帮,不能帮想方设法也要帮,为什么,一是为了邱清荷,二则是很多事情他看得比谁都透,林贵和也好、儿子王淼也罢,两人仕途的转折点都是面前这少年在背后一手推动的,他欣赏沈放的能力,也觉得沈放的将来不可限量,就算纯粹出于利益的考虑,能有沈放这样一个盟友,对王淼的政治前途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王永庆微笑说道:“有啥事去个电话就行了,犯不着大老远跑一趟的,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开口,把事情告诉我,我问问他。” 沈放便将关于林贵和跟袁保国的猜测说了一下,当然也解释了不想给王淼添麻烦的原因。 王永庆听完之后非常慎重地考虑起来,嘀咕着说这事确实有些难办,省里头有什么风声的话,那八九就不离十了,只是不知道省委会怎么安置林贵和,他慢腾腾从椅子上起来,绕到柜台里面拿起电话,沉吟半天后才拨通了王淼的电话。 毕竟是父子俩,王永庆也没跟王淼多客气,直奔主题将事情说了,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应该是王淼在电话那头说话。 沈放仔细观察着王永庆的表情,见他时而欲言又止,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嘴角往下似乎有些生气,时而又频频点头从鼻腔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这个电话打了约莫有二十分钟,当王永庆挂掉电话后呼出口浊气,沈放不无紧张地问他,“老爷子,怎么样?” 王永庆勉强笑了笑,答道:“省里确实有提拔袁保国的意思,说是新泰案中,他是受了委屈、是被邢怀斌牵连的,他有能力有政绩有名望,不该因为新泰案而遭到打压,这种充满同情味道的声音,在省委常委里面占了很大比例,至于是不是要提市长,省委目前还没有动议,不过省委书记在会上点了他的名的,说黄州交到他的手上,让人放心。” 等待处理的常务副市长摇身一变成了省委常委口中的香馍馍,袁保国找的这个靠山能量也未免太大了些吧,他要真当了市长,林贵和的位置怎么办,难道去当市委书记,那也要老书记肯提前退下来才行。 “省委对林伯是什么态度,不会是让他接袁保国的班当常务副市长吧?” 王永庆摇摇头,“有传言说是要将他从黄州调走,调去黎阳或者武平当市长,不过这也仅仅是传言,最后会是什么结果,说白了,还是要看哪个当省长,形式目前对王淼还是很有利的。” 恐怕未必,佟大庸为了工业园区的项目,找来了盛世地产的董正和,为了确保能中标,又跟袁保国结盟帮他度过了这次危机,其政治实力高深莫测,恐怕王淼未必能斗得过常务副书记董云贵,而且按照正常程序来说,董云贵接任市长那是再正常不过了的,新泰系的土崩瓦解王淼居功至伟,是得到中央多次表彰了的,所以他现在才有了争一争的本钱。 最有可能的结局应该就是董云贵接任省长,王淼接董云贵的班当上分管党群的省委常务副书记,市里面袁保国当市长,林贵和调到其他市去,这对沈放来说虽然没能达到预期目标,但也还算过得去,省委高层的权力斗争,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帮不了王淼太多。 沈放问王永庆,“我是不是也给王伯去个电话?” 王永庆回答:“去电话说些什么呢?” 沈放神秘兮兮地笑着,掏出手机来拨通了王淼的电话。 王淼心情似乎很不错,开玩笑说:“沈放啊,年纪不大就学会走门子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的电话你可没少打。” 沈放解释说,“还不是怕给王伯你添麻烦吗?知道你现在处于紧要关头,不想让你为了这点事儿分心。不过我什么性格王伯你也了解,这事儿在心里就是放不住,这不就来跟老爷子唠叨了几句,老爷子说我想七想八的,怎么回事问问你就一清二楚了。” 王淼在电话里把省里的事情又大致说了说,让沈放宽心,老林肯定是要往上提提的,能留在黄州最好,实在不行也会尽量给他安排个好地方,比如黎阳就很不错嘛,省里财政收入排名第二,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 沈放咯咯笑了两声,避开这个问题不谈,问王淼省里头有没有什么地方自己能帮上忙的,如果需要钱的话,一个亿以下尽管开口,砸锅卖铁也能准备好。 王淼沉吟了一下,并没有把沈放这话当玩笑,他告诉沈放,如果可能的话,省里几个常委那的关系差不多就这样了,花再多钱都是徒劳,不过北京的几个老朋友,最好还是能去走一走。 沈放嗯了一声,就问王淼五千万够不够。 王淼笑着说哪用得了那么多,有个一千万就绰绰有余了,无非就是火上加点油的事情,太多了反而不大合适。 沈放说没问题,大概什么时候要,给我几天时间准备一下。 王淼回答说:“就这两三天的事情,来不来得及?” 忽然明白为什么省里风向变了,王淼却没有给自己来电话,原来是一直在等着自己送上门去!看来官当到一定地步,无论亲疏,都会习惯性不自觉地用上手段的。 沈放微微考量了一下,也不无心机地说,“王伯,时间确实有点紧,不过我尽最大努力……” 王淼高兴地说道:“一时半会凑齐多少算多少,我到了北京再跟你联系。对了,你把钱分成十二份存到中国银行去,现金也好转帐也罢,现在来说都不怎么安全,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沈放说:“没问题,一定准时把东西送到。” 说完正经事,王淼心情更加好了,听说王永庆跟邱清荷都要去美国待上一段时间,就笑着提醒沈放不要把邱清荷给宠坏了,等邱清荷从美国回来后,一起到省城家里来住段时间。 王淼对邱清荷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沈放不好妄加猜测,但他既然这样说,就表示默认了自己跟邱清荷之间的关系,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考虑,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挂了电话后,沈放发现王永庆仿佛见鬼一样盯着自己发愣,于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老爷子,你不会觉得我是在引诱王伯犯错误吧?” 王永庆叹了口气,“怕是他一早就已经想好了的,你就算不主动提出来,他也会暗示你的……唉,官当那么大,我就没看出有什么好来。” 沈放笑笑也没搭茬,琢磨着该找谁来帮自己做这事,本来罗唐倒是挺合适的,但徐谦婆娘那边还需要继续盯着,而关董平要处理饮食车的事情也脱不开身,想来想去愣是没找到这样一个既能办好事情又值得信任的。 正犯难的时候,沈放冷不丁想起了张妍,她前段时间跟王若琳一起来过黄州,王若琳与邱清荷去了江苏之后,她又待了两三天才被自己赶回了上海,“让她来做这事倒万无一失,只是,唉,自己心里始终对她存有芥蒂呀……” 第170章 落花有意水无心 第170章 落花有意水无心 凌晨时分下起了大雨,雨水泼溅在玻璃窗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沈放的睡眠一直不是太好,总容易被这样轻微的响动惊醒,他睁开眼睛,静静凝视了一会怀里熟睡的朱燕恬静的脸庞,轻轻拿开她搂着自己胳膊的双手,慢腾腾从床上下来,拿起茶几上的菊花茶喝了两口,来到窗前望着外面一片浓浓的黑色,看不见雨,却能听得见雨水的欢畅,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沉睡,除了他,和那雨。 隐隐约约中,沈放发现别墅门口似乎停着一辆轿车,他点上一根烟,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朱燕,她不知正做着什么样的美梦,断断续续发出微不可闻的笑声,手脚也滑动着似乎想要抱住什么。 下楼打开门,园子里小石径两旁的声控路灯次第亮起,沈放看见那是辆黑色桑塔纳,正想回屋拿伞过去瞅瞅是什么人,车门一开,穿着灰色长裙的张妍走了出来,冒着大雨脚步匆匆地朝自己跑过来。 昨夜回家的路上,沈放最后还是给张妍去了电话,却没想到她会连夜开车从上海赶过来。 沈放微笑着,伸手将张妍从雨幕中拉进来,然后问她,“事情确实很急,但也用不着赶夜,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差池那可就糟糕了。” 张妍个头不高,只到沈放的下颚,她伸手将额前湿漉漉的细发梳到耳后,轻声答道:“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么,路上也没处什么意外呢。” 沈放是搞不清楚张妍对自己的情感的,或者说内心深处始终对此有些排斥,但无论如何,张妍来了,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扔下一切赶了过来,前两天听关董平提起过,她似乎正跟罗中贯商量着结婚的事情,却不知昨夜给她去电话的时候,她是不是跟罗中贯在一起。 右手轻轻扶着张妍的纤腰,到了屋里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后,沈放到卫生间拿了天干燥的长毛巾,递给她的时候嗯了一声,问她,“开了一夜的车,肚子饿了没,我给你去下碗鸡蛋面吧。” 张妍拿着毛巾只裹着身子,并没有擦拭脸上的雨水,她没有化妆,精致的五官挂着水滴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她嘴角轻微上翘浅浅地笑着,看上去是那么的真实。 见张妍点点头,沈放将泡好的速溶咖啡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说了声“你先坐坐,一会就好了”,然后到厨房燃了煤气灶、架上锅,约莫五六分钟,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就做好了。 张妍双手交叠着拢在胸口,想着心思呆呆地发愣,沈放端着鸡蛋面出来,闻到香味她眉头才舒展开来,送上一个甜美的笑容,“真香……要是早知道能吃到小老板亲手煮的面,说不定我每天都开夜车从上海过来呢。” 沈放将鸡蛋面放在咖啡旁边,见她急不可耐地伸手拿起筷子,柔声说道:“有点烫呢,凉一凉再吃吧……” 张妍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舍不得放下筷子,就夹起面条吹着气,发现沈放开心地盯着自己,就歪着头说:“小老板,你也那双筷子,我们一块吃好不好?” 沈放摆摆手,“我不饿,你自己吃就是了。” 说完,沈放打开电视,坐在张妍旁边,看起了很没营养的爱情情景剧。 可能是真的饿了,一碗鸡蛋面很快就被张妍吃了个精光,她用舌尖舔了舔下嘴唇,意犹未尽地说:“真好吃,以后要是天天都能吃到你做的面就好了。” 想起来这部有些搞笑的连续剧叫做“追妻三人行”,听到张妍说的话,沈放随口说道:“想吃面还不容易,让罗中贯给你做就是了。” 张妍小嘴噘了噘,放下筷子,忽然一下挽着了沈放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撒娇道,“别提那二愣子了,一提起他人家就来气,昨天晚上他赖在我家里不肯走,要不是你的电话来得及时,我都差点要报警了。” 沈放感觉手臂传来异样柔软的触感,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装着去拿碗筷身子前倾将胳膊挣了开来,“你呀,两个人谈恋爱偶尔在一起过夜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能把你吃了去?” 拿着碗筷走进卫生间,听见张妍委屈地喊了句,“谁跟他谈恋爱了,人家只是觉得他还不错,对我又好,就想着试着处一处,结果发现人家一丁点都不……” 后面的话沈放没听见,慢腾腾将碗筷洗好,回到客厅对张妍说:“跟你交待的事情记住了吗?” 张妍眨巴着眼睛,问道:“是不是什么都不能问?” 沈放点点头,“只管将事情办好,其它的你都不要理会,另外,你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无论谁都不能说。” 张妍哦了一声,又问:“那要是清荷姐问起来——我是说假如她问起来——” 沈放在心里叹了口气,答道:“最好也不要让清荷知道。” 张妍稀奇古怪地咧嘴笑了,“那这算不算我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沈放无奈说道:“是的。” 张妍作势又想要去抱沈放的胳膊,被沈放一眼瞪了回去,她耷拉着脑袋嘀咕着,“人家身上都湿透了,抱抱取取暖有什么关系嘛,又不会少块肉。” 沈放只好抬手摸了摸张妍的脑袋,冷不丁见她打了个喷嚏,便笑着说道:“到楼上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再休息一下吧,可别感冒了,我还指着你尽快帮我把这事做完呢。” 张妍顺从地跟着上了二楼,进了浴室后很快就传来哗哗的水声,沈放找来邱清荷的衣服放在浴室门口,敲了敲门说道:“张妍,换洗的衣物我放在门口了,是清荷新买的,还没穿过的,可能不合适,你先将就着穿。” 张妍拧小了水龙头,将浴室的门拉开一条小缝,露出半张雾蒙蒙的脸蛋,“小老板,怎么水是凉得呀。” 沈放见热腾腾的水雾都从门缝里溢出来,伸手将张妍的脸蛋按了回去,拉上门说道:“别耍小聪明,你洗好澡乖乖睡一觉,我今天要去东平,一会可能就出门了。” “呀——”张妍惶急地想要拉开门,“沈放,人家才跟你待了不到十分钟呢,你别急着走好不好?” 沈放叹了口气,沉吟了一会直到张妍没了动静,才慢声道:“张妍,把事情办好后再来黄州吧,到时候我陪你四处走走。” 隐约听见张妍嗯了一声,似乎又没有,沈放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拿起事先收拾好的行李包,将床上的朱燕拦腰抱起,朱燕迷迷糊糊地双手勾着沈放的脖子,梦呓着,“让我再睡一会嘛。” 开车出了别墅,十分钟后朱燕醒了,揉着眼睛从后车座爬起来,趴在沈放身后说道,“这么早就要动身了?” 沈放答道:“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你是回家,还是去左雨她们租的房间?” 朱燕摩挲着沈放的脸颊,“我还是直接去学校好了,差不多也快早自习了。” 沈放说道:“看看你的书包,课本什么的有没有落下,我随便收拾的。” “落下也没关系,大不了回去拿就是了,保安不是都认识我了么,呵呵。”朱燕爬到副驾驶坐着,侧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放,“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人家想你了怎么办?” 沈放空出手来摸了一下朱燕有些小肥的脸蛋,“天天跟我腻在一块,你还怎么用心学习?” 朱燕可怜巴巴地瘪了瘪嘴,“那偶尔给我打个电话总行吧,从早到晚都学习的话,人家脑子会僵掉的啦。” 沈放连说了几个“好”,瞟了一眼只穿了内衣裤蜷缩在椅子里无比性感的朱燕,“赶紧把衣裤穿上吧,你想这样去学校吗?” 带着朱燕找了个地方吃过早饭,差不多是刚过六点,沈放将她送到学校,叮嘱她自己不在黄州的时候,要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朱燕听话地腻在沈放怀里不舍得撒手,直到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才被期期艾艾地被沈放从车里推出来。 回爸妈家的路上,沈放给关董平去了个电话,问他饮食车的事情怎么样了,关董平似乎没怎么睡,声音中充满了困倦和疲惫,他说商标和专利的费用预计这周内能到百分之六十,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就得再等上一个月,说是徐谦那边资金周转不过来。 沈放想了想,告诉关董平尽量催,想尽办法催,甚至可以用专利技术卡一下他们的脖子,但是如果半月内还催不来剩下的钱,那就别再等了。 关董平说,“按照签订的合同,首付百分之六十的款项到了后,我们要派出进行专利技术培训的工程师团队,帮助他们将专利技术融入生产流水线,而飘香饮食车的使用商标,则是全款到了之后他们才能正式使用,并且接收所有飘香饮食车的用户——” 沈放说道:“既不能违背合同,又要让他们尽快付款,这确实有些不好办,不过这事你跟杨健两个人去想办法吧,我就不管了。” 听到关董平为难地支支吾吾,沈放叹道,“实在要不来就算了,但接下来的计划要如期进行,我不想把这事再拖下去了,我也想让你尽快进入公司第二阶段的发展中去,实在不行就——有了,跟徐谦他们换,用百分之四十的余款换他的实质行资产!” 关董平愣了愣,很兴奋地说道:“果然还是小老板有主意呀,我跟杨健都犯难好久了!徐谦几个月前曾经买下了衙前口的一家酒楼,估价应该差不多,我跟老杨再仔细商量一下。” “我不管你们这么多,总之我从东平一回来就要动手,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第171章 小人也能有大用 第171章 小人也能有大用 客厅里爸爸正跟姚齐理聊着天,见到沈放进来,两人都眉开眼笑地望着他,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未来岳父,这看他的目光自然都是充满了欣慰和赞赏,特别是姚齐理,笑得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他微微起身将沈放拉到身旁的沙发坐下,很是高兴地说,“你这事办得不错,想得很周全!” 沈放有些莫名其妙,挠着头问姚齐理,“啥事把你们两个高兴成这样?我最近好像也没做啥呀……” 爸爸呵呵憨厚地笑着,告诉沈放说东平县昨天来了几个人,是机电厂厂长田珀光负责接待的,晚上酒宴散了之后还给了每人塞了个大红包,这事儿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一手准备大棒的同时,先给点甜头他们尝尝也是很有必要的,你想得比我要仔细多了。 田珀光也太会钻营了吧,这样的人才怎么以前就没能从机电厂出头呢? 沈放见姚齐理又要夸自己,急忙讪讪摆手,苦笑着说我可没考虑到这个,全都是田珀光自己在那瞎琢磨出来的。 说完见爸爸跟姚齐理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沈放嬉皮笑脸地拍了一下大腿,装作很不爽的样子又说,“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动公费吃喝还送大红包,我倒要看看老田这接待费打算怎么报账,这股歪风邪气是绝对不能姑息的,是不是?” 知道沈放是在开玩笑,姚齐理揉了揉鼻子,叹声说道,“看不出来,田珀光倒也是个人才呀……老沈,你不是还缺一个秘书吗,县里委派的未必能合你的意,干脆就带上这个田珀光,我看他也怪机灵的,眼界和阅历也足够,放子挑出来的厂长,我想能力肯定是数一数二的。” “他可不是我挑出来的……”沈放嘀咕了一句,心想要是这样的话,就真让田珀光的钻营得逞了,不过爸爸有些过于老实本分,东平县又有个成了人精的黄汪炳占着人大主任的位置,虽然斗起来未必惧他,但也架不住他抽冷子在背后使绊子,有个小人田珀光跟着或许还真能好些,便看向爸爸,浅笑着说道,“我觉得也行,反正他在机电厂也就是个摆设,可有可无的,闲得慌还尽给我整些虚头八脑的麻烦事情。” 沈筠跟田珀光年纪相差不大,通过昨天的接触,认为他会说话、眼力不错、人也挺勤快,便颔首道:“那一会我找机会问问他自己的意见,毕竟是到县里去当差,他未必舍得放子你开出来的高工资呢。” 你以为田珀光凭白无故跑来献殷勤是为了啥,要知道多少有后台的年轻干部想到东平去借东风呀,别说是给县长当秘书,就是让他下去干个乡长啥的,说不定他也会乐得屁颠屁颠的。 过了八点,陆陆续续就有官员登门来为沈筠饯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最先来的居然是常务副市长袁保国,乌云散去天刚刚放亮他就到了,客客气气地跟沈筠说了些勉励的话,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个大信封,说这是省地质局关于东平县地下矿藏勘探的最新报告,通过省里的朋友好不容易才提前拿到手的,要等正式文件下来呀,起码得到明年五六月份。 沈筠接着信封时的感激之情就不用说了,哪怕这报告是一堆擦屁股也嫌糙的废纸,该激动该感谢的还是照样,人家可是常务副市长,什么时候听说一个秘书下基层锻炼,还有常务副市长来送行的。 袁保国鼓励沈筠好好为东平的老百姓服务,争取一年时间创造出东平经济飞跃的神话,带领东平的十六万老百姓奔上小康生活。 临末,袁保国随口问沈放大概什么时候能从东平回来,工业园区落户的事情,他还想着要好好跟沈放谈谈呢。 送走了袁保国,姚齐理很费解地说,“难道现在流行上级领导给下级干部送礼?” 沈筠微笑着用眼神朝沈放挑了挑,姚齐理立刻就明白过来,感叹道幸亏咱们家出了放子这么个异类,否则光是跑官就得把咱们折腾个半死。 一上午家里就没断过人,起初沈放还勉强能在客厅陪着,时间一长就受不了了,跑回楼上自己房间补觉去了,睡得迷迷糊糊当中,隐约听见有人在门外悄声说话,便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果然是田珀光一个人在那磨磨唧唧唱双簧。 沈放拿脸皮厚如牛皮癣的田珀光没什么办法,转身回到床边坐下来掏出根烟,田珀光就好意思凑过来搀着脸伸手要,还一惊一乍地说什么白盒烟王呀,这辈子能抽上一两包得肺癌挂了都值,说完还蹲在地上瞪着双鱼泡眼一个劲傻笑,好像沈放不随手甩两包白盒给他,他就会赖在地上不起来似的。 捏了捏手里的白盒还剩大半包,沈放慢腾腾将烟塞进田珀光的上衣口袋,用手拍了拍,沉着脸告诉他,官场上有句老话说得好,不跑不送降级使用、只跑不送原地不动,你倒好,反过来了,要真不想去东平那穷山恶水的地方,我也不为难你,该干嘛你还是干嘛去,免得以后动不动就要从我这挖点东西走。 一听这话田珀光就严肃起来,沉吟了一会,说道:“再苦再累那也是心甘情愿的,谁让小老板看中了我这点微末的小本事呢,不过我已经不在编制内了,恐怕调动起来会有些困难。” 田珀光最能耐的地方就在这,哪怕对方明明知道他在作戏,他还能把戏演的淋漓尽致仿佛真是那么回事,他一丁点儿都不会脸红。 用手扯了扯田珀光油腻腻的工作服领子,沈放哭笑不得地骂了他一句,说你还操心什么调动的事情,赶紧收拾一下自己的行头才是正经事,就这模样装扮去给我爸当秘书,不知道的还以为县委车队专职修车的呢。 咯咯笑着嘬了口烟,田珀光双手一摊,很白赖地说,“小老板,不是我不想弄齐整些,只是手头紧张呀,你看我媳妇都谈了小半年了,到现在还没敢跟她去领证呢,真要来个先上车后补票,孩子下来了我可就比专职修车的还给你丢人了。” 心想老子一个月给你开三千多块的工资,奖金红利半年算下来至少也有四万,你还在这死皮赖脸地哭穷,这辈子你丫是吃软饭的投胎呀,没一点自尊的么? 沈放忍着气不理田珀光,他反倒唉声叹气地诉起苦来,“小老板,你是没能体会过我们这些底下人的苦呀,唉,人情往来是一笔没有底儿的开销,今儿张三家娃子考上大学,明儿李四家嫁大胖闺女,赶上日子好,一天就得去吃个四五家,这都得送礼吧,我又是厂长,没有个千儿八百哪好意思上门,一个月下来到手的钱眨眼就光了……” 听不得田珀光唧唧歪歪唠叨个没完,沈放脑门子都疼,起身就想往外走,不料田珀光哧溜蹦了起来,嬉皮笑脸地掏出一叠发票递了过来,唉声叹气地说,“小老板,你帮我把昨天款待东平县领导的花销报了呗,给他们包得红包就算我自个出了还不成么?” 没辙呀,遇到这么个纯粹耍无赖的家伙,沈放叹口气,告诉他该多少就多少,到厂里财务支去,要实在没钱准备两身行头,就把这个季度的奖金先发了,省得你去了东平还挂记着厂里欠你的钱。 下到客厅,发现沙发上坐满了人,还有两三个小年轻靠墙站着,脸上都是不尴不尬生硬的笑容,显然还没能适应官场上特殊的环境。 “呀,我就说小老板怎么没来呢,敢情是一直在楼上呀。”坐在沙发最中间的赵鸣武首先站了起来,其他人也着急忙慌地紧随其后,纷纷跟沈放打招呼。 这里面大半都没照过面,沈放一一微笑回礼,见坐在赵鸣武对面的中年妇女虽然也很礼貌地站起身来,眼中却有明显的困惑,应该是属于上面没有人、在地方干实业出来、消息又极不灵通的官员,她应该是想不通为何一个少年大家都如此重视吧。 沈放嬉笑着问过赵鸣武部长好,转过头来由父亲介绍着认识在场的诸位,这介绍的顺序很是讲究,连那几个小年轻似乎也有先后,在认识了县委常务副县长和副书记之后,那个颇有少妇韵味的女人主动握住了沈放的手,自我介绍道,“小老板你好,我叫梅海兰,是东平县委办公室的主任,东平县有了小老板的帮助,一定会——” “好,你好!”沈放有些不礼貌地打断了梅海兰接下来的话,因为他发现这女人刚才的眼神居然是故意装出来的,还装得那般惟妙惟肖,让自己一刹那还真有些飘飘然。 侧过身子将梅海兰晾在那,沈放热情地招呼赵鸣武,问他要不要看看自己的宝贝收藏。 说话听音,在座的都知道沈放有话要跟赵鸣武私下说,而梅海兰脸色怪不好看的,煞白煞白,仿佛刚刚从医院流产出来,她旁边的县委副书记幸灾乐祸地哼了一声,很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后拉着高理说悄悄话。 赵鸣武连声说着“那太好了,正求之不得呢”,起身跟着沈放上了楼,等进了房间才轻轻问道:“小老板可是要说田珀光给沈县长当秘书的事情?” 沈放点点头,“事情虽然小,但还是需要赵部长帮帮忙,毕竟田珀光已经不在编制内了,要调回来手续还是挺复杂的。” 第172章 一级压一级的事 第172章 一级压一级的事 “芝麻小事,算不上给你帮忙……”赵鸣武似乎随意走到门口,朝楼下望了一眼,回转身带上门,声音压得更低了,“小老板,林市长要调走的事情,你听说了吗?唉,袁保国这个人,怎么说呢,太墨守成规了些,而且也过于怀旧了,他好几次人前人后念叨着邢怀斌当年的伯乐之恩呢……” 赵鸣武话外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是在告诉沈放,林贵和走了之后,黄州就没什么人能指靠的上了,袁保国那还记着新泰的仇呢,就算他不记仇,他做事也缺乏灵活,不可能给你太多支持的,既然是这样,那什么人靠得住呢,这还用得着想吗,当然是他赵鸣武了。 这种话沈放听得明白,心里也确实在考虑一旦王淼争位失败、林贵和调走,自己就失去了政治上的助力,虽然因为经济实体足够强大以及王淼的原因,袁保国就算翻旧账也不敢随便给找自己麻烦,但很多事情办起来就不会像现在这般顺利了。 赵鸣武表现的如此热忱,无非就是盯上了常务副市长的位置,可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在他前面还有几个副市长和副书记挡着路呢,除非他上面有人,而且那人又足够硬,否则想都不要想这种好事。 沈放不会幼稚得轻易就相信如赵鸣武这样的老油子,可是并不介意跟他结成利益共同体,故而沉吟说道:“赵部长,我是个正当的商人,我没赚过一分见不得光的钱,市里面谁在掌权对我来说,其实意义并不大,如果袁市长真像你说得那样,大不了我不在黄州投资就是了。” 赵鸣武附和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不过小老板在黄州已经有了很深的根基,就这样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些?” 沈放叹道,“真被逼到那个份上,也是没法的事,谁又愿意放弃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根据地呢。” 赵鸣武见沈放绕着弯子转自己,觉得再这样推磨一样推来推去,就是到了东平也不一定能谈出什么结果来,干脆放下这张老脸,几十年都熬过来了,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拉尿都忍过来了,还差这一次摘下脸皮来么? “我跟小老板可以说是一见如故,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赵鸣武回头瞟了一眼房门,仿佛担心隔墙有耳般小心翼翼地说,“现在市里面除了林市长和袁副市长外,其它几个副市长和副书记都是半吊子的庸人,说句不好听的,邢怀斌当初之所以能够大权独揽、横行无忌,跟这帮子素餐尸位毫无作为的窝囊废不无关系,幸好还有林市长这中流砥柱在,否则黄州的天恐怕永远也澄清不了。” 沈放微微笑着没有说话,他知道赵鸣武肯定还会接着说下去,因为这么多话都还没点着题呢。 赵鸣武呼出口浊气,仿佛被压迫的平民百姓般感同身受,“林市长如果被调走,将是黄州莫大的损失,但不能因为他调走,就漠视容忍又一个邢怀斌走上台来……小老板,说句自大的话,现在黄州除了我,再无人能够制衡袁保国了。” “这倒也是……”沈放开口叹了口气,看着赵鸣武坚毅的表情,强忍着才没起一身鸡皮疙瘩,“赵部长,我也觉得你要是能够当上常务副市长,对我以及集团公司来说,是最有利的,可问题是,唉,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王淼书记那儿,我想你也应该也知道是什么状况。” 赵鸣武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高兴地抓着沈放的手说:“小老板,有你这句话,我就已经一只脚踩在了常务副市长的宝座上了!” 沈放奇怪地“啊”了一声,“赵部长,你别开玩笑了,我又不是君王天子,说的话那也不能当圣旨使呀。” 赵鸣武笑笑,松开沈放的手,慢声道:“王淼书记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不过我可没奢望过能让他帮忙说话,但想要能够跟袁保国分庭抗礼,还需要小老板伸手在背后推老哥我一把呀。” 沈放忽然明白过来了,“你是说,关系已经走通了,就差花银子打点?” 赵鸣武用力点点头,然后毫无愧色地望着沈放,好像他正在做的是一件正大光明、有益于黄州百年的庄严大事。 沈放没有犹豫,没让赵鸣武等太久,径直开口道:“差多少?” 赵鸣武伸出三根手指头,“上面的人胃口大,那位置大家也都盯着,所以价码稍微高了些。” 沈放很不大气地低声笑道:“每人摊下来也就只有几十万,算不得高了,这事赵部长就别操心了,我会安排让人给你送过去的。” 为什么有那么多官员贪污受贿甚至恬不知耻地索贿,真的只是贪图金钱享乐吗,真的只是情妇囔囔着哭穷、不给钱就不让入洞吗,恐怕并非如此,跑官是门很高深的学问,但这门学问的基本前提是,老兄,你可带了孝敬的银子? 一级压一级的事情,谁也跑不了的! 沈放陪爸爸到东平上任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确定将来的投资方向,尽快将东平的经济建设带动起来,让爸爸能在短期内做出卓越的政绩,这个任务在县委办和招商局两个部门的全力协助下,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便基本完成,而另一个目的,自然就是能与黄汪炳见上一面好好谈谈,就算不能说服他尽力协助爸爸做好工作,起码也不会明里暗里地唱对台戏耍小手段。 在县委县政府的接风晚宴上,黄汪炳匆匆而来,与沈筠和高理谈了几句后又急急而去,根本没有给沈放找他单独说话的机会,沈放问起来才知道他儿媳妇这几天就是预产期,十天有八天是待在医院守着的,这可能是他表明态度的一种做法,也可能确实已经心灰意冷不想再跟任何人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在东平的第五天,刚刚从大桥乡考察完七二四矿回到宾馆,还没来得及脱下皮鞋解放一下酸痛肿胀的脚趾,刘文锦就从黄州打来了电话,他先是语气夸张地恭喜沈筠终于出任地方大员,然后告诉沈放说他老同学已经到了,问沈放能不能明天就回来,他同学是借着出差的机会绕到来的,等不了太久。 沈放回答说东平这边还有些要紧事,一两天内肯定是回不去的,要真是想当面好好谈谈,那就干脆来东平,反正开车六七个小时也就到了。 刘文锦无奈,在电话那头问了下他老同学的意思后,叹声说也只能这样了,谁让你是小老板呢,一会吃过晚饭就动身,争取十二点之前赶到东平。 沈放笑呵呵地说:“那我把晚上的事情都推掉,安心在宾馆等你们……路上开车不要太赶,反正我又跑不了的,慢慢开,安全第一。” 挂了电话后洗了个澡,出了卫生间听到有人敲门,沈放喊了声“稍等”,穿上睡衣打开门,发现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服务员站在那低眉顺眼浅笑着,问自己需不需要客房服务。 东平最好的宾馆就是政府招待所,连三星都挂不上,但服务员的素质却端得齐整,就拿面前这小妮子来说,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剥光了往床上一扔,那也是能迷倒成百上千男人的好货,可问题就在这,明明是吃晚饭的时间段,她却跑来问要不要客房服务,莫非东平流行上下两张嘴连着吃两顿? 沈放咧嘴笑着说:“好呀,你来给我捏一捏,连着在山沟沟里跑了几天,骨头都要散架了……” 服务员瞪着大眼珠子表情很诧异,娇嫩的脸蛋儿也胀得通红,有些手足失措地跟着沈放进到屋里,低头咬着嘴唇,良久方才下定决心般将门从里头锁上。 这服务员家里是农村的,初中毕业也没什么文化,原本就想着找个老实人嫁了将就过一辈子,却因为天生一副漂亮脸蛋和条子,让乡里的一个中不溜秋的乡干部看上,弄进乡政府去坐办公室,自打她坐进了办公室,乡政府大楼就从没安宁过,隔三差五就爆发阴谋阳谋的世纪大战,也是这姑娘运气好,半年多下来居然还能守身如玉没被那些有夫之妇给拱了,后来前任现府办主任到乡办事,又将她调到了县招待所当迎宾,但是这女人千万不能开了眼界,一旦开了眼界就不会在安于现状,特别是漂亮女人,过去在乡里还好,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回事,谁也不比谁金贵,到了县招待所就如同走出了穷山沟沟见识了花花世界,眼见着身边的女伴一个个鲜衣怒马、挥金如土起来,她便也开始憧憬起这样的生活,想着要找个金主把自己卖了,只是始终抹不开脸皮走出那一步。 沈放四脚扒叉地脸朝下躺在床上,感觉服务员柔滑的小手在自己身上轻轻地捏着,一丁点儿章法都没有,便开玩笑说:“你业务很生疏啊,有没有专门学过按摩呀?” 服务员不敢搭腔,她听说这小年轻大有来头,只要讨了他的欢心,立刻就能小鸡变凤凰,所以才鼓足了勇气想来碰碰运气,她哪里会什么按摩,连张开双腿请君入洞都还没试过呢。 “你这是在给我挠痒痒呢,呵呵……”沈放翻身坐了起来,看着服务员娇艳欲滴又很窘迫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看来你是真的不会,那你会什么?” 服务员还是低着头,双手来来回回不停地戳着衣襟,“我,我,我什么都会……” 第173章 机缘巧合化仇隙 第173章 机缘巧合化仇隙 虽然沈放正处于精力旺盛的年纪,但还远没饥渴到不择食的地步,他对女人的品位上辈子就已经比较高了,现在又有了邱清荷、姚玉和朱燕这三个非同凡响的极品,口味自然是更加刁钻,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就能让他动心的。 耳听着服务员蚊子般的声音,沈放咯咯笑了,觉得她也怪有意思的,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了起来,知道了她是招待所的迎宾叫做韩艳,老家就是今天刚去考察过的大桥乡,当然,韩艳反复强调说除了不会按摩,其它的多多少少都会那么一点,她说这话时表情很羞涩很暧昧,让沈放瞧着心里也发笑。 沈放促狭地问韩艳,“既然你是招待所的正式员工,怎么还上门接客呀,是不是我误会了?” 韩艳去了心里的紧张,倒是放开了许多,眨着漂亮的眼睛说:“这里接客的服务员多了去了,只是绝大多数都只接待一两个特别的客人……” 沈放哦了一声,“那你呢?” “我?我得看什么人呀,不中意的话,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接的。”韩艳盘腿坐在沈放对面,顺手拿起他丢在床上的手机把玩起来,有那么点爱不释手的意思。 沈放慢条斯理地给她介绍手机的各种功能,欣赏着她惊讶羡慕的可爱表情,笑问:“韩艳,你看我中意不?” 韩艳愣了愣,沉吟良久展颜说道:“中意是中意的,只是,只是我还没接过客呢,你要是玩玩就把我忘了,我可不就惨了。” 沈放嘻嘻坏笑,“不是玩玩那还是什么,要不怎么叫接客呢,我给钱,你给身子,一锤子买卖嘛。” 韩艳答道:“也是哦,那你给我多少钱?” 沈放一下倒在韩艳腿上,唉声叹气道:“大姐,你也先打听清楚行情再出来接客好不好?” 韩艳也笑了,好像有些怕似的摸了一下沈放的脸蛋,表情很天真地问:“那你能不能把我调到市里去?” 沈放闻着韩艳身上的清香,随口问了句,“你要调去市里做什么?” 韩艳说:“我不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我都已经二十二了,再有几年就老了没人要了,我想到市里去找个好人家,将来让我的娃子能过上好日子。” 闲聊了有半个小时,韩艳觉得从未如现在这般开心过,如果沈放这个时候提出某些让她脸红的要求,估计百分之九十她就会从了,如此年轻帅气又有意思的金主,打着灯笼能不能遇到,还得看老天爷关不关照呢。 快到六点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韩艳紧张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反而吓了沈放一跳。 沈放问她怎么了,她脸色通红地直摇头,一边往卫生间躲,一边低声央求着让沈放别说她在这,显然是不想被同事知道。 来的人是县委办主任梅海兰,她说晚上工商局在云海酒楼准备了几桌,沈县长和高书记都会去。 这几天每天晚上都有饭局,去了这家自然就不能不去那家,反正酒桌上也没人敢真劝酒,沈放让梅海兰在楼下稍等,然后回到屋里收拾了一下,见着韩艳畏畏缩缩地在卫生间探头探脑,笑着告诉她乘着外面没人你赶紧出去吧,咱们这啥都没干,若是还被人撞见可就亏大了。 云海酒楼是个广州人开的,在东平县算是最有档次的地方,问题是每天都来吃一顿,再好再有格调的地方也没意思了,酒桌上还是那一帮子人,仍旧是那些没有新意的场面话,沈放吃了几个菜,借口有些犯困提前离席,到了酒楼门口,发下梅海兰已经准备好了车在那等着。 无论是心思敏捷还是眼力毒辣,这梅海兰都跟市工农银行行长严百合有得一拼,沈放客客气气地说自己想随便走走,用不着车,不过还是谢谢梅主任的好意。 梅海兰紧跟上两步说,“那我陪小老板走走,东平有几个地方夜景还是很不错的,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两人在前面说着话信步走着,司机开着小车缓慢地跟在后面,看过了新桥滩、抱子石还有晚晴公园,差不多已经是十一点,沈放打算回招待所看看电视慢慢等刘文锦他们,不想刚钻进轿车,梅海兰就接到电话说黄汪炳的儿媳妇难产,目前情况非常危险,县长和书记都已经去过电话了解情况。 沈放在一旁听了,觉得有必要到医院去看看,便吩咐司机掉头。 到了医院后,沈放发现产房外大多都是人大的干部,云海楼上的官员一个都没来,连人大两个最年轻的副主任都没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新来的县长跟人大主任不对付的传言,看来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否则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黄汪炳站在产房门口不停地踱着步子大声咆哮着什么,围在他身旁的三四个穿白大褂的男女医生全都耷拉着脑袋,沈放没有立刻过去跟他见面,毕竟现在绝不是找他谈心的好时机。 梅海兰既然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跟黄汪炳打招呼,不一会回到沈放身边,唉地叹了口气。 沈放轻声问梅海兰,“梅主任,孕妇的情况怎么样,怎么大家全都苦着一张脸?” 梅海兰瞟了一眼那几个医生,“情况好像很危险,医生都说顺产是不可能得了,就算剖腹产,恐怕也只能保住母子当中的一个,唉……” 沈放眉头皱了皱,不无同情地叹了口气,也不想上前去跟黄汪炳照面了,转身打算离开,这时就听黄汪炳急切地喊了一声“小老板”,连走带跑地到了自己跟前,握着自己的手。 黄汪炳焦虑地说了一下儿媳妇的情况,又把县人民医院的医生骂了一通,最后望着沈放急声道:“小老板,母亲孩子我都想保住,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市人民医院,让他们立刻派一支队伍过来?” 沈放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就两天前回到市里的赵鸣武去了个电话,也没说是黄汪炳的媳妇,只说自己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难产,希望市人民医院能派人过来帮忙。 挂了电话后,沈放柔声劝赵鸣武宽心,而产房的门忽然打开,一个带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告诉黄汪炳必须尽快做决断,报产妇还是保孩子,这样拖下去两个都有生命危险。 黄汪炳比林贵和要小七八岁,此时看上去却要老上许多,他无助地闭上眼睛仰起头,良久方才睁开眼张了张嘴,却是没能说出话来。 沈放的手机响了,在场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 电话是赵鸣武打来的,说市人民医院已经紧急组织人手和器材赶赴东平,不过最快也得凌晨六七点才能抵达。 黄汪炳失魂落魄地摇摇头,冲沈放说了声“谢谢”,然后晃了晃脑袋,对医生说,“保,保产妇吧……孩子,希望孩子也能侥幸活下来……” 那医生点点头往回走,沈放的手机又响了,这次却是刘文锦,他跟朋友开车已经到了东平,问沈放现在在哪。 沈放走到一旁稍微安静的角落,告诉刘文锦自己在医院,让他们先去县招待所。 刘文锦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跑医院去了,你生病了还是你爸生病了?” 沈放骂道,“乌鸦嘴,说些好听的会死啊?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媳妇难产,遇到点很棘手的状况,总之你们先住下吧,一时半会恐怕很难回去了。” 刘文锦笑道:“难产还不是小case呀,我这老同学就是全国最有名的妇产科专家。” 从没听说妇产科还有所谓的全国专家,不过人家毕竟是京城的医生,水平肯定高一些,沈放朝黄汪炳看了一眼,沉吟了一会说道,“那问问你那老同学,愿不愿意过来妙手回春,救回一条可怜的小生命。” 挂掉电话后沈放跑过去把事情跟黄汪炳说了,黄汪炳也是个急而不乱的人物,第一时间让人进去阻止医生进行剖腹产,然后拉着沈放的手问了些那医生的情况。 可惜沈放也说不上来,只说他是自己一个朋友的同学,北京的,也是妇产科医生,至于水平如何,那就是真的不好说了。 一刻钟后,刘文锦带着位颇有风韵的女人到了,这女人一看就是专业人士,问了医生几个问题,就让人带她去换衣服进产房。 京城来的专家就是不一样,不到半个小时剖腹产手术就顺利结束,她微笑着恭喜黄汪炳说产妇和婴儿两个都安然无恙,只是婴儿尚需要精心呵护,这儿的设备太落后了,最好能送到市一级医院去。 在场的人立刻都欢腾起来,黄汪炳更是激动得都忘了问婴儿是男是女,抓着女专家的手不迭地说着感谢的话,沈放则慢步过去笑道,“不用特意送到市里了,再过几个小时市人民医院的医生就会带着设备到了。” 离开时,恢复了平静的黄汪炳握着沈放的手,久久才开声说道,“小老板,感谢的话我就不再说了,如果将来有一天,有能用得上我这把老骨头的地方,只要你一句话——” 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从此不用再担心黄汪炳会在背后给爸爸使坏了,而且他精于算计、阅历丰富,可以说是爸爸的一大助力,沈放柔声答道:“黄主任太客气了,这纯粹是机缘巧合,我可没出什么力气,主要还是黄主任你的福缘深厚呀,呵呵……” 黄汪炳似乎眼中噙着泪,不知是高兴得还是感动得,他又用力握了一下沈放的手,“小老板,你什么时候回黄州,好久没见林市长了,这次抱了孙子,正好去跟老领导汇报汇报,让我搭你顺风车?” 沈放当然知道人大主任再窝囊也不至于没车去黄州,笑道:“我正巴不得呢!” 第174章 落日来袭应袖手 第174章 落日来袭应袖手 要说刘文锦所为何来,沈放是心知肚明的,原本就想着既然他一定要当面跟自己说说,那就说说好了,反正对方的后台相当硬,实力相差那是天囊之别,不是靠耍点阴谋诡计可以搞定的,大不了到时候他说他的,自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不料他老同学任雪一到东平,就帮了自己个大忙,这下就算想要敷衍了事,起码也得好好做做样子才行,否则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回到招待所已经是凌晨,找来工作人员将刘文锦跟任雪的房间安排好,考虑到他们旅途劳顿,主要还是没想好托词,沈放便让他们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偏偏刘文锦一点儿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看都没看有些萎顿的任雪,径自咧嘴笑着说哪还能等到明天,刚才在医院的时候都差点没忍不住。 心想你五大三粗一男人熬熬夜当然没事,你到大街上裸奔一夜我都懒得管你,但人家任医生远道而来,又帮了自己的大忙,怎么也要好好款待才是,只不过小县城的条件实在太过简陋,等她回到黄州一定要让关董平好生替我招待一下,沈放这样想着,也懒得搭理刘文锦,转向任雪柔声说了些感谢的话。 任雪确实是有些累了,出于礼貌才很勉强地冲沈放笑了笑,她说自己是出公差偷偷跑过来的,时间真的比较紧张,如果沈放不介意的话,还是连夜把事情谈完,好尽快赶回省城去搭班机。 既然任雪也如此坚持,沈放也就只得主随客便,让他们先回房间洗个热水澡去去乏,然后再到自己房间坐下来慢慢谈。 关于沈放的种种,报纸杂志上都有长篇累牍的报道,老同学刘文锦也拍着胸脯保证,说这世上如果还有人能帮到她,便只有沈放了,还告诉了她一些外界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沈放是如何搞垮新泰的,他刘文锦又是怎么才有今天的,听了这些的任雪多少有了些底气,但在来黄州之前心情仍然非常地忐忑,毕竟这件事非同小可,稍微有些理智的人都懂得趋吉避凶,像刘文锦这种为了钞票连命都不要的家伙毕竟是少数。 因为有着这样的顾虑,任雪起初并没有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只大略地告诉沈放,有一笔总额在二十亿左右的黑钱,只要能想办法把这笔钱神不知鬼不觉地套出来,当事人决不敢声张,更不敢明目张胆地展开调查,这是千载难逢的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在沈放看来,任雪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社会阅历,也不太精通怎么与人打交道,她这个诱饵抛得太过明显了,是个脑筋会转弯的人也知道,黑钱的背后必然伴随着强大的黑暗势力,而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套出来,除非你会传说中的小鬼搬运术。 一旁当听众的刘文锦眼见沈放神色不对,赶紧抢过话头来,介绍说任雪的父亲曾是国家某部级机关的领导,知道许多不为外人知的隐秘,那笔二十多亿的黑钱,其中有一大部分来自九三年特大洪涝灾害的救灾款,其中有国内外的捐助,也有政府的拨款。 任雪皱着眉头,既然话已经说开,她也就不再刻意隐瞒,有些难过地告诉沈放,她父亲并不是一个为民办事的好官,从地市级到省部级再到中央,二十多年来利用手中的职权贪污受贿挪用公款以千万计,父亲之所以能一帆风顺走下来,并不是他运气好,也不是他有背景,而是因为他是一家名为“落日”的神秘俱乐部的成员。 沈放忽然想起来一个人,便沉吟着问任雪,这家落日俱乐部是不是专门为腐败官员洗黑钱的? 任雪颔首,回忆说她曾经谁父亲参加过俱乐部的一次聚会,到场的人除了服务员和主持人外,俱都裹着披风带着面具,之间也根本不做任何交谈,面对面也很难知道对方是谁,不过她当时很意外地发现,在那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所有人都有一个明显的特征,那就是视金钱如粪土,这不是说他们清高,而是为了一件普普通通的东西、为了一个女人,几十万几百万砸下去也没一个心疼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放觉得不能再含糊其辞下去了,便旁敲侧击地提醒任雪,一个经营了几十年、拥有庞大权力网络的神秘组织,不是他这样的小老板能够抗衡的,如真想要为民除害、为国家拔除这枚硕大的毒瘤,唯有求助于政府,言下之意就是说,任雪你应该说服你父亲投案自首,这样才有撕开一个口子的可能,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虽然因为家庭和教育的关系,任雪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但沈放话里的意思,她还是能听明白的,她不无悲伤地低下头,说她过去是恨父亲的,甚至大学毕业后就再没有跟父亲见过面,可是当听到父亲的死讯,特别是父亲死得不明不白的时候,她又不可抑制地想要复仇,哪怕跟敌人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沈放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随口问了句,“你父亲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任雪抬起头来表情异样的瞟了沈放一眼,回答说就在三个多月前,她见沈放哦了一声,又补充说她父亲也牵涉进入新泰集团的案子,死之前正在接受中纪委的调查。 听到这,沈放几乎能断定任雪父亲的死应该跟邢怀斌如出一辙,而邢怀斌那时之所以有恃无恐,恐怕也是想着“落日”会伸手拉他一把,只没想到最后落日伸过来的是死神之手。 连着抽了好几根烟,外表沉稳的沈放内心却不可抑制地燃起一团烈火,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看了一眼坐卧不宁的刘文锦,转过头去慢声问任雪那笔黑钱的具体情况。 任雪沉思了约莫两三分钟,理清头绪后轻声说她并不是很清楚落日俱乐部内在的运作机制,但根据父亲通过特殊渠道给她留下的遗言,“落日”在今年春节后的三个月里,逐次分批注入苏临的黑钱,总金额大约在二十三亿上下,至于这些钱是以什么名义、又是如何流进苏临省的就不得而知了。 沈放觉得自己可能知道这笔钱是如何进来的,那天在机电厂遇见的邢怀斌的情人任灵儿,她就说过邢怀斌曾透入有一大笔钱经他的手进入了苏临,恐怕这两个姓任的女人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这时刘文锦在旁边义愤填膺地补充强调,说这二十三亿里头有一半原本是政府用来救济受了洪涝灾害的老百姓的,那些黑心的官员欺上瞒下做假账写白条,愣是就吞掉了这些救命钱,他们现在不敢明目张胆地拿这些钱来挥霍,可一旦黑钱洗白,他奶奶的,刘文锦高声骂了起来,这他妈就便宜这些畜生都不如的禽兽了。 刘文锦这点花花肠子沈放还能不明白,无非就是想引起自己的同仇敌忾,让自己应承下来这件要命的差事,不过沈放的确有些动心了,他并不贪财,也不是想从中谋取暴利,他只是对“落日”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当然,主要还是他觉得这事非常具有挑战性。 有兴趣是一码事,会不会为了这点兴趣去冒险就是另一码事了,起码在没有完全摸清情况之前,沈放是不会做出任何承诺的,他不是刘文锦这种毫无理智、没有一丁点计划就囔囔着要套出二十多亿来的猛古。 沈放思量着问任雪,有没有可能了解到“落日”洗白这笔黑钱的途径,只有在掌握了这些情报的前提下,才能去考虑是否有机会。 任雪似乎有些为难,却架不住刘文锦不住地鼓气打劲,只好犹犹豫豫地说她尽量想想办法,不过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她未婚夫虽然也是“落日”的成员,但这种落日高层才知道的机密,恐怕很难探听得到消息。 沈放点点头表示理解,想想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任雪,便问她有没有听说黄州工业园区的建设项目。 任雪摇摇头,刘文锦却眼睛一亮,惊声说道,“小老板,你觉得他们是想通过工业园区的建设项目来洗这笔黑钱?” 沈放笑着说:“这只是一种没有丝毫根据的猜测,但是任医生,你可以从这个方面入手去打听消息。” “干他娘的,小老板你的猜测八九肯定不离十,他们居然跑到黄州来洗钱,哈哈,事前也不好好打听打听,黄州这是谁的地头!小老板,他们这是在给你送钱呢,你可不要不好意思,无论如何都要收下来哦!”刘文锦大学毕业后一事无成,又不想跟着他哥哥刘文羽吃赌石这碗饭,不断地换着工作,直到当宾馆经理遇见了改变了他哥哥一生的沈放,才终于走出了人生的低估,是沈放的谋划让他摇身一变有了今天,所以对沈放,他有着几乎是极端盲目的崇拜的信任。 沈放恼怒地瞪了刘文锦一眼,“要不要给你个喇叭再配辆大卡车,让你到大街上喊去?” 联系最近黄州市政局的变动以及盛世地产跟佟大庸的密切接触,沈放也认为自己这个猜测九成中的,问题是佟大庸事前特意来警告过自己,而盛世地产背后又是极可能在权力斗争中胜过王淼出任省长的董云贵,加上袁保国上台、林贵和调离,在如此不利强敌环伺的处境下,想要套出那二十三亿黑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更不要提在那之后的全身而退了。 难道就真的如刘文锦所说,放任“落日”将这二十三亿黑钱洗白,让那些敲碎百姓脊梁骨、恣意吸吮着骨髓的蛀虫畜生们继续逍遥享受下去? 第175章 向那谁谁开炮 第175章 向那谁谁开炮 想想当年身子骨精壮的时候,光着膀子拎条铁棍绕县城跑上一匝,两瓶庐山啤酒下肚立刻就能缓过气来,就算是一年前在东钢,那也是上窜下跳到处撒野浑身上下有折腾不完的精力,沈霖就曾开玩笑说自己一夜七次都没问题,哪怕后来谋了沈放的差事,把香料公司经营起来身家过了千万,奔波在全国各地也从未觉得日子过得有多疲累,可是自打背叛了沈霖,跟沈放分道扬镳之后,徐谦就常常感觉气虚失眠、精神不振,整日里浑浑噩噩,一丁点轻微的响动也会惊得他慌慌张张、左顾右盼,整个人就好像丢了魂魄似的。 钟婷是留过洋的文化人,归纳说这是处于一种亚健康状态中,还劝徐谦最好能出去旅游放松放松,疗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反正公司的事情有她操持着,出不了什么差池的。 亚健康状态这新名词,徐谦自然是听不懂,但要他装作没人一样全国各地去游山玩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沈放是什么人,眼珠子转转都不用动什么脑筋就能让人万劫不复的!赖家义够精明的吧,邢怀斌够有权势的吧,新泰集团够强大的吧,眨眼之前还不是一个个随风而去成了历史?我得在黄州待着,婷婷不了解沈放的可怖,我得待在她身边提醒着点儿。” 用惶惶不可终日来形容徐谦的背叛之初是再贴切不过了,他怀着极其复杂和焦虑的心情,终于等来了沈放的亲自登门,可出乎意料的是,沈放不仅一句责骂的话都没说,反而主动让出了香料公司的控股权,虽然价码开得确实有些偏高,但正如钟婷说的那样,这是笔非常划算的买卖,没道理拒绝。 在脑海揣测过无数种可能的报复手段,徐谦压根就从未考虑沈放会放自己一马。 “他为什么要让出控股权?他是想做什么?他的后招是什么……”,种种狐疑让徐谦陷入自我摧残的死胡同,再加上钟婷跟董正和的关系愈发暧昧,于是他逐渐开始流连于酒吧、迪厅等等娱乐场所,不断用酒精来麻醉自己,他害怕清醒,他畏惧清醒,有什么要比等待不知何时会来的凄惨结局还要痛苦的呢? 就算是在醉生梦死之间,徐谦也在祈祷,祈祷沈放事情太多太忙,不知不觉就会把自己给忘了。 徐谦的祈祷貌似起了作用,那天钟婷带来了一个听上去应该是天大的好消息,她说沈放正在寻找买家想要脱手飘香的专利和商标,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了。 沈放要卖掉飘香的专利和商标,意味着他是要放弃饮食车的市场了,这让徐谦如同从地狱中超脱出来,精神猛地振作,“沈放难道真的打算对我既往不咎了吗?” 钟婷破天荒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尽管味道或咸或淡,徐谦吃得照样大快朵颐,然后在钟婷的柔情攻势中,他再次重蹈覆辙,同意了去见沈放,这是非常不明智的决定,特别是有可能沈放已经淡忘了自己的情况下,可他确实是深深爱着钟婷的,他没办法拒绝。 参加收购事宜谈判时,徐谦的心情是忐忑的,结果却皆大欢喜,因为沈放竟然从头至尾都没有出席。 一个自认为必死的囚徒,忽然间无罪释放,其高兴激动的情绪可想而知,就更不用说顺道还捡了一笔巨额财富,外加一个从小就爱恋着的美人。 虚惊一场的徐谦转瞬就振作起来,他看到了美好光明的前景,闻到了成功所特有的诱人味道,他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和颓废,剃了个平头、刮干净脸,穿上国际知名品牌的西装,人模狗样地连续召开新闻发布会,今天宣布正式收购了飘香饮食车的商标,明天又声称将秉持将市场做大做强的理念,无条件负担起市场上所有飘香饮食车的售后服务,隔不了几天又跳出来大张旗鼓地宣扬在完全吸收了飘香饮食车独占性的专利技术后,千古一香的产品无论是在质量、功能还是生产成本上,都有了质的飞跃,他按着桌面扯着嗓子冲那一支支插过来的话筒豪迈憧憬,“千古一香的明天,将会更加美好!” 市场上最大的两家饮食车品牌合二为一,几乎瞬间击溃了其它小规模的作坊式企业,而那些原本有意于此的餐饮业大亨们也变得慎重起来,种种迹象都让徐谦自信很快就能看到公司营业额爆发井喷式增长,事实上在随后的一个多月内,千古一香的销售确实很红火,增幅超过了百分之三十。 “我找了个好女人呀!”在公众面前风光之后,徐谦总是不由自主地这样想,因为如果不是钟婷坚决收购了那几家机械厂,他们的产能根本无法跟上销售的增长速度,由此可见钟婷当初的决策是多么的英明神武。 市场终于垄断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太美妙了,若非钟婷多次劝阻,徐谦甚至考虑着是否要进行提价,市场需求太旺盛了,现在的生产速度估计都只能堪堪能够满足,根据各省总代反馈回来的情况,怕是日营业额都要过百万了! 当徐谦美滋滋看着南方周末将自己称为“新的饮食车无冕之王”时,他忍不住飘飘然地琢磨起来,“难怪过去飘香壮大发展得如此迅猛,原来一切都并不神奇,关键就在于垄断呀,他沈放能做到的,我徐谦未必就做不到!” 充满干劲的徐谦开始走南闯北去拓展公司的业务,同时频频在公共场合、新闻媒体的面前,不可遏制地表现出了一个年轻企业家的特质,矜持中带着那么点骄傲,豪放中又夹杂着少许狂妄,他忘乎所以地对苏临晨报的记者说,“你们大家帮忙做个见证啊,我徐谦,要用两年的时间占领东南亚市场,再用两年时间攻取中东和非洲,我要将千古一香打造成世界五百强,我,我徐谦,立志成为亚洲乃至全世界的饮食业巨头!” 听听,听听这个连饮食业是啥玩意都还没弄明白的家伙说了些什么,就连钟婷事后也不无鄙夷地劝他多干实事少吹牛逼,当然,钟婷是拐弯抹角有计划有预谋地表达了这么个意思。 北京开始飘着棉絮般雪花的那个下午,正参加展览会的徐谦突然接到了钟婷的电话,在他眼里,钟婷总是很悠闲很聪慧很从容不迫的,可是电话里头,钟婷的声音听上去就象丢了亲生儿子的母亲,也象被人嫖过没拿到嫖资反而遭了抢劫的暗娼。 钟婷在电话里吼叫着,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飘香降价了!” 降价是中国商人最常用的恶性竞争手段,用得好能斗垮敌人,用不好的话,垮得将是整个市场。 听到这话,徐谦感觉掉进了万丈深的冰窟,但他很快就提醒自己,不要杞人忧天,沈放是什么人物,他怎么会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呢? 故作镇定的徐谦干笑两声,告诉钟婷不要紧张,按照跟飘香签订的合同,一个多月前他们就应该停止生产,他还特意暗中调查过,机械厂的确是在停产整改当中,现在的降价行为估计只是清存货吧,十天半月就过去了的。 钟婷粗重地喘息着,急声说道:“不可能是清货,决不可能是清货,世界上有打五折这样出存货的么?” 手机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徐谦弯腰想去捡起来,看见自己的手抖得跟簸箕似的,紧接着眼前金星四射,天旋地转间他整个人慢慢趴在了地上,他脑海闪过最后一个念头,“沈放,你不会是在逗我玩呢吧……” 好梦,为何总是短暂的来不及匆匆一品呀!” 两个多月前,关于饮食车和徐谦的事情,沈放曾跟邱清荷有过一番这样的讨论。 邱清荷问:“我们是真的要放弃饮食车的市场了吗?” 沈放笑答:“这八九个月来,我们卖出饮食车的数量其实早就能让市场达到饱和了,只是因为广告宣传和媒体追捧的原因,这股风潮还继续在吹着,整体销售才不至于出现太过明显的滑落,甚至看上去似乎仍处于一个缓慢上升的阶段,这是很容易让人误读市场的……清荷,前段时间你不是去过平谷县吗,那儿一条稍微象样点的街道应该就有三四辆饮食车在营业吧?” 将三家锁具厂整合在一起的时候,邱清荷去过平谷,她趴在沈放大腿上歪着脑袋回忆道:“我记得平谷最繁华的夜市,嗯,好像有八九辆饮食车的样子,几乎全都是我们飘香的牌子……” 沈放说道:“这就是了,一个交通并不算便利的小县城都是这个样子,饮食车能否再火上两个月都成问题,等这股风潮一过去,整体的销售业绩将呈现自由落体式的下降,可不会跟别的产品那样,给从业者以一定缓冲的时间。” 邱清荷颔首道:“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不让机械厂停下来呀,听杨健说各地省代都已经提出暂停进货的申请了,现在生产出来的车子大都积压在仓库里。” 沈放捏了两下鼻子,忽而坏笑着说道:“不跟徐谦还有他婆娘好好玩玩,这不是我沈放的性格嘛……” 降价打五折进行大倾销来冲击整个市场,如此拙劣的手法并不符合沈放一直以来的做事风格,但他却偏偏用了出来,还用得堂而皇之,特意写了一篇文章寄给南方周末的唐本山,文章的名字就叫做“向那谁谁开炮!” 第176章 你丫的骂谁呢? 第176章 你丫的骂谁呢? 徐谦表情严肃地钻出小轿车,依旧是精神气儿十足的短平寸头,一身黑色的名牌西装烫得犹如铁片焊起来般绷得线条分明,他在原地站了那么一小会,下巴微微扬着,似乎要展现出成功人士的那股子傲气,满是血丝的双眼下意识从南到北扫了半圈,隐约瞧见不远处公交站台那儿仿佛蹲了两个举着相机的记着。 啪地一声随手带上车门,徐谦背着双手,雄纠纠气昂昂地朝恒光大厦走了十几来步,心里琢磨着自己这副稳健的扮相和胜券在握的派头,肯定能折服那些墙头草似随风倒的媒体记者们,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心里嘀咕着,“千古一香不是稀泥和出来的,区区一场拙劣的价格战,哼,还折腾不倒我,让你们瞧瞧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不乱,我徐谦现在就是最好的榜样,我可是一丁点儿慌张都没有!” 来到花坛子旁边,那个要饭的已经搀着脸看着自己笑了,徐谦照惯例想要从公文包里掏个十块钱来赏给他,伸手却摸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居然将包给落在车里,想要回身去拿,立刻又犹豫起来,他怎么能忘了拿包呢,他可是一丁点儿慌乱都没的呀。 冲要饭的尴尬地笑笑,徐谦侧过脸去加快了脚步,冷不丁听到那乞丐朝自己后腿根子吐了口痰,很白赖地骂起娘来,脸蛋没来由地胀红起来,好像他自个真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要说徐谦这十天半月来,每天打这路过,赏给这要饭的钞票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了,就今儿这一回不给其实也没什么呀,实在是这要饭的太白眼狼了些。 进了恒光大厦,徐谦也想明白了,很生气自己为啥要不好意思,刚才就应该停下来,指着那要饭的鼻子恨骂他几句白眼狼的,这时一楼的保安过来很热情地喊了声“徐总早”,徐谦呼出口浊气,微笑着打算说“你也早呀”,结果一不留神脱口而出的却是“白眼狼”。 在保安的目瞪口呆中落荒而逃,进了电梯后慌乱中又按错了楼层,见旁边赶着点卯打卡的中年妇女很不满地横了自己一眼,徐谦很抱歉地笑笑,嘴角抽搐着缩到角落里,满脑子转来转去就那三个字,“白眼狼“。 到了公司所在的楼层,空荡荡的走廊上也没什么人,整个这一层都已经被自己租下来了,装修也忙了小半个月,只是因为资金的问题又搁置了小半个月,现在都在那闲置着呢。 拖着步子进了公司,眼前依然是那副忙而不乱的紧张工作的景象,徐谦很满意地冲员工们点点头,进了自己办公室屁股刚刚坐下,忽然发觉门没有关严实,外头那些打电话联系客户忙业务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乱七八糟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敢情员工们也是在做戏呀!”徐谦叹息着摇摇头,很诧异自己为什么要用“也”呢。 百无聊赖地翻了会当天的报纸,视线好几十次扫过桌上的财务报告,都没心思拿起来瞅瞅,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午,起身出了办公室,外面一个个又都忙而不乱起来,打电话的打电话、敲文件得敲文件、整理资料的整理资料,连搞卫生的那两个大妈也一拿拖把、一拿抹布地清理着角落里的一亩二分地。 “做戏就做戏吧,大家毕竟都是要过日子的……”徐谦无奈地想着,脸上好不容易才挤出些善意的笑容,可一出公司门,脸就跨了下来,头也耷拉着,身子都快弓成一只盐水虾米,“白眼狼”三个字重又在他脑子里蹦了出来,把头甩成拨浪鼓都赶不走。 容光焕发的钟婷从电梯里出来,拉着徐谦的手说,“我刚刚从南山区回来,那里的工人还是不愿开工,说是再不发工资他们就要到区政府闹去。” “真是她妈一群——”徐谦骂了半句,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跟着钟婷到了走廊的东头,沉吟着说,“公司应该还有点流动资金吧,干脆把工资发给他们算了,反正也没几个钱,这事如果闹到政府,可能正好给了那人一个找茬的借口。” 钟婷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她抬起手温柔地摸着徐谦的脸颊,轻声说道:“公司的财务报告上午你看了没有,公司现在的家底也就不到两百万了,这钱我们用到刀刃上才行。” 徐谦想了想,说道:“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公司没有流动资金算怎么回事呢……要不,你再去找找董老板?” 钟婷眼中轻蔑的味道更加浓了,有些凄哀地说:“你不是不让人家去找董老板的么,怎么现在又主动要把人家推出去了?” 徐谦想用咳嗽敷衍过去,不料这一咳起来就没个完,直咳得眼泪鼻涕都流了一大把,他喘息着说:“是让你去找董老板救救急,又不是让你去跟他卖弄风骚,两码子事。” 钟婷不高兴地瘪了瘪嘴,“什么卖弄风骚,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女人吗?” 徐谦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赔不是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张嘴,我真没那意思……婷婷,别生气了,度过这段共患难的日子,我们之间的感情会更加浓厚的。” 钟婷莞尔笑笑,挽着徐谦的胳膊,柔声说道:“徐谦,不是我不愿去找董老板,你想想前后我们通过他找来的资金有多少,应该已经有五六千万了吧,也是董老板这人重感情,始终,始终没提出什么非份的要求呢……这次,这次人家是再不好意思去找他了……” “董老板这人,嗯,是挺好的……”徐谦附和了一句,“婷婷,你说什么时候情况才会慢慢好起来呀,这飘香的存货好像,呵呵,已经大半月了,好像怎么也卖不完似的。” 一提到飘香就想起那个坏笑的小年轻,钟婷恨得牙都痒痒,她沉吟着回答:“肯定不会太久的,至多也就十天半月吧……” 徐谦哦了一声,含含糊糊地说:“十天半月呀,说长是真的不长……说短嘛……婷婷,我听说飘香的饮食车生产和营销成本不到五百,他们打半折倾销,应该还是有些赚头的吧,你说,你说我们是不是也可以降降价,毕竟只要熬过这十天半月就行了。” 钟婷摇摇头,答道:“所谓的成本不到五百,那是姓沈的在报纸上说大话,飘香的技术我们又不是不清楚,就算他的营销成本是我们一半,总成本肯定要上八百,再加上省代那一块要求的固定利润,我看飘香一台车卖九百九,亏损至少是两百左右。” 徐谦犹豫着说:“眼前公司不是资金短缺吗,我们促销半个月,回笼一部分资金周转一下,是不是好些?” 钟婷思量答道:“市场的事情你不懂,总之听我的就是了,价格肯定是要降一些的,不过幅度不能那么大。姓沈的是一锤子买卖,可我们还要精心呵护整个市场不是?” 徐谦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不该提出来的,白白让钟婷小瞧了自己。 钟婷轻轻依偎在徐谦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慢声说道:“徐谦,董老板那我是不好意思再去麻烦了,你不是跟市人民银行的行长挺熟悉的吗,晚上你拿上点礼物去拜访他一下?” 徐谦身子僵了僵,他跟沈放这点事,黄州台面上的那些人睡不知道那么一点,去找银行弄贷款,就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人家都未必敢让你进他家门,沈放是什么人,没看机械厂半个大庆连衙前口大街都给车堵了吗,在黄州,哪个人有胆子敢驳他的面子。 听着钟婷在怀里的嘤嘤细语,徐谦心想,“去就去吧,我这张脸皮反正也不值几个钱,能弄到贷款缓解一下危机自然好,弄不到,无非就是被人冷嘲热讽几句罢了。” 虽然结果是在预料当中的,但徐谦发现居然真的是连门都没让进,花了一万多买的鳖精给人当成了酱油瓶子踢了出来,他憋着气杵在门口十几分钟,不是脸皮厚赖着不走,而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想泼妇一样骂街嘛,又实在是没那个勇气。 徐谦正在那呕气,咔嗒一声门居然开了,他还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呢,脸上愤懑的表情刚堆上笑,里头行长的胖老婆哗啦一下,一盆洗脚水泼在了自己面前。 徐谦恼了,看着黑亮高档皮鞋上的水点子,张口想骂,那胖女人反倒一叉腰,香肠似的嘴唇开开合合囔囔了一句“门卫怎么做事的,要饭的都放进来,堵着人家家门口,还让不让人过安生日子了?” 哐当——门关上了,徐谦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差点没背过气去,他瞪着血红可怖的眼睛,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颤抖的右手举起来指着那扇阴冷的铁门,想骂,骂不出来,想哭,又没那脸皮,还有一股想要撞死在这的冲动。 “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徐谦在心里不停地嘶喊着,可是这声音也只能在胸腔里转悠,怎么也冲不出喉咙。 这时陆陆续续有好奇的人开门出来,窃窃私语地望着这边指指点点,徐谦浑身颤抖着,感觉脑子都要炸开了,他猛地跳起脚来大骂了一句,“你他娘的——白眼狼——” 骂完这句,徐谦忽然全身上下都轻松起来,弯腰提起鳖精往出走,有好事的人问他“你刚才骂谁呢,是骂李行长吗”,他苦笑着摇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鼻子,那好事的人就恍然大悟,“哦,敢情你折腾半天,是骂自己呢”。 第177章 摸不透的董正和 第177章 摸不透的董正和 灰蒙蒙的太阳在东边露出小半张脸,空中层层叠叠的乌云翻滚着纠缠在一起,带着夜寒的冷风在解放南路那笔直的长街上呼啦啦肆虐,将路两旁湿漉漉的彩旗拨拉得菜刀般招展开来,往常这个钟点解放南路怕是早已塞成经久失修的下水道般,今儿却奇怪地居然只有寥寥几辆政府牌照的小车稀稀拉拉地跑着很是拉风。 凌晨五点多交通局就把解放南路给封了,人民大剧院里里外外也是忙活折腾了一个通宵,到现在还不断有穿着或黑或白或蓝或绿工作服的人进进出出,有不知情的闲人还以为是不是某位国家领导人要来了呢,七点多吃过早饭就挎着照相机在剧院外面守着,要是有工作人员上前来赶他们走,他们就嬉皮笑脸地问“来的是哪个呀,老江还是老朱”,遇着忙了一夜心情欠佳的被吼上几句也不当回事,要逮着个心态平和又喜欢嚼舌头的,海天湖地侃上十几二十分钟都算好的。 空气中闷闷的湿气很重,大雨明明就在头顶上方几十米,偏偏就是怎么也下不下来,好像被一个巨大无形的塑料袋子兜着似的,过了上午九点,也不知是打雷呢还是放炮,轰隆隆的声音响了那么两三次,塑料袋子就被捅破了,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泼将下来,看热闹的总算是待不住了,抱着相机兔子一样跑了开去,有人哈哈笑着喊话,问他们怎么不给国家领导拍照了,他们当中就有骂娘的,说一帮有钱的资本家来开会,老子还照个屁相啊…… 轿车拐进剧院南边停车场的小道,一个穿着透明雨衣的交警飞快迎了上来,打着手势指引沈放到预定的停车位,而车子刚刚停下来,就有两位一身大红旗袍的迎宾小姐过来帮你开车门,其中一人为你打伞,另一人则甜笑着介绍大会的具体情况,细致到卫生间有几个、分别在什么地方这种毫不起眼的小问题。 沈放礼貌地点着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并不是只有少数人才能享受的待遇,看得出来,这次工业园区的宣传路演,袁保国跟市政府都是下足了本钱和功夫的,不仅遍邀国内和国际上的知名企业参加,据说中央某位铁血人物也被惊动了,极有可能出现在会上并发表指导性讲话。 从侧门进入人民剧院大厅,等在那的依旧是漂漂亮亮的迎宾,沈放接过精美的宣传小册子,挂上蓝色的代表证,刚想要问问袁保国是不是大会开始之后才到,冷不丁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过来便瞧见一个表情随和的年轻人正咧嘴冲自己淡淡地笑着,正是盛世地产的董正和。 到一旁以免挡着入口,沈放微笑说道:“董老板,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个贵国洋女子呢,不会是尝过了鲜,就把人给踹了吧?” 董正和不以为意地瘪瘪嘴,叹道:“别提了,老哥我魅力不够呀,到现在还没能找着机会呢,不过,应该快了,呵呵,说起来,这还要多谢小老板你呀,不是你釜底抽薪来那么一手,指不定啥时候她才会主动投怀送抱,呵呵……” 沈放拍了拍董正和的肩膀,很没品地说:“好说好说,咱哥俩谁跟谁呀,是不是?” 在嘴巴上抹了一把,董正和眼珠子左右扫着似乎在找什么人,他又拉着沈放的胳膊朝角落里走了几步,压着声音问:“小老板,你给老哥我句实在话,是不是非搞垮了千古一香不可?” 沈放嘎嘎一笑,饶有兴趣地望着董正和,反问道:“你说呢?” 董正和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能不能瞧在老哥我的面子上,给他们留条活路,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沈放这下是真的笑了,“董老板,你刚才不还感谢我来着吗,怎么现在又要当老好人了?我要是给他们留条活路,你还能吃到那让人眼馋的鲍鱼?别傻了,好不好……” 董正和唉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呀,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到嘴的肉死活吃不到不说,前前后后已经搭进去六七千万了,这事我可是一直瞒着我家老爷子的,要被老爷子知道咯,非把老哥我这两片白嫩嫩的屁股打烂了不可。” 沈放感同身受地摇摇头,想了想开口劝道:“赶紧把公司清算了吧,动作快的话,或许多多少少还能捞回来点渣子……董老板,你不会傻到还要往里头砸钱吧,那水嫩嫩的鲍鱼就这么金贵,要你冒着白嫩嫩的屁股开花的危险,我可觉得有点不值当。” 董正和居然很是认同地点点头,不无自嘲地说道:“其实,来黄州当天,就有朋友警告过我,说是在这块地界里,谁都能招,谁都能惹,就是不能跟小老板你沾边儿……唉,我是被美色迷了心窍呀,现下好了,花花绿绿的钞票就这样打了水漂,连那小娘们是骚是纯都还没尝着味道,你说说,说说我这干得叫什么事啊。” 董正和凭白无故跑来跟自己倒这么一番苦水,肯定不是因为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只是沈放还没想明白,顺着他的话随口叹道:“唉,女人多的是,你怎么偏偏就跟徐谦的婆娘看对眼了呢,话说回来,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早几个月千古一香就垮掉了,也拖不到现在来。” “这倒是,我就不该横插这一杠子,搞得小老板你不爽利,也把婷婷给害苦了……” 瞧不出董正和居然是个多情种子,沈放笑道:“无非就是破产罢了,大不了东山再起就是,再者说,千古一香的当家是徐谦才对嘛,败得又不是她自个的钱,她不会心疼的。” 董正和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放,“小老板,你就別安慰我了,我给婷婷找来的那些投资,你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性质?真要亏了个血本无归,可不是拍拍屁股说破产就能破产的,要了婷婷这条命都是轻得呀……” 沈放不置可否地笑笑,左顾右盼想要结束这次谈话,但董正和不依不饶地说,“小老板,给我点面子,好不好?我是实在舍不得婷婷这么好的妮子,我让婷婷把香料公司整个都还你,让你也狠狠掐掐他们的脖子报那一箭之仇……你就放她一马吧,这半个多月千古一香被挤兑得销量接近为零呀——” “能一下弄死,我干嘛还非要掐什么脖子呀,真以为我是闲着给自己找乐子呀?”沈放心里嘀咕了一句,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温和地问道,“如果我给你面子放她一马,那你能不能也给我点面子?” 董正和来劲了,眼睛都瞪圆了,只吐出一个字,“说!” 沈放抬手一指董正和的身后,笑道:“你跟天易地产的窦总应该不陌生吧?” 董正和回过头去瞟了一眼,表情渐渐冷了下来,睁眼说瞎话道:“我不认识他这号人物。” 沈放笑道:“不认识正好,我还怕你们之间会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呢,呵呵……董老板,工业园区的建设项目很大,你盛世地产未必能一口全吞得下去,何不分出一小块来给我这个朋友?” 董正和脸色猛地一变,嘲讽、狂妄、冷笑的种种味道揉杂在一起,他笑眯眯地说道:“如果是你沈放要做,我没二话,佟先生那也是支持的,但是——”说着董正和很不屑地扫了已经走到近前的窦天易一眼,“但是旁人要想染指,别怪我姓董的不客气!” 压根就没奢望过董正和能答应,別看他说得好听,自己要干的话,他绝对没二话,那是因为他深信自己绝不会轻易去趟这浑水。 沈放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唉,那就没得谈了……董老板,我们俩还是河水不犯井水,各扫门前雪好了,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尽快从千古一香抽身,女人嘛,说白了也就那么回事,弄了一身骚不值当。” 董正和也没往心里去,又纠缠着跟沈放说了些话,直到大厅里人慢慢多了起来,才道了声“有机会再好好聊聊”,抬腿快步走进了人群当中。 沈放看着董正和的背影,觉得这个男人比新泰的付骏还要多了几分神秘,也不知他是真的表里如一好色如命,还是装腔作势用来糊弄人的伪装,但董正和绝不简单,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沈放微笑着跟窦天易握了握手,窦天易试探着问他:“小老板,你跟刚才那人很熟吗?” 沈放笑道:“别看我们谈得很热乎,只是各自都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二分田罢了,他不来招惹我,我也尽量不去招惹他,但最近嘛,呵呵……” 前些日子莹莹从广州拍完mtv回来,很意外的,沈放竟单独邀请她去了一次鸡鸣山,莹莹回来后,自己曾仔细问过他们两人的谈话,发现沈放似乎对工业园区的事情忽然关注起来,话里话外问了不少天易地产关于这个项目的计划和打算,当时窦天易就认为可能有戏,只是打那次东平教学楼崩塌事件之后,他就变得更加谨慎,轻易不敢主动去与沈放接触。 窦天易隐约听懂了沈放话里的意思,迟疑着说:“小老板,天易地产虽然这些年来干了不少规模很大的工程,但资金和管理方面始终有着严重的不足,最近莹莹偶然提起说是有一种叫做联合投标的形式,可以极大地弥补公司的缺陷,于是我就仔细研究——” “你是想跟我联合竞投工业园区的建设项目?” 沈放的表情看不出是喜还是怒,这样却更让窦天易狐疑不定,他尴尬地讪笑着说道:“我就是有这么个想法,当然,主要还是要看小老板你的意思。” 沈放沉吟了一会,莞尔道:“刚才跟董老板说的那些话,只是试试水深水浅而已,窦总你可别会错意了!” 第178章 布局轻松惑收网(1) 第178章 布局轻松惑收网(1) 人民大剧院就在恒光大厦往南不到六百米的地方,走路十来分钟也就到了,徐谦作为黄州新近崛起的年轻企业家,倒是没有因为跟沈放交恶的缘故而被故意忽略,也收到了大会组委会的邀请。 如果是在一个多月前,沈放还没有动手的时候,徐谦自然是要衣着光鲜、高调与会的,就算没有迁入工业园区的打算,在公众面前露露脸,结识一些场面上的各式人物也是好的,可是现在,他可就没这心情了,半夜三更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都觉得有人在暗中盯得自己发毛,就更不要说自讨没趣,眼巴巴跑到大会上去受某些势利眼的奚落了,他还没犯贱到这种地步。 赶在公司上班之前,早早就将自己锁在了办公室里,徐谦最近对于出现在别人面前有着莫名的恐惧,仿佛自己花钱养活的那些员工,都是一挺挺人肉机关枪,什么眼神落在自己身上都包含轻蔑和嘲讽,他受不得这些。 手头的报告这几天已经被翻烂了,里头究竟说了些啥,徐谦压根就没能搞明白,只知道很多数据都是负数,还不知哪个多事的家伙用红笔将这些负数全都圈了出来,瞧着就让他身上一阵阵往外冒虚汗。 饮食车的销售是彻底停滞了,名下的几家机械厂无论开不开工,每天至少就要烧掉十二三万,就连原本最稳定的香料的销售,也因为市场上数以百计小作坊的竞争而迅速下滑…… “已经是山穷水尽了,我还苦苦支撑着做什么,凭白让外人多看些笑话罢了。”徐谦松松垮垮地躺在真皮沙发内,双目无神地在天花板上斑驳的花纹间晃荡,要说他不后悔,那是自欺欺人,可就是把肠子都悔青了那又能怎样,都到了这个地步,难不成腰上绑条皮鞭去让沈放往死里抽几下,关系就能缓和下来? 回想沈放这一路走来,多少跺跺脚就能让黄州抖三抖的人物都折在他手里,自己在他面前,充其量就是只恶心恶心人的臭虫罢了,关于这一点徐谦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关键是无论自己如何强调,钟婷怎么也听不进去,以她的看法,沈放只是适逢其会走大运罢了…… 自嘲地苦笑着,感觉脸部肌肉都几乎僵死了,徐谦举起双手覆着脸,良久之后猛地又狠狠拽着自己的头发,双眼赤红、面目狰狞地像是要杀人,这时办公司的门卡啦一声被推开,明显精心打扮过的钟婷站在那,脸上闪过一抹诧异,继而又笑颜如花地说,“別整天闷在办公室了,陪我去会上走走看看吧,好不好?” 也只有钟婷真实地在自己眼前时,徐谦心里才会有那么一点“为爱宁死”的悲壮,他左手理了理头发,勉强挤出笑来说:“我们又不打算去工业园区落户,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南山厂工人闹事的事情不知处理好了没有,一会我们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实在不行,多少发一部分工资安抚一下工人的情绪,袁市长为了这事还特意找我去谈过,说大会期间绝对不允许弄出有损黄州形象的事来。” 关上门走到徐谦身后,钟婷体贴地为他揉着太阳穴,轻声说道:“你放心好了,昨天我就已经让财务把拖欠的工资发下去了,不会让你在袁市长面前丢脸的……徐谦,还是去会上看看吧,整天坐在办公室也不是个办法,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不是?” 享受着钟婷的贴心伺候,徐谦心情渐渐好转起来,觉得确实有些气闷,便嗯了一声,任由钟婷拽着自己起身,收拾了一下往外走。 到了人民大剧院,眼前是人山人海那叫一个热闹,只是这成百上千的商界骁楚当中,相熟的却是一个都没有,两人从大厅南门走到北门,又从北门溜达回来,到处都是笑声攀谈的三五成群,好不容易撞见几个黄州当地的老板,刚要打招呼人家或扭头去看公示牌、或转身装作上厕所,这还算比较有素质、有修养的,地痞出身的酒楼老板胡班一口浓痰差点没吐在钟婷雪白的银边碎花长裙上。 徐谦想说“来错了,这不是咱们待得地方”,但钟婷却依旧兴趣盎然地四处走、四处看,还不住跟他说那个秃头是什么集团的董事长、那个胖得跟弥勒佛似的家伙又是什么公司的老总,浑然不觉他们就如滚烫石滩上的两只小鱼鳅,四处乱钻,四处碰壁,被烫了一身疤还没找到一滴半点儿水珠子。 就这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地逛了小半天,钟婷也慢慢意兴索然起来,挽着徐谦的胳膊站在一块宣传栏旁边,表情冷得犹如大冬天水井旁边的搓衣板似的,徐谦深吸了口气,小声说:“我们进去坐着吧,外面风贼冷的,小心着凉。” 钟婷不言语,视线来回在人群当中扫荡着,忽而脸上的霜冻瞬间融化,又笑得跟朝阳中的花儿一样,用力挥着手喊着,“正和,正和,我在这呢。” 徐谦重新带上了那张马脸,顺着钟婷的视线看去,果见董正和跟人攀谈着朝这边走过来,那脸上自信满满、春风得意的表情,瞧着就让他很是不爽,微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声,“真是来错了!” 有了董正和的引荐跟刻意捧场,不一会工夫就认识了许多知名企业家,与这些人在一起,钟婷可谓是如鱼得了水、如潘金莲遇上格雷戈里,将自己的美貌、机智、才华和韵味淋漓尽致得挥洒出来,聊得那叫一个热火啊朝天,完全把灰不溜秋的徐谦丢在一旁,就像是能自动跟随的衣架。 徐谦站在这些人当中,耳听着他们谈笑风生,觉得自己跟西餐桌上的马桶塞子一样格格不入,可他又舍不得离开,不放心将钟婷丢给这一帮子色迷迷的混球,这时董正和为了讨好钟婷,正讲述她是如何将一家小作坊打造成商业航母的,徐谦听了心里别扭得想抽董正和一个耳刮子,心想老子的香料公司从五百万到五千万只花了小半年时间,现在还每月提供六百多万的利润,支撑着你他娘说的这艘商业航母才不至于沉没呢!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看看钟婷的模样就知道她乐在其中,肯定是不会跟自己走的,徐谦干脆借口说要上厕所,想独自溜达溜达,只要不待在这不碍别人的眼就行,这时正跟钟婷说话的中年男人忽而朝他看了过来,微笑着伸出手来说道:“你就是千古一香商业航母真正的掌舵人徐谦,徐老板吧,怎么正和你也不给我介绍一下?徐老板,敝姓佟,名大庸,久闻徐老板创业之初只有不到五百万的家底,短短一年多时间就有了目前的规模,其中钟小姐居功至伟,但主要还是徐老板当年打下的坚实基础啊。” 徐谦有些受宠若惊地跟他握了握手,正要开口客气地应对,发现钟婷有些不高兴地瞟着自己,董正和嘴角则挂着一丝浅笑,而其它几个大亨也都饶有兴趣地打量自己,也不知是这段时期自卑自残惯了,还是怎么的,他觉得这些家伙都没怀好意,很不爽利地嘟囔了一声,“那里是什么商业航母,能不能继续维持下去都还两说呢。” 能认识如此多的商业大亨,对钟婷来说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却没料到徐谦这般不会说话,他这不明摆着是在打董正和跟自己的脸吗?钟婷一下变了脸色,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不好发作,否则她是真想指着徐谦的鼻子大骂,“家丑不可外扬这话你没听过吗,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儿见识都没有,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董正和倒是不以为意地笑笑,冲佟大庸说道:“我说了吧,徐老板是个实诚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佟大庸点点头,含糊着说道:“徐老板目前处境的艰难我也略有耳闻,不过前景还是光明的,不要泄气,坚持就是胜利嘛。” “听到没,大庸先生都是这样说的,就你一天到晚提心吊胆、怕这怕那,做起事来都束手束脚,只要坚持下去,胜利必然是属于我们的!”钟婷顺着佟大庸的话接着说,“一个商人,最重要的不是机遇,而是品质,如果没有坚如磐石般的意志支撑,就是再好的机遇也是无法成功的……大庸先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佟大庸不置可否地笑笑,“徐老板也不要灰心丧气嘛,我佟大庸还是认识一些投资界的朋友的,既然你们跟正和关系这么亲密,那有机会的话,我给你引荐一下,或许能帮你顺利度过这次难关。” 钟婷用力推了一把发呆的徐谦:“那实在是太好了,徐谦,你说是不是?” 徐谦叹了口气,“佟先生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虽然有句话叫做债多不压身,但如果是风险投资,我是不愿再碰了。” 一听风险投资,其它几个商人都赶紧借口离开。 钟婷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徐谦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只得跺了跺脚,偏过头去生闷气。 “徐老板,你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吧,束手待毙可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出的选择,怎么也得拼一拼吧?” 徐谦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我出卖了沈霖,背叛了沈放,可为什么沈放还要将香料公司的股份全部卖给我?” 佟大庸、董正和以及钟婷都不解地看着徐谦,不知他想说什么。 第178章 布局轻松惑收网(2) 第178章 布局轻松惑收网(2) “我真是太傻了,以为侥幸可以逃过去,但沈放他警告过我,还给过我机会,甚至拿白盒烟王来打比方,就是要我明白,决不可被莫须有的利益蒙蔽,唉,其实我一早就应该醒悟过来的呀,饮食车的市场哪怕还有一丁点儿前途,他又怎么会放弃呢,我真是太傻了……” “看来,徐谦并不是个没脑子、对女人惟命是从的傻蛋……” 佟大庸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微微叹息,知道事情已经不可为了,再想利用徐谦来分散沈放的注意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便跟董正和交换了一下眼色,想要礼貌地告辞离开,不料徐谦谈性正浓,抢着说道:“沈放毕竟是沈放呀,杀人从来都是用钝刀子的,他把香料公司的股份卖给我,为的就是掏光我一年积攒下来的所有资金,然后又任由千古一香抢占他的市场,还做出要彻底退出的假象,引诱我们不惜找来风险投资去买下一家又一家的机械厂,到了这个时候,其实绳子已经勒在我的脖子上,我却还浑然不觉,美滋滋地将最后一笔钱用来收购了飘香的商标和专利,呵呵,呵呵,哈哈,夜郎自大,真是他妈的夜郎自大呀,公司的流动资金彻底损耗殆尽,一场低劣的价格战便能咬了我的性命,哈哈哈,亏我还做梦想要成为什么狗屁巨头,我真是疯了……” 这番话无异于左右开弓抽了钟婷一百八十个大嘴巴子,偏偏徐谦笑得那么凄惨,就连钟婷都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 就在四周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徐谦这个疯子,一个沉郁的声音忽然说道:“现在才想明白,是不是太晚了?” 徐谦身子瞬间僵住,木偶一样扭过头去,终于,他看见了沈放,看见沈放背着双手眼神冷冽地看着自己,就像是一头孤狼,冷漠地看着敌人在陷阱中挣扎,不断地挣扎,最后却发现挣扎的徒然时,那种歇斯底里的恐惧和悔恨。 佟大庸红润的脸蛋白了白,想要跟沈放打声招呼,把这个场面揭过去,结果被沈放寒彻的目光一扫,咯咙一声,话茬竟给咽在了喉咙里。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和窃窃私语中,沈放缓步走到呆若木鸡的徐谦跟前,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才呼出口冷气,问道:“为什么要骗我哥签字?” 徐谦嘴巴张了张,想解释却说不出口,只得无力地摇摇头,呢喃着说了句,“我错了……” 沈放哦了一声,想说“如果你没有骗我哥签字,或许我还不会做的这么绝”,但最后还是还是作罢,只盯着徐谦又看了半晌。 沈放跟徐谦之间的恩恩怨怨,就算不是黄州本地人,在场的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虽然大多数人还想不透为什么价格战刚刚开打半个多月,徐谦就投降认输,看上去还是输得一败涂地,但他们普遍都很厌恶徐谦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行为,都期待着沈放能够当场爆发雷霆之怒,没料想,沈放只是静静地盯着徐谦看了一分多钟,倏忽转身就走,竟是没有留下半句让人大快朵颐的酣畅话。 沈放走了,佟大庸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经过董正和身旁时,轻声说道,“得不偿失呀,我是真不该掺和你这潭子浑水的……唉,沈放是个不动则以,一动就必然直取你要害的角色,这下,可有得瞧了,正和,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任谁瞧了徐谦一脸灰蒙蒙的死气沉沉,也都知道这家伙算是彻底完了,沈放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质问,如同乌云盖顶时一声响彻九天的惊雷,将他心中仅存的最后一点尊严也抹杀得干干净净。 望着沈放消失的方向,徐谦僵直地站在那,双目呆滞久久未动,就连钟婷不无关切地唤了两声,他也浑若没有听见,只是嘴唇微微开合着,似乎在自言自语,偏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倒霉家伙是谁呀,怎么看上去像是老婆偷汉子跑了似的杵在这?” “你不看报纸的呀,千古一香的徐谦,徐老板,黄州这段时间除了姓沈的那个妖孽,就属他风头最劲了。” “呀,不是吧,看着不像嘛,能让沈妖怪专门写文章炮轰的家伙,就算不是三头六臂,起码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你以为呢?他其实就一小虾米,硬壳子还没长齐就跳出来叫板,该他倒霉。” “话也不能这样说,他连飘香都能收购,实力肯定还是有的,只不过架不住沈妖怪财大气粗……依我看,只要能抗过价格战,将来鹿死谁手还难说呢。” “懒球跟你讲,一点见识都没有,瞧瞧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你不觉得刚才那话是在放屁吗?” “呵呵,我就随口说说而已。好像他们两个以前关系很铁的吧,否则沈妖怪也不会把香料给他做,怎么就闹成这样了,我看八成是沈妖怪不地道,见不得人家跟他抢市场。” “少在人家的地头胡说八道,你不想在黄州落脚尽管喷粪,可别连累你哥哥我……” 不断有人窃窃私语、慢腾腾地从身旁走过,或多或少都要用种种古怪的眼光打量他,而身后的钟婷则跟董正和说着悄悄话,絮絮叨叨、唧唧喳喳,落在徐谦耳朵里又是说不出的烦躁,他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发现钟婷的脸庞虽然近在咫尺,却看得是如此不真切,仿佛已经不再属于同一个世界那般。 “我回去了……”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涩,徐谦下意识地咳嗽一声润了润嗓子。 钟婷过去拉着徐谦的手,柔声说:“别跟姓沈的一般见识,他也就猖狂这几天,等我找来新的资金,公司一定能够扭转局势的……要不你先回家休息,晚上我去找你……” 徐谦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目光散乱地朝董正和看去,似乎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只是呼哧响了响,他忽然用力抓住钟婷的小手,直到钟婷皱着眉头说“你弄疼我了”,这才缓缓松开,又盯着钟婷的脸庞看了半晌,猛地挺起腰杆,转身行尸走肉般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怎么了?”董正和问。 钟婷沉吟着说:“没见过胆子这么小的男人,好像沈放不是人一样,有什么好怕的。” “呵呵,沈放呀……”董正和歪了歪脑袋,眼中尽是玩味,“倒是有不少人背地里叫他什么来着,妖孽呀,呵呵……” 外面雨下得更加大了,一阵紧挨着一阵从头顶上泼下来,徐谦拒绝了迎宾小姐准备的雨伞,有些迫不及待地冲进了雨水瓢泼中,他发现自己忽然变得异常清醒,过去种种看不透、想不明的地方,瞬间都变得清晰而廓然起来。 回到公司时,徐谦里里外外已经湿透,发现那些闲着没事正聚在一起聊天的员工轰然散开,装模作样地又开始忙碌,便咯咯笑着将脚上水淋淋的皮鞋踢掉,脱下西装往地上一摔,然后从离自己最近的员工开始,一个一个指着鼻子骂过去,连畏畏缩缩藏在角落里、打扫卫生的两个大妈都没放过。 一通长达半个小时的酣畅淋漓的泼妇骂街之后,徐谦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也不管面前办公桌上是谁的茶杯,拿起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一抹嘴巴抬腿跳到了桌上,状若疯子似的喊了起来,“你们他妈的都被炒了,卷铺盖滚蛋吧,老子说你们被fire了,听不懂英文吗,还他娘的赖在这等着老子给你们开饭呀!” 将公司员工全部撵走后,空荡荡的办公室就剩徐谦独自一人,他疯笑着将所有吊扇全都打开,一边疯笑着一边将乱成堆成堆的文件往上抛,当碎纸屑漫天飞舞,雪花般到处都是,他忽而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愣愣地一动不动。 先是微不可闻的抽泣,继而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哭了一阵又仰天大笑,笑得满地打滚,双手用力拍打地面,红了、肿了、出血了,浑然不觉。 折腾累了,躺在冰冷的地上望着天花板,此时已近年关,莫说淋了一场大雨,就是穿着毛衣干坐着也觉得冷,但是徐谦脸色反而潮红得很反常,就像喝醉了酒一样。 自己办公室的电话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响着,叮铃铃的声音刺得徐谦眼皮跳个不停,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佝偻着背,走进去拿起电话放到耳边,只听电话那头钟婷的声音咆哮着说,“徐谦,你是不是疯了,刚才有人告诉我,你把公司的员工都开除了,你发什么神经呀你?” 仿佛将胸腔内的最后一口气也呼了出来,徐谦耳听着钟婷跟小脚女人被脱了鞋一样恬噪,忍着忍着终于忍不住了,猛地咆哮起来,“够了!” 钟婷滞了一滞,良久才哑着嗓音说:“你吼我?徐谦,你居然吼我?为了你,我兢兢业业打拼,一天睡都不到六个小时,你,你竟然吼我?” 徐谦仿佛听到心口碎裂的声音,一瓣一瓣得,扎得他用力揪着胸口快要痛昏过去,可是他坚强地撑着桌面,不让自己跌倒,沉沉地说道:“婷婷,我是爱你的,哪怕你让我去死,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婷婷呀,你听我一句,不要再去找什么风险投资了,我死不要紧,可不能让你把自己也搭进去呀……婷婷……” “我不会输的,沈放还没赢,他还没有赢,只要能熬过去,我一定能熬过去的,一定——” 电话里头,钟婷固执地说着,但徐谦早已仰面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已经是听不见了。 第180章 布局轻松惑收网(3) 第180章 布局轻松惑收网(3) 那场大雨让徐谦病倒了,高烧四十度不退,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钟婷觉得自己都应该在医院陪着他,可是当董正和的一个电话打过来,自己还是拎着包准时赴约,对不断梦魇着的徐谦不管不顾,还安慰自己说,“只要能再弄来一笔资金,哪怕是一千万,公司就能起死回生,我这样做,为的也是徐谦呀……” 浴缸里的水已经放满,袅绕的热气弥漫在钟婷的四周,她抱着双肩蹲坐在浴缸旁边,紧咬着嘴唇,神情却是有些彷徨。 外面传来董正和酒醉后不着调的歌声,歌声中充满了兴奋和激动,钟婷慢腾腾站起身,看着雾蒙蒙的镜子里自己那模糊不清的身影,发了一阵呆后,仿佛为了说服自己,她呢喃着自言自语道:“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公司的将来,这样做,是值得的。” 双手颤抖着褪去身上的衣物,修长的双腿,饱满的臀部,盈盈一握的纤腰,还有那浑圆的双乳,逐渐呈现出来,钟婷感觉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好像四周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慌慌张张地钻进浴缸,激起好大一阵水花,然后,她忽然就哭了,捧着脸庞哭得就如找不到家的孩子。 钟婷是个保守的女人,强势的女人通常都很保守,所以她到目前为止仍然保持着自己的纯洁,甚至连初吻都还保留着,而今,董正和在外面急切地等着自己,等着夺走自己做为女人的一切,她心里的彷徨和犹豫可想而知。 “我这样做是值得的,是值得的,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就必须付出代价,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闭上眼睛,一恍惚也就过去了,那只不过是一块膜而已,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公司已经撑不下去了,再没有新的资金注入,公司就彻底完了,我必须走出去……钟婷,你必须这样做,听到没有,你必须付出这样的代价,你要成为人上人,就得吃这样的苦中苦,你不要太天真,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一遍一遍在心里喊着,可是钟婷始终都无法说服自己,这时董正和忽然在外面敲门,大声问着:“怎么这么久还没好呀,不会是喝多了睡着了吧?” 钟婷不敢出声,想着或许董正和误认为自己睡着了,或许就会走了,可是她听到董正和又喊了两声,还用力撞了一下门,似乎是要破门而入,她吓坏了,赶紧叫了起来,“快好了,你再稍微等等,好不好?” 董正和哦了一声,讪笑着回答:“我还以为你出啥事了呢,也不吱一声,呵呵……那我去开瓶红酒,一边看电视一边等你。” 脚步声渐渐远去,钟婷的脑子却愈加的混乱,她也知道待在浴室不出去是不可能的,可身子只要一离开浴缸,就像鱼离开了水一样,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将到黄州以后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过了一遍,钟婷总算是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董正和很绅士地过来牵着钟婷的手,深情地说着诸如“你真美”“你是上帝的杰作”之类的好话,将她引到床边坐了下来,递过一杯红酒,轻轻碰了碰后一口饮尽,然后他就蹲在钟婷的脚边,温柔地抚摸着钟婷的玉手。 当董正和热烈地亲吻着自己,双手在自己身上疯狂地肆虐的时候,气喘吁吁的钟婷猛地用力将他推开,睁开眼睛忐忑不安地问:“正和,你会对我负责么?” 董正和耐着性子点点头,猥亵的双手却没有停下来,仍旧在钟婷的腰间和柔背上游走,他说:“我实在是太爱你了,没有你,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对我都没有意义!婷婷,让我好好爱你吧,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 钟婷没想过爱或不爱这类问题,她要的只是一笔交易,故而她用手顶着董正和的胸口,躲闪着他凑过来的嘴巴,惶急地说:“你会给我找来两千万的资金吗?” “会的,会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董正和有些迫不及待地抓住钟婷的手,用力将她翻过身去背对着自己,他扯掉钟婷身上的浴巾,望着那雪白柔滑如绸缎般的肌肤,望着那完美诱人的曲线玲珑,嘴角微微上翘,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的冷笑。 钟婷重又闭上眼睛,不敢去想象,她没有从董正和的亲吻和抚摸中感受到一丝快乐,反而没来由地恨起沈放来,她告诉自己,这一切屈辱,都是拜沈放所赐,将来总有一天,定要让沈放也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开车刚刚下了高速,淅沥的小雨就变成了冰雹子,噼噼啪啪打在车窗上,不一会便积起了薄薄的一层,沈放侧过头去,看了一眼正瞌睡的窦莹莹,将车内的温度又稍微调高了一些。 这次去省城与王淼会面,得到的消息只能说是好坏参半,坏消息是林贵和离开黄州已成定局,省委业已正式找了他和袁保国谈话,而赵鸣武的常务副市长还需要进一步做工作,他本人也留在省城,打算过完年再回来,至于好消息,则是王淼在与董云贵的角力中,已经逐步确立了优势,往北京撒出去的那些钱,还是起到了重要作用的,但关键性因素,却是省委书记态度的突然改变,他异常坚定地站在了王淼这边,连王淼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 满天大雪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很快就模糊了前路的视线,沈放将车速放慢,掏出手机,给妈妈去了个电话,说要下雪了,不敢开得太快,恐怕还得有个把小时才能到家,让妈妈她们先吃饭,不用等自己了。 忽而旁边的窦莹莹似乎是睡醒了,她微微噘着红润的小嘴,脸蛋粉嘟嘟的好不可爱,挪了下身子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说,“哥,我们到家了吗?” 沈放微笑答道:“快到了,你再睡会补补觉,忙了一个通宵,累坏了吧?” “呀,下雪了!”窦莹莹高兴地叫起来,一点都不畏冷地按下车窗,将手伸了出去,捧着几片雪花递到沈放面前,咯咯笑着说,“你看,下雪了吧,我就说要搭你的车回来,不然新年我就得在省城过了,呵呵……” 窦莹莹的皮肤晶莹剔透,灯光下看上去甚至比雪花还要白上一分,沈放抬手指了指车窗,“把窗户关上吧,你不怕感冒,我还想健健康康地过个好年呢。” 窦莹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好不容易逮着沈放在省城的机会,软磨硬泡才总算能跟他一块回黄州,却不想一路上沈放闷闷得不说话,自己昨天又为演出的事情忙了一个通宵,耐不住困竟睡着了,眼看再过一会就要到家,窦莹莹自然想要好好跟沈放说会话,便乖乖地关上车窗,抱着膝盖缩在椅子上,歪着头看着沈放,嗲声说道:“哥,我去你家过大年好不?” 沈放随口问了句,“大过年的你不跟爸妈在一起待着,跑我那去做什么?” 窦莹莹长长的黑睫毛扫了扫沈放,很委屈地说:“我爸一到过年就忙得焦头烂额,家里就我一个人和奶妈,好凄凉的……” 想起来窦莹莹也是出生在单亲家庭,沈放柔柔地冲她笑了笑,“到时候再看吧,我的事情可不见得比你爸就少,说不定你到我家去也是一个人呢。” “那我就当你答应咯。”窦莹莹不等沈放拒绝,径自又说道,“哥,除夕晚会你会去吗,我们也有两个节目哦。” 沈放叹道:“莹莹,我连明天有没有时间去看玉儿都不知道,你问几天后的事情,我怎么回答你?” 窦莹莹眨巴着眼睛,装出一副让人我见犹怜的可爱模样,只到沈放无可奈何地说“我尽量去吧”,才高兴地凑过去,似乎是想要亲沈放一嘴儿。 沈放将头偏了一下,笑骂道:“别闹,正开着车呢,就是亲妹妹也没你这样撒娇的……” “就要!”窦莹莹不由分说在沈放脸颊上亲了一口,反倒是她自己的脸蛋先红了。 将窦莹莹送到家,窦天易跟往常一样站在门口迎着,他热情地喊沈放在家吃过饭再回去,沈放摆摆手,笑眯眯地说,“我这一路上都快被莹莹烦得精神分裂了,实在是不行了,改天再叨扰吧。” 差不多八点的时候才算到了家,沈放从车库出来,急匆匆还没走到家门口,冷不丁从旁边的石亭后头钻出来一个人影,到了跟前还没瞧清楚模样,那人砰得一声就跪在了雪水里头。 沈放微微侧步,借着雪花中路灯婆娑的光线,总算是看清了来人,不由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徐谦,你是彻底不要这张脸了,是不是?” 只见徐谦上身穿着一条印有“东钢”字样的背心,下身则是齐膝的短裤,大冬天冻得已经全身发紫,跪在那浑身僵硬舌头打颤地哽咽着,翻来覆去就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小老板,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背心和裤衩都是哥哥沈霖的,上面还有沈放重生前发脾气用毛笔画的一只王八,只是现在已经溶成了一个黑疙瘩。 沈放也没伸手去搀徐谦起来,只出神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屋里头林倩儿听到动静,推开门朝这边看过来,才吸了口气说:“想寻死就滚远点,我没心情招呼你。” 发现沈放绕过自己要走,徐谦连滚带爬地在后头跟着,嘶哑着嗓音喊道:“小老板,我错了,我错了,你发发慈悲,施舍点钱给我吧,婷婷她,婷婷她——” “你她妈的还有脸来这里!”吴晴忽然吼叫着拎了一张板凳冲出来,却被沈放给一把架住。 沈放将骂骂咧咧的吴晴推回屋里,带上门后转过身来。 关于钟婷最近的状况,负责盯梢的罗唐事无巨细都向自己汇报过,所以沈放知道,这个眼高于顶、抱负远大的女人,那晚被董正和糟塌完后,失魂落魄地回到医院,她满心以为董正和会按约定给自己找来新的资金,却不曾想董正和干脆就离开了黄州,而饮食车市场的崩溃速度完全超乎了外界推测,在飘香的五折销售才清掉了四分之三的库存时,市场便彻底陷入了停滞状态,很多省代的门店一连几天都无人问津。到了这个时候,徐谦已经彻底醒悟了,偏偏钟婷还不甘心放弃,她一次次去找董正和,然后又一次次被董正和换着花样蹂躏,她就像突然成了受虐狂般,明明知道董正和的承诺根本不可能兑现,却自欺欺人地不断脱光自己。 当千古一香终于进入被迫清算偿还高额债务的那天,钟婷几乎就是成了半疯颠的状态,她没日没夜地在盛世地产的办事处外转悠,逮着董正和就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一边疯笑一边说,“你给我两千万,我给你操呀,只要给我两千万,你怎么操都行,操坏了都没关系,只要你给我两千万……” 破产清算,两手空空,最爱的女人又成了这副样子,徐谦也不知靠着什么力量,坚强地扛住了,他费劲心思找通路子,将积压的饮食车以成本价销入越南、缅甸、泰国,他不知疲倦地奔波于全国各地,与那些省代争夺一分一厘,他竭尽全力想要去偿还公司的债务,可资不抵债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在无数次将疯疯癫癫的钟婷带回家之后,终于有一天,钟婷被人绑走了,道貌岸然的董正和告诉他,去偷去抢都可以,只要将欠债还上,钟婷就还给他,否则就将钟婷卖到国外去赚肉钱。 走进石亭,沈放在冰冷的石凳上坐下,掏出烟来点了一根,沉吟道:“别狗一样趴在地上了,起来吧,有什么话,我就耐着性子,听你说最后一次。” 徐谦从地上爬起来,冻得都已经不成人形了,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倒下再也起不来的样子,他抱着双腿蹲在石亭台子旁边,嗓音沙哑地连声说,“谢谢小老板,谢谢,小老板……我,我,我该死,我死一千次一万次,还是对不住你跟霖子……我,我不能,不能眼睁睁,眼睁睁瞧着,瞧着婷婷她,她——” 沈放忽然将白盒跟打火机扔了过去,站起身来沉吟良久,慢声问道:“是我害了你吗?” 徐谦愣了愣,猛地用力摇头,抬手抽着自己耳刮子,“不是,是我自己害了自己,是我自己害了婷婷,我不该什么都听她的,更不该任由她去碰风险投资,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婷婷……小老板,你救救婷婷吧,只有你能救婷婷了,只要婷婷没事,我这条命都可以给你,你要我怎么死,我就怎么死,只要,只要给我,给我,给我七百五十三万把婷婷赎回来……” 如果不是钟婷急功近利、董正和心怀叵测,千古一香至多就是个破产的结局,徐谦无非也就是被打回原形,可是现在,钟婷找来的那一笔笔所谓的风险投资,恐怕就不是要了他们两个的性命这么简单,怕是徐谦跟钟婷的家人,这个时候也已经身陷泥潭了。 当初怒上心头,轻轻松松就借董正和这个“势”完成了布局,其实现在的结局始终就在沈放预料之中,但是而今徐谦这副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钟婷的下场也可说是惨绝人寰,沈放忽然就有些困惑起来,倒不是他心软,徐谦也好,钟婷也罢,他们的死活并不值去关心,问题是董正和完全出乎意料的阴狠和辣毒,他借徐谦和钟婷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无暇分神于工业园区的项目,达到目的后又像甩掉一双臭袜子那样,将徐谦和钟婷逼入了绝境,下手竟是比沈放还要狠上几分,这样一个对手,拿定主意不碰“落日”志在必得的工业园区的项目也就罢了,若是真要想动动,恐怕要比料想中的还要凶险许多。 徐谦颤颤巍巍又说了些什么,沈放是完全没有听进去,他有些烦躁不安地摆摆手,沉吟道:“把香料公司留着,其他机械厂全部按估价的一半送给投资者,换两年喘息的时间。” 徐谦僵在那不明所以,直到沈放走出石亭,他才猛得惊醒,眼泪鼻涕顿时流得稀里哗啦,远远的,就听见沈放叹了口气,似乎说了那么一句,“耐心等着吧……” 第181章 临危托孤风云动(1) 第181章 临危托孤风云动(1) 年关左近的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地面残雪扫了又扫,总是不一会又积了起来,很快就被混乱繁杂的皮鞋踩成一滩滩黑色的泥泞,站在路边一株桂花树下,背负双手的林贵和表情轻松地环顾这生活了十多年的市府大院,内心百感交集竟是有些不舍,他回过头扫了一眼秘书小张还有七八个市府办的干事,见他们满头大汗大包小包跑上跑下得忙碌,不由想起自己刚刚搬进大院时那段难忘的艰辛光景,自己也曾跟这些年轻人一样精力充沛、干劲十足,好像就从不会有觉得苦累的时候。 “老了……”林贵和忍不住叹了口气,瞧见一身素色装扮的聂恬兰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小张,微笑着说了几句后便朝自己走过来,林贵和急忙重新挺直了腰杆,每每有人说他命好,娶了个即贤惠漂亮又知书达理的老婆,他就会跟十七八岁的小年轻那般肆无忌惮的开怀大笑,他自己也觉得,能将聂恬兰娶进门,是他这辈子最幸运、最幸福的事情。 长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一张红扑扑的脸蛋显得格外娇嫩艳丽,聂恬兰完全没有贵妇人的派头和矫揉,卷着袖子兴高采烈忙活得一脑门子细汗,她过来挽着林贵和的胳膊,柔声问道:“贵和,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走之前是不是先给黎阳那边去个电话,别到了地方却没安排好住处,这么多家什晾在外面,要是再下一场雪可就糟糕了。” 林贵和笑道:“你呀,尽瞎操心这些有的没的,放心吧,就算临时安排也来得及,不会糟蹋了你这些宝贝家当的。” 聂恬兰娇嗔道:“我不就是担心临时安排落不到一套好房子嘛,院子里这些个夫人太太们可都约好了年后要去黎阳看我的,住处太差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林贵和无奈叹道:“行了,知道沈放这小子给你在黎阳置了套别墅,前些日子去看了就舍不得回来,你的宝贝家当就直接放那去得了。” 聂恬兰得偿所愿便咯咯直笑,“太好了,终于不用跟官太太们勾心斗角了,那贵和你可不能反悔哦。” 林贵和笑骂道:“你自己不也是官太太吗……到了黎阳后,我还是要住在院子里的,你嘛,要是放心我一个人,就在外面住着好了。” 聂恬兰下巴一扬,“哼,大不了我再让沈放给我配辆小车,白天在外面,晚上回来看着你,嘻嘻……” 林贵和眉头微微皱了皱,想了想还是慢声说道:“兰兰,沈放我是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的,所以无论他给什么都没关系,但是也仅止于沈放而已,其他人就——” “这道理我还不懂,你才真是喜欢瞎操心呢。”聂恬兰抢着说完,垫起脚来朝院大门那边瞅了瞅,假装生气似的说:“不过沈放架子越来越大了,知道我们要走了也不来送送,以后他要是想去黎阳发展,贵和你得给他穿穿小鞋,让他也难受一下。” 林贵和掐了一下聂恬兰的脸蛋,“不用你给他打马虎眼,我难道还能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不成?他去了上海可能都还没回来呢,再见就是在黎阳咯,我倒是希望他能去黎阳发展。” 看出林贵和面有忧色,聂恬兰轻声问道:“贵和,你是担心你走了之后,黄州有人会为难沈放?” 林贵和摇摇头,沉吟道:“沈放跟他的集团差不多已经成熟了,任谁想要咬他一口,也得蹦掉几颗大门牙……我真正担心的,是沈放他——” “呀,他来了,是沈放的车!”聂恬兰忽然雀跃地指着一辆银白色宝马叫了起来,丢下林贵和踩着碎步迎了过去。 将车在路边停好,神情有些疲惫的沈放从车里钻了出来,挽着聂恬兰一边走一边说了会悄悄话,埋怨她这么大事也不提前通知自己,要不是吴兆省通知自己,还真就错过了。 聂恬兰抓着沈放的手不妨,絮絮叨叨地说,“还不是你林伯,说你现在忙得连轴转,特意告诉你这事反而显得生分了,我可是想着你怎么都要来送送我们的,以后想见你一面都难了。” 发现聂恬兰说这话时在自己手背上掐了一下,沈放便笑着稍稍提了提音量,“有什么难的,黎阳到黄州也就五六个钟头,开车一会功夫就到,兰姨你不是考了驾照吗,干脆,我这宝马也开腻了,给你开得了,我也正好借机会还辆新车,呵呵……” 说着话两人就到了林贵和跟前,沈放收起脸上的笑容,跟林贵和很正式地握了下手,问道:“林伯,省里的调令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走得这么匆忙?” “三天前到的,我说不要急、不要急,起码也等你从上海回来再走,可老林他就是不肯,你看黎阳那边都还没来人呢,这就着急忙慌地赶过去,说是要在那边过年三十。”聂恬兰在旁边把话给揽过去了,说完急急地转过头,跑开去招呼小张他们几个到屋里去喝茶。 林贵和拉着沈放的手,顺着鹅卵石小径信步走着,“清荷还没有从美国回来?” 沈放叹道:“我让清荷去挖资本主义的技术墙角,结果她愣是把人家的公司给收购了,这次到上海的是首批十二个高级技术人员,清荷没有跟着回来,那边还有些尾巴要留下来处理……” 林贵和用力拍了一下沈放的肩膀:“你呀,就算清荷对你好,你也不能把她这样使唤嘛,一丁点儿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连我都忍不住想要说你几句。” 沈放苦笑道:“唉,为了这点破事,我都小半年没见到她了,想起来就后悔,刚刚我还跟她通了电话,让她把手上的事情丢下来,赶紧回国。” 林贵和说道:“你们小年轻的事情,我这当长辈的也就是婆婆妈妈的唠叨几句……沈放,跟我说说,我去了黎阳后,你有什么打算?” 沈放微微沉思,答道:“暂时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想法……黎阳不比黄州,全省财政收入排第二,全国五百强企业也有七八家落户在那,我如果跟着林伯你去黎阳,多半就是给你添麻烦的,政绩上也帮不上太多忙。” 林贵和搭着沈放的肩膀,笑道:“你林伯我像是怕麻烦的主么?我想过了,你不是要跟上海永久争夺自行车市场吗,黎阳有国内知名的高等学府和研究院,还有一大把等待重组的老厂,你去那发展,总好过在黄州,黄州的格局毕竟还是小了些呀。” 沈放摸了摸鼻子,犹豫着说道:“还是缓个一年半载吧,林伯你前脚到黎阳当父母官,我后脚就兴师动众地杀过去,地方上的商业势力也会瞧不过眼的,这不利于林伯你展开工作。” 林贵和爽朗地笑道:“你沈放什么时候做事畏首畏尾起来了,我跟你讲,黎阳市委书记跟我是老朋友,昨天他就来了电话,说是要亲自来接我,顺道看看你这个有能耐的晚辈,他是巴不得你去黎阳,那一大帮子尾大不掉的企业家,还指着你去敲打敲打呢。” 沈放笑着没有搭腔,半晌才笑声说道:“林伯,你,其实是担心我去碰工业园区的项目吧?” 林贵和愣了愣,颔首叹息道:“唉,知道是瞒不过你的,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工业园区的项目涉及金额巨大,照理说肯定是少不了各种势力纠缠其间的,换做往常,沈放你若是有意于此,自然没什么问题,可我总觉得这里头的事情不简单呀。” 不得不佩服林贵和敏锐的嗅觉,沈放说道:“林伯,说句心里话,我原本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只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突然有了那么一点点兴趣,不过,林伯,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不是个胡来的愣头青,就算最后要动手,肯定是已经思量周全、面面俱到了的。” “唉——”林贵和又叹了口气,“你这两年来走得太顺,无论多大的风浪都在你的帷幄之中,这恰恰是我担心的地方呀,有自信是好事,但世上有很多事情、很多势力,是你我人力所不能及的。” 沈放嗯了一声,“我会慎之又慎地对待的,绝不会贸然动作惹火烧身。” 林贵和点头道:“该说的我得说,因为我是你的长辈,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必须坚持的东西,所以你如果真拿定了主意,那就放手去干吧,总之无论发生什么状况,我林贵和那,始终为你留着一方避风港。” 沈放感激地用力握着林贵和的手,“林伯,我送你去黎阳吧!” 林贵和笑着摇头,“你忙你的,不用专程送我……有时间就到黎阳去看看你兰姨,她这人怕闷,又是喜欢热闹的性子,你经常去看看她,她饭都能多吃几碗。对了,你那宝马就别给她开了,就她那驾驶技术,能把你的宝马开成吉普,呵呵……” “呵呵,那我改天让人给兰姨开辆军用吉普过去,等她手熟了,再整辆上档次的小车。” 两人沿着小径绕了好几圈,直到太阳从东方升起,市府大院也渐渐热闹起来,他们才走出花径,来到宿舍楼下。 市府市委的各级官员赶来给林贵和送行,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凡,沈放正跟袁保国市长在一隅小声说着话,林贵和忽然走了过来,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要紧的事,拉着沈放到了个偏僻的角落,压着声音问他:“窦天易的掌上明珠认了省委书记做干爹这事,你知道吗?” 沈放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有什么从脑海一闪而过,可怎么也无法让它清晰起来,心里只翻来覆去地琢磨,“窦天易是怎么搭上这条线的?” 第182章 临危托孤风云动(2) 第182章 临危托孤风云动(2) 虽然早在一两个月前便有了这样那样的传言,但林贵和这一走,传言也就成了现实,于是乎很多善于钻营的官员私下里就开始猜测,成为黄州新一代当权人物的袁保国,对待沈放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态度呢?可不要小觑了这种貌似很无聊的猜测,心思灵活的能在大势出来之前便提前站好队,就算是榆木脑袋,也可以脑汁绞尽而避免后知后觉,或继续追捧沈放,或拐弯抹角打压,至于省委王淼那头,这县官还不如县管呢,真追究起来,帐也算不到自个头上,所谓豺狼虎豹山中斗,虾兵蟹将水里欢,顾得了上头七八九十个太爷,上上头一揽子太祖宗狗咬狗咬出脑浆子来也是球事。 袁保国拉着沈放的手在那谈笑风生,仿佛林贵和走了,他们关系将会更加亲近,便有那脑子只转一个弯子的,前脚挥手送走林贵和的座驾,转过身来就大张旗鼓地要搞一场官商新年大联欢,增进政府与企业家之间的交流和情谊,说白了,就是为袁保国和沈放架起一座勾肩搭背的桥梁。也有脑子转好几个弯子的,既不敢拿起棒子来给沈放当头一下,做袁保国农奴把身翻雷霆一怒的急先锋,也不敢跟沈放走得太近,以免被打入旧党断了自己的前程,他们大多表面上客客气气,一双眼睛、一双耳朵却使出了最大功力,殚精竭虑地分析一点一滴蛛丝马迹。 这当官的,是真累! 好容易才拜托几个官员的热情纠缠,沈放急匆匆回到银色宝马车旁,罗唐出来帮他把车门拉开,刚来得及坐进去,就见袁保国的秘书踩着一地泥泞朝这边跑过来,只得重又下车,等他到了近前,才微笑着喊了声“王秘书”。 “小老板,袁市长让我来问你一声,今天可有什么安排,要是得空的话,上我们那坐坐去,喝杯茶聊聊天。” 沈放扫了一眼四周,发现绝大部分在场的官员都假装不经意地看了过来,那眼神有恍然大悟、有困惑不解、有暗中窃喜、有懊恼着慌,知道袁保国这是一番好意,以免某些急功近利的家伙跳出来找不自在,自己倒不是怕麻烦,主要是大过年的,弄得不痛快也实在没必要,于是感激地点点头,弯腰招呼车里的罗唐,让他跟着袁市长的车,然后随在王秘书身后,一边说笑着就进了袁保国的座驾。 袁保国跟某些党领导的不大相同,他喜欢坐副驾驶的位置,故而说话时总是拧着脑袋侧过身子来,搞得沈放怪不好意思的,干脆在车子出了两条街后,笑着说:“袁市长,我就在这下吧,年尾政府要处理的事情本来就多,林市长又走得很急,我就不去给你添麻烦了。” 袁保国呵呵笑了两声,示意司机将车停在路边,然后冲王秘书使了个眼色,等王秘书掏出一份精致的请柬递给沈放后,温声说道:“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也忙得连轴转,不过市里年三十的晚会,你能不能抽点时间来一趟,今后黄州的发展,还有很多地方要依靠像你这样的青年企业家呀。” 随手翻了翻请柬,一眼扫过出席名单,沈放见自己的位置赫然安排在袁保国旁边,而市委老书记的旁边则是盛世地产的董正和,立刻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袁市长你都发话了,我哪敢不去,呵呵……” “那就这样说定了,届时我会让王秘书开车去接你,免得你忙起来给忘了。” 下了车站在十字路口,沈放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嘀咕了一句“又要下雪咯”,冲罗唐招招手,待他从车里出来,说道:“连夜从上海赶回来,肚子都饿扁了,咱们先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罗唐腰杆挺得笔直,毕恭毕敬地说道:“小老板,你应承了窦天易上午九点半的约会,要不我去买点东西,你路上垫吧垫吧。” 沈放笑眯眯搭着罗唐的肩膀,径直往路边的小店走,“罗唐,跟你讲了多少遍,这又不是在部队,你別成天到晚板着个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成天带了个杀手出门呢,呵呵……” 想想沈放一个月给他开了近六千的薪水,又放手让自己去成立一个新的完全独立于公司之外的隐秘部门,说实话,罗唐确实是有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沈放可以跟他随意地开玩笑,但他却觉得自己怎么也要有个忠心耿耿的样子。 小店前后加上厨房也就而二十来平米,纵深长些,宽度堪堪放下一张四人坐的方桌,由于过了吃早饭的时间,又还没到午饭的点,小店里看不见一个人,只是厨房里头传来老板骂自家婆娘“丧门星”的吼声。 沈放也懒得去打扰他们夫妻俩的小生活,拽着罗唐在身旁坐下,掏出烟来刚要递过去,罗唐就动作迅速地摸出打火机帮他把烟点上,然后才双手接过烟,勉强挤出点笑容来说道:“小老板,人手差不多都已经物色齐整了,是不是什么时候都叫到黄州来,你偷偷挨个见一见把把关?” 沈放抽着烟,心不在焉地答道:“用不着这么麻烦,我相信你的眼光,这段时间也是把你给忙坏了……我会让老关给你单独开一个账户的,以后这一块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打理,具体的工作我是不会过问的。” 沈放让罗唐干的,就是他过去的“情报”老本行,确实不宜让手下的人知道后台老板的身份,罗唐抿着嘴巴想了想,压着声音问:“小老板,窦天易那,我是不是让人打个桩?” 眼睛眨了眨,对罗唐突然关照窦天易,沈放有些困惑,“早上林市长偷偷跟我说的话,你听到了?” 罗唐嘴角微微上翘,摇头答道:“那么远的距离,不可能听到的,但我见林市长神态有异,便多注意了一下,唇语这东西虽然不一定准确,但多少还是能猜出些来的。” “你居然还会读唇语?特种部队难道还教这个,厉害,厉害,呵呵……”沈放乐了,拍着罗唐的肩膀,若有所思地说,“窦天易也不简单呀,省委的马书记听说是有军队背景的,历来都独立于苏临的各派势力之外,这样硬的关系都能让窦天易找到,看来确实是低估他了,不过这样也好,我跟窦天易毕竟是同一阵线的,多一份仰仗总是有益无害。” 罗唐颔首道:“小老板,那要不要——” 沈放不置可否地笑道:“你自己决定,我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罗唐嗯了一声,这时他西装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窦天易,便用目光询问沈放的意思。 厨房里老板想是发现有客人来了,丢下婆娘跑了出来,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站得远远地问了句:“两位吃点么?” 沈放笑着说:“下两碗牛肉鸡蛋面,腌萝卜有的话,也麻烦拿一碟。” “有,有——”老板转身往厨房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飞快看了沈放一眼,那表情怕是已经认出沈放来了。 手机还在嘟嘟地叫着,沈放将烟头掐灭,眉头舒展开来,接过手机按下接听键,便听窦天易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小老板,你连夜从上海赶回来,肯定已经累坏了,要不这样,我上你那去,你看行不行?” 沈放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沉吟良久方才答道:“窦总客气了,开了一夜的车,确实是累得够呛,刚刚又送走了林伯,心情也不大痛快,我看还是改天再约过时间吧。” 窦天易明显是有些急了,语调猛地加快,“这样,这样,小老板你好好休息,我跟莹莹就在你家等着,你什么时候休息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谈——” 沈放笑道:“窦总,你这是赖上我了?” 窦天易啊的一声,“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只莹莹她吵着要去找你,我,呵呵,我这不是——” “行了。”沈放叹了口气,“前些日子莹莹搭我车回黄州,当时她应该就已经认了马书记做干爹吧?” 窦天易没有任何迟疑,“是是是,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这事来着。要说马书记,我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呢,莹莹从省城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她跟我开玩笑,后来到了省城跟马书记见过面,才知道马书记看了莹莹的演出,想起了他夭折的女儿,这才认了莹莹当干女。” 沈放恍然地“哦”道,“好事呀,有了马书记给窦总你撑腰,工业园区的项目你跟董正和就有的斗了,呵呵,黄州又要热闹一番咯。” 听得见窦天易在那边大口喘气,“小老板,你,你可不能作壁上观呀,多少看在莹莹的份上,怎么也要拉我一把……” 沈放笑而不语,正好老板端了冒着热气的面条出来,便吞咽着口水说:“窦总你也不用着急,过不了多久,你跟马书记的关系,黄州上上下下自然也就知道了,届时别说是你那利民工程偷工减料的破事,东平那的冤枉债都会有人主动给你平了——啊,真他妈烫!老板,有冰冻酸梅汤吗,我最近火气大!” 将手机往桌上一丢,见罗唐埋头狼吞虎咽,沈放忍俊不禁地咧嘴笑道:“罗唐,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罗唐头也不抬,端着大碗面吃得脸上冒汗,含糊不清地说:“不赌,不赌,好不容易有机会攒点老婆本,我可不傻……” “我连赌什么都还没说呢!”沈放拨拉着碗里的面条。 “赌什么我都是个输!”啪的一声放下大碗,罗唐一抹脸上的汗水、汤汁,咯咯笑道,“小老板你要瞧上我什么东西了,你直接开口要还干脆些,呵呵……” 沈放不言语了,专心致志地吃面,反倒是罗唐好奇心上来,在旁边欲言又止,老半天才找了个机会问道,“小老板,你想赌什么,说来听听呗。” 沈放嚼着牛皮一样的干牛肉,觉得腮帮子都疼了,很不爽利地叹息着说了句,“看来,这家店肯定是没有冰冻酸梅汤了!” 在里面竖起耳朵偷听的老板差点没跌跪在地上,心想,妈了个巴子,这大冬天的,就是五星级饭店也不会有那玩意,你这妖孽是存心来寒碜我霍东阳的吧! 第183章 临危托孤风云动(3) 第183章 临危托孤风云动(3) 猫有猫路,狗有狗道,官场上厮混的那些个,或多或少都有自己能走通的门子,东边不亮西边亮嘛,谁也不会说是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以就算台子非常过硬,也不是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能一帆风顺的,窦天易现在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好容易祖坟冒烟靠上了省委马书记这株参天大树,想着就算是市长袁保国也得给自己三分薄面,屎壳郎大小的城建局局长还不主动眼巴巴地摸上门来。 “利民工程我可是亏了大钱,就算真的偷工减料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嘛……等柯志刚来了,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误了我这么久的工期,市政府应该多少赔偿我一点损失才是……”窦天易这般美滋滋地想着,在家韬光养晦地等了四五天,眼瞅着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别说主动上门,柯志刚愣是连个电话都没来。 窦天易这就想不通了,人家沈放无非就是搭上了省政法委王淼的关系,至多还有一个林贵和,可他在黄州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个敢招惹,自己的后台却是省委书记呀,怎么连个小小的厅局干部都搞不定? 焦躁地从早上嘀嘀咕咕到晚上,窦天易思来想去,误了工期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咬牙决定还是放下架子来,便高姿态地给柯志刚去了电话,也不说利民工程的事情,话题拐弯抹角地在省城那边转悠,说起来也是气人,柯志刚虽然不像前阵子脾气臭到了天上,但哼哼哈哈一个劲装糊涂。 窦天易有些恼了,干脆挑明了问:“柯局长,我那工地上可都搁着呢,百来号人过年连家都没回,就等着尽快开工,好早些把工程结束呢。” 柯志刚笑着打太极:“嗯,是要抓紧把问题查清楚才行,这样,我现在就通知相关人员,让他们加班把调查报告整出来,如果问题不是太大,窦总你放一百个心,我这边肯定是不会为难你的。” 窦天易心想走正常程序的话,就你们局子里那工作效率,猴年马月才能有个结果呀,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哎呀,那可要多谢柯局你了,正好我这给马书记备了些年货,都是些市面上见不到的好东西,也给柯局你准备了一份,你看你啥时候得空,我亲自送你家去,也算是认认门,以后小弟要仰仗柯局的地方还多着呢。” 一份年货权、利都有了,偏偏柯志刚很不上道,咳嗽了一阵,严肃地说:“窦总,你这就不对了,我们是人民的公仆,给人民办事那是理所应当的,哪能要人民给我送年货,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窦天易彻底傻眼,心里骂着娘,和和气气地挂了电话,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咂咂嘴发现杯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恼得用力将杯子摔在地上,再次抓起电话,差点没横下心来去向只见过一面的马书记求助,幸好这个时候窦莹莹从外面回来了。 “莹莹……”窦天易招手将女儿叫到跟前,慈爱地摸了摸她冻得通红的脸蛋,“排练辛苦不辛苦,要是累得话,今天晚上就不要去了,我帮你给于台长请假。” 窦莹莹很兴奋地用力摇着头,“才不要呢,一点都不辛苦,还好玩得很,而且明天就演出了。” 窦天易微微点头,绞尽脑汁连哄带骗地让窦莹莹给沈放去了个电话,结果沈放人竟然不在黄州,去了东平接他爸妈回来过年。 看着女儿耸耸肩无奈的样子,窦天易勉强微笑道:“赶紧去洗个热水澡,一会就吃饭了。” 柯志刚态度的诡异,窦天易琢磨肯定是跟盛世地产的董正和有关,而今在黄州,能跟董正和拼一拼的也就只有沈放,至于自己,现在是知道了,还上不得台面。 “怎么早不去晚不去,愣是挑了这么个节骨眼去了东平呢?唉,还是怪我自己糊涂!”窦天易不由后悔起来,那天跟沈放通了话之后,自己就不该有总算能平起平坐的感觉,就应该屁颠屁颠地去求他帮自己这个忙,说不定现在工地上都已经忙活好几天了。 心事重重地吃过晚饭,开车将女儿送到黄州剧院,也没情绪去跟于台长套交情,窦天易直接去了城建局小区,拎着几盒鹿茸、洋参,敲开了柯志刚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二十八九的少妇,长相普通带着副黑框眼睛,瞅着窦天易就像见了老鼠似的脸色极其难看。 窦天易把老脸裹巴裹巴揣进兜里,堆着笑问:“请问柯局长在家吗?” “不在!” 少妇说完还横了窦天易一眼,窦天易心里犯嘀咕,“我这是招你惹你了,上门送个礼,至于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吗?” 房门碰的一声关上了,听见里头那少妇隐约嘟囔了一声,“爸,以后这种人你自己打发,好不好,瞧着就让人生厌?”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窦天易都算得上是个美男子,否则也生不出窦莹莹这样的美人胚子来,少妇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话,呛得他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捂着胸口在门口杵了一阵,直到屋里传来柯志刚一家的欢笑声,他才勉强直起腰,扫了一眼透出淡灰色光线的窗户,拧身快步朝楼下走去,嘴唇一开一合,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在诅咒着什么。 回到车上,心里这口气还未能平复下来,掏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大拇指悬浮在拨听键,迟迟没能鼓气勇气按下去。 省委马书记这层关系得来不易,如果不善加经营,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负面的反效果,这求救电话打是不打,窦天易尚自迟疑不定,最后思量了大半天,毅然决然地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发动汽车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什么样的关系送什么样的礼,多重的礼才合适求多重要的事情,一边在凄寒夜色笼罩下的长街中飞驰,一边仔细盘算着今晚就启程,明天一大早赶到省城的话,或许年三十之前叫停的工程能开工,此时的窦天易争的不是这一两天的时间,更多的是争吃了闭门羹的这股子闷气。 前面两百米处,往右转过红绿灯便有一家金银店,听说马书记的夫人爱玉如命,如果能淘上一块好玉佛,再有补品年货助阵,这礼送出去了,事情也就办成了,窦天易这般想着,仿佛体内那股浊气从嗓子眼里冒了出来,长长地一声呼吸,方向盘刚刚往右打了那么一点点,眼前骤然一片白亮,同时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凶猛地钻进他的耳朵,下一秒又将他整个人连同轿车掀了起来…… 黄州郊区紧挨国道的一家饭店里头,沈放正跟爸爸和高理商量着该如何带动东平本地乡镇企业的发展,发现罗唐推门露了下脸又缩了出去,便说了声“我出去方便一下”,起身快步走到外面。 罗唐眉头紧锁着,凑到沈放跟前,压着声音说:“刚刚收到消息,大约两分钟前,窦天易在香樟路和红岗大道的交叉口出了车祸。” “什么?”沈放眼睛一下睁大了。 “窦天易为了工程重新开工的事情去找柯志刚,结果连人都没见到,回去的路上,在十字路口往右转,被一辆运沙的东风大斗车给撞了。”罗唐快而不乱地说着,“我们的人跟在他后面百来米,车祸发生后第一时间打了急救电话,不过没敢走太近去仔细检查,从撞击的角度和速度来看,窦天易,多半是活不了了。” 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沈放低着头沉默不语,良久良久方问了一句,“是纯粹的意外吗?” 罗唐沉吟道:“现在还无法判断,不过,肇事司机并没有逃逸,而是到处找电话报警,我想,意外的可能性稍微高些。” “我想董正和还有佟大庸他们也不会出这样的昏招。”沈放说完,猛地又急声道,“快,快,让人把那司机弄走!” 罗唐问都没问就给打桩窦天易的手下去了电话,很快又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说道:“应该来得及。” 蹲下来掏出烟点了一根,嘬了两口后,沈放被烟熏得眼睛直眨巴,咳嗽着叹道:“冥冥中,自有天定呀……” 沈放想做什么,罗唐猜不到也懒得去猜,只微笑着在他旁边蹲了下来,接过香烟凑上火,吸了吸鼻子说道,“小老板,明儿就是年三十了,看来我是不能跟着你过这个年咯。” 沈放答道:“没办法,赶在这种时候出事,要辛苦兄弟们了。” “没事,反正以前在部队一个人站哨过除夕都有过,呵呵……”罗唐站起身,“那我就不跟你车回城里了。” 沈放用力握了握罗唐的手,“小心点,对方的来历非同小可,万事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则,明白了吗?” 罗唐满不在乎地笑笑,倒着走了两步,冲沈放摆摆手算是最后的告别,转身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远处是黑乎乎一片苍茫,呜呜的风声仿佛百鬼夜啸般在天地间肆虐,站在一块饱经沧桑的路碑旁边,叼着烟、负着手的沈放微微仰起头,胸脯缓慢而大力地起伏着,他似乎已经看见前方那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洪荒猛兽,看见了它盘根错节犹如刀山火海般的巨大羽翼,他兴奋中带着莫名的惊恐,只得不停地将冷气吸入肺中,借此来平静内心的激动与颤抖——用来捕获这头洪荒猛兽的天罗地网,刚刚已经徐徐地撒下了那么微不足道一片小角! 第184章 临危托孤风云动(4) 第184章 临危托孤风云动(4) 第一杯茅台下肚,董正和就有些轻飘飘起来,伸手在上菜的女服务员浑圆的屁股上捏了一把,笑得上摇下摆直打跌,他在黄州实在是夹起尾巴做人给憋坏了,否则也不至于如此轻佻、狂妄,哪怕这种穿着蓝色紧身短裙制服的女人是他的最爱,这一大桌子也都是十几年交情的狐朋狗友。 “听说黄州可是出美女的地方呀,怎么我们董少打那回来反而变得如此急色了,难不成是被黄州的美女给调教的?” “你知道什么,董少这还不是因为跟自家兄弟在一起,所以才心情痛快嘛……董少,我那新来了几个越南妹,特意给你留着处呢,要不一会喝完酒到去尝尝鲜?” “他娘的屁话,董少如果想要女人,自动宽衣解带献身的美女,都能把你场子都给埋咯!” 要说这帮狐朋狗友,董正和看得是再透彻不过,真心对自己的恐怕一个都没有,不过无论是虚情假意,还是有所图谋,只要他们说的话自己喜欢听,其它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跟在黄州处处低调做人比起来,现在过的才真正算得上是生活呀! 那被自己调戏了一下的女服务员又进来了,从门口绕了个大圈,故意贴到自己侧着身子上菜,两颗饱满的肉球颤巍巍地几乎送到了嘴边,董正和闻到一股诱人的淡淡的香水味儿,抬起头看了看她的脸蛋,明眸皓齿、秋波流动,明显是刚刚在外面重新上过了妆的。 探过手去搂住女服务员略显肥胖的腰际,在一片起哄声中,董正和正打算好好尝尝这盘菜的味道,冷不丁左眼皮抽风似的跳了起来,连带着半边脑袋疼得仿佛要炸开,原本旺盛的情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不安。 女服务员身子骨已经软了,正打算矫揉一下就投怀送抱,结果却被野蛮地甩到一旁,白花花的脸蛋直接就撞在了放着盆栽的小木桌上,嘴里刚有点血腥味,舌头舔了舔门牙竟碎了半颗。 在桌的几位都没能搞清状况,目瞪口呆地大眼瞅小眼,直到女服务员失声痛哭起来,才有个离得近的矮胖子,从椅子里跳出来,一边吼着“得罪了我们董少,你他妈的还敢哭”,一边用力踹着女服务员的身体,表情那是比禽兽还禽兽。 “住手!”董正和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头疼不那么厉害,左眼皮子跳得却愈发厉害,他慢腾腾起身往外走,“今儿,不大舒服,改天再找机会向各位弟兄赔罪。” 董正和从来都不信怪力乱神,但小时候奶奶跟他说的“右眼跳福、左眼跳灾”,却是刻进了骨子里的,他心绪不宁地出了酒店,总觉得这个兆头不好,也不敢开车,就在停车场扫尽了积雪的马路牙子上坐着,想着可能过几分钟也就好了,手机却故意不让他静下来似的叮铃铃乱响。 董正和嗓子都爆了,“谁?” “是我,佟大庸。” 不好的预感,董正和深吸口气,“是大庸先生呀,下午我们才分手,这么快就想小弟我了?” “不是特别紧要的事情,我也不想来烦你,只是,天易地产的老板,出了车祸。” 半边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董正和咬着牙关,“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不是你干的,这辈子除了沈放之外,你是我见过的最老成稳重的人了,只是,窦天易出事的这个时机,有些太过不凑巧了,我担心,可能会给事情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大庸先生多虑了,马广渊跟他没多少交情,认干女之类的,无非也就逢场作戏罢了,别说这事不是我干的,就真是我干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董少,你会错意了,我不担心官场上的这些事,从始至终我担心的都只有一个。” “又是那个沈放?”董正和啪的一声扇了自己一耳光,偏头痛才算稍微好了些,“为了让沈放置身事外,我们做得已经够多了,新泰都跨在他手里,付骏也关在了号子里,他确实值这个价,但是,大庸先生,如果这样他要还是不长眼来横插一腿,我未必真就惧了他!” “……他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不会傻到要螳臂当车,我当然也相信你的能力……董少,天易那边,你是不是去个电话?” “呵呵,大庸先生真的是很忌惮他呀!好吧,好吧,我这就去电话,让你能安安心心过个好年,呵呵……” 酒店老板以为把董少这大魔头给得罪了,吓得在宾馆门口着急忙慌地打电话找关系,另一只手则拽着口中尚在流血的女服务员的头发,不经意瞧见董正和居然没走,坐在地上捧着半张脸发呆,赶紧扯得那可怜的女服务喷着血惨叫哀号,急冲冲跑了过去。 董正和心情正郁闷得紧,见他们两个过来怎么瞧怎么碍眼,恰好旁边有块被风刮倒了的牌子,随手抓起来就是一通没头没脑的狠砸,那酒店老板五大三粗又穿着皮袄还没什么,女服务员里里外外加起来才两层衣物,下身又是短裙加高跟鞋,抱头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那凄惨模样让路过的客人瞅着都觉得可怜。 发泄一通后,心里头气反而更加不顺了,要不是胳膊抡累了,董正和怕是能将人活活打死,他扔掉散了架的牌子,一声不吭地瞪着地上的两个,表情却是冷静得吓人。 尽管一路上刻意加快车速,但也只是堪堪赶在八点半前才算到家,沈放下车看着林倩儿跟妈妈楼成一团说着话,一身笔挺西服、人模狗样的吴晴则大大方方地跟爸爸握手,瞧着他似乎还想说些场面话,便过去轻轻踢了他一脚,“你小子吃在这、住在这,连内衣裤都晾在院子里,还好意思摇头晃脑地装客人,赶紧滚过来帮我搬东西!” 吴晴脸顿时涨得通红,毕竟是个文化人,脸皮儿薄,表情讪讪地冲沈筠笑了笑,弓着腰跟在沈放屁股后头,“哥,哥,呵呵,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少罗嗦,先给我干活!” 后车厢装满了东平的土特产,一包一包都收拾齐整了的,吴晴兜着肚子紧着沈放将东西往自己怀里塞,咧嘴笑道:“哥,这都是些啥呀,闻着一股子焦土的味道。” 沈放闷哼了一声,没心情搭理他,却是沈筠走了过来,“这些呀,都是东平的土特产,虽然不值几个钱,但过新年走走人情却是好东西。” “哈……正好我有几个朋友从宁波过来,嘻嘻,沈叔叔,匀些给我送给客人呗……” 沈放用力拍了一下吴晴的后脑勺,骂道:“现在又这么不见外了?哪就匀些给你?把东西抱进去!” “哥——”吴晴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沈放一瞪眼,他就灰溜溜往屋里走,边走边嘀咕,“今天这是吃了炸药了,也没见倩儿偷偷告状来着呀……” 沈筠一早就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看着沈放笑眯眯地说:“放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叹了口气,沈放也不隐瞒:“刚听说窦天易出了车祸,正在医院里抢救生死未卜,我跟他的关系还算亲近,加上玉儿跟他女儿又是好友,觉得应该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倒是真的应该去看看……去吧,你妈那我来应付,明儿才是年三十嘛,她至多也就唠叨几句,而且不是还有倩儿陪着呢吗。” “嗯,把这些东西搬完我就走。对了,爸,年初三恐怕我不能跟你一块去黎阳了,我得去省城跑一趟。” “没事,你给林市长去个电话说一下就行,他比我们这当爹妈的还要宠着你,呵呵……” 几分钟东西就收拾完了,吴晴好像尾巴一样跟在沈放屁股后头打转,显然是有话想要跟他说。 沈放现在是一脑门子的官司,刚刚吴晴说他有几个朋友从宁波过来,多少也就猜到了他想干啥,干脆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跟妈妈和林倩儿打过招呼后,径自往外走,对追上来的吴晴也就一句话,“天大的事也等过完新年再说,你小子別一天到晚待在这,真把这当自己家了!” 开车上了环城西路,沈放拨通了窦莹莹的手机。 “莹莹,你现在在哪?” 电话那头人声鼎沸,窦莹莹嗲嗲的声音大声喊着,仍是有些听不大清楚,“我们在排练呢,好吵啊,你等等哦,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嘈杂声迅速远去,窦莹莹兴奋得嗓音都有些颤抖,“哥,你回来了,人家好想你呀,一会来接我出去吃宵夜好不好?” “就你一个人,玉儿跟左雨她们呢?” “她们也在,呵呵,不过明天晚上你肯定要陪小玉姐的,今天晚上能不能单独跟我一起聊聊天嘛。” “他们都在就好,我办完事就到剧院去接你们。” “哦……那我等你……” “你找一下小雨,让她接电话。”沈放了解姚玉的性格,什么事情跟她说了就等于跟窦莹莹说了,她是藏不住心思的。 很快左雨气喘吁吁地过来,沈放在电话里头听到她跟窦莹莹在那边你一句我一句,“谁呀”,“你说是谁”,“难道是哪个暗恋我的歌迷”,“少来了,看你嘴巴都笑歪了”,“哪有啊,你才鼻子都气歪了呢”。 第185章 临危托孤风云动(5) 第185章 临危托孤风云动(5) 左雨总算听了电话,咯咯笑着问:“是哪根葱呀?” 沈放沉声道:“小雨,我说话莹莹能听见不?” “啊,果然是我的忠实歌迷呀,你等等,你等等,有个眼红的狐狸精在旁边虎视眈眈呢,我走远点,免得她跳过来咬我一口……” 沈放心思左雨这丫头确实够机灵,耐心地等着。 “好了,呵呵,她应该听不到了,你想跟我说什么悄悄话?” “莹莹的父亲,遇上了交通意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正在往医院赶。” “——怎么,怎么会这样,莹莹她,她……她实在太可怜了……” “这事莹莹目前还不知道,我想她家里人也是有意要先瞒着她,我知道她很小就没了母亲,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所以我有些担心。等我从医院出来有了确切消息,再到剧院去接你们,在那之前,我想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 “嗯,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陪着她的。” “万一有人通知了莹莹,你要想办法尽量安抚住她的情绪,另外,玉儿她太过感性,说话很少会在脑子里先转转的……总之,莹莹那边就交给你了。” 跟窦莹莹接触的时间长了,便无法再将她当作一个美伦美央的瓷娃娃来看待,窦天易这次如果能熬过来自然不打紧,可要真的一命呜呼,天易地产如此沉重的一个担子压下来,蜜罐里长大的窦莹莹所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想到重压下窦莹莹美人憔悴的模样,沈放心里倒是真的有些难过起来。 解放军107医院并不是黄州最好的,只是离事发现场近一些罢了,窦天易被送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哪里还顾得上转院,当即就送入了急救室抢救。 沈放紧赶慢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媒体收到风声跑了过来,正无头苍蝇一样抱着相机四处转悠,他只得低着头顺着墙根走,免得被他们给逮着。 好不容易有惊无险地到了急救室,沈放赫然发现气氛有些不大对劲,最里头确实看见了几张熟面孔,都是窦天易的亲信,也有两三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在哭,可这靠近出口的地方,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一群衣着光鲜的男女交头接耳骂骂咧咧,嘴上嘈嘈的说话口吻,竟然大多都带着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要说是仇家找上门来嘛,天易地产的人没道理这么软蛋,沈放正犯糊涂呢,忽然一个几分面熟的青年从人堆里钻了出来,跑到自己跟前焦急地说道:“小老板,你,你来了……” 沈放眨了眨眼睛,很快想起来这青年自己确实见过,刚搬进鸡鸣山麓花园别墅的时候,就是他给自己拉了家具和装修人员过来。便温声问道:“我人还没到黄州,听说窦总出了事,就急冲冲赶过来了。子文,窦总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周子文脸上并没有太多哭丧,反而坚毅地挺着腰杆,仿佛生怕被人看扁了似的,“暂时还没有……小老板,我们窦总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一咬牙就能扛住了!” “吉人自有天相,窦总不会有事的。”沈放捏了捏周子文的肩头,觉得这青年有股子自己非常欣赏的味道,便压着声音问,“这些唧唧喳喳渣好不烦人的家伙是怎么回事,堵在门口影响太不好了,外面来了不少记者。” “我也想狠狠踢着他们的屁股,把他们撵走,可是,唉,小老板,不瞒你说,他们都是公司的大小股东董事,闹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过去有窦总压着,也不敢过分造次,现在,被有心人一撺掇,立刻全都跑来借机逼宫了。” 董正和的爪子伸得还真长,人在省城,却可以把天易地产内部给搅得一团糟,想要彻底解决了自己的对手,窦天易就算有了马广渊这铁打的后台,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是想要退股撤资?”沈放慢声问道。 周子文微微点头,有些交浅言深地说:“这帮大老爷们,难伺候得很,起初窦总对工业园区的项目并没有多大兴趣,就是他们三番五次地怂恿,而今公司完全陷了进去,他们见势头不对又跳出来囔囔着要撤资,小老板,你说,这他妈是一棒子什么人。” “呵呵,天下嚷嚷皆为利往嘛,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倒是人都堵在这里,未免太不好看了……” 窦天易出了状况,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跟大股东们把事情搞僵,不然公司就真的回天乏术了,周子文很聪明,沈放稍微点拨他就明白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激地说道:“小老板教训的是,是我心太乱了,我这就劝他们先回去。” 拉住周子文的胳膊,沈放低声说道:“需要我帮忙的话,就说一声,不管是看在莹莹的份上,还是跟窦总的交情,我没道理抱着肩膀冷眼旁观的。” “谢谢,谢谢小老板……这点事,我相信自己有能力处理好。” 静静地看着周子文进退得益地跟那些商界老狐狸们周旋,看着他或微笑、或严肃、或开怀、或悲切地将他们一个个送出门,沈放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得了,自己一贯是以势成事、借势而为,可周子文却能在转圜之间,纯粹以换面具的手法,有针对性地搞定了每一个股东,这可不是油嘴滑舌、能言善道就可以办到的。 逼宫的股东董事们一走,急救室外很快就寂静了下来,偶尔响起一两声妇人的抽泣,多半天易的管理人员都耷拉着脑袋,表情沉重地想着各自的心思。 周子文的父亲可以说大半辈子都在为窦天易的事业打拼,也是窦天易最信任、最依赖的臂膀,他在门口来来回回不停地踱着步子,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加焦虑,以至于沈放到了近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啊”的一声反映过来,然后就紧紧握住沈放的手,好想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双目通红差点就没忍住淌出泪来。 沈放安慰道:“老周,你別急坏了身子,我看窦总是个有福之人,这次的难关,他肯定能平安度过去的。” “是啊,肯定不会有事的,爸爸你就安下心来,好好把公司的急务处理一下吧,要是窦总醒过来,发现公司还是一团糟,气也要气个半死了……” 周子文话里的意思,沈放自然听得明白,见老周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笑着拉住老周抬起来要打他的手,温声道:“子文说的也对,你待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徒增烦扰而已。我看这样,公司的事情你就抓紧去处理一下,窦总这边有什么消息,子文肯定第一时间会通知你的。” “这,这个……唉,我真是太没用了,公司乱成一团糟,问题麻烦堆积如山,又都是我没能力解决的,除了干坐在这里瞪着,我还能做什么呀我!” “爸,小老板人都已经在这了,还会有解不开的难题么?你就听小老板的,回公司把最重要的事情好好梳理一下,小老板随随便便点拨个几句,天大的问题也算不得问题了。” “就你尽想好事,小老板自己的事情难道就比我们少了,你还真有脸皮说!” “爸,工业园区的项目小老板也有份的嘛,我可是亲耳听见窦总说过,小老板决定要跟我们公司联合投标的。” 父子两个演着双簧,却并不怎么让人生厌,特别是周子文那双灵动的眼睛,带着笑意不断与自己交流,好想是他们两个合起来演戏给他父亲看似的。 得到沈放的点头认可,周子文连推带搡地将父亲送走,其它公司的高层也跟着一块离开,他们跟沈放不熟,也不敢贸然过来打招呼,只经过沈放身旁的时候,或点头或弯腰以示尊敬。 晚上十一点多,窦天易最终是未能逃脱死神的围捕,疲累的医生出来宣布了这个坏消息,沉默了一阵便让大家进去见上最后一面,当场就有几个妇女扑倒在地上哭天抢地干嚎起来,一边嚎一边跌跌撞撞地往里冲,却不料周子文怒气冲冲地把住门,让她们带着各自的老公一个一个进去。 沈放问医生还有多长时间,得到的答复是恐怕熬不过凌晨了,便走到一旁给左雨打了电话,让她赶紧带窦莹莹过来,路上最好能让她能做好心里准备。 那些个哭号的妇人,都是窦天易非直系亲属,有些八杆子都未必打得着,看着他们在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闹腾,沈放心情不知不觉就烦乱起来,转身想要到外面去透透气,这时周子文忽然跑了过来,拽着他的胳膊说,“小老板,窦总说无论如何都要见你一面!” 刚刚哭丧着进去的小两口,可能是提出的要求被窦天易拒绝了吧,出来时阴沉着脸,嘴里骂骂咧咧地也不知道嘟囔些什么,见其它几对夫妻都幸灾乐祸地朝自己瞅过来,那汉子还好,只轻蔑地哼了一声,婆娘却冷笑着说了句,“你们也別得意,他说了,所有财产都留给莹莹,谁也别想拿走一个子儿!” 外面嘈杂的争吵声被厚重的门隔断,沈放跟着周子文来到病床前,发现窦天易脸色虽然苍白毫无血色,但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地望着自己,连说话的声音听上去都只像是刚刚睡醒而已。 “小老板,我时间不多了,能问你件事吗?” 沈放握住窦天易伸过来的手,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上辈子父亲的影子,忍不住鼻子发酸,半晌才点点头答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次的车祸,应该,只是个意外……” 父女情深,自己都快死了,首先想到的仍是女儿的安全,窦天易松了口气,勉强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也能安心地去跟莹莹他妈见面了……” 第186章 临危托孤风云动(6) 第186章 临危托孤风云动(6) 黄州大剧院二楼贵宾室。 袁保国站在落地窗前,明明知道没有人能看得见自己,半边身子还是下意识掩在暗红色窗帘后面。 他捧着一杯香浓的黑咖啡,闻着诱人的香味,感觉一天的劳累似乎得到了缓解。 “咖啡,是个好东西呀!” 袁保国嘟囔了一声,拿起杯子来满怀憧憬地浅浅尝了一口,却是满嘴的苦涩,苦得他忍不住也要皱起眉头。 刚刚董正和笑着说,这咖啡豆是从非洲空运过来的,走的是非常特别的门路,国内也再找不出第二份来,而煮咖啡的漂亮女人,金发黑眼、身材妖娆,是个名叫罗兰的中德混血儿。 如此煮出来的,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东西,只不过,自己就是有些喝不惯……喝不惯呀…… 微微侧身将咖啡放在茶几上,袁保国吁叹了一声,有意无意地瞟了沙发上正襟而坐的董正和一眼,展颜笑道,“董少,工业园区的项目,年后就要开标了,你那准备的怎么样了,可不要给出一个让人尴尬的报价哦。” 董正和急忙站起身走了过去,开玩笑道:“袁市长,我是那种乘火打劫的人吗,呵呵,虽然少了天易地产这个竞争对手,但国内有实力的地产商多了去了,哪个不是眼巴巴紧盯着,我可不敢瞎胡闹,让肥水流到外人的田里去。” “嗯,这个项目上马,至少可以带动周边两三个县市的经济快速发展,我也相信你是懂这个道理的……” “不瞒袁市长,刚听说天易地产的老板出了意外的时候,我的确有那么点小激动,想着是不是能把投标价,往上提那么三四个点,毕竟我是个商人嘛,在商言利也没什么不对的,呵呵——” 袁保国没搭腔,只略带笑意地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常说知子莫若父,这话是一点都没讲错,早上我离开省城之前,我爸特意找我谈话,袁市长你也清楚,我爸那炸药脾气,说了两句就把我骂得狗血临头,还反复交待我,宁可少赚钱,也要把这个项目留在省里,更重要的是,绝不能给你添麻烦!” “董书记就是董书记,看得远哪,如果你的价格太高反而中标,那地方保护主义的大帽子就要扣到我这当市长的头上咯……谢谢,谢谢董书记对我的爱护和关心——咦——” 袁保国脸上真挚感动的表情忽然凝固,透过落地窗,他看见穿着黑色中山装的沈放走进剧场,身后跟着六七个年纪偏大的中年人。 “是小老板来了,我们要不要下去招呼一下?”董正和也发现了沈放,微笑着说道。 袁保国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沉声问道:“你认识他身旁的那几个人吗?” 董正和摇摇头,“不认识,不会是飘香集团的高层都来了吧?” 用手贴在玻璃上指了指,袁保国叹道,“正跟他说话的那人姓周,叫做周明新。” 天易地产在省城就干过一个大工程,还差点被董正和连锅给端了,再加上这次的竞争,其实压根就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自然更不会花时间去调查窦天易有些什么样的得力干将,所以董正和困惑地眨眨眼睛,嘀咕道:“没听说小老板手下有这号人物呀,难道是新加入进来的?” 看来你是真没把黄州土生土长的天易地产当回事呀! 袁保国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是沈放的人,他是刚刚出了意外而过世的窦天易的,左膀右臂。” 不知有意无意,袁保国特意加重了“意外”二字的音调。 董正和呆住了,也没注意到这些,只诧异地问道:“沈放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沈放跟窦天易,还是有些交情的……” 短暂的错愕之后,董正和很快恢复了正常,摸了摸嘴巴笑道:“我倒是听说,他跟窦天易的女儿有些交情,呵呵……” “这次的事情看来又要变得麻烦了!你既然没把窦天易当回事,好端端的干嘛要找人杀他呀,现在好了,沈放八成是要跳出来了,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嘛!” 心里这样想着,袁保国神色不动,依旧带着职业的微笑,拍了拍董正和的肩膀,“你是省里最大的地产商,他是黄州最有实力的企业家,你们俩肯定有共同语言,我给你们牵线搭桥,让他上来见面聊聊,将来,我希望你们能互惠互利好好合作,共同为黄州和苏临的发展做出贡献。” 天易地产也在政府邀请之列,原本是已经安排好了座位的,只是因为窦天易抢救无效的消息传出来,加上临时有很多外地客人到访,负责组织工作的市府办就对这些座位重新做了调整。 周明新的脾气一向很好,文质彬彬给人一副老学究的感觉,但当他去找工作人员商量的时候,得到的答复却是,“你们回去吧,座位都已经安排好了”。 这回他是真的怒了,气得脸色胀红、嘴唇发抖,指着工作人员的鼻子“你们”了半天,最后国骂脱口而出。 若非沈放过去按着他的肩膀,动手揍人都有可能。 “你们董事长刚过世了,哪个想得到你们还会有心情来看演出的呀,也不知道提前通知我们一声,这样跑过来找我闹,搞得我们工作很被动的,知不知道!” 沈放拦着周明新,其它人却受不了,大声鼓噪起来。 那二十六七岁的工作人员也担心会引起混乱,大过年的还要挨领导骂,新年干脆就别过了,语气软了下来,很有少许耐烦地说:“算了,算了,我们的工作也有疏漏的地方,这样吧,你们到底要不要看演出,要的话,我就去找找,可能还有些零散的位置没安排好,不过,不能保证位置会在一起,你们几个得分开坐,怎么样,真想看的话,我就去找!” 就是市府办主任在这,也不敢这样落沈放的面子,林贵和走掉了是没错,但黄州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沈放能有几天的地位,绝非仅仅是借助外力得来的,更何况,袁保国多次在公开场合向他示好,二人结成新的官商联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怜那工作人员还蒙在鼓里,四周看热闹的,也没个偷偷给他使眼色提醒的,倒是沈放自己,好像压根就不想跟他置气,若无其事地将气愤填膺的周新明等人往外推,嘴里还说着,“既然你不欢迎,那我们走就是了,走吧,走吧——” “小老板,小老板……” 听到有人喊自己,沈放回过头,看见吴兆省从人堆里头钻出来,春风满面地冲自己走过来,后面跟着的,正是市府办主任。 沈放不经意扫了那工作人员一眼,脸色都已经青了。 “吴市长,梁主任……”依次跟吴兆省还有市府办梁主任握手,沈放微笑着说道,“吴市长,演出还没有开始,你到的也太早了些吧,多少也该摆摆官架子才对呀。” “哈哈,我哪来什么架子哟……这不是外省来了几个客人嘛,我得在这迎着,小老板,一会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从东钢区区长,连跳两级直升副市长,虽然排名最末,但也算得上破格提拔了,吴兆省可谓春风得意,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五六岁,但是在沈放面前,他也不敢拿副市长的身份说话,语气中那种朋友间的意味多些。 沈放笑道:“不会是吴晴说的那几个宁波的朋友吧?” 吴市长讳莫如深地笑笑,贴近了些,压着嗓音道:“小老板,这几个宁波朋友,你一定要见见,他们都是搞建筑的行家里手,工程都干到香港去了的。” 香港回归之前,能过河去发大财,特别是赚政府英镑的这帮老爷,要么是中央有铁打的后台,要么就是有部队背景,总之都是磨磨牙就能翻云覆雨的狠角色。 虽然不知道吴兆省是如何搭上这条线的,但凡是能把水搞混的事情,沈放现在就乐意去干,“那好,你有我电话,什么时候方便了,就跟我联系。” 吴兆省在东钢是土皇帝,但毕竟根基浅,上面又没有人,若非借着沈放的助力,这辈子想出头不是不可能,肯定不会如现在这般迅速。 邢怀斌掌权的时候有新泰,林贵和是靠沈放才得以上位,而袁保国一手抓着沈放、一手抓着盛世地产,由此可见,官与商,本就是不可分割的盛衰共同体,吴兆省感觉自己掌握了官场上的真谛,也巴望着有那么一天,能站上黄州权力场的最顶端。 “咦,怎么没看见王秘书?”市府办梁主任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小老板,王秘书半个小时前就去接你了,你们两个路上错过了?” 沈放笑着答道:“唉,害得王秘书白跑一趟……天易地产的老板,是我朋友,这两天我都在医院忙着帮他处理善后的事情,所以一直都没有回家。” 梁主任一听话头不对,赶紧闭嘴,讪笑着往后退了退。 吴兆省对董正和却没什么顾忌,他老头子是省委副书记又怎么样,沈放未来的岳父已经算是省长了,更何况,我就不相信盛世地产还能强过新泰集团去,斗得过沈放才怪呢。 拉着沈放的胳膊往旁边让了让,吴兆省细声问道:“小老板,我跟交通局的廖局长关系不错,你看需不需要——” 沈放摇摇头,沉吟道:“吴叔,林市长刚离开黄州,你又还没站稳,组织部赵部长那边,到现在也还没有好消息……” 吴兆省点点头,“嗯,我明白了,还不是撕破脸対砍的时候,呵呵,做了大半辈子流氓,这说话,一时半会还就扳不过来了。” 吴兆省几斤几两,沈放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也就在自己面前故意装样,其它场合说话还是相当有水准的,市里那些头头脑脑,比他有水平的十根指头肯定能数过来,连吴晴都说过,“我爸呀,那是义和团的余孽,神打的功夫一等一,只要遇上重要的场合,立刻就能请神上身,还是天上武曲星那种!” 第187章 两大阵营 第187章 两大阵营 黄州大剧院二楼贵宾室。 袁保国站在落地窗前,明明知道没有人能看得见自己,半边身子还是下意识掩在暗红色窗帘后面。 他捧着一杯香浓的黑咖啡,闻着诱人的香味,感觉一天的劳累似乎得到了缓解。 “咖啡,是个好东西呀!” 袁保国嘟囔了一声,拿起杯子来满怀憧憬地浅浅尝了一口,却是满嘴的苦涩,苦得他忍不住也要皱起眉头。 刚刚董正和笑着说,这咖啡豆是从非洲空运过来的,走的是非常特别的门路,国内也再找不出第二份来,而煮咖啡的漂亮女人,金发黑眼、身材妖娆,是个名叫罗兰的中德混血儿。 如此煮出来的,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东西,只不过,自己就是有些喝不惯……喝不惯呀…… 微微侧身将咖啡放在茶几上,袁保国吁叹了一声,有意无意地瞟了沙发上正襟而坐的董正和一眼,展颜笑道,“董少,工业园区的项目,年后就要开标了,你那准备的怎么样了,可不要给出一个让人尴尬的报价哦。” 董正和急忙站起身走了过去,开玩笑道:“袁市长,我是那种乘火打劫的人吗,呵呵,虽然少了天易地产这个竞争对手,但国内有实力的地产商多了去了,哪个不是眼巴巴紧盯着,我可不敢瞎胡闹,让肥水流到外人的田里去。” “嗯,这个项目上马,至少可以带动周边两三个县市的经济快速发展,我也相信你是懂这个道理的……” “不瞒袁市长,刚听说天易地产的老板出了意外的时候,我的确有那么点小激动,想着是不是能把投标价,往上提那么三四个点,毕竟我是个商人嘛,在商言利也没什么不对的,呵呵——” 袁保国没搭腔,只略带笑意地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常说知子莫若父,这话是一点都没讲错,早上我离开省城之前,我爸特意找我谈话,袁市长你也清楚,我爸那炸药脾气,说了两句就把我骂得狗血临头,还反复交待我,宁可少赚钱,也要把这个项目留在省里,更重要的是,绝不能给你添麻烦!” “董书记就是董书记,看得远哪,如果你的价格太高反而中标,那地方保护主义的大帽子就要扣到我这当市长的头上咯……谢谢,谢谢董书记对我的爱护和关心——咦——” 袁保国脸上真挚感动的表情忽然凝固,透过落地窗,他看见穿着黑色中山装的沈放走进剧场,身后跟着六七个年纪偏大的中年人。 “是小老板来了,我们要不要下去招呼一下?”董正和也发现了沈放,微笑着说道。 袁保国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沉声问道:“你认识他身旁的那几个人吗?” 董正和摇摇头,“不认识,不会是飘香集团的高层都来了吧?” 用手贴在玻璃上指了指,袁保国叹道,“正跟他说话的那人姓周,叫做周明新。” 天易地产在省城就干过一个大工程,还差点被董正和连锅给端了,再加上这次的竞争,其实压根就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自然更不会花时间去调查窦天易有些什么样的得力干将,所以董正和困惑地眨眨眼睛,嘀咕道:“没听说小老板手下有这号人物呀,难道是新加入进来的?” 看来你是真没把黄州土生土长的天易地产当回事呀! 袁保国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是沈放的人,他是刚刚出了意外而过世的窦天易的,左膀右臂。” 不知有意无意,袁保国特意加重了“意外”二字的音调。 董正和呆住了,也没注意到这些,只诧异地问道:“沈放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沈放跟窦天易,还是有些交情的……” 短暂的错愕之后,董正和很快恢复了正常,摸了摸嘴巴笑道:“我倒是听说,他跟窦天易的女儿有些交情,呵呵……” “这次的事情看来又要变得麻烦了!你既然没把窦天易当回事,好端端的干嘛要找人杀他呀,现在好了,沈放八成是要跳出来了,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嘛!” 心里这样想着,袁保国神色不动,依旧带着职业的微笑,拍了拍董正和的肩膀,“你是省里最大的地产商,他是黄州最有实力的企业家,你们俩肯定有共同语言,我给你们牵线搭桥,让他上来见面聊聊,将来,我希望你们能互惠互利好好合作,共同为黄州和苏临的发展做出贡献。” …… 天易地产也在政府邀请之列,原本是已经安排好了座位的,只是因为窦天易抢救无效的消息传出来,加上临时有很多外地客人到访,负责组织工作的市府办就对这些座位重新做了调整。 周明新的脾气一向很好,文质彬彬给人一副老学究的感觉,但当他去找工作人员商量的时候,得到的答复却是,“你们回去吧,座位都已经安排好了”。 这回他是真的怒了,气得脸色胀红、嘴唇发抖,指着工作人员的鼻子“你们”了半天,最后国骂脱口而出。 若非沈放过去按着他的肩膀,动手揍人都有可能。 “你们董事长刚过世了,哪个想得到你们还会有心情来看演出的呀,也不知道提前通知我们一声,这样跑过来找我闹,搞得我们工作很被动的,知不知道!” 沈放拦着周明新,其它人却受不了,大声鼓噪起来。 那二十六七岁的工作人员也担心会引起混乱,大过年的还要挨领导骂,新年干脆就别过了,语气软了下来,很有少许耐烦地说:“算了,算了,我们的工作也有疏漏的地方,这样吧,你们到底要不要看演出,要的话,我就去找找,可能还有些零散的位置没安排好,不过,不能保证位置会在一起,你们几个得分开坐,怎么样,真想看的话,我就去找!” 就是市府办主任在这,也不敢这样落沈放的面子,林贵和走掉了是没错,但黄州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沈放能有几天的地位,绝非仅仅是借助外力得来的,更何况,袁保国多次在公开场合向他示好,二人结成新的官商联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怜那工作人员还蒙在鼓里,四周看热闹的,也没个偷偷给他使眼色提醒的,倒是沈放自己,好像压根就不想跟他置气,若无其事地将气愤填膺的周新明等人往外推,嘴里还说着,“既然你不欢迎,那我们走就是了,走吧,走吧——” “小老板,小老板……” 听到有人喊自己,沈放回过头,看见吴兆省从人堆里头钻出来,春风满面地冲自己走过来,后面跟着的,正是市府办主任。 沈放不经意扫了那工作人员一眼,脸色都已经青了。 “吴市长,梁主任……”依次跟吴兆省还有市府办梁主任握手,沈放微笑着说道,“吴市长,演出还没有开始,你到的也太早了些吧,多少也该摆摆官架子才对呀。” “哈哈,我哪来什么架子哟……这不是外省来了几个客人嘛,我得在这迎着,小老板,一会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从东钢区区长,连跳两级直升副市长,虽然排名最末,但也算得上破格提拔了,吴兆省可谓春风得意,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五六岁,但是在沈放面前,他也不敢拿副市长的身份说话,语气中那种朋友间的意味多些。 沈放笑道:“不会是吴晴说的那几个宁波的朋友吧?” 吴市长讳莫如深地笑笑,贴近了些,压着嗓音道:“小老板,这几个宁波朋友,你一定要见见,他们都是搞建筑的行家里手,工程都干到香港去了的。” 香港回归之前,能过河去发大财,特别是赚政府英镑的这帮老爷,要么是中央有铁打的后台,要么就是有部队背景,总之都是磨磨牙就能翻云覆雨的狠角色。 虽然不知道吴兆省是如何搭上这条线的,但凡是能把水搞混的事情,沈放现在就乐意去干,“那好,你有我电话,什么时候方便了,就跟我联系。” 吴兆省在东钢是土皇帝,但毕竟根基浅,上面又没有人,若非借着沈放的助力,这辈子想出头不是不可能,肯定不会如现在这般迅速。 邢怀斌掌权的时候有新泰,林贵和是靠沈放才得以上位,而袁保国一手抓着沈放、一手抓着盛世地产,由此可见,官与商,本就是不可分割的盛衰共同体,吴兆省感觉自己掌握了官场上的真谛,也巴望着有那么一天,能站上黄州权力场的最顶端。 “咦,怎么没看见王秘书?”市府办梁主任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小老板,王秘书半个小时前就去接你了,你们两个路上错过了?” 沈放笑着答道:“唉,害得王秘书白跑一趟……天易地产的老板,是我朋友,这两天我都在医院忙着帮他处理善后的事情,所以一直都没有回家。” 梁主任一听话头不对,赶紧闭嘴,讪笑着往后退了退。 吴兆省对董正和却没什么顾忌,他老头子是省委副书记又怎么样,沈放未来的岳父已经算是省长了,更何况,我就不相信盛世地产还能强过新泰集团去,斗得过沈放才怪呢。 拉着沈放的胳膊往旁边让了让,吴兆省细声问道:“小老板,我跟交通局的廖局长关系不错,你看需不需要——” 沈放摇摇头,沉吟道:“吴叔,林市长刚离开黄州,你又还没站稳,组织部赵部长那边,到现在也还没有好消息……” 吴兆省点点头,“嗯,我明白了,还不是撕破脸対砍的时候,呵呵,做了大半辈子流氓,这说话,一时半会还就扳不过来了。” 吴兆省几斤几两,沈放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也就在自己面前故意装样,其它场合说话还是相当有水准的,市里那些头头脑脑,比他有水平的十根指头肯定能数过来,连吴晴都说过,“我爸呀,那是义和团的余孽,神打的功夫一等一,只要遇上重要的场合,立刻就能请神上身,还是天上武曲星那种!” 第188章 漫天要价 第188章 漫天要价 一听工作人员把事情说了,梁主任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沉声训斥了两句,转身就领着周明新他们进了剧院,这种尴尬的情况下,最好是不要去跟沈放说话了,更何况还有吴副市长在旁边,没得白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一切自然都落在沈放眼里,也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捏了一下吴兆省的手。 “吴叔,提前跟你说个事,窦天易临终前,把公司托付给我打理了。” 吴兆省眉毛一挑,首先想到的就是省委书记这层关系,如果沈放靠上了这又一座大山,在加上即将成为省长的王淼,那坚决与他站在同一阵线,无疑就是最明智的决定了。 “啊,这可是好事呀!” “也算不得什么好事。唉,天易地产现在什么状况,吴叔你多少也知道些,那亏本接的利民工程,到现在还被城建局卡着不让开工呢。” “还有这事?一会我就给柯志刚去电话,这人民的政府不给人民办事,那还像什么样子。” “那就麻烦吴叔跟他打个招呼吧,再拖下去的话,这工程我可就撒手不干了,呵呵。” “嗯,是我这摊子的事情,你放心,新年一过,保管你开工!” 瞧见袁保国另一个秘书邓有才朝这边走过来,隔得老远就冲自己挥手,沈放便与吴兆省告辞,主动迎了上去。 跟在邓有才身后,乘电梯来到三楼,走进贵宾室的时候,发现董正和居然也在,沈放握着袁保国的手说,“袁市长,真是非常抱歉,早知道董老板也在,我就不来了。” “这话是怎么讲的,难道你跟董少之间,还有什么仇隙不成?” “是啊,小老板,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无意中得罪了,兄弟我还蒙在鼓里呢。” “唉,我也是身不由己呀!” 沈放热情地与董正和也握了握手,忽然叹了口气,一副很无奈的表情说道:“不瞒两位,在来之前,我做了件蠢到家了的事情。” 见沈放并没有与董正和吹胡子瞪眼,袁保国松了口气,笑着让他们坐下说话,亲自倒了杯咖啡递给沈放。 “来,尝尝董少这全国独一份的咖啡,反正我是不习惯这味道,也太苦了些,呵呵……” 沈放接过咖啡却没有喝,苦笑道:“唉,我现在哪有心情哟。” “哈哈,什么事让我们的小老板难为成这样?袁市长,你肯定也跟我一样好奇吧?” 转着手里的咖啡杯,沈放想了想,叹道:“本来想好了要在家等王秘书开车来接我的,结果一个朋友出了点意外,这整天都耗在那里了。” 袁保国跟董正和都知道他说的是谁,偏偏两人都不插嘴。 “唉,唉,唉……我怎么脑子一热,就答应他了呢!” 毕竟没有袁保国那般把持得住,董正和忍不住问道:“答应了什么?” “答应接下这个烂摊子呗——” 董正和表情瞬间僵住,“小老板,你,接了天易地产?” 瞟了一眼袁保国,虽然依旧带着职业的笑容,但眼神明显变了。 沈放用力搓着下巴上的胡茬,“我沈放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就这一次,鬼迷心窍了我,竟然答应窦天易,免费帮他管理公司,你们说说,我这不是自寻烦恼嘛,自己的公司都还照顾不过来呢。” 董正和附和着笑笑,笑得多少有些勉强,他在想,“佟大庸要是在这,估计当场就得跳起来,花了那么多心思要让沈放置身事外,结果最后,命中注定的呀,命中注定我们得分出个你死我活来!” “小老板,天易地产是市里的纳税大户,发生这种事情,我本来还有些担心呢,现在好了,有小老板坐镇,我相信天易地产在你的手里,肯定能有突飞猛进的发展。” 袁保国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但话锋却是一转,“窦总出事前,曾向市里递交了工业园区的策划书,专家组专门对此进行过详尽的讨论,总体上来说,自然是好的,但在一些细节问题上,做的还是有些不尽人意。” 沈放一本正经地盯着袁保国,做出聆听指导的模样。 “我原本打算,过完新年就找窦总好好谈谈,没想到——唉,小老板,既然你正式接手了天易地产,那问句冒昧的话,对工业园区的项目,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没有?” 这才是最关键的呀,拐弯抹角半天,不就为了探明自己的意图吗? “袁市长,不怕你笑话,我是干实业起家的,机电产品才是我的长项,至于建筑地产,我是七窍通了六窍,让我住房子行,盖房子,呵呵,拉倒吧,房子盖我还差不多。” 董正和问:“小老板的意思,是决定要退出投标?” “这个嘛……”沈放终于捧起了咖啡杯,放到鼻间闻了闻,满足地说道,“好香呀,说国内独一份并不过分。” 见沈放故意岔开话题,董正和也不着急,嬉笑道:“可惜煮咖啡讲究得太多,否则就匀些给小老板了。” “咖啡就算了,工业园区的项目,我倒是希望董少能匀些给我。” 董正和心里骂娘,“诡异耍我玩来着,是吧!” “袁市长,为了能争取到市政府的支持,窦天易折本接了那个利民工程,如果就这样退出,别说公司的董事股东不会答应,亏得太多,我自己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跟董正和不同,袁保国是最不想看到两虎相争的,无论最后是谁败了,对他来说都将境遇尴尬,最理想的,自然还是沈放能主动退出竞争。 沉吟良久,袁保国谨慎地问道:“那依小老板的意思,这块蛋糕,我切成两半,怎么样?” 董正和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映,眼睛不带眨地盯紧了沈放。 “切成两半呀,呵呵,我当然求之不得,就是董老板,未必会这么大方吧?” 董正和耸了耸肩,“我无所谓,只要小老板允许我入股飘香,不要多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就够了,大家互惠互利嘛。” 经过几次的股权置换收购整合,目前飘香的股权结构已经不再单一,沈放虽仍然能够绝对控股,但如果真让董正和参股,那可就难说了。 “我就知道董老板不是个善茬,罢了……袁市长,工业园区的项目天易地产退出,但我有一个条件。” 袁保国笑道:“说吧,你小老板更不是善茬,呵呵……” “那我可就说咯——袁市长,利民工程,政府给天易地产追加两千万,让他能不亏钱把这工程干完。” 两千万!两千万已经跟原来的工程款相去不远了,漫天要价也不是这样离谱的呀。 董正和笑了,拍着沈放的肩膀说:“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佟大庸那么欣赏你,小老板,你可比我狠多了!” 袁保国对沈放非常了解,知道他绝不会毫无根据地提出这么个数字,除非他压根就不想退出投标,便慢声道:“这数字太高。” “那行,我做主打个五折,一千万,再少我没办法跟公司的董事股东交待了,他们正密谋着要将我从董事长的位置上赶下来呢,都是一帮资本家呀!” 董正和见沈放总拿那些董事股东说事,心里很是不爽,偏偏还就不能揭穿他。 “一千万倒是可以考虑,毕竟是方便老百姓的利民工程,政府应该支持的……”袁保国思量着说道,“小老板,你看这样好不好,东钢区不是要建一个农贸市场吗,我做主把这工程给你们公司,利民工程嘛,在原来的基础上,追加六百万,你看怎么样?” “还是袁市长想得周到,这样最好,最好……” 沈放继任天易地产董事长的消息,大年初一就在黄州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眼巴巴等着看一场龙争虎斗呢,据消息灵通的人士说,省委书记都被惊动了,当天就将沈放喊去省城面授机宜,黄州平静不了几天咯,别看林贵和灰溜溜走了,但是袁保国的市长宝座也坐不长久,走着瞧吧…… 大年初三,当天报纸的头版头条却让很多人都看不懂,天易地产宣布,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决定退出工业园区项目的投标,全副精力投入利民工程的建设,这算怎么回事呀,大名鼎鼎、翻云覆雨的沈放,面对盛世地产,竟然认怂了,这也太给黄州人丢脸了吧? 有些闲得蛋疼的家伙就在那瞎琢磨,莫非是省委书记改变了打算,把沈放喊去,不是鼓励他加把劲,而是让他打退堂鼓?可为什么呢?哦,这里面有阴谋,肯定有阴谋,王淼跟董云贵的省长之争知道吧,八成是董云贵让一步,就要沈放让一步,着呀,瞧瞧咱的政治嗅觉! 沈放大年初一确实去了一趟省城,不过不是去见省委书记的,两人甚至连电话都没通过,倒是在给王淼拜年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安排,还是纯属巧合,竟然在王淼家遇上了马书记。 “沈放,有什么困难尽管跟马书记提,他可是跟我打过包票的,说认了莹莹这个干女,见面礼都没来得及准备,只要是对她好的事情,你开口,他照办,哈哈,马书记,你不会怪我多嘴吧?” 有些事情是不宜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虽然王淼开玩笑这样说,沈放也不敢造次,只微笑着看向马书记。 马书记也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沈放,“莹莹我是打心眼里喜欢,跟我那可怜的女儿,差不多是一般年级吧……沈放,改天带莹莹去我家住几天,就当散散心也是好的嘛。” “莹莹是吵着要来看你的,被我给拦着了,她可不能再耍以前的小姐脾气咯。” “唉,也是个可怜的丫头呀……” 王淼插嘴道:“肇事司机抓到没有?” “没有,还在查呢……其实,查到了又能怎么样,莹莹的爸爸也活不过来了。” 马书记忽然嘀咕了一声,似乎骂了句什么,只见他身子微微前倾,沉声说道:“现在有些人呀,为了那点蝇头小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也不想想,这黄白之物,还能带进棺材里头去不成,怎么就不想想多为老百姓干点实事呢!” 照理来说,马书记这话是不该说的,可他却偏偏说了,一方面可能是军伍出身养成的习惯,另一方面,可能是真觉得在座的都不是什么外人。 第189章 权力和女人 第189章 权力和女人 从马书记的话里听出些许味道来,沈放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王淼。 王淼笑着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叮嘱道:“沈放,马书记说的话,你要好好记在心里,这财富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无非就是一个纯粹的数字而已,你得有回报社会的自觉才行呀,好比苏临的建设和发展,好比你们黄州正在筹划的工业园区,你都应该积极地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来才行嘛。“ “老王说的不错,我也是这意思。“马书记端起茶杯来却没有喝,一双深邃的眼睛瞄着沈放。 “谢谢两位长辈的厚爱,我一定会努力的,只是,这工业园区的项目——” 王淼眨了眨眼睛,“怎么,有困难吗?“ “我已经答应了袁保国市长,天易地产将会主动退出建设项目的投标,声明都已经写好了,估计这两天就要见报。“ “糊涂!“王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也顾不得马书记在场,沉声说道,”沈放,这么重大的事情,你怎么做决定之前,也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 “王伯,你别生气,当时做出这个决定,完全是出于一个商人的本能,我是真没想到这事关系重大的,就是现在,我,我不还是一头雾水吗?“ 王淼叹了口气,与马书记交换了一个纠结的眼神,慢声问道:“沈放,你可知道,窦天易为何会把公司交给你全权打理吗?” 想说这是窦天易唯一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但沈放却只是摇摇头,很多事情心里清楚,却是不能让人知道你知根知底的。 “是马书记去电话劝他这样做的!“ 沈放困惑地看向马书记。 “还是我来说吧。”马书记放下茶杯,掏出香烟来给他们散了一根,自个点上后,眯着眼睛紧嘬了两口,似乎正在思量该从何处说起。 夜已深,天地沉寂,只有洋洋洒洒的小雪,仿佛调皮的孩童般,依旧飘零不息。 原本想着省城要走的关系并不多,年初二回去肯定是没问题的,却不曾想那晚与马书记的一席谈话,让他不得不暂时留在了省城,错过了窦天易的葬礼不说,约好到黎阳与爸爸一同去看望林贵和的打算,也不得不放弃。 “但愿,这次的冲动行事,能够有个完美的结局,起码不至于葬送掉现在辛苦得来的一起……” 站在窗前,沈放不无感叹地想着,听到身后传来罗唐的咳嗽声,漫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罗唐,你少抽点烟,你看你在我这才几个小时,烟灰就弄得到处都是。” 表情严肃的罗唐闻言没有抬头,仍然聚精会神地分拣茶几上一大摞底下送上来的情报资料,“小老板,我就这点爱好,你让我别抽烟,还不如干脆让我别吃饭算了,呵呵……” “我没让你别抽,我是让你少抽。” 见罗唐咧嘴冲自己笑了笑,沈放知道说再多他也听不进去,只得唉的叹口气,在他旁边坐下来,伸手拿过一份文件翻了翻,随口问道:“罗唐,人员安排怎么样了,关董平那边资金到位没有?” 罗唐掐灭烟头,咂巴了一下嘴,“人员年三十都已经布置妥当了,大年初一全部进入了岗位,一人负责追踪盛世地产的背景和关系网络,两人盯着董正和跟佟大庸,剩下三人,全都去了上海,佟大庸那边的脉络很模糊,暂时还没有头绪,估计要理清楚,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沈放将手边的茉莉花茶递给他,开玩笑道:“佟大庸在落日的身份不会太低,很大可能是其资产洗白甚至增值的执行人,就算到最后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是正常的,让他们不要压力太大,我这老板很好说话的……” 接过茶来灌了两口,满足地呼出口浊气,罗唐笑道:“呵呵,小老板这是瞧不起我这帮老战友啊,我得给他们打打气,不能让你给看扁咯。“ 沈放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说道:“我看打气就免了吧,倒是要让他们多注意自身的安全,情报虽然重要,但不能为了情报把命给搭上,我这可没有给他们准备安家费。“ 双手握在一起用力搓了搓,罗唐自信满满地回答:“没事,他们都是曾经出生入死摔打出来的好手,寻常四五个壮汉,那是近不了身的,而且他们警惕性也很高,在部队里头早就锻炼出来了。“ “这就好……”沈放舒服地斜靠在沙发上,枕着胳膊望着天花板上的古朴绘画出了会神,感叹道:“落日毕竟不是新泰,我想要喝他们的血,确实有点不自量力的意思呀。” “小老板,你也有信心不足的时候?”罗唐打趣道。 沈放叹道:“不是没有足够的信心……罗唐,人活着,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羁绊,总是会有割舍不下,需要顾忌的东西。” 罗唐摸了摸鼻子,似乎能理解他的处境和担忧,沉吟道:“小老板,我想你肯定是未算胜先算败,退路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你担心的是落日可能采取的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别的我不敢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我绝对可以确保!“ 沈放摇摇头,自己的安危其实真算不得什么。 不想继续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沈放问道:“任雪那边,你联系上没有?” 罗唐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人已经派过去了,传消息回来说,她已经给人盯上了,所以暂时还没能主动去取得联系,只能等着寻找合适的机会。” “可能她偷偷来黄州的事情败露了,也可能问题出在她未婚夫身上,不管是哪种可能,莽撞与她联系都会害了她……”沈放考虑了一下,“这样,你让人先回来,留在北京容易打草惊蛇,会给任雪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罗唐愣了愣,不解地问:“任雪的父亲和未婚夫,都是落日组织的成员,对落日的情况肯定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这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放弃这条线,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 “不是要放弃,只是先缓一缓,任雪那或许还能查出那笔黑钱下落的蛛丝马迹,所以这条线断不得。”沈放顿了顿,又道,“刘文锦已经在美国落脚,并且顺利找到了合伙人,最迟下个月初,他就会回来,到时候让他去跟任雪接触。我们不能操之过急,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大工程。” “但是工业园区的项目很快就要开标了,我们这样不紧不慢的,会不会错过机会呀?” 沈放笑道:“我都还没想好具体该怎么放落日的血呢,你反倒先着急起来,呵呵……对了,这一说,我想起来一个人,年前就让你去查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消息?” “小老板说的是任灵儿?” 沈放点点头,“找到她没有?” 罗唐尴尬地咧咧嘴,“找是找到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罗唐犹犹豫豫地答道:“她人其实一直都在省城,住在香山南路一套小阁楼里,平常除了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几乎都不怎么出门……” 沈放奇怪地问道:“既然查到了她的下落,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忙得把这事给忘了?” 罗唐讪笑答道:“小老板,你交待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忘……这个任灵儿,生活过得很富裕,应该有一笔不小的积蓄,她偶尔会在一些上层社会的酒宴上出现,价值几十万的钻石项链,如果哪个贵妇人看见夸上几句,她转身就到卫生间脱下来,当成普通的小饰品送人——”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说重点!” “哦,那我可真的说了……小老板,你昨天前脚刚离开王省长的房间,她后脚就进去了,在里面呆了一小时十七分钟才出来……” “你说什么?”沈放整个人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会不会弄错了?” 罗唐答道:“虽然她裹着白色的面纱,但打她出门起,我们的人就跟着了,决不可能跟丢搞错了的。” 沈放脸色阴郁地呢喃道:“这说不通呀,这根本就说不通呀!” 罗唐无奈地耸耸肩,“小老板,任灵儿大概是两周前开始跟王省长有接触的,年前年后这几天,两人走动比较频繁,私底下见面,已经有五次了。” “都是在那个房间吗?” “王淼会跟她好上?这,不大可能吧——”沈放还是不能相信,心里犯嘀咕,“王淼刚刚成为省长,正处于事业最顶峰的时候,他怎么可能这样糊涂?” 见沈放站在那低头沉思,罗唐将叼着的香烟拿在手里转着,他知道沈放跟邱清荷的关系,也知道邱清荷是王淼的女儿,这消息对沈放来说,恐怕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当初知青返城,王淼为了前程,能狠下心来抛弃最爱的女人,丢下襁褓中的邱清荷,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做出有损官声的事情……无论王淼跟任灵儿之间是什么关系,我都不能直接去问他本人,甚至旁敲侧击说得再隐晦也不行……如果他真的跟任灵儿好上了,我该怎么办,装作不知道这回事,瞒着邱清荷,瞒着王老爷子?” “不,不对,王淼,不是那种人,他对权力的欲望,肯定强过对美色的生理需求!” “症结是在任灵儿身上,这个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沈放踱着步子,猛地抬起头,望着罗唐沉声道:“罗唐,我要你把任灵儿给我弄到这来,我要当面跟她好好谈谈!” 罗唐呼得站起身,扔下手里的香烟,二话不说转身便走了出去。 第190章 绵羊哄狼 第190章 绵羊哄狼 窦莹莹什么时候离开黄州,又是什么时候到的省城,她怎么找到自己的,一个女孩家大冬天的吃了多少苦头,这些沈放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她累了,很累很累,因为只是在自己怀里躺了不到两三分钟,前一刻还咯咯笑着说话呢,不一会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搂着自己腰的手也松软了下来。 静静躺了大概十来分钟,直到确认她已经完全睡沉,沈放才轻轻将被压着的左手抽出来,轻轻掀开被子一角,轻轻下了床,蹲在床边盯着她陶瓷般毫无瑕疵的脸庞看了一会,伸手帮她把眼角的泪水擦去,将她脸上垂着的、还有些湿的细发撩到耳后,低声说了句“小公主,做个好梦……”,然后关了床头灯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厚实的大衣已经不能穿了,里面的毛衬底都是湿的,穿着别说到外面去,就是在空调房里待着也肯定非感冒不可,沈放想着大衣只是给窦莹莹裹了一下就成了这样,那她自己怕是全身都湿透了吧,“这又是何苦呢,唉……” 随便套了件西装,离开房间后坐电梯来到一楼大厅,四处看了看也没有找到刚才的经理,沈放便想一会回来再问问看有没有感冒药,不想到了门口刚刚伸手要推门,经理就拎着个塑料袋从外面进来,一身的寒气不说,嘴唇也冻得发青,望着沈放很自然地笑了笑,将手里的袋子递了过来,说道,“小老板,这么晚了估计药店都关门了,正巧我家就在附近,给你拿了些感冒药来,用不上最好,若用得上也省的到时候抓瞎。” 有钱有势未必是个贬义词,起码有钱有势到了一定地步,身边从来就不会缺少这样眼明手快寻求机遇的人。 沈放微微颔首,接过塑料袋来也没说什么,只往外走了几步,回过头来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经理双手交叉在胸前垂着,低眉顺眼地应道:“小老板,我叫陈峰,我跟小老板你还是同乡呢,我是黄州左县人。” “左县哪,好地方……”沈放沉吟了一小会,笑着说了句“我还要出去办点事”,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身走进了冬寒似水的风中。 凄冷昏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裹着军大衣的罗唐正蹲在路边一根紧一根地抽着烟,沈放快步走过去,双手搓了搓放到嘴边哈了口气,开玩笑道:“罗唐,天这么冷,你怎么不在车里待着?” 罗唐拧了拧胳膊,一本正经地答道:“说实话,我是不敢在车里坐着,任灵儿这女人,太妖精了,我又不是柳下惠,坐怀不乱我可做不到。” “呵呵,你也有怕的东西?”沈放说着过去将车门打开,弯腰朝里面看了一眼,只见穿着睡袍的任灵儿斜倚着身子,两条修长毫无赘肉的美腿交叠在一起放在座位上,若隐若现的性感风情的确能引诱人犯罪,难怪二十来岁正当青年的罗唐要那么说。 当罗唐闯进自己家的时候,任灵儿只有一刹那的惊慌,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如何利用自己做为漂亮女人的先天优势,只要对方是个还有能力的男人,她就有信心扭转局势化险为夷,可是她绝对没有想到,罗唐把自己抓来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守在车外面一个劲地抽烟,连蹲的地方都没挪一下,就更别提朝自己这边看上一眼了。 见到沈放,任灵儿眼中闪过一抹狂喜,是的,如果知道是沈放要见自己,不用罗唐来,她自己都会随叫随到。 “任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沈放伸手在她细嫩的脚背上拍了一下,也不管她娇嗔着秋波频送,钻进半个身子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拽,还煞有介事地说,“外面风景这么好,我们一边吹风一边谈情说爱,多浪漫啊,来吧,出来吧,车里头坐久了,脑子也犯困不是?” 任灵儿一阵忙乱,她穿着的睡袍本来就没怎么系紧,被沈放这一拽,大半边都松了开来,睡衣里面想都不用想,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一片真空,雪白饱满的乳房被冷风一吹,连奶头都硬了起来,她慌张地伸手去拉衣襟,同时急促地喊道,“小老板,你放开人家了,人家自己出来就是啦。” 松开手退到车外,看着任灵儿动作优美地整理了一下睡衣,然后很优雅地从车上下来,只是被骤然的寒冷冻得哆嗦了一下,很快就满面春风、柔情款款地望着自己,沈放心想这女人真是天生的交际花呀,这样窘迫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她的美丽和韵味。 “小老板,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消瘦了许多,瞧着怪叫人心疼的……”任灵儿笑得很温柔,对大半夜被人从暖和的床上拽出来吹风仿佛一点怨言都没有。 沈放点了根烟,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眼睛眯成一条线,仿佛很很喜欢欣赏这样的任灵儿。 任灵儿没有得到回应,竟然也不着恼,反而抱着双肩悠悠叹了口气,“唉,外面都说小老板是个怜香惜玉的绅士,为何偏偏要对我这般冷漠呢,如果是因为我的低贱身份,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我知道,小老板你绝不是个如此肤浅的人……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般为难我一个小女子么?” 沈放笑得大跌,笑得还很大声,笑得任灵儿莫名其妙,笑得连罗唐都忍不住回头来看。 “任小姐,你,呵呵,对不住,你实在是妙人儿,真的是很妙呀……”沈放好不容易止住笑,缓了口气,走过去忽然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扯到怀里后,紧盯着她的眼睛说,“我问你,你跟王省长是怎么回事,不用我警告你,你也应该知道自己是在玩火!” 任灵儿晃了下神,原本还以为沈放终于是对自己动心了,不料却蹦出来这么一句质问,顿时恨得牙痒痒,偏偏脸上却带着暧昧而放浪的笑,整个人也贴到了沈放的胸口,“小老板你可别吓唬我,人家怎么会跟王省长有关系,这话要是不小心传出去,冤枉了我倒是没什么,损害了王省长的清誉可就麻烦了。” 任灵儿的腰很细很柔很软,盈盈一握之间似乎都会断掉,沈放意犹未尽地把她身子往上提了提,严肃的脸色不改,“没有关系那就最好,你今晚就给我离开苏临,去什么地方我不管,总之走得远远的……如果有关系——” “如果有关系,小老板你打算怎么对付我一个小女人,是杀我灭口呢,还是把我卖到国外去当妓女?”任灵儿双手围上了沈放的腰,哈气如兰地问。 沈放摇摇头,沉声道:“如果你真跟王省长走得亲近,那我就不得不——” “不得不怎样?”任灵儿眉毛一扬,尽管刻意隐藏,但嘴角还是往上翘了翘掠过一抹冷笑。 松开搂着任灵儿的手,沈放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她面前久久不语,看着她在寒风中一点点变冷,脸色逐渐发青变紫,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 “小老板,你不会想就这样活活冻死我吧,为什么对我,你总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任灵儿楚楚可怜地望着沈放,一副受尽了委屈却又心甘情愿的模样,嗓音沙哑地说,“也就是因为你,因为你是沈放,换做旁人,哪怕是王省长在这,我就是这条贱命不要了,也不会任由这样欺侮我!” “任灵儿——”沈放将烟头扔在地上,低着头直到它完全熄灭,“我问你一个问题,跟王省长无关的问题,你,是否知道那笔钱的下落?” 任灵儿朝往外涌着白气的车门那瞟了一眼,央求着说道:“我们,能到车里慢慢说么,你就算不喜欢我,也用不着这样折磨我,我总是仰慕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可是站在这活活冻死,怎么说也太凄苦了些。” 拥着任灵儿冷得发抖的身体钻进轿车,沈放没来由地想到了窦莹莹,虽然任灵儿只穿了件睡衣,但窦莹莹可是全身都湿透了,她恐怕冷得更厉害些,却没听她在自己面前有半句觉得委屈的话,反而高兴得像是找到了避风港一般。 在车内暖和了一会,任灵儿问沈放要了根烟,自怨自艾地说道:“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从小父母疼着我,亲戚朋友让着我,长大后因为长得漂亮,周围的男人也都宠着我,就连邢怀斌这个黄州市的父母官,我不高兴的时候,他也会像狗一样吐着舌头哄我开心……沈放,为什么,真的,我想知道为什么。” 沈放没理会,将罗唐也喊到车里来,转过头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任灵儿,当初你到机电厂来找我,说邢怀斌透露,有一笔巨额资金通过他的途径进入了苏临,这是一笔见不得光的钱,你还记得吧?” 没能得到答复,任灵儿也并未觉得失落,她知道女人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该老老实实地听话,虽然自己的魅力和手段貌似都对沈放不起作用,但她还是想要再试试,“嗯,我记得,当时小老板还夸我漂亮来着。” 沈放径直问道:“你说的那些,是否确有其事?” 任灵儿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香烟放到嘴边,思量着反问道:“小老板,如果我告诉你那笔钱的下落,你会对我好么?” “我劝你还是把这些花招都收起来,用你那又圆又大的屁股好好压着,要是再跟我绕弯子转来转去玩暧昧——” “好了啦,人家就是想着如果能跟你好,那这辈子也没算白活了,人家又没有什么怀心思……”任灵儿委屈地眨了眨眼睛,还装模作样地擦了下眼泪,偏偏她做这些给人的感觉并不矫揉做作,反而有股很独特的味道,“那笔二十多亿的黑钱,是邢怀斌通过新泰的渠道从十几个不同的城市进来的……省城有一家叫做利华实业的空壳公司,新泰一直用它来处理一些灰色的收入和支出,那笔钱进来之后,邢怀斌把这家公司要了过去,转手送给了一个上海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钱应该还在利华的帐上。” 车内的空调呼唤吹着白气,车窗上不一会就蒙上了一层水雾,沈放沉思着凝视窗外,仿佛要竭尽全力穿透那层水雾去看清外面黑漆漆的世界,谁也不知他此时在想些什么,任灵儿是不敢去猜,而罗唐则是无需去猜,两人不约而同保持了寂静的沉默,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之后,沈放偏过头来看向任灵儿,慢声问道:“任小姐,王省长与邢怀斌不同,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差别,最重要的,他是我的合伙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掉自己的前程而坐视不理,所以,无论你跟他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都要送你离开苏临,希望你能谅解。” 任灵儿怎么也想不到沈放会过河就拆桥,没有主动提出让自己参与进去不说,反而连着王淼这层关系都要自己断掉,于是冷笑着说:“小老板,不妨实话告诉你,我跟王省长确实没有任何暧昧关系,虽然我确实想过要将他诱上床,但他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么,他不是个会拿自己的仕途当儿戏的男人。” 沈放非常认真地听她把话说完,然后呼出口浊气又问:“那你们频繁地偷偷见面,是为了什么?” 任灵儿笑了,眼睛弯成两道漂亮的弧线,“小老板,你猜呢?” 沈放愣了愣,立刻恍然大悟地干笑两声,叹道:“你真是好手段呀,我这儿的路子走不通,便想办法敲开了王省长这扇门,想通过他来给我施压,强迫我明知是险也得往里跳!” 任灵儿的脸色瞬间苍白,比刚才在外面吹冷风时还要难看,她惊讶地望着沈放,嘴唇哆嗦着却没能说出辩解的话来。 “我就说如此隐秘的事情,怎么搞得好像人尽皆知,原来一直是你在里头撺掇……”沈放挺直了腰杆,“说吧,你的胃口有多大,百分之十还是百分之二十。” 吓死我了——任灵儿如释重负地软下身子来,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要虚脱了一样,“小老板,我这人知道进退,也不会狮子大张口,如果小老板允许我加入你的计划中去,那我只要最终收益的百分之五……如果小老板希望我坐收渔人之利,那我只得不自量力地要这个数了。” 看着任灵儿伸出的一根手指头,沈放很奇怪,出力的话只要百分之五,不出力反而要百分之十,这是什么道理? 仿佛看透了沈放的疑虑,任灵儿笑着主动解释道,“小老板不要误会,我并非信不过你的为人,其实我除了生了副好皮囊外便一无是处,之所以想要加入进来,只是想做到心中有数。” “呵呵,我明白了,你是在担心我最后虚报收益,昧了你应得的那部分。” “所以我才说并非不信任小老板你,女人嘛,总是缺乏安全感的,特别是我这样的女人。” “你这个要求很合理。”沈放摆摆手,思量道,“百分之十是吧,没问题,但我有个条件。” 任灵儿笑道:“小老板不用说我也猜得到,下次跟王省长见面时,我会跟他讲清楚的,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这样就好!” 跟聪明女人说话省事是省事,就是稍微有些让人不爽,沈放打开车门,迈出一只脚去,“让罗唐送你回去,再跟你联系的时候,就是你大把收钱的时候了。“ “小老板,这么晚了,你不请我上去坐坐?”任灵儿身子往前挪了挪,白嫩的手搭上了他的臂弯。 沈放调侃道,“你太媚了,我吃不消,呵呵……” 任灵儿仿似嫉妒地噘了噘小嘴,“让你吃不消的人应该不是我吧,小老板,你身上女人的味道可出卖了你哦。” 回到房间时,隐约听到窦莹莹在卧室里头抽泣,沈放倒了杯温开水,拿着感冒药开门进去,见到她抱着双膝蜷缩在床头坐着,早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儿,瞧着自己的眼光是那么悲伤,不由心中隐隐作疼,快步过去放下茶杯,柔声说道:“莹莹,你这是怎么了,我走得时候不好好的么?” 扯过被子来裹着她颤抖的身子,沈放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呢喃着说道:“好了,不哭了,咱不哭了……你要是睡不着,我就陪你说会话,明天不管有事没事,我都带你出去玩,去望月楼,去明华泉,去普陀寺,你想去哪就去哪,好不好,咱不哭了,哦,不哭了……” 窦莹莹双手紧紧勾着沈放的胳膊,头缩在他怀里,不停地用额头来回蹭着他的下巴,哽咽着回答道:“我不要去玩,我就想跟你安静地待在一起,就想这样,你搂着我,哄着我说话,别的我都不想要……” “好,好,就这样,什么都听你的,不过,你得先把药吃了。”沈放推了一下怀里的窦莹莹,却是纹丝不动,“听话,莹莹,你额头都是滚烫的,你发烧了,不吃药的话,明天就得送你去医院。” 窦莹莹扭扭捏捏半天才乖乖松开沈放,被哄着吞下了药片后,缩到被窝里,几乎是用不可违逆的口吻说道:“脱光了进来抱着我!” 沈放大汗,却也没说什么,苦笑摇头脱掉外套和西裤,刚爬到床边,被她泪眼朦胧地瞪着,只得再把线衣线裤也脱了。 窦莹莹是真的病了,身子发烫得厉害,搂在怀里就像一团火一样,起初她还挺老实,渐渐的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仿佛烧糊涂了,偏偏眼睛却瞪得滚瓜溜圆。 “哥——”窦莹莹忽然将棉被往上拽,这样沈放跟她都闷在了被窝里,“你闻闻,香不香?” 微亮之中,窦莹莹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又像极了梦中的妖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让人无比心动。 沈放小声答道:“嗯,香,香得我都快睡着了……好像不是洗发精和肥皂的味道……” 窦莹莹得意地咯咯笑了起来,将脸上残留的泪水在他下巴的胡茬上蹭掉,“人家从来不用这些东西的,我这是体香啦,好闻不?” 沈放感觉有些醉了,怎么这个病人比自己还有精神,“嗯……” 食指钻进沈放衬衫纽扣间的缝隙,在他皮肤上慢慢来回滑动,窦莹莹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哥,你跟小玉姐,做过那事不?” 沈放的右手搭在她的腰上,几乎是下意识地轻轻揉捏着,闻言应道,“啥事——哎哟——莹莹,你拿指头戳我干嘛?” 窦莹莹将脸贴到沈放胸口,嘀咕道:“就是那事啦,你知道的!” 沈放深吸口气,叹道:“莹莹,你不会是脑子烧糊涂了吧,疯疯癫癫说些什么呢,我要是把持不住——” “把持不住才好呢,我都不怕……”窦莹莹的手指弹钢琴一样,在沈放的锁骨上按着,见他没了声音,赌气似的问道,“你在想什么呢?不准抱着我想别的女人!” 沈放真想说,莹莹你神经啊,可还是忍住了,含糊不清地应了句:“没想啥,我睡着了——” 突然发现窦莹莹柔滑的双手大胆地钻进了自己的衣服,一只滑到自己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柔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背,沈放一激灵,血一下涌了上来,颤声道:“莹莹,你瞎摸什么呀,老实点,把手放我怀里!” “你不是睡着了嘛……”窦莹莹嘀咕了一句,很听话地把手缩了回去,却又不甘心地说,“哥,你真坏!” “我哪坏了?”沈放无奈叫屈。 窦莹莹扭了扭腰,用手肘顶了一下沈放的胳膊,“凭什么你可以摸我,我不能模你?” 沈放赶紧搪塞道:“我哪有摸,我那是,那是怕你背上透风着凉了,帮你把被子捏好。” “咯咯……那我也帮你捏捏被子……”说着窦莹莹又故技重施,只是这次只抱着,却没有动,她贴在沈放耳边,吹了口气说,“哥,是我的皮肤滑,还是小玉姐的皮肤滑?” 这种香软满怀的感觉真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沈放眯着眼睛答道:“我怎么知道?” “你用手摸摸试试不就知道了?”窦莹莹不停地往沈放耳朵里吹起,也不知她打哪学来的。 “哥——”窦莹莹仿佛察觉到了沈放的异样,娇柔的身体扭了一下,想要跟沈放贴得更近些。 “莹莹,你别老扭来扭去的好不好?”沈放受不了了,哑着嗓音说。 “人家发烧了,不动一下出点汗怎么行……”窦莹莹说完,故意扭得更厉害。 上身几乎已经完全贴在了一起,最后那一点点理智驱使着下身往后躲,沈放骂道:“你抱这么紧还怎么运动?” “我怕你跑了……”窦莹莹的呼吸开始急促。 “我不跑,但你也别扭了,这样,这样很难受的……”沈放感觉自己要崩溃了,要亢奋而畅快地崩溃了。 “那你亲我一下……”窦莹莹仰起脸,眼睛睁大了望着沈放。 “你安分点我就亲。” “你亲了我就安分——” 窦莹莹话音刚落,嘴巴就被沈放堵上了,她只来得及发出“呀”的一声,然后便彻底沉醉在沈放激烈的热吻之中。 “嗯……嗯……嗯……”窦莹莹被沈放吻得浑身发软,当嘴唇分开的刹那,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眼神朦胧地望着沈放,娇喘着说,“你刚才乘机偷偷摸了我的屁股……” 瞧着窦莹莹风情万种的娇媚模样,沈放觉得体内的火烧得更旺了,他低下头,忘情地吸吮着她的嘴唇、香舌,亲吻她的脸颊、鼻尖和眼睛。 窦莹莹的皮肤好到了可以说是天下独一份的程度,已经不是娇嫩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不管是轻轻抚摸还是用力揉捏,带给沈放的都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直冲大脑的快感。 窦莹莹努力地配合着,动作比沈放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似乎期待这一刻已经很长时间,一会亲亲咬一下沈放的嘴唇,一会用力抓住沈放的胳膊,不让他乱动,妨碍到自己品尝热吻的滋味,一会又咯咯笑得发颤,嘴上囔囔着好痒好痒,双手却用力地按着沈放的头不许停下来。 两人如此折腾了好一阵,窦莹莹才算缓过气来,勾着沈放的脖子,甜腻腻娇滴滴软绵绵地说:“沈放,我出汗了……” 想想空调对着吹,房门也关着,两人又藏在被窝里翻云覆雨,能不出汗么!只是沈放现在却是有苦说不出,刚才真的很爽很舒服很刺激,现在停下来了,觉得身体被掏空了一样,怪怪的难受的不行。 窦莹莹又咯咯笑了起来,将沈放从自己身上扳了下来,主动送上深情的一吻后,说道:“哥,你憋得难受么?” 沈放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讪笑着盯着她的眼睛。 “那我帮你——”窦莹莹贴到他耳边,“小玉姐偷偷跟我说过哟,我肯定能做的比她好——” 沈放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窦莹莹哧溜一下就不见了,紧接着—— 神仙也不换啊…… 第191章 黑钱的下落 第191章 黑钱的下落 窦莹莹什么时候离开黄州,又是什么时候到的省城,她怎么找到自己的,一个女孩家大冬天的吃了多少苦头,这些沈放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她累了,很累很累,因为只是在自己怀里躺了不到两三分钟,前一刻还咯咯笑着说话呢,不一会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搂着自己腰的手也松软了下来。 静静躺了大概十来分钟,直到确认她已经完全睡沉,沈放才轻轻将被压着的左手抽出来,轻轻掀开被子一角,轻轻下了床,蹲在床边盯着她陶瓷般毫无瑕疵的脸庞看了一会,伸手帮她把眼角的泪水擦去,将她脸上垂着的、还有些湿的细发撩到耳后,低声说了句“小公主,做个好梦……”,然后关了床头灯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厚实的大衣已经不能穿了,里面的毛衬底都是湿的,穿着别说到外面去,就是在空调房里待着也肯定非感冒不可,沈放想着大衣只是给窦莹莹裹了一下就成了这样,那她自己怕是全身都湿透了吧,“这又是何苦呢,唉……” 随便套了件西装,离开房间后坐电梯来到一楼大厅,四处看了看也没有找到刚才的经理,沈放便想一会回来再问问看有没有感冒药,不想到了门口刚刚伸手要推门,经理就拎着个塑料袋从外面进来,一身的寒气不说,嘴唇也冻得发青,望着沈放很自然地笑了笑,将手里的袋子递了过来,说道,“小老板,这么晚了估计药店都关门了,正巧我家就在附近,给你拿了些感冒药来,用不上最好,若用得上也省的到时候抓瞎。” 有钱有势未必是个贬义词,起码有钱有势到了一定地步,身边从来就不会缺少这样眼明手快寻求机遇的人。 沈放微微颔首,接过塑料袋来也没说什么,只往外走了几步,回过头来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经理双手交叉在胸前垂着,低眉顺眼地应道:“小老板,我叫陈峰,我跟小老板你还是同乡呢,我是黄州左县人。” “左县哪,好地方……”沈放沉吟了一小会,笑着说了句“我还要出去办点事”,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身走进了冬寒似水的风中。 凄冷昏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裹着军大衣的罗唐正蹲在路边一根紧一根地抽着烟,沈放快步走过去,双手搓了搓放到嘴边哈了口气,开玩笑道:“罗唐,天这么冷,你怎么不在车里待着?” 罗唐拧了拧胳膊,一本正经地答道:“说实话,我是不敢在车里坐着,任灵儿这女人,太妖精了,我又不是柳下惠,坐怀不乱我可做不到。” “呵呵,你也有怕的东西?”沈放说着过去将车门打开,弯腰朝里面看了一眼,只见穿着睡袍的任灵儿斜倚着身子,两条修长毫无赘肉的美腿交叠在一起放在座位上,若隐若现的性感风情的确能引诱人犯罪,难怪二十来岁正当青年的罗唐要那么说。 当罗唐闯进自己家的时候,任灵儿只有一刹那的惊慌,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如何利用自己做为漂亮女人的先天优势,只要对方是个还有能力的男人,她就有信心扭转局势化险为夷,可是她绝对没有想到,罗唐把自己抓来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守在车外面一个劲地抽烟,连蹲的地方都没挪一下,就更别提朝自己这边看上一眼了。 见到沈放,任灵儿眼中闪过一抹狂喜,是的,如果知道是沈放要见自己,不用罗唐来,她自己都会随叫随到。 “任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沈放伸手在她细嫩的脚背上拍了一下,也不管她娇嗔着秋波频送,钻进半个身子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拽,还煞有介事地说,“外面风景这么好,我们一边吹风一边谈情说爱,多浪漫啊,来吧,出来吧,车里头坐久了,脑子也犯困不是?” 任灵儿一阵忙乱,她穿着的睡袍本来就没怎么系紧,被沈放这一拽,大半边都松了开来,睡衣里面想都不用想,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一片真空,雪白饱满的乳房被冷风一吹,连奶头都硬了起来,她慌张地伸手去拉衣襟,同时急促地喊道,“小老板,你放开人家了,人家自己出来就是啦。” 松开手退到车外,看着任灵儿动作优美地整理了一下睡衣,然后很优雅地从车上下来,只是被骤然的寒冷冻得哆嗦了一下,很快就满面春风、柔情款款地望着自己,沈放心想这女人真是天生的交际花呀,这样窘迫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她的美丽和韵味。 “小老板,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消瘦了许多,瞧着怪叫人心疼的……”任灵儿笑得很温柔,对大半夜被人从暖和的床上拽出来吹风仿佛一点怨言都没有。 沈放点了根烟,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眼睛眯成一条线,仿佛很很喜欢欣赏这样的任灵儿。 任灵儿没有得到回应,竟然也不着恼,反而抱着双肩悠悠叹了口气,“唉,外面都说小老板是个怜香惜玉的绅士,为何偏偏要对我这般冷漠呢,如果是因为我的低贱身份,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我知道,小老板你绝不是个如此肤浅的人……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般为难我一个小女子么?” 沈放笑得大跌,笑得还很大声,笑得任灵儿莫名其妙,笑得连罗唐都忍不住回头来看。 “任小姐,你,呵呵,对不住,你实在是妙人儿,真的是很妙呀……”沈放好不容易止住笑,缓了口气,走过去忽然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扯到怀里后,紧盯着她的眼睛说,“我问你,你跟王省长是怎么回事,不用我警告你,你也应该知道自己是在玩火!” 任灵儿晃了下神,原本还以为沈放终于是对自己动心了,不料却蹦出来这么一句质问,顿时恨得牙痒痒,偏偏脸上却带着暧昧而放浪的笑,整个人也贴到了沈放的胸口,“小老板你可别吓唬我,人家怎么会跟王省长有关系,这话要是不小心传出去,冤枉了我倒是没什么,损害了王省长的清誉可就麻烦了。” 任灵儿的腰很细很柔很软,盈盈一握之间似乎都会断掉,沈放意犹未尽地把她身子往上提了提,严肃的脸色不改,“没有关系那就最好,你今晚就给我离开苏临,去什么地方我不管,总之走得远远的……如果有关系——” “如果有关系,小老板你打算怎么对付我一个小女人,是杀我灭口呢,还是把我卖到国外去当妓女?”任灵儿双手围上了沈放的腰,哈气如兰地问。 沈放摇摇头,沉声道:“如果你真跟王省长走得亲近,那我就不得不——” “不得不怎样?”任灵儿眉毛一扬,尽管刻意隐藏,但嘴角还是往上翘了翘掠过一抹冷笑。 松开搂着任灵儿的手,沈放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她面前久久不语,看着她在寒风中一点点变冷,脸色逐渐发青变紫,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 “小老板,你不会想就这样活活冻死我吧,为什么对我,你总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任灵儿楚楚可怜地望着沈放,一副受尽了委屈却又心甘情愿的模样,嗓音沙哑地说,“也就是因为你,因为你是沈放,换做旁人,哪怕是王省长在这,我就是这条贱命不要了,也不会任由这样欺侮我!” “任灵儿——”沈放将烟头扔在地上,低着头直到它完全熄灭,“我问你一个问题,跟王省长无关的问题,你,是否知道那笔钱的下落?” 任灵儿朝往外涌着白气的车门那瞟了一眼,央求着说道:“我们,能到车里慢慢说么,你就算不喜欢我,也用不着这样折磨我,我总是仰慕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可是站在这活活冻死,怎么说也太凄苦了些。” 拥着任灵儿冷得发抖的身体钻进轿车,沈放没来由地想到了窦莹莹,虽然任灵儿只穿了件睡衣,但窦莹莹可是全身都湿透了,她恐怕冷得更厉害些,却没听她在自己面前有半句觉得委屈的话,反而高兴得像是找到了避风港一般。 在车内暖和了一会,任灵儿问沈放要了根烟,自怨自艾地说道:“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从小父母疼着我,亲戚朋友让着我,长大后因为长得漂亮,周围的男人也都宠着我,就连邢怀斌这个黄州市的父母官,我不高兴的时候,他也会像狗一样吐着舌头哄我开心……沈放,为什么,真的,我想知道为什么。” 沈放没理会,将罗唐也喊到车里来,转过头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任灵儿,当初你到机电厂来找我,说邢怀斌透露,有一笔巨额资金通过他的途径进入了苏临,这是一笔见不得光的钱,你还记得吧?” 没能得到答复,任灵儿也并未觉得失落,她知道女人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该老老实实地听话,虽然自己的魅力和手段貌似都对沈放不起作用,但她还是想要再试试,“嗯,我记得,当时小老板还夸我漂亮来着。” 沈放径直问道:“你说的那些,是否确有其事?” 任灵儿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香烟放到嘴边,思量着反问道:“小老板,如果我告诉你那笔钱的下落,你会对我好么?” “我劝你还是把这些花招都收起来,用你那又圆又大的屁股好好压着,要是再跟我绕弯子转来转去玩暧昧——” “好了啦,人家就是想着如果能跟你好,那这辈子也没算白活了,人家又没有什么怀心思……”任灵儿委屈地眨了眨眼睛,还装模作样地擦了下眼泪,偏偏她做这些给人的感觉并不矫揉做作,反而有股很独特的味道,“那笔二十多亿的黑钱,是邢怀斌通过新泰的渠道从十几个不同的城市进来的……省城有一家叫做利华实业的空壳公司,新泰一直用它来处理一些灰色的收入和支出,那笔钱进来之后,邢怀斌把这家公司要了过去,转手送给了一个上海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钱应该还在利华的帐上。” 第192章 神仙也不换 第192章 神仙也不换 黑钱之所以称之为黑钱,是因为其无法以正规渠道在社会上流通,其中就包括银行的转汇和出入账,资金数额小自然没什么,可一旦超过某个极限值,便绝对会引起相关部门的注意和彻查,利华实业这家空壳公司具体采用了一些什么样的手段来规避风险和检查不得而知,但沈放大致能猜测到,无非是将资金拆分再拆分,账本做平再做平,如此复杂而庞大的工程,想来想去,除了擅长与钱打交道又神通广大的付骏之外,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能做到的。 车内的空调呼唤吹着白气,车窗上不一会就蒙上了一层水雾,沈放沉思着凝视窗外,仿佛要竭尽全力穿透那层水雾去看清外面黑漆漆的世界,谁也不知他此时在想些什么,任灵儿是不敢去猜,而罗唐则是无需去猜,两人不约而同保持了寂静的沉默,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之后,沈放偏过头来看向任灵儿,慢声问道:“任小姐,王省长与邢怀斌不同,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差别,最重要的,他是我的合伙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掉自己的前程而坐视不理,所以,无论你跟他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都要送你离开苏临,希望你能谅解。” 任灵儿怎么也想不到沈放会过河就拆桥,没有主动提出让自己参与进去不说,反而连着王淼这层关系都要自己断掉,于是冷笑着说:“小老板,不妨实话告诉你,我跟王省长确实没有任何暧昧关系,虽然我确实想过要将他诱上床,但他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么,他不是个会拿自己的仕途当儿戏的男人。” 沈放非常认真地听她把话说完,然后呼出口浊气又问:“那你们频繁地偷偷见面,是为了什么?” 任灵儿笑了,眼睛弯成两道漂亮的弧线,“小老板,你猜呢?” 沈放愣了愣,立刻恍然大悟地干笑两声,叹道:“你真是好手段呀,我这儿的路子走不通,便想办法敲开了王省长这扇门,想通过他来给我施压,强迫我明知是险也得往里跳!” 任灵儿的脸色瞬间苍白,比刚才在外面吹冷风时还要难看,她惊讶地望着沈放,嘴唇哆嗦着却没能说出辩解的话来。 “我就说如此隐秘的事情,怎么搞得好像人尽皆知,原来一直是你在里头撺掇……”沈放挺直了腰杆,“说吧,你的胃口有多大,百分之十还是百分之二十。” 吓死我了——任灵儿如释重负地软下身子来,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要虚脱了一样,“小老板,我这人知道进退,也不会狮子大张口,如果小老板允许我加入你的计划中去,那我只要最终收益的百分之五……如果小老板希望我坐收渔人之利,那我只得不自量力地要这个数了。” 看着任灵儿伸出的一根手指头,沈放很奇怪,出力的话只要百分之五,不出力反而要百分之十,这是什么道理? 仿佛看透了沈放的疑虑,任灵儿笑着主动解释道,“小老板不要误会,我并非信不过你的为人,其实我除了生了副好皮囊外便一无是处,之所以想要加入进来,只是想做到心中有数。” “呵呵,我明白了,你是在担心我最后虚报收益,昧了你应得的那部分。” “所以我才说并非不信任小老板你,女人嘛,总是缺乏安全感的,特别是我这样的女人。” “你这个要求很合理。”沈放摆摆手,思量道,“百分之十是吧,没问题,但我有个条件。” 任灵儿笑道:“小老板不用说我也猜得到,下次跟王省长见面时,我会跟他讲清楚的,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这样就好!” 跟聪明女人说话省事是省事,就是稍微有些让人不爽,沈放打开车门,迈出一只脚去,“让罗唐送你回去,再跟你联系的时候,就是你大把收钱的时候了。“ “小老板,这么晚了,你不请我上去坐坐?”任灵儿身子往前挪了挪,白嫩的手搭上了他的臂弯。 沈放调侃道,“你太媚了,我吃不消,呵呵……” 任灵儿仿似嫉妒地噘了噘小嘴,“让你吃不消的人应该不是我吧,小老板,你身上女人的味道可出卖了你哦。” …… 回到房间时,隐约听到窦莹莹在卧室里头抽泣,沈放倒了杯温开水,拿着感冒药开门进去,见到她抱着双膝蜷缩在床头坐着,早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儿,瞧着自己的眼光是那么悲伤,不由心中隐隐作疼,快步过去放下茶杯,柔声说道:“莹莹,你这是怎么了,我走得时候不好好的么?” 扯过被子来裹着她颤抖的身子,沈放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呢喃着说道:“好了,不哭了,咱不哭了……你要是睡不着,我就陪你说会话,明天不管有事没事,我都带你出去玩,去望月楼,去明华泉,去普陀寺,你想去哪就去哪,好不好,咱不哭了,哦,不哭了……” 窦莹莹双手紧紧勾着沈放的胳膊,头缩在他怀里,不停地用额头来回蹭着他的下巴,哽咽着回答道:“我不要去玩,我就想跟你安静地待在一起,就想这样,你搂着我,哄着我说话,别的我都不想要……” “好,好,就这样,什么都听你的,不过,你得先把药吃了。”沈放推了一下怀里的窦莹莹,却是纹丝不动,“听话,莹莹,你额头都是滚烫的,你发烧了,不吃药的话,明天就得送你去医院。” 窦莹莹扭扭捏捏半天才乖乖松开沈放,被哄着吞下了药片后,缩到被窝里,几乎是用不可违逆的口吻说道:“脱光了进来抱着我!” 沈放大汗,却也没说什么,苦笑摇头脱掉外套和西裤,刚爬到床边,被她泪眼朦胧地瞪着,只得再把线衣线裤也脱了。 窦莹莹是真的病了,身子发烫得厉害,搂在怀里就像一团火一样,起初她还挺老实,渐渐的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仿佛烧糊涂了,偏偏眼睛却瞪得滚瓜溜圆。 “哥——”窦莹莹忽然将棉被往上拽,这样沈放跟她都闷在了被窝里,“你闻闻,香不香?” 微亮之中,窦莹莹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又像极了梦中的妖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让人无比心动。 沈放小声答道:“嗯,香,香得我都快睡着了……好像不是洗发精和肥皂的味道……” 窦莹莹得意地咯咯笑了起来,将脸上残留的泪水在他下巴的胡茬上蹭掉,“人家从来不用这些东西的,我这是体香啦,好闻不?” 沈放感觉有些醉了,怎么这个病人比自己还有精神,“嗯……” 食指钻进沈放衬衫纽扣间的缝隙,在他皮肤上慢慢来回滑动,窦莹莹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哥,你跟小玉姐,做过那事不?” 沈放的右手搭在她的腰上,几乎是下意识地轻轻揉捏着,闻言应道,“啥事——哎哟——莹莹,你拿指头戳我干嘛?” 窦莹莹将脸贴到沈放胸口,嘀咕道:“就是那事啦,你知道的!” 沈放深吸口气,叹道:“莹莹,你不会是脑子烧糊涂了吧,疯疯癫癫说些什么呢,我要是把持不住——” “把持不住才好呢,我都不怕……”窦莹莹的手指弹钢琴一样,在沈放的锁骨上按着,见他没了声音,赌气似的问道,“你在想什么呢?不准抱着我想别的女人!” 沈放真想说,莹莹你神经啊,可还是忍住了,含糊不清地应了句:“没想啥,我睡着了——” 突然发现窦莹莹柔滑的双手大胆地钻进了自己的衣服,一只滑到自己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柔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背,沈放一激灵,血一下涌了上来,颤声道:“莹莹,你瞎摸什么呀,老实点,把手放我怀里!” “你不是睡着了嘛……”窦莹莹嘀咕了一句,很听话地把手缩了回去,却又不甘心地说,“哥,你真坏!” “我哪坏了?”沈放无奈叫屈。 窦莹莹扭了扭腰,用手肘顶了一下沈放的胳膊,“凭什么你可以摸我,我不能模你?” 沈放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一直在抚摸着她的柔腰,幅度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赶紧搪塞道:“我哪有摸,我那是,那是怕你背上透风着凉了,帮你把被子捏好。” “咯咯……那我也帮你捏捏被子……”说着窦莹莹又故技重施,只是这次只抱着,却没有动,她贴在沈放耳边,吹了口气说,“哥,是我的皮肤滑,还是小玉姐的皮肤滑?” 这种香软满怀的感觉真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沈放眯着眼睛答道:“我怎么知道?” “你用手摸摸试试不就知道了?”窦莹莹不停地往沈放耳朵里吹起,也不知她打哪学来的。 “……”沈放感觉身子越来越燥热,搂着窦莹莹的手也不受控制地加大了力度,而且只要再往下动那么一点点,便可以掌握她那又翘又挺的美臀,这可是根本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啊! “哥——”窦莹莹仿佛察觉到了沈放的异样,娇柔的身体扭了一下,想要跟沈放贴得更近些。 “莹莹,你别老扭来扭去的好不好?”沈放受不了了,哑着嗓音说。 “人家发烧了,不动一下出点汗怎么行……”窦莹莹说完,故意扭得更厉害。 上身几乎已经完全贴在了一起,最后那一点点理智驱使着下身往后躲,沈放骂道:“你抱这么紧还怎么运动?” “我怕你跑了……”窦莹莹的呼吸开始急促。 “我不跑,但你也别扭了,这样,这样很难受的……”沈放感觉自己要崩溃了,要亢奋而畅快地崩溃了。 “那你亲我一下……”窦莹莹仰起脸,眼睛睁大了望着沈放。 “你安分点我就亲。” “你亲了我就安分——” 窦莹莹话音刚落,嘴巴就被沈放堵上了,她只来得及发出“呀”的一声,然后便彻底沉醉在沈放激烈的热吻之中。 第193章 各有各的幸福 第193章 各有各的幸福 “当,当,当,当,当——” 外面店铺墙上的挂钟清脆地响了五下,付莲睁开眼睛,动作迅速地从暖烘烘的被窝里钻出来,穿戴好足够御寒的衣物,到卫生间洗漱了一番,穿过店铺来到厨房,生好火后将昨晚准备的水饺、面条、米线分别下到锅里,肉包、菜包和馒头也架上蒸笼,又烧了两个大火盆搁在店铺里,然后开了店门往出走了几步,恰好撞见丈夫上夜班回来,便微笑着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温柔地说道:“今儿怎么比往常晚了些,是不是单位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陈峰神秘兮兮地冲她笑笑,回到店里顺手将门掩上,“这么冷的天,大家都喜欢赖床,不会起得太早,来吃早饭估计得要七点了,咱们还是先把门关上吧……你还怀着孕呢,可不能受了凉。” “嗯,才三个月,没事儿的……”付莲隔着厚厚的棉袄摸了摸肚子,开心地说道,“你烤烤火,我到厨房给你盛碗鸡汤去。” “鸡汤?昨天晚上我出门的时候不是让你喝掉吗,怎么又不听话?”陈峰怜爱地拥着付莲在火盆旁边坐下,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我在饭店已经吃过了,晚上也偷偷打了个盹,呵呵,今天你歇着,我忙不过来了,你再帮把手。” 付莲笑着点点头,惬意地趴在膝盖上烤着火,等陈峰捧了香喷喷的鸡汤出来,歪着脑袋问道:“陈峰,昨天晚上两三点钟的时候,你是不是回来过呀?” “是啊,不小心吵醒你了?”陈峰舀了一勺汤放到嘴边试了下温度,觉得有些烫,用嘴吹了吹,然后才送到妻子口中,不无激动地说,“还记得我前两天跟你说的那个沈放吗?” 正沉醉在丈夫的体贴温柔中,骤然听到这个名字,付莲的脸色还是变了变,“你是说沈放吗?他还留在省城没有走?” “他要是走了,我怎么有机会跟他正式认识呢?阿莲,昨天晚上半夜三更回来,就是他一个朋友病了,我回来给他拿药的,他还问了我叫什么名字,刚刚我交班的时候,他还特意打电话到总台来,问我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看着丈夫雀跃的表情,付莲是真的不忍心打消他的念头,但沈放现在却是个不祥之人,毫无疑问会给他们平静的生活带来灾难的。 “峰,我求你件事,行吗?”付莲紧张地抓着他的手,央求道,“我知道你一直改善家里的生活,让我跟肚子里的孩子过上好日子,但是,峰,我爱你,无论家里多穷多苦,我都是爱你的,现在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 陈峰诧异地望着妻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自己这个妻子绝对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有些丑,但她却有着其他女人所没有的特殊气质,她的聪慧和能力在结婚的这半年里已经无数次得到了证明,若是没有她,自己说不定早就被饭店扫地出门了,又怎么可能会有今天的职位。 虽然对妻子毫无保留地信任,但陈峰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阿莲,你不是说过,饭店这次的改制,会是一个巨大的机遇吗?过去我们既没有关系又没有钱,所以才不得不当作没这回事,但现在我认识沈放了,他只要愿意拉我一把——” “峰!”阿莲声音忽然大了起来,随即又柔声说道,“峰,沈放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 陈峰张了张嘴,接着沮丧地摇摇头,嘟囔道:“我只知道,只要他愿意帮我,我就能把饭店经营得比现在好几十倍上百倍,我就能让你住进又大又亮又有阳光的房子,将来孩子出生,可以到城里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将来孩子大了,他可以上最好的学校,我只知道,老天爷安排我认识沈放,就是要给我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 付莲久久不语,只望着丈夫憔悴的脸庞,心疼得犹如刀搅,这个男人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出现,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无私地张开了双臂,他很努力很努力,为了这个家,他什么样的苦和屈辱都忍住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自己还要去熄灭他最后的希望和憧憬吗?做不到,自己做不到的! “我明白了……”阿莲柔柔地靠在他的肩头,轻声细语道,“峰,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要不,把他叫来家里吃饭吧,比去大饭店既实惠又不显得生分。” “好呀,我正为这个犯愁呢,还是我的娘子想得周到,呵呵……” “哈欠——”沈放跌脚打了个喷嚏,用力揉了下鼻子,穿上西装后笑呵呵地回头,瞟了床上的窦莹莹一眼,嘀咕道,“哪个坏东西在背后偷偷骂我呢呀?” 窦莹莹半张脸藏在被窝里咯咯直笑,见沈放朝床边摸了过来,立刻笑得更欢了,身子还扭着往后挪了挪,“哥,我可没骂你,我真的没骂你,你别过来,人家会感冒的,咯咯……” 在被窝里握着窦莹莹的手,沈放嬉笑着说道:“好了,不闹你……你乖乖再睡会觉,我出去给你买些衣服回来,等你睡饱了,再带你出去玩。” 窦莹莹蹭到他身边,抓着他的手不放,“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呀,我也要去。” 沈放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垂,笑道:“你怎么去,衣服都没得穿,难道裹着棉被上街,那还不大大便宜了别人?” “那人家穿你的衣服好了,袖子卷卷裤脚卷卷,说不定还更好看些呢。”说完窦莹莹就来劲了,咕噜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脚丫就跑到衣橱那翻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人在被窝里折腾了大半天的缘故,昨天冻成那样窦莹莹看上去没有半点感冒的症状,沈放算是松了口气,也懒得违逆她的意思,便过去将她拦腰抱起扔回到床上,“你老老实实待着,我把衣服都拿出来给你慢慢挑。” 沈放也就带了两套换洗的衣物,不一会就全拿出来放在了床上,窦莹莹笑眯眯地翻来翻去,仰起头说道:“我挑好了,你先出去好不好?” 沈放指着自己的鼻子,“还要我出去?不用了吧?” “我要换衣服呀,你出去嘛……” 见她好像要下来推自己,沈放急忙抬腿往外走,“你别动,我出去就是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给我看得么,昨天晚上都那样了,也不知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在客厅抽了好几根烟,都没见窦莹莹出来,时间都过去差不多十五六分钟了,沈放有些担心地走到门口,敲了敲门,“莹莹,你没事吧?” “没事,很快就好了……哥,你都是亿万富翁了,怎么也不买些高档进口的衣服呀,你这毛线衣,我怎么瞧着像是手织的,一扯就一个线头。” 沈放心疼得跳脚,那可是邱清荷去美国之前偷偷给自己织得毛衣呀,“莹莹,你穿上就是了,可别扯坏了。” 咔嗒一声房门开了,窦莹莹里头穿的果然是那件灰色毛衣,松松垮垮的包住了她大半截屁股,毛衣袖口过长却没有挽起来,露出几个雪白细嫩的手指,看上去的确别有一番风情。 窦莹莹优美地在原地转了个圈,望着沈放问道,“好看不?” 沈放有些失神,闻言点点头,连说了两声“好看”,猛地想起来毛衣透风,外面肯定还是得穿点什么,便跑去拿了件风衣给她穿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很满意地说:“我看也不用去买什么衣服了,这样穿着挺合适。” “不要,你说了带我去逛街shopping的。”窦莹莹说完挎着沈放的胳膊,“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你可不能半道开小差跑了哦,不然人家会伤心死的!” 沈放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也是被她甜腻的声音给嗲得,叹道:“怎么会,我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说好了今天陪你出去玩,决没有半路开溜的道理,不过,晚上咱们可得回来,说好了要去陈峰家吃饭的,没有他特意从家拿来的药,你说不定就病倒了,哪还能想着玩呀。” 窦莹莹得意洋洋地说,“主要还是出了汗,嘻嘻……” “你是出了汗,我却感冒了,哈欠——”沈放抬手摸了摸窦莹莹的脑袋,“你呀,睡着的时候一点都不像个公主,抢被子抢得厉害,我都冻醒了好几回。” “人家平常都是一个人睡得嘛……”窦莹莹做了个鬼脸,掂起脚来在他腮帮子上亲了一口,“说起来,也要怪你自己啦,你要抱着人家睡,人家还用得着卷被子么?” “我要抱着你,那还能睡得着?”沈放嘀咕了一句,苦笑道,“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出门,买了衣服后,我带你到东宝楼吃早饭。” 去东宝楼吃早饭……沈放后来才发现自己简直是痴心妄想,他实在是太低估女人逛街和挑衣服的耐性了,从早上不到八点出门,两人一直逛呀逛逛呀逛,连犄角旮旯的小铺子都没放过,一直逛到下午三点,窦莹莹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她才勉为其难地挑了件风衣和牛仔裤,说是里头的衣服有沈放的味道,穿着很舒服,至于内衣内裤,说不定回去的时候昨天换下来的已经干了。 第194章 不奇怪才奇怪 第194章 不奇怪才奇怪 “如果真有诚意,可以考虑跟他们先接触,毕竟直接冲击市场的成本过高,如果能与永久达成战略联盟,倒也是件好事……”张嘴从窦莹莹的筷子上咬下一片红烧肉,沈放嚼得满嘴油腻,含糊不清地接着说,“老关呀,该共享的咱们不能藏着捏着,永久是国内自行车行业的老大哥,很多技术和经验是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的,他们既然主动提出共同成立研发中心的意向,又同意让出控股权,就不要跟他们在一些细节问题上斤斤计较了,我们也得摆出一个积极的姿态出来不是。” 关董平在电话那头干笑了一会,说道:“呵呵,我就是有些舍不得,我们费劲周折才全盘收购了美国kmt公司,现在他们却要跑来坐收渔人之利,所以——” 喝了一口红酒,沈放清了清嗓子,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原kmt的设计团队全部置入研发中心,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按计划是三月五号,不过邱总说应该会提前四五天。小老板,那工程师团队呢,常州和黄州的厂子现在都离不了他们。” “研发是研发,工程是工程,如果永久还想在这一点上跟我们争论,你就拍桌子走人,不跟他们玩了……还有,左宏斌现在的班底怎么样了,我给了他那么大一摊子,他要是不干出点样子来,你让他滚蛋。” “他把人员全部拆分打算了,现在都跟着kmt的工程师当副手呢,他这个学徒总管不好当啊,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碍,老工程师英语不好,新来的交流没问题,可经验又严重不足,不过应该不会有问题,上个月他抽调了一只十人的队伍去黄州,整套流程都比较顺利地执行下来了,也得到了那些美国佬的认同。” “嗯,kmt的员工跟我们只是雇佣关系,合同一结束他们随时能拍屁股走人,培养忠诚的技术团队才是我们收购kmt的初衷,你把我这话转告给左宏斌。” “呵呵,小老板,你什么时候来一趟上海呀,大家可都念着你呢!常州那边首批山地自行车已经上市销售了,反馈回来的情况非常不错,黄州机械厂的休闲女式自行车也快要下线了,公司这边可都等着你来给大家开庆功会呢。” 冲窦莹莹摆摆手,意思是我已经吃不下来,沈放稍微往旁边侧过身子,叹道:“去,肯定是要去的,过些天吧,等清荷跟kmt的最后一批员工到了,我就去上海。不过,我可得跟你讲清楚哟,公司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想再过问了,刚才关于跟永久合作的事情,我也只是给你提提意见,我要是去了上海,你可不能拿一大堆文件和报告来烦我,你们得自己拿注意,实在不好决定的事情,去找清荷也不要来找我……” 挂了电话后,沈放发现窦莹莹不高兴地支着下巴看着自己发呆,于是拿起筷子扒了口饭,假装奇怪地问道:“莹莹,怎么了,吃饱了吗,我看你都没怎么动筷子呀。” “你说了好好陪我的……”窦莹莹嘟着小嘴,闷闷不乐地说,“可你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电话,一整天你都没跟我说几句话,我都想把你手机偷偷扔掉了。” 沈放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把她的碗拿在手里,盛了些大骨汤,开玩笑道:“喝点汤吧,不吃饭也好,咱们留着肚子,晚上狠狠去吃那陈峰的,最好把他吃穷,呵呵……” 窦莹莹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拿起调羹喝汤,俏生生地说道:“你是小老板耶,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别人听见了笑你。” “这儿还有别人么?”沈放用手划拉一下空荡荡的四周,想想现在是下午四点,除了他们,连服务员都不见一个,这家饭店居然愿意给他们开火还真是挺难得的。 搂着窦莹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最近一直都没怎么睡好,暖暖的空调吹着,怀里美人儿抱着,时不时还能玩玩暧昧,沈放感觉浑身上下都舒坦得很,不知不觉便打起瞌睡来。 看着沈放睡眼腥腥又强撑着的模样,窦莹莹很舍不得地说道:“哥,要不我们别去算了,就跟陈峰说改天,我想他也不会有意见的。” 沈放咯咯笑着,将头缩进她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含糊不清地回答:“去还是要去的,毕竟都答应人家了,而且他说他老婆亲自下厨,菜都买好了,不去不大合适的。” 窦莹莹哦了一声,下巴摩挲着沈放的额头,“陈峰估计是有什么事求你帮忙吧?”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能帮的就尽量帮一下,多一个朋友总不是什么坏事,你说呢……好舒服呀,真想枕在你胸口好好睡一觉……” 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窦莹莹笑着低头亲了他一下,轻声说道:“要不我们不开门,他会不会认为我们还没回来?” “傻瓜,车就停在外面呢,他至多以为我们在那个,呵呵……”沈放说着从沙发上起来,“走吧,早点去早点回来就是。” 二人穿好衣服携手走了出来,看见陈峰毕恭毕敬地站在那等着,沈放微笑着跟他说话,问了一些他家里的情况,知道他家里算不上富裕,但也勉强过得去,至于有什么事希望自己帮忙的,他没提起,也就懒得开口询问。 出了宾馆沈放打算去开车,陈峰笑着说:“小老板,不用开车,我家离这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而且,呵呵,家门口不大好停车的,小巷路窄,过辆三轮车还行,呵呵……” “那咱们就走着去,正好散散步透透气……” 一路上多半是陈峰和窦莹莹在说话,说一些新闻趣事,说一些家里情况,窦莹莹听说他妻子怀孕了,就一个劲埋怨沈放,说不应该上家去吃饭的,聊聊天喝喝茶还可以,做饭那可是非常辛苦的,搞得陈峰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翻来覆去说这是自己的意思。 “前面那家小店就是了。”陈峰高兴地说着,看见妻子系着围裙从里面出来,下意识朝前跑了两步,想起来这样有些怠慢了客人,急忙又停下来,讪笑着说道,“小老板,莹莹姑娘,她就是我妻子付莲,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呵呵……” 粗布棉袄,齐肩短发,一条油乎乎的围裙刚刚拿下来,干净的手上鼓着不少红通通的冻疮,曾经气质独特喜欢发呆发愣的阿莲,此时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只剩下锅碗瓢盆的家庭妇女,可她肥胖的脸上,却洋溢着让人羡慕的充满幸福的笑容。 沈放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阿莲,而且她竟然就是陈峰的妻子,已经怀孕三月有余的妻子。 窦莹莹发现了沈放的反常,轻轻推了他一下,这样盯着一个女人看是很不礼貌的,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别人的老婆,更何况这个女人长得有那么点难看。 陈峰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嘴上虽然热情地说着“屋里坐,屋里坐”,眼睛却满是疑问地望向妻子。 沈放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付莲跟前,伸出手来感叹道:“陈夫人,你好,冒昧前来,实在是叨扰了。” “别客气,别客气,外面冷,我们到屋里围着火盆慢慢聊……”陈峰在旁边笑着说。 付莲抬起手来晃了晃,“小老板,我的手油腻腻的,你别介意——” 沈放摇摇头,刚想说什么,身旁的窦莹莹却过去拉着付莲的手,亲切地嘀咕着说,“嫂子,你有孕在身,可不要累着了,还有什么东西要准备的,你吩咐我,我来干好了。” 窦莹莹一个富家千金小姐,有没有真个进过厨房都还说不定呢。 “都弄好了,都弄好了的,下锅一炒就行了,累不着的。”显然对窦莹莹的热情有些不习惯,付莲轻声应了一句,先偏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放一眼,然后对丈夫陈峰说道,“峰,晚上你掌勺吧,你的手艺比我好。” “好,好,进屋坐,进屋坐,外面怪冷的,莹莹姑娘感冒还没完全好呢……” 来到屋里围着火盆坐下来,陈峰端来了一些果子,说了些客气话就去了厨房,付莲则捧了两杯花茶,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笑着对窦莹莹说道:“小妹妹,喝花茶。” “谢谢嫂子。”窦莹莹端着茶杯,好奇地吹着杯子里的花瓣,发现付莲盯着自己在看,不由摸了摸脸颊,问道,“嫂子,我脸上有东西吗?” 付莲尴尬地摇摇头,含糊不清地说道:“没有,没有,小妹妹好漂亮,瞧着让人喜欢。” 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窦莹莹顿时觉得付莲亲近了许多,却不知道,付莲还有一句潜台词没有说出来,“不知道跟邱清荷比起来,谁更漂亮些,沈放喜欢哪个多谢……” 沈放漫不经心地喝着茶,见付莲朝厨房那边瞅了瞅,然后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便叹了口气,说道:“阿莲,上海一别之后,便再也没有你的任何消息,却不知这小半年来,你过得可好。” 这话一出,窦莹莹扑哧一声将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顿时就听吱吱声响,火盆腾起一股烟灰,三人都躲闪不及,一下弄了个灰头土脸。 沈放咳嗽着往后挪了挪凳子,接过毛巾来给窦莹莹擦了擦,埋怨道,“你说你,一点儿定性都没有,将来还怎么壮大你父亲的公司呀。” 窦莹莹嬉皮笑脸地嘟囔道:“我哪知道你们俩竟然是认识的嘛,不奇怪才真的奇怪呢……” 第195章 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 第195章 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 拿起火钳拨弄了一下炭灰,右手绕到窦莹莹身后轻轻搂着她的腰,沈放侧头微笑看着付莲,慢声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呀,眨眼功夫你便已经嫁人,也快要当妈妈了,我想付骏也一定会感到欣慰吧。” 付莲垂着头,眼睛却是望着过去不敢正视的这个男人,淡然地回答道:“他还不知道呢,我没敢告诉他……” 想想付骏的性格和为人,自然是不能容忍最心疼的妹妹嫁给陈峰这样没有作为的男人的,沈放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幽然地叹了口气,“听说你哥他一直有病在身,最近也转到了一零五医院特别病房接受治疗,不知道最近病情可有好转。” 付莲不由蹙起了眉头,伤怀道:“他这病在美国的时候就有了,回国后治疗没有及时跟上,所以恶化的很快,医生说,如果他再不接受化疗,至多也只有不到半年的日子可以活了。” 沈放忽然明白当初付骏为何迟迟没有离开中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那张作为诱饵的信用证上了,他是明知自己将死,想要给妹妹阿莲留下点什么呀。 窦莹莹不易察觉地捏了一下沈放的手背,耳语道:“哥,刚刚不是都挺开心的吗,你老跟她说这些难过的事情干嘛,她可还怀着孩子呢。” 沈放讪笑点头,主动岔开了话题,“阿莲,我看陈峰这人很不错,即稳重又有脑子,再加上你这天底下第一的贤内助,将来呀,肯定能闯出一番让人刮目相看的大事业来。” 提到丈夫,付莲脸上的神情这才变得温柔起来,很自然地应了句,“陈峰是个好男人,对我也很好,至于将来,能守着他平静地过日子,我就知足了呢……” 听到付莲说好男人,窦莹莹忍不住就要去看沈放,嘻嘻笑着插嘴道:“对呀,关键是要对嫂子好,其他的都是可有可无的细枝末节……” 窦莹莹看着沈放的目光,就像在说,“沈放,你也得对我好些哦,否则就不是好男人!” 摸了摸她的脑袋,沈放开玩笑似地问付莲:“陈峰可能还不知道你跟付骏的关系吧,那我要不要装作不认识你呀,我可不想影响了你们和和美美的好日子。” 付莲浅笑着说道:“没关系的,他不是个斤斤计较的男人,就算因为我的缘故,没能得到你的帮助,他也不会怨我的。我了解他,他是个好男人。” “虽然我曾经跟付骏斗了个你死我活,但我们之间其实并没有私人恩怨,更何况是阿莲你呢?”沈放说到这顿了顿,伸手拿起花茶喝了一口,“阿莲,有什么难处不妨跟我说说。陈峰毕竟是男人,男人都好面子的,特别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 尽管沈放说的轻描淡写,但新泰垮在他手里,哥哥付骏也因此入狱,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所以内心深处,说对他没有一点仇怨是不可能的,但听到这话,付莲却很感激地看着他,足可见她是多么地爱自己的丈夫。 “谢谢小老板,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不是偶然认识了你,他是想也不敢去想的。” 沈放微微颔首,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陈峰现在工作的地方,也就是小老板你入住的饭店,这家饭店是省建设厅的下属企业,这些年一直处于巨额亏损的状态,最近有传言说,建设厅想将它以每年六十万的租金放出来交给私人老板经营……”付莲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缓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年租六十万确实有点高了,但这也只是一个初步的数字,应该会有有心人去做工作的,最后正式出来的金额应该不会超过四十万,如果小老板能帮忙引荐一下建设厅的相关领导,我想这生意,陈峰肯定做不亏的。” 沈放思量了一下,拧过头来问窦莹莹,“莹莹,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窦莹莹烤火正烤得昏昏欲睡,闻言愣了一下,不假思索地说道:“和平饭店所处的地段算不上好,但在省城也是屈指可数的几家四星饭店了,哥你不也是选在那落脚吗,我就是想不明白,这样的饭店怎么会亏损的呢,要是我来经营,一年六十万的赢利绝对没问题!” 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沈放也没跟她解释为什么它会亏损得厉害,而是笑着对付莲说:“如果莹莹都能搞出一年六十万来的话,我想陈峰就更没问题了,这事我来促成。” 窦莹莹气呼呼地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囔囔道:“哥,你什么意思嘛,不准拿我来当标杆!” “我说的也是事实嘛……”沈放架不住窦莹莹的撒娇,“好了好了,算我说错了,这总可以了吧。” 把窦莹莹哄好,沈放问付莲道:“接手和平饭店,应该会需要一大笔资金,如果你们手头比较苦难,这笔钱由我来出。” 见付莲似乎有些犹豫,沈放笑道:“阿莲,你别会错意,我不是要入股,更不是要让陈峰来给我打工,钱就当是借你的,等回了本再还我就是。” 付莲表情古怪地摇摇头,咧嘴笑笑说道:“小老板,钱我还有一些,资金应该是没问题的,不过,我在想,这股份,你如果能拿一部分,可能会更好一些……万一陈峰经营不善,饭店亏损了,小老板的股份我们会想办法全数退还的。” 窦莹莹这下可就听得迷糊了,不解地问道:“既然嫂子有钱,干嘛还要让他白占这个便宜呀,连我都觉得肯定能赚钱,那是绝对亏不了的,嫂子你就让他跑跑腿,牵线搭桥得了。” 毕竟窦莹莹说过想要继承他父亲的公司,有些事情让她知道也没什么坏处,于是沈放替付莲解释说道:“莹莹,饭店之所以会亏损,主要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主管部门手脚不干净,二是非营利性的事项太多,饭店转成私营之后,第一个亏损因素可以杜绝,但第二个,呵呵,吃惯了住惯了拿惯了,没一个能镇得住的主坐庄,他们还是会像苍蝇一样围上来,偏偏这些苍蝇又是轻易不能得罪的,否则三天两头要你停业整顿,哪怕是一座金山也要赔进去。” 窦莹莹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就像我们公司承接的那个利民工程,就因为得罪了某些有权势的家伙,工期就被一拖再拖。” 沈放跟付莲相视一笑,心说,“这可是两码事呀,不过一时半会也跟你解释不清楚……” “莹莹姑娘,小老板他是要实力有实力,要背景有背景,手腕更是非常人能及,在苏临,寻常的官员是决不敢轻易招惹的,我这也是想狐假虎威,要是有了小老板的股份,那某些肥头大耳的家伙想来饭店生事吃流水白拿,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付莲说完便看着沈放。 沈放无奈耸耸肩,抱歉地说道:“阿莲,实在是对不住,我有不得以的苦衷,所以这股份,我是真不能入,否则可能反而会害了你们。” 见付莲嘴唇动了动,神情复杂地低下头去,沈放笑着安慰道:“不过没事,我不能入股,莹莹的天易地产可以呀。莹莹,你不是挺感兴趣的吗,让你当个副董事长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沈放是什么用意,但并不妨碍窦莹莹无条件表示赞成,“好啊,那以后我来省城,就有免费的总统套房住了,嘻嘻……” 付莲嫁给陈峰的半年里头,每日早起晚睡忙碌着打理店里的生意,全心全意要当一个好老婆,可是苏临的任何风吹草动,她都本能地关注着,自然知道窦莹莹是省委马书记的干女儿,她入股可能比沈放起到的效果还要好些。 想是这样想的,理智和感性本来就是矛盾的共同体,付莲内心挣扎了好久,见沈放跟窦莹莹停止了说笑,朝自己看过来,唉地叹了口气,“小老板,你可认识一个叫做任灵儿的女人?” 沈放神色一敛,点头答道:“以前曾经见过一面,最近在省城又遇上了……怎么,阿莲你也认识她?” 付莲用力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她原来不是叫这个名字的,只因我哥说她很有灵气,她便改名叫任灵儿了。” “是吗?看来她路子走得挺宽,跟付骏居然也是朋友。”沈放说得有些漫不经心。 付莲说道:“她不仅仅是我哥的朋友,还是我哥的未婚妻,两人本来是打算到了香港后就完婚的。” 沈放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咯咯笑了一阵,然后感慨道:“是付骏的未婚妻呀,唉,没想到我沈放也有被人骗的时候……阿莲,你知道她是怎么跟我介绍自己的吗?” 付莲老老实实地颔首道:“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她被迫去给当时黄州的市长邢怀斌当了情妇,一直到邢怀斌入狱。” 沈放诧异地问道:“她真的是邢怀斌的情人?付骏怎么可能——” 付莲难过地呼出口浊气,身子往前挪了挪,凑到火盆上方暖着双手,惆怅地说道:“为了他的事业,我哥付出了很多,忍耐了很多,也咽下了很多的屈辱,无奈最后还是遇见了你……” 沈放也不无感慨地说道:“其实就算没有我,付骏和他的新泰集团也不可能走太远的,这是大势所趋,实非因我而起。”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吧,可是谁又会这样去想呢……”付莲苦涩地笑笑,“就好比落日,既然它必将沉没于西山,小老板你又何苦,何苦要在它仍具有莫大威力的时候冲上去呢。” 从一开始付莲提到任灵儿,沈放便约莫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而今她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心中已是非常感激,不想再增加她心中对付骏的愧疚,于是温柔地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阿莲,人活着世上,总有一些事情哪怕能猜得到结局,也是不能不去做的,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的提醒……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能去看望一下付骏,却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我。” 被沈放握着自己的双手,付莲竟然完全没有觉得唐突和慌张,她柔柔地点点头,“下次见到他,我会问他的。” 窦莹莹在旁边是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两人的说话,也猜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得偷偷捅了一下沈放的腰,嘀咕道:“哥,能不能用中国话把你们刚才说的,翻译一遍给我听呀,怎们跟你在一起,我的智商突然就打了个五折呢……” 第196章 不是不爱惜自己 第196章 不是不爱惜自己 陪窦莹莹在省城玩了两天,该去的地方差不多也都去了,虽然沈放有些被迫遵守诺言的意思,但整个过程倒也是乐在其中,毕竟重生之后,他从未有片刻放纵过自己,一直努力努力再努力,就像一个不断冲锋的战士,跨过敌人一道道战壕,发现前面还有一条更加坚固和危险的防线。 在与窦莹莹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中,沈放愈发觉得她是个好女孩,万里挑一的漂亮脸蛋,喜欢耍心眼的小聪明,一点点贵小姐的傲娇脾气,也平添了几分难得的可爱,唯一让人有些不爽的是,她似乎有点钓鱼的嫌疑,每天晚上硬拉着沈放上床睡觉,临门最后一顶,却又咯咯笑着滚到上面,又是手又是嘴的,你不缴了子弹,她就绝不会下来。沈放对此也很无奈,总不能霸王硬上弓把她给就地正法了,想着她或许是要保留身体上的贞操吧,也就没有去强求,毕竟给不了她什么承诺,在一起,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离开王淼家时已是深夜,跟城建厅李厅长道别后,沈放慢步走到轿车旁边,掏出钥匙刚要开门,发现电线杆下哆哆嗦嗦蹲着一个黑影,细一打量,竟然是本应该在家睡觉的窦莹莹。考虑到邱清荷的因素,又不想跟窦莹莹假装纯洁的男女关系,沈放便没有带她同来,不曾想这丫头竟然一个人跑到这来等着了,也不知三九寒天在那儿蹲了多久。 跑过去将窦莹莹从地上拽了起来搂在怀里,见她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懒懒地张开双臂吊着自己的脖子,沈放忍不住生气道:“你是真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前几天侥幸没有感冒发烧,今儿说好了在宾馆等我的,怎么又疯疯癫癫地跑了来,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非要作贱自己才开心?” 窦莹莹瘪着嘴,不一会就泪眼婆娑起来,哭哭啼啼地将怀里抱着的暖壶往沈放怀里一塞,转身跌跌撞撞地就跑。 深更半夜的,莫说是个美人儿,就是一头母猪在街上溜达也不安全呀! 沈放就是再受气不过,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跑开,也顾不上暖壶里是什么东西,拔腿就追了上去,也不伸手拉住她,只寒声说了一句,“你真要走,就让我开车送你去马书记家,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这话很管用,窦莹莹刷地停住脚步,肩膀抖动着,哭得很大声,却是不敢再负气往前走了。 叹口气拧开暖壶,沁人心脾的浓香扑鼻而来,知道窦莹莹今天缠着付莲说要学做饭,这是煲了鸡汤来给自己暖胃暖身子的。 捧起来喝了一大口,鸡汤还有些烫,盐却放得刚刚好,沈放本就喜欢她,又不是铁石心肠,语气顿时也就软了下来,来到她跟前,将她冰凉的手塞进自己的毛衣里面,淡淡笑着说:“脾气还挺大,说你两句,扭头就想走,我要是真不管你,黑灯瞎火的,碰到一个两个好色之徒,我看你怎么办。” 窦莹莹本来还气呼呼的,双手故意钻进他的内衣里面好冰他一下,闻言也不哭了,只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猛地用力搂着沈放说:“我不留着了,不留着了,全都给你,小玉姐要是知道,让她打我骂我都行,我不留着了——” 沈放听得一头雾水,心想什么东西不留着了,怎么又关姚玉的事了,但见她哭号的伤心,也顾不上问,连声安慰道:“好,好,不留着,你不想留就不留着,莹莹,你再不松开我,你辛辛苦苦煲的情感鸡汤可就要洒出来了。” 仿佛去了一块心病似的,窦莹莹破涕为笑,张嘴想要在沈放肩膀上咬一口出口气,结果这可是大冬天呀,别说是她的樱桃小嘴,李大嘴咬一口都只能是衣服塞一嘴的。 窦莹莹呸呸几声,手在沈放的腰上掐了一下,偏过头去看那暖壶,问道:“哥,鸡汤好喝不,盐是不是加得刚刚好。” 沈放温声说道:“嗯,盐架得不错,就是鸡肉,好像都已经煮烂掉了嘛,还是稍欠火候,不过挺好喝的,暖胃也暖心。” 听到这话,吃再多苦,吹再多风,窦莹莹也觉得值了,她用脸颊摩挲着沈放的下巴,很高兴地说:“我可是尝一口加一点盐的,当然架得不错咯,就是鸡汤喝太多了,现在闻着味道都有些反胃,嘻嘻……” 两人回到车里,开了暖风你一勺我一勺的把烫全喝了,沈放连稀烂的肉糜都没放过,最后一股脑全倒进嘴里,并非真饿得如此不择食,而是希望让窦莹莹知道,她的心意,自己一点不落地全部收到了。 “哥……”窦莹莹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娇嫩的脸蛋红扑扑地凑到沈放面前,“亲我一下……” 沈放嘴里的鸡肉还没咽下去呢,差点没笑喷出来,急忙将盖好的暖壶扔在一旁,腾出手来抓着她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说:“别闹哦,我可是一嘴的油。” “就要,就要亲!”窦莹莹跪在车座上,双手撑着沈放的大腿,昂着头眨巴着大眼睛,眼睛里则雾气蒙蒙。 这丫头不会是动了春心吧,这可是在王淼家门口,万一被撞见,那可就热闹了,想到这沈放不由打了个寒噤,以窦莹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绝对是不会去在乎那些的。 腮帮子动了动,沈放尴尬地笑着说了句“要不你亲我一下”,见她固执地摇摇头,那双勾魂的眼睛凑得更近了,只好飞快在她红润的唇上亲了一下,反手打开车门就往外溜,“真要做那事也不能在这里呀……” 着急忙慌地钻进驾驶座发动汽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嘴巴噘得老高的窦莹莹,沈放一边将车速瞬间提高到六七十迈,一边转移视线道:“莹莹,明天我就要去杭州了,正好市组织部的赵鸣武部长也要回去,我跟他说了,让你搭她的顺风车。”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窦莹莹感觉自己甚至没来得及在沈放心里留下一个永不磨灭的影子,一切就又结束了,她又要重新回到过去那如心酸煎熬的暗恋中去,可是她并没有撒娇,非要留在沈放身边不可,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动也不动仿佛魂魄被抽空了一样。 沈放此时心里也并不好受,可是有些话他说不得,有些承诺他更给不得,说了,给了,窦莹莹这辈子就可能再也逃不出去了,她没有让自己顶开那片膜,没有毫无保留地将一切都给了自己,说明她还拥有着一丝理智,她还能离开自己,去过属于她自己的正常人的幸福生活。 汽车驶入迎军桥底,车灯照出黑暗中一条扭曲的路,沈放刚想加速,后面的窦莹莹忽然喊了一声“停车”,吓得他一脚踩下刹车,连方向盘都没敢往路边打。 刺耳的刹车声后,沈放急忙站起来朝后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莹莹,怎么了?” 窦莹莹抬手指了一下车灯,嗓音颤抖着说:“哥,把灯关了,车里的灯也关了……” 还以为出了啥事呢,原来——沈放呼出口浊气,哭笑不得地说:“莹莹,我们还是先回宾馆吧,好不好?” 窦莹莹用力摇了摇头,急得好像又要哭出来似的,沈放想起刚才的鸡汤,又想到明天就要分开,决定让她任性一回也好,便将车停到路边,关了灯后握着她因为紧张而哆嗦的手爬到了后车座。 屁股刚刚挨着座垫,窦莹莹就翻身坐在了自己身上,黑暗中能感觉到她粗重的呼吸扑在脸上,冰凉的嘴唇先是印在了鼻子上,随后又滑了下来,紧紧堵住了自己的嘴巴,香滑的小舌头也主动穿过自己的牙关伸了进来。 沈放明明告诉自己应该热情地去拥抱她、亲吻她、抚摸她,给她留下最美好最热情的一个夜晚,可是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着某种担忧,不断地迫使他冷静,不断地要他理智起来,否则结局将是他永远也不希望看到的。 沈放身子控制不住地绷紧,握住她柔柔细腰的手也猛地用力,最后那一点点理智,也在无法言表的快感中彻底模糊不清…… 沈放,昨天我又任性了,你不要生气,我知道你舍不得生我的气的,^_^ 把一切毫无保留地给了你,可不是我不爱惜自己哦,虽然当时很痛,我也哭了,可是我觉得很幸福 你原来也会对我那样温柔的,^_^ 我走了,特意偷偷走的,不是因为我不珍惜跟你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更不是因为我成了女人,突然就变得懂事起来了 沈放,偷偷离开你,以后假装不理你,你一定不准生气,那是因为,莹莹,爱你! 信纸从指间滑落,转瞬竟是泪水滂沱,在这个残留着窦莹莹淡淡体香和柔情的清晨,沈放终于明白她那番话的意思,也终于明白,为何她在省城这么多天,玉儿小雨她们竟是一个电话都没有来过…… 第197章 杭州之行 第197章 杭州之行 天终于是放晴了,黄澄澄的太阳挂在半空,用手打着莲蓬瞧上一眼,仿佛都能暖到心里头去,就连昨儿个喝醉酒在巷子里又哭又囔的瘸拐张,美滋滋喝完豆浆后也带着笑脸地跟人说话,他婆娘年前跟个小包工头跑了,听说寻死觅活拿头往墙上撞已经是家常便饭。 将店里最后一位客人送出门,付莲仰起头看了一眼还有些雾蒙蒙的天空,恰好有一架刚刚离开地面没多久的飞机呼啸着缓缓掠过,就像一只离群的大雁,渐渐隐没在了云层中,她自言自语呢喃了一句什么,转身刚要回到店里去,却瞧见丈夫陈峰慌慌张张蹬着自行车,隔得老远就在那喊,“阿莲,小老板他走了!” 沈放今天要飞杭州,付莲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她并没有告诉自己的丈夫。自打那天沈放在饭桌上答应了帮忙去问问看看,陈峰只要一张嘴,说的必然就是这件事情,一会患得患失地地说要不要送点什么给窦莹莹,一会又忧心忡忡地怀疑沈放是否把这事给忘了,总之他这几天人就没安生过,晚上勉强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可一番就能听到他在那嘟嘟囔囔,发誓第二天一定要再去找沈放。 付莲微笑着抓住自行车的车把,见他神情焦急而又沮丧,不由故意问道:“峰,今天你不是上早班吗,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陈峰用力叹了口气,也没从车座上下来,“我哪还有心思上班呀,小老板刚刚离开宾馆去了机场,什么话都没有给我留下……唉,唉,唉,我真是糊涂,我怎么就没好意思去找他呢,这张脸皮有什么好要的嘛,这张脸皮能换得来你们母子的幸福吗,我真是糊涂呀……” 付莲怜爱地帮他把脸上的污渍擦掉,稍稍用力将他从车上拽了下来,笑着说道:“瞧把你急得,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小老板他既然答应了,就不会轻易食言的。” 将自行车搁在墙边,跟着付莲来到店里,无论付莲说的多在里,陈峰就是不能释怀,坐卧不宁地唉声叹气,将她拽到身边在大腿上坐下,深吸口气说道:“阿莲,你比我聪明,你帮我分析分析,你说小老板他吧,这些天都带着莹莹姑娘四处玩,也没瞧见去找什么人呀,他离开宾馆的时候,我也在,可是来送行的人太多,没能跟他说得上话,阿莲,你说说,他会不会是把这事给忘了。” 心想要是让他这样疑神疑鬼的,别整出什么病来,于是付莲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峰,有句老话叫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就听老天爷的安排吧,干着急也是自寻烦恼而已。” 陈峰固执地摇摇头,想了想又道:“最近我在单位听到一些传言,谷厅长在苏临大学不是有个读研究生的小情人吗,听说饭店已经内定给她来经营了,阿莲,你说小老板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愿意为了我们跟人撕破脸?” “你怎么就认定了沈放会食言呢?”付莲忽然觉得有些生气,连沈放的名字都直接说了出来,“峰,我问你,昨天下午什么人来过咱们家?” 陈峰愣了半晌,答道:“莹莹姑娘来过呀——啊,阿莲,她是不是给你透露了什么好消息,你没告诉我的?” 被他兴奋又紧张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付莲忍不住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埋怨道:“峰,沈放是什么人,到了他这个地步,是轻易不会做出承诺的,那天吃完饭,他花了两个小时跟你讨论饭店的经营,要知道,他可是有十数亿的身家呀,你觉得他是闲的慌没事干,还是真的感激你那几块钱的感冒药?” 被妻子数落这样数落了一番,陈峰不仅没恼,反而傻乎乎地咧嘴笑了,腆着脸笑道:“老婆说的是,说的在理,呵呵……” 付莲温柔地搂着他的脖子,轻声细语道:“昨天下午莹莹是一个人来的,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有些事情是可以去推测的呀,你也说小老板跟她寸步不离,为什么偏偏离开的头一天却又分开,那还不是因为他有事情要去办,只是不大方便带上莹莹罢了……他过去活动的圈子一直在黄州,省城这边能借得上力的,也只有省长王淼,而王淼有个私生女,跟他关系是很亲近的,自然不好让莹莹一块陪着去……如果事情没办成,他是会通知我们的,既然什么话都没说,那就是一切都已经弄妥当了,他避嫌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在别人面前主动跟你说话呢……峰,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什么谷厅长的情人,还敢跟省长较较劲,看谁胳膊粗么……” 付莲说一句,陈峰就用力点一下头,脸上的神色也就美一些,等付莲断断续续地说完,他几乎都要笑开花了,连声说道:“真这样就好了,真这样就好了……” 付莲在他的手背上掐了一把,笑道:“你呀,以后在这种事情上要多用点心,我们平平淡淡过日子也就罢了,你要真想干出点成绩来,就得卯足了劲儿好好琢磨,特别是饭店这种行当,你如果不会察言观色,不知道注重细节,很容易就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嘻嘻,有夫人在,我肯定赔不了,绝对,赔不了……”陈峰搂着付莲吧唧亲了一大口,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来,忐忑不安地说,“夫人,你说我现在给周民新去电话好呢,还是过段时间等确切的消息下来?” 付莲啐道:“瞧把你得意的,等我回来再说吧。” 陈峰愣了愣,“阿莲,怎么你又要出远门,去看望大表哥?” 阿莲沉吟着点点头,心中叹道:“有来有往,该轮到我做些什么来报答沈放了……但愿,哥哥他能放得下这段恩怨……” 不管沈放走得多慢,都不可避免地感觉两腿打飘,地面也毫无规则地起伏,仿佛随时都会一个踉跄栽倒,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是绝对不愿坐飞机的,现在这种上下没半点着落的不踏实,让他实在是难以忍受。 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口气,瞧见前面走得虎虎生风的吴兆省停下来等自己,沈放没奈何地叹道:“吴叔,别让杨先生久等,你先去,我缓一缓就过来。” 吴兆省微笑着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很是慈祥地说:“小老板你也真是的,不习惯坐飞机也不让我知道,我们又不是赶时间,自己开车过来也行呀。” 沈放勉强直起腰,难受得不想说话,只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往前走,琢磨着幸好杭州离上海不远,否则万一这边的事情耽搁了,又得丢掉半条命,才能赶去接邱清荷回国。 “哈哈,小老板,你瞧瞧,杨家在浙江就是不同凡响,这接人的车子都直接开进停机坪了。”吴兆省指了指不远处一辆黑亮的桑塔纳,满脸艳羡地说,“我这可是沾了你的光呀,小老板,杨家祠堂的长子杨天笙亲自来接,这面子可是实打实地给足了。” 沈放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也算是冲他笑了笑,谦虚道:“吴叔不要再忘我脸上贴金了,你的身份地位、你跟杨家的交情都在这摆着呢,你要是再说是沾我的光呀,我可要转身坐飞机回去了。” “你还敢坐飞机,别吓唬我了,呵呵……”吴兆省眼睛都笑眯掉了,搭着沈放的肩膀,神叨叨地说:“不瞒你说,别看你叔我也大小也是个副市长,可上次来杭州的时候,杨家祠堂里头,就来个啥也做不了主的杨天鸣,带我上西湖转悠了一圈,第二天就把我给忽悠走了……” 吴兆省这话有几分可信度不得而知,沈放顾不上去揣度,因为杨天笙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吴兆省也豪爽地喊着“天笙兄”快步迎上前去。 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的人,吴兆省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跟他聊得不亦乐乎如同知己,不用想,他这肯定是第一次跟杨天笙碰面,可两人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说了足足有一两分钟的话都还没有分开。 沈放故意走得很慢,仿佛还未能从晕机的状态中缓过劲来,他这并非是在端架子,而是给足吴兆省时间去跟杨天笙套近乎。 “天笙兄,来来,让我隆重地给你介绍一下……”吴兆省托着杨天笙的手肘,一起来到沈放面前,“这位就是飘香集团的董事长沈放,年轻的吓人吧,呵呵,我们都习惯称呼他小老板……” 杨天笙没说话,抿着嘴看向沈放,而沈放则好像触电一般,猛地把手伸了出去,有些底气不足似的说道:“天……啊,杨,杨先生,好,好,我叫沈放,沈阳的沈,解放的放,那个,真是谢谢你,还亲自来接我……” 这番话说得磕磕巴巴,不仅杨天笙眉头皱了起来,连吴兆省也吓了一大跳,急得就差没冲沈放甩两个耳光,把他打醒,心说,“沈放这是怎么了,平常淡定的跟老和尚一样,这见着杨天笙咋就成了软脚虾了,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沈放的表现让杨天笙愣住了,呆在那竟然忘了跟他握手,沈放也不尴不尬地讪笑着将手又缩了回去,然后就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天鸣这糊涂蛋,在老太爷面前把这小子吹到天上去了,害得我兴师动众地从宁波跑过来,就他这样的小毛孩,能往老太爷跟前领吗……”尽管心中非常懊恼,但严酷的家庭教养,压住了甩手就走的冲动,杨天笙礼貌地握了一下沈放的手,生分地说了声“久仰”,便转过头去对吴兆省说道,“吴市长旅途劳顿,今天就权且在杭州住下,让我略尽地主之宜。” 吴兆省的表情依旧非常热络,可是心里却在犯嘀咕,他知道沈放绝不会见着大人物就两腿打颤,否则他也不可能有今天,他这样的表现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在装,至于为什么要装——天哪,想破脑袋我也想不出来呀! 第198章 见微而知着 第198章 见微而知着 入住的饭店无疑是杭州最好的,负责接待的小姑娘也娇嫩得能掐出水来,而杨天笙寸步不离地陪同,瞧不出半点异样,但吴兆省就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得劲,躺在舒适的大床上翻来覆去了小半个钟头,一骨碌又爬起来点了根香烟,盘腿坐在床上绞尽脑汁也琢磨不透,最后干脆骂了声娘,踢着拖鞋裹着睡袍去找住在对面的沈放。 沈放没有睡,一只脚搁在椅子上抱着,歪着脑袋就着台灯埋头在一大摞文件上写着什么,听到敲门声响,他也没有起身,只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门没锁,进来吧”,好像知道吴兆省肯定会来找自己似的。 吴兆省进来后随手带上门,走到沈放身后,探头看了一眼他正在写的东西,笑着说道:“小老板,还没睡呢?” “你不也没睡吗,呵呵……”沈放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约莫半分钟后放下笔,招呼吴兆省在沙发上坐下,一边给他泡茶,一边说道,“吴叔,刚刚我接到上海公司来的电话,那边出了点棘手的事情,我得尽快赶过去。” 吴兆省正寻思着该如何开口询问比较好,听到这话顿时就是一愣,诧声问道:“你想明天就离开杭州去上海?” 沈放将茶杯递了过去,浅笑着说道:“事发突然,不得不改变原来的计划了,我已经让人开车来接我,再过几个小时便动身,不能跟杨天笙当面道别了,只能麻烦吴叔你代为转告,就说等他们去黄州的时候,我一定当面请罪。” 头顶上空调吹着,手里热乎乎的茶水捧着,可吴兆省怎么就觉得身上凉飕飕好像掉冰窟里了一样,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定定地望着沈放,嘴唇不停地翕动,好半晌才咕隆咽下一口唾沫,思量着说道:“小老板,自打见了杨天笙之后,我觉得你整个人都怪怪的,在机场你紧张得说话结结巴巴,下午谈事情你也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幸好还有个杨天鸣认识我,否则他们肯定得把我们俩当招摇撞骗的骗子给抓起来……现在你忽然又提出来要走,还走得如此匆忙,难道你跟杨家有什么过节不成……” 沈放慢条斯理地喝着龙井茶,等吴兆省说完后,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吴叔,如果今天来接我们的杨天鸣,或者没有直接将车开进停机坪,我也用不着这般装疯卖傻。” 吴兆省更加糊涂了,“这话是从何说起,杨家祠堂的人对我们如此重视,难道不是好事,反而是坏事不成?” 沈放不置可否地笑笑,放下茶杯,倾着身子将桌上的文件拿了过来,放在茶几上用右手轻轻按着,“这是工业园区的建设规划,现成的,天易地产都做好了的,我稍微修改了一些细节,明天吴叔你交给杨天笙,这样他们也不用担心时间太紧,赶不及投标了。” 吴兆省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连声摆手说着“等等,等等,等等”,深吸口气,双手压着膝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不是要拒绝跟杨家合作?” 沈放点点头,讳莫如深地反问道:“我们大老远从苏临飞到杭州来,不就是为了跟他们合作吗,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可是——这说不通呀!”吴兆省焦躁地挠了挠头皮,“唉呀,小老板你就别跟我绕弯子打哑谜了,好不好?我就这么点文化,就这么点脑子,有什么话你就跟我明说了,成不?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沈放笑着掏出烟来递了一根过去,慢声道:“吴叔你别着急,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呢,你容我慢慢跟你说……依你看,杨家祠堂为什么对这事如此重视,竟然出动掌门人杨天笙来迎接我们,你不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文章吗……” 吴兆省犹犹豫豫地回答:“这个,工业园区的项目,总投资绝对不算小,他们如此看重,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说的也是……”沈放竟然附和了一声,但很快又问道,“既然看重这个项目,当初去黄州跟你会面的,为什么是杨天鸣,我知道他在杨家祠堂里可是个不入流的角色。” 吴兆省想了想,猜测道:“应该是先让杨天鸣到黄州摸一摸情况,现在既然事情可为,掌权的人物自然就要出面了。” “是吗?我很怀疑这一点……”沈放摸着下巴,眼睛眨了眨沉吟道,“吴叔,有些事情你应该比我要清楚,各地的政府都有一定的地方保护主义,别说仓促之间去参与投标,就是打一开始就介入进去,成功中标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 吴兆省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但转瞬又强调道:“地方保护确实是存在的,但也未必就是绝对的事情,如果当地有人大力支持,中标也不是不可能。” 沈放笑道:“杨家祠堂的关系网虽然局限于两浙一带,但盛世地产是什么来头,他们肯定心中有数,董云贵在苏临可是出了名的强势……说句不好听的话,吴叔你只是个副市长,我只是个还算有点关系的商人,就这么点底子摆在面前,杨家至多也就随便派个人去试试,中标了当然好,不中标也没什么关系……” 听沈放这样一说,吴兆省心里也不由摇摆不定起来,“是哦,跟董云贵比起来,我的确差出好几条街去,但是,小老板你在苏临,呵呵,未必就斗不过他们吧?” 沈放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他指的是省长王淼,问道:“你觉得杨家的人,对这种转了几手的关系,会有多大程度的信任?” “好吧,好吧,看来杨天笙亲自来接咱们,确实是别有所图的,只是今天下午,也没能从他话里头听出什么味道来呀……” “等听出味道来就晚了,呵呵……”沈放不无得意地笑了起来,“可能是我的演技太好了,唬得杨天笙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了,这个时候不走,等他醒过味来,就走不了啦。” 吴兆省跟着笑了笑,表情多少有点沮丧,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认为杨天笙意不在工业园区的项目,而是在打你的主意?” “这只是我单方面毫无根据的猜测,但是,防范于未然,总不会错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话音刚落,沈放的手机就响了,他过去拿起来说了一会,然后对吴兆省说道,“不过上海那边也是真的出了点状况,倒不是故意把吴叔你一个人丢下来孤军奋战。” 吴兆省无可奈何地摆摆手,惆怅地问道:“那工业园区的事情该怎么办,就这样算了,还是——” 沈放飞快答道:“怎么能算了,我这不是把天易地产的策划方案都给你准备好了吗,毕竟,这关系到吴叔你的切身利益,我怎么会撒手不管呢。” 吴兆省自我嘲笑地叹道:“唉,什么切身利益呀,无非就是想让吴晴跟着小老板你发点小财罢了,到时候娶林倩儿过门,也不会显得太寒酸……现在看来,呵呵,我的美梦注定是要破灭咯……” 沈放安慰道:“瞧吴叔这话说的,我只是不想被杨家祠堂给吃掉,所以才想尽快离开杭州,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我可没有抽身不管不顾的意思。” 听到这话,吴兆省忽然又来了精神,“这样说,小老板还是会按照原来的打算,尽全力帮助杨家的人拿到这个项目?” 沈放颔首道:“那是自然的,一个篱笆还要三个桩呢,更何况我们之间的关系又非比寻常,在黄州也好,苏临也罢,如果吴晴能干出点模样来,那我可就平添了一个好帮手。” 吴兆省心里一块石头算落了地,他才懒得去管杨家是不是在打沈放的主意,沈放半夜三更偷偷不告而别是否合适,只要沈放答应促成这件事,一切就没什么变动,而且他在与杨家打交道的过程中,身份无形中也会上一个档次了。 “别看吴晴这小子成天没个正行,但脑袋瓜绝对比我好使多了,只要小老板你偶尔点拨一二,我相信他肯定是个可造之才。”吴兆省春风满面地说道,“我这是不是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意思呀,呵呵……” 沈放摇头说道:“吴叔说笑了,我也觉得吴晴不错,特别是有一点跟你很像,他这人,非常重义气,这也是我最看重的地方……唉,我是被人从后面咬怕了……” 沈放跟徐谦之间的事情,吴兆省一清二楚,“是啊,小老板算是一下说到点子上了,我家吴晴还真就是这么点好,让他背叛朋友,那还不如干脆要了他的命算了,呵呵……” 沈放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吴叔,如果你跟杨家的人达成了协议,那等我处理好上海那边的事情之后,就去找王省长,尽全力说动他支持我们,我想这件事呀,就如你说的,还未必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那是,那是,只要小老板出马,这事就成了大半,到时候袁保国说不定都得投到我们这边来……”吴兆省急忙出声附和,一副生怕沈放会把刚才那句话咽回去的样子。 将美滋滋的吴兆省送出门,沈放皱着眉头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美丽动人的西湖夜色,心道,“原本只是想引入杨家这个第三方势力,来不断给盛世地产施加压力,迫使他们不得不将注意力分散,现在看来,杨家也不是个善茬呀……不知道他们背地里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 第199章 爱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第199章 爱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杭州冬天的风很大,刮在脸上跟刀刻一样,沈放口中哈着白气,竖起大衣的毛领,慢步走下长长的大理石台阶,一眼便看见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张妍朝自己跑了过来。 一顶俏皮可爱的针织帽,上身是束腰的单排扣黑色外套,里头穿了件褐色高领毛衣,下身则是短裙、高筒皮靴,看上去跟十几年后的职业女性打扮没什么两样,沈放跟张妍已经有旬月没有见面了,感觉她似乎消瘦清减了许多,特别是她个头不高,穿得又不多,故而显得更加娇小。 沈放刚要开口跟她打招呼,不曾想她却一头扑进自己怀里,用力搂着自己的腰一言不发,好像见着最亲的人似的。 愣了一会,沈放苦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柔背,问道:“张妍,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上海被人欺负了?” 张妍贴在他怀里摇摇头,久久才舍得松开手,往后稍退了半步,仰起头来看着他的脸庞,浅笑着说:“太久没见你了,突然好想好想抱抱你,所以就没忍住——” 若无其事地笑笑,沈放温柔地捏了一下她的小手,凉冰冰的,不由怜爱地整个握在掌心,问道:“怎么是让你来接我,老关也太不会办事了,随便叫个会开车的来,不就行了吗?” 难得沈放对自己这般体贴,张妍开心地说道:“不能怪关总,是我自己强烈要求要来的,公司上市的事情,是我在帮着操作的,具体的一些细节我了解得也多些,所以我来接你,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 心想自己只不过是找个借口离开杭州罢了,关董平自然也不会刻意瞒着张妍,至于公司整体上市,早在年前便已经跟萧文具体谈过,金融手段方面,自己拍马也赶不上萧文跟胡彬他们,完全用不着张妍特意来跑这一趟。 沈放牵着她的手,一边朝轿车走去,一边随口说道:“来了就来了吧,只是回去的时候,得由我来开车,我可不想你疲劳驾驶。” 张妍乖乖地嗯了一声,嘴上却反对道:“从上海过来就两个小时而已,我这不是精神着呢吗,还是我来开吧,你好好休息,等到了地方,关总他们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跟你请示呢。” 沈放没有坚持,嘟囔道:“不是跟他们说过了吗,公司的事情不要来找我,怎么就没一个听我的话呢……” 两人进到车里,张妍摘下针织帽和脱下外套扔到后车座,贴身的毛衣立刻便凸显出她女人特有的韵味来,“小老板,你可不能怪关总,听说你要撤股的事情,他们急得嘴巴都起泡了,要不是清荷姐一直压着呀,他们早就集体跑来找你了。” 沈放神色一敛,沉声说道:“这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警告过萧文,绝对不能走漏消息的!” 张妍吐了吐舌头,含含糊糊地说:“小老板,新天泰华知道这事的就只有萧文、胡彬和我,我们三个人可都是守口如瓶的,绝没有跟任何人提过……” “没有提过,老关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沈放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整体上市后全部撤股的事情,倒并非有意瞒着老关他们,只是这消息走漏了的话,很可能引起“落日”组织的注意,他既要完全切断自己跟飘香的关系,又不想打草惊蛇节外生枝,就只能尽量让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张妍有些害怕地偷偷瞟了沈放一眼,“真不是我们走漏的消息,听说是郭总看了整体上市的策划报告后,莫名其妙地就猜出来了……” 沈放叹了口气,“萧文这小子,我让他一定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结果还是让人给看了出来,我看他这个座山雕是不想干了。” 张妍扑哧笑了出来,“呵呵……小老板,萧文也是这样说的呢,他呀,就差跪在地上,求关老郭老他们装瞎子了,今天还把引咎辞职的信都写好了。” 想想都已经这样了,说什么也没用,而且关董平、郭徳凯他们,迟早也是要通知到的,沈放无可奈何地说了声“罢了”,裹了裹衣服闭上眼睛,困倦地说道:“我先睡会,到了上海再叫醒我吧。” “嗯,我开慢点……”张妍将暖风调了下位置,偏过头去出神地看着沈放,满脸的柔情。 阳台算不上宽敞,刚刚好能摆下一张茶几和一把藤椅,虽然淡蓝色的钢化玻璃隔绝了外面冬天最煦暖的阳光,但每天吃过早饭后,付骏都会拒绝出去散步,而是喜欢手里拿本书,靠在藤椅上惬意地眯着眼睛,像是在看书,又像是在打盹,若是没有人来打扰,他能这样一动不动地躺上大半,当然,把肺都要咳出来的时候,他是无法保持这样的淡定和从容的。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从阳台看出去,偌大的花园和草地显得毫无生气,偶尔有人打着雨伞,也是急冲冲来又急冲冲离去,就像心里若隐若现的那一点欲望,突然涌出来是那么的让人亢奋,转眼却又只剩下了落寞。 新泰案的罪责几乎都由付佩蓉承担下来,作为新泰的总经理,真正的掌权者,因为始终处于幕后,付骏一如最初筹划的那样,获刑仅有八年,可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再也走不出这囚牢的方寸之间,因为,肺癌晚期已经宣判了他的死刑,很有可能最后他还是会走在付佩蓉的前面。 “将死之人……我已是将死之人了呀……”背负双手凝视着雨中的世界,付骏表情沉重地呢喃,听到敲门声响,回过头便看见了最爱的那个女人。 盈盈走进病房,热泪滚滚的任灵儿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往前冲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哽咽着擦去脸上的泪水,绽放出凄美的笑,颤抖的双手摸上他瘦削仍显刚毅的脸庞,用能融化寒冰般温柔的声音说道:“小骏,你,还好吗?我好想你,好想你……” 付骏单手围着她的纤腰,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微笑道:“你来了,一切自然都会好起来的,倒是你,灵儿,你憔悴了好多。” 任灵儿抓着他的手放到唇边亲吻着,含糊不清地说着一些相思愁苦的话,眼泪止不住又流了下来。 轻声细语安慰着,不停地跟她说自己没事,将她搂在怀里舔去她脸上的泪,付骏内心深处深藏着的悔意慢慢泛滥开来,“我怎么会如此愚蠢,怎么会为了那可怜可悲的事业,而亲手将她送给别人,看着她被人蹂躏,看着她被人糟践,我怎么会这般蠢呀,她是我最爱的女人,也是最爱我的女人呀,我怎么就会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呢……” 两人拥抱着来到床边坐下,头碰着头轻声细语地说着话,他们的柔情缠绵就像久别新婚,他们的相濡以沫又如风烛残年仍能相伴的老俩口。 不知过了多久,任灵儿的情绪平缓下来,她依偎在付骏的怀里,嬉笑着说:“小骏,那个沈放简直就是一只小狐狸,实在是太狡猾了他,我费尽心思,绕了无数个圈子,最后找上省长王淼,才总算说动他入局,把我都累了个半死。” 付骏表情轻松地说道:“灵儿,真是难为你了……沈放这个人,我也一直摸不透,他的性格很矛盾,很奇怪,有时候谨慎得过头,有时候又大胆到让人惊讶的地步,所以他会不会咬下这个鱼饵,我心里其实也没底。” 见付骏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高兴,任灵儿转了转脑筋,有些忐忑地说道:“我离开苏临的时候,特意从上海绕到北京,又飞到哈尔滨后才中途转机过来的,可能他只在意我跟王淼是否有瓜葛吧,并没有让人再跟踪我——” 付骏嗯了一声,温和说道:“我不是在担心他对你的身份起疑,我只是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需不需要使点力,从他后面推上一把。灵儿,你有跟他说老石的事情吗?” 肺癌晚期,任何人知道这个消息都会变得消极而沮丧吧,任灵儿相信,支撑他坚强活下去的因素,除了自己以外,便是向沈放复仇一雪前耻,所以无论如何,这个计划不能失败,更不能因为自己而失败。 任灵儿松了口气,回答道:“老石的身份很特殊,又是你布下的棋子,当时沈放是突然把我抓去问话的,我就没敢轻易提起他。” 付骏欣慰地点点头,“嗯,你做得对,以沈放的能力,他如果真要跟落日碰一碰,自然而然会主动找上老石的,这个套,他自己钻比我们诱他钻要好。” 任灵儿有些不能理解似的看着他,问道:“小骏,明明你跟沈放是冤家死对头,怎么听你说话的口气,好像对他还挺欣赏似的。” 付骏笑了笑没有回答,有些事情女人是无法理解的,就好比两个以命相博的剑客,无论最后哪一方失败,哪一方惨胜,内心深处都会油然而生一丝惺惺相惜之情。 慢悠悠站起身来到阳台,握着任灵儿从后面抱着自己腰部的双手,付骏感叹道:“沈放已经不是当年的沈放了,他现在的实力虽然还比不上鼎盛时期的新泰,但却雄厚到足以给他强大的自信了。落日,将是他的最后一次冲锋,多想能活着看完这一场激烈的战斗啊!” “你能看到的,你一定能看到的……小骏,我就在这陪着你,陪着你看完这出戏,然后,然后我们一起上路……” 听着任灵儿深情的述说,付骏并没有反对她陪自己一起上路,而是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慢声道:“灵儿,人生最后的这一段路程,我很想能和你一起走,可是,你还有事情要去做呀……” 任灵儿忍不住哭出声来,任性地抗声道:“我不要再离开你了,不要再离开你了……不管怎么糟蹋自己,怎么作践自己,也不管要跟多少男人睡觉,我都不在乎,因为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心里是爱我的……小骏,不要让我去勾引沈放了,我做不到的,他甚至连碰都不会碰我一下,我只会自取其辱而已,小骏……” 眼角湿润了,抬手去擦却又什么都没有,付骏勉强转过身,捧着她娇艳动人的脸,情意绵绵地说道:“傻瓜,我怎么还舍得你哟,我舍不得你,灵儿,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从这里逃出去,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了!” 第200章 请收下能主宰未来的百分之五 第200章 请收下能主宰未来的百分之五 上午十点多,街拐角程公馆对面的一家咖啡屋内,沈放趴在水色的玻璃茶几上哈奇连天,一副没睡饱的样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张小吧台后,笑得很甜的张妍正细心地煮着咖啡,视线落在他身上,总是带着一份没有刻意去掩藏的欢喜。 在左手坐着的是神容憔悴的关董平,他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十多岁,眼中遍布血丝,昨夜显然睡得比沈放还要少。他脚边放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一看就是沉甸甸的,他注意到了张妍看沈放眼神的不同寻常,但已经顾不得去想这些了,哪怕罗中贯前段时间刚刚认了他做干爹,因为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沈放要从公司撤股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右手边的郭徳凯郭徳则抱着肩膀,脑袋微微朝一侧耷拉着,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浅笑着望着沈放,他其实是不赞成关董平的做法的,从整体上市的策划报告中猜出沈放要撤股以后,他就跟关董平说过,“小老板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瞒着我们自有缘故,我们最好还是装聋作哑,不要把这层纸捅破了”,可惜关董平不仅没听他的意见,反而把萧文和张妍他们都喊来问话,这不明摆着惹沈放不快嘛……凌晨沈放到的时候就没有好脸色,连话都没说上半句,直接就被撵回家去,上午也吃了两回闭门羹,要不是邱总打电话来,估计沈放还不会愿意见我们,唉,都这么长时间了,老关怎么就还没摸透他的心思呢…… 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头发乱糟糟的萧文忽然拎着个大塑料跑了进来,在门口就囔囔着:“小老板,买来了,呵呵,我可是求爷爷告奶奶呀,才总算是央着人家又蒸了两笼……” “来,来,大家肚子都饿了吧,呵呵,正热乎着呢,路上闻着这香味,我口水都流出来了。”将小蒸饺、水汤包、砂锅烫一份份取出来摆在桌上,萧文一脸憨笑地对沈放说,“小老板,车没地方厅,胡彬那厮还在路上堵着呢。你看我这一身汗,拎着这些东西跑起来那叫一个累呀。” “是吗?”沈放直接用手抓了两个小蒸饺扔进嘴里,嚼得满嘴香油,含糊不清地说,“瞧瞧你现在这一身肥膘肉,不累累你还行?” 萧文将砂锅乌骨烫推到沈放面前,嬉皮笑脸地说:“还烫手呢,我特意让大师傅往里多加了点料,保管喝了以后倍精神。” 瞟了他一眼,沈放懒得搭理他,坐正身子冲郭徳凯和关董平说道:“郭老,吃点吧,我知道你们也没吃早饭,有什么话填饱肚子,咱们再慢慢说。” 郭徳凯微笑点头,对尴尬的关董平说:“老关,还客气什么呀,小老板撤股以后,你想跟他一块吃顿早饭可就难了。” 关董平讪笑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个汤包,就那样悬着也没放进嘴里,他实在是没胃口吃东西,自打知道沈放要撤股以后,他就没吃过一顿好饭睡过一顿饱觉,有句话叫做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还有个成语叫做大器晚成,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要不是遇见了沈放,最后还是两手空空,他不想自己的美梦太快结束,他还想看到飘香更美好更远大更辉煌的未来。 吃完早饭,张妍的咖啡也煮好了,每人一杯,包括后来的胡彬都有,她拉了张椅子坐在沈放侧后,沈放说一句她就轻轻点一下头,就像是个贴身的小秘书。 “差不多就这些事,你去吧。”说完,沈放端起香浓的咖啡来慢慢喝着,等张妍快步走出去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文,问道,“公司整体上市的策划报告书,带来了没有?” 萧文翘着二郎腿在那津津有味地品着咖啡,闻言差点没喷出来,呛得一个劲咳嗽,喘息着说:“小老板,你,你要看报告?” “我看报告?”沈放戏虐地笑笑,“我没那闲工夫看,你一个字一个字念给我听,我倒想知道你这报告是怎么写的。” “那个,那个什么——”萧文又开始流汗,不停地向郭徳凯使眼色,向他求助,却不料郭徳凯低眉顺眼地在那发呆,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只好满腹委屈地说,“小老板,那报告几百页呢,我怕你听着累,要不我大致跟你说说,呵呵……” 沈放笑骂道:“说个球说,我看你们是小日子过得太轻省了些,太没有危机感了,交待这么点小事,你们都能给我办砸了……” 萧文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味冲沈放傻笑。 沈放瞪了他一眼,骂道:“我说你们两个还赖在这做什么,真想讨个炒鱿鱼回去是不是,还不赶紧给我回公司面壁思过!” 萧文跟胡彬急忙站起来往外走,不料沈放又把他们给喊住了,“整体上市策划书的重点要点,你们俩大致归纳出一份简要来,放到明天公司的高层会议上讨论……几百页,亏你好意思说,我让你干点有技术含量的活,你就偷懒弄几百页的报告出来想要瞒天过海,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郭老的火眼晶晶吗?” 萧文跟胡彬顿时噤若寒蝉,沈放交待的事情其实本身就有点不大现实,想想一个控股的董事长,想要通过整体上市退掉所有股份,全部转成资金,这么大的动作怎么可能瞒得住人嘛,当时他们就很犯难,商量来商量去,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这一条路可以走,没想最后还是没能逃过郭德凯这一关。 “好了,懒得说你们两个,要不是看在新天泰华的资本增长很快,我真想让你们俩给我看大门去!”沈放嘀咕着摆摆手,等他们低着头灰溜溜跑了后,唉地用力叹了口气,望向急不可耐想要说话的关董平。 关董平终于鼓足了勇气,腰杆用力挺直,直视沈放的眼睛,大声说道:“小老板,就算让我去看大门,我也得说,公司离不开你,特别是现在这个紧要关头!我敢说,你前脚拍拍屁股走了,后脚公司就得跨掉,别人我不知道,起码我跟郭老,还有纪风,我们三个肯定是要走人的!” 沈放沉默着转动手里的咖啡杯。 关董平深吸口气,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道:“小老板,我们不是在以此要挟你,而是表明我们追随你的态度……郭老也好,纪风也罢,包括罗中贯,我们其实心里都非常清楚,你要撤股,定然有迫不得已的原因,飘香是你一手打造出来的商业奇迹,不是被逼到一定程度,你是不会弃公司于不顾的……” 这个时候郭德凯忽然伸过手去,用力在沈放的手腕上握了一下,慢声说道:“老关的意思是,不管是什么事情,不管是什么危险,小老板你在前面开路,公司就会跟着你朝前冲,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关董平脑袋点的跟锄头一样,满怀期待地看着沈放说:“是的,是的,我们就是这个意思!” 沈放仍然保持着沉默,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坚决。 心知沈放决心已下,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但是郭德凯心有不甘,别看他表现得比关董平要冷静很多,其实他内心的热忱未必就不及别人。 “老关,算了,小老板是信不过我们这帮老家伙了……”郭德凯摇头叹息,“散了吧,散了吧,你我在公司也各有百分之五六的股份,也是很大的一笔钱了,我们找个养老的好地方度过残生吧……” 如何听不出来郭德凯是在激将自己,可越是这样,沈放就愈发不能将他们牵扯进来,更何况,公司从始至终都埋着一颗定时炸弹呀,如果自己不跟公司划清关系,将来,不仅是飘香会垮掉,这些跟随自己、信赖自己甚至崇拜自己的人,很可能会惨淡结局。 发现沈放眼中闪过的一抹苦涩,关董平以为郭德凯的激将法起作用了,也装腔作势的推椅子站起来,唉声叹气地说:“是啊,太让人伤心了,当初小老板一下拿走了公司所有的流动资金,我们一大帮子人可是给堵着骂呀,连家都回不的。就是那样,我们都没有半句怨言,我们还是所有人拧成一股绳,度过了难关……唉,现在公司眼看就要鲤鱼跃龙门发生质的飞跃了,结果小老板连起码的信任都不愿给我们了,还不如当初大家一起咬牙共患难的时候呢。” 眼瞅着两个加起来快三甲子的老人扭扭捏捏地往外走,沈放心里难受得紧,举起手来却又说不出话,只那样僵在半空。 郭德凯是彻底不做那份念想了,所以是背对着沈放往外走的,可关董平却看见了沈放挽留他们的手势,一激动急忙抓住郭德凯的胳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沈放看。 过去将他们俩拉回来在椅子上坐下,沈放平心静气地给他们一人泡上一杯茶,毕恭毕敬地捧着送到他们手里。 关董平见沈放如此郑重,焦急的同时是一头雾水,不知沈放究竟改变了主意没有,而郭德凯却在想,是不是以后干脆搬到黄州去住,他很喜欢沈放这个忘年小友,如果他真遇上了不得不放弃公司的麻烦,或许自己这个局外人多少能帮着他一点。 “两位长辈……”沈放双手抱茶举到齐眉,“多年来的关心和爱护,沈放不敢言谢,今天以茶代酒,敬你们!” 说完,沈放仰头喝干,顿了一顿后,微笑着说道:“关于撤股的事情,我确有不能启口的原由,请两位长辈一定要见谅……” “小老板——”关董平喊了一声,被郭德凯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只好又沮丧地低下头去,闷闷地把杯里的茶喝掉,连茶叶都没嚼,咕隆咽下了肚子。 “刚才我问过张妍了,我在公司还有百分之五十七的股份,我打算拿出百分之七的股份,奖励给这些年对公司有特殊贡献的员工,感谢他们对我沈放的不离不弃和全心全意的支持……另外,纪风、张妍还有两位长辈,你们都将成为公司的大股东,就算将来有人想要控股飘香,你们也能联合起来确保公司的发展不会脱离预定的轨道……所以,看在这几年我们同甘共苦奋斗创业的份上,希望两位能答应沈放我这个不情之请,请务必收下,这微不足道却能主宰公司未来的百分之五!” 第201章 与人斗其乐无穷 第201章 与人斗其乐无穷 沈放说完后,关董平愣愣地定在那足有两三分钟,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沈放,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无奈还是难过,拥有公司超过百分之十的股份,这是一笔近乎于天文数字的财富,特别是一旦公司整体上市成功,这笔财富还将翻着番地往上涨,有可能高达三四亿,也可能是六七亿,但现在他压根就没有去想这些,他只知道,沈放所面对的,一定是极度危险的局面,而自己,绝不能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拿着股份,还美其名曰说什么要确保公司按照沈放的设想发展,他做不到。 嘴唇微微哆嗦着,关董平张开嘴说话,才听到自己的嗓音是那么的沙哑,“小老板……忘了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没结过婚,也没有自子嗣,我瞧罗中贯这小子挺顺眼,也挺喜欢,前些日子便认了他做干儿子……” 沈放以为他误会了自己跟张妍的关系,这是想要为罗中贯讨一句话,便笑着点头说道:“老关,你放心,张妍跟罗中贯的婚事,我是赞成的——” “不,不,小老板,一代人管一代人,他们最后会不会有结果,我不在意,也在意不了——”关董平急切地说完,扭头却朝郭德凯看了过去,直到郭德凯点点头,他才深吸口气,接着说道,“小老板,小罗这个人,有能力,有魄力,同时,对你也是近乎狂热的崇拜,他对你的发展计划,也是毫无质疑地全盘执行。现在公司的管理人员多了,很多连小老板见都没见过,每次在讨论公司决策方面的问题时,我跟郭老基本都不用说话,全是小罗他一一折服持反对意见的人。” 沈放仍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含糊着应道:“罗中贯的才华确实是非常让人惊艳。” 关董平似乎松了口气,缓缓说道:“既然小老板也这样认为,那我就把副总经理位置让给他,我在公司的股份,也全部拿出来给他,至于小老板说的百分之五,就当说我厚着脸皮入股的吧。” “入股?入什么股?”沈放叹了口气,苦笑着看向郭德凯,说道,“郭老,你不会也是这个意思吧。” 郭德凯神情淡然的摸着下巴,回答道:“我有儿有女,还有刚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小孙子,所以我在公司的股份,就让萧文给我撤换成钞票吧,其他的,呵呵,我跟老关是一个意思。” 沈放这下是彻底动容了,他们两个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对自己将要做的事情都是莫大的助力,而且也完全不会有信任的问题存在,但他们毕竟都一大把年纪了,最好的归宿莫过于安享晚年,让他们加入进来跟着自己拼命,真的值得吗? 见沈放低着头在那沉吟,郭德凯心知终于是说动他了,便乘热打铁,过去握着他的手说:“小老板,人生在世,难得有机会干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你跟新泰斗得火星四射的时候,我跟老关私底下还忍不住埋怨你来着呢……这次,无论是要做什么,都不要再把我们两个老家伙丢下了,能让小老板你忌惮到如此地步的敌人,想必是比新泰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啊,小老板,你就遂了我们两个老家伙的心愿吧……” 关董平在旁边紧张得不停甜嘴唇,他也想说点什么,可又怕不小心反而说错了话,他相信以郭德凯对沈放的了解,这番话应该是足够了,自己就不要画蛇添足多那坏事的一举了。 沈放没有说话,就那样两只手跟关董平和郭德凯紧紧握在一起,他不忍去拒绝,又不愿将他们牵扯进来,最后苦恼了好半天,才叹声道:“罢了,罢了,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你们说了,那之后,你们再决定要不要跟着我瞎起哄吧。” 关董平跟郭德凯两人顿时喜形于色,赶紧拉着沈放到靠墙的沙发并排坐下,聚精会神地听着沈放的讲述。 沈放从邢怀斌之死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在受付骏指使的任灵儿,事无巨细、详详尽尽,连与王淼和马书记之间的秘密约定和自己大致的布局计划也都没有瞒着他们。 “这事,嗯,确实有些棘手!”郭德凯嘴上这样说,两只满是老茧的手却兴奋得用力搓了起来,“难怪小老板你如此慎重行事,生怕牵连了公司和我们,你有这样的顾虑和担心也是正常的。” 沈放颔首道:“如果不是被你们两个逼急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你们牵连进来,唉,我看现在就这样吧,我满足了你们的好奇心,你们也满足一下我的要求,好好替我守着公司,行不行?” 关董平不作声,闷闷笑着一个劲摇头,而郭德凯则沉吟说道,“落日的势力如此庞大,恐怕王省长和马书记这两个盟友也未必能靠得住,官场上的事情,花样再多、手段再刁,其实始终都跳不出权和势二字……权,落日是占了绝对优势的,王马二人就算他们自身能顶得住压力,他们脑袋上的乌纱帽未必顶得住,所以小老板将布局的重点落在‘势’上,我认为非常明智……” 郭德凯把这话一说,沈放就明白他们两个决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只好再次徒劳地劝道:“唉,你们还是再考虑考虑,怎么样,不用急着回答我。” “小老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我们——”关董平激动地说了半句,被郭德凯一把就拽了起来。 郭德凯笑眯眯地拖曳着关董平往外走,回头冲沈放说道:“小老板,我们老哥俩先回去把你的计划好生琢磨琢磨,这事儿啊,你再也别想把我们撇下,不然,我们就去找那落日通风报信去,呵呵……” 望着他们勾肩搭背地走了出去,脚步显得是那么轻快,连沈放都不得不佩服,姜是老的辣呀,自己思虑的再周全,也终会有遗漏的地方,瞧郭德凯那表情,怕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不妥的地方,打算回去仔细分析后再跟自己说。 一个人在咖啡屋里又坐了约莫十来分钟,透过玻璃窗瞧见张妍出了程公馆里,正穿过马路朝自己这边来,沈放便将杯中的咖啡一口喝尽,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张妍换了一套衣服,发型和妆容也都变了,是标准的职业女性的装扮,她容光焕发的来到沈放身边,先是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有条不紊地说道:“上海永久的霍厂长约好了,下午两点钟在迎宾国贸大厦八楼的黄山厅,他对你的提议非常感兴趣,答应单独前来……宁波的杨天笙杨先生刚下高速,我已经安排人去接他们入住海滨酒店,他想中午跟你一块吃饭,我拒绝了,说你在浦东处理事情,暂时脱不开身,关总和萧文会代表你去……” 沈放满意地点点头,随口问道:“吴兆省有没有随杨天笙一块来?” 张妍忍着笑回答道:“吴市长他呀,说是老婆在家犯病了,寻死觅活地闹着要上吊,呵呵,他正十万火急地正往黄州赶呢……” “这老滑头,把我卖给了杨天笙,也知道不好意思来见我,找了这么个理由,还真亏他好意思说。”沈放也忍俊不禁地笑骂了一句,绅士地护着张妍过马路,边走边说道,“张妍,你跟罗中贯怎么样了,是不是找个时间把事情给办了。” 沈放能对自己如此贴心,张妍觉得什么都够了,淡淡地应道:“中贯一直说想定在五一结婚,说那天大家都放假有时间,公司整体上市和自行车的销售也差不多步入正轨,正好一起庆祝。” “这日子不错,挺合适的。”沈放心不在焉地说道。 张妍嘴角微微翘了翘,浅笑着说道:“什么不错呀,我还没想过要结婚呢,中贯他是一个人在那自导自演,我劝了他好几次都不听。” “你们难道不是恋爱关系吗?”沈放诧异地问道。 张妍满不在乎地说:“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沈放郁闷了,“你这话跟谁学的呀,我听说你们俩在一起都一两年了,还纯洁的男女关系。” “本来就是!”张妍说完快走了两步,发现沈放没有追上来,又转过身停下来等他,待他到了跟前,才幽幽说道,“小老板,等清荷姐结了婚,我会考虑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的,但肯定不会是罗中贯,他当朋友当哥们都不错,但恋人爱人,下辈子都别想。” 沈放也不是不明白,张妍对自己一直都有那么点意思,好吧,不是那么点,是很深很深,但罗中贯其实条件非常好,人长得帅,个子也高,又有本事,就是一头母猪跟他在一起久了,说不定也会爱上他,“张妍,你跟我说说,罗中贯是不是什么地方不对你的眼。” 张妍嗯了半天,忽而一下挽着沈放的胳膊,大步朝前走,若无其事地说了句,“不是他什么地方不对我的眼,而是某个人所有的所有,都太对我的眼了。” 世界上有为了生计卖女儿的,有为了享受将女朋友推入火坑的,还有纯粹是恶趣味,强迫妻子跟别的男人睡的,还有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爱情必须由祖师上来安排,但绝没有说哪个老板硬要跳出来乱点鸳鸯谱的道理。 沈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道:“上午清荷来电话的时候,王若琳的事情我忘了跟他讲,你后来有没有通知她?” 张妍眼中闪过一抹纠结的神色,她是如此地爱着身边这个男人,却又不愿为了这份爱,去伤害一直将自己视做妹妹的邱清荷,她郁郁地说道:“其实,我去杭州接你的路上,就跟清荷姐说了,还是她,告诉我一定要亲口跟你说这件事的。” 沈放自然不知道张妍此时的心思,只想着王若琳——这个与落日核心人物有着密切关系、能量巨大的女人! 第202章 心软总是非常态 第202章 心软总是非常态 “清荷姐说了,她会想办法让王若琳暂时留在美国,以免她回来后妨碍到你正在做的事情。”张妍发现沈放一声不响地低头往前走,似乎正想着什么心思,急忙紧赶两步追了上去,随意地挽着他的胳膊,轻声说道,“小老板,你跟清荷姐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肯定非常想她了吧?” 沈放笑着点点头,慢声道:“虽然每天我们都要通一次电话,但见不着人,心里自然是想的……平白无故的,张妍你问这个干嘛?” 张妍眨巴着眼睛,一副情场老手的表情,笑眯眯地回答道:“我就是在想,这次清荷姐回来,你们两个,会不会把事情给办了。” 沈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妍,你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还有心思操心我们?” 张妍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我自己有什么事,我一个人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挺滋润?”沈放哑然而笑,心想这丫头把自己的一些口头禅算是学了个干净,“张妍,说真的,你究竟喜欢不喜欢罗中贯,或者说,你们之间有没有那个可能性?” 张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定定地望着沈放的脸庞,一双黑色发亮的眸子,不知不觉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感觉自己轻轻叹息了一声,事实上却并没有。 沈放见她竟然是这般模样,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得讪笑着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不想说,我们就不说吧,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我们就随处走走,散散步,好不好?” 张妍莞尔一笑,拉起沈放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腰上,自己则缩到他身边,很是甜蜜地嘟囔道:“乘着清荷姐还没有回来,我赶紧好好占占你的便宜,嘻嘻……” 对张妍这样亲昵而又暧昧的举动,沈放多少有些无奈,过去他可以拒绝,可以板起面孔来将她给撵走,因为他天性多疑,任何不符合常规常理的事情,他都会本能地去怀疑,而张妍,无疑便是个极其不稳定的角色,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因为在来上海的路上,张妍对他毫无保留地全部坦白了,冒着失去世上唯一的亲人的危险,告诉了他一切。 早在沈放跟邱清荷第一次炒作苏三山的时候,当时是营业部大户的佟大庸,便已经盯上了他,并胁迫张妍会主动找上门去求职,充当起一个商业间谍的角色。 至于同样跟“落日”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王若琳,则纯粹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对邱清荷一见钟情而加入了公司,张妍起初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直到沈放再次出现在上海,提出要动用公司所有流动资金的时候,张妍才突然发现,原来王若琳跟佟大庸本就是老相识,他们合起伙来想让沈放主动向风险投资伸手,向通过沈放来达到洗钱并赚取巨额利润的目的。 当张妍把这些告诉自己的时候,沈放并没有太过惊讶,仿佛脑海的某个角落,就一直存在着这样的一个答案,之所以迟迟没有揭开,只是为了等到这一天而已,等到张妍向自己坦白的这一天 ——沈放,始终都给张妍保留着这样的一个机会—— 拐过街角,人群一下变得拥挤起来,张妍紧紧贴在沈放的怀里,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兴奋地说道:“小老板,我们去开房吧!” 沈放差点被被这句话给呛着,弯腰咳嗽着说:“我本来就让你订好房间的呀,下午还要跟霍厂长见面谈事情呢,你不会把这事给忘了吧?” 张妍被沈放窘迫的模样给逗乐了,托着他的胳膊,笑道:“呵呵,没想到小老板你也挺会装傻的……” “我哪有装傻呀!真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国贸大厦订好房间呀,不要到时候霍厂长来了,十几亿的交易居然得在大厅里面商谈,那可就把我的脸给丢光了。”沈放只能继续装下去,男人不能太贪心,太贪心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年少早衰,没到四十就得吃药才能雄起。 明明知道沈放在搪塞自己,但张妍并不想去戳破,只有些惋惜地说:“难得我鼓起勇气,好不容易才说出来的……” 这个时候正好经过一处报刊亭,沈放急忙过去慢腾腾地挑了一份当天的报纸,慢腾腾地掏出钱包来付帐,慢腾腾地接过老板的找零,等觉得气氛不会再那么尴尬了,才带着微笑转过身,主动拉起张妍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柔声道:“好吧,今天除了办正经事,在晚上十点之前,我当你男朋友,怎么样?” 张妍一听,眼睛立刻睁大了,“真的吗?” 沈放答道:“既然你不喜欢罗中贯,又总说自己还是一个人,那当你一天男朋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我可有言在先,开房之类的事情,你别提出来,我受不了这种刺激,呵呵……” 张妍压根就没把他后半句话听进去,一下整个人跳了起来,大半边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吧唧一声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等等,等等,这个也不准!”沈放躲闪着,费了好大劲才让张妍松开吊着自己脖子的双手,喘息着说,“讲清楚,怪我没讲清楚,张妍,你有没有相过亲,我们应该就是那种刚见面刚认识的关系,不带又搂又抱又亲嘴的。” “还有这么多条条框框的呀,那你给我当一天情人算了。”张妍不依,狠劲地腻在沈放身上,也不管大庭广众之下,路人惊讶、艳羡或者轻蔑的眼神,自顾自地央求着说道,“去开房吧,在清荷姐回来之前,带我去开房吧。” 张妍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绝对不小,四周起码有五六个人都听见了,当中就有位很时髦、年期却在四十左右、看上去像老上海交际花一样的女人,激动地过去在沈放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大声说道:“小伙子,还犹豫什么,你想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回忆起今天还痛不欲生吗?” 张妍感激地看着这位大姐,撒娇似的说:“去嘛,去嘛,我真就这么不好么……” “去吧,去吧,去吧,往前再走十几分钟往右拐就有家很不错的旅店!”连报刊亭的老板都忍不住劝起了沈放来。 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沈放真有那么点束手无策的味道,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忽然心肠软了下来呢,让她顺着杆子就爬了上来,现在怎么办,周围这帮家伙一个个都巴不得跟着去宾馆看戏一样,可要真答应了张妍,自己的感情世界,还能为她挤出一片空间吗? “哪有大白天开房的,别胡闹了……”沈放勉强温柔地对张妍说道,“差不多已经是吃中午饭的时间了,一会还要跟霍厂长谈事情,要不改天吧,好不好?” 虽然明知再纠缠下去,可能把沈放给惹毛了,但当着这么多人求欢,足可见张妍已经是彻底豁出去了,她脸蛋羞得通红,很乖顺地嗯了一声,却又说了句,“那跟霍厂长谈完事情之后呢?” “之后……之后再说吧,如果你坚持,开房就开房吧……”在一片嘈杂的起哄声中,沈放拥着张妍慢步朝前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补充说道,“开房可以干很多事情的嘛,比如看电视,比如打牌,就是聊聊天,也是很不错的嘛……” 离开了人群之后,张妍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分了,讪讪地对沈放说:“我们,我们接下来去什么地方好呢?对了,我知道有一家小店自酿的米酒很不错的,要不中午我们就去那吃,好不好?” 沈放正随手翻着手里的报纸边走边看,闻言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家小店离这里远吗?” “不远,一点都不远,就在延边路工商银行的对面,我们打车过去的话,十几分钟就到了……”张妍松了口气,她是真担心沈放会因为刚才的事情而生自己的气。 “现在还不到11点半,走到那,差不多也刚刚好是吃午饭的时间……”沈放心不在焉地说着,眼睛盯着报纸,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对张妍说道,“张妍,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地方要去……这样吧,你先回公司准备一下跟霍厂长会面时需要用到的资料,然后两点钟之前到国贸大厦等我。” 张妍不高兴地嘟囔着说:“资料我已经通知罗中贯让人在准备了,他绝对不敢耽误了这件事的,而且,不管怎么说,我现在都是新天泰华的员工,就这样跑去对总公司的人指手画脚,也不大合适……小老板,你,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对上海很熟悉,我陪你去吧。” 张妍没敢提沈放说要给她当一天男朋友的事,她知道女人什么时候该撒娇任性,什么时候该听话装乖,现在就绝对不是往沈放身上粘的好时候。 想想自己了解的,其实是十年后的上海,很多地方都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凭着一个记忆中的地址,还真就未必能找到她的住处…… “好吧,希望能赶得及跟霍厂长的会面……”沈放微微点了点头,见到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便拉着张妍的手飞快跑了过去。 不经意间,沈放手里的报纸掉在了地上,风一吹便翻动得哗哗直响—— “《二十岁女青年不知自爱,求欢未果咬下男人命根》罗兰是个漂亮的女人……” 第203章 让我们重新出发 第203章 让我们重新出发 漆黑不透光的房间,弥漫着一股刺鼻难闻的馊臭味,那张不知道曾经有多少形形色色人物翻来滚去过的阴冷的钢丝床上,看不清表情的罗兰屈腿盘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只有那双倔强冷决的让人不敢轻易接近的眸子,时不时偶尔会扑闪一下。 自己被关在这里已经是第几天了?那个吃了壮阳药才能勉强抬头却偏偏要霸王硬上弓的富家子,大概是死了吧,那玩艺被咬掉,又喷了那么多血,捂都捂不住,想是应该死了的……死了好,死了好啊,死了那畜牲就不能再去祸害别的女人了……唉,仔细想想,还真是有些不划算呢……老娘藏在衣柜夹缝里的那一大笔钱,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撞了大运的乌龟王八蛋,早知道会这样,当初还不如卖个人情便宜送给沈放算了,指不定这回他还能来救我,指不定我以身相许他耐不住就点头要了,呵呵…… 想到沈放,罗兰不由咧嘴无声自嘲地笑了笑,“就我这千人操万人爬的身子,没得糟蹋了他……” 意兴索然起来,外面却忽而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罗兰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继而又恢复了那种僵硬仿若一具死尸的漠然。 “怎么,还想着会有人来救自己不成?难道这些天来,失望的次数还不够多么?那些撵着自己屁股跑的男人,说起海枯石烂来一套一套,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挖出来,只要能脱掉我的衣服拱几下、抖几下,让他们趴在地上学狗叫都愿意,可是真到了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又在哪,他们又在干什么?一个个都是窝囊废,一个个都是软脚蟹……说什么没有我就活不下去,说什么为了我刀山火海都敢闯,说什么大上海能三分天下,说什么手眼通天翻云覆雨……tmd狗屁,都是tmd狗屁……没一个靠得住,没一个能指望,如果我还对他们有半点盼头,那我就是真傻了!” 出乎罗兰意料之外的,脚步声堪堪停在了门外,紧接着班房厚重生锈的铁门吱呀呀被推开。 骤然的光亮刺得罗兰不得不闭上眼睛,但很快又迫不及待地睁开,她倒想看看,在这种很多有权势的男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当口,是什么人还眼巴巴地跑来看自己。 进来的明显是个男人,背着光看不真切长相,但罗兰一刹那间就认出来了,无比惊愕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该来?”男人的声音格外沙哑,就像一面破了的铜鼓。 罗兰定定地望着他,久久没有言语,直到他来到自己跟前,温柔地在身旁擦着钢丝床坐下,想要来拉自己的手,方才将手缩了回去抱在胸前,不无幽怨地叹了口气,慢声道:“我曾幻想过,他会来,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你……” 昏黄的灯光下,罗兰依旧是那么漂亮,散乱的长发和脸上的污垢不仅无法遮掩她倾国倾城倾倒众生的容貌,反而让她显出一番异样的魅力。 “我要来的,要来的……我……我,自然是要来的……” 罗兰本来是淡淡地笑着的,可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却冷了下来,“是啊,你自然是要来好好看看的,没有人比你更想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吧?” 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要申辩什么,不想罗兰根本不给他机会,径自又说道:“你看也看过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还想要怎样,想剥光我的衣服,狠狠地操我吗?你就不怕我也把你那玩意一口咬下来,哼哼……” 罗兰阴冷的笑声让男人痛苦地僵直了身子,他双手用力地紧握在一起,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一片煞白。 “我……”待罗兰笑够了,笑喘了,男人犹豫着抬起头,飞快从口中吐出那句在心中喊了几千几万遍的话,“我爱你——罗兰,我爱你——” 罗兰猛地一个耳刮子甩了过去,啪的一声,很清脆,“你爱我?哈哈,你配么?你配么?付彪,你照照镜子,问你自己,你配么?” 脸上热辣辣的疼,心里的疼痛却更胜! 蜜罐里泡大的付彪,曾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曾经挥金如土嚣张跋扈,但自从他被罗兰骗了之后,自从新泰集团被沈放一举击溃之后,他就变的一无所有,可是不知为何,他可以咬牙切齿地去恨沈放,可以自虐狂似的恨自己,唯独,唯独就是恨不了罗兰。 “这大概就是爱吧!”付彪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现在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滋味,不再有无奈和绝望,取而代之的是坦然接受,“罗兰……我爱你是我的事,我要来救你,也是我的事,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既然我爱你,我就要去做。” 罗兰愣住了,仿佛从来就不认识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嘴唇微张,轻轻吐出来三个字,“你走吧……” “我带你一起走。”付彪顿了顿,见罗兰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又讪讪说道,“是他让我来带你一起走的。” “他?”罗兰感觉心口嘣地跳了一下。 付彪艰难地点点头,“虽然我还有一点钱,还有一点点关系可以利用,但这件事,太大了,已经不是我这种身份的人能够疏通好的……我知道你跟他都看不起我,呵呵,其实我自己又何尝看得起自己了……你已经猜到了吧?是的,是姓沈的动用了几乎一切能量……他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我付彪可以去偷可以去抢,却绝对不会去骗你,更不会奢望你会因为这个而爱上我……” 罗兰缓缓抬起手,轻轻摩挲着付彪被自己一耳光扇肿了的脸颊,久久,久久才微不可闻地说了声,“你,真,傻……” 你真傻——陷入爱中无法自拔的男男女女,又有几个不是傻的呢? 束身的黑色职业装里头是雪白带有纹花的衬衫,细长玉脂般的脸蛋略施粉黛,长长的秀发精致地盘在脑后扎了个木髻子,带着几分少妇成熟妩媚韵味的张研微微够着身子,从沈放嘴边将已经烧尽的烟头取了下来,翘着兰花指摁灭后扫了一眼车外对面的公安局正门,浅笑着柔声道:“小老板,没事了,他们已经出来了。” 沈放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一份会议纪要,由于罗兰的事情大费周折,让他不仅错过了与上海永久的谈判,也没有时间去应付杨家祠堂的当家杨天笙,只能通过会议纪要来了解对方的筹码和底线,为即将到来的三方谈判做准备。 抬起头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正走向黑色轿车的付彪和罗兰,沈放呼出口浊气,搁下文件后伸了个懒腰,微笑着说:“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乱点鸳鸯谱了,看着他们两个在一起,我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呵呵……” 知道这些天来沈放为了罗兰的事情操透了心,而今总算是有了个好结局,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疑问,张研也是忍不住高兴,眨巴着大眼睛侨声声地问:“我们不过去看看她吗?都忙活了好一阵子了,到最后连罗兰是个什么样的妙人儿都没看真切,呵呵……能让小老板你这样牵肠挂肚的,我想一定是美到天上去了吧?” 沈放哭笑不得地瞪了张研一眼,一本正经地教训道:“我瞧着你最近说话是越来越放肆了,在我身边呆腻味了,想我赶你走了是吧?” 张研脸刷一下就白了,再看沈放憋着笑的样子,顿时恼羞成怒地撒娇,粉拳捶了他肩膀两下,“你尽欺负我,尽欺负我来着……” 远远看见付彪他们的车子消失在拐角,沈放抓着张研嫩滑的小手,有些感伤地慢声说道:“唉,罗兰呀,我欠她的太多了……她跟倩儿一样,打下就吃尽了苦头,我将倩儿带在身边当妹妹一样呵护,却让她为了我去被人糟蹋……但愿,我没有看错付彪,希望他们俩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林倩儿和罗兰的事情,张研多多少少知道些,可她还是听不懂沈放的话,毕竟,她不知道沈放上辈子就与两人相识相知,这辈子两人的处境却是天囊之别,所以才会生出这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仿佛为了能让沈放安心,张研一边用手指轻轻抠着他的掌心,一边满是羡慕表情地说:“我想他们肯定会幸福的。” “为什么?”沈放用力握住张研不听话的小手,“要知道罗兰可是骗过他的,而且骗的他倾家荡产,说家破人亡都不为过。” 张研原以为沈放这样做肯定是对他们能幸福在一起有充分的理由,忍不住反问道:“那你还大大方方地把救人的功劳一股脑全送给付彪?” 抿着嘴沉吟了半晌,沈放忽然表情困倦地靠在车座上,喃喃说道:“我怕自己又忍不住诱惑……” 如果不了解沈放,听到这话还会以为他也垂涎罗兰的美色,但张研却知道,沈放这句话肯定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果然,沈放摸了摸下巴,接着说道:“落日的实力太过强大了,虽然不至于说是螳臂当车,但如果罗兰跟在我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又要去使用那本该封禁的龌龊手段了……不想让罗兰再为了我去奉迎那些男人了……我欠她的,实在是已经太多了……” “要真觉得欠她太多,为什么不好好爱她呢,我想她定然是爱你的。”张研感同身受地腹诽了一句,心里却为此而生出一丝甜蜜来,这才是真正值得自己去爱、去托付终生的男人呀。 “小老板,你放心吧,我想罗兰肯定会越来越幸福的,你看付彪为了救她,不惜当众给你这个大仇人下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那自然是非常非常爱罗兰的,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罗兰,让她幸福的。”张研轻声细语地说着。 沈放点点头,将最后一丝对罗兰的挂念埋在心底,调侃着对张研说:“不知道我的小丫头,什么时候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呢?” 张研目不转睛地看着满是柔情的沈放,感觉被他握着的手似乎融化了,整个人也融化了,忍不住脱口而出,“有你,真好!” 是夜,听说沈放终于处理完了手头的紧急事情,杨天笙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第一时间便跟罗中贯提出要与沈放当面会晤商谈收购事宜,却没想到还有一个人抢在了他前面,那就是已经辞去飘香集团总经理职务的关董平,他几乎是直接就把沈放给堵在了程公馆。 沈放笑呵呵地揽着关董平的肩膀,听完他对自己为了个女人扔下一大摊子事情不管不顾的抱怨后,猛一挥手,很是大声地吼了一声,“让我们重新出发,把那什么落日摁在地上揍个七荤八素吧,哈哈——” 第204章 一条退路一份真爱 第204章 一条退路一份真爱 三月,正是冬寒咋去却夜凉袭人的时候。 沈放搁下手里厚厚一摞文件,闭上眼睛喘了口粗气,然后轻轻揉捏了一下鼻梁,略带疲倦地说道:“永久方面提交的管理人员的名单,有好几个职位跟杨家祠堂是冲突的,而且这样一揽子要把整个技术部都掌控起来,胃口是不是也太大了些……别说杨家的人不会同意,我也没办法向左宏斌他们交待,这些年他们可没少吃苦,功劳也不小,我虽然要走了,可也不能把他们给丢坑里埋了……唉,唉,我就知道这烫手山芋的辛苦差事不能接,现在真是满脑门子官司啊,老关和郭老他们两个跑得倒快……”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发现恬噪了一晚上的张妍居然没有搭腔,沈放睁开眼扭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张妍的脸蛋算不上绝色,但漂亮中更多的是秀气,给人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她似乎正做着梦,眉头时皱时展,倏忽还发出一声含糊的笑声,嘴角又很快地瘪了下去,仿佛七八岁撒娇未能得逞的小女孩儿。 一夜的烟熏火燎,若不是开着窗户,屋里早就待不得人了,沈放正用溺爱的眼光看着张妍,一阵徐徐微风撩拨着淡紫色窗帘,掠过来让人觉得一丝微寒,他轻悄悄站起身,脱下外套给张妍披上,想了想又觉得还是不行,干脆弯下腰将张妍抱了起来。 张妍在怀里挣扎了一下,很快便顺从地缩着身子,只是双手紧紧抓着沈放的领口,仿佛一松手自己就会从悬崖边掉下去似的。 沈放忍不住泛起一丝苦笑,也不管张妍听不听得见,呢喃着说了声:“我不走,我不走,我抱你到床上睡去……” 看着张妍抱着被子舒服地呻吟了一声,莫名的冲动让沈放用手捏了一下她尖尖的、嫩嫩的小下巴,然后就像躲在角落里偷吃奶糖的小孩子一般,情不自禁地咧嘴笑了起来。 出了卧室关上门,尽管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沈放却一点睡意都没有,看见客厅长大的沙发上,萧文和罗中贯他们几个睡得横七竖八,鼾声一个赛一个响亮,他就觉得好生羡慕。 经过与上海永久和杨家祠堂连续一周的三方谈判,飘香集团整体上市后的股权格局可以说是尘埃落定,除去占总股本百分之四十的流通股外,上海永久和杨家祠堂将各持有百分之十五的非流通股,而剩下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当中,则以职工股的形式从上到下分散在整个集团员工手中,像罗中贯和纪风他们这些高层,持有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不等,恰恰好能在董事会上形成三权分立的局面,至于这样的格局能否确保集团公司按照沈放的发展计划去决策并付诸行动,还得两说,但沈放起码可以踏踏实实地去对付落日这个庞然大物了,“飘香有了杨家祠堂和上海永久这两股新势力,一旦我跟落日撕破脸,他们要寻机报复的时候,多多少少也会投鼠忌器吧……” 最后飞快扫了一遍两份合约,沈放拿起钢笔沉吟了一会,猛吸一口气后,郑而重之地分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两份合约一签,意味着沈放将彻底失去飘香集团这个他一手打造出来的泰坦巨舰,而他得到的,将是一笔高达十五亿七千多万的资金。 十五个亿啊,能买多少奔驰开火车了…… 想到这沈放不由莞尔,心里最后的负担放下了,整个人立刻就轻松起来。 此时差不多是清晨了,透过窗户能看见东边天际单薄的晨曦还有袅绕雾色笼罩下的高楼大厦和霓光街道,沈放在兜里揣上半包香烟和打火机,熄了客厅的灯后,打算到外面走走放松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可刚刚把门打开,顿时吓了一跳,继而是从心底涌出来的迅速漫延到全身每一个毛孔的惊喜。 “清荷——”沈放一声大叫,仿如淫魔见着一丝不挂的性感美女般,张开双臂就扑了过去,一把将风尘仆仆还拎着行李箱的邱清荷用力抱在了怀里,不是他不想矜持,不是他不想表现的绅士一些,实在是邱清荷突然的提前回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让他心里头那一点点耍酷充沧桑的念头也丢到了九霄云外。 在电话里,邱清荷一直说还要两天才能回来,可事实上,她是不想让沈放为自己担心,因为前些天刚有一架国际航班出事,沈放为了这没少在电话里唠叨,邱清荷想着“让他少担一份心,总是好的……”,便刻意隐瞒了自己回国的日期。 沈放的激动不言而喻,牵肠挂肚的那个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那样的美丽动人,不,应该说现在邱清荷的魅力已经不是任何词汇可以形容的,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她的齿,她如瀑的长发,她开心时让人如痴如醉的笑颜,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 邱清荷害羞而又心喜地抚摸着沈放胡须拉茬的脸,想说“你的清荷回来了”,可嘴巴张了张,却是两行清泪淌了下来。 人道相思苦,却不知再谋面苦尽甘来时那一瞬间的心花怒放,喜极而泣…… 这个时节不适合看日出,更不适合在湿漉漉的晨露中,在凉台上放一把躺椅,两人盖着床薄被依偎着你侬我侬,看这大上海一点点剥掉迤逦的夜色,但沈放不在乎,因为卧室和客厅都被人占用了,能找这么一个方寸之间跟邱清荷单独在一起,已是蜂蜜般甜腻了。 两人争着抢着说了好一阵悄悄话,接着又紧紧搂在一起躲在被子里亲热,直到邱清荷面色潮红地娇喘起来,沈放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香唇,柔情似水地望着她的眼睛,笑着说道,“累着了吧,不舍的折腾你了……呵呵,搂着你睡一会,好不好?” 两人分开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得邱清荷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是现在趴在沈放胸口,也如做梦一般那么的不真实,她乖顺地点点头,双手不依不舍地搂着沈放的胳膊,很是舒服地用力吸了口气,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在安详和宁静中,呼吸也逐渐地平缓下来。 其实邱清荷哪里能睡得着,她还有很多话儿想跟沈放说,她还想跟沈放再多缠绵一会,心中更是燃烧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欲望,可是她不愿违背沈放说的任何一句话,她早就已经拿定了主意,回来后好好地去爱,勇敢地抛开一切世俗去爱,只要心爱的男人能够开心,能够幸福,她愿意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放弃所有。 闻着邱清荷淡淡的发香,感觉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暖暖的气息,沈放忽然觉得绵绵困意涌上来,原本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骤然松弛,好想这样抱着她,在这个上海略显薄凉的清晨饱饱地睡上一觉。 “放子,你会怨我么?” 恍惚间听到邱清荷轻声细语地说了句什么,沈放用鼻子“嗯?”了一声,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在国外一个人怪辛苦的……回来了就不要再离开我身边了……过了今年呀,手上该结束的事情差不多也结束了,到时候……嗯,你喜欢南边还是北边……南边我们就去海南,北边就去大连……你说,好不好……” 邱清荷幸福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她知道沈放是轻易不会给人承诺的,虽然她心知肚明沈放对自己的感情,也从未想过要去强求那些惊世骇俗的东西,但耳听着沈放说这些话,已经是再无所求了,就像张妍曾哭喊过的那样,哪怕是骗我一下,让我高兴哪怕一分钟也行啊! 想到刚刚还为了保留股份的事情而忐忑不安,邱清荷吐了吐小舌头,身子往上挪了挪,刚刚好能用额头蹭到沈放的下巴,嗲声说道:“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去哪儿都可以的。” 沈放侧过身来,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满含笑意,左手轻轻抬起邱清荷的下巴,温柔地在她那温润滑腻的嘴唇上咬了一口,故意调戏道:“我家清荷现在也是海龟了呢,说出来的话能让人幸福的掉一地鸡皮疙瘩。” 在美国的经历和见闻不仅让邱清荷的气质愈发迷人,也让她在沈放面前变得比过去大胆了许多,被沈放调戏虽仍显羞涩,但她一面偷偷给自己打气,一面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沈放的眼睛,很突然地,主动送上了一个如火般热情的长吻。 “应该需要很大一笔钱吧?”看来邱清荷依旧是放不下。 沈放想了想,讳莫如深地笑着回答:“既然有心要钓一条大鱼,自然是非下血本不可的,不过飘香能买到这样的价钱,想想也知足了,就算届时偷鸡不成,也足够我们衣食无忧地过下半辈子了。” 邱清荷明白沈放是刻意淡化了与落日斗争的危险性,内心不由再次挣扎起来,腻在他臂弯里良久,有些害怕似的说:“你给我的那些股份,还是一起都卖掉吧,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的。” 沈放用手指把玩着邱清荷的细发,无可无不可地说:“其实呢,卖不卖都无所谓……钱现在已经不是决定性因素了,多一分少一分碍不了事……飘香就像咱俩的孩子,当父母的,自然希望看到他能继续茁壮健康地成长下去,自家的娃儿交给了别人,永久也好,杨家也罢,说句心里话,我都不怎么放心……可是让你留在飘香,时时刻刻为了飘香的发展操心劳神,我又更加舍不得,还是想要你一直陪着我……” 邱清荷之所以主动提出要保留自己的那部分股权,为的可不是沈放说的这些,飘香是沈放一手打造出来的,这里有他的心血,但邱清荷相信就算飘香将来完全偏离了预定的轨道,沈放也只消抬抬手就能给它扳回来,所以她从来就没有担心过这些。 王若琳呼风唤雨的大能耐,邱清荷再清楚不过,可这样一个强势的不能再强势的女人,在落日当中恐怕也算不上核心,否则决不可能将大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公司,由此可见,沈放这回面对的敌人是多么可怕,邱清荷几乎本能地想要给沈放保留最后一条退路,替他守住最后一点点本钱,以便万一失败后能够东山再起,但这些又怎么能说出来让沈放知道呢,自己应该对他有百分百的信心才是,怎么能为了这莫须有的可能而挫了他的锐气呢? 正在邱清荷好生为难的时候,沈放猛地吸了下鼻子,大大咧咧地说道:“算了,想来想去呀,还是别卖了,大不了你就去当个挂名的董事,跟我以前一样做甩手掌柜,这样岂不就两全其美了?” 甜蜜中夹杂着几分心慌,邱清荷在心中叹道,“到头来,还是没能瞒得住他……” 第205章 拖字诀 第205章 拖字诀 上午九点多,跟邱清荷在程公馆对面的店里吃过早饭,正打算给罗中贯他们几个还没睡醒的牲口带点外卖回去,遥遥看见郭德凯那辆粉红色的座驾停在了马路边,沈放对邱清荷打趣地说道:“看见没,我们一向低调做人的郭老终于开窍了,终于敢骑着他这头花枝招展的毛驴出来溜达了。” “呵呵——”邱清荷对沈放这个恰当的比喻也是深以为然,忍俊不禁地提醒道,“郭老他可是脸皮儿薄,你要是当面跟他这样说,他非跟你怄气不可。” “没事没事,他现在已经是船上的人了,我不怕他不好好帮我卖力干活。”沈放满不在乎地大喘气。 知道郭德凯和关董平都在帮沈放谋划那事,这个点儿急匆匆过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谈,邱清荷放下手里喝了大半的咖啡,起身去把郭德凯迎了进来。 瞧见郭德凯头发往后梳得油光锃亮露出满是褶子的大脑们,沈放实在忍不住笑得大跌,被邱清荷狠狠地瞪了两眼后,才好不容易缓过口气,连连点头对轻松自在吃着糕点的郭德凯说,“郭老,你这一打扮呀,还真别说,一下子起码也年轻了十几岁!” “是吧,是吧,刚才在车里我照镜子的时候,也觉得看上去确实年轻了不少……”郭德凯舔了舔手指上的一点奶油,坐正了身子理了理笔挺的西服和领带,还卷着兰花指梳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望向不停用脚在桌子底下踢沈放的邱清荷,微微笑道:“邱总,你提前回来就好了,自从我跟老关将公司一大摊子麻烦事丢给小老板后,只要逮着机会他就会卯足了劲寒碜我们,呵呵,现在好了,有你把这个担子挑过去,我们也总算是解放了。” 邱清荷腼腆地笑了笑没有搭腔,倒是沈放把话茬接了过去,“凌晨我刚刚在合约上签了字,公司整体上市的事情差不多可以告一段落了,我们这一帮子没了股份的老家伙,再赖在公司不走会惹人说闲话的。” 郭德凯愣了愣,有些诧异地问:“邱总的股份也卖了?” “股权的事情,我在美国的时候考虑了很久……”邱清荷摇摇头,在冒着热气的咖啡里搁了两块方糖,放到郭德凯面前,“公司能有今天的局面,与大家呕心沥血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小老板和郭老都是干大事业的人,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真豪杰,但我,怎么说也还是只是个小女人罢了,就想守着这点家底,好好享受生活……郭老可不要笑话我哦……” 邱清荷之所以这样说,是怕郭德凯会生出什么嫌隙,毕竟谁都知道她跟沈放的关系,凭什么大家的股份都卖了,几乎等同于沈放本人的她却还保留着股份,所以什么真豪杰、小女人,无非就是要将过责揽到自己身上,也不能给郭老他们一个不好的印象,以为沈放给自己留了后路。 沈放自然是明白她这小心思的,既感动又显得有些尴尬,因为从郭德凯脸上的神情来看,他可不是邱清荷这种档次的演技能够糊弄的。 “小老板,你真是好福气啊!”短暂的沉默后,郭德凯羡慕地冲沈放挑了挑大拇哥,硬生生将话题给转移了,“此次去北京,可算是不虚此行啊,看了天安门、逛了故宫,一把老骨头还爬了半截子破长城,嘻嘻,可算是把本给捞回来了……” 沈放假装气呼呼地骂了句“腐败”,掏了根烟点上,用力嘬了一口后,微微低着头问道:“郭老,你不会在北京光顾着逛街学别人赶时髦了吧,该见的人你可见着了?” “人是见了不少,省里那两位爷的关系,杨家祠堂的关系,前前后后窜了三十多号门……”郭德凯敛去轻松戏虐的表情,沉声应道,“上到寿手眼通天的副部,下到小鬼难缠的副处,该见的一个没拉,给花的我也一个子没省,至于,有没有成效,还得两说。” 沈放徐徐呼出口白烟,似乎在思量,又似乎在等郭德凯的下文。 “在北京见的这各色人物,良莠不齐、有好有孬,别的虽然还不能确定,但那堵无形的高墙,细数一下也撞上了五六回……如果真血拼到了非得肉搏战的时候,胜算微乎其微……”郭德凯说完深吸了口气,缓缓续道,“小老板,还是要尽量避免搏‘力’,以‘势’取胜方是正途。” 沈放颔首,又问:“杨天笙派去的那人怎么样,可是个有担当的人物?” 郭德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嗯,扬天保在杨家祠堂的地位仅次于杨天笙,在北京的时候,几乎都是由他出面与人打交道,我只是在一个看客,一个观察者,看他说话行事,老成练达,就算没有杨家的势力,单单拎出来也绝对会是个人物。” 沈放似乎松了口气,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这就好,我还真有些担心杨家对工业园区的投标会虚应其事,现在看来,他们的胃口还是很不错的,也确实有心与苏临的地头蛇争一争。” “扬天保对此倒是信心十足,就是害怕仓促之间准备不足,丢了项目没关系,坏了杨家的名声,误了我们的大事就糟糕了。”郭德凯说道。 沈放忽然呵呵笑了起来,搞得郭德凯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小老板,再有几天功夫就要开标了,黄州市政府会不会接受杨家横插一杠子还难说呢,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不就是想把水搅浑嘛,一个拖字诀就足以——” 拖,有时候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 刚刚下过雨,屋里头湿气显得愈发重了,袁保国进来后很不见外地脱了皮鞋,抱着双脚往那上好的进口皮沙发上一坐,眉头紧锁地一边用力揉捏自己的膝关节,一边唉声叹气地不停摇头,就是不去看那半弯着腰说着客气话的董正和。 最近这半个多月,袁保国感觉就他娘的不是人过的日子,虽然年轻时当兵落下的风湿毛病每年都会发作,但不知是因为流年不利还是乍的,这关节疼起来简直是要命。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咬紧牙关忍忍也就过去了,偏偏今年时运似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掉头,好不容易挤破了脑袋才爬到现在的位置,不曾想让自己官声显赫的工业园项目转眼成了催命服,稍有不慎这还没捂热的屁股就又得挪地方了。 想到这里头的千头万绪,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袁保国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干脆一个报告打上去告病假得了,免得夹在中间两头不是,到头来什么好处没讨着,落一身臊更没人疼你。 “我怎么就成后妈养的了呢,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省里头这些阎王掐架,唉,可苦了我这下头跑腿的小鬼……”袁保国没来由地叹口气,意兴阑珊地抬起头,正想问问董正和究竟是个什么章程,或者他老爸有什么打算,不经意瞧见一个格外漂亮的女人在门口好奇地朝里张望,顿时心里头对董正和更不爽了,心想老子为了你的事,脑门都快被人给夹扁了,你小子倒活得滋润,三天两头就往这拐女人,还一个赛一个漂亮,他娘的。 董正和在客厅小吧台煮着咖啡,神经叨叨地说着话,也没管袁保国在不在听,忽然听到扑哧一声清脆而撩人的笑声,急忙转过身来,发现前不久收入囊中那个叫罗兰的女人不知何时竟跑了来,还站在袁保国跟前掩着鼻子一个劲说臭死了。 袁保国怎么说也是台面上的人物,就因为跟董正和是一根绳上的蚱蜢,平常在这别墅随意惯了,突然间被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样说,顿时就臊得满脸通红,一边讪笑一边解释道:“唉,我这是老寒腿了,一下雨就痛得揪心……嗯,确实难闻,哈哈,我这就把鞋穿上。” 董正和吃干抹净的女人多了去了,换做别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虽然不至于当面狠踹这不懂事的女人几脚,事后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可罗兰不同,这小女人可着心儿,又最是讨喜欢,让他一时竟愣住了,骂又舍不得,不骂又怕袁保国心里不痛快。 “那我帮你捏捏好不好?”罗兰歪着脑袋,话音刚落就跪到了袁保国跟前,一双玉脂般的手娴熟地卷起了他的裤脚,似乎乐在其中地为他轻重有秩地捏了起来。 袁保国当官有两大基本原则,一不贪污受贿,吃饱穿暖就行,钱财身外之外嘛,二不沾染女色,这主要是过去太拼命,有那心也没那力,没得鲍鱼没吃到,最后还要吃牢饭,可罗兰动作实在太快,还未来得及拒绝,人就贴了上来,销魂的手段也用上了,再一动念想,咦,感觉真的不那么痛了,隐约还有那么点舒服——八成是心里作用,就这漂亮脸蛋嫩滑的小手,莫说关节炎,睾丸炎也能忘个七七八八。 看着袁保国脸上越来越放松、惬意的表情,董正和心里那叫舒坦,他正愁不知该如何在袁保国背上推一把呢,敢情好,自己花花太岁玩女人玩到宝贝了,呵呵…… “哎呀,瞧我,忘了给你们介绍了……”端着咖啡走到旁边,董正和笑呵呵地说,“袁市长,这是我一远方表妹,大学刚毕业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便上我这来打秋风来了。” “表妹?”袁保国要是相信他这话,那是真的脑袋被门夹了,当然,更没必要去戳穿。 董正和弯下腰,用手指了指袁保国,大灰狼似的对那小妖精说,“罗兰,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么?他可是我们黄州市的父母官,袁保国,袁父母……” 第206章 漏风漏水的破船 第206章 漏风漏水的破船 “啥袁父母,正和,你这狗嘴别尽想着长象牙,不配套,不配套。” 袁保国口气诙谐,罗兰很配合地咯咯笑得身子发颤,饱满的乳房有意无意地在袁保国腿上蹭了几下,仰起头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袁父母,我能给你当秘书不?我很好养活的,一天三顿饭,再有点零花钱就更好了……” 罗兰眼中自然而然的憧憬和崇拜,让袁保国非常受用,含笑不语地朝董正和看过去,却并非是询问董正和舍不舍不得的意思。 “罗兰,你不是还在熬着骨头汤了嘛,不去看看万一糊掉了可就糟蹋了。” 董正和拍了拍罗兰的肩膀,找了个借口让她先出去,然后坐在袁保国旁边,双手捧上咖啡,仿似随意地说了一句,“罗兰是个苦命的孩子,没爹没娘一个人,所以性子随便了些。” “随便好,随便才显得自然嘛……”袁保国摸着刚才罗兰小手捏过的地方,感慨道,“要是我有这样一个女儿就好咯。” “那还不容易,一会我就让罗兰来给你奉茶,认你当干爹。”董正和顺杆子上架。 袁保国摇摇头,悠悠叹了口气,转移话题说道:“最近黄州市面上不太平啊,到处都在风传,说是沈放出售了飘香所有的股权,你看这件事,有几成是真的?” 这些小道消息董正和也有耳闻,甚至专门从智囊团中挑了个老成稳重的手下去了一趟上海进行确认,虽然打听到了飘香跟上海永久确实有过接触,但具体是什么状况还很难说,“依我看,这事做不得准,八成是某些人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哦?”袁保国来了兴趣,“我们黄州本地能拿得出手的企业屈指可数,飘香集团可是我寄予了厚望的,这几天我可没少为了这个消息烦心。” “袁市长,你想想,自打沈放建立飘香以来,无论是饮食车还是马蹄锁,都让他赚了个满盆,现在新出的一系列各种款式自行车,更是热销的一塌糊涂,这才是刚刚开始,投资的成本还没回收呢,我想沈放这么精明的人,绝不会干出替别人做嫁衣的傻事来。” 听着董正和的分析,袁保国说不上什么心情,其实他真在乎飘香每年上交的那些税款吗,未必,他真正担心的,是沈放违背当初的承诺,带着出售股权得来的天文数字的资金,杀回黄州,把原本就已经一团浆糊的工业园建设项目的招标搞得更加混乱不堪。 袁保国能想到的可能性,董正和就想不到?他要真想不到这一点,又怎么会专门派人去上海打听消息? “不能让袁保国临阵退缩,一个外来的杨家祠堂就搞的招标一拖再拖,若是他觉得沈放也有可能杀个回马枪,还不墙头草摇摆得更厉害了?” 董正和又从另外几个方面帮袁保国分析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这绝对是一条假消息,是某些希望能够压低飘香整体上市估价的别有用心的金融土匪放出来吓唬股民的假消息。 这个问题袁保国不想再讨论了,就算沈放真要回来搅局,他也是一点儿辙都没有,与其操那个心,还不如眼下的工作抓紧些,督促董正和尽早把省里的关系理顺了,省得工业园管委会那几个省里下来的太上皇成天掐架,啥玩意谈不出来也就罢了,还极端无辜地被误伤了好几次,冤枉不冤枉啊! “正和,你跟我交交底,董省长那究竟是个什么章程?”袁保国身子前倾,压着声音问道。 别看董正和每天换着女人玩花样,心里头其实比袁保国还要着急,袁保国大不了缩起脑袋认怂,任由省里来的那几位可劲折腾,但是他可没这磨洋工的闲心,那些见不得光的钱就是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爆,而佟大庸又是一天催三次,比饭点还要准。 董正和故作轻松地笑笑,“袁市长的辛苦,老爷子心里是有数的,不是前两天还刚刚跟你通过电话吗,总之老爷子是势在必得,用不了几天管委会那两个碍事的家伙就得夹着尾巴滚回去了……袁市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工业园区的项目要不是老爷子交待了,我他娘的是真不愿干了,争得头破血流又捞不到什么好处,也不明白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袁保国心中冷笑,心道,“你不愿干?你不愿干,杨家来人的时候,是哪个气得直骂娘,又是哪个一晚往宾馆跑三趟,一趟十几万的往省建设厅的两个老头子手里塞?你不愿干,姥姥的,老子才是真不愿干呢!早知会是今天这样两头不讨好的局面,当初这市长谁爱当谁当去,为了这破市长,上了你们董家这条漏风漏水的破船,我是倒血霉了!” 董正和继续惺惺作态地扼腕叹道:“唉,可是怎么办呢,虽然盛世地产是我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但老爷子一根筋要干,我当儿子的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只是让袁市长夹在这中间难做,兄弟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说着话,一块怀表从兜里掏了出来,铂金花边、黄金雕饰,细一看表链,娘的,两排六颗钻石亮得直晃眼。 董正和将怀表往袁保国兜里一塞,也不等他推拒,飞快说道:“这是老爷子反复交待了的,民国时候的东西,我是瞧不出好来,反正就是给袁市长你拿着把玩的,这样兄弟心里多少能舒服些。” “我们之间就别来这一套了,啊——”袁保国取出怀表,刚刚好看见罗兰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香气四溢的浓汤进来,不由动了心思,他是真有些喜欢这个女孩儿,便将怀表塞到罗兰手里,温和地说,“来,这是叔叔给你的见面礼,不要拒绝,拿着——” 这是上海一处随意可见的小门脸,藏在七拐八绕的弄堂里头,立在门口写着几道家常菜、脏兮兮的牌子被风吹得晃来晃去,仿佛随时都会倒在地方发出啪的一声。 小店里头的摆设也太过简陋了,除了方桌和凳子,便只有一台破旧的电扇很不合时宜地扔在角落,年近半百的老板娘蹲在厨房门口嗑瓜子,眼袋又黑又重的眼睛时不时扫过坐在靠门那张台子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小青年,长得很俊秀,她从没见过这么俊秀的男人,而小青年的对面,那个臃肿矮墩墩的男人,很不幸,正是她的丈夫,说准确点,是她大屁股一扭甩掉了的前夫。 看着那一身褴褛糟糟塌塌,女人心里就有些腻歪,当初离婚就是因为嫌他没本事不会来钱,现在看来,还真是离对了! 不知为何,女人心里酸酸的,她这些年过得也不咋地,处了几个对象不是更加的歪瓜裂枣就是卷了钱跑路,五六年下来青春的本钱和积蓄都耗光了,就剩下这里外两间破房子,未必就比男人风光多少。 一把瓜子扔进嘴里嚼得粉碎,女人嘀咕着:“都这么多年了,还眼巴巴跑来找老娘做什么,自己都养不活,难道还再带上你个老累赘?” 沈放正对着门口,双手缩在袖子里,饶有兴趣地打量罗唐挑出来扛大梁的男人,发现他似乎有些木讷,自己来了后除了问好就没再说过话,忍不住开玩笑道:“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见面,啧啧,没点真本事还真不行。” 男人抬起头看了沈放一眼,嘴巴紧紧地抿着,一副惜言如金的模样,“小,小,老,老板……夸,啊,夸,夸奖了……” 沈放一愣,原来是个结巴,难怪不爱说话,于是心中释然,直奔主题道:“听说在你老家,赌博的风气很盛,逢年过节不管男女老少都喜欢玩几把博博运气,可是真有这么回事?” 周永年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算是默认了。 沈放微微沉吟,心里对周永年有些不爽利,勉强又问了句:“我听罗唐说,你在老家方圆百里也是个出了名的人物,什么人见着你都得喊你一声年哥……你很会赌?” 周永年还是笑,只不过笑得比刚才傻,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唉……”沈放忍不住叹口气,“既然罗唐把你推荐给我,我自然是相信你能干好这买卖的……周先生,你可知道我们要干的是什么买卖么?” 周永年不迭地点头,这时里面那女人耐不住了,蹲在地上圆圆滚滚一坨刷地凑了过来,冲着沈放大嘴巴子往两颊一拉,笑了个血盆大口咆哮道:“啥子买卖,你想跟我家老周合伙干啥子买卖?” 沈放看看周永年,又看看蹲在地上的一大摊子,苦笑问道:“你们是两口子?” 周永年想了想,有些害怕地点点头,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瞟那婆娘。 “小年青,啥买卖先说来听听,要是有钱赚,自然少不了我家老周的一份——哎,先不说别的,你就说能不能赚——能赚多少,千儿八百的要看啥活,我家老周四五岁就开始赌,这手艺几十年没丢下过——瞧你这模样,也不像好人,咱们把话挑明了说吧,是不是想找我家老周去杀鸡——几只鸡,肥不肥,鸡笼靠不靠得住,可别被抓号子里去,那可就亏大了——”周家婆娘就是爽利些,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得沈放都接不了茬。 沈放哭笑不得地摇了摇脑袋,“得,我还是把罗唐叫进来吧,这两口子一个结巴一个傻大姐,太费劲了。” 第207章 逼急了疯狗 第207章 逼急了疯狗 刚刚起身,却听周永年压着嗓子骂了自己婆娘一句,又把她撵回了里头厨房,沈放见他激动的模样,只好暂且坐了下来,听他想说些什么。 “咳——”周永年清了清嗓子,“小,老板,这买卖,我,我仔细琢磨了,能,能,能干——” “过去常,常听人家说,香啊,香港,有六合彩,有,有赌马,我老家那片,家家户户都好赌,这买卖,肯定火,就是——”周永年说话渐渐流畅了些,其实他是因为太紧张才结巴的,“小老板,开个盘子自己当庄家,吃大头放小头,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也是,那个,犯法的勾当。” “事前罗唐没有跟你交待清楚吗?”沈放恼怒地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当然是犯法的,还用你来告诉我? 周永年慌忙摆手,急切地结巴道:“小老板别误会,罗兄弟跟我讲过,我心里有底儿……小老板,有句话,我,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要不是碍于罗唐的面子,沈放恨不得起身就走,这周永年的思想工作都没做好就推给自己,也太不像话了。 “怎么说呢,这买卖只要在地方上有点势力,不至于被黑白两道连锅端了,应该好干得很,就是还没人想得到……小老板,我脑子笨,明明是很赚钱的买卖,罗兄弟又是能呼风唤雨的狠角色,随便挑个地方就能做的风生水起,实在,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啥要拉上我……” 沈放也实在是不想再呆下去了,搞“地下彩票”这事本来就全权交给罗唐去办的,自己真不该多此一举一定要来看看,现在好了,被周永年夫妻俩搞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还发作不得。 “罗唐吩咐你怎么干,你就怎么干吧,总之不会让你进号子,也少不了你的好处。”丢下这句话,沈放便往外走,再也没心情去看讪讪在那发呆的周永年了。 周永年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似乎惹得小老板很不高兴,苦着脸在那呆呆地望着沈放的背影,正长吁短叹着呢,那胖墩墩的婆娘忽然又凑了过来,腆着脸问,“啥回事,明明谈得好好的,怎么转身走人了?” 两人离婚将近十载,中间别说谋面,连电话都没通过一个,可周永年只瞟了婆娘一眼,脸上自然而然就涌起了温柔的笑容,憨声说道:“不碍事,不碍事,估计是刚才我说错话惹小老板不高兴了。” “说你多少次了就是不往心里去,不会说话就少说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幅烂泥扶不上墙的老样子。”婆娘嘴上嘟囔着,却并没有撵周永年出去的意思,反而扯了扯他满是油污的衣袖,埋怨道,“谈生意也不换身好的行头——咦,这不会还是那年我去县城见同学时给你买的吧?” 周永年傻傻地笑了,偏过头又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沈放,感叹道:“婆娘啊,这回我们可是撞见贵人了,不是老周我吹,用不了半年,咱们就能盖小洋楼开小轿车,你信是不信?” 婆娘没应声,也顺着周永年的目光去看沈放,挠着满是黑疙瘩的大鼻头,“这小年青看上去好面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大富大贵的人啊——”周永年由衷地叹道,“才多大年纪,随随便便就砸了一千万,一千万啊,婆娘,一千万,那得数多长时间才能数完啊。” 沈放出了小店没见着罗唐,心里不免更加的不快,顺着青黑色的墙壁一路走到拐角,才看见罗唐急匆匆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一见沈放拉着张脸,罗唐立刻坏笑着问:“小老板,这周永年不错吧?” “不错,不错——”沈放没好气地附和了几句,飞快走了几步猛地停了下来,“罗唐,这事你要给我办砸了,我非拿菜刀剁了你不可。” 罗唐神秘兮兮地笑笑,“别看周永年说话不利索,赌钱的手艺确实是了得,在下杉乡那一片,十个人里头就有八个在他手上输过钱,最重要的,他从不赶尽杀绝,赢人一百还人八十,遇上哪家有点小病小灾,还故意输点钱出去,所以他人缘是极好。” 听罗唐这样说,沈放倒觉得周永年确实挺合适干这个,地下彩票要的就是一阵风,买的人只要一多,稍微给点甜头后,顷刻便会成燎原之势。 稍稍消了消气,沈放思量着问道:“他跟那人可认识?” “认识,不仅认识,两人年青的时候还一起共过患难蹲过班房,虽然现在相见未必会认识,但只要有这层关系在,不怕他不入局。”发现沈放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罗唐呵呵笑道,“这个周永年,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才找到的,光鞋子就不知跑破了多少双。” “你就卯足了力气吹吧,到时候事情砸了,看你怎么跟我交待!”沈放笑骂着用力在罗唐肩膀上拍了一掌。 “放心,肯定砸不了!”罗唐话音刚落,手机却响了。 沈放看着罗唐接了电话后脸色瞬间暗了下来,便知肯定是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也不急着追问,一边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一边耐心地等待。 “小老板,有个人要见你。”罗唐挂了电话,似乎因为事情太大,脸色仍显得有些苍白。 沈放忽然抬起胳膊拦着罗唐的肩膀,浅笑道:“什么人居然要通过你来见我?” 罗唐呼出口浊气,“是,佟大庸。” 哪怕是沈放也一下愣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沉吟着问道,“是派去盯梢的兄弟露馅了?” 罗唐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中透着股子阴寒,“任雪死了。” “任雪?”沈放拳头猛地握紧,想起在东平县时第一次见到那个专注而坚强的女人,不由心有戚戚,“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死的?” “就在今天凌晨,警方初步怀疑是入室抢劫,不过——”罗唐冷笑一声,“负责保护任雪安全的是我们班长,寻常三五个壮汉绝对近不了身,能把他打成重伤还杀了任雪,这入室的小偷也未免太强悍了吧?” 沈放急声问道:“老班长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罗唐摇了摇头,咬着牙关说道:“还在抢救,已经有我们的兄弟赶过去了……小老板,你放心,老班长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倒是佟大庸,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恐怕已经对我们生了疑心了。” “黄州那边现在是一团乱麻,佟大庸不在黄州坐镇,却跑回上海来找我,挑的时机又是如此巧合——”沈放略一思量,立刻加快了脚步,同时吩咐道,“所有在外面还没有暴露的弟兄全部撤回来,二十四小时给我盯着任雪的丈夫,若是有人想要故技重施,这次必须让他们有来无回,一个活口都不留!” “是!”罗唐狠狠地应了一声。 “任雪死了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她丈夫肯定要从深圳飞北京……罗唐,地下彩票的事情暂时转交给关董平,你亲自跑一趟深圳,一定要护他周全,不到万不得已,也不用跟他表露身份。”沈放脑子飞快地转着,“通知在美国的刘文锦,让他立刻启程回国,我要在五一之前,见到他和他招募的团队!” 罗唐嗯了一声,有些不放心地说:“小老板,既然落日已经开始动手清除异己,我担心——” “暂时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沈放摆了摆手,“任雪的父亲为官多年,身旁有一两个忠心效死的属下也正常,既然佟大庸还愿意来找我,说明落日也无法确定,保护任雪的,是我沈放的人。” 虽然明白沈放的分析是对的,但罗唐不敢冒这个险,犹豫着说道:“还是让在海南的老鲨回来吧,不然这种微妙关头,我真不敢轻易离开你身边。” “让老鲨回来?”沈放有些拿不定主意,“任灵儿最近活动的越来越频繁,四下里重金收拢了一帮亡命之徒,快则三五天,慢则半个月,她就要动手了,这时候把好不容易打进去的老鲨调回来,我看不大合适。” “可是——” 罗唐惶急地说了半句,便被沈放打断,“就这样吧,大不了我狡兔三窟,不让落日有逮到我的机会……我倒要看看,再世为人之后,谁有哪个能要了我的命去!” 在回程公馆的路上,沈放接到了王淼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王淼并没有问太多的事情,只告诉沈放说苏临最近的天气不大好,隔三差五天上就响惊雷,原来那些和稀泥的家伙似乎有些坐不住了,纷纷囔囔着要收衣服,虽然他还不至于被几声打雷就唬住,但一天到晚总是有人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乱喊乱叫,也怪烦神的,马书记昨儿个干脆找了个由头,跑江西他那死对头的地盘观摩学习去了。 想想江西的经济状况比苏临差了好几个档次,这样的借口怕是也只有马书记敢用,沈放莞尔,转念又一想,或许,黄州现在的乱局把某些疯狗给逼急了,从而直接导致了任雪的被害。 好不容易将脑子里这个歉疚的念头赶走,沈放强打起精神说道:“想闹腾的就让他们闹腾去,王叔你要是也烦不过,干脆去林伯伯那转几天,听说林伯快要当爹了,这老来得子,他肯定正眼巴巴地想找人炫耀炫耀呢。” 王淼叹了口气,“唉,马书记一走,省里这一大摊子他丢给我了,我能丢给谁去,我是没那好福气能走得开哟……倒是你小子,清荷都回来了半个多月了吧,就算你暂时回不来,起码让她来看看我啊,我就这一个女儿,生生被你拐跑也就算了,总不能连娘家都不让回吧?” 王淼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打算要认回清荷,并且绝不干涉清荷跟沈放之间的事情。 听到这话,沈放心里顿时就乐开了花,把什么佟大庸早抛到九霄云外了,他一高兴就没能忍住,把本不该说的好消息说了出来。 第208章 从今起无所不用其极 第208章 从今起无所不用其极 “王叔,这大白天打雷的日子也没几天了,扬天保昨天半夜三更来了电话,说他家那老头子忽然有些想念过去的老朋友,估摸着今天应该已经坐飞机到了北京。” “啊,真的?杨老爷子出来走动了?”王淼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一个大好消息等着自己,满是惊喜地问。 对于王淼现在面临的来自更高层的压力,沈放也能想像得到,如果连马书记都要跑出去避一避,自然是有分量足够的人物在不断给苏临省施压。 微微吸了口气,尽量放缓自己说话的语速,沈放波澜不惊地说道:“我想杨老爷子这也算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吧……飘香集团第一代折叠式自行车已经全部上市,刚刚反馈回来的消息好得出乎所有人预料,我想他杨家祠堂干基建这么多年,还未必及得上飘香现在一两年的收益。”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一阵,便听王淼略带遗憾地说:“沈放你为了我们大家共同的目标所做出的牺牲,我和马书记都心中有数。唉,说起来,就算最后正义得到彰显,你得到的回报恐怕还远远不及你放弃飘香的损失。” 也不管王淼似乎看得见,沈放摇了摇头,像是要坚定自己的信心般,沉声道:“王叔,钱财有多少才算个够呢,人活这一辈子,总是要面对这样或那样的取舍,良心上过得去,其实就足矣。” 挂了电话后,沈放的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仰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抱在胸前的双手,如果仔细观察,可都是紧紧地捏着拳头的。 在回程公馆的路上,沈放把整个计划在脑子里仔仔细细又过了一遍,直到确认每一个环节都尽量做到毫无纰漏,才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程公馆外面,而脸色苍白的张妍正低着头忐忑地等在门口。 从车上下来,沈放知道张妍为什么会如此般模样,便走过去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温柔地说:“别怕,有我在,无论是谁,都再也不能威胁你了。” 张妍忽地抬起头,她不怕威胁,从决定向沈放坦白的那一天起,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真正害怕的,是因为佟大庸的到来,而再一次失去沈放的信任。 听出沈放话语中少有的温柔,张妍噙着泪用力点点头,笑颜如花地说:“我不怕。” “嗯……”沈放握了握她仍然微凉的小手,“什么人在上面陪着佟大庸,是清荷吗?” “纪经理和左总工似乎有所察觉,不约而同地从外地赶了回来,清荷姐原本去公司销帐,恐怕是被他们缠住了,暂时是无法脱身的。至于那个该死的佟大庸——”张妍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见了他就讨厌,干脆把门关了,让他一个人在走廊里头呆着去,嘻嘻——” 一个执掌落日银钱的强权人物,居然被这样撂在一边没人理会,恐怕就是副省长董云贵都没这样的胆子。 “晾晾他也好,谁让他当初胁迫我家小研子来着?”沈放若无其事地笑笑,跟贴身保护自己的黄飙进了电梯后,对张妍说,“把钥匙给我,你就别上去了。” 张妍对沈放的体贴入微非常受用,甜甜地笑着露出小酒窝,将钥匙放在沈放掌心,“那我去捌佰家预订个房间,今晚这顿散伙饭肯定是跑不了的。” 也没追问散伙饭怎么今儿就吃,沈放心神已经转到如何去应付佟大庸上了。 从电梯里出来,果然看见穿着毛球披风的佟大庸蹲在公寓门口,面前烟头扔了一大堆,沈放故作惊慌地跑过去,很抱歉地招呼道:“大庸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你看,你看让你吃闭门羹,这算怎么回事嘛。” 佟大庸两条老寒腿都蹲麻了,心里一个劲骂娘,心想老子突然杀上门来尚且吃了个闭门羹,要是提前通知你这鬼灵精,就是追到天南地北也未必能见你一面。 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佟大庸捶着大腿撑着腰站起来,握着沈放伸过来的友好之手,嗓音困倦地说:“我来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听说小老板刚巧也在上海,便想着过来看看,没料到,呵呵,张妍这丫头也太不尊老爱幼了,当初在营业部的时候,那一声佟老板叫的别提多甜,现在可好,把我撂在这,连口水都没得喝,就算屋里头有不可示人的机密,这椅子也总能给一张吧。” “女人家就是心眼小,张妍还记着你老人家当初对她的提携呢,呵呵——”沈放皮笑肉不笑地说,转身开了门往里走,见佟大庸苦笑连连,便做了个请的姿势,“大庸先生也不用觉得尴尬,毕竟要不是你,张妍也不可能有今天,要知道,飘香能有现在的规模,张妍是功不可没啊,我沈放,是打心眼里感谢大庸先生的。” 这人的脸皮再厚,也是有一定限度的,否则怎么会说人至贱则无敌呢? 显然佟大庸还没达到那个境界,被沈放挤兑了两句,老脸就有些潮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 好不容易两人在屋里相对坐下,沈放压根就没想跟他多谈,看着佟大庸嘴唇干裂地直咽唾沫,竟是挥挥手让黄飙出去了,顺手还拿起桌上的雪茄,剪好后递给嗓子冒烟的佟大庸,“极品雪茄,味道够劲,大庸先生一定得尝尝。” 佟大庸嘴里苦得要命,可雪茄都已经递到嘴边了,只得咬咬牙刁住,任由沈放帮忙点了火,却是无论如何不愿往里头吸气,饶是如此,仍旧被雪茄的烟味呛得肺里头抽风似的难受。 走完了场面上的客套,佟大庸将要老命的雪茄搁在玻璃烟灰缸上,咳嗽两声,撑着膝盖拉开架势道:“小老板,外面有传言,说你已经把飘香转卖给上海永久,此事,当真?” 沈放高深莫测地摸着下巴,反问一句,“这话,大庸先生,你信吗?” “我不信!”佟大庸用力摇摇头。 “既然不信,又何必再问?”沈放随手拿起身旁的业绩报告翻了翻,上面月收益那一栏特意描红的数字,绝对能让任何一个商人看得口水直流。 佟大庸用手揉了揉眼睑,眼睛实在是涩的不行,叹息道:“想想不久前飘香还为了几千万的资金不得不铤而走险,而今却已经称为了一头名副其实的吸金兽,当初我是真没看走眼啊,小老板确实厉害,厉害——” 对手的恭维未必会让人欣喜,特别是面前这个姓佟的家伙,沈放眼皮子抬了抬,“大庸先生今天所为何来,不如直截了当地说吧,你我又不是第一回打交道,还得拐弯抹角揣摩对方的心思。” “好吧……”佟大庸也绝对没有太好的迂回办法,“自从去年小老板答应退出工业园区建设项目的竞争后,说句让你见笑的话,我心里老大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了,毕竟,小老板是一个任何人都不敢、不能也不应该轻视的对手。” 见佟大庸还在继续吹捧自己,沈放反倒显得有些不耐烦,手指头敲着茶几发出哒哒的响声,“听大庸先生话里头的意思,好像是怀疑我沈放的人品,认为我会出尔反尔?” 佟大庸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工业园区那个项目,原本年初就应该结束了,不曾想三折腾五折腾的,到现在还在打口水架,实在是让人焦虑不安哪——” 沈放没有搭腔,静静地望着佟大庸,知道他肯定还没说完。 “唉,杨家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不得不说,腰杆子硬出手也阔绰,但是,呵呵,说巧不巧,听说小老板在杭州与杨天笙有过面晤,呵呵,说巧不巧,杨家在黄州背靠的副市长吴兆省,偏偏又是小老板一脉的……”说完这些,佟大庸眼神猛然凌厉,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放,“小老板,你告诉我,我如何能不生了疑心,如何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黄州听天由命啊?” 沈放皱着眉头,似乎对佟大庸说的这些颇有认同感,他一边敲着茶几一边思量,良久方缓缓呼出口浊气,抬起头,目光与佟大庸撞在了一起,“飘香这个月,纯利润已经达到了八位数。” 佟大庸颔首,“确实可喜。” “毫不乐观的估计,一季度也绝对能超过九位数。”沈放又说。 佟大庸再次颔首,“确实可贺。” “工业园区的项目,号称是二十亿,事实上,能有十六个亿已经顶天了。”沈放眉头皱的愈发厉害。 佟大庸叹息道:“再刨去各项开支成本,这项目的收益能上九位数,做梦都能笑醒了。” “是啊——”沈放忽然非常困惑不解地问佟大庸,“大庸先生,你觉得我沈放,是傻的么?” 佟大庸讪笑道:“小老板不傻,我才是傻的——小老板,出于对你的欣赏,还有我们之间的交情,我有必要最后问一遍——工业园区的项目,你真的已经彻底放手?杨家祠堂还有吴兆省他们,真的不是受你指使?” 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沈放控制不住地嘎嘎大笑。 佟大庸不觉得好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放,等着沈放笑够了,才冷冷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沈放知道,这个问题虽然简单,白痴也不会去承认,但佟大庸之所以还要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可能真如他说的那样,是出于对自己的欣赏,因为,这是落日给自己下达的最后通牒——从今天起,落日将无所不用其极,只为能达到目的! “确实与我无关……”沈放无奈地耸耸肩膀。 佟大庸久久不语,久久地凝视着沈放尚显稚嫩的脸庞,他忽然站起身往外走,走到沈放身边时,忽然将手按在了沈放肩头,又是久久地沉默,然后长叹一声,再无任何说话,走了出去。 第209章 一日两番会错意 第209章 一日两番会错意 背靠着窗台,眼睛望着佟大庸刚才坐过的沙发,沈放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着烟,脑海里回想着刚才的那番对答,他知道佟大庸从未放松过对自己的警惕,也知道杨家祠堂的横插一腿,加深了佟大庸心中的疑虑,而执行任雪灭口行动时遭遇到的反击,无疑让佟大庸再也按奈不住,不得不亲自从黄州赶回上海。 可是,兴师动众地跑来,难道仅仅是为了下达落日的最后通牒吗?仅仅是为了最后一次警告自己,告诫自己要置身事外吗? 沈放不信。 毋庸置疑,他知道佟大庸很欣赏自己,当初如果不是自己堵住话头巨人千里之外,现在为落日洗钱的那个人就不是董正和,而是自己了,但这份所谓的欣赏在落日巨大的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晒,佟大庸完全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跑这一趟。 沈放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最后只得自我膨胀地想,“恐怕佟大庸是对我过于忌惮了吧,呵呵,还真是瞧得起我呀。” 自嘲地笑了笑,沈放扔掉烟头,“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要去自寻烦恼了,佟大庸如果信我,那自然好,如果不信……无非就是多花些手脚在安全上罢了……” 想到这,沈放不由朝木头桩子一样立在门口的黄飙看去,发现这个跟罗唐在部队上下铺的铁哥们,还真是有几分高级保镖的味道,身上得体的黑色西装,双眼精光四射却一脸萧杀,连那紧闭的嘴唇也仿佛随时能往外吐暗器似的,给人一种很值得依赖的安全感。 “可惜就是少言寡语了些。”沈放记得罗唐说过黄飙是个闷肠子,最烦的就是跟人说些客套话,于是放弃了跟他攀谈几句的打算,径自回到办公桌前,这时听到“嘟嘟”两声,却是手机响了。 黄飙单手拿着手机递过来,沈放冲他温和地笑笑,然后接了过去,问道:“上飞机没有?” “快了。长话短说,老鲨刚刚来了消息,时间定在了三天后的凌晨。”罗唐那边隐约传来候机大厅内嘈杂的声音。 沈放微微沉吟,说道:“付骏这家伙明明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怎么就不能安生点,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呢?既然任灵儿花了大力气大价钱想要弄他出来,就绝对不是单单的想要厮守在一起这般简单。” “我明白了,我会通知老鲨,让他尽量配合行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暴露身份。”罗唐说完并没有挂了电话,似乎是在等沈放进一步的指示。 其实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直接断了任灵儿的心思,让付骏剩下的日子在囚笼中度过,毕竟沈放不喜欢自虐,特别是在与落日对峙的这种敏感时期,多一分变数就多一分凶险,但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付莲,想起了付莲曾说过的话,然后又想起了与付骏曾经的交手,他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看看那个曾经创造了新泰这头怪兽的男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嗯——”沈放长出一口气,“如果可能的话,让老鲨在不威胁到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量把付骏弄出来吧,我,也有点想念这个老朋友了。” 将手机还给黄飙,沈放见他嘴巴张了张,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便亲切地拉了一下他的胳膊,“来,我知道你不喜欢讲话,咱们到那边坐坐喝喝咖啡,让你这样紧绷着神经站一天,你是不累,我瞧着心里也累。” 在罗唐组织起来的这个团队中,真正知道幕后老板身份的,绝不会超过三个,而黄飙也是临时被抽调过来给沈放当保镖的时候,才知道大东家竟然是这位不到二十的少年。 黄飙退伍后的境遇比罗唐好得多,他虽然是个私生子,从小就受尽了同乡族人的白眼,但不管怎么说,他那个只见过几面高高在上的父亲,还不会短了他的衣食,哪怕什么都不做,每天游手好闲混吃等死,他也不用像罗唐那般,为了生计而混迹于社会的底层。 之所以出山,黄飙图的不是高报酬,也并非完全冲着罗唐这个好兄弟,他有自己的抱负,他不想一辈子躲在那个男人的影子里,而这次他的选择,无疑是明智的,起码在见到沈放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等了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已经习惯了,站着反而舒坦些……”少言寡语的黄飙竟然咧嘴笑了一下,虽然还很生硬。 沈放也有些意外,高兴地拽着黄飙的胳膊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倒咖啡一边随口问道:“听口音,黄飙你是福建人?” “是。”黄飙接过咖啡喝了一大口,想起什么来似的,手忙脚乱地放下咖啡杯,伸手到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揉了揉后伸到沈放面前,“这就是我家,福建的一个小山村,我们那穷山恶水,什么都没有,就一样东西多。” 听到黄飙口齿清晰地说话,沈放更加的好奇了,心想,怎么跟罗唐说的完全不一样,这黄飙还是个挺喜欢聊天的人嘛。 “什么东西,说来给我听听?”沈放合适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兴趣。 黄飙显然还不大适应自己的转变,脸蛋毫无征兆地涨红起来,半天才从嘴里挤出来一个字,“官……” “官?”沈放愣了有那么几秒钟,转瞬忍俊不禁地捧腹大笑,越穷越偏僻的地方,作威作福的各种官老爷难道不是越多么,什么村长、组长,什么宗长、族长,就是一个旮旯里的两家三户,只要能跟乡里、县里某个公务员扯上点七大姑八大舅的关系,那就敢堵在你家门口骂娘,一副当官家的做派。 沈放笑了半晌,发现黄飙脸红得越来越厉害,便捂着肚皮说:“黄飙,你真是太逗了,太合我的胃口了,我要是知道你是这么个趣人,早就问罗唐把你要过来了。” 黄飙讪讪地挠挠头,刚想要说点啥,整个人却猛地一紧,右手飞快就摸到了腰间,扭头朝房门看了过去。 被黄飙冷峻的神情吓了一跳,沈放心道佟大庸不会如此着急吧,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派了杀手过来? 这个时候黄飙绷着的身子忽然又迅速松弛下来,不好意思地冲沈放摇了摇头,而沈放也听见了门外嘎达嘎达欢快的脚步声,一听便知道是张妍回来了。 一桌子好酒好菜,风卷残云半小时就吃了个干干净净,茅台酒开了一瓶又一瓶,白开水似的往喉咙里倒,仿佛过了今儿,以后便再没有机会一起喝到昏天暗地了。 纪风挽着袖子,一只脚踩在桌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遥遥跟对面的关董平大呼小叫,非得跟他连喝三杯,而端着杯子想要过去救驾的罗中贯,被销售部一个姓罗的副经理半路截住,生生灌下去半斤后,哭上心头竟是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边厢左宏斌也是拉着郭德凯的手,左一句“郭老珍重”,右一句“郭老珍重”,噙着老泪硬是让老成稳重的郭德凯喝了个脸红脖子粗。 满满一屋子人,喧哗吵闹大笑的声音不绝于耳,抓对厮杀的拼了个旗鼓相当,凑成一团的也是越喝越高,而今晚的主人,本不善喝酒的沈放,也愣是拼着年青身子骨壮实,连轴转了三圈,现在正趴在邱清荷肩头,美滋滋地喝着她手中的牛奶,时不时意犹未尽地冲鬼精鬼精的萧文喊一声,“你个座山雕,还不赶紧把杯中酒喝了,再让我看见你养鱼,明天一大早就把你给撸了!” 邱清荷也喝了不少,脸蛋白里透着一股子魅惑的红晕,脸蛋擦着沈放的头发,一边替他将那些还要过来劝酒的人挡回去,一边跟沈放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悄悄话儿。 “左叔又在往这边瞅了。”邱清荷忍着笑说道。 “让他瞅,让他瞅个够——”沈放舌头有些大了,“我可没亏欠他的,机械厂,我给他保住了,技术部,我给他留着了,他要是这样还不满意,我就学我哥,把他家宝贝闺女拐走,呵呵……” “左叔应该是气你这件事瞒着他呢,白天在公司的时候,他翻来覆去就一句话……”邱清荷清了清嗓子,模仿左宏斌的口吻煞有介事地说,“让沈放这兔崽子来跟我说!” 沈放咯咯笑了两声,往下一哧溜滑到了邱清荷的大腿上,双手很不协调地抱着邱清荷的纤腰,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清荷,我们回家吧。” 要说邱清荷在美国最大的收益,那就是坚定了自己对这段感情的信心,她早早就拿定了主意,这次回来后,如果沈放需要,自己便毫无保留地给他,只是没料到这些时日的事情是在太多太过繁杂,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机会是有,可真要做那事,漫说没那个时间,也得顾忌一下神出鬼没的张妍是不是会突然蹦出来。 邱清荷听到沈放含糊不清地说话,晶莹剔透的脸蛋顿时便羞得通红,她满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后,沈放终于是忍不住想要那个了,正在那期期艾艾琢磨着寻个什么借口提前离开回到两人的小世界,忽又听沈放非常高兴地嘟囔说:“今儿,王淼,王叔来电话了,他说呀,他说我拐跑了他的宝贝女儿也就罢了,却连娘家都不让回,也太不近人情了……” 邱清荷心里头一紧,低下头去看沈放,发现沈放眼神柔柔地望着自己,不由鼻头一酸,好不容易才止住涌出来的泪水。 “我们回家吧……”沈放抓着邱清荷微微颤抖的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我们先去省城见你父亲,如果时间上充裕的话,让我爸妈也过去,到时候——” “不要!”邱清荷仿佛被吓着了,不顾一切地打断了沈放,脸色刷地苍白到几乎透明,仿佛即将面临一场赌局,而赌局的最后,她可能会失去生命中的一切。 邱清荷满是惊恐地摇着头,刚刚忍住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哽咽着,用力抓着沈放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第210章 开局第一(1) 第210章 开局第一(1) 由于上海永久和杨家祠堂的入股,飘香集团整体上市的计划书不得不推倒重来,虽然有另外两家的专业人士从旁协助,但有限时间内的工作量还是非常巨大的,也难怪那晚萧文在散伙饭上开玩笑似的埋怨,他们投资公司都他妈是后娘养的孩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苦活累活干了又干,隔三差五还得被沈放换着花样教训,不过,比起纪风他们来,有一点是非常值得庆幸的,那就是,“我们投资公司,哈哈,还是他娘的沈放的投资公司,就凭这一点,我萧文,也比你们强”。 显然,萧文口中的“你们”,指的是“被抛弃”了的罗中贯、纪风等人,他说这话时得意洋洋地挥着手,话音刚落,立刻就遭到围攻,眨眼工夫便醉的不省人事,瘫在椅子上不住地傻笑。 想起那个晚上的种种,沈放总觉得心里像是有把火,暖暖的好不舒服,他在酒宴散了之后,站在寂静的长街上看着远去的几辆轿车,微笑着对邱清荷跟张妍说:“过几年,或许一年,或许两年,我们,还会回来的……” 沈放究竟什么时候会回来,能不能回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是他这句酒后之言,却很快在品飘香的高层人员中传开,那些甚至到现在都没见过沈放一面的员工,在因为换了东家之后的短暂恐慌后,就因为这句话,重新又找到了希望和动力,“沈放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到飘香,然后带着我们去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 在原来的计划中,杨家祠堂的搅局,最多能将工业园区的项目拖到四月下旬,因为沈放不得不考虑王淼还有马书记他们的处境和承受能力,来自中央和其他方面的压力会越来越重,悬而不决的工业园区项目,会让落日一天比一天焦躁不安,但同样是一把悬在王淼他们头上的利剑,随时可能因为某个突发事件而导致丢官去职的严重后果。 沈放不能冒这个险,也不敢冒这个险,哪怕杨家祠堂那位老爷子开始在北京走动,哪怕王淼反馈回来的消息表明,那些每天疯狂叫嚣的声音少了好多,但沈放最后还是选择了在五月的前一个星期,由黄飙开车启程回黄州。 姚玉偷偷躲在自己房间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听到外面爸爸回来了在跟妈妈说话,心呼一声“糟糕”,急得在床上打乱转,瞥眼瞧见窗户开着,也管不了那么多,抓起旅行包就跑到窗前,探头朝下面看了看,估摸着这个饭点应该不会有人经过,便将旅行包扔了下去。 砰的一声旅行包落地,姚玉似乎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将预先写好的信放在桌上,转身走了几步,又有些担心信会被风吹走,便回去拿了本词典压住一角,然后开门出了自己房间。 外面爸爸正一边看着报纸,一边跟收拾包心菜的妈妈讲话,姚玉踮着脚儿竟然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外溜,还没到门口呢,就被爸爸瞧见了。 “小玉,都快吃饭了,你还出去?过来——”爸爸将报纸折了又折,塞到茶几下面,看了一眼很不乐意的姚玉,粗着嗓子问道,“最近的学习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退步?” 姚玉瘪着嘴,有些着急地往窗户外瞟了一眼,耐着性子回答道:“还不是老样子。” “嗯,要一直保持在前三名才行……”姚齐理欣慰地点点头,“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你不要松懈了,你妈和我不指望你能上清华北大,但同济啊、复旦啊,你还是很有希望的……不要给我们丢脸,嗯?” 姚玉点点头,眨了眨眼睛,“没事了吧?” “没事了。”姚齐理随口应了声,似乎反应了过来,奇怪地问,“你干嘛去?” 姚玉嘴唇一哆嗦,脱口而出道:“出去玩会!” 这下连妈妈都瞧出古怪来了,因为自从搬进了区委大院,姚玉就很不喜欢这儿的氛围,总说那些同年纪的男孩女孩一个个都虚伪的肉麻,所以平时要么就在房间学习看书,要么就干脆在左雨或者窦莹莹家里不回来。 姚齐理偏过头去看了看女儿的房间,门半开着,床上散乱地丢着几件衣服,不由皱了皱眉头,随而又恍然大悟般轻轻“啊”了一声。 “是不是跟小雨她们约好了一块去庆祝?”妈妈没想太多,弯腰拿了钱包取了一张五十的递给姚玉,还不忘跟姚齐理解释,“今天是会考最后一天,小玉回来还说靠的很不错,前三那是板上钉钉的。” “哦——”姚齐理笑眯眯地看着局促不安的女儿,伸手又将折好的报纸拿了出来,一边在膝盖上铺开,一边叮嘱道,“路上小心些,到了记得给家里来个电话。” “好咧!”姚玉高兴得跳了起来,扑过去在爸爸妈妈脸上各亲了一口,然后连钱都不要了,喊着“我走了”,飞快跑了出去。 妈妈不明所以地看着女儿的背影,哭笑不得地将钱塞回钱包,“这丫头,不就是出去玩嘛,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姚齐理笑了笑没有作声,沉默了一两分钟后,实在忍不住,还是用胳膊碰了一下老婆,“嘿,明儿是什么日子?” 妈妈想了想,“哎呀”一声,急得起身就要追出去,却被姚齐理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呀,急什么,她又不是一个人去,出不了事的。”姚齐理将老婆拽回来坐下,“明天是放子他妈五十大寿,放子不在家,玉儿去尽尽孝道,也是应该的。” 黄州现在是被一片惨淡的乌云笼罩着,整个行政体系都处于一种极度敏感的状态,所有人都对工业园区项目采取了避之不及的态度,就算不得不涉入其中,那也是谨小慎微,生恐一不小心便站了队伍,没有人敢随便站队,就连在背后被归为王淼一系的赵鸣武、姚齐理等人,也是始终保持缄默,只有那个吴兆省,不仅高调地站在了董云贵和袁保国的对立面,更是一周有三天呆在工业园管委会的谈判桌上,连袁保国提议他去省党校学习几天,也是以家有疯妻为由,很不给面子地拒绝了。 现在只要是黄州能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心里都明白的很,工业园区项目那就是一个当量巨大的炸药包,别看当前大家还是客气客气地兜圈子,一旦这个炸药包被点燃,那对黄州官场的破坏力,绝对不会亚于新泰集团的垮掉。 这样的局面,比沈放当初设想的不知要好了多少倍,所以他是再满意不过的,而唯一让他遗憾的是,邱清荷最终没有能够与他一同回来,而是被公司繁杂的事务拖在了上海。 公司真有那么多事情?未必,邱清荷从未奢望过能名正言顺地跟沈放白头偕老,她是被沈放的提议给吓坏了,虽然她早已经想通了,但骨子里毕竟还是个保守的传统女性,两人年龄的差距是一道横沟,她只能在横沟的这边站着、望着、想着、念着,却终究是没有勇气跨过去。 由于妈妈随着爸爸去了东平,故而现在黄州的家里,只有林倩儿在照看着,而沈放回来的当天晚上,从吴晴口中得到消息的吴兆省,便急不可耐地领着杨天宝登门拜访,他进门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你总算是回来了”,而是“你怎么回来了”,话语中充满了不解和困惑。 沈放谦和地将跟杨天宝打招呼,将他们引到书房,然后又是让林倩儿倒茶,又是对杨天宝嘘寒问暖,偏偏就是视而不见吴兆省抓耳挠腮的猴急模样。 吴兆省哪里受得了这个,硬生生打断热络聊天的两人,急慌慌地对沈放说:“小老板,这黄州的事情,有我们哥几个就足够了,你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去省城啊,盛世地产可是有个董云贵在那不停地摇旗呐喊,你如果再不去省城,我担心——” 接下来的话,吴兆省可不敢说,别看他是个标准的官场痞子,可当着沈放的面去议论省长、书记会不会蛇鼠两端,他可没那胆气。 沈放自然明白吴兆省的心思,也知道他把前途、钱途都压在这一注上,这样的表现也不奇怪,便笑着安慰了他几句,又岔开话题,去问杨天宝,将来盛世地产倒台之后,有没有兴趣跟天易地产合作。 看见沈放如此有信心,吴兆省就是再急切,也不好意思再催着他去省城看着省长、书记了,讪笑着在两人之间插科打诨,还没忘了把落下客厅的吴晴也喊了上来,让他给沈放汇报一下所取得的成绩。 在内心深处,沈放始终是舍不得林倩儿的,可他对自己的状况心知肚明,一屁股情债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呢,就更不用说要去把林倩儿一生的幸福抓在手里。 既然吴晴是真心对林倩儿好,而林倩儿也表示并不讨厌吴晴,那还是就这样吧! 沈放如此安慰自己,便也想着吴晴能有出息一些,将来林倩儿也能过得好些,所以倒是非常认真地听了吴晴结结巴巴的故事,然后沉吟了一阵,用力叹了口气,拍了拍吴晴的肩膀,“唉,你还是跟倩儿好好守着那几家连锁店过日子吧,至于模仿董正和炒地皮、搞房产,我看还是算了。” 吴晴愣住了,而吴兆省更是差点没将口里的茶水喷出来,他心想自己儿子两次一买一卖就进帐了十多万,无论是眼力还是魄力都让自己刮目相看,怎么到了沈放这,却只换来一声叹息? “去吧,下楼跟倩儿数你们那些小钢崩吧,别为了让你老爸高兴,委屈自己又委屈了别人。”沈放说完,吴晴立刻神采飞扬地“嗯”了一声,也不管老爸杵在那莫名其妙,扭头就跑了出去。 沈放有些不高兴地瞟了吴兆省一眼,而作为地产专业户的杨天宝则微笑着拍了拍吴兆省的肩头,显然也明白了沈放刚才话里的意思。 “吴晴有自己的喜好跟想法,你不要把自己那一套强加到他身上……”沈放漫不经心地说,“那两处房产,我一听就知道是天易名下的,所谓的一买一卖赚了十多万,无非就是窦莹莹签了两份契约,借了十多万给吴晴罢了。” 吴兆省老脸涨得通红,也亏得他是老江湖,局促地抓了抓膝盖,苦笑着骂了句“兔崽子”,立刻便春风满面地说,“好啦,好啦,听你的,都听你的,以后吴晴想干嘛就干嘛,我不多嘴了,这总成了吧?” 第211章 开局第一(2) 第211章 开局第一(2) 站在自家门前的葡萄架下,看着吴兆省的银灰色座驾拐了个弯,消失在淅淅沥沥的夜雨中,沈放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抬起手捏了捏鼻梁,然后缓缓转过身,瞟了一眼缩在林倩儿身后的吴晴,见他那畏畏缩缩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心里头就有些烦乱。 在黄州的官场上,吴兆省可以说绝对是个另类,这个在黑白两道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男人,可谓深明富贵险中求的道理,过去林贵和闹绯闻的时候是这样,新泰集团非法融资案的时候也是这样,而今他似乎又看到了巨大的潜在机遇,毫不犹豫地挺身一纵,一个闷子深深扎进了工业园区建设项目的这潭浑水中。 当然,吴兆省的急功近利和强硬做派,成功地拖住了董正和前进的步伐,也将工业园区项目生生拽入纠缠不清的泥潭。 沈放需要这样一个人,能够旗帜鲜明地跟袁保国打擂台,恰如杨家祠堂之于盛世地产,这是一种牵制,是为争取时间完成整个布局服务的,可是杨家祠堂与自己是纯粹的利益关系,而吴兆省和自己之间,却还有个吴晴,还有个林倩儿。 “唉,落日对现在的局面一定极度不满,佟大庸也被逼急了,专程跑上海来下最后通牒,估计,再有几天,落日快刀斩乱麻的手段便要来了——”沈放微微摇头,杀敌一千自损三百,想要没有半点损失便拿下落日,那是痴人说梦。 被沈放瞟了一眼,又见他摇头叹气,吴晴心里七上八下没点着落,忐忑自己为了哄父亲高兴的那些小伎俩惹他不高兴了,急忙吸了口气,快走两步追了上去,小意地说道:“哥,我们什么时候去东平啊,礼物我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知道你忙顾不上,你和沈霖哥的我都特意备上了。” 沈放没搭腔,在沙发上坐下来后,右手支着下巴呆呆地发愣,直到林倩儿过来在身旁挽着自己胳膊,委屈地喊了声“哥”,这才“嗯”了一声,仿似从意想中惊醒,淡淡笑着捏了捏林倩儿的小手,“我跟黄飙都还没顾得上吃饭呢,去厨房随便整点什么。” 林倩儿应了声,起身后瞪着吴晴努了努嘴,那意思是“你小子不要乱说话,如果惹得沈放不高兴,有你好看的”。 待林倩儿走开,沈放又冲黄飙招招手,在他耳边细声交待了几句什么,然后才指了指左手边的单人沙发,示意吴晴别老站着,赶紧找地方坐。 虽然两人岁数相近,可吴晴对着这个将来大舅哥,心里着实有几分害怕,加上父亲也一再警告自己,在沈放面前,行事千万不能过于孟浪,所以跟左雨他们几个女孩比起来,跟沈放相处反倒拘泥许多。 沈放盯着吴晴瞅了半天,似乎在心里有了什么决定,和声问道:“吴晴,马上便要高考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哪曾想过沈放寒着脸半天,居然问了这么个事情,吴晴愣在那半晌,才红着脸讪讪答道:“哥,我已经想通了,左雨那丫头嘴上虽然缺德,但有句话是没说错的,我呀,压根就不是读书这块料……而且,就算撞大运考上了,如果要跟倩儿分开的话,打死我,我都是不会去的。” “嗯,既然你不想读书了,那有什么打算?” “我……我想着就现在这个样子也挺不错的,不愁吃不愁穿,如果倩儿在一个地方待腻味了,还能到处去玩玩……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志气啊?” 沈放摇摇头,笑道:“如此舒坦惬意的日子,连我都羡慕,男人嘛,照顾好自己的女人就够了,其它的,就看机缘了。” 虽然听不大懂这话的含义,但起码沈放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吴晴不由来了劲,“就是,就是,偏偏我爸他就不满意,总要我这样要我那样,他是恨铁不成钢,我是恨不得跟他脱离父子关系,好生过我的安稳日子。” “自己的生活还是自己来选择吧!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你不要到处乱跑了,在家好好待着。” 看着沈放脸上的凝重,吴晴不由屏住了呼吸,总觉得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偏偏沈放不开口,他又不敢问。 袁保国一边聚精会神地跟罗兰下棋,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刚接了电话从外面进来的董正和:“是不是沈家的小子从上海回来了?” “袁市长,沈家小子这四个字,也就从你口中说出来显得自然,呵呵……” “你呀,别带着机会就拍马屁,显得生分——” “哪有的事,你看人家吴兆省,好说也是个副市长吧,却巴不得把沈放当老祖宗供起来,已经是一点脸面都不顾了,这不,沈放一回来,他就凑上门去了。” 捏了个棋子在下巴上蹭着,袁保国思量道:“虽然罗兰说得好,沈放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子,但这小子的分量可不容小觑呀……正和,我看还是把他找来谈谈吧,大家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总这样拖下去,我想他也是上了虎背,下不来了。” “能谈当然好,可若是谈不拢呢?” “谈不拢——谈不拢的话——”袁保国将手中的棋子往下一摁,啪的一声脆响,“那大家就肉搏吧,总是要分出个胜负来的。” 这么多天,董正和等的就是这句话,“那,我亲自跑一趟东平?” “去东平?不大好吧……” “想要谈就只能去了,除非等沈放从东平回来。” “他这就已经动身了?” “估摸应该已经上高速了。” 袁保国感觉为难地搓着棋盘上的子儿,“要不,让老爷子暂时先缓几天?” 董正和苦笑道:“不是我家老爷子等不的,实在是那位新来的京官脾气太燥,耐性有限啊……再没有个结果出来,怕是他要跳过袁市长你,直接动手了。” 袁保国心里不痛快,毕竟黄州这个班子是自己的,班子出了大问题,颜面上不好看还是其次,关键是将来,谁知道会不会成为自己翻船的暗礁。 可再不痛快又能如何,常言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自己在人家的船上,不好好配合,也是要被丢下海去喂鱼的,现在再想两头都不得罪是不可能了。 “你一个人去,我不大放心……张秘书跟沈筠曾经共事,又有林贵和这层关系,让他陪你一块去吧,免得太突兀叫人误会。” 误会?还能有什么误会,瞎子都能看出来你这是要主动讲和了,偏偏还要使些掩耳盗铃的小手段,不过无所谓,反正谈不谈其实结果都一样,这块蛋糕谁也别想分走一点半点,你需要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我给你就是了! 当车子驶进东平县政府大院,沈放一眼就瞧见了围在母亲身旁叽叽喳喳吵闹不停的那几个女孩儿,顿时惊得苦笑连连,他怎么也想不到,姚玉她们四个来了也罢了,居然连朱燕也缩在里头,真不知她们是怎么合计出这样一个场面的。 下了车后,沈放跟爸妈说了会话,又与相熟的几个官员客套了几句,见着妈妈拉着林倩儿的手往屋走,对自己即将面对的尴尬局面没半句指点,只得僵硬着脖子转过头望去,发现她们几个都乖乖站在那眼巴巴望着,却是没一个过来的。 朱燕脚步动了动,眼中明明满是晶莹,却偏偏强忍着微微侧过身子,咧嘴笑着与唐晶说悄悄话。 左雨站在姚玉和窦莹莹中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一脸坏笑明显是要瞧热闹,不过幸好,她还算有几分良心,主动往后退了一步,把两人都让了出来,绕过去跟朱燕她们一块儿嘀咕。 窦莹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指地望着沈放,她是看不够的,也正因为看不够,倒是忘了原本已经拿定了的主意,直到沈放慢步走过来,才猛地醒悟,呀的一声又立刻捂着嘴,另一只手轻轻在姚玉背上推了一把。 姚玉顺势就跳到了沈放怀里,是的,跳了起来,几乎差点儿就将沈放扑到。 她抱着沈放好一阵大骂,骂的语无伦次,偏偏,又让另外几个女孩儿羡慕嫉妒的心肝儿发酸。 好不容易才逗得姚玉破涕为笑,沈放牵着她的手来到女孩们面前,忽然极度无耻地张开双臂说,“都有份,都有份,都来抱抱——” 一时间,偌大的院子里,便响彻让人愉悦的笑骂踢打声,直将这下了几日绵绵细雨的阴霾驱散开来。 姚玉用力掐他腰背,窦莹笑得花枝乱颤,左雨胀红着脸跳脚大骂,唐晶低头双手用力揉搓衣角,很快又大胆地去看沈放,撅着樱桃小嘴跟在左雨身后,偷偷用小脚踢了几下沈放,只有朱燕,再也克制不住泪水,忽然哇呀嚎啕一声,跌跌撞撞扎进了沈放怀里。 “你看,我没说错吧?”左雨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唐晶,一副诸葛亮神算无敌的模样。 唐晶眨巴着眼睛,实在想不通沈放跟朱燕只见过一面,怎么就好了呢?忍不住偷偷去看姚玉的表情,想着她就算心思再阔达,也多少该会有点醋劲吧。 姚玉确实醋味很浓,小嘴儿瘪着,手上的力道忍不住重了一分,可她能怎么办,早在来东平之前,打瞧见朱燕开始,她就察觉到了这妮子跟沈放肯定有道不清的关系,昨晚大家一块喝酒的时候,朱燕更是乘着她喝醉的机会,一股脑全部说出来了,也算是提前在她这报备。 面子是有了,但,心里头,着实难过着。 窦莹莹也就罢了,当初是自己撵着她去省城找沈放的,自己做的孽自己便受着,可是朱燕——该死的沈放,我一定要你好看! 第212章 开局第一(3) 第212章 开局第一(3) 想要沈放好看不是那么容易的,起码一整天下来,姚玉始终没有逮着这么个机会能跟他单独相处,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发脾气的。 沈放很忙,忙着与县里的、市里的、省里的各式人物会面,根本抽不出空来安慰姚玉这心尖儿,其实他又很闲,闲的除了一会站起一会坐下,不停地点头微笑,偶尔发出一声“嗯”之外,连话都说得很少。 如果从沈筠一县父母的角度出发,为妻子过寿这般的张扬的确有些不合适,但沈放在东平的投资不下三亿,涉及到当地产业的方方面面,可以说而今东平的财政,十中八九出自于此,衍生出来的利益集团比比皆是,他们打着这样的幌子登门贺喜,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迎来送往折腾到晚上九十点钟,喧哗嘈杂的大院才渐渐趋于宁静。 耳听着前厅人声已息,在厨房帮着沈妈妈打下手的几个女孩儿便都按耐不住了,各有各的心思,但都想着能跟沈放说会话儿。 她们遮遮掩掩的探头探脑,沈妈妈便笑了起来,柔声说:“他既然回来了,不待个三两天,我肯定不答应,所以,还是先让他们父子两个聊聊吧,有的是机会给你们单独相处……都有份,都有份……” 这话说得窦莹莹和朱燕脸色羞红,姚玉却满不在乎地咯咯直笑,反倒是左雨和唐晶,忽然扭扭捏捏做起女儿态来,竟是没有辩驳,想想也是,她们跟沈放非亲非故的,大老远跑来给沈妈妈过生日,要拍着胸脯说对沈放没那么点意思,哪个会信,自己都不信。 前厅,沈筠带上门,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黄飙。 黄飙心知两人有私密话要说,起身刚要往外走,见沈放冲自己摆摆手,便又垂着眼睑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沈筠问:“累了吧?” 沈放笑道:“还是不习惯应酬啊,手脚都麻了,呵呵……” 沈筠也笑:“不习惯就好,这种热闹的场面,以后还是应该少些,不然我这父母官,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沈放点头,忽而意兴阑珊:“爸,黄州这块地界恐怕又要不太平了,你这要是坐不稳,到时候可不要怨我哦。” 虽不知道沈放这段时间在谋划什么,但黄州市的擂台打了这许久,沈筠多少也能猜到些,于是温声安慰道:“没事,我这赔本的县官呀,不当也罢。” 沈放笑笑,叹了口气道:“这次的事情,牵扯实在太大了,我也没什么把握。” 沈筠皱了皱眉头,“你在干大事,爸是知道的,只不过,你林伯他年纪大了,又是晚年得子……” 沈放无奈再叹,继而苦笑:“唉,只能尽量悠着点了,如果到时候真把林伯也牵连进来——算了,反正现在有的是钱,吃不了皇粮也饿不死大家……再者说了,天若塌下来,不还有高个顶着呢吗?” “你是说,这事情,王省长也牵涉其中?” “又岂止是王省长,苏临的党政一把手都绑在我这辆战车上了!”沈放说得很得意,语调却出奇的平静。 沈筠不说话了,要是王省长和马书记都跟沈放联手,这要做的事情如何艰巨便可想而知了,他有心替儿子分忧,也明白自己能力有限,实在是做不了什么。 父子两人短暂的沉默之后,沈放转移话题问道:“最近我都没有哥的消息,他在北京怎么样了,怎么也不回来?” “他来过电话了,说是一切都好,让我们不要挂念……放子,我听人说,左云找了个对象,已经快要谈婚论嫁了?” “好像是的。爸,哥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他自己有分寸的。” “唉,你们两兄弟都大了——” 热热闹闹地吃过晚饭,碗筷还没来得及收,便有人敲门。 姚玉气鼓鼓地抢在前面去开门,心里琢磨着不管是谁,绝对不给好脸色看,都折腾一天了,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门一开,姚玉顿时愣住,脸臊得通红,为啥,因为来的正是她爸妈。 沈放回黄州的消息,姚齐理知道的并不比吴兆省要晚,之所以没有当夜就去相见,主要是因为跟赵鸣武一合计,觉得还是慎重些好,这才在今儿一同驾车前来。 除了赵鸣武外,同来的还有几个市政府各局的正手,本来他们完全没必要来,但赵鸣武说,不管如何,来了,那就是一种态度。 进了屋客套一番后,沈筠陪着说了会话,便找来先县府办主任给各位安排住处。 沈放原以为他们远道而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问自己的,没想他们只是坐着闲聊了一会琐事,便都告辞离去,顿时让他心里舒坦了不少,“真要问起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客客气气将赵鸣武他们送到门外,忽然瞧见一辆省城牌照的轿车驶进政府大院,沈放心想这又是谁来了,却怎么也没料到,车里头下来的竟然是笑眯眯的董正和。 董正和抽着烟,一本正经地说:“苏临有的是大项目,今天你让我一次,改天我让你三回——” 沈放答道:“董老板喜欢说笑,去年春节,我不是就已经让过了吗,天易地产现在只有洛茗圆这一个项目了。” “那,杨天宝跟你没有关系?”董正和问。 沈放笑道:“要说完全没关系,董老板你肯定不信,毕竟,昨晚他跟吴市长还专程来过我家,但要说真有多深的交情嘛——董老板,咱们把话说明了吧,跟你争工业园区项目的人,不是我,我是局外人。” 董正和抹着嘴巴笑,慢声道:“小老板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是一句都不信的。” 沈放诧异问道:“既是如此,我就想不通了,董老板有和必要专程跑这一趟?” 董正和高深莫测地看了看沈放,轻言细语地说:“我来过了。” “哦——”沈放恍然大悟,“你来过了。” “既然我已经来过——” “那再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责任已经不在你了,谁让我这愣头青不识好歹呢。” 董正和眨眨眼睛,微笑颔首,似乎并不介意沈放是否会因此而对自己产生敌意,“箭已在弦,不得不发。” 沈放揉着太阳穴思量半晌,非常诚恳地说:“董老板,我有个不情之请。” 董正和反倒愣了,继而又大气地扬扬手,点头道:“请说。” 沈放微微沉吟,“我虽然有心做和事佬,但董老板既然雷霆一击已经不得不发,那说什么也是枉然了……只希望,董老板能够念着你我相识一场,不要斩尽杀绝、波及太广,最好是点到为止,这样,于你于我,都是好的。” 董正和慢慢摇头,慎之又慎地细声道:“小老板,若果你与此事果真无关……” “真的无关!”沈放强调道。 “那,你最好劝劝那些个胡搅蛮缠的家伙——该退,便要退——” 沈放颔首,问:“可来得及?” 董正和满脸笑容,起身往外便走,到了门口停住脚步,笑道:“这就要看,他们是否有那造化了!” 第213章 开局第一(4) 第213章 开局第一(4) 董正和并非危言耸听,沈放也非是故意示弱,一个志在必得,一个念及友人,但最后,终究是要归于一途的。 民间有个笑话,说官员全部拎出来,挨个枪毙可能会有个把喊冤的,隔一个枪毙一个,那绝对会有漏网的。 或许夸张,或许切中要害,但起码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人非完人,只要当官,多多少少会有一点两点不可告人的隐秘。 说隐秘,那是婉转,说白了,就是把柄,就是搁在脖子上的大铡刀。 铡刀没有落下,没有爆发,是因为还没到时候,到了时候,藏的再深,自然也有人能给你挖出来。 所以,当官,能不能当成金饭碗,就要看,那些在你上面的人,满意与否,换个俗气点的讲法吧,你使出浑身解数伺候爽他们。 当然,有时候想要让每一个嫖客满意是不可能的,讨好了东家,必得罪西家。 站好队不是关键,恰当的时候站在恰当的位置,才是保住乌纱的重中之重。 吴兆省是聪明人,聪明人最大的好处便是识时务、知进退,永远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这次,他败了。 风声传出来时,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家中依然高朋满座,外头依然歌功颂德,但吴兆省自个儿心知肚明,他这次,是真的败了。 参加完天易地产的竣工庆典,吴兆省婉拒了公司高层的热情邀请,回到家中,拉着疯癫老婆仍显嫩滑的手,一言不发,静静地,静静地像是一尊正迅速衰老的雕塑。 沈放来过电话,就在他去了东平后的第二天半夜。 沈放说:“吴叔,省纪委换人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吴兆省还记得自己只是讪笑了两声,什么都没有埋怨,什么也没有要求。 辛苦一辈子,临头来,竹篮打水。 他没有抱怨,不是不想,只是不敢。 虽然他想不明白自己败在什么地方,更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成了弃子,但显而易见,这个时候问沈放要答案,于事无补。 一切已成定局,只能,隐忍蛰伏,以待再起。 已经过了晚饭的点儿,周永年靠在沙发上,饥肠辘辘却是不愿起身。 世人都要求富贵,周永年穷了一辈子,自然也想,可这富贵来的太快,有时候也让人恍若做梦,只怕梦醒,或怕转瞬间变成噩梦。 卧室里传来婆娘断断续续的嘀咕声,不用去细听,周永年也知道,婆娘那是在数钱。 钱是好东西,周永年自然也喜欢,可要说这钱的来历,他也是稀里糊涂。 买卖是大买卖,只看着从每天几万到几十万,再到几百万,只看着村里的人,乡里的人,到现在县里都有人蜂拥而来,周永年忽然有些怕了。 婆娘花在数钱上的功夫越来越多,都已经顾不上做饭,周永年这心也从最初的忐忑、惊喜、狂喜,到而今的困惑、惊疑、不安。 买码,码是什么,码就是一朵花、一个生肖,有时甚至只是一个阿拉伯数字。 买中了,多则十几倍倍,少则一两倍,没买中,怨天怨地怨自己,由你。 开什么码,庄家说了算,哪个码买的多,哪个码买的少,一统计清清楚楚,开少吃多,绝不赔本,甚至根本就不用本钱。 这样的买卖,违法不违法,周永年不知道,他只知道,小老板前前后后至少已经投入了两千多万。 把绝不赔本的买卖干到赔了两千多万,周永年敲破脑壳也想不明白这是咋回事。 可恨自家那婆娘不识好歹,还囔囔着说分得钱少,周永年真恨不得踹她两脚让她清醒些,这钱,恐怕不是这么好拿的呀! 作为唯一的合伙人,所有的资金都要过周永年的手,所以可谓是知根知底,他也曾经壮着胆子问过,为啥不开少,反而去开多,这不是往外送钱吗。 得到的答复总是那一句生硬的“先聚集人气,一开始就把人杀干了,谁还来买。” 人气是聚集了,现在县里头无人不谈买码,无人不知买码,上到七老八十,下到开裆裤鼻涕一把,都知道买码是个生财之道。 “这要是开杀,到时候岂不是腥风血雨,满城都要家破人亡啊?” 周永年怕了,小打小闹他美滋滋搂着婆娘过好日子,可场面铺大了,大到他从不敢想象,骨子里头就发寒,睡卧不宁。 “投入了两千万,起码要收回四千万吧……看他们的意思,四千万恐怕不是顶,六千万——八千万——一,一个亿?” 每每想到这,周永年就会冷汗直冒手脚发颤,县里财政收入才多少,县里总人口才多少,要出大事的,肯定会出大事的。 婆娘数完钞票,心满意足地出来,刚要说什么,见屋外有个陌生青年走了进来,刚要开口询问,却见周永年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来的是罗唐,这摊子事情,毕竟是他一手操办,所以虽然中途由于任雪的事情不得不由关董平来接手,但那边事情一了,沈放还是让他过来重掌局面。 风尘仆仆显是刚到,罗唐也懒得与周永年客套,径自问道:“收成怎么样?” 周永年讪讪不知如何作答。 罗唐环顾房间摆设,笑道:“看来不错,赚了不少。” 周永年这才明白,罗唐问的是自己收成如何,至于合作的买卖,还没开始收回成本呢。 罗唐拍拍周永年的肩膀,“收拾收拾,明天跟我去苏临。” “去苏临?去做什么?”周永年心猛地揪紧。 罗唐慢条斯理地说道:“这里也进行的差不多了,明天跟我去苏临开拓新的市场。” 周永年本有疑虑,迟迟没有点头,转念一想,是啊,差不多该收网了,到时候群情愤怒,自己留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周永年便有些迫不及待,巴不得当下就走,吼着婆娘赶紧收拾东西。 罗唐若无其事地摆摆手,“不急不急,家里头还是需要留个人的,你这新盖的楼房,贵重家电也是不少,婆娘留下来看家的好。” 周永年唯唯诺诺,沉吟半晌咬牙点头。 罗唐不再废话,转身便走。 “去苏临……唉,要出大事了……”周永年呢喃着,不经意瞧见婆娘正在屋里头将钱一叠叠整齐地码进行李箱,没来由一阵焦躁,想要发火,继而却是叹口气摇头,没了言语。 第214章 大结局 第214章 大结局 吴兆省被双规是意料中的事情,沈放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但他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而已,那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来到苏临执掌纪委的京官,竟是不满足于干掉吴兆省一个,在随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工业园管理委员会中凡是曾经或貌似与吴兆省同一阵线的官员,上到省建设厅副厅长,下到原西城区现工业园区主任,均被牵扯进来接受调查。 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剪除异己,明目张胆地为盛世地产开路,哪怕是黄州的升斗小民都忍不住议论,这武大京官,莫非是董家养的一头疯狗不成? 按理说,少了反对和别扭的声音,袁保国应该像董正和那样松口气才是,但他毕竟不是董家的圈内人,难免有些惊惧。 袁保国没资格劝阻武京官,却可以想办法说服董正和。 袁保国搂着罗兰的纤腰,慢声说:“不要赶尽杀绝,留人一条活路,也是给自己留条活路。” 董正和不以为意,淡然答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武伯伯这样做,也非是意气用事。” 袁保国不好再说,只是摇头,起身小心翼翼地拉着罗兰的手,到一旁下棋。 棋下得很乱,罗兰看得出来,冷不丁问了句:“是担心沈家的小子报复吗?” 董正和哈哈大笑,“他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吴兆省被双规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看他放个屁。” 罗兰眼中寒芒一闪,却是咯咯直笑,对袁保国说:“我现在才发现董哥也有粗俗的时候。” 袁保国沉吟不语,斜斜瞥了董正和一眼,方要再劝几句,手机忽然响了,拿起来一听,脸色顿时凝重,黑了下来。 还是那句老话,官场是泥潭,泥潭里打滚,没有不脏的。 如果说吴兆省被双规,吓破了一部分官员的胆,那接下来武京官的雷利风险,搞的黄州官场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这个时候,一件不起眼的民事诉讼悄然发生、悄然结案,但在某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官场老油条看来,这是一个沈放开始反击的明确信号。 黄州西南有通宁县,县交通局有个叫李玲的副科长,她容貌端庄,身材丰满,虽四十开外,却是风韵犹存。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还吸土。 李玲正是如虎年纪,孤身一人寂寞难耐,竟是无意中与儿子的同学发生了关系。 按说,你情我愿无可厚非,两人交往又是隐秘,却不想竟被男孩家中得知,既没有找上门来勒索,也没有暗中下绊子,而是一纸状书将她告上了法院。 男孩还未成年,开庭当日即是宣判,李玲声败名裂获刑四年。 案子不起眼,李玲这人也不起眼,但通宁县有人急了,而且急的人还不少。 有人去看守所看望李玲,谈了半小时后,李玲告发通宁交通局、税务局、公安局两位局级领导、七位科级干部,并揭发盛名铝材公司经理董其良行贿案。 一个小人物,扯出大案件,黄州市纪委雷厉风行,立刻配合通宁县纪委、检察院调查,一周时间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钉死,高速高效当成楷模。 人人都知盛世地产是董家的产业,却少有人知董家的产业不仅于此,与董家有牵连的官员更是多如牛毛。 沈放开始反击,震荡的不仅是黄州官场,董其量是个引子,引爆的是董家产业、董家官网的风雨飘摇。 武京官要办案,省纪委无人敢阻,但县纪委、市纪委要查案,武京官也无权干涉,更何况,省纪委并不是武京官一人的天下。 袁保国叹气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正和你这又是何苦。” 董正和咬牙切齿:“让他抓,让他抓,只要工业园的项目到手,我们董家就垮不了。” 袁保国不吱声,心知董家最近的经济损失看上去无关痛痒,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网被摧枯拉朽般瓦解,任谁都无法处之泰然。 董正和沉声道:“我们要尽快敲定工业园项目,不能再拖。” 前些时日还气定神闲,而今又急急如丧家之犬,袁保国打心眼瞧不起董正和,“再快也要把程序走完。” “加班,让管委会的人加班加点,我出劳务费,五十万,一百万,我都不在乎。” “都是你家养的狗不成?”袁保国心中腹诽,却和颜悦色道,“都等了一年多,不差这十来天。” 董正和几乎咆哮道,“你等的,我等不得!” 袁保国眉毛一竖,却发现罗兰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于是叹道:“我催催吧……该走的程序,总是要走的……” 要说省城最好最高档的酒店,有人会说是玉森,有人会说是富豪,但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知道,玉森也好富豪也罢,过去或许称得上高档,但现在,它们跟银华大酒店比起来,差了不是一两个档次。 银华在年前还是一家入不敷出的国营宾馆,自从承包转个体,陈峰当了老板后,耗巨资花了数月才打造出了现在的银华。 别看银华外表灰蒙蒙破旧毫不起眼,内里的装潢却及其奢华,据有心人估算,陈峰为此花了肯定不下一千万。 凡认识陈峰的,都知道这是个没有家世背景又没有任何积蓄的男人,他从哪来的钱,自然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羡慕的人说他中了彩票捡了宝贝,嫉妒的人说他挖了祖坟盗了古墓,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其实,银华的背后是天易地产,天易的背后呢,是沈放,还有省委书记。 所谓知者不言,不知者胡说八道,如此而已。 窗外,酒店门口络绎不绝的客人,川流不息的轿车,陈峰看了看手表,有些焦躁地顺了下油亮的背头,转身出了办公室,在走廊瞧见大堂经理急冲冲跑来,不由脸色一沉。 “总经理——” 陈峰皱着眉头说:“又有人来要天水的包厢?” “是人大的郝主任,还有政协林主任的秘书也来了……” “这帮催命鬼,让刘海儿打发他们走——” “刘海儿已经去了,可说什么都没用,我上来的时候,刘海儿都要哭了。” 刘海儿是个女人,当然,是万里挑一的漂亮女人,银华有今天,她功不可没。 “我亲自去吧……”陈峰到了电梯旁,沉声吩咐道,“天水包厢安排好,客人随时会到。” 大堂经理嗯了声,很好奇什么人要来,因为平时像郝主任这些官儿,陈峰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到了大厅,远远瞧见刘海儿委屈地求着两位大爷,陈峰深吸口气,快步过去,笑容满面地作揖打招呼。 两位大爷也了解银华的背景,知道不能做得太过,见陈峰来了,也不说别的,只问今天天水的包厢谁订下了。 陈峰刚要搪塞,忽然瞧见俩个青年从外面进来,急忙说了声抱歉,错身迎了上去,竟是把两位大爷撂在那。 两位大爷你看我我看你,都觉这脸面丢得有些大,却也都隐忍着不出声,只是神色想当难看。 陈峰引着那俩个青年径直往电梯走去,好像忘了他们的存在,这下郝主任的秘书是真火了,嘬着嘴巴急走两步,不曾想却被刘海儿给一把拉住。 “言秘书,您别生气——您知道那青年是谁吗?” “我管他是哪个!你们开店做生意,就这样待客的吗?” “真的非常非常对不住,改天郝主任来了,我一定当面赔罪——” 言秘书嘴唇动了动,冷哼一声。 刘海儿亲昵地凑到言秘书耳边,轻声说道:“那是——小老板——” 言秘书愣了愣,只哦了一声,转身便走,那林主任的秘书很是诧异,急走两步跟上,悄声问,“就这样回去?怎么交差呀?” “还能怎么办?”言秘书往电梯那瞟了眼,“天水包厢被沈放订了!” 沈放站着,对面那人却是坐着——付骏。 沈放说:“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付骏道:“在哪对我来说都一样。” “既然如此,我抓你回去,你应该不会介意。” “既然出来了,我就不想回去了。” “回去不回去,似乎由不得你。” 付骏笑问:“怕我坏你的好事?” 沈放笑答:“怕你在外面死得太快,不如在里头好好待着,说不定能把戏看完。” 付骏慢腾腾站起来,手里拿着个信封递过去:“我闲不住,还是想找点事做。” 沈放也不接,“你要价太高,我开不起。” “不妨看看再说?”付骏依旧在笑。 沈放固执摇头,见任灵儿想要搀扶付骏坐下,付骏额头也是冷汗直冒,知道他真的日子不多了,便伸手接过信封,递给身后的黄飙。 沈放微微沉吟:“我来,不是要送你回去。” “我知道……现在你的眼里,已经没有我付骏这号人物了。” “我也不是来跟你谈合作的。” “没有合作——”付骏脸色忽然阴冷,缓缓坐下道,“我是勒索,你是被勒索,哪来的合作。” 沈放笑了,侧身冲躲在门口不敢过来的陈峰招招手,待他到了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陈峰,酒店的格局不错,好好干。” 见沈放说完转身便走,陈峰急忙说道:“小老板,这还没上菜呢,阿莲很快就到了。” 付骏一动不动,只是望着沈放的背影。 沈放脚步不停,“陈峰,替我谢谢阿莲的好意——” 出了银华,身旁的黄飙忽然轻声说道:“老鲨不在。” 沈放安慰道:“不在的不止老鲨一个。” “可是罗唐那边,也一直没有老鲨的消息。” 沈放慢步来到车前,微微思量道:“你要不放心,可以去跟着付骏。” 黄飙摇头,“我不担心老鲨。” 沈放笑道:“你是怕老鲨已经露馅,反而被付骏利用来对付我?” 黄飙颔首。 沈放看着黄飙,良久方道:“谢谢!” 就在整个苏临沸沸腾腾振荡不安的时候,罗唐带着暴发户般的周永年也来到了省城,他们这回并没有采取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而使直接下榻宰了银华大酒店,当晚还参加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股市座谈会。 周永年已经完全成了牵线的木偶,罗唐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既没有好奇,也没有犹豫,他知道,自己仅仅是只掌下的蚱蜢,万万不能蹦达,否则随时会万劫不复。 接下来一周,白天睡觉,晚上座谈会,再没有其它事情,周永年非常困惑,直到,他在座谈会上遇见了一位老朋友,确切地说是一位牢友。 虽然沈放的反击搞得董正和焦头烂额,每天都疲于应付上门求救的与董家有利害关系的各色人物,但这些对他现在轻松的心态没有丝毫妨碍,因为工业园区的项目已成定局,就在昨天,所有的程序终于走完,盛世地产正式成为了工业园区建设项目的最终中标者。 这天董正和意气风发地参加就会,带着微微醉意回到别墅,发现罗唐坐在客厅沙发上,身旁却是一个病怏怏的男子。 董正和没有喝太多,见到那男子,一下便清醒过来,诧异道:“付骏?” “是我。” “你怎么——来了?” “一是心愿未了,二是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 董正和拉了张椅子在付骏面前坐下,用眼神示意罗兰离开后,定定地望着付骏的面容,叹道:“付兄,当初我和父亲,确实是尽力了……” “我知道。” 沉默。 “付兄,你不怪我?” 付骏摇头,慢声道:“大势不可逆,能保住这条贱命,却是大幸。” “付兄运气一直不错,当可东山再起,若是付兄需要资金方面的帮助,我董正和绝不——” 付骏打断道:“我说的大幸,不是指我自己。” 董正和诧异地眨眨眼,没问,知道付骏肯定会说。 果然,付骏沉吟道:“我没有死,是你们董家的幸事。” 董正和不置可否,径自问:“你说不想我重蹈覆辙?” “是的,水已经漫到你胸口了,可你却还不自知。” “此话何解?” “工业园区的项目,已经拿到手了吧?” 董正和皱着眉头,点头道:“是的。” 付骏道:“利润不大。” 董正和笑答:“蚊子也是肉。” “在你眼里,蚊子是不是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点利润,沈放绝看不上。” “所以他早早就放弃了。” “年前放弃,为何你现在才得手?” “半路杀出来个抢食的——” 付骏身子后仰,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一字一句道:“沈放把飘香集团卖了。” “我知道。” “你可知道卖给了谁?” “据说是上海永久。” 付骏嗯了一声,“上海永久,还有——” “还有?” “杨家祠堂……” 董正和猛地立起,“你是说,杨家是受沈放指使?” “你问我吗?”付骏指了指董正和的椅子,“坐下说,我仰着头难受。” 董正和沉思许久,问:“他为了什么?” “你问我吗?” 董正和讪讪摇头,自言自语:“我知道他为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付骏长出一口气,缓缓起身,“正和,如果你觉得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那你差不多也要完蛋了,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我,实在想不出,他还能做什么。” “正因为你想不出,还是云里雾里——” “付兄,你说要帮我避免重蹈覆辙?”董正和再次提起。 付骏轻叹,“你已泥潭深陷,我这油尽灯枯的身子,却不知能否拉你出来!” 黄汪炳神容憔悴,仿似许久睡眠不足,但他双眼却是炯炯有神,神采奕奕地望着沈放。 沈放道:“这段时间,真辛苦你了。” “不辛苦……说起来,我还是要感谢你对我的信任,让我能参与其中,这些事情做起来,说实话,让我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几岁。” “董家这次折了不少人吧。” “十八个!董家在苏临的圈子已经被清洗的只剩三四人了。” “王省长,是不是想收手了?” “是的,王省长跟马书记在电话里沟通了一个多小时,觉得再乱下去,恐怕不好交差。” “那你们的意思呢?” 铲除董家外围势力的执行人是黄汪炳和郭徳凯,这两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将一切做的有条不紊毫无漏洞。 “我们?”黄汪炳笑了笑,“我跟老郭俩个是无所谓,反正这件事情结束,小老板你不还有场重头戏等着我们来操办吗?” “那好,我一会就跟王省长联系……罗唐前天已经离开省城,你跟郭老也尽快赶过去吧。” “上钩了?” 沈放颔首,“鱼儿上钩了,所有的路子也都铺好,就等你们过去统筹。” 黄汪炳想了想,道:“会不会打草惊蛇?” 沈放道:“就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才让你和郭老一起去。” 黄汪炳诧异道:“全权由我们安排?” “是的。” “压力不小啊。” “我压力更大。”沈放眉头锁着。 黄汪炳安慰道:“应该能一举成功。” “我也希望——但我不能不留后手。” 黄汪炳岔开话题:“听说,付骏出来了?” 沈放答道:“我们见过了,不欢而散。” “要小心他。” 沈放长叹口气:“就算他已经躺在棺材里了,我也决不敢小瞧了他。” 付骏剧烈地咳嗽了半天,咳出一口黑血,却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佟大庸,对着董正和说道:“你们完了!” 董正和此时已汗如雨下,冷汗。 许久,董正和缓过气来,长叹道:“他也太狠了。” 佟大庸倒是泰然,道:“他从来就是这般狠的一个人,只有你不知道。” 董正和苦笑,又有些侥幸地呼出口浊气,“幸亏,付兄你来了,现在他做了这么多,我们只要稍微动作,就能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佟大庸定定地看着付骏,付骏摇摇头说道,“我来得太早了……” 听到这话,佟大庸眼中寒芒一闪,董正和则不解地问,“付兄,你——” 付骏道:“他能算计一次,就能算计第二次——” 佟大庸接道:“你能挡住这一次,未必能挡住第二次,所以付兄说他来早了,因为——” 付骏再接,“因为你如果打草惊蛇,甚至将资金转走,虽然安全,焉知他没有准备第二套方案正等着你呢?” 董正和自诩聪明大智,现在才发现,别说是沈放和付骏,恐怕佟大庸都比自己要高明。 “那依付兄的意思?” 付骏不言语,望着佟大庸。 佟大庸手指瞧着桌面,良久良久,“将计就计,斩了他的手脚,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 “能一次要了沈放的性命!” 付骏咬着牙关,胸口急剧起伏。 不知最后,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对面就是苏临农业银行总行,沈放身旁站着的正是一直呆在国外的刘文锦。 刘文锦苦着脸说:“难度很大——” 沈放问道:“得手的难度大,还是脱身的难度大?” 刘文锦苦笑,“两者都是,几乎不可能完成。” 想起前些日子黄汪炳安慰自己,沈放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这一步,可能,无需走这一步。” 刘文锦道:“要真到了这一步呢?” 沈放脸色肃然,沉声道:“那我就会让不可能变为可能。” 刘文锦松了口气,“有你在幕后策划,就算我找的是一帮下三滥,恐怕也能成事。” 手机响,那边传来压抑着的女人的声音,“沈放——” 沈放愣了愣,“罗兰?” “是我……” 沈放久久才说,“你还好吗?” 罗兰笑了,“嗯,我挺好——你,是不是还在忙着?” “我就这命。” 两人无言,气氛有些暧昧。 “沈放,我听说——”罗兰似乎深吸了口气,“苏彬被开除了!” 沈放整个身子顿时一颤,“你,你消息来源——” 罗兰抢着说道:“绝对可靠!” 沈放用力吸了口气,“罗兰,谢谢你。” “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能帮上你,现在看来还是有用的,我,我很高兴。” 沈放感激道:“你,罗兰,你如果当我是朋友,答应我,立刻离开董正和,跑得越远越好。” 罗兰似乎狠高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董正和这的?呀,对了,你这么聪明,一猜就准……” “罗兰,听我的,离开那里。” “我没事的。” “我担心付骏会去找他——他或许还记得你——” “不要紧,我们已经打过照面了,他好像把我忘了。” 沈放道:“我不想冒这个险!听话,立刻离开!” 挂了电话后,沈放立刻给罗唐电话。 “罗唐,我们的行动泄露了,苏彬已经被开除。” “怎么会?” “付骏已经开始动作了。” “他娘的,不管了,我这就通知郭老动手。” “来不及了。” “就算他们开除了苏彬又怎么样,黄老那肯定还是能照计划行动。” “不可能了,他们既然察觉了,自然有办法应付,已经不可能冻结利华实业的资产了。” “那我们怎么办?好不容易——” “尽快安排手尾,所有人都走,我担心付骏他还会有后手。” 地下彩票这种怪物本来就很容易生存,更何况沈放投入了两千多万往里赔钱,自然在很短的时间里席卷了大片区域,然后再通过周永年将利华实业名义上的老板苏彬引入局,等他入局后,贼喊抓贼,利用轰动效应第一时间冻结住利华实业的资产。 董云贵人在省城,他绝不会允许利华实业资产被冻结这种事情发生,但如果牵涉到地下彩票,全国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了的话,别说是他,就是京城里的官老爷也不敢把手伸过来。 只要利华实业资产被冻结并进行审查,那天文数字的黑钱再无藏身之处,这,便是沈放的计划。 可惜,功败垂成! 不仅功败垂成—— 得到苏彬被开除消息的当天,罗唐他们还没来得及撤退,国内几家影响巨大的传媒同时报道了地下彩票“买码”的事件,而原本通过马,而周永年夫妻俩自然也是被堵在了被窝里,而今正焦虑不安地坐在审讯室里等待注定的命运。 将计就计,提前发动地下彩票的曝光,一口气剪除沈放的左膀右臂,如果能撬开他们的口舌,指正沈放,甚至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沈放这个大麻烦,而这,便是付骏逆袭的计划。 从王淼家出来,沈放握紧着拳头,冲着车门就是一拳砸过去,吓得黄飙一下扑过来抱住了他。 沈放喃喃道:“他们,最终还是退缩了!” 刘文锦问:“真要动手了?” 沈放没有回答,只低头看着手机。 刘文锦知道他在等电话,他已经在房间里待了两天两夜,什么都不做,就只盯着手机。 手机响,还是罗兰,她只说了一句话,“明天下午三点!” 沈放振作精神,拍了拍刘文锦的肩膀,又用力握着黄飙的手,“胜败,在此一举!” 董正和看着罗兰从花房理出来,用肩膀撞了一下佟大庸,然后竖起大拇哥对付骏说道:“付兄,他这下彻底完了,哈哈——” 付骏笑道:“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见过的人从不会忘,更何况是曾经害我棋差一着的罗兰呢?” 沈放重生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打劫银行这样一天,更没想到,明明精准的计划,到实行的时候才发现,早就落入了别人的计算,他看着刘文锦招募来的好手冲进银行,然后听到嘈杂的枪声,紧接着——房间的门被撞开,冲进来的是全副武装的特警。 这次,黄飙竟然没有在! 董正和从银行里施施然出来,钻进警车后,得意地瞥了一眼沈放,说道:“没想到吧?” 沈放头都懒得抬,只看着腕上的手铐,冷漠道,“没想到。” “精彩呀,实在是精彩,沈放你可以说是今天败得一塌糊涂。” “是的,一塌糊涂。” 董正和从沈放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不由觉得胜利的快感远远不够,故意刺激他道:“罗兰那个婊子,你猜猜怎么样了?” “死了。” 董正和竖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no,no,我哪舍得让他死……你还记得一个叫钟亭的女人吗,罗兰的下场会比她更惨。” “是吗?” 董正和笑道:“怎么?自身难保了,也顾不上小情人了?” “你——”沈放缓缓抬起头,“你完了!” 佟大庸完成所有手续后松了口气,转帐这么大一笔资金本就是件累人的事情,更何况这些钱还见不得光,虽然银行里外全都是自己人,但他还是累得半死,提心吊胆个半死。 “付兄,这下应该可以了吧——”佟大庸说完一转身,却发现付骏不见了。 佟大庸心顿时凉了半截,立刻四下寻找,发现不见的不仅是付骏,还有始终被扣押在身边的罗兰也不见了。 “查账,赶紧给我查账!”佟大庸冲银行行长咆哮。 银行行长一查,再查,再再查,脸吓得煞白。 佟大庸心口一紧,瞬间绞痛得不得不跪在地上。 用来转移资金的新壳公司是他三天前成立的,哪里会想到,这边资金刚转过去,账户瞬间就被冻结,他想不明白,他挣扎着爬起来,想要知道为什么。 银行行长颤抖着说:“半小时前,有人往账户上转了一千万……转帐的人,是,是周永年——” 河边,付骏由任灵儿和阿莲搀扶着,咳嗽的摇摇欲坠,却还是挺直了腰杆,盯着面前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用沙哑的嗓音问道:“人呢?” 中年男子丢过去一个手机,付骏接住放到耳边,听了半晌,长舒一口气,从阿莲手里接过厚厚一个公文包,甩给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却没有打开公文包,只是问:“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一边咳嗽一边看着阿莲,见她用力点点头,付骏猛地咳出一捧鲜血,摇摇头,抬起头说道:“我们——希望你们能言而有信。” 中年男子浓厚的眉毛蹙了蹙,“你放心,我们不会出尔反尔,更何况,他们都是有功之人。” 付骏惨笑道:“他们既然自由了,若是再被抓,只能怨自己——我,我,和,沈放,希望你们能信守承诺,彻底瓦解落日。” 中年男子久久不言,“这,需要时间。” 付骏忽然暴躁起来,喝道:“多久?一年,两年,还是永不可能?所有证据你们都有了,黑钱所有者的名单你们也有了,你们还需要等什么?” 中年男子似乎不忍隐瞒,叹道:“牵涉太广,只能徐徐图之,希望你,你们能原谅。” 付骏哇得又咳出一口黑血,颤声道:“你们需要时间,需要暗中行事,沈放已经做出了牺牲,他已经顶了罪,你们,你们——” 中年男子神色纠结,“我会想办法给他平反的。” 付骏冷笑,“多久?” 中年男子见他随时会暴毙的样子,也是心中不忍,咬牙道:“最多,一个月!” “一个月?给他收尸么?”付骏淡淡道,“落日损失了二十三亿,丢失了重要的档案资料,你觉得,他能在狱中安然度过一个月?” 中年男子还待再说,付骏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指着远处,一边喷血一边狂喊:“沈放,你看看,你看到没有,你作茧自缚啊,你聪明一世,到头来,却是与虎谋皮这般结局,你,你,哈哈,你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笑死他了,笑得他眼中有泪……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