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姝谋》 第1章 重生 “滴……滴……滴……” 苏绾宁听到滴滴哒哒的水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金丝楠木雕花床,青纱帐,琉璃瓦,还有那面记忆里无比熟悉的春江白雁屏风。 一旁摆着一个养鱼的小缸,滴滴哒哒的水声就是那里传出来的。 待看清楚这里是哪里的时候,苏绾宁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头一阵阵的发晕。 她怎么会在这里? 策王府的怡音别院。 是当今二皇子君策私人的院子,隔壁就是他的书房。 平时,他不歇息在各位侍妾处的时候,都是在这里落榻。 这个地方,平时就连君策的侧妃,也不会留宿。 苏绾宁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定了定神,抬起手看自己身上,穿的是年少时最喜欢的云锦纱,这种料子,出嫁之后她再没有穿过。 苏绾宁愣了一下,从床上下来。 脚上还穿着鞋,很明显上床没有脱。 她循着记忆,走到屋子里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十五六岁的自己,脑袋里嗡嗡作响。 她重生了。 重生到了十六岁这一年。 这一天,是她这十六年来第一次参加宴会:策王府的赏花宴。 上一世的这天,她被人打晕送到了怡音别院,遇到了醉酒归来的策王。 策王以为是府中的姬妾,稀里糊涂两人便发生了关系。 京城多少女子说她为了攀龙附凤,堂堂嫡女,居然干出爬床的事,不知廉耻。 只有她知道,她是被陷害的,莫名其妙就被推到了这一步。 流言如洪水猛兽,将她吞噬,她有口难辩,万念俱灰。 但是,这个时候,这件事的另一个主人君策站了出来。 当着全京城的百姓说:这件事,他也有责任,而且他对她一见钟情,希望以正妃之礼迎娶她。 全城哗然,无不夸赞策王殿下是有责任有担当的十全好夫婿。 欣赏策王的同时,爬床的她更为人不齿,但是君策处处护着她。 她还记得,自己感动的不得了,从那之后,一心一意全都为了他。 为了他学习和各府的小姐夫人打交道,为了他学会了尔虞我诈,帮他做事,助他登上皇位。 但是最后,君策在登上皇位之后,国公府被满门抄斩,而她和肚子里六个月的孩子,被活生生的烧死在未央宫,一尸两命。 那把火放下来之前,她问君策: “我们之间,只有利用吗?可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情谊?” 他冷冷的回答:“没有,你不配。若不是你背后有国公府。你连本王一个最低贱的侍妾都不如……” 想到这里,苏绾宁捂住胸口,她的心口一阵钝痛。 这就是自己一心一意爱着的人,这就是自己全心全意辅佐的人。 搭上了自己的命,搭上了孩子的命,搭上了整个国公府的命。 也对,本来从一开始,就是算计。 从一开始,就是阴谋。 只怪她识人不清,但是,想起来心依旧痛啊。 苏绾宁闭眼,一行清泪从她眼角落下来,抬手擦掉。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一切都还未发生,这一次,她绝不要再重蹈覆辙。 苏绾宁冷静下来,把自己的现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现在十六岁,待字闺中。 之前十六年,她都被作为苏家的嫡大小姐,一直被苏夫人吴氏关在府里,从不允许她出门社交。 这一回出席宴会,是因为半月前,四皇子恒王殿下亲口向陛下求旨,要求娶她为侧妃。 吴氏这才不得不带她出来露脸。 恒王对外的理由,是见过她一面,一见钟情,对她念念不忘,愿请为侧妃。 但是现在苏绾宁知道,恒王不过是知道那个她不是苏家女儿的秘密。 而因为恒王做的太急切,被二皇子策王发现了端倪,细查之下也查到了她的身份,所以策王费尽心机要抢她。 准确来说,今日这场赏花宴,就是为她而设。 要她误闯这怡音别院,设计和他有肌肤之亲,非嫁他不可。 有了这一层关系,再加上后面深情款款的表白,她被感动,一心要嫁给策王,那恒王就算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抢回她。 捋清了现状,苏绾宁第一时间就想逃。 只是,心中熊熊火焰燃烧。 她不愿意放过任何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机会。 苏绾宁忍痛在心中回想了一遍前世这一日,这件事情发生的细节。 确认自己有时间可以做点什么,有机会让她准备点别的。 她停下了脚步。 那么完美的局,失去实在太可惜了。 苏绾宁看向香炉,从一起床她就闻到香炉里的香不对。 前世,在王府多年,替策王做了这么多的事,这些后宅的腌臜,她也了解了个遍,这会,只一闻就知道,这是催情香。 君策为了得到她,也真是煞费苦心。 连他自己都能算计进去,这样的人够狠也够卑鄙。 苏绾宁在屋子的柜子里小心翻找着。 她记得,苏雨澜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提到过,在找人把她送过来之后,其实证据全都在这间屋子里。 但是因为这是策王的别院,没有一个人敢翻。 用一个眼见为实,坐实了她爬床的罪名。 “在这。” 苏绾宁喜极,她找到了一包蒙汗药和一包催情香。 只有这两样,足够。 依照记忆中发生的事情,君策没有这么快回来,足够她准备。 今天,她不仅不要重蹈覆辙,还要狠狠的反击回去。 苏绾宁悄悄走出来,别院周围被清场过,根本没有人。 她走到院子外,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等着,没有一个丫鬟小厮经过。 她耐心的等着,果然没多久,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婆子过来。 是苏雨澜的奶娘,苏雨澜派过来查看情形的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苏绾宁看到她,慢悠悠地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那奶娘看到她出来,整个人都傻了。 大小姐此时不是应该在院中房内吗? 怎么会在假山外? 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她走又走不得,留也留不得,支支吾吾的叫了一声:“大小姐。” 苏绾宁笑意盈盈:“嗯,是四妹妹叫你来的对吧? 她让我在这里等你,让你带我去一个地方,不知道是去哪里?” 奶娘想当然的就想到了院内,直接指着院子内道: “哦,对对对,是。大小姐请跟我来。” 奶娘生怕坏了苏雨澜的事,也不敢多话。 原本带苏绾宁进院子这件事,不是安排她做的,她只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差错, 但是现在换成她做,大小姐已经看见她,后面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麻烦。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这个时候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从前,这位大小姐木讷,她都看不上眼,但是今天,她总觉得大小姐有点怪怪的。 不过奶娘自己心里有鬼,怕得很,心里疑惑也不敢问出来,只想着等回去后一定要告诉苏雨澜。 她不知道,苏绾宁知道她会来,就等着她呢。 走到院子门口,奶娘停了下来:“大小姐就是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 “好的,哎哟……” 苏绾宁好好的应着,突然捂住膝盖: “哎呀,腿好疼啊,你扶我进去吧,不然我走不了。” 奶娘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想着赶紧完成这件事,也就忽略了心底的异样。 于是,老老实实伸出了手臂。 苏绾宁搭着她的手臂,进了屋。 等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来,奶娘正想告退,刚刚还在说脚痛的苏绾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从后制住她的脖子,另外一手拿着蒙汗药包,猛的捂住了她的口鼻。 第2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奶娘没了挣扎。 苏绾宁半点都不耽误,吃力地把她拖到了床上,三下五除二把外衣扒了下来,又把她的发髻松开散落下来。 她十六年不曾参加这种宴会,平时出门也是戴着帷帽,无比低调。 她一直在苏家的角落里默默无闻的生活着。 外人几乎都不认识她,更别说是策王了。 她把帘子都拉起来,遮住了室内的光线。 掩好纱帐,把手中整整一包催情香,都放进了香炉。 光线昏暗,长发遮面,加上催情香的作用,不怕君策不上当。 而且君策为了掩人耳目造成真实,确实是在外面喝了很多酒才回来。 正好,她给他们创造一出精彩的戏码。 这是她回来,送给他们的第一份大礼。 想必,对于嫡大小姐爬床,堂堂策王和婆子一起翻云覆雨会更能让人津津乐道。 更别说,这婆子还是苏雨澜的奶娘。 做完这一切,苏绾宁悄悄的从门口退了出来。 她从怡音别院走出来,轻车熟路往另一条小路走去。 作为前世在策王府待了三年的策王妃,对策王府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 现在,她要去找丫鬟半夏。 前世在发生这种事情之后,半夏被污蔑教唆她不懂规矩,被苏雨澜剁了两根手指。 现在,她应该在她们被打晕的地方:桃花林。 不多久,苏绾宁便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睛,到了桃花林。 半个时辰前,苏雨澜派人和她说遇到了急事,要请她帮忙。 她不疑有诈,想着又是自己的亲妹妹,便跟着丫鬟到了这片桃林。 但是跟半夏一来,她就被人打晕了。 打晕她们的是她另一个贴身丫鬟,连翘。 苏雨澜确实选了个好地方,从这里到怡音别院,有一条很隐秘的路,不容易被人发现。 苏绾宁在桃园里四处寻找着半夏的踪迹,她不敢喊叫,怕引来人,功亏一篑。 走了一截,一抬头就看到前面一块假山后面露出一只鞋,那是半夏的鞋,苏绾宁连忙走过去。 只是还不等她把人扶起来,就看到从另外一边走过来一人。 他没有走正道,而是直接入的桃园,不偏不倚,正巧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半夏。 看见来人,苏绾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 没有管地上的半夏,而是上前,对着来人行礼:“苏家绾宁,见过逸王殿下。” 来人一袭墨色锦袍,五官俊美如俦,剑眉星目,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他的语气冷冷的,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在看到地上的人时,眼中闪过一抹探究。 “苏家的女儿?你认识我?” “逸王殿下的大名,如雷贯耳,京城之中没有人不认识。” 君逸:“京城中其他人说认识无可厚非,但是从不出门的苏大小姐说认识本王,确实让人惊讶。” 苏绾宁低头:“京城苏姓的人家何其多,王爷看起来,也认识我。” 君逸:“当然,京城各个苏家的小姐,本王都认识,除了苏家的大小姐。 而且还是本王未来的弟妹,当然也要打听一下。 今日听说弟妹要来,本王还特地想着来瞧瞧。 刚刚在园子里没见着,没想到在这里倒见着了。” 苏绾宁依旧低着头:“陛下还没有下旨,王爷这句弟妹,怕是叫早了。” “四弟亲自请旨求娶,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难不成还有什么变数?” 苏绾宁:“是,说不好恒王殿下怕是一时兴起,等过两日就不喜欢了。” “哦,那还真是薄情寡幸。” 苏绾宁没有接话。 君逸也没有说话。 但是苏绾宁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和地上的半夏之间来回游走。 “地上的人,苏大小姐可认识?” 苏绾宁点头,语气平缓:“是,她是我的贴身丫鬟。” “哦,贴身丫鬟,在这睡觉可太不妥了。” 苏绾宁:“是。” “苏大小姐不准备叫人来看看?可别得了风寒。” “不必,不过是丫鬟贪嘴,多喝了一杯酒,又怕我责罚,便躲到这里来睡一觉。” 空气中一点酒气都没有,君逸没有拆穿她:“虽说这是王府,但是毕竟偏僻,苏大小姐还是赶快带着婢女回去吧。” “是。” 苏绾宁看向面前的人:“逸王殿下和我做个交易如何?” 君逸挑眉:“交易?” 苏绾宁:“逸王殿下没有看见我,也没有看见我的丫鬟,什么都没有看到。” 君逸没有说话也没有应她,等着她说完接下来的话。 苏绾宁:“我可以告诉逸王殿下一个秘密。” 君逸依旧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意思很明显:这是让她先说,她说了还不一定答应她。 苏绾宁垂眸。 她前世和这位逸王的交集并不多。 特别是在他中毒之后,更是性情大变,传闻中的他不苟言笑,不近人情,冷血无情残暴。 现在看来,似乎别有内情,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中毒的原因,比较好说话。 君逸在军策登基之后,做了摄政王,和新皇平分秋色。 这个人,一直是君策心头的一根刺。 她现在想想,当初逸王错失皇位,就是因为中毒导致腿脚瘫痪。 身有疾患者,不可当君王。 现在看着这样的逸王,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其实说起来,君逸绝对算是君策在登基道路上的最大绊脚石,和最强的对手。 若是自己真能和他合作,便很好。 虽说按照前世风评来讲,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世本就是赚来的,若是不能让仇人下地狱,那重活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只片刻间,苏绾宁的脑子里电光火石的想了许多。 她往前走了两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云舞阁是策王殿下的。” 云舞阁表面是休闲娱乐场所,实际上,还管着消息买卖。 她记得,这个时候,云舞阁查到君逸一处很重要的私产。但是君逸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这个消息,他一定很感兴趣。 君逸听完,瞳孔微眯,定定地看着苏绾宁。 苏绾宁抬头,无惧他的目光。 两人对视。 苏绾宁莫名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不知为何而来。 但是这个时候她不能退缩,如果君逸把他看见的说了出去,那她的计划,就白费了一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眼下情况紧急,她不介意向这个盟友提前抛出橄榄枝,以表诚意。 第3章 殿下时间紧迫 君逸:“如果本王不答应呢?” 苏绾宁抬手,毫不犹豫拔下自己头顶的玉簪,放在手心中往前递过去。 “希望殿下可以答应,而且我保证殿下将来绝对不会后悔。若殿下遇到困境,可以来找我,说不好我就可以帮殿下挡过一劫。” 君逸眼带不屑,瞥了苏绾宁一眼:倒是真敢说。 他实在想象不出自己遇到困境,她能做什么。 “殿下应该相信我,这对殿下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君逸看着眼前递过来的发簪,她的手小小的细细长长指节如葱根,肌肤白皙如玉。 上面躺着一只质地不算好的玉簪,先不说女子的贴身物件在男子手中,对女子的名誉有多大的影响。 就说苏绾宁说出的这一番话,也足够他对她生出好奇之心。 确实如她说的,这件事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更别说她刚才还告诉了自己一个惊天大秘密。 关于云舞阁,他查了很久都查不出来后台究竟是谁。 如果证实这个消息是真的,那就说明这位苏家大小姐对自己来说很有用。 而她现在对自己抛出了友好的信号,怎么算他都应该接过来。 君逸把目光从簪子上挪开,看向苏绾宁: “苏小姐大概忘记了,这里可是本王兄弟的府邸。” 看她下这么大的血本,执着要跟他交易,他大概能猜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虽然他很好奇今天的策王府会发生什么,但现在他更好奇的是眼前的女子。 苏绾宁,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十六年来从不参加宴会的嫡大小姐,却能在见到他之后半点不惊慌失措。 还能在他人府邸,在自己的丫鬟昏迷的情况下,跟他平静谈交易。 作为权利中央的人,对于身边的异常,向来有天然的敏锐。 苏绾宁嘴边露出一抹笑容,扬着头看他。 她今年十六,身量刚刚到他胸前的位置,看他要抬着头。 她的脸迎着朝阳,肌肤细腻,白里透红。 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 尤其一双眼,美的惊人。 望着他笑的时候,无比动人。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一个女子的美原来可以如此惊心动魄。 苏绾宁看着他:“殿下,虽然我十多年来不出府,但是也知道,皇家无兄弟。” 这几个字一出,君逸霎时微眯了眼眸,眉头挑了挑。 眼睛直直的看着她,仿佛一双眼要将她看穿:这个女人胆子真大。 “你可知这种话在外头说是要杀头的。” 苏绾宁颔首笑道:“所以我没有在外头说,我在殿 言外之意:我当殿下是自己人。 君逸:“若我在父皇面前参你一状,你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苏绾宁:“殿下不会这么做的,毁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但是我们合作,殿下却可以受益无穷。 殿下,时间紧迫。” 说完,苏绾宁把手中的簪子又往前递了递。 受益无穷??呵。 君逸看了她一眼,拿起簪子,揣进了怀中,然后往道路的另一侧走去。 拿了簪子,便是同意了。 他不会把在这里遇到她的事情说出去。 苏绾宁回过身,把半夏从地上扶起来,还昏迷着。 抬头见君逸走远,这才狠狠的吐出一口气。 不多久,苏绾宁带着半夏,从道路的这边往宴会的花园走去。 半夏眼睛东看西瞟,脑中想起苏绾宁说的话,连咽了好几口唾沫。 等过了这片桃花林,再经过一个回廊,两人一副从桃林这边散步走出来的模样,然后找了一个角落,旁边有其他小姐的地方坐下来。 她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看好戏就可以了,也不用往前面凑,就在这角落里,别让苏雨澜发现。 苏绾宁在这里喝茶,不时和周围的小姐说上两句话,一旁半夏陪着,不时看一眼远处的苏雨澜,手心里已经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察觉到她的紧张,苏绾宁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慌,别怕。” 半夏被苏绾宁温和的声音抚慰,知道事情轻重,连连点头。 前头苏雨澜正在和各位小姐们聊天,有人问:“怎么不见你家大姐,就刚刚远远的看了一眼,现在居然不在。” 苏雨澜莞尔一笑:“姐姐说她从来没出过门,想要到处去逛。” 一旁立马有小姐发出鄙夷的声音。 “堂堂嫡大小姐在人家府上做客,居然不懂规矩,到处乱走乱撞,要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怎么办?” “就是,雨澜妹妹你就是太善良。你母亲就由得她吗?像这种情况,哪怕你是妹妹,也是说得的。” 苏雨澜微微低头:“大家不知道,我那个姐姐,固执又冥顽不灵。我说了没用的,有时候说多了她还觉得是我僭越。 这种话在外头,我是万万不敢说的,只跟你们几个要好,我才如此讲。 要不然丢的是我们这一整个府的脸面,唉,实在也是没法子。” 有小姐撇撇嘴,为她打抱不平: “就这样的,那怎么恒王殿下还喜欢呢?还居然一开口就许了侧妃之位。 长得倒是不错,但是恒王殿下可不是肤浅之人。” 说到这个,苏雨澜眼中划过一丝嫉妒。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她那张脸吗? 不过,过了今天,她哪怕长得再倾国倾城仙女下凡,在京城也是抬不起头来,要被人家戳着脊梁骨骂的。 看恒王亲自请旨,应该也是多少有点喜欢,若她以后进了恒王府,还得费心思对付苏绾宁。 轻了没有用,重了万一出事,又怕被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她连自己的姐姐都不放过。 现在有人跟她一起,正好解决她以后的敌人。等她嫁入恒王府,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在苏雨澜说完那些话之后,周围的小姐们对苏绾宁态度,更不好了,一个个脸上都是鄙夷的神色。 对于这样的情况,苏雨澜非常满意。 就在这时候,她的贴身丫鬟过来禀报:“小姐,策王殿下回来了,听说喝了许多酒。 策王殿下醉了,就会去自己的院子歇息。 如此,再过一会,她差不多就可以带人过去了。 她很期待一会儿看到苏绾宁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奶娘呢?” “回小姐的话,奶娘没回来。应该是还在门口守着,小姐放心,奶娘向来稳重。” 苏雨澜往四周看了一眼:“嗯,现在正事要紧,不可出差错。” “是。” 第4章 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一会儿就有丫鬟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四小姐四小姐,不好了。刚刚大小姐往那边院子去了。” 大家听着不明所以,苏雨澜故作生气道:“去了就去了,你作为大姐姐的贴身丫鬟把人带回来不就行了。” 众人:原来是苏大小姐的丫鬟。 那丫鬟就是苏绾宁身边的另外一个大丫鬟:连翘。 此时,连翘有些支支吾吾看着大家不太敢说话。 “不是,奴婢对这策王府不熟,不敢到处乱闯,怕冲撞了贵人。” 连翘言语焦急,看起来一副忠心的样子。 众人点点头,心里对苏绾宁更加鄙夷。 一个丫鬟都尚且知道,人家的府邸不能乱闯,她倒好,到处乱走,半点不顾及苏家的名声。 苏雨澜想了想,“对,这确实不行,万一冲撞了贵人,那大姐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走吧,我跟你一起,去找大姐姐。 只是这策王府我也不熟,咱们不好乱闯,先去请示一下侧妃娘娘吧。” “侧妃娘娘正在待客忙着呢,这策王府我小时候经常来熟悉得很,我带你去。不是我说,你这大姐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说话的,是彭家的四小姐彭荟。 彭家是淑贵妃的娘家。 淑贵妃是策王的亲娘,彭四小姐论辈分,算下来是君策的表妹。 这彭荟素来和苏雨澜交好,这会更是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苏雨澜握起彭荟的手:“谢谢姐姐,还好,多亏了有你。” 其他人见状:“那咱们便一起去走走,左右无事,也算帮了雨澜妹妹一个忙。” 苏雨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那就多谢各位姐妹了。 “不客气,正好咱们可以随意逛逛。有我带着你们不会走错路的。” 众人说了几句笑话,一起由连翘带着路,往另一边走去。 一路上,有不少小姐看着也跟了过来。以为是要去哪里都跟着一起,顿时队伍浩浩荡荡,往府中走去。 前面彭荟看见自己带了这么大一个队伍,心里莫名有点受宠若惊,越发洋洋得意:原来自己号召力这么强。 殊不知是苏雨澜的丫鬟,在身后有人问的时候,打着彭荟的名义,说要是逛逛园子。 苏雨澜把每一步都算好了,彭荟是自己跟着一起去的,有事怪不到她头上,有了彭荟带队,苏雨澜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彭荟带着大家,往连翘指着的地方而去。 一路上不时介绍着周围的景致。 听闻策王府是找能人巧匠,设计建造而成。 亭台楼阁,山水临园。 十步一景,五步一换。 是按照江南水乡的格局建造。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一边看着四周的景致连连点头,连带着对彭荟的印象都好了几分。 因为江南楼阁的格局,讲究曲径通幽。 大家不知不觉,就从另外一边,走到了怡音别院。 彭荟还吓了一跳:原来这条路也能到。若是早知道是怡音别院,她怕是不会来,更不会带那么多人来。 等到了别院门口,苏雨澜没有再走,看了四周一眼,没有看到奶娘,微微皱眉,以为是她走错了路。 她忽略掉彭荟脸上的表情,看向连翘: “你确定大姐姐是往这边走的?” 连翘点点头,指着怡音别院:“是的四小姐,就是这里。” 彭荟皱着眉头:“可是,这是表哥的怡音别院,外人是不可以进入的。今日我来的时候听说表哥今儿有事,还在外头没回来呢。 欸,平时都有人把守的,怎么今天一个人都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谁说了一句:“唉,里面有男子的声音。” 大家都听到了,人群里有些是刚刚出嫁的新妇,这声音一听,就知道里头在干什么。 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都不愿意往前走了。 偏偏苏雨澜还没有停下,往里走去。 策王殿下不在府里,今儿一来,侧妃就说了。 那这里面为何有男子的声音?还是那种声音。 所以,是苏家大小姐在这里私会外男吗? 大家很好奇,但是也知道有些事知道了没有好处,有几个已经往后走了。 这时候,连翘突然跪下来:“求求大家救救我家大小姐,她就在里面。 四小姐,你救救大小姐,她肯定,肯定……” 众人看向苏雨澜,表情各异。 谁能想到,出来找人,找出了这么个场景。 苏雨澜脸色焦急,看看里面又看看外面:“怎么办?我大姐姐还在里面,不行,我要把她带出来。” “雨澜,你也太善良了,都这样了,还要把她带出来。没准人家并不领情呢。” 苏雨澜小脸煞白:“可她是我的姐姐啊。我怎么能眼睁睁……” “她自己做出这种下作之事,就要自己负责。你还姐姐,别人为此把你当妹妹。” 连翘又哭:“四小姐,求求你,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策王殿下不在府里,也不好麻烦侧妃娘娘,这种事也不能让你去,只能我上了。” 苏雨澜紧皱眉头,乞求一般的看着彭荟,意思很明显,她必须要进去。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是苏家大小姐,不知捡点,趁着来参加宴会的功夫,和男子私会,被大家抓了个现行。 她的妹妹,却千方百计想要保住她的名声。 苏雨澜眼角落下一行泪:“到底是我的姐姐,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不管。” 彭荟这时候,虽然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是心里也隐隐有一些想看热闹的意味。 反正都是苏家出丑,她作为君策的表妹,也有义务帮着君策处理这种突发事件:“行,你去吧,我们在这看着。” 苏雨澜感激地点点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带着连翘往屋子里走去。 走到门口,里头的动静越来越清晰。 她毕竟是女儿家,头一回遇到这种状况,说不慌是假的。 但是想到已经临门一脚,不能退却。只得一咬牙,冲了进去。 砰的一声,门被冲开。 一股巨大的热浪,伴随着某种不可描述的气息,扑面而来。 快要把苏雨澜给淹没了。 第5章 苏大小姐爬策王的床 她还没来得及看里头的情况,就被一声滚字吓得退了出来。 “都不许过来。” 里头出现了一声大喊。 院子门口的小姐们,听着刚刚那一声,几乎可以确认,就是策王的声音。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原来里面的人,竟然是苏大小姐和策王殿下吗? 这里是策王殿下的私人别院。苏大小姐出现在这里……,所以是苏大小姐爬了策王殿下的床??? 一个户部尚书家的嫡大小姐,如此不知廉耻吗? 天呐…… 人群中传出这样的声音,大家都猛的一惊,也顿时精神一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苏雨澜满头是汗,看了看屋子,又看了看外头。 无比难为情咬着牙说了一句:“姐姐和策王殿下聊完就赶紧回吧。” 众人看向苏雨澜,都觉得她作为妹妹实在是仁至义尽了。 都这个时候了,在场的哪个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都到这个地步了,苏雨澜还想着为自己的姐姐开脱,顿时都对她投来同情的眼神。 苏雨澜被扶着往外走。 到这一步,一切已经大功告成。 大家都看到了,苏绾宁和策王在房间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而且很有可能已经发生了什么,苏绾宁再想嫁给恒王是不可能了。 至于苏绾宁后面,是死是活她不在意。 彭荟走过来问她,“里面真是苏大小姐?他们……在做什么?” 苏雨澜脸通红,眼神闪躲:“荟姐姐,我不想骗你,你快别问了。” 这话说得高明之极。 明明没有说,又明明什么都说了。 大家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这种事,确实不宜到处宣扬。 不过,众人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院子里的房间,都鄙夷着摇头。 什么嫡大小姐,真是给官家女子丢脸。怪不得十多年都没有参加过宴会,果然是上不得台面。 大家走出院子,离得有些距离了,苏雨澜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保持人设,一步三回头,眼中带着悲痛的情绪往回走的时候, 人群中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也不知道我和妹妹什么仇,什么怨。 这种时候,妹妹口口声声暗示大家我在屋中和策王殿下做着某些不容于世的行为。 不知妹妹,是何居心?” 苏绾宁的声音在人群中悠悠响起。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 大家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从后面往前走的苏绾宁。 她身上的穿着和进府时大家看到的一模一样,发髻也一模一样。 众人脑子一时短路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绾宁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绾宁在这里,那屋子里的又是谁? 明明刚刚苏雨澜进去看了,那个意思,说的也是苏绾宁就在里面。 难道…… 大家看向苏雨澜,眼神探究。 此时,屋子里传来一道女声大喊,听得大家面红耳赤。 众人面面相觑,后悔不该跟来。人家策王宠幸谁是人家的自由,但是被她们听了现场,还搞错了对象,这叫什么事。 苏绾宁没有给大家缓冲的余地,从后面走上来。 “刚刚,妹妹看起来,字字句句都在担心我,为我好。但是现在,怎么看到我,眼中没有庆幸也没有高兴。 而是,疑惑。 妹妹是不是特别希望屋中的人是我?” “没没……怎么会呢。” 苏雨澜连忙否认。 她平时自诩临危不乱,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为什么苏绾宁会在这里? 她明明应该是在屋子里的。 那现在屋子里的又是谁?哪里出了错? 在场的小姐们,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眼神在苏绾宁和苏雨澜身上看来看去。 苏绾宁直直地盯着苏雨澜:“怎么,妹妹是没有找到借口说不出来了吗?” 苏雨澜心虚,后腿了一步。 “没,没有,姐姐,妹妹就是担心你。” 苏绾宁步步紧逼,丝毫没有给她留余地:“那你还真是我的好妹妹,在这种情况下,不想着为我开脱,反而处处引导大家,让大家误会,屋中的是我。” 苏雨澜被戳穿心思,慌了:“没,没有,是她,她是你的贴身丫鬟,我一时着急就信了。” 说着,就把连翘推了出来。 连翘吓傻了,扑通跪下,一句话也不敢说。 苏绾宁没有看连翘,连翘这种小喽喽,不值得她浪费宝贵的机会对付,后面有的是时间收拾她。 现在,就现在。 她要撕碎苏雨澜伪善的面具。 她要把苏家的肮脏都拉到太阳底下晒一晒。 她要那位她叫了十六年母亲的苏夫人,把所有利用她得到的东西,一针一线都吐出来。 重生一世,她不愿意和她们浪费时间虚与委蛇的周旋。 她就是要抓住一切机会,把她们狠狠踩在脚底下。 她就是要不遗余力地毁了苏雨澜,就像当初,她们对她做的那样。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一个都不放过。 因为她知道,只要国公府还在,无论她做什么,恒王策王都会不遗余力帮她摆平,所以她有恃无恐。 既然有恃无恐,那她就仗势欺一回人。 为自己,报仇雪恨。 现在,苏雨澜想当绿茶,得看她烧不烧这壶开水。 苏绾宁矛头直指苏雨澜: “所以,妹妹宁愿相信一个丫鬟,也不愿意相信姐姐。 妹妹宁愿听信谗言,也不愿意在这种几乎可以毁了我的事情上,稍微认真一些? 我没有让你为我掩护,只要你说实话,但是,你没有。 你要毁了我。” 苏雨澜被这样的苏绾宁吓着了:“不……不,我没有。” 苏绾宁追问:“那妹妹为什么说里面的是我?” 苏雨澜:“我……我没有看清。” 苏绾宁:“所以,妹妹在没有看清的情况下,在彭小姐问你的时候,你选择左顾言他。 而不是老老实实地告诉大家:你没有看清。” 苏绾宁字字句句直逼苏雨澜的命门,把苏雨澜的算计一一表露出来,无所遁形。 苏雨澜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坑里,爬不出来。 她已经懵了,被苏绾宁问得节节败退。 万万想不到,十六年来木讷不爱说话的苏绾宁,居然如此口齿伶俐。 原来,她一直在装吗? 但是,现在怎么办?要怎么办? 苏雨澜一张脸窘迫到通红。 苏绾宁每一句话都斩钉截铁,有理有据,她根本反驳不了。 她没想到苏绾宁会在外面,所以极力暗示大家屋子里面的人就是她。 她不住地摇头,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心里清楚: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认。 只是,这个时候,苏绾宁没有给她机会反应,也根本不准备放过她。 第6章 被苏四小姐陷害的吗 一连串的话问完,苏绾宁眼中热泪滚滚落下。 “我知道母亲平时偏疼你,我什么都不和你争,你住最好的院子,我住在最偏僻的院子。 最好的衣服首饰给你,父亲给你,母亲给你。 我有的所有的东西都给你。 不和你争不和你抢。 但是你……你……,为什么啊…… 你到处和人编排我,破坏我的名声。 你的丫鬟其实早就知道这里有人在做什么吧,只是你一直以为策王殿下不在府中,是其他人胆大包天。 所以想方设法把各位小姐们带过来,买通我的贴身丫鬟,然后你再亲自进去亲眼见到我,直接捶死里面是我的证据。 让大家以为,是我苏绾宁不知检点。 你是我的亲妹妹,大家自然想不到你会撒谎。 为此,你还让人把我诓骗到厢房里等着,不要出门。 若不是我感觉不舒服,想出来透透气,等大家从这里出去,我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苏绾宁泪流满面,一字一句地控诉着苏雨澜。 声音更咽,一听就是受尽委屈。 之前大家看到苏绾宁从后面出来,大吃一惊,不清楚状况。 后面听苏绾宁质问苏雨澜,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因为有了之前先入为主不好的印象,总觉得苏绾宁有些咄咄逼人了。 但是后面,听完苏绾宁哭着控诉那些事情,大家才猛然发现,一切都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还有,自己好像被利用了。 刚刚她们问起苏雨澜,问苏绾宁在哪里的时候,苏雨澜说的是苏绾宁想自己逛一逛,而且还说她固执又冥顽不灵。 但是现在听苏绾宁说,其实是苏雨澜让她回房休息。 又是另外一个版本。 之后说要找苏绾宁,也是苏雨澜话里话外怂恿大家一起。 “哗……” 众人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所以,一切都是苏四小姐设计好的吗?” “苏大小姐说了,苏四小姐原本什么都知道,就为了破坏她的名声。” “太可怕了,亲姐姐呢。” “会不会是苏大小姐瞎说的啊?” “你看苏四小姐心虚的表情。” “天呐,所以我们都被利用了,这个苏四小姐也太可怕了。” “别急,没准有反转呢,苏大小姐说苏四小姐知道这里有事才想到要陷害她的。 这怎么可能。这里又不是苏府。 苏四小姐怎么可能在刚刚知道的情况下,就紧锣密鼓地安排这么一出。 除非里面的女子,是苏四小姐的人,早有预谋,才能算得滴水不漏。” “说的在理,不过,无论如何,都还是利用了我们。” 大家看向苏雨澜,眼中冒着熊熊火光。 想到苏绾宁说,什么都让给她,看苏雨澜,一身衣服料子名贵,戴的是一整套的宝石头面。 再看苏绾宁,衣服料子不错,比起苏雨澜还是差了一些,但是鞋子却是旧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首饰品相中规中矩,但老气横秋,小姑娘家绝对不会戴的东西。 之前大家都被她的容貌吸引,又因为她和大家都不熟,大家便没有注意。 但是现在仔细打量下来,同样是嫡女,苏绾宁和苏雨澜简直差了千差万别。 苏绾宁更像是出门临时套了一件华裳。 原来,苏家大小姐,过的是这种日子吗? 原来,苏府完全没有一点礼教吗? 原来,苏夫人偏心至此,只对喜欢的人好。不喜欢的,哪怕嫡女都如此亏待。 今儿来时还听说苏夫人为苏家长子的婚事相看着,大家还打趣了一阵,说苏家长子相貌好看。 如今看来,就是貌比潘安也不能嫁啊。 嫁过去若不得苏夫人喜欢,那岂不是掉入火坑? 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如此,别人家的女儿…… 大家脑子里自动脑补出恶婆婆,纷纷对苏府敬而远之。 原本苏家是朝廷一品大员,也是大户人家,若联姻,基本也是门当户对,家底不差的。 但是现在,在场的小姐们都对苏家敬而远之。 此时,苏绾宁一脸痛色,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想说什么又极力忍住。 一看就是隐忍了不少内情,还没有说。 看着这样的苏绾宁,更觉得苏雨澜可恶。 苏绾宁梨花带雨,微微笑了笑,声音带着凉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妹妹不认?那是我哪一句说错了吗? 妹妹可以说出来,我哪一句说了谎?” 苏雨澜支支吾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件事,她无处反驳,此时,不说话才是对的。 只要她不说,后面可以推脱自己吓坏了,但是一旦说了,祸从口出,再难挽回。 苏雨澜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说,在大家眼里,她就是默认。 但是她没有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只能选影响最小的那个。 到了这个时候,看苏雨澜的态度,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平时看起来柔弱的小白花,其实才是最有心机的一个。 不少人看着苏绾宁纷纷露出同情。 更恨的是苏雨澜,装柔弱心机地利用欺骗了大家。 苏绾宁看了苏雨澜一眼,微微垂眸,不争眼前一亩三分地,算有些城府。这般壮士断腕的决心不是谁都有的。 彭荟在听完了这些话以后,怒不可竭。 “苏雨澜,亏我拿你当好朋友,你居然算计我。” 平时和彭荟关系好的众位小姐,一看彭荟要说法,看向苏雨澜的眼神都极不友善。 苏雨澜捂着脸,就要逃开。 “苏雨澜,我要你给我一个交代。” 彭荟一把拉住她,不准她走。 就在这个时候,从另一边走过来一队人,是男宾。 为首的是恒王和逸王。 他们带着好些个世家公子,眨眼间就走到了她们面前。 彭荟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就松开了苏雨澜。 苏雨澜也不敢动。 她回头,看到恒王,心中大定:恒王哥哥是来救我的吗。 若是平时,苏雨澜可以隐藏伪装得很好。 但是现在,正是她最脆弱的时候,眼里明晃晃的爱意和依恋显而易见。 大家看到这一幕,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苏绾宁了。 第7章 策王和婆子 半月前,恒王对皇帝求娶苏家大小姐苏绾宁。 “原来,苏四小姐对恒王殿下……,所以怀恨在心。” “看起来,如果不是这一次的求娶,苏大小姐怕是还不能出现在这宴会上呢。” “天呐,苏家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可怕至极……” 恒王看向行礼的小姐们,眼睛从苏雨澜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 他笑了笑:“大家都杵在这干什么?难不成是有什么乐子?” 说着往里看了一眼:“若本王没记错,这里是二皇兄的别院。” 女宾们没人敢说话。 只感觉场面越来越乱。 在恒王来的时候,苏绾宁往后退了几步,让自己淹没在人群中。 等他们走过来,抬眼看了君逸一眼,正好君逸也看过来。 二人心照不宣地别开眼。 怎么,哭了? 恒王一看众位小姐的表情:这就是有事。 给策王找麻烦,他最乐意。 “既然你们都不说,得,那本王自己去看看,二皇兄在里面吧。” 说着,三两步走进院子,彭荟都来不及阻止。 恒王殿下走到门前,刚刚想敲门,“吱呀”一声,门打开,君策从里间出来。 衣衫发髻都有一些凌乱的样子。 屋子里绯糜的气息传出来,恒王站在门口,就知道里面在干什么。 这会意味深长的看向君策,又往里头看了一眼,他直觉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君恒笑看着君策:“打搅了皇兄的美事,还望皇兄不要怪罪。” 策王笑了笑,眼高于顶:“怪罪你做什么?本王还想跟四皇弟请罪的。” 君恒眼睛一眯:“哦,皇兄向本王请何罪?” 君策面不改色,眼中带着嘲弄:“屋中是苏大小姐。” 恒王一下变了脸色:“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如今苏大小姐和本王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还望四弟忍痛割爱。 今日一事我也有错,但是错已铸成,本王一定会对苏大小姐负责。” 说完看向院子门口的苏雨澜,还请苏四小姐回府跟苏大人提上一提,改日本王定亲自上门提亲。” 女宾这边,大家仿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子都没有转过弯来。 明明苏大小姐在外面…… 苏四小姐这样以为,都还没有说清…… 为何,策王殿下也如此以为…… 对了,苏大小姐说,她刚刚不舒服,所以出来了…… 天呐…… 在场的小姐都是大家族的女儿,对后宅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耳闻。 有些聪明的,此时已经在脑子里关联上了已知信息,得出结论,吓了一跳。 若说刚刚苏绾宁和苏雨澜各执一词,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那么策王这句话,就是直接锤死了苏雨澜。 这件事,就是赤裸裸的陷害。 被亲妹妹算计陷害…… 不少小姐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苏雨澜周围就被空了出来。 这样的人,让人毛骨悚然。 特别是想到她之前还姐姐好妹妹好的和大家套近乎。 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种,表面和你姐妹情深,转头就能算计自己的人,谁愿意和她接触。 纷纷避之不及。 苏雨澜有苦难言,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只求策王能救她。 策王此时正对上恒王,不知道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看着恒王,眼里是胜利者的微笑。 恒王怒不可竭,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策王打着什么主意,他能不知道? 速度倒是快,这就查到了,看起来,他以往还小觑了他。 事到如此,只能狠狠敲他一笔。 “既然……” 恒王话没说完,苏绾宁从侧面站了出来。 “苏家绾宁,见过三位王爷,刚刚策王殿下,提到了我。 我觉得很有必要出来澄清一下。” 说完苏绾宁便不说话了,依旧低着头。 接下来的话恒王会说。 果然,苏绾宁话音刚落,恒王眼睛一亮,接着怒气冲冲的指着策王: “二皇兄如此破坏本王未来侧妃的名声,可不是君子所为。 不知本王是有哪里得罪了二皇兄,才让二皇兄如此破坏本王未来侧妃的名声。 本王倒要看看里头的是谁,居然敢冒充本王未来的侧妃,若不是大家都在这里,那如何还说得清。” 君恒转身,在一阵浓烈的绯糜气味中,进了屋。 屋门口,君策眉头紧皱,脑子还有点昏沉,他喝了不少酒,又吸入了那么多迷情香。 在刚刚发泄一阵之后,整个人清醒了一些,也还没有完全清醒。 现在看着眼前的人,他只感觉脑中如平地一声惊雷。 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眼睛直直的看向地上的苏绾宁,又看向一旁的苏雨澜。 苏雨澜瑟瑟发抖,完全不敢说话。 策王看着底下的人,苏绾宁在这里,那刚刚和他颠鸾倒凤的是谁? 难道是下人搞错了人? 君策脑中电光火时的想着,就算是随意宠幸一个丫鬟也无所谓。 只是他刚刚口口声声说那是苏家大小姐,这点总有些居心不良的嫌疑。 没办法了,一会就只能说,他也喜欢苏家大小姐。 对苏大小姐心心念念,所以在喝醉酒的情况下,把对方当成了苏大小姐。 虽然话里有漏洞,但是他喝醉了这么说也还能搪塞过去。 想到这里,君策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眼睛看向苏雨澜,透着无比危险的气息。 这个女人蠢不可及,坏了他的大事。 屋子里,恒王看向床上的人,眼露嫌恶。 奶娘整个人都六神无主,恒王一看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待仔细看清,眼睛放光…… 恒王一把将奶娘滴溜了起来,从门里丢了出来。 奶娘身上包着薄被,从头到脚都裹着,瑟瑟发抖。 策王看了地上的人一眼,眉头皱起。 今日这一出之后,往后再用这种方法,怕是不能够了。 “和四皇弟一样,本王也对苏家大小姐一见钟情,念念不忘,今儿在醉香楼多喝了几杯,便把人当成了苏家大小姐,还望四皇弟见谅。” 恒王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斜睨着他:“本王倒是想不到,二皇兄原来有这种爱好。 早说呀,本王听闻潇韵坊,到处都是些美貌徐娘,二皇兄大可不必如此。” 大家听着这话,还没明白过来恒王是什么意思。 只见恒王一把拉开地上人的薄被,露出半头白发和一张苍老的脸。 众人哗然。 “这……” “啊……” “怎么……” “策王和婆子……” “老天爷……” 第8章 这姑娘胆大包天 空气静止。 整个怡音别院,落针可闻。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女宾这边,都像被人定住一样,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密辛,有被灭口的危险。 一个个感觉后背冷飕飕的一阵凉风。 男宾这边,脸上都挂着了然的笑容,有些依附于策王府的人,已经在想,去哪里弄来这种货,送给策王了。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虽然策王的爱好和常人不同。 但是这不影响他们找到合上司心意的。 恒王指着奶娘,声音大得恨不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诋毁苏大小姐的名声,不要脸的老东西。” 恒王指桑骂槐,狠狠地唾了一口。 如此时候,他绝对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平时多难得抓到君策的把柄。 这一回倒好,居然让他遇到了这种事。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君恒心里都要乐疯了。 他几乎都可以预见,整个京城的百姓津津乐道着,策王在府中宴会上没有露脸,却和一个婆子在翻云覆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一旁的苏绾宁上前,指着地上的人:“妹妹,这不是你的奶娘吗?怎么?” 一语激起千层浪。 众人脑中炸开一个又一个的烟花。 奶娘? 苏家四小姐的奶娘? 一个奶娘爬上了策王殿下的床? 这消息……也太劲爆,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大家亲眼所见,不得不相信。 恒王听着这话,更兴奋了。 “都说野花香,但是二皇兄看起来,好像更喜欢枯草,这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策王眉头整个皱起,看向地上的人,地上的人双眼无神,却本能地害怕着。 露出的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看就是被折腾过头,这些痕迹在衰老的身体上,显得无比醒目刺眼。 策王想起刚才,他一心以为这是苏绾宁,没有想其他。 加上喝了不少酒,屋中又放了催情香,只顾着发泄,也没有注意到哪里不对。 现在,恒王一句老东西,策王只感觉到一股羞辱感,从脚底伸到了天灵盖。 整个人在崩溃的边缘。 奶娘似乎清醒了过来,突然一个起身,撞向屋子的门框上,顿时血流如注。 “砰”的一声,听起来就用了极大的力气。 探鼻息,已经没气了。 苏绾宁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无论奶娘是觉得没脸见人自尽,还是不想拖累苏雨澜,对于她来说,这件事情里, 她唯一一丝威胁,没有了。 她抬头,正对上君逸的眼。 君逸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表情了然。 这姑娘,胆大包天。 在场众人看着这一幕,纷纷自觉往后退。 围观围出了人命,谁也不愿惹事身非。 若不是前头还有两位王爷坐镇,他们早跑了。 女宾那边也往后退着,一个个心里把苏雨澜骂了个遍。 若不是她算计,大家怎么可能会到这里来? 大家低着头,默默往后退,不敢多说话。 只是心里都各有想法。 奶娘一头撞死了,难道她不是自愿的? 还是策王用强? 策王用强了一个奶娘,还把脏水泼到了苏大小姐的身上? 今天的事情,反转反转再反转,大家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恒王也发现了大家的动作,怎么可能放他们走: “你们干嘛呢,停下停下。” 这种时候最高兴的就是他。 只见恒王赶紧招呼人:“都是死的吗?赶紧找人把人拖出去啊。总归是二皇兄的女人,身份不够,侧妃肯定不行,好歹也得有个侍妾的名号。 人都没了赶紧把人收拾了呀,在这里放着算怎么回事? 这不是给人添堵吗?哎哟哟,看看,看看,这血迹都擦不掉了。 以后看见,都会想起来,这里死过一个特别的侍妾。晦气是真的晦气……” 恒王不说还好,这一说,句句扎在策王的心口。 侍妾,他的女人,死过一个人…… 策王一张脸黑成锅底。 整个人都发出寒冰一样的气息,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了降。 发生了这种事,他的酒已经醒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被人算计了。 在自己的地盘被人算计,而且还算无遗策,还真让他着了道。 呵。 他要抓住是谁,定要那人付出代价。 君策扫了一眼底下。 算计他的人,得知道他的计划才能将计就计。 第二点,还得熟悉策王府,第三点,有人有能力,还有动机…… 策王的目光从恒王和逸王身上略过。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恒王从过来就一直在挖苦他,但是,当他说屋里面是苏家大小姐的时候,恒王脸上的惊讶和愤怒,不似作假。 依着那么多年他对恒王的了解,那一下的神情,应该是真的。 是逸王吗? 从过来,逸王就一言不发,没有说过话。 他倒一向都是如此。 再看向苏雨澜,苏雨澜小脸发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君策皱了皱眉。 再看向苏绾宁,本来,在里面的应该是她…… 所以,是哪一步,出了错? 外头围观的人都陆陆续续退了出去,等退到院子外,才如临大赦。 大家相互看一眼,莫名有劫后余生之感,不敢再逗留,往原路返回。 离开之前,听到院子里传来策王散发着冷意的声音:“把人丢到苏府去。这件事,本王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 说完,快步走下来。 自从奶娘一出来,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浑身像火烧一样的难受。 感觉身上的每一寸都是脏的,亟待洗干净。 路过苏绾宁身边,他停下来,苏绾宁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距离。 “你怕本王?” 苏绾宁:“我有洁癖。” 言外之意:你脏。 “你……” 策王正想说话,身后君恒立马围了过来。 “二皇兄,本王还在这,你和本王未来的侧妃说什么呢,别吓着人,本王可是会有意见的。” 君恒的语气里带着警告。 在苏绾宁的事情上,他吃了一次亏,绝对不上第二次当。 一旁的苏雨澜听着恒王这话,一块帕子都要绞碎了。 苏绾宁,凭什么? 她凭什么? 第9章 装小白花又不是不会 君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君恒,继续往外走,看了一眼苏雨澜。 那眼神,无比危险。 苏雨澜低下头,不敢看他。 计划失败了。 人是她带过来的,君策开方便之门,现在事情出了差错,就是她办事不力。 苏雨澜心里怄得不行。 明明每一步都算到了,为什么就是错了。 她抬头看向苏绾宁:是她,一定是她…… 苏雨澜忍住心里想要上前质问的冲动,今日她不宜再闹出什么事。 只是,越是这样,苏雨澜心中就越是怄。 没有办法,只能生生的忍下去。 想快点离开,赶紧回去,她母亲吴氏一定有办法。 君策对着侍卫们挥手,冷声道:“把怡音别院封了。” “是。” 此时,那些来围观的女宾们都退出去好远,男宾们在不远处没有上前。 策王这一回,是丢脸丢到家了。 有恒王在这里,就算这些人不说,也瞒不住。 策王狠狠地剜了一眼苏雨澜,一张脸黑成炭,杀人的心都有。 现在,他说得越多做得越多,给恒王的说辞就越多。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不能消除,起码别再恶化下去。及时止损,壮士断腕,是他从小就学会的道理。 这一回,他只能认栽了。 策王离开,围观的男宾女宾们,都马不停蹄地回了待客的花园。 院子外,只有君逸还站在外头,不远处两个侍卫跟着。 恒王看了一处好戏,心里高兴得很,琢磨着怎么以此做文章踩策王。 苏绾宁也准备离开,她看了一眼苏雨澜,开口对苏雨澜说道: “妹妹,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你把大家都带到这里来,口口声声告诉所有人,里面的人是我。 而策王殿下也以为是我,刚刚,若不是我不舒服从房间里出来了,那这里面的是不是就是我?” 苏绾宁一边说一边掉眼泪,那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一副被亲妹妹陷害,自己痛心疾首的表情。 苏雨澜向来注重自己在恒王面前的形象,苏绾宁就狠狠的踩在她的七寸上。 柔弱小白花? 又不是不会演。 她现在需要恒王和策王打擂台,当然要恒王知道真相才好。 苏绾宁身后的恒王听着这话,看着苏绾宁这副模样,脑瓜子一转,就听出了这件事的关键:阴谋。 顿时看苏雨澜的眼神带着不善。 苏雨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又气又怕。 牙都快咬碎了。 “姐姐实在冤枉我了,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是连翘说你……你在这边,一直要我过来找你,我才来的。 至于其他的小姐,都是她们自己跟过来的,跟我没有关系。 其实之前我还让奶娘过来找了你,但是最后奶娘却在策王殿下的房中。 我还想问问姐姐,明明来找你的奶娘,为什么会在里面? 若是我算计了姐姐,那姐姐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在这里。” 苏绾宁听完,都要为苏雨澜拍手叫好。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如此逻辑清晰,思维清晰的把锅甩在她身上,而且还能避重就轻,祸水东引。 好一个倒打一耙。 苏雨澜说得没错,确实是苏绾宁做的,但是她不是主动做的,是反击。 这件事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讲。 所以现在两个人只看谁的心态更好,只看谁更稳得住。 苏绾宁重活一世,前世帮君策做事,什么手段没用过,什么场面没见过,没道理在这种事情上输给一个十五岁的苏雨澜。 苏绾宁手指着她,一脸心痛,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枉我向来以为妹妹好,但是万万没想到,你……,你居然睁眼说瞎话,事情真相如何你我心里都清楚。 若不是我不舒服出来了,那这屋中的人便是我。 你害怕事情败露让奶娘来查看,但是没想到来的时机不对,被策王殿下当成了我,是也不是? 若不然,刚刚妹妹带着她们那么一群人来,没有看到里面是我,却跟所有的人说,里面的人就是我。 妹妹是何居心? 刚刚你这些举动,可不是我编出来的,那些小姐都能作证。 你我亲生姐妹,别的我也不说,只要妹妹跟我道歉,这件事便罢了。” 苏绾宁一脸正色,摆事实讲道理,完全不给对方有反驳的机会。 苏雨澜愣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苏绾宁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按照她的设想,苏绾宁这时候应该是要气急败坏的跟她对质。只要苏绾宁慌了,她就可以浑水摸鱼,从中找到话里的漏洞从而反击。 但是苏绾宁没有,她直接把刚刚那些小姐们拉出来,恒王只要一问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都是苏绾宁的话可信度更高一些。 这一回合,苏雨澜败了。 这时候,她自知再说什么都是错,只装作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的哭,一副被冤枉哑口无言的模样,楚楚可怜。 苏绾宁撇了她一眼,没有给她卖惨的机会。 打人就要打过瘾,断没有打一半的道理。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不知道妹妹和策王殿下达成了什么协议,要如此害我。 念在你我姐妹一场,我只希望再没有下次。” 说完之后,苏绾宁理了理衣襟,往院外走去。 这句话的重点,就在于前面一句,主要是说给恒王听的。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害她,但是恒王知道。 恒王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策王想要娶苏绾宁,抱着什么目的,有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 恒王皱眉,又是气愤又是庆幸。 还好,什么都没发生。 “居然还有这种事,本王一定会禀报父皇,给苏大小姐一个公道。” 苏绾宁听到声音回头,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殿下……,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本王若是不在这里,怕是还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苏大小姐别怕,本王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恒王走过来,一副英雄救美义愤填膺的表情。 苏绾宁面带惊恐,往后退了两步,低头拭泪:“没有没有,恒王殿下听错了,妹妹她没有……” 苏绾宁说不下去了,那模样可不就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又隐忍的模样。 恒王:“苏大小姐就是太善良了。你拿对方当妹妹,你这个妹妹,可没有拿你当姐姐。” 第10章 三皇兄送送苏大小姐 苏雨澜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自己有口难辩。 “殿下,我冤枉。” 对上恒王的视线,苏雨澜频频摇头,口中不停的喊着冤枉。 但是她这句冤枉,在恒王眼里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看着恒王一门心思都在苏绾宁身上,苏雨澜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希望他能相信自己,换来的却是恒王凌厉的眼神。 对于苏雨澜来说,心上人的一个眼神,比刚刚苏绾宁那些话,更让人难受,让人心痛难当。 苏雨澜一脸幽怨地看着恒王,眼中千般情意。 苏绾宁不想看她的痴情戏码,转身向外走去。 恒王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苏雨澜,赶忙追上去。 “对不起,绾宁,是本王来迟了,本王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情,你受委屈了,是本王没有保护好你。” 恒王一脸痛色的忏悔,苏绾宁往后退了两步跟恒王保持距离。 微微行礼:“殿下言重了,殿下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 “对对是是是,本王唐突了,还望苏大小姐莫怪。 本王会尽快让父皇下旨。” 苏绾宁低着头,表情平静,开口:“这件事以后再说,恒王殿下如此,绾宁怕是要成众矢之的了。 若殿下真为绾宁好,也该等这件事平息再说。” “好,一切都听你的。” 恒王当然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若是把人逼急了,怕是会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当即应下。 “本王送苏大小姐出去。” “不了,殿下御前请旨,已经让绾宁处于水深火热,若是被人看见,那我更是不知如何自处。” 看苏绾宁抗拒,如惊弓之鸟,恒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绾宁走向院外的君逸。 “逸王殿下,绾宁对策王府不熟。可否请逸王殿下带我回花园之中。” 这一句,更像是对恒王的无声拒绝,避免恒王再纠缠,恒王有苦说不出。 只是心里,更痛恨策王。 君逸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绾宁抬头,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味。 恒王小跑过来:“三皇兄,你就送送呗,苏大小姐头一回参加宴会,反正你没事。 你的那个老师,不是喜欢我那副杜鹃图嘛,到时候送给你。” 恒王当然不是做慈善,也不是和君逸关系多好,不过是想让苏绾宁知道,他重视她。 在苏绾宁面前刷好感。 君逸:“四皇弟太客气了。” “苏大小姐,请。” “请。” 二人一起往花园中走去。 恒王松了一口气。看着他们,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具体。 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君恒回身,向苏雨澜走去。 苏雨澜看到君恒过来,喜极而泣。 忙擦了擦泪,露出一个笑容:“殿下相信我,我没有做。” 君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眉头紧锁。 “这件事是你做的。”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苏雨澜心中一痛,眼泪应声而落。 “不,我没有,姐姐应该确实是被人陷害的,但是这个人不是我。 她是我嫡亲的姐姐,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还请殿下相信我。” 这样的话君恒自然是不幸的,他是中宫皇后嫡出的儿子。 对于这些陷害的事情,从小就耳濡目染。 别说是嫡亲的姐姐,就是父子兄弟之间,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也免不了有陷害污蔑的事情。 他看向苏雨澜,对她的眼泪视而不见,语气却放缓和了一些,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 “是二皇兄让你如此做的是不是?” 苏雨澜愣住,话说到这份上,她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对于她来说,如果恒王如此以为再好不过,她就可以把一切推到策王身上。 策王怎么看她,不重要,但是她希望给恒王留下好印象。 恒王见她不说话,心中了然。 再看她这副对自己含情脉脉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他抬手,拿出随身的手帕,替苏雨澜擦了擦泪: “以后,别和二皇兄走那么近,本王不喜。” 苏雨澜没有躲,看着如此温和的恒王,委屈得直掉眼泪,忙不迭地点头:“是,王爷,雨澜记下了。” 看着这样的苏雨澜,恒王心中清楚,她这么做的动机了。 他虽然享受女子的崇拜和爱意,但是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 他娶苏绾宁这件事,不许任何人破坏。 恒王看了看手中的帕子,目光带着些嫌恶,塞入苏雨澜的手中。 “本王不希望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苏大小姐会是本王的侧妃,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如果本王发现有人从中作梗,企图破坏本王的婚事,本王一定不会放过她。 你可明白。” 君恒语气中警告的意味如此明显,苏雨澜心中又苦又涩。 看着恒王离开的背影,苏雨澜久久不能回神。 她低头,手中是他的帕子,她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怀中。 众人都走了,怡音别院的院子里,只有苏雨澜和她的丫鬟红叶,还有一个跪在远处地上没有着落的连翘。 看她要走,地上的连翘终于忍不住出声:“四小姐。” 苏雨澜回头,眼中浮现一丝厌恶的神色,对着红叶眼神示意了一下。 红叶点头,走过去对连翘说道:“你先回府吧,嘴巴牢靠些,小姐后头自会安排。” “是,是,奴婢一定不会乱说话。” 连翘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但是现在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陷害了大小姐,宁心院是回不去了。 她只能跟着四小姐,之前四小姐已经答应她了,只要她愿意做这件事情,就放她出府恢复自由身。 现在只希望四小姐能说话算话。 她也不敢自己就这么跑掉,因为卖身契还在苏家。 这会,听了红叶这话只能乖乖的点头。 出了怡音别院,苏雨澜回头看了一眼。 脑子里想着,这件事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一开始都是一切正常,是她不放心,派了奶娘来看,才出现不对。 而苏绾宁说的请她去了屋子更是撒谎。 因为苏绾宁是被打晕了送过来的。 所以,苏绾宁是自己醒了,然后将计就计把奶娘送了过去? 也说不通,苏绾宁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那是有谁帮她吗?谁会在策王府帮她? 十六年不参加宴会,平时也是很少出门,苏雨澜不认为她能找到人帮她做这种事…… 苏雨澜越想脑子越乱。 径直往外走去。 第11章 合作愉快 策王府的小道上,绾宁和逸王一起走在期间。 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身后半夏不远不近的跟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 绾宁知道这里看起来隐蔽,但是四处都有君策的暗卫,他们说什么对方都能听见。 等过了一处九曲回廊,挨着荷塘池边,绾宁才开口:“多谢殿下。” 君逸抬头往四周瞟了一眼,这里四周空旷,暗卫根本无处躲藏。 身边的这个人,真是心细如发。 不过…… 君逸看向绾宁。也有可能是眼前的人非常了解策王府。 只是,这个结论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客气,本王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做到。” 苏绾宁:“多谢殿下,把恒王也带了来。” 虽然君逸没有说,但是她知道那些人肯定是他带过来的。 因为前世这些人没有来。 那么这一次发生的变故,应该就是出在君逸身上,他们之前的那个交易。 恒王一来,事情事半功倍,她确实该感谢的。 不然,自己出手,虽然是维护自己的名声说出去也合情合理,但到底显得咄咄逼人。 总不如恒王这般随意发现,效果来得更好。更何况,这两人是死对头,绝对会小题大做。 君逸也不否认:“不客气。” 这苏家大小姐,跟传说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二皇兄为何要害你?” 他刚刚看了全场,也知道前因后果,想来应该是策王勾结苏雨澜,陷害苏绾宁,被苏绾宁发现,反杀。 手段是真的漂亮。 丝毫不拖泥带水。 婆子和王爷……,呵,真不像是一个闺阁小姐做出来的事。 她不仅做了,而且还做成了。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他几乎都能预见到,接下来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策王府一定首当其冲。 有恒王在,策王想瞒都瞒不住。 只是他不知,为何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居然值得策王做到这一步。 “因为我不是苏家的女儿。当今的西北大将军国公爷宋渊,才是我真正的亲生父亲。” 她的语气平常,仿佛在说:今儿天气不错,适合放风筝。 绾宁既然心里认定了这个盟友,就不吝啬对他表现出诚意。 最主要的是,这件事情根本瞒不住。 三位皇子在背地里已经各自为营。 君恒要娶她,可以归结为,对她一见钟情,色,欲熏心。 但是今天策王费尽心机,赔上他自己的名声,也要拖她下水,让她入策王府。 君逸不可能不去查。 按照她的了解,这个时候君逸的实力并不比策王弱多少。 君策能查到,君逸也一定能查到。 既然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她现在告诉他,卖个好,表达一下诚意。 依照她的身份,君逸也不会愿意看到她嫁给君策,她自己更不愿意。 让君逸知道真相,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还能帮自己一把,何乐而不为。 所以她说了,毫不隐瞒,直白坦荡。 君逸侧头看她,眸光深深,心中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消息让他震惊。 堂堂苏家嫡女,居然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谁不知道当今国公爷镇守西北,手握重兵。 而国公府,人丁凋零,只有一个国公的母亲老夫人。 国公爷也没有妻妾,更没有子嗣。 若不是如此,皇帝也不会放心把重兵交到他的手上。 而且就算后面这件事被曝光,苏绾宁只是个女儿,也不会引起宫中的忌惮。 怪不得,怪不得……,恒王和策王,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国公爷宋渊,年过不惑,骁勇善战,为人正直,不屑参与党争。 钱财,女色,权力,都不能为之所动。要不然君策和君恒早就想办法了。 怪不得他们会如此急切,一个请旨赐婚,一个赔上名声来算计。 原来如此。 只是,让他更为震惊的是:一个这么大的秘密,她居然就这样告诉他了,毫不掩饰,无比坦诚。 他们仅仅,只见过两面而已。 她居然如此信任他,不知道该说她愚蠢还是大胆。 若是遇到有坏心的,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逼她就范。 察觉到君逸探究的视线,苏绾宁神情淡淡。 依旧跟他隔着一人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走着。 今儿她穿着一件新衫,青色的对襟袖裙,外罩一件同色的薄纱。 头上梳着现下最流行的流云髻。 发髻上插着两只桃花簪,上面缀着小小的珍珠流苏,雅致的步摇,走路间来回轻轻的晃动,端的仪态万方。 就是宫里头的娘娘也有些比不上的。 君逸看着她发际上一处空缺,是刚刚戴那只玉簪的位置。 苏绾宁:“这是我对殿下的诚意。” 言外之意:若是别人,我断不会讲。 君逸:“苏大小姐不怕本王是坏人?” 苏绾宁莞尔一笑,她本就长得美,这一笑顿如百花盛开,彩蝶蹁跹舞。 莹白如玉的肌肤,在阳光下盈盈发亮,一双剪水秋瞳笑起来弯成月牙,显得娇俏动人。 君逸看着她:原来貌美如花是这个意思。 “不怕。” 绾宁脸上笑意不减。 她不是不怕,而是别无选择。 三位皇子,除了君逸,另外两个她几乎能看到结局,不能选。 绾宁:“我看人一向很准,殿下和他们不一样,我信任殿下。” 我信任殿下…… 五个字,君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过桥的时候,绾宁提了提裙摆,很自然的动作,君逸看着觉得善心悦目。 “他们不会轻易放手?” 作为国公府的嫡女,虽然她的身份还没有公开,但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他们一定会为抢夺她使出浑身解数,今天的君策如此,以前的君恒亦是如此。 他们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让她就范。 苏绾宁:“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不会让他们再有机会,既然他们要当那相争的鹬蚌,她便给他们提供场所,顺便做个渔翁。 君逸看她言语洒脱,原本准备好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位苏大小姐,不仅和传言不同,和他曾经遇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君逸:“你不想嫁给策王?” 绾宁:“是。” 君逸:“你也不想嫁给恒王?” 绾宁:“是。” 君逸顿了顿:“本王会尽力帮你。” 说完,觉得哪里不对,又补充了一句:“本王也不愿意见你嫁给他们二人。” 绾宁端正地行了一礼:“好,谢过殿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 作者的话:有人看吗?有的话吱一声吖! 第12章 四月二十八殿下记得拿着簪子来找我 二人在花园边分开了,一路上都没有人看见。 绾宁先走,君逸立在廊下目送她。 今日他原本只是来凑个热闹,没想到却遇到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这位苏家大小姐,实在特别。 第一回,初次见面,她要和他合作,给了他一个他查了好久没有消息的答案。 还送上了自己的发簪,作为信物,这是赌上了她自己的名声。 明明紧急,却神情冷静,不疾不徐。 第二回,被指证和人私通,也能条理清晰,不慌不忙为自己辩解,且把对方拉下水。 对自己,不吃亏。 对敌人,不让步。 她居然知道策王府不为人知的小道。 也居然知道是他把大家带过来。 她有勇有谋,心细如发,他想忽略也不能。 君逸从怀中拿出那枚玉簪,手指在上面细细摩挲着。 刚刚,她说:“我在家喜欢看一些麻衣之相这一类的书,四月二十八这个日子和殿下犯冲,若殿下遇到了不能解决的事情,记得拿着这个簪子来找我,欠殿下的人情,我心中记得的。” 四月二十八,距离现在一个月都不到,呵呵,还言之凿凿,说的跟真的似的。 就算有困难,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 看着绾宁消失不见的背影,君逸收回目光,把发簪放入怀中,抬步离开。 此时,花园里那些小姐们,一个个心中难受得很。 虽然刚刚回来的时候,彭荟耳提面命让大家不要嚼舌根,但是那么多人看见,男宾女宾都有,这件事想瞒住绝对不可能。 更别说还有一个处处盯着策王的恒王。 就怕这件事曝出去,会被宫中的淑贵妃以为是自己说的。 一时间,莫名人人自危。 策王府中发生了这些事,大家没有过多停留,宴会之后各自都回家了。 当天下午,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风声,策王府发生的事情,便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街头巷尾,全部都是对这件事的讨论。 “你们听说了吗?今儿策王府的宴会上,有个婆子爬了策王的床。” “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婆子?这婆子是疯了吗?居然敢?” “一个婆子爬王爷的床,这……” “不对不对,你们听错了,我怎么听说是策王对一个婆子用强呢,婆子不愿,被发现后一头撞死了。” “越说越离谱,策王强婆子,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有什么,个人爱好不同。” 说话的人,一副鄙夷的表情。 “你们忽略了重点,重点是闹出人命了?” “这怎么得了,京兆尹不查吗?” “没人上告,也没有证人,而且还是策王府,京兆尹几个胆子,敢查。” “亲娘嘞,这策王府的故事这么劲爆的吗?这么劲爆的故事是我能听的吗?” “别打岔,京城都传开了,到处都在讲这件事。” “谁能想到,原来策王殿下还有这种爱好。” “谁说不是呢,听说过喜欢姑娘的,也听说过喜欢小官官的,但喜欢婆子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看最近的风向,里面的老鸨怕是马上有新风向了。” “哈哈哈,这策王殿下看起来一表人才,仪表堂堂,但是这口味嘛,实在有点……” 街头巷尾的讨论声,一轮盖过一轮,没有停歇的痕迹。 有些看到了现场的公子小姐们,听到讨论也不敢多话,只是心中疑惑: 那婆子是苏四小姐的奶娘,怎么没人提起呢? 此时,苏府,一座偏僻的院落,门口挂着一个木匾,上面是木工手刻的三个字:宁心院。 这是绾宁的院子,她从小就住在这里。 院子简陋,和苏雨澜的院子比起来天壤之别。 院墙比前世的冷宫矮些,绾宁也还住的惯。 当半夏把这些议论声,说给绾宁听的时候,她正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喝茶。 午后的阳光从头顶的银杏树上细细碎碎的落下来,在院子里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这里一点也不像大家的小姐住的院子,光秃秃的,一盆花花草草都没有。 除了院子里一棵银杏树焕发着勃勃生机。 显得萧条又冷清。 绾宁闭着眼睛,摇椅一下一下的摇着,在寂静的院子里,发出咯吱咯吱轻微的响声,极有规律。 等半夏说完,绾宁睁开眼睛,这么好的机会,恒王怎么会放过。 从此之后,跟策王挂在一起的,不是贵妃的儿子,不是王爷也不是他风流倜傥俊朗的相貌,而是婆子。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不知道策王在计划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后果。 想必最近都吃不下睡不好了吧。 绾宁心中爽快,眉开眼笑。 半夏看着这样的绾宁,有些晃神,从前的大小姐,是斯文安静的。 但是现在的大小姐,是肆意飞扬的。 她喜欢这样的小姐。 绾宁看向半夏,眼中带着询问。 半夏低头:“小姐和从前不一样了,奴婢觉得,现在的小姐真好。” 绾宁挑眉:“哦,从前如何?” 半夏:“从前小姐不争不抢,有了委屈也从来不说,默默承受。” 绾宁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语气淡淡: “你就当从前的苏绾宁,死了。” “小姐……” “若今日的事情,她们成功了,你觉得我会有什么下场?” 绾宁看向半夏,前世,半夏一直陪在她身边,一心为她。 在最后一刻,跟她一起死在了未央宫。 她的忠心毋庸置疑。 半夏回想起今天的事,从连翘指证,她就知道事情不对。 如果她们的陷害,真的成功了,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半夏跪下:“小姐,是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 绾宁扶她起来:“别自责,现在我们都好好的。 往后,你只记着,我们除了自己,谁也不能信。” 半夏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心里愧疚极了。 小姐说的是“我们自己”,说明把她当成是一体的。 今日事情如此凶险,但是小姐没有怪她,还安慰她。 小姐是世上最好的小姐。 半夏泣不成声,哭声里无比自责,她抽抽搭搭的:“小姐,奴婢以后以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绝对不让人伤害到小姐。” 绾宁抬手替她擦泪,回了一个字:“好。” 扶着半夏起来,绾宁开口:“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别让坏人遂了心意。” 半夏点头,猛擦泪,似乎是发誓一般的回答:“嗯,好的小姐,” 绾宁:“连翘回不来了。” 前世,连翘一回府就被人拉入了水中,称落水溺死。 连翘是苏雨澜的人证,事情败露,苏雨澜不会让她活着。 而对于这种卖主求荣的人,绾宁从不圣母,没有救的打算。 半夏恨恨道:“这是连翘自己咎由自取。” 绾宁没再说话。 抬头,看向主院。 她已经回来有一会了,但是主院的人都没有动静。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苏家,苏雨澜只是一只纸老虎。 苏夫人吴氏,才是那个她真正要上心对付的人。 第13章 苏绾宁还不够格 苏家主院。 吴氏还穿着出府赴宴的行头,没有换衣裳。 她今年三十出头,但是保养得极好,一身掐丝蓝襟绣澄衣,端庄贵气,一副当家主母正室的派头。 坐在主位上,一手撑着额头,眉头皱着。 下首苏雨澜正哭哭啼啼的。 宴会还没有结束,策王府就把奶娘送了回来。 一路上苏雨澜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还好她没有和吴氏共乘一辆马车,要不然早就露馅了。 这件事还得靠吴氏帮她。 但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事已至此,干脆就让别人来说。 吴氏的马车一进苏府,就有人来禀报。 说策王府把奶娘的尸体送了回来,吴氏还不知道策王府发生的事情,听完大惊失色。 叫来了苏雨澜,苏雨澜这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全部都说了。 她现在要靠吴氏,丝毫都不敢隐瞒。 吴氏听完,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看着哭哭啼啼的苏雨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行了行了别哭了,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都收起来,既然做了就要做好失败的准备。” 苏雨澜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 吴氏眉头狠皱,看着她。 屋子里的下人早就被屏退了,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母亲,女儿没想到会失败。” 吴氏心中气得不行,但是事已至此,也知道生气无用,只能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再做应对。 “照你说的,你根本没有让苏绾宁去房间,而是直接把她打晕送进了怡音别院。 但是最后出现在房中的,却是奶娘。而苏绾宁说的是,你叫她去了房间?” 苏雨澜点头:“是。” 吴氏目光看向窗外,眼神里冒着精明:“这很明显就是苏绾宁在说谎。” 苏雨澜追问:“所以这件事是她做的?” 吴氏:“没错。” 苏雨澜不信:“可是她是怎么办到的?根本不可能?” 吴氏脸上露出怒其不争的表情,也只能耐着性子教导:“你的关注点从一开始就错了,所以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们不需要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我们只需要知道,她撒谎了,她就一定有问题。 还有,现在去纠结事情的真相没有任何意义,事情发生之后,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我们要想的是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 如何用这个结果,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苏雨澜:“现在我们都自身难保了,到时候策王殿下一定会怪罪我们的,哪里来的利益。 吴氏继续开口道:“策王肯定会怪你,但是,我们可以让他怪别人。 我们只要让他知道,这件事是有其他的人在搞鬼,那么落在你身上的怒气就小了许多。 祸水东引,自然会有人挡在前头。” 苏雨澜脱口而出:“你是说苏绾宁?” 吴氏眼露嫌恶:“她,现在还不够格。” 苏雨澜想到一个答案,心中一惊,还不等问出口,吴氏先说话了: “这件事真的是策王找的你?” 苏雨澜不敢看她,点点头。 吴氏很快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你为什么要同意?” 苏雨澜:“女儿不喜欢苏绾宁。” 吴氏看她眼神闪躲,试探着问道:“可是因为恒王?” 苏绾宁在府中,一直不和大家打交道,若不是这一回恒王向皇帝求娶,大家可能都忘了这号人了。 苏雨澜说她不喜欢苏绾宁说得过去。 但是因为不喜欢苏绾宁而做出这种冒险的事情,一个不喜欢,实在是站不住脚。 吴氏稍微想一下苏绾宁最近发生的事情,大约就能猜出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果然,吴氏一说苏雨澜低着头赶紧否认:“不是的。” 苏雨澜聪明,但是到底也才十五岁,在吴氏面前,一撒谎便无所遁形。 这欲盖弥彰的态度,立马就让人看出不对来。 吴氏皱起眉头,伸出手指对着苏雨澜点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心里一口气窝着上不来下不去,十分的难受。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平时看你也是个伶俐的,怎么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你以为恒王求娶苏绾宁是因为喜欢她吗?皇家哪里来的情情爱爱? 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做出这种事情,赔上了自己的名声,还失败了,太让我失望了。” 苏雨澜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听着吴氏说的,突然灵光一现:“母亲是说,恒王娶她,不是因为喜欢她?” “对,恒王不是因为喜欢她娶她,也不会因为喜欢谁就娶谁。 皇家的婚事,只有一个标准,就是有用。” 吴氏看她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五官凑在一起,气得脸通红。 苏雨澜自觉说错了话,赶忙上前给吴氏倒了一杯茶:“母亲你别生气,女儿知错了,这一回是我莽撞了。” 苏雨澜一边说一边把茶杯递到吴氏的面前。 她能有这觉悟,完全是因为吴氏说的恒王不喜欢苏绾宁。 对于吴氏,她向来敬重,她说的话,一般不会错。 听起来是有内情,吴氏肯定知道什么原因,她想套出话来。 作为自己的女儿,吴氏哪里看不出她心里这点小九九。 接过她的茶杯,喝了一口,长叹了一口气。 “关于这件事情你也别打听,我不会告诉你。” 苏雨澜低下头,乖觉的往椅子上坐下,一言不发,一副知错的态度。 吴氏看着她,眉头松了又皱:“可知道错了?” 苏雨澜点点头:“女儿知错了。” 吴氏:“哪儿错了?” 苏雨澜:“不该陷害苏绾宁,还连累了苏家的名声。” 吴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无知。你不是错在不该陷害她。你是错在做了事情却失败了,而且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想要什么就去争取,这没有错。错在手段不够,错在失败了你还不能自保。” 苏雨澜猛地抬头,原本她以为吴氏会骂她,但是万万想不到,吴氏会跟她说出这些话。 她低下头,态度十分诚恳:“是,母亲,女儿受教了。” 吴氏看向她,径直问:“你心悦恒王?” 苏雨澜面色一红,咬着下唇,愣了一会儿,点点头。 第14章 眼下最重要的事 正常来说,别说是大家族,就是普通人家,也不会这么问自己未出嫁的女儿。 但是这种问题,吴氏说问就问了。 在吴氏眼里,礼义廉耻都只是工具,有用的时候用,无用的时候摒弃。 最重要的,是能否达到目标。 这种事,既然女儿已经有心,那就当机立断,提上日程。 吴氏看着她,语气十分郑重:“既然今儿咱们母女俩把话说到这里,那母亲就再多说几句。 你心悦恒王,母亲可以帮你入恒王府。” 其实,原本吴氏打的主意,就是让苏雨澜在三个皇子里挑一个。 现在策王那里是没有戏了,逸王有军功在身,却没有背景,几乎没有影响力。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恒王。 恒王是中宫嫡出,外家是季大学士,朝廷有一半的文官都是季家的门生。 除开策王,恒王是最有机会夺嫡的人选。 苏雨澜嫁过去,有她筹谋,有朝一日做一国之母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那才是苏家的好日子。 想到这里,吴氏眼中冒着精光和算计。 “依咱们家的门楣,也是入得恒王府。 虽然现在有正妃,不过以你的身份做个侧妃绰绰有余,至于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恒王殿下排行第四,是中宫皇后娘娘的嫡子,将来被立为储君的几率很大。 只不过朝堂之争,瞬息万变,落败了,说不好性命都没有。 若胜了,那就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更别说以后,还有机会做一国之母。 母亲可以帮你,但是现在,也要问问你,若是嫁过去,将来下场不好,你后不后悔?” 苏雨澜看着郑重其事的吴氏,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心中欢喜得不行,摇头:“女儿不后悔。” 吴氏:“既然你不后悔,你想嫁,母亲就必定帮你争一争,但是你要记着: 你想要的东西可以去争,可以去抢,可以放火,也可以杀人,但是一定要记得:明哲保身。 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拥有的再多,都没有命享用,便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说到这个的时候,吴氏眼中闪过一抹骄傲之色。 苏雨澜点点头:“是,母亲,女儿明白。” 吴氏端坐下来:“这件事情,母亲会为你处理好,你且好好看着,母亲用的是何种手段。 看着便要学会,以后要记住了,这些都是你将来,安身立命的东西。” 苏雨澜有些怔怔,赶忙应道:“是。” 吴氏:“既然我们现在确定的目标,是让你嫁入恒王府。 那么做一切事情的最终目的,就要以这件事情为标准。 今天这件事,已经发生了。策王对你的印象一定是不好了。 我们尽可能的处理好后续,跟策王殿下关系不好,但是也不能交恶。 把奶娘的尸体烧了,不用太隐秘。就是要让策王殿下知道这是我们的态度。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改变不了过程,只能尽可能的让策王殿下心里好受一些。 等以后你嫁入恒王府,跟策王一定是敌对的。 但是现在你还没有嫁进去,那么,就不宜跟策王闹得太僵,说不好,哪天还可以利用一下策王。 苏雨澜有些害怕的看向吴氏:“这样可以吗?他毕竟是王爷。” 吴氏:“没有什么不可以,只看你的手段。” 苏雨澜咽了一口唾沫,看向吴氏:“母亲刚刚说的,找一个人挡在前头,可是恒王?” 吴氏也不瞒她:“是,现在,只有恒王才可以和策王相抗衡。 而且只有他们双方打起来,你才有机会浑水摸鱼,不仅能过了这件事,而且还能从中找到机会对恒王示好。” 苏雨澜面露担忧:“可是恒王……” 吴氏皱眉,严肃提醒她:“你还没有嫁入恒王府。 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危机,若不然,你怕是都没命入恒王府。 如此,你还要护着恒王吗?” 苏雨澜看向吴氏,脸色有些微微发白。 吴氏:“澜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苏雨澜怔住:“是,母亲,女儿知道了。 她当然想嫁入恒王府,做梦都想,若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跟策王合作,来陷害苏绾宁。 现在连吴氏都支持她,她觉得自己已经一只脚迈入了恒王府。 虽然现在恒王府有正妃,但是她相信,只要自己善于筹谋,这正妃之位,一定是自己的。 主位上,吴氏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没有说话,苏雨澜上前:“母亲。” 吴氏回过神来看向她:“眼下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 吴氏:“你刚才说,在策王府的时候,你带了许多小姐去,但是,你带那些小姐们过去的时候,在没有看清楚屋里人的情况下,把里面的人,说成了苏绾宁。” 苏雨澜点点头:“是。” 吴氏:“眼下,这件事情是最紧要的,不论别的,就这件事,几乎就奠定了你陷害她的事实。 苏雨兰脸色一白:“可是……,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是她的贴身丫鬟一直在说她在里面,我自然会先入为主的以为她在里面,没看清楚,说成她也很正常。” 吴氏撇了她一眼:“澜儿,你还是太年轻了。 你要记着,没有人是傻子,你这种自欺欺人的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在别人跟前说,只是欲盖弥彰。” 苏雨澜一张脸越发白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那……那怎么办?” 吴氏:“那个丫鬟呢?你收买的那个苏绾宁的丫鬟?” 苏雨澜绞着帕子,不敢看吴氏:“死了。” 吴氏:“你太急了,起码问清楚当时的过程。” 苏雨澜低着头,当时恒王一直在和苏绾宁说话,关心的样子刺痛了她的眼,她哪里还顾得那么多,眼前的事情,恨不得立马就解决了。 现在想起来,确实处处疑点重重。 她就说,当时连翘和她一起带着人,一路过来,苏绾宁没有出声。 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推门而进,苏绾宁也没有出声。 而到了她见过里面的人出来之后,在彭荟问她里面的人是谁,她回答后,苏绾宁才站出来说话。 第15章 苏绾宁下了一个圈套 是不是说明,苏绾宁一开始就在这里等着她呢?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一切都是苏绾宁计划好的,她下了一个圈套,只等自己一步一步的踩进去…… 想到这里,苏雨澜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整个胸腔剧烈起伏着,怒不可揭,就要去找苏绾宁对峙, 吴氏看到她这幅样子,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喝:“坐下。” “母亲,是她,是苏绾宁算好了时机,就等着我踩进去,然后找准时机找到我的错处。” 苏雨澜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她就说从苏绾宁出来指责她,到后面恒王来,苏绾宁一直都在用这个理由指证她陷害。 而她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原来苏绾宁早就知道,这是她在这件事情上的死穴,无可辩驳的死穴。 吴氏语气收紧,严肃不已:“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个时候再找她又有什么意义? 最多把她打一顿骂一顿,但是这除了传出去你嚣张跋扈的名声还能如何? 能改变现在大家对你不好态度的事实吗? 而且说不好哪天再传出去一些风言风语,说你陷害嫡亲的姐姐不成,回到府里还要磋磨姐姐。 若是苏绾宁心狠一些,跑到京兆尹去,告你一状,别说恒王府的大门,就是侧门你也休想再进去。 如此,争这一口气,还有什么意义?” 一提到恒王府,苏雨澜泄了气:“母亲难道就如此任由她作威作福吗?” “澜儿,平时母亲是怎么教你的?遇事一定要沉着,要沉得住气,你必须要沉得住气,才能压制住对方。 若你冒冒失失,哪怕将来嫁入了恒王府,别说斗恒王妃,就是斗一个小小的妾室,都怕是要失败。 人家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把你勾的怒火大盛,抓到你的把柄打击你。 你觉得恒王会喜欢这样的侧妃吗?” 不得不说,知女莫若母。吴氏这一番话说完,苏雨澜是半点脾气也没有了。 苏雨澜有一个特别大的优点,就是她听话聪明。对于吴氏说的话,能听进去,能明白其中的厉害。 而且吴氏教她什么,她都能做到,若不是这一回牵扯到恒王,她一开始心就不定,也不可能一直被苏绾宁牵着鼻子走。 吴氏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苏绾宁,母亲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她抽身而退。 但是我们要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纯粹是为了羞辱她,大可不必。 除非我们能得到什么利益,或者能解决什么麻烦。 低段位的人,才一直要争个高下,把对手臭骂一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苏雨澜越听眼睛越亮,急忙点头:“是,母亲,女儿受教了。 那现在,女儿怎样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呢?” 吴氏想了想,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现在由你再去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多说无益。 给人的既定印象已经形成了。 当时那么多人看到,而你又确确实实在没有看清楚里面人的情况下,说了里面的人就是苏绾宁。 这样赤,裸裸的诽谤,不是你一句看错了就能说得过去的。 京城大家,哪一家都府中女子众多,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对于这些弯弯绕绕,小姐们可能不清楚,但是夫人们心中都明明白白。 还好你后头乖觉,没有多说话,也不枉费母亲从前对你的教导。 往后也要记得,在事情发生的时候,除非你说的话对自己有利,对场面有利,否则就保持沉默,什么都别说。 大家闺秀应该处事不惊,遇事不慌。 眼下我们的目标是恒王,那么只需要得到皇后娘娘的青睐就可以,而且做到你在京中的名声不可太差。” 吴氏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教导苏雨澜,原本一个很小的问题,抽丝剥茧说了一推道理。 但是,苏雨澜好像并没有听进去。 她听着,急忙道:“这名声简单,做一些施粥的事,就赚回来了。但是皇后娘娘那边,不知该怎么办。 吴氏摇头:“不,皇后娘娘那里好办,京中的名声难办。” 苏雨澜不解:“母亲,为何?” 吴氏:“你要记住,皇家的婚事,没有感情也没有恩情,只有利益交换。 只要我们苏家有用,苏家得势,那在皇后娘娘眼里就可以了。” 苏家是户部尚书府,苏家的当家人,苏长荣是当朝户部尚书。 众所周知,户部是一个国家的钱库,掌握着一国的钱财。 作为一品大元苏家的嫡女,苏雨澜就是嫁给恒王做正妃,也是够格的。更别说只是一个区区侧妃。 还有一个原因,吴氏没有告诉她,那就是苏绾宁的身份,等以后苏绾宁的身份一爆出来,苏家的女儿,炙手可热。 所以这门亲事,只要她跟皇后娘娘达成意向,是很容易的。 难的是京城众人对苏雨澜的口碑。 虽然不需要你多好,但是也不能太差,但是现在的苏雨澜,就是属于太差。 想到这里吴氏又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想让皇后娘娘因为这件事情松口,那必定是要曝光苏绾宁的身份。 如此一来,苏绾宁的价值,就在苏雨澜之上。 所以在那之前,她需要把苏绾宁许配出去。 届时苏绾宁已经嫁人,那么这件事就好办了。 到时候,苏雨澜的身份水涨船高,就不是她们上赶着要嫁,那是皇后娘娘上赶着要娶了。 西北国公爷手中的兵权,这些皇子哪个看了不眼馋。 苏雨澜一听吴氏说的,立马点头:“对对对,父亲职位高,还是朝廷一品大员,掌管着整个大周的钱财,我们对于恒王来说有大用,所以皇后娘娘不会拒绝。 那在京城中呢,女儿要如何恢复名声?施粥吗?明日女儿就去。” 吴氏摇摇头:“若是平时,施粥确实可以帮你提升一些口碑,但是现在作用不大。 大家对你的印象并不好,做这些小恩小惠没有用,反而有作秀的嫌疑,适得其反。 这种也不是不能做,而是不能现在做。你必须要扭转大家对你的印象之后再去做,才能事半功倍,现在不行。” 第16章 国公府老夫人 苏雨澜忙问:“那女儿应该怎么办?” 吴氏:“找更厉害的人,找更有脸面的人为你铺路,让大家不敢说你。 既然投石无路,那就釜底抽薪。既然不能堵住他们的嘴,那就让他们不敢再说。” 苏雨澜眼中发出亮光:“母亲说的是。” 她脑中出现许多人选,吴家不行,不够。王家是吴家外祖的娘家,也不够…… 看了一圈,和苏家亲戚且会愿意做这件事情的,没有比她家地位更高。 苏雨澜一时也想不出吴氏说的这个人是谁。 吴氏看向窗外,开口:“国公府老夫人。” 说到这个人,苏雨澜激动了。 她怎么把这一位给忘记了。 国公府宋老夫人,那可是了不得啊。宋老夫人跟太后是手帕交,和齐王府的老王妃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 这些人都是好朋友,是京城举足轻重的夫人,有很大的话语权。 若是能有她铺路,那些人别说在背后指指点点,还得来巴结她。 想到这里,苏雨澜一阵欢心,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权力带来便利的滋味。 “可是母亲,她会来吗?宋老妇人久不问世,外头的宴会一概都不参加。” 苏雨澜知道,吴氏未出嫁前,和宋老夫人的一位侄女交好,经常去国公府玩。 和国公府的老夫人,也是有来往的。 听说吴氏生她们的时候,宋老夫人还送了礼。 而且每一年年节,吴氏给吴家送礼的时候,也一定会备一份一样的送到国公府。 只不过,对此国公府没有什么表示,不过,每一次吴氏有事,宋老夫人都不会袖手旁观。 她记得之前,她父亲喜欢一个小官的女儿,想纳为良妾,是宋老夫人出面解决的。 还有一次,好像母亲犯了什么事,也是宋老夫人来帮她撑的腰。 如此看来,自己这件事,宋老夫人也一定会帮忙。 有了宋老夫人帮忙,她什么都不用愁了。 “她会来的,只要我去求她,她一定会来。” 吴氏有分寸,没大事轻易不敢打扰。但是只要上门,宋老夫人就一定会帮忙。 吴氏莫名的笑了笑,在她精明的脸上显得有些阴森。 过年过节一点东西,国公府不看在眼里。 但是她还是要做。 因为在那个秘密爆出来之后,这些小心意能为她掌握最大的主动权,也能让对方的愧疚达到顶点。 所以,看起来没有用的事情,她一做就做了十多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未雨绸缪才能高枕无忧。 吴氏深谙这个道理。 看苏雨澜这么说,吴氏也没有反驳。 苏雨澜喜极而泣,在屋中跪下,对着吴氏磕了个头:“多谢母亲为女儿操心,女儿今后一定会孝顺母亲。 吴氏扶她起来:“好孩子,你我母女不用说这些,等将来你坐上那个天下女子至尊的位置,再来谢母亲。” 苏雨澜脸上露出一抹娇羞,眼中燃烧着是欲望的野火:“是,母亲。” 吴氏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现在还恨苏绾宁吗?” 苏雨澜摇头:“不,她算什么?不值当。” 吴氏笑意更深:“对,这才是我教出的好女儿。 成功路上的绊脚石,踢开就可以了,千万别为他们伤筋动骨。 你真正的敌人,在恒王府中。” 恒王妃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女,吏部掌管着整个大周的官员考核,也是朝廷要职。 户部管着大周的钱财,吏部管着大周的官员流动,两个官职,实力对比下来,不相上下。 在娘家相差无几的情况下,比的就是两个女子的争斗了。 若说从前苏雨澜还有些诚惶诚恐,那么现在,她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母亲支持自己嫁入恒王府,而自己若有手段抓住恒王,那这个恒王妃迟早易主。 而恒王又是皇后的嫡子,若将来荣登大宝,那她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想到这里,苏雨澜心思活络起来,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精神十足。 看到这样的苏雨澜,吴氏借机敲打:“有什么一定要放在心里,让人家抓不住你的痛点。 这般得意扬扬,若是被人抓到弱点便是危险。 愤怒不可让人知,高兴不可让人知,失落不可让人知,得意也不可让人知。 你只有喜怒不形于色,才能把所有人握在手心里,情绪是弱点。” 苏雨澜毕竟才十五岁,听着这番话只觉得深奥,体悟并不太多。 饶是如此,也已经让她觉得受益匪浅,赶忙又对着吴氏行了一礼:“是,多谢母亲,女儿受教了。” 看着苏雨澜乖巧的模样,吴氏点点头:“好,那接下来,便可以见苏绾宁了。” 苏雨澜:“这个时候母亲要见她做什么,母亲不是说了,她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吴氏回身,走向主位,端端正正的坐下,看向苏雨澜。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苏绾宁确实是无关紧要的人,但是我们不能让她成为有关的人。” 若是平常,吴氏并不把苏绾宁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苏绾宁的所作所为,都超出了她以为的范围。 吴氏主要是看看,苏绾宁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她一直把苏绾宁养在偏院,不闻不问,就是为了把她养成一个胆小听话的人,那样的人好拿捏。 但是现在,她发现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 按照苏雨澜所说的,在策王府,苏绾宁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 听说都是假的,她要亲自见一见,才放心。 若是确实像苏雨澜说的那样,那么在炸开她的价值之后,这个人就可以消失了。 对于妨碍了他们前程的人,她绝对毫不留情的抹杀掉。 苏雨澜看着吴氏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吝,有些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看向吴氏,语气有些弱:“母亲,为何对苏绾宁,如此厌恶?” 苏雨澜用了让厌恶两个字,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词可以形容。 吴氏的语气,淡淡的,没有要和苏雨澜解释的准备: “小孩子不要好奇大人的事,你只需要知道,母亲只有你一个女儿,母亲为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母亲只愿你好,且一定会为你好。 苏雨澜有些诚惶诚恐,没有再问。 第17章 大小姐夫人有请 吴氏遣了婆子下去请苏绾宁。 又让苏雨澜把今天在策王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着重讲了苏绾宁的态度,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吴氏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她觉得这个女儿,怕是已经长歪了。和她预想的大不一样。 如果事情是真的,那她绝对不会允许一个不能掌控的苏绾宁活在世上。 在后宅大院中,让一个人消失何其容易。 “你说,苏绾宁最后跟逸王一块走了?” 苏雨澜点头:“是,但是逸王一开始并不同意,是恒王请求逸王,送苏绾宁一程。” 吴氏眉头微微皱起,如果这件事是苏绾宁的手笔,那她的动机,是什么? 罢,接下来自己见见就知道了。 她要知道,苏绾宁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苏绾宁心里在想什么? 苏绾宁对三位皇子有什么想法,对嫁入恒王府有什么想法? 或者,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想到最后一点,吴氏少见的有些紧张,食指和拇指凑在一起,碾了碾袖上的衣摆。 但是一想到苏绾宁的命都握在自己手中,才又些微的松了一口气。 暗道:她怎么可能知道呢。 想到这里,吴氏端了一杯茶喝,端坐在主位上,和苏雨澜说话,等着苏绾宁。 宁心院。 绾宁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闭着眼睛,微风从耳边拂过,春风拂面,本该令人昏昏欲睡,但是她却无比清醒。 如果她没有猜错,吴氏很快就会来请她去主院。 苏雨澜不会对吴氏隐瞒今天发生的事情,而吴氏听到她描述的自己,一定会要见一见。 养在后院里,不闻不问十多年的女儿,突然一朝变了,变得好像不可控,吴氏一定坐不住。 吴氏有野心,一心想让自己的女儿做大周未来的皇后。 在她眼里,自己这种工具人,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如果自己一旦不能为她所用,她会毫不留情的抹杀自己。 好在绾宁有一张保命符,那就是国公府嫡女的身份。 吴氏无论是为了她的女儿苏雨澜,还是为了她的儿子苏峥,都需要国公府。 现在还没有榨干国公府的价值,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她。 所以,绾宁再差的结局,也还有一定的时间可以逃命。 但那是下下策,绾宁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而且,现在她还不想离开苏府。 大仇未报,重生无果。 现在,她就是要在吴氏眼皮子底下,活得风生水起,而后再反杀她们。 吴氏现在找她,她大约可以猜出来吴氏想做什么。 就是想看看她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是否还可控?是否还可以任她拿捏? 前世吴氏也是一样,把她丢在这小院里自生自灭。 然后出现了恒王求娶的事情,之后,策王府宴会,策王和苏雨澜合谋陷害她。 那一次,苏雨澜计谋得逞,她嫁给了策王。 之后吴氏留住了苏雨澜,暗中站队策王,在策王登基成为新皇后,苏雨澜成为新皇贵妃。 而她,被策王和苏雨澜一把火烧死在未央宫…… 苏雨澜确实是聪明的,但是绾宁知道,真正聪明的,是她后面的吴氏。 前世绾宁对吴氏,言听计从,吴氏也扮演着一个慈母的角色,对她全方位的控制。 她被利用而不自知。 这一次,苏雨澜的计划失败了,而策王也因此怨上了苏雨澜。 绾宁不会嫁入策王府,苏雨澜也几乎绝了嫁入策王府的可能。 按照吴氏的野心,一定会让苏雨澜嫁给恒王。 陛下皇子公主众多,但成年的只有四位。 大皇子,如今关在府中,几乎不问世事。 二皇子策王,母亲是淑贵妃,外家是大将军府彭家,势力非凡。 而逸王明面上没有势力支持,只有军功在身。 空有军功而无势力,几乎没有夺嫡的可能,不在吴氏的目标范围之内。 而恒王是中宫嫡子,外家文官影响力大,是夺嫡的好苗子。 其实前世这个时候,吴氏并没有想好,要让苏雨澜嫁入哪一家。 局势不明朗,下注是赌徒。 吴氏是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只不过是苏雨澜私下跟策王的行动,做成了这件事。 因为苏雨澜成功,绾宁嫁给策王,所以吴氏顶着压力留了苏雨澜好几年。 这一世,苏雨澜失败,策王连带着怨上了苏家。 这时候的吴氏只有一个选择,恒王。 绾宁想到这里,已经可以确定吴氏的打算了。 前世因为她嫁入策王府,一心一意帮着策王,局势是一边倒的向策王倾斜。 这一世,她两边都不嫁。 吴氏却只能选恒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过…… 想到前世发生的事情,绾宁微微眯了眯眼。 既然吴氏选了恒王,会不会也如法炮制,顺水推舟让她也嫁给恒王,保证苏雨澜的势力之路顺遂。 如果她想得没错,那现在摆在吴氏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是和前世一样,把绾宁和苏雨澜送到同一个地方。 苏雨澜嫁入恒王府,那她也嫁入恒王府。 二,就是把绾宁嫁入毫无利害关系的人家…… 绾宁正想着,外头有婆子进来:“大小姐,夫人有请。” 绾宁抬头:来了。 她起身,看了一眼头顶的银杏叶,春末一树绿油油的,看起来生机勃勃。 唤了半夏,三人一同往外头走去。 来传唤的是王嬷嬷。吴氏身边一共有三个老人,王嬷嬷是其中一个。 今日王嬷嬷来,可见吴氏的重视程度。 绾宁记得,这位王嬷嬷是个惯会逢高踩低的主,但今天却一言不发,想来是苏雨澜奶娘的事情,给了她们一些新的启发。 绾宁低头,和从前一样,小意的走在路上。 期间王嬷嬷回头看了她几回,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绾宁也没有问。 身后的半夏有些紧张,小姐和从前不同了,她害怕今天的事情,小姐会惹得夫人不快。 毕竟和四小姐有关,平时四小姐是最得夫人宠的。 在外头还好,总要顾及着别人。 但是回了府关起门来,还不是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察觉到半夏的视线,绾宁回头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半夏心中稍定,想到之前自家小姐嘱咐她的话。 点了点头。 第18章 绾宁和吴氏第一次对线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主院外。 半夏候在外头没有进去,王嬷嬷打了帘子,绾宁进了门。 随着帘子落下,室内光线倏而一暗,绾宁仿佛看到:一场大戏,拉开序幕。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首位下侧的苏雨澜。 苏雨澜面不改色,镇定的坐着。 看到绾宁进屋,也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没有任何情绪。 绾宁心下了然,知道自己猜对了。 若不然依照苏雨澜的性格,这时候肯定是要闹的,但是她没闹,还这么安静,不用说,就是吴氏已经做好了思想工作。 而且颇有成效。 首位上,吴氏端坐着,从绾宁一进门,视线就落在她身上,打量她。 “绾宁见过母亲。” 绾宁低着头,吴氏看不清她的表情,面露狐疑,不动声色的开口:“坐吧。” “是。” 绾宁依言坐下。 吴氏开口了:“今日叫你来,是为了策王府发生的事。” 吴氏话音才落,底下坐着的绾宁猛地抬起头来,眼泪不住的往下落。 抽泣着叫了一声:“母亲。” 两个字,眼里的委屈溢于言表。 说完这句,又不敢再说别的,隐忍的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吴氏眼中露出嫌恶的表情,耐着性子说道:“母亲听了澜儿的说法,现在想听听你的说法。 虽然你一直住在宁心院,偏着我们,但是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母亲不会偏颇。 你有什么说什么,若是澜儿有错,母亲一定罚她。” 苏绾宁一副隐忍的模样。 抬头看向对面的苏雨澜,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吴氏看着这一幕,眉头微微皱了皱。 “你有什么委屈,可尽管跟母亲说,母亲一定会为你做主。” 绾宁这才低下头,抽抽嗒嗒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然后言简意赅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今日妹妹的奶娘,在策王殿下的房中被人发现。但是妹妹却说那里头的是我。 若不是恒王殿下进去把人拉出来,怕现在,女儿的名声就毁了,现在跟策王殿下有染的就是我了。” 绾宁的话说得很巧妙,不多不少,挑重点的说了一两句,仿佛分不清楚什么更重要,却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吴氏看向苏雨澜:“澜儿怎么说?” 苏雨澜开口:“是我看错了,当时姐姐的丫鬟连翘一直说姐姐在里面,所以我想当然的便以为姐姐在里面。 当时我还怕大家乱想,还特地嘱咐了大家,不可以乱说。” 苏绾宁委屈得眼泪直掉:“妹妹完全可以说没看清楚,但是妹妹口口声声跟大家说里面的人是我,我心中实在难平。” 吴氏看到她这副模样,不动声色的把她打量了一遍,语气试探: “策王殿下身份尊贵。若是能嫁入车王府也是极好的。” 绾宁愣住,看向吴氏:“可是这般不明不白,怎么可以呢?岂不是给苏家蒙羞吗?” 绾宁不知道想到什么,一张脸羞得通红,连哭也不会了,只怔怔的看着吴氏。 吴氏听完这话,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向苏雨澜:“这件事确实是澜儿的不对,就罚她一个月的月银,下次引以为戒,可千万不能再犯。” 不痛不痒的惩罚,就为了看绾宁的态度。 苏雨澜心中好笑,得意的看了绾宁一眼:“是,澜儿谨记。” 吴氏看到她眼里的得意,眉头皱了皱,到底年纪小还沉不住气,只能慢慢教。 再看苏绾宁,只顾着哭,她逆来顺受惯了,但是抬眼看过来,眼中还是有些忿忿不平。 如果说苏绾宁什么都不表示,隐忍过去,吴氏还觉得事情不对。虽然绾宁一直都是隐忍的性子,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她今天在策王府已经爆发一次了,就说明她内心已经受到了冲击。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像往常一样,反而不正常。 而她直接说出来了,说明今天的反常之处确实只是被气到了。 也对,毕竟女儿家的名声是大事。 吴氏看向绾宁:“你说是澜儿把你带到了房间当中,然后你不舒服,便出了房间,对吗?” 绾宁点点头:“是,连翘当时把我带到了房间,具体是哪一个房间女儿也说不清。 女儿对策王府并不熟。 然后女儿感觉不舒服,便从房间里出来。 之后在半路就发现了,大家一直往这边走,后来听妹妹那样说话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氏仔细听着她话里的每一句。打断他的话,问道:“那你另外一个丫鬟半夏呢?” 绾宁垂眸,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仔细一听就察觉出了漏洞,话由她编,但人可以审问。 绾宁:“半夏没跟我一起进屋,她被连翘带到了桃花林,一直在桃花林等着。” 吴氏听着,眼中狐疑越发明显。 桃花林是对的,但是其实苏雨澜是把她们主仆二人,都带到了桃花林打晕。 半夏是晕倒在桃花林中,而绾宁确实被她几个婆子送到了怡音别院。 吴氏挥了挥手,立马有丫鬟把门外的半夏带进来。 半夏吓得不行,在底下跪下:“见过夫人。” 吴氏看着她:“本夫人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若撒谎了,你该知道本夫人的手段。” 吴氏做久了当家主母,自然知道怎么跟这些下人打交道,怎么从他们口中套出实话,话不用多有用就行。 半夏有些瑟瑟发抖,看了一眼绾宁飞快低下头:“是。” 吴氏开口:“我问你,在策王府,你今天发生了什么?” 半夏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吴氏:“所以你是被连翘带到了桃花林,然后一直在桃花林等着?” 半夏点头:“是,奴婢不敢有半句欺瞒夫人。” 绾宁一直低着头,一副哭泣状。 她没有让半夏撒谎,只不过把事情的说法改了一下。 半夏和她不同,没有那样的定力,她撒谎很容易被看出来。 而且以吴氏的手段,想要套出半夏的话轻而易举。 但实话又不同。 半夏今天确实是被连翘带到了桃花林,而且一直待在桃花林,只不过她把自己晕倒在桃花林的真相隐去了,没有说。 第19章 把苏绾宁嫁出去 所以半夏说的确实是真话,只不过是没有说完全的实话。 半真半假,才让人迷雾看花看不清。 这下轮到吴氏想不明白了。 这小丫头说的是实话,侧面证明了,苏绾宁说的是实话,所以说这件事里还有第三个人,而且这第三个人,颇有手段。 知道他们的计划,且将计就计。 那对方换了苏绾宁,抱了什么目的呢? 如果对方的目的是救苏绾宁,直接把她救出来就可以了,为什么后面还有婆子的事情? 由此可见,背后的人一定是冲着策王去的。 策王和婆子…… 这种流言蜚语传出去,对于一个皇子来说,那绝对不是好事情。 想到这里,吴氏终于清楚了:这件事情应该是有人特地针对策王,苏雨澜和苏绾宁,都被人利用了。 其实这件事情的重点,就在连翘身上。 只要问问她,一切就真相大白。 但是那个丫头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不过也没关系,对于吴氏来说,她想要的答案都知道了,目的也都达到了。 看苏绾宁的样子,跟从前还是一样的。 确实是今天受了委屈,也被刺,激到了,所以才会有苏雨澜讲的那些有点反常的表现。 只要苏绾宁听话,那便可以留着她。 吴氏看向绾宁:“你可怪母亲罚的轻?” 绾宁脸上表现出些微委屈的神色,却不敢说。 吴氏又当又立,她当然要成全她。 不然怎么让她放下戒心呢? 吴氏语重心长的开口:“要罚澜儿,也是一两句话的事情。 但是你们是亲姐妹,母亲不希望你们有隔阂。你年纪大些,便让着妹妹。 母亲知道你受了委屈,不过这件事不能怪澜儿,你们都是受了无妄之灾。 往后,你们能互帮互助,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两个,都是母亲的孩子,母亲不愿意你们任何一个受苦,你做姐姐的也该大度一些,让着妹妹,你可明白?” 这种偏心偏到天边去了的话,是绾宁从小接受的教育。 她低着头,和往常一样,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点了点头,十分乖巧的回答:“是,女儿明白。” 吴氏嗯了一声,本来不用跟她再多说废话,但是想到最近的事情,还是多说了一句: “你从小住在宁心院,母亲看着也心疼。但是没办法,在你刚刚出生没多久就有道士说了,你命格不好必须要苦着养,若不然对你不好。 母亲也是一应为了你,若不是如此,母亲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受这种委屈。” 绾宁听着,脸颊落下几滴泪,顺从的应答:“女儿不委屈,女儿知道的,母亲都是为了女儿好。” 吴氏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声乏了。 绾宁告退,和半夏一出了门。 屋子里,她们一离开,苏雨澜便开口道:“母亲,你看她说的是真话吗?” 吴氏想了想:“应该说的是真话,像你说的,她没有朋友,这件事情她自己根本做不到。 第一,如果是她在昏迷的情况中醒来,又逃出来,根本不认识策王府的路,肯定会被人发现。 而且照你说的,她的丫鬟也被打晕在桃花林,更是没有那么快醒。 除非她知道策王府的路,还能清楚的知道她的丫鬟被打晕在桃花林,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事情的真相,应该是连翘那个丫鬟,不仅卖了苏绾宁,还卖了你,这样的奴才,处死也好,免得以后多生事端。” 苏雨澜:“那母亲以为背后的人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事?” 吴氏心中知道是谁,但是她不准备跟苏雨澜说。 怎么可能偏偏那么巧,苏雨澜带着人刚过去,恒王他们就来了。 这件事情,对谁最有利那就是谁做的。 很明显,策王名声受损,对逸王和恒王来说是最好的。 但是逸王没有背景,只有军功,没有势力支持,有也等于没有。 他没有害策王的动机。 而且如果是他要害策王,被策王发现,那宫中的淑贵妃可不是吃素的。 除开所有不可能的人,就只剩下一个恒王。 看起来,皇子们之间的争斗,比她想象的还要激烈。 这婚事,怕是得提早提上日程了,出现了这种事,和策王府结亲的可能几乎为零。 只剩下恒王府,一定要把握机会,只是如果澜儿嫁入恒王府,那苏绾宁…… 吴氏在思考这件事情,凭她本心,她是不愿意让苏绾宁去过人上人的富贵日子。 但是如果为了苏雨澜的话,苏绾宁嫁入恒王府是最好的。 苏雨澜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问吴氏:“母亲,那她和恒王的婚事怎么办,恒王求娶苏绾宁,京城都传遍了。” 她肯定是不想恒王娶苏绾宁的,但是现在,他想看看吴氏的意见。 虽然吴氏刚才说过,恒王求娶苏绾宁,并不是因为喜欢她,但是就算如此,她也不愿意苏绾宁嫁进去。 而且没有姐姐未出嫁,妹妹先嫁的道理。 一想到苏绾宁会比自己先嫁入恒王府,苏雨澜心中那叫一个不舒服。 吴氏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件事母亲会好好想一想。” 这个问题,她原本刚刚是想问苏绾宁的,最后还是没问,是因为她自己没有想清楚这件事怎么处理。 按照她的想法,她希望给苏绾宁随便找个人家,但是这样一来,万一以后苏绾宁身份暴露,她不好跟国公府交代。 除非是苏绾宁自己死活要嫁,但是看今天的态度,苏绾宁对于苏家的名声还是很在意。 怕是不会轻易上当。 如果再做过了,那会给人看出端倪来,一旦事情败露,得不偿失。 不行,风险太大。 但若是让她就这么风风光光的嫁到恒王府去,而且先入府,同样是侧妃,地位肯定会在妹妹之上,她也不乐意。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两个女儿都嫁入恒王府,不好说就会引起皇帝的忌惮。 现在皇帝正值壮年,几个皇子虽然有较量,也都是在暗中。 如果苏家两个女儿都嫁入恒王府,那站队的嫌疑就太大了。 综合考虑下来,吴氏觉得,把苏绾宁嫁到其他地方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个人选,她得要好好挑挑。 第20章 吴氏的打算 绾宁和半夏出了主院,婆子没有再送。 走出去很远,半夏才悄悄的跟近一些。 绾宁点了点头,示意她刚刚做的很好。 半夏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她刚刚都吓坏了,还好说的都是实话,要是说假话她肯定遭不住。 自家的小姐好像变聪明了许多,以前的时候,哪里敢在夫人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 不过,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半夏又觉得,自家小姐这样才是最好的。 两人一起回了宁心院,绾宁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坐下来,此时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悲伤委屈的模样。 原本以为那样矫情的话很难说出口,没想到如此简单,演戏而已。 原来,只要无所畏惧,一切都能变得简单。 半夏端了一壶茶过来,便去收拾屋子了。 整个院子现在只有她一个下人。 银杏树下,摇椅发出轻微的声响,绾宁闭目养神,一动不动。 她发现,和吴氏打交道,其实只要摸清楚了对方的想法,然后按照对方设想的套路走,并不难。 她从前身在局中,看不清真相,一叶障目相信所谓的亲情和家人。 现在跳出这个圈再看,眼界已然不同。 把自己置身事外,便能轻易瞒天过海。 吴氏再聪明,也不过后宅妇人,为了她一双儿女和苏家,殚精竭虑。 绾宁不一样,她要的,是江山易主,是复仇,是让那些害她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付出应有的代价。 两人不在一个量级。 只是,眼下自己还是苏家嫡女,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掣肘。 问题不大,不过需要时间。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现在自己要做的事情,时机都不成熟,绾宁也乐得和她们周旋。 眼下,绾宁想的是,吴氏会让她一起嫁入恒王府,还是会为她随便选一人? 两个人入恒王府,目标太大。 吴氏一心想让苏雨澜成为未来的皇后,就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露出马脚。 前世,是没办法,苏雨澜算计成功,策王一心娶她,吴氏这才顶着压力留住苏雨澜。 现在,有了选择的机会,吴氏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所以会让苏雨澜嫁入恒王府,而为她另择夫婿。 关于为她择婿,吴氏只有一个选择,只能选好的,起码看起来是好的。 否则,以后国公府的人一定会秋后算账。 到时候,吴氏再想借国公府的势,怕是不可能了。 吴氏唯利是图,不可能这么白白放过利用国公府。 所以,她只能给绾宁选好的。 那么,这个人选,就很有考究了。 这个人,门楣不能太低,起码以后在国公府面前,也能说得过去。 这个人,还得能和恒王相抗衡,否则恒王绝对不会罢手。 这个人,又不能是恒王的对手,不然,怕到时候和恒王打擂台,国公府肯定会支持自己的女儿,得不偿失。 把条件一个个列出来,答案只有一个:把她嫁给一个恒王不能抢的人。 比如,进宫。 绾宁微微睁开眼睛。 让她进宫,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国公府的势力不会落于旁人,不会得罪国公府。 而且吴氏还是受害者,那吴氏另外一个女儿,就理所应当得到所有的补偿。 到时候,吴氏再控制她,在宫中为苏雨澜铺路,让她帮着恒王。 如此一来,恒王成为新皇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 此时,主院里,苏雨澜听到吴氏的想法,大吃一惊:“进宫?让苏绾宁进宫?” 吴氏:“不错,只有她进宫,一切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第一对你没有威胁,不用跟你一起嫁入恒王府。 第二可以帮你,也只能帮你。女子进宫,娘家是她最大的倚仗。 如果她不顾着娘家,那她在宫中将寸步难行。 到时候她在宫中为妃,你在王府为侧妃,宫中有皇后娘娘帮她,她帮你。 依她的容貌,受宠再容易不过。 你有一个一心为你的宠妃姐姐,那恒王府正妃的位置,可不就是探囊取物。” 苏雨澜眼中露出欣喜的表情,一把从椅子上站起来:“母亲说的极是,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入宫。” 吴氏点点头:“只有一点不好办,恒王已经向陛下求娶苏绾宁,若是陛下要让苏绾宁入宫,那传出去就是皇家的丑闻。 除非,陛下愿意顶着压力让她入宫。” 吴氏琢磨着什么,心里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 “行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母亲自有安排。 离选秀不过还有三个月,她今年十六,刚刚好的年纪,到时候,母亲必定想办法让她入宫。” 苏雨澜脸上带着无法言语的欣喜,对着吴氏行了个礼:“多谢母亲为女儿操心。” 吴氏点点头:“你回去吧,最近其他的事不要多想,在府中安生待着。 等我去见过了国公夫人,届时,再让国公夫人带你出席各家宴会。 有了国公府老夫人撑腰,京城中那些大家小姐们,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是。” 苏雨澜还没退下,外头有人来汇报事情,说是和两位小姐有关。 吴氏留住了她,没有让她先走,直接让外头的婆子进了屋。 婆子把外面街头巷尾讨论策王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个遍。 吴氏听完,心中了然。 这件事果然是针对策王的。 因为半点都没提及苏府,想来是怕这件事情一说出来,容易被人联想到阴谋论。 但是如果光是策王和婆子,就简单明了得多。 这一场舆论下来,策王的名声必定一落千丈。 婆子禀报完下去,苏雨澜松了一口气,脸色惊喜:“母亲,没有我,大家都没有说我。” 吴氏:“并不是大家不说你,而是背后的人的目标,针对的只是策王。 这样更好,对于你不好的话,只在大小姐们之中知道。 老百姓们不知道。 现在只要国公府的老夫人出马,帮你拉回这些小姐们的印象,这件事便可以圆满解决。 “母亲你真厉害,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吴氏难得的笑了笑:“下回可别这么莽撞,再有任何事情提前跟母亲商量。” 第21章 绾宁出府 苏雨澜猛的点头:“是,母亲,女儿知错了,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再也不会如此,有任何事情,女儿都会跟母亲商量。” 苏雨澜离开后,吴氏叫来了吴嬷嬷,说了个大概。 吴嬷嬷是吴家的家生奴,一直跟在吴氏身边。 “嬷嬷,这件事你怎么看?” 吴嬷嬷开口:“夫人,四小姐懂事了,这是好事。” 吴氏点点头:“今天这件事虽然大,但是还好,没有发生大错。 而且经此一事,可以让澜儿学到东西,学会道理,可以让她经一事,也算是好处。” 吴嬷嬷:“是,夫人说得在理。” 吴氏:“那你说,苏绾宁,你怎么看?” 吴嬷嬷:“奴婢刚刚远远的看着大小姐,大小姐看着和往常一样。 不过今儿发生的事,确实也不小,怕是心里多多少少有一些想法。 也是正常的。” 吴氏点头:“是,我也如此觉得。那就不必管她,接下来我要好好想想,如何让她不动声色的入宫,而且以后一旦被发现,也怪不到我的头上。” 吴氏想到苏绾宁,脑子里出现了某个人的身影。 眼中露出嫉妒又疯狂的神色,然后慢慢的变成狠厉。 苏长荣听说了策王府发生的事,傍晚的时候,急急忙忙地回了府。 叫来了吴氏问话:“策王府怎么回事?我听说那婆子是咱们府上的?” 苏长荣今年三十多岁,留着两撇胡子,正值壮年,又身居高位,一身官场的世俗之气。 吴氏知道他回来必有一问,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当即把策王府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不过隐去了苏雨澜在其中的事。 苏长荣听完皱着眉头:“你是说咱们苏家受了无妄之灾?” 吴氏:“是,上头神仙打架。不然怎么今天到处传的事情半点没有提及咱们苏府。” 苏长荣:“你也听说了?” 吴氏在他对面坐下,替他倒了一杯茶。 “那么大的事,妾身就是想装聋作哑也不能啊。” 苏长荣:“都处理好了就行,不要损害苏家的名声。策王府那里,送份礼过去,毕竟奶娘是苏府的人。” 吴氏眼珠子转了转,姿态摆得极低:“老爷,依妾身看,策王府的礼还是别送的好。” “为何?” “老爷你看,这件事本身咱们苏家也是受害者,若是送了礼,那不就是苏家自己承认自己有错吗? 咱们处理了奶娘,已经算是为策王府善后了,再送礼,难免策王府的人不会多想。 到时候,咱们吃力不讨好,何必。” 苏长荣想了想,看了吴氏一眼,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吴氏脸上堆着笑,过来拉住苏长荣的胳膊:“老爷过奖了,老爷是咱们苏家的一家之主,还管着整个大周的银钱,考虑的都是大事。 难免就忽略了这种后宅小事。妾身能替老爷分忧,都是受了老爷平时的耳濡目染,老爷若觉得妾身处理得当,那是妾身的福气。” 吴氏三言两语,苏长荣听得无比舒心。 这件事在苏家,就算是过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苏府风平浪静。 苏雨澜乖乖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出门也没有来找苏绾宁的麻烦。 吴氏看绾宁听话,对于她出门逛逛的要求,也没有过多干涉,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毕竟现在,恒王跟陛下求娶了绾宁,她若是再把人关着不让人出门,实在是说不过去。 绾宁可以出门办事,对于吴氏怎么想,并不介意。 至于吴氏去哪里,也并不是秘密。 这几日,每日都往国公府跑,绾宁一想就知道吴氏打的是什么主意。 让国公府的老夫人帮苏雨澜挽回口碑,确实是一招好棋。 看来吴氏不是一般的聪明,是很聪明。 在这种情况下,苏雨澜不管做什么都收效甚微。 大家族都有利益瓜葛,特别是京城各位大人府上,各种关系更是错综复杂。 用美貌孩子名声门第联系的姻缘,都不稳固长久。 但是用利益联系的姻缘,一定比其他的更牢固。 同理,若是背后又有敦实靠山,无论你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也不敢多嘴。 人性都是趋利避害的,更何况只是这种茶余饭后的谈资,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若是能请得国公府老夫人出马,那苏雨澜这一回,口碑不仅不会跌,反而还会涨。 对此绾宁并不以为意,既然吴氏想走国公府这条线,那将来反噬的时候,也别怪她不留情面。 拿了她的都要还回来,吃了她的都要吐出来。 对于苏雨澜和吴氏,原本属于绾宁的一丝一毫,绾宁一分一厘都不想给。 既然现在吴氏想要,那就让她开心一下。 比起一开始就得不到或者失败,自然是拥有海市蜃楼的希望却破灭,更让人受折磨。 为此,绾宁不介意抛点鱼饵出去,先让她们吃点甜头,反正将来,她一定会十倍百倍的要回来。 这一日,吴氏照例去了国公府。 不过这一回,她不是自己去的,而是带着苏雨澜一起。 此时,距离策王府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十日,京城关于策王的流言,也在经过了恒王的煽风点火,又经过策王的极力镇压,已经趋于平淡。 四月初十,春光明媚天气正好。 绾宁带着一顶帷帽,坐着马车出了门。 半夏开心的不得了,她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光明正大的出过门了。 “小姐,我们今天去哪里?” “枫林湖。” 半夏一听,拍手叫好。 “枫林湖好,奴婢常听人说,春日正盛的时候,枫林湖畔开着大片大片的杜鹃,如火如荼,可好看了。” 绾宁笑了笑:“现在月,杜鹃早谢了,但是荼蘼可能开得正好。” “荼蘼?可是小姐从前说的瑰色的小花?” 绾宁没有说话,想起从前,在书上看到这种小花的描述,特别喜欢。 觉得它的名字也有一种凄美之感,联想到自己明明是苏家的大小姐,却窝在一个角落里,亲人不问家人不爱,就和这花一样。 生出共情,伤春悲秋多愁善感,少不得带着一种自怨自义的凄楚之情。 第22章 来为大人送富贵 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感动自己。 所以之后她嫁入策王府,明明很多次都能感觉得到,策王对自己的感情,并不纯粹,但是依旧糊涂,后知后觉,到头来赔上自己的性命。 绾宁撩开帘子,看着京城长街热闹。 突然发现,她前世竟然都没有好好逛过京城长街。 从前在苏府,几乎不出门,偶尔出去,走在长街上也是匆匆而过,打开帘子往外头看一眼。 后来嫁入策王府成为策王妃,更是没有这样的机会。 再后来进宫为了固宠,学会了各种手段,忙着斗这个美人对付那个妃子,防着这个昭仪又顾着那个贵妃,哪里能想到这些。 现在想起来,她简直都不知道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整天围着一个男人转,还是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为他呕心沥血,却下场凄惨,现在想想真是愚蠢至极。 绾宁目光怔怔,这一世,绝不这样。 她想要光明正大的走在这大街上。 想怎么逛便怎么逛。 她要吃遍京城所有的小吃。 李家铺子的桂花糕,王家铺子的酸梅,还有赵家铺子的打卤面…… 她通通都想要吃一遍。 她记得前世,哪怕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哪怕国公爷想倾尽全力对她好,但她依旧唯唯诺诺,对这份感情抱有质疑和害怕。 大概是从来就没有受到过保护,温暖和偏爱,在这样的热情面前,便不知所措了。 想要却害怕。 她是被吴氏养废的。 前世,她真的又蠢又怂。 所有的聪明伶俐和精明,全部都用在了帮策王收买人心,帮策王忽悠自己的父亲。帮策王做那些后宅肮脏的事情,手染鲜血在所不惜。 等她反应过来,在宫中落入困境的时候,才发现周围除了一个半夏,竟没一个贴心人。 所有的人都对她皇后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所有人都视他为敌人。 她那个时候,应该也醒悟了一些吧,知道了吴氏在利用她,知道了苏雨澜并不良善。 但是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策王是爱自己的,毕竟他们有了孩子。 直到国公府被灭门那一天,策王带着苏雨澜来到未央宫。 当着她的面一把火烧了未央宫,她哭着问他:虎毒不食子,你为什么? 苏雨澜在火光中大笑:“陛下的孩子,想要多少没有?为何要你一个叛臣的。 你的孩子生下来,对于陛下来说,后患无穷……” 她还记得,君策的目光打过来,瞥了她一眼,眼中的鄙视和嫌弃无所遮拦。 她那一刻的心痛,比未央宫的大火,更让她绝望。她才知自己,如此愚蠢。 但是,那时候觉悟,已经晚了。 这一世,她绝对不再重蹈覆辙,那些伤害,她要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们。 前世如梦幻泡影,再想起来除了痛和恨,几乎什么都没有剩下。 她讨厌那样的日子,也不喜欢那样的自己,这一世,如果可以,她想做一个全新的苏绾宁。 放下帘子,绾宁闭目养神。 半夏看着她这副模样,也不敢打扰。 静静的坐在一旁,摇了摇炉子里的香,把茶沏好倒进杯子里,稳稳的放在茶盘上。 马车停在城外的枫林湖畔。 绾宁直接下了车,半夏在身后扶着,马车停靠在大道旁边的小路上,半夏吩咐小厮在此处等着,她们往湖边走走。 那小厮显然是想跟上来,应该是得了谁的吩咐,要盯着绾宁的一举一动。 但是在绾宁一锭银子面前住了身,没有再动。 小道上半夏追上来:“小姐,我们的钱本来就不多,一下子给了那么多给小厮,那我们往后可怎么办?” 绾宁笑了笑:“钱花出去才叫钱,没花出去的都不算。” 半夏想了好一会儿,没想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她发现最近自家小姐说话,跟打机锋似的,她好多都听不懂。 走到一个岔路口,绾宁往另一边走去。 半夏提醒她:“小姐是这边,这边才是大路。” 绾宁:“大路人多没什么意思,我们往小路走吧。” 半夏语气担忧:“可是小路没什么人,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就不好了。” “青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能有什么危险?” 若是别的地方,绾宁确实有点不敢,但是新上任的京兆尹,兢兢业业,把京城周边的治安都护得特别好。 枫林湖边,有许多公子小姐经常过来游玩,这边还专门安排了一队巡逻队,在四周巡查。 有什么事大呼一声,立马就会有人出现。 半夏只得点点头,赶紧跟上去。 眼睛却总警惕的看向四周。 往前面再走一段路,远远的就看到湖边堤坝的柳树下,有一垂钓的青年。 绾宁回身对着半夏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过去,也别让人看见,一会我自会回来。” 半夏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看见绾宁的眼神示意把话吞了下去,点点头,看着绾宁向那青年走去。 站在转角处守着。 绾宁一身青衣戴着雪白帷帽,绣花鞋踩在青翠的草地上染上了汁,也浑然不觉。 她在青年旁边站定,席地而坐。 一身青衣沾着草汁也看不出来,仿佛是特意为今日出门所打算。 她就这么坐着,也不说话。 偶尔抬头,目光透过帷帽看向对面半山腰的林子里露出来的屋檐。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年手中的鱼竿动了动,接着鱼线飞快的跳跃起来。 青年一个用力,把鱼竿撩起,鱼竿出了水面,只见鱼钩上挂着一个手掌大的鱼。 青年把鱼取下来,丢进一旁挖好的鱼窝里 这才回过头来看她。 “姑娘也喜欢钓鱼吗?” 绾宁摇头:“不会。” “那你来做什么?” 绾宁:“我来为大人送富贵。” 青年回过头看她。 青年二十五岁左右,长相秀气,一身布衣,坐姿随意。 看过来的眼神,充满探究。 女子一身青衣盘坐在地上,毫无规矩的模样。 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但整体看下来,应该是个妙龄女子。 她叫他大人,想来是知道他的身份的。 眼前的人,特地为他而来。 他笑了笑:“姑娘说说,是什么样的富贵,看我接不接得住。” 第23章 姑娘想要什么 绾宁开口: “四月十五,京城三十里外的贺县,会下三日三夜的大雨。 山腰的白雀湖决堤,大水淹没半个贺县,雨水滂沱,从傍晚时下到第三日夜里。 周边好些村庄被淹没,无数良田被毁。 当今太师府的老夫人,便住在贺县的庄子里。 若是不转移,必死无疑。 大人身为钦天监灵台郎,想来也是忧国忧民,悲天悯人,一定不愿意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灵台郎赵砚臣,正七品京官,在钦天监任职。 一腔抱负,无处施展。困在小小的钦天监,担任一个闲散的文职。 和太师府的嫡七小姐情投意合,奈何门楣大过天,生生将二人拆散。 赵砚臣年过二十三,依旧孑然一身。 太师府的嫡七小姐,在府中为她打算婚事时,一病不起,已经在城外的慧慈庵“养病”了三年。 钓鱼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对面半山腰的慧慈庵。 赵砚臣握住鱼竿的手紧了紧,他目光幽深,看向绾宁,语气中带着说不明的意味:“果然是一场大富贵。” 他没有问,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对下雨之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也没有问,对方如何会找上他。 刚刚绾宁的一番话,显然是为他量身订做的。 气象之事,乃钦天监的职责。 至于太师府…… 赵砚臣起身,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她什么都知道。 很明显,就是带着明码标价的筹码,来和他交换的。 “姑娘想要什么?” 绾宁:“不日陛下选秀,我不想入宫。还望大人助我。” 吴氏想要让她入宫,如果皇帝真的动了这样的念头,苏家会不会拦另说,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怕是苏长荣恨不能把她直接送到宫里去。 国公府也拦不住。 而且一个不好,还会让皇帝抓住国公府的把柄,从而削弱国公府的兵权。 到那时,她的处境就微妙了。 国公府不能有事,她就必须自己解决这个难题。 钦天监看天象,问卦问吉凶,卜江山沉浮。 这种事,由钦天监来说,最合适不过。 钦天监一句:八字不合不能入宫,破坏大周气运。那她就是貌比天仙,皇帝也是不会让她入宫的。 赵砚臣看着她:“姑娘断得出贺城的雨几时下,下多久,却断不出自己的路吗?” 绾宁:“医者不自医。赵大人,合作否?” 赵砚臣:“你先把底牌都告诉了我,就不怕我不信守承诺?” 绾宁:“不怕。” 没有说原因,也没有威胁,更没有半句解释,淡淡的一句“不怕”,似乎笃定他一定会答应,足够赵砚臣重视她。 刚刚,他是不信的。 他不信有人,可以把天象算到如此精确,但是现在,他动摇了。 他竟然觉得可以相信她。 绾宁似乎看穿他的犹豫,开口道:“大人应该信我,我也相信大人。” “希望和大人合作愉快,也希望大人,早日娶得美娇娘。” 光靠这一次,只能让赵砚臣被人看见,但是要往上爬,还远远不够。 赵砚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着她拱手作揖:“合作愉快。” 绾宁笑:“有什么比有希望更能让人高兴的呢,想来七小姐也是如此以为。” 绾宁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赵砚臣回身抬头,看向对面山林中露出的屋檐,握紧手指。 绾宁一路往回走,径直消失在丛林中,半夏在身后跟上来。 “小姐,事情办完了吗?” 绾宁点点头:“嗯,办完了。” 半夏:“那咱们去玩玩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听说这枫林湖上有游船,游船上时有戏曲听,咱们可以买个座儿。” 绾宁想起来,枫林湖上有才女名动京城,那些新奇的节目,她从来只听说过,但是没有看过。 今日,既然遇见,那就去瞧瞧。 见绾宁答应,半夏眼睛都要笑没了。 枫林湖上的画舫,有些是单独承包出去的,私人游湖。 有些是通座,可对外售票的。 半夏去打听了回来,十分兴奋:“小姐,你看,那个红色的画舫,是喝酒的,那个白色的画舫是跳舞的……” “小姐,咱们去看哪一个?” 绾宁听她介绍,也不知道哪个好:“你有推荐吗?” “小姐,那我推荐听琴,画舫的月娘一手琵琶弹得绝好,整个大周怕是都找不出其右,但是鲜少登台,咱们今儿运气好。” 绾宁:“好,那就这个吧。” 半夏去买了一张票,二两银子一个包厢,无比肉疼。 绾宁看她这模样笑了笑,心道得想个法子挣钱,若不然自己家的小丫头,头发都得愁白了。 买了票,有专门的人带她们上船。 绾宁第一回来这种地方,四周打量了一眼。 京城的人确实惯会享受,可叹自己现在才知道。 两人一起经人带着上了雅座。 很快上了茶点,这是包含在票座里头的。 一般有钱的公子小姐都会另外加钱换上一壶好茶。 半夏也想替绾宁换,绾宁拒绝了。 喝了一口茶,不知道是什么茶叶,喝着苦,回味却甘甜。 再吃一口点心,不知道是哪家做的花生酥,不如府中的精细,但是吃在口中,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太过顺利,还是难得出来心中高兴,绾宁吃得津津有味。 一点都不知道,她这副模样,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 刚刚在绾宁出现在湖畔的时候,君逸就看见她了。 不枉费他让月娘出来,诱她来了这画舫。 绾宁一边吃,一边打量着画舫内部。 看起来装修很高档,给人的感觉高雅舒适。 这画舫很大,做成两个区,一个舞台,一个是观众席。 观众席又分普通大厅和包间。 她坐的是二楼的包间,二两银子。 一个小小的包间,可以供一个主子和两名下人休息。 此时月娘还没有出现。 舞台上正表演着皮影戏。 绾宁看着新奇得不得了。她没有见过。 皮影戏不知道是讲的哪一出故事。 配音的人光说话都栩栩如生,仿佛真的就发生在自己眼前。 第24章 被抓个正着 期间有人送来了糕点茶水,说是今日特送,绾宁收下,半夏开心得鼓掌,道今日运气真好。 等这一出皮影戏完,这才有妈妈出来说话。 画舫里顿时掌声雷动。 观众席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月娘,月娘……” 后头玩皮影戏的师父出来,绾宁震惊了,居然是个女子。 那女子约摸十六七岁的样子,生的俏皮可爱,前世她没见过,想来应该是四海为家的手艺人。 看起来其他看客有不少都认识,一个个拍手叫好。 接下来是那个叫月娘的艺人,再妈妈的解说下,被簇拥而来。 底下一片呼声,绾宁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画舫都坐满了人。 半夏捧着一碟小点心,一边吃一边囫囵着说着: “小姐,你不知道,这位月娘可有名了,才艺卓绝,人也长的好看,性子也好,若不是出身不好,那些公子哥都得挤破头。 就现在,想请月娘出来,也不容易。 听说,月娘是刚刚突然有了兴致,想出来弹一曲,就着一个皮影戏的功夫,你看,就引来了那么多人。” 绾宁点点头,看向台上的女子。 乌发云鬓,一只桔梗步摇。 一身白衣,抱着琵琶盈盈而立。五官极美,素衣而光彩照人,艳光四射。 被人簇拥着,却在人群里淡然仿佛遗世而独立。 绾宁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子的身上同时拥有两种风格,一艳一素,恰到好处,相得益彰。 台上的女子也向她看过来,绾宁心中一惊,为自己放肆的打量被抓个正着,有些窘迫。 她微微点头示意,台上的月娘也还了一礼,而后趁机坐下来,没有让其他人发现端倪。 “铮……” 刚刚拨弦一声,底下就响起了一阵掌声。 台上的人落落大方,水袖一摇,手指划拉一拨,一阵琴音流泻而出。 接着就是琵琶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人群安静下来,静静听曲。 曲子渐入佳境,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绾宁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看去,却没有发现人。 一曲终,月娘起身行礼,抱着琵琶退下。不知道是不是绾宁的错觉,她总觉得月娘往她这里看了好几眼。 底下人群起身,对着月娘鼓掌欢呼,虽然知道月娘从不回场,还是忍不住提上一提。 “再来一曲,月娘留步……”的声音此起彼伏。 月娘没有停留,回头看了一眼,留下一个施施然的背影消失在舞台上。 底下一群人却因为刚刚那一眼,气氛达到顶点。 欢呼声如排山倒海一般响起。 绾宁头一回看到教坊的热闹和痴狂,目光中露着新奇和震惊。 原来还有一些人,他们的生活是这样的。 随着月娘离开,底下欢呼声依旧经久不息。 有人放上银子,给月娘打赏,没一会,托盘就装满了。 不少公子哥,大手笔直接上百两银子的打赏。 绾宁心中喜欢,也想打赏,奈何囊中羞涩,便让人拿了纸笔来,写了一首诗送月娘。 诗是一早就想好的,从她见着月娘第一眼,脑海中就出来了。 说起来这首诗是一个奇人作出来的,算算时间,这位奇人已经出现了。 一会儿她要让半夏去打听打听,那样才华横溢的人,事先交个好总是没坏处的。 绾宁写好诗,让半夏交给了月娘,然后跟半夏一起出了画舫。 “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半夏看着绾宁指的那边,又是没什么人。 看自家小姐有兴致,只能跟着了。 画舫的另外一侧,没有游人,倒是也有一条小道,是附近的老百姓上山采药打猎的路。 绾宁远远的看见那边有一处竹林,便想过去走走。 春日竹林,风和水轻,脑子里的画面一下便出来了。 二人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待走过一片花丛,前面出现一个人。 半夏一眼就认出来,赶忙行礼。 “见过逸王殿下。” 绾宁也屈身行礼,心道:他怎么会在这? 君逸:“苏大小姐好兴致。 平时大家都说苏大小姐不爱出门。想来是苏大小姐出门的时候都去了人烟稀少的地方,没让人见着。” 绾宁:“是,让逸王殿下见笑了。” 君逸:“那倒没有。 不过,既然偶遇,不如一起?春林初盛,四目美景。” 绾宁抬头看他,少年长身玉立,双眸点漆如墨看向她。 笑容明朗,如和熙春风拂过脸颊。 只是,语气里莫名显出生涩之意,仿佛刚刚学会说这样的话。 也对,前世就没听说他身边有什么女子。 不过,这样的逸王,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原来,因为中毒毁了双腿之前的他,是这般模样。 “殿下,请。” 二人并肩走在护堤小道上,半夏不远不近的跟着。 暗处的影卫们看着傻了眼。 影二:“你们说咱们王爷是不是脑子坏了? 急急忙忙从画舫中出来,跑到这里来等着苏大小姐,等着了又不说话,咱们王爷到底想干嘛?” 影四:“不知道,大概爱好吧,咱们王爷一直不喜多说话。” 影二:“那为什么又来等着苏大小姐,明显是想和人说话的。” 影三看不下去了:“笨,这都看不出来。咱们王爷想成亲了呗。” 影二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会吧,不会吧,老天开眼,咱们王爷终于开窍啦,那纪伯岂不是要去烧三柱高香? 可是这苏家大小姐……,不是恒王向陛下求娶的人吗? 不会吧,不会吧,咱们王爷要和自己的弟弟抢媳妇吗?” 影三:“别整这些有的没的,我跟你们说,只要是王爷喜欢的人,咱们别说是从恒王府抢,他就从宫中也得抢出来。” 影二:“你越说越离谱,刚刚还和弟弟抢,现在是要跟老子抢吗?” 影三:“抢个屁,你这脑子都是什么糊的,平时打架没发现,怎么一到用脑子就不行了? 我只是打个比喻,打个比喻懂不懂?不是真的要抢,就算是真的咱们也要抢。” 影二:“啊呸,我看你才出门不带脑子,你都把我给绕晕了。一下说抢,一下又说不抢,一下说打比喻,一下又说真的。” 影三卒。 第25章 澄净明朗的少年郎 京城郊外,枫林湖很大。 从官道上往栖霞山的方向走,枫林湖在山脚下。 湖畔停着许多画舫,湖堤有卖小吃卖小玩意儿的货郎。 天气好的时候,湖堤和京城长街一样热闹。 此时,绾宁和君逸走入湖堤对面杳无人烟的竹林中。 茂密的竹叶挡住了头顶的日光,风从湖面吹来,带着湿湿的凉爽。 绾宁轻吸了一口气,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整个人顿觉耳清目明。 大自然的气息,让人流连忘返。 绾宁提着裙摆,往湖边的山坡处坐下,两脚自然落下,有风吹来,裙摆微微扬起。 她回过头,脸上露出笑容,眉眼弯弯:“殿下不会介意我失礼的吧?” 她记得,逸王不喜欢规矩和做作,对真性情的人更容易有好感。 君逸表情一僵:“不会。” 说完,在绾宁旁边寻了一处草地,也坐下来。 绾宁笑道:“想不到逸王殿下也是不拘小节之人。” 君逸没有说话,抬头看天。 天知道他自己怎么想的,脑子里刚刚出现这个想法,动作就比决定快一步,已经这么做了。 四周静止,气氛莫名有点尴尬。 “二皇兄最近很忙。” “呵,自然了,京城中几乎人人都知道了,相必宫中也已经听说了消息,策王殿下应该焦头烂额吧。” 说到这个,绾宁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好像对这个结果很喜闻乐见?” 绾宁侧过头去看向对面的人群,径直回答:“当然。” 君逸这才想起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眼前人的手笔。 “你和君策有仇?” 绾宁回头,这一回,君逸说的是君策,而不是二皇兄。 “殿下说笑了,不过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而已。” 君逸:“你怎么知道里头的是他?” “我不知道,不过本着不能放过害我的人的原则,就把放哨的人送进去了,谁能想到,居然是策王。” 绾宁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一脸无辜,仿佛她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是想惩治陷害自己的恶人而已。 但又偏偏,对事情的后果,毫不惊讶,也毫不担心。 君逸不信。 绾宁知道他不信。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君逸现在有自己的势力只是为了自保,根本没想别的,所以对这种事不关己的事情,犯不着上纲上线要水落石出。 所以哪怕君逸不信,对于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还是一个阵营的人。 君逸:“苏大小姐如何知道云舞阁是他的?” 绾宁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转而问道:“怎么?消息不准确?” “不,本王查过了,确实如此。” 君逸一本正经的回答,绾宁心中好笑,这逸王,看起来居然单纯得可爱。 君逸心中想着这事,没有注意到绾宁的打量。一抬头,对上绾宁盈盈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耳尖微微发热。 “本王就是好奇,苏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知道这样的消息?” 而且,看起来还一副和对方有仇,不死不休的模样。 后面这一句,他没有说出来。 对上君逸探究的目光,绾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从来只听要买鸡蛋的人问卖鸡蛋的小贩,鸡蛋什么价格,新不新鲜。 从来没有人问,鸡是怎么把蛋生出来的。” 君逸顿时就笑了:“哈哈哈。” “苏大小姐,本王不再问了。” “嗯,合作愉快。” 耳边又传来林逸的笑,肆意爽朗。 只是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再没有离开过她身上。 这个姑娘,像一个迷一样。 越想看清,越看不清。 绾宁回过身,目光落在远处。 湖畔微风轻轻,杨柳依依,春日的阳光从天空中往湖面洒下,波光粼粼。 四周静谧,谁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湖畔竹林的草地上。 细碎的阳光从头顶的竹叶间落下,在地上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半夏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中想着: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和逸王殿下关系这么好了? 看着二人一左一右,坐在湖堤上,身后竹林风来,一旁杨柳依依…… 好美的画面。 看起来……好般配啊…… 君逸看向绾宁:“本王看了你写的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苏大小姐身上,处处是惊喜。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绾宁:“刚刚你也在?” “嗯,在,后面你出来,大家都在为这首诗喝彩,道是谁写了如此好诗。” 绾宁看向身后,她记得刚刚从画舫出来,就往这边来了。没想到,君逸居然走在了她的前面。 “这首诗不是我写的。” “哦,是何人?” “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听闻苏大小姐鲜少出门,原来只是苏大小姐的朋友们都是高人不出世,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绾宁说这首诗不是她所作,也不是前人所作,君逸想当然的就以为这是她认识的友人所作。 能做出这种诗的人,一定饱读诗书,才高八斗。 绾宁不置可否。 看向君逸。 不知道他的语气里是探究多一些,还是好奇多一些。 她突然发现:君逸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可能是从前嫁给策王之后,从来没有好好的再看过其他的男子。 重生回来那一日,她见过恒王见过策王,现在觉得,那俩都比不得君逸长得好看。 “殿下长得真好看。” 绾宁说话,笑得眉眼弯弯。 君逸愣住,他明明在问她认识那么优秀的朋友,但是她…… 她居然……调戏他……… 调戏…… 君逸脑中出现这个词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看绾宁,一脸无辜,半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 君逸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是什么表情,一时愣怔住。 绾宁觉得他表情可爱,笑问:“难道逸王殿下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吗?” 林逸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用好看来形容男子,好像不是很妥当。” “是,应该说貌比潘安,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才高八斗,俊美如俦。” 绾宁一口气说了一串的外貌词语,君逸忍住嘴角的笑意。 “苏大小姐……嗯,极有趣。” 她看着眼前的人,剑眉星目,一身阳刚之气,五官俊朗。 澄净明朗的少年郎啊,就如这春日的太阳。 第26章 深入合作 绾宁:“和王爷的合作非常愉快。” 君逸:“嗯,同感。” 绾宁:“王爷心胸宽广,是有大格局之人,不似那些鼠目寸光的小人。” 其实到现在为止,他们名义上的合作,除了一个云舞阁是策王的消息对君逸有用,其他都是绾宁获利更大。 双方合作,就是各种东西的等价交换,相差不会太大。 对绾宁来说,确实合作愉快。 对君逸来说,不见得。 “不若,我们深入合作一下吧。” 君逸看过来:“哦,苏大小姐想怎么个深入合作法?” 这话听着怪怪的,但是莫名让人兴奋。 是怎么回事? …… 暗处,影卫们看到这一幕,皆目瞪口呆。 “我还是头一回看到王爷还能和女子如此和谐相处。” “我头一回看到王爷和女子一起看风景。” “月娘也是女子。” “月娘不算。” “也对。” “你们有没有发现,咱们王爷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什么叫看起来好像,明明就是。” “咱们王爷和苏家大小姐,配一脸。” “但是,咱们王爷都没有和女子打交道的经验。” “这要什么经验,完全无师自通。” 众人心照不宣地相互看一眼,点点头:“有道理。” “那咱们要不要助攻一下。” “我觉得可以。” “行,我去买燕来楼的春日图。” “那我去找孟大夫要点美人香。” “我去长街闹市买点情情爱爱小话本。” “我觉得行……” 众影卫七嘴八舌地激烈讨论着。 有几个已经在琢磨着逸王府小主子以后想学打架谁背锅的问题了。 湖堤旁,绾宁和君逸坐了大半个时辰,才各自离开。 绾宁先走,君逸目送她。 从竹林出来,绾宁依旧戴上帷帽,和半夏一起往外走去,一路未做停留。 等她们上了马车,身后的视线才消失。 绾宁轻轻撩起帘子,往后看了一眼,青山绿水,赏心悦目。 不远处,君逸目送着马车离开。 脑子里响起绾宁刚刚说的话:“我想和王爷一起做生意。 若王爷信我,必定挣钱。” “好。” 若是别的,君逸还得想想能不能合作。 但是做生意,几乎不用考虑。 他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赚得多,亏得起。 不过,她缺钱吗? 君逸眉头微微一皱,对着影一吩咐了几句。 眼睛看向对面的画舫,那边三三两两的人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在讨论着什么。 影一会意,上前说到:“是苏大小姐的诗,人人称道。” …… 城外官道上,不时有马车和绾宁交叉而过。 今日阳光明媚,有许多出城游玩的公子小姐。 期间不时听到有人说话,叽叽喳喳的声音,听起来好不欢快。 来时,绾宁还羡慕他们,这样的天真,纯洁开朗,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样子。 但是现在,不了。 脑海中出现君逸的脸,绾宁抬手撑着下巴。 前世,君逸中毒,她不知道是谁动的手,现在查也没有意义。 她要想的是,怎么可以救他。 刚刚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直接把真相告诉君逸?让他自己注意。 想了好久,她没有说。 那个要下手的人,无论出于什么动机,要对君逸动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她贸然发声,打草惊蛇,怕是适得其反。 对于这件事,她什么都不做,事情的发生,大概率和前世一样,她还可以想办法应对。 但是,一旦有了偏差,对方换了方法,后果可能会更严重。 她记得,这次事件,是君逸身边很信任的人做的。 还不是一个人。 她现在没有证据,说出来,只是徒增烦忧,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而且说不好就不可控。 所以干脆不说,就让它发生,找出那几个藏得极深的探子,把危险彻底拔除。 绾宁在脑海里回忆着关于这一场陷害,除了君策和她说的,还有后面她自己因为别的事情无意间查到的。 零零碎碎,拼接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 “小姐,咱们进城了。” 半夏看自家小姐在琢磨什么,也不敢打扰,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因为之前在画舫的时候,绾宁叮嘱过她。 “哦……” 绾宁回过神来,定了定神,撩开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 “你去城西的程家一趟,打探一下他家的六小姐……” 半夏一一记下,绾宁没有回府,去了醉香楼等她。 到了饭点,绾宁有点饿了,点了一些吃的,一边吃一边等。 等吃完了,半夏还没回来。 便又叫了一壶茶。 楼下一桌喝酒的人,喝多了,在讲君策的八卦。 虽然经过这么多天,差不多冷下来了,但是瓜实在太大,架不住群众们热情的津津乐道,时不时就拉出来当下酒菜说。 “哈哈哈,策王和婆子。” “那可是王爷,要什么样的没有。” “诶,人家偏偏就爱婆子。” “听过喜欢小的,喜欢瘦的,喜欢丰腴的,可万万没想到,还有好婆子的。” “哈哈,我原以为,半老徐娘就够了,策王还觉得太小,也不知道是什么爱好。” “大概婆子小了也不说吧。” “哈哈哈……” 众人秒懂,哄堂大笑。 绾宁一边喝茶一边嗑瓜子,听得津津有味。 怪不得市井妇人爱嚼舌根,原来听八卦,也如此有意趣。 从前,为了帮策王,绾宁调查那些高官府邸的后宅,什么肮脏事没听说过。 那时候,只觉得恶心又让人胆颤。 现在听策王府的八卦,感受完全不同。 外头,半夏进屋。 绾宁推了一杯茶过去:“如何?” 半夏猛的一饮而尽,这才说道:“小姐,那位程六小姐,半年前就落水死了,葬在城外十里坡。” “死了……” 绾宁喃喃,心中震惊。 她记得清楚,前世,就是这位程六小姐,写出了那些脍炙人口的诗,还有特别的舞。 还有裸妆,旗袍,火锅…… 好多好多的东西,都是经由这位程六小姐的手出现的。 现在,她居然死了。 难道,因为自己重生,也改变了一些事情吗? 绾宁一时不知道是喜是忧。 忧的是,怕自己的已知发生改变,她重活一世的先知,无用武之地。 喜的是,那些曾经人人称道的东西,诗词,舞种,衣服,菜品……,天底下,只有她知道。 第27章 能自力更生真好 四月二十日。 宁心院里,一早绾宁就起来了。 今日是恒王府孙侧妃的生辰,听说皇后娘娘很喜欢这位侧妃,特地为她举办了一场生辰宴。 前世没有这回事,所以什么喜爱是假的,不过是为别有所图找个借口掩饰。 听说那位侧妃受宠若惊,想到这里,绾绾一笑,女子就是如此,别人给一点点甜头,就恨不能把命都给对方。 愚蠢至极。 恒王府这一出,如果绾宁没猜错,是冲着自己来的。 皇后娘娘应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策王的做法让恒王警铃大作,又不能如法炮制,否则皇帝那里一定不好交代。 只能让皇后出马,务必让自己和他这门婚事板上钉钉。 皇后十几年中宫不是白做的,策王来暗的不行,便干脆直接过明路。 有国公府在,有西北大军的威望在,他们对自己,势在必得。 不过,绾宁不是坐以待毙的主,从恒王府的宴会一确定下来,就让君策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今日,就是她放松,君策也不会放松的。 是以,对于今日宴会,绾宁并不担心。 吴氏肯定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这几天一直带着苏雨澜挑衣服首饰。 势必要利用这一场宴会,改头换面,力挽狂澜,改变苏雨澜在大家眼中的印象。 也没有来寻绾宁的麻烦。 绾宁这几天清静的很,偶尔出门也没有人拦着。 前日里,吴氏让人送了几套衣服首饰来,看起来料子都不差,款式中规中矩。 恒王向皇帝求娶绾宁,吴氏不敢不带她出门,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磋磨她,不然丢脸的不是她,是吴氏和苏家。 是以,面子上都过得去,但是,要多好,没有。 绾宁自己把成套的衣裳挑出来,重新搭配,首饰尽量选些简单又不失礼的。 大方得体,素雅能出门就很好。 半夏把东西收拾好,有些没好气:“夫人送过来这些衣裳都好,但是小姐穿出来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若不是小姐长得好看,什么衣裳都能撑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呢。 但是也不能这么随便啊。若是穿合适的款式,挑合适的花色和颜色,那小姐一定是京城最美的小姐。 夫人对四小姐才上心,听说成衣坊的掌柜都亲自来了,送了好几套衣裳任四小姐挑,夫人也太偏心了。” 说到苏雨澜,半夏就愤愤不平。 绾宁对着镜子描眉,半点都没有往心里去:“我们不是一直都这么过来的吗?她们不是一向如此吗?若我生气,哪里气的过来。” “小姐你心大,哎,这样也好,若气,就她们做的事情,都气不过来。” 半夏话虽这么说,但是嘴里还是嘟嘟喃喃着几句,为绾宁不平。 “小姐,这么多衣裳,挑挑拣拣才只配出一套可穿的,下回,咱们自己买吧,现在咱们有钱了。” 上次策王府事件后,隔了几天,策王府送了一堆礼给绾宁。 恒王府听说后,也送了一批东西过来,都是过明路送苏府的,但是这些东西吴氏却不敢扣下,直接交给了绾宁。 绾宁转手就把东西买了,手头顿时就宽裕起来。 “不必,到时候,她会把欠我的都补回来。” 半夏没明白绾宁话里的意思,绾宁又道:“下回让送钱来的人去钱庄开个号吧,不必送现银来了,咱们花不完。” 自从上次她和君逸说过合作的事情,君逸已经送了一回钱过来。 看到数值,绾宁吓了一跳。 她只知道那生意好做,却没想到能挣这么多钱。 看起来君逸确实不错,没有克扣她的分成,绾宁哪里知道,君逸何止是没有克扣,而是把所有的盈利都给了她。 半夏点点头:“好的小姐。” 她们现在手中可用的银子有上万两,其他的存起来,很快,自家小姐就能有很多钱了。 半夏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绾宁画好最后一笔,对着镜子照了照,回过头来看向半夏:“怎么样?” 半夏看过来,愣住。 不由的都看呆了,喃喃:“小姐真好看。” 她还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看的小姐。 绾宁本就长得好看,再这么一打扮,美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小姐,这是什么妆,奴婢从前都没有见过。” “这叫无痕妆。” 前世是那位程六小姐弄出来的。 一经出现,引起京城风靡。 今儿绾宁可不是去出风头的,主要是为了自己的生意做个广告,她这妆一出来,大家肯定要问。 现在玲珑坊刚刚开张,也只推出去一件物品,等今天她的无痕妆一出现,玲珑阁不仅声名鹊起,又得大赚一笔。 绾宁光想一想,就觉得心里美美的。不靠别人靠自己,自力更生的感觉真好。 自古以来,女人的钱最好赚。其实她有更好的营生,只不过现在时机不对,眼下她一无所有,用这些东西打起名声,挣一笔本金,正好合适。 收拾好,绾宁出门,直接去了自己的马车上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吴氏和苏雨澜才出来。 绾宁撩开帘子对吴氏打了个招呼,吴氏只略微点点头,嘱咐了两句,态度冷淡。 绾宁并不上心,吴氏利用她,憎恶她,而她对吴氏也没有感情。 底下两人本来就是仇人的关系,无所谓对方好不好,自然也就犯不着为此事,恼怒伤神。 “姐姐。” 苏雨澜叫了一声绾宁,眉宇间皆是高傲的神色。 像是特意要在她面前显摆,找存在感似的。 苏雨澜今日是盛装出席。 一身浅紫烟罗曳地长裙,用的是极好的水蚕丝。 脸上妆面精致,一整套的芙蓉头面,白玉的质地,整个人看起来娇艳无比。 高贵的嫡女派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这一套贵气的打扮,加上国公府宋老夫人的加持,今日的苏雨澜绝对能引起众人的注目。 绾宁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没有多说话。 这一幕被苏雨澜解读为内心嫉妒,黯然神伤。 轻蔑的笑了笑,再不看绾宁。 她高傲的扬着头颅,施施然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第28章 国公府的马车 马车徐徐前行,停在了国公府的门口。 看起来吴氏最近的动作颇有成果,看这个样子,国公府的宋老夫人一定是被她说动了,愿意来为苏雨澜做这个向上的梯子。 绾宁记得,国公府老夫人虽然和苏家不怎么来往,但是到底念着旧日的情谊,吴氏有什么事,都会为她出头。 说到吴氏和国公府的渊源,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那时候,国公府的嫡小姐,和宋老夫人娘家三房的嫡女是闺阁好友,吴氏用计搭上了她们。 那时候,吴家还是一个小小的参将,连品级都没有。 但是愣是靠着另外两位好姐妹,不仅可以出入国公府,而且跻身各个高层宴会之中,从而搭上了现在的苏长荣。 后来随着另外两位的相继意外去世,宋老夫人不太见她,是不想促景伤情,但是念着另外两位,对吴氏格外照拂。 毕竟是她们生前要好的姐妹,宋老夫人虽然不问世事,但是对吴氏,还是有恻隐之心,能帮的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马车一停下,立马就有人进去通报。 吴氏带着绾宁和苏雨澜下了马车候着,现在吴氏要靠国公府,里子面子都要做到。 不多久,宋老夫人从府中大门出来,她一头银发,面容端庄,一身褐色鎏金掐丝衣裳,不会过分奢华,又不失礼数。 手上驻着拐杖,身后有一嬷嬷扶着她。 吴氏赶忙上去迎,笑容满面:“姨母辛苦了。” 当初宋老夫人娘家的小姐苏梓月,就是唤宋老夫人姨母。 吴氏也一直跟着这么称呼,无形拉近了距离。 老夫人笑了笑,拉着她拍了拍她的手:“在马车上等着就好,怎么还下来了?还把孩子们都叫下来了。” 说着往后头看了一眼,眼神落在绾宁身上的时候微微皱眉。 “晚辈迎接长辈,这是应当的礼数,老夫人,可别太疼着她们,不然不知规矩。” 吴氏接话,话里却意有所指。 老夫人侧过头,看向苏雨澜,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澜儿这相貌在京城,也是前几位的,性子也好,以后必定有个好归宿。” 苏雨澜趁机伏小做低,对着宋老夫人盈盈一拜,十分顺从又温婉的模样,脸上适时露出一抹红晕,单纯无害。 老夫人连连点头,神情里是欣赏又带着些许心疼。 吴氏趁机说了几句客套话,把老夫人扶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往前行驶。 半夏气的不行:“夫人明显是厚此薄彼。” 绾宁轻轻的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前世没有宋老夫人为苏雨澜出面的事情,所以绾宁在嫁入策王府之前,都没有见过宋老夫人。 马车到了恒王府,恒王府门口无比热闹。 今日的宴会,是皇后娘娘金口玉言要办的,本人也会来。 是以,京城有头有脸的小姐夫人几乎都来了。 这会,大家一看到国公府的马车,都骚动起来。 看今日的阵仗,这场宴会一定别开生面。 吴氏先下了马车,后面跟着苏雨澜,到宋老夫人马车前等着。 宋老夫人一下马车,就把苏雨澜拉到了身边。 大家看到苏雨澜,瞬间想到策王府。又看一旁的宋老夫人,谁也不敢对那一日的事情多说一个字。 不过还是声音传出来: “从前就听说苏家夫人和国公府关系密切,原来是真的。” “国公爷没有子嗣,倒是让苏家白捡了便宜。” “哼,还不是沾了故去宋大小姐的光。” “若是江南苏家三小姐不走,早就是国公夫人了吧。” “话说,那位三小姐怎么样了?后来怎么没消息了。” “不知道,没听说,好像因病去世了。” “可惜了,以前宋大小姐可一直说要让她做嫂子的。” “这种事,做妹妹的怎么能做主,还得国公爷点头。” “对对对,造化弄人啊,那江南苏三小姐人美心善,可惜了……” 恒王府大门口,对于宋老夫人的到来,恒王府的孙侧妃亲自过来引路,可见恒王府对于国公府老夫人的重视。 一路上,众人纷纷为国公府老夫人让道。 国公府在京城地位不低,更因为国公爷镇守西北,盛宠不断。 对于能和国公府交好的苏家来说,众人也不由得高看一眼。 孙侧妃把一行人引到了花园里的一处大亭子里。 亭子里早早的摆好了桌椅,瓜果点心,看起来美味可口。 说了两句客套话,孙侧妃先离开了。 吴氏扶着老夫人坐下。 老夫人往四周看了一眼,她久不出门,这番热闹,不免有些唏嘘。 想着这回来的目的,宋老夫人让苏雨澜坐到了她的一旁。 苏雨澜乖巧的坐下,很自然的和老夫人聊了起来。通过最近几日的相处,宋老夫人很喜欢她,听着她说话,几次被逗的笑容满面。 吴氏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笑意不减,不时应和一两句。 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显得一旁的绾宁有些多余。 下人送来了热茶,茶香袅袅。 看时机差不多,吴氏把绾宁叫了过来。 绾宁对着宋老夫人行了一礼,坐下来。 宋老夫人微微皱眉,眼神中明显对她有些不满。 想了一会,看着一旁苏雨澜乖巧的模样,心中有了计较,还是开口道: “这些话,本不是我说的,不过你们母亲良善,可能下不得狠心教导,我便托大说上几句。 你们姐妹之间,要互帮互助,不可嫉妒吃味,而那些陷害姐妹的事情,更是万万都不能做的。 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名声不好,另外一个又能好到哪里去。 上次策王府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 事情过去了再计较无用,以后可千万不能如此。” “你们觉得呢?” 说完,她看了绾宁和苏雨澜一眼,看着是对两个晚辈的告诫,但是人却对着绾宁,很明显,这话就是对绾宁说的。 宋老夫人,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哪怕吴氏在她面前把绾宁说得一文不值,心胸狭窄,嫉妒成性,但是临到说话,也能做到体面。 第29章 绾宁偏偏不让她们得逞 绾宁低头,没有说话,眼泪却扑簌簌的往下落。 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的隐忍模样。 吴氏特意在宋老夫人面前,把她说得很差很坏,最终目的就是让她们反目成仇而已。 就像上一世,虽然没有苏雨澜这回事,但是因为吴氏的挑唆,老夫人一直不喜欢她,每次看到都免不了一番说教。 所以后来,虽然她知道国公府才是自己真正的家,她也对老夫人喜欢不起来。 一直和国公府不甚亲近。 而吴氏作为绾宁的“母亲”,一边剥削利用绾宁,一边在国公府获得无尽的好处。 有一个乖巧听话的工具,为她的女儿搭桥铺路,背后还有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 吴氏什么都不用做,就成了背后最大的赢家。 宋老夫人看到这样的绾宁,眉头皱得更深了。 因为吴氏的那些话,她对绾宁已经有了一些既定印象,看绾宁如此,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她不受教。 明明错了,还哭成这样,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不过,难道这件事别有内情? 看宋老夫人脸色不对,吴氏赶忙开口说道:“峥儿不在,我身边就这么两个女儿,她们两个无论谁做得不好,我晚上是睡也睡不着。 绾宁这孩子确实是受了委屈,从小一直养在偏院,我们也少关心她,她有怨言也是应该。” 吴氏这话,明着是说两个人,但是话锋一转,相当于间接承认那件事就是绾宁的错。 宋老夫人哪里想到她会对两个女儿会厚此薄彼,只能默认是绾宁确实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情,让吴氏左右为难。 “这能怪你吗?这都是高僧说的话,需要苦着养。你这都是为了她好,她得领情。 不是你们故意如此,看澜儿就知道,你为了她操了多少心,对另一个,自然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方式不同。 万万怪不到你头上来。” 老夫人的语气里明显有些异样,因为二十年前的另外两个孩子,她是真的把吴氏当自己心疼的晚辈看。 绾宁看了一眼吴氏,眼泪不减,头更低了,语气带着无尽的委屈:“母亲,绾宁不敢。” 吴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母亲知道你向来心地善良,不过是一时糊涂冤枉了妹妹,但是你要知道,那样的名声对妹妹来说是多大的伤害,一个不好,你妹妹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吴氏是铁了心,要让绾宁在宋老夫人面前,背这个黑锅,让宋老夫人误以为那件事就是她在背后从中作梗。 而且,话都捡最严重的说。目的就是想让绾宁和宋老夫人相互误会,产生隔阂。 不等绾宁说话,苏雨澜也开口了:“是啊姐姐,在家里你对我如何我都可以忍让,但是在外面你哪怕不顾及我也得顾及着苏家的颜面呀。” “我没有,明明……” 绾宁还没有说完,吴氏便打断了她的话: “做错了事情,知错就改,大家都能原谅你。但是若明明做错了还要狡辩,实在是为苏府蒙羞。” 绾宁抬头,看向吴氏。 她知道这母女俩不要脸,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不要脸。 从前她还高估她们的羞耻心了,实在想象不到,一个人睁眼说瞎话,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十分自然,理直气壮。 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吴氏想要挑拨她的情绪,为以后她和国公府相认,也能被吴氏抓在手中做打算。 真是好算计啊。 请来宋老夫人,不仅为苏雨澜解了围,还为以后埋下祸患。 但是,绾宁偏偏不让她们得逞。 她们不是不让她说吗?那绾宁偏偏要说个明明白白。 吴氏是打定了主意,绾宁在外人面前唯唯诺诺,又有她在旁敲打,不敢出声。 而且有了先前在国公府门前那一幕,绾宁能看出来,她们和宋老夫人是一边的,独独把她撇了出来,她更不会出声,只能活生生的吞下委屈。 但是,人被逼急了,有些反常的举动也是正常。 绾宁起身,眼中泪水滂沱,看向吴氏。 “女儿不知道母亲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女儿以为,上一回在府中,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说清楚了,母亲也让妹妹给我道歉了,我也原谅妹妹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才过了短短一个月不到,为什么这件事又变成了女儿的错,妹妹成了受害者。 母亲口口声声说女儿是因为住了偏院怨恨你们,事实上,根本没有。 那么多年,女儿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但是在母亲眼里,这就成了女儿的原罪。 女儿想不通是为什么。 母亲是长辈,你说的我都不反驳,但是不代表你说的就是对的。 从头到尾,母亲除了明里暗里确定我的罪名,就没有让女儿多说一句。 以前女儿一直觉得,自己和妹妹是一样的,但是现在看来,不是。 母亲确实偏爱妹妹许多。 不仅偏爱妹妹,还把女儿视为仇人,不然怎么会明明是女儿受了委屈,却话里话外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妹妹的坏事? 我不求母亲对女儿像对妹妹一样,但是女儿多么希望,母亲起码能做到能够客观公正。 但是母亲没有,现在从前都没有。 这些话女儿知道不该说,也不该这个场合说,更不该当着宋老夫人的面说。 但是,母亲实在不给女儿活路,策王府那一日,明明那么多人亲眼见着,母亲却可以颠倒黑白,不问是非,护着妹妹,把我推出去挡刀。 女儿好想问一句,为什么?难道,我苏绾宁,就不是你的女儿吗?” 绾宁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根本不给她们打断的余地,但是每一个字都让人听得清楚。 她的声音也不大,除了亭子里的几个人,外头候着的丫鬟婆子都听不到。 她还想让苏雨澜嫁给恒王呢,这件事,只要拆穿她们,然后在宋老夫人面前卖惨就好。 至于宋老夫人相不相信,都无所谓,只要她受害者的姿势摆正确,等有一天她的身份曝光,宋老夫人再想起今日这一幕,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而且还会对她分外疼惜。 到那时候,她还得感谢吴氏这一场的安排。 第30章 且让她再蹦跶一会 吴氏愣住。 明明矛头都已经对准宋老夫人了,为什么到最后变成了控诉她。 而且,还条理清晰,把整件事情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还有最后那句“不是她的女儿吗?”,实在听得人心惊胆战。 吴氏有一瞬间的慌乱,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就稳住了心神,理顺了思路。 不过,对自己居然被一个毛丫头唬住了,有些懊恼。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故技重施就要露馅了。 原本她们的话里也没有明确说绾宁的什么错处,不过是明里暗里的暗示,想让宋老夫人误会绾宁。 谁能想到绾宁这么刚,直接简明扼要,不仅说清楚了她们囫囵着模棱两可的真相,而且态度半点都不咄咄逼人。 而是一副被逼无奈,受到巨大委屈只想要一个公道的低姿态。 “你这孩子,怎么还哭了呢,这可是恒王府的家宴,被大家看到,传出去,怎么得了,快擦擦。 我们不说这个事了,有什么回去再说,再外头可不是自己家,想哭就哭。” 吴氏说着递过去一块帕子。 绾宁不客气地接过来,擦完鼻子还给她。吴氏十分嫌恶,但碍于宋老夫人在,还是接了过来。 继续说道:“母亲知道你受了委屈,好了,快别哭了,回去了母亲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吴氏避重就轻,完全不提她们刚刚说的那些事情,企图把这件事翻篇。 但是,宋老夫人也不是傻的,听完绾宁刚刚的话,看着吴氏目露狐疑。 她还是太相信吴氏了,绾宁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都仅仅只是狐疑,没有把人往别的地方想。 察觉到她的目光,吴氏低着头,“深刻”地自我检讨了一番。 通过吴氏的三寸不烂之舌,扯了些有的没的,好歹把这件事圆过去了。 虽然漏洞百出,但是一旁的苏雨澜和绾宁都没有再说话,似乎不伤大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宋老夫人没有再细问,深深地看了绾宁一眼。 绾宁微微低着头,眼圈红着,却没有再哭。 她可以指出吴氏话里的漏洞,从而趁热打铁直接在宋老夫人面前,把策王府的事情掰扯得清清楚楚。 但是她没有。 因为没有意义。 她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吴氏在宋老夫人面前出丑,而是,她,要吴氏下地狱。 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 且让她再蹦跶一会。 顺便收割一批宋老夫人未来的愧疚之情。 现在绾宁越委屈,以后宋老夫人就越觉得她受了太多苦,才能对吴氏越有意见,后面的事,才能进行下去…… 绾宁对着二人行了一礼:“老夫人,母亲,女儿觉得有些不适,想到湖边走走,可以吗?” 吴氏:“去吧,小心一些,别去人少的地方,怕迷路。” “是。” 绾宁离开,半夏跟上来。 看绾宁眼圈红红,一脸担忧:“小姐你……” 绾宁语气淡淡:“无事,刚刚风大,迷了眼睛。” 对于宋老夫人那里,她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不想再和吴氏她们坐在一起。 恒王府中,有一面湖,很大,花园就在湖边。 绾宁在石栏边的凳子上坐下,吹着湖畔来的风,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半夏,你看我的妆花了吗?” 接下来,她得办正事了,今儿可是为了宣传玲珑阁的无痕妆来的。 半夏凑上来看了看:“眼下有点脱妆,但也还好,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绾宁点点头,刚刚哭太凶了。 她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往四周瞧了瞧,没人看过来,又拿出一个小刷子,从小盒子里沾取了细粉,就这么拿着刷子在脸上扫。 “小姐,你在做什么?” “补妆啊。” “啊,用刷子?” “对,粉质细腻,用刷子均匀又轻薄。” “但是……但是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半夏一听,吓了一跳,一边说着,一边往四周看了一圈,生怕被人发现,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大家闺秀,大庭广众之下补妆,那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 若是被有心人知道,编排出去,还不知道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呢。 绾宁不以为意地回答:“被人看到了也没关系,她们又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刚刚若是我不说,你能知道我在补妆吗?” 用刷子沾取细粉补妆,是前世程小姐推出来的商品,因为其效果好,京城火爆,供不应求。 绾宁轻刷了几遍,转过来问半夏:“现在如何?” 半夏看着绾宁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刚刚的脱妆半点都不见了。 一脸惊喜:“好神奇啊小姐,和早上出门时一样了,完全看不出脱妆的痕迹。” “嗯,很好。” 绾宁把东西收进袖袋里,这玩意儿小,几乎都看不出来。 再等一会,等眼中哭过的红色褪去,就可以去和小姐们聊天了。 绾宁在石栏边静静地坐着。 不远处,宋老夫人远远的看过来一眼,不知是何情绪:“这绾宁……是叫绾宁吧。” 吴氏:“对对。” 宋老夫人:“好似,和我了解的有些不一样。” 吴氏点点头:“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有些变化,也是正常。” 吴氏脸上带着笑意,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轻松。 宋老夫人感觉到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苏雨澜开口:“姐姐其实很孤独,一直在偏院,也没有朋友。” 宋老夫人回头,笑了笑:“澜儿是个好孩子,知道体恤他人了。” 苏雨澜脸一红:“都是母亲教导得好,母亲说,我们养尊处优,不能忽略了他人的难处。” 宋老夫人点点头:“是,你母亲有极好的教养。” “姨母谬赞了,我只是和两位姐姐学了点皮毛,她们才是真正的好教养的大家闺秀。” 提到这些,宋老夫人想起了某些画面,神态中带着伤感:“你的姐姐们,都没有福气。” “怪我怪我,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姨母有福气,福气都在后头。” 吴氏立马岔开话题,说了几句玩笑话,转移了宋老夫人的注意力。 不远处,绾宁静静地坐着,从另外一边走过来五六个小姐,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京城下雨的时候,京城三十里外的贺县发了大水。” 第31章 贺县的天灾 “发大水?那得是下了多大的雨,应该没有很严重吧?” “一半的贺县都被淹了,你说呢?” “啊,那岂不是有很多灾民?” “那么严重,一定损失惨重吧。” “是,前几日,陛下派了人前去赈灾,传了消息回来,原来是半山腰的湖决了堤,加上连日暴雨,救援都很困难。” “哎,这种天灾,也是没办法,可怜了贺县的老百姓。” “呸,有办法的,明明钦天监的灵台郎赵大人提前几天的时候,就说了贺县有大雨,怕是有洪涝,但是监正愣说赵大人哗众取宠,押住折子不上报。” “啊,怎么还有这样的事?就算不相信也得说出来,让大家一起探讨再推测呀,怎么就因为他一句不相信,就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呢?” “你们不知道,这钦天监监正一直就不喜欢这位赵大人,因为赵大人有才华,所以处处要压他一头。 特别是这一回,赵大人还推算出了具体的时间,那钦天监监正,自然以为他说的是假话,连上报都不曾。” “那后来呢?赵大人就没有直接上诉陛下吗?” “上了,但是因为不是监正亲自递上去了,翰林院的人也没有重视,便漏了。 而赵大人本人也因为出言不逊被钦天监监正,罚了停职思过。” “这也太霸道了,明明是自己无能,还不许别人有能耐,这样的官员实在是误国误民。” “慎言慎言,朝廷之事,不可议论。” “老百姓们中都传开了,咱们还说不得?” “那赵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那赵大人心知自己算的是正确的,本着万一的心态,连夜去了贺县。 召集人们迁出,但是有许多人都不相信。只救出了少部分的人。” “是是是,赵大人让大家迁出几日,如果没有事那最好,不过是麻烦一些。但是如果有事,那可是天大的灾难。 果不其然,连日暴雨,赵大人的推算都成真了。” “这赵大人也太敬职敬责了吧,亲自跑到贺县去,要知道贺县离京城三十里呢。而且官员私自出京,一个不好就会赔上身家性命。” “赵大人是个好官,一心为民,哪里还管得着自己。” “说起来这位赵大人,我记得是大周十七年的状元。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居然被分配到了毫无存在感的钦天监。 不过优秀的人在哪里都优秀,哪怕在钦天监大人也能够脱颖而出。” “那贺县现在是什么情况呀?” “还能什么情况,损失惨重呗,赵大人虽然亲自去了,但是大家都不信他,觉得他是江湖骗子,虽然有少数的人被救出来,但比起整个贺县的人,还是少了。” “那些人怕是后悔的不得了吧。” “就是就是,朝廷命官冒着身家性命来提醒他们,救他们,耽搁几天而已,他们都以为对方是骗子,还差点把赵大人抓起来。” “唉,赵大人也太难了,那他私自出京陛下会罚他吗?” “应该不会吧,赵大人是为了老百姓出京,而且是因为顶头上司不作为。 但是我听说陛下确实生气了,但不是生赵大人的气,而是那个押住不发折子的钦天监监正。 直接让监正下了大狱。” “实在大快人心。” “这样的人早该下来了,不知道赵大人会不会有所调动。” “这个不好说,赵大人现在还没有回来,但是我有预感,赵大人哪怕不升官,但是前途也无可限量。” “哎,你们听说了吗?赵大人还未娶亲呢,前年的诗会我倒是见过赵大人一回,眉清目秀,相貌俊朗,一身清清冷冷的书卷气。” 说话的女子面露向往,脸颊有些微微发红。 一旁相好的小姐压低声音打趣她:“哟,小妮子想什么呢,啊……” 一时众人中传来咯咯的嬉笑声。 “哎,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以前有传闻,是说宋大人和太师府的七小姐。” “拉倒吧,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传闻了,人家周小姐都已经因为生病在慧慈庵静养好几年了,肯定是传谣。” “哎,我是听谁说,说的还有鼻子有眼的。” “是因为周老夫人那件事吧,赵大人让大家迁出的时候,周老夫人相信了,带着服侍的人住进了对面山上的寺庙里,完全没有受到波及。” “造谣的人真是听风就是雨。” “就是,我也觉得不可能,太师傅家教最是严格,肯定不会允许自家的小姐和不熟悉的外男有什么瓜葛。” “如此说来,这位赵大人马上就会成为京城的后起之秀了,大家可要把握机会呀。” “咯咯,你这妮子,说的话越来越不像样……” 绾宁坐在石栏边上,没有出声。 几个小姐在旁边的小道上说话,因为一旁种着密密的松柏,一时也没有看到周围有人,说话便有些无所顾忌。 绾宁抬头,目光看向湖面,有微风吹来,在湖面荡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这赵砚臣,比她想象的,更为主动。 看起来自己去找他的时候,他的崩溃已经到了临界点。 升职无望,没有大树可依靠,没有人提携,只靠着自己一腔孤勇往前闯,却看不到一点希望。 若是他自己如此,也没什么可说的,只等着时来运转,可借势往上升一升。 但是偏偏,他还有一个心爱的姑娘,在跟他一起受苦,在无声的对抗着这个,对于他们来说,不公平的世道。 他可以等,但是,他的姑娘怎么办? 绾宁记得前世,就是在这一年没多久,曝出了赵砚臣和太师府七小姐私奔的消息。 逃出京城没多久,便被太师府追回,二人双双殉情。 一对苦命鸳鸯,齐齐殒命。 大家这才知道京城居然还有这一回事。 赵砚臣是有才华的,但是因为和太师府的七小姐相爱,而被另外一个喜欢七小姐的公子哥动用了关系,把他从一个状元活生生地挪到了钦天监,做一个连品级都算不上的闲职。 而他,没有任何能力反抗。 第32章 第一步棋完美落子 这七小姐也是个痴情的,宁愿病着去慧慈庵,过清苦的日子,也不愿意嫁入那高门大户做他人的妻。 二人为了彼此,毫无希望的指望,默默反抗着,默默努力着。 为走近对方,抵抗着重重艰难险阻,直到彻底崩盘的那一刻。 绾宁抛给赵砚臣的,是他的救命稻草。 绾宁在赌,赵砚臣也在赌。 赌绾宁说的是真的,反正结果也不会更差了。 但是如果一切是真的,那他就可以为自己打开一条通道,一条向上的通道,一条他和心爱的姑娘可以看到曙光的通道。 所以赵砚臣去做了,以一种义无反顾,孤掷一注的态度。 他们,都成功了。 赵砚臣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绾宁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赵砚臣扶上钦天监第一把交椅的位置。 让钦天监这个职位,在大周朝廷成为一方势力。 对于这种玄学,历任皇帝几乎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而她抛砖引玉如此几次之后,皇帝就算是不信也变为信了。 只要皇帝信,那从此之后,钦天监便可在朝廷拥有一席之地。 也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有了钦天监,绾宁就算是有了一张护身符。 而且,她以后再做什么事情,都会方便许多。 这第一步棋,第一颗棋子,完美落子。 这几天她虽然人在苏府,但是也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其实赵砚臣从去贺县,她就已经知道了。 现在贺县的灾情还没有完全解决,等洪水退去,就由当地的官员开始接手。 赵砚臣也就差不多该回来了,等他回来,皇帝的嘉奖必不可少,到时候她得再帮他一把。 绾宁脑中出现君逸的身影,别人不知道,她清楚君逸此时暗中的力量已不可小觑,若是能得他的帮助,那一定如虎添翼。 但是…… 绾宁垂下眸子。 她和君逸合作是一回事,信任他是一回事,把自己的后背交到他手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可以和他合作,大家各取所需,也可以信任他,把生意交给他全权打理。 但是,把后背交给他人,绾宁摇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死过一次的人,格外惜命。 被最信任亲近的人背叛过的绾宁,在生死大事上,不相信任何人。 只是,这件事,若自己做,会艰难得多。 绾宁稍一思量,便做了决定。 人的一生,本就是逆水行舟,没有容易。 迎难而上,怕什么? 绾宁起身,往一旁的亭子中走去,那里已经坐了几个小姐在说话。 这十多年来她鲜少出门,朋友一个都没有。 前世成为策王妃之后,为了不给策王府丢脸,她倒是把这些小姐夫人的喜好性情,都打听了个一清二楚。那时谁不说策王妃是个可心人,策王妃面面俱到。 绾宁只扫一眼,就认出了她们是谁。 赵砚臣还没有回来,还有几日的时间可以筹谋。 眼下,她要做的,是今日来的目的:推广玲珑坊。 绾宁进了亭子,特地坐在了刘御史家的二小姐身边,这位刘二小姐对胭脂水粉甚是感兴趣。 绾宁往那里一坐,这位刘二小姐立马就坐了过来。 眼睛盯着她的脸看,越看越激动:“这位姐姐是哪一家的?怎么以前也没有见过?可真好看。” 一旁的半夏赶忙出声回答:“是户部尚书苏家,我家小姐排行最大。” 绾宁接话:“苏家绾宁。” 那位刘二小姐略微一想:“啊,你就是苏大小姐,在策王府被妹妹陷害那个?” 说到这里,吐了吐舌头,笑嘻嘻:“不好意思,失言失言。” 绾宁笑了笑,没有答话。 刘二小姐转移话题,眼睛依旧落在她脸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苏姐姐可是上了妆?” “是,上了。” 绾宁点点头。 刘二小姐激动了:“画的是什么妆?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是毫无妆感,自然通透,真好看。” 绾宁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啊,我这个是无痕妆。我也没注意,听妹妹这么一说,感觉确实不错。 怪不得今儿上妆后,我的丫鬟也说,和以前都有些不一样,更漂亮了,我还道她诓骗我呢。” “不会不会,不瞒姐姐说,我对胭脂水粉最感兴趣,我一看就知道,姐姐用的是好东西。” 刘二小姐说着,上上下下把绾宁的眉眼脸颊打量了一便,啧啧称奇。 “我用了这么多的细粉,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轻薄的,苏姐姐是在哪一家买的?改日我也去瞧瞧。” 绾宁:“是城南新开的玲珑坊。” “啊,是玲珑坊。” “怪不得怪不得,玲珑坊前几日还推出了一款小荷包,款式新颖,刚刚大家都在说呢。 但是那个荷包刚刚出来,供不应求,我花了大价钱才买到一个。 还限量供应呢,但是确实好看,卡扣的设计,前面还可以镶嵌一排珍珠宝石,比我们原先用布绳可要精致多了,特别的好看。” 刘二小姐说着玲珑坊的新东西,侃侃而谈,看起来使用感非常满意。 小荷包是绾宁推出的第一样商品,因为制作简单,可以在原有基础上直接加工,来钱快。 不过有缺点,就是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容易被仿冒。 所以绾宁采取的策略是:在一开始卖新品款式的时候,限量供应。等后面再批量生产,这样就可以挣两波钱。 这个东西,只需要一个创意,生意做起来,周期短,回款快,绾宁缺钱,所以放在了第一样。 这个荷包一经推出,款式新颖,深受好评。 为玲珑坊打出了名声。 刘二小姐一说到玲珑坊,周围的小姐也都围过来,大家都点点头,表示有所耳闻的样子。 又听刘二小姐问绾宁说到无痕妆,都饶有兴趣。 拉着绾宁问东问西的,新奇得很。 “怎么,玲珑坊又出了新东西吗?” “等一会宴会结束了我就去看,晚了怕是又没有了。” “玲珑坊新开张的,东西还是不错,就是量太少了。” “对对对,我也要去看看……” 第33章 阿梨 女孩子们凑在一起,谈论起这些穿戴打扮,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绾宁应和了几句,便从人群中退出来。 坐在一旁喝茶。 突然,眼前凑过来一个小脑袋,绾宁定睛一看,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年龄大约十二三岁,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对襟襦裙,头上梳的双丫髻,发髻上簪着可爱的同色小花。 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又黑又亮,看起来像清晨的小鹿一般。 她看着绾宁,对着绾宁笑,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姐姐好,姐姐长得真好看。姐姐也姓苏吗?我也是。” 绾宁的眼前有一瞬的模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情过去太久,又或者是她自己不愿意想起来,她都快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苏梨,皇帝亲封的安平郡主, 江南苏家四房的人。 父母双亡,因为父亲有军功,在其死后为她挣了个郡主的名声。 按照血缘关系来说,苏梨,是绾宁的堂妹。 江南苏家,和她现在所在的户部尚书苏家,没有任何关系。 江南苏家,百年名门望族,书香门第。 国公府的宋老夫人和苏家老夫人是亲姐妹。 苏家一共四房。 老大继承衣钵,创办学院,在江南是有名有姓的夫子。 老二不务正业去经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排行第三的是唯一的一位小姐,名苏梓月。十多年前,从京城离开后,因病去世了。 老四在那时候一起入了京,得了个武将的职称,在军中任职,后来娶了张御史家的小女儿,生有一女,便是苏梨。 三年前,大周和西凉一战。 苏家老四,带着一小队士兵深入敌营。为那一战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却一去不回,为国捐躯。 其夫人没多久也郁郁而终,只留一个年幼的孩子,因为父亲的军功,得了一个郡主的名号。 虽然无权无势,但作为一个孤女,也算照拂。 绾宁看着眼前这张天真无邪的脸,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前世,这个小姑娘在知道自己和她的关系之后,格外黏她。 进进出出都跟着,一直姐姐前姐姐后的叫着她。 那时候,她已经嫁入策王府,是策王正妃。 但是她从来不叫她策王妃,一直姐姐姐姐的叫着。说是这样才亲近。 绾宁喜欢她天真烂漫的性子,觉得多一个妹妹也挺好的,是以,对她格外上心一些。 绾宁不知道,一个完全和自己没有交集的人,为什么可以如此信任自己,为什么可以和自己这么要好。 她记得苏梨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呀,反正就是每次一见着宁姐姐就很开心,宁姐姐就是我的亲姐姐,宁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宁姐姐,我没有爹爹和娘亲了,这世上只有宁姐姐一个亲人了。” 当时在策王府,苏梨经常来陪自己说话,她全身心的信任她,全身心的依赖她。 绾宁甚至还想着,以后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一定要帮苏梨选一个如意郎君,幸福快乐的过这一生。 等她成为中宫之后,便要让苏梨成为大周最幸福的姑娘。 她一定护着苏梨,一定不让她受委屈。 可是,她没有等到。 她低估了一个人的恶,也低估了苏雨澜对她的嫉妒,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所以所有绾宁身边的人,苏雨澜要毁掉。 那一日秋高气爽,苏梨来找她。 “宁姐姐你看,这是城西新开的一家糕点铺子,我都吃过了,这家的桂花糕最为美味,今儿我可是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呢,宁姐姐你快尝尝。” “好,我尝尝,嗯,真好吃,谢谢阿梨。” 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她说:“宁姐姐,过几日我再来瞧你,到时候再给你带好吃的。” 那一夜下了暴雨,第二天她的尸体在京城中的西京湖中被打捞起来。 衣衫褴褛,全身都是被侵犯过的痕迹。 她还记得,她的尸首冰冰凉凉毫无温度,她抱着她,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 哭声震天,绾宁怒不可遏是要把凶手抓出来,发誓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她放下了手边所有的事情,帮她报仇,找到了那些人,让他们千刀万剐而死。 他们哭着求饶,绾宁半点都没有心软,一刀一刀让那些畜牲凌迟而死。 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们再痛苦,她的阿梨也回不来了。 后来,她死的那一天,在未央宫的熊熊大火面前,苏雨澜告诉她,一切都是她的手笔。 …… “姐姐你怎么哭了?” 耳边传来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 面前递过来一张洁白的帕子,绾宁又喜极而泣。 她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肩膀,小姑娘冲她笑:“姐姐你哭起来也好好看,但是你笑起来更好看,娘亲说哭了会变成小花猫。” 绾宁破涕而笑,从前她不爱哭的,但是重生而来,眼泪那么浅。 接过苏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泪,又还给她。 苏梨把帕子接过来,端端正正地折起来,放在胸口的袋子里。 “好了,眼泪擦干了,姐姐不哭了啊。” 绾宁点头,吸了吸鼻子:“嗯,姐姐不哭,就是风太大迷了眼。” 苏梨笑了笑,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姐姐,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苏梨,家住在城南。” 绾宁:“嗯,我叫苏绾宁。” “姐姐的名字真好听,我以后可以叫你宁姐姐吗?” 绾宁鼻子一酸:“可以呀,那我可以叫你阿梨吗?” “娘亲在的时候就一直唤我阿梨,宁姐姐这样叫我,我很开心。” 绾宁:“你对别人也这么热情吗?一上来就自曝家门,这样很容易被骗的,知不知道?” 小姑娘大眼睛眨巴眨巴,一股机灵劲:“怎么可能,我对别人才不这样,看姐姐投缘,姐姐和别人不一样。” 绾宁:“哪里不一样,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 苏梨咯咯咯笑起来:“不一样,反正就是不一样,我一看姐姐,就觉得和姐姐投缘。” 绾宁抬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好好好,你可爱,你说什么都对。” “阿梨跟谁一起来的?” 第34章 我猜宁姐姐不想嫁 苏梨大眼睛眨巴眨巴,骨碌碌地转了两圈,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吃起来。 一点也不客气,随意的模样,仿佛和绾宁多年老友一样。 一边囫囵着回答:“我和冯家夫人一起来的,冯夫人以前跟我母亲交好,对我甚是照顾。” 冯夫人?绾宁在脑中回想着这个人是谁。对于苏梨的事情,她向来上心。 “我记得国公府的老夫人是你父亲的姨母?” 苏梨点点头:“嗯,老夫人对我很好,不过老夫人喜静。” 绾宁没再说什么,和苏梨瞎聊着有的没的。 她看着眼前的人,心中熨贴,这是重生后,最大的惊喜。 说了一会话,苏梨眼睛越来越亮,原来世上,真的有投缘一说。 真是太高了。 花园那边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皇后娘娘来了。” 人群骚动起来,这边的小姐们都被声音吸引过去,大家都纷纷起身,看向花园门口。 不一会,便见着一队的人呜呜泱泱,簇拥着中间的华服妇人过来。 为首的人三十多岁,穿着惹眼的宫妆,富贵端庄,头戴凤冠,脸上带着自然得体的笑意,赫然就是皇后娘娘。 旁边跟着的,是今日来参加宴会的诰命夫人,还有恒王府正妃。 对于今日宴会如此隆重,却只为了一位侧妃,正妃没有半点不悦,气度非凡。 而今日宴会的主角孙侧妃,因为身份不够,跟在很后面。 她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远远的看过去,一派其乐融融和谐的画面。 再走近些,这边的小姐们齐齐行礼:“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脸上带着端庄的笑意:“众位平身。” “多谢皇后娘娘。” 大家相继起身,没了刚刚的自在,都有些拘束,不敢乱走乱动。 皇后笑道:“大家不必拘束,就当本宫不在,自由玩乐就好。 本宫也是临时起意来的,坐一会就走,来者就是客,大家随意。” 众人自然不敢真的放肆,不过口中还是应着“是”。 皇后看到了亭子里的宋老夫人,向着她们走了过去。 亭子里的人都站起来,见皇后来,对着皇后又行了一礼。 皇后上前,虚扶了一把宋老夫人:“老夫人太多礼了,这就见外了,想从前过年时节,本宫还经常去国公府向您讨糖吃呢。” 宋老夫人笑笑:“是,那时候小,皇后娘娘还是丁点大的小姑娘,现在,都要做祖母了。” 皇后娘娘顺势坐下,和宋老夫拉起了家常,外人倒没想太多。 今日的来宾里,除了皇后娘娘,女宾这边,就只有宋老夫人地位最高。 宋老夫人是当今皇帝的堂婶婶,按辈分来说,皇后是晚辈,也得跟着皇帝叫一身婶婶。 而且现在国公府在外保家卫国,国公府仅有一位老夫人,皇后相陪也说得过去。 只不过,大家都没有发现,皇后娘娘对宋老夫人,比起刚刚和其他夫人们说话,态度真诚了三分。 外人不知道,一旁的吴氏却是知道得清楚。 看起来,由于策王的举动,恒王坐不住了,皇后娘娘也知道了,今天,是她们的机会。 果然,皇后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话之后,眼睛看向了吴氏:“早就听闻苏夫人得老夫人疼惜,如今看来,确实如此,本宫看着都要吃味。” 吴氏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皇后娘娘说笑了。” 皇后看了一眼苏雨澜:“本宫记得,苏家有两个女儿,都是个顶个的美人,怎么今日就见着一位?” 吴氏:“哦,绾宁去园子里看花了,娘娘想见她,妾身立刻派人去寻来。” 皇后摆摆手:“不必,本宫就是随口一问。小孩子没进过宫,见着本宫怕是要吓着。 今儿本来是高兴的日子,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本宫许久没逛过恒儿这王府了,不知苏夫人可有兴致一起?” 说完,又看向宋老夫人,脸上带着歉疚的笑:“老夫人不会怪本宫吧,把陪老夫人说话的人请走了。” 宋老夫人:“哪里,皇后娘娘言重了,我一个老婆子,有澜儿陪着就够了,你们去吧。” 苏雨澜适时出来行了一礼:“皇后娘娘和母亲放心,澜儿会陪着老夫人的。” 皇后这时候,才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眼苏雨澜,行为举止都挑不出错,但是一想到策王府的事和她有关,就喜欢不起来。 不过还是给宋老夫人面子,说道:“苏夫人的女儿,个个都教得不错。” 吴氏脸上露出骄傲的表情:“皇后娘娘过誉了。” 苏雨澜一听,脸上浮现红晕,一副羞涩的表情,低着头,没有说话。 吴氏跟着皇后从亭子里出来,二人往湖边小道走去。 身后原先跟着的人,一看就是皇后有话要和吴氏说,再联想到最近恒王求娶苏家大小姐的事,心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纷纷极有眼色的找了个借口退了下去。 等皇后和吴氏走远,有些小姐和相熟的小姐妹忍不住八卦起来。 “看起来苏大小姐嫁入恒王府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 “我也觉得,不过,皇后娘娘亲自来了,是不是说明对这个新儿媳妇很满意啊,还特地找了苏夫人说话。” “不知道,大人的事看不懂,不过,若是真的为了苏大小姐而来,怎么也得见见苏大小姐吧。 但是刚刚,皇后娘娘半点没有见她的意思。” “好复杂呢……” 听着人群里窃窃私语的讨论。 某个亭子后头的绾宁和苏梨,悠哉悠哉的磕着瓜子。 苏梨笑眯眯地看着她:“宁姐姐也想嫁入这恒王府吗?” 绾宁对上她单纯天真的笑脸,也露出笑容:“你猜。” 苏梨小脑袋往一旁扬了扬:“我猜宁姐姐不想嫁。” 绾宁咯咯咯笑起来。 苏梨也没有继续追问是不是,一副姐姐如何都是对的,我都支持的表情。 上一世,她也是如此,无条件的信任她,支持她,尽一切力量帮助她。 是她的姐妹,也是她的挚友。 是她的树洞,更是她生命里的光芒。 但是,她却没有保护好她。 这一世,不会了。 第35章 皇后的试探 恒王府湖边的林道上,皇后和吴氏走在期间,吴氏落后半步,以示尊敬,身后的宫女,隔着些微距离。 不远处的小姐夫人们,远远的看着,不少小门小户的人,眼中带着艳羡。 能得皇后娘娘垂青,那是多大的荣耀。 若是自家的女儿能入恒王府,和皇家沾上亲,就是做个侍妾,也是好的。 林道上的另一边,孙侧妃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今日可是她的寿辰。 对于周围的恭维声,沾沾自喜,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离得花园有些距离了,皇后抬头看看远处,开口道:“苏夫人可知,本宫为何唤你作陪?” 吴氏:“臣妇不知,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皇后看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态度,径直道:“本宫就不卖关子了。 本宫今日来,除了过来看看王府。还顺便为了恒儿求娶苏大小姐的事情。 你是她的母亲。” 吴氏微微敛着眸,不动声色。眼前的情况,一看就是皇后今日来,是别有所图。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她清楚,皇后为何而来。 在皇后口中是顺便,但是吴氏觉得,皇后应该是特地为这件事而来的才对,更没准今日这场宴会就是为了苏绾宁。 不然,一个侧妃而已,何至于给那么大的脸面,打正妃的脸。 除非,有更大的诱惑。 皇子党争日益剧烈,谁得了国公府的支持,谁就能几乎稳操胜券。 作为皇后和淑贵妃,谁都不能,都不会坐以待毙。 “是,皇后娘娘,臣妇听说过此事。” 皇后停下脚步,看向吴氏:“本宫想问问对于这件事情,苏夫人是什么看法,父母之命为媒妁之言,苏夫人和苏大人的想法也很重要。” 这不过是客套话,真正皇帝要赐婚,苏府只能接受,不过是皇后想表达自己,愿意和苏家达成某种共识而已。 吴氏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些挣扎纠结的表情。 皇后看见,皱眉:“苏夫人,这是何意?” 吴氏头压的低低的,一脸无奈:“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件事并非臣妇不愿意。” “怎么?难道苏大人有别的想法?” 皇后语气里带着严厉。 吴氏赶忙辩解,否认道:“不不不,娘娘误会了。 能和皇后娘娘结为亲家,是臣妇做梦都想成的事情,只不过儿女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做父母的有时候也无能为力。” 皇后面色一僵:“你是说,苏大小姐不愿意?” 吴氏满面愁容,做出一副很纠结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万万是不能拿到外头去说的,更不能到外头去宣扬。 但是皇后娘娘如此信任,臣妇也便舍了这面子,也要让皇后娘娘知道,这其中的原由,后果也就顾不得了,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话都说到这份上,皇后哪里还能不明白,追问道:“是谁?” 刚刚及笄成年的姑娘,父母之命不听,媒妁之言不从,那不用说,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难道是策王? 其他人皇后都不怕,都有办法解决,但如果是策王那就难办了。 想到策王府那件事情,皇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绾宁那天反应那么大,是不是就是因为发现策王和其他人有染,心中不快呢? 若是真的,再想到背后的种种,皇后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吴氏顿了一会儿才说话,似乎是在琢磨这件事要不要说,但最后还是开口了: “具体是谁,妾身不知,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事,知道我们会反对,藏的也严实。” 皇后脸上表情变化莫测:“可是策王?” 吴氏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怎么会是策王殿下。我这个大女儿别的不知道,但是这一点臣妇还是清楚的,她对策王殿下无意。 臣妇知道对方是一个没家室背景的穷秀才。 生怕我们反对,所以一直不敢跟家里说。” 若是让皇后以为绾宁喜欢君策,那苏雨澜的婚事必定泡汤。 因为吴氏打的主意,是让皇后得不到苏绾宁而退而求其次求娶苏雨澜。 但如果苏绾宁嫁入了策王府,那苏雨澜就没有任何附加价值,而且说不好,本着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要的原则,绾宁他们都会想办法毁掉。 吴氏急急的解释,生怕皇后误会。 皇后听她这么一说,转移了注意力。 不是策王就好,只要不是策王,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若真是一个穷书生,那好办。 以后让恒王招安就好,依旧是自己的人。 皇后想让绾宁嫁给君恒,无非是打国公府的主意,就是为了让国公府帮君恒。 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只要能让国公服站在君恒这一边,苏绾宁嫁给谁,其实她并不介意。 嫁给恒王也好,或者嫁给恒王底下的谋士,附臣都行。 皇后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死心:“这件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一个堂堂一品大员的嫡女,怎么可以嫁给一个毫无官身的穷秀才,恒王可是正儿八经的王爷,她就看不上?” “皇后娘娘这就折煞苏家了,王爷乃千金贵子,怎么由得我们苏家看不看得上,是苏家没福气。 娘娘同为女子自然也知道,有时候这女子犯傻,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现在,绾宁一门心思都在那穷秀才身上,怕是天王老子来了,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是臣妇没有教好,臣妇惭愧。” 皇后继续往前走,眸光微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些女子痴情,看中了一个人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她在后位那么多年,也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 若是苏绾宁也是如此,那确实不宜交恶。 其实,她要的是国公府帮恒王,而不是得罪国公府。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必须要顺着绾宁的心意才是。 听吴氏这么说,这门婚事,怕是十有八九都不成了。 但是,心里不甘心。 吴氏也莫不作声,一路跟着皇后往前缓步走着,好像是想了好久,才提起勇气开口说话: “皇后娘娘,臣妇有一提议,斗胆跟娘娘提一提。若是娘娘觉得不合适。还请娘娘原谅臣妇的愚钝。 皇后看了她一眼:“你说。” 第36章 吴氏胜券在握 吴氏:“承蒙恒王殿下厚爱,在陛 若这件事只我们私下两家知道,都好解决,但是现在陛下知道了,也传了出去,一个不好,既伤了恒王殿下的面子,我苏家女儿怕是也难有立身之地。 只是做父母的,总得为儿女思量一二,臣妇想着,不若就让臣妇的小女儿,嫁入恒王府。 陛下那里只说把两位小姐弄混了,所以才说错了,排行并不是苏家大小姐,而是苏家四小姐。 这样陛下那里可以交代,而且恒王府的名声不会受损,我苏家也不会令人诟病,这是三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皇后听完,眉头狠蹙:“那苏大小姐呢?” 吴氏叹了口气:“依现在绾宁的态度,一颗心都挂在那穷秀才身上,怕是不会回心转意的了。 等小女儿出嫁后,苏家再提携提携这位穷秀才,把绾宁嫁过去。 皇后娘娘,要是有一点办法,臣妇也不想如此。 可怜天下父母心,总得为孩子们操持,让她们都能有好的归宿。 至于最后她们过得如何,臣妇也无能为力了,端看她们自己的命了。” 说到这里,吴氏眼圈微红,拿着帕子往眼角摁了摁,一副为人父母良苦用心的模样。 皇后娘娘目光往身后看了一眼,看向宋老夫人的亭子:“苏四小姐?可是刚刚本宫看到的那位。” 吴氏点头:“是,是臣妇嫡亲的女儿,排行第四。” 皇后站着不动,微微思忖:苏家是大周的户部尚书,官拜一品,他家的嫡次女做恒王府的侧妃,身份上来说是足够的。 虽然吴氏的话,她不乐意听,也不是她一开始想的。但是有一点吴氏说的对,因为君恒心急,在皇帝面前提了两回求娶。 若是传出苏家大小姐不愿意嫁,名声不好听不说。 一个不好,皇帝就会暴怒,觉得苏家恃宠而骄,一个女儿都不愿意嫁。 到时候苏家有难,吴氏肯定会去找国公府帮忙,苏绾宁的身份一曝光,作为把苏绾宁陷入危机的罪魁祸首,两家怕是就此结了仇。 但是若娶苏四小姐的话,不仅可以解决这些麻烦,而且等以后哪怕苏绾宁嫁出去,也会偏向自己亲妹妹这边。 策王那边没有筹码,而她这边有苏绾宁的妹妹,这样算起来,确实是对恒王更有利。 恒王府多了一个侧妃而已,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不过,皇后一开始想要为恒王娶的是苏绾宁,突然一下子换成了苏雨澜,心中说没有落差是假的,多多少少都有点不甘心。 她没有马上表态,吴氏也不催,该说的她都说完了。 婚姻大事,皇后只能来跟她商量,不会去问一个闺阁小姐。 所以其中的原因,由她怎么说都可以。 最主要的是,皇后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要苏绾宁这个人,而是为了苏绾宁背后的国公府。 所以只要可以得到国公府的支持,娶不娶苏绾宁关系都并不大。 此时此刻在皇后的眼中,苏绾宁只是为了达到目的的其中一个手段。 所以她一点都不怕这件事情会露馅。 吴氏肯定,经过她这一番说辞,皇后一定会同意苏雨澜嫁入恒王府。 皇后脸上的表情松了松:“这件事本宫还得问问恒儿的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皇后本人已经没有意见了,只看君恒的态度。 吴氏知道,君恒和皇后的目的一样,只是为了国公府,而现在求娶苏绾宁不成,便只能选苏雨澜。 到这里,吴氏几乎已经胜券在握。 “你退下吧。” 吴氏躬身行礼:“是。” 皇后这里已经松了口,恒王那里几乎已经没有悬念。 看眼下的形式,恒王入主东宫的概率是最大的。 原本他和策王平分秋色,但是策王出了上次那一回的丑闻,在皇帝心里的印象大打折扣。 在老百姓们眼中的形象也不是太好,觉得他作风有问题。 逸王更是不用提,毫无实权,没有任何竞争能力。 不出意外的话,恒王便是未来的新皇。 想到这里,吴氏想要把苏雨澜送入恒王府的决心,更加急切。 皇宫,长春宫。 淑贵妃坐于首位,策王坐于下首。 因为上次的事件,君策没有参加这一次恒王府的宴会,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恒王府。 这会,更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淑贵妃看完,哼了一声:“把皇后都抬出来了,单独找了苏家夫人说话,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母妃,儿臣不会让他们得逞。” 对于这个最大的对手,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绾宁嫁入恒王府。 自从发生了上次那件事之后,策王立马给绾宁送了礼以表歉意,但是绾宁转手就把东西给卖了换钱。 从这态度可以看出,绾宁对上次那件事肯定是上心了,对于嫁入策王府这件事情,几乎是不可能了, 既然他不能娶到,自然也不能让恒王娶到。 淑贵妃:“是,她想娶,本宫偏不让人嫁。” 策王:“母妃有什么好办法?” 淑贵妃:“现在苏绾宁是苏家的女儿,婚事自然由苏家做主。但是若苏绾宁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做主的就是国公府。” 策王立马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母妃说得是。” 淑贵妃在座位上起来:“上次策王府那件事情可有眉目了。” 策王低头:“没有,对方做得很干净。” 上回在策王府发生的事情,他越想越觉得,其中一定有问题。 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白白背了这个黑锅,被皇帝指责。 淑贵妃冷哼了一声:“就是恒王。” “那一次,恒王怕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你的计划,联合了苏雨澜,给你下了一个套。 你明明每一步都算到了,就算是苏绾宁中途发现跑掉了,也不可能出来个婆子,这很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 并不是对方将计就计,而是对方早早的知道了你的计划,从中企图暗度陈仓。” 策王皱眉:“可是没有证据。 如果母妃说的是真的,恒王也就算了,苏家怎么敢。” 淑贵妃:“这件事未必是苏家从中作梗。 依照我这里的消息,在王府事情发生的时候,苏夫人吴氏并不知情。 她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混淆视听,或者说有帮助的动作,说明这件事情只是那苏家四小姐自己的想法。” 策王:“那她为什么要帮老四?” 淑贵妃抬眼:“苏家四小姐,心悦恒王。” 策王震惊:“原来如此。” 这就说的通了。 这件事情从他要和苏雨澜合作,其实就已经走入了别人的圈套,要他心甘情愿自己走入局中,然后他们再瓮中捉鳖。 他就说出现那些事情的时候,恒王来得这么巧。 他当时还道他反应真实,没想到是演技太好。 策完眼中露出危险的表情:那日之辱,他必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第37章 抓住机会在恒王府出头 恒王府的花园里,吴氏从湖边小道回来,苏雨澜已经在前面等着她了,一见她来赶忙迎上去,眼睛里露着期待,压低声音,问道:“母亲,如何?” 吴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大小差不离。” 苏雨澜都要乐疯了,若不是还在外头,她都要跳起来,拉着吴氏,心跳的飞快:“母亲厉害,母亲出手,必定是手到擒来。” 吴氏看向她,握住她的手:“澜儿以后可得好好把握,若不然,哪怕嫁入这恒王府,你看这周围的人,怕是也难以出头。” 苏雨澜明白吴氏的意思,恒王府后院女子众多,若没有手段,便会被淹没。 她连连点头:“母亲,我会的,我一定会听母亲的话,抓住机会,在恒王府出头。” 吴氏满意的笑了笑,按照她的设想,恒王做新皇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苏雨澜作为恒王的侧妃,哪怕将来不能登顶皇后的宝座,那也绝对要成为贵妃的。 像如今的淑贵妃,虽然比皇后矮一级,但在势力和身份上几乎和皇后平分秋色。 到那时,苏家和吴家,便都得听她的了。 苏峥什么都不用做,就是人上人,而她自己,也不必再仰人鼻息,而是别人看她的脸色生活。 母女二人脸上带着笑意,走向亭子。 宋老夫人看见她们回来,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吴氏笑着走过来,替宋老夫人杯子里斟茶:“是,澜儿说起前些日子看到府里一只猫儿和蜻蜓打架。说得生动便觉得好笑。” 宋老夫人想到那个画面,也笑起来,看了湖边一眼,到底没有问吴氏,皇后娘娘找她做什么。 她这把年纪了,本就不出府不问事,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活法。 若有事,吴氏找到她,看在自家女儿和侄女儿的份上,她能帮就帮,其他的事便也不会多问。 苏雨澜凑过来,在宋老夫人一侧坐下,亲昵的挽着宋老夫人的手臂:“姨祖母莫怪澜儿,澜儿去接了母亲,没有陪姨祖母。” 宋老夫人慈爱的笑了笑:“一点小事值得你还专门道上歉了。” “是啊,澜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姨祖母今日特地为澜儿而来,但是澜儿却忽略了姨祖母。” 苏雨澜把头往宋老夫人肩膀上靠了靠,一副小女儿撒娇的模样,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宋老夫人抬手,拍了拍她的背,看向吴氏:“你生了个贴心的好女儿。” 吴氏眉开眼笑:“托了姨母的福。” 亭子里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绾宁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 一旁的苏梨大眼睛眨巴眨巴,往绾宁凑过来:“宁姐姐,我听说恒王殿下向陛下求娶了你,你真的会嫁给恒王殿下吗?” 绾宁看向她:“阿梨觉得呢?” 苏梨摇头:“我不知道。” 绾宁:“那阿梨对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呢?” 苏梨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瞳仁,像一汪清澈的溪水,她扬着小脑袋,想了想才开口: “我觉得不好,宁姐姐还是不要嫁入恒王府了。” 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严肃的对绾宁建议。 绾宁笑:“哦,为何?” 苏梨往四周看了一眼,悄咪咪的和绾宁说道:“年初时,我听府里的丫鬟婆子说,恒王府又死了一个侍妾,说是淹死的。 寒冬腊月,想想就慎得慌,这可不是第一回了,我都听说了好几次这样的例子,我觉得,这恒王府风水不好。 宁姐姐还是不要嫁过来了,这一个不好,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呢。” 说着,苏梨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绾宁看着她人小鬼大,一本正经的样子,咯咯咯笑起来。 苏梨也笑嘻嘻的看着绾宁:“宁姐姐笑起来真好看,比我见过的任何小姐都好看。” 绾宁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小丫头这么会夸人。” 苏梨摇摇头:“不,我只夸宁姐姐。” 绾宁又咯咯咯笑起来,心中却是又酸又涩 苏梨天真烂漫,喜欢一个人,便满心满眼的都是她。 绾宁从前常常想,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真是无比微妙。 有的人,明明是至亲好友,她却处处提防甚至陷害你。 有的人明明跟他不认识,但是他却要毁了你。 而有的人,只见你一面,便全身心的信任你。 有些人害你没有理由,有些人喜欢你也没有理由。 苏梨看她不说话,抬起茶壶替绾宁倒茶,撇了撇嘴:“宁姐姐我说的是真的,你可别不当回事,这恒王府真不行。” 绾宁看着她笑,点点头:“好,我不会嫁入恒王府。” 苏梨一副猛的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仿佛恒王府是洪水猛兽。 她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梨了。” 听到这句熟悉又陌生的口头禅,绾宁咯咯咯的笑起来。 真好。 阿梨还活着,阿梨还在。 两人说着话,一旁丫鬟过来上热水。 临走留下了一张纸筏,小声说了一句恒王有请,然后飞快的离开了。 绾宁和苏梨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上面的纸筏。 “宁姐姐,这……” 绾宁笑了笑:“应该是那丫鬟不小心落下的,不必在意。” 苏梨哦了一声,点点头。 绾宁一边喝着茶,一边往后瞟了一眼。 刚刚倒茶的丫鬟,在不远处频频往这边看过来。 看着自己送过去的那张纸筏,依旧放在桌子上,绾宁没有半点要打开看的意思,心中焦急。 没办法,赶紧又过来一趟,把桌上的纸筏悄悄顺走了。 辗转走到不远处的院子,那里恒王正在等着。 一身锦袍,面如冠玉,一看就是特地收拾过。 点心摆了满满一桌,茶香袅袅,是上好的雪山云雾,一年才只得二两,还是今年开春的新茶。 丫鬟一过去直接就跪下了:“殿下。” 恒王皱眉:“怎么?可来了? 丫鬟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说,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是礼法不容的。而且她还没办好,若是王妃知道,她下场还不知道怎么样。 但是,面对恒王的询问,她又不敢走,只得老老实实回答:“回禀殿下,苏大小姐她,她没有打开。” 第38章 我们的目的不是苏绾宁 恒王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急急道:“没有打开?为何?你可说了是本王让人传给她的?” 丫鬟连连点头:“是,奴婢谨记着王爷的话,悄悄透露出是王爷请她来。” 恒王看向女宾区,略微想了一下,明白了什么原因。 说了不来,还没有打开信,她应该是不信,而且上一回在策王府,出了那样的事,肯定心有警惕,能来才怪。 想到这里,君恒拍了拍自己的头,怪自己太过鲁莽。 原本他想的是,这个时候,请绾宁过来说说话,好歹培养一下感情。 君策那里是肯定没有希望了,所以他的婚事能成的概率非常大,所以才让人悄悄的送了信。 一般的女子,若是接到他的信,肯定乐不可支的就来了。 他想着绾宁肯定也一样,却忽略了上一回那件事情对她的伤害。 君恒正想着应该怎么办的时候,旁边来了小厮传话:“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恒王顿住,这个时候皇后找他,肯定是有大事。 书房里,恒王火急火燎的赶来:“儿臣见过母后。”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坐吧。” 皇后打量了君恒一眼,口中说着教导的话,但是语气却是充满关怀。 “是。”君恒撩开衣袍坐下。 底下的宫女下人都纷纷退下。 皇后把刚才跟吴氏说的话,跟恒王说了一遍。 恒王听完大吃一惊:“还有这回事,儿臣查过苏绾宁的,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穷秀才。是谁?” 皇后:“这个若是被你知道了,京城早就传遍了,苏夫人说了,她也不知道是谁。 这件事别管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苏绾宁不嫁,不愿意嫁,咱们不能用强。” “那……那……。” 恒王眉头皱着,他原本想娶苏绾宁的,但是现在让他娶苏雨澜,心里能舒服才怪。 皇后看他的表情,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劝解道:“母后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你别忘了咱们真正的目地。 咱们的目地,从来就不是苏绾宁,而是国公府。 她苏绾宁嫁给谁都好,只要国公府向着我们这边,这件事,就算成了。 现在因为有了策王府那个事件,苏绾宁是不可能嫁给君策的。 而且无论她以后嫁给谁,按照她的心性,只要咱们对他抛出橄榄枝,她便不可能向着君策。 上一回策王府事件发生之后,君策特地送了礼。 那苏绾宁转手就把东西都给卖了,态度已经非常的明确。” 说到这个,恒王面色不好:“其实上回儿臣送的东西,她也卖了。” 皇后语塞,一时也不知道绾宁是怎么想的。 但是她心里已经认可了吴氏的说法,就会想当然的偏向苏雨澜,为这件事的可行性找到合适的理由和借口。 “恒儿,无论如何,在这件事情上你比君策是有优势的。 君策算计了她,而你没有。 而且你向你父皇求娶她,而她不愿意,是她对不起你在先。 现在,她妹妹替她嫁入恒王府,算起来,是她欠你一份情。 就凭着这份恩情,国公爷要不然就是一直保持中立地位。要不就是帮你。绝对不会帮君策。 这么算起来,无论如何都是你的筹码更大。 而且苏家四小姐,户部尚书家的嫡女,一个侧妃也不辱没了你。 一个女人而已,放在后院里养着就是了,如果能有用,那是更好不过的事。 这件事,对于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位苏四小姐,今日母妃也见过了,窈窕淑女,论长相,你府里的这些女子怕是没比得上的。 你就当放个花瓶,也不亏。” 恒王听到这里,想到那一日在策王府看见的苏雨澜。 论长相,虽然比不上苏绾宁,但也是出挑的。 “不过,她那一次还帮着君策陷害她姐姐。” 皇后娘娘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分析道:“这件事不好说是不是真的和她有关。 小女儿家吃醋,争些嘴上的风头也是有的,这位苏四小姐,母后也去了解了一下,听闻他对你有些心思。 一想到自己的姐姐要嫁给自己的心上人,那心里肯定不舒服的,但是要说她陷害,应该不至于。 顶多是碰巧遇上,然后为了苏绾宁不嫁入恒王府,所以搭了几句话。” 恒王听着还是觉得理由牵强,但是事已至此,那些过去的事情已经显得无关紧要。 他皱眉略想了想,对皇后说道:“一切听凭母后的安排。”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那这件事母后会尽快敲定。” 恒王:“嗯,要不要找出那个穷秀才是谁?咱们先去卖个好,既然苏绾宁喜欢他,那想必以后他的意见也很重要。” 皇后:“具体是谁,母后不知道,查太过了又怕苏绾宁不喜,不然这样,你可以做一个文人的聚会。 诗会之类的探讨文学。 苏绾宁喜欢的人,应该在京城,这样的聚会,那些人相互告知,肯定会来。 只要你礼贤下士,在文人中有好的口碑,那些人仰慕你,一切便水到渠成。” 恒王一听,确实是这个理:“是是是,儿臣即刻下去安排。 正好,近日听闻枫林湖出现一位大才诗人,写了一首诗,人人称道。 届时,儿臣把那人请来,做个交流,不仅是那个秀才,就是网罗其他的学士,对以后也是有好处的。” 皇后一脸欣慰:“恒儿思虑周全,那是我大周之福, 恒儿放心,母后一定会帮你。 我儿如此有志气,何愁想要的到不了手。” “关于和苏家的婚事,恒儿今日可趁此机会和那苏四小姐说说话,了解了解。 到时候在你父皇面前说起,也好有个由头,届时只说是把人弄错了,今日宴会才发现。 其余的,母后会帮你安排。” 恒王点点头,此时多少有一些庆幸,刚刚绾宁没有来,若是来了,后面怕是不好处理,现下正好。 只不过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劲,还是得让苏绾宁知道,好叫她清楚,他为了成全她,做了多大的牺牲,她欠了他多大的人情。 以后,他就可以拿着这人情说事。 第39章 不是天灾就是人祸 恒王打定主意,从主院里出去。 回了刚刚的小院子。 把以前的纸条又递了出去,只不过,这一回请的不是苏家的大小姐,而是苏家的四小姐。 信送到的时候,苏雨澜欣喜若狂。 正好有人过来找宋老夫人说话,宋老夫人没有注意这边。 苏雨澜马上拉了吴氏商量。 吴氏略微想了想,点点头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教着苏雨澜: “你对恒王殿下的感情可以照实了说,但是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别做出格的事,你要知道,对于男子来说,越得不到的东西才越珍贵。 现在可千万别犯傻,等以后嫁到恒王府,想怎么样都可以,但是现在不行……” 苏雨澜听着,脸色有些微微发红,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吴氏跟她讲这种事,脸上也挂不住。 她低着头应道:“母亲,女儿知道了。” 吴氏:“嗯,去吧,这里母亲会帮你解决。你只记得在策王面前表现出你的温柔大方便可以。 澜儿的长相在京城也是数得上号的,这恒王府更是没有一个能越得过你去,只要你嫁入恒王府,得了恒王的心,往后这恒王府,都任由你横着走。 但是现在,该伏小做低的时候,千万千万注意态度,别错了。” 苏雨澜点点头:“是,女儿记下了。” 说完苏雨澜对着宋老夫人找了个借口退了下去。 不远处绾宁看着这一幕,跟着的丫鬟不是苏府的,而是一个面生的丫鬟,应该是恒王府的人。 再看苏雨澜,有些羞涩又激动的神情。 绾宁大概能猜到她要去做什么。 想来吴氏和皇后,刚才一叙已经达成了共识。 只不过她有点好奇,吴氏是找了什么借口,让皇后和恒王放弃了自己,转而选择了苏雨澜。 想来肯定不是什么说她好的理由,不过这些她没有费脑去想,目光看向远处。 刚才皇后和吴氏的谈话,并没有避着人。想来,这会儿策王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宫中的淑贵妃,可不是吃素的。 过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苏雨澜从外头回来了,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脸颊微红。 绾宁嘴角微勾,不禁感慨了一句:“春日正盛。” 一盘的苏梨把手伸出来,手肘撑在桌子上,两手托腮: “宁姐姐,春日都过去了。” 绾宁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发,苏梨惊呼:“姐姐,发迹弄乱啦。” “没乱,好看着呢。” “真的吗?” 苏梨小嘴撅着,两手放在头顶,把额前的碎发顺了顺,又把嘴往前驽了弩,吹了一口气,额发微微撩起。 这幅模样像极了可爱的小仓鼠,绾宁看着好笑,又想去揉她。 苏梨往旁边一躲:“宁姐姐欺负人。” 绾宁好笑:“好好好,不欺负你不欺负你。” 苏梨往一侧看了一眼,这才又坐下来,冲着绾宁露出一个笑来。 乖巧地给她倒茶。 绾宁看着她笑:小丫头这一世,一定要平安喜乐啊! 亭子里,苏雨澜回来,吴氏正在和宋老夫人说话。 她指着不远处的季家老夫人说道:“姨母你看,季家老夫人也来了。” 宋老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季家的人。 她语气十分怀念:“是啊,说起来已经许久没见面了,走,过去说两句。” 吴氏笑着拉起苏雨澜:“姨母,让澜儿陪你去吧。” 宋老夫人点点头,向苏雨澜伸出手:“嗯也好,澜儿怕是跟季家的几个丫头都不熟,正好今日一块认识认识。 年轻时候多几个姐妹,平时说话也有地方。” “是是是,多谢姨母引荐了。” 苏雨澜顺势扶着宋老夫人的手,往另外一边的亭子里走去。 吴氏没有跟着,坐在亭子里看着这一幕,心中得意洋洋。 季家是皇后的娘家,恒王的外祖家,大周的大学士府。 季家老爷在朝廷中没有任有官职,但是朝廷有一半的官员,都是季家的学生,更别说大周各地,可谓桃李满天下。 若不然,皇后的位置也轮不到季家的女儿来坐。 如果苏雨澜可以和季家的人打好关系,那是再好不过。 平时,他们这样的门第,想和季家交好是不可能的,今日有宋老夫人的引荐,会容易一些。 而且因为恒王和策王的关系,策王府上一回的赏花宴,季家的人并未出席,所以对于那一日的事情并不清楚。 可能听到些风言风语,但是这些大家族的人信奉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特别是读书人,更不会人云亦云,所以对苏雨澜的接受度也能更高一些。 加上她这些天的敲打和教导,她相信苏雨澜可以和她们很好的交流。 不远处,苏雨澜确实不负她所望,在小姐们中间说话,笑容满面,看起来就是一副嫡女的派头。 周围的一些小姐们,原本想说什么的,但是看到这一幕都不敢了。 有了宋老夫人在一旁带着,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容,好话都说不完。 虽然心里却在嫉妒苏雨澜,不仅能让宋老夫人为她撑腰,还能和季家人打交道。 一个个投来艳羡的目光。 苏雨澜感受到权力带来的捷径和便利,还有大家嫉妒羡慕的眼神,整个人越发底气十足。 高昂着头颅,像一只骄傲的鸭子。 打过了一圈招呼,认识了一圈人,宋老夫人和季老夫人坐下来聊天,没一会,便觉得有些困乏了。 回了亭子,让丫鬟和主人家请辞。 吴氏关心地询问了几句,也不强留。 这一趟,目的已经达到。 趁着这会功夫,把绾宁也叫了过来。 绾宁是和苏梨一起过来的。 苏梨小跑着上前:“姨祖母。” 宋老夫人见着苏梨有些恍惚,拉着她的手,亲昵地问了几句生活。 苏梨一一回答。 宋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 绾宁在一旁没有说话,看起来宋老夫人还是很关心苏梨的。 其实她是最合适养苏梨的人,但是她没有,根本原因是宋老夫人怕苏梨和十多年前的另外两位小姐一样,下场不好。 人年纪大了就容易信命,却不知道,自以为是的天灾,其实都是人祸。 —— —— p:有人看吗?我后台没有任何读者提示,有人的话在评论里吱一声啊。明天,有人评论就加更,多一个人加一更。 第40章 走侍妾专用的侧门吧 宋老夫人拉着苏梨的手,说了一些体己话,又问了一些生活上的事情,苏梨都一一应了。 末了,宋老夫人还是说了一句:“有空便来国公府住上几日,姨祖母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苏梨大眼睛眨巴眨巴,乖巧的点点头:“好的姨祖母,那到时候我可以跟宁姐姐一起去吗?” 说完看向绾宁。 宋老夫人抬头,也向绾宁看过去,还没说话,吴氏先开口了。 “你这孩子跑哪去了?虽说平时久不出门,但是也太不知礼数了,你姨祖母难得出来一趟。” 吴氏每时每刻都在给绾宁挖坑,就是这个时候,也不忘给送老夫人上眼药。 只要送老夫人脸色不好,那么在绾宁心里就又种下了一些埋怨的种子。 对于绾宁和国公府,吴氏不放过任何机会挑拨离间。 听吴氏说完这些话,绾宁没有生气怨怼。她低着头,一副伤心无奈,无话可说的模样。 宋老夫人本来不愿意跟小辈计较的,但听吴氏这么一说,想着是自家人,难得一起出门,出言教导几句也可。 这孩子大了一个没有教好,对以后来说不是好事情。 若是别人,她肯定是不想管的,但是吴氏的孩子,她还是抱着为对方好的目的,开口说了几句: “绾宁久不出门,一直待在府里,很多规矩也都不懂,还是要多听你母亲的话。 你母亲总都是为了你好,可一定要领情才是,你母亲说的,一定要听进去。” 绾宁缓缓抬起头,眼泪将落未落,泪盈于睫,看起来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楚楚可怜。 宋老夫人不明就里,以为她不服管教,说两句便心中受不了,皱了皱眉。 “女子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掉眼泪,实在不是大家风范。 若是如此,以后还是学好了规矩再出来。” 宋老夫人这话是说的有些重了,她并不是对绾宁有多大的意见,而是有些生为人长辈的恨铁不成钢。 绾宁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小半步,头猛低着,不敢再说话。 宋老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吴氏看到这一幕,内心都要笑疯了,她们二人矛盾越深,对她来说,她心里越高兴,而且以后她的好处也越大。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这个做母亲的再不出来说几句话圆场,怕是就要被怀疑了。 “多谢姨母教导,等回去我一定会好好教育她,让姨母操心了。” 吴氏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宋老夫人听完点头,恒王妃从一旁走过来。 说了几句客套话,领着宋老夫人往外走去,临走前回过头看了一眼绾宁。 绾宁收回目光。 恒王妃贤惠的名声在外,操持有度,贤惠有德,但是绾宁知道,这是一条隐没在草丛里的毒蛇。 这位恒王妃可不是好相与的主。 她很期待以后苏雨澜嫁入恒王府没有后台没有大树,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苏雨澜现在挤破头想嫁入恒王府,却不知道恒王府等待她的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不知道,等苏雨澜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会不会后悔,现在千方百计的从她手中抢来这门婚事。 看起来两方应该已经是达成协作了,依照苏雨澜的身份,差不离是当个侧妃。 侧妃啊…… 绾宁想了想,心中冷笑,想入恒王府,可以,不过走侍妾专用的侧门吧。 打定了主意,绾宁瞥了一眼一旁的吴氏和苏雨澜,她们在亭前目送着宋老夫人离开。 绾宁的衣袖被扯了扯,她回过头来,一看是苏梨。 苏梨往绾宁手心中塞入一颗糖果:“宁姐姐你别哭。” 小丫头眉头蹙着,面色担忧又心疼。 绾宁擦了擦泪,对她笑了笑。 本来装腔作势的哭,但是对上苏梨的眼神,心中却真的涩的难受,一颗清泪滚滚落下,连忙擦掉。 更咽着开口:“好,姐姐不哭。” 她抬手摸了摸苏梨的后脑勺,对她扬起一个笑容,示意她放心。 然后把手中的糖果直接剥开,吃进了嘴里。 “嗯,好甜,谢谢阿梨。” 苏梨看她吃糖,笑得开怀。 还没说话,绾宁就把她拉到了一边,“阿梨要少吃糖哦,要不然牙齿会坏掉。” 苏梨一点无奈:“好的吧,宁姐姐,我听你的。” 绾宁展颜一笑:“乖梨。” 苏梨笑,小脑袋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老夫人走后,接下来是一些寻常的宴会项目。 大家聊天说话,小姐们比试一些才艺。 绾宁没再和吴氏苏雨澜一起,被苏梨拉到另外一边,去看小姐们表演去了。 期间绾宁听到有人说起,她在枫林湖画舫里,作的那首诗,言语间皆是夸赞的语气。 苏梨回过头看她:“宁姐姐也会做诗吗?” 绾宁摇头:“不会。” “那他们说的那首诗,很好吗?” 绾宁点点头:“很好。” 前世这位程小姐出品的,无论是诗还是衣裳,还是其他的东西,每一样都令人拍案叫绝,当然是极好的。 只是看起来,自己重生,有些事情也发生了变化,这位程小姐居然早早的就过世了,让她白白得了便宜。 不知道算不算重生福利。 苏梨扬着小脑袋:“我也不会做诗。但是景哥哥会做诗,做得好不好,我倒是看不出来。” “景哥哥?”绾宁看向她,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中苏梨身边的朋友,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苏梨点点头:“嗯,他就住我家隔壁,是我的隔壁邻居。 绾宁点点头:“哦,原来如此,阿梨有朋友挺好的。” 苏梨眼中亮亮的:“是啊是啊,是朋友,我平时都没有朋友。” 绾宁有些心疼。 京城贵族之间没有多少真情意,大多都是互惠互利,资源共享。 而对于苏梨这样的孤女,没有靠山,没有势力,只有一个空的郡主头衔,没有任何用处。 大家自然不愿意跟她有什么瓜葛。 那些小姐们,有些什么都不懂,可能不介意,但是她们的家人父母都会告诉她们,有的人可以交好,有的人不用在意。 虽然苏梨贵为郡主,大家族的人忽略她,她也没有机会跟平民玩在一起,确实孤单。 “以后,宁姐姐也是你的朋友。” 苏梨大眼睛眨巴眨巴,两眼放光:“好呀好呀。” “今日,原本我还不准备来的,还好来了,若不然怎么能遇到宁姐姐。” 绾宁笑,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发髻。 第41章 国公爷的孩子 另外一边,恒王妃送宋老夫人出了门,宋老夫人坐着马车离开。 这半日下来,确实有些乏累,便靠着马车的一侧,闭目养神。 一旁张嬷嬷拿了个垫子帮老夫人靠着。 休息了一会儿,老夫人开口说道: “你说这苏家的大姐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怎么看着,有点奇奇怪怪的呢? 和一般的大小姐不同,难不成真的像什么高僧说的,八字有些问题?” 张嬷嬷笑:“这个老奴哪里能知道,不过大姐儿的模样,是一顶一的好。 若说哪里奇怪,老奴觉得,是她和苏夫人之间,看着确实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对对。” 宋老夫人点头同意。 “不过,四姐儿和她母亲看起来又很和谐,像是母女,这大姐儿和她母亲的相处模式,真不像母女。 你说这是为何? 就算从前咱们见过别人家的那些,哪怕是不养在身边的孩子,也不会像她们这样。” 张嬷嬷:“看起来苏夫人对四姐儿比对大姐儿更上心一些,却是事实。 不说别的,光看四姐儿今日身上穿的料子,跟大姐儿就是天壤之别。” 宋老夫人摇摇头:“这怪不得她,是高僧说了,这大姐儿要苦着养,这么做,倒也是为了大姐儿好。 这人呐都是命,好好的一个女儿,生生的被养成了这样,真是可惜了。” 张嬷嬷:“老夫人您不是今儿也提点了几句嘛,只盼那大姐儿能听进去,有所改变。” 说到这个,宋老夫人开口: “走之前,我见她,仿佛并不是听不进去,而是像受了委屈。 只说了两句,便哭成了那副样子,虽说与礼数不合,但是那模样却是像真正委屈的。” 想了想,又道:“同样是嫡女,差别如此大,心里有委屈也是正常,但也没办法,只能盼她自己想开。” 张嬷嬷:“是是,老夫人可就别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宋老夫人叹了口气,点点头:“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 说到这里,老夫人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 张嬷嬷一看就知道,宋老夫人在想什么,安慰道:“老夫人且放宽心,苏夫人也是个伶俐的,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事情。 若有什么不好的,她不就会来找老夫人吗?到时候老夫人再教吧。” 宋老夫人:“若是别人我肯定不管,但是,看在芸儿和月儿的面上,总要照顾她些。 当初她们三人那般要好,如今只剩下她一个,我只盼着她能好好的。 能帮也就尽力了。” 张嬷嬷:“老夫人心善,苏夫人心里明白的,看这些年,逢年过节总要送些东西来。 哪怕咱们没有表示,她也一直如此,看起来,是个细心的,贴心的。” 宋老夫人点头:“谁说不是呢?也不枉费芸儿和月儿跟她姐妹一场。” 张嬷嬷抬头看了她一眼:“老夫人别想这些伤心的事情了,好好保重身体。 等年节时,国公爷回来,若是见着老夫人不好,又该担心了。” 老夫人眼中露出痛色:“他心里怨着我呢,怨我当年没有同意他娶其他人。 你说,当年我若是同意,是不是现在也都子孙满堂了。 我都不知道对方是哪一家的姑娘,当初因为问清楚的。 不然也还能看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是不是已经嫁人生子,儿孙满堂。 当初是我太固执了,非逼着他娶太师府的女儿,现在遭报应了。” 张嬷嬷一听这话,立马安慰:“这事怪不得老夫人,是陛下有意让国公爷娶,老夫人也是没办法。” 宋老夫人脸上露出后悔的神情:“当初落下了圣旨还好,圣旨没下,我原本是可以替他争一争的,然而我没有。” 张嬷嬷:“过去的就过去了,老夫人别想太多,国公爷会明白的。” 老夫人闭上眼,靠着车窗,没有再说话。 马车行驶到小巷中,突然马车停下。 外面传来急切的一声:“民妇求见国公府老夫人,民妇有一个和国公府有关的秘密,要告知老夫人。” 侍卫喝道:“哪里来的刁民,快让开,不然马车过去,可不长眼睛。” 随车的侍卫上前驱赶。 张妈妈一听声音,本能的拦在宋老夫人的面前。 打开帘子一看,只见对方是个五十左右的老妇人,衣衫破旧,背着包袱,慌慌张张的跪在马车跟前。 口中一直说着什么“秘密,秘密。” “老夫人,老夫人请听我说,是关于孩子……” 那妇人看到马车打开,跪着往这边过来,被侍卫拦下了。 马车中的老夫人听着外头没前没后没轻没重的话,睁开眼睛。 皱了皱眉:“带回府中吧。” 不管是谁,这般大街上拉拉扯扯的都不妥,有什么,回去问清楚了,放走就是。 老夫人打开帘子,往外边看了一眼,四周没有人,这才让侍卫加快速度回了府。 国公府前厅,老夫人端坐在首位上。 张嬷嬷站在一旁,底下那妇人战战兢兢的跪着。 “你是谁?” “民妇贱名不足挂齿,民妇认识现在户部尚书苏家当家主母苏夫人。” 宋老夫人和张嬷嬷对视一眼:“那你拦着我家老夫人的马车,所谓何事?” 民妇:“回禀老夫人,民妇是来告诉老夫人,国公爷孩子的下落。” 宋老夫人听完大惊失色,看向张嬷嬷,眼中泛起惊涛骇浪。 她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你是说,国公爷,有孩子?” “是,民妇不敢撒谎,确确实实。” 宋老夫人:“那孩子在哪里?生母是谁?你和她们什么关系?” “苏府。” 宋老夫人猛地站起来:“苏府,哪个苏府?” 想到刚刚眼前人的自报家门,她心里有了想法,但是不敢相信。 那民妇哆哆嗦嗦的回答:“户部尚书,苏府。” 大周的户部尚书,苏长荣,其夫人吴氏膝下两个女儿,苏绾宁和苏绾宁。 宋老夫人脑中电光火石,如果这民妇说的是真的,那么…… 第42章 我的孙女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当年苏家的大女儿是在外生的,小女儿是在府内生的,如果有问题,那一定是大女儿:苏绾宁。 如果苏家的嫡大小姐是国公爷宋渊的女儿,那苏夫人吴氏吴霜…… 宋老夫人眼睛发昏,不敢再想下去。 怪不得吴氏这些年,一直记挂着国公府,原来是因为她是当年宋渊真正想娶的人吗? 所以她这些年的记挂,是以儿媳妇的身份尽孝吗? 但是,她从来没有在宋渊口中听到过一点点口风,那时候吴氏确实想入国公府,甚至表示做妾也可以,但是宋渊不同意。 既然不同意,为何又有了孩子…… 宋老夫人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不知道是惊还是喜,是怒还是怨,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一时乱糟糟的。 吴氏是别人的妻子,但却是她孙女的母亲,而且又是自己女儿侄女的闺中密友。 这关系,实在有点凌乱。 宋老夫人抬手按了按眉心,有点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她侧过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也只是说出了淡淡的两个字:“是谁?” 地上的妇人低着头:“是苏府的嫡大小姐:苏绾宁。” 果然如此。 宋老夫人闭上眼,心中百感交集。 眼前出现绾宁的模样,低眉顺眼,委屈哭泣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好好的怎么就八字不好,要苦着养呢,也不知道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 再一想到自己的亲孙女,其实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居然都不知道,心里又一阵愧疚。 但接下来妇人的话,才更让她震惊: “其实关于大小姐的传言,说有高僧说,她命格硬,应该苦着养,这些都是假的。 把苏大小姐关在府里十六年,就是为了不让她出现在世人面前,若不是恒王殿下向陛下求娶了苏大小姐,怕是现在苏夫人都不会放她出门。 苏夫人是故意养坏她的,老夫人,可千万不能让大小姐入恒王府,大小姐被关了十六年,什么都不懂,王府那种吃人的地方,大小姐怎么活得下去……” 宋老夫人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晕,似乎分不清东南西北。 张嬷嬷赶紧制止她:“你先别说了,让老夫人缓一缓后再说。” 老夫人艰难地顺了一口气,摆摆手:“不不不,你让她说完,你让她说,我要看看,我被蒙蔽了多少事情,我的孙女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恒王府的婚事,吴氏只字未提。 什么高僧的说法,也是假的?为了养坏苏绾宁。 想到吴氏那张亲和的笑脸,宋老夫人觉得自己这些年,怕是真的没有看清过吴氏是什么人。 她怒不可竭,但是心中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最重要。 底下跪着的人,把这些年来绾宁经受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干净。 听得张嬷嬷都直皱眉,这哪里是苦养女儿,这就是磋磨仇人。 吴氏为何会如此? 难道从前,都是装出来的吗? 前厅里落针可闻,宋老夫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张嬷嬷不停地帮她顺气,半凉的茶水都喝了好几杯。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宋老夫人看向地上的人,开口问道:“你刚刚说,你认识苏夫人?” “是。当年,苏夫人怀着大小姐,民妇就一直照顾着,后来在城外慧慈庵小住,生下大小姐。 那时候,对外说的是苏夫人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早产。 其实不是的,其实已经足月了,苏夫人算好了日子住上去的。” 宋老夫人又是一阵吸气,这件事情,她还记得。 吴氏生产没几天,江南便传来了自己的侄女苏梓月病重不治身亡的消息,更是记忆深刻。 “你为什么来跟我们说这些?” 妇人一听,立马哭得涕泗滂沱:“老夫人,民妇是走投无路了,我儿子欠了一百两的赌债,那些人说不还就要杀了他,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没办法了。” 宋老夫人皱眉:“这件事的真假有待考究,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就是真的,可有证据?” “老夫人,证据民妇没有,不过,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苏大小姐是不是国公爷的女儿,苏夫人心中一清二楚。 当初,苏夫人是在怀着孕的情况下嫁给了现在的苏大人。 当初我们都不知道,是在五六个月的时候,苏夫人开始频繁的去城外的慧慈庵,有一次苏夫人不舒服,晕过去了。 我们来不及找府医,找了个乡下郎中,才知道了真实的月份。 而苏夫人昏迷了,一直说胡话,说的就是国公爷,我们的孩子之类的话,她不知道我们知道。” 听到这里,宋老夫人已经信了十之九八。 和妇人说的一样,当初吴氏生第一个的时候,确实是在慧慈庵,说的就是早产。 但是她看过孩子,确实是足月的样子,当时还好奇,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而且这妇人的理由和说法,都能说得通。 可是这这…… 宋老夫人到现在已经明白了,在吴氏未出嫁前,就和宋渊有了首尾,而后怀着孩子嫁入苏府,生下苏绾宁。 刚刚宋老夫人是怨吴氏的。 怨她那么大的事没有告诉她,怨她让苏绾宁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怨她生下孩子又对孩子不好。 但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无论如何,吴氏顶着这么大的压力,生下了宋渊的孩子。 她就是做了天大的错事,国公府也不能怪她。 作孽啊! 这件事里,大家都有错,但唯一无辜的,是苏绾宁。 宋老夫人缓了好一会儿,缓过劲来,她必须要找吴氏过来问一问。 她立马对张嬷嬷吩咐:“你先把人带下去,好生安顿,有一些细节,我后头再问。 现在你去把吴霜请过来。” 张嬷嬷原本还想说等过两日也不迟,反正现在知道了真相,不必太过着急。 这一惊一乍的,她真怕老夫人身体受不了。 但是现在看老夫人的神情,怕是一刻也等不了,只得按照老夫人的指示安排了下去。 第43章 苏绾宁是国公府的嫡大小姐 在恒王府的吴氏听到消息的时候,面露狐疑,怎么好端端的,这个时候老夫人叫他去国公府。 不过反正这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她离开也没什么影响。 于是对苏雨澜嘱咐了几句,和主家请辞往国公府而去。 此时,国公府老夫人在首位上正襟危坐。 脑中已经把刚才那个妇人说的事情,整个过了一遍,顺了许多。 其中有一条,她忽略了的消息,是说恒王求娶了苏家的苏大小姐。 所以今天皇后娘娘找吴氏,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情吗。 想到这里,宋老夫人胸中又是一阵堵,这件事情,她不会同意,国公府不会同意。 外人都道王府富贵,却不知里头的腐朽肮脏。 她国公府的嫡女,没必要去淌这一趟浑水。 苏府想做什么,她管不着,但若绾宁真的是国公府的人,这件事,她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对吴氏,她一时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 平心而论,在这件事情里,是国公府亏欠她,但是她对绾宁做的那些事情,她又觉得她不可原谅。 外头传来丫鬟的通报:“老夫人,苏夫人来了。” 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让她进来。” “是。” 吴氏进门,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姨母怎么了?此时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老夫人看着这样的吴氏,有些陌生。 示意吴氏坐下,下人上了茶,都退了下去。 前厅里,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斜斜的落下来。 更显得气氛静谧。 “苏家大小姐苏绾宁,是国公府的骨血对吗?” 宋老夫人单刀直入,问了这句话。 先不谈别的,第一件首先要确认的事情,就是刚刚妇人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她要打吴氏一个措手不及。 老夫人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吴氏,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绕是吴氏平时再如何八面玲珑,再如何心思沉稳,但是在这个档口,被突然这么一问,还是露出了马脚。 她先是一惊,然后默默地看向老夫人,嘴唇紧闭没有说话。 宋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有见过,一看吴氏这幅模样,就知道刚刚那个妇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心中顿时翻江倒海。 “我已经知道了,你便不必瞒着我。” 老夫人先发制人,一副自己什么都知道的表情,镇定自若。 老夫人也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嫡女,后宅的手段听多见多,只是国公府人员简单,没有用处。 平时面对吴氏,也只是恻隐之心,未曾以偏的度她。 但并不代表这些手段她不会。 宋老夫人这话,吴氏摸不透她知道了多少,什么途径知道的。 一点狡辩的空间都没有,当即承认:“是,姨母说得对,绾宁确实是国公府的孩子。” 吴氏说这句话的时候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老夫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放在椅背上的手,紧紧的抓住椅子的扶手。 手指用力,青筋暴起,在苍老的手上无比明显。 身后的张嬷嬷看了一眼吴氏,轻轻的给宋老夫人顺着气。 国公府的嫡大小姐,在苏府,在国公府的眼皮子底下,被虐待了。 宋老夫人此时再看吴氏,已经和从前都不同。 想到刚刚妇人说的那些,绾宁在苏家受的苦,她恨不能抓住吴氏的衣襟,狠狠的质问她为什么。 但是不能,现在,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比发泄更重要。 “宋渊知道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 吴氏低着头,眼中都是不甘和妒忌。 宋渊喜欢苏梓月,二人情投意合,哪里看得到卑微的她。 她就是见不得他们两情相悦,她跟个小丑似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对另一个人嘘寒问暖,眉目传情。 所以她安排了一出戏码。 趁着七夕节乞巧夜游,把自己送到了宋渊的床上,把一个混混送到了隔壁苏梓月的客房里。 但是没想到,宋渊在下了那么重的药的情况下,都能反应过来,把她打晕。 进了苏梓月的房。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身边睡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不知道是谁,喝多了走错房间。 后来听苏梓月说,宋渊根本不记得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现在,苏梓月死了,当年的人她都处理了,有人知道国公府有一个孩子,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个孩子,是苏梓月生的。 现在,她怎么说,真相就是什么。 一个苏绾宁,她可以报复国公府,可以报复宋渊,可以报复老夫人,可以报复苏梓月,还可以把国公府,利用到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最后,再让苏绾宁死无葬身之地。 宋老夫人看她不说话,一时也摸不透她怎么想的,只是,这样的吴氏,让她感觉到无比陌生。 “糊涂,你该告诉我们的。” 吴氏眼中划过一抹算计,但是她低着头,谁也没有发现。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顿时泪水滚滚落下。 更咽着说道:“怎么说?我能怎么说?说我嫁入苏府,却生了一个国公府的孩子? 说完之后宁儿怎么办?我怎么办?吴家又怎么办?” 吴氏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能利用国公府,若是从小就送过来,她还怎么让国公府愧疚。 就是要养到这个时候,让他们发现,她才能得到最大的补偿。 当初,她发现苏梓月也怀了孩子的时候,就做好了后面所有的计划。 故意让几个丫鬟婆子们发现她的月份不对,故意说梦话,又装着不知道。 这件事情她一直做着准备,等发现了,她如何应对。 就为了在苏绾宁的身份暴露出来之后,从国公府薅到羊毛。 既然做好了准备,自然是给自己安一个最好的身份。 还有什么比苏绾宁的亲生母亲,更能让国公府产生愧疚呢?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瞒着国公府。 决定把苏绾宁养在身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打算,等的就是这一天。 宋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吴氏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确实如吴氏说的,那时候虽然苏长荣还不是户部尚书,但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京官。 娶了个夫人,生了孩子却是别人家的,那京城怕是要闹翻天,吴家也必定得受牵连。 更别说吴氏自己,怕是要被浸猪笼的。 而且苏绾宁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说是私生女。 如此来看,确实是瞒着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合适的。 第44章 苏梓月的女儿她凭什么 宋老夫人一想到绾宁受的那些苦,心疼得不得了,泪水落下来:“你好歹得让我知道啊,这么多年,愣是没有透一点风,瞒得我好苦。” 吴氏也哭上了:“不是我不告诉姨母,而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敢。 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带绾宁来过国公府,就是怕被有心人看出端倪。 到时候我毁了不要紧,但是若是毁了绾宁,可怎么得了。” 吴氏一副完全是为绾宁打算的样子,说得自己有多无可奈何,牺牲有多大。 宋老夫人看着她:“那高僧苦养之说呢,是怎么回事? 明明没有这样的说法,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苦养就算了,但是半点没有嫡小姐的样子。 我看不懂,这是什么苦,十六年没有社交,还让下人欺负,你身为主母,不可能不知道。” 宋老夫人的话说得算委婉,但是话里的问题问得清楚尖锐。 吴氏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他们连这个也知道了。 她把绾宁养在府中,原本确实可以好好的把她抚养成人。 既然大家没有怀疑了,那么苏绾宁就是正儿八经的苏家嫡大小姐。 但是她,不愿意,不甘心。 苏梓月的女儿,她凭什么。 苏梓月抢了她心爱的人,还想让她对她的女儿好?绝对不可能。 她做不到,若不是为着国公府的权势,她早就把苏绾宁掐死了。 留她到现在,不过是为了利用她。还想让她对她好,做梦都别想。 为了合理化自己的做法,在很早的时候,吴氏就捏造了高僧之言,说绾宁八字不好,必须要苦养。 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绾宁养在偏院,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居然被发现了。 但是,就算被发现,像今日这样被质问,她也不怕。 因为她是苏绾宁的母亲。 只要她拥有这个身份,他们就都不能拿她怎么样。 宋老夫人看吴氏只顾着哭,也不说话,开口道: “绾宁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宋老夫人说着说着,想到刚才在恒王府里,最后她说教绾宁那些话的时候,绾宁那委屈的模样,顿时心痛难挡。 除了那妇人说的事,一定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一定会查清楚。 国公府的人,既然别人对她不好,那便她补偿回来。 吴氏听着宋老夫人话里的失望,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着愤恨的目光。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徒然拔高声音,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是,我就是故意的。 我恨国公府,也恨姨母你。明明我喜欢渊哥,但是你却要让他娶太师府的女儿。 你嫌弃我吴家门第不高,嫌弃我出身卑微。 只要能进国公府,我做妾都愿意,但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呢?你们糟蹋我的真心,还把我嫁入苏家。 外人都说是我吴霜借着国公府高攀了苏家,但是比起苏家的正房,我更愿意做国公府的侍妾。 是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留。” 宋老夫人皱眉:“当初,我是问过你的,你说你愿意,才抬出国公府的名头,为你结了这门亲。” 吴氏眼中心虚一闪,当初她确实喜欢宋渊,因为依她的身份,宋渊是她能接触的最上层的人,所以她要不顾一切的抓住。 而且宋渊英勇少将军,她少女怀春,很是仰慕。 说出愿意为妾室的话,不过是以退为进,事实上,依她当时的身份,最多也就是一个妾室。 后来宋老夫人为她选的苏家,她是满意的,她当时的身份,若是没有国公府的保媒,断做不了苏家正房。 吴氏泪流满面,一脸的控诉委屈:“我不答应还能如何,国公府不要我,我赖着岂不是让国公府难堪。 既然你们要我嫁,那我便嫁,但是,那不是我心里喜欢的。” 宋老夫人看着她这个样子,一时真有点觉得是国公府对不起她。 张嬷嬷却是皱了皱眉,总觉得吴氏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 吴氏看宋老夫人眼中露出歉疚之意,乘热打铁道: “对,是我杜撰了高僧之言,我恨这个孩子,在我放下了国公府的时候,也毁了我新的生活。 每次一看到她,就让我感觉到我的一生都将一地鸡毛。 我就是要磋磨苏绾宁,她是我的女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是我顶着被众人唾弃,被浸猪笼的风险生下来的孩子。 我确实舍不得不要她,因为她是我和渊哥的孩子。 但是我也不愿意对她好。 我难受啊。 没有人知道我心里的苦,没有人知道我心里的痛。 我要让她跟我一样苦,也好教这世上有人能体会我的痛楚。 姨母,我心里苦啊……” 说着,吴氏嚎啕大哭起来。 表情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表情狰狞,变成了无奈无助,还带着愧疚和长期压抑情绪的爆发。 前厅里落针可闻,只有吴氏痛哭的声音。 宋老夫人看着她跪地痛哭,说不出半句指责的话。 是吴氏顶住压力,把孩子生下来,并且养大成人。 从这一点来说,吴氏是国公府的恩人。 宋老夫人嘴唇嚅嗫,出口却没有一个字。 她肯定不赞同吴氏的做法,但是也能够理解吴氏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带着爱的人的孩子,嫁给了一个不爱的人,为着家族,为了孩子,什么都不敢说,只能自己默默承受这一切。 还得想方设法让孩子生下来,不被人怀疑。 老夫人看着这样的吴氏,让张嬷嬷把她扶起来。 半晌,才说出一句:“你受苦了,是国公府对不住你,你生下了绾宁,把她养大成人,无论如何,国公府承这份情。” 听到这句话,吴氏就着张嬷嬷来扶,从地上起身。 抬手拿帕子擦了擦泪,掩住眼底的情绪。 这一关,她算是过了。 不管以前她怎么对苏绾宁,以后国公府都不能用这个做借口编排指责她。 接下来,她就可以用苏绾宁母亲的身份,肆无忌惮的利用国公府了。 从前她一直保持距离,没有过分亲近,却也从不断了联系。 就是为了在现在这一刻,让国公府的人,回想起从前,会认为她懂事,知分寸,顾全大局。 从而,宋老夫人代表的国公府,对她的愧疚,便愈加深重。 第45章 可以让澜儿代嫁 宋老夫人抬头,看着窗外空荡荡的院子。 偌大的国公府,宋渊不在,只有她一个人。 等她不在了,一点人气都没有。 想到这里,目光中生出一股荒凉之意。 还好,现在有了绾宁,也算国公府有了一脉骨血。 她心中只有庆幸。 别的,便不必计较太多了。吴氏确实有错,但是对于国公府来说,是有功更大一些。 她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只要人好,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绾宁受到的委屈,以后慢慢补偿,心性不够,以后慢慢教就是。 至于吴氏,念在她是绾宁的亲生母亲,国公府也不能真拿她怎么样。 只盼着大家往后都好,就好了。 只是…… 宋老夫人看向吴氏,再不能用从前的眼光来看待她。 从前她照顾吴氏,是看着那两位小姐的面子上,吴氏作为她们的闺中密友,这才对她多多照拂,怜爱的成分居多。 但是现在,怜爱没有了,却因为有绾宁的存在,变成了愧疚。 宋老夫人收拾起情绪,让吴氏也坐下来。 “你也别哭了,这件事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 “是,姨母。” 吴氏见好就收,抽抽嗒嗒的,但没哭了,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来。 宋老夫人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绾宁既是国公府的人,那便要认祖归宗,回到国公府。” 吴氏立马表态拒绝:“不行,绾宁回来了,我怎么办?澜儿怎么办?峥儿怎么办?我们都要被外人所耻笑的。 而且说不好,命都没有了。 不可以,我不同意,姨母你不能这么自私。” 老夫人看她坚定的拒绝,整个人噎住。虽然这话说出去天经地义,但是确实是他们没理。 但是一想到国公府的血脉流落在外,她这个心里就一阵难受。 “有条件你可以提,我们会尽力满足。” 吴氏摇头:“不行,这一点我无论如何不会答应你,这样不止我,澜儿峥儿就都不用活了。 我要为绾宁考虑,但是也要为澜儿峥儿考虑。” 宋老夫人眉头皱起,吴氏说的也有道理,这样贸然相认,苏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对大家都不好。 只能再想其他的法子了。 “这件事,那我们以后再议,我会尽快送信出去给宋渊,这件事具体怎么处理,到时候大家再坐下来谈。” 吴氏一想到宋渊要来求自己,心里一阵爽快。 到时候,她定要把他当年羞辱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他不是爱苏梓月吗?却和她有了孩子。她倒要看看,他宋渊,如何面对苏梓月的灵牌,如何面对他和其他人的孩子。 若是宋渊对苏绾宁不好,那就更好了。等有朝一日,父女反目,覆水难收,当宋渊知道真相,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 她真的迫不及待见到那一幕。 想想就觉得无比爽快。 吴氏没有反对宋老夫人的提议,话说到这份上,不必再坚持,谈不谈得拢后再说,反正都要她点头。 宋老夫人看她没说话,继续道:“还有绾宁和恒王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吴氏:“是恒王对绾宁一见钟情想要求娶她。” 宋老夫人:“怎么之前从来没听你说过。” 吴氏低头:“从前,姨母向来不关心绾宁的事。” 宋老夫人噎住,她确实很少关心绾宁。 因为吴氏很少说起绾宁,每次说起,口中也都是不太好的词语。 对绾宁颇多抱怨,连带着她也对绾宁印象不好。 如今想起来,真是又羞又愧。 有一种被吴氏牵着鼻子戏耍的感觉,但是她偏偏什么都不能说。不禁对吴氏的多年感情,淡了好几分。 吴氏心中算计着什么,没有注意到宋老夫人的表情,开口问道:“对于此事,不知姨母怎么想的?” 如果宋老夫人同意,那她就拒绝,理由随便扯什么都可以,因为她是绾宁的母亲,她说什么都很有分量。 如果宋老夫人不同意,那她正好借坡下驴,再坑国公府一笔,反正国公府什么都有。 依她对老夫人的了解,老夫人十有九八不会同意。 国公府有权有势有身份,本身就是皇亲国戚,对王府那种地方并看不上,更何况还是个侧妃。 宋老夫人急忙开口:“不同意,国公府绝对不同意。” 果然。 吴氏掩住自己的情绪,面露难色:“可是恒王殿下都已经跟陛下求娶了,这件事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虽说我们是做父母的,但是陛下一下圣旨,我们也无可奈何。” 宋老夫人手一挥:“不行,我们国公府可以上书,国公府只有一个女儿,绝对不能让她参与到党争里面去。 我不求我的孙女大富大贵,只求她平平安安,这门婚事,我绝不同意。 绾宁前半生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后半生不能就这么毁了。” 听到这里,吴氏径直在地上跪下:“姨母说得是,这些年来,我确实对绾宁不好,是我自己的执念所致。 刚刚对着姨母发泄一通,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大错特错。 想到这些年来,姨母对我这么好,我却把气都发在她身上,确实不对。 这件事,是我错了,是我对不住绾宁。 女子嫁人就像投胎,嫁不好一辈子都就毁了。 关于这桩婚事,既然姨母不答应,那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帮她解除。 就当为从前恕罪了。” 宋老夫人看她态度变得那么快,一时有些不能适应,若从前,她只会认为吴氏知错就改,识大体。 但是现在,她总觉得,自己对吴氏的看法太肤浅,不敢轻易下定论。 “你怎么解除?” 吴氏一副心痛的神色:“我刚刚想了想,可以让澜儿代嫁过去。 这是唯一的办法。 澜儿和绾宁都是苏家的女儿,恒王求娶时,只说了是苏家的大小姐,到时候便说是把排行弄错了。 绾宁从小就有八字不好的说法,这是我的私心,是我对不住她。 但是现在因祸得福,我们可以用这个做筏子,不让绾宁嫁过去。 皇后娘娘最是相信面相只说,到时候肯定能说服恒王殿下。 同时把澜儿嫁过去,陛下那边也好交代,不然,不止绾宁,还有苏家,怕是都不好交代。” 第46章 老夫人还是提防着苏夫人吧 吴氏看宋老夫人认真思索,心中暗道:有戏,继续说道: “把澜儿嫁过去,一举两得。 既保全了苏家,也不用国公府出面,而且也帮绾宁拦了这门婚事。” 宋老夫人问道:“那澜儿怎么办?” 吴氏擦了一把泪:“这么些年,澜儿过的是真正养尊处优大小姐的生活,如今也该她为姐姐做点什么了。 人的命都是定的,前十六年绾宁没有过上好日子,若是以后不能有个好归宿,我心难安。 澜儿从小再我身边长大,嫁入王府能应付得来。绾宁几乎不出门,更少与人打交道,基本的礼仪都不懂。 若是嫁入王府,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 宋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吴氏说得对,绾宁几乎没有接受过正经嫡女的教育,贸然嫁入王府,可想而知是个什么下场。 想想就让人心惊胆颤。 这件事已经到了皇帝那里,算是过了明路,不是说取消就可以取消的。 如果不嫁这个,就必定要嫁过去那一个,到时候也可以找些由头搪塞,两方说好,好歹明面上过得去。 “既然如此,你回去和澜儿商量,如果澜儿不愿意嫁,我们再想办法。 国公府做不出让别人牺牲,来成全自己的事情。 如果澜儿愿意,那我不会让澜儿吃亏,必定为澜儿补上丰厚的嫁妆,往后澜儿有事,我国公府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吴氏擦了擦泪:“姨母心善,我替澜儿,感谢姨母厚爱。 澜儿这孩子,向来听话懂事。只要我让她做的事,都会答应。 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嫁入恒王府或许就是她的命。” 吴氏话落,宋老夫人没有接话,屋子里一瞬安静下来。 看着突然如此贴心的吴氏,宋老夫人对刚刚自己的偏见又有了一丝怀疑。 “绾宁她……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吴氏摇头:“不知道。” 宋老夫人试探的问道:“那我们应该让她知道,一个人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无论如何,也要让她自己知道我们是亲人。” 吴氏顺从的点了点头:“姨母说得是,这是应该的。” 看到这样的吴氏,老夫人觉得之前可能是自己看花了。 吴氏一直都是这样贴心善解人意的,看来中间的确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才让她刚刚情绪有些失控。 吴氏越是这样低眉顺眼,伏小做低,宋老夫人就越觉得,国公府欠了她,心里的愧疚越发深。 “那我一会请澜儿和绾宁一起过来坐坐,可以吗?” 吴氏点头:“可以的姨母,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我这个做母亲的,这十六年来,也没有尽职尽责,对她心中也有愧疚。 现在多了一个国公府对她好,也挺好的。” 吴氏一副完全为绾宁考虑的态度,让宋老夫人原本升起的戒心,又消散了不少。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再怎么心中有恨有怨,血浓于水的感情,都是割舍不掉的。 宋老夫人当即宽慰了她几句,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便安排下去,让人在恒王府门口等着。 等她们一出来便把她们接到国公府来,今晚上就在这里用晚饭了吧,我让下人去准备。” 这一次吴氏没有着急答应,宋老夫人以为她有什么自己的想法,想到之前吴氏说的那些话,整个人有些严肃。 没想到,吴氏一开口,说的是:“我倒是没有意见,澜儿应该也没有意见,只是我担心绾宁。 毕竟,她从前没有来过,和国公府也几乎没有交集。 “还是你思量得周全,是我太急切了。” 宋老夫人点点头,暗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无碍,我让他们先备着,若是不留下来吃也没关系。” 吴氏温顺的点点头:“是,一切听从姨母安排,那我先退下,洗漱一番,不然看着失礼了。” 宋老夫人点点头:“好,你去吧,是我疏忽了,还是住你之前惯常休息的院子。 下人一直打扫着,都是干净的。顺便再休息一会。 等她们来了,我再让人通知你。” 吴氏起身,对着宋老夫人福了福身,行了一礼:“是,姨母。” 说完便退了下去,前厅里只剩下宋老夫人和张嬷嬷。 过了一会,等人走远了,张嬷嬷顺势递了一杯茶过来。宋老夫人喝了一口,顺了顺气,看向张嬷嬷:“说说你的看法?” 张嬷嬷走到宋老夫人的前面,顿了顿才道:“宁小姐太可怜了。” 知道了苏绾宁的身世,再称呼苏大小姐,大姐儿都不妥了,便直接称呼宁小姐。 “老奴认为,这件事首先还是要和国公爷通个气。 说起来,现在想想宁小姐,和苏夫人不怎么相像,但确实和国公爷有几分相似。 这件事老夫人查一查,虽然事隔久远,但是事情既然发生,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还有国公爷那里,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孩子,但是他们之间有没有过肌肤之亲,国公爷肯定会有印象。 依老奴看,宁小姐身份的事情应该是真的。” 宋老夫人听着点头:“我的想法和你的想法一样。” 张嬷嬷继续说道:“只不过苏夫人…… 这十六年来都对宁小姐不好,现在突然一下幡然醒悟。 对宁小姐懊悔,却又要把澜小姐送出去。 虽然听她说起来,合情合理,但是老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具体。 因为这件事,我们知道的信息太少了,若能多掌握一些,便能给判断多一些依据。 让澜小姐嫁入恒王府的决定,她做得太快了,其中对两位小姐的态度转折也太快了。 就好像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一样,没有半点“突然”的痕迹。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的苏夫人情绪起伏太大,老奴觉得她跟从前完全不同。 老奴说一句逾越的话,老夫人还是提防着些她为好。 后宅的腌臜事我们见过了多少,恶毒的人心又见过了多少,在这件事上,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希望是老奴多疑了,但是事关宁小姐,老奴觉得,老夫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宋老夫人凝神思忖:“其实刚刚,她说她是故意磋磨绾宁的时候,我也觉得从前看她是不是看错了。 但是后面再听她说话,又觉得她刚刚的情绪情有可原。 等看看吧,若这一切都是真的,有了宁丫头这个人,其他的事情,国公府也就不计较了。 不仅如此,若她以后有求于国公府,国公府也是愿意帮忙的。 无论如何,她是宁丫头的母亲,我们也还需要她和宁丫头拉进关系。 张嬷嬷:“是,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到。 对了,还有策王府那件事情。先前苏夫人和澜小姐都说,是宁小姐从中作梗陷害,毁了澜小姐的名声,这才让老夫人您出马,替她撑腰。 今日在恒王府亭子里,苏夫人和澜小姐都把矛头对准了宁小姐。 看宁小姐那般委屈的样子,怕是别有内情,老奴认为,老夫人也该查查。” “对对对,是,还好你提醒了我,立刻让人去查。” 回想起今日的事情,宋老夫人又是一阵懊悔和心疼。 一想到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相信了吴氏和苏雨澜,对绾宁脸色不好,都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几巴掌。 —— —— p:后台小作者看到了五个读者的评论,说到做到,今天五更,谢谢大家的支持,小作者会继续努力的。 关于更新时间,我看其他大部分作者是一天四千字,固定一个时间更。 我一天写一万+,写了就发,所以没有固定时间。 以后我尽量固定一下。每天夜里0点过几分发两章。 有多的再不定时发出去。 这本书只要能让小作者吃得起饭,小作者每天写一万。如果不能,就只能找个电子厂上班了。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码字去了! 第47章 不能让国公府蒙在鼓里 “还有宁丫头……” 宋老夫人欲言又止。 “该如何说呢?” 张嬷嬷道:“我们对宁小姐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不然总能找到更合适的方法。 这般突然,确实怕吓着宁小姐。” 宋老夫人:“那先缓缓?左右现在知道了,晚几日也能做好准备,如今确实太慌张了些。” 张嬷嬷:“老夫人想得极是。” 宋老夫人点点头,松了口气。 这样最好,给彼此一点时间,不然双方都突然,慌慌张张。 “让厨房备菜,暂时先不说,留她们吃个饭,也算大家先了解适应一下。” “是。” 宋老夫人想到什么,又赶忙让丫鬟送来笔墨纸砚,亲手写了一封信,用火漆封了,让人送了出去。 从京城到西北,快马加鞭,大约六日的功夫。 若事情属实,宋渊应该可以找到机会回来一趟,到时候,这件事就能真相大白了。 恒王府。 苏雨澜在吴氏走后,一直在和季家小姐说话。 经过吴氏的教导,苏雨澜青出于蓝,和季家小姐聊得不亦乐乎。 到了这一步,其他的大家小姐,苏雨澜已经看不上了。 一旁的彭荟可是气坏了,从前苏雨澜和她最是要好,姐姐前姐姐后的。 她看她亲和乖巧,以为是个好的,在别人诋毁她的时候,也站出来替她反驳几句。 但是现在看苏雨澜攀上了季家,对于她们哪里有往日的半点热情,瞬间就显出从前假惺惺的情意来。 心里不免跟吃了苍蝇一样,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 一些和彭荟要好或者想要巴结彭荟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替彭荟不值,你一句我一句地控诉起苏雨澜来。 “往日里,看她对彭姐姐热情,原来都是假的。” “枉彭姐姐平日里照顾她,实在不识好歹。明知道彭姐姐和季家小姐不对付,还如此巴结着季家小姐。” “那不是不知好歹,她那个叫忘恩负义,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从前季家的那些小姐,哪里看得上她。” “对,她便跟在彭姐姐的后头。乖巧温顺的模样,往日我们都被她骗了,现在她就露出了真面目,真是可恶。” “还有那一日的事情,大家虽然不说,但是谁心里不清楚,就是他想害自己的姐姐。” “对对对,那日我也在,被苏大小姐问的哑口无言,季小姐怎么想的跟这样的人交好。” “你们忘记了,那一日季家小姐根本没有去,她们根本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这苏雨澜真是不知廉耻,出了那样的事情,居然还敢出来招摇过市,也不怕人笑话。” “人家怕什么,她可是有宋老夫人托底的,要不是宋老夫人,她哪里敢。” “且看她能笑到几时吧,我们几个要好的姐妹家里,都说娶媳妇可千万不能娶这样的,娶回来还不知道家里怎么鸡飞狗跳呢。” “彭姐姐,苏雨澜上回陷害了自己的姐姐不成,又陷害了策王殿下,怎么没有去苏家要个说法?” 说到这个,彭荟气不打一处来:“要什么说法,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如果再一闹大,更不得了,对表哥的影响更不好。 这件事,息事宁人就是最好的结果。” “啊,那就这样放过她吗?” “不然有什么办法,表哥这次是着了道。偏偏又不能闹大了,无可奈何。” 彭荟一想到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风言风语,心里就气得不行。 在场有许多都是策王的拥护者,一听这话,纷纷为策王鸣不平,看苏雨澜眼睛简直能冒出火来。 “这苏雨澜也太恶毒了,太可恶了,这种事居然都做得出来,这么大的胆子实在太可怕了。” “那有什么办法,没有证据,表哥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又不能闹大,就只能吃了这个暗亏。” “苏雨澜是苏家的嫡女,而且还有宋老夫人护着,能怎么办?” “国公府怎么回事啊?宋老夫人不是向来明事理吗?怎么现在却助纣为虐呢?” “依我看啊,宋老夫人怕是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了。 从前宋大小姐和苏夫人是闺中密友关系好,宋老夫人看在宋大小姐的面子上,一直对苏夫人照顾一二。” “这么说的话,咱们得想办法让宋老夫人知道这个消息。” “对对对,必须要让宋老夫人看清楚苏雨澜的真面目,绝对不能再让她为所欲为。” “看季家小姐跟她现在聊得如此欢,那是因为不知道她的人品,若哪一日知道,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嫌弃呢。” “是啊,我嫡姐和季家的六小姐关系不错,改日六小姐来我家做客了,我一定要去和六小姐提上一两句,免得她们被奸人蒙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在和季家小姐聊天的苏雨澜,完全没有顾及她人在说什么。 她现在满脸春风得意,只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有了宋老夫人出面,那些人就是想说什么也不敢在明面上多话,最多就在背后说几句了。 而且还因为宋老夫人搭上了季家这条线,无形中也抬高了自己的身价。 现在自己嫁入恒王府,又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只等着未来属于自己的好日子来临。 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她一点都不介意。 正在此时,她的丫鬟红叶小跑了过来。 苏雨澜一看就是有事,跟季家的小姐打了声招呼,从亭子里走了出来。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没规矩。” 红叶往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到:“小姐,刚刚夫人让人传了口信过来,一会儿会有国公府的人过来,带小姐和大小姐一起回国公府。 去了国公府,会有大事发生。 夫人嘱咐小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慌,一切都由夫人做主。” 苏雨澜表情凝重,吴氏嫌少跟她嘱咐什么事。听这些话一定就是有大事发生。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红叶退了下去,苏雨澜收拾了情绪,又进亭子。 和季家搭上,那么好的机会,她不能放过。 不远处,绾宁和苏梨还坐在湖边的廊下。 看着园子里说话的,聊天的,表演才艺的,二人当个乐子看,不时点评几句,不亦乐乎。 吴氏刚刚走她是知道的,现在红叶和苏雨澜的表情,直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48章 策王动手了 宴过三巡,差不多到了大家离开的时间。 皇后娘娘已经离开了,连饭都没有用。 苏雨澜和季家小姐聊得很愉快,吃完饭之后,几人还拉着一起说着话。 绾宁没有催她,正好她也想晚一点再走。 再见到苏梨,她心里高兴,想多陪陪她,和她多说几句话。 只是,没过多久,冯家夫人便谴人来叫苏梨了。 苏梨苦着脸,恋恋不舍地看着绾宁:“宁姐姐,你有时间一定要来看我。 或者我们一起去醉香楼吃饭,去云舞阁喝茶,还有还有,听说最近出了一个玲珑坊,有许多新奇的东西,我们一起去逛逛。” 绾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好,我答应你。” 苏梨来不及高兴,抬眼一看绾宁摸她的手,一副无奈又欢喜的表情:“宁姐姐,我头发都乱了。 绾宁笑,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好着呢。” 苏梨对上绾宁的笑,心中暖融融的。 这个姐姐,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吖。 绾宁送她过去:“过两日我就去找你,若有事的话,我让半夏给你送信。” “好好好。” 苏梨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小女孩的欢快情绪,展露无遗。 走到路口,绾宁停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轻轻握了握。 这样的苏梨,真好。 苏梨脸颊莫名红了红,她还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这么亲密呢。 “宁姐姐,我该走了。” “嗯,好,路上小心些。夜里别出门。” 听到这句话,苏梨一笑:“好的好的,宁姐姐跟冯夫人似的。” “冯夫人也如此说吗?” “是呢?” “那她很好。” “对的。” “好啦,快走吧,别让人久等了。” 苏梨乖巧的点点头:“好的好的,宁姐姐一定要找我哟,我等着宁姐姐。” 绾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哭笑不得。 苏梨刚走,身后半夏过来传话:“大小姐,四小姐在前头等你,说是一起去国公府。” 绾宁抬头往苏雨澜的方向看过去:“国公府?可有说去做什么?” 半夏:“说是一块说说话,顺便在国公府用个晚膳。” 绾宁思忖:若是正常的说话聊天,吴氏不会带自己去。就像前几日,问都没有问过她,直接带着苏雨澜去。 而且还要用晚膳。 正常来说,开宴,串门,吃饭,没有吃晚宴的,就是女子回娘家,也是早膳午膳。 更何况,今儿才见过宋老夫人,没道理转头就又要见面的。 虽说也不是什么伤大雅的行为,但是大家族最是知礼懂规矩,一般不会如此。 再联想到,吴氏先走,接下来是她和苏雨澜,还有今日发生的种种,绾宁脑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老夫人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就说,皇后和吴氏大庭广众之下的商量,策王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直接找到老夫人,让老夫人知道真相,阻止她嫁入恒王府,一招釜底抽薪,漂亮。 只不过,策王不知道,皇后和吴氏达成的共识,不是她嫁入恒王府,而是苏雨澜嫁入恒王府。 策王急着破坏恒王娶她这件事,没来得及调查清楚。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推进了事情的进度。 苏长荣虽然是一品大员,但是比起王府来说,还是差了许多,苏家的嫡女嫁入王府,那属于高嫁。 但是若是国公府的女儿嫁入王府,那就是王府高娶了。 对于国公府来说,是不屑嫁入王府的,而且国公府只有这么一个小姐,肯定不会让她参与党争。 绾宁想到这里,心中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自己去国公府的话,应该就是国公府想跟自己相认。 她记得前世跟国公府相认,还花了好一段时间,先是经常去国公府,熟悉了之后才说的这件事。 既然如此,绾宁肯定不会再像前世那样,被吴氏牵着鼻子走。 那么今天的国公府一行,让老夫人了解一下,她在苏家的境况,就很有必要了。 绾宁想到什么,对半夏说道:“让苏雨澜在门口等我。我有些不舒服,去趟茅厕就来。” “可是小姐……” 半夏想到上一回策王府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不敢走,担忧地看着绾宁。 绾宁安慰的看了她一眼:“去吧,我不是真的去,而是有事,寻个由头而已。 半夏了然,点点头赶紧跑开了。 绾宁避开人群往外走,出了府门,走向了逸王府的马车。 逸王府的马车旁有一个侍卫,一见绾宁,赶紧低下头。 绾宁状若无意地问道:“这是哪一家的马车,真漂亮?” 侍卫应道:“是逸王府。” “这是玲珑坊的帘子吧,真漂亮。” 绾宁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然后转头就走了。 侍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前头,苏雨澜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到绾宁过来,有些没好气道: “姐姐可要快些,别让老夫人久等了,这可是失礼的表现,老夫人会不高兴的。 国公府可不像别的地方,就是恒王策王,见着宋老夫人也喊得一句婶祖母的。” 苏雨澜趾高气扬的,看着绾宁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在她眼中,在绾宁面前,国公府就是她家,让绾宁去国公府涨涨见识是对绾宁的怜悯和施舍。 绾宁笑了笑:“妹妹这话,倒像国公府是你家的似的。” 苏雨澜:“自然对比于你来说,国公府跟我更亲密一些,老夫人和我也更为亲密。 我去了国公府,谁见了不叫一声表小姐。 但姐姐就不同了,姐姐没去过国公府,一会儿可要跟好了,跟在妹妹后头,可别让人看了笑话,觉得我们苏家的女儿没有规矩。 姐姐最好是看着我的脸色行事。 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不该看的不要看,那可是国公府。” 苏雨澜说出这话,满满的骄傲和自豪,颐指气使的模样,在绾宁面前秀着优越感。 在经过了今日事件以后,苏雨澜深深感受到了强大势力的好处,对于能够上的国公府,自然要紧紧抱住。 绾宁轻笑:“妹妹说的对,希望妹妹也能记住这些话。” 说完,上了马车,马车向国公府而去。 不远处,君逸从府中出来,侍卫把刚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君逸看向四周,问了一句:“哪家的小姐?” 侍卫摇头:“对方没有说,但看着像是苏家的马车。 苏家…… 第49章 绝不让吴氏得逞 马车很快到了国公府。 和往常一样,早早的就有下人在门口等着。 但是苏雨澜总感觉和从前哪里不同,好像,人多了一些。 而且,这一回,管家张伯亲自出来了。 苏雨澜远远的看着这阵仗,心中窃喜。 想着是不是老夫人知道自己和恒王府的婚事定下来了,所以开始以贵客之礼待她。 从前她来,是苏家四小姐。 以后,她就是正经的恒王侧妃。 走到哪里都高人一等。以后入宫成后妃,甚至是皇后,更是全天下的女子都得以她为尊,跪拜她。 想到这里,苏雨澜更骄傲了,脸上的笑容,也无比的傲气。 一副志得意满春风得意的模样,藏都藏不住。 马车刚刚停下,管家立马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待看清楚管家的动作,苏雨澜愣住。 怎么…… 居然…… 管家迎接的是苏绾宁??? 苏雨澜看到这一幕,眉头蹙起,看向绾宁。 这些年来,绾宁从来都没有来过国公府,苏雨澜自己每次来从来没有说管家亲自来接。 但是现在,管家带着人早早的等着,就为了接苏绾宁? 怎么回事? 绾宁撩开马车的帘子,就看见了站在一旁候着的管家张伯。 张伯是从前跟着老国公爷上阵杀敌出生入死的将士,后来受了伤回来,不能再上战场,这才做了国公府的管家。 和宋老夫人,是有另一层情分在的。 对上苏雨澜一脸幽怨的表情,再看向一旁的管家,绾宁就知道自己刚刚猜的没错。 策王出手了,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管家上前对绾宁鞠了一躬,态度恭敬又亲和:“宁小姐,老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请。” “有劳。” 绾宁点了点头,抬步往府内走去,身侧苏雨澜叫住她,看起来面色不好。 “你来过国公府?” 绾宁摇头:“没有。” 苏雨澜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那你和管家认识?” 绾宁吓得连忙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一点点隐忍着的,惊恐害怕的表情:“没有。” 苏雨澜看着绾宁这动作,没想那么多,脑中疑惑着:为什么国公府对绾宁的态度,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绾宁刚刚的动作神情,落入张伯眼里,张伯就想得比较多了。 在外头,一个妹妹都能欺负姐姐,而且看起来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知道在家里怎么磋磨自己的姐姐呢。 “妹妹,我们先走吧,可别让老夫人久等了。” 说着便往里走,在张伯眼里看起来,有点逃的意思,默默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苏雨澜忙跟上去,小声问着:“那他为什么对你如此尊敬?” 绾宁想了想开口道:“大约是因为我是苏府的嫡大小姐,而你是四小姐吧,长幼有序。” 苏雨澜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向来看不上自己的这个姐姐,但是年岁长她,她也没有办法,脸上露出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 “姐姐可知国公府的规矩。” 绾宁不结茬,半点不给她找存在感的机会,回道: “这个应该问妹妹才是,我头一回来国公府,也不知道什么规矩,我以为妹妹懂的,原来,妹妹也不懂吗?” 绾宁左顾而又言他,苏雨澜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口,心里憋着一口气,如鲠在喉。 一甩袖径自走到了绾宁前面。 若是在外头,苏雨澜肯定会注意着,但是她觉得国公府和她更亲,周围又都是下人,肯定不会乱说话,正好敲打敲打绾宁。 身后管家,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低下头。 看着这样的苏雨澜,绾宁心头好笑。 现在的苏雨澜,还在成长阶段,远没有前世后来那般的心性和手腕。 而且,事情发展太快,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露出马脚,再正常不过。 前世,从发生策王府事件,后面的事情,都是吴氏在算计着每一步。 如何让苏雨澜接触策王,如何对国公府摊牌,如何在国公府面前表现,一切都在心里做了无数次排练,力求差错最小,展示出完美的表演。 而苏雨澜也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被吴氏带着上道,青出于蓝。 这一世,一切都是绾宁为主导,打乱了苏雨澜的计划,破坏了策王的阴谋,也多少让吴氏有些措手不及。 这才刚刚开始。 绾宁不急。 对待仇人,一刀杀了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让他们尝到自己曾经苦难的十倍百倍的滋味,才能慰藉那个被烈火焚烧成灰的自己。 绾宁收回眼眸,也不说话,就这么跟在苏雨澜的后面。 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半夏心里有气,不敢发,去别家做客,从来没有听说妹妹在前面颐指气使带路的。 这不就是在打姐姐的脸?没有半点规矩。 她不敢发出来,心里记着绾宁交代的话,亦步亦趋地在后头跟着。 主仆二人,在苏雨澜六个丫鬟面前,显得寒酸又可怜。 绾宁对国公府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但是这一世,她是头一回来国公府。 对国公府不熟,只跟着苏雨澜走。 进了门,管家实在看不过去,走在绾宁一侧,亲自带路,领着绾宁往前走。 绾宁感激的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至此,再没有别的动作,安安静静地走着,逆来顺受的老实巴交。 绾宁知道,张伯会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诉老夫人。 吴氏先来好一会了,依绾宁对吴氏的了解,经过她一番巧言和卖惨,老夫人心中怕是已经愧疚难当,更不能把国公府都补偿给吴氏。 她和吴氏硬碰硬是下下策,借力打力把对方抽筋拔骨,半点不伤到自己,才是上策。 绾宁记得,前世吴氏告诉国公府,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有了这一个前提,吴氏在她面前,在国公府面前,几乎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苏梓月已经死了,宋渊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是根本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吴氏咬定,再加上其他的证据,宋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而且后面出了一个神医,做了个什么绝对无差错的滴血认亲,确认她是宋渊的女儿之后,更是巩固了吴氏的地位。 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只是,如今,绾宁绝对不会再让吴氏得逞。 吴氏卖惨,绾宁比她还惨。 吴氏绿茶假惺惺,那绾宁也来装柔弱。 只比谁演技更高一筹。 在国公府,绾宁有老夫人的怜爱愧疚亏欠,天然的优势场所。 这一回,她定要吴氏,自讨苦吃。 第50章 绾宁反击 前面,苏雨澜回过头,待看到一旁的管家带路的时候,眉头蹙起,心生嫉妒。 明明从前,每次只要她来,下人都是为她引路,这一回苏绾宁来,管家还专门为她引路。 她直觉和今天吴氏嘱咐的事情有关,却想不到是什么事,按捺着情绪,不让人发现。 心中酸溜溜的想,只有苏绾宁在,就没好事,遂对绾宁的怨念又深了一些。 前厅里,收到她们已经从恒王府出来,往国公府来的消息,宋老夫人和吴氏已经在等着了。 宋老夫人坐在首位,一直往外头张望着。心里莫名紧张得很。 张嬷嬷一边劝一边安慰:“老夫人别急,说了来,就会来,这会估计差不多快到了。” 吴氏在下首坐着,也搭腔:“是啊,姨母别急,就算今日不来,还有明日呢,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总能见到的。” 宋老夫人松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人年纪大了,失了稳重。” “姨母说的哪里话呢,这事在谁身上,一时半会也是难以接受的。 这件事怪我,瞒了那么久,早透个风,也不至于……” 说着说着,吴氏又拿着帕子拭泪。 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宋老夫人赶紧安慰她:“过去的就过去了,这件事,说起来是国公府对不住你。 你能不计前嫌生下宁丫头,把她养大,是国公府实打实的大恩人。 往后,你若有困难,国公府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尽力补偿你。” 吴氏赶忙道:“姨母见外了,我是绾宁的母亲,这个和国公府没有关系。 说起来,也是我自己的执念。” 这番以退为进的话,让老夫人心中无比熨贴,没有为自己邀功,甚至还坦白了自己一点不是太好的小心思。 听起来真诚又坦诚,老夫人心中愧疚更甚。 吴氏低头,趁热打铁说起一些绾宁小时候的趣事。 果然老夫人非常感兴趣,听得入神,整个人都往吴氏那边倾过去。 说起从前的事,吴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原本平平无奇的事情,从吴氏口中说出来,也变得有趣。 听在宋老夫人的耳中,更显得无比的珍贵温馨。 这些,都是国公府缺席的时光。 过了一会,外头丫鬟来报:“启禀老夫人,两位小姐来了。” “快请进来。” 老夫人赶忙坐好,目光期许地看向门口,吴氏停下了话,也一齐看出去。 院外,苏雨澜停下脚步,站住不动,等着绾宁,让她走在了前面。 有人的地方,她就要注意礼数了,不然说出去,对她影响不好,她是妹妹,应该走在后面。 绾宁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走到了苏雨澜的前面,径直往院子里走去。 管家将一切看在眼里,加快脚步,先进了屋,通报了一声,才出来请两位小姐进去。 “宁小姐,四小姐,请。” 最先进门的,是绾宁。 苏雨澜在后头跟着。 “绾宁见过老夫人。” “澜儿见过姨祖母。” 一个称呼老夫人,一个称呼姨祖母,一下就分出从前的亲疏远近来。 首位上宋老夫人顾不得这些细节,忍住心中的激动。 开口道:“好孩子,都起来,坐吧,坐吧。” “是。” 二人依言坐下。 老夫人的目光都黏在绾宁身上,说不出的热切。 绾宁一动不动,坐的规规矩矩。 哪怕不看宋老夫人,都能感觉到从首位上投下来,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没人说话,想说话的,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开口。 宋老夫人想说,又有点怕。 吴氏看向绾宁,笑得温和:“绾宁啊,以往母亲总是带澜儿来,今日也带你来。 你也和澜儿一样,以后可以当国公府是自己的家。 以往国公府非常照顾母亲,是母亲的恩人,也是苏家的恩人。这点要记在心上。 也不用称呼老夫人如此生疏,就直接叫祖母。” 吴氏这只老狐狸,就是这个时候,也不忘给苏雨澜刷个存在感。 明着是一个话头,让她在国公府放松一些,以最快的速度和国公府亲密起来。 话外之音就是苏雨澜也可以和她一样,把国公府当家。 说这话,听着是为了绾宁,实际上,是为苏雨澜绑定更大更多的利益。 前世就是如此,吴氏把苏雨澜不动声色的和她绑定在一起,肆无忌惮又理所应当的利用国公府的资源。 打着国公府的名义,仗势欺人,为自己获得利益。 “对对对,不错,以后,你就和澜儿一样,也是国公府的一份子。” 吴氏话落,宋老夫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意识到,这话里不对劲的地方。 宋老夫人说完,期待地看着绾宁。 绾宁温顺的起身,点点头,对着老夫人重新行了一礼:“绾宁见过祖母。” 宋老夫人激动坏了,一声祖母让她眼框顿时湿润。 手抬起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好孩子,快起来,起来说话,坐吧。” 绾宁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是,祖母。” 这一声祖母,宋老夫人完全忍不住了,落下来一颗泪,赶紧擦掉,不让人看见。 吴氏看着这一幕,满意地点点头,对于自己这个“大女儿”,最满意的一点,就是听话。 她养了这么多年,磋磨她,对她不管不顾,唯有一点在意,就是必须要听话。 这么多年,她这么教,绾宁也确实是被养成了她期望的样子。 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除了上一回在策王府那件事上,绾宁的反应有点大。 那件事,吴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若是其他人,怕是都要闹翻天了,所以绾宁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她起身,对绾宁招了招手:“绾宁,过来。” 她没什么事,就是想在宋老夫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对绾宁的影响力。 一是可以让她们看到二人的母女情,二是,让国公府看到绾宁很听她的话,若是以后她有事求上门,国公府不管,就得掂量掂量。 人家都是母凭子贵,到了吴氏这里,就是母凭女贵,也是一样的道理。 果然,宋老夫人看着绾宁乖巧的走过去,对吴氏又高看一眼,无论如何,都是绾宁的母亲。 吴氏拉着绾宁的手,陪着老夫人说了好些话,绾宁非常配合。 问什么答什么,说什么应什么。 吴氏脸上的笑容更深,而宋老夫人对吴氏,也越发看重。 三人聊天,其乐融融。 这一幕,刺痛了一旁无人问津的苏雨澜的眼。 若不是记着在恒王府时,吴氏让人交代的话,她怕是马上走人了。 但饶是如此,暗地里看着绾宁的眼神,也在冒火。 她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绾宁往她撇了一眼,心中冷笑,收回眼神,继续配合吴氏,和老夫人说话聊天。 吴氏感觉到老夫人对她投过来感激看重的眼神,心里生出一股得意洋洋的感觉。 得意于这些人,被她耍得团团转,还要感激她。 被她坑了还要竭尽所能的帮她。 内心无比爽快。 很快到了吃饭的时间。 大家一起去了隔壁的饭厅。 满满一桌子的菜,苏府过年都没有这么丰盛。 可见国公府皇亲国戚的实力,和对绾宁的看重。 大家就位入座。 宋老夫人和吴氏正说着什么,笑容满面,拉着吴氏的手,在自己一旁坐下,以示亲近。 宋老夫人对吴氏,热情又亲昵,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感动和感激。 对面,苏雨澜也坐下了。 绾宁看了大家一眼,飞快地低下了头。 没有落坐,而是非常自然的拿了自己面前的一个碗,一双筷子,走到屋子的一角。 而后,在角落里蹲下来,抱着碗和筷子,像下人一样等着人分食。 她低头,很熟练地理了理脚下的裙摆。 屋子里像被突然暂停,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绾宁抬头,一脸单纯无辜的看着屋子里表情各异的众人。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更新少了,时间也不固定,因为编辑通知要上推荐了,有个地方要改一改,还有全文检查错别字。 很费时的工作。 过几天才能固定时间。 评论区作者的回复都不见了,系统bug,没办法了,以后再回大家了。 对我可爱的读者们说:莫慌!笔芯!么么! 第51章 宋老夫人的心疼 只见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她。 绾宁一愣,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往角落里靠了靠,抱着碗,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众所周知,高门大户里,主子和下人是分开用膳的。 主子都是坐饭厅吃饭,下人有单独吃饭的屋子,但是因为下人太多,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坐上桌。 还有一些最低等的下人,是由专门的人分菜,不上桌的。 他们有的坐在墙根下,有的蹲在角落里,就跟现在的绾宁一样。 可是,那是下人啊,而绾宁,是堂堂嫡大小姐。 宋老夫人看着这一幕,整个人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嬷嬷扶好她,看着眼前的情况,眉头很狠的皱起。 门口的管家,再也忍不住,抹了一把泪,从进门到现在,他早就看出来不对了。 吴氏是最先反应过来,心里又是气又是急,又是心虚。 这么多年,在苏家,绾宁和大家一起同桌吃饭的次数寥寥无几。 因为高僧之言,苏长荣很不喜欢这个女儿,别说吃饭,这么多年见面都没有见过两次。 倒是吴氏自己计划着绾宁以后还有用,象征性的和她吃了几次饭。 其中有一次吃饭的时候,苏雨澜也在。 苏雨澜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姐姐,当即冷嘈热讽了一通,而后把绾宁赶去了角落里吃,而且还说,以后只要和苏雨澜一桌吃饭,都要自觉去角落里吃。 吴氏想到这里,眉头突突直跳。 要不是绾宁向来听话,她都要以为绾宁是故意的。 这件事,她无从辩解,脑子里飞快想着怎么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角落里,绾宁有点害怕的表情,一言不发。 那个时候,被苏雨澜欺负的绾宁,只觉得心中委屈,在角落里默默的掉着眼泪,什么也不敢说。 而吴氏居然默认苏雨澜的行为,让苏雨澜变本加厉,更加猖狂。 从那之后,她再没有和吴氏同桌吃过饭。 那个时候,绾宁没有想太多,只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命数不好,不知道:伤害自己的人只会持续伤害自己,哪怕没有任何原因。 但是现在,绾宁可不是从前的绾宁了。 吴氏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苏雨澜。 苏雨澜根本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虽然她不知道国公府的人为什么对绾宁态度不一样,但是她觉得,这样的苏绾宁没有人会喜欢。 这要是在外面这么做,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要不是屋子里还有人,她都想当场放声大笑。 心里甚至嘲笑苏绾宁居然还想嫁入恒王府,简直是痴人说梦,辱没恒王府的门楣。 吴氏看苏雨澜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内心急的不得了。 那么多人她也没有机会和苏雨澜说清楚厉害。 赶忙走到绾宁面前,把绾宁扶起来,脸上的笑像画上去的似的。 “绾宁这是做什么?吃饭要到这边来,你以为还像小时候躲猫猫呢,吃饭有吃饭的规矩,也有吃饭的礼数……” 吴氏三言两语找了个借口,说着自以为是的俏皮话,缓和气氛,把绾宁扶了起来。 绾宁非常听话,低着头嗯了两声,乖巧的随着吴氏走过来。 在吴氏的示意下,在桌前坐下来。 只是看起来,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吴氏看她听话坐下,心里松了一口气。 又走到宋老夫人的面前,抬手想去扶宋老夫人。 “让姨母见笑了,这都是她们小时候玩的游戏,吃饭的时候今儿你躲,明儿她躲,确实是没规矩一些。” 宋老夫人听着这话,表情变幻。 目光一直停留在绾宁身上。 虽然吴氏的借口说的过去,但是宋老夫人不相信。 她看向绾宁,嘴唇嚅嗫,想问什么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知道,这种话问出来,一个不好大家都收不了场。 只是,看到这样的绾宁,她心疼的不得了。 之前听吴氏口口声声说磋磨绾宁,她以为只是不管,没有给她关怀而已,但现在看起来,事情怕是比她想象的严重得多。 宋老夫人拿起筷子,仿佛筷子有千斤重。 说了一句:“大家吃吧,一会都该凉了。” 吴氏赶忙应道:“是是是。” 一边说着,一边给绾宁盛了一碗汤。 “绾宁,来吃,这可是你祖母家的拿手好菜,别家都做不出来,可好吃了,你尝尝。” 绾宁乖巧的点头,吃了一块。 吴氏一直看着她,看她吃完,忙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绾宁点头,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嗯,好吃,多谢母亲。”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你想吃什么母亲再给你夹。” 吴氏热情的笑道,又给绾宁舀了一勺鸡蛋羹。 绾宁看看吴氏,又看看宋老夫人,有些受宠若惊。 把汤放在自己身边,低着头,一口一口喝起来。 吴氏给她夹什么她吃什么,吴氏给她舀什么,她也顺从的吃什么。 吴氏看着绾宁,带着满意的神情。 刚刚那一幕可是把她吓坏了,还好绾宁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她给什么便吃什么,非常的乖巧。 一旁,宋老夫人看着这一幕,心疼得直掉眼泪。 这哪里是关心,这明明就是做做样子。 以前苏雨澜在国公府吃饭的时候,她也见过的,吴氏每次给苏雨澜夹菜之前,都会问一问:想不想吃。 苏雨澜说想吃,吴氏才会给她夹一些,而且吃了一些,还会嘱咐她别吃撑了,喜欢吃下次再来。 言语间,能看出来,那是真正的疼爱。 但是对绾宁不是,吴氏只顾着表现,而不管她有没有吃撑,喜不喜欢吃。 明显就是只为了做给她们看的。 更让老夫人心疼的是,对此绾宁没有任何表态,一副顺从的样子。 任由吴氏给什么便吃什么,不说话也不反驳,这副乖巧顺从的样子,看得宋老夫人心在滴血。 实在忍不住才说了一句:“我看差不多了吧,别把宁丫头撑着。” 吴氏这才反应过来,面色尴尬,放下筷子:“对对对,姨母说的对,你看我,太关心绾宁,把这个都忽略了。” 宋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而前面的绾宁,松了口气,她已经吃得够慢了,但是奈何吴氏太热情。 宋老夫人如果再不出声,她就真的要撑着了。 趁着吴氏给苏雨澜布菜的功夫,绾宁悄悄的抬头,感激地看了宋老夫人一眼。 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 这一眼,看得宋老夫人心疼得要命。 一桌爱吃的菜,愣是一点都吃不下去。 第52章 让宁丫头自己说 一顿饭,气氛非常凝重。 老夫人吃得非常少,心中想着事情,整个人状态都不是很好。 张嬷嬷给老夫人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老夫人知道张嬷嬷的意思,强压着喝了一半。 喝完之后又吃了两口菜,才放下筷子。 看她放筷子,其他人也纷纷停下了筷子。 老夫人开口:“你们不必管我,你们吃你们的,我吃的少,这一桌子菜你们多吃一些。” 吴氏笑道:“我们也吃饱了,她俩看起来也差不多了。刚刚澜儿还说,国公府的厨子做出来的菜,很合口味。” 吴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宋老夫人心里对她有了怀疑,看在眼里又是另外一层意思。 越发觉得一定要把事情调查清楚,她一定要知道,绾宁以前在苏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大家都停了筷子,宋老夫人也没有再劝。 张嬷嬷往外头看了一眼,示意丫鬟上来收拾。 她人都还没走过去,就见绾宁非常自然地站了起来,熟练地把自己的两个碗往旁边摞。 只是当她这个动作之后,大家的目光又聚集在她身上。 吴氏觉得再这样子下去,她怕是会得病。 明明刚才一切都很正常,怎么做出的事情,却让人心都要跳出来。 绾宁察觉到大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看了一眼众人,讪讪的停下手,两手交握在一起,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不敢说话。 宋老夫人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你在家里吃饭,需要你自己收拾碗筷吗?” 这话说出来,就说明宋老夫人完全不在意撕不撕破脸了。 因为绾宁的一系列反应,都已经突破了她认知的下限。 她甚至觉得,从前那么多年,对吴氏的看法都是错误的。 吴氏心里猛的咯噔一下。 就上一回苏雨澜让绾宁蹲在墙边吃饭,不仅是让她收的碗,也是让她洗的碗。 若是苏绾宁供出苏雨澜,那事情就又是另外一种性质了。 宁愿说她磋磨,也不能把苏雨澜推出来。 反正她今天已经背了磋磨绾宁的罪名,但是如果苏雨澜失了国公府的心,那么以后想在国公府得到什么,就太难了。 苏雨澜嫁入恒王府,有国公府做依靠,和有苏府做依靠,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为了苏雨澜,她绝对不能让绾宁说话。 吴氏上前一步,正想说话,宋老夫人跺了跺手中的拐杖,制止她。 “宁丫头有嘴,让她自己说。” 吴氏没办法,只能退了回来。 一双眼睛看向绾宁,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的事情来。 如果真的和国公府闹僵,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但就算是如此,她也不后悔对绾宁做的那些事情。 她就是恨苏梓月,就是不想让她的女儿好过。 只不过若是两方闹僵了,她就得不到原来想要的那些东西。 但是,就算如此,她也一定要从国公府要到一些补偿,总不能白养她一场。 电光火石间,吴氏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吴氏看向绾宁,还是期望不要出现最坏的结果。 正在此时,绾宁也看向她,自然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期许。 绾宁低下头,仿佛是读懂了吴氏眼中想说的话。 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 “我在府中,这种事都是自己做的,半夏烧水洗碗,我顺手就收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习惯了……” 绾宁越说,声音越小。 最后,整个头都埋了下去。 宋老夫人心痛的无法言语,张嬷嬷在她身后给她顺了顺气,又倒了一杯茶。宋老夫人喝了一口。 看向吴氏。 吴氏一听,没有供出苏雨澜,心思活络起来。 宁心院以前是有两个丫鬟的,但是连翘被苏雨澜处死了,后面她忙着苏雨澜的事情,把这件事忽略了。 当即表态:“姨母放心,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绾宁应该有的,会马上补给她。” 宋老夫人表情不太好,目光在几人面前过了一遍。 若不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她一定当即便让绾宁住进国公府,不再回苏家。 又看绾宁还是敬重自己的母亲,只得忍耐,慢慢来。 但是她一定会调查清楚,如果吴氏心口不一,口蜜腹剑,她也一定饶不了吴氏。 事情到这里,宋老夫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绾宁的事情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查清楚,绾宁在苏家的现状。 她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还有今日来的那个妇人,也要好好审问。 “累了一天,我也有些乏了。” 吴氏赶紧接话:“那姨母早些休息,我们也该回去了,等之后得空再来看姨母。” 吴氏恨不得早点回去,她现在心里也有些乱。 主要是绾宁不按常理出牌,打乱了原有的计划,她也有点无措了。 感觉绾宁就像是一个随时会出问题的问题,她必须要控制好问题的源头。 吴氏想着,回去要好好教育绾宁,和绾宁串好说法,以免下次再出现这样的突发状况。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么一惊一乍的。 这样一来,除了会加重国公府的怀疑没有任何好处。 宋老夫人点了点头,对着绾宁说道:“有空常来国公府,国公府随时欢迎你。” 绾宁看了一眼吴氏,点点头:“好的。” 宋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回了正厅。 吴氏带着苏雨澜和绾宁一起回了苏府。 宋老夫人一到正厅,就把管家叫来了。 管家张伯当即一五一十,把下午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宋老夫人听完怒不可竭。 “心思不正的丫头。 原来平时在我面前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 还知道在门口让宁丫头先进来,如此装模作样。 宁丫头愣是没说一个不子。 也不知道宁丫头,在苏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哟。” 宋老夫人捶胸顿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们赶紧让人去查查。” 管家点点头,又开口说道:“老夫人,下午安平郡主派人送了拜帖过来。 说是五日后,和彭家小姐,还有另外几位小姐一起来国公府,拜见老夫人。” 第53章 什么苏绾宁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宋老夫人想了一会,才想到管家说的安平郡主是谁。 今日她确实说过,让苏梨有空便来国公府走动走动。 但是现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没精力顾着苏梨了。 张嬷嬷开口:“往常,安平郡主都是自己来,怎么这次,那么多小姐要同行呢。” 宋老夫人没想那么多,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让她们以后再来吧。 眼下事多,免得节外生枝了。” 身后的张嬷嬷想了想,建议道:“老夫人,老奴今日看宁小姐和安平郡主挺聊得来的。 咱们不是正要打听宁小姐的事情嘛,郡主没准知道些什么,不然乘此机会问问话?” 老夫人一听这个,想了想,点头道:“对对对,正好。 还有那些小姐,就让大家一起来吧,也别五日后了,就明日。” 她向来不大出门,也不了解外面的事。 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对于苏家,对于苏雨澜,对于绾宁,从这群小姐身上,肯定多多少少能得到一些信息。 想到这里,宋老夫人当即拍板: “就这么办,现在便回帖子,让她们明日便来。 还有,跟厨房说一下,明日做一些小姑娘们都爱吃的糕点。” 管家点头应是,即刻下去安排。 接着,宋老夫人又让张嬷嬷把今天拦路的那位妇人带了上来。 仔仔细细的把事情前前后后,全部都了解了一遍。 这位妇人之前一直都在苏府工作,两年前才离开。 对苏府的事情也算了解。 只不过,她自从吴氏生产完,一直都在外院做工。 没有近身伺候,和绾宁的交集也不多。 而且绾宁一直都呆在宁心院里,不怎么出来,所以对绾宁的事情,也没有说特别的了解。 所以,对于生活上的事情,她知道的非常有限。 宋老夫人本来还想问问她怎么知道什么高僧之言是假的,但是一想吴氏都承认了,再问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 便作罢。 只问了一些关于绾宁和吴氏的事情。 在妇人的口中,吴氏是个非常精明非常厉害的人,对待下人也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对于这些,老夫人没什么好说的,这些都是当家主母的必备能力。 再说了,都是苏家的事,吴氏怎么做都无可厚非。 只是,老夫人每次一听妇人说到吴氏对待绾宁的事情上,心便突突直跳。 原本,今日吴氏跟自己坦白的那些事,对上妇人说的,也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但是,一想到绾宁刚刚在饭厅里的表现,宋老夫人整个人心里都闷闷的,感觉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特别的难受。 妇人再说的其他的,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信息。有用的,上午来时,已经说完了。 宋老夫人让张嬷嬷给了她一些银子,便让人出府了。 国公府这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老夫人下达的各种指令。苏府这边,一片阴霾。 马车从国公府离开,苏雨澜就坐进了吴氏的马车里,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消息。 事关重大,吴氏不想这个时候告诉她。 耐不住苏雨澜软磨硬泡,而且看她委屈不已的表情,心中也堵得慌,只得说回去再讲。 她知道苏雨澜委屈什么,在她看来,这种小事怎么值当,而且苏雨澜实在太沉不住气了。 太在乎自己的感受,都看不到,这件事根本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偏偏她自己怄气,觉得宋老夫人没有在意她。 吴氏恨铁不成钢,也不能生气,或者撂挑子,只能尽力教了。 到了苏府,吴氏没有把绾宁拉来说话,带着苏雨澜先回了主院。 苏雨澜还沉浸在气愤中,这会到了自己的地盘,半点都不想伪装。 “母亲你快说,今日怎么回事? 为什么国公府的人对苏绾宁那么好,她凭什么。 而且,今日我到国公府,他们连正眼都没有看我一眼。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你还一反常态,忽略我就算了,偏偏处处都照顾着苏绾宁,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氏看着苏雨澜这副模样,眉头皱起: “你看看你平时都学到哪里去了,一有事情便气急败坏。 母亲平时教过你,要稳重,稳重,遇事要冷静。 你若是再如此下去,那母亲为你筹谋的这些,也根本没有用。 等你嫁入恒王府,活下去都算不错,还想争到别的,想都别想。” 吴氏知道苏雨澜的软肋在哪里,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瞬间就让她服了暖。 一说到恒王,苏雨澜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她立马低下头,一副受教的模样:“是,母亲教训的是,是女儿错了。” 吴氏叹了口气,看苏雨澜这样,心中焦急。 如果不出意外,恒王娶苏雨澜为侧妃的事,很快就会定下来。 那么婚事也就这半年的事情了。 但是苏雨澜还如此不稳重,让她怎么能放心。 普通后宅都是一个小战场,更何况是王府。 还是女人多的王府,就是九死一生。 苏雨澜自己不支楞起来,有什么事,她在苏府鞭长莫及。 若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有些心计,别说以后入主东宫,或者皇宫,更为艰难,就是现在的恒王府,能不能保住命都是个未知数。 苏雨澜抬头,对上吴氏失望的眼神,二话不说跪了下来:“母亲,女儿知错了,女儿下次一定注意,有情绪了,绝不表现出来。” 吴氏挥了挥手:“罢了,起来吧。” 没办法,儿女都是债,只能慢慢教了。 关于绾宁这件事情,原本她是不准备告诉苏雨澜的,因为这种事情告诉她坏处大于好处,没必要说。 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若是能让苏雨澜有一大步的进益,也算好事。 而且,也就这几天的事情,苏绾宁自己就会知道。 吴氏斟酌再三,看向苏雨澜,屏退了左右。 把事情告诉了苏雨澜。 屋子里响起惊呼声。 苏雨澜听完之后,瞪大双眼,久久不能回神。 心里的嫉妒如野草,野蛮生长。 她脑子里,第一出现的,就是对绾宁的嫉妒。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呢? 苏绾宁,怎么可能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呢? 第54章 不是她的女儿 苏雨澜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这件事情,她不能接受。 苏绾宁怎么可能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呢。 今天下马车的时候,她还说了那些话。 若是苏绾宁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不知道怎么回击嘲笑她。 顿时一下,苏雨澜感觉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正主面前蹦哒。 整个人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恨不得苏绾宁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想到苏绾宁被自己踩了十多年,居然有一天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处处压着自己一头,苏雨澜的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感觉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自己胸口,呼吸都不顺畅。 那种嫉妒的情绪,在脑子里简直能让人发狂。 明明,一切都是她的。 苏绾宁出现,把她的东西都夺走了。 “苏绾宁是国公府的大小姐?那我呢?” 苏雨澜有些怔怔。 吴氏皱眉:“你当然还是苏家的嫡女。” 苏雨澜:“是吗?我和苏绾宁同一个母亲,但是我们却是两家人,也不知道外人会怎么说我呢?” 外人怎么说,苏雨澜其实并不关心。 而且,看今天那个场面,吴氏和国公府应该是达成了共识,可以合理地解决这个问题。 依照她对吴氏的了解,吴氏不会把她自己置于险地。 她还有很多问题,也不想知道。 她现在关心的是:吴氏会不会看在国公府的份上,改变对苏绾宁的态度。 如果会。 那从此以后,苏绾宁就真正的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了。 她绝对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被独宠的。突然,一个从前她看不上的人,毫无征兆的踩到了她头上。 苏雨澜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但是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在吴氏面前表现出来。 苏绾宁现在有国公府,如果又得了吴氏的支持,那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吴氏明白苏雨澜的担忧:“外人不会知道。” 苏雨澜:“苏绾宁会回国公府吗?” 吴氏:“不会,起码,暂时不会。” 苏雨澜:“所以,以后,苏绾宁享受着国公府的便利,还享受着苏府的优待。” 吴氏皱眉,语气有些苦口婆心:“澜儿,这件事还有很多内情你不知道。 不要妄加揣测。你只要知道,母亲做任何事,都自有道理。而你,遇到任何事,都要沉住气。 母亲今日,告诉你这件事情,一是要让你明白,这世上的事,远不止你看到的那些。 二是要你明白,今日在国公府,大家忽略你,并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是对方自己的原因。 若你在国公府因为大家忽略你发了脾气,你看看老夫人会如何看你。 在一个大环境中,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才能沉得住气。 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你马上就要入恒王府,恒王府后宅女人众多,你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能打败其中一半。 苏绾宁的事情,母亲本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但是,眼下的境况,母亲为了你好,还是告诉了你,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你能懂得明白一些道理,多一些生存能力。 你可能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 苏雨澜听完这话低下头:“是,母亲,女儿明白了,女儿就是气不过……” 吴氏:“你气不过,人之常情,无非就是怕我看在国公府的份上,对她好,不对你好,像今日在国公府那样。 母亲告诉你,绝对不会。 还是那句话:母亲只有你一个女儿。” 苏雨澜几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吴氏又道:“不过,如今国公府知道这件事,母亲也不能做得太过,还是要给苏绾宁应该的体面。 你放心,无论如何,都绝对不会越过你去。” 苏雨澜急急问道:“她不是命数不好嘛,高僧都说了,得苦着养。” 吴氏面不改色:“那是假的,是我为了磋磨苏绾宁找的借口。” 苏雨澜看向吴氏,脱口而出:“苏绾宁是不是根本不是母亲的女儿。” 吴氏一双厉眼看过来。 苏雨澜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在吴氏身上看到过如此可怕的眼神。 往后退了几步,猛咽了一口唾沫。 吴氏开口:“不该知道的不要问。 你只需要明白,她是我的女儿,国公府便就是你们的依靠。 你和峥儿,就都可以靠着国公府这个名头,就着国公府的梯子往上爬。 如果苏绾宁不是我的女儿,那么,你们什么都没有。” 苏雨澜怔怔看着吴氏,这件事有点超出她的认知。 但是,她依然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母亲,女儿明白了。” 吴氏看她受教,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这样就对了。 无论你有什么样的想法,情绪,都要埋在心里,不能让人察觉。 之后,再慢慢想办法反击。 遇事,多想一些,为何如此,背后的深意又是什么。 这些,母亲能教的都会教给你,但是,能不能做到,还要看你自己。 往后的路,总归是你一个人要走的。 在苏府,别和苏绾宁过不去,等有一天她没了利用价值,你想如何磋磨她苏绾宁都可以。” 苏雨澜点点头:“那这件事,母亲准备如何向父亲交代?” 吴氏轻笑了笑:“他最好骗,不必在意。 我们不会把苏绾宁的身份说出来,她还是苏家的大小姐。 之后,国公府要认回去,大概就是先认我做义女吧。 如此一来,我的孩子,就都是国公府的家人了。 苏绾宁是,你和峥儿也是。” 苏雨澜一下眼睛就亮了。 吴氏:“所以,在苏府,国公府,你尽管可以让着她些,但是在外面,你们可是实实在在的借了国公府的势。” 苏雨澜露出了然的神情:“女儿明白了。” 比起国公府的势,一个苏绾宁算什么。 吴氏:“嗯,这件事应该很快就会有章程,若能在你嫁入恒王府之前办好,你还能多得一份国公府的嫁妆。 国公府皇亲国戚,那可是比嫁公主也差不了多少的规格。 到时候,你还没进门,就得了脸面。虽是侧妃,有了国公府,也能坐稳侧妃首位的位置了。” 说到这里,苏雨澜眼露兴奋的精光。 第55章 你想嫁给恒王 苏雨澜在主院待了大概一个时辰才离开,走的时候整个人都眉开眼笑的。 一想到以后可以借助国公府的势,自己在恒王府能更好过,恒王也会高看她一眼,心里便甜丝丝的。 苏雨澜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一切都按照自己希望的样子发展。 未来一片光明坦途。 主院,苏雨澜一离开,吴氏便让人去请了绾宁。 不一会,绾宁就来了。 半夏在屋外候着。 屋子里,吴氏坐在首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里都是打量。 绾宁还和从前一样,安静不说话,但是好像比从前少了一些怯懦。 从前的苏绾宁,见着她像老鼠见了猫,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有什么心思。 但是现在的苏绾宁,她有一种好像看不太透的感觉。 是错觉吗? “绾宁见过母亲?” 吴氏挥挥手:“坐吧。” 绾宁在一旁坐下来,有下人上了茶。 吴氏把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了几个贴心的嬷嬷。 “这一次叫你来,是有话要跟你说。” 绾宁低着头,一副顺从的表情:“是,母亲。” 吴氏嗯了一声,继续道:“从前是母亲,忽略了你,把你放在小院里不闻不问,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受苦了,母亲都知道。母亲心里心疼,但是没办法,高僧说了,必须要苦着养,不然怕是长不大。 母亲都是为了你好,若不然,谁愿意自己的儿女受苦守委屈。 你是个好孩子,向来贴心,可能明白母亲的无可奈何。” 吴氏一边说,一边拿出帕子擦擦泪水。 脸上带着愧疚的表情。 绾宁抬头,泪水也啪嗒啪嗒往下掉,委屈得不行,听吴氏说话,又感动到不行。 “女儿明白的,母亲都是为了女儿好,以前……也是无可奈何,母亲也没办法。 母亲不必愧疚,这不关你的事,都是女儿的命不好。” 吴氏点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 绾宁抬头看过来,吴氏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母亲的意思是说:你能心宽最好,母亲是怕你一直觉得委屈,心中不悦,现在,你能想开很好。” 绾宁点头:“女儿明白的。” 吴氏:“不过你也算苦尽甘来了,前日母亲为你去城外的栖霞寺求了一卦。 刚刚有了回信,大师说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已经把命里的苦难都解了,不用再和以前那样,现在可以正常生活。” “真的吗?” 绾宁猛的抬头,眼中露出希冀的表情,仿佛等了好久的一刻,终于等到了, 那种明明很高兴却又隐忍的表情,和她从前是一样的。 吴氏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既然现在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那今后,你的一切起居,自然也是按嫡女的规矩置办。 明日母亲就吩咐人,给你换个院子,你那个院子,确实太偏僻了。 过两日母亲再让牙婆子过来,你挑上几个下人,一应规制都按照澜儿的办。” “对了,还有,以后去了外头,可别出现今日在国公府的那些事情了。 你是大小姐,要懂规矩,澜儿有不对的地方,母亲一定会说她,但是,你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影响,不能给苏家丢脸。” 绾宁乖巧回答:“好的母亲,女儿记下了。” 吴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心中想着还好绾宁听话,若是下次再出现离桌收碗的事情,宋老夫人肯定会追究的。 现在绾宁,作用还是很大的。 这时,绾宁抬头看了吴氏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吴氏:“怎么了,我们母女,绾宁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绾宁咬了咬下唇,脸颊浮起一抹红晕:“女儿想问问,和恒王殿下的婚事,是不是就订下了?” 吴氏脑子里像被猛的敲了一下,向绾宁看过来:“你想嫁入恒王府?” 绾宁脸色更红了:“恒王殿下身份尊贵,女儿上回在策王府见了恒王殿下一面。 他对女儿轻声细语,恒王殿下他……很好。” 绾宁顿了顿才说出最后两个字,说完之后,羞怯地低下了头。 这副样子,吴氏一只眼睛都能看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绾宁喜欢君恒,想嫁入恒王府。 吴氏凌乱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已经和皇后达成了共识,而且对皇后编了一通瞎话,如果被皇后知道她是骗她的,不用说,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现在苏雨澜已经和恒王见过面了,苏雨澜一门心思要嫁入恒王府,如果事情有变,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吴氏稳住心神,看向绾宁:“女儿家家的,怎么能说这种话,没有规矩,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说了。” 绾宁低头:“是,母亲,女儿记下了。” 吴氏:“至于恒王……,母亲正要和你说,今日,皇后娘娘告诉我,恒王殿下之前搞错了,他其实喜欢的是澜儿,把你弄错了。” 绾宁抬头,眼睛滚滚落下:“怎么可能呢,明明在策王府,王爷对我说话了,非常温和。” 吴氏心里说不出的味道,总感觉事情正在往一种诡异的方向发展,她有些无力的感觉。 “据母亲所知,恒王殿下待人向来如此,但是就是弄错了,婚姻之事不能强求。” 绾宁看着吴氏:“所以,恒王殿下会娶妹妹对不对?” 吴氏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她点了点头。 这件事马上就会有结果,她瞒不住。还有一点,如果有什么事,最好她现在就能解决,而不是又像之前那样,打的她措手不及。 绾宁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泪如雨下,一副痛苦的表情:“我不相信,明明那一日,恒王殿下还说一定会早日把我娶进门,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不行,我要去问问他,他不会骗我的。” 说着,绾宁就要往外走,吴氏心惊胆颤,怎么可能让她离开,赶紧让王嬷嬷把人拦住。 自己也从首位上下来,哪里还有半点居高临下的样子。 “糊涂,现在都入夜了,你一个闺阁小姐这个时候跑去恒王府,像什么样子,就算有事,也该明日再说。” 绾宁被吴氏拉住,停下了脚步,往椅子上坐下,泪水哗哗往下落。 第56章 杀人诛心 吴氏生怕绾宁再做出什么事,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恒王殿下是皇子,母亲和你父亲都做不得主。 恒王要娶谁就娶谁,没道理她想娶澜儿,我们把你送过去,对不对? 绾宁,你是个明白孩子,这种道理应该能懂的对不对? 你贸然去问,没得失了自己的身份,不仅丢自己的脸,而且还丢了苏府的脸。 结果得不偿失,母亲绝对不会让你做这样的事。” 绾宁脸上依旧挂着泪水,看着吴氏:“母亲不让我去问,是不是因为妹妹喜欢恒王殿下,母亲让恒王殿下选了她?” 吴氏听着这话,心惊肉跳:“你听说说的,绝对是造谣。” 绾宁:“妹妹喜欢恒王殿下,妹妹院子里的人都知道。 外人可能不清楚,但是,我在府中虽然不出门,也听说得有板有眼。” 吴氏语塞,一是气愤府中居然有人嚼舌根她不知道,二是苏雨澜的院子里乌烟瘴气,她一定要把这些人好好情理情理。 “那都是下人的传言,当不得真。” 绾宁低头落泪:“但是,现在要嫁入恒王府的,是妹妹不是我。 若不然,母亲便允我去问问恒王殿下,若是恒王殿下亲口告诉我,说他喜欢的是妹妹,女儿无话可说,自当成全,而后向妹妹赔罪。 但是,若母亲不让女儿去问……” 吴氏眉头狠狠皱着,她怎么可能同意绾宁去问。 这时候她心里,已经在计划怎么发落苏雨澜院子里的人了。若不是她们多嘴,怎么可能把自己弄得如此被动。 “你待如何?” 绾宁咬牙:“我要妹妹也受受我的苦。 住我旁边的院子,只一个丫鬟,吃食也和我往前一样。 一应规制,就和我从前一样。 如此,我便原谅她抢了我的婚事。 这件事,母亲一定伤脑,我体恤母亲,不把这件事说给外人,但是,也请母亲体恤我,不然,我忍不下去。” 听到前面,吴氏觉得绾宁在讲笑话。 但是,后面听完,确实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她突然发现,这个平时乖巧的女儿,固执起来,上纲上线,她居然没有办法反驳。 吴氏看绾宁情绪激动,不敢和她硬来,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情,她各处都不好交代。 虽然她自诩聪明,但是若对上皇后和国公府,她只有一个下场。 想到这里,吴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忍住心里的情绪,劝道:“母亲知道你和妹妹之间有一些矛盾。 但是你是姐姐,应该让着妹妹,更不该在这种事情上和妹妹计较。 你这样,让母亲很难过。” 绾宁低着头:“不,我就要计较。 她抢了我的婚事,我让她受些苦便罢了。 母亲可以让她抢了我的婚事,却不能让她住一个偏远的院子。 婚事对女子何其重要,是一辈子的事,但是妹妹只住到出嫁,可能半年都没有。 母亲却不愿意。 母亲实在太偏心了,只心疼妹妹,半点不心疼我。 从前的我也就不说了,但是恒王殿下……他……他……” 绾宁一副受尽委屈,心痛难当,势要苏雨澜受苦的强硬态度,吴氏知道,她是认真的。 绾宁继续说:“平时,妹妹怎么欺负我,我都可以忍,因为我不愿意让母亲为难。 但是恒王殿下我不能忍。 如果妹妹愿意那这件事就算了,如果妹妹不愿意,那我便去找恒王殿下,无论如何问个清楚,是他先招惹我的。” “我一直顾念着母亲,在国公府时,也没有把妹妹说出来。 从前,母亲要我处处让着妹妹,我让了,母亲让我处处顾着妹妹,我顾了。 但是现在,妹妹连我的夫婿也要抢,我却一点小小的要求也提不得吗?” 绾宁一脸痛苦,掩面而泣。 吴氏语塞,她万万想不到,绾宁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看她的样子,是必要这件事有一个交代了。 吴氏已经和皇后达成共识,这件事没有再变卦的余地。 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答应绾宁的要求。 但是苏雨澜那里…… 吴氏想到苏雨澜有可能的反应,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眼下,只能先安抚住绾宁再说。 吴氏看着绾宁,叹了口气。 “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知道,皇子娶亲,已经不单单是皇子个人的事情,而是朝廷的事情。 这种事,我也不能和你解释太多。 让你去恒王府和恒王对峙,母亲是万万不会同意这件事情的。 这门婚事,确实原本传出来,说的是你,最后变成了澜儿,母亲也不知道为什么。 若你真的去问恒王,让外人知道了,外人怎么想苏家? 你也知道,流言蜚语如洪水猛兽。 你妹妹还没嫁过去,就传出了这样的风声,对她不好,对你更不好。 母亲绝不允许你毁了你自己。 不过,你心里难受母亲也能理解,站在你的角度看,确实是澜儿抢了你的婚事。 也罢。 从前都是你让着她,这一回便让她让一让你吧。 如果这样能让你舒服一些的话,我想澜儿一定会愿意的。 母亲只希望你们姐妹,能够长长久久相互扶持,帮助彼此,而不是心有嫌隙。 以后,等你们出阁了,母亲也老了,帮不了你们,还得你们姐妹互相帮衬。 你以后有什么困难了,找到澜儿,澜儿一定会伸手。 你们是亲姐妹,这个世上最亲的手足,你可能明白。” 吴氏语重心长,以退为进。 这话说的巧妙。 一是没有承认苏雨澜抢了绾宁的婚事,而是以朝政说事,搪塞过去。 二是对于绾宁的要求,首先答应,然后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以后企图让绾宁改变注意。 但是很显然,绾宁根本不吃这一套。 “只要妹妹同意我的要求,这件事,我便不再提起。” 总之,绾宁就是要苏雨澜过上她自己从前最鄙视的生活。 绾宁知道,哪怕苏雨澜真的这样做了,吴氏也一定会在暗中补贴她。 不会真的让苏雨澜和她从前一样清苦。 但是,没关系。 绾宁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形式。 她要的,是让她们母女离心。 她要让苏雨澜怨恨吴氏。 她要把苏雨澜的骨头,一寸寸打断。 她要踩碎苏雨澜所有的骄傲。 把她的高高在上自以为是,踩进泥土里。 这是前世,苏雨澜身体力行,教会绾宁的道理: 杀人诛心。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七夕了,七夕快乐哇。 希望大家都拥有美好的爱情! 喜欢本书的小可爱,记得给本书评分哦,就是评论区有一个本书好评的按钮。 这个对作者很重要,谢谢大家啦! 第57章 我要苏雨澜住隔壁那个破院子 绾宁止了眼泪:“多谢母亲体恤,那母亲……今夜就让妹妹搬过去吧。 我希望明日早上起来,能看到妹妹住进了隔壁的院子。” 绾宁现在住的宁心院旁边,有一个小院子,比较旧,但是可以住人。 一直空着,以前是放杂物用的。 现在给苏雨澜住,正好。 吴氏面色一僵,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为避免节外生枝,没有再为苏雨澜求情。 转而道:“既然现在母亲答应了你,那你也要答应母亲,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说起。 你对任何人都不可以提。 母亲说的是任何人,包括你父亲,还有国公府的人,还有外头的人。” 吴氏看着她,在说到国公府和外头的人的时候,语气沉重。 绾宁:“母亲放心,这件事女儿伤心难过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到处招摇。 而且女儿也知道,既然事情已经定下了,断无改变的可能。 女儿也不想毁了妹妹,毕竟是亲姐妹,只是我现在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还望母亲见谅。 恒王府……我不会去,是我和殿下有缘无分,之后遇到,我也会祝福殿下和妹妹。” 吴氏听着这句话,点点头。 “如此最好,母亲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说的话,别让母亲失望。 咱们是亲人,苏府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绾宁点点头。 吴氏再没有说的,让绾宁退下了。 接着吩咐下人去打扫旧院子,而后往苏雨澜的院中走去。 第一件事,便是把所有下人都拖出去打了一顿。 乱嚼舌根,不懂规矩,该好好整治。 院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痛呼声,盖过了屋子里苏雨澜激动的咆哮。 “凭什么?她苏绾宁凭什么?她居然敢?” 吴氏坐在首位上,眼中闪过歉疚,但态度依旧坚决。 轻喝道:“喊什么,坐下来好好说话。” 苏雨澜不敢造次,但是眼中,带着对吴氏的戒备,显出心中的愤愤不平。 吴氏心头一痛,除了苦口婆心的劝说,再无他法。 …… 从院子里传出去的痛呼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突兀。 很快,便没了声音。 绾宁刚刚沐浴,从宁心院的门口走出去,夜色里,旁边的小院子显得破败。 不时有丫鬟进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着。 身后,半夏拿了一件披风过来,替绾宁披上:“小姐,外头有风,咱们回去吧,绾宁点点头。 往苏雨澜的院子看了一眼,而后进了屋。 苏雨澜肯定会大发脾气。 但最后吴氏也一定会说服她。 苏雨澜为了能嫁入恒王府,一定会同意,只是心不甘情不愿。 除了心中多少怨恨吴氏,等以后嫁入恒王府,当发现一切和想象的不一样,才会更加痛苦。 绾宁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接下来的事情,她不用管,吴氏一样一样都会安排好,她只要看热闹就行。 看着她们反目成仇,看着她们分崩离析。 进了屋,绾宁在桌前坐下,拿着笔写写画画。 她在画今日的妆粉盒样式,按照记忆中的图案,一点一点画出来。 现在她没有精力研发新东西,但是可以取巧。 她记得,前世有一款东西特别受欢迎,就是把整整一套的胭脂水粉,全部用相同的盒子装好。 盒盖用十二生肖区分开。 精致好看,京城大家女子几乎人手一份。 程小姐还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礼盒。 绾宁一边画,一边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明日,要去见见君逸。 也不知道今天的暗示,有没有起作用,如果不行的话,她得多出去一趟。 她只知道,苏梓月有一个知道内情的奶娘还活着,但是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她想让君逸帮她把这个人找到,送到国公府去。 但是…… 君逸会帮忙吗? 这几次,他已经帮了好几回了,而她除了一个云舞阁,没有帮他什么。 重活一世,绾宁非常清楚,一切合作都是建立在双方共赢的基础上。 那么现在…… 绾宁想着便等一等,等到四月二十八,自己可以救下他,再来谈条件。 今儿是四月二十,距离中毒事发还有八日。 最近几日,绾宁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 前世,策王成功的从恒王手中抢下了她。 恒王为了报复策王,爆出了他好几处不能见光的产业,让策王损失重大。 正值北燕来犯,策王急着立功,便对君逸动了手。 绾宁想着,这一次情况差不多。 策王的名声一落千丈,他急需一些事情来挽回自己的名声。 所以这一次北燕犯境,是他的绝佳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之所以绾宁会肯定是四月二十八这一日出的事情,是因为这一日是君逸母妃的忌日。 每一年的这一天,他都要进宫祭拜。 策王选这一天,是因为,宫中他的人手比较多,苏贵妃好下手。 如此一来,找人的事,怎么也得耽搁到下个月了。 等苏梓月的奶娘一回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不过,现在在她没有出现之前,绾宁也不会让吴氏讨到任何好处。 次日一早,晴空万里。 绾宁坐在院子里,悠哉游哉地喝着粥,看着隔壁院子的红叶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简陋的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 不一会,吴氏身边的王嬷嬷,过来请示: “大小姐,一切都准备好了,您直接搬过去就可以,有什么要拿的,我们一起送过去。” 绾宁:“我这里没什么东西,要带的半夏都已经收拾好了。 只一件,院门口的牌子,把它取下来换上去。” “是。”王嬷嬷应下。 让人走到院门口,把有宁心院三个字的门牌取下来,小心地抬走了。 绾宁看着那块牌匾,她要时刻记着,从前所有的苦难。 半夏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小姐,我们走吧。” “嗯。” 绾宁正准备离开,苏雨澜从隔壁走了过来。 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就是昨夜哭过很多次。 依旧傲气,但是眼中已经黯淡下来。 此时她的目光,像利刃一样落在绾宁的身上。 第58章 绝对不能让苏雨澜好过 身后跟着的红叶看见苏雨澜过来,欲言又止,刚说出一句小姐。 “啪。”苏雨澜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红叶忍住泪水,不敢再说话。 “滚。” 红叶红着眼,连忙跪下请罪,也不敢真的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雨澜走进绾宁的院子。 苏雨澜在绾宁面前停下:“现在你满意了?” 绾宁笑了笑:“妹妹说什么,姐姐怎么听不懂呢?” 看着绾宁笑,苏雨澜觉得无比刺眼:“你还跟我装糊涂,难道不是你跟母亲说要我住过来的吗? 现在我搬过来了,像个下人一样的生活,你满意了?” 说出下人两个字的时候,苏雨澜几乎是吼出来的。 昨夜里,屋子里都是霉味,她根本睡不着,还有小虫子落下来,吓到好几回。 这一切,都是拜苏绾宁所赐。 绾宁看着她,语气淡淡的:“你抢了我的婚事,让你住个偏院怎么了?我住了十六年都没说什么,怎么这半年你受不了。 那你把我的婚事还给我,你便住回原来的院子。” 说到这个,苏雨澜脸上闪过心虚的表情。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立马换上恶狠狠的表情,看向绾宁:“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恒王殿下。” 绾宁被逗笑了:“恒王殿下一开始,要娶的是我。” 苏雨澜脸色一白:“你胡说。” 绾宁:“我有没有胡说,妹妹最为清楚。我的要求,妹妹已经做到了,对于这件事,我以后不想再提。 祝妹妹和恒王,百年好合。” 苏雨澜看着绾宁离开的背影,说不出话来,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恨苏绾宁,恨她让自己受奇耻大辱。 也恨吴氏,因为苏绾宁背后有了国公府就变了。 不过,她现在知道恒王为什么会娶苏绾宁,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说明国公府对于恒王府非常的重要。 只要自己牢牢的抓住国公府,那以后在恒王府就是不同于其他女人的存在。 只是一想到自己,因为这一点就要住到这里来,就要讨好苏绾宁,苏雨澜的心里就说不出的怄,却没有任何办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苏绾宁居然可以越过她的头上对她指手画脚。 好像就是从策王府的那一场宴会开始的…… 苏雨澜回过神,再纠结这些没有任何用处。 她现在有求于苏绾宁,有求于国公府,便只能受下这屈辱。 只是,今日之辱,等将来她在恒王府中站稳脚跟,必定要让苏绾宁付出沉重的代价。 苏雨澜嫌恶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院子,抬脚往隔壁走去。 此时国公府。 宋老夫人很早就起来了,昨夜都没有睡好。 张嬷嬷端了早膳过来,宋老夫人问:“怎么样,她们来了吗?” “快了快了,老夫人别急,再说了,哪家上门哪有那么早的。 天才刚亮,等老夫人用完早膳,再喝喝茶,就差不多到了。” 老夫人点点头:“厨房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是,已经好了。” 老夫人想了想又问:“你说我们要不要把绾宁也请过来,大家一起说说话。” 张嬷嬷摇摇头:“老奴觉得,还是不了吧,今儿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打听苏府的消息,还有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宁小姐一来,那大家什么都不敢说。 老夫人想见宁小姐,以后有的是机会。” 老夫人点点头:“是是,你说的对,是我关心则乱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前头陆陆续续有人来报,说小姐们都到了。 丫鬟把人都请到了专门的会客厅。 一起来的五位小姐,除了苏梨彭荟还有冯家小姐刘家小姐王家小姐。 苏梨平时和她们没有交集,不过是冯家小姐说想一起来国公府拜访一下老夫人,她想着冯家一直照顾她,便递了帖子。 她都没觉得国公府会同意,但是没想到居然真同意了,搞得她今儿都有点云里雾里。 招待是在小花厅。 国公府面积很大,小花厅里姹紫嫣红,紧邻着湖水,景色一绝。 几位小姐过来,看着眼前的美景,心中喜欢的不得了。 宋老夫人还没到,刘家的小姐把彭荟拉到一边。 “荟姐姐,咱们好不容易才说服冯家小姐,让安平郡主带我们来国公府,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别让那苏雨澜得了逞。” 彭荟皱了皱眉,“自然,只是我不太好说。” 她是将军府的女儿,这种事想做也不能做,当然就找能做的。 刘小姐拍了拍胸脯:“还有我们呢。我们也不瞎说,言语间偶尔透露出来几句就行,传到了国公府老夫人的耳中,她总会去查查的。” “那要是不查呢。” “那就没办法了,咱们今天做了无用功,那就只能说明她苏雨澜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宋老夫人掩耳盗铃的帮她,没辙。” “反正我看不惯她那个样子,荟姐姐如果不好意思说,那交给我们。我们反正又不怕。” 彭荟:“说起来,上一回苏雨澜的丫鬟还诬赖你,偷了她的东西,居然也不仔细查。” 说到这个,刘小姐气不打一处来:“说的谁没见过好东西似的,还偷她的东西,送我我都不要。 不行,反正我忍不了,我得说,荟姐姐,你要是不说你就光听着吧。” 彭荟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原本大家提议说找到冯小姐,让苏梨带大家来国公府。 她本是在气头上,就答应了,也没觉得国公府会同意,但万万没想到国公府居然同意了。 昨夜里她还在想,究竟要不要来。 还特地去问了自己的母亲,只不过隐去了自己来的目的,只说想要来拜见拜见老夫人。 万万没想到,她的父母都非常的赞同支持,临来前还带了许多的礼。 满京城谁不知道,国公爷没有子嗣,偌大的国公府,只有老夫人一个人。若是有人得了老夫人的眼,那在京城可不是风生水起。 总之,能和国公府交好,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他们怎么会拒绝。 在他们看来,应该是国公府一个老人家待的闷了,想找这些小姐出来解解闷,说说话,倒也没想太多。 所以今儿,彭荟便跟她们一起来了,只是来了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这种时候嚼舌根说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但是现在有了一个出头的人,她也乐见其成,心安理得的坐了下来。 第59章 宋老夫人的后悔 小花厅里。 厨房上了许多可口的小点心,大家吃的不亦乐乎,纷纷夸赞国公府厨房的好手艺。 没过一会儿,宋老夫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张嬷嬷,一个贴身照顾老夫人起居的梅姑姑。 大家一看到宋老夫人,纷纷起来行礼。 “见过宋老夫人。”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宋老夫人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在首位上坐下。 一旁的梅姑姑笑容满面,给老夫人分别介绍了这几位小姐。 而后,对在坐的几位说道:“大家都知道,我们老夫人呢,一直在府中,很少出门,对外面的事也不是很了解。 今儿呢,正好趁大家来,便来听听京城的新鲜事儿。” 老夫人也笑道:“是啊,呆的闷了也懒得出去走,正好今儿你们来了,便来听你们说说京城的事情。” 底下几个小姐,除了苏梨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相互看了一眼,这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她们还在想着怎么给老夫人透露一二,这直接问上了。 还是刘家小姐胆子大,起身对着宋老夫人行了一礼,打趣道: “那老夫人一会儿可会怪我们话太多呀。” 老夫人摆摆手:“不会不会,你们尽管说,我呀,就当个热闹听了。” 几位小姐们得了令,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说着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 从城南讲到城北,从城东讲到城西还有最近云舞阁出了一只新舞。 又讲到京城出了一个玲珑坊,里头卖的东西精致新奇。 刘小姐本就有心,这时候有意无意的又说起京城关于策王的传言。 老夫人随意的问了一句:“哦,上回听闻在策王府发生了一些事情,京城中也有诸多传言。” 刘小姐立即回答:“知道的,当时我们都在。” 宋老夫人和张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 “哦,你们都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倒是听苏家的四小姐说了一句,说是里头有大小姐的缘故。” 听到梅姑姑这么问,刘小姐恨不能唾一口,但是在宋老夫人面前还是保持着大小姐的样子。 连忙否认:“不是不是,不是大小姐陷害四小姐。” 即时,刘小姐就把那天的事情描述了一遍,不过有些不太好说的都掠过了,没有说策王那里的细节。 只把苏雨澜和绾宁发生了什么,重点描述了一遍。 另外一位王家小姐也答话:“是呢,这明显就不是苏大小姐的过错。 我还记得,在事情发生之前,我们坐在竹林旁边,苏大小姐跟她的丫鬟就坐在我旁边喝茶呢,怎么可能是像苏死小姐说的那样。 要我说起来,倒像是四小姐心怀不轨。” 说完这句话,王小姐有些不好意思,住了口没有再往下说。 宋老夫人脸上有些凝重,这些小姐们彼此都可以见证,而且据她们所说当时有很多人都在,不可能撒谎,所以她们说的才是更接近真相的。 所以苏雨澜和吴氏说的,都是假的。 宋老夫人一下就警醒起来。 但是面对几位小辈,也没有表现出来。 梅姑姑在一旁状若无意地搭腔: “你们都觉得这件事是四小姐不对吗?那四小姐为什么这么做。” 这一回是王小姐先抢答:“因为四小姐喜欢恒王殿下,这个事情大家都知道。” 照理来说,这种男女之事,作为大小姐们是绝对不可以在外讨论的,更何况是当着国公府老夫人的面讨论,是极没有规矩没有教养的做法。 但是这位王小姐,也跟苏雨澜一样爱慕恒王殿下。 而且她小门小户平时规矩也说的少,这时候梅姑姑一提问,立马不过脑就说了出来。 首位上宋老夫人面色更凝重了。 彭荟往大家看了一眼,突然想到今儿出门时,策王特地来找到她说的那一番话。 说如果老夫人问她什么便答什么,不用顾忌。 而且还要她多说一些苏大小姐惨的地方,最好把苏大小姐说的越惨越好。 当时她还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现在对于王小姐的说法,国公府的人都没有打断,而且老夫人还听得认真,她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 当即对老夫人说道:“这件事本来我们是不该讲不该说的,但是实在心疼苏大小姐一直被蒙在鼓里,便也说两句。 苏四小姐是顶看不上这位苏大小姐的。 每次跟我们在一起,都在编排苏大小姐,明里暗里的都在贬低她,编排她。 而且就我们所知,苏夫人也不喜苏大小姐,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家的女儿为什么差别会这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牵扯……” 宋老夫人听着这话,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许多画面,又想到昨儿用晚膳的时候,绾宁的那些表现,心里一阵的难受。 外人都知道了,那得是对绾宁有多差。 这绝对不是一句因为心里过意不去,所以磋磨绾宁能说得过去的。 梅姑姑看这个状况,当即又把苏府的那些事情全部问了一遍。 底下刘小姐几个,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宋老夫人听完走后,留下梅姑姑陪他们说话。 宋老夫人一走,当既派人去核实消息,再盯着苏府。 她要看看吴氏究竟在搞什么鬼。 屋子里,宋老夫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脸气愤和懊悔: “你说,你说,她们居然利用我的信任,如此诓骗我。 你说她们究竟是何居心,这样,我怎么放心宁丫头继续留在苏府。” 张嬷嬷赶紧宽慰道:“老夫人不要着急,现在咱们知道了这件事,无论如何,苏夫人也不会做得太过。” 老夫人:“她倒是打的好算盘。 借了我的势去帮四丫头。我从不出门,也不信传言,她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骗我。 这些我都没有理由指责她,怪我轻信人。 我堵心的是,这些年,原来她都是惺惺作态吗?为什么? 而且,她这样了,我除了防备她敲打她,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是宁丫头的母亲。” 宋老夫人越说越气。 张嬷嬷安慰她:“老夫人不急这一时,等宁小姐回来,一切都好了。” 宋老夫人跺了跺拐杖:“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绝对不能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从今往后,国公府必要为宁丫头撑腰。” 说着说着,宋老夫人在一旁坐下来,一脸懊悔。 “当初我还说了宁丫头,指责她不该欺负妹妹,没想到真实的事情居然是这样,是我听信谗言……,不知道以后宁丫头心里会不会难过。” 宋老夫人眼眶一热,泪水连连,“是我助纣为虐了。我起码应该调查清楚的,但是我信了奸人的话,宁丫头心里,一定难受吧。被人如此误会。 都怪我,怪我识人不清。” 宋老夫人一时泣不成声,无比后悔,恨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绾宁面前补偿她。 想到吴氏,老夫人牙痒痒:“她怎么敢,明明知道一切,知道宁丫头是冤枉的,居然还要骗我说那种话。 她想帮四丫头可以,但是居然还要踩踏宁丫头,让我误会宁丫头,也让宁丫头误会我。 她,究竟什么居心。 我一想到在恒王府的亭子里,她们睁着眼睛说瞎话冤枉宁丫头,她那副委屈得不得了的神情,无奈又无措,我的心呐,就凉索索的。 四丫头女儿没有女儿的样子,她母亲没有母亲的样子,这种事,她们怎么做得出来呢。” 老夫人又是恨又是气愤又是愧疚,擦着泪水控诉着。 张嬷嬷没办法,只能劝慰。 第60章 逸王殿下送的人 老夫人好久才停了哭声,静下来,想到刚刚她们说的婚事,说道: “还有婚事,她口口声声说让四丫头代嫁,是为了宁丫头,现在看起来,是早有打算吧。 对于国公府来说,恒王府算什么,但是对于苏府来说就不一样了。” 张嬷嬷:“这样正好,反正老夫人也不愿意宁小姐入恒王府。” 老夫人擦了擦泪,点点头。 现在只等着看宋渊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一切,再做打算。 苏府。 绾宁已经住进了新的宁心院。 不得不说,吴氏对苏雨澜是真的宠爱。 院子好,房间好,屋里的一应摆设,全部都是上等的好东西。 绾宁选了从前苏雨澜房间的隔壁屋子。 有了昨夜里的对话,吴氏是半点都不敢马虎,就算是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她也不敢随便应付。 屋子里的东西摆件,全部都是新的。 绾宁在宫中也有一些时日,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北边来的鲛纱帐,江南来的蜀锦丝。 虽然和顶好的东西差着距离,但是差不多是苏府最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了。 绾宁淡然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倒是半夏,看着这屋子傻眼了。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小姐,咱们以后,真的住这里吗?” 绾宁点点头:“嗯。” 半夏紧张到手中的东西都忘记放下来:“小姐,发生了什么?” 绾宁想了想:“嗯,就是原本是我的东西被苏雨澜抢了,这是母亲补偿给我的。” “啊,那确实应该赔偿小姐一些好的。” 半夏顿时一脸愤愤。 “不过,四小姐抢了小姐的东西?什么东西,贵不贵重?” 绾宁笑:“我有没有贵重的东西,你还不知道吗。 她抢了我不要的东西。” 半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呢。 不过,既然是小姐不要的,为什么四小姐还要要?” 绾宁:“她不仅要,还要当成宝贝。” 半夏撇撇嘴,摇头。 绾宁咯咯咯的笑起来,半夏放下东西,四周查看了一眼,熟悉了一下环境。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嬷嬷敲了敲门,进屋:“大小姐,牙婆子把人带过来了,您看看有没有中意的,留下几个在跟前做事。 按照规矩,大小姐可以有两个贴身丫鬟,四个在外打扫的丫鬟。 卖身契都由小姐拿着。” “嗯,好,我这就来。” 吴氏还是很会来事的,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这种小事没有拿捏她,而是把她们的卖身契都给她收着,算是对她卖一个好。 只要绾宁背后有国公府,吴氏都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做什么动作,因为得不偿失。 绾宁出门,半夏跟在身后,面前有两排十四五岁的姑娘,站得整整齐齐。 也有几个年龄稍大些,有十七八的。 牙婆子看见绾宁出来,谄媚的恭维了几声,然后把这些人的出生,特点,都简单的介绍了一遍。 绾宁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绿衣女子,腰间挂着一个香囊。 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是上面有他们玲珑坊的标志。 再看人:五官端正,神情稳重。 “你出来。” “是。”绿衣女子站出来,表情一点没变,站姿也比其他人要特别。 绾宁心下了然。 然后随意地又指了四个,这件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牙婆子走后,王嬷嬷把几人的卖身契送了过来。 绾宁让半夏把四个新人带了下去,交代规矩。 屋子里 绾宁静静的坐着,看着眼前的绿衣女子,没有说话。 绿衣女子在其他人走了之后,跪了下来。 “奴婢见过苏大小姐,是逸王殿下让奴婢来的。 说是苏大小姐说话不方便,让奴婢在中间传个话,免得耽误事。 绾宁垂眸,想到昨日她想约逸王没有门路,逸王应该知道了。 手脚倒是快。 “嗯,起来吧,你以后就在我跟前伺候,跟半夏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杜若。” 绾宁略微琢磨:“杜若?和半夏倒是一类。” “你会些什么?” 杜若:“回大小姐的话,奴婢会一些拳脚功夫,也通一些医理。” 绾宁点点头:“嗯,很好。 殿下有心了,替我谢过殿下。 你下去吧,找半夏给你安排一间屋子,有什么不懂的你再问她。” “是。” 杜若走后,绾宁站在窗前看着外头。 她没想到君逸会给她送人。 不过,有了人,确实方便许多,而且她现在也需要人手。 只是,这样一来,和逸王的捆绑就越来越深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绾宁没有再想,走到案前,继续写写画画,赚钱也是一件要紧事。 当天吃午膳。 吴氏早早的就安排好了。 等绾宁来的时候,苏雨澜已经到了。 绾宁没说什么,她主要的想法是要挫挫苏雨澜的嚣张和锐气,对于吃饭这种小事她并不在意。 绾宁终于见到了苏府的主人,她传说中的父亲苏长荣。 苏长荣看到她,脸上有些惊讶。 吴氏肯定和他通过气了,看苏长荣的样子,是对自己凭空出现的一个女儿,没有习惯。 开向无视语气带着责备,他怎么来了 绾宁和苏雨澜起身行礼。 苏长荣嗯了一声,看向绾宁: “既然没事了,那以后便正常生活。以后出门可千万别丢苏府的脸。” 对于苏长荣来说,苏府的利益至高无上。别的,都无所谓。 一顿饭,大家吃得心思各异。 苏雨澜吃的没滋没味,绾宁却是好像半点都不受影响。 苏雨澜看到这样的绾宁,一口牙都要咬碎了,但是当着苏长荣和吴氏的面,又不敢表现出来,心中憋屈。 吃完饭,绾宁和苏雨澜回了屋子。 苏长荣这才问吴氏:“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吴氏点点头:“当然,我怎么敢欺瞒老爷呀。 也不知道绾宁怎么就入了国公府老夫人的眼。 这些年,老夫人对我虽然颇为照拂,但是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老夫人对我仁至义尽了。 如果现在有个小的,能得国公府的脸,这不仅是她的造化,也是咱们苏府的造化。说不好国公爷连带着苏府都有五分好感。” 苏长荣想到什么,眼中露出贪婪:“嗯,这件事你全权安排就好。” 第61章 老夫人警惕吴氏 苏长荣想到什么,问了关于和恒王府的婚事:“怎么最近也没有消息了。” 吴氏原本想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现在听他提起,赶紧回答:“应该这两日就有消息了。 昨儿个我去恒王府赴宴,遇见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恒王殿下看上的是咱们的澜儿,不是宁儿。” 苏长荣眉头微微皱起:“这种事情还能搞错?” 吴氏笑了笑:“这谁知道,皇后娘娘把妾身叫过去,说是搞错了人,特地说明了这件事情。 皇后娘娘开口,我还能说什么?两个女儿嫁哪个都行。” 苏长荣对上吴氏的眼神,点点头:“嗯不错,能和恒王府沾亲带故,以后咱们也算是多了一道关系。” 苏长荣想的是,以后苏府若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恒王殿下这个女婿,多一个保障。 若是自己的女儿嫁入了恒王府,那自己走在外头,别人看在恒王府的面子上,也会高看他一眼。 对于嫁入苏家的女儿和恒王府这门亲事,他是非常赞同的。 吴氏:“澜儿比宁儿要好。” 苏长荣:“宁儿一直关在府中,什么规矩都不懂。嫁入恒王府怕是什么好处没有不说,还会在恒王府为苏府惹下一堆的麻烦。” 吴氏点点头,表示赞同:“妾身也是如此想的,如今换成了澜儿才是最好的。” 吴氏观察着苏长荣的眼色,试探着问道:“陛下现在只有三位皇子在朝,想来以后荣登大宝,也就从这三位里头出了。” 说到这里,苏长荣往她扫了一眼,吴氏立马住了口。 “不可妄议国事。” “是,老爷,妾身知道轻重,这不是关系到咱们苏家的命运嘛,所以跟老爷商量商量。 你说如果澜儿嫁入恒王府,恒王殿下有中宫皇后娘娘在,若是恒王…… 那咱们苏家,以后,就也是皇亲国戚了。” 苏长荣:“你跟澜儿好好说说,务必让他以苏家为重。 如果恒王府没有走到最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不至于牵连了苏府。 但若是以后就是恒王,那澜儿也得靠着苏府,才能在宫中站稳脚跟。” 吴氏心中鄙夷,但是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情绪。 像苏长荣这种人,最冷血无情,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若不是她想为苏雨澜多谋一些东西,她绝对不会跟他说那么多。 只有让苏长荣知道,苏雨澜对苏家有用,以后万一有事,她帮苏雨澜的时候才好说话。 “是,老爷说的对。不过咱们现在还是得为澜儿筹谋,以后才好让澜儿为苏府做事啊。 皇后娘娘说了,恒王殿下喜欢澜儿,咱们做娘家的若是不重视,就太不像样了。” 苏长荣嗯了一声:“这件事交给你处理。” 吴氏:“这两日我再去国公府走一趟,看看国公府的老夫人愿不愿意保媒。 因为恒王先和陛下说过,传出些小道消息,后面人不同,必须有人保媒,把这件事放在台面上来。 宋老夫人是最好的人选,只是不知道她帮不帮?” 苏长荣:“宋老夫人不是最疼你吗?你去,肯定能成。” 吴氏拿着帕子一笑:“瞧老爷说的,老夫人为我做了太多了,这一回也不知道成不成。” 为自己脸上贴金的机会,吴氏从来不放过。 苏长荣看吴氏巧笑的模样,想到国公府还得靠着吴氏拉进关系,上前一步搂住了吴氏的腰。 吴氏脸上露出娇羞,双手抱住了苏长荣。 外头天光正盛,屋子里传出些声音,王嬷嬷把下人都遣下去,守在门口。 …… 次日。 吴氏一早就去了国公府。 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姨母,这都是为了绾宁。 恒王那里可以说是弄错了人,但是这样的话,对澜儿的名声不好。 若有人保媒,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姨母是长辈,身份最为合适。” 其实没有人保媒也可以,但是因为前面恒王为了求娶绾宁,把消息传得挺开,最后换了人,对苏雨澜的名声肯定不太好。 苏长荣不关心这些,所以吴氏在苏长荣面前没有说太多。 但是,在老夫人这里,她不能不说实话。 宋老夫人听完,没有立马回话。 昨儿夜里,她收到了确切消息,吴氏在四月二十,恒王府宴会那一日,就和皇后商量好,要苏雨澜嫁过去。 双方达成了协议,因为苏家要站队,选了苏雨澜,知道如果苏绾宁嫁过去以后,可能不会向着苏家,才必须要嫁苏雨澜。 所以,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苏雨澜一定会嫁入恒王府。 现在宋老夫人听吴氏说什么一切为了绾宁,实在惺惺作态。 吴氏要国公府保媒,就是把原本苏雨澜要背的流言,转嫁到国公府身上。 而且以后苏雨澜万一在恒王府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还会说是国公府的过错,两边不讨好。 若是以往,老夫人肯定就答应了,看在以前两位小姐的份上,她愿意担着,但是现在,她不答应。 老夫人面露难色,对吴氏说道: “若其他的事你让我帮忙,我都可以帮,但是进宫,你可就为难我了。 国公府位高权重,更当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若是被认为以此为胁迫,胁迫皇家,那国公府,怕是要遭祸。” 吴氏没想到宋老夫人会拒绝,在她认为,宋老夫人为了不让绾宁嫁过去,一定会答应。 但是现在,宋老夫人居然推辞没办法。 对于她对于苏家,这件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如何她必须要让苏雨澜嫁到恒王府去。 这件事筹谋完美,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欠这一个为苏雨澜保驾护航的理由。 而且,有国公府保媒的话,苏雨澜嫁过去,一定不低。 “那若是绾宁嫁过去,依她的性子,在恒王府,怕是要遭罪了。” 吴氏这话,就有些胁迫宋老夫人的意味了。 明着是为了绾宁好,实际上,就是为了逼老夫人答应。 言外之意,如果你不帮忙,那就让绾宁嫁过去。 吴氏关心则乱,忘记了上一次她还信誓旦旦的和老夫人说,一定不会让绾宁嫁过去。 现在,前后矛盾,自己打自己的脸。 宋老夫人经过这两天了解到的消息,对吴氏说的话,原本就半信半疑。 今天的事情,更让她看清,吴氏其实一直都在她面前演戏。 一时,最后一丝信任也没有了。 心中只有防备,和警惕。 第62章 宫中赐婚 老夫人完全不吃她这一套。 一脸痛色地开口:“事情到了这里,我们也没有办法。 关于绾宁的身世,还有待考究,并不是不信你,毕竟对于国公府来说,这是天大的事。好歹要等宋渊回来才能有个定论。 姨母一直信任你,才跟你说实话。 至于其他的,我给你交个底。 若绾宁真的是国公府的孩子,我也不会赔上整个国公府,去换一个有可能的危险。 绾宁是很重要,但是对于国公府来说,国公府的百年门楣更为重要。 我不可能让国公府在我手中毁于一旦,圣心莫测,若我此番进宫,引起陛下不必要的猜忌,那便是大祸。 实是宋渊手中的权势太盛,你向来聪明,一定能理解。” 话说到这里,吴氏一张脸发白。正想着从绾宁入手,说得严重一些有没有用的时候,老夫人又开口了: “若实在不行,便让绾宁嫁进去吧。 我相信恒王就算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也一定不会为难绾宁。 若她真是国公府的人,我也不求她大富大贵,能够安稳度日即可,想来恒王应该可以做到这一点。” 宋老夫人这是把吴氏最后一丝希望都给掐灭了。 意思很清楚:国公府不出面。 吴氏语塞,她万万想不到是这个结果,但是眼下事情做了一半,已经没有退路可走。 吴氏眼眶含泪,眼泪说掉就掉,无助地看向宋老夫人:“我知姨母的难处,但是绾宁我是绝对不会让她嫁入王府的。 前十六年她已经受了太多的苦了,如果后面没有嫁一个好的夫婿,我是在心难安。 既然姨母不肯帮忙,那我再想想办法。 看看我娘家能不能有什么办法,为了绾宁我什么都能做,只要她幸福。” 宋老夫人听着这话,心中警铃大作,都这个时候了,吴氏居然还能说出这一套冠冕堂皇的话,可见她之前是如何隐瞒自己,欺骗自己的。 若不是自己知道吴氏只能嫁苏雨澜,这番言词,她怕是就信了,还会觉得吴氏一心为了绾宁好,是个好母亲。 吴氏走后,宋老夫人即刻让人盯着这件事情的进度。 到现在,她几乎可以完全确认,吴氏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吴氏了。 若不是还念着她绾宁母亲的身份,她都不想再看她一眼。 吴氏出门后,径直去了吴家。 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找人,以前有事她都找国公府,但是现在国公府不帮忙,她突然发现,居然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 回了吴家。 吴氏没办法,把这件事情跟家里的哥哥嫂嫂说了。 吴家的人这种事情帮不上忙,但是这些年一直都是靠着吴氏,才在京城站稳脚跟,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现在吴氏有困难他们不敢坐视不理。 吴氏哥哥吴志没有说话,吴氏的嫂子钱氏开口道:“妹妹,照理来说这种事情我们是必然要帮忙的。 只是你也知道,你哥哥只是个不入流的六品官,希望不会太大。 我们不是说不帮,是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吴氏听着这话,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也知道,这话说的是事实。 吴家还要靠着吴氏,当即就派了人出门,找关系去游说,看看有没有德高望重或者身份尊贵的老夫人愿意出面。 第二日,吴家来了消息,吴氏看完,一脸的失望。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真的没有结果的时候,吴氏很是心焦。 事已至此,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宫中皇后等了几日,没有消息传来,为了尽快定下此事,想办法让人对皇帝提了一提。 皇帝挥挥手就同意了,他记得好像恒王对他说过这件事。 四月二十六日,宫中颁下圣旨。 为恒王和苏雨澜赐婚,婚期定在半年后。 圣旨到达苏府的时候,吴氏带着苏雨澜接旨。 苏雨澜脸上露出激动的笑意,她终于得偿所愿了。 圣旨一下,再无更改。 整个苏府都沉浸在一片喜悦当中。 苏雨澜更是欣喜激动,把吴氏对她说的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宁心院中,绾宁有些愣怔。 按照惯例,赐婚圣旨一下,苏雨澜应该进宫谢恩。 但到底不是皇家正经的媳妇,皇后娘娘便让各家的小姐一起,两日后一起进宫赴宴,她也要去。 两日后,是四月二十八。 绾宁自从策王府出事那日对君逸提了一下,后面都没有再提起。 主要是怕事情出现偏差,结果和前世一样,那她的先知,便毫无用武之地。 按照她知道的线索,这时候北燕已经有动作了,但是宫中还不知道。 策王在那边有关系,先知道了消息。 如果事情按照前世轨迹发展,现在策王已经计划好要对君逸动手了。 只等着时机成熟。 此时,策王府, 宫中圣旨一下,策王府在第一时间就听到了消息。 君策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认为是国公府做了什么。 无论如何,绾宁没有嫁入国公府,就是最好的结果。 书房里,一群幕僚在确认最后的章程。 “这件事,一定不能出错。” “是,到时候,恒王也会入宫,正好把线索往他身上引。” “逸王这一次,哪怕不死也残。到时候肯定去不了北燕,王爷正好乘此机会立宫。” “是,我们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一定把北燕的动作往大里说,务必让京城人心惶惶,届时,王爷凯旋归来,定能一雪前耻。” “不错,这一次,北燕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他们内政出了问题,不会真打。 王爷去了,只需要阵前坐一坐,军功唾手可得。” 策王点点头,一扫往日阴霾,跃跃欲试。 幕僚又道:“如今苏大小姐不会嫁入恒王府,王爷是不是……” 君策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有了上一次策王府事件,他觉得绾宁不会同意。 幕僚:“王爷,不然咱们也请旨赐婚。王爷现在没有正妃,苏大小姐身份完全可以。” 君策皱眉:“本王先想办法和苏大小姐见个面。 若是苏大小姐对上一次的事情上心,我们贸然请旨,就是结仇,得不偿失。” “是是是,还是王爷思虑周全。” 君策略过话题:“先把宫宴的事情做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是。” 第63章 替我谢谢你们王爷 圣旨下来没多久,这件事在京城中,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对于老百姓来说,这就是茶余饭后的八卦。 一时,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件事。 “之前不是说是苏大小姐吗?怎么这会又变成了苏四小姐。” “你们不知道,我听说是恒王殿下弄错人了,一开始就是苏四小姐,但是他以为那是苏大小姐。” “什么误会呀?他们在策王府的时候,不是已经见过面吗?” “对,上回说到策王那件事情的时候,不是听说都在场的吗?而且苏大小姐自证清白还站出来了,当时恒王殿下也在,怎么可能搞错了。” “听说苏四小姐爱慕恒王殿下。” “亲娘嘞,这种事你上哪听说的,说的跟真的似的。” “嘿,你还别不信,策王府的事情发生的时候,许多下人也是看到的,说是就是苏四小姐嫉妒苏大小姐,想要破坏苏大小姐嫁给恒王殿下的婚事,才算计了苏大小姐。” “什么?上次那件事,是苏四小姐策划的?不会吧,怎么可能呢,那可是策王府,她怎么能做到,越说越离谱。” “怎么不可能,嫉妒心胜的女子,什么事做不出来。要不然怎么可能,和策王殿下传出事情来的婆子,是苏四小姐的奶娘。” “什么?那婆子是苏四小姐的奶娘?那么大的事,怎么那时候没听说。” “那时候大家的关注点都在策王身上,谁去管一个婆子。” “这么说起来,策王殿下,也是被冤枉的了?策王殿下不知道吗,怎么没有找苏四小姐算账。” “看起来应该是,否则策王殿下就算做这种事,也不会刚刚好就被人抓个正着吧,很明显就是阴谋。 这种事,策王殿下就算知道,也不会闹大到处去说,毕竟已经发生了,丢脸的是他。 而且现在苏四小姐又许配给了恒王,更不好办了。” “这么说起来,策王也挺可怜的,居然就这么被算计了。”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苏四小姐做了什么,让恒王殿下放弃了苏大小姐,转而娶她。” “所以,苏四小姐抢了自己亲姐姐的婚事?不仅如此,为了不让苏大小姐嫁入恒王府,还不惜陷害毁掉苏大小姐?” “啊这……这苏四小姐,也太可怕了。” “突然感觉恒王妃好危险,恒王妃那么善良的人……” 苏府里,吴氏听到这些消息,恨得牙痒痒。 她想到了别人多多少少会编排苏雨澜,但是没想到,直接被刨了个底朝天。 这件事,按照流言蜚语的方向来说,很明显就是策王做的。 趁此机会,策王洗脱当初的污名。 虽然没有什么用,但好歹名声好听一些。 只是,这样一来,苏雨澜的名声就被毁了。 看大家现在热情高涨的谈论着,矛头全部指向苏雨澜,吴氏是又急又愁。 偏院里,苏雨澜对吴氏的话充耳不闻,外人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嫁给恒王了。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激动的。 “母亲不必说这些无用的了,还是教教女儿后日进宫该如何做吧。” 吴氏气结:“这怎么能是无用呢?女子的名声何等重要,如今你还未出嫁,便传出了这种名声,有没有想过,以后在恒王府该如何立足。” 苏雨澜直直看着她:“那母亲觉得,我应该如何?” 吴氏顿住,感觉这样的苏雨澜有些陌生。 她好一会儿才开口:“去和苏绾宁说几句好话,让她帮你说话。 这件事,主要在你和她身上,大家都说,这门婚事是你从苏绾宁手上不折手段抢过来的。只要她愿意帮你说话,做做姐妹情深的样子,谣言不攻自破。” 苏雨澜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我不去。” 吴氏语气带着些愤怒:“这是你的人生大事,关乎你以后的幸福。只是几句话的事,你怎么……” “不去。” 苏雨澜咬着牙,眼圈一下就红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反正就是不去。 别的都好说,但是让我去求苏绾宁,绝对不可能。” 现在,苏绾宁处处压她一头,再叫她去求苏绾宁,她做不到。 国公府她没有办法,但是现在自己的母亲也处处不向着自己。 逼迫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苏雨澜越想越觉得憋屈委屈,又不敢哭,倔强地看着吴氏,仿佛吴氏再多说一句,她就要一头撞死在这里。 吴氏错愕:“澜儿,别耍小孩子脾气,母亲是为了你好,只说几句软话就可以的事,对你以后有好处。” “我…不…去…” 苏雨澜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外人的传言有什么要紧,事实真相如何,他们几个当事人心知肚明。 她真正需要的是国公府,但是,她怕见了绾宁之后,忍不住做出什么事情,那才是真正的坏事。 让苏雨澜伤心的,是吴氏对绾宁的态度,处处顾忌着绾宁,却要她去求她。 她绝对不会去。 苏雨澜看向自己从前住的院子的方向,那里是现在绾宁住的宁心院,心中恨恨。 手上的帕子,都绞出了痕迹。 此时,宁心院里。 绾宁正在写字。 半夏把外面的发生的事情报告了一遍。 绾宁点点头。到这里,恒王和苏雨澜的婚事就算彻底定下来了,圣旨一下,想反悔几乎不可能。 这些流言对苏雨澜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说出去到底名声不好。 特别是牵扯出来策王府的事情,多方验证下,苏雨澜的名声坍塌,是迟早的事。 依她对苏雨澜的了解,不会来找她,但是一定会怨吴氏。 间隙一旦开始,裂缝就会越来越大。 半夏出门,杜若进来倒茶。 绾宁开口:“替我谢谢你们王爷。” 苏雨澜的婚事那么快定下来,是他的功劳。 京城的传言,应该也是他的手笔。 因为现在的策王,找到了更好挽回名声的办法,根本不会在意这种效果不大的事情。 而且,若是策王出手,苏雨澜必定伤筋动骨,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只一点点名声受损。 杜若低头,应了一声:“是。” 她原本以为只是谢他们把消息透露给国公府,没想到绾宁说的是这个。 她什么都没说,但是眼前的人却什么都知道。 不由得心里敬重了几分。 第64章 苏大小姐可是受了委屈 吴氏没有说动苏雨澜找绾宁,本来是想自己找绾宁说说。 最后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因为绾宁对恒王有心,一个不好,怕弄巧成拙,结局更难收拾。 如此看下来,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但是到底不能看着事态如此发展下去,花费了一笔钱财尽力平息。 苏雨澜如今住在偏院,外人是不知道的。府中下人在吴氏手下,也不敢乱嚼舌根。 虽然吴氏也给出了合理说法,不至于万一被曝出来有什么不利的影响,但是苏雨澜对吴氏,已经不如从前。 绾宁如今是苏府正儿八经的大小姐,衣食住行,样样精选。 府中下人恭恭敬敬,谁见了不规律行礼喊一声大小姐,这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以前出门,得七拐八拐地找吴氏同意,现在,她想出门就出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苏雨澜看在眼里,怨在心里,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四月二十八。 是进宫赴宫宴的日子。 一大早,绾宁从院子里出来,就看到苏雨澜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看得出来,她今日盛装打扮,吴氏是下了血本,要让苏雨澜在一众小姐中脱颖而出。 绾宁打量了她一眼,对上她骄傲的表情,笑了笑,也难为她在那样的院子里走出来,还能让洁白的裙摆一尘不染。 苏雨澜看绾宁出来,原本还想显摆一番,但是看绾宁毫不在意的表情,心里莫名有点抓狂。 “绾宁来了,正好,和你妹妹一起出门,在宫里注意规矩,别冲撞了贵人。” 吴氏看着她来,笑着嘱咐了她几句。 昨夜里,吴氏特地把绾宁叫过去,对她耳提面命了一番。要她今日进宫,千万别乱说话,不该说的不要说。 绾宁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先前吴氏想要换人,为了说服皇后娘娘,吴氏肯定扯了个什么谎,从而让皇后娘娘放弃她,选了苏雨澜。有什么比她爱上别人更能有说服力呢。 对上吴氏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绾宁顺从回答:“是,母亲。” 一旁,苏雨澜直直地盯着她看。 绾宁今日穿的素雅,她知道今儿大家都是苏雨澜的陪衬。半点没有和苏雨澜争风头的意思。 但是,绾宁容貌更胜,今日这一身打扮,美得别具一格。 若放在平时,苏雨澜肯定又气又嫉妒。 但是刚刚,吴氏告诉她,绾宁也喜欢恒王,她恨不能哈哈大笑。 国公府的小姐又如何,最后嫁入恒王府的,是她。 她嫁入恒王府,绾宁就不可以再进恒王府了,两个女儿同时嫁入一个王府,站队的嫌疑太大了,皇帝立马就会处置苏府。 所以,苏长荣一定不会同意。 一想到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恒王府的大门。顿时整个人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公鸡,看向绾宁,眼神亦是高高在上,一副我赢了了表情。 绾宁没有理会她,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在苏雨澜看来,就是求而不得黯然神伤,心里更为得意。 马车刚到宫门口,便有宫女等着迎接。 正好君恒入宫,马车在宫门口遇见,苏雨澜撩起帘子,和君恒遥遥对望了一眼。 君恒牢记自己的使命,对着苏雨澜笑了笑。 苏雨澜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进了宫,陆续有其他小姐也来了,大家热热闹闹的说着话。 不过大家都知道,今日是来做陪衬的,也都不动声色的把场子让出来,让苏雨澜和皇后娘娘说话。 这一次,皇后娘娘安排了午宴,中午大家都在宫中吃宴。 宴会还没有开始,恒王殿下从御书房过来。 今日进宫,他先去了御书房见皇帝,这会才过来。 他见过了苏雨澜,心中也是喜欢的,更何况还能搭上国公府,对于这门亲事,他没有不甚满意的地方。 大庭广众之下,二人也不好说话,恒王见过皇后,走了个流程便离开了。 走出了皇后娘娘的咸福宫,恒王照常往小道出宫。 远远的,就看到湖边有一女子背对他坐着。 一身月白锦衣,衣角绣山水,墨发如瀑垂在腰间。 湖上有轻盈的水雾蔓上来,她像绰约仙子宛在水中央。 恒王不由得看呆了。 好一会回过神来,想着应该是今日赴宴的那些小姐,不然谁敢坐在咸福宫的湖边上。 是谁? 湖边,绾宁手拿着一根柳枝,轻轻的拍打着水面。 水面漾起一层一层的波纹,荡开至湖岸。 虽然前世她做皇后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只有一年,但是,对于咸府宫周围的环境,了然于胸。 避开所有人,来这里偶遇一下恒王,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感觉到恒王向她走来,绾宁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在此。 绾宁无意间回过头来,一见君恒,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连忙把柳枝放在一侧,起身行礼:“绾宁见过恒王殿下。” “是你?” 恒王是认得她的,只不过是惊讶,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她。 “苏大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绾宁依旧垂眸:“我不喜人多,走着走着便走到这里来了。 看这里景色宜人,便停留了一会。 这里不能来吗?我现在就回去。” 绾宁的声音盈盈柔柔的,听闻恒王最爱娇弱的女子。 她本就长得美,衣裳素净,微微低头,美目半阖,恰似那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恒王看着,竟一时挪不开眼,不由得咽了好几口唾沫。 “抬起头来。” 绾宁盈盈抬头,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绝美的五官,肌肤莹白如玉。 只是,眼中有泪光朦胧,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你……你,怎么哭了?” “没,没有,殿下看错了。” 绾宁目光微凝,看向恒王,隐忍的模样。 仿佛受尽了世间最大的委屈,泪水将落未落。 眼神里有愤怒,有怨怼,有不甘,有彷徨,还有难过和悲伤。 “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本王,本王可以帮你解决。” 和苏绾宁交好总是没错的,更何况还是个如此大美人,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他从前就知道绾宁长得美,但是今日才发现,居然那么美。 “苏大小姐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第65章 绾宁心中从未有过他人 绾宁侧过头,不看他。 “殿下都要成亲了,关心这些做什么?” 绾宁这话说的,暧昧又不暧昧。 若正常听,可以理解,毕竟以前传出来的对象是她,她想要与恒王划清界限,不要多生事端。 但是若暧昧着听,也可以认为是绾宁喜欢恒王,但恒王要娶别人,所以她心中有怨怼。 男子向来自信,恒王更是,想当然地就代入到了第二种。 再加上恒王原本就想娶绾宁,又看她貌美如花,当即就感觉哪里不对,难道这件事,其中有什么误会? 遂皱眉问道:“本王自然是关心你的,原本本王向父皇求娶的便是你,只是……,本王知你有喜欢的人,只能放手成全。 但父皇那里已经说了,本王不能反悔,所以只能求娶苏四小姐。” 果然如此。吴氏为了这门亲事,找了个好借口。 绾宁听着,不住的摇头。 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后退两步,一脸的不可置信。 泪水,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滚滚下落。 恒王心生恋爱,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难道……不是吗?” 绾宁嘴唇嚅嗫,好一会才更咽地说道:“绾宁心中,从未有过他人。” 恒王一下被震住。 所以没有什么秀才,吴氏撒慌了? 苏家,好大的胆子。 恒王眉头皱起又松开,突然又欣喜若狂:“本王这就去找母后……” 绾宁摇头:“不不,王爷,圣旨已下,事情已成定局。 若王爷贸然,被陛下知道,对王爷不好。 绾宁不要做这样的恶人。绾宁只希望王爷好好的,就比什么都重要。” 说着说着,绾宁又落下泪来,我见犹怜的模样,看得恒王无比后悔。 后悔听信了吴氏的一面之词,造成了巨大的损失。顿时对苏雨澜也不悦起来。 原来他还觉得苏雨澜也不错,但是那是在娶不到绾宁的前提下。 现在发现一切都是误会,他原本可以娶绾宁的,绾宁无论是身后的势力还是外貌,都远胜过苏雨澜。 顿时就觉得苏雨澜毫无可取之处,心生厌恶。 恒王急急表态:“但是本王喜欢的是你。” 绾宁:“王爷,这大概就是造化弄人。 绾宁不知道王爷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左右不过是绾宁亲近之人。事已至此,再无更改。还请王爷莫要再多生事端。 不然,牵扯到至亲之人,绾宁怕是要羞愧到无地自容了。” 恒王原本想找吴氏对峙,这会听了绾宁的话,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啊,圣旨都下了,这门婚事板上钉钉。 如果他悔婚,皇帝哪里肯定不好交代,既然这门亲肯定要结,那么为难吴氏,绾宁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虽然绾宁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但是吴氏毕竟是她的母亲,姑娘家家心性不全,一个不好把人逼到绝路上,那就不好了。 恒王脑中电光火石间已经想了许多,一想到不可以对峙,顿时心中憋屈。 一个内宅妇人,就这么把他和皇后耍了,心中一股怒意冲冠而出。 耳边听到绾宁说:“绾宁对王爷……是绾宁自己的事,以后绾宁断然不会再提。 希望王爷和妹妹,百年好合。” 绾宁说完,一扭头便跑了。 恒王看着绾宁远去的背影,一时不能回神。 待反应过来,回身向咸福宫走去。 这件事他可以不追究,但是必须要让皇后知道。 因为吴氏不仅骗了他,也骗了皇后。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们可以不做什么,但是一定要知道真相是什么。 皇后此时正在和苏雨澜讲话,见恒王进来,心里还诧异,刚刚才走,这么一会儿又过来了。 苏雨澜回头向门口看去,脸上浮现一抹羞涩的红晕,但是恒王没有看她。 皇后看着苏雨澜,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人下去了。 苏雨澜心悦恒王,成亲以后一心为恒王府,也不怕得不到国公府的支持。 虽然没有娶到苏绾宁,但是比起策王府来说,他们已经胜了一筹。 如此,看着苏雨澜远去的背影,心中更是满意。 恒王从外头进了大殿,看了四周一眼,皇后心中了然,把宫人女官全部都抢了下去,大殿里只有恒王和皇后两个人。 恒王忍住怒意,把刚才的事情和皇后说了一遍。 皇后听完,怒不可遏,好半响才咬牙切齿说出一句: “好个苏夫人,好好好,好的很。” 恒王皱眉:“母后,你说这吴氏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多此一举? 照理来说两个都是嫡女,嫁哪一个都一样,为什么不嫁苏大小姐?” 皇后冷笑一声:“因为苏大小姐是国公府的孩子,迟早会入国公府。到时候不见得会为苏家筹谋。 但若是嫁的是苏四小姐就不一样了,苏四小姐嫁入恒王府是高攀,多多少少会顾着些娘家,对苏府来说,这样利益是最大的。 恒王:“实在太可恶了,他们怎么敢,简直胆大包天。” 皇后:“这世上,富贵险中求,什么样的事情都有人做。 “朝中还有一些大臣蒙混过你父皇,更何况是本宫,只要有利可图,便有人铤而走险。” 恒王:“母后,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这婚事还要继续吗?” 皇后想了想:“当然要继续,事已至此,圣旨已下,再无更改。不然你父皇那里交代不了。” 恒王:“那吴氏那里……” 皇后打断他的话:“你别多事,母后来解决。居然敢骗到我们母子头上,母后必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恒王想到绾宁刚刚说的话,劝着皇后:“母后,儿臣认为,这件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若苏大小姐和苏夫人反目成仇,怕是也不会对我们感激到哪里去。 我们要的只是国公府的势,现在苏大小姐心悦儿臣,儿臣会想办法和苏大小姐交好,只要拿下苏大小姐,一定有办法能搭上国公府这条船,至于苏家,以后再慢慢收拾。” 皇后连连点头:“皇儿思量的是,对,一切以利益为重。 总之,策王府已经失去这个机会了,咱们便只要徐徐图之。” 第66章 好歹毒的母女 皇后起身,从首位上下来:“这个吴氏,便先放她一马,但是这笔账,本宫必要记下来。 不过,她既然敢让苏四小姐嫁入恒王府,想让苏四小姐为苏家筹谋,就一定会想办法借国公府的势,为苏四小姐脸上贴金。 就像上一次策王府的事件发生一样,吴氏立马找了国公府老夫人来为苏四小姐正名。” “说起来,上回策王府的事件发生,是不是和苏四小姐有关系。 这两天母后还听说,这位苏四小姐心悦于你,为此不惜陷害苏大小姐。 那她有没有可能,为了嫁给你,和她的母亲吴氏合演了一出戏?” 恒王想到上回策王府的事,那一日绾宁还说了的,两件事情合起来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唾了一口,骂道:“好歹毒的母女。 母后,这样的人,儿臣不想娶。” 皇后:“恒儿不必激动,若她们对我们有用,我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们去。” 恒王皱眉:“可是这样的人,儿臣实在不喜,一想到要和她住在一个屋里,儿臣便渗得慌……” 皇后:“糊涂,娶回去放着就是了,又不要你日日同吃同住。 府中那么多妻妾,她还能霸着你不成,别的女子也不会给她机会。 我们要向远看,不能因为一个女子就乱了阵脚。要想着她有用的地方……” 恒王听后,一副焕然大悟的神情:“是,母后。 那儿臣便稳着苏大小姐,如此一来,既得了个国公府,又白得一个苏府。” 皇后欣慰的点点头:“对,就是这个理。”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原本的愤怒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 苏家只有两个嫡女,既然吴氏把唯一的苏家嫡女嫁了过来,那肯定不是来让她送死的,所以必定会想尽办法让他们看到苏雨澜的价值。 由此他们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利用这段关系,来为自己筹谋。 “至于苏家那位大小姐,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摆了一道,要恨也是恨吴氏,断怪不到我们这里来。 她那里也不用担心,心都在你这里。 恒儿,等以后搭上了国公府,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恒王一脸骄傲:“母后说的对,想不到二皇兄费尽心机,到儿臣这里,得来全不费工夫。 也算无心擦柳柳成荫了。 母后觉得,那苏大小姐,儿臣应该如何对待。” 皇后想了想说道:“苏大小姐既然心悦于你,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便以礼待她就好,不必太过热拢。 女子一旦对她好,容易蹬鼻子上脸,就吊着她,让她保持对你的心意就成。” 恒王想到今日的绾宁,心中有些火热:“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以后苏府不急,国公府都会急着给她找婆家。” 皇后:“那就要你花些心思稳住她了。 等以后时机成熟,比如:苏家四小姐病亡,或者生孩子一尸两命了,到那时,你便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她娶回家。” 恒王:“若那时,国公府知道,一定不会让她为侧妃的。” 皇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有什么要紧? 苏家大小姐既然心悦你,便不会在意一个位份。接妹妹的位置做个侧妃也无可厚非。 实在不行,若是国公府有大用,正妃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腾出来。” 恒王和皇后相视一眼,知道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点点头表示明白。 “母后觉得,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国公府的手笔,不然一个内宅妇人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 皇后摇头:“有时候,最可怕的,恰恰是这些妇人。 她们为了自己的儿女,为了拉住丈夫的心,保住自己的地位,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应该不是国公府,如果是,那么国公府一定会出面。但是自始至终,国公府都没有任何动作。 别人算计都没有什么要紧的,只要可以为我所用,便随他们去。” “是,儿臣明白。” 恒王在大殿中待了约摸小半个时辰,走的时候绾宁坐在园子里的树下,远远的瞟了一眼,眼中哪里有半点悲伤难过之情。 她拿了一块梨花酥,放入口中,唇齿生香。 突然想起来,苏梨最爱御膳房的这道梨花酥,想着一会让宫中嬷嬷给装一盒带回去,让半夏送去给苏梨。 若是从前,她肯定不敢做这种事的,一个进宫赴宴的女儿家,走了还带东西,这叫什么事? 虽算不上什么大错,也算不上什么教养问题,但到底不好看,一般的大家闺秀是万万不会做的。 但是绾宁现在不这样认为,喜欢的人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绾宁走向花园里的管事姑姑,行了一礼:“劳烦姑姑,我见着梨花酥特别好吃,能否带一盒回去?” 管事姑姑看着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她在宫中多年,从来没有哪家小姐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顿时眼神异样的看着她。 绾宁面不改色,继续道:“劳烦姑姑。” 正常来说这种事情,管事姑姑直接让宫女去备一盒就可以了。 但是今日是恒王侧妃进宫谢恩的宴会,眼前这位是恒王侧妃的亲姐姐,她有必要去禀报一声。 管事姑姑面无表情,语气冷淡:“小姐请稍等,奴婢去请示。” 这种事情怎么用得着请示,不过是不想去给绾宁难堪而已。 “多谢姑姑。” 绾宁似乎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顺着她的话就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来等。 管事姑姑吃了个憋,脸色不好,向大殿走去。 心中想着,一会见着皇后娘娘,必定要好好说说这苏大小姐的无礼。 管事姑姑拂袖而去。 路上遇见苏雨澜,苏雨澜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问了一嘴。 管事姑姑本就对绾宁的做法颇有微词,当即便高声把绾宁的要求宣扬了出去。 众人纷纷向绾宁看过来。 一边嘲笑着,一边对着绾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头一回见着入宫赴宴还要带吃食走的小姐。” “也不怕人笑话。” “听闻苏大小姐十六年未出门赴宴,没有规矩也是正常的。” “咯咯,不过她这样,真是给咱们大家小姐丢脸。” “等着吧,一会皇后娘娘不仅不会同意,还会斥责她的。” 第67章 绾宁上去就是一巴掌 说话声音最大的,是苏雨澜身后几个人。 那几个小姐,身份都不怎么高。无非是看中了苏家的门楣和恒王府的名声。 和未来的恒王府侧妃交好,对于她们来说是有好处的,所以才舔着脸的来和苏雨澜打交道。 苏雨澜如今在小姐们中不吃香,也乐得有人拥戴她。对于这些人倒也和颜悦色。 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姐姐妹妹叫的亲热。 为了表忠心,那几个小姐自然是处处向着苏雨澜说话,话里话外都不忘膈应绾宁。 此时,那几个小姐簇拥着苏雨澜走过来。 苏雨澜看着绾宁,眼神里是藏不住的骄傲和得意。 还有嘲讽。 她就知道,她这个没什么教养的姐姐,迟早要出糗。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看着就能得偿所愿,怎么能不让人高兴。 而且今日,她还要自己这个姐姐,亲眼看着她光明正大成为未来恒王侧妃。 她才知道,原来那一日在策王府,自己这个姐姐那般激动,是喜欢恒王啊。 但是现在,嫁入恒王府的,是她。 是她赢了苏绾宁。 “姐姐在这里做什么?” 刚刚苏雨澜明明已经问过了管事姑姑,这会又来问绾宁,明显就是来看笑话的。 绾宁大大方方的回答:“吃到宫中的梨花酥,觉得好吃,便想着让管事姑姑准备一份,我出宫的时候带出去。” 苏雨澜身后的小姐们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样,一时嘲笑声,此起彼伏。 一个个面色揶揄,仿佛绾宁做了多丢人的事情。 苏雨澜也笑。 “姐姐怕不是在偏院住惯了,节省惯了,以为宫中是什么地方,如此眼皮子浅,看着什么就想要带回去,实在是给苏府丢脸。” 她一旁有一位橙衣小姐听着这话,连忙搭腔:“依我看,管事姑姑也应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吧。 倒是让大家大开眼界了,原来苏大小姐,确实没学什么规矩。” 和傻子说话,自己也会变成傻子。 绾宁不欲与她们多说,脸上依旧是面不改色的神情,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苏雨澜见不得这副表情,见不得绾宁无论何时何地都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 显得她咄咄逼人用力过猛。 凭什么,凭什么苏绾宁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所有? 苏雨澜心中恨恨。 不知不觉开口便有些刻薄:“姐姐此举传出去,只会说是我苏府亏待你了。 别说外头的人,就是宫中的宫女,都会笑话姐姐吧,难道姐姐真的不在意吗?” 绾宁:“妹妹说的我苏府三个字,姐姐不敢认同,苏府是大家的苏府,不是妹妹一个人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府由妹妹当家做主了,妹妹慎言。 至于宫人笑不笑话,应该不可能吧。 皇后娘娘治理后宫井井有条,怎么可能会让那些不明就里,不分是非的长舌妇存在呢。 妹妹这样说,皇后娘娘怕是会不高兴呢。” 苏雨澜被抓住尾巴,瞪大眼睛:“你……” 绾宁继续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一盒糕点而已,想来不会怪罪于我。” 苏雨澜落了下风,不敢再说,生怕一个不好绕进去,就成了编排皇后娘娘的不好。 但是她身后的小姐没有这样的觉悟。 “苏大小姐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皇后娘娘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跟你计较这个,但是你却利用皇后娘娘的善良,对苏四小姐出言不狲……” “啪。” 绾宁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一众笑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大家都纷纷看过来。 只见绾宁义愤填膺地指着被打的小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着皇后娘娘指指点点,你好大的胆子。 也不知道钱大人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宫中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我和妹妹如何,更轮不到一个外人置喙,还是说,钱小姐觉得,可以做了我苏府的主?” 这位钱家小姐,是吴氏嫂子的娘家人,若不是苏雨澜,怕是进宫的机会都没有。 自然巴着苏雨澜,为她说好话。 绾宁可不惯着,抓住了她的错误狠踩。 顺便杀鸡儆猴,苏雨澜确实是准恒王侧妃,但是她也不是软柿子。 不反击总以为她好欺负,什么阿猫阿狗都是上来掺和一脚。 那位钱小姐直接被打懵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苏雨澜也语塞,她万万想不到,在这种场合,绾宁居然会动手,敢动手。 她不敢答话,生怕绾宁把她也给打了。 她看着绾宁,直觉绾宁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四周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场面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僵持着。 不远处,一位管事姑姑走过来,不是刚刚那个。 她笑容满面,手上提着一个食盒。 对着绾宁行了个大礼,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苏大小姐莫怪,奴婢来迟了。 刚刚那个宫人怠慢了苏大小姐,奴婢已经处置她了,还请苏大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这是苏大小姐要的梨花酥,奴婢还让人备了几盒,已经送了出去,应该很快就能到苏府上。 以后苏大小姐想吃了,随时说一声,奴婢即刻安排人送过去。” 众人一脸震惊,看着绾宁。 皇后娘娘居然没有半点责怪,而且还如此热情,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苏四小姐吗? 大家心里各种猜测,没有答案,只想着以后见着苏家大小姐,可千万不能口不折言。 绾宁接过食盒,递给一旁的半夏:“多谢姑姑。” 绾宁这时候的道谢,没有提到皇后,因为前面管事姑姑的话里也没有提到皇后。 管事姑姑点点头,心中暗道:是个聪明的。 而后,管事姑姑走向苏雨澜,对着钱小姐说道:“钱家小姐无礼生事,挑唆是非,请回吧,以后莫要入宫,这般性子,实在不是大小姐作为。” 钱小姐愣住,立马反应过来,急得直摇头,又不敢反驳。 一句以后莫要入宫,比直接罚她还难堪严重。 钱小姐本能地拉住了苏雨澜的手:“表妹,你说句话,你帮帮我。” 第68章 君逸也进宫了 苏雨澜一脸嫌恶的甩开了她的手,第一时间要和她撇清关系。 对着钱小姐义正言辞的说道:“搬弄是非,乱嚼舌根,确实不是大小姐所为。 如今皇后娘娘仁善,只让你出宫,实在是宽宏大量,你莫要再多生事端。” 这个姑姑一来,苏雨澜就认出来了,是皇后跟前很得脸面的管事姑姑。 现在明摆着,就是皇后要为苏绾宁出头,她在这个时候要是不知轻重的去帮钱小姐说话,肯定会惹得皇后娘娘不快。 苏雨澜审时度势,很快就看清了局势,并且做出了判断和行动: 舍弃钱小姐。 刚刚她原本是想要私下里,在绾宁面前显摆显摆。 正好遇见绾宁要糕点,如此好的机会,便想着在言语上出出气。 所以哪怕被人发现,说出去也只是言语上有些冲撞,无伤大雅。 她把人带过来说,就是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只是她万万想不到,苏绾宁是一点亏也不肯吃,直接动手打了人。 这就搞得她非常被动。 因为事情是她挑起来的。 这时候钱小姐向苏雨澜求救,是大错特错。 苏雨澜躲着都来不及,恨不得皇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怎么可能会为钱小姐出头。 众人看着这一幕,纷纷对着苏雨澜指指点点。 她明哲保身无可厚非,但是大家看在眼里,就是觉得心下非常鄙夷。 刚刚的事情,很明显就是苏雨澜怂恿的几位小姐,对苏绾宁出言不逊。现在出事了,一句话撇得干干净净。 顿时心中都鄙夷起来,再想到上一次策王府发生的事,对苏雨澜的印象,差到极点。 特别是有几个爱慕恒王的人,心中都对苏雨澜鄙视得很。 这样的人都能嫁入恒王府,成为恒王侧妃,实在是看不过眼。 其中还有季家的小姐,季家是皇后的娘家,这种聚会自然少不了。 之前她们听说苏雨澜的事,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今天看了全场,才知道大家没有乱说,对这样的人是极看不上的。 想到从前被蒙蔽,对苏雨澜的好印象荡然无存。 这位钱小姐看到苏雨澜的态度,终于忍不住要大哭起来。 管事姑姑严厉道:“要哭回去哭,现在哭,显得谁欺负了你似的。没得坏了皇后娘娘的名声。” 这话一说,钱小姐哪里还敢哭,极力隐忍着,脸上全是恐惧的表情。 她不死心看向苏雨澜,但是苏雨澜没有半点要为她说话的意思。 钱小姐咬着牙,忍住情绪。 心里记恨苏雨澜,明明她是帮她说话才落得这步田地,但是为什么,她连帮她说一句话都不肯。 苏雨澜是准恒王侧妃,今日的宴会,也是为她而设,若是她肯替自己说话,那自己绝对不会到这步境地,在宫宴上被皇后娘娘驱赶。 她无法想象以后会发生什么。 这一生怕是就毁了。 管事姑姑看向苏雨澜,没有说话,对她行了个礼,让宫女送钱小姐离开后,直接走了。 原本其她人以为是苏雨澜的关系,所以皇后娘娘对绾宁和颜悦色,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 顿时大家想起这几日京城的传言,看向苏雨澜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苏雨澜走向绾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皇后娘娘对你,好像特别的照顾。” 绾宁:“那都是托了妹妹的福,若不是妹妹未来是恒王府的侧妃,皇后娘娘怕是我是谁都不知道。” 苏雨澜盯着绾宁,看起来绾宁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既然如此,那姐姐可要小心些,在外我们代表的是苏府,一个不好,丢的是父亲和母亲的脸。” 绾宁:“希望妹妹也能记得这句话。” 四周的小姐们都不时往她们这边看一眼,但是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午膳时间到,有宫人来请。 大家齐齐往偏殿走去,绾宁目光看向未央宫的方向。 这个时间,君逸也一定进宫了。 她不知道君策下毒的具体时间。 也不能提醒君逸。 君策想要君逸手上的机会,没有这次也有下次。 这一次绾宁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事情可控,只能让事情发生,再尽最大努力改变结果,她有信心,可以做到。 这是绾宁决定放任不管的最大原因。 但是如果她告诉君逸,躲过了这次,下次怎么办? 他身边的奸细没有找出来,哪怕躲过,也不能完全安全。 下次绾宁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说不好,等待君逸的就是死路一条。 她不能冒这个险,只能让事情按照前世发展的轨迹,然后再想办法。 绾宁莫名有些心慌,这是重生以来,唯一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宫宴结束后,已经是下午了。 季家小姐一走,绾宁也向皇后告了辞,皇后和颜悦色,立马就点头了,还说了好几句亲近的话,绾宁一听就知道刚刚和恒王说的话起作用了。 顺从的应下,皇后越看越满意,心中也越高兴。 绾宁走后,皇后把苏雨澜留了下来,苏雨澜很聪明的就钱小姐的事情请了罪,皇后没有半点怪她的意思。 苏雨澜欣喜万分,对皇后也多了两分真切。 绾宁一出宫,原本想着去逸王府守着,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关心则乱,这个时候她去了也没用。 又不想回府,让马车停在了路边。 绾宁有些心烦意乱,生怕事情出现什么差错。 半夏问道:“小姐,我们去哪里?” 绾宁回过神来,看见一旁的食盒:“去见安平郡主吧。” “是。” 马车很快到了城南郡主府。 苏梨一听说绾宁过来,激动的一路小跑着出来迎接。 “宁姐姐,你来了。” 绾宁还没有下马车,大老远的就听到了苏梨的声音。 两人一起进了府,绾宁让半夏把食盒提出来:“今日赴宫宴给你带了点吃的,听说你爱吃这个。” 苏梨大眼睛眨巴眨巴,看向绾宁,感动的都要哭了。 “宁姐姐,你怎么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谢谢宁姐姐。” 绾宁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忽略掉她话里的问题:“不客气,喜欢便多吃点,下回我再给你带。” 苏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多谢宁姐姐。” 第69章 小姐殿下出事了 对于绾宁的到来,苏梨非常高兴,拉着绾宁叽叽喳喳的,有说不完的话。 绾宁也乐得跟她聊七八八的各种八卦,还有京城的新鲜事。 在苏梨这里,绾宁感觉到了放松。 苏梨说到上回去国公府小坐,那一回其他的几个小姐,把苏雨澜明里暗里给批了个遍。 一边说着一边撇撇嘴,对苏雨澜颇有微词的表情,她知道苏雨澜以前总是欺负绾宁。 一副为绾宁打抱不平的模样。 绾宁看她这副模样,心中好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苏梨无奈的看了绾宁一眼:“宁姐姐总是摸我的脸,摸我的头。” 说完脸上又换上了欣喜的表情:“但是我喜欢跟娘亲一样,娘亲也喜欢摸我的额头,捏我的脸。” 说到这个,绾宁眼中露出怜爱之色。 “等你父母忌日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真论起来,苏梨的父亲和母亲是她的亲叔叔和婶婶。 听闻江南苏家,书香门第,世家大族,家风清廉,弟亲友恭。 自己的母亲像那么大的时候,一定是被这些兄长弟弟宠爱长大的吧。 想到苏梓月的小时候,绾宁心中一片唏嘘。 再看苏梨,有些明白亲人之间的感情,血浓于水,说的就是这样吧。 吃完东西,苏梨有些困了,一下打了好几个哈欠。 她年纪小,平时都要午睡,但是今日因为绾宁在,一直不舍得去睡觉。 绾宁温声哄她:“你睡你的,我就在这里,等你醒了我再走。” 苏梨撑不住了,这才恋恋不舍的在躺椅上躺下,但躺着一手还要握着绾宁。 看小丫头依恋的神情,绾宁也由得她握着,就在一旁陪着她,一手轻轻摇扇。 苏梨眼皮子重,眨了几下就睡着了。 春末,阳光正好,徐徐清风而来。 抚的人昏昏欲睡。 苏梨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但是绾宁却毫无睡意。 她让人送了信回去,告知了吴氏自己在郡主府坐一会。 苏梨无权无势,空有郡主名头,也不会让吴氏怀疑什么。 不一会儿杜若也来了。 君逸的人,能找到她。 绾宁轻轻走出房间,在廊下站定:“殿下进宫了吗?” 杜若:“是,辰时便进宫了。” 绾宁:“出来了吗?” 杜若:“还没有。” 绾宁:“嗯,若出来了告诉我……算了,还是不必了。” 杜若看了绾宁一眼:“是。” “小姐要见殿下吗,奴婢可以……” 绾宁垂眸:“不必。” 午后的院子里,一片静谧,绾宁感受着阳光落在身体上的温度,抬头半眯着眼向半空中看去。 她有点紧张。 这件事,足以改变君逸的一生。 绾宁让半夏去醉香楼买了一只荷花鸡回来。 她食量小,吃的少,但是这只荷花鸡,她吃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吃一会儿休息一会儿。 愣是把一整只鸡,花了整整一个时辰,全都吃了下去。 把半夏看得一愣一愣的,自家小姐,什么时候胃口这么好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傍晚的晚霞为京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逸王府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绾宁不时看看外头,心中闪过很多种可能。 天边落日余晖,笼罩大地,苏梨醒了。 这一觉睡得好香。 醒来一见到绾宁,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宁姐姐。” 绾宁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阿梨醒了,渴不渴。” 苏梨听着这温柔的声音,突然一下就哭了,扑过来一把抱住绾宁。 绾宁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只得抱住她,轻轻拍着背,安抚她。 院子里顿时传来苏梨的大哭声。 好一会儿苏梨才抽抽嗒嗒的停下来。 眼中泪水晶莹剔透,一眨眼便掉下一大颗来。 “宁姐姐,我每次一醒来都是一个人,今日见你在,我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我不是难过才哭,我是高兴才哭。宁姐姐你别嫌我。” 小丫头巴巴地看着她,眼中噙着泪水。 绾宁心中一钝,她从前也是如此,没人疼没人爱,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 当有一个人对自己伸出温暖的手,便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的想要抓住。 她心疼苏梨,也心疼那个从前的自己。 她握住苏梨的手,笑着安慰她,语气温柔:“怎么会呢?阿梨这么可爱,我很喜欢阿梨,不会嫌阿梨……” 话还没说完,苏梨听着听着又哭了,泪水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又使劲一颗一颗的擦掉。 隐忍着,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哭的样子,但是泪水却夺眶而出,看得人心中难受。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从前的事情不能改变,绾宁希望苏梨后半生要平安顺遂。 绾宁拉着她坐下,安慰了她好一会儿。 说了些别的趣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小丫头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欢快的咯咯笑个不停。 夜幕降临,苏梨让下人准备了饭。 绾宁刚刚才吃了一整只鸡,现在吃不下,吃了几口青菜便放了碗筷。 苏梨一看绾宁有些心不在焉,凑过来问:“宁姐姐,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绾宁摇头:“没有,中午吃的有点多,眼下便没什么想吃的。” 苏梨点点头:“那宁姐姐喝点汤吧,嬷嬷说这个汤很好的,可以补补气血。” 绾宁看着自己小胳膊小腿的,把碗接了过来,小口小口的,喝了一大碗。 等饭吃完,天已经完全黑了。 逸王府还没有来消息,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只是,若真的是晚上,她今天怕是回不去了。 不能继续待在郡主府,对苏梨不好。 小姑娘家家的,名声很重要。 “阿梨,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等下次有空,我再过来找你说话。” 苏梨脸上露出恋恋不舍的神情,但是看着外头夜色,也只得点头说好。 “我送宁姐姐出门。” 绾宁还没有回话,外头杜若像风一样掠进来,脸色紧张,手中拿着她的那只簪子。 看着屋子里的人,欲言又止。 绾宁快走两步,杜若压低声音言简意赅:“殿下的影卫让奴婢把这个交给小姐,求小姐去一趟逸王府。 小姐,殿下出事了……” 第70章 苏绾宁夜不归宿机会来了 绾宁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回头对着半夏飞快吩咐道:“你带着马车去前面街角的悦来客栈。 告诉车夫说我不坐马车,散步出去,给点赏钱,让他别乱说话。 要两个房间,你呆在房中,别出来。 如果我很快回来,便一起回去。如果不能,明日一早给母亲传个信,就说我去了城外游玩。” 半夏吓坏了,也不敢问,点头应道:“好的小姐。” 绾宁看向苏梨,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阿梨,我现在有事,下回再来看你。” 苏梨脑子里嗡嗡的:“宁姐姐,为什么要去客栈,就说你在郡主府,我会帮你打掩护的,你要做什么去做就好了就好了,客栈人多眼杂,更说不清。” 绾宁摇头:“若我晚上能回来还好,若不能,对你名声不好,阿梨听话,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 苏梨咬住下唇,面色纠结,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宁姐姐为她考虑,她也想为宁姐姐做点什么。 绾宁看苏梨不说话,只当她默认了,转身和杜若一起,快步出了院子。 屋子里几人都还怔怔着,回不过神来。 苏梨整个人愣住,见人走,赶紧追出去,人影都没瞧见了。 屋子里落针可闻。 苏梨和半夏木讷的对视了一眼,才终于反应过来。 半夏脸色有些发白,她没有见过这样急切又果断的绾宁。 她对着苏梨行了一礼:“郡主,奴婢先走了。” 苏梨急忙叫住她:“别。你就呆在这里。 车夫那里我让人去说。” 半夏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可是小姐说……” 苏梨点头,目光无比坚定:“不用去客栈,就呆在这里。 宁姐姐是不想连累我,但是我是自己自愿的。 我什么都没有,不在乎这莫须有的名声。 再说了,若是牵扯到了我的身上,那么宁姐姐自己肯定也更不好,我才不忍心看着宁姐姐一个承受那些。 就这样,按我说的办,我现在就让人去和你们府上的车夫说一声。” 半夏怎么敢答应,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可是可是……” 苏梨一下板着脸:“好了,不许可是,你要是出门,我就让婆子把你绑了,关在屋子里不许出来。 总之,今天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她直觉绾宁要去做重要的事情。 当初阿爹阿娘也是这样说的:阿梨,你乖乖的,听话,不许胡闹…… 后来,他们都不在了。 现在,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只有能帮上一点点,对绾宁,她一定义不容辞。 苏梨知道绾宁坚持要离开郡主府的意思,就是不想连累她。 女子在外,夜不归宿。 若另一人帮忙打掩护,出了什么事情,打掩护这人,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苏梨不怕这个,她什么都没想,就希望她的宁姐姐可以好好的。 为此担一些不好的名声算什么,名声哪里有姐姐重要。 苏梨好歹是个郡主,这么一说,半夏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能配合。 两人商量了一会,很快敲定了一个方案。 半夏戴上维帽,装成绾宁的样子,由苏梨的丫鬟送到了主院旁边的客房。 给人做出一种绾宁夜宿郡主府的假象,万一被人发现,她还能挡一挡。 而后,再由苏梨身边的嬷嬷,去了马厩,对苏府的车夫交代了几句: “今日郡主留下了苏大小姐说话,就不回苏府了。 你回去禀报一声,明儿也不必来。郡主府会安排马车送苏大小姐回府。” 那嬷嬷说着,给了车夫一袋钱,车夫在手中提了提,沉甸甸的,立马对着主院跪下磕了好几个头,千恩万谢的驾着马车离开了郡主府。 而后,苏梨又派了个下人,去了悦来客栈等着,怕绾宁扑了空。 绾宁去了哪里她不知道,绾宁要做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要保护宁姐姐。 做完这些,苏梨在前厅等着。 等绾宁回来,等有消息传来。 奶娘送来了薄披风:“郡主,夜深露中,小心风寒。” 苏梨点点头,没有说话,看着外头。 苏府。 苏雨澜正在主院和吴氏说话。 说到今日皇后对她的态度,神情有些沾沾自喜。 “母亲,我觉得皇后娘娘是极喜欢我的。” “那就好,说明平时的辛苦和努力都没有白费。” 为了摸清楚皇后的喜好,吴氏花了不少银子多方打听。 看起来颇具成效。 “皇后娘娘喜欢你,是好事,但是你一定要记得,那是皇后娘娘。 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保持对皇后娘娘的敬重,切莫因为一时之气,或者被人挑唆,而犯下大错。” 苏雨澜点头:“母亲放心,我知道的。” 吴氏欣慰的点点头,又说道:“最近你受委屈了。” 苏雨澜知道她说的是换院子事件,低着头没有说话。 吴氏叹了口气:“澜儿,为了将来,你且再忍忍。 母亲答应你,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老夫人已经答应了,等你成亲,她必会来添一份丰厚的妆。 国公府的东西,都不会差。 老夫人从前给宋大小姐的东西都留着的,分一半给你,几代人都能衣食无忧。 不过这都是小头,国公府的名头,才是大头。 你放心,母亲一定为你安排妥当。” 苏雨澜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多谢母亲。” 外头,有嬷嬷来报告事。 “夫人,大小姐在郡主府,说是今夜不回来了。” 吴氏挥了挥手,那嬷嬷会意,下去了。 苏雨澜语气疑惑,带着嫌弃:“这苏绾宁实在胆大包天,居然敢夜不归宿。 若是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果然是从小被关着,一点规矩都不懂。” 吴氏:“不必在意她,她要做什么随她去,你现在只要顾着你自己就可以了。” 和朋友关系好,留宿一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般做客一方的父母都不会拿这种事出去说,吴氏一时也没有多想。 不过,苏雨澜就不一样了。 “母亲,咱们不是一直都想把苏绾宁嫁出去吗? 现在,机会来了。” 吴氏侧过头,对上苏雨澜的目光,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第71章 苏小姐能救殿下 夜深了,逸王府静得可怕,仿佛头顶笼罩着一片阴霾。 杜若把绾宁带到逸王府的时候,绾宁本能的打了个哆嗦。 反而冷静了下来。 在心里告诉自己,君逸上一世都没有死,这一世,结果只会更好。 君逸的院子,已经被影卫重重围了起来。 影一带着绾宁向屋中走去。 一路上,其他的影卫都一脸警惕的看着绾宁。 影一扫了一眼,大家纷纷低下头。 刚才,卢大夫已经看过了,回天无力。 他们现在的防备没有任何意义。 绾宁进了屋子。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苏大小姐,这位是卢大夫,逸王府的大夫。” 言外之意,就是自己人。 这位卢大夫,看起来有些年纪了,头发花白,一见绾宁,面色有些不好。 都这个时候了,这女子来,可不是添乱嘛。 “敢问这位小姐,可会医术?” 绾宁:“不会。” 卢大夫脸色一下就黑了,还想说什么,影一上前制止:“是殿下让苏大小姐来的。” 卢大夫忍住心中要说的话:“见过了就走吧。苏大小姐不会医术,殿下现在人事不省,在这里也说不了话。” 很显然,卢大夫是把绾宁当成了爱慕君逸的女子。 绾宁没有回答,进了内室。 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不醒人似的君逸。 “发生了什么?” 影一当即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一遍。 绾宁:“所以,在宫中都好好的,出了宫就这样了?” 影一:“是。” 绾宁眉头深皱,君策为了这一天,为了这一幕,居然做了这么多的准备,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还好她没有干预,没有打草惊蛇,否则若有下一次,她自问没有任何把握能救下君逸。 在宫里没事,出了宫才出事,宫中的人都撇清了关系。 “太医来看过了吗?” 影一:“是,卢大夫看过之后,管家立刻请了太医来。 太医们看过都摇头,现在还在偏厅候着呢。” 绾宁:“太医怎么说?” 影一看了一眼卢大夫,卢大夫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道:“我们怀疑是中毒。” 怀疑? 君策给君逸用的这东西,原来太医都看不出来吗? 绾宁:“一会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进来。” 影一还没有说话,卢大夫先答道:“虽然那些太医老夫很看不上,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会比苏小姐有用。” 绾宁微低着头,没有争辩。 她不是大夫,和逸王府也并不熟悉,如今紧要关头,他们对她怀疑不信任都是正常的。 “好,那一会我治疗殿下之前,再让他们进来看看。” 卢大夫一下激动起来:“你能治好逸王殿下?” 绾宁语气平静,看向床上的君逸:“我尽力。” 竟然来了,她就不会空手而归。 听着这话,卢大夫的表情僵住,反应过来。 大家都看不出来是什么,他居然相信一个不会医术的人可以治好。 绾宁问影一:“那两个人抓起来了吗?” 刚刚影一说过程的时候,提到了背叛的两个人。 绾宁知道,他们是君逸很信任的人。 影一没注意到绾宁居然在意这个,神情愤愤:“是,事情一发生就抓起来了。 真是想不到,殿下平时待他们那么好,大家这么多年的兄弟,说背叛就背叛,说出卖就出卖。特别是李伯,他可是从小看着殿下长大的。” 绾宁:“人呢?” 影一:“自裁,已经死了。” 做了这种事情,他们也没有打算再活着。 绾宁没有再问,她只是有些担心,若人没抓出来,救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 绾宁问卢大夫:“卢大夫也觉得是中毒吗?” 卢大夫有些语塞,其实他是不确定的。 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结论。 那些太医也是一样的想法,遂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绾宁:“到什么程度?” 卢大夫头更低了:“药石无医,回天乏力。” 绾宁走向君逸:“难道一线希望都没有了吗?” 她知道,君逸不会死,她现在要做的,是保住他的腿。 卢大夫:“有,终南山的毒医。 但是这里距离终南山千里之远。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三日。 但是王爷……,最多只能撑到明日早上,而且怕是过不了午时。” 绾宁回头看过来。 事实上,毒医正在京城二十里外的贺县。 因为上一回的洪灾,那里爆发了小面积的瘟疫,毒医闲来无事跑去查看,被君逸的人发现,请了过来。 最后,人是救回来了,但落下了终身残疾,双腿瘫痪,不能再行走,也错失皇位。 “我知道毒医在哪里?” “什么!!!” 屋子里几人都震惊的看向绾宁,影一有点明白,为什么君逸在最后关头,会让他拿着簪子去找她。 绾宁:“毒医就在二十里外的贺县。毒医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夫妻,夫为医,妻善毒。 要救殿下,他们夫妻二人缺一不可。 贺县离京城不远,来回最多半日,唯费时间的,是你们要在贺县找出他们来,我估计,最快也得要到明日清晨卯时之后了。 卢大夫,殿下可以撑到那个时候吗?” 卢大夫和影一都震住了,来不及震惊绾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听她说出这些话,心里本能的对绾宁的看法有所改观。 “能,老夫可以保住殿下。” 绾宁直视着他:“我说的是毫发无损,而不是明日之后,保住了命,却落下病根。” 卢大夫被绾宁震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他没法保证。 虽然他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但是那个东西在吞噬着君逸的心脉。 如果任其发展,严重了的话,全身瘫痪,最轻微的,也要失去部分自由。 绾宁:“你不能,我可以。” 来之前,绾宁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还是要走这最坏的一步。 她定了定神,看向影一:“别在这站着了,现在,立刻,马上出发,你们赶紧去,抓紧时间,把毒医带回来,我和殿下也能少受些罪。” 影一只听见了去找毒医,忽略了绾宁话里的他们少受些罪,飞快地出了门。 连卢大夫都说了药石无医,绾宁说的话就是希望。 更何况,自家殿下相信她,那么,他们便相信她。 卢大夫杵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冷静的小姐,心情复杂。 第72章 保住君逸的代价 卢大夫:“苏小姐刚刚说可以保住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绾宁:“自然。” 影卫们把毒医带过来,得明日卯时以后了,卯时距离现在四个时辰,她可以保住君逸。 卢大夫:“不知苏小姐用的是何法?” 绾宁没有怪他刨根问底,作为君逸的属下,担心君逸的安全,无可厚非。 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绾宁没有回答卢大夫的话,从书桌上抽出一把匕首走向君逸。 杜若和卢大夫都吓了一跳。卢大夫轻喝:“苏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绾宁走到床边,抬起君逸的手,打开手掌,刀刃一过,在掌心划开一条细细的口子,顿时有暗色的血流出来。 那些太医们就是根据血色判断,君逸或许是中了毒。 卢大夫心惊肉跳,不知道绾宁要做什么,赶紧就要上前制止。 只见下一秒,绾宁又伸出自己的手掌,划了一刀。 而后手伸过去,和君逸的伤口相贴,一股剧痛袭来,绾宁额头霎时便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只几息间,就看见君逸伤口中流出来的血,颜色浅了一些。 卢大夫看见这一幕大惊失色,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用这样的方法,但是他听说过这个方法。 从前在古籍上看到过,以血疗血之法。但是这种方法,不是治病的,而是南巫之术。 难道…… 对上卢大夫震惊的眼神,绾宁忍住伤口的疼痛,开口道:“卢大夫见多识广,想必已经猜到了。” 卢大夫万万没有想到,君逸并非中毒,而是中蛊。 南巫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也不参与世间之事,百年来在江湖上了无踪迹。 是谁,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对付君逸。 此时此刻,卢大夫没有心思想更多,他看向绾宁,已经彻底信服眼前的人。 “苏大小姐不必如此,您千金之躯,如果此法有用,外头有这么多人,为了殿下,别说一点血,命都可以豁出去。” 绾宁低头,收回手,看着自己的伤口:真疼。 “他们没有用。” 前世,是有一次君策醉酒后,无意间说出来的,能救君逸的,整个京城只有她。 后来她特意打听清楚,原来是她的血特殊,又是阴月出生,刚好对症给君逸下的蛊。 她刚刚的方法,就是用自己的血吸引君逸中的蛊。 怕自己撑不住,下午还特意多吃了一只鸡。 绾宁确信毒医一定会来,所以现在自己只要帮君逸分担一半,就可以保住他的双腿。 不过,这件事也有代价,怕是她得在家养个一年半载了。 只是,这种小事,对于绾宁谋求的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她有把握能在保住君逸的命,和保住他的腿的情况下,再保证自己活着。 死过一次的人,最为惜命。 但是,她要君逸的这份恩情。 希望,她用半条命换的东西,值得她现在这么做。 卢大夫给自己来了一刀,学着绾宁如法炮制,没有任何改变。 若不是知道绾宁和这件事没关系,他都要以为是眼前的人做的了。 卢大夫对着绾宁一拱手:“多谢苏小姐相助。” 绾宁挥挥手:“现在,你把那些太医请过来。那里面有害你们殿下的人的眼线。 等他们看过这一次,一会便别让他们来了。” 卢大夫今天的震惊是一阵又一阵。 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姐,一双眼却仿佛看透了所有。 “是。” 绾宁进了隔间,站在屏风后面。 听着一群人进来,而后是一阵叹气声,再之后,人群离开。 卢大夫过来敲了敲门。 绾宁从里间出来。 “苏小姐,可要老夫帮忙?” 卢大夫的语气,满是尊敬。 绾宁:“守在外头,在毒医到来之前,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 屋子里,只剩下绾宁和床上不省人事的君逸。 绾宁在床对面的桌子前坐下,一口一口的喝着茶。 直到把一壶水喝凉才放下杯子。 她没有什么舍己为人的精神,救君逸也没想着就这么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便只能君逸多承担一些了。 时间差不多了。 绾宁走到床边,把君逸的中衣脱了下来。 君逸常年在战场上,一身肌肉硬朗,远不是京城的白面书生可以比的壮硕。 肩头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听闻是三年前和北燕对阵时,百人困他一人。 他身受重伤,依旧奋勇杀敌,杀出重重包围圈,因为包扎不及时形成的伤口。 也是从鬼门关死里逃生过的人呢。 绾宁在床前坐下,看着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生命的征兆衰微脆弱。 他的脸色和正常无异,眼睛闭着,和睡着并无二样。 绾宁看着他安静的睡颜,脑海中想到前世自己仅有的跟他几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的他,已经失去了自由,整个人阴沉沉得可怕。 沉默,狠吝,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心思。 他从来不笑,仿佛是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冷峻的表情,无端沾染上恐怖的色彩。 后来京城不知道哪里流出来的传言,说他身世不好是魔鬼转世,小儿啼哭时用逸王的名头吓一吓,立马就不哭了。 绾宁脑子里,出现前世关于君逸的种种画面,最后汇集成枫林湖畔那个澄净明朗的少年郎。 春风拂面,他言笑晏晏,俊朗无俦。风流倜傥。 这样的少年,绾宁竟生出些不忍心。 她伸手解下衣上的腰带,轻若无物的云锦纱顺着肩头滑落在地上。 她掏出匕首,把君逸的一侧手臂划了三道伤口,再比对着自己的位置也划了三道。 鲜血染红了锦被,绾宁掀开被子,在君逸身侧躺下,握住他有伤口的手,把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 “嘶……” 他的伤口像长了锋利的牙齿,扣着她,伤口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生疼。 绾宁极力忍住,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接着变成豆大一颗往下落。 绾宁想起未央宫的大火,她以为大火之后,她不会怕疼了。 但是为什么,好像更怕疼了。 绾宁疼得意识有些发昏,但是她依旧紧紧扣住君逸的大手。 他的体温开始升高,她的体温却逐渐下降。 意识模糊的时候,绾宁脑子里出现了许多画面,前世今生,一幕幕…… 破败的,不堪的,心痛的,焦虑的……,各种情绪,纷至沓来。 她往君逸挨了挨,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巨大的委屈感,眼角一颗清泪滑落。 重生以来,她自觉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哪怕现在要为君逸分担一半,也只是为了自己跟他的合作,拥有更多的筹码。 但是有那么一刻,绾宁突然觉得: 若什么都得不到,能让君逸免一场灾害,她也是高兴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绾宁的眼皮无比沉重,意识涣散,想睁也睁不开。 身体越来越冷,有那么一刻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即将死去。 她紧紧的握住君逸的手,迷迷糊糊要睡着之前,她微微侧身,一手环住了君逸。 如果贪恋温暖,会被千刀万剐,她想放纵自己一回。 为此,哪怕付出烈火烹油的代价。 第73章 苏绾宁不在郡主府 夜更深了,整个京城都沉入了睡眠。 苏府偏僻的小院子里还亮着灯。 苏雨澜脸上,扬着得意又兴奋的笑容。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抑制住自己心里的狂喜问道:“你们看清楚了?苏绾宁真的不在郡主府?” “是的,大小姐不在,我们去查探了好几遍。 郡主府也戒备着,我们不敢走近,怕被人发现。 但是可以肯定,大小姐不在郡主府。” 苏雨澜听到这样的消息,简直要乐疯了。 自己什么都不用做,苏绾宁自取灭亡。 “可知道她去了哪里,现在又在哪里?” 那侍卫摇头:“不知。” “很好,你们继续盯着郡主府。” 侍卫下去之后,苏雨澜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转头问红叶:“父亲今日睡在主院吗?” 红叶:“不是,今日老爷在柳姨娘院子里。” 苏雨澜眼中闪过鄙夷,对红叶一挥手:“走,咱们去主院。” “是。” 红叶打着灯笼,在前面带路, 带着苏雨澜向主院走去。 夜深露重,整个苏府都静悄悄的。 苏雨澜神情兴奋,几乎可以想象到绾宁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画面。 这一回,她一定要让苏绾宁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让她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到了主院,吴氏已经睡下了,听着苏雨澜来,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披着衣裳下了床。 屋子里亮了一盏灯,王嬷嬷把人都遣了出去。 吴氏看苏雨澜进来,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没事,心中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好好的半夜过来,母亲还以为你怎么了。” “让母亲担心了,女儿没事,是苏绾宁……” 苏雨澜眼睛冒着精光,走过来压低声音,对吴氏说道:“母亲,苏绾宁不在郡主府。” 吴氏听到这个消息一惊,“这消息是不是有误?” 大家小姐夜不归宿,而且不在原本说好的小姐妹家里,这说出去,苏绾宁的名声绝对毁了。 不仅她,还有为她掩护的郡主,也吃不了兜着走。 苏雨澜摇头:“母亲,消息确切。 女儿让侍卫打探了好几遍,苏绾宁确实不在郡主府。” 吴氏倒吸了一口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旁边苏雨澜也坐下来。 昨夜里,她们一听说绾宁不会回来,便想了一个招,找了一个听话的秀才,给了他一样绾宁贴身的东西,让他第二日在郡主府门口去等着。 然后她们再另外传出消息,说苏绾宁彻夜未归,是在跟这位穷秀才密会。 这样的话,也和之前吴氏对皇后找的借口对上,免得以后出差错。 是以,苏雨澜一提议,吴氏便答应了。 因为之前对皇后说的借口里,绾宁和秀才的事毕竟是假的。 在皇后面前一不小心露了馅儿,到时候就是嫁入恒王府的苏雨澜承担后果。 但是现在,她们如果把这件事情坐实了,无论结果如何,吴氏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如此一来,就没有人知道她对皇后编的理由是假的。哪怕绾宁不承认,有了这一次的事,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这件事,无论成不成,对于吴氏和苏雨澜,都好处诸多。 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她们没理由放过。 吴氏和苏雨澜商量好细节,吴氏一步一步教她应该要怎么做,苏雨澜在一旁认真听着。 正常来讲,吴氏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因为无论如何,苏绾宁现在还是苏家的女儿,跟苏雨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苏绾宁有什么事,坏了名声,除了她自己,还有苏府也得受连累。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苏雨澜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没有退婚的可能。 而苏绾宁这里牵扯到对皇后娘娘的谎言。 还牵扯到苏雨澜以后,在恒王府的路怎么走。 对比于这些,一个苏府的名声,对于吴氏来说,就显得微不足道。 至于其他的,等苏雨澜在恒王府站稳脚跟,还怕别人乱嚼舌根吗?怕是巴结都来不及。 吴氏心里算了一笔账,跟明镜似的。 “可知道苏绾宁在哪里?” 苏雨澜摇头:“这个没有查出来,应该没有出城,就是不知道在哪里。” 吴氏:“她没有朋友,只上回在恒王府认识了安平郡主。 说来也奇怪,和那安平郡主,只见过两回,关系居然就这么好。” 苏雨澜想到什么,急急开口道:“母亲,你说有没有可能,苏绾宁和安平郡主并没有那么好,她只是为了利用安平郡主。 比如这一次夜不归宿,她就是为了要去见什么人,所以利用安平郡主替她做幌子。” 吴氏听完,略微想了想:“澜儿说得有道理,不然和安平郡主的交好,实在太快了。” “她不在郡主府,能在哪里,国公府吗?” 这是吴氏最担心的事情,苏绾宁不是不可以认亲,而是要在她的控制下认亲。 苏雨澜摇头:“母亲,我一开始的想法也跟你一样。 在得知消息后,特地让人悄悄去盯着国公府,但是国公府没有任何动静。 依女儿的猜测,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苏绾宁真有事,国公府不会坐视不理。 而且,按照这两日的了解,女儿认为,苏绾宁还不知道自己的生世。” 吴氏:“你疯了,你一个大家闺秀,居然去盯着国公府,不要命了。” 苏雨澜面色有些讪讪:“是,母亲,女儿下回记住了。绝不轻举妄动。” 吴氏皱眉叹了口气:“太没轻没重了,国公府是什么地方。” 苏雨澜:“母亲,放心,我做得很小心,没有让人发现。” 吴氏无话可说,事情都已经做了,说再多都没有用。 只能祈祷真的像苏雨澜说的那样,没有被人发现。否则,若国公府问起来,她还得想想,怎么解释才好。 而且,这种见不得人的行径,说出去到底是她们理亏,说不好还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苏雨澜等不及要行动,不想纠结在这种小事,转移话题道:“母亲觉得,苏绾宁会去哪里呢?” 吴氏往前走了几步,“其实,她去了哪里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说她在郡主府,然而却不在。 所以,主动权在我们手上。 我们想让她去了哪里,那她,便去了哪里。” 第74章 睡颜 苏雨澜听着这话欣喜若狂。 眼睛看向外头轻蔑的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是私会男人去了。” 到这时,她连秀才两个字都不愿提起,只琢磨着,如何用最污秽的流言,给绾宁安上不可饶恕的罪名。 吴氏听着这话眉头皱起:“澜儿,这话你可不能说。 母亲不是心疼苏绾宁,而是你作为一个大家闺秀,未来的恒王侧妃,一定要记得:祸从口出。 这种粗鄙的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实在是不合身份。” 苏雨澜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母亲,女儿明白的,只是在你面前说一说,在别人面前断不会讲。” 吴氏继续教导:“以后在母亲面前也不许说,你要养成习惯,才不会在关键时刻被人抓到辫子。 入了王府,处处凶险,每一步都不可大意,这第一件,就是不要和人逞口舌之能。” 苏雨澜低头认错:“是,女儿记下了。” “母亲,那这件事,我们应该怎么做?” 吴氏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看向苏雨澜。 “这一次是天助我也,咱们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她不在郡主府,那事情更好办了。 直接让那位李秀才的哥哥上门来寻人。” 苏雨澜不解其意,问道:“还是去郡主府门口等着吗?” 吴氏摇头:“当然不是,是来苏府。” 苏雨澜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吴氏的意思,两眼放光。 “还是母亲,考虑周全,女儿即刻下去安排。” 原先她们安排的,只是放出对苏绾宁不好的消息,坏她的名声。一来解了皇后那里的危机,而来为她以后婚事做筹谋。 有了这件事,苏绾宁再想嫁好的,几乎不可能,只能被她捏在手上,听之任之。 但是现在,她们省略了所有步骤,要直接把苏绾宁打入地狱。 吴氏叫住她。 苏雨澜回过头来:“怎么,母亲可是还有补充?” 吴氏微微皱眉,看向苏雨澜。 苏雨澜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这种事情让她去做,总觉得不是太好。 但是,吴氏又一想到,她马上要嫁入的是恒王府。 面对的是其她那么多的女人,如果没有一点手段手腕,怕是活下去都不太容易。 若恒王真的是未来的储君,那恒王府的女人,便就是宫里的娘娘。 让苏雨澜从现在开始练手,也不至于以后被人欺负了去。 想到这里,吴氏隐了原本想要说的话。 “没事,你就按母亲说的去做,不过要万事小心,必定不能留下把柄。 首先记住第一点,就是保全自己。 哪怕这件事没做成也没关系,你现在最主要的是不能暴露自己。 只当做拿苏绾宁练手了,她不值得你赔上自己的命。 若是这次不成,以后有的是机会,她苏绾宁有一次夜不归宿,那必然会有第二次,咱们相机决断就是,但是万万不能为此搭上了自己。 澜儿可能明白?” 苏雨澜听着吴氏苦口婆心的话,脑中想到自己现在住的地方,还有下人看她不同的眼神,并没有对吴氏有多感激。 她想的是,只要这一次事成,她就可以把苏绾宁赶出去,做回原来的苏家嫡女。 到时候,再风风光光的出嫁。 出了这种事,国公府就算想护短,也要讲理的吧。 这一次,必定要苏绾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才能一解她心头之恨。 苏雨澜点头:“是,母亲,女儿明白了,绝对会先保住自己,不会留下把柄。 吴氏这才点头:“嗯,接下来的事情你去安排,明日出面的事情,便交给母亲。 还有一点一定不能出差错,找足够的人手守在郡主府的四周,绝对不能让她回郡主府。 一旦发现她出现,立马把围观的人带过去。 届时,苏绾宁就是想补救,也无路可通,咱们,抓她个现行。” 苏雨澜:“若是苏绾宁听说了消息,不回郡主府呢?” 吴氏:“那更好,那便证实了她正在和李秀才的弟弟私会呢。 再让李秀才把事情闹出去,闹得越大越好,大到国公府都没办法,我们就算成了。” 苏雨澜:“可是,到时候会不会怪到我们自己头上?” 吴氏:“是苏绾宁自己出去的,又不是我们让她出去的。 一夜未归是事实,她心虚都来不及。 除非她敢说她自己去了哪里,不过,需要夜里避开所有人去的地方,一定不会让人知道。 所以,这个坑,苏绾宁踩定了。她自作自受,和我们没有关系。” 苏雨澜脸上的兴奋之色更为浓郁:“母亲考虑周全,母亲高明。” 吴氏想到什么,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恨意和骄傲: 苏梓月,你斗不过我,你的女儿也斗不过。我不仅要让你死,也要毁了你的女儿。 夜深人静。 苏府好几盏灯都依旧亮着。 暗夜里,有侍卫走动的痕迹,很快又消失在夜色中。 —— 逸王府,君逸是被热醒的。 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很艰难的睁开眼,明明灭灭的烛光摇曳着。 屋子里没有人。 他想出声,但是说不出话来。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身旁有人,意识顿时警觉起来。 从他有记忆开始,便是一个人卧榻。 身边怎么会有人? 身体似有千金重,他怀疑自己此刻是否在梦中。 用尽力气,也只能做到微微侧身。 入眼,是一张极美的睡颜。 女子肌肤白皙,如上等的白瓷玉器。 眼睫又长又翘,盖住眼帘,墨发三千落在一侧,发丝根根分明,看起来便觉得柔软。 她微微靠着自己的肩头,睡得深沉。 这张脸,好熟悉,但是他意识模糊,竟想不起来是谁。 眼前的一切,那么不真实。 他想伸出手去摸摸眼前的人,却发现自己手心上,有另外一只手和他十指相扣。 腰上也环着一只手。 “轰……” 君逸只觉得脑子被炸开,白得耀眼,却什么也没有。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 她的手心清清凉凉的,握着非常舒服。 让他升高的体温得到缓解。 君逸这才发现,她身上也是清清凉凉的。 他侧头,定定的看着她。 她盖着被子,有一侧落下来,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 肌肤细腻如丝绸。 他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意识有一瞬间的回笼。 脑中“哗”的一声巨响。 他猛然收回目光。 整个人突然被刺激,迷迷糊糊就要陷入沉睡。 “苏大小姐……” 【作者有话说】 评论章评虽然回复不了,但是都会看的,大家想看的情节,后面都会写。 有什么补充的,在评论区告诉我,我会看情况加上去。谢谢你们的喜欢,比心! 第75章 找人找到苏府来了 四月二十九。 天明微光。 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苏府门前走来走去。 有好事者看见到处宣扬。 早市刚刚开始,面摊包子铺的四周都聚满了人,听到有人说八卦,大家都凑在一起。 “那书生一清早的,跑到苏府门口做什么?” “谁知道,我看了一下,在那有大半个时辰了呢。” “你就没问问,他要干啥?” “问了人不说。” “不说?不说那就是不能说的事呗。” “这种八卦的语气,瞬间又吸引来了一批人。” “难不成是苏府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人家上门讨要公道?” “也没准是那里的丫鬟跟人家相好,找上门来了。” “那也应该让人通知在侧门等着呀,这般在苏府门口招摇,还特地挑了苏大人上朝之后的时间去。 一看就知道,应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会吧,不会吧,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说起来最近这苏府老出幺蛾子,你们忘记了,上回策王殿下那件事情,那婆子还就是苏四小姐跟前的奶娘呢。” “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这回不知道又是什么事,去看看去看看。” “今日正巧不用上工,去凑个热闹。” “你们还真是不怕死,那是什么地方。苏府,户部尚书的府邸,岂容你们想看热闹就看热闹。” 人群里有人被震慑住,不敢再走。 是啊,这种大家族的热闹可不好看啊。 此时人群中有一个混子走出来,一挥手,骂骂咧咧的:“怎么,难道这京城是他苏府的不成? 我就要去看,我看他能把我怎么着。万一是咱们老百姓有难呢,咱们也得去评评理啊。” 这个混子说完,直接向苏府而去。 有人开了头,后面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就已经跟了上去。 大家一过去,正巧看见刚刚那个读书人被苏府赶了出来,打倒在地,满脸是血。 众人赶紧过来扶:“大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苏府仗势欺人?” 被苏府赶出来的这个书生姓李,人称李秀才。 此时被大家扶起来,感激的对大家鞠了一躬。 但是面对大家的提问,却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大兄弟有什么话直说,要是真的你有理,大伙跟你一起讨公道。” “对,这些个高门大户,平时就知道欺负我们老百姓。” 李秀才皱着眉,一直不敢说。 这时候,苏府的侧门又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门房。 恶狠狠的对李秀才说道:“赶紧滚,没得来这里坏了我们家大小姐的名声,要是再不走,有你好看。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李秀才吓得整个人都跳了一下。 围观群众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一样,把李秀才团团围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还和苏家的大小姐有关?难道说……” 大家脑子里想到什么可能的事情。 脑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大兄弟,有什么事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但是你什么都不说,咱们想帮也帮不了。” “对呀对呀,你看他们都直接把你打出来了。” “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什么要紧事,大家还能帮上忙。” 李秀才听着这话,眉头稍微松了松。 脸上露出万般无奈的表情,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大家听完后,一个个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会吧,苏大小姐和你小弟深夜密会,然后你小弟现在都没有回家,你来找人,苏家就把你赶了出来?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李秀才面露难色:“对,我也知道匪夷所思,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从昨日入夜我小弟就出门了,一夜未归。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子的,母亲心中担心,又觉得这样会坏了女儿家的名声,赶紧让我找人,苏家高门大户,我不敢。 昨夜我母亲心疾突发,心中一直挂念着小弟,都开始说胡话了。 我没办法,这才来了苏府找人。 但是苏府却一直不承认,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连主子的面都见不到……” 李秀才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 这话透露的信息可太多了。 大家很快就总结出了这位李秀才话里的重点! 听李秀才说起来,他们一家人都是知道苏大小姐的存在的,甚至他们去密会他们也知道。 而且是对此持反对态度的。 实在是身份悬殊太大,也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 但是二人看起来相互钟情,也不顾别人的看法。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有一人站出来:“哎,你们别搞错重点呀,重点是现在人家娘生病了,哥哥来找弟弟找不见,还被人打出来了,这件事怎么办吧。” 另外一人回答:“这还能怎么办?赶紧先把苏大小姐找出来啊,找到苏大小姐了就能找到小李秀才啦。” “但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很明显这位李秀才都被人打出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苏大小姐,不会根本不在苏府吧。”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这种事情谁也不敢乱说,一个不好就就是污蔑之罪。 而且有损女子的名声。 不过,现在人家母亲突然病重,找不到人能怎么办? 有好事者离开,到处宣扬这件事情。 大家听着八卦,围在苏府门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苏府周围都是一些大户人家,再这样下去,影响肯定不好。 终于在局势有些失控的时候,苏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围观的老百姓看着门打开,都不说话了,齐齐把这位李秀才推了出来。 从苏府大门走出来的是吴氏,她看着外面这一幕,眼中透着嫌恶,不耐。 “不知各位,围在我苏府门口,是为何事?” 这位李秀才在众人的推搡下,上前说道: “家中母亲病重,我是来找小弟的。” 吴氏轻喝一声:“找人找到我苏府来了,倒是稀奇。” 李秀才低下头,鼓起勇气开口道:“昨日,他是和府上的大小姐一起出去的,所以……” 人群中一片哗然。 有些刚刚来,并不知内情,听到这话,如炸开一道惊雷。 这位李秀才当着苏家的夫人这么说,一个个的都翘首以盼,想要知道答案。 苏府门口吴氏,顿时就变了脸色。 “胡说八道,我们家的小姐也是你能编排的?” 李秀才看吴氏不信,顿时急了,指天发誓:“小生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愿天打雷劈。” 这话都说了,众人岂有不信的道理,周围有人起哄。 只见吴氏面露难色。 人群中有人问到:“不会是苏大小姐真的不在府中吧?” “他们两人不会私奔了吧?” 李秀才:“不会不会,我小弟最是孝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想来是困在哪里,或者还未早起呢。” 这话说的不仅暧昧,而且字字句句都在坐实两人的关系。 原本有些怀疑的,这时候都纷纷往这方面想了。 第76章 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人群中有好事者出来主持公道:“苏夫人既然说这位李秀才血口喷人,那现在把苏大小姐请出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对啊,对啊,这种事一问便知。” “若是这李家秀才胡言乱语,大家也好做个见证,还苏大小姐的名声清白。” “是啊,苏夫人,赶紧的吧,事情已经到了这里,藏着掖着也不是事,让苏大小姐解释清楚才是最要紧的。” 吴氏没有说话,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眼睛撇了一旁的王嬷嬷一眼。 王嬷嬷会意,站出来对着底下的人吼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苏家的大小姐也是你们想见就见的,太无法无天了。 赶紧走走走,再不走我们可要报官抓人了。” 王嬷嬷这话一说,不仅没有挡住大家歇了心思,反而激起了民愤。 “我们帮的是李秀才,管你苏家小姐,张家小姐,王家小姐。 现在我们这位李秀才的小弟不见了,跟你们家苏大小姐有关系,你就说让不让她出来说清楚。 如果不出来,那苏大小姐就是不在府中。 若到时候传出什么对苏大小姐不好的风言风语,我们可不管。” 王嬷嬷听着这话,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你们这些人听风就是雨,我们家小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我们家大小姐,昨日我们家大小姐确实不在府中。” 说到这里,王嬷嬷停顿了一下。 这句确实不在府中,实在让人浮想联翩。结合之前李秀才说的事,大家都要相信是真的了。 人群一下就躁动起来。 王嬷嬷停顿了好一会,才又继续说道: “我家大小姐,是在城南郡主府。 大小姐和郡主关系好,郡主留了她小住。 如今却被有心人利用,传出这样的风言风语,实在其心可诛。” 大家一听这话,顿时把刚刚的设想都推翻了。 在郡主府这件事应该做不得假。 因为如果苏大小姐真的和其他人密会私奔。 一旦被发现,那么这个掩护的人,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更何况是个小姑娘,以后别说嫁不嫁得出去了,就是出个门,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不会有人冒着这样的风险,去帮助别人做不合礼法的事情。 更何况,对方还是郡主。 听王嬷嬷说起来,好像真的是被人陷害了似的。 想来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就在大家准备散了,让他们当事人自己去解决的时候,李秀才站出来了。 他对着吴氏拱手行了一礼: “既然如此,那小生便去郡主府问问,如果这件事和苏大小姐没有关系,那我李某对苏府对苏大小姐磕头谢罪。 实在是没办法,家母重病,口中一直喊着要小弟要见小弟。 母亲之愿,做儿女的,不敢不从。还请苏夫人见谅。” 李秀才一句话,说的好像家里的老人就要去了似的。 不等吴氏回答,这位李秀才便转头向城南郡主府走去。 有几个人赶紧跟上,身后看热闹的人一时都纷纷跟了上去。 一路上路过长街,大家看到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纷纷询问出了什么事。 有些人不明就里,说了上句没下句更引的人好奇,大家纷纷跟上。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不知不觉,就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策王府和恒王府,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策王府的人,正在君逸着了道的好消息里,欢呼雀跃。 对于这个好消息也是喜闻乐见,特别是策王。 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策王都不介意。 因为他娶的不是绾宁,而是国公府的势力。 所以他私下里,甚至觉得事情是真的会更好。 因为事情闹得越大越离谱,他的机会也就越大。 因为上次策王府的那件事情,绾宁不可能会同意嫁入策王府。 但是如果她自己身上有污点,而他再装出深情款款的样子,没准还有一线希望。 恒王因为才和苏家的四小姐约定了亲事,在圣旨下达之前,还特意反驳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说当初弄错了,喜欢的是四小姐而不是大小姐。 所以现在,不可能再把苏大小姐娶回家。 这是策王的机会,绝好的机会。 如果在这个时候,他能对绾宁伸出援助之手,想必国公府一定会对他感恩戴德。 接二连三的好消息,让君策整个人如沐春风。 对着侍卫一挥手,立马吩咐去郡主府。 恒王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砸碎了一套景泰蓝的茶盏。 有了上一回在宫中咸福宫的湖边,绾宁说的那些话,恒王很快就得出结论,这是吴氏和苏雨澜,整的幺蛾子。 若是正常来讲,人家上门寻找兄弟,已经明确说明了和自家的小姐有关,无论真假,肯定二话不说就把人先传进府好好询问,再私下处理。 不会像现在这样,在门口和对方辩论。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乱说。 传得沸沸扬扬。 很明显,就是故意想把这件事情闹出去。 破坏绾宁的名声。 没准还打着,真的想把绾宁嫁给穷秀才的主意,好拿捏绾宁。 君恒心里对苏雨澜最后一丝好感也没有了,这母女俩恶毒至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活生生地破坏了他的计划。 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如果这件事情她们得逞,策王再在其中横插一脚,会是什么结果。 他哪怕娶了苏雨澜,也得不到国公府的半点势力。 那么之前的一切筹谋,便都为空。 恒王大骂了几句,踢倒了一旁的椅子,心中无比烦躁。 赶紧带着护卫往郡主府而去。 郡主府门口此时已站满了人。 吴氏也在人群中,这种事她不出面说不过去。 虽说有些不合规矩,但事情闹得这么大,到时候她推脱几句处理不当,这事也就过去了。 只要她是苏绾宁的母亲,无论如何她都能脱身。 郡主府门口,吵吵嚷嚷。 府中的苏梨吓坏了。 她长那么大,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旁的奶娘看着心疼:“郡主,要不装病吧。” 苏梨想都不想,摇头:“不行。 如果我躲起来,不出去,岂不是坐实了那些人的猜测,到时候还不知道给宁姐姐安上什么罪名呢。 都这个时候了,我一定要帮宁姐姐。 我不是不敢出去面对那些人,我是怕说错了话,被人抓到把柄,让宁姐姐蒙羞。” “郡主,这件事情一看就是有人计划好的。 怕是她们早就知道了苏大小姐不在郡主府,所以才特意找了人来堵门,有恃无恐,势要苏大小姐身败名裂。” “那怎么办?他们知道宁姐姐不在,一定会想尽办法逼迫,要见宁姐姐的。” 苏梨急得快哭了。 身后的奶娘看着苏梨这样,心疼得不行,也没办法。 又有丫鬟来报:“郡主,门口的人敲门敲了好几回了,说再不出去,他们就要撞门了。” 苏梨腾的一下站起来。 心咚咚咚跳得飞快,很快就平息下来。 这些人步步紧逼,她反倒不怕了。 目光看向外头,深吸了一口气。 “躲着没有用,事情不能拖,本郡主不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些人还能吃人。 走,去会会他们。” 左不过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她知道:她要保护宁姐姐。 第77章 是谁要害宁姐姐 郡主府门口。 围满了人。 其中有一伙看起来就像是二混子,打着为李秀才出头的名义,直接就嚷嚷开了。 “我们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请苏家大小姐问问话。 这母亲病重思念小儿子,担心小儿子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现在人都不见了,大家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今日当着苏夫人的面,大伙在这做个见证。 若是冤枉了苏大小姐,我们哥几个和李秀才一起给苏家大小姐磕头谢罪。 若是真的,就请苏夫人帮忙把李秀才的小弟给找回来了。” 此时,王嬷嬷从吴氏身边站出来,指着那说话的人吼道: “我们还没有问他李家要我们家大小姐呢,他倒反讹上来了。 是看我们苏家好欺负吗? 告诉你们,绝对不可能。 就算是要说法,那也是我们苏家,向你们李家要说法,现在可倒好,倒打一耙,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王嬷嬷这话乍一听,是为绾宁抱不平,但实际上,字字句句都在坐实绾宁的罪名。 这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人家,这位李秀才说的是真的,苏家大小姐真的跟人私奔了。 在场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人群中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 “听这意思,这苏家大小姐是真的跟人深夜密会,搞不好还私奔了。” “那可是苏家大小姐,身份贵重,干什么做这种事情,败坏门风不说,对自己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谁知道,古往今来大小姐爱上穷书生的戏码还少吗?” “就说当初太师府的周小姐,和状元郎的那些传闻。” “那不能比,你也说了,那是状元郎。到底都算门当户对,但是这……” “这有什么不一样,没准假以时日,这李秀才两兄弟也能考上状元了,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唉,可惜了可惜了。” “这李家小子倒是好运气,就这么攀上了尚书府的女儿,还是嫡女,李家祖坟上是冒青烟了吧。” “你们说,苏家大小姐究竟在不在郡主府啊?” “我觉得应该是不在,你看叫了这么久门了,里面半点没有反应。” “如果不在的话,那郡主岂不是也要受牵连。” “那谁知道呢,一会看看就清楚了。” “我觉得这件事情,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一点都不怪,你看苏夫人都过来了,很明显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然后再在暗处把人找回来。 以前不是说,苏家大小姐十六年不出门,没有朋友吗? 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跟郡主关系这么好了? 而且李家公子一找苏夫人,直接就说人在郡主府,这件事真是处处透露着诡异。” “你想多了,郡主府的人怎么还没出来?” “听说郡主府只有一个年纪小的小郡主,怕是没见过这架势,不知道怎么处理。” “说起来,这么一堆人堵着一个小姑娘的门,确实有点欺负人了。” “这可怪不得咱们,是苏夫人说苏家大小姐在这,所以大家才来的。” “那个苏夫人是不是和郡主府有仇啊? 她完全可以请人来一趟郡主府,现在大张旗鼓的把所有人都带到这里来。 别说对自己的女儿不好,对郡主也不好。 苏夫人这样做,不是蠢就是坏。” “慎言慎言,这可不好说,没准背后还有大家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家族的事,错综复杂盘根错节,谁说的好?” “快看快看,门开了。” 随着咔的一声闷响,郡主府的门从里面被打开。 苏梨深吸了一口气,从门里走出来。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看到外面的情形,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多人如此咄咄逼人,说不是阴谋她都不相信。 是谁要害宁姐姐? 场外的人看到苏梨出来,都噤了声,没有再说话,目光落在苏梨身上。 对方好歹是个郡主,他们突然这样上门,已经算是登门闹事了。 一个不好就会被人说成是欺负弱小。 而且苏梨身份特殊,再扣上一点藐视皇家的帽子,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小步,把场子让给了那些带头闹事的人。 带头的那些人,其实也有些慌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往吴氏瞟了一眼,很快镇定下来。 苏梨站在大门口,往底下看了一眼。 呜呜泱泱的都是人,原本她想着,是不是把主要的几个人招进府里,好生商量解决问题,不要闹,不要多事,也不要生事。 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行。 这么多人,如果不说清楚,更显得里面有事。 而现在最重要的,是绾宁确实不在郡主府。 所以,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让这些人进去。 那她现在,便只要做到一件事:死守住门。 苏梨往前走了一步,对着 “你们,把郡主府围了?” 她人小,连声音都还稚嫩,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几分皇家的威仪,让人不能忽视。 这是苏梨头一回用这种派头跟别人说话。 从前她觉得郡主身份无用,现在觉得拿来唬人也挺好。 李秀才看着苏梨,也有点脸上无光。 他带着这么一帮人来,欺负一个小女孩,确实说不过去。 但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此时的情况,已经不由得他退缩了。 “无意打扰郡主,实在是因为小弟不见了,由此来请苏大小姐一问。” 门口的石阶上,奶娘抱来一把椅子,苏梨就着往后坐下去。 她有些腿软,语气却半点不弱: “你们家小弟不见了,应该要去京兆尹报案,找苏家大小姐做什么?” 李秀才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回答: “郡主不知,是苏家大小姐和小弟于昨日深夜密会,就再也没回来过。” 四周一听顿时响起一阵议论声。 苏梨大喝一声:“你胡说,昨夜苏大小姐明明是和本郡主在一起。 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们家是哪座府上,本郡主可不觉得苏大小姐眼光如此不好。 你是欺我郡主府无人,空口白牙诬赖本郡主和苏大小姐的名声?” 第78章 堂堂郡主居然做这种勾当 李秀才急了:“小的没有撒谎。” 苏梨:“那本郡主问你:苏家大小姐和你小弟密会,是你亲眼所见吗?” 李秀才不敢看苏梨,眼神闪躲。 苏梨:“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是不是你亲眼看见的你不知道?” 李秀才生怕苏梨再问出别的,一咬牙:“不,不是,我没有亲眼见证。” 苏梨厉喝一声:“没有亲眼见着,你就敢口口声声说苏大小姐和你小弟深夜密会。 是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诬陷苏大小姐。” 李秀才心虚,被苏梨这么一吼,腿一软赶紧跪下。 苏梨年纪小,但是一副皇家郡主的派头,拿捏的十分稳妥。 让他屈服的是皇威。 “是……是小弟亲口说的,小生断断不敢妄言。 苏梨冷眼看他:“你小弟说的就是真的? 如果他被人收买恶意诽谤,只为了要坏了苏大小姐的名声,你带着这么多人来闹事,闹的还是皇家郡主府,想过是什么罪名吗? 本郡主告诉你,依照大周律例,诽谤诬陷他人,藐视皇威,可斩立决。” 李秀才这时已经完全慌了,不停的对苏梨磕头: “郡主恕罪,郡主饶命,小生也是寻人心切,才没有顾这么多。” 苏梨大喝:“你一句寻人心切,毁的可是别人的一辈子。 你们可知名声对女子何其重要,你轻描淡写一句话,对他人造成的后果可无法估量。 本郡主绝不会轻易饶了你,具体如何处置?来人,去请京兆府尹过来。” “是。” 苏梨话落,立马有下人飞奔而出。 李秀才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慌了,眼睛频频看向吴氏。 吴氏没想到苏梨还有这个气势,她身后的王嬷嬷对着那些人,使了个眼色。 那些人只得硬着头皮上来说道: “这李秀才做的,确实不对。 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也这么多人看着,好歹得给老百姓们一个交代。 郡主通融通融,让苏大小姐出来说两句话,也好解了这误会。” 苏梨到底年纪还小,也没有经过这种阵仗。 刚刚那些话,都是狐假虎威,已经把气势消耗得差不多了。 这会被他这么一说,当即接话到:“苏大小姐病了,不宜见外人。” 这话说的也没毛病。 生病了总不可能硬把人绑来,或者他们又是外男,总不可能真的进去看。 而且绾宁好歹是苏家大小姐,他们也不敢真的强硬着怎么样。 但是偏偏,这一切都是算计,吴氏和苏雨澜,是真的要绾宁万劫不复。 听见苏梨的说法,马车中的吴氏,终于看准时机下了马车, “什么?宁儿病了,我去瞧瞧。” 说着就要进去。 苏梨眉头狠蹙,这个苏夫人怎么回事,看起来好像巴不得自己的女儿出丑。 现在这个状况,明显就是有人想要陷害绾宁。 万一绾宁真的不在呢,她也不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人家的母亲都是巴不得替自己的儿女打算,吴氏倒好,巴不得挑出绾宁的错处,把它放在公众面前被人耻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苏梨眼睁睁的看着吴氏过来,不可能不让吴氏进去。 只盼望着吴氏作为绾宁的母亲,能帮着遮掩一二。 吴氏看了一眼苏梨的表情,就知道苏绾宁并不在郡主府。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吴氏身上。 她走在半路,突然停下了。 一副着急的样子,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快,赶紧去找大夫。 王嬷嬷,你带两个丫鬟去把大小姐接出来。我们一起回苏府。 宁儿怕是在外不习惯,回去住着熟悉的屋子,肯定会好些。” “是,夫人。” 底下的人得了吩咐,分工合作,找大夫的,要进府带绾宁离开的。 苏梨一看大惊失色,没有想到吴氏会这么说。 吴氏这话摆明了,就是要绾宁现在出来。 为什么,她为什么怎么做? 她是宁姐姐的母亲…… 苏梨又气又急,急的要哭了。 发话的是吴氏,她根本没有理由阻止。 吴氏却还在那吩咐着,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似的: “快去啊,你们赶紧去啊,让郡主派个人带你们去。” 话说到这里,苏梨已经是骑虎难下。 面对着王嬷嬷和两个丫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面色发白: “苏大小姐病重,不易走动,就让她在郡主府好生歇息吧。 郡主府有大夫,一定会照顾好宁姐姐。” 王嬷嬷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郡主说的哪里话。 大小姐我们苏府自会照料,就不劳郡主费心了。” 说到这里,要是苏梨再看不出来问题,那就太蠢了。 但是她没有办法。 哪怕她看出来吴氏和眼前的王嬷嬷都不怀好意,她也没办法。 此时太阳逐渐升起,阳光落在苏梨身上,她觉得自己像进入了三伏天,后背濡湿。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昏。 但是依旧咬着牙,拦在她们面前,没有让开的意思: “苏大小姐病重,不宜离开,若是在别处,我郡主府是管不着,但是苏大小姐是在郡主府生病的,我郡主府必定负责到底。” 王嬷嬷一下变了脸色: “郡主这是故意不让奴婢们进去了,难道我们大小姐的病症,是郡主造成的? 所以郡主处处拦着我们?” 后面这句话,王嬷嬷加重了语气。 底下顿时议论纷纷。 “小郡主把苏家人都拦住了,实在说不过去。” “是啊,苏夫人都发话了。还不松口,难道,苏大小姐,真的不在府中?” “所以,李秀才说的是真的?” “那这郡主也太不要脸了吧,这种事情帮忙掩护。” “是啊,这和拉皮条有什么区别。” “实在想不到,堂堂郡主,居然会做这种勾当。” “我看她刚刚说得有理有据,差点就信了,原来就是用郡主的身份压制大家。” “呸,仗势欺人,什么东西。” 人群中,有人故意煽动情绪,众人义愤填膺。 “请苏大小姐出来”的声音此起彼伏。 剩下的那些,言语间,都是在声讨苏梨。 苏梨看了底下一眼,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揣测和辱骂,强忍住眼底的泪水,却没有妥协的打算。 第79章 苏大小姐和本王在一起 不远处,吴氏却是成竹在胸。 苏梨撑不了多久,只要一会王嬷嬷进去找不到人出来,今天的事情就大功告成了。 为了保住名声,苏绾宁只能嫁给那个小李秀才。 而李家被她拿捏在手中,完全听话。 如此一来,皇后娘娘跟前,她可以交代,国公府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苏雨澜嫁入恒王府之后的地位,也再无后顾之忧。 至于苏绾宁,没给她配一个老头就不错了,她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吴氏心里打算得明明白白,眼底露出一抹疯狂。 为了让苏绾宁不好过,不择手段又算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双方依旧胶着着。 王嬷嬷没有等,往前一小步,语气步步紧逼: “大小姐如何是苏家的事,郡主这般,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大小姐是不是糟了毒手。” “你血口愤人。” 苏梨起身,头发晕,站都站不住,身后的奶娘一把扶住她。 苏梨指着王嬷嬷,说不出话来。 郡主府地位高,但是苏家的人理直气壮。 就在两方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场面陷入僵持的时候。 一道急速的马蹄声传来。 众人本能地让开一条道,是策王骑马而来。 策王到了郡主府门口,扫了一眼底下的人,翻身下马。 底下的人不敢抬头,瑟瑟发抖。 感觉今天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一时有些后悔来看热闹。 策王可和郡主不一样,郡主一个女子,而且年纪小。 但策王可是正儿八经的王爷,说不好,就是未来的储君,他们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和他做对。 吴氏心中咯噔一下,稍微一想,就明白君策来做什么。 不用说,就是想趁此机会把苏绾宁给收到策王府去的。 对此,吴氏并不担心。 今天的事情闹这么大,就算君策不怕被别人戳脊梁骨,但是苏绾宁一定没这个脸敢嫁去策王府。 吴氏也绝对不会让她嫁进去。 在吴氏的印象里,绾宁还是那个听话的,可以抓在手心里的工具。 虽然有时候会有些脾气,但是在大事上还是听话的,可控的。 吴氏不让她做的事,她绝对不会做,在这一点上吴氏很有自信。 策王来了,也改变不了今天这件事情的结果。 而且策王他不是来改变结果的,他只是想坐收渔利。 策王站在台阶上,斜睨着底下一群看热闹的人。 “本王听说,有人在郡主府前聚众闹事。 皇室郡主,岂容尔等欺负。” “来人,把聚众闹事者通通拉下去,送到京兆尹衙门,一个个审。” 底下一群人,齐齐跪下,集体喊冤,一时场面混乱。 有人把李秀才推出来。 “王爷,就是他,就是他把我们大家聚集到这里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李秀才被迫当了出头鸟,面对策王,吓得不行。 又不敢退缩,当即着急的解释,把刚才跟大家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只是,他还没说完,君策两步走过去,抬起一脚,把李秀才猛地踢到了好几丈远。 李秀才脑袋发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猛的吐了好几口的血。 郡主府门前,顿时鸦雀无声。 之前大家也只是言语上的冲撞,但是策王一来,事情直接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这些人哪里还敢嚣张,刚刚那些出头的混子,更是把头低到地上去,一句话也不敢讲。 策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似乎还没有打过瘾,两步上前,又猛的踢了一脚,李秀才狠狠的吐了几口血出来。 围观的人看着这毫不留情的两脚,一个个都吓得不轻。 看起来策王是真的生气了,这是为什么? 策王甩了甩衣袍,脸上带着愤愤的表情,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开口道: “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来郡主府撒野。 李秀才是吧,你李家是活腻了,居然敢编排这样的谎言。 明明苏大小姐一直跟本王在一起,本王想问一问,你那个老什子小弟,可是见了鬼魂。” 地上的李秀才听着这话,脑中嗡嗡作响,又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他看向不远处的吴氏,吴氏根本没有出手的打算。 明明一开始说好了,他只要咬死了这一点,说苏大小姐跟他小弟出门彻夜未归就行,但是现在…… 这半路跑出来个程咬金,该说什么话都不知道,面对暴躁的策王,一时急得满头大汗。 此时面对策王的问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围观群众听着策王的话,集体愣住: 怎么事情越来越乱? 如果他们没有听错的话,策王刚刚说的是苏大小姐跟他在一起。 所以苏大小姐确实不在郡主府,所以郡主才一直不让人进府…… 苏大小姐一直跟策王在一起,现在策王殿下听到消息,来替苏大小姐出头? 那李秀才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众人越想越觉得一头雾水,明明一件很小的事情,为什么到现在变得扑朔迷离。 大家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君策看向众人,朗声道: “这位李秀才,从前在我策王府行过盗窃之事。 本王念他读书不易,没有惩罚他。 但万万没想到,他怀恨在心,无意间知道本王和苏大小姐有约,为了发泄心中情绪,在城中散布谣言,企图破坏苏大小姐的名声。” 地上的李秀才说不出话,但是本能的一个劲的摇头。 策王垂目,看向地上的李秀才: “上一次本王善良,放过了你,但是这一次,本王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 像你这样的蝼蚁,对你仁慈并不会换来你的感激。 只会把你变成祸害。 既然如此,本王便了结了你。 来人,把他押下去,交给京兆府尹。 污蔑诽谤大家闺秀,恶意破坏他人的名声,藐视皇权,聚众闹事,这每一条都够你死好几回的。 加上上一回的盗窃之罪,本王一块给你算总账。 上回盗窃的,可是宫中的御赐之物,盗窃欲赐之物,死罪。” 后面这句话,策王说得轻描淡写。 仿佛是想起来之后的补充,听在众人耳中,却觉得毛骨悚然。 李秀才有没有盗窃,大家不知道。 但是大家知道,有了君策这番话,这李秀才必死无疑。 李秀才像一个被审判了的罪人,却一句话说不出来,面如死灰。 他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做这件事情。 他看向吴氏,吴氏做了个手势:不该说的别说,否则,后果自负。 李秀才整个人灵魂出窍,再懊悔都没有用了,只怪自己不该欠了赌债,红了眼把妻子都输了出去…… 就在此时,街头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大家纷纷向声音来处看过去。 “是恒王。” 第80章 吴氏想要达到的目的都成了 众人齐齐跪下,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两位王爷都来了,这事小不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们不知道自己只是看个热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看着地上还在吐着鲜血的李秀才,大家都恨不能把头低到地底下去,别让人看见,明哲保身。 恒王翻身下马,不同于君策一来的怒气冲冲,恒王带着满面的笑容。 “远远的,本王就看到这边一堆人聚集在一起,还以为是有什么好玩的事。 便想着来凑个热闹。 过来一看,二皇兄在这里。 这是怎么了?大家怎么都跪下了?” 君策嘴角一抽,看到君恒过来,就知道这事怕是不好办了。 君恒一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他如意的。 “是本王的一些家事,四皇弟就不要掺和了吧。” 君恒心里哼了一声,对君策的小九九心知肚明。 脸上却是带着笑容:“你我兄弟,说这么见外的话。 既然是家事,那本王更不能袖手旁观了,二皇兄不然说说,咱们兄弟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哟,这是怎么回事?打吐血了都,这犯了什么罪?” 恒王一边说着,一边在人群中随意指了一个人:“来,你来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君恒心中清楚,君策不想他参与这件事,但是事关绾宁,他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也懒得跟他机锋,直接开口问了其他人。 被点到的,正是刚才冲在前面的混子。 他看了一眼两位王爷,得罪谁他都没有好下场,心中暗自后悔自己怎么接了这么一个活计。 明明一开始说好,只是传播一些谣言而已,怎么到最后还直接跟两位王爷对上了。 才给那么点钱,太小气了,不行后面要追加一点。 那混子心中想着,哆哆嗦嗦的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只是这混子有些笨,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君恒听完之后大吃一惊。 “二皇兄,你心悦苏大小姐大家都知道,但是你实在没必要用这种方法逼迫苏大小姐嫁给你,这可不是君子之为。 你说这什么李秀才?坏了苏大小姐的名声,那二皇兄何尝不是呢? 苏大小姐明明就在郡主府中,二皇兄非要说这样的话,岂不是也是败坏苏大小姐的名声? 这般小人行径,实在不是二皇兄的行事风格。” 君策听完神情一僵,他就知道恒王一来准没好事,但是听他这话,难道苏绾宁真的在郡主府? 他原本打探到的消息,是有人陷害苏绾宁,想败坏她的名声。 但是时间紧迫,他一时半会也没查出来绾宁具体在哪里。 现在听君恒一说,他好像知道内情。 一想到绾宁好像跟君恒来往更密切一些,君策的心里,升起熊熊火焰。 原本他说绾宁和他在一起,一是为了给绾宁解围,护住她的名声,也把她和自己绑在一起。 二是他先入为主的以为,既然有人想要害绾宁,那她现在肯定就已经不在郡主府了。 既然如此,自己刚好可以浑水摸鱼。 但是,现在听君恒这么一说,他开始怀疑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比如如果君恒知道绾宁在哪里,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人送回来,不让他得逞。 现在看君恒的样子,十有六八确实像。 到了这个当口,那么多人看着,他也不敢斩钉截铁的肯定自己刚才的话。 但是如果自己不回答,就默认了自己为了娶绾宁而用手段的做法。 君恒每次对付他,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君策处于下风,说什么都似乎不对,干脆闭口不谈。 君恒看君策吃瘪,心中一阵得意。 开口继续说道:“二皇兄这是默认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过本王认为,二皇兄下回还是换一种戏码,上次在策王府也是如此,明明是个婆子非得说是苏大小姐。 现在也是,苏大小姐明明就在郡主府,二皇兄却非要说苏大小姐昨夜跟你一起密会。 你这根本不是为苏大小姐好啊,你这个是有强娶的嫌疑。 若是父皇知道了一定会很失望,还请二皇兄三思而后行。” 说完,君恒也不等君策答话,径直走向苏梨。 “郡主,苏大小姐可是在府中?” 苏梨吓得不轻,整个人脑子里都崩紧了一根弦,她都不知道谁可以信任,反正无论如何不能让人进门就是。 这会听到君恒的问话,赶紧点头:“是是是,宁姐姐就在府中。” 君恒嗯了一声,走向一旁的吴氏。 “苏夫人,既然苏大小姐好好的在郡主府,又生病了,就别让人打扰她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君恒眼睛直直的看着吴氏,眼中的警告意味无比明显。 吴氏心里咯噔了一下,策王她可以不介意,但是恒王的话她得介意。 她把苏雨澜嫁给他,就是把家族荣耀都系在了恒王身上。 而且昨日宫宴过后,苏长荣还特地去了一趟恒王府,听说两人相谈甚欢。 他这个时候得罪恒王,没有任何好处。 “恒王殿下说的是,是臣妇担心女儿,有些莽撞了。 既然宁儿在郡主府有一些身体不适,那便在郡主府养着,等好了再回苏府也是一样的。” 到现在苏绾宁都没有露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吴氏想要达到的目的,都已经成了。 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还得罪君恒。 正好君恒这么说,她也就借坡下驴,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吴氏发话,原本发起这件事的李秀才被打了个半死,杀鸡儆猴大家都看着,这时候已经没人敢乱说话。 就在人群都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从苏府马车后面,走过来一个人。 “这怎么能行呢,姐姐既然身体不适更是要回府的。 姐姐常常跟我说,不是自己的床睡着都不舒服。 还是带姐姐回去吧。 在苏府我们都可以照顾姐姐,但是在郡主府,郡主年幼,怕是照顾不周。 这不仅为了姐姐好,也为了郡主好。” 苏雨澜说着话,从马车后面施施然走出来。 第81章 和苏雨澜同一阵营 苏雨澜说话柔柔弱弱的,神情淡然,知道君恒喜欢婉约些的女主,学了个炉火纯青。 说出口的话,也是字字句句为了对方考量。 一副善良可人的娇柔模样。 若不是君恒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她们的手笔,说不好就要被骗过去。 他眉头皱着,看向苏雨澜,心中鄙夷。 倒是个惯会演戏惯会装的人。 以前,他觉得苏雨澜长相柔美,也是个佳人,娶回家没事看看也不错。 但是现在她不合时宜的出声,自以为是的算计,还能这般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出来演戏,便觉得她有些面目可憎。 君策看到这一幕,笑了。 瞌睡有人送枕头。 他也想看看绾宁究竟在不在郡主府。 若是在,他认了也就认了,反正大家已经这么认为了。 但是若不在,那就是君恒说谎。 到了这个当口,逼迫绾宁出来,怎么算都是他划算。 而且,看苏雨澜这般笃定,苏绾宁应该是不在郡主府的。 他早就怀疑这件事会不会和上次一样,是苏雨澜的手笔,现在看起来果然。 而且,看君恒的表情,很明显,他也不确定。 所以,君恒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在炸他。 而他自己心虚,竟然被君恒得逞了。 是以,君策二话不说,就跟苏雨澜达成了同一阵营。 “本王赞同苏四小姐的话。 刚刚本王说苏大小姐和本王在一起,四皇弟看起来并不信。 正好,机会来了。 说起来,对于苏大小姐来说,四皇弟和本王都是外人。 现在苏四小姐的母亲和亲妹妹都想要把人带回去照顾,这无可厚非,我们不应该阻止。 四皇弟觉得呢?” 苏雨澜是苏绾宁的亲妹妹,至少现在名义上是。 她一开口,恒王便失了先机和理由。 他狠狠的剜了一眼苏雨澜。 但是苏雨澜正关注着郡主府,没有注意到。 这么好的机会,她绝对不能错过,既然已经做了一半,她就一定要把苏绾宁一步到位送下地狱,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苏绾宁不在郡主府,而郡主府的四周,她也已经都安排了人。 只要苏绾宁一出现,立马打晕带走。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出现在郡主府。 那么她这出戏,就能唱下去。 到时候,再给苏绾宁安排和小李秀才被捉奸在床,那么苏绾宁这一生,便都翻身无望,任她拿捏。 比起进宫做妃子,苏雨澜更希望苏绾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折磨。 到时候,她再让孙秀才替恒王卖命,如此一来,国公府的好处,就都落在她头上了。 恒王没有再出声,实在是君策说了这种话,他开口再没有立场。 他刚才是匡君策的,他笃定君策,短时间内查不到绾宁的下落。 没想到君策现在,利用苏雨澜反手将了他一军, 因为他也不知道人究竟在不在,不敢轻易下定论,和他们硬碰硬。 君策看君恒没有说话,心里更确定自己的猜想,刚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君策:“本王说苏大小姐一直跟本王在一起,四皇弟一直不信,现在正好有个证明的机会,四皇弟应该不会拒绝吧。 而且以咱们的身份,拒绝也实在没有立场。” 这话说完,在场几人都没有再接话。 底下呜呜泱泱跪着一片的群众,整个画面显得有些诡异。 苏雨澜半点都不清楚,其实君恒什么都知道。 还装着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对着两位王爷行了一礼。 而后吩咐着身后的嬷嬷和丫鬟:“你们去把姐姐接出来。 姐姐身子不好,早些接回去早些养着。 手下仔细一些,千万别伤着了。” “是。” 几个丫鬟婆子,一起向郡主府走去。 君恒心中着急,却没有办法。 苏梨看着几人来,立马起身,挡在她们身前:“不行,不可以。” 苏雨澜上前,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开口道:“郡主一直拦着苏家的人进府,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我们发现?” 苏梨被冤枉,一张脸涨得通红:“你胡说八道,我对宁姐姐好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她。” 苏雨澜看都不看她,继续说道:“既然是为姐姐好,那更应该让我们把人带回去了。 姐姐说过了,陌生的床她睡不惯的,现在身子不好更应该回府。 为姐姐好的事情,郡主都要拦着,还口口声声说是为姐姐好,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不得不让人怀疑,郡主是否居心叵测。” 苏梨哪里是苏雨澜的对手。 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忍着没有让它掉下来。 苏雨澜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认同,但是却也半点都反驳不了。 她咬住下唇,一狠心直接说道:“我不管你说什么,这是郡主府便是本郡主说了算,说了不让你们进,就不准进。” 苏梨越是这样,苏雨澜越发肯定绾宁不在府中,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越发嚣张必须要入府。 她抬高声音: “郡主,我竟不知道姐姐受了这些苦,无论如何,今日,我必定要见着姐姐的。 郡主要怪,我也顾不得了。 我不能任由姐姐被人欺负。” 苏雨澜一番话说得没头没尾,混淆视听,让大家以为绾宁受了什么委屈,她这个妹妹要来出头。 “郡主一直拦着不让我们见姐姐,既然如此,为了姐姐,我们也只有硬闯了。” 说完,苏雨澜对着身后一挥手,一排侍卫走了出来。 苏雨澜大声道:“各位替苏府做个见证,我的姐姐现在被困在郡主府,但是现在郡主不让我们进去。 我绝对不会对姐姐的事情坐视不理。 郡主得罪了。” 君恒一看事情不好,就要上前,君策拦住了他:“四皇弟,这是苏府家事。妹妹关心姐姐,无可厚非。” 苏雨澜说完,一行人就要往郡主府冲。 “不可以。” 苏梨大惊失色。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愧疚感,像一座大山一样直接把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怎么办?怎么办?他们一进去就会发现宁姐姐不在。 “阻止他们,不许让他们进府。” 苏梨大喊,郡主府门口的侍卫拦着上前的那些苏府侍卫。 两边侍卫眼看着就要对上。 从郡主府大门内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住手。” 第82章 什么东西敢诋毁苏大小姐 这一道大喝,是杜若发出来的。 在一众混乱中显得格外的突兀,众人齐齐向门口看过去。 只见杜若扶着绾宁从郡主府走出来。 苏梨飞快的跑过去,一把扑进绾宁的怀中,绾宁一个趔趄抱住苏梨。 苏梨此时再也忍不住,也顾不得外头那么多人,嚎啕大哭:“姐姐,姐姐……” 苏梨这一声一声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那语气,可怜兮兮的样子,看起来就令人心疼。 绾宁一看她就是受尽了委屈,再一看门口苏梨的位置,守在大门中央,心里划过一丝暖意。 这个世上,若说有谁对她的感情是纯粹的,那就只有一个苏梨。 国公府的人对她好,是因为她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君策和君恒对她好,是想利用她,只有苏梨,对她好,是因为她是她。 绾宁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轻柔:“阿梨别哭。 改日姐姐给你做梨花酥吃好不好。姐姐做的梨花酥,可不比宫中的差呢。” 苏梨在绾宁怀中拼命的点头:“阿梨只要宁姐姐好就好了。” 绾宁笑了笑,嘴角挂着暖意:“阿梨乖,咱们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梨一下反应过来,是啊,身后还有一群豺狼虎豹没有处理。 她赶忙从绾宁怀中退出来。 用帕子擦了擦泪,看向绾宁,这才发现,绾宁居然如此虚弱。 此时,绾宁一身白衣,面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 弱不禁风的样子,仿佛说话声稍微大些,人就会倒下去。 身后杜若扶着她,苏梨都怀疑,若不是有杜若扶着,绾宁怕是站都站不住。 苏梨大惊失色,昨夜发生了什么? “姐姐你……” 苏梨的声音里全都是担忧和心疼,泪水滚滚。 绾宁抬手想摸摸她的头,但是抬不起来,最后只落在她的手臂上。 “阿梨别哭,姐姐没事。” 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苏梨想说什么,千言万语卡在喉中也说不出来。 只得点点头,忍住眼泪,小心翼翼的扶着绾宁的另一边。 在绾宁的示意下,扶着她的手臂,向外走去。 绾宁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十分艰难。 她穿着素净,长发上没有一丝装饰,更显得脸色苍白,一看确实是生了病的样子,却丝毫不掩她容姿绝色。 绾宁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住,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看着外面的人。 在场的人看到绾宁,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不敢说话。 绾宁一出现,刚才的很多说法,都站不住脚,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 绾宁站在这里,不用说话,大家心里就有底了:是谁说了慌。 众人表情各异,最高兴的是恒王。 一见到绾宁出来,恒王立马上前表关心:“苏大小姐,你身子不好,还是赶紧进去歇着吧,这里本王来处理就好了。” 绾宁对他笑了笑,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她在积攒着力气,有些话恒王会帮她说。 但是有些,她必须得自己开口。 绾宁看着恒王,恒王像得到鼓励,心中大定。 转过头来,对着在场的所有人,直接就骂开了。 众人低着头,一句话也不好说。 恒王往一旁招了招手,立马有侍卫递过来一条鞭子。 恒王对着地上的李秀才,啪的一声,就是一鞭子下去。 “禽兽不如的东西,谁让你诬陷苏大小姐?” “还私奔私会。你是什么东西?也不拿个镜子照照?” “本王府里的婆子都看不上,居然敢说出那种话,谁给你的胆子。” “你们家都是些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破坏一个人的名声……” 恒王一边骂一边打,一边骂一边打,不时还隐晦指桑骂槐坑几句策王。 每骂一句一鞭下去,一道道啪啪啪的声音响起。 四周听着的人都觉得疼,地上的李秀才,哇哇乱叫。 打了好一会儿,身上皮开肉胀的,鞭子上都沾满了血迹,恒王才停手。 “打死你太便宜你了,就关到刑部去,每日把那四十九道刑罚,都给上一遍,直到你受不了折磨痛死为止。” 众人听着这话,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把人杀了,也就是一伸头一刀的事,但是折磨而死,是世间最残忍的死法。 恒王打完这个,看向那几个混子,直接把他们点名抓了出来。 这几个混子立马就怂了,纷纷跪地求饶。 这回君恒没有自己动手,把鞭子交给了一旁的护卫。 连话都没问,直接开打。 这一场,主要打给吴氏看的。 这些人冲在最前面,围在李秀才旁边,刚刚他问话的时候,一群人眼神闪躲,心中有鬼,一看就是收钱办事。 那些混子被打得嗷嗷直叫,哭爹喊娘,众人看着这一幕心惊肉跳。 还好他们只是看热闹,没有惹事生非,若不然下场就跟这些人一样,不仅有牢狱之灾,怕是得在床上待个半年才能下床。 这些人叫的跟杀猪似的,恒王皱眉:“把他们拖到角落里去打,关进刑部,把身上的事都查清楚,拿了谁家一针一线都查出来,依律处置。” 那些混子听到这话,傻了。 原本他们以为被打一顿就算了,但是现在听恒王的意思,打了不算数,还要查。 他们这些人哪里经得起查? 平时,那些大人送点东西就把他们当屁放了,但是现在,恒王亲自发话,谁敢动手脚,他们怕是要倒大霉了。 这群人顾不得身上的痛,不停的求饶,根本没人理他们,被侍卫拖到远处的角落里暴打,场面,才又安静下来。 恒王看向君策。 “二皇兄是不是应该为刚才说的话,向苏大小姐道歉?” 君恒这话说得有点刺激人,因为刚才那些乱嚼舌根乱污蔑人名誉的,直接就被拖出去狠打一顿。 到了君策这里,君恒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把该骂的话都骂了。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君策有一种错觉,最近对上君恒的时候,都是他处于下风。 有点感觉是不是自己哪里风水不好,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利。 第83章 这个时候就别假惺惺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君策看向绾宁,对着绾宁行了拱手礼。 “苏大小姐实在抱歉,本王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事情紧迫。 本王听闻你被人陷害,这才急忙的赶过来,企图为苏大小姐解围。 万万没想到,一不小心帮了倒忙,差点好心做了坏事,还请苏大小姐见谅。” 他这话确实也说得过去,因为之前李秀才一直说的是绾宁和他小弟密会私奔。 君策说为绾宁解围,也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若在场只有他,那他这番话说出来,大家想当然的都会这么以为。 但是,旁边还有一个见不得他好的君恒。 在君策话落,赶紧接话:“二皇兄这个理由倒是清新脱俗。 若是没有上次策王府的宴会事件,本王没准就信了。” 说到上一回策王府的宴会,大家一瞬间就想到了上次闹的沸沸扬扬的婆子事件。 君策也是拉上了绾宁做幌子。 第一回还可以相信,但接二连三如此,那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这背后的动机。 大家不由得对君策刚才的那些话,表示怀疑态度。 君策一张脸黑成锅底。 君恒这番话说出来,今天他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以后若真的有什么机会可以娶绾宁,怕是在这一刻,都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君策对君恒恨的牙痒痒,但就是如此,他也不能拿君恒怎么样,这件事说到底确实是他太草率了一些。 解决完君策,君恒看向吴氏和苏雨澜。 对于这两个始作俑者,君恒没什么好脸色。 但是他们到底代表着苏家。 君恒还想着,以后同时把国公府和苏府握在手里,这时候,就只能尽可能的圆场。 不让这件事往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 “苏夫人,苏四小姐,苏大小姐这副模样你们都看到了。 郡主说的没错,苏大小姐确实病重,你们还要让她舟车劳顿回府吗? 会不会不太好?” 君恒语气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吴氏没想到他这么问,但是听语气应该是生气了的,这时候只得顺着他的话开口道: “不不不,宁儿她想回,我们便带她回,宁儿若不想回,便在郡主府住着就好。 就是不知道郡主会不会觉得麻烦。” 苏梨听到她这么说,赶紧回答:“不麻烦,我喜欢宁姐姐,宁姐姐在郡主府住着,我高兴都来不及。” 吴氏脸上带着笑:“是,那就好,那就麻烦郡主了,宁儿的一应物件,我们会派人送过来。 如此,就叨扰郡主了。” 苏梨想着刚刚苏府人咄咄逼人的样子,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没有理吴氏。 吴氏脸上过不去,自知理亏,只得装作不在意。 准备带着苏雨澜一起回去,这个时候待在这里,怕是节外生枝。 明明在之前他们已经安排好多人守在郡主府的四周,一旦发现苏绾宁,便来通知她们,但是刚才一直都没有人来通知。 从苏绾宁出现那一刻,她就知道出了错,但是现在不是找错处的时候。 一旁,苏雨澜看着门口的绾宁。 对绾宁的出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明明胜券在握,明明一切都筹谋好了,为什么苏绾宁居然出现了,她不甘心。 特别是刚才君恒的话,处处都向着绾宁,让她心里极不是滋味。 苏雨澜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想着怎么挽回自己在恒王面前的形象。 她刚刚,有点着急了。 如果苏绾宁真的不在郡主府,没人会在意她些微的不合理。 但是苏绾宁出来了,就显得她刚刚做的事情,有些咄咄逼人。 苏雨澜想了想,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只得顺着刚才自己的话说道: “姐姐既然自己出来了,那便一道回去吧,姐姐平时不是总说家里才睡得惯吗?回去了妹妹和母亲也好照顾姐姐。” 苏雨澜努力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来为自己刚才的失礼做弥补。 掩盖住自己的真实目的。 绾宁看向她,没有像以前一样,顺着她的话说: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装了。 我为什么会在郡主府,你和母亲心知肚明,现在也不必假惺惺的演这一场戏。 我从来没有说过苏府才住得惯,事实上,我哪里都能住得惯。 你刚刚为了逼我出来,扯的这个幌子,实在是站不住脚。 若是从前,我也就配合你,但是现在,我不愿意了。” 绾宁一番话把苏雨澜砸得外焦里嫩。 周围的人也震惊了。 “怎么回事,苏四小姐为什么要扯谎逼苏大小姐出来。” “对对,刚刚苏四小姐确实非常迫切,又是说苏大小姐在别家不习惯,又是说郡主谋害苏大小姐,可不是就是要苏大小姐出来嘛。” “可是为什么……” 绾宁没有让大家猜,立马就给出了答案。 “这李秀才是你们招来的人吧,为了毁了我,你们也确实是不遗余力呢,很抱歉让你们失败了。 昨夜你给我的信让我出去,我身体不舒服,让丫鬟去的。 阿梨不放心我住在客房,直接让我住到了主院,好方便照顾我。 所以你的人以为我确实不在郡主府,好让你这一大早的来抓人对吗? 如果没有在郡主府看到我,那么,我和那个什么秀才的事情,就板上钉钉了,对吗? 为了给我找个夫婿,妹妹可是煞费苦心了。” 绾宁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大家听完之后,都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们猜到这件事情有猫腻,但是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子。 “原来这就是苏四小姐扯谎也要逼迫苏大小姐出来的原因。” “怪不得怪不得闹的那么大,原来都是故意的。 就为了坐实苏大小姐和人私会的事实。” “太可怕了,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 还好苏大小姐病了没有去,还好郡主担心苏大小姐让她住了主院。 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在场的女子看着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李秀才一眼,露出鄙夷的表情。 “真是活该,倒便宜他了。” “这样的人,一定要严惩。” 第84章 我苏绾宁和苏家从此一刀两断 “苏四小姐为什么要害苏大小姐啊?” “就是就是,是亲姐妹呀,这是为什么?” “还用了如此恶毒的法子,要知道,如果对方真的计谋得逞,那苏大小姐这辈子都毁了。” 绾宁定定的看着苏雨澜。 她今日,没想过放过她。 不死也定要她们脱层皮。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苏绾宁了。 对于伤害她陷害她的人,她就要手起刀落,不见血不罢休。 更何况,这件事牵连到了苏梨,她自己什么名声可以无所谓,但是她不想让苏梨受到一点点伤害。 “你喜欢恒王殿下,姐姐知道,姐姐祝福你们。 但是你却屡屡误会我和恒王殿下之间有什么牵扯,一直处心积虑的陷害我。 上次在策王府是如此,这一次又是如此。 上一次你害我不成,赔上了自己奶娘的性命,这一次你又想赔偿谁的性命? 在这里,我想对你郑重的说一次:我对恒王殿下没有任何心思,我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绾宁低头,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 看在君恒眼里,又是另外一层意思,也只能干着急,在心里吧吴氏和苏雨澜骂了个遍。 “行了,别说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府自己讲,看你状态也不好,赶紧先回去休息吧。” 话说到一半,吴氏打断了她。 她刚刚就想出言打断的,但是君策一直盯着她,不想让她说。 苏雨澜是君恒未来侧妃,苏雨澜出丑就是君恒出丑。 他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他娶不到苏绾宁,也绝对不给君恒机会。 但是绾宁话说到这里,吴氏再也忍不住了。 她有预感,如果再不阻止的话,说不好绾宁会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 石阶上,绾宁露出一抹凉凉的微笑。 “我只说了两句,母亲就心疼的受不了? 刚才这些人,诋毁我,侮辱我,母亲却没有半点为我考虑。 反而大张旗鼓的跟他们一起来到郡主府闹事,不知母亲是何居心? 还是说,母亲对我不在郡主府的结果,喜闻乐见?” 绾宁一脸痛色,说这些的时候,情绪激动,脸色更白了。 她说完这话,微微动了动,身后的杜若递过来一颗药丸,让绾宁喝下,一边帮绾宁顺着气,绾宁的脸色才稍微好些。 吴氏被当众戳破心思,神情心虚,脸上有些气急败坏。 面对绾宁的质疑,她竟然不知道如何答话 原本想着这件事情爆出来,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便没有人察觉到她行为不妥。 哪怕有她也可以推脱为,心中对女儿的关心,搪塞过去。 但是现在,对比如此明显,她好像说什么都不足以服众。 底下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像炸开了锅一样,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嘛,我就说策王殿下那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出现那种事,原来是苏四小姐的手笔。” “怪不得,就说怎么那个婆子还是苏四小姐的奶娘。” “上回苏四小姐的婚事就有人说了,是苏四小姐从苏大小姐手上抢的。 之前还觉得不可能,现在看来,可不就是。” “所以,苏四小姐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苏大小姐,这也太可怕了吧。” “更可怕的是,苏夫人居然帮着苏四小姐。” “对对对,从早上事情发生我就一直看着呢。 照理来说,有人上门说事,本该请进去好好说,但是苏夫人直接在就大门口处理,现在想想,确实非常不妥。” “原来她们都只是在演戏,请了李秀才来做一场戏。” “这苏大小姐不是亲生的吧。” “还有这位苏四小姐,只是怀疑自己的姐姐便如此陷害。” “所以,这位孙秀才是被苏四小姐买通的吗?” “这个查查不就知道了。” 绾宁看向吴氏,见吴氏说不出话来,轻哼了一声。 所有人都在现场,都是铁证,再加上她们反常的行为,吴氏能解释,但是绾宁不会给她时间。 “话都说到这里了,索性就说开了吧。 母亲从小,便不喜欢我,我都知道。 还有那个什么道士算命的事情,都是假的。 母亲只是为了要一个,对我不好的光明正大的理由。 我在苏府的这十六年,没有参加过任何宴会,母亲也没有为我请过任何夫子。 我学的所有东西,都是靠苏雨澜在学的时候旁听一些。 从前我以为是我自己命不好,后来我发现其实不是的,只是母亲从来不将我当女儿而已。 我不知道原因,不知道为什么。 我只知道,母亲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一丝半点。 母亲甚至还想把我许配给这李家的秀才,为此,甚至不息默认苏雨澜的陷害。 我想听到母亲的解释,这是为什么?” 面对绾宁直白的询问,吴氏赶忙否认。 “这是没有的事,母亲怎么会这么做呢?你是母亲的女儿,母亲疼爱你还来不及。” 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认。 如果认了,皇后就会知道她说谎。 如果认了,自己担了一个恶毒母亲的称呼,在京城,怕是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绾宁也不争,只笑了笑:“这话说出来,母亲自己信吗?” 说完,绾宁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累了,语气有些倦怠: “我生病卧榻,听着外面吵吵嚷嚷,强撑着身子起来,并不是为了责怪母亲,而是想跟母亲说一件事情……咳咳……” 绾宁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杜若端了一杯水过来,绾宁喝下,润了润才稍微好一些。 大家的目光都齐齐看过来。 直觉绾宁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连大气都不敢出。 绾宁往前走了两步,没有下石阶,眼神对上吴氏。 “这十六年来,我在苏府过得跟下人一样的生活。 我认,这是我的命,也从来没有过任何不满。 到如今,被母亲嫌弃至此是我的失败。 我也并不怪谁。 但是,我受够了,受够了母亲说着为我好的话,却做着要我死的事。 既然母亲不喜欢我,也从来不把我当女儿,那我们的母女关系,便到今日为止。 这个苏大小姐的身份,我不要了。 你这样的母亲,我也不要了。 苏雨澜这样的妹妹,我更不要了。 我苏绾宁和苏家,从此一刀两断。 再不往来。” 第85章 苏夫人陷害苏大小姐 郡主府门口,鸦雀无声。 古往今来,只有儿女不孝,做了错事,被家族赶出来的。 但是从来没有过孩子要和父母脱离关系的。 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如此。 绾宁:“这虚假的情谊,我都不要了。 今天正好,请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 今日发生的这件事,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件。 这十六年来,我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和非人的对待和折磨,不胜枚举。 这些都不说了。 母亲养育我一场,我心中一直记得,永生也不敢忘。 但是这母女情分,没有了。” 绾宁声音淡淡的,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吴氏听到这里,连连摇头。 如果苏绾宁不认她这个母亲,那她在国公府的所有优势和筹码,都将消失。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看向绾宁,眼含泪水,语气满是忏悔:“宁儿,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这岂不是寒母亲的心吗?” 绾宁:“看,母亲总是这样,口口声声说的话,永远好听,但是背地里,却带来一个李秀才,要我的命。 母亲,我不信你了。” 吴氏顿时痛哭流涕,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对不起宁儿,母亲错了,母亲这些年,确实对你不好。 母亲不该那样对你。 母亲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是母亲听信谗言,说你命不好会克制父母,所以才做了那些错事。 宁儿,你别跟母亲一般计较,母亲一定改。” 吴氏哭着祈求,看起来好不可怜。 一旁的苏雨澜也慌了,她知道,绾宁如果和苏府脱离关系,她们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起码她自己,在恒王府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苏雨澜想到这里,立马换了一副面孔。 眼泪说掉就掉:“姐姐是我不对,你要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但是你千万不能离开苏家。 姐姐可想过,离开苏家之后,你一个弱女子如何生存,姐姐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妹妹从前不懂事,做了错事,姐姐可以提出来,妹妹都改,但是姐姐千万不能这样作践自己。” 吴氏和苏雨澜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字面上字字句句都是为了绾宁好,而且认错态度非常明显。 绾宁扶着额头,一副虚弱的样子,没有被她们蒙蔽。 开口的话,直击要害: “所以,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母亲和妹妹的手笔了。” 吴氏和苏雨澜愣了一下,没想到绾宁如此清醒。 “宁儿,这个你就冤枉母亲和你妹妹了。 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 虽然平时的时候,对你疏于照顾,但是这种事情我们没有做过。” 绾宁没有和她们争,而是看向一旁的两位王爷: “还请恒王殿下和策王殿下查出真相,还绾宁一个清白。 这些人是自己来还是受人指使,相信一查就能查明白。” 策王正愁没有机会表现,当即表态:“苏大小姐放心,刑部和大理寺查案,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绾宁:“那如果查出来是谁,应该是什么罪名呢?” 策王:“牢狱之灾总是免不了的。” 绾宁看向在场的人,对着杜若低语了几句。 杜若走出来,朗声道:“如果你们谁做了这件事,现在说出来我家小姐可以不追究。 但是如果后面被查出来,那无论如何绝对追究到底,依法办理。” 这话不是对李秀才和那些混子说的。 很明显,绾宁确认这件事有幕后黑手,而且,铁了心要把人抓出来。 吴氏顿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她突然发现,这个女儿已经和她认识的苏绾宁不一样了。 但是现在,她没有精力去想苏绾宁如何。 她要想,如何才能解决眼前困境。 那些个混子还有李家的人,她虽然都打点过,但是保不齐有些人架不住刑部的审问,把她供出来。 到那时候,坐牢是小事,附加的后果才是最严重的。 她不敢赌,她现在觉得,真到了那一天,苏绾宁真的会把她送进去。 吴氏后背发凉,第一次感觉到危机感,居然是在绾宁身上。 她还有苏铮,她如果入狱,苏铮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要被毁了。 再牵连出苏雨澜,就完了。 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是苏雨澜安排的。 吴氏看向王嬷嬷,对她使了个眼色。 王嬷嬷眼前一黑,自然知道吴氏什么意思。 这个罪名担下来,她基本是没有活路的。 但是现在,吴氏已经暗示她了,如果她不做,怕是她一家都没活路。 她还有个儿子,希望吴氏能看在她牺牲的面子上,对她儿子好一些吧。 王嬷嬷咬牙,从人群中走出来,在绾宁面前跪下:“大小姐,是老奴的错,这些事情都是老奴做的。 还请大小姐不要怨夫人。” 绾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了笑,什么都没有问,算是默认了她的认罪。 吴氏还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做过了,反而不美。 吴氏推了自己的贴身嬷嬷出来,无异于承认这件事就是她做的。 人们对绾宁会更同情,同时吴氏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 事情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了。 王嬷嬷说辞都想好了,但是绾宁居然什么都没有问,搞的她心里无比忐忑,一句话也不敢说。 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原来真的是苏夫人的手笔。” “真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女儿。” “苏大小姐为了留着苏府的体面,真是受委屈了。” “随便推出来一人,都不计较了,苏大小姐好可怜。” “苏夫人的贴身嬷嬷,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件事就是苏夫人做的。” “是啊,不然一个婆子怎么能只手遮天。 而且刚才在这位秀才要去找人的时候,苏府的人就应该要把人直接带进苏府询问。 要么派人来郡主府问问,要么直接报官。 而不是在门口闹得沸沸扬扬,还把人带到郡主府来。 逼迫一个半大的孩子把人交出来,弄了这一出闹剧。” “对对对,怎么想都不合理。” “苏夫人不是苏大小姐的母亲吗?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后娘也不敢这么这么明目张胆的陷害啊。” “这是仇人吧。” 第86章 母亲给你跪下 “都道天底下的母亲都是爱孩子的,但其实不然。 有的人她就是不喜欢孩子。 穷人家卖儿卖女,有的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没办法,有的是因为家里的父亲要吃喝嫖赌。” “所以说,是这苏小姐命不好啊,摊上个这样的母亲和妹妹。” “刚才苏大小姐说要脱离关系,我还觉得苏大小姐有些过激了。 但是现在看来,依着苏夫人和苏四小姐的手段,苏大小姐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 “你们看苏大小姐病殃殃的样子,没准就是在苏府遭到了非人的待遇呢。 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郡主府来。” “对,而且刚才也听说了,这十多年来,苏大小姐都没有参加过宴会,更没有朋友。 跟郡主也只才认识几日而已。 苏大小姐好可怜,她是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吧。” “小郡主好善良,她肯定知道这些事,刚刚苏夫人一直要让下人进府的时候,我就发现小郡主的脸色不对了。 但是那时候我们都以为她心虚,现在看来哪里是心虚,明明是知道她们只会伤害苏大小姐。 小郡主才是真的在帮苏大小姐。” “是啊是啊,刚才那么多人针对人家一个小姑娘,想想也是真可怜。” “谁说不是呢?说起来这个苏大小姐和小郡主也是同病相怜之人。 小郡主的父亲为国捐躯,母亲因病逝去,没有爹娘的爱护。 苏大小姐爹不疼,娘不爱,可不是一拍即合,就成为朋友了嘛。” “小郡主可真够义气。 我刚刚可是看到了,好几回苏家的人要进去的时候,小郡主哪怕都要快哭了,都还是努力拦住。” “就是就是,苏家这些人真不是人,她们怎么想的?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的手足姐妹。” “对,上次在策王府是,这次又是,苏四小姐真不是好人。” “这是处心积虑要毁了苏大小姐的一生,也太恶毒了,这样的人实在是不配为恒王侧妃……” 围观群众中议论纷纷,吴氏和苏雨澜此时也顾不得了。 王嬷嬷出来认罪,她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对比于性命地位权利来说,名声是最没用的东西。 吴氏和苏雨澜两人相互对了个眼色,看向绾宁。 “姐姐,过去妹妹有许多不对的地方,还请姐姐宽宏大量,莫跟我一般计较。” 苏雨澜一边流泪一边忏悔,看起来好不可怜。 “姐姐不要怪我,姐姐若是觉得妹妹哪里做的不好的,妹妹改就是。 姐姐千万不要说这样的气话。 姐姐若是现在不想回苏府,可在郡主府小住下来。” 吴氏也在一旁搭腔: “宁儿,从前是母亲对你不住,往后母亲一定会尽力补偿。 上次你提的要求,母亲不是都答应你了吗?” 吴氏本来想趁机把上次换院子的事情说出来,但是又怕刺激绾宁多生是非。 当即住了口,转移话题。 “宁儿,你现在还病着,好好回去养病,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再好好商量,你可千万别伤害自己,母亲会心疼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确实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你以前也从来没有跟母亲说过,你跟母亲说了,母亲一定会反思的。 什么脱离关系的话,宁儿可千万别再提,你一个人,没有人管束,确实是自由,但是玩闹过后呢,怎么办? 以后如何嫁人,又如何面对自己的孩子呢。 还有你父亲,他会多难过。” 绾宁低头,脸上露出悲伤的情绪。 吴氏真的不放过任何一个给她挖坑的机会。 这话,就是说她是为了自己潇洒自由,不顾父母,给她扣一顶自私自利不孝的帽子。 还想道德绑架她。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绾宁面露悲戚,看向吴氏,直接回应她的话: “我没有要什么自由,也没想过什么管束,更没想过什么嫁人生子。 从我做出这个决定,我就没想继续活着。 活着太痛苦了,等我还了该还的恩情,必定到父亲面前以死谢罪。 到时,希望母亲亲手了结我,以偿还母亲多年养育之恩。” 绾宁话落,人群起来。 “宁愿死都不愿和苏家有什么瓜葛,苏夫人居然还说出那种话,实在枉为人母。” “太气愤了。” “呜呜呜,苏大小姐太可怜了。” 君策和君恒都皱起眉头,看向吴氏和苏雨澜的眼神,能杀人。 吴氏怔住,她没想到绾宁这么决绝。 她不过是言语上稍微引导了一下,绾宁居然那么大反应。 她是真这么想,还是…… 吴氏看向绾宁,眼神里有浓浓的探究。 这样的苏绾宁,和她所认识的苏绾宁,天壤之别。 难道,自己从前以为的,都是错的吗? 吴氏泪如雨下,看向绾宁: “宁儿,母亲不是这个意思。 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否则母亲也不活了。 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好,若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那母亲跪下给你磕头,希望你能原谅母亲。” 说着就要给绾宁跪下来。 绾宁怎么可能让她跪,若这一跪,跪下去,她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绾宁装做心中一急,作势就要去扶,但是脚下一软,整个人晕了过去。 苏梨吓坏了,抱着绾宁大喊道: “宁姐姐,宁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绾宁没有任何反应,苏梨吓坏了,泪水滂沱而下。 杜若快速说了几句话,苏梨点点头,两人一起扶着绾宁,往郡主府而去。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太快,吴氏都没有反应过来,绾宁已经进去了。 吴氏正保持着半屈膝的状态,此时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无比的尴尬。 人群里顿时指指点点起来: “苏大小姐也太可怜了吧,平时在苏府,这苏夫人是不是就是这样逼迫苏大小姐的。” “明明自己做错了,企图用母亲的身份胁迫女儿,这种事谁做得出来。” “太可怕了,原来苏大小姐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是啊是啊,你们没看到苏大小姐那虚弱的样子,站都站不住。 我刚才可是看清楚了,都是她身后的丫鬟在扶着她,才能堪堪站稳。 苏夫人明明知道苏大小姐病了,还一直忙着做戏,还要跪下逼迫苏大小姐。” 第87章 你信不信我休了你 人群里讨论声越来越大。 君策和君恒两人不约而同的相互看了一眼,齐齐往郡主府而去。 有侍卫出来,把人群该散的散,该抓的抓,该入狱的入狱。 苏府的人,没人管也没人说,倒显得她们格格不入。 老百姓们离开的时候,都朝着苏府的马车看过来,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苏雨澜顿时有一种自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意味,脸色发白,一转身回头上了马车。 吴氏心里有点慌,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就算了,而且还朝着完全对她们不利的方向发展。 苏绾宁在她眼前晕倒,她不可能不去看。 当即便安排人把苏雨澜送回了府,找了个理由说是回去拿绾宁的东西过来。 既让苏雨澜远离了是非,又不会被人说道。 安排清楚之后,自己才进了郡主府。 呜呜泱泱的郡主府大门口,只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便清得干干净净。 吴氏进了郡主府,没有人招待她,直接把她忽略了。 她想见见绾宁,只被回复说重病不见客。 刚刚发生了那些事,吴氏也不敢强求。 策王和恒王是外人,直接被请回了。 过了一个时辰,吴氏都没有见到绾宁。 正到午时吃饭时间,郡主府没有任何准备,吴氏饥肠辘辘,实在受不住了,才对人交代了几句回了府。 一路上,吴氏脑子里都在想着这件事怎么解决。 事情被放在台面上来,那种情况,她别无选择。 她失了一个嬷嬷,几乎就承认是自己做的,只不过好歹保留了一丝的脸面。 马车行到长街上,外头都是对这件事的讨论。 不用说,京城现在肯定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苏雨澜为了这件事情有效果,几乎把所有能网罗的人,都从附近的街道网了过来。 还特意找人四处散播消息,让他们过来凑热闹。 现在可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些人没有看成苏绾宁的笑话,看成了她们自己的笑话。 吴氏想到这件事的影响,心中乱极了。这么多年,她头一回手足无措。 她们计划失败了,而且一败涂地,败得很难看,很难收场。 不仅是苏府,还有她,还有苏雨澜,名声都会受影响。 她是万万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在之前的预想里,无论如何这件事都是对她们有利的。 但是结果,和预想的截然相反。 苏绾宁居然能这般豁得出去,跟她们鱼死网破,难道,真的是她们逼的太急了吗? …… 吴氏回到苏府,准备去找苏雨澜。 一进内院就被人叫到了书房,吴氏心中咯噔一下,怕是苏长荣已经知道了。 吴氏脑中飞快想着,一会怎么跟苏长龙解释。 一进书房,就被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 “你做的好事,你生的好女儿。 满京城都传遍了,你今天必须解释清楚,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若是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当家主母,你不做便趁早腾位置。” 吴氏一进门,就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苏长荣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听她解释的意思。 吴氏心中有气,但是不敢发。 她自知理亏,只能低着头默默抹泪,让苏长荣把心中的气全部发完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解释。 但是很显然,苏长荣根本听不进去。 他对着吴氏大吼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也不管你什么理由。 我要你必须尽快平定这件事情对苏家的影响,否则你就回你们吴家吧。” 苏长荣说完摔门而去。 屋子里,吴氏一个不稳后退两步,扶着椅背的手微微握紧,手背青筋暴起。 辛辛苦苦为苏家那么多年,一朝有事,苏长荣想的不是怎么解决问题,而是怎么抛弃她。 吴氏咬着牙,心中愤愤不平。 手指紧紧攥住,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走出书房,向苏雨澜的院落走去。 偏院,苏雨澜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得一干二净。 吴氏一进门,脚边便摔过来一个花瓶。 看到这样的现状,吴氏什么都没说,在一旁坐下来。 身后的丫鬟立马上前倒茶,吴氏喝了一口,茶是凉的,原本想出口责骂几句,一想到现状,这些小事实在不足以放在心上。 “母亲,我们都被苏绾宁给耍了,她是不是知道我们要这么做,故意做了这么一出。 就是为了让我们上当,就是为了将计就计,就是为了让我们出丑。 母亲,我们不能让她得逞,我们一定要想办法。” 苏雨澜气急败坏。 吴氏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手碰到脸上,有一些牵拉的疼痛,是刚刚被苏长荣打的那一巴掌。 现在想起来,脸上还火辣辣的疼,这个巴掌时时刻刻提醒她,她只能靠自己,苏长荣靠不住,苏雨澜和苏铮是她的希望。 但是看着眼前的苏雨澜,她很失望。 “母亲你说句话呀,难道就这样放过她吗?” 吴氏看着她:“那你准备怎么做?” 苏雨澜脸上带着点疯狂:“母亲你说,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一定听话,一定让苏绾宁付出代价。” 吴氏:“所以,这一次,你没有听话。” 苏雨澜心虚地低下了头。 吴氏:“以前不能,以后更加做不到了。 现在处于劣势的是我们,她把我们所有的行为,都暴露在了众人眼皮子底下。 接下来她再出什么事,大家想当然的就会以为是我们做的。” 苏雨澜眉头皱起:“那……,照母亲这么说,就这样放过她吗?我们就拿她没办法了吗?” “是,起码现在没有。” “母亲,我不服气不甘心。” “你不服气不甘心又能如何,你能奈她何?” 吴氏这句话,抬高了声音。 苏雨澜愣住,她发现她真的不能拿苏绾宁怎么样。 顿时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愣愣的坐在椅子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吴氏看到她这样,心中失望透顶。 “你太沉不住气了。 今日的事情,原本我们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但是最后,你步步紧逼,一定要逼出苏绾宁来,最后把我们自己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第88章 那就鱼死网破 苏雨澜目眦瞪圆:“那种情况下我怎么能忍得住,就差最后一口气了,你说我怎么能忍得住。” 吴氏语气淡淡:“对,就因为你忍不住,所以我们落得如此下场。” 苏雨澜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明明不在郡主府的,别说客房,为了以防万一,郡主府每个角落,我都让人查探过,根本没有苏绾宁。 她撒谎,她根本不在郡主府。” 吴氏:“但是大家看到了,她在。” 苏雨澜:“还有,我根本没有和她传书信,她说慌。 还有上次策王府,和那一次一模一样。 我根本没有让她进什么房间,但是她为什么要和大家说。” 苏雨澜激动的站起来,两次事件串起来,一模一样的手段。 诬陷她,把自己摘出去。 苏雨澜感觉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关键点,但是说不出来。 她看向吴氏,企图吴氏给她答案。 吴氏想到上一次苏雨澜和她说过的策王府事件。 两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 策王府事件中,苏绾宁能脱身,一定有人帮忙。 后面说谎,说成是苏雨澜带她进一间屋子,就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真相。 是有人发现了苏雨澜的计划,把苏绾宁救了出来,而后反手给策王挖了一个坑。 上次,她们认为,这个人是恒王。 现在,苏绾宁也说了谎,说苏雨澜给她送信见面,而她本人不在郡主府。 是为了掩盖她真正见的人,真正做的事。 又是恒王吗? 如果是恒王,那么恒王和皇后一定早就知道没有什么穷秀才。 如此一来,皇后为什么又同意苏雨澜代嫁。 这里面的关键点是什么? 吴氏越想越觉得脑子里凌乱。 像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 要怎么样,才能抽丝剥茧,知道事情真相。 吴氏喝了一杯坑茶,让自己冷静下来。 “关于苏绾宁,有许多疑点。 现在,我也没有任何头绪。 但是,有几点可以确认: 一是,苏绾宁根本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无害,她心里想什么,我们或许,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二是,苏绾宁身边,有人帮她。” 苏雨澜急急问道:“是恒王吗?” 吴氏:“看起来像,但是,也不一定。” 苏雨澜:“母亲,今日这件事,是哪里出了错?” 吴氏:“现在纠结这个,没有任何意义。” 苏雨澜:“她去了哪里见了谁?她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吴氏:“她不说,谁知道。” 苏雨澜顿住,好一会儿才开口:“不,有一个人,她知道。” 苏雨澜可以确认,昨夜绾宁不在郡主府,但是,苏梨一直在替她做掩护。 苏梨肯定知道一些消息。 吴氏:“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对苏绾宁提高警惕。 她远远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好拿捏。 你栽在她手里两次,一定要吸取教训。” 苏雨澜低下头:“是,母亲。 那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做,难道真的就让她和苏府一刀两断吗?” 吴氏哼了一声:“不可能的,想断就能断,哪有那么容易? 她就算想断,我也不会让她断的。” 苏雨澜:“可是,万一到时候国公府施压……” 吴氏冷哼:“那就鱼死网破。” 大不了她就不做这苏家的当家主母,反正苏长荣根本指望不上。 有苏绾宁在,宋渊无论如何也会保住她的命,还要给她一个名分。 国公府没有妻妾,无论她以什么名分住进国公府,后院都只有她一人,她怕是过得还畅快些。 到时候,苏雨澜嫁入恒王府,她再借由国公府的关系为苏铮谋求一份前程。 只名声受损,但是有国公府在,外人也不敢说什么。 过几年,时间久了,日子和正常一样过。 吴氏想好了自己的退路,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母亲,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王嬷嬷到底在这件事里抵了命。” 吴氏明白苏雨澜的意思:“我们咬死这件事不是我们做的就好,其他的不用在意。 你是妹妹,姐姐生病了去看看无可厚非,便每日去一趟吧。” “可是……” 苏雨澜原本想说:我不想去。 想了想,改成了:“她不愿意见我怎么办?” 吴氏:“她不愿意见是她的事,你愿不愿意去是你的事。 既然阴谋不行,那咱们就走阳光大道。别让人挑出错来。” 苏绾宁不是想跟她脱离关系吗? 她便越是要跟她关系浓厚。 她就不信,她这个“母亲”,治不了那个“女儿”。 苏绾宁再如何,也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姑娘,前两回是自己大意轻敌了,但是接下来…… 吴氏心中恨恨,若是再动手,她必定会策划周全。 “你最近只去看她,其他什么都别做。你现在只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是嫁入恒王府。 今日你对苏绾宁的态度,已经让恒王对对你的印象不好了,你往后怕是要花更多的心思才能挽回。 不过这都无所谓,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只要你一心一意为他们,而且你有用,他们便不会忽略你。” 说到君恒,苏雨澜少见的神情认真,一句一句都记下来。 吴氏:“澜儿,你永远要记得,用感情绑住一个人,不如用利益绑定一个人。 两个人在一起的长久,看的是利益。” “是,女儿知道了。” 苏雨澜想到今日在郡主府门口,恒王的那一道眼神,心里哇凉哇凉的。 吴氏又加了一句:“以后切莫轻举妄动,一旦发现事情不对,及时抽身。 不要为了最后的那一点点不确定,赔上更多,今天这个教训,我们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苏雨澜这时候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低着头。 “那女儿的名声…… 是不是要再找国公府老夫人出一次面?” 吴氏皱眉,想了想: “这一次怕是没那么简单。 找还是要找的,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针对别人,而是针对恒王府。 现在,你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恒王府怎么看,才是最重要的。 外人的什么想法,对你来说没有多大的用处。 若是老夫人愿意为你去皇后娘娘面前说说话,才是最好的。” 第89章 青梅竹马 苏雨澜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可是,老夫人会去吗?” 吴氏沉默了,若是从前,她能够肯定的说:会。 但是现在,老夫人已经知道了绾宁是国公府的孩子。 而这件事里,苏雨澜是陷害绾宁的人,怎么会出手呢? 吴氏想了想说道:“她就是不心疼你,也得心疼苏绾宁。” 苏雨澜脸色稍微缓解:“母亲有办法?” 吴氏:“权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下一回一定要注意,没有十全的把握都不要动手,苏绾宁比我们想象的,要更聪明。 而且,她不和我们一条心。”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吴氏眸光暗暗。 心里一阵懊悔。 她懊悔的不是今日失败了。 她懊悔的,是她居然让苏绾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长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吴氏起身,向外走去。 苏雨澜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 郡主府。 此时已经闭门,不再接待客人。 在苏梨眼里,没有什么比绾宁重要。 跟之前不同,此时的郡主府主院,四周围了一圈的侍卫。 门口有专门的黑衣人守着,府中的下人都不能靠近。 屋子里,苏梨倒在一边,杜若扶着她躺到隔间的榻上。 没办法,她刚才劝了很久,苏梨都不愿意离开,说什么也要守在绾宁旁边,她只能听绾宁的话,想办法把人迷晕了。 她明白绾宁的意思,这是为了苏梨好,有些事,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过了一会儿,卢大夫带着一对夫妇从门外进来。 那对夫妇对绾宁好好的检查了一番,卢大夫在一旁听着协助。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对夫妇走了。 卢大夫留下帮忙抓药。 半夏正好替绾宁熬粥回来。 见着卢大夫赶紧上前问道:“大夫,我们家小姐如何?” 卢大夫:“没有大问题。 只不过刚才多少动了点气,而她本身身子骨弱,本来养半年也就好了,现在看起来得追加两个月吧。” “那……” 半夏原本还想问问绾宁究竟怎么回事,但是想到昨夜,立马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心道:小姐没事就好。 卢大夫出去了一趟,再回来,从药箱里拿出来大包小包一摞的药。 把杜若和半夏叫过来,一个个说明讲解: 这个是吃的,这个是泡的,这个是抹伤口的……。 因为绾宁救了君逸,卢大夫对绾宁感激,如今对她的事上心程度,和君逸是一样的。 半夏一听说这些个各种药,心一慌:小姐身上还有伤口吗? 她忍住眼泪,认真的听着卢大夫的吩咐。 “如果一切正常,苏大小姐应该会睡上三日三夜。 不必叫醒她。我每日都会来看看。” 说完又对杜若说道:“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我。” 杜若点点头,对卢大夫行了拱手礼。 卢大夫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按照卢大夫的吩咐,一会要给绾宁泡药浴。 杜若去了隔间开始准备,半夏跟上去,实在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小姐她……” 杜若知道半夏想问什么,但是主子们的事她也不好多嘴。 只得回答:“小姐现在没事就好,若你想知道,等她醒来再问。我和你一样也是下人,不好多嘴的。” 半夏连忙点头:“我知道的,我不问了,就是有些担心。” 说完半夏便出去了,在外头守着绾宁。 里头的杜若看着半夏的背影,又看着隔间晕倒在卧榻上的苏梨,心中想着: 苏家大小姐,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要不然的话她们一个个的,也不会如此护着。 接下来的两天,卢大夫每日都准时来。 杜若和半夏按照卢大夫的吩咐,给绾宁泡药浴,抹药吃药,每一样都认真履行没有落下。 这两日恒王和策王也是每日准时来看一眼。 但是有苏梨在前面挡着,他们都没见着人。 有了前面一回的经验,苏梨现在拦人那叫一个经验丰富。 半点都不给他们面子。 说不给见就不给见。 苏梨原本还以为他们不好说话,都已经准备好要和他们理论了。 但是没想到他们都听话得很,说不让他们见,他们放下礼物,就真的乖乖就走了。 苏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没心思去深究。 第三日中午,到了卢大夫说的时间,但是绾宁还没有醒。 卢大夫特地来看过。 “没有大碍,如果今日不醒,明日肯定会醒,不必担忧。” 绾宁虽然是嫡大小姐,但是从小并没有得到应有的照顾,身子骨弱。 晚个一天,也很正常。 半夏急的抹眼泪,苏梨也有些躁动。 为了不在半夏面前表现出来,自己去了小花厅,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虽然知道绾宁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一想到她还躺在那里,人事不省,就总觉得心里闷得慌。 门外有丫鬟来报: “郡主,景公子来了。” 苏梨微微抬头,神情殃殃:“嗯,让景哥哥到小花厅来。” 易景就住在郡主府隔壁,和苏梨是隔壁邻居。 苏梨父母在的时候,和易家很是交好。 只不过,后来苏易两家相继出事,郡主府只剩下苏梨,易府只剩下易景。 苏梨今年十三,易景比她大三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不多久,一白衣少年从门口进来,脸上挂着笑容。 他手上不知道提着什么东西,一进门就放在了苏梨的面前: “梨梨,我今天去了醉香楼,知道你爱吃那里的八宝鸭,便为你打包了一只。” 苏梨没有像往日一样欢欣雀跃,看都没看,只闷闷的回了一句:“谢谢景哥哥。” 易景看她不高兴,凑过来问:“怎么了,苏大小姐还没醒吗?” 那一日,郡主府门口聚满了人,郡主府四周除了苏雨澜的人,还有君策的人。 绾宁是从隔壁的易府过来的。 苏梨撇撇嘴:“还没有。” “大夫怎么说?有危险吗?” 苏梨摇头:“大夫说没有大碍了,这两日就会醒,只是我一想到宁姐姐还昏迷着,就担心得不得了。” 苏梨说着,鼻头一酸,大大的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 每多说一个字,大颗大颗的眼泪就从眼睛里落下来。 第90章 小姐殿下来了 易景从怀中掏出帕子,替她拭泪,冲着她笑了笑:“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羞羞羞。” 苏梨被他一说,哭得更凶了: “哇,人家都难过的要命,你还不让人家哭,你还笑人家,呜呜~” 苏梨一边控诉着,一边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易景慌了,在苏梨面前蹲下来,抬头看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笑话你。 梨梨,不哭了好不好。 若是我娘在,看我欺负你,又得挨一顿打。” 苏梨哭得一抽一抽的:“哼,你还知道在欺负我。 就让易伯母凶你,把你关书房,抄上一日书才放出来。” “好好好,梨梨说了算。” 易景温声安慰她,眼中划过一抹追思。 五年前,他的父母,都不在了。 苏梨察觉到他眼底的情绪,揉了揉眼睛,不哭了。 景哥哥也一定思念他的娘亲吧。 易景抬头,看着小丫头泪眼婆娑,看着他,抽抽搭搭的模样。 抬手替她拭泪:“都哭成小花猫了。” “都怪你。” “对对对,都怪我,梨梨说的对。” “你是小花猫。” “对对对,我是小花猫,还是大花猫。” 易景说着,两手放到腮边,扮了个喵的样子,嘴里发出“喵呜”的叫声。 苏梨破涕而笑。 易景看她笑,把眼中剩余的眼泪都挤了下来,赶紧帮她擦掉。 “梨梨别担心,苏大小姐会好起来的。” 苏梨点点头:“嗯嗯,反正我守着宁姐姐。” 因为刚刚哭过,苏梨说话的时候,大眼睛眨巴眨巴,眼圈还有些红红的。 看得人心疼。 易景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发,安慰她。 苏梨抬头,就看到一张安宁又干净的俊脸。 少年和熙。 他安慰她的样子,像温暖的三月暖阳。 “我才发现,景哥哥和宁姐姐一样,爱揉我的头发。” 她语气里带着娇噌,但是脸上却带着笑容。 她喜欢和喜欢的人如此亲密。 易景笑了笑,把她鬓角的一缕碎发挽在耳后。 动作随意又自然。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还给她扎过辫子呢。 “那很好啊,这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种爱护。” 苏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刚刚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对,小手握拳,一道粉拳挥动,就向易景打过去: “景哥哥,你占我便宜。” 这边易景发现不对,一个转身就跑了。 “景哥哥,你别跑。 等我追上你,一定要弹你三个大大的脑瓜嘣。” “梨梨,我在这,你追呀,追到我了让你弹六个。” “哼,你别嚣张。” 苏梨追出来,两人一个追一个躲。 院子里传来一阵爽朗的哈哈哈的笑声。 绾宁是当日的夜里醒的。 已经过了子时,郡主府一片安静。 睁开眼,陌生的屋子,亮着微弱的烛火。 这里是哪里? 发生了什么? 绾宁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今夕何夕。 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里有小时候过年,她住在偏院,听着前头鞭炮声声,烟花漫天。 她和半夏两个人,半夜窝在一起守着一个小火炉说悄悄话。 还有出嫁时十里红妆的盛景,还有未央宫的一场大火熊熊燃烧…… 一幕幕像过眼云烟在眼前漫步而过。 她像自己人生的旁观者。 绾宁睡了这几天,半夏和杜若两个人在屋子里轮流守夜。 半夏过来摇香发现绾宁醒了,喜极而泣。杜若急忙跑了过来查看。 半夏:“小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绾宁侧头看她。 “没有。” 杜若开口道:“小姐,卢大夫说了,只要小姐醒来没有什么异常,这场事就算过去了。 只不过后头得好好养着才是,最好将养一年。” 绾宁点点头,杜若说的隐晦,她听明白了。 这件事她早有心理准备,现在听杜若说,便也就没有多诧异。 半夏把绾宁扶起来,倒了杯水喂她喝下。 绾宁脑子里还有些混沌,半夏把这几日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绾宁的思想才从那一日一群人大闹郡主府的记忆里抽离回来。 “阿梨呢?” “小姐,郡主睡下了,这几日郡主照顾小姐尽心尽力,奴婢们都看在眼里,比起四小姐,郡主才像小姐的亲妹妹。” 绾宁点点头,心中划过一丝暖意。 “小姐,可要叫醒郡主,她吩咐过,小姐醒了,即刻告诉她。” 绾宁:“不必,明日自会见到,让她好好睡觉。” “是。” “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小姐严重了,照顾小姐本就是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小姐可饿了,厨房的灶上一直温着粥,奴婢去帮小姐端来,再做几个小菜。” 知道了绾宁今儿会醒,半夏从中午开始就熬着粥,一直温着。 “嗯。” 绾宁点点头,确实是有些饿。 半夏下去端粥,刚刚出门,杜若进来,看见绾宁,有些欲言又止。 绾宁喝了几口茶:“怎么了? 杜若低着头:“小姐,殿下来了。” 绾宁愣住,哦了一声,放下茶杯:“让他进来吧。” “是。” 君逸进了门,杜若识趣地退下。 绾宁察觉到外头什么声音都没有,刚刚君逸进来的时候,有一闪而过的几道黑影。 心中了然。 怕是避开了耳目过来的。 暗处,影卫们密切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影三:“你们说主子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做什么?” 影二:“当然是感谢苏大小姐了,没听毒医说吗,若不是苏大小姐,咱们主子就算活着,也再下不了床。” 影三“那也不用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啊。现在背后的人恨不得一百只眼睛盯着逸王府。 也不知道苏大小姐怎么就救了咱们主子,她也不会医术啊。” 影二:“那谁知道。” 影三:“也不知道那一日苏大小姐在主子房中做了什么,我总感觉主子这几日都有点不对劲。” 影二:“差点死了,能对劲才怪。” 影三:“不是,哎呀,我也说不出来,不是那种不对劲。” 影二:“那是哪种不对劲?” 影三:“就是那种。” 影二:“就是哪种?” 影三卒。 第91章 我会对你负责的 君逸站在门口,一身墨色锦衣,移开灯火便能隐藏在黑夜里。 他负手而立,没有过来,远远的看着绾宁。 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绾宁也在打量他,当看到他两条腿好好的时候,心中升起一股成就感来。 改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觉得很好,顿时心情也好了起来。 “殿下这个时候来,很危险。” 绾宁先开口了,轻缓柔和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像是上好的琴弦上流泻下来的琴音。 君逸:“怎么个危险?” 绾宁:“对方处心积虑的对付殿下,必定会密切关注。 才几日时间,殿下就由药石无医,时日无多,变成了生龙活虎,正常无虞,你说背后的人会怎么想? 少不得再补一刀,以达到目的。” 君逸:“你知道是谁做的?” 绾宁:“谁获利便是谁做的。” 君逸:“想不到苏大小姐在昏迷中,也对外头的事情了如指掌。” 绾宁:“我不知道,猜的。” 君逸:“那苏小姐也猜到了本王在四月二十八这一日会出事?” 绾宁抬头,对上君逸探究的眼神。 重生以来,君逸给绾宁的感觉比另外两位皇子好很多。 虽然话少,但直率坦荡,没有弯弯绕绕。 若生在寻常人家,也能得个光明磊落的好名声。在皇家,这样的性格,一个不好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想必他身边时时有人提点,也便有一些对人刻意的防备。 特别是这次的事情发生,更为他敲响了警钟。 是以,哪怕绾宁救了他,他对绾宁,也没有完全信任。 绾宁半低下头,重复了一遍在策王府那日,她提到簪子时说的话: “之前和殿下说过的,我爱看麻衣之相一类的书,今年,殿下和四月二十八这一日犯冲。” 君逸定定的看着她,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这种鬼神玄学,他亦向来不信。 但是没有深究。 君策害他是为了去北燕的机会,策王府宴会那一日,北燕人刚刚有所行动,根本没有当即传回消息的可能,所以排除了绾宁是策王帮凶的可能。 每个人都有秘密,君逸没有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只要不是敌人,就好。 只不过,眼前这位苏大小姐,却越来越像个迷,他越看,越看不清。 越看不清,越想看清楚。 “那苏大小姐再帮本王看看,出了这种事,苏大小姐认为本王该如何?” 绾宁:“我觉得殿下既然好好的活着,好歹也得做场戏给背后的人看。 让人家看看自己的劳动成果,别让人做了一场无用功。 比如说,逸王殿下无意间中了毒,经过名医治疗,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却失去了双腿,从此一生都要在轮椅上生活。 如此一来,消除了对方的戒心,也为自己赢得时间。” 君逸看着绾宁,听她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话。 内心震撼。 真有点相信她说的玄学之说。 这几日,他的幕僚都在商量这件事情。 和绾宁想的一样,大家商量出了结果: 现在阶段,他最好避开出现在众人面前。 绾宁现在提的建议,和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一模一样。 对方既然动手了,就一定希望收到成果。 若不然的话有一就有二,再有下次,不好说还有没有这么幸运。 他现在没必要和对方硬碰硬,否则暴露自己的实力,得不偿失。 更别说还有另外一个虎视眈眈。 没有必要。 既然总有人想争,那他当渔翁多好。 这次事件,是他的危机,也是他的转机,正好乘此机会,退居幕后,韬光养晦。 前人说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 只是令他诧异的,是绾宁一个闺阁大小姐,居然懂这么多。 这是那个十六年不大出门没有社交的深闺大小姐吗? 这是那个连正经教育都不曾有过的不受宠大小姐吗? 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却沉得住气。 她看得清局势,能得出透测的分析。 她还能“恰好”就救了她的命。 她懂做生意。 推出的商品,广受好评。 她还会作诗,那首美人诗,如今还被京城各界文人津津乐道…… 这样的人,打破了他对女子固有的印象。 她和所有人都不同,像是这个世界的另类。 也对,她可是敢把婆子送上一个王爷床上的人。 也是敢半夜脱了衣裳躺在他身边的人…… 想到那一日记忆里模糊的画面,君逸的心跳莫名突突的加快。 他定定的看着绾宁,看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抬步走过来。 绾宁看他一步一步走近,心里莫名有些不自在。 在君逸的注视下,她垂下眼眸,收敛好自己的情绪。 绾宁半躺在床上,君逸走过来,站在床边。 他看着绾宁,眼神里的探究仿佛像要把她看穿似的,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不妥,收回眼神,在床边坐了下来。 一坐下来,君逸就察觉到不对了。 这个位置有点尴尬。 想到自己和绾宁还不熟,就这么挨这么近,好像不太好。 再一想到他们明明都已经在一张床上睡过了,面对面的坐着,又有什么要紧。 绾宁看他一脸纠结,眉头微挑,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殿下有话直说。” 君逸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她脸上微微泛起的笑容。 绾宁长得极美,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一双秋水芙蓉眸,看着他的时候,仿佛有波光潋滟的微光。 君逸一颗心,倏而停止跳动,耳边万籁俱寂。 空气在这一刻,陷入了静止。 绾宁眼眸微垂,拿起杜若放在一旁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递给君逸。 君逸愣了一下,特意避开绾宁的手指,两手上下捏着杯口,以一种奇怪的手势接了过来。 眼神闪躲,不敢看绾宁,一口喝掉了杯中的茶。 而后把杯子放到了身旁的矮榻上。 绾宁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完,放下杯子。 看向君逸。 其实她,有点紧张。 君逸眼睛从窗口挪向绾宁,四目相对,他说: “我会对你负责的。” 第92章 我们都睡过了 他没有说本王,他称呼的是:我。 七个字,说得无比郑重又认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 绾宁知道他什么意思,微微笑了笑,那笑容仿佛是春末山涧里的花,一路荼蘼。 “不必。” 君逸愣了一下,猛的抬头看向绾宁,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回答。 因为没有组织好语音,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可是……你,我们……” 君逸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背过身,掩盖自己的窘迫。要是外头那些影卫看见这,一定惊掉下巴。 绾宁开口,清晰地表达出他的意思: “可是我们都在一张床上躺过的是吗?” 君逸错愕。 这是女子吗? 是大家闺秀吗? 这种事说起来,居然面不改色? 君逸有点自闭了。 而且,看到绾宁这般坦荡,他的支支吾吾倒显得居心不良。 绾宁:“你不说我不说又没人知道,难道我跟别人成亲的时候,你还会特地来拆穿我不成?” “不会。” 君逸立马摇头否认。 但是当反应过来绾宁话里的意思,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要嫁给别人? 要跟别人躺在一张床上? 绾宁被君逸盯得浑身不舒服,那眼神,仿佛是出轨的妻子被丈夫抓了个现行一样。 “你不必脱衣的。” 君逸的语气冷冷的。 既然还想着嫁给别人,脱衣做什么,直接挽袖就好了。 君逸口中说得凶狠,但是脑子里出现的画面却是: 侧过头绾宁靠着他的肩膀睡着的样子。 那般娴静美好。 薄被从肩头滑落,露出一小截莹白如玉的肌肤…… 君逸闭上眼,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绾宁感觉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她竟然会觉得君逸这句话是赌气的语气。 “我只是脱了外裳,里面还穿着襦裙的,只不过方便胳膊露出来。” 绾宁一本正经的解释。 君逸:“你不必跟我躺在一张床上的,你可以坐在旁边。” 绾宁:“我疼。” 伤口相连,那种疼像针扎一样。躺着会舒服一些。 一句我疼,君逸心中一阵烦闷。 绾宁听他话里的意思,是对她的做法很不满。 想了想,开口解释道: “殿下,对不起,是我乘人之危了。 当时情况紧急,我怕我太疼会松开殿下,所以才挨着殿下的。 殿下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殿下忘了就好,便不会有人知道。” 君逸听着这话气结,看着绾宁的视线都感觉要冒火。 绾宁看他气大发了,赶紧补充了一句: “若是殿下不信我,我可以和殿下保证的……” 君逸越听火越大,但是有火不能发。 憋着的后果就是脸色越来越冷,他直接打断绾宁: “无论如何感谢苏大小姐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不客气。” 绾宁看了君逸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看他这般冷淡的模样…… 这是要翻脸不认人? “为何救本王?” 绾宁:“为了报答王爷当日遵守约定。” 君逸想起策王府宴会那一日,绾宁把头发上的簪子取下来:我想和王爷做个交易。 当时,他本来也没打算多管闲事。后来把恒王引过去,也只是顺手的事情。 没想到,如今却救了自己一命。 “本王帮你,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你帮本王却是救命之恩,而且还……” 君逸本来想说:而且还赔上了自己的清白。 但是一想到刚才绾宁说:大家不说没人知道。 他这话,又说不出口。 当日的危险情况,卢大夫已经跟他详细说过了。 若是没有绾宁,就算毒医赶到,他也只能堪堪保住命,有什么后果谁都不好说,也有可能余生就在床上度过,什么都不知道,只剩一口气。 他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让自己变成那样子会是什么光景。 君逸正想着,耳边听得绾宁又说道: “我们是合作伙伴,殿下好就是我好,我自然希望殿下好的。” “你想要什么?本王会想办法给你。” 君逸的语气更冷了。 一切都只是因为交易。 绾宁看了她一眼,斟酌着用词: “我能有什么想要的。身份富贵,衣食无忧。 无论作为是苏家大小姐,还是国公府大小姐,都没有什么缺失。 不过,殿下既然问了,那我便说一个:若以后我时运不济出什么事,若王爷能帮忙,还请不要袖手旁观就是。” 绾宁救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怎么可能推三阻四,什么都不要。 只不过,话得说得好听些。 至于君策,有了这一次的事情,君逸和君策便已经站到了彼此对立面。 她接下来只要帮着君逸就好。 既对付了君策,又在君逸这里刷了好感,一举两得。 君逸看着她,是啊,她什么都有,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若真有事,宋渊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而且,她本身又那么厉害,似乎天底下,都没有能难倒她的事情。 这一次,还救了他的命。 君逸一时心里有些挫败感。 再一看她为了救自己,现在还不能下床,接下来还得养一年,心里各种情绪纷至沓来,他生出愧疚之意。 “本王答应你,你的事便是本王的事。” 绾宁看他一本正经,跟发誓似的。 总感觉自己有欺骗敲诈勒索对方的嫌疑,而对方傻不愣登的全部都应了下来。 君逸:“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本王可以满足你,你好像缺钱,本王有很多。” 绾宁一笑:“原本是缺的,现在,有个玲珑坊,便不缺了,等以后缺了,我再问你要。” 这“问你要”三个字,不知怎么就戳中了君逸的心弦,他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但是脸上却绷着,生怕别人发现。 正儿八经地应了一句:“好。” “你现在有什么想要的吗?本王可以送给你。” 绾宁想了想:“有,要四个高手暗卫。 可以贴身保护的那种,要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保护。” 说到这个,君逸点点头。 绾宁确实是需要暗卫保护的,三天两头又遇到被人陷害的事情。 “明日便给你送来。” 绾宁摇头:“不是给我,是给阿梨。” 君逸有些疑惑:“安平郡主?” 绾宁点头:“是。” 第93章 嫁给我做我的王妃 前世苏梨就是在有一次去看她回府的途中,被苏雨澜安排的几个混混残害的。 绾宁一想到那个场景,整个人便脊背发凉,心痛难当。 她记得从西京湖中被打捞上来冰冰凉凉的尸体,一身被虐待的伤痕,手指已经泡得发白…… 现在,她绝对不要再重蹈覆辙。 君逸感觉到绾宁悲伤的情绪,微微皱眉。 “好,明日便送过来。” “多谢殿下。” 绾宁半坐在床上,道谢的时候,两手手肘抬起,交叠持平,抵在额间,对着君逸行了个大礼。 君逸看着她:“安平郡主对你很重要?” 绾宁一字一句的回答:“是,非常重要。” 君逸:“苏府呢?” 绾宁:“苏府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君逸:“苏夫人……。” 绾宁:“她不是。” 不等君逸诧异,又听绾宁出声: “殿下对江南熟悉吗?我想让殿下帮我找一个人。” “谁?” 绾宁:“我亲生母亲的奶娘。” 君逸震惊了,绾宁身上的秘密,简直深不见底。 但是如此隐晦的秘密,她就这么告诉了他…… 耳边想起上回在策王府绾宁说的话。 那时候,她告诉他,她和国公府的关系。 面对他的震惊,她说:“我信任殿下。” 绾宁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语气也轻描淡写:“吴氏不是我的母亲,她不过是想利用我借国公府的势而已。” 君逸:“怪不得。 怪不得那一日在郡主府门口,如此逼迫你,母亲不像母亲,妹妹不像妹妹。” 绾宁:“郡主府那一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君逸:“嗯,闹得那么大,满京城都在讨论,本王就是想不知道也不太可能。” 事实上,他是特地让影一去调查清楚说给他听的。 说完,君逸突然看向她,语气有些生疏却郑重: “你受委屈了。” 绾宁抬头,看着君逸一本正经的用道歉一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总觉得哪里有点违和,又觉得君逸,居然……有点可爱。 “这是我自己的事,迟早要解决的。” 君逸:“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因本王而起,你是为了救本王才遭此一难。 本王会补偿你。” 绾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们只是想要找到机会对付我,没有这次也会有下次,哪怕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君逸:“要本王出手吗?一劳永逸。” 绾宁摇头:“不必,这件事我要自己解决。” 她要吴氏,一点一点的失去所有东西。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她自己,一无所有。 让一个人死,是多简单的事情。 灭掉一个人所有的希望,杀人诛心,才是最狠的报复。 君逸:“好,若是需要帮助,随时找本王。” 气氛陷入静止,好像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两人相视,大眼对小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绾宁开口:“殿下回去吧,以后不必再来。 难免一不留神,就别被人看出端倪。 殿下如果有事,让杜若告诉我就好。” 君逸:“好。” 绾宁想到什么,又多说了一句:“殿下保重,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虽然前面一直有他们的人知道殿下中毒颇深,很难医治。 但是后面到底有毒医的出现,他们怕是不会放心。 戏还得做真一些,殿下接下来多少有些苦头要吃。” 君逸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看着绾宁, “你也好好养身体。” 绾宁:“好。” 两人的对话尴尬又和谐,处处渗透的一种异样的气氛。 “你还有事吗?” “你还有事吗?” 二人齐齐发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响起。 四周的尴尬气氛,到达顶点。 二人同时别开眼,都不看对方。 绾宁先回过头来看君逸,见他不说话才开口: “多谢殿下来这一趟,我也看到了殿下的诚意,希望未来合作愉快。” 听着这句合作愉快,君逸皱眉: “我会娶你。” 绾宁怔住,她没想到君逸的脑回路在这里。 “我说过了,殿下不必如此。 我不需要谁对我负责。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也并无胁迫殿下之意。” 君逸看着她:“那你准备嫁给君策还是君恒,还是其他的谁?” 绾宁被君逸看得浑身不自在。 “我谁都不嫁。” “你若不嫁,他们一刻都不会放弃。” 绾宁垂眸,君逸说的没错,若她不嫁,只要国公府在,君策和君逸就都不会放弃。 以后这样的事情,怕是还层出不穷,绾宁也不太敢去赌他们为了她背后的势力,会做出什么事。 但几乎可以预见,往后不太平。 君逸:“本王娶你,你做本王的王妃。” 绾宁:“殿下,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 君逸对上她的眼神。 “你误会了本王的意思。 本王的意思是,你毁了本王的清白,你得对本王负责。” “这……。” 绾宁愣愣的看着君逸,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君逸面无表情,却义正言辞。 仿佛绾宁是那个穷凶恶徒之辈,君逸被伤害,她需要负责。 看着这样的绾宁,君逸心情大好。 她一直胸有成竹波澜不惊,如此模样,显出几分小女儿家的情态。 君逸感觉自己终于扳回一局。 赶紧乘胜追击,乘热打铁。 “咳咳…… 本王从小就一个人睡,母妃曾经告诉本王,若是和异性一起睡觉了,就要对对方负责。 那一日本王神志全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主动方。 你跟我睡觉了,这必须要负责。” 绾宁愣愣的看着他:“啊这……” 君逸一挥袖:“好好养身体,抽空找个时间嫁给我。” 说完,君逸双手负于身后,脚步轻快,打开门直接走了。 一出门,影卫们都没反应过来,君逸就自己先掠走了。 影二影三赶紧跟上去。 “他们聊了什么?我怎么看起来咱们主子好像特别的高兴。” “不知道啊,主子每次和苏大小姐聊天都很高兴。” “不对,我赌两个大肉包子,他俩绝对有事。” …… 一行人掩人耳目,悄悄的回到了逸王府。 刚一进屋,君逸便对着后面吩咐:“找几个丫鬟过来。” 管家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随即立马反应过来:“是王爷。” 不多久,管家便把人带来了。 君逸坐在首位上,一动不动。 看着眼前一排女子,对着其中一个招招手。 那丫鬟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地走过去,君逸抬手去牵她的手,但是手在一半,立马收了回来。 另外换一个,又是如此。 君逸面色一凝:大家都是女子,苏绾宁有什么不一样吗? 为什么刚刚在郡主府的时候,他会想去牵她的手? 但是这些人,他不愿意。 君逸挥了挥手,管家把人带下去。 屋子里,他斜斜的靠在椅子上。 一手撑着头,耳边响起了绾宁的那一句: “我疼。” 君逸心中有点闷闷的。 她身上还有伤呢,他刚刚怎么没有看一眼,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第94章 好好养身体抽时间嫁给我 郡主府。 绾宁还愣着,半天回不过神来。 耳边回响着君逸那句:“我娶你,你做我的王妃。” “你睡了我,要对我负责。” “好好养身体,抽时间嫁给我。” 原来男子也有清白一说吗? 照这个说法,她确实是无法拒绝的样子。 有一点君逸说的没错,她不嫁人,君策和君恒不会善罢甘休。 她若随便找一个嫁了,就会把无辜的人迁入这个局中。 而君逸,同是皇子,和他们平起平坐。却“身有疾”,对他们不会造成威胁。 她嫁给她,国公府两不相帮,算是中立,这两人也能消停下来。 如此看起来,君逸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但是,这样的话…… 绾宁总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重生以来,她第一次心中有些凌乱。 其实她没有想过再嫁人的,但是好像现在,自己怕是非嫁不可了。 绾宁想到君逸,一本正经的跟她说这些话的模样。 心中喃喃:反正她嫁不嫁都无所谓,嫁给谁都无所谓,君逸合适,又要对他负责的话,嫁给他也行。 外头,杜若推门而入,打开窗透气,把床边的桌子收拾出来。 半夏端着吃食进来。 “小姐,都是你爱吃的。” 说着,把托盘里的吃食,都放到了床边的小桌子上。 一碗粥,一小碗鸡蛋羹,一小碟青菜,一碗肉沫豆腐汤,上面撒了一撮葱花。 清淡小食,看起来美味可口。 绾宁嗯了一声,接过半夏手中的碗,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有进食,竟觉得今日的饭菜特别香。 她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刚刚的事情。 半夏看她有心事:“小姐你怎么了?” 绾宁摇摇头:“没事,你跟我说说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吧。” “哦哦,好的小姐。” 绾宁:“苏府如何?” 半夏:“这几日,四小姐每日都来,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夫人也来,但是没有四小姐坐得久。 都被郡主拦下了,以小姐生病不宜见客为由打发了,四小姐也没有坚持,每日坐够时间就回府。 奴婢看她就是装模作样,做给人看的。” 绾宁点点头,当然是装模作样,不过主要是做给她看的。 她们还有这些动作,说明根本没有想放弃她。 也是,绾宁是吴氏苏雨澜联系上国公府唯一的纽带,若是绾宁真的不认苏家,国公府只会站在绾宁这边。 她们一点好处都得不到。 吴氏那么多年的筹谋全白费,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定不甘心的。 而且不到万不得已,吴氏也不会离开苏府,虽说仗着绾宁,国公府不会对她不管不顾,但是,这种事情,说出去总归是不好听。 再说,吴氏还有苏雨澜和苏铮呢。 绾宁问道:“苏大人可有何表示?” 半夏:“人没来,但送了老多东西过来,什么人参灵芝,还有一些用得着用不着的。” 绾宁点点头,苏长荣维护的可不是她,而是苏府的颜面。 而且,苏长荣的名义送过来,说明他和吴氏产生了分歧。 很好。 绾宁:“外头如何说?” 说到这个,半夏恨不能拍手称快: “那一日人多,大家离开之后,京城里都传开了。 百姓们传得沸沸扬扬,都在替小姐鸣不平。 虽然拉了个婆子出来抵罪,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没有夫人的授意,一个婆子怎么敢做这种事,而且她没有害小姐的理由。 大家都说她们做的太过分了。 还有些人怀疑小姐根本就不是苏家的女儿。 哪里有母亲会这样对孩子的,前十六年也对小姐不好,现在还处心积虑的想要陷害小姐。 一般的母亲哪里做得出这种事。” 绾宁一口一口的喝着粥,点了点头,心中畅快。 吴氏和苏雨澜既然做了,就得做好被反噬的代价,这是她们的报应。 自己挖坑埋自己,呵。 这一回,够她们喝一壶的了。 这件事,背后应该是有人推波助澜的,绾宁想了想,心中大致知道是谁。 维护她的名声,把吴氏苏雨澜踩得死死的,半点都不顾及,只有君策了。 她不准备放过吴氏和苏雨澜,现在还只是开胃菜而已,一点名声,对于她们来说,不足挂齿。 这么大的事在公众面前被爆出来,吴氏能坐得住,但是苏雨澜肯定坐不住。 接下来,就看苏雨澜怎么做了。 半夏继续说道:“小姐,还有当初诬陷你的那些人。 那个李秀才,全家被罚了个干干净净。 小姐,你猜他们家那个小弟在哪里?自己夜里跑到城南的乞丐窟去住着。 因为李秀才在诬陷小姐的时候,说的是他家小弟亲口告诉他的,所以两人一起判了构陷污蔑之罪。 官府驳回了二人身上的秀才之名,一家人都被贴上奴籍,三代不得从良。” 平民百姓想要出头,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读书。 考一个秀才,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官府直接收回了二人秀才之名,是绝了他们的路,罚得不可谓不重。 划为奴籍,却没有赶出京城,杀人诛心。皇家,从来没有恻隐之心。 无论如何,文人最重风骨。当初的秀才,如今的奴隶,而且说不好还是从前同窗的下人,那种落差,足以磨灭一个人所有的志气。 一个没有志气的人,就跟活死人一样的了。 绾宁:“能被人利用,想必一定有见不得人的把柄。” 半夏连忙点头:“对对对,小姐,都查出来了。 李家大秀才嗜赌,欠了赌债,把自己的妻子都输给了别人。 这事一查出来,女方家里都闹开了。 李家小秀才仗着自己秀才身份,家里有几个小钱,想强娶一孤女,孤女不从,愣把人逼死了。 怪不得什么昧着良心的钱都想赚,实际上骨子里就已经坏透了。 还好这回自己寻死,不然,谁能知道,这些衣冠禽兽是这样的嘴脸。” 绾宁没说话,恒王为了表现,肯定不会徇私。 不过这些人也确实罪有应得。 这惩罚不冤枉他们。 得此下场,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正好可以杀鸡儆猴,让那些要帮苏雨澜做什么的人,还没做便心生畏惧。 第95章 不知道君逸是不是这样 半夏说到这些人的下场,狠狠的唾了一口,那一日多凶险。 若不是绾宁回来了,她都不敢想象结果会如何。 “除了那两个秀才,还有那些个长街上的混子,全部都被恒王殿下送到了刑部。 那些人,身上都背着案子呢,京兆尹大人一天就把这些人身上的事都查了出来。 这群人还真是做了许多的恶事。 听说有两个身上还沾着人命呢,衙门查明之后,直接判处斩刑。 还有几个坑蒙拐骗的惯犯,全部流放。 过两日就启程。 他们坏事做多了,百姓们都拍案叫好,实在是大快人心。 那些混子的家人都恨死苏府了,虽然夫人推了王嬷嬷出来顶罪,但大家都知道一个嬷嬷哪里干得了这种事,心知肚明背后的人是谁。” 绾宁点点头:“王嬷嬷呢?” 半夏:“听闻跳河自尽了。” 绾宁:“最近还有别的人来吗?” 半夏不明所以,想了想:“别的人? 策王殿下和恒王殿下每日都来,但是也都被郡主拦下了,他们都没有见着小姐。 但是没见着也来,还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哦,对了,还有国公府,国公府老夫人向来和夫人交好,照顾夫人,这一回,怕是也听说了消息,为夫人做说客的。” 绾宁点点头:“那说了什么?” 半夏又想了想:“倒是没说别的,只说让小姐好好养着,等养好了,去国公府住上一阵子。 老夫人和夫人向来来往亲密,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若是小姐觉得不自在,便带上郡主一起去。 过去吃个饭也是好的。 小姐,你说好奇怪,明明是郡主和国公府更亲密,但是张嬷嬷这语气,好似和小姐更亲密呢。 也不知道她们又搞什么鬼。” 绾宁:“张嬷嬷来的?” 半夏点头:“是,张嬷嬷亲自来的,还说老夫人不太知道细节,让小姐别往心里去,国公府是疼小姐的。 总之张嬷嬷的话,奇奇怪怪的。” 绾宁点点头,心中了然,这是张嬷嬷在告诉她,老夫人不知道这件事,怕她以后记在心上,对老夫人和国公府产生隔阂。 确实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简直到了满城风云的地步。 若是老夫人知道,心里一定受不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等她好了过去见一面再说,也免得现在牵肠挂肚。 “等我好些了就去,下回国公府的人来,你说一声就好。” “是。” 绾宁又喝了几口汤,肚子里暖融融的,舒服极了。 杜若把桌子撤了下去。 半夏拿了帕子过来,替绾宁擦手。 “小姐,咱们真的不回苏府了吗?” 绾宁:“要回的,当时也是一时的气话,当不得真。 况且,这几日母亲和苏雨澜每日都来,做足了样子。 虽然大家对她们颇有微词,但是如果我真的不回,就显得我得理不饶人。” 原本绾宁说那些话的时候,就是为了震住吴氏。 当时那种情况,她虚弱得说话都耳朵嗡嗡响,哪里有时间陪她们耗。 不下点猛药,哪里那么容易拉出一个王嬷嬷了事。 而且现在很明显,吴氏也不可能放弃她。 不过,她这次回去,必然绾吴氏和苏雨澜都脱一层皮的。 半夏听了绾宁的话叹了口气,撇撇嘴:“奴婢觉得,苏府那种地方对于小姐来说真的一点都不友好。” 在半夏看来,这个苏家大小姐的名头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既没有得到大小姐应有的待遇,也没有得到一门好婚事,自己的妹妹和母亲,一个劲的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绾宁喝了口茶漱口。 她当然要脱离苏府,但不是现在,现在吴氏不甘心,她若是一刀切,到时候怕是会闹得国公府鸡犬不宁。 不急,一步一步来。 现在,主动权在她手里。 绾宁吃饱,有了些力气,让半夏扶着下了床,想要走动走动活动一下。 刚刚看君逸生龙活虎的,一点事都没有,她想着自己也不会太差。 但是,万万没想到,她下床站都站不稳。 半夏也没想到这么严重,眼看着绾宁就要跌倒在地上,刚刚进屋的杜若,一阵风似的掠过来,扶住绾宁。 把她扶到床上坐下。 半夏惊呆了。 刚刚杜若那一下,一看就是高手。 她警惕地看着杜若,挡在绾宁面前。 绾宁心中一暖,如果杜若真要出手,她怎么挡得住。 “杜若是自己人。” 半夏狐疑,退后,到底松了口气。 绾宁看向杜若:“我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 杜若低着头:“小姐没有问。” 绾宁笑了笑:“你还会什么?” 杜若:“医术。” 绾宁:“你在他身边,是属于比较厉害的还是比较差的?” 杜若:“甲字队。” 甲为最佳,君逸给了她一个好手。 绾宁没有再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叹了口气。 她的身体太弱了。 杜若:“小姐,奴婢让卢大夫来瞧瞧?” 绾宁点点头:“也好。” 杜若退下,半夏怔住:“小姐……” 绾宁握了握她的手:“没事,她是一个我的合作伙伴送来的人,你看到了,会医术会武功,这样的人,对我有用。” 半夏点了点头:“是。” “小姐,我扶你躺下,你先睡一会。” 绾宁打了个哈欠,往床上躺下。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蚊帐,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太虚弱了。 就刚刚说了这么一会话,就觉得精神不济,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君逸是不是也这样。 想到君逸,耳边又回想起他说的那句话:嫁给我,做我的王妃。 绾宁脑子里出现几个场景,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想着想着,就要睡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她还想到了一件事: 这两天在贺县的赵砚台应该回来了,她要去和他见一面。 吴氏这一次失败了,为了巩固在苏家的地位,苏雨澜的地位,接下来怕是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掠夺她的用处。 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让她往下嫁几乎是已经不可能了,便只剩下一条路,让她进宫。 有了前车之鉴,她们也会更加小心。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防患于未然。不然,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不可回转。 第96章 她会有危险吗 逸王府。 书房里,君逸坐于首位,莫先生坐于下首。 “殿下,属下几个商量过,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既然已经动手了,若是王爷完好无损的话,一定会有下一次,到时候,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王爷不如趁此机会,韬光养晦!” 一个腿脚有疾的王爷和大位无缘,也绝了背后那些人要对付君逸的心思。 君逸这边正好腾出手来,一门心思地发展势力。 君逸脑子里想到绾宁说的话:“殿下不若干脆就有腿疾……” 这个建议和他的幕僚们商量出来的一模一样。 “好,就这么办。” 莫先生点点头。 “如此一来,就委屈王爷要受点苦了。” 君逸摆摆手:“无碍。” 之前商量的时候,卢大夫已经跟他说过了。 如果要制造腿疾假象,他需要喝一些帮助的药物,避免被其他的人查出来。 那特制的药,喝下去会让他的腿暂时失去知觉,就像真的瘫痪了一样。 但药效起作用以及恢复的时候,那种痛跟裂骨一样。 对于君逸来说,这种假的没什么,疼也可以忍受。 他只想着卢大夫的话,若是没有苏家大小姐,这一切会变成真的,而且不好说还会更严重。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下来,莫先生离开了书房。 屋子里,君逸看向窗外,想着绾宁说的那些话。 那个救了他命的女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门外,卢大夫敲门进来。 把郡主府的消息说了一遍,君逸眉头皱起: “下不了床?什么意思?” 卢大夫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有些踌躇。 君逸有点急了:“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吗?不是说都解了吗?为什么会连站都站不稳,可是有什么意外?” 卢大夫赶忙上前:“殿下不必着急,不过是苏大小姐身子弱,承受不住而已。 苏大小姐的血比较特殊,帮殿下解蛊,用的是转移之法。 殿下用了药,即刻痊愈,是因为都被转移到了苏大小姐的身上。 因为苏大小姐的血特殊,那些蛊并不能要了她的命,但是却也掏空了她的气血。” “她……,会有危险吗?” 卢大夫:“倒是无性命之忧。 不过需要多养些时候,需要特意照顾着。 我已经吩咐了杜若,把药膳食谱写给了她。 只要好好养着,以后没有大碍。过几日,也就能走动了。” 君逸:“多送些东西过去,把府上的那些好的药材都送过去。” 卢大夫点点头,绾宁是为君逸才有此一遭,逸王府理当如此。 也就忽略了君逸有点“急切”的担心。 “是,属下这就去办。” 卢大夫离开,屋子里只有君逸一个人。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耳边响起绾宁那句:我疼。像魔咒一样萦绕在耳边。 郡主府。 第二日一早,苏梨一起来,得到消息立马就跑了过来。 绾宁刚刚睡醒,洗漱穿戴好,让半夏和杜若把她扶到外间的椅子上。 初夏的清晨,阳光为屋顶镀上一层金边。 微风和着露水拂来,舒服极了。 绾宁刚刚坐下没一会儿,院门外苏梨一路小跑进来,上上下下打量了绾宁一眼,见她没事,一颗提起的心落下来。 一把扑进了绾宁怀里:“姐姐,宁姐姐……” 小脑袋瓜在绾宁怀里蹭了蹭,才抬起头来看着绾宁:“姐姐你好点了吗?身体怎么样?” 绾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多了。” 苏梨:“听丫鬟们说,姐姐昨夜就醒了,怎么没有叫我?” 绾宁:“半夏说你好几日都没有睡好觉了,想着你睡着了就不叫你了,反正今日也会看到,不差这一时。” 苏梨大眼睛眨巴眨巴,撇撇嘴:“但是我想早点见到姐姐。” 绾宁一笑,摸了摸她的发髻:“现在不是见到了!” 苏梨叹了口气,摊摊手:“好吧。” 她起身,拉着绾宁:“姐姐,我带你去院子里走走。” 绾宁摸了摸腿:“现在怕是不行。” 苏梨看到她的动作,想到什么,大惊失色。 在绾宁面前蹲下来,手轻轻摸上她的膝盖,而后抬头看着绾宁,满脸担忧,弱弱的叫了一句:“宁姐姐~” 绾宁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摇了摇头: “我没事,不过是这几日有些行动不便,过几日就好了。” “真的吗?” 绾宁扶她起来:“真的。” 苏梨将信将疑的看着绾宁的腿。 身后半夏搬过来一张凳子,苏梨挨着绾宁坐下。 “宁姐姐你……” 刚开口苏梨又没有说下去。 她本来是想问问,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转念一下,又怕自己问的不应该,及时止了声。 绾宁拉着她的手:“那一日不是说了让半夏去悦来客栈吗? 半夏告诉我了,你把她留下来。 实在不知轻重。 可知道万一有事,你的名声就毁了。” 苏梨摇头。 “还好我把半夏留了下来,宁姐姐,我真庆幸这么做。 若真是在悦来客栈,他们有心要害你,那就算宁姐姐回来,怕也是要名声受损,着了那些人的道。” 如果绾宁真的做了在悦来客栈的假象,苏府的人肯定会知道。 到时候闹到悦来客栈去,绾宁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那种地方人多眼杂。 而且一个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在府里住,在客栈夜不归宿,就光这一点来说,绾宁就已经可以被他们锤得没话说了。 苏梨无比庆幸,她留下了半夏,要不然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宁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宁姐姐的。” 绾宁叹了一口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傻丫头,那天吓坏了吧?” 苏梨低着头,那天确实害怕得很,她没有见过那种阵仗。 若不是为了绾宁,她怕是早就坚持不住了。 “我只怕他们硬闯进来,我护不住宁姐姐。” 绾宁心一热,握住她的手:“多谢阿梨护着我,往后换姐姐护着你。” 苏梨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她还以为绾宁会骂她自作主张。 看着这么温柔的宁姐姐,苏梨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又扑进了苏梨的怀里:“宁姐姐一定要好好的。” 第97章 宁姐姐什么时候嫁人 绾宁伸出手,拍拍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好,阿梨也是。” 过了好一会儿,苏梨从绾宁的怀中退出来:“宁姐姐,你以后就在郡主府安心住下。 我可以养着你,我有很多钱。父母留给我许多,宫中赏赐了许多,足够我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绾宁看着苏梨一本正经地打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抬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那些钱好好留着,是阿梨的嫁妆呢。” 苏梨小嘴微微撅起:“我才不嫁人呢,我就和宁姐姐在一起。” 绾宁笑:“那宁姐姐要嫁人怎么办?” 说这句话的时候,绾宁眼前出现一张刚毅俊朗的脸,他说: 嫁给我,做我的王妃。 绾宁神情莫名有点不自然。 苏梨一时愣住,脑中想着那个场景,小脑袋一顿一顿的: “啊……,宁姐姐要嫁人啊,那就给宁姐姐做嫁妆。” 绾宁咯咯咯笑起来:“我逗你玩儿呢。” “哎呀,宁姐姐你打趣我。” 苏梨胳膊扭了扭,一副撒娇的小女儿情态。 绾宁又咯咯咯笑起来。 半夏端来早膳,杜若搬了一张小桌子过来。 苏梨帮忙把碟子端下来:“宁姐姐,我们一起吃。” 绾宁笑:“好好好。” 苏梨好久没人陪着一块吃早膳了,高兴得不得了。 随意地问道:“宁姐姐,你什么时候嫁人,嫁人了是不是就有小娃娃了,到时候生下小娃娃,我可以照顾。” 周围半夏和杜若都看过来,不约而同笑了。 小郡主还真是童言无忌。 苏梨看着她们,又看看绾宁,不明所以。 绾宁给她夹了一个饺子:“好好好,到时候一定告诉你。” 苏梨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一顿饭吃的有滋有味。 吃完,半夏把东西收了下去,杜若带了一个丫鬟过来,对着绾宁耳语了几句。 绾宁点点头,拉过苏梨的手: “这一次,多谢阿梨的帮助,帮我躲过一劫,投桃报李,我也想对阿梨好一些。” 不等苏梨说话,她又道: “这个丫鬟有些身手,你留她在身边,我放心。” 君逸送了四个人,一个女子贴身护着,还有三个在暗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可以和君逸在各处的暗卫连接上,一旦出事,他的人就会知道,保证苏梨的安全。 苏梨看看绾宁,又看看底下的丫鬟:“宁姐姐,不用的,我很少出门,还是让她跟着你吧。” 绾宁语气柔和:“我身边有人,阿梨听话,若你不收,我心难安。 不然,下回再有什么事,我万万不敢再让你帮忙了。” 苏梨急了:“别呀宁姐姐,你别撇开我。” 绾宁:“那阿梨收下,我们好商量。” 苏梨转过头看向底下的人,点点头:“那好吧,谢谢宁姐姐。” 绾宁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好,你收下姐姐才能放心。” 一行人退下,两人坐在一起说话,绾宁想到什么,看向隔壁的方向: “隔壁是易家,听说以前你们两家交好,这一回还是全靠他,我才能顺利回来。” 苏梨点点头:“是是是,景哥哥人很好的。 他们一家人很好的,只不过易伯父和易伯母……。” 说到这里苏梨低下了头。 绾宁对易家有点印象,五年前牵扯到了一桩税收里,被牵连送了命。 留下易景一人。 对于这个人,绾宁没有太多了解,只记得苏梨和她聊天的时候,偶尔提起他,都是赞赏。 昨夜睡前她让杜若去要了一份关于易景的资料。 今儿一早她起来,杜若便拿给她看了。 易景和苏梨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关系好,易家出事,苏梨心里肯定不好受。 绾宁握着苏梨的手安慰着。 这是她第二次从苏梨口中听到易景这个名字。 上一回是在恒王府。 说起写诗,苏梨提了一嘴易景,说他的学问非常好。 现在看起来二人关系确实不错。 她事后问过杜若,易景是不是君逸的人,杜若摇头:当时是情非得已,但是易景,出手相助。 “阿梨,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应该往前看。” 苏梨回过神来,点点头:“宁姐姐我知道的,我就是觉得,这些年,景哥哥太不容易了。” 绾宁:“你觉得这位易公子人很好吗?” 苏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的是的,景哥哥很好。 当初父亲和母亲不在了,都是景哥哥陪着我的。 我们两家有一处挨着,只隔了一道院墙,每日我在墙这头说话,他在墙那头听着陪我。 景哥哥可好了,会读书给我听,教我识字。” 绾宁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胳膊:“阿梨有朋友,真好。” 苏梨冲着绾宁甜甜一笑:“现在有宁姐姐,也很好。” 绾宁也笑:“我还没有见过这位易公子呢?阿梨能否请他过来,我当面道谢。 本来是应该上门的,但是你看我现在,也走不了,只能麻烦他走一趟了。” 苏梨愣了一下,摇头:“不麻烦不麻烦。 不过宁姐姐,不用特地道谢的,景哥哥人很好,不会介意这个。” 绾宁:“他好我也不能失礼啊,若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好妹妹,去吧。” 听绾宁这么说,苏梨只得答应:“好吧,那我现在就让人给他送信。” 绾宁点点头,苏梨立马吩咐了下去。 不一会,来人报说:“易公子即刻过来。” 绾宁对着苏梨说道: “这位易公子平时爱吃什么点心,阿梨去让厨房做些过来,既是感谢,便不能太随便了。” 苏梨大眼睛眨巴眨巴:“啊,景哥哥最爱吃府里做的桃花羹了。 正好今日厨房做了,我这就去,顺便再带些糕点,姐姐放心,我会亲自守着的。” 绾宁点头:“好,多带一碗,我也想尝尝。” 苏梨忙不迭的点头:“好的好的,宁姐姐,你们等着我哦。” 绾宁看着她走下台阶,抬高声音:“你慢些,不用着急,我们等着你。” “好。” 话音才落,苏梨已经不见了人影。 绾宁看着她走远,嘴角露出温暖的笑意。 身边,杜若看人都退下,才走过来对着绾宁开口: “小姐,殿下说,他会安排好一切,小姐别忘了约定。” 第98章 苏大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没过一会儿,外头杜若引着易景从屋外进来。 易景一进屋,往里头看了一眼,在门口站定,对着绾宁行了拱手礼:“易景见过苏大小姐。” 易景立地如松,说话字正腔圆。 一身白衣,料子并不贵重,但得体干净。 一眼看过去,给人的感觉,很是不错。 绾宁笑了笑:“易公子有礼了,我腿脚不便,不能起来,易公子莫怪。” 易景拱手示意。 绾宁:“易公子坐。” 易景也不推辞,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落落大方的做派。 杜若替他倒茶,绾宁打量了他一眼,模样周正,姿态从容,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模样。 “易公子请用茶。” 易景端起茶杯,对着绾宁行了喝茶礼,然后才品了一口,放下杯子,看向绾宁。 绾宁开口:“今日请易公子来,主要是想感谢易公子。 那一日若不是你,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易景微微颔首:“苏大小姐严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绾宁:“我看阿梨,和你特别要好。” 易景脸上露出一抹暖色:“梨梨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情分确实比旁人深厚些。” 梨梨。 绾宁垂眸,端起茶杯押了一口。 “是,说起来,我在这里,倒是叨扰阿梨了,我和阿梨一见如故,没能为她做什么,还为她带来了一些麻烦。” 易景:“梨梨喜欢苏大小姐,把苏大小姐当朋友,这便算不得麻烦。朋友不就是应该为朋友两肋插刀吗? 朋友有难,自然是应该出手相帮的。” 绾宁笑了笑:“怪不得阿梨愿意和你做朋友,你们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看起来易公子,也是侠肝义胆之士。” 易景有些不好意思:“倒也不是什么侠肝义胆,不过是事关梨梨,也就出手相帮了。 苏大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绾宁垂眸,顿了顿,开口道: “谢自然是要谢的。 其实今日,我请易公子来,主要是还有一件事想告知易公子。 因为个人缘由,那日在郡主府外拦着我的,除了是苏家的人,还有策王府的人。 若是被策王知道,是你帮了我,怕是会为你引来灾祸。 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公子一声。 好想出应对之策。 也不至于事情发生的时候,还被蒙在鼓里。” 易景有一瞬间的愣怔。 很快反应过来,而后对着绾宁拱手:“多谢苏大小姐告知,易某会注意的。 我一个小人物,想必策王殿下不会放在心上。 若真注意上了,那也是命数,没什么好说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绾宁眼中露出欣赏之意,没有表现出来,继续道:“此事因我而起,是我对不住易公子。” 易景:“苏大小姐千万别说这样的话。 此事确实因你而起,但做决定的是我自己。 我自己决定了帮苏大小姐,就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苏大小姐不必自责。” 绾宁:“易公子光明磊落,一身坦荡,令人佩服。 此事因我而起,若是有事,我定不会袖手旁观。” 易景向绾宁看过来,似乎并不相信绾宁说的话。转念一想,便知道这是绾宁在安慰他。 心中了然,没有答话。 绾宁:“我听阿梨说,你的学问很好。” 易景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暗淡。 五年前,他的父母被牵扯进一桩税案。 虽说不殃及子女,但是对他还是影响深远。 他从前上学的夫子也说过了,像他这种情况,以后怕是仕途无望。 他其实对朝廷没有什么向往之意,但是却热爱读书做学问,希望有朝一日,能做一位桃李满天下的大学士。 但是现在,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梨梨的朋友很少,也没见过别人做学问,便自然觉得我的学问好,其实比我好的大有人在。” 绾宁看着他,问他: “你想继续读书吗?” 易景猛然抬头看过来,眼中露出希冀和诧异。 他知道绾宁说的读书,不是自己拿着一本书在家里读,而是光明正大的,去学堂里上学。 听老师传道授惑,和同学讨论学问。 他低下头,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我怕是不行了。” 绾宁:“五年前易家牵入一桩税案,导致你不能入学堂。 我可以帮你。 我可以为易家平冤。” 易景整个身体一僵,看向绾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开口:“苏大小姐只是一闺阁小姐,怎么……” 绾宁:“我既开口了,自然能做到。” 易景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神情紧张,这种事情怎么能不让他激动。 但是他还是极力忍住了: “苏大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绾宁眼中越加赞赏,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定力,实在不错。 而且听说话,谈吐,品行,都没得说。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只为了报答你这一次的恩情。 我苏绾宁向来有恩必还,从不想亏欠他人。” 易景脸上表情变化莫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这一次对话,让他心中激荡,对绾宁刮目相看。 他起身,对着绾宁郑重行礼。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苏大小姐。若苏大小姐真能为易家平冤,易景没齿难忘。” 绾宁笑了笑:“不怕我是骗子?” 易景:“梨梨相信的人,我自然也相信。” 这回轮到绾宁顿住了:这俩都是傻子。 “好,我定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 二人聊了一会,门外传来脚步声。 接着就看到苏梨蹦蹦跳跳的进来了。 易景一看见苏梨进来,立马起身迎上去,脸上带着笑意:“梨梨。” 苏梨拉着他的胳膊坐下:“景哥哥快看我做了什么:桃花羹。 你最爱吃的,给宁姐姐也盛了一碗。” 易景笑:“谢谢梨梨。” 苏梨笑得一脸灿烂,眉眼弯弯:“景哥哥不客气。” 说完又给绾宁端了一碗,自己端了一碗,她挨着易景坐下,对着二人道:“快尝尝,可是我亲自盛的呢。” 绾宁听她说话,咯咯咯笑了几声。 看向桌上的桃花羹,用透明的琉璃制品装着,晶莹剔透的。 汤用晒干的桃胶熬制而成,里头还放了百合和枸杞,看起来便善心悦目。 绾宁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尝了尝,清甜可口。 苏梨看着她吃,忙问道:“宁姐姐怎么样?好不好吃?” 绾宁点点头:“好吃。” 苏梨又问易景,易景一如既往的捧场:好吃。 苏梨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三人坐在一起说话。 从苏梨一进来,绾宁便观察着易景脸上的表情。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什么都经历过。 看易景的眼神,对苏梨是真的喜欢和宠爱的。 通过刚才的聊天对话,对他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若是他们能走到一起,那是极好的。 只不过苏梨现在还小,没有这方面的心思,怎么也要过个一两年才能开窍。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可以好好考察考察易景的为人。 苏梨不懂这些,但是她要为她打算好。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若不是良善之辈,一两年怎么也该露出马脚了。 绾宁脑中计划着,首先第一步,是帮易家翻案。 算是报答易景这些年来,照顾苏梨的恩情。 以后的事,便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99章 你是我选的人我便教教你 次日一早,天气晴朗。 绾宁支开了苏梨,让杜若推着她在府里走走。 撇开了人,绾宁径直去了小花园旁边院墙下的小屋子。 易景等在外头。 门开着,杜若把绾宁推进去后,守在了门口。 绾宁对面,等着一个人。 听到声音,那人回过身来,是赵砚臣。 赵砚臣一见绾宁,便跪了下来。 “见过小姐。” 赵砚臣是上一届的状元,文人最重风骨,但是现在,他对绾宁的动作,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绾宁:“不必客气,坐吧。” 赵砚臣看了身后一眼,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坐了下来。 他不敢正眼看绾宁,头微微低着,一副恭敬的模样。 经过了贺县的事情,他对绾宁再没有怀疑,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无论绾宁用的是什么方法,赵砚臣非常清楚,可以把一场天灾算得如此准确的,绝对不是凡人,也绝对不是他可以抗衡的人。 现在既然绾宁选择了他,他便接下这个未知的盒子。 从前他的希望他的前途他爱的人,通通所有,他都看不到一丝光明。 但是现在,他能。 那一日,绾宁来找他,说要送他一份大礼。 在他亲眼见证过贺县的大雨滂沱而下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份大礼究竟有何意义。 绾宁看着他:“贺县的事情忙完了?” 赵砚臣:“是,朝廷派了专门的人处理贺县的水灾,但是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绾宁:“我听闻,太师府的周老夫人回府了,是和你一起进京的。” 赵砚臣低头:“是,小姐神机妙算。” 绾宁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 “那接下来,你便坐稳这钦天监之位吧。” 赵砚臣抬头,看向绾宁,见绾宁神情淡淡,胸有成竹,忙点了点头:“是。” 在从前的他看来,别说钦天监之位,就是上升一步阶层,都难如上青天。 但是现在,他像被一块巨大的馅饼砸中。 虽然在回来之前,他知道陛下的赏赐必不可少,原有的钦天监已经入狱了,他很有可能可以坐上这个位置。 但是现在,绾宁跟他这样说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小姐,那我接下来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绾宁:“现在还不必,你现在还入不了他们的眼。 但是等下一次之后,一定会有人对你抛来橄榄枝。 到时候,你只应付着就是,都不必放在心上,你越高高在上,他们越觉得你不可捉摸,越想要拉拢你。” “是。” 赵砚臣不明所以,但是他知道,听话就行。 绾宁:“不要去太师府。” “为何?” 赵砚臣满脸疑惑,明明那么好的机会。 绾宁微微皱眉:“你是我选的人,我便教你一句。 你是不是以为,你救了太师府的老夫人,他们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你和太师府六小姐的婚事,便板上钉钉? 你大错特错,若你真这么做了,你哪怕娶到了六小姐,你在太师府的眼里,和从前一样,永远不会变。 他们,永远都不会高看你一眼。 你这种行为,往小了说,是邀功请赏,往大了说,是鼠目寸光。” 赵砚臣听完绾宁的话,心中仿佛被大锤狠捶了一下:“请小姐指教。” 绾宁不看他。 赵砚臣是个可造之才,也不是鲁莽之辈,只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有些一叶障目,便操之过急。所以她才出言提醒几句。 若不然,一个没有眼力见的人,她不会用。 “你永远要记得,上赶着不是买卖,若不到万不得已,都要让别人来求你,才好。 你现在稍微有了名气,就该更加稳重自持。 等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来巴结你的人自然络绎不绝。 你赵家也定然门庭若市。 朝廷新贵,他们不敢求你办事,也得来和你交个好。 更别说还有对你有所图的人。 他们有些有求于你,有些想拉拢你。 只要你一贯保持着谁都不亲近的态度,不给他们任何人机会,他们就越会想办法。 等到了那时候,你想要什么,别人都会送到你面前来。 到那时候,丑人都是别人做的,你只需要坐享其成。 但是这一切有一个前提,那便是你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任何把柄在别人手上,要不然,等待你的就不是巴结,而是威胁。” 话到这里,赵砚臣目瞪口呆,满眼敬重,看向绾宁拱手鞠了一躬。 “属下明白。” 说完,他抬起头,弱弱的问了一句: “小姐,那我……,可以去慧慈庵吗?” 这句话,他问得小心翼翼。 这段往事,很多人已经忘记了。 而且,赵砚臣没有对任何人主动提起过。 但是在绾宁面前,他没有任何保留。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既然在那种地方找到了他,就一定知道他所有的故事和想法。 他没必要隐瞒,对于眼前的人,他毫无保留给予全部的信任。 绾宁低头,轻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为情所困,赵砚臣的成就,绝不止于此。 当初,她是看过他的文章的。 胸有沟壑,心有乾坤,这个状元,当之无愧。 只不过,现在对官场不熟悉,为人处事不太懂,而且还出了那种事,又被人处处打压,限制了他的身手抱负。 现在有了机会,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朝廷的肱骨之臣。 抛开这些,说实话,作为女子,绾宁心里是羡慕周六小姐的。 被一个人这样爱着,坚定不移的选择,至死不渝的等待。 作为一个女子,她是真的羡慕她有一个人死生契阔,生死相约。 照理来说,这个时候她们最好不要见面,但是,绾宁愿意为他们动一些恻隐之心。 “别特意去。 还有,最好在第二件事情发生之前去。 落不然,在那之后,必定会引起注目,倒显得你刻意了,也把周小姐置于险地。” 赵砚臣满脸欣喜,赶紧道谢: “多谢小姐。” 绾宁说了不要刻意去,那就是可以想办法,用别的方法去。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一刻钟后,赵砚臣才离开。 易景带着他,从侧面的矮墙翻墙过去。 绾宁从窗口看着他们离开。 杜若从外头进来。 这件事情,绾宁没有特意避开杜若。 “你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殿下的,对吧?” 杜若一愣,立马跪下,没有说话。 “一仆不事二主,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但是我跟前有一个事无巨细都要报告给别人的眼线,我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我给你机会,这件事情,你若告诉你们殿下,那往后我自会避开你。” 杜若抬头,看向绾宁,有些欲言又止。 绾宁:“把半夏叫来,让她推我去园子里走走,你好好想想,再来告诉我答案。” 杜若低着头,只得应了一声是。 不一会儿,半夏过来,推着绾宁出了门。 杜若看向绾宁离开的背影,一咬牙去了逸王府。 绾宁回了院子,安安稳稳睡了个午觉。 挨着醒时,半夏看见杜若跪在外头,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没有多问,进了屋。 绾宁出来,杜若抬头看向绾宁: “奴婢愿追随小姐,以后只奉小姐一人为主,只听小姐一人的话。” 绾宁:“你可想清楚了,在我身边也是会有危险的。” 杜若点点头:“回小姐的话,奴婢想清楚了。” 绾宁:“好,那往后你跟半夏是一样的。等我的事情了了,我放你自由。” 杜若低着头:“奴婢没想那么多,奴婢只是觉得,在那里只是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但是在小姐身边,我可以是一个正常的人。” 绾宁抬眸,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那你助我完成我要做的事之后,你想到什么再跟我说。” “多谢小姐。” 第100章 姐姐逸王殿下中毒了 接下来的几日,绾宁一直待在郡主府中。 每日也要喝大碗大碗的药。 又黑又苦的药,绾宁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喝掉了。 杜若除了帮绾宁熬药膳,每日还会做一些针灸药浴。 绾宁的腿,慢慢也恢复了知觉。 到第五日的时候,已经可以下床走两步了,但还是不稳。 半夏心中着急,绾宁倒是看得开。 这几日苏府的人虽然依旧每天都来,但都被苏梨以绾宁病还没好的缘由推掉了。 绾宁每日和苏梨待在一起,一同吃一同住,苏梨乐不可支。 绾宁也是难得放松。 两世以来,她好像没有过这么自在的日子。 前世嫁入策王府之后,处处为策王筹谋,时时想着哪一步没有做好,哪一家需要打点。 进宫之后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身为皇后统领六宫,哪里有自己的时间。 后来有了身孕,倒是闲了下来,但是又怕孩子不好,处处谨慎。 这一世重生以来,想着复仇,想着筹谋。 如今这几日光景,让绾宁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这一日,绾宁下了地,由杜若和半夏扶着,一步一步走向小花厅。 她今日的状态又好了一些,日日都有长进,半夏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小花厅里,苏梨早已经让人摆上了两张躺椅,放在花树下,头顶斑驳的光影落下来,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绾宁慢慢的走着,走到了躺椅上坐下来,猛地呼出一口气。 这人有病有痛,还真是不好办。 苏梨看她坐下,凑过来:“宁姐姐,今日感觉如何啊?” 绾宁点点头,抬手捏了捏腿:“好多了。” 苏梨在她腿边蹲下来,替她捏: “那就好,看着宁姐姐越来越好,我心里也高兴。” 绾宁笑了笑,拉着她在一旁坐下: “好啦,好啦,你陪我躺着就好,刚刚杜若已经帮我捏过了,等到下午的时候再捏一次就好了。” 两人在躺椅上躺下来。 摇椅的底部是个半弧,随着人躺下去一前一后的摇起来,一阵微风吹来,好不惬意。 半夏泡了一壶茶,杜若端了些点心。 “姐姐,这几日京城发生了许多事,你可要听听?” 绾宁点头:“好呀,阿梨说来听听,我这几日不出门,消息都闭塞了。” 苏梨侧过身,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挂着一股八卦的表情。 “首先第一件就是关于宁姐姐你啦。 说到那一日的事情,谁不说一句苏家过分。 这几日连苏家的下人都不敢出门,一出门就会被人问,听说苏夫人严令禁止下人们多话,但是这种事,都过到明面上了,哪里还能藏着。 整个苏府,包括苏夫人和苏四小姐,名声一落千丈。 听闻苏大人和苏夫人吵得不可开交。 说起来,苏四小姐可是顶着压力每日来郡主府的呢。” 绾宁笑了笑:“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她。” 苏梨撇撇嘴: “啊呸,当然不啊,宁姐姐,她们不要脸陷害你,还感谢,疯了? 这苏四小姐是怎么想的?那般对待宁姐姐,现在居然又可以若无其事的,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绾宁耸耸肩:“她的想法我也不是很清楚。” 苏梨:“反正我不喜欢她,她对宁姐姐不好,我就不喜欢她。” 还有,她现在名声可是一点都不好。 许多人对她嫁入恒王府这件事都颇有微词,但毕竟是陛下下旨,也没有办法。” 绾宁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事情到了这里,想必恒王也很怄吧,但是这婚事他没办法。 有了圣旨,苏雨澜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娶的。 苏梨想到什么,凑过来:“姐姐姐姐还有,易王殿下不知道怎么中了一种奇毒,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绾宁眼睫一跳:“中毒?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苏梨摇头:“不知道,还没有确切的说法。 不过,听说是北燕人干的。 哦对了,前几日传来消息,北燕冒犯我们大周边境,怕是就是不想让逸王殿下出征,所以才派人毒害逸王殿下,北燕人实在太可恶了。” 绾宁低头喝了一口茶,君策真是好算计,把里里外外都算计到了。 无论君逸好不好,反正都有北燕背锅,跟他们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后来呢,逸王殿下现在如何?” 绾宁问完这句话,一旁倒水的杜若手微微顿了顿。 很快收拾好情绪,为绾宁和苏梨加满了茶水。 苏梨说得兴起,一只手撑着头,一手抓着椅背,向着绾宁说道: “还好,逸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当时毒医就在京城,救下了逸王殿下的命。 不过,命虽然救回来了,但是,听说以后行走怕是不能了。 真是好可惜啊,逸王殿下可是大周的战神将军呢。 从他十五岁带兵打仗,到现在都没有败绩。 虽然陛下不喜欢他,但是也不能磨灭他的功绩。 这些年,逸王殿下手中没有实权,但是确实有实打实的军功在身。 这一回,好端端的就中毒了。还好保住了一条命。 宁姐姐,我听大家都说,逸王殿下怕是以后都这样了。” 苏梨说得委婉。绾宁听懂了她的意思。 一个不健康的皇子,和储君之位无缘。 绾宁:“想不到,阿梨还关心这个。” 苏梨的神色有一点不太好:“当初父亲去世的时候,逸王殿下来看过我,还给我送了好些东西,让我如果有困难,就去找他,逸王殿下他,人很好。” 绾宁这才想起来,苏梨的父亲当年战死沙场。 好像就是君逸的部下。 那时候,苏梨一个孤女,君逸还能照顾到,能做到这一步,确实是不错了。 “嗯,那确实挺好的。” 苏梨叹了一口气:“出了这种事,逸王殿下肯定很难过吧。 从前上战场杀敌策马疾驰,但是现在连路都走不了。 宁姐姐,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他?” 绾宁:“啊?” 苏梨自顾想着事,没有注意到绾宁的不对劲。 “宁姐姐,我觉得我应该去,当初父亲出事,逸王殿下还特地来看了我。 现在逸王殿下出事,我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一看的。 可是,我一个人不敢去,宁姐姐你陪我去好不好?” 绾宁:“啊,我……” 苏梨在她一旁蹲下,巴巴的表情看着她: “宁姐姐你最好了,你陪我去吧,娘亲在世的时候,常常教育我,说人应该知恩图报。 虽然后面我没有去找过逸王殿下,但是父亲出事的时候,他帮了我们良多。母亲说了,要记着逸王殿下的恩情。 他现在一定很难过,我们去陪他说话也是好的。” 绾宁:“可是……,听说逸王殿下并不喜与人来往。 好像也没有朋友,我们这样贸然去不太好吧。” 苏梨大眼睛眨巴眨巴,一双清澈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圈: “就是因为逸王殿下没有朋友,所以我们才更要去看看他,安慰他,他心里应该会好受一些的。” 绾宁:“可是大家都不去,只有我们去,会不会不太好?” 苏梨:“去的,有很多人去的,我听说了,因为这件事情陛下震怒,下令彻查。 各家府上的一些公子见风使舵,都去逸王府看了。 咱们去不会显眼的,再说了,就算说起来,以前我父亲是他的旧部,我去看看也说得过去。 宁姐姐去吧,好不好?” 绾宁不知道在想什么,乍一回过神来,听到苏梨问的这句,下意识的便回了一句: “好。” 第101章 宁姐姐认识逸王殿下吗 五月初十。 绾宁终于能下床了,虽然没有全部恢复,但好歹能够正常行走了。 昨日苏梨就向逸王府递了帖子,今日一早马车就在外头备好了。 因为是以郡主府的名义,前去看望君逸,所以绾宁非常低调,避开了人,和苏梨同坐一辆马车。 屋子里,杜若扶着绾宁出来。 苏梨顿时眼前一亮:“哇,宁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绾宁莫名脸一红,她这几日呆在府里养病,没有做任何的装扮。 今日要出门,怕脸色太苍白不好,让半夏上了个妆。 正好两日前,玲珑坊送来了一套试用新品,就用上了。 绾宁还怕太招摇,特地让半夏上了一个极淡的妆。 她本就长得美,这几日病着,人又瘦了些,配上这淡淡的妆容,相得益彰,更衬托出她弱柳扶风的美貌来。 加上绾宁不想出风头,衣服也是素色的,一整套下来,给人的感觉我见犹怜。 绾宁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咬了咬唇:“不若,我重新换一套再出来。” “你别,别,别宁姐姐,这样挺好的,我们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苏梨赶紧上前,挽着她向外走去。 这么漂亮好看的宁姐姐,换什么换。 “宁姐姐,你腿怎么样?还好吗?” 绾宁:“这几步路还行,难不倒我。” 苏梨一脸佩服:“若是我连路都走不了,也不知道会焦躁成什么样子。 得亏宁姐姐能静得下心来。” 绾宁哭笑不得,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 苏梨又开口道: “这么想起来,就觉得逸王殿下好可怜呀,他以后都得在轮椅上度过了,都站不起来了,北燕人实在太可恶了。” “宁姐姐,你不知道,以前咱们跟北燕隔界的北城,一直都是逸王殿下守着的,这一次北燕犯境,逸王殿下中毒,陛下派了策王殿下前往。” 绾宁:“哦,策王殿下现在呢?” 苏梨:“已经启程了,好像是初五那日就去了,已经去了五日了,这两天应该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北燕人实在太可恶了。 希望策王殿下能把他们赶出去,打他们个落花流水,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来犯。” 绾宁垂眸深思,他记得前世这一场战役,北燕并没有想跟大周开战,而是北燕的内政出现了混乱,他们这一回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不出所料,君策也是知道这个消息的,而且还会跟他们里应外合演一场戏,让自己获得胜战的荣耀。 而且现在,君逸的事情被按在北燕人头上,如果君策打败了北燕人,大周一定士气高涨,他的名声也能一炮而响。 虽然绾宁恨君策,厌恶君策,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一招暗度陈仓,用的漂亮。 君策宫中有淑贵妃,外家是大将军府彭家。 本身排行第二,在大皇子被废之后,他是顺位的第一继承人。 有了这些外力加持,再加上君策自己本身也有能力有手段,坐上那个位置,虽然费些功夫,也确实不难。 前世君逸是真的被毁了双腿和大位无缘,若不然按照最后君逸当了摄政王的位置,君策和君逸斗,应该是落了下沉的。 这就是为什么绾宁会选择君逸的原因。 若说在这世上,有谁能打败君策,那便只有一个君逸而已。 他是绾宁唯一的选择。 两人上了马车,苏梨看绾宁心事重重,以为她是紧张,握着她的手,开解她: “宁姐姐,你见过逸王殿下吗?” 绾宁回过神来:“嗯,见过的,在策王府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苏梨点点头:“是吧,逸王是不是挺好的,很好说话。” 绾宁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嗯”了一声。 苏梨:“宁姐姐觉得逸王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绾宁突然被噎住。 一时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回答这个问题。 君逸是什么样的人? 在前世的记忆里,君逸不苟言笑,狠辣,杀伐果决。 君策的很多眼线,被他连根拔起。 君策的很多人脉,他说杀就杀。 君策的布局,他一抬手就打乱。 照这么看的话,君策都称不上君逸的对手。 上一世,君逸被毁了一双腿,心中肯定有恨。如此报复,无可厚非,手段很辣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一世,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和逸王殿下,并不熟悉。” 苏梨点点头:“我也不熟悉,不过宁姐姐不必紧张,逸王殿下很好的。 不过他现在失了双腿,心情肯定不好,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宁姐姐也不必放在心上。” 苏梨想着可能会发生的状况,先让绾宁有些心理准备。 绾宁嗯了一声。 一路上,她们坐在马车中,都能听到大家在讨论着大周和北燕的战事。 大家的口中,这一场战事极其凶险。 绾宁一听,就知道这是君策做的功课,他怕是在去之前,就已经布好了这一局。 他把大周和北燕这一场战事,说的越凶险越难,等他胜利的消息一传来,他的声望就会越高。 等那时候,什么策王和婆子的话题,什么他在郡主府门口说谎的事情,在这种大事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不足挂齿。 更别说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两件事,是有人在搞鬼,君策也是受害者。 到那时,君策的名声一定会上达一个高度。 这一趟北燕之行,对于君策来说,实在是太值得了。 只是…… 绾宁突然想到什么,内心一阵恐慌。 按照眼前这个架势,北燕战事紧急,而君策初次征战,便大胜而归,若他以此求娶自己…… 绾宁额头冒出些细细密密的汗珠。 按照君策对国公府的觊觎程度,这种事情他绝对做得出来。 更别说前面还有两次这样的风声放出来,这样的求婚,大家也完全能够理解。 而在这样的军功面前,恒王怕是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绾宁心中有些急了。 若君策以军功请赐婚,皇帝亲下谕旨,金口玉言她到时候就是想改也改不了。 而赵砚臣现在地位不稳固,人微言轻,不好在这种事情上发言。 若不然,救不了她不说,还会把他自己也搭进去。 绾宁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这件事不发生自然最好,但是以绾宁对军策的了解,十有九八他会这样子做。 那到时候,她该如何自救呢? 第102章 我和姐姐特地来看殿下 “姐姐,逸王府到了。” 苏梨一声,把绾宁从思绪里拉回来。 “噢,好的,苏梨扶着绾宁准备下车。 绾宁打开帘子,看着对面顶上额扁的逸王府三个大字,微微愣神。 门口有管家迎上来:“可是郡主府的马车?” 前头的护卫点头称是。 管家开口道:“王爷吩咐了,郡主府的马车,可以直接驶入府内。郡主年纪太小,又是女子,可少走些路。” 苏梨听着这话,总感觉哪里不对。 让她少走些路,好像说不过去。 但是刚好对绾宁的症,可以让绾宁少走几步。 “正好宁姐姐不好走路,若是马车可以驶进去,宁姐姐可以轻松一些。” 苏梨撩开帘子,对着外头的管家道谢: “多谢管家伯伯。” 管家点头示意,让小厮引着马车,直接从车道进了府。 绾宁低着头,脸上看不出情绪。 苏梨倒是乐坏了:“姐姐你看逸王殿下很好呢,又很体贴,他自己都那样了还想着别人。 哦,对了,宁姐姐,一会我们见了逸王殿下,要怎么说话呀?我有点怕说错话,惹得他不高兴。” 绾宁想了想:“应该不会吧,你刚刚还夸他挺好的来着。 就随意寒暄几句就好了吧。” 苏梨:“这样岂不是太生疏了?宁姐姐你会说,不然你来说吧,我们今天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安慰安慰逸王殿下,陪他说说话,开解一下他的情绪。” 绾宁:“还是你来吧,你跟他多少熟一些。” 苏梨想了想,叹了口气,一副被赶鸭子上架的表情:“嗯,那好吧。 那如果一会我说错了话,宁姐姐一定要及时提醒我。” 绾宁笑了笑:“好。” 马车停在内院,二人下了马车。 绾宁举目四望。 这是两世以来,她第二次来逸王府。 上一次夜黑风高,什么都没看见。 逸王府看起来很大,但是却一股萧条之意,里面除了建筑,就是光秃秃的几株植物,没有半点诗情画意的意境。 干净整洁的线条,一眼就给人严肃的感觉,和绾宁认识的君逸倒是一样。 苏梨也打量了一眼。 轻叹了一声:“逸王府好简单呀,我去过策王府和恒王府,跟逸王府完全不一样。 策王和恒王的府邸,花团锦簇,亭台楼阁,五步一望,十步一景。 但是这逸王府,看起来实在有点……萧条。” 苏梨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个词语。 此时管家走过来:“郡主,苏大小姐,王爷在后头园子里,请二位小姐过去喝茶。” 苏梨和绾宁点头,跟着前面的管家和引路丫鬟往一旁的回廊走去。 逸王府真的很大,越大就越显得萧索冷清。 屋檐都有些旧了,露出陈旧的颜色。 被风霜雨露侵蚀,带着岁月的痕迹。 也以此可以看出,当今皇上确实不喜逸王。 传闻逸王的母妃是一个民间女子,神秘貌美。 当今的皇帝,当年为了这位宠妃,懈怠早朝。 朝中怨声载道,直指这位宠妃是祸国妖女。 但是皇上一直庇护着她,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位宠妃被赐死。 而君逸作为宠妃的孩子,也被赶出宫,另立府邸,不着皇帝的待见。 走过两个回廊,便到了后园。 远远的,绾宁就看见树枝下一个人。 他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们。 一身墨衣,看起来气氛有些沉重。 绾宁想起上次在枫林湖畔,他一身月牙白的锦衣,衬得整个人宛如谪仙般俊逸。 前世便是如此,在这一场中毒事件之后,他的衣服永远都是墨色的。 管家和侍女把她们送到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退下了。 苏梨一路上都在安慰绾宁,到了这里害怕了。 不自觉挽上了绾宁的手臂。 绾宁看着她好笑,低声道:“之前是谁说逸王殿下很好的,怎么临到这里了却惧怕上了。” 苏梨小嘴微微撅起:“没有宁姐姐,我就是出来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些不习惯。” 绾宁笑笑,也不拆穿她。 由得她挽着自己,看向不远处的君逸,牵着苏梨,往里走去。 似乎是知道她们要来,在君逸的旁边已经摆好了两把椅子。 茶香袅袅,为这冷清肃穆的院子,染上了几分禅意。 “苏梨见过逸王殿下。” “绾宁见过一王殿下。” 二人挨着君逸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对着君逸行礼。 君逸攥着轮椅,回过身来。 他看了二人一眼,目光落在绾宁身上。 从第一回见她,就觉得她惊为天人。 如今这病弱的样子,弱柳扶风,堪比西子,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坐吧。” 君逸的语气淡淡的。 苏梨看了一眼绾宁,拉着绾宁在一旁坐下来。 苏梨不知道说什么,原本准备好的话,好像不好意思说出口。 绾宁等着她说话,专注地在一旁喝茶。 君逸更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空气静谧,气氛尴尬。 苏梨有点想要落荒而逃,这个气氛实在有点吓人。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苏梨看看绾宁,又看看君逸,见二人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实在忍不住了。 “听闻逸王殿下生病了,我和姐姐特地来看看。” 逸王一如既往的语气淡淡:“嗯,多谢郡主和苏大小姐。” 苏梨觉得这句苏大小姐听着怎么有点不对,但是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逸王殿下觉得好些了吗?” “嗯,太医日日都来,好多了。” “会很疼吗?” 君逸脑中霎时想到绾宁说的那句:我疼。 看向绾宁:“嗯,疼。” 苏梨愣住,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君逸。 “殿下不必心伤,我们都记着殿下为大周做的事,在我们心里,逸王殿下就是大英雄。” “噢。” 君逸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苏梨觉得这话实在没法接,看向绾宁。 绾宁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苏梨都快哭了,她高估了自己的社交能力,她以为君逸也会和绾宁一样。 她也很奇怪,她跟绾宁有说不完的话,但是跟君逸,之前准备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气氛尴尬。 就在苏梨觉得自己用脚趾可以抠出一套三进大宅院的时候, 君逸开口了: “苏大小姐也是如此认为吗?” 第103章 你可以相信我 绾宁眉头一跳,放下手中喝茶的杯子,不紧不慢的回答: “逸王殿下人中龙凤,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百姓们没齿难忘。 殿下自然是大周的英雄。” 君逸:“本王以前从不觉得英雄这个词有什么好的,但是现在听苏大小姐说出来,竟觉得无比悦耳。 本王发现,做英雄好像也挺好的。” 绾宁:“殿下戎马半生,为了大周出生入死,这份情意大周百姓铭记在心。” 君逸:“他们敢不敢忘,本王不知道也不介意。 但是本王觉得,若苏大小姐能记得,本王心里会很高兴。” 绾宁:“作为大周子民,绾宁心中自然是记得的。” 苏梨大眼睛眨巴眨巴,咕噜噜的转了好几圈。 看看绾宁,又看看君逸,看看君逸,又看看晚宁,一个神情淡淡,一个不紧不慢。 看他们一来一回,你一句我一句,总感觉他们在打什么暗语,但是她一句都听不懂。 他们说的话她都能明白,每一个字也都认识,但是为什么由他们两个说出来,她就不懂了呢? 苏梨感觉自己和他们有代沟。 难道这就是小孩和大人的区别吗?她想不通。 有侍女过来倒茶,一不留神茶水倒在了苏梨裙摆上。 侍女面色惊慌,赶忙道歉:“郡主对不起,奴婢知罪。” 侍女慌慌张张的道歉,眼睛不敢看苏梨。 君逸眉头一挑:“郡主实在抱歉,府上没有女主人,这些下人也不会伺候女客人,一不留神便打翻了茶盏。” 苏梨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去换一套就好。 宁姐姐你在这里陪陪逸王殿下,和逸王殿下说说话,我去去就来。” 绾宁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好,愣在原地傻傻的看着苏梨走远。 君逸把她的表情收入眼底,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苏梨由侍女带着离开。 女子出门时,马车里都会备一套衣裳,以备不时之需。 苏梨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当即让自己的丫鬟去拿。 园子里,只剩下绾宁和君逸两个人。 初夏的风吹过来带着些温软。 风里有丝丝缕缕甜甜的气息,像是长街上刘记的糖葫芦。 君逸抬头,看着绾宁。 她安安静静的坐着,敛着眸,长长的眼睫微微上翘,盖住眼帘,掩住眼底的半汪流光。 这满园的萧条树木,因为有了绾宁的存在,仿佛一瞬间焕发出勃勃生机。 君逸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还有这样的魅力。 绾宁低着头: “下次不要用这样的方法支开阿梨,她离开我的视线我不放心。” 君逸眉头一皱:“你可以相信我。” 绾宁:“事关阿梨我谁都不信。” 说这句话的时候,绾宁整个人弥漫出一股悲伤的气息。 君逸微微倾身,不知该如何安慰。 只得干干的回答:“下次我记得了。” 绾宁依旧垂着眸:“谢谢你把杜若给我。” 君逸:“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绾宁:“我知道培养一个人不容易,就算是她自己的选择,也得你点头放她自由才可以,所以还是谢谢你。” “不客气。” 君逸说完这句话,紧接着补了一句: “以后你会嫁入逸王府,不必跟我太客气。” 绾宁的头更低了:“我没有同意。” 君逸一脸正色:“不行,你上次都答应了要对我负责的,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 君逸一下就急了,绾宁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君逸一副幽怨的语气,仿佛他是那个痴心郎,绾宁是那个负心汉。 君逸重复:“你上次答应我了,可不能反悔。” 绾宁别开眼睛:“这种事情不是我想我愿意就可以的。” 君逸:“那还能怎么样?” 绾宁:“他们不会同意的。” 绾宁话落,君逸就知道绾宁说的他们是谁,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他们你不用操心,我来解决,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绾宁抬头看向君逸,她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君逸还有这一面呢? 什么叫她愿不愿意?这种话要她怎么回。 君逸:“不好回答吗?那我另外换一种方式问。 那你要不要对不对我负责啊? 你都已经跟我在一张床上睡过了,而且还肌肤相贴,你还把我的衣服都扒光了,你还……” 绾宁一张脸火辣得不得了,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抬手制止他: “好我负责。” 君逸嘴角浮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好,说好了不许反悔啊,现在你同意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你安安心心的待嫁就好了。” 绾宁叹了口气。 连喝了好几杯茶。 君逸达到了目的,也不催她,就这么陪着她喝茶。 一想到逸王府马上有个女主人,他以后可以日日这样和她一起喝茶,心里便美滋滋的。 绾宁看向君逸。 想到来的时候,看到的事情,开口道: 这一次君策去了北燕,一定会凯旋而归,等他大胜用军功去求陛下赐婚怎么办?” 君逸看着她:“你比我想象的要知道得多得多。” 绾宁低着头:“这很好理解,若是真的有大战,他就算是从你这里抢了去,也不会亲自挂帅。 但是我听说,他在陛命谢罪。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能立下这种军令状,一定是他知道这一仗他必胜。 既然他必胜的战,那就说明北燕那边没有想跟大周开战,既然如此,京城百姓的传言说边境战况有多激烈,那很明显,这一系列就都是阴谋。” 君逸听他分析,头头是道。 “女子不必如此聪明,这样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就好,你只要告诉我你要对付谁,要做什么。” 绾宁抬头看向他,神情认真: “在这件事情上我也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自己。” 君逸:“你刚才说以你对他的了解,所以,你很了解他吗?” 绾宁眼神闪躲,不愿意说太多。 她当然了解君策,了解他所有的一切,了解他的心性,了解他的狠毒,了解他的欲望,也了解他的无情。 君逸追问:“他是你的敌人?” 绾宁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君逸:“那正好,我们同仇敌忾,算是同一个阵营的人,你以后不必处处防着我。” 绾宁的目光看向别处,好一会才开口:“我并非防着你,我只是谁都不信。” 君逸眉头微蹙,他不知道绾宁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所知的资料里信息里,和他所认识的苏绾宁完完全全是两个人。 他不知道绾宁对君策的恨意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世。 多智近妖的人,命运多舛,他生出一丝心疼。 “以后我是你的夫君,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可以信任我。” 绾宁笑了笑,那笑里无尽凉薄。 “那就以后再看吧。” 第104章 假惺惺的眼泪 绾宁从园子里出来,和苏梨二人坐上马车,出了逸王府。 苏梨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啊,原本想到很简单的事情,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难。 姐姐,刚才我不在的时候,你跟逸王殿下说了什么?” 绾宁摇摇头:“没什么,随意寒暄了几句。” 苏梨下意识地拍了拍胸脯:“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逸王府的气氛有点吓人。” 绾宁:“我觉得还好,还行。” 苏梨:“主要是感觉逸王府太冷清了,就给人一种……,嗯,什么感觉呢,我也说不上来,就有点渗得慌。” 绾宁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想着应该给逸王府送一个花匠。 从前未央宫四周便种满了花,她现在送个花匠过去,等她嫁入逸王府,差不多也能开满园子的花了吧…… “姐姐,我们现在回府吧。” “嗯。” “姐姐我们以后都住在一起吧,我们同吃同住,以后出门了也有伴,想去哪里了,我们都可以一起。” 绾宁:“你未来的夫君怕是要恨我。” 苏梨扬着小脑袋:“我才不嫁人,我就和宁姐姐在一起。” 绾宁想到隔壁的易景,笑了笑: “就怕以后我家的小阿梨哭着喊着要嫁呢。” 苏梨脸一红:“宁姐姐,你打趣我。不会的,怎么可能?” 绾宁笑了笑:“好好好,不可能,阿梨说了算。” 马车里传来一阵阵压低的笑声。 苏梨问:“宁姐姐,你还回苏府吗?” 绾宁:“回的,毕竟是父母,在你这儿住一段时间也就罢了,若是真住在你这不回去,接下来满京城,就该都是我的流言蜚语了。” 苏梨握起小拳头:“谁敢说,本郡主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绾宁笑,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好好好,我的阿梨武功盖世,智勇双全,还为姐姐打抱不平。” 苏梨挥了挥小拳头:“那当然。” 绾宁拉着她的手:“明日我们一起去国公府吧。” 苏梨想都不想,点点头:“好啊好啊,国公府上一回老夫人还跟我说呢,让我跟你一块儿去。” 绾宁:“好,明日我们就一块去一起去吃个午饭。” “好耶,一会我便递帖子上去。” 苏梨拍手叫好。 跟宁姐姐在一起,做什么都开心。 两人一进府中,丫鬟便过来报:“苏四小姐来了。” 苏梨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对着大家吩咐:“让她从哪来回哪去,就说宁姐姐还没好。” 今日出门大家都不知道,是苏梨悄悄的带着绾宁出去的。 绾宁想了想,拦住了苏梨:“让她进来吧。” 苏梨:“姐姐,她们肯定是想叫你回去,说不好又得想着别的法子害你呢。” 绾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想知道她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不见,她们也会一直来,晾了那么多天,差不多了。” 苏梨:“她这就是苦肉计。” 绾宁:“别管她什么计,只要计谋好用,那咱们就得有对策才行。 毕竟看热闹的人可不管对方用的什么计,他们只知道她来了那么久,日日吃闭门羹。 我今日见一见她,免得她下回再来。” 苏梨听绾宁这么说,只得点头: “好吧,那我陪姐姐一块去。” 绾宁:“不必,在郡主府你还怕我被她们欺负,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苏梨:“那我让荔枝陪着你。” 荔枝是上一回,绾宁从君逸那要来送给苏梨的人。 绾宁身边的丫鬟都以药为名,苏梨身边的丫鬟都以水果为名。 绾宁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不必。” 送走了苏梨,绾宁在前厅里见了苏雨澜。 苏雨澜看着这样的绾宁心生嫉妒。 但到底还是掩住了心底的情绪,没有表现出来。 “澜儿见过姐姐,前几日我们生了些误会,还请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绾宁语气冷淡:“误会吗?我不觉得那是误会。看来你到现在都还不愿意承认,那就是你做的事情。” 看绾宁这副态度,苏雨澜原本准备好的话都说不出口。 心中想着出门时,吴氏对她说的话: 既然现在大家都认为是她们做的局,对付苏绾宁,苏绾宁自己也这么认为。 那她们再为自己辩解,在她眼里也都是狡辩。没必要了,若是真到了这一步,索性就说开了。 苏雨澜顿时痛哭流涕,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绾宁面前。 “姐姐对不起,是妹妹做了错事。 姐姐说的没错,我就是嫉妒姐姐,就是喜欢恒王,很喜欢很喜欢。 但是恒王殿下喜欢的却是姐姐你,我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我以为没有了姐姐,恒王殿下就会喜欢我。 所以才做了这一出的局,针对姐姐。 这件事我大错特错,我承认是我做的,也承认是我嫉妒姐姐,还请姐姐原谅我,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明明陛下都已经赐婚了,我还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姐姐。 是因为我心里不自信,我不自信,恒王殿下会在有姐姐的情况下喜欢我,所以我才想要不顾一切代价的毁了姐姐。 姐姐,是我狼心狗肺,是我见识浅薄,是我心生嫉妒,怀恨在心。 姐姐你一定要原谅我,如果你不原谅我,我一生都难安,希望姐姐可以给我弥补的机会,我以后一定会对姐姐好,弥补我现在犯下的过错……” 苏雨澜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好不伤心,特别是说到恒王的时候,眼中的痛苦不似骗人。 绾宁知道,她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 苏雨澜确实喜欢恒王,也确实怕恒王不喜欢她,也确实嫉妒她,这些都是真的。 但是,除了这些,后面的都是鬼话。 半真半假的话,最容易让人看不清,若绾宁还是从前的绾宁,苏雨澜这样说,她肯定会原谅她。 但是现在,绾宁知道:这是假惺惺的眼泪。 会要人命的。 绾宁霎时眼圈通红,拿起帕子擦泪,声音带着哭腔: “你喜欢恒王,我知道。 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既然你跟恒王已经赐了婚,我就绝对不会再拆散你们。 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误会我,还要陷害我,你让我能怎么样? 我不回苏府,除了怨你们恨你们,我更怕你们,因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就会对我动手。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会一命呜呼。我只是想好好活着,像从前一样苟延残喘也好,我只是想好好活着,但是,你们不让。” 第105章 陛下要的不是真相 话说到这里,苏雨澜已经听清楚了。 心中对吴氏的敬佩更甚,吴氏把苏绾宁的心理算得明明白白。 她就说苏绾宁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底气跟她们对着干,确实是她们实在逼得太紧了。 “姐姐,妹妹知道错了,妹妹不该对付你。更不该挑唆母亲一起陪我演戏。 母亲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说谎骗了母亲,还请姐姐,千万不要怪罪母亲。 王嬷嬷也是我买通的,是我用她家人做威胁,她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我,姐姐要打要骂悉听尊便,这是我自己做的错事,我承受我也认,只要姐姐高兴,姐姐能回来。” 绾宁掩面擦泪,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想让她回去。 “再过几日吧,我现在也还病着,实在是没有精力,等过几日我身体好些了,自会回去。” 绾宁知道她们不会放任她在外面,否则国公府不好交代。 现在,既然她们给了梯子,那她便借坡下驴顺道回去。 只是,希望将来她们不要后悔这般千方百计的要她回去才好。 苏雨澜喜极而泣: “好好好,多谢姐姐宽宏大量,到时候妹妹必定为姐姐接风洗尘,那妹妹就先回去了。” 绾宁挥了挥手,只顾着哭,没有再说话。 苏雨澜退出去,擦了擦眼泪,眼中哪有半分悲伤之色。 今日这一趟不虚此行,大功告成。 只要苏绾宁这一次回府,她绝对不会再给她翻身的机会。 屋子里,绾宁看着苏雨澜走远,用帕子擦了擦泪。 这一次回去,吴氏和苏雨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无论她们想做什么,首先都要榨干她身上的价值。 绾宁要做的,就是在她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提前做好防备。 送她们一出请君入瓮,她再瓮中捉鳖。 —— —— 次日一早,绾宁便起来了。 今日要去国公府。 昨日苏梨递了帖子。 绾宁的状态一日比一日好。 她心知是那些珍贵药材的缘故,她在宫中一年,什么奇珍异宝都见过。 那药一喝,就知道是下了血本的。 杜若说是逸王府送来的东西。 绾宁想到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那日里跟她说的话,脸颊微微发红。 绾宁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 白色腰带上坠着流苏带子,发髻用同色发带挽着。 听说,当初的苏梓月,最爱这个打扮。 苏梨则是一身粉衣,长发束成双丫髻,发髻上挽了两个铃铛,走路叮叮当当,清脆作响。看上去可可爱爱,娇俏可人。 苏梨一见绾宁眼前一亮。 “宁姐姐的衣服真好看。” “阿梨今日的衣裳也好看,若阿梨喜欢我这个,改日给你也做一套。” 苏梨忙不迭地点头:“好呀好呀,多谢宁姐姐。” 两人说着话,一起往外走。 今日虽然是用的苏梨的名义前去拜访宋老夫人,但是绾宁也没避着人。 大家都知道她可以出门了。 恒王府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此时,恒王正在为北燕的事情焦头烂额,若是君策在北燕一战中立下战功,那必定会踩他一头,到时候还不知道军策会怎么对付他。 这会,听到绾宁的消息,不得不打起精神。 “自己去了国公府,难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吗?” “现在还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话,应该是从苏夫人这边引着去。” 恒王点点头:“继续关注着,找人去见见苏家夫人。” “是。” 侍卫退下,幕僚上前。 “王爷,这一次根据我们的消息,策王的胜利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只不过他对京城中放出的虚假消息,我们可以以此做文章。” 另外一位幕僚立马站起来:“这可能不行,这种小道消息都是在百姓当中自己传的,也没有证据证明说是策王传出来的。 如果我们用这种言论去打击策王的话,怕是费力不讨好,陛下还会觉得我们无所不用其极。” 恒王:“那该如何?明明北燕只是内政问题,在边境走了一圈而已,传到京城,却说成是战况多么激烈。 等他胜利的消息一传回来,还有我们什么事。” 在一旁久不说话的幕僚陈老站了起来:“王爷,这件事情我们不宜多事。” 恒王:“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蒙蔽父皇,蒙蔽天下老百姓吗?” 陈老拱手:“王爷,陛下不一定不知道的。 陛下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胜战。” 众人一听,纷纷看向陈老。 他这话一说出来,大家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真相怎么样,皇帝其实并不关心。 但是如果边境有胜战的消息传过来,对于朝廷来说就是好事。 第一可以振奋军心,第二可以安稳民心。这是皇帝和朝廷都希望看到的景象。 所以事实上,外头传的越激烈,胜利的消息一回来,就越容易引发群情激昂,这反而是皇帝希望看到的景象。 这件事情,如果君恒从中作梗,那最后吃亏的,反而是自己。 君恒五指握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 “难道我们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陈老:“王爷,这一次,北燕军功的这件事情,我们确实没有任何办法。 我们只能尽力阻止他,想要用军功要的东西。 策王如此行径,陛下不一定不知道真相,但是陛下并不说明。 策王心中有鬼,也不敢太过招摇。 原本,若这军功真是他实打实的,等班师回朝,陛下必定会重重赏赐。 但是现在,他自己知道是假的,就不会狮子大开口。 不要陛一门婚事是最合适的。” 众人听到这里,俱是一惊:“苏大小姐。” 陈老点点头:“不错。” “若策王真的只想要赐婚。 一来突出对苏大小姐的爱慕之情,二来也没有落陛下的面子,两全其美,而且陛下一定会答应他。” “那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国公府落入君策的麾下吗?” 恒王心中烦躁,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他指着陈老:“既然发现了问题,可有应对之法?” 陈老上前:“属下倒是有一计,不过此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恒王眉头狠蹙:“什么方法,说来听听。” 陈老当即把方法说了,众人一听都陷入沉默。 这个方法,确实有用,但是,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如此一来,我们就能阻止策王对苏大小姐的求娶,算起来,我们稍胜一筹。” 恒王想了想,当即一挥手:“吩咐下去,就这么办。” 众人一听,只得点头,不敢多话。 第106章 和苏梓月太像了 国公府大门口。 管家已经在等着了。 排着两排的下人,都在门口候着。 一见郡主府的马车,连忙迎了上来。 “郡主和宁小姐辛苦了,老夫人已经等候多时。” 苏梨跳下马车:“多谢张伯。” 说完,回身扶绾宁:“宁姐姐,这里。” 绾宁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国公府的大门。 杜若在旁边护着,绾宁搭上苏梨的手,踩着马凳下了马车。 管家在前面带路,苏梨拉着绾宁,一路上有说有笑。 “宁姐姐你别害怕,老夫人人很好的,很好说话的。” 绾宁摸了摸耳朵,笑了笑,压低声音在苏梨耳边说道: “上回你说逸王殿下也是这套说辞,但是后面被逸王殿下吓得够呛,上前说话都不敢。” 苏梨吐了吐舌头:“那不一样,逸王府我头回去,但是国公府我来了好多次了。 老夫人真的很好的,还有老夫人身边的的张嬷嬷也很好。” 绾宁笑,抬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是是是,好好好,都很好。” 管家张伯听到后面的笑声,回过头来看,就见苏梨和绾宁两个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看起来很是亲密。 又想到上一回绾宁和苏雨澜一起进门时的那种状态,简直是天壤之别。 国公府主院。 老夫人坐不住,直接走到了门口等着。 “来了吗?来了吗?” 张嬷嬷在一旁搀扶着:“老夫人别急,前面刚才说了,大小姐已经进府了,差不多应该快到了吧。” 老夫人点点头,但是眉宇间依旧是焦急之色。 前几日她收到了宋渊的回信,宋渊在信中的意思,是有这么回事。 虽然宋渊没有说具体,但是字里行间,宋渊是认可这个孩子的存在的,这就说明当初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什么。 所以老夫人几乎可以确定,是国公府的孩子。 老夫人心情焦急。 “下次有什么事,别瞒着我,无论什么事我都要知道。” 上一次绾宁在郡主府的事情,张嬷嬷也收到了消息。 但是那时候,刚刚老夫人病了,便没有告诉老夫人。 这两天老夫人好些了,她才告诉老夫人。 果不其然,老夫人急得团团转,像热锅上的蚂蚁,就要去郡主府看绾宁。 若不是苏梨上了拜帖,她们就要直接去了。 老夫人哪里等得及,今日一早,天还蒙蒙亮就醒了。 一直在等着。 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老夫人精神一震:“她们来了。” 二人齐齐往门口看过去。 管家站在门口,先让绾宁进了院子。 只见院子的拱门口,绾宁一身鹅黄色的对襟留仙裙,脚上踩着白色绣花鞋,长发梳成飞仙髻,用同色发带挽着。 看起来就是江南女子的秀美打扮。 老夫人看这一眼,心猛地跳了两下,看向张嬷嬷,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同一种情绪:太像了。 和当初老夫人的侄女苏梓月太像了。 装扮像,待走近一看,容貌也像。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就在这时,绾宁走上前行礼:绾宁见过祖母。” 上回来吃饭,吴氏在的时候,老夫人便要她如此称呼。 绾宁一声问候,打乱了老夫人的思绪。 身后苏梨也跟上来:“阿梨见过姨祖母。” 老夫人看着二人,心中百感交集。 “好好好,好孩子快进屋,进屋来,我们坐着说话。” 绾宁和苏梨行了一礼,跟着老夫人一起往屋中走去。 老夫人还沉浸在刚刚第一眼见到绾宁的景象当中。 记忆里,苏梓月的模样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刚刚那一眼,真的好像。 一下就把她记忆里的那个影像勾了出来。 下人上了茶水点心,张嬷嬷亲自过来倒茶。 状若无意的夸了一句:“宁小姐今日的这身衣裳真好看。” 绾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开口道: “之前见过江南女子如此穿法,觉得甚是好看,正好听说玲珑坊有,便叫人送了一套过来,张嬷嬷觉得好看吗?” 张嬷嬷点点头:“宁小姐花容月貌,穿什么都好看。” 一旁的苏梨连忙应和:“对对对,早上我第一眼见着都惊艳了,宁姐姐穿什么都好看。” 绾宁转过身来,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塞到苏梨手里,笑道:“阿梨也是,穿什么都可可爱爱,好看极了。” 两人相视一眼,咯咯咯笑起来。 老夫人看着这一幕,心中触动。 仿佛看到了十多二十年前,两位小姐也是这样,在她面前说笑打闹。 只是她们,都不在了。 “姨祖母也喜欢吗?” 苏梨看老夫人沉思着,开口问道。 老夫人回过神来:“喜欢,你们小姑娘家家的,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我呀,就是想到刚才宁丫头说起的江南有些追思。” “哦,姨祖母去过江南吗?” 老夫人笑了笑:“去过的。” 绾宁垂眸喝了一口茶,老夫人就是江南人。 看起来,这身衣裳还是有点作用的。 奶娘还没找到,绾宁没有证据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国公府太被动了。 但是,就算如此,绾宁也不愿意如了吴氏的意。 她要一点一点引导老夫人自己怀疑,把真相挖出来。 “这个糕点真好吃。” 老夫人一听,顿时脸上笑开了花,今儿她起的早,估计她们没那么快来,闲的没事亲手做了点糕点,这是以前几个小姐最爱吃的糕点。 老夫人想到这里,心里对苏梓月的印象又清晰一些。 老夫人看绾宁一手放在腿上轻轻的捏着,想到张嬷嬷告诉她的事情,眉头皱起。 斟酌了一下用词,问到: “怎么好好的就病了?现在好些了吗?可严重?” 绾宁摇摇头:“没事,大概是夜里受了风寒,人有些发虚,刚好那一日摔了一跤,摔到了腿,走路也不便利。” 一说摔到了腿,老夫人立马警觉起来。 绾宁的手用力捏了捏:“没事,一点小事,伤现在已经好了。” 老夫人:“一会我让大夫来瞧瞧。” 绾宁:“不用,老夫人不用,都已经看过了。 也喝过了药,只是我向来身子弱,所以恢复的慢一些。” 第107章 好像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一说到身子弱,老夫人就想到上次绾宁来吃饭的时候那副模样,然后还有这些天打听到的消息。 没想到绾宁这十多年来,过的是这么苦的日子,她的心跟针扎似的一样疼。 前几日,自从收到宋渊的信之后,她就无时无刻不想着要认回绾宁。 但是这件事情,牵连甚广,她不能随意,万一搞砸了,事情不好收场。 宋渊在信中说,等他回来处理。 老夫人看向绾宁: “前几日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了,你母亲和你妹妹,做的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以后若再有类似的事情,你尽管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做主。” 绾宁听着这话,眼中划过一抹受伤的神情,没有接话,眼神暗淡的低下了头。 老夫人一时愣住,她之前确实和绾宁不熟悉。 而且上次在恒王府的时候,还不明就里地帮着吴氏和苏雨澜,呵斥了绾宁,冤枉了她,她现在心里一定对自己防备着吧。 想到这里,老夫人又是一阵懊悔。 “从前我一直以为你母亲和妹妹是个好的,但是经过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她们有些地方做的确实不对。 你放心,以后,祖母一定会替你做主。” 绾宁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她现在得和国公府保持距离,在她的引导下,老夫人才能对吴氏提高警惕。 “我听说你那一日想要跟苏府脱离关系,若你不想回苏府,便到国公府住着,你母亲不会有意见。” 绾宁摇头:“母亲不会同意的,昨日她来让妹妹跟我说过,让我回苏府,我已经答应了。” 绾宁当即把这几日苏府的态度,还有昨日苏雨澜来时,说的那些话,全部原原本本的对着老夫人说了一遍。 老夫人一听,就察觉出来问题。 她几乎可以确认,吴氏对绾宁这个女儿真的一点都不上心,这不禁让她怀疑,既然不喜欢这个女儿,为什么又要留着她。 难道真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办,又记恨着国公府吗? 老夫人有些糊涂了,她有点想不通。 这时候,绾宁又开口了: “从小到大,我都羡慕妹妹,有母亲的关爱,母亲的疼爱。 从小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妹妹的,我连看一眼都是罪过。 母亲也从不骂我,也不打我,她无视我,我做什么她都不在意,对了错了都不在意。 妹妹对我如何她也不在意。 仿佛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甚至是为了将来某一天可以用得上的工具。 所有的诉求,只有:现在别死了就好,以后用的时候足够听话……” 绾宁把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一样一样的数出来,慢条斯理的语气,更让人听着觉得心疼和可怜。 苏梨听绾宁说,听着泪眼汪汪,到最后已经都哭成了一个泪人,但是绾宁眼中没有泪水,只有无尽的悲伤。 听绾宁说的这些话,再结合这几日苏雨澜对绾宁的态度,老夫人,终于肯定: 吴氏对绾宁这个女儿,没有疼爱,只有利用,为的怕就是绾宁身后的国公府。 这么多年来,吴氏和国公府保持关系不近不远,为的怕也就是现在这一天。 天底下当真有如此狠心的母亲。 绾宁看着老夫人的表情,是时候下猛药了。 她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向老夫人,在老夫人一旁坐下,声音放得低低的,只有她们二人听见: “老夫人待我好,我心里明白,有些话我也只能跟老夫人说说。 老夫人可知,母亲的心并不在家宅四处,而在于那深不见底的宫中。 她想让妹妹做大周的皇后,做这天下之母。 我从小就知道。” 绾宁说完这句话,老夫人大惊失色。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如此便说得通了,为什么吴氏处心积虑? 老夫人感觉到自己的三观受到了震动。 所以,吴氏根本一点都不是她表现的那样。 所以,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现在是装的,那以前呢…… 更早的时候呢? 老夫人想到宋渊在信中含糊其辞这件事情,直觉这里头肯定是有猫腻。 还有当初她为吴氏,选定苏府这门婚事的时候,吴氏的态度。 原本老夫人对过往的事情,已经许多都不是很清楚,忘记了,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却无比的清晰。 当初若不是国公府保媒,吴氏根本不可能嫁入苏府。 当初她是怎么选上苏府的呢? 是因为吴氏说她喜欢宋渊。 吴氏的丫鬟说,家里为她相中了苏家的公子,所以她上了心。 其实现在想想,吴家根本攀不上苏家,何来选中。 一个好好的女儿家,谁会说出这种话,说做妾也可以? 而且是在国公府跟太师府的婚事传出风声之后,来对她说这些话,这不是逼迫她吗? 但是当时,她只顾着这是女儿的好友,而且宋渊的婚事她不同意,搞得她焦头烂额。 一直以为吴氏就是宋渊喜欢的人,对吴氏心存亏欠,所以力保了她和苏府的婚事。 并且在之后苏家的升迁之事上,国公府也出了不少力。 但是她看宋渊送回来的信中,并没有对吴氏的半句问候,难道这件事别有内情? 老夫人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一样,整个人都受到了震撼。 一切等宋渊回来,她或许就能有答案。 现在可以确认的,就是吴氏对绾宁绝对没有好心。 她不能够再因为顾及绾宁,而对吴氏毫无底线的好,毫无底线的纵容。 不能因为吴氏拥有一个绾宁母亲的身份,便帮助她为所欲为。 对于绾宁来说,吴氏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屋子里气氛凝重,绾宁起身。 “看我,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不说了。 左右我这个年纪,在苏府也待不过多久,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绾宁说这话,老夫人心里更酸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才让绾宁觉得,过一日少一日。 绾宁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她到了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该出嫁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让一个好好的女儿家,再不知道成亲对象是谁的情况下,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亲,想要离开苏府,她根本无法想象。 而绾宁,还像没事人一样,反过来安慰她们。 老夫人心痛到无法言语。 心中对吴氏的警惕和憎恶,达到新的高峰。 第108章 这是糟了多少罪啊 绾宁过来,拉着苏梨的手,替她倒了一杯茶,温声安慰她: “好啦好啦,阿梨不哭了,都过去了,你看,我都不难过了。” 苏梨哭得一抽一抽的: “我知道宁姐姐过得不好,但是不知道过得如此不好。 宁姐姐你别回去了,你就住在郡主府,有谁敢说,我就让侍卫打他。” 绾宁心里酸得不行,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有些事情哪里是你我想的这么简单。 苏家无论如何是我的家,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在那里,他们再如何对我,我也得忍着。 若不是今日难受,没忍住,我断不会说出口。 祖母,阿梨,你们随意听听就好了,可千万不能传到母亲耳中去,若不然,最后受罪的还是我。” 绾宁一副做错了事情的神情,祈求的眼神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只能转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们都饿了吧,咱们说了那么久,便早些吃饭吧。” 绾宁摸了摸肚子,一脸期待地看向老夫人:“嗯,祖母,确实饿了。” 苏梨怕绾宁一个人不好意思,也赶紧接话:“我也饿了。” 老夫人笑着点头:“今日我吩咐厨房里做了好多好吃的。” 张嬷嬷会意,立马下去传膳。 三人一起,往隔壁的饭厅走去。 为了招待绾宁和苏梨,国公府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绾宁和苏梨吃得津津有味。 半点没有上次吴氏在的时候的那种束缚。 绾宁越是如此,老夫人看着就越是心疼。 这是遭了多少罪啊?连口吃的都没有吗?…… 吃饭期间,说起上次蹲墙角的事,绾宁在老夫人问起的时候,顺势又说了几样。 老夫人听得心肝疼。 绾宁看着差不多便不再说了。 老夫人问起,也只低头不语。 看起来,更让人想得多。 一顿饭吃完,门外管家来报:吴氏和苏雨澜来了。 绾宁下意识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老夫人看在眼里,眼中划过一抹凌厉:“让她们去前厅候着。” 管家走后,老夫人这才对着绾宁说道: “你母亲来了,可要见见?” 绾宁低头:“过几日吧。” 若是以往,老夫人肯定要劝的,但是现在,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你们去园子里玩会,我去看看她们有什么事。你们别急着走,晚饭也在这吃。” 绾宁低头没说话,苏梨也不敢随意做主。 老夫人叹了口气:“好孩子,别怕,在国公府可以随意一些。 你们都喊我一声祖母,我见你们也投缘 。你看这偌大的国工府,平时只有我老婆子一个人,你们来了倒也多些生气。就当陪我吃个饭好了。” 绾宁连忙点头:“那就叨扰祖母了。” 老夫人走过来,握住绾宁的手,拍了拍,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去吧,我让梅姑姑带你们去。” “多谢祖母。” 前厅里,老夫人坐于首位,吴氏带着苏雨澜走进来。 吴氏一来就哭上了,扑通一声跪下: “我向姨母请罪。” 吴氏哭得肝肠寸断,身后苏雨澜赶紧接话: “姨祖母,我们知道姐姐过来,就赶紧过来了。 想必姨祖母也知道了前几日在郡主府发生的事情。 这件事情是我的主意,是我嫉妒姐姐,觉得恒王会喜欢她,所以才出了个馊主意,要害姐姐。 我现在知道错了,还请姨祖母别责怪母亲,我知道姨祖母喜欢姐姐。 我做错的事我自己认,但是万万不能让其他人背锅,姨祖母责骂我我认,心甘情愿的承受……” 苏雨澜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口中清晰地说着自己的罪行。 两人一进来就哭,态度还一个比一个真诚,一个比一个诚恳。 老夫人皱眉,若是之前她或许也就信了,但是现在,吴氏和苏雨澜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要拆开左看看右看看,辨别真假。 对于这一对母女,老夫人是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她要看看,这俩假惺惺的,想做什么。 是了,这件事由苏雨澜认下来,对吴氏就没有任何损失。 吴氏在她这里便是清清白白的。 所以是要把吴氏摘出去,从而跟她谈条件吗? 她倒要看看,她们究竟想做什么。 “起来吧,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若是从前,张嬷嬷就上前去扶了,但是这一次,张嬷嬷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她们表演。 吴氏有点摸不清楚老夫人的心思,但看起来是真的生气。 这一次的事情她们确实做过了,这几日她一直在想着,如何对国公府交代,今日一听说绾宁来了国公府,马不停蹄的就跟了过来。 吴氏扶着苏雨澜起来,两人在椅子上坐下。 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让人吓了一跳。 “糊涂,这种事情怎么也做得出来,你看你教的好女儿,平时姐妹吃醋我就不说了,但是现在连这种恶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枉为人。” 吴氏赶紧表态:“是是是,姨母说的是,确实是我不对,这件事情是我没教好她。 澜儿已经知道错了,这几日不吃不喝,在府里一直抄着佛经,企图为自己赎罪。 姨母要如何罚她,我都没有半点异议。” 老夫人狠狠的叹了一口气。 “我听说了,这几日你们也一直都有去郡主府。 好歹宁丫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今日她来,我看着她状态也还好,什么都没说,想来心里也是不介意的。 你到底是她的母亲,她可能心里介意都不会说出来。” 听到这话吴氏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现在绾宁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有什么话也肯定不会对老夫人说,只要她不说,那就是她们的机会。 “是是是,我都知道了,也教育过澜儿了,她说以后绝对不会再犯,绾宁是她的亲姐姐,她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老夫人接着她的话说: “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听闻京城到处都是关于你们的传言,你们也算受了教训。 被人指指点点,不好受吧。” 说到这个吴氏叫苦不迭,她何止是被指指点点,而是根本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第109章 为苏雨澜说情做梦 此时的吴氏,眼泪有几分是真的。 “外人如何说都无关紧要,只是澜儿刚刚被赐婚又被这样到处编排,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哼了一声:“这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其他人。” 吴氏低头:“姨母说的是,现在澜儿也知道错了,她每日去郡主府,想和宁儿道歉。昨日取得了宁儿的原谅。 事情已经发生,以后总是两个孩子互相扶持。 相信,有了这一次的事,澜儿一定会引以为戒,加倍对宁儿好。” 苏雨澜赶紧接话:“是姨祖母,澜儿知道错了,澜儿以后一定好好对姐姐。 这一次,是因为澜儿以为姐姐对恒王有心,才嫉妒发了狂。 澜儿一直都喜欢恒王殿下,现在澜儿知道,无论如何,苏府只能有一个女儿嫁入恒王府。 是澜儿不懂事,误会冤枉了姐姐。”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的真实性,苏雨澜说的无比真诚。 她说的也确实是对的。 但是,听在老夫人耳中,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因为当初,吴氏可是口口声声说,为了不让绾宁嫁入恒王府,要苏雨澜代嫁的。 现在,苏雨澜自己承认很早就喜欢恒王,吴氏不可能半点都不知情。 所以,其实一开始吴氏就没打算让绾宁嫁入恒王府,她本来就计划让苏雨澜嫁入恒王府。 还到她面前来假惺惺的说一切都是为了绾宁,让她对苏雨澜心生愧疚。 其实一切,都只是吴氏在演戏。 呵,从头到尾,吴氏口中,就没有一句实话。 从前,老夫人相信吴氏,对于她们说的话,向来都是信的。 但是现在,老夫人心中带了怀疑,一下就看出来,她们的话句句都是漏洞。 日久见人心。 苏雨澜明显没有学会吴氏的本领,这才多久,就自己露馅了。 老夫人心里翻江倒海,表面却依旧端着,不露分毫。 吴氏的哭声更大了: “姨母,事已至此,我总不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澜儿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老夫人:“那你待如何?” 老夫人说出这话,就不是很想管的意思。但是为了苏雨澜,不是也豁出去。 她看着老夫人,一个扑通跪下来,眼泪直流: “还请姨母帮帮澜儿,在皇后娘娘跟前说几句好话。 外人如何说的无关紧要,主要是皇后娘娘和恒王殿下如何看澜儿。” 老夫人心里鄙夷极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脸来叫她帮忙,可见这母女俩是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然知道后果,又为何做出这样的事情。” 吴氏哭诉道:“是啊,澜儿糊涂,只顾着发泄心中的情绪,半点都不顾及后果。 也是我没有教好,只是事已至此,还请老夫人再帮澜儿一回。 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来麻烦老夫人,就让她自生自灭,也是她的报应。 只是,若是澜儿被退婚,绾宁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 澜儿可以等一等,过个一年,大家也就忘记了,但是宁儿不能等。” 老夫人皱眉。 退婚是一件严重的事情,若是有一家有被退婚,那这一家的儿女婚事都会受影响,更何况是以这种名义退婚。 苏雨澜今年十五,绾宁十六,若真发生了退婚的事,绾宁就耽搁了。 吴氏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的表情,这件事情退婚倒不至于,只是她需要老夫人出面。 只要老夫人出面,苏雨澜就能顺利嫁入恒王府,抵消这一次事件苏雨澜在恒王心中不好的印象。 以后的事情,再慢慢筹谋,现在她把话说得严重些,不过是为了刺激老夫人同意。 但是吴氏不知道,老夫人此时已经对她完全没有了信任,自然也不会替她做什么。 现在老夫人还坐在这里听她们讲,不过是想看看她们究竟要做什么。 这些年,她们究竟怎么骗她的。 “退婚。” 老夫人虽然久不问事,但是这点眼见力还是有的。 恒王和苏雨澜的婚事,是皇帝亲下的御旨,而且这件事有人抵罪,苏雨澜不过名声不好听,退婚不至于。 既然不会退,那她做做样子就好了。 想让她真的去找皇后为苏雨澜说情,做梦。 想到这里,老夫人便答应了下来。 “我最后再帮你一次,若再有下次,你也不必再来。” 吴氏和苏雨澜一听,一颗心放了下来,两人伏地叩头感谢。 老夫人看了她们一眼,把苏雨澜支开,留下了吴氏。 “你该知道,我帮你是为了什么。 明明你们害了宁丫头,但现在我却还要帮你,无非是看在你是宁丫头母亲的份上。 但是我也有底线,若下回再有这种事,别说叫我出手相帮,连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绝对不会对你们善罢甘休。” 吴氏低着头,口中应下:“是,姨母,我记下了,下次绝不再犯。” 王夫人想到什么,开口: “宋渊会回来一趟,到时候我希望能让绾宁认祖归宗。” 吴氏猛然抬头:“姨母,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不等老夫人回话,吴氏又开口道: “还请姨母怜悯,这么多年我带着绾宁不容易,若是老夫人一定要让绾宁认祖归宗,我也理解。 老夫人看看这样行吗? 老夫人先认我为义女,然后把澜儿和绾宁都认为孙女,这样的话便不会被人发现有什么不妥,而绾宁也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国公府的孙女。 我和澜儿只是幌子。” 老夫人心里冷笑一声,这个借口应该早就想好了吧。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说什么她和苏雨澜是幌子,怕就是想借着这个幌子胡作非为呢。 老夫人对吴氏的心,已经完全凉了。既然你如此算计国公府,那咱们,礼尚往来。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你为国公府养大了绾宁,国公府无论如何是感谢你的。 这义女的名分,就算是国公府给你的补偿。” 吴氏:“姨母向来待我好,您愿意收我为义女,是我高攀了。 以后我一定带着绾宁和澜儿,好好孝顺姨母。” 第110章 这些年养了一只白眼狼 老夫人点点头, “这件事情,我说了也不算,等宋渊回来了,再具体立下章程,你心里有个底就行。” 吴氏低眉顺眼:“是,多谢老夫人体恤。 如此我跟澜儿就先回去,绾宁怕是现在不愿意见着我,等回府了,我再好好和她道歉,好好说。” 老夫人点点头,也没有再留。 等吴氏离开,老夫人才往椅子上靠下,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凉。 张嬷嬷连忙上来为老夫人顺气。 老夫人看着张嬷嬷:“这些年,我养了一只白眼狼。” 张嬷嬷:“老夫人别急,现在既然知道了她的心思,防着她就是。” 老夫人:“我就是担心绾宁。” 张嬷嬷:“大小姐聪明着呢,有老夫人暗中相助,大小姐一定能转危为安。” 老夫人摆摆手,从椅子上站起来。 “从前没往她身上想,也不觉得,现在提防她了,才惊觉处处都是算计。 其实她算计得也没有多高明,只是抓住了我为宁丫头的心。 若不是宁丫头今日多说了几句话,我还不知道要被她蒙蔽到什么时候。 从前,我还想着,到底是宁丫头的母亲,今日看来,这样的母亲,有没有也是一样的。” …… 吴氏和苏雨澜回到苏府,脸上哪里有半点悲伤难过。 吴氏把和老夫人的对话说了一遍,两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母亲,老夫人答应了,老夫人真的答应了。” 吴氏点点头:“你和恒王的婚事是陛下赐婚,你也没犯什么大错,退婚是不太可能的。 但是只要老夫人出面,恒王府绝对会高看你一眼。 主要是弥补上一次在郡主府,恒王对你的不好的映象。 今日我已经和老夫人说好了,她会收我做义女,然后收你和苏绾宁做孙女,到时候我的名分不会变,而你的身份水涨船高。 到时候,嫁入恒王府,没有人能随意欺负你,这便是你的底气。” 苏雨澜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真的吗?母亲,老夫人真的答应了?” 吴氏脸上露出一抹得意:“是,只要我是苏绾宁的母亲,他们无论如何都要顾及着我。 最近你可千万别再生事,好好的嫁入恒王府,比什么都重要。 从前还可以反悔,但是现在圣旨已下,你便已经和恒王府绑定在一起了,现在就算反悔也不行了,你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明白吗?” 吴氏隐了一句:没有被悔婚的女子可以做皇后。 从圣旨下来那一刻,苏雨澜就和恒王府绑定在一起了。 她只能尽力让苏雨澜的路走得顺一些。 苏雨澜眸光暗暗,低着头应了一声: “是,女儿明白了。” “知女莫若母,看苏雨澜如此,就知道她心里依旧不甘心。” “六月初六,往年的双六时节,忠义侯府都会举办一场诗会。 你作为未来的恒王侧妃,一定会被邀请,到时候苏绾宁也会在邀请之列。 你可千万要沉住气,别再对苏绾宁做出什么事。 事有轻重缓急,等你以后有了能力,想怎么磋磨苏绾宁都可以,但是现在绝对不要在节骨眼上生事。” 吴氏苦口婆心地告诫着。 苏雨澜低头:“是,女儿明白。” 接下来的几日,苏府都在关注着国公府的动静。 但是国公府没有任何行动,吴氏也不好去催,只能干巴巴的等着。 苏雨澜也有些焦躁了。 照理来说,老夫人答应她们了,就一定会入宫才是,但是没有。 终于,到十五的时候,终于有了消息。 国公府照例送了礼给皇后,太后以及各宫中。 送了礼进宫,但是国公府老夫人没有进宫。 苏雨澜有些着急了:“母亲,你说老夫人是不是根本没有做?” 吴氏摇头:“以我对老夫人的了解,她既答应了便肯定会做。 而且我那天说的理由充分,她没有不做的理由。 就算是为了苏绾宁,也一定会有所行动。 只不过,大家族做这种事,一般都不会流于表面。 想来应该是放在礼物里了,或者是让传话的宫女说了什么。 有此动作应该就是做了的,你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要急功近利。” 经过了这两次的事情,苏雨澜已经学乖了,听吴氏这么说,连忙点头应下。 “这两日,苏绾宁就回来了,你也千万要忍住自己的脾气。 她那一次既然原谅你了,你便跟她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千万别露馅儿了。 饶她再厉害,也不过才十多岁,又有我这个母亲镇着,不信她能翻了天去。” 苏雨澜点头:“是,女儿知道。” 是夜。 五月十五月圆夜。 绾宁和苏梨在小花园里散步。 夜幕刚刚降临,圆月挂在天边。 半夏在前面打着灯笼。 杜若和荔枝一前一后的护着。 “姐姐,你明日就要回去了,我真舍不得你。” 绾宁温声道:“我们两家挨这么近,你想我了来看我就是。” 苏离撇撇嘴:“苏府那种地方,我一想到你要在那里生活,我就担心得不得了。” 绾宁听苏梨说苏府那种地方,心中发寒,对苏梨说道: “阿梨,你还是别来了,若是有什么事或者说想见我,让荔枝给我送信,我们约在外头见面。” 苏梨点点头:“好,那我每日都约你去醉香楼吃饭。” 绾宁噗嗤笑出声:“哈哈,你只要约我,我便去。” “宁姐姐真好。” 绾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转移话题: “最近也没见着易公子。” 说到易景,苏梨神情立马活络起来,话一下就多了: “是呢,景哥哥最近好忙。 听说是易伯父易伯母的案子有了新的证据,他正忙着配合调查呢。 我就是说易伯父易伯母肯定是被冤枉的,他们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绾宁点点头:“嗯,清者自清,若是易家被冤枉,一定会查清楚真相的。” 前些日子,她让赵砚臣去找了一个人,帮易家翻案,前几日来消息说事情出其的顺利。 她几乎都要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推波助澜。 不然,一个彭字,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第111章 殿下很清白 苏梨回过头,看向另外一边的易府。 “若易家能平冤,我一定要陪景哥哥喝上三日三夜。” 绾宁笑:“阿梨会喝酒吗?” 苏梨撇撇嘴:“不会可以学呀。 书里不是说了嘛,高兴了就要喝酒,到时候景哥哥一定特别开心,他也没有什么朋友,我便陪他喝。” 绾宁点了点她的鼻子:“哦,哪本书里说的。” 苏梨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好几圈,小脑袋都要扬到天上去了:“反正书里说的。” 绾宁笑:“好,书里说的。 不过,三日三夜听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我觉得你最多喝三杯就倒了。” 苏梨小嘴高高撅起:“哼,看不起谁?” 说完,便叫荔枝送了一壶酒上来。 “咱俩喝一杯,先试试水。” 绾宁见她高兴,也由得她胡闹:“行行行,姐姐便陪你喝上一壶。” 苏梨拍手叫好,荔枝把酒送上来。 给绾宁和苏梨一人倒了一杯。 苏梨抬起杯子闻了闻:“一股米香。” 绾宁:“酒是米酿的,自然有米香。” 苏梨看着杯子:“唔,原来如此。” “宁姐姐酒量好吗?” 绾宁:“嗯……,一般般,应该比你好一点。” 苏梨看了绾宁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杯中的酒,一仰头便把一杯喝了进去。 “啊……好辣好辣。” 苏梨放下杯子,抬手不停地扇着。 绾宁咯咯咯的笑起来: “喝酒哪是这样喝的,是慢慢品的。” 苏梨愣住:“啊,我看从前父亲喝酒就是这样的。” 绾宁:“男子喝酒豪迈些,女子慢慢喝。你那般豪饮,到像江湖浪子似的。” “是吗?江湖人。” 说到这个,苏梨两眼发光,自顾自倒了一杯,又一口喝尽。 “原来江湖人就这么喝酒吗?” “阿梨你慢点喝啊……” 绾宁话音刚落,就看到苏梨左看看右看看,扑通一声倒在桌上,手上还抓着自己的杯子。 几人顿时面面相觑 绾宁推了推苏梨,没有半点反应。 遂对着荔枝说道:“你们扶她回去吧。” 荔枝:“是。” 绾宁又遣了半夏,一人一边扶着苏梨,走出了园子。 杜若留下来陪着她。 绾宁看着眼前的酒杯,有些发愣。 她从来没有喝醉过,前世一生也没有哪次机会让她可以喝醉。 更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样的体验。 她想试试。 端起酒杯,又觉得时机不对。 现在,还不可以醉。 “杜若,你在园外等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杜若看向绾宁:“是。” 她把手中的灯笼挂在身后的树枝上,侧对着绾宁。 退了下去。 园子里,只剩下绾宁一个人。 在苏府的前十六年,她和半夏守着宁心院的一堆篝火,眼睛一直往下看。 之后,入了策王府,她想为策王做点什么,眼睛一直都在桌案上。 喜欢看月亮,是在未央宫的时候。 她怀着孩子,君策让她好好养胎,她放下了皇后的权利。 在未央宫中等着君策回来。 后来,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她不用操心篝火,手边也没有事情要做,未央宫空无一人,只有天上的月亮可以看。 绾宁问自己:真的爱他吗? 若是前世,绾宁一定会说:爱,哪怕后来恨,也是由爱而生。 为什么,那个口口声声说会呵护自己一辈子的人,转过头就能毫不手软的要了自己的命。 但是现在…… 绾宁对那一份自以为是的爱,产生了怀疑。 对于她来说,生命里唯一的男子,他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就应该一心一意付出,一心一意为他,一心一意为这个家。 自己应该爱他。 但是不是的。 爱应该两情相悦,应该是尊重和心疼,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互相关爱。 哪怕没有情爱,也应该相敬如宾,彼此帮助,经营好一个家。 但是他们不是。 从一开始,他们走到一起,就是阴谋,他们的生活里,处处充斥着谎言和算计。 君策对她从来都没有爱。 而她对君策,若她没有嫁给他,她不会自以为是的爱上他。 绾宁笑了,嘴唇一扬泪水就落下来。 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只是一颗棋子,却自以为是的奢望更多。 一个君策,半点都不值得。 绾宁想到赵砚臣和周六小姐。 为了对方付出,努力,为了走近彼此,在无声抗争。 还有易景和苏梨。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彼此鼓励,彼此陪伴。 他们都用一颗真心,去对待另外一颗真心。 绾宁看到了他们之间的美好,就越发显得自己那段关系的龃龉和龌龊。 真好笑。 绾宁拿着酒壶,给自己杯中加满,端着酒杯还未喝,耳边便传来了一道声音: “苏大小姐好兴致。” 君逸从暗处走出来,一身墨袍,隐没在黑暗中。 绾宁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你,怎么来了。” 君逸走过来,在绾宁对面坐下。 突然定定的看着她,眉头皱起: “你哭了。” 绾宁心虚地别开眼:“风吹的迷了眼。” 君逸看向四周,月夜无风,点点清蝉打乱夜色静谧。 绾宁:“殿下不该此时过来的。” 君逸:“君策的人正顾着北燕这场战事,没空盯着本王。” 绾宁:“这般出门到底还是不好。” 君逸:“你担心我?” 绾宁抬头,正对上君逸的眼,他背对着灯笼,一双眼在夜色里发亮。 灼得她眼睫发烫,眼神落荒而逃。 君逸:“担心自己的夫君,不是丢人的事。 何况,我也担心未来娘子在月圆夜,是否黯然神伤。” 大周习俗,月圆之夜,阖家团圆。 他知道她父母都不在身边,所以特地来的吗? 绾宁看着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其实,那一日的事情,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的。 殿下很清白。” 君逸:“……” “不,别人不知道,本王知道,本王会想着,你夺走了本王的清白。 那一日,你和郡主去逸王府,已经答应本王了,不可以反悔。” 绾宁不看他,良久才开口:“好。 不过,若你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便告诉我,我们和离。 大家好聚好散。 你不要用各种手段算计我逼迫我,我不会赖着你。 你只要告诉我一声就好。 别害我。” 第112章 绾绾不会有下次 君逸听完绾宁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脑中想起上回见面,她说: “我并非防着你,我只是谁都不相信。” “在这件事情上,我谁都不信。” “我只信自己。” 君逸微微低头,有些无力,这样的苏绾宁看得他心疼,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他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们和离。” “大家好聚好散。” “你别算计我,别害我。” 君逸直觉和君策有关,绾宁说过,君策是她的敌人。 但是在他的信息里,在策王府宴会事件之前,他们甚至没有过交集。 他想问问她。 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君逸微微叹息: “绾绾,我不会算计你,不会伤害你。” 他叫她绾绾,很亲昵的称呼。 君逸感觉一面对绾宁,自己的脑子便不够用。 他只知道:她救了他,如果没有她,他可能已经死了。 他的母妃曾经告诉他:如果喜欢一个姑娘,便要对她好,呵护她,信任她。 他想做到。 月色如纱,万籁俱寂。 绾宁抬头看向君逸,他神情认真,是她在君策脸上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认真。 她记得君策说的那些誓言和情话,眼神飘忽,语气随意。 从前不懂,入眼入心。 如今有了对比,才知道,君策的虚假,敷衍至极。 “绾绾,你可以相信我。” 君逸定定的看着绾宁。 他好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但是,听她说的那些话,他心疼。 他想对她好,他希望她开心,仅此而已。 他也不知道,说出口的话,怎么就变成了深情如许。 他好像,有点吓到她了。 君逸下意识的身体微微往后,和绾宁拉开一些距离。 他的脸淹没在黑暗里。 “我会娶你。” “我会对你好。” 他不会说情话,这样的气氛,花前月下,说出口的话干巴巴。 君逸垂下头,绾宁一直不说话,他,不知所措。 月上柳梢头,树上的灯笼发出微弱的暖光,落在人身上,蒙上一层浅色的光。 是泼墨画不出的色彩。 “好,我嫁给你。” 和以往任何一次不同。 绾宁的语气很轻,却是坚定的。 她想到了为他解毒那一日,她挨着他躺下,他的肩膀上有一条长长的疤。 她记得那一刻,她想拥抱他。 君逸两手按在桌子上,整个人往前倾。 一张俊脸出现在灯笼的暖光里。 他脸上带着喜悦诧异不可思议各种情绪,定定的看着她: “说好了。” “说好了。” “不悔改?” “不悔改。” “真的?” “真的。” 君逸愣愣的看着绾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绾宁那一句“若你遇到了喜欢的姑娘我们就合离”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君逸整个人被月光笼罩,十五月圆能清晰看得清楚对面人的轮廓和神情。 绾宁眼神闪躲,别开了头,若是灯笼再照亮一些,定能看到她微微发红的脸颊。 “你准备怎么做?” “什么?” 君逸回过神来,一时没有理解绾宁的意思。 绾宁:“君策回来,用军功请旨赐婚的事。” 君逸定了定神,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回答: “五年前的税案。” 绾宁眼中露出诧异:“是隔壁易家的税案吗?” 君逸点头:“是。” 绾宁:“怎么想到他们家?” 君逸:“原本我想的是找一桩案子,让君策分身乏术。 正好你上回说和小郡主关系不错,而小郡主跟隔壁易家关系不错,想来应该是很希望易家能平冤的。 加上上次他帮了忙,便顺手做了。” 顺手。 绾宁不知道,这时候的君逸,已经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了。 不过,一想到他是因为自己才选了易家的案子,绾宁心中说不上来的感受。 易家。 怪不得易家的案子进行得那么顺利,她之前就怀疑有推手,没想到,是君逸。 “当初那桩案子,牵连甚广,是替彭家抵罪的。 这个时候,谁敢对彭家动手?” 彭家是淑贵妃的娘家,君策的外家。 君逸看过来:“你知道是彭家?” 绾宁也不瞒着:“我答应了易家人,替他翻案。” 君逸震惊了,他就说易家的进展神速,还一度怀疑这件事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他万万想不到,这背后是绾宁的手笔。 现在,绾宁就是说她要摘天上的星星,君逸都觉得她能做到。 他感觉,绾宁在一次一次刷新他的认知。 “是君恒。” 绾宁一下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他会吗? 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君逸深深的看了绾宁一眼,对自己这个未来娘子刮目相看。 “好不好处,是另外一回事。对于这个时候的君恒来说,最重要的是权衡利弊。 虽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同时阻止了君策和你的婚事,算起来是他赚了。 到时候,我选一个彭家人,刚好足够君策用掉这个军功。 而且,牵扯到彭家,在这个档口,他还要赐婚,实在说不过去。” 绾宁点点头。 当初的税案,本来就是别人替彭家做了替死鬼。 这一次被翻出来,还证据确凿,彭家躲不掉。 这个人选,地位不能太高,否则有逼迫皇帝的意思,也不好收场。 不能太低,别的方法也能救出来。 要刚刚好,这一场虚假的军功够用。 只是…… “那下一次呢,怎么办?” 君逸看着她,表情认真: “绾绾,不会有下一次。” 他又这样叫她的名字,绾宁对上他的视线,心里突然就漏了一拍。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美,不知道是不是君逸的话太温柔,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月里的风太和熙,不知道是哪一点戳中了绾宁,绾宁心里划过一丝别样的暖流。 她低头:“过几日,我送一个花匠给你。” 君逸:“花匠?” 绾宁:“逸王府实在冷清得很。” 君逸想到什么,眉飞色舞。 原来她在为未来打算吗。 君逸压住内心的欣喜,一本正经的说道:“以后你来了,就不冷清了。” 绾宁脸上莫名红一阵白一阵的,凶凶的问道: “你要不要。” “要要要,绾绾给的,什么都要……” 【作者有话说】 因为作者喜欢“yi”这个字,给两个角色都用了这个读音,接下来的文中,阿梨的青梅竹马易景,在不出现全名的时候,统称“景公子”,以区分男主君逸。 评论我都有看,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爱你们,笔芯! 第113章 听说昨夜姐姐很晚才回来 第二日,阳光明媚,又是晴朗的一天。 挨着中午过了巳时,苏梨才醒。 头有些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懵懂的左望望右望望。 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像断片了似的。 荔枝走过来:“郡主,你醒啦。” 说着,一边端了茶水过来。 苏梨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怎么了?” 荔枝笑道:“昨日夜里,郡主和苏大小姐去花园里赏月,走了一小截路,郡主说要喝上两杯,让奴婢送了酒过来。 但是郡主不胜酒力,喝了两杯便不省人事了。 “啊……” 苏梨脑中出现几个片段,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刚起身,整个人摇摇晃晃两下,又跌倒在床上。 荔枝赶紧过来扶她:“郡主,郡主你没事吧。” 苏梨赶紧摆摆手,一手扶着头: “别动我,别动我,让我缓缓。” 苏梨闭上眼睛,脑袋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转圈圈。 “宁姐姐…… 她今天要回苏府的,没有叫我,我都没来得及送他。” 荔枝:“苏大小姐也还睡着呢?” 床上的苏梨猛的睁开眼:“宁姐姐没走?宁姐姐也喝醉了吗?” 荔枝脸上表情变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梨一急,说话带上了鼻音: “哎呀,你快说呀,真是急死人啦。” 荔枝斟酌着用词,才开口:“苏大小姐没有走。 倒是没有喝醉,只是昨日晚上赏月赏得晚了,回的晚,所以现在还没起。” 苏梨没想到其他,听荔枝这么一说,松了一口气:“哦,那就好,那宁姐姐今日还回去吗?” 荔枝:“昨日睡前,苏大小姐特地吩咐了下人,让她们今儿一早去苏府报信,说是身体不适,再休息两日再回去。” 再多呆两日? 苏梨恨不能一蹦三尺高。 但是因为头晕,整个人又窝回到床上。 闭上眼睛,脑子里感觉有各种各样的画面,又好像有一阵一阵的响声。 头晕晕乎乎的。 心中暗道:原来喝醉是这个感受,嗯,真是一点都不舒服。 “明明喝酒这么难受,为什么还有那么多酒鬼啊,真是想不通。” 荔枝:“苏大小姐说了,郡主是头一回喝酒,又喝的这么猛,才会这样的。 奴婢煮了醒酒汤,端过来给郡主喝点儿。” 苏梨挽了挽手:“行,你端过来。” 苏梨在屋中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出门。 喝了醒酒汤,整个人好了一些。 又吃了几个饺子,顿时感觉人重新活过来似的。 恢复了精力,苏梨这才往绾宁住的院子走去。 一进院子,苏梨就看到绾宁坐在树下喝粥。 “宁姐姐,你起来啦。” 绾宁点点头:“嗯,你好些了吗?吃过了没有?过来喝粥。” 苏梨刚刚吃了几个饺子,现在看绾宁喝粥,又觉得有些饿。 想着可能是早上没有吃的缘故,连忙应声,跑过来在绾宁的对面坐下。 绾宁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 “昨夜睡得可好?” 苏梨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着呢,一觉睡到大天亮,一睡下去都不知道今夕何夕。” 绾宁看她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的模样:“那下回还喝不喝?” 苏梨撇撇嘴:“不喝了不喝了,不好喝不说,而且喝完之后还头晕的很,我现在都有点晕晕乎乎的呢。 都喝过醒酒汤了,啊,对了,醒酒汤也不好喝。” 苏梨语气嫌弃,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握成小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绾宁看着她,咯咯咯笑出声来。 大概只有天真无邪的小孩,才不懂酒的味道。 很好。 “好孩子。” 苏梨听着绾宁这样称呼,只得耸耸肩表情无声的抗议。 杜若端了一碗粥过来给苏梨。 苏梨喝了一口,粥里加了豆子,一股豆香,应该熬了很久,软糯香甜。 “宁姐姐,好喝。” “嗯,喜欢多喝点,半夏做了很多。” 苏梨嘻嘻笑了两声,算是应答,想到什么,看着绾宁问道: “宁姐姐今日不回去了?” 绾宁:“嗯,再待两日再回去。” 她不回,是因为昨夜的那个消息,想着多陪苏梨两日。 苏梨开心道:“那太好了。 宁姐姐,听说你昨日很晚才回来。” 绾宁表情有点不自然:“嗯。” 苏梨又喝了一口粥,随意地问道: “宁姐姐一直在院子里赏月吗?” 绾宁低头喝粥,又“嗯”了一声。 苏梨:“早知道我就不喝酒了,就可以陪着宁姐姐一起赏月。 宁姐姐昨夜坐了那么久,可是想到了苏府?” 绾宁摇摇头:“没有,就是瞎想了一下以后,想着回府后应该怎么面对她们。” 苏梨点点头,不疑有他,埋头喝粥。 绾宁眼神闪躲,不看苏梨,生怕她再问什么。 她低头喝粥,脑中想到昨夜的情形。 君逸问她:“还疼不疼?” 眼中的关爱,仿佛要溢出来,她的心倏而便跳得飞快。 “上回在逸王府看你好了,也不好意思问,但是……其实我很担心……” 戛然而止的话,带出一串的想象空间。 绾宁不敢看他。 只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的话笨拙,也不合时宜,但是绾宁能感觉到认真和真挚。 之后,君逸跟她说话,说了好多好多。 她也不知道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那么晚。 全程几乎都是君逸在说,她在听。 她从来不知道,君逸居然这么健谈。 具体说了什么,她好像都忘记了,只记得聊天很开心。 她第一次和人这样没有目的没有主题的聊。 零零碎碎,琐琐碎碎。 他说到:在边境看到的火烧云。 他说到:在两国交界集市上碰到的一些新奇小玩意…… 东拉西扯,一不留神就说了许多许多。 天南地北,一聊就聊了好久好久。 绾宁脑子里出现一幅画面。 寂静的夜里,月色朦胧,他们二人望月对坐。 声音轻轻的,风也轻轻的,画面里带着岁月静好的美感。 像罂粟一样,让她沉沦。 她克制着抬手让自己不去触摸那团暖色的月光。 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他,直到神情完全平静下来。 像一个经历人世沧桑的耄耋老人,看着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诉说着人生里的惊喜繁华。 看它们盛开成一朵朵美丽的花,绽放在他人生的长河里。 而她的世界:满目疮痍,白骨飞沙。 一地荒凉。 第114章 很喜欢景哥哥 苏梨看她愣神:“宁姐姐,你在想什么吖?” 绾宁回过神来,对着苏梨笑笑,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发: “没什么,就是想着往常的月圆夜,阿梨是不是都是一个人过。” 苏梨摇头:“没有,不是的,父母不在了以后,月圆夜都是我和景哥哥一起过的。” 他们两家比邻而居,又有以前两家的关系在,自然比旁人亲厚些。 绾宁抬头看她,问道:“阿梨喜欢景公子吗?” 苏梨忙不迭的点头:“当然啦,景哥哥很好的,和宁姐姐一样好。 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景哥哥很照顾我的。” “我很喜欢景哥哥。” 说到易景,苏梨的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 感染着绾宁都能体会到她的开心。 绾宁收回目光,往躺椅上躺下。 再过几天,易家的事情便差不多了了。 易家往前数几代,是正儿八经的侯府,蒙先祖功勋庇佑。 只是后来没落了,只空有一个爵位,没有实权。 到了易景父母这一代,爵位都没有了,如今,更是人丁凋零,整个易家,竟只剩下他一人。 这一次,易家平冤,朝廷为了补偿,必定恢复易家的爵位。 易家如今只有易景,他和苏梨交好,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易景也到了娶妻的年纪,爵位一旦下来,他家风清明,说亲的定然踏破门槛。 按照正常来说,他应该娶一个门当户对大家族的小姐,以光耀门楣。 若他有这样的打算,肯定不宜和苏梨再过多来往。 绾宁并不后悔这么做,抛却原本礼善往来的想法,若易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也算乘此机会帮苏梨试了一回错。 她只是怕事情来得太快,苏梨一时接受不了。 所以,在昨夜和君逸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才决定在郡主府多留两日。 “听说易家的案子,很快会有结果,若是易家平了冤,说不好易家会恢复爵位。” 苏梨一听到这个消息,两眼亮晶晶的,身子微微前倾:“真的吗?那太好了,景哥哥一定会特别的开心,我也替他开心。” 绾宁看着这样的苏梨,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梨大眼睛眨巴眨巴,看向天边,一只手放在一旁的椅背上,一下一下拍着,看神情,像是在计划着什么。 “宁姐姐,那到时候我们应该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让景哥哥请客。” 绾宁点点头:“嗯,好。” 苏梨:“还有还有,你说我要送个什么礼物给景哥哥呢?到时候,他就可以再去上学了,我送个砚台吧。 啊,对对对,景哥哥可以去读书了,景哥哥喜欢读书,学问也好,但是之前……,都被耽搁了。” “是啊,到时候他去上学,你们就得分开了。” 绾宁斟酌着用词,转过脸来,看着苏梨,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苏梨一听立马苦着脸,随即脸上又洋溢出笑容。 “没关系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景哥哥志在四方,读书才是顶重要的事。 而且,他们读书,一个月会回来两次,到时候我们还是可以见面的。 真好,一想到景哥哥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我就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绾宁实在是不忍破坏她现在的高兴,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阿梨,一会我们去慧慈庵吧。” 慧慈庵在城外,枫林湖对面的栖霞山上。 出门心情好,或许可以抵消一些心中不快。 不出意外,过几天就会有消息,与其到时候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些传言胡思乱想,还不如她来说,让苏梨有个心理准备。 苏梨一听要出门,两眼放光,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拍手叫好: “好啊好啊,宁姐姐,我都好久没有出城了,每次都是冯家夫人出城了,一起带着我。 我好想自己去,但是大家都说我一个人最好不要。 现在有宁姐姐一起,简直太好了。” 绾宁语塞。 她忘记了自己不是策王妃,不是皇后,还只是一个闺阁小姐。 一般来说,闺阁小姐是不可以私自出城的,要么有家中夫人嫂嫂带着,要不有主母的嘱咐和丫鬟侍卫跟着。 她们两个,如今都是未出阁的小姐,这般出去,确实有些不合礼制。 绾宁倒无所谓,她重活一时,并不在意这些虚礼。 看苏梨渴望的眼神,绾宁点点头,笑道: “那让半夏去收拾收拾,咱们一会就出门。” 苏梨年纪不大,还是个孩子,跟着她出城,也说得过去。 至于她自己…… 呵,虚礼比不得苏梨重要。 苏梨高兴坏了,差点跳起来。 “宁姐姐,我去换衣裳,去慧慈庵得穿素色。还有还有,听说那里的素斋特别好吃。 咱们一会出门刚好能赶上。” “好好好。” 绾宁话音才落,苏梨已经一溜烟跑了。 绾宁看着苏梨走远,让半夏去收拾东西。 不一会,苏梨换好衣裳过来,两人坐马车出了府。 一路上,苏梨都兴奋得不得了,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说上一回来都是两年前了。 一边说着一边撇嘴,脸上一副幽怨的小表情。 绾宁看着她丰富的表情笑了笑: “阿梨若喜欢出门,以后我们每个月都出来透透风。” 苏梨一听,激动坏了,一把抱住绾宁: “姐姐,姐姐,宁姐姐,你太好了。 谢谢宁姐姐。” 说完,眼珠子一转,语气担忧: “可是,宁姐姐这样出来,会不会不太好,若是苏夫人说什么,怕是对姐姐的名声不好。” 绾宁:“这有什么,苏雨澜才叫真正的名声不好。 放心吧,这种事情上,她不会为难我,现在,大家都知道她们对我不好,若是她说出去,大家也只会以为是她拦住我。” 苏梨恍然大悟:“对对对,小姐出门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若她拿这个做文章,是自己害自己。” 绾宁笑:“嗯,阿梨很聪明。” 苏梨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 “总之呢,以后可以和宁姐姐一起出门放风,想想就很快乐。” “放风?上哪学会的词?” “小话本里呀。” “啊,阿梨还看小话本。” “哎呀,宁姐姐莫打趣人家,无聊嘛,就随意看看啦。” “好好好,不打趣。 不过,我得好好想想,以后怎么给阿梨找一个像小话本里一样的如意郎君。” “宁姐姐,你你……” 苏梨糗得不行,马车里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第115章 我们好像看了不该看的 一路上很顺利,很快就到了慧慈庵。 慧慈庵不大,不到对面山上的栖霞寺一半。 人也不多,大都是京城周边的女子。 前世,绾宁只来过一次,是苏雨澜带她来的,那一次,苏雨澜安排了一出舍命救她的戏码。 她记着苏雨澜的恩情,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一直在国公府为苏雨澜说好话。 那时候,她把她当亲妹妹对待的,没想到,对方是披着羊皮的狼。 若她没有记错,苏梓月就是在这里生下她的。 吴氏一定用了什么办法掩人耳目,让明明是苏梓月的孩子,成为了她的。 “姐姐,姐姐,我扶你下来。” 苏梨先下了马车,撩开帘子,对着绾宁伸出手。 绾宁有些恍神,把手放上去。 下了马车,举目四望,山野辽阔,心情一下舒畅开阔。 山间树木葱茏,满目青翠,一阵山风吹来,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令人神清气爽。 “宁姐姐,这里太舒服了,以后咱们可以来小住几日吗?” 绾宁笑了笑:“嗯,应该可以,下回带你来。” “哦,谢谢宁姐姐。” 苏梨顿时欢呼起来。 二人带着丫鬟进了庵里。 里面来拜佛的人不多,但是看起来香火旺盛。 大家都神情严肃,没有人大声说话,苏梨一进来,看到这副场景,都不自觉的放低了自己的声音。 苏梨走到殿前,拜了拜,让荔枝给了香油钱。 二人在庵中走了走,四处看了看,绾宁没有看到住在这里养病的周六小姐,想来应该是住在庵后的屋子里。 上回听赵砚臣说的,好像就是今日会来。 二人在庵中用了斋饭,苏梨吃得津津有味。 “姐姐,这里的斋饭确实好吃。” 绾宁:“嗯,是不错,不过,若每日吃,怕是你吃几日便不习惯了。” 苏梨扬了扬小脑袋:“谁说的,她们能,我也能。” 绾宁:“她们是修行之人,不一样的。” 苏梨:“那……那,我还听说太师府的六小姐也在这呢。” 绾宁眼神一动:“哦。” 苏梨一脸八卦的凑过来:“姐姐,听说周六小姐是为了拒婚,不愿嫁人,才到这儿来的。 一会,咱们去见见这位小姐可好。” 绾宁点了点她的鼻子:“人家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还赶着上前去。” 苏梨目光明亮:“我觉得她没有做错事。 若是家族需要她联姻,那是她的使命,她逃了我会觉得她不对。 若陛下赐婚,她逃了不顾家人,我也觉得她不对。 但是周家那样的人家,不需要用女儿去换取东西了,她为喜欢的人不嫁,我不觉得她不对。 而且,她“因病”不婚,也不会影响到家族声誉。” 绾宁笑:“你倒是懂得多。” 苏梨摊摊手:“闲来无事,便听人说八卦了。 姐姐,咱们吃完去看后山走走吧,没准能遇到。” 绾宁:“小丫头,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苏梨挽着她的手臂摇啊摇的撒娇: “姐姐姐姐,好姐姐,去吧。” 绾宁:“好好好,去去去。” 听到肯定的回答,苏梨一口气喝完碗里的汤。 “宁姐姐,我吃完了。” 绾宁哭笑不得,她也吃饱了,放下筷子。 二人洗漱了一下,便出了门。 初夏的中午,阳光明媚,已经有些热了。 行走在山间绿树下,有风吹来,一股凉爽之意,让人心旷神怡。 两人差不多把慧慈庵绕了一个圈,也没见到几个姑子。 走到半山的一座亭子前,两人坐下歇息。 “宁姐姐,累不累?” 绾宁锤了锤腿:“还好,也不远,正好多活动活动。” 苏梨点点头,往外看去,从这里可以看到大半个慧慈庵。 “宁姐姐,这里景色真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替绾宁锤腿。 绾宁笑了笑:“不用,休息休息就好了。” 苏梨也不反驳,自己锤自己的。 绾宁拍了拍她的手背,也就随她去了。 一半的半夏看到这一幕,眼圈一下就红了。 自家小姐终于有贴心的朋友了,她心里比谁都高兴。 半夏忍住心底的酸涩,抬手擦了擦眼角。 “宁姐姐,你快看。” 绾宁循声看过去,远处慧慈庵后院的一处廊下,赫然就是赵砚臣,他和两个同伴一起,应该是走错了路,在询问。 他对面站着的女子,如果她没有猜错,应该就是周六小姐。 “姐姐,那个穿青衣的,是周六小姐,我认得她。” 果然。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赵砚臣的两个同伴往前面走了几步,丫鬟也侯在了一旁。 两人相距三步远,遥遥相望。 “姐姐,那个男子是谁,看起来像是误入了庵内后院,咦,丫鬟怎么还退下了,让小姐说话。 他们,为什么只望着,不说话……” 苏梨想到什么,眼睛瞪大,看向绾宁,猛的捂住自己的眼睛。 露出一条缝:“宁姐姐,我们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场景。 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就是……” 绾宁摇摇头:“不知道。” 苏梨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好几圈,等再回过头去看,哪里还有人影。 急忙往前走了两步,也没有看到人。 “宁姐姐,他们不在了。” 绾宁:“嗯,走了。” 苏梨指着那边:“他们……他们……” 绾宁拉着她坐下:“好啦好啦,别八卦了。今天的事,咱们就当做没看到,若不然传出去到底对周六小姐的名声不好。” 苏梨点点头:“不会不会。” 她往远处看了一眼,才坐下来,面带狐疑:“宁姐姐,我觉得那个肯定就是周六小姐的心上人。 若是问路,不该由小姐上前。 而且他们没有说话,就这么对望着。” 苏梨说着说着,脑子里出现一副有情人不能说话,却只能遥遥相望的虐心场景,内心一片唏嘘。 “从前听人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好像看起来,也很难。” 绾宁看向她,语气随意:“再过两年,阿梨也该说亲事了。” 苏梨脸一红:“宁姐姐,还早呢。” 绾宁:“不早啦,你看你隔壁的景公子,都到了要说亲的年纪。 若不是家道中落,怕是未婚妻都已经定下了。” 第116章 只算天易不提人事 苏梨猛然顿住,眼睛看着亭角,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绾宁也没有说话。 亭子里突然便安静下来,只有山风吹动树叶而起的轻微哗哗声。 苏梨愣住,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顷刻暗淡,一股悲伤的情绪,从身体里蔓延出来。 从前易家成为普通人,她从未看轻过易景半分。但是现在易家重获爵位,她一下就觉察出了差距。 她这个郡主,是皇帝随手一给的安慰,无权无势无封地,只有一个空名头。 和易家几代承袭的爵位来比,根本不够看。 “阿梨。” 绾宁伸手过去,握住苏梨。 苏梨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很刻意的笑容来:“没事,宁姐姐,我高兴呢。 等易家平冤,景哥哥一定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我为他高兴。” 绾宁:“阿梨,我知你朋友少,和景公子一起长大,情谊不同于他人。 只是……,若真是如此,以后怕是不能和景公子过多来往了。 你真的高兴吗?” 苏梨愣住看向绾宁,说不出心中什么感受,有些苦涩。 “是的,我也高兴。” 苏梨低下头: “哪怕景哥哥以后和我疏远,以后我们不能再和从前一样,我也为景哥哥高兴。 因为那本来就是他的人生。 他以后不能和我多接触,或许我们的缘分,只到此为止了吧。” 苏梨真的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道理都懂,不知道是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都懂事的早,难过了也不哭不闹,冷静的接受现实。 “阿梨,也不一定景公子就会疏远你的,每个人都有朋友,交朋友没有说要门当户对的。” 苏梨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知道不可以,若她也是男子,自然无所谓,但是她是女子,景哥哥未来的妻子,一定会介意的吧。 这时候,苏梨觉得,自己若是男子该多好。 就可以和景哥哥一直做朋友了,做一辈子的朋友。 但是,她是女子,不可以…… 绾宁叹息一声,手握得更紧:“阿梨,无论如何你还有我。” “谢谢宁姐姐。” 杜若要了茶来,绾宁给苏梨倒了一杯。 不知道是不是山茶的缘故,喝在口中,无比苦涩。 她看向远处的山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和当初父亲母亲不在时的感觉一样。 易家是侯府之后。 以后一定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 以光耀门楣。 以后他会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苏梨明明心里是为他高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难受。 “阿梨……” 对上绾宁关切的目光,苏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宁姐姐我没事的,就是心里有点难过。 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想到突然疏远,心里总是有些不好受的。 别说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哪怕是养了一只小猫,若是它突然要离自己而去,心里也是会恋恋不舍的。 宁姐姐,你不必担心,过两日我就好了。” 苏梨说得认真,没有大哭大闹,还反过来安慰绾宁。 看着如此懂事的苏梨,绾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大小姐,梨梨,你们怎么在这里?” 听到声音,她们回过头去,是易景。 “景公子。” “景哥哥。” 易景似乎是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们,眼露欣喜。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新任钦天监赵大人。与我们一同来的,还有一位季大人,刚刚遇到一位熟人,我们便先过来了,正好就在这里等他。 赵大人,这位是苏大小姐,这位是安平郡主。” 人前,赵砚臣和绾宁,这是第一回见面。 绾宁往对面看了一眼,果然远远的看见那边还有人。 而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季家的护卫。 季家,是当今皇后的娘家,恒王的外家,这一次易家的案子,旧事重提,就是这位季大人从中周旋的。 他不是绾宁安排的人,应该是君逸。 想到君逸,绾宁眸光微闪。 “哦,原来是赵大人,听闻赵大人对天象命理之说很有研究。 我从小就被人说命格不好,不知能否请赵大人替我看看。” 赵砚臣走过来:“本官略有了解,正好刚刚和季大人也聊到了命理,那便替苏大小姐看看。 本官说的不一定对,苏大小姐只听听便好。” 绾宁笑了笑:“那就有劳赵大人了。” “阿梨带景公子去那棵松树下看看吧,刚刚我们路过那里,景色一绝。” 苏梨想着命理之事,绾宁肯定不想让人知道,才特意吧他们支开。 心中了然,当即应道: “是,宁姐姐。” 二人向不远处的松树走去,半夏和杜若守在亭子的两侧。 那几个侍卫等在路口。 赵砚臣低头,语气恭敬:“大小姐。” 绾宁:“一切都准备好了?” 赵砚臣点头:“是。” 绾宁:“陛下如今什么态度?” 赵砚臣想了想:“算是倚重。” 绾宁:“朝廷呢?” 赵砚臣:“对属下嗤之以鼻,觉得属下只是运气好。” 绾宁:“嗯,无碍,只要能在陛 不过要记住,话别说太满,一定给自己留余地。” 赵砚臣:“是,属下牢记小姐的话。” 绾宁:“你只算天意,别提人事。这一回是季家人带你来此,怕是知道你的事。 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好。季家想拉拢你,不会乱来。 你有心娶周六小姐,便也不怕人知道。” 赵砚臣:“那季家会不会以此为要挟?” 绾宁:“不会,等易家事了,策王不会无动于衷,一定会反击。 到时候季家自顾不暇。 等能腾出手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赵砚臣低头:“是。” 绾宁顿了顿,看向他, “接下来的话,你听清楚,这是第二次的大事件,足够你扬名立万在朝廷站稳脚跟。” 赵砚臣正襟危坐:“是。” 绾宁看了他一眼,这才开口: “六月,京城会下一场雨。 从六月初一到六月三十,整整下一个月。 一开始是绵绵细雨,接连下了六日。 初七那一日,天还微微亮,便大雨滂沱。 整整七日大雨,冲毁了护城河,京城外一片汪洋,良田被毁,道路被淹。 城外枫林湖水位高涨,倒灌进城内的西京湖中。 外面的人进不来,物品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到十八那一日,京城封城。 京城人心惶惶,物价飞涨,最高的时候,粮食翻了百倍。 柴火药材千金难求……” 赵砚臣听绾宁像在讲故事一样慢条斯理的说完。 整个人怔住,良久才回神,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忍住要跪下的冲动。 上回贺县的事,他往上报的时候,只报了绾宁说的那些信息的十分之一。 许多人就已经觉得他神乎其神,有观天象的真才实学,有窥得天机的本事。 只有他知道,眼前的人才是真正能与老天爷说上话的人。 她不仅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还具体到了某个时辰,下多久,下多大,什么范围,多大损失…… 赵砚臣小心翼翼的对着绾宁拱了拱手,不敢抬头看绾宁,语气里是十足的摩拜和敬仰: “大小姐,属下记住了,定然一丝不敢出错。” 第117章 奉她为神明 另外一边,苏梨和易景一起走到了亭子不远处的松石观景台上。 易景一身白衣,脸上扬着笑容,更衬得少年明镜如洗。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亭子里说话的绾宁。 最近的事情顺利的不像话,让他对绾宁生出敬畏之心。 之前他是不相信的,对绾宁半信半疑。 但是现在事情清晰的发生在自己眼前,他才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谁能想到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居然能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知道,翻案究竟有多难。 但是这件事到了绾宁手里,居然易如反掌。 而且,就连朝廷新贵,新任的钦天监大人,都奉她为神明…… 易景半点不敢轻看。 松石观景台上,对面山峦起伏,阳光隐没,林间有轻雾弥漫,美轮美奂。 满山的绿色,看起来郁郁葱葱,一片夏日生机勃勃。 易景两步上前,走到苏梨的身边,语气带着欣喜。 “梨梨,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苏梨侧过头,脸上露出笑容:“什么好消息,景哥哥说于我听听。” 易景:“是案子的事。 现在已经快收尾了,几乎可以认定我的父亲母亲都是被冤枉的。 到时候,上面会有专门的公文出来,京城也会贴告示。” 苏梨听完,拍手叫好:“恭喜景哥哥呀。 真好。” 易景又往前走近些:“梨梨我好开心,非常非常开心,原本想着过几日再告诉你,等结果出来再告诉你,但是看到你还是忍不住,就想把好消息分享给你。 苏梨点点头:“嗯,我也开心,为景哥哥开心。 更开心景哥哥有好消息第一个想到告诉我。 只是,可惜的是……” 苏梨看了一眼易景,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可惜的是易家双亲再也回不来了。 易景知道苏梨要说什么,低着头:“时也,命也。 当初那种情况……” 易景住了声,没有再说。 那时候彭家如日中天,淑贵妃盛宠。 策王入政,崭露头角,谁敢和他们作对。 “现在能翻案,我已经很满足了。” 苏梨看着易景,眼中闪过心疼,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中想到绾宁说的话:人死不能复生,人应该往前看。 大约也明白了当时绾宁劝她的心境。 “景哥哥,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易景看着低头一副做错事模样的苏梨,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爱怜: “我没事,你别自责,我知道的。” 苏梨抬头,眸光里含着别样的情绪,一时易景也解读不出里头是什么。 小丫头,长大了呢! “梨梨,过去的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改变。现在,能看到这一步,我真的高兴。 苏梨看着他重重的点点头:“嗯,我也为景哥哥高兴。” 易景笑了笑,收回手,靠着一旁的杉树,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 太阳西斜,缓缓落下,在云层里迸发出万丈光芒。 白云朵朵染上金边,光芒像是一瞬间从云朵底处蔓延出来。 苏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好美呀。” 身后易景嗯了一声,看向苏梨。 有风拂来,吹起她的额发,她唇边的酒窝浅浅,盛着光华。 “梨梨,等易家平反,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照顾你了。” 苏梨转过头,忽而一笑:“谢谢景哥哥。” 易景:“到时候,我一定要上门拜访,光明正大的去看看墙的那一边是什么模样。” 之前因为他的家事,平时鲜少出门。 两人往来,大多是隔着一堵墙说话。 易景得了什么小玩意儿,会爬上院子里的树上,给她送过去。 苏梨也是,厨房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便让贴身丫鬟悄悄的拿个钩子从墙边送过去。 在吃这方面,苏梨比易景好多了。 好歹是郡主,没有封地,宫中也管着吃喝,在伙食上没有短缺过。 是以,易景也跟着沾了些光。 回忆起往昔时光,既笨拙又温馨,无比美好的画面。 说到这个,易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着苏梨笑。 苏梨点点头:“好呀,郡主府欢迎景哥哥。” “以后,等这个案子真相大白,易府的爵位也会重新下来吧。” “是。” 说到这个,易景眼睛亮极了。 易家这个爵位已经世袭了上百年,只不过在他爷爷那一辈没落了下来。 他父母也只是支撑着一座宅子,却还被人拿去抵了罪。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其实,易景心里对爵位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只不过,对于易家来说,这件事是重要的。 能恢复爵位是最好的了。 这样他就又可以读书了。 比起普通老百姓,他身有爵位,在学院里会有一些百~万\小!说优待。 一些不对外人展示的书,他有便利可以看到。 想到这里,心里又热拢起来。 “梨梨,以后我会正常去上学,一个月只能回来两次。 到时候我给你带新奇的小玩意儿。” 北山学院在城外的北环山,那里有南北路过的货郎,经常可以买到京城没有的东西。 “好啊好啊,谢谢景哥哥。” 苏梨脸上笑着,但是语气却有些落寞。 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也罢了,聚一时是一时,会一时是一时,等以后…… 等以后景哥哥真的说亲了,这段缘分也就结束了吧。 “梨梨你怎么了?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苏梨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我高兴呢。 就是想着这么多年了,终于有沉冤得雪的一天,我为景哥哥高兴,为易伯父易伯母高兴,为易家高兴。” 易景脸上扬着干净明朗的笑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有风吹来,吹起她的额发,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易景忽然别开脸,往一旁走了两步。 眼睛看向别处,问道: “若是我去学院了,梨梨会不会想我啊。” “会的会的。” 苏梨不假思索。 易景笑:“等过年我放月假,带你去江南可好。” 易家只有他一人,在哪里过年都一样,苏梨的父亲是江南苏家人。虽然苏梨是名义上的郡主,但是回苏家过年,也无可厚非。 他记得,苏梨每一年的生辰,都会许下回江南苏家看看的愿望。 以前他没有能力做到,现在有能力了,他想帮她实现愿望。 第118章 姐姐永远给你撑腰 苏梨呆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江南啊…… 她上一次去江南还是年幼,父母带着她回家。 她记得江南的小桥流水,也记得江南的乌衣小镇…… 每年过生辰,她都会许愿可以回一次江南。 只是她年纪小,没个大人带着,不能出远门,也不敢进宫麻烦贵人们,便一直都没有再回去过。 苏梨微微抬头,对上易景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多谢景哥哥记挂着我,等那时候再说吧,景哥哥不一定会有时间呢。” 现在他肯定没有想到,爵位下来之后会发生什么。 易景点点头:“也好,还是你想得周全,年底肯定会很忙碌,不过,我想了想,大概率是会有时间的。” 二人正说着话,对面传来季大人唤他的声音。 易景连忙道:“梨梨,季大人过来了,我得走了,后面有空我再寻你。” 苏梨点点头:“好的景哥哥。” 易景护着苏梨从松石上下来,确认她安全过后,才三两步快步走向季大人。 亭子里,赵砚臣和绾宁拱手道别。 亭子外不远处,季大人向着绾宁看过去,目光里带着审视和探究。 绾宁面不改色,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季大人收回目光,看向迎面走来的赵砚臣,开口问道: “这位是……” 赵砚臣:“户部尚书苏家的大小姐。” 季大人略微想了想,才想起来赵砚臣口中的苏大小姐是谁。 “原来是她。” 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苏家事。 “赵大人认识苏大小姐?” 赵砚臣摇头:“不认识,不过苏大小姐说,她从小被人判命不好,知道本官懂些命理之事,请本官替她看看。 刚刚我们恰巧聊到这个事,有些技痒,也就答应了。” 季大人点点头:“哦,原来如此,那赵大人看得如何?” 赵砚臣呵呵笑了两声,摆摆手: “天机不可泄露,再说这是苏大小姐的私事,我说出来,却是不好,还望季大人见谅。” 季大人连忙应道:“是是,是季某唐突了,万分抱歉。” 赵砚臣:“诶,季大人言重了。” 三人一同往前走去。 回身的时候,季大人往绾宁看了一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季大人,请。” 季大人不自觉的摇了摇头,随着赵砚臣往前走去。 一旁的易景却是悄悄的回过头,看向苏梨,眨了眨眼,手放在背后对她招了招。 从前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好像可以想一想了…… 一个熟悉的小动作看得苏梨脸一红,往四下看了一眼,发现没人看她才松了口气。 眼见得一行人走远,苏梨按了按额头。 算了算了,不想了,现在好就很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苏梨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理了理额发,这才往绾宁走去。 “宁姐姐。” “嗯。” 绾宁看向她,看她神色愉悦,笑道:“看起来聊得还挺愉快。” 苏梨别开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嗯,我和景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的。” 绾宁起身,过来拉住她的手:“无论如何,姐姐永远陪着你,姐姐永远给你撑腰。” 苏梨抬头,对上绾宁的目光:“宁姐姐……” 绾宁看她一副感动得快要哭了的模样,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头:“小哭包。” 苏梨大眼睛眨巴眨巴,忍住泪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我……我才没有。” 绾宁咯咯咯笑出声:“好好好,没有。 走吧,咱们该回去了。” 苏梨抬头看向天边,已经申时了,快到傍晚了。 点头应道:“嗯,好,宁姐姐,我们回去。” 二人说着话,向庵外走去。 马车离开慧慈庵,行走在山道上,苏梨趴在车窗上,看着外头的夕阳。 绾宁没有打扰她,想着六月初六,忠义侯府的诗会,可以带着苏梨去散散心。 小丫头应该多出门认识一些新朋友才好。 苏梨回过头来:“忠义侯府的诗会?” 绾宁:“是呢,阿梨想不想去。” 苏梨:“宁姐姐去我当然要去,要和宁姐姐一起。” 绾宁笑:“还是个小尾巴。” 苏梨乖巧点头:“嗯啦嗯啦,是宁姐姐的小尾巴。” 绾宁揉了揉她的额发: “明日我便回去了。” 苏梨眼神一下黯淡下来,小嘴微微撅着: “啊,明日吗?好快啊。” 苏梨说着整个人倾身往前,趴在绾宁的腿上。 恋恋不舍的模样: “宁姐姐,我真舍不得你走。” 绾宁一手捧着她的额头,一手抚着她脑后的发,一下一下的顺着: “就在京城呢,想见随时都可以的。” 苏梨窝在绾宁的腿上,闷闷的开口: “真想和宁姐姐一直在一起。” “傻姑娘。” 马车行走在夕阳里,林中有清风吹来,傍晚的舒适天气,让人流连忘返。 绾宁想到了君逸。 昨夜他说:以后的月圆夜,我都陪你一起过。 承诺说出口何其容易,真的做到哪里是一朝一夕。 男子的承诺,似乎总是特别容易说出口。 从前,君策对她说了许多许多,从一开始的羞涩心动,到后来的深信不疑。 现在想想,好像一样也没有实现过。 不知道是不是承诺的话都太美好太动听,明明知道只是一张幻想中的大饼,但是如今听君逸说起来,她心里依旧划过异样。 绾宁微微摇头,嘴里浮起一抹苦笑。 “宁姐姐,你在想什么?” 绾宁:“没什么,一些已经过去的往事。” 苏梨抬眸,很快又垂下来,趴在绾宁膝盖上的手动了动: “母亲说,过去的事情就是不要去想了,徒增烦忧。” “是。” “诶,宁姐姐,忠义侯府的诗会,逸王殿下会去吗?” 绾宁愣住:“逸王殿下啊……,应该吧。” 苏梨:“逸王殿下好可怜啊,年纪轻轻就失去了行走能力,若是我,怕是要哭成泪人。 从骁勇善战的将军,一夕之间变成了那个样子,一定很绝望的吧……” 绾宁想到前世,发生这件事之后,听说逸王府草木皆兵。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传出逸王暴劣的传闻。 那时候的他,是真的很绝望吧。 本来就不被皇帝所喜,还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失去了双腿,失去了未来,也失去了希望。 失去了一切可能性。 原来那一世,他的处境,那么糟糕啊…… 绾宁脑中想到君逸的脸,投过来的目光认真而专注。 和前世的残暴冷绝天壤之别。 真好。 第119章 罚还是要罚的 次日一早,绾宁便回了苏府。 听到消息,苏雨澜早早的就等在了苏府门口,这会一见着绾宁下马车,连忙迎了上去。 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姐姐,你可回来了,母亲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绾宁看着挽着自己胳膊的手,微微皱了皱眉。 苏雨澜眼疾手快收回了手,笑道: “都怪我,往常和姐姐不亲近,姐姐还不适应,以后我一定好好表现。” 绾宁点点头:“嗯,我们进去吧。” 苏雨澜看她好说话,暗中观察着她的表情。 郡主府事件,她们踩着坑了,吴氏认定绾宁和她们看到的不一样,让苏雨澜注意着绾宁的一举一动,苏雨澜不可谓不上心。 不过有一点是没错的,那就是绾宁吃软不吃硬,只要好好说,她们起码可以维持表面的平和,接下来也才好动作。 绾宁上石阶前,看了一眼苏府的门头。 这个地方,她生活了十六年,却无比陌生,这扇大门,十六年来她是头一回走。 这一次,最多1月,等事情了了,这个地方,她便不再来。 苏雨澜一脸的亲切,和绾宁说了一些京城的趣事,还有一些闺阁小姐家会讲的女儿家的话。 不得不说,苏雨澜被吴氏教的很好,在社交这一方面,的确出色。 绾宁听她说话,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对于她的提问,也附和几句。 很快,二人便到了主院。 苏长荣今日不在。 绾宁对这位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父亲,几乎没有感情。 吴氏为了利用她,多多少少还有些交流,但是苏长荣对她,是彻彻底底的忽视。 在苏长荣那样的人心里,没有亲情,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进了屋,吴氏坐在首位,眼神带着探究。 绾宁抬眼看去,吴氏还和从前一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只不过,眼底能看得出来有些许憔悴,看起来最近确实是受了很大的困扰。 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这种事,苏长荣一定对吴氏有很大的意见。 这才是开始,还是开胃小菜,正菜还没上呢。 绾宁上前,对着吴氏行了一礼,吴氏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好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坐。” 苏雨澜扶着绾宁在一旁坐下,和吴氏交换了一个眼神,也往一旁坐下来。 绾宁目视前方,没有说话。 苏雨澜先开口: “姐姐,之前的事情,都是妹妹不对,虽然上回在郡主府已经跟姐姐道过歉了,但是,妹妹这次大错特错。 在这里,郑重再次向姐姐道歉,还请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跟妹妹一般见识。 我年纪小,好多事情都不懂,平时也嚣张跋扈惯了,但是那一阵母亲回来之后,狠狠的把我骂了一顿,我才知道跟姐姐争是最愚蠢的。 往后我们嫁出去了,能依仗的只有彼此,但是我却还老是跟姐姐过不去,实在不应该。 姐姐心里若是不痛快,打我骂我就是,千万不要不理我。” 苏雨澜一边说着,眼泪说掉就掉。 说到最后,更是径直对着绾宁跪了下来。 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绾宁看这架势,知道她们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站起来,想看看她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是不是跟她想的一样? 绾宁眼圈一红,眼中带着责怪又心痛的表情,看着地上跪着哭诉的苏雨澜,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 又看了一眼首位的吴氏,只见吴氏低头抹着眼泪,半点没有为苏雨澜说情的意思。 苏雨澜:“姐姐,妹妹真的知道错了,妹妹真心悔过,还请姐姐给妹妹一个机会。 妹妹以后一定唯姐姐马首是瞻,姐姐你……你就原谅了我吧。” 苏雨澜伏地而哭,半点都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若是从前的绾宁,哪里见得过这幅画面。 绾宁擦了擦泪,眼底有些微挣扎,然后才上前,把苏雨澜扶起来。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小白花的样子,叹了口气:“你我姐妹,说这些做什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以后好好的就行。” 苏雨澜连连点头,一边点头,还一边跟着说道: “多谢姐姐,姐姐我以后一定听姐姐的话,绝对不敢再生出害姐姐的心思。” 不等绾宁答话,首位上的吴氏连忙开口。 “看你们姐妹二人和好如初,我这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以后你们各自有什么事,帮衬的都只有彼此。 母亲现在多少还能帮着些,等再过几年,母亲老了,什么都做不了了,还是得靠你们姐妹相互帮助。 如此再好不过了。 这一回的事情,澜儿是有大错。” 说完看向绾宁: “宁儿,你想要如何罚澜儿,母亲绝没有一句二话,错了就是错了,母亲绝不徇私。” 吴氏话里话外都是帮着绾宁,哪怕是假的,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前世她尽力忍让,有什么事情都自己忍着。 无论苏雨澜做错了什么,都没有她过问的资格。 哪怕是苏雨澜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吴氏也一定会向着苏雨澜,一句轻描淡写的:你是姐姐要让着她。 哪里有像今日这般:吴氏向着她,苏雨澜伏低做小求她原谅。 绾宁突然发现,善良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越是忍让,欺负你的人越是觉得理所应当。 现在自己不忍了,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她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结果和前世截然相反。 善良若是没有长出牙齿,就是软弱,就是给别人伤害自己的绝佳理由。 人善被人欺,绾宁不要往日悲剧重演。 吴氏说完,看绾宁不说话,转头便开始教训苏雨澜。 “澜儿,这一次你实在大错特错,陷害了自己的姐姐,你可知道你姐姐有多么的心痛。 若不是看在姐妹一场,你姐姐如何会原谅你……” 绾宁心中的一笑, “母亲别说妹妹了,我已经原谅了妹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让我知道了妹妹的心思,也算是因祸得福。 只是罚还是要罚。 只希望妹妹记住教训,在家里,姐姐可以原谅你,但是落在别人家,别人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说完又看向吴氏: “母亲,我这是为了妹妹好。” 吴氏和苏雨澜相互看了一眼。 对上绾宁看过来的目光,吴氏连忙应道:“是是是,宁儿说得是。” 第120章 宁儿可有心仪对象 吴氏心中咯噔一下。 苏雨澜这个时候也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问: “姐姐如何罚,都是应当的,妹妹都不敢有半句怨言。” 这一回,绾宁没有沉默。 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屋中,看向吴氏: “女儿也没想太多,只是想让妹妹得个教训。 我知道,上回我说让妹妹跟我互换院子的时候,母亲私底下也都会补贴妹妹,这一次,我希望母亲不要再补贴了。 从前我吃什么,妹妹便吃什么? 从前我睡什么样子,妹妹便睡什么样子。 从前我用什么,妹妹也用什么,从前我如何,现在妹妹也如何。 再每日去佛堂跪上三个时辰。 时间不多,也就连续一个月吧,希望一个月可以让妹妹长教训。 希望妹妹知道,有些人自己惹不起就不要动心思,在家里姐姐可以原谅,你若是在外面可怎么办呢? 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母亲和父亲怎么办?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母亲也别心疼,这都是为了妹妹好。” 绾宁一句话堵住了吴氏的借口,吴氏和苏雨澜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 吴氏有点不相信这是绾宁说出来的话。 若是从前,吴氏没有任何怀疑。 但是经过了策王府事件,郡主府事件,吴氏认定绾宁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但是现在,绾宁说的惩罚,太过随意太过儿戏,太过……小家子气,完全是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一时又让她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是不是其实绾宁根本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厉害,她之前只是运气好。 若不然,怎么会提出这种惩罚要求。 吴氏目光中带着打量和探究,一旁的苏雨澜却是叫苦不迭。 她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上一回让她住进偏院,她都已经极不习惯。 看起来无关痛痒的惩罚,但是,极磨人心志。她都要怀疑绾宁是不是就是故意的。 这几日绾宁不在家的时候,苏雨澜都是偷偷搬到主院住的。 若不是为了后面的计划,她根本不想绾宁回来。 这件事,不提还好。 一提起来,她一想到又要回到那个偏院里面去,而且还不准吴氏补贴,这个人就说不出的难受。 更别说每日还要去佛堂跪上三个时辰。 她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 苏雨澜越想越憋屈,脸上已经开始有点挂不住了,但也知道现在自己不能发脾气,只能生生忍着,那模样怎么看怎么违和。 绾宁说完,便往一旁坐下,静静的欣赏着她们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 很快,吴氏便做了决定。 “宁儿说的是,错了就应该受到惩罚。 不过,佛堂的跪礼就免了吧。” 不等吴氏说接下来的话,绾宁开口: “母亲平时不都是这样责罚人的吗?难道说这样是不对吗?” 吴氏平时对待苏府的小妾就是这样,让人一整天跪在佛堂里,不给吃也不给喝。 “而且,母亲平时罚的可比这重多了,我念着妹妹姐妹情谊,才没有让她跪上一整天,也没有不给她吃喝,只让她每日跪上三个时辰,难道母亲还觉得重了吗?” 吴氏语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她要是说错,那不就是打她自己的脸。 她看向绾宁,大事上绾宁还没有表现出不对,但是这种小事上,真是无比让人难堪。 一旁的苏雨澜更是有苦说不出,这不就是把她跟小妾比嘛。 偏偏对方没有明说,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心里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的恶心。 绾宁看向她: “妹妹可有不服的地方?” 苏雨澜看了一眼吴氏,吴氏微微摇了摇头。 苏雨澜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回答: “没有没有,长姐如母,姐姐说的话,妹妹必然遵循。 妹妹这些年,确实有些骄横跋扈,正好趁此机会静下心来,体会一下姐姐受过的苦。” 绾宁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点了点头: “看起来妹妹确实是真心悔过的,那姐姐,也便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吴氏看到这一幕,给了苏雨澜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好了,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以后大家都不要再提起,大家都应该往前看,以后可一定要交好。” “是。” 绾宁和苏雨澜二人,齐齐回答了一声,往身后的椅子上坐下。 吴氏看向绾宁,注意着她的表情,脑中斟酌着用词,开口: “宁儿今年也十六了,差不多该到说亲的年纪了。 本来亲事这种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过出了上一回那种事,母亲也不愿贸然做主。 所以想问问宁儿,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母亲再帮你相看,可以帮你做做参考。” 绾宁低头,脑海中出现君逸的脸。 “母亲,女儿不嫁,女儿就想在家里陪着父亲母亲。” 吴氏听着这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这话若是苏雨澜说,她只会觉得是小女儿的撒娇。 但是由绾宁说出口,总觉得怪怪的。 她看了一眼苏雨澜,眉头皱着,心中怪异。 吴氏开口: “说什么傻话呢?女子怎么可能不嫁人呢? 我是想说,宁儿若有什么心仪的对象,母亲如何也要帮你争一争的,你可以告诉母亲。” 吴氏早打定了主意,无论绾宁说谁,她都会说去争取。只不过背后究竟做什么,那就是后话了。 在绾宁面前嘛,话总要说好。 才好套话。 绾宁:“母亲,女儿没有心仪的对象,这十多年来,女儿都不出门,也没见过几个外人,对各位公子都几乎不认识。” 吴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还好现在国公府没有和绾宁相认,若不然的话,这种事,国公府绝对要过问的。 绾宁低眉顺眼:“这种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帮我相看就好。 母亲相看的人,定然是极好的。” 吴氏听着这话,有些受宠若惊,更看不懂绾宁了。 她正在琢磨着怎么让绾宁不对入宫这件事情排斥,但是绾宁这话一说,她原本准备好的话,都直接作废了。 “宁儿,你……,真的这么想?” 第121章 让苏雨澜吃点苦头 绾宁抬头看向吴氏,面露羞涩,略微低头: “这种事,难道向来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吴氏看向绾宁,总觉得绾宁哪里不对。 从绾宁进门那一刻起,她一直心里防着绾宁,在心里推敲着字字句句。 但是现在看绾宁单纯无防备的模样,再加上刚刚对苏雨澜惩罚的手段,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是是是,宁儿说的对,那母亲就帮你相看了。 你放心,母亲看过之后,也要你点头的。这也算母亲给你的补偿。 这些年,苦了你了。” 吴氏说的话很客气,一是为了稳住绾宁,二是以后对国公府好交代。 绾宁一脸感动,点头:“嗯,我相信母亲。” 苏雨澜见此,趁机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姐姐以后会嫁什么人家。 上回恒王府宴会上,我听说那郑家小姐入了宫,成了陛下的妃子,连带着郑家,地位水涨船高。 几个妹妹经常入宫玩呢。 说起来,我每次进宫都战战兢兢,哪里有玩闹的心思。 若是有一个当贵妃的姐姐,那就好了。” 吴氏立马打断她:“说什么胡话呢,这可是你姐姐的终身幸福,哪能为了让你玩呀。” 苏雨澜接话道: “我开玩笑呢,进宫也很好啊,成为陛下的妃子,人人艳羡。 谁不想入宫。 就是朝廷命妇,见着宫妃都要跪地行礼的。 而且咱们家这个门第,入宫肯定越过美人,陛下一定会直接封妃的。 姐姐容貌倾城,宫中现有的几个妃子都年老色衰了,姐姐进宫,必定能获得荣宠。” 年老色衰。 绾宁听着这话,内心轻笑。 亏的苏雨澜也是在她们这几人面前,才敢说这种话,要不然在外面说,怕是说完都回不来。 绾宁垂眸。 她们的计划和她想的一样,她们确实是想让她入宫。 想来这段时间,她不在家里,她们已经做好了打算筹谋。 苏雨澜看绾宁没有答话,眼中闪着兴奋继续说道: “母亲,你别说这还真是一条很好的路,你看若姐姐成了贵妃,那咱们苏家的地位也能更上一层台阶。 父亲一定会看重姐姐,对姐姐也会多加照顾,而姐姐就会成为我们整个苏家的荣耀。 到时候姐姐在宫中为妃,我在恒王府为侧妃,谁都不敢欺负我们姐妹,谁见了我们都得恭恭敬敬的。 而且嫁谁都是嫁,姐姐嫁给陛下,拥有无尽的荣宠,宫中锦衣玉食,何乐而不为?” 绾宁看向苏雨澜:“既然妹妹把宫中说的这么好,那不然妹妹去吧。” 苏雨澜连忙道:“我已经被陛下赐婚了,想去也不行了。” 绾宁若有所思:“这么说妹妹其实是想入宫的。” 苏雨澜看了吴氏一眼,生怕自己说错话,低着头左顾而右言他: “这种事情怎么能是我想就可以,当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说让我去,那我便去。” 苏雨澜咬着牙,生怕绾宁察觉出什么,硬着头发回答。 绾宁:“我记得妹妹是说喜欢恒王的。” 苏雨澜语塞,总觉得绾宁话里话外不怀好意。 但这话也确实是她说过的,她一否认就显得她居心不良。 “我不骗姐姐,我确实喜欢恒王殿下。 刚才母亲不是问了姐姐可有心仪的对象吗? 姐姐说没有。 若是有,母亲也一定会替姐姐争取的。 我的意思是,若我没有被赐婚,若是苏府需要,我绝对二话不说就入宫。 现在我有了婚约,而姐姐没有,若对苏家有利,姐姐愿意入宫吗?” 绾宁嘴唇微勾,低着头没有让她们看见。 苏雨澜是个聪明的人,言语间没有和她正面对上,三言两语就把皮球又踢给了她。 听到问话,吴氏也看过来,目光直直的看着绾宁,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苏雨澜这些话是测试,她要看看绾宁的反应,再想对策。 绾宁笑了笑,开口: “若母亲觉得那是个好去处,女儿绝无二话。” 她当然要答应,不答应后面的戏怎么唱下去。 而且就算她现在不答应,吴氏既然动了这份心思,也有的是办法让她答应。 既然她们已经有这种想法,而绾宁自己也有对策,那就顺着这件事情发展,稳住她们,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要不然,她们若用了别的歪门邪道,打她个措手不及更麻烦。 吴氏听到绾宁的回答,几乎彻底打消了对绾宁的疑虑。 之前,确实是她们想太多了。 若不然,在人生大事上,无论如何也要多留个心眼。 但是绾宁没有,以一种绝对信任的姿态,把终身大事交给她全权处理。 一旁的苏雨澜兴奋的不得了,若不是绾宁还在,她怕是要高兴得跳起来。 连忙看向吴氏,希望吴氏当即便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想到前几日的事情,吴氏多少心里有点咯噔,有些不确认的问了一句: “你真是这么想?” 绾宁点点头:“是,一切但凭母亲做主。” 吴氏一时哑口无言,看现在跟绾宁的一番对话,她之前,确实是想岔了。 她想了一会才开口: “宁儿,你先回去吧,宁心院都已经收拾好了。 你先回去休息,这件事情母亲会考量的。” 绾宁起身: “是母亲,女儿告退。” 说完看着苏雨澜:“妹妹不走吗?” 苏雨澜正沉浸在这个大好的消息里,忍不住要跟吴氏商量后面怎么压榨绾宁的价值,怎么可能会走。 这会被绾宁一问,有些心虚。 “姐姐先走,我想再让母亲好好的教教我一些待人处事的道理,免得以后又做错了事情。” 绾宁微微一笑: “嗯,妹妹思虑周全。 那妹妹别忘了,一会儿去佛堂里忏悔三个时辰。 可要诚心,不然菩萨会怪罪。 还希望母亲记得女儿刚才说的话,不要再补贴妹妹了。 若不然,这惩罚没有任何意义。 若到时候被我发现,还会觉得是母亲跟妹妹联合起来糊弄我,我会伤心的。 吴氏噎住,笑得刻意: “不会不会,宁儿放心。 既然说了要罚,澜儿必然是会罚的,这都是为了澜儿好,母亲心中明白。 这一回,母亲绝不补贴,是该让澜儿也吃吃苦头。” 第122章 要苏绾宁乖乖嫁到宫里去 绾宁行了一礼: “母亲深明大义。想必将来妹妹一定会感谢母亲的良苦用心。” 苏雨澜站在一旁听着,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但是她什么都不敢说,连一个眼神都不敢看绾宁,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和绾宁吵起来,坏了大事。 只得乖乖的低着头,一副小媳妇模样点头称是。 绾宁没有再多话,直接离开了。 等她走远,苏雨澜才愤愤出声: “母亲,你看你看,小人得志的模样。 母亲不会真的要我过那样的日子吧,你不会真的让我去祠堂跪上一个月吧?” 吴氏看着躁动的苏雨澜,皱了皱眉: “就按她说的做,你这个性子,确实该治治才好,刚刚若不是我看着,差点就露馅了。” 苏雨澜有些气急败坏: “那是她太过分了。” 吴氏撇了苏雨澜一眼:“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现在谈正事。” 说到这个,苏雨澜立马在凳子上坐下来:“母亲,她真的愿意?” 吴氏脸上带着探究的表情,看向门外。 绾宁的表现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没想到绾宁会同意入宫。 原本她们想的是,让苏雨澜提出入宫这个事,测测她的反应。 她们后面才好想什么办法。 但是万万没想到,苏绾宁完全一副你们说了算的样子。 她原本一直以为苏绾宁表现出来的,和她们看到的不一样,比如心机更深沉。 但是看现在,吴氏觉得,绾宁要么是天真单纯,要么是她自己真的就想入宫。 苏雨澜听着吴氏的疑惑,出声道: “那我们要不要另外找一个其他的人测测她的反应?” 吴氏想了想:“不必,这个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想让她入宫。” 苏雨澜反应过来: “对对对。” “不过,如果她是装出来的,那咱们会不会中了她的计谋。 比如她原本就想入宫,于是借着我们的手入宫。 如果真的是她的计谋,那么她想做什么呢?我们会不会为他人做嫁衣裳。” 吴氏略微想了想,便摇摇头: “无碍。 反正我们想她入宫,她怎么想无所谓。 她如果真的天真,对我们更有好处。如果是她的计谋,那么…… 入宫,无非就为了两点: 一是爱慕虚荣,二是为了生下儿子去争一争那个位置。 若是第一点,她爱慕虚荣,那正好可以被我们利用。 她入宫之后,国公府更不会跟她挑明关系,若不然,后妃的娘家有兵权,那就是国公府的死期。 而她就只能依靠我们。 如此,我们让她做什么,她就只能做什么。 这样一颗好用的棋子,对于我们来说更有利。 第二点,那就更不用担心了,若她有孕,别的不说,皇后和淑贵妃是不会放过她的。” “是是是。” 苏雨澜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听了吴氏的分析,恨不能拍手叫好。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直接就让她入宫吗?” 吴氏摇头: “现在时机不对,一没有到选秀女的时间,二是我们苏家贸然送一个人进宫,说不得被对家盯上,对我们没有好处。 我们让苏绾宁入宫,主要是为了帮你,为了把她跟苏家绑在一起。 既然做了,就没有做无用功的道理。” 这一点苏雨澜似懂非懂。 “那……,怎么办?” 吴氏仿佛早有对策,开口道: “我们不能送人进去,但若是陛下想让她进宫,那就不一样了。 苏雨澜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眼睛一亮: “对对对,若是陛下看中她,想要让她入宫,那就跟苏府没有任何关系。 国公府也不能拿苏府怎么样? 而且苏绾宁她插翅难逃,只能乖乖入宫。” 吴氏点点头,对着苏雨澜说道: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们现在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把她送进宫。” 苏雨澜:“可是,怎么送进宫? 这可不简单。” 吴氏一心要绾宁不好过,咬了咬牙: “这就需要皇后娘娘帮我们了,现在恒王想要苏绾宁,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蚱蜢。 若是她肯帮忙,那咱们就能事半功倍。” 苏雨澜一惊:“可是皇后娘娘会吗?” 吴氏皱眉。 上一回郡主府门口秀才的事件,恒王特地让人找了她谈话。 虽然言语间有所保留,但是她也可以听出来,她们对那件事情,已经抱有怀疑了。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转还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船到桥头自然直。 就算皇后怀疑,没有确切的证据,现在为了共同的利益,也只能合作。 她是苏绾宁的母亲,这就是她的保命符。 到时候,她们有了共同的利益,这就是她谈判的筹码。 一个人做了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手上有什么可以倚仗。 苏雨澜听明白了,但是有些纠结。 “这件事情做成了便好,但是做不成,我们威胁的,可是皇后娘娘。” 吴氏:“这不是威胁,皇后娘娘并不知道秀才事件的真相,只会觉得我们和恒王殿下是一条心。 为了恒王大业,殚精竭虑。 以后,在恒王府,恒王也会高看你一眼。 对于皇后和恒王来说,这件事对他们是有利的。 只不过,做这件事,我们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让恒王更相信我们的诚心。 苏雨澜连忙问是什么。 吴氏:“就是从现在开始,彻底和恒王绑在一条船上,成为恒王的人。” 反正她下的注就是恒王,现在表忠心,以后苏家还有从龙之功。 苏雨澜:“母亲是说……,苏家。” 吴氏:“不错,苏家。” 苏雨澜:“可是,父亲会同意吗?若父亲知道了我们做了那么大的主张……” 说到苏长荣,吴氏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你父亲这个人,不讲人情,不讲情面,他讲利益。 只要我们给他他想要的东西,不用我们说,他会自己跟我们站成一队。” 苏雨澜深吸一口气,有些害怕,但是一想到吴氏说的恒王府,立马又充满了信心。 吴氏:“其他的我都会安排好。 你现在只有一个任务,便是哄着苏绾宁,让她乖乖的嫁到宫里去,让她乖乖的听我们的安排。 而且,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过来通知我。” 第123章 给他找个逸王妃 苏雨澜眼中闪着精光,点头:“是,母亲,女儿知道了。” 说完眉头皱起,老向吴氏,语气支吾: “不过……,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真的要过她以前过的那种清苦的日子,还要每日去佛堂跪三个时辰?” 吴氏:“是,要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记着,现在受的所有的苦,以后都可以从她身上十倍百倍的收回来。 但是现在,为了我们要做的事,这苦必须受着。 这件事情成功后,迎接你的便是一片坦途。” 苏雨澜低着头,想到恒王府,只能接受,内心恨绾宁,但对吴氏,也一起生出些怨怼。 当日中午,吴氏便让吴家的人给恒王府递了消息。 宫中。 皇后的咸福宫。 “啪……” 传来一声激烈的拍桌子的声音。 主位上,皇后娘娘一脸怒容。 “好一个苏夫人,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本宫,真当本宫是蠢的不成。” 恒王面色也不好。 本来他都打算好了,用苏雨澜拉着苏家,用苏绾宁搭上国公府,但是这一切,都被吴氏破坏了。 原本只要绾宁心在他这里,他只等着时机成熟,就可以把绾宁娶回府。 但是,郡主府闹那一场,哪怕他愿意等,怕是都不行了了,一定不断有人从中作梗。 “这苏夫人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要让苏大小姐入宫?” 皇后冷哼了一声:“这还能有什么回事,鸡蛋不想放在一个篮子里。” 恒王:“不对,若是这样的想法,没必要来告诉我们。 而且消息里明确说了,是支持儿臣的。” 皇后皱眉:“你是说,她牺牲了苏大小姐,为了给苏四小姐铺路?” 恒王点点头:“不错,而且上一回的事,明白着是她骗了母后,说明她只关心苏四小姐。 若不然,让苏大小姐入恒王府也是一样的。” 皇后略微想了想,就明白了其中缘由,毕竟是人生污点,吴氏这么做也事出有因。 “只不过……,她如此,不怕国公府的人有意见吗?” 恒王:“所以来找母妃来了。” 皇后面色一僵:“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恒王:“母后别恼,这苏夫人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真相。 她想借我们的手,我们也可以借她的手。 一个苏家,对我们的作用还是很大的。而且这苏长荣很会来事,和六部其他同僚的关系都不错。 若能得他相助,对我们来说是一,大助力。” 吴氏摆上了苏家,恒王确实很心动。 听到这话,皇后的脸色稍微放松一些。 恒王:“母后应该知道,六部中人的作用。 母后,不怕她们算计,就怕她们不算计。 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有天然优势,她们,是依附儿臣的。 若母后不喜她们,等将来事成,她们如何,还不是母后一句话的事。” 皇后哼了一声,显然应下,但是依然心中有气。 “亏她想得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这个大女儿有仇呢。” 恒王:“有没有仇我们管不着,现在再娶苏绾宁是不可能的了,等时机也是不可能的了。 老二虎视眈眈,我若稍微有一些懈怠,怕是就投入了他的阵营。 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如果儿臣不能娶苏绾宁,也不能让老二娶了。 那便一定要给她找个归宿。 其实这苏夫人有一点说的没错,苏家大小姐入宫对大家都有好处。” 皇后略点点头,神情欣慰:“皇儿思虑周全,就按你说的办。” 想到刚刚提到的君策,问道:“老二那里如何了?” 恒王:“已经准备入京了,消息这两日便会传回来。 皇后冷哼一声:“脸都不要了,这种谎话都敢编。” 恒王也有些不甘: “母后,是父皇愿意相信。 捷报可以振奋军心,振奋民心,老二不过是摸准了父皇的心思而已。 若真有那么大的军功,他还不得翻了天去。” 皇后不屑的摇摇头: “那可不一定,老三没军功吗,边境的战争,哪一场不是他打下来的,但是因为你父皇不喜,又有什么用。” 恒王想到君逸摇了摇头: “老二确实狠毒。 没要人的命,要人一双腿,不能上战场不说,直接成了个废人。” 皇后:“手段不狠,地位不稳。 现在老三算是彻底废了,不足为惧。 也好,免了你的诸多事,不然,他排在你前头,就他赫赫战功挡在前面,总是不好看。” 恒王点点头。 皇后想到什么,继续说道: “既然老三人废了,以后时机合适的时候,你也不妨在你父皇面前做些弟亲友恭的表现。 你父皇虽然不喜他,但他到底是皇子。 现在基本上已经失了那个可能,你稍微的伸一伸手,对自己没坏处。 还能在你父皇面前博得一个好名声,何乐不为。” 恒王点头:“说起来,老三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母后可以为他说一门亲事。” 皇后起身,面色微凝: “不说这件事,本宫还忘记了。 他没有母妃,本宫操心他的婚事,也是理所应当。 行,母后会留意着。 寻着时候,等苏家大小姐的事情安定下来,本宫便亲自向你父皇为他寻个逸王妃。 希望他记着你的好,对你多少有些用处。” “多谢母后。” …… 次日一早。 苏府,宁心院。 绾宁收到了宫中的请帖。 理由是有人送了皇后娘娘一个戏班子,皇后娘娘一个人看着无趣,便请了后妃一起,顺便请了一些小姐进宫做伴,绾宁作为恒王未来侧妃的亲姐姐,也赫然在列。 半夏在一旁问: “小姐,好好端端的这一回怎么又要入宫? 小姐可以不去吗?总感觉那些人有些不怀好意的。 上一回在郡主府门口,恒王殿下说的那番话,奴婢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而且之前在策王府的时候,恒王殿下清清楚楚说的就是喜欢小姐,后面又变成了四小姐,奴婢总觉得这里面事情没那么简单。” 绾宁笑了笑: “不错,你还能想到这么多。 警惕外人是好事,只不过,这一次我是非去不可。”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一回,就是针对她来的。 第124章 策王打了胜战 绾宁靠在椅子上,目光看向窗外,白皙纤长的手指搭在桌子上,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着。 发出轻微的哒哒声,极有规律。 吴氏想要让她入宫,但是现在没到选秀的时候。 她们若是贸然把人送进宫,国公府那边不好交代,而且还有策王在那边虎视眈眈。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皇帝想娶她。 这一劫她是躲不过的,躲过了今天,还有明天,还有后天。 所以绾宁要做的,便是顺着事情发生,把这件事情扼杀在摇篮里。 这件事是她最大的威胁。 解除了这个危险,吴氏便再奈何她不得。 门外,杜若端着药膳进来。 自从上次在逸王府过夜回来,绾宁的身体便弱得很。 容易困,也时常没力气,乏得很。 卢大夫偶尔会来看看,得出结论都还好,没有大问题,只是要靠养着。 杜若懂药膳,日日变着花样的给绾宁做。 宁心院里有小厨房,杜若不敢离开绾宁太远。 今儿她还没有喝,看着杜若进来,绾宁想到君逸。 琢磨着这件事情要不要跟他说说。 想了想还是算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己可以解决,就想着,不必再麻烦其他人。 绾宁收了帖子。 半夏出门去了玲珑阁,进宫要做新衣裳,五日时间刚刚好。 这种事情,半夏向来安排得妥妥帖帖。 下午,绾宁睡了一觉。 一醒来半夏已经回来了。 “小姐,你醒了。” 半夏打了帐子,过来扶绾宁。 绾宁喝了一口茶,开口问道: “不是说要去城西逛逛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半夏一边帮绾宁整理衣襟,一边说道: “今日外头热闹得不行,奴婢都出不去。 小姐,策王殿下打了胜战,长街上闹腾着,到处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大家奔走相告,还有一些店家为了庆祝胜仗,还推出了不少活动,外头,到处都是人,跟过年一样热闹。” 绾宁哦了一声,手指微动: “说来听听,外头都怎么说的?” 半夏在外面听多了,想都不用想,回答道: “外头说策王殿下是大英雄,把北燕打跑了。 而且北燕还上了降书,此刻正凯旋归来,差不多五日就到了……” 绾宁:“五日,这么快?” 半夏:“听说消息提前就传回来了,只不过中途出了岔子,便晚了几日。” “嗯。” 不用说,京城有这般盛况,这其中肯定有策王的手笔。 他的人原本就计划好了,只要捷报一来便带动京城的风向。 几乎可以预见,等策王回来,京城众人对他的评价,将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从前那些不好的言论,都会被这件事情的光芒所掩盖。 上一回他被人算计那件事也会被翻出来,更显得算计他的人,有多么的可恶。 这一回,够苏雨澜喝一壶的了。 就在这时,杜若从外面进来: “小姐,四小姐来了。” 绾宁微微一笑:“让她进来。” 苏雨澜从外头进门,态度热情又亲近。 “姐姐你看,我带了什么来? 是舅舅家送过来的,南方的番梨可新鲜了。 母亲特地让我送过来给姐姐。 我只有一个尝尝鲜,给姐姐拿了一框。” 说完,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表情: “姐姐,这个不算母亲给我的补贴吧。” 绾宁笑了笑:“不算。” 苏雨澜不爱吃番梨,绾宁没有点破。 一旁半夏接过来,绾宁起身: “多谢妹妹!” “姐姐言重了,你我姐妹,不必客气。” 苏雨澜在绾宁旁边坐下: “姐姐可收到宫中的帖子了?” 绾宁:“嗯,刚刚收到的,五日后进宫和皇后娘娘看戏。 苏雨澜笑道:“是吧,我也收到了,到时我跟姐姐一起。” 绾宁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 “照理来说,皇后娘娘请妹妹就可以了,请我实在没必要,不然我还是不去了吧。” 苏雨澜到底还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被绾宁这么一炸,立马就露出了马脚。 虽然她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但是刹那间变化的脸色,还是被绾宁捕捉个正着。 这种猫逗老鼠的乐趣,还挺有意思的。 “姐姐去吧,那可是皇后娘娘。 而且我因为上一回的事情,一直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希望姐姐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补偿。” 绾宁微微一笑,苏雨澜也忒不要脸了。 打的好算盘,明明就是想拉着她去演姐妹情深的戏码,让大家改观对她的印象。 到绾宁这里,说的却是要补偿她。 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妹妹预备如何补偿?” 苏雨澜一脸天真: “自然是和姐姐交好,力破大家以为的我们姐妹不和的表象。 以后,我和姐姐姐妹情深,断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绾宁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雨澜也适可而止,转而问道: “姐姐的衣服做好了吗?” 绾宁:“还没有,刚刚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 苏雨澜拍了拍胸脯:“姐姐,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我一会儿让人来帮姐姐量尺寸,我来帮姐姐准备入宫的衣裳,可以吗?” 绾宁不以为意:“嗯,也好。” 吴氏和苏雨澜想要让她在宫中大出风头,想要让他入皇帝的眼,一定会不惜下血本。 这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 苏雨澜一看绾宁答应,连连点头,然后说了一些场面话,其实一刻都不愿意多留。 看着时机成熟,赶紧走了,要去告诉吴氏这个好消息。 她们已经打听清楚了皇帝喜欢什么类型的,现在绾宁把这件事交给她,她的可操作空间巨大。 恨不能现在就把衣裳做出来,给绾宁套上,送进宫去。 看着苏雨澜欢天喜地的离开,绾宁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半夏过来倒水,趁着没人,又说了一句: “小姐,奴婢觉得小姐还是不去的好,四小姐居心叵测,小姐还是防着她们为好。 绾宁心下安慰,拍了拍半夏的手: “好半夏,你向来为我考虑,我知你担心我,但是,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苏绾宁。 他们若想害我,我逃不开的。 怕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第125章 这个时候国公府怎么来了 此时主院。 吴氏听完苏雨澜的话,脸上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 绾宁的配合,让这件事情事半功倍。 当今皇帝并不昏庸无道,也不骄奢淫逸,但是谁会拒绝京城第一美人呢? 加上她前面的铺垫,她有信心,皇帝一定会看上苏绾宁。 皇帝想要的人,就是国公府也不能怎么样,更不能反对。 等一切尘埃落定,苏雨澜再无后顾之忧。 到时候,别说苏绾宁心里一点小九九,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只得认命。 而国公府不可能去支持一个妃子,最后得利的,只能是苏家和苏雨澜。 吴氏心中打算着。 等这件事了了,她就可以一门心思的操持苏雨澜的婚事了。 等苏雨澜嫁入恒王府,有苏家和苏绾宁,苏雨澜成为恒王妃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现在她在恒王和皇后面前都维持了很好的形象,秀才危机也已经解除了。 将来哪怕看在苏家一门心思为恒王的份上,苏雨澜的地位都不会太低。 苏雨澜听着吴氏畅想未来,有点飘飘然。 “母亲,我觉得这一切有点不真实。” 吴氏眼中露出势在必得的精光:“等事情确定下来,你嫁入恒王府,便真实了。” 苏雨澜:“可是母亲,苏绾宁真的会乖乖听话吗?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太顺利了。” “顺利才好。” 吴氏轻蔑一笑,“不管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管她有什么目的什么心思,只要陛下想让她入宫,她跑不掉。 只要她入宫,得利的,只会是苏家和你。” 在吴氏眼里,绾宁就算有什么小九九,在宫里那种地方,也绝对翻不起浪来。 所以,只要计划顺利,没有任何可担心的。 就在此时,外头有丫鬟进来禀报: “夫人,国公府来信了。” 吴氏心里咯噔一下:好好的,国公府怎么来信了? 她们现在正计划着最关键的一环,若是此时被国公府的人发现,从中破坏,那一切的布置就功亏一篑了。 她绝对不允许有什么差错。 苏雨澜一听到国公府也紧张起来。 她们算计绾宁,都是背着国公府的,若是被国公府知道,她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吴氏看向丫鬟:“说了什么?” 丫鬟回答:“说是请夫人和两位小姐国公府一叙。” 苏绾宁刚刚回来,就要她们一起去国公府,这…… 吴氏挥了挥手,示意丫鬟退下。 “母亲,老夫人……她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苏雨澜心虚,想到后果,面色怯懦。 她需要国公府,这种事,哪怕做了,也不能让国公府的人知道,里面有她的手笔。 她看了吴氏一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吴氏想着事,也没有注意到。 她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入宫的事,从昨天跟绾宁说过之后,她们一直处于保密状态。 而且对于绾宁说,也只是为了试探提了一下,并没有正儿八经放到台面上来说。 她觉得绾宁也不会这么机灵,只凭着苏雨澜只言片语就想到她们要做什么。 吴氏不知道,绾宁不仅知道她们要做什么,而且早早的做好了准备,走一步想三步,在前面等着她们,不让她们得逞。 苏雨澜:“那国公府这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 吴氏略微一想:“应该只是单纯的想要见见苏绾宁。” 得出结论,吴氏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她稳住心神,叫来传话的丫鬟。 “你去传话,就说这几日两位小姐在府中要联络一下感情,恰好也接到了宫中的帖子,实在抽不开身。 等从宫里出来,再去国公府拜会老夫人。” 这么多年,这是吴氏头一回拒绝了国公府的邀请。 丫鬟离开,苏雨澜问道:“国公府会不会起疑?” 吴氏摇摇头:“应该不会,只几日的功夫,而且我们理由充分。 苏绾宁刚刚回府,我们有认错态度和她交流是正常的。 再加上宫中的帖子,大家都知道。 我们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也有可能……” 苏雨澜急忙问道:“母亲,也有可能是什么?” 吴氏:“也有可能只是为了敲打敲打我,让我对苏绾宁好一些。” 苏雨澜听到这里,心里生出一股嫉妒之情。 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背后有国公府又如何,最后还是成为了她往上走的梯子。 想到这里,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吴氏要安排事情,苏雨澜向自己的院子走去,一想到那个破败的偏院,心中一阵烦闷。 还有一股屈辱的感觉,因为吴氏耳提面命要对绾宁好,更不敢对着她发泄,心里实在憋屈。 带着红叶往花园里逛逛。 走到一处墙下,听到对面传来两个丫鬟说话的声音,说的正是她。 “你们听说了吧,策王殿下大胜归来,力败北燕。” “听说了,长街上都传遍了,那些人都疯了一样夸策王。” “咱们大胜,自然激动。” “大家都说呢,策王殿下是英雄。” “对对对,还说以前都误会策王了。” “不过,咱们府上的四小姐,怕是不好了。” “怎么了?” “你没听说吗?就上回策王府和婆子的事件,听说就是咱们四小姐的手笔。” “四小姐陷害策王和婆子……,不会吧,这……” “这又不是我说出来的,大家都这么传。说四小姐喜欢恒王殿下,但是当时恒王殿下想娶的其实是大小姐。 四小姐为了破坏这门婚事,要害大小姐,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最后变成了四小姐的奶娘。” “不会吧,后面不是说清楚了吗,一开始就弄错了。” “不是,是四小姐做了什么,大小姐好可怜,明明是她的姻缘。” “嘘,听府里的嬷嬷们说,从小到大,四小姐样样强过大小姐。大小姐怎么和四小姐争。” “没错,一开始就是大小姐,在策王府的时候,大家都看得清楚,恒王殿下全程都只是和大小姐说话。” 大家都说,四小姐不配嫁入恒王府。”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谁乱说,外面的人都这么说……” 第126章 求娶苏大小姐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 大家纷纷顺着说话丫鬟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拱门前,苏雨澜站在那里,一张脸铁青,直直的看着这边。 很明显,就是把大家刚刚说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两人跪在一团,慌乱的求饶: “四小姐饶命四小姐饶命……” 苏雨澜走向亭子,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来。 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瑟瑟发抖的两个丫鬟。 “继续说。” 丫鬟吓得不行:“小姐饶命,奴婢们不敢了,不敢了。” 苏雨澜厉喝:“说。把你们听到的,都说出来。” 两个丫鬟惊恐万状,相互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的又说了一些。 苏雨澜胸口剧烈起伏着。 两个丫鬟在她面前,多少减了一些东西,几乎可以预见,外面又说成了什么样子。 丫鬟说的应该是真的,那这些流言一定就是策王放出来的。 因为,只有他知道计划。现在全部说出来,还把脏水泼到她身上,明显就是要洗清他自己。 苏雨澜想到那些话,心中又气又急。 原本以为君策看在大家同盟的份上,这件事算过去了。 万万没想到,对方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他可以洗白,却不管她死活的机会。 苏雨澜气急,手一挥, “啪啪……” 石桌上的茶壶杯子都落在地上,发出激烈的撞击声。 两个丫鬟脸都吓白了,不住的求饶, “小姐饶命饶命……” 苏雨澜嫌恶的撇了她们一眼,“去水里清醒清醒,打二十个板子,卖到勾栏里去。” “是。” 身后红叶上前,指挥着几个婆子把两个丫鬟押着,不由分说拖到了水边,把头按了下去。 “啊……四小姐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啊啊……四小姐饶命。” “这些都不是我们说的,啊……都是外头的人说的。” “四小姐开恩啊,绕过奴婢一回……” 水边传来扑通和被遏制的叫喊声音,哭爹喊娘,好不可怜。 苏雨澜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听着前面湖边的哭声,表情狰狞。 暗处有人 周围有下人路过,一刻不敢停留围观,慌忙离开。 生怕遭到池鱼之殃。 心里对这位四小姐产生了恐惧。 折腾了好一会,两个丫鬟晕了过去,被婆子拖了出去。 苏雨澜看着她们被拖走,不为所动。 看着地上一条水湿的痕迹,眼中浮现恶毒的神色。 外面的流言蜚语她没办法,也不敢出面,但是府里几个人,她绝对不放过。 婆子拖着丫鬟离开后,红叶指挥着人收拾了现场才过来。 她知道苏雨澜现在心情不好,不敢看她,低着头候在一旁,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才听到苏雨澜说话: “去打听打听,听听外头的那些人,是怎么说本小姐的。 一定要打听仔细了,事无巨细,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回来禀报本小姐。” 红叶打了个寒颤,苏雨澜的语气让她莫名有些战战兢兢: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红叶离开。 苏雨澜看着平静的湖面,偶尔还冒出一个咕嘟的泡泡,眼前出现那两个丫鬟惊恐的面容,心里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连自己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关于那件事,外面不知道已经被传成了什么样子 说她陷害策王和自己的姐姐? 说她为了恒王,不择手段? 说她不配嫁入恒王府? …… 苏雨澜突然旁若无人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她的手紧紧的攥着,手背青筋明显,神情带着无尽的恨意。 凭什么他们都清清白白,她却做了个恶人,摊上不好的名声。 上一回郡主府的事情就已经对她很大的影响了,再加上这一次,她已经声名狼藉。 苏雨澜闭上眼睛,不敢去想外面的风言风语传成了什么样子。 更不敢去想恒王若知道这件事,会如何看她。 心里对绾宁的恨意达到顶点。 她不能恨恒王,不敢恨策王,一切便都怨到了绾宁头上。 “都是她,每次都是因为她……” 北燕回京城的路上。 君策一行人正在某处山道上歇息。 有侍卫过来禀报完京城的情况,幕僚们听完大喜过望。 “王爷,一切都按照我们预想的一样,捷报一传回去,老百姓们直接把王爷捧成了英雄。” “这一战打得好,王爷一雪前耻,那些不好的传言,都烟消云散了。” “大家都站在了王爷这边,对苏家四小姐是嗤之以鼻。” “这苏四小姐还是恒王的侧妃,这个侧妃还退不了,想必现在恒王心情非常不好。” 君策哈哈大笑,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失利,到这里终于扳回一局。 恒王为什么娶苏雨澜,他大概能猜到一些,现在,君恒心里,应该跟吃了一只苍蝇一样吧。 而苏家门头不低,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君恒不仅不能生气,还得找机会找补,这就很让人愉快。 “王爷这一回,军功赫赫,求娶苏大小姐,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等苏大小姐成为策王妃,王爷得了个国公爷,就是得了整个西北的支持,那是多大的势力啊。” 君策点点头,握了握拳,成竹在胸。 “京城都安排好了?” “是。” “老二最近忙什么?” “没发现异动。” “倒是坐得住?” “王爷,坐不住也没有别的办法。” 君策轻蔑一笑,“老三如何?” 幕僚回答:“自从腿废了以后,意志消沉,关在府里,不怎么见客,哪里也不去。” 一旁传来嗤笑声,“想去也去不了啊。” 君策:“太医那里怎么说,可有什么差池?” 幕僚想了想这几日收到的消息,摇头: “没有,太医说确实如实,逸王殿下这辈子几乎都不可能站起来了?” 君策嗯了一声,转而说道: “既然他的腿已经废了,基本上就已经排除了危险。 以后我们对上他的事情,不妨稍微友好一些,在父皇面前得个弟亲友恭的印象。 平时能照顾的事,顺手就做了。 老三在军中多年,到底有些人脉,他若肯帮忙,那些老顽固多少还能作用。” “是,明白。” 第127章 一箭三雕 二十五日,五月下旬,这一日是进宫的日子。 吴氏尤其重视,一大早就起来了。 外头有婆子来报: “夫人,大小姐已经起来了,在洗漱呢。” 吴氏点点头:“嗯,衣裳钗环都送过去了吗?” “是,大小姐的婢女都看过了,正合适。” “嗯。四小姐呢?” “四小姐也起来了。” 吴氏“嗯”了一声,让下人准备好茶水和早膳。 偏院里,几个丫鬟躲躲藏藏的在门口进进出出。 她们是为苏雨澜准备进宫事宜的,进宫是大事,不能怠慢。 但是想到绾宁回来那一日说的话,又怕被知道,只能背后偷偷摸摸。 穿戴的时候,就有两个丫鬟专门过来捶腿。 这几日,为了在绾宁面前表现,苏雨澜每日都在佛堂里跪足了三个时辰。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头一日腿又酸又麻,都感觉不是自己的。 这跪了几日,稍微习惯些,好歹能走,但是依旧颇有些举步维艰。 还有吃食也下了无数个档次,为了不被绾宁发现,出现意外变故,吴氏真的没有任何补贴。 从前绾宁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还有这偏僻屋子里的霉味,虽然仔细打扫过,但是怎么闻都有,她甚至觉得自己身上都是霉味。 早上一起来,就用香薰来熏了。 苏雨澜心中憋屈,但是今天这个日子,她没有时间想太多。 心中暗道:只要过了今日,以后就好了,就可以不用再受这样的罪了。 如此想着,又有了一些动力。打起精神,无论如何,把今日扛过去。 作为恒王侧妃,她早早的就打扮好了。 今日和往日不同,往日出门她定要打扮的光彩照人,但是这一回,衣裳首饰装扮都非常的低调。 一是为了衬托绾宁的美,二是外头那些言论,已经让她想忽视都不行。 如果再高调,怕是会引起更大的流言蜚语。 那一日吴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差点晕过去。 她知道对于苏雨澜来说这种事意味着什么,说不担心不气愤是假的。 但是无论怎样,她都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由着事情发生。 不是没有做挽救,而是在策王的全面准备之下,她们做的澄清,无异于石沉大海。 策王为了洗清自己,不遗余力的把脏水往苏雨澜身上泼,制造一个他是受害者的假象。 又暗地里让人抑制这种说法,理由是这种事已经发生了,说出去闹大了总归对策王的名声不好。 是以,一些不明就里的群众,一边厌恶苏雨澜,一边为策王感到不公,一边又自以为是的保护策王而不把事情闹大。 这一轮,操作下来的结果就是,君策彻底洗清自己不好的名气,苏雨澜背上污名。而又不会闹大出现差错,形成一个默认的环境,还由此得了民心。 一箭三雕。 不费吹灰之力,把这一场战事的红利,吃得干干净净。 边境大捷,作为带军将军,君策功不可没。 君策越是被人所称道,就越显得苏雨澜大错特错,可恶可恨。 到后面,在有心人言语控制之下,苏雨澜几乎成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恒王府虽然表面没有做什么,但背地里好歹送了消息过来,让她们最近避开一些风头。 就是有了这封信,苏雨澜才有勇气在今日出门。 心里对恒王也更加上心。 认定恒王是心中有自己的,若不然也不会在这个关头,站在她这边。 苏雨澜收到消息欣喜若狂,恨不能马上嫁入恒王府。 这是恒王第一次在他们的事情上,主动表明立场。 想到这里,苏雨澜只觉得今日入宫,面对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吴氏倒是看得明白,她以为这是自己的功劳。 以为皇后和恒王都相信了她的说辞,是看在苏府的面子上。 她不知道,恒王确实是看在苏府的面子上。但却不是相信了她的话,而是知道她要做什么,将计就计罢了。 偏院里,苏雨澜打扮好,去主院见了吴氏。 吴氏看着苏雨澜的打扮,低调又不失礼,点了点头。 只是想到外头那些事,少不得又是耳提面命嘱咐一番。 一番苦口婆心的话,苏雨澜没听进去多少。 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着今儿有机会可以见到君恒,可以向他当面道谢。 在她看来,无论如何,在这件事情里,恒王站在了她这一边,她就要去道个谢。 苏雨澜为这一次和君恒见面,早早的就在心里为自己想好了理由。 吴氏看她心不在焉,以为她想着苏绾宁的事,开口道: “今日你莫多事,宫中皇后娘娘都安排好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出来带领,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有人会告诉你,千万别出了差错。” 吴氏说完,突然看向苏雨澜。 苏雨澜的长相,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号的,而且跟绾宁是不同的类型。 若不是她已经和君恒有了婚约,吴氏都担心万一皇帝看上了苏雨澜怎么办? 宫中那种地方,人吃人的地方,苏雨澜还没有能在那里生存下来的手段。 主要是皇帝年纪大了,苏雨澜若进宫,就算能诞下皇子,也争不过君恒和君策。 到时候夺嫡一起,毫无招架之力,所以把目标放在皇子身上是最合适的。 苏雨澜点点头,连忙应下。 她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半点不敢马虎。 “母亲放心吧,嬷嬷这两日已经提醒了我好多遍,这一次女儿绝对不出错。” 一想到自己这几日受的苦,苏雨澜暗暗咬着牙。 吴氏收回眼神,她不放心也没办法,这一次没有邀请夫人们,她也不能跟着进宫。 “入宫之后,你别到处走,也别和其他人多话,母亲会让你表妹陪着你。 现在外头风言风语那么多,你千万别出头。 那些个爱嚼舌根的,在宫里也不敢太放肆,今日,你只求稳。 等解决了苏绾宁的事,母亲再想办法挽回你的名声。 今日,策王可以洗白自己,下一次,你也能。” 提到君策,苏雨澜心中怨怒。 但是对方是皇子,她什么都不能做。 吴氏说,便低头听着。 手中攥紧帕子,把绾宁恨得牙痒痒。 第128章 艳压群芳 吴氏:“听昨日传回来的消息,算算时间,今日,策王也差不多要进京了。 你们最好不要碰到,不然为着坐实那些流言,策王也得和你有些交集,宫中人多,各自心怀鬼胎,说不好会发展成什么样。 所以不要正面对上,起码今日不要,不要抢了苏绾宁的主场。” 苏雨澜低头应着。 吴氏继续道:“不过,听说彭家出了事。 策王一时半会应该也注意不到你。 正好可以趁着此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流言可是能杀人。” 提到京城那些流言,苏雨澜一下子变了脸色。 这几日她都没有出门,虽然可以想象到街头巷尾如何议论,但到底没有亲自经历,这会听吴氏说得如此,心里说不慌是假的。 今日进宫,皇后邀请了许多人。 一定会有好事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在宫中虽然会收敛一些,但是一想到那些异样的眼神,苏雨澜就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 但是为了恒王,再如何,她也得鼓起勇气。 “是,母亲,女儿知道了。 到底只是流言蜚语,也没有实际的证据。 那些人也就是言语上说几句,根本不能奈我何。 而且那些不如我的人,等我嫁入恒王府,当上了恒王侧妃,说不得还要来巴结我。” 吴氏听到这话,向苏雨澜看过去,点点头,面露欣慰: “澜儿能这么想是最好的,也不枉费母亲对你的教导。 今日入宫,千万别多事,也别出风头,规规矩矩的。 要记住,你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苏绾宁送到皇帝的面前。” 苏雨澜握了握拳头:“嗯,女儿明白了。” 二人正说着话,丫鬟来报:大小姐来了,接着绾宁从外间进来。 待看清楚绾宁身上的穿着,苏雨澜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很快嫉妒就被别的情绪代替。 再没有显露一分一毫。 绾宁嘴角微勾,苏雨澜的成长,一如既往的快。 吴氏上上下下把绾宁打量了个遍。 十分满意,连连点头。 她还是第一次对绾宁的好感到高兴。 绾宁这个模样,不枉费她费尽心思,找来这么名贵的料子,给她做了衣裳。 吴氏几乎可以肯定,今日的绾宁绝对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宁儿来了,母亲看看,女大十八变,我儿这一身真是好看。” 吴氏语气愉悦,看得出来是真的夸她。 绾宁已经照过镜子了,知道是什么模样,吴氏没有夸张。 在宁心院里,出门的时候,院子里的丫鬟,眼睛都看直了。 吴氏这一次是下了血本,志在必得。 绾宁也是头一回发现,原来自己,居然可以这么美。 这一回,对于这种艳压群芳的事情,她竟然有些跃跃欲试。 苏雨澜也迎上来,脸上带着笑容: “是啊,姐姐,这可是母亲珍藏的流云纱,仅此一匹,给了姐姐做衣裳,今日姐姐定能将入宫的小姐都比下去。” 绾宁脸上露出骄傲的脸色,对着吴氏欣喜的行了一礼:“多谢母亲。” 吴氏和苏雨澜把绾宁的神情看在眼里,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吴氏从首位上下来,非常亲昵的拉着绾宁的手,笑道: “你这孩子,谢什么。 我们母女之间不必用上这个谢字。 姑娘家家的,就得打扮的漂亮些。” 绾宁笑了笑,看向苏雨澜: “今日进宫,妹妹这一身会不会太素了一些,不然我和妹妹换一换吧,妹妹如此素静,我穿的这么隆重,心里过意不去。” “不用不用,我现在已经有婚约在身,太招摇了反而不好,而且进宫要见皇后娘娘,她是恒王的娘亲。” 说到恒王,苏雨澜面色有些不一样。 “而且,还有因为上回在策王府发生的那些事,大家对我误会颇深,说什么的都有,传的有板有眼,好像我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其实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今日我便尽可能的低调一些。要不然对姐姐的影响不好。” 啧啧啧,这一番话,绾宁都要拍案叫绝。 找的好借口好理由,还把自己伪装成一朵小白花,落脚点还是为她好。 既说出了自己的困境,又解了局不让她多想。 若是她不知道真相,哪里看得出半点真假。 绾宁拉了拉苏雨澜胳膊上的袖子,以示亲近。 她本来是想挽着她的,最后发现做不到,只得作罢。 绾宁一脸感慨,“多谢妹妹,这个时候了都在为我考虑。 其实,京城的那些流言蜚语我也听说过了。 确实那些言语特别难听,都把妹妹传成什么样子了。 我都听着实在过意不去,还好恒王府没有什么说法。 不过,今日皇后娘娘肯定要询问妹妹的,妹妹做好心理准备了没有。” 绾宁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苏雨澜心中咯噔一下。 是啊,恒王怎么想是一回事,皇后娘娘怎么想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现在还没有嫁入恒王府,虽说有圣旨赐婚,但是若她还未入门,就不得皇后的喜爱,总归是不好的。 而且这种事情恒王可以不计较,但是皇后会不计较吗? 想到这里,苏雨澜心里乱乱的。 吴氏看着这一幕微微皱眉。 看向苏雨澜,劝解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已经这样了,澜儿也不用怕。 当着那么多人,皇后娘娘也不会让你太难堪,毕竟是陛下下的旨,她让你难堪,打的也是陛下的脸。” 苏雨澜抬头猛的看向吴氏,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是心里到底心虚。 绾宁看着这一幕,微微吐出一口气。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吴氏的手段了。 前世,自己栽在这母女俩手里,真是一点也不冤。 还有苏梓月,听说她本性善良,被别有居心的姐妹背后捅一刀,她怕是到死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吴氏:“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出门吧,太迟了不好,宫中不比家里。” “是。” 二人应了,往大门口走去。 一路上,苏雨澜都跟在绾宁后面,看着前面的绾宁像高贵美丽的凤凰一样,心里吃味得不行。 偏她自己走路都还要红叶微扶一把才能保持正常,两眼嫉妒到发红。 第129章 京城第一美人 苏府大门口,绾宁停下,回过头来,看着头顶苏府两个大字,嘴唇微勾。 从前她出门,小心翼翼从侧门避开人,跟做贼似的。现在,光明正大,大方地从大门走过,一路还有丫鬟小厮候着。 绾宁想起前世在宫中,那些人教会她的道理: 想要的东西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要善于为自己筹谋,才能走出康庄大道。 绾宁到死才明白:不能把期望放在别人身上,一个人唯一的期待,只有自己。 身后苏雨澜跟上来:“姐姐,怎么了?” 绾宁微微一笑:“在等妹妹呢。” “妹妹可是腿脚不适,看妹妹有些行路不便的样子。” 苏雨澜低头,暗自咬牙,总觉得绾宁是故意的,故意要看她的笑话。 “是有些酸痛,这几日我听姐姐的话,每日跪在佛堂面前,反思自己做得不对的地方。 以前母亲没有这样罚过我,是以跪了几日,有些不适应。” 苏雨澜嘴上说着没关系,但是语气多多少少带着点幽怨。 绾宁:“哦,这样吗,看起来以后没事多跪跪,习惯了就好了。” 苏雨澜语塞,掩住眼底的情绪:“姐姐说笑了,我们走吧,晚了不太好。” 说完,往前两步,引着绾宁往前走。 苏府大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苏雨澜这回乖乖巧巧的,没有和绾宁争,一脸表忠心的态度。 绾宁在马车前停下,苏雨澜打开了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帘。 “姐姐,以前是我不对,什么都想和姐姐争,但是以后不会了,以后我凡事都会让着姐姐,绝对不跟姐姐争。 姐姐你看,这是我为你准备的马车,里头的内饰都是新的,非常的舒服。 底下全部用厚厚的垫子摞起来,在京城这样的路上,绝对不会有半点颠簸。” 苏雨澜的示好,突兀却表现得极为真诚,绾宁心知肚明,看在眼里,便颇有欲盖弥彰的意味。 绾宁往里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多谢妹妹了。” 苏雨澜脸上的笑容灿烂:“姐姐太客气了,你我姐妹本该互相关照。 从前是我不懂事,在这里便借花献佛,希望姐姐以后能原谅我。” 绾宁看着她一脸真诚的模样,好似没有半点虚假。心中唏嘘,有些人会骗人,是天生的本事。 她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就着苏雨澜撩开的帘子,直接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的位置上感受了一下,确实舒服,看起来是用心了的。 “多谢妹妹。” 苏雨澜笑道:“姐姐满意便好。” 绾宁今天穿的衣裳比较繁复,半夏和杜若捧着她的裙子,一左一右把裙子理顺,这才放下了帘子。 苏雨澜退了两步,坐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红叶替她按着膝盖,苏雨澜忍住酸胀,眼睛透过帘子看向绾宁,一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红叶感觉到苏雨澜的情绪,低着头不敢说话。 马车缓缓驶离苏府。 很快到了宫墙下,宫门口陆陆续续已经到了许多小姐,这会见着苏府的马车,都看过来。 其中传来窃窃私语声。 大家碍于面子,没有多话,但是言语间的兴味明显。 “那是苏家的马车。” “是,苏家的小姐来了。” “不知是哪位小姐?” “两辆马车,想来是大小姐和四小姐都来了。” “啊,苏四小姐也来了啊……” 苏雨澜帘子都不敢打开。 绾宁却是往外头撇了一眼,今日,除了那件事,剩下的,就是让苏雨澜体会一把被凌迟处死的感觉。 前世,策王府事件后,她被满京城的人唾弃。 现在,轮到苏雨澜了。 绾宁在策王府事件后没有用劲,为的就是今日。 她要让苏雨澜,真真的体会一次被指指点点的感觉。 侍卫检查过之后,马车一辆一辆有序的入了宫门。 进了内宫门,大家下车。 小姐们陆陆续续跟着引路的宫女往咸福宫走。 苏雨澜一下马车,就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 但是一想到恒王,整个人又鼓起了勇气,不去管外头如何。 绾宁也下了马车,众人随即投来惊艳的目光,还有低低的呼声: “那是苏大小姐吗?太美了。” “今日这苏大小姐,当得京城第一美人。” “是,前几日不知道哪里传出的说法,我还不服气,这苏大小姐美是美,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今日一见,确实当得京城第一美人。” “那是流云纱吧,很贵重的料子呢,千金难买。” 只见绾宁一身白色流云纱,在阳光下发出彩虹一般的颜色。 裙摆绣着大朵大朵的青色鸢尾,栩栩如生,更显雅致。 手臂上挽着绯色的拖裙腰带,衬得整个人仙气飘飘。 全套的绿宝石头面,端庄得体,飞仙髻上插着两只同色宝石步摇,凭添一丝妩媚。 她本就长得美,再这么一打扮,端得姿态万方,倾国倾城。 “从前知道苏家大小姐美,但是不知道居然可以美成这样。” “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是啊,要不怎么让恒王殿下一见钟情呢?” “嘘,别多话。” 关于苏雨澜那些事,前几日京城沸沸扬扬,这会大家见着人,怎么能忍得住。 虽然碍于宫中不能多话,但是几个要好的姐妹一起,走在路上没人看着,总免不了低声讨论几句。 “啧啧啧,要不怎么说能抢自己姐姐的婚事呢。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还能如此大摇大摆的走到人前,实在是没有廉耻。 若是我,怕是半年都不敢出门。” “你也是大家族的人,这种不要脸的人又不是没见过,人家现在可是恒王侧妃呢。” “吁,就她?也配? 也不知道恒王殿下怎么想的,外头都传成那样了,居然还没有一点风声。” “谁说没有,皇后娘娘这不是请大家入宫了吗,没准就是想要借此机会解除婚约呢。” “哪有那么容易解除婚约,这可是陛下赐婚。” “也对,不过我听说,之前皇后娘娘听到这个消息大发雷霆。” 众人一听,纷纷打了个寒颤,心中想着今日一定要机灵些,离苏雨澜远一点,避免遭受池鱼之殃。 “可怜的还是苏大小姐,被人当枪使,被抢婚约,被自己的亲妹妹陷害,哎。” “谁说不是呢,还有那一日的秀才事件。” “苏大小姐十六年不出府门,一定心性单纯善良,怕是还不知道自家妹妹是个什么德行吧。” 第130章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大家低声议论着,有些挨得近的,说到激动之处,声音不免大了些,就为了故意让苏雨澜听见。 绾宁撇了一眼,认出这位刘家小姐也是君恒的爱慕者之一。 这几日,她可没闲着,给这些进宫人员之中,爱慕君恒的小姐送了好多消息。 确保这些人见着苏雨澜,绝对不会口下留情。 她要让苏雨澜成为众矢之的,让她感受一把什么叫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之前,苏雨澜可以躲在府中不出门,眼不见为净。 但是现在,在未来婆婆的压制下,在各府大家小姐的面前,在恒王爱慕者的围追堵截中,苏雨澜躲无可躲,只能硬着头皮受着。 君恒因为赐婚和苏家,不能有什么动作,但是皇后作为君恒的母亲,过问苏雨澜,再正常不过。 皇后那般高高在上的人物,之前能忍过吴氏的欺骗,这一回,出了这种事,她占据高地,不给苏雨澜一点颜色看都说不过去。 更何况,绾宁还让淑贵妃掺和了一脚,这么好的说辞,淑贵妃怎么可能放过。 苏雨澜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臊得连头都不敢抬。 出门前一直告诉自己不必理会,但是被这般指指点点,她做不到真的无动于衷。 苏雨澜快步走到绾宁身边,希望通过绾宁缓解一下现场的气氛,掩盖自己的心虚和尴尬。 只是,一抬头看着绾宁脊背挺直,礼仪得体,一身锦衣流光溢彩,顿时衬托得自己像小丑一般。 她向来处处想着要压绾宁一头,但是,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她被绾宁虐得按在地上摩擦。 毫无招架之力。 毫无还手之力。 一股挫败感深深的充斥在心头。 面对绾宁,她第一次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妹妹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苏雨澜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看着姐姐今日太美,有些恍神。” 绾宁:“都是衣服的功劳。 若妹妹穿上这样的衣裳,也一定是极美的。 下一会宴会,让母亲给妹妹也做一套,马上就到双六宴了,时间正好,不会太赶。” 苏雨澜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姐姐说笑了,姐姐貌美倾城,穿什么都好看,妹妹哪里比得上。” 吴氏说了,让她最近都不要出门,避免多生事端。 这一次,若不是皇后娘娘的帖子,而且苏雨澜自己也想来,吴氏一定会想办法拒了的。 出门都困难,哪能还招摇呢。 苏雨澜的心里说不出的憋屈,她突然发现,最近一直都在憋屈中度过,却又无力改变。 绾宁笑得开怀:“哦,原来妹妹也如此觉得。” 说完,不等苏雨澜回话,绾宁向一旁走去。 苏雨澜突然被冷落,抬头赶忙跟上绾宁,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样。 只是,跟上绾宁却发现,落在身上探究的目光,简直让她无地自容。 她心跳加快,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些人会怎么说她,会怎么议论她。 一想到那些难听的话,苏雨澜整个人都不好了,若不是心中还想着要见恒王,她绝对撑不下去。 绾宁才走几步,就听到一旁有人叫她。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宁姐姐。” 是苏梨。 绾宁转过头去,就看到苏梨穿一身鹅黄襦裙,娇俏可人。 一下跳下马车,往她小跑着过来。 “宁姐姐,宁姐姐。” 苏梨对着绾宁挥手,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了跟前。 她一把挽上绾宁的手,脸上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头靠上绾宁的胳膊, “宁姐姐,我去苏府,她们说你进宫了,我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绾宁笑,抬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没有慢,刚刚好。” “咯咯。” “哇,宁姐姐你今天好漂亮,这是什么料子,真好看,明明是白色,但是阳光下一照,居然会出现好几个颜色。 而且一点都不扎眼,温温柔柔的,太美了。” 苏梨退后一步,发现绾宁的衣服特别之处后,好好的打量了一眼,连连点头。 “宁姐姐真美。” “阿梨今儿也顶好看。” 绾宁由着她挽着,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 亲密的样子,仿佛她们才是亲姐妹。 苏雨澜被忽略,僵硬地跟在后面,她们说的话,她一句也插不上,不知不觉就被排除在外。 绾宁也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把苏雨澜落下了,自顾自的和苏梨说话。 苏雨澜心里不爽,但是也不敢自己离开,一是怕被说,有绾宁在那些人还稍微顾着些。 二是她要看着绾宁,今日的事情不能出差错。 只是,看着眼前绾宁和苏梨有说有笑,她两眼冒火。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人要担惊受怕,她们却什么事都没有。 还有苏梨,一个孤儿而已,她哪点比不上她,为什么自己却要受这种罪。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苏雨澜眼神恶毒,落在绾宁和苏梨身上。 前面,苏梨拉进和绾宁的距离,抬手暗暗指了指后头的苏雨澜,压低声音: “宁姐姐,她们不会又憋着什么坏吧。 让你穿得如此出众,她却低调得很。” 绾宁看了她一眼,噗嗤笑出声。 苏梨聪明伶俐,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这是一直都防着苏家的人呢,不然哪里问得出这种话。 苏梨撇撇嘴:“我可是一直记得她们在郡主府门口咄咄逼人的样子。 一点都没有把宁姐姐放在心上。 宁姐姐还是注意着点好。母亲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绾宁摸了摸她的额发: “是是是,姐姐记下了,一定防着她们。” 苏梨心疼绾宁,挽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要这么防着自己最亲的人,宁姐姐一定很难过吧。 “宁姐姐,今日我陪着你。你可以和我说说话。” 绾宁回握住她的手,笑得温柔: “好,谢谢阿梨,一会我向皇后娘娘要两盒你最爱的梨花酥,带回去吃。” 苏梨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谢谢宁姐姐,那我送一盒给景哥哥。” 说到易景,苏梨对上绾宁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景哥哥一直很照顾我的,我有好东西,送些给景哥哥也是理所应当。” 绾宁点点头:“嗯,阿梨说的对,我也觉得。” 苏梨看绾宁没有别的表情,大眼睛忽闪忽闪看向别处,轻轻松了口气。 第131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咸福宫。 正殿。 皇后一身正服宫装,端坐在首位上。 头饰衣裳和大殿里的摆设一样富丽堂皇。 底下坐着一众的宫妃。 分成两派,一派以皇后为首,一派以淑贵妃为首。 两方人马,各自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打着大家心知肚明的机锋。 这便是后宫中的日常生活。 绾宁一来,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各种意味不明的眼神。 最近的传闻大家都听说了,这位苏大小姐,才是原本恒王想要娶的人,最后却变成了苏四小姐。 而且,今日这种陪伴性质的宫宴,绾宁穿得如此讲究高贵,再想到她十六年来未参加过社交,但是这沉静自信的派头,不卑不亢的姿态,让人一眼便觉得:有人生来天生贵胄。 不由得纷纷侧目,对这位苏大小姐投去打量探究欣赏好奇的目光。 绾宁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没有丝毫差错。 行礼后,侯在一旁。 目不斜视,脊背挺直,神情淡然,一身气度斐然。 前世绾宁是当过皇后的,就坐在这间大殿里的主位上。 对于她来说,眼前这都是小场面。 首位上的皇后,上上下下把绾宁打量了一遍。 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说别的,吴氏办事确实牢靠,把皇帝的喜好打听的清清楚楚。 这样的苏绾宁,加上前面做的准备,她敢肯定皇帝一定会看上绾宁。 心中想到上回恒王来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心中一阵火热。 有这么一个一门心思都挂在自家儿子身上的宠妃,何愁没有助力,更何况她背后还有一个国公府。 想到这里,皇后越看绾宁越觉得顺眼,脸色也缓和了积分。 一旁的淑贵妃观察到皇后的神色不对,心中立马警觉,咯噔了一下。 皇后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按照她无利不起早的性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表露出友善之意。 再联想到上回君策说的绾宁的身世,她皱了皱眉,看向绾宁,直觉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难道说?她们已经达成了什么共识,变成了同一阵营的人? 淑贵妃什么人,和皇后斗了那么多年,怎么看不出来其中的问题。 皇后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定有事。 淑贵妃越想越心惊,别人她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国公府几乎是可以起决定性作用的势力。 如果国公府倒向恒王,那对于君策的以后来说,一定是个莫大的阻碍。 但是…… 淑贵妃向绾宁看过去。 只见绾宁一身华贵的衣裙,礼仪得体自然,挑不出半点错。 而皇后脸上笑眯眯的,一副看自家人的态度。 淑贵妃能想到的就是君恒是不是已经拿下了绾宁,除了用感情捆绑,她实在想不到君恒还有什么,能让绾宁看上眼的。 但是这样又不对。 如果苏府同时让两个女儿嫁入恒王府,那就是明晃晃的站队。 在局势还不明朗的时候,光明正大的站队,一个不好就是被打的出头鸟。 苏家不可能这么蠢。 但是除此之外,淑贵妃想不到她们还有什么合作方式。 前几日她还接到君策的消息,说回来之后要用军功换和这位苏家大小姐的婚约。 但是彭家的事情一出,这件事只能搁浅。 策王府不能娶,淑贵妃也不愿意让恒王府得到绾宁。 眼下,她有点看不清楚皇后的意图,眉头皱的老深。 首位上,皇后脸上带着笑意,对着绾宁挥了挥手:“是苏家的大小姐吧。 过来,到本宫这边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皇后热情,大家的目光都落在绾宁的身上。 “是,臣女遵旨。” 绾宁落落大方,也不推辞,径直走向皇后娘娘,礼仪依旧半点挑不出错。 走到皇后跟前,绾宁对着皇后行了一礼,在一旁站定。 皇后看她规矩学得极好,一点也不像外头说的那般蛮横不知礼。 且一举一动行云流水,落落大方,端的赏心悦目,宫中好久没有出这般水灵的人了,她几乎可以预见绾宁的得宠,眼中笑意更深。 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一旁的淑贵妃先出声了: “这位是苏家的大小姐吧,这小模样,亭亭玉立,京城怕是都找不出能越得过去的小姐。 怪不得就连平时不爱和小姐们打交道的皇后娘娘,都喜欢得紧。 这料子,若本宫没看错,是流云纱吧,陛下还夸过这料子极美的。” 绾宁:“贵妃娘娘谬赞了,是母亲给臣女备下的衣裳。” 淑贵妃意有所指的“哦”了一声: “原来是苏夫人的手笔。” 她记得君策和她说过,这位苏夫人吴氏,并不在意苏绾宁,突然用了那么贵重的料子,给进宫的绾宁做衣裳,事出反常必有妖。 再看皇后对绾宁的亲热劲,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既然不是为绾宁好,那就是要利用她。 否则,如此大费周章,图什么呢? “苏大小姐生得貌美如花,再有这一身衣裳衬托,简直和天上的仙女一般。” 淑贵妃脸上带着笑,绾宁不是未经事的小姑娘,只一眼便瞧出了淑贵妃那笑里带的刀。 她没有接话,只娇羞一笑,表示回应,也不失礼。 果然,一旁立马有别的宫妃附和: “是啊是啊,苏大小姐端得仪态万方,出众得很。” 淑贵妃往门口看了一眼:“苏家的女儿确实养得好,若不然皇后娘娘怎么会和苏家结亲呢。 不过本宫记得,陛下赐婚给恒王殿下的侧妃,是苏四小姐。 看皇后娘娘如此喜欢苏大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赐婚的是苏大小姐。” 淑贵妃这话是往皇后心窝子上踩。 一开始确实是绾宁,后来变成了苏雨澜,是她被吴氏摆了一道。 淑贵妃不知道这个,但是这件事,她也参与了,自认为知道个中缘由,当初那个告诉宋老夫人真相的妇人,还是她送进国公府的呢。 说这话,就是纯粹恶心皇后的。 皇后面无表情,熟悉她的人就知道此时气的不轻。 但是她不能发出来,她一生气,淑贵妃就得逞了,而且,她今日有大事要做,不能在这种小事上坏事,只能忍着。 淑贵妃看皇后无动于衷,更加确定她们有什么阴谋。 她状若无意的问道: “苏四小姐也来了吧?” 第132章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淑贵妃话落,绾宁嘴角露出笑意:这么好的机会,淑贵妃不会放过的。 绾宁抬手示意门口的左侧:“回贵妃娘娘的话,妹妹来了。” 大家顺着绾宁的示意看过去,就见一众准备见礼的小姐,在大家看过来之前,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几乎是一瞬间,就把苏雨澜周围五步远的地方都空了出来。 苏雨澜站在中间,无比突兀。 她看向周围的小姐们,脑中嗡嗡直响,待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之后,一张脸刷的一下通红。 面红耳赤。 本来刚刚她就是和绾宁一起行礼的,但是大家都只看到了绾宁。 有一刹那,她心中愤愤不平。 不过想到自己出了那种事,低调一点也好,为了今日的大事,她忍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宫中最有身份的人面前,被如此排挤。 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现在点到她了,她还不得不出来。 原本想着低调些,平安度过的计划,都变得奢侈。 “苏家雨澜见过皇后娘娘,见过淑贵妃,见过各位娘娘。”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微微发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心里的慌张。 这番姿态,和绾宁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要是绾宁不说,大家还以为跟在她后面的,是她带来的丫鬟呢。 皇后皱眉,心里更为不喜。 淑贵妃察觉到了皇后的神色,看起来对这位儿媳也是不满意的。 她当然不放过这种埋汰皇后的机会。 宫中争斗,要么就是口舌上要争上风,要么就是直接要了对方的命。 淑贵妃做不到第二点,在口舌上自然就半点都不留情面。 “原来这就是苏四小姐,本宫还是头一回见着。 看起来也是个妙人儿,恒王有福咯。” 这话一听就是在揶揄,一旁还有几个宫妃应和,听得皇后无比闹心。 淑贵妃看皇后脸色越来越臭,心中得意,更加变本加厉。 只听淑贵妃话风一转: “听闻苏四小姐聪明,心思伶俐。本宫最近可是听到了不少苏四小姐和策儿的事情。” 皇后一听变了脸色,这淑贵妃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众人一听都向苏雨澜看过去,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苏雨澜低着头,完全不敢抬头看。 她无助极了,后背一层一层出着冷汗,整个人发虚,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淑贵妃对着一旁自己这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依附于她的嫔妃即刻有人站了出来: “最近我们闲来无事,倒也听说了一些苏四小姐的事迹,觉得也太不可思议了。 今日趁此机会,不如苏四小姐跟我们说说这件事情的原委。 若是冤枉了苏四小姐,正好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在,可以帮你澄清第二。 也免除了大家的误会。 不然在京城中,一传十十传百,对策王殿下不好,对恒王殿下不好,对苏四小姐也不好。” “是啊,苏四小姐可有什么想说的,尽管畅所欲言,只要你有理有据,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绝对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大殿中众位嫔妃你一句我一句都向着苏雨澜而来,嗡嗡嗡的,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掉了。 绾宁静静地站在对面,欣赏着苏雨澜濒临奔溃的表情,心中无比畅快。 苏雨澜实在受不住,扑通一声跪下了,头低到了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她哪里敢说,这明明就是策王有预谋的洗白行为,她这个时候喊冤,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而且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哪怕她现在澄清,大家也不一定听得进去,只会觉得她又用了什么手段。 事实上,她倒是想用手段,如今却没有机会。 淑贵妃见状,冷哼一声: “怎么,苏四小姐不说话,是信不过皇后娘娘还是信不过本宫。” 苏雨澜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不是的……” 淑贵妃:“没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这么说,外面说的那些流言都是真的了?” 这话一出,一时间大殿里议论纷纷。 都是对苏雨澜的嘲笑和轻视。 苏雨澜闭上眼睛,无地自容,只感觉一盆盆凉水从头上兜头而下。 让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她不敢说话,怕越错越多。 只能期待皇后会为她说句话,帮她解围。 她现在怎么说也是恒王的侧妃,她只能赌皇后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大家欺辱她。 但是,苏雨澜想象中的话没有传来,传来的,是绾宁的声音。 “回禀各位娘娘,我想这件事一定是有误会,妹妹听到外面的流言蜚语也是吓坏了,一时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说什么。 事关重大,她怕自己说错,越描越黑,还请给妹妹时间。 假以时日,妹妹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还请拭目以待。” 绾宁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也不想营造什么善良小白花的形象,更不想救苏雨澜于水火。 不过是看到了皇后想开口又不能开口,最后决定出声,被她抢先了一步。 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对皇后卖一个好而已。 果然,皇后听完这话点了点头,眼中对绾宁露出赞许。 原本她以为绾宁只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但是今日从绾宁进殿,到现在,处处都显露出一个真正大家闺秀的聪明和气度。 皇后没想到绾宁如此贴心伶俐,是个可心人。 心中暗暗想着:这样的人若是能留在君恒身边,一定是个非常好的贤内助。 但是现在……,倒是可惜了。 想到这里,皇后对吴氏充满了怨气。 本来绾宁和君恒两人情投意合,这婚事一拍即合。 绾宁背后又有国公府,君恒身为中宫嫡子,有多方相助,东宫之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却生生被吴氏破坏了,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不过也好,这样的人进宫为妃,一心一意为恒王筹谋,何愁大事不成。 一个儿媳,哪里有大业重要。 皇后想到这里,心中又稍微慰藉一些。 绾宁说完这话,底下的苏雨澜猛地抬头看过来,她万万没想到,会替她说话的,居然是绾宁。 只是她还来不及生出感激,绾宁居高临下睥睨施舍的眼神,却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第133章 事情的关键在绾宁 她是故意的…… 苏雨澜低着头,暗自咬牙,不让人看到她的屈辱。 她又怕又气又委屈。 却什么都不敢说,由着大家用她作筏,对她指指点点。 一旁的淑贵妃看不上苏雨澜,心思半点没有放在她身上,眼睛一直关注着皇后的表情,还有绾宁的表现。 她看出了些苗头,这苏府跟恒王府应该是达成了合作的,只不过绾宁怕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位苏夫人心可是大得很。 淑贵妃垂眸,心里盘算着,纵然绾宁和君策的婚事不成了,她也不愿苏府和恒王达成合作。 看起来,国公府应该也是不知情的。 这种事情,她一定要阻止。 整件事情的关键,就在于绾宁。 看起来,这位苏大小姐对这位苏四小姐也颇有怨言,既然如此,她不若做个顺水人情。 淑贵妃在赌,赌国公府知道真相以后,不会让吴氏为所欲为,更不会用绾宁去交易。 到时候两家主张分化,一定会闹掰。 而绾宁在苏府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上一次在郡主府还说了要脱离关系那种话,可见对苏府并没有多少感情。 一旦有别的去处,她认为绾宁一定会离开苏府。 等绾宁回了国公府,皇后通过吴氏牵线搭桥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她现在帮绾宁出气,就是无形中拉近了和国公府的关系。 这么算下来,皇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昨日刚刚收到消息,宋渊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淑贵妃电光火石间,就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即刻做了决定。 她往绾宁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绾宁回之一笑,非常礼貌,又仿佛……,看穿了她想要做的事,神情了然,不慌不忙。 淑贵妃心里咯噔一下,用帕子按了按眼睛。 暗道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一个之前从不出门,也才十多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多智近妖。 皇后看到这一幕,心中气急败坏,努力忍住自己的情绪。 这个淑贵妃是越来越大胆了,居然敢当着她的面挖她的人,实在可恶。 等君恒登基,她第一时间就要灭了淑贵妃和彭家,让她嚣张…… 绾宁收回目光,脸上是平静的表情。 淑贵妃能做到贵妃,到现在和皇后分庭抗礼,绝不是等闲之辈。 前世,作为自己正儿八经的婆婆,绾宁对淑贵妃的了解,不说十分也有八分。 想要调动一下她的情绪,来达到一些目的,对现在的绾宁来说,易如反掌。 想必淑贵妃已经看出问题来了,也看出来她不知情。 这样的话,其中可操作空间巨大,变数也越多。 淑贵妃是个聪明人,皇后从苏家下手,她半路拦截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不一定能成功。 情势迫使她只能从国公府那边想办法。 如此一来,绾宁便把宫中两大势力,天然放到了对立面,不仅让淑贵妃和皇后的矛盾深了一层,彼此牵制,也为自己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重活一世,绾宁不做无用功。 淑贵妃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看着底下瑟瑟发抖的苏雨澜。 苏雨澜和吴氏和苏家是一伙的,和绾宁是敌对的,那么,对于她还说,便也是敌人。 既然是敌人,自然没必要客气的。 若不是彭家出事,今日君策入宫请旨赐婚,苏绾宁就是板上钉钉的策王府的人。 但还是晚了这么一步,被恒王的人捷足先登,搞了破坏。 淑贵妃心中不甘。 她轻笑了一声:“苏大小姐说得对,这件事害的是苏大小姐,苏大小姐原谅自己的妹妹无可厚非。 但是,本宫却是不太同意的。 有什么话现在不能说,非要等到到时候? 苏四小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策王府的事,本宫可以做主,若苏四小姐有些难言之隐,可以和本宫说。 若可以说服本宫,那么京城那些传言之事,本宫一概既往不咎。” 淑贵妃的话说得很漂亮,也明显是在给绾宁卖好。 苏雨澜抬头,猛地看向淑贵妃。 如果说刚刚那些妃子这么说,只是随口出声不能当回事的话,那么现在淑贵妃正儿八经的提出来,就是算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了。 她也想说,但是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 那件事情确实是她做的,是她和策王一起合作做的。 而且策王为了给她泼脏水,把证据链做的明明白白。 连翘死了,奶娘也死了,死无对证。 而现在君策打了胜仗,占了上风,她人微言轻,说的话没人会相信。 而且流言传了那么久,大家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只会觉得是她不知好歹。 她想要为自己喊冤,根本不可能。 这件事一定要有一个人背锅,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苏雨澜是背定了。 如果她说出她和君策合谋陷害绾宁的真相,先不说这件事怎么样,今天的计划一定会泡汤。 她没有半点退路。 认了自己就毁了,辩解也拿不出证据。 苏雨澜头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力,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她对着淑贵妃磕了个头,委屈得双眼含泪,语气无奈: “贵妃娘娘明察,臣女什么都没有做,臣女是被冤枉的。” 淑贵妃立刻应声,语气严肃:“你没有做?那你的意思是策儿自己做坏了自己的名声?” 苏雨澜被吓得够呛,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是策王殿下。” 在后宫毫无依据的指证一个得宠王爷,不用想都知道后果是什么。 淑贵妃步步紧逼:“那就是你撒谎了?” 苏雨澜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哗的往下流: “贵妃娘娘,臣女没有。” 淑贵妃看了一眼绾宁,见绾宁没有阻止的意思,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绾宁确实对苏雨澜颇有微词,不过碍于姐姐的身份,只能忍着。 现在自己替她出气,她是喜闻乐见的。 淑贵妃心中大定,一副找到了方向的样子,不慌不忙。 她用帕子掩了掩唇,看着苏雨澜的神情,鄙夷又不屑。 “好好的哭什么? 不过是问了你几句话,好像本宫欺负了你似的。 还好今儿大家都在,从头到尾看着呢,不然,传出去还不定怎么编排本宫呢。” 第134章 淑贵妃的卖好 她这边的嫔妃一听,赶忙搭腔: “就是就是,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没做,哭成这样,可是要陷娘娘于不义?” “苏四小姐这就不对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就行,皇后娘娘在呢。” 说话的人是佳嫔,年纪和苏雨澜差不多,进宫没多久,因为娘家需要靠彭府,在宫中唯淑贵妃马首是瞻。 她年轻貌美,又是新人,是最近的后宫专宠。 仗着皇帝的几分偏爱,这种话说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换做其他人,哪里敢带上皇后娘娘。 主位上皇后的脸冷了好几分。 淑贵妃也就罢了,一个嫔妃也敢没大没小拿她做筏。 且让她再嚣张一阵,等皇帝厌烦了她,立马收拾。 “好了好了,别吵了。 大殿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皇后一发话,大家都即刻噤了声。 苏雨澜吓了一跳,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她原本膝盖就疼,现在跪下,愣是起都起不来。 她能感觉到大殿中不少人的余光都还落在她身上。 那些嫔妃也就罢了,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是身后那些小姐,就很幸灾乐祸。 她们其中有一些都爱慕着恒王,看到这一幕,一定高兴坏了。 苏雨澜几乎可以想象到一会出去之后的那些指指点点。 心中无比委屈,却不敢表现出来。 首位上,皇后娘娘鄙夷的看了苏雨澜一眼: “行了,别跪着了,起来吧。” 皇后原本因为吴氏的事情气闷,有心给苏雨澜教训,所以任由淑贵妃这般对苏雨澜。 一是想借此发泄对吴氏的气愤,二是苏雨澜这个女人,实在太蠢了。 她不敲打一下,以后嫁进了恒王府,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现在只是名声有损,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若以后真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那才要命。 所以在淑贵妃她们说的时候,皇后保持了沉默没有说话。 到底只是言语上几句重话,没有太过火。 不过,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苏雨澜怎么说也是君恒未来的侧妃,不能太难看。 “是,多谢皇后娘娘。” 苏雨澜听着皇后的话,如遇大赦。 对着皇后磕了个头,想要站起来。 只是,她的腿酸胀得不行,膝盖更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但是,这个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岔子,遂崩起浑身的肌肉,让自己得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候在一侧。 苏雨澜后背汗湿,脑袋里晕乎乎的,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淑贵妃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卖好就要卖全套,断没有做一半的道理。 刚刚皇后发了话,她不能明面上做对,但是,宫中的人,别的不会,说话是从来不会输的。 这不,说了几句,话里话外都带着苏雨澜。 淑贵妃笑眯眯地看向皇后,开口道: “不知恒王殿下和苏四小姐的婚约是什么时候? 到时候大家可都要来向皇后娘娘讨杯喜酒喝。” 淑贵妃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转而问了婚期的事,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绾宁对这一切见怪不怪,她知道,这就是宫中的生存法则。 很显然,淑贵妃掌握了其中的精髓,并运用得炉火纯青。 一旁有宫妃搭腔: “是啊,是啊,苏四小姐容貌妍丽,和策王殿下郎才女貌,简直天生一对。” 绾宁收回目光。刚刚还辛灾乐货的看热闹,转头就可以慈眉善目的夸你,皇宫这座囚牢,面目狰狞。 皇后无意和她们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口舌,径直道: “到时候大家自会知道的,宫中的酒水也会准备齐全。 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来人,吩咐下去,后面的小姐不必来请安了,直接带到御花园的戏台那边去吧。 本来就是请大家陪着看戏一块热闹的,倒在这些小事上费了功夫。” 淑贵妃脸上带着笑容,一看就是没有往心里去:“皇后娘娘教训得是,臣妾谨遵教诲。” 皇后娘娘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下去。 而后看向绾宁:“一会,你们姐妹就坐在本宫身边。” 绾宁低头:“是。” 这是不给她半点可以离开的机会。 苏雨澜看过来,眼中情绪无比复杂,在对上绾宁视线的前一瞬,飞快挪开,心虚的样子,来不及躲藏。 皇后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起身往外走去。 大殿中的宫妃们,都跟在后头,叽叽喳喳的说着御花园里的花,池子里的鱼,昨儿御膳房师傅做的点心,不痛不痒,倒也热热闹闹。 绾宁跟在后头,看着这群女人,想起前世自己做皇后的时候,心中一片唏嘘。 说不好是什么感受,只是这种恍若隔世般的感觉,就像是醉酒之后的大梦一场。 梦醒来,目之所及处的一花一木,都显得极其美好。 但是花香草绿阳光暖,又是如此真实…… 树后面,苏梨突然走出来,绾宁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阿梨,你怎么在这?” “我等宁姐姐呢。” 苏梨挨着绾宁走,看了四周一眼,没人注意到她们,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宁姐姐,宫中太可怕了。” 绾宁噗嗤轻笑出声:“嗯。” 苏梨睁着一双大眼睛,一本正经,语气严肃: “宁姐姐,我给你说真的呢。” “嗯。” “以后,我们还是少入宫吧,总感觉,一不留神就会着了道。” 绾宁笑了笑:“好。” 苏梨:“今日我陪着宁姐姐,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我总感觉苏家的人,还有那个苏雨澜都不怀好意。” 绾宁拉着她的手:“怕是不行,皇后娘娘让我作陪。 阿梨不必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如果真有什么事,你千万不要冲动做傻事,要相信姐姐可以解决。” 苏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宁姐姐,我明白的。” 绾宁:“嗯,解决问题不能靠意气用事,要商量筹谋。” 苏梨撇撇嘴,抬起手伸出食指敲了敲脑袋: “宁姐姐讲的好复杂,不懂不明白。” 绾宁:“不必明白,姐姐说的,你记住就行。” “嗯嗯嗯,记着的,姐姐说的,我都记着的。” 苏梨点头,指着自己的胸口。 绾宁抬头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发:“好孩子。” 第135章 她必须阻止皇后的阴谋 戏台挨着御花园,是一栋三层八角楼阁。 楼阁可以容纳百余人听戏。 此时里头传来铿铿锵锵热身的声音。 大家都向这边看过来,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对于听戏这种闲暇娱乐活动,大家都还是很喜欢的。 楼阁里,看台上最中央的位置,皇后先落坐。 其次是淑贵妃,以及各宫娘娘。 绾宁和苏雨澜坐在皇后后方,小姐们分坐两旁。 台上有小生拿着道具行走热场,锣鼓声起,热热闹闹。 众人都往台上看去,翘首以盼,有些激动得就已经拍案叫好。 淑贵妃往四周看了一眼,对着皇后说道: “怪不得皇后娘娘看戏请了这些小姐,年轻人虽然话多,一时高兴也不拘礼,但是看着确实活泼,不失为一景。” 皇后嗯了一声,并不准备接话。 淑贵妃眼神从绾宁身上略过,不知道皇后究竟想做什么。 她狐疑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叫来了贴身宫女:“陛下可知道今日皇后请了戏子听戏?” 宫女回答:“回娘娘,前头传来的消息说,陛下正忙着北燕的国事,并不知。” 听听戏,传几位大家闺秀说说话,一些休闲娱乐活动,当不得什么大事,皇后作为中宫之主,不必事事禀报。 况且,还有诸多国事,皇后不禀报也说得过去。 但是……,淑贵妃想不通的是,皇后从来无利不起早,绝对不会做无用功。 淑贵妃想到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但是没有抓住。 随着皇后点头,一声铜锣响,戏开场了。 第一场,演的是《彩楼记》,中规中矩的戏曲曲目,看不出所以然来。 这一出戏,她倒是很喜欢。 不过现在心里想着事,也没心情欣赏。 台上的花旦唱到:“春日花开得姹紫嫣红,这一腔心事放在彩楼……” 看台下,苏雨澜微微侧目,只见绾宁端坐着,看得津津有味。 仿佛丝毫不知道,危险降临。 看着如此平静的绾宁,她的心里焦急忐忑,生怕计划有变,坏了事情。 淑贵妃察觉到苏雨澜的动作,眉头微皱。 她看了看苏雨澜,又看了看绾宁。 抛开别的不说,就光这一身打扮,苏雨澜连中规中矩都算不上,发钗也选的毫无存在感。 正常来说,就算最近风声大,需要低调,也不该如此才是。 再看绾宁,一身装扮,贵重不说,站在人群中就是耀眼夺目的存在。 就连那些爱打扮的宫妃都越不过去,再看绾宁,这一身,颜色布料配饰发髻…… 淑贵妃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什么,双目徒然瞪圆。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如此。 皇后是想让苏绾宁入宫。 入宫为妃。 呵,真是打得好算盘。 淑贵妃想通这一点,半点都不耽搁,直接起身。 转身就要像外走去,皇后的布置,肯定不仅仅是一套衣裳,一个装扮那么简单。 无论如何,今日她不能让皇帝见到苏绾宁。 等宋渊回来,公布了苏绾宁的身份,作为国公府的独苗,皇帝绝对不会这么做,但是现在,苏绾宁还是苏家的大小姐。 等皇帝先看上苏绾宁,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没用。 阻止。 现在必须阻止。 然后让宋渊回来,公布身份。 皇后第一时间发现了淑贵妃的动作: “淑贵妃嫌这戏不好看?这可是本宫专门为你点的呢?” 淑贵妃目光微凝,原来如此。 点她最喜欢的一出,就是不让她生事。 但是皇后没有想到,淑贵妃如此警觉,看起来,她还是小看她了。 淑贵妃不欲与她多话:“这里太闷了,本宫出去透透气。” 皇后:“这一场还有一会就完了,贵妃不若看完再走。” “本宫有点不舒服,不看了,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淑贵妃说完,也不等皇后说话,直接往外走去。 只是,才刚刚走了几步,可能是因为太急,淑贵妃踩到什么滑了一下,踢到了桌子,桌子上的一壶泡茶的开水“啪”的一身落在地上,还有一部分直接浇到了淑贵妃的鞋子上。 “啊……” 楼阁内响起一声惨叫。 淑贵妃脚上一痛,一个不稳,就要跌在地上,一旁的绾宁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的贴身宫女这才反应过来,跑过来扶住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顿时看台上乱成一片。 皇后走出来:“慌什么慌什么,你们几个,把淑贵妃扶到一旁的房间里去,你们几个去找太医,你们几个把这里收拾干净……” 皇后有条不紊的吩咐,瞬间控制住了场面。 大家各司其职处理突发事件,台上的戏也停了,场上一下安静下来。 “贵妃也太不小心了。” 淑贵妃忍住脚上的疼痛,看向皇后:“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妾定当铭记于心。” 她刚刚踩到了一颗珠子,是皇后的人丢过来的。 皇后:“贵妃不必客气,本宫身为六宫之主,关怀嫔妃是本宫的职责。” 淑贵妃冷笑一声,拒绝了前来扶她去包间的宫女,而是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 “扶本宫回长春宫,去御书房外等着陛下,若陛下出来了,便请过来。” 宫女连忙应道:“是。” 皇后:“本宫认为贵妃此时还是不要走动得好,开水一烫,应该起泡了,若不及时处理,是会留疤的。 太医应该来了,若贵妃执意要回去,耽误了治疗时机,那本宫,可不负责任。” 淑贵妃几乎已经确定皇后要做什么,皇后越是阻止她,就越说明她心虚。 “不劳皇后费心了。” 淑贵妃气得牙痒痒,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后宫中,只顾着发泄情绪的,都死了。 皇后看她如此,心中畅快: “若是贵妃想见陛下,本宫去请就是,陛下处理国事劳顿,正好看看戏放松一下。 来人呐,去请陛下。” 一旁立马有人回应道:“是。” 说完便出了门,完全没给人反应。 淑贵妃看着皇后,暗自咬牙:“多谢皇后娘娘。” 第136章 陛下驾到 皇后:“不必客气,贵妃还是移步隔壁房间吧,再不处理,就麻烦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淑贵妃果然感觉到脚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只得由着宫女扶着她去房间。 只是,走到房间门口,淑贵妃没有进去,指着门口: “扶本宫去外面,本宫要等着陛下,和陛下一起回长春宫。” 皇后皱眉:“贵妃……” 众人这时候终于听出了二人其中的火药味。 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答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二人突然就争锋相对上了。 淑贵妃轻蔑一笑:“怎么,皇后娘娘不许本宫等陛下。” “自然不是,贵妃想等就等吧,只是贵妃毕竟受了伤,就让她们两个丫头陪着你等吧。” 皇后抬手示意了一下,绾宁和苏雨澜被请了出来。 淑贵妃看了绾宁一眼,皇后的心思昭然若揭。 她大口的喘着气,既要忍受脚上的疼痛,又要应对和皇后的机锋。 这件事,她后知后觉,太被动了。 淑贵妃看向绾宁,眼中情绪复杂:“不必,苏四小姐刚刚一问三不知,本宫不想看到她。” 皇后趁机道:“那就让苏大小姐陪着。” 淑贵妃忍住心中要骂人的冲动:“苏府没有给策儿一个交代,本宫看着她们都不喜。” 皇后也不和她争,而是对着绾宁和苏雨澜说道: “听见了吗,贵妃娘娘不喜欢你们,你们便在门口远远的候着,知道了吗?” 皇后发话,绾宁和苏雨澜只得应下:“是。” 淑贵妃一看皇后是死乞白赖也要把绾宁送出去,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行,本宫不同意。” 一时,针尖对麦芒。 在场的宫妃纷纷看过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皇后没想到淑贵妃如此硬气,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临门一脚,她没道理还给别人机会破坏。 “为了贵妃娘娘着想,还是先治伤吧。” 说着挥了挥手,立马有几个壮硕的嬷嬷堵住了淑贵妃的去路。 意思很明显,既然你这不愿意那不愿意,那就干脆别走了。 皇后把人留在眼皮子底下,也好过放人出去,出现什么茬子。 如今紧要关头,容不得一点差错。 淑贵妃气急,皇后这是不要脸了。 事情紧急,她要出去,她就不信皇后能绑着她。 她站直,力道都落在另外一只脚上,忍住被烫的痛脚,看着那几个拦住她的人,厉喝一声:“本宫要走,看谁拦得住。” 说着,身后的宫女都护着淑贵妃,一副要冲出去的样子。 双方剑拔弩张。 周围的人都吓坏了。 宫妃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露惊愕。 平时皇后和贵妃虽然彼此不待见,但是也只是言语上有些针对。 像今日这样正面对上,几乎要动手的地步,大家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还是那么小的一件事情。 那些小姐们都瑟瑟发抖,这种场合她们都是头一回见着,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一个个心中惴惴不安。 绾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起来,暗地里恒王和策王的争斗也很激烈,对于国公府这块肥肉,才虎视眈眈。 现在大家谁都不让,绾宁要做的,是让君逸趁机渔利。 合作以来,除了救他一命,还没有让他看到和她合作的好处。 这一回,时机正好。 绾宁脑海里出现君逸的脸,微微垂眸。 戏楼的看台上,落针可闻,双方僵持不下。 淑贵妃不想浪费时间,由人扶着往前两步。 那些拦着的嬷嬷没有任何要让开的意思,表情坚定。 一看就是皇后早就算到这一步,做好了安排,而不是临时吩咐。 淑贵妃想直接撞开冲出去,后面又来了几个丫鬟拦住她。 淑贵妃气结,“撞开。” 双方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声唱喏: “陛下驾到。” 众人的目光一下被自信,往外头看去。 不一会,就见皇帝一身明黄龙袍,从门外进来。 他听内侍说今日有戏台,便顺路来看了看。 这是绾宁头一回仔细的打量她。 藏在人群中,光明正大的打量。 从前,她见过很多次皇帝,但是几乎都不敢正眼看。 对皇帝的长相,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其他的,就是一个普通人对于帝王本能的害怕和敬畏。 不知道是不是后来自己做过皇后的原因,知道皇帝也就那么回事,没有三头六臂,不能飞天遁地,不过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让人臣服。 当上位者用这样的权利做成长矛对准自己,才在一瞬间反应过来: 所谓天子,不过如此。 就像君策,利用权利,满足一己私利。 绾宁这时看到皇帝,倒也不怕了。 皇帝今年还不到五十,看起来是中年沉着的样子。 不过眉宇神色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他五官刚毅,有上位者多年来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人不敢直视。 皇帝一进来,屋子里齐刷刷跪了一地。 “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帝背着手,看向眼前乱成一团的景象,挑眉道: “平身。 怎么了?这是要打起来了。” 淑贵妃率先开口: “陛下,臣妾被烫着了。” 皇帝过来扶她:“快起来,好好的怎么被烫着了。 可传了太医。” 淑贵妃点点头:“已经传过了,陛下和臣妾一块回长春宫吧,上回陛下说臣妾那儿的鱼好吃,臣妾再为陛下做。” 皇帝淑贵妃,哈哈大笑: “你都这样了,朕若还让你做鱼,岂不是不近人情。” 淑贵妃娇嗔一笑:“谁敢说陛下,臣妾定不饶她。 陛下,我们回宫吧,臣妾还伤着呢。” 皇帝看了她翘起的脚一眼,让宫人扶着她: “也罢,朕陪你回去。” 淑贵妃脸色大喜:“多谢陛下怜惜。” 皇帝扶住她,笑道:“有伤便注意着些,不必行礼了。” “是,多谢陛下体恤,臣妾感激不尽。” 眼看着二人就要离开,皇后终于开口了。 “陛下,妹妹受伤了,臣妾不放心,便让宁儿送送吧。” 说着,也不等回话,直接把绾宁拉到了皇帝面前。 第137章 皇帝问绾宁你是谁 皇帝回过头来,眉头微微皱着。 这个皇后他并不喜欢,但是她没犯什么大错。在这个位置上,也还算尽职尽责。 那么多年,大家彼此相敬如宾,没什么大事几乎不见。 今日他也不是冲着她来的,不过听说这里热闹,便想着来瞧瞧。 平时皇后行事得体,但今日,怎么这般没规矩?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皇后说话了,他也不能不给面子。 皇帝回过头看向皇后,只是眼中带着些微不满。 淑贵妃看着皇帝,有些急了,皇后这一出先斩后奏,不要脸皮都要往皇帝面前送人,她也没得法子了。 心中只得暗自琢磨着,后面可以怎么挽回。 皇后看到了皇帝眼中的不满,微微垂眸,没有退缩。 她没想太多,只一门心思要把绾宁送到皇帝跟前。 反正她这个皇后,也只占了个名头。左右皇帝对她不喜,能为儿子多筹谋些,她也没什么顾忌的了。 “陛下,宁儿这孩子臣妾知道,最是体贴。 贵妃妹妹也夸过她,臣妾想着,由她来送最合适不过。” 皇帝一时都没看出来皇后想做什么,只是对她这个行为非常不屑。 不过皇后话说到这里,皇帝的目光下意识的往绾宁撇了一眼。 这一撇不要紧,顿时猛的一愣,双眼瞪大,很快恢复平静。 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绾宁的身上。 思绪回到了几日前。 有一日下午,他处理国事太困,睡着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闻到了一股和从前不一样的清香,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个女子,像是在画中,又像是真人在他面前。 那装扮就和绾宁今日一模一样。 他还记得当日自己看到那幅画时心中惊为天人的感觉。没想到才短短几日功夫,居然就真的见到了这个人。 皇帝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看台上那么多人,大家大气都不敢出。 大家睁着眼睛,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你是谁?” 绾宁从前不社交,也就上回进了一次宫,皇帝不认识她很正常。 绾宁的表情有些错愕,上前半步: “回陛下的话,臣女苏府绾宁。” 皇帝想了想,开口问道: “苏家苏长荣的女儿?” 绾宁点点头:“陛下说的正是家父。” 皇帝:“排行第几?” 绾宁:“绾宁是苏家长女。” 皇帝:“朕记得上回给苏家的小姐赐了婚。” 绾宁回答:“是,陛下说的是臣女的妹妹。” 皇帝定定的看着绾宁,眼神中意味不明:“妹妹?” 绾宁:“是。” 皇帝看着她,开口:“今日这身衣裳不错。” 绾宁:“是臣女的母亲准备的,臣女很少出门,母亲怕臣女失礼。” 皇帝:“呵,不见得。” 普通人头一回对上他,哪里能这般清晰的和他对话,怕是都吓得语无伦次了。 绾宁虽然脸上也有害怕,但可以看出来内心是沉静的。 皇帝:“一会的午膳来长春宫吃饭。长春宫的鱼可是一绝。” 绾宁脸上露出些惊讶:“臣女惶恐。” 皇后适时出身:“陛下之赏,旁人求都求不来,你怎么拒绝呢?” 绾宁赶忙道:“臣女不敢。” 皇帝目光看向绾宁,最后落在皇后身上: “皇后继续看戏吧。” 皇后低头:“是,多谢陛下关怀。” 皇上说完,和淑贵妃一起离开了戏楼。 走之前还看了绾宁一眼。 绾宁始终低着头,但是可以感觉得到落在她身上探究的视线。 等皇帝离开,众人纷纷看向绾宁,有些人已经看出了其中不太对劲的苗头。 只是万万想不到,皇后居然舔着脸干拉皮条的事情。 众人不敢议论,不过心里都有些自己的想法。 到现在看起来,今日这一场戏,怕就是一场鸿门宴了。 皇后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等人看不见,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由宫女扶着,在一旁坐下来。 皇帝初见绾宁那一刹的眼神,说明她们之前做的准备起了作用。 皇帝还问了绾宁的身份,确认了她不是他赐婚的那位小姐。 又夸了绾宁的衣服,还邀请她去长春宫吃饭…… 皇后和皇帝二十余载夫妻,虽不得皇帝的喜爱,但自问还算了解皇帝。 她敢肯定皇帝一定对绾宁上了心。 有八成几率,会纳绾宁入宫。 现在,一切都按她们设想的发展,皇帝对绾宁上了心,淑贵妃想破坏也没有办法,而且,一个不好,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皇后按了按眉心,接过宫女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今日这件事也算是有惊无险,只不过等后面绾宁被册封,大家想到这一日的事情,难免对她有些不好的言论,说她拐弯抹角想着法的给皇帝送人。 说出去总归是不好听,不过,对皇后来说,也无所谓了。 名声和儿子的前程比起来,不足挂齿。 而且这件事,皇帝本身是喜欢的,自己也不会有危险。 如此想着,皇后的心中狠狠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苏雨澜,依旧紧紧的攥着手帕,天知道,刚刚皇帝问话的时候,她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虽然问的不是她,但是她在一旁听着都觉得胆战心惊,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让计划泡汤。 但是看皇后的反应,一切应该是有惊无险。 她抬头看向绾宁。 到这一步,绾宁的命运已经被定下来了。 要不然皇帝不会问她是哪家的女儿,不会特地留她去长春宫吃饭。能和皇帝贵妃一起用饭,一个普通的大小姐绝对没有这样的机会。 苏雨澜心中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很快,她就能把苏绾宁打入地狱里。她听说了,宫里,可是人吃人的地方,觉都睡不好的地方……,呵。 到时候,她拿捏住苏绾宁,绝对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苏雨澜看着绾宁,眼神里是赤,裸裸的恨意。 皇帝走了,众人纷纷起身,到这里苏雨澜才真正松懈了下来。 现在事情做完了,她只想立刻见恒王一面,然后回家。 她受够了被别人肆无忌惮指指点点,也受够了别人带着有色眼睛看她。 不过很快,这种状况就会消失,等苏绾宁的事情确认下来,她就能缓一口气了。 皇帝指定人选纳妃入宫,这件事一定会:很轰动吧。 第138章 对我就是故意的 皇后要做的事情终于了了,也没了和大家看戏的心思,推脱自己身体不舒服,直接走了。 走的时候,拉着绾宁的手拍了拍。 “好孩子,好日子还在后头,以后有事,都可以来找本宫。” 绾宁一脸的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应道: “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笑得慈眉善目:“你这孩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说什么谢谢。” 绾宁继续装傻:“是,等妹妹嫁入恒王府,绾宁和皇后娘娘就也沾亲带故了,是绾宁高攀了,还望皇后娘娘不要嫌弃。” 皇后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你的母亲也希望你好的。” 绾宁低头:“是。” 皇后看了苏雨澜一眼,对比起绾宁,苏雨澜真的哪哪都够不上。 心中对她越发嫌弃。 若不是有个聪明的母亲为她筹谋,苏雨澜哪里能进恒王府。 只希望经过这次的事情,她能学聪明,能乖觉才好,若不然,就算是嫁进了恒王府,皇后也有的是法子治她。 皇后走了,留下自己阵营的两个嫔妃维持秩序。 其他的人,也不值得她多费心思。 皇后一走,大家更放松了,四周响起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 刚刚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家也不好意思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个个的都坐不住了,但是也不能就这么直接走掉。 只能装模作样的好好呆在原地。 等看完戏,吃完饭,赶紧出宫回府。 主要人物都走了,绾宁直接出了戏楼,出来透透气。 演戏确实是一件累人的活。 刚刚皇后一切做得那么明显,皇帝未必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猫腻。 不过能不能看出来是一回事,对她有没有兴趣是另外一回事。 绾宁不知道皇后具体做了什么,不过看刚刚皇帝的态度,是对她上了心了。 在宫中,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以及未达目的,愿意付出的代价。 绾宁又往前走了几步,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她前脚刚出来,苏雨澜后脚就跟了出来。 “恭喜姐姐,贺喜姐姐。” 绾宁回过头,对上苏雨澜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哦,喜从何来?” 苏雨澜的笑容带着些许疯狂,这种话不该她来说的,但是她今天大受打击,如今有了利她的好消息,忍不住就要来嘲讽绾宁: “姐姐很快就要成贵人了。” 绾宁:“妹妹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我看着陛下很喜欢姐姐呢?” 苏雨澜到底不敢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拐弯抹角的暗示着。 绾宁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哦,我怎么没看出来。” 苏雨澜:“大家可是都看出来了。” 绾宁微微一笑。 里头那些人,谁敢编排皇帝的心思? 给她们一百个胆子,她们都不敢。 就算心里有想法,也不会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说出来。 八成是苏雨澜自己忍不住了,找了个由头来她面前显摆。 绾宁可不惯着她。 “妹妹是糊涂了不成,这种事情,大家怎么会随意胡说。 就算不为着自己的形象,也该为家族着想。 你当谁都跟妹妹似的,做出的事情,大家想不编排都不行。” “你……” 苏雨澜被绾宁踩了尾巴,一脸羞愤,霎时脸色通红。 再看绾宁轻描淡写不痛不痒的样子,心里更是憋屈。 想到刚刚在咸福宫中,绾宁的那个表情,瞪着绾宁,气急败坏道: “你刚刚是故意的?” 绾宁撇了她一眼: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 我想看妹妹出丑,想看妹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指指点点。 想要妹妹体会一下恨不能羞愤欲死,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是什么样的感觉?” 苏雨澜气到面红耳赤,对着绾宁吼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绾宁看向她,慢条斯理的说到: “如果当初在策王府,你的计划一切顺利,那么今日,忍受这一切屈辱的便是我。 我只不过是想让妹妹感受一下妹妹加诸在我身上的事,妹妹怎么就生气了呢? 同样的事,你对别人做得,别人对你却做不得。 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妹妹怎么还委屈了呢?” 绾宁轻描淡写的说着让苏雨澜抓狂的话,她不想承认,但是她心里的黑暗面就这么大喇喇的被人暴露在阳光下,毫无预兆,猝不及防。 苏雨澜目眦欲裂。 “苏绾宁,你好样的。” 绾宁:“自然,我知道我很好,这一点我非常有自知之明,妹妹不必提醒我。” 苏雨澜在气愤中保留了最后一分理智,问道: “所以,在策王府就是你故意的,是你故意把奶娘送进了别院?” 绾宁:“妹妹说错了,怎么能说是我故意的呢? 明明是妹妹故意要把我送进去,而奶娘时运不济罢了。” 苏雨澜双目微凝:“果然是你。” 她心中气愤难当,恨不能当场把绾宁做的事公之于众,但是她知道凭她一人几口,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她。 苏雨澜一想到自己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绾宁的手笔,但是却不能拿她怎么样,心理更是气愤憋屈。 又想到今日被人指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淑贵妃质问到出丑,心中更是无比委屈。 她的心一阵阵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指着绾宁,一句话却也说不出来。 绾宁静静的看着,欣赏着她这副模样,想到前世,苏雨澜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心中感到无比的畅快。 她就是要苏雨澜有口无法说,有理无处言。 她就是要让她前世受的苦受的罪,在苏雨澜身上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明明是妹妹害了人,自己害人未遂,怎么还委屈上了呢? 难不成还要怪人没有被你害到。 妹妹真是……,不要脸。” 苏雨澜面对着绾宁,怒目而视,一双眼通红。 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绾宁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苏雨澜的成长,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苏雨澜:“所以你对母亲说的那些话,也是骗母亲的?” 绾宁笑了笑,半点不上当: “我骗母亲做什么? 不过对你心有怨言而已。 母亲对你这个女儿失望,应该会对我更器重吧。”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作者南方人,中秋吃粽子。好奇怪,我们这里端午中秋都吃粽子。 朋友的奶奶包的花生板栗肉粽,十分好吃! 评论区我都看的,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笔芯! 第139章 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苏雨澜听着这话,一如既往的不舒服,但是心底还是微微松了口气。 这说明绾宁还不知道自己和国公府的关系。 不然,总归是多生事端。 虽然现在皇帝对绾宁上了心,但消息不出,圣旨不下,她一颗心便还是悬着。 现在的苏绾宁还有利用价值,她不能把关系闹的太僵了。 哪怕心里不舒服,也得忍住。 “说出来姐姐可能不相信,策王府事件,我确实参与了,但不是主谋。 之前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直在和姐姐道歉,希望姐姐能原谅我。 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也想和姐姐冰释前嫌。 今天的事我不怪姐姐,也不会告诉母亲。 现在姐姐也算是报了仇,我们两个也算扯平了吧。” “没有,怎么扯得平。赔上你这条命也扯不平。” 说这句话的时候,绾宁是笑着的。 只是那笑容无比瘆人,苏雨澜吓得连连后退,喉咙发干,猛的咽了一口唾沫,才缓过来一口气。 这样的苏绾宁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来找她索命。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人。 苏雨澜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惊惧,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绾宁没有理会,冷冷的开口: “这才只是开始。” 阿梨的命,国公府的命,我的命,还有我腹中孩儿的命,不让你们受尽世间的苦楚,都还不清…… 苏雨澜吓得直摇头,她不知道为什么在绾宁身上会有这种像地狱修罗一般的滔天恨意。 她确实害了绾宁,但是绾宁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怎么会如此? 太可怕了。 她定了定神,再看绾宁,绾宁又变成了之前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苏雨澜按了按额头,暗道自己刚才一定是看错了。一个闺阁小姐而已,能翻出什么浪来。 苏雨澜吐出一口气,眼睛看向绾宁,觉得刚刚是自己吓自己。 苏绾宁怎么可能会有那般凌厉的眼神。 心道:上一回是我大意,这一次等你入了宫,国公府必要避嫌。而你想在宫中生存下去,就要和苏府交好,到时候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想到这里,苏雨澜一下子又有了底气。 正想说话的时候,瞥见前面走来一人,计上心来,立马调整好情绪,走向绾宁。 “过去的就过去了吧,还请姐姐不要跟我计较,我以后一定好好待姐姐。 在策王府,姐姐陷害奶娘的事,我不计较,人都已经不在了,我只希望姐姐能好好的。 还有上回在郡主府,姐姐一夜未归不在郡主府,还让郡主打掩护,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也不会问姐姐那一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你我都是苏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希望姐姐能够相信我,我一定替姐姐保守秘密……” 苏雨澜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拉着她的手,一边忏悔一边把她的事情一样一样的数了出来。 绾宁眉头微皱,直觉哪里不对劲,她本能地想往四周看一眼,不想一边手给苏雨澜拉住,动弹不得。 趁着苏雨澜低头擦泪,她空出的手微微挽了挽额发,身体往旁边挪了挪,借着挡住的手,眼睛的余光飞快往侧面撇了一眼。 果然,不远处,君恒过来了。 绾宁心中冷笑,怪不得苏雨澜突然演技这么好,原来是想做戏给君恒看的。 绾宁抬手擦了擦额角,顿时泪水汹涌而下。 苏雨澜哭,她比苏雨澜哭得更大声,哭得更凶。 开口道: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害了奶娘? 明明是妹妹嫉妒恒王殿下想要跟陛下求娶我,一门心思的想把我送上策王殿下的床。 最后阴差阳错,我逃了一劫,让你自己的奶娘遭了道。 现在居然还怪在我头上,这是什么道理?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妹妹这话可是在戳我的心窝子呢,还请妹妹以后三思。 还有郡主府的事,明明我一夜都在郡主府中,妹妹却口口声声说我那一日夜不归宿。 妹妹似乎很希望我传出不好的名声。 难道妹妹亲眼所见了吗?才说得如此言之凿凿。 妹妹可知道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京城之中的人,会如何看我,那些大家族又会如何看我。 妹妹是觉得自己现在被人瞧不起,被人指指点点,就也想让我过上这样的生活吗? 你好恶毒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妹妹不是。 你自己遭受着被人非议的痛苦,没有想着澄清,却想着怎么拉别人下水。 刚才在咸福宫中,贵妃娘娘也问过妹妹,若妹妹有冤屈,可以当着大家的面说一说。 到时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自会为妹妹做主。 但是妹妹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默认了。 既然妹妹默认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好,为什么还要想着拉我下水,妹妹这是安的什么心? 我确实喜欢恒王殿下,不瞒妹妹说,非常非常喜欢,当初宫中传出恒王殿下向陛下求娶我的时候,妹妹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高兴。 从前听人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世间一大美事。 我一心憧憬着要和恒王殿下喜结连理,嫁入恒王府,以后好好辅佐恒王殿下,做他的贤内助,一心一意帮助他,尽我最大的力量。 但是才过了几天,宫中便下了谕旨,和恒王殿下联姻的对象,却是妹妹你…… 妹妹可知道,我这个心有多痛。 但是我,但是…… 但是我一想到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应该要让着你,我不能跟你抢,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而且我也告诉你了,既然你们已经被赐婚了,我就绝对不会再让你难堪,不会再跟你抢,也不会让母亲为难。 但是,为什么你还是处处针对我,想要置我于死地。 郡主府的时候,我病成那般样子,你们却还找人上门找我的麻烦,还找人毁我的清白。 找了一个什么秀才,说我跟他私奔? 妹妹真是好狠的心,这样的事你怎么做得出来? 上一次策王府事件,我没有跟妹妹计较,原以为妹妹也会改过自新。但万万没想到,妹妹却变本加厉,次次都想要毁掉我。 我不知道妹妹跟我什么仇什么怨,我都已经把恒王殿下让给妹妹了,妹妹还想如何啊? 难道妹妹是要逼死我才肯善罢甘休吗?” 第140章 我心里永远有你 绾宁一口气说了许多许多,几乎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和自己有关的流言,都说了一遍,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还没说完便委屈得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听起来好不可怜。 说到最后,就要去撞墙,以示清白。 但是才走两步,身后有人快步走上来,一把拉住绾宁。 “小姐……” 身侧半夏杜若也跑上来,但到底比恒王慢了一步。 绾宁只顾着哭,也没有注意到后头来的是谁。 她本就长得美,再一副悲伤欲绝的表情,泫然欲泣,柔柔弱弱,谁能受得了? 恒王当即就破防了。 他万万没想到,绾宁对自己情意深重到这种地步。 心中顿时无比怨恨吴氏和苏雨澜。 若不是她们,依绾宁对他的心意,国公府的势力如探囊取物。 就是这俩人从中作梗,坏了他的好事。 绾宁无论从身份长相来说,都比苏雨澜好了无数倍。 但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人,被她们的阴谋诡计给拦截了。 恒王看向苏雨澜,怒目而视,那模样,恨不能当场跟她算账,要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苏雨澜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胆战。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事情怎么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明明应该是她控诉了苏绾宁之后,恒王听到了真相,看清绾宁的真面目,从而改善对她的看法。 怎么到现在,居然反过来了? 而刚刚苏绾宁那一连串的指控,直接把她给说懵了。 谁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怎么看起来恒王对绾宁,更加疼惜更加喜欢了。 苏雨澜看着对绾宁满眼心疼的恒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殿下,你听我说,不是姐姐说的这样,一切都是误会。” 恒王语气冷冷的,他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苏雨澜的话: “你不用再解释,本王都听到了。 以前只是觉得你蠢,被你那位精明的母亲牵着鼻子走,现在本王发现你不仅蠢,你还恶毒。” 苏雨澜听着这样的话,不可自信的摇摇头,一时心痛难挡。 捂着胸口对猴王说道: “殿下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事情不是这样的。” 苏雨澜一边说,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和刚刚虚情假意装模作样不同,这一回她是真的委屈得想哭。 她是真的爱慕恒王。 被喜欢的人如此误会,她觉得自己的心,痛的都快要死掉了。 “殿下……” 这两个字苏雨澜说得肝肠寸断。 恒王丝毫不为所动。 “若不是有父皇的赐婚圣旨,本王绝对不会娶你。”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砸在苏雨澜头上,苏雨澜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不可置信的摇头,眼含祈求看着恒王。 “不不不,不能这么对我……” 恒王开口道:“你都能那样对绾宁,本王为什么不能这样对你?” 苏雨澜嗔目结舌,抬眼看向绾宁,张了张嘴,心痛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说刚刚恒王说的话是暴击,那现在恒王拿她和其她女子比,便是加倍的暴击。 谁能忍受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维护其他的女子。 这不亚于喝她的血,剜她的肉。 苏雨澜心中恨极了,恨的却不是恒王,而是绾宁。 她气到浑身发抖,忍住就要脱口而出那些辱骂绾宁的恶毒的话。 到底恒王在场,他们还有婚约在身,她要保留一点体面,若是她把那些话骂出口,恒王怕是会更加厌恶她。 这时候伏在一旁柱子上痛哭的绾宁,终于回过神来,往后看了一眼,看到了恒王,眼中情绪复杂,支支吾吾道: “殿下,怎么在这里?” 恒王满眼心疼:“若不是本王在这里,又怎么能看到别人是怎么欺负你的,又怎么知道你心里有多么委屈。” 恒王这话有六分表演,四分真情实意。 除开绾宁背后的国公府不说,绾宁貌美倾城,柔弱的像一朵小白花,激起他的保护欲,是他喜欢的类型。 在他看来,绾宁是最有资格做他的女人的。 对他有用,且他自己喜欢。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他的眼中满是惋惜。 绾宁将他的情绪收入眼底,微微低头,一脸的悲怆。 她往后退了好几步,跟恒王拉开距离,眼睛不看恒王,开口道: “恒王殿下别说这种话,妹妹会伤心的。” 恒王:“她都这样了,你还替她说话,绾宁你实在太善良了。” 恒王说绾宁善良,还用苏雨澜做了对比。 地上的苏雨澜眦目欲裂,狠狠的咬住牙关,没有让自己唾骂出身。 绾宁依旧低着头,哭道: “无论如何她是我的妹妹,而你现在和她有婚约,我不能……” 绾宁没有再说下去,声音戛然而止。 恒王却从声音里听出了无限的痛苦,无力和无奈。 一股心疼蔓延在心间,更觉得绾宁柔弱需要保护,也更觉得苏雨澜母女嘴脸丑恶。 “绾宁我……” “殿下不必再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绾宁不想让殿下为难,只希望殿下好好的,绾宁便心满意足了。 殿下既然和妹妹有了婚约,还请不要节外生枝。 若不然,母亲怪罪下来,绾宁怕是要无地自容了,而且妹妹也会恨我一辈子的。 还请殿下怜惜!” 恒王心中更愧疚了,没有再比绾宁更善解人意,更体贴人的了。 他刚刚确实在想,要不要干脆退婚,直接娶了绾宁,就算让皇帝不喜,他也顾不得了。 但是他也怕皇帝不喜,怕皇后失望,也怕自己的大业毁于一旦。 绾宁这番话,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台阶。 若是能有绾宁这样的人,成为贤内助,何愁大业不成? 他满脸愧疚: “好,本王答应你,本王会娶她,但是本心中,永远都有你一席之地。” 绾宁听完,掩面而泣,没有再说话,直接跑开了。 恒王不放心,赶紧追上去。 跌坐在地上的苏雨澜,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整个人愣住。 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耳边还回荡着恒王那句: ——我会娶她的。 ——但是我的心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苏雨澜两手握拳,紧紧攥住,手背青筋爆露,她双目瞪圆,眼白充血。 从牙缝里缓缓吐出三个字: “苏。绾。宁。” 第141章 要皇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长春宫。 传来一阵一阵痛呼声。 淑贵妃被一壶开水烫着,实打实的受了伤,脚背上都是水泡。 而且又在戏楼里耽误了一些时间,整个脚面都红肿了。 不敢给皇帝看,躲在里间让女医上药。 实在疼得很,忍不住痛呼出声。 本来宫中的娘娘们就都是娇生惯养的,而今受了伤,皇帝在跟前,自然要抓住机会卖惨。 寝宫中到底折腾了一会儿,女医仔仔细细地上完药,这事才算完。 皇帝从外间探向里面:“如何啦?” 淑贵妃由宫人扶着出来,痛到吸气,口中回答: “有陛下陪着,臣妾好多了。” 皇帝看她嘴上说着没关系,走路一瘸一拐,正是好笑,过来扶她 两个人在桌前坐下。 宫人上了茶点,退了下去。 皇帝看着她的脚,脸上带着关怀:“下回小心些。” 淑贵妃娇嗔道:“是陛下,戏楼人多,臣妾也没想到皇后娘娘传了那么多小姐进宫,一时不查。” 皇帝大笑:“你这是怪上皇后了?” 淑贵妃:“臣妾哪敢啊,不过,往常听戏也没见皇后娘娘请那么多小姐们入宫啊。 不过,那些小姐一个个花一般的年纪,臣妾看着也觉得高兴。” 皇帝微微一顿,开口问: “那个苏家的小姐,爱妃认识?” 淑贵妃不动声色的低下头,皇帝果然是上心了,主动提起这件事情,纳妃差不多是十有九八了。 淑贵妃:“陛下说的是皇后娘娘引荐的那位苏家大小姐吗,算不得认识,不过知道这么个人。” 皇帝:“苏家的大小姐?苏长荣的女儿。 你说皇后送那么一个人进宫,是什么意思?” 皇后做得那么明显,把人往他面前递,又来那一出。 他若是看不出问题来,也白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 淑贵妃顿时眼前一亮:“陛下知道?” 皇帝眉头一挑:“这点小伎俩,朕若是还看不出来,那还当什么皇帝。” 淑贵妃赶忙夸赞:“陛下英明神武,什么魑魅魍魉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 皇帝被夸得哈哈大笑,十分享受这种恭维。 “爱妃也不错,也看出来了是她想送人到朕面前。” 淑贵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臣妾和陛下不一样,臣妾那是女子的嫉妒心使然。 对于有危险的女子,有一种本能的直觉防范,其他的,臣妾可什么都看不出来。” 皇帝听后哈哈大笑: “爱妃放心,宫中无论进了谁,都无人越过你的地位去。” 这话……,就是要进人了。 皇帝都知道了是皇后故意往他面前送人,还想放人入宫,看起来,皇后一定是下了血本。 淑贵妃掩住心里的情绪,笑道:“多谢陛下恩宠,臣妾感激不尽。” “不过,皇后什么意思?臣妾也看不出来。 依臣妾对皇后娘娘的了解,总要有所图吧。 她可是无利不起早,若是心里没鬼,也不至于这般拐弯抹角的。” 皇帝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淑贵妃理直气壮的编排皇后,心中高兴,面色愉悦: “这宫中,也就是你敢如此编排皇后,哈哈哈,朕就喜欢你这直爽的性子。” 淑贵妃微微低头:“是陛下宽厚,待臣妾宽容。” 皇帝听着这话,心里更舒心: “爱妃猜一猜,皇后想做什么?” 淑贵妃想了想,摇摇头: “臣妾哪里知道皇后和苏家憋的什么坏,谁知道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一个女儿嫁入恒王府,一个送进宫,陛下,会不会是……” 淑贵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眼带惊恐。 皇帝伸出食指,对着她点了点,笑道: “呵,爱妃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淑贵妃:“陛下也如此认为吗? 那陛下可千万不要被他们这种小伎俩给骗了,千万不能如他们的意。” “嗯,那也未必。” 皇帝语气一顿,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一个女子而已,倒也无碍,朕就看看,他们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淑贵妃心中咯噔一下:“那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皇后想送人,无外乎就那几个原因。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朕便要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皇帝继续道: “朕身边伺候的付公公,你想办法把他废了。” “是。” 淑贵妃一口应下,也没有问原因,直觉这件事跟皇后送人有关。 皇帝看她乖绝,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也就多说了几句,把那一日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提了提。 这位付公公就是动手的帮凶。 淑贵妃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关键,顿时气愤填膺。 “居然对陛下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实在太可恶了。” 皇帝笑了两声: “你倒是聪慧,两句话便听出了其中的问题。” 淑贵妃气愤道: “这一听就是有预谋的,好端端的怎么就闻到了一股香,还迷迷糊糊的见到了一幅画,那画上的人居然和今日的苏大小姐一模一样? 说没有预谋,臣妾都不相信。如此手段,他们当陛下真的……” 说到这里,淑贵妃没有再说下去。 一副认错的态度,低下了头。 皇帝却是不以为意:“他们可没有当朕昏庸,那件事,如今朕想起来,都不由得思量。 好生诡异。 若不是那一日正忧心国事,一直也睡得并不熟。 若是和平时一样,只会认为是梦中出现的画面,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怀疑。” 皇帝一直防备着皇后,有什么事都会先天然质疑一下,先入为主的认为是皇后想做什么。 但凡换一个人,或者是他在宫中某处自己偶遇的,怕是都不会有那么多的猜忌。 淑贵妃:“好险好险,差点就让他们得了逞。 这个付公公……,陛下放心吧,居然对陛下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臣妾定然不会放过他。” 淑贵妃说的是付公公,实则是提醒皇帝,付公公背后的皇后。 是皇后,居然在皇帝面前安插了人,并且用上了这种手段。 皇帝想到皇后,眉头狠皱。 “这件事你去办好,中午留苏家小姐一起用膳。” 淑贵妃:“是。” 第142章 子凭母贵 绾宁中午在长春宫用的膳,虽然皇帝不在,但是贵妃亲自作陪,已经足够被大家津津乐道。 对于此事的猜测也此起彼伏。 前有苏雨澜赐婚给君恒,现在淑贵妃留绾宁用膳,大家想当然的会想到,淑贵妃是不是在为自己物色儿媳妇? 虽然有前面皇后的作用在里面,但是因为皇帝发话了,大家不自觉的就往这方面想。 一时,对于苏家姐妹分别要嫁给两位皇子的传言,不胫而走。 到了下午出宫,绾宁比大家后一步听到的版本已经十分完全了。 传得有模有样的样子。 绾宁的马车行走在京城长街上,道路两边传来对这件事情的猜测和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陛下为策王殿下选了苏大小姐为妃。” “真的吗?苏四小姐为恒王侧妃,苏大小姐为策王妃,这苏家姐妹可是风头无两了。” “谁说不是呢,一个府中,出来两个王妃。” “不过,虽然娶的都是苏家小姐,但是恒王殿下就吃亏了。还是策王殿下幸运。” 说到这里,大家都不约而同想到前几天关于苏雨澜的传闻,纷纷露出鄙夷的表情。 马车里,半夏看向绾宁,神情有些气愤: “小姐,这些人,也真是听风就是雨,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就乱说。” “随他们说去。” 绾宁对这些议论并不以为意,她心里想着的,是宫中那件事情。 从刚才和淑贵妃聊天来说,皇帝是知道内情的。 既然知道内情,还这么做,那这件事就不是单纯的纳妃这么简单,而是皇帝跟皇后之间的博弈。 对于皇帝来说,一个感兴趣的大家小姐,纳妃纳了就纳了,无所谓。 事已至此,皇后没准就抓住了这个心理,反正把她弄进宫再说。 如果绾宁没有猜错,这两日圣旨便会下下来。 淑贵妃不会让皇后这么轻易得逞。 圣旨一下来,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让国公府知道消息。 无论如何,淑贵妃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如此,她正好借着淑贵妃的手,加深吴氏和国公府之间的矛盾。 避免在她找出自己身世的确凿证据之前,吴氏以她为要挟,对付国公府。 江南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前世苏梓月的这位奶娘,是自己入京来找她,被吴氏发现软禁了起来,直接谋害了性命。 现在她让君逸去找,江南偌大大,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现在没有有利证据,不能拿吴氏怎么样,只能尽量加深苏府和国公府的矛盾,让国公府的人看清吴氏的真面目,从而做出正确的应对。 而且,宋渊马上就要回来了。 绾宁微微低头,当初吴氏用计,被宋渊逃了,阴差阳错去了苏梓月的房间。 但是苏梓月一醒来羞愧难当,直接跑了,宋渊根本不记得前夜和自己春风一度的是谁。 所以才被吴氏钻了空子。 这件事,绾宁知道真相,却没办法说,而且没有证据吴氏一定不会承认,她贸然行动还会打草惊蛇。 对于宋渊这个父亲,绾宁说不上对他什么感情。 前世她被吴氏利用,哪怕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世,也被吴氏教得对国公府并不亲近。 而宋渊对她的感情,只不过念在她是国公府的血脉上。 作为一个父亲,还算尽职尽责。 后面宋渊的态度转变,是因为知道了她是苏梓月的孩子。 所以才心甘情愿为了她的皇后之位,祭了一个百年国公府,为她赴汤蹈火。 从前,知道绾宁是国公府的孩子,宋渊对她有五分好。后来,知道了她是苏梓月的孩子,对她有十二分的好。 绾宁后来才明白这个道理,子是凭母贵的。 一个女子在她丈夫的心中分量有多重,这个女子的孩子才能有多高的地位。 现在的绾宁,对国公府是有感情的,但要说深到什么地步,没有。 更多的是愧疚,是想还债。 上一世,国公府因她而亡,是她听了吴氏的话,为了君策,亲自去求的宋渊。 宋渊为她,赔上了国公府。 这一世,绾宁不希望国公府牵扯进这些事里。但也不愿意国公府被吴氏利用。 重生以来,她筹谋的每一件事,都在尽可能的把国公府撇出去。 现在,事情都在朝着她预见的方向发展,全都在掌握中。 绾宁闭上眼睛,头微微靠着车壁,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着急,慢慢来。 “苏雨澜回去了吗?” 半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是,在有小姐出宫的时候,就走了。” 绾宁:“杜若看着她如何?” 半夏:“恒王追着小姐离开之后,四小姐大哭了一场。 出宫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情绪,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绾宁嗯了一声,想到苏雨澜痛苦到无法自拔的样子,心中畅快。 她很期待接下来,皇帝的圣旨一下,苏雨澜心中恨她,表面又要和她维持好关系的模样。 她就是要苏雨澜在痛苦中煎熬,自食恶果。 她们把她送上了这条路,她们就要承受这件事带来的反噬。 苏雨澜可不会在低处做戏,一日两日可以,时间一长就不行了。 这种事情受下来,一定十分痛苦吧。 而且偏院那样的环境,苏雨澜现在的生活里,可是处处不得意。 下个月连日大雨,偏院也该漏水了…… 长街上,突然传来一阵热闹的呼声,半夏微微撩开帘子,向外面看去,开口道: “小姐,是策王殿下的仪仗队回来了。” 绾宁睁开眼:“哦,策王回来了。” 半夏:“是小姐,前方都是人。咱们等一等再过去吧。” 绾宁点点头。 就着帘子往外看,就见君策,骑着从前面路口走过。 君策第一次带兵出征,此时穿得一身铠甲,坐在高头大马上,有模有样。 周围百姓欢呼着,眼中露出崇拜欣喜的表情。 绾宁想到前世的君逸,那个时候,他双腿是真的被废了的,不知道他看到这一幕,心里是何感想。 绾宁打下帘子,不再看,等队伍离开,半夏才吩咐马车往苏府走去。 第143章 杀了苏绾宁 宫门口君策下了马,直奔皇宫,他面色凝重,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轻松喜悦。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用这份军功换一个赐婚。 不多不少,刚刚好,那这一遭出行,打出了名声,得了军功,洗清了过去,还娶到了一方势力。 几乎就是利益最大化。 但是万万没想到,前几日收到消息,彭家出事了。 五年前的一桩税案,被人翻了出来。 证据确凿,确实是彭家的错。 牵扯到的是彭家二房的嫡子,这位嫡子没有什么大才能,干着一份中规中矩的活。 但是偏偏就在这出了差错,二房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苗,彭家绝对不允许他出事。 这件事,过去那么久了,而且牵扯到的也是无关紧要的人。 说大也可大,说小也可小,就看他怎么做了。 若用军功去求个情,是最合适不过。 而且在这个档口,彭家出事若他不管,还去求赐婚,总显得有那么点居心不良的感觉。 所有的发生,都在把他往一条路上逼,他想换一条道都不行。 背后的人,真是把所有都算到了。 君策心中暗骂君恒,不按常理出牌。 君恒是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和绾宁的婚事 但现在他也没办法,只能照做。 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心中想着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再反击回去,一定让君恒吃不了兜着走。 再想到绾宁,也是一阵头痛。 他想娶绾宁,君恒从中作梗。 君恒想娶绾宁,他也一定会百般阻挠。 为了这么一个人,他们相互消耗,其实对彼此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这一回这么好的机会被破坏,他心里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心中恨恨。 君策进了宫,去御书房见了皇帝,并报了边境的战况。 君策对皇帝不敢说的太过夸张,八分真话,两分假话,皇帝听完很是高兴。 “这一回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朕赏赐给你。” 君策跪在底下:“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万万不敢再要什么赏赐。” 皇帝笑了笑,挥挥手:“这是大喜事,可以要。” 君策低着头,对皇帝磕头行了个大礼: “多谢父皇,承蒙父皇关照,儿臣什么都不缺。 那便为彭家表兄求一个恩典。 五年前彭家表兄在户部当值的时候,因为疏忽错盖了一个章,成为了税案里的一样证据,这件事,主要渎职人员都已经被抓了起来。 表兄被牵连,也在其中。表兄犯错,不能不罚,还请父皇饶了他的性命。” 君策避重就轻,把彭家人说成了被牵连的一方,而且也不是不罚,只是希望留下一命,充分给足了理由。 皇帝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来五年前的税案。 “是易家的那回事?” 君策:“是。” 皇帝:“既是从犯,也罢,朕饶他死罪,斥夺官职,以后都不许入仕。” 这是看在淑贵妃的面子上了,没有要命,没有逐出京城,是最轻的惩罚了。 君策跪地:“多谢父皇恩典。” 皇帝恩了一声,继续道: “易家那边,让彭家多做些补偿,两条人命,可回不来了。” “是,儿臣必定监督表兄做好。” 从御书房出来,君策去了长春宫,见淑贵妃。 淑贵妃见着儿子回来,喜极而泣。 说了几句寒暄问候的话,君策把见皇帝说的话都一并告诉了。 淑贵妃松了一口气,二房就那么一个独苗,到底姓彭,如果真出事,那也是打她的脸。 如今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也算放了心。 淑贵妃想到今日的事,当即拉着君策坐下,把苏绾宁这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君策听完,大惊失色: “什么?让苏小姐入宫,不行,这绝对不行。” 君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绾宁入宫,苏雨澜嫁给恒王,以后苏家倒向君恒,一定会让绾宁也倒,到时候,他更麻烦。 淑贵妃皱着眉: “你以为母妃就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这不是母妃说不行就可以不做的,你父皇已经点头了,这两日圣旨就会下到苏家了。” “母妃,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苏绾宁入宫,成为君恒的人吗?” 君策刚刚失去了一个好机会,又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有点急躁。 淑贵妃摇了摇头,从皇帝透露出这个意思,她就一直在想招,然而都没有好办法。 皇帝想要的人,谁都挡不住。 而且,这种事,如果他们用力过猛,搞不好还会促成这件事。 君策:“那国公府呢,国公府只这么一个后,怎么可能会让她入宫。” 淑贵妃凝神:“若她的身份在明面上,自然是不可能,但是在暗处,哪怕现在去告诉你父皇,怕是都没有多大作用。 国公府重兵在握,苏绾宁入宫对陛下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君策听完颓败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淑贵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件事,确实棘手。 君策想到什么,开口道:“这件事,国公府有没有办法,我们都还是要把消息传给国公府,没准会有转机。” 淑贵妃:“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国公府也阻止不了的。 君策目光微凝:“这种事,国公府比我们更在意。 反正我们没了法子,就看国公府如何应对。 宋渊就要回来了,这是个不畏强权的主。 退一万步说,哪怕苏绾宁真的入了宫,宫中善妒的女人那么多,苏绾宁能活到什么时候谁都不知道。 现在,既然事情无法改变,我们就不插手了吧。” 淑贵妃霎时明白过来君策什么意思,连忙点头:“我儿说的对。” 与其现在费时费力不讨好,还不如等人入宫再说。 宫里每一年枉死的女人那么多,到时候好好筹谋,有的是办法,也有的是杀人的刀。 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达到目的。 苏绾宁一死,国公府一定会恨苏家。 别说跟着苏家帮君恒,到时候,怕是苏家自己,都自身难保。 想通了这一点,淑贵妃一吐胸中的浊气。 两人一起又商量了一会细节,大半个时辰后,君策才从长春宫离开。 第144章 找到了绾宁的软肋 苏府。 绾宁从马车上下来,门口就有吴氏的丫鬟在等着。 一见绾宁回家,立马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大小姐,夫人在等着了。” 绾宁:“妹妹呢?” 丫鬟:“回大小姐的话,四小姐早半个时辰前便回来了,也在主院等着大小姐呢。” 绾宁抬步进了大门,往主院而去。 一进门,吴氏笑容满面,起身过来拉着绾宁坐下,态度无比的热情。 “宁儿回来了,过来,坐。 今天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母亲都听说了,贵妃还留了你在长春宫用膳,对吧。” 刚才苏雨澜回来,已经把宫中的事情跟吴氏说了。 吴氏心知肚明,虽然绾宁是在长春宫用膳,但是开口的却是皇帝,按照设想,绾宁进宫,已经是十有九八的事情了。 一想到这里,吴氏就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只要绾宁能入宫,她们就赢了。 事情太顺利,简直天助我也。 绾宁点点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是,中午是和贵妃娘娘一起用的膳。” 吴氏笑得合不拢嘴:“那贵妃可还说了什么?” 绾宁脸微微一红:“贵妃娘娘也没有说什么,不过是问了一些我的吃住用习惯。” 吃住习惯? 吴氏笑得更开心了。 “嗯,这样就好。宫中的贵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娘娘问这些是关爱你的。” 绾宁没有说话,眼睛瞥了一眼对面的苏雨澜。 苏雨澜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氏察觉到她的视线,开口问道: “听你妹妹说,今日你们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对吗?” 绾宁回答:“是,我们见着了恒王殿下,妹妹以为我……,以为我心中有恒王殿下,对我产生了误会。” 吴氏皱眉,看向苏雨澜,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澜儿,你真是糊涂,姐姐若要跟你争,那现在的恒王侧妃便会是你姐姐,怎么会是你。 陛下赐婚,你就是板上钉钉的恒王侧妃,到现在,你还如此想你姐姐,实在太不应该了。” 吴氏这话是说给绾宁听的。 苏雨澜刚刚回来,把宫中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遇到君恒的事。 不过隐去了其中一些信息。 她现在谁都不相信,不相信绾宁,也不相信吴氏,她只相信自己。 不过吴氏口口声声说只有她一个女儿,那她利用一下吴氏,也理所应当。 于是,添油加醋一番,首先让吴氏知道,绾宁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 而后是对绾宁宣誓主权,她知道绾宁喜欢君恒,这种事多提几次,绾宁心里一定不好受。 更何况她马上就要入宫了。 自己喜欢的人要娶自己的妹妹,而自己要去嫁给一个老头子,心里一定更难过吧。 这是苏雨澜自以为是的报复。 不得不说她很聪明。 但有一点她想错了,绾宁别说喜欢君恒,其实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君恒放在眼里。 演这一出戏,不过是因为君恒是她苏雨澜的心上人。 绾宁听到吴氏的话,微微低头,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 做戏做全套,哪能半途而废呢。 苏雨澜看见绾宁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报复密码,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那笑容里还带着几丝疯狂。 她觉得自己找到了苏绾宁的软肋。 苏绾宁不是一直在她面前强调,说她放弃了恒王,把恒王让给她多伟大吗? 那现在她就要让她体会一下,心上人跟其他女子在一起的痛苦。 苏雨澜站起来,走向绾宁,一边说到: “母亲,我知道错了,和恒王殿下成婚的只会是我,圣旨一下,再无更改,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冤枉了姐姐。” 这种话,她说了很多次。 郡主府事件,她去跟绾宁道歉的时候说过。 在国公府对绾宁说过,绾宁从郡主府回苏家,她也说过。 每一次无外乎就是表明心意,说明自己误会了绾宁。 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说得如此畅快。 因为现在,她知道这些话会让绾宁伤心难过。 因为她知道,绾宁是真的喜欢君恒,但是现在君恒能娶的,只能是她苏雨澜。 苏雨澜在心中哈哈大笑。 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她和君恒你浓我浓,而苏绾宁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们恩爱的画面。 一想到这一点,便只觉得无比的解气。 绾宁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嘴上却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妹妹以后别误会我,便好。” 苏雨澜:“姐姐说的哪里话,不会,绝对不会。 母亲刚刚说了,等过几日便和恒王府商议婚期。 我们是陛下赐婚,最多半年我和恒王殿下便会成婚。” 苏雨澜以为绾宁在意,说的话句句都不忘提恒王和她的婚事。 绾宁:“那恭喜妹妹。” 苏雨澜:“姐姐到时候可要去喝杯喜酒才好。” 无论绾宁有多么想嫁恒王,无论恒王多么想娶绾宁,苏家和恒王府结亲的,只能是她。 苏雨澜又想到今日君恒恶狠狠的对她说的那句话: 若没有婚约,我绝对不会娶你。 想到这种种,苏雨澜心中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你们想在一起,我偏要拆散你们,我偏不如你们的意。 绾宁:“自然,妹妹的喜酒我是一定会去的。” 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仇人跳入火坑,更畅快的呢。 苏雨澜听着这话,对着绾宁行了一礼。 这画面,莫名显得有些诡异。 “那便多谢姐姐了。” “不客气。” 吴氏看着她们表面相安无事,但是暗地里却有些暗流涌动的意味,只觉得苏雨澜是不是瞒了她什么事。 但是绾宁在场又不好问。 这时候,只得出来打圆场: “这就对了啊,你们姐妹二人以后相互扶持。 外人再如何,都不如自己的亲人向着自己。 只有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你们现在可能感受并不深,等你们出嫁嫁到婆家,才会知道娘家人的重要。” 吴氏这话一语双关,不仅是敲打她们,还是在为绾宁入宫做心理暗示了。 她要让绾宁知道,入宫之后,她能依靠的,只有苏家。 届时,她才能驾轻就熟的操控绾宁。 绾宁才能真真正正的,为苏家做事。 如今该做的一切都做完了,只等着宫中圣旨一下,这件事便板上钉钉,再无更改。 第145章 我可以不入宫吗 午后不久,宫中便来了人。 吴氏一听说是圣旨下来,整个人欣喜若狂。 赶忙把自己和绾宁收拾好,出来接旨。 苏府前厅,呜呜央央跪了一地的人。 宣旨的公公读完,绾宁规规矩矩的接了旨。 公公看她礼仪规矩都是一等一的,一看就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练习,才能达到的地步,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心中已经想好了一会回宫要回复的话。 在绾宁接了圣旨之后,吴氏赶紧上前,给来宣旨的公公包了一大包的赏钱。 公公看了吴氏一眼,并未推辞,直接接了,道了谢,说了几句吉利话。 吴氏看他收下了赏钱,更是眉开眼笑。 等宫里的人一走,立马让人送了信给在外头的苏长荣。 而后,便拉着绾宁回了主院。 绾宁一副没回过神的态度,等着她们先发表一下感想。 一旁的苏雨澜开口道:“恭喜姐姐,贺喜姐姐,往后姐姐就是贵人了。” 原以为总得过几日圣旨才会下来,苏雨澜一想到圣旨下来前,自己还要挖空心思讨好绾宁,整个人都不舒服,但是,没想到,进展那么快。 宫中圣旨下来,她没必要装了,说话便有些阴阳怪气。 吴氏难得的对绾宁有几分真心的好脸色。 “这是大喜事,陛下看上了咱们家的女儿,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宁儿,圣旨里说,让你七月初一便入宫,到现在,满打满算算起来,也只还有三十来日的时间。 各种准备得安排起来了。 时间虽然紧迫,但是也万万不可懈怠。 陛下看重你,还未入宫,便许了妃位,前段时间入宫的那个刘家的女儿,到现在还是个嫔呢。 宁儿可要承陛下的情。” 苏雨澜:“是啊姐姐,看陛下待你多好。 在宫中可不比在家里,可是有好多事情要学习的,姐姐也不能放松。” 吴氏赶忙接话:“明日母亲便请教习嬷嬷来教礼仪。 宁儿,你可一定要上心,宫中规矩多,各类礼仪繁琐,你虽是新人,也绝对不可以失礼。 你别担心,只要用心学,都没什么问题的。首先第一步,是入宫别闹笑话,剩下的,入宫以后再补也可以。 陛下免了你进宫谢恩,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荣宠……” 吴氏越说越兴奋,皇帝的举动已经说明了对绾宁的态度就是非常喜欢。 以后绾宁入宫,一定会有很多的优待。 而绾宁入宫之后就会发现,她能依靠的只有娘家,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吴氏说了一大推,终于想起了绾宁从进屋就没有开口说过话。 “宁儿,你……” 苏雨澜:“姐姐是心里高兴呢,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是不是姐姐?” 绾宁看向吴氏:“我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吴氏笑道:“这可是大好事啊,陛下喜欢你,你便是最尊贵的女子,宫中锦衣玉食,入宫之后,一生荣华富贵便有了保障。” 吴氏循循善诱。 苏雨澜在一旁趁机接话:“是啊姐姐,入了宫,姐姐身份尊贵,谁都得敬姐姐三分。” 等我嫁入恒王府,成了恒王侧妃,是可以常入宫去看姐姐的。” 圣旨下来,苏雨澜说话有些肆无忌惮。 绾宁眸光一暗:“母亲,我可以不入宫吗?” 苏雨澜一听这话,以为绾宁是想到恒王心里不痛快,心里更高兴了,抢先回答: “陛下圣旨,姐姐不入宫就是抗旨,抗旨死罪一条。 姐姐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恒王殿下考虑呢。” 绾宁不接话,只看着吴氏,吴氏急忙开口: “这怎么能不去呢,澜儿说得对,抗旨是死罪,宁儿你心有恒王,更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就算为了恒王,也得入宫,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恒王殿下好。” 苏雨澜:“是啊,你不入宫,便只有死路一条,你不怕死吗?” 绾宁:“我只问母亲一句,母亲想让我入宫吗?” 吴氏愣住,回答道:“自然想,宁儿入宫,前途无量,还是苏家的功臣。” 绾宁低头,应了一声:“嗯。” 有了这些话,等国公府的人来,她就有说辞了。 绾宁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不再停留,直接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主院里,苏雨澜和吴氏面面相觑,不知道绾宁唱的是哪一出。 “澜儿,你有没有觉得,苏绾宁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苏雨澜在椅子上坐下来,冷哼一声: “母亲你就别大惊小怪了,无论是谁,突然被告知要入宫为妃,都会不对劲的。” 吴氏摇头:“不是这个,是……” 吴氏一时也不能形容出来具体哪里不对。就是莫名觉得……,怪怪的。 绾宁虽然有些情绪波动,但是看起来,依旧是冷静的,而且是,冷静到过了头。 苏雨澜:“不用管这些,圣旨下了,她现在也同意入宫了,就可以了。 母亲不是总教我说,别人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想达到什么目的吗? 事情顺利,母亲怎么反而优柔寡断了。” 吴氏坐下来,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看向苏雨澜: “澜儿说得是,澜儿长大了。” 吴氏脸上带着欣慰的表情,这还是头一回苏雨澜对她说这样的话,看起来,自己这段时间的教育,还是很有作用的。 一想到事情都按照自己想象的那样发展,吴氏只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胜券在握。 就在这时候,外头有丫鬟进来禀报: “夫人,国公府老夫人来了。” 吴氏心中一凛:“老夫人亲自来了?” 丫鬟:“是。” “快请进来。” 吴氏起身,不用说,国公府这个时候肯定就是来阻止的。 圣旨已下,国公府阻止不了,但是她不能让国公府知道这是她的主意和手笔。 “澜儿,你先回去,老夫人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苏雨澜知道事情的严重,点点头,向偏院而去。 一想到自己住的院子,苏雨澜的眉头不自觉地便皱了起来,心里告诉自己:也就一个多月了,等苏绾宁入了宫,她就可以搬出来,住回原来的院子。 想到这里,才又鼓起勇气进了破旧带着一股霉味的偏院。 第146章 吴氏自己打自己的脸 前厅,老夫人怒气冲冲的进来。 她这个时候冲动上门,确实于理不和,但是当她听到绾宁要入宫为妃的消息,哪里还能坐得住。 事情紧急,她再也顾不得了。 这才火急火燎的上了门。 她心中都已经想好了,国公府就这一个血脉,她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保住绾宁。 绝对不会让绾宁入宫。 若是皇帝年轻康健,也便罢了。若是绾宁和皇帝情投意合,她也没说的。但是这两样都不沾,她怎么能忍。 这个时候绾宁入宫,得到的,无非就是富贵,还有尊贵的身份。 但是这两样国公府都有,实在没必要赔上绾宁一生的幸福。 对于绾宁,国公府是有愧疚的。 虽然绾宁从小没有养在他们身边,但是作为国公府唯一的血脉,老夫人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跳入火坑。 吴氏守在前厅,一见老夫人来,赶忙迎上去:“姨母,你怎么来了?” 这一问,老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手中柱着的龙头拐杖使劲的往地上跺了跺,眉头狠皱着: “我怎么过来了,你说我怎么过来了? 吴霜,你就是这么待我的孙女的? 这么多年,我自认为对你还算照顾,也问心无愧。 你说你心中有恨对绾宁不好,我作为女人,可以理解。但是,你居然要把她推入火坑,你安得什么心。 我老婆子今日来,就是来表个态,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绝对不会让绾宁入宫。” 老夫人气坏了,一见吴氏就是一顿劈头盖脸。 吴氏一听这话,当即眼泪便哗啦哗啦的流了下来。 “姨母,冤枉啊,我怎么可能把绾宁推入火坑呢? 皇后娘娘发的帖子,宁儿和澜儿一起赴宴,陛下见到了绾宁对她上了心,是陛下要娶宁儿,我一个妇人又能如何?” 吴氏哭得好不可怜,说出的话也有理有据。 宋老夫人一时噎住,再说不出指责的话。 吴氏见状,赶忙扶着宋老夫人坐下。 擦了擦泪,说道:“姨母稍安勿躁,圣旨已下,急也没有用。” 宋老夫人一听到这句圣旨已下,心中又是一阵堵的慌。 这件事情确实棘手,若是其他人,就算是皇子,国公府也是能争一争的,偏偏是皇上。 就算她嚯出命去,也不一定能改变事实,而且一个不好,还会把整个国公府都搭进去。 老夫人无力地垂下头,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国公府一脉,忠勇为国,到最后却连一个孙女都保不住。 吴氏见状,眼睛转了一圈,“姨母,你别难过。 你想的我都知道,宫中那种地方确实凶险,你担心宁儿也是有的。 但是现在事情已成定局,我们都没有办法,还不如想着如何保护宁儿更为重要。” 宋老夫人抬头,往吴氏看过来。 吴氏:“我上回的提议,不知姨母想的如何,这件事还是要尽快提上日程,把宁儿澜儿都认成国公府的干孙女。 有了国公府的庇佑,阿猫阿狗也不敢欺辱了绾宁。 绾宁入宫,代表的就是苏家,苏府也不会让她受欺负。 还有澜儿,马上就要嫁入恒王府了。 她们两姐妹互帮互助,一定能让绾宁在宫中站稳脚跟。” 宋老夫人原本还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但是吴氏这话一出,当即想到上一回在国公府时,绾宁说的那些话,立马警惕起来。 开始感觉这件事情不对劲的地方,开口道: “你让宁丫头过来,我要亲自问她。” 吴氏心里咯噔一下,脑中想了想,往老夫人走近了一步,开口道: “本来这件事我是不预备说的,但是事到如今也不能再隐瞒了。 姨母,实不相瞒,进宫这件事,是绾宁自己愿意的。” 宋老夫人双眼瞪大,一脸惊讶的表情。 “怎么可能?怎么会?宁丫头绝对不是爱慕虚荣之人。” 吴氏赶紧道:“不不不,姨母你误会了。 姨母听我说完,宁儿并不是为了宫中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恒王殿下。” 老夫人皱眉: “怎么又和恒王有关了?” 吴氏脸上露出一些尴尬的表情: “事情是这样的,宁儿心悦恒王殿下,却不能嫁入恒王府。 如今可以入宫,这个傻孩子想着可以帮帮恒王也好。 我看着肯定不能让她如此,便想着事已至此,进宫也好,没准还能走出新的路,要不然她一心挂在恒王身上可怎么得了。” 吴氏说得有模有样,一脸痛色。 宋老夫人冷眼看着吴氏: “当初恒王要娶绾宁,是你口口声声说不会让绾宁嫁入恒王府。现在又是另外一种说法。 我实在是看不懂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说不让她嫁的是你,现在觉得遗憾的也是你,你口中究竟哪一句话是真的。” 吴氏一下愣住。 事情突然,她只顾着解决眼前的事,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她原本打算的是,希望老夫人照顾绾宁的情绪,不去深问这件事情。 能让绾宁安安稳稳入宫,等入宫之后,一切尘埃落定,就随意了。 但是她忘记了上一回为了让苏雨澜嫁入恒王府,骗了老夫人。 现在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吴氏跪下,哭得一脸委屈: “姨母,冤枉啊,那时候我确实对姨母隐瞒了澜儿心悦恒王的事实。 但是我不知道宁儿也心悦恒王。 是后来,赐婚的圣旨下来,我才知道。 但是那时候圣旨已下,知道也没有用了,要不然我是万万不会拆散她们的。” 吴氏哭得真切,恨不能把心肝都挖出来的模样。 老夫人现在半点都不信她的鬼话。 在没有见到绾宁之前,她没有再多说。 又念在吴氏是绾宁的母亲,没有和她争论。 老夫人不动声色,开口道: “那你现在准备如何?” 吴氏:“姨母,这件事情不是我想如何便如何。 陛下想让宁儿入宫,我又能如何呢? 只能希望宁儿自己能想开,在宫中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至于恒王,时间久了也就忘了。 宁儿还年轻,肯定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到时在宫中,也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人各有命,我们都没有办法。” 老夫人不想再跟她废话: “宁丫头在哪里,让她来,我要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吴氏面露难色: “姨母,现在见面,是真不合适。 宫中旨意刚下,之后又来了许多的赏赐。 这个时候姨母见她,实在是不太好。 总归也不差这一两日,等过几日我让绾宁去国公府见你可好?” 老夫人心中憋着一口气,怎么能等这几日: “那你说她的院子在哪里? 我去见她也是一样,只要小半个时辰,我跟她说说话,立马就走。在你的府中,只要你不说我们不说谁知道。” 吴氏:“姨母,你这可真就难为我了。 府中人多眼杂,现在更是多少双眼睛盯着。 万一出了差错,害的可是宁儿,我也是为宁儿着想。 而且宁儿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姨母也不好说。 这几日我想想怎么把事实告诉她。” 看吴氏一直在推三阻四,老夫人已经知道这件事一定有猫腻。 今日是见不到了,等几日也不可能,只能退而求其次。 事情到了这里,确实她急也急不来,只得开口道: “明日让宁丫头来,若是明日不来,那我老婆子只得穿着诰命服,进宫面圣了。” 吴氏听着眼皮直跳,她知道老夫人做得出来。 只能答应:“是,姨母,我一定安排。” 心中想着,今日一定要好好“教教”绾宁。 说错了她也不怕,反正有恒王挡着,大不了到时候,就推脱说绾宁不好意思说真实的原因。 而且,吴氏不认为绾宁一个女孩子,会和老夫人讨论喜欢的男子这种事。 一时,心中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宋老夫人得到了确定的回答,没再停留。 由张嬷嬷扶着,回了国公府。 只等着明日绾宁来了,再细细问她。 这苏府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第147章 绾宁一根针都不会给她们 一整个下午,绾宁都在应对宫中的各项事宜。 吴氏有心让她提前接触,明里暗里的让丫鬟示意,这些事情必须要她亲自操心。 不过是为了把宫中赏赐的那些好东西,给绾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亲自过目。 这么多年,她对绾宁一直是放养状态。 绾宁没有得到关爱,身边更没有这些好东西,她就不信,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不对这些东西心动。 绾宁从里面挑挑拣拣,挑了几个看得上眼的,包了起来,转手就让人给苏梨送了过去。 皇帝确实有心让绾宁入宫,出手也大方,更何况里头还有皇后的事,为此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其中有些,别说苏雨澜,就是吴氏看着也心动。 内务府送了礼物之后,皇后也送了不少过来。 还有各宫娘娘,个个有样学样,一个宁心院,都堆不下礼物了。 期间,苏长荣回来,和绾宁说了几句话,看起来非常高兴。 家里出了个宠妃,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情。 对绾宁也无比的和颜悦色。 说话态度都好了许多,这是绾宁从前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待遇。 对于苏长荣这个人,绾宁没有心思,应付了几句,便回来了。 苏长荣知道这个女儿和自己不亲近,如今有大用,绾宁有些脾气,他也没有在意。 只是心里有些后悔,以前对这个女儿关注少了些,怕是以后不太听话,不好操控。 不过,总归是苏家的女儿。 一想到自己是她的父亲,她为苏家谋利,天经地义。再一想到皇帝的喜爱,心又热拢了起来。 破天荒的送了绾宁几幅字画,以示恩情。 绾宁收到,嗤笑一声,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让人丢到了库房的角落里吃灰。 吃晚饭的时候,吴氏来了一趟。 看起来春风得意的样子。 因为皇帝对绾宁的器重,外头的人送来苏府的贺礼也是成堆成摞的。 颇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感。 那么多年,皇帝不合规制地亲自纳妃,绾宁是头一个。 可想而知,皇帝对绾宁的喜欢。 对于此,吴氏自然是乐见其成,有些以前她攀不上的人家,居然也有示好的意思。 她心里更确定自己走了一步好棋。 之前因为郡主府的事,苏雨澜和她的名声一落千丈。 但是现在,苏家出了个眼见的宠妃,大家就像集体失忆一样,没有一个人再提起,说的都是好听的话。 这就是京城的生存环境,有权有势就可以拥有一切。 还有苏长荣,前几日还和她闹了很大的矛盾,今日居然主动来找她,而且破天荒的说了一些软话。 吴氏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神气过。 心中得意洋洋。 今日还只是开始,她有预感,接下来的两日,必定会门庭若市。 不久的将来,苏家的门庭一定会向上提一提。 吴氏一想到这庄一本万利的事情做成了,心里就说不出的志得意满。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以后的美好生活,从此就一劳永逸了。 卖了一个苏绾宁,她得利,苏雨澜得利,苏家得利,实在是太划算了。 吴氏进了宁心院,看着这一院子的礼物。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推下去过。 这些东西,绾宁入宫只会带一部分,剩下的,都会留下来。 留下来,自然就是她这个主母分配安排。 想到这里,吴氏脸上的笑容更热切。 她拉住绾宁的手:“宁儿,这么多礼物,你涨涨眼界,等以后入了宫,只要陛下高兴,还有更好的东西等着你。” 绾宁:“嗯,我都看过了。很漂亮。 我准备把它们捐了,换成钱捐给城南的孤儿院。” 到时候她不入宫,这些东西,皇帝也不会收回去。 而又是以这种名义送下来的,她也带不走,最后只能留在苏府。 对于吴氏和苏雨澜,绾宁可不想大方。 她一根针都不会留给她们。 吴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到嘴的鸭子飞了,谁心里也不好受。 “宁儿,这可是陛下御赐,怎么能捐了呢?” 绾宁:“陛下说了,既然赏赐给我就是我的了。 我也问过后来来的公公了,公公说已经禀报了陛下,陛下说我可以随意处置。” 皇帝现在对她上心,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何况是为了百姓的好事。 不过,皇帝会觉得绾宁是为了在他面前,博得一个善良的好映象才如此的。 他也不介意,小女儿家的一点小心思,可以满足。 绾宁才不管皇帝怎么想怎么看。 她更不介意。 吴氏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皇帝都同意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宁儿,你姨祖母很是关心你。 你进宫是大事,她今日还特地来了一趟,想要恭喜你。 明日,你去国公府一趟,也算回礼。” 吴氏一开口就把这件事情定了性。 听了这样的话,按照正常来说,绾宁会自动以为,国公府对这件事也是喜闻乐见的。 便会顺着长辈的意思说话。 如此一来,结果不会偏差太多。 绾宁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好的。” 吴氏看她的回答,有些摸不清她心里想什么。 不过现在,她料绾宁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别说绾宁,就是国公府,在皇权面前,也得让路。 所以吴氏非常放心绾宁去国公府。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吴氏还是明里暗里敲打了一番。 让绾宁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一副为她考虑的样子。 绾宁非常乖巧听话,一一应下了,吴氏非常放心的离开。 只是出去之前,看着这一院子的东西,眼中还是闪过一阵肉疼。 罢了罢了,好东西以后都会有,还是大事要紧。 不是吴氏眼皮子浅,实在是宫中给出的东西都太好了。 入夜,绾宁早早的闭了门,说是今天累着了,要早些歇息。 吴氏立马吩咐了人,不许来打扰。 在她看来,只要绾宁听话,什么都好说,现在绾宁这么配合,她更不会节外生枝。 今儿是五月二十五,已经到了下旬,夜里没有月亮,只有微弱的点点星光。 这几日的京城,夜里都闷热的很。 半夏把四周的窗户都打开透风。 绾宁坐在窗前点着一盏灯,写写画画着,她在理顺如今可用的人物信息。 想到吴氏说的话,吩咐了半夏明日一早便去国光府。 不用说,国公府现在肯定非常担心。 老夫人平常不理事,今儿那么快知道消息,一定是策王那边的动作。 这件事策王没有招了,想推国公府出来。 相信有了上一次她去国公府对老夫人说的那些话,老夫人不会轻举妄动,只要老夫人心里防着吴氏,其他的慢慢来。 现在事情到了紧要关头,她得和国公府通好气,别让国公府做无谓的牺牲。 鹬蚌相争,她要做那个渔翁。 第148章 君逸的怒气 夜寂静,窗外有一阵风吹过。 绾宁抬头就看到君逸站在窗口,隐在灯后的阴影里,从其他角度看不到。 绾宁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一眼。 丫鬟们都下去了,半夏杜若在门口守着,院子里也没有人。 这才松了口气,看向君逸,低声道: “你怎么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被人发现可不得了。” 君逸一身夜行衣,很明显就是偷偷摸摸的入了府。 他现在这幅健康的样子出来,如果被人看见,后果严重。 君逸直直的看着绾宁,嘴唇紧抿着,没有说话。 眼神里情绪复杂。 绾宁起身,关了对着院子的一扇窗。 回过身来,对上君逸的眼,绾宁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知道君逸为何而来。 皇帝要纳她为妃,她确实之前答应君逸了。男子,应该都介意这种事吧。 虽然隔开那么远,但是只一个眼神,绾宁就能感觉得到君逸的怒气。 “我……” 君逸走过来,在绾宁面前三步远停下。 绾宁不敢看他。 就在她以为他要质问她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或者责怪她为什么会不小心落入别人圈套的时候。 她耳边落入了一道认真又笃定的声音: “绾绾,你别怕。” 绾宁抬头,对上君逸直白的眼神,神情愣怔。 “绾绾,别怕。” 他不知道一切是她设的局。 他以为她被陷害了。 刚刚的怒气,不是对她的,是对那些人的。 君逸:“你不想入宫的,对不对?” 绾宁点点头:“对。” 君逸脸上露出笑容,像一个孩子一样纯真,里面盛着少年意气,是一种胜利者的满足。 他就说嘛,她都说了要嫁给他了,肯定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那我不会让你入宫。” “嗯。” 绾宁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只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君逸:“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女人。” “嗯。” “你相信我。” “嗯,” 她喉咙干涩,说不出别的。 君逸的眼睛直白热切,她只觉得她整个人都要被灼伤了。 原来,被人爱护,是这样的感觉吗? 绾宁一颗心跳得飞快,她低下头,不让君逸看到她眼底的情绪。 原以为,重活一世,对感情看开了。 但是,他那么真诚,她无法忽略。 这样的关怀保护和喜欢,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绾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感受像罂粟一样,吸引着自己沉沦。 君逸:“接到圣旨的时候,是不是很害怕。” 绾宁:“有一点。” 君逸声音放低:“对不起。” “没……没,你没有对不起我。” 绾宁眼神有些闪躲。 脑中想着怎么告诉君逸,这件事其实是自己的手笔。 她其实知道她们会做这件事情,而且她是自愿走入了她们的圈套。 “其实……” 绾宁一句话还没说完,君逸上前一步,轻轻拉起她的手: “接下来,你好好呆着就好,什么都不必操心,一切我都会解决。” 绾宁看着眼前的大手,握住自己的小手,感受着手被包裹的温暖,耳间猛然一阵发烫。 她挣扎的抽回自己的手,低下头: “其实,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君逸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听着绾宁的话,心中有些受伤。 她一个弱女子要怎么解决? 难道真的像那些人说的那样,不愿意便去跳河吗? 不行,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答应了要嫁给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君逸的声音很轻,有些控诉的意味,无比受伤的感觉,听着就让人感觉到难过。 绾宁知道他误会了,下意识的开口解释: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你都不让我帮忙。” 绾宁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事情多说无益,太多人知道并不好。 两人相顾无言。 绾宁看了一眼这样的君逸,心虚地低下了头。 不知道该说什么。 君逸直直的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出一朵花来。 天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都要疯了。 好不容易等到夜色降临,急匆匆的就要来见她一面。 等见到人,原先准备好的一堆的话,全部都忘在了脑后。 绾宁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君逸受伤的眼神,她好像做不到无动于衷。 “你……,你等我一日。 一日之后,就会有结果了。 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有对策的。 若事情有变,我会……,我会来找你帮忙。” 说完,绾宁顿了顿,听着君逸不说话,她才抬头,看向他: “真的,只要一日。” 君逸:“好。” 晚宁低头“嗯”了一声。 “你这样出来很危险。” 言外之意,是让他可以走了。 绾宁突然发现,跟君逸在一起,为什么会如此不自在?有一种想逃的冲动? “你……,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君逸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我想你。” 说完之后,立马又快速地补了一句: “是你问的,如果你不问我还不敢说。 你还可以再问一句,我就会告诉你:我想你非常非常的想你。” 君逸一本正经的说着情话。 绾宁脑子里有些嗡嗡作响。 她见过各种各样的君逸,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 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不说话又觉得怪怪的,干干的“哦”了一声。 她还是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君逸看她不说话,语气有些委委屈屈: “绾绾,你想不想我?” 绾宁一张脸,突然涨得通红,她背对着烛光,不让君逸看见。 她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能糗到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但是心里却又有一丝丝小小的欢喜,这更让她感觉到羞赧。 耳边传来一声愉悦的笑声。 “绾绾,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你也想我对不对!” 不等绾宁回话,突然君逸走近半步,和绾宁挨近一些,头微微往下压,在她耳边低声,一字一句道: “绾绾,我想你!” 绾宁脸上轰的一下像被炸开,耳边嗡嗡作响,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猛的往后退了两步。 对面的君逸却是愉悦的笑出了声,留下一句:明日我再来看你,然后翻身从窗口飞了出去。 过了许久,一阵清风从窗外拂进来。 一侧窗棂打得啪啪作响,绾宁这才清醒过来。 抬手摸了摸脸颊,一阵滚烫。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在改旧书《卿谋》,刚刚改到一百章。 还有四百多章,等我改完大家再看旧书。 主要是一些补充,还有番外,和大家评论区提出来的一部分问题。 因为是完结书,不能加章节,缺失的内容都会添加在旧章节里。 如果有看过的小可爱,有建议和意见可以评论区提给我,笔芯! 第149章 把绾宁的身世告诉她 次日一早。 绾宁早早的收拾好,准备去国公府。 出门前,看到门口热热闹闹,都是送礼的人。 马车把苏府门口都停满了,大家脸上带着笑容,口中说着寒暄的吉利话。 吴氏带着苏雨澜热情接待着。 来的小姐夫人,看到苏雨澜都得顺嘴夸一句苏四小姐貌美如花,温柔娴静。 这一幕亲近的样子,谁能想到前几日苏雨澜还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 大家违心夸着,只为和苏府打好交道。 半夏撇撇嘴:“哼,打着小姐的名声,招摇撞骗,实属不要脸。 四小姐居然还能受着,都忘了前几日大家是怎么说她的了。” 绾宁笑了笑:“也就这会功夫了,且让她们高兴这几个时辰。” 说着抬头看天,现在早朝差不多过半。 按照计划,赵砚臣应该有所动作了。 绾宁预备的这一手,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刚刚好。 到时候,等宫中传出消息,大家对苏府,一定避之不及。 到时候,吴氏和苏雨澜的心理落差,想必一定很大。 今儿一起来,绾宁便听说了,吴氏昨儿夜里便火急火燎地备了宴,请亲朋好友今儿中午来苏府聚一聚。 不过就是趁着这件事的热度,为苏府和别的府上拉亲近,顺便在亲戚面前显摆,榨干绾宁的价值。 早上天不亮就送了帖子出去,府中厨房更是热火朝天,早早的准备着了。 半夏没明白绾宁的意思,但是本着自家小姐说的肯定是对的,对着吴氏和苏雨澜撇了撇嘴,而后扶着绾宁出了府。 杜若警惕的往四周看了一眼,上前禀报: “小姐,有人盯着咱们。” 绾宁嗯了一声,没有在意。 她现在得皇帝喜爱,被人盯着也是正常。 杜若点点头,护着马车,一路向国公府而去。 路上还遇到了当铺的马车。 事不宜迟,绾宁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宫中的赏赐都卖了,得的钱直接送到了城南孤儿院,现在应该人已经到了。 还没到国公府,远远的就看见管家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一见绾宁过来,连忙迎上来:“宁小姐你可来了,老夫人一早就等着了。” 管家看见绾宁十分热情,绾宁笑了笑点头示意,搭着半夏下了马车,进了国公府。 前厅。 老夫人一见绾宁过来,连忙从主位上走下来,拉着绾宁的手: “好孩子,你可来了。” 绾宁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低着头,一副生疏的样子: “姨祖母。” 看见绾宁的动作,老夫人心中一痛,看向一旁的张嬷嬷。 张嬷嬷点了点头,在绾宁来之前,昨日从苏府回来,老夫人就在想,要不要把绾宁的身世告诉她。 这件事,事关重大,本来她和吴氏说好的,是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告诉绾宁。 但是现在,老夫人已经不相信吴氏了。 她不想和绾宁隔着吴氏在中间传话。 她希望绾宁可以有自己的判断。 但是她又怕绾宁和吴氏一条心,转头就把这些事情告诉吴氏,那么国公府就成了外人。 在绾宁来之前,老夫人都还没有作出决定,这件事情应该如何。 但这会,见绾宁疏远的态度,老夫人当即做了决定,必须要告诉她。 反正现在已经疏远了,最坏的结果就是疏远,就是绾宁不相信国公府,而和吴氏一条心。 反正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了,那就赌一把好的结果。 而且上回,绾宁来的时候,还对她说了几句体己话。 她觉得绾宁并没有那么信任吴氏,只不过她没有别的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只能对她那个母亲言听计从。 想到之前听到的那些,绾宁在苏府的生活,还有这一回皇帝想让绾宁入宫,里面都有吴氏的手笔,老夫人便心如刀割。 “好孩子,你坐。” 张嬷嬷扶着老夫人坐下。 绾宁这才行了一礼,规规矩矩的在一旁坐下来。 老夫人端起一盘的茶杯,喝了一口,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看向绾宁。 握着椅背的左手,微微用力,身子往前挪了挪。 这才开口: “好孩子,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你听完不要着急。 如果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问我。 或者如果你心中接受不了,我们会给你时间。 你别着急,也别害怕。 我们不会伤害你。 你这两个丫鬟,都是你信任的人吧,你可以让她们陪着。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是一个秘密,照理来说,最好是不要让外人在场,哪怕她们是你信任的人,但是她们到底是外人。 说实话,我不希望她们听见。 但是,比起这个秘密被外人听见,我更怕你心中接受不了,而担心害怕。 所以如果你害怕,可以让她们留下来,陪着你一起听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很匪夷所思,可能也会颠覆你的认知。 但是你不要着急,不要难过,有任何问题,我都会一一给你解答。 也不用害怕,我们两个老婆子不能拿你怎么样。 如果在听完这个秘密之后,你实在心中接受不了,你可以随时离开。回苏府也可以,去外面逛逛都可以。 我心中十分不愿伤害到你,但是这件事必须说给你听。 好孩子,你能明白吗?” 老夫人目光热切的看着绾宁,言辞极其恳切。 一字一句都非常的温和,尽量让她听清明白,也尽量不吓着她。 每一句话里,都是以她为主。 绾宁抬头看过来,看见老夫人眼里噙着的泪。 她能看得出来,老夫人此时此刻是真的心疼她,是真的把她放在首位的,她承这份情。 她知道老夫人要说什么,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是为了让她不害怕,冒着这种事情被传扬出去的风险,也要让她熟悉的人陪着她。 绾宁心中划过一道暖意。 她点了点头: “姨祖母有话不妨直说,半夏和杜若都是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我信任他们如同信任我自己。” 绾宁身后的半夏,听完这话,眼中已经滚滚落下泪来。 小姐从来都待她很好,但是她不知道,原来小姐是如此信任她的。 这一刻,只觉得为绾宁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第150章 你是国公府的孩子 一旁的杜若听着这话,一瞬间感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半夏是从小跟着绾宁一起长大的,十多年的主仆情义,她知比不上,而且半夏忠心她也看得出来,绾宁信任她,也说得过去。 但是自己才来没多久。 虽说当职兢兢业业,但也从未想过会和半夏一样得到同等的对待,在这一刻,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有些无措的搓了搓手,低下头,立在一旁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老夫人点点头,示意绾宁坐下。 刚刚绾宁一句:她们是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给了老夫人说出这件事的勇气。 这件事,事关重大,一旦说出口,覆水难收。 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但是绾宁现在,明明有爹有娘有妹妹有亲人,但是她说,她最信任的,却是两个丫鬟。 说明什么,说明她的亲人都不足以让她信任,说明,她在苏府是受排挤的。 这更坚定了老夫人要说出真相的心。 老夫人身后,张嬷嬷为老夫人顺了顺气,又递上了一杯茶。 老夫人喝了一口,看向绾宁,开口道: “这件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 但是却是事实。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便直接告诉你: 你,是国公府的孩子。 你的父亲不是苏长荣,而是我儿宋渊,也就是说,你是我的亲孙女!” 为了让绾宁容易接受,老夫人一字一句,说的极慢。 只是说到这句亲孙女的时候,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停下了声音,无声的抽泣着。 但是却不敢哭出来,忙用帕子擦了擦泪,眼睛看向绾宁, 她的眼中带着担忧。 她不知道绾宁会是什么反应,她怕吓着她。 老夫人注视着绾宁,见绾宁听完之后一动不动,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子微微往前倾。 身后张嬷嬷看见这一幕,赶忙拉住老夫人,摇了摇头,扶着老夫人坐下。 老夫人忍住心底的情绪,缓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绾宁毕竟还小,她需要给她时间,慢慢适应,也需要给她时间缓和。 绾宁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但绾宁身后的半夏和杜若却是纷纷震惊。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怪不得刚才老夫人会说那一番话。 这件事情,确实是一件天大的事。 半夏整个人都愣住了,自家小姐的父亲是宋渊,那小姐的母亲,还是吴氏吗?还是说另有其人? 其实说起来,小姐和吴氏真的一点也不像,跟老爷也一点都不像。 那如果自家小姐的母亲另有其人,又是谁呢?…… 半夏摇了摇头,她听到这个消息,更多的是喜悦。 她从小跟绾宁一起长大,知道绾宁在苏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若是能脱离苏府,那是一件太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半夏看向绾宁,她也有点怕绾宁接受不了。 毕竟这种事情,说出去并不太好听。 哪怕是国公府的孩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一个。 以后怕少不得被人指指点点,说她身份来历不明。 半夏眼中露出心疼。 前厅中,大家都不说话。 时间仿佛静止。 朝阳从窗口落进来,透过窗棂落下一格一格的光影。 光影中有细小的微尘浮动,提示着这画面并非静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 她轻缓的开口: “宁丫头,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我知道这件事对于你来说很难接受。 你有委屈有怨恨,我也都可以理解。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或者你有什么想法打算吗? 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如果你还想做苏家的大小姐,那这件事我以后只字不提,外人不会知道。 你还是苏家的大小姐……” 绾宁起身,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的话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 “宁丫头……” 绾宁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老夫人的身上。 “这是真的吗?” 老夫人重重的点头:“是,真的。 血脉之事,断断不敢胡言。” 绾宁眼中露出一股释然的表情: “如果是真的,那我很高兴。” 老夫人看向张嬷嬷,两人皆是一愣。 随后老夫人脸上露出高兴,最后又变成了心疼。 这是遭遇了什么,才会在听说自己的亲人另有其人的情况下,会说:我很高兴。 一旁的半夏看到这一幕,也替绾宁高兴,实在忍不住,开口道: “现在好了,有老夫人替小姐做主,小姐的好日子就来了。 奴婢终于知道苏夫人为何会如此对小姐了。 原来,小姐根本不是她的女儿。 从前奴婢还一直为小姐鸣不平,苏夫人对小姐太不好了,实在半点不像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样子。 说起来,苏夫人,苏老爷,四小姐,五公子,小姐和他们都不像。 长相不像,性子更不像。” 半夏说完,绾宁眼睛眨了眨,底下头: “既然她不是,那我就放心了。” 一句话,说得无奈却开心。 老夫人愣住,看了一眼张嬷嬷,对绾宁开口,语气有些尴尬: “宁丫头,她……,是你的母亲。” 绾宁看过来,眉头皱起,只一瞬,眼圈就红了。 那委屈无奈的样子,让老夫人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正想说话,耳边传来绾宁尽力平静的声音: “是这样吗? 我以为,她不是。 但是,现在,原来她是吗?” 绾宁自嘲的笑了一声,那笑里满是委屈,还有一丝丝绝望。 老夫人看到这一幕,心疼得不得了。 同时也无比庆幸把真相告诉了绾宁。 吴氏比她知道的,对绾宁还不好,实在太可恶了。 “以后有了国公府,谁都不能再欺负你,国公府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老夫人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吴氏是绾宁的母亲是事实,哪怕她做了错事,哪怕她对绾宁不好,他们只能尽力护着绾宁,其他都做不了。 绾宁抬头,对上老夫人眼里的歉疚。 到这里,可以了,事情的解决总有个过程,一步一步来。 “所以,你是我的祖母。” 绾宁一句话,把老夫人的神识拉到了现实。 老夫人连连点头,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看着绾宁,眼中露出希冀,脊背也不由得挺直了一些。 绾宁跪下来,端端正正的对着首位行了个大礼: “绾宁,见过祖母。” 老夫人一下子破防,眼泪刷刷而下。 赶忙起身下来扶起绾宁: “好孩子,好孩子。 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 是祖母对不住你,是国公府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老夫人怕吓着绾宁,极度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泪水还是不听话的往外流,止都止不住。 如此真情实感,都是冲着绾宁,绾宁就是铁石心肠,此时不免心里也有触动。 “祖母别哭。” 老夫人笑着擦了擦泪:“呵呵呵,祖母不哭,祖母不哭。 一句祖母说出口,泪水又落了下来,只不过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 第151章 那一日进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身后,张嬷嬷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老泪纵横。 既替老夫人高兴,又心疼绾宁。 也感叹造化弄人,明明这个人就在身边,但是因为有心人的隐瞒,老夫人愣是不知道。 老夫人一想到自己眼睁睁的看着绾宁受苦,不免又悲从中来。 绾宁走过来,挽着老夫人,扶着她坐下。 张嬷嬷当即劝着老夫人:“难得小姐在这里说话,正事要紧。” 老夫人连连点头: “是是是,看我都糊涂了。” 说着,接过张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 又拉着绾宁在一旁坐下。 “好孩子,坐到祖母身边来。” 绾宁也不推辞,就在老夫人一旁下首的位置坐下来。 老夫人看着绾宁,心中百感交集,好半晌才问出一句: “你母亲,对你很不好,是吗?” 这话,上回老夫人也旁敲侧击的问过,但是那时候没有说开,绾宁自然回答得规规矩矩。 只如今…… 绾宁低头不语。 老夫人看绾宁这幅模样,心中一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罢,我不再问了。 既然她对你不好,咱们以后不打交道就是了。” 听到这里,绾宁点了点头。 老夫人问:“愿意住到国公府来吗?” 这确实不合规矩,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老夫人哪里还管规矩不规矩,她恨不得让绾宁今儿直接别回府了。 绾宁眼中露出光亮:“我……可以吗?” 老夫人心中更难受,绾宁这是在苏府过不下去了啊, “自然可以的。 你母亲上回出了个主意,说让国公府把你和你妹妹认做干孙女,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住到国公府来。” 绾宁没有拐弯抹角,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苏雨澜的不喜:“我不想和苏雨澜住在一起。” 老夫人当即表态:“那便不让她来。” 吴氏提这个建议,无外乎就是打着为绾宁好的目的,实际上却是为了给苏雨澜脸上贴金。 谁说认孙女要把一家全认,她认一个哪里就不行? 当时吴氏说的时候,老夫人没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现在想起来就发现,处处都是吴氏挖的坑,处处都是吴氏的算计。 想到吴氏做的这些事,顿觉得她无比面目可憎。 若不是念在她生了绾宁,就凭她做的那些事,老夫人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现在,老夫人和绾宁已经说开了,两人直接搭上了线,而且站在了同一战线。 老夫人不用靠吴氏传话,许多事情也不用顾忌吴氏,直接对话绾宁,这段关系立马清爽许多。 在这种小事上,当然是绾宁说了算,吴氏怎么想,老夫人才不在意。 可是…… 老夫人眉头皱起,想到宫中的赐婚,满脸忧愁。 “这宫中赐婚,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方是皇帝,国公府再如何也是臣子。真要对上,就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绾宁摇摇头,表示不知。 老夫人想到昨日和吴氏的对话,直接问道: “你愿意入宫吗?宁丫头,你跟祖母说实话,你心里愿不愿意入宫,成为后妃?” 绾宁抬眼看过来:“不愿意。” 老夫人心中一凛,不用说,吴氏又骗了她,当即问道: “我听闻你对恒王殿下有些好感,甚至为了他愿意入宫,是这样吗?” “没有,我和恒王殿下根本不认识,也不熟,好感更是谈不上,为他入宫?不可能的事情。” 绾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吴氏说的,而且,依照吴氏的性格,为了不让国公府搞破坏,一定添油加醋。 这会,绾宁直接否认,把吴氏卖得干干净净。 老夫人心中大为震动,怒不可遏。 吴氏谎话连篇,还如此理直气壮。若不是她亲自过问这件事,怕是又被她给忽悠了。 老夫人心中越想越气,对吴氏的埋怨越来越大。看绾宁在此,她才没有发怒。 “那一日进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端端的,陛下怎么就对你上了心。” 老夫人直觉这件事有猫腻,所以有此一问。 绾宁把那一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老夫人说了,包括吴氏送过来的衣服首饰,还有对她的叮嘱,半点没有隐瞒。 老夫人是什么人,一听就听出来了关键。 听完怒气冲天,猛的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前厅传来一声怒吼: “太过分了。” 吴氏这岂止是对绾宁不好,简直就是对待仇人的做法。 让绾宁去给苏雨澜铺路,亏她想得出来。 绾宁年纪小不懂,不明白其中的猫腻,但是老夫人不是蠢的,她气极,吴氏居然如此对方绾宁。 还口口声声说皇帝要纳妃,她能怎么办,这明明就是她们算计好,想把绾宁送进宫。 太可怕了。 太可恶了。 老夫人再也坐不住,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绾宁连忙去扶她,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她坐下,一手拄着拐杖,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张嬷嬷在后头跟着,生怕老夫人有什么事。 老夫人眉头深皱,一看就是气得不轻。 她万万想不到,她一直以来认为温和端庄的吴氏,居然在背地里做这样的小动作。 而且做了还在她面前装出那种被冤枉的样子。 一看就是惯犯。 老夫人实在不愿意去想,曾经被她骗了多少次。 被她利用了多少次。 还有从前对绾宁的误会,还有跟绾宁第一次见面不愉快的场景,全部都是拜吴氏所赐。 老夫人想到这里,既觉得吴氏可恨,又对绾宁感到愧疚。 到这里,老夫人对吴氏的印象,是一点好也再没有的了。 “咳咳咳……” 老夫人一个急切,竟猛烈的咳起来,张嬷嬷赶紧递上了茶水,老夫人一杯喝完才缓和些。 张嬷嬷一边帮老夫人顺着气,一边低声劝慰道。 “老夫人别急,事情总要一样一样的解决。” 老夫人点点头,坐下来,拉着绾宁的手,浑浊的眼歉疚地看向绾宁: “从前,我念着往日情分,对你母亲还算照顾,也颇为信任她。 但是没有想到,她原来是这般可耻又可恶。 我不敢教你要恨自己的母亲,也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你念着她是母亲,便别和她一般见识别怪她。 我没有受过你受过的苦,没有立场来自以为是对的来教你要如何做。 你已经是大人了,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 不过有一点,我要说。 一个人,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首先她是一个人。 一个人不能因为她有了一种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并且得到谅解。 祖母不希望你以任何一种形式困囿自己。 宁丫头,你,可能明白。” 第152章 国公府一定会护着你 绾宁有些怔忡。 听得出来,老夫人是真的心疼她的。 老夫人能说出这种话,绾宁心生钦佩。 从前,她就是一直觉得总归是自己的母亲,一定都是为自己好的。 所以才会被利用得那么彻底。 现在,老夫人告诉她,一个人,不能因为她有了一个身份,便可以为所欲为。 老夫人是真正的明理不迂腐之人。 前世,绾宁听吴氏的话,哪怕后面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和国公府的人不亲。 现在想想,真是自己一叶障目了。 若是从前,她可能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但是现在,没有谁能比她更清楚这段话的意义。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陷害,区别对待,却还要遮遮掩掩粉饰太平。 别人只看个热闹,但是对当事者来说,是莫大的伤害。 老夫人充分尊重理解她,没有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以过来人的自以为对的想法强加给她。 既不让她受委屈,也想让她真正的看开。 这一刻,绾宁觉得,这就是普通家族拼命也挤不进上层家族的原因吧。 绾宁点点头:“祖母,绾宁明白,绾宁受教了。” 老夫人一看绾宁,就知道她是真的听明白,真的听懂了的。 连连点头,一脸欣慰:“好孩子,好孩子。” 一个人眼界心胸打开了,无论在哪里,无论身处怎样的境遇,都能好好过下去。 老夫人教绾宁的,是真真正正安身立命的东西。 “你不想入宫,国公府无论如何都会阻止这件事。 对于你入宫为妃,国公府是绝对持反对态度的。 别说咱们家什么都有,就算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卖女儿去争富贵的道理。” 老夫人表达了态度,但是对这件事的困难程度没有说。 对方是皇帝,哪怕他们是国公府,也没有和皇帝一争的本事。 但是,再困难,也要去做。 “国公府一定会护着你。 你现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怕,什么都不必操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 老夫人心中其实已经有对策了,只不过还没有想好怎么实行。 对于国公府的独苗,皇帝总该有些分寸。 还有就是面上如何交代。 圣旨都下来了,如果绾宁不入宫,面上也该有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皇帝面上过不去,就算绾宁不入宫,后面怕也是不好过。 没办法,中央集权,皇帝掌握天下大权,他们要解决一件事,需要平衡的地方太多了。 不让绾宁入宫,很简单。 难的是,绾宁不入宫,大家都还能相安无事,而且没有后顾之忧。 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绾宁听着老夫人说的,心中感动。 昨夜里,君逸跟她说:你别怕。 今日老夫人跟她说:你不用操心,我们都会解决好。 被人爱护,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绾宁心里暖融融的。 “多谢祖母,绾宁铭记于心。” 老夫人看着如此懂事的绾宁,又擦了一把泪。 “你这孩子,谢什么。 这些年,你受苦了。 这本来就是国公府该做的,是国公府没有护住你,是国公府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受这无妄之灾。 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 往后,祖母绝对不会再让你母亲做出这等糊涂事。” 老夫人说到这里,眼中划过一道暗光。 “这两日,你父亲就回来了。 等他回来,我们会具体商议这件事怎么办。 对方好歹是皇帝,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这件事,撒泼打浑没有用,得讲究策略。 宁丫头,你姑且再等上两日。 左右一个月之后才会入宫,时间足够了。 你放心,你父亲也绝对不会让你入宫的。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护住你。” 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握着绾宁的手拍了拍安慰她。 “是,让祖母操心了。” 两日时间,足够了,她只要稳住国公府,让国公府不要轻举妄动,免受无妄之灾,今日出门也便算有了价值。 “好孩子,你跟国公府不必如此客气,倒显得生疏了。 往后,国公府就是你的家。” 绾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多谢祖母,还好有祖母,有国公府,不然,我……” 绾宁没有再说下去,给吴氏上眼药这种事,多多益善。 老夫人一看,心里哪里有不明白的,又是一阵心疼。 “你想什么时候搬过来,国公府随时都可以安排。 或者你先过来住上几日也可以,其他的后面慢慢再说。 你来住几日,你母亲也没道理拦着你。” 绾宁想了想,回答道: “还是等这件事过去吧。 等这件事了,我便和苏府做个了结。 其实上回在郡主府的时候,我就想和苏府脱离关系了。 奈何我终究一介女子之身,离了苏府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妥协,回了苏府。” 老夫人听着这话,看着绾宁眼里一闪而过的委屈,满脸心疼。 她若早知道绾宁过得那么苦,受了那么多委屈,她早就要摊牌了。 两人又一起说了好些话,绾宁才离开。 老夫人想留饭,绾宁说要去郡主府吃,说好了下次和苏梨一起来吃饭。 绾宁走后,国公府的前厅,老夫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语气里满是懊悔:“我自诩聪慧,看得清楚,活了大半辈子了,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吴霜耍得团团转,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张嬷嬷宽慰她:“老夫人别自责。 老夫人都是看在两位小姐的面上,才对苏夫人格外宽容。 两位小姐都不在了,老夫人多多少少在她身上投注了对两位小姐的情意,也就过于信任她了。” 老夫人摇摇头,一脸痛色: “她骗我也就罢了,但是宁丫头……,她受了大罪了。” 张嬷嬷想到之前半夏说的话,开口道: “老奴刚刚听宁小姐的丫头说的话,好像也不无道理。 宁小姐没准真的不是苏夫人生的。 看苏夫人对四小姐好得很,就算真的怨恨国公府,也不该厚此薄彼到这种地步。” 老夫人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那丫鬟随意猜测,当不得真。 再说了,如果不是吴霜的女儿,那会是谁的女儿,吴霜坏是坏,但是不会用个不是国公府的孩子来诓骗。” 张嬷嬷:“有没有可能是国公爷和其他女子生的孩子。上回国公爷在信里也说了,他不知道那女子是谁。 没准,这件事刚好被苏夫人知道,用来做了文章。” 老夫人惊道:“哪里有那么巧的事,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吴霜还得认识那女子。 还得和那女子说好……” 张嬷嬷想到什么,心咚咚直跳。 “上回,宁小姐和安平郡主一起来国公府的时候,穿的是对襟留仙裙,梳的是飞仙髻,江南秀美的打扮。 老夫人有没有觉得,有点像谁?” 老夫人被张嬷嬷一提醒,回想着上一回绾宁的装束,突然瞳孔放大,满脸震惊: “梓……梓月?” 第153章 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宫。 早朝上。 一片肃穆,落针可闻。 没有人敢说话,大家目光齐齐地望着场中央的年轻男子。 苏长荣气急败坏,站出来指着赵砚臣破口大骂。 “赵大人,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陛下纳苏府的大女儿,便会大祸临头? 你这是置我苏府的女儿为何地? 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苏家决不罢休。” 一刻钟前,苏长荣按照惯例,对于皇帝纳妃一事谢恩。 这件事,对苏府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苏长荣昨夜特意留宿在吴氏房中,今儿一大早上朝,也是雄赳赳气昂昂,一副眉飞色舞沾沾自喜的模样。 一路上,谁见了不对他道一声喜。 皇帝很久没有主动纳妃了,这一回,亲自下旨要纳苏家的女儿,对于苏家来说,绝对是更上一层楼的好事。 有些官员有意无意的露出交好的意思,有几个已经约好今儿晚上一起去醉香楼喝酒了。 苏长荣正沉浸在对天上掉下馅饼的激动了,没想到,馅饼还没吃上,就要被人给毁了。 他谢恩的话刚刚说完,皇帝还没有说话,新任钦天监赵砚臣立马站了出来,极力反对这门婚事。 说皇帝和绾宁八字不合,这门婚事,不吉。 对皇帝不吉,对京城不吉,对大周不吉。 神怪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对于这位赵砚臣赵大人,大家还是有印象的。 上一回贺县的事,就是他力排众议,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出城去贺县救下了许多人。 那一次,他推测出了天灾,只不过没人相信。 后面事实证明,他说的都是对的。 但是也仅此一次,谁也不知道,那件事是不是凑巧。 大殿之上,没人敢说话。 这种事情,大家不好发表意见。 赵砚臣说得言之凿凿,万一真的有了大祸,他们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但苏长荣不一样,他是苏府的当家人,皇帝新纳妃子的父亲。 别人可以忍,他不能。 这不光是绾宁的事,还关乎整个苏家的名声和命运。 而且,赵砚臣如果不说出来还好,他一说出来,万一真的发生点什么事,大家立马就会想到是苏家的原因。 他背不起这个锅。 苏家也背不起这个锅。 苏长荣气急败坏,一张脸胀得通红。 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斟酌着用词,生怕说错。 “赵大人可要说清楚,若不然,我苏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大殿之上,赵砚臣微微颌首。 心中对绾宁更为敬佩。 苏长荣的举动和会说的话,全部都在绾宁的预料之中。 好无差别。 他的主子,多智近妖,算无遗策。 他走出来,不卑不亢,没有理苏长荣,拱手对着首位上的皇帝行了个大礼。 “陛下还请三思,这苏家长女,纳不得。” 赵砚臣声音中气十足,在大殿里回响着,莫名让人有振聋发馈之感。 皇帝看着他,微微挑眉。 他自然是不相信这种做了什么寻常事便天怒人怨的说法的。 在他看来,这是有人不愿意让他纳苏家的女儿,而找出来的由头。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苏家女是皇后送进宫,肯定是对恒王有好处,想阻止这件事一定就是策王。 只是他没有想到,居然连新任的钦天监,都是策王的人。 辜负了他的一番重用。 皇帝看向赵砚臣的眼神微凝:背叛他的人,该死。 不过,策王的手,还真是快。 皇帝心中琢磨着,对于恒王和策王两个人私底下的动作,他其实都看在眼里,且心知肚明。 只是他有心要锻炼他们,也就随他们去了,只要不太过火,他都不愿意插手。 他想纳绾宁为妃,除开绾宁貌美,他看着感觉不错,其中也有别的原因。 当初君恒来请旨求娶为侧妃的,就是苏家嫡长女。 后来策王府出事,也有绾宁的事。 抛开皇后想要送人到他跟前不说,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居然引得他两个儿子争相求娶。 直接让人入宫,免了二人的争斗。 现在君策为了她,连这样的幌子都能编出来,可真是昏了头了。 他是皇帝,从来不信什么大祸临头的事情。 这天下人他要谁死谁便不能活着,他要怎么样,天下人便都得配合。 这样的说辞,实在如同三岁小儿似的。 皇帝摇了摇头,内心是对君策的失望,这点手段当真是放不上台面,看不上眼。 底下,赵砚臣慷慨激昂,一副势死纳谏的模样: “陛下,这苏大小姐,万万纳不得。 还望陛下三思。” 皇帝失笑: “哦,那赵爱卿说说,若朕非要纳这苏大小姐为妃会如何?” 大殿上,众位大臣看着这一幕,心中跟明镜似的。 皇帝这一看就是不相信赵砚臣的话。 那神态像在逗阿猫阿狗似的,只听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当个笑话听。 是以,底下的大臣,也和皇帝一样,一个个都跟看好戏似的,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幕。 赵砚臣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只一门心思劝诫皇帝不能纳苏家大小姐为妃。 他往前走了一步,朗声开口道: “若陛下执意如此,那十日内,京城必降天灾警示。 若警示无用,陛下还是要苏大小姐入宫,那么京城的灾祸,无人能挡。” 赵砚臣吐字清晰,言之凿凿。 “京城灾祸,无人能挡。” 八个字一字一句的说出来,气势如虹。 仿佛他就是上天带来的使者,来预告人世间的灾害。 皇帝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显然是不信这个说法。 继续问到:“哦,爱卿再说说,是什么样的灾害,无人能挡。” 皇帝漫不经心的态度,已经表达了他此时此刻的内心想法。 朝堂之上只要会察言观色的,到这一步,都应该斟酌着用词,最好是闭口不言,不再说话。 但是,赵砚臣仿佛半点都没听出来皇帝的话外之音。 “回禀陛下,根据微臣推演八字,五行犯水,是为水雨灾害。 而苏大小姐的生辰和陛下对冲“六”字,若陛下不收回成命,六月初一,上天必有警示。” 第154章 卖了一个苏绾宁血赚 今日是五月二十六,距离六月初一,不过五日。 赵砚臣说的如此确切,连皇帝都有了一丝疑惑。 他想到了上一次贺县的事,虽然那时候的赵砚臣人微言轻,但是上头到底有人上了折子,折子上说的清清楚楚。 而这一回,水雨灾害六月初一,若不是未卜先知,这样的能力实在是让人害怕。 皇帝皱眉,看着底下的赵砚臣。 只见他,定定的站着,脊背挺直,颇有几分不屈不挠的意味。 目光直视前方,言辞恳切。 皇帝心中微微波动。 他是一国帝王,手握绝对的权力,掌握天下人的生死,他不允许有不可控的事情出现。 天灾吗? 皇帝下意识地往窗外的天空看过去,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底下苏长荣喝到: “胡言乱语,简直胡言乱语。 一派胡言。 这半月以来,京城都没有下雨,有经验的农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差不多是要下雨了。 赵大人身为钦天监,肯定懂得更多一些。 天象之事,本就能预测。 那么久无雨,到六月有雨也是正常。 你究竟是何居心,企图利用天象冤枉我苏家女儿,冤枉苏家,蒙蔽陛下。” 苏长荣话落,底下立马窃窃私语起来。 刚刚赵砚臣说得言之凿凿,大家都有些信了。 但是苏长荣说的也不无道理。 如今距离六月,只还有六日的功夫。 京城已经半月未下雨了,差不多就这几日就会下。 苏长龙说的没错,赵砚臣身为钦天监,懂天象能算得出一个大概的时间,若是利用这个时间做一些阴谋诡计,那确实也说得过去。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大部分人都相信苏长荣的说法,他的说法听起来有理有据,更可信一些。 赵砚臣皱眉,嘴唇微微张开,想说什么。 好一会才开口,依旧道: “还请陛下三思,万万不可让苏家大小姐入宫为妃。” “啪。” 首位上,皇帝一拍醒木,大殿之上响起啪的一声,顿时底下噤若寒蝉。 众人纷纷跪下,不敢言语。 皇帝看着底下的赵砚臣:“大胆,居然敢拿气象之事蒙骗朕。 真当朕是三岁小孩好忽悠吗? 来人,把人压入刑部大牢,好好审审是受的谁的指使,居然用这等手段来蒙骗朕。” “是。” 皇帝话音刚落,一旁出来几个御前侍卫,上来押着赵砚臣,就要往后走。 赵砚臣一声不吭,也不挣扎,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抬头看向皇帝。 “若陛下执意让苏大小姐入宫,六月初一,天必警示。 警示六日,若陛下依旧执意,天罚势不可挡。” 赵砚臣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不慌不忙,掷地有声,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如果说刚刚赵砚臣的话,还让人有些怀疑,但现在赵砚臣这番话可就是玄学居多了。 居然能算到如此准确的六月初一开始,六日之后,六月初七将有天罚。 如果不是真的,赵砚臣如此说,无异是自寻死路。 所以,没准是真的。 只有真的,他才敢如此言之凿凿吧。 赵砚臣一边说一边被人拖走,等他说完,人已经被侍卫拉走,不见了踪影。 大殿之上,落针可闻,没有人说话。 首位上,皇帝眉头紧皱。 他脑中只想着一件事情:如果一切是真的,那么这赵砚臣,堪当大用。 皇帝抬手挥了挥,一旁有公公一打浮尘,尖细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退朝。” 人群中,太师跟在人群后面,看向被押走的赵砚臣。 最后一句话,赵砚臣明明之前也可以说,但是他没有。 等到皇帝下令要他去刑部了才说,仿佛就是等着这一刻。 势死纳谏,破釜沉舟。 为什么呢? 和其他人不同,他觉得赵砚臣说的是真的。 他在想,赵砚臣让自己去刑部的意义是什么。 这位年轻的状元郎呵,真有意思。 朝廷,要变天了。 向来老神在在充当工具人的太师,此时,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退朝之后,大臣们都没有说话。 原先对苏长荣示好的那些官员,也没了下文。 不是他们信鬼神之说,而是他们都看出来,赵砚臣在用自己的命做赌注。 他们不相信一件不会发生的事情,有人会用自己的命去赌。 而且按照赵砚臣的说法,事情的发生,就在六日之后。 六日之后,天降警示。警示六日,天降灾祸。满打满算,也不够半个月。 如果不会发生,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人会用一件不会发生的事情让自己只活半个月。 如此,那便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赵砚臣说的,也许是真的。 那么,如果赵砚臣说的是真的,那么苏家不仅不会因为这一次纳妃,身份水涨船高,还会因为被皇上忌惮而一落千丈。 如果他们这个时候上前交好,说不得到时候就会被牵连,受到无妄之灾。 众人心中打着小九九,已经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个遍,不约而同选择明哲保身。 苏长荣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来的时候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回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此时,苏家的答谢宴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吴氏带着苏雨澜在期间穿梭,教她识人认人。 颇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味。当人有权有势,亲戚朋友自然便多起来。 这不,什么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朋友同窗好友差不多都来了。 大家说着得体的场面话,和苏府交好。 吴氏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了,心里别提多得意。 卖了一个苏绾宁,简直血赚。 苏雨澜更是感触颇深,前几天大家还纷纷远离她,对她指指点点,但是现在,不少小姐趋之若鹜,对她示好。 哪怕还有几个有些别扭的,但到底不敢再说她,对上她,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 苏雨澜心中无比解气,只是这一下在天一下在地的感觉,实在让人感到刺激。 她又一次体会到权力的重要。 心中想着,等她成为恒王侧妃,一定无所不用其极的要坐上恒王妃的位置。 等将来成为皇后,那么天底下的女子,见着她都得跪拜。 苏雨澜脑中幻想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感觉有点飘飘然,仿佛看见中宫皇后的位置在向她招手,非她莫属一般。 吴氏看着苏雨澜站在人群中,被众星捧月,脸上笑开了花。 被人唾弃又如何,被人人喊打又如何,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知道下一刻又是什么光景。 来的人越来越多,送的礼也一个比一个贵重。 吴氏全部都笑着收下。 大家口中说着吉利话,吴氏趁机和大家交好。 利益互换,直白又和谐。 只是很快,她就发现不对了。 从第一个丞相家的夫人说家中有急事要告辞,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各家夫人小姐都来告辞。 有些都等不到排队,干脆直接大家一起说,一起走。 吴氏再笨也察觉到了问题。 大家不可能同时有事,但是大家集体告辞,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苏家,出事了。 第155章 绾宁的王牌 此时的绾宁,正在郡主府中的小池塘边喂鱼。 夏日,阳光明媚。 池子里清澈见底,有几条野生的小鱼在畅快的游着。 绾宁一颗一颗地往下丢鱼食,鱼儿争先恐后地浮出水面,击起一阵一阵的水花。 一旁,苏梨焦急的走来走去: “哎呀,姐姐,你怎么还这么有闲情逸致呢?我都急死了。 从昨日听到消息,我都恨不能立马去苏府见你。若不是你来的信说今日要来,我哪里忍得住。 昨夜里我可是一夜都没睡好,你看我这眼圈黑的都发乌了。” 苏梨说着走过来,把脸凑过来给绾宁看,抬手指着自己眼圈底下: “宁姐姐,你看你看,这里,还有这里,是不是都成猫咪了。” 绾宁看着她这幅模样可可爱爱,掩嘴而笑: “是是是,看见了,眼圈都乌了。 改明儿我让杜若送一筐玫瑰花膏来给你敷一敷。” 苏梨一下皱起眉,在她一旁坐下来,挽着她的手: “这不是玫瑰花膏的事,这是宁姐姐你的终身大事,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呢?” 绾宁:“我上心啊,上心得很。” 苏梨看她漫不经心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她慢条斯理,对着水里的鱼儿丢了两颗鱼食, “我的好姐姐,你这哪里是上心啊,你这是破罐子破摔,姐姐你明明不想入宫的。” 绾宁放下手中的鱼食食盒,看向苏梨, “是啊,我是不想入宫,但是陛下想让我入宫,我又能怎么办呢? 着急没有用,难过没有用,气急败坏更没有用。” 绾宁的话很平静,苏梨听着只觉得浑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下一秒泪水哗哗夺眶而出。 绾宁吓了一跳,赶紧拿帕子替她拭泪:“好好的,你哭什么。” 苏梨一把抓住绾宁的手,抽泣着说道: “姐姐,我们逃吧,天涯海角,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绾宁失笑,怎么弄得跟私奔似的。 内心却是涌起一阵感动,她拉着苏梨的手,看苏梨如此,眼圈也有些微微发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而且我逃了苏家怎么办?” 苏梨:“苏家对你又不好,你管他们做什么,正好让他们得个教训。” 绾宁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苏家是对她不好,她自有别的办法对付,但是却不是这样。 更何况她忌惮的又不是皇帝对付苏家,而是不想连累国公府。 若要逃,也逃不掉。 绾宁拍拍苏梨的手,开口道: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有问题了总要面对,没准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呢。” 苏梨急了:“怎么面对啊,对方是皇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除了忍受接受还能怎么办?” 绾宁赶紧道:“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我传出去,怎么得了。” 苏梨:“我平时自会注意,但是现在事关姐姐,我怎么能无动于衷?” 绾宁看着她,眼底有清晰的泪在眨眼间夺眶而出,拿起帕子替她拭泪,压低声音说道:“放心,姐姐会没事的。” 苏梨看她这番动作,眼前一亮: “宁姐姐有办法的是不是?” 绾宁对上她的灼灼目光,点了点头:“我猜恒王和策王也不会想让我入宫。” 苏梨恍然大悟:“对对对,他们那么喜欢姐姐,肯定会想办法破坏。” 绾宁笑了笑,算是默认这个说法。 苏梨还太小,不懂朝廷之事,她说太多反而不好。 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 绾宁拍了拍她的手背:“现在不怕了。” 苏梨点点头:“只要宁姐姐不入宫。” 绾宁笑:“好了好了,不必担心这件事,姐姐有对策的。” 苏梨“嗯”了一声,想说什么,杜若从院外进来,看苏梨在场,欲言又止。 绾宁摆摆手:“没事,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是。” 杜若当即把朝中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苏梨听完顿时拍手叫好。 她是听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但是她知道,这件事有人反对。 “姐姐,你说这是谁做的?” 绾宁摇头:“不知道,其实谁做的也并不重要,只要知道有人不想让我入宫就行。” “嗯嗯嗯。” 苏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什么鬼神惩罚之说,她自然都是不信的。 无论是谁的说辞,反正只要绾宁不入宫就行了。 中午,绾宁在郡主府和苏梨一起用的饭。 吃完之后,准备小憩一会儿。 苏府现在一定一团乱麻,她不准备回去凑热闹。 从刚刚收到消息之后,苏梨立马紧闭大门,不给苏府的人传话的机会。绾宁想待到几时,便待到几时。 绾宁卸了钗环,在床上躺下,半夏点了一炉香和杜若一起退到门外。 绾宁躺在床上,睁开眼睛,想着事情。 之前,苏梨在的时候,杜若说的话到底有些删减,只说了大概。 刚刚绾宁回屋,才听全了完整版,脑中在思索,下一步怎么走。 这一遭,赵砚臣是要受些皮肉之苦的,不过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让赵砚臣去刑部呆一段时间,主要是为了在这段时间内避开他和皇帝的碰面。 如果赵砚臣在宫中,在他说了那些话之后,皇帝必然时不时的会传召他。 绾宁怕事情有变,所以直接让赵砚臣在皇帝面前消失。 之后,便只等着一切发生就好了。 皇帝金口玉言,既然说了让人去大理寺呆着,便总要走个过程,要不然面子上过不去。 君无戏言,是他的权利,同时也是他的桎梏。 这件事到这里,便只等着发酵。 发酵过后,就等着六月的那一场雨来临。 前世,六月这一场雨下了整整一个月。 从六月初六之后,大雨倾盆。 京城周围一片汪洋,道路受阻,良田被毁,是百年一遇的洪涝灾害。 到时候,绾宁入宫之事一定会被取消。 而赵砚臣在朝中地位,将水涨船高,无人可替代,也无人可撼动。 说不好,皇帝得把他当菩萨一样供起来。 届时,绾宁在朝中的这一张王牌,便算完全稳固了。 她布下一个那么大的局,费劲心思,不仅为了解决自己的困境,报复苏家,还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 如今,一切按照她设想的样子进行着。 绾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但下一刻,猛的睁开眼,就看见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 君逸脸上带着笑,看着她: “怎的如此警觉?” 第156章 绾绾我心悦你 绾宁看到君逸,暗自松了口气。 语气有些嗔怪:“哪里就警觉了,你都走到我床边了我才发现。” 君逸在他旁边坐下来,绾宁下意识的往里面挪了挪。 看两个人现在的状态,她躺在床上,他坐在床边,这个气氛,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绾宁看了他一眼,踌躇着开口:“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感觉君逸好像习惯了这件事,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就来了,绾宁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君逸看过来:“哪里不好?” 绾宁:“我们……,好像挨得太近了。” 君逸看看绾宁,又看看自己, “不近啊,很合适的距离。” 绾宁眉头微蹙,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我是说,男女授受不亲。” 君逸一本正经地看向她:“你是我娘子,哪里就不亲了。” 绾宁想到上回二人的对话,脸上有点热热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君逸看她表情有点不自然,眉头微微皱起,这和他想象中的场景有点不一样。 和影卫们送回来的那些小话本里说的话更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君逸琢磨着,好一会儿才开口, “绾绾。” “嗯。” 君逸表情严肃:“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 绾宁一下呼吸一滞,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见君逸抬手摸了摸鼻头,目光从窗前挪到她的脸上, “那我现在正式告诉你:绾绾,我喜欢你。” 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绾绾,我心悦你。 我想要你做我的王妃。 只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人,不懂何为喜欢何为爱,若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喜欢或者不满意,请你多多担待,好不好。” 他的话,生涩又真诚。 绾宁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 她不是没有听过情话,但是为什么,完全不一样。 君逸看着她的表情,认真的看她。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得又解释了一句: “我上回说想你是真的,我以为我说了之后,你会明白我的心意。但是现在想想,是我唐突了,我说的想你,不是假的。 现在,我郑重的告诉你:绾绾,我心悦你。 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想要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我想要光明正大的喜欢你,想你。” 绾宁眸光微闪,眼中蒙着水雾,似有点点星光。 她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心怦怦直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直直的看着他,想挪开眼神,但是他的眼神像有魔力似的跟她的眼神纠缠,胶着着。 有某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要透不过气来。 君逸凑过来,目露担忧: “绾绾,你生病了吗?你的脸好红呀。” 君逸一本正经的盯着她看,温热的气息洒在脸颊。 绾宁感觉自己像被什么禁锢住,一动也动不了,眼睛也不能挪开,紧张得要哭了。 “绾绾。” 君逸抬手,想来摸摸她的额头温度,绾宁吓得,手猛的一拉被子,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君逸的手顿在半空中,看到被子里瑟瑟发抖的绾宁,一个激灵从床沿上坐起来。 “绾绾你怎么了?你很冷吗?我再给你拿床被子好不好?我让她们进来瞧瞧……” 绾宁掀开被子,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不敢看君逸,满脸通红。 她抬手两手捂住自己的脸,躲闪的眼神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别去别去。” 若是让其他人看到他们这幅样子,她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好好,我不去,你没事吧?” 绾宁连忙摇头:“我没事,夏天了,有些热。” 君逸一抬手,挠了挠头,有些后知后觉地问: “我……,吓着你了是不是?” 绾宁眼神挪开:“嗯,有点。” 君逸:“我……,我是真心的,我没有开玩笑。” 绾宁脸更红了,看他跟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一样,着急忙慌又小心翼翼的解释,心中浮起一抹别样的情绪。 “嗯,我知道了。” 君逸脸上露出一个天真又灿烂的笑容。 “你知道了,那我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你了,不用拐弯抹角,也不要你猜我什么意思!” 绾宁看他还说,越说越起劲,被子下的脚趾,轻轻的抠着床。 等他说完,才别开了眼。 “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说到这个,君逸一下正色起来: “当然是为了正事。 朝中有人反对了。” 今天早上的事情,君逸第一时间就听说了。 这件事一看就是背后有人操控。 他不管这件事是谁的手笔,其中有什么阴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绾宁不能进宫,而且要在这件事情里全身而退。 绾宁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 君逸也没有多问,他知道绾宁有自己的秘密。 “我不会让你入宫。” 绾宁:“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君逸:“主要是想见你,然后顺便说这个。” 绾宁不看他,把脸别过去。 “几日不见,油嘴滑舌。” “没有,冤枉。” 君逸想了想,昨夜见面之前,他们有五日没见。 那几日,当他察觉到自己对绾宁的心意之后,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更不知道该如何跟绾宁相处,而产生困惑,总觉得这样做纠结的很,那样做别扭的很,不知所措。 直到现在明明白白对绾宁表明心意,才突然发现情感找到了出口和归宿。 君逸又坐下来,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是,没有,如果你觉得是,那么油腔滑调,我也喜欢你。” “什么跟什么啊……” 绾宁看到这样的君逸,再想到前世的他,感觉是不是自己在面对他的时候打开的方式不对。 她正想着,耳边传来君逸的声音: “你跟我知道的苏家大小姐完全不一样。 你好像有很多秘密。 你愿意告诉我,我便听着,你不愿说我也不问。 反正你有麻烦,我会帮你解决。 你需要我,我会出现。 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今日来,主要想你知晓我的心意。” 绾宁别开眼,耳尖泛红。 君逸一侧头,就看到这一幕,眼睛一亮: “绾绾刚刚是害羞?” 他刚刚还以为她生病了,真是……,有点丢人。 但是,绾绾好可爱! 绾宁手一拉被子,整个人又窝进了被子里。 君逸往她凑近一些,隔着被子对她说话: “绾绾,我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我怕我做的不好,让你觉得我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绾绾……” 绾宁隔着被子耳尖发烫,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呼吸困难。 她一动也不敢动,过了许久,才慢慢挪开一点点被角,君逸已经不在了。 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就看到门口君逸望着她笑。 “绾绾,下回我再来见你。” 说完一个闪身,从窗口消失了。 绾宁怔怔的看着窗口,窗外蔷薇爬满了墙头。 【作者有话说】 可甜?可喜欢? 第157章 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姐姐 一觉醒来已经快到下午未时。 半夏刚好上了一壶茶,见着绾宁起来,放下茶壶过来服侍: “小姐醒了。 小姐最近睡眠越来越好了。” 外头苏梨听到半夏的声音,赶忙跑进来:“宁姐姐宁姐姐,你醒啦!” 绾宁睁开眼睛,看着过来的苏梨,还有些发懵。 “我睡了多久。” 半夏回答:“小姐整整睡了半个时辰。” 绾宁坐起来,目光看向窗外,想起刚刚君逸来过。 脑中想到君逸说的话,脸上不由得又有些发烫。 苏梨凑过来看,“宁姐姐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绾宁眼神闪躲,看了她一眼立马撇开,抬手捧住脸颊,“大约是夏天太热了。” 苏梨闻言,赶忙对着丫鬟们挥手, “快把窗户都打开,透透气。” “是。” 丫鬟们应声而下。 绾宁看着大家忙活,更不好意思。 “你怎么醒得那么早,以往都要睡大半个时辰的。” 苏梨笑眯眯的,眼睛下意识地往隔壁看了一眼。 “有一个好消息,想要告诉姐姐。” 绾宁起床,杜若送来一碗药汤,绾宁漱了口,端起碗看了看,一口喝下。听着苏梨的话,放下碗:“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 苏梨看到杜若把碗收下去,眉头皱起: “姐姐,怎么还喝药。” 绾宁:“补气血的,无碍。” 苏梨这才放下心,拍了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绾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什么好消息,快说说看。” 苏梨脸上喜气洋洋的,一双眼亮晶晶: “是景哥哥,景哥哥家沉冤得雪,景哥哥的封号也恢复了。 是临安侯府。 现在,景哥哥就是正儿八经的侯府侯爷。” 绾宁一愣,心道倒是快。 “嗯,挺好的。真为景公子高兴。” 苏梨脸上带着笑容,连连点头: “从一开始案子明朗,就知道有这一日。 不过,原本以为还得过段时间才会落实,听说是今儿早朝上,策王殿下亲自去请的旨意。 陛下同意了,直接让吏部归还了侯府的章。 现在景哥哥正忙着和礼部做交接呢。” 君策? 绾宁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是季家人出面,查出了彭家人。 而后君策用军功换了彭家当事人一命。 那么面上的工程,自然也要做好,由他去请旨,确实最合适不过。 绾宁看苏梨高兴得像只小松鼠,笑道: “你消息倒是灵通。” 苏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隔壁邻居嘛,看见有宫里的人来,便去打听了一下。” 绾宁意有所指:“看起来阿梨对这位隔壁邻居很是上心呢。” “还好还好,比较隔壁邻居。” 苏梨嘿嘿了两声,企图蒙混过去,没有接话,转而道: “宁姐姐,你今儿要不别回去了,在郡主府住上几日,咱们有伴。” 绾宁看她转移话题,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掩饰就是欲盖弥彰,苏梨是真的上心了。 “这一回不行,虽然现在还没有入宫,但是现在宫中下了旨意,我已经算半个宫里人,这个时候外宿,就太失礼了。” 苏梨听到这里,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她趴在桌子上,看着绾宁换衣束发,语气有些无力, “宁姐姐,你要是真的入宫可怎么办?” 绾宁回过头,对她安慰地笑了笑:“放心吧,应该不会。” 苏梨点点头:“但愿如此。”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有丫鬟来报: “启禀郡主,景公子来了。” 苏梨一下从桌子上起来,看向外头,眼睛亮晶晶的: “什么,景哥哥过来了? 让他在前厅等着,我马上就来。” 说完又对着绾宁开口道: “宁姐姐,景哥哥来了,我去亲自向他道声喜,你要不要一起?” 绾宁看她兴高采烈,点点头,“嗯,你先去,我收拾好了便来。” “好好好。” 苏梨连连点头,小跑的走开了。 绾宁看她飞也似的离开的身影,微微垂眸,心中琢磨着一会该怎么和易景说这件事情。 绾宁过了一刻钟才过去,一到前厅,就见二人聊得正开心。 青梅竹马,言笑晏晏,画面无比美好。 屋子里,易景一见绾宁,立马起身对着绾宁行了拱手礼: “见过苏大小姐。” 绾宁笑道:“景公子太客气了,坐吧。 我听阿梨说,宫中已经下了圣旨,易家平了冤不说,还恢复了易家的爵位。” “是。” 易景脸上喜气洋洋,这件事,对于易家来说,意义重大。 绾宁:“那真是可喜可贺,恭喜景公子。 今日不知,改日再备上一份礼向景公子道贺。” 易景原本还想说不必,看了一眼一旁的苏梨,拱手道:“那就多谢苏大小姐。” 绾宁点点头,这才在一旁坐下来对苏梨说道:“今日这种日子,没有桃花羹怎么行?” 苏梨听着,一把从椅子上坐起来: “对对对,看我,怎么把这个忘了,这样的好日子,自然是该吃些喜欢的东西庆祝一下才对。” “宁姐姐,景哥哥,你们在这里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等二人回话,一溜烟的跑开了。 苏梨离开,易景起身,双手作揖,对着绾宁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易景多谢苏大小姐,易家有今日,全靠苏大小姐出手相助,无论如何,易景没齿难忘。” 绾宁点点头,算是受了他这个礼: “景公子客气了。” 易景:“易某那日说的话一直算数,君子一诺千金。” 绾宁看向他,想到那一日她说要帮他,要帮易家翻案时,易景说的话。 绾宁帮他,一是感谢他对苏梨那么多年的照顾,二是那一日她没在郡主府,易景到底冒着风险帮了她,她算是投桃报李。 其他的,绾宁也没想那么多。 但现在易景既然有心,那接下来,她的问话,便容易一些。 “你和阿梨,从小一起长大。” 说到苏梨,易景脸上露出笑意:“是。” 绾宁:“她朋友不多,这些年,你很照顾她。” 易景:“其实算不上,自从易家出事,阿梨也在照顾我,我,很感激阿梨。” 第158章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绾宁:“易家现在已经平冤,你的爵位也下来了。你现在正当年纪,想必说亲的人很快就要踏破门槛了。” 易景猛的抬头,绾宁这话,问得太明显了,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绾宁看他踌躇,径直问:“所以,其实你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对吗?” “其实我想问问你,关于阿梨。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我也不拐弯抹角,你的年纪比阿梨长三岁,如今你家里也都是你做主,我想问问你,对阿梨可有那样的心思? 如果没有,我希望你能和她保持距离,免得阿梨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倒破坏了你们一起长大,这几年相互照顾陪伴的情谊。 易景似乎没想到,绾宁会问得如此明白。 虽然绾宁和他的年纪差不多,但是经过了易家翻案的事,在他眼里,绾宁是更高一层的存在,他是敬仰的。 也知道绾宁对苏梨很好,易景不知不觉就把绾宁带入到了一个长辈的位置。 只是,事情实在太突然,易景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目光看向门外,门外已经没有了苏梨的踪影。 几乎都没有想,他对着绾宁又拱手行了一礼。 神情严肃又郑重: “我想对阿梨好。” 绾宁直直的看着他,“是哪一种好? 是朋友对朋友的好,还是哥哥对妹妹的好,还是对心上人的好。” 绾宁经历过一世的感情,确实可以当长辈来问话。 虽然现在两人如此对话,看起来有点奇怪,但是,为了苏梨,她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但是好像景公子还没有听明白,那我再重新仔细说一遍。 阿梨没有父母,在世上孤身一人,我拿她当亲妹妹对待。 今日这番话景公子可能听着不太舒服,但是我还是要说。 不过,这件事的前提,我也要说清楚, 我帮易景翻案的事,和我现在说的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之前我帮你,一是感谢你,对阿梨的照顾,二是那日你对我的帮助。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没有以此为要挟,要用那件事对你提出什么要求,或者要你做什么,没有。 这一点,不要误会。 一码归一码,不要混为一谈。 我现在要说的,是阿梨的婚事。 她今年十三了,再过一年,在普通人家差不多就该议亲了。 如果你对她,没有那种心思,我希望你可以和她保持在朋友之间的距离,以免她心生误会。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阿梨身边也没有其他的男子,她对你肯定和别人不同。 我怕她对你生出那样的心思,而你又没有那样的想法,到时候怕是对你对她,都不好。 我知道,婚姻大事,不可草率。你想要多了解对方一点再做决定,都可以。 但是我不希望阿梨受到伤害。 我希望,你会有分寸感。 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没有说一定要娶一定要嫁,无论是先彼此了解,还是并没有那样的好感,都能做到不要故意伤害,就已经很好。 易景听完,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明白苏大小姐的意思。 梨梨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非常替她高兴。 对于我来说,梨梨很好,非常好。 不过有一件事,我想说,哪怕没有苏大小姐帮我易家这件事,我对阿梨的心也永远不会变。 只是阿梨现在还小,而我也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我希望给阿梨一个交代,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阿梨对我的意义。 但是,我不会伤害阿梨,无论如何都不会。” 绾宁看着他:“景公子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也明白了景公子的意思。 不过,我还是要丑话说在前头。 若你做出了什么故意伤害阿梨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易景:“苏大小姐这话,我听着心里并不舒服,因为你把我想得太不好,但是,对于阿梨来说,有苏大小姐这样的姐姐,实在太好了。 所以,我没有放在心上。 都说日久见人心,我也不说这样的话,好像有对赌的嫌疑。好像我会对阿梨好,是为了给谁一个证明。 这不是我想做的事情,阿梨对我,是不同的。 我会好好对她。” 绾宁看着易景的表情,认真诚恳坦荡又大方,倒显出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易景的赤忱,给了她很大的触动。 她想到从前,君策对她说的情话,敷衍又随便,像完成任务似的。 为了安抚她谎话连篇,哪里有半点如今她在易景身上看到的样子。 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想到这里,绾宁终于明白君逸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为什么会有那些反应了。 原来,虚假和真诚,身体都能感受到。 只不过,人惯会自欺欺人拒绝看到真相。 绾宁在郡主府待到了未时末才离开。 听前头的人说,苏府已经派了几波人来催。 绾宁知道,他们现在怕是已经忍不住了。 若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她不得不回府,还真想在郡主府待上几日。 易景在绾宁走之前离开的。 现在各自年岁大了,是该注意一些男女之防,若不然对苏梨的名声不好。 苏梨看绾宁离开,有些恋恋不舍。 但也知道现在大事要紧,给绾宁装了些桃花羹带回府去,目送她离开长街,才回到府中。 苏府大门口。 绾宁一下马车,就被管家请到了主院。 主院,气氛有些凝重,今日苏长荣,吴氏,苏雨澜都在。 见绾宁回来,苏长荣眉头皱着: “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东跑西跑的,倒让外人说我们苏府的人不懂规矩。 绾宁在一旁坐下来: “是母亲让我去的。” 绾宁没说自己去哪里,她今天去了两个地方,但出门确实是吴氏开口的。 苏长荣撇了一眼吴氏,眼中满是责怪。 吴氏想辩驳也不能。 看向绾宁,心道:果然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不跟自己一条心,一有事了立马甩锅给自己。 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 第159章 绾宁的笃定 吴氏看了在场众人一眼,开口道: “好了老爷,这些小事就先不说了,正事要紧。” 说完看向绾宁:“宁儿,宫中的事你听说了吗?” 绾宁摇头:“没有。 今日我都在外面,没处听说,可是发生了什么?” 苏长荣眉头皱起,看到绾宁不以为意的态度,想指责几句,话到嘴边,到底说不出口。 站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得出来心中烦闷。 绾宁眼不见为净,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对面的苏雨澜看着,探究的目光投射过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氏唉声叹气了一阵,当即把宫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过和在郡主府时,杜若跟他报告的很不一样。 吴氏描述的画面里,有非常大的主观意思,看得出来,对这件事的气愤和不满。 “这钦天监怕是昏了头了,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什么叫宁儿和陛下八字不合。 “就算什么八字不合,也不会像他说的那般严重。 而且老百姓中,有那些八字不合的人家,还不是过得好好的,这些本就是图个意思……” 苏长荣听到这里立马接话:“什么意思不意思的,现在人家这话就说出来了,你说怎么办吧?” 吴氏暗暗白了一眼,她能怎么办,老天爷说下雨就下雨,说不下就不下,难道她还能让老天爷不下? 但是这话她万万不能说出来,只能心里憋着气。 “反正这种话,我是不信的,那钦天监竟然说得言之凿凿,咱们就等着六月来。 我还就不信了,他又不是神仙,能算得这么清楚,能算到六月初一下雨,下到六月初六,到六月初七是什么样的天罚,我也想看看。 这些鬼神之说,向来都是骗骗愚昧的老百姓,陛下怎么也信这些。” “慎言。祸从口出。” 苏长荣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来,吴氏吓得脖子往后缩了缩。 这种话确实是不该说的,但是她心中有气,一不留神就说出了口。 好不容易让绾宁进入了圈套,一切都按想象中的发展,谁能想到,最后出了这种事。 实在不能让人信服。 钦天监这般言之凿凿,一看就是假的。 吴氏猜测,这件事对恒王有利,应该就是策王想出了什么办法,想要拖上几日才说出了这种话,或者是后面有什么后招,才整了这一出。 怎么可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说下雨就下雨,说下几日就几日,还和着冲六之数,天底下哪有这么玄乎的事情。 吴氏是半点都不相信。 苏长荣哼了一声:“你不相信有什么用?陛下信了才是最紧要的。” 吴氏:“陛下圣明,才不会信这些,若不然的话,就不会让宁儿进宫了。 但是现在,宫中没有任何放弃宁儿的消息。而且陛下还把那钦天监打入刑部牢狱,这就说明陛下是不信的。” 苏长荣想到今儿早上发生的事情,赵砚臣最后说的那番话,眉头皱起,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他又想不到。 只是一想到这门亲事可能会泡汤,心中便又是一阵烦闷。 苏雨澜听了那么久,见大家该说的都说完了,才开口道:“父亲别急,这件事女儿觉得母亲说得对。 那钦天监或许能算出来,下个月会下雨,但绝对不会这么准,从这一点来说,女儿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等到时候他自己打自己的脸,就真相大白了,陛下绝对不会被这样的言论蒙蔽,到时候姐姐照样入宫。” 吴氏想到策王:“就是怕这背后有什么阴谋。” 苏雨澜:“女儿倒是觉得,没准是钦天监自己想要捞些名声呢。 听说这钦天监监丞以前是状元郎,前段时间才升上来,以前只是钦天监的一个小官。 如今一朝富贵,尝到了一步登天的甜头,心里有些变化也正常。 现下姐姐这件事情出来,正好拿着这件事情做法,想让自己更上一层楼,说出这等惑众的谣言,也不是不可能。” 吴氏听着连连点头。 一旁的苏长荣显然也听进去了。 想到赵砚臣的生平纪事,略微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苏雨澜说的有道理。 对她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是,澜儿说的不错。” 几人达成了共识,苏长荣没再多说,又出府了。 绾宁也回了宁心院。 从始至终,绾宁都没说几句话。 扮演着一个乖巧的人设,在这件事情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主院,只剩下吴氏和苏雨澜。 吴氏显然也听信了苏雨澜的说法,脸上已经没了愁苦。 甚至已经在琢磨着等六月一来,她该怎么做,为绾宁挽回名声。 “澜儿,你怎么不说话。” 只见下首,苏雨澜面无表情,神情严肃,看着一个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苏绾宁居然一点都不担心。” 吴氏微微皱眉,瞬间明白了苏雨澜话里的意思。 她们从前都以为绾宁也是想入宫的,所以哪怕知道他们背后有些小动作都默认。 但是出了这种事,那么大的影响,她的脸上居然丝毫看不见担忧,确实令人怀疑。 吴氏想了想开口道:“有没有可能他跟你想的一样,根本没有把那个钦天监说的话当回事,也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才并不担心。 苏雨澜点点头:“倒是有可能。” 只是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她又说不上来。 苏绾宁那种成竹在胸的笃定,她究竟是在笃定什么呢? 笃定她自己一定会入宫吗? 但是之前,当听着要入宫的消息的时候,她脸上也看不到半分欣喜。 而现在,可能不能入宫的消息传来,她脸上也没有半分担忧。 苏雨澜是半点都不信有人可以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如此无动于衷。 而且苏绾宁不是七老八十经历过许多事的老者,而是一个才十多岁的妙龄少女。 苏绾宁可以有心机有城府,但是她不认为绾宁可以藏到这种地步。 所以是哪里不对呢? 绾宁的笃定,让她有些心慌。 吴氏见状,开口道:“澜儿不必想太多,左右还不过六日的时间。 等六月初一一到,一切都真相大白。 她想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目的。” 第160章 国公爷回来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关于这件事,在老百姓们中,也传言开来。 这几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关注着天气。 看这天,什么时候下雨。 从这件事出来,到五月的最后一日,每一天都阳光明媚,天气晴朗。 这几日,天气正好,鸟语花香,夏日的风带着微微的炎热气息,看起来是随时都会下雨的样子,但是一直的未下。 明儿就是六月初一了,这会,京城长街上,大家都在讨论着这件事。 “我看这天啊,今儿应该是不会下雨了。艳阳高照,阳光明媚,热得很。” “夏天来了,能不热嘛,田埂上,知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响声。” “是啊是啊,我倒是希望它下雨。 这天呀,又闷又热,下地干活都能喝一条河的水。” “主要是看明儿,看明儿会不会下雨。” “哎,刘老头,你最有经验,你看看这天,明儿会不会下雨?” 被叫做刘老头的是个白发老人,此时,他坐在街边的石坎上,一半在阴凉处。闻言抬头,眯了眯眼往天空看去。 大家都顺着他的目光一起往上看。 一些年轻小伙子看不出所以然来,连忙问道:“刘老头你倒是说话呀,到底会不会下呀。” “是啊是啊,快说快说。” 刘老头摇摇头,有人立马问道: “不会下吗?那钦天监赵大人岂不是欺君之罪要被砍头?” 刘老头脱了鞋,把鞋底往一旁的台阶上敲了敲,“什么不会下,我是说不知道。 这天看不出,不过依老头我的猜测,下是应该要下了,就是不一定六月初一下。” “吁……” 周围传来一阵低呼声,“你这话说的跟废话似的。” “你们说那钦天监赵大人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听传出来的话,说的有模有样。 说如果陛下执意要娶苏大小姐,六月初一必然会有警示,若陛下还执迷不悟,那六日之后的六月初七,必定会有天罚。” “那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听起来就玄乎的很。” “且看着吧,就还有一日了。” 人群中传来小声的询问:“如果明日真的下雨,陛下会如何?” “那谁知道。” 这一日,京城上下,都在等着看六月初一,这雨,究竟会不会下。 苏府。 吴氏亦是少见的非常关注天气。 这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有专门的丫鬟站在门口,只要一有风吹草动立马进来禀报。 若是六月初一之前下雨,那赵砚臣的话,便不功自破。 然而,等到了五月最后一日,雨依然没有下。 宫中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自从几日前钦天监赵砚臣说了那些话,被皇帝押入刑部大牢之后,这件事便没了下文。 苏长荣倒是想提,但是一直忍着。 他要等到六月初一,若六月初一还是没有下雨,那他便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狠狠的参赵砚臣一本。 这几日,大家都和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过着,其实背后都在默默关注着天气。 这几日皇帝老神在在,仿佛把这件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半点都没想起来,连提也不曾提过,他不提,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说话。 京城中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在灼热的天气里持续发酵着。 逸王府。 君逸接过影一承上来的消息,看完丢入了一旁的火盆里。 “照顾着些赵砚臣,受些皮肉伤也就罢了,别伤着筋骨。” 当初皇帝让他下狱的时候,没说要他的命,而且后来一直都没有提起,很明显,皇帝也在看。 审问审问受些皮外伤,意思一下完全说得过去。 而且既然是绾宁的人,他自然要护着些。 从他和绾宁合作开始,他就派人在绾宁身边保护她,自然对她见了什么人一清二楚。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是敌是友还是很清楚。 他的小未婚妻,胆子大得很。 君逸不知道绾宁为何如此笃定,六月初一一定会下雨。 但是根据他的观察,她既出手便不会落空而归。 那一日,当他听说了皇帝要绾宁入宫的消息,心中急坏了,立马招来幕僚做了打算和准备,到入夜了才去见了她。 她说等她一日,只要一日便好。 他信她。 第二日,便传来了赵砚臣坚决拒绝的事情。 当即他便想到,绾宁要做什么。 虽然匪夷所思不可思议,但是他信。 别人不知道,他心中最为清楚,当初他们初见那一日,在策王府,绾宁便告诉他,四月二十八他会有祸事。 果然。 事实证明,绾宁说的是对的。 那么这一次,也一定不会出差错。 他的小未婚妻,秘密越来越多了。 不过,对于他来说,无所谓她是谁,无所谓她会什么,无所谓她怎么样,君逸只知道,她一定会是他的妻。 君逸坐在轮椅上,身后影一推着他到了窗前。 他抬头看向碧空,万里无云:“明日必定下雨。” 身后的影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不敢答话。 暗处的影二影三却是讨论开了: “完了完了,主子走火入魔了。 咱们主子什么时候懂这天象之说?” 影三抬头看看天:“明日不会真的下雨吧。” 影二:“那谁知道,不过苏大小姐既然说了会下,那十有九八是会下的。 不过看起来,以后咱们逸王府刮风还是下雨,都是苏大小姐说了算了……” 书房里,君逸看过去:“他俩最近话多,送到小黑屋去反思一下人生。” 影一低头:“是。” 门外,又有消息送过来:“主子,国公爷回来了。” 君逸推着轮椅回过身:“回来了。” 他想起上回绾宁告诉他的事:吴氏不是她的母亲。 现在宋渊回来,吴氏既然打着利用绾宁的目的,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机会。 作为一个合格的未婚夫,他得为她分忧解愁才是。 “江南有消息吗?” “还没有。” “国公府对苏夫人态度如何?” “和从前大不同,防备着。” 君逸抬手摸了摸鼻子,想到绾宁,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小姑娘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第161章 补偿吴氏 国公府。 宋渊一回京先入了宫,从宫中一出来,直奔国公府。 老夫人见着宋渊,百感交集,有一箩筐的话想说。 前厅里,宋渊一身风霜,都来不及换下衣袍,问老夫人究竟怎么回事。 当年,因为宋老夫人想让宋渊娶周家的女儿,宋渊不愿意,母子二人有些隔阂。 那么多年,也没有这般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话过。 看着眼前这一幕,宋老夫人心中酸楚,亦有些唏嘘。 老夫人定了定神,当即把绾宁的身世说了一遍,以及自己到慧慈庵的调查,对身边一些人的调查,还有宋渊的回话,多方验证,差不多已经确认了绾宁是国公府血脉的事实。 宋渊心里一时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从他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是又惊又喜,又是迷茫。 喜的是,那么多年过去,自己这个年纪了,居然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惊的是,这件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迷茫的是,这个女儿居然是吴氏生的。 这让他一直有些无法自处。 回来之前,从老夫人来信的言语中,他就知道,这件事的真实性几乎是九八不离十。 但是现在,两人见面亲口对上这件事情的始末,又莫名感觉到有一丝荒谬。 老夫人心底忍住要问那句话的冲动。 她在给宋渊时间,先让他从这件事情里反应出来,然后再讨论别的。 宋渊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显然是在消化这件事情。 那件事时间久远,但是对于他来说依旧记忆犹新。 也就是因为那件事情,苏梓月才跟他疏远的,想来肯定是知道了,他跟吴氏之间的关系。 但是那一次他是被陷害的,其实他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现在知道,就是吴氏了,不过一想到这个,他心里便硌的慌。 他根本就不喜欢吴氏,他喜欢的人如今已经香消玉殒了。 一想到这一点,宋渊心中又是一阵唏嘘。 宋老夫人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心中挣扎,试探着问道: “这件事,你预备如何?” 宋渊眉头紧锁,“既是我国公府的血脉,自然该认祖归宗。” 老夫人道: “吴氏怕是不会同意,绾宁认祖归宗了,这件事便会大白于天下,对她,对宁丫头都不是好事。” 宋渊:“那母亲以为如何?” 老夫人:“我来认下这个干孙女,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宁丫头入住国公府,享受她应享受的一切。” 宋渊想了想,眼底有些挣扎,但到底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这个女儿,对于他来说惊大于喜。 诚然,人到中年,多了个孩子,肯定是高兴的。 但是他根本不认识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长成了什么样的心性,他都不知道。 甚至他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而且还不是自己所爱的人所出,要说有多重的感情,那真的没有。 但是好歹是自己的女儿,该负的责任都总要负,该给的一样也不能落下。 “母亲安排就好。” 老夫人看他的态度,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但是事关绾宁,她不敢大意,便还是问了一句: “那吴氏……” 宋渊想了想:“有了个孩子,总该是去见一面的,该补偿给她的,国公府也绝对不会吝啬,无论如何,她生下了孩子,还把孩子养大了。” 老夫人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生怕宋渊做出什么让绾宁伤心的事情来,赶忙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吴氏对绾宁不好的事情,都告诉了宋渊。 宋渊听完,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个吴氏他一直不喜欢,但是没想到她居然能做出那些事。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为何做到如此?” 宋渊有些气愤,但是没有立场责怪。 吴氏生下了这个孩子,就已经是天大的功德。 老夫人忍住心里要说出那个猜测的冲动,把吴氏的那些说辞,跟宋渊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宋渊叹了口气:“原来是心中怨我,倒是害了孩子。” 这样一来,吴氏的行为倒是说的通了。 “她确实做得不对,但我却也说不出指责的话,这么多年我是一丝责任也没有尽到,现在也不能责怪她哪里做得不好。 那便多补偿她一些吧,她另外还有两个孩子,我会相机看着相帮的。” 老夫人心中焦急,她当初也是跟宋渊一样的想法,念着吴氏是绾宁的母亲,哪怕心里责怪,还是原谅了她,还想要补偿她。 但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越来越让她怀疑:如果吴氏不是呢。 还好之前,她忍住没有冲动,若不然怕是绾宁心中不知道怎么伤心。 关于那件事,她现在也只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也不能直截了当的跟宋渊说,只能旁敲侧击让他自己去想,因为这件事情,宋渊作为当事人,应当更为清楚些。 “吴氏对宁丫头,真是一点也不好。” 老夫人又把郡主府的事,还有在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都说了一遍。 宋渊听完直摇头,不住的叹气,眼神愧疚。 “罢了,这些都是小事。 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陛下要纳她为妃?” 老夫人跺了跺拐杖:“她什么她,那是你的女儿。” 宋渊脸色一白,他知道那是他的女儿,但是凭空出现一个女儿,总感觉怪怪的。 “是宁……宁儿,她愿意入宫吗?” 老夫人长叹一气:“当然不愿意。 你怕是还不知道,这件事都是吴氏的手笔,是吴氏亲手把她送进了宫,那一日……” 宋渊听完,无比震惊,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为何?” 老夫人冷哼一声:“为何? 卖儿求荣,卖女求富贵,你道为何? 他苏家根基尚浅,若能有一个宫中的宠妃为靠山,那整个苏家的地位,都将水涨船高。” “啪……” 宋渊忍不住一手拍在红木桌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 张嬷嬷听了心头一跳,连忙扶住老夫人。 “荒唐,糊涂,自己的女儿也能往那地方送,亏她是宁儿的母亲。” 第162章 天底下什么样的父母都有 老夫人意有所指的回答到: “这世上,有人为儿女一生一世劳累,也有人卖儿卖女求那三两银钱,什么样的父母都有。” 宋渊嗤道: “可恶,从前只觉得她心思有些不对,万万没想到,居然如此心术不正,爱慕虚荣。” 也对了,若不然,当初也做不出那种事情,当初害了他害了梓月,现在居然又要来害他的女儿,简直太可恶。 宋渊怒不可揭,当即就要去找吴氏,这件事情,他绝不善罢甘休。 老夫人赶忙拉住他: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呢?圣旨都已经下来了,宁丫头不日就要入宫,你现在再去质问吴氏,除了让她心中畅快,还能如何? 你以为这样的人会懊悔,还是会无奈? 她既然做得出这种事,便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是不对的。” 宋渊一手握拳,紧紧的攥住,“若不是看在她是宁儿的母亲,我绝对不会放过她,居然敢如此对待我国公府的人。” 老夫人开口搭话:“也就是仗着自己是宁丫头的母亲,为所欲为吧,这样的人实在枉为人母。” 宋渊挥挥手,看向老夫人: “罢了,这些小事后再处理,现在当务之急,是宁儿入宫的事情。 宫中是什么地方,想必母亲比我还清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宁儿入宫的。 母亲的意思呢?” 老夫人看向宋渊,宋渊说出这话的意思,就几乎是要掀底牌了。 她问她意思如何,几乎就是在问:这国公府要不要了? 宋渊的想法很简单,他和国公府都换不来自己女儿的安乐,那他的国公爷当不当也无所谓。 他为皇帝守江山守这天下,但是皇帝却要他的女儿入宫,怎么都说不过去。 但是当今的皇帝,他不敢赌。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要哪家的女儿,都该当做是恩赐。 皇帝虽然不昏庸,但是帝王如何忍受得了他人的威胁和掣肘。 所以,哪怕他用国公府来换,国公府保不住就算了,绾宁也不一定能安全。 哪怕国公府全力以赴,也只是在赌,这个赌注不一定能让绾宁和国公府全身而退。 宋渊整个人一怔,平身第一次感觉到皇权带来的压力。 从前孤身一人,不管不顾,现在有的软肋,那种无力感倏忽而至,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宋老夫人站在一旁,看着主位顶上,先祖写着的:忠勇仁义四个大字。 “咱们宋家,几代忠烈,都做到了忠勇仁义四个字,无愧陛下,也无愧百姓,无愧天下。 若是连一个女儿都护不住,那这忠勇仁义就是一场笑话。 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母亲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在意这些虚名,更不在意荣华富贵。 你若觉得可以,去做就好了。” 宋渊定定的看着宋老夫人,他们从前是有矛盾的,因为宋老夫人要他娶他不想娶的人。 最后,他堵着一口气十多年。 现在想挽救也没有办法。 母子二人心中一直都有隔阂。 但是这一刻,宋渊觉得自己似乎是误会了。 如今再回过头看从前的事,确实和往日不同。 那时候,他一心爱着苏梓月,其他的女子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虽然明白老夫人让他娶周家的女儿,也可能是无奈。只是不能和心爱的人相守,心中生出怨怼,恨上了老夫人,在心中形成了疙瘩。 再后来苏梓月重病逝世,二人的关系降到冰点,几乎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如今时间久远,又出了绾宁这件事,宋渊对当年的事情又有了另外一番解读,对老夫人的排斥,一瞬便消散了许多。 只是这件事情到底横亘在两人之间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改变的。 “母亲的意思我明白了。 吴氏那里,我还是要去一次,要见一面。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宁儿,我作为男人,都该给他们一个交代。” 宋老夫人想到吴氏,眼中露出嫌恶又防备的表情,提议到: “还是先见见宁丫头吧,你都还没见过她。” 宋渊想了想,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母亲说的是。” 老夫人面色一喜,当即让张嬷嬷下去安排,请绾宁过来吃个午饭。 趁着这个当口,老夫人拉着宋渊,把这几日宫中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宋渊对于这些事,是有所耳闻的。 但是一路上顾着赶路,也没有详细打听,现在听老夫人说完,只觉得如听小话本一样,让人觉得不可置信。 “如此说来,明日就知道答案了。 明日若不下雨,那宁儿还是得入宫,而这钦天监赵大人,命怕是也保不住了。 这件事,太玄乎了。 这天象之事,哪有如此准确的。 能算出六月初一下雨已是不易,怎么还能算出六月初六,六日又有什么天罚呢?实在是说不过去。” 宋老夫人点点头,“不错,我们不知道背后的人想做什么,但是这件事情还不明朗,我们且先观察上一日,也就这一日了。 万一说明儿真的下雨,那咱们就有了时间来运作,不急这一天。” 宋渊点点头:“不过母亲说:背后的人。 难道这件事,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老夫人哼了一声:“吴氏无利不起早,她既然把宁丫头送进宫,自然是要榨干宁丫头身上的价值。 宁丫头是国公府的孩子,吴氏把疼爱的小女儿许给了恒王做侧妃,你说有谁会想要跟国公府攀上关系呢?” 宋渊一惊:“恒王和策王。” 他想到这一路上听到的关于恒王和策王的传言,心中一惊: “他们都知道了?” 宋老夫人点点头:“按照他们的做法应该是都知道了。 要不然的话,策王府宴会的时候不会发生那件丑事。 在郡主府门口,他们俩也不会争先恐后的来争宁丫头,很明显就是知道了宁丫头的身份。 作为国公府唯一的血脉,娶到她意味着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现在吴氏把她的小女儿送入恒王府,又把宁丫头送进了宫,做的什么打算,再明显不过。 “欺人太甚,真当我国公府无人了。” 第163章 不会让国公府破坏 绾宁收到国公府邀请的消息,吴氏也是知道的。 她大约明白国公府想做什么,也听说了宋渊会回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不过对于她来说,谁来都无所谓。 无论国公府做什么,有皇后在,都改变不了结果。 这一次,只要皇帝不松口,她就不会让国公府破坏这件事情。 现在国公府想出头,就让他们去。 国公府出事,吴氏也挺期待的。 吴氏朝着国公府的方向白了一眼,那神情,颇有些吃不着葡萄便说葡萄酸的意味。 外头,苏雨澜推门进来。 吴氏看见苏雨澜,面色缓和。 她看得出来,这几日苏雨澜肉眼可见的沉着了许多。 这是好事。 她不知道上一回入宫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苏雨澜如此,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也就没有细问。 “澜儿来了,坐吧。” 苏雨澜也不拐弯抹角,径直问她:“苏绾宁要去国公府?” 吴氏:“是。” 苏雨澜:“这个时候去,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国公府应该不会希望她入宫吧,如果到时候求到皇帝面前,陛下没准会放了她,到底是国公府。” 吴氏看向苏雨澜,摇头,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澜儿,你还年轻,不懂上头人的心思。对于陛下来说,全天下都是他的,想要一个女子怎么了? 在陛下看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若是国公府不同意,那岂不是在说陛下不好,皇宫不好,入宫不好? 你觉得,陛下会如何想? 除非国公府破釜沉舟,不要这个国公府的头衔,不要这百年基业,没准能保得住苏绾宁。 只是他们怎么会这样做呢,大家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哪有人会自寻死路。 一个苏绾宁而已,宋渊若是想,多少儿女没有。 而且,他们放弃国公府,就苏绾宁这副美貌,没有权利,谁护得住。 到时候,更是我们让她如何她便如何。” 苏雨澜到底年轻,对于这些道理不是太明白,只觉得有道理,又觉得太冒险了些。 主要是她年纪小,觉得人世间尚有感情。 而吴氏眼中只有利益,自然看其他人也都是利益至上。 所谓以己度人,便是如此,自己是什么样的,便觉得其他人也是什么样的。 “母亲说,明日会下雨吗?” 今日她往外头走了一圈,长街上到处都在讨论着六月初一会不会下雨。 听起来,大多数人都当笑话听,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坚信不疑,因为上一次赵砚臣对于贺县的预判非常准确。 说到这个,吴氏的脸色严肃起来。 这件事无论他们在不在意,都不可否认,经过了几天的发酵,已经差不多成了决定性的因素。 如果明日不下,赵砚臣必死无疑,一切照旧。 如果明日下雨,绾宁入宫这件事怕是就不好说了。 吴氏自然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但是老天爷下不下雨,谁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看六月初一。 苏雨澜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阳光明媚的天空:“母亲,若明日下雨,我们该当如何?” 吴氏想也不想,笑道: “下雨了又能证明什么,这半月都没有下雨,六月初一下雨也正常,没准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也不是不可能。” 苏雨澜回过头看向她: “若真的像钦天监说的那样,六月初一上天有警示,六日之后的六月初七会有天罚,那个时候又会如何?” 苏雨澜担心,担心赵砚臣说的是真的。 吴氏摇头: “不可能的,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农人,也不可能算得如此清楚。 澜儿上回不是说了吗,是那钦天监一朝得富贵,想沽名钓誉而已。 不会有人算得那么准的,六月初一下雨我能信,但是六月初七什么天罚,不可能的。” 苏雨澜眉头皱起:“母亲说的是,只是这几日,他们一直没有动作,如果真的是策王的手笔,也太沉得住气了。” 吴氏:“澜儿,你要知道,他们是皇子,从小,便受到了这样的教育。哪怕他们看起来没有动作,我们也不能小觑。 他们身为皇子,除了自己,身边还有无数幕僚,宫中还有后妃娘娘,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们只有身边几个人可以商量,但是他们身边,几乎全是学识渊博,见识深远之人,和我们不可同日而语。 有些事,我们看不清,并不是它真的不合理,而是我们自己的见识不够。 宫宴那一日,是皇后娘娘引着苏绾宁给陛下瞧见,在场有许多的小姐都看着的。 这件事瞒不过去,更别说淑贵妃还在现场,一看就知道这件事有猫腻,策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比起说钦天监有这个本事,我更倾向于是策王想做什么,以此为幌子来掩盖其他更大的目的,只是我们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而已。 如今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该做的,剩下的便是策王和恒王打擂台,我们不必再管太多。 只有一点,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陛下看上的人,一定不会放手。 看从前的林美人兰美人就知道,无论你家是谁,背景如何,陛下要你入宫,你便非入不可。” 吴氏说得笃定。 就是因为有这些前车之鉴,她才敢做这个打算。 若是让国公府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绾宁弄出去了,她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竹篮打水一场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她不会做。皇后亦是算清了皇帝的心思,看清了各自的局势,才敢动手。 苏雨澜点点头:“是,女儿受教了。” 吴氏看着这样的苏雨澜,眼中露出欣慰的表情,想到她现在的处境,语气里带着心疼:“澜儿,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 苏雨澜知道吴氏说的是什么,低下头没有说话。 为了稳住绾宁,苏雨澜现在除了住在偏院,每日还计划着要去佛堂跪上几个时辰。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过上这样的日子,但是现在,不得不忍受。 “左不过也就这几日了,等苏绾宁入宫,我便不必再受这种苦。” 吴氏看她如此,心疼的擦了擦眼角: “是是是,澜儿能如此想最好,等她入宫,母亲一定好好补偿你。” 苏雨澜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她知道自己越是不闹,吴氏便越觉得对她愧疚。 以后她想要提出什么要求的时候,也才越好说话。 苏雨澜心中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另外一边,绾宁坐上马车,从大门出,往国公府而去。 第164章 我愿你好的 长街上,绾宁坐在马车上,路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大家对明日会不会下雨的讨论,嘴角露出笑意。 从她重生以来,便关注着天气。 特别是上次贺县的事情之后,她更是在意。 有些有印象的日子,天气和前世一模一样。 这些日子,她的动作,改变了一些人事。 但是天气,每一日都和前一样。 所以,明日的雨,一定会下。 一旁的半夏也听到了:“小姐,你说明儿会不会下雨。” 绾宁没回答,笑道:“你觉得呢?” 半夏耸耸肩:“奴婢不知,这老天爷的事,实在是难为奴婢了。 但是,奴婢希望它下。 最好就和那钦天监说的一样,六月初一上天警示,过六日来个什么天罚,这样,小姐就不用入宫了。” 绾宁:“你不希望我入宫?” 半夏:“我看小姐不想入宫,自然希望小姐心想事成。” 绾宁笑了笑,这些日子,她表现出来的,都是顺从和喜欢,能不说也知晓她真正心意的,怕是也只有半夏了。 这一世,她希望半夏也能有个好结果。 半夏看绾宁想事,没有打扰她。 蹲下身,帮绾宁整理衣裙。 口中一边喃喃:“小姐,你说奇不奇怪,老夫人请小姐去吃饭,还特意嘱咐小姐穿这一身衣裳。 若不是小姐提起来,奴婢都忘记了,还做了这一身江南样式的装束。 上一回和安平郡主一块去郡主府,小姐穿这套衣裳,奴婢记得,好像老夫人就对这套衣裳的眼神很不一样。 绾宁笑了笑,开口道: “大约是因为老夫人是江南的人,所以对江南的装扮有一些怀念吧。” “原来如此。” 半夏嗯了一声:“不过小姐穿这江南的衣裳,确实别有一番味道。 小姐本就长得美,这套衣裳一穿更是说不出来的风流韵致。 怪不得人都说江南出美人,这衣裳款式也怪好看呀……” “你个小丫头,懂得还挺多。” 半夏看绾宁脸上带着笑,吐了吐舌头。 绾宁抬手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放下,闭目养神。 看起来,从前做的事情都有了效果,老夫人已经开始怀疑吴氏了,要不然不会让绾宁做这身打扮。 不知道宋渊看到她这身衣裳,会不会想什么。 人心里一旦被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这颗种子时不时的就会随着旁人的培育浇水开始发芽。 江南还没有消息传来,绾宁上回让君逸帮她去找苏梓月的奶娘,那么久了一无所获。 她现在没有证据,也不能够直接说明,只能用这种方法提醒国公府,小心吴氏。 起码不要被吴氏牵着鼻子走。 而且这本来就是真相。 由宋渊发现,是再合适不过的。 绾宁做到这一步,让国公府别太相信吴氏,别太看重吴氏,防备着吴氏,就已经是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一旁,半夏看了绾宁一眼,想到上一回老夫人说的事情,心中又是一片唏嘘。 自家小姐,居然是国公府的人。倒是可喜可贺。 因为吴氏对绾宁非常不好,半夏的心,已经天然偏向了国公府,把国公府当成了自家人。 “小姐,刚刚老夫人的消息里说,是国公爷回来了。一会儿你们见面,似乎是太仓促了一些。” 绾宁:“现在见也是见,以后见也是见。 如今的情况早见比较好,不然说不好还被母亲牵着鼻子走呢。” 说到吴氏,半夏立马一脸愤愤: “对对对,就是。 明明小姐才是国公府的女儿,但是以往夫人每次去国公府,都是带着四小姐,从来没有带小姐去过……” 半夏说起吴氏的那些事,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激动。 “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一直被夫人欺负,更不必说四小姐。” 绾宁摆摆手,“以后不会了,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 半夏想到绾宁这些日子的变化,确实比以前支楞,暗暗松气。 “小姐是姑娘家,做了什么,说出去总归名声不好听。 以前没办法,凡事靠自己。但是现在有了老夫人,有了国公爷,小姐也有人撑腰了,不必伤了自己的手。” 半夏是真的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的。 绾宁抬手,拍了拍半夏的手背,心中熨贴。 “半夏,多谢你。” 多谢你从小到大一直陪着我,不离不弃,多谢你荣华富贵没有迷了眼,始终护着我。 半夏脸一红,低下了头: “小姐,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绾宁:“等我的事情了了,我会为你找一个好的归宿,你可以选择你以后的路。 无论是嫁人或者想做点生意,我都一力支持你。” 半夏慌了,不知道绾宁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小姐,我哪里都不去,就陪在你身边。” 绾宁笑了笑: “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我只是告诉你,让你知道,你在我这里,是自由的。 你愿意陪在我身边,我非常高兴。 你想离开,我也开心。 我愿你好的。 半夏,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年,度过了那么多的苦难,我想要最大限度的善待你,你可能明白。” 重生回来的那一日,从策王府回来,绾宁便把半夏的卖身契还给了她。 半夏眼眶含着泪,想哭又忍住不敢哭。 “小姐……” 绾宁:“我不是要赶你走,我是告诉我我心里真实的想法。” 半夏擦泪,摇头:“奴婢哪里都不去,奴婢就守着小姐。” 绾宁看向她,叹了口气,拿帕子替她拭泪: “别哭,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半夏连忙点头。 “小姐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绾宁笑了笑,打趣道:“我的好日子便是你们的好日子,是大家一起的好日子。” 半夏擦泪,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马车外跟着的杜若听到马车里的动静,脸色有些微松动。 因为她有功夫在身,大部分时间,绾宁坐马车的时候,她都是在外头守着。 这些日子,算是近身接触绾宁和半夏了。 非常羡慕半夏的这一份主仆情谊。 脑中想到上一回在国公府,老夫人要说那个秘密之前,绾宁说的那些话。 心中想着:有一日,自己或许能和半夏一样。 第165章 是苏梓月吗 和往常一样,绾宁还没到国公府,管家便在门口等着了。 一见绾宁赶紧热情的迎上来:“宁小姐你可来了,老夫人已经等了许久了。” 绾宁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下了马车,半夏和杜若一左一右的跟着绾宁往里走去。 正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绾宁直接去了饭厅。 此时,饭厅里,老夫人和宋渊已经到了,老夫人坐在首位上,宋渊背着手,在饭厅里走来走去。 一双眼睛不时看一眼外头,神情全是忐忑。 他的女儿,若说不想见那是假的。 宋渊在心里已经想象了无数遍绾宁的长相,但是都没有具体的形象,心中有些抓耳挠腮。 听老夫人说,绾宁长得很美,整个京城也找不出能越过她的去。 还说她一双杏眼尤其漂亮。 这样的话,让宋渊想到苏梓月,他唯一放在心上的女子。 当初的苏梓月,一进京城,便引起了轰动。 江南来的美人,光容貌一下就把京城的女子们都比了下去。 若不是苏梓月不爱出门为人低调,还不知道传出什么故事来。 只是现在,斯人已逝。 宋渊想着心上人,感慨着,心中又是一片唏嘘。 除了怀念苏梓月,还有就是,不知道该用何种情绪面对绾宁。 一想到有一个孩子的存在,他就觉得是自己背叛了苏梓月,背叛了和苏梓月的感情。 但是,为人父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尽到责任,又觉得愧疚。 当初,虽然和吴氏发生了那种事不是他所愿,但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至于吴氏,到底也生下了这个孩子…… 宋渊心中七七八八的想着事情,莫名有些不知所措。 “来了来了,宁小姐来了。” 张嬷嬷看着外头,神情喜悦指着向这边来的一行人。 宋渊抬头看过去,就见一群下人簇拥着一位年轻的小姐走过来。 远远的,看着那一身记忆中熟悉的装扮,宋渊身形猛的一震,不由得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刚想到了苏梓月的原因,有一瞬间,他差点以为是苏梓月来了。 他下意识的往前一步,眼神里全是对往日的追忆和留恋。 一旁老夫人看着宋渊的神情,心知是自己之前说的话多少起了些作用,和张嬷嬷对视一眼,一起向外看去。 这个装扮是她特意嘱咐过的,上一回,绾宁和苏梨来,她乍一看以为自己看花了,想必宋渊也应该一样。 自从她们有了那个猜测,费了好些力气找到了当年宋渊身边伺候的人。 得知当初宋渊的心上人,并非吴氏,而且苏梓月。 这才有了今儿这一出。 后宅中,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老夫人要把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 随着绾宁走近,宋渊也能更清楚地看到绾宁的长相。 只见绾宁一身鹅黄色的对襟留仙裙,脚上踩着白色绣花鞋,长发梳成飞仙髻,用同色发带挽着。 一副江南女子的秀丽打扮,美得赏心悦目。 确实是京城挑不出几个能比得上。 随着绾宁越走越近,她的容貌也清晰的出现在宋渊的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宋渊越看越觉得像,不由的有些呼吸困难。 他看着绾宁,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但是怎么会呢,吴氏明明说的是她的孩子。 看绾宁的容貌,跟吴氏没有任何相像,眉宇间能看出来有几分像他,好像,更多的是像苏梓月。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宋渊眉头深皱,当初那件事情,若说有谁比吴氏更清楚,那便是他。但是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根本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难道……,不是吴氏,而是苏梓月吗? 宋渊心里浮现这个想法的时候,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呢? 不不不…… 有可能的…… 苏梓月不在了,他当时又不知道对方是谁,吴氏想怎么说都可以。 而且出了那件事之后,苏梓月一直在养在庄子里,说是生了什么病,没准并不是生病,而是生孩子。 当初吴氏和苏梓月交好,没准吴氏知道这件事,把苏梓月的孩子占为己有…… 宋渊越想越多,也越觉得有可能。 不是他想得离谱,而是今天老夫人跟他说的那些话,他实在想不到会有哪个母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 看吴氏对她另外的孩子苏雨澜那么好,说明她本身是有母性的。 为什么到绾宁这里就不对了呢? 虽然说可以解释为是她怨自己,但是也不该厚此薄彼到这个地步才是。 只是……,如果自己想的是真的,那吴氏可就真该死。 宋渊脸上表情变换,忍住自己心中的情绪,没有表现出来。 这件事,没有证据,不能轻举妄动,等他慢慢调查,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一定会被人查到。 原本宋渊见绾宁只是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而且凭空冒出一个女儿,确实想见见。 但是现在有了这一层的思量之后,他看绾宁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如果真的像他想的那样,绾宁是他和苏梓月的孩子…… 宋渊不敢再想下去。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一时百感交集。 绾宁直接进来,没有看到窗口的宋渊,径直走向老夫人。 老夫人看绾宁过来,牵着她的手,笑道: “宁丫头,这几日可还好?” 绾宁乖巧回答:“多谢祖母挂怀,绾宁还好。” 这句祖母,宋渊听在耳中,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老夫人:“你母亲呢?她可有难为你?” 绾宁低着头,语气无奈:“母亲来找过我几次,让我不要听外面的风言风语,安安心心的入宫便好。 母亲说,入宫之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以后还可以和妹妹互相帮助是最好。” 上一回绾宁和国公府已经摊开了关系,和老夫人也坦诚的表明了心迹,如今说话是再无隐瞒,有什么说什么。 老夫人一听,心中气愤难当。 但是看宋渊在旁,也没有发作。 眼神瞥了宋渊一眼。 宋渊回过神来,听着这话,心中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有可能是真的。 吴氏做的太过了。 他回过身来往厅中走了两步,看向绾宁,绾宁察觉到有人,抬头看了宋渊一眼赶忙撇开,往老夫人挨近些, 低声问道:“祖母,这是……” 第166章 破釜沉舟保住绾宁 到现在为止,绾宁是不认识宋渊的,前十六年她都没怎么出门,最近这些日子出门,宋渊又不在京城,不认识也很正常。 而刚刚老夫人让她来时,虽然提了一句,但这个时候没有介绍,她也不能乱认人。 宋渊看向绾宁,看她这低头的神情,更是越看越像。 别的可能会骗人,但这长相真的骗不了。 这身衣服,这个打扮,这个装束,实在太像太像了。 老夫人看他这个神情,就知道今天的安排没有白费,他已经往那边想了。 “宁丫头,来,见见,这便你的父亲宋渊。” 说完又看向宋渊:“这就是宁丫头。” 绾宁虽然心中有准备,但是听老夫人这么一说,神情还是一愣,然后看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点了点头,这才上前半步,对着宋渊行了一礼,但这声父亲,始终没有叫出口。 老夫人出来打圆场:“这种事,一时有些无法接受也是有的,没关系,来日方长。 如今见过了就好。” 宋渊看着她的脸挪开视线:“是,坐吧,先吃饭。” 宋渊的声音很粗犷,听得出来,语气里还有些小心翼翼。 他没有多说话,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绾宁究竟和苏梓月有没有关系。 绾宁嗯了一声,随着老夫人入座。 桌上都是绾宁爱吃的菜,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宋渊没怎么说话,都是老夫人在说,绾宁不时应和几句。 偶尔眼神撇过去,看一眼宋渊。 从前世的认知里,宋渊这个人,不善言辞,也不苟言笑。 他为人正直,忠君爱国,在绾宁的身世揭露之前,只一心守卫着边境。 后来她的身份被吴氏有心的暴出来,宋渊虽然跟她没有多亲近,但是确确实实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 只是,其他再多的,也没有。 宋渊有变化,是在得知她是苏梓月的孩子之后,对她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那个时候,绾宁才知道,她的这位父亲,对她真正的母亲,有多情深意重。 在感情上,宋渊深情专一,认准了苏梓月,那么其他人,就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就连太师府的女儿,他都不愿娶。 之后苏梓月“重病”,边境战事起,宋渊想着战争结束,便回来向陛下求取一份旨意。 那一战,打了一年多,等他回来,苏梓月已经不在了。 后来,他没有再娶。 偌大的国公府,既没有他的妻妾,也没有一个孩子,可见他对苏梓月的真心和深情。 从这一点来说,绾宁可以看出来,宋渊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宋渊如今年过四十,留着两撇八字胡。 身高八尺,面容刚毅,很有男子气概,一眼看去,很符合一个正直勇猛的将军形象。 他五官周正,能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个俊朗少年。 其实绾宁自己的容貌是有三分像宋渊的。 剩下五分像苏梓月,今日这一身打扮,看宋渊刚刚的神情,她和老夫人都没有白费心思。 上一世,绾宁对国公府的感情,更多的是愧疚。 但是有了上一回老夫人对她说的那一番体己话,她对国公府亲近了许多。 作为国公府的女儿,现在她觉得庆幸,也觉得很好。 老夫人待她好,绾宁也愿意和他们亲近。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老夫人看着桌上的儿子孙女,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这一幕,她盼了多少年没盼到,以为一辈子都看不到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心中自是高兴。 吃完饭,三人一起去了前厅。 一路上宋渊也没有说话。 只老夫人问了绾宁一些事情,其实都是问给宋渊听的,绾宁都一一回答。 回了前厅,宋渊听着二人说话,眉头皱起又松开。 眼神有意无意的在绾宁脸上看过,想问什么,又有些不好问出口。 老夫人见状,开口道: “你们父女俩头一回见面,生疏也是正常的,多见几回就好了。 宁丫头,你也别怪你父亲,你父亲就是这个性子,不怎么会说话,从小就跟木头似的,他心里想着你念着你的,只是口中说不出来。” 绾宁低头:“是。” 就在此时,宋渊看过来,似乎是鼓起勇气,对着绾宁问道: “你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 说完,惊觉自己声音好像太大了一些,两手有些无所适从,立马又放低了声音: “我就是随意问问。” 在军中他向来大声惯了,突然对着绾宁,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绾宁回答: “爱吃梨花酥,还有榛子酥。” 绾宁说完,一旁的半夏补了一句: “小姐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么多年都是吃糠咽菜过来的。” 从前没办法,她们只能靠自己,有委屈了也只能吞近肚子里。 现在有人撑腰,半夏是半点都看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 听到半夏的话,老夫人和宋渊心里都生出愧疚,看向绾宁更是心疼。 吃糠咽菜…… 宋渊实在想不到绾宁居然那么惨。 撇开心里的不适,宋渊还想着的是:绾宁爱吃的梨花酥,和榛子酥,苏梓月也爱吃。 遂又问了一句:“可有不爱吃的?” 这一回绾宁没有说话,看向身后的半夏。 半夏会意,赶忙道: “小姐没什么不爱吃的,本来厨房里给的吃的就少,哪还能挑三拣四呢。 不过小姐却有不能吃的,是山上一种绿色的野果子,周身长了细细毛绒。 乡下人叫猕桃,那个小姐却是不能吃的,吃了便会浑身发红发痒,要好几日才会消下去。” 半夏还没说完,宋渊腾地一下站起来。 看向绾宁的眼神,那叫一个热切。 他向绾宁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身子往前倾,但是又像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动作。整个人看起来莫名的有些诡异。 老夫人不明所以,“怎么了这是?” 宋渊反应过来,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就是想着这种果子平时挺难吃到的。” 说完才悻悻的坐下来,只是眼神落在绾宁身上,想好好看看,却又有些不敢的神态。 半夏被宋渊吓了一跳,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绾宁低着头,她知道为什么宋渊反应那么大。 因为苏梓月也和她一样。 今日这个状况,更容易让人联想。 为了这一出,绾宁在上一次和苏梨一块去慧慈庵的时候,找当地的农人买了些来吃,今日由半夏说出来正好。 到这里,想来宋渊已经有六七分怀疑了。 不过到底没有证据,他还不能拿吴氏怎么样。 但是,有了这些怀疑,宋渊自会去查。 也不会着了吴氏的道,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若不然,依着宋渊的脾性,吴氏一句生了她的话一说出来,宋渊就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前世就是如此,宋渊一回来,见了吴氏一面,就念着她生了绾宁,给了吴氏半个国公府的财产。 但是啊,吴氏还不满足,她要整个国公府,压榨完国公府的最后一丝价值之后,还促成灭了国公府满门。 所以,这一世,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绾宁尽了最大的努力,一点一滴潜移默化,一步一步,从张嬷嬷到老夫人,再到宋渊,就是为了现在。 她要吴氏,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要吴氏,赔了夫人又折兵。 宋老夫人看着二人,努力找些话题企图让气氛缓和一些。 但是宋渊和绾宁都没有怎么接话。 宋渊想的是要尽快弄清楚真相,绾宁则是维持着被吴氏迫害不善与人交际的形象。 她越如此,国公府便越心疼她,对吴氏的怨怼也越清晰。 老夫人看二人如此,心知也不能太急。 便让宋渊离开了。 宋渊走后,又拉着绾宁说了些体己话。绾宁乖巧的一一应着,看得老夫人又是一阵心疼。 在说到进宫事件的时候,绾宁倒是回了几句。 “祖母先别急,这件事,既然是策王从中作梗,必然是想从中得到什么。 咱们就让他去做,也免得赔上国公府,不值当。 策王到底是皇子,哪怕手段不对,皇上不会做的太过。” 事情到了今天,绾宁干脆就把自己的安排说成是策王的手笔,只要国公府不去淌这趟浑水就好。 国公府没事,那么她这出安排,就几乎没有任何瑕疵。 老夫人听完,没有立刻答话。 她不太相信策王能做出什么,不过听绾宁讲的也确实是有道理。 反正国公府打算破釜沉舟也要保住绾宁,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也就不差这几日了。 “好,祖母答应你,先看看再说。” 看绾宁担心国公府,言语间都是为国公府考量,更让老夫人坚定保住绾宁的决心。 同时心中琢磨着,要怎么让绾宁名正言顺地回到国公府来。 第167章 一根针我也不给她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未时。 绾宁该走了,宋渊出来送她。 绾宁对他行了晚辈礼,也没有拒绝。 老夫人倒是喜闻乐见,也乐意让他们多相处。 她拉着绾宁:“你父亲是个粗人,没那么仔细,也不太会说话。哪里做得不好,你千万别和他一般计较。 从前不知道你的身世,是没办法,现在知道了,断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祖母相信你父亲也一定会做到为人父的职责。 作为祖母,希望你好好的,希望你跟你父亲也好好的。 若有什么不对的不好的,你尽管跟我说,咱们国公府是讲理的人家,也是讲感情的人家,祖母一定替你做主。” 老夫人这话可谓说的十分心诚,姿态已经摆得非常低了,绾宁能感觉得出来,国公府是想要好好待她的,她也承这份情。 绾宁心中升起暖意,回握了握老夫人的手:“祖母,绾宁明白。” 老夫人见她的动作微微一怔,一瞬眼圈就变红了。 绾宁在面前,到底没有哭,隐忍着情绪:“好孩子,好孩子!” 几个字说出来,既心酸又欣慰。 “回吧,有什么事随时来找祖母,宫中的事也不必担心,若他们那边没有法子,国公府一定会护着你。” 似乎是生怕绾宁不相信,老夫人翻来覆去地跟她表明态度。 绾宁福了福身:“是,祖母,绾宁记下了。” 说完便由半夏扶着,往外走去。 一旁宋渊跟着一起。 等出了院子,四下无人,宋渊看了一眼绾宁,踌躇着开口: “我听你祖母说,你愿意来国公府?” 绾宁:“是。” “可是在苏府过得不好?” 宋渊看刚才的对话,还有老夫人之前跟他说的事情,知道绾宁过得不是很好,但是他想亲口听绾宁说说,心中有担心,也有另一层的意思,便还是问出了口。 绾宁停下脚步,缓缓抬头,看向宋渊,然后低头,眼中珍珠一般的泪水,滚滚落下。 这一低头,像极了从前的苏梓月。 宋渊只觉得一颗心被人狠狠攥住,仿佛呼吸不过来。 上战场杀敌他不怕,但是见绾宁落泪,他心痛难当。 “你……你别哭,我不问了。 他们对你不好,父……,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以后国公府是你的家。” 绾宁点了点头,抬手拭泪,更咽着应了一声。 宋渊看她这副模样,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一想到绾宁有可能就是自己和苏梓月的孩子,却被吴氏磋磨,他感觉自己心痛得都快要死掉了。 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千辛万苦忍辱负重生下的孩子,却过得凄惨,顿时,心中泛起一股悲凉。 “从前是我们对不住你,以后我们会对你好,你放心,你可以依靠国公府。” 绾宁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种情况宋渊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不太会跟人打交道,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让他上阵杀敌,他一刀一个。 但是让他哄女儿,他是万万都不会,看绾宁如此,心焦的很。 “一会儿我会送信给她,约她出来见个面。 哦,我是说,你母亲。” 绾宁听着他话里这个“她”字,就知道宋渊对那件事的怀疑上心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你见他做什么?” 宋渊开口道:“这件事,我总该跟她碰个面。 把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讲,还有你回国公府的事,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和她商量。 绾宁苦笑一声:“那母亲一定会问父亲要东西的吧。” 宋渊皱了皱眉, “她是你的母亲,我给她些补偿也是无可厚非的。” 虽然他有怀疑,但现在到底没有证据,若是吴氏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不可能不答应,面上总要过得去。 绾宁抬头,目光直直的看向宋渊。 “不可以,一点也不可以。” 前世也有这一遭,这一次见面,吴氏在宋渊这里捞了一大笔的好处,这一世,绾宁不会给她一丝一毫。 宋渊性子直,也不太会说话,对上吴氏舌绽莲花,肯定毫无招架之力,她必须未雨绸缪。 按照宋渊的性格,她若是拐弯抹角,宋渊怕是听不懂也做不到。 而且吴氏一定会变着法的为自己捞好处,绾宁干脆直接了当表明自己的态度,宋渊现在有了怀疑,她又表明了态度,没道理还被别人算计了去。 宋渊一怔,只想着是绾宁在苏府被欺负,心中有气,不愿意给吴氏一点好处。 遂劝道:“这些身外之物,不足为虑,只要你好好的便好,只要你能安然回到国公府,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绾宁像是小孩撒娇一样,斩钉截铁: “我就不,一根针我也不给她。 若你给了,下次她便会用我去换别的东西。” 宋渊正想劝,听完绾宁后面这句话,一下愣住。 绾宁说得对,抛开他的怀疑,就吴氏之前对绾宁的种种行为,用绾宁去换富贵求钱财,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他绝对不能助长吴氏这种歪风。 “是,是我想茬了,宁儿你说的对。 好,便听你的,我绝对不让她从我这得了好处。 绾宁看向他,眼睛里发出亮光,像是一个小朋友想要一颗糖被满足了的欣喜。 她对着宋渊笑了笑,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多谢父亲。” 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身后半夏和杜若赶忙跟上。 宋渊愣在原地,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刚毅的眉目,一瞬便柔和了下去。 绾宁刚刚对他笑了。 绾宁叫他父亲了。 宋渊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狂喜, 目光怔怔的看着绾宁跑远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长廊尽头,良久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发出像傻子一样的哈哈哈的笑声。 瞬间心中像充满了力量。 原本想着跟吴氏的见面,有点不知如何自处,吴氏是女子,而且还是绾宁名义上的母亲。 就算她不是绾宁的亲生母亲,到底养了她这么多年。 他这个人又不太会跟人打交道,特别是跟女子打交道,心里还有些发怵,但现在半点没在怕。 宋渊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走廊,想到绾宁刚刚那个笑,还有那句多谢父亲,整个人美得要飘起来。 他撩了撩衣袍,雄赳赳气昂昂,往书房走去。 第168章 听女儿的话 云香楼。 京城众多茶楼的其中一家,没有很繁华,也不是很偏僻,约着见面正好。 宋渊早早的等在了二楼雅间。 不多时,吴氏来了。 吴氏身穿一身青白色绣月季的襦裙,外罩一件同色浅蓝褙子。 梳着妇人发髻,发髻上插着两根白玉簪子,脸上上了得体的淡妆。 一身素雅的打扮,看起来比她平时的装扮小了好几岁。 少了些当家主母的威严,多了几分女儿情态。 吴氏半生算计,但年少时对宋渊,确实动过真情,是年少时真心喜欢过的人,如今来见,自然是精心打扮的。 吴氏一进门,就看到宋渊临窗而立,负手看着窗外楼下热闹的人群,听着声音,宋渊回过身来。 说起来,这是这么多年,他们头一次以这种方式见面。 宋渊常年在外,只过年时节回来一次,回来也不常外出,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 吴氏偶尔在长街上远远的看见一眼,却没有像如今这般。 十多年过去,宋渊比从前更成熟了些。 面容愈加刚毅,迎面而来的男子气概,一身战场历练出的杀伐果敢气质,令人不敢直视。 吴氏看着一眼,微微垂眸,顿时显得在脂粉丛中过的苏长荣一身娘气。 和宋渊比起来,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不由心中感叹,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虽然十多年过去,如今见面,心中的欢喜仿佛只增不减。 若当初能嫁给这样的男子,那才是真正的得偿所愿。 现在……,也有机会。 有苏绾宁在,一旦事情爆出来,宋渊不可能置她于不顾。 没准,她也可以做做国公府夫人的梦。 来时,吴氏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从宋渊这里得到些东西。 这会一见宋渊,她心中想要的,更多了。 吴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妾,见过国公爷。” 称呼算是规矩,不过语气轻柔,却是妻子对丈夫的亲近。 宋渊常年在军中,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看向吴氏,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把绾宁丢在后院,十多年不闻不问,还任由下人欺负她,让她和下人一起分食……,这种种行径。 再看吴氏,只觉得她这番姿态,娇柔造作。 “苏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宋渊声音粗犷,打破屋子里的几分旖旎。 一句苏夫人,瞬间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吴氏心中咯噔一下,知道现下二人身份差距太大,便也没想太多。 知道宋渊正人君子,心中更爱慕他一分。 便是如此,吴氏也没有忘记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是。” 吴氏行了个礼,在桌前坐下。 带着的丫鬟早在吴氏进屋,便极有眼色的退到外间候着。 此时,雅间的里屋,只有宋渊和吴氏两个人。 吴氏伸出手,手势优雅,倒了两杯茶。 “渊哥,喝茶。” 这是少时,苏梓月对宋渊的称呼:渊哥哥。 她便也跟着叫。 此时各自年长,叫渊哥哥确实不合适,便省了一个字,也比国公爷这个称呼更亲密些。 宋渊听到这个称呼,眉头皱了皱。 哪怕绾宁确实是他们二人的孩子,他也委实接受不了吴氏这般称呼他。 特别是有了绾宁的嘱咐,他更是要和吴氏保持安全距离。 “苏夫人慎言,直接称呼我为宋国公就好。” 吴氏知道他的心性,不过宋渊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她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低头讪讪着应了一声。 默默喝了口茶,没有再说话。 这一次是宋渊约她出来,她等着宋渊开口。 宋渊在她对面坐下来: “绾宁的事我知道了。 宋渊顿了顿,看吴氏没有说话,到底补了一句: “这些年,辛苦你了。” 吴氏绷着,就等着这一句话呢。 一听宋渊说出口,眼眸一垂,泪水便落了下来。 然后抬头一副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目光盈盈,看向宋渊。 “妾不辛苦,生下这个孩子,是妾心甘情愿。 渊哥向来知我心意,我知道自己不能跟月姐姐相比,但是能为渊哥生下这个孩子,妾已经无比满足。” 吴氏姿态摆的很低,一副深情如许,为了宋渊一切都可以不管不顾的态度,满腹委屈与艰难,也不与他人说的模样。 不得不说,在这种事情上,宋渊完全不是吴氏的对手。 要不是之前有老夫人的再三告诫和绾宁直白了当的态度,他已经就顺着吴氏的话说了。 宋渊在心里默念: 听女儿的话,吴氏的话不能信。 听女儿的话,什么都不能给吴氏。 宋渊看向吴氏皱眉:“那为何你对宁儿那般不好,处处磋磨她。 你该知道,他是我唯一的女儿,你不喜她,把她送来国公府也好。” 吴氏早知道这些事瞒不住,心中已经想好了说辞。 她泪如雨下。 “冤枉啊,一个母亲如何会不喜自己的孩子,磋磨自己的孩子? 我是没办法,对,这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 但是,当时我也才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 那么大的事我一个人瞒下来,扛下来,看着宁儿,我心虚啊。 若是对宁儿太好,我生怕被人看出端倪,便只能装着对她不好,磋磨她,让人欺负她,以为这样别人就不会怀疑她。 渊哥你不知道,其实我的心里在滴血。 是,那时候,我没见识,我年纪小,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事。 但是,我心里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过得好。 我……我不是……” 说着,吴氏掩面而泣,一副悔不当初又自责的模样。 宋渊听她的解释,确实合情合理。 也确实,那个时候,吴氏也才十多岁,碰到这样的事,肯定是心中慌乱的。 受见识局限,做了些错事也可以理解,这种事情不敢跟别人说,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用了个错误的办法,确实能说得过去。 吴氏看他的神态,就知道他已经相信了她的说辞。 当即趁热打铁:“我知道我以前对宁儿不好,绾宁心中怨我,我也认了,只希望她以后好了。” 宋渊看她哭得伤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干干的回了一句:“你不必再哭了,我心中知晓,你也很难。” 吴氏抽泣着回话: “我难,那么多年也过来了。 只要渊哥你理解我,心中对我有半分疼惜,我也就知足了。 也不枉费我背着众人唾骂,万人唾弃的名声生下了她。” 第169章 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 宋渊看吴氏哭得伤怀,心中默念: 听女儿的话,吴氏的话不能信。 听女儿的话,什么都不能给吴氏。 他眉头皱起,看了一眼吴氏,想到老夫人说的话,又问道:“那你为何要把宁儿送入宫?” 对于这件事,吴氏直接喊冤: “冤枉啊,哪里是我要把宁儿送入宫,是陛下看上了宁儿,我一介妇人又能如何?” 宋渊:“宁儿她如何想?” 吴氏搬出了忽悠老夫人的那套说辞: “渊哥有所不知,宁儿心悦恒王,嫁不了恒王,便想这样帮恒王做些事情觉得也好。 我又能如何,只能往好的方面说,别让她想不开。” 吴氏这话既接了宋渊的问话,又解释了自己后面为什么会对绾宁说,让绾宁安心待嫁的那些话。 虽然现在绾宁可能没说,但是未雨绸缪总是对的。 不然,那样的话说出来,很容易引起误解。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当她说完这一句话,宋渊一下变了脸色。她这时光顾着哭得真诚,一时没有注意到。 绾宁和国公府相认,吴氏是不知道的。 绾宁对老夫人袒露心意,在老夫人问起这件事的时候,说明了自己并不爱恒王,吴氏也不知道。 吴氏一直放心的以为,这种事情绾宁一个小女儿家,肯定不好意思跟人到处说的。 而且这对她来说,又是个绝佳的理由,正好堵住其他人的口,所以才拿来当了借口。 万万没想到,从这里露了馅。 她不知道,绾宁和国公府此时已经同仇敌忾了。 宋渊想到在国公府等绾宁的时候,老夫人跟他说的那些事。 一下就看出来吴氏是在撒谎。 这下连带着之前的一丝恻隐之心,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宁儿喜欢恒王?” 吴氏擦了擦泪:“是啊,小女儿家的心思,她肯定不好意思说。 但是我也不能让渊哥如此误会我。 你也别去问她,这种事情,女儿家家的,谁会好意思承认呢。” 吴氏是里里外外都打算到了。 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从一开始,这就是绾宁给她挖的坑,所以她往哪个方向挣扎都是错。 宋渊看清楚了吴氏的真面目,想到老夫人说的话,尽力不动声色,不让吴氏发现,但是看她这副做作的样子,实在碍眼。 开口问道: “那一日进宫,宁儿穿的衣裳,跟苏家四小姐穿的衣裳完全不一样。 这些应该都是你在操持。 宁儿衣裳的颜色样式,都是陛下喜欢的,这你作何解释?” 吴氏愣了一下,很快掩饰过去,但是宋渊一直关注着她,一丝一毫的表情也不放过,自然把这一瞬间收入了眼底。 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只看吴氏如何狡辩。 宋渊只是不太会说话,也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肠子,不代表他蠢。 此时无比庆幸还好记着老夫人的嘱咐,记着绾宁说的话,不然就被吴氏骗过去了。 吴氏说的话,他是一句也不信了,脑中只想着,接下来一定要调查清楚自己心中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吴氏叫苦不迭。 “这是意外,你知道当时澜儿的名声不好,她已经许给恒王做侧妃,自然是要低调。 而宁儿不一样,入宫向来的规矩都是要穿最好的衣裳。 我是替宁儿做了新裳不假,但是渊哥说的都是陛下喜欢的颜色款式,那我半点不知情,你实在冤枉我了。” 吴氏哭得好不可怜。 宋渊不会虚与委蛇,眉头皱的老深: “既然这件事与你无关,那便罢了,只是我绝对不会让宁儿进宫。” 吴氏心中咯噔一下,想到宋渊的性子,没准真有可能不管不顾保住绾宁。 到那时,若是真的用一个国公府换了绾宁,那她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虽然吴氏心知皇帝看上的人,不会放手。 但是万一国公府破釜沉舟,难保他们有一半的几率,可以保住人。 那她就白忙活一场了。 吴氏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道:“其实,妾觉得千金难买儿女喜欢,她自己愿意,便让她去。” 宋渊听吴氏说出这种话,直摇头。 说出这种话,吴氏要么是根本不在意绾宁,要么是蠢得无可救药,鼠目寸光。 无论是哪一种,宋渊都不想再让绾宁跟她有过多的瓜葛。 似乎是察觉到宋渊的情绪不对,吴氏赶忙又道: “确实,宫中那种地方无比险恶,你是宁儿的父亲,你不让她入宫,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吴氏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宋渊的表情,宋渊无意与她多话。 径直道:“既然宁儿是我的女儿,那我想让她尽快认祖归宗。” 吴氏察觉到宋渊情绪不对,心中有些狐疑,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有些变了,难道是自己刚刚哪句话说的不对吗? 还是说,这些年不见,她对他的了解已经过时了。 吴氏想到这里,行事更为小心翼翼,擦了擦泪,说道: “这件事,我和姨母也商量过了,姨母已经同意了。 说是先认我做干女儿,然后再认宁儿和澜儿做干孙女,这样避免别人说三道四。 之后,宁儿和国公府相认,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宋渊看吴氏已经是另外一幅神情了。 这件事老夫人之前就跟他说过。 这是吴氏提出来的,但是老夫人现在不愿意,她只愿意认绾宁。 老夫人知道他要来见吴氏,是生怕他着了道,把所有的话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样太麻烦了,拐弯抹角的。 直接就认宁儿吧。 也没有说认亲,要把一家子都认了的。 母亲和宁儿合眼缘,认她做干孙女也说得过去。” 吴氏心头一跳,一想就知道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宋渊好忽悠,老夫人可不好忽悠。 这件事如今被放到台面上来讲,绾宁实际又和她不亲,她也不能太过火。 只能尽力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 当即回答: “这样也好,只是我一想到把宁儿养这么大,突然一天她就要离开,心中便难舍的很。”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说被带走就带有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就是在要东西了。 以退为进,先说自己的委屈与困难,吴氏知道,按照宋渊的性格,一定会给她一大笔的补偿。 无论是钱还是承诺,都绝对不会小气。 【作者有话说】 你们的留言我都看到啦,多谢大家的喜欢,加更送上。 以后催更超过五十,加一更。超过一百加两更。 你们催我就加。 笔芯! 第170章 吴氏的小算盘 吴氏心里打着小算盘。 其它的不说,钱财肯定不会少。 她先把钱弄到手也是好的。 这年头,做什么都要钱,开路只要有钱,许多事都能好办。 虽然这些年,她攒下了一些体己。但是她有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以后用钱的地方肯定很多。 没有人会嫌钱多的。 除此之外,还有国公府的势力。 这些年,国公府几乎不和朝中大臣来往。 一是宋渊总是在外面,二是府中除了一个老夫人没有其他人,也不用社交。 等以后,她这个国公府唯一子嗣的母亲,就能分配国公府在京城的资源。 用这些东西,为自己的一双儿女谋利。 以前,老夫人虽然对她照顾,但是也不允许她打着国公府的名义做事。 饶是如此,京城中的不少人家,也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对她和她的儿女高看一眼。 只单单交好,就能获得那么多好处。若以后能做了国公府的主,几乎就能眼见的一步登天。 以后,有了国公府这个后盾。 她的女儿能跟着沾光,她的儿子想要做什么,看在她养了苏绾宁十多年,宋渊不搭一把手也说不过去。 吴氏越想心中越火热。 她想要的很多,但是得一步一步来。 宋渊这个性格,依她如今的手段,她有信心绝对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虽然今日一行和预想的有些偏差,吴氏觉得应该是老夫人的原因,她要做的,是稳住宋渊,再慢慢图谋。 只要她是苏绾宁的母亲,宋渊就不能对她视而不见。 果然,吴氏说完这样的话,宋渊面露愧疚。 抛开自己那个猜测,吴氏确实是实打实的养了绾宁十六年。 生是恩,养也是恩。 如今绾宁可以好好的站在他面前,他补偿吴氏一些,无论如何都是说得过去的。 而且,听吴氏的话也确实有道理。 人养了那么久的孩子,他说带走就带走,确实有摘人果实的嫌疑。 宋渊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吴氏这一番话,让他有白拿的感觉,一时心中踌躇。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肯定是要给些补偿的。国公府别的没有,但是几代积累下来的财富很可观。 其他的先不说,他不介意给吴氏一些钱财。算是报答她对绾宁的养育之恩。 对于国公府来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人好,比什么都重要。 宋渊想到这里,正要开口。脑中想到绾宁,喉咙里就要说出的话立马又忍住了。 想到绾宁那一句:多谢父亲。 他眼睛闭了闭,心中念念有词: 听女儿的话,吴氏的话不能信。 听女儿的话,什么都不能给吴氏。 宋渊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不知道如何回答,干脆一拍脑门,只一门心思的坚持一个原则: 听女儿的话。 绾宁说的不能信,他就不信。 绾宁说的不能给,他坚决捂住荷包。 宋渊起身,双手负于身后。 语气义正言辞: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无论如何,宁儿是你的孩子,她要叫你一声母亲,那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哪怕宁儿回了国公府,你也可以经常来看她,她在苏府长大,对苏府肯定也有感情,便一定会经常回府看你。 而且,宁儿不入宫,这个年纪也该出嫁了。出嫁后也是要去别人家的。 不管宁儿是在国公府,还是以后出嫁,你是她的母亲,这份感情血浓于水,永远都不会改变。” 宋渊直接装傻,一点没有往补偿那方面提,而是直接顺着吴氏的话,反过来安慰她。 半点没毛病。 吴氏听完,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样的话,居然是从宋渊口中说出来的。 一时分不清楚,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还是假的不明白。 依照她对宋渊的了解,她说了那些话,这时候宋渊一定会提起给她补偿。 但是,宋渊好像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 吴氏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还是说,经过了那么多年,他的脾性,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她不知道。 不过,话已至此,她再补充,就显得她早有预谋,居心叵测了。 如果是这样,那她下次提要求,就不能拐弯抹角,应该明明白白直接说。 吴氏一下想通了关键,吐出一口浊气。 只是,原本信心满满要满载而归的,现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脸上多少有些不好看。 但是面对宋渊,吴氏还是尽可能的保持着体面。 心中暗道: 反正国公府跑不了,这一次没有得偿所愿,还有下一次,反正来日方长。 只要她是绾宁的母亲,若有一日求到宋渊门前,宋渊不可能不管不顾的。 既然眼前的利益拿不到,那便,放长线钓大鱼。 吴氏垂眸,低眉顺眼,神情自然: “既然如此,那渊哥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生下这个孩子,什么都不求,只求她好。 渊哥说的有道理,是我一想到她要离开,想茬了。 我相信国公府一定会对她好的。” 宋渊登时道:“这是自然。 她既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希望她好。” 吴氏见他如此,试探着问了一句: “那关于宁儿入宫的事,你和姨母有什么打算?” 宋渊:“这件事,我们会好好计划。” 吴氏柔声道: “是,就算牺牲,也要有价值。 千万不要赔上了整个国公府,却没有改变结果,到时候,情况更糟糕。 现在,有国公府在,哪怕宁儿入宫,其他人想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 若是国公府不在了,宁儿少了庇佑,怕是艰难。” 宋渊眉头紧皱。 他们不怕赔上国公府,怕的是赔上了国公府,结果依旧不能改变,而那时候,他们连见绾宁一面都做不到,更何谈保护。 这件事,确实难到他了。 吴氏微微低头,语气自责,眼中泪光闪烁: “我一介妇人,什么都做不了。没什么见识,也帮不到她。” 说着说着,泪水便落了下来。 宋渊上前一步:“别这么说,这些年,你养大宁儿,已经很好了。” 吴氏落了几滴泪,见好就收,反而安慰了宋渊几句。 宋渊看她如此,心中生了几分愧疚。 第171章 一切都刚刚好 不过一刻钟,吴氏便走了。 吴氏走了一会儿,宋渊才离开。 这一次是他约的吴氏,吴氏现在到底是他人之妻,他约着见面,本就失礼,自然多多少少要为她考虑一些。 宋渊走后,隔壁半夏从窗口守着,看了一会才来回话。 “小姐,国公爷走了。” 绾宁点点头,她特意来这一趟,实在是不放心。 宋渊这样的人,在这种事上,不是吴氏的对手。 她来看吴氏出什么招,好想对策。 刚刚听他们的交流,绾宁听着心惊肉跳,生怕宋渊没稳住。 还好,宋渊虽然不是很顺,但是,好歹都接住了,没有露怯。 没有被吴氏牵着鼻子走,也没有让吴氏要到什么好处。 吴氏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 国公府这块肥肉,别人想都不敢想,但是她现在有机会可以想,就绝对不会放过机会。 有了今日这一回,没有得逞,下一次肯定会想别的招。 依绾宁对吴氏的了解,她想要的没有捞到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绾宁处处防范着,不会让她如意。 以前是老夫人,现在是宋渊,每一个有可能会上当的人,绾宁都做了准备。 现在看起来,收效甚好。 而且看宋渊今日的表现,简直是意外之喜。 有了她的旁敲侧击,和老夫人的耳提面命,宋渊的表现出乎意料。 绾宁原本以为,宋渊可能会被吴氏说动,多多少少会给吴氏一点,只不过有了她们的提前提醒,不会给那么多。 但是没想到,宋渊居然没给吴氏占到半点便宜。 对于绾宁来说,宋渊能做到如此,简直惊喜。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对付吴氏,要温水煮青蛙。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要她毫无招架之力。 以免她豁出去不管不顾鱼死网破。 在国公府这件事情上,绾宁不想多生事端,所以对吴氏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顾忌。 现在这样就很好,一切都按照她想象中的样子进行。 现在这件事情,算是圆满解决,没有出现前世那样的情况,绾宁非常满意。 重活一世,自己不再信任吴氏,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都是绾宁喜闻乐见的变化。 她心情非常好。 宋渊走后,绾宁依旧坐在窗前喝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半夏和杜若看她心情好也没有特别提醒,反正时间还早,天黑前回去就行。 绾绾靠在椅榻上,听着底下棚子里的人聊天。 午后休闲,棚子下三三两两坐着许多人。 大家都在讨论明日六月初一究竟会不会下雨。 这件事发酵到这一步,酝酿得足够多了。 明日的雨一下,钦天监赵砚臣的名声便会传遍京城的每个角落。 等六日之后的洪涝一来,赵砚臣将名扬四方。 一切都刚刚好。 未时末,绾宁避开人下楼,直接回了苏府。 刚到宁心院,后头,杜若便跟着回来了。 进屋禀报:“小姐,给郡主的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绾宁点点头,这雨差不多要下一个月,她怕苏梨没有准备好,直接让人送了两大车东西过去。 米面蔬菜药品柴火,说的是自己有一家铺子换了营生,剩下许多刚好给她送过来,以后对外也说得过去。 屋子里,绾宁刚刚换好衣裳,外头便有丫鬟来报,吴氏来了。 吴氏一进门,看着这宽阔的院子和屋子,想到苏雨澜现在还住在偏院,吃的也寡淡,心中便不是滋味。 但是到绾宁面前,半点没有显露出来。 而且态度比从前,热情许多。 吴氏现在需要讨好国公府,对绾宁自然也用了几分心。 “听前头说,今日你去国公府了?” 绾宁:“是。” 吴氏:“老夫人可还好?” 绾宁点点头:“是,看着挺好的。” 吴氏:“听说国公爷回来了,可见到了?人怎么样?” 绾宁:“是,见着了,还一起吃了饭,国公爷看起来人很好。” 吴氏趁机抹了抹眼角:“那就好。 你没事多去国公府走动走动,以前母亲少带你出门,如今你自己愿去哪便去哪,母亲也不拘着你。 不过母亲希望你记着,无论去哪里都别忘了,苏府才是你真正的家。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就是这个道理。 母亲这些年,确实是忽略你了。 对你也有诸多没有照顾到的地方。 如今想起,也是无比后悔,你可千万不要怪母亲。 如今你马上就要进宫,离开母亲的身边,母亲只能以后好好补偿你了。” 吴氏这话说的真切,若不是绾宁知道她的真面目,说不好还真被她给骗了。 话说到这里,绾宁也落下泪来:“母亲千万别这么说,我明白的。 你是我的母亲,我怎么会怪你。 从前,确实总觉得你只对妹妹好。 但现在,我要罚妹妹,你也支持我,现在妹妹还住在偏院,日日去佛前跪拜。 我已经看到了母亲的心意。 左右我马上就要入宫,妹妹也要出嫁,没什么好怪的了。” 吴氏听着这话,连忙点头,原本她还心疼苏雨澜在过苦日子,每天吃喝跟大家不同,而且还要去佛堂跪上几个时辰,现在看来,这苦吃的,却是值得。 若绾宁说完全不怪她,她心里还会怀疑绾宁说的是不是真话,但绾宁这一番说辞,实在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吴氏知道绾宁心里有些小九九,但是无所谓,只要她愿意入宫,无论她想什么都没关系,在这个问题上,她们是一条绳上的闸蚱蜢。 退一万步说,若是国公府有办法阻止绾宁入宫,但是绾宁自己非要入宫,那国公府怎么也拦不住。 这就是她今日来见绾宁的最大目的。 今天看宋渊的语气,是非常不愿意绾宁入宫的。 国公府那边,她做了最大的努力,该说的都说了。 绾宁这边再说通,那就是万无一失。 吴氏看向绾宁,问她: “关于入宫事宜,母亲想问一问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绾宁低头,“但凭母亲做主。母亲若希望我入宫,那我便入宫。” 吴氏听到这话心中一喜。 但是这种说辞,说出去,国公府肯定不好交代。 于是道:“你心里爱慕恒王,想要为恒王入宫,母亲没什么好说的。 母亲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也不说你对与错,只希望你做了决定便不要后悔。” 绾宁低头,知道这是吴氏在给她自己找对国公府交代的借口,完全不接这个茬,只回答: “我听母亲的。” 吴氏向一拳打在棉花上,却又无可奈何。 想着还有几日,慢慢教,急不得。 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便走了。 第172章 绾绾你脸红了 吴氏一走,半夏便嘀咕了几句。 “夫人这是想着法的要把小姐送进宫去。 若是四小姐要被送进宫,她怕是急坏了吧,如今是小姐,她居然还在劝说。 老夫人字字句句都是:会护着小姐,不让小姐入宫。 夫人的心啊,歪到天边去了。” 绾宁笑了笑,不置可否。 若是前世,她肯定会伤心难过,但是现在,知道吴氏是什么人,有什么阴谋目的,她半点悲伤之情都没有。 晚饭绾宁直接在自己院子里吃的,现在她是皇帝的准妃子,不和大家一起吃饭,苏长荣也不敢说什么。 绾宁不想跟他们一起,反正有借口也就不难为自己。 天黑了,夜幕降临。 月下旬,天空没有月没有星,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廊下的灯显得清晰明亮。 君逸来的时候,绾宁正在纸上画首饰的样子。 玲珑坊该出一些新东西了。 虽然君逸已经来了好几回,但是这会一见君逸出现,绾宁还是吓了一跳。 “你倒是每次找得准,都找在半夏和杜若不在的时候。” 君逸在她对面坐下来,“自然,若是这点本领都没有,怎么做绾绾未来的夫君。” 绾宁看他的表情,莫名觉得好笑,嘴角上扬,露出笑意。 君逸眼睛一亮,两手手肘撑着桌子,身子往前倾,靠近绾宁,像在说悄悄话似的, “绾绾,你笑起来真好看。” 不等绾宁回话,外头杜若走了进来。 看见这一幕愣住,有些匪夷所思,有些不可思议,看向绾宁,眼神询问着她该怎么做。 君逸也不躲,半点没有夜闯香闺被抓包赶紧逃的觉悟。 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坐着。 看着绾宁笑,脸上的表情意思很明显:反正让我走我是不会走的,你看着办。 绾宁叹出一口气,对着杜若挥挥手:“下去吧,别让人过来。” “是。” 杜若行了一礼,退下。 君逸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眼睛盯着绾宁看,一直盯着,一眨不眨。 绾宁被盯得受不住了,不好意思抬头看向他,一眼就对上他笑得贼贼的眼神。 “就知道你不会赶我走。” 绾宁一副生气状:“不然再来一遍。” 君逸见好就收:“别别别,不过你魅力无穷啊,这才多久,杜若就不认识我是谁了,你一下令,她就能和我打起来。” 绾宁撇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嗯,也打不过你。” 君逸赶紧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一杯茶给她:“绾绾,你下令,我不和她打,直接举手投降。” 绾宁没接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君逸看着她,又凑近些: “绾绾,你脸红了。” 绾宁一下别开眼,“哪有,别瞎说。” 谁能告诉她,君逸为什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明明应该是不苟言笑,手起刀落,杀伐果绝的。 但是…… 绾宁低着头,虽然君逸和前世给她的感觉不一样,但是此时此刻还有最近这段时间的接触,其实她能感觉得出来,君逸现在表现在她面前的样子:是一个纯粹的少年。 虽然绾宁很不想承认,但是,当她脑子里想起上一回君逸说的那些话,实在不容她忽视。 君逸说: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 那现在我正式告诉你,我对你的情意…… 绾宁的脸微微发热。 那样直白纯粹炽热的感情,她骗不了自己说无动于衷。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等你……,我再说。” 君逸看绾宁表情不对,赶紧止了声。 心中想着影卫们说的那些话,对喜欢的姑娘要慢慢来,不能太急,别把姑娘吓跑了,来日方长,小姑娘嘛总是矜持的,他要是太过,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追妻路漫漫! 绾宁:“今日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嗯,想你。顺便和你讨论一下明天会不会下雨。” 君逸一本正经说得真诚,绾宁抬头看他,想说什么都觉得不对。 没好气的嗤了一句,“你说呢?” 君逸:“会下。” 绾宁:“这么肯定。” 君逸:“嗯,你说会下,便一定会下。” 绾宁看他说得确定,挑眉一笑,“这么相信我,如果我说错了呢。” “不会。” 君逸一副坚决拥护的表情,绾宁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明日看着就好了,还巴巴的跑来一趟。” 君逸撇撇嘴:“这是顺便讨论的,主要是想见见你。” 说后面四个字的时候,君逸嬉皮笑脸。 绾宁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 等抬头看他的时候,君逸脸上的表情已经严肃了起来,绾宁心中咯噔一下,这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呢。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吗。” 君逸摇摇头:“没有。” 绾宁:“那你怎么这副模样?” 君逸两手平放在桌上,整个身子往下趴,下巴抵在手背上,抬头看她,表情莫名看起来有些萌。 “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可有后遗症? 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绾宁知道他问的是上回解蛊毒的事。 他问得很认真,眼中的真实担忧和心疼,看得绾宁心跳都不由的加快许多。 她不看他:“挺好的,没有什么不舒服。” 君逸:“一直想让卢大夫来瞧瞧,但一直没有机会。 我想问问半夏,但是又怕你多想。 只能来问你,但现在你回答了,我却依旧不放心。 我可不可以……,让卢大夫来给你瞧瞧?” 他太认真了。 语气无比真挚。 绾宁有点受不了这样的眼神。 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被这般认真又真挚的对待过。 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不显得敷衍,才对得起这份认真。 从来被敷衍的人,总是能很快识别出真挚,也想最大限度的照顾好这份真挚,不让它被辜负。 是的,她心底,生出一丝贪恋。 她什么都见过了,什么都经历过了。 但是贪恋他这般直白又纯粹的对待。 又怕有一天这样的真实和纯粹消失,一切如梦幻泡影,何必。 绾宁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不知所措。 “绾绾,你答应我好不好? 这不是小事,我怕杜若看不出来。 我心里一直会担心。” 绾宁低头,心头酸涩,这种被小心翼翼又精心呵护的感觉,她,害怕。 “绾绾!” 君逸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真细,皮肤凉凉的,像一件上好的白玉瓷器,他不敢用力。 绾宁吓了一跳,飞快的把手抽出来, “好,改日我出去,让卢大夫看看。” 君逸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神情一怔,耳边听她答应,心中一下又高兴起来。 “好,我会安排好。” 说完,他起身,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刚才的动作令绾宁不喜,以此来表明心意。 “哦,那,绾绾,我走了。” “哦哦,好的。” 绾宁应声,眼神却闪躲。 灯下,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微微侧过去,肌肤莹润如玉。 一双剪水秋瞳盈盈发亮,美得让人心颤。 君逸往前一小步,在绾宁脚边蹲下来,抬头看她。 “今天也是想你的一天,并且明天持续想你。 你也可以想我,我很大方的,随便想。” 绾宁向他看过来,就见他展眉一笑。 而后站起来整个人往后退去,退到窗前,身体一跃,翻了出去。 绾宁看着窗口,久久不能回神。 她一手捧住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自己失了规律的心跳。 脑子里浮现几个字: 怦然心动! 第173章 六月初一下雨了 子时三刻一过,六月初一,悄无声息的就来了。 宫中。 御书房外响起三声梆子,正在处理政事的皇帝抬头看向窗外。 外头,是一片漆黑的夜色。 皇帝问在门口候着的公公:“什么时辰了?” 公公两步上前,弯腰恭敬回答:“回禀陛下,已经过了子时了。” 皇帝:“哦,六月初一了。” 公公恭敬回答:“是的,陛下,六月初一了。” 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窗前。 御书房外的廊下,挂着灯。 看向远处,宫灯之上,一片漆黑。 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 有一阵微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在夏夜里甚是舒爽。 没有任何要下雨的迹象。 皇帝抬头看天,想到六日前,钦天监赵砚臣说的话。 若苏家大小姐入宫,六月初一上天必有警示。 皇帝笑了笑,显然是没有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这种无稽之谈,一看就是忽悠人的把戏。 他不过是想看看,背后操控这一切的君策,能做到哪一步。 君恒把人送入宫,君策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的。 那么大手笔,还拉出了老天爷出来做筏,除了君策,他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能力。 现在,他要看看,他这个二儿子君策,准备如何收场,又有什么说辞。 呵,六月初一有警示,六月初七有天罚,这种话,亏他想得出来。 皇帝很期待,君策会利用这件事做到如何,希望,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皇帝收回目光,脑中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站在上天视角看底下的人斗来斗去,冷眼旁观的模样。 仿佛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上位者天然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皇帝回到龙椅上,继续批阅奏章,直到夜深沉,才在隔间睡下。 睡前特意去窗口望了望,对面廊下的宫灯都下了,更显得夜色漆黑如墨。 皇帝困倦,脑中想着事情,上了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苏府。 吴氏也到后半夜才睡。 过了子时之后,看天没有下雨的迹象,心中阿弥陀佛的念了半晌。还在小佛龛上供了好些贡品,香火不断。 到了后半夜,实在熬不住,才睡下去,睡前还特意嘱咐身边的嬷嬷,若是下雨一定要叫她起来。 雨是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下的。 细雨如丝,淅淅沥沥,夹杂着雨里的风,带上了一丝凉意。 这是京城大半个月来,第一次下雨。 六月初一,下雨了。 上早朝的大人们,出门前就发现了。 沐浴着六月的第一场雨,心里不知在想什么,表情各异。 到了宫中,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平时还讨论几句,六月初一的雨会不会下,能不能下。 各自发些揣测。 但是,当六月初一,这雨真,下下来,却没人敢再讨论一句。 大家仿佛约好了似的,对这件事情三缄其口。 一言不发。 气氛有些压抑,众人心事重重,一切的发生,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在等待着一个出口,爆发。 这雨一下,大家已经不敢去想六月初七会发生什么。 御书房偏殿,皇帝起来的时候,见着外面淅淅沥沥的细雨,眉头微微皱了皱,但什么都没有说。 等早朝时,众臣没有人提起这一场雨,皇帝也没有提。 仿佛把这件事直接忘却了一般。 众人不敢揣测,也不敢多话,上朝后也不敢讨论,今日的朝堂,比往日稍显凝重。 面色最差的,是苏长荣。 上早朝的一路上,都没有人来和他说话。 大家心照不宣的和他保持着礼貌距离。 苏长荣心中,郁闷到极点。 他早上起床的时候,见着天色还好,原本还想着今日上朝,一定要参赵砚臣一本,让他知道诋毁苏府的下场。 前几日,他就把奏折准备好了,只等着这一日,重拳出击。 今日起了个大早,早早的到宫门口等着。 万万没想到,马车刚到宫门口,这雨便淅淅沥沥的下了下来。 虽然不大,但确实下雨了。 苏长荣心中大叫不好,暗道赵砚臣命大,原本想参他的折子,到现在也只得放一放了。 他从来都不相信赵砚臣的说法,只当这件事情只碰巧了而已。 京城大半个月没下雨,这会下也说得过去。 城中下了雨,早朝上,苏长荣半句都不敢提。 心中隐隐约约希望皇帝亲自提起,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皇帝一个字都没有说,仿佛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苏长荣暗自琢磨,皇帝不提,他不能出气,也不能治赵砚臣。 但是,对于苏家来说,却是好事。 这说明,绾宁进宫的事情,没有变化。 想通了这一点,心情又好受许多。 下朝后,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出了宫。 大臣们三三两两相携而走,口中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讨论,莫名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 但京城百姓中,却是直接了起来。 早市面摊包子铺最是热闹,早点一条街人来人往,此时面摊门口,已经支起了棚架。 众人吃着热腾腾的包子,油条,喝着面汤,听着长街上有人大声交谈着。 “快看,你们看,下雨了。六月初一下雨了。” “神了神了,这钦天监赵大人真神了,说六月初一有雨,便真的有雨,太神了。” “是啊是啊,不愧是钦天监,早那么多日,就能看出来今日下雨。” “赵大人太厉害了,但是现在还在刑部关着呢。” “这雨也下了,说明赵大人说的是真的,该放出来了吧。” 大家听着连连点头,纷纷表示赞同,都是夸赵砚臣的。 也有人提出质疑:“这不会是瞎蒙的吧?毕竟京城也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下雨了,刚好被他蒙到了而已。 今日下雨,这也没说的这么神。” “不管别人如何想,反正我信赵大人。当初的贺县便是如此,现在应该亦是。无论如何,赵大人是有真才实学的。” “对对对,赵大人说了,若陛下执意要苏大小姐入宫,六月初一上天必有警示,若圣旨还未收回,六日之后的六月初七,便会有天罚。” 第174章 他的绾绾真厉害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天罚吧?是什么天罚呀?” “赵大人不是说了吗?是跟雨水有关,六月初一的警示是下雨,那六月初七就是大雨洪涝灾害吧。” “啊,洪涝灾害,太可怕了。” “你们一个个的,少在这危言耸听, 这六月初一下雨还有可能蒙对,我也还信,但是京城地界洪涝灾害,实在是说不过去,咱们京城,说别的我还信,但是洪涝灾害?不可能的。” “对,且不说京城的水利修缮都是顶好的,就光西京湖下游,连着枫林湖,还有护城河,其中洪涝通道无数,一定不会出现你们说的那些。” “我怎么觉得这么害怕呢,不行,我还是得囤点东西,万一到时候没洪涝也得下大雨,米面都买齐,免得出来买。” “哈哈哈,你这也太夸张了,这到底是京城,要是落到那步境地,这京城不得乱成什么样子。 天子脚下,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你们且放心吧。” “你们不买随便你们,反正我是要买的。未雨绸缪,总比有了万一来得让人心安。” “宫中还没有消息传来吗?这警示都来了,陛下应该下旨不让苏大小姐入宫才对。” “是是,不然,若到时候真有天罚,可怎么办。” “今日还没有听说,没准陛下已经下旨了呢。” “祈祷陛下一定要下旨,别让苏大小姐入宫,不让,我们的日子,都得担惊受怕。” “就是就是,不能让苏大小姐入宫,没事最好,但是万一是真的呢,遭殃的还是我们老百姓。” 众人七嘴八舌,整个长街上都在讨论这件事。 老百姓们这会,没有比任何时候更关注宫中的消息。期待听到皇帝不让苏大小姐入宫的消息。 逸王府里,君逸昨夜处理事情忙了一夜。 雨一下他就发现了。 天明微光,小雨一丝一丝的落下来。 君逸放下手中的事情,坐到窗前喝茶。 脸上露出骄傲的表情。 他的绾绾,真厉害! 苏府里,半夏一看到雨,激动的不行。 赶忙走到里屋,告诉绾宁: “小姐,小姐,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太好了,这雨一下,小姐就不用进宫了。” 绾宁向窗外看去,半夏顺势打开窗。 果然窗外面飘着丝丝细雨,天空也灰蒙蒙的。 前世的这一日,六月初一,对于绾宁来说,发生了一件大事,所以这一世,她记忆犹新。 那一日,半夏因为劳累过度,病了。 她去求吴氏请大夫,但是吴氏出门了,一个嬷嬷来传了苏雨澜的话:说一个丫鬟而已,不必在意。 她不敢多话,只能回去,精心照顾半夏。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所谓的精心,不过是她自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漏水的屋子,随意的吃食,什么都没有改变。 过了几日,半夏依然没有好。 六月初七那一日,大雨倾盆。 半夏已经开始说胡话了,绾宁冒着大雨,终于见到了吴氏。 吴氏假模假样的呵斥了那嬷嬷两句。 虽然磨磨唧唧,到底还是请来了大夫,她感激涕零。 那个月,雨下了多久,半夏便病了多久。 整整一个月,半夏在漏水的屋子里躺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半夏好了,但是却从此染上了头疾。 只要下雨,便会头疼。 饶是如此,半夏也半点没拖她的后腿,在她需要的时候,永远在她身边。在她有事的时候,永远冲锋陷阵。 那个时候,她只判着一件事,那便是嫁入策王府。 因为只要嫁入了策王府,成为了策王妃,她便可以做主。 如果半夏生病,她可以随时叫来大夫。 人在困境中,连愿望都如此浅薄。 绾宁看向此时欢欣雀跃的半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这一世,半夏没有生病,也没有落下病根。 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半夏打开门,跑到外头看了看,小跑着进来,脸上高兴: “小姐,这天阴沉沉的,这雨怕是得下好几日呢,看起来那钦天监赵大人说的话,没准是真的。” 一旁的杜若,倒来茶水,也往外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脑中想起上回绾宁因为“生病”住在郡主府的时候,和这位赵大人是见过面的。 还有在慧慈庵,也是单独说过话的。 杜若觉得,自家小姐和这位赵大人,肯定认识。 而且这一出戏码,没准自家小姐是知道的,说不好,还是小姐的手笔。 她记得最开始,她来的时候,君逸让她来保护一个女子,她只当一个任务对待,心中多多少少对绾宁有一些看轻。 后来随着相处日久,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之后绾宁问她愿不愿意跟着她,她当时最大的想法,也只是想要光明正大的过过正常人的生活。 再后来,在苏府,在国公府,在郡主府,还有现在,绾宁的一举一动,让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其实跟了一个了不得的主子。 苏府主院里。 吴氏看着这一场雨,眉头紧皱。 “居然还真的下雨了。” 语气里是浓浓的不甘。 生怕这一场雨,对绾宁入宫的事,造成什么影响。 一旁的嬷嬷宽慰她。 不过也是:许久不下,这会下也说得过去,这样的托词。 吴氏虽然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她心里,就是说不出来的惊慌。 总觉得这事情没完。 但转念一想,老天爷的事谁能说得准呢,又稍微安心一些。 只是如今一个时辰过去了,这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吴氏心里又忐忑不安起来。 绾宁是必须要入宫的。 现在这种情况,绾宁只有入宫,苏家的利益,她的利益,苏雨澜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绾宁虽然是国公府的孩子,但是依照目前的情况,国公府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把绾宁接回去。 因为这样一来,吴氏的的事情暴露了,对吴氏不好,对绾宁不好。 就算国公府不顾及吴氏,但是也要顾及外人对国公府的看法。 吴氏帮国公府生下孩子,虽然有错,但是国公府转头就去母留子,摘了胜利果实,不顾她人死活,是要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的。 老夫人一定不会让宋渊和绾宁,背上这样的骂名。 所以,绾宁回国公府,只有一条路,那边是认干亲。 而这样一来,绾宁就还是苏家的女儿。 等她入宫后,无论国公府做什么,苏家这个名义上的娘家,一定是最大的受益者。 而绾宁自己要活下去,也一定要和苏家联手,要依靠苏家。 国公府也一定是为绾宁着想的,所以到时候,里子面子都是苏家的,对于苏家来说,这是一道稳赚不赔的买卖。 现在事情出现了如此戏剧性的变化,吴氏说不担心是假的。 吴氏正在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苏雨澜来了。 第175章 入局而不自知 早上看到这雨,苏雨澜也吓了一跳。 心中默默有一个猜测,又不愿承认。 “母亲。” 苏雨澜向着吴氏走过来,和吴氏一起站在窗前看雨。 “母亲觉得,这雨会下几日?” 吴氏摇头,“不知。” 说这话的时候,一想到钦天监赵砚臣的话:六日之后,必有天罚。吴氏眼皮飞快的跳了跳,心头不安。 苏雨澜:“若这雨真的像钦天监说的那样,母亲可有对策。” 吴氏一怔,被问住了,摇了摇头。 她一门心思绾把绾宁送进宫,她是这样做的,也确实做到了。 从皇帝下了圣旨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哪里有什么后招。 苏雨澜:“我已经帮母亲想过了,若这件事只是虚惊一场,苏绾宁照常入宫,那最好。 但是,如果她入不了宫,便把苏绾宁送去慧慈庵剪了头发做姑子吧。 女儿不想再看见她。” 吴氏听苏雨澜毫无表情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不知道如何回。 “澜儿,这件事情还没有定论呢。 那钦天监又不是神仙,他说下便下?还有什么天罚,怎么可能呢? 跟雨水有关的,无非就是洪涝灾害,京城起洪涝灾害,不可能的,百年都没有听说过。” 吴氏这话说得言之凿凿,也不知道是想说给苏雨澜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苏雨澜:“计划没有变化最好,如果计划有变,那母亲便支持女儿把她送到慧慈庵去。” 吴眉头皱起,“苏绾宁模样长得好,又有国公府做后盾,送到慧慈庵怕是不容易。 而且她有国公府撑腰,哪怕不入宫,无论嫁到哪里都是你的助力。” 苏雨澜一想到上回入宫,绾宁在宫中对她说的那些话:对,我就是故意的。心中抓狂。 “不,母亲,她不会是我的助力,一旦她得势,第一个对付的就会是我。若这一次她不能入宫,我们没有了钳制她的东西,那我便毁了她。” …… 六月初二,天依然灰蒙蒙的,小雨淅淅沥沥。 六月初三,雨还在下。 老百姓中,关于苏大小姐不可入宫的呼声越来越大。 那些大臣都选择性的忽视了这一点,谁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这话一说出来,往小里说是皇帝决策失误,往大里说,是一朝天子惹了天怒。 这已经不是皇帝要纳一个妃子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大家都在等,等一个契机,这个机会很快就会来。 六月初七。 只看六月初七,究竟会发生什么。 其实到了这里,大家都不太相信六月初七有什么天罚。 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必须要到这一天,才好有说辞。 如果六月初七什么事情都没有,那就是钦天监赵砚臣妖言惑众,但是,如果六月初七真的发生了什么呢? 大家不敢去想。 天子和老天爷的较量,谁上谁炮灰。 淅淅沥沥的小雨,丝毫不停歇,从六月初一开始,下到了六月初六。 这场小雨,下得人心惶惶。 六月初六原本晋安王府有一场诗会,因为这场雨,也取消了,改了日子,等天气放晴的时候再另行通知。 京城下了六日雨,所有人都在盯着六月初七。 朝中也透露着一股别样的意味。 这件事,只要皇帝不提起,其他人没人敢出头。 而苏长荣从一开始的跃跃欲试,到看着雨下来,坐等时机,再到如今,看着每日的雨蔫了吧唧,是一个屁也不敢放。 眼看着到嘴的鸭子就要飞走,他却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心里别提有多憋屈。 眼看着明日就是六月初七,只等着明日一到,看看所谓的天罚是什么,再做打算。 他已经被这六日的雨,下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不过,这几日下的小雨,也给他留了一丝希望。 幻想着这小雨淅淅沥沥再下几日便放晴,那么赵砚臣说的天罚,也就不攻自破。 他是万万都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要靠着老天爷的脸色过活。 六月初六。 早朝。 照常禀报过政事之后,大家都等着退朝。 但是,今日的皇帝依旧在龙椅上安安稳稳的坐着,没有离开的意思。 大家都低着头,不敢走也不敢说话。 皇帝打眼朝底下扫了一眼。 这雨,从六月初一下到了六月初六。 赵砚臣如今还在狱中,没有一个人替他说情。 看起来,这是一个要被放弃的人。 说起来,能算到这一步,也是个人才。 皇帝想到底下人传来的话:赵砚臣在狱中非常安静,不吵不闹不喊冤。 仿佛只是去狱中小住几日,等结果出来他就能回家,半点都没有怀疑自己所说之事的准确性,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底气。 这个部分对不上,让皇帝产生了兴趣。 皇帝撇了底下一眼: “众爱卿对这几日的天象之事,可有话说。” 底下众人顿时咯噔一下,很明显皇帝问的是钦天监赵砚臣说的天象之事。 一时,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说话。 这件事,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定论,怎么说都是错。 大臣们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看大家如此,哼了一声:一群老油条。 而后看向恒王和策王: “他们都没什么话讲,你们俩来说说。” 在皇帝看来,这件事就是就是君恒和君策打擂台。 自然拉他们二人开刀。 前几日他一直没有提起,就是一直在等他们,看君策究竟想要做什么,看君恒如何应对。 但是没想到,他们那么沉得住气。 对于这一点,皇帝很满意。 这种能让二人成长的事情,他自然是要好好利用的。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一个大臣家的大小姐,在他训练儿子这件事里,简直不值一提。 此时若是策王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一定会惊掉下巴。 皇帝以为这件事情是他做的,确实这件事如果成功,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但是不是他,他还以为是国公府做的,为了避免破坏国公府的计划,他忍住什么都没有动。 他也在观望,看这件事会发生成什么样子。 原本想隔山观虎斗的,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入了局而不自知。 【作者有话说】 昨天催更83个,加了一更,今天催更69个,加一更。 其实作者很难,每天稿费只有十块钱左右,就这稿费也得下个月才会发。赚钱是想都不敢想,现在真的是靠爱发电。 大家喜欢看的,麻烦在评分给个好评可好,这个本书评分,分数高的话好像可以上推荐,上推荐的话,稿费可以多点。 作者昨天看到别人吃了一个蜜雪冰城的甜筒,有点羡慕。 第176章 为君策邀功 二人被皇帝点到,当即站出来。 相互看了一眼,暗中有些较劲的意味。 首先说话的,是恒王。 绾宁进宫,他是既得利益者,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利益。 在他看来,赵砚臣说的话就是无稽之谈,哪怕真的像赵砚臣说的那样,他也要拨乱反正,把这一切说成是碰巧。 “回禀父皇,儿臣认为,这件事只是赵大人歪打正着,作为钦天监,能看出天象,实属正常。 但是,若说这天象之事意味着什么,儿臣是不信的。” 话落,立马有恒王一派的人出来说话。 “陛下,微臣附议。 赵大人实在说的太玄乎了。什么叫六月初七必有天罚,这天罚还跟雨水有关,这便是直指洪涝灾害。 京城的水利工程,微臣敢拍着胸脯说,绝对不会有问题。” 话说到这里,工部的李大人立马站出来。 兴修水利,道路铺设,都是工部的事情,天子脚下,自然工程做得扎实,半点都不敢含糊。 李大人当即表态: “陛下,微臣附议。别的地方有洪涝,京城绝对不会,赵大人那般言之凿凿,不知是何居心。 而且这几日都是小雨,没有半点大雨的迹象。微臣认为,京城或许有几日大雨下,但是绝对不会像赵大人说的那般严重。” 在场的大臣们,不少人纷纷点头,认为这种说法有道理。 恒王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一幕。 他要做的,就是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坚定立场,坚持想法,在风向中屹立不倒,让这些大臣们不至于都飘走了。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反驳策王的话,而且还能给皇帝留下一个不跟风不随波逐流的好印象。 果然,皇帝赞赏的点了点头,看向策王, “老二可有话说?” 策王有些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思,不知道他这么问有何用意,脑中飞速旋转,想来是想考验他们。 这件事,他和幕僚们私下里讨论过,认为等六月初七看看情况再发言,最为稳妥。 但是没想到,现在六月初七还没来,皇帝便发话了。 这些日子,他也是做了一些事情的,从六月初一开始,幕僚便建议他为六月初七做些准备,无论有事没事,他这都是爱民的举动,没有坏处。 想到这里,策王顿时有了底气: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钦天监赵大人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赵大人乃五年前的大周状元,而且入了钦天监,想必对天象命理学说很有研究。 之前有贺县为先例,已经让大家看到了赵大人的学问,儿臣以为,此事听来确实玄乎,但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上一次,赵大人总共说了两件。一是六月初一,天降警示和雨水有关。 二是六日之后的六月初七,会出现天罚,亦和雨水有关。 如今,“一”大家已经看到了。 明日便是六月初七,左右不过这一日,儿臣以为,现在下定义为时过早。 儿臣以为,如今这种状况,趁着时间还早,检查京城的防洪泄洪工程才是重中之重,若没事,皆大欢喜。若万一有什么,也不至于让百姓遭殃。” 君策半句不提绾宁,而把这件事说成了民生。 他的幕僚已经商量过了。 天罚之事,一旦是真的,牵扯到绾宁,就是皇帝为了一个女子不顾百姓死活。 所以,提都不能提。 百姓们怎么想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在朝堂上,这块遮羞布不能揭开。 说成是普通民生之事,最为合适。 君策话落,恒王一听不对,立马出来反驳他话里的漏洞:“二皇兄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今日都六月初六了,说这样的话,时间也不够。 若二皇兄真的有心,早在六月初一就该说了。这会子捡好听的敷衍父皇。” 策王的人站出来:“恒王殿下此言差矣。 策王殿下绝对不是只说不做。 启禀陛下,微臣证明,从前几日开始,策王殿下都在检查抗洪泄洪工程。 只不过钦天监赵大人所说之事,太过匪夷所思。策王殿下未免多生事端,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一直在暗中进行,没有让人发现。 这几日,策王殿下心心念念着老百姓,检查之事,半点都不敢马虎。” 这话,明显就是为君策邀功。 而君策说出这件事,打着的就是这个目的。 从六月初一小雨下来之后,在府中,和幕僚们商议出来的做法。 做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得利的。 如果六月初七,没有变化,那么他一心为民的好名声也传出去。 在大家都观望这雨会不会下的时候,只有他在默默地为老百姓做实事。 再加上上一回北燕之行他作为将军打了胜战,都是为了大周百姓,他的口碑绝对水涨船高。 如果六月初七发生了什么,那么他的功劳更大,洪涝灾害何其恐怖,是他检查修补,引起重视,才让百姓辛免于难。 到那时,老百姓估计会把他供起来吧。 这样名利双收的好事,他没道理不抓住机会而袖手旁观。 无论君恒和国公府谁赢,他都是坐收渔利的那一个。 君策筹谋得极好,只等着六月初七一到,他就是大周的功臣。 此时,说话的大人退下,君策依旧站着,没有否认,也没有说话,仿佛这就是他应该做的,一副为了百姓好他就好的态度。 皇帝看向君策,语气欣慰: “不错,作为皇子,心中记挂着百姓,是百姓之福。 你能想到这一步,难能可贵,该赏。” 皇帝大手一挥,看起来心情甚是愉悦。 君恒在一旁,牙都要咬碎了,但是,什么都不能说。 看着君恒一脸憋屈,君策心情更好了。 什么赏赐都比不得这会君恒的表情,心中对自己这个做法,沾沾自喜。 今日是六月初六,君恒想做什么都晚了。 也不能反驳他,不然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君策里里外外都是为了百姓,占尽了便宜,此时更是,在皇帝面前出尽了风头。 他对上君恒的眼神,嘴角微勾,心中已经想好了,一会下了朝,要如何把这个消息,不动声色的散播出去。 第177章 绾绾我的身体很好 玲珑坊。 在城南的副街上。 并不是最繁华的地段,但是也不偏僻。 虽然店铺开了没多久,但是因为样式新颖,做工精致,很快在京城占得一席之地。 首饰这个东西更新换代快,是最容易吸引人的。 绾宁脑子里有几百种样式,一样一样的放出来,每放一样都引起一阵轰动,到如今玲珑坊声名鹊起,短短时间,已经成为了京城前三的首饰铺子。 玲珑纺很大,分前面的展示店铺,和后面后院一间间的试用小屋子。 绾宁一早就出门了,今日她跟君逸约好,让卢大夫替她瞧瞧。 其实,自从上回从逸王府回来,她自己可以感觉得到身体比从前要差了许多,但是也没有特别的反应,不过是人一倦怠时常觉得脱力,她不用做什么重活,影响也并不大。 不过君逸担心得很,一定要卢大夫看看才放心。 此时,玲珑坊后院的二楼雅间。 绾宁坐在桌前,一旁卢大夫认真的替她把着脉检查。 对面,君逸神色郑重,看着绾宁,大气都不敢出。 那件事,别人不知道,他最清楚有多厉害,现在过了一个月,检查一下很有必要。 他知道,当初绾宁从逸王府回去,睡了好几日才醒过来。 绾宁看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这哪里有前世那个叱咤风云摄政王的半点影子。 卢大夫收回手,君逸赶忙问到: “如何?” 卢大夫看君逸紧张,内心多少看出点什么,他看了绾宁一眼,对着君逸点点头,摆了摆手: “王爷,不用担心。 苏大小姐没有大碍,不过身体确实虚了一些。” 君逸眼见的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绾绾,卢大夫说你没事。” 君逸看向绾宁说到。 也不顾此时卢大夫还在,绾宁看了一眼卢大夫,有些难为情的嗯了一声。 卢大夫赶忙道: “王爷,我下去写两张方子,帮苏大小姐好好调养调养。” 说完,逃也似的赶紧离开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样。 卢大夫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等走出门外,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往里头看了一眼,想到自家王爷的手段,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不得不说,这样的君逸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可见这位苏大小姐的不同。 卢大夫心中琢磨着,逸王府怕是应该很快就会有女主人了吧。 屋子里,只剩下了绾宁和君逸两个人。 君逸走过来,上上下下把绾宁好好的打量了一遍,眉头微微皱起,自言自语着: “确实比初见时瘦弱些,看着就让人心疼。” 说完他在绾宁身边坐下。 一手握住绾宁的手:“绾绾,你受苦了。” 绾宁看他一本正经的表情,脸一下就红了。手指微微一动,从他手心中把手抽出来。 心中暗道:怎么最近动不动就爱上手了呢? 这心理活动还没上线,下一刻君逸飞快抬手,又握住了她的手。 “绾绾,你救了我的命。” “啊,这……” 绾宁别开眼,有些心虚。 她知道,哪怕她不出手,什么都不做,君逸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不过情况确实是凶险就是。 君逸一脸感激,一想到绾宁现在的虚弱都是因为他,他就心疼自责得很: “他们都告诉我了,若不是你的话,我哪怕不死,怕是结局也不会太好。” 绾宁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倒是实话。 君逸:“绾绾,你救了我的命,我无以为报,就以身相许了吧。” 说完,身体微微往前凑了凑,一双眼亮晶晶的。 君逸长得很是好看。 五官俊朗,剑眉星目,模样周正,不是京城随处可见的白面书生,而是一种明朗的俊逸,处处透着一股阳光干净的气息,又带着久在皇家的贵气。 这些在他身上融合得刚刚好,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善心悦目。 只是,现在跟她说话时的三分少年莽撞,却像极了一个黏人又不谙世事的小弟弟。 单纯无瑕的样子,绾宁觉得自己对他生出些什么心思,都是在犯罪。 想到这些日子,二人之间各种越过线的举动,绾宁更心虚了。 前世她活到了二十二岁,而现在的君逸,比前世的她还小上几岁。 她莫名有一种历尽世事的姐姐,在欺骗单纯无害弟弟的即视感。 心中升起一股罪恶感。 实在是这样的君逸,和前世太不一样。 如今的他,就像一只单纯无害的小绵羊,感激自己的救命恩人,满心满眼都是她,没有心思,没有算计。 但是她不单纯。 她历经沧桑,什么都经历过,包括这一场救命之恩,也是算计得来的结果。 而且当初为了让自己多一分胜算,避免把自己搭进去,她在房间里待了许久,才有的动作。 现在面对君逸直白热烈又纯粹的感情,绾宁心中心虚得不得了。 如果君逸只是单纯的感激,也就算了,她一定为自己换取最大的利益和方便。 但是很明显不是。 君逸他,用心了。 君逸看绾宁不说话,手把她抓得更紧。 语气委屈巴巴: “绾绾,你不理我,我好难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再自称过本王。 绾宁抬头,心里纠结又别扭。 看他委屈巴巴的表情,忍不住安慰道: “没有,主要是,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君逸听她解释,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所以,我可以以身相许,对不对?” 说完,另外一只手抬起来,拍了拍胸脯,坐在椅子上的脊背一挺直,瞬间比绾宁高出半个头。 他笑看向绾宁: “绾绾,我身体很好的,以身相许你绝对不亏。” 绾宁一愣,随即脸红得像煮熟的虾一样。 什么叫身体很好? 什么叫她绝对不亏?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是她能听的话吗? 绾宁前世是嫁过人的,此时君逸说的这种话,一下就让她联想到了某些事情,整个人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有点无地自容的意味。 没想到,下一刻就听到君逸说: “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劈柴,我绝不烧火。 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绾宁又一愣,飞快别开眼,脸红得要烧起来。 原来……他的以身相许,是这个意思。 君逸看她如此,怔了一下,琢磨着自己刚刚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转念一想,想到什么,眼中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表情。 “绾绾,你在想什么呢?你不会想歪了吧?” 绾宁抽回手,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飞快: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身后君逸凑上来,语气压的低低的,无比暧昧: “绾绾,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你居然懂了。” 第178章 大雨将至 从玲珑坊出来的时候,绾宁的脸依旧热热的,还有些红。 半夏和杜若看了一眼,不明所以。 自家小姐怎么进去试了个衣裳出来,人就不对了呢? 这可是自家的铺子,难道是这衣裳,有什么问题。 半夏摇了摇头,想不出所以然来。 杜若倒是隐隐约约知道些什么,心中想着,若是小姐和王爷可以喜结连理,那是真正好的事情。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三人直接回了苏府。 宁心院里。 绾宁喝了好几杯水才冷静下来。 心道:这个逸王,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说话也跟个小孩似的,没个正形。 今日绾宁出门,除了要去让卢大夫看看病,还有一个是嘱咐君逸做好接下来的安排。 那么好的机会不利用可惜了,反正他现在这副样子,就算做点什么,也不会被那两个忌惮。 她今日去,便是顺便想要跟他再商量商量这件事的细节。 但是没想到…… “小姐你怎么了?脸红彤彤的,可是太热?” 半夏说着往外看了一眼,眼中狐疑:明明今天是下雨啊。 “我没事。” 绾宁抬手,两手捧住脸,纤长的手指把整张脸几乎都盖住,一副被抓包的羞赧模样。 赶忙又喝了一口茶水,转移话题问杜若: “外头可有什么消息?” 现在半夏负责绾宁近身的服侍,杜若负责外头的消息传送。 杜若当即把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半夏在一旁听着: “这策王,倒是会见缝插针。都这样了,还能想到为自己捞一些好处。” 绾宁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本来就是她为君策挖的坑,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大概率会跳。 那么好的机会,不抓住,多可惜。 “如此说来,外头的老百姓都在赞扬策王?” 杜若回答:“是,应该是他们的人特地放出的消息。” 绾宁点点头。 按照现有的信息来看,六月初七无论会不会发生事情,君策这么做,都是赢家。 他抓住机会确实是对的。 但是,这是绾宁布的局,怎么可能给他递好处呢? 原本,绾宁想着,利用下雨这一场事,一是替自己解决困境,且一劳永逸。 二是把吴氏拉下水。 三是让赵砚臣在朝中站稳,有属于他的一席之地。 四是让君逸挣得名声。 那么这一场雨,也算是物尽其用,发挥最大的效用了。 其他的,她也并不想多生事端。 人越多,意味着事情越复杂,变量越多也越难控制。 但是,这件事情,想当然的君策会钻空子,会捞好处。 所以她设了一个局中局。 如果君策不觊觎这点好处,那这一回,绾宁也不对他出手。 但是,如果君策肖想了这件事的好处,那绾宁一定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策王府宴会上,她送了君策一份大礼,那是反击。 现在,君策在她的局中想要好处,那这一份裹了蜜糖的砒霜,希望他吃得开心。 现在有多得意,接下来君策便有多为难。 他想得非常好,六月初七若大雨不下,他得了名声。若下了大雨,那他做的事情派上用场,更是名利双收。 这几日,君策确实是去做了这件事情的,检查工程,修缮缺口。 下大雨基本上对于京城来说,没有任何泄洪压力。 但是这一次的大雨,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百年难遇,没日没夜的下。 从六月初七开始,只用了三日,西京湖便上涨到最高水位,现有的防涝泄洪体系根本抵挡不住。 百姓不知其因,到那时,只会以为是君策沽名钓誉,没有做好该做的事情。 宫中皇帝自然也不会承认是他一意孤行要让绾宁入宫,才导致了这一场天灾。 那君策想当然,就成了最好的背锅人。 其实皇帝对绾宁入不入宫并不执着,只是人送到眼前,又刚好喜欢,那进宫正好。 若他早知道会产生这一系列的反应,他绝对不会下那一道圣旨。 而现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宫中却没有半分消息,只能说明皇帝对这件事情并不上心,对于他来说,更希望借着这回事情敲打一下两位皇子,测试一下他们应对事情的能力,更重要。 作为皇帝,权衡利弊无可厚非。 作为大臣,明哲保身也说得过去。 而她利用这一场大雨,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做好了准备,让京城百姓少受其害。 那么这一场局,便是圆满。 前世,京城因着这一场大雨,差点发生暴动。 为了防止洪水倒灌,在大雨第三日,京城封城。 之后,大雨不停,城外道路冲毁,物资进不来,人也出不去,城门关闭,京城成了一座死城。 因为外头的东西进不来,里面的东西价格水涨船高,物以稀为贵,她记得,粮食整整涨了十倍。 大雨六月十五停了下来,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就在大家以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六月二十,大雨持续。 下了三日,直接把城西淹没了三尺。 只短短两日,京城生了瘟疫。 死伤无数。 因为闭城,伤药也涨价,许多人根本喝不起药,瘟疫大范围扩散。 到七月来时,京城已经满目疮痍。 重生一世,绾宁自问不是多善良的人。 只是,既然利用了这一场雨,也利用了京城老百姓的舆论,那她便尽力控制,不让瘟疫出现。 其他的无关痛痒,便顺势而为了。 绾宁看向杜若,“丞相府的信送过去了吗?” 杜若:“是小姐,三日前就已经送过去了。” 绾宁:“可有回音?” 杜若摇头。 绾宁嗯了一声,没有再问。 丞相许怀义,在朝中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是他不依附任何党派,十足的皇帝一,党,得皇帝信任。 他的拒绝在意料之中。 不过,绾宁既然出手了,就没有空手而归的。 许怀义,她一定要拿下。 宋渊在朝中几乎没有朋友,也不怎么会来事。仗着一身硬气,驻守边境,跟大家几乎没什么交集。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若将来有一日,国公府有难,丞相能出口相助,结局大不一样。 前世未来针对国公府的那件事,这一世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无论如何,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如今,只等着明日。 六月初七。 大雨将至。 第179章 六月初七 六月初七。 卯时。天明微光。 “轰……” 一声惊雷,在沉睡着的京城上空响起。 还不等人反应过来,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声。 在寂静的凌晨,无比突兀。 刑部的牢狱里,某间牢房里的赵砚臣,听见雷声,一跃而起。 他目光灼灼,看向铁栅栏的小窗口,两手在身侧,紧紧的攥住。 又是轰隆隆的一声。 牢狱里有人被惊醒,传出稀稀疏疏起身查看的声音。 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大雨,倾盆而下。 赵砚臣抬手撩开额前凌乱的头发,目光直直的盯着小窗外。 牢狱里有人声响起:“下雨了,下大雨了。” 两行热泪登时从赵砚臣眼中夺眶而出,整个胸腔不知道被什么堆满,只感觉到全身热血。 他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似癫狂又似把自己放低到泥地里,没有任何一朝大人的包袱和形象。 说不出的意味,却莫名让气氛肃穆起来。 牢狱里的犯人齐齐看过来。 “这人,不会是关傻了吧。” “前几日才进来的,不是一直不吵不闹很冷静吗?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这样了?” “受刺激了吧。” 赵砚臣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笑得无比大声。牢狱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笑声止,他整了整衣裳,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朝着窗外,端端正正的跪下,一丝不苟的行了个大礼。 口中喃喃了一句:“菩萨。” 从绾宁在慧慈庵山底下的湖边找到他,到后面贺县的事情,他知道这一回也不会出差错。 他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是按照绾宁的提示说的,他相信自己的主子。 但是,相信是一回事,当事情真正的在眼前发生,又是另外一回事。 绾宁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除了相信她,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其实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在此之前,他更多的是站队和依附,他的相信,最底层的原因:是听话。 但是现在。 从六月初一的小雨来,他便提着一颗心,到现在六月初七大雨至, 那种兜头而来排山倒海般的震撼,没有人能体会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那种和神明打交道,被神明眷顾的感觉,让他惊喜,忐忑,震撼。 行完礼,赵砚臣从地上站起来,脊背挺直,负手而立。 对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看向苏府的方向。 目光中是狂热的敬佩和膜拜,那种五体投地的臣服,像一个虔诚的子民在膜拜自己的王。 他无法言说此时此刻自己内心的震撼。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上回在朝堂上,他说出那些话之后,这一场大雨下来,外面会发生怎样惊心动魄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但是没有人知道,和上天对话的,另有其人。 那个人,隐没在人群里。 运筹帷幄。 算尽天机。 赵砚臣手一抬,撩起衣袍,席地而坐。 闭上眼睛,耳边出现一道声音。 她说:“六月初七大雨至,皇帝不会即刻放你出狱。 你安心待在狱中,最多五日。 五日之后,朝堂之中,无人可撼动你的地位。 哪怕是那位九五之尊,也得看你三分神色……” 外头,天大亮了。 大雨滂沱,仿佛毫无预兆,倾盆而下。 整个长街上都没有几个人,偶尔有人走过,一身梭衣,雨雾太大,一下便看不清了。 街角的茶馆屋檐下,站满了人,是出街的老百姓,还有各家出来买早点的下人。 有些等不及的,弓身冲入雨帘里。 偶尔有几辆马车驶过,因为雨太大,木轮压出的水花才起,转瞬就消失在雨水里。 街道两旁的铺子都开着, 雨水顺着屋檐落下来,形成一排厚厚的雨帘,几乎都看不到对面店铺中的人。 有几家在屋檐内角挂了灯笼引路,在厚重的雨幕里,只发出微弱的光。 茶馆里,人来了又走,一些等得久了,干脆进了茶馆掏出几个钱要一壶茶喝。 茶馆里传出议论声。 “这雨真大呀。” “谁说不是,从早上天还蒙蒙亮,就开始下了。” “对对对,我刚刚起床,就听到几声轰隆隆的雷声,接着便下起了大雨。 还以为这雨下一会儿便会停,但是看起来,上午都不会停了。” “我看着,今日都不会停了。” 一旁有人想到什么,出声问道: “今日,可是六月初七?” 周围众人听到这个日子,皆是一惊。 有人惊呼出声,一把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外头的大雨,喊到: “六月初七,对,六月初七,今日是六月初七。” 众人纷纷向外看去,杂乱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天哪,六月初七。今日就是六月初七呀。” 有一老者听到这话,颤颤巍巍的走过来,佝偻着背,满是皱纹的手指抬起,手指因为活计有褐色的皲裂浅沟,此时微微弯曲,指着上空, “这……这是……” 老者目露惊恐,却像突然被人扼住喉咙一般,后面的话再说不出来。 在场的人想到这几日讨论的那件事。 不约而同的感受到空气似乎变得稀薄,有些呼吸困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刮来的风太冷,众人只感觉寒从脚起,脊背发凉。 众人不由的打了个哆嗦,这一刻,没有人敢说话,怔怔的看着外头的雨。 心头一股无力感倏忽而至。 谁能和老天爷相抗衡。 茶馆里静谧的可怕,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天罚,是天罚……” “轰……” 天边一声惊雷而下,仿佛在耳边炸开。 有人经受不住,竟当场跪了下来。 众人纷纷走到门边窗前看着外头的滂沱大雨。 有些胆小的妇人和丫鬟,竟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 气氛,压抑到极点。 就在这时候,有人站出来,义正言辞的喊到: “什么天罚,瞎扯,从前你们没见过大雨吗? 若下一次大雨便是天罚,那咱们得被罚了多少回了? 上个月从初十之后便再未下雨,前几日又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今日下了大雨,有什么奇怪的吗? 而且六月下雨,常伴雷声,多么正常的天气,愣是被你们说成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搞得人心惶惶,也不知道是何居心。” 说话的人是个中年大汉,他脑子里想着上头的人交代的话,继续说到: “下一场雨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丢不丢人。 前几日策王殿下不是一直都在检查修缮排水功能吗?就算下大雨,也没什么可怕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接话道: “对对对,是是是。 以前又不是没下过雨,这一回不过是大了些,下雨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回策王殿下早早的都有准备。就是下破了天,咱们也不怕。” 第180章 真是天助我也 此时。 策王府书房。 君策看着底下一众幕僚,猛的一拍桌子,看着窗外的大雨,面露精光:“真是天助我也。” 底下的幕僚,一个个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王爷,这雨一下,便都是咱们的功劳。届时,名声有了,陛下的赏赐亦不会少,老百姓们还都记着王爷的功绩。” “是啊,王爷。现在雨一下,就是我们的主场了。不过,接下来这几日,王爷怕是得辛苦一阵了。 无论如何,样子总要做得好看,再加上前面的准备,这一回,王爷一定名利双收。” 君逸脸上带着成竹在胸的算计:“这算什么辛苦。” 他几乎都能预见到,这场大雨过后,他便能压过君恒。 之前他跟君恒二人明的暗的较量,一直势均力敌,不分伯仲。 虽然大家挤破了头都在往前冲,但一直你追我赶,谁也不让谁。 上一回,他出征北燕,原本可以求娶绾宁,拿到最好的结果,但最后因为彭家出事,功亏一篑。 而北燕一事,他也只是得了个虚名,真实如何,大家心知肚明。最后除了得到一点老百姓中的名声,他讨不了太多好。 但是这一回,这可是实打实的功绩。往大里说,那就是他以一己之力,守护了一城的老百姓。 天子脚下,皇帝要顾着脸面,到时候对他的奖赏只多不少。 至于君恒,呵…… 这件事因为赵砚臣的那一番话,被摆到了台面上。 大家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心里都知道,是因为君恒把绾宁送进宫,才导致了这一场天灾。 皇帝一定会迁怒于君恒,到时候,君恒的名声一落千丈,那他必定水涨船高。 这一场大雨过后,朝廷势力一定会重新洗牌。 这一次,他一定要抓住机会,把君恒狠狠地踩在脚下。 有幕僚提议: “王爷,这一次咱们可以趁机利用天罚之说,让对手起码自断一臂。 人是恒王送进宫的,咱们想办法稍微提醒一下,陛下一定能想通其中的关联,让恒王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事关陛下,恒王毫无还手之力。” 话落,马上有别的幕僚附和: “对对对,趁他病要他命,绝对不要心慈手软。” 君策想了想,很是心动,这确实是很好的机会。 不过,越是这时候越要稳重。 他扫了底下的幕僚一眼,目光落在其中一位白胡须老者身上。 “林老,你怎么看?” 上一回六月初一,在其他幕僚提议他多少做些什么,反正都没坏处的时候,就是林老提议了具体方案。 看眼下的形势,君策很愿意听听他的意见。 林老被点名,立马站出来:“王爷,属下觉得不妥。” 君策皱眉:“为何?” 那么好的机会。 林老继续道:“诚然,人是恒王送进宫的。如果真有什么天罚,恒王难辞其咎。 只要操作得当,确实可以让恒王遭受打击。 但是大家忘记了,下圣旨的是陛下,而且后面事情传得沸沸扬扬,陛下也没有任何动作。 这件事,说到底,除了恒王,还关乎陛下的颜面。 咱们打恒王,也就是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众人听到这里,一时惊得冷汗涔涔。 君策亦是一脸正色,心中一阵后怕。 暗道还好问了林老,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由得对林老高看一眼,语气也多了几分尊敬: “那依林老所见,我们眼下该如何?” 林老:“王爷如今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只要兢兢业业做好手上的事情便足够了。 其他的,再让陛下知道人是恒王送进宫的,而我们知道。 让陛下看到,我们不是放过了恒王,而是在为陛下保全名声。 陛下一定对恒王颇有微词,若是再承王爷的情,那就是意外之喜。 如此,王爷不光里子面子都有了,还在陛下那里有了好感,这才是最难得到的东西,也是最珍贵的东西。” 君策听到这里,手伸一握,看向林老,满是赞赏。 “林老说得极是,就按林老说的办。 天罚的事,谁也不许提,我们只当这是一场普通的雨水灾害,本王就是帮父皇分忧解难的。” 众位幕僚纷纷附和。 君策当即叫来了工部的几位大人,快速商议了一些细节,便出了策王府。 苏府。 绾宁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的大雨。 想到前世的这一日。 半夏从夜里就开始发热,已经烧得说胡话了,她冒着大雨跌跌撞撞走到了主院。 主院里,吴氏和苏雨澜在谈笑风生。苏雨澜不愿意看见她,她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等苏雨澜走后才进了屋。 路过花廊下的时候,大雨随着风打湿了她的半边身子,衣裳湿哒哒的黏在肌肤上,她记得那一日的风,好冷好冷。 身后,半夏端着热茶过来。 “小姐,窗前风大,别受凉了。” 绾宁抬头看着半夏,笑了笑,点点头, “好!” 半夏很少见绾宁如此温柔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走到衣橱前,拿了一件轻裳过来,给绾宁披上。 绾宁倒了一杯茶喝,温热的茶水顺着口腔流入心间,四肢百骇都暖暖的。 “半夏,让杜若过来。” “是,小姐。” 杜若正在外头熬着药膳,这会儿让半夏出去替了手,从外头净了手才回来。 绾宁问她:“外头如何了?” 杜若:“和往常下雨一样,老百姓们都没怎么出门,不过,到底是六月初七,传出了一些天罚的说法,咱们安排下去的那些人,已经默默的把话题引到了策王身上。” 绾宁点点头。 这件事因为她要入宫而起,天罚的说法对她不好。 在可能的情况下,她当然要保护好自己。 “策王府有何动作?” 杜若:“没有提天罚的事,策王带着自己的侍卫,和工部的大人,前往各处泄水口查看。 目前的消息,他们进展顺利。 路上遇见老百姓,也都是亲和劝说注意雨水,看起来是要这名声的。” 绾宁笑了笑,那笑却比外头的风还要薄凉。 前世她和君策六年夫妻,不说完全懂他,但也算了解七八分。 能精准的抓住他的真实想法,直击要害。 她知道一句话要如何说,君策会听。一件事要从哪一个方面切入,君策会听话照做。 绾宁给了他机会,但是他贪了心。送上门来的人头,自然是要手起刀落,才算畅快爽利。 “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只等三日之后西京湖到达最高水位。” 杜若应声:“是。” 绾宁:“许丞相那里,再送一封信过去。今日之后,便不再送了。” 杜若问道:“丞相真的会答应吗?咱们之前已经做了这么多,都没有回应。” 绾宁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慵懒的往靠垫里窝了窝,目光看向窗外的雨: “嗯,他会。” 丞相许怀义不站队,标准的皇帝一,党,他也从不收受贿赂,更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位极人臣,也无所求。 对于许怀义,绾宁也没有任何把柄可以用。 照理来说,绾宁要用人,应该找一些,有把柄或者有欲望,可以控制的人,如此才好为我所用。 但是,绾宁没有。 许怀义作为丞相,若他有些什么肮脏事,绾宁还不找他了。 就是要这般清清白白,没有人可以威胁,没有人可以贿赂,却得皇上器重,得朝中上下敬佩的人,价值才最大。 对于绾宁来说,有朝一日用上手,才足够称得上:利器。 第181章 逸王殿下爱民如子 六月初八。 大雨丝毫没有停歇。 整整一日一夜,下得人心惶惶。 京城中,多了一些巡街的侍卫,都是策王的人。 而策王自己和工部的人,片刻不停在各处巡查,看着倒让人安心。 到目前为止,雨虽然大,但都能控制。 大家想到坊间那些人说的话:不过是一场大雨,哪年哪月不下雨,有什么可担心? 再加上工部的人尽职尽责,大家都看在眼里,也不至于乱了手脚。 不过,众人闲聊时,不免也都提上一句:这雨下的也太大了些。 长街上的铺子里,掌柜的都唉声叹气着,下着大雨,他们都没有生意可做。 还有一些粮食铺子,因为雨太大,漏到了仓库,再如此下去,不出三日,粮食即便没发芽也得生霉,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若是雨只再下这一日,到明日若天晴,把粮食拿出来晒晒,还能当做三等米,低价卖出去,不至于亏本。 但是若这雨多下几日,别说亏损,怕是要血本无归。 顿时一个个愁眉不展。 此时,城西的一家米铺,掌柜唉声叹气,后悔自己平时没有好好的修缮仓库。 后院仓库平时看着很好,就算下雨,也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雨下的这么大,仓库屋顶完全遭不住。 正当他愁眉不展的时候,看到对面米铺的伙计,一车一车的往外运粮食,粮食盖的严严实实。 这老板赶紧请人过去问,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那伙计回来回话,掌柜的听完以后心中大喜。 “此话当真?真的是逸王府要收大家的粮食?什么样的都收?” 那伙计回答:“是是是,听闻是逸王府府中一个下人的家里,开了一间粮食铺子,但是因为昨日下了一日大雨,粮食都落了水。 逸王殿下见他可怜,便买下了他全部的粮食。 那粮食放是不能放,这两日吃还是可以,逸王府人多,能消化掉。 那家小铺子的隔壁一家粮店听闻,也求到了逸王府门前,逸王殿下二话不说便收了下来。 之后越来越多的粮铺求到逸王殿下门前,逸王殿下也都收下了。 一开始还让人把粮食拉到逸王府,后来去的人多,干脆直接让人看了货,签字画押给钱,粮食还放在各家的仓库里,由人看了货相机做保存,也免了雨里来回,遭了粮食。 对面老板就是听说了这消息,这会正把铺子里的粮食留了些自己吃运回家,其他的都卖给逸王府了。” 掌柜的震惊:“还有这种好事?” 这哪里是买粮,这是救他们这些小商贩于水火啊。 而且粮食都还放在他们自己的仓库,这就是做慈善也没有那么大方的。 以前只知道逸王骁勇善战,原来,逸王殿下还爱民如子啊。 掌柜的抹了一把泪,心中已经把君逸当活菩萨了。 他们这种小商贩和那些商业大户比不得,他们几乎没有抵御风险的能力,如果货物坏了卖不出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伤经动骨的打击。 掌柜的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拉着伙计就往里头走,一边抹泪一边说道: “快快快,赶紧一起去一趟逸王府。” “是是是。” 伙计忙不迭地应着,二人招呼着人,穿上蓑衣就往外走去。 …… 苏府主院。 吴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着外头的大雨,一脸的愁眉苦脸。 她没想到,六月初七还真下雨了,而且如今已经下了一日一夜,都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 吴氏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心中慌乱的很。 苏雨澜在一旁坐着,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半点不慌。 她已经做了两手准备。 苏绾宁能进宫最好,若是不能进宫,她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她已经安排好了,如果事情真的像钦天监说的那样,那么,她会让苏绾宁祸国妖女的身份,立马传遍京城,传遍大周。 这一回,就算是苏绾宁有通天的本事,也绝对无可奈何。 “母亲别急,老天爷要下雨,咱们拦不住,急也没有用。” 吴氏眉头依旧皱着,看了苏雨澜一眼, “话虽如此,但母亲的心里却慌的很,总觉得我们好像忽略了什么,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苏雨澜不以为意:“母亲杞人忧天了,就算有大事也落不到我们身上,她苏绾宁,才首当其冲。” 吴氏一听,是这个理。她拍了拍胸口,点点头:“不错,澜儿说得对。” 说着她走过来坐下,喝了一口茶压压惊,看向苏雨澜,突然发现苏雨澜好像不知不觉当中变了许多,沉稳了许多。 这是好事,说明这些天苦口婆心的教导,没有白费。 “澜儿沉稳了许多,母亲很高兴,这一回,哪怕苏绾宁不能入宫,但能让你成长些,却也是天大的好事了。” 苏雨澜轻笑一声,下意识的拉了拉袖子,抬眼看向吴氏,眼中冷冷的,语气却很平静: “任谁住着那般的屋子,吃着那样的饭食,也会有所改变的吧。” 吴氏心中咯噔一下,看向苏雨澜脸色一下就变了。 刚刚进屋时,见苏雨澜头发和衣裳都有些湿,还道是一路过来的时候淋着了雨,现在一看,哪里是…… 苏雨澜住的的偏院,年久失修,昨夜那么大的雨,想都不用想,肯定漏水了。 吃食更是不必说,和绾宁从前一样,有了她的嘱咐,下人是半点都不敢掺假。 之前几日,苏雨澜每日都来主院,吴氏自然是要留她吃饭,这个倒不算不守承诺。 没人发现,偷偷摸摸多吃几顿,万一有人发现,倒也说得过去。 但是住处是半点都变不了的。 吴氏脸色一僵,什么都说不出来。 “澜儿……” 苏雨澜看她后面再说不出别的话,知道她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脸上的笑容更冷了。 吴氏又心疼又无奈: “澜儿,再坚持几日,都是为你以后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不要在临门一脚功亏一篑。 母亲会让人悄悄去修缮屋顶,那么大的雨,她不会发现的。” 吴氏想着,之前苏绾宁十六年都过来了,现在最多一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为了以后,值得忍一忍的。 用一个月换以后半生的好日子,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苏雨澜接过嬷嬷递过来的干帕子,擦了擦侧边湿了的头发,不看吴氏,语气听不出喜怒: “多谢母亲。” 【作者有话说】 80个催更,加更送上。 有会写长评的小可爱吗?来几条可好? 若系统判定精华,加了精华字样了,加精几条加更几章。 笔芯! 第182章 陛下想杀了赵砚臣 六月初九。 大雨昨夜里小了些,到今儿一早,卯时还未过,便又下大了。 老百姓们三三两两坐在屋檐下,看着外头的雨说话。 “多少年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雨了。” “是啊是啊,听说外头许多庄子都被淹了,庄稼损失可大了。” “你们说,是不是真的……”说话的人指了指头顶,接下来的话没敢出口。 “这话可不敢乱说,天子脚下,怪力乱神。上回贺县五日大雨,遭受洪涝,照你的说法,岂不是又是那什么?” “对对对,别自己吓自己。谣言吓人。” “也不知道大雨什么时候才停哦,再下几日,怕是也和贺县一样了。 什么谣言不谣言的都不用在意,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咱们得早做准备,把东西都收到楼上去,以防万一。” …… 今日的策王府,书房的气氛有些凝重。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王爷,如今这雨势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若再下几日,怕是……抵挡不住。” 说话的是工部承司。 从六月初一开始,便是他作为工部代表,跟着君策鞍前马后的做事,但是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他最着急。 原本以为再如何,以京城中的工程配置,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他们忽略了,雨居然那么那么大,下得那么那么久,情况严重到几乎肉眼可见的看到工程怕是抵挡不住,他们心里开始慌了。 按照眼下的局势,若这雨,再下上两日,他不敢说京城的防洪工程完全支撑不住,但是一定会出问题。 这种情况,没有人敢像之前那样打包票说,一定能防护好。 这雨,实在太大太凶了。 众人听着这话消失在雨声中,没有一个人敢接话。 大家都清楚,如果京城破防,意味着什么。 这两日,他们对外宣称一直在加强防御,为的是把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他们忘了,一旦出事,承担罪责,他们亦是首当其冲。 君策眉头狠皱,他也没有想到这个情况。如今这样,确实是棘手。 他抬头看向窗外,大雨瓢泼,似乎毫不疲倦,直下得人心尖发颤。 工部承司看大家不说话,只得继续开口道: “如今最重要的,是我们不知这雨何时停。 若今儿就停了,那什么事都没有。但是若今日不停,接下来,最多两日,西京湖必定决堤,到时候,京城将变成一片汪洋大海。” 在场的人听着这话俱是一惊,形神俱颤。 京城变成汪洋大海,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雨何时停,何时下,我们如何会知道。” 君策开口:“有人知道。” 几人齐齐出声:“钦天监赵大人……” 众人惊呼,差点把这个人给忘了,在想到什么的时候,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他们这些人,原本都是不信那些天罚说词的,只觉得这是哪方势力的手段,当不得真。 没人能想到,居然是真的。 那这件事,就足够兴味了。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势力博弈,但若是真的天灾…… 天怒人怨的天罚,那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君策心中恐慌,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忽略了一件事,自己居然企图从老天爷手上获得好处。 实在是……不自量力。 君策心惊肉跳,看向林老,问道: “林老如何看?” 林老当即站出来,略微想了想才道: “此时去找赵大人,不是明智之举。我们能看出来,其他人也能。 现在的赵大人,身边怕是有许多眼睛都在盯着,特别是陛下那里。 照理来说,这件事情一出,陛下一定会找他问话才是。 但是现在没有动静,而且从六月初一到今日的早朝,陛下半分没有提起赵大人,各位道是为何?” 众人摇头,想不到其中的关键。 有人站起来,猜测着开口:“陛下想杀了他。” 说到这个字,众人心中不由得一凛。 林老却摇头:“不,我猜测: 杀他,陛下倒是想,但是不敢。” 林老这话说得各位幕僚心中发颤。 这种在皇帝背后编排的话,在场怕是没有第二个人敢说。 君策却是不由得又高看林老一眼,他就需要这种什么都敢说的人,分析得面面俱到,才真正能帮助到他。 “林老继续。” 林老:“若这雨再下上两日,这赵大人别说没有生命危险,今后这朝堂怕是都要改头换面。 而赵大人,必定有一席之地。” 众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林老的意思。 一个能窥破天机的人,皇帝不敢杀也不能杀,而且他还可以为皇帝所用,那最好的办法,便是供着他。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赵砚臣不是任何一方的党羽,他可以直属于皇帝。这是赵砚臣在这件事情里,自己最根本的保命符。 有人站出来发问:“既然陛下不想杀他,又是为何不见他? 如今京城状况都和赵大人说的一样,陛下不见是何意?” 林老想了想才开口:“陛下是圣明之君,怎么可能背上为一女子不顾百姓生死的罪名。” 这一句话,点到即止,没有说穿。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了林老要表达的意思。 就和上一回不能提天罚是一样的道理。 眼下,京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和赵砚臣说的一模一样。 大家想当然的都会以为这一场不停歇的大雨,真的是因为他们八字不合产生的天罚。 若是这一场大雨没有多大的影响,也还就罢了。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大雨不停歇,后果严重,那么京城百姓们一定会怨声载道。 他们会如何评价皇帝?可想而知。 当今皇帝,不是什么千古名君,但是也绝对不昏庸,算是中规中矩。 没有人愿意背上千古罪人的骂名,更何况是一国之君。 所以皇帝没有在第一时间找赵砚臣。 因为,如果他第一时间把赵砚臣找出来,那就是变相的承认这件事是天罚,这是由他引起的天怒人怨的事情。 虽然,其实根本遮不住,前段时间京城都在讨论着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哪怕大家面上不说,心里都是明白的。 只是,比起这千古罪人的骂名,对于皇帝来说,这面上不显就已经很重要了。在这件事上,才选择了掩耳盗铃。 众人想到这一层关键,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这跟老天爷挂钩的事情了,实属超过他们能力范围之外,不知如何才能圆满解决。 君策起身,看起来有些烦躁。 “既然如此,你们说现在本王该如何?” 书房里没有人说话,这件事实在不是他们可以提建议的。 “林老,你说。” 林老颤颤巍巍:“如今王爷事情已经做了,半路停下,陛下那里不好交代,而且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好名声也将不复存在。 若是继续做,而雨又不停,就要做好替陛下背锅的准备。 如何都是吃亏。 属下以为,继续比停止稍微好一些。起码陛下心中知道王爷是被牵连的,哪怕当下罚了王爷,后面也一定有所补偿。 眼下境况,王爷干脆好人做到底,彻底顶了这件事,以求陛下的恻隐之心。” 第183章 他自寻死路 恒王府。 和策王府的乌云密布完全不同。 恒王坐于主位,身体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搭着椅背软垫,听着底下人来报,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底下的幕僚们,顺势说着好听的话。 “西京湖水位上涨,如今策王怕是已经急得跳脚了,这雨,依属下看,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 “是啊,策王原本打着坐收渔利的主意,到处宣扬他做的那些事情。还以为能跟上次北燕大战一样,可以获得极好的名声和极高的声望,呸,哪能每一次好处都让他占尽了。” “这雨,再下两日,无论什么后果都是他的错处。” 君逸笑了笑,“如此大的事,怕是也兜不住吧。兜不住更好,不用本王出手,他自己先倒下了,哈哈哈。” 原本前几日看着君策做的那些事,正琢磨怎么对付他。 一想到无意间就被他钻了空子,得了好处,便心塞得很。 没想到,才转头两天,事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爷,如今看起来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下了,那赵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说到这件事,君恒立马正色起来。这件事和他有关,他一下便从中看到了危险。 如果真的是天罚,绾宁肯定是入不了宫了,这都是小事,只希望皇帝千万别多追究,不然,一旦发现绾宁是他们要送进宫的,那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想到那件事情的关键,恒王问道:“付公公如何。” 付公公是御书房的人,专门在皇帝面前伺候的,不过他是皇后的人。 当初就是他拿了绾宁的画像,让皇帝看见。 这个人很重要,一旦被发现,难保不会牵出皇后,他跟皇后是一体的,若皇后有事,他也不能独善其身。 说到这个,立马有处理宫中消息的幕僚站起来说话: “回王爷的话,付公公前两日冲撞了淑贵妃,被淑贵妃发落了。” 恒王眉头一皱,看过来:“发落了?” 幕僚眼神闪躲,低着头拱手道:“死……死了。” 一旁立马有人接话:“这贵妃也太嚣张了,无法无天,把手都伸到御书房去了,陛下居然也能容忍。” “是啊,贵妃娘娘胆子越来越大了。” 恒王却是眸光一凝,“你们说,这会不会是父皇的意思?” 众人心中一惊,但口中还是回答道,“应该不会。” 这话谁也不敢下肯定,但绝对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在场的人几乎都能想到,如果是皇帝让淑贵妃这么做的,那就说明他已经发现了,而且还对贵妃如此信任,这更不是个好的结果。 如果是淑贵妃自己自作主张发落了一个内侍,他们虽然损失了一个人,但这会来看,也算帮他们解决了后顾之忧。 “王爷,依属下看,陛下应该是没有发现。若不然的话早就传王爷入宫了,但是没有。 不仅下了圣旨让苏大小姐入宫,也没有对皇后娘娘和王爷有什么大的举动。” 君恒听完幕僚的分析点点头,目光看向窗外的雨: “但愿如此。” 到底失了一颗棋子,御书房的人可不好安排。 “王爷,人好安排,如今是要解决好眼下的事情。” 君恒吐出一口气,复而在椅子上坐下来,看向底下众人。 “这件事,诸位有何看法?” “回王爷的话,属下以为,眼前我们居于弱势,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策王已经自寻死路,我们只要不出差错,那就是往上走了。” “是,属下也认同这个说法。 主要我们不知这雨何时下,何时停,下多久,会下到什么程度,又会有何影响。 贸然出手,说不好就会和策王一样,偷鸡不成蚀把米。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属下建议我们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决策。”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君恒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 原本他跟君策势均力敌,难分伯仲。但是现在若君策自己掉下去了,那他便是优先于他的,这也是一种胜利。 他没想到,两人斗了这么久,最后和君策拉开距离,居然是他自寻死路,也实在是戏剧的很。 “赵砚臣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还在狱中。陛下不仅在朝堂上没有提起,也没有任何要把赵大人叫回来的意思。” 君恒:“可还发生了其他的事?” “除了这一场大雨,让外头有些人心惶惶,再没有别的大事,如今只看策王如何收场了。” 君恒哼笑一声,“他如何收场,还得看老天爷的脸色。” 幕僚:“若说事件,倒是还有一件。逸王这两日都在收商户的粮食。” 君恒神情一滞,“他收粮食做什么?” 那幕僚当即把这两日逸王府的事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逸王来者不拒,只要找上门的通通都收。粮食药材各种消耗品。 不过会找府中的人去看看粮食的成色。如果是好的粮食都是按原价给钱,如果是受了雨的按情况,给八成六成不等。 外头商户都夸逸王实打实为百姓着想,因着这回事,逸王倒是赚了口碑。” 有幕僚听着,赶紧开口道: “王爷,逸王这是何意?难道这时想要出来分一杯羹吗?” 君恒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他没有资格,这点不用担心。” 大周未来的储君,不可能身体有疾,君逸已经先天被排除在外了。 “但是,逸王这个时候出来做些什么,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没有居心。” 君恒:“那你们说说看,他为了什么,难道他知道明日天晴? 退一万步说,就算明日天晴,他那些粮食也不一定卖得出去,而且还要人去处理,实在得不偿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君恒:“本王是看不出这件事对他有什么好处,唯一的好处便是这些名声,但是他那副样子,要名声又有什么用? 本王觉得,他大概就是在府里闲的慌,想出来找找存在感吧,毕竟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 君恒语气里满是辛灾乐货。 “这件事不必在意,他愿做什么做就是,随他去。我们现在的重点,便是紧盯着老二。 若这雨继续下,便让他把这个锅背瓷实了。 他想救一座城的目的是达不到了,但是若因为他而毁了一座城,那他也就没什么能跟本王争的了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停电了,还有一更如果今天没有更,明天会补上。 等我改完旧文,就把这本的更新时间固定下来。 第184章 一个合格的丞相忧皇帝而忧 傍晚。 雨越下越大。 仿佛天破了个窟窿,直直的往下泼水。 大街上,落在地上的水顺着青石板流入地下的排水沟。 不一会儿,就见水流从急切到了缓慢。 一刻钟后,工部府衙的门口,有一个侍卫匆匆忙忙踩着雨水进了大门。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来人一进屋,便急切的报上了。 一句话才说完,他站的地方先湿了一滩水。 虽然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但是衣服也已经湿透,可见外头的雨有多大。 急切的喊声让工部侍郎眉头直跳,他看了一眼外头的雨,猛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才道: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好好说话。” 来人哪里能不慌张,见他出来赶忙道: “大人,这雨下太大,西京湖已经上升到最高水位了。” 工部侍郎一听,一个踉跄没站稳,整个人往后倒去,被身后的人眼疾手快堪堪扶住。 西京湖是京城内湖,西京湖若越过了最高水位,那说明排水系统已经超负荷运作了。 这雨还在下,西京湖水位上涨,若越过红线,起码要淹掉一半的京城。 这可是天大的事。 前几日在朝堂上,策王说话的时候,他还打了包票,说京城的排水泄洪一定不会出事。 但现在,打脸居然来得那么快。 工部侍郎吓得腿都软了,这根本不是他能承受的事情。 身后一位主事扶住他,“大人,现在可要稳住了,必须进宫才行。” 工部侍郎都要哭了:“但是进宫,我能说什么。” 主事压低声音:“大人,照实说。无论如何,还有钦天监赵大人呢。” 工部侍郎反应过来,“对对对,还有赵大人。” 这件事他不可能不报,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自认兜不住。 这件事由什么而起,大家心知肚明,为了皇帝的脸面,大家都没有说。 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眼看着大山就要压到他头顶了,有个人来分担,他疯了才拒绝。 “快快快,进宫,本官要进宫禀报陛下。” 苏府,宁心苑。 绾宁坐在椅子上百~万\小!说,外头雨声哗啦啦的。 半夏送了热茶上来,嘴里嘟囔着: “小姐,这雨越下越大了。真是跟瓢泼似的。” 绾宁回过身,看向身后的大雨,外头杜若进来。 “小姐,工部侍郎进宫了。 西京湖已经上涨到最高水位,若再下下去,不出一个时辰,城外枫林湖的水,怕是就要开始倒灌了。” 绾宁嗯了一声,面不改色走到窗前,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挨着入夜,越发显得天色黑压压的阴沉。 “不会的,等入夜雨便会小了。” 杜若不明所以,只觉得这是绾宁的随口猜测,也没有多话,行了一礼下去了。 绾宁临着窗前坐下。 西京湖水位上涨,但是到底没有越过红线,雨很快便会小下去。 工部得到了消息,想必京城按察使也差不多入宫了。 京城大雨,城外淹没了许多庄子,城内的人也不安分,为了防止暴动,便于管理,闭城是最好的选择。 绾宁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时候,让赵砚臣出来。 从她的人通知西京湖水位危险,到工部侍郎入宫,再到皇帝松口,放赵砚臣出狱。 入夜,雨会小下来。 时间,刚刚好。 皇宫。 御书房。 此时一片死寂。 皇帝听完京城按察使的话,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明眼可见的烦躁。 他走到窗前,眼睛看着窗外的雨,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陛下下旨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城外已经淹没了良田无数,京城如今自顾不暇,稳住城里城外的人为当务之急。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御书房里的几位大臣都沉默着,没有人敢说话,更不敢去看窗外的雨,如今那雨,便真正是洪水猛兽一般。 空气停顿了许久,皇帝终于一挥手,吐出两个字:“封城。” 按察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是一旁的工部侍郎却依旧战战兢兢: “陛下,西京湖……” 工部侍郎后面的话没有说,默默地递上一张京城舆图,皇帝看完眉头皱的更深。 只是神情里依旧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工部侍郎许久不见皇帝出声,想到出门时主事说的那些话,开口道:“陛下,是否请钦天监赵大人来。” 皇帝抬头,一双利眼如鹰鸷一般看向工部侍郎。 工部侍郎吓了一跳,急忙跪下磕头: “微臣失言,还望陛下恕罪。微臣……,微臣……实在是没得法了。” 皇帝的目光移开,看向右边: “许爱卿觉得此事该如何?” 许丞相上前一步,想了想开口道: “回禀陛下,下雨乃日常气候,就算有洪涝灾害也是正常,从六月初七开始,朝廷便一直派人积极寻找对策,以避免洪涝灾害,但是,历年来这种事,死伤在所难免。 陛下爱民如子,已经做了能做的,其他的就是交给底下人落到实处。 不过此事,确因先前由钦天监赵大人所提起,陛下传他来问问话,也无可厚非。 陛下要完全了解信息,才能查明真相。 赵大人竟能看出天象,没准也有应对之策。 从前也不是没有钦天监算出天象之事,提前做应对的,这是正常流程。” 许怀义这话,半点没有提到天罚,而把整件事说成普通的雨水天象,字字句句都是皇帝想听的。 虽然这些话和绾宁信中说的差不多,但是许怀义并不是因为绾宁才说的,而是为了皇帝。 他知道皇帝坐不住了,想见赵砚臣,但是又不敢,生怕别人往天罚方面想,巴不得大家都别提起才好。 但是现在,事情已不受控制。皇帝怕是也坐不住。 事情具体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而且皇帝对赵砚臣好奇了,无论如何赵砚臣能如此清晰明白的,算出天象,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之前皇帝不见赵砚臣,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以为他是某一势力的人,是以此为借口想达到什么目的。 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 赵砚臣说的都是真的,就说明他不是任何人的爪牙,这一点又让皇帝卸下了一些防备。 丞相做到他这一步,在察言观色这一项来说,可谓是炉火纯青。 他谁的队都不站,只站皇帝,便可以保证自己走在哪里都不摔倒。 现在皇帝想见赵砚臣,他自然要给出足够的理由,让皇帝没有后顾之忧。 一个合格的丞相,必然要忧皇帝而忧。 所以他虽然说了绾宁信中的那些意思,却只是为了皇帝。 这个时候,他也还没有想到,其实绾宁也并不介意他究竟为了谁,她只要达到目的: 皇帝亲自让赵砚臣出狱。 赵砚臣可以光明正大,安然无恙地,正式站到人前。 第185章 废除苏大小姐进宫的旨意 赵砚臣是被悄无声息的从刑部大牢带出来的。 没有任何程序,宫中来人直接就领走了,主事恭恭敬敬的把人送出来。 马车出刑部大门的时候,刚刚入夜。 还在回宫的路上,雨已经慢慢小了。 御书房里,皇帝站在窗前,看着雨慢慢变小,问道:“出来了吗?” 有御前侍卫上前回答,“启禀陛下,刚刚来报,赵大人已经从刑部出来了。此刻,已经在进宫的路上。” 皇帝看着窗外下小的雨,眼神倏而变暗,内心升起一抹恐惧感。 赵砚臣一出狱,雨便小了。 他原本琢磨着这个人要不要杀了的想法,在这一刻,被扼杀在摇篮里。 一刻钟后。 赵砚臣被带到了御书房,一见皇帝拱手行礼,他声音洪亮,听在耳中,只让人觉得正气凛然。 “微臣赵砚臣,参见陛下。” 赵砚臣在牢中关了几日,此时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入宫,身上衣裳和头发都略显凌乱,但是他脊背挺直,神情庄重,挑错的话,竟一时让人说不出口。 一旁的许丞相暗中打量了一眼赵砚臣。 心中琢磨着赵砚臣和给他来信的人是何关系?为什么要让他说那些话? 上一回赵砚臣在早朝大殿上说的那些话,他并没有多想。 他是不相信那些鬼神之说的,当时也和皇帝一样,以为赵砚臣是哪一方的势力,以天象之事作为借口,事实上是别有目的。 这些猜测都是建立在赵砚臣说的话是假的,的基础上,才能成立。 但现在,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出来,无一不在表明赵砚臣说的话是真的。 这就说明,赵彦成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既然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为什么还有人传信给他,要他说那些话呢? 这话里的目的并不明显,但是却和他想说的,如出一辙。 许怀义感觉到了这件事情里的不对之处。但是因为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究竟是何目的,所以也分辨不出来,他感觉到的怪异之处,究竟是什么。 皇帝朝底下看了一眼底下几位大臣。 有人登时反应过来,“陛下,微臣告退。” 有一人说话,其他人会意,纷纷告退。 只片刻,御书房里只剩下皇帝和赵砚臣二人。 皇帝在首位的龙椅上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赵砚臣。 突然,他大喝一声,猛的一拍案前的桌子,对着赵砚臣大吼, “妖言惑众,该当何罪?” 赵砚臣依旧跪着,却不躲不避,他目视前方,语气依旧掷地有声: “陛下恕罪,微臣不能欺骗陛下,哪怕陛下责罚,微臣也不能说半句谎言。” 赵砚臣没有丝毫被皇帝吓着的样子,更没有丝毫要妥协的意思。 像一个固执己见的老顽固,但是话里,句句带上“不欺瞒陛下”。 皇帝往前倾身,身体压低。瞳孔微眯,脸向一旁侧着,看向赵砚臣: “你不怕死?” 赵砚臣停顿了一下,开口回答:“回禀陛下,微臣怕死。 但是,怕死也不能对陛下说假话。” 皇帝听着这话,神情微微松懈。 他起身,目光依旧直直的盯着赵砚臣。然后走向窗外。 “爱卿说,六月初一天降警示。后来,六月初一到六月初六,整整下了六日的雨。 还说若朕无动于衷,那六日之后的六月初七,必定有天罚。 从六月初七到如今,大雨没日没夜,西京湖水位上涨,已经到达了最高警戒线,城外淹了许多庄子良田。 你说是朕和苏家大小姐八字不合,犯六合,与水相克。”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皇帝和赵砚臣两个人,皇帝再无顾忌。 但饶是如此,他的声音,也依旧压得很低。生怕被人听了去。 “这雨,究竟还要下几日?” 帝王的威压一瞬间向赵砚臣倾压而下,若是普通人,肯定早被吓得六神无主。 绕是赵砚臣早有准备,也不由得有那么一刻的怔然,只是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 “回禀陛下,微臣不知。” 皇帝看他一脸正色的回答,气笑,“那爱卿知道什么?” 赵砚臣抬头,看向皇帝,目光不躲不避,对着皇帝磕了个头,才开口: “陛下,微臣知道,若陛下不下旨废除让苏家大小姐进宫的圣旨。这天罚,一定一次比一次猛烈,损失也一次比一次惨重。 还请陛下,下旨废除当初让苏家大小姐进宫的旨意。” 赵砚臣用了一个词,叫废除。 而且对皇帝的话语,可以叫建议,配上他前面说的话,也可以认为是胁迫。 是,他在逼皇帝就范。 如今雨已经下了,众所周知。就算皇帝不收回圣旨,老百姓们也不会同意让人进宫。 所以,从六月初七大雨至,绾宁几乎已经不可能入宫了,但是,到底是下了圣旨过了明路。 若是不入宫,到底还要一份圣旨,才是名副其实的自由。 对于这个,绾宁不急。 绾宁要的不是皇帝现在就下旨,她要做的,是激怒皇帝。 让皇帝在这件事里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他要皇帝,彻彻底底的对老天爷惧怕或者臣服。 后面再出现此类事件,赵砚臣才能一路畅通无阻。 无论皇帝是因为不信赵砚臣,还是就是要挑战赵砚臣代表的“天意”。 只要她反对反感赵砚臣的话,这件事就成了。 但是对于这一点,绾宁并不确定一定会成功。 虽然她对皇帝有所了解,但是也不能肯定,她这般安排下,皇帝一定会照做。 只是,如果事情没有按照预想的发生,她还准备了后招而已。 这件事,是必须要成的。 此时的御书房,静得可怕。 皇帝眉头一挑,走到赵砚臣跟前,居高临下的开口:“朕偏要看看,朕这旨意不下,会如何。” 赵砚臣没有说话,整个人几乎俯在地上,像是行礼的样子,又像是有许多话却不敢说的样子。 心里却是偷偷吐出一口浊气,对那个多智近妖女子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皇帝往龙椅上一靠,看着这样的赵砚臣,心里升起一股诡异的满足感。 若说刚刚,他多少有些心虚,但是现在这一刻,他对刚刚那个决定,无比坚定。 他要看看,老天爷是不是真的要和他做对。 第186章 封城 夜深。 天上下着雨,没有之前那么大,但是也不是小雨,落在皮肤上依旧砸的疼。 好几队城卫兵骑着马,提着灯,穿过漆黑雨夜的长街,各自奔向四个城门。 而后,对守城的城卫嘱咐了些什么,各自就地驻扎在城门口。 半夜里雨停了。 还不等那些关注雨的人欣喜,到天亮时,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随着天明,雨也慢慢下大。 城门口,聚集着不少老百姓们。 他们一早来到城门口准备出城,发现今日城门未开,吵吵嚷嚷的声音,把长街上都堵满了。 远远的看过去,就见一堆身着蓑衣的百姓,凑在一起激烈交谈着。 有几个上去和城卫交涉,大雨中,看着无比凌乱。 城门口,挨近些就能听见老百姓们在雨中喊出的声音: “好好的怎么闭城了?” “就是就是,这雨都下小了。说不好这两日就停了,怎么城门还关了。” “我那侄儿昨日才传了信回来,说是庄子被淹了,要进城来。如今关了城门,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是啊,我家的大哥和嫂嫂也托人传话说要来,我一大早就在城门口等着的,怎么好好的却闭城了。” “不然咱们去西城门看看吧。” “哎哟喂,我的大婶子,你还不知道吧,西城门也关着。” “啊,西城门也闭了,这是为何,那其他两个城门呢?” “都关了都关了,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进不来?” “这是为什么呀?那外头的人怎么办呀?那我们想出去怎么办?” 城门口吵吵嚷嚷,老百姓们喊着要出城,有些喊着要城卫给人一个解释。 不一会儿,就从城楼上下来一个兵卫长。 对着底下的老百姓大声道:“上头有令,这几日大雨,京城和城外都发生了一些变化,为了维护京城中的秩序,从昨日夜里开始,闭城门。京城全封闭,不准进也不准出。” 话落,人群哗然。 “什么变化不变化的,那我们想出去怎么办?” “对,那我外面的大哥和嫂嫂怎么办?” 城卫回答:“出城是不行的。至于城外的人,无处去的,按察使大人已经让人通知下去,全部安排在城外云刹寺中,大家不必担心。”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有脾气不好的城卫看着这一幕,大声道:“前几日大雨大家都忘记了?现在外头一片汪洋,出去做什么? 反正上头有令,说了不准出就不准出,外头不准进就不准进,若是谁想带头挑事的,直接关去刑部没得商量。” 众人从他话里听出了重点:外头一片汪洋。 这是什么意思? 有些人不信,非要城卫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嚷嚷着要出城,或者要开城门让城外的亲人进来。 兵卫长直接找了几个闹得凶的,让他们上了城墙。 那几个人上去,看着底下城门外一片汪洋的模样,一个个腿都吓软了。 有些事,听说是一回事,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城外一片汪洋,京城像一座孤岛。 若不是护城河阻挡,加上有城墙和地势高,说不好现下是什么状况。 一行人下来,再没有人敢说什么,众人纷纷来问:你们看见了什么。 几人哆哆嗦嗦的把看见的景象,描述了一遍 你一句我一句,众人拼凑出了大家话里的画面,皆吓了一跳。 什么,外头成了一片汪洋? 全部都被淹了,道路也冲毁了? 已经没过了护城河啊…… 一个一个问题砸过来,人群又喧闹起来。 城卫们哪能让他们在这里挤着,赶忙把人都驱散了。此时人群也不敢再停留,城门口恢复宁静。 听那些人描述的,众人人心惶惶。 雨还在下。 路上行人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有人打着伞,匆匆而过。 苏府。 绾宁手边放着一个小炉子,虽然时值六月,但是因为连日下雨,空气中有些凉意。 绾宁因为上一次君逸的事,伤了身子,身子骨弱,竟觉得有些凉。 半夏赶忙搬了小炉子进屋,屋子里的温度稍稍回暖些才罢。 杜若在一旁,报告着外面的情况。 “京城已经闭城了。 昨夜里,京城按察使从宫中出来,便安排了城卫们闭城。 今日,一早便没打开。 城外道路冲毁,举目望去,一片汪洋。有些水深的地方,马儿也淌不过去。 虽然水位都在退,但是雨也在下,几乎是持持平的状态。 若雨能停,那水两三日便能退下去,但是若雨不停,怕是时间又更久一些。” 绾宁点点头。 “宫中可有消息?” 杜若递上了一封信,看上面的记号,是赵砚臣送过来的。 绾宁打开看完,脸上露出笑意。 接着把信送到炉子里,火焰起,只片刻,宣纸便成了灰烬。 皇帝没有同意下旨让进宫的旨意作废,正合绾宁的意。 对于她来说,早三日晚三日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这三日对赵砚臣却很重要。 绾宁看杜若没有走,问道:“还有事?” 杜若回答:“这几日,苏四小姐都是在苏夫人院中用膳,不过偷偷摸摸的,生怕被小姐发现。” 绾宁嘴角勾起:“哦,那住处可有改变?” 杜若:“住处倒是没有变化,苏夫人也不敢让人去修缮,怕被小姐发现。” 绾宁听着这句:怕被小姐发现,心中愉悦。 苏雨澜现在住的偏院,什么样子她最清楚,这几日大雨,想必屋子里已经变成水帘屋了吧。 “苏雨澜娇滴滴的小姐,这种环境可是得生病的。” 杜若:“是,苏四小姐几日前得了风寒,倒不是太严重。让大夫来瞧过,除了喝了些药,还把房间里的床搬到了偏院正厅当中,因为只有正厅才不漏雨。” “偏院正厅。” 绾宁笑出声,心情更好了。 让苏雨澜生病,没什么可高兴点。但是让她住在正厅中,这样的侮辱,苏雨澜怕是咬碎了好几口牙吧。 就是穷苦人家,也没有睡在正厅中的。 苏雨澜自诩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大家小姐,居然睡在正厅中了。 “就保持现状,让她上不得,下不得,进不得,退不得,好好感受一下个中滋味。 这种折磨,可得好一阵受着呢。” 绾宁心情大好,早膳还多喝了半碗粥。 第187章 国公府拒绝了她们的提议 苏府主院。 吴氏看着外头雨下小了,喜上眉梢。 今儿一起来,便听下人说昨儿夜里雨还停了一会。 看起来,这场雨很快就会停了,说不好过两日天就放晴了。 从下雨开始,她就提心吊胆绾宁进宫的事不成。 虽然后面宫中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但是只要这雨一直下着,她这心里便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 特别是今日还听说城门都闭了,要不是看雨比前两日小了许多,她怕是又要坐立难安。 吴氏站在窗前,好好的看了一会雨,脸上微微松弛: “小了小了,确实小了,虽然现在闭了城,但是过两日水退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下了那么多天,又下那么大,多少雨也差不多下没了。 我就说嘛,什么天罚不天罚的,这不就停了嘛,下雨是多正常的事情,什么天罚?这些人,也不怕闪了舌头。” 很明显吴氏说的是赵砚臣,但是到底不敢明晃晃的说出来,只看着外头的雨小了,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一旁,苏雨澜没有答话。 她用手扶了扶额,拿帕子擦了擦鼻头,喝下了手中的药。 药很苦,她也只微微皱了皱眉,若是以前,总要下人哄着各种蜜饯放一排,才肯喝的。 如今,却是哼一声也不曾。 这一回风寒,是初下大雨那日夜里,她正睡得熟,大雨压垮了房间的一角,屋顶蓄着的雨水直接把屋里的人,兜头一盆浇了个透心凉。 当时大雨,偏院里烧水的厨房又在角落里,苏雨澜也没脸这个时候让大厨房烧水被人看笑话。 等丫鬟红叶在角落的厨房里烧好水提过来,已经是大半个时辰过后的事情了。 而苏雨澜又不肯将就,就这么一身湿衣看着湿透的床等着,愣是等红叶把一切准备好,才去了隔间沐浴。 等她沐浴出来,已经到凌晨了。 红叶再把床上的被子换过,把床移到别的位置,天已经亮了。 苏雨澜一觉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便染上了风寒。 第二日吴氏知道,是又心疼又担心,立马传了大夫来看,还好没有太严重,这才稍微放心。 虽然风寒没有太严重,但是很不舒服是真的。 苏雨澜放下药碗,头依旧昏昏沉沉,脸上面无表情。 脑中一想到为了不淋雨,把床移到了前厅,整个人便羞愤欲死。 她心中知道吴氏不会改变主意让她搬出来,只能忍下,也用吴氏心中这份愧疚,为自己赢得更多话语权。 确实因为这些事,吴氏更看重她些。 但是她越想,心中的恨意便越高,恨绾宁,也恨吴氏。 吴氏口口声声为了她,其实是为了她自己,为了苏家。 此刻,苏雨澜看吴氏幸灾乐祸的表情,心中冷哼了一声。 对比于吴氏执意要把苏绾宁送进宫,她更偏向直接弄死苏绾宁。 苏雨澜目光看向宁心院,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 凭什么?同样是嫡女,你有的我没有。 凭什么?你可以过好日子,而我却要住在漏雨的偏院里。 凭什么,你可以得到恒王的关注…… 上一回在宫中,她能看出来恒王看苏绾宁的眼中有那种意思。当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对于她来说,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如今想到这件事,依旧觉得心痛不已。 苏雨澜看着吴氏,没有接话。低着头琢磨着以后要怎么折磨苏绾宁,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母亲,听说刚刚国公府又请了苏绾宁过去。” 说到这个,吴氏回过身来,眉头皱起。 下雨的危机看起来小了一些,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会,差点忘了还有国公府。 听上回宋渊的意思,是不愿意让绾宁入宫的,如果这个时候横插一脚,难免会生出变故。 “母亲你说,苏绾宁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吴氏摇头:“应该不会,这件事是大事,国公府再如何,也一定会和我商量。 他们现在应该是想抓住一切机会,和苏绾宁多些接触而已。” 宋渊回来了,老夫人这种做法,倒也可以理解。 “母亲上回说的国公府认亲一事如何了?” 国公府的势力和影响,不仅恒王和策王觊觎,苏雨澜也眼馋得很。 若是能和国公府攀上关系,对于她来说,是有莫大的助力的。 从前吴氏说的时候,她感受并不深刻,但是现在她和吴氏没那么亲密之后,反倒觉出这些话里的意味来。 当苏雨澜意识到她得靠自己的时候,对于这些可用的资源,是特别敏感。 绾宁去不去国公府,去做什么,她都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对自己有没有利,会不会妨碍自己的利益。 吴氏一怔,脑中想到上回和宋渊见面的时候,宋渊说的那些话,他明确表示只想要认苏绾宁一个。 当时她一直忙着苏绾宁进宫的事,也没太在意,觉得以后有机会再提。 现在苏雨澜问起来,她莫名有些心虚,原本认为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有了改变,面对苏雨澜期待的眼神,她踌躇着说不出口。 苏雨澜看她这副样子,心中咯噔一下,“可是有什么变故?” 吴氏别过头,心道这件事也瞒不住,当即回答:“其实上回我已经见过了国公爷,他说只认苏绾宁一个,其他的就不必了。” 吴氏话说得婉转,但是苏雨澜一下听明白了:国公府拒绝了她们这个提议。 苏雨澜顿时面色不好:“怎么了?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老夫人明明也答应了,怎么突然却变了卦,母亲去查了吗?” 上回和宋渊见面,说到这件事,吴氏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没有多想,这会听苏雨澜说起来,也察觉出了不对。 依她对宋渊的了解,这种要求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但是他就是明确的拒绝了。 而且上一次自己暗示的那些补偿,宋渊也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这和她认识的宋渊大相径庭。 吴氏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其中的关键在哪里,不过,无论是宋渊的主意,还是老夫人的主意,这件事出在国公府,国公府不愿意,她们也没有办法。 而且原本就是她们想靠国公府的事,若是闹得太僵,也就没有多大意义。 这种事,最好是要国公府心甘情愿的接纳她们,她们才能站得住脚。 吴氏看了苏雨澜一眼,开口道: “或许是苏绾宁要进宫,这件事情让他们不喜了吧。 虽然说是陛下让她入宫,但是我到底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态度。” 除此之外,吴氏也想不到别的原因。 苏雨澜心中失望至极,看向吴氏眼中冷冷。 靠谁都是假的,都是被动的等待结果,她必须要靠自己,才有胜算。 第188章 追妻路漫漫 六月十一,雨更小了。 像六月初一那一日的小雨,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西京湖也退了两个水位,长街上似乎恢复了一些生机,除了城门依旧未开。 商户们奔走相告,相临几家店铺掌柜聊起来时,不约而同的看着外头的天。 “这雨越来越小了,差不多这两日就不会下了吧。” “是啊是啊,前几日下雨可把人都吓傻了。”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逸王殿下,若不是逸王殿下,我的铺子怕是坚持不下去了。” “对对对,我也是,我家那个米有一半都被淋了雨,今日怕是都要发芽了。 那些好的米,恒王殿下都是市场的全价格,那些不好的米,也都给了五成的价格,我还是去晚了,若早些,怕是有七成。” “可以了,别贪心,你卖给逸王殿下,逸王殿下也是放着,是逸王殿下的损失。 这种天灾,有人分担风险,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对对对,是我想岔了,该打该打。 那些米吃是不能吃了,但是给来喂牲畜,家禽还是可以,这个当口,逸王殿下出手相助,到底是我们占了便宜。” “是啊,是啊,逸王殿下实在是我们的大恩人。” “只盼着这几日雨不在下,天气转晴。” “我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大的雨,要是再下两日,后果不堪设想。” “那一日听他们去了城门口的人说,京城外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 “真的假的,那可太吓人了。” …… 逸王府。 君逸看完手下人送上来的资料。 影一问: “主子,看这雨是应该不会下了,苏大小姐入宫的事,我们的计划,要不要安排上?” 君逸摆摆手:“再等几天。” 绾宁说会下,就一定会下。绾宁说让他等,他便等。 他相信她。 只是这两日为免生事端,都没有去看她。心中有些想她了。 想到上一回,二人在玲珑坊见面。 绾宁那发糗羞赧的样子,君逸的心情一下便好起来。 他已经发现了,小丫头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这样。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一下雀跃起来。 追妻路漫漫呀! 他前段的闲暇时间,不能去看她的时候,都用来看小话本了。套路学了一大堆,看着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其中有一条倒是说得他特别认同: 想要一个女子的心,唯有用心交换。 特别是像她那般聪明的人,他要是用套路,她怕是一眼便看出来了吧。若是让她有了不好的印象,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每次见着她,除了嘴上混不吝的几句玩笑话,其他的全是由心而发,对感情,他不太会,但是对她,他想起码先做到真诚二字。 那日从玲珑坊回来,他发现卢大夫看他的眼神变不同了。卢大夫不提他自然也不会提,他心中大约能明白卢大夫心中想的是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每次遇上绾宁,一切说话和做法他都从心出发,自然而成这个样子,他没法预料也控制不了。 但是看起来,好像挺好的。 想到绾宁,君逸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笑容来。 一旁的影卫赶忙低下头,心中默念:以后对苏大小姐的事一定要上心,万分上心,千万不能懈怠。 “买一盏花灯回来。” 影卫:“买灯?” 君逸:“嗯,赏月。” 影一傻眼了,抬头看了看窗外,哪里有月亮的影子,一颗星都看不到。 夜里除了下雨,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家主子居然说要买一盏花灯去赏月,实在是匪夷所思。 若不是看着自家主子里外安好,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受到了刺激。 苏府。 宁心院。 绾宁坐在窗前,打开逸王府送过来的信,看着看着,脸颊便浮起了一抹红晕。 “他……他怎么……”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原本她以为,只是和寻常一样的消息往来。 打开一看,哪里有什么事件,只见纸上面大喇喇的写着两个字: 想你。 这张纸条中间,还包着一张小纸条: “想绾绾,好想好想。” 这张纸条中间又包着一张纸,再打开: 想和绾宁一起吃饭,想和绾绾一起喝茶,想和绾绾一起说话,想和绾绾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想和绾绾在一起做好多好多的事情…… 绾宁越看脸越红,左右撇了一眼,半夏在打扰屋子,杜若在熬药膳,没有人注意她。 这才微微吐出一口气,又把这几封信都看了一遍。 君逸的字很好看,苍劲有力,仿佛藏着绵绵情意,看着便赏心悦目,令人欣喜。 绾宁把信按原先那样一层一层的包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木松的气息,脸又一红。 而后,把信小心翼翼的塞进信封里,放到了梳妆台下的屉子里。 这时杜若进来,头一回看见绾宁没有把消息丢进炉子里烧掉,有些诧异。 她走过来,放下药膳,绾宁一口一口的把它吃掉。 脸上似乎还热热的,一碗吃完又喝了杯茶压了压才缓和些。 半夏从外头进来添茶:“小姐,雨停了。” 绾宁看向窗外,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黑沉沉的在半空中压着。 没有雨落下来,只有屋檐滴滴嗒嗒的,落着屋顶积压的雨水。 窗外的芭蕉叶被打的垂头丧气,入目的六月显出一股颓败的色彩。 “今日是六月十一了。” 半夏点点头:“是。时间倒过得快,不知不觉都到六月中旬了。” 绾宁笑了笑:“不快,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几日可都是水深火热。” 她看向杜若:“两位王爷那边有什么动静?” 杜若回答:“策王府的人看起来很高兴。前几日大雨,策王进宫向皇帝请罪,说是因为自己没有关注好防水工程,才让西京湖水位上涨,若发生问题,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这番说辞倒是赢得了不少大臣的好感,恒王府一副看笑话的姿态。 如今,这雨停了,双方的处境又倒了过来。 雨一停,京城没有发生大事,功劳就是策王的,恒王就得着急。” 绾宁:“嗯,赵大人如何?” 杜若:“赵大人从那次出狱,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后面上朝皇帝不提,没有一个人敢问,这几日赵大人也并未说话。” 绾宁嗯了一声,写了一封信,让杜若交给君逸,明日便是六月十二了。 从六月十二,到六月十四,对于京城百姓来说,才是真正的惊悚考验。 君逸的那些粮食得好好保存,要不然到后面哪怕是他有心要弄出来,都怕是不能吃了。 杜若拿了信离开,绾宁靠着椅背躺下,闭上眼睛。 六月十二,倾盆暴雨降落京城。 六月十三,水位过警戒线,城外枫林湖水倒灌京城,粮食开始涨价。 六月十四,京城发生暴动。 第189章 先去丞相府 六月十二。 早上都还好好的,午时还未到。天空便乌云密布,顷刻大雨倾盆而下。 有了前面几日的经验,大家这一回都不至于太慌张,各自纷纷回家,该关门的关门,该准备的准备。 不少人后知后觉有些后悔,没有准备好足够的粮食。 不知道这雨又下多久,想着应该也和前几日一样,众人只抱怨了几句,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了,没有人引起重视。 就连吴氏也只是纳闷了几句,叫人下去各自注意着些,也没了后文。 只当也和前几日一样,只下几日便没事了。 不过一看着是大雨,眉头皱的老深。 到底是有后顾之忧的。 偏院。 苏雨澜站在门口,看着门外的雨。 上回大雨压塌了房屋,她被迫住到了前厅,这种丢脸的事,她都不敢让别人知道,也没有叫人去修。 这一次大雨,若前厅也被淹了,那她就只能住柴房了。 柴房为了避免漏雨,修得格外严实些,但是柴房隔壁便是下人的茅厕。 苏雨澜想到这里,心中一阵作呕,只觉得这样的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但是吴氏认可这种做法,她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她,只能忍住,心里对吴氏的怨恨又深了一分。 苏雨澜站在门前,看着外头的大雨,心中恶毒的想着: 下吧下吧,把这京城淹了才好,也就没人知道苏府的嫡小姐,其实过得如此狼狈。 宫中,御书房。 皇帝听着这雨声,心乱如麻。 虽然他面上不显,但是心底已经慌了。 上一次赵砚臣让他写的那道废除让苏家大小姐进宫为妃的圣旨,他拒绝了。 他问:“若是朕不写,会如何?” 赵砚臣回答:“六日之内,京城将不复安宁。” 六。六。 皇帝听到这个数字心中发颤,但当时那种情况也不允许他露怯,他只轻蔑的笑了一声:“呵,那朕便看看,这老天爷怎么个让京城不宁法。” 他转过头,看向御书房窗外的大雨,雨大的几乎看不到窗外的任何景色。 雨雾蒙蒙一片,在窗外形成雨帘,隔绝外面,仿佛里头和外头是两个世界。 他能看出来,这雨下得很大很大非常大,比之前那一场雨还要大,比他这一生见过的雨,都要大。 皇帝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对着外头的内侍招手:“去把钦天监给朕叫来。” “是。” 那内侍还未离开,才走了两步,又被他叫回来: “罢了罢了,不必了。” “是。” 内侍不敢多话,规规矩矩的应了声,在外间候着。 这雨似乎不知疲倦,真的像是天破了个窟窿。 到半夜子时,工部一道慌张的喊声淹没在大雨中。 “大人,大人,不好了,西京湖已经到了最高水位线,再如此下去,怕是怕是……” 工部侍郎看着外头的雨,一双腿发软。 脑中想着天罚之事,暗道自己一介凡人,如何与老天爷做斗争。 这回,他没有进宫,而是让人去请赵砚臣。 上次在狱中,他没有办法,这一次,赵砚臣在外头,他可以找他。 只是,左等右等,都不见赵砚臣。 赵砚臣一介小官,在京城分到一座老旧宅院,但是只他一人,也没有仆人。 这个时候夜半三更,工部的人叫门,外头雨声太大,里面根本听不见。 这里又没有正儿八经的门房,他们更不敢硬闯。 对于这位能和老天爷说上话的人,他们是本能的敬仰和有些恐惧害怕的。 人找不到没有人通报,敲门里头听不见,他们不敢硬闯,工部侍郎叫苦不迭,也没办法,一咬牙又要进宫。 只是,马车还在半路上,就又被人给拦下了。 大雨中,工部一侍卫大声喊着报告: “大人大人不好了,西京湖的水位已经越过红线了……” 侍卫报告了一大串,生怕马车里的人听不见。 工部侍郎听完,眼前一花,只感觉耳边嗡嗡嗡作响。 西京湖若是越过红线,一定会决堤。 西京湖决堤,半个京城都要被淹没。 到时候,他这个工部侍郎也就不用做了,丢官事小,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全系在他一人身上。 若京城真发生了那样的事,哪怕皇帝饶过他,老百姓也不能绕过他。 工部侍郎一张脸吓得铁青,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送他入宫的主事,赶忙扶住他,提议道: “这么大的事,咱们还是叫上丞相一起吧。丞相忧国忧民,一定不会拒绝。 咱们此时进宫,陛下也一定会传丞相,不如早早的叫上丞相一起,也能节约时间,都是为了京城,为了一城的老百姓,现在解决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工部侍郎和丞相向来没什么交集,此时听着主事的话,心中也赞同。 但是想着这件事要是没解决好,横竖都是一个死,丞相虽然不喜与人交际,但好歹却是个干实事的。而且只要陛下不怪罪他。丞相想来也不会怪罪他。 而且,赵家没有门房,丞相府是有门房的。 工部侍郎一拍大腿,抬手哆哆嗦嗦地吩咐着车夫:“走,快去丞相府,搭上丞相一块入宫。” “是。” 马车疾驰在京城的街道上,因为大雨的缘故,车速比平时慢了一倍。 工部侍郎心中慌乱,生怕再慢一步,京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是现在…… 他看着雨,无奈:怕是大事已经找上了门。 工部侍郎想着自己一家人的命。 偌大的雨,冷风阵阵,他额头竟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第190章 拿下许怀义 次日一大早,六月十三。 绾宁在一阵雨声中醒来。 宁心院里因为大雨已经形成了一个小池塘。 水流向花园各处蔓延。一些地势低的地方,已经隐隐有了积水的迹象。 雨还没有停,按照这个架势,很快苏府的花园就会被雨水泡平。 丫鬟们聚集在屋檐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淹没在雨声中,大家眼中露出茫然的神情,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绾宁刚刚洗漱完,喝了一口早茶,杜若来了。 “小姐,丞相联系我们了。我们已经按照小姐的指示,把信交给了他。” “哦。” 绾宁眉头一挑,脸上扬起成竹在胸的笑意。 “嗯,其他的不必做了,只等丞相再找我们便好。” 杜若面露疑惑:“丞相这样的人,真的如此轻易就答应了,其中会不会有诈?” 绾宁开口:“不会。” 她安排了那么多,布局了那么久,对丞相铺开了一张那么大的网,费心费力,许怀义可不是轻易就答应了的。 杜若不明所以,不懂绾宁话里的意思,也没有多问,退下了。 只是心中越发觉得绾宁厉害,让人心生叹服。 她知道,丞相那样的人,当初君逸也是生了心要拉拢的,但是以失败告终。 如今,丞相却能对绾宁低头,和绾宁交好,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屋子里,绾宁心情大好,一起来便是好消息,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好消息。 许怀义她是一定要拿下的,如今心想事成,绾宁生出一股成就感。 前世,为了报答君策,她努力学习和人相处,和各家夫人打交道,为了策王和策王府,她做得很好。 君策看她有能力,也交给她越来越多的事,她渐渐学会了如何用把柄操控威胁他人,学会如何看政事,学会应付门客和敌人。 在这方面,她天赋异禀,学得非常好,是名副其实的贤内助。 最后君策能荣登帝位,她立下汗马功劳。 除了困囿于自己的身世,和相信了吴氏这个所谓的母亲,其他的,几乎没得挑。 君策曾夸她:她的智慧和筹谋,可媲美故去的前任太傅。 不知道是不是智商特别高的人,在感情上都缺一根筋。 明明那么明显的区别对待,她就是忽略,明明有些很过分的要求,一想到对方是母亲就忍气吞声。 明明君策除开一开始对她好些,后面都是敷衍,她为什么就是一头扎下去出不来。 如今没有了那些感情牵扯,经过了一世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一世,绾宁清醒冷静,真的像开了挂似的游刃有余。 从前,她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别人。为了君策,为了吴氏,为了苏家。 现在,她只为了自己。 如今,拿下了许怀义,她心中满满的成就感。 前世也有这一出,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虽然成功了,但是付出代价很大,试错成本也大。 这一世,化繁为简,有了上一次的基础,这一回做起来,干净又利落。 像许怀义这样的人,不拉帮结派,也不站队,一心一意为皇帝服务,为皇帝排忧解难,属于特定的一类人。 皇帝的狗腿。 只看上一次她要救赵砚臣出来,许怀义替皇帝说出那样的话,要把赵砚臣放出来就知道,他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他一门心思只为皇帝,没有其他别的想法,说明他没有野心,同时也侧面证明他还很怂。 一般这样的上位者,无论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荣誉,名声,金钱,各种各样的欲望,背后都有些经不起查的东西。 赵怀义清清白白,没有人可以威胁胁迫他,但是他跟皇帝的相处又一直在充当着一个皇帝狗腿的角色,这就很有意思了。 若是赵怀义真的刚正不阿,一心为正义,那绾宁还得想别的办法,而且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拿下。 但是许怀义她有把握,是因为他身份上和行为上没有弱点,但人性上有。 控制一个人,就是控制他的弱点。 许怀义又聪明又怂,他能从一个白面书生做到一个丞相的位置,可见他的聪慧之处,也可见他是有理想有抱负之人。 若没有理想抱负,不会在朝堂,更做不上丞相之位,这是绾宁第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他要顺应皇帝,而且,要能切实的帮到皇帝,这是他对于皇帝的用处。 他怂的地方在于他不拉帮结派。 没有可被人利用的点,除了说他聪明,明哲保身,还有一点是他怕麻烦找上门。 对于皇帝的狗腿,皇帝有的烦恼他不能解决,情有可原。 但是如果他被推到了人前,他依旧没有办法解决,皇帝就会对他失望。 这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本。 被人动了安身之本,作为一个狗腿来说,能沉得住气才怪。 所以绾宁十分确信,只要有人用正儿八经的事情把他推到了台前,而他没有解决办法,就是她的机会。 皇帝并不知道他是被胁迫的,所以这个时候他急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替皇帝排忧解难以解除自己的危机。 先前绾宁给他的信里,已经告诉过他,无论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来找她,她可以帮他解决。 以此为交换,她帮了他一件事,也要他帮她一件事,不必杀人放火,只需说上几句得体的好话就行。 和有权利又怂的狗腿谈条件,条件必须清晰,界限必须分明。 绾宁的条件提得很诱人。 若是在朝中浸淫已久,身上不干净的大臣,早就答应了。 但是许怀义爱惜自己的羽毛,越是如此他越不敢答应,而且他总怕事,所以不会主动去惹事。 但是现在,他自己的危机来了,绾宁这个条件看起来就足以让人放松警惕。 反正不用杀人放火,也不用做什么,只需要说几句得体的好话,再没有这样好的事情了,所以他找上了门。 所以,筹谋之中,有一句话叫天时地利人和。 绾宁知道许怀义的人性弱点在哪里,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只要东风一来,这事,就成了。 绾宁知道,对于皇帝来说,这样一个没有把柄没有黑料,而且一心为他考量事情,又真有能力的狗腿有多重要。 若将来某一天有事,许怀义的话当得许多人的无数话,所以绾宁选了他。 如今,她拿下了许怀义,通过许怀义,再解决京城瘟疫的事情,为许怀义送点名声,到那时,便是把他彻底绑定在自己这条船上了。 绾宁喝完粥,回到桌前,拿出一张宣纸。 她的手纤长白皙,拿着笔在上面写下: 国公府,许怀义,赵砚臣。 从此事过后,她朝堂有心怀天下的许怀义,武有安邦定国的宋渊,还有一个被天下人奉为神明的钦天监。 只要进宫的圣旨一废除,从此,她便天不怕地不怕了。 绾宁看向窗外的大雨,把手中的宣纸扔进了火炉里。 看着它,烧成灰烬。 【作者有话说】 昨天欠了一章,今天补上。 大家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可以提给我哦。 催更我看到了,会努力写的。 笔芯。 第191章 陛下下令吧 朝堂上,乌云密布。 暴雨从昨日中午一直不停歇,下到了今日。 西京湖的水位已经过了红线,城外的枫林湖隐隐有倒灌之势,开洪放闸,迫在眉睫。 只是,这么大的雨,开洪放闸,一定会有一些人会遭受损失。 虽是无奈之举,但是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 工部侍郎跪倒在地上,腿已经软了: “陛下赶紧下令吧,再晚一些,看这雨势怕是损失更大。” 京城按察使也出来说话:“陛下,城外的道路已经完全被冲毁,我们的人哪怕骑马都已经淌不过去。 道路两边有山石的,有被大雨冲下来,形成泥石流阻碍道路前行,大雨不停,抢救也没有任何意义……” 皇帝坐在首位上,听着底下急切的报告,面色阴晴不定。 他听着这些话,脑中只想着赵砚臣说的那句: 六日之内,京城将不复安宁。 想到这句话,皇帝的眼皮子突突突直跳。 他第一次感受到和上天作对,那种无能为力被迫承受的感觉,内心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挫败感,这是他身为皇帝以来,头一回如此无奈。 作为天子,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颓败时刻。 但是他心里还隐隐有一丝庆幸。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既然水位上涨越过红线,开洪放闸便是。 他心里隐隐攥着一股劲,他想看看,这老天爷能做到什么地步。 是因为他心中依旧不信。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天子被打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犯。 皇帝扫了一眼底下的人,眼睛撇过金銮殿外的大雨。 身子往前坐了坐,大手一挥,沉声道: “那便,开洪放闸。” 底下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大殿中传来稀稀疏疏的说话声。 但很快,工部侍郎想到什么,面色忐忑,哆哆嗦嗦的开口: “陛下,开哪一个闸口?”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看过来,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京城的地下排水工程,一共有两个闸口。 第一个闸口,是开往护城河的。 但是现在,护城河的水已经涨上来和外头齐平,如果这时候开护城河的闸,护城河的水会立刻倒灌进西京湖,京城一半要被淹没。 城西地势稍低一些,那里住着的都是贫苦的老百姓。 一旦开闸,对城西的百姓来说,是当头一棒,无妄之灾。 另外一个闸口,开往的是城外枫林湖, 如今枫林湖的水位也上到了最高线,若是开这个闸口,枫林湖的闸口也要开。 但是枫林湖四周是万亩良田,如果枫林湖的闸口一开,便意味着,这万亩良田被毁,老百姓家园不在,整年的心血也将付之东流。 现在摆在大家面前的问题很简单,也很难抉择。 开护城河的闸口,在所有的安全措施做好的前提下,京城依旧最少有三分之一的地区要被淹没近一到三尺。 而且洪水肆虐,说不好就会有瘟疫肆行,就像上一回的贺县。 而第二个选择,开枫林湖的闸口,意味着万亩良田被毁,老百姓的劳动成果毁于一旦。 对于皇帝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开哪一个都有损失,开哪一个都损失巨大。 一面是京城的老百姓,一面是城外的老百姓。 谁生谁死,谁死谁活,不好说就是现在朝堂上这些大人们谁的一句话起了作用。 这样的罪名,谁敢担。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低着头,谁也不敢说话。 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无论支持哪一边,对于另外一边来说都是灭顶的灾难。 无论支持哪一边,对于另外一边的人来说,他们都是千古罪人。 这样名流史书的黑料,谁也不敢站出来背黑锅。 大殿里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无比凝重。 皇帝皱眉,看着大臣们一个个逃避的模样,忍不住破口大骂: “平时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要用上你们的时候,一个个都装聋作哑。 你们说,朕养着你们做什么?” 底下众臣依旧低着头,没有人敢说话。 皇帝怒不可揭,从龙椅上一把站起来,一旁的公公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着。 皇帝推开公公,从龙椅上走出来看着底下的大臣。 “今日谁也躲不掉,都不想当这个罪人是吧?都不想当这个恶人? 好名声你们都抢着,背罪名躲得比谁都远,真是打得好算盘。” 皇帝气笑,指着众人,在龙椅上坐下: “来,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说,每一个人都必须表态,朕还治不了你们了。” 这件事,工部首当其冲。 工部侍郎吓得屁滚尿流,欲哭无泪,从地上爬起来又跪下。 磕头把整个人都磕到地上去了。 皇帝看也不看他,径直问道:“你说,这个工程你管着,你说开哪个闸?” 工部侍郎全身哆嗦: “这……这……” 工部侍郎这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一急之下,心头一口老血喷出来,竟晕了过去。 “啪。” 皇帝一拍龙案:“废物。” 侍卫上来,把工部侍郎抬了下去。 皇帝扫了底下一眼,底下的大臣瑟瑟发抖,他随意指了一个:“你来说。” “后面的别急,一个一个说,哪怕你们从这里抬出去,等醒来之后继续说。” 皇帝发了狠话,被点到的大臣不敢不说话,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支支吾吾的,到底给了个答案。 这位大人城外还有两座庄子,正好在枫林湖的旁边,若是枫林湖放闸,他家的庄子,必遭殃无疑。 当即只得道:“陛下,微臣提议,放护城河的闸。” 皇帝:“哦,为何?” 那大臣不料皇帝居然还接着问,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回禀陛下,庄子农田是老百姓赖以生存的东西,如果放闸淹了良田,百姓们这一年的希望都没有了。 而京城中,若是城西被淹,完全可以开善堂,助老百姓度过难关,等洪水退去再重建,也相对来说容易的多。” 皇帝眉头微皱,他是真的在认真听,因为这件事情,他也没想到最好的办法。 手心手背都是肉,京城的百姓和城外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他下不了决心,舍弃哪一边牺牲哪一边。 他希望听到的,是有一个绝对的理由,让他拍案。 第192章 许丞相你来说 这位大臣说完,皇帝挥了挥手让他退下,接下来第二个。 这位大臣刚好和前面那个大臣不对付,自然知道前面那位大臣在枫林湖外有两个庄子,而他两边都没有利益瓜葛,自然是反对前面那个。 反正总要说一个,自然是要挑那个对自己有利的。能让对手遭受灾难也是喜事一桩。 当即回答:“陛下,微臣以为,开枫林湖的闸口最合适。 城中一旦开闸放水,洪水肆虐很容易引起瘟疫,若是京城引起瘟疫,那后果不堪设想。 而城外地广人稀,损失更小。 前几日大雨,京城按察使陈,城卫司,还有工部的人,一起驱散了城外民众,让他们住进了城外的云刹寺,若开枫林湖的闸可以把损失降到最低。 至于庄子,淹了就淹了,那些农田,朝廷可发放抚恤金,还有开仓放粮来渡过难关。” 皇帝一听,确实有几分道理,从这方面来说,确实是放枫林湖的闸口损失更小。 这位大臣退下,后面又有大臣上来。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放护城河的闸最合适。 如今护城河的水已经涨到了城门口,恢复通行才最为重要。 如今京城已经闭城,若是护城河的水位不往下落,时间越久影响越大,城中物资怕是很快就会匮乏。” 皇帝一听,心中咯噔一下,这位大臣也说的对。 护城河外是京城四通八达的道路,如果护城河的水不退,那外头的道路没法修缮,京城道路不通,时间久了,物资匮乏,很容易引起暴动。 别说老百姓,他心里都有点发慌。 这位大臣说完,后面的大臣像开了口子一样,接二连三的上前,禀报自己心中的想法。 有说开枫林湖闸口的,有说开护城河闸口的,每个人说的都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一圈下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没有任何进步,皇帝心中更纠结了。 这个决定不好做。 皇帝叹了口气,看向底下的恒王和策王。 “你们俩出来说说,你们怎么看?” 策完排行第二,自然他先出来说话。 “启禀父皇,儿臣觉得,开枫林湖的闸口最为合适。 先前几位大人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们开哪个闸口,是看哪个损失最小。 京城主要是怕瘟疫,一旦爆发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父皇可还记得三年前的林城,还有五年前的西南遂州。 瘟疫肆虐,死伤无数,引起百姓恐慌,连周围都有波及,那一年整个地区的税收都收不上来,朝廷还要补贴。到现在两个城都没有缓过来。 若是京城陷入那样的境地,北燕和周边番国虎视眈眈,怕是不会放过机会,会趁虚而入。 而开枫林湖的闸口,最大的损失是百姓的农田。 如今百姓已经转移到了云刹寺,几乎不会出现人命。 而对于老百姓的损失,我们朝廷可以拨放赈灾银两,和开仓放粮解决。 确实有些困难,但现在是大周的难关,大家咬咬牙,一定可以一起度过。” 君策一番话有理有据,里里外外都考虑到了,令人信服。 他这几日负责整个京城的洪水防御,若是让京城被淹了,底下的老百姓可不知道是为什么,只会觉得是他没有做好该做的事情。 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君策也一定不会赞同开护城河的闸口。 皇帝听着连连点头,确实是如此。 这时他心里已经在想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越想越觉得靠谱。 底下恒王见状不好,能打压策王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赶忙站出来: “启禀父皇,万万不可,绝对不能开枫林湖的闸口。 二皇兄可能没说清楚,若开枫林湖的闸口会有什么后果。 众所周知,枫林湖非常大,枫林湖的闸口一开,万亩良田被毁。 在场的许多大臣,可能并不知道,万亩良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年之内,京城百里内的庄稼寸草不生,也意味着百里内的百姓,不能吃饱穿暖,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在座的各位肯定也不知道,枫林湖周边住着有多少的老百姓,他们现在可以在云刹寺之中躲过几日暴雨,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的生活该怎么办?那可不是几十上百个,那是以万为基数的人口。 开枫林湖的闸口,万万不行。 父皇,儿臣以为,开护城河的闸口是最为合适的。 现在我们已知护城河的闸口会淹掉京城三分之一的建筑地。 只要我们准备得当,不会出现瘟疫。 并不是所有的洪水都会带来瘟疫,而是在洪水来临之时没有采取适当的防范,就像当初的贺县也是如此。 大雨倾盆而至,只三日便席卷了贺县,那是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但现在我们事先有了准备,不会出现那种情况,哪怕有,京城有御医,也断然不会让瘟疫蔓延。 现在我们还有时间准备,可以把城西的老百姓转移阵地,等洪水泻下去,而且护城河的水一通,这雨哪怕再下,几日过后也平息了。 但是若开枫林湖闸口,修复时间是以半年一年为单位,若开京城的闸口只需要几日便可以度过危机,而且灾后重建修复最多一季到半年就能完全恢复过来。 所以儿臣认为,开护城河的闸口最为合适。” 皇帝听着眉头直皱,这也确实有道理。 君策面色不善,看向君恒:“四皇弟说得轻巧,那万一瘟疫肆虐怎么办? 如果波及到皇宫,波及到父皇又怎么办?” 恒王丝毫不让:“二皇兄说得也很轻巧,城外上万的民众,他们该何去何从? 云刹寺只能提供一个遮风挡雨,有口水喝暂时保命,但是接下来的时间,老百姓们不止要保命,他们还要生活,到时候发生动乱了又怎么办? 而且城外上万百姓,他们涌入京城,那么多难民,京城收还是不收?那么多人涌入京城,该如何自处?” 两人针锋相对,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唇枪舌战在大殿里来往激烈,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谁。 这样的状况,从前也经常出现,大家司空见惯,但是这一回,没有人敢出来说话。 皇帝被吵得头疼。 摆了摆手,阻止他们再继续下去。 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是双方剑拔弩张依旧暗流涌动。 这件事,回到原点,没有结论。 大殿之上,许丞相看着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和其他低着头的大臣看起来就有些格格不入。 皇帝一眼看到他:“许丞相以为如何。” 许怀义回过神来,神情一怔,顿时一脸痛色。 他上前一步,语气郑重,仿佛思索良久郁结于心的答案: “陛下,微臣以为,应该开枫林湖的闸口,不能开护城河的闸口。” 皇帝:“为何?” 许怀义低垂着眉,对着皇帝跪下,语气带着一丝泣声: “因为,这里是京城。” 第193章 被这样一个人盯上他逃不掉 许怀义声音不大,却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许怀义的意思也说得很明白,开枫林湖的闸口,也就是说,他选择了保全京城的百姓。 选择刚刚大家都说了,两边都有人选,这不是重点。 让众人诧异的,是许怀义说出来的理由。 ——因为,这里是京城。 是啊,京城是什么地方,京城是大周的都城,这里住着大周最尊贵的人,也是大周的权力中心。 是大周百姓向往的地方,是大周人民信仰的地方,若京城出事,那无异于对一个国家的信仰倒塌,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城镇,无论选哪一个,都确实为难艰难,无论选哪一个似乎都不对,也似乎都没有错。 但是,这里是京城。 没有其他的选项。 京城对于大周的意义,需要所有人义无反顾地保住京城。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不论有什么样的后果,因为,这是京城。 就像是战士们上阵杀敌,哪怕最后一个都倒在血坡中,也要用尸体堆起战旗绝不倒下。 因为战旗在信仰就在,人可以死信仰不可以亡。 京城是大周的信仰,信仰不能倒塌。所以保京城义无反顾,且,没有第二选择。 在场的大人们想到这一层,都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感觉到冷风嗖嗖,脊背发凉。 能想到这一点,当之一国之师也。 这个人想事的高度,已经跳脱出了他们的水平。 其他人都想的是双方如何取舍,但只有许怀义,仿佛站到了更高的地方,看到了这一点。 就这一点,足够让人刮目相看。 许怀义是什么人,在场的几乎都知道,只不过没有言明。 大家都以为他是靠着对皇帝的谄媚,扶摇直上九万里,从一介寒门到了今天这个地位。 但是如今再看,就突然发现他们或许都误会许怀义了。 或许他们忽略了什么,造成了自己的偏见。别的不说,就只他说出的这一句话,已经足够众人对他肃然起敬。 大殿里落针可闻,无比寂静。 因为,这里是京城。 这个理由掷地有声,无从反驳。 在这个理由面前,所有的理由都站不住脚。 就这一刻,在场的大臣们对许怀玉这个丞相,心服口服。 大殿中,许怀义依旧跪着。 只是他的头微微低着,在皇帝和众大臣看来是和往常一样,对皇帝的敬重。 但是只有许怀义自己心中清楚,他是心虚。 昨夜工部侍郎找上门,要他一起入宫,人到了门前,事情又紧急,他不可能推脱。 而皇帝看他一起入宫,心中对他高看一眼,却没想到他是被胁迫的。 皇帝以为他主动参与,肯定是有办法,对他寄予厚望,许怀义骑虎难下,只能去找了绾宁。 因为绾宁说过,大雨之事她可以解决,有任何问题可以找她。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但是对方提的条件很是诱人。若是从前,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现在,这个条件他愿意冒险一试,无非是多说两句话的事情。 只是令他诧异的是,他去找了传话的人,传话的人并没有回话,而是说:我们主子说了,只要你来找我们,便把这封信交给你。 许怀义狐疑着打开一看,心中震惊,里面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第一次感觉到恐惧,他都没有说什么事,对方就给了他答案。 如果不是在他身边有眼线,那就是对方手眼通天。 他没有时间去纠结是哪个原因,他只知道这两个原因,无论是哪一个,他被对方盯上了,就绝无逃脱的可能。 在这一刻,他有一些认命,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他接受了。 当看到信中的那些话时,他激动到热血,也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无法想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许怀义是聪明人。 他几乎能预想到他把这些话说出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也知道他这句话说出口,可以改变他在朝中的口碑,改变所有人对他的看法。 他心中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好像上了贼船,但又知道被这样一个人盯上,无论他如何逃都逃不开。 他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向他打开,他甚至怀疑他走到这一步,也是对方有意为之。 让他无力的是:哪怕他可能猜测出了真相,但是他没有办法躲开。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的灵魂发出恐惧。 他选择了按照信上的做,反正这件事到目前来说对他没有坏处,至于对方以后想让自己做什么,走一步算一步,先把眼前的困境过了再说。 现场人的反应,跟他想象的一样。 这种被人膜拜的感觉,他竟然有些上瘾。脑中猜测,对方是什么人? 由此大才,庙堂之高,寰宇之内,何愁没有一席之地? 为何又要在暗处相助他扶摇而上? 他想不到,只察觉到头顶有一道目光,怔怔的望向他。 他知道他成功了,他给出了皇帝想要的答案,也抬高了自己的身价,这一次,这一句话,他赚得盆满钵满。 龙椅上的皇帝看着许怀义,仿佛也是第一次认识许怀义一般。 许怀义是个有才的,但是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眼界,居然到达了这种高度。 心中想着,自己从前,是不是因为固有想法而忽略了什么。 “许爱卿说得对,就按许爱卿说的办。” 第194章 传钦天监 皇帝口谕,这件事一锤定音。 决定了许多人各自的命运。 这件事由许怀义负责,带着工部,京城按察使,还有城卫司的人一起执行。 散朝之后,相关人员一起集会,在宫中开了个短会,许怀义雷霆手段,各处安排合理妥帖,再一次让众人刮目相看。 许怀义享受着这些年从来没有过的仰视目光,心理感受到巨大的满足。 一队人马,从地势最高的西城门出去,飞奔枫林湖。 早在几日前,工部,京城按察使和城卫司的人,就已经到枫林湖周边通知了大家到城外云刹寺避难。 现在他们有半个时辰通知还没有来得及走的人尽快撤退,半个时辰之后,西京湖和枫林湖同时放闸。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许怀义按照绾宁信中的指示,对各方都做了安排。 不说万无一失,也算是面面俱到。 众人对赵怀义的安排心悦诚服,齐齐听从安排,各方协作十分顺利。 此时,大雨滂沱。 挨着午时,天色却黑压压的一片。 皇帝站在京城的最高建筑摘星楼上,看着远处因为下雨而白茫茫的一片。 京城周围已经被淹了,不远处的枫林湖,他看不到具体情况。 但是就在他眨眼间,枫林湖的四周仿佛有浓烟席卷。 一道浪像在天边铺开,所有的景象都消失在雨幕里。 枫林湖的闸口一开,京城的西京湖,还有城外护城河,所有的水道一开通,全部向下游的枫林湖涌去。 京城中的水位下得有多快,城外枫林湖外的良田被淹得便有多深。 此时,云刹寺中的百姓,有人看到这一幕,大喊着: “洪水来了,洪水来了……” 紧接着,原本在城外居住的那些老百姓听闻风声,全部都从寺中冲出来。 看见底下这一幕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从人群中,传出哭天抢地的声音。 一时,哀嚎遍野,哭声震天。 雨依然下的很大,但是雨再大都不如那些妇人们脸上流下来的绝望的泪水。 他们生存的希望,对生活的希望,在那一瞬间灰飞烟灭。 云刹寺响起钟声,靡靡梵音从大殿中弥漫开来。 越过层层雨帘,落在每一个人的耳畔,抚慰着众生的伤心无奈无望。 “咚……咚……咚……” 寺中的钟声一声一声的响起,穿透雨帘,摘星楼上的皇帝听到这钟声,面色一僵,身形踉跄。 他嘴唇微微颤抖,手指睁开又攥紧握成拳,只觉喉中苦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抬头看天,眼中意味不明,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 与此同时,京城中的一些无良奸商看准时机开始搞事。 历朝历代,都有人打着各种名义发国难财。 这些人抱着侥幸心理,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利用自己已有的东西,想赚取最大的利益。 只是,他们以为只是偷偷摸摸发点小财,却不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京城很大,但是闭城后,人心惶惶,有点风吹草动便四下皆知。 连日大雨,柴火稀缺,买柴火的人,络绎不绝。 柴火铺子忙到不可开交。 从前,有城外的老百姓挑着来卖,京城中的柴火铺子,都开在偏僻的地方,是小本生意,大多数都是私人的铺子,没有伙计。 在城西有一条街,全部都是。 从六月初一到如今,雨下了已经快半个月了,柴火铺子里的生意到今日达到顶峰。 其中有一家店主出门一看,大雨中来来往往都是买柴火的人。 大家都不知道雨要下多久,是以,哪怕大雨,都排着队来买,而且都买得多。 这店主脑瓜子一转,计上心来。 直接关了门,等一个时辰后,隔壁都卖完了,开门涨价。 从一开始,有第一个开始柴火涨价,第二个柴火涨价,第三个…… 紧接着,就是粮食,一开口的价格便涨到了三倍。 这是从前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哪怕是饥荒年月,也不允许超过三倍。 这些与民生相关的东西,朝廷都会有管控。 更何况,如今天子脚下,居然就有人敢明目张胆如此做。 在开始下那场暴雨的时候,许多人家的粮食被淹,全部都卖给了逸王府,现在手中有粮的人屈指可数。 粮商民生相关,可没有胆子在天子脚下发国难财。 但是市场决定价格,现在的京城物以稀为贵,如果人人都买得起,饿死的就是那些达官贵人。 掌权者没人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惜命,有钱,自然乐意见着粮食涨价。 因为只有粮食涨价,穷苦的人才买不起,这些少量的余粮才能剩出来。 这就是他们的机会,钱财,筛选生存机会。 在生死存亡之际,利己是所有事情的导向。 六月十四,持续大雨。 因为西京湖和枫林湖相继泄洪,水位退了许多,目前没有洪涝的隐患,但是,京城长街上,却爆发了一起动乱。 起因便是因为粮食涨价。 各家粮库从早上一开始,粮食便已经涨到了十倍,如此恐怖的数字,带来的是民众的集体恐慌。 十倍的粮价是有史以来也没有出现的事情。 老百姓们挤在京城几家大粮商的门口质问着店中的伙计,伙计们哪里知道什么,他们只是底下办事的,解释也没人听,只得三缄其口。 粮铺的后门,一车一车的粮食运往各家大臣府邸,秘密而行,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门口老百姓们怨声载道,有人甚至报上了京兆府衙。 京兆尹心知肚明,为何会如此。 朝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每个人身后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系。 审问彻查,生生争取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进宫禀报。 早朝刚过,皇帝听着工部对城外处理顺利的消息,心中正稍显安慰,但转头京兆尹上报上来的消息就让他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想说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刚刚的放心,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起身侧过头,口中喃喃,最终垂下了头,只剩一句: “传钦天监。” 第195章 废除纳妃圣旨重赏逸王 半个时辰后,一道秘密的圣旨由皇帝身边的钱公公,送到了苏家。 绾宁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但随即一副认命的态度,接下了圣旨。 旨意里,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也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除了皇帝的大印,只有一句: 废除之前让绾宁入宫为妃的旨意。且以后都不必入宫。 圣旨的意思明白到,就差把绾宁和皇帝以后最好不要打照面,清清楚楚的写了出来。 除此之外,圣旨上还有一句话:现在多事之秋,只秘密下了一份圣旨。等下个月,还会下一封,诏告天下。 绾宁面无表情的接了旨,一旁跪着的吴氏却是如遭雷击。 费心费力了这么久,付出了无数心血和成本,最后,居然还是失败吗。 她看向绾宁,不知道是该说绾宁的运气太好,还是说她自己运气太差。但此时,也不敢说什么。 传圣旨的钱公公离开之后,苏长荣听说了消息,整个人烦躁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但是却不敢闹出动静。 因为圣旨是皇帝下的,他若是闹出什么事情,那就是对皇帝不满。 上回自从皇帝下了圣旨到苏府,要纳绾宁入宫为妃,朝廷的那些大臣,谁不对他和颜悦色,点头哈腰。 哪怕从前有些对他颇有微词的大臣,如今也换了一副嘴脸。 从前爬得多高,现在摔得多惨。 一想到到嘴的鸭子飞了,心里是又堵又憋屈,却又不能发出来。 正好吴氏来跟他商量这件事,苏长荣顿时像找到了发泄口,把一腔怒气都发在了吴氏身上。 吴氏不明所以,等明白过来叫苦不迭,之前圣旨一下,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排绾宁的去处,有些茫然。 这才来找的苏长荣。 万万没想到,刚一来就被劈头盖脸的一顿好骂,心中一阵苦楚也说不出来,只能忍住,任凭那些谩骂的话,落在她头上。 等苏长荣发泄完了,一走了之,吴氏才长吐出一口浊气。 心中暗道自己是昏了头,居然来找苏长荣来商量事情。 这边,皇帝圣旨刚下,那边逸王府就传出了消息:售卖粮食。 粮食价格按平时价格的一倍出售。 这消息如平地一声惊雷,瞬间在老百姓中传遍了。 此时,京城长街上许多买不到粮的老百姓,围在粮铺门口吵吵嚷嚷,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大家快走,去逸王府买粮,逸王府有粮。” “什么?是真的吗?有粮?逸王府?” “对啊,你们忘记了,前段时间逸王殿下收了许多粮商的粮食,逸王殿下说了,王府虽然有粮,但是也不多,每户按人头买,每人最多五斤,大家一起度过难关。 大家紧吧紧吧,能过一个月,现在艰难时期,只能如此。 虽然收了大家两倍的价格,但是每一户可以再送一袋落了水的米,不能吃,洗干净可以给来喂家禽。 这些米当初都是从商户家收上来的,如今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大家听到这里,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即不问了,也不吵了,径直往逸王府而去。 等到了逸王府,只见逸王府大门口已经排满了长长的队。 有管事的出来说话,带着一部分人去了原先那些没有把粮运过来的商铺那里,分散人群,加快速度。 当初逸王府收粮的时候,因为雨下的太大,有许多的粮都是暂存在各家粮商仓库里的。 如今正好带大家过去。 既分散了人群,又多了人手,而那些粮铺里的伙计,逸王府也照样发工钱。 因为下雨,伙计都没有了事做,逸王府这一回,许了很好的工钱,大家干劲十足。 短短半日的功夫,逸王府的粮一扫一空。 大部分的老百姓都买到了粮,大家买到了粮食,自然就没有人再去闹事。 一场暴动,被悄无声息的,平息了。 入夜。 京城安定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隐没在夜色里,消失在黑暗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皇帝听着底下人的报告,心中一阵后怕。 城中粮食稀缺,他不能强硬不让增加粮价,不然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下,不是这边爆发就是那边爆发。 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做,直接叫来了赵砚臣。 他熬不住了。 他认输了。 大雨之初,是君逸好心,为了降低商户的损失,收了大家的粮食,而且把大家剩余的那些粮食都妥善的保存下来,算是保存的实力。 如今以差不多原价的价格卖出去,解决了这场危机。 皇帝站在窗前,狠狠的吐出一口气。 “老三如何?” 来报告消息的影卫支支吾吾答不上话,皇帝命他们收集消息,却从来都会忽略逸王府,就像现在皇帝问他逸王如何,他竟答不出一个字。 对上皇帝的一双厉眼,报告消息的影卫搜肠刮肚,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消息。 “逸王殿下,被伤了腿之后,一直在府中深居简出。 从逸王殿下出事起,陛下便让逸王殿下在府中好生休息,逸王殿下已经许久没有上过朝了。” 皇帝眼睛看向别处,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开口问道: “他身体如何?” 影卫回答:“逸王殿下自中毒,命虽然保住了,但是腿也确实是不行了。 当时所有御医都去了逸王府,共同得出的结论。 按照规矩,一开始还有御医按时去逸王府复查,但是到了后来……” 影卫头更低了,感觉到头顶传来的冷吝视线,支支吾吾才又说道: “御医已经许久没有去过,按医录上记载的是:逸王殿下的腿伤是永久性的,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 皇帝叹了口气,叫来一旁的钱公公: “磨墨,拟旨。 逸王爱民,当赏。” 旨意下到逸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戌时了。 传旨的钱公公刚刚从逸王府回到公中,外面的雨就停了。 皇帝看着窗外的雨,长长的一口气吐出来,但是脸上依旧眉头紧皱。 赵砚臣说:天罚一出,势不可挡。现在只能尽力挽救,期盼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他问:会持续多久。 赵砚臣回答:若陛下现在下旨,七月初一,必定天晴。 他说的言之凿凿,犹如当初在朝堂上说的那样,由不得他不信。 皇帝站在窗前,抬头看着漆黑夜里的天空,久久不能回神。 第196章 绾绾你担心我 苏府。 绾宁刚刚洗漱干净,准备上床睡觉,就听到半夏从外头进来说道: “小姐,外头雨停了。” 绾宁眼睛往窗外看了一眼,点点头:“哦。” 半夏:“小姐,你说这雨还会下吗?” 绾宁捋了捋额前的发,不以为意的说道,“应该会吧。” 半夏叹了口气,“这都下了半个月了,大雨小雨大雨小雨的,再这么下下去可怎么得了。 昨夜还听说西京湖已经到了最高水位,过了警戒线。 但今日下着大雨,还退下去了,听说是城外放了闸,也不知道那些农田如何了。 西京湖的闸口和枫林湖的闸口是相通的,若是西京湖的水位退下去,那一定是枫林湖的闸口打开了。 从前奴婢听说枫林湖周围良田万顷,如今那么大的暴雨,西京湖水位上涨,枫林湖的水位应该也过了警戒线,一朝放闸还不知道淹成了什么样。 那些城外的老百姓,实在是太可怜了。 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眼看着付之东流,却无能为力,若是我,怕是要哭死过去吧。 对了,小姐,听闻他们现在都被安置在云刹寺中,云刹寺那么大,应该能让大家有个落脚的地方。 听说,前段时间正好有一队粮商路过云刹寺,因为主人身体不好又逢大雨,在云刹寺住了下来。 看到这种情况拿出了所有的粮,给老百姓吃,解了云刹寺的燃眉之急,起码能保住大家的命。 小姐,你说,这年头还是好人比较多对吧。” 绾宁笑了笑,不置可否,拿着桌前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身前的长发。 杜若往这边看了一眼,又低下头。 那个粮商是绾宁安排的,粮食也是绾宁准备的,就等在云刹寺,等着雨来,等着老百姓来,给老百姓留下的。 而且在京城城卫出去通知当地百姓的时候,她安排的人也已经参在其中,把这个消息传遍了枫林湖旁的所有居民,最大限度的救了最多的老百姓。 绾宁对上杜若的视线,杜若赶忙低下头。 绾宁对杜若的办事能力,非常满意。 如果不出意外,这一场大雨,城外应该是没有伤亡,只不过良田万亩被毁是事实,这一点,她无能为力。 前世,这一句:因为这是京城。 是太师府的老太爷拖着八十岁的身体入宫,一锤定音的。 不过,前世因为措手不及,晚了半日,损失惨重。 这一世,每一步绾宁都算计到了,把这一事提前了半日,给了所有人周全的机会,也把死伤程度降到了最低。 关于城外百姓…… 虽然她已经想好了,在城外灾后重建的工作,也为老百姓们找好了受灾之后的土地适宜耕种的农作物。 但是眼看着自己的努力和辛勤劳作毁于一旦,那些老百姓心里肯定都是不好受的。 只是天灾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阻止不了大雨落下,也阻止不了这些事情的进程和发生,只能尽力挽救和弥补,把大家的损失降到最低。 “你们下去吧。” 绾宁摇了摇头,没有再去想这些事情。 这些日子以来,她看似轻松,其实心底也忐忑的很,前世这一场天灾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百姓暴动,人心惶惶。 这一次她有上帝视角,看着其实依旧惊心动魄,心惊胆战。 现在,这一场雨,还有一个坎,便是二十号的这三日雨,引发的瘟疫。 这一世,绾宁做了许多准备,希望把这一场瘟疫扼杀在摇篮里。 但是,事情没有发生,她不敢打包票。 除了尽力做好一切,其他的,亦是听天由命。 半夏和杜若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二人前脚离开,后脚屋子里便多了一个人。 虽然君逸来了很多次,绾宁见怪不怪。 但是现在临睡,她散落了发髻,只着中衣,心中很是羞恼。 嗔了一眼君逸,赶忙拿起一旁的外裳套上,连屏风后都来不及去。 一旁君逸接收到绾宁的视线,连忙背过身去。 心中却砰砰砰乱跳起来。 眼睛虽然没有看,但是耳朵却异常灵敏的听着绾宁穿衣的声音,听着衣服划过手臂的声音。 他忍住转过头去的冲动,整个身体莫名有些坚硬。 等绾宁走过来,才暗自狠狠松了一口气。 绾宁一回身,就看到君逸老老实实的站在桌前,目不斜视。 见到她来,才抬眼:“绾绾。” 语气里,永远带着欣喜和三分雀跃,藏都藏不住。 绾宁在桌前坐下,语气里带着些嗔怪, “好好的,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如今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就前功尽弃。” 因为他卖粮的事情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让他从一个无人问津的皇子,也被人提上了几句。 好歹都被众人看见了,而且是如此好的名声,若是功亏一篑,多可惜。 这一番,自然也引起了那些势力的关注。 虽然在众人眼里,他已经不能争东宫的那个位置,但是对于恒王和策王来说,若能得他一臂之力,也是极好的事情。 绾宁猜测,现在恒王府和策王府应该已经在商量着怎么拉拢君逸了吧。 这个时候,君逸偏偏跑到她这里来,那简直是给别人递把柄,万一被人发现,那就糟糕了。 绾宁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已经想了许多。 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君逸的关心,已经超出了合作的范畴。 可能潜意识里发现了,但是她给自己的解释是:对于合作伙伴自然要关心许多。 她也没有察觉到关心则乱,语气便急切了些。 君逸看着她笑得贼兮兮的,身子往绾宁靠了靠: “绾绾,你担心我!” 绾宁脸一热,立马别开头。 “咱们处处合作,我自然是希望你好的。” 君逸:“绾绾,别拿这个说事,关心就关心嘛,我又不会笑话你,我也关心你呀,关心得不得了,你看,我关心你十分,你关心我一分,要笑话也是你笑话我。” “什么跟什么。” 绾宁听着这话心中生起一股异样,什么叫他关心自己十分,自己关心他一分,哪里就那么低了。 第197章 我们的婚事什么时候安排起来 君逸看她一脸幽怨的表情,眼睛一亮: “难道说绾绾关心我也有十分? 那我可太高兴了,我能乐不可支,乐不思蜀,乐得找不到北,还乐得像老鼠。” 绾宁看君逸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一个老鼠的表情,还吱吱了两声,惟妙惟肖,扑哧笑出声来,含羞带嗔的看了他一眼。 只把君逸的一颗心看得像个小船一样,在水中一荡一荡,晃晃悠悠。 整个人都要飘起来。 绾宁正准备要睡觉,一头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钗环尽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露在灯下,更显出一双杏眼明玉生辉。 君逸一眼看过来,不由得看呆了,他头一回见着这样的绾宁,说不出的素洁雅致。 “绾绾,你真好看。” 说着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下巴抵在手背上,就这么静默着抬眼看她。 明明是有些冒失的话,由他说出来,却不显半分轻佻。 明明是有些暧昧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却不显半分轻浮。 绾宁对上他干净纯粹的眼神,脸颊发热,心头跳动异常。 如此单纯,她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若像恒王策王,他们有目的的靠近她,她们看重她背后的势力,绾宁对上他们,可以游刃有余的演任何戏。 但是对君逸,她做不到。 她,生出了恻隐之心。 仿佛他的纯洁映照着她的浑浊,让人有些无法直视,又本能舍不得推开这种靠近。 后来很久以后,绾宁才明白,单纯对于繁复,有致命的吸引力。 一个见过世事,经历过人情冷暖的人,让她沉沦的,不是同样有笔墨重彩的另一个,而是那张纯净无暇的白纸。 人的内心,只会执着自己缺失的东西,一朝沉沦,无法自拔。 庆幸的是,对方爱你入骨。 屋子里静悄悄的,外头的雨声也停了,只不时传来雨水从屋檐掉落在地上的滴嗒声,极有规律。 “滴答……滴答……滴答……” 烛光被微风吹起,摇曳着灯影,人影交错中,他静静的看她,仿佛在看什么珍贵美好的艺术品。 她微微垂眸,脸颊染上一朵红晕,像水莲花一般的眼眸波光里,游离出一丝一丝的娇羞。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过了很久,可能只是一瞬,绾宁抬手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喝。” “哦。” 君逸端起茶杯就往嘴边送。 “啊…啊……” 只见君逸猛的跳起来,放下茶杯伸出舌头手掌不停扇风:“绾绾,烫……烫……” 绾宁看他这幅模样愣了一下,接着掩唇而笑。 眉眼弯弯的模样,胜过春日百花秋夜月。 君逸撇撇嘴,复而又坐下来,挨着绾宁,一脸幽怨。 绾宁又倒了一杯茶,吹了吹,吹冷了些,才给他:“小心些,慢慢喝。” 君逸看着这样的绾宁,刚刚的不适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笑得开怀:“绾绾,我有没有说过,你的声音好好听。” 绾宁脸一热,耳边就听到君逸又说: “如果我没说,那现在说,如果说了,那现在再说一遍, 绾绾你长得真好看,绾绾你声音真好听,绾绾你的头发好好看,绾绾你的眼睛会说话……” 君逸一溜说了一大推,绾宁咯咯咯笑起来。 君逸眼睛亮亮的,往前凑了凑:“绾绾,你笑起来的样子,也好好看的。” 绾宁掩嘴而笑,而后抬眼看他,做出一副严肃状: “好好的,又过来做什么?” “想你!” 绾宁:“真是……贫。” 君逸看她别过脸,以为她生气了。这怎么得了,赶忙求饶: “绾绾你别生气,我说我说我实话实说,想你是真的,就是……顺便也有别的事。” 绾宁看向他,一副“你说,我听着”的模样。 “说吧,说完了快些回去。” “绾绾,你别凶我。” 绾宁看着君逸,少年净澈明朗却委屈巴巴的模样,正映衬出自己像一只凶恶的大灰狼。 心中一软,顿时放缓了语气:“好,你说。” 看到绾宁一下温柔下来,君逸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绾绾,我听说了,宫中下了旨,废除了让你入宫为妃的旨意,我心中高兴,便想来见见你。 你别骂我,我也不想冒险,但是这个腿啊,它有自己的想法,我按都按不住,就要往苏府跑。 绾宁白了他一眼,只是那眼中,有掩藏不及的笑意。 扫了一眼君逸的腿,低声喃喃道: “早知道就让它们不能有想法好了。” 君逸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绾宁什么意思,一副受伤的表情: “绾绾,你真的忍心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我,算了,我无法想象。” 绾宁看他如此,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看着他委屈巴巴,直看得自己心一下变软了下来。 遂哄道: “好了,如今看到了,也与我说了,赶快回去吧。” 君逸一下在椅子上坐直,“还没有,还没有说完,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呢。” 绾宁:“啊这……,行,那你说。” 君逸问:“是下的秘密圣旨吗?” 绾宁点点头:“是,说是现在多事之秋,怕传出去总归不好听,便先下了一个秘密圣旨,让我知晓。 等事情过去了,再下一封昭告天下。” 君逸:“嗯,那就好。以后,应该都不会再让你和宫中有瓜葛了,一劳永逸。” “对了,皇帝给我下了个圣旨,夸我来着,还赏了一大推的东西。本来想给你送点来的,但是翻遍了也没用看得上的东西。。” 绾宁笑:“很好。” 她注意到,君逸对皇帝的称呼,是皇帝,不是父皇。 “对于他来说,你做了一件大好事。替他解决了一个大危机。” 君逸:“我可不是为了他,我只是听绾绾的话。” 绾宁:“……” 君逸:“小话本上说了,听娘子的话,大富大贵。” 绾宁:“你现在已经大富大贵了。” 君逸:“小话本上还说了,听娘子的话,长命百岁。” 绾宁:“你会长命百岁的。” 君逸凑过来,露出贼兮兮的笑容: “所以,娘子,什么时候我们的婚事可以提上日程。 你看,咱们男未婚女未嫁,成个亲天经地义吧。 现在时机正好。” 第198章 她好像真的对他上了心 绾宁一愣,没想到君逸说的是这个。 关于婚事,她是有切切实实的想过。 之前君逸明着暗着说了那么多次,她就是想忽略也不行。 只是面对这样的君逸,她总感觉和他成亲,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自己比他多过了一世,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经历过,在自己眼里他就是一个单纯的弟弟。 总感觉他会有更好的姻缘,或许会和一个不谙世事也同样单纯可爱的姑娘成亲,相携过完一世。 而不是和自己绑定在同一条船上。 绾宁看向他,没有说话。 想到前世的自己,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她是愿意的吧。 只是……舍不得。 若是作为旁观者,她一定会骂自己矫情,但是身为她,她切切实实是这样想的。 眼前的君逸,芝兰玉树,风光霁月。她觉得应该会有明媚如骄阳的女子爱他。 君逸看绾宁不说话,开口道: “绾绾,我真怕再出什么变故。 上回,你都答应嫁给我了。” 绾宁想了想才说:“其实,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可能不是太合适,我……” 君逸:“不,没有,我们很合适。” 绾宁:“其实,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君逸:“我考虑过了,而且考虑了很久,考虑的非常清楚。 我想娶你。” 绾宁抬眼,这样的热情直接和纯粹,仿佛要灼伤了她的眼,她侧过头。 “其实你对我的认识还不多,比较的片面,如果你认识完完整整的我,可能并不会……,可能觉得我跟你想象中的样子相差甚远。” 君逸定定的看着她,缓缓的开口: “绾绾,你低估了我,也低估了你自己。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可能对你了解得不够深,但是,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不过一辈子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浪费?” 绾宁没有说话,眼神中有错愕,然后低下了头。 君逸对她的感情,比想象的,好像更深一些。 君逸:“抛开其他的一切来说,你救了我一命,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你,这世上怕是已经没有我。 我之前,对你,确实有这样的恩情在里面,但是跟你接触得越久,就发现你跟其他人的不同。 独立,聪慧,大胆,冰雪聪明……,我觉得世界上一切美好的词语放在你身上都不够用,都不够形容你的美和你的好。 可不可以不要妄自菲薄,你就是我想要的,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心意。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样证明,但是我知道你拒绝我,我的心里好难过好伤心。” 外头起了一阵长风,长风从屋檐吹过,屋檐上面积攒的雨水被风吹落下来,地面上发出一阵急切的哗啦哗啦声,愈发显得室内安静。 灯火落在君逸的脸上,他的真诚和纯粹显露无疑。 他抬手,轻轻握住绾宁的手腕。 “绾绾,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 这一回绾宁没有把手抽出来,没有从前的娇羞,脸上带着些淡漠,让君逸心慌。 从前绾宁答应嫁给他入府为妃,更多的原因,是她确实需要一个夫家,和他合作关系一切进行的愉快又顺利,她觉得嫁这样一个人也挺好的。 她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这件事的。 但是现在,她站在他的角度考量,便怯了,怂了,怕把自己嫁过去,会有不可预知的事情出现。 她有点害怕,会伤着君逸,她怕自己不能给他相同的回应。 他和她是不一样的,她什么都经历过,在这方面,他们是不对等的。 也怕有一天,当他发现她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会不会失望? 还怕自己如果有一天对他生了更多的心思,而他却腻了倦了厌了,又该怎么办? 被伤过一次的人,总是想得特别多,会杞人忧天,投鼠忌器。 绾宁是聪明的,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些问题,但是身为当局者,她依旧没办法让自己看得开。 她扪心自问,若是君策和君恒如此,她一定首先考虑的是,自己能获得的利益以及能达到的结果,根本不会去考虑他们如何。 但是现在,她考虑他了。 她好像,真的对他上了心。 这个认知更让她感觉到恐慌。 这种事,没有人告诉她怎么办。 两世以来,在感情方面,都没有人告诉她应该如何处理,如何对待。 突然这一刻,她有点羡慕苏雨澜,有一个好父亲给了她嫡女的身份,从小衣食无忧,千金小姐教养着,如果不是生出不该的心思,以后嫁人非富即贵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还有一个很好的母亲,处处为她考虑,教她为人处事的道理。 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为她提出过来人的意见和建议,起码有个贴心信任的长辈可以体恤关怀。 但是绾宁没有。 两世,她都没有感受过那种濡慕可依靠的情感。 也没有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那种体会,更没有感受过,来自于母亲的关爱呵护和照顾。 她知道人不能什么都要,国公府前世已经为她付出了满门的代价,只是在这一刻,她就是单纯的羡慕苏雨澜。 绾宁目露悲伤,眼中的难过,倾泻而出,把君逸吓了一跳。 君逸慌乱,不敢说话,静静的陪着她,眼中露出焦急之色。 手中微微用力,轻轻的牵起她的手,轻轻的唤她: “绾绾。” “你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可以和我说。让我爱你护你。 你别什么都闷在心里,你可以相信我。 若有什么委屈你也告诉我,我帮你报仇。是苏夫人又欺负你了吗?还是苏四小姐欺负你了……” 绾宁看着他,摇了摇头,一颗泪水像珍珠一样从眼中落下。 美人落泪,神佛难挡。 君逸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痛窒息了。 “绾绾,你别这样,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告诉我好不好?说出来会好一点。” 他不会安慰人,他牵起绾宁的手,两手紧紧的握住,拉到自己身前,让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绾绾,我没有骗你。” 他笨拙又真诚的样子,目露焦急的看着她。 绾宁想起前世的种种,心中更觉委屈,一时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而下。 感受着手心里强而有力的心跳,还有他温热而磅礴的体温,她相信他此刻说的每一句话。 那么好的人,她真的可以拥有吗? 她害怕,又不知道在怕什么。或许是怕这一切像梦境一样稍纵即逝。 也或许是怕这一切如梦幻泡影,并不真实。 君逸看她哭得更凶,心中一片慌乱,他紧紧的握住绾宁的手,整个人都手足无措。 “绾绾,别哭。” 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像轻缓和暖的温泉水,让她沉溺。 绾宁抬头,一行清泪,落在脸颊,滑下一道清晰的泪痕,眼中霎时清明,看清楚了君逸的脸。 “你回去吧。” “绾绾。” 绾宁抽出自己的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你先回去吧。” 君逸坚持,不敢再追问,也不愿逼迫她,虽然心中恋恋不舍,但还是听话的应了一句:“好!” 第199章 昨夜发生了什么 六月十五,雨停了。 京城中还是乌云密布,有了前几日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生怕又来一遍,重蹈覆辙。京城现在看见雨就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皇宫,早朝上。 大殿中百官谨慎,不该说的话谁也不敢多嘴。 排水泄洪的事情,现在已经进入了后期管理,工部的人每日报回消息。 皇帝一听到统计说没有伤亡,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了个好消息。 但是当听到城外万亩良田被毁,想到昨日云刹寺中传出的靡靡之音,心中又是一片唏嘘。 皇帝看向底下的大臣:“诸位爱卿对城外百姓的重建工作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 有几位相关大臣出来说话,但是都没有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一圈下来落到了丞相头上。 皇帝现在对许怀义给予厚望,对于他说的话也表示很期待。 “丞相可有何建议?” 许怀义顿时朝着皇帝拱手,行礼道: “回禀陛下,微臣这几日都在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到城外的老百姓。 倒也有些想法,只不知效果如何。” 皇帝眉头一挑:“许爱卿但说无妨。” 许怀义立定,侃侃而谈: “洪水过后的土地养分流失,许多农作物都种不出来,或者收成不好,付出同样的心血和努力,但是却得到了些微的回报,并不是好的策略。 微臣也是农村出身,小时候听村里有人说过漫过水的土地,可以种萝卜和白菜还有红薯,可以有好的收成。 再勤施肥,等过了一年土地缓过来了,便可以种寻常的农作物。 在这一年里,萝卜和白菜还有红薯,虽然和从前不能相提并论,却已经足够老百姓们自给自足,度过难关。 而且这几样东西可以吃,可以卖,可以储存,对土地的要求也不高,对比于普通农作物收成会好很多。 微臣认为,朝廷可以适当的向这些地区倾斜政策,比如这三样农作物,京城市场只收这个地区的,其他地区鼓励种其他的农作物,为枫林湖周边的老百姓提供买卖市场。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老百姓们的生活也有了保障。 这是关于吃食,微臣的建议。 至于住处,从前的老百姓住处都非常的分散,正好趁此机会,由官府规划土地,规划建筑,统一分配构造。 各家有余钱的,可以添一些为自己的住宅添砖加瓦,若没有余钱的百姓,也能保证他们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如此,解决了吃住,老百姓能安稳下来,以后的生活自然会慢慢好起来……” 许怀义后面还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讲解,以做观点的补充。 听得周围的大臣目瞪口呆。 这哪里只是一时兴起得出的想法,这简直就是深入群众,有丰富的农作知识,和现场勘测才能得出的结果。 众人再一次对许怀义刮目相看。 这样的许怀义,当得一国丞相之称。 许怀义说完,低着头,等着皇帝说话。 从他说出第一个字开始,就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 绾宁给他那封信里,说得很清楚,他若是要这一场富贵,她可以给他,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要。 许怀义是有选择的,他选择了要。 所以按照绾宁信中所说,原原本本的提出了建议。通过这两次,他对这位世外高人满心的佩服。 甚至怀疑这位高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才能算得如此清楚,亦或是身边的能人众多,对于各种事情信手拈来,一说便说到了点子上。 无论是哪一种,不妨碍他对那人的敬佩。 许怀义已经迷上了这种真正被人崇拜,被人尊敬的感觉。 皇帝听完看向工部。 工部的农部主事站出来,拱手行礼:“回禀陛下,许丞相说的,从理论上来讲绝对行得通,只是不知具体操作会出现什么情况,按照微臣所知,许丞相的提议,完全可行。” 众人看向许怀义,都对他投去敬重的眼神。 朝堂以民生为基,许怀义对民生了解得如此透彻,而且字字句句站在老百姓的立场。 抛开别的不说,在丞相这个位置上,许怀义实在名副其实。 皇帝看向许怀义,再一次改变了对他的认知,连连点头。 “这件事便由工部负责,就按照许爱卿说的办,许爱卿做监工,多去看看现场,及时提出修改的意见。” 许怀义顿时站出来,“是,微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绾宁的信中已经详细告诉了他这件事情如何操作,各方细节又如何运作调配。 对于他来说,只要把绾宁说的那些东西安排下去便可以了。很简单。 相当于有人做了事,却让他得了名。 底下工部的人也上前领旨。 众位大臣看到这一幕,暗中纷纷感慨这一场雨,君策和君恒相互较量,谁能想到最后的赢家居然是许丞相。 消息传到苏府的时候,绾宁正准备出门。 杜若在一旁报道:“小姐,丞相已经用了信中的办法。” 绾宁点点头,很明显,许怀义对好名声上瘾了。 有了这一回,等下一回瘟疫事件发生,想来许怀义也能很爽快的答应。 关于瘟疫之事,绾宁微微皱眉。 前世这场瘟疫,死伤无数,七月还没来,整个京城就已经满目疮痍。 这一回,她提前做了众多的布置和准备。希望能够把这件危机扼杀在摇篮里,起码不要有大范围的扩散。 其实瘟疫只要控制住了源头,不扩散,没有大范围的传播,便不可怕。 今日是六月十五,离那场瘟疫的爆发还有五日,但是真正事情的发生,是在第三日。 绾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听完杜若的汇报,直接便出了门。 马车里半夏看起来很高兴,每次去国公府她都很开心,此时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小姐,咱们终于能出门了,不过前几日大雨也确实是猛了些,不适宜出门。 今日雨一停,奴婢去送了信,老夫人可高兴坏了。 这会儿国公爷也因为封城困在城里,没有离开,都盼着和小姐见面呢。” 绾宁恩了一声,眸子微微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夏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再说话,脑中疑惑,昨日睡前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儿一早起来就感觉自家小姐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 也不知道昨夜里发生了什么,这会她也不敢问。 无论出了什么事,只希望老夫人能够宽慰一下小姐吧。 —— —— 昨天更新了一万,今天就更两章四千了。 求大家的推荐票,对作者很重要,入口在最新更新章节,最后一章评论和打赏的中间,有一个投票的字样。 本文免费四十二万字了,求大家一张推荐票,谢谢各位小可爱了。 笔芯! 第200章 国公府为你做主 一到国公府,老夫人看见绾宁连忙迎出来,笑得合不拢嘴。 “宁丫头来了,快进来,坐,你爹一听说你要来,也一直跟我在这等着呢,原本说要去门口迎你,但是又怕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才在这等着。” 老夫人带着笑意开口,说到“你爹”两个字的时候,特地压低了声音。 绾宁一进门,就看到坐在一旁的宋渊。 宋渊一见绾宁也有些激动,表情无处安放的样子。 一个年长的长辈,竟像个见外人的小孩一般无所适从,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些日子因为封城,他不能离开,因为大雨也不好见面。 他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情,但是有些消息现在封城也传不进来。 当年的事情他是当事人,他仔细回想了那段时间,对于心中的猜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只是如今还没有证据,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猜测的十有九八可能是真的。 因为当时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虽然他不记得对方是谁,但是回想之后他去找苏梓月,苏梓月的反应和表情,都在提示着和从前不同。 还有之后,有一次苏梓月在城外云刹寺悄悄和他见面时,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当时听不懂,但现在回想起来,若当初是苏梓月,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种事情如果没有怀疑,他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但是现在怀疑的种子发芽,就很容易察觉出其中的不对来。 宋渊看着绾宁,从她的长相里可以看到苏梓月的影子,心中忐忑又激动。 一想到眼前的人,有可能是自己和最爱之人的孩子,内心忍不住欣喜若狂。 又一想到如果是真的,苏梓月肯定承受了许多,受了许多苦,又心痛不已。 屋子里,宋渊和老夫人在等着的时候,只有张嬷嬷在,其他的丫鬟下人都被遣下去了。 这会绾宁进屋,半夏和杜若也识趣的退到了门口守着。 绾宁上前,对着老夫人和宋渊见礼: “绾宁见过祖母。” 说完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宋渊,声音比刚刚低一些:“绾宁,见过父亲。” 见过了礼之后,绾宁眸子微微敛着,立于一旁。 这句“父亲”,宋渊听着有点飘飘然。 上回是因为他答应了绾宁,不会让吴氏从他这里得了好处,绾宁叫了他。 那现在绾宁叫他,是为了嘉奖他那次表现得好吗? 那一次他可是忍住了,没有上吴氏的当。 之前从来不觉得吴氏有什么弯弯绕绕,但是那一次有了绾宁的提醒,吴氏的每一句话他都斟酌着,也好好琢磨,丝毫不敢懈怠,确实发现吴氏的言语,到处都是坑。 还好,他听女儿的话,处处防备着,才没有让吴氏得了逞。 想到这里宋渊一脸骄傲,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咳咳了两声表示自己的存在,然后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 虽然没说什么,只是嘴角那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暴露了他内心此时此刻的心情。 一旁的老夫人,听到这一句父亲也是喜出望外,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记得上回绾宁来的时候,都没有称呼宋渊,这一次来却觉得熟练,而且看宋渊的表情,不是第一回听见。 难道是这父女俩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小秘密? 老夫人想到这里,心中更是高兴,连忙对着绾宁招了招手, “好好好,好孩子过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绾宁应了一生是,在老夫人跟前坐下,宋渊也坐下。 老夫人打量了一眼绾宁,眉宇间显出些担忧, “可是在苏府过得不好,看起来还是瘦弱,这么些日子过去,都没有长些肉。” 老夫人一想到绾宁还住在那个苏府,若她的猜测是真的,吴氏竟生出了那样的心思,还不知道会怎么对绾宁,心中便是一阵担忧。 绾宁回答:“还好。” 老夫人:“宁丫头,若有什么委屈尽管与祖母说,祖母一定为你做主,他苏府再如何厉害,在国公府面前也绝对猖狂不起来。 你现在不用怕,无论如何国公府都会护着你,她纵然是你的母亲,但是若她对你不好,祖母不会善罢甘休。 一印都由我们担着,你不必顾及,无论如何都记着,国公府一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绾宁抬头,不知道是不是从早上开始有点伤春悲秋,这会听到老夫人说的话,心下暖流涌过,一阵感动。 “是,祖母,绾宁记下了。” 老夫人看绾宁面色依旧不好,心事重重的模样,问道: “可是有什么想与祖母说的,尽管说,祖母听着。” 绾宁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宋渊。 宋渊正美滋滋的看着自家女儿出落的美丽无双,落落大方,心中骄傲着。 被绾宁这一眼看着,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要我回避吗?那我出去看看今日的饭菜好了没有?一会儿再回来。” 说着宋渊对老夫人拱了拱手,直接走出了门。 绾宁看着宋渊这欲盖弥彰的借口,一时忍俊不禁,脸上露出笑容。 宋渊回过头正好看见,原本以为绾宁又受欺负了,心中正想着如何敲打敲打吴氏,但是看到绾宁这个笑容,想来或许是别的事,一时放下心来。 老夫人见宋渊离开绾宁没有阻止,猜到绾宁是有话要跟她说,赶紧把张嬷嬷也遣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绾宁喝了一口茶,看向老夫人。 刚才老夫人问的时候,她确实是想说的,但现在话到嘴边,又发现不知如何开口,有些犯了难。 老夫人见状,说不担心是假的,赶忙问到: “怎么?可是你母亲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绾宁摇头:“不是。” 老夫人:“那是……,你那个妹妹?” 绾宁摇头:“不是。” 老夫人再问:“那是苏大人?” 老夫人看着她再摇头,不是苏家,但是又确实是有心事,那是什么呢? 绾宁头微微垂着,一股无力感,无奈感,还有一些颓败。 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她活了两世,照理来说对任何事情应该看得开。 但是这话临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说出来。 老夫人脸上的担忧更甚,却也没有催促她,静静的等着,给她倒了一杯茶。 过了好一会儿,绾宁才微微抬头,目光却没有看老夫人。 “祖母,我想问问,对于男子,该如何看待和相处呢?” 第201章 宁丫头有心上人了 男子? 如何看待? 如何相处?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是她以为的那样吗? 是……宁丫头喜欢的男子吗? 宁丫头有心上人了? 是谁?多大年纪?哪家的公子?人品家世如何?…… 老夫人听着这话心中一惊,已经脑补出一溜问题。 她看向绾宁,忍住心中的冲动,确认般地问道:“宁儿说的男子,可是有何特点?” 绾宁不敢看老夫人,不知如何形容,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他说让我嫁给他,和他成亲。” 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居然和她猜测的一样。 真的…… 只是,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是谁?恒王?策王?还是其他人? 大周虽然民风淳朴,男女之事没有太过拘谨,但是私相授受也会让人诟病的。 绾宁这话,很明显就是他们有过接触,相互认识,而且对方这样的话对绾宁产生了困扰,说明绾宁,上了心。 若不然的话,依老夫人对绾宁的了解,绾宁断断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端看之前恒王和策王对绾宁纷纷表现出的那种意思,就知道绾宁并不是个拎不清的,不会被男子几句甜言蜜语便冲昏了头脑。 只是,对恒王和策王,绾宁都是严词厉色的拒绝,那么现在,绾宁口中说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呢?居然把两位王爷都比了下去。 只是无论是什么人,她都大意不得,绾宁今年十六了,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平时偶有出门,认识哪家的公子也是正常。 老夫人主要是怕绾宁没有经验不暗世事,识人不清遇上不良人。 想到这里,老夫人心中一急,自家的女儿都还没热乎,就要嫁到别人家去当媳妇,心中怎么都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入了绾宁的眼。 老夫人想到这里,额头突突突直跳,忍不住就要出声询问。 但是一想到这种事绾宁愿意跟她说,说明是信任她,她一定不能因为自己担心说错了话,辜负了绾宁的信任,若不然下一回她便不跟她说了,就跟从前的宋渊一样。 有了前车之鉴,绝对不可以重蹈覆辙。 老夫人忍住心中的冲动,暗暗的吐出一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再放下,看向绾宁,理了理自己的情绪,问道: “那宁儿你喜欢他吗?” 绾宁低头:“不知道。” 老夫人听绾宁的话,还没松气,紧接着听到后面那句,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他很好。” 老夫人心头一跳。 “宁儿,你是个稳重的孩子,这样的事你和祖母商量,祖母心里非常高兴,这件事既然你问了祖母,祖母一定好好帮你分析。” 绾宁抬头看向老夫人,眼中涌出暖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原来这就是可以依靠的感觉吗? 像是在风中看见了一座灯塔,前行虽然缓慢,但不至于六神无主。 “多谢祖母。” 在这一刻,绾宁感觉到自己对国公府又亲近了几分。 老夫人往她坐近了些,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和祖母不必客气。” 老夫人顿了顿,又问道: “你说的这个人,他比恒王和策王还好吗? 之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恒王一开始求娶的是你,策王也对大家说,想要让你进府为正妃。 祖母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个人是哪里打动了你? 让你对恒王和策王都不喜,却为他生了纠结之心。” 绾宁:“是,在我心里,恒王策王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他和他们不一样。 恒王求娶我,策王也当着大家的面说,想让我入府,他们一个许我为正妃,一个许我为侧妃,那时候我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也能感觉出来,他们靠近我,是别有用心。 现在我知道了,自从上回祖母说了我的身世,我便知道他们靠近我,是为何。 但是他不是,他……” 后面绾宁不知该如何说,住了声,老夫人看她为难,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你现在十六了,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有这种感情困扰,是正常的。 男子倾慕女子,还有女子喜欢男子,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必觉得难为情。 这件事正常,同时也重要,你能如此慎重,是对自己负责任的表现。 对于你刚刚描述的,祖母能听出来你的意思。 这个人在你心中肯定和其他男子不同,你想问祖母,是和这个人相处该如何对吗?” 老夫人看着绾宁,注意着她脸上的表情。 绾宁脸上有些发热,微微点了点头。 老夫人这才继续道: “祖母认为,男子表明心意分两种,一种是对你有所图,一种是真心爱你,想要对你好。 你是个聪明孩子,已经区分出了这两者的区别,所以没有答应恒王和策王,这点祖母很高兴,说明你有自己的判断和追求。 你把他区分于恒王和策王,说明他确实有过人之处,在祖母看来,这依旧是回到原本的那个选项。 一是他对你有所图,只不过隐藏的太好,你看不出来。 二是他真心喜欢你,看重你,一心一意想要对你好,为你好。 作为女子来说,需要认真辨别。” 老夫人生怕绾宁上当受骗,十分细致耐心的从源头开始教导,期望绾宁可以从根本上看待男女关系,而不是表面一点浅薄的认识。 很显然,这种事,吴氏是半点没有用心。 老夫人:“至于你说的,对方具体好不好,我光听你说,其实并听不出来。 因为你对他的了解也是片面的,根据祖母以往的经验,一是要看他的家世,如果家风清明严谨,那么这一家的公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果家风本身就不好,也出不了什么好苗子,而且如果你嫁过去,宅内一大堆破事怕是也多烦忧。 这些并不是绝对的,只是在大方向来,概率会更大一些。” 绾宁有些语塞,老夫人这完全是择婿的看法了,至于家世家风…… 绾宁不知道怎么说。 好像把君逸说出来,有些难为情。 她心中是相信君逸的,无论是自己的判断,还是前世的认识,或者是老夫人刚刚说的那些。 君逸……没有骗她。 只不过是她自己,有一道坎迈不过去。唉,又不知道如何跟老夫人说。 老夫人看她不说话,也不催,只随意问道: “他可为你做了什么事吗?” 绾宁点点头,“是,做了许多许多。” 把杜若送给她,给她暗卫保护她的安全,给苏梨暗卫,保护苏梨的安全。 给她做事提供便利,加快她的速度。 把策王府的棋子爆给她,为她所用。 他的信息线路给她,为她所用。 特地拨了一队人给她,为她所用。 有了君逸之后,她做什么都顺手许多,若不然,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没有人手,也不免有些束手束脚。 但是有了他,他的手可以伸到边境,也可以深入朝堂…… 绾宁这时候突然才发现,他的很多原本她不知道的势力,现在都知道了。 前世她为了君策费尽心力都查不到的东西,现在,君逸就这么给了她。 他把他的后背,交给了她。 他比她想象的,还要信任她…… 绾宁突然面色一松,看向老夫人,回握住老夫人的手,脸上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多谢祖母,绾宁明白了。” 第202章 微臣还有一事启奏 六月十七。 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早朝上,皇帝看了外头的雨一眼,又看了赵砚臣一眼。见赵砚臣神色如常,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自从京城发生暴动那一日,他传了赵砚臣进宫,秘密的给苏府下了旨意,他就已经向老天爷认输了。 他相信了赵砚臣天罚警示的说法。 在接二连三的事情的影响下,他受不住了,这上天,太诡异了。 若这件事是赵砚臣私底下告诉他,他一定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杀了他。 但是没有,赵砚臣是在朝堂上说的,当着满朝文武。 他能把赵砚臣关进刑部大牢,却不能杀了他。 往苏府的秘密圣旨,没有瞒着朝中的大臣,大臣们都是知道的,对于赵砚臣是不可直视的敬重。 这几日早朝,皇帝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赵砚臣。 早朝上,也不见赵砚臣说话发表意见。 但是众人都知道,私底下,每日下朝后,赵砚臣都会和皇帝一起回御书房,具体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没有人去窥探皇帝的秘密,但同时也没有人敢小瞧赵砚臣一分。 再看如今,皇帝当着众位大臣的面,有意无意的去看赵砚臣的神色,众人对赵砚臣的看法,不免带上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不知不觉,竟有些恐惧的意味在里面。 关于六月的这几场雨,还有天罚警示。大家面上不说,但是都心知肚明。 有人大着胆子问赵砚臣一嘴,赵砚臣也没有掖着藏着,告诉大家: 七月才会安全。 如今对于赵砚臣的话,大家敬若神明,当即深信不疑。 如今六月才过半,心中战战兢兢。 金銮殿上,众位大臣禀报了各项事宜,正准备退朝之际,许怀义又站了出来。 大家不约而同心里咯噔一下,这几日,只要是许怀义出来说事,那这件事都要提上日程。 有些大臣在心里阿弥陀佛,希望不是自己管辖内出现的问题。 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赵怀义说什么。 只见许怀义往前一步,开口道: “启禀陛下,微臣还有一事启奏。 前几日京城大雨,洪水肆虐。 微臣认为,大家还是要密切关注一下,避免京城出现瘟疫。” 这两个字一出,在场的人都惊呼出声。 瘟疫两个字,大家谈之色变。 特别是由许怀义说出来,霎时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洪水和瘟疫很容易被人联想在一起,如果没有爆发最好,但是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像好几年前的边陲小镇,一场瘟疫,要了一座城的命。 如今许怀义提出来,由不得大家不重视。 许怀义继续道: “天子脚下更不能懈怠,如果没事最好,凡事就怕万一,有备无患,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所以微臣提议,从今日起,这个月内,有发热风寒,腹泻疾病的病症,一定要严格关注。 为了避免有漏网之鱼,微臣建议,这段时间内所有的抗疹药物,都由朝廷报销。 这样万一出现,朝廷也能第一时间控制源头……” 皇帝听完,点头:“许爱卿说的极是,这件事就这么办。 许爱卿辛苦些,这件事也劳你多操心。” 许怀义拱手:“陛下言重,这是微臣该做的,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职责。” 皇帝点点头,对许怀义的表现甚是赞许。 下了朝,有大臣凑上来问,“许大人,不会真的有瘟疫吧?” 许怀义摆摆手:“有没有本官也不知道,不过前段时间,西京湖已经越过了红线,护城河也已经漫上来,这种事情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众人纷纷点头:“是是是,许丞相考虑的极为周到。” 许怀义下了朝,第一时间让太医院的人联系了京城各家药铺的掌柜。 朝廷下令,而且对他们没有损失,自然配合。 朝中的召令不到午时便颁发了下去,有专门的兵卫在前头解释。 众人一看,凡是有风寒,腹泻,发热等症状,各大药铺一律免费诊治,所有的开销,由朝廷承担。 百姓们听闻这是丞相为大家谋的福利,街头巷尾把许怀义夸了个遍,人人称道当朝丞相,为国为民,忧国忧民。 一时,关于许怀义前几日为城外百姓的事迹,也被传扬出去。 许怀义在京城老百姓心中的光辉形象达到顶点。 同时人人称赞皇帝圣明之君。而关于苏府收到退婚圣旨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有些说六月初一便下了,有些说六月初七下的,有些说六月初九下的…… 时间众说纷纭,但是,关于此事,有一件约定俗成的说法,便是:天罚是不存在的事。 这圣旨早就下了,这雨不过是普通的天灾,抵挡不住,也没办法。就像其他地方出现的天灾一样,只是刚好这一回是京城遇到了,和天灾并没有关系。 这种话是皇帝让人传出去的,暗中有绾宁的推波助澜,皇帝的心思很明显,就是不让人往天罚方面想。 若这件事被定义为天罚,那便是他的错,他和老百姓是对立关系,因为他的错误让老百姓承受了无妄之灾。 若这件事只是普通的自然灾害,那他和老百姓是站在同一边的。 孰轻孰重,孰优孰劣,皇帝看得明明白白。 而绾宁也不想这件事跟自己有什么太大瓜葛,所以暗中让人传出消息,淡化天罚这件事情。 只不过,当初到底用这件事做了筏,而后赵砚臣也没有得到惩罚,虽然官方盖章这事无中生有,但总有明白人能看出其中的不同。 对于皇帝来说,天罚这件事,朝中大臣如何想都无所谓,主要是老百姓那里可以交代就行。 有朝廷做背书,自然相信的居多。 君恒和君策谁也不敢用这件事情生事。 特别是君策,西京湖水位上涨,城外淹成汪洋,他都需要背锅。 还好最后没有开护城河的闸,否则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最近这几日,更是每日都跟着工部视察京城的排水系统,绝对不想让这种事情再来一遍。 第203章 没有白吃的午餐 接下来的两天,由许怀义带着太医院的人分区进行管理,只要发现有符合症状的,当即送到特定的医馆里。 从第一天开始,就陆续有上门诊治的老百姓,因为安排合理,有人接待有人诊治,分门别类,有条不紊。 京城中,老百姓原本看到这些动作人心惶惶,到后面看到医馆各自分工,太医都来了,大家心里有了底,都积极配合。 许丞相亦是深入民情,又一次得到了百姓赞许。 其实,许怀义也怕死。 这一回深入百姓中,不是他自愿的,而是绾宁的人告诉他,如果他不去,京城第一例病例,就会从他的府中发生。 徐怀义第一次感受到被恐惧支配是什么感觉。 前几日他一直享受着名利带来的好处,享受着不劳而获的快感,却忘记了他合作的,是什么样厉害的人。 但是现在,明白与虎谋皮也晚了。哪怕心中不乐意,也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苏府。 吃午饭的时候,杜若来报告外头的情况,半夏正在外头指挥着大家熬药烧水洗手。 “小姐,已经封了七八处的井口。 绾宁点点头,上一世血和泪的教训为她提供了理论常识,这一世,做起来就比较简单。 像洪水来了为什么会发生瘟疫?大部分都是因为水受到了污染。 有些井水地势较低,洪水来时,许多脏东西都被冲进水里。有人和动物的排泄物,还有一些地上堆了许久的垃圾,全部混合在一起,在洪水来的时候,这些带着脏污的水,流进了地势较低的井水,或者是从地下浸入,污染了水源。 被污染的水浸了井水,人喝了这些被污染的水,会发生病变,所以造成了瘟疫的发生。 现在她从源头去控制事情的发生,无论如何,不能让事情失控。 当许怀义说出这些话,做这些事的时候,令那些太医刮目相看。 谁也不会知道,这些根本不是许怀义的东西,这是绾宁送给他的大礼和枷锁。 杜若继续道: “还有许怀义,看起来并不乐意。” 绾宁嗯了一声,“他到时做了就行。 没道理享受了好处,却不付出些什么。而且,是他自己选择的,既然做了,便要做到底。” 其实这一次,许怀义是捞名声,挣好处,许怀义做的越多,到后面功劳也就越大。 只不过绾宁控制他,是为了要他和自己彻底成为同一条船上的人。 世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 杜若继续报告,一阵风从窗外吹来,绾宁走到窗前,看着外头怔怔出神。 今日,那里没有人在。 那一次君逸来见她,问了她那些话,她没有回答,让他早些回去。她没有给君逸明确的答案。 第二日,君逸又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进来,只站在外头。 站了约摸一个时辰才离开。 看到里头熄了灯,绾宁才听到他在廊下低声说了一句: “绾绾,我之前答应过你,每月十五都来陪你一起过。” 说完便离开了。 绾宁脑中默默的想起上回在郡主府,她在郡主府住了好些日子。 那时刚刚碰到十五,苏梨喝了一杯便醉了,绾宁一个人坐在花园里赏月,君逸出现了…… 走的时候他说,以后每月十五,他都来和她一起过。 那时候,她告诉他,苏府不是她的家,吴氏也不是她的母亲…… 绾宁都忘了还有这一回事,但是他却一直记着。 绾宁心中一阵触动。 这两天她没有找他,一是因为眼下事情真的非常多,二是希望,他可以好好想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在给他时间。 等大家各自都想清楚,等这个六月过去,七月,她会告诉他,她的答案。 现在…… 绾宁脑中出现十五那日夜里,君逸的那道声音,有困惑,有受伤,又记挂着她,却不能靠近…… 实在让人心中心疼。 她想快速结束这些事情。 绾宁回头,看向杜若: “告诉许怀义,让他颁布连坐令法,家中一旦发现有症状的病人,全部送到规定的医馆中去。 让左右邻居相互监督,如果有人病了不来,被揭发了,罚一两银子,奖励揭发的邻居一两银子……” 杜若听完用心记下,点点头退了下去。 绾宁抬头,看看窗外的天空。 这样一来,就绝对不会有漏网之鱼,除了自己监督还有他人监督,而且有利于渠大夫可以最大限度的网罗病人。 只是这个法令颁布下去,在事情了结之前,许怀义怕是要忍受一些非议的。 这种事情,带有破坏百姓隐私的做法,谁也不愿意被监视。 许怀义既然要这些名声,希望他撑得住,也不枉费她费心一番。 绾宁有些迫不及待的让六月过去,但是天意如此,她只能沉下心来等。 别人都不知道这一场雨什么时候过去,她知道。 别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知道。 她比别人,更加难熬。 未知带着灾难,也带着希望,但是已知情况下,她需要比别人想的更多,才能达到预期的结果。 苏府前院。 气氛有些乌云密布,自从圣旨下来之后,吴氏便闷闷不乐。 她在想,接下来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利用绾宁。 吴氏最担心的,其实是,如果绾宁不能进宫,她该如何从绾宁身上获得最大的收益。 国公府已经明确的说明了自己的态度,她此刻再想做些什么,难上加难。 但是,就这么放弃的话,又无比的不甘心。 吴氏和苏雨澜商量了许久,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便是: 国公府绝对不会让苏绾宁吃亏,那么如果想要得到国公府的好处,欺骗或者讨好苏绾宁。 这个结论,让苏雨澜抓狂。 经过那么多事,她们都不觉得可以骗得了绾宁,那便只剩下一个选项。 一说到要讨好绾宁,苏雨澜是一百个不乐意。她已经忍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一个反击的机会,但是现在告诉她,她还需要继续忍,继续讨好,没有比这更无望的了。 第204章 我要苏绾宁死 “不,我不同意。” 苏雨澜皱眉,一副决不妥协的样子。 特别是有了上一次,在宫中,绾宁明明白白的那句:我就是故意的, 一想到这句话,苏雨澜就心中发慌,她知道,绾宁无论表面表现得有多好,其实内心跟她一样厌恶对方。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讨好她的前提,是苏绾宁真的原谅她,真的会帮她,不然等苏绾宁得势,她就是被欺辱的那一个。 吴氏看她一口回绝,劝道:“澜儿,你别意气用事。现在的苏绾宁很有用,不能便宜了她人。” 苏雨澜:“母亲怎么确定,苏绾宁会心甘情愿被我们利用,说不好人家心里正防备着我们呢。” 吴氏摇头:“不会,她从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也没有接触过其他人,就算要变,也不会那么快。” 苏雨澜:“母亲难道忘记了,在策王府,还有她第一回去国公府,还有郡主府门口,直接开门见山就说要和苏府脱离关系,这样的苏绾宁,可和母亲说的不一样。” 吴氏一听这话,立马就变了脸色。 苏雨澜说得对,回想起之前,苏绾宁的种种表现,确实和她以为的,不一样。 她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已经琢磨不透这个便宜女儿了。 每次对上绾宁,都好像完全看不透她的心思。 还有国公府,好像也和她疏远了。她记得,宋渊回来后,国公府是单独请了绾宁吃饭。 还有前两日亦是。 照理来说,总不能越过她去,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那时候,吴氏心忧天罚之事,也没有多想,心中只道是老夫人想要趁着机会和绾宁拉进距离。 不过,现在事后仔细一想,就开始察觉出不对来。 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是又说不上来。 苏雨澜看吴氏深思,从椅子上站起来,趁机道: “母亲,苏绾宁根本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单纯。 我们不必再讨好她,该如何便如何。国公府看起来也不愿意让我们借势,何必紧巴巴的去贴。 让我回来吧,我不想住在偏院了,也不想吃那么差了,堂堂恒王府未来侧妃,住在那种地方,吃得这么差,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 苏雨澜一边说着一边还落下泪来,看起来好不可怜。 吴氏听到前几句,立马横眉竖眼:“不行,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这是苏绾宁欠我的,怎么能让她那么轻易就算了。 无论是苏绾宁,还是国公府,都必须补偿我们。” 吴氏见苏雨澜不说话,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起她后面的话。 看她哭泣状,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澜儿,这段日子,你确实受委屈了。” 本来,前几日圣旨一下,她就该搬出来的,但是吴氏一直没想到绾宁“好”的去处,所以搁置了。 主要是吴氏不甘心放了绾宁。 一开始,宫中圣旨下来,她非常放心地准备着后面的事,根本没想过这件事还能黄的。 现在苏雨澜提出要求,吴氏没有立即答话。 苏雨澜这个时候搬出来,以前遭的罪就白受了。 她想等她想出更好的办法,再做下一步打算。 “澜儿,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不要冲动,现在和苏绾宁撕破脸,实在不划算。” 在吴氏看来,那么久都过来了,再忍受几天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但是她不知道,苏雨澜已经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苏雨澜听吴氏这么说,猛然抬头,眼中不可置信,落了两滴泪水:她真的再忍不了了,但是吴氏,半点没有为她考虑。 吴氏看到苏雨澜落泪,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着:“澜儿,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先再坚持几日,你放心,等母亲想到更好的法子,一定给你安排一个好的住处。 反正那么久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日两日。” 听到这样的话,苏雨澜的心都凉了半截,眼中泪水越落越凶:“我恨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哭着跑回了偏院里。 吴氏心中一慌,赶忙追上去:“澜儿澜儿……” 苏雨澜根本不听她说,一下就跑远了。吴氏追不上,跺了跺脚,心中焦急。 带着嬷嬷和贴身丫鬟,往偏院而去。 偏院,远远的,就听到苏雨澜肝肠寸断的哭声,吴氏心疼得不得了,让下人都守在门口,自己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吴氏猛的一愣,才发现眼前的院子已经看不到之前的面貌。 她心里大约是有底的,但是万万没想到,这院子年久失修,一场大雨之后,竟然比平民窟也好不了多少。 怪不得苏雨澜对此事如此介意,如何也要搬出去。原先吴氏还觉得苏雨澜多少有些矫情了。 如今一见,心中对苏雨澜生出愧疚之色。 门口有个丫鬟听着哭声,悄悄的抬头看过来,正好对上吴氏四周打量的眼神。吴氏一个厉眼扫过去。那丫鬟吓得赶紧跪下,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氏现在没有心思去惩罚丫鬟,她走到院子的前厅,寻着哭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见前厅空落落的,突兀地摆着一张床,歪歪斜斜的角度,像是在躲避什么。 苏雨澜正趴在床上哭到不能自已。 吴氏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不好了,再一看墙边被压垮了的屋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过着这样的日子。 吴氏耳边充斥着苏雨澜的哭声,眼泪也不自觉的往下落。 她走到床边,看着伏在床上痛哭的苏雨澜,更咽着开口: “澜儿,澜儿,对不住,母亲不知道你这里……”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来。 其实前几日下那么大的雨,苏雨澜告诉过她,而她隐约能想到屋子可能会漏水,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因为想着,那个时候,无论如何都是要顺着绾宁的意思,不可能搬出去,所以也就没有细问苏雨澜,更没有上心。 谁能想到,条件居然艰苦到了这个地步,而这一切,还是她默认的。吴氏一想到自己是帮凶,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澜儿,母亲这就给你换院子,你放心,母亲绝对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罪。” 床上的苏雨澜止了哭声,缓缓抬头看向吴氏。 她的脸隐没在阴影中,吴氏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耳边听到她的声音说: “我要她死,我要苏绾宁死,我要拿回我应得的一切。” 第205章 苏雨澜偷偷摸摸的出了门 六月十九。 百姓们的战战兢兢,终于在一个档口,爆发了出来。 原因是在城西,有一家屠户的小儿子,因为肠胃不适被送进了医馆,整整半天都没见出来。 原本大家防范着,虽然提心吊胆,但是看着丞相把各处安排得井井有条,太医院的大夫整装待发,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大家都安安稳稳着过一日是一日。 但是现在的京城是一有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 这两日,陆陆续续也有人因为风寒被送到了医馆,但是拿了药很快点出来了,有些严重的也留在医馆观察。 但是今日城西那屠户家的孩子,一进去就没出来,而且屠户家很快就被专门的人给围了起来,也不许他们家的人跟外人相接触。 这是之前没有发生过的事。 一切都在说明,大家担心的事情,或许已经发生了。 虽然事情已经做的足够低调,但是现在的京城,什么事都藏不住。不到一个时辰,半个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 百姓们提心吊胆议论纷纷,官府相关人员眼看着藏不住,立马禀报了许怀义。 许怀义当即拍案,让百姓们从即日起开始休整。不要出门,减少出门,从指定的井口打水。 洪水引发的病症主要是和水有关。 老百姓们六神无主,此时官府说什么便听什么,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瘟症的扩散。 这瘟症,除了从水出问题,按照以往经验,还极易传染。 控制源头,刻不容缓。 对于官府交代指示的话,老百姓们是丝毫不含糊。 官府每一样都做到了,各个部门也配合得很好,老百姓们都跟有了主心骨似的,没有乱了阵脚。 接下来的两日,陆续有一些相似病人也住进了医馆,他们的家人也在医馆的密切观察中,没有到处乱接触普通人,一切都在可控中。 百姓们也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后面习以为常,大家维持秩序,都非常自觉。 事情发酵了两日,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有一道人影,溜进了城西一家荒芜的宅院内。 这是苏家从前的一处偏院,现在被废弃了,苏雨澜小时候来这里玩过,她特意打听过,这里后院的井,也被封了。 这会儿,她走到那口井旁,井上的绳索都已经起丝,旁边的铁链子也已经锈迹斑驳。 井上面有官府的封条,这说明井里的水是不能饮用的。 苏雨澜走过去,井水清澈见底。 之前她就听人说起过,判断一口井的井水能不能食用,并不是看清澈还是浑浊,而是井底的出水口,是不是洪水流过的地方。 很显然,眼前这口井被官府封了,那肯定是不能饮用,有问题的。 苏雨澜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竹筒,小心翼翼的装了一筒水进去。 然后偷偷摸摸的离开。 入夜,绾宁一边喝着药膳,一边听杜若报道着外面的情况。 “小姐,已经发现了疑是瘟症的百姓,因为发现及时,救助及时,并没有出现生命危险。 而且大家一开始就有防范意识,都没有特别严重,只有一个刚刚生产完不久的妇人,因为体质太虚,稍微严重些,如今正在密切观察当中。 到今日为止,已经发现了十五个病人。都是因为同一处的水源感染所致。 如今那一片的水源都已经封了,没有再出现新的病人。 老百姓们心中害怕。事情依然在可控制范围内。” 绾宁点点头,虽然按照她的设想,事情没有变得很坏,但是这件事一日没有过去,她便一日不能放心。 前世的灾难历历在目,回想一下都让人心头发慌。 这种事,一旦松懈,很容易便出现大问题。 如今快月底了,只要把这段时间挨过去,那么京城这一场劫难,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过去。 一旁,半夏端了一个食盒进来: “小姐,这是国公府送来的玫瑰糕,说是现在京城出现了温症,人人自危,做些好吃的,让小姐缓和一下心情。” 绾宁一下顿住:“祖母。” “既是祖母送过来的,也是她的一番心意,放下吧,我喝了药膳,正好尝一尝。” “是。” 半夏打开食盒,顿时一股玫瑰的清香从食盒里飘出来。 下了半月的雨,这玫瑰糕光闻一闻都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 玫瑰糕很小巧,一个个做得精致可人,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增。 绾宁想到之前吃过的国公府的吃食,做得便是如此细致可口,拿起一个看了看,吃了一口。 觉得细滑软糯,甚是好吃。 她把剩下一大块玫瑰糕放在碟子里,一口喝完碗里的药膳,拿起刚刚那块玫瑰糕,又津津有味吃了好几口,一下便吃完了一个。 “这时候哪来的玫瑰?得亏着祖母怕是拿出了春日的私藏,做了这一小碟过来。” 半夏脸上带着笑,“小姐,这个时候老夫人都还想着小姐,咱们要不要也做点什么送过去?” 绾宁摇摇头,“不了,这种时候多事之秋,祖母年纪大了,吃食还是要精细着些。” 半夏还没应声,绾宁想到什么,拿着玫瑰糕的手,僵在身前。 她目光往下,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玫瑰糕。 她都能想到这个时候不能送吃食,老夫人如此看重她,肯定也不会送,那么…… 如果糕点不是国公府送的…… 绾宁把半块玫瑰糕放在碟子里,抬头看向半夏和杜若,又看了一眼窗外。 她起身,走到屏风前的架子上,拿下一个白玉观音花瓶,交给半夏: “你寻个盒子把这个装起来,亲自送去国公府,就说:送个小玩意给老夫人玩赏,今日吃了玫瑰糕很好吃,改日我做些送去给老夫人尝尝。 其他的话一个字不要多说。记着老夫人回的什么话。悄悄的去,别让人发现。 快去快回。” 半夏不明所以,连连点头,接过来直接去了隔壁库房找盒子。 她前脚刚出门,绾宁把杜若招了过来。 “你看看,这碟点心可有问题?” 杜若左看看右看看再闻了闻,摇头: “小姐,里头没有药材。” 绾宁开口,“如果是有问题的水做的呢?” 杜若闻言大惊失色,刚刚她看了全程,绾宁这话一出,她立马明白过来意思,脸上露出诧异又震惊的神色。 她面色凝重,看向绾宁。 “若是有问题的水,奴婢的手段检测不出来,太医也不能。” 绾宁了然,她记得前世也是,除非是污染特别严重的水源才可以。 但是如果对方有心,大夫确实没有办法。 所以她在一开始,让许怀义安排下去的,都是通过工部的人找到洪水流经过的地方,可能污染的井水全部封闭,而不能准确的定点定位。 杜若看着她,目露惊恐:“小姐,你刚刚……” 绾宁走向窗口,神情冷静: “等半夏回来,就知道了。” “你去查查,苏雨澜是不是偷偷摸摸出过门。” 第206章 把苏绾宁卖个好价钱 如果国公府的人没有送东西过来,那一定就是府里的人做的。 而吴氏现在因为宋渊回来,一心想把她卖个好价钱,不会要她的命,但苏雨澜不是。 这几日大雨,偏院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宫中已经下了让她废除入宫为妃的圣旨,苏雨澜都还没有搬出来,可见她心里有多不平衡。 而关于瘟症,众人谈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没有人愿意去送死。 这种事,万一被发现,那些小丫头根本就撑不住。 绾宁没有别的仇人,如果有人想要她的命,那一定就是苏雨澜。 杜若退下,绾宁坐在窗前,一抬头就看到院子里有丫鬟关注着自己,在自己看过去的一瞬飞快躲开了眼神,到这里,绾宁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瘟症之病,绾宁是不怕的,所以在知道了或许有人做了小动作的时候,依旧没有慌张。 前世,她这个时候已经入了策王府,得到策王无尽的宠爱,自然也碍了其他人的眼。 府中策王的某个妾室,也用这个法子陷害过她,天时地利人和,有心的人不会放过机会。 但是,那时候,她院子里所有人都中招了,只有她没有,太医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后来是在一年后,偶然遇到毒医夫妇,才知道是自己的体质比较特殊,还听他们说,若当初有她,一定可以救逸王一命。 绾宁起身,立于桌案前,拿出宣纸,提笔开始写信。 小半个时辰后,半夏先回来。 一进屋,看见绾宁跟没事人似的,再想要外头对瘟症的可怕传闻,眼圈一下便变了。 绾宁看她如此模样,放下笔,抬头,语气平静: “国公府没有送玫瑰糕过来,对吗?” 半夏点头,泪水落了下来。 刚刚走之前她听语气就觉得不对,原来小姐那时候就怀疑了,小姐那么好,怎么命那么苦。 她按照绾宁的话,去国公府了一趟。 老夫人说:好好的做什么玫瑰糕。 她正想问国公府不是刚刚送了过去吗?脑中想到绾宁交代的:其他的什么都别说。而生生忍了下来。 只是心中实在煎熬,才拐弯抹角试探的问了问,当发现不是她想要的答案时,心瞬间跌到谷底,凉了半截。 她终于知道绾宁不让她问,是猜到了什么,却不想让国公府担心。 但是都这种情况了,小姐自己要怎么办? 半夏心疼得不得了:“小姐,我们……” 绾宁起身,背对着窗口,挡住外头窥探的目光:“好丫头,别哭,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事情发生了,去解决就好,就算解决不了,也别让敌人看了笑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便直面它,正视它,解决它。” 半夏脸上还挂着泪,听着绾宁的话连连点头。 小姐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小姐……这样真好。 “小姐,奴婢现在该怎么做?” 绾宁回答:“现在什么都不用做,保持好平时的心态,别让人看出来,别让人知道我们知道了这件事,这一次,必定让对方赔了夫人又折兵。” 半夏赶忙抹了一把泪,用帕子拭去痕迹:“嗯,我听小姐的。” “那些人要不要抓出来?” 能把东西当成国公府的东西送进宁心院,院子里一定有别人的手。一想到身边有奸细,半夏便浑身都不舒服。 绾宁摇头:“不必,不过是些小喽啰,没有什么用处,也不能让对方伤筋动骨。别打草惊蛇。 而且,为了避免被查出来,背后的人自会处理,我们不必脏了手。” “嗯嗯,好的,不过,小姐你……” 半夏一边应着,一边指着她手边的那碟玫瑰糕,面露担忧。 绾宁:“我没事。” 半夏点点头,想当然的以为是杜若有办法解决,没有再多话,退了下去。 虽然心中担心,但是她知道小姐机智,一定可以化险为夷,她不能给小姐拖后腿,小姐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半夏刚刚出去,杜若回来了。 “小姐,苏四小姐早上出去了,去的是城南,苏府别院。” 绾宁嗯了一声:“意料之中。” 杜若:“这玫瑰糕是苏府厨房做的,每个院子都有,但是下人不知道,最后查起来却和她们没有半点关系。 怕是知道小姐你吃食向来小心,才会借着国公府的名头,到时候只说是下人传错话,便可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绾宁看向桌上装着玫瑰糕的碟子,示意了一下杜若:“那把这一碟换给苏雨澜吧。” 里头的问题杜若看不出来,说明苏雨澜没有要借这个要她的命,苏雨澜也不会没事过家家,所以这件事一定有后手。 苏雨澜想折磨她。 结合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她大概知道,苏雨澜这一回想做什么。 杜若点点头,正准备提着食盒要走,绾宁叫住她。 从桌上拿起刚刚写的三封信。 “杜若,现在我让你去送三封信。” “小姐请说。” 绾宁把手中的信递过去: “这一封,是给新任钦天监赵砚臣的,现在送。 第二封,是给国公府的,后面如果我传出了什么事,立刻送。 第三封,是给恒王殿下的,送的时间,和第二封一样,比第二封可稍晚些。” 杜若看着绾宁像交代后事一样交代她,一张脸顿时苍白如纸: “小姐,你别这么悲观,应该没事的。 就算有,也一定是轻微的,一定可以治好的。 现在医馆那里也住了不少人,大家都没事。 而且,奴婢仔细看过了,为了不让人发现,用的是清澈的清水,小姐肯定不会有事的。” 绾宁看她激动,脸上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我没事,刚刚你走后,我悄悄催吐了,都吐出来了。” 她体质特殊,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比较好,所以随意扯了个谎。 杜若一听,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面色一白,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作为大夫,刚刚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提醒绾宁催吐,实在是渎职。 要不是绾宁自己有危机意识,她怕是因此就害了主人的性命,杜若心中自责,愧疚。 “奴婢会尽快熬药给小姐。” 绾宁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嗯,下去吧,先办正事。” 杜若离开,绾宁复而在窗前坐下,看着外头打扫的丫鬟。 这一次绾宁非得大病一场。 既然苏雨澜迫不及待的想对付她,那她,便礼善往来,先让苏雨澜受些罪吧。 第207章 她居然真的敢 苏府偏院,苏雨澜站在院子里,望着气喘吁吁跑过来的红叶,心中一喜,忙把人带进屋,这才急急问道: “怎么样?如何了?” “吃了吃了,大小姐院里的杜鹃,亲眼看到大小姐吃了。 而且没有发现,若不然大小姐身边那位懂医术,肯定当即就会让大小姐催吐,事实上并没有。 杜鹃看得清楚,整整大半个时辰,大小姐都在屋里写字,并没有避开人,杜鹃怕出差错,又守了好一会,才出来回话。” 苏雨澜满足的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往身后的椅子上坐下。 捻起桌上的玫瑰糕,吃了一口。 玫瑰糕做得软糯细滑,入口即化,一阵香气四溢,苏雨澜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从来没有觉得玫瑰糕那么好吃。 一想到苏绾宁掉进了自己精心为她挖的坑里,嘴角的笑意疯狂上扬。 到时候,无论如何也查不到她头上。 玫瑰糕是每个院子都有的,到时候一查她们也吃了,但她们却没事,谁能知道苏绾宁那一碟独独加了料是单独做的呢。 至于那些传话的丫鬟们,若敢随意攀咬,发卖打死了就是。只要她不认,谁能往她身上泼脏水? 没想到苏绾宁如此大意,老夫人送来的东西,苏绾宁作为小辈,不可能不接。 早听宁心院里的人说,苏绾宁身边有个大丫鬟精通药理,为此她还特地选了干净的清水,就是为了不让人看出来。 如今看来,却是自己高看她们了。 苏雨澜暗道自己太过小心,早知道这些人如此不中用,她应该用那些肮脏的水。 现在她只等着绾宁病发,到时候她的安排统一发力,她不信这一回苏绾宁还能逃脱。 红叶抬头,瞥见这样的苏雨澜,吓得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生怕一个不好,自己也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入夜,绾宁生病的消息便传到了主院。 吴氏吓得眉头直跳,现在这种时候府中的大小姐得病,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好好的怎么生病了,是……什么病?” 丫鬟哆哆嗦嗦:“回夫人的话,大小姐身边的医女说……说……怕是瘟症。” 吴氏脸一僵,语气无比严厉,“胡说,好好的哪里来的瘟症。” 虽然她不喜欢绾宁,也看不得绾宁好,但是这个时候,对于外人来说,绾宁是苏家人,和苏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苏家大小姐传出瘟症,外头的风言风语,能把她淹了。 正常来说,许怀义说了那些话之后,最注意衣食住行的就是那些大家族的人。 穷苦百姓们或许没办法,或许消息闭塞,或许消息错误,或许不相信官府的话,而误喝了被封掉井中的水。 但这些大家族的人不是,他们比普通人更为惜命。 如果大家族中在有防备的情况下出现这种事,那就和谋害无异。 特别是吴氏还有上回在郡主府针对绾宁的事,大家前后一连想,吴氏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更何况,一旁还有一个国公府。 吴氏心里乱糟糟的,感觉最近诸事不顺,什么都和自己做对。 底下,丫鬟也吓得不行,当即把绾宁这几日的动向说了一遍。 吴氏听完,傻眼了: “你是说,大小姐这几日哪里都没去,吃了厨房送的玫瑰糕就这样了?” 看着这样咄咄逼人的吴氏,丫鬟都要吓哭了,不停的磕头:“是,宁心院的人就是这么说的,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言。” 吴氏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玫瑰花,是苏雨澜一早送过来的,是她春时晒干宝贝着的玫瑰花。 她之前就觉得不对,原来…… 吴氏想到什么,胆战心惊,当即叫来了苏雨澜。 面对吴氏的问话,苏雨澜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 “是,是我做的,没错,我就是要苏绾宁,永世不得翻身。” 吴氏想到那一日哭得稀里哗啦的苏雨澜,苏雨澜说:她要苏绾宁死。 当时她只以为是气话。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敢。 吴氏气的一口老血就要吐出来:“澜儿,你太任性了,你对付苏绾宁可以,但是为什么要苏家为她陪葬。 你自己怎么样你不介意,那你弟弟呢,你居然没有为他想一想。 如果苏绾宁因为瘟症死在府里,我这个后宅之主,便什么都说不清了,你父亲又会如何看我……” 吴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苏雨澜没有半点悔悟的样子,听到吴氏提到苏铮,脸上露出厌恶。 这些日子,吴氏一直在用苏铮说事,动不动就让她为弟弟想一想,为弟弟忍一忍。 一个弟弟而已,关她什么事。 吴氏都不为她考虑,凭什么要她什么都为了弟弟,呵。 吴氏看到苏雨澜漫不经心的态度,忍住心中的愤怒。 知道现在处理好绾宁才是最重要的,忍下情绪,长叹一气,正准备说话,就在这时,苏长荣来了。 苏长荣听到消息,立马就回府了。 一路上,见大家都人心惶惶,这会见着吴氏,劈头盖脸先把吴氏骂了一顿, “看看你生的好女儿,你管的好后宅,这件事不解决好,拿你是问。 赶紧马上,把那个扫把星送去医馆,别在苏府碍眼。” 送去医馆,外头的人就都知道了,想瞒都瞒不住。 吴氏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没办法必须照做。 才抬步,苏雨澜拦住了她的去路。 “父亲母亲,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送姐姐去医馆。 万一姐姐只是普通的风寒,若送去医馆那才是不知后果。 女儿建议把姐姐送到城南苏府旧宅,找最好的大夫去给姐姐诊治,这是为姐姐好,也是为苏府好。 如今姐姐是在府上生了病,如果现在送去医馆,那我们也成了过街老鼠。 但若过几日,我们都好好的,姐姐却从旧宅传出生病的消息,那和苏府就没有关系了。 到时候便不会妨碍到父亲,若是现在送去医馆,父亲这段时间怕是都不能出门了。” 苏长荣听完,眉头依旧皱着,深深的看了自己这个小女儿一眼。 想了想,正色道:“澜儿说的是,就怎么办。” 苏长荣一挥手,当即就要让人把绾宁送到旧宅里去。 苏长荣开口了,吴氏只得照办。 只是看着这父女两的对话互动,心头突突直跳。 第208章 这苏府她不会回来了 宁心院里,从绾宁传出生了风寒,丫鬟们便都被圈了起来,不许出去。 拨了一间屋子,让大家在里头呆着观察三日。 一般有没有传染,三日便能看出来。 此时,来传话的丫头战战兢兢的,不敢靠近,鼓起勇气走近些,就听到院子的主屋里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砸东西。 “怎么回事,里头……” “兴许是大小姐害怕,情绪有些不对。” “是是是,早还听说当有人得知自己得了病,当街撒波打滚的。” 两个丫鬟又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两步,远远的看着,也不敢进去,只敢站在门口。 好一会才开口,大声喊着: “大小姐,老爷已经安排了马车,让你住到城南旧宅去,一刻钟后出发,大小姐收拾一下吧。” 丫鬟哆哆嗦嗦的说完,一溜烟跑了。 屋子里,半夏看了一眼外头:“小姐猜对了。 只是,夫人一个嬷嬷都不指派,打发了两个小丫头说事,实在是……” 绾宁耸耸肩:“无所谓,你们继续。” “好嘞。” 说完,半夏杜若当即手起手落,把手边的东西砸了个干净。 刚刚丫鬟去报信的时候,小姐就说:这一回她们会离开,而且离开后,这苏府,都不会回来了。 小姐说的话,总是对的。 东西她们早就收拾好了,这些摆件都是吴氏咬着牙搬出来做样子的,绾宁不准备给她留着。 一刻钟后,主仆三人搬着几口大箱子坐上马车,从苏府离开,去了旧宅。 杜若让人送出了后面两封信。 绾宁前脚刚刚离开,苏雨澜后脚就想搬进来,若不是吴氏拦着,说怕绾宁的病气过给她,还不一定拉得住苏雨澜。 但到底从偏院搬了出来,住进了另外的院子。 苏雨澜什么都没要,直接去了新院子,之前那个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呆。 吴氏听说绾宁把宁心院砸了个干净的时候,一阵肉疼,差点晕过去。 当初为了做给国公府看,为了不在宫中丢脸,她愣是找了不少好东西,给绾宁调了进去。 万万没想到,就这么没了。 吴氏心中有气不能发,琢磨着这件事后面该怎么处理,前头管家连滚带爬的进来,慌慌张张的报告: “夫人夫人,快出去看看吧,外头来了许多官兵,把咱们府上的门都堵住了,说是不许任何人出入。” “什么,官兵……,好好的,堵住苏府的大门是为什么?谁去报了信吗?” 吴氏火急火燎的,就要往外头走去。 就在此时,苏雨澜收到了一封恒王府送过来的信。 是恒王约她,出门一见。 苏雨澜看完,毫不犹豫,当即带着丫鬟乔装打扮偷偷摸摸的爬墙溜了出去。 马车刚刚到旧宅,杜若便压低声音和绾宁汇报。 “小姐,官府的人已经把苏府堵住了。” “嗯。” 她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局面,怎么可能让苏府的人破坏了。 把她送去别院,安的什么心思她自然知道,总之不会让他们得逞就是。 杜若:“入夜时,奴婢便把信送了出去,恒王应该看到信了,刚刚传了消息给四小姐,约四小姐见面。” 绾宁回头,往苏府的方向看了一眼。 台子她给苏雨澜搭好了,苏雨澜想唱哪一出戏,全看她自己。 这一回,她有的是时间和她们慢慢玩。 苏府旧宅,在城南,几乎已经废弃了,屋子年久失修,看起来破败不堪。 绾宁只看了一眼,眼中并没有太多情绪,她知道,她不会在这里呆太久。 已经完全入夜了,虽然没有下雨,但是天色漆黑一片,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杜若在前头打着灯笼,绾宁和半夏在后头跟着。 半夏看着这一幕有些害怕,往绾宁近了近,绾宁低头一看,笑了笑,“我现在可病着,你挨我那么近,传染了可怎么办?” 半夏顿时站直,起誓一般的说到:“正好我陪小姐一起病着,小姐好就是我好,小姐不好就是我不好。” 后面的话半夏没有说出来,但是绾宁心里明白。 原本她还想着要让杜若整些手段让自己“病”,但是没想到挨着傍晚时,身体就有些不爽利,让杜若看了看,是得风寒了。 瘟症早期和风寒相似,虽然绾宁说已经催吐了,但是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按照杜若的想法,绾宁吃得少,还催吐了,就算感染了,也是轻症,只是,绾宁一直身子虚,这一点最棘手。 绾宁看她误会,也没有解释,反正过几日就好,让大家以为她真的得了病症,也没有坏处。 不过半夏却差点哭瞎了。 别人一听说她可能得了瘟症,都唯恐避之不及,杜若是大夫,知道情况,稍微好一点,但是半夏,扑倒在她脚边生怕她赶走她。 绾宁看她如此,心疼地扶她起来,想到前世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小姐,你居然不怕,你以前最怕黑了,怎么现在不怕了。” 绾宁语气淡淡:“因为见过更可怕的东西。” 半夏抬头,挨着绾宁,脸上都是心疼,没有再问。 三人进了内院,绾宁随意选了一间屋子。 东西没有着急搬,杜若和半夏先烧水收拾,绾宁站在窗下,眼前放着一盏灯。 里头传来半夏的喊声:“小姐,你再稍等一会,马上就好。” “好,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大声说话呛到了,绾宁应声刚落,咳了两声。 再抬眼,就看到黑暗中走过来一道高大的影子,背对着灯火,一瞬间影子就把绾宁整个裹了起来。 绾宁向后退了好几步:“逸王殿下。” 身后,听到绾宁咳嗽,准备送点水过来给绾宁润润喉的半夏,看到这一幕,直接脚步顿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绾宁没有说话,半夏低头,退了回去。 君逸往绾宁走近,绾宁连连后退,“别别别,我生病了,莫传染你。” 君逸背对着光,绾宁依稀可以看到他的五官,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绾绾。” 君逸站住不动,语气低沉,说不清楚蕴含着什么情绪。 听着让人心疼。 绾宁不看她:“你回去吧,过几日我便好了……” 说话的时候,有夜间凉风吹来,把每个字都染上了凉意。 君逸快步上前,走到绾宁身边,伸手,一把将绾宁拥入怀里。 第209章 绾绾别怕等我 绾宁鼻尖涌入一大片凛冽的青木草气息,感觉都快要把她淹没了。 只一瞬,她就反应过来,挣扎着要从君逸的怀中退出来。 “你疯啦,快放开我,我得风寒了,传染你了可怎么办?” 君逸手臂动了动,却不是要放开她,而是把她抱得更紧。 语气深情如斯:“绾绾,绾绾。” 两声绾绾,叫得绾宁心尖发颤。 她不动了,任由君逸就这么抱着,眼角有一滴清泪落下来,她分不清是着急还是感动或者是别的什么。 “你不怕死吗?” “我怕。” 君逸只回了两个字,手臂用力把绾宁圈进怀里,绾宁几乎都要呼吸不过来,君逸才把她微微松下来。 一字一顿严肃的说到:“我怕死,所以你也不许死,知不知道。” 君逸低头看绾宁,语气里是不容置疑,分不清是请求还是命令。 “不许有事,知不知道。” 他放松下来,语气低低的,庄重着。整个人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笑嘻嘻的随意模样。 绾宁被迫抬头与他对视,她看不清君逸的表情,但是她能够感觉得到那种波涛汹涌澎湃无处安放的心情。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君逸。 从前君逸给她的感觉,是单纯洁白的少年,他纯粹热烈如朝阳,让人看到希望。 现在的君逸沉着得像是一座大山,是天边守护她的神祗,可以给她依靠,让她有安全感。 君逸抬头,目视前方,黑夜里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他一手扣住绾宁的头,把她按在自己的怀中,下巴轻轻的摩梭着她的额发,眷恋又亲密的模样。 低低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绾绾,别怕,等我!” 鬼使神差,绾宁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好。” 君逸脸上露出笑意,往后退了半步松开她。两手捧住绾宁的头,轻轻在她额前印下一吻,珍重又郑重。 然后脚步飞快,整个人影步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绾宁怔怔的看着君逸消失的方向,一阵风吹来,绾宁回过神,抬手摸了摸脸颊。 脸颊热的发烫,额头似乎还留有他温热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翠草木气息。 是那个少年啊…… 暗中,影二影三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不约而同地露出一脸的姨母笑。 影二:“亲娘勒,亲上了亲上了亲上了。” 影三:“这不算吧。” 影二:“这怎么不算,这还不算,那什么才算。” 影三:“不是……嘴对嘴才算啊。” 影二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少看小话本,写小话本的,女子的手都没摸过,他们的话都不能信。” 影三撇了撇嘴:“说的你摸过似的。” 影二一下趴直:“嘿,看不起谁?我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天下女子那么多。” 影三慢条斯理:“就看不起你。 天下女子也包括咱们王妃,你完了,你刚刚说王妃是猪。” 影二愣住:“兄弟,别介啊,我就是随意打个比方。” 影三伸出手:“一两银子。” 影二咬牙,默默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重重的放在影三手上。 “友尽。” 影三笑得花枝乱颤:“别啊兄弟,咱们友谊地久天长。” …… 宫中。 皇帝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混账,这苏长荣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若不是有人举报他,莫非想瞒着朕不成?” 底下的人回话,“陛下如今苏府已经被堵住了,不准人进出。” “嗯,做得好。” 突然,皇帝脑中想到什么,大惊失色。 “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苏家大小姐得了瘟症?” 底下人拱手回答:“目前消息不明确,不过传出来确实是这样。” 皇帝登时皱眉,背着手,在御书房走来走去,思索着什么。 别人如何他无所谓,但是绾宁的事情他不敢怠慢。 想了一会,当即拍板,立马让人去传赵砚臣。 不一会儿,赵砚臣就来了。 传话的人言简意赅,把事情说了一遍,赵砚臣也眉头紧皱。 “陛下,这苏大小姐命格特殊。住在苏府别院,确实对京城运势有所影响。” 皇帝心中咯噔一下:“那该如何,朕即刻让她回苏府。” 赵砚臣摇头,“苏府怕是不够格。需要有身份更尊贵的人,才能镇压住。 京城最最尊贵的,自然是陛下,但是苏大小姐和陛下八字不合,还是不要入宫的好。” “对对。” 皇帝眉头紧皱,问道:“皇子呢,皇子如何?” 赵砚臣想了想,点点头: “皇子们身份贵重,是除了陛下之外最合适的人选,只不过,得他们自愿才可以。” 皇帝嘴角一僵,瘟症这种东西,就是他听了心中也发怵。 君策和君恒,别说他们俩,淑贵妃和皇后就断不会答应。 “传老二老四入宫,朕问问他们。” “是。”内侍退下。 不多久,君恒和君策就进了宫。 君恒本来是要去见苏雨澜的,临时被传的话,立马进了宫。 心中琢磨这个时候皇帝传召他会有什么事。 到了宫门口,遇到了同样进宫的君策,心中疑惑更深。 两人到了御书房,看到赵砚臣,心中都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位新任钦天监,他们俩都想拉拢。 但是这赵砚臣就跟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根本没有拉拢的可能。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自己拉拢不到的情况下,别人也拉拢不到,就是最好的消息。 现在皇帝把赵砚臣和他们一起召见,可见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儿臣参见父皇。” 二人敛声屏气,跪下,齐齐行礼。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二人起来。 然后对着赵砚臣说道:“赵爱卿,你说。” “是。” 赵砚臣对皇帝一拱手,当即把二人刚刚商量的事情,对着君策和君恒说了一遍。 二人听完,脸上都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苏大小姐得了瘟症,需要住在王府?” 赵砚臣点头,“嗯,是这个意思。不知二位王爷,谁愿意接这个病人?” 君策和君恒少见的站在了统一阵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轻易答应。 第210章 逸王未娶苏大小姐未嫁 二人心思各异,但是在这件事情上的考量却是出奇的一致。 虽说只要让绾宁住在府中,住在哪里都可以,但是他们作为主人,不可能不见面。 原本是没什么的,但是现在绾宁身有瘟症,又看赵砚臣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怕是,里面有什么为人所不知的事情。 说不好就是一个坑。 若是好事,也不会来问他们的意见,肯定是其中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原因。 君恒和君策想到前面的天罚之事,就是和绾宁有关,再加上赵砚臣话里遮遮掩掩的样子,很明显就是不要答应最好。 二人心里都打了退堂鼓。 但是,毕竟是皇帝传他们入宫的,哪怕不答应,明面上也得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若是平时,让绾宁住在他们府中,他们俩怕是巴不得,还要抢着答应,但是现在各自忧虑和性命攸关,谁也不敢轻易松口。 这一回,君恒先出来说话。 “启禀父皇,儿臣府中王妃身怀六甲,并非是儿臣不愿意,实在是这瘟症不是开玩笑,儿臣万一染上了可以抵抗,但是王妃和腹中孩儿不能。 万一有个差池,儿臣的王妃还有王妃的娘家,怕是都说不过去。” 皇帝原本看他俩踌躇有些不喜,但听君恒说的,也句句在理。 恒王妃如今正有孕,恒王妃的娘家是忠勇候府,若是有个万一,说到他在王妃有孕之际却让一个有瘟症的病人住进恒王府,怎么都是他理亏。 先不说忠勇候府会不会善罢甘休,就怕到时候又有了别的事情,那就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了。 皇帝脑中电光火石间便想清楚了厉害关系,认同了君恒的说法。 君恒偷偷的瞄了一眼皇帝,见皇帝没有生气,暗自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君策却是立马紧张上了。 君恒的王妃有孕,但是他府中没有。 皇帝看向君策:“老二,你呢?” 君策心中一个激灵,额头上冒出涔涔细汗。 从赵砚臣刚刚说的,他本能的就觉得这件事有问题,而且君恒也拒绝了,可见这绝对不是一门好差事,既不是好差事,没道理上赶着。 只是君恒有孩子挡着,他什么都没有,怎么办呢? 君策感受到头顶直视过来的目光,整个人开始发虚,他一咬牙,开口道: “启禀父皇,儿臣倒是没有意见,不过先前儿臣和苏大小姐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苏大小姐说,不想和儿臣再有任何瓜葛。 这件事,儿臣同意,苏大小姐未必愿意。” 君策话落,头顶传来意味深长的一声: “哦?这么说,这位苏大小姐不是个好相与的?” 君策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黄皇帝对绾宁的态度是什么,不敢造次,赶忙接话: “不不不,父皇误会了,这件事是儿臣的错。苏大小姐受了无妄之灾,她对儿臣有些意见是理所应当……” 君策为了说明绾宁和他的关系有多僵,添油加醋的把策王府宴会那一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且,半句都不敢说绾宁不好,因为他吃不准皇帝对绾宁是什么态度,只得挑好的说。 再看皇帝对他自己认错的态度没有表现出异样的情绪,说明皇帝也是认为,认可了这样的说法,当即君策更大胆。 把那天的事情,跟倒豆子似的倒得明明白白。 皇帝听完,看向君策,面露不善,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看向赵砚臣。 赵砚臣丝毫不含糊,开口道:“这件事,必要王爷们自己愿意才成。 入宫是不可能的,皇子的府上最合适,但是现在……” 底下君策正擦着汗,琢磨着赵砚臣话里的意思。 别的他没听出来,但是他听见说皇子的府上最合适,既然君策和君恒不行,那还有两个皇子啊。 有个大皇子不用提,现在被禁在府中已经好几年不出府了,但是,这不是还有一个现成的嘛? 君策两眼放光,半抬头看向首位上的皇帝。 “父皇若是要皇子府邸才可以,那三皇弟府上也行,他府上没有妻妾,而且他和苏大小姐没有矛盾,是最合适不过了。” 皇帝似乎是突然想起来这个人,立马看向一旁的赵砚臣。 赵砚臣略微想了想,“若逸王殿下愿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皇帝当即拍板:“传逸王。” 等君逸的时候,赵砚臣立在一旁没有说话。 御书房里,皇帝也没避着他,给君策和君恒回顾了一下他们最近的各种傻子行为,二人低着头,虚心接受着皇帝的再教育。 不多时,君逸来了,门外,由内侍推着轮椅缓缓而入。 皇帝看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君逸却是表情淡淡,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走到皇帝跟前,他两手撑着椅背,想要跪下行礼,但是因为腿脚不便,动作生硬。 皇帝没有看他,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自己腿脚不便,便不必行礼了。” 君逸也不推辞,拱手道:“儿臣谢过父皇,儿臣见过父皇。” “行了行了,不必多礼,朕叫你来,是有一事。” 说完看向赵砚臣。 赵砚臣看了君逸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当即把刚才对君恒君策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又复述了一遍。 君逸听完,没有接话,而是看向君恒和君策,一副“果然好事都不会轮到我,肯定是你们不愿意,才想到了我”的表情。 君恒倒是不怕,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反正都轮不到他,他就当好戏看了。 君策却是心急,如果君逸不答应,说不好就会轮到他。 赶紧出来说话:“三皇弟,你看你府中也没个人,府上又大,多住个人没有半点影响。你府上冷清,正好多点人气不是。 不说别的,多个人陪你说说话也是好的,那苏大小姐你也见过,是个伶俐的,解闷正好……” 赵砚臣上前打断:“策王殿下,慎言。 苏大小姐到底还未出阁,如此言论传出去对苏大小姐不好。” 君策隐隐觉得这个时候赵砚臣站出来说这些话哪里不对,但是正顾着劝君逸,也没有想太多。 当即道:“这个简单,三皇弟未娶,苏大小姐未嫁,正好让父皇赐婚,也算名正言顺。” 第211章 为苏大小姐和逸王合八字 皇帝下了废除绾宁入宫为妃的旨意,朝中的人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摆在明面上说。 君策这时候说出来,无异于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皇帝脸上有些挂不住。 君策一心记着要君逸应下这件事,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表情,继续说道: “苏夫人对苏大小姐不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而这一回苏大小姐生了瘟症,没有被送入医馆,却被送入了苏府破旧的旧宅。可见苏夫人确实厚此薄彼。 三皇弟上回为了百姓,收了许多粮食,这一回,三皇弟便再发发善心,也救救苏大小姐,苏大小姐多可怜,苏府把她丢弃在别院,可是自生自灭了。 上一回在策王府,本王……,哎,确实是本王对不住她。 若不是她不愿意,本王一定让她住进策王府,还请三皇弟不要推辞。” 君逸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君策嘴巴都说干了,君逸都没有一点表示。 气氛莫名有些焦灼,趁着皇帝没有发话,赶紧又抢先一步说道: “本王对苏大小姐心怀愧疚,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香消玉陨。 算是本王请求三皇弟了,为表诚意,本王愿意给三皇弟一些补贴。 这一回,京城大雨,损失惨重,三皇弟心怀善念,收了老百姓的粮食,虽然卖出去一些,但是应该也有不少亏空。 这样吧,只要三皇弟答应让苏大小姐住进府中,往后,本王手中的粮食生意都交给三皇弟,如何?” 君恒不可置信的看向君策,谁不知道京城三分之一的粮食生意,都是他和彭家的地盘。 现在君策说让就让,这说明他的判断没有错,这件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君策不会出那么大的血,也不要接这个任务。 肯定是烫手山芋。 遂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拒绝得早,还好王妃有了身孕。 皇帝看赵砚臣没有说话,问君逸: “老三,你怎么说?” 只见君逸,收回目光,对着皇帝拱手回道: “回禀父皇,儿臣谨遵父皇旨意,儿臣愿意让苏大小姐住进逸王府。” 君策听到这句话,喜上眉梢。 正准备说话,耳边又听到君逸的声音: “只不过,苏大小姐未出阁,这般住进逸王府中,难免不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儿臣不希望好心办了坏事,还请父皇明示。 儿臣一介残缺之身,外人如何说都无所谓,但是苏大小姐确实无辜。” 皇帝听着这话没有开口,脑中琢磨着刚才君策的那个提议。 他看了一眼君逸,想到他上回回来,一身铠甲,威风凛凛,骑着高头大马,从城墙上疾驰而过。 但如今,坐在轮椅上,死气沉沉的样子,说心中没有触动是假的。 “你也该成婚了,这苏大小姐…… 朕先让赵爱卿为你们合合八字,若八字合,朕便为你们赐婚。” 皇帝紧紧地盯着君逸,企图从他脸上看到什么。 对于他来说,这个儿子是废了的,影响比不上那个可以带来天罚的苏家大小姐。 刚刚,君策在提出让苏家大小姐嫁入逸王府的时候,赵砚臣并没有说话。 他就在琢磨,这件事是不是可行。 连日大雨,损失惨重,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已经不愿去揣度老天爷的心思。 苏绾宁对他来说,是烫手山芋,若是可以把这个随时会造成重大影响,他却不能动的人,让她安安稳稳的安于一隅,不再生出影响,是最紧要的事情。 为此,献出一个废了的儿子,无关紧要。 察觉到头顶投过来的凌厉目光,君逸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 依旧规规矩矩,冷冷淡淡。 低头拱手行礼:“儿臣遵旨。” 他没有说多谢父皇,而说的是儿臣遵旨,听在皇帝耳中,便是这桩事如何他都不介意,只要是皇帝给的,他便接着。 皇帝不给,也无所谓。 这般听话顺从的模样,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皇帝目光落在他的双腿上,微微叹了一气:“下去吧。” “是。” 三人齐齐下去。 君策过来帮君逸推轮椅。 身后就听见皇帝嘱咐内侍,去传礼部尚书过来,看起来,这是要为君逸和八字了。 走出御书房,君恒和君策都不约而同的舒出一口气。 一旁的君逸还是那副淡漠波澜不惊的样子。 若是从前,他们俩心里肯定要埋汰一番,觉得君逸高高在上的样子碍眼。 但现在对于这个没有任何威胁,时不时还能滴溜出来挡箭的皇子,他们完全没有了那样的心思。 倒是君恒,心中高兴,他用孩子挡住了这一劫,但君策,可是用了京城三分之一粮食市场的代价。 一想到这一点,顿时看君逸也顺眼许多。 君恒看着君策,幸灾乐祸的开口, “君子一言九鼎,二皇兄准备什么时候把生意交给三皇弟啊,莫不是诓骗三皇弟的?” 刚刚君策一咬牙许了这些东西,是为了让君逸答应,但现在君逸答应了,他一想起来,只觉得肉疼。 刚刚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响,若是他不提,君逸肯定也不好意思问他要,这件事就算了。 反正也只是口头说了一句,君逸刚才也没有答应。 万万没料到,忽略了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君恒。 君恒看君策不说话,笑道: “二皇兄不会是要反悔吧? 刚才父皇都听见了,二皇兄这么反悔,那岂不是摆明了在欺负三皇兄,也不知道父皇知道了会怎么想。” 君策恶狠狠的看向君恒,恨不能把君恒的一张嘴封起来。 “本王什么时候说要反悔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君恒一看他急了,脸上的笑容更深,听着君策的话,非但没有生气,而且看起来还十分的高兴。 “那二皇兄现在就去立字据吧,嗯,就这么写: 策王府自愿将名下的京城粮食生意,全部无条件交给逸王府,且以后不能以任何名义追回。” 第212章 天作之合 君恒话未落,君策一个眼刀子过去,但是君恒半点没有要收敛的意思,越说越起劲。 “策王府离逸王府也挺远的,免得二皇兄多跑一趟,而且你也看见了,三皇兄腿脚不便,你做皇兄的是不是也该体恤一下身有残疾的皇弟? 不然说出去对二皇兄的名声不好。到时候说你嘴上说的好,但实际却给人穿小鞋,三番两次不同意,那多不好,你说对吧? 二皇兄,我这都是为你考虑,都是为了你好。” 君恒一副亲近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兄弟情深。 君策气得要摔东西,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生生忍住心中的冲动,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要把君恒打一顿,这丫的实在太欠揍了。 君策越生气,君恒便越开心。 这会看起来心情好极了,对着君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作势就要过来推君逸往前走去。 “二皇兄,依本王看,就现在吧,正好在父皇的见证下,完成这个承诺。 我作为皇弟,怎么也不能让我的皇兄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 咱们去偏殿,本王推着三皇兄去,你写,本王和三皇兄看着,正好一会儿给父皇过过目,没准父皇还要夸你一句,懂得弟亲友恭。” 君恒看着君策气到头顶都要冒烟,却又不得不忍下来,也不敢一走了之的样子,内心已经笑疯了。 若不是现在在宫中要注意形象,他怕是能笑到捶地。 他看向轮椅上的君逸。 “三皇兄,二皇兄不仅送了你半个京城的粮食市场,说不好还能送你一个王妃,你说是不是要好好感谢他。” “嗯。” 君逸破天荒的应了一声。 君恒和君策都齐齐看过来。 特别是君策,心道废了腿也和从前一样让人讨厌。 君恒却是笑得合不拢嘴。赞赏地看了一眼君逸,这不屑一顾的态度,对比君策的肉疼,看着就让人觉得爽快,实在太合他心意了。 君逸从鼻子里发出这一声回应,半点不谄媚,反而有些理当如此的意味。 君策付出了那么多,却只换来对方一句不咸不淡的“嗯”,要是他,他怕是都要气吐血吧。 而事实上,君策确实已经要吐血了。 恒王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踩着痛点猛打: “二皇兄走吧,三皇兄都答应了,咱们别浪费时间,你看这天都黑了,三皇兄腿脚不便,一会出宫了怕是不好走。” 君恒话里话外都在激君策,而一口一个腿脚不便,路不好走,也是半点没把君逸放在眼里。 他现在三皇兄三皇兄的叫着,不过就是为了打击君策。 君策狠狠咬牙,看君恒的眼睛能冒出火来:“走,本王给你写。” “本王就知道,二皇兄一言九鼎,绝对不会说话不算话。” 君恒眉开眼笑,做了请的姿势。 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贼眉鼠眼,君策一挥手向偏殿走去,后面君恒推着君逸,连忙跟上。 不到一刻钟,君策就在君恒的监督下,完成了交接文书。 君恒看完,再三确认没有差错,吹了吹宣纸上的墨,交给君逸, “三皇弟,你可得收好了,这可是宝贝啊,京城三分之一的粮食生意,能赚钱还能传消息,多好的事。 以后,别的州府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能知道。” 君恒说得夸张,这话明显就给就是说给君策听的。 失去了粮食生意不算什么损失,但是其中相关的传递消息的线路,才是重要的。 现在君策把粮食生意交给了君逸,那他那些线路就需要另外布局。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落入别人手中,而他需要接上这些消息线,也很费时间。 对于给君策找麻烦,君恒向来乐此不彼,看君策一脸猪肝色,总觉得今晚夜色格外美丽。 君恒把文书递给君逸,君逸抬手接过,看都没看,放入袖中。 然后自己推着轮椅,转身离开。 君策和君恒都没有看到,他转身时,嘴角勾起的笑意。 “三皇兄这个性格实在太冷了些,怎么也得谢谢二皇兄啊。” 看着君逸离开的背影,君恒继续给君策添堵。 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但君策显然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冷哼了一声,加快脚步走了。 身后传来君恒的笑声,君策听得牙痒痒。 夜色,已经深了。 御书房里,礼部尚书拿来了君逸的生辰八字,交给了赵砚臣,而后守在外间。 赵砚臣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一番装模作样的演算,得出了一个结论: 天作之合。 “陛下,苏大小姐和逸王殿下天作之合,若苏大小姐能嫁入逸王府,和逸王殿下结百年之好,可庇佑我大周,百年昌盛。” 百年昌盛…… 往常,这种话都是当做拍马屁的话来听,但是如今由赵砚臣说出来,完全不一样。 皇帝心头热拢,看向赵砚臣,试探的问道,“那,朕为他们,赐婚?” 赵砚臣回答:“如此甚好,不过刚刚微臣演算时,这赐婚,也需得挑个好日子。” 皇帝点头:“那依赵爱卿的意思,什么时间最为合适?” 赵砚臣:“今日是六月二十一,明日是二十二。 所谓单月配双日,双月配单日,今日太晚了,显得太仓促,明日日子不行,后日合适。” 皇帝拍案:“好,那便后日,六月二十三,朕,下旨赐婚。” 赵砚臣低头,没再说话,保持谦卑尊敬的态度,对着皇帝拱手行了一礼。 皇帝看了他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出了御书房的大门,赵砚臣回头,往身后的御书房看了一眼,然后垂下眼眸,走入茫茫夜色中。 今日上午,他收到了绾宁的信,信中交代了两件事: 第一,如果她有恙,让他一切听从逸王殿下的安排。 第二,如果陛下下旨赐婚,旨意晚一日再下。 每为绾宁做一回事,赵砚臣的认知都又能提升一回。 果然,在绾宁传出得了瘟症之后没多久,逸王就来找他了。 让他来说,必须要绾宁住进王府的话,而且要让另外两位不敢接。 一切都如他们设想的那样发展。 从前,赵砚臣对皇宫是畏惧的,对皇帝是畏惧的,对皇室中人是畏惧的,那种畏惧,像是与生俱来的仰视。 但是现在,他脊背挺直,光明正大的走在这深宫中,没有半丝惧怕。 因为他知道,他的主人,比这深宫中的任何人都厉害得多。 他更知道,这些为人所崇敬的大人物,在他的主人面前,只是她手中一个工具。 他不知道绾宁为了什么,究竟要做什么。他只知道,为她做事,是天大的荣幸。 第213章 陛下忌惮苏大小姐 策王府。 君策回去之后,立即招集了幕僚,把宫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想到京城的生意,皆是一阵肉疼。 粮食和民生相关,最好收集消息,重新布置,费时费力,还不一定有那么优越的便利条件。 只是,事已至此,多说也没有意义。 除了这件事,再回过头去看皇帝要他们收留绾宁的事…… 众位幕僚都沉默了下来,只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陛下似乎,对这位苏大小姐十分忌惮。” “是,属下也觉得。若不然王爷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一介大臣之女而已,让她住进王府,居然还要问她的意思,还要关心她愿不愿意?” “对,在这件事里,陛下看起来太小心了。” 有人听到这里,惊呼出身:“所以天罚之事是真的?” 说完之后,瞪大眼睛,赶紧捂住嘴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跪下请罪。 君策摆摆手,示意他起来,“在本王的府上,你们只管畅所欲言。 本王请你们来,便不是让你们畏首畏尾这也不敢说,那也有忌讳不能说的。” 那幕僚目露感激,战战兢兢地站起来。 一旁又有人出声:“王爷,若陛下忌惮这位苏大小姐,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但是现在又要把她赐婚给逸王,这其中可是有什么深意?”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解其意。 皇帝赐婚,一般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喜爱,为小辈指一门好婚事。 二是要达到什么目的。 第一种不可能,大家都知道皇帝对逸王不喜,对绾宁更是才下了废除入宫的旨意。 那,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呢?这件事,对策王府有没有影响呢? 君策下意识地看向林老,“林老你怎么看?” 林老起身:“王爷,属下认为,这是好事,这说明陛下已经放弃逸王了。” 众人纷纷看过来,不解其意。 林老继续说道:“诸位请看,为何恒王一说府中王妃有孕,陛下便迟疑了? 因为陛下也知道,这件事情有危险,恒王妃到底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儿媳,怀的又是皇长孙。 恒王妃背后还是忠义侯府,若有个三长两短,陛下好交代,他是有顾虑的。 但是,说到逸王府,陛下轻易便答应了,说明陛下根本不顾逸王的死活,若是逸王能帮陛下解决这个麻烦,陛下怕是求之不得。” 说到这里,大家立马就明白了。 有别的幕僚提出质疑:“那这位苏大小姐,究竟有没有什么天罚之类的能力? 还有钦天监赵大人,在这件事情里,究竟扮演什么作用。 王爷,属下总觉得,苏大小姐一介女流可以忽略,但是这赵大人不得不防。” 君策皱眉,他回想着今日御书房的情景,皇帝对赵砚臣是很信服的。 从赵砚臣说的那些话,一一得到验证,就说明他确实有两把刷子。 再到皇帝亲自让赵砚臣出狱,后面对赵砚臣的态度可以看出来,皇帝其实是默认了“天罚”这个说法的。 否则,后面也不会给苏家下废除入宫的旨意。 这样一个能左右皇帝判断的人,确实不能忽略了。 “林老如何看?” 林老对着君策拱手,看了一眼刚刚提出问题的幕僚,这个问题,提到点子上了。 林老微微抬头,面色严肃, “是否真的有天罚? 这种事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和老天爷有关的事情,大家觉得,咱们一介凡人又能做什么。 再说了,陛下都不能奈何,咱们又能如何? 王爷,属下觉得,这件事纠结,没有意义。老天爷要怎么样,我们半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陛下应该比我们更紧张。” 众人齐齐点头,“对对对说得有理!” 林老:“至于赵大人,他是和天罚直接相关的人,这样的人,能为我所用最好,但是,如果不能,只要不是敌人的人,咱们没必要冒险。 若不然,被对手抓住机会,陛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这位赵大人,对王爷和恒王的示好都油盐不进,很明显,就是正儿八经的保皇派,如果我们出手,那就是把手伸到了陛下跟前,属于找死的行为。” 众人听完,连连点头。 “是是,属下赞同林老的说法。 目前,他们对咱们都是没有威胁的,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不过……,苏大小姐别的不论,她还是国公府的女儿。 若她真的嫁入逸王府,那岂不是给逸王得了便宜?” 君策不屑道:“他得了便宜又如何,什么都不能做。 而且就他这个样子,本王不信宋渊敢明目张胆的支持他,怕是还没出手,父皇就要将他绞杀了。 大家不要杞人忧天。” 林老:“是,苏家大小姐嫁入逸王府,总比嫁入恒王府要好。” 君策点头:“不错。” 当时他提出这个意见,也有想解决绾宁这件事的意思。 他和君恒争来争去,万一入了恒王府,那就不好了,索性给她另外指派一门婚事,一了百了。 林老:“王爷,如此一来,苏大小姐还是和恒王府亲近些。 苏大小姐的妹妹,苏四小姐,可是要嫁入恒王府为侧妃的,到底有这一层关系,对我们还是极为不利。” 君策想到什么,开口道, “那咱们就破坏一下这层关系,最好让她们没有了这层关系。 苏夫人本就对苏大小姐不好,这一点我们完全可以利用。 首先,第一步,便是破坏苏大小姐和苏府的关系。 第二步,国公府现在知道了苏大小姐的身世,咱们便想办法直接让苏大小姐脱离苏府。 只要苏大小姐恨上了苏府,又有国公府作为依靠,而且现在不入宫为妃,而是嫁入逸王府,那么,苏大小姐便一定不会被苏府所利用支配。 从此,关于这件事,本王便没有后顾之忧。” 大家听了,连连点头,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君策:“大家商量一下,具体该如何做。” “是。” 众人齐齐应声,而后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第214章 处死苏家大小姐 次日,京城又发现几个病人,但都在可控范围内。 丞相奔波在第一线,已经好几日未入宫了。 对此,皇帝在早朝上大家赞赏。 与此同时,关于苏大小姐沾染上瘟症的事情不胫而走,好像暗中有人推波助澜,只一个时辰的功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好好的,苏家大小姐怎么得了瘟症。” “不知道啊,听说是旧宅的井水有问题,有个厨娘偷懒,看着院中的井水清澈,觉得没问题,用来做了饭,苏大小姐便生了病。” “呸,哪有的事,明明是先得了病,才送到旧宅去的。” “那这病来得蹊跷,怎么没送到医馆去?” “谁知道,怕是不敢送呢,没看到上回天罚也和苏大小姐有关吗?谁知道这一回又会出现什么事。” “不会吧不会吧。” “这有什么不会,苏大小姐一搬出来,苏府都被围了,要我说,这位劳什子大小姐,就是扫把星。” “对对对,从前就听说苏大小姐命理不好,一直在府中苦着养,想必苏府的人都知道缘由,不过没说出来。” “不会吧,她命理好不好大家不关心,但是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又影响大家啊。” 这话让众人一下想到前段时间的大雨天罚,一个个眉头直跳,顿时心惊胆战的。 “好可怕,这样的人陛下应该处死她才对。” “对对对,赐死,若不然我们都要被她害死……” 这话一说出来,大街上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不少不明就里的老百姓一听对自己有威胁,也跟着喊起来。 “就是就是,从小关着不出门,每次出门都出事。 我看他就是扫把星,就是因为她要入宫,所以才有了天罚。现在她得了瘟症,就是老天爷要她死,她一定得死大家才能活着。” “对对对,大家想想,苏府没把她送入医馆,而是送去了旧宅,就是因为她不祥。 是苏大小姐让我们京城不得安宁,看看这大半个月,我们简直度日如年。到现在都没个好天气,雨下了又下。 要我看啊,像这种不祥的人,她不死我们的好日子,怕是来不了。” “对对对,这样的人应该要处死,把人抓起来。” “处死苏家大小姐,还京城一个安宁。” “只要苏大小姐一死,大家就安全了。” …… 这种极富煽动性的话,瞬间在老百姓中传扬开来。 消息送到苏雨澜院中的时候,苏雨澜眼中露出恶毒的目光。 她要看看,苏绾宁这一次怎么堵住这悠悠之口。 天罚之事关乎绾宁,就是最大的证明。 现在瘟症闹得人心惶惶,每日都有病人入医馆,为了安抚百姓,医馆并没有说明具体入馆人数,更让百姓心神不宁。 这个时候,他们的恐惧急需一个出口,她在这个当口,把苏绾宁推出来,天时地利人和,她要:苏绾宁死。 群情激奋,口诛笔伐,苏绾宁绝对逃不过。 她要把所有损失和人命,都安在苏绾宁头上,要她为这一切负责。 到时候,闹得凶了,官府也不能置之不理,对比于京城安宁,一个苏绾宁算得了什么。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官府不动,老百姓也不能放过她。 那个破旧的苏府旧宅,根本保护不了她。 只有一个变数,那便是国公府。 她猜国公府应该不会动手,因为这个时候,苏绾宁成为众矢之的,谁帮苏绾宁谁就是老百姓的敌人。 国公府若是出手,那就要准备好赔上国公府百年声誉。 苏雨澜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喝茶。 如果国公府真的出手帮苏绾宁了,那她,便把国公府一起,推下地狱。 人言可畏,平时或许大家只是谈论几句,但是现在不一样。 京城的百姓先是经历天罚预言,而后是大雨洪灾,粮食危机,再之后是瘟症,而到现在,危险都没有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 京城还闭着城,城外护城河水褪去,工部夜以继日的修缮,却连路都没有清理出来。 一切都让人绝望。 就像此刻黑压压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暴雨又会来临。 每个人脑中都崩着一根弦,苏雨澜要做的,就是制造恐慌,拉紧老百姓脑中的那根弦,直到它断掉,丧失理智,几万人一拥而上,踏平苏府旧宅。 这就是苏雨澜的计划,无论哪一种结果,苏绾宁都必死无疑。 苏雨澜喝了一口茶,手紧紧握住杯子,眼底的情绪,有丝丝疯狂流出。 长街上,有人故意煽动情绪,一下聚集了不少人。 大家听着人群中有人喊着:“处死苏大小姐,还京城安宁。” 四周又有人跟着附和,眼看着成势。 有一五大三粗的汉子站上了高台。 “我家就城外三亩地,养活一大家子,现在城外一片汪洋,接下来怎么过。” “我家也是,刚好在枫林湖旁,眼看着收成的季节就要到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人群里有许多城外有庄子的,此时,有人开了口,一个个都控诉着。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着说着,竟然哭起来。 让人看着觉得好不可怜。 刚刚还愤慨着的情绪,一下就转换成了悲伤。 原先那些煽动愤怒情绪的人傻眼了,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处理,赶紧想把事情拉回来,但是那些汉子哭得又凶又大声,他们完全插不上嘴。 “我的命好苦啊……”汉子还没了,又有妇人站了出来,还没说完一句话,便先哭了起来。 老百姓们其实没什么要求,只要吃饱穿暖,他们就会很满足,但是,面对天灾人祸,他们除了被迫承受,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泣声,感叹自己的不幸。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钦天监大人明明都说了会有天罚,陛下为何依旧不收回成命。不仅把钦天监大人下了狱,而且还………” “对,苏大小姐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做,陛下下旨,她能怎么办。钦天监大人明明说了警示,但是……” “是陛下,陛下啊……” 人群中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悲恸,听得人为之心碎。 那种无能为力之感,一下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哭声撕心裂肺,委屈至极又无可奈何,不多时,整条长街都响起一片哀嚎。 这架势,直看得巡查的城卫头皮发麻。 立马报告了京兆尹。 京兆尹过来一看,让人去劝,大家沉浸在悲伤里,哪里听得进去。 一看到官兵,哭声愈发悲凉。 京兆尹不敢再动,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火急火燎的入了宫。 第215章 给你找个好人家 苏府旧宅。 绾宁裹了裹身上的衣裳。 虽然是六月,但是天没有放晴,风凉凉的。 她身子弱,觉得冷,半夏拿了毯子过来给她盖上。 绾宁喝了一口热茶,感觉到暖和了些。 她身体虚,又染上了风寒,还好并不严重,不然,怕是也有得难受了。 杜若在一旁汇报着: “小姐,我们的人一听到那些说法,立马便将话头引到了皇帝身上。 尾巴扫得很干净,绝对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来。 也把线索指向了苏府,到时候,只要皇帝查,苏府便首当其冲。” 绾宁嗯了一声,看向不远处的那口井。还是六月,整个别院却露出萧瑟之意。 这就是苏雨澜的后手了,给她冠上一个祸国妖女的罪名。 这种时候,被人打上这个罪名,又有天罚的事情在先,人人知,把她变成老百姓情绪发泄的出口,成为众矢之的。 她一定吃不了兜着走,不死也得脱层皮。 就算侥幸逃脱,在百姓们心中留下这个印象,也是要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的。 不祥之人?她死京城便安宁?处死…… 呵,亏苏雨澜想得出来。 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苏雨澜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这个因素,是这个局里唯一的变数,也是绾宁唯一的出口。 苏雨澜忘了,天罚之事,除了涉及她,还有另外一个人:皇帝。 把这件事情提溜出来说,皇帝也绝对难辞其咎。 她祸水东引,就该苏雨澜脱层皮了。 苏雨澜做了这么多,接下来该她反击了。 关于吴氏,也该收网了。 一步一步来,就像前世吴氏对她做的那样,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的破灭一个人所有的希望。 让一个人死是多容易的事,她要吴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失去。 门外,半夏进来:“小姐,郡主来了。” “阿梨……” “宁姐姐。”绾宁正想让半夏回绝苏梨的拜访,没想到人已经到了。 院门口,苏梨提着大袋小袋,身后的丫鬟也提着大袋小袋,一进屋向绾宁奔过来。 “宁姐姐,你怎么样了?我听说你病了,你看我带了许多药。”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而后交给一旁的杜若: “你懂医术,你看看什么东西姐姐用得着赶紧用上,用不上的留着,以后以备不时之需。” 绾宁病着,没有上前迎,连忙制止她的脚步:“好了好了,离远些,我现在病了,传染你了可怎么好?” “宁姐姐,我担心你。” 绾宁看着小丫头无状,赶紧让她在桌前坐下,自己跟她隔着一桌的距离。 “好了就坐在那儿,不准再往前了,再往前,下回不让你来了。” 苏梨撇撇嘴,叹了口气,到底见着人了放心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在绾宁对面坐下来。 “宁姐姐,你感觉怎么样?” 说着上上下下把绾宁打量了个遍。 绾宁用帕子捂了捂唇:“还好,有杜若看着。” 苏梨点点头,看绾宁只精神差些,其他的都还好,暗自松了口气。 “宁姐姐,你不知道,我一听说这个消息有多担心,赶忙就来了。 又听说你不在苏府,住进了旧宅。 这苏夫人怎么这样啊,我都怀疑你根本不是她的女儿,你是捡来的吧。” 一旁半夏刚好端茶上来,赞同地看了苏梨一眼,暗道:郡主火眼金睛。 苏梨把茶杯往一旁推了推,身子往前倾,看向绾宁: “宁姐姐你住到郡主府去吧,我不怕。 俗话说得好,为朋友两肋插刀,我也没什么朋友,为宁姐姐两肋插刀,我心甘情愿。 而且你住我那里没有人敢说什么,大不了我让府上的人都不许出门。 你看看这……这,能住人吗?刚才我一路进来,这破败的样子我看着都吓坏了,一想到宁姐姐要住在这样的地方,我就心疼的不得了。” “没事。” 绾宁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等过几日好了便回去,这里清静,我还住得惯。” 苏梨脸上露出疼惜之色,声音殃殃的: “宁姐姐,你说这样的话我真难受。苏府待你,真的一点也不好。 宁姐姐,不然我给你找一门亲事吧,嫁出去算了,不然以后可怎么办。 我看苏夫人也没有想给你找一门好亲事的样子。 她到底是你的母亲,拿捏着你的婚事,若到时候把你随意配出去,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嫁的人不好,娘家又不帮衬,那怎么办呢。 宁姐姐,我们去求国公府老夫人吧。 她那么喜欢你,加上我跟她这层沾亲带故的关系,我去求她,让她给你找一门好的亲事,她一定会同意的。 其实你别看宋老夫人基本不问事,但其实老夫人人很好的。 看她对苏夫人,你就知道。都是看在以前姑姑还有小姑姑的面子上,照顾了她那么多年。 这种事对于老夫人就是举手之劳,但是对宁姐姐你,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若宁姐姐觉得不好意思,我去就行了。只要你点头,我一会就去……” “宁姐姐你怎么哭了?是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吗?我该打我该打。” 说着,苏梨抬手就去打自己的嘴,她刚刚说的起劲,也没有注意到绾宁的表情,一回头就看到绾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觉得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伤了宁姐姐的心,赶忙认错。 “别别别,你没有说错,我就是看到你处处为我着想,心中感动。” 绾宁赶忙制止她,小丫头也太虎了些。 “好好的打自己做什么,我这是感动,感动阿梨时刻心中记挂着我。” 苏梨看她擦泪,眼中更是心疼。 “宁姐姐,我只恨自己人微言轻,什么也做不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呀。” “好好,我一定会,你也要好好的。 现在你听话赶紧回去,等我好了,咱们便一起去求老夫人。” 苏梨眼睛一亮,“宁姐姐你答应了。” 绾宁笑,“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都能想到帮我张罗婚事,我要是自己还不支楞起来,那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 “好好好,那我先去备厚礼,等过几日你好了,我亲自来接你。” “好。”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绾宁的心情好了许多。 自己到底染了风寒,又是多事之秋,不敢让苏梨多呆,赶紧让她走了,只要大家好好的,来日方长。 苏梨看绾宁病着,怕她动气,坐了一会,乖乖的听话,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第216章 儿臣头一回成亲 苏府。 苏长荣也听到了老百姓抵制绾宁的消息。 他现在被困在府中,他听到的,自然都是绾宁想让他听到的。 这会听完,怒不可遏,把吴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想不到京城百姓居然对绾宁那么大的怨言,几乎已经成了势,就要审判绾宁。 对这个大女儿,他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被困在府里。 而且现在宫中纳妃圣旨也作废了。 在他看来,这个女儿不仅没有一丝用处,而且还为苏府带来灾难。 如今又背上了这种骂名,以后,哪家大户人家敢娶。 嫁入小户人家,他还得倒贴钱和资源,怎么看都不划算。 自己也不是个聪明的,在家里关了十六年,琴棋书画一概不会,实在毫无可取之处。 除了一张脸还拿得出手。 但是,以色侍人,没有脑子,又有什么用。 宫中退下来的人,又能有什么去处…… 苏长荣越想越觉得这个女儿就是赔钱货,又听着一旁的管家把外头的传言学得字字句句不错,越听越窝火。 苏长荣走到案台前,提起笔开始写告示: 把苏绾宁逐出苏家,从此苏家没有苏大小姐,苏绾宁和苏家再无瓜葛…… 为避免惹祸上身,正好趁着人不在苏府,把人逐出族谱。 对于这种对家族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且说不好什么时候会连累家族的人,苏长荣是一点情面都没有。 对于他来说,及时止损才是明智的。 还好现在一切都只是针对苏绾宁一个人,若是牵连到苏家,苏绾宁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苏长荣恨恨的想着。 写完就让管家把告示送了出去,大门口先贴了一份。 这件事吴氏并不知情,等她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 苏雨澜倒是笑得花枝乱颤,这是意外的惊喜。 吴氏来找苏雨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雨澜满脸得意的表情。 吴氏再忍不住,上前几步,“啪”的一声,打了苏雨澜一个耳光。 屋子里的下人都鱼贯而出,不敢停留。 苏雨澜捂着脸颊,抬起头,看向吴氏,眼底有疯狂的恨意。 “呵,母亲为何拿我撒气。” 吴氏眉头狠皱:“别装傻,我知道苏绾宁得瘟症是你的手笔。 你真是糊涂了,弄死了苏绾宁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雨澜直视她:“我高兴。”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一副得逞的得意忘形的模样。 “愚不可及。” “如今你父亲将她逐出苏家,正好给了国公府机会,到时候,国公府的好处,你半点都得不到。” 苏雨澜不屑一顾:“得不到就不要,谁又稀罕,我的身份,做什么都足够了,何必仰人鼻息。 母亲这般生气,是为了苏峥吧。如此冠冕堂皇威胁我说什么都得不到,母亲,我已经不是傻子了。” “你说什么?”吴氏大喝,双目瞪圆看着苏雨澜,不可置信,这种话居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看着这样的苏雨澜,吴氏觉得无比陌生。 苏雨澜:“母亲别这般看着我,搞得好像我十恶不赦似的。 逐苏绾宁出苏家的是父亲。” 吴氏:“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看母亲的。” 苏雨澜:“我怎么看不重要,我很快就要嫁入恒王府为侧妃了,母亲还是关心一下五弟吧。 年底,他就要从学堂结业了。” 吴氏:“你这样说,是在剜母亲的心。” 苏雨澜:“哎呀,母亲,在我这里就不必多话了,以后我得势,自然少不了母亲的好处。” 吴氏强忍住心底的痛楚,不再看她:“澜儿,你得意忘形了,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回,如果苏绾宁没事,会如何?” 苏雨澜一下变了脸色:“不可能。” 吴氏心痛地看着苏雨澜拿着愚蠢沾沾自喜,说到: “澜儿,无论你对母亲有什么误解,母亲都要告诉你,在母亲心里,你和峥儿一样重要,全天下的人都有可能害你,母亲不会。 所以,无论何时,你都不要拿母亲当仇人。 你的对手,是恒王府的王妃,不是我,别本末倒置,被情绪掌控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吴氏说完,直接走了。 苏雨澜似乎没在意她的话,追上去:“这一回,苏绾宁必死无疑。” 皇宫。 御书房。 皇帝正在和君逸商量赐婚事宜,赵砚臣在一旁听着,并不说话。 皇帝看上去神态随和。 君逸到底是他的儿子,这一回替他解决了问题,他不介意在其他地方作出补偿。 所以在昨夜确定下来之后,今日一早便传了君逸入宫,商量细节。 君逸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对皇帝的提议都默认接受。 只在最后补充了一句: “这是儿臣头一回成亲,可不可以按照礼部章程行事?” 皇帝一听,这么简单的要求,哪有不答应的理,当即一挥手:“准了。” “一会儿你去找礼部尚书,亲自拟定章程,明日圣旨便会下去。” 君逸拱手:“多谢父皇。” 皇帝听着君逸感激的语气,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对这个儿子,确实太忽略了一些。 正在此时,内侍来报: “陛下,京兆尹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皇帝随意的挥了挥手,并没有避开赵砚臣和君逸。 在他看来,他们在不在都无所谓。 一个专看天象,一个残废,没有任何影响。 “微臣参见陛下。” 底下,京兆尹跪地,瑟瑟发抖,把他在京城坊间看到的听到的,原原本本的对着皇帝复述了一遍。 一个字都不敢遗漏,也不敢半点掺假。 “岂有此理,胡说八道,是谁,在造谣?” 皇帝听他说完,怒不可遏,醒目一拍,对着底下京兆尹问道。 “查,给朕查,这件事是谁又提起来的?是谁在朕的背后搞小动作? 朕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 京兆尹后背冷汗涔涔: “回禀陛下,是苏家。” 京兆尹低头,暗道这苏家怎么这么不长眼,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实在是活腻了。 自己找死也就罢了,还要连累其他人。 实在可恶。 第217章 报仇的机会它说来就来了 “苏长荣这个蠢货。” 皇帝大骂。 京兆尹赶紧把证据呈了上来。 他刚刚准备入宫之前,底下的侍卫发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不对劲,抓起来一问,发现其中有问题,顺藤摸瓜就摸到了苏家,而且证据确凿。 还把苏家今日发生的事也都提了一嘴。 皇帝看完,火冒三丈,“让苏长荣滚过来见朕。” 京兆尹赶忙应着,“陛下,苏府现在已经被围起来了,不得进出。” 皇帝这才想起来,因为绾宁染上了风寒,怕是瘟症,苏府不得进出,苏长荣今日都没有上朝,就是怕瘟症蔓延到宫里来。 皇帝撇了京兆尹一眼,京兆尹吓得赶忙低下头。 “苏府谁干的?” 京兆尹:“根据口供,是后宅之人。因为苏府不得进出,而微臣又赶着进宫禀报陛下,没有细查。 是否……” 皇帝看向赵砚臣:“赵爱卿说说你的看法?” 赵砚臣:“回禀陛下,微臣以为,这件事不宜闹大,主要是安抚好京城的百姓。 连日大雨,城外道路未通,城门依旧关闭,瘟症未消,老百姓们本就心惊胆战,现下被有心人一煽动,自然情绪崩不住。 微臣以为,让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进行安抚,天灾之前,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必定能携手度过难关。” 皇帝点点头,不等他问,就听赵砚臣又说: “太师不问世事,太傅被困北山学院,微臣以为,丞相最为合适。” 赵砚臣一副为大周考虑,完全不怕得罪人的态度。 京兆尹在底下听着,眉头直跳。 在朝廷中浸淫已久的大人们,哪个不是处事圆滑,明哲保身。 但是,眼前这位大人,也是真敢说。 换做任何人,说这种话,皇帝怕是都要猜疑这个人是不是有自己的私心。 不知道该说这位赵大人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还是说他太直不会绕弯呢。 这样的臣子,真的能在朝中活下去吗? 但是偏偏,皇帝好像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怀疑。 “赵爱卿这个提议甚好,朕也认为,丞相最为合适。 不仅是身份合适,还有他最近都在百姓中,在前线奔波,对对,传朕口谕,让丞相无论如何安抚好这些老百姓,朕,重重有赏。” “是。”内侍领旨退下。 京兆尹看皇帝对赵砚臣的态度,额头又是一阵细汗,大气都不敢出。 心道:以后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得罪这位新任钦天监大人。 内侍退下后,赵砚臣又继续说道: “至于苏府,微臣以为,还是让苏大人自己解决最好。 这种事,摆到台面上来说,影响大,对陛下名声有损。” 皇帝眉头皱了皱,好一会才开口:“爱卿言之有理。”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皇后最近劳顿,就让淑贵妃一起协理六宫。” “是。” 此时,一旁久不说话的君逸看向京兆尹: “你刚刚说:苏大人把苏家长女逐出族谱了?” 京兆尹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君逸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了一眼皇帝,见皇帝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没有阻止,赶紧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自己刚刚查探证据的时候,听到的事情。 皇帝看向君逸:“这件事,你怎么看?” 君逸:“父皇,苏家如何,儿臣管不着,但是苏家长女,是父皇赐给儿臣未来的王妃,于情于理,儿臣都不能让这件事太过难堪。 儿臣以为,苏大人将苏大小姐逐出了苏傅,是苏家的家事,儿臣不能多说什么。 只是,这不仅关乎到儿臣,也关乎到父皇的脸面,以及皇家的脸面。 儿臣以为,就为苏大小姐在京城找一户人家,认做干亲。 只要能顺利出嫁,不让父皇和皇室蒙羞即可。” 皇帝深深的看了君逸一眼:“苏大小姐被逐出苏府,你真的愿意娶?” 皇子娶妻,哪个不娶门当户对,对自己有助力的。但是现在的苏绾宁,孑然一身,身后空无一人,别说对君逸有助力,怕是还会让他被人耻笑。 但是君逸一开口,没有想着不娶,而是想着解决眼下的问题。 他怎么觉得,这个儿子好像第一天认识一样。 君逸低头:“父皇为儿臣赐下的王妃,自然是极好的,儿臣愿娶。” 皇帝挪开眼神,内心有丝丝愧疚,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这个人选可不好找。” 一个大家族不要的女儿,谁愿意去认干亲。 苏长荣好歹是尚书,在大周属于从一品的官职。 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也是朝堂的上层大官。 认了就是和苏家为敌,而且说出去名声不好听,说不得还会影响府中自家女儿的名声,怎么都不划算。 他也不能下旨强迫人认,这件事,他应该离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和苏家长女有任何被人谈起的瓜葛。 皇帝看向赵砚臣,赵砚臣眼观鼻鼻观心。 不反对就是这件事没有“那种问题”。 皇帝看向君逸,“你可有合适人选?” 君逸:“回禀父皇,儿臣常年在外,对京城大臣们都不熟悉,没有推荐人选。 不过儿臣以为,只要是父皇选的人,大家都会愿意。” 皇帝眉头皱得更深,看向底下的京兆尹: “你说说,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京兆尹还震惊在刚刚君逸的话里,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但是皇帝没有让他走,他也不敢离开,只能杵着。 谁能告诉他,怎么被苏家不要的大小姐突然就变成了未来的逸王妃,还是陛下赐婚,还要为苏大小姐找娘家…… 京兆尹脑中乱成一团:这是自己能听的东西吗?怎么感觉是用生命在旁听呢。 他正琢磨着,头顶就传来了皇帝的问话。 京兆尹腿一软,扑通就先跪下了。 额头的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滴,这种得罪人的事,他怎么敢乱回答。 万一皇帝真的采取了他说的人选,那以后对方还不得使劲给他穿小鞋。 这人家,身份低了不行,都说了是赐婚的未来逸王妃。 但是身份高了……,他哪一个都不能得罪…… 京兆尹欲哭无泪。 突然,京兆尹眼前一亮,刚刚入宫的时候抄了近道,碰到了国公府的马车,在巷子里,不肯相让,宋渊还下来把他大骂了一顿,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若不是他说要进宫交差,宋渊还不肯让。就算如此,还讹了他一匹好马。 若是以往,这口气他肯定就咽下去了,但现在,嘿,报仇的机会它说来就来了。 反正宋渊也常年在外,国公府中只有一个老夫人,对他来说没什么大的危险。 大不了以后过年见着躲远些,能坑一把国公爷,值了。 现在皇帝看着他,虎视眈眈的样子,要一个答案,他心中咚的一下,一个激灵回答道: “回禀陛下的话,微臣认为,国公府就非常合适。” 第218章 君逸头一回和老丈人打交道 皇帝眉头一拧:“国公府。” 国公府世代忠烈,有护国盛誉。 当年,老国公还有膝下的儿子全部战死沙场,只留下当时在京城养病的小儿子宋渊。 对此,宋渊本人非常内疚,逝去的人全了忠烈,活着的人在父兄的死亡里半生愧疚。 他不娶妻,去了西北苦寒之地,一是苏梓月不在了,二是觉得自己实在没脸踩着父兄的尸骨在京城享乐。 将门之人,铮铮铁骨,远不是京城那些富贵温柔乡里的许多大臣可比拟。 对于国公府的忠心和烈骨,皇帝没二话说。 但是,宋渊那个脾气,他是一点也不喜欢。 每次回来,对他说尊敬也确实尊敬,但是其中,就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知道,不就是当初对上西凉那一战,他没有及时派出援军,让国公府损失惨重嘛。 宋渊一直记在心里,每次入宫,他怎么看怎么碍眼。 对于国公府,还有宋渊的态度,皇帝一直憋着一口气。 不过,看在宋渊守护边境的苦劳,他平时也不跟他计较。 但现在,有了机会,他就很乐意看宋渊吃鳖了。 而且国公府没有子嗣,自己送他一个女儿,完全说得过去。 只是这话放在明面上,总归是他理亏,说出去不好听,到时候说他欺负一国功臣。 毕竟把其他府上逐出族谱的女儿送过去,说出来确实有些不厚道。 他看向屋子里三人,京兆尹低着头不敢再出声,赵砚臣依旧在一旁默默的站着,君逸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不过一副沉思状,似乎在想这件事怎么处理。 皇帝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咳咳,这苏大小姐既是你未来的王妃,那便你去跑一趟国公府吧,宋渊若是愿意最好,他若是不愿意,朕也没有办法,只能另外想招了。” 皇帝的算盘打的好。 君逸出面,这件事就是君逸做的,别人骂不到他头上。 若是成了,那就是君逸欠的国公府的人情,和他也没关系。 君逸去国公府,宋渊肯定知道这里头有他的意思,应该不敢不答应。 但是他面上又没有出面,完全怪不到他头上。这样一来,既达成了目的,又不会被人说,一举两得。 君逸:“是,那儿臣先行告退。” 皇帝应了一声,君逸便退下了。 他看向君逸的背影,原本以为君逸多少会请个口谕,但是完全没有。 心中暗道:这儿子,倒是省心。 国公府。 君逸到的时候,宋渊正等在前厅,不安的走来走去。 下人早早的就被谴下去了。 门口见君逸一来,赶紧迎上去。 “你最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君逸的人来找他,但他去堵京兆尹,最好和京兆尹发生矛盾冲突,让他记恨上,说是这样可以让绾宁光明正大的回到国公府。 宋渊对绾宁的事,自然一直都是看重的。但是不会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让他诧异的,不是君逸为什么做这些,而是,他居然知道绾宁的身世,还有国公府的想法。 若不是昨日绾宁送了信过来,让他这几日听君逸的,他绝对要去逸王府抓人,问个清楚再说。 不过宋渊一直秉持着:要听女儿的话,的原则,这才派出人手,自己去堵京兆尹。 现在事情做了,他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比如绾宁为什么要让他听逸王府的。 君逸怎么知道绾宁的身世,是他查的还是绾宁告诉他的,他们俩什么关系? 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君逸看宋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未来老丈人怕是气的不轻。 他悄悄按额头,强装镇定,头一回觉得跟人打交道,莫名感觉有点紧张。 但是本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君逸抬头,对上宋渊的视线。 宋渊眉头拧着,以前没觉得君逸怎么样,但现在看着看着,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跟宁儿什么关系?” 宋渊开门见山。 其他的都是后话,他更关心的,是绾宁为什么来信让他要听君逸的,这个才是重点。 君逸:“她很快就会是逸王妃。” “你说什么?” 宋渊一下从椅子上惊站起来,双目瞪圆。 君逸看着宋渊,这好像不是尴尬的问题,这是愤怒。 这可不好办呀,一开头就把老丈人给搞愤怒了。 “……父皇明日便会下旨,为我们赐婚,以国公府女儿的名义。” “什么……赐……婚……” 又一声惊呼,屋顶上的影卫往里瞅了一眼,努力的竖起耳朵。 影三:“你说咱们主子会不会和国公爷打起来?” 影二:“那谁知道,不是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嘛。” 影三:“那是丈母娘,现在丈母娘不在,老丈人发火了。” 影二:“应该不会,没道理啊,你看咱们主子,玉树临风,貌比潘安,还是个王爷,锦衣玉食,身份尊贵,这么好的女婿上哪找去。” 影三:“你是不是傻? 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就是陛下,国公府都未必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咱们主子呢。” 影二愣了一下,“那倒也是,国公府的确可以嚣张。 但架不住苏大小姐喜欢咱们主子啊,那苏大小姐要嫁,国公府还能拉着不让不成?” 影三看向屋子里:“好像苏大小姐也没说非咱们王爷不嫁吧。” 影二:“那不能,上回亲都亲上了,苏大小姐肯定是愿意的。” 影三瑶瑶头,“不好说。 你看那苏夫人都和国公爷生娃了,都还没嫁给国公爷,嫁的是苏大人呢。” 影二皱眉,挠了挠头,一副不解的模样,突然,眼睛一亮看向影三: “你完了,你说苏大小姐不会嫁给主子。” 影三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瞬间一白: “没有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反正你这么说了。” 影二不看他,对他伸出手,“二两银子。” 影三猛哼一气:“你抢劫啊,上回我只要了你一两,这回你却要我二两,你讲不讲信用。” 说到上回的一两银子,影二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快点,再啰嗦三两银子。” 影三瞪他:“你还坐地起价。” 影二没多话,对影三伸出手,意思很明显。 影三看着眼前上下晃动的手指,无比碍眼。 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往影二手中一放,咬牙道:“两清。” 第219章 说吧要多少钱肯离开我女儿 前厅里。 君逸和宋渊大眼瞪小眼,一股剑拔弩张的意味。 宋渊负着手,对君逸怒目而视。 自己刚得的宝贝女儿还没宠热乎呢,居然要嫁人…… 嫁的还是皇家…… 他看君逸更不爽了。 “想都不要想,我绝对不会让宁儿嫁给你。” 君逸:“那你准备让她嫁给谁?” 宋渊一愣:“我国公府的女儿,就是在家里当一辈子的大小姐,又有何不可。” 君逸头顶掉下三排黑线:这老丈人有点不讲理啊。 他又不能动粗。 不能像别人一样,打一顿就完了,还得讲道理,这事儿,有点麻烦。 “那若是她想嫁呢?” “宁儿……” 宋渊扼住,一张脸憋得通红,一句话说不出来。 是,若是绾宁自己想嫁,他总不可能把人关在府里不让吧。 “宁儿想嫁也不嫁你。” 宋渊说着,上上下下把君逸打量了一遍,哪哪都看不上眼,哪哪都嫌弃。 君逸气笑,国公爷这不是讨论的态度啊,这完全都是说气话。 面对老丈人,实在太难了。 “那国公爷想把她嫁给谁?” “那也不嫁给你。” “如果她愿意嫁给我呢?” 得,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宋渊气呼呼的,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时看一眼君逸。 眼中的敌意显而易见。 走了好一会儿,才在主位上坐下来,严肃的看着君逸。 “说吧,你要怎样才肯离开我的女儿?” “要多少钱?” “还是要我手中的兵权?” 宋渊说这话,语气冷得像腊月寒霜。 他只是不懂后宅妇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却不是愚蠢无知之辈。 君逸来国公府求娶苏大小姐,自然是图谋国公府有的东西。 他绝对不会让绾宁做牺牲品,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 君逸猛吸了一口气,郑重道: “多少钱也不离开,什么都不要。 我心悦绾绾,真心想娶绾绾,我想一生一世对她好。” 绾绾??? 宋渊双目瞪圆。 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起身,围着君逸转了两圈,走走停停,走走停停,眼睛落在君逸的身上。 君逸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宋渊看穿了,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不敢问,绷着一口气。 心叹:跟未来老丈人说话,真的是一门技术活。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绾绾都叫出来了,那肯定不是刚认识。 没准这场赐婚就是眼前这个人,处心积虑谋划而成。 而且说不好自己那傻女儿已经被他骗得相信他了。 一想到自己单纯无害小白兔一样的乖女儿被人骗了,还要给人数钱,宋渊的心啊,就痛得说不出话来。 “两个月前。” 君逸脑海中浮现策王府中的桃花林,初见绾宁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浮起笑意。 宋渊嗤了一声:“两个月,才两个月。 两个月你就把我女儿骗得团团转,逸王殿下好手段。” 君逸看着宋渊一副要吃人的态度,赶紧否认: “我不是,我没有,怎么可能。” 宋渊:“你是,你有,当然有可能。” 君逸:“我没有骗绾绾,我是真心实意。” 宋渊冷笑了一声,“拉倒吧,真心实意? 男人的真心就是狼心狗肺,今日说了我只爱你,明日就跟别的女子卿卿我我了,再后日怕是我家宁儿凉在哪个角落里都没人知道。 呵,男人。” 君逸抬手,按了按眉心,很想提醒一下宋渊,他自己也是男人。 但是不能跟老丈人吵架,不能跟老丈人讲道理。 君逸定了定神,开口道: “娶了绾绾之后,我不会纳妾。此生我只爱绾绾一个人。” 宋渊愣了一下,眼神狐疑的看向君逸,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还是一副不信的表情: “说话谁不会呀,两片嘴皮子一碰就说出来了,等到时候你再用各种理由说我家宁儿不体贴,不贤惠,生不出孩子,七七八八一大堆理由……” 君逸:“我不会。” 宋渊:“你不会?天下男子负心薄幸的何其多。 说的时候好听,一生一世一双人。 等时间一久厌了腻了,就说人变了,就开始吹毛求疵说宁儿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好,这不合你的意,那不如别的姑娘……” 君逸:“我不会。 我向你保证,我用我母亲的名义起誓,这一生,绝不负绾绾。” 宋渊愣住。 大厅里的争执戛然而止。 君逸的母亲,是整个京城的禁忌。 他盯着君逸,看了许久,才开口: “你认真的?” 君逸:“是,对绾绾,我认真的。” 宋渊看着他,目光直直的,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君逸不躲不避,脊背挺直,任他打量。 宋渊:“你刚才说,陛下会下旨。” 君逸点头:“是。” 宋渊:“为何?” 君逸回答:“绾绾身有疾,苏家把她送去了旧宅,还放出谣言,企图对绾绾不利,苏家已经把她逐出苏家族谱。 那些谣言提及天罚,父皇听闻此事,大发雷霆,天罚之事的另一头是他,被人翻出来,他难辞其咎。 钦天监赵大人说,绾绾必须住进王府,了消除灾害。 她和我八字匹配,若我们成亲,是大周之福。 她已经不是苏府人,京兆尹大人提议由国公府认下这个女儿,嫁入逸王府时,以全皇家脸面……” 君逸把这几日,前因后果大概说了一遍。 宋渊在首位上坐下沉思。 天罚之事,他听说了,还有今日的传闻,他早上出门堵京兆尹的时候,也听到了。 若不是绾宁信中交代让国公府无论发生什么,稍安勿躁,他绝对要进宫问个清楚。 如今听到君逸说,虽然不知细节,但是这只言片语中,也明白了其中背后之凶险。 只是,听到这里,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他看着君逸: “钦天监,是你的人?” 宋渊是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从尸山血海中回来的人,自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现在有对绾宁不好的消息出现,钦天监出来为她解除困局,那只能说明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钦天监,只是工具。 而现在,君逸坐在这里跟他说求娶绾宁,很明显,钦天监听命于君逸。 宋渊能做到手握重兵的将领,对政治时事自然有敏锐的察觉。 这会儿,听君逸一说,立马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第220章 我会保护好绾绾 君逸微微颌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钦天监是绾宁的人,但现在国公府的人不知道,绾宁既想瞒着,他当然不能拖后腿。 宋渊又上上下下把君逸打量了一遍,但这一回的打量,和之前的打量,意味完全不同。 关于朝堂现状,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一个不被世人看好的皇子,一个被众人以为已经出局的皇子,却能左右局势,左右皇帝的决策,这意味着…… 宋渊没有再往下想下去。 “国公府不参与党争。” 君逸想做什么,他管不着,但是他不愿意绾宁和这件事掺和在一起。 这条路,赢了鲜花着锦,输了烈火烹油,国公府不缺这点荣誉。 君逸:“这和我想娶绾绾是两码事。 我不参与党争,但是因为身份,我确实无法置身事外,不得不入局。 只是,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 经此而已。” 宋渊看向他轮椅上的双腿,面露嘲讽:“有手段是一回事,但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别的都是空话。” 原本,君逸如何宋渊都没有意见,也没有看法,但是现在,他是要娶绾宁的人,宋渊再看他,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君逸没有说话,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脑中浮现的是绾宁的脸。 他抬手,拂了拂衣摆上的轻尘,脚往下挪开,从椅子上站起来。 在宋渊震惊的目光中,走到他面前,一字一顿郑重说道: “我会保护好绾绾。” 宋渊看着这一幕,震惊到无以复加。 眼前这个人,骗过了所有人。 这需要多大的实力才能做到,除此之外,还要无与伦比的胆量。 他记得,刚刚侍卫来报,君逸是从宫中出来,直接来的国公府。 也就是说,君逸就这样,堂而皇之,众目睽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毫无破绽的演了一场戏。 而且,没有人发现。 前厅里陷入沉默。 “恒王和策王,无论谁登基,都不会放过剩下的皇子。” 这话有些大胆了,不是宋渊应该说的, 他在试探。 他想知道,君逸的方向在哪一边,以推测绾宁若嫁给他,未来要面对的风险有多大。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身份只是一只纸老虎。” 君逸没有看宋渊的表情,回过头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理了理衣摆。 良久,才听到头顶传来宋渊的声音,闷闷的: “我宁愿宁儿嫁给一个普通人。” 君逸没有答话。 宋渊没有再往下问,就说明他听明白了。 “宁儿知道吗?” “知道的。” 屋子里静极了,窗外有丝丝细雨飘进来,空气里有芭蕉叶的清冷气息,湿意被风吹进来,更显静谧。 宋渊长呼出一口气,“我们应该心不甘情不愿的认下宁儿这个女儿对吗?” 君逸:“是,做给父皇看的,免他怀疑。 如今绾绾和苏府已经没有关系了,她以后就是国公府的女儿。” 宋渊看向君逸,眼里各种情绪复杂。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宁儿。” 君逸:“明日圣旨下来,她会住进逸王府养病,等病好了,便回国公府。 等礼部挑好了日子,从国公府出嫁。” 宋渊想到那个场景,眼圈莫名就红了。 …… 君逸走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宋渊没有出来送,而是坐上马车准备入宫,但是马车刚到宫门口,就被老夫人拦住了。 而后,马车回了国公府。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那叫一个畅快,对外头吩咐了两句,去了长春宫和淑贵妃一起用午膳。 咸福宫的皇后把指甲都扣坏了,身边侍候的姑姑赶紧把宫女都赶了出去。 正殿里,皇后咬着牙:“刚刚才下了旨要让那个贱人协理六宫,现在又陪她用膳。 本宫竟然不知,她究竟用了何种手段。 既然说本宫有疾,那恒儿入宫探望也是应当。” 贴身姑姑即刻让人传了消息出去。 不多久,君恒入了宫。 皇后见着自己的儿子,心中稍显慰藉,当即便把宫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君恒听完直皱眉,“怎么好好的父皇要让淑贵妃来协理六宫。 皇后没好气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那个贱人处死了付公公,我们的人到不到跟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远远的看着君逸进了宫,随后京兆尹进了宫,一起在御书房不知道说了什么。” 君逸听着这二人,前后一联想,顿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拍手,说道: “是因为苏家的事。” 皇后疑惑:“苏家。” 君恒当即把皇帝准备给君逸和绾宁赐婚的事情说了。 皇后听完,终于后知后觉觉出味来。 “所以,是陛下想让他们二人成婚,但是苏绾宁却因为天罚之事,被苏长荣逐出了苏家。 而这天罚之事,又是因为本宫把苏绾宁带进了宫,所以陛下迁怒于本宫。” 君逸点点头,“看起来便是如此。 若不然父皇也不会突然传出这样的旨意。 儿臣之前得到消息,如今天罚之事被百姓提起,是苏府人的手笔。” 皇后抬手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发出砰的一声清响: “好一个苏家,好一个苏夫人,居然在本宫背后来这一套,真当本宫是纸糊的不成。 本宫定不轻饶了她。” 君恒一听,赶紧制止道:“母后,稍安勿躁。 这件事不可轻举妄动,先看父皇如何处置,若是咱们抢先,坏了父皇的事,怕是父皇更不喜。 到时候,得不偿失。” 进宫之前,他正在跟幕僚们讨论今日京城发生的事情。正说到这件事对皇后有没有影响,转头便收到了宫中的口信。 这会说到此事,君恒直接把幕僚们商量出来的对策说给了皇后听。 皇后听完,确实如此,喝了一口茶水,压了压心底的冲动。 “以你父皇的性子,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苏家。” 君恒摇头,“事情是早上发生的,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儿臣以为,这件事父皇应该会暗中处理。 不然,若是放到明面上,那就是把天罚之事又提出来,不可。 现在最好就是大家谁都不记得,谁都别提起,父皇更不会主动提起。” 皇后皱眉:“那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们吗?” 君恒:“这件事且看父皇如何处置。” 皇后想到什么,眉头皱得更深:“那你和那苏四小姐的婚事……” 君恒:“母后莫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咱们只要跟着父皇的脚步走,便不会出错。现在,对于我们来说,不求前进,只求不错。” 皇后想到皇帝因为人是她送进宫的就如此罚她,心中一阵后怕:“不错,是母后想岔了。” 君恒:“不过对于我们来说,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拉拢苏长荣,让他完完全全站在我们这边。” 皇后听君恒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连忙点头:“对对对。 那苏四小姐只一个女子而已,不甚重要,重要的是苏府。” 第221章 明日我来接你去逸王府 入夜,窗外依旧细雨蒙蒙。 苏府旧宅,绾宁刚刚洗漱好,准备休息,君逸来了。 绾宁一见他,脱口而出,“怎么又来了?来我这勤了,难免不会被人发现。” 君逸看向她,身披薄衫,一身白衣在灯下盈盈而立。 墨发三千,只留一根素簪子挽起一侧,其余的在肩后垂直落下,胸前一缕直垂腰际,更显得她美丽动人。 此时,她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些许担忧。 因为病着,人更羸弱些,颇有弱柳扶风的美感。 君逸轻叹一气,生怕气稍微大些就能把他心尖尖上的人吹跑。 看着她轻蹙的眉头,他想上前抱抱她,又怕自己一身风雨寒气让她不适。 “以后不来了。” 君逸轻声回答。 好奇怪,每次一见她,就觉得心里能安静下来。 绾宁看他突然如此听话,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君逸走过来,笑道:“明日宫中会下旨,为我们赐婚,赐婚后我会接你回逸王府。” “我……就这么住进逸王府吗?” 一想到接下来他们要朝夕相处,绾宁心中……有些忐忑。 君逸看她一脸单纯的发问,一点没有之前那个运筹帷幄的样子,心里有些异样的欢喜。 这是不是说明,对于她来说,自己是不一样的了? 君逸倾身,看她这懵懵懂懂的模样,抬手点了点绾宁的小鼻子,“我倒是头一回见你如此,我喜欢你这般小女儿的模样,那样也喜欢,不,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绾宁脸一红,不再看他,敛下眉眼,在一旁坐下来。 只是,捻着帕子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君逸也坐下来,看她如此神情,越看心里越发火热,恨不能当即把绾宁直接带回逸王府去。 “等你病好了,便回国公府,以后你和苏家就没有关系了。 以后,你就是国公府的女儿,也从国公府出嫁。 从此,你就脱离苏府了。” 绾宁抬头,神情有些怔怔然。 这是她的目的,也一直在为这件事做努力。 也想过发生的时候,会是什么场景。 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临,绾宁有些从无所适。 就仿佛,前世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从重生回来到现在,也像一场梦一样。 君逸见她恍然,抬手过去拉起绾宁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纤长白皙,像极好的羊脂白玉。 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另外一只手覆盖上去,把绾宁的手合在掌心。 抬眼,认真的看着她:“绾绾,别怕。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绾宁看过来,神情依旧怔怔。 君逸也不催促,温声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和绾宁说了一遍。 他知道她应该都清楚的,但是这件事情,他想亲口再说给她听。 告诉她,发生了什么,自己做了什么,宫中如何,苏府如何…… “我去找了赵砚臣和国公府,他们都非常配合,是你嘱咐了什么对吗?” 君逸非常清楚,那两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宋渊不必说,赵砚臣那里,君恒和君策的人都跑断腿了,都没有下文。 想到这里,心中对绾宁的骄傲油然而生: 他的绾绾,无敌厉害。 绾宁没有否认,只是一想到自己的放权最后是这个结果,心里总有点是自己在诓骗单纯少年的嫌疑。 耳尖微微发热。 “是,我告诉他们,如果我有事,一切听你的安排。” 君逸:“你不怕我做坏事?” 绾宁:“择之,信任之。” 君逸定定的看着绾宁。 手中握着绾宁的手微微摩挲,一下一下,微微低头,开口道: “绾绾,你这样说我觉得自己幸运,但是又后怕,若当初你也这么信了别人,我不知道是何光景。” 他的话有些微失落,又有些微吃醋的意味。 当初,在策王府初相识,绾宁就跟他说过:我信任殿下。 现在又说:择之,新任之。 绾宁选择了他,所以信任他,那么如果绾宁选择了别人呢…… “绾绾,我心里有一些患得患失,我头一回体会到这样的滋味,不骗你,我心里很不好受。 我明白的告诉你,我又庆幸又害怕。 庆幸你选择的是我,信任的是我。 害怕如果当初你在桃花林遇见的不是我,会不会也这样信任别人? 想到这里,竟心痛难当。” 君逸指着自己的心口,默默垂下了头。 绾宁看着眼前的少年脸上露出困惑迷茫的神情,心中泛起丝丝心疼。 他真诚的告诉她内心所有的想法,毫无保留,其实她也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完全信任。 她回馈的,不过是“相互”而已。 如果说当初在策王府只是权宜之计。在逸王府救他一命,不过是为了换取等同价值的东西。 那么后来,他给她,自己的人自己的势力,给她全权处理的权利。 把他的后背交给她,一切就都不同了。 “不会,我如此待你,只是因为是你而已。换一个人,我不会,” 君逸抬头,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和不可置信,下一刻,脸上浮现狂喜,眼中满是雀跃。 够了,有这一句话,足够了。 什么都够了。 他下意识紧了紧手心,忍住心中要跳起来的激动。 弯下腰,打开掌心,将她的手捧起,把头抵在绾宁的手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摩梭着。 绾宁看着他伏在自己的膝前,额头抵着她的手背。 有一丝一丝的电流,从手背顺着皮肤传到心里,引起一阵一阵的震颤。 她的脸,猝不及防的就红了。 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如此亲密。 她心里,如此欢喜。 君逸抬头,眼中流光倾泻。 “绾绾,我好高兴。” 绾宁嘴唇嗫嚅,但嘴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有些难为情。 君逸松开她,起身:“绾绾,明日,我亲自来接你。” 说完就要走,他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好。” 绾宁起身送他。 君逸走到窗前,回过头来,看着绾宁目送他,脚上像被黏住一样,怎么也挪不出去。 一咬牙,他飞奔过来,一把抱住绾宁,手臂无比用力: “绾绾……” 绾宁抬手,回抱住他。 君逸感觉到腰间的手臂,脑子里炸开一道绚烂的烟花: “轰……” 第222章 咱们王爷被苏大小姐扑倒了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君逸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身体轻飘飘的。 像藏在云朵里。 眼前出现一道道如梦似幻的彩色剪影,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绚烂无比。 他整个人僵住,不会动也不敢说话,生怕一出声,这一切就如梦幻泡影一样消失了。 比喜欢一个人更令人激动的,是喜欢的人同样也喜欢自己。 心意得到回应,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绾绾!” 君逸出声,轻轻的叫绾宁的名字。 一个字一个字从心口吐出来,饱含爱意。 绾宁听在耳中,只觉得全身都酥酥麻麻,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只一个名字,就有如此大的魔力。 “嗯!” “绾绾!” “嗯!” “绾绾绾绾绾绾……” “嗯!” 绾宁笑出声,一串温柔悦耳的声音在君逸耳边响起。 仿佛有温温热热的气息落在颈间,他感觉到身体开始发烫。 他深吸了一口气,鼻尖萦绕着的,都是她发间清香的木槿气息。 他比她高一个头,她环住他的腰,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 君逸觉得自己手臂上沉甸甸的,整颗心都被填得满满当当,幸福感从每一个毛孔丝丝缕缕的冒出来。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满足过。 “绾绾,我……我真高兴啊!” “绾绾,你心里……也有我,对不对?” 他问得很小心翼翼,又带着期许,大气都不敢出,想要听清楚绾宁说出口的声音。 绾宁头微微低了低,在君逸怀中,他感觉起来,就像她是只小猫儿一样在他怀里蹭蹭,好像四周的温度都热了起来。 她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小女儿情态显露无疑。 那一次从国公府出来,老夫人说过那些话之后,她已经清晰了自己的心意。 这几日也想了许多。 想到君逸做的事情,想到他说的那些话,想到他做出的承诺,想到他在大家都以为自己得了瘟症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拥抱她…… 想到他说的那句:绾绾,等我。 想到他说的另外一句:绾绾,别怕。 想到他肩头的那道深长的疤痕,想到那一日在逸王府中,她躺在他身边的感受…… 既然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便不必再躲躲藏藏。 他向她走了那么远,她怎么忍心他失望。 是的,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他,所以会心疼他的付出,愿意回应他的感情。 是的,她愿意。 君逸喜极:“所以,你也是真心愿意嫁入逸王府的对吗? 我是说,你真心愿意……嫁给我。” 绾宁:“嗯,愿意!” 君逸:“做我的王妃?” 绾宁:“嗯,好!” 她每一句都给了他确定的答案,也告诉他此时此刻,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君逸听着她的回答,既惊喜,又觉得不可置信。仿佛整个人都飘在云端。 她深吸了一口气,手臂微微用力,把她拥得更紧,头微微低下: “绾绾,我幸福得都要晕倒了!” 绾宁环在他腰上的手,微微向上挪了挪,拍了拍他的背,语气里带着笑意: “千万别晕倒,我身子弱,接不住你。” 君逸想到绾宁为了自己才变成这样,脑中瞬间出现那一夜她躺在身侧的画面,呼吸凌乱起来。 他手臂用力,她好瘦,抱在身上仿佛都没有重量,纤绾盈盈一握,他单手就能把她抱起来。 此时君逸脑子里出现几个大字,温香软玉在怀,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吗? 君逸脚步很快,单手抱起绾宁往前而去,绾宁惊呼一声,手臂下意识的用力抱紧他。 君逸只觉得腰上一紧,脚步更快了。 绾宁感觉到整个人往后退,然后被抵在墙上。 听着耳边他心跳如擂鼓,绾宁一张脸也羞得通红。 君逸的手掌抵在绾宁肩后的墙上,才堪堪站稳,美人确实蚀骨香。 他一低头,就看到一个小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然后钻出来。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脸颊布满红晕,像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美不胜收。 君逸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原本想要说的话,全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绾宁把手从他腰上收回来,双手握拳抵在下巴上,抬眼看着他。 “绾绾,你别这么看着我。” 他的声音暗哑,像是在极力控制着什么。 他微微低头,声音落在她的耳边: “从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自制力很好。极度自律,且引以为傲,但是现在,我发现,并不是……” 他的声音低沉,说话的时候温温热热的气息,洒在绾宁的耳廓,引起阵阵颤栗。 她什么都懂,什么都经历过,看着这样的君逸又羞又躁,觉得自己像一个蓄谋已久的大灰狼。 “对……对…………” 她想说对不起,但是话到嘴边,始终卡壳。 君逸听她说对对,以为她是认同了自己的话。无奈的叹了口气,大手一捞,将绾宁拥进怀里。 “可不可以快点娶你? 可不可以快点和你成亲?” 说完,又长叹一气,自顾自的回答: “不不不,不可以。太快了。 太快对你名声不好,该有的流程一样都不可以少。 八抬大轿,三书六礼。 绾绾,我要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我要你做名正言顺的逸王妃。我要我们光明正大的站在彼此的身边。” “好!” 听到确定的回答,君逸将绾宁抱得更紧。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拥抱在一起。 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原来,是如此浪漫的语言。 时光仿佛停止。 只有窗外满墙的蔷薇静静的开放了花苞,在夜色里,美得如火如荼。 墙外的屋檐下,影二影三守在暗处。 影二:“里头静悄悄的,不会是出事了吧?” 影三:“怎么可能,四周都是咱们的兄弟,若有风吹草动,不可能毫无声息。” 影二:“那这里头怎么都没有声了?” 影三挠挠头:“那兴许是在干别的。” 影二:“干什么都得说话呀,还有不说话能干的事吗?” 影三:“啊这……” 影二:“两个人不说话就这么对望着不尴尬吗?” 影三想了想:“嗯……,也不一定是坐着。” 影二白了他一眼:“这不坐着还能是躺着?” 说完之后,影二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双眼瞪得像铜铃。 借着微弱的灯光,向影三眨了眨眼,那神情仿佛在说,“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吧,发展的这么快吗? 这是咱们可以知道的事吗?主子把苏大小姐扑倒了吗?这……小话本上也没有那么精彩啊……” 影三抬手,猛的拍了一下影二的脑袋,打了两个脑瓜崩。 “想什么呢?咱们主子是那种人吗?咱们主子可是正人君子,绝对不会扑倒人的。” 影二松开一只手,指着里头,“但是可是……” “蹦蹦蹦……” 影三抬手又给他来了几个脑瓜崩,声音不由得稍微大了些: “但是可是个屁,咱们主子纯情得很,要扑倒也是苏大小姐扑倒主子……” 众影卫:他家主子被苏大小姐扑倒了? 第223章 夫人糊涂这样的事如何做得 苏府主院,吴氏怔怔的看着前头发呆,丫鬟婆子一个也不敢上前,各自默默的做着手上的事情。 三个时辰前,天还未黑。 吴氏正在和苏雨澜说话,苏长荣来了。 和往常任何一次都不同,这一回,他带上了柳姨娘。 柳姨娘是贱妾,青楼里买回来的,吴氏向来从骨子里看不上她。 但是她一身好颜色,入府好几年了,依旧得苏长荣宠爱。 不过,苏长荣虽然宠爱她,但是也从来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让吴氏难堪。并不是他多敬重吴氏,而是宠妻灭妾会被御史参一本。 现在,看苏长荣带着柳姨娘来了主院,吴氏一时摸不准苏长荣的意图,心一下提了起来。 这两日苏府人不得进出,她的消息也闭塞了许多。 苏长荣进屋,在首位上坐下,柳姨娘站在一旁,倒茶。 “跪下。” 不等吴氏和苏雨澜行礼,苏长荣便先发制人。 吴氏心中咯噔一下,这是有备而来,赶紧拉着苏雨澜跪下。 “老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哼。” 苏长荣看起来气得不轻,连开口都不愿意,看了一眼柳姨娘。 柳姨娘会意,上前两步,看向吴氏,眼里满是得意。 她知道这位眼高于顶的苏夫人向来看不上她,她出身低微,平日里伏小做低求生存,吴氏依旧视她为眼中钉,平日里,没少给她穿小鞋。 如今,风水轮流转了。 吴氏见柳姨娘居然代替苏长荣说话,顿时倍感屈辱,当即就抗议了: “老爷,有什么事还请直说,何苦让一贱妾来磋磨妾身。” 言外之意,柳姨娘不配。 苏长荣平时如何责怪她她都可以忍受,但是,她绝不允许一个青楼里出来的贱婢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吴氏理直气壮,一副正室派头,哪怕跪着,都不容柳姨娘小觑。 她刚刚话落,都没有来得及向苏长荣看过去,就感觉一个东西向自己飞来。 接着,吴氏痛呼一声,捂住额头,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来。 是一个茶盏,可见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人伤成这样。 柳姨娘心里笑疯了,想不到吴氏还有今天。 苏雨澜见状,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扶住吴氏。 看向首位,不可置信地问到:“父亲,母亲做错了什么,这是为何?” 苏长荣嫌恶的撇了底下一眼:“哼,做了什么,她心里清楚。” 吴氏心中冤枉,但听苏长荣说得言之凿凿,哪里敢喊冤。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被动承受。 吴氏脑中电光火石的想着自己做了不该的事,第一反应是想到绾宁的身世被发现了,如果是这样,苏长荣这样的反应确实说得过去。 不过,这种事,只要她不承认,谁又能按着她的脖子给她递罪名。 吴氏在地上跪下,跪直,一手还捂着伤口,看向首位上的苏长荣: “老爷要妾身死,妾身绝无二话,但是妾身自认这么多年本本分分,一心为了苏家,绝对不敢有任何对苏家不利的举动,还请老爷,让妾身死个明白。” 吴氏和苏长荣那么多年夫妻,对他的脾性也是了解的,以前她每次说出类似的话,苏长荣就会对自己要问的产生怀疑。 但是,这一次,苏长荣冷笑了一声:“媚儿,你告诉她们,让她们死个明白。” 一句“她们”,让吴氏眉心直跳。 说明这件事和苏绾宁的身世没有关系,而是和她还有苏雨澜有关系。 柳姨娘应了一声:“是。” 而后看向吴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姐姐,你糊涂啊。” 吴氏看着眼前矫揉造作都掩饰不了得意的人,恨不能上去撕了她这幅嘴脸。 柳姨娘欣赏着吴氏的表情,心中畅快极了。 若不是苏长荣在这看着,她绝对要把吴氏好生嘲笑一番的。 “姐姐,你怎么能破坏陛下的声誉呢?姐姐不知道,外头的老百姓都在指控陛下,说陛下非要求娶苏家大小姐,惹上天罚,让大家遭了灾害。 外头哭声震天,陛下都惊动了,一查之下,居然是夫人的手下,而且还牵扯到四小姐院里的人, 夫人糊涂,这样的事,如何做得呢?这不是把苏家往火坑里推吗?” 苏长荣听着最后一句,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个茶盏丢过来,吼道:“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吴氏正愣怔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茶盏砸了个正着,另外一边,顿时也鲜血如注。 她回头看了一眼苏雨澜,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苏雨澜做的事暴露了,看情况,应该还被有心人利用了。 但是,这个时候,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想。 不过,她知道苏雨澜,说她害苏绾宁她知道确有其事,但是,破坏皇帝声誉,苏雨澜万万不敢。 吴氏顾不得伤口,对着苏长荣喊冤:“老爷明察,绝对没有的事。 我们十多年夫妻,老爷知道妾身胆子小,最多在府里虚张声势,出了府为了苏家的名声,向来谨言慎行,更何况是牵扯到宫中陛下。 老爷,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若是从前,这种话说不好苏长荣能听进去,但是现在,他懒得和她们废话。 直接让柳姨娘把证据丢到了她们面前。 吴氏看到柳姨娘那胸有成竹的表情,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连忙拿起来看,是那些人的口供,还有他们银钱往来的证据。 吴氏越看,心越凉,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的很,这些证据,全部都指向苏雨澜。 这时候,只能打死咬牙不认,还有一线生机,若认下来,对皇帝不敬,他们都死路一条。 吴氏顿时泪如雨下:“老爷,实在是冤枉。 这种证据,完全可以随意捏造,找几个人,可能那些人刚好跟苏府有仇,就想要苏府家宅不得安宁,老爷可一定要明察呀。” 吴氏不认为这是皇帝要查,否则也轮不到苏长荣来审她。 应该是苏长荣发现了危险,来敲打她。 吴氏很聪明,一开口就把这件事是别人针对苏府而不是针对她。 这样一来她和苏府就是利益共同体。 苏长荣就得好好想想,这件事是不是背后有人搞鬼,只要他们的矛头能一致对外,她和苏雨澜就能安全。 第224章 难道是四小姐做的 首位上,苏长荣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看向底下: “你还真是不掉棺材不落泪。看在多年夫妻情分,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证据是宫中送出来的,对于宫中的人来说,你几斤几两值得人这般处心积虑?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狡辩,吴霜,我从前怎么没有看出来,你如此巧言善辩。” 这话一说出口,吴氏立马变了脸色。她万万没想到,证据居然是宫中传出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 柳姨娘没有给吴氏时间多想,见状问到: “宫中的证据指向姐姐和四小姐,老爷也需要给上头一个交代。 姐姐就直接说了吧,这件事是谁干的?是姐姐干的,还是四小姐干的,还是说,是姐姐和四小姐一起的手笔?” “你血口喷人。” 吴氏见不得柳姨娘小人得志的模样,语气有些忍不住的气急败坏。 柳姨娘吓了一跳,挨着苏长荣,一副不敢再说话的样子。 “啪……” 苏长荣一拍桌子,大喝:“说。” 底下,吴氏和苏雨澜都吓了一跳,不由得瑟瑟发抖。 这么多年,吴氏第一次见着苏长荣这般不留情面,心里说不慌张是假的。 但是,越是如此,她越要沉得住气。 “老爷,实在冤枉,这件事我们不知情,我们连门都出不了,如何会去做那些事,老爷是否查查,这件事和我们或许真的没有关系。” 苏长荣没了耐心:“还嘴硬?那你便回吴家去吧。 无论如何,这件事发生在苏家后宅就是你失职。作为当家主母竟然出了这种事,如何罚你都说得过去。 你回了吴家,这件事还不算完,幕后的凶手,苏府一定会查得清清楚楚。 若到时候依旧和你有关,你该知道后果。” 这一番话如晴天霹雳,砸得吴氏回不过神来。 苏长荣是铁了心要彻查这件事,而且半点都不相信她了。 柳姨娘一来她就该想到的,平时苏长荣对她不满,就算指责都是背着人。现在直接把人带到了面前,就说明此事不能轻易善了。 苏长荣说得对,事情到了现在,哪怕她不认,她作为主母,依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后面苏雨澜也一定会被查出来,到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就在吴氏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应对方法时,柳姨娘看向她身后的苏雨澜。 “这件事和四小姐也有关,四小姐可有什么想说的吗?若有内情,不妨说出来,老爷一定会为四小姐做主。” 苏雨澜抬头,冷冷的看着柳姨娘,吴氏看不上柳姨娘,她更看不上,但是现在,她跪着,柳姨娘站着看笑话,她心里别提有多憋屈。 柳姨娘说完,苏长荣也看过来: “澜儿,你来说。你每日跟你母亲在一起,一定知道些什么,还是说,这件事情本就是你做的?” 苏长荣大喝一声,苏雨澜回过神来吓了一跳,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她确实做了,但是和柳姨娘说的不一样,如果他们确认凶手在苏府,那就是来抓她的。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苏长荣,一时,心里害怕极了。 她求救似的看向吴氏,不敢说话,眼泪却被吓得汹涌。 苏长荣看她沉默,气不打一处来,猛的一拍桌子。 “好好好,翅膀长硬了,一个两个的都没句实话。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待在苏府了,便也跟你姐姐一样,一起去旧宅住着吧,以后是生是死,苏府一概不管了。” 苏雨澜没想到苏长荣如此说,一想到苏绾宁的下场,就知道苏长荣做得出来。 如果对苏府没有用甚至有了威胁,苏长荣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她。 苏雨澜被吓得泪流满面,“父亲你不能这么做,你平时最疼女儿,女儿马上就要嫁去恒王府做侧妃了,父亲不看在母亲的面子,也要顾及些恒王府。” 柳姨娘适时出声:“四小姐还不知道吧,因为夫人把大小姐送入宫中,引出了天罚之事,陛下怨上了皇后娘娘,已经让淑贵妃娘娘协理六宫了。 刚刚恒王府来了人,特地把这件事告诉了老爷,老爷如今压力可大着呢。” 吴氏听完,心凉了半截,一下跌坐在地上。 苏长荣眼带鄙视: “现在知道怕了? 如今这件事扯上皇后娘娘,你们居然还指望恒王府为你撑腰,痴人说梦。 若不是这件事情不能闹大,你觉得你们现在还能好好的在这喘着气说话?” 吴氏和苏雨澜听完,皆大惊失色。 到这里吴氏已经听明白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有个说法,如果她们什么都不说,苏长荣已经认定了她们做了什么,她们也逃不掉。 而且说不好,两个都会折进去。 现在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她把这件事情认下来,起码能保住苏雨澜,而且她有儿子傍身,以后也不怕。 最主要的是刚才苏长荣有一句话点醒了她。 他说:这件事情不能闹大。 她认下来除了能保住苏雨澜,还能保住苏雨澜的婚事,以后的事情,来日方长再筹谋。 只是这一回,栽得莫名其妙心中不甘,但是现在哪里能顾这么多,能把眼前困境解了,就已经算阿弥陀佛了。 想到这里,吴氏和苏雨澜对了个眼神,而后二话不说,对着苏长荣磕头, “老爷,这件事,是妾身所为。 是妾身一时糊涂,想着宁儿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但是,妾身说的她又不听,妾身一时糊涂,便想了这么个蠢法子,想要让她听妾身的话,能为老爷所用。 妾身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苏家,万万没想到犯了如此大的错,是妾身愚钝。 妾身做错了事,死不足惜,不求老爷原谅,但请老爷不要迁怒于两个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 澜儿马上就要嫁入恒王府,这是恒王殿下亲自去陛 等澜儿入了恒王府,以后多少也能帮衬着些苏家。 妾身一人做事一人当,请老爷责罚。” 第225章 贬妻为妾成吴姨娘 苏雨澜也在后头跟着跪着,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抬头看苏长荣。 只是,此时她突然发现,一个随随便便的人就可以要她的命,就可以改变她的命,她心中疯狂不甘,却也只得忍耐着,心中又恨又委屈。 柳姨娘听到吴氏承认,赶忙上前道: “姐姐糊涂,这种事可是要杀头的,怎么如此不谨慎,做出这样有损于苏家的事。” 吴氏低着头,没有理会柳姨娘,她在等苏长荣的反应。 苏长荣看了吴氏一眼,这才开口:“做出这种事,死一百次也不足为惜,不过,念我们夫妻一场,我也不愿把事做绝。 毕竟还有澜儿和铮儿,你是他们的母亲,无论如何,我还得顾及着他们些。” 苏长荣脑中想到后头来的那位李公公说的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吴氏做出这种事,他是恨不得吴氏一死一了百了,只要皇帝不牵连到苏家,一个区区吴氏,他绝对眼睛都不眨就处理了。 但是,吴氏不能死。 天罚之事,最好别再出什么幺蛾子,若是出了人命,传出去,就不好收场了。 地上跪着的吴氏听着这话,心中一喜,额头上的伤口都感觉不到疼了。 她赌对了。 依着她对苏长荣的了解,事关宫中,若真要处理她,哪里还会废那么多话,怕是她辩解都没有机会。 不过,毕竟事关重大,保住了命,接下来多少要受些皮肉之苦,中馈怕是也保不住了。 吴氏做好了准备,但好歹松了一口气。 果然,片刻后,头顶上又传来苏长荣的话: “你的命为了孩子们给你留着,但是你做出了这种事,不罚不足以平惜众怒。” 吴氏赶忙磕头,认错的态度无比好:“是,多谢老爷,妾身以后一定恪守本分,事事以苏家为先。” 苏长荣撇了她一眼,他已经不信吴氏了,不过是为了遵循那位李公公说的话才如此而已。 “吴氏管束后宅不善,从即日起,贬妻为妾。” 苏长荣不能做得太过,让事态失去控制,但是又不能什么都不做,他需要对皇帝表态。 贬妻为妾…… 吴氏猛的抬头,这四个字落在耳中,让她如遭雷击,整个人愣住,遍体生寒。 头顶一声惊雷,眼泪说掉就掉,“老爷你不能这样,澜儿怎么办?铮儿怎么办?” 吴氏原本想的是,苏长荣不敢闹大,只会体罚她,或者让她交出中馈,但万万没想到,苏长荣开口就是要贬妻为妾。 没有什么比这更侮辱的了,好好的正妻变成了妾室,在大周也没有过这种先例。 若是传出去,她不用见人了。 吴氏脑袋嗡嗡作响。 如果真的如此,她有何颜面面对吴家的人?府中的下人如何看她?还有如果她是妾室,那苏雨澜和苏铮就变成了庶子庶女。 吴氏不敢去想,若苏铮知道这样的消息会如何? 他以后不能享受到嫡子的待遇,面对别人低人一等,也失去了苏家继承人的资格。 而苏雨澜若成了庶女,那么侧妃的位置是万万都够不上的。 宫中下了旨意不能悔婚,如果入恒王府只能是妾室的身份…… 吴氏要疯了,她想了很多种结果,但是从来没想过这一种。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从来没有这般失利过,这比让她死还让她难堪。 从妾抬为妻是光荣,从妻变成妾是耻辱。这样还不如让她去死,她死了也是苏家的正妻夫人。 “老爷,你不能这样,这样对苏家名声有损。” 吴氏脸色苍苍白,跪到苏长荣脚边痛哭着求他,但是苏长荣没有任何恻隐之心,一脚踢开了吴氏,吴氏额头鲜血直流,但苏长荣没有一丝心疼: “你还知道对苏家的名声有损,又为何做出这般愚蠢的事情,今日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吴氏痛哭流涕,转过身来看向苏雨澜, “澜儿,你求求你父亲,平时你父亲最疼你了,你求求他,让他收回成命,母亲做什么都可以,母亲可以交出中馈,可以从此理佛,不参与苏府的事,母亲如何都没有关系,但母亲不能害了你们呐。” 苏雨澜此时已经吓坏了,她睁着双眼,万万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 这时被吴氏一喊,才回过神来,看着苏长荣只觉得满腔的恨意和恐惧。 她艰难的往前几步,叫了一声“父亲”,声音无比委屈,眼泪刷刷而落。 苏长荣看向苏雨澜这个女儿,从小他就喜欢一直在手心中捧着长大,如今这番模样,心中也生了几丝怜悯。 脑中琢磨着,既然吴氏认下了罪名,那苏雨澜和苏铮的嫡子嫡女身份是不是可以保留。 当这个想法一出来,他立马就否决了,想到李公公说的话,后背又是一阵冷汗。 李公公说了,既然是表态,就要有诚意,若是小打小闹无关痛痒,没得让上头不喜。 李公公还特地说了吴氏的两个孩子,要命倒不至于,但是该做的,一样也不能少。 现在,外头说苏家家风不好之类的话,已经无关紧要了,主要是上头的人如何想。 就在此时,一旁的柳姨娘说话了: “老爷,咱们府上前头出了大小姐的事,现在又出现这样的事,还不知道外头怎么说咱们呢,老爷不然再想想。” 吴氏一双眼凌厉的看向柳姨娘,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柳姨娘明着是在帮苏雨澜求情,但实际上,是在提醒苏长荣,这件事和绾宁有关,要快刀斩乱麻。 “谁都不许求情,从现在开始,苏府没有主母,也没有嫡子嫡女。” 苏长直接做了决定。 吴氏认命的闭上眼,如果说刚刚还有一线希望,起码让苏长荣为两个孩子打算一些,但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老爷,千万别动气,您可是苏家和妾身的顶梁柱呢。” 一旁柳姨娘上前,给苏长荣递了一杯茶,状若无意的问到: “老爷,那需要给吴姨娘另外安排院子吗?” 一句吴姨娘,吴氏当场喷出一口血。 眼睛死死的盯住柳姨娘,这几年柳姨娘被她压迫,这会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是半点不怕,满脸的辛灾乐祸。但是身体却往苏长荣靠了靠。 吴氏连吐了好几口血,耳边一阵长鸣,而后听到苏长荣说: “现在便从主院搬出来,你去找个院子给她住着。” 柳姨娘当即应道:“是。” 吴氏双目血丝乍然而起。 从妻成妾,女儿成了庶女,儿子成了庶子,以后,和一个青楼出来的贱妾平起平坐,如今,还要这样的贱妾安排自己的去处…… 这是吴氏有生之年遭受到的奇耻大辱。 心头有鲜血涌上来,她生生又咽了下去,心头跟火烧一样难受,却不得不受着,半点不敢显露。 她看向苏长荣,心中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老爷开恩,留妾身一命,妾身感激不尽。只是妾身半生为了苏家,为妾之事,妾身不甘,宁愿一死。” 吴氏一边说着,一边对苏长荣行了个夫妻跪礼。 继续道:“在这里,妾身和老爷道别,余生老爷珍重,妾身来世再报答老爷,到时,妾身一定规规矩矩,绝不犯错。” 第226章 拆穿吴氏 看着这样的吴氏,苏长荣眉头深皱。 她这一磕头,行的是夫妻大礼,让他想起当初两人成亲之时,也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的日子,再看现在,竟然有些恍神,居然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这十多年来,平心而论,吴氏在苏夫人这个位置上,做得不错。 把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经常给他一些不错的建议。 除了最近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频频出错。 这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在吴氏这一跪的夫妻礼上,苏长荣说半点都没有感触,是假的。 吴氏最令他满意的地方,就是任何时候都不会失控,就算到这个时候,她说出的话依旧是得体的,说出口让人听着不会反感,吴氏是个聪明人。 苏长荣心中分得非常清楚,像柳姨娘之辈,皮相再美,他再喜欢,终究只是姨娘,只是为了满足某些欲望的一件用品,但吴氏作为苏夫人,是稳定一府后宅之人,不可否认,吴氏做得很好。 姨娘可以有很多个,也可以随时更换,喜欢了就宠,不喜欢了晾到一边,但一府主母,需要聪明智慧和手段,需要察言观色,对外的交际对内的管理,每一样都不是一朝一夕一蹴而就。 这些年吴氏对府中之事,尽职尽责,对他温柔小意尊敬有加,放弃这样一个当家主母,对于现在的苏府来说,确实是损失。 若不是这一次关系到宫中,他绝对不会动这样的念头。 吴氏又磕了个头,满脸血迹,默默垂泪,口中没有丝毫一句抱怨。 苏长荣垂首,心中想着是不是可以有其它的办法? 反正上面本身不想闹大,如果他可以另外想到法子处理,后面只要低调些,是不是也可以?…… 一旁的柳姨娘一看事情怕是有变,心中一咯噔,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眼看着苏长荣居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一股危机感扑面而来。 她今日这般挖苦了她们,若吴氏成了姨娘一朝跌落还好,但若吴氏毫发无损,那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柳姨娘顿时站出来,指着吴氏,表情痛心疾首的说道: “姐姐,我实在是看错你了,这个时候你明知道老爷顶着宫中的巨大压力,保你一命已是不易,你居然还想以死相威胁,你把老爷置于何处? 姐姐若是真的一心为老爷所想,一心为了老爷,就该好好听话才是,不让老爷为难才对。 说什么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都是假的。 姐姐太自私了,姐姐可想过,若老爷真的放过了你,陛下会如何看老爷? 对,是,这件事是不能闹大,但是若是陛下对老爷生了厌恶,那老爷的仕途也就到头了,而且说不好,现在的地位都岌岌可危。 姐姐你……,你究竟是何居心?一个正妻之位,比不得老爷的前途重要吗? 你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留下老爷收拾残局,这就是你说的报答老爷? 姐姐说的话,实在太让人心寒了。 你可知道,你如此做,外头的人又会如何说老爷?说老爷逼死自己的发妻?姐姐既然一心为了老爷好,为何又要让老爷背上这样的骂名? 还是说姐姐说的都是假的,只是为了用死来逼迫老爷收回成命,保住你正妻的地位? 明明是姐姐自己做错事,老爷都留了你一命,你居然还想把老爷陷入不忠不义之地。 姐姐怎么越来越糊涂,之前做错事情便罢了,如今为何一错再错,那以后老爷如何指望你能为苏家好?” 柳姨娘一番话,字字句句都说在点子上,把吴氏一点小算盘全摆到了台面上,且掰拆得干干净净。 这番话,犹如一盆冷水对着苏长荣兜头而下,苏长荣顿时便清醒了过来。 是啊,说到底,吴氏都是为了她自己,若真的为了他,怎么会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难道她没有想过,如果她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吴氏太自私了,居然都不顾两个孩子。名分是重要,重要得过苏家吗?重要得过两个孩子吗? 吴氏本来就是这样的心思,如今被柳姨娘一点穿,苏长荣一下就看出来了其中不对的地方,再看吴氏,已经完全不是刚才那个意味。 吴氏暗中狠狠的看了一眼柳姨娘,眼底的恨意如熊熊烈火,简直要把柳姨娘给烧没了。 从柳姨娘话落,她就知道她败了,败得一塌糊涂,她知道柳姨娘是个有心思的,但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败得如此彻底。 苏长荣一撩袍子,在主位上坐下来,柳姨娘赶忙倒上茶。 苏长荣冷冷的看向底下的吴氏: “既然你一心为苏家,宁愿死都不愿意做妾,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也免得说我不顾这十多年的夫妻情分。 给你两个选择,你自己选。 第一,你可以保留正妻之位,铮儿也依旧是正妻所出的嫡子。” 听到这里,吴氏抬头,双眼露出精光,满脸的希冀之色,只是下一刻,便直接被打入地狱。 “但是今日,你和澜儿都别走出这院子,这主院也有些年头了,若是下人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失了火也说得过去。 等你们死后,我会以正妻之位嫡女之位安葬你们,如此全了你的名声。” 不等吴氏反应,底下的苏雨澜猛的抬头,连连摇头,“不,父亲,不可以,我不要死,我要活着,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父亲为何要我死?” 苏长荣没有理她,从宫中来人他看到那些证据的时候,就在想究竟是谁做的。 虽然证据处处指向了吴氏,但里面居然也有苏雨澜的人,他一下起了怀疑。 若是吴氏出的手,绝对不会牵连上苏雨澜。只有苏雨澜出的手,才有可能用到吴氏的人手。 而且刚才看吴氏和苏雨澜暗中的眼神交流,还有吴氏认得那么快,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不过是对于吴氏和苏雨澜之间,他选择了苏雨澜而已。 他带着柳姨娘过来问这一出,目的只是要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来讲。 不希望苏雨澜以后恨他,而他又有这个把柄在手,苏雨澜便一辈子受他的控制。 这会他看清了吴氏的真面目,对苏雨澜也没了好脸色。 第227章 吴氏算盘落空 苏长荣继续说道: “第二,便是你乖乖的做你的吴姨娘,你的儿子女儿成为庶子庶女,你们三个都能好好活着。 只有这两个选择,现在,你自己选。” 吴氏终于跪不住了,整个人发软跌坐在地上,她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 这两个选择,没有一条是生路,步步都荆棘丛生。 吴氏缓缓的回过头来,看向苏雨澜,眼中的情绪无比复杂。 若是死,她可以保住正妻的名头,苏雨澜也依旧是嫡女,她们可以体面的入葬苏家的墓地。 而苏铮依旧是嫡子,会得到很好的教习,会得到很好的培养。 但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她若死了,苏铮怎么办呢?他还那么小,谁会护着他呢?被别人欺负了又怎么办呢?做错了事谁来教他呢?…… 想到这里,吴氏泪水哗哗而落。 心中无比后悔,当初鬼迷心窍,为什么要把苏绾宁送入宫中。 她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有未来。 但是,活着她就是姨娘啊,她就由妻变成了妾,大周也就是她如此了吧,她的儿子女儿就都变成了庶子庶女,前方的路又该如何走? 一想到自己要成为苏家的姨娘,吴氏心中无比的屈辱,感觉到天都要塌下来,砸在自己身上,有一座大山压着她,透不过气来。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姨娘,和一个从青楼出生的贱妾同身份的姨娘。 她不想这样,她不要这样,她都无法想象别人会如何看她,吴家会如何看她。 这些年,因为苏家的关系,吴家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她绝对不能接受自己以姨娘的身份回到吴家,若不然,她该如何面对逝去的父母,如何面对哥哥嫂嫂…… 吴氏从没有感受到像此时此刻这般的窘迫和绝望,恨不能一头撞死算了。 苏雨澜看见她眼中的情绪,冲着她摇头,“母亲,女儿不要死,女儿要活着。” 吴氏闭上眼,泪水冲刷而下,跟额头伤口里流下的血水混合在一起,整张脸看起来无比可怖。 她侧过头看向苏长荣,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人居然如此陌生,这么多年她竟从没有看清过他。 这一回,吴氏没有任何动作,只怔怔的望着苏长荣。 “请老爷遵守承诺,好好善待铮儿,他也是你的儿子,妾身在九泉之下感激不尽。” “不……” 苏雨澜声嘶力竭地大喊。 她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走到苏长荣面前,“父亲,不,我不要死,我要活着,我要嫁入恒王府。 父亲,我求求你,你别让我死,等我嫁入恒王府,我一定好好听父亲的话,我一定会对苏府有用的。 父亲,你看我长得也不差,而且这一回我知教训了,以后父亲说什么我便做什么,父亲让我如何,我便如何,求求父亲不要让我死。” 苏雨澜一边哭一边说着,在苏长荣面前跪下: “父亲这不公平,为什么你只让母亲选择,不让我选择。 我选择活着,我愿意做庶女,只要父亲让我做的,我绝无二话。” 苏雨澜伏地,痛哭流涕,那声音无比绝望。 苏长荣早知如此,看向吴氏:“你决定好了吗?” 吴氏心痛到说不出话来,看着这样的苏雨澜,她再说不出刚刚那样的话。 她也想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翻身。 地上,苏雨澜哭哭啼啼的说着:“父亲,女儿才十五岁,你真的忍心让女儿就此死去吗?” 吴氏看到这般卑微屈辱的苏雨澜,再也忍不住,她往前两步,跪在苏长荣面前, “老爷,妾身愿意做姨娘,妾身这就搬院子。” 一旁的柳姨娘见状,嘴角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 心中想着,回去得好好赏给她出主意的丫鬟,今日实在太解气了。 前厅里哭声此起彼伏,苏长荣看着心烦,带着柳姨娘就要离开: “既如此便赶紧搬吧,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吴氏和苏雨澜二人。 苏雨澜停下了哭声,吴氏去扶她,手才刚刚挨着,就被她猛的拍开。 苏雨澜转过头来,眼神冰冷,无一点温度: “离我远些,免我受无妄之灾。” 吴氏听着这话,心痛到无以复加,“澜儿,你怎么说这种话?这件事明明是母亲在替你受过,你知道的。” 从苏长荣和柳姨娘说出那些事,她就知道了,是苏雨澜的手笔,她是为了保住苏玉澜才认下的罪名。 苏雨澜从地上爬起来,在桌前站定,掏出怀中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看向吴氏: “别说得那么高尚无私,父亲刚才说了,就算你不认,作为苏府的主母,这件事你也难辞其咎。” 吴氏眼中震惊,“澜儿,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苏雨澜蹲下来,目光冷冷的看着吴氏,声音平静: “你都要让我死了,还想我对你说什么好话呢? 你选择了苏铮,而牺牲了我。” 吴氏大骇,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澜儿,你听我解释。 苏雨澜一把甩开她想要攀上来的手,“是不是这样,我刚才看得一清二楚。 不必狡辩了,我不傻也不蠢,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看见了听见了。” 吴氏泪如雨下,她也不想的,但是刚刚苏长荣给她选择的时候,她一想到以后要顶着姨娘的身份,她哪里还能想更多。 苏雨澜冷冷的撇向她: “你想死我不拦着,但是我要好好的活着,我还要嫁入恒王府,做恒王的侧妃,我还有大好的前程,我要好好的活着。” “澜儿……” 苏雨澜没有应她,走到门口,整个院子空无一人,她缓缓回头: “天还未黑,姨娘还是趁着时间尚早赶紧搬出去,别惹得父亲不快,到时候还连累我。” 说完,苏雨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屋中,吴氏瞪大双眼,泪水汹涌而下,看着门口苏雨澜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姨娘……姨娘…… 苏玉澜竟然叫她姨娘…… “哈哈哈哈哈……” 屋子里传来一阵癫狂的笑声,接着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四周的丫鬟下人都不敢靠近,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进去。 不多久,柳姨娘的丫鬟过来交代了一句:“让吴姨娘搬去桂花院。” 众人一听: 吴姨娘……桂花院…… 众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原本主院伺候的人,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惧怕起来。 两个一直跟着吴氏的贴身丫鬟,慌忙进屋去看吴氏。 第228章 这一世我要他一无所有 此时天还没黑,苏府门口的告示一贴出来,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正赶着大家吃晚饭的时间,一时间京城各个酒楼都在讨论着这件事。 “这苏府究竟怎么回事?最近出的事情怎么这么多?” “就是就是,前两日刚把苏大小姐逐出了苏家族谱,今日苏夫人直接变成了姨娘,我长那么大都是头一次听说还有正妻变姨娘的。” “要我说,就是苏府流年不利。” “难道又是天……” 听到这个字,有人立马出来打断: “慎言慎言。 丞相大人不是都说了嘛,跟那件事没有关系。 从钦天监赵大人说的,会有警示的时候,废除苏大小姐入宫的圣旨便已经下下去了。 好像是六月初,刚下小雨的时候,所以不存在那件事。 你们这样说,岂不是在讲陛下不顾老百姓的死活?这怎么可能呢? 大家看,自从大雨以来,陛下每日批阅奏章到深夜,还有底下的官员各部门全都上阵,各司其职,都在解决问题。 咱们就别乱说添乱了。” “就是就是,咱们听丞相大人的,若不是丞相大人深入群众,耳提面命告诉我们哪些井水不能用,要去官府告示的井水取水,现在的京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说起来,我记得当初丞相大人还因为管太多,被不明就里的街坊邻居打了一顿,但丞相没有计较,依旧身体力行,挨家挨户的告知,以避免瘟症大范围的爆发。” “对对对,别人的话我不信,我就信丞相大人的,丞相大人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以后大家都不可再说了,谁再提这件事,那就是对丞相大人不敬。丞相大人怎么会害我们呢?”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你们说这苏府是不是邪乎的很?天天都出大事。” “你们不知道,大家族里每日都是事,不过没有像苏府这样一件一件都爆出来让大家知道。” “但是苏府也太频繁了些,件件都是大事,不会真的……” “大家就别瞎猜测了,前几日苏大小姐被逐出了苏家族谱,就是因为许多人人云亦云,都说京城的灾害都是苏大小姐带来的。 现在丞相大人出来辟了谣,大家才知道是冤枉了人,也已经晚了。 也不想想,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呢?是大家心里太慌张了,逮着人就觉得是凶手。” “说的也是,那有没有人知道这一回苏夫人是为何成为了姨娘。” “不知道啊,看了苏府发出的告示,对外说的是苏夫人管理后宅不善。 应该是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具体是什么?怕是只有苏府的人才知道。” “那这样一来,苏四小姐是苏夫人所出,岂不也成了庶女?” “好像是,我看着告示上是这么写的。” “好好的嫡子嫡女,成了庶子庶女,看起来,这位前任苏夫人一定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那苏四小姐和恒王殿下的婚事怎么办? 苏四小姐以前的身份是够的,做侧妃绰绰有余,但是现在,苏四小姐成了庶出,这侧妃的位置怕是就够不上了。” “依我看,别说侧妃不侧妃的,怕是进恒王府的大门都难。” “要我说,最可怜的还是苏大小姐。因为大家冲动之下的言论被逐出苏府。 苏家,她的其他亲人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是啊,苏老爷也是,听说了几句流言,女儿都不要了。 还有苏夫人,就这么把自己的女儿丢在旧宅,愣是不闻不问,苏大小姐还病着呢?” “还有苏四小姐,也没有半点心疼自己亲姐姐的意思。” “大家难道都忘了吗?当初在郡主府,苏大小姐生病了,苏夫人和苏四小姐可是带着一大堆的人去捉奸,哪里有这样的母亲?” “对对对,当时我就看了全场,这苏夫人确实过分了。” “我有亲戚就在苏府做工,我听他们亲口说的,苏大小姐从出生,苏夫人就不待见她,苏四小姐更是,欺负苏大小姐都是家常便饭。 苏夫人厚此薄彼到这个地步,也真的是长了见识,原来真的不是天底下的父母都爱孩子的。” “如此说来,苏大小姐被逐出苏府,倒是好事一桩了。” “这怎么说呢,苏大小姐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若能嫁个好人家,那确实是跳出了火坑。 要不然,一个女子无依无靠,又是被大家族逐出府的女儿,怕是很难生存下去。” “听闻苏大小姐美若天仙,可惜了可惜了,若还是苏府的嫡大小姐,有母亲为其打算筹谋,哪里嫁不得。” “谁说不是呢。” ……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苏府旧宅。 此时绾宁正要用晚膳。 杜若把苏府的事情说了一遍,言语间带着几分欢快。 半夏听完恨不能一蹦三尺高,她最知道绾宁从前过的都是什么生活,现在终于轮到吴氏吃亏了,这简直是比过年还喜庆的事啊。 “小姐,对不起,我没忍住,我实在心里太高兴了。” 半夏一副认错的态度,但是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褪不下去。 虽然吴氏对绾宁不好,但说出去到底是她的母亲。 绾宁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随你们开心,我并不介意。” “夫人……啊不……吴姨娘现在怕是怄得不行了吧。” 半夏再忍不住,跑出去,笑疯了。 杜若:“小姐,李公公上门的时候,给苏长荣暗示过,柳姨娘也全程在场的。 贬妻为妾,苏夫人成为吴姨娘,这在大周都是史无前例头一回。 如今天还没黑,苏府门口贴了告示,京城已经传遍了。” 绾宁点点头,吴氏成了姨娘,苏雨澜和苏铮想当然的就成了庶子庶女。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苏雨澜一定忍受不了庶女的生活,便会想尽办法早日嫁入恒王府,接下来,她都不用做什么,苏雨澜自己就能把她自己推入火坑。 至于苏铮…… 前世,苏铮学问做得极好,是吴氏的骄傲,后来还做了新科状元。 但是绾宁知道,他的学问都是假的。 全部都是买的别人的东西。对方是一个颇有才华的举人,因为穷,为了给母亲治病,不得不做代笔。 后来事情曝光出来,吴氏才知道,她为了帮苏铮摆平这些事情,颇费了一些力气。 源于有她在策王府,苏铮自然也入了君策的麾下。 那时候,她以为这是吴氏让弟弟保护她,后来才知道,她不过是苏铮的跳板而已。 这一世…… 我要他,一无所有。 绾宁放下喝汤的碗,看向窗外: 一旁,杜若继续禀报: “今日,苏府的告示一出来,街上便起了流言,许多是关于小姐你的,不过不是坏事。 其中的内容是挑拨小姐跟苏府的关系。 奴婢过来禀报之前,刚刚得到消息,是策王府做的。” 绾宁略微一想,就知道策王是什么目的。 他们只知道绾宁的生父是国公爷宋渊,但是不知道她的母亲也另有其人,在他们知道的消息里,她和苏雨澜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而苏雨澜要嫁给恒王,他们怕她伸以援手,所以干脆直接让她和苏府反目成仇。 君恒和君策是死对头,君策不会放弃任何打掉有可能助于恒王利益的机会。 “如此正好,不用我们动手,倒干净。” 第229章 国公府认干女儿 次日,六月二十三。 一大早,国公府宋老夫人坐上马车,直接到了苏府旧宅。 宋老夫人亲自上门,要认被赶出苏府的苏家弃女,为干孙女儿。 对此,宋渊也表示赞同。 老夫人说,早就跟绾宁投缘,如今看她孤身一人,着实可怜。而国公府没有子嗣,便想认一个干亲。 为此特地请来了京兆尹大人,从旁见证。 绾宁因为病着,两方人隔着屏风说话。 一开始绾宁是不同意的,老夫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说了小半个时辰,绾宁感动于老夫人的诚心,终于松口了。 一旁见证的京兆尹,整个过程冷汗直流,此时见绾宁答应,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因为绾宁还病着,大家没有多留,双方约定,只说等绾宁病好了之后,便回国公府住着。 这件事由京兆尹的口中传扬出去,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谁能得到,绾宁实在命好,有国公府的庇佑,简直可以算是逆天改命。 那些因为自己多话冤枉绾宁,导致绾宁被逐出苏家的人,原本都对绾宁心中有愧疚,此时得知她有好的去处,大家不由得都拍手叫好。 街头巷尾,都是对这件事的讨论。 “苏大小姐倒是因祸得福了。 爹不疼,娘不爱,家人不亲,现在有了疼爱她的国公府宋老夫人,那比十个苏府也强啊。” “是啊,听说老夫人一直要苏小姐住进国公府去,苏小姐病着,不愿,这才约定病好了再去。 你们不知道,老夫人上门,看见苏小姐住在破败的苏家旧宅,心疼得直掉眼泪。” “看起来是真的喜爱苏小姐了。” “这么说,苏府和国公府得反目了,毕竟苏府才把人赶出去,国公府便去认了回来。” “不会吧,以前老夫人对前苏夫人就很照顾,如今认了她的女儿,不是应该感激国公府吗? 除非前苏夫人不想国公府认,正好印证了以前听说的前苏夫人不喜苏大小姐的事。 再说了,反目就反目,国公府怕什么。” “就是就是。” “大家快别说了,国公府老夫人因为成功认了干孙女,心中高兴,在前头撒糖呢,大家快去,见者有份。” “真的吗?在哪里?我要赶紧去沾沾喜气。” “我也去,我也去。” 众人一听,一哄而散。 苏府。 苏雨澜静静的坐在窗前,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用猜都知道,昨日苏府发生的事情,京城一定闹得沸沸扬扬。 特别是当她听说苏长荣为了讨好宫中,还在苏府门口贴了告示的时候,内心的屈辱,简直无法形容。 昨儿夜里,她便悄悄的传了消息出去,让外头的人一有消息便传给她。 现在吴氏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 桌上摆着早膳,是庶女的规格,苏雨澜没有动。 她之前住在偏院的时候,比这更差的都吃过,但是那时候无论吃再差,她都是嫡女,府中人不敢轻慢,出去了,她也是苏家嫡四小姐。 没有里子,有面子。 但是现在,里子面子都没有了,桌子上的饭食,她看一眼都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是丫鬟红叶回来了,见着苏雨澜,眼神闪躲不敢说话。 苏雨澜瞥了她一眼,想当然的以为,是吴氏贬妻为妾这件事,在京城中刮起了不小的流言,怕是有许多不好听的话。 “说吧,不必藏着掖着,我都能想象到外头会传什么。” “是。” 红叶低着头,把外头关于吴氏成吴姨娘的流言说了一遍。 苏雨澜听完是又恨又委屈,她人微言轻,什么都没有,只能被动承受。 真是不甘心。 但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她迫不及待想要嫁入恒王府。 “还有事?” 见红叶支支吾吾,苏雨澜皱眉。 红叶头更低了,“回小姐的话,今日一早,国公府宋老夫人和国公爷一起去了苏家旧宅,认了大小姐……为……国公府的女儿。” “什么……” 苏雨澜猛的一拍桌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双目瞪圆,看着红叶, “你再说一遍。” 红叶自然知道自家小姐有多讨厌这个姐姐,一时大气也不敢出,哆哆嗦嗦的又说了一遍。 苏雨澜望向窗外,眼神有片刻的失神。 她按在桌子上的手指逐渐用力,手背青筋暴起,恨不能掐进桌子里去。 “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生活得水深火热? 凭什么她苏绾宁就什么都有? 明明已经被苏府赶出去了,却有个国公府为她做后盾。” 苏雨澜心中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发生。但是她没想到,真的发生的时候,她的心里嫉妒成狂。 这几日她都不敢去想这件事情,心里一直在祈祷着:国公府的人会迫于种种原因,迫于种种压力,而不认绾宁,最好就让她在苏家旧宅自生自灭。 但是,事实永远和她想的不一样。 苏雨澜一手握拳,狠狠的打在桌子上,咬牙道: “凭什么,凭什么她苏绾宁的命就这么好。国公府这个时候应该跟她撇清关系才对,为什么还上赶着要去认女儿? 苏绾宁都得了瘟症了,这样的人凭什么?国公府该死。” 苏雨澜表情疯狂,牙龈咬得咯吱作响。 她不甘心,明明从小到大,苏绾宁是被她欺负的那一个,她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她是苏府的脸面,是苏府的骄傲,而苏绾宁就是脚底下她随时都可以踩死的一只蝼蚁。 是她允许苏绾宁活到现在,苏绾宁这条命是她手下留情才存在的。 但是苏绾宁凭什么?凭什么比她过得好,她不甘心。 红叶见到这样的苏雨澜,吓得头都不敢抬,心里犹豫着另外一件事要不要说。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苏雨澜的话: “还有什么一块说了,我倒要看看,她苏绾宁能幸运到何种地步,国公府许了她什么,外头又是如何议论她的?” 红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些都没有具体的消息,不过,不过……” 红叶不敢再说下去,苏雨澜回过头,一双眼如刀子一般划过红叶:“不过什么?” 红叶一咬牙,脱口而出: “不过还有另外一个消息,陛下为大小姐赐婚了。” “赐婚?” 苏雨澜皱眉,她想不到皇帝为绾宁赐婚的动机,更想不到皇帝为绾宁赐婚的人选。 她脑中第一个想到的:是不是君恒? 苏雨澜回身抓住红叶,“快说,快说是谁,可是恒王殿下?” 红叶拼命摇头:“不不……不是,不是恒王殿下,是逸王殿下。” 苏雨澜愣住:“逸王?” 红叶腿软,直接跪下,把消息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是,陛下赐婚,大小姐为逸王妃,择日完婚。 逸王接旨,说他早便心悦大小姐,如今求得陛下赐婚,心中万分喜悦。 而后,逸王去了东市口,当着全京城的老百姓承诺:此生只有大小姐一妻,绝不纳妾。逸王府由大小姐全权做主。 之后逸王殿下直接把大小姐接入了逸王府住着,说大小姐生病,自己一个人住在苏府旧宅他不放心……” 嫉妒在心里如野草一般疯狂生长,巨大的海浪如潮水扑面而来将她淹没。 红叶后面说的什么苏雨澜已经听不见了。她脑袋里一阵一阵的嗡嗡作响。 而后,从喉口猛的喷出一大口血,直挺挺的晕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时候,两眼依旧瞪圆。 “凭什么?苏。绾。宁……该死。” 第230章 圣旨已下从此她是逸王妃 上午,辰时末。 老夫人离开苏府旧宅,回到国公府后不久,宫中的赐婚圣旨便下来了。 苏府旧宅里,传来宫中内侍宣读圣旨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苏家绾宁端庄恭谨、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三子君逸,年已逾众,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 值苏家绾宁待字闺中,与皇三子君逸,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苏家绾宁许配皇三子君逸为王妃。 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咸使闻之。 钦此。” 绾宁规规矩矩的接了旨,给来传旨的李公公一大包赏银。 李公公眉开眼笑,从半夏手里接了过来:“多谢小姐赏赐,这会逸王府应该也收到了圣旨,殿下不放心,特意让奴才来小姐这里,小姐莫怪奴才身份低。” 君逸不得宠,指派传圣旨的公公身份不高,若不然,也轮不到李公公来。 绾宁笑了笑:“公公哪里话,我该谢过公公,有劳了。” 李公公应了一声,回去复命了。 半夏和杜若相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露出姨母笑,过来扶绾宁。 “小姐,外头风大,咱们进去吧。” 绾宁手握圣旨,低头看了一眼,有些没回过神来。 有了这个东西,从此以后,她就真的和君逸绑定在一起了。 想到以后,一时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说不清道不明。 呆愣愣的由着半夏和杜若扶她进屋。 进了屋,绾宁在窗前坐下,打开圣旨又看了一遍,脑中出现君逸的脸,嘴角微微勾起。 随即反应过来,赶忙收敛住表情,眼睛左右看了一眼,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半夏和杜若见状,都各自去忙着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姨母笑。 自家小姐和王爷,绝配。 过了好一会儿,见绾宁看着窗外愣神,半夏端着茶水过来,问到:“小姐不高兴吗?” 绾宁:“哦,没有。” 半夏:“那小姐就是很高兴喽。” 绾宁抬头,对上半夏一脸的坏笑,这才看出来半夏在打趣她,一时臊得慌: “好你个半夏,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半夏笑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躲开:“小姐握着这圣旨都看了好一会儿了,我当小姐乐不思蜀了呢。” 听着这话,绾宁脸一下就红了:“哪有,你瞎说。” “好好好,是奴婢瞎说。” 半夏连忙伸手捂住唇,而后手指张开一条缝,露出一点点声音,“奴婢不说,等逸王殿下悄悄的又来了,你们俩说。” 想到这些日子,君逸不知道偷偷摸摸来了多少回,绾宁脸上的红晕像晚霞一样,绯色延绵到了耳跟。 君逸一开始来还避着些她们,后面干脆大摇大摆的就来了。 绾宁还道她们只知道碰到的那一两次,原来她们心里都清楚明白着呢。 想来是看她默认,也便没有拆穿。 绾年自以为背着人,没想到大家心里都清清楚楚,想到这里,绾宁一时羞愤欲死,恨不能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半夏看自家小姐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不再打趣,转而说道: “小姐被赐婚了,以后就有着落了。 原来真的是逸王殿下,真好,小姐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如今,小姐脱离了苏府,又跟老夫人和国公爷相认。 还和逸王殿下有了婚约,小姐苦尽甘来了呢。” 绾宁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桌上的梳子,梳着身前的一缕长发,微微侧过头,有些没好气道: “你觉得那逸王府很好吗?” 半夏点点头,语气肯定:“好啊,当然好。 奴婢别的不懂,但是奴婢能看出来,逸王殿下看小姐的眼神,和其他人看小姐的眼神不同。 比如策王殿下和恒王殿下,看小姐的眼神是一样的,他们看的不是小姐,而是别的东西。 只有逸王殿下不同,他看着小姐的时候,就是满心满眼只有小姐的。” 绾宁颔首:“哦?” 半夏认真的想了想,又说到: “奴婢也说不上来具体,无法形容,就觉得,如果小姐嫁给逸王殿下,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 嗯……,就是觉得吧,逸王殿下看小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特别珍贵的宝贝。 这都不算贴切……,哎呀,算了算了,奴婢放弃了,奴婢说不出来。” 绾宁一双杏眼微微垂下,长睫微敛,嘴角露出浅笑。 半夏都能看出来,她自己当然也能感觉得到。 君逸,给了她一颗真心,还有满腔热忱。 她扪心自问,收到圣旨,心里是欢喜的。 成为逸王妃,她是心甘情愿。 只不过,心里多少有些恍惚。 嫁人这件事,让她不自觉想到前世,心里有些疙瘩。 重生而来,她没有想过要嫁人,更没有想过自己会对另外一个人上心。 但是这件事,就是发生了。 她有些心虚。 君逸单纯,炙热,是明媚如骄阳的少年郎。 而她,心如槁木,已垂垂老矣。 她和君逸是不对等的,她什么都经历过了,但是君逸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只要一想到前世自己嫁过人,她心里就总有些过意不去。 想到这些事情,绾宁心里有些乱糟糟的。 她脑子里出现两个声音,其中一个在说: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何必纠结,珍惜眼前,把握以后就够了。 但是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告诉她: 是前世所经历的一切,才有了现在的苏绾宁。 要不然她还是那个困囿在自以为是的亲情和爱情里面的苏绾宁,不如这般洒脱,不如这般自在。更不会和君逸有任何瓜葛。 前世,她忽略不了。 绾宁形容不出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只是眼中却有眼泪掉下来。 她从来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别人不会理解,自己在这一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纠结情绪。 她有些颓丧了。 虽然是前世,虽然一切已经重新来过,但是那些出现在她身上的事情是切切实实的,她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绾宁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第231章 本王心悦苏小姐非卿不娶 宫中下了圣旨为绾宁和君逸赐婚的消息,如平地一声惊雷,在京城炸开了,所有听到消息的人,都被炸得外焦里嫩。 满城哗然。 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大家根本不能把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人,联想到一起。 主要是因为,这赐婚的其中一方,是君逸。 经过了大雨时送粮食一事,许多人得了君逸的好,也承他的情,和他有关的事,自然便多上了几分心。 一时,满京城关于这件事议论纷纷。 “陛下为逸王殿下赐婚了,居然是苏大小姐,为何是苏大小姐啊。” “月初的时候,陛下不是还下了旨,让苏大小姐入宫为妃嘛?怎么现在苏大小姐又成逸王妃了?” 一旁有一个侍卫模样的年轻人听见这话,立马出来解释: “谣言,都是谣言。上个月末的时候,陛下确实是下旨让苏大小姐入宫,但是却不是入宫为妃,而是做殿前女官,不知道怎么就传出来说是为妃了。” “原来是这样,那这就说得过去了,不过,为什么是苏大小姐呢,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可不是嘛,今儿一大早国公府认了苏大小姐为干女儿,之后紧接着圣旨就下来了,事情都凑到了一起。 感觉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发生了那么多事。” “苏大小姐和逸王殿下这一对八竿子都打不着啊,怎么就凑到一起去了。” “是啊,我感觉,苏大小姐配不上逸王殿下。 前十六年都不出门,琴棋书画应该也是一窍不通吧,诗词歌赋怕是一样都没学过吧。 除了容貌出挑,也确实没别的可说了。嫁入逸王府做正妃,不是我对苏大小姐有意见,确实是不配。” “以前的苏大小姐,好歹还是苏家嫡女,身份上也能够得着,但是从教导这方面来说,确实是不够格的。” “逸王殿下之前一直在边境,保护着大周,骁勇善战,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回到京城,依旧心里装着老百姓,一心为民。 陛下如何,也不该选苏大小姐啊。” 这场大雨洪涝,君逸为大家解决了粮食危机,京城的人正感激他,对他印象好得不得了。 自然是按照他的立场,来看待这一场赐婚。 客观来说,这场赐婚,确实是绾宁高攀了。 策王府的一个侧妃,都是才能样貌样样上等的大户人家的嫡女。 恒王府的王妃更不必说,忠勇侯府的嫡大小姐,身份样貌处事才能,样样拔尖。 但是到了君逸这里,从绾宁在人前表现出来的样子看,确实是差了一些。 老百姓们把君逸当救苦救难的菩萨,皇帝把绾宁赐婚给他,大家都有些意难平。 虽然说,绾宁现在被国公府认作干女儿,但到底不是真正的国公府小姐,从小也没有得到国公府好的教养,说白了就是个假的,占着个名头而已。 大家更觉得君逸亏得很。 虽然君逸现在身有残疾不能行走,但是他皇子的身份,还有从前立下的功劳,以及最近为京城老百姓做的事,桩桩件件都足以让人忽略他身上不好的缺点,真心的拥护他,爱戴他,为他所想。 一时间,京城对这场赐婚众说纷纭议论纷纷,讨论的,都是“绾宁配不上君逸”,“皇帝为什么会这样赐婚”的话题。 就在此时,君逸从逸王府出来了,坐在马车上,马车四周的帘布都打开。 走在街道上,让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众人看着君逸出来,眼露心疼,有人见状大喊: “逸王殿下出来了,逸王殿下出来了。” “殿下可是对婚事不满?” “殿下可是受了委屈?……” 人群中,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君逸听得直皱眉,让马车加快了速度。 很快马车到了东市口,侍卫扶着君逸下来。 有人上前喊到:“大家稍等片刻,我们王爷,有话要说。” 众人点头,看着里头的人,纷纷在阁楼下聚集起来,侍卫推着君逸上了东市口最高处的阁楼上,就这会的功夫,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君逸坐在轮椅上,扫了底下一眼,对着大家喊话: “今日,本王在这里只是为了说明一件事。 想必大家都听说了,父皇为本王和苏小姐赐婚,赐婚圣旨本王已经收到了。” 这话一出,底下又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一个个脸上都有些义愤填膺,以为君逸也是没办法的,被动接受。 但是下一刻,他们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只见高台上,君逸看着底下大声道: “承蒙大家厚爱,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在此,本王向大家特地说明,这门婚事,是本王亲自向父皇求来的。” 底下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张大了嘴巴,仿佛随时可以塞下一只鸡蛋。 君逸继续说到: “本王心悦苏小姐苏绾宁,关注她已久,早已在心中发誓,非苏小姐不娶。 原本这件事不该现在说,但是事情紧急,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 苏小姐现在已经不再是苏家人,而且住在破旧的院子里,还生着病,本王实在放心不下,过意不去。 这才鼓起勇气,向父皇求了旨意,希望能照拂她一二。还请各位不要妄自揣度。 本王心悦苏小姐,她愿意嫁给本王,已是本王三生有幸,本王不愿意听见对她的中伤和揣测。 在这里,本王还有个请求。 请各位见证,本王接下来说的话: 本王君逸,今生只苏绾宁一妻,绝不纳妾。等苏小姐过府,逸王府一切听苏小姐安排,本王绝无二话。 最后,恳请大家,对本王未来的王妃友善一些,本王感激不尽。” 君逸说完,说着底下拱手示意,行了一个君子礼。 底下的人听着,一个个都没反应过来。 今生只此一妻…… 绝不纳妾…… 逸王府听苏小姐的…… 人群中传来有女子的哭声,眼中露出无比羡慕的神情。 有妇人站出来,大声回话: “逸王殿下言重了,逸王殿下情深义重,大家一定支持。” “对对对,既然是逸王殿下选的王妃,定然就是最好的,以后,我们绝对不说苏小姐一个不字。” “祝福逸王殿下和苏小姐百年好合。” “听逸王殿下的就是,大雨之时是殿下救了我全家的命,若不是那些粮食,怕是我们一家都撑不下去了,逸王殿下说什么,我们便听什么。” “是,我们不会再说,也不会允许别人说,我们敬重逸王殿下,往后也定当敬重逸王妃,请逸王殿下放心。” 有人开了口,后面稀稀拉拉的又有人接着表态,再之后,此起彼伏的: “逸王殿下放心……” 君逸见状,点了点头,又说道: “苏小姐病了,如今又无处可去,本王听说苏府旧宅实在破败,住不得人,本王想请苏小姐住进逸王府。 虽然有些于理不合,但本王保证完全是为了苏小姐的身体着想。绝没有其他的龌龊心思,还请大家口下留情,不要乱传谣言。” 虽然现在他和绾宁被赐了婚,属于未婚夫妻,但到底还没有正式成亲,需要避嫌。 他就这么把人请回去,是于理不合的,说不好就会传出对绾宁不好的言论,所以有此一举。 现在绾宁也没地方可以去,他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件事摆明了来讲,让大家监督,反而显得他心中坦荡。 也免了以后有人以此做文章,毁坏绾宁的清白。 他里里外外都想到了,不让绾宁受一点委屈。 话落,底下立马有人喊道: “逸王殿下君子坦荡,光明磊落。一定不会有不好的传言出现。” “是是是,逸王殿下和苏大小姐早日成婚,有情人终成眷属。” 君逸又对着底下一拱手,直接走了,没在停留。 底下那些百姓再说什么,他也没有再关注。 出门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专门引导舆,论往他想要的那方面发展,这些他都不用担心。 现在,他要做的,是去苏府旧宅,亲自把绾宁接去逸王府。 君逸下了楼,坐上马车,径直往苏府旧宅而去。 【作者有话说】 11月了,2021进入倒计时,还有两个月,小作者会努力好好写的,谢谢大家的喜欢。 这一章三千字,接下来每日更新应该可以固定了。要么是凌晨十二点,要么是中午十二点,每天四千,不定时加更。 从这一章开始,本书字数过五十万了。 接下来剧情预告:发糖,发糖,发糖! 希望小可爱们会喜欢,笔芯! 第232章 绾绾可喜欢 东市口最高阁楼的对面,是一家茶楼。 其中一间正对着君逸说话的雅房里,君策站在窗口,眉头紧锁。 原本他是和底下的官员约好在这里谈事,没想到正看到了这一幕。 君逸为何会娶绾宁,为何会让绾宁入住逸王府他是知道的。 但是当他亲眼看见这一幕,为什么会觉得……有些诡异。 君逸为人,他不说完全了解,对他的脾性也算知道两三分。 从前,君逸在边境驻守国门之时,他还想过拉拢,也派人调查了一些他的事宜。 这一场深情戏码,在这件事情里,其实大可不必。 而且是发生在君逸的身上,看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君逸可以同意赐婚,可以同意让绾宁住进逸王府,但是像这般站出来,替绾宁伸张说话,是完全没必要的事情。 而且他说的句句诚恳,完全看不出虚伪之意。 若不是真的,那这戏也演得太好了一些,若是演技如此好,那在其他的地方……是不是也骗了他们呢? 若他说的是真的,早便心悦绾宁,那这件事就更不简单了。 君逸的心往下沉,断定自己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君逸,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那么无害。 若说从前,君策只觉得君逸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完全不需要防备,但是现在他对君逸生了警惕之心。 还有国公府的认亲,虽然看起来一切毫无破绽,但是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别人或许不知道绾宁和国公府的关系,但是他心里可是一清二楚。 绾宁就是国公府的血脉。 苏家对绾宁向来都不重视亲切。苏长荣那样的人,在全城抵制绾宁的时候,把绾宁逐出苏府,也说得过去。 但是紧接着君逸就以逸王妃好歹要有个身份,哪怕要哪家认个干亲也好为由,看似强迫的让国公府认下这门亲。 谁能想到,实际上国公府早等着这一天。 一切都看起来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又毫无痕迹。 若不是他知晓其中一部分内因,凑到一起看才觉得不妥,哪里能发现。 这种种迹象,实在惹人怀疑。 不到半个时辰,君逸的马车便从苏府旧宅过来,往逸王府而去。 后面跟着一辆马车,很明显就是绾宁了。 人群中自然的让出一条道,此时再无对此事的议论。 马车安安稳稳的驶过东市口。 茶楼里的君策,看着这一幕,心底的疑惑更深。 这一回,疑惑的对象是绾宁,从前他对绾宁的了解,是基于底下的人送上来的消息。 后来在策王府那一回,绾宁条理清晰,一字一句的控诉他们,和消息上说的,简直判若两人。 说起来,他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变成那个样子,而绾宁又是如何逃脱的,究竟是哪一部出了错? 再后来,郡主府前,绾宁对众人说的话,对吴氏说的话,半点都不像那个窝居府中十六年,没见过世面的小姐。 他便开始起了疑心。 只是那时候,他的目光对于这件事,都放在国公府身上,根本没有细想。 如今回想起来,很容易就察觉到了不对。 还有现在,绾宁居然如此轻易就跟着君逸走了。 若是从前,消息上说的不知事的绾宁,这么做,他还觉得正常。 但是如果是最近看到那样子的绾宁,如此乖巧听话,君策便不觉得了。 他不认为,在郡主府前,一开口就是要和苏府脱离关系,面对大众也丝毫不怵的绾宁,会就这么跟着君逸去了逸王府。 但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君策看着不远处离远的马车,陷入沉思。 逸王府大门口,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没有直接驶入逸王府,是因为现在绾宁到底还没有嫁入逸王府。 这么不明不白的,君逸认为是对绾宁有些不尊重,从大门而入才是真正的待客之道。 绾宁下了马车,看着逸王府门头的三个大字,微微晃神。 然后跟着君逸,从大门走进逸王府。 身后,逸王府的大门被缓缓合上。 一进逸王府,绾宁就感觉到了不同。 比起上回来的萧条,这一次树绿花红,一片勃然生机。 走过一个回廊,君逸停下来,屏退了左右。 半夏和杜若看了一眼绾宁,绾宁没说话,两人心照不宣的跟着管家向另一边走去。 逸王府知道绾宁要来,早已经都准备好了,但是绾宁的起居,她们还是要亲自收拾一下。 回廊下,君逸指着前头的花花草草,献宝一样的看向绾宁,“绾绾,你喜欢吗? 上回你来的时候,说逸王府太冷清了。然后我便请了个花匠,把花市的花都买了过来。 后来遇见大雨,又放到温室里养着,今日知你要来,才又让人摆出来。” 绾宁:“你有心了。” 君逸笑得开心:“你喜欢,我便很高兴。” 绾宁抬眼看去:红的蔷薇,绿的芭蕉,紫的绣球,蓝的鸢尾,在这个季节。竟然被他都养着了,花儿寻着小路一路蔓延。 君逸示意她看前面,绾宁点点头,过来推他。 君逸回头:“你还病着,我自己来就好,你知道的。” 君逸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腿,对绾宁眨了眨眼,意思就是他的腿没问题,他可以自己来。 “没事,我推你,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绾宁不由分说,推着君逸往前走。 她一过来,君逸鼻尖便闯入一道绵绵的清香,淡淡的很好闻,清清冷冷的香味,很是符合绾宁的气质。 君逸脸上浮起笑容,事实上从今儿早上开始,他便心里欢喜的不得了,若不是为了不能给绾宁带来麻烦,他早就忍不住了。 如今绾宁就这么推着他,在一路鲜花似锦的小道上行走。 虽然天依旧灰蒙蒙的,雨要下不下的样子,但是他的心头却是阳光普照,光芒万丈。 竟觉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来。从前,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觉得只这样一个寻常的场景,便让人如此眷恋着迷。 身后绾宁没有说话,就这么推着他往前走,道路的鲜花一直绵延到后院的小花园。 这个地方上回绾宁来过,但此时再来,她已经有些认不得。 眼前的景致和当初来的时候迥然不同。 那时候的逸王府,冷冷清清,草木凋零,举目萧索,看起来冷冷冰冰。 现在的逸王府,花团锦簇,举目是春。 说不感动是假的,有一个人为你好,对你好,想你好,不带任何目的,真心实意。 她是真的心生感激。 第233章 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 小路尽头是一个小亭子,绾宁推着君逸进去,自己也在一旁坐下来。 亭子里早摆上了热茶和点心。 “绾绾,这样,你可喜欢?” “嗯。”绾宁点头。 君逸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我真高兴你会喜欢。” 绾宁:“谢谢你。” 君逸:“你是我的未婚妻,不必如此客气。” 绾宁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微微低头,开口: “今天的事情我听说了,东市口你不该去的。” 君逸明白她什么意思,当即开口:“不行,应该去,我的女人我当然要保护。” 绾宁听着这话,绷着的神情撕开条条裂缝,浮上些浅浅的红晕。 “今日闹得这般大,另外两位会有所耳闻,到时候一定会怀疑上你,这件事对于你没有任何好处,在有心人的眼里,怕是你已经动机不纯。” 君逸看着绾宁,认真的回答: “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你相信我。 也请你允许我保护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深陷舆,论,我做不到。 保护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绾绾,你别说我做错了。” 绾宁不看他,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其实,我也并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其实没必要的。” 君逸:“你说没必要,是因为你不在意,但是我不可以不在意,我对你的心意不是说说而已。 在我身边,我绝不允许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绾绾,你可能明白。” 绾宁缓缓抬头,看着这样的君逸,莫名有些想落泪。 君逸坐在她一旁,看她眼圈一下就红了,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倾身过来: “绾绾,怎么了? 是不是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你别恼,你告诉我,下次我便不说了。” 绾宁直直的看着他,目光里有些闪躲,踌躇着说不出话来。 君逸看她要哭不哭,眼泪将落未落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 温声询问道:“绾绾,告诉我,怎么了?” 绾宁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这种事该如何说,心头一酸,一颗豆大的泪珠像珍珠一样从脸颊滑落下来。 君逸连忙握住绾宁的手,语气有些焦急:“绾绾,你别哭,我好难受。” 看着这样的君逸,绾宁只觉得抓耳挠腮,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绾绾我心悦你是真的,想保护你也是真的,我对你的心意,你能感觉得到吗?” 绾宁连连点头,只是随着她发髻上步摇的晃动,又有泪珠从眼中滚滚落下,君逸抬手,忙替她去擦, 感觉到脸上温热的手指,绾宁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君逸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受伤:“绾绾……” 他语气委屈得要命,巴巴的看着她。 绾宁一颗心都要疼化了。 她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去伤君逸的心。 有什么介意的,要直接说出来告诉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形成伤害。 绾宁低头,小巧的贝齿咬着下唇,似乎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开口: “你从前没有喜欢过人,没有爱过人,对感情的想法很单纯,很专注。我……” 绾宁顿了顿,别开眼:“我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 君逸眼中闪过错愕,想到此前种种,随即便明白过来,绾宁说的是什么意思。 绾宁不敢看他:“我经历的比你多,你没有经历的,我都经历过,我……我舍不得……” 君逸反应过来,看向绾宁: “舍不得……他吗?” 今日,从他到苏府旧宅去接绾宁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绾宁有些情绪不对。 一开始他以为是,就这般住进逸王府有些不习惯的情绪,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是有一个人,早于他之前,认识了她,并且,他们之间,有过一段故事…… 绾宁猛的抬头,看向君逸,连忙摇头: “不不不,不是。” 君逸一颗提起的心,在她的否认中落下来。 他都已经想好了,若绾宁说是,他该怎么把人从那个人身边抢到自己身边来。 还好不是。 “那么,你是舍不得跟我在一起吗?” 绾宁望着他,目光盈盈,一瞬泪如雨下。 对着君逸,郑重的点点头。 君逸心疼得不得了,抬手靠近她,替她拭泪。 这一次绾宁没有躲开,眼泪却更凶的往下落。 泪眼中,君逸的模样,已经模糊不清,她沉浸在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里,无法自拔。 耳边响起君逸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傻子,为什么要妄自菲薄? 你在我眼里,好得不得了,世上再无任何一个人,能如你一般让我爱着。 若是你因为这个理由拒绝我,我会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绾绾,我可不可以问你:你心里是否在意我?” 绾宁点头,更咽着说出一个字:“是。” 她什么都没说,君逸已经都懂了,懂她的纠结,懂她的担忧,懂她的欲言又止,懂她说的:舍不得…… 这样的他,她心里如何不在意呢? 君逸:“那你,也喜欢我吗?” 绾宁:“是。” 君逸:“那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只在乎眼前的你和以后的你。” 君逸拉起绾宁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后抬头看向她: “绾绾,我只怨自己没有早些认识你。我应该给任何人机会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 绾宁怔怔的看着他,看见他脸上的心疼和愧疚,突然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她弯腰向下,伏在君逸的膝盖上,哭得人心都要碎了。 君逸一手捧住她的头,一手轻轻的抚摸着她耳边的秀发,一下一下,从上到下,安慰着她。 他的绾绾啊,一定受了好多的委屈! 他的绾绾啊,他一定要好好爱她。 君逸保持着这个姿势,任由绾宁趴在他的膝盖上,他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秀发,轻轻拍她的背,低头亲吻她的额间,安慰她。 亭子外下起了大雨,不一会儿雨便下大,哗啦哗啦的淹没了亭子里的哭声,也把亭子和外界隔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绾宁停了下来,她抬头,眼圈里还含着泪水,一双眼红得跟个兔子似的。 君逸心中一疼,两手用力,一把抱起绾宁,将她拥入怀里。 绾宁小小的,瘦瘦的,被他大手一揽,身子靠着他的胸膛,整个人窝着像一只小猫咪。 君逸低头,下巴抵在她的发间,一下一下轻轻摩挲着。 “绾绾,以前的就让它过去,好不好?” 怀中的人嗡声嗡气地应了一声:“好。” 君逸:“以后你就是我的,我就是你的。” 绾宁这回没有答话,两手握拳抵在胸口,头向里转,埋进君逸宽阔的胸膛里。 她微微发红的耳尖,出卖了此时此刻的情绪。 君逸低头,声音里带着笑意: “绾绾,你害羞了,那我便当你答应了。” 怀中的人额头在他怀里蹭了蹭,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兔眼看着他,认真的回答了一句: “好!” 听到她的话,君逸紧了紧手臂,目露亮光,对上她的眼睛,声音无比温柔: “我心悦你!” 绾宁:“我亦是!” 君逸:“我想和你成亲!” 绾宁:“我亦是!” 君逸:“绾绾,认识你是我三生有幸!” 绾宁:“我亦是!” 君逸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内心被幸福感填得满满当当,无比愉悦,原来这世间最美好的三个字是:我亦是! 他一把将绾宁拥入怀中,狠狠的吐出一口气才开口: “绾绾,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是说:一生一世。” 绾宁窝在他怀中,耳边听着他强有力而蓬勃的心跳: 回答:“好,一生一世!” 君逸把她抱得更紧,一手蒙上她的眼睛。 绾宁闭着眼睛,整个人靠在君逸怀里,放松下来,鼻间有雨打芭蕉的清凉气息传来,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大雨还在下着,桌上的茶已经凉了,有丝丝风吹来,却半点没吹散二人四周的温暖如春。 绾宁似是累了,整个重量落在君逸身上,君逸轻拍了拍,她直接睡着了过去。 君逸低头,在她额前印下一吻。 爱怜又疼惜。 他抬起头,目光看向远处,微微一眯,划过一丝危险的气息,无声的吐出三个字: 策王府。 【作者有话说】 小作者最近总觉得眼睛模糊,十米之外人畜不分,五米之外六亲不认,以前没有戴过眼镜,今天去医院检查了视力,从医院回来就一直眼睛模糊不清,打电话问了学医的同学,说是滴了扩瞳的原因,明天就好了。今天一直看不清东西,远近都不清楚,所以更新晚了。 小可爱们保护好视力,大夫说近视治不好,不戴眼镜度数会越来越深。 以后正常都会十二点更新的,如果没有,肯定是小作者有了什么突发事件,大家就等一等了。 笔芯,么么! 第234章 皇帝像绾宁示好 次日,六月二十四。 早朝过后,太医院正来了御书房。 皇帝听完太医院正的禀报,脸上露出了然又惊讶的神情。 “你确定真好了?” 太医院正点点头,“回禀陛下,微臣不敢欺瞒陛下,苏小姐确实好了。” 皇帝从龙椅上坐起来,脑中不知在想什么,看向底下低头禀报的太医院正,又问了一句:“真好了?” 太医院正回答:“是,已经大好了,王太医亲自去看的。” 皇帝略微想了想,才又问到:“可有问过前几日为苏小姐整治的大夫,确定是瘟症吗?” 太医院正:“回禀陛下,王太医接到为苏小姐看诊的任命后,询问过苏府的大夫。 那时候苏小姐刚刚被发现生了病,病情尚浅,看不出来具体是不是。 但是,从后面的反应来看,确实是瘟症无疑。 虽然这瘟症和普通的风寒很是相像,但是还是有一些差别。 那些感染了瘟症的老百姓,如今全部都在医馆住着,外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细节,更不知道这些差别是什么。 后面王太医给苏小姐看诊,苏小姐的反应和症状,和瘟症一模一样。 这一次的瘟症和以往都不同,普通的风寒,发热流涕或者腹泻,都有规律可循,但这一次的瘟症,统一的症状是咳喘和身体发凉,而这咳症是白天不咳夜里睡,由此区别普通风寒。 这个规律是医馆的太医们昨日才发现的,但是,前几日苏小姐就有了这样的症状。 据微臣所知,王太医没有判断错误。” 皇帝死死的看着太医院正。 说出的话意有所指: “苏家小姐,昨日住进了逸王府,今日,就好了?” 太医院正:“回禀陛下,确实如此。” 皇帝抬头看向屋顶,长呼出一口气,心里有一些震动。 看了底下的太医院正一眼,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太医院正离开,皇帝叫来内侍,“传钦天监。” “是。” 内侍刚刚走到门口,又被皇帝叫住,“算了算了不必了。 送些东西去逸王府,就说国公府的女儿,朕也得表示表示。” “是。” 内侍退下,皇帝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第一次觉得,御书房这么大,大到有些空,显得自己都渺小了。 “真的……有天意吗?” 皇帝正对着窗,抬头便能看到有些灰蒙蒙的天空。 瘟症的事应该是真的,苏长荣不敢撒谎,瘟症一开始和风寒相似,那就说明且不说绾宁一开始得的是不是瘟症,但得风寒是肯定的。 在之后根据太医院正的说法,绾宁的症状和瘟症的症状符合,那肯定就是得了瘟症的。 瘟症之所以让人谈之色变,就是因为它每一次发生,都是从前没有出现过的病例。 传播率大,死亡率高,而对于这种新型病症,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与之相对应的药方。 也就不存在装病。 皇帝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目光聚集在其中一点。 他现在对赵砚臣的话,再无任何怀疑。 之前,在出现这件事情的时候,赵砚臣就说,必须要让绾宁住进王府去,若不然这一场灾害势不可免。 想到这里,皇帝心中一阵后怕,还好这一回他听话照做,没有抗拒,若是再像上次一样,后果不堪设想。 逸王府。 宫里的人来送赏赐的时候,君逸和绾宁正吃完早膳,在小花厅里喝茶。 赏赐是给绾宁的,但是到底这里是逸王府,绾宁和君逸一起出来了。 宫中赏赐的东西非常丰厚,君逸撇了一眼,不甚在意这些东西。 绾宁规规矩矩的接受了这些赏赐。 等人走了之后,管家带着人把东西搬走,下人们陆续离开,屋子里,只剩下绾宁和君逸。 自从昨日君逸抱着绾宁从外头进屋,而绾宁在他怀里睡得正香之后,半夏和杜若对二人的独处,便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态度,只要有机会,绝不破坏。 逸王府的人更不用说,没有机会都要创造机会,更别说来打扰。 影卫们恨不能明儿小主子就能生出来。 君逸看绾宁发呆,走过来,见绾宁目光一直落在那些赏赐上面,开口道: “后院有库房,若喜欢这些东西,我带你去库房逛逛,我的便是你的,喜欢什么随便带走。” 绾宁回过身来,脸颊微微一红,对君逸这随时随地表白心意的行为,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听着还是觉得臊得慌。 君逸看她害羞,正色道: “绾绾,我说的都是正经话,你怎么害羞了?” 原本没什么的,但君逸这话一说出来,没什么好像也有什么了。 绾宁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就见他又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 “老头子倒是乖觉。” 绾宁嗯了一声。 皇帝这是在对她示好,在对赵砚臣示好。 她就这么住进了逸王府,到底于理不合,虽然君逸在东市口对大众做了解释,但是放到台面上来说,还是说不过去的。 现在,皇帝送了东西过来,以后没有人敢拿这件事做筏说绾宁的不是。 “到这一步,钦天监这条线算是彻底完成了。 以后赵砚臣说的话,必定掷地有声,皇帝也会忌惮几分。 不过近期怕是得缓一缓,物极必反,这把刀,要么不出手,只要出手,必要一击必中。 而且,不能太过了,怕皇帝受不了出什么意外,虽然那两位斗得如火如荼,但到底局势还不明朗,目前不宜出大事故。” 关于赵砚臣,从绾宁嘱咐若自己有事让他听君逸的,她就没打算瞒着君逸。 君逸点点头,目露欣赏:“娘子所言甚是,我也如此以为。” 之前看绾宁做的那些事,他就知道绾宁和他消息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她对时事敏感,分析睿智,哪里是关了十六年什么都不懂的木讷小姐。 不过以前对绾宁的动作都是想象,现在终于亲眼见着她对自己说这些,君逸心中除了佩服还有欣喜,这说明绾宁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 绾宁见他认同,继续说到: “还有昨日东市口事件,你为我说的那一番话,怕是已经让他们起了疑心,这个一定要早想对策,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容易生根发芽。” 君逸一挑眉:“娘子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绾宁笑:“哦,说来听听。” 对于此事,绾宁也有一些想法,所以才想着跟君逸商量,尽快把事情安排下去。 她在苏府的时候,用的都是君逸的人,现在住进了逸王府,事关君逸,又是因她而起,她没道理不跟他商量。 君逸倾身过去,在绾宁耳边低语了一阵。 绾宁连连点头,适时作出补充。 一番话说完,二人看向对方,眼睛皆亮亮的。 “原来娘子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绾宁:“说明此法甚好。” 君逸:“不,是英雄所见略同。” 二人相视一笑。 君逸伸手拥住绾宁,“绾绾,你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绾宁在他怀里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笑得眉眼弯弯: “彼此彼此。” 第235章 抓住绾宁这棵救命稻草 接下来的两日,瘟症的人一下多了许多。 原因是城西有一口井没有检查出来,被忽略了,许多人都用了这口井的井水。 一下子医馆便住满了人。 太医院署乌云密布,若再如此下去,超出医馆的接待范围,怕是会出大问题。 像这些瘟症的病人,最好是集中统一管理治疗。 若有好几个医馆,一是老百姓一看病人越来越多,容易造成恐慌。 另外一个是人一多且分隔两地,管理和治疗都增加了困难,人手也怕不够。 这件事由丞相许怀义直接负责,医馆的负责人当即便找到了许怀义。 许怀义记着之前给自己的信上说的话,当即拍板,毫不迟疑,把自己的府邸也作为医馆的一部分让了出来。 因为当初为了便于管理,把医馆建在了自己府邸的旁边,现在场地不够用,他直接让人把一面墙打断,连通着丞相府。 丞相府很大,万一实在医馆不够用,丞相府绝可以顶一阵。 老百姓们听闻这个消息,心中都对许怀义感恩戴德,无不说丞相的好处。 朝中正人心惶惶,听着这事,人人都对丞相许怀义刮目相看,只觉得他在朝中这几十年,像是第一日认识他一般。 皇帝更是。 若说从前,他只是把许怀义当做一条听话有用的狗,那现在他对许怀义的看法已经和从前迥然不同。 这样的许怀义,堪当大任。 对于这一切,许怀义都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心里也忐忑的很,只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而已。 信上面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他没得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只希望一切如信中说的一样:有惊无险。 所幸,第三日,局势就稳定了下来。 许怀义这才擦了一把汗。 情势和给他的信中说的一模一样,此时他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一心一意的做好信中交代的事情。 他知道这或许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是同时他心中更清楚,这件事情,带给他的,还有巨大的果实。 医馆再没有新的病人出现,而第一批瘟症的病人因为救治及时,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没有更严重下去。 从瘟症开始迄今为止,京城没有出现一例死亡,这是可以载入史册的壮举。 医馆里,有两三个身体强壮的,在没有对症药方的情况下,已经自愈了。 这无异于给了大家莫大的希望,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朝廷也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的苏府,却是一片阴霾。 苏雨澜的院子院门紧闭,丫鬟们都不往这边走,稍微挨近一些,便脚步加快跑起来。 那一日,苏雨澜从贴身丫鬟红叶口中听说了外头的消息,心中嫉妒愤恨直接晕倒了,这一晕倒竟发起高热来。 府医诊断,是因为急火攻心,又加上前段时间的风寒没有好完全,所以这会一下爆发出来,便直接病倒了。 吴氏急匆匆的赶来,听了府医的话,不确定是不是瘟症,一颗心提了起来。 再没有心思自怨自艾,只想着苏雨澜快点好起来。 苏长荣听说了之后,生怕是温症,把苏雨澜的院子封了起来,每天由外头的人送吃,里头的人不许出来。 苏雨澜从偏院搬过来之后,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又成了庶女,一应规制减半,院子里都没几个人了。 苏雨澜一病,乱糟糟的,若是平时,吴氏肯定要整治一番,现在,哪里有心思。 此时,苏雨澜躺在床上,整个人都病恹恹的,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吴氏在床边坐下,给苏雨澜喂了两口水,就听见苏雨澜开始说胡话, 仔细去听却听不出什么,只看着神情激动。 看着这样的苏雨澜,吴氏急得直掉眼泪。 她想不通事情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变成了姨娘,苏雨澜成了庶女。 苏雨澜病成了这样,苏长荣都没有过来看一眼。 对于苏长荣的无情,吴氏已经领教过,只是她万万想不到,苏长荣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这般冷血。 早该想到的,绾宁作为苏家的嫡大小姐,十六年关在府里,苏长荣也真的不闻不问。后面只是京城传出些流言,他就能直接把人逐出苏府。 苏长荣并不知道绾宁的身世,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吴氏早该想到的。 吴氏坐在苏雨澜的床边守着,看着床上的人睡着都还不安分,哆哆嗦嗦的,那副委屈又愤恨的模样,吴氏看了,无比的心疼,但是现在她没有任何办法。 只盼着苏雨澜的病能早些好起来,只要人好好的,一切再筹谋。 但是事情往往事与愿违,越不想发生什么,什么就越会来。 过了两日,情况不对了,苏雨澜身上开始出现了瘟症的症状。 这一次,府医来例行检查,当发现苏雨澜身上的症状,和瘟症对上了七八分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赶忙去让人禀报了苏长荣。 苏长荣当即就要把苏雨澜送到苏府旧宅去。 吴氏求到门前,哭得肝肠寸断,翻出了这十多年的夫妻情分,求苏长荣,苏长荣半点不为所动。 吴氏想到绾宁,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把绾宁搬了出来。 现在的绾宁,是国公府的女儿,还是未来的逸王妃。虽然已经逐出了苏府,但是在外人眼里,绾宁还是苏府的血脉,这一点毋庸置疑,吴氏赌苏长荣会有所忌惮。 果然,苏长荣听完有些犹豫,吴氏说的对,现在的苏府旧宅因为绾宁的原因,被许多人盯着。 现在的苏家,是要越低调越好,千万不要再往前凑。 吴氏哭喊着求他:“老爷,我现在只有澜儿了,求老爷,千万不要把澜儿送去苏府旧宅,没人照顾她,她会死的。 妾身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第二个,妾身会把院子围起来,妾身亲自照顾,一定不会出事的,医馆里的人就是这么做的。 老爷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咱们的女儿有事对吧,如今宁儿已经被逐出苏府,若澜儿有个三长两短,那外人会怎么说苏家,会怎么说老爷你? 求老爷网开一面,妾身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到苏家人。” 吴氏泪如雨下,苏长荣嫌恶的看了吴氏一眼: “罢了,看在我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上,便让她留下来,记住你刚刚说的话,好好的待在偏院,别连累了其他人。以后,也别再拿这十几年的夫妻情分说事。” 吴氏闭眼,心痛难当,却不敢表露出来,忍住情绪应下:“是。” 苏长荣提步离开,路过吴氏身边的时候,特地绕远了些,仿佛她是什么污秽一般,生怕沾在身上。 吴氏看着这样的苏长荣,后背拔凉拔凉的,想到苏长荣说的话,更是心如死灰。 这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就这么没了,只是保住了苏雨澜能待在苏府里,不被赶出去。 而从苏长荣口中说出来,便是他的恩赐一般,就好像苏雨澜是她一个人的女儿,他让苏雨澜留在府中,是生是死都不关他的事。 吴氏痛心,当初吴家门楣低,她靠着国公府才攀上苏府这门亲,还使了一些手段,如今看来,真是讽刺啊。 吴氏从地上爬起来,身形有些踉跄,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第236章 苏梓月难产和夫人没有任何关系 吴氏跌跌撞撞的回到苏雨澜的院子。 一路上下人们见着她都敬而远之。 柳姨娘坐在不远处,见着她只当没看到,还和其他人有说有笑,这在以前,是万万没有过的事。 这种无视比直接奚落更让她感到窘迫和难受。 吴氏想到明明在不久前,她还是当家主母,苏府所有人见着她都毕恭毕敬,才短短几日功夫,自己的处境便如此难堪,心中唏嘘不已。 她不知道,她刚刚去见苏长荣的事已经传出去了,大家知道她被嫌弃,她院子里的下人,都在柳姨娘的撺掇下走得差不多了。 只剩一个一直跟在身边的嬷嬷。 这嬷嬷是吴家本家人,也姓吴。 和王嬷嬷一样,是吴氏出嫁的时候一起跟到苏府来的,只是另外一个王嬷嬷在上一回吴氏和苏雨澜去郡主府闹事的时候,替苏雨澜顶了罪,已经没了。 苏雨澜这边也没了人,原本有个奶娘,折在了策王府,后面为了哄骗绾宁入宫,她自愿住进偏院的时候,身边的丫鬟都遣散了许多,只留下贴身的几个。 如今成为庶女,有了刚刚苏长荣不待见吴氏那件事,加上自己又病着,有些怕死的求到柳姨娘跟前去,一个个都调走了。 吴氏回来,整个院子就只剩下她们四个人。 看到这一幕,心里是又气又觉得可悲。心中暗暗发誓,等一切好了,她一定要柳姨娘付出代价。 屋子里,吴氏一进去就听到苏雨澜的声音,“水……水……水……” 吴氏瞪了一眼门口的红叶,红叶吓得脖子往后一缩,赶忙抓起一旁的衣服下去干活。 如今苏雨澜得了温症,大夫说了有一定的传染风险,她一个丫鬟若是染上了,可没有小姐这般好运有人伺候着,人都是惜命的,趋利避害是本性。 大家都走了,她也想走,但是她从小就跟着苏雨澜,家里也没人了,走都不知道去哪里,而且她是贴身丫鬟,其他人吴氏可能不计较,但是肯定不会放过她。 吴氏虽然成为姨娘了,但是收拾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不敢走,但是,这不代表她就能为了苏雨澜送死。 挨着苏雨澜的活,她是能躲就躲,不能躲的,只能自求多福。 吴氏眼中愤愤,也没有精力去责骂红叶,赶忙进了屋,倒了一杯水,走到床前,给苏雨澜喂下。 苏雨澜喝完水,安分了一些,但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连呼吸都不平缓,有些急促。 早先大夫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了,这瘟症虽然目前用药可以控制,但是得了瘟症的人,也依然非常难受,身体极不舒服。 有时会觉得呼吸困难,浑身乏力,想起却起不来有脱力的症状…… 吴氏看着这样的苏雨澜,为她擦了擦额头,别过眼,抹了一把泪。 外头吴嬷嬷端着吃食进来,两碗稀粥,两碟青菜一看就是放久了,叶子已经发黄。 吴氏愣住,她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吃食,连见都没见过。 小时候吴家虽然地位不高,但是也没有穷到这个地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出嫁十多年,居然有一日会过上这样的日子。 吴嬷嬷看到这一幕,面色有些无奈。 “夫人先吃些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小姐可还指着你呢。” 吴氏的目光落在那一盘饭菜上,屈辱的泪水汹涌而下。 苏雨澜昏迷着,吴嬷嬷又是从她出嫁便跟着来苏府的老人,四周也没有什么人了,她一时悲凉涌上心头,再也忍不住呜呜呜的哭起来。 “吴嬷嬷,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么多年,我为苏家,殚精竭虑,一心一意。 为了苏家,为了他。但现在呢,十多年的夫妻情分,竟落得个这般下场。 我自问对苏家毫无亏欠,没有一丝一毫的对不起苏家,为什么最后却得了这样的结果? 报应啊,都是报应。如今都报应在澜儿身上了,铮儿好端端的却成了庶子。 吴氏毫无顾忌的大哭起来。 哪里有曾经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威严样子,一眼看去,狼狈不堪,憔悴不已。 “嬷嬷,你说若没有宋芸和苏梓月的事,澜儿和铮儿是不是都会好好的?” 吴嬷嬷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四处看了一眼。 走近吴氏,压低声音说道,“夫人可别乱说,芸小姐是自己掉进了湖里,苏小姐……苏小姐难产,都怪不上夫人。” 吴氏缓缓抬起头,发髻散乱,毫无半点往日威严的形象,她苦笑了一声: “夫人,现在我算哪门子的夫人,姨娘……,以后就是姨娘了,我是姨娘啊……” 吴氏一边说着,一边心痛难当,又痛哭起来,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委屈都撒出去,才甘心。 “澜儿和铮儿无辜啊,他们都是被我连累的。” 吴嬷嬷劝到: “夫人千万别这么想,为了小姐和公子,夫人都要振作起来,若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小姐和公子才真叫可怜呢。 小姐如今有陛下赐婚,是恒王府板上钉钉的侧妃。公子在学堂也学业甚好,夫子常常夸赞,夫人,当下如何不要紧,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你是小姐和公子的依靠,小姐和公子是你的指望,夫人可一定要振作起来……” 吴嬷嬷苦口婆心的劝慰着。 吴氏听到这里,猛的抬起头,用袖子擦干了泪,眼睛看向床上的苏雨澜。 “对,嬷嬷说的对。我还有澜儿和铮儿,他们也都还需要我。 澜儿要嫁人,铮儿要娶妻,要建功立业,若铮儿有本事,这苏府也没什么要紧的。” 吴嬷嬷看吴氏想来,赶紧应道: “是是是,夫人能这样想那才是好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小姐的病。” 说到苏雨澜,吴氏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又擦了一把泪。 她转过身,端起一旁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我已经让人打听过了,这一回的瘟症没什么可怕的。 有许丞相在,早早的便做好了安排,到现在京城也没有出现过一例人命,可见治好的把握是很大的。 只要好好照顾着,就一定会没事。” 吴氏越想越觉得激动,看着床上躺着的苏雨澜,内心又燃起了希望。 她有儿有女怕什么,只要能好好的,以后什么都会有。 当主母这些年,她除了打理好苏府,也为自己藏了许多私房。 还有苏雨澜和苏铮一直都有为他们打算。没了嫡子嫡女的身份是大事,但是也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苏雨澜身有婚约,而且是皇帝赐婚,无论如何,恒王都必须要让苏雨澜进门。 而苏铮更不必说,学院里的每月老师陈词都是对他的夸赞,说他前途无量。 吴氏想到这些,心中底气更足。 她起身,走到桌前,皱了皱眉,端起桌上的粥,就着那碟已经发黄的小菜吃起来。 第237章 逸王府的婚事 策王府。 君策和底下幕僚坐在一起商讨着近日来事情。 正说到京城瘟症,有幕僚站出来: “王爷,如今看来,瘟症都得到了控制,太医院也在紧锣密鼓的研究对症的药方,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而钦天监赵大人也说了,这雨七月便会停,如今京城百姓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七月的到来。 只要事情没有恶化下去,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 有了天罚的事在前面挡着,恒王也不能以此做文章。” 另外一人闻言出来道:“确实如此,其他人不用担心,只是陛下哪里……,陛下应该也心里有数,不会罚得太过重。” 当初一听说京城有雨,君策把泄洪工程揽在身上,正好给了皇帝说辞。 为了避免有人说是天罚,把京城洪涝说成是工程没做好,再合适不过。 不出意外,皇帝一定会罚他,没别的原因,就是做给天下人看,证明这一场祸事,不是天罚,而是另有其因。 君策按了按眉心,当初他是为了争功才包揽了京城防洪的工程检查事宜,没想到雨下得那般大,最后变成现在这样。 他抬了抬手:“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必再讨论,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该做的,最后父皇如何,咱们接受就是。” “王爷放心,陛下心中知道此事与王爷无关,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君策嗯了一声,想到什么事,问道, “各位对逸王府的婚事有何看法?” 若是从前的君逸,娶了绾宁,有了国公府的支持,就是他的头号敌人。 今日的君逸有军功,有民间的声望,再有国公府的扶持,东宫的位置唾手可得。 但是,现在君逸失去了储君资格,他娶绾宁,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回王爷的话,属下以为,苏小姐嫁入逸王府,是最好的结果。 虽然没有嫁入策王府,但是总好过嫁入恒王府。” 众人点头,都认可这个说法。 君逸也是这样以为,若不然,当初在御书房也不会做这样的提议。 “前几日让你们查的逸王府,可有消息了。” 自从那一日在东市口亲眼见过君逸说那些话之后,君策便一直觉得心神不宁。 这件事有许多让他想不通的地方。 若君逸还是以前健康的君逸,那他讨好国公府,为了那个储君的位置,这番作为说得过去。 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了那个资格。 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说这背后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还是说…… 君策想到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快,没有抓住。 说到这件事,大家一时又正色起来,上回君策从东市口回来跟大家说起的时候,大家都大吃一惊,不敢掉以轻心,纷纷发表看法和见解。 特别是林老,当即便把那些有可能发生的,分析了个遍,每一个可能,都说到了君策的心坎里。 这件事一定没有这么简单,君逸不会无缘无故说那些话,在他的信息里,君逸跟绾宁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只那一日在策王府,从别院离开的时候,君恒让君逸送了绾宁一程。 他不觉得就这么短短的一小段路,一刻钟都不到的时间,就让君逸对绾宁情根深种。 所以这件事一定是阴谋。 君策想到这里,当即派人去调查这件事。 如今,三日过去,事情应该有了些眉目。 这时候,负责收集逸王府消息的幕僚,站出来禀报: “王爷,据我们的消息,逸王府这边没什么异常,不过,恒王一直和逸王有联系。” 恒王……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一下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君逸娶绾宁,对他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他身体残废,已经失去了作为皇储的资格,哪怕国公府鼎力相助,他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但是恒王不一样,恒王从最开始就想求取绾宁,但因为君策的破坏,他一直没有如愿。 之后君策想娶,也因为君恒的破坏没有成功,二人你来我往两败俱伤。 这些日子恒王一直没有动静,君策还以为他放弃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 恒王自己娶不了绾宁,明面上也不让君策娶,暗地里却跟君逸统一了战线。 怪不得在策王府的时候,要君逸送绾宁,怪不得在君逸同意绾宁住进逸王府的时候,坑了他整个京城的粮食生意线。 君策恨恨,握紧拳头,一下打在桌子上。 幕僚:“如此看来,恒王怕是跟逸王合作了。 逸王娶了国公府的女儿,也相当于是恒王拥有了国公府的扶持。” 另外一个幕僚立马站起来道:“那便破坏他们之间的合作。” “怕是很困难。” “属下认为,逸王是逸王,恒王是恒王,苏小姐嫁给逸王,不代表国公府就会全力帮恒王。 宋渊也不是傻子,属下以为这件事我们有些杞人忧天了……” 幕僚们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君策听着这些话,有些头疼,他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因为没有证据证明,就找不到那个不对的线头。 他看向林老:“林老你怎么看。” 最近林老为他出了不少好主意,就这一回君逸的事件,他说出的每一道都是他心里想的,最后还主张盯着逸王府彻查一遍,现在查出了结果,他想听听林老的看法。 林老坐在角落里,没有参与讨论,但是对大家说的,都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楚。 此时听到君逸喊他,直接站了起来,对着君逸拱手: “回王爷的话,属下以为,逸王只是一枚棋子,不必在意,重点是恒王,这件事若没有逸王也会有别的人,比如说恒王外家季家的公子。” 君策眉头一皱,点点头,“确实如此。” 林老:“逸王的为人,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想收买都无处下手。如今恒王能和逸王合作,一定是开出了特别的条件。 既然如此,他可以我们也可以。” 有人不解,“林老的意思是……” 林老:“我们可以和逸王交好,俗话说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和逸王交好,才能知道逸王想要的是什么。 王爷,属下以为,恒王未必是要国公府帮他。 第一,逸王并不容易轻易被说服,第二,宋渊更不是轻易就站队的人,否则也没有国公府这百年基业。 更有可能的是,他们达成的交易内容,只是让宋渊在事情紧急的时候两不相帮。 如此一来,这个最大的变数便固定住了。要不然国公府那么大的势力,一旦倒戈,后果不堪设想。” 君策听完,仔细想了想,觉得林老说的非常有道理。 “不错,无论如何先去探探虚实再说。 正好,苏小姐的病症已经好了,本王便让侧妃去瞧瞧,以示关心。 咱们也和逸王交好,反正没有坏处,扰乱一下老四的视线,也是好的。” “是。” 第238章 全京城的女子都羡慕绾宁 听说绾宁病好,苏梨第一个就来了。 刚进逸王府的大门,看到眼前花团锦簇的景象,一下呆住。 想到上一回和绾宁一起过来,印象中逸王府的样子,和现在看到的对比,简直天壤之别,还以为是走错了地方。 有丫鬟早早的在门口等着,一路把苏梨引到了内院。 苏梨走到门口,抬头看到宁心苑三个字,心中一叹:“逸王殿下真有心,把姐姐的院名都搬了过来。” 此时,院子里绾宁坐在廊下剪花枝,整个六月阴雨连绵,但是这院里的花依旧开得正好。 姹紫嫣红,一眼看去,如三月春盛。 花丛中,绾宁身穿素青色的长裙,裙底是渐变色的水纹,领口绣着细小的粉色蔷薇,衬得她面色粉白如玉,美不胜收。 她本就容貌倾城,这恬静安然的模样,生生把满院的花儿都比了下去。 苏梨站在拱门口看了好一会,才小跑着过去,脸上带着欢快的表情,“姐姐,宁姐姐。” 绾宁回身一望,也笑起来,放下手中的剪子: “阿梨来了。” 苏梨跑到绾宁跟前,一把挽住绾宁的胳膊,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她: “姐姐病好,可太好了。外头流言蜚语一大堆,我担心的不得了,偏你又不让我来。” 苏梨撅着嘴,一副控诉的模样。 她过了年才十四,身量还在长,刚刚到绾宁的肩膀,这般挽着绾宁撒娇的模样,绾宁一下就心情愉悦起来。 “是,好了,管外头做什么,一天一个样,没得让自己心里不快。” 绾宁拉着苏梨在一旁坐下,半夏上了茶。 “我担心姐姐嘛!” 苏梨上上下下把绾宁打量了好几遍,看绾宁好好的,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绾宁笑,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前世的苏梨也是如此,她有什么事,第一个冲上来帮她,她心情不好,常找时间来陪。 这个妹妹,比亲姐妹还亲,也是闺中密友的情谊。 苏梨:“姐姐又瘦了些。” 绾宁:“哪有,这几日吃得好睡得好,我都觉得自己圆润了。” 苏梨撇撇嘴:“姐姐病了一场,从苏府到苏府旧宅,又到逸王府,来来回回的折腾,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呢。 可不得多吃些好好补补。” 绾宁心中知道苏梨这是心疼她,笑了笑,只能点点头:“是是是,我多吃些。” 苏梨露出一副“这才对”的表情,又问道: “姐姐在逸王府住的可习惯?” 绾宁想到这几日和君逸的相处,脸色微微发红,用帕子遮了遮,不让苏梨发现:“嗯,挺好的。” “那就好,还怕你不习惯。” 苏梨往四下看了一眼,又往绾宁挨近了些,这才压低声音问道: “姐姐,逸王殿下好相处吗?他好不好?会不会很凶?” 绾宁看她一本正经地问,扑哧笑出声来。 “上一回我住在郡主府,你诓我和你一起来逸王府的时候,不是说逸王殿下很好吗,什么人好,还好说话,哪哪都好。” 面对绾宁的揶揄,苏梨面露尴尬,抬手挠了挠头,嘿嘿了两声: “这……今时不同往日嘛。 上一回是因为逸王殿下伤了双腿,只是过来看望一下,表示关心,这一回不一样。 现在宁姐姐你可是要嫁给他,判断标准自然不同。” 绾宁心中熨贴,苏梨是真的切切实实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 她头略微一低,回答道: “逸王殿下,他很好。” 苏梨确认般的问道:“真的吗?” 绾宁点头:“嗯,真的。” 苏梨对于男女之事不太明白,但是绾宁说很好,那肯定很好。 根据她的了解,君逸比另外两位王爷靠谱多了,现在绾宁也盖章很好,那肯定就是不错的。 她拍了拍胸脯:“这就好啦。 真想不到,陛下居然会为姐姐和逸王殿下赐婚。 我还生怕姐姐和逸王殿下合不来。如今听姐姐说很好,那自然是极好的,我为姐姐高兴。” 苏梨说着,想到什么,继续说道: “宁姐姐,上一回东市口的事,你听说了吗?” 不等绾宁回答,又道: “原来姐姐早便和逸王殿下认识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是什么时候,难不成就是上回咱们一块过来看他那一会,你们俩……” 说到这里,苏梨顿住,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像知道了什么见不得的秘密一般,一脸震惊。 她飞快的回想了一下那一日的事情,喃喃: “我记得,那一日,我们简单的问候了逸王殿下,再坐下来说话,然后我的衣裳被丫鬟的茶水泼湿了,而后我去换衣服……,啊,宁姐姐,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你们……” 苏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向绾宁。 绾宁掩唇,羞涩一笑,算是默认了。 苏梨一副惊喜知道八卦的表情,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啊……” 她惊呼一声,又察觉不妥,目光四下张望了一眼,立马坐下来,压低声音,暗搓搓的问到: “宁姐姐,原来从那个时候你们就……” 后面的话苏梨没再说下去,绾宁掩唇而笑。 “姐姐姐姐,快说说。你们都说了什么啊。” 绾宁:“嗯,过去太久了,不记得了。” “啊!好吧。” 苏梨泄气地撇撇嘴,想到京城最近的话题,一个激灵又坐直了:“宁姐姐,你不知道,现在,全京城的小姐都羡慕你呢!” 绾宁露出诧异的表情:“哦,羡慕我?羡慕我什么?” 苏梨:“羡慕你嫁了个好郎君。” “事情起因,就是逸王殿下那一日在东市口说的那些话了。 如今,没几个男子不纳妾,还有一些,正妻都没有实权的,有被姨娘顶上的,有被婆婆把持的,其实许多出嫁的女子,日子都过得不甚舒心。 但是,那一日,逸王殿下当着全京城的老百姓起誓,此生只爱姐姐一人,绝不纳妾,等姐姐入府,逸王府便姐姐说了算,就连逸王殿下都听姐姐的。 那些出嫁的女子,听到这样的言论,一个个的,都羡慕哭了。” 苏梨越说越激动,当即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传言都说给绾宁听,说书人似的,语气学得活灵活现,直接把绾宁逗笑了。 那件事,绾宁没有看到现场,只听了杜若的报告,如今再听苏梨说起,又是不同的感觉,心里涌上丝丝缕缕的甜蜜来。 苏梨看绾宁高兴,心里也开心,看来,姐姐和逸王殿下是两情相悦在一起,真好。 说到这件事,苏梨想起上回在郡主府门口,吴氏和苏雨澜把一个人品才貌样样不行的秀才硬塞给绾宁,就觉得义愤填膺。 心中一阵后怕,还好没着了她们的道。 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苏家那边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要把姐姐许给那个什么秀才,我想起来都觉得心里气的很。哪里有这样做母亲的,哪里有这样做妹妹的。现在好了,遭报应了。” “姐姐,苏家最近出大事了,你知道吗?” 绾宁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是她现在住在逸王府,不闻窗外事,只当不知,问道: “怎么了?” 苏梨撇撇嘴,把吴氏贬为姨娘,苏雨澜成为庶女的事情说了一遍。 “哦。” 绾宁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苏梨看她兴致勃勃,想来是心中难过不愿提起,转而说道: “姐姐不在苏府了也好,国公府那么喜欢姐姐,一定会对姐姐好的。 而且陛下也肯定了这件事情,特地为姐姐送了贺礼,其他人不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姐姐定然比在苏府时,日子要更舒坦一些。” 想到国公府,绾宁点点头, “嗯,国公府很好,老夫人也很好,国公爷也很好,我很喜欢。” 苏梨连忙点头,“是是是,这样最好了,看到姐姐好,我心中也高兴。” 绾宁心中一暖,拉过苏梨的手,有个这样的妹妹,真好。 第239章 不要得罪苏小姐 次日,六月二十七。 太医署的王太医,照例去给绾宁请脉。 照理来说,绾宁好了之后便可以回国公府了,但是皇帝的意思是让她多住几天。 皇帝是真的怕了,生怕绾宁一走,又出现什么问题。 绾宁听话照做,乖乖的继续在逸王府呆着,对此,君逸自然是喜闻乐见。 领着公费谈恋爱,别提有多美滋滋。 当日。 王太医从逸王府出来,成功研制出了对症温症的药方。 吃两副药下去,便药到病除。 当医馆的瘟症病人,陆续传来痊愈消息的时候,又是满城哗然。 京城中的老百姓奔走相告,跟过年一样热闹。几乎都要把这位王太医供起来。 针对瘟症的药被研制出来,就是从死神手中夺得了生的契机,大家头顶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都松了一口气。 京城大街小巷都是对这件事情的讨论。 “你们听说了吗?太医院的王太医已经研制出了药方,今儿中午已经有三位病人全好了。 听医馆的人说,再观察一日,如果明日也正常,就可以出院了。” “是是是,我也听说了,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其实已经都好了,只是太医们保险起见,所以多留了人一日。”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这下就不用担忧了,王太医大能啊。” “咱们大周处处是能人。 前有钦天监,窥测天象。再有许丞相,体察民情。后有王太医,悬壶济世,大周之福啊。” “还有逸王殿下,爱民如子。” “对对对,还有三日便七月了,六月多灾多难,七月菩萨保平安。” 一时,城中的护国寺,一下涌进了许多人。 这是六月以来,老百姓们最高兴的一天,洪水退去,瘟症皆散。 宫中。 太医院正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禀报了皇帝。 皇帝听完,大喜过望,连着大叫了三声好: “传朕的口谕,对王太医重重有赏。” 太医院正脸上也放松了许多,连忙领旨谢恩。 他想到什么,问道: “陛下,如今王太医研制出了对瘟症的药方,逸王府的苏小姐那里,是不是另外换一个人去,好让王太医一门心思的应付瘟症。” 皇帝一下收敛起笑容,仿佛是瞬间反应过来,“你说逸王府的苏小姐是王太医负责的?” 太医院正拱手回答:“是。 从陛下吩咐微臣找人专门负责苏小姐的病情,微臣便指派了王太医。 今日一早,听王太医说,今日从逸王府出来,就有了想法,才回来试一试,果然成了。 皇帝听着这话,内心震惊,脑中想到赵砚臣说的那句:苏小姐和逸王殿下天作之合,若二人成婚是大周之福。 当初他以为赵砚臣这话只是随意的一句吉利话,原来…… 又是如此吗? 太医院正见皇帝久不说话,抬头看了一眼,“陛下,微臣以为,把王太医换下来,让他有更多的时间专门应对瘟症,是最合适的……” “不不不,逸王府……,就让王太医负责。” 太医院正还没说完,皇帝便拒绝了他的提议。 太医院正不明所以,只得拱手应道: “是,微臣这就安排下去。” 皇帝点点头,末了又嘱咐一句: “你们下去商量一下,既然药方出来了,交代底下的人去做,让瘟症及早治愈,百姓们能放心。 还有逸王府,让王太医务必要上心,不可怠慢。” “是。” 太医院正退下,心里却一直打着鼓。 看皇帝的态度,好像对君逸颇为照拂,这在从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自从君逸的母亲蓝妃去世,皇帝便厌恶了君逸,把他放在边境,从来没有好脸色。 君逸不受宠,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 更别说为他打算了,但是现在怎么…… 瘟症之事皇帝都让底下人安排着,却要王太医务必对逸王府上心,实在是有点反常。 若是从前,他还会琢磨琢磨是不是要变天了,皇子争宠,今日你,明日我,后日他,但是现在,君逸的腿废了,他们都知道康复的希望微乎其微。 便一时也看不出皇帝如此做是何用意。 太医院正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赶出脑子,他虽是太医,也要了解朝政时事,有备无患,但是眼下这件事,却是理不出头绪。 出了宫,太医院正去了医馆,把皇帝说的话告知了王太医。 王太医是两朝太医了,年过半百,医术好,为人正直严谨,只是他性格直接,不懂圆滑,也不谄媚讨好,平时的人缘并不大好。 有人看他毫无背景,又不会做人,还时常被人排挤。 普通的王府,其他人怕是挤破脑袋也要去,逸王不受待见,未来的逸王妃又是被家里赶出来的,差事才落到了他身上。 王太医倒是无论病人身份如何,只管治自己的病,心里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谁能想到,就是王太医研制出了瘟症的药方,成了整个京城的恩人,皇帝大家赞赏,倒是名利双收了。 王太医听完院正的话,只嗯了一声,神色平常,随意的开口道: “倒是多亏了苏小姐,和她聊了几句,受益颇深,才让我有了针对瘟症的想法。” 说到绾宁的时候,王太医眼露欣赏之色,看得出来,他对绾宁的印象非常好。 王太医没有多话,看了看时间,对着院正拱了拱手,提着药箱做自己的事去了。 倒是太医院正听着王太医的话,脑中琢磨开了。 他有一种错觉,皇帝让王太医继续负责逸王府,并不是因为逸王,而是因为这位苏小姐。 毕竟前面又是天罚又是赐婚。 当初赵砚臣是真的下了狱的,说明那时候皇帝并不信赵砚臣,不过后面一一应验,才不得不找出各种说法,企图对老百姓们有交代。 老百姓们人云亦云,有人特意控制舆论风向,他们很容易往那个方向倒,但是朝廷中的人心中可都门儿清。 太医院正想了好一会儿,想不出其中的所以然来,不过心中却隐隐觉得:这位苏小姐,能交好就一定不要得罪。 第240章 大小姐没有得瘟症 苏府。 苏雨澜的院子里冷冷清清,吴氏从屋外进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 “好消息啊澜儿,太医院已经研制出来对瘟症的药方,母亲已经让人去买了,很快就能送过来。” 屋子里,苏雨澜侧躺在床上,很艰难的抬起头看过来,想做出一些表情和反应都做不到。 之前,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她无法接受自己得了瘟症的事实。 但是身体的反应让她不得不相信,苏雨澜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是怎么染上的。 那一回去苏家旧宅,她很小心的装了水,也没有碰到,更没有入口,为什么自己就染上了呢? 这几日,瘟症对身体的影响已经折磨得她没有了任何发脾气的力气。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受过这种罪。 吴氏知她心情不好,也没有多话,不过这会听到好消息,实在是太令人激动,人还没到,声音便先传了进来。 吴氏一进屋,看到苏雨澜这副病殃殃的模样,又是一阵心疼。 她走过来,声音放缓,“澜儿你听见了吗?母亲已经让人去买了药,等喝了药你就好了。” 苏雨澜眼中划过一抹亮光,瘟症实在太痛苦了,如果有可能她一刻也不想再忍受。 吴氏看了一眼一旁的粥,都已经放凉了,苏雨澜不肯吃东西,这几次都是她哄着才肯吃一点,她知道苏雨澜在介意什么。 但是眼下虎落平阳被犬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有好好活下去才有未来。 从嫡女成庶女,从锦衣玉食到吃糠咽菜,一时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 她叹了口气,端起一旁的粥摸了摸,已经全凉了,门外吴嬷嬷进来,“夫人,老奴去热一热。” 吴氏正想递过去,一旁苏雨澜说话了,她的声音有气无力,但好歹能让人听清。 “不必了。” 吴氏皱眉,苦口婆心的劝到,“澜儿,不吃饭怎么能行?” 苏雨澜:“不想吃。” 吴氏坐下来,看着她面带心疼,“不想吃也得吃,吃了你的病才会好。 你不是总心心念要嫁入恒王府吗?若是落下一身病根,嫁去了恒王府,你拿什么去跟那些人斗? 到时候怕是还没出手,你自己就已经趴下了,你真的甘心吗?” 苏雨澜转过头来,眼神里露出一丝火光,逐渐燃烧得越来越亮。 恒王府是她的指望,是她唯一的希望和光。 “恒王……他知道我病了吗?” 吴氏眼睛一跳,微微低头:“自从你病了,你父亲便下令,不许院子里的人进出,外头怕是都没人知道。” 苏雨澜面露心痛:“父亲太无情了。” 吴氏赶紧接话道:“是,所以你一定要争气,在恒王府博得一席之地,让你父亲不得不看重你。” 苏雨澜眉头深皱,看向吴氏伸手,接过吴氏手上的粥,端起碗来,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吴氏一惊,站起身,“澜儿,慢点,先热一热再喝。” 苏雨澜没理会她,不一会儿就把一碗凉粥喝了个干净。 等喝完之后,整个人有了些力气,她换了一口气,看向吴氏问道: “苏绾宁如今如何?这瘟症可不好过呢。” 苏雨澜一想到绾宁有可能已经撑不过去见了阎王,心里便涌起一阵巨大的快意。 绾宁身子弱她是知道的,在苏府宁心院住着的时候,她的眼线就来告诉过她,绾宁的贴身丫鬟,日日都给绾宁煮药膳,而且说绾宁自己本身特别容易困顿,身子骨弱的很。 这瘟症,她如今亲自经历过,自然知道有多痛苦。 在她的设想里,绾宁一定撑不过去。 若是这一场瘟症能让绾宁死,那么也就不枉费她也受了这么多的苦。 国公府认了干女儿又如何,逸王爱重又如何,没了命,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里,苏雨澜都想失声笑出来。 只是她刚问完,吴氏便别开了眼,端着碗起身准备离开。 苏雨澜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不回答我?” 吴氏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回道: “咱们这院子不许人进出,你又病着,母亲哪有心思去打探这些旁的事,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 苏雨澜看着她,一眼就看穿了吴氏在撒谎。 她脑子里想过各种可能,绾宁被许配给了逸王府,看逸王对她情深意重,肯定会好好照顾。 现在又已经被国公府认了干亲,外人或许以为只是意外,但是她知道绾宁就是国公府的孩子,所以国公府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看吴氏落荒而逃的模样,苏雨澜猜测,绾宁是好了吗? 倒是便宜她了,能好的这么快。 苏雨澜恨恨的想。 她心中愤愤,打定主意是吴氏心中知道,但是不愿意告诉她,她隐约也能猜到一些吴氏为何如此,对吴氏的做法嗤之以鼻。 当初说放弃就放弃她,现在又来做这种为她好的样子,她实在看着不高兴。 吴氏离开,苏雨澜也没有留,她在床上坐着,外头红叶送了茶水进来,苏雨澜叫住红叶。 红叶应着,眼神慌张。虽然现在对症的药已经研制出来,但是她一个丫鬟能不能拿到药都是问题。 所以最好还是保证自己千万不要有事,她很害怕苏雨澜,生怕自己被传染。 苏雨澜:“苏绾宁如何?” 她心里有猜想,但是还是想亲耳听到。 吴氏不想告诉她,她有自己的消息路子,一直都是红叶在管着,这几日肯定有消息。 红叶支支吾吾,不敢乱说话,吴氏耳提面命,嘱咐过不许她乱嚼舌根。 “小姐现在还病着,还是安心养病吧,这些事情无关紧要,小姐以后知道也是一样的,姨娘不许奴婢乱说。” 苏雨澜气竭,一个倾身从床上起来:“你是谁的丫头?” 红叶吓得不轻,一咕噜跪了下来,“奴婢……奴婢是小姐的丫鬟。” 苏雨澜:“一仆不事二主,谁的丫鬟便听谁的,这道理明不明白?” 红叶哆哆嗦嗦:“是是,奴婢明白。” “说。” 红叶被苏雨澜盯得头皮发麻,这一声强硬的厉喝,更是让她那一点点的坚持烟消云散,赶忙回答道: “大小姐现在住进了逸王府,有太医诊治。” 苏雨澜不想听这些,急忙问道:“她的瘟症好了?” 红叶慌张的看了苏雨澜一眼:“如今奴婢出不去,只有杜鹃来传消息,她说大小姐根本没有得瘟症,只是普通的风寒,躺了几日用了些药,又是太医亲自看病,早便好了。” “没有得瘟症……” 苏雨澜摇头,半点都不信,她目光看着远处,咬牙切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亲自去拿的水,亲自守着人做,她的人亲眼看着绾宁吃下玫瑰糕,怎么可能没有得瘟症…… 绾宁没有得瘟症,她却得了瘟症,躺着下不了床,日日被病痛折磨…… 完全倒了过来。 为什么??? 苏雨澜心里郁结一口气,上下都吐不出来,整个人无比难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疯了一般锤着自己的心口。 红叶看她喘,吓了一跳,赶忙过来给她顺气, “小姐……小姐,你不要吓奴婢……” 吴氏听到里头的喊声,赶忙跑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肝颤,“澜儿,澜儿你怎么了……” 苏雨澜怔怔的看着外头,一想到自己被病痛白白折磨了那么长时间,而绾宁什么事都没有,她的心里便极度不平衡,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只是,除了心头愤恨,她什么也做不了。 好恨。 第241章 七月初一 次日。 六月二十八。 昨日服用过药方的病人,没有出现别的症状,已经全部痊愈。 医馆里一片欢声笑语,这一日,开始大面积的使用对症的药方。 果然,和昨日一样,两副药下去药到病除。 医馆里欢腾起来。 宫中听说了此事,皇帝高兴得大声叫好。 他大手一挥,赏了王太医一座宅子。 这么多年,这是太医院头一回得到皇帝直接的赏赐。 许多人眼红,还有许多人来巴结王太医。 王太医一如既往,既没有眼高于顶,也没有计较从前,还和往常一样,该如何便如何。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由此得到了一大批的拥护者。 太医院里医徒甚多,有了这一回的事件,王太医从没有一个助手徒弟,成了助手徒弟最多的一位太医。 对此太医院正看在眼里,也表示赞同。 这是王太医应得的,说出去太医院面上也有光。 随着病人们一个一个被治好,瘟症这件事得到控制,尘埃落定,彻底翻过片去。 这一日,京城城门也终于打开。 连日大雨,京城外道路不清,虽然雨水退下去,但是一眼看去一片泥泞,车马依旧不能往来,不过好歹也算可以进出。 从这一日开始,城外百姓们住所的修缮工作也提上日程,依旧由丞相许怀义全权负责。 许怀义最近名声大噪,自然少不了前来巴结之人,有人劝他,还是过几日再说,也不差这几日,万一七月来了天不晴,那他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若是从前,许怀义或许还会听,但是现在,任何声音都影响不到他,他一门心思按着信中的指示,安排得有条不紊。 事实上,从枫林湖放闸之后,他便开始按照指示,着手准备城外老百姓住所的修缮事宜。 人力财力物力,经过这十来天,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到这一次城门开,只是在世人面前开始动工而已。 如果一切顺利,这是实实在在省出来的时间,可以让老百姓早些享受到福利,重拾对生活的希望,有利于京城安定。 对此,有人报到皇帝那里去,这种事,一个不好就是巨大的损失。 而且也会在百姓中造成不好的影响。若七月天不晴或者又有雨,那他们修缮到一半的工程,便会直接泡汤,而老百姓也会受到打击。 折子说的句句诚恳,有理有据,但是皇帝没有采纳。 这一日,早朝上,皇帝特地把这件事拎出来,当众表态: “朕相信丞相,丞相只管放手去做,朕全力支持。” 许怀义领旨谢恩。 底下的大臣们听着这话,再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个个都非常敏锐的嗅出这位丞相大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不少官员们在心里琢磨着,如何跟丞相打好关系。 苏府里的苏长荣也是这么想的。 昨日听闻丞相府的一个小妾过生日,连忙备了厚礼巴巴的送上去,没想到对方又还了回来。 苏长荣惨遭打脸,却也丝毫不气馁,想着等瘟症过去,他过两日也能出府了,到时候一定要跟这位丞相大人好好的叙一叙。 朝廷中跟苏长荣一样想法的还有许多人,除了丞相,还有钦天监赵砚臣,朝廷新贵,后起之秀,众人都不敢怠慢。 在老百姓们的期盼中,七月来临。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地面,整个京城发出一阵惊呼。 百姓们恨不能敲锣打鼓,招摇过市,庆贺太平。 七月初一的早朝上,皇帝问赵砚臣: “这一月的天象如何?” 众位大臣都齐齐看过来,一个个屏住呼吸。 赵砚臣站出来,拱手回答,掷地有声: “回陛下的话,顺风顺水,夏盛和鸣。” 皇帝点点头,几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心情不错。 朝堂上的官员们都放了心,别人说的话可以不信,但是赵砚臣说的话就是真理。 等早朝进行到一半,阳光从金銮殿的窗外照射进来,在场的所有人看赵砚臣的目光,都莫名带上了敬畏。 早之前,赵砚臣便说过:七月初一,天必晴。 这样有真才实学,有真本事,有能力也得皇帝器重的同僚,交好绝对没错。 不少人已经在心里琢磨着,如何才能跟这位赵大人拉近关系。 回想起来,好似赵大人明明已经在朝中做了那么多年官,但是崛起也就是这几个月的功夫,在此之前默默无闻,籍籍无名。 英雄不问出处,这方面大家只是心里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在考量,今后如何与这位赵大人相处。 关于这位赵大人,在京城的风声有不少人都听说过,只不过那个时候赵砚臣人人微言轻无权无势,没有人在意罢了。 有了上一回天罚之事,已经有不少人为了以后交好在背地里调查过。 这位赵大人已经年过二十三,但是尚无家室,好似是和太师府的六小姐有关。 若是自己能促成这门婚事,能去赵府喝一杯喜酒,也能多几分同僚情谊。 大殿中的周太师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浑身都有些不适。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上雪白的胡须,往赵砚臣看了一眼。 别人不知道赵砚臣为何不娶妻,他心知肚明。 从前的赵砚臣他可以忽视,但是现在的赵砚臣在朝堂上举足轻重,若真摆上台面,他还真不能视而不见。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看朝廷百官现状,他心里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喜的是自家这个六孙女儿,也对赵砚臣心中有情,而且为了反抗府中的婚事,一直称病不嫁,居住在慧慈庵当中。 忧的是当初赵砚臣和自家孙女情投意合,被忠勇侯府的四公子从中破坏,太师府不愿得罪忠勇候府,只能对赵砚臣棒打鸳鸯。 而且,在忠勇候府四公子打压赵砚臣的时候,并没有伸以援手。 迫使一对有情人分开,这件事确实是太师府做得不对。 现在…… 周太师心中琢磨着,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下了朝,大臣们走出金銮殿,感受着落在身上的阳光,心中一阵唏嘘,几乎都不敢看赵砚臣。 有想巴结的御史,心下一合计,跟上了周老太师。 谢御史脚步稍快,跟上老太师,连忙迎上去: “老太师请留步。” “下官府上新得了一副公卿的字,不知真假,早便听闻老太师对此研究颇深,可否请老太师帮忙鉴赏一二。”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若是直接送上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若是找人帮忙又是对方的长处,那对方一般都不会拒绝。 老太师一看,这位谢御史是万金油,有能力有眼色,平时行事也规矩,有用得着的时候,他略微一想,回道: “好说,何时有空送过来就是,老夫托大便帮谢大人看看,不过也不一定准确。” 谢御史一听这话,眉开眼笑,赶忙拱手,“太师哪里话,若太师看不出,那就没人看出来了。下官先谢过太师。” 周太师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而去。 谢御史没再跟上去,凡事欲速则不达。 接下来就是让自家的公子去赵府跑一趟。 若是这件事成了,那他也算跟钦天监面前卖了个好。 如此想着,谢御史加快脚步,往自己府中而去。 第242章 绾绾要想我哦 逸王府。 宁心院里花团锦簇,阳光明媚。 整个院子里的花都散发出勃勃生机。 绿叶伸展着腰肢,煞是好看。 六月整整下了一个月的雨,今日雨后天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舒心的笑容。 好像平时从来不觉得阳光是如此让人欣喜的事情。 宁心院里静悄悄的。 因为绾宁要回国公府,半夏和杜若都下去收拾准备了。 绾宁坐在屋子里喝药膳,她对面君逸端端正正的坐着陪她,神色却是不高兴的样子。 “绾绾,我不想你那么快走,再过几日好不好?” 绾宁看他一副小孩要糖的模样,竟也没觉得这话有何不妥,只觉得他如此单纯神态,还有些可爱。 “已经待了好几日了,若不是陛下要我多待几日,那一日病好,我就该回国公府了。” 君逸抿了抿唇,看向绾宁。 他长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这会巴巴的看着她,像清晨带着薄雾的森林里,走出一只迷途的小鹿一般,让人心生怜惜。 绾宁被他看得心都要碎成水渣渣,拾都拾不起来,不知道要流到哪里去。 她用碗挡住脸,花了很长时间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抬眼一看君逸,他还保持着那个动作,神情依旧。 可怜巴巴的样子,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儿。 绾宁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就遭不住了。 “那个……,你可以经常来看我。 现在我们已经赐婚,是未婚夫妻,偶尔见面,也是可以的。” 绾宁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说了这种难为情的话,为了哄一哄自己的未婚夫。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觉得就是要这么做。 大概是君逸长得太过俊朗,她不忍心看着这张脸皱眉。 绾宁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对,没错,就是这样。 不能让可爱又俊美的男孩子伤心,是罪过。不能让可爱又俊美的男孩子难过,会心疼。 反正他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什么都不懂,自己是过来人,哄一哄宠一宠,应该的…… “偶尔?” 君逸喉咙里发出两个字的音,很明显是对这个词不满意,语气里满是幽怨。 绾宁莫名有一种哄小媳妇的即视感,怎么之前没有发现,君逸还如此黏人的一面呢。 就……又惊又喜。 真是……很有点可爱。 这几日绾宁住在逸王府,他们几乎同吃同住,就差没有同睡成真夫妻了。 逸王府自己的地盘,绾宁也不用拘束。 相处下来,绾宁的感觉非常好。 说不上来具体,就是觉得很幸福很高兴很开心。 两个人在一起,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哪怕不说话,什么都不做,就静静的坐着,也很好。 她记忆里已经想不起来跟君策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光,好像是没有的,他永远都很忙,偶尔过来一起吃个饭,都像是恩赐。 除了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时间稍微多些,等后面国公府全力支持之后,来的时间便很少很少了,几乎屈指可数。 那时候,她总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或者是自己本身不够好,不够美,不够体贴,不够温柔,不够有趣…… 但是现在她发现,在君逸这里,她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也不需要去怀疑自己哪里不好,他让她觉得,自己值得被爱。 君逸,很好很好。 突然要分开,绾宁心里其实也很舍不得。 而且国公府不像苏府,国公府的护卫是苏府的好几倍,君逸想要偷偷摸摸溜进去见面,怕是不可能。 而且还要顾忌着不被人发现,限制就更多。 这就意味着,他们见面的时间也变少了,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更不舍了。 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会眷恋的。 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对方在一起。 绾宁低头:“那每次我出门的时候,便去玲珑坊坐一会儿,我们可以在那里见面。” 君逸嘴角微动,看起来依旧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他想每时每刻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以前从来不懂,原来爱一个人,是一刻也不愿意和她分离。 现在明白了,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那你每日都会出门吗?” 绾宁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也语塞,斟酌着用词回答道:“每天出门怕是不大好吧。” 君逸听着这话,又投过来一个巴巴的眼神。 活像一脸幽怨,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可是我想每日都这样见到你,一想到有些日子不能见,我这个心里……就难受的很。” 绾宁对上他真切的目光,一双眼波光粼粼倒映着她的影子,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子的眼睛可以长得这般好看。 如一汪泉水,朝阳落在上面,浮起轻雾,又从雾气中折射出光芒来。 美男撒娇,这谁遭得住啊。 从前绾宁从来不觉得自己对男色有什么想法,现在才发现,美色确实撩人,若不然为什么她现在都恨不能答应他,直接说不回去了。 绾宁抬手,按了按眉心,让自己保持理智。 语气却温柔得不像话:“那我偶尔也来逸王府看看你。” 君逸叹了口气,知道这已经是绾宁能做的最大限度,只得点点头,应道: “那你一定要记得哦,不许忘了哦。” 对上君逸巴巴的眼神,绾宁感觉自己活像一个欺骗小朋友的坏人。看着这样的君逸,她怎么忍心让他失望,赶忙点头, “好的好的。” 见君逸没有再说话,她才又微微松了一口气。 绾宁给君逸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嘟囔着说了一句:“怎么从前不知道你会这般……。” 君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本正经的回答,“从前我也不知道。” 绾宁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他要表达的意思,脸色一红。 君逸往旁边挪了挪,伸出手握住绾宁的手, “绾绾,你要想我哦,每天都要想。” 绾宁脸更红了,欲盖弥彰的咳了两声,应得慌忙:“好好好。” 君逸又叹了口气:“真是舍不得。” 外头传来半夏的声音,“小姐,准备好了,可以动身了,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绾宁正想应,一抬头就看到君逸难舍难分的眼神,那句“好,马上就来”怎么也说不出口。 外头半夏没有听到回话,三两步进了屋来查看,看到君逸在,连忙又退了下去。 脸上带着标准的姨母笑,心道:小姐和王爷感情真好。 外头阳光明媚,阳光从窗口落进来。绾宁实在被君逸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我要走了。” 绾宁一边说着,一边艰难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略微低着头,眼睛不敢看君逸,像自己做错了什么坏事似的,一时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君逸起身走过来,大手一捞,一把抱住了绾宁,声音低沉又深情: “要想我!” 绾宁被他拥住,一动也不敢动,嗡声嗡气地应了一声:“嗯!” “绾绾,我也会想你的!” 说着一手握住了绾宁的手腕,按在自己的心口,示意道:“这里想!” 绾宁的手心贴着他的胸口,感受着胸腔里传来蓬勃有力的心跳,脸颊的红晕比花园里的花朵还要娇艳。 君逸一低头就看见她又长又密的眼睫微微卷曲着,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像一把小扇子,微微颤动着,可爱极了,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我想把我们的婚期定在今年的十二月十二,可以吗?那是一个很好的日子。” 正常来说,定亲到成亲,都有两三年的时间。 一般十三四岁便开始定亲,十六十七岁左右出嫁。 但是绾宁前面的时间都被耽搁了,年龄合适,又是皇帝赐婚,半年已经足够多了。 若不是怕婚期太快对绾宁不好,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君逸恨不能明日便把人娶进门。 十二月十二,这个吉利日子,是不会被人说道的最早日期。 绾宁微微一怔:“十二月十二,冬日了。” “是。” 君逸点头,语气里有些小心翼翼,生怕绾宁不答应。 “十二月十二成亲,到今年过年,我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绾宁嗯了一声: “冬日会下雪,我喜欢雪,若是那一日下雪最好不过了。” 君逸听她的回答,激动不已,心头一喜,捧着绾宁的脸,“所以你答应了。” 绾宁一脸羞涩:“是,你安排就好。” 既然喜欢,既然也想靠近,既然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既然心甘情愿想和对方在一起,便直接了当的告诉对方心意。 君逸高兴得不得了,一把将绾宁拥入怀中,紧紧的抱住: “绾绾,我真高兴!” 绾宁抬手,环上他精壮的腰际,回抱住他。 君逸感觉到她的回应,把她抱得更紧。 一股温暖的情愫在二人之间荡漾开来,窗口的阳光微微浮动,空气里传来淡淡的栀子清香,为这一幕染上明丽的色彩。 君逸微微低头,眼神坚定,有水光含在眼眶中。 神情喜悦而带着期许,他仿佛看见: 十二月十二日。 银装素裹的京城。 大雪纷飞, 她一身大红嫁衣, 脚踩满地晶莹剔透, 嫁给他! 第243章 当年苏梓月确实怀过一个孩子 国公府。 老夫人和宋渊已经望眼欲穿。 外头管家来报:“老夫人,大小姐已经动身了,再过一会儿就能到国公府了。 是逸王殿下亲自送着过来的。” 老夫人点头:“好好好,让人准备着,还有大小姐的院子都收拾出来了吗?” 梅姑姑上前应话,脸上亦是喜笑颜开: “回老夫人的话,早几日便收拾好了,只等着大小姐回府,一应都是新的。” 老夫人连连点头,“你再去厨房看看,等宁儿回来之后,问问她爱吃什么,以后让厨房换着花样做,都做她爱吃的。” 梅姑姑笑道:“是是是,都已经吩咐下去了,老夫人别急。 等大小姐住进府中,一定能感受到老夫人的心意。” 老夫人看了一眼一旁的宋渊,脑中不知想到什么,抹了一把泪。 身后张嬷嬷扶着她,知道她是喜极而泣,心中高兴,也就没有多话。 一旁的宋渊走出门去,站在廊下,亦是望眼欲穿,一双手都已经搓红了。 他的女儿就要回来了,心中的高兴溢于言表。 他让人查的事,因为京城封城,前几日开城门,才送了消息回来。 虽然没有实质证据,但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消息说:当年苏梓月确实是怀了一个孩子。 他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变成现在这个结果,不过,他以后一定会查出来让真相大白。 一想到绾宁很有可能是自己和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宋渊心中便激动得要命。 前天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就想去逸王府,后来还是老夫人拉住他,才忍了两天。 今日绾宁回来,他特地起了个大早,好不容易等到现在,心中迫切。 等了好一会儿,外头又有丫鬟来报: “大小姐已经到府门口了,这会已经进府了。” “好好好。” 不一会儿,老夫人就见绾宁从拱门口进来,半夏和杜若一左一右搀扶着,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她们作为绾宁的贴身丫鬟,心中清楚这对于绾宁意味着什么。 特别是半夏,她和绾宁是在苏府过过苦日子的,一想到绾宁苦尽甘来,她比谁都高兴。 最近发生的都是大好事,半夏和杜若由衷的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 老夫人此时也迎了出来,见着绾宁来,忍不住就落泪了,“我的儿,终于回来了。” 绾宁走到老夫人跟前,跪地行了大礼: “绾宁见过祖母,见过父亲。” 如今她是国公府认的干亲,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叫祖母,叫父亲。 宋渊听着这句话,眼圈一下就红了。 老夫人更是满脸泪,赶忙下来扶她, “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 “是。” 绾宁起身,跟着老夫人一起进了屋,宋渊暗自擦了擦眼角,也进来了。 屋子里,老夫人上上下下看了绾宁好几眼,潸然泪下: “好孩子,你受苦了。” 看着这样的老夫人,绾宁不禁也有些触动,连忙道:“多谢祖母挂念,绾宁不苦。” 老夫人看绾宁如此懂事,连声说着好,却因为激动一时又说不出再多的话。 绾宁扶着老夫人坐下,一旁宋渊上来劝着:“如今宁儿回来了。比什么都重要。” 老夫人擦了擦泪:“是是是,瞧我,老糊涂了。 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以后在国公府,任何人都不敢欺负你。” 绾宁由着老夫人拉着,只点头应着,老夫人看着更是心疼。 说了一会话,管家便来请了。 今日绾宁作为干亲入门,应该要去祠堂拜见列祖列宗的。 老夫人带着大家,向祠堂而去。 一路上都有丫鬟小厮捧着供品蜡烛,在前面指引着。 绾宁知有这一出,今日穿的衣裳,也是素色。 到了祠堂门口,已经有人在门口候着。 老夫人拍了拍绾宁的手,面色慈爱: “好孩子别怕,这里面都是宋家的列祖列宗,他们只会保佑你。” 绾宁点点头,“是,祖母,绾宁不怕。” 老夫人目露欣慰:“好。” 进了祠堂,迎面传来一股檀香的气息。 再走两步,就看到四周都点满了蜡烛,首位上是一排排的牌位,整个场景庄严肃穆。 老夫人怕绾宁害怕,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这里,绾宁上一世也来过,也是认亲。 不过那时候,吴氏和苏雨澜都在,而且苏雨澜和她一起跪拜,成为了国公府的干亲。 苏雨澜名正言顺的用国公府的孙女的名头,在京城小姐中,过得风生水起。 那时候,绾宁和国公府的人并不亲近,反而有些害怕。 因为从小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对待亲密关系。 该怎么在这段关系里自处。 便一直和国公府有些疏远,再加上中间有个吴氏,她对国公府真的没有多上心。 她不知道,这正是吴氏喜闻乐见的结果,绾宁对国公府越疏远,国公府对吴氏就越依赖。 其实,那时候的老夫人未必不知道吴氏在利用国公府。 老夫人的想法是,绾宁已经嫁给了君策,如果君逸登基为帝,绾宁就是皇后,以后生个一儿半女,便一生无忧。 他们不是看不见吴氏的算计。 只是觉得,无论如何绾宁也是吴氏的孩子,哪怕吴氏怎么利用国公府,但是对绾宁这个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是老夫人和宋渊没有想到,从头到尾,吴氏只当绾宁是工具。 利用她榨干了她身上的价值。 这件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和算计。 而国公府以为的,吴氏对绾宁的那一点母女情,根本就不存在。 祠堂里,绾宁跪下磕头,跟着司礼一步一步的做,丝毫没有出差错。 整个过程老夫人又流了一箩筐的眼泪。 行完礼,老夫人把绾宁带到了侧面,那里也放着几个牌位。 “宁丫头,你看,这是你几个叔叔,他们都是宋家的好儿郎。 他们为国捐躯,死在了战场上,他们是大周的英雄。” 绾宁有些鼻子发酸,国公府的门楣真不是挂着好看这么简单。 是多少宋家儿郎,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功勋和成就。 她打心眼里佩服这些战士,也从心里感到骄傲,自己也是宋家人。 而前世,宋家几代人用命换来的国公府,被吴氏利用殆尽,最后消失在大周王朝。 行了礼,上了香。老夫人把绾宁带到了一个角落里:“这是你的姑姑,也见一见吧。” 说到这一句,老夫人更咽,声音明显沉了许多,眼底无限的懊悔。 “是。” 绾宁走上前,前面有个小小的排位,插着三根香,写着五个大字:宋芸之灵位。 绾宁跪下来磕头,心里默念: “芸姑姑,你和母亲的仇。绾宁会帮你们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当初的吴氏,还没有今日这般城府,坏事做多了便露出了马脚。 宋芸发现了,看着不对劲,便不欲跟她有过多来往,也不希望苏梓月跟吴氏有过多瓜葛。 后面宋芸发现吴氏对自己的哥哥宋渊有那种心思的时候,对她的不满,达到了顶点,便想去找吴氏谈一谈,到底念着姐妹情谊,没有声张,自己悄悄的去了。 国公府的人,都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对家中的子女教导,也是军人般的直来直往。 四下无人,宋芸把自己知道的合盘拖出,也表示以后不会再跟吴氏来往,让她好自为之。 吴氏自然不肯放弃唾手可得的前程,趁宋芸不注意,把宋芸打晕了推下了湖中,宋芸就此溺亡,香消玉殒。 这是后来,吴氏在绾宁面前炫耀时,说出口的秘密。 那时候,绾宁已经是未央宫的皇后,吴氏的把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绾宁只得忍气吞声,想着哪一次有机会见着老夫人或宋渊,一定要穿吴氏的真面目。 她早该想到吴氏既然说了,就不会给她那样的机会。当日夜里,绾宁便被苏雨澜和君策烧死在未央宫。 这一世,桩桩件件,她都要吴氏还回来。 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第244章 老夫人的愧疚 从祠堂出来,老夫人拉着绾宁的手,向正厅而去。 宋渊没有一起出来,他留在祠堂,为宋家先烈做佛事。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在路过府中内湖的时候,老夫人顿了顿,抬手说了一句:“当年,你姑姑便是在这湖中溺亡的。” 老夫人语气中满是追思,绾宁于心不忍。 她嗯了一声,没有多话。 一旁张嬷嬷温声劝慰道,“老夫人不必伤心,生死有命,没办法的事。” 老夫人抹了一把泪,握紧了绾宁的手,“宁丫头可一定要好好的。” 原来老夫人说这话,是在警醒绾宁,莫要重蹈覆辙。老夫人是真的怕。 张嬷嬷宽慰道:“连宫中的钦天监都说大小姐是多福之人,老夫人不必担忧。” 老夫人看向绾宁,吐出一口浊气,又看了一眼湖面,向前厅而去。 来到前厅,张嬷嬷心知她们有话要讲,把下人都遣了出去。 老夫人还未开口,眼泪便落下来。 绾宁温声道,“祖母别哭,绾宁回来了。” 一句话,老夫人又泣不成声。 绾宁安慰了几句,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老夫人看着绾宁,细细的打量她,握着她的手,语气无比感慨: “宁丫头终于回来了。 有些话,祖母想和你说一说。” 绾宁嗯了一声:“祖母请讲。” 老夫人有些踌躇,眉头微微皱起,脑中略想了想,才开口道: “祖母从前对你不好,这件事是祖母做的不对,还希望你能原谅祖母。” 绾宁略微低头,“祖母当初不知道这层关系,有些疏忽,也是有的,绾宁并没有放在心上。” 听着绾宁的话,老夫人心里愧疚更深,她摇头,“不是,并非如此。 我活到这个岁数,自问行事公正,也算光明磊落,却不想在你的事情上犯了糊涂。 你母亲究竟是如何打算的,我不知道。 但是当初我确实是信了她的话,对你颇有微词。” 说到这里,老夫人顿了顿,看绾宁脸色不变,这才继续说道: “你母亲每次来国公府,说到你的时候,言语间无不透露出来你不懂事你不听话,你不是个好的,于是我也有了这样的印象。 后面见着你时,看你有些地方做的不规矩的,便会直接开口呵斥。 若是别人我也不会多话,但是对于你母亲我总有些恻隐之心,是她的女儿,便想着也敲打一二。 万万没想到,你母亲是故意这么做的,为的就是让我们产生误会,心生间隙,心生隔阂。 只是,这件事纵然是你母亲算计在先,但是也和我自查不清有关。 若我能从别人口中去打听一些你的事或者对你多上心一分,都不至于偏听则暗,一昧的信了你母亲的话,而不知所谓的针对你,对你不满,还说出了一些令你伤心委屈的话。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国公府的时候,怯懦得不敢看人,我没有想里头更深层次的原因,只肤浅地觉得,你作为一府嫡女,这番姿态实在让人失望,从而对你言语有伤。 还有那一次去恒王府,四丫头做出那般样子,你母亲在一旁搭腔,照理来说,家丑不可外扬,她是你的母亲,无论如何都得替你兜着点,而且是在别人府上做客,万万不该说出那些指摘你的话来。 但是这么浅显的道理我都忽略了,顺着她们的话,指责你,教导你,企图你变成世人眼中一个合格的嫡女,为苏府为你母亲也为你自己争脸面,而没有想到,真相,或许不是我看到的那样。 这是我的不是,是我偏听一面之词,就妄图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对一个小辈进行指责和教导。 就算你不是国公府的女儿,这件事我也做错了,第一错在不该太相信你母亲,她说什么便信什么。 第二错在哪怕我信了,也不该自以为是的指责你。 我不知其中缘由,只看到一点点便倚老卖老的对你指指点点,是对你不公平,也是我老糊涂。 这些日子,每每想起来这些事,我只觉得心里无比的愧疚。 后来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祖母是真的心疼你,但是更难过的是,你受的这些委屈里,祖母居然也是帮凶……” 说到这里,老夫人再也忍不住声音更咽,泪水汹涌而下。 她一时不能原谅自己,因为自己的偏听偏见,而让自己的孙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而且说不好是被人利用,别有居心。 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对不住绾宁,心里的愧疚越发深刻。 绾宁听着老夫人话里真诚的自省和歉疚,心中触动。 想到前世,自己因为这些事一直对老夫人形成隔阂,不能完全的接受。 后面无论老夫人再如何补救,因为有吴氏从中作梗,她也做不到完全信赖老夫人,对国公府总不能交心。 如今想想,前世的自己在人际关系处理方面,真是后知后觉又蠢笨。 绾宁开口:“祖母的话绾宁听明白了。 那些事…… 若说我心里完全不介意,那是骗人的,而且当时祖母说那样的话,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过和委屈。 委屈事情并不是母亲说的那样,但是每个人都如此指责我。 难过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我百口莫辩,只能被动承受。 说实话,一开始和祖母相认的时候,我心里是害怕祖母的。 因为从前我在祖母的心中,印象并不好,便会忐忑祖母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或者说,祖母只是因为我是国公府的女儿,才对我有了一些偏爱,但心底里其实是并不认可我的。” 绾宁语气低低的,她说的是她前世真实的感受,这一世,看清楚了真相,知道一切误解都是有人从中作梗,完全没有了怨国公府的动机和理由。 “听祖母现在说的这些,我知道一切都是误会,我心里没有委屈和难过了,也不怪祖母。 我们好不容易相认,得以团聚,说清楚了,解除了误会,没道理还怨怼着让有心人高兴,让人有机可乘。 祖母,咱们都好好的。” 前世没有好好珍惜的情感,这一世,一刻也不要再缺席。 国公府很好,老夫人很好,宋渊也很好。 她有父亲,有祖母,他们疼爱她,国公府不遗余力庇佑她,她还矫情什么呢。 这一世,她是有亲人疼爱的孩子了。 她好高兴呢! 第245章 国公府捡到宝贝了 老夫人听完这些话,紧紧的握住绾宁的手。 眼泪哗哗落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感慨,怎么会有如此懂事的孩子。 老夫人心疼之余,只觉得国公府捡到宝了。 有这样的后人,是国公府的福气。 之前,没有和绾宁深聊,只知她十六年少出门,没有交际,被吴氏养得唯唯诺诺,心中还忐忑绾宁性子养成,怕是很难贴心。 没想到,绾宁如此懂事,又心思玲珑。 老夫人虽然落着泪,但是面带欣慰,对绾宁是说不出的心疼和喜欢。 又察觉到这样哭着似乎不好,赶忙拿起帕子擦泪。 绾宁倒了一杯茶给她: “祖母不哭,咱们都要好好的。” 老夫人更咽道:“好好好,咱们都要好好的。” 她恍然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竟不如才十多岁的绾宁通透想得开。 老夫人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高兴。 连忙喝了一口茶,恢复了情绪之后,面色有些不好意思:“你瞧我,是失礼了。” 绾宁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不失礼,祖母当绾宁是自家人,才会真情流露。 能得祖母真诚相待,是绾宁的福气,绾宁很高兴。” 这话说得老夫人无比熨贴,心中更是怨着吴氏,明明自家的孙女就在跟前,让她们愣是失散了这么多年。 而且还怂恿着两方不停的发生矛盾和冲突,企图让他们离心。 其实对于吴氏这样做的动机,老夫人也能猜出几分。 吴氏就是怕绾宁一旦跟国公府相认,她就不能在其中获得好处了,但若是绾宁和国公府之间有了隔阂和矛盾,那她作为中间人就是受重视的。 老夫人虽然理解吴氏的作为,但是心里却不敢苟同。 经过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她早已知道吴氏不如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柔无害,而且随着事情发生的越多,她越来越惊讶吴氏居然能一次次刷新她认知的下限,只感觉到一阵后怕。 不过还好,还好没有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现在,绾宁愿意跟他们亲近,若不然的话,她都不敢想象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老夫人收拾好情绪,想到什么,看向绾宁,问道: “苏府的事,你听说了吗?就是你母亲被贬为了姨娘的事。” 绾宁点点头:“是,听说了。” 老夫人看着她,斟酌着用词,问道, “那需不需要国公府出面?到底是你的母亲。” 这句到底是你的母亲,老夫人说得有些虚。对于这个结论,她心中隐隐约约是有些怀疑的,怀疑吴氏究竟是不是绾宁的母亲,但是现在到底没有证据。 吴氏养了绾宁那么多年,若其中另有隐情,她怕绾宁受不了。 现在干脆按兵不动,先看看绾宁的态度,以后若有真相可以大白,她也好知道该怎么处理。 对于绾宁的事情,她是无比上心。 绾宁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低头语气冷淡,回道: “不必了吧。” 她没有说缘由,却明确的表明了态度。 “嗯,好,听宁儿的,那这件事,国公府便不管了。” 原本老夫人还想着,若绾宁念在母女之情,不想看到这件事情的发生,她少不得要豁出脸去跑一趟苏府。 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小事,主要是她想听听绾宁的想法。 现在看来,绾宁想的和她想的一样。 这样好,老夫人还怕以后有个什么万一,吴氏毕竟占据那个身份那么多年,怕绾宁心理接受不了。 现在看绾宁自己拎的清,她一下就没了后顾之忧。 若是从前,吴氏遇到这样的事,她肯定二话不说就会为吴氏出头,哪怕改变不了结果,也不会让吴氏的日子过得太差。 但是现在,本心而问,她不愿意出头了。 这些日子,以她的了解,许多事情,吴氏都做得太过分了,确实要给她一些教训。 就她对绾宁做的那些事情,国公府别说帮她,没有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绾宁:“苏府的事,以后就让我自己解决好吗?祖母不必再出面了。” 老夫人当即摇头,拒绝:“不行,若是他们做了对你有伤害的事情,祖母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晚宁笑,心里暖暖的: “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若是她们求到国公府来,祖母不用出面再帮她们解决问题,一切我来跟她们交涉。” 老夫人想了想,点点头: “好,听宁儿你的,你有这个心,祖母自然成全。 但是若她们敢伤害我的宝贝孙女儿,祖母不答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好好好。” 绾宁往老夫人又挨近了些,笑道:“多谢祖母。”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我是至亲之人,往后不必如此客气,倒显生疏了。” 绾宁头往老夫人肩头靠了靠,笑得甜美:“好。” 老夫人一颗心彻底放下了,看着这样的绾宁,充分享受着此刻的濡慕之情,心中感慨又舒坦。 一个时辰后,绾宁从前厅出来,由梅姑姑带着去了老夫人给她准备好的院子。 院子很大,一切都是新的,打理得井井有条,装饰温馨富贵,颇有些富丽堂皇之感,贵气又舒适。 国公府向来节俭,从不铺张浪费,但是到了绾宁这里,恨不能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绾宁面前来。 梅姑姑满面笑容,跟绾宁把屋子里的东西介绍了个遍。 “大小姐,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老夫人亲自挑选过目的,样样都是好的,只望大小姐用着舒心。” 绾宁笑答:“祖母有心了。” 身后,半夏和杜若亦是笑容满面。 国公府对绾宁好不好,用不用心,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院子处处细节都精心布置,可见国公府对绾宁的看重,她们心里都为绾宁感到高兴。 梅姑姑:“大小姐,这院子还没有命名呢,老夫人说等你来了亲自命名,再让能工巧匠雕刻出牌匾再挂上。” 绾宁抬头,看向院子的门头,若有所思。 她走到一旁的亭子里,那里早备上了笔墨纸砚。 半夏磨墨,绾宁提笔,笔尖沾了沾墨,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三个字: ——望月轩。 第246章 女儿心悦逸王殿下 宋渊忙完,过来看绾宁,一抬头看着门口望月轩三个字,莫名泪目。 心中更坚定了一定要查明真相。 若里头有苏梓月的事,一定要还她一个公道。 梓月……苏梓月…… 想到曾经的恋人,宋渊脸上露出眷恋的表情。 再抬头看“望月”两个字,宋渊抬手五指握紧。 往里走了几步,一抬眼就看到院子里的绾宁,他猛然一晃神,突然发现绾宁和苏子悦其实非常相像。 年月久远,之前的他,只记得苏梓月这个人,但是对苏梓月的模样已经模糊了。 这几日常常想起,脑海里浮现苏梓月的音容笑貌,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晰,这会再看,真的是越看越像。 绾宁也看见他了,迎上来,笑道: “父亲来了。” “嗯。来看看你。” 宋渊进了院子,点点头,打量了一眼眼前的院子和绾宁:“可还习惯。” 绾宁:“很好,都是祖母选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宋渊:“若有什么缺的或者不适应的,随时跟你祖母说。 有不满意的,不要埋在心里。我们家不用整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有什么直说就是,你祖母……,是个讲理的人。” 宋渊说到这里,顿了顿,这些年他很少回家,跟宋老夫人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突然这样说,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绾宁点点头:“是,父亲,绾宁记下了。” 宋渊看着如此乖巧的女儿,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 绾宁看他的表情,似乎还有些话要说,对半夏示意了一眼,把宋渊请进了屋里。 “父亲,坐。” 宋渊听着这个称呼,心中熨贴。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半夏上了茶水点心,宋渊喝了一口,神情有些踌躇。 绾宁开口道,“父亲有话不妨直说。” 宋渊见她如此,咳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一下情绪,才开口道: “陛下为你和逸王殿下赐了婚,父亲想问问你,怎门婚事,你可愿意?” 赐婚之事改变不了,宋渊想起那一次君逸来国公府说的话,他想听听绾宁的意思,以此推测,在这件事情里,君逸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绾宁是他的女儿,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他心里也好有一杆秤。 不说能让绾宁大富大贵,起码要尽力保绾宁一生无忧。 那天君逸,言之凿凿,深情如许,他连反驳都找不到档口,现在,他要听听绾宁的意思,一切才能有定论。 绾宁微微低头,前几日在逸王府君逸已经跟她说过,来找过国公府的事情。 若不然的话,赐婚那么大的事,老夫人一定会找她问问话的。 绾宁:“父亲,这门婚事,我很满意。 女儿心悦逸王殿下。” 一句话已经说明了所有,其他的再不用解释。 宋渊多少松了口气,这说明君逸没有说假话。 但心里又很不是滋味,好不容易的得了个女儿,都还没热乎,就要嫁人了。 他脑子里出现小儿牙牙学语的画面,心中内疚,他没有见过那个时候的绾宁。 现在对于绾宁的终身大事,他半点不敢掉以轻心。虽然心中极舍不得,但是只要绾宁喜欢,他便不会从中拿捏。 宋渊看向绾宁:“两情相悦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父亲也为你高兴。 父亲虽然舍不得你那么早出嫁,但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你能嫁心中所爱之人,是很好的事情。 不过,人心易变,世事难料。 父亲不反对你一颗真心去爱人,但是同时更想让你知道的是:这世上爱人很重要,亲人也同样重要,更没有任何东西比你自己更重要,你才是最珍贵的。所以将来无论发生什么,请务必爱惜自己,保护好自己。 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回来告诉我们,无论如何,父亲都一定会为你做主,你不必害怕也不必担忧。大户人家确实讲究脸面,但是对于父亲来说,你的幸福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宋渊说了一大堆,就差直接说:若以后君逸对你不好,你可以随时回家待在家里,国公府养着你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国公府不怕别人说,只要你幸福。 宋渊说的很隐晦,但是每一句绾宁都听明白了,她心中非常感动。 对比于苏长荣,因为外面的一些流言蜚语就把她赶出族谱,宋渊这番话,无疑像冬日晴天一样,让人感觉到温暖。 这就是亲情吗? 前世她没有好好感受过,重活一世……真好啊! 绾宁擦了擦眼角,认真点头,郑重的应道:“是,父亲,绾宁记下了。” 宋渊见她点头,心下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依旧隐隐约约有些担心:他的小女儿还这么小,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如此想着,他心里琢磨着,要好好嘱咐一番老夫人,让她看着,可千万别让绾宁受了委屈。 “总之,无论有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们。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为你托底,为你撑腰。” “好。” 绾宁从来不知道这几个寻寻常常的字组合在一起,由宋渊说出来,居然如此让人感动,此时此刻,她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对于宋渊这个父亲,她从来没有怪过他,因为,一切不是宋渊故意的,而是吴氏的阴谋,她应该去怨恨的,是那个从中作梗的人,而不是真心实意爱她为她好的人。 这样的深切,宋渊也有些不习惯,说些如此亲近的话,咳了两声缓解尴尬才又开口: “如今京城已经解封了,我最多只能再待十日,十日之后就要前往西境。” 绾宁问道:“那我的婚期时,会回来吗?” 宋渊确实已经回来的够久了,若不是这一场雨加封城,他怕是早就离开了。 扪心自问,绾宁是希望他多留一些时间的,但是作为大周的守境将军,宋渊不能。 宋渊:“婚期还没有确定,这几日应该就会有章程,到时候看情况,只要没有大事件,你的婚期,我一定会回来。” 绾宁点点头,没有再多话,宋渊镇守西北,是他的职责,她知道他的爱就可以了,其他的,她也不愿给宋渊过多的压力,若是自己的婚期他不能回来,怕是他比自己更加难过吧。 “好,父亲不必有压力,若回不来,绾宁也理解的,父亲是为大周驻守边境,我不会怨父亲。” 宋渊看着这样的绾宁心头一酸。 想到了当初的苏梓月,心中暗自琢磨,一定要让真相大白。 宋渊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吃晚饭的时候,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的。 老夫人看起来非常高兴,国公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之前绾宁住在苏家,还是苏家的女儿,但是从今日开始,绾宁便会住在国公府,以后大家都一起吃饭。 老夫人心中高兴,还多添了一碗。 宋渊见状,心里有些许愧疚。 晚宁两边都顾着,谁也不落下,一家人其乐融融。 一旁,张嬷嬷看着这一幕,流下了欣慰的泪水。 第247章 敌人的敌人自然越多越好 次日一早,苏梨便来了。 一进院门,便叽叽喳喳的说开了: “宁姐姐,宁姐姐。” 绾宁正坐在院子的亭子里喝茶,抬头,看见她来,放下手中的杯子,笑道: “阿梨来了,过来坐,可吃过了?” 苏梨小跑着过来坐下:“还没呢,特地过来给宁姐姐蹭个早餐。” 绾宁:“好好好,我这别的没有,吃的绝对管够。” 苏长猛点头,双手撑在石桌上抵着下巴,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啊好啊,那我以后每日都来蹭。” 绾宁笑:“可以,只要你不嫌麻烦。” 苏梨:“不嫌不嫌,跟宁姐姐在一起,怎么都不嫌。” 绾宁笑了笑,嘱咐了半夏一会儿送两份上来,半夏退了下去,苏梨起身,上上下下把望月轩都打量了一遍。 绾宁见她好奇,带着她在园子里走了走,楼上楼下都逛了一圈。 苏梨一边看一边感叹: “宁姐姐,老夫人对你可真好,这院子真大,装潢的也好看。 你看着鲛丝青纱帐,南海珍珠帘,还有赤沙朱红柱,青黛瓦,梁上窗棂格上雕的绿柳燕。 处处精致。 绾宁笑了笑,不置可否。 而后想起老夫人说的话:也是时间仓促,要不然的话应该另外建一栋。 这是从前国公府的嫡大小姐宋芸的院子,老夫人特地问了她,是否介意,若是介意的话,可以先住客房,国公府会抓紧时间,建一栋新的出来,一切也都用最好的。 绾宁拒绝了,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吉利不吉利之说。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并不在乎这些。 宋大小姐宋芸的院子,其她人怕是老夫人别说给人住,踏入半步都不行。 这里面是老夫人对后辈深沉的爱,她怎么会介意那些莫须有的说法,让老夫人伤心。 老夫人做了这样的准备,依然还在问她满意与否,已经十分照顾她的情绪了,已经十分在意她的感受了,绾宁知足。 苏梨看过了院子里的各处景致,满眼羡慕。 “宁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儿呢,这个规制,从前爹娘在的时候我都没有。 真好,老夫人对姐姐如此好,比姐姐真正的亲人还好。” 绾宁抬眼看向远处,知道苏梨什么意思。苏梨不知道,这就是她真正的亲人,苏梨说的那些,不是。 楼下,半夏端了早膳过来,“小姐,郡主用早膳了。” “姐姐,我们下去。” 苏梨转过身来,挽着晚宁的胳膊一起向楼下而去。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说话,苏梨叽叽喳喳的,也是年纪小,跟绾宁要好,什么都说,逗得绾宁心情愉悦。 两人刚刚用完早餐,外头便有人来报: “小姐,策王府的孙侧妃来了。” 苏梨看向绾宁:“策王府侧妃? 她来做什么,宁姐姐,你认识她吗?” 绾宁摇头:“不认识,不过来者即是客,请吧。” 前世,绾宁嫁入策王府为策王妃,和这位孙侧妃还算有些交集。 但是这一世,她没见过孙侧妃,跟她也没有任何交集来往,并不认识。 不过这个时候来,想必是受了策王的意思。 绾宁本来就在这等着她们上门呢,这会人来了,没有不见的道理。 苏梨不明所以,撇了撇嘴,“姐姐现在也忙了起来。” 绾宁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髻,揉了揉她的额发,“姐姐再忙,也会记得你这个妹妹的。” 苏梨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一下便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院门外,孙侧妃便被丫鬟引着进来了,身后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绾宁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绾宁一见人,抬步迎了上去,态度十分热情,“孙侧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孙侧妃心中直犯嘀咕,不知道绾宁什么意思,但是她心中记着君策的话。 “苏小姐多礼了,是我来得唐突,苏小姐莫怪才好。” 绾宁:“哪里的话。” 半夏和杜若把东西接过来,带着丫鬟们去放礼物。 几个主人坐下来说话。 看着气氛正好,孙侧妃开口道: “今日前来实属贸然,确实从前跟苏妹妹也没有太多交集。 今日我来是贺喜的,主要是代表我们家王爷。” 见绾宁没有表现出不悦,孙侧妃才又继续说道: “对于上一回的事情,我们家王爷深表歉意,虽然这件事策王府并不知情,但到底是在策王府发生的事情,策王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无论如何也是该跟苏小姐道歉致意的。最近诸事烦忧,来晚了,还请苏小姐见谅,不要放在心上。” 孙侧妃的态度非常好,放低了姿态,表明了来意,作为一个中间传话人做的非常合格。 这些话,也说得非常有水平,既认下了这件事,也说明了策王府并不知道,他们也是被冤枉的,其实另有隐情。 是为策王府开脱。 孙侧妃做得非常好。 绾宁看了她一眼,笑道: “孙侧妃哪里话,你能来我非常高兴,还带着这么多礼物,实在是客气了。 至于上一回的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 是我那四妹妹对我不喜,所以才有了那一出,还把王爷扯了进去,实在不该。 确实不关王爷的事,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至于无辜的人,也不会随意怪罪到他身上。” 绾宁说的每一句,都正面回应了孙侧妃的话,没有半点转移话题。 这话也讲得很明白,就是顺着孙侧妃的话,把责任推到苏雨澜身上,在策王府这里,给苏雨澜上眼药,在明面上把苏雨澜推到策王府的对立面。 敌人的敌人,自然越多越好。 而后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那件事既然和策王府没有关系,那自己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也就是变相的接受了策王府的示好。 但同时也强调了另外一点:我这人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若是算计了我,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番话,把立场和态度都表明得清清楚楚。 孙侧妃是个聪明人,绾宁说的话她都记在了心里,连忙笑道: “是,苏大小姐聪明伶俐,心思通透,是个可人儿。” 绾宁回道:“哪里哪里。” 二人一来一往,你一句我一句的打着机锋,看得一旁的苏梨目瞪口呆。 绾宁笑意不达眼底,她和策王府的侧妃交好,恒王府就该着急了。 绾宁和君逸要的,就是恒王府坐不住。 第248章 不能破坏婚事但可以截胡逸王妃 恒王府。 君恒坐在书房,一群幕僚围坐在底下,商讨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在说到逸王府的时候,气氛有些凝重。 君恒起身,负着手,在书房中走来走去。 其中一位幕僚忍不住,开口说道: “看眼下的情况,策王应该是和逸王府合作了,最近策王府和逸王府的互动非常多,半点都不避人。 苏小姐回到国公府后,策王还特地让自己的侧妃携厚礼前去祝贺,听说,相谈甚欢。 策王自己娶不到苏家小姐,让自己合作的人去倒也不失为一步好棋。 想来,应该很早就布局了,不然怎么那么刚刚好,苏小姐需要一个身份,就落到了国公府头上。 而且,看起来国公府还是被迫接受,陛下原本就对宋渊不喜,这样一来,正中下怀还高兴得很,殊不知,这就是国公府想要的。 策王的动作,越来越隐蔽了,如此结婚,我们半点都不知道。” “对对对,为了真实让王爷相信,还特地演了一出戏,把京城自己的粮食通道都给了逸王。” “居心叵测,原来从那时候就已经准备充分了,就是要逸王娶苏大小姐的。” 君恒皱眉:“但为何老三就答应了呢?他们具体交易了什么?” 幕僚:“难道是刚刚说的,京城的粮食通道?” 君恒:“应该不是,老三眼皮子没那么浅。” 君逸别的没有,钱还是很多的,当初皇帝赏赐给蓝妃的东西,现在全部都是君逸的。京城的粮食通道,别人或许会上心,但是君逸肯定看不上。 幕僚:“王爷,依属下看,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逸王娶苏大小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仅是陛下赐婚这么简单,他们的婚事,陛下决定的时候,钦天监是在场的。”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顿时凝重了几分。 若是普通的赐婚,他们总有办法,哪怕不能让皇帝收回成命,但起码可以让国公府和逸王府反目成仇,切断君策想要间接控制国公府的目的。 比如:杀了苏绾宁。 争权夺利的道路上,总有枉死的冤魂,谁挡了道,箭头变指向谁。 但是这一回,不行。 绾宁和君逸的婚事,除了皇帝赐婚,其中还有钦天监的背书。 上一回皇帝要绾宁入宫,导致天罚的事情,历历在目,皇帝对钦天监的倚仗和忌惮,他们根本不能想象。 现在很显然,这门婚事是在钦天监的同意下促成的,他们根本不能轻举妄动。 钦天监现在的影响力众所周知,谁碰谁死,可以说是皇帝的逆鳞。 如果他们这个时候破坏了这件事情,偷鸡不成蚀把米,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逸王府的婚事,他们是绝对不能破坏的,如果不想要这件事情开始,那就只能从另外一方动手。 只有一个可动作的对象:策王府。 有幕僚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开口道,“那就只能从策王府入手了。” 这话一出,没有人接话。 这件事既然是策王府一手策划全力支持的,而且到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了他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想要从策王府入手破坏,并且做成功,何其困难。 他们已经失了先机,想做到什么,实在太难。 “既然不能破坏,那咱们可以截胡啊。” “对,策王府可以交好逸王府,那王爷也可以,而且,上一回策王和婆子事件,可是牵扯到苏大小姐。 说起来策王和苏大小姐是有仇的,但是我们没有。” 说到这里,君恒心思活络起来,想到上一回在皇后宫旁的池子边,绾宁对他说的那些话。 她说,她原本是中意他的,只是因为苏雨澜的出现才不得不放弃…… 这样一来,绾宁嫁给谁都没有关系,只要她的心在自己这里,哪怕双方不能合作,但是他也绝对不会让国公府调转矛头来对付他。 有幕僚想到什么,开口道:“王爷和苏家四小姐还有婚约,苏四小姐是苏大小姐的亲妹妹,怎么说都比策王更亲近。 君恒摇头:“不行。 苏四小姐和苏大小姐的姐妹情,或许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般关系要好,而且可能,有这层关系会是我们的阻碍。” “对对对,上一回天罚事件,惹得陛下发怒,据我们的消息,这话就是苏四小姐传出来的,为了破坏苏大小姐的名声,说明她们二人之间有矛盾。 还有上一回,策王府和婆子事件,其中也有苏四小姐的手笔,还有郡主府门口的事件,那个秀才也是苏四小姐带来的,企图破坏苏大小姐的姻缘。” 有人惊呼出声,“如此说来,这哪里是姐妹,简直就是仇人。” 众人点头,“确实如此。” “这样一来,王爷娶了苏四小姐,不仅不能和苏大小姐交好,反而还会惹来苏大小姐的怨怼。” “那该如何是好,天然落了下风,对咱们可不是好事情。” “是啊,婚事也不能取消。 这可是陛下赐婚,虽说现在苏夫人吴氏成了姨娘,苏四小姐也成了庶小姐,但是这婚事怕是板上钉钉了。” “若婚期下来,王爷不娶也得娶,苏大小姐不会怨恨上咱们吧。” 君恒皱眉,想了又想,眼前一亮开口道: “这苏夫人成为姨娘,苏四小姐成为庶女,大家可知道是因为何事?” 有人立马答话:“是因为苏四小姐放出了对苏大小姐不好的消息,说京城的现状就是因为苏大小姐引起的,说她是祸国妖女,说天罚是她带来的。 这天罚之事被提起,引起了陛下的震怒,明着不能教训,才暗着让苏长荣处理家世。” 这位幕僚说着说着,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 “王爷和苏四小姐的婚事,虽然是陛下赐婚的,但现在陛下并不喜苏家,而且说不好,还对他们颇有微词。 王爷娶还照样娶,不过却不是侧妃,按纳侍妾的规矩来。 这样既没有抗旨,怕是陛下还喜闻乐见,王爷正好用此事对苏大小姐示好,没准能扳回一局。” 其他人听着连连点头,这是个方法,反正苏大小姐不喜欢苏四小姐,苏四小姐从侧妃成了侍妾,苏大小姐一定会高兴。 而且,因为是圣旨赐下的婚不能退,苏大小姐想来一定会理解王爷。” 说到这句“理解”,君恒又想起了当初绾宁对他说的那些话,字字真心,言辞恳切。 心中无比懊恼,当初让皇帝为他和绾宁赐婚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强硬一些,直接把绾宁娶进府。 不过转念一下,哪怕他强硬一些,君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破坏,不会让他如意。 事已至此,只能尽量的对绾宁示好,让她念及旧情。 哪怕不能倒戈向他,也不能让国公府去帮助君策,起码要站在居中的位置,两不相帮。 如此他愿意对逸王府好些,多给予自己这个三哥一些东西。 反正君逸已经失去了夺嫡的权利,其他的给一些又何妨。 想到这里,君恒吐出一口浊气, “就这么办。” 有幕僚建议道:“王爷如此,还是应该进宫请示。” “对,这样的事是否让皇后娘娘出面,毕竟事从皇后娘娘那边牵连而来,由皇后娘娘出面,也算是皇后娘娘对陛下的示好,一举两得。” “现在苏夫人变成了吴姨娘,苏四小姐成为了庶出小姐,做侧妃确实是不合理数,做侍妾正好。” 君恒点点头:“言之有理。” 一行人商讨完,君恒当即让人送了消息入宫。 到下午,宫中便传了消息出来。 皇后亲自去见的皇帝,皇帝听完皇后的话,表示认同。 而且已经让礼部定了婚期,是在八月初四。 距今不过一月的时间。 众人一看,心道这一步走对了,皇帝确实对苏府颇有微词。 君恒看过消息,跟幕僚们又商讨了一番,这件事确认下来,接下来便是要挑个时间去见一见绾宁了。 第249章 皇后给吴氏的选择 次日。 礼部的章程就发放下来了。 消息送到苏府的时候,苏雨澜刚刚放下药碗。 前几日得了瘟症,一直身上不爽利,整个人瘦了好几斤,虽然后来喝了药好了,但是整个人还是病怏怏的。 吴氏心中担心苏雨澜留下什么后遗症,掏出体己买了好些补药,给她补一补。 这几日,苏雨澜总是心神不宁,催促着吴氏把婚期定下来。 吴氏没有同意。 她现在刚刚被贬为姨娘,苏长荣对她没点好脸色,她贸然上前其实并不好,既不能达到目的,而且还会让苏长荣更加厌恶她。 再者说了,苏雨澜是赐婚,圣旨都已经下了,礼部迟早会有章程下来,并不急着一时。 上赶着不是买卖,嫁女儿如此着急总不是好事,一般来说是娶的一方着急才对。 是以,吴氏每次面对苏雨澜催促,都没有动静,对此苏雨澜颇有怨言。 这几日见着吴氏,都没有好脸色。 吴氏心中有苦难言,但是也没有办法,苏雨澜可以闹小孩子脾气,她不能,苏雨澜可以任性,她不能。 现在正是艰难的时刻,她一定要支楞起来。 今日,早膳刚过,苏雨澜喝了药,吴氏把碗端出来,吴妈妈接过来去洗,不远处红叶端着盆准备去后院晾衣裳。 现在院子里人少,又要照顾苏雨澜,吴氏也少不得要搭把手,从一开始的屈辱,到现在,也已经习惯了。 此时,院子里只有吴氏一人。 这个院子是她后来拨给苏雨澜住的,她自己从主院搬出来,但是苏雨澜的院子没有动。 柳姨娘不会这么好心放过苏雨澜,怕也是顾忌着苏雨澜和君恒的婚事。 苏长荣并不管这些事,别人不提这件事也就这样安排了下来。 此时,吴氏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开始琢磨着如何回到正院光明正大的住着。 就在此时,管家过来了。 管家看了一眼院子,然后低下头走向吴氏。 “见过姨娘。” 吴氏乍一听见这句姨娘,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管家是苏长荣的人,从前她做苏夫人的时候,凡事都会给他三分薄面,关系也都还不错。 吴氏笑道:“管家来了,屋里坐吧。” 管家在吴氏面前站定,直接拒绝了: “姨娘不必多礼,老奴只是来传话,说完即刻就走。” 见管家如此,吴氏嘴角一僵,自己才成为姨娘,管家便狗眼看人低,心中愤愤却也没有办法。 只是,同时,心中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看向管家,管家开口道: “四小姐的婚事已经下来了,礼部刚刚来了人,已经和老爷拟定了章程,姨娘早做准备。” 吴氏心中一喜,但是脸上依旧端着,不让人看出情绪,不紧不慢的回道: “我还发愁如何和老爷提一提,没想到老爷一直放在心上,我……实在太过感动。 不知,婚期定在何时,我也好准备,毕竟去的是恒王府,懈怠不得。” 吴氏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整体表达了两重意思。 一是告诉管家,自己有儿有女,哪怕现在失利,但是她的儿女还是苏府的主子,得苏长荣看重。 这件事,肯定是苏长荣提起的,否则,现在多事之秋,又是雨水又是洪涝,肯定不会那么快有章程。 虽然她对苏长荣这个做法有些惊讶,猜测是苏长荣想巴结恒王府找的由头,干脆就把事情定了下来,但是无论如何,对于苏雨澜来说,这是好事。 也间接告诉了其他人,他对苏雨澜是上心的,无论如何,苏雨澜都是苏府金枝玉叶的小姐,由他亲自过问的。 想到这里,吴氏松了一口气,这下可以和苏雨澜交代了。 还有第二点,是强调苏雨澜去的恒王府,以后说不好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吴氏想告诉管家,对她要客气些,哪怕她现在虎落平阳,也不是他人可以随意轻慢的。 管家直接无视了吴氏为她自己脸上贴金的举动。 径直回答: “婚期定在八月初四。” “八月,下月初四?” 吴氏直接震惊了,向前一步赶忙问道: “初四?下月初四?才一个月的时间,怎么这么快?” 正常来讲,娶妻嫁人哪怕赐婚,怎么都要半年的,但是现在,居然才一个月,为何如此着急? 吴氏一连串问了一堆的问题,管家都没有回答。 转而到:“老奴一个下人,如何懂这些? 老奴只是个传话的,上头如何交代,老奴便如何传话。” 姨娘若有问题,大可以直接去问老爷。” 吴氏急了,她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赶忙又问道: “那恒王府如何说,三书六礼呢何时下?” 管家依旧低着头:“回姨娘的话,老爷说了,既是纳妾,便没这些礼数。” 吴氏眉头皱得更深,虽说侧妃是妾,但是皇子侧妃和普通的妾室到底不同。 她看着管家,声音带着些严厉,问道: “王爷侧妃也是要上皇家玉牒的,三书六礼,亦不可少。” 侧妃比起正妃来说,确实有些不同,但是该有的规矩,也不能失了礼数。 管家:“姨娘误会了,四小姐如今的身份,哪里够得到侧妃呢,入恒王府只能为侍妾。” “侍妾?” 吴氏惊呼出声,话才落,又惊觉自己不该说出口,赶忙往里头看了一眼,生怕苏雨澜听见。 听了一下,没察觉到里头的动静,这才往外走了几步。 走到离屋子稍远些的亭子外,吴氏不可置信的看向管家,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管家莫不是说笑,澜儿可是陛下赐婚,再如何也不会临时变卦,那是对陛下的不尊重。” 管家回道:“姨娘多虑了,这件事是皇后娘娘亲自去请示的陛下,四小姐如今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为侧妃着实不妥。 陛下答应了,今日来传话的便是宫中皇后娘娘的人。 皇后娘娘特意嘱咐,有一句话务必转告姨娘: 姨娘当初对皇后娘娘说的大小姐和书生的事,皇后娘娘已经知道真相了,皇后娘娘非常佩服姨娘的胆量。 皇后娘娘说,不知道四小姐有没有这般喜欢的人,若有的话,恒王府不会横刀夺爱,必定成全。” 吴氏听完身形踉跄,往后倒退了几步,只觉得五雷轰顶。 当初在绾宁的事情上,她骗了皇后,为了让恒王娶苏雨澜,骗皇后娘娘说绾宁有心上人。 这么多年,吴氏是顺风顺水惯了,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觉得可以掐住绾宁,可以骗过皇后。 没想到,失算了。 吴氏都可以想象到,被皇后嫉恨上,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自己难过就算了,现在,苏雨澜也被连累了。 吴氏欲哭无泪。 皇后这番作为很明显,婚期一个月,就是要打她们的脸。 苏雨澜要是不愿意,可以不嫁,只是抗旨的后果,她们需要自己承担。 这摆明了就是恒王府不愿意娶,却也不愿意担名声的做法。 这已经非常直白的说明了皇后对苏雨澜的嫌弃和厌恶。 还有提到当初绾宁的事,就是为了告诉吴氏,当初她算计皇后,皇后心知肚明,如今,报应来了。 吴氏自诩聪明,这会也不由得心里乱成了一团。 当初欺骗皇后,确实是她胆大包天,但是为了不让绾宁嫁去恒王府,也为了满足自己女儿的愿望,吴氏还是大着胆子去做了。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这一切天衣无缝,不会有人知道。 但是事情好像跟她想的不一样,她都不知道从哪里开了口子,出了差错,到后面一发不可收拾。 一切都背离了预想的轨迹,和她原本想的背道而驰。 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吴氏非常自信,自信不会被皇后发现或者等皇后发现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又有利益瓜葛,只要苏雨澜表现得好,苏府又对恒王府有利,皇后一定可以忽略。 但是她没有想过,这一点,有一天会成为别人对付自己的利刃。 吴氏看向屋子。 她自己如何不重要,可是,苏雨澜怎么办? “侍妾啊……” 吴氏想到这两个字,脑袋一阵阵的发晕。 这完全不是她当初想的那样。 从侧妃变侍妾,苏雨澜怎么忍受得了? 皇后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照这样下去,苏雨澜哪怕嫁入恒王府也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但是她们能抗旨吗? 抗旨是死罪。 皇后看似给了她选择,其实根本没得选,一条荆棘丛生,一条悬崖峭壁。 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了吴氏,她一个腿软跌坐在地上。 一切,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250章 母亲你去求求姐姐 过了许久,吴氏收拾好情绪。 在外头洗了把脸,这才向屋子走去。 脑中琢磨着这件事要怎么跟苏雨澜说,她已经预想了无数遍苏雨澜的反应,每一种都不是她愿意见到的。 抗旨必死无疑,上头的人生怕抓不住她们的把柄,正好有了由头处置她们。 嫁过去前途堪忧,不仅失了先机,而且还失了皇后的心,这样的局面,实在太过于让人绝望。 院子里静悄悄的,阳光从头顶落下来,吴氏只觉得遍体生寒。 每走一步,心中犹如擂鼓,震得耳边嗡嗡作响。 她进了屋,苏雨澜直直的看着她,那眼神仿佛了然一切,看得她心中发慌,她上前两步,喊了一声:“澜儿。” 苏雨澜依旧目光直视着她,问道:“刚才谁来了?” 吴氏眼神闪躲:“管家。” 苏雨澜:“他来做什么?” 吴氏顿了顿,开口:“是你的婚事,礼部已经下了章程。” 苏雨澜听闻,眼前一亮,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身体坐直,看向吴氏,焦急的问道: “什么时候?” 吴氏有些心虚:“八月初四。” 苏雨澜低头:“八月初四,下个月……” 她喃喃了两句,接着眼中迸发出光彩:“太好了,这么说我马上就能嫁入恒王府,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苏雨澜脑中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神情欢欣愉悦,完全没有注意到吴氏脸上的担忧。 “不行,我要赶紧起来。 嫁衣一个月太赶了,不过宫中内务府应该会做吧,还有嫁妆。 母亲,我的嫁妆准备好了吗? 红叶呢,让红叶过来替我上妆,我要去见一见恒王殿下。” 苏雨澜说着,就要下床,手扶着发髻飞快地整了整凌乱的额角。 吴氏看她如此,赶忙过来制止她的动作,面露痛色,“澜儿,你清醒一点。” 苏雨澜瞪着她:“清醒什么? 这么好的事情我要清醒什么?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怕我嫁出去了帮不到苏铮,你眼里只有苏铮没有我是不是?” 一连串急切的质问冲过来,吴氏禁不住的落泪,好一会才稍微稳定情绪,开口却止不住的更咽: “澜儿你……你怎么能这样想。 难道你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一个月?为什么这么着急?为什么这么快? 谁家里嫁女娶妻都要一两年,哪怕是陛下赐婚,也不会少于半年。” 苏雨澜听着,愣了一下:“自然是恒王殿下喜欢我,想让我快些进府。” “澜儿,这话你自己信吗?” 吴氏闭眼,泪水汹涌而下。 “澜儿,你别再自欺欺人了,若恒王真的爱护你,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快便嫁入恒王府。” 苏雨澜没有表情,看着吴氏,“你想说什么?” 吴氏语塞,她看不懂这样的苏雨澜了,太陌生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说。 想到皇后的话,更不能说让苏雨澜不要嫁给恒王,别说苏雨澜愿不愿意,皇帝那关就过不去。 她叹了一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母亲想告诉你,不要对恒王府,有太多的期望。” 苏雨澜脸上带着讽刺,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若没有圣旨,你是不是还想让我不要嫁?” 吴氏:“是。” 苏雨澜气笑:“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我不指望他指望苏家,指望你吗? 你也不看看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院子里还有几个人,下人见到我是什么态度? 你成了姨娘,父亲对我不闻不问,苏铮除了分走了一大半的你的偏心,呵呵,这苏府,谁能指望得上? 等我成了恒王府的侧妃,谁敢看不起我? 我想嫁,无论什么原因我都想嫁,嫁的是我喜欢的人,我只有嫁了才能逃离这里,为什么不嫁?为什么不指望? 苏府一个小小的庶女,怎么比得上恒王府的侧妃,无论如何我都要嫁,我心甘情愿的嫁。 就如你刚刚说过的,反正结果都一样,晚嫁不如早嫁。 嫁过去我就是王府侧妃了。” 吴氏看着她,状若癫狂的模样。 眼眶中的泪水,如何也止不住,她嘴唇嗫嚅,好半天才说出一句: “入恒王府,不是侧妃,是……,是侍妾。” “什么?你说什么?” 苏雨澜听到这句话,没有大喊大叫,静静的看着吴氏。 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看着这样的苏雨澜,吴氏有些害怕,害怕她心里承受不了。 “澜儿,你别急,你别冲动。 凡事事在人为,哪怕现在不是侧妃,但是只要以后铮儿有出息,你作为铮儿的亲姐姐,地位也一定会水涨船高。” “铮儿铮儿,又是铮儿,我恨死他了,三句话都不离铮儿。” 苏雨澜突然就疯狂的大喊起来,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崩溃,她冲着吴氏伸出手: “母亲,明明是侧妃的,为什么最后却变成了侍妾?” 苏雨澜无法接受,眼带祈求: “母亲,是不是你听错了,怎么会是侍妾呢? 而且这是陛下赐婚,赐婚的时候说的是侧妃,怎么可能就变成了侍妾呢? 是不是苏绾宁从中作梗,是不是苏绾宁搞的鬼,是不是? 每一次我们的计划都被她打乱,每次我们的计划都失败,就是她对不对?” 吴氏看着苏雨澜,眼泪哗哗的往下落。 她就这一个女儿,从小悉心教导,望她成事。但是,如今看她,遇事如此惊慌失措,不知所措,吴氏是心痛又失望。 但是也只能自己承受下来。 这是自己的女儿,怎么办呢,若是现在不管她,让她自生自灭吗,怕是会出现更让人难以承受的后果。 苏雨澜看吴氏不说话,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想。 “对,就是她,一定就是她。” 苏雨澜满脸的怨恨之色,随即整个人又松下来,神色凄苦,看向吴氏: “母亲,你去求求她好不好? 她是你的女儿,她一定听你的话,你去求求她,让我做侧妃。 以后我都敬着她,认她是我的姐姐,绝对不会再生出不好的心思对付她。” 苏雨澜一边说着,一边踉踉跄跄的下了床,脚上都未着袜,直接跑到了吴氏面前跪下,抱住吴氏的手臂,痛哭流涕: “母亲,从小你最疼我了,我不想做侍妾,我想做侧妃。 母亲,澜儿想做侧妃,想光明正大的站在恒王殿下的身边。 母亲,求求你了,你一定不忍心的对不对?你一定不忍心我去做侍妾的,对不对? 你总说我是千金娇贵的大小姐,怎么能做最下等的侍妾呢? 若我做了侍妾,以后该怎么办呢?大家会如何看我?苏绾宁会如何看我?恒王会如何看我? 母亲……” 一声母亲,苏雨澜叫得肛肠寸断。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成为侍妾,从来没有想过。这比让她死还让她难过。 “母亲,你去求姐姐,姐姐一定有办法的。 她现在是逸王妃,逸王爱重她,她又回了国公府,只要她开口,老夫人一定会出手的。 而且老夫人向来照拂你…… 对对对,母亲,你去求宋老夫人,宋老夫人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苏雨澜哭到不能自已,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 因为哭腔,有些字甚至都发不清楚音,但是吴氏听懂了。 看着这样的苏雨澜,吴氏的一颗心是又痛又无奈。 苏雨澜不知道,无论她找了谁,让她进了恒王府,别说做侧妃,哪怕是正妃,怕是日子都好过不到哪里去,因为皇后娘娘不只是不喜她,而是怨恨上了她们。 她该怎么告诉苏雨澜: 她现在嫁入恒王府,无论是什么身份,日子都不会好过。 第251章 苏雨澜唯一的机会 吴氏扶起苏雨澜,苏雨澜已经泪流满面,毫无形象,哪里有半点往日风光的千金嫡大小姐的模样。 吴氏心痛到不能自已。 “澜儿,你先起来。 你听母亲说,眼下你不必再纠结名分了,主要是抓住恒王的心,只要恒王一心在你身上,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女子嫁入夫家,日子过得好不好,取决于三点。 一是娘家强硬,娘家权势大,能说得上话,夫家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多少会顾及。 因为她得罪了皇后,苏长荣肯定能避则避。别说成为苏雨澜的后盾,怕是跟苏绾宁一样,会对苏雨澜弃之如履,最好别跟他有任何瓜葛,免得受牵连。 所以,这一点,苏雨澜是没有的。 哪怕成为了恒王正妃,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支持也是形同虚设。 第二点,是自身本身有能力,能协调好各方关系,还能为夫家带来利益,就如吴氏。 吴氏当初嫁入苏家的时候,吴家家境连苏家的一半都比不上,但是吴氏愣是用自己的聪明智慧,平衡好了苏府的一家人。 而且还能时不时为苏长荣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把苏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还生下了一儿一女。 庶子庶女,她也没有迫害,而是用不屑打压法在精神上控制,苏府的庶子庶女,都规规矩矩,半点不敢造次。 吴氏是聪明的,一切按照规矩办事,面上挑不出一点错来。 所以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苏长荣无论如何都会给她该有的脸面。 早前,也有貌美小妾,仗着几日宠爱企图挑衅吴氏的权威,苏长荣二话不说就把对方卖了。 美人时时有,但是稳定大后方的工具显然更有用。在苏长荣的账本里,每一笔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一回若不是牵扯到宫中皇帝,而吴氏又心甘情愿的为苏雨澜顶了包,吴氏这个苏夫人一定是稳稳的。 但是很明显,苏雨澜没有这样的能力。 以上两点都没有,苏雨澜唯一的机会便在第三点:丈夫的宠爱。 女子嫁人,若没有靠谱的娘家,自身能力也不足,若有丈夫的宠爱也能逆风翻盘。 这是苏雨澜唯一的机会。 吴氏把苏雨澜的现状看得明明白白,也把她唯一的出路分析得透彻。 但是苏雨澜一句都听不进去,还执着于侍妾和侧妃的身份区别。 她感觉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仿佛在一瞬间跌落地狱,陷入黑暗。 她依旧哭着求吴氏,让吴氏去求绾宁,去求宋老夫人。 她有预感,只要她们二人出面,恒王一定会保住她这个侧妃之位。 可是吴氏接下来说的话,把她的希望彻底粉碎。 “澜儿,你冷静一点,清醒一点。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陛下赐婚,你依然从侧妃成了侍妾?婚期也缩短到了一个月? 母亲不妨告诉你,这个决定是皇后娘娘亲自去问的陛下,陛下同意了,你道是为何? 母亲如今便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是因为上一回你陷害绾宁的时候,说她是祸国妖女,说京城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拜她所赐,说就是因为有她在,所以有天罚。 你想利用舆论,置苏绾宁于死地。 但是你忘记了,天罚的另一边是陛下,你把天罚的事情拎出来,无异于也在告诉世人,说陛下昏庸,为了一个女子,置百姓的死活于不顾,因为当初钦天监所言的天罚之事,就是因为陛下执意要让苏绾宁入宫。 你想害苏绾宁,也把陛下拉下了水。 你坏了陛下的事,陛下却不能明着说,若不然的话,别说恒王府的侧妃,你怕是命都没有了,现在从侍妾入府,纯粹是为了不想多生事,又想出气的结果。 所以我才从夫人成了姨娘,你才从嫡女成了庶小姐。 这一切,说到底都是你咎由自取,自食恶果,现在就必须要承担责任。 因为苏绾宁是皇后娘娘送到皇帝跟前的,这件事情一出来,皇后娘娘首当其冲被罚,陛下让苏贵妃协理六宫,这是夺了皇后娘娘的权,你说皇后娘娘恨不恨我们?” 吴氏丝毫不留情面,把所有的事情拆了个明白,她要苏雨澜听清楚,这一切,不是表面表现出来这一点那么简单。 也希望此事给她警醒,让她成长。 “所以现在,无论你是侍妾,侧妃还是正妃,都是一样的。 哪怕出嫁这件事情给足了你面子,但是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而且更不好过。 还不如现在让皇后娘娘把这口气出了。你伏小做低,抓住恒王的心,或许还能获得一线生机。 澜儿,哭没有用,求人更没有用。母亲要你看明白,你的现状是什么,而不是一味的哭哭啼啼。 当初你既然做了那样的事情,就该想到事情败露,会有这样的后果,人要为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负责,谁都不能例外。” 苏雨澜听着吴氏的话,神情怔怔,不住地摇头,眼泪不停歇,满脸的懊悔和不甘,还有屈辱,但是,又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吴氏这番话,让她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这一切确实是她咎由自取,但是她不甘心。 她做了这么多,好处都让苏绾宁得了,而她自己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如何能甘心呢。 恨啊…… 苏雨澜五指握成拳,狠狠的捶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手背指节出血浑然不觉。 然后失声痛哭起来,哭声里,满是懊恼和不甘。 吴氏在她对面坐下,就这么陪着,也不说话,看着她哭。 若是这一回能让苏雨澜记得疼,能让她吸取教训,能让她从此脱胎换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苏雨澜哭了很久,才把心中的郁闷发泄完,随着哭声渐小,她抬起头来,看向吴氏,一双眼又红又肿,毫无形象,好不可怜。 “母亲,女儿出嫁的时候,能不能请国公府老夫人来送送,也算有底气一些。” 苏雨澜语气祈求。 吴氏哪里会不懂她的意思,同是妾室,若她能得国公府老夫人送嫁,自然比其他人位高一等。 吴氏拿出帕子,替苏雨澜擦了擦泪。 “澜儿,你还是不懂,现在不是争身份的时候,更不是争体面的时候,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皇后的心意。 让皇后娘娘把这一口气出了,然后,再好好抓住恒王殿下的心。 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吴氏的苦口婆心,刺痛了苏雨澜的心,她何尝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只是心中还怀揣着一份希冀,这份希冀被吴氏毫不留情的戳穿,一时悲从中来,泪水止都止不住。 “母亲,女儿明白了。” 吴氏看她这会如此乖巧,心痛更甚。 忍不住安慰了几句。 “只要恒王殿下心里有你,只要抓住了恒王殿下的心,哪怕是皇后也不能奈你何。 只要恒王殿下护着你,谁都不能伤你。想要的位份地位,她人的尊敬,什么都会有。” 苏雨澜抬起头,眼中升起一丝光彩,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询问她: “母亲,我该怎么做?” 第252章 婚期 十二月十二 七月初三。 一大早,君逸和绾宁的婚期章程,便由礼部分别送到了逸王府和国公府,婚期定在年底的十二月十二,礼部还特地贴了告示在城门口,令周知。 有识字的读出来广而告之让大家听见,众人一听,是逸王府下的婚期,纷纷前来围观,听完后,议论声此起彼伏。 “真好,逸王殿下要成亲了,可喜可贺。” “也该成亲了,恒王殿下比逸王殿下小一岁,去年娶了正妃,侧妃也有了一位,侍妾更是众多。但是逸王殿下府中,妻妾一个都没有。” “这不能比啊,逸王殿下一直在边境,为大周守国门,哪里有时间顾着自己的终身大事。” “逸王殿下那么好的人,终于成家了,还娶了中意的小姐,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许多老百姓都是真实受了君逸的恩惠,也是真心为君逸感到高兴的。 “十二月十二,那快了,刚好还有半年多一点。” “是是是,我刚刚特地翻了黄历看,是个好日子。” 人群里也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好羡慕苏大小姐,逸王殿下那般深情。” 一旁有人接话:“苏大小姐貌美倾城,逸王殿下宅心仁厚,二人真是天作之合。” “可不是嘛,上回在东市口,逸王殿下亲口说的,对苏大小姐仰慕已久,二人早便认识了。 听说前段时间,那首绝佳的美人诗,便是逸王殿下为苏大小姐所作。” “他们的感情也太好了吧,实在太羡慕了,逸王殿下那么好,苏大小姐福气真好。” 人群中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苏大小姐也很好,大家忘记了,那时候恒王殿下和策王殿下都求娶苏大小姐,但是苏大小姐心悦逸王殿下,没有答应。 后来逸王殿下被北燕探子暗算,导致双腿有疾,但是苏大小姐依旧不离不弃,愿意嫁给逸王殿下。” 这人三言两语就给大家塑造了一个有情有义的深情女子形象,又和君逸两情相悦,听得众人啧啧称赞,连连点头。 “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太好了。” “祝福祝福,祝福逸王殿下和苏大小姐百年好合。” “是是……” “哎,对了,恒王殿下和苏四小姐也赐了婚,怎么婚期还没有下?” “已经下来了,礼部的章程送完逸王府和国公府后,便又送了恒王府和苏府,一块下来的。 逸王殿下比恒王殿下年长些,所以先送的逸王府,后送的恒王府。” “不会吧,都没有听过呀,都是赐婚,这告示写的只有逸王殿下和苏大小姐的婚期,并没有恒王和苏四小姐的婚期。” 一旁有个灰衣大汉,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开口道, “大家还不知道吧?恒王殿下和苏四小姐的婚期定了,两家都知道的。” “不会吧,又不是纳侍妾,那可是侧妃,也要告示告知的,什么时候,怎么没有消息传出来,你怎么知道的,快说说。” 众人瞬间就把说话的灰衣大汉包围住了。 灰衣大汉:“是,恒王殿下和苏四小姐的婚期,定了八月初四。” “八月?下个月? 下月初四?为什么这么快?才一个月?” 众人眼中燃烧着八卦。 一个月的婚期,一听就是有内情。 那灰衣大汉被众人看着,有些洋洋得意,现在,对于这些外人,怕是只有他知道这个秘密。 他今天去苏府送菜的时候,刚好听见了两个丫鬟在议论这件事情,他竖起耳朵听了个全。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众人催促着。 这灰衣大汉咳了两声,学着一副说书人的模样,这才压着声音说道: “这一回,恒王府可不是娶侧妃,而是纳侍妾。” 众人惊呼:“怎么可能? 不是陛下赐婚吗?不是侧妃吗?好端端的怎么成侍妾了?” 人群里有人略微一想,抢着回答,“这还用说,你们忘记啦,现在可没有苏夫人了,只有吴姨娘。 苏四小姐也变成了庶出的小姐,做侧妃实在是身份不够。” 但是这是陛下赐婚啊,这样的事怎么轻易就改了?” “哎呀,你们再往回倒一倒啊,好端端的苏夫人怎么就变成了姨娘?苏四小姐怎么就变成了庶女?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外人不知道皇家还能不知道,若不是碍于这份圣旨,依我看,苏四小姐怕是恒王府的门都进不了,如今这种状况还能让她入府为侍妾,怕是已经是抬举她了。” 围观的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有人追问道,那苏夫人和四小姐是犯了什么事,居然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这种事谁知道啊,肯定是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辛,但是又实在是犯了错,这才不要脸面掩着家丑,愣生生的把苏夫人变为了姨娘,而苏夫人居然还接受了,这说明什么:自知理亏呗。 要不然的话,谁能受这种委屈,若是放在别人家,怕是一头撞死了。 看咱们大周都没有这样的例子,这苏夫人,哦不,这吴姨娘,可是咱们大周头一遭,由妻贬妾,还没有任何反抗的人。” 众人一听,好有道理,心中一想,肯定是吴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或者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要不然的话,就算苏长荣这样做,她也不能服气,吴家也不能善罢甘休,这是多大的丑闻,别说吴氏自己,对吴家的名声都有连累。 然而吴氏生生受下来了,吴家也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动作。 这话一出,众人心中纷纷猜测她们做了什么,一时间流言纷纷,围观群众都不能辨别真假。 “那如今苏四小姐由侧妃变成了侍妾,苏府也接受了,而且婚期还缩短到一个月。这种侮辱一般人都受不了吧,苏四小姐就没有表个态?” 那灰衣大汉开口:“没有。 我听说苏四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已经在为婚期准备了,而且以前的苏夫人现在的吴姨娘,也在为苏四小姐准备嫁妆了。” “有猫腻肯定有猫腻,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做了什么,正妻之位丢了不说,苏四小姐的侧妃之位也丢了。” “大户人家的秘辛,不谈也罢。” 一旁有人听了半天,角度清奇地提出了不同的角度: “倒不是谈大户人家的秘辛,而是觉得……,恒王殿下怕是吃了闷亏。” 众人恍然,对啊,还有恒王殿下呢, “恒王殿下太可怜了,居然被迫收了这么一个人,还好是侍妾。” “这苏四小姐以前名声就不怎么好吧,之前在策王府的时候,就陷害过苏大小姐。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当初策王府传出策王殿下和婆子的丑事,那婆子,就是苏四小姐的奶娘……” 旧事被提起,当初被津津乐道的事件又刮起了风。 “对对对,后来在郡主府门口,又陷害苏大小姐跟穷书生私奔,其实根本没有的事,但是苏四小姐咄咄逼人,要把这个罪名扣在苏大小姐头上。” “说到这件事,我还记着呢,当时看了个全场。苏四小姐愣是要逼着生病的苏大小姐出来,若不然就诬陷她跟穷书生有染,想要坐实她的罪名。 后来苏大小姐拖着病体出来的时候,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苏大小姐满脸苍白,站都有些站不稳,一看就是确实是生了病还强拖着病体出来解释的模样。” “完了,这嫁入恒王府,有的鸡飞狗跳的。” 众人七嘴八舌,没有注意到,角落里走过一辆恒王府的马车。 马车旁的丫鬟,对着马车里开口道:“王妃,奴婢去把那些人遣散了。” “不必。” 外头传得越厉害,她行事越方便。 恒王妃放下帘子,心道:还好娶的不是苏大小姐苏绾宁。 第253章 绾宁有的都是苏雨澜想要的 苏府。 苏雨澜病好了,她的院子也恢复了自由出入。 现在婚期已定,苏长荣虽然对这个女儿有很大的意见,但是对恒王府,却是恨不能抱大腿的。 是以,哪怕苏雨澜是入府为妾,对于出嫁事宜,阖府上下也不敢怠慢。 苏雨澜从一开始的震惊,无法接受,到后面默默接受了所有事实,也只用了半日功夫。 吴氏的当头棒喝,让她明白一切都是她自食恶果,咎由自取,但是她就是怨就是恨就是不甘心。 只是她怨她恨她不甘心,也只能忍受,没有任何办法驱散心中的阴霾。 从昨日婚期下来,吴氏便忙着整理苏雨澜的嫁妆。 忙得脚不沾地,几乎见不着人影。 苏雨澜自己待在院子里,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子,心中有气,也没有地方发泄。 红叶更是不敢上前,有多远躲多远,绝对不敢没事苏雨澜面前晃悠。 昨日礼部下了章程,今日恒王府都没有来人,苏雨澜心中有些乱,出了院子到花园里走走。 她心里想着事,走到偏僻处也没有察觉。 又往前了几步,在墙下,听着另外一头有人说话。 是两个丫鬟。 “前头吴姨娘正在搬东西呢,你怎么不去?” “谁去啊?吴姨娘现在是姨娘,柳姨娘可盯得紧了,若是咱们去帮了,还不定柳姨娘怎么磋磨咱们呢。”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倒是不介意多做一点,就是怕做了不讨好,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招来无妄之灾,那我可就哭都来不及。” “对对对,还不如躲得远远的,谁都不碍着,什么事都没有。” “你说怎么这么急呀,才一个月就要出嫁了。 我记得上一回那么急的婚事,是郑家的小姐,也是月内出嫁。 从定亲到成亲到把人抬进府,总共都不超过一个月。” “你还说呢,那是因为那郑家小姐还没有成亲,便和蒋家公子乱搞在一处,还珠胎暗结。 这种情况,自然越快越好,否则怕是肚子瞒不住,说出去更难听。” “就是就是,当初大家还没有发现,蒋家那公子倒也是个重情的,只对外说是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娶郑家小姐回府,大家也没多想,只当他们失了礼数而已。 但是后面孩子一生出来,足足早了两个月了。 虽然两家对外解释说是早产,但是接生婆婆那么多,还有奶娘丫鬟,那么多人都是有经验的,哪个看不出来孩子是足月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可不就传出来了,要不然还没人知道这桩丑事呢。” “那你说,会不会咱们小姐也是……” “呸,你不要命啦,在这里瞎说,前头就是四小姐的院子,若是被四小姐和吴姨娘听了去,你怕是有三条命都不够。” 对面那个丫鬟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拍拍胸脯,暗中的苏雨澜心中愤恨,哪里忍得住,就要出去抽她们两个大耳刮子,就在她抬脚准备出去的时候,对面又说话了。 这一回说的是苏大小姐苏绾宁,苏雨澜脚步一顿,赶忙停下脚步,往一旁的树后面躲着,竖起耳朵,仔细听外头两人说的话: “同样是苏家的小姐,怎么就差那么远呢? 你看咱们大小姐,许给了逸王府为正妃,婚期也定下来了,是在十二月十二,那可是个好日子,而且隔了半年,又是陛下赐婚,礼数周全呢。” “说到大小姐,京城女子谁不羡慕? 从赐婚圣旨一下来,逸王殿下在东市口说的那些话,就已经让许多女子羡慕落泪了。 昨日婚期一下来,逸王殿下立马请了德高望重的楚王府老王妃去国公府下聘礼。 还请了京兆尹的大人从旁见证,三媒六聘样样齐全,可是羡煞旁人。” “可不是,还有还有,我听说了,聘礼整整一百零八抬,只比公主少了一抬,可见逸王殿下,对咱们大小姐的器重。” “是是是,今日一早,逸王府下聘礼的时候,整个一条街从逸王府到国公府延绵不绝,那边都进府了,这边还没完呢,热热闹闹,场面宏大,老百姓们都去看热闹。” “是啊,如今京城谁不知道逸王殿下爱妻呢,还没过门就如此器重,爱重,等过门还不知道怎么放在掌心里疼呢。” “是,是,这还不算完,国公府这边也表态了,嫁妆只多不少。 国公府那样的人家,家底厚重,又只有这一个小辈女儿,老夫人肯定大方着。” “大小姐命真好,既得了逸王殿下的深情,又得了国公府的喜欢。” “是啊,听说大小姐入了国公府之后,国公府的老夫人特地把从前宋大小姐的院子收拾了出来给大小姐住,可见对大小姐的喜爱。” “这命啊,还真是不好说,你看从前大小姐被丢在偏院不闻不问,十六年也几乎不出门,身边也只有半夏一个丫鬟。 府里也从来没有专门请过教导的夫子和女师。 只跟着府中的学堂,和庶子庶女一起,上了一段时间学。 谁能想到如今有这样的好命呢。” “是啊,再看咱们四小姐,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阖府的小辈里,她是第一受宠,几乎是说一不二。 那些同辈的兄弟姐妹,谁见着她不得恭恭敬敬的规规矩矩称呼。 但是你看现在,院子里的下人都走完了,只有红叶不敢走,母亲也变成了姨娘,自己也变成了庶女,就连赐婚的侧妃都成了侍妾。完全跟大小姐倒了过来。” “要我说啊,就是报……” 这丫鬟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一声厉喝吓住了, “放肆,居然在这乱嚼主人的舌根,谁给你们的胆子。” 两位丫鬟看见苏雨澜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跪下: “四小姐饶命,四小姐饶命……” 苏雨澜心中气急,就要上前去打二人的脸。 只下一刻远处出现了一个丫鬟的喊声,似乎是没看到苏雨澜,吩咐道: “你们两个蹄子还在这里做什么?柳姨娘病了还不赶紧叫大夫去。” 这两个丫鬟如临大赦,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一咬牙,赶紧起身一溜烟跑了。 苏雨澜的手僵在半空中,她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连打一个下人,都有人来阻止自己,对方还是一个丫鬟,而这两个她要罚的丫鬟居然就这么听话的跑了。 完全无视了她。 她们……怎么敢? 苏雨澜气到手掌发抖,眼睛一片通红的血丝。 耳边想到吴氏说的话,她们现在虎落平阳,要的就是隐忍,千万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嚣张。 但是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就连两个丫鬟都能对她视而不见,还有刚才最后出声吩咐的那个丫鬟,明明看到她在教训人,还不管不顾的把人叫走,哪里有半点把她放在眼里。 苏雨澜咬牙,看着柳姨娘院落的方向,心中前所未有的愤恨。 她闭上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耳边响起刚刚两个丫鬟说起绾宁的那些事情。 内心的嫉妒,如野草一般疯狂生长。 得逸王爱重。 得国公府的喜欢。 得百姓们的祝福。 婚期在半年后。 三书六礼,礼数周全…… 每一样,都是她渴望却又没有的。 苏绾宁凭什么可以拥有这些,苏绾宁不配。 凭什么她苏雨澜就要被人踩在脚底下,而苏绾宁就过上了人上人的好日子。 不,不能这样, 苏雨澜眼睛瞪住某个方向,心中发誓: 她一定要把苏绾宁踩在脚底下,要让她遭受到这世上最惨烈的痛苦,她苏雨澜说到做到。 第254章 坑君恒和君策一把 这两日,国公府热闹得很。 今日恒王府的王妃来走动,明日策王府的侧妃来做客。 无论来的是谁,绾宁一概热情接待,不分高低。 侧王府和恒王府的来人,看不出其中意味,不过对于绾宁的态度,却是十分的高兴,原本她们已经做好碰一鼻子灰的打算了。 其他府上见状,也纷纷对绾宁示好。 原本大家对国公府认干亲这件事都呈观望态度。有些甚至以为国公府是被迫结了这门干亲,其实对绾宁并没有多喜欢。 谁能想到,从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老夫人是真的把绾宁当亲孙女的。 不少人察觉出这一点,心思纷纷活络起来,加上恒王府和策王府的动作,大家更是半点都不落人后,一个一个备着厚礼都往国公府跑。 对于这些前来祝贺示好的人,绾宁来者不拒,都是笑脸相迎。 京城中的后宅夫人小姐,基本对绾宁都不太熟悉,前十六年绾宁从来没有参加过聚会,后面出来吴氏也没有介绍,大家都当个透明人看。 所以,众人对绾宁,是真正意义上的头一回打交道。 通过这一番接触,只见绾宁说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待人接物落落大方,知书达礼,行事做派,别说一个嫡大小姐,就说是哪家的当家主母也是够的。 绾宁的表现完全打破了大家对她的猜测。 这样的姑娘,别说现在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就是还是苏府的女儿,做逸王妃也是当得的。 怪不得得逸王青睐,原来是逸王独具慧眼,慧眼识珠。 夫人们见过绾宁,在老夫人面前对绾宁赞不绝口。 老夫人听着高兴得不行,心中骄傲,笑得眼睛缝都没了。 众人见状,心中了然,老夫人对这位大小姐,是真的疼爱。 对绾宁的印象,也是好得不能再好。 京城夫人圈中,提起绾宁,无不竖起大拇指。 这一日。 午膳过后,杜若送走了外头的小姐,绾宁松了一口气,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坐下来歇歇。 问杜若:“递了帖子的人都见完了吧?” 杜若看了看手中的本子,回答道: “是,都见完了。” “啊,终于见完了。” 绾宁伸了个懒腰,往一旁的躺椅上坐下,闭上眼睛。 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心道:果然是身子弱的很,就这么会,见了几个人,说了会话,就已经累得不行。 前世的时候,她为了做一个合格的策王妃,夜以继日的学习见人和人打交道,组织宴会,布置会场,一切都亲力亲为,像打了鸡血一般不知疲累。 如今真是不能比。 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感叹一句:这蛊毒好生厉害。 半夏端来茶水点心,嘟囔着开口: “小姐怎么不让老夫人直接办个接风宴,一起见了,免得劳累。” 绾宁笑了笑:“自然是要一个一个见,才显重视。” 说到接风宴,绾宁脸上笑意更深。 接风宴,自然是要办的,她已经和老夫人商量好了,定在了八月二十。 八月初四,苏雨澜出嫁,八月二十,时间正好。 半夏:“还好她们有些是约着四五家的小姐一起来,都是真一家一家,小姐怕是一个月都见不完。” 绾宁笑了笑,没有接话,那些人,有些让她们单独来,怕是都不敢,就连恒王妃都是约了几个相好的小姐一块来的。 恒王和策王府来人,很明显是为了国公府。 其他的人来,不过是看着方向,纯粹来交个好而已。 对此,绾宁无可厚非,这样交好大家的事,曾经她也做过。 身在京城,身在大户人家,这就是她们的日常生活。 绾宁没有分彼此,全部都见,态度也都一样,不过是为往后打基础。 虽然现在君逸没有表态要夺嫡,但是她心中清楚,君恒和君策,无论谁登基都不会留下另外两个。 无论如何,她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和这些夫人小姐交好,为的是今后逸王妃这个名头。 或许不能为君逸做什么,但起码,不能拖后腿。 绾宁如是想着,这几日的付出不是无用功,劳累感顿时消除了许多。 绾宁睁开眼,看向杜若: “外头怎么样了?” 杜若回答:“跟小姐想的一样,恒王怀疑姑爷和策王合作,策王怀疑姑爷和恒王合作。 除了派府中的人来国公府对小姐示好,姑爷那边动静也不小。 恒王送了许多上等的药材,上百年的人参,数百年的灵芝,极品的田七,天山七色雪莲……” 杜若说了一大推,绾宁听着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殿下都收了吧? 这可是好东西,敌人送来的好东西不收多说不过去。” 杜若点点头,“是,都收了,给小姐送了过来,今日小姐早膳吃的便是。” 绾宁一愣,下意识地砸了砸嘴,似乎是回味了一下,早上那碗药膳的味道。 她就说,怎么和往常有些不同,当时就暗道是不是杜若换了药,也没问,原来是这个原因。 接着转念一想,君逸有好东西都送到她这里来,心里顿时又觉得美滋滋的。 这个小郎君,是越看越满意呢! “那策王呢?” 绾宁笑了笑,恒王那么大方,她就不信君策已经怀疑了,会坐得住。 杜若:“回小姐的话,策王殿下送了一套温泉别院。” 绾宁一听,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眼中露出一道闪光, “你是说枫林湖畔的那一套温泉别院?” 杜若点点头:“小姐料事如神,正是那一套。” 绾宁从椅子上坐起来,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君逸那一套别院她是知道的,是君策派人斥巨资打造出来的,位置风景都绝美,还有天然一汪温泉。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刚刚建成。 前世她很想去,但是都被君策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了,后来她实在忍不住自己去了一次,非常喜欢,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能来常住就好,只是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机会去过,引以为遗憾,没想到这一世居然能补全。 绾宁目光看向远处,微微一眯:“告诉殿下,可以收网了。” 这一局,主要就是让君策和君恒以为君逸和对方合作,把君逸在这件事情里摘出来,继续维持那个无害的逸王形象,为此,背地里做了诸多痕迹线索。 如今表面功夫也差不多了,便可以收了。 这种事情见好就收,如果太过怕是他们会起疑心。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不会指望国公府会帮谁。国公府能保持中立,他们已经万事大吉了。 到这里,只要君逸表态,会尽力牵制住宋渊,让他两不相帮,这一局,就算圆满成功。 其实这也正中绾宁下怀,她本身就不希望宋渊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局,如今还能坑君恒和君策一笔,实在是赚大发了。 这几日,每次有客人来之前。她中饭早饭都让老夫人和宋渊跟她在望月轩吃,就是为了让君恒和君策看到国公府对她的宠爱。 从而让君逸对他们的回答,可信度更高。 因为只有国公府在乎绾宁这个女儿,君逸作为女婿,说的话才有分量。 想来这几日,关于国公府看重她这个干亲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传遍了。 一切进展顺利,绾宁心情舒畅。 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脸上带着笑意。 抬头看向头顶的树叶,微风吹起,心中感叹,良辰美景,实在让人心情愉悦。 就在此时,外头有丫鬟来报。 “大小姐,钦天监赵大人来了。” 第255章 赵砚臣来国公府 “哦。” 绾宁面露诧异,回道:“请人到前厅说话。” 赵砚臣光明正大的来,肯定是为了办公差。 不过,亲自来一趟,怕是还有私事。 一刻钟后,绾宁换了一身衣裳,往前厅而去。 见着赵砚臣,二人目光一对视,赵砚臣立马便低下了头,姿态是恭敬的。 “赵大人大驾观临,有失远迎。” “大小姐客气了,本官是为陛下跑腿的。” 说完对着一侧挥了挥手,宫人鱼贯而入,随之进来的,还有每人手上捧着的箱子。 内侍一个个打开,顿时,一屋子的珠光宝气,把阳光折射成星星点点投到墙壁上。 绾宁看了一眼,东西不算顶好,但是这个时候送过来,还派了倚重的钦天监上门…… 应该是表现对国公府的恩宠。 国公府世代忠烈,却无子嗣,如今认了干亲,作为皇帝,自然是要表示一下的。 赵砚臣:“陛下听闻,国公府认了干亲,特赏赐珠宝首饰若干,以示祝贺。” “多谢陛下。” 绾宁收下了赏赐,半夏带着人往望月轩去。 “赵大人请坐,稍候片刻。” 绾宁看了四周一眼,管家把下人们都遣了出去。 前厅里,只剩下绾宁和赵砚臣,杜若在门口候着,耳边警惕着有人来。 等人都出去,赵砚臣这才忙不迭地向绾宁行礼: “属下见过大小姐。” 绾宁嗯了一声,在一旁坐下,看向赵砚臣: “不必多礼,坐吧。” “是。” 赵砚臣拱了拱手,这才规规矩矩的在绾宁对面坐下来。 绾宁:“可是有事?” 赵砚臣挠了挠头,表情有些慌乱,哪里有半点在朝堂上那般成竹在胸的模样: “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小姐。 我确实是有私事要跟小姐说。” “哦?” 绾宁看了他一眼,看他满面春风,欲言又止,大约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 如今钦天监的名头已经彻底立住了,朝中不会有人敢作死和他作对,而皇帝又信任他,赵砚臣的地位,已经非常稳固了。 这个时候有人来巴结示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之前嘱咐过赵砚臣,要他做到对百官统一行径,没有亲疏远近,更不收受贿赂。 以便后面好行事。 朝廷中,多的是想要庇佑以及想要和大家打好关系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有人想尽办法和赵砚臣交好。 那么太师府的周六小姐,作为唯一能和赵砚臣拉上关系的事件,就一定会被挖出来。 看赵砚臣如今的神色,这件事应该是已经有眉目了。 “嗯,你说。” 赵砚臣搓了搓手,语气里难掩欣喜愉悦,这是他不敢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的情绪。 “和小姐预料的一样,最近有好几家人来和我讲婚事。 有想把自家府上的小姐许配给我的,有给其他人说亲的,太师府那边,也有好几波人透露出了要给我去说亲。” 绾宁没有看他,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茶,语气平淡:“哦,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若赵砚臣上位之后就忘了周六小姐,她还真看不起他。 赵砚臣看向城外,目露向往,而后开口: “属下愚钝,一时激动没有表达清楚,我心中只有周六小姐一人,绝对没有见异思迁之意。” 绾宁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周六小姐会很高兴。” 赵砚臣心中火热,一想到很快就能和心上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很是兴奋。 “御史大夫谢泉的儿子来了我府上,说她中意太师府三房的小姐,说到周六小姐尚未婚配,要找人为我说亲。 我答应了。” 之前绾宁就说过,等他地位固定,一定会有人来做这些事,到时候只要挑一个聪明的拎得清的,给他个面子也无妨,直接答应了,剩下的事让他们去操心就好。 在此之前,他就把有意向为他和太师府说亲的人查了个清楚明白,所以,谢家的人一来,他便斟酌着同意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虽然没有完全出结果,但是每一步都在绾宁的预料之中,赵砚臣没有任何怀疑,到了哪一部便按照绾宁的指示做下一步。 按照绾宁曾经说过的,他一定能很快迎娶周六小姐过门。 赵砚臣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背靠大树好乘凉。 对绾宁的敬畏如神祗般。 绾宁点点头,“如此甚好。 接下来就等着太师府的意思。” 赵砚臣有些忐忑:“那太师府会不会不同意?” 绾宁:“不会不同意,周六小姐耽搁了那么多年,而且非你不嫁。 太师府从前拒绝这门婚事,最主要的原因是你人微言轻,没有可依靠的势力为你做主。 而忠勇候府的二公子一介纨绔,也看上了周六小姐,用势力对付你,拦了你的仕途,毁了你的前途,且态度强硬,周六小姐哪怕不嫁他也不能嫁你。 太师府不愿为了你得罪忠勇候府,所以才棒打鸳鸯。 若不是周六小姐宁愿长伴青灯古佛也不愿意嫁他,哪里还有半点机会。 周六小姐站在你这边,只要你能有所建树,能够让忠勇候府忌惮,这件事,便没有任何阻碍。” 赵砚臣脸上一阵青白,愧疚又无奈,若不是绾宁,面对强大的势力,他毫无抵抗能力。 “谢过大小姐再造之恩,属下唯大小姐马首是瞻,肝脑涂地。” 绾宁一动不动,语气淡淡,“做好交代给你的事就好。” “是。” 绾宁想到什么,问道: “你刚刚说,你答应的是谢泉谢御史?” 赵砚臣:“是,谢泉有能力,身上也没有脏事,为人机敏圆滑。” 绾宁点点头:“他的女儿是不是快要出阁了?” 赵砚臣是查过这些大臣的,稍微一想便回道: “是,去年说的亲,年初下的订,嫁的是新任礼部参知汪纵,其父是去年从东边津州调回来的京城按察使。” 绾宁点点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汪纵在津州有一儿一女,儿子四岁,女儿两岁,三年前,八台大轿明媒正娶的,是津州燕来楼的花魁。 如今应该搬走了。 让谢御史好好找找,应该能找到的。” 儿子四岁,女儿两岁,三年前嫁娶,说明儿子是无媒苟合生下的,后又明媒正娶,说明是真得汪纵喜欢的,还是花魁…… 信息量大得惊人。 赵砚臣听完绾宁的话,根本不敢抬头。 津州离京城几千里,是大周东部最远的地区,而自己三日前才接触到谢家的人…… “是。” 赵砚臣拱手低头,恭恭敬敬的回答了一声。 第256章 小姐吴姨娘来了 赵砚臣离开后,绾宁回望月轩睡了一觉,等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夏日午后,阳光明媚,从枝头落下来,院子里种着一棵两人抱的银杏,此时,地面上落满了细碎的光。 一阵风吹来,柔和清爽的气息。 半夏过来,服侍绾宁起床,穿戴好,上了一碗粥和两碟可口小菜。 绾宁真累着了,还添了小半碗粥。 刚刚吃完放下碗筷,杜若来了: “小姐,吴姨娘来了。” 绾宁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杜若说的吴姨娘是谁。 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半夏撇撇嘴:“谁家里做客不是早上来,偏她不同,下午来。成了姨娘礼数也不要了。” 绾宁笑了笑,“她不是不知礼数,是太知礼数了,客人都早上来,她下午来就是为了显示她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她和国公府感情更深一些,和老夫人的关系更亲密一些。” 半夏一脸的不待见,“呸,不要脸。” 外头有丫鬟来报。 “小姐,苏府的吴姨娘来了,老夫人请奴婢来问一声,小姐是否见见?” 绾宁点点头,“告诉祖母,我随后就来。” “是。” 丫鬟退下,半夏过来帮绾宁换衣。 “这种事让老夫人拒了就是,小姐何必自己再跑一趟? 若是吴姨娘想让国公府帮忙,和小姐拿母女情说事,小姐帮还是不帮?” 绾宁点了点半夏的额头,笑道: “小丫头片子,想的还挺多。” 半夏叹了口气,“小姐可长点心吧。 别人不知道,奴婢可是清楚的很,小姐从前在苏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别说是吴姨娘默认的,就是说她刻意如此的,奴婢也不会怀疑。 还有四小姐,哪里把小姐当姐姐,就是下人都不如……” 半夏说到这里止了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悄悄的看了一眼绾宁,生怕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好,让绾宁想起从前的事,心中不痛快。 赶忙恹恹的说了一句:“小姐对不起,奴婢多话了。” 绾宁摇头,喃喃了一句:“没有,你提醒了我,免得我觉得自己下手太狠。 半夏一听这话,立马接道,“就他们那样待小姐,有什么后果都是罪有应得。” 绾宁笑了笑,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五官眉眼没有一处和吴氏相像。 她特意让半夏帮她梳了一个和平时不同的发髻,是江南那边的打扮。 收拾好,绾宁带着半夏杜若一起往前厅而去。 前厅,老夫人坐于首位,吴氏坐于下首。 吴氏依旧和往日一样的穿着,但是绾宁一眼就瞧出来此时的吴氏,今时不同往日。 气势低了几分,看模样像是来求事的。 远远的,老夫人一见绾宁,脸上立马露出了笑意,对着绾宁挥挥手: “宁儿来了,快坐。” 绾宁进屋,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是祖母。” “母亲也来了,见过母亲。” 吴氏正想说话,一抬头,噎住了。 只见绾宁端端正正的站在哪里,一身江南秀美的打扮,和当初的苏梓月,像了六七分。 老夫人也发现了,转头看向吴氏,“宁儿这一身衣裳,煞是好看。” 绾宁抬手,笑了笑:“是江南女子的装束,孙女特别喜欢,买了好几套回来。 若祖母也觉得好看,那再好不过。” 老夫人脸上带着笑容:“宁儿貌美,如花一般的年纪,穿什么都好看。” 绾宁娇羞一笑,拿着帕子微微掩唇。 苏梓月是江南女子,受的教养也是江南特有的礼仪,在郡主府时,绾宁特意找了江南人来学一学。 这一番动作,更像了。 老夫人看向吴氏:“你看宁儿,像不像月丫头。” “啊……” 吴氏下意识的看了绾宁一眼,有些心惊胆颤。 老夫人状若无意的继续开口:“我以为你们姐妹情深,没想到才十多年,你就已经把她忘记了。” “没……没有,梓月姐姐,我怎么会忘记呢,若是没有梓月姐姐,我也没有和姨母请安的福分。” 老夫人收回目光,眼底情绪复杂,看向绾宁, “你们母女也有好一阵没说话了,正好趁此机会好好聊聊。” 不等绾宁开口,吴氏想到来的目的,当即眼圈一红,眼泪说掉就掉, “宁儿,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这么多日没有见面,母亲心里实在想得慌。 当初你父亲做出那样的决定,我也是没有法子,我一个妇人,人微言轻,能怎么办呢。 后来还因为这件事牵连到了母亲和你妹妹,如今……唉,母亲从夫人成了姨娘,你妹妹从嫡女变成了庶小姐……” 吴氏适可而止,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是心痛说不下去,屋子里传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绾宁看了吴氏一眼,目露鄙夷。她知道吴氏聪明,却没想到吴氏如此不要脸。 把她成为姨娘,和苏雨澜成为庶小姐的事,全部都推到了她身上。 这话一看就是说给老夫人听的,要让老夫人对她歉疚,让老夫人知道她和苏雨澜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是受了绾宁的牵连。 原来,有的人不要脸可以如此理直气壮。 绾宁后退一步,躲开吴氏的手,看着吴氏,语气平静冷淡,却带着些许怒气: “母亲是觉得我蠢吗?还是觉得国公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父亲不想让祖母操心,所以许多事没有告诉祖母,但是并不代表国公府闭塞道外头的消息不清明。 你说出这样的话,实在让人寒心。 你会成为姨娘,苏雨澜会成为庶小姐,完全是因为苏雨澜在外散布我是祸国妖女的名声,说京城出现天罚出现大雨出现瘟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才惹怒了天罚那一头的陛下。 陛下不能明着惩罚你们,只能对苏大人旁敲侧击,苏大人当即就要找出罪魁祸首,而母亲为了替苏雨澜顶罪,便说这件事是你的手笔。 苏大人这才夺了你的正妻之位,你成了姨娘,苏雨澜自然就成了庶小姐。 怎么在母亲口中,却变成了是因为我的缘故。 母亲如此说,意欲何为? 母亲今日来国公府,原本我以为母亲多日不见我多少有些想念,万万没想到,母亲是有备而来,却不是因为我。 这一次,母亲想为苏府的谁,求国公府帮什么呢?” 绾宁眉头深皱,看向老夫人,说的话点到即止,吴氏一下傻住了。 第257章 明明白白的拆穿吴氏 她没想到绾宁这么直接就把她戳穿的明明白白,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她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吴氏下意识的看下老夫人,只见老夫人一脸铁青,喝道: “好你个吴霜,我道你为了儿子来求人,也情有可原。 但是……,但是你万万不该,为何还要血口喷人,企图让宁儿堵心以为害了你们。 是不是还想以此作伐,让国公府心怀愧疚,直接答应了你。帮了你还觉得对不住你。 吴霜,你太让人失望了。 你算计我这个老婆子也就罢了,但是宁儿……宁儿…… 她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如此厚此薄彼。” 老夫人一脸痛心疾首,刚刚吴氏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还在想,若是真的,那这个忙,国公府确实要帮。 万万没想到,吴氏居然能那般面不改色的骗人。 若不是绾宁拆穿了吴氏,她怕是要被吴氏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从前吴氏利用老夫人,后头有了解释,老夫人只觉得吴氏此人不可信,和从前以为的样子截然不同,需要提防着些。 但是现在,她看到了吴氏毫无下限的算计,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那般真诚,实在不能想象,吴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夫人此时此刻,无比庆幸已经把绾宁接到了国公府,她无法想象,绾宁跟着这样的母亲,会发生什么。 更庆幸绾宁看清了吴氏的面目,心中拎的清,若不然,绾宁被吴氏利用,对于绾宁和国公府,都是灾难。 老夫人此时再看吴氏,眼中清明,已经没有半点往日的情分 吴氏来不及多想,赶忙解释, “姨母不是这样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老夫人帮忙,虽然老夫人还没有答应,但是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现在绾宁这一番话一说出来,直接把她刚才做的所有努力都掀翻了。 吴氏内心忐忑,极不淡定,脑中想着要怎么回答才能解除困境。 她这幅心虚慌张的样子落在老夫人眼里,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摇了摇头,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和吴氏划清界限,以后无论她说什么,一个字都不能信,还得防着。 吴氏看到老夫人的表情,知道这一回是伤了老夫人的心,怕是已经不信任她了。 她看向绾宁,脑中琢磨着怎么抓住绾宁这颗救命稻草。 对于绾宁,说出去,无论如何她都是她的母亲,一个孝道的帽子压下来,也得掂量掂量。 绾宁或者可以不顾及自己,但是也得顾及着国公府和逸王府, 吴氏哭道:“宁儿这是误会,这件事,很多细节你都不清楚,你可千万不要听人挑拨我们的母女关系,你是我的女儿,我肯定不会害你。” 绾宁心中冷笑,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她留: “没有人挑拨母亲和我的关系,母亲不要左顾而右言他,来转移视线。 我没有说母亲害我,但是现在,从母亲说的话里,母亲想利用我,毋庸置疑。 若说挑拨关系,我觉得应该是母亲在挑拨我和国公府的关系才对。 你来国公府求帮忙,却用我害了你为由,企图让国公府愧疚从而出手,你有没有想过,国公府会如何看我,我心里对国公府会有多愧疚? 你没有。 你利用老夫人疼爱我,利用我们的母女情意,为了你自己的私利,却没有半点考虑我。” 吴氏连连摇头:“没有,母亲没有。” 绾宁:“母亲口口声声说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你从正妻成了姨娘,让苏雨澜从嫡女成了庶小姐。 那母亲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不是想让老夫人觉得对母亲有所亏欠,从而要补偿母亲一些什么吗?” 绾宁一针见血,吴氏慌了,看向老夫人: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这么多年,我对姨母都尊敬有加,怎么可能玩这些小心眼。” “从前的如何,咱们不说,就说今日,就说刚才,我说的对不对?” 绾宁没有给吴氏想拿从前说事的机会,直接堵住了吴氏的话头,一码归一码,就说眼下这件事。 “你和苏雨澜到如今这个地步,是不是你们咎由自取?是不是我害的你们?” 吴氏语塞,怔怔的看着绾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绾宁将了一句。 她不敢说不对,刚刚绾宁说得这么清楚明白,很明显不是猜到的,一定是有正确的消息来源,知道真相。 她觉得自己只要说不对,下一刻绾宁就会找出证据来打她的脸,到那时就真的无力回天了,而老夫人对她的信任,怕是也剩不下几分。 原本吴氏走这一步,是觉得事关皇帝,而且皇帝本就避讳着,才让苏长荣拐弯抹角的来罚她们,外人不会知道真正缘由。 来国公府见着老夫人,她话里话外透露出这个意思,并不见老夫人反驳,也就更没有顾忌。 谁能想到,国公府知道,绾宁也知道,而绾宁还丝毫不留情面的戳穿了她。 这是吴氏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切发生得又急又快,她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如何应对。 吴氏能屈能伸,既然被拆穿,就不用再嘴硬撑着。 她转过身,对着老夫人直接跪下来,痛哭流涕,一脸的悔恨之色。 “姨母,我错了,宁儿说的是对的。 我成为姨娘,澜儿成为庶小姐这件事,跟宁儿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之所以如此说,绝对没有胁迫国公府的意思。 我……我是怕宁儿以后不在一起,会跟我生疏了。 便想用这种法子让绾宁记得我,记得苏家,到底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无论如何,千万不要怨恨苏家。 姨母,是我想左了,用错了方法,还请姨母责罚。” 吴氏是个聪明人,道理讲不过就打感情牌,这一招往常她经常用,在老夫人面前一直无往不利。 老夫人冷冷的看着她,今日算是看了个透彻。 吴氏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想达到什么目的,是什么样的人,她已经心知肚。 对吴氏,她已经没有了半点往日情分。 老夫人看向吴氏,语气是冷淡的: “责罚?你一个苏家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宋家人来责罚。” 老夫人这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就是要和吴氏划清界限了。 第258章 老夫人和吴氏划清界限 绾宁看着这一幕,默默走到老夫人身边,为老夫人顺了顺气。 看清一个人不容易,吴氏如此,老夫人愤怒之余,更多的怕是伤心。 从前,宋芸,苏梓月,吴霜,三个人很要好,也以姐妹相称,后来宋芸意外溺水,苏梓月一病不起,只剩下一个吴霜。 老夫人对吴霜好,是承载着对宋芸和苏梓月的感情的,她眼中看的,不仅是吴霜,还有和吴霜交好的宋芸和苏梓月。 如今,看清了吴霜的真面目,这份念想,没有了。 吴氏一听这话,暗道不好,赶忙向着老夫人往前跪了几步,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哗的往外流: “姨母,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你怨我怪我,也是我咎由自取。 还请姨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一帮铮儿,他是宁儿的亲弟弟。 这一次回来,当得知自己成为了庶子。完全不能接受,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日都没有出来。 铮儿成为了庶子,便不能进国子监,还请姨母疼惜,给铮儿一份推荐信,让他进国子监。” 苏铮原本是在青山学院上学,今年也到了可以结业的时间,若他还是嫡子可以直接入国子监。 但现在他是庶子,除非有推荐信,否则不能进国子监。 为此,吴氏前日特地去找了青山学院的夫子,夫子们听闻消息引以为可惜,在学堂的时候,苏铮的表现不错,课业也学得很好。 夫子的话,给了吴氏无限的希望,但现实,却又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推荐信这种东西,一般人不敢写,因为国子监的名额都是固定的,若是这边占了一个,另外一边必定要少一个。 京城各大家族都有自己想要保的人,都有自己想要送入国子监的人,学习的机会就那么多,谁抢到就是谁的。 所以若不是天大的情分,或者是族中力捧的人,谁都不会轻易动用这层关系。 这不仅要付出一些东西,还会得罪一些人。 吴氏没办法,只能来求国公府。 在她看来,苏铮自身能力好,若是能进国子监,以后的仕途几乎就稳了。 等两个月后的会考,若能一举夺魁成为状元,那就再也不必求人,苏铮也能够在外自立门户。 届时,什么庶子不庶子的,都得靠边站。 苏铮有用,苏长荣肯定不会放弃他,到时候,苏铮若得皇帝喜欢,自己这个主母说不好也能恢复。 所以今日,吴氏求到了国公府,而且做好了无论如何都要说服老夫人帮忙的决心。 老夫人看向吴氏,表情意味不明,她没有说话。 这样的眼神,看得吴氏心里发毛,强烈的感觉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吴氏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再说话,尽力挽回自己在老夫人心中的印象才是上上策,但是她不敢去赌,万一老夫人不原谅她,那么以后,她连现在这个死皮赖脸的机会怕是都没有了。 吴氏转过头,去求绾宁: “宁儿,那可是你的亲弟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母亲的帽子别扣那么高,苏铮还好好的活着。” 绾宁不接她的茬,把她的话拆得明明白白,顿时就显出吴氏的咄咄逼人来。 老夫人的脸色又暗了几分。 现在,苏铮的事,只有国公府能帮忙,而且有可能出手。吴氏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 “澜儿平时待你不好,你心中怨她,母亲无话可说。 但是铮儿从小到大都没有欺负你,你可一定要帮帮他,现在,只有你能帮他了,宁儿,母亲求你,和姨母说说好话。” 绾宁蹲下来,对上吴氏的眼神,看到她眼中真切的慌乱。 吴氏动机不纯,但是对苏铮确实是一心一意为他。 “母亲起来吧。” 吴氏一看有戏,赶忙顺着绾宁的动作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在一旁坐下,眼带祈求的看着绾宁。 绾宁在老夫人下首坐下,开口道: “母亲言重了。 照理来说,苏铮是我的弟弟,怎么样我也该关心一二的,但是我对苏府实在太过寒心,不愿意掺和苏府的事情。” 吴氏一听这话,表情有些着急,这是真情流露。 在吴氏心里,苏铮是她最大的希望,若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舔着脸来求国公府。 吴家实力不够,而且她现在不是夫人是姨娘,吴家不可能尽全力来帮她。 平时一些联络到的人脉,在这种事情上也帮不上忙,国公府是她唯一的希望。 “宁儿,从前是母亲对不住你,还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和母亲一般计较,你要怪母亲也行,但是你弟弟是无辜的,他一直敬重你这个姐姐。” 绾宁打断她的话,眼露嘲笑: “这种谎话母亲便不必再说,母亲凭心而问,这种话说出来谁信呢?” 苏铮确实没有跟绾宁起过什么正面冲突,并不是苏铮和绾宁要好,心中有绾宁这个姐姐,相反,他是不屑和这样的姐姐有什么联系。 前世,就算绾宁成为了皇后,苏铮因为她的关系,得了状元这个名头,苏铮也没有对她表现出多少敬重,苏铮从心底里就是看不起绾宁的。 前世,她死的那一日,苏雨澜来嘲笑她,君策杀了她的心,未央宫的那一把火便是苏铮放的。 是苏雨澜的安排。 苏雨澜和绾宁说:“让苏铮放这一把火,就是我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乎你。” 绾宁从小,对这个弟弟没有多深的感情,不过是有吴氏在中间周旋,从小教导她要时时想着弟弟妹妹。 所以绾宁是真的把苏雨澜当做亲妹妹,把苏铮当做亲弟弟来爱护的。 但是,他们不是。 她的“亲妹妹”一步一步把她逼到了那个地步,她的“亲弟弟”一把火烧掉了她和腹中的孩子。 不共戴天的大仇啊,绾宁怎么可能让他们好过。 吴氏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今日的绾宁,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但是,为了苏铮能入国子监,她只能忍着情绪,伏小做低: “宁儿,这期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铮儿他年纪小,不懂事,但是他对你这个姐姐一直都是敬重的,他常常跟我说要对大姐姐好一些,这些话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但是却不代表他没有说过。 其实,你一直都误会铮儿了。” 第259章 我会让我的未婚夫帮忙 吴氏看绾宁一动不动,发了力要逼迫绾宁帮她,哭道: “宁儿,算母亲求你了,帮帮铮儿好不好。 你帮母亲求求姨母,求求国公爷,只要你开口,他们一定都有答应的,母亲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若是没有推荐信,你弟弟的前途就毁了啊。” 吴氏一边说一边哭,好不伤心的模样。 只是,她说着这话,心中却是愤愤。 从前日从学院接到消息开始,她便打上了国公府的注意,一直想约宋渊见一面。 无论求老夫人还是绾宁,最后这信还是要宋渊写,与其和老夫人迂回,不如直接找正主。 她连说辞都想好了,无论如何,她养了绾宁那么多年,换一封推荐信,是绰绰有余了。 哪怕宋渊为了国公府的名头不肯亲自写,也一定会看在她对绾宁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上,让其他人帮忙。 出门前,她还和苏铮打了包票,绝对没问题,但是最后却失败而归。 她想到了会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万万没有想到,最后连宋渊的面都没有见到。 若不是宋渊避而不见,她也不用来跟绾宁一个小孩子纠缠。 绾宁低头,泪水从脸颊滑落,语气平静,却透露着无限的哀伤: “母亲真是偏心啊。 我被苏大人从苏府赶出来,还生着病,母亲不闻不问,甚至都没有遣一个人来问问。 那个时候,怎么不说母亲对我的情谊,府里也没有人来问一问,那个时候怎么不说要我记着苏家。 是知道我没有用处了,放弃我了吧,又或者母亲从来便恨我,如此一来,倒是正中下怀。” 吴氏忙不迭的摇头:“怎么会呢,那个时候,母亲也困在府中,根本出不出,这才……” 绾宁没有听她编谎话,打断她继续道: “还好国公府老夫人菩萨心肠,捡了我回家,认了我做干孙女,国公爷也好心地认了我做女儿,我才能有今日光景。 能吃饱,能穿暖,能有一处容身之地。 若母亲真心疼我,为我好,就该为我考虑,若我真求了国公爷,国公府会如何看我,我在国公府的日子会多难过。 还是说,母亲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无所谓,用母女之情来逼迫我,为苏铮做打算。 同样是叫你母亲,为什么母亲的态度,却是天壤之别? 难道,我就不是母亲的孩子吗?” 绾宁语气很轻,却足够让几人听见,那哀伤心死的模样,看得老夫人直抹眼泪。 对吴氏再没有一丝情谊。 往日,是她想错了,一直把吴霜当成宋芸当成苏梓月,现在终于看清:宋芸不在了,苏梓月也不在了。 吴霜代表不了她们,更代替不了她们。 她的宋芸和苏梓月,跟吴霜完全不是一类人,拿吴霜和她们放在一起,是对她们的侮辱。 老夫人到此时,侧底清醒过来。 吴霜算什么,苏家算什么,他家的人有什么事,和国公府什么关系。 绾宁才是最重要的。 往日她还能念着一些吴氏作为绾宁母亲的面子,现在看绾宁如此,她恨不能绾宁和她脱离关系才好。 这不是母亲,这是吸血鬼。 吴氏身形一晃,跌坐在椅子上,绾宁一句: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孩子吗,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淋了个透心凉。 第一反应是:绾宁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随即一想,不太可能,当初的人都处理了,没有漏网之鱼。 她定了定神,努力维持住平静: “宁儿,你误会母亲了,你当然是母亲的孩子,母亲心疼你们每一个。 现在你和你妹妹都有了婚事,我自然替铮儿多想一些,铮儿有些接受不了庶子的事,若是还不能入国子监,还不知道怎么受打击。 我是关心则乱,就慌了,只一心想解决问题,没有想太多。 我自然希望你过得好,也希望你弟弟过得好。宁儿,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母亲求你,帮帮你弟弟。” 吴氏说哭就哭,仿佛泪水不要钱似的。 绾宁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母亲,国公府凭什么听我的。” 吴氏灰败的眼神亮起来:“你……” 她看了老夫人一眼,这是她的机会,脱口而出:“宁儿,你确实是国公府的孩子。 并非干亲,而是货真价实的宋渊的女儿。” 老夫人滕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吴氏气愤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若不是她和绾宁早便相认,吴氏真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只顾着控制绾宁帮苏铮,不顾绾宁的死活,老夫人杀了吴氏的心都有。 原来吴氏,不仅不是无害,不仅会做戏,她是真的半点都不在乎绾宁。 “宁丫头。” 老夫人知道绾宁心思玲珑,怕是也想到了这一点,赶忙就要上前安慰她。 绾宁摆摆手,示意自己没钱,只是下一刻,一颗豆大的泪水,从眼眶缓缓滑落。 “我说你偏心,是说轻了,你眼中,从来都没有我。” 吴氏没有听出话外之音,“宁儿,母亲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你祖母,你就是国公爷的孩子,所以你去求你父亲,他一定会答应,只要你开口。” 绾宁抬头,看向吴氏,对上吴氏希冀的眼神,开口道: “我自然是相信吴姨娘的。” 绾宁一句吴姨娘,是名正言顺的在老夫人和吴氏面前,和吴氏脱离了关系。 不等吴氏说话,绾宁继续说道: “往后,吴姨娘是不是都可以用这个理由来逼迫我。 今日让我求国公爷给苏铮要推荐信,明日让我求祖母去给苏雨澜撑腰,后日又有什么事,吴姨娘总能找到我门上……” 吴氏一听绾宁松口了,哪里管什么以后,只求赶快把眼前的困境解除了。 “不会不会,就这一次,这一次太重要了,只要你能帮这一次,以后母亲都不会来麻烦你。” 绾宁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也不给她废话:“说话算话?” 吴氏连忙点头:“是,若下次我还来找国公府帮忙,就让我……” 绾宁抢道:“就让苏雨澜永远得不到丈夫的疼爱,让苏铮永远不能出人头地。” 吴氏愣住,反应过来,暗恨绾宁,为了苏铮也只得咬牙应下: “好。 只要帮铮儿入国子监,以后我都不会来求国公府帮忙。” 绾宁:“好,我答应你了。” 吴氏诧异绾宁的爽快:“不用问问你父亲……” 绾宁:“父亲不爱掺和朝政之事,这件事,我会让我的未婚夫帮忙。” 吴氏猛然抬头看向绾宁。 突然发现不认识她一样。 才多久的时间,她不仅有国公府庇佑,还有一个深情看重她的未婚夫。 自己求爷爷告奶奶才能办到的事,在绾宁这里居然如此简单。 看绾宁胸有成竹的答应她,就知道君逸是听她的。 吴氏脑中想到这几日京城中对君逸和绾宁的传言,一时实在不能把传言中的人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若说这世上,谁不希望绾宁过得好,吴氏首当其冲。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偏离了轨道,发展成了和她预想完全不一样的样子。 第260章 吴氏国公府没有义务帮你 “那就麻烦宁儿操心了。” 吴氏看着绾宁,仿佛是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她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绾宁已经不听她的话了,她半点拿捏不住了。 而绾宁,也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脱离了苏家,有人撑腰,可以说上话。 到如今,她要费尽力气,才可以让绾宁出手,这个认知让吴氏心中翻江倒海。 蓦然发现,才短短两个月,她和绾宁的处境便颠倒了过来。 从前是绾宁求她,要看她的脸色。 现在是她求绾宁,要哄绾宁高兴。 吴氏心中说不出的感受,五味杂陈,只是一想到苏铮的问题终于解决了,一颗心才又放了下来。 不枉费今日费力一场。 只要进了国子监,依照苏铮的才学,会试上一定能大放异彩,到时候,一切尘埃落定,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吴氏松了口气,抬头对上老夫人失望冷淡的眼神,心虚地低下了头。 今日过后,老夫人怕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还好,看起来绾宁还是顾念着母女情谊的。 只要绾宁认她这个母亲,那么她不要脸皮求到门上,绾宁应该不会真的不管不顾。 若事情紧急,直接把事情说开了,她就是不要这名声,也要拉着国公府下地狱。 见吴氏停止了闹腾,绾宁拍了拍老夫人的手,以示安慰。 然后在一旁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若苏铮有真才实学,她断然不会答应,不仅不会答应,还会千方百计的阻挠,务必让他怀才不遇,抑郁而终才好。 但是,苏铮没有那样的实力,绾宁便干脆顺水推舟。 让苏铮爬得越高,以后摔得越重。 无论苏铮是什么样的人,有何种心性,有没有真才实学,他站在了绾宁的对立面,绾宁便不会放过他。 写推荐信这种事,宋渊常年在外,平时也不爱和这些大臣打交道,写了推荐信免不了要和内阁大臣来往,所以她干脆便让君逸去。 君逸一个没有威胁的王爷,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就是举手之劳。 而且现在君策和君恒都想和君逸搞好关系,只要他开口就有人上赶着去做。 屋子里安静下来,越发显出刚才的热闹,哭爹喊娘的痛哭,只是闹剧一场。 绾宁放下茶杯,看向吴氏: “吴姨娘请回吧,你所求过两日就会有结果,让苏铮等着就是。” 吴氏这会才后知后觉,绾宁对她的这句称呼不对了。 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心中又羞又躁,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和绾宁套近乎: “是,宁儿,你对你弟弟的关爱,母亲回去了一定也转告你弟弟,让他记住你的恩情。” 吴氏这句话是在暗示绾宁和苏府的关系,还有和她的关系,不是一句称呼就能改变的。 话里话外都在做样子给绾宁看,让她不要忘本。 绾宁不接她的招,径直怼回去: “这样套近乎的话,吴姨娘以后不必再说。 至于转告的话,也不必了。 我对苏铮没有什么恩情,我也并不是真心实意要帮他,不过是迫于吴姨娘哭爹喊娘上门一场,才出的手,他若要谢,便谢吴姨娘吧。 只是还请吴姨娘记住今日说的话,下回再有事,苏府天塌了,也别再来。” 吴氏没想到绾宁的话说的这么绝,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绾宁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她留,连哭爹喊娘逼迫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脑中想着来日方长,说不得以后他们还要来求到她门上,眼下这个境况,只得讪讪的应下: “自然,这一回实在对苏铮太重要了,母亲才会言行无状,冲撞了国公府,冲撞了姨母,还请姨母,不要和我这个小辈计较。” 吴氏弱弱的解释,企图在老夫人这里拉回一点好感,用爱子心切来解释自己今天出常的行为。 老夫人看向她,表情中规中矩,看不出喜怒。 “你该知道,我往日照拂你,是看在芸儿和月儿的面上。 看你就像看她们一样,你在身边就好像她们在身边,但是今日才发现,你和她们完全不同 是我一厢情愿了,你吴霜就是吴霜,跟其他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往后,我这院子你不必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至于帮忙,也是没有的,往后你过得好,国公府不会嫉妒。你过得不好,国公府也不会打压,随你如何都好。” 吴霜听着这话,拼命摇头。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她万万想不到,绾宁这几句话,就让老夫人对她彻底死心了。 她看着老夫人,彻底慌了,无论如何,失了国公府,都是她的损失。 哪怕国公府不愿意再帮她,但是若她可以自由出入国公府,就算她是姨娘,外人也得高看她几分。 但现在,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完全跟她撇清关系。 那就是要彻底跟她断绝来往,这怎么可以?她还有许多事要靠国公府呢。 “姨母,我错了,姨母,我知道错了,您千万别丢下我不管。” 吴氏说跪就跪,哭得稀里哗啦。 老夫人此时耳清目明,一眼便看穿了她的伎俩,冷笑了一声, “怎么,在我这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 不管用的。” 如此冷漠的态度,把吴氏一下就震住了。 她依旧哭着,却放下了声音,小心翼翼的祈求道:“姨母,澜儿需要你,铮儿也还小。” 吴氏一副柔弱的样子,想以此打动老夫人,但是老夫人半点不为所动。 “吴霜,国公府从来没有义务帮你。” 这句话像五雷轰顶,砸在吴氏的头上。 她心中知道,老夫人是彻底放弃她了。 张嬷嬷从后头走出来,走到吴氏面前: “吴姨娘走吧。” 吴氏下意识的摇头,张嬷嬷直接开口道: “吴姨娘不肯走,是准备在这里跪上三日,逼迫老夫人要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吗? 若老夫人没有做到,你是不是还要再跪上七日七夜,不逼迫老夫人成全,誓不罢休,对吗?” 这话一说就说到了点子上,把吴氏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让她哑口无言。 不得不说,老夫人不是不会斗,只是不屑斗。 而从前吴氏又一直装得好,还有两位死去姐妹的光环加身,老夫人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而已。 吴氏心里乱急了,想说些什么又怕说多了适而其反。 此时,只能丧丧的站起来。 在张嬷嬷的注视下,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第261章 吴氏抢了苏梓月的孩子 吴氏离开,屋子里安静下来。 老夫人脸上出现悲痛之色,绾宁上前,低着头:“祖母,对不起。” 老夫人拉起绾宁的手,拍了拍: “傻孩子,无论如何也怪不着你。” 绾宁低着头,“刚刚我激了她。” 老夫人火眼金睛,能做到国公府的夫人,肯定不是寻常之辈,她这点小伎俩一定瞒不过老夫人的眼睛,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免得和老夫人心生嫌隙。 这一世,她想好好维护和国公府的关系。 今日这一遭,她确实是有心激吴氏。 吴氏能上当,一是对她知道这件事毫无防备,二是吴氏有所求之事,三是对于绾宁她本就心虚。 若吴氏回过神来,一定能知道,里头的关键。 不过绾宁也无所谓,她今天要的就是和吴氏在一定程度上划清关系,而且要让老夫人彻底远离吴氏,绾宁做到了,事后吴氏再如何想都无关紧要。 因为她不介意,但是老夫人不行。 绾宁在乎老夫人,便介意老夫人的想法。 与其藏着掖着,让老夫人去猜,告诉老夫人以示真诚。 老夫人一瞬明白过来,眼中浮现欣慰之色,她叹了口气,拉着绾宁坐下: “你不喜欢她?” 绾宁低着头,语气有些惆怅,却也没有拐弯抹角: “是。 虽然我自小在苏府长大,也知晓她是我的母亲,但是我心里也知道,其实她从来没有把我当女儿待过。 无论她有什么借口,或者什么理由,说出什么好听的话,但是眼神和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我从来没有在她眼中看见过,她对苏雨澜和苏铮那样的情感。 而且有好几次,我还发现她看我的眼神中,有的是恨意。 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前还猜一猜,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让她不满意,后来随着事情发生的越来越多,她对我的利用和不喜越来越明显。 我便也不猜了,没有意义。 只是说来可笑,我心里经常在想,我是不是被她捡回来的孩子,是不是她仇人的孩子,就为了把我捡回来报复我,报复她的仇人。 好奇怪,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她所有的动作变都合理了。 比如她为何厌恶我,为何见不得我好。 为何利用我?为何对我没有半丝歉意? 虽然我知道这不太可能,但是我依旧用这种方式来催眠自己,告诉自己其实或许我有一个很爱我的母亲。只是她不在了,或者被人害死了……” 绾宁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个故事。 老夫人听到这里,只觉得心惊肉跳。 其实关于这件事情,她心里是有猜测的,确实,如若绾宁所说,若绾宁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吴氏的一切行为才说得过去。 难道真的是苏梓月吗? 老夫人看向绾宁,绾宁今日的江南装扮,气质味道,长相,都像极了当年的苏梓月。 老夫人和张嬷嬷对视一眼,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想。 决定今日等宋渊回来,要和他把这件事情摊到台面上来,好好的讲一讲。 若真的是她们想的那样,再加上绾宁说的这些旁证,吴氏恨她讨厌她的这些事实,那么苏梓月的死,怕是也没有这么简单。 若真是那样,吴氏就不是会一些小心眼这么简单,而是十足的恶毒了,那自己这十多年来,对吴氏的照拂…… 老夫人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脑中一阵一阵的发昏,人心险恶,如此难堪吗? 老夫人定了定神,看向绾宁。 “她对你不好,以后不必多想了,以后国公府是你的家,祖母疼你。” 绾宁低头,落下一行泪: “多谢祖母!”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绾宁坐了一会儿理好情绪便离开了。 绾宁走后,老夫人当即让张嬷嬷把宋渊请了过来。 宋渊一来,张嬷嬷上了茶点,便退到了门口守着。 老夫人和宋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宋渊才离开,离开的时候眉头紧皱。 他马上就要回西北了,正愁这件事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怎么调查,老夫人便找上了门。 原本这件事他不想让老夫人操心,所以才一直没有和老夫人说,上一回他查出了些东西,想要上门去问,被老夫人拉住了,他也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但没有说具体。 如今二人说开了,老夫人要插手,他远在西北也没有办法做太多,只得答应。 他心里其实有答案,不过现在没有证据。 此时的宋渊有些不敢想象,若一切真的如他预料的那样,他该如何面对绾宁。 宋渊走后,老夫人也陷入了沉思。 已经挨着傍晚了,夕阳落在院子里,为院子里的景物蒙上一层金黄色的光晕,四下传来蝉鸣声,更显得院中的静谧。 老夫人怔怔的看着窗外。 “张嬷嬷,刚才我没有听错吧,渊儿说,梓月确实怀过一个孩子。” 张嬷嬷面露心疼,“是,老夫人,国公爷是如此说的。” 老夫人刚刚听宋渊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只是微微一愣,她怕自己反应太大,让宋渊担心。 这会事后仔细琢磨,只感觉到有一场巨大的祸事,尘封已久,快要被他们揭开。 老夫人和宋渊不同。 作为一直在女子中打交道,听多见多了后宅之中事情的老夫人,在听完宋渊说的那些话之后,几乎可以肯定事情的真相。 他问宋渊,当初拒绝娶周家的小姐,是为了苏梓月还是吴霜。 宋渊回答:他从来就不喜欢吴霜,他喜欢的一直都是苏梓月。 老夫人又问,当初那件事情他是不是完全没有印象对方是谁? 宋渊回答:是,完全不知道。 有一个清晰的答案,已经在老夫人面前浮现。 宋渊喜欢苏梓月,吴霜作为苏梓月的好朋友,一定知道。 而吴霜喜欢宋渊,还求到了她面前,说出了为奴为婢也可以,那样的话。 这也是后面为什么她在问吴氏,绾宁是不是国公府的孩子,吴氏做出肯定回答的时候,她没有太多怀疑的原因。 宋渊喜欢苏梓月,苏梓月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跟她说过,老夫人根本就不知道。 作为吴霜来说,很有可能会怨怪苏梓月,抢了她喜欢的人,从而对苏梓月产生出怨恨嫉妒之心。 在苏梓月怀孕之后,抢了苏梓月的孩子,既报复了苏梓月,还可以利用国公府,一举两得。 那苏梓月的死,跟吴霜有关系吗…… 老夫人闭上眼,眼角落下了泪。 那么多年养在身边的,何止是白眼狼,而是一条剧毒的蛇蝎。 还是看轻吴霜了。 第262章 问问吴家可愿与苏府再结亲 次日一早,绾宁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听得外头传来鞭炮声,问道, “今儿谁家办喜事吗?怎么这个时候放鞭炮?” 半夏捧着衣服过来,笑道: “小姐,今夜是七夕呢。 一早货郎们就在街上占了位置,从早到夜里。 今儿长街上铁定热闹,晚上还有灯会。小姐会出去看看的吧? 喏,这是姑爷送过来的衣裳。” 半夏说着,把手中捧着的衣裳扬了扬。 绾宁按了按眉头:“七夕了。” 半夏连连点头:“是呀,往日的七夕小姐都没有去过。这一次,应该不会再错过了吧,这一回可是和姑爷一起呢。” 绾宁点了点她的额头:“好你个妮子,我还没嫁呢,你就一口一个姑爷,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这般胳膊肘往外拐。” 半夏做出投降状:“哪有哪有,是姑爷对小姐好,奴婢才认他的,若不然,哼哼,哪个认得。” 绾宁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转过身来,从梳妆台上拿起篦子梳头发。 说到君逸,绾宁有些不好意思,脑中想到她回国公府的时候,君逸说的那些话。 这几日她都忙着事情,完全把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绾宁几乎都能预想到,见着君逸,他会是什么表情。 绾宁看了一眼外头,“现在就出门吗?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半夏:“不早不早,中午先是去游湖。姑爷都安排好了,船也准备好了。 姑爷说了,今儿中午就在船上吃,然后晚上一起去看灯会。 小姐,我还从来没有看过七夕的灯会呢。” 半夏说着,脸上露出向往的表情。 绾宁笑了笑,“好好好,今日咱们便好好逛逛。” 半夏连连点头,一脸兴奋,看向杜若,做了一个“如我所料”的表情,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就说吧,好好逛逛。 杜若心中也高兴,但还是不忘上前提醒: “小姐身子弱,还是要注意休息才好。” 半夏搭腔,“是是是,小姐的身体最重要。” 绾宁看着二人关切的眼神,心中滑过一阵暖意。 屋子里传来欢快的笑声,从前静谧的国公府显出几分生机勃勃的意趣。 院子里,宋渊走到门口,却没有进去,只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绾宁缺失的,都要尽力弥补回来。 半夏帮绾宁梳洗装扮好。 打眼一看,发出连声惊叹: “小姐太美了,这一身雪色柔纱掐丝裙,实在太衬小姐了。 今日,小姐定是灯会上最美的姑娘。” 绾宁一笑,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雪色柔纱,穿在身上,轻若无物,比丝还柔滑,倒是难为他找到这样的好东西。 半夏:“殿下对小姐真好。” 绾宁坐下来,拉了拉袖子的边,衣裳手感实在太好,让人爱不释手。 说起来,君逸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这里送,但是她好像没有给过他什么东西。 应该礼善往来的,不过,也不知道送什么才好,想到这个,绾宁一时犯了难。 半夏去传早膳的时候,绾宁叫来杜若。 “苏府如何?” 昨天,她将了吴氏一军,让她以后有事都不得来麻烦国公府。 想来一时半会儿她是不会来的,如今正值苏雨澜出嫁,她肯定要做点什么。 杜若有些欲言又止。 绾宁:“有话直说就是。” “是。” 杜若:“苏铮是三日前回来的,当听说自己成为了庶子之后大受打击,二话不说去找了苏大人。 这位苏大人听底下人的谏言,有意要逼苏铮一把,没有透露说恢复他身份的意思,让他自己努力。 绾宁点点头,苏长荣这个人最是利己。 只要有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无论是谁绝对毫无留恋的丢弃,绾宁如此,吴氏如此,苏雨澜也是如此。 但是对于苏铮这个儿子,他还是寄予厚望的。 只不过事情到了这里,他想要徇私是不可能,干脆以此做伐逼苏铮一把,让苏铮自己去挣荣耀。 绾宁知道,苏长荣只是冷血无情,但脑子还是很好使的,要不然也坐不到吏部这把重要的交椅。 只是现在的苏铮,心性并不成熟,而且虚荣自私,不能明白苏长荣的良苦用心。怕是心里十分憋屈吧。 他憋屈为了形象不能对下人发火,不敢对苏长荣发火,那发泄的对象就只剩下吴氏。 一想到吴氏为了儿子,殚精竭虑,却被儿子指责的画面,绾宁便觉得无比解气。 “苏雨澜呢?” 提到苏雨澜,杜若又顿了一顿。 绾宁一下就发现了,想到刚刚她问起苏府时,杜若也有些踌躇,直觉是苏雨澜这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说吧。” 杜若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觉得自家大小姐冰清玉洁,这样的事实在没得污了她的耳,但是绾宁执意想知道,只得开口: “苏四小姐悄悄去了行馆,学媚术。” 听到这个回答,绾宁着实愣了一下。 行馆分两种,一种卖艺不卖身,是雅苑。 一种卖身,为下等妓院。 还有一种,面上讨论技艺,实际上做着肮脏的勾当,上等妓院,都是如此。 前世绾宁为策王府王妃的时候,君策就从那种地方捞了好几个人出来,个个色艺双绝。 杜若看绾宁愣神,连忙跪下,“奴婢该死,居然和小姐说这些。” 绾宁扶起杜若,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没什么,我以前还认识过行馆的人。” 杜若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绾宁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口向外望。 去行馆学媚术,绾宁不用问,也知道苏雨澜去的是哪种行馆。 倒是胆大。 “是苏雨澜自己要去的,还是吴氏让她去的?” “是吴姨娘。” 确实像吴氏能做出来的事。 客观来讲,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恒王作为正宫皇后的儿子,娶妻纳妾都不像策王那么轻松。 可以娶喜欢的,貌美的,却一定要家世清白。 再往下也只能是乐妓。 像行馆里那样的女子,哪怕是侍妾,皇后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人进门。 苏雨澜一个大家小姐,放下身段和行馆的女子学习,又有吴氏从旁提点,若没有绾宁的话,没准真能成事。 杜若问:“小姐,要不要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绾宁连忙摆手:“不,就要给她们希望,以后才能绝望。” “我记得,吴氏娘家二房有一个庶出的女儿,苏雨澜害死了她的弟弟,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入恒王府。 若是愿意,便把她送去燕来楼,找最好的姑娘教她。 然后在苏雨澜入府十日之后,把人送进恒王府。” 苏雨澜到底是大家千金,而吴氏现在能力不够,就算是找人学,也不敢大张旗鼓找最好的,一个不好若被人发现,苏长荣绝对不会放过她。 但是绾宁这边,君逸的人可以掩护她,让那位吴家小姐受到最好的教导。 “若是不愿,便改日约个时间,请恒王妃一起喝个茶。” 其实,用恒王妃不如用吴家庶女。 用吴家庶女打压苏雨澜,才会让苏雨澜有绝对屈辱的感觉。 被曾经踩在脚底下的人,踩在脚底下,没有比这更大的侮辱和痛苦。 看事情如何发展,绾宁便如何安排。 杜若:“是。” 绾宁:“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你让兵部的徐大人跑一趟,他和吴家有旧,嘴皮子也利索。 让他问问吴家的老爷,可愿与苏府再结亲。” 第263章 吴氏彻底被吴家抛弃 从吴氏成为姨娘的事情出来,到现在,吴家的人,都没有为吴氏说过半句话。 也没有上苏府慰问一番,完全没有替吴氏出头的意思。 说明这吴家也是薄情寡幸之人。 这么多年,吴家依靠着苏府得了不少的好处,肯定不愿意就这么放弃苏家这棵大树。 但现在吴氏跌落,他们若想再依靠苏家,送一个女儿进苏家,对于吴家来说,可以达到利益最大化。 同时,吴氏也将彻底被吴家抛弃。 把亲人变成敌人,让吴氏无家可归。 而且对于吴氏来说,自己的侄女成了自己的主母,一定要多堵心有多堵心吧。 绾宁已经为吴氏写好了结局,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看着吴氏,一步一步带着痛苦走入深渊。 杜若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办。” 半夏端了早膳上来,绾宁喝完药膳,才吃了一些。 刚刚吃完,杜若便来回消息了。 “小姐,吴大人非常乐意。这会已经在商议送哪个小姐入苏府了。” 绾宁嗯了一声,吴家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内。 在京城为官,想要寻求庇佑很正常,但是也很难。 所有的合作也好,庇佑也好,都来自于等价交换。 利益交换。 或者是以姻缘为纽带维系的关系。 就像当初的赵砚臣,一路从乡下考到京城,哪怕有一身才学,生为状元,在被欺辱时也依旧孤立无缘。 做才子,有才华就可以,做人臣要荣华富贵,却要懂得妥善利用关系往上爬才可以。 吴家也是如此,那么多年来,兢兢业业的做好苏府狗腿的角色。 苏府确实是需要狗腿的。 只是,苏府到了这个阶段,只要他一发话,想要做苏府狗腿的人,比比皆是。 若不是吴霜靠着国公府的关系嫁给了苏长荣,这份好处能不能落到吴家还另说。 如今吴氏已经完全失势,而绾宁也让人透露出了吴氏被罚的真正原因。 若从前吴家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吴氏有一儿一女会崛起,那么现在这份希望完全落空。 在吴氏被苏长荣厌恶的情况下,还想让苏长荣和吴府保持从前的关系,那几乎不可能。 这个时候,最好就是吴府另外送一个人进苏府,做苏长荣的填房。 要不然等别人抢了先,他们可就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苏长荣虽然年岁稍长,但是他身居高位,想要娶个家世清白的姑娘,并不是什么难事。 吴家既然有心想要攀附苏家,在知道吴氏复起无望的情况下,自然会很有危机感才对。 绾宁:“不必管了,接下来由着他们去,今日咱们便好好玩吧。” 半夏在一旁听着,眼睛顿时一亮,差点兴奋的跳起来。 “小姐可吃好了?” 绾宁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样子,笑道:“吃好了。” “那奴婢收走了。” 半夏手脚利落飞快的收拾好桌子,把碗筷收了下去。 绾宁用茶水漱了口,对镜整了整衣裳。 对上半夏一脸希冀的神情,笑:“走吧。” “好嘞!” 此时,吴府一片凝重。 吴坤是吴氏的亲哥哥,当初吴氏嫁入苏府是高嫁,着实让吴府风光了一把,而且这些年,吴府没少得苏府的好处。 吴坤一知道这种合作以后怕是没有了,哪里还坐得住。 对于让吴家的小姐续弦,他举双手,完全赞同。 不过吴夫人有些不愿意,她膝下有两个女儿。一个吴兰已经有了亲事,再过两个月便出嫁了。 一个吴娇,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最近吴夫人看了许多,都不满意。 对这个小女儿,她最疼惜。 若说最后要嫁去苏府做填房,苏长荣这个可以当爹的年纪,她想想都实在觉得脸上燥的慌。 但是庶女又拿不出手,怎么说也是吏部尚书府的正室夫人,送个庶女算怎么回事。 他们要送人,自然就是做夫人的,做姨娘有什么用。 吴坤劝着吴夫人,“在这件事情上你千万不要犯傻,这可关系到我们整个家族的命运。若旭儿有了一个吏部尚书正室夫人的妹妹,以后的仕途前途无量。” 吴夫人原本是持反对态度的,但是说到自己的儿子一下就松动了。 女儿再好,和儿子比起来就差远了。 “那妹妹……会不会怪咱们?” 吴氏刚刚失势,吴家就送人去,怎么说也有点不近人情。 吴坤:“她怪什么?咱们不送人过去,难道别人不会送吗?若是让别家府上的人抢了先,还不知道怎么磋磨她呢。 这是自己的亲侄女,相互帮衬,她的日子还能过得好些。 这件事可得抓紧,咱们有这样的想法难保其他人没有。若是让别人抢了先,那想去都没机会了。” 吴夫人:“那以后若是妹妹又重新得势了怎么办?” 吴坤摇头:“不可能的,今日那徐大人和我们说得清楚。 她得罪的可是陛下,苏长荣不敢让她得势。若不是那件事不能闹大,她哪里还有命在。” 吴夫人皱眉,“那她得罪了陛下,会不会连累我们?” 吴坤被这种愚蠢的问题问得烦了,语气有些不悦: “徐大人都说了,这是吴霜犯下的错,跟咱们没有关系,若是跟咱们有关系,咱们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说话吗? 行了,别再说这些废话了。赶快决定人选吧,这种事宜早不宜晚,肥水不流外人田,送大的还是送小的?” 吴夫人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声音也不由得大了些,“你疯啦,大的都已经有人家了,要送自然是小的。” 吴坤想到吴兰要嫁的人家,嫌弃道:“那样的人家不要也罢。 算了,无论我再怎么嫌弃,这门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贸然换确实不成体统,那只能让娇儿去了。” 吴夫人想了想,还是道:“不然让二房的人去吧,二房两个嫡女,虽然都说了人家,但是未必不可以成事。” 吴坤听着这话,气得不行:“你是不是没脑子,让二房的人去了,假以时日,还有我们什么事。 我们嫁女去苏府,不是给自己找敌人的。” 吴夫人唯唯诺诺,满脸通红,不敢再说话。赶忙让人去传吴娇过来。 窗外有一道身影,正是吴兰。 她记得正院后面种着鸢尾,来采一些回去染色,她马上就要出嫁了,有个绣品上要用,懒得出去买了,没想到却听到这么一出,差点惊掉下巴。 吴夫人让人去找吴娇过来,吴兰没办法,只能躲到一旁的柱子后面。 不一会儿,吴娇就来了,一听说要嫁给和自己爹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哪里肯同意。 哪怕对方是位高权重,她也不愿意。 她知道自己年纪小,父母最心疼她。 撒泼打滚说什么都不愿意。 吴夫人心疼这个小女儿,赶忙道:“不想嫁便不嫁。” 吴娇这才止了哭声。 吴坤却是不乐意了,“你说嫁就嫁,你说不嫁就不嫁?哪里的规矩?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你嫁就得嫁。” 吴娇吓得又哭了起来。这回是真哭,她知道吴坤没有吓唬她,说的是真的。 吴坤心中烦闷,对吴夫人说道:“我没功夫在这里陪你们耗着,你好好和她说,无论如何,苏府的下一个正妻,依旧得从吴府出去。” 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屋子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就在吴兰准备进来安慰一番的时候,屋子里传出了吴娇的声音: “母亲,女儿不嫁,你最疼女儿了。既然父亲一定要送人去苏府,你们让姐姐去嫁呀。 父亲不是常说姐姐学问好,女工好,样样都好,这样的人嫁给一个穷举子有什么前途?当然是去苏家做当家主母,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我嘴巴笨,什么都不会,去了说不好怕是会坏事。” 门外的吴兰都惊呆了。 想不到这样的话居然是从她亲妹妹嘴里说出来的。 她和未婚夫青梅竹马,吴坤本来就不同意,刚刚的话里,隐隐约约也透露出,最好让她悔婚重嫁的意思。 再有吴娇这些话,被吴坤听见那还得了。 吴夫人向来心疼小女儿,听着这话很认真的想了一下可行性,开口道, “但是你姐姐已经有婚约了,再过两个月就要出嫁了。” 吴娇吸了吸鼻子,满脸嫌弃: “一个穷举子,悔婚他又能如何,他不是总说真心喜爱姐姐,若真心喜爱姐姐,怎么会挡着姐姐成为高门正妻的路,那是自私……” 柱子后面的吴兰听着这话,双手死死的握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原来人自私起来,真的可以鬼话连篇,六亲不认。 吴夫人:“不行,你姐姐一根筋,若是此时跟她说了,她还不定做出什么傻事,到时候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吴娇看吴夫人松动,赶忙趁热打铁: “母亲,姐姐的性子我最熟了。这件事,先不告诉她,等生米煮成熟饭,她就是想后悔也不可能了。” 吴夫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吴娇话里的不妥之处,只琢磨着吴娇说的那句:吴兰样样学得好,做高门的当家主母最为合适。 “那就让你姐姐嫁过去,她确实是最合适的苏家主母。你什么都不会,母亲另外替你选一户好人家。” 吴娇松了一口气,撒娇模样躲进吴夫人怀里:“多谢母亲,母亲待我最好了。” “不过,这件事会尽快安排上吧。” 吴夫人:“我好好琢磨琢磨。” 吴娇眼珠子一转,开口说道:“正好今日七夕,我便和姐姐出门逛逛,看看有没有机会遇到苏大人,先看看姐姐的反应。” 吴夫人:“也好。” 她不知道,此时的吴娇,脑中已经有了一个避免夜长梦多的计划。 第264章 打搅了三皇弟和苏小姐 绾宁坐着马车出了府,到达枫林湖边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 远远的就看见枫林湖上一搜巨大的游船,隐约还能看见其中几个人影。 今日是七月初七,离六月那场大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湖堤上还留着洪水来时水位上涨的痕迹。 湖四周郁郁葱葱,对岸的慧慈庵掩映在茂密的林子里,显出几分宁静古朴的意味。 如果不出意外,周六小姐这两日便可以回府了。 绾宁向下游看去,洪水来时,开闸放洪,枫林湖的下游,变成一片汪洋大海。 现在都能看出,从前的良田上翻出的新泥痕迹。 她看了许怀义递上来的消息,城门开时,洪水褪去,枫林湖的下游,曾经的万亩良田,一片狼藉。 绾宁已经尽了最大的限度,保住人命,也尽了最大的努力,找出合适种植的农作物,燃起百姓们对生活的希冀。 天灾她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尽力把损失降到最低。 但是现在,绾宁亲眼见着四下荒芜,满目疮痍,心中依旧触动。 对于天地来说,人真的是很渺小的生物。 若不是她早有防备,不知这一场大雨里有多少人失去至亲,流离失所,原本平稳的生活,风雨飘零。 “小姐。” 半夏见她愣怔,走了过来。 “小姐,姑爷就在前头的船上,已经在等着小姐呢。” 绾宁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到岸边,绾宁这才发现,这艘游船非常大,比她看在远处想象的还要大。 有侍卫迎出来,杜若扶着绾宁,小心翼翼的上了船。 还没有进船舱,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说话的笑声,是君恒和君策的声音。 等再往里走些,应该是到了船中心。 船舱里的摆设,跟普通的会客厅一样。 此时,君恒和君策正打着机锋,君逸坐在一旁的轮椅上,沉默不言。 见着绾宁来,眼睛霎时一亮,对她投过来一个祈求的求救信号。 仿佛在说:这两人太烦人了。 绾宁见着这样的君逸,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她本就生得美,今日一身雪色柔纱,更衬得她清新脱俗,娇美动人。 君策和君恒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回过头来,正见着这百花齐放都比不得的笑容,不由得看待了。 脑子里齐刷刷的出现四个字:倾国倾城。 心里不由得对君逸一阵嫉妒。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倒是便宜他了。 “咳……咳咳……” 君逸咳了两声,一副不满的表情瞅着另外两位。 脸上全是:自己的宝贝被觊觎的不满。 绾宁微微躬身,对着前面三人行了一礼: “绾宁见过策王殿下,见过逸王殿下,见过恒王殿下。” 绾宁没有厚此薄彼,按照排行对每个人见了礼。 君逸的表情更幽怨了:绾绾没有对他区别对待。 君策先反应过来,开口道: “原本看着天气好,本王便想着来枫林湖畔散散步。 没想到遇到了三皇弟的游船,不请自来,还望苏小姐不要在意。” 君策话里有话,说的是上了君逸的船,话风一转却是让绾宁不要在意。 他在试探,绾宁对君逸的感情。 是不是正如君逸在东市口说的那般。 绾宁微微低头:“介不介意逸王殿下说了算。我一个小女子,哪里能说得上话。” 君策看向她,试探着问道,“三皇弟在东市口说的那些话,深情如许。 京城中谁不夸一句三皇弟是个好郎君,听苏小姐这意思,本王的三皇弟,是一厢情愿了?” 绾宁抬手,用帕子掩了掩唇,娇羞一笑:“逸王殿下,一表人才,是大周的战神将军,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 我早便听闻逸王殿下的大名,能得逸王殿下偏爱,是我的福气。” 说着,绾宁目光朝向君逸,眼中似有情丝绕啊绕,一副少女思春被坑蒙拐骗而不自知的形象跃然而出。 君恒和君策都以为君逸和对方合作,从而娶了绾宁,那肯定就在绾宁身上下了很多功夫。 绾宁一介闺阁女子,使些手段未必不能令她死心塌地。 看绾宁现在的表现,跟他们猜测的一模一样,君逸确实是使了些手段,坑蒙拐骗的绾宁。 一时心中懊悔,为什么当初自己不知道在绾宁身上下些功夫,要不然的话,娶绾宁的一定就是自己。 二人脸上的表情,不约而同出现的都是后悔。 君逸将二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再看向绾宁,眼神宠溺,心中叹了一气,从前他怎么没发现,他的小娘子演技这么好。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感叹,绾宁微微侧身,避开二人的视线,对着君逸眨了眨眼。 那娇俏的模样里,露出一丝狡黠,直砸得他心痒痒,恨不能把人揉进怀中,好好质问一番。 小丫头,撒起谎来脸都不红。 这时君恒开口,“本王也不请自来,看来是打搅了三皇兄和苏小姐的相约。 这一回绾宁没有回话,君逸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确实打搅。” 绾宁听着,心中暗笑。 还真是:有些可爱。 这样的君逸和从前,已经完全不同,但是,绾宁喜欢这样的君逸。 有脾气,有情绪,有温度…… 就在绾宁以为君逸说了这种话,他们会马上离开的时候,君策开口了, “反正来都来了,打搅也打搅了,那就再打搅一会儿,听说三皇弟带了大厨上来,今日要在这游船上用午膳。 本王也想厚着脸皮蹭一顿,不知三皇弟肯不肯。” 君逸依旧不咸不淡:“既然如此,二皇兄留下便是。” 君恒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个独处的机会,赶忙道: “本王也久未出门,正好今日天晴气爽,游湖上吃午饭,本王也来凑个热闹。” 君逸:“随意。” 这不近不远,不亲不疏的态度,君策和君恒都有些捉摸不透。不过看着他坐在轮椅上,一下就释然了。 想来是身体有疾,性格也有些阴晴不定。 反正君逸现在已经没了夺嫡的资格,他们对于这个可以利用的人,便显得格外宽容。 第265章 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绾宁在一旁坐下来,君逸吩咐人开始收船,往湖中心划去。 阳光落在湖面上,洒下一层波光粼粼的金光,湖岸的风吹来令人神清气爽。 底下一层,划桨的声音一波一波的传来,木桨拍浪,极有节奏,直听得人昏昏欲睡。 绾宁正好坐在窗前的位置,把这一副美景收入眼底。 半点没有分出心思去听身后君恒和君策在说些什么。 有君逸在,他自会操心,她便可偷得浮生半日闲。 外头有丫鬟小厮,来来回回的送着瓜果点心,添茶水。 君逸被问到时,会搭几句话,却从来不表态,看不出他对谁更亲近。 君策和君恒只觉得自己跟了一路,和对方斗了个寂寞。 不约而同的住了嘴,看向外头。 船舱里顿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微妙。 管事的当即找来一群乐手奏乐。 船舱里响起丝竹声声。 绾宁听着悦耳,看着眼前美景缤纷,心情愉悦。 散心,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脸上带着不自觉的微笑,对面的君逸却是一脸幽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以笑得那么开心。 一曲终了,管事的来报,到了午饭时间。 此时船已经划到了湖心,四周都是碧绿的湖面,清风掠过湖水,拂上面颊好不惬意。 君恒起身:“走着,去尝尝三皇兄带来的厨子做的好东西。” 说着大踏步的,就要往外走,一旁的君策也跟上。 有侍卫过来推君逸,绾宁先走过去,“我来吧。” 侍卫恭敬退下,君恒和君策看到这一幕,心中只道君逸哄女子的手段了得,没有多话。 在他们回过身的时候,君逸的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丫鬟们鱼贯而出,在前面带路。 君恒和君策已经走出了船舱,绾宁和君逸落在最后面。 等快出门的时候,君逸伸手悄无声息的把门一关,一手绕到后面挨近绾宁的腰,另外一只手把轮椅转了过来,下一刻,绾宁便落在了他怀里。 绾宁吓了一跳,捂住嘴不让自己的惊呼发出声。 一双杏眼瞪圆,从指缝中囫囵的说出一句,“你干嘛,外头还有人呢?” 君逸一手环住绾宁的腰,听她这么问,脸上顿时就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你刚刚都没有理我。” 绾宁:“刚刚不是他们在嘛。” 君逸:“现在他们不在了。” 绾宁噎住,不知如何接话。 君逸撇撇嘴:“原来刚刚说爱慕我,都是瞎说的。” 绾宁扶额,刚刚是君策在试探她,她只能那样说。 “没有没有,我说的是真的,你可是大周的英雄呢,我爱慕你实在太正常了。” 君逸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揽住绾宁腰的手用力,让绾宁更靠近一些,在她颈窝里深吸了一口气,再无比满足的慢慢呼出来,绾宁一下脸就红了,都忘了从他怀中起来。 “绾绾,我想你。” “你说了会来见我的,国公府我去不得,你也不出来,害我在玲珑坊好等,却都等不到你。” 君逸的语气委屈得不行,绾宁一下就心虚了。 七月初一从逸王府离开的时候,她确实答应了君逸,会尽可能地出来跟他见面。 但是这七日,她一直忙着应付来国公府拜访的那些人,把这件事情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我在办事,办正经事。” 君逸:“那见我就不是正经事吗?” 绾宁:“那不一样。” 君逸:“哪里不一样,你就是说我不正经。” 这个脑回路绾宁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君逸更委屈了,巴巴的模样: “绾绾说我不正经。” 绾宁哪里受得了他这副样子,赶忙解释,“没有没有。” 君逸突然语气严肃:“不管你什么意思,反正你没有来见我,你食言了。” 绾宁叹了口气,伸手挽上他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背,“那对不起。” 君逸脊背一僵:“有关系。” 绾宁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看着他:“那怎么办?” 君逸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你疯了,他们就在外头。” 绾宁话还未落,蓦地脸一红,下意识的往前后左右看了看。 也不知道前头走的君策和君恒发现他们不见了没有,发现他们还没有跟上来没有。 等再回过头一看君逸,好家伙,眼巴巴的看着她,也不催促,这副样子把她衬托得活像一个辜负深情的负心汉。 绾宁没招了,叹了口气,黏人的小哥哥,奶奶的看着她,没脾气。 怎么办,顺着呗。 绾宁低头看了君逸一眼,发现他还把自己圈在怀中,脸又一红。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估摸着位置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明明被亲的是他,但是那一下她却心如擂鼓,不得安分。 君逸心情大好,笑出声来,发出愉悦的鼻音,把绾宁燥得满脸通红。 “快点走啦。” 绾宁不看他,低头理了理衣裙。 “雪色柔纱不会皱。” 绾宁愣了一下,没有接话,总有一种自己被套路了的即视感,但是她没有证据,只得凶凶的道:“走不走。” 君逸看起来心情很好:“嗯,走。” 就在绾宁想要从他怀中起身的时候,君逸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头,也在她的脸颊啄了一口。 绾宁差点惊呼出声,一张脸像晚霞一样红到了耳朵根,慌忙的从君逸怀中站起来。 “你……你……” 君逸看着她低笑,抬手摸了摸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绾宁下意识的捂住脸,只觉得刚刚被君逸亲到的地方,像被火烧一样滚烫。 君逸看向她,一本正经的开口: “绾绾,再不走他们要怀疑了,怀疑咱们在里头是不是在做什么坏事,比如……” 绾宁一听这话羞愤欲死。 赶忙轻轻的打开了门,低着头不看君逸,静静的把他推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对面管事的面前立着两只孔雀,大家正围着看呢,船舱入口狭小,他们就是再晚一会出来也没人发现。 她就说这般大胆呢,原来…… 君逸望着绾宁笑,一副得逞的模样,绾宁又羞又气,转过头,不看他。 管事的看见君逸出来,提着孔雀走了,一行人走到了甲板上。 清风徐来,恒王感叹一声:“这湖中景色别致,三皇兄确实享受啊。” 君逸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回了一声:“还好。” 君策回过头来,见绾宁一直低着头,问道: “苏小姐以为呢?” 绾宁还没有回过神来,赶忙定了定神, “我从前没有出过门,并没有这些经验。” 众人想起绾宁前十六年都没有参加过聚会,几乎也很少出门,心中了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君策看着她,又问: “苏小姐,可是身体不适,怎么脸这么红?” 闻言,众人纷纷看过来,杜若最为紧张,赶忙走上前查看。 绾宁:“我没事,不过是刚刚太阳晒久了。” 君策看了一眼轮椅上的君逸,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哦,原来如此。” 前头管事的为大家介绍今日大厨,众人一边走一边听,绾宁推着君逸依旧在最后面。 趁着众人不注意,绾宁本来搭在轮椅上的手掐了一下君逸的胳膊。 这点力气,对于君逸来说就是挠痒痒。 但是,此时,他一副吃痛的表情,脸上露出龇牙咧嘴的神态,回头看向绾宁。 绾宁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下手重了? 赶忙又抬手替君逸揉了揉。 君逸感受着肩膀上温柔的力度,嘴角扬起,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第266章 绾绾眼光真好 厨子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看起来就美味可口。 君恒不时抬头看看,见大家都不说话,便只低下头继续吃,只是余光一直注意着。 君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绾宁身上,绾宁的吃相很好看,小口小口,细嚼慢咽,没有半点声音,手上的动作也轻轻柔柔的,看起来便觉得赏心悦目。 据他所知,吴氏在教导绾宁上,从来都没有用心,就连绾宁认得字习得文,都只是和庶子庶女们一起在府中学堂上所学。 像这般的举止教养,不是吴氏的手笔。 而绾宁刚刚到国公府不久,不可能几日功夫便学成这样。 看绾宁的动作,是经年累月刻苦训练过的,才能做到这般行云流水,毫无刻意痕迹。 而且眉宇间的淡漠和波澜不惊,是久居高位才能养出来的神态。 就仿佛,她从小养尊处优,天生贵胄。 这就只有一个解释,在那十六年里,她并不像外人说的蠢笨木讷一事不知,而是聪慧无双,且受到了非常好的教养。 苏绾宁,她骗过了所有人…… 更让君策不解的,是每次见着绾宁,他都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说不出来是什么,就是这种感觉,牵引着他,想要去看清,去靠近…… 察觉到绾宁就要抬头,君策赶忙把视线挪开,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她垂眸随意夹了菜吃起来,却吃不出菜里的滋味。 君逸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汤,把这一幕收入眼底。 “今日的汤,甚是不错,绾绾可喜欢。” 君逸开口,打破了微妙的安静,语气好像有点酸溜溜。 绾宁突然被点到,心里咯噔一下,把口中的汤咽下去才回答:“是,美味可口。” 君逸:“那以后等绾绾嫁过来,便日日让这厨子煲汤。” 绾宁不知道君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现在大家都在场,她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顺着他的话回答,“嗯,好。” 君逸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说道: “等下回我遇到别的好厨子,也请回府,让绾绾尝一尝,若绾绾喜欢,便都收到逸王府来。” 绾宁:“哦,好的。” “绾绾尝尝这道鱼,也是这位师傅的拿手好菜,没有鱼刺。” 君逸一边说着,一边用干净的碗筷夹了两块,杜若赶忙接过,给绾宁送过来。 绾宁狐疑地瞄了君逸一眼,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还是十分配合,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吃了一口, “确实鲜美。” 君逸又拿了一个碗:“尝尝这个青菜,爽口清新。” 杜若接过来,放在绾宁面前。 绾宁看了一眼碗里的青菜,抬头就见君逸一脸真诚。 绾宁吃了一口。 君逸:“怎么样。” 绾宁:“嗯,还不错。” 对面,君恒和君策就这么看着二人一来一往,君逸口中绾绾长绾绾短,你吃吃这个再尝尝那个,不由得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总感觉他们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们平时在府中,也会跟自己的王妃侧妃这般一起吃饭,他们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偶尔给她们夹菜,但是和眼前的场景来比,总感觉好像差了点什么,又说不上来。 只是莫名感觉,手中的饭好像不是很香了,甚至有点没滋没味。 君逸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直接把绾宁吃的全包了,原本只是心里有点酸想刷个存在感,但是看绾宁那么乖巧听话,一下就解锁了投喂的乐趣。 这会,只要绾宁看了什么一眼,他立马就装了送过来。 搞得绾宁眼神都不敢乱瞟,端端正正的坐着,低头吃着碗中的菜。 心中暗道:这菜好吃是好吃,但是也架不住这么喂呀,也不知道君逸在搞什么鬼。 绾宁在心里无声吐槽,但是碍于君恒和君策在,没有表现出来。 一顿饭终于吃完了,绾宁吃得很饱,君逸吃得很满意。 君恒和君策感觉自己吃了个寂寞。 吃完饭,君恒和君策感觉有点呆不住了,二人齐齐告辞。 喝茶休息的时候,君逸让人把船划到了岸边,这会儿二人直接下了船。 船桥收起,游船又向湖中心而去。 湖岸上,君恒和君策看着游船,愣了好一会儿,君恒开口: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君策:“哪里不对?” 君恒:“说不上来,就是……怪怪的。” 君策:“确实怪怪的。” 君恒一副被认同的模样:“是吧,你也觉得啊,我还以为就我觉得呢。” 君策看着游船渐渐远去,陷入沉思。 想说什么,回头一见是君恒,眼神中立马警惕起来。 一旁侍卫牵来了马,君策回过身来,翻身上马,驾的一声,马嗖的一下跑远了。 “喂……喂……” 君恒没反应过来就被扬了一身的尘土。 呸了一声,唾骂了几句。 看着策马走远的君策,还有远走的游船,总感觉他们都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心中愤愤。 让侍卫牵来了马,向京城而去。 游船上。 绾宁和君逸相对而坐。 窗外是青葱的山林,和波光粼粼的湖水。 隐约瞧着不远处有一间精致的别院,依山傍水,风景独美。 船舱上静悄悄的,绾宁看风景,君逸看她。 绾宁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格外入神。 喝茶的时候,绾宁抬头无意间对上君逸的视线,才惊觉他一直盯着自己看。 绾宁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热, “我脸上可是脏了?” 君逸摇头,“没有,莹白如玉,细腻如雪。” 绾宁听他突然夸她,脸颊更热,好像有些发烫, “那你瞧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 绾宁对上他的表情,一本正经,十分认真,她竟无从反驳。 只觉得脸颊更烫了。 君逸面不改色,身体微微往前倾,两手交叠放在桌子上,下巴抵在手背上,抬眼看着绾宁。 依旧是一本正经的语气,“绾绾,你脸红了,更好看了。” “哪有。” 绾宁连忙抬手,两只手掌捂住脸颊,瞪着君逸,但是那瞪怎么看怎么像撒娇。 若是他嬉笑着说这话,她还可以骂一句登徒子,但是他如此一本正经的说这样的话,她真不知道该回什么才好,只能转过头去不看他。 见绾宁不说话,君逸也不说话。 只是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美滋滋的。 绾宁目光盯着前方,盯了好一会儿,眼球微微转动,悄悄的瞄了一眼旁边的君逸。 只见君逸侧着头,似乎是知道她会看过来,对上她的目光,笑得更欢。 “绾绾,你想看我,不用偷偷摸摸看,就大大方方的,我很大方,你随便看。” 绾宁被抓包还被揶揄,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暗道自己没出息。 她都活了两辈子了,居然折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真是丢脸。 不行,什么时候得扳回场子才可以。 君逸不知道绾宁在想什么,只察觉到她的目光在身上上上下下来回的游走。 “绾绾,你看着我做什么。” 绾宁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好看。” 君逸愣了一下,脸上登时笑开了花。 “绾绾眼光真好,大家都这么说。” 绾宁撇过头来:“从来没发现你居然这般自我感觉良好。” 君逸:“哪有,我说的是实话,我在边境的时候,那些婶婶阿娘都这么说呢。 说我是她们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以后得是天仙才能配得上我的容貌。这不,上天就派了个天仙给我。” 这话说得绾宁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行,你好看你说了算。” 说着别过了头,眼睛看着外头。 君逸察觉到气氛不对,试探着上前问道,“绾绾,你生气啦。” 绾宁:“没有。” 君逸:“没有就好。” 绾宁本来不气的,听着这话真有点气了。猛的吐出一口气,喝掉杯子里的茶水,两腮鼓鼓的看着君逸。 君逸不明所以,把窗子一关,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绾宁倾身而来。 绾宁还没有反应过来,鼻尖便闻到一股清新的松木气息,而后脸颊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 接着君逸退回位置上坐下。 看着绾宁:“绾绾生气了就是我的错,我亲了你,你就原谅我哦。 以后咱们定个规矩吧,谁错了,谁便亲亲。” 绾宁被君逸突如其来的吻亲懵了,此时瞪大眼睛,羞愤欲死,脑子短路完全不知道应答。 君逸微微一笑:“好的,绾绾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绾宁在心底咆哮:答应你个大头鬼。 自己不仅被亲了,这是还被签订了一个什么条约?一股浓重的被套路了的意味。 但是看着君逸一脸单纯又真诚的神清,她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算了算了,不和年轻人一般计较…… 第267章 小姐从前过得好苦 不远处的甲板上,杜若和半夏守在门口。 半夏发自内心的感慨,“小姐和姑爷的关系实在太好了,真好,小姐以后就可以过上好日子啦。” 杜若往这边看了一眼,忍不住道: “小姐,以前的日子过得很差吗?” 她听半夏说过绾宁从前过得不好,但是从来没听说具体。 半夏点头: “不是很差,是非常非常差。在从前,我从来不敢想象小姐能有这一日。 吴姨娘几乎是不管小姐的,逢年过节都不愿意跟小姐一桌吃饭,也从来不会主动来看小姐。 小时候,有一次,小姐实在太想吴姨娘了,就故意做错一件事情,想激怒吴姨娘,让吴姨娘来看看她,因为小姐听人说,四小姐做错了事,吴姨娘把四小姐放到了跟前,教了一个月,小姐也想去吴姨娘身边。 但是小姐想错了,吴姨娘根本不生气,还狠狠的惩罚了小姐。 吴姨娘让府中最下等的婆子,去辱骂她。 那是比打小姐更让人难堪的惩罚。 后来小姐不敢犯错了,乖乖巧巧的,什么都顺着吴姨娘的意。 如此,吴姨娘有了两番好脸色。 但是这好脸色像是施舍,哪怕是施舍,四小姐也不愿意给小姐。 只要小姐去见了吴姨娘,四小姐铁定找上门来,用各种由头辱骂小姐。 四小姐把我们关在屋子里,一关就是好几日。 四小姐还让我们和下人一块吃饭,蹲在角落里等着分饭,吃完还让小姐洗所有人的碗……” 说到这里,半夏红了眼眶。 “我一个奴婢,如何都无所谓,但是,四小姐居然那样对小姐,府中的下人都不如。 这是四小姐的恶趣味,没有人给小姐出头。 后来小姐不去找夫人了。 有一次我记得特别深刻,小姐十三岁那年,有一回病了,我去求吴姨娘,求她找个大夫来给小姐看病。 我以为她好歹会来看看,但是没有。 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听到我的话之后,那副嫌恶的表情,仿佛小姐是什么肮脏的污秽,她连提起一句都觉得恶心,十分嫌弃的语气:“怎么又生病了,就她事多。” 事实上,那是我唯一一次让夫人去请大夫,平时小姐有个小头疼脑热,都是自己熬过去的。 这些话我不敢和小姐说,怕她听了难过。 吴姨娘遣了丫鬟去请大夫,那丫鬟不知是受了谁的授意,故意逗留了两个时辰,才把大夫请来。 请的是府医,惯会察言观色,知道大小姐平时不招吴姨娘喜欢,开了两副药便走了。 我哪里有钱抓药啊,又去求夫人,自然也遭受了不公的对待,等我把药送到大小姐屋里的时候,大小姐已经烧糊涂了,嘴里一直说着胡话,叫着母亲母亲,手也乱舞着。 我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姐把药洒了。只能把她的手捆住,然后再一口一口的喂她喝……” 半夏陷入回忆,哽咽着已经泪流满面,杜若听着也受不住心中难过,她几乎能想象到当初那种境况,半夏的无助和绝望。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 半夏:“其实那一回,我以为小姐熬不过去了,但是小姐命大,活了下来。” 杜若:“吴姨娘为何如此。” 半夏摇头:“不知道。” “我觉得,小姐一定不是吴姨娘的孩子。” 杜若赶忙道:“小姐是国公爷的孩子。” 半夏:“不,我是说小姐的母亲可能另有其人。” 杜若脸上发出震惊的神情:“不……不会吧?” 半夏苦笑,“我也只是猜测,因为从前,小姐实在过得太苦了。 这世上有不爱孩子的父母,若吴姨娘对四小姐和五公子都和对小姐一样,那是吴姨娘本身不喜孩子。 如果吴姨娘只对五公子好,对小姐和四小姐同样的不好,那是她重男轻女,只爱男子,不喜姑娘。 但是,吴姨娘对小姐和四小姐,天壤之别的态度,只能说明小姐和他们不同。 若不然,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也就算了,不喜欢也算了,犯不上如此虐待。 从前,我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只觉得是不是小姐父母缘轻,但是后来当知道小姐的父亲不是是国公爷的时候,这个想法一下子就从我脑中窜了出来。” 半夏低头:“又道,若是小姐的母亲另有其人,那是最好的事。 这样一来,小姐可以恨吴姨娘,可以怨吴姨娘,可以报复吴姨娘。 但是,如果吴姨娘就是小姐的亲生母亲,那么,一个孝道的名头压下来,小姐不能恨,不能怨,不能怪,她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生生的的忍受,就像曾经小姐在苏府过的那十六年一样。 你不知道,其实小姐从前想过要逃的。那样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痛苦了。无处不在的侮辱,责骂和无视,还有凌,辱,欺负。 但是小姐只要一想到吴姨娘是自己的母亲,会这般对她或许另有深意,她应该听话,便又退却了。 其实小姐暗中学会了所有学堂里教的课业。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愚笨无知,吴姨娘会不喜,小姐还经常悄悄的躲在暗处听丫头们说话,只为了对外面的世界更了解一些。 小姐很聪明,很多东西一学就会,很多事情一听就能举一反三,但是每次只要事关吴姨娘,小姐便在这份母亲的名义里不知道怎么办了。” 杜若听着,心中唏嘘,像他们做暗卫的,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一把没有名字的刀,他们清楚自己的使命,但是绾宁完全是被裹挟着,实是寸步难行。 半夏轻轻的拍了拍手,拍掉手上的灰尘,随意地擦了擦眼睛,呼出一口气,脸上带上了笑意, “但是现在好啦,现在小姐有了国公府的庇佑,逸王殿下又如此爱重小姐,小姐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其实,我觉得苦尽甘来并不是什么好词语,小姐原本可以不用受那些苦的,但是,是吴姨娘,生生的让小姐受了这些苦。 小姐现在能和苏家脱离关系,想来内心一定经过焦灼的考量,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小姐对吴姨娘的感情,真的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那是小姐从小活到大的希冀,小姐……小姐她一定是伤透了心。” 半夏没有再说话,杜若不知道该说什么,抓住半夏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 半夏别过头,就看到船舱的 那是柳枝,绾宁住进国公府的时候,老夫人给绾宁的人。 她刚刚就是看到柳枝在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就是觉得小姐从前那么苦,国公府应该知道。 第268章 再捏我我就凶你 阳光从船舱的屋顶上落下来,因着在湖上,竟然也不觉得热。 绾宁吃饱喝足,和君逸斗嘴,累了坐在窗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晒了一会儿,整个人昏昏欲睡,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君逸关上窗,起身抱起绾宁,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一旁的椅榻上。 绾宁察觉到有人,惊醒过来,一看是军逸,又闭上了眼睛。 君逸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胳膊,温声细语的开口,“绾绾睡吧,我守着你。” 这一觉睡得很好,绾宁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天边的夕阳如火如荼,在夹板上,投下一片光影,看起来都觉得暖融融的。 绾宁收回目光,就看到坐在一旁笑望着她的君逸,他手上拿着一本策论,是在百~万\小!说。 “醒了!” 绾宁有些懵,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我这是在哪里?” “在游船上,今日七夕,我们来游湖。” 君逸十分好耐心的回答。 “哦。” 绾宁认真的想了一下,蠢萌蠢萌的样子看着可爱极了。 她扶了扶发髻,“我睡着了。” 君逸点点头,望着她笑:“是。” “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 “啊,那么久你怎么不叫醒我。” 绾宁说着就要站起来,被君逸按回到倚榻上。 “反正无事,你身子弱,多休息休息才是对的。” 说着捞起绾宁的胳膊捏了捏,“那些药材莫不是假的,怎么吃这么多进去还是细胳膊细腿,都没见长肉。” 君逸捏了捏绾宁的脸,手下肌肤触感好得不得了,上好的丝绸都比不上万一。 他忍不住又捏了捏,两手放在脸颊上,一合起来,直接把绾宁的嘴捏成了一个鸡蛋,两腮鼓起,一双杏眼瞪圆,活像一只蠢萌的小兔子。 君逸大笑起来,“我的绾绾真可爱。” 绾宁连忙去拽他的手,头往后仰躲开了君逸的手,两手捧住脸颊揉了揉,气汹汹的说到:“不许捏我。” 君逸:“就想捏怎么办?” 绾宁小嘴撅起,“不许,你捏我,我就捏你。” 君逸很配合的把脸凑过来, “喏,随你捏,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任你捏扁搓圆。” 捏扁搓圆…… 四个字戳中了绾宁的笑点,绾宁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君逸看她笑,心中也高兴。 “睡好了,咱们去外头看风景吧。” 绾宁看了一眼外头,推着君逸一起走出船舱。 举目望去,已经看不到枫林湖渡口,不知道船行到了哪里。 绾宁回过头来,“这是哪里?” 君逸回答:“枫林湖的深处。” 绾宁感叹:“这里好漂亮。” 君逸嗯了一声,笑道:“绾绾喜欢我下回再带你来。” 绾宁仰着头,脸向上,目光从对面的石壁上收回来,“好呀好呀,这里实在清静的很,适合睡觉。” 君逸哈哈哈笑起来。 一脸宠溺:“好好好,绾绾说如何便如何。” 绾宁咯咯咯的笑起来。 君逸在一旁守着,看见她笑,心情也跟着高兴起来。 绾宁迎着风,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看着夕阳落在湖对岸的山峰上,阵阵清风掠来,实在太惬意了。 “船是在往回走吗?” 君逸点点头:“这一路的景色秀美壮丽,刚好你现在精神好,都能看见。” 绾宁一听,原地转了个圈,把四周的景致收入眼底,兴致勃勃的样子跟小孩一样。 君逸一想到绾宁之前连门都很少出,心里染上一丝心疼。 “以后我会经常带你出来。” 绾宁望着他笑,好看的双眸弯成月牙,甜美可人的模样,像一颗鲜美的果子。 风吹起她的一缕青丝,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美人,活色生香。 “这话你刚刚已经说过啦。” 君逸笑了笑,“嗯,怕你没听见,再说一遍。” 绾宁:“听到啦,听到啦,傻不拉叽的。” 君逸听绾宁说他傻,一下变了脸色,绾宁心中一惊,赶忙往前头跑了几步,远离君逸。 君逸看着自己身下的轮椅,对着绾宁摊了摊手,一副投降的架势。 绾宁又咯咯咯笑起来。 绾宁不再逗他,走累了,坐下来歇息。 湖面清风,晚霞绚烂,绾宁闭上眼睛,这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美景。 活着真好。 这样活着真好…… 看绾宁神情沉醉,君逸没有打扰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好一会儿,绾宁睁开眼睛,君逸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建筑:“看那个。” 绾宁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什么。” “院子。 老四送了许多名贵的药材,老二便把这温泉别院送给我了。” 君逸一副“他一定要给我我也没办法只能却之不恭的表情”。 绾宁几乎要惊呼起来,原来是那里。 这个温泉别院,她前世去过一次,但是却没有在这个角度看到过。 君逸:“现在我正找人修缮一些细节,等成了婚,就差不多了。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住一段时间。” 绾宁一听,满口答应下来,“好啊,好啊,好啊。” 说完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赶忙侧过身去,不让君逸看到她发红的脸颊。 君逸心情大好,也不拆穿。 他的小娘子,真是羞涩的很。 一想到过去一日成婚的日期便近一日,君逸的心中一片火热。 好一会儿,绾宁收拾好情绪,回过身来。 君逸推着轮椅往前了几步,挨着绾宁。 二人并肩而坐,吹着凉爽的山风,看着夕阳收尽最后一丝落日余晖,游船靠岸了。 从游船上下来,一行人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君逸带着绾宁一起,去了城南。 今日的长街格外热闹,一路上都是小贩的吆喝,卖什么的都有,琳琅满目,看得人目不暇接。 现在天还未亮,街上已经掌了灯。 君逸带着绾宁到了一家面铺,停下来。 绾宁打开马车的帘子:“这里是……” 侍卫推着君逸过来: “一家面铺,很好吃的,我每次去边境前都会来吃一碗,每次回来也会来吃一碗。” 绾宁下了马车,收回目光,“那以后可以时时来吃了。” “嗯。” 二人一起往前而去,周围有老百姓认出君逸,纷纷上前见礼: “逸王殿下,逸王殿下,…… 逸王殿下来吃面啦…… 这位是苏小姐吧……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小姐长得可真俊啊…… 郎才女貌,百年好合啊……” 绾宁听着这些话,越听脸越红。 这些老百姓太热情了,搞得她好像今天要出嫁似的。 君逸停下来,对着老百姓们笑道,“大家各自去忙吧,本王来吃个面。 本王的未婚妻有些害羞,你们再说今日这面,怕是就吃不成了。” “是是是,懂得懂得,小姑娘脸皮薄是有的……” 周围的婶子大娘都掩嘴笑起来,倒是没有再说。 不过期间隐隐约约绾宁还是能听见一句:“逸王殿下对未婚妻真好。” 第269章 今日本王未婚妻也来了 面铺门口站着一个老人,是面铺的老板,他远远的就看见了一行人过来,待看到君逸,十分和善地笑道: “殿下来了,我这就去给殿下煮面。” 君逸点了点头:“要两碗,今日本王未婚妻也来了。” 从刚刚到现在,君逸一口一个未婚妻,绾宁实在不好意思,脸红了又红。 老人年纪大了,听到这话才定睛往君逸的身旁看了一眼,待看到绾宁时,连连点头,笑得合不容嘴:“好好好。” 说着进了屋,和屋中的老婆婆两人忙活起来。 君逸找了一张桌子,和绾宁相对而坐。 绾宁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眼面铺,铺子不大,摆着六张桌子,门口也摆了两张。 打扫得十分干净,锅炉上方冒着阵阵热气,传来一阵食物的香味。 铺子的正上方点了一盏灯,暖黄的光从头顶落下来,把人包裹在其中,整个场景看起来十分的温馨。 绾宁看了君逸一眼,难为他找到这么个地方,还说出门回来都要吃,绾宁对这碗面,充满期待。 周围不时有老百姓走过,脸上都带着笑容,君逸看过去的时候,大家会拱手示意。 君逸对绾宁解释: “以前常常来吃,被人认出来也是有的,自从上一回大雨之事,那一次粮食事件发生,大家就这样了。 想来老百姓如此热情,还是绾绾你的功劳。” 绾宁听完,却没有高兴的表情。 她微微垂眸,看到这些老百姓,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当初她让君逸实施那样的事情,虽然有为大家解决粮食问题,但背后却是因为筹谋了别的东西,想要君逸获得一些好名声的。 绾宁有些羞愧,作为老百姓来说,他们管不着朝堂中谁斗得你死我活,他们也不介意谁当皇帝,他们只是想好好的过日子,没有战争,没有灾难,可以平平顺顺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 少有所养,壮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有所依,这大概就是他们一生的追求了吧。 君逸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落,温声问到:“怎么啦?” 绾宁抬头看向他:“虽然当初我确实也为老百姓们打算,但是,我其实……是另有目的……” 君逸一下就明白了绾宁在想什么,宽慰道, “无论如何你帮了他们是事实,如果当初你没有做那番筹谋,在那种情况下,京城粮商此起彼伏的竞价,受苦受难的就会是老百姓。 你不必妄自菲薄,过程如何不重要,目的如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百姓们有没有实打实的得到好处,有没有解决他们的困难。 你做到了。” 绾宁不好意思地撇撇嘴,“你倒是会安慰人。” 君逸摊摊手,一本正经:“我说的可是事实。” 绾宁脸上露出笑容,崩着神情:“好吧,那我权且相信你说的是对的。” 君逸也笑起来。 煮面的两位老人看着这一幕,相视一笑。 “面来喽。” 老人端了面上来,绾宁看着放在面前的碗,顿时一股香味涌入鼻尖: “啊,好香啊!” 只见斗大的碗里有一卷小面,上头飘着油花,和葱末,还有一大勺的肉片,底下卧着一只荷包蛋,几根青菜叠在碗边,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 绾宁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吃到一碗这样的面,光看着闻着就觉得实在是不输醉香楼的大厨。 君逸拿了筷子递给她,“嗯,尝尝这一家的面,味道独特,说是自己家酿的酱和别家不同。” “嗯。” 绾宁接过筷子,夹了一小卷面吃,吃完一口,连连点头, “确实好吃,面滑筋道,吃起来还有些弹牙,汤里有小菜有肉,汤底像是用的鸡汤。” 绾宁一边品味一边说,君逸竖起大拇指:“想不到绾绾在吃方面有如此研究。” 绾宁摇摇头:“倒不是有研究,是我从前从来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所以之后每吃一样东西,我都能记住它的味道。” 说这些话的时候,绾宁语气平静,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君逸愣了一下,心中泛起心疼。 他倾身向前,抬手揉了揉绾宁的额发。 “绾绾,以后我便带你吃遍大周所有的好吃的。” 他说得认真,绾宁莫名心里便扑通扑通的跳起来,这样的君逸,杀伤力太大了,她遭不住。 她低头吃了一口面,抬眼看向君逸: “一个大周怎么够,西凉的也要吃,北燕的也要吃,东晋的也要吃。” 君逸哈哈哈大笑起来,最后发出一声沉稳的“好”字。 绾宁吃了一口青菜,抿唇望着他笑。 灯下看美人,倾国倾城,绾宁这一笑,无比美丽生动,看得君逸一颗心漏了半拍。低头喝了一口汤,平复心绪。 原来喜欢的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可以让人心神大乱。 绾宁似乎丝毫不觉自己在他人心头掀起了多大的风浪,正小口小口的品尝着美味,不知不觉一碗面吃了个干净。 一抬头就对上君逸的眼神,君逸笑, “以后我们经常来吃。” 绾宁点点头:“好。” 二人相视一笑,一起出了面馆。 绾宁推着他往前走,一路上又遇到不少老百姓跟君逸打交道,每次和君逸打招呼的时候都不忘带上她。 绾宁内心轻叹:原来有一个名人未婚夫也是有烦恼的。 她躬身,低声对君逸说: “下回咱俩出来吃面,带上面具好不好?” 君逸拍了拍自己的腿,“我戴上面具他们也能认出我来。” 绾宁想想也是,只能仰天长啸。 君逸笑,指着前头:“绾绾,天黑了。” 绾宁抬头,顺着君逸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长街上,错落有致的挂上了各色花灯,把黑夜点缀出一股别致的美感。 半夏一脸兴奋:“小姐,灯会开始了。” “嗯。” 一行人向前走,不一会,便到了主街。 京城的道路规规矩矩四四方方,此时黑夜降临,一轮弯月斜斜挂在树梢。 绾宁脸上带着好奇。 街道两边的商铺,都挂起了高高的灯笼,把京城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底下行人众多,人头攒动,有一处杂技摊前传来欢呼叫好声。 灯影绰约,人声鼎沸,京城中,热闹繁华的灯会,便是这般模样吗! 第270章 今夜夜色美妙 君逸看见绾宁眼中的向往和好奇,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腿,希望可以尽快牵着心上人的手,光明正大自由的走在人群中。 他拉了拉绾宁的衣袖:“绾绾,走,去前面逛逛。” 绾宁点点头。 看向一旁的货摊,上面挂着各种面具。 “我想要这个。” 君逸:“买。” 绾宁欢喜地走上前挑选,货郎一看有大生意,十分热情的给绾宁介绍。 绾宁戴戴这个,又戴戴那个,哪个都喜欢。 君逸:“喜欢便全买了。” 绾宁撇了他一眼,果然财大气粗。 前世她为君策查过君逸,除了大笔的财帛,什么都查不出来。 倒推几年,这个时候的君逸,也已经比其他两位王爷富庶了。 “我要这个。” 绾宁拿起一个小猫咪面具戴上,越看越满意。 身后立马有人上前付钱。 绾宁又拿起一个大灰狼面具,在君逸面前比划一番。 “这个不错,你戴这个吧?” “好。” 君逸接过来,听话戴上,看向绾宁。 绾宁登时掩唇轻笑起来,往君逸走进些,说道: “这个才适合你,平时看着单纯无害,实际就是一只大灰狼。” 绾宁说完,转身小跑着走了。 侍卫吓了一跳,赶忙推着君逸跟上。 一行人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绾宁戴上面具,姿态不由得便放肆了些。 带着半夏杜若肆无忌惮的逛着。 半夏激动坏了,若不然顾忌着自家小姐的形象,怕被人认出来,她激动得都想尖叫。 杜若稍微沉稳些,看绾宁如此没规矩,原本她应该劝着些的,但是今日听半夏说了那些话,她把要说的都吞进了肚子里。 小姐高兴就好,其他的,没规矩些也无碍吧。 绾宁路过各种没见过的小摊,兴奋得不得了,都要驻足停留一番。 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很好看。 君逸在后头跟着,看绾宁喜欢的,一挥手全部都买了下来。 不多久,身后的侍卫每个人身上都抱了一大摞的东西,成了长街上一道别致的风景线。 不知道是不是太兴奋激动,绾宁一整条长街逛完,才觉得有些累。 若是平时,她这个身子骨,怕是一半都走不到。 君逸找了一家茶楼,让绾宁坐下来歇息。 正值七夕,茶楼营业正盛,绾宁坐了铺子外头的位置,夏夜凉爽。 小二上了茶点,君逸为绾宁倒了一杯: “可逛得快活?” 绾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从来不知道,逛街这般有趣。 这灯会的模样,是我完全想象不出来的样子。” 从前事忙,君策也不喜她出门,更不喜她凑热闹,灯会这种活动只存在在于一个平凡的日子里。 她想象中的灯会,大概就是人多热闹,但是今日逛下来,才体会到其中的意趣。 戴上面具,让自己滴水入海,看热闹的,买喜欢的,和小贩讨价还价最后还多给人一些,看平时少见的杂耍艺人,还有人群中有情人的暗送秋波…… 每一样都让她感觉到新奇,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生活,就是要自己亲自去体会。 原来前世,她好像都没有真真正正的活过。 君逸心疼:“明年还有,以后年年我都陪着你来逛。” 绾宁:“你今日说了好多这样的话,以后莫再说了,若是做不到,我会难过。” 君逸:“我既然说了,便不会食言。我从不对人发誓,但是你不同,我想对你许诺,且一定会做到。” 绾宁笑:“那你做到了再说吧。” 君逸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绾宁看着他,一双点漆般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夜里发光。 君逸替她续茶。 绾宁笑。 今夜,夜色美妙。 半夏过来,指了指身后,面露尴尬。 绾宁回头看,差点惊掉下巴。 只见后头的侍卫每个人手上都抱着不少东西,赫然就是她们刚刚买的。 绾宁给老夫人买了,给宋渊买了,给苏梨买了,给半夏杜若买了,给自己也买了…… 感觉好像不多,但是凑在一起居然那么多。 绾宁捂脸,自己居然买了这么多东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看向君逸: “好像买多了一点。” 主要拿东西的都是他的侍卫。 君逸摸了摸下巴,想了想, “嗯,还行,咱们家的家底足够你把这条街都买下来。” 绾宁心头一乐,微微弯下腰,脸上的小猫咪面具还没有取下来。 面具后面的表情带着狡黠,看着君逸一副调侃的语气, “这么说,我还钓了个金龟婿。” 大灰狼面具后的君逸勾唇一笑, “嗯,是的。所以你可得把我抓牢了,以后我的钱就都给你花。” “咯咯咯。” 绾宁心情愉悦,笑出声来。 她一侧头,看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梨?” 再一仔细看,人影都没瞧见了。 绾宁眨眨眼,暗道是自己看错了。 君逸也顺着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绾宁摇头:“没事,还以为看见阿梨了,大约是看错了。” 君逸:“累了便回去了吧,今儿把长街都逛遍了,也差不多了。” 绾宁抬手,按了按眉心:“也好。” 侍卫牵了马车过来,杜若扶着绾宁上去。 马车行走在街上,君逸的马车在前,护送绾宁回府。 回国公府是走另外一条道,平时这时候商铺都应该关门了,今日七夕灯会,如今依旧热闹。 绾宁撩开车帘,意犹未尽地看着街道一侧的小摊上卖的新奇货物。 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小玩意,但是她曾经一生都没有见过。 可笑。 绾宁眼角落下一滴泪,她用帕子随意的印干,再看外头,眼神清明。 马车越往外走,越来越安静,等到国公府门口的时候,已经听不到外头的半点喧嚣。 仿佛刚刚热闹非凡的七夕盛会只是一场盛大的幻觉。 绾宁回过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马车下,君逸已经在等着。 绾宁下来:“我到了,你回去吧。” 君逸:“嗯,我看着你进去。” 绾宁看了一眼国公府的门头:“好。” “绾绾……” 绾宁回过头:“怎么?” 半夏和杜若见二人有话要说,退到了一旁。 黑夜中,两人就着国公府门口的两掌门灯,彼此对望着。 君逸往前,停下绾宁面前,伸手牵起绾宁的手,微微用力握了握: “有点舍不得。” 第271章 七夕灯会 此时的长街上,灯火阑珊。 苏梨着一身嫩黄色的衣裙,脸上带着一个白色兔子的面具,往这边瞧了瞧,易景走过来:“梨梨,怎么啦?” 苏梨一见易景,赶忙对着他招手,把他拉过来, “快快快,藏起来。” 易景不明所以,跟着苏梨一起躲在一个小摊的后面。 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什么都没看到。 “梨梨,你看什么呢?” 苏梨目光一直看着不远处,上上下下的张望着,一副生怕被抓包的神态。 “看宁姐姐。” “哦,苏小姐也逛灯会来了,在哪呢?” 易景说着就要站起来寻找,苏梨一把拉住他蹲下:“别呀。 别让姐姐发现了。” 易景狐疑:“为什么?你和苏小姐感情不是很好吗?” 苏梨:“唉,一码归一码。 我喜欢苏姐姐,就是因为是真心拿她当姐姐,所以现在不能被她发现。 不太好。” 易景回过身来,看了苏梨一眼,“这有什么不太好的?” 苏梨被问,莫名脸一红,她也说不上来。 转身便跑开了,易景赶忙追上去, “梨梨,你慢点,这里人多。” 前头的苏梨在西京湖畔停下来,此时湖中放了许多花灯,映着水光,美轮美奂。 看着向她跑过来的易景,笑得眉眼弯弯。 等易景的时候,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弯月,星星也出来了,还有长街上那一排的花灯,她两手相握抵在胸前, 灯会,七夕的灯会呢! 若是宁姐姐看见她和易景一起出来,少不知道要询问一番。易景又不会说话,到时候多尴尬呀。 说起来,景哥哥确实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听说,他恢复爵位之后,时常有媒人上门为他说亲。 想到这里,苏梨眉头微微蹙起: 也不知道以后景哥哥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娘子?好不好说话?模样如何? 一想到以后都不能这般愉快自在的聊天,说话,出来玩,苏梨的心中便有些闷闷不乐。 脑中又想到上一回绾宁住在郡主府,谈到易景时,和她说的那些话。 所以刚刚一发现绾宁,本能的就躲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就好像是……逃课的学生,生怕被夫子发现。 苏梨摇了摇头:说不清楚,她无法形容,就觉得心里怪怪的。 苏梨抬手,两手捧住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再抬眼看去,刚刚向她跑来的易景已经不见踪迹。 苏梨一下就慌了,明明刚才她看见易景往这边跑的。 难道是人太多冲散了?还是他刚才根本就没看见自己,往别的地方去了? 苏梨有点想哭,这里人来人往,那么多人,让她感觉到有些害怕。 今日出门,因为跟易景一起,苏梨没有带着丫鬟,让她们自己去玩了。 这会易景不见了,她心里慌乱的很,想叫他的名字,但是四处人声鼎沸怕是也没人听见。 怎么办? 苏梨心慌得不行,自己害怕又担心易景。 心中一酸,便掉下一颗泪来。 夏夜,凉风徐徐吹来。 苏梨一把擦干净眼角的泪水,向易景来的方向张望着,心中打定主意要去找他。 可是那么多人,她有些望而却步。 苏梨一时委屈极了,一下眼眶又红了。 她往前张望着,猛的一咬牙一跺脚,就要往前跑去,只是才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啊……” 苏梨心中一惊,吓得连连后退,抬眼一看是易景,原本噙住的泪水一瞬间夺眶而出。 易景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安慰她, “梨梨,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苏梨哽咽着,抽抽嗒嗒:“我…我……我还以为你走丢了。” 易景听完笑了,“笨姑娘,我怎么会走丢呢?我从小在京城长大,怎么也不会走丢。” 说着掏出手帕,轻柔的替她拭泪。 苏梨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眼睛里还噙着水雾,通红得像一只小兔子,惹人怜爱, “那你刚刚去哪里了?” 易景手一抬,手上提着一个兔子花灯: “喏,给你买花灯去了,送给你的,你最喜欢小兔子,这个喜不喜欢?” 苏梨低头,瞪大眼睛,看着易景手中的兔子花灯。 七夕时节,未婚男女可在长街上相见,若有喜欢的姑娘,男子便送她一盏花灯。 男子只能送一盏花灯,送给喜欢的姑娘,以表心意。 许多有情人便是由一盏花灯,成了定情信物。 现在易景送她花灯,这是不是表示…… 苏梨懵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她愣愣的看着易景。 艰难的开口:“景哥哥,这……这花灯…只能送给未来的娘子,不可以送与旁人。虽然我们亲如兄妹,但是也……也不可。” 易景看着她,少年表情认真,神情坚定,他点点头, “嗯,这便是我送给梨梨的花灯,我的花灯只送给梨梨。” 这句话在苏梨的脑中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 苏梨感觉到四周的声音都消失了。 灯会的热闹喧哗都不存在,她眼中只有易景这个人,和耳边反复回响着他说的话: “这便是我送给梨梨的花灯,我的花灯只送给梨梨。” 景哥哥什么意思呢? 我明明已经告诉他了,花灯只能送给未来娘子,景哥哥为什么还要送我花灯呢…… 苏梨脑子里陷入一个怪圈,好像有喜悦要从心底蓬勃而出,但是这份喜悦像被什么禁锢住,不敢出来。 她不敢往那方面想,生怕自己会错意,到时候她尴尬,易景也尴尬。 苏梨快哭了,她怔怔的看着易景,眼泪毫无预兆夺眶而出,汹涌而下。 见她如此,易景吓坏了,赶忙拿出手帕替她擦泪。 “对不起,梨梨你别哭,对不起,我吓到你了是不是?对不起。” 苏梨摇头,嘴唇嗫嚅,说不出一个字来。 看着这样的苏梨,易景也慌了。 今天还是太唐突了吗?他应该再等一等的。但是他已经等了好多年了,他想让她明白他的心意,过了年,梨梨也十四了呢。 “梨梨别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声音太温和,苏梨抽抽嗒嗒了几下,真的不哭了。 眼中还有余下的泪水,一颗一颗像珍珠一样掉下来,看得易景的心都要化了。 “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我……原本我以为你也和我一样……” 易景说着,低下了头。 “对不起,梨梨,是我唐突了。 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我想娶你……” 说完他看了一眼苏梨,又飞快地接话道,“但是,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现在还小,我会等的,我等你两年再出嫁。梨梨,我是真的喜欢你,你……” “对不起,我太冒失了。我应该等你年岁再长一些再跟你说的。” 苏梨还愣着,整个人发懵。 景哥哥说了什么? 他说他喜欢她想娶她。景哥哥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他那么好,为什么会想娶自己呢?她只是一介孤女,对他没有任何帮助……” 易景看苏梨不说话,脸上露出一抹失望。 “没关系的,梨梨若心里没有我,那我便当梨梨的哥哥,以后谁也不能欺负梨梨,好不好?” 苏梨泪水又落了下来。 易景更慌了,“梨梨…… 哎……不哭了梨梨,我这就把灯丢掉,你就当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什么都没有说,你什么都没有听见好不好。” 说着就要把手中的花灯丢到一旁的西京湖里去。 苏梨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接过花灯:“不行,不能丢,我要我要。” 易景面色一喜,“梨梨你……” 苏梨手紧紧抓着花灯,脸颊通红一片,见易景看过来,赶忙低着头。 易景往前一步,挨她更近一些,“梨梨,我说的是真的,我想娶你!” 苏梨没有回答,一把跑开。 口中喊着:“快走快走,前面还有杂耍呢。” 易景看着她两手紧紧的抓住手中的兔子花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好。” 然后跟了上来。 一边走一边问她:“花灯好不好看?” 苏梨脸颊更红一分:“丑死了,也不知道哪家做的?” 易景:“那就丢掉不要,我重新给你买一个。” 苏梨一听,赶忙护住手中的花灯, “不不不,不要,就要这个,我就喜欢丑丑的。” 易景笑,低头看向苏梨,苏梨也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的耳尖一片通红。 易景拿出面具替苏梨戴好,自己也拿了一个带上,二人相视一笑。 并肩而行的时候,易景身侧的手抓了抓,慢慢的靠近了苏梨的手背,而后一把抓住。 苏梨感觉到小手被包裹,头更低了。 那么多人大庭广众之下,只感觉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想把手抽出来,但是易景不松手,反而握得更紧,她心里慌张得不得了,不知道怎么办,却又是欢喜的。 只能比着易景的步子往前迈。 突然,易景加快了脚步,右手依然牢牢的牵着他。 苏梨也不由得加快了步子,她一手提着花灯,放在身前,小心翼翼的护着,不被人碰伤。 另外一只手被易景包在手心里,其实她紧张得几乎都要沁出汗水来。 走了一小节,眼前人少了许多,苏梨浑然不觉。 易景回过头来,对着苏梨露出一个满足又幸福的笑容。 苏梨抬眼,正对上他的目光。 四周景物黯然消失,人声沉溺,只她亦步亦趋的跟着易景的脚步。 这一幕定格在记忆里。 这副美好的画面足够让人铭记一生。 夏夜蝉鸣, 七夕灯会, 夜凉如水, 星空璀璨, 比不上你回头看向我,眼里的温柔和光。 【作者有话说】 看到评论区有人说:为什么要写苏梨,都没有什么用,凑字数。 以下是作者的解释: 算了,不解释了,大家随意吧! 笔芯!!! 第272章 老夫人 吴霜脑子坏掉了吗 国公府。 绾宁回府时,已经有些晚了,便没有再去老夫人院里请安,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买回来的东西也累得不想收拾,想着明日再好好规整。 洗漱完毕,更衣时半夏问道, “小姐看起来很开心!” 绾宁面露暖色,“嗯,想不到灯会如此热闹,如此有趣。” 半夏:“以后七夕咱们都能出去逛。” 绾宁脑中想到君逸说的话“以后每年七夕,我都陪你逛灯会”心里甜丝丝的。 半夏见绾宁高兴,问道, “刚刚在门口姑爷和小姐说什么啦?” 绾宁回过身来,抬手竖起食指点了点半夏的额头: “小妮子,别的没长进到,学会了街头巷尾长舌妇的行径。” 半夏笑道:“哪能呀,别人的事奴婢才不管呢,小姐的事不一样。” 绾宁:“哪里不一样,总不过是好奇打听,想知道。” 半夏掩嘴偷笑:“好好好,哎呀,小姐是个有秘密的小姐了。” 绾宁听她打趣,呲了一身,回过身去,由着她给自己换衣裳。 刚刚在门口…… 绾宁想起君逸附耳说的话,不自觉的嘴角露出笑意,脸颊微微泛红。 不同于望月轩屋子里的欢快,此时,望月轩的外墙下,张嬷嬷扶着老夫人站在树下。 老夫人看着望月轩中的灯火,脸上的泪水是一行接着一行落下来。 下午柳枝回来,把在游船上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老夫人听了,恨不能当即杀到苏府去,要让吴氏好看。 她知道绾宁过得不好,却没有想象过绾宁过得那般不好。 她现在几乎已经确定了心中那个猜想。 就如半夏所说,吴氏的行为实在是太出格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至于差别这么大。 这般虐待,除了是仇人的孩子,也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而且加上此前种种: 宋渊说的话,绾宁的长相,越来越像苏梓月,配上江南秀美的打扮,不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若是站在一起,一定能看出是母女来。 她几乎可以肯定真相是什么。 听完这些消息,老夫人当即派了人前往江南,无论如何也要挖出真相,事情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有痕迹。 整个一晚上,老夫人都心神不宁,心情沉重。 以前她一直以为,绾宁是吴氏的女儿,吴氏无论如何,对绾宁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哪怕利用绾宁,利用国公府,但终究是自己的女儿,肯定不会差。 后来和宋渊聊过一次,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想,也只想着和吴氏划清界限就好,绾宁毕竟是她养大的。 但是现在,从半夏说出那些话,她就发现她想错了。 这些事,是她在外头从来没有听过的,绾宁,居然受了那么多的苦。 这个孩子,居然也从来没有和她们说。 老夫人心疼得不得了,哪里睡得着,半夜了走到望月轩的外头来看看才安心。 怪她大意了。 吴氏会对苏梓月的孩子能有多好呢,怕是怨恨都来不及吧。 怕是要无所不用极其的磋磨,不会为她半分好,而且不只是利用,利用完了还要毁掉…… 吴氏就是这么做的,且不说前十六年绾宁在府中过的那些苦日子,就说后面千方百计的要把绾宁送进宫的做法,她就该怀疑的。 就算亲生母亲卖儿卖女,也不该厚此薄彼到这个地步。 老夫人一想到那些话,绾宁从前居然受了那么多苦,心疼的不得了。 再想到自己明明就在她身边,却没有帮到她,眼睁睁的看着吴氏这般磋磨,国公府没有对她提供一丝一毫的帮助,更是悔恨。 老夫人无声落泪,捶着胸口。 张嬷嬷赶忙制止: “老夫人,可别这样。亲者痛,仇者快,外人怕是巴不得老夫人不好呢。 老夫人可千万要珍重,为了大小姐也得珍重,国公爷常年不在京城,老夫人可得好好的,才能护着大小姐。 从前不知道,没有办法,现在知道了,断不能再让人欺负了去。” 老夫人连连点头,擦了擦泪哽咽道, “你说的是,往后我国公府的孙女,谁敢动一根头发丝儿,我老婆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老夫人说着,使劲顿了顿手中的龙头拐杖,又是心痛又是气愤。 一夜,老夫人都没怎么睡好觉。 次日一早。 老夫人一起来,便看到张嬷嬷欲言又止,问道:“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张嬷嬷开口道: “是吴姨娘,遣人来问老夫人嫁妆的事。” 老夫人不明所以:“嫁妆?什么嫁妆?” 张嬷嬷回答:“苏四小姐的嫁妆。” 老夫人莫名其妙:“她的嫁妆找我要,吴霜脑子坏了吧。” 张嬷嬷提醒道:“是上回吴姨娘跟老夫人说,原本要大小姐嫁入恒王府,您不同意婚事,她便提议让苏四小姐代嫁。当时老夫人同意答应了给苏四小姐添妆。” 老夫人气笑,“那件事真相如何还当人不知道吗?真大的脸,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怕天打雷劈吗?” 张嬷嬷看老夫人气愤不已,赶忙过来替她顺气,倒了一杯茶让老夫人喝下,顺了顺: “老夫人别急,她要不给就是了,可别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坐下,点点头: “是,是我关心则乱了,一涉及到绾宁的事便冲动了。” 她想了想,开口道: “你找个口齿伶俐的丫鬟,不用特意去苏府传话,只苏府的人来问了便如此回她: 吴姨娘一张巧嘴舌绽莲花,想骗嫁妆门都没有。若一定要,咱们不妨去京兆尹好好掰扯掰扯这件事。顺便让恒王府也知道究竟打算了什么。” 张嬷嬷听着老夫人这样回答,“会不会太直接了些?” 老夫人呸了一声: “我都恨不能上去打她的脸,若不是为了宁丫头,我都能直接上手。” 张嬷嬷看着这样的老夫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老夫人好像格外活跃些: “是,老奴这就去办。 不过,老夫人可别气,犯不着,这吴姨娘不值当。 老夫人当初被她蒙蔽时,是因为她与二位小姐交好,老夫人心中念着两位小姐,才对她格外的宽容和信任。” 想到从前,老夫人眉头皱起。 “去吧。” 张嬷嬷:“还有一件,是城东那两家铺子,吴姨娘说四小姐马上出嫁,想给四小姐做嫁妆,让人来拿地契。” 老夫人笑了: “她不说我还忘了,你去,把这两家铺子收回来。 宁丫头不是在城南设了一所孤儿院嘛,便把那两个铺子送给孤儿院,用宁丫头的名义。” “是,老奴这就去办。” 从前吴氏每次都是有事才来,老夫人也基本来者不拒,吴氏有什么请求,她能做的都会帮忙,倒没送过什么东西。 只前两年,国公府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好,有一回吴氏来国公府送中秋礼,老夫人正在清点京城铺子,便送了两间收益不错的给吴氏。 从那之后,铺子里的进项都直接交给了吴氏。 不过,因为铺子是罪臣财产充公拍卖的,地契还在官府,老夫人一直深居简出,也没有空去办理,时间一久也就忘了。 吴氏白得那么多银子,也不好意思提醒老夫人把地契给她,生怕坏了自己在老夫人眼中的印象。 这一回,时机正好,想着借由苏雨澜出嫁之事,把地契要过去。没想到直接提醒了老夫人还有这件事。 吴氏觉得国公府家大业大,她又是绾宁的母亲,送几间铺子,实在是毛毛雨,不值一提,老夫人一定会答应。 但是现在的老夫人,想到她就牙痒痒,别说挣钱的铺子,一根线都不会给她。 第273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望月轩。 不知道是不是昨日逛得太累了,绾宁睡到日上三竿。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半夏服侍着绾宁起床,杜若端来了药膳在一旁晾着。 又是一个大晴天,窗外阳光明媚,院子里的芭蕉伸展着枝桠,随风摇摆。 蔷薇挂了满满一墙院,开得如火如荼。 绾宁走到窗前,看着院子盛景,心情大好,美美的伸了个懒腰。 她穿着天丝里裙,此时完美的腰身若隐若现,更显得她整个人看起来玲珑秀美。 更了衣,半夏端了早膳过来。 绾宁一边吃一边听着杜若汇报着最新消息。 头一件说的便是赵砚臣的婚事。 杜若:“昨日的七夕灯会上,钦天监赵大人和谢府的公子一起逛灯会,遇见太师府周六小姐。 赵大人和周六小姐一见倾心,今日赵大人便遣了媒人上门,太师府没有传出反对意见,目前已经在商议婚事事宜了。 京城中对此传言颇多。 主要是钦天监娶妻,其背后或许大有深意,不过对此众人不敢妄议,只说二人身份样貌年纪。” 绾宁点点头,和周府的婚事,是她和赵砚臣合作的诺言,她答应过他,他为她做事,她帮他娶到周六小姐。 有情人终成眷属。 要说起来,赵砚臣也确实是个痴情人。如果不是有这般的赤子之心,绾宁也不会找他合作。 如今二人一对苦命鸳鸯,结成秦晋之好,也算好事一桩。 对于这件事绾宁没什么担心,依赵砚臣今时今日的地位,太师府不会不答应这件事。对于太师府来说,这时候,能和赵砚臣结亲,是天上掉馅饼。 杜若:“第二件,是丞相许大人想要见小姐。” 绾宁抬头看过来,面露兴味, “见面?可是有事?” 杜若:“他没说。” 绾宁:“那便是没有大事,晾着吧。” 许怀义这个时候想见面,应该是心中忐忑,怕是睡不好觉了。 因为绾宁给了他那么多东西,却没有要回报,他有些坐不住了,想知道对方是谁也好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 许怀义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但是绾宁还没有把许怀义当自己人,没必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现在的许怀义,不过是绾宁等价交换下来的东西,以后想用的时候,能用得着而已。 他跟赵砚臣不同,现在的赵砚臣,只要她一声令下,可以肝脑涂地,但许怀义做不到。 虽然她还不至于要许怀义用身家性命来交换,无论如何总还是差了些东西。 “让他安心做他的丞相,只要他做一个对大周百姓好的丞相,对大周朝廷有用的良臣,他便可以一直享受现在的荣耀。” 绾宁当初决定用许怀义的时候,一开始只是想万一国公府有事,在赵砚臣不方便出面的情况下,有人能帮国公府说得上话。 便明确和许怀义说了,在需要的时候他要挺身相帮,说上几句话,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要求。 只是后来绾宁用瘟症之事,把许怀义和她这边的利益绑在一起,许怀义也只能算半个她的人,她提出的要求也更多一些。 这一场大雨和瘟症,让许怀义名利双收,真正的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何等的荣耀。 背后有这么一只可翻云覆雨的手,许怀义确实心慌。 杜若回了一声“是”,继续道: “今日一早,吴姨娘传了人来国公府。” 绾宁眉头一皱,“她又来做什么?” 杜若当即把吴氏让人来的目的说了一遍,绾宁听得直翻白眼。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祖母如何说?” 杜若:“不给,什么都不给。 而且还直接拆穿了吴姨娘,当初是苏雨澜千方百计的要嫁给恒王,并不是替大小姐代嫁,而是她为了苏雨澜算计了大小姐。” 绾宁冷哼一声, “有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怕是这样的事情做多了,说出口的话,做出的事,都不会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这样的人,合该有人磨一磨的。” 杜若点点头: “老夫人还把前两年送给吴姨娘的两间铺子收了回来。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掌柜的,从这个月开始,收益不必再送去苏府。” 绾宁:“祖母送的东西? 再收回来怕是有些难。” “若地契在吴姨娘手里,那确实是难,但是地契在老夫人手中,不过是这两年的收益都送进了苏府……” 听杜若把内情说了一遍,绾宁笑了: “吴姨娘怕是打着老夫人不会收回的主意。趁着苏雨澜出嫁,想把东西攥在手里,却没想到老夫人半点面子都不给她,干的漂亮。” 绾宁脸上带着笑意,长呼出一口气。 这些日子她做的努力都没有白费,国公府应该要和吴氏彻底划清界限,那样的人还不知道会为国公府带来什么灾难。 想到前世国公府发生的那件事,绾宁脊背发寒,当初只以为是北燕的阴谋,后来仔细想想,其中也少不了吴氏的推波助澜。 这一世,她要一个一个砍掉她的手爪。 “吴家那边如何?” 说到吴家,杜若明显的情绪高涨, “吴家二房的庶小姐同意了去恒王府。 她要为弟弟报仇,她母亲已经死了,她在吴家没有人管他。 而且主母磋磨她。 她已经眼见着自己的结局,要不就是作为嫡姐的陪嫁,要不就是许配给一个随意的人。 二房主母不会给她找好人家,因为当时她的母亲因为貌美得了二房老爷不少的宠爱,二房主母一直记在心上。 昨日她还听说二房主母想要把她许配给六十岁的文侯爷。 她正不知道怎么办,咱们的人一跟她说,她二话不说立马便答应了,既能逃脱主母的魔爪,又能为弟弟报仇,一举两得。 奴婢已经着手安排她入行馆学习了,找的是最好的姑娘。” 绾宁点点头,如此一来,苏雨澜那边,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绾宁喝了一口茶,见杜若还没走, “还有什么事?” 杜若回答:“今日一早,苏府悄悄遣了媒婆去吴府,欲求娶吴家大房的嫡次女为填房,外人还不知道。” 绾宁一惊:“这么快。 吴府的长房嫡次女,是那个有着乖巧女儿名声却自私跋扈的吴娇吗?” 杜若:“是。 据我们所知,吴家长房有二女,大女已经有婚配,不过吴老爷一直看不上对方。 但到底有了婚约,再过两个月就出嫁了,这个时候毁婚,对吴兰对吴家都不好,吴老爷和吴夫人选了嫡次女吴娇。 吴娇是小女儿,从小得吴夫人喜爱,惯会卖乖巧,但是吴夫人就吃这一套。 她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撒泼打滚怎么都不肯。 后来和吴夫人二人一合计,准备在昨日七夕灯会,让苏大人和吴大小姐生米煮成熟饭。 可能是这位吴大小姐运气好,既躲过,最后吴娇把自己坑了进去。” 绾宁拍手叫好。 恶人自有恶人磨。 吴娇是吴霜的亲侄女儿,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若吴娇成了苏府的新主母,吴氏怕是要呕死。 绾宁笑:“有好戏看了。” 第274章 老夫人应该不会黄了她的 苏府。 偏院。 从遣了丫鬟去国公府,吴氏就有些心神不宁。 虽然心中笃定会顺利,但是总感觉事情是不是会有变。 不过转念一想,国公府家大业大,想来也看不上这点东西。 而且她作为绾宁的母亲,国公府两间铺子还是给得起。 还有嫁妆,老夫人当初自己答应的,苏雨澜作为小辈,老夫人应该也不会黄了她的。 为此,她特地遣了前头的丫鬟,为的就是让大家看看,她还有国公府做依靠。 不管她在国公府实际如何,但是外人不知道,能为自己贴金的机会,她绝不放过。 吴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吴嬷嬷送了早饭过来。 “姨娘不必着急,想来国公府很快就有回话,国公府那么大的家业,不会计较这一点东西的。” 吴嬷嬷现在叫姨娘已经叫得很顺口了,没办法,吴氏一儿一女都在府中,哪怕她心有不甘,也必须要夹着尾巴做人。而且她得罪的是皇上,在这个时候跟苏长荣唱反调,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一句姨娘,从开始的不习惯,屈辱到现在习以为常,也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功夫。 吴氏坚信,总有一天她会抛掉这个头衔。 苏府立不住,等苏铮自立门户,她依旧是一府主母,高高在上的夫人。 虽然眼前境况难堪,但吴氏还是对未来充满希望。女儿要嫁的是恒王府,儿子学问颇优,哪一个不比这一个头衔重要。 听了吴嬷嬷的话,吴氏点了点头,稍显宽慰,但是手上的白粥喝的没滋没味。 “这两日,澜儿那里如何?” 吴嬷嬷往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回道: “小姐非常刻苦用功,婷姑娘说了,颇有成效,等二十日后,定能脱胎换骨。” 吴氏看着外头,“倒是委屈澜儿了,千金大小姐学着这等魅惑人的本事。 以色示人,色衰而爱弛,但是现在对于澜儿来说,是唯一的出路。 没有其他的支撑,能靠这一点来换得三分地位也算值了。” 吴嬷嬷:“小姐是贵人,今日的付出日后必有回报。迟早坐上那个想要的位置,享尽荣华富贵。” 吴氏:“经此一事,澜儿确实懂事了许多,只是恒王府不比家里,她去了那里,我又不能在身边时时提点,她到底孤立无援。 你得空多去提点着她些,别轻易犯错,只要不犯错,便先赢了一半,再有些加分项,地位便能稳步上升。 等过个一年半载,这件事淡了,澜儿再能怀上孩子,好好的和皇后娘娘道个歉,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和澜儿过不去。” 吴嬷嬷:“是,夫人为小姐考虑周全。” 吴氏:“如今就是等着这嫁妆的事了,现在府中中馈不在我手上,也不能从苏府拿到什么,只能我自己的分一些给她。 还好这些年悄悄攒了些,不然哪里像样。 若国公府能添上一些,不说名头,就那些实打实的好东西,澜儿在恒王府也能过得舒坦许多。” 吴嬷嬷:“是,夫人说的是。” 吴氏:“铮儿那里如何?” 说到苏铮,吴嬷嬷顿了顿,“五公子还是沉默寡言,倒是开始吃饭了,不过吃的不多,每日关在府中也不出门,除了贴身小厮,谁都近不得前。” 吴氏一听眼圈就红了,抹了一把泪。 “从嫡子变成庶子,又是少年心性,如何忍得呢。 见着人都不知人背地里如何说,他府中的人都不愿意见,更别说是外头的那些朋友同窗。 是我害了他,早知道就让澜儿自己去领这罚,老爷最多也只会把她贬为庶女,也不至于我们三人都陷入这般境地。” 吴嬷嬷听着这话,赶忙向外头看一眼: “姨娘这话以后可莫再说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便往好的方面想,小姐现在正是敏感时期,若是让小姐听见,怕是又会对夫人生出误会。” 说到这个误会,吴氏心中一痛,自从上一回她不愿意为妾,想孤注一掷的事情发生之后,苏雨澜就对她生了怨怼。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怎么可能真的不顾苏雨澜的命,不过是想要用这个法子逼迫苏长荣放过她们,看在她和苏雨澜两条命的份上,别做的这么绝。 但是没想到,苏雨澜半点不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直接便恨上了她。 吴嬷嬷看吴氏悲痛,安慰道: “姨娘莫多想,小姐现在还小,以后就能体会到姨娘的用心,就能理解姨娘了。” 吴氏没有说话,对这件事她有些无力,儿女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再不像小时候那般有些委屈撒撒娇便过去了,现在记在心里,也不说,却仇视她。 吴嬷嬷:“老奴觉得,姨娘现在先把这些事放一放,别为这些事情伤怀,还是应该和老爷修补好关系。 这一回说到底也是宫中那边的命令,但老爷本身对姨娘向来都是敬重的,哪怕不能恢复名分,但是若老爷心里能想着姨娘,对姨娘和五公子都好。” 听着这话,吴氏愣了一下,随即苦笑: “那么多年,他是什么人,我已经看透了,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我自己。” 吴嬷嬷:“姨娘话不能这么说,老爷到底是府上的男主人,先不说姨娘在府中生活,若老爷能为姨娘说两句话,姨娘的日子绝对能好过很多,若是老爷对姨娘不闻不问,这后宅的女人蹬鼻子上脸,到底烦人。 姨娘既然住在苏家,得主家喜爱,总比得主家厌恶为好。” 吴氏又唉叹了一声,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明白,但是她对苏长龙真的是死心了,绝望到都不想去努力一下。 不过,吴嬷嬷最后这句话提醒她了,自己嫁入苏家,多少仰人鼻息,若是苏长荣对她有个好脸色,她日子确实能过得舒心些。 吴嬷嬷见她听进去了,压低声音说道: “姨娘不用灰心,现在府上的姨娘谁有姨娘这般的家世,吴家虽然不是高门大户,但也绝对不是小门小户了,对于老爷来说吴家也是助力。” 吴氏一时不明白吴嬷嬷什么意思,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吴嬷嬷四周防备地看了一眼,这才面露喜色开口道: “刚刚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吴家老爷昨夜请了老爷去吴家吃酒,老爷去了,昨夜还在吴家过的夜。” 吴嬷嬷知道这是个大好的消息,特地留到最后说,让吴氏高兴。 “姨娘作为吴家和苏家联系的纽带,于情于理,吴老爷都不会放弃姨娘的。” 吴氏听着这个消息,脸上没有惊喜和笑容,反而有些诧异。 这件事发生的有些突兀。 在她出事的时候,吴家没有出声。 在她搬进偏院的时候,吴家没有来人。 就现在她准备苏雨澜的婚事,吴家都没有半点动静。 但是在这个时候,却请了苏长荣去喝酒,她总感觉这件事哪里怪怪的。 照理来说,若有事,应该先知会她才是。 然而并没有…… 第275章 老夫人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吴嬷嬷趁热打铁: “姨娘不妨趁着这个机会,和老爷好生拉近些关系,加着四小姐的婚事在即,姨娘作为母亲去请示一些章程,也不算突兀。” 吴氏明白吴嬷嬷的意思,是想让她借此机会,去对苏长荣示好。 她细想了想,倒也可以。 “也罢,一会你让丫鬟做些老爷爱吃的糕点,我顺带送去,澜儿的婚事,还是需要他做主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对面是恒王,他也应该不敢怠慢。” “是。” 吴嬷嬷一脸欣慰,吩咐底人下去做糕点。 吴氏在房中等着国公府的消息,但是等了许久,也没有消息传来。 她眼皮跳得厉害,直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思量再三,便又遣那丫鬟去国公府问了问。 这一回,问话的人很快便回来了。 吴氏听着回复如遭雷击。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不给了? 老夫人明明当初答应了的…… 传话的丫鬟一五一十的把老夫人的话说了一遍 吴氏听完差点没晕过去。 她左等右等,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结果。 原来老夫人什么都知道。 知道原本就是苏雨澜想嫁恒王,是她不惜撒谎和欺骗。 一切都是她的手笔,她做的局,她毁了苏绾宁的婚事为了成全苏雨澜,还想从国公府坑彩礼。 “老夫人……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丫鬟哪里知道这个,看吴氏这般模样,战战兢兢,支支吾吾着说不清楚,只能又把老夫人的原话说了一遍。 吴氏听得烦躁,又气又恨,吼道: “你是哑巴吗?就不知道喊冤吗?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是有人造谣。 那彩礼就是老夫人答应的,现在食言了,你要是敢嚼舌根,我扒了你的皮。” 丫鬟吓得话都说不情,赶忙磕头求饶: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姨娘饶命……” 吴氏看着丫鬟如此,心里更烦躁。 “那铺子的地契呢,地契可拿回来了。” 她问这话的时候,眼皮便不停的跳,直觉就不好,但还是抱着希望。 丫鬟瑟瑟发抖,碍于吴氏的威严,在逼问下也只得一五一十的把原话说了,吴氏听完头脑发昏,站都站不住。 吴嬷嬷也惊了一跳, “怎么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之理,那两家铺子每个月都把进项送到了苏府,怎么说收回就收回呢。” 两家铺子有多挣钱,吴氏知道,吴嬷嬷也知道,一听说宋老夫人要收回去,那叫一个心疼,跟割自己的肉一样。 丫鬟哆哆嗦嗦, “是,老夫人就这么说的。 说是大小姐也是姨娘的女儿。 四小姐的嫁妆便由姨娘出,大小姐的嫁妆由国公府全权负责,这两家铺子便收回去给大小姐当嫁妆了。” 吴氏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感觉头眼昏花,眼睛一瞪,吐出一口血,直直的倒了下去。 吴嬷嬷吓个半死,赶忙扶住,口中叫着:姨娘,姨娘。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吴嬷嬷对着丫鬟大喊,丫鬟见势不妙急急忙忙的起来往外面跑去。 不多时,有丫鬟来了苏雨澜的院子,面色焦急: “四小姐你快去看看吧,五姨娘晕过去了。” 苏雨澜眉头一皱,“好端端的怎么就晕过去了?” 来人低着头,“奴婢不知。” 苏雨澜看了前头一眼,“晕过去了,便请大夫,我去了也没什么用。 不过,姨娘既然身体不好,那我今日便去护国寺为姨娘上一炷香吧,祈求菩萨保佑姨娘平安。” 苏雨澜口中说着温情的话,但是语气却无比冷淡。莫名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出门,这不就提供了绝好的借口。 随着下人离开,红叶准备着包袱。 平时,苏雨澜都是午后的时间出门,那个时间段大家都在午休,柳姨娘不敢得罪恒王府,没有特意为难她,她很轻易的就能溜出去。 今日光明正大的出去,也能多练些时辰。 一炷香后,苏雨澜出了门。 吴氏,是两个时辰后醒来的。 她眼神有些涣散,想到之前那丫鬟禀报的事情,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府医已经走了,只有吴嬷嬷在身边伺候着,屋子里的药味浓郁,大夫说是急火攻心,不可动怒,得好好养着。 “姨娘喝药了。” 吴嬷嬷端了一碗又浓又黑的药汁过来。 吴氏看了一眼,一口喝下,眉头深皱。 喝完复又躺在床上,定定的看向头顶的帐缦,出声: “吴嬷嬷,你说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吴嬷嬷低头:“老奴不知。” 吴氏:“是不是她把那个贱人接去了国公府,便过河拆桥,想不认我这个母亲了?” 吴氏想到什么,面色微变: “无论如何,苏绾宁是我养大的。她在苏府整整十六年,吃着苏府的,住着苏府的,这些都是我给她的。 想不到那个老太婆如此阴毒,想撇开我,门都没有。 我是苏绾宁的母亲,就靠着这个身份,我也要拖死她,既然她不想让我好过,那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吴氏大受打击,眼中愤恨。 这个结果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过既然国公府无情,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把她逼急了,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捅出来,让大家知道国公府仗势欺人,让她的孩子和她成了仇人。 吴氏咬牙,牙齿咯咯做响,突然,她想到什么,心中猛的一惊: “吴嬷嬷,你说国公府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看着吴氏惊慌失措的表情,吴嬷嬷瞬间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姨娘说什么胡话呢,没有的事,没有人发现什么,怎么都没有发生,别再说这种话了。” 吴氏苦笑:“我也不想说,但是这些事情并不是我不说就不存在,若真的他们知道了什么,我就要好好想想如何应对了。” 吴嬷嬷:“不可能的,没有那个可能,姨娘不要自己吓自己。” 吴氏低头,口中喃喃: “是啊,当初的事情,知道真相的都死了。” 说完她抬头看向吴嬷嬷,吴嬷嬷被吴氏的眼神吓了一跳,随机反应过来,赶忙跪下: “老奴对姨娘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出卖姨娘,老奴一家人都在吴家,又陪了姨娘二十多年,姨娘难道还信不过老奴的为人吗?” 吴氏吐出一口气,别开眼: “我没那样想,你起来吧。” 吴嬷嬷起身,有些战战兢兢。 耳边听到吴氏问话:“澜儿可来过?” 吴嬷嬷:“小姐出去了。” 吴氏:“今儿那么早,不会引起怀疑吧。” 吴嬷嬷:“不会,姨娘一病,目光都在姨娘这里,没有人注意到四小姐。” 吴氏闭上眼睛,有些疲惫:“那就好。” 第276章 祖母宠着你随你高兴 中午。 到了国公府吃午饭的时间。 绾宁一来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虽然老夫人和宋渊极力克制,不让她看出来,但是,她向来细心,这种微妙的差异,一进门就察觉到了。 绾宁上前请安: “祖母,父亲。” 老夫人:“好孩子,坐,吃饭吧。” 绾宁能听到老夫人的声音,有些克制的哽咽,不明所以,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绾宁应了一声:“是。” 在桌前坐下,规矩乖巧的样子。 倒不是绾宁刻意曲意逢迎,而是对于国公府,这一次她也想好好珍惜。 老夫人和宋渊对她都是真心实意,前世不过有个吴氏从中作梗,才让她们之间误会重重,也让她不敢去亲近国公府。 下人很快上了菜,满满一桌子都是绾宁爱吃的。 绾宁盛了两碗汤,先给老夫人一碗,再给宋渊一碗。 老夫人连忙道:“好孩子,你坐着吃就是,自有下人布菜,不必做这些。” 绾宁笑:“也就是盛碗汤,不累事,我还怕祖母怪我做的不好,礼仪不周全。” 老夫人见着这样乖巧的绾宁,眼圈忍不住就红了,若不是怕绾宁看出端倪,她已经偷偷抹了好几把泪了。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期间老夫人时不时的给她夹菜,生怕她饿着,生怕她拘束。 这一顿饭,宋渊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偶尔看向绾宁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歉疚。 在绾宁要看过来的时候赶忙挪开,不让她发现。 绾宁吃好了,轻缓的放下筷子,端起茶水漱口,然后坐在一旁。 她一抬头就看见老夫人抹泪,连忙问道: “祖母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老夫人到底还是没忍住,一想到绾宁从前过的那些日子,她的心便跟刀割一样疼。 “没有,只是看着你这样瘦弱,想着你从前定是受了许多苦,祖母心疼。” 绾宁低头,微微一笑。 语气淡然:“都过去了。” 老夫人见她如此,更是心疼。眼中的愧疚,随着泪水夺眶而出。生怕绾宁担心,又赶忙擦掉。 “好孩子,你能想开是好事。如今苦尽甘来,往后的都是好日子。” 绾宁对着她安慰地笑笑:“祖母说的是。” 老夫人稳了稳情绪,关切的看着她, “你再多吃些吧,咱们府上你想吃什么便有什么,想吃多少便有多少。” 老夫人这话一出,惊觉不对,赶忙解释道:“瞧,我一激动话都不会说了。” “祖母的意思是:若是饿了随时让小厨房做,就是想吃什么也跟下人说,让她们吩咐安排下去。 咱们国公府没有那些什么规矩,祖母和你父亲只想让你过得好一些,你开心就好。” 绾宁走过来,挨着老夫人坐下,笑到: “祖母如此疼我,就不怕我无法无天没规矩。” 老夫人:“没规矩就没规矩,咱们国公府的小姐也向来是随意,你姑姑从前也是,哪里有什么规矩可言。” 这还是头一回在说到宋芸的时候,老夫人的语气是如此轻松。 绾宁两手握住老夫人的手臂:“那就多谢祖母,那绾宁也可以放肆一把了。 老夫人赶忙表态:“随你高兴便好。” 宋渊适时出声,“杀人放火的事情还是不能做。” 绾宁看他一脸正经的憋出这句话,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老夫人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咱们绾宁知书达理,你说得跟个土匪强盗一样。” 说完她回过头来,理了理绾宁的发髻笑道: “这十多岁花一般的年纪,天真浪漫的享受年少无忧无虑的时光才好,其他的一切交给祖母。” 绾宁抬头,对上老夫人慈爱的眼神,眼眶微微发热,“多谢祖母。” 老夫人:“傻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谢什么,这都是祖母应该做的,若真论起来,祖母亏欠你良多,若是能早些知道你,也不必让你吃那些苦头……” 老夫人说着声音又隐约有些哽咽。 绾宁到这里大致猜出来发生了什么,应该是老夫人或者是宋渊查到了一些她从前的事情,心中疼惜她。 绾宁乖巧,笑道:“是,那祖母,绾宁今日能出去玩吗?” 她都没说去哪里要见什么人,老夫人当即回答:“可以,去吧,只是多带些侍卫,晚些回来也没关系。” 绾宁:“祖母这般真真是溺爱我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年底就要出嫁了,就算溺爱也没有多长时间,别让你在国公府留下一段欢快的年少时光吧。” “祖母真好!” 绾宁头靠了靠老夫人的胳膊,一副小女儿情态尽显,老夫人呵呵呵呵笑了几声,拍了拍她的手臂,“我的好孩子。” 宋渊看着这一幕,低头喝汤,也不知道脑中在想什么。 耳边又听到绾宁的声音: “既祖母疼爱,那我便放肆些了,就不等祖母,父亲吃完,我先走了,想早些出门。” 正常来讲,晚辈和长辈一起吃饭,长辈没离席,晚辈也是不可以离开的,这是规矩和礼仪。 老夫人没有半点不悦,咯咯咯的笑道, “好好好,去吧,祖母既说的宠着你便不会食言。” 绾宁脸上露出欢快的表情,从凳子上起来,福了福身, “祖母,父亲,那绾宁便走了。” 老夫人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宋渊也补了一句,“记得多带些人。” “知道啦。” 说这话时,绾宁已经向外走了。 刚出了门,老夫人又冲着外头喊了一句,“路上小心一些。” “好的祖母,知道啦!” 绾宁离开,饭厅里只剩下宋渊和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绾宁的身影走远,心头一酸,落下泪来。 宋渊原本想说出口的话,又憋了进去,他原本想说:也不可太放纵。 罢了,等过两日自己走的时候再嘱咐吧。 张嬷嬷拿帕子给老夫人擦泪,劝慰着: “老夫人别难过,看小姐多懂事。” 老夫人点点头,“是啊,多好的孩子。若不是当初那妇人拦住马车要说与我听,怕是现在咱们都还不知道呢。 一想到宁丫头受的那些苦,我这个心里便说不上来的难受。” 张嬷嬷又劝: “已经过去了,大小姐从小吃了苦头,以后便都是好日子。” “是是是。” 老夫人说着,看向宋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脸色一下子就冷了, “你说说你,自己有个孩子都不知道,活生生的让她在外头受了这么多罪。 若真是月丫头……,她得多难过……” 老夫人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宋渊说过话,平时母子俩也没有太多交流。 但现在看着如此乖巧伶俐的绾宁,老夫人实在忍不住了。 宋渊原本想反驳,不过一提到这个,宋渊便像一颗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生生的受着老夫人的责骂,一声不吭。 等老夫人说完,才弱弱的说了一句: “我错了。” 一旁的张嬷嬷听着这话,却是一副震惊的表情,宋渊是她看着长大的,还是头一回从他嘴里听他说出“我错了”这三个字。 老夫人也惊了,刚刚升起的怒火,一下子便被平息下来。 看着自家儿子,鬓边也深了两丝白发,时光匆匆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 一时心中感慨。 “罢了罢了,说这些也无用,以后可要对宁丫头好一些。” 宋渊恭恭敬敬的回答:“是。” 老夫人见他如此,还颇有些不习惯。 “行了行了,吃完了就走吧,我再坐会儿。” “是,儿子告退。” 等宋渊离开,身后的张嬷嬷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天可怜见,老奴是有多久没有见过国公爷这副样子了,怕是三岁的时候还是五岁的时候,才有这般乖巧模样。” 老夫人哼了一声,但是脸上的表情也是高兴的,“还算懂事。” 张嬷嬷道: “这叫一物降一物,从前一直跟老夫人扭着,多拧巴。现在好了,有了大小姐,国公爷是半点脾气都没了。” “是啊,是啊。” 老夫人想到什么,笑容里愈加欣慰。 有了孙女,自己和儿子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 最近,都是好事情。 第277章 做媒 绾宁从主院出来,回了望月轩。 半夏从衣柜里捧了衣服出来,“小姐,老夫人真好。” 绾宁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是,祖母和父亲都疼惜我。” 半夏垂下眸子,心中真真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 她放下衣服,替绾宁更衣:“小姐,咱们这是去哪里?” 绾宁:“玲珑坊。” 半夏:“哦,小姐要去看首饰吗?哦不对不对……” 自从杜若过来,玲珑坊的进账都是交给她,半夏差点都要忘记,玲珑坊是绾宁的产业了。 最近玲珑坊风头正盛,到处都在说那里的首饰设计,半夏想当然的便以为绾宁要去买首饰,正想说那里又新出了新款,一转眼才想起来那就是自家小姐的。 半夏抬手握拳,敲了敲脑袋,“瞧我,小姐前几日才又画了两幅簪子的样子,我竟不记得玲珑纺这三个字。” 绾宁笑了笑:“怪我,自从玲珑坊开业也没去过两次,别说你不记得,我都要不记得了。” 昨儿夜里,君逸说今日在玲珑坊等她,她问等她做什么,有话现在便说。 他说现在还不知道说什么,明日见面便知道说什么了,反正就是要见面,说什么都是其次。 绾宁看他又是深情又是无赖的模样,心中好笑只得答应他。 左右那些客人也都见完了,接下来这几日她应该很有时间。 想到什么,绾宁叫来杜若: “上回是不是好像听你说有不少人递了帖子过来。” 杜若点点头:“是,自从小姐入了国公府,国公府老夫人表现出对小姐的喜爱之后,不少人家都递了拜帖上来。 有请小姐去参加赏荷宴的,有请小姐去参加诗会的,还有请小姐去参加夏饮会的,还有茶话会,生日宴,各种帖子,应有尽有。 老夫人说了,小姐愿去,便去玩玩,若是不愿去,便放到一边,国公府的女儿没人敢怪罪。” 如此底气为她撑腰的话,绾宁听着嘴角浮起笑意,老夫人是真正的对她好,事事以她的感受为先,有这样的祖母,真好。 “那就挑几家,咱们去逛逛。” 半夏笑道:“小姐果然是改了性子,现在爱玩儿了。” 绾宁转过身来,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呀,主要是想带阿梨去逛逛,阿梨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若是有国公府照拂,也算依傍。 我多带她出去逛逛,也多了认识人的机会。” “小姐对郡主真好。” 绾宁眼中露出一抹追思: “她对我,才是真正的好,我做的这点,比不上她为我做的万一。” 半夏连忙接话,“郡主待小姐确实好,四小姐还说是亲姐妹,一个陌生人都能做到礼貌,但四小姐连陌生人都不如。 要我说,郡主才像是小姐的亲姐妹。” 绾宁想到什么开口道,“那我可以认一个妹妹。” 半夏:“再让老夫人多认一个孙女儿吗?” 绾宁想了想,摇摇头, “不行。” 子嗣这种事何其重要,她现在,若不是国公府的女儿,到底还有皇帝的一层意思在里面,也说得过去。 她想对苏梨好,是她欠苏梨的,跟国公府没有关系。 而且苏梨本身就是皇帝亲封的郡主,国公府的女儿这个身份对苏梨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实打实的帮助才是对的。 不过这么一想,绾宁觉得国公府好像冷清了些,她现在住在府里还有些人声,若是等她出嫁,国公府便又冷清了下来。 宋渊当初为了苏梓月,拒了太师府的婚事之后,又因为兄弟们的死让他饱受打击,没有去想个人的婚姻之事,再之后常年在外,他也没了娶妻的心思。 但现在若有可能,绾宁还挺想为宋渊促成一门婚事。 只是这件事她一厢情愿不行,还得要宋渊点头。 老夫人肯定是愿意的,老人家谁不希望自家府邸开枝散叶。 至于宋渊,绾宁想了想,明着说,怕是也不会同意,要不然的话,那么多年哪怕不娶妻也该有妾室了。 前世她记得老夫人和宋渊提过一回,宋渊是觉得自己不定哪天就要上战场,常年不在家,怕耽误人家姑娘。 不过,感情这种事情谁说的好呢,若是真心喜欢,哪里有什么耽误不耽误之说。 只是,宋渊常年累月在西北,又是练武之人,看上去有些太严肃了些,不苟言笑的样子,一般的姑娘怕是都要吓着。 十多年过去,苏梓月也已经不在了。 宋渊记了那么多年,也算情深意重。 若能开启自己的新生活,享受家的温暖,是一件好事。 光明正大的请人说媒,宋渊肯定不乐意。 若是能有自己上心的姑娘就好了。 只不过若是自己上心,对方小姐不同意也是难办。 其实依照宋渊的条件,若想娶妻,选择面还是很大,但是里头少不得掺杂着别的东西,端看君策君恒争她就知道。 若是因此把国公府陷入困境,那便得不偿失了。 若有合适的姑娘,家世清白,为人正直拎得清,门楣低一些也是好的。 绾宁揉了揉眉心,做媒还真是个辛苦活。 罢了,反正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 等宋渊这一次去,也要到过年才能回来。 正好这段时间,她可以好好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姐。 这边绾宁刚出门,宋渊便准备入宫。 这一次回来,他呆了差不多一个多月。 本来城门一开便要离开,不过因为北燕那边的事,皇帝还没有确定如何处理,便多把他留了几日。 初十他就得走了,今日正式请辞。 宋渊骑了匹马,带了一队随从,往宫门而去。 走在街上,却发现前面聚集着许多人,挡住去路。 有人在闹事。 宋渊骑在马上,远远的瞧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人带着护卫拦住了一辆马车。 马车这边也有一队侍卫,不过看起来比对方弱了许多。 双方对峙着。 带头的人大喊:“出来,快出来,今天必须要一个说法,若不然,别想过去,躲得了今日,下回绝对逃不了。” 周围老百姓指指点点。 “拦住一个女子的马车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直接上太师府上说去。” “就是,这忠勇侯府世子太无法无天了。” “这不就是强抢民女?倒是跋扈,抢的还是太师府的周六小姐。” “忠勇侯府就这一根独苗苗,捧在手心拍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若不然哪来的胆子。” 宋渊见着前头的事,眉头一皱,他不爱管闲事,但是在眼前碰见了,就不会坐视不理。 —— —— 本书要上个推荐,上推荐了就会有更多人看到,作者好激动。 但是书评不够,求大家一人来一条可行! 不是章评哦,是书评。 现在书评有3217条,其中包含评价(就是评价本书“好看一般不好看”那个东西) 系统判定这种评价不算在内,只算纯评论。 还差226条。 众人拾柴火焰高,拜托大家了。 笔芯! 第278章 宋渊救人 宋渊打马一喝,周围百姓纷纷让开。 驾马上前,宋渊看着底下的人: “天子脚下,何人在此闹事?” 太师府的护卫原本处于弱势,一看有人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赶忙道: “大人,马车中是太师府上小姐,如此拉扯,实在有损我家小姐名声,还望大人相助。” 这些人都不认识宋渊,宋渊也没有穿官服,只是听他刚刚那句话,猜测是位大人。 宋渊朝对面看过去,带头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肥头大耳的年轻人,一身衣裳华贵,一看便身份不菲,宋渊并不认得他。 在他前面有一辆马车,挂的是太师府的牌子。 那年轻男子应该是喝了些酒,也不认得宋渊,指着他便破口大骂, “你算哪根葱,居然敢管本世子的事。 赶紧滚,若不然要你好看。” 说完又对着马车吼道: “今日六小姐必须要下来,跟本世子说清楚,不许嫁,不然本世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宋渊眉头皱得更深: “既然是忠勇侯府的人,这般在大街上拦住一个女子,实在有失风度。” 周围百姓议论纷纷: “这忠勇侯府的世子,原本就喜欢周六小姐,但是周六小姐宁愿出家,也不愿意嫁给他,他也娶了别的妻子。到这会听闻周六小姐要嫁人,哪里肯服气,今日正喝着酒,听闻六小姐出来,立马就过来堵人了。” “周六小姐可是要嫁给钦天监的,都谈婚事了,这一出太欺负人了。” 忠勇侯世子正在气头上,一心要周六小姐出来,哪里听得见宋渊说什么,见宋渊挡住,当即指挥了侍卫就要对宋渊动手。 周围百姓一看动起手来,一下哗然,退到一边。 马车中,周六小姐也吓到了,急急撩开帘子,就见忠勇侯世子已经被制服正骂骂咧咧着。 马车中另外一个惊魂未定的女声传来:“六姐姐,那是谁?” 周六小姐摇摇头:“并不认得。” 那些侍卫遇到宋渊的人半点都不是对手,一招就直接被制服了。 宋渊不管忠勇侯世子的大喊,让护卫钳制住,一手刀打晕,准备把他送去忠勇侯府,虽然是对方有错在先,但是他作为长辈,对方又是侯府,很有必要跑一趟。 一场危机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宋渊正准备走,被太师府的侍卫叫住。 “多谢大人拔刀相助,太师府感激不尽。请问大人府上是哪一家,太师府也好上门道谢。” 宋渊不以为意,挥了挥手,尽显军人洒脱严正:“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必挂怀。” 宋渊要走,两位小姐从马车中下来,一位是周六小姐,还有一位是谢家大小姐。 赵砚臣和周六小姐的婚事,是谢御史一力操心的。 谢小姐也因此和周六小姐走得近了些。 周六小姐上前一步: “多谢大人,刚刚那位是忠勇侯府的世子,怕是会为大人带来一些麻烦。 今日之事,因小女子而起,小女子会让家父想办法解决。” 宋渊一脸严肃,没多话,“嗯”了一声径直走了。 道路恢复畅通。 谢小姐惊魂未定,看着宋渊的背影,拍了拍胸口,好险。 这时有侍卫来报:“小姐,刚刚那位是国公爷。” 周六小姐豁然大悟:“原来是国公爷。 怪不得,怪不得……” 刚刚忠勇侯世子一报家门,她的心便提了起来,但是对方显然半点不在意。 原来是国公爷。 早该想到的,一招就制服了忠勇侯的那些侍卫,京城中能做到的没几个。 “回府。” “是。” 周六小姐对着谢小姐说到: “今日连累你了,实在对不住,我先送你回去,这件事,我要禀报父亲。” 谢小姐也知道厉害,点点头: “六姐姐哪里的话,见外了。 不麻烦六姐姐了,这里离谢府不远,我自己和丫鬟回去,你先忙事。” 周六小姐知道事情棘手,也没有多话,拉着谢小姐的手拍了拍,“好妹妹,改日再叙。” 谢小姐笑着点点头,送别周六小姐,而后回了府。 太师府的马车离开后,在一侧的小巷中又驶出一辆马车。 没有挂牌,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马车。 绕了一圈,才在丞相府停下来,许怀义从马车上下来。 刚才他是想出去的,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出去,便停顿了一下。 对方是忠勇侯府。忠勇侯府最是护犊子,他惹不起躲得起,明哲保身是他为官多年来的处事准则。 再三思量后,还是决定出去,因为最近的事情改变了他的某些想法。只是他还没出手,宋渊便来了。 最近许怀义非常迷茫。 这些日子他做的事,不仅皇上,还有朝臣上下都一致赞赏。 但是,他心中一清二楚,这是那个人的手笔。 他却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总感觉头顶像悬着一把铡刀,随时就会落下来。 瘟症之事之所以能顺利进行,是因为他提前便做了准备,这件事的证据在那个人手中。 如果这件事被挖出来,他的名声会瞬间一落千丈。 因为那个证据告诉大家的是:他明知会有瘟症,却任由其发展,为了给自己赢民心,是沽名钓誉的行为。 这样一来,肯定会因此失去皇帝的信任,这是他在那个人手中的把柄。 如果这件事被爆出来,那么他其他所做的一切都会受到质疑,他所拥有的一切也会在瞬间化为泡影。 所以他才想见对方一面,想打听一下底细,让自己有个准备。 按照种种轨迹来说,他以为是钦天监。 因为钦天监可以未卜先知,可以做到事情还没有发生便做好准备。 但是经过他这些天的观察,发现赵砚臣除了能卜天象。 其他都做不到。 比如,瘟症的处理,其实在他动作之前,已经是有那边的人做了准备的。 这些人官府并不知。 这些人和准备,是因为他负责这件事后,利用职务之便,掩盖了痕迹。 事后他算过,做好那些准备,需要强大的财力,人力,物力,很显然,赵砚臣做不到。 不是赵砚臣,那便是另有其人。 这些日子他抓耳挠腮,得到对方的回复是:现在见面不是时候。 不过对方还说了一句话,让他深思了良久。 对方说: 只要你尽职尽责做好一个丞相为百姓分忧解难,做朝廷的良臣,便可以继续拥有现在的一切。 从这番话,许怀义可以判断出来: 无论对方是谁,他心系百姓,愿大周朝廷好,这是好消息。 在许怀义从前的担忧里,也会害怕自己不知不觉入了党派之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有了这句话,起码说明对方,是个为百姓,为朝廷着想的人。 他脑中出现君逸的脸,又摇了摇头。 如今陛下有四子,大皇子是废了。 策王恒王斗得如火如荼,但是以他看来,这两位并没有这样的觉悟和心性。 还有一个逸王…… 逸王从前,驻守边境,奋勇杀敌,守护大周,当得大周的英雄。 如今留在京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把百姓放在首位。 只是因为腿疾,和那个位置无缘。 若是他做的,好像一切就有迹可循…… 君逸是皇子,对朝中众人熟悉。 他的身份有一定的号召力。 还有一点,他有钱。 当初蓝妃留下来的财产,皇帝一点都没有留,在他立府的时候,全都给了他。 而对方选择不见面,就说明现在见面没什么用或者没必要。对于逸王来说,确实如此。 许怀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若这幕后之手真是君逸。那他就放心了。 他知道,对方选了他,必定也是有所图,若对方为了老百姓,为了朝廷,为了大周,他被图又何妨。 从前许怀义没有这样的觉悟,不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给了他深刻的教育。 特别是那些老百姓由衷的敬仰和爱戴,让他泪目,他现在是真的想为老百姓做些什么。 纵观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背后的人,费尽心思筹谋,费钱费力,为的全是老百姓。 许怀义松了口气。 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个丞相,做得真值。 路漫漫其修远兮,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若可扶持明主,在其手下大展宏图,为大周繁盛立下汗马功劳,也不枉生来一遭。 【作者有话说】 —— 许怀义会有番外。 这一章简写了,还有许怀义在为城外百姓建新家园,以及处理瘟症事宜,深入百姓,这些事都没有写,怕你们说我水。 全部放到番外。 大家看过电影《我不是药神》吗,主角原本只是想挣钱,后来看到了那么多病人的苦,铤而走险倒贴钱都要为大家去印度拿到药,最后被抓进去的时候,病人们守着警车默不作声地送他。 这个世上,很多人,他们默默无闻,无比平凡,但是他们又做了许多人的英雄。 (写不下了,番外再说…) 第279章 这一回策王得了天时地利人和 另外一边。 绾宁没有直接去玲珑坊,而是先去了杜记糕点,买了一盒茯苓糕。 在郡主府十五那一夜,君逸和她说起边境趣事,提到那里有一家茯苓糕特别好吃。 前几日待客,她把京城所有的茯苓糕都买了些回来尝尝,杜记糕点这一家做的最好吃。 今日出门便一直记着买一些。 从糕点铺子出来,绾宁才往玲珑坊而去。 马车行走在一半,杜若便收到了那边发生的事情。 事关宋渊还关赵砚臣,杜若不敢怠慢,赶忙把消息告诉了绾宁。 “忠勇侯府世子章麒?” 杜若:“是,大概是见周六小姐还是要嫁给赵大人,心中不甘。 现在赵大人今时不同往日,他倒是不敢做什么,听说是今日跟朋友喝酒,被人激了几句,便直接上街来拦住了马车。” 绾宁神情严肃,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谁激的?” 赵砚臣求娶周六小姐的事情,不说满京城的人知道,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依赵砚臣现在的地位,应该不会有人赶着去送死。那些人巴结都来不及,不可能跟他有什么矛盾。 但是在这个档口,怂恿忠勇侯府的世子当街去拦周六小姐的马车。既然不是针对赵砚臣的话,那应该就是冲着忠勇侯府去的。 也不是冲着太师府,若是,也没必要用周六小姐开刀,来得罪赵砚臣。 杜若:“已经查过了,是中书令霍家的人。” 果然。 绾宁略微一想,“中书令霍家……,策王的人?” 杜若点头,看绾宁的眼神无比崇拜。 她家主子,似乎无所不知。 绾宁舒出一口气,这就说得过去了,恒王妃是忠勇王府的嫡大小姐。 忠勇候府替陛下管着的是边境的贸易,正儿八经的皇商。靠着这条线,也做些别的生意,是恒王府的钱袋子。 是恒王最主要的助力之一。 君策动不了季家,动忠勇侯府确实是上上策。 而且眼下赵砚臣和周六小姐的婚事,便是最好的契机。 这件事,策王得了天时地利人和。 杜若:“若不是国公爷,今儿怕是很难收场。” 绾宁:“父亲把人送去忠勇候府,忠勇侯府怎么说?” 杜若:“忠勇侯府一听说世子去拦了周六小姐的马车,被国公爷阻拦,对国公爷千恩万谢,这会谢礼应该送到国公府了。” 绾宁:“忠勇侯府还是有明白人。” 有人又送了消息过来,杜若看完,递给绾宁:“忠勇侯亲自去了太师府。” 绾宁:“没用的,这一回,这位世子,怕是凶多吉少。” 杜若不明所以。 “小姐,玲珑坊到了。” 半夏在外头提醒了一句,轻轻撩开帘子一角,再把它挂在车壁上,扶绾宁下车。 一进玲珑坊,掌柜的态度恭敬,直接把绾宁请到了后院雅间,然后从雅间直接出去再进到后头一排的园子。 后头的雅间是专门为各府小姐们试穿衣裳首饰用的。 最角落里这一间,却是有暗门,可以直通这三进的后院。 穿过高高的围墙,进入一个院子,院子里很空旷,收拾得干净整洁。 阳光落了一地,一颗大榕树上传来此起彼伏的蝉鸣,越发显得院落宁静。 上二楼,便闻见室内传来的袅袅茶香,沁人心脾。 屋子里君逸已经在等着了,一见绾宁来,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绾绾!” 这般热情的样子,半夏和杜若都羞红了脸,心照不宣笑着退了出去。 绾宁脸上挂不住,有些气恼, “你好好的。” “我哪里不好了吗?” 君逸不明所以,琢磨着自己哪里做错了。 绾宁见他这般坦坦荡荡的模样,倒显得她居心不良,脸颊发热。 “绾绾,你又脸红了。” 突然,君逸脑中想到什么,一个激动看过来: “绾绾,你是不是一见我就脸红!”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哦……” 君逸一声拉长的尾音,显得绾宁的回答,那件一个欲盖弥彰。 绾宁一脸窘迫,站着不动,没好气的开口: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 君逸心中一急,赶忙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别呀,才多久就要走,好歹也聊一聊。” 绾宁:“聊什么,你都没个正经。” 君逸举起右手,一副发誓状, “我正经我很正经,天底下没有比我更正经的人了,我就是正经本人。” 绾宁看他面不改色,神情却有些慌张,噗嗤一声就笑了。 君逸看她笑,神色松了些,拉起她的左手, “绾绾,对不起,我错啦,你别生我的气。” 绾宁垂眸,扭捏了一句, “谁生气了啊…” 君逸立马回答:“我。” 绾宁脸上止不住的浮起笑意,为了不让君逸看见,别过头去。 君逸从后面凑过来, “那我生气了,绾绾是不是亲我一下,我保证你只要亲我一下我就不气了。” 绾宁回过头,就看见君逸一脸兴奋,一脸激动,一脸期望的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大肉包子,而君逸已经饿了好几天。 绾宁抬起手,食指和拇指合在一起,握成一个圆状,趁君逸不注意,在她的额头弹了一下,飞快的跑开。 “呲……” 君逸吃痛,捂住额头。这是他平生头一回,被人弹脑瓜崩。 “绾绾,你谋杀亲夫。” 绾宁撇了他一眼,不理他,自顾自的倒茶。 君逸看绾宁不理他,直接坐到绾宁对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绾绾你家暴。” 绾宁这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依旧在认真的倒茶。 君逸没法子了,长长的唉了一声, “唉,也怪母妃去的早,都没有人教我怎么跟姑娘打交道。 我嘴笨又不会说话,害得姑娘生气了,姑娘也不理我。 好难呀。 母妃啊…… 外面阳光明媚,车水马龙,这个世界繁华似锦,我想念我的母妃了。 若是有母妃在,我一定不会有这样的困扰。 母妃……” 绾宁抬头,看着君逸一阵长虚短叹。活生生像个怨妇的样子,看得直捂眼。 论阴狠毒辣的摄政王,变成蠢萌傻笨的驴蛋,是谁的责任? “蠢萌傻笨驴,嗯,很贴切。” 君逸:“……” 原本他以为,绾宁那么认真的看他,一定是心疼了,一定会安慰他,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后面要接的话。 但是万万没想到,绾宁送的不是温暖,而是一阵暴击。 蠢萌傻笨驴…… 君逸似乎是不可置信,他看着绾宁: “绾绾,你这是在说谁?” 绾宁:“你。” 君逸抬手,用食指指着自己: “蠢萌傻笨驴?” 绾宁正喝着茶,点点头,放下茶杯, “嗯,很有自知之明。” 君逸要暴走了。 他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想起没起,想坐坐不稳。 他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最后像卸了气一般靠在门柱上。 有气无力的看着绾宁,一句话也不说,委屈巴巴的样子。 绾宁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 君逸长得俊朗,五官端正立体,棱角分明。 不知道是不是在军队待的太久,敌人杀得太多,没有表情的时候,给人一种肃杀的阳刚之气。 而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在你面前表现得如此颓败柔弱。 她就觉得自己像一只大灰狼在蹂躏纯洁无害的小白兔。 总感觉自己辣手摧草了。 “那个……我没有生气。” 君逸不说话,依旧这么看着她,看得绾宁心中发虚。 不会吧,不会吧,说好的守护国门的战神将军呢,说好的三万敌军在前面不改色呢,说好的奋勇杀敌,手起刀落呢…… 不会心里这么脆弱吧? 这边绾宁还在思考着,就见君逸的眼眶说红就红了。 哎哟哎哟哎哟…… 要了命了。 这副表情哪个遭得住嘛…… 绾宁的心疼疼的。 这个时候哪管什么矜持不矜持。都把人搞哭了,那就是我的错。 “你不要哭哦,不要哭哦。 你站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就来亲你。” 听到这句话,君逸都要破防了。 他好不容易才憋红自己的眼圈,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破功。 绾宁一狠心,一咬牙,向君逸小跑过来,两手紧紧的攥住,垂于身侧,然后闭上眼睛,踮起脚尖。 在君逸的下巴处啄了一下。 做完之后,后退两步,看着君逸,果然那副巴巴的模样没有了,虽然没有笑,但是起码恢复了正常。 她当然不知道,这已经是君逸极力憋住的结果。 若不然,他现在应该是一副得逞满足的大笑。 君逸微微皱了皱眉头: “没亲到,你都没有诚意。” 绾宁“啊”了一声。 “我我……我没有诚意,我我我……我还没有诚意…… 我我我我……好吧,那亲一个有诚意的。” 绾宁双手握拳,深吸了一口气,往前了两步,站定。 踮起脚尖,亲上去,停留一下,撤回,后退两步。 绾宁看着君逸,君逸看着绾宁。 绾宁下意识地伸出小舌尖,舔了舔嘴唇。 “咳咳……咳咳……” 君逸一咳,绾宁直接愣住了。 对上君逸的眼神,眨了眨眼。 这欲求不满的眼神,好吓人喽。 感觉她再看一会儿,就会被他吃掉。 绾年的眼神,左右上下,东瞄瞄西瞄瞄,脚步却在往后退。 退到了窗边,在椅子上坐下来。 “好了,这回亲好了。 你好好的坐好,我有事与你说。” “哦,好的。” 君逸应了一声,抬步走过来,在绾宁面前坐下。 绾宁递了一杯茶给他,君逸喝了一口,放下。 绾宁看他乖乖巧巧的样子,颇有一种刚刚惩罚完调皮的学生,调皮学生已经被制服,乖巧就坐的即视感。 心中满意:孺子可教也。 却不知对面的君逸脑中反复回想着刚刚那个温软的触感,心道: 原来小娘子吃这一招。 妥了! 【作者有话说】 —— —— 各位的牙,还好吗! 第280章 绾宁问君逸 你想做皇帝吗 “咳咳……” 绾宁看向君逸,见他面色如常,给他把杯子里的茶水续上,才开口: “策王对恒王动手了。” 君逸点了点头,绾宁:“你知道?” 君逸笑:“嗯,知道。” 绾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这边的消息线是君逸的人,她能知道,君逸肯定也都知道了。 绾宁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有点班门弄斧的意味。 君逸:“绾绾令人刮目相看,居然还知道霍家是君策的人。” 绾宁别开眼:“嗯,从前看资料的时候,注意到了。” 霍家霍群位及中书令,是皇帝近臣,在大周属于三品内官,主要帮皇帝分类奏折,下发旨意。 从去年开始,皇帝想要设立翰林院,帮他处理一些奏折上无关紧要的小事,这样一来奏折就到了翰林院手中,分了中书令的权,霍群坐不住了。 这一回,君策动手,用了霍家,霍家便没法回头了。 只能一心一意扶持君策。 也是霍家的投名状。 君逸:“这件事,绾绾怎么看?” 绾宁:“策王和恒王上一回起冲突,还是策王从北燕凯旋,恒王出手对付了彭家。 现在这件事情出得这么巧,一看就是蓄谋已久。” 君逸:“嗯,我也如此以为,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他笑了笑,仿佛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绾宁见他如此,心情也放松下来。 君逸道: “这件事,确实是冲着忠勇侯府去的,但是只是开始。” 绾宁立马明白君逸什么意思。 这件事,说到底也只是忠勇侯府世子章麒一个人的行为,打击不到忠勇侯府。 不过,事关钦天监赵砚臣,依皇帝对赵砚臣的看重,不可能坐视不理,肯定会重罚。 好在被宋渊阻止,没有出现不可挽回的后果,饶是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章麒作为忠勇侯府唯一的男丁,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娇生惯养溺爱着,绝对受不了苦。 忠勇侯再如何也架不住府中老人的哭诉,一定会去求君恒。 事关赵砚臣,君恒不会出手,而且章麒又没有性命之忧。 绾宁猜测,君策既然做了,就不会小打小闹做无用功,而且动用了霍家,必定是有大手笔。 这件事要闹大,要让君策有利可图,忠勇侯世子章麒,必死无疑。 章麒一死,忠勇侯府必定怨怼君恒。 这还不能彻底瓦解忠勇候府和恒王府的联系。 更别说,忠勇候府的长女又是恒王妃,恒王妃现在怀有身孕,两府关系依旧紧密。 只是,有隔阂是肯定的。 君逸听完绾宁的分析,拍手叫好。 一脸欣赏的看着绾宁。 “是,这几日,苏家四小姐和策王府有些来往。” 绾宁脱口而出:“原来是她。” 绾宁要对付吴氏和苏雨澜,所以目光的侧重点都在后宅事上。 显然,君逸看得更全面。 君逸:“早知道他们有来往,却不知道要做什么,如今倒是清楚明白了。” 绾宁点头,也一下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如果君策要忠勇侯府和恒王府脱离关系,章麒死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恒王妃,君策用的,是苏雨澜。 一个章麒,让忠勇侯府对君恒灰心,再用苏雨澜让忠勇侯府绝望。 两件事,彻底切断两府的纽带。 所以君逸说,眼下的事,只是开始。 绾宁:“那忠勇侯府最后会落在君策的手里。” 君逸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转过头看向她:“绾绾想要吗?” 他脸上带着笑,喝茶的动作清俊贵气,看过来的时候,那种了然于胸的笃定,仿佛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绾宁好像看到了那个运筹帷幄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她早该想到,一个人,性格表现或许会变,但是智谋这种东西,生来就长在脑子里。 这样的人,不当皇帝,就是一个国家的损失。 这该死的魅力。 “你想当皇帝吗?” 君逸听见绾宁的问话,愣了一下,而后微微一笑,“绾绾觉得呢?” 绾宁眼中星光点点,往前凑了凑:“你去当皇帝吧,君策君恒都不合适。 你有勇有谋,还爱民亲民,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你一定是个好皇帝。” 君逸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脸上笑容灿烂: “但是做皇帝好辛苦。” 绾宁:“没事,那么多大臣帮忙呢。再不济还有我,我可以给你找十个八个宫女捏捏腿揉揉肩。” 君逸听到那句“没事还有我”,心里还没来得及乐呵,就被后面那句十个八个宫女给惊到了。 “我不想让宫女按。” 绾宁:“那就十个八个太监,你责任重大,想来内务府不会介意。” 君逸扶额:“不要,我要你按。” 绾宁:“我手劲小,怕是跟挠痒痒似的,力气不够。” 君逸:“没事,我喜欢。” 绾宁想了想:“行吧。那你答应去做皇帝了。” 君逸笑得更欢了,压低声音: “绾绾,你知不知道,这话被外人听见,可是要杀头的。” 绾宁讪讪笑了两声:“你不是外人。” 这句话让君逸心情大好:“不过……” “不过做皇帝了,要纳好多妃子,俗话说,后宫佳丽三千人,我也不要三千,就三百吧,不然那些大臣肯定不依……” 君逸喋喋不休地说着,语气依旧慢条斯理,带着点苦恼,眼睛瞥向绾宁的时候,就见绾宁神色变幻莫测,眉头松了又皱皱了又松。 君逸:“妃子四个,婕妤五个,才人六个……” “你敢……” 绾宁瞪着君逸。 君逸笑疯了,但是脸上面不改色:“明明是你让我当皇帝的。” 绾宁:“我让你当皇帝没让你出卖色相,你无耻你下贱……” 君逸一个倾身赶忙抬手捂住她的嘴。 “我的小宝贝儿,小声些,我现在还不想弑父。” 绾宁猛的被捂住嘴,一双杏眼瞳仁黑白分明瞪得溜圆,嘴巴不能出气憋得两腮鼓鼓,可爱得不要不要的。 好一会,看她安静下来,君逸才松开手。 “咳咳……” 绾宁重重的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心知自己刚刚说错了话,也没有再出声。 真是……,君逸就是能轻而易举让她失掉分寸。 君逸看她窘迫,温声笑道: “没有其他女子乱七八糟的,我君逸,无论是庶人,是皇子,还是至尊,都只有绾绾你一个人。” 绾宁低着头,不敢说话,耳尖却红成了兔子,君逸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她乖顺的靠在她的胸膛上,心安至极::。 第281章 绾宁 先废掉君策 外头,杜若和半夏听到里面的动静,相互看了一眼,再仔细一听又没了声音。 半夏看向杜若,“你听见没有?刚刚好像是小姐的声音,说什么当皇帝……” 说到这里半夏一惊,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神色有些惊慌失措,生怕一不小心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杜若摇摇头,“我刚刚望着别处了,没注意听。” 半夏赶忙道,“那就是我听错了。” 杜若笑:“瞧你紧张的,没事,附近都是殿下的人。” 屋子里,绾宁和君逸相对而坐。 绾宁有些不好意思,连喝了两杯茶。才转开话题道: “忠勇侯府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君逸知道绾宁是问他要不要把忠勇侯府拿下,神色严肃起来。 “这件事有些复杂。 忠勇候府是君恒的财产主要来源,牵连甚广,责任也重大,恒王更不会轻易放手。 这件事怕是吃力不讨好,很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大概率不会插手。” 绾宁点点头。 事情现在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这么麻烦,其背后肯定还有更多的牵扯。 忠勇侯府主要是恒王府的钱袋子,对于君逸来说吸引力不大。 虽然没有人会介意钱多,但是也要看风险,风险和收益同在,但风险太大便不值得。 “那这样,就会落入策王的手中。” 绾宁微微皱眉,看表情是不想这种事情发生的。 君逸收回目光:“我不会给他。 这本是朝廷生意,这一回如果忠勇侯府和恒王府彻底脱离关系,便把这条线的钱直接投入国库吧。 君策倒是想要,但是,无论如何君恒不会给他的,我若再从中周旋,他肯定拿不到。” “嗯。” 绾宁一想到君策费尽心思,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就觉得自己和君逸合作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你在想什么?” 君逸看她不说话,开口问道。 绾宁心虚:“没什么。” 君逸没有追问,喝了一口茶,开口道: “如今国库收支平衡,若有了这一份的额外收入,国库充盈,怕是会生些变故。” “怎么?” 绾宁看君逸的表情,直觉有大事发生。 她稍微一联想,就想到了前世那一件大事,暗道君逸的敏锐。 她心中吃惊,君逸这已经不是走一步看三步了,而是走一步看十步。 现在忠勇侯府的事,八字都没一撇,他就已经在琢磨,忠勇侯府的钱充入国库会有什么后果? 这样的人前世能坐上摄政王的位置,确实是实至名归。 君逸:“之前我在北境多年,熟知北燕的脾性,北燕一直对大周虎视眈眈。 特别是去年,他们遭受了旱灾,许多地方颗粒无收,百姓怨声载道,他们境内不能生长,就只能向外掠夺。 现在安份,不过因为他们内政不稳,所以才一直没有出兵。 等北燕内政稳定,大周和北燕一定会有一场恶战,这事,皇帝也知道。 若到时,国库充盈,我猜测他第一件要做的,便是对北燕出战,占个先机多一分胜算。” 绾宁皱眉:“那岂不是说到时候会有战事?” 君逸点头:“和北燕这一战无法避免。 而且依我看,北燕的意思并没有要拿下大周,并不是他们没有野心,而是他们有自知之明,他们只是想要大周周边的十郡。 有了那十郡,北燕才可以真正起身。 若大周没有防备,割让十郡,怕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上一回君策出征那一次,北燕其实没想打仗,除了他们内政的原因,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来大周探探底。 所以君策回得这么快,大家都以为大周大捷,但其实北燕已经拿到了他们想要的消息。 我敢肯定,只要他内政一稳,必定攻打大周。 北地离中原腹地远,行军困难,派大量士兵驻守边境,耗费人力物力巨大,实乃下策。 只有主动出击,彻底击溃北燕主力军,打掉他们的野心,实行招安政策,北燕才能彻底平静。” 绾宁听着君逸平缓的语气,已经感觉到后背沁出了丝丝凉意。 心中隐隐约约猜到了君逸要说什么。 “那……到时候陛下会派谁去?” 君逸:“现在朝中可用武将,西北有你父亲,却要防着西凉,不能随意动。 北地自从上一次君策去过,现在是由淑贵妃的娘家,彭家的人驻守在那里。 如果到时候真的战事起,皇帝很大概率会派彭家的人上战场。” 绾宁垂眸:“彭家的人能力不够,是吗?” 君逸看向绾宁,眼中神色复杂: “不错,这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哪怕大周军队粮草准备充分,若没有一个得力的将士,这一仗,怕是难。” 君逸语气沉重,绾宁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战败,必定丢十郡,大周在短期内绝对收不回来,这是奇耻大辱。 而且君逸是上过战场的人,最是疼惜士兵,一想到没有一个好的将领,那么多士兵都要去送死,不可能不心痛。 “你想去。” 君逸不看绾宁:“是,为了大周,为了大周将士,我要去。” 绾宁看了一眼他的腿,没有说话。 他现在靠这一双腿退居幕后,但若有一天他又能站起来,那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会反噬到他身上。 若他一无所有,哪怕他是个健康的皇子,确实会引起忌惮,但是对方不会太用力。 但是,若他拥有钱,拥有声望,拥有国公府,拥有军队,拥有战绩,拥有皇帝的喜爱与信任,拥有百姓的爱戴和敬仰。 那么另外的人,一定会毫不犹豫不遗余力的除掉他。 如今敌明我暗,是好处,到时候被搬在台面上来,那就真正是血肉横飞的战场,没有情面可讲。 绾宁:“那现在你想怎么做?” 君逸:“废掉一个是一个。” 君恒和君策两个人在朝廷斗了那么久,把两个同时废掉不现实。 废掉一个,他以后对付起来也会轻松些。 若不然被君逸和君策双面夹攻,他护住自己容易,但是现在……,他怕伤着绾宁。 他有了软肋,便不得不顾及良多。 绾宁脱口而出:“从策王开始吧。” 君策前世,能成为皇帝,能打败君恒,必定有其过人之处。把难的弄出局,剩下那个容易的,轻而易举。 君逸摇头: “从表面上看,君策和君恒两个人势均力敌,但是加上背地里的产业和个人能力手段,君策确实胜一筹。 先让他出局,确实对以后容易,但是困难度很大,危险度也很高。 而且照现在的情势来说,表面上的平衡也要被打破,这一次牵扯到钦天监,忠勇侯府和恒王府一定会反目。 君恒连表面都要趋于劣势。 这个时候,他横插一脚去对付君策,不是明智之举。 “我现在对付君策没有十足的把握,说不好就会两败俱伤,被君恒坐收渔利。” 绾宁低着头,没有说话。 也对,她小看君策了。 君策是能悄无声息让君逸也着了道,让他坐在轮椅上的人。说明他能力手段实力都不弱。 是能在出现婆子那样的事,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把这件事拿出来作伐为自己谋利的人。说明他心性坚韧。 而且,就她的智谋,除了有天生聪慧,也少不了前世君策的教导。 重生以来,她顺风顺水,除了智谋得当,主要是沾了先知的光。 因为可以“未卜先知”,所以可以未雨绸缪,加以利用,让自己如虎添翼,在这些事件里,如鱼得水。 她问自己: 若她没有先知,若对上君策,能有几分胜算? 君逸看她面色凝重,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 “对不起,不该和你说这些。” 这些日子,绾宁的每一步动作都让他侧目,他知道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后宅妇人,加上刚刚绾宁要他做皇帝的话,才说了这些。 绾宁摇头:“对,告诉我,你和我说这些,我很高兴。 不仅说明你相信我,你还认可我,我很高兴。” 君逸面色认真,抬手把她鬓边的额发挽到耳后。 “以前我总怨老天爷不公,现在我知道,它对我很好,它把最好的留给了我。” 第282章 原来是她 二人说了好一会话,门才打开,绾宁从里头出来,此时已经日落西斜。 半夏和杜若听到声音,赶忙迎上来。 绾宁看到半夏,想到今儿来时买的茯苓糕还忘在了马车上,赶忙让半夏去拿过来。 又先近了屋等着。 等半夏来,递给君逸。 君逸接过来闻了闻,目露惊喜:“茯苓糕。” 绾宁点头:“嗯,上回听你说起,京城中这一家的最好吃,刚刚上来时忘了,你尝尝好不好吃。” 君逸见绾宁把他随口说的话放在心上,有些受宠若惊,喜欢得不得了。 “你还要去别处吗,还是现在回去?还是我送你吧。” 绾宁:“不必,本就是偷偷来的,被人瞧见总归不好。” 君逸看着桌上的糕点,语气颇为恋恋不舍:“都到饭点了,不然吃了晚饭再回吧。” “祖母在家等着我呢。” 绾宁说完,看君逸的神色有些失落,心中笑他谈起正事时和现在却是两幅面孔。 怪自己心有不忍,只得道: “等年底再想和祖母吃饭的机会就屈指可数了,现在自然是紧着陪她老人家。” 君逸想到年底二人的婚事,只觉得时间漫长,叹了口气,“好吧。” 绾宁欲走,拦住他:“不必送,我悄悄的出去就好。” “嗯。” 绾宁下了楼,君逸在二楼,看着她的背影离开。 脑中想着绾宁刚刚说的话,微微垂眸,陷入沉思。 绾宁从后院的雅间通过暗门出来,早已经有人备好了新的衣裳和首饰,由半夏捧着出来。 出了大门,绾宁上了马车,径直回了府。 马车行到国公府门前,就看到旁边停着一排马车,一问之下是太师府来了人。 绾宁让杜若去问了问,自己先回了院子更衣。 不一会儿杜若便回来了。 “是周太师派人上门道谢。 原是今日那件事,当时周六小姐和谢大小姐一起去喝了早茶,从茶楼里出来,没走几步就被忠勇侯府的世子拦下了。” 绾宁:“谢家小姐? 是谢泉谢御史家的大小姐谢绮吗?” 杜若点头:“不错,谢大小姐如今待字闺中,不过已经和新任礼部参知汪纵说亲了。不日便出嫁。 “原来是她。” 绾宁想到上回赵砚臣来国公府,跟她说起他和周六小姐的婚事,便是谢家的人在奔走。 而两个人的关系有实质性的进展,是灯会那一日赵砚臣赴了谢公子的约,一同逛灯会。 这会由谢大小姐陪着周六小姐出门,倒也说得过去。 谢家在赵砚臣和周六小姐之间,起着穿针引线的作用。 不过这位谢小姐日后要嫁的,可不是什么好人。 上回赵砚臣来,她说起谢绮的事,便是有意让赵砚臣送份大礼给谢家。 现在已经告知了,不过还没有消息,是因为京城离津州路途遥远,最快得到消息,也要一个月之后去了。 这位谢小姐倒是个好的。 前世大水灾害,城外百姓流离失所。 朝廷支持募捐,谢小姐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捐了出来,可见是个有爱心善良的人。 这一次,城外没有人命伤亡,百姓居地建设也有朝廷一律支持,便也没有找大家募捐。 她记得这位谢小姐,后来出嫁也是上敬公婆,下待友善,府中没几个说不好的,待人接物也都挑不出错来。 后来津州的事情被曝出来,谢小姐二话不说合离,却没有跟个怨妇一样到处哭诉,哪怕出了汪家,也没有在外说过汪家人半句不好,对那些传言只字不提。 可见其心有沟壑,是个拎得清又果断的姑娘。 前世她听说了谢小姐的事迹还挺欣赏,谢夫人教出了个好女儿。 一直想着有机会要跟这位谢小姐结交一番,但是因为谢小姐经历特殊,她为着策王府的名声一直没有往前,等着入宫更加没有机会,如今想起来都引以为憾。 这一世,没准能和这位谢小姐成为朋友。 夜幕四合,前头来传饭。 绾宁简单收拾过便出了门。 今日出门前,便让半夏留了话,会回来,刚刚回府也让人去前厅禀报了一声。 前厅里,已经盏上了灯。 老夫人一见着绾宁来,顿时眉开眼笑。 也没有问她去哪里,见了谁,一开口便是: “今日可玩的开心?” 绾宁连连点头,“是。” 老夫人:“玩得高兴便呆久些,不必太拘着礼的。” 绾宁对着老夫人笑笑:“绾宁想早些回来陪祖母用饭。” “你这孩子。” 老夫人显然很喜欢听这样的话,笑得合不容嘴。 “好好好,吃饭吃饭,都饿了吧!” 绾宁做了个摸肚子的动作,“可不是嘛。” 老夫人又呵呵呵的笑起来。 到饭厅,宋渊已经在等着了。 一家人坐下来吃饭,照例都是绾宁爱吃的,其间有几道新菜,老夫人特地放在一旁。 “你尝尝,看看好不好吃,以后我让厨子什么都做一些,让你多吃一些。” 老夫人没有说:让你多见识一些。只是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绾宁侧目,连声道歉。 饶是前世她在宫中吃过山珍海味,也觉得国公府的味道着实美味。 不由得多吃了一些,老夫人看着十分满意。 脑中已经在琢磨明日的菜谱了。 一顿饭吃完,老夫人对着宋渊开口,问起了今日长街上发生的事。 之前忠勇侯府和太师府的人相继前来道谢,老夫人都不了解,这会正好问问事情的始末。 老夫人没有避开绾宁。 国公府的教育一直十分开放,并不认为女子只要会琴棋书画女工就好,家里的大小事适当了解一下,有助于开拓眼界。 宋渊当即把事情说了一遍。 老夫人点点头,开口, “当街闹事,既碰到了,岂有视而不见之理。 忠勇侯府家势显赫,位高权重,你亲自把人送回去也无可厚非。还好忠勇侯府是个拎得清的,要不然这个梁子怕是就会结下了。” 宋渊点头:“母亲说的是,儿子也如此想。” 老夫人嗯了一声: “此事陛下可知道。” 宋渊摇头,“我只当一桩小事,没有特地禀告陛下。” 老夫人道:“是,不掺合就对了。 忠勇侯府的世子,是溺爱太过,不知敬畏,如此行径也做得出。 拦的还是太师府的小姐,这一回怕是多多少少也得受些惩罚了。 你马上就要走了,便别多事。” 宋渊:“是,儿子明白。” 绾宁见二人说完,才开口: “父亲何时动身。” 前几日便听宋渊说,差不多这几天就要走了,今日应该是去确定行程。 宋渊:“初十,一早便走。” 老夫人,“怎么这么快?” 其实她心里大约是有底的,只不过现在一听宋渊说出来,心里立马便有了不舍的情绪。 宋渊:“已经回了那么多日了,也该走了。” “也是。” 老夫人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看得出来,脸上是浓浓的不舍。 宋渊看向绾宁: “前几日吴氏来过,想要为他儿子要一封推荐信。” “是。” 绾宁点点头:“我已经拜托了逸王殿下,这件事他会解决,父亲不用操心。” 宋渊摆摆手,并不认同这个做法。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我来解决就好,不必麻烦逸王殿下。 逸王殿下虽然是你的未婚夫,但是,你心里得有一杆秤。 如今,我还能动,一封推荐信还是能写的。 吴氏那一次来过后,我便已经写了上去,也让人传了话给逸王府。 以后,咱们府上能解决的,都不必麻烦逸王殿下。你们好好的过日子就行。” 绾宁的眼眶微微发热。 宋渊并不是不相信君逸,而是不希望君逸因此对她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虽是很小的一件事,但是国公府依然处处为她考虑得周全。 “是,父亲,女儿记下了。那件事……,是我答应了她。” 宋渊:“这不怪你,你祖母与我说了,她哭哭啼啼。那般样子,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你作为女儿也不好拒绝。 所幸你言语有状,跟她约定以后有事也不可上门,是一劳永逸的解决了这个麻烦。 只是,这一点当时你祖母并没有制止你。宁儿,你会不会觉得是国公府不近人情,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但是我们如此做……,却有点过河拆桥的嫌疑。” 宋渊问的很小心,言辞错句也非常的诚恳。 绾宁摇头,不假思索地坚定道: “不会,祖母和父亲是我的家人。” 绾宁没有多话去解释。 只这一句。 宋渊别开眼,只点了点头,像是隐忍着什么,良久也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 这边老夫人已经泪流满面,连忙擦掉泪水不让绾宁察觉。 大家说开了,心里没了芥蒂。不知不觉间,亲人感情又深了几分。 宋渊也可以放心的走。 老夫人看绾宁如此懂事体贴,心里更是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更加好好待他。 绾宁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这一世,她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藏着掖着,也不跟家人打马虎眼,大家可以坦荡明白的相处,这是最好的结果。 第283章 让吴娇坐稳吴家主母的位置 绾宁从主院出来,回了望月轩。 一路上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这会看起来神情便困乏得很。 半夏:“小姐,奴婢去准备热水,今日累了一天,早些歇息。” “嗯。” 趁着这个时间,绾宁在窗前坐了一会儿,夜月清辉落在院子里,清风拂面,更觉困顿。 半夏准备好,绾宁去隔间沐浴。 准备睡时,脑中想到什么,叫来了杜若。 “吴家那边,让他们尽快成婚吧,免得夜长梦多。” “是。” 杜若退下,绾宁困极,闭上眼睛。 夏夜的凉风徐徐从窗外吹进来,绾宁脑中想着君逸今日和她说的话,迷迷糊糊的,一下便睡着了。 夜深。 吴家。 吴娇院子里,哭哭啼啼的声音从早上被发现,一直闹到现在,断断续续的没有停过。 还好吴坤知道厉害,把这件事捂得严实,没有让苏长荣知道,要不然这强扭的瓜,苏长荣有芥蒂终归不妙。 吴夫人心疼女儿,一直在旁边陪着劝慰着。 只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劝吴娇想开些,好好的嫁入苏府去。 此时已经夜深了,吴夫人还在吴娇的院子里守着她,也已经赔了一日一夜了。 吴娇一双眼,哭的又红又肿。 “母亲,我……我……”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嫁给一个比自己父亲小不了两岁的男子,心里便堵得慌。 但是现在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她不答应又能怎么办? 今日早上,她醒来的时候,一声尖叫,许多丫鬟下人都看见了苏长荣和她在一起衣衫不整的样子,怎么躲得过去? “母亲,是姐姐害我。 明明我已经把人送到了姐姐的院子里,但为什么后来会出现在我的院子里,我的下人浑然不觉,我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 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是吴兰,一定就是吴兰,她什么事都没有,而我……” 吴娇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吴夫人见她伤心也落泪。 “现在再找谁的错处已经没有意义了,事已至此,你便安心,好好的嫁到苏府去。 你是嫡女,今日苏大人也已经跟你父亲说好了,你进府便是正妻。 苏大人的年纪虽长些,但年长的男子体贴,而你年少,他一定会心疼你,日子还好过些。 若是嫁个年轻的大家公子,肚里一大堆的花花肠子,让你一人独守空房,你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 这些话,吴夫人从早上说到现在,吴娇从一开始的不听不听,听不进去,只知道大喊大叫,到现在吴夫人再说,也能听进去一两句。 事已至此,已经没了回转的可能,她只能认下了这件事,好好的嫁入苏府才是最好的选择。 吴夫人看她听进去了,趁热打铁道: “索性你在外的名头也好,一直都是乖巧听话懂事的形象,所以今日你父亲在和苏大人说起的时候,苏大人对你也是连连赞赏的 你年轻貌美,又有好名声,身份也不差。是完全能在苏府立住的。 如今苏府那样的门楣,若是年纪相仿的嫡子,咱们哪里靠得上? 你现在是一步登天,以后生的儿子就是苏府嫡子,生的女儿就是苏府嫡女。苏府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吴夫人说着嫁入苏府的好处,吴娇自知后悔没用。事到如今已没有更好的去处,越听越觉得心动。 吴夫人看吴娇听进去,心中又松了几份,连忙暗示丫鬟,请了吴老爷过来 吴老爷已经和苏长荣谈好了,只等着定下婚期了。 苏长荣事情发生后他也很懵,不过已经发生了,他就必须得给人一个交代。 他还挺喜欢吴娇,吴娇年轻貌美又是嫡女。而且吴家向来听话,他有什么不能做的事情都交给吴家,一直也完成的很好。 还有一点,他考量的是皇后的态度。 关于党争他没有想好要投靠谁,但是被皇后记恨,不是什么好事。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皇后为何会讨厌吴氏的原因,其中还有一点是因为吴氏把原本属于绾宁的婚事给了苏雨澜。 若他娶了吴家的人,吴家肯定就会放弃吴氏,这样一来是间接的讨好了皇后。 他现在正室位置空缺,好的大家闺秀绝对不会做苏府的填房。不好的他又看不上。 而吴家这位年轻貌美,名声也不错,吴家既然教出了一个吴氏,那么再来一个,管家能力应该也是不差的。倒是正合适。 思虑再三,苏长荣才决定上门来解决这件事情,无论从哪里来说都是对他有利的。 吴娇院子里,吴坤过来了。 见吴娇已经改变了心态,也多少劝了几句,毕竟还要靠吴娇和苏家打好关系。 二人说通,吴坤叫了吴夫人去外间说话。 吴坤率先开口,“事情已经谈妥了,娇儿过去便是主母。” 吴夫人听了点点头,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她的婚期……” “一个月后,下月初十。” 吴坤坐于首位,今日事情发生,他和苏长荣商量好后,立马就去找了同僚徐大人来商议,徐大人当时有事,刚刚才过来。 他也认同徐大人的意思,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件事几乎是板上钉钉,那就无所谓名声不名声,免得夜长梦多,赶紧把人送进去才是真理。 吴家的小姐坐稳了苏家主母的位置,这才是最重要的。 吴坤把自己的意思说了,顾夫人面露震惊, “什么,一个月?这也太快了吧,那娇儿的名声……” 吴坤制止她: “糊涂,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还说什么名声不名声呢,万一到时候有了身子,临时来办更不好。 总归,苏家那边没有芥蒂,外人爱如何说便如何说了。咱们家若顾着那些名声,也没有今日这般家业。” 吴夫人低头,默不作声,这些年来虽然她不清楚细节,但是也知道吴家为苏家做了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名声本就不太好,若不然,吴兰一个好好的嫡女也不会只嫁了一个芝麻小官。 只是一想到自家女儿受了这般委屈,心中到底不忍,掉了两滴泪。 “那妹妹那里……” 说到吴霜,吴坤眉头死皱。 因为和苏长荣商量婚事,他把这件事情也了解了个透彻。 苏长荣已经明确的说了,最好跟吴霜保持距离。 别说苏府会疏远她,若他们想和苏府再联姻,他们也要疏远她。 吴坤哪里能想到,自己的妹妹一个后宅妇人居然能得罪到宫中的人,吓个半死。 吴氏出嫁那么多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好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不过,这件事对于吴娇来说,却是个好消息。 这就说明,吴霜虽然是她的姑姑,但绝对不会成为她的阻碍。若吴霜想在苏府过得好,就得帮衬吴娇。 除此之外,吴霜的三个孩子,一个被驱逐,两个成了庶出,没有任何威胁。 假以时日,等吴娇生下一儿半女,地位就彻底稳固了。 吴夫人听完吴坤的话,也是一阵唏嘘,一想到对自己女儿来说是好事,高兴不已。 吴坤说完径直走了,吴夫人又进了内室,斟酌着把这些话都告诉了吴娇。 因为事关吴家和苏家的关系,吴坤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吴夫人教导好这个女儿。 吴夫人只觉得责任重大,脑中已经有了计划。 第284章 就怕你寻了短见 次日一早,是七月初九。 吴霜让人准备了糕点,还特意换了新衫,上了淡妆,去见苏长荣。 去的时候,苏长荣正在谈事,她在书房外等了许久,等来一句: “吴姨娘,老爷让你回去,不必再来。” 吴氏的脸一下就白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交好,没想到苏长荣半点不念旧情。 但是到底不死心,也知道不是抱怨生气的时候,只得耐着性子,让人通报说是想商议一下苏雨澜的婚事,要立个章程。 这一回,小厮过了好一会才出来回话。 苏长荣依然没有见她,只让人送了个章程出来。 吩咐吴氏:从府中挑一些大件,也不能看着太寒碜,毕竟是恒王府。 听着这话,吴氏气得浑身发抖。 到这个时候了,苏长荣眼中只有恒王府。没有半点为苏雨澜考虑。 挑大件,只看着好看,也卖不出几个钱,对于苏雨澜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一个侍妾不可能会住多好的院子,摆上那些大件,倒显得不伦不类。 事已至此,吴氏只能认命。 安排下去之后,特地去了一趟苏雨澜的院子,提醒她进了恒王府之后,要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在身份提升之前都不要摆出来才好。 苏雨澜随意的应了一声“是”,没有要跟吴氏多说话的打算。 吴氏见她冷淡,一时满腔的话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说,只觉得愈加郁闷。 吴氏离开后,苏雨澜坐在窗前发呆。 最近有人联系她,要和她合作,条件是要她进了恒王府之后,要听对方的话。 苏雨澜还没有答应。 对方开出来的条件很诱人,可以帮她争宠。但是她心里也清楚,对方让她做的事情,怕是也不简单。 到现在,她心里还是想着恒王,不想做出伤害恒王的事来。 若是她可以一举获得君恒的心,那就不用去做那些不该做的事。她心里带着期望。 但是,她也没有一口回绝,想到万一靠自己失败了,还有条后路可以走。 只是…… 苏雨澜看着眼前这个院子,不免想到曾经,只觉得心里憋屈。 明明在不久前,她还觉得自己有大好的前程,为什么短短时间过后,仿佛眨眼间,她什么都没有了。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想到绾宁,心里更是嫉妒成狂。 却没有任何办法。 这些天的经历,每一件都在提醒她,要想做人上人,就需要忍耐再忍耐。 距离婚期越来越近,她心中既满怀期待,又无限忐忑。 吴氏让她学这些东西,一开始她是抗拒的,但是经过了吴氏苦口婆心的那一番话,她妥协了。 她相信自己以后一定能获得恒王的宠爱,她脑中甚至已经开始幻想婚后的美好生活,思及此处又觉得未来依旧充满希望。 正在她思索之时,吴嬷嬷来了。 吴嬷嬷最近来得特别勤,苏雨澜因为不喜吴氏,连着对她也没有好脸色。 吴嬷嬷一进院子,态度恭敬: “老奴见过四小姐。” 苏雨澜面色不好,冷冷淡淡的: “起来吧,有话快说。” 吴嬷嬷被噎住,原本的长篇大论也憋在喉头说不出来,只得挑了重要的说: “老奴斗胆,是来劝劝四小姐去看看五公子,如今正是大家有难处的时候,更该患难与共,互相扶持。” 苏雨澜对此嗤之以鼻,自从上次吴氏为了苏铮想要牺牲她的时候,她对吴氏和苏铮就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正想呵斥拒绝,又听得吴嬷嬷开口道: “五公子是小姐嫡亲的弟弟,若五公子以后有出息,小姐面上也有光。 姨娘上回去了学院,学院的夫子对五公子赞不绝口,说他有状元之才。” 苏雨澜听着这话认真了一分。 苏家虽然是大户,但是对比于真正的高门还是算不上,夫子如此说,就说明苏铮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届时会试就算当不上状元,也能名列前茅。 她作为苏铮嫡亲的妹妹,别说和其他侍妾地位不同,就连恒王殿下都会高看她一眼。 想到这里,苏雨澜心思微动。 她和苏铮的感情,不好不坏,和苏绾宁比起来,是不同的。她知道,她和苏铮才是真正同父母的亲姐弟。 以后,若苏铮真的能成事,确实少不了她的好处。 想到自己往后,苏雨澜觉得若有个厉害的弟弟,对她来说总不是坏事。 而且她对苏铮有意见主要是因为吴氏太偏心,苏铮自己本身没有做出什么让她厌恶的事。 想及此,苏雨澜看向吴嬷嬷,“行了行了,晚些时候,我会去看看他。” 吴嬷嬷一听脸上高兴,赶忙又多说了两句:“小姐长大了懂事了,姨娘一定高兴。 五公子因为身份的事,最近郁闷非常,若有小姐的关心,给他宽慰,五公子一定会记得小姐的情谊。” 见苏雨澜面露不耐,吴嬷嬷不敢再多话,退了出去。 吴嬷嬷走后,苏雨澜让红叶备了些吃食,向苏铮的院落而去。 苏铮虽然成了庶子,但是住的地方没有变,还住在原来的院落。 一来是府中没有正经主母,二来是这件事他也只是受了牵连,又是府中从前的嫡子,苏长荣没有发话惩罚他,管事也不敢自作主张拿他怎么样,便维持了原状。 苏雨澜来时,苏铮院子大门紧闭,只有个守门的小童在打瞌睡,苏雨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给了那小童一个大嘴巴子。 觉得下人就是看他们失势才随意糊弄不用心,看不起他们。 小童吃痛,一睁眼见到苏雨澜怒气冲冲,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慌慌张张的起来,“四小姐。” 苏雨澜没理他,推开门径直就进去了。 屋子里苏铮听到响动,心中一惊,回过头来,看见是苏雨澜闯进来,眉头皱起。 苏铮今年十四,正是少年心性意气风发的时候,突逢变故,整个人都看起来有些颓唐。 他生得不错,唇红齿白,有些女相,这几日关在府中,这种感觉更明显,还有些阴侧侧的。 苏雨澜来苏铮这里向来是横冲直撞,不讲礼数,她一进来就看到苏铮皱眉看向她的样子,直觉到是苏铮不欢迎她,语气便有些冲: “干嘛这般看我。” 苏铮:“你来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来,吴姨娘三番四次的叫我来看看,生怕你寻了短见。” 苏雨澜的话向来刻薄,从前必要吵一架的,但是现在,他耳边只回响着“吴姨娘”三个字。 一句吴姨娘,刺痛了苏铮的耳朵。 第285章 三个人被一锅端了 苏铮面色更不好了。 刚一回来的时候,知道了自己成了庶子,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苏长荣对他也冷淡了许多,吴氏一直不肯说原因,他对吴氏颇有怨言,连吴氏的面都不肯见。 吴氏没办法,只能把当时的情况合盘拖出,把自己替苏雨澜顶罪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苏铮更是怨她不顾大局,为了苏雨澜一个人,搭上了他们三个人。 若不然的话,苏雨澜本身有婚事保命,总不会死,最差也是进恒王府当侍妾。 而吴氏正室身份依旧,他的嫡子身份也依旧,到时候还能够照拂一下这个姐姐,现在好了,三个人被一锅端了。 吴氏说起来也后悔万分,主要是她当时的时候没有看清楚形势,只觉得宫中怪罪下来,惩罚一定不小,所以才帮苏雨澜担了这罪名,谁知道那一次苏长荣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苏铮虽然怨吴氏太冲动,但心中更怨的,其实是苏雨澜。 他在学院里也听说了苏雨澜的种种行径,以前只觉得她刁蛮无状,后来当那些话传到他的耳朵里,他都觉得不忍直视,活脱脱一个惹事精。 对她的印象跌到谷底。 而且他回来那么多天,苏雨澜都没有出现,这回一见面,横冲直撞不说,好像是别人逼她来的一样,苏铮哪里稀罕。 他心里有气,说出口的话也刻薄了许多: “不想来就滚,做出这种样子给谁看。” 苏雨澜楞住,委屈的不得了,从小到大苏铮哪里对他说过这种重话,一时又恨又憋屈。 她抬手指着苏铮哭道:“你居然叫我滚。” 苏铮:“你自己不想来走就是了,做出这番样子,像是谁逼你来似的,又不是我让你来的。” 苏雨澜被如此指责,再忍不住: “我好心来看你,你居然说这种话,我还没说你住着那么好的院子,我却搬到了角落里,你都不关心我一下。” 苏铮也气得不行,“你这么横冲直撞的,叫好心?再说了你住到角落里,不是你自己自找的吗,自不量力想陷害苏绾宁,没那个本事,连累我们,你还好意思委屈,要不要脸。” “你胡说,你都不知道姨娘如何偏心……” 苏雨澜被骂傻了,又心虚又委屈,大哭着和苏铮争吵起来。 二人平时偶尔也有闹矛盾争吵的时候,每次苏雨澜都告到吴氏跟前去,吴氏两边说和,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还有些家的温馨氛围在里头。 但是现在不同,二人一个不好就直接干上,针锋相对了。 他们突然才发现,从小到大好像二人都没有好好的一起说过话。 苏雨澜常常是用苏铮的忽视和欺负,去吴氏那里告状撒娇。 苏铮只觉得她吵闹,但是也不跟她一般计较。 现在各自心里有气,凑到一起竟连好好说话都不会了。 苏雨澜下意识的就要去找吴氏,但才刚挪了一步,便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急忙顿住脚步,只是眼泪落得更凶。 苏铮见她如此,心中更是烦闷。 若往常,他还哄上一两句,但现在,想到前面她的所作所为,还有现在的这番矫揉造作,只觉得她面目可憎。 他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要前来安慰的意思。 红叶见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中慌乱。 好歹劝了两句,小姐别哭了。 苏雨澜现在见谁都是坏人,觉得红叶是看她的笑话,反手就是一个耳光甩过去,啪的一声响,红叶当即就红了眼眶,却又不敢哭出声来。 苏铮看到这一幕,对苏雨澜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听她哭得烦,就要轰她出去。 就在此时,从外头进来了个丫鬟,是吴氏院里的人。 因为跑太快整张脸发红,神情慌张,说话都有些哆嗦。 “不好了,吴姨娘吐血了,五公子快去瞧瞧吧。” 苏雨澜被这一叫也止了哭声,只是眼泪还挂在脸上,表情愤怒,看起来莫名有些可怖。 她看向那丫鬟,大吼道, “吐血了就吐血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昨儿也吐了,今儿又吐,每天都吐,这是要磨谁呢?” 苏雨澜这话听着就觉得刻薄,但是她自己浑然不觉。 丫鬟吓了一跳,赶紧解释: “不是不是,姨娘本来好好的,听完那个消息,便一直吐血,止都止不住,奴婢来的时候都还在吐。” 苏铮回过神来,赶忙问:“发生了什么事,你说的消息是什么,听到了什么消息?” 那丫鬟有些支支吾吾不敢说,但见这情况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当即一咬牙开口道: “老爷要娶吴家的二小姐。” 要娶,不是要纳,是娶妻。 “什么?” 苏铮和苏雨澜看向那丫鬟,齐齐出声惊呼。 那丫鬟见事已至此,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原来是苏家和吴家已经商量好了,隔日便遣了媒婆上门纳礼。 上门是去女方家里,又是那么急,苏长荣自己去谈的,一时消息还没有到后院。 只不过,今日吴氏去见苏长荣,苏长荣却没有半点待见她的意思,连面都不见,吴氏自觉危机。 如今国公府和她交恶,苏长荣这里一点指望都没有,虽然知道娘家或许靠不住,吴氏也只能去碰碰运气。 便遣了丫鬟去了一趟吴家,让吴夫人前来一叙,有话当面说。 这么多年,她明里暗里都帮衬着吴家,如今自己有事,吴家不会坐视不管。 万万没想到,丫鬟一去便见着了此事,一打听,听了个全。 当即回来跟吴氏禀报了。 小丫鬟不知轻重,什么都往外倒。 吴氏大惊失色,想到昨日吴嬷嬷说的,吴家宴请苏长荣,苏长荣还在吴家过了夜,便知道这件事情假不了。 又听得那个丫鬟描述得绘声绘色,心中又恨又气又悲,那种被至亲背叛的感觉,像绳索扼住喉咙。 吴氏气血翻涌,当即喉头一动,喷出一大口血来,接着血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止都止不住。 吴嬷嬷吓坏了,赶紧扶着吴氏坐下,吴氏还清醒着,眼睛也睁开,但是血依旧往外涌。 她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眼看着鲜血已经把衣襟都染红了,吴嬷嬷慌忙让人去请大夫。 又遣了两个人各自去禀报苏雨澜和苏铮,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苏铮听到这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苏雨澜,这一切都是苏雨澜造成的, 她居然还有脸到他这里来大呼小叫,这个扫把精。 第286章 苏铮 苏绾宁为什么不回来 苏雨澜没注意到苏铮的表情。 她直觉吴氏不好,就要往外走。 虽然她对吴氏有怨,但是吴氏出事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要死也要等她出嫁了才死,若不然她得守孝,就耽搁了,到时候,谁知道恒王府会是什么光景。 正想着,吴铮已经先出去了,他想着如果吴氏有事,这个府里,怕是不会再有人替他打算了。 苏雨澜赶忙跟上去。 他们走到吴氏的院子里,原本以为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这时候应该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但事实上除了原本的人,院子里冷冷清清,不由得又是一阵唏嘘。 二人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府医已经来看过了,为吴氏扎了针,吴氏止了血,这会已经闭眼睡了过去。 府医在开着药方,吴嬷嬷连吴氏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苏雨澜跟着苏铮走进内室。 苏铮先来到床边,一眼看到满身满脸是血的吴氏,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吐了。 触不及防,吐了一地。 一时间屋子里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苏铮拖着僵硬的身体走出了室外,又吐了一会,有丫鬟赶紧送来茶水给他漱口。 好一会,才缓过来。 屋子里,下人正在打扫。 看着下人进进出出,抱着脏衣和被褥,是在帮吴氏收拾。 苏铮站在外面,没有进去。 他毕竟才这个年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那么多年身为嫡子又一直顺风顺水,这阵仗只让他觉得一道晴天霹雳从头顶落下来,他一阵头昏眼花。 原本他以为,自己成为庶子这件事就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 但是没想到,更大的好像还在后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觉得自己拥有的东西仿佛在一瞬间失去,心中一下空落落的。 里头收拾好了,苏雨澜复又进了屋。 先问过了吴嬷嬷具体情况,这才去看吴氏。 吴氏怒火攻心,极度悲恸,又加上最近的劳心劳力,这一倒,伤了根本,以后,怕是都得养着了。 病来如山倒,吴氏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 苏雨澜坐在床前,看着丫鬟给吴氏喂完药。 比起苏铮,苏雨澜这会倒是沉着了下来。 她这些日子算是经过一些事,刚刚又和苏铮大吵一架,现在心中对这个家和这个家里的人甚是灰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府医来看过,说是没有性命之忧,大家一时不至于乱了阵脚。 屋子里已经收拾过,开窗通风,吴氏身上也换干净了。 此时,苏铮也进来,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吴氏,眉头深皱。 叫来吴嬷嬷,语气愤愤不平: “吴家究竟怎么回事?” 苏铮年纪轻,不懂收敛,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父亲真的要娶表妹吗?” 苏铮说出这句话都觉得恶心,只觉得伦理纲常都不对了。 吴嬷嬷低着头:“大概率消息是真的。” “吴家为什么这么做?他可是我们的亲舅舅。” 苏铮一脸气愤,吴家再进新人,这就是抛弃了吴氏。 吴嬷嬷心中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吴氏再失去了吴家的支持,便彻底孤立无援。 苏铮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吴氏都这样了,可见这件事对吴氏的打击有多大。而且做这件事的,是吴氏的亲哥哥。 这些年,吴氏帮了吴家那么多,吴家是半点都不记得。 不记得,不感恩也就罢了,还要回过头来对付她。 比背叛更可怕的,是背叛过后还补一刀。 吴嬷嬷这个时候哪里敢说话。 虽然她一直跟在吴氏身边,但是她的一家人,丈夫孩子弟弟弟媳全部都在吴府中,她实在没有立场说这些。 “这件事老奴不敢妄言,姨娘喝了药很快就会醒,等姨娘醒了,听听姨娘怎么说。” 苏铮默不作声,他突然发现,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直都是吴氏在做主,在出主意,他完全不用操心。 现在吴氏不能做了,需要他们做决定的时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助。 吴铮看了一眼外头,弱弱的问了一句,不知道是问苏雨澜,还是问吴嬷嬷, “不然我去求求父亲吧,那么多年,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苏雨澜撇了他一眼, “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说你蠢笨。 若父亲对姨娘有一丝怜悯之心,我们又何至于会有如此境地。” “别说姨娘现在没有性命之忧,就是真的不好了,父亲怕是也见不得会来。” 苏雨澜想到那一日,苏长荣说要好好安葬她们的时候,那冷血无情的话,依旧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她心中清楚,她已经被苏长荣放弃了,或许,他们三个都被苏长荣放弃了。她以后,只能靠自己。 苏铮看着苏雨澜,更加心慌意乱。 他第一次在苏雨澜身上看到了吴氏的影子,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这种感觉让他害怕。 他没有再说话,就这么愣愣的等着。 等着吴氏醒来。 苏雨澜也没有走,倒不是她有多关心吴氏,而是在琢磨自己以后的路。 二人等到日落西斜,夜幕降临,吴氏都没有醒的迹象。 苏铮踌躇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对着苏雨澜说道: “苏绾宁为什么不回来?这也是他的母亲,凭什么都我们来担。 现在她是国公府的孙女,得国公府的人喜欢。她还是逸王妃,逸王爱重她。 她的话,父亲一定会听。 只要她替母亲撑腰,替我们撑腰,我们……” 苏雨澜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反问:“我们便如何?” “我们便可以恢复到以前的地位,有个那样的大姐姐,以后没准路更好走,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对吗?” 吴铮被拆穿心思,不敢看她,有些窘迫,但是说出口的话依旧理所应当。 “她难道不该这么做吗? 这是她的母亲,母亲养她那么大,她不该报答吗? 我们是她的弟弟妹妹,她帮衬一些不是应该的吗? 她也太自私了,自己去享荣华富贵,让我们过这水深火热的生活,半点没有要帮帮我们的意思。 也不怕得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作者有话说】 —— —— 感谢大家的书评,加更送上。 笔芯! 第287章 吴娇进门她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苏铮愤愤:“若她是只白眼狼,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苏雨澜斜斜的看了他一眼,眼带讽刺, “你预备如何不放过她?” 苏铮噎住,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绾宁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还是未来的逸王妃,他能怎么办。 面对苏雨澜嘲讽的眼神,他大喊出声: “尊重父母,赡养父母是伦理纲常,她连这点都做不到,就是说到陛下跟前去也是她没道理。 若她没所作为,我便要她身败名裂,要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苏绾宁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苏雨澜定定的看着苏铮,终于发现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可笑,单纯无知。 她突然笑起来,那笑声无比骇人,听着都让人毛骨悚然。 苏铮不明所以,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疯了,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害怕之意。 苏雨澜一抬头便对上这样的眼神,笑得更欢。 苏铮吓得后退了两步,眉头紧皱。 过了良久,苏雨澜终于平静下来,看向苏铮: “你说的对,去吧,去找苏绾宁,这也是她的母亲,来看看总不过分。” 苏铮不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没有动作。 其实他心里是嫉妒苏绾宁的。 他们现在那么惨,但是为什么苏绾宁却是越来越好?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运,可以让国公府认她为干亲,宫中又还下了旨,封她为逸王妃。 他心里甚至隐隐约约的在想,若是以后有需求,求到自己这个大姐姐的门上去,苏绾宁应该也不好意思拒绝他。 这个时候苏雨澜叫他去,他绝对不能去,这么宝贵的机会,不能随意浪费。 苏铮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脑中已经在琢磨着,有事该怎么说了。 吴嬷嬷在一旁听着,没有说话。 苏雨澜和苏铮不知道事情的内情,但是她却一清二楚。 通过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来看,她感觉国公府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否则,就算是为了绾宁的名声,国公府也该对吴氏好些。 还有昨日的两家铺子,无论如何国公府也不会吝啬这两家铺子,但是老夫人就是没给,只能说明他们心里并不觉得对吴氏愧疚…… 吴嬷嬷想到这些,但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从前,吴嬷嬷的家人吴氏可以处置,她一心为了吴氏,半点不敢有错。 但是现在,吴氏做不了她家人的主了,而想到之前王嬷嬷和苏雨澜奶娘的下场,她不得不打算自己的以后。 苏雨澜看苏铮不动,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此时,她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不管什么事,只要有苏绾宁参与,那么她们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她脑中有一道光一闪而过:就连这件事,难道也是苏绾宁的手笔吗? 其实……她是不是巴不得她们出事? 其实……她是不是一直都在对付她们…… 苏雨澜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猜测,但是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更悲催的是,哪怕她猜测的是真的,她发现,自己也毫无办法,不由得觉得后背一阵一阵冷飕飕的风吹来。 夜深。 吴氏还没有醒。 吴嬷嬷又请了府医来看,府医看完又开了两付药,只说吴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照理来说,用了药两个时辰便会醒,但是现在还没有动静,怕是要大病一场了。 苏雨澜和苏铮面色皆不好,听着这话也没有再说。 吴嬷嬷见状,劝慰着二人先回去休息,等明儿一早再来看。 二人心思各异,琢磨着自己的事情,好歹进去看了一眼才离开。 走出院子外,苏铮先离开,这会在前头等着,看苏雨澜过来,拦住她,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苏雨澜没好气道:“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苏铮:“苏雨澜是怎么回事?” 说到绾宁,苏雨澜心里是又嫉妒又愤恨。 他看了一眼苏铮:“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还能有别的什么吗?” 苏铮:“国公府为什么会认她做干亲?又为什么会成为逸王妃?我记得那时候可是恒王殿下向陛下求娶她。” 说到恒王,苏雨澜面色更不好。 “这件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你想知道明日便去问姨娘。” 苏雨澜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苏铮见传,知道其中必有缘由。心中想着明日等吴氏醒来,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此时的国公府,望月轩的灯还亮着。 绾宁下午睡了一觉,到傍晚才起,这会儿并不困,听着杜若报告今日的事情。 “昨日赵大人收到小姐的回信后,径直入了宫,要皇帝做主。 皇帝问清楚了事情缘由,当即让御林军上门拿了人。 如今,章麒已经在狱中。” 绾宁点点头。 从前赵砚臣人微言轻,被欺负只能忍气吞声,现在不能也不许。 人在高位,若忍气吞声,便会失威。特别是赵砚臣,此时,应该越高调越好。 而且,他和章麒本来就有旧怨,这会一块算了,明目张胆公报私仇,也算绾宁送给赵砚臣的一份大礼。 君策很明显也知道这一点,赵砚臣被动利用,为了配合君逸打压君恒的计划,她也要推波助澜。 这是君策愿意看到的,但是她也要这么做。 绾宁心中知道,到这里开始,她就算开始真正和君策对上了。 “此事还有后续,你继续关注着。” 杜若:“嗯。” 说完这一件,杜若又把苏府的事情说了一遍。 有了前面忠勇侯府的事情,绾宁对苏家有些兴致缺缺。 “吴娇进门,吴姨娘便没有好日子过了。 杜若:“小姐,若他们真的以此来国公府胁迫小姐怎么办?” 现在在外人眼里,吴氏还是绾宁的母亲,若是吴氏有疾,绾宁不闻不问,不仅对她的名声有损,对国公府也会有所影响。 这种事,说起来不大,但是却也不能忽视。 绾宁笑了笑,不以为意:“来就来了,我还怕他不来呢。” 杜若不明所以,但是自家小姐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小姐竟然说了这话,便肯定有对策不会吃亏。 “吴家那边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就在下个月初十。 吴娇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后面吴夫人劝了许久,分析了厉害。事情已经发生,没有回转的余地,她到现在也默默接受了。 而且吴坤已经知道了吴姨娘被贬的缘由,吴姨娘复起无望,等吴娇一进门,吴家便会彻底放弃吴姨娘。” 绾宁点点头。 吴氏如今失势,而且还得罪了宫中的人,皇后对她的印象也不好。 吴家就算明哲保身,也不会和吴氏多亲近,若不然这些日子以来也不会不闻不问。 更别说现在吴娇要进门。 吴氏今后在吴家讨不到任何好处。 吴氏,很快要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 绾宁摆了摆手,转而道: “给父亲准备的礼物如何?” 宋渊明日一早便走,虽然一应东西,国公府都会准备。 还有兵部那边也会有章程。 但是父亲远行上任,她送东西,也算是作为女儿的一番心意。 杜若点点头,“国公爷的冬衫,靴子,长袜…小姐吩咐过的,都准备好了。” 绾宁嗯了一声。 女红这些东西她向来不擅长,便都买的成品。 在半个月前,就让玲珑坊的绣娘开始做了,前几日刚送过来,时间刚好。 绾宁这几日都在琢磨着,要和宋渊说的事,不由得表情有些凝重。 第288章 父亲女儿有话对你说 次日一早。 天才蒙蒙亮,国公府的过道上,便都掌上了灯。 老夫人早便起来,洗漱好,在前厅等着了。 之前每一年,宋渊要远行,她都会起个大早来送他。 哪怕母子二人话少,并不交流,但是老夫人十年如一日,从来没有间断过,这一回也是如此。 宋渊出来,一见老夫人,心中感慨。 “母亲不必相送,好好睡着就是。” 这一次回来,宋渊和老夫人的关系好了许多,从前的一些误会隔阂,因为绾宁的出现,都仿佛消失了。 如今说话的,就是一对普通不过的母子。 儿子远行,母亲相送,有些不舍的气氛,都是亲情的留恋。 老夫人让张嬷嬷捧出来一个精致的食盒。 “我睡觉少,差不多也该起来了,如今我只得你一个儿子,你要远行我不送送怎么放心。” 老夫人的话说得很慢,语气里藏着浓浓的不舍,听得宋渊心里酸涩,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 老夫人看着食盒:“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些吃食,你在路上吃。 这个是汤,昨儿夜里就炖上了,炖了三个时辰,味道正好,和这几日做的不重样。 宋渊叹了口气,这些东西一看就是老夫人亲自动手熬的。从前每年都是如此,往常他接过也不再多话,但今年心中总有些不忍,话也多了几句,“母亲不必劳心,这些都有下人去做。” 老夫人笑了笑,“那怎么能一样呢?你小时候说最爱喝我做的汤, 以后啊,也不知道还能再喝几次。” 宋渊:“母亲莫说这样的话,母亲身子硬朗,一定能长命百岁。” 老夫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也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转而嘱咐道: “路上小心,别记挂在家里。 你交代的事,我也肯定会打听清楚。” 说到家里,宋渊想到绾宁,眉头微微皱起。 君逸现在不在世人目光之内,是因为他的腿疾,若到时候他出世,那么国公府的存在,一定会让君逸成为那两位的眼中钉。 到时候,绾宁作为中间的连接,怕是不讨好。 他心中想着,这件事可能妥善处置。 就在他愣怔间,外头下人来报, “大小姐来了。” 只见门外,绾宁身着夏衫,身上披了一块披帛。 见绾宁过来,老夫人赶忙迎上去: “我的儿,这更深露重的,你来做什么,本就身子弱,着凉了可怎么办。” 老夫人心疼得不得了。 绾宁笑着挽上老夫人的手臂,“哪有祖母说的这么弱,我都怕不敢出门了。” 老夫人:“总之要注意些。” “是。” 绾宁走向宋渊,让杜若把东西送上来,“父亲,这是女儿的一点心意,一些冬衣和靴子,虽不是女儿亲手做的,但也是女儿的心意,还请父亲笑纳。” 宋渊接过包袱,放在手中,竟觉得沉甸甸。 他头一回收到自己女儿的东西,不免有些感慨,一时眼眶也热热的。 又想到眼前这人十有七九是自己和心爱女子的孩子,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意味。 酸涩有之,欣慰有之,怀念有之……,一时百感交集,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一个大老爷们,在战场上受一身伤都没有掉过一滴泪,但是现在只绾宁的一句话,心中就酸涩到不行。 踌躇了一会儿,稳了稳情绪才回道,“劳你费心了。” 绾宁心中也有些感触, “父亲客气了,这是女儿应该做的。” 宋渊点了点头,不忍看绾宁,想着自己要走,还是抬头看了一眼,而后对老夫人说道: “母亲,时候不早了,儿子该走了。” “宁儿,你是个好孩子,好好照顾祖母,父亲在外,靠你在祖母跟前尽孝。” 绾宁:“父亲说的哪里话,这是绾宁应该做的,父亲放心,绾宁一定好好照顾祖母。” 宋渊点了点头,终没有再说,对着老夫人一抱拳,向外走去。 老夫人看着宋渊转身,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绾宁拍了拍老夫人的手,以示安慰。 “祖母,我去送送父亲。” 老夫人一时说不出话,只点点头。 绾宁脚步加快,跟了上去。 宋渊见绾宁跟上来,放慢脚步, “宁儿不必送,外头有将士在等。” 绾宁嗯了一声,“我只送父亲到门口。” 宋渊抬头看了看前头廊下的灯火,“也好。” 走了两步,杜若把一路的下人都遣散了,绾宁才开口, “父亲这一去,万万保重! 父亲的营地,是驻守西北边境,防的是西凉。 西凉虽虎视眈眈,但不足为惧,只要筹谋得当。 西凉大皇子野心勃勃,二皇子却为人懦弱,不喜杀戮。 若父亲能在合适之机,助二皇子一臂之力,可换得西北边境百年安稳。” 绾宁没有卖关子,甚至没有给宋渊反应的余地,一股脑就都说了出来。 宋渊听着绾宁这话,一阵心惊。 连忙四下查看,没有发现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看向绾宁,“这是逸王殿下和你说的。” 绾宁一介女子,前十六年从没出过门,他不觉得绾宁会知道千里之外的西凉之事,还知道的这么清楚,言之凿凿。 他知道绾宁聪慧,但是这些消息却需要强大的渠道才能得到准确,能知道得那么清楚,还能来和他说,宋渊想当然的就以为是君逸的手笔。 绾宁:“是。” “逸王殿下让女儿告知父亲这件事,女儿是犹豫的。女儿不希望父亲因为女儿的原因,做出错误的决定。 然,若真是如此,可以换得百年和平,或许是好事。 不过,女儿不懂这些,也不知道好是不是真的好,或者是否要付出更大的代价,父亲需要自己调查辨别。 女儿不希望父亲做出错误决定,也不希望失去让边境百姓安稳的机会。 所以一切原原本本告知,父亲自己做决定。” 前世,西凉大皇子夺位,二皇子死于非命,边境不稳,常年战争,宋渊心力交瘁。 这一次绾宁想要逆天改命,重新来过,就必须为西凉换一个王。 为了保证消息准确,她一直关注着收集西凉的消息,确实和上一世了解的一般无二。 二皇子懦弱,若是二皇子掌握了西凉的政权,那大周就可以趁机控制西凉。 控制住西凉的皇室,就可以保证西北边境的和平,这件事无比重要。 宋渊似乎没想到绾宁会这么说,如此清醒,清楚明白的告诉他这些。 没有帮君逸直接说服他,也没有一味的逃避,而是站在中立的角度,告诉他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有可能对也有可能错,他需要自己辨别。 宋渊十分欣慰,拍了拍绾宁的胳膊: “好孩子,以前我还不放心,现在,完全不担心了。 你告诉逸王,我知道了,我会查清楚,相机而断。” 绾宁低头:“是。” 若西凉平稳,除了边境和平,宋渊能少许多事。 将来北燕来犯,若用到西北军支援,便没有后顾之忧,君逸又多了一分保障。 从各方情况来说,从宋渊这里入手,稳住西凉,都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绾宁这才毫不犹豫的出手。 第289章 不愧是我宋家的儿女 从廊下走到门口还有一小段路。 该说的绾宁已经说完了,一路无话。 宋渊在家里那么久,之所以把话留到现在说,主要是免了和君逸对峙,宋渊可以全权判断这件事。 也免了宋渊和君逸联系太紧密,遭人惦记。 绾宁没有说话,宋渊也没有再开口。 因为,关于绾宁说的,他在边境早有耳闻,事实上,他的想法其实和绾宁说的不谋而合。 不过,他只是有所耳闻,知道的并没有那么确切,如今看绾宁言语中传递出来的消息,心里不由得对君逸有了新的认识。 君逸看到了和他一样的东西,说明这个消息十有九七是对的。 也说明,君逸对那个位置,或许筹谋良久。 宋渊现在更担心的,并不是西凉,而是绾宁。 自古夺嫡之路上,从来都是鲜血淋漓,烈火烹油,每一步都不能错,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绾宁嫁给君逸,有些事情根本无法避免。 只是,事到如今,他担心也没有任何用处,只能尽力护着了。 快到门口时,绾宁停下来。 宋渊看向她:“可是还有话?” 绾宁看着宋渊,似乎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开口道: “父亲,你没有站队,只是,不得不忠君。” 宋渊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眼放光。 “这也是逸王殿下说的?” 绾宁:“不,这是女儿对父亲说的。” 宋渊哈哈大笑了几声,满眼欣赏地看着绾宁: “不愧是我宋家的儿女,好好好。” 宋渊无比欣慰,这个女儿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 看绾宁的目光愈加欣喜。 绾宁没有再说话,做了一个往前走的手势,一路和宋渊出了大门。 走到门口,外头已经有一队将士在等着。 一见宋渊,齐齐跪下行礼。 天明微光,前头两排士兵举着火把照亮,场景看起来庄严肃穆。 宋渊停下脚步。 “就到这里吧,不必送了。” 绾宁也停下脚步,点点头: “是,父亲保重。” 宋渊嗯了一声,两步下了门阶,翻身上马,回过头来看了绾宁一眼,驾的一声,往前而去。 身后的将士们也随后跟上,一队人马,很快便消失在街巷的拐角处。 绾宁站在门口,一直等看不见,杜若才上前: “小姐,国公爷已经离开了。” 绾宁嗯了一声,提了提裙摆,转身回了国公府。 前厅里,老夫人还站在门口,一直向外望着。 一见绾宁回来,连忙迎上去, “你父亲走了。” “是。” 绾宁上来,拉住老夫人的手,见她眼圈通红,知道是刚刚哭过。 温声劝慰着:“父亲过年就会回来了。” 老夫人一时又有些难过,掉了一行泪下来。 绾宁:“父亲会保重自己的,祖母不必担心,若父亲知道祖母担心,他心里怕是也不好受。”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听着绾宁的话,到底宽慰了许多。 张嬷嬷赶忙笑道,“还是大小姐有法子,又是往前,老奴得劝许久都作用不大。” 绾宁笑起来,接着话头打趣了几声,屋子里的气氛才欢快起来。 绾宁拉着老夫人坐下,“天还早,祖母一会儿再睡一觉,如今绾宁有一件事想和祖母商量。” 老夫人看着她,目露慈爱:“什么事,你说。” 绾宁:“就是这几日,我想去各家府上走动走动。 前些日子,各家不是送了许多贴子过来嘛,绾宁这十多年来,都没有怎么出过门,也想去和这些夫人小姐们接触接触,免得以后闹笑话。” 老夫人一听,心中了然,笑了笑: “还以为什么事,原来还是为了逸王那个小子。” 老夫人的话,语气带着揶揄,看绾宁想出去认识什么夫人丫鬟小姐都是借口,其实是想去学习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以后好做逸王妃。 老夫人想着上一回绾宁来国公府,问她的话,说如何跟男子相处,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说的就是逸王。 后来知道结果,她心中还想着,他们两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倒瞒得密不透风。 不过,二人情投意合,却是好事。 君逸这个孩子,她是了解的,比起另外两个,是好得很多。 不过对方毕竟是皇子,想到以后,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这婚事是陛下赐婚,又是绾宁自己愿意,她也只能随他们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希望他们以后过得好。 在后头也就没有多话去问,这会见着绾宁说,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自然是要打趣她一番。 绾宁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祖母……” 老夫人呵呵呵的笑起来。 绾宁又道:“祖母,我想带着阿梨一起去,阿梨现在到了适婚的年纪,也该为她相看了。 今年先看着,有合适的可以先定下,到明年及笄礼一过,便可以成婚了。 老夫人想了想,“是。 如今梨丫头父母不在,孤身一人,虽是郡主,但是宫中主子们那么忙,难免忽略。 我往常倒是想着,但是到底没有放在心上,着实不该,亏的你一直记挂着。 女子成婚是大事,必须得好好相看。梨丫头那个年纪,确实该提上日程了。” 绾宁点头:“是是是,还希望祖母为阿梨挑一门好婚事,让她一辈子安稳无忧才好。” 绾宁鲜少有如此明确表达喜欢的人,老夫人听着这话,心中惊讶,问道, “你和梨丫头的关系很好?” “嗯很好,我也很喜欢阿梨,阿梨待我也很好,当初在郡主府,若不是阿梨,那些人不管不顾的冲进去,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想到上回那件事,绾宁的语气明显有点低落。 老夫人当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当初吴氏和苏雨澜陷害绾宁和穷书生私通,闹得满城风雨。 若不然绾宁拖着病体出来解释,怕是就被她们坐实了罪证。 老夫人一阵心疼,拍了拍绾宁的手以示安慰: “是,她是个好孩子。 今儿得空,我让张嬷嬷看看,挑几家好的,我带你们俩一块去。 带你出去见见这些夫人小姐,多认识一些朋友,顺便学习一下待人接物,再为梨丫头挑一门好亲事。” 张嬷嬷在一旁笑着道: “大小姐的待人接物可不用再看其他人,前些日子来咱们府上做客的,哪个不说大小姐教养好,落落大方,挑不出一丝错处。” 说到这个,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满眼骄傲。 “是,不错,可是有好几位夫人跟我夸呢。” 绾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想起前世,入了策王府成为策王妃,后来又成为皇后,为了不让人家挑错,明里暗里都下了不少的功夫。 说了一会话,绾宁觉得困顿,想回去睡一会儿,老夫人自然不拦着,等绾宁走后,和张嬷嬷一起挑着帖子。 第290章 姨娘如今哪里还有地位 苏府。 吴氏是过了辰时才醒来的。 苏雨澜和苏铮在外间等着。 吴嬷嬷正巧出去倒茶,吴氏醒来的时候,看着屋子里空荡荡的,一时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想要叫吴嬷嬷,但是发现喉咙里发不出声音,眼中惊愕,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努力平静下来,回想着清醒时发生的事情,最后丫鬟来禀报的那一幕,心中又开始气血翻涌。 丫鬟的开报言犹在耳。 吴氏躺在床上,两手垂于身侧,紧紧的攥住拳头,忿忿不平。 她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吴家把吴娇嫁过来,就是要抛弃她了。 从此她都没什么能再依靠吴家,吴家和苏家的连接,也就转移到了吴娇那里,吴家一切的资源都会倾斜给吴娇。 吴氏对吴坤那么多年的兄妹,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之前她出事,吴家没有人来,她可以理解为明哲保身,但是现在突然一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她得罪的是宫中的人,怕是复起无望,对吴家再无任何帮助,所以吴坤才火急火燎的要重新把人送到苏府来。 拿自己十多岁如花似玉的女儿给自己的姑父做填房,由此可以看出吴坤是什么人,吴家又是什么人。 若是别人,她都不会如此心痛,偏偏是自己最亲的人,在自己落入谷底的时候,还狠狠踩上一脚。 吴霜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屋顶,她心中无比愤恨。 这么多年,她为了吴家上下打点,里外照拂,最后却得到了一个这样的结果,他们不帮自己就算了,还要在背后来捅她一刀。 那可是自己嫡亲的哥哥,也是自己嫡亲的家人,但是他们却如此待她。 只把她当做工具,她从前对吴家做的一切,在吴家人眼里,原来都是理所应当的。 如今她这个工具没有作用了,吴家便理所应当的把她丢弃。 吴氏恨,好恨,心中满腔委屈,无处诉说。 她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心里拔凉拔凉的。 苏长荣厌恶她,国公府跟她划清界限,吴家抛弃他,她现在这个姨娘的位置,居然是她唯一的安身之所。 可笑。 早知道还不如在上回苏长荣问她的时候,干脆一死了之算了。 那她依旧是苏家的当家主母,以正妻的名分葬入苏家祖坟,她的儿子依然是嫡子,吴家也会念着她的一分好处。 到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吴氏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只觉得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 吴嬷嬷一进来,就见着吴氏泪流满面的样子,赶忙过来替她擦泪: “姨娘你醒了。” 吴氏:“扶我起来。” “是。” 听着里头的声音,苏雨澜和苏铮赶忙进了屋。 “姨娘醒了。” 苏铮叫不出这一声姨娘,苏雨澜倒习以为常。进来先看了吴氏一眼才道: “姨娘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接着吩咐吴嬷嬷,“端一些清淡的吃食来,姨娘想来饿了。” 吴嬷嬷赶忙应道:“是是是,还是大小姐周到。” 说完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吴氏,苏雨澜,吴铮三人。 吴氏靠着床背上,看着这一双儿女,一时又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苏雨澜坐下:“姨娘还是莫哭了,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正经,哭解决不了问题,姨娘从前,不都是这样教我的吗。” 苏雨澜的声音冷静又淡漠,仿佛床上躺着的并不是她的母亲,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吴氏听着苏雨澜说这样的话,心中更是酸涩。 是啊,从前她也是这样教苏雨澜的,但是轮到自己,居然还要女儿来教他。 她如何不知呢,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但是心中,就是悲伤啊…… 苏雨澜见劝了没用,吴氏依旧如此,没有再说话,坐在一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铮原本想问问绾宁的事,但是见气氛不对,苏雨澜也在,还是忍住了。 转而问道:“舅舅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把表妹送进苏府来?表妹一来,姨……姨娘的地位就危险了。” 苏铮对这两个字还是很不习惯,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依旧打了一下磕巴。 苏雨澜听着这话,接了一句: “姨娘如今,哪里还有地位?” 言外之意,哪怕吴娇不来,吴氏也是一样。 “但是……” 苏铮心中明白,但嘴上却说不出来。 只知道吴坤这样子做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觉得一切都怪怪的。 他一脸困惑看着吴氏,希望吴氏可以给她答案。 吴氏原本心中气愤,听着这话更是心里堵得慌。 她看着底下的一儿一女,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苏铮看吴氏不说话只哭,有许多话想问又住了口。 等了许久,见吴氏表情好些,才又开口道: “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吴氏看向吴铮,定了定神, “你学问好,夫子都夸你,只要你好好上进,等会试上一鸣惊人,苏府如何,吴家如何,就都无关紧要了。” 听着这话,苏铮面露心虚,不敢看吴氏。 会试之事他早就开始做准备,但现在,原本有七分把握的,只有三分了。 他知道吴氏对他寄予厚望,他的老师也对他寄予厚望,这一次失败,怕是以后再没有机会。 但是若这一次失败,他便有借口可寻,就说是家中变故导致他心无学问,便也怪不得他。 所以这几日,他一直没有出门,也一直表现得行为怪异,也是在为了会试万一失败做铺垫。 如果到时候失败,他也有借口。 苏铮把前前后后都想到了,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不过以他心中所想,还是希望可以一举夺魁。 那一位的学问他是知道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吴氏有些恍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她渴望见到母子三人都在的情景,现在居然是无话可说,气氛怪异,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你们回去吧,不必担心我。 对此事也不要做出什么回应。 这件事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肯定是势在必行。 你们去说什么做什么,没得惹你们父亲不高兴。” 苏雨澜和苏铮不约而同的低下头,事实上从昨日来了吴氏院子开始,到现在,他们没有想过去讨回公道,更别说去找苏长荣。 吴氏自顾自的说着,没有注意到二人的表情。 “铮儿好好读书,争取会试上一鸣惊人,若能夺得前三甲,自有一番好前程。 至于澜儿,好好待嫁。” 这句好好待嫁,吴氏说得意味深长,苏雨澜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二人皆应了话,才各自回了院子。 第291章 去找宋渊快要快 吴嬷嬷站在一旁,“用些粥吧,老奴还弄了些爽口小菜,姨娘昨儿半日都没有用饭。” 吴氏摇摇头,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哪里有心情吃。 等人走远,吴氏才问吴嬷嬷: “老爷可有责怪他们。” 吴嬷嬷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不明白吴氏是什么意思。 吴氏见这表情才反应过来,忽而便泪如雨下, “原来,他们都不曾去过,对吗?” 吴嬷嬷终于反应过来吴氏话中的意思,见此只得点点头,吴氏一时心痛到窒息。 闭上眼睛,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吴嬷嬷见状,赶紧安慰她: “小姐和公子也是担心夫人,昨儿一直守在这里,守到深夜才离开。 今儿一早便来了,姨娘不要错怪了他们,他们还是孩子,怕是也不懂得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吴氏更难过了。 若还是孩子,看着母亲受委屈,就更应该替母亲出头才是。 她根本不敢去想苏雨澜和苏铮究竟在想什么。 苏雨澜她不敢指望了,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苏雨澜除了对她有了隔阂,心中还恨上了她,更怨上了苏铮。 想到苏雨澜刚刚冷漠的样子,吴氏又叹了一口气。 但是,令她心伤的是,苏铮居然也没有去。 除了其中的母子之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一次或许是他们唯一能得到苏长荣恻隐之心的机会。 此时苏长荣心中多少会有些愧疚,若苏铮去,他就能为他们谋求一些好的待遇。 但苏铮没有去。 这种事由吴氏自己说,用处不大。吴氏因此病了,苏铮去示弱,去争取,是最合适的。 但是,他没有去…… 由此可见,苏雨澜和苏铮,除了亲情不厚重,还没有脑子,不会筹谋。 吴氏越想越觉得心中不是滋味,一急切,又大声的咳了起来,咳了几声又咳出一口血。 吴嬷嬷大惊,赶忙过来扶着吴氏。 “姨娘别想太多,大夫说了,姨娘最近操劳过度,又伤了心肺,一定要注意将养。 “夫人可要保重自己,哪怕为了两个孩子。” 吴氏就着吴嬷嬷手中的杯子,把一杯水喝完,缓了一口气,语气愁苦: “我为他们谁来为我呢?我为他们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又得到了什么下场呢? 吴氏这话说的,颇有些心灰意冷。 吴嬷嬷赶紧劝道: “小姐,公子年纪都还小,姨娘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到底是姨娘身上掉下来的肉,等以后年纪大了,见事多了,就会明白姨娘对他们的好,就会记得姨娘的好。” 吴氏又是心痛,又是悲伤,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却如何也睡不着。 她问吴嬷嬷:“我昏着的时候,他们两个有说什么?” 吴嬷嬷有些踌躇,不敢回答,吴氏直觉有什么事,再三追问,吴嬷嬷才回答道: “公子提到了大小姐,想让大小姐来看看姨娘。” 苏绾宁…… 吴氏脑中灵机一动, “对,国公府,对,嬷嬷,你扶我起来…… 我要写一封信。 对,你去交给宋渊。我可是苏绾宁的母亲,无论如何他也不能丢下我不管。 老夫人可以不管,但是他不能……” 吴嬷嬷看着吴氏,面白如纸, 劝道:“姨娘还是歇息吧,等过两日好些了再写。” 吴氏摇头,“不不不,就是现在,快,你扶我起来。” 吴氏挣扎着,说着就要起来。 只是她手脚乏力,动作滑稽又笨拙。 吴嬷嬷没有办法,只能扶她起来,下床走到案前。 吴嬷嬷替她磨墨,吴氏握着笔,手抖得厉害,完全没有半点力气。 她又急又气,强制下笔去写,却连一个字形也写不出。 “姨娘休息一下,一会等精神好些了再写。” 吴氏在椅子上坐定,闭上眼睛,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面白如纸,却因为激动而脸颊潮红。 定了好一会儿,才道: “去端些吃食过来。” 吴嬷嬷有些不放心她,但是见状只得去拿。 等东西送上来,吴氏睁开眼睛,把端上来的东西吃了个干净,又坐了一会儿,恢复了些力气,才拿起笔复而准备继续写。 这一回她手依旧无力,但好歹不抖了。 一封信写了整整两页,耗光了她的力气。 她撑着,把信折好,放进信封,交给吴嬷嬷,“你亲自去,一定要交到宋渊的手上。” 吴氏说完,再撑不住,倒了下去。 吴嬷嬷慌忙叫来丫鬟,把吴氏扶到床上躺下,嘱咐了丫鬟让府医来看看,又让人守着吴氏,这才自己出了府。 这一觉,吴氏到入夜才醒。 一醒来,看着屋里掌着的灯,突然不知今夕何夕。想到自己吩咐的事,看到一旁守着的丫鬟,开口问道: “吴嬷嬷呢,让她过来。” 丫鬟回答:“吴嬷嬷去了四小姐的院子。” 吴氏皱眉,她去那里做什么? 心中想到自己让她去提点苏雨澜,也没有追问。 “其间可有谁来看过?” 丫鬟老实回答,“公子来过。” 吴氏面色稍霁,又问道:“可还有别人?” 丫鬟:“没有,奴婢一直守在这里,半步都没有离开。” 吴氏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吴嬷嬷今日出去,多久回来的?” 丫鬟回答:“只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吴氏皱眉,没有再问, “让吴嬷嬷过来,我有话问她。” “是。” 丫鬟离开没一会儿,吴嬷嬷便来了,吴氏见着她,吴嬷嬷会意,把屋中的丫鬟都遣了下去。 吴氏这才面带喜气的问她: “如何,信送到了吗?” 吴嬷嬷摇头:“没有……” 还不等她把剩下来的话说完,吴氏便吼上了。 “不是让你见不着就等着吗?务必把信送到他手上。” 吴嬷嬷赶忙解释,“不不,姨娘误会了,不是老奴不等,是国公爷不在,国公也已经去西北了。” “什么?” 吴氏突然像整个人都被泄了力气,向被子里窝进去,目光怔怔的看着窗外, “去西北了……” “是。” 吴氏:“什么时候?” 吴嬷嬷:“今日一早,天未亮便离开了。” 吴氏满脸的不甘心。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有绾宁在,她就能让宋渊念在往日情分上帮她一把,起码让吴家受些教训也是好的。 但现在,没有人帮她,没有人为她出头,没有人在意她的近况如何。 吴嬷嬷见状,也不知道说什么,不敢多话。 “姨娘饿了吧?老奴去弄些吃的过来,姨娘先吃些东西。” 吴氏看着她:“吴嬷嬷。” “老奴在。” 吴氏:“你的丈夫儿子弟弟弟媳都在吴家,你却在我身边。” 吴嬷嬷瞬间明白过来吴氏什么意思,赶忙跪下说到: “老奴在姨娘身边这么多年,姨娘难道还不了解奴婢吗? 老奴从来没有做过对不住姨娘的事情。” 时间停顿,吴氏没有说话,良久才挥了挥手, “去端些吃的来。” 吴嬷嬷如临大赦,从地上起来,“是。” 然后退了出去。 吴氏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吴嬷嬷在她身边,确实没有做出对她不好的事情,但是以后难说,若是有人用吴嬷嬷家人的性命威胁她,她怕是也身不由己,怕是也不能抗拒。 但是换掉吴嬷嬷吗,她身边已没有可用之人。 从前倒是有些用得顺手的丫鬟婆子,但是这些日子,死的死,走的走,罚的罚,被柳姨娘放的放,哪里还有人。 吴氏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会过得如此惨淡。 第292章 满满的诚意 深夜。 恒王府。 气氛有些凝重。 书房里,君恒和忠勇侯相对而坐,很明显就是来商讨两日前,章麒当街拦周六小姐之事的。 今日七月初十,距离章麒被抓,已经整整两日了。 一开始忠勇侯自知理亏,也没有来麻烦君恒,但是两日过去,今儿下午,章老太太不放心,再忍不住,一定要去牢狱中看章麒,在见了章麒之后,说什么也要忠勇侯来恒王府求君恒把章麒放出来。 忠勇侯是孝子,实在架不住章老夫人的要求,这才赶着深夜上了门。 二人坐了许久,君恒看他不说话,终于开口: “岳父大人应该知道,这件事本王出面,不仅没有效果,而且说不好还会让父皇对本王不喜。 世子本来就和钦天监有旧怨,从前赵砚臣人微言轻无能为力,只能默默承受。 现在,他可是父皇面前的第一红人,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不可能放过世子的。 好在世子这一回虽然做得过分,但到底罪不至死,父皇罚他入狱,不过是为了给赵砚臣一个交代,给太师府一个交代。 世子最多受些苦,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些道理,忠勇侯哪里能不知道,只是,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今日听章老夫人描述,说不担心不心疼都是假的。 若有可能,他也不想章麒受那些苦。 君恒看他不说话,也不表态,大约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道: “依本王看,世子受些苦,也是好事。 岳父大人难道觉得,世子就这么养下去,能成事? 现在有忠勇侯府护着他,以后呢?若他安安稳稳守着侯府,平平安安过一世也好,但是世子的性子,岳父觉得能安稳得了吗? 还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磨一磨世子的性子,也好教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往回做事,能三思而后行,就是后福了。” 君恒这一番话,是真心为了忠勇侯府和章麒好,言语间也能听出来是满满的陈恳。 忠勇侯听完也动容,不由得面色愧疚: “王爷说的是,是臣糊涂了。 臣叨扰,还请王爷见谅。” 说着起身对着君恒行了个大礼。 君恒赶忙扶人起来。 忠勇侯府是他最大的助力之一,几乎提供了他府上一半的开销,对恒王府来说非常重要。 如果能帮到,君恒绝对不会推脱。 但是这件事,事关钦天监,他多半费力不讨好,而且章麒没有性命之忧,也就没必要花费大力气去做不讨喜的事。 忠勇侯没再说话,径直退下。 君恒说的字字句句在理,他也不能太强人所难。 就只能让章麒受些罪了。 不过,他一想到回去之后又要面对章老夫人,眉头便又皱了起来。 忠勇侯离开后,从一旁的隔间,出来几个幕僚,大家严阵以待。 君恒总感觉这一次的事没那么简单。 他看了在场众人一眼,立马有人出来仔细地说了这件事: “我们的消息查出来,忠勇侯府世子喝酒的时候,有好几个人都在场,说到周六小姐和钦天监的婚事,其中四五个人都出言不太好,查不出是谁起的头,挑的事。 也问了在当场的人,大家喝得醉醺醺,都不记得。 看起来就像是几个纨绔子弟的玩闹一样。” 君恒:“可查了他们背后的人?” 幕僚:“是,都查过了,没有和哪一家特别亲近。” “王爷,咱们是不是多虑了。 若是有人有心要对付忠勇侯府,不会用这种手段。 从目前来看,忠勇侯世子受些皮肉之苦是肯定的,但是若说性命之忧,不至于。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对忠勇候府一点影响都没有,更别说恒王府。” 其他幕僚听着亦是点点头。 “不错,此时,忠勇侯世子越受苦多,越安全,越能早出去。 说到底,这件事不过就是钦天监新仇旧恨一块算,公报私仇了,只不过陛下对他青眼有加,愿意为他出头。 什么时候钦天监气消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君逸点点头。 “让人传个话,明儿一早,让忠勇侯亲自再去一趟太师府和赵府,备上厚礼,赔罪。态度一定要好,特别是赵府,务必让赵砚臣把这一口气出了。” “是。” “王爷,还有一点,不能忽略了,就是章老夫人。 慈母多败儿。 前日里,御林军前去抓捕章麒的时候,众人都看到,章老夫人哭着喊着抱住章麒不许人把自己的孙儿拖走。 若不是忠勇侯府看那些御林军来真的,生怕伤到老夫人,亲自拉开,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 还有今日,能看出来忠勇侯自己没想来,也想到了关键,不过碍于章老夫人以死相逼,这才跑了一趟。 王爷,属下并非挑拨离间,但是,依属下看,一定要看好这位章老夫人,她拎不清轻重,若有事,迟早就是坏在她头上。” 众人纷纷点头,都赞同这位幕僚的说法。 “王爷,听闻这一回去牢狱看人,就是章老夫人动用了娘家的关系,一意孤行。 忠勇侯世子原本就是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苦,见着章老夫人,当即痛哭流涕,把章老夫人心疼得恨不能把肉割下来给他吃。” 君恒皱眉。 “这些话,一并传给忠勇候。” “是。” “这件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牢狱那边也让人看着,务必保证世子的安全。” 君恒随意地嘱咐了一句,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是又看不出什么来。 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下。 而后传了管事过来, “让王妃回娘家一趟,安抚住忠勇侯府的老人。 只要她们不再轻举妄动,世子很快就会回来。” 管家:“是。” 策王府。 君策亦是听着底下人的报告,一脸的胸有成竹。 亲卫:“王爷,一切都和我们预想的一样。 为了让老夫人心疼,底下人可是什么蟑螂老鼠蜘蛛都上了一遍,章麒那个草包,从来金贵,哪里受过这些,只在狱中两日,便要奔溃了。” 君策慢条斯理的喝了一杯茶,才开口: “听闻,他最怕蜈蚣,牢狱那种地方,有这种东西进去,实属正常。” 亲卫会意:“是。” 第293章 一个孙女一个侄孙女 次日一早。 绾宁跟老夫人一起出了门。 苏梨那边昨日就传了信,这会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自从绾宁说了想去认识些新朋友,老夫人便上了心。 昨儿跟张嬷嬷两人挑了好几家出来,又问了绾宁的意见。 绾宁第一便挑了梅家的赏荷宴。 梅大人是京城通政史,官拜三品。和国公府不是一个级别,平时基本接触不到。 之前递了帖子,也是因为她们陪齐王妃去了国公府拜访,出于礼貌回了个帖子。 要不然依他们那样的人家,是万万不敢递帖子给国公府的。 昨儿一收到国公府的回帖,梅府都沸腾了,梅夫人立马安排下去,各处忙得跳脚。 若平时几家相熟的夫人,合着一起聊聊天,说说话,那没什么,随意些就是,但是帖子里说老夫人也要来,这可不得了,国公府老夫人是一品诰命,绾宁又是未来的逸王妃,还有一个郡主,每一个都身份尊贵,不能怠慢。 这件事情太大,惊动了梅大人。 赶忙把梅夫人和梅大小姐找过去问话,问那一日她们在国公府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问了两遍,没有发现有差错,这才松了口气。 今日的梅家,刚刚一开门,迎来了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次聚会。 梅家虽然也是上层官宦之家,但是在京城这个处处大户的地方,就有些普通了。 这一日,许多平时根本没有来往的人家,夫人小姐的也一起来凑了热闹。 原是大家一听说宋老夫人要来,也想到宋家门口过个脸熟。 再说了,宋老夫人连梅家都来了,没准也会去自己府上,这种机会,谁能放过。 这可把梅夫人着实忙了一把。 虽然心中明白大家的目的,但是来者是客,绝对不能失了礼数。 有宴会必是准备多的,只是突然多这么多人,她心里也拿不准今儿的准备究竟够不够。 赶忙紧急让人采买,那些糕点现做怕是来不及,只能在外面买现成的,好歹面上也能过得去。 梅夫人带着女儿们在门口迎着女宾。 人一波一波的来,家势也是一家比一家显赫,送的礼更是一份比一份厚重。 没办法,谁让梅家是绾宁住进国公府之后,由老夫人带着来赴宴的第一家呢。 谁不知道国公府对这位干亲重视得很。 一时众人看梅家的目光也有些不同。 梅家受宠若惊,上下齐齐上阵。还往自己相好的人家借了不少下人,这才勉强应付。 还好梅府别的没有,就是府邸大。 来了那么多人,也不显局促。 门外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国公府的马车来了。” 一时众人齐齐往外头看去,梅夫人赶忙带着梅小姐往前头迎去。 张嬷嬷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后头绾宁和苏梨也从马车上下来。 梅夫人已经出门,满脸笑意:“老夫人大驾光临,梅府蓬荜生辉。 大小姐几日不见,越发好看了,简直和那天上的仙女似的。 郡主头一回来梅府,听闻郡主喜爱荷花,今日便让小女带郡主看看府中的荷花,开得正好。” 梅夫人一开口都是好听的话,老夫人点头含笑, “梅夫人客气了。 老身闲来无事,便带着孙女和侄孙女出来逛逛,叨扰梅夫人了。” 梅夫人:“老夫人说的哪里话,快请进请进。 今日若有照顾不周,可多担待。” 梅夫人说着,就要来扶老夫人,陪着老夫人一起进去。 老夫人是一品诰命,来了就是给他们天大的面子,万万不敢怠慢。 老夫人见她来扶,也没有推辞。 她记得绾宁的嘱咐,今日来就是为了给苏梨相看折婿的,自然要有些排场,不能太低调了。 而梅家小姐过来,陪着绾宁和苏梨说话,一行人热热闹闹的。 绾宁指着苏梨,对梅小姐道: “梅小姐不必顾着我,我陪着祖母一起进去就是,你和我妹妹说说话吧,她有些认生。” 梅大小姐愣了一下,看向苏梨应了一声:“好。” 苏梨撇撇嘴,一脸无奈的看着绾宁。 其实她就是想跟宁姐姐说说话,其他人又不熟。 绾宁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无论如何,苏梨以后都是要和这些夫人小姐打交道的,从小也没有人正经教过她这些,现在正是机会可以锻炼,绾宁当然不想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若以后苏梨出嫁,夫家护着她没有琐事更好,若有,她希望苏梨也能做到在这些夫人小姐中游刃有余。 学会,可以不用,但是,不能不会。 而且她和苏梨见面的机会甚多,平时有很多机会可以待在一起,现在这样可以锻炼的机会却很少,所以每一次都要珍惜。 见绾宁坚持,苏梨一副“好吧”的态度。但转而面对梅小姐的热情,苏梨也一一回应着。 梅小姐心思玲珑也会说话,除了有点拘束,苏梨大约看出来她的小心,有意和她说好话,聊了一会,倒是相谈甚欢。 绾宁站在老夫人的一侧,默默的听着她们说话,目光却在人群中搜寻着一个人。 绾宁之所以选择来梅家,是因为梅家是谢绮的外祖家。 谢琦如今出嫁在即,一般人家的宴会都不会去。梅家的宴会肯定能遇到她,绾宁心中想着跟她交个朋友,便来了。 一行人走至花园,众人见着老夫人,纷纷上前来拜见。 老夫人头一回带绾宁出来,自然知道都被人看着,这也是为绾宁正名的好机会,免得别人以为她是干亲就对听她有看法,老夫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和绾宁一起出来,老夫人心中高兴,也乐的和这些夫人小姐多说几句话,只是话里话外都要向众人介绍一下: 这是我的孙女儿,那是我的侄孙女儿。 一来是把绾宁介绍给大家,二来是通过国公府的门楣,提高苏梨的身价。 绾宁看着这一幕,默默的在心里竖起大拇指,老夫人的业务能力还是很出色的,她这话一说,那些夫人们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一个孙女一个侄孙女,都是国公府最亲近的人。 国公府势力如何,没有人不知道,以前有许多人想和国公府攀关系打交道,都奈何没有门路。只是看老夫人跟吴氏较好,明里暗里也给吴氏一些面子,许多人看在国公府的面上,也不免高看吴氏一眼。 现在有了孙女和侄孙女,众人顿时就有了方向。 绾宁已经是圣旨册封的逸王妃,但是苏梨还没有定下亲家。 虽然今年才十三,但是现在看好定下,过两年便可以成亲。 看老夫人的态度,对两位小姐都青睐有加,娶不到国公府的孙女,若是家里有小子,能娶到国公府的侄孙女儿,那也是了天大的好事。 一时间,众人心思都活络起来。 琢磨着自家家里有没有适龄的公子哥,可以攀上这门亲事的。 第294章 谢小姐和周六小姐来了 一群夫人们围着老夫人说话,把老夫人逗得开怀大笑。 一旁的苏梨向绾宁看过来,对绾宁投过来一个求救的信号,绾宁笑了笑,这才在停顿当口对老夫人道: “祖母,梅府这院子景致真好看,我想和阿梨一起去逛逛。” 老夫人哪里有不答应的,点头: “去吧,小心些。” 梅夫人会意,连忙让梅小姐作陪。 几个小姐向老夫人行了礼,往对面园子里走去。 梅小姐很健谈,说话温温柔柔的,听着就让人喜欢。 上一回在国公府,梅夫人是陪着人一块去的,带了两位小姐,绾宁见了一面,映象不错。 今日细细一瞧,发现这位梅小姐虽然有些生疏,但处世为人也是极舒适的,在她这个年纪能做到如此,一定下了许多功夫,梅府的家教不错。 绾宁在脑中回忆着,这位梅大人可有能用得上的地方。 梅府花园里有一个几亩大的池塘,此时满满当当开着荷花。 荷叶绿油油,衬得粉白相间的荷花亭亭玉立。 绾宁在一旁的石桌前停下: “就做这里吧。” 石桌另外一侧有一排篱笆墙,把荷叶池塘一分为二,对面是男宾区。 今日梅家的公子也邀请了不少相熟的公子哥一起品茗写诗。 绾宁有心替苏梨打算,便在这里寻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苏梨却是半点没有注意到,顺着绾宁的话:“好啊。” 梅小姐也坐下,让下人上了茶点,还没有说话,外头便有人来报: “小姐,表小姐来了。” 梅小姐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绾宁和苏梨,绾宁笑着摆摆手: “梅小姐自去忙,这里风景独好,我和阿梨在这里坐一会。” 梅小姐起身,行了闺礼:“实在抱歉,母亲那里怕是走不开,那我先去看看,一会过来,先失陪。” 绾宁和苏梨点头示意,看着梅小姐走远。 其他的小姐,原本正想过来一起和绾宁交好认识一下,但看梅小姐离开,想着是不是绾宁和苏梨有话说,不敢轻易过来打扰,只得等着。 池塘边有风吹来,拂走夏日炎热,送来清凉。 苏梨和绾宁二人相对而坐,绾宁没有明说,只想着先让苏梨习惯一下这种场合。 反正她现在年纪小,循序渐进才是真理。 这件事不由得让绾宁想到易景。 苏梨和易景二人青梅竹马,若是易景有心,苏梨有意,二人在一起,就是成就一段佳话。 但是,若易景没有这样的心思,她也希望苏梨可以有好的去处。 上一回她旁敲侧击,倒是问了一句两句,但到底不能说的太明白,若是因此破坏了他们二人的关系,倒是不美了。 苏梨有些后知后觉,“宁姐姐,你今日怎么怪怪的。” 绾宁笑了笑,替她倒了杯茶,“怎么个怪怪的。” 苏梨撇撇嘴:“我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怪怪的,就比如刚才我都想跟你一起,但是你却让梅小姐来陪我说话。” 绾宁:“梅小姐不好吗?我看刚刚你们二人相谈甚欢呢。” 苏梨:“梅小姐是很好,人真诚,说话我也喜欢,但是我就是想和宁姐姐一起嘛。” 绾宁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她手心中。 “我也喜欢和阿梨你一起说话,不过,多些朋友也很好,以后就有很多小姐妹可以聊天说话了。” 苏梨叹了口气,这些年她都没什么朋友,每次出门是冯家夫人带她。 不过冯家的大姐姐已经出嫁了,几个小妹妹年纪比她还小,也说不到一块去。 “有宁姐姐就好了嘛。” 绾宁:“但是万一我忙着没空呢,那不就没人陪你说话了?你要是多认识一些小姐妹,以后,我不忙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我忙的时候你也有人可以说话消遣。” 苏梨看着绾宁,垂下头, “我知道宁姐姐要嫁人了,嫁了人之后就不能再像现在一样随意了。” 绾宁拍了拍她的手背, “那也不是,主要是我希望阿梨可以多些朋友,多认识一些人很好的。” 苏梨小嘴撅的老高,语气幽怨:“不要,有宁姐姐就很好了,若是宁姐姐忙,我便自己待着。” 绾宁哭笑不得,一时再说不出劝导的话。 她看向对面的男宾区。 “对面的公子们,阿梨有认识的吗?” 苏梨抬头瞧了一眼,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摇摇头:“不认识。” 绾宁笑:“有机会我带阿梨去认识认识吧,过两个月就会试了,到时候京城到处都是青年才俊。” 苏梨眨巴着大眼睛:“和我有什么关系,不去凑热闹。” 绾宁往苏梨挨近了些,微微压低了声音: “阿梨今年十三了,过了年就十四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出嫁了,以后的夫婿没准就在这些公子哥里头呢。” 苏梨愣了一下,没想到绾宁说的是这个。 她突然想到什么,脸颊一下通红,语气也变得娇羞起来: “宁姐姐说什么呢?还早呢。” 绾宁:“不早啦,过了年就十四,你看其他府上的小姐,过了十四都定下了,所以现在开始相看,刚刚好。 苏梨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宁姐姐不用操心我的事,等以后再说吧。” 绾宁见她一副羞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的模样,咯咯咯笑起来。 “好好好,不说不说,等以后再说。” 苏梨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心中暗暗的想,原来宁姐姐今日特地带她出来,就是想为她相看亲事呢,可是…… 苏梨脑中想到易景,脸颊的红晕更甚。 心里涌起一股甜蜜蜜的味道。 她不敢让绾宁察觉到,努力隐藏着自己的心绪,只是那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七夕那一日,回府后,她整夜都没睡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下站起来,一下坐下,一下又卷进被子里。 到第二日,清晨曙光落下来,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梦中反反复复出现易景说的那些话,梦都是甜丝丝的。 苏梨正想着,一旁杜若对绾宁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谢小姐和周六小姐过来了。” 第295章 周六小姐可有话说 绾宁和苏梨齐齐向外望去。 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绾宁身上,自然也看到了向她们而来的两位小姐。 众人对谢家小姐不熟,但是对这位周六小姐,最近却是如雷贯耳。 一是因为周六小姐已经年逾二十,之前一直因为身体不好养在慧慈庵。 在场的小姐们几乎没几个认识她,因为她和钦天监赵砚臣的婚事,许多人对她尤为好奇。 这回一听身边人说起她来了,都向对面看过去。 众人对谢小姐不熟,但好歹是认识见过几面,而另外一位面生的一定就是周六小姐了 周六小姐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素衫,梳的流云髻,头上钗环甚少,只有一只步摇,上面坠着一颗绿松石,显得整个人贵气又恬静。 再走近些才看清她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礼佛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消瘦,模样周正,是好看的,望之有一种让人舒服的恬静感。 和周围的小姐一比,一眼就能看出其差别。 众人心思各异猜想着是不是这份特别的气质,吸引到了钦天监赵大人。 人群中大多都是羡慕。 在场的小姐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女,对朝廷中发生的事,不说一清二楚,好歹也会有所耳闻。 对于钦天监赵大人的声望,都心知肚明,而这位赵大人天生是油盐不进,谁的事好像都不搭理,也没有特别与谁交好。 若以后有求于这位赵大人,就只能从周六小姐入手了。 很显然在场的夫人们也想到了这一点,纷纷对自家的女儿投去意味深长的眼神。 大家心思火热。 原本以为今日攀得一个国公府的夫人,或者一个逸王妃都已经了不得了,没想到还来了一个周六小姐。 若是能和这几人都交好,那自己在自家夫君面前必会得脸。 若是能交好这几位,不用说自己的地位便得水涨船高。 夫人们赶忙悄悄让人去传话,暗示着自家的女儿。若寻得机会,先去那两位面前混个脸熟再说。 绾宁也看着这位周六小姐。 两世以来,她是头一回见着。 前世,她没有见过这位周六小姐,等她听说周六小姐和赵砚臣私奔,双双殉情的时候,心中也只余下一片唏嘘。 如今看她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还能和赵砚臣成就秦晋之好,心中有一种做媒婆的满足感。 周六小姐身形消瘦,一张小脸白白净净,颇有弱柳扶风之姿。 一旁的谢家小姐谢绮,却是圆润得多。这样的富态在小姐们中倒是不多见。 绾宁都听见了,谢小姐一出现,周围便响起了一声声低低的笑声,不过谢小姐似乎并不在意。 大周以瘦弱为美,但是绾宁倒觉得,像谢绮这样比其他人稍微圆润丰腴一些,也别有一番美感。 谢绮长得也是面若银盘,一双丹凤眼,柳叶眉,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一眼看过去,就给人又富又贵的亲和之感。 光这长相,绾宁看着便很喜欢,和眼缘。 这位谢小姐听闻是在十岁左右生了一场病,用了些药之后,病好了,但这身型便没有再瘦下去。 谢家长辈还因此一直为谢绮的婚事发愁,不料汪家的人亲自来提亲,谢家一看门楣相当,汪纵一表人才,还在礼部有正当官职,哪有不答应的,当即两方一拍即合便把这婚事定了下来。 绾宁在心中想了想,大约到月底的时候,这件事就应该会有回音了,到时候谢家肯定要退婚。 如今谢大人已经知道了,不过没有证据便也没有告诉谢绮,谢绮一门心思的做着新嫁娘,今日若不是外祖梅家的宴会,她也不会出门。 周六小姐,却是专为绾宁而来。 在绾宁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绾宁。 初见之下,光这幅倾国倾城的容貌,就已经让人不能直视。 再看去,那温和的笑里,又带着淡淡的疏离,倒是和传闻不一样。 上次在慧慈庵,赵砚臣替绾宁算了命相。倒不是她吃味,她纯粹好奇,赵砚臣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但是却和绾宁单独聊了许久。 周六小姐和谢绮由梅小姐引着走到跟前。 向绾宁和苏梨见礼, “宁小姐好,郡主好。” 绾宁现在是国公府的人,但是还挂着苏姓,她们称呼宁小姐,是最合适的。 绾宁和苏梨也齐齐起身。 一旁的梅小姐介绍, “这位是周六小姐,这位是谢大小姐。” 绾宁微微颔首,算是见了礼,苏梨跟在后头,也一块见了礼。 如此算是认识了。 绾宁做了个请的手势: “坐。” 刚刚看着他们来,早有眼尖的丫鬟备下了凳子放在一旁,也上了几个杯子。 正巧又有人来,梅小姐又被叫走。 周六小姐和谢绮坐了下来。 谢小姐随意地执了茶壶,依次给大家倒了茶。 周六小姐先说话: “我没什么朋友,见着你们二位坐在一旁,便来凑一桌,还望宁小姐和郡主见谅。” 绾宁:“欢迎周六小姐,哪里的话,我和阿梨正坐着无聊,你们来了正好有说话的,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周六小姐笑了笑,却没有追问他们在聊什么。 周六小姐的神情很从容,就连笑容也带着一种采菊东篱下的悠然感。 绾宁心里想着,就这么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人,居然能那么勇敢和自己的家族对抗。 原来爱意也可以这般的吗? 前世的绾宁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男女之爱。这样轰轰烈烈的大事,因为太师府瞒得紧,她也只是在后来底下幕僚递过来的一众消息中,才听到了具体的原因。 那时候并没有感触多大,但现在感受,和从前完全不同。 绾宁抬头,正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神。 “周六小姐可有话说?” 周六小姐笑了笑,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 “没有,只是觉得宁小姐这般貌美倾城,我是女子亦不由得看呆了。” 谢小姐也出来打圆场,“是啊,远远的便瞧见了,宁小姐和郡主花一般的人,我看着都不由得自惭形秽。” 这话若由别人说出来,怕没什么意趣,但由谢小姐这般珠圆玉润的用自嘲的语气说出来,大家都不由得笑出声来。 绾宁:“谢小姐说笑,我倒是觉得谢小姐珠圆玉润,富贵大气。倒有一番别致的美感。” 谢绮显然没有被人这般夸过,眼前一亮,看向绾宁,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如此夸我,谢过宁小姐,那我权且相信,这是你的夸赞。” 众人又咯咯咯笑起来。 绾宁:“我夸得那么不明显吗? 谢小姐快人快语,倒显得我居心不良了。” 谢绮笑回:“怎么会?我平时怪不爱这些宴会,难得来一次居然遇到如此投缘的姐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随意编排你?” 绾宁也笑道:“这么说谢小姐可是要认下我们这个姐妹啦。” 谢绮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绾宁会顺着她的话说,连忙点头,不由得说道: “当然好啦,当初宁小姐在策王府那一回漂亮的回词,我等听了可是拍案叫绝。 早就想跟宁小姐交朋友了,一直也没有机会。 只是这个时候说这种话,难免显得我们趋炎附势。” 绾宁往远处的小姐们看了一眼,笑眯眯的: “那我便当了这势吧。” 谢小姐立马接话,“那我便当一回这趋附的小人了。” 一桌人一听,都又笑起来。 周围的小姐们看到这一幕,震惊不已,不知道她们怎么就坐到一块去了,还相谈甚欢。 一个个心里羡慕得很,恨不得自己凑过去是那桌上的一份子。 第296章 忠勇侯世子死了 见气氛正好,周六小姐喝了一口茶,看向绾宁: “其实,我们过来,确实也是有事的。 特地要感谢一下宁小姐,那一日我和阿绮坐在马车上,被人拦着,是国公爷见义勇为救我们于水火。” 周六小姐省略了其他,只说了感谢国公爷,绾宁对她的映象又好些。 不愧是大家族教出来的女儿,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苏雨澜那样的人,怕是待着人,不分场合,就要把忠勇侯府痛批一顿。 现在,自己和她并不熟,这般识大体,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绾宁略想了想,是拦街那回事, “那确实是该谢一谢的,好吧,我就替我父亲接受了。” 周六小姐和谢绮相视一眼,仿佛没想到绾宁是这般不拘小节的洒脱之人。 最后还是谢绮出来说话,“早知道宁小姐如此好说话,我们早就上门拜访了,哪里等到今日才拐弯抹角的来道谢认识。” 绾宁脸上露出笑意,“看来我的传言怕是不太好,让你们望而却步了。” 谢绮想到刚刚自己提到的策王府,会心一笑:“哪能啊,宁小姐是性情中人,大家彼此彼此。” 绾宁:“那看来谢小姐也有些不为人道的故事。” 谢绮不由的脸色一红,连连摆手: “不足为道,不足为道。” 几人又笑起来,气氛和谐。 绾宁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 “这件事你们不必太放在心上,而且太师府和谢府都已经上门道谢,父亲已经收到了。 这件事你们还特地来跟我说一遍,可见你们有心,以后确实不必再提。” 二人见绾宁,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半点没有因为宋渊救过他们便沾沾自喜,或者以此倨傲,更没有传言中十多年不出府那样的唯唯诺诺,心中对她的好感又深了好几分。 周六小姐点点头:“好,宁小姐性情中人,能认识宁小姐是我的荣幸。” 谢绮在一旁搭腔:“还有我,还有我。” 绾宁看了一眼一旁的苏梨,笑道: “我们也是。” 苏梨眨巴着大眼睛,赶忙点头,“对对对,宁姐姐说得对。” 两边都一来一往,一唱一喝,默契十足。 正巧梅小姐得了一会空过来看,笑到: “看你们聊得如此投机,倒显得我多余了。” 谢绮拉着梅小姐的手:“来你家做客,你还吃上味了。” 梅小姐赶忙道:“是是是,下回我让母亲多办几场这样的宴会,好让大家有机会可以说话聊天。” 谢绮:“说话聊天如何还要你家办宴,我们往茶楼上一坐,瓜子茶点摆上,听着底下人说书我们聊着,岂不自由快哉。” 梅小姐:“是是是,到时候可别忘了带我,我也爱凑热闹。看起来得抓紧时间,要不然等你出嫁,哪能有这般自由。” 说到这个,谢绮不由得脸色一红:“表妹,你居然打趣我这个。” 几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不远处的小姐们看着这边聊得热火朝天,也不由得三三两两的聊起来。 在亭子边,有三位小姐看起来很要好,也在低声讨论着: “听闻忠勇侯府世子,因为拦周六小姐的马车,陛下大怒,被抓进了刑部,如今还在那刑部关着。” “可不是嘛,章老太太都急坏了,听闻昨日特地去看了一眼,心疼的不得了,从刑部回来便不吃不喝,非要让忠勇侯把人接回来才肯罢休。” “但是那怎么能轻易放出来呢,那可是陛下亲自下的旨。” “谁知道。” “恒王妃一早便回了忠勇候府,章夫人指着她劝劝呢。” “恒王妃好似有了身孕,如今还不过三月,胎相都不稳,这般走来走去多危险。” “那有什么办法,庶女们,章老夫人没有一个喜爱的,嫡系只得这一子一女。 如今一个在狱中,便只能让另外一个来劝着了。” “但是也难办,恒王妃在娘家的时候也不太受这位老夫人的待见。” “是是是,老夫人只疼爱忠勇候世子。” “独苗苗呢,自然了……” 一旁一位年纪稍微长些的小姐过来,语气严肃: “慎言,你们嘴巴没个把风,怎么什么都往外漏。” 一粉衣女子撒娇道:“三姐姐,这有什么,又没讲别的,都说的是一些事实。 在场的有几个不知道。” “知不知道是一回事,由你们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了好了,三姐姐,我们不说这些了,我们说些别的吧。” 那位年长一些的小姐抬手点了点这位小姐的眉心,“算你识相。” 几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就在此时,男宾区传来一阵骚动。 因为动静太大,女宾这边都惊动了。 女宾区,梅夫人心中一惊,赶忙悄悄的遣下人去问。 在场的众位夫人目光都望向对面。 京城风云变幻,生死就在转瞬间。 说不好,哪一家昨儿还高门大户,今日变成了阶下囚。也说不好,哪一家刚刚还安安稳稳,这会已经妻离子散。 众人一时都慌乱起来,有些坐不住。 梅夫人赶忙赔笑道:“已经遣人去问了,有消息会及时通知大家。” 众位夫人点头,却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宋老夫人。 只见宋老夫人先看了一眼绾宁,这才把目光看向男宾区,面色平静。 老夫人一见,心知应该是出了事,但到底见过大风大浪,脸上并没有显出惊慌。 众人见状,也只得好生的坐着,等着消息来。 只是心中都隐隐约约害怕,是不是自己府上有什么事情。 绾宁这一桌挨着男宾区最近,在那边传来动静之时,她们这边是最先知道的。 一般出了事,若有消息,都是即时传给各家的管事人。 今日,梅大人也请了许多好友,都是各府上的大人。 这些传话的下人齐齐过来,众人都听到了消息,也就不再隐瞒。 到底有年轻的公子,不知事,听到消息因为震惊,声音大了些。 其他人或许听得模糊,但是绾宁这一桌的人都清清楚楚听到了。 ——忠勇候府世子章麒,在刑部大牢中,死了。 周六小姐和谢绮脸上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 章麒虽然是死在狱中,但到底和她们俩有关系,若真的闹出人命,她们怕是也要受牵连,说不好就会连累到自家府上的人。 绾宁似乎看出了她们的想法,声音低低的,细声安慰道: “你们别自乱阵脚,不必担心。 这件事和你们没有关系。 他当即拦你们,是他的不对。 处罚他的是陛下,他出事是在刑部大牢中,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你们头上。” 绾宁一针见血,周六小姐和谢绮当即便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但与此同时,看向绾宁的眼神已皆不同。 不仅是绾宁能在如此快的时间内,理清里头的利害关系以及这件事的轻重缓急,还有她的的处事不惊。 都让人刮目相看。 “多谢宁小姐,是我们相岔了。” 绾宁露出一个安慰的笑,“你们当局者迷,有些惊讶也是人之常情。 我是局外人,可能并没有你们那样的感受,所以反而能看得更清楚些。” 周六小姐深深的看了绾宁一眼。 她比在场的人都长了好几岁,有的可能比她们长得要十岁,看人看事也比她们更成熟些,她能清楚的感知到,绾宁的心性已经远超在场的所有小姐。 回想自己,白长这么些年,遇事还如此沉不住气,实在不该,心中不由得对绾宁又生出几分钦佩。 第297章 赵砚臣的底牌是什么 恒王府。 恒王正在跟幕僚吩咐事情,就听到外头有侍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恒王面露不悦:“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侍卫看了一眼恒王,扑通跪下,慌慌张张的说道,“王爷不好了,世子没了。” 君恒没理解过来意思,一把抓住那个侍卫的胳膊,强迫把他拎起来,瞪着他,语气焦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侍卫咽了一口唾沫,把话一口气说出来,“王爷,忠勇侯世子死在了刑部大牢。” 书房里,众幕僚皆是一惊。 君恒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他简直不敢想象,最害怕的结果,真的出现了。 原本前两日,幕僚们说起的时候,他脑子里有一闪而过的想法,但是根本没细想,因为在他眼里,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刑部大佬,虽说不全是他的人,但是不会让人就这么死了,死得猝不及防。 “怎么死的?”君恒追问。 一个世子好端端的大白天死在了牢狱中,这件事一定有人负责。 那侍卫回答:“是刑部大牢内出现了蜈蚣,世子最怕蜈蚣。” 君恒皱眉,“不是都打点好了吗?一定要细细检查,牢狱中绝对不能出现蜈蚣。” 侍卫:“是,只是那蜈蚣本身有毒,并不怕那些药,刑部大牢地处潮湿,出现这些虫蚁也是很正常。现在刑部正在追查死因,但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人为的痕迹。” 君恒五指握拳,狠狠的锤在桌子上,嘴里咒骂了一句,“该死。” “忠勇候府知道了吗?” 侍卫:“属下先来禀报了王爷,忠勇侯府最慢一刻钟后会得到消息。” 君恒一脸凝重,双手负于手背,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崩溃。 一旁的幕僚们听着也俱是一惊, “王爷,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悲伤无用,还是想想怎么善后的好。” 幕僚说完这句话,君恒就觉得眼皮子突突直跳。 谁不知道章麒是忠勇侯府的独苗苗。 他入狱是咎由自取,但是,忠勇侯作为他的人,他没有出面相帮,那他便一定有责任。 一旁的幕僚也想到了这一点,劝到: “王爷这里不用担心,世子已死,不会影响到王爷和忠勇侯的关系,恒王妃还怀着皇长孙呢。” 君恒脑子里乱糟糟的,总觉得事情不对劲,赶忙吩咐底下人, “找几个可靠的人,护住王妃,务必不能让王妃出事。” “是。” 来人应声退下,恒王看向屋子里的几位幕僚: “这件事,可是有人作祟,有人从中作梗?” 幕僚:“目前没有证据,不好说。” 君恒狠狠地唾了一声。 幕僚:“今日一早忠勇侯入宫,陛下把他臭骂了一顿,谁能想到才短短两个时辰,就出现了这种事。” 君恒眉头狠皱,一挥手, “走,先去刑部看看,他作为本王的小舅子,他出事了,本王去看看,理所应当。” 策王府,君策也听到了消息。 有幕僚提议, “王爷,如今忠勇侯府世子已经死了。 恒王妃正巧在侯府,章老夫人还不知道消息。 若听说了,忠勇侯府一定会乱成一锅粥。 现在咱们正好可以趁乱出手,正是除掉恒王妃的好时机,王爷怎么收手了?” 君策手中把玩着一个扳指,轻蔑的笑了笑: “我们的目的,不是杀恒王妃,而是要忠勇侯府和恒王府决裂。 如果现在我们出手除掉了恒王妃,那么忠勇侯府世子和恒王妃同时出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少不得抓出蛛丝马迹,还会被君恒倒打一耙,到那时,虽然没有了世子没有了恒王妃,但他们的关系怕是会更紧密。 我们要的,是忠勇侯和恒王离心,只能一步一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那幕僚听了,连连点头, “是是是,是属下鼠目寸光了,王爷英明。” 又有人上前问: “王爷,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君策呼出一口气,开口道: “接下来,便是让忠勇侯府的人知道,今天一早在忠勇侯进宫求情之后,其实父皇是有所松动的,若是那时候老四或者皇后能上去求一求,那么父皇一定会把忠勇侯世子放出来。 但是老四没有去。” 众人一听,连连称是。 “如此一来,忠勇侯府一定会怪侯爷,虽然现在有恒王妃从中做连接,但是这份芥蒂搭着一个忠勇侯世子,怕是过不去了。” 幕僚:“那……,王爷,这件事要不要把钦天监也搭进来。 逼迫钦天监成为我们的人,这可是一张非常好用的牌。” 君策摇摇头,却没有说为什么,而是看向一旁的林老: “林老对这件事怎么看?” 林老出来,向君策拱手一礼,开口道, “王爷,依属下愚见,怕是不行。 这件事,钦天监从头到尾并没有错,有人拦了他未婚妻的马车,而且出言不逊,他本身没有出手,禀报了陛下,让陛下为他出头,他自己已经在这件事里,摘得干干净净了。 从道义上,他让陛下做主的行为,完全说得过去。 而私底下,他又没有别的动作,若是贸然把这件事牵到钦天监头上去,万一把钦天监推向了恒王,那就不妙了。 还有一点是,我们不知道钦天监的底牌在哪里,若我们出手惹怒了他,他若报复,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君策面色凝重,点头表示同意。 林老和他想的一样,甚至比他想的更为细致,还想到了赵砚臣的报复。 从这件事情来看,就知道赵砚臣不是忍气吞声的主,而他们不知对方底牌的情况下,贸然出手,确实不明智。 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林老,目露赞赏。 他不是没有想过收服赵砚臣,也不是没有想过,利用这件事拉近赵砚臣和自己之间的距离。 只是就像林老说的,他不知道赵砚臣的底牌在哪里,也就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会是什么。 到了他这个位置,得到什么已经是其次,不能出差错,反而是最重要的。 “罢了,这件事做好原来的计划就好,切莫节外生枝。” “是。” “这件事的手脚都清扫干净了吗?” “是,王爷,一应痕迹已经扫得一干二净,绝对不会被人抓出把柄。 而且夏日驱蚊,是自来有之的习俗,谁能想到这种蜈蚣就喜欢这种驱蚊香呢。 也没人会想到堂堂一个世子居然会被这么一个东西吓死吧。” 君策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放的可不是一个,他放的是一群,只是在放了之后,又悄悄的把那些东西都收走了。 章麒从小就怕这个东西,而且是极其的怕,在他的生命里可能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东西了。 突然一下子来了一群,张牙舞爪的,爬进腿里,胳膊里,衣服里,头发里,可能有些还爬进了耳朵里…… 能不吓死才怪。 而且他在之前给章麒喂了一种短效不能发声的药。章麒住的牢房因为君恒的照顾,底下四周都垫了厚厚的被褥,他完全激不起任何动静。 在这般完美的算计下,君策,悄无声息的杀死了一个人。 第298章 攀国公府 梅府。 发生这种事,不少大人们都得回去办公,也没了玩乐的兴致,纷纷告辞回家。 男宾区这边一下少了一半人。 女宾区这边也受到波及,周太傅第一时间让人来传了周六小姐。 周六小姐面色凝重,和几人告别,谢绮有些担心。 “六姐姐我送你吧。” 一句六姐姐,可见二人关系密切。 周六小姐摇摇头:“不必。”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绾宁。 “多谢你出言劝慰,若不然现下我肯定乱了手脚。 如今爷爷唤我回家,我心里也并不怕。” 绾宁看她此时一脸沉静,点了点头: “合该如此。” 周六小姐应了一声,对着几人福了福身,离开了。 谢小姐心中不放心,但她作为一个外人说不上话,去了也是添乱,只得轻叹了一口气。 绾宁开口:“谢小姐和周六小姐的感情真好,羡煞旁人。” 谢绮笑了笑,“宁小姐和郡主的感情也亲如姐妹。 说来不怕宁小姐笑话,其实一开始我只是遵循哥哥之命和周六小姐交好,接触下来,便发现她的好来,我是真心喜欢六姐姐。” 绾宁为她的坦诚微微侧目,心中却是道:今日来的正好。 “谢小姐的真诚令人动容,以后也别宁小姐宁小姐了,便叫我绾宁吧,阿宁也可以。” 谢绮脸上满是惊喜。 其实今日跟绾宁接触下来,她非常喜欢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大小姐。 “承蒙厚爱,那我就厚着脸皮,交这一个朋友,那宁小姐以后也别客气,便叫我阿绮吧,我父兄都是如此唤我。” 绾宁:“好啊,那你还宁小姐宁小姐的叫呢。” 谢绮微微捂嘴,轻轻拍了拍嘴唇, “看我习惯了,脱口而出便说出来了。” 绾宁:“无事,以后随意些便好。” 苏梨见状搭话:“宁姐姐喜欢绮姐姐,那绮姐姐以后也管我叫阿梨吧。” 谢绮看向苏梨,粉粉嫩嫩的一个小姑娘,大大的眼睛,一脸单纯,眼神清澈,一看就是个单纯无害的小姑娘。 她非常愿意和她做朋友,只是苏梨主动,她心里着实受宠若惊了一把。 她知道父亲想要教好太师府,平时言语间也会告诫他们说要跟各府的公子小姐打好关系交道。 但是现在,谢绮想和她们做朋友,完全是出于欣赏,而不是出于为了去父亲面前显摆,或者这条人脉能为父亲所用。 她心里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对这段关系一定闭口不言。 她看向苏梨,笑得温和,“好,我比你大,便拖大,叫你一声阿梨。” 这边三人正说着话,对面的夫人们也已经听说了外头发生的事情,跟自家府上没有关系,多少松了一口气。 老夫人却有些愁绪,因为当初忠勇侯世子章麒当街拦了周六小姐的马车,是宋渊前去阻止了,还把人送到了忠勇侯府。 这件事看起来跟宋渊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宋渊也没有做错,但是难保有些人以此做文章。 老夫人比在座的所有人经历都多,而且历年来身居高位,想的自然也多。 她知道,有些看似不起眼的事情,说不好就会引来大灾难,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她看向绾宁,见绾宁和苏梨正和谢家小姐聊得愉快,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 也罢,天塌下来自有她顶着,只要这些个小辈不受波及,什么都好说。 当下收敛了情绪,不让人发现。 挨着午饭时,大家熟悉了些。 不少夫人轮流上来跟老夫人打招呼,老夫人慈眉善目也没有拒绝。 甚至在冯家夫人过来说话的时候,还提到,过几日冯家是否有个茶话会,也想要去参加。 冯夫人受宠若惊,话都说不利索。 照理来说,她这种小门小户,是够不上国公府的。 别说让国公府的人前来参加宴会,就是上前来说话也是要小心翼翼的,但现在老夫人主动提起,该说要参加,顿时喜不自胜。 老夫人看着冯夫人,开口道: “这些年来,我对梨丫头多有疏忽。 听她说,一直都是有你照拂,从前你跟梨丫头的母亲关系好,如今她父母不在,你能照拂一二,我老婆子还要感谢你。 如今你府上有宴,我去凑个热闹,还望你万万别嫌弃才是。” 冯夫人激动得满脸通红,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赶忙道: “老夫人言重了,我也只是顺手,哪里当得老夫人如此夸赞。” 冯夫人心中只恨从前没有对苏梨更好些。 还好之前每次出门,她都顺手把苏梨带着,心中对曾经做出这些事情的决定,无比庆幸。 周围的人见着,只恨自己没有跟苏梨有过多来往。 从前苏梨的母亲也是有很多闺中密友的,但只冯夫人对这位姑娘顾及了几分。 现在只得哀叹。 人群中还有一人,见状心思活络起来,那便是吴氏的嫂子,吴夫人。 吴氏和国公府关系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而最近这段时间,国公府和吴氏切断关系,外人并不知道。 只是最近吴氏出了那么多事,国公府都没有出面,大家心里隐约知道,是有了隔阂,但到底不知细节。 吴夫人想着,连冯夫人都能得老夫人的青眼,那自己这个绾宁的外家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刚刚有几个眼红冯夫人的,这会一听吴氏的想法,赶忙来怂恿,在一旁搭腔。 “去啊,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听说了吗?老夫人对这位认的干孙女可是无比上心,住的还是从前宋大小姐的院子,可见对其重爱。” “是啊,你们道老夫人为何来这样一个宴会,不就是为了把这位宁小姐介绍给大家认识吗?老夫人这是在亲自替他铺路呢。” “一个干亲居然能哄得老夫人这般喜欢。” “你管人家干亲不干亲,人家能做到如此,就是她的本事。” “就是就是,我刚才可是看着,了那边动静一起来,老夫人最先看的是宁小姐,见宁小姐没事才放下心来。” “吴夫人,你看冯夫人只照拂了郡主几次,老夫人都记在心里,你可是宁小姐正儿八经的外家,怎么也该比冯夫人亲啊。” “若能和国公府沾亲带故,那以后你家公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吴夫人看向不远处的宋老夫人,说不心动是假的,这些年吴氏从国公府得到了多少好处,她是亲眼所见。 如今,外人不知国公府为何疏远吴氏,她可是心知肚明。 国公府不愿意和吴氏来往,但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外家,却从来没有得罪国公府过,为了绾宁,宋老夫人都会让面上过得去。 看老夫人这么好说话,若自己真能和国公府攀上线,说不好比自家女儿嫁入苏府当主母的作用都还大。 吴夫人想到这里,又听着周围几位夫人的话,整了整衣裳,向宋老夫人走去。 第299章 吴姨娘自作主张虐待了宁小姐 半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过来告诉了绾宁。 绾宁一看这状况,心中一惊,就要上前去帮老夫人解围。 吴家是吴氏的娘家,虽然她现在被苏家逐出苏府,但是现在在大家眼里,吴家就是她正儿八经的外家。 吴家老人都已经不在了,就是她见着吴夫人,人前也得喊一声舅娘的。 若是吴家打着孝道的幌子,要求什么东西,而老夫人对吴氏颇有怨言,怕是会起冲突。 绾宁怕老夫人情绪太激动,被人诟病。 毕竟用孝道说事,她自己都得乖乖听话,更何况老夫人。 就在绾宁要起身上前的时候,那边老夫人投过来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过来。 绾宁一看,只得乖乖的坐下来,目光却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只见宋老夫人,见着吴夫人,对她挥了挥手,笑眯眯的招呼她在一侧坐下。 也不客套,径直开口道: “吴家的夫人。” 老夫人表情和蔼,吴夫人还是有些战战兢兢:“是,妾身见过宋老夫人。” 老夫人笑道:“那就是宁丫头的舅娘,早就想上门和吴家认认亲了,一直没有机会,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了。” 吴夫人一听这语气,心里一下就飘了,暗道自己来得好,差点就错过了这么一个机会。 早知道宋老夫人那么好说话,她应该上门才对。 瞧着这边的动静,其他夫人都不约而同的看过来。 “老夫人言重了,是我们应该上门拜访才是,是我们小辈失礼了。” 吴夫人如此说着,心里已经在琢磨什么时间去国公府,帮自己的儿子谋个好前程了。 顿时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来,但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老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无碍,我主要就是想和吴夫人探讨一下儿女的教养问题。” 吴夫人愣住了,看老夫人突然一本正经,莫名后背冒冷汗。 “还……还请老夫人指教。” 众人只见宋老夫人突然一下红了眼眶,拿出帕子擦了擦泪, “从前我从来不知,原来你们吴家是这般教养女儿的,老婆子我实在是自惭形秽。 别人不知道,你们肯定是知道的,我对宁丫头啊,甚是投缘,在第一回见面就觉得喜欢得很。上一次苏家大人把宁丫头逐出了族谱,我实在于心不忍,把她收到了国公府,做干孙女儿。 宁丫头以前的事,我也听说了,十六年不出府门,规矩这些怕是不懂,人情世故也是不会,我心里并不介意,只想着慢慢教导就好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没想到啊…… 宁丫头居然如此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每次吃饭,自己乖乖坐在角落里,像下人一样,一声不吭等着分饭。 吃完了,自己收碗还洗碗,还要把桌子上也收拾干净…… 我看着,心疼极了,以为是遭受到了虐待,这天底下,也找不出有如此养小姐的。 我去找来宁丫头的母亲问话,你都知道,我对宁丫头的母亲也颇为熟悉,她也一直喊我一声姨母,我当时问她,也就不拐弯抹角,你猜她怎么说? 她说,她可不是虐待宁丫头,她都是按照吴家的家训教女儿呢。 我便问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吃完饭后还要收拾碗筷还要洗碗,得跟下人一桌不能上桌这也是吴家的规矩吗? 她说是。 我一听再无话可说,虽然不认同她的做法,但是不得不说,宁丫头实在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从来不必我去操心,若不是我非要让她按照国公府的规矩来试试,不让她做不该做的,她怕是能把下人的衣服都洗干净,我这个心哪,如何受得……” 老夫人一腔倒豆子一样,把要说的话倒了个干净,越说眼泪越大,一副对吴家规矩困惑的态度,言语中却全是对绾宁的心疼。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这话一听就觉出了话里的不对。 什么叫都是这样养的? 从前苏雨澜出名的时候,她们可从来没有见着这般行径。 众人立马想起,前段时间,关于吴氏虐待大女儿的那些风言风语,一个个低声窃窃私语的讨论起来。 “这……这真是苏夫……吴姨娘做出来的事?” “太可怕了,下人也不能这般磋磨吧。” “实在有辱京城夫人的名声。” “她已经不是夫人了。” “倒是活该。” “这吴姨娘偏心也确实是偏得太厉害了,同样都是自家的女儿,怎么这个就如花似玉娇养着,那个却如此磋磨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捡来的呢。” “是啊,你说平时言语间有些冲撞也正常,居然还让嫡女洗碗,还像下人一样候着吃饭,哪有这样的规矩,简直闻所未闻。” “不会真的吴家就有这样的家风吧。可千万不能让自己家女儿嫁入吴家。” “这宁小姐也真是命苦,爹不疼娘不爱,还好得了老夫人的眼,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就看她这倾国倾城貌,若没有人护着,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谁说不是,所以说这人哪,从前吃了苦,往后没准就得福,你看前十六年大家只知道宁小姐从不出门,谁知道她竟受着这般搓磨。” “如今好了,既得了国公府的青眼,又得了逸王殿下的爱重。所以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那吴姨娘怪不得从妻成了妾,原来也是个拎不清的。” “从前打过几回交道,我还道她挺会做人,没想到也是面上光,背地里对自己的女儿也能如此恶毒。” “之前她还让我给他儿子相看亲家的,天哪,还好没去做,若不然的话我可是做了一回坏人。” “可不是嘛,谁要嫁入苏府,那可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身份没了不说,还摊上个这样的婆婆,这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 “可怜了宁小姐……” 吴夫人目瞪口呆,听着老夫人这些话,心口跳得飞快。 原本看老夫人的态度,还以为能攀上国公府,没想到对方却是来声讨吴家的。 吴夫人又急又怕,生怕说错话得罪国公府,早知道如此,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过来冒头。 如此想着,她心中已经把吴氏骂了无数遍。 趁着老夫人歇息的空档,才赶忙回话: “老夫人误会了,我们吴家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怕是吴姨娘自作主张,虐待了宁小姐。 此种做法,我们吴家也是极其反感的。 但是吴姨娘是苏家的人,我们也不能多做干预,不过她口中所说,说是吴家历来如此,那妾身在这里打包票,是绝对没有的事。” 第300章 吴娇对吴氏咬牙切齿 吴夫人言之凿凿,信誓旦旦,一句“虐待”,直接把这件事定了性。 这个时候她肯定是要撇清关系的,要不然的话,吴家的儿女都要受牵连。 吴夫人此时把吴氏是恨死了。 也懊悔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和老夫人说话,早知道打死她也不上前。 现在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亲没攀上,还让大家都知道了吴家出了这么一个人,有这么一桩丑事。 而且这件事情由老夫人说出来,绾宁这个当事人还在场,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早前她还教自己的女儿,到了苏家对这位姑姑也要敬重些。 现在可好,她恨不能和吴氏撇清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才好。 她这番神态,没有逃过绾宁的眼睛。 吴夫人有求于老夫人,本就心虚,这会儿被点出家中的事情来,一时狗急跳墙。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跟吴氏撇清关系。 前面直截了当的说吴家没有这种事,后面又说吴氏已经嫁到苏府,他们也管不着,没有半点要为吴氏说话的意思。 而且,看起来,还对吴氏的做法颇为不满。 绾宁知道老夫人这是为自己出头,对老夫人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心中暖融融的。 老夫人太过于难过,情绪有些低落,不想人打扰,其他夫人都退了下来。 吴夫人一时不知道如何自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还是梅夫人上前询问老夫人,才让她得了空档离开。 吴夫人走得远远的,松了一口气,只是,这时候才发现众位夫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心里更不是滋味。 亭子里,绾宁留谢绮和苏梨说话,自己向老夫人的亭子而去。 谢绮看着绾宁的背影,眼圈一酸,也落了泪,“阿宁从前,原来过的是这种日子吗?” 一旁的苏梨早已经泪如雨下,若不是怕绾宁伤怀,早就要泣不成声了,这回绾宁一走,哪里还忍得住。 她悄悄擦泪,哽咽道: “以前我知道吴姨娘对姐姐不好,但是不知道居然如此不好。 吴姨娘若是后娘多好。” 谢绮:“为何?” 苏梨泪水哗哗落:“若是后娘,她便可以骂她,可以怪她,可以质问她,为何要如此待她。 但是吴姨娘是宁姐姐的亲身母亲,她无论遭受到什么,都不能说,不能骂,不能怪……” 苏梨说着说着就发不出声音了,实在太心疼了。 这边,绾宁走向老夫人。 老夫人见着她来,对她伸出手,眼圈还是红的。 绾宁抬手握住她的手,在一旁坐下来,声音低低的: “祖母不必如此,没得失了自己的身份。” 老夫人叹了口气,心疼的看向绾宁, “什么身份不身份,若不能为自己的亲人出头,端着又有什么用? 若是那吴霜如此对我,我可以大度不跟她计较。 但是宁儿,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凭什么就白受了,她又凭什么那样对你? 哪怕她真的是你的母亲,她也不该,更何况……” 绾宁向老夫人看过去,老夫人一对上绾宁的眼神,自觉失言,赶忙道: “祖母的意思是,她实在枉为人母。” 绾宁低头,嗯了一声, “我知道祖母是为我好,我知道祖母是想为我出头。我心里感激,只是若因一个吴姨娘坏了祖母的名声,我也觉得不值。” 老夫人抹了一把泪,这个时候了,绾宁都只在为她考虑。 多懂事的孩子。 “从前我们没有护着你,是我们的不是,如今一点名声实在不足一提。 那吴霜如何,其实我真不介意,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有后盾,也有靠山,若你受了委屈,一定有人替你出头,哪怕事情过去久远,也一定有人记在心上。 我想让你知道的是这件事情。” 绾宁听着老夫人的话,红了眼眶。 “好孩子,莫哭。” 还有一点,老夫人没有说。 她几乎可以确定绾宁的身世,她今日做的,是预防以后真相大白的时候,吴氏反过来倒打一耙。 有了今日这一出,便不怕吴氏出幺蛾子。 绾宁点点头,心中皆是暖意。 她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也感受到了老夫人的歉疚和想要补偿之意。 有家人可以依靠,真好啊! 午饭之后,众人陆陆续续的离开。 男宾那边的聚会早已经散了,女宾这边影响不大,但到底受到了波及。 原本是要喝了下午茶才走,现在大家陆陆续续的离开。 今日聚会确实又多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关于绾宁的,有关于苏梨的,有关于谢绮的,有关于周六小姐的,还有关于国公府的,更多的是关于吴家的。 吴家一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就连刚刚吴娇的婚事,都被人拿到台面上来说。 原本吴家是想让吴娇低调的嫁入苏府的,反正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时间也并不重要。 但现在被人搬到台面上来说,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当吴娇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吴氏的时候,顿时对吴氏咬牙切齿。 什么狗屁姑姑,自己还没有进门,就来这一出,来打她的脸,等进门之后,她这个主母,可不是吃素的。 次日一早。 苏府热热闹闹的,管家抬了一台又一台的礼物进来。 按照惯例,继室的新夫人进门,要给府中的子嗣送一份打赏,以示恩惠。 有些大方的,连姨娘也有。 这打赏,按照例子,都是些瓜果饼之类的,告知一声新夫人要进门。 一般这种事都是下人去做,随个礼意思意思就行,但这一回,吴家却办得热热闹闹。 如今苏家没个管事的人,柳姨娘这种身份也不能出来接待,全程便由管家安排。 当管家看到吴氏三人的礼,和其他人的礼都不同的时候,心中还道:到底是吴家的人,还是待遇不一样。 但打开一看,傻眼了。 其他人的礼,瓜果点心齐全,包装样样精美。 而给吴氏三人的,只有两块最便宜的油饼。 那叫一个随意。 因为是管家分发,在场许多下人都看见了,一个个脸上都露出狐疑的表情。 管家心中了然,却也没有多话。 东西很快分发了下去,这件事也很快传遍了整个苏府。 柳姨娘最先得到消息,原本她还怕都是吴家人,总归他们是外人,少不得要受些气了,如今这样再看,柳姨娘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个吴家人交恶,对于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有人挡在前头,以后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看起来,以后得站在新夫人这边才是。 有了柳姨娘的默许,底下的丫鬟下人们讨论起此事来,也没了顾忌。 关于吴氏的作为,各种各样的猜测,各种版本的故事,说的有板有眼。 苏铮年纪小,哪里听得这些,直接气冲冲的到了吴氏的院子里。 第301章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吴氏看着面前喋喋不休的苏铮,良久没有说话。 苏铮见她这个样子,急得不行。 “你倒是说句话呀,就让他们如此欺负咱们吗?还有表……吴娇,还没进门就敢这么磋磨我们。 是她的意思,还是吴家的意思。” 我们现在算是跟吴家撕破脸了吗?以后就没有这门亲了吗?” 吴氏抬头,终于看向他,开口道: “你好好的准备两个月之后的会试,其他的都不要管。” 苏铮气结, “我能不管吗?这么大的事。 以后别人会怎么看我?我怎么在大家面前抬起头来?” 吴氏目光直直的盯着他。 “别人如何看你,都是你自己挣来的。不想别人看轻自己,便自己立志。夫子说了,依你的水平,会试绝对能获得前三甲,到时,你还怕人家看不起你。” 吴氏是心慌的,但她之所以现在还能沉得住气,就是因为苏铮,只要苏铮争气,那么现在遭受的一切总有一日都会还回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又扯到了我头上。” 苏铮眼神闪躲,别开了头。 吴氏察觉到不对,赶忙问到: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苏铮:“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我在学堂每日上学,府中的这些事情一概不知。 要瞒也是你们瞒着我才是,我还想问问姨娘,苏绾宁是怎么回事。” 这是吴氏第一次从苏铮口中听到姨娘两个字。 说到绾宁,吴氏一下变了脸。 “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吴氏恨恨的说出一句,却再无后话。 心中却是在想着:无论如何,在世人眼中她都是她的母亲。把她逼急了,她便一头撞死在国公府门口,让她一辈子受世人指点唾骂。 老夫人今日这一出,算是彻底和她撕破脸皮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还是苏绾宁的母亲,就一切都不怕。 “她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要好好的准备会试。只要会试能成,我们才能把今日所受的屈辱通通还回去。 你回去吧,会试还有两个月,这是你最重要的事情。” 吴氏再三嘱咐,一定要苏铮重视起这件事情,但是也不敢给他太大的压力,只能点到为止。 苏铮讪讪,没有再说话,回了自己的院子。 国公府。 绾宁这边也得到了消息。 她轻笑了一声。 “苏府的事情暂时不用管了,接下来吴姨娘没好日子过了,咱们只等着看好戏便是。” 杜若点头:“是。 那位帮苏铮代笔之人,我们可要带回来。” 绾宁摇摇头:“不必,这个人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这些年苏铮靠着他人代笔,得了大量的荣耀和好名声。更是为了这一次的会试,在一年前就开始做准备。 前世苏铮能一举夺得会试的状元,主要原因是他知道了考题。现在再把那个秀才抓起来,已经没有用处了。 只要苏铮还能得到考题,他哪怕不得状元,也依旧可以获得一个很好的名次。 绾宁不知道苏铮是怎么得到的考题,她计划是干脆直接临时换考题。 不过现在时间尚早,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在会试的前一天换考题,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就是要让他胸有成竹,期待满载而归的时候,发现所做的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到那时,再把从前代笔的事情一并挖出来,那才是吴氏万劫不复的开始,绾宁要做的,是摧毁她所有的希望。 不急,一步一步来。 吴氏还没有受折磨呢,就这么让她解脱,太便宜她了。 吴娇入府,总要让吴氏受罪的,如今吴氏已经在水深火热当中,折磨这种事,多多益善。 “忠勇侯世子的事情如何?” 杜若回答,“章麒出事之后,忠勇侯认为有人谋害,陛下下令彻查,但是一无所获。 牢狱之中出现蜈蚣是常有的事,而章麒从小怕蜈蚣,底下人都小心着,忠勇侯府更是几十年都见不着一只,久而久之这件事便被人给遗忘了。 虽然入狱时,忠勇侯多番打点,也让人注意了这一条,但底下人到底疏忽。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里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 绾宁眉头微皱, “我们的人查到对方是如何动手的了吗?” 杜若:“是,因为策王的人用了驱蚊香。 这种蜈蚣被人圈养了一段时间,饭食里加过这种驱蚊香,放进去的那些蜈蚣对这种香是熟悉的。” 绾宁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前世她一直以为君逸是在腿受伤之后为了自保才慢慢积蓄力量的,现在才发现,其实到现在,他就已经能和君策分庭抗礼了。 众所周知,君策是储王的热门人选,一些势力也都不避着人。 而君逸在世人眼中,是个无害的皇子,那么他做的一切,想要不被人知道,就需要付出更大的人力物力来隐藏自己的实力。 其实严格来说,这个时候,君逸的实力要更大一些,要不然,根本不能隐藏住。 绾宁心中不由感慨:盟友强大,不仅是雪中送炭,也是锦上添花。 “圈养了一段时间,可见蓄谋已久。透露些消息给恒王知道。” 君逸的计划是先让君恒出局,但是现在若能利用君恒打击一些君策的实力,是最好的。 “是。” 杜若应声,退了下去。 绾宁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爬了满院墙的蔷薇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忠勇侯都在为这件事奔走,但是一无所获。 这件事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虽然死的是忠勇侯世子,但入狱是他咎由自取,牢房里出现蜈蚣也是正常现象,只能说他自己倒霉加胆小才让自己送了命。 忠勇侯更不敢上书喊冤,主要是皇帝下令让章麒入狱,而他没有证据证明是有人故意想要章麒的命。 人都已经死了,只能认命。到底也是侯府,皇帝赏赐了一些东西,以示安慰,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等章麒的尸身回到忠勇侯府,章老夫人已经哭晕过去好几回,把这件事里牵扯到的人全部都数落了个遍,尤其是君恒。 在章老夫人知道章麒出事,那一次忠勇侯进宫求皇帝,皇帝有松口之意,但君恒和皇后都没有求情的时候,就差说君恒是害死自己孙子的凶手了。 对于这件事,忠勇侯心里说不怪是假的,只是事已至此,自己的女儿还在恒王府做王妃,又怀着皇长孙,他也只能忍着。 第302章 退婚 对此,君恒也听说了,有苦难言。 那时候皇帝有没有松口之意,他不知道,但是现在,整个忠勇侯府都认为有,瞬间他就背了一口见死不救的锅,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两日后,恒王府发现了新线索:当初激章麒去拦马车,是中书令霍家的公子,霍家,是君策的人。 一拿到消息,君策立马找来了忠勇侯,顾不得没有实际证据。 只是,忠勇侯听着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君恒只认为是他失子,伤心过度,便也没有往心里去。 却不知,忠勇候心里想的是:君恒为了开脱,不让他怪罪,所以编出了这么一出连证据都没有的谎言。 一个霍家而已,说明了什么?当时章麒喝酒,在场那么多人都说了话,怎么就偏偏提出了霍家? 说是有心人刻意而为之,其实就是为了掩盖他那一日没有进宫求情的事实。 想到这里,忠勇侯心里的隔阂更重一些。 恒王这边浑然不觉,只一心想要尽快说服忠勇侯,并且信誓旦旦一定会尽快找到证据。 忠勇侯没有多话,随后告辞走了。 君恒回想他的表情,自觉不好,但是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接下来的几日,君恒派出了自己大量人手,企图找出蛛丝马迹,把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恒王府亦是一片阴霾。 幕僚们说话都小心翼翼。 这一日,距离章麒出事已经快半月了,君恒召集了众幕僚留在书房议事。 “王爷,现在我们知道这一切都是策王的手笔,但是没有证据。” “是啊,上回看忠勇侯也是不太相信,更何况是其他人。” “现在都在传,是因为王爷当时没有进宫求情,若不然的话,陛下那一日一定会放世子出来,就没有后面的事了,一开始只是侯府几个主子说,现在是满京城都在议论。” 君恒眉头紧锁:“是谁传出来的消息?” 幕僚回答:“王爷,消息太杂太广,已经过去好几日,查不出源头。 不过,这件事既是策王的手笔,那必定也是策王放的消息,就是为了让王爷和侯爷离心。” 有人不解,问道,“但是他们并没有对王妃动手,明明前几日有很好的机会。” “现在我们都抓不到完全的证据,若他们那时候对王妃动手,那岂不是说明这件事背后有猫腻? 依属下看,他们不是不对王妃动手,而是现在时机不对。” 君恒此时终于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狠狠的一拳打在桌子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君策……” “王爷莫恼,此时最重要的是王妃,若是王妃有事,再加上这一回的隔阂,那才是真正的不妙。” 君恒目光微聚:“让王妃近段时间别出门,护卫,暗卫都加倍,务必保证王妃的安全。 至于忠勇侯府那里…… 把查到的消息和所有证据,都跟忠勇侯报告一遍。” “是。” 为此,君恒特点派了一位靠谱幕僚传话。 到了忠勇侯府,一听说是关于章麒的消息,忠勇侯府夫人无论如何也要来听。 事已至此,忠勇侯便也随她。 幕僚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忠勇侯眉头紧皱,又是和上回一样,只有些风吹草动的推测,连证据都不确切。 他没有表态,只说自己知道了,便送了客。 等人走后,忠勇侯夫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说这些无非是让你继续卖命,好让我们忽略那一日若他去了,麒儿便不会死的事实。” 忠勇侯劝道:“若他们说的是真的呢。” 忠勇侯夫人哭到:“他若拿出证据来,我也信他是真的。但证据都没有,只凭他空口白牙的几句话,如何相信? 再说了,就算是有人陷害,他作为主子护不住属下,那也是他的罪过。 你说这些年来,你辛辛苦苦为他做了多少事,但最后却连你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 且不说作为主子,底下人犯了事他要兜底,没道理对手想陷害,我们却只能束手就擒。 要不然你这些年做的又有什么意义? 荣华富贵,我们侯府缺吗? 不就是想要庇佑子孙,但现在庇佑不了子孙,还为子孙带来灾祸,那做个安安稳稳的闲散侯爷不好吗?” 忠勇侯夫人这话说得忠勇侯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说的对,为当权做事,不就是为了寻求庇佑,但这庇佑不仅没有,还带来了灾祸,那他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一个笑话。 忠勇侯叹了口气,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件事,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终于落下帷幕。 出殡是七月的二十五。 这一日君策上门了,上了一炷香,其他什么都没说,又让忠勇侯对君恒的话产生了一些怀疑。 随着忠勇侯世子章麒的出殡,这件事彻底落下帷幕。 忠勇侯府和君恒之间,也产生了不可调和的隔阂。 七月的最后一日,京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是谢家小姐和汪家公子退婚。 在大周,退婚是大事。 此事一出,在京城的街头巷尾掀起了轩然大波。 “好好的怎么退婚了?是谁退的?难道是谢家小姐不好? 我就说吧,谢家小姐,身为大家闺秀。却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这么胖……” “什么跟什么呀?别瞎说,是那汪家公子的原因。 汪家公子都已经成亲了,还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你让谢家小姐怎么嫁?” “还有这种事?” “可不是嘛,不仅成亲了,不仅有一儿一女,而且明媒正娶的夫人,还是青楼的头牌。” 这话一出,街上一下炸开了锅,这些消息,每一条都足够震惊人们的下巴。” “那这婚退的好,是该退。” “天哪,这还好发现了,要是没发现以后那边正妻找上门来,可怎么办呀。” “就是说啊,话说回来,汪家也真够大胆的,有妻有子居然还做出这种事来。” “谁说不是呢?听说这件事一出来,周太师便上书,把汪大人奏了一本。 陛下大怒,当即把汪大人革职查办。还有汪家的公子更是以骗婚的罪名直接入了狱,由周太师出面,怕是下场不太好。” “说起来周太师好像很少管朝堂事了,怎么对这件事如此上心。” “听闻是周六小姐和谢小姐关系好。” “对对,谢家出事,周六小姐和国公府的宁小姐第一时间就上门看望了。” “原来真是周太师看在周六小姐的份上……” 众人听着若有所思,但还是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事情怪怪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绾宁正在城外枫叶湖中的游船上。 沐浴着夏日夕阳,吹着湖风,惬意极了。 杜若一边说一边笑。 “周太师急了,但是却又没有办法。” 绾宁躺在宽大的椅榻上,挪了挪盖在脸上的荷叶,语气轻快。 “周庸那个老狐狸,总想着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哪有那么好的事。什么都想要,又不想付出。天底下的便宜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占了呀。” 当年赵砚臣和周六小姐两情相悦,但是周六小姐同时被章麒看上,赵砚臣和张琪发生了强烈的矛盾冲突。 赵砚臣一介白衣,是当朝的状元,周太师为了避免得罪忠勇侯府,愣是对这件事情视而不见,而要让自己家的小姐嫁给忠勇侯府。 若不是周六小姐执意不嫁,宁肯入慧慈庵也不愿意辜负赵砚臣,这件事还不定怎么发展。 到现在,眼看着赵砚臣崛起,成为皇帝周边的第一红人,就想用一个小姐去笼络赵砚臣,若不然,也不会谢家的人只上一次门,就把赵砚臣和周六小姐的婚事定了下来,一定是太师府也有意,才能如此简单顺利。 周太师打得好算盘,用一个小姐就捞到了一个那么大的助力,没有那么划算的买卖了。 他既想要赵砚臣出力,那绾宁就要把他拉下水。 若周太师真正的人淡如菊,得过且过,绾宁确实是没办法,但很明显周太师并不是,他只是既要想要又要,却不想付出而已。 对付这样的人,绾宁有的是办法。 二人正说的话,君逸从船舱里出来,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第303章 吻 杜若见状退下。 绾宁抬手,轻轻挪了挪脸上的荷叶。 露出一双如水杏眸,向君逸看过来。 君逸:“饿不饿? 炉子上还炖着汤,要是饿了,让杜若装一碗过来。” 绾宁摇摇头:“不饿,你都快把我喂成小胖子了。” 这些日子和君逸一起出门,每一次君逸都会准备许多好吃的,她都吃不过来。 这句话莫名取悦了君逸,脸上露出笑意。 君逸过来,在一旁的躺椅上,挨着绾宁躺下。 他笑看着绾宁,在想绾宁成小胖子是什么样子的,想着想着嘴角高高杨起。 绾宁一看他就没憋着好,转过头去,“你笑什么?” 君逸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在笑我的绾绾成小胖子是什么模样。” 绾宁撇撇嘴:“你才胖,你全家都胖。” 二人最近经常在一起,从十五那一日之后,几乎每日都要见面,斗嘴成了日常,绾宁都快出口成习惯了。 君逸哈哈哈笑起来,“我全家都不胖,不过你以后成为我们家的人,说不好是头一个胖的。” 绾宁眉头微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君逸想到什么,若有所思,侧过身一手撑着头,把绾宁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才道:“不过我好像听人说有身孕了会容易发胖。” 绾宁:“胡说,那也得分人。” 君逸点点头,“嗯,有道理。” 绾宁看君逸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吓得往后一缩,“干嘛老看着我,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坏呢?” 君逸摇头,“我就是在想,若绾绾有身孕了,是什么光景?” “你才有身孕呢!” 绾宁想到什么?脸上涨红一片。 她喜欢君逸是一回事,但是一想到有肌肤之亲,就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君逸凑过来:“绾绾,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脸这么红?你不会是在想……” 君逸的话适时顿住,只是那没有说完的话里,带着些意犹未尽的坏笑。 绾宁脸更红了,一种自己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即视感。 “哪……哪有,是太阳太大,我晒的。” 君逸抬头,看着在山头落下去一半的太阳点点头,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绾绾在想怎么怀孕的事情呢。” 绾宁羞得恨不能一下在地底下挖个洞钻进去,大庭广众之下,光天化日,他怎么能说这种话,真是好羞耻啊。 君逸看绾宁的表情变幻莫测,一下红一下白,精彩纷呈。 他又往前凑了凑,挨着绾宁更近些,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洒到她脸上,声音低沉: “我的绾绾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呢?总感觉你不是在想什么正经事儿。” 绾宁一个激灵,抬头挺胸, “怎么不正经呢?我想的东西正经得很,非常正经,那叫一个正经。” 君逸垂眸而笑,他侧着头,更显得他剑眉心目,风清云朗。 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很容易看到他的俊美,绾宁不由的一时看呆了。 君逸保持着这个姿势,任由她看,任由她打量,过了许久才轻声开口: “看够了吗?” 绾宁的脸刷的通红一片,比天边的晚霞都要绚丽几分。 就在她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君逸突然凑过来,接着绾宁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 逐渐靠近靠近再靠近…… 最后唇上贴上了一个温温暖暖的触感。 她都还没来得及分辨那是什么,一声惊呼就被对方吞进了肚子里…… “唔……” 绾宁吓了一跳,双手乱挥,被君逸准确无误的握住,按在椅背上。 他松开绾宁,呼吸明显急促,一双眼像氤氲着风暴,看着绾宁。 绾宁嘴唇微张,大口大口的呼气,一双杏眸水光潋滟,嘴唇微张,粉粉嫩嫩的嘴唇像娇艳欲滴的花瓣。 她睁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瞳仁,倒映着君逸的影子,眼睛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 “你……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嘴唇又被君逸封住。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刚刚凑过来闻到她衣襟间淡淡的清香,看着她粉嫩的嘴唇一张一合,下意识的就想要尝一尝她的味道。 原本只是想尝一尝味道,却没想到,尝了想吃,想吃好多…… 心底某种感情,像海浪一样扑面而来,汹涌澎湃。 从前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很好,但是现在发现他的自制力在她面前碎成渣渣。 他非常努力的克制了,他松开了她,但是看着她微张的嘴唇,迷蒙的眼,哪里还忍得住,当即便又吻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晚霞太美,不知道是不是湖风太舒适,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景色宜人,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那种对喜欢的人,本能的亲近和渴望。 此时此刻像找到一个出口,星星之火得以燎原。 这一吻,不知道过了多久,君逸才松开绾宁。 绾宁被吻得气喘吁吁。 一双眼水雾迷蒙。 君逸不看还好,一看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向某一处徒然奔去,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绾绾……” 他看着绾宁,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绾宁又羞又恼,脸颊已经红成了苹果,白里透红像一只刚刚成熟的水蜜桃,对现在的君逸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他伸手,整个把绾宁打横抱起,抱在自己怀中,低沉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绾绾,让我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就好。”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是隐忍的情绪。 绾宁整个人像熟透的虾米,一张脸埋在他怀中,完全不敢出来。 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更让她羞耻的,是她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听着耳边他强有力的心跳,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在心底蔓延。 不知道过了多久,清风一阵一阵的吹过, 她终于听到君逸开口, “还有五个月,绾绾,还有五个月,好难等啊。” 她依旧可以感觉得到,君逸滚烫的呼吸洒在耳廓。 还有他的隐忍和克制。 她抬头看向君逸,只见君逸额头有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知道他在隐忍什么,她知道这对于一个年轻的男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也更知道,君逸的克制里包含着对她的满腔爱意。 头顶传来痛苦又无奈的声音: “绾绾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骗你,我好像不是很能受得住。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想亲你,想吻你,想和你更亲密。 但是我怕你没有准备好,怕你会反感,怕你会不喜欢,便一直忍着。 刚刚……,对不起,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他没有回避自己的行为,也没有回避自己的欲望,他直白的看着她,也直白的告诉她。 告诉她,他心里所有的想法。 绾宁不看他,把脸埋入他的胸膛。 轻轻回了一句:“我知道。” 君逸语气略微一急:“你不怪我?” 绾宁摇头,小脑袋在他怀里微微蹭着,君逸直觉得整颗心都痒痒的。 所有的情绪,最后都化为一声叹息。 他紧紧的抱住她,下巴在她头顶轻轻摩挲着,良久才发出一声: “绾绾……” 绾宁手微微向下,环住他的腰。 整个人的重量,都下放到他怀里。 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力量,情绪。 她喜欢君逸这样直白的表达。 为什么要假装无欲无求呢,对于爱的人,从发丝到指间,对方的每一寸都会想要占有。 爱哪里是神殿,分明是十里扬州灯火不休。 第304章 苏雨澜出嫁 盛夏来临,在天气愈加燥热的蝉鸣声中,七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八月的第一日,便下了一场雨。 照理来说,炎热的夏季来一场雨,应该是让人欢欣雀跃的事。 但是因为有了六月那一场月,大家现在见着雨都不免有些惶惶。 还好,这雨只下了一日,第二日天便放了晴。 经过一个月的修缮,城外的道路已经恢复通行。 车马往来都已正常。 京城以及周边设施全部恢复,一切步入正轨。 皇帝大力奖赏了工部,工部趁机加固了京城的排水系统。 城外百姓住所的建设进度,和新兴农作物的种植,也有了一定的成效。 皇帝非常高兴,对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丞相许怀义大大表彰,并赏赐了许多礼物以示嘉奖。 许怀义受宠若惊,转手便把这些赏赐换了钱,用在了老百姓住所的建设上。 皇帝知道后,在早朝上大加赞赏,特地封了许怀义的夫人二品诰命。 从此朝廷上下对许怀义的印象彻底改观。 转眼到了八月初四。 是苏雨澜出嫁的日子。 绾宁人没到,礼到了。 送了一盒宝石头面,精美无比。 送到苏雨澜面前的时候,苏雨澜大大震惊了一番,万万没想到绾宁会送她这么好的东西,心中不由得怀疑绾宁的用心。 但是把东西拿出来仔仔细细的让人检查过,没有问题。。 吴氏也看到了,只嗤了一声, “还算有些良心,自己妹妹出嫁,还知道送些东西。” 在吴氏眼里,绾宁无论送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这幅宝石头面也还仅仅算过得去。 苏铮看到却是两眼放光,倒不是眼馋这副首饰,而是绾宁的这个行为。 最近这些日子,他也把当初的事情了解了不少,知道了绾宁和吴氏之间的矛盾。 现在绾宁主动送重礼,让他看到了希望。 现在的绾宁,若能借势,那是一大助力。 只要绾宁心中有他们这些弟弟妹妹,那么他以后求上门,便不会空手而归。 虽然他问了几次,吴氏都没有跟他说具体,但是他知道她们是有矛盾的。 不过无所谓,只要绾宁跟他没矛盾,只要会帮他,便无关紧要。 苏雨澜是苏府头一个出嫁的女儿,嫁的又是恒王府,虽说为侍妾,但依旧办得热热闹闹。 吴氏当了十多年的当家主母,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只不过多花了许多钱就是。 在这件事上,柳姨娘也没有从中作梗。 她知道怎么对吴氏是一回事,但是苏雨澜不同。 苏雨澜嫁的毕竟是恒王,苏长荣对恒王府也是尊敬的,她不敢造次。 因为是侍妾,不是明媒正娶,恒王府也没有来人迎接,只来了一顶轿子,过了午时之后,苏府才在侧门放了一挂鞭炮。 等天再晚些,才由人扶着苏雨澜从闺房里出来。 只见她穿着一身玫红色的喜服,盖着盖头,由喜婆牵着,从侧门出了苏府。 出了府门,苏雨澜头也没回,直接上了轿,向恒王府而去。 吴氏倚着门框,看着这一幕,抹了好几把泪。 她金枝玉叶千娇万宠养着的女儿,今日就出嫁了,却走的是侧门,穿的是玫色喜服,由着一顶小轿,嫁出了门。 吴氏掩面而泣,一旁的苏铮上来劝了两句,吴氏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苏铮就像被打了气,又有了希望。 苏雨澜离开,苏府一下就恢复了平静,没有一个客人来。 吴氏一个人坐在苏雨澜的院子里,看着空落落的屋子,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就这么坐了一下午。 恒王府。 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君恒一大早就出去了,因为上次忠勇侯府的事,他和君策的梁子是结大了,他绝对不会让君策如此好过。 轿子进门的时候,在恒王府门口停了一会儿。 有下人特地等在那里,见着轿子来,指着一旁角落里的侧门: “新姨娘入府走侧门。” 苏雨澜听着这话,只觉得无比刺耳,但却生生忍了下来。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在教会她一个道理:哭闹没有任何作用。 她心里暗暗攥着一股劲儿,同时又满怀期待。 感觉到轿子颠了一下,知道是过侧门的门槛了,心中又是一阵屈辱。 进了侧门,是一道内门,喜婆敲了敲帘子: “姨娘下轿吧,侧门小,轿子过不去。” 苏雨澜听着这句姨娘,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心中有气又委屈,还是撩开了帘子下了轿,由喜婆扶着向内院而去。 若她还是嫡女,若她以侧妃之礼进门,哪会是这般境地。 都说新娘子成亲日,脚不沾地才喜庆,但她从苏府出门,到恒王府进门,全都由自己两条腿走的。 心里委屈却无处发泄,只能生生忍着。 一想到今日便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心中还是不由的涌起一阵甜蜜。 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后院。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等她在屋中坐下,才有对门的人来看。 是两道女声,不屑又嫌恶的语气,很是不善。 “哟,府里又来新人了。” “是,是苏家的那位苏四小姐。” “哦,原来是她。” 两个八卦的姨娘有一句没一句的看热闹似的,坐在门口嗑着瓜子就聊了起来。 她们俩都是丫鬟提升上来的,没什么见识,也胸无点墨,倒是把街头巷尾那些长舌妇的行径,学了个十成十的像。 姨娘们没有单独的院子,除非特别受宠或者生了子嗣的,才可能会拨单独的院子住,像她们,都是几个姨娘住在一处。 苏雨澜坐在床上,头上盖着喜帕,一动不敢动,心中委屈的直掉眼泪。 很明显,把她和这样的人安排在一起住,就是王妃的主意,她嫁过来第一日,可见就是要给她下马威,偏偏她什么也不能说。 从前苏雨澜嚣张跋扈的时候,红叶也是个牙尖嘴利的,但是自从苏雨澜事事总把气发到她身上,她也变得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特别是这时候,人生地不熟,到了别人的地盘,苏雨澜又是这个身份,她哪里敢出头,怕是人要把她打死,苏雨澜都护不住她。 便只得忍着,只是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表情,显示出她心中的忐忑,害怕和羞愧来。 那两个姨娘坐在门口聊了好一会儿,见苏雨澜都没有动静,也失了兴趣,拍了拍手,各自回了自己院子。 红叶这才松了一口气, “姨……姨娘,你饿不饿。” 苏雨澜似乎不为所动:“王爷呢?” 红叶一脸窘迫,“奴婢不知。” 苏雨澜又气又恼,心中的委屈顿时藏也藏不住,终于落了两颗泪下来。 红叶听到哭腔,赶忙劝道: “姨娘别哭,一哭妆花了,奴婢刚刚在来的路上听说,王爷最近很忙,没准现在还在有事呢。” 苏雨澜深吸了一口气,“我等就是。” 第305章 绾宁送给苏雨澜的出嫁礼 夜深了,绾宁还没有睡。 她最近爱上了画簪子这项活动。 前世就特别喜欢收集这些东西,虽然不戴,但是就是喜欢,大概是为了弥补前十六年都没有好好打扮过吧。 每次程六小姐出新花样,她都是第一批去买的人。 她的身份又是策王妃,铺子里都会提前给她留着,别人有的她有,别人没有的她也有,久而久之形成了习惯。 现在由自己画出来,竟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半夏在一旁陪着磨墨,不时和绾宁说几句话。 “小姐,听说四小姐今日非常平静。” 绾宁:“嗯,人总是要长大的嘛。” 半夏撇撇嘴,“听闻,和她同一个院子的两位姨娘,都是丫鬟提上来的,有几分姿色,但没什么素养。” 绾宁一笑置之,恒王妃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人嘛,痛苦使人成长。” 半夏想到什么也笑起来:“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现在遭报应了。 还有吴姨娘,可真气人。 今日四小姐出嫁,她还哭了好一阵呢。” 绾宁抬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吴氏确实有野心,也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是对于这一对儿女,也算是尽心尽力。 “让杜若进来。” “是。” 半夏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杜若便过来了。 绾宁放下画笔,在一旁坐下,拿起一块桌上的糕点,吃了一口。 “如何?可有最新进展?” 杜若点点头,“是,刚刚送过来的消息,恒王回府了,一回府便去了苏雨澜的院子。” 绾宁:“倒不像是他的作风。” 君恒本身并不喜欢苏雨澜,而且还有皇后的抱怨,照理来说,君恒不会给苏雨澜好脸色才是。 杜若回答:“是苏大人的缘故。” 绾宁:“哦,苏长荣投靠了恒王。” 按照绾宁对苏长荣的了解,他肯定是会站队的,不过迟早而已。 只是他竟然在君恒失利的情况下挑的君恒,绾宁不免有些诧异。 苏府得罪了皇后,得罪了恒王,苏长荣害怕恐惧都是正常的。 但说以此便妥协站队不太可能。 要不然苏长荣也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 眼下的形势虽然对苏府很不利,但他这个位置千辛万苦爬上来,又没有正当的理由,皇帝也不能轻易革他的职。 更何况只是皇后和恒王对他不喜。 而且像他这种手握职权的人,人员官职变动,对势力划分的影响是很大的,皇帝不会轻易破坏平衡。 下一刻杜若便回答: “不是,苏大人投靠的是策王。” 绾年恍然,“原来如此。” 前世苏家就是投靠的君策,她一直以为里头是吴氏的手笔,为了让苏雨澜当上皇后。 但其实不然,哪怕绾宁已经嫁给策王,苏长荣若不同意,吴氏也可以利用她拉垮君策,说到底她只是工具,并不是目的。 在这件事里,绾宁忽略了苏长荣的意愿。 如今看来,怕是苏长荣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在做权衡掂量。 如今看来,果然。 能身居高位,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没有一个是傻子。 据他们的消息,君策想要对付恒王妃,但是苏雨澜对恒王还有幻想,并没有答应合作,君策便直接先拿下了苏长荣。 这样一来,等以后再想让苏雨澜做什么,就容易得多。 君策那样的人,想要让一个人妥协,有的是办法。 苏雨澜爱慕君恒,且不说以后会不会失望倒戈于他,就说她想要保住荣宠,便一定要跟他合作。 苏雨澜现在是瓮中的鳖,结局已经被写好了,无论如何做都是徒劳无功的挣扎。 以后她想继续获得恒王的宠爱,需要和君策合作。或者她失利失宠,君策亦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倒是,算无遗策。 “所以说,苏长荣是策王的人,但是他明面上却投靠了恒王。” 杜若:“就是如此。” 绾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放下。 “也罢,苏雨澜还是有几日好日子过的。让吴家的二小姐,晚些进府吧,暂避锋芒。” “是。” 三日后,是苏雨澜回门的日子。 红叶替她挑衣服,拿出一套翠色云纹的百水裙。 “小姐,这件如何?” 苏雨澜摇摇头:“太奢华了,” 说完往红叶后头看了一眼: “穿那一件桃色绣合欢的吧,寓意也好。” 红叶点点头,看苏雨澜面带笑意,想来心情极好。 这几日恒王都宿在苏雨澜处,更是在第二日,另外赏了她一个院子。 苏雨澜受宠若惊,自以为是自己手段了得,这些日子的付出都有了收获,心中窃喜。 也暗暗庆幸,没有在进府那日和其他的姨娘发生冲突。 苏雨澜不是不气,而是看不上她们。 她在这件事情上尝到了甜头,自然是要把这些自以为对的态度贯彻到底。 今儿一早,对于前来找事的姨娘,都一概礼貌回应,让人挑不出错来。 对方也拿她没辙。 苏雨澜感觉自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红叶:“王爷对姨娘真好。 王爷公务繁忙,不能陪姨娘一块回府,却嘱咐了管家备了许多礼物。 这是大大的给了姨娘脸面。” 通过这几日,红叶这句姨娘,叫得越发顺口,苏雨澜也从一开始的不适应,慢慢忽略了这个称呼。 无视了自己是姨娘这个事实。 红叶这些话都是苏雨澜爱听的,红叶话落,苏雨澜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对着镜子梳妆,越发细心。 脑中想起这几日和恒王的相处,心中愈加甜蜜。 “姨娘带什么首饰?” 红叶出声,打乱了苏雨澜的思绪,她抬头看去,就见红叶把她的首饰都摆了出来,今日回门,这是她的大日子,不可随意。 苏雨澜一眼就看到了绾宁送的那套宝石头面。 她摆了摆手,红叶会意,把东西拿了过来。 此时,天边的第一缕朝阳从窗口落下来,正好落在梳妆台上,越发显得这一套头面精美无比,耀眼夺目。 绾宁真真送了一套好东西。 红叶看她喜欢,开口: “姨娘就戴这一套吧,这一套头面,材质上等,做工精致,款式新颖,特别适合姨娘。” 苏雨澜摸了又摸,不舍得放下,指着一旁另外一套,“把这套收起来,戴那一套璎珞的吧。” 她也想戴,但是她现在的身份不允许,她现在要低调。 在红叶把那套头面收起来的时候,苏雨澜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心中暗暗发誓:有一天一定要光明正大的戴上那副头面,走在这恒王府中。 这个时候的苏雨澜还没有意识到: 绾宁挑拣了大半日,选出来的好东西,不是首饰, 而是:野心。 第306章 绾绾还有四个月 苏雨澜带着好几辆马车的礼物,风风光光的回了府。 一路上都有不少人在议论。 苏雨澜听见,并不以为意。 到了苏府,管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苏雨澜看到这一幕,有些微微吃惊,但是心中十分好受,颇有一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爽感。 暗道自己要入恒王府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苏府的下人见着苏雨澜,一个个都比之前恭敬了好几分。 她似乎完全没有翻旧账的打算,对于这些下人格外宽厚。她觉得现在生活得非常好,不想被娘家的事情节外生枝,若不是怕给恒王府丢脸,今日她门都不想回。 苏府没有正经主母,女子回门便先拜过生母。 苏雨澜径直往吴氏院中而去。 吴氏从早上就开始盼着,这会一见苏雨澜,顿时哭了好几回。 苏雨澜心情好,耐着性子劝了两句,母女俩倒是少见的,说了几句体己话。 门外,苏铮来了。 知道苏雨澜在恒王府得宠,态度好了许多。 苏雨澜淡淡的回了礼。 眼高于顶的态度,就差没把不屑写在脸上。 她当然知道苏铮在打算什么,只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苏府的一切都是累赘。 苏铮却浑然不觉,坐下来说话,开口的第一句便是: “这下好了,你在恒王府受宠,以后我们便也不怕吴娇了。” 提到这个人,屋子里的氛围一滞,明显的低了一下。 吴氏:“你姐姐难得回来,好端端的你说这个干什么?” 苏铮争辩:“哪里是好端端的,再过三日,吴娇就要入府了。 她作为苏家的当家主母,又对我们不喜,我们能有什么好日子,怎么可能好端端的。 如今一个在恒王府受宠,一个在国公府得爱重,都是好事,你们怎么都不高兴啊?” 苏铮提到绾宁,苏雨澜和吴氏的脸色都变了变。 吴氏:“好了,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还有也别指望澜儿,她一个人在恒王府已经够艰难了,我们的事你别让她操心。” 苏雨澜白了苏铮一眼,眼底全是鄙夷。 她听着吴氏这话,心里稍微舒适,这还像句人话。 苏雨澜现在顺风顺水,正是飘的时候,只觉得这句话舒服,并没有其他太大的感受。 苏铮讪讪,“不说就不说呗。” 三人见面,不欢而散。 苏雨澜按照礼数,又去见了苏长荣。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本着听话懂事的原则还是去了。 苏雨澜去的时候,只当走个流程,并没有想太多。 但是书房里苏长荣的一番话,却犹如晴天霹雳,将她炸得外焦里嫩。 苏雨澜是哭着从书房里出来的。 为了不让人撞见,下意识地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她这幅样子被人看见还不知道怎么解释。 但是当她回了自己的院子,才发现她的院子已经被她一个庶出的妹妹住着了。 苏雨澜看着这熟悉的院子和陌生的场景,里面来来往往忙碌着的丫鬟,心中翻江倒海。 她才嫁出去三日,三日便没有家了,而原本以为的宠爱,也都只是假象。 她不相信。 苏雨澜跌跌撞撞,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苏家,连饭都没吃,就离开了,红叶在后头跟着,赶忙叫来马车。 等回到恒王府的时候,苏雨澜还是觉得云里雾里的,无法相信苏长荣说的话。 苏长荣让她乖乖听话,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成了恒王一,党。 要不然,她就跟一个普通侍妾一般无二。 苏雨澜还是无法相信,但是苏长荣说得言之凿凿。 她觉得,君恒对她,或许有苏长荣的原因,但是应该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她自己吧。 为了取悦他,她放下了所有的身段去那种地方学魅惑人的本事,跟她从前完全看不起的人,日日刻苦练习。 而且她现在如此懂事,听话,恒王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苏雨澜擦了擦泪,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或许苏长荣说得没有错,但是那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明明恒王在她这里这么快乐。 苏雨澜一点一点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心里好受多了。 有那么一刻,她有点忍不住想去问一问,但最后还是作罢,她不敢。 她怕一切只像一场过眼云烟,一下便消失了。 八月初十。 苏府张灯结彩,这一次是苏长荣和吴家的大喜之日。 喜轿从吴家出来的时候,百姓们的议论也热热闹闹的在人群中响起。 “怎么吴家的嫡二小姐要嫁到苏府去,什么时候的事?好像完全没有风声,突然就嫁掉了。 而且我记得啊,前苏夫人好像出事没多久。” “呦,还不知道吧。七夕那一日,苏大人和这位吴小姐一见钟情。 正好前苏夫人出事,双方一拍即合,就把吴二小姐给送进了苏府。” “那也太快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那谁知道,他们吴府和苏府,总是不按常理办事,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苏四小姐前几日出嫁到恒王府,前前后后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说的也是,他们吴家不会有什么风俗吧。” “不知道,不过看起来不是什么好风俗就是。” “说到这个,你们听说没有?他们吴家的教养奇奇怪怪,以前的苏大小姐,就是被那位吴姨娘虐待。” “对对对,这个事情我也听说了。这大户人家的癖好真是想不明白,好好的女儿虐待人家做什么,养着也就是一口饭的事,又不是穷苦人家吃不起。” “这谁知道,可能他们吴家比较特别吧。” 说到这里,众人纷纷摇头,对吴家和苏家都没有好印象。 醉香楼上,绾宁正在喝茶。 君逸坐在对面。一手捧着茶杯,饶有兴致的看着喜轿从底下而过。 绾宁看了他一眼: “想不到你还有这个爱好。” 君逸连忙拍手,“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绾宁扑哧笑出声来,君逸最近老跟她在一起,把她的口头禅学了个十成十的像。 君逸见她笑,往她这边凑了凑, “不过。既然未来娘子高兴,那我担了这罪名也不是不可以。” 绾宁没好气的嗤了他一声。 君逸侧过头,看着外头底下的喜轿,若有所思。 绾宁:“你在想什么?” 君逸:“还有四个月。” 绾宁不明所以,面露诧异,便听得君逸又道: “绾绾,还有四个月咱们才能成婚。” 绾宁脸一红,别开头不看他。 这边君逸一阵唉声叹气,连连喝了好几杯茶。 突然一旁停止了动静,绾宁看过来,就见君逸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绾宁下意识的往后一缩,“怎么啦。” 君逸两手撑在桌子上, “绾绾,你想不想学游水,我教你。” 绾宁:“游水?” 君逸点头如蒜捣,“是啊是啊,你看这夏日炎炎,游水最快乐了。” “上哪游?怎么游?水深不深?会有来往行人看见吗?” 绾宁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君逸低头一笑,抬起头来,却是两眼放光。 “一个好的地方,水不深,没有行人,外围我会让暗卫守着,绝对不会有人进来,也不会有人路过。 所以你是想去的,是不是? 一起去,好不好?” 绾宁略想了一想,回答: “好。” 第307章 原来相思 接下来的几日,君逸就跟消失了似的,也没有个信来。 绾宁莫名感觉到有点不习惯。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坐坐不好,站站不惯,吃也不想吃,睡也睡不香。 她当局者迷,半夏和杜若却是看在眼里。 每日绿豆红豆黑豆的说着,她也没反应过来,愣是要半夏点穿,什么相思长相思短的,她才反应过来,她们这些话都是说给她听的。 心中反复回味着“相思”两个字,脸颊的驼红颜色越来越深,像喝醉了似的。 半夏见绾宁终于反应过来的,一边呼出一口气,一边咯咯咯笑个不停。 “我的好小姐,可是害了相思病,得让大夫来瞧瞧。” 绾宁两手捧住脸,不让她们发现异常:“哪有?你别瞎说。” 半夏:“有就有嘛,别不承认,我们又不会笑话小姐,心上人嘛,人之常情。” 绾宁看半夏越说越离谱,赶忙随意指派了个任务把她给遣了出去。 “杜若,你进来。” “哦,是。” 绾宁连喝了两杯茶,心里才稍微平静。 她想着君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以前从来没有这样。 他每日都会传递消息,或者送一些信给她,但这一回,已经过去四日了,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今儿已经十四了,明日便是十五。 绾宁想起在郡主府里时,君逸说的话, “以后的每月十五,我一定会陪着你过。” 这几个月他都没有食言,想来这一次也不会。 绾宁一下定下心来,给自己换了两只发簪插上。 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绾宁只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如今吴娇嫁入苏府,想来苏府应该发生了很多趣事。 杜若当即事无巨细的把苏家的事禀报了一遍。 吴娇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嫁到苏家就把吴氏搞得破了功。 吴氏现在气得头昏脑胀。 对付吴氏这种人,讲道理反而作用不大,就是要这种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人去磋磨。 吴娇虽然辈分比她小,但身份比她高,又心中对她有怨,吴氏能好过才怪。 绾宁听得津津有味,让人搬了个躺椅在院子里,她躺在上面,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听到精彩处,还笑出了声。 比如:姨娘必须要给新夫人晨昏定醒。 就这一件事,就已经足够让吴氏崩溃。 作为曾经的主母,吴氏高高在上享受着众人的尊敬和惧怕。 但是现在,她成了从前她最看不起的那些人的一份子。 而且拜见的,还是自己的侄女,这侄女还对自己颇有怨言,一副要磋磨她的样子,心中怎么能受得了。 杜若看绾宁喜欢听,便又多说了一些细节。 “吴娇嫁过去的第一日,吴氏和众位姨娘一样,前去敬茶,被吴娇挑了好多礼出来,茶太凉茶太热,姿势不对态度不对,把吴姨娘弄的很下不来台。 说起来这吴姨娘的心性也真是好,若是换成其他人,哪里受得了,怕是当场就得撞柱自尽。” 绾宁嗤笑一声,“她才不会,她还有个儿子可以指望呢。她心中还有希望,就会好好的活着。” 杜若继续道: “吴姨娘被吴娇落了面子,在场的姨娘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都在暗中笑话。 但吴姨娘除了默默承受,什么都没有做。她虽然心中有气,但对于吴娇的要求还是照做。 一个敬茶,愣是挨了一个时辰。 吴姨娘才回院子。 但是,吴娇怎么可能那么轻易便放过她。” 绾宁眉头一挑:“哦?” 杜若:“后面,庶子庶女们来拜见祖母的时候,吴娇对苏铮的态度可是耐人寻味……” 绾宁听完咯咯咯笑起来。 这吴娇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踩人才最痛。 她一口一个母亲,一口一个儿子,让苏铮羞恼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但是谁也挑不出错来。 从前的表亲成了母亲,这叫什么事。 府中的庶子庶女从前没少受苏铮的欺负,这回都看她的笑话,苏铮更觉得脸没地方放,从主院出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这几日都没出来。 还好他马上要参加会试,每次有人来报只说要念书,其他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吴娇更是知道事情轻重,每日鲜美补气的汤,以母亲的名义送过去,喝不喝随你,反正就是要恶心你。 绾宁笑得开怀, 她半睁开眼睛,看向杜若:“啊,想不到你竟有说书先生的本事。” 杜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小姐喜欢听,那我便多说一些了。” 绾宁心情愉快,闭上眼睛继续听,听着听着睡着了过去。 等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 徐徐清风拂来,整个人神清气爽。 半夏在一旁,拿着蒲扇替绾宁驱蚊,见绾宁醒来,倒上茶来: “小姐你醒了。” 绾宁嗯了一声,目光看着远处的屋顶发呆。 半夏一看绾宁这样,就知道自家小姐又害相思病了,手上端着茶递过来: “小姐,姑爷来信了。” “快拿来我看看。” 绾宁一回头,眼中霎时清明。 再看到半夏揶揄的眼神,脸颊一红,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个小妮子,还知道逗趣我了。” 半夏扶着额头,把一旁的盒子递上来,“喏,小姐,奴婢说的是真的,可没有打趣。” 绾宁看了她一眼,将信将疑打开盒子,果然熟悉的信筏,熟悉的字迹: ——绾绾亲启。 半夏笑着,识趣的退了下去。 绾宁把信在手中握了握,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 打开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看向四处,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一刹那突然感觉到胸腔热热的,四肢百骇,像是生出了一丝一丝甜甜的东西。 打开信,看完一遍,又看了第二遍,嘴角浮起笑意。 半夏打了热水,重新泡了一壶茶,走过来: “小姐,姑爷说了什么?” 绾宁:“明日带我出去玩。” 半夏:“明日?明日十五月圆夜,白天出去还是晚上出去?” “白天。” 绾宁脸一红,这才发现,最近这段时间,她赴君逸的约,都不分白日夜晚的。 有时入夜了,君逸带她去看城墙,还有去看夜里的西京湖…… 想到这些时日和君逸的相处,绾宁心中泛起波澜。 一听说去玩,半日高兴的很:“奴婢去帮小姐准备衣裳,是去哪里?” 绾宁:“说是去游水。” 半夏惊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小姐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绾宁看半夏进屋,微微吐出一口气。 上一回在茶楼,君逸这样说的时候,她只略微一想便答应了。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前世,她觉得自己肯定不会答应。 一是男女大防,虽然二人订了婚,但到底没有成亲,就算成了亲她也不敢这般。 但如今重活一世,对于她来说,这一世都是赚来的,既然有机会可以接触一些新的事物,她非常乐意去体验一下。 这种新奇的,从没有接触过的体验,让她感受到生命的鲜活与真实。 这大概就是重生以来她的心性最大的变化。 所以之前有些失礼的事情,她也并没有太上心。 那些规矩无伤大雅,也就没必要来桎梏自己了。 从前迫于身份,迫于世俗,有些事情她总是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但这一次,这些感觉通通都不见了,她更尊重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和体验,对于她来说这一生若能体验到从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事情,只觉得大赚特赚。 所以在君逸问她的时候,她应了下来。 游水这种事情,一般来说,都是男子的特例,除非是生活在水边的人群,女子可能会一些,但在京城,怕是许多男子都不会。 对于这项技能,绾宁跃跃欲试,充满激动与好奇。 第308章 逸王啊是个好孩子 夜里,绾宁去了老夫人院里,报备明日要出门。 虽然老夫人一直说不用报备,她想出门随意就好了。 但是绾宁还是规规矩矩。 老夫人坐在主位,看着绾宁: “明日便是中秋,你父亲也不在家,只有我们二人。 咱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开心就好了。” 绾宁回道:“嗯,祖母疼我,我心里知道,我只是不想让祖母担心。” 老夫人听着这话,心中又暖又疼, “好孩子。” “你记挂着我,我心里高兴得很。我也还是那句话,只要你高兴,祖母什么都由着你,只一条,必须得带着侍卫。” 绾宁点点头,一一答应: “祖母不必担心,是和逸王一起。” 老夫人点点头,表示放心。 但随即想到想到这些日子绾宁和君逸的见面似乎频繁了一点,眉头微微蹙起。 她看着绾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 “逸王啊,是个好孩子。 你和逸王……,感情好是好事。 照理来说,我不该多话的,不过还是想提醒一下。 你们现在毕竟没有成婚,有些事情,还是得……规矩些。” 老夫人想了一会,才委婉的用了“规矩”这两个字。 但是,说出口又觉得有点不准确,也不知道可以用什么代替,有些踌躇。 绾宁微微低着下,“嗯”了一声。 老夫人见她受教,冒着被绾宁认为啰嗦的风险,还是又多说了一句: “年轻人,有些无状也是有的,不过作为女子,还是应该矜持些。 以后成婚了,朝朝暮暮在一起,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这样一来,反而能得到男子的尊重。 对方尊重自己,是他人好,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自己对自己负责。 这……你可能明白。” 老夫人说得很委婉,但是绾宁听懂了,她知道老夫人在担心什么。 这些日子,她日日出门,十有九次都是和君逸在一起,老夫人什么都没说。 老夫人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担心,只是给了她充分的自由,也给了她十分的尊重,哪怕有什么事,也给她时间自己处理好。 而在这个时候给她提点。 老夫人没有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强制限制她,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绾宁很感动。 她重生以来,对有些礼数不太看重,这些日子,也确实太松散了些,不由得脸颊有些发热。 特别是想到君逸…… 绾宁低着头,直觉得后背都有些发烫,像是做了坏事被大人抓包,还有点窘迫的意味。 “是,祖母。绾宁知道了。 绾宁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逸王殿下的身份,不会乱来。” 老夫人摇摇头,没有看她, “傻孩子,祖母和你说这些,并非怕丢了国公府的脸,更不是要守着什么礼教条条框框。 这礼,是最基础的约束。 祖母是希望你明白,一个男子若真的疼爱你,一定会设身处地的为你考量,而不是寻当下片刻的欢愉,一定会长远的计算,不会让你被人戳脊梁骨,也不会让你背负半生的骂名,若不然,那他就是一个极自私的人,只想着自己。 女子要有自己的底线,他人才不会看轻你。 男子的爱易得,尊重却难得。 爱意随风来,随风散,但是尊重,却能护着你衣食无忧。 这得是你自己挣来的。” 老夫人越说越深,又怕绾宁不明白,语气颇有些苦口婆心。 绾宁眼中沁出些水光。 她明白老夫人的良苦用心。 老夫人在乎的,并非门楣,并非名声,而是她一生的幸福。 “是,祖母,绾宁谨记祖母教诲。” 老夫人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好孩子,明白就好。” 绾宁离开后,张嬷嬷上前: “老夫人,老奴看着大小姐不是那种容易被人三言两语影响的,大小姐最是知礼,也聪慧,断不会轻易上当受骗。” 老夫人目光看着窗外,摇摇头: “宁丫头…… 我看着也是如此,被骗不至于,我就是担心年轻人不知轻重,没有顾及到后果,那种事,总是女子吃亏的。 而且说出去不好听,久了,男方心里也有芥蒂。女子要自重才好……” 老夫人是真正为绾宁着想的。 轻轻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她会觉得绾宁对这方面的事,有些不上心。 八月十五,天气晴朗,朝阳落在屋顶上,浮起一层金色的光。 一早,君逸的马车便来接绾宁了。 绾宁带着半夏和杜若一起出了门。 一行马车出了门,到了枫林湖,上了游船,君逸过来,半夏和杜若习惯性地退了下去。 “怎么了?” 君逸看绾宁脸色有点凝重,出言问道。 绾宁摇摇头:“没事。” 君逸过来,拉起她的手,让绾宁看向她: “分明就是有事。” 绾宁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道: “以后我们应该少见面。” 君逸眉头一皱:“怎么了?” 绾宁别开眼:“终归是有些不合礼数。” 君逸看着她,没有说话,缓缓低下头。 “对不起。 绾绾,是我考虑太不周全了。” 他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语气里有浓浓的自责。 这些日子,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虽然都是避着人,但是老夫人肯定知道。 看绾宁的表情,应该是老夫人说了什么。 作为绾宁的祖母,君逸也能猜到她会说什么。 绾宁不知道如何回话,心中闷闷的。 过了好一会儿,君逸才又说话: “我们过一会便回去。” 绾宁抬头看向君逸: “今日已经出来了……” 君逸:“可以早些回去。” 绾宁:“……” 游船已经走出去有些距离,阳光落在船舱外,显得船舱里格外寂静。 绾宁:“那……还去游水吗?” 君逸:“啊……你想去吗?” 绾宁点点头:“想去。” 君逸眼中露出亮光,“那…那我们去?” 是询问的,小心翼翼的语气。 绾宁对上他的眼神,突然就红了眼眶。 她从来没有在别人眼中看到这样的情绪。 小心翼翼的。 期盼的。 全是她。 绾宁从不相信什么生死相许。 但是这一刻,她看到了爱情。 “去,我想去。” 【作者有话说】 —— —— 读者:“绵绵,绵绵,爱情是什么?” 我:“爱情就是冲动。” 第309章 原来喜欢人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游船在枫林湖中一直往上游走,今日顺风,船走得很快,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很大的湖岛。 游船泊在小岛旁,一行人上了岛,坐着马车从另一边下来,半夏和杜若等在这里,绾宁和君逸上了一艘小船,避人耳目从一处水洞离开。 绾宁没有注意到迷宫一样的路线,和君逸在一起,她总是不自觉地就很放心。 她的目光落在四周的景致上,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小船从水洞中出来,是一处山潭,阳光落在碧绿的水中,像翡翠开了光。 水边有大朵的紫薇和绣球,一簇一簇,期间黄色的不知名小花,一朵一朵,把水岸点缀成一条锦色彩带。 见着绾宁眼底的好奇和欣喜,君逸又高兴又心疼,他知道,她从出生,怕是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致。 原本想和她说说话,但是看她入神,便不打扰她。 小船用的是桨。 绾宁坐在船舱中,听着船桨一下一下,极有规律拍打着水面,而后水被划动,发出清晰的哗啦声。 她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 原来清风明月,原来山清水秀,原来郁郁葱葱,原来姹紫嫣红,原来世界,如此美好啊! 绾宁半趴在船窗立桌上,静静地看着这陌生的一切,目光似是贪婪。 贪婪地竭取着这里的空气,贪婪地看着这里的景色,贪婪地听着山间鸟鸣。 从前一生,她原来那般浑浑噩噩不知所谓。 如今,多庆幸啊! 绾宁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两世以来,前所未有。 她如今才发现,天地之大,自己之渺小。 原来佛家所说,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是这个意思…… 寂静的山谷里,一条小船,在其中划行,远远的看去,就像一副绝美的山水画。 约莫走了两刻钟,小船靠岸了。 君逸扶着绾宁下了船。 眼前是一个小小的青堤码头。 绾宁从船上下来,一个不稳,打了个趔趄,君逸赶忙去扶,绾宁堪堪稳住,感受到腰间的大手,脸有些微微发红。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有一些亲密接触。但是绾宁一下想着老夫人那些话,就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船夫。 船夫早背过了身。 绾宁低着头,呼出一口气,上了岸。 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一条刚好可通马车走过的山路,旁边停着一辆马车。 绾宁刚刚从船上往这边看过,哪里有路有马车。 这会见到,颇有一种柳暗花明的错觉。 “怎么了。” 君逸上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水的方向。 绾宁轻轻摇头:“觉得这里甚美。” 君逸:“嗯,还有一小段路,得坐马车。” 绾宁落后半步,跟着君逸走,君逸一直半护着。 到马车旁边,绾宁看见地上夯实的地基和翻新的泥土,问君逸: “这路是新修的?” 君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嗯,这几日都来修路了。” 绾宁吃了一惊,原来这几日他没有找她,就是在准备这些? 若自己没有来,他得有多失望。 绾宁心中一时说不出来的意味,看向君逸的目光也有些不同。 君逸:“早知惹你不高兴,我便不说了,这次你不来,也没有关系,以后我也会带你来,所以不算白干。” 绾宁:“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君逸:“不知道,猜的,大概心有灵犀。” 绾宁被逗乐,由着君逸把她扶上马车,随后也上了马车。 影一在前面驾车,四周远处都有暗卫守着。 马车很宽敞,二人坐下还有绰绰有余的位置。 绾宁往另外一边挪了挪,和君逸拉开距离。 脑中总回想着老夫人说的那些话,气氛有点怪怪的。 一路上,绾宁不时打开帘子看一看,外头只见着山路崎岖,但她在马车上,丝毫不觉颠簸。 再看这路,平整低坡,几日的功夫能做到这么大工程,还能不被人发现,君逸确实是下了大功夫。 绾宁低着头,不让君逸察觉她的情绪,难得出来玩,她这样未免扫兴。 君逸见她如此,到底忍不住,往绾宁的方向挨近了些: “老夫人说了什么?” 与其她放在心上,不如就此明白说出来。 绾宁依旧低头:“是,毕竟我们见面太频繁,确实于理不合。” 说这句话的时候,绾宁脸色微微发红。 君逸握住她的手:“老夫人是为你好,也为我们考虑,老夫人的出发点和做法都是对的,是我不对。” 君逸一副诚恳认错的态度,绾宁抬头,对上他的眼神。 突然发现,她太喜欢这样明白准确的做法,不喜欢弯弯绕绕,猜来猜去,你为我好,我为你好。 有什么说什么,怎么想便怎么说,大家不猜。 她喜欢这样。 绾宁对上他的眼神,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一双水眸杏眼眨了眨,才慢悠悠的开口: “倒是不怪你,其实,我也想见你的。” 一句话落,君逸整个人顿住,他看着绾宁,目光像是被粘住一样,脱不开。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情话可以要人命。 就觉得,好像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整个人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说不出的惊喜,喜悦,开心。 像是被一块馅饼砸中,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他脑子还在运转着,手却先一步做了动作, 他一把将绾宁拥入怀中。 “绾绾……绾绾……” 绾宁被他圈在怀中,感受着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还有他“咚咚咚咚咚咚”的心跳。 嘴角扬起,她喜欢这种感觉! 绾宁抬起头看君逸, “但是我们以后还是要少些见面。” 君逸点头,“好,听绾绾的。” 绾宁:“但是……” 她说了两个字,又停了下来。 君逸追问:“是什么?” 绾宁把头埋入他的怀里,嗡声嗡气的回答: “但是我会想你!” 她的声音极轻,但是落在君逸心中却有如千钧。 君逸听着这话,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 他又飘了。 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让人沉溺。 他紧紧的抱住她,在她的耳边低低的喊: “绾绾……” 语气暧昧,绾宁羞得耳根都红了。 她飞快的从君逸的怀中退出来,打开车帘。 一手放在窗架上,趴上去看着外头的景致。 嘴角也露出笑容来。 原来喜欢人,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情。 外头树木苍翠,夏风爽朗,从山间窜出,林间清风扑面而来。 吹得人心情舒畅,神清气爽。 细碎的阳光从头顶的枝叶间洒落下来,一地碎金灿灿。 第310章 实在太大胆了 马车进了一片林子,不多久停了下来。 四周都是蝉鸣声,不时有几声鸟鸣。 绾宁看着入目的绿色,森林中,四周都是参天大树。 阳光从头顶落下来,半点都不觉得夏日的炎热。 清爽的风从山林间拂来,清新的空气让人感觉到心情舒畅。 二人下了马车,君逸牵着绾宁往里走去,这里被开辟出来一条小路,若是不仔细没人发现。 走了约摸一刻钟的功夫,绾宁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有一面宝石般的湖泊,湖面平静无波,像一面映照着蓝天的镜子。 绾宁看向君逸:“是这里吗? 但是这里的水看起来很深的样子,我不敢下去。” 君逸大笑了两声。 “这里你想下去,我也不敢让你下去,是那边。” 绾宁这才顺着君逸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丛林掩映中,那边有一片水面,应该是水流回合形成的浅滩。 此时在阳光下泛起波光粼粼的光芒。 君逸看她面露喜悦,牵着她往那边走去。 一路上,虽然都被休整过,但绾宁穿的裙子,不时还是会勾着,不免走的小心翼翼,君逸见状,直接把绾宁打横抱起: “我抱你走。” 绾宁惊呼一声,两手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 脸颊微微发红,不敢说话,由着他抱着一直往前走。 好奇怪,虽然之前也有过这般亲密的动作,但是现在在这无人的山林中,感觉却大不相同。 心怦怦怦怦跳得飞快。 到了浅滩边,君逸把绾宁放下来,绾宁这才看到浅滩的全貌。 水不深可见底,因为有水流进来,阳光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十分好看。 绾宁正在欣赏美景的时候,君逸活动了一下胳膊,已经开始解腰带了。 绾宁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君逸摊摊手,“游水咯,不得脱衣裳。”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绾宁在看过去的时候,已经脱得只剩下中衣。 绾宁连忙转过身去。 脸上羞躁得不行,正准备说什么,就听见传来咚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入水中。 绾宁侧过头一看,就见君逸已经入了水中,只几息间就游了老远。 看着这一幕,绾宁有点窘迫,有点兴奋,有点激动,又有点羞涩。 突然,她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君逸是男子,常年在军中,袒胸露背,怕是也习以为常。 但是……她不行啊。 此时水中停下了动静,君逸在水中央不远处回过头来,冲着绾宁招手。 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绾宁正想惊呼出声,就发现君逸已经像鱼一样游到了她的前面。 君逸从水中钻出来,绾宁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没地方放,赶忙又侧过身去。 君逸见她如此,心中好笑,哗啦一声从水中钻出来。 一把捞起一旁的衣服,随意的搭上,而后牵过绾宁的手,大步往前走。 绾宁:“去哪里……” 君逸指了指前面,绾宁这才看到前面有一间小茅屋。 “换衣裳。” “哦。” 绾宁跟着他,三两步走到了小茅屋前,君逸先打开门,看了一眼,然后才示意绾宁: “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绾宁心道君逸的细心。 今日出门,她只跟杜若半夏说出门游玩,但没有说具体做什么,她也没有游水过,也没想到这一层,自然没有准备。 见绾宁进门,君逸又道: “时间太赶,只来得及做成这样,等以后得空了,你喜欢这里的话,我再让人盖几间屋子。” 绾宁进了屋子,看到里头有一个休息的小榻。 一旁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茶壶,茶水还是热的,有袅袅轻烟升起。 对面还有一个梳妆台, 门外,君逸朝着里头说话: “那套白色是游水用的。 材质和普通的衣裳不同,沿海地区的女子下水便是穿着这种料子做的衣裳,你试试看。” 绾宁拿起白色的衣裳,在身上比了比。 看起来很厚实,但拎在手上却很轻。 几日之内找到这个料子,还做了一套衣裳,肯定费了一番功夫。 绾宁穿戴好,对着镜子照了照,这种款式倒是头一回见到,衣袖和裤脚都是拉紧的,不会露肤。 而且她刚刚用茶水试了一下,衣服湿了之后,居然不会贴着,这样便避免了尴尬。 一想到马上可以去水里玩,绾宁整个人都有点兴奋,但是又一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答应了君逸出来玩水,又觉得自己胆大。 若是前世,别说游水,就是单独出来那么远这种事,她怕是都不会做的。 绾宁抬手,两手捧住自己的脸,轻轻按了按,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 早答应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 刚才过来的时候也还好,但是现在换了衣裳要出去了,心里却紧张上了,口中喃喃,“实在太大胆了。” 从重生以来,她就告诉自己: 这一生她为自己的所有行为负责,这一生她只为自己而活,这一生,她想好好去活。 好一会,绾宁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 这才鼓起勇气打开了门。 君逸上下把绾宁打量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绾宁不好意思的转过去,眼角余光瞥见君逸湿了的衣裳。 “你也去换吧。”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她就看见了旁边还有一套男装,应该就是君逸准备给自己的。 刚才应该是君逸怕她不适应,所以下了水。 君逸嗯了一声进了屋,很快就换好了。 从里头出来,绾宁见他和自己穿的差不多,脸色又有些发烫,转过头去,装作看别的。 君逸似乎没看见,牵着绾宁,走到水边。 自己先下了水,然后指导着绾宁脱了鞋子,只着袜。 绾宁一下水,就感觉到清清凉凉的湖水包裹住了脚踝,不由得呼吸一窒,看向君逸。 君逸稳稳的牵着她:“怎么样?能适应吗?” 绾宁点点头:“嗯。” 君逸把游水的动作注意事项大致说了一遍,绾宁听得云里雾里,但甚是认真。 君逸停下,她好好的琢磨了一会儿,但是看着面前的水,还是不敢下去。 君逸:“游水其实很简单,主要是别怕水。然后学会憋气,万一溺水了不要慌别扑腾,你会自己浮上来。” 绾宁似懂非懂。 君逸松开她的手,直接下了水,给绾宁示范了一个来回。 绾宁鼓起勇气,往下走了一些,但是磨磨蹭蹭再不敢多走一步。 君逸很有耐心,一步一步的引导。 绾宁跟着他的手又往前走了好几步。 此时,水已经没过绾宁的腰,她眼里满是小孩一样的兴奋和激动还有好奇。 看着君逸入水,眼中羡慕得不行。 “哗啦……” 绾宁面前起了一个水花,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觉得腰上一轻,君逸大手一捞,她整个人被君逸带入水中…… 第311章 小娘子真是太瘦弱了些 绾宁来不及惊呼出声,整个人就被带入了水里。 她完全懵了,脑袋来不及作出反应。水从四面八方而来,把她整个淹没住。 她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像是危难之中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环住了君逸。 窒息感扑面而来,她本能的牢牢抓住手边的东西。 脑子里空白一片,都来不及想什么,下一刻就感觉身体一轻,被人用力托起。 水从头顶往下落,哗啦一声,她钻出了水面。 “咳咳咳……” 见绾宁不停咳着,君逸赶忙伸手到她背后不停的拍着。 绾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咳了好一会才停下,这才睁开眼睛看向君逸。 当发现自己两手紧紧地挂在君逸脖子上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往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两腿也挂在了君逸腰上,这个姿势,暧昧到简直没眼看。 绾宁刷的一下脸颊通红一片,发丝上的水珠在阳光地下发出闪耀的光芒。 她挣扎着就要下来,猛的把君逸一推,自己落入了水中。 但是没有站稳。 “啊……” 眼看着绾宁整个人就要倒入水中,君逸眼疾手快大手一捞就把人捞入了怀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惊讶,绾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抬眼看君逸的眼神躲躲闪闪: “我……我不是故意的……” 君逸:“嗯,我是故意的。” “啊……” 绾宁一声未落,下一刻又被君逸带入了水中。 “哗啦……” 绾宁又像八爪鱼一样环上了君逸,整个人挂在君逸身上, 君逸一脸得意的坏笑,整个人倒入水中。 “哗啦……” 再次出水,两人还是一样的姿势,这会绾宁有经验了,下来的时候站稳才松手。 君逸见着这个动作也没有动,但是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小娘子真是太瘦弱了些,不过,娇娇软软的…… 绾宁一手胡乱的往脸上一抹,把水从眼睛上抹开。 君逸替她顺着背:“吓到了。” 绾宁诚实的点了点头,“有点。” 话才落,耳边就听到君逸说: “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别怕。 游水没有别的诀窍,去水里钻几次就很容易了。” 绾宁一脸懵懂的看着君逸,半信半疑,这什么法子。 但是看君逸一脸认真,她也不好意思多问。 就是刚刚的感受,实在不怎么好,她脑子里七零八落的,也不知道想什么,下一刻腰上一重,君逸又把她抱下了水。 水面上只留下绾宁的半声惊呼,好一会儿,两人才又从水里钻出来。 这一回君逸让绾宁休息了一会儿。 又入了水中。 如此往复几次。 绾宁气喘吁吁,拉着君逸直求饶, “等一会等一会,休息一会,别来了,不行了不行了……” 君逸看绾宁通红的脸,把她扶到一旁的大石边休息。 “怪我忘了你身子弱,只想着让你快些学会。” 绾宁擦干净脸上的水,长吸了几口气,一脸无奈的看向君逸, “那倒也不是,你这也太简单粗暴了。” 绾宁语气控诉,但因为刚刚一番折腾,少了许多力气,听起来娇娇滴滴的,君逸的心一下就软了。 他挠了挠头,态度非常好,“对不起绾绾,一会儿,我一定温柔一点。” 天知道他在边境的时候,教一些新兵蛋子游水,直接是把人扔进水里,憋的受不了了才起来。 他自认为对绾宁用的方法,是最直接有效的,也已经是最轻的手段了,只是没想到,男子和女子还是有些区别的。 绾宁听他解释完,有些哭笑不得。 君逸看她不说话,问道,“那要不,不学了?” 绾宁摇头:“不行不行,要学要学。 不过,你觉得我今天能学会吗?” 君逸想了想。 在军队中,训练那些新兵的时候,别说一天半天,一个时辰他就能让他们学会,但是绾宁这…… “你这么聪明肯定可以的,就是身子弱了些拖了后腿。” “咯咯咯。” 绾宁听到肯定的回答,脸上浮现跃跃欲试的表情, “行,那走吧。” 君逸:“但是你……” 绾宁一鼓作气: “没事,我习惯习惯就好了,以前没有经历过。” 君逸挑眉一笑:“嗯,绾绾说得对。” 接下来的几次,绾宁有了心理准备。 在君逸带她入水的时候,身体也能跟得上一些节奏。 君逸教的很耐心,很快绾宁就掌握了要领。 这一处浅滩,挨着山林,并不深。 大概只到绾宁腰往上一点。 有了刚才君逸的训练,绾宁入水非常顺利。 只小半个时辰,绾宁就能单独游起来了,不过还不太会憋气,游不远, 饶是如此,已经让她兴奋非常,在水里玩的不亦乐乎。 君逸不远不近的跟着保护她。 在绾宁背过去的时候,却是一脸幽怨。 天知道他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温香软玉在怀,他又不是和尚。 但是…… 理智告诉他,不能太过火,不然把小媳妇吓跑了。 而且,游水的快乐,自然要会游水才快乐。 若不然,在水里,什么不做都怕得慌。 如鱼得水,得亲水了才能体会到。 君逸看着绾宁游得欢快,脑子里已经在琢磨着下回来的时候,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事情了。 此时的绾宁玩得快乐,丝毫没有被惦记上觉悟。 过了一会,君逸听着没水声,一抬头就见绾宁趴在岸上不动了。 赶忙踩着水花两步过来。 “怎么了,可是伤着了。” 绾宁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没有,就是有点累。” 君逸也坐下来,捋了捋她的额发, “你休息一会儿,我再给你示范两遍,你看看。” 绾宁点头,抬腿上来,在树荫底下的大树下坐下。 就看见君逸像一条鱼一样,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原本她还窃喜自己已经学会了,但现在跟君逸一比,才发现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心中琢磨着有空得多来几次,一定要把这个技能学会才好。 从前她听别人说游水,只觉得那是远在天边的事。 后来君逸提起,她更多的是好奇。 但现在接触过这件事,才发觉游水实在太快乐了。 在水里可以无忧无虑,心无旁骛。 从前她总不懂,有些人爱钓鱼爱远游究竟有什么乐趣,现在自己喜欢上了一样活动,才察觉出其中的乐趣无穷。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君逸已经游了一个来回。 只听得“哗啦”一声,就见他从水里钻出来。 水顺着衣裳往下滴落。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绾宁:“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学会像你那样。” 君逸:“多来几次就好了。” 绾宁点点头,“嗯,我也觉得。” 君逸:“很喜欢吗?” 绾宁:“喜欢,很喜欢。” 原来许多事情,都需要自己亲自去体会,才明白是什么感受。 原来,天底下快乐的事那么多。 君逸笑着顺了顺她的发: “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绾宁眼中露出惊讶: “吃什么?去哪吃?现在就回去了吗?” 君逸指了指不远处小茅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摆上了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 上面还有一个食盒,在这荒郊野外显得格外突兀。 “什么时候来人的?我居然……不知道。” 君逸看她紧张,赶忙解释: “就刚刚,是和杜若一样的暗卫。” 绾宁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她和君逸一起出来,这般放肆的玩,四周肯定布满了层层暗卫。 只是,一想到自己被穿成这样,被人盯着,就浑身都不舒服。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君逸安慰的笑了笑, “放心吧,不会有人看到。” 说话间,君逸已经从水中出来,拉着绾宁的手,往桌子那边走去。 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绾宁刚刚只在岸边坐了一会儿,这会衣服已经全干了。 头顶是一棵梧桐,两人在桌旁坐下来,林间清风徐徐而来。 君逸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个一个的摆出来。 糯米排骨,叫花鸡,酸辣萝卜皮,还有两碟爽口小菜,颜色丰富,看起来就觉得美味可口,尝一口确实色香味俱全。 林间野餐,四目美景,二人吃得津津有味。 第312章 他的绾绾美得活色生香 游水很费体力,绾宁平时只吃得小半碗的,今日都吃了一整碗的米饭,还吃了许多菜。 吃完之后,二人坐在树下纳凉。 绾宁舒服地半眯着眼,看看君逸,又看看自己,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穿这样的衣裳,在荒郊野外和君逸这样面对面的吃饭,说话。 还一起游水。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自己现在,每一天都是赚来的…… 绾宁侧过头,看着君逸。 察觉到她的目光,君逸也看过来,“怎么了。” 绾宁冲着他,甜甜一笑: “我想吃西瓜。” “好。” 刚刚送过来的,除了饭菜,还有水果。 君逸把西瓜抱上来,正准备切,绾宁比划了一下:“这样切,切一刀就好。” 君逸不明所以,还是照做。 片刻后,君逸和绾宁,一人抱着一半西瓜,一手拿着一个勺子,舀着吃。 一阵山风穿林而来,吹起绾宁的长发,绾宁随手一挽,撩到耳后,姿态随意却美不胜收。 美人生动,活色生香。 君逸收回目光,感觉多看几眼,今天怕是回不去。 在绾宁面前,他的自制力,并不很够用。 绾宁浑然未觉,又舀了一口吃。 西瓜大而甜,新鲜多汁,被冰镇着,在炎炎夏日,吃一口别提多舒爽。 “果然西瓜就是应该用勺子挖着吃。” 君逸:“上哪学来的花样。” 绾宁撇撇嘴,笑得娇俏:“不告诉你。” 说完,又吃了一大口西瓜,放在一旁,又下了水。 君逸不放心,赶紧跟上,在旁边护着。 绾宁头回出门那么远,玩这个新奇又高兴,在水里游来游去,快活得很。 两人挨着日落西斜才出山林。 依旧是原路返回。 路过林间清潭的时候,还是一样的风景,但是和早上来时比,夕阳下的清潭,给人感觉又不同。 穿过山洞,上了小岛,半夏和杜若早等在那里,见着绾宁回来,立马迎上去扶她下来。 见着绾宁,半夏和杜若都看出来了绾宁情绪有点不对,也不敢问。 一行人直接上了另外一边大的游船。 君逸在岛上的时候,换了轮椅。 也一起上了船。 刚刚他们离开,这艘大船就在四周溜达。 他们从林子出来的时候,才开始往岛上来,这会时间刚刚好。 上了游船,绾宁坐在夹板上的摇椅上,吹着湖风,吃着糕点,夕阳落在身上,清爽的湖风从身上吹过,那叫一个惬意 君逸过来,半夏和杜若退了下去。 绾宁侧过头,就对上了君逸的眼神。 她脸色微微发红,“不许看我。” 君逸笑:“好,不看不看。” 绾宁侧过去,背对着君逸。 游水之前,君逸为她备了衣裳。刚刚准备回的时候,她去小茅屋换了去时的衣裳。 外头穿的都一样,但是,里衣却是换了的。 临走前,她进去换衣裳,里头有准备齐全的一整套,她没想太多,自己穿上。 等两人都换好,离开小茅屋,路过草丛出来,君逸抱着她往外走的时候,才在她耳边低声告诉她: “肚兜的颜色花样,是我亲自选的。” 夕阳落在湖面上,绾宁一下就觉得身体开始发烫。 刚刚在穿的时候,她就摸着料子不凡,素青色是她喜欢的,三月春花绣青竹,穿着的时候,她还特地往镜子里照了照。 这会儿听君逸说起,恨不能当即跳到水里去,藏起来。 一路上,绾宁都没有和君逸说话,眼睛也不看他,穿在身上的里衣,就像一把烈火烧灼着她。 她想脱下来,但是条件不允许。 还好君逸察觉到她的情绪之后,一直跟她保持距离,在马车里如此,在小船上如此,她才些微放松些,但还是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刚才半夏和杜若在,她一直保持着冷静,努力不让她们看出来,但现在君逸一来,她一下就破防了。 “绾绾……” 君逸没有过来,在她后头叫了一声。 绾宁没有回话。 君逸又挨近些:“绾绾,你生气了。” 绾宁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有点无所适从。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生气,照理来说,君逸为她准备了衣裳,也这么贴心细心,她不该生气才对。 但是心里就是觉得怪怪的,说不出来的意味,太难为情。 “绾绾……。” 君逸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没想太多,就想着到时候肯定要换衣裳,其实也是备着的,他甚至不觉得绾宁会穿,他以为她会备,所以他备的这一套只是不时之需。 但是没想到绾宁的反应这么大。 他好像不是很懂姑娘家家脑子里想的东西。 但现在没办法,除了道歉什么也做不了。 “绾绾对不起,不然你骂我吧,打我也行,我保证绝对认识错误。 但是你别不理我呀,你不理我,我有点慌,我心里好慌。” 君逸往前了几步,他坐在轮椅上,轮椅压过船上的夹板发出细微的声响。 绾宁两手捧着脸,露出两根指缝。 在他开口之前,一下抬手制止他: “好了,不许再说了。” 君逸连忙捂住嘴,点头如蒜捣。 “嗯,不说不说。” 绾宁看他这副乖巧的模样,脑中又想到前世少数的见他那几面。 一下咯咯咯笑起来。 那样的君逸太阴郁了些,这样的多可爱。 “好了,这件事以后不许再说了。 不许再提。 下回我会自己准备。” 说到自己准备,绾宁不由得又低下了头。 君逸一听到“下回”两个字,眼睛一亮。 下回下回…… “嗯,好。” “绾绾,今日中秋……,是十五……” 绾宁看他欲言又止,一下明白他想说什么, “今日,我要陪祖母,平时出去玩就算了,今日中秋不可以,白天我们一起过的,就可以了。” 君逸叹了一气,略微失望。 “哦,那好吧。” 绾宁看过去,见着君逸这幅模样,心中好笑:黏人的小……嗯……小哥哥…… 她今天肯定是不出门的,白天已经出来玩过了,晚上要陪老夫人。 出门的时候老夫人才说过那些话,她要是这个时候还出门,就也太不懂事了。 虽然她自己现在对这些东西并不太看重,但是对老夫人,她不想怠慢了。 君逸:“绾绾,那下回我们什么时候出来?” 绾宁想了想,“过几日吧,还得天气好。” 绾宁想着,下回再来一次,近期便不来了。 有风而来,夹板上静悄悄的,绾宁撇了一眼君逸眼巴巴的眼神,一时哭笑不得,转而问到: “京中现在如何?” 忠勇侯世子已死,君恒一定有动作。 说到京中的事,君逸一下正色起来。 “君恒已经怀疑到君策身上了,那么大的事,还搭上了一条人命,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事实上到现在君恒的实力,已经不如君策了。 只要君策费些心思,君恒几乎无招架能力。 只不过,贸然动手对君策来说损失也很大。他现在就想以最小的代价,让君恒出局。 当然君恒也不会被动挨打,我已经送了一些消息给他,除了有证据证明是君策动的手,还有一些别的,他正在正蓄力全力反击。 苏长荣表面上倒向了君恒,但其实是君策的人,这件事你知道吗?” 绾宁点点头,“嗯,杜若跟我说过了。” 君逸应了一声。 “君策主要的势力,宫中有淑贵妃,武将有在祖彭家。 六部里,工部兵部也是他的人。 礼部户部是君恒的人。 其中户部苏长荣,暗中又是君策一,党。 从这里看,君恒已经输了一大截。” 绾宁看向君逸。 剩下的吏部和刑部,怕就是他的人了。 吏部掌管大周所有官员的考核和升迁。 刑部是京城中,除了三司会审最大的司法机构。 虽然权利不如大理寺,但是涉及面更广,也就意味着手能伸更长。 君逸这个时候,就能把这两部抓在手中,她从前,依然还是小看他了。 想到这里,绾宁有一种自己可以躺赢的爽快感,论找到一个王炸队友是什么体验。 一旁,君逸继续道: “现在,对于君恒来说,动宫中淑贵妃意义不大,彭家守着北境,动不得。 唯一可以动的,是兵部和工部。” 绾宁:“兵部。” 工部掌管水利工程,民计民生,现在正在和许怀义配合兴修城外百姓新居。 皇帝看重这个工程,还牵扯朝廷最新红人许怀义,动他们费力不讨好,而且工部是六部里对党争力量最弱的。 哪怕拿下也用处不大。 所以,拥有实权,且在视线外的兵部,是最合适的突破口。 君逸眼睛一亮:“绾绾真聪明。” “宫中还有一位皇后,一时半会君恒还不会倒下。 具体什么时候,就要看君策怎么做了。” 绾宁:“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是绝佳的机会。 我们只要让恒王知道,一切的背后是策王的手笔,恒王就会不顾一切的反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要这根线在我们手中,我们就能利用局势,坐享其成。” 君逸笑眯眯的看着绾宁,除了欣赏她的聪慧,还有那一句“我们”。 “我的绾绾,真是心如明镜,料事如神。” 第313章 江南传来的消息 回到京城。 天边晚霞似火。 绾宁径直回了国公府。 现在君恒和君策两个人斗得如火如荼,也没有人太注意他们。 要不然,绾宁也不敢这样大张旗鼓的出去玩,虽然君逸做好了防范措施,但到底有风险。 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那两位一个攻一个守,正打的不亦乐乎,哪有空管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绾宁回府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今日中秋,晚上去外头吃。 她主要想带老夫人出门逛逛中秋夜景。 策王府。 亲卫来报告,君策听完皱起眉头, “他们出去玩了。” “是。” 君策:“可有何问题?” 亲卫:“没有,只是游湖,期间也没有见什么人,我们的人都盯着呢。” 照理来说,君逸对他并没有威胁,他不用再费心思在这上面。 但是他总觉得绾宁没有那么简单。 倒不是他想从他们身上看出什么秘密,或者说他们在做什么,主要就是对绾宁这个人的好奇。 她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每每他以为她会做什么的时候,但是事情往往以相反的方向发展。 这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要么说明他判断失误,要么说明绾宁和他看见的完全不一样。 但以目前看的来说,好像是他多虑了。 这时候,又有亲卫急急忙忙的进来: “王爷,不好了,兵部侍郎曹大人已经入狱了,刚刚刑部的人亲自去抓的人。” 君策皱眉,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一旁还未走的亲卫,直接挥手: “那边不必再盯着,把人手抽回来,盯着恒王府。 逸王和苏小姐那里不必再看着了。” “是。” 在真正的大事面前,个人的好奇简直无足轻重。 君策看完亲卫送上来的消息。 兵部侍郎…… 君恒好手段。 他即刻让人传幕僚来,喝了一口茶定神,坐下来等。 现在,才是紧要的时刻。 原本以为君恒已经是笼中鸟,瓮中鳖,但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他了。 居然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查出他是背后的那只手。 而且还知道兵部是他的人,并且在那么快的时间抓住兵部侍郎曹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六部中,工部和兵部都是他的人,现在多了个苏长荣。 在六月大雨时,看工部的配合,想来君恒也看出工部和他的关系,但是兵部却是一直藏着的。 礼部尚书是季大学士的得意门生,很明显就是君恒的人 另外两个吏部和刑部,无论如何也收买不了。 如果搭上了一个兵部,只剩一个公布,那简直是大出血。 兵部有实权,工部管建造机筑,虽是六部之一,但和其他有实权的比,实在相差太远。 外头,幕僚进门。 听完此事一个个面色凝重。 “此事可有回旋的余地,兵部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王爷,按照现在现有的信息,恒王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要把曹大人救出来,怕是很难,而且一个不好还会牵扯进来更多的人。” “是,王爷。现在来说,壮士断腕才是正解。” “对方真狡猾,居然翻出当初王爷出征为突破口。” 君策凝眉,扫了底下一眼:“走,先去看看。” 夜幕降临。 长街上,热热闹闹。 醉仙楼的一处临窗下。 老夫人和绾宁正坐着吃饭。 今日中秋,合家团圆的日子。 原本在家里吃的,但绾宁想让老夫人出来热闹热闹,便和老夫人商量了在外头吃。 在夕阳落尽最后一丝余晖,国公府的马车出了门。 老夫人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热热闹闹的夜景,心中感慨: 许久都没出过门了,平时她一个人在家,更不会夜里出来。 宋渊偶尔回去,二人话少,更不会出来。 没想到现在和绾宁一起出来吃饭,想起上一回,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绾宁替老夫人盛了一碗汤, “祖母在想什么,都想的入神了。” 老夫人笑了笑:“想着上一回夜里出来吃饭,怕是儿时了。” 绾宁听到老夫人讲起从前的事,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祖母年轻时,也一定美若天仙。” 老夫人愉悦的笑起来,“瞧你这孩子说的。” 一旁的张嬷嬷闻言接话,“大小姐说得没错,老夫人年轻时,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 当年在江南,谁不说霍家的一对姐妹是天仙下凡。” 绾宁略微一怔,原来老夫人姓霍,那她的亲外祖奶奶,也是姓霍了。 “原来祖母姓霍,霍这个姓在京城倒是罕见。” 老夫人笑道:“是啊,说这些做什么?我现在啊,都一把年纪了。” 绾宁:“祖母可千万别这样说。 等祖母得空了,我还想听祖母讲讲江南的事呢,听说江南秀美,绾宁很想去看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 绾宁想到,从前世见着毒医,就说自己的血特殊,也不知道跟家族有没有关系。 而且这一世,她确确实实是用自己的血解了君逸身上的毒。 确切来说,君逸中的不是毒,而是蛊。 蛊为南疆的东西,也不知道这和南疆有什么关系? 对于南疆,绾宁了解不多,只知道南疆有蛊毒。医术皆在外之上。 只不过在许多年前,南疆内部爆发了一次大动乱,蛊毒一脉几乎已经失踪。 而南疆也被教化成为了大周的子民。 现在,南疆由黔西部落首领管理,百姓们安居乐业,慢慢的南疆蛊毒也就淡化出了世人的视线。 若不是这一回君逸中的蛊,她几乎都要忘记只在传言中出现的这个地方了。 难得出来吃饭,老夫人心情也欢快许多,说起从前京城趣事,亦是乐呵呵的。 绾宁听得津津有味。 自从和君逸一起去游了水,绾宁发现,再听说起一些趣事,都兴致勃勃。 吃完饭,绾宁带着老夫人一起去街上逛了逛才回的府。 国公府,寿安苑。 张嬷嬷替老夫人卸下头上的发钗。 一边说着: “大小姐和老夫人亲近,老夫人福泽绵长。” 老夫人,“宁丫头是个好孩子。 就是从前受了许多苦,我一想到这个,心里便觉得对不住她。” 张嬷嬷劝慰:“老夫人也不是故意的,这都是有心人刻意而为之,为的就是想要让老夫人和大小姐反目成仇。” “吴霜,实在可恶。” 老夫人拍案,一阵长吁短叹,脸色不好。 “江南那边有消息了吗?” 张嬷嬷道:“和国公爷查到的一样。 表小姐确实怀过一个孩子,依时间上来推论,应该就是大小姐无疑了。 只是当初的人,病的病,意外的意外,都已经不在了。 但是我们查到,有一位奶娘或许还活着,当初这位奶娘染上了天花,被官服的人关在小院里。 当初得天花的有好一批人,大家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但是经过我们细心查探,发现这位奶娘后来回过家乡,就说明当初的天花之事,她没有死。 如果大小姐真的是表小姐的孩子,那这位奶娘应该就是除去吴姨娘,唯一的知情人。” 老夫人点点头,“嗯,务必找到这个奶娘,不惜任何代价。” “还有……,霍家的事,以后别对宁丫头提起。” “是。” 第314章 果然是能做摄政王的人 接下来的两日,朝廷发生了一场人员大变革。 原因是兵部侍郎曹宥,涉嫌收受贿赂,结党营私,以权谋私,还和北燕有来往,证据确凿,数罪并罚。 若是其他的都好说,主要是最后一条,和北燕有来往,断了曹宥的生路。 皇帝一怒之下,抄了曹府满门,而且把一应牵连,全部都查了个彻底。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绾宁不出府,也听下人说了几嘴。 这件事皇帝非常重视,只短短十日便查了个底朝天,并且结了案。 望月轩。 杜若把这件事情的后续禀报了一遍。 绾宁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乘凉,旁边放着一盘西瓜,盘底摆着冰块发出丝丝寒气。 夏日炎炎,吃一块冰镇西瓜,神清气爽。 绾宁想到那一日,和君逸一起,在水边挖西瓜吃的情景,嘴角不自觉露出笑容来。 等杜若说完,绾宁刚刚把一片西瓜吃完。 拿起桌上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放在一边,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兵部是君策在六部最有实力的一方势力。 这一回君逸利用君恒的手,把兵部侍郎连根拔起。打了君策一个措手不及,手段堪称完美。 达到目的是目标,没有暴露自己是实力。 这里面,倒多亏了君恒报复心切,没有深究其中原因。 只要他稍微往细想一些,便会发现他一切的线索来得太过容易。 从事情的发生到结束,对于他来说,顺利得匪夷所思。 不过这样也好,让君恒高估自己,让君策高估君恒,以为二人势均力敌,往后,君逸也能省些力气。 这一石三鸟的计划,绾宁对君逸刮目相看。 果然是能做摄政王的人,实力不可小觑。 之所以拿兵部开刀,除了兵部是君策在六部最大的倚仗,最重要的一点是,兵部的漏洞抓起来更顺其自然。 事情的发生是因为上一次君策暗算了君逸,为了要北燕的那一场军功。 做那一场局,用的全部都是兵部的人。 这件事若在当时爆出来,可能还不会引起轩然大波,毕竟去之前北燕战事迫在眉睫,就算有事,朝廷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回来之后君策有军功在身,怎么都不是好时机,而且还不免被人倒打一耙。 而事情过了久远,且不说证据难找,贸然提起,也很难达到目的。 君策一定没有想到,有人在那么久之前就盯上了他,为今天的一切做了准备。 从而让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找不出丝毫破绽。 这做一步看十步,确实是君逸的行事风格。 绾宁真心佩服。 想当然的,这件事里的后续,君策和君恒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 不过,君策这一回出了大血,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 “苏雨澜那边如何?” 杜若回答:“刚入府那几日还好,这几日恒王已经不去她房里了。 除了恒王确实忙,主要是苏大人……看起来不太好用。” 绾宁微微一笑。 在这件事情里,君恒是实实在在打击到君策的。 苏长荣作为细作,没有发挥作用不说,还要尽可能的替君策周旋。 而君策不会替他考虑善后,这就导致了苏长荣两边不讨好,在恒王这里,更是出师不捷。 苏长荣现在,怕是焦头烂额了吧。 “嗯,把吴家二房那位庶小姐,送给策王吧。” 这位庶小姐,原本就是绾宁准备用来对付苏雨澜的。 现在不仅可以打击到苏雨澜,还能起到点别的作用,简直是意外之喜。 而且,有了更好的路,就不用脏自己的手,还免得把自己给暴露了。 等待苏雨澜的,接下来,全都是痛苦和折磨。 恒王府。 苏雨澜坐在窗下,看着院门口,一副望眼欲穿,望夫石的模样。 脸上憔悴了许多,哪里有前几日容光焕发的样子。 红叶端了饭菜过来,忐忑着不敢抬头: “姨娘先吃一些吧,没准王爷……王爷今日就来了。” 红叶挑着好听的话说。 不说这话,苏雨澜还能自欺欺人一下,但红叶这话说出口了,就显出了她的窘迫。 登时苏雨澜变了脸色,红叶一见自知失言,扑通跪下,慌忙请罪。 苏雨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红叶赶忙退下,不敢再上前。 苏雨澜看着桌上摆着的吃食,半点食欲都没有。 恒王的冷落来得猝不及防,原本好好的,突然一日便不来了,到现在,已经有七日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哪里做得不对,也想过他是不是太忙。 但是红叶打探回来的消息说,他没来的那一夜,是去的文姨娘房中,后来又去了付侧妃处。 还有昨夜里,去的是王姨娘处,别人也就罢了,但是王姨娘,是她刚入府时住一个院子的那个姨娘。 那个王姨娘,是个丫鬟提上来的,她怎么就连个丫鬟也比不上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苏雨澜感觉自己要奔溃了。 心中愁苦,又无处消遣。 整个人都阴阴郁郁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阳落尽了。 苏雨澜朝外头喊了一声,红叶进屋, “姨娘有何吩咐?” 苏雨澜:“天黑了,你去看看王爷今日在哪里。” 红叶低头应了一声是。 苏雨澜在府中无权无势,连带着她这个丫鬟也不受人待见,打探王爷的行踪只能靠钱,但是苏雨澜的钱已经不多了。 红叶退下,苏雨澜就这么呆呆的坐在窗口。 直等到夜深,桌上的菜也没有撤下去,就这么凉放着。 夜深,红叶终于回来了。 苏雨澜赶忙上前,就想询问。 只是她起身太快,蓦的眼前一黑,撑住一旁的窗台,才堪堪站稳。 她一日未进食了,这会一激动,既觉得眼睛发花。 红叶进来,看见这一幕,跑上来扶住苏雨澜,“姨娘你怎么了。” 苏雨澜定了定神,抓住红叶问道:“怎么样?” 红叶不敢看苏雨澜,低头回答: “王爷去了,新姨娘处。” “新姨娘……哪里来的新姨娘?府里又进新人了吗。” 苏雨澜一瞬间觉得天塌了一样心慌。 她想到什么,面目狰狞,一把掐着红叶的手,呲牙咧嘴的模样,把红叶吓了一跳, 红叶不敢隐瞒:“是……是。” 苏雨澜一下泄了力,松开她。 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怔住,泪水肆虐。 红叶手臂被掐得生疼,却不敢翻开看一看,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苏雨澜:“哪一家的姑娘?” “是……是……” 苏雨澜见红叶支支吾吾,心中暗道不好,却一时想不出人选。 她瞪着红叶,大吼道:“说,不听话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红叶被掐得眼泪都出来了。 “是……是吴家二房的庶小姐。” 一听到吴家两个字,苏雨澜莫名心惊肉跳。 听红叶说完,她才在脑中搜寻着这个人究竟是谁。 突然,她瞳孔猛地一缩。 “吴家二房的庶小姐……,吴薇?” 红叶低头:“是。” 苏雨澜双目瞪圆:吴薇,居然是吴薇,就是冲着她来的。 “是谁?是谁把吴薇送进了恒王府。” 吴家的几个姐妹,苏雨澜并不太亲近。 主要是她看不上那些人。 特别是吴娇,只比她小半个月,两个人在一起,却跟仇人一样,她也不喜欢去吴家。 这个吴薇,她有点印象,那时候吴薇还有个弟弟。 她记得,有一回回吴家,吴薇的弟弟撞到她了,她一个甩手就让人把她弟弟打晕,丢到了雪地里。 后来听说,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苏雨澜遍体生寒,她有预感,这个吴薇就是冲着她来的。 苏雨澜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要知道,是谁把吴薇送过来的,她要知道背后的原因,要对付她的人,究竟是谁。 “说,是谁?谁?” 苏雨澜两手抓住红叶的衣领,力气之大,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掐断她的脖子。 红叶吓个半死,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外头都在传,是老爷,是姨娘的父亲,亲自送人上的门。” 第315章 丞相以为如何 八月底,夏日炎炎。 关于兵部侍郎曹宥的事情,已经彻底告一段落。 但是对于新任兵部侍郎的人选,却一直没有下结论。 这一日,朝堂上和前几日一样,为了这件事情,吵吵嚷嚷。 皇帝看着底下的臣子,那两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一言不发。 一边是君策的人,一边是君恒的人。 这一回君恒打压君策,可谓是用了全力。 牵出萝卜带出泥,拔出了君策在各部一票的势力。 君策损失惨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这件事里把自己摘了出去。 现在,新任兵部侍郎的任命,他必须要争一争。 上一回北燕之行,他已经尝到了巨大的甜头。 往后再有这样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兵部,掌管整个大周的任用,兵籍,军机,军令。 是大周最高军政枢纽。 哪怕他不出征,也能够通过兵部,掌握其他大事的动向,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必须要拿下。 去了一个曹宥,也要再来一个,总归这个位置总要有人坐。 只要是他的人,一切再慢慢筹谋就行。 君恒这边寸步不让,火药味十足。 好不容易拉下一个势力,说怎么可能再让君策的人上位。 但是这兵部侍郎的位置,一定会有一个人。 不是他的人就是君策的人,这个时候不争更待何时。 若他掌握了兵部,那他跟君策这一仗。便是完胜而归。 大殿上,气氛剑拔弩张。 两方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皇帝坐在首位上,就这么看着他们争。 不说话也不表态。 关于皇子们私底下的斗争,他心知肚明。 皇子们争斗是他默认的事,不仅可以锻炼他们的自身能力,还有助于稳定朝政。 对于皇帝来说,党争并不是什么坏事,失去平衡才是麻烦的。 现在两方不相上下,一来一往,正是给他们发挥能力的好时机。 皇帝老神在在。 在主位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没有半点要帮谁的意思,也没有让停下,一副谁吵赢了就给谁的架势,让底下的争论愈加激昂。 策王一,党: “陛下,微臣以为,禁军统领李暮李大人,兵部侍郎一职最合适。 朝堂上的武将,论资历,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去。 而且李统领也是从前战场下来的。上阵勇猛,为人正直,绝对不会做出违法乱纪的事。” “陛下,微臣附议。” 皇帝眉头一挑,原来这禁军统领,是老二的人,倒是看不出。 老二,呵,在底下手伸的够长的。 另外一边,恒王也不甘示弱。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李统领不合适。 李统领最熟悉的是皇宫,守护的是皇宫的安全,守护着陛下的安全。 如果此时将他调离,陛下的安危不能得到保障,就怕被人钻了空子,有人乘人之危。 陛下,这可开不得玩笑。 还有一点,李大人确实为人正直,但也并不善交际。 兵部侍郎一职,是大周兵马统筹,还兼顾军机军令。 从这方面来说,这个职位,统筹管理管束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微臣以为,新任京城按察使,高以群高大人最为合适。 皇帝依旧老神在在。 这刚刚上任的高以群,原本是渝州刺史。 从前也是京官外任,确实有能力。 不过由于前任京城按察使汪家,因为骗婚被渎职,还刚刚上任不足一月。 所以由高以群填了空。 也是了,恒王的母亲,皇后的娘家,季大学士,祖籍便是渝州。 哼,他这两个儿子,倒真不能小瞧了。 策王的人立马站出来反对, “启禀陛下,高大人新上任不足一个月,现在又要赴任兵部侍郎,升级未免太快了一些。 职位上新任,起码过三年。” 君恒这边坐不住了,也站了出来, “陛下,用人主要看能力,只要有能力,资历并不是最重要的。” 恒王心中暗恨,他这边的人主要是文官,朝廷一半的官员都出自于他的外祖季大学士门下。 几乎都是季大学士的门生,但是武将缺失。 虽然也培养拉拢了几个,但可以够得上兵部侍郎的,却只有一个高以群而已。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若不是没有别的人选,他绝不会这么早抛出这个人。 培养出一个高以群,还能不被人发现,可是花费了他好大的力气,但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君策的人,这一回也被查得差不多,能胜任兵部侍郎的,也只有一个禁军统领李暮。 看起来,双方都没料到最后会出现这个局面。都是赶鸭子上架。 君策也是下了血本,一定要把这个位置收入囊中。 要不然,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把李暮暴露在人前。 若不是今儿这一出,他也没有想到,原来禁军统领居然是君策的人。 现在双方势均力敌,谁也不让谁,最终的决定权在皇帝手中。 只看皇帝会偏袒谁了。 “咳咳……” 主位上,皇帝清了清嗓子,底下原本喧闹的声音,霎时安静下来。 仿佛刚才的喧闹都没有出现过。 皇帝面无表情,不让人看出他的情绪。 他看向内阁几位大臣:“几位觉得呢?” 内阁大臣们虽然做好了准备,但突然被皇帝发问,心里还是不由得咯噔一下。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李大人可胜任。”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高大人可胜任。” 到了内阁这里,如果没有特别的说明,就已经不必再讲什么理由原因了,只需要表达立场。 几位大臣五五开,差别并不大,两边又陷入了僵局。 皇帝扫了一眼底下众位大臣。 大臣们屏声静气。 这时候,皇帝的态度,不仅仅是兵部侍郎的任职,还有皇帝的心里,更偏向谁的较量。 这关系到谁会离储君之位更近一些。 说不好,今日就是今后朝堂风向的分水岭。 大殿上,无比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就在大家有些撑不住的时候,皇帝开口了。 他看向许怀义:“丞相有何看法?仔细说说。” 这个仔细说说,就是考验了。 刚刚问内阁大臣,没有这句话,可见皇帝对许怀义的看重。 大殿之上,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许怀义。 看最近许怀义的变化,他做的事,以及皇帝对他的态度,众人心知肚明,许怀义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这个时候问出这种话,说不好他的举荐,就能一锤定音。 不过,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无论推举哪一个,都会得罪另外一个。而且一个不好,就容易被认为推举那位的一,党。 不过,大家还是非常好奇,许怀义会站在哪一边。 只见许怀义从人群中站出来,对着上位拱手一礼,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李大人确实难以胜任兵部侍郎一职。 李大人确实有能力,为人也很好,但是管理兵部和管理禁军有很大的不一样。 物尽其用,人尽其能。各司其职才叫识人善用。 同样,微臣认为高大人也并不合适,不过微臣觉得高大人不合适,并不是因为他跳级太快。 兵部系统繁杂,牵扯到的人和事都非常多,微臣并不怀疑高大人的能力,不过事关国体,兹事体大,不能掉以轻心。” 在场众人哗然,许怀义两边都不选是大家没有想到的。 原本众人还在想,许怀义会保哪一方,会得罪哪一方。万万没想到,他直接把两个都放弃了。 这是从前的许怀义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皇帝将君恒和君策的表情收入眼底: “那丞相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 第31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许怀义拱手: “回禀陛下,微臣举荐兵部参司:林知远。” “兵部参司林知远。” 听到这个名字,大殿上鸦雀无声。 林知远,是前任丞相,历经两朝。 一心为国为民,为人刚正不阿,哪怕对皇帝,亦是没有半分回旋。 若皇帝不对,照顶不误。本着忠言逆耳利于行,不知委婉为何物,皇帝见着他都头疼。 这样的人,在建国初时,确实能做警醒立柱之用。 然而,今时国家安稳,林知远还是这样的性子,日子久了,皇帝哪里能忍。 趁着他出了错误,把他贬到了兵部做了一个小小的参司。 这才让许怀义这样的人,有了上位的可能。 皇帝是真的被林知远的刚正说怕了。 来了个有能力不多事,又会察言观色的许怀义,别提多顺眼。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平心而论,林知远出任兵部侍郎,是大材小用。 确实比恒王和策王提出来的两个人都更合适。 但是这个人选,由许怀义提出来,就很耐人寻味了。 林知远肯定不会结党营私。 而许怀义也不会去收受他的好处。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许怀义大公无私,体恤竞争对手,一心只为了大周朝廷之举。 前任兵部侍郎的那些罪名,在林知远身上完全不会出现,而且他也绝对不是党派之中的人。 无论从哪方面看,都确实比其他两位更为合适。 这时候,虽然皇帝没表态,但是在场的大人们都知道,这件事,七九不离十了。 大臣们中,恒王和策王原本在许怀义说出他们举荐的人不合适那些话的时候,脑中还飞快琢磨着,接下来要怎么说,才能维持自己的有利地位。 但是林知远这个人一说出来,他们就知道自己没戏了。 却并没有过分担心,而是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人虽然上不去,但是也好过对方的人占了位置。 别人他们不敢打包票,但是林知远,绝对不会参与党争。 “林知远。” 正位上,皇帝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瞳孔微微一眯,直视许怀义。 许怀义没有半分迟疑: “是,微臣以为,许大人无论从资历,从能力上来说,都是非常符合兵部侍郎这一职位。 而且兵部都是武官,与其空降一人,不如从内部直接提拔。 而且按照吏部官员升迁,上头撤职调职,底下的人上位补缺也是正常流程。 从这几个方面来说,没有人比林大人更为合适的。” 主位上,皇帝摸了摸下巴: “许爱卿之胸怀,在场众人,无一可比肩。” 许怀义拱手: “陛下言重了,微臣不过就事论事。” 皇帝哈哈大笑,扫了一眼底下众位大臣,这才又道: “许爱卿所言甚是,这兵部侍郎,就让林知远上任吧。” 许怀义倾身拱手:“是,陛下。” 到这里,这件事尘埃落定。 策王府。 因为激动,君策少见的摔了一个杯子。 虽然林知远上任,比君恒的人上任,对于他来说,结果更好些, 但是从散朝回来的这一路上,他越想越觉得憋屈。 他计划周全,打了一个忠勇侯府的世子,只是让君恒和忠勇侯府心有隔阂,还没有彻底让他们反目,更没有直接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但是他这边,是实实在在的失去了一,大助力。 相比较下来,他才是真正的损失惨重。 前来的幕僚见状,一个个都不敢说话。 大家都知道兵部对君策意味着什么。 现在说没就没了,眨眼的功夫就被人连根拔起。 还得缩着脖子,不能出头,怕被牵连。 君逸坐下来,语气生寒,“这件事,你们说说看。” 众人面面相觑。 “王爷,此时如此,已是最好的结果。 属下以为,就别再节外生枝了。 当初逸王生了腿疾,我们为了拿到去北燕的资格,背后确实是做了一些事情,那些事,和北燕有关,经不起细查。” 幕僚说得委婉,君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心里就是呕的慌。 总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他想了想,又道: “林知远那边,大家有什么想法。” 众人一听,就知道君策想拉拢,但是想到林知远,齐齐摇头。 “怕是不行,当初林大人从丞相位上退下来的时候,我们的人就联系过他。 这是块硬骨头,软硬不吃,要不然也不会在兵部一个小小参司的位置上那么多年,毫无进展。 今日若不是王爷和恒王闹得太厉害,而此事又是丞相提出来,这位林大人还不知道要在兵部那个位置上待多久。” 君策语气不悦: “这么说来,我们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众人不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这一次的事件,原本他们占了上风,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但是没想到却被来了一场釜底抽薪,扫了个干净。 “哼,看不出来,老四居然还有两把刷子,我们从前对老四的判断,是不是有失误?” 在这之前,君策自认为已经把君恒摸得有七八分清楚了。 但是现在,自己这边受到重创,被对方狠狠的打击,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力出了差错。 这话众人不敢答,他们想说不是,但是眼前赤,裸裸的事实在告诉大家,他们想的那个可能,没准是真的。 “王爷,属下以为,这件事已经找不到对我们有益的地方了,干脆就直接放开。 来日方长,还是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 君策眉头依旧紧皱着,他抿着唇: “恒王妃那边可以动手了。” 幕僚:“王爷,会不会太快了些,这样容易引火烧身。” 君策不以为意道: “后宅妇人争风吃醋,胆大包天,害了恒王妃和腹中长孙,岂不是很正常的事? 和本王有什么关系?” 众人一听这话,心下了然。 君策是铁了心要出手了,但是又要这事做的隐晦,绝对不能被发现是他的手笔。 也确实,其他的计划都不好掩盖,那么大的事,多多少少会有痕迹。 但这后宅妇人争风吃醋却从来不挑时机,只要对方找不到证据,那就是巧合,和策王府没有关系。 而且按现在的来看,哪怕恒王猜到和策王府有关系,没有证据,他也无可奈何。 策王看起来,只要达到目的,也不介意君恒知道。 双方的争斗剑拔弩张,已慢慢浮到表面。 从前大家还稍微掩饰,但最近这两次,似乎连表面的工作都不愿意做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平和会维持多久。 众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危机感。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317章 一别十年 玲珑坊。 绾宁和君逸相对而坐,这是距他们上回游水那次之后,第一次见面。 已经过去了十日。 从坐下来,君逸就没有说话,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绾宁,表情那叫一个幽怨。 绾宁本来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那个……你渴吗?” 绾宁说着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君逸:“不渴。” 绾宁:“那个……你饿吗?” 君逸:“不饿。” 绾宁就这么坐着,君逸不说话,屋子里气氛怪怪的。 她坐不住了,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那个,好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 “想你。” “想你想你想你…” 君逸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的想你。 绾宁一怔,下意识的身体往后仰,咽了一口唾沫,脸色微微发红。 不知道君逸这是走的什么路子。 “那个……哦。” 绾宁端起茶杯,但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喝空了。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杯子已经到了嘴边。只能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君逸凑过来,看着绾宁,一脸控诉: “少见面就少见面吧,但是十日才见一次。 我都很听话的,没有打扰你。 但是十日才见一次啊,十日。 你都不知道每天我要想你多少遍。 你也不知道这十日我是怎么过来的。 整整十日,度日如年,我已经过了十年没有见你了。 我都觉得你已经忘记我长什么模样了,看看,快看看,呐,鼻子,眼睛,耳朵,多看几眼。 离咱们成婚,还有三个半月。 按十日见一次面的话,一个月见三次,三个月十次,还有半个月算一次。 咱们成婚前,只能见十次。 照这么算,这十次就是一百年。就不算一百年了,十次算十年,那也是满打满算的十年。 从来没觉得日子这么难熬过。 一别十年,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君逸话不带喘气的说了一大溜,绾宁听着目瞪口呆。 听他说的话,越说越离谱,绾宁赶紧趁着空档接话: “那个……,主要那个兵部的事,我觉得你最近应该挺忙的。 所以就也没有约你出来。” 君逸:“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实力。 兵部的事,是从君策出征起,就开始准备了,现在只是收个网而已。 一个时辰都不用,我就解决了。 你看,一日也就十二个时辰,一共一百二十个时辰,我只有一个时辰在做事。 剩下其他一百一十九个时辰都在想你。” 绾宁扶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回一句,“这不是见着了吗。” 君逸见绾宁如此轻描淡写,一脸的受伤: “是,现在见着了,我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十年咱们才见着,我……” 绾宁故意一窒:这是上哪学来的? 她有点接不上话。 “那……然后呢,所以呢?” 君逸:“所以咱们改为三日一次吧,三日见一次,节假另算。” “嗯……这……” 绾宁哭笑不得。 “三日太频繁了。” 君逸:“不频繁,三日,已经三年了。” 绾宁:“……” “五日吧。” 君逸叹息一声:“要不算了,咱们也别说几日了。 我悄悄的去看你,保证不让人发现,我就是想见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绾宁目光一凝:“你还想做什么?” 君逸一副单纯无辜的表情,从上到下把绾宁打量了一遍: “实话实说,想。 但是我会控制自己的,你放心。” 绾宁看他一本正经,一脸单纯的说出这种话,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茬,总觉得这种气氛哪里怪怪的,但是她说不上来。 “是小话本把你教坏了吗?” 君逸:“没有不是怎么可能,我都是由心而发。” 绾宁:“逸王府的人知道你这样吗?” 绾宁:“我怎么样? 绾绾你别瞎想啊,我只在你面前才这么实诚,其他的人别想从我嘴里掏出半句真话。” 绾宁想到从前君逸的那些手段,突然就乐得咯咯笑起来。 “嗯,这倒是实话。” 君逸:“那就这么说好了。” “不行。” 绾宁义正言辞的拒绝。 君逸脸上还未收起来的笑容僵住。 绾宁偷偷瞄了他一眼: “现在没结婚,我每天在家里多陪陪祖母。 以后成婚了,你天天见着我,怕是都要腻得不行。” 君逸立马表态:“怎么可能,不会,一想到我们要成婚,我都感觉自己激动得就要睡不着。” 看他这样,绾宁暗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这样的君逸她无可奈何。 “你说咱们每次见面都说这些废话,会不会很浪费时间? 我们是不是应该谈点正事?” 君逸:“和绾绾在一起就是正事,我们说的才不是废话。 还有,怎么会是浪费时间?我都高兴坏了,好吗。” 绾宁噎住,嘴边的话没有说出来,有点不忍打击他的快乐。 她这边正琢磨着,君逸凑过来: “难道你会觉得,和我在一起说的话都是废话,和我在一起是浪费时间,和我一起做的事都不是正事吗?” 绾宁看了他一眼,连连摆手: “那倒不会。” 再一抬头,看着君逸受伤的表情,心中无奈。 脑中琢磨着要说点什么,能照顾一下这个小朋友的情绪,就见君逸眼圈一红,巴巴的叫她: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绾宁气血上涌,眼睛发花: 完了完了又来了又来了,最受不得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这脆弱的,招人疼的少年。 自己都活了两世了,怎么还能把一个毛头小子欺负成这样,这可太不应该了。 再说了,这还是盟友呢。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安慰一下。 她自己两世加起来都可以当人家长辈了,让一让哄一哄也没什么的。 “嗯,那个……” 君逸直接截住绾宁的话,又问了一遍, “你是不喜欢我吗?” 绾宁看着这委屈巴巴的表情,抬手一下捂住心口: 又来了又来了,哎哟哎哟,这小模样,谁的小心脏能受得了?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君逸:“所以你喜欢我。” 绾宁:“喜欢喜欢,非常喜欢。” 战场上英勇无畏的将军,实力卓绝能当上摄政王,还长得这么俊朗,谁不喜欢啊。 不会有人不喜欢吧,如果有,那一定是她眼睛不好。 君逸绷不住,望着绾宁咧嘴笑, “我也喜欢绾绾。” 绾宁看他笑,松了一口气,赶紧接话: “嗯嗯嗯,彼此彼此,英雄所见略同。” 君逸点头,“嗯,绾绾说的对。” 他说这一句的时候,依旧是笑着,只是那眼底坏笑的意味无比明显。 喜欢的人说喜欢自己啊…… 绾宁看着别处没有发现君逸的表情不对。 “那咱们现在来聊点正经的……啊,不是,咱们来聊聊天。” 君逸:“好。” 第318章 许怀义是那个契机 “我很意外,林知远居然是你的人。” 君逸摊摊手:“不是,林大人那样的人,谁的人都不是,他是大周的人。” 绾宁随即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点点头,这个说法倒是确切。 “那怎么想着扶他上位?” 许怀义和绾宁有来往,君逸是知道的。 当君逸送信给她,问她让许怀义推举林知远这件事,为不为难的时候,绾宁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林知远这个人,绾宁知道,两朝元老,两朝丞相,在上一任皇帝在的时候,就已经在朝堂有一席之地。 而如今天下安定,林知远性格里的缺陷就暴露了出来。 太平盛世,皇帝哪里受得住这些说话完全不顾尊卑的人,找了个机会把他打发了,这一打发就是十多年。 而林知远也在这个位置上,认认真真的做了十多年。 毫无存在感,也毫无怨言。 他好像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和欲望,他所想的不过是一腔抱负,投身在大周的社稷。 无论是哪个职位,他都把它做到尽善尽美。 他好像也不在乎自己什么官职,只要是为朝廷做事,他便觉得是好的。 照理来说,这样一位胸怀宽广,心怀大爱之人,理当居庙堂之高,为江山社稷之用才是去处。 但因皇帝受不得他的正直,而让一个如此大才之人,居于一隅,得不到重用,虚度十多年的光明。 前世,在君策初入朝堂之时,还特地把这位林大人请了出来作镇。 这位林大人二话不说上了任,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没有因此对谁感恩戴德,更没有因此对谁卑躬屈膝。 还是和从前一样,在自己的位置上尽职尽责的做好本职工作。 对于君策上位这件事,朝廷中还是颇有微词。 但是不得不说,林知远的存在就像一根定心柱一样,立在朝堂之中,很快便把朝堂中那些七七八八的声音消弭于无形。 林知远是真正的正直之人,国之脊梁。 他学问高超,明理知义,不趋炎附势,不依附于谁,更不会卷入党争,他的心中只有大周只有大周的百姓。 哪怕居于一隅,做一个小官,他也没有抑郁不得志,而是尽力做好手边的事。 身为丞相时,没有趁机结党营私,以权谋私,一直尽职尽责,也不怕得罪皇帝。 这样的人,看起来不能为任何人所用,事实上在朝堂这盘棋中,每个人都是棋子。 区别不过是有的人是主动,有的人是被动,而有的人是顺势而为。 像林知远这样的人,便是顺势的棋子。 用好了,是一把利剑。 比如现在,兵部侍郎这个位置,用君策和君恒谁的人,对君逸来说都不是好事。 用君逸自己的人,目标更是太大。 用一个这样一心只为大周的人,且有声望的大臣,镇住兵部不受侵蚀,其实就已经是最大的作用了。 而且依林知远在朝堂的名声,比君逸用自己的人效果还好。 因为只要他在那里,君恒和君策,就不能对兵部轻举妄动。 只要他一坐上那个位置,其他的人想要做点什么小动作,都没有机会。 不说别的,兵部有林知远坐镇,君逸是没有后顾之忧的。 想通了这些,绾宁心中已经猜到了君逸的想法。 君逸看她恍然的表情,笑了笑, “你想到了是不是。” “嗯,亏得你想出了这么一个人。” 君逸:“物尽其用,人尽其能。 其实当初我也没想到这里,不过君策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的确是有些把柄,我便多关注了些,以备不时之需。 一条和北燕勾结的罪名,足够兵部侍郎曹宥获罪。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若兵部侍郎倒台,要推一个什么样的人上去最合适。 那时候我也看到了林知远,但是却没有想到把他推上位。 一来是他身份敏感,从前是丞相。 二来皇帝对他不喜,这个时候推他出来也不知是好是坏,这里面总感觉少了一个契机。 到前段时间忠勇侯府的事情出现,我猜测君恒一定会反击,到那时我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站在我的立场,绝对不会让君恒和君策的人上位,那我必须就要找一个中立的人。 我的人里,有适合这个位置的,但是这个时候站出去并不是明智之举。 我的打算是找一个中立的老人就好。 确定用林知远,是我知道了你可以用许怀义。 那个我曾经想到缺失的契机,一下子便对上号了。 这点,多亏你。 由许怀义来举荐林知远,那么前面我所有的担忧都不复存在。 首先,许怀义现在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他说的话有分量,皇帝会听,不会过多怀疑。 而且由他来举荐林知远,不会对林知远带来任何后顾之忧。 而在李暮和高以群两个人出现之后,林知远就显得更为清水,直接打消了皇帝对他的戒备。 这件事里,许怀义是那个契机,让林知远名正言顺的出现。 然后一切水到渠成……” 绾宁听完君逸的布置,吸了一口气。 这一系列的事情,听君逸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她知道,这里面的每一步都需要前面细细的推算和筹谋,是极费心力的事情。 所有看起来毫不费力的事,背后一定都下了极大的功夫。 除了有强大的实力,还得有缜密的心思,以及洞若观火的心智。 这每一条,君逸都具备。 有今日的结果,实在是令人钦佩。 “那兵部这边,以后你也插不上手了。” 君逸:“兵部我不需要插手,只是当有战事来时,一切按流程办事就好。” 绾宁一下就明白了这句话里的底层逻辑。 和君恒君策最大的不同,是君恒君策想要兵部的目的,主要是结党营私。 都想要把这些势力为我所用,作为和对方势力争斗的筹码。 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 收名收利,最后坐上那个他们梦寐以求的位置。 君逸的不同,是他的出发点不是为了自己。 所以只要按正常流程,林知远不会卡住他,就可以了。 从立场上来说,他和林知远是一边的人。 因为他们共同的目标都是为了大周。 他们目标一致,没有利益冲突,在这种情况下,林知远的秉公办事,就是对君逸最好的配合。 这一点足够。 第319章 这两巴掌纯粹是我看你不顺眼 接下来的两日,朝廷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流涌动。 兵部侍郎一事已经确定了下来,由原来的兵部参司林知远任职。 还有其他因为前任兵部侍郎曹宥被牵连的一票人,这些人全部都按律办处。 也就意味着,他们原本的位置都空了下来。 君恒和君策两方都没有够上兵部侍郎的位置,对底下这些空缺虎视眈眈,一个都不想放过。 二人使出浑身解数,四处奔走安插人手。 两方斗得如火如荼,其他原本有心思的人,这时候也断不敢前去横插一脚。 导致最后的结果是,这些空出来的位置被君恒和君策的人占据。 两方五五分,又是差不多对等的局面,分庭抗礼,势均力敌。 但好歹也安插了进去。 宫中皇帝也没有表态,这件事以一种吊诡的姿态安定了下来。 八月的最后一日。 恒王府。 书房里,君恒和幕僚们正在对近期发生的事情做一个总结和预测。 “王爷,咱们这一回和策王交手,策王损失惨重,我们算是完胜。” “是啊,兵部可是策王最看重的,但是现在被我们连根拔起。 这几年和策王的争斗中,这一回也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这位幕僚说完这话,立马察觉到气氛不对,赶忙又解释了几句。 众人心中都知道,这一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赢得漂亮。 快速的打压了对方,胜利得有些不真实。 之前哪怕赢,他们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是这一回,事情之顺利,让大家都有一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有人也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但是看现在君恒这一方士气大涨,也不敢说出什么扫兴的话。 “王爷,还有一事,不得不防。” 君恒听这语气严肃,看过来。 “王爷,忠勇侯世子一事,不能掉以轻心。 依策王的手段,属下认为他可能会对王妃动手。 依属下看,应该要保护王妃的安全。 王妃如今有身孕四月有余,可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若不然,忠勇侯府那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怕是就不好办了。” 另外一位幕僚也站起来说道: “不错,王妃的安全必须要保证。 策王做事不会做一半,既然已经对忠勇侯世子出手了,那必定就是打着要切断忠勇候府和恒王府关系的主意。” “是,属下也是这么认为。 一定要保护王妃的安全,哪怕有闪失也一定要抓到对方的证据。 届时忠勇侯府就算要怪也怪不到王爷这里。 冤有头债有主,就算忠勇侯府不会善罢甘休,那也是和策王府不死不休。 说不好,到时候王爷还能坐收渔利。” 恒王听了这话,很认真的在想,用一个王妃能不能换来忠勇侯对付策王府。 “属下以为,这样太不近人情了些。 毕竟现在王爷府上的大笔开支,都是忠勇侯府的功劳,若失去忠勇侯府或者后面再重新布线,对王爷来说终究是一大麻烦。 得不偿失。 虽然现在失了一个忠勇侯世子,但是多年关系还在。 属下以为,最好不要出现什么牵扯到忠勇侯府的事。” “褚大人此言差矣,现在,忠勇侯府世子已经去世了,很明显下一个就是要对付王妃。” “所以才更要保护,那可是皇长孙。” “不能主动生事,而且策王不会那么蠢……” 对于这件事,幕僚们分成两个阵营,各执一词。 君恒听着一个头两个大,不过最后有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注意保护好王妃的安全。 那不仅是本王的孩子,还是皇长孙。” 不说别的,这个皇长孙若能在皇帝面前露脸,得皇帝喜爱,也是他的一大助力。 “于公于私,本王都不希望王妃出差错。 从今日起,让王妃尽量别出门。 以防万一,进府的人都要严格盘查。 还有进口的东西,让女医们都仔细着些,绝对不能出懈怠。 把府中的下人都查一遍,王妃身边只能留知根知底的人,发现有一点不对,都不能留在身边……” 君恒想到一点说一点,前前后后嘱咐了一大堆,一旁有幕僚拿笔仔细的记着。 此时,恒王府的后院里,传来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飞快,没有后续,路过有人听到些许声响,再一仔细听,什么都没有,摇了摇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西南方向的院子里。 吴薇松开苏雨澜的脖子。 苏雨澜大咳了几声,一张脸涨得通红。 双目瞪圆,带着惊恐,惧怕,怨恨。 红叶在一旁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压着,半点动弹不得。 苏雨澜这边也有人守着,在吴薇松开她的时候,有丫鬟挡在前头,蓄势待发,就要来捉住她,苏雨澜半点不敢轻举妄动。 苏雨澜眼中熊熊嫉妒的火光。 明明是一样的侍妾进门,明明是一样的姨娘,但是吴薇的待遇却比她好得多得多。 她早就听说了,这吴薇是君恒在外头便看上的人,在外头便有了首尾。 怪不得,怪不得她那个父亲眼巴巴的亲自把人送进门,而且一进门便住着单独的院子,丫鬟婆子下人成群。 她和吴薇比起来,简直寒碜。 她也听说了,这几日君恒一直歇在吴薇房里。 原本她以为,她和吴薇也算亲戚,论辈分,吴薇还得叫她一声姐姐。 吴薇只是一个下贱的庶女,她又比吴薇进门早,吴薇进门理所应当来拜见她。 但她左等右等,等了好几日,吴薇都没有来。 在她第五次听说恒王去了吴薇房中的时候,再也忍不住,直接上了门。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苏雨澜向来看不上吴薇,上来就是劈头盖脸把吴薇一顿骂。 而吴薇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依无靠,一无所有的庶小姐。 当即就让下人制住她和她的丫鬟,对着苏雨澜的脸,狠狠的打了两个耳光。 苏雨澜万万想不到,吴薇居然明目张胆的大她。 她更想不到,下一刻吴薇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苏雨澜第一次感觉到窒息的绝望。 吴薇一个贱人……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样对自己…… 放在从前,吴薇自然是不敢的。 要是没有绾宁的那些话,吴薇真在这种境地,表面上起码也要对她以礼相待 但是让她来的人说了,面对苏雨澜不用客气,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留口气,别弄死了。 有了这话打底,不打苏雨澜都说不过去。更别说苏雨澜是上门找打,吴薇半点都没有客气。 看着苏雨澜咳的停不下来,气喘吁吁。 吴薇在她对面坐下来,丫鬟立马上了热茶,她轻轻的抿了一口: “苏姨娘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最好说好听的,若说不好听的,我这底下的婆子巴掌可不长眼。” 还在地上坐着的苏雨澜,想到刚才那两个狠狠的巴掌,脸上发疼,到嘴边的咒骂如何也说不出来。 吴薇看她不说话,抬了抬手: “既然苏姨娘无话可说,便回去吧,一会王爷要来。 王爷说了,不想见着不相干的人,晦气。” 如果吴薇说其他的,苏雨澜可以忍,但是这句话苏雨澜忍不了。 虽然知道很大可能是吴薇说的,并不是恒王说的,但是这话把她这些日子的委屈一下子引了出来。 苏雨澜满腔委屈,一脸愤慨,大吼: “谁是不相干的人?你说,你个贱人,我撕烂你的嘴,你怕是不记得从前是什么德行……” 苏雨澜刚刚被打了一顿,这会被刺激到,一副完全不管不顾的凶煞模样,就要冲上去。 她哪里受得了,一个从前从来看不上的人,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就算了,居然还染指恒王。 还迷得恒王忽略她。 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这个贱人,她哪里来的脸,这种贱人,应该去死。 苏雨澜龇牙咧嘴,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两手挥舞着,十足的泼妇表情,但是她半点顾不得了,她要吴薇去死。 只是她都还没有近吴薇的身前,就被婆子拦了下来。 吴薇鄙视的看了她一眼,走上去,啪啪给了她两个耳光。 比刚刚那两个狠多了,苏雨澜脸上立马红了一大片。 “这是替我弟弟打的。” 接着“啪啪”又是两个耳光,苏雨澜脸上肿了。 “这是替我自己打的。” “啪啪。”吴薇用了十分的力气,苏雨澜嘴角渗出了血,脸颊肿得和包子一样。 “这两巴掌,纯粹是我看你不顺眼。” 第320章 苏雨澜被打 苏雨澜挣扎着,因为被钳制半点动不了。 口中囫囵着,脸颊痛到已经说不出话来。 只能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吴薇,但是吴薇回过了身,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苏雨澜气急,却说不出也表达不了,婆子的力气很大,她动一下都要脱力,苏雨澜觉得自己要疯了。 吴薇没有理她,一副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漠视。 往后退了两步,对着底下人挥手: “苏姨娘发疯了,我打了她几个耳光让她清醒。 现在她清醒过来了,你们把她送过去吧,走的时候仔细些,别弄脏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吴薇句句是刀,割在苏雨澜的心上。 苏雨澜是被拖回自己院子里的。 那些婆子把她们拖进屋里,直接就走了,紧接着又来了一个婆子,把苏雨澜院子里打洒的四个小丫头都叫走了,说是前头有事帮忙。 院子里的那些丫鬟,刚刚亲眼见着苏雨澜被丢回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不行,这会有人来传话,一溜烟都跑了。 整个屋子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红叶回来的时候被打晕,这会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苏雨澜心中愤恨,不顾形象的大骂了起来,累了说不出话才停下来。 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心中的委屈感一瞬间像汹涌的水扑面而来,她一下就没忍住,泪水决堤而下。 现在,就连吴薇那个贱人,都能爬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了,哈哈哈…… 记得她跟吴薇上一回见面,吴薇见着她还唯唯诺诺,远远的看着她来,便不敢靠近,躬身行礼,一副恭恭敬敬,半点错都不敢犯的样子。 但是,这才多久的时间? 今日她找上门,吴薇半点没有给她面子。 二话不说打了她巴掌,谁给她的胆子。 苏雨澜越想越委屈。 哭声在院子里响起,却没有一个人前来。安静的院子,更显得她的哭声凄苦无比。 看着这空荡荡的院子,心里的愤恨和委屈,像潮水一般要将她淹没。 苏雨澜哭了好久,哭到天都黑了,那些人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人对她禀报一声。 她好想去找君恒,但是不敢。 生怕一个不好,惹得他更不高兴,那以后自己就更没机会了。 她想回苏家,无论如何,苏家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但是一想到苏家现在的境况,她回去只会被人看笑话。 她的母亲成了姨娘,她的弟弟成了庶子。 甚至她的院子,也在出嫁后几日,便给了其他的庶小姐住。 她哪里还有家呀,她哪里都去不得。 想着想着,苏雨澜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突然发现,她毫无倚仗,一无所有。 明明不久前,她还是苏府的嫡小姐,人人都要看她的脸色过活。 就是吴家,也没有人敢这样对她,那些庶女,就是往她面前一站,说一句话都是罪过。 但是,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苏雨澜看向窗外,突然双目凌厉。 是从策王府的宴会上,苏绾宁说出那一番话开始的。 在那之前,她苏雨澜的人生,不说圆满无缺,但也是顺风顺水,她走到哪里都被人追捧,她身边的人也得脸。 从来都只有她打骂她们的份,但是没有别人骑到头上的时候。 对,就是从策王府的宴会开始的,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屡屡碰壁,屡屡做错事。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折了一个奶娘。 之后在郡主府门口的那一场事情里,又没了一个王嬷嬷。 后来,她便开始住进了偏院,苏绾宁说要让她也尝尝她曾经受过的苦。 她为了让苏绾宁乖乖入宫,忍了,还遣散了身边的丫鬟,只留了一个红叶。 再之后,在她信心满满策划想要苏绾宁倒霉的时候,最后的结果,却是吴氏成为了吴姨娘,她也从嫡小姐成为了庶小姐。 后来染了瘟症,她现在都还记得,病着的时候,那种无力的感觉,太难受了。 之后,明明皇帝御赐的圣旨是侧妃,但到了最后,她成了一个侍妾,姨娘。 苏姨娘……哈哈哈,如此可笑。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苏雨澜想到什么,一下从地上跪着起来。 “对,苏绾宁,苏绾宁,就是苏绾宁。” 她口中喃喃着这三个字,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她突然发现,她和吴氏都在一步一步的倒霉,但是她苏绾宁却一步一步的越来越好。 明明从一开始,十六年都未出门,明明从一开始,像个丫鬟下人一样被欺负,明明一开始,苏绾宁就是她脚底的一只蚂蚁,她要她生便生,她要她死便死。 明明之前,她让苏绾宁做什么,苏绾宁就得做什么,若不然她有一百种方法让她受到惩罚,付出代价。 但是,策王府那一日,明明在策王床上的,应该是苏绾宁,为什么会变成奶娘? 之前她和吴氏分析的时候,一直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君恒出的手,但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 还有郡主府那一日,她的人不会说谎,那一夜苏绾宁就是不在了。 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谁? 她从郡主府出来的时候,那般病殃殃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当时她看了一直以为她是不是真的生了病症。 现在看来,不是。 那一夜一定发生了什么。 还有,后来苏绾宁居然没有得瘟症,而她却得了,这是不是说明苏绾宁其实什么都知道,而且还反将了她一军。 她一直在装。 还有现在,苏绾宁顺利进入了国公府,还得老夫人喜爱,又有逸王爱重,一眼看过去,未来都是好日子…… 苏雨澜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桩桩件件和苏绾宁有关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心惊。 苏绾宁有秘密。 苏雨澜狠狠锤了一拳落在地上,她不知道苏绾宁具体做了什么,但是她和吴氏身上发生的事情,她不信苏绾宁什么都没有做。 她笑自己太蠢,也笑吴氏太蠢。 没准苏绾宁已经和国公府真正相认了,可笑吴氏居然还想以此相威胁。 苏雨澜突然又大哭起来,哭声悲伤震耳欲聋。 但是她的院子地处偏僻,也没有人知道。 她恨,恨自己怎么就和苏绾宁完全颠倒了人生。 一个她从前动动手指就能捏死的贱人,凭什么得到这一切。 凭什么自己就在痛苦中挣扎着过活,什么都没有。 苏绾宁为什么什么都有,还能过得那般风光。 “恒王,还有恒王!…” 想到恒王,苏雨澜的眼泪哗哗落下。 若是恒王能待她好,她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哪怕让她做个丫鬟,她也心甘情愿。 但是恒王他……似乎转眼就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 刚刚去吴薇的房里,她可是清清楚楚看到了吴薇房中的摆设,屋中每一样都比她房中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还有那些她不敢摆,没有身份摆的大件,吴薇也都摆上了。 丫鬟婆子每一个都听吴薇的话,但自己的院里,怕是四个都是别人的眼线。 “恒王他……哪里还记得我一星半点,怕是我死了,他都不会记得有苏雨澜这个人……” 苏雨澜越想越悲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仿佛要把心中的委屈全部都卸干净才算完。 但是哪里干净得了,处处都是悲伤。 苏雨澜哭了许久许久,夜已经深了,都丝毫没有察觉。 整个人木讷着,像是失了魂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头传来脚步声。 门口进来两个人,前面是一个丫鬟,手上提着一盏灯,苏雨澜不认得她。 后面的人离得远,隐藏在夜色里。 那丫鬟在苏雨澜面前站定,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主子说,他可以给姨娘一个机会。 若姨娘乖乖听话,主子便助姨娘,心想事成。” 第321章 苏姨娘说 她有一个要求 京城某酒楼内,策王正和一群人吃饭喝酒。 一位管事打扮的女子,进了隔壁房间。 策王趁着里头歌舞正盛,过了这边来。 见着策王,来人行了一礼,把恒王府后院的事情报了一遍。 又把苏雨澜的事情,也原原本本的说了。 君策点点头:“做的好。” 底下的人好不容易才找着这么一位,跟苏雨澜有仇的人,而且身份相连,更能刺激苏雨澜。 “这个时候,你把她院里的下人支走,也做得极好。 “这苏四小姐可有说什么?” 来人低头回答:“苏姨娘说可以和主子合作,不过她有一个要求。” 君策鄙视地笑了笑。 怪不得到了这幅境地。这人完全没有自知之明。 一无所有,还敢跟他谈条件,愚蠢。 “说来听听。” 来人不会讲废话,竟然特地把这句话点出来,那必定是这个要求,有些特别。 来人开口:“苏姨娘说她只有一个要求,要苏绾宁死。 要她死无葬身之地,要她受千刀万剐之刑。还有吴薇,吴娇,她要她们通通去死。” 原本听到第一句,君策心中一下咯噔一声,想到自己心里隐约的怀疑,是不是根本没错。 但是听到后面,君策紧绷的神经微微松开,这才发现自己在绾宁的问题上,已经在意太过。 “以后这种话,不必来报。” “是,奴婢知罪。” 她看苏雨澜对苏绾宁咬牙切齿,觉得这个信息或许很重要,所以才禀报了。 现在看来,原来是自己想差了吗。 九月,悄无声息的就来了。 京城最热闹的,便是九月初一国公府的宴会。 是国公府正式承认绾宁这个孙女,把绾宁介绍给大家,而绾宁也算是正式作为国公府的孩子,进入众人的视野。 这一次宴会,国公府办得特别隆重。 各府上的夫人小姐络绎不绝,平时没有高攀国公府的机会,这回送礼,坚决不能落下。 这一回宴会,绾宁是主人公,老夫人和绾宁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接待来客。 老夫人体恤她,只让她露了脸和来宾们打过招呼,其他的全部大包大揽,自己上手。 未免冷场子出意外,还特地请来了自己年轻时的几个闺中好友来帮忙。 这可不得了,人来得更多。 宋老夫人的闺中密友,在京城的后院圈中都举足轻重。 来客们更是不敢怠慢,明明自己是来做客的,但是在这种地方,大家是一步都不敢出错。 众人自觉,老夫人也省了许多事。 等见过各位夫人,绾宁便去了小姐的圈子。 苏梨陪着绾宁一起。 早知道国公府今日的宴会,是专为绾宁而设,苏梨一大早就来了。 这一早上,跟着绾宁忙进忙出也不喊累。 绾宁想着这也是让大家认识苏梨的机会,也便一直带着,只是,人太多,想跟她说几句私密话,都找不到时间。 这会子,两人刚走到小姐们这边,远远的谢绮先迎了上来。 绾宁见她状态非常好,没有半丝阴郁气息,心中赞叹她性子洒脱。 “我还担心你心情不好,不会来。如今见着你,我一下便放心了。” 谢绮笑了笑,知道她说的是退婚的事,看了四周一眼,才压低声音说道: “我心情哪里不好,我心情好的很,开心得很。 如此才最好,若等成婚了才发现,那才真的是麻烦,若还有了孩子,那就真真难办了。 若出了嫁,又有了孩子,有娘家守护,我怕也是有心无力。 现在这样已是最好的结局。” 绾宁知她说的是真话,握上她的手, “你倒是想得开,如此很好。那以后有什么打算?” 谢绮耸耸肩:“以后?以后再说呗。 经过了这件事,我爹倒是也不催了,总觉得差点害了我,对我格外好。 我娘去城外的慧慈庵求了一卦,主持说我的姻缘晚,急不得,一急就要出事。 我娘一听,正和最近发生的事,一时信以为真,装了好大一包香油香,回来之后还开导我,让我别想太多,总有一日一定会嫁出去。” 谢绮说着这话,边说边笑,自己都觉得像笑话一般。 “如今我因祸得福,也乐得自在,别提多快活了。” 绾宁:“你能这样想是极好的。” 谢绮一下挽上绾宁的手过去, “是是是,今日你是大忙人,我也只是来凑个热闹,你先去忙你的,等得空了再来跟我说话。” 绾宁看了一眼这满园子的小姐们,无奈的笑了笑。 和谢绮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只得往那边走去。 一圈下来,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谢绮正在和相熟的小姐说话,绾宁忙里偷闲,拉着苏梨坐下来歇息。 苏梨这才也跟着松了口气,悄悄的说道,“宁姐姐,这接待人也太累人了,以前从来不觉得接待客人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情。” 绾宁笑,“主要近日的人也确实是多些。” 苏梨立马接话:“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国公府难得一回宴请客人,一大早皇后娘娘便送了礼下来,宫中的淑妃也送了东西,其他人能不见风使舵才怪。 不说别的,想来交好一下也是好的,我估摸着管家那边收礼都已经收不过来了。” 绾宁替她倒茶,“小丫头懂得还是挺多。” 苏梨撇撇嘴,“这不一看就看出来了嘛。 你看那些人,平时跟宁姐姐也没有交集,怕是以前宁姐姐连见都没见过。 如今姨祖母有心让大家认识你,对宾客也松了些,那些能来的可不都来了。” 绾宁没有说话,端起茶杯看了周围一眼。 前世她在策王府中,也操持过大大小小的宴会,没有哪一次像国公府这一次规模这么大。 但她并没有因此便沾沾自喜,绾宁心里清楚的知道,人家冲着的不是她,而是国公府这三个字。 向来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 对于这些人,她做得表面的礼貌,也只是为国公府这三个字而已,还有就是领老夫人的情,其他的她也并不在意。 国公府没有男主人在家,便没有设男宾区。 外头送礼的,却是络绎不绝,没有落下。 一旁,半夏送来了最新礼单。 绾宁看到上面的东西,哭笑不得,特别是君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送嫁妆呢。 再看到 君恒的礼中规中矩,算是贵重。 但君策,送了她一只白耳猫。 第322章 有喜欢的人又不是什么错事 “宁姐姐你怎么了?” 苏梨看她面色不好,语气担忧。 绾宁摇摇头:“没事,想起了一些事情。” 苏梨凑过来看礼单。 “咦,策王为什么送宁姐姐一只猫,是什么稀有品种吗?” 绾宁摇摇头,“不知道,等见着就知道了。” 苏梨又往上看,看到了君逸的礼单,洋洋洒洒占了大半页,拍了拍手,感叹道: “哇,逸王殿下对宁姐姐真好,这个夫婿还是选得很对。” 说完,悄悄的在绾宁耳边嘀咕了一句:“陛下这一回,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绾宁掩嘴而笑。 “那改日寻着机会,让逸王和陛下说说,也为你做件好事。” 绾宁原本只是随口说说,但是没想到她话一落,就看见苏梨脸刷的一下通红一片。 有情况。 绾宁一下子就上了心。 她记得上回住郡主府,跟苏梨说这种事情的时候,苏梨还是一副懵懵懂懂未开智的模样。 这还是第一次,她说这种事,苏梨会脸红。 “宁姐姐我还小呢,你别打趣我。” 绾宁:“哪里小,过了年,阿梨就十四了。 你看这些小姐们,十四都已经在相看亲事了。有些连亲事都已经定下了,只等下定选日子便可以出嫁。 所以现在正好。” 苏梨低着头,“哎呀,宁姐姐,我还不想这些。” 绾宁定睛看她:“是真的不想想,还是已经有了意中人呀。” “没……没有。” 这话一说,苏梨刚刚褪下去的红色瞬间爬上了脸颊。 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眼睛都不敢看绾宁。 见此情形,绾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对方是谁。 “哦,原来阿梨没有意中人。 那你跟姐姐说说,对谁比较有好感? 上回刘家宴会上作秋日诗的于公子,还是李家宴会上遇到的那位何公子?” “没有。” 苏梨赶忙澄清,转过头就看到绾宁笑盈盈的表情。 这才明白,原来绾宁是在诈她,整个人都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背对着绾宁。 绾宁也不追问,就这么坐着慢条斯理的喝茶,等着她平复心绪。 苏梨怕是早知有这么一遭,不过一直有点反应不过来,再加上少女的羞涩,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下人又上了两碟点心,绾宁对着旁边打招呼,“阿梨,快来尝尝这个。” 苏梨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咬了咬牙还是坐了下来。 绾宁扑哧一声笑了笑。 “阿梨有秘密了呢。” 说着点了点苏梨的眉心,一副关爱的表情,苏梨不愿意说,她也不准备再继续追问。 虽然她当苏梨是至亲的妹妹,但是也不能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强行干涉。 只期望能做到保护她的同时,也愿她顺遂快乐。 苏梨低着头:“我不是故意瞒着姐姐,我……我……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说到最后,苏梨声音越来越小。 绾宁扬起笑容,苏梨愿意和她说,她心里好高兴,说明她认可她,信任她。 “傻丫头,有喜欢的人又不是什么错事。” 苏梨抬起头:“姐姐……我……” 绾宁看她想说又羞于出口的模样,拉起她的手: “那让姐姐猜一猜?” 苏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双眼看着绾宁,脸颊羞红。 绾宁作势想了想: “嗯……如果不是那两位公子,难不成是刚刚进门时,来送礼的顾公子?” 苏梨摇头。 绾宁:“那就是上回上街,礼让我们马车的林公子?” 苏梨听绾宁越说越离谱,赶忙澄清, “不是不是,宁姐姐不是。” 绾宁一脸愁苦:“啊,都不是啊。 那不然你给点提示。 比如姓什么?我认不认识?名字里几个字?或者住在哪里?” 苏梨不看绾宁,忐忑地说道: “那个,你往近些猜。” 绾宁:“近些?” “啊,我知道了。” 苏梨呼吸一滞,一动不动地盯着绾宁。 就听得绾宁说:“是阿绮的哥哥,谢家公子。” 苏梨一下卸了一口气,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不是不是。” “宁姐姐,你往我近些猜,比如,我的隔壁邻居这种。” 说完这句话,苏梨脸又红了几分。 “隔壁邻居。” 绾宁趁热打铁,“那就是你隔壁的景公子。” 这一回,苏梨没有否认,而是别开了眼,拿起一块糕点,囫囵的吃着,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 绾宁好笑,喝了一口茶,自顾自的说道, “说起来,这位景公子还是挺不错,一表人才,又照顾你,和你青梅竹马长大,你们年龄也相当,还是隔壁邻居。” 绾宁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苏梨的表情。 苏梨装作吃东西,但是耳朵却竖起来,听绾宁讲着这些话,嘴角不自觉便浮起笑容。 绾宁:“阿梨你还没说是不是景公子呢?” 苏梨脸一红:“不是不是。” 绾宁顿时一副惋惜的语气: “啊,不是啊,上回我还跟祖母说起你俩挺合适的,是不是差人跟景公子去说说,问问他的意思,定个章程。 但是现在看起来,阿梨你并不喜欢他,那还是算了,一辈子那么长,女孩子嫁给喜欢的人才好。 等今儿宴会结束了,我便跟祖母说说,让她不必操心了。” 绾宁的语气说得很慢,仿佛是一边说着,一边思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梨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用,其实也可以去问问。” 绾宁一脸疑惑: “不好吧,你又不喜欢他,就没必要问了。免得耽误你也耽误他。” 苏梨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其实,也不一定。” 绾宁:“嗯,不过,如果阿梨喜欢的话,那便让祖母做主,私下去问问也行。” 苏梨小鸡啄米点头:“嗯嗯嗯,问问问。” 绾宁笑。 苏梨总感觉哪里不对,一脸窘迫,脸颊通红,像煮熟的虾一样。 “宁姐姐……你…你……” “咯咯咯,行行行,那就这样了,让祖母去操心。” 说着,绾宁拉起苏梨的手: “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 若有一个人,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们二人都想和彼此携手往前行,那其他的一切障碍,姐姐为你摆平。” 苏梨抬头,看着绾宁,她有点不是很能理解绾宁话里的意思,但是却能够感受到绾宁想要表达的感情: “宁姐姐,谢谢你。” 绾宁笑:“傻姑娘,谢我做什么? 你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要帮着你的。” 苏梨眼圈一红,一把抱住绾宁的胳膊,语气哽咽,“宁姐姐。” 绾宁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 苏梨很小时,父母便不在了,对于她来说,能有个亲人是多么难得且值得欢喜的事情。 这件事情,对于绾宁来说更重要,因为这一世,她可以保护对她来说重要的人。 第323章 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真相 二人坐下,挨着悄悄说了一些体己话。 谢绮过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远远的就见你们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我看着羡慕的不得了。” 说着她看向苏梨, “阿梨长得可爱,看模样便乖巧的很,我也好想要一个这般可人的妹妹。” 绾宁一脸欣慰,拉着苏梨的手和谢绮一起坐下。 “六姐姐本也是要来的,昨日她母亲病了,今日便在家里侍疾,让我带了礼来,向你说一声抱歉。” 谢绮说着,拿出一份礼单,递给绾宁。 绾宁接过:“周六小姐太客气了。也罢,这礼我便收下,等她成婚,我再回一份厚礼。” 谢绮摊摊手:“这就是你们两的事了,不参与不参与,麻烦麻烦。” 几人咯咯咯笑起来。 三人正聊得欢快,一旁来了一位不熟之客。 苏雨澜。 苏梨一见她,立马防备起来,一脸戒备的看着苏雨澜,又看了绾宁一眼,生怕苏雨澜做出什么对绾宁不利的举动。 苏雨澜没有看她,从过来时,她只扫了这边一眼,目光便盯着绾宁。 那种冷飕飕阴恻恻的目光,显得她整个人都阴郁不少。 苏雨澜走过来,脚像踏在刀尖上。 从接到帖子,她心里便嫉妒成狂。 她知道不该来,绾宁给她一个恒王府的姨娘发帖子,和她关系也并不好,打的什么主意,她略微一想就知道。 但是她还是来了。 她很清楚,除了绾宁,也不会有人给她发帖子,这样的场合,她今后怕是也没有机会出场了。 苏雨澜来了,混在一众女宾中,看着绾宁如众星捧月一般,站在正中央。 像一颗耀眼的明珠,熠熠生辉。 而自己,成了一颗毫无生气的死鱼眼。 想到这里,苏雨澜内心的不甘化作利刃把自己割得满身是伤。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绾宁鲜花着锦被那些夫人们交口称赞。 看着绾宁在小姐们中如鱼得水,落落大方。 每多看一眼,心里的钝痛就多一分。 心中冷笑:才这么一个多月的时间,国公府把绾宁养成了另外一个人,可见下了功夫的。 她,好嫉妒。 嫉妒到疯狂。 谢绮见着她来,低声问道:“她来做什么?” 从前苏雨澜对绾宁不好的事情,京城中都已经传遍了。 不止苏雨澜,还有吴氏对绾宁做的那些事,自从上次老夫人在梅府问话那一出,把吴夫人问得哑口无言,有些想巴结国公府的人立马添油加醋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之后,还有有心人,把绾宁之前在苏府过的什么日子,事无巨细都给挖了出来。 顿时那些事情都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街头巷尾的那些妇人,本就对深宅大院里的这些事最为感兴趣,再添油加醋,一个传一个,几日功夫,吴氏和苏雨澜在外头的名声,臭得不能再臭。 丑恶嘴脸的形象,也直接连累到了苏府和吴府的姑娘。 这两府的人都对吴氏和苏雨澜恨得牙痒痒。 这些传言,谢绮也听说过一些,虽然这些话里有夸张的成分,但是上回宋老夫人在梅府的那些问话,她也是在场的,自然对这个苏雨澜的印象也不好。 这会再见着这幅阴郁的样子,也不由得有些担忧。 绾宁看着苏雨澜过来,嘴唇微勾, “是我请她来的。” 说完对着谢绮和苏梨点点头,示意她们放心。 这是国公府,她的地盘,再看苏雨澜今日的打扮,就知道这是一只纸老虎。 看起来对恒王还有期望,远不到鱼死网破的地步,若不然,这人她也不请了。 绾宁特地推迟了一个多月,才让老夫人举办这场接风宴,为的就是吴氏和苏雨澜。 她今天没有邀请吴氏,但是效果是一样的。 吴氏和苏雨澜不同。 今日这一场,苏雨澜必须要来才行。 绾宁就是要她亲眼见着,她们的差距,已是天堑。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吴氏是罪魁祸首。 苏雨澜走到三人面前,没有说话,绾宁也没有说话,苏梨想说什么,被谢绮拉住了。 看这个场景,她们应该有话要说,直接拉着苏梨退到了亭子外头,把空间让了出来。 苏雨澜面无表情,眼中却是极度愤恨和不甘。 她今天是特意打扮过的,但是一脸的苦相却是如何也掩盖不住。 绾宁脸上带着得体从容的笑意,一副好整以暇的态度,苏雨澜眼中火光更甚。 “都是你做的,你故意的?” 苏雨澜这话一出口,闹钟突然想起那一次在宫中,绾宁当着恒王说的那些话,她也是这般问出口:你是故意的。 绾宁轻描淡写的回答:“对,我就是故意的。” 一模一样的回答,一模一样的愤慨和不甘。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绾宁直视她,语气平淡: “为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了。 当初你怎么对我的,不会那么快就忘了吧。还是说,只许你欺负别人,不许别人还手?” “你……” “策王府那件事,是不是你陷害的奶娘?郡主府那一日,你就是不在,你去了哪里?你为什么没有得瘟症……” 苏雨澜脸上涨得通红,一口气问了一大串话出来。 绾宁看着她,掩嘴而笑。 “我还以为你会问,为什么你变成了今天这样。我看起来,你过得好像很不好的样子。” 从刚刚两人的对话一开始,就很模糊,没有具体的事件,绾宁也没有准备和苏雨澜拉扯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只要让苏雨澜愤怒,不甘心就好了。 苏雨澜被踩到尾巴,整个人竖起棱刺,恶狠狠的回道: “都是拜你所赐。” 绾宁看着她这幅样子,笑了: “落得这副田地,还真是可怜啊。 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你说母亲,她怎么就不心疼呢? 居然还…… 说到底,你也是她的女儿啊。” 苏雨澜一下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绾宁坐下:“哎,看在你那么凄惨的模样,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真相……” 第324章 目的已经达成了 苏雨澜听完脸色大变,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瞪着绾宁。 好一会,才狠狠吐出一口气,咬着唇隐忍着什么,而后转身离开。 谢绮和苏梨见人走了,赶忙上来。 “宁姐姐,你们说了什么?她怎么失魂落魄的样子,看起来倒是解气。” 绾宁笑了笑:“无事。” 今日这一场宴会,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绾宁拉着苏梨和谢绮,直接回望月轩说悄悄话去了。 一路上,谢绮看着国公府的景致,啧啧称奇? “阿宁,我还是头回来国公府后院呢,没想到如此雅致好看。” 绾宁:“平时只有我和祖母两个人在,你若是喜欢,可以常来做客。 祖母刚刚才和我夸你呢,说你性子好,让我多和你说说话。” 谢绮被夸得开怀,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你净会捡好听的说。” 绾宁:“真的啊,你问阿梨,刚才阿梨也听到了。” 苏梨立马点头,“嗯,是,姨祖母是这么说的没错。” 谢绮笑得更欢了,牵着苏梨的手: “果然是小可爱,随便说句话都如此让人讨喜。” 绾宁回过头,笑着打量了她一眼, “还是你可爱些,白白胖胖,珠圆玉润的。” 谢绮眼睛一瞪,故作生气状,两手叉腰: “好你个阿宁,居然如此说笑,我还白白胖胖,亏你说得出来。” 绾宁见她这幅模样,笑得开怀, “自然了,这个词可是最适合你了。 我可不觉得它是什么不好的词,你看人家夸那些刚出生的小孩,可不是白白胖胖多可爱呢,要我说,你和阿梨都一样可爱。” 谢绮叹了一气:“你这话说的,我竟分不清你是夸我还是损我,算了算了,我心宽体胖,就当你夸我得了。 我还长你们几岁,便不跟你们这几个小孩计较。” 谢绮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踏步往前而去。 绾宁和苏梨咯咯咯笑起来,连忙抬步跟上, “是是是,谢绮姐姐大人有大量。” 三人说笑着一起到了望月轩。 谢绮抬头,看着头顶三个字,一字一句的念:“望,月,轩。 这三个字可有什么含义?” 绾宁想了想,“思念亲人之意,古诗有云: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谢绮一听眼前一亮,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好诗好诗,想不到阿宁,还有如此才华。” 绾宁头一扬: “自然,八斗才华装都装不下。” “哈哈哈……” 谢绮和苏梨大笑了起来。 刚刚在有人处,几人还稍微收敛一些,此处没人,便自由放肆了许多。 进了门,谢绮往外头看了一眼,对绾宁说道: “我们就这么进来,是不是不太好?外头还有这么多客人呢。” 绾宁摇摇头: “不会,祖母说了,今日是接风宴,现在我可是国公府的人,不能跟个小媳妇似的在外头陪着她们, 得注意着自己的身份。 刚刚进门迎接过那些夫人,后面也一一见了礼,小姐们那边也去打过交道,已经足够了。 祖母说了,过犹而不及,若太热情,她们怕还以为国公府怎么了呢?” 谢绮听完点点头,“嗯,自古套路得人心,果然没错。” 绾宁笑她:“你也会小话本上的句子,看起来平时没少翻。” 谢绮半点不藏着掖着:“自然,平时那么无聊,不整点小话本怎么打发日子呢?” “咯咯咯……” 三人进了院子,坐在树下的椅子上,半夏上了茶点,几人聊得不亦乐乎。 苏府。 吴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已经走了多少遍了。 吴嬷嬷在一旁,也不好说话,只守着。 在走了许多遍之后,吴氏终于看向吴嬷嬷: “嬷嬷,你说我该去吗?” 吴嬷嬷有些支支吾吾,想了想才开口回答道: “照理来说,姨娘是大小姐的母亲,自然是该去的。 虽然大小姐已经被老爷逐出了苏府,但是国公府的接风宴,姨娘出席,也是理所应当。 大小姐没有递帖子上来,那是她不懂事,姨娘若想去,也去得的。” 吴氏眉头皱起,“她若是递了帖子,我必定是要去的,无论如何,在外人眼中,我都是她的母亲,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她现在好了,我也能沾光。 我若去了,便可以趁此机会为自己抬一些身价,也好叫吴娇有些忌惮。” 说到吴娇,吴氏眼中闪过一抹伶俐。 吴娇那些手段,在她眼里根本不够看,但是,到底不厌其烦。 而且还有身份的压制,除了让她堵心,没脸,在苏府的日子也艰难。 若今日能上国公府,哪怕和老夫人说上几句话,吴娇必定再不敢如此待她。 但是偏偏,绾宁没有给她递帖子。 “你说,没有递帖子,是苏绾宁的主意,还是老夫人的主意?” 吴嬷嬷:“这个……老奴说不准,不过既然不递帖子,那肯定是有缘故。” 吴氏冷哼一声,“什么缘故,不就是老夫人怪我从前对苏绾宁不好。 那会子在梅府,跟嫂嫂说的那些话,现在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老夫人这样做也忒不地道了。 我管教自己的女儿怎么了?她要上纲上线,还不是为了国公府的名声。 若真为苏绾宁着想,就该护着我这个母亲才对。 说到底也是自私自利。 若不是顾及着这一层,我现在也不用在这里如此纠结。” 吴氏语气里怨气颇深。 她自己知道,现在在外头的名声,已经臭得像臭水沟一样了。 那些夫人小姐肯定也没有人愿意跟她打交道,她也不在意,她想赌的,就是老夫人念着她和绾宁的母女情。 只是,若她去了,老夫人不念及旧情,那她这一趟,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摸不准老夫人的态度,所以一直踌躇着,不敢贸然出门。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吴氏心里却越发焦急,因为这也是个机会。 吴氏不愿意放弃任何机会。 她的女儿,嫁入了恒王府,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万一以后有造化入宫为妃,那她就能出头。 她还有一个儿子,夫子都夸有状元之才,她不能这么懈怠,必须要给自己找出路。 吴氏想到这里,打定主意要出门。 反正现在名声已经臭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但万一呢,万一老夫人看在苏绾宁的面子上,给了她三分好脸色呢,那她岂不是就赚了。 “嬷嬷,看我发髻乱了吗?收拾收拾咱们出门。” 从知道国公府今日宴会,吴氏一早便打扮上了,只是心里一直在想着究竟要不要去,才迟迟没有动身。 这会心里打定主意,但无论如何礼是不可失的。 吴嬷嬷上上下下看了两遍, “很好。 妆容,发髻衣裳都没有乱,很得体。” 吴氏吐出一口气:“嗯,你去拿上咱们备好的礼,从府里叫辆马车。 若是府里不给,那便去外头叫一辆,咱们即刻便去,趁现在还早,再等一会儿就晚了。” 吴嬷嬷应了声,就要退下。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吴氏看清门外的人,苏雨澜来了。 第325章 姨娘真是好算计 吴氏心中一惊, “澜儿,这个时候你怎么回来了,恒王可知道?” 苏雨澜进门,目光森寒的盯着吴氏。进了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吴氏见状问道,“澜儿,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苏雨澜看向她,又看了一眼吴嬷嬷,吴嬷嬷会意, “老奴先退下。” “等等。” 吴氏急着要去国公府,刚刚已经磨蹭了那么长时间,心中焦急。 “澜儿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便等母亲回来再说,现在我们要出去一趟。” 苏雨澜盯着她: “姨娘想去哪里,国公府吗?” 吴氏想到自己要去做的事,总归不是那么体面,这会被苏雨澜这样问起,有一种被拆穿的窘迫。 一时也没多想,径直道: “是,今日机会难得。 我到底是苏绾宁的母亲,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老夫人不会拿我怎么样。 总该让外头那些人看看,哪怕我们现在身份卑微,也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吴氏说这话的时候暗自咬牙,越发坚定了要去国公府的决心。 “澜儿,如果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或者等母亲回来。” 苏雨澜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冷笑了一声。 “姨娘前程似锦,便不急于这一时吧。 还是说,姨娘急着去收取胜利果实,我这颗没用的棋子,用完就可以扔掉了?” 吴氏察觉到了不对,出声否认, “澜儿你在说什么?怎么好端端的说出这样的话。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苏雨澜:“呵,姨娘急了。 姨娘急的,并不是有人在我面前嚼舌根,而是怕我知道真相之后,在外人面前揭穿你吧。 姨娘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还真是用心良苦。” 吴氏眉头深皱,走过来, “澜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究竟听了什么谣言?” “我听的什么?不过是知道了真相而已。”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雨澜眼里有滔天怒火。 吴氏震惊,明白今日的国公府是去不了了。 那么好的机会就这么失去了,不由得心中一阵惋惜,但是苏雨澜她不能不管。 吴氏脸上为难的表情落在苏雨澜眼中。 她脸上划过一抹讽刺。 吴氏对一旁低头无所适从的吴嬷嬷挥了挥手,吴嬷嬷立马退了下去,带上了门。 吴氏在一旁坐下来,看着苏雨澜语气严肃: “发生了什么,谁在你面前又说了什么?” 从刚刚进门,苏雨澜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她猜测,苏雨澜是受了刺激,而且应该是被人挑拨离间。 这火气冲着她来的,一看就没好事。 知女莫若母,这么多年苏雨澜是吴氏看着长大的。脸上写着什么,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吴氏心中是失望的,都到了这个时候,苏雨澜不想着怎么巩固自己的身份,怎么获得恒王的宠爱,怎么利用娘家的优势为自己争宠,而且一天到晚想着窝里斗。 实在没出息。 对比起来苏铮便听话得多,若她只有苏雨澜一个孩子,哪里还能撑到现在,还好有个苏铮有所安慰。 苏雨澜看到了吴氏脸上的失望和不耐烦,心中更加相信绾宁的话,只觉得心中一痛。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二人对坐着,气氛有些诡异。 吴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苏雨澜: “有什么话直说吧,我就想知道,你又是听了谁的话对我撒泼。” 吴氏先发制人,若是往常,苏雨澜听到这般严肃的口吻以及话语,立马就矮了一截。 但今日,吴氏说完这些话,苏雨澜的气愤更为激烈。 “姨娘说这种话,可见是吃定了我。 今日我也不妨告诉你,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听姨娘的话,任由姨娘摆布,从此我的命运只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吴氏气笑,她很想听听苏雨澜接下来会说什么。 “来,你说,说来听听。” 苏雨澜起身,目光中含着怨恨。 “我就说姨娘为何处处护着苏铮,为何宁愿我死,也要苏铮保住嫡子的身份。 原来我才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原来我根本就不是姨娘的女儿。 姨娘如此害我,良心不会痛吗?……” 吴氏话都没听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满是震惊和愤怒的表情,浑身气得发抖。 但是这副样子在苏雨澜看来,就是的谎言被戳破的气急败坏。 “怎么,姨娘没话说了? 你是想不到我一个小人物,居然还有知道真相的一天。现在我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了,姨娘在担心什么呢?” 吴氏看着苏雨澜脸带嘲讽,只觉得她愚蠢到无可救药。 什么叫不是她的女儿……这种话是苏雨澜说出来的? 她浑身发抖,气到说不出话来。 眼前发昏,好一会儿才定了定神,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如何说出来,半天只吐出两个字: “荒唐。” 她抬手指着苏雨澜,手指因为气愤而发抖,双目瞪圆,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就是她养的女儿,这就是她心心念念护着的女儿。 吴氏眉头狠皱着,胸口发闷,一口气都快上不来。 “这么荒唐的言论,你居然就信了?” 苏雨澜扬着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委屈都从吴氏身上讨回来。 “你还想骗我什么事,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我什么都知道了。 不然你告诉我,明明一开始恒王求娶的是苏绾宁,但你最后却让我去了。这是为什么? 对,是,我是喜欢恒王,但是,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支持我嫁给恒王。 若嫁给恒王的是苏绾宁,那一切都会不一样。” 是的,苏雨澜后悔了,后悔嫁入恒王府。 哪怕是侧妃嫁入恒王府,又能如何?还不是日日守空房。 若那时候,吴氏能为她着想。依着她的身份,京城大把的公子哥让她挑选,做个主母亦是绰绰有余,但现在,她只能任由别人捏扁搓圆。 吴氏直接愣住了,一句话说不出来。苏雨澜为什么会嫁入恒王府,大家心知肚明。 现在好话坏话都让苏雨澜一个人说了,最后却怪到了她身上,多可笑。 苏雨澜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开口道: “其实一切都是假象,对不对?就是为了让我去做那个替死鬼。 从前我以为,姨娘真的把苏绾宁放在一边不闻不问,却不知,原来背地里,你教她礼仪,教她待人接物,教她琴棋书画,教她如何步步为营的筹谋。” 吴氏惊呆了,本能的摇头否认。 苏雨澜显然不信, “要不然你告诉我,一个十六年不与外人打交道的人,如何能在策王府,面对陷害,凌厉的说出那一番话? 而且,只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能把礼仪学的比其她学了许多年礼仪的小姐都要好? 只能说明一点:苏绾宁的那十六年,一刻也不曾停歇。 姨娘瞒得我好苦啊,做出那些戏码,什么下人欺负她,虐待她,你一概都不管不顾的样子,背地里可是心疼坏了吧,那时,也难为你了。 我就说,姨娘如此聪慧,在苏府十多年,把苏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内外皆惧,就是父亲也从来不会当众让姨娘落脸,怎么就从苏夫人成为了姨娘,原来只是苦肉计,就为了去做国公夫人。 姨娘真是好算计,连我都忍不住为姨娘拍手叫好。 如今苏绾宁已经成为了国公府的孩子,得老夫人喜欢,又成了逸王妃。 而苏铮功课学问样样好,有状元之才。 等姨娘掌握了国公府,儿女皆荣,子女双全,后半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姨娘筹谋良久,真是用心良苦啊。 姨娘为所有人都筹谋到了,唯独我这个外人。 当初,姨娘之所以让我嫁入恒王府,就是因为老夫人看不上恒王府吧。 也是,现在局势未明朗,连我都能看出来,策王和恒王斗得如火如荼。 国公府不见兔子不撒鹰,怎么可能早早的就把唯一的孙女许配了的人。 自然是要等大局得定。 我想,到时候国公府嫁女,一定能轰动全城吧。 而我便是那个投石问路之人……” 苏雨澜仿佛都不曾歇气,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的话,没有条理,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却句句控诉。 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原来被牺牲的,只有她一个而已,可笑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自以为是的像跳梁小丑一样在仇人面前蹦达。 真可笑。 哈哈哈。 第326章 你告诉我为什么 吴氏听完这些话,连连后退,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雨澜,如何也想不到,她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这些话,居然是从苏雨澜口中说出来的。 吴氏欲哭无泪。 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情,她连辩驳都好像找不到方向。 “澜儿,你上哪听来的这些谣言。 不是,都是假的?” 苏雨澜冷笑一声:“假的,呵呵,到现在了你还在骗我。 那你告诉我,如果你不想做国公府的人,国公爷回来的时候你去见他,打扮成那副模样,不是想跟他重续旧情,是为什么?” 宋渊回来,吴氏确实跟他见了一面。 为的是想从宋渊这里得到点东西。 那一日吴氏特地精心打扮过,为的就是想要让宋渊忆起往日,对她生些怜惜的情谊,她也好谈判,手上会有更多的筹码。 那一次出门她很小心,但原来还是被苏雨澜看见了。 那时候苏雨澜没有问她,到今日再来提起,确实就显得不是那个意味了。 “澜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懂。而是……” 苏雨澜着看她:“而是什么,你说呀,你倒是说啊,而是什么?” 那样的话,吴氏如何说得出口? 那件事她确实是有自己的打算,但要她这么大啦啦的跟苏雨澜说出来,她要怎么说? 苏雨澜见她语塞,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想。 “说不出来了对吧?哑口无言了是吧?你不是很有能耐吗?骗父亲,骗我,把我们一个个都耍的团团转。” 面对苏雨澜的职责,吴氏又气又急,连连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这样。 吴氏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如此无力过。” 苏雨澜看着她,哼了一声。 “好,你说不是,那我便问问你。 苏雨澜的礼仪学得这么好,琴棋书画根本不是刚刚涉猎的样子,而是精通,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吴氏皱眉:“不知道。” 苏雨澜:“呵,不知道? 难道不是姨娘你这十六年来,夜以继日的督促和培养?” 吴氏:“怎么可能,这十六年来,她过的什么日子,你亲眼看到的。” 苏雨澜笑了,“呵,是啊,我亲眼看到的。 苏府被你把持,你想让我看到什么,我自然便能看到什么。” 今日在宴会上,她看得清楚,苏绾宁弹了一曲,对音律的掌握远在她之上,而她才入国公府不久,再怎么练习,也绝对不可能练出这个水平。 还有礼仪,早在恒王府侧妃的生辰宴上,她就发现了。 苏绾宁完全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小家子气的样子,反而一举一动都像是经过了专业的教导和练习。 最重要的是策王府中,那件事发生的时候,苏绾宁口齿伶俐的表达,没有半分慌张,解除了她自己的危险,还反击了回来,这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能做得到的。 在绾宁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是不相信的,但是事情经不起想,一细想就察觉出不对来。 她说的这些,全部都是无法用常理去理解的,而现在,吴氏也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解释。 如此,说明什么呢? 呵呵。 吴氏抬头,一眼便对上了苏雨澜看过来的视线,那视线里的憎恨让她心惊。 “是苏绾宁跟你说的对不对?” 苏雨澜:“谁跟我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我知道了。 知道了,我只是一个棋子,一个让你达到目的的垫脚石,我是死是活都并不重要。 只要苏绾宁好,只要苏铮好,只要你自己好,我如何都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女儿,是吗?” “荒唐荒唐……” 吴氏大吼着。 “你怎么可能会不是母亲的孩子,你是母亲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这么多年对你好,难道都是假的吗?你难道都感受不到吗? 从前别人有的,你有,别人没有的,你都有,我把你当心肝宝贝一样疼着。 现在你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居然来质疑我们的亲生关系,你让母亲心中怎么想。” 吴氏说着说着掉下泪来,她是真的伤心了。 别人如何说她,如何诋毁她,她都可以不屑一顾,但是苏雨澜不行,苏雨澜是她生的,她养的,她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 现在苏雨澜不信她,怨恨她,说她为了利用她不折手段,还说她根本不是她的女儿。 吴氏心痛到无法呼吸,无法言说内心的感受。 苏雨澜却半点不为所动: “你从小对我好,让我去外头和大家交际,不过就是为了保护好苏绾宁,让她可以安安心心的做好你交给她的功课,所以她才能长成今日这帮明珠生辉的样子。 也才能有今日这样的身份地位。 我不过就是一个障眼法,我这样一个人,对你筹谋的那些事情简直不值一提吧。 你从前对我好的,不过是一些生活琐事,给我吃穿让我住最好的院子,企图用这些小恩小惠来收买我,但事实上,在人生大事上,你想着的都是苏绾宁。 策王府的计划,是你早发现了对不对?你告诉了苏绾宁,所以她才能逃脱我的手掌心。 也是从那一回,我得了一个恶毒妹妹的名声,而她苏绾宁一出场,就是被我欺负忍辱负重的形象。 还有恒王府的婚事,撇开我喜不喜欢恒王另说,我就想问问姨娘,为什么不让苏绾宁嫁入恒王府, 你告诉我。” 后面这句话,苏雨澜几乎是用吼的。 每一个字都说的很大声,大到有些口齿不清,里头满含着她的愤怒和不甘。 没有人知道,这段日子她在恒王府过的是什么生活。 更没有人在意,她没有依靠是怎么过的。她孤身一人,孤立无援是什么滋味。 这一切,都是拜吴氏所赐。 吴氏快要被逼疯了,看着这样的苏雨澜,她愤恨又无力。 “是,我不想让苏绾宁嫁入恒王府,但是却不是为了要害你。” 苏雨澜:“当然不是为了要害我,而是要我去帮苏绾宁挡了这场婚事。 当初在国公府,姨娘不就是这样跟老夫人商量的吗?怎么?难道你想告诉我,你没有说过这种话。” 吴氏解释:“不,这是误会。” 苏雨澜直直的看着她, “你只告诉我,你和老夫人说过没有?你有没有说过,让我替苏绾宁出嫁。” 吴氏闭上眼睛,泪水夺眶而出。 她别开头,没有说话。 在苏雨澜眼里,这就是默认了。 苏雨澜见此哈哈大笑起来。 吴氏见状,有些心慌,赶忙放缓了语气: “澜儿,你别这样,你听母亲解释,每一样母亲都会解释给你听,你千万别被别人利用,挑拨了我们母女的关系。” 这些话,苏雨澜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只知道,刚才她问的这些问题,吴氏一个让人满意的回答都没有。 而且从她的语气里可以看出,她确实隐瞒了许多东西。 还说什么呢? 还要继续被她骗,被她利用吗? 她都已经嫁出了苏府,她还想让她做什么? 苏雨澜冷笑一声,起身便往外而去。 她再没有什么要跟吴氏说的了。 吴氏赶忙追上来,苏雨澜在门前停下脚步,回过身,脸色发白,目光冷冷的看着吴氏, “我恨你。” 第327章 母女反目成仇 门打开,苏雨澜冲了出去。 等在外头的吴嬷嬷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赶忙迎上来:“四小姐。” 苏雨澜没理她,一下跑开了。 吴嬷嬷追不上,只得先进屋查看,这才看见吴氏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连忙过来扶: “姨娘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吴氏已经完全脱力,就着吴嬷嬷的手起身,目光怔怔的看着外头。 吴嬷嬷:“小姐她……又和姨娘吵架了。姨娘别怪她,小姐她怕是过得并不好……” 吴氏苦笑。 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好一会才缓缓出声:“过几日,等她好好想一想。 过几日,你带着我的话,亲自去见她一面。” 苏雨澜现在明显是已经认定了一些事情,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现在跟她苦口婆心的解释,反而会适得其反。 若是别人,吴氏真的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多说,但苏雨澜是她的女儿,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她到底于心不忍。 但是吴氏心中更气。 苏雨澜如此拎不清,如此荒唐的言论,她居然都能相信,还回来质问她,这些年的教导真是都白费了。 吴氏是又气又心痛,又失望又无力。 只是这个时候,她万万都想不到,这一次和苏雨澜的见面,居然是最后一面。 吴氏站起来,由吴嬷嬷扶着,在一旁坐下。 “你去打听一下,澜儿今日去了哪里,都见了谁,事无巨细,回来告诉我,务必查清楚。” 吴嬷嬷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吴氏现在成了姨娘,做事都很不方便,但到底有路子,只要给钱,像这些消息很容易就能打听得到。 很快,吴嬷嬷回来了,把今日苏雨澜的行动轨迹都说了一遍,吴氏听完无比气愤。 虽然她心中隐约有怀疑,应该跟绾宁脱不了关系,但是当真的知道这个消息,绾宁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行事,她心中的愤恨便冲天而起。 早知如此,她养大她做什么? 苏梓月生出她来的时候,应该就掐死她,留着个祸患,把自己害得今日这般天地。 她不知道绾宁是怎么跟苏雨澜说的,但不得不说,绾宁做到了成功的离间了她们母女的关系,还让苏雨澜相信了那般荒唐的言论。 从前,当真是小瞧他了。 吴氏撑着心中的气,手指不停的在桌子上敲着。 反击,她必须要反击。 再这样下去她怕是会被啃的渣都不剩,她算是已经看出来了,那个小贱人,半点都不想她好。 苏绾宁得了那么多好处,没有一件是为了苏家,为了她。 每一件都和她背道相斥。 入夜。 绾宁吃完饭,坐在窗前写着什么。 苏梨和谢绮用过午膳便走了。 她下午还特地休息了一会儿,这会儿吃了饭也并不困。 老夫人今日辛苦了一天,这会已经先睡下了。 整个国公府的一片静谧。 外头,杜若进屋,把今日在苏府发生的事情,跟绾宁说了一遍。 绾宁嗯了一声。 低声道:“杀人诛心,很好。” 母女俩反目成仇,吴氏这几日怕是都睡不好了。 没准,接下来都睡不好了。 “半夏呢。” 杜若指着隔壁: “在整理礼单呢,老夫人说了,小姐先过过目,有喜欢的便留下来,其他的明日再送进库房里去。 现下,半夏和红姑姑再清点。” 绾宁点点头,就听见外头传来半夏的声音,“小姐。” 绾宁抬眼看过去,就见半夏脸色苍白,后头两个丫鬟抱着一个笼子,上面盖着一块布。 绾宁看了一眼,语气平静,“打开。” 后头的丫鬟闻言,打开了笼子上的布,里头是一只白耳猫,大概五个月大的样子。 睁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这会见着光微微眯了眯,发出一声“喵”的声音。 抱着笼子的丫鬟笑道:“小姐,好漂亮。” 半夏看向绾宁,语气担忧,又喊了一声:“小姐。” 绾宁在椅子上坐下来,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才开口: “这猫送到后院养着吧,别让它跑到前头来,养上几日便送出去。” 半夏赶忙回答:“是。” 然后赶忙让人把猫提出去。 后头两个丫鬟不明所以,还逗了逗猫: “这小猫,长得好看。” “是啊。” 杜若看半夏的眼神,就知道事情不对。 行了礼躬身退下。 绾宁的目光从门口收回来,靠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连喝了两杯才放下。 大概在她七八岁的时候,她住的偏院里来了一只野猫,她见着喜欢,便喂了一些吃食。 一来二往,这猫每一日都来,绾宁很少见生人,更别说这种小动物,心里自是欢喜,便悄悄把它留在了身边。 那一只猫,有一对白色的耳朵,长得好看极了。 后来有一次,猫不知怎么跑到了前院。 等她赶到的时候,已经被吴氏手下的王嬷嬷叫人打得只剩下一口气。 她都来不及上前求情,让他们放过那只猫,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猫在她面前被活活打死。 那王嬷嬷似乎还不解气,让人把那只猫打烂才罢手。 她躲在角落里,连声都不敢出, 她忘不了那一幕,还有那一刻,那种无力感和无助感。 从那以后,她见着小动物都敬而远之,生怕因为自己,便害死了它们一条命。 这种对其他人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对于绾宁来说意义却不同,那是她小小年纪心灵里的巨大创伤。 只是重生而来,她自己的死和国公府的覆灭,让这样的小事淹没在记忆里。 如今有心人提起,到底在心里起波澜。 若是没有重生这件事,那么这只猫对绾宁的意义,就大不同了。 君策送这个东西给她,是想要告诉她,她的事情,他只要想知道都能知道。 他在告诉她:他盯上她了。 现在的绾宁,经过重生一世,可以很平静的看待这件事,也能很快找出做这件事的人背后的动机和用意。 但做这件事的人,不知道。 他送这只猫,除了告诉她盯上她了,还在威胁她。 君策应该并不知道她具体做了什么,不过是,他那样警觉的人,在察觉到危险之后,对有可能存在潜在危险的人,做出的一些应对措施。 绾宁叫来杜若,吩咐道: “告诉吴薇,只要苏雨澜动手,让她尽一切可能,让恒王府发现君策动作的痕迹。 只要有证据,我便给她苏雨澜的处置权。” 绾宁并非没有耐心,也不是沉不住气,只是对于君策,有些讨厌了。 第328章 求求你让我死 九月初五,恒王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恒王妃在府中逛花园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两条青花蛇,冲着恒王妃便咬了上去。 侍卫立马上前护着,但恒王妃还是被咬了。 花园里,丫鬟婆子下人乱成一团。 恒王妃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当即回了院子。 府医马不停蹄的赶来,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伤口已经黑了。 这才发现,那不是普通的青花蛇,而是竹叶莲心,有剧毒。 恒王府惊吓过度,肚子一阵一阵的疼痛,一时血留不住,有小产的迹象。 恒王府乱成一团,几个大夫齐齐上阵,连宫里都惊动了。 皇帝派了三个御医,只是,人还没到,恒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就流了个干净。 太医查出了问题,恒王妃受了惊吓,早上的膳食里,被人放了一些寒性的配料,孩子肯定保不住。 恒王二话不说,勒令太医必须保住恒王妃。 但是事与愿违,恒王妃小产身子虚,蛇毒又太过猛烈,哪里守得住,当晚恒王妃便没了。 消息传到忠勇侯府的时候,忠勇侯夫人直接哭死了过去。 忠勇侯当即来了恒王府,连女儿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只见到一具冰冷冷的尸体,当日回去也直接病倒了。 事情一出,恒王大怒,把恒王府查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恒王心知肚明这件事是谁做的。 让他气愤的,不仅仅是这件事情本身,而是君策,居然可以在恒王府如入无人之境。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居然都没有一点痕迹。 抓不到他的把柄。 这种心里明明知道,却拿对方无可奈何的感受,让君恒抓狂。 唇亡齿寒,今日是恒王妃,明日说不好就是自己。 君恒哪里甘心,禀报了皇帝,请了大理寺出马,铁了心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这不亦于告诉所有人恒王妃是枉死,连带着恒王本人的名声也会大跌。 皇族之事,哪怕再血腥龌龊,都得藏着掖着,这是皇家的脸面。 但是君恒顾不得了,他一定要君策付出代价。 大理寺出动,吸引了京城所有人的目光。 大街小巷,都有对这件事的谈论。 一时,京城风云四起。 药店里的雄黄卖到脱硝。 大理寺查案,和普通的查案手段不同。 从人和物,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对方做得很小心,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但是,东西是死的,人却是是活的,东西可以清扫干净,但是人,却架不住严刑拷打。 偏院里,苏雨澜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红叶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苏雨澜:“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无论他们问什么,一概都是不知道,千万不要和这种事产生什么瓜葛。 若是出了一步差错,你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红叶扑通跪下:“是是,奴婢知道。” 苏雨澜不看她,手绞着帕子,出卖了她的紧张。 她按照吩咐,完成了所有事。 一开始恒王没有查出任何东西,她还松了一口气,幸灾乐祸。 但是一听说大理寺的人来,她就开始慌了。 大理寺的那些手段,她没经历过,但是有所耳闻。 这件事,事关重大。她没有让红叶插手,但是红叶应该有些许察觉。按她对红叶的了解,红叶应该不敢乱说话。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苏雨澜又把红叶叫到跟前。 “现在府里人心惶惶,你可千万不要乱说话给我找事,要不然,我一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红叶吓得一抖,“姨娘,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苏雨澜松了一口气。 等着大理寺的排查轮到自己。 她万万没想到,红叶这边安全过关,她自己却出了岔子。 在大理寺那些大人面前,她的紧张和心虚就像被人一眼看穿了骨头一样。 任凭她怎么喊冤,大理寺的人充耳不闻,直接就把她用铁链锁住了手腕和脚踝。 大理寺的手段,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个回合都没挨过,苏雨澜便完全招了。 吴薇来看她的时候,苏雨澜被挂在大理寺牢狱里最边上的刑架上。 头向下搭拢着,头发散下来,凌乱不堪。 衣服已经看不出样子,破破烂烂。 身上都是伤口,衣裳破烂的地方混合着血迹,血肉外翻的样子,有两个丫鬟受不住直接干呕了起来。 这一副受了重刑的样子,吴薇差点认不出来。 听到声音,苏雨澜缓缓抬头,手上的铁链响动了一下,拉扯到伤口,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她视线模糊,只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人而来,她以为是君恒。 泪水一下就落了下来,她哆哆嗦嗦地开口: “王爷,妾只求一死。求王爷看在妾伺候王爷的一场份上,让且痛快的去死吧。” 苏雨澜的声音很低很轻,有气无力的样子,好像声音稍微大一点,她就要受不住晕过去。 下人搬来凳子,吴薇在凳子上坐下。 看着苏雨澜衣裳褴褛,身上血肉模糊,脸上都辨不出面容的样子,心中浮起一道无比爽快的情绪 她挥了挥手,底下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她的贴身丫鬟。 “啧啧啧,早就听说大理寺雷霆手段,连死刑犯都不愿意打交道,没想到,却让你感受了一遍。” 苏雨澜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来,待看清楚是吴薇时,顿时目呲欲裂, “怎么是你?” 吴薇笑了笑,轻轻勾起兰花指,用帕子擦了擦手背。 “自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王爷吗?” 苏雨澜:“你来干什么?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让王爷来,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吴薇慢条斯理的甩了甩手帕,目光看着她: “你大概不知道,王爷恨不得剜你的肉,喝你的血。若不是大理寺拦着,王爷的手段只会比这凌厉十倍百倍。” 苏雨澜下意识的摇头, “不会的,不可能的,王爷说过,他喜欢我,不可能的,王爷不可能这么残忍的对我,他会救我出去的。” “呵。” 吴薇笑了一声:“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说着压低声音:“若喜欢你,你还会在这里受这种苦吗? 听闻大理寺的人,从不怜香惜玉。” 苏雨澜:“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这是我和王爷的事,轮不到你在这里置喙。 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王爷恨我是应当,但是他说他喜欢我也是事实。” 吴薇大笑,仿佛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就是实在太蠢了一些。” 第329章 苏雨澜死了 吴薇:“说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苏雨澜停顿了一会儿,才看向吴薇, “你让王爷来,只要王爷来,我便告诉他,是谁在背后对付他。” 吴薇撇了他一眼: “你还真是给点颜色开染坊。 我不过是照例询问,你还拿这件事要挟上了。 不就是策王买通了你吗?这还需要王爷走一趟?笑话。” 苏雨澜一惊:“你知道。” 她这一声是喊出来的,牵扯到伤口,剧痛无比,吸了一口凉气。 吴薇:“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苏雨澜听她语气嘲讽,突然一下反应过来: “不对,若王爷知道,还关着我用刑做什么?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吴薇:“苏姨娘还是有几分小聪明,我便也不卖关子,今日来,自然是要你指证策王了。” 苏雨澜:“不,我不会去的。” 吴薇:“你口口声声,说对王爷情深意重,但现在让你指出陷害王爷的背后凶手,你居然不乐意,可见你说喜欢王爷,都是假话。” “吴薇你这个贱人,你说我什么都可以,但是你不能否认我对王爷的爱。” 苏雨澜大吼着,疯狂的摇动着手上的镣铐,但是每动一下,钻心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她感觉自己都要痛晕过去了。 吴薇却是不疾不徐,“怎么,我说的不对?” 苏雨澜:“滚,你给我滚。” 吴薇:“苏雨澜,你还以为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苏府嫡女,谁见你都得给你三分脸色。 你好好看清楚,你只是恒王府一个不起眼的侍妾,一个卑微如婢子的姨娘,现在还成了杀害恒王妃的凶手,是阶下囚,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苏雨澜怒极:“那你呢,你还不是一个姨娘一个侍妾,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吴薇直视她:“你说呢,我一个小小的侍妾,有什么能力来见一个杀害恒王妃的凶手,自然是王爷让我来的。” 苏雨澜:“不可能,不可能,你只是一个侍妾,于情于理,王爷都不会让你来。” 吴薇笑:“为什么不能,王爷喜欢我,知道你跟我有仇,特地让我来看看你的惨状,怕过两日你死了,我这口气没地方出。 我弟弟死在雪地里的时候,天多冷啊,只是可惜,现在才是九月,我不能让你也感受一下,深以为憾。 不过,你这一遍刑受的,我倒是非常满意。 王爷说了,让我出完气之后,便赶紧出去,这种地方可不是我这样一个弱女子能待的。 我若伤着,他会心疼的。” 不得不说,女子最懂女子的软肋在哪里,女子最懂如何攻击到一个女子,让她痛不欲生。 言语有时候比受在身上的刑罚更为让人疼痛。 苏雨澜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的攥住,揉碎,碎成一块一块的,有棱有角的渣渣。 它们刺进血肉里,剜得她生疼。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什么东西,怎么配?” 苏雨澜流着泪,拼命的摇头,摇到自己都麻木了,耳边却听到吴薇说: “我啊,自然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 要不然,王爷如何知道我在你身上受了委屈,还贴心的让我在你死之前,来出了这一口恶气。” 吴薇一边说着,一边对丫鬟招了招手,看向苏雨澜: “你受的这一身伤,我看着很满意。也算是抵了弟弟死在雪地里的寒冷。 但是,你多活了的这几年,总该有人收点利息。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从你害死我弟弟的那一刻起,你就该死了。现在你活着。 你多活的这几年,你说,你要用什么偿还呢。” “啊啊啊………” 牢房中传来痛呼声。 吴薇抓了一把盐,细细的撒在苏雨澜的手臂上。 苏雨澜痛得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她大喊着:“不要了不要……,对不起,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吴薇,你让我死吧,你放过我吧。你弟弟的死是我的错。 求求你放过我,不要再撒了,求求你。我向你道歉,我向你磕头,啊啊啊啊…… 吴薇,你放过我……” 吴薇呸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硬骨头,才一把盐就跪地求饶了。” 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就是莫名其妙死在这样一个人手上,吴薇恨得牙痒痒。 吴薇看着苏雨澜痛哭流涕,把手上的盐递给了一旁的丫鬟: “你就在这撒,细细的洒,务必要让她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沾均匀,切莫节省。” 丫鬟立马接过:“是。” 吴薇转身,准备离开。 苏雨澜叫住她: “别走,别走吴薇,求求你别这样对我,是我错了,我不该害了你弟弟,也不该害了你,我错了。 你恨我便杀了我吧。 求求你,给我个痛快。 你直接杀了我吧,求求你了,我永生永世感念你的恩德,你让我去指证策王我去,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求求你……” 苏雨澜大喊着,不顾身上的疼痛,嗓子都喊哑了。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折磨,她从小娇生惯养,千金小姐一样的长大,手指头受一点伤,都要细细上药包扎好。 现在被这样折磨,若不是年轻,哪里抵得住,但是她受不了了,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吴薇回过身,问她: “刚才我让你去指证策王的时候,你为什么拒绝?” 苏雨澜疼得已经有点意识模糊,她语气哆嗦着回答,“因为策王答应我,只要事情成功,我不咬出他来,他便帮我杀了苏绾宁。” 说完这句话,苏雨澜眼带祈求看着吴薇。 “吴薇,求求你,看在我们也算是亲人的份上,你给我一个痛快。 我也不求你放我出去,求你直接了结我,真的太难受了,太痛苦了。” 吴薇看着她,走近两步: “其实我也想杀了你,但是我现在觉得留着你受折磨,更能让我快活。 从前我受的痛苦,现在轮到你了,你便好好的受着。 不过,你既然说了,咱们多少沾亲带故,我便好心告诉你一个消息。 从你入狱,苏府的吴姨娘,便去求苏大人救你。 苏大人当然不肯淌这趟浑水。 你猜吴姨娘做了什么,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钱,嫁妆,还给吴娇磕头,捶背,洗脚,就想来见你一面。 啧啧啧,我听说,吴姨娘可是像个下人似的,跪在地上,给吴娇倒水洗脚擦脚,就为了让吴娇去和苏大人说几句好话。 不过,大概吴姨娘从来没有伺候过人,这么简单的事情,做得并不好,还惹的吴娇大发雷霆,吴姨娘在主院墙跟底下跪了一夜,吴娇才消气。” 看着苏雨澜双目猩红,吴薇心情大好。 “别这么看着我,又不是我让吴姨娘洗脚的,也不是我罚的吴姨娘。 结果你应该猜到了。 毕竟你进来这里之后,只见到了我。 吴姨娘拿出了全副身家,都没能换来见你一面的机会,我和王爷撒撒娇,他便让我来了。” 在打击苏雨澜这件事情上,吴薇没有放过任何机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半点没有留情面。 在她看来,苏雨澜受什么痛苦,都是应该的。 “苏大人让吴娇收了钱和嫁妆,把吴姨娘关了起来,说吴姨娘居然有那么多私房钱,可见这些年,一定是她贪了墨,一定要细细彻查。 吴姨娘哭得肝肠寸断,跪在院子里磕头,头都磕破了。 听苏府的下人说,门槛石上全都是血。 还真是母女情深呢,知道救不了你,搭上全部身家,只为了见你一面,也失败了。 苏雨澜,在这方面,我还是很羡慕你的,你有一个很好的母亲。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为你奔走,也就是吴姨娘了吧,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话说到这里,苏雨澜已经泪流满面。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吴薇不知道传话的人为什么让她说吴氏的事,但是看苏雨澜痛苦,她非常高兴。 “她……怎么样了?” 吴薇:“关着呢,放心,吃喝不愁。” 苏雨澜突然拼命地摇头, “不不,不可能,不会的,我根本就不是,不……她不会这样做的,她不会的……” 说着,呜呜呜的大声哭起来。 口中囫囵说着:“母亲……母亲……我错了…… 苏绾宁,你为何要如此害我?为什么……” 吴薇对着丫鬟示意,丫鬟抓了一大把盐,用力按在她的腿上,苏雨澜顿时疼得大声叫喊起来。 那丫鬟收回了手,苏雨澜才能借着力道微微松一口气。 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吴薇往她走近了两步: “苏雨澜,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害别人的时候,可从来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要出手。 善恶到头终有报,现在,是你遭报应了,明白吗?” 吴薇离开时,牢房里面传来苏雨澜的痛呼声。 走出监狱大门的时候,她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口中喃喃,“姐姐替你报仇了。” 苏雨澜被折磨了整整一夜,终于咽了气。 听说她咽气前,又哭又笑,口中叫着: “母亲母亲……” 但是牢狱中没有人可怜她。 她承认了自己动手的事实,恒王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哪一个不无辜。 苏雨澜死了。 受了惨烈的酷刑和折磨,死状凄惨。 尸体停在义庄,苏府的人完全没有出面。 苏长荣为了对君恒表态,对外宣称没有这个女儿。 对此,京城议论纷纷,但是苏府依旧不为所动。 红叶作为苏雨澜唯一的身边人,去看了一眼。 当她看见苏雨澜的惨状,吓得大病了一场,等醒来,整个人疯疯癫癫,连一句完整话也说不清楚。 恒王府放了她出去,第二日就见她溺在西京湖中。 就在这两日里,恒王找到了线索,直指策王。 有一个管事姑姑被查出来,不过还没有问出什么,便直接服毒自尽。 君恒有证据证明,她和君策多有来往。 还有那青花蛇,是有人操控的,人也已经找到,顺藤摸瓜,一下翻出来许多证据。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策王府。 君恒当即把证据呈到了皇帝案前。 对此事,皇帝十分愤怒,平时两个人如何斗,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现在,已经半点不把皇家子嗣放在眼里,这就是踩着底线了。 皇帝当即命令大理寺彻查,三司会审,必定要这件事有一个结果。 三司会审一出动,大家就知道,皇帝是动真格的了。 这件事,事关重大,牵扯到两位王爷,一位王妃,还有一位未出世的皇长孙,还有忠勇侯府,大理寺半点都不敢怠慢。 即便是如此,也用了五日才出的结果。 结果表明,苏姨娘苏雨澜,确实是策王放在恒王府的探子。 平时也是由她和策王府联系,报告恒王府的一应事宜。 但是,杀害恒王妃和皇长孙,却是苏雨澜自己的主意。 因为,她刚入府时,王妃没有给她准备单独的院子,也没有见她,落了她的脸,而记恨恒王妃。 所以才利用了君策在恒王府的探子,实施了这一个计划,杀害了恒王妃。 但整件事情,策王并不知道。 虽然一切都是苏雨澜的主意,不是君策动的手,也不是君策下达的命令,但到底苏雨澜是他的人,他也要负连带责任。 除了处死一应相关之人,还有几个负责恒王府联系的护卫也全部处死。 君策亲自去了恒王府和忠勇侯府赔罪。 备了几车的好礼。 宫中也特地派了人前去,以表宽慰。 皇帝罚君策在府中闭门思过,三个月不许出门,不许上朝,不许见客。 对于君策来说,这是很严重的惩罚,算是变相的把他从朝政里暂时剔除了出去。 而苏雨澜,作为罪魁祸首,尸体被丢去了乱葬岗,被野狗分食。 恒王妃被侍妾害死的事,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纳妾的人都少了一半。 各府上引以为戒,大彻查了一番。 明着说是查查有没有不轨之人,暗地里,却是明目张胆的剔除了各家探子。 几乎没有人发现,事情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脱离轨道,往另一个方向发展着。 到此,恒王府这件事,落下了帷幕。 【作者有话说】 —— —— 平时一更两千字,两更四千字。 这一更四千字,今天只有一更哦。 以后四千都放在一更发出去了。 第330章 对吴氏的打击 九月十八这一日,恒王妃出殡。 恒王府挂起白幡,苏雨澜的院子直接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一堆废墟,在恒王府里,和其他院子对比起来,格格不入。 次日,忠勇侯在早朝上递了辞书,告老还乡。 皇帝一阵挽留,但是忠勇侯去意已决,便也准了。 似乎是早有准备,当日便交接了所有印鉴,留下了几个核心人员,把自己手上的事,一丝不留的全交了出去。 第二日,忠勇侯府满府的人都收拾好,坐上马车出了城。 皇帝派了一队御林军,一路护送。 忠勇侯感恩戴德老泪纵横,跪地谢恩。 君策闭门三月,君恒也对外表态,要在护国寺为故去的恒王妃和未出世的孩子祈福,茹素一月,以表诚心。 有妇人见着恒王在寺中痛哭,纷纷感动垂泪,一时赢得京城一片赞誉,说恒王妃嫁了个好夫君。 两位王爷,一个闭门思过,一个在护国寺请香祈福,京城,似乎是在一瞬间,平静了下来。 九月二十二。 天空下起绵绵细雨,秋天来了。 天气也染上了一丝凉意。 今日,绾宁起了个大早,和老夫人一起用的早膳。 然后回了望月轩。 最近,玲珑坊的生意越来越好,每一次出新款,都能在小姐们中引起一阵轰动。 她今日,要画一款发簪。 从前画的那些,都是记忆中程六小姐设计出来的样式,这一回,她想自己画一个。 最近她一直琢磨着,自己画一张图出来。 屋子里,绾宁还没有动笔,门外杜若进来,绾宁看了她一眼,便知她有事要说,遂在桌前坐了下来。 杜若: “策王在府中,非常安份,一个人都没有见。 皇帝这一回是动真格的,他不敢放肆,只能乖乖听话。 恒王虽然人在护国寺,但是私底下的动作不断。 这一次,失了一个恒王妃和皇长孙,皇帝也愿意在其他地方补偿一点,只要恒王不是太过火,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绾宁:“嗯。” 杜若:“小姐,为何那时候不让苏姨娘直接指证策王?如此一来,策王一定不会这么容易逃脱。” 绾宁拿起桌上的笔,笔头落在桌子上,哒哒哒,一下一下的敲着。 “恒王妃这件事,大理寺最后的结论,几乎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苏雨澜一个死人的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真相是什么。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恒王妃已死,皇帝不可能真的一命抵一命,把君策处死。 就算真的苏雨澜愿意作证出来作证,最后的结果,其实也是一样的。 这件事,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简单一点,免得夜长梦多。” 杜若点头:“原来如此,奴婢受教了。” 这件事,绾宁不想太麻烦。 既然眼下这种情况,无论如何君策都不会死,那她就在这个基础上,做完所有能做的事,获得所有想要的结果。 恒王和策王两败俱伤。 朝廷重新洗牌。 苏雨澜死了。 她完成了和吴薇的交易。 苏府开始乱了…… 这件事的每一个结果,都是绾宁想要的,可以了。 对,还有一个人。 “吴氏如何?” 杜若回答:“从苏雨澜的死讯传开,吴姨娘便生了大病,府医去看了,说是不大好,怕是熬不过去。” 绾宁面无表情:“噢,那就让苏铮去瞧瞧她,马上就会试了,她会爬起来的。” 苏雨澜的死,肯定给了吴氏巨大的打击。 而且她们的误会没有澄清,吴氏心里必是百般悔恨。 但是还能撑一段时间,毕竟苏铮还在,吴氏还有一个希望。 绾宁要的,是掐灭吴氏所有的希望,让她在此后的每一天,丧失生的信仰。 现在,已经开始了。 苏铮的事,也马上就要收网了。 不会等太久。 杜若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苏府偏院。 吴氏的院子里,冷冷清清。 几个丫鬟在院子里各自忙活着,大气都不敢出。 屋子里一股浓重的药味,吴氏躺在床上。 刚刚喝了药,这会睡着了,但是她眉头紧皱,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才几日功夫,吴氏鬓角竟生了白发,哪怕睡着,整个人都看起来憔悴不堪。 睡梦中,吴氏看见了苏雨澜。 明明刚刚还是少女笑着的模样,一转眼就变成了愤怒不甘厌恶她的样子。 接着,她脑子里来来回回,出现那一幕: 苏雨澜气冲冲的进门,走之前看着她的,是怨恨的目光,以及冷冰冰的那一句: “我恨你。” 吴氏悔恨,五官皱在一处。 那一日她应该追出去的,她应该跟苏雨澜说清楚。 她若是说清楚了,起码不会让苏雨澜满怀着怨恨和失望以及痛苦离开这个世界。 一想到苏雨澜不在了,吴氏心痛更甚。 在睡梦中眼泪便掉了下来。 因为心痛,惊醒过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怔怔的望着头顶,想到苏雨澜,悲从中来。 她不想承认,但是,苏雨澜确实死了。 一想到这一点,吴氏痛心疾首,泪水模糊了眼帘。 那是她从小娇养在手掌心上的女儿…… 她无法想象,她在大理寺那样的地方受了什么折磨。 府中的下人都在说,她死了之后,直接被丢到了乱葬岗…… 吴氏不敢再想下去,心痛难当。 脑中却不自觉的出现那些下人说的话: 野狗扑食…… 一副草席都没有…… 吴氏恨啊,好恨,她咬住牙关,牙都要咬碎了。 她知道这些话都是真的,是柳姨娘为了看她的笑话,特地让下人谈论,就是说给她听的。 在苏雨澜出事的时候,苏长荣未免吴氏做出什么事,将她关在院子里,四周围得密不透风,不让她出院门。 她想知道什么,都无能为力。 吴氏心疼啊…… 那可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却被人那样虐待。 吴氏泪如雨下,她后悔了,不该让苏雨澜入恒王府。 从前什么都有,便生了野心,想去够到更多。 人失去了一些东西,便对另外一些东西格外看重珍惜。 但是现在,她没有机会了。 苏雨澜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吴氏大哭起来,哭声悲恸。 吴嬷嬷听到动静,赶忙进了屋,见吴氏挣扎着要做起来,赶忙过去扶。 “姨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吴氏靠着床头坐着,泣不成声,转过头来,满脸泪痕,更显憔悴,她一把抓住吴嬷嬷的手: “嬷嬷,你告诉我,她们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澜儿还好好的,还好好的……对不对?” 对上吴氏祈求的眼神,吴嬷嬷也抹了一把泪:“姨娘,你身子不好,好好养着才是。” 从吴氏被贬为姨娘,就一直郁郁寡欢。 上回吴娇要进门的消息传回来,吴氏大吐了一回血,病了一场,就已经伤了根本,身体直接走了下坡路。 这次苏雨澜出事,吴氏可谓心力交瘁,怎么好得了。 吴氏心中大悲,忍了那么多日,再也忍不住了,听着吴嬷嬷的话,哭得肝肠寸断。 “嬷嬷,我心里苦啊,澜儿都已经不在了,我怎么能好得了,我好好的女儿就这么没了,没了呀…… 我还记得他小的时候,刚刚生出来时的样子,叫我母亲的样子。 我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给她最好的。 给她请最好的女师,给她找最好的夫子,给她穿最好的衣裳,用最好的首饰。 但是到头来,她恨我怨我,她说他不是我的女儿,还要我怎么做…… 她为什么会那样想啊……” 这些日子,苏雨澜出事,吴氏零零碎碎的把那一日她和苏雨澜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跟吴嬷嬷说了。 吴嬷嬷见吴氏如此,只能安慰: “四小姐这是想差了,她心里一定明白的,夫人对她那么好,四小姐也是一时糊涂。” 吴氏泪如雨下,“可是她永远不会知道了,我没有跟她解释。你说她走的时候,该有多绝望呀,她会不会觉得,这世上都没有一个人在意她? 她会不会很难过?……” 吴氏再说不出后面的话,又呜呜耶耶的大哭起来。 她这一生,除了在宋渊那里碰了壁,一直都是顺风顺水,想要的东西,几乎都得到了。 她一直都信心满满。 就算是从夫人成为姨娘,她都没有放弃自己,没有放弃希望。 但是现在,她这个跟头,要么不摔,一摔便伤筋动骨。 代价沉痛。 “若上一回,我知道是和澜儿见的最后一面,无论如何,我也会好好跟她说。 嬷嬷,我心里懊悔心痛啊…… 没有机会了,永远没有机会了,我连澜儿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连给她……连身后事都不能……” 吴氏大哭。 吴嬷嬷安慰她:“可怜天下父母心,天下的父母都这么想的,但是,也是没办法。” 听到这句话,吴氏眼中闪过怨恨。 “苏长荣他不配为人父,哪怕他救不出来,让我去见一面也好,但是你看看他做了什么,他把我关了起来,收走了我所有的东西。 嬷嬷,当初,我真的是瞎了眼,千选万选选了这么一个人。 我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 吴氏说不出的心痛,她的嫁妆,她这么多年存的私房钱,就这么被明目张胆的霸占了,而且苏长荣直接把她关了起来,怎么能不让她心寒。 但是,她没有任何办法。 被欺负,被凌辱,她也只能生生受着。 苏长荣她是半点都指望不上了,吴家,更不必说,现在是吴娇的娘家,不是她的。 吴氏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如此孤立无援的感觉,她头一回体会到。 太难受了。 太悲哀了。 她觉得,人世的苦楚,都让她受尽了。 那种委屈无处说,悔恨无法弥补,无钱无人无处去,什么都做不了,哪里都去不得。 就好像,天塌了。 吴氏怔怔的瞪着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里,泪水汹涌往下落。 为什么会到这步田地? 吴嬷嬷拿来帕子,替她拭泪, “姨娘别这么说,姨娘还有五公子。 如今会试在即,若是五公子能得个好成绩,姨娘何愁将来没有出路。 四小姐已经去了,那就是她的命,大理寺出动,她亲口承认这件事就是她做的,恒王妃一尸两命,姨娘就是想救,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件事四小姐做了,就要承担后果,姨娘应该往前看,现在五公子正是要紧的时候,最是需要姨娘的支持,若是姨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五公子怎么办。 为了五公子,姨娘也该好好保重才是。” 说到苏铮,吴氏的目光聚焦回来,脸色稍霁,但心里,到底意难平。 她忍着哭声,但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吴嬷嬷让下人端了一碗粥上来, “姨娘吃一些吧,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吴氏看也不看,语气皆是哭腔:“澜儿不在了,我怎么还能吃得下……” 一句话没说完,提到苏雨澜,吴氏又呜呜耶耶的哭起来,那模样好不伤心。 吴嬷嬷没有办法,只能放在一旁等着。 “嬷嬷,我悔呀,若是那一日能和澜儿说开,我都不会如此难受。 你不知道,她走的时候,那眼神冰冰冷冷的看着我,没有丝毫温度,她说……她说,她恨我。 她是真的恨我。” 说到这里,吴氏又是泪如雨下。 吴嬷嬷劝说不住,只能在一旁听着。 吴氏说累了,也没有进食,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口中一直叫着苏雨澜的名字。 这一睡直到第二日才醒。 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吴嬷嬷能感觉得到,吴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撑着一口气在活着。 这一口气,便是吴铮。 此时,院门外,吴铮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去。 闻着里头传来隐约的药味,他眉头微皱。 前几日吴氏的院子被拦着,任何人不许出来,谁也不许进去,他已经有好几日都没见着吴氏了。 如今事情终于尘埃落定,苏长荣也撤了这院子周围的守卫。 原本他是不想来的,是吴娇来劝的他。 到底是母子,生病了总该来瞧瞧。 苏铮原本就有这个想法,虽然吴氏是姨娘,但是这个府中,真心为他考虑的,怕是也只有她一个了。 只不过,吴娇来说这番话,他心里却是诧异的很。 苏铮进了门,吴嬷嬷看见他,赶忙迎上来。 “五公子终于来了,姨娘等你许久了,姨娘这会正醒着,你快进去瞧瞧吧。” 苏铮还没进门,里面的药味更浓重些,他掩了掩鼻子,露出些嫌弃的表情,走了进去。 吴嬷嬷在外头守着,不一会儿便听到里头传来哭声。 不用说就是吴氏见着苏铮,又想到了苏雨澜。 屋子里。 苏铮只叫了一句姨娘,吴氏便泣不成声。 但是看着苏铮,到底打起了几分精神: “澜儿不在了,以后便只有咱们母子相依为命,铮儿,你可一定要争气。 只要你能考得三甲,自己能立住,这苏府困不住你。” 苏铮听吴氏一开口便说这个,心里很是不耐烦,但看到吴氏如此憔悴悲伤的模样,囫囵的应了一声:“是。” 吴氏看着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脸颊上却又忍不住落下了两行泪水。 “好孩子,你从小就听话。 过几日就该考试了,我这里你不必再来,好好的备考,比什么都重要。 你来看我,就说明你是孝顺的,我心里已经很高兴了。 如今看过,便回去吧。” 吴氏努力装出一副自己没事的样子,让苏铮回去。 因为苏雨澜的去世,她精神不济。 但是面对苏铮,她还是能找回一丝理智。 现在苏铮是她唯一的指望,她绝对不能允许苏铮出一点点的差错,更不允许自己影响到苏铮。 苏铮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姨娘好生歇着,那我先回去了。” “嗯,好好备考,考好试是最重要的。” 吴氏忍不住,又多叮嘱了一句。 第331章 吴霜不是你的母亲 九月二十九,是会试的日子。 会试一共考三天,今日考生们便都已经入了考院,京城里多了许多小贩,半夏想去凑热闹,绾宁却不想出门,让半夏自己去玩。 半夏一听绾宁不去,歇了心思。 绾宁见状心中好笑,说让她看仔细一些,回来说给她听,半夏这才屁颠屁颠出了门。 这几日,绾宁一直在府里,没有出门。 期间,谢绮和周六小姐来了一次,在国公府用了饭。 国公府难得有客人来,还和绾宁交好,老夫人喜闻乐见,乐呵呵的,心中很是高兴。 之后苏梨也来了两回。 主要是恒王府的事情,苏雨澜入狱,她听着解气,便想着上门和绾宁说说话。 苏梨同仇敌忾把苏雨澜批了个遍,绾宁见她如此,心中好笑,如此不顾形象的为她讨伐欺负她的人,怕是只有一个苏梨了。 想到前世,绾宁看到眼前鲜活的苏梨,心头热热的。 苏梨吃了晚膳才离开,绾宁叫了一队护卫跟着。 这一夜,倒是睡得特别好。 有这几个喜欢的朋友记挂着,绾宁也没了出门的心思,再加上之前的时候经常跟君逸出去,老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担心的。 老夫人年纪大了,绾宁也没什么可以做的,想着让她安心一些,这些日子便一直都呆在府中。 从十五那一日见过君逸之后,几乎就没有再出门。 只是,绾宁这两日总感觉老夫人怪怪的,见着她还没开口说话便一个劲的抹眼泪。 虽然老夫人没有明说,但是绾宁心中大约猜到了原因。 前几日有江南的掌柜回来,老夫人亲自见了他,在前厅里聊了许久。 绾宁想,应该是江南那边有了消息。 自从知道宋渊和老夫人都在查苏梓月的事,她便让君逸悄悄的把证据都给国公府这边查探的人。 现在应该是有结果了。 这一日,绾宁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秋日的意味越发浓郁。 院子里的景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浓烈走向了萧索。 她在思考,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 杜若从外头进来,面带喜色,“小姐,好消息。 这一回的如意簪一经面世,广受追捧。 铺子里已有的现货都已经卖断了,还有许多订单。 这一只如意赞是玲珑坊最贵的一款,但没想到比其他的都好卖。 原来是睿王府嫁女,王妃去玲珑坊买首饰,见了如意簪觉得甚美,便买了去添妆。 出嫁那一日,过妆的夫人们见着,无一不说大气好看。 众人纷纷询问,才知道是咱们玲珑坊的东西。 大家效仿,都想给自己的女儿添一只,一下便卖完了存货。 还有许多见没货了,直接预定,订单已经排到了三个月后。 这如意簪,日常戴好看,添妆的寓意也好。” 绾宁听杜若说,面色略微震惊。 这款如意簪是按她自己的想法画的,原本倒也没想有多好的销量,不过是自己一时技痒。 她想了许久,才有了这款如意簪的样子。 至于被人用做添妆,这是她万万都没想到的。 这簪子因为她自己非常喜欢,便用了最好的材料,做工亦是精致,价格自然也是玲珑坊有史以来最高。 有今日这般盛况,绾宁不得不感慨,京城的有钱人,是真的多。 她略想了想,便嘱咐杜若说: “控制一下出量,不必太多。但每一只都要尽善尽美的做好。有瑕疵的便销毁,一定不能流到市面上去。” 杜若面露疑惑,有瑕疵的,可以低价卖呀,就这么销毁岂不是很浪费,多可惜。 她想归想,脑中也不明所以,但听绾宁这么说,依旧听话照做。 中午用午膳的时间,老夫人请人来传饭。 绾宁换了一件衣裳,梳妆好,到前厅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 一见绾宁来,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宁儿来了,过来坐。” 绾宁笑着嗯了一声: “是,祖母。” 老夫人见她乖巧的模样,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绾宁没有马上走,老夫人留她下来说话。 “以后,你想吃什么便和祖母说,祖母让厨房的人做。” 绾宁笑道:“是,这些日子祖母已经给我安排许多好吃的啦,都把我养胖了,再过一段时间,怕是衣裳都得重新裁。” 老夫人打量了绾宁一眼,见她确实比从前气色好了许多,听着这话,高兴地笑起来,“哪有那么夸张。” 一旁的张嬷嬷接话:“重新量体裁衣,倒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宫中的嫁衣,怕是来不及重新做。” 马上就要十月了,绾宁出嫁只还有不到百日。 绾宁闻言,羞涩一笑,微微低下头。 老夫人也向后看了一眼,作势严肃道:“你这一说话,看把宁丫头羞的。” 张嬷嬷赶忙拍了拍自己的嘴,笑道: “怪老奴说错了话,下回一定想上三日才出口。” 老夫人和绾宁一听,都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老夫人看向绾宁,“这几日都没见你出门,可是因为我上回说的那些话。” 绾宁摇摇头,“不是。” 老夫人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反对你们来往,只是,别太过火了便好。” 老夫人用了过火这个词,说完立马就发现好像用词不当,又赶忙解释:“祖母的意思是……” 话说到一半,也不知道用什么代替,一时卡住,老夫人面色尴尬。 她知道绾宁有分寸,也聪慧,君逸也是个正直的,不过长辈对于小辈的来往,总是多多少少会担心,忍不住要嘱咐几句。 绾宁低头,也有些不好意思: “祖母,我明白的。” 老夫人:“嗯,祖母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祖母年纪大了,不自觉便多啰嗦了几句。” 绾宁:“祖母是为我好,我心里明白。” 老夫人见状,让张嬷嬷另外换了一盏茶,关于这件事,没有再多话。 只是看着绾宁,依旧有些欲言又止。 她看了张嬷嬷一眼,张嬷嬷点点头,老夫人才开口: “听闻苏府吴姨娘病了,宁儿可想去瞧瞧?” 绾宁回答,“不必了吧,她大概也不愿意见着我。” 老夫人:“我只问你心里的想法,你可想去看看她?” 绾宁摇头:“不想。”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 这才又说道:“有一件事,我寻思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你听了或许会很难受。 不过,嗯……祖母想告诉你的是,无论如何,国公府都和你站在一边,国公府都会护着你,都会站在你的立场为你考虑。 无论如何,你都不用怕。” “嗯。” 听老夫人的话说得有些云里雾里,绾宁点了点头,“祖母请说。” 老夫人看着绾宁,开口: “祖母知道,吴姨娘一直对你都不好。 你心中痛苦,但因为她是你的母亲,你也不敢说。 为她留着脸面,也为你们之间留着脸面。 不过,就吴姨娘的做法,宁儿有没有过什么想法? 你看世间父母,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不好的卖儿卖女,那是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个孩子。 很显然吴姨娘不是这样的,要不然的话,她不可能对苏雨澜和苏铮这么好,却独独撇出你来。 若说重男轻女,也是现下的普遍现象,但是吴姨娘对苏雨澜如此好,却也偏偏撇出了你来。 还有,吴姨娘对待你,也未免太过不好。 宁儿有没有觉得,她的做法有些不妥。” 绾宁听着老夫人的问话,头更低了。 在老夫人的注视中,好一会儿才回答,只是语气有些沉闷: “她做什么,必有她的理由。” 绾宁没有称呼母亲,只用的“她”,可见心里对吴氏的作为有多失望和难过。 “或许是苏雨澜更优秀,对比于她,我太过平庸,所以她不喜。 也或许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令她失望不快,而我愚钝,被人厌恶也并不知道原由。 所以她无视我,另待我…… 我是女儿,也不能怨怪她,只能最大限度的做到远离,其他的,我又还能如何呢。” 绾宁的语气里,满是悲伤还有无可奈何,还带着几丝认命。 老夫人想起上一回柳枝来传的那些话,痛心不已,也不再拐弯抹角,径直道: “今日祖母告诉你,你以后不必再为这件事困扰自己。 也不必因为她是你的母亲,便只能生生受着她的虐待和不公。 更不要觉得你比苏雨澜差在哪里,或者你有什么不好。 因为吴姨娘,根本就不是你的母亲。” “砰……” 绾宁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怔怔的看着老夫人。 “祖母……祖母是说……” 面对绾宁不可置信的眼神,老夫人点了点头。 “你听的没错,就是如此。 苏府吴姨娘吴霜,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她要报复国公府,所以才会这般对待你。 宁儿,你千万别妄自菲薄是自己不好。 因为这一切,根本就是吴氏故意的。 她不是你的母亲。” 老夫人越说越气愤,连吴姨娘三个字都省略了,直接叫吴氏。 绾宁有些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她……不是我的母亲,她不是……” 老夫人心疼地看着绾宁,张嬷嬷赶紧上前扶了一把,让绾宁坐下。 好一会绾宁缓和了过来,看向老夫人: “吴姨娘……不是我的母亲?” 老夫人斩钉截铁地回答:“对,她不是,她也不配。” 绾宁急急问道,“那我的母亲是谁?” 老夫人看了一眼张嬷嬷,张嬷嬷去了隔壁偏房,不多时,带上了一个年近五十的妇人。 那夫人见着绾宁,只一眼,便落了泪。 对着老夫人哭道:“像,太像了。 若和大小姐站在一处,一眼便能看出来。” 来人,便是苏梓月的奶娘,她口中的大小姐,便是苏梓月。 绾宁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眼,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眼前这个妇人,看着苏梓月长大,陪伴苏梓月十多年。 而现在,苏梓月已经不在了。 这是绾宁觉得离苏梓月最近的一次。 从前,她总是想知道苏梓月的一切消息,想知道她是什么人,想知道她喜欢什么,想知道她的样子,爱穿什么衣裳…… 所以,才能在前面有意无意的那几次,模仿到几分苏梓月的样子。 但是现在,看着她的生身母亲苏梓月的奶娘,绾宁不想去查探了。 她是她的母亲。 她会记着她。 够了。 而不是外在的一点皮毛,便定义了苏梓月这个人。 老夫人请奶娘在一旁坐下,和绾宁一起,听妇人把当年她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这里面,有许多是绾宁不知道的细节。 重生而来,绾宁知道的不多。 除了自己是苏梓月的女儿,吴氏害了苏梓月,还有一个奶娘在世。 这个奶娘,在她十七岁那年,知道了她的存在,找上京城。 吴氏知道了,假意装好,却暗中要了奶娘的命,从此这个秘密便藏埋于地下。 如今听奶娘说这些事,绾宁才知道原来当年的事,比她想象的,更为复杂。 当年吴氏在出嫁前一个月,为她自己赌了一把,想入国公府,而设计了一出局。 她带着苏梓月,一起去了城外的枫林寺小住。 然后以苏梓月的名义,给宋渊送了信。 宋渊一来,便在不查之下,着了吴氏的道。 宋渊迷迷糊糊,仅凭着一丝理智逃了出来,却阴差阳错进了苏梓月的房间。 原本吴氏安排去苏梓月房间的地痞流氓,一看宋渊进了门,哪里还敢动作,便去了吴氏的房间要钱,看到喝醉了的吴氏,起了坏心。 也就是说,吴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原本的计划是,自己和宋渊生米煮成熟饭,宋渊一定会娶她。 而和宋渊两情相悦的苏梓月,被地痞流氓侵犯,失了清白,按照她的性子,一定无颜再活在这个世上。 到时候,苏梓月死,她嫁给宋渊,日子一久,凭她的手段,必定能坐稳国公府夫人的位置。 但是没想到,宋渊在那般情况下,还是找到了苏梓月。 当时的老夫人正在为宋渊说太师府的亲事,苏梓月不愿意给宋渊压力,更不想让宋渊觉得,是自己想要嫁入国公府,而费尽心机。 那一日的情况,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清楚宋渊一定遇到了什么事。 这种事情,她不能声张去彻查,但是又因为不知道真相,贸然前去找宋渊,没得显得自己居心叵测,便只得忍了下来。 只后来,苏梓月怀孕,她慌了。没办法,只能把这件事告诉了好姐妹吴霜。 那时候,吴霜已经嫁给了苏长荣,也有了身孕。 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筹谋策划了这一出…… 绾宁震惊,原来这里面还有那么多事。 “那吴氏的孩子呢?” “不知道。” 奶娘摇头: “这个我不知道,当时,大小姐有孕被吴霜知道后,力劝大小姐生下来,还造假国公府过去的信件,让大小姐以为这一切都是国公府的安排。 吴霜给大小姐找了慧慈庵附近的一所住处,养着。 大小姐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我家里有事回去江南了一趟。 后来收到大小姐的信,让我不要过去了……” 听到这里,绾宁垂眸: 那时候,苏梓月应该察觉到不对了,所以让奶娘不要再去。 但是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是被控制住了。为了腹中的孩子,也只能忍了下来。 听完奶娘的话,绾宁几乎已经能推算出当初事情的真相脉络。 趁着奶娘在,绾宁又问了几个问题,奶娘一一回答过,老夫人又问了一些话。 绾宁坐在椅子上听着,愣怔出神。 老夫人问完,看绾宁出神,以为事情太大,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下体恤。 挥了挥手,让张嬷嬷带着奶娘退下。 这才又看向绾宁,眼神中有些担忧。 “宁儿,这件事,来得突然,祖母知道,有些难以接受,但是……” 绾宁看向老夫人,摇头: “不,祖母,我好高兴。 我好高兴,我的母亲不是吴霜。 曾经,吴霜那样待我,我想着她是母亲,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想做, 看着她对苏雨澜和苏铮好,除了羡慕就只能黯然神伤。 但是现在,我好高兴。 现在,我知道了: 我的母亲,是心疼我的。 我也是有母亲疼的孩子,只是,她不在了。” 第332章 无论大小姐做什么吴姨娘都罪有应得 老夫人听到这样的话,又是一阵心酸。 好一会,才看向绾宁: “关于吴氏和你母亲的事情,你可有什么想问问的?” 绾宁点点头,“还请祖母告知。” 老夫人目光看向外头,想到当初交好的三人,记忆里的宋芸还那般年轻,眼神似追忆,只略微一想,便视线模糊掉下了泪水。 她看向张嬷嬷:“罢了,还是你来说吧。” 张嬷嬷点点头,想了想随即开口: “你的母亲名唤苏梓月,是江南苏家的女儿。 江南苏家,百年名门望族,书香门第。 整个江南的学子,几乎都出自于苏家的松山学院。 苏家在江南有很高的地位。 苏梓月在家中排行老三,外人称三小姐……” 张嬷嬷从介绍苏家,到苏梓月进京,如何和吴霜相识,到后面何时离开国公府,这些事情都说了一遍。 绾宁这是第1次从国公府的视角。了解这件事情。听别人说起苏梓月的事,心中无比唏嘘。 绾宁听完,看向老夫人: “所以,我母亲和吴姨娘,原本是闺中好友,而吴姨娘嫉妒我母亲和父亲两情相悦,想从中破坏…… 最后还抢了我母亲的孩子,要报复国公府和我的母亲,所以她才无所不用其极的虐待我。 她那样对我,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拿我当仇人。” 老夫人点点头,眼中满是歉意。 吴霜什么想法,她心知肚明。 无外乎就是喜欢的男子自己够不上,又嫉妒别人,便生了龌龊恶毒的心思。 但是无论如何,绾宁是无辜的。 吴氏这样对绾宁,就是不可饶恕。 “关于吴姨娘,你有什么看法?都可以说出来,祖母为你做主。” 老夫人已经想好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让吴氏好过,但是,这件事绾宁是当事人,她想听听她的想法。 绾宁看向老夫人,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转而问道:“祖母觉得,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呢?” 老夫人没有料到绾宁问这个,一时语塞。 当年的事情太过久远,很难去查证,但是她可以猜测得出来,当吴氏有了那种心思之后,会如何对苏梓月。 但是这种话,她不能对绾宁说。 因为绾宁是苏梓月的女儿,让绾宁知道真相就可以了。 而她,先不说手上没有证据,这些恩怨,她也并不想让绾宁参与。 绾宁开口:“也是吴氏的手笔,对吗?” 老夫人:“照已知的信息来推测,应该是的,但证据已经找不到了。” 绾宁听着这话,微微垂下了头。 老夫人对她的话里,是不希望她追究太多的。 倒不是想放吴氏一马,而是吴氏对比于绾宁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绾宁想通了这一点,十分理解老夫人的心情。 苏梓月已经死了,她不希望绾宁因此而多忧虑,就像绾宁知道宋芸死的真相,却没有告诉老夫人一样。 但是现在,绾宁有些怀疑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原先她觉得,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别让活着的人多事端多忧虑。 但是现在觉得,这样不对,因为死了的人,他们不仅需要真相,也需要正义。 绾宁开口:“现在,我对吴氏没有任何情感,若有也只有些不好的。 这些我可以原谅她,但是母亲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活着的人应该为死去的人说话,因为死了的人没有选择,而我们有。” 活着的人,可以选择做还是不做,隐忍还是发泄。 但是死去的人,只能默默,活着的人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替枉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仅此而已。 老夫人看着绾宁,重重的点了点头。 绾宁又道: “祖母,可以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吗?” 老夫人当即表态:“你是月丫头的孩子,自然。” “多谢祖母。” 绾宁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外头晚霞漫天,居然已经傍晚了。 绾宁收回目光,向望月轩而去。 屋子里,老夫人看着绾宁走远的背影,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张嬷嬷应道:“自然是对的,先不说别的,大小姐作为月小姐的孩子,便有权利知道真相。 而且,若大小姐不知道这一切,一直把吴姨娘当作生身母亲,便会一直困囿在吴姨娘带给她的虐待阴影当中,这对于大小姐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从这方面来说,大小姐便理当知道真相。 至于大小姐想做什么,为人子女,杀母之仇,不会视而不见也是人之常情。 无论大小姐做什么,吴姨娘都罪有应得,若是因此能解开大小姐的心结,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而且,这也是大小姐成长的一个机会,人总要经事才能长大,有老夫人看着,大小姐处理好了,那往后都是福泽。 无论从哪里看,这对大小姐来说,都是真正受益无穷的事。” 老夫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点点头表示赞同。 望月轩。 绾宁回来之后,便一言不发的坐在大树下。 虽然她早就能猜测出来这件事的前后脉络,但是如今听人说起来,感觉还是大不相同。 不过让她费精力的,并不是这件事情本身,而是现在,她要怎么处理吴氏。 也就是这件事情的,善后。 若是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苏梓月生子去世的真相,宋芸溺水的真相,她在苏府十六年的真相……,把这些种种公之于众,揭露她的罪行,那再好不过。 让吴氏受所有人的唾弃,让她身败名裂,让她锒铛入狱,让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是她罪有应得。 但是她不能。 若是她把这些事情曝出来,吴氏确实会受到一定的惩罚,但是对她的反噬也很大。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原来她本就是国公府的孩子。 那么当初,她被国公府收做义女这件事,也未免太过巧合。 若被有心人利用,后患无穷。 外人怎么说都无所谓,但是宫中那位若怀疑,便大事不妙。 因为这件事,是当初君逸做局,让京兆尹大人提起宋渊,认亲的事才落到国公府头上,而出这个主意的,又是赵砚臣 所以,如果这件事闹大,牵扯出来的不仅是她,还有国公府,以及君逸和赵砚臣。 若是皇帝再连带着怀疑赵砚臣,那么从前她在赵砚臣身上费的所有功夫,便都能显出刻意来,后果不堪设想。 钦天监是最经不起细节推敲的。 绾宁不能冒这个险。 不能把她是国公府的孩子这件事,公布于众。 不仅她自己不能说,最好连吴氏也不能说。 所以,现在摆在绾宁面前的问题是: 在这件事情不曝光的前提下,还要让吴氏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件事,太难。 好在,这件事曝光出来,对吴氏也没有好处,所以没到穷途末路,吴氏也不会主动曝光。 但是,如果到了呢? 今日已是会考的第一日,苏铮那里绾宁已经安排好了前后,到放榜,苏铮一定名落孙山。 不出一个月,便会身败名裂。 到那时,吴氏便会无所顾忌,她又该如何堵住吴氏的口呢? 绾宁闭眼,抬手按了按眉心,这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秋日风起,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有落叶被风圈起的沙沙声,一阵一阵的,毫无规律,为心中所想的事布上背景。 绾宁睁开眼,天边已经日落西斜。 她叫来杜若。 “派人跟着苏府吴姨娘,一旦发现有异动,杀了……” 绾宁布了那么久的局,不是让吴氏这么轻易就去死的,若不然她也不必费那些心思,步步为营。 她想要吴氏受尽折磨,人世无望,殚精竭虑,到最后却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的活在这世上,才好。 但是,如果吴氏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国公府,威胁到了她在乎的人,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不到万不得已,绾宁并不想杀了她。 绾宁希望她好好的活着,一生无依无靠,无钱无势无人,痛苦的活着。 她做了两手准备,以确保自己这边万无一失。 但无论哪一个,都不会让吴氏好过。 杜若一一应下,正准备离开,绾宁又叫住了她: “西凉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杜若点点头,“是。正准备跟小姐说的,西凉二皇子那边已经有消息了,他说愿意跟我们合作。” 绾宁点头:“小心些,别被人发现。” 无论如何,和敌国重要皇室人员有来往,都是重罪。 哪怕绾宁一心是为了大周,但到底没有过明路,便说不过去。 这件事她也不能过明路,要不然打草惊蛇。 她现在打的就是一个偷袭的主意。 让看起来柔弱无势的二皇子,去对付野心勃勃的大皇子,取得本就是一个隐,一个巧。 若公布于众,以西凉二皇子现在的实力,必死无疑。 逸王府。 君逸正查看着边境军机。 在看到上面的消息时,会心一笑,上面的事情跟绾宁说的丝毫不差。 他的绾绾,果然料事如神。 把所有的消息看完,君逸略想了想,对着影一开口: “一切按王妃说的做,小心些,切勿打草惊蛇。不仅小心西凉,还得小心大周。” 影一对君逸对绾宁的称呼已经习以为常,拱手应下,抱拳一礼退了下去。 君逸抬头看向窗外,有雀儿在枝头扑扇着飞过,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清脆悦耳。 他低头,提笔,飞快的刷刷刷写了一页纸,然后把宣纸拿起,轻轻吹了吹。 待晾了晾,才小心翼翼地折起,塞进了信封。 让人去传影二。 接着又让管家打包了各类新鲜蔬果,让影三一起送到国公府。 二人出门,身着护卫衣裳,坐在马车上,比起前几次稍微适应了些。 以前这些事都是普通护卫做的,但是只要跟绾宁有关的,都是他们影卫出马。 马车行驶在长街上。 影二影三各坐一边。 影二看向影三,“你说,主子为什么不直接让你送信?” 影三自从上回被影二讹了二两银子,对影二一直防备着。 谁能想到这样的影二,平时看着脑袋不灵光,但是讹他的时候,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实在太可恶了。 影二看影三不理他,抬手拍了一下影三的腿。 影三“嘶”了一声,瞪着影二: “你干嘛?” 影二:“跟你说话呢,有没有点礼貌,你好歹吱一声啊。” 影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吱。” “吱”完一拉缰绳,继续赶路。 影二愣住:“嘿,我说你今天吃错药了。” 影三头都不抬,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你才吃错药,你全家都吃错药。” 影二一听,眉头皱起: “你丫是吞火了吗?为了上回那二两银子,现在还记恨我。 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小气吧啦的。” 影三气得眼冒金星: “我说你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坑了我,还说我小气。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给我二两银子啊,我保证对你笑脸相迎,把你当大爷一样供着。” 影二一听,当即从怀中摸出二两银子,放到影三的手里: “给爷笑。” 影三愣住了,手一握就把二两银子揣入怀中,然后朝着影二露出一个如太阳花一般灿烂的笑容。 影二看了直捂眼: “行了行了行了,别笑了别笑了,辣眼睛,你这样的,在燕来楼简直砸招牌。” 影三正要回嘴,一摸到怀中二两银子,忍住了。 行,大爷给钱,大爷说了算。 影二:“快点,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主子为什么不让你一起送信呢?还要我们俩一人干一样活,你送果子我送信?” 影三看在银子的份上,很认真的想了想。 “大概是每回你去送信的时候,王妃都能和你多说几句。但我们去送的话,都没有。” 影二听着这话,心中一阵得意。 “唉,不对呀。主子把水果也让我去送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你跑一趟呢?” 影三摸着怀中的二两眼子,慢条斯理的回答: “送水果呢,得盒装,然后得把水果搬下来,还得和王妃身边的丫鬟确认,这样一来,就需要许多时间。 但送信呢,送完就走,来得快,走得快。 如果你又送水果又送信,那主子就得等很久。但如果你专门送信,主子很快就能知道回音。” 影二好像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的样子,又问道: “但是我今天没有自己去,是跟你一起去的,时间也一样。” 影三笑了笑,影二莫名觉得这笑像大尾巴狼。 “你跟我一起,只是今日刚好撞着,但是主子没让你跟我一起啊。” 影二终于明白了什么,瞬间一怔,脸色严肃,“我勒个去。” 立马就着马车一拐弯驶入一条小巷子的时候,飞快的跳了下来,往国公府奔去。 影三看着影二一窜便消失不见的背影,拉了一下缰绳,摸了摸怀中的那两个银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另外一边的影二,心中祈祷着刚刚自己和影三说话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又默念着,希望王妃一会多跟他说两句,最好能让主子忽略他晚了一些的事实。 国公府。 绾宁听半夏来报,说逸王府又送了东西来,嗯了一声。 摸着手中的信,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 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妻,平时出门或许避着些人,但是来往间送些礼无可厚非,并不算太招摇。 半夏指挥着人,把东西一件一件的往望月轩送, 另外一份,已经给老夫人送过去了。 绾宁手上拿着君逸的信看着,眼底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个人,在她这里,哪怕是写信,也最多正经三句。 看完,她拿了笔,回了一封信,让杜若交给影二。 杜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绾宁又叫住她: “让影二替我传句话,就说让他们王爷好好吃药。” 杜若不明所以,点点头,“好的小姐。” 走到门口,绾宁又叫住她: “把今儿早上的糕点都包一份,一起让影二带回去。” “好的小姐。” “每次影二来,小姐都会多说几句,可是为何,也没有见过他们。” 绾宁诧异:“有吗?倒也没有注意。” 杜若点点头。 绾宁想了想,摇头:“大概是“二”这个字,比较憨厚。” 她记得,前世也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释义,衍生出了很多种说法,怪有趣的。 “憨厚?” 杜若琢磨着这个词,也没琢磨出来什么意思。耸耸肩,喃喃笑道:“那他这个排行倒是运气好。” 外头,影二收到信又收到杜若传的那些话,差点喜极而泣。 小心翼翼的把东西包好,马不停蹄的回了府。 逸王府。 君逸看着屋子里摆了满满一桌的糕点,还有影二带回来的那些话,愣住。 随即明白过来,脸上笑意一片。 房间里,影二站在一侧,不敢说话,直到君逸让他退下,才如临大赦,暗道:好险。 出来之后,心有余悸,心中把绾宁谢了无数遍。 若不是这些糕点,他怕是又得小黑屋关几日了。 第333章 苏铮大骂吴氏 你陷害苏绾宁要遭报应 九月的最后一日,天空乌乌压压的,看起来就是要下雨的样子。 看得人的心也沉沉的。 一大早,老夫人便送了许多小玩意过来。半夏一样一样拿出来,见着每一样,都新奇的不得了。 “小姐你看这个,画了一个猪的样式,里面塞了棉花,这都不算稀奇,只是这猪太喜人了吧,鼻子那么大。” 说着又拿起另外一个, “还有这个,这个,以前只见过串糖人的,但是还从来没有见过串娃娃的。这娃娃的手还连在一起,手牵着手多亲密,底下还跟着一条小狗,憨态可掬。 啊,还有这个打珠,拿一个跳一个,可好玩了,小姐玩过这个没有…… 说到这里,半夏停住了,语气有些讪讪。 她陪着绾宁一起长大,这种小玩意以前她也只是在府中路过时,见了一次下人玩,悄悄去凑了个热闹,见到一次,但是自家小姐,别说玩,肯定都没见过。 半夏自知失言,赶忙开口: “小姐,你别恼,别往心里去,奴婢……不是有意的。” 绾宁见她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笑了笑,随即出声: “好好的做什么呢,倒显得你家小姐小气似的。快起来吧,我知道你是无心,你跟那些人哪能一样。” 最后这句话,不知怎么戳中了半夏的泪点,半夏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脑中想到小时候绾宁的那些日子,心中又是一阵心疼。 绾宁看她不说话这幅表情,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走过去,拉起半夏的手: “本来好好的,见你如此,我也要跟你一起回忆往事了。 以前没玩过的,现在不是有大把机会嘛,不必再为过去伤怀。” 半夏一听,连忙擦泪,“小姐是我错了,以后奴婢再不会如此。” 绾宁笑:“那还不快起来。” 半夏起身,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逗得绾宁咯咯咯笑起来。 当即又去整理那些东西。 绾宁看着屋子里摆着的大件小件,心中明白这是老夫人在宽慰她。 一时心头热热的。 老夫人是真心对她好的,国公府也是真心对她好的。 前世亦是如此。 只是那时候的绾宁,心中渴望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再加上吴氏从中做梗,她总对国公府亲近不起来。 如今,总算是拨云见日一样的清明。 十月,说来便来了。 十月初一,天空下起细细密密的雨丝,雨里的风更凉了,不由得让人打了个寒颤。 北风起。 苏府。 吴氏起了个大早,今日是会考结束的日子。 苏铮去之前,胸有成竹的表示,这一次一定能高中。 吴氏听他的语气,考取状元如探囊取物。 有了这话打底,吴氏这几日,吃什么都香,喝药也非常积极。 今日更是打起精神,起了个大早。 自从苏雨澜出事,吴氏生了一场大病,如今都还在病中,若不是苏铮考试,她怕是都起不来。 这会,离午时还有些时间。 吴氏特地梳妆打扮过,看起来比前几日有了些气色,但是比起从前的苏夫人,还是差了不止一丝半点。 两鬓生了白发,眼纹仿佛一夜之间长出来,从前精心保养的皮肤也一下子变苍老了许多。 也是,这些日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每一件对她来说都是绝对的坏事,身体一直消耗亏空,又没有进补,自然是越来越差的。 吴氏自己也能感觉得到,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不过,一想到今日的日子,吴氏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稍微有了些活力。 昨日她便拿了钱给吴嬷嬷,安排了下去,用自己的体己,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准备给苏铮接风洗尘。 自从苏雨澜的事件发生,她把钱都交了出去,被苏长荣示意吴娇扣了之后,手头上肉眼可见的捉襟见肘。 当初她献出自己的嫁妆,和几乎所有的钱,是实在心急,想去见苏雨澜一面,为了在苏长荣面前表态而做的戏。 只是她没有想到,苏长荣居然这么不要脸,连她的嫁妆都要独吞。 也是了,他那样的人,从来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亲生的女儿说不要就不要了,去见一面都怕连累自己。 好歹那是他自己的女儿。 他不救也就算了,吞她的嫁妆,吴氏是万万没想过,他能这般不要脸。 吴氏气愤,但只能自认倒霉。 苏长荣能这样欺负她,一是她得罪了上头的人,蹦跶不起来。 二是没有任何人给她撑腰,没有后顾之忧。 三是她的名声在京城已经坏透了,无论他怎么泼脏水,都有人相信。 所以苏长荣有恃无恐。 吴氏不愿再想这些伤心事,只盼着苏铮能出人头地。 还好她有一部分钱藏得深,当时来不及拿出来,虽然不多,但起码能解燃眉之急。 会试结束是午时。 吴氏原本是想去考试会场门口等着的,但是她知道苏铮对他现在庶子的身份非常介意,她现在去的话,没得惹了苏铮不快,便沉着下来,一直在府中等着。 厨房的饭菜在午时过一点的时候,送了上来。 吴氏特地交代过,这个时间点,等苏铮考完出来回府,时间刚刚够。 为此,吴氏还特地换了一套从前做苏夫人时穿的衣裳。 只是,她从午时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傍晚将近,都没有见到苏铮的身影。 吴氏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吴嬷嬷也在等着,到了此时,她的神情也有些着急。 她陪了吴氏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 虽说现在事情有变化,但她到底明面上还是吴氏的人。她也不想看见,到时候出现让她在吴氏和家人面前选择的画面。 若苏铮有出息,双方的关系便不会闹得太僵,她也不会两边难做。 不过眼下,看吴氏心慌的走来走去,怕是出了什么问题。 对于吴氏来说,这件事是很重要的,她也不敢随意问出口。 傍晚。 吴氏依旧坐在桌前,桌上的饭菜早已经凉透了。 她眉头紧锁,目光一直看着外头。 院门口迟迟没有动静,明明苏铮去之前,她就和他说好了,让他考完早些回来,苏铮也答应了。 但是现在…… “吴嬷嬷,你去铮儿院里看看,是不是小厮偷懒,人回来了也没有来报。 看看是不是铮儿已经回来了,没来我这里,而是直接回了院子。” “是。” 吴嬷嬷离开,好一会儿才回来。 吴氏见状,赶忙问道:“如何,铮儿可回来了。” 吴嬷嬷摇摇头,“问过了,五公子还没有回来,老奴特地去门房处问过,说是五公子没有回来。” 吴氏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站在桌前不动。 吴嬷嬷道:“五公子许久不出门,这一回出去,没准是见着了相好的同学,说话晚了或者一起到外头吃饭去了。 往年会考都是如此,一到考完那日,京城的酒楼饭馆几乎都要爆满,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吴氏听完连连点头,“是是是,铮儿年纪小,正是玩性大的时候,关了那么久怕是也憋的慌,见着同学,一起说说话也是有的。 这孩子,好歹得遣人回来说一声才对。” 吴氏如此安慰自己,心中到底松了一口气。 但是那股不安之感,还是萦绕在心头,挥散不去。 她看着满桌子的吃食,正想让吴嬷嬷撤下去,但一想到自己花了二十两银子置办的,又心疼的很。 她现在不比从前,现在一个钱都要掰开两半花。 从前若没人吃,直接撤下去倒了,她半点都不心疼,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没有能力奢侈了。 吴氏对吴嬷嬷说道:“如今已是十月,天气凉爽,这菜再放上一日也不会坏。 你拿两三个,悄悄的拿到小厨房去热一热,一会我就吃这些了。 只热几个就好,其余的留着明日吃。 吴氏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桌上的菜。 从成为姨娘起,她就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 更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今日起了个大早,到现在都没吃,看着这凉了的碗碟,丰盛的菜食,她竟也有些饿了。 吴嬷嬷低着头应下,端了三个吴氏惯常爱吃的菜,趁着无人看见,悄悄去了小厨房。 主院里,吴娇听说了这个消息,乐得哈哈大笑。 吴氏越吃瘪,她心里越高兴。 一旁传话的丫鬟见状,问道,“夫人,咱们是不是去瞧瞧,奴婢看吴嬷嬷偷偷摸摸的样子,跟做贼似的,怕是吴姨娘并不想让人知道。” 吴娇正想答应,但是脑中想到上一回发生的事情,眉头皱起。 上次苏雨澜入狱,吴氏来求她,为她洗脚,端洗脚水,笨手笨脚被她嫌弃了一番,这件事被苏长荣知道,还对她说了重话。 说她肚量小,一点小事弄得人尽皆知,实在没有主母的风范。 当时她顶了几句嘴,苏长荣居然说她吴氏的一半都比不上。 吴娇委屈得哭到大半夜。 从那时起到现在,苏长荣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直睡在那些姨娘处,吴娇是有苦说不出。 她怎么就比不上吴氏了? 明明是吴氏自己要来给她洗脚的,也是她自己要在院墙下跪一夜的,关她什么事…… 吴娇越想越气,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吴娇心情不好,带着人出门逛街了,也歇了去看吴氏笑话的机会。 吴铮是深夜回的苏府。 吴氏知道后,立马赶去了苏铮的院子,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 苏铮居然去喝酒了。 吴氏心一惊,赶忙往里走去。 进了屋,下人都不敢说话,默默的退了出去。 吴氏走进去,就见着苏铮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一副烂醉如泥的模样。 吴氏脸上带着心疼的表情,语气却是恨铁不成钢: “再高兴也不能喝这么多,若是让人知道,以后说不得参你一本放浪形骸。” 吴氏心中笃定苏铮一定会高中,脑中这会已经在打算苏铮高中当上了官之后,要面对的事情了。 她叫来吴嬷嬷,两人一起把苏铮扶起来扶到床上。 苏铮察觉到有人,哼哼唧唧的。 吴氏上前查看:“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苏铮迷迷糊糊的听到问话,过了一会儿,醉醺醺的说道: “心中高兴,喝喝喝,继续喝,今日不醉不归。” 吴氏听着这话,面色稍霁,心中高兴。 苏铮说心中高兴,那一定是考得很好。 想到这里,她原本那些不满的情绪立马消失无踪。 “你辛苦了这么久,放松一下也好,只不过凡事有个度,若不然以后在朝廷为官,被人拿出来说,总归不好。”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吴氏叹了一口气,替他脱下外衣。 察觉到有人给他脱鞋,吴铮微微睁开眼,见着吴氏,酒也醒了三分。 他本能的抗拒着想往后挪,但是醉的太厉害,用尽力气也只是微微动了动。 吴氏看他醒了,又多说了几句。 苏铮听到吴氏说的这些话,心中烦躁: “别再说了,啰嗦,考前也说,考后也说,考好也说,考得不好也说。” 吴氏听着这嫌恶的语气,一时涌起一阵委屈。 “娘都是为了你好,若是别人,娘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苏铮皱眉,“求求你了,你把我当别人好不好?烦死了一天到晚,念念念。” 吴氏见他凶巴巴的样子,当即眼圈一红:“若是澜儿还在,我也不必这般紧盯着你。” 苏铮:“澜儿澜儿澜儿,一天到晚都是澜儿,那么喜欢她,早知道我死了就好了,让她活着来陪你。” 吴氏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抬手指着床上的苏铮, “你你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这可是戳我的心窝子。 你可知,我为了你们,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忍了多少委屈。” 苏铮听着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上东倒西歪,最后是手扶着床栏才坐稳。 因为喝了酒,他面色潮红,喘着大气,配上他稚嫩的面容,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你是为你自己受的苦。 为苏雨澜受的苦,为苏雨澜受的罪,为苏雨澜受的委屈,关我什么事,别什么都推到我身上来。 我可没让你做什么。 我没有让你去陷害苏绾宁,我没有让你去跟父亲对着干。 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心里清楚。 那些本来就是苏雨澜做的错事,她要自己承担责任,连累了我,我还没说什么,你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明明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苏雨澜,她死有余辜,受什么惩罚都是理所应当。 难道就因为苏雨澜死了,所以她做的什么都是对的嘛。 现在倒说是为了我,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苏铮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一看就是憋在心里好久的话,终于有了机会一吐为快。 吴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苏铮,她万万想不到,苏铮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她心痛到无以复加,眼泪哗哗的往下落。 她的脸看起来更苍老了,两行眼泪落下了,竟显得有些狰狞。 “再如何,她都是你同胞的姐姐,你不可以这样说她。” 苏铮大喊: “真好笑,她是姐姐,那苏绾宁就不是吗? 你们那般处心积虑的对付苏绾宁,得到什么好处了? 若是你能对苏绾宁好一些,我们何至于此。凭她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凭他逸王妃的身份,哪怕你现在是姨娘,又能过得差到哪里去。 枉你自诩聪明,却连这个账都算不清楚。 我就想不明白,明明都是女儿,为什么你能厚此薄彼到这个地步。 别说别人,我都能看出来,你对苏雨澜怎么样,对苏绾宁又怎么样。 外头的传言你当我不知道吗?虽然我不出门,但是我该知道的一样也不少。 你对苏绾宁做的那些事,比外面传言的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但凡对苏绾宁好一点,我都不会是今日这般地步。 她一定会看在我是她唯一弟弟的份上,帮我一把。”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铮面露希冀。 吴氏泪水汹涌,不住的摇头: “你竟然指望苏绾宁?” 苏铮正视她,一张脸因为激动而一片通红: “我不指望她,难道指望你吗?” 吴氏眉头紧锁,“你知不知道,我们今日落入这般田地,都是拜她所赐。” 苏铮冷冷的看着她: “别说拜她所赐,就你和苏雨澜那样对她,她还能留下你一命都是她仁慈。 若是你们对我这样,有朝一日我得势,做的怕是比她更为过分。” 吴氏震惊了,她无论如何想不到,为什么只几日不见,苏铮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想到什么,心中浮起一抹危机感。 “铮儿,你告诉娘,是不是苏绾宁找你了,是不是苏绾宁让你来对付我的?。 是不是你去求了他什么?她答应了你什么,所以你才这样对我,是不是? 你千万别上她的当。” 苏铮冷哼了一声,“我倒是想,奈何人家连我的面都不见,若是她愿意帮我,你以为这苏府我愿意来。 对付你,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吴氏看着眼前的苏铮,竟觉得他如此陌生。 就像这个人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第一天认识一样。 明明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铮儿,你听娘的话,人只有靠自己才是最稳当的。你有本事,不用着急不用怕。” 苏铮不愿意与她说这些,语气多不耐烦: “别自欺欺人了,什么傻子言论,若有得靠,为什么不靠。 你看京城那些大族子弟,哪个不靠家里。 别人都可以靠,为什么我就不能,为什么我就要靠自己,我明明可以靠。 只有靠不到才会以此为借口,说人只有靠自己才是牢靠的 你也不想想,若是苏绾宁真的可以为我所用,真的可以帮我们,我们现在又是什么光景。 别说府中的姨娘,就是吴娇对你,也得礼让三分。 你呢,为了苏雨澜得罪苏绾宁,把苏绾宁往死里欺负,现在就遭报应了……” 吴氏听得头昏脑胀,听到这句话直接打断: “那是你姐姐,你不能说这种话。” 苏铮:“为什么不能?就许她苏雨澜做初一,就不允许我做十五? 她欺负苏绾宁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欺负自家姐姐。 这种人小肚鸡肠,明明苏绾宁比她好了一百倍,你真是鱼目混珠。 现在好了,把自己作死了,哈哈哈哈……” 苏铮说完这些话,这会只觉得整个人畅快不已。 若不是吴氏拎不清,若不是苏雨澜小肚鸡肠,他怎么会走到如今穷途末路的地步。 哪怕没有中状元,有夫子的举荐,有国公府的面子,他又能差到哪里去。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被她们毁了。 就在吴氏伸手按眉,听到这些话头痛欲裂的时候。 苏铮从床上滚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吴氏面前: “母亲,你去求求大姐姐吧,你去认错,你去道歉。 为了苏雨澜,你都可以给吴娇洗脚端洗脚水,可以在她的院子里跪一夜,如今为了我,你去求求大姐姐。 母亲,你去求求大姐姐……” 第334章 她是替苏梓月养的女儿 苏铮表情恳切,眼圈微红,语气里带着祈求,他是真的在求吴氏这样去做。 吴氏闭上眼睛,听着这话,垂眸看向苏铮。 脑中想到上一回,她刚刚被贬为姨娘的时候,苏雨澜也是这么求她的。 顿时心下大怒。 她看着跪求她的苏铮,眼前闪过的是苏雨澜的脸,心痛不已。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说这样的话? “苏绾宁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两个低声下气的来求? 值得你们这般自轻自贱? 她究竟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们要这样来气我?” 看到自己的儿女一个个都这样,吴氏目眦欲裂。 苏铮:“苏绾宁能救我们于水火。 母亲,你去求求她,去求国公府,你以前跟国公府关系那么好,国公府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吴氏气结,看着他反而语气平静: “铮儿,这回考试没考好,对吧。 没关系,只要你有真才实学,下一次咱们再来过就是。 就现在当朝的那些官员也没有几个是一次便高中的。 你有真本事就不必低声下气,没有真本事的人,还要求这个求那个,求来求去也没有用。 吴氏左一句真才实学,右一句真本事,这句话无意间刺痛了苏铮的心。 他不敢看吴氏,垂下的眸中满是懊恼和不甘。 就差一步,就差这最后一步。 试题之事,是他在之前便通过各方途径准备好的,说来是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 后来发生了庶子之事,他还有些不确定,担心发生变故。但是,后来那人居然同意了帮他一把,他喜极而泣,自信满满。 但是等到了考场,他傻眼了。 许丞相传皇帝的旨意,临时换了一套考题,他根本无处下手。 当看到考题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 他完了。 下一次的考试是四年后,他一个庶子,没有任何资源。 而且他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现在考不上,四年之后他更没有胜算。 这几天考试,他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出了考场依旧浑浑噩噩。 不想回府,不敢看到苏长荣,不想看到府中的下人,不想看到吴氏。 她知道吴氏对他有多高的期望。 只是这期望越高,对于他来说,就是越想挣脱掉的桎梏。 从前在书院里上学,他自诩嫡子的身份,从来不跟那些所谓的纨绔子弟玩在一块。 但是昨天,出了考场,他不知道去哪里的时候,有个从前他很看不上的公子哥,叫他去喝酒,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和他想象的不同,这些公子哥非常好说话,谈话也很随意亲切,一个个和他称兄道弟,他一下就融入了他们。 吃喝间,有人随意的劝了几句,他便和众人一起喝起来,没有人刻意关注他,但是也没有忽略他,这样的场合让他非常舒服且快乐。 酒过三巡,苏铮便喝了个伶仃大醉。 听着这些公子哥高谈阔论,看着他们恣意潇洒的样子,他很是羡慕。 期间有人殷勤的上来敬酒,说些好听的话,言语间全都是和他的感同身受。 他跟对方相见恨晚,心中对这样的聚会更是喜欢。 但是一回来,吴氏的出现便把他打回了原形,让他看到了自己的窘迫。 从知道被换试题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完了,但现在他还有唯一的一个希望。 他的姐姐:苏绾宁。 苏铮不想再过这样寄人篱下的生活,不想再做一个庶子,不想事事被人盯着,现在天底下,只有这一个人可以救他于水火。 “母亲,你去求求大姐姐,如果我考得好,有她帮我奔走,我能少走很多弯路。 如果我考得不好,她也能保住我。” 吴氏看着他: “若你考得好,靠自己,照样能出人头地。 若考的不好,四年之后再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苏铮看吴氏咬紧牙关不松口,已经明白了她的态度。 她不会去求苏绾宁。 苏铮起身,因为醉酒整个人摇摇晃晃。 “四年,呵呵呵,姨娘,我有多少个四年,四年后谁知道是怎么样……” 刚刚还是母亲,现在换成了姨娘,可见苏铮心里的失望。 他不敢说,这一次之后,别说四年,就是四十年,他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这一次,是他最后的希望。 因为夫子们对他的印象都很好,他考不好可以被当做是一次失利。 到时候继续再学四年,且不说没有这次机会可以拿到试题。 万一露馅,他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这四年间,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没有任何的底气去赌。 苏铮失望至极,虚扶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床前,倒在了床上。 口中不知道喃喃了一句什么,仔细去听又听不清楚。 吴氏不知道怎么从苏铮院子里出来的,出来的时候,苏铮已经瘫倒在床上,睡死了过去,不醒人事。 府中小路上,四周黑黢黢的,只有吴嬷嬷提着一盏灯。 廊下有风一阵一阵吹过,秋夜,更深露重,冷风飕飕, 吴氏走在路上,一脚轻一脚重。 虽然苏铮说的是醉话,但是酒后吐真言,她觉得这才是苏铮心里真正想说的。 苏铮怪她,却居然怪她打压了苏绾宁。 怪她欺负了苏绾宁。 哈哈哈…… 但是他言语间的嫌恶和憎恨,又是如此显而易见。 还要她去求苏绾宁。 从前苏雨澜如此,而今苏铮又是如此。 是从什么时候,他们产生了如此深的怨怼和隔阂? 她两个孩子,一个一个的疏远她,怨怪她,也一个跟着一个重蹈覆辙,过得不好。 吴氏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和失落。 吴铮说的那些话,一句一句的飘在她耳边。 吴氏抬头: 眼前漆黑的夜色,像一个可怖的无底洞,要把人吞噬进去。 吴氏心里,又空又难过。 她默默问自己: 我真的做错了吗?我应该好好对苏绾宁的是吗?…… 吴氏摇头。 对于苏梓月的孩子,她做不到和善。 她不甘心,不甘心苏梓月得到了她没有得到的东西。 她帮苏梓月养着这个孩子,已经是对苏梓月天大的恩赐了,若不是念着姐妹之情,她早就把苏绾宁弄死了。 居然还想她对她好,做梦。 但是现在,大家都在怪她,怪她对苏绾宁不好。 她明明一切都打算好了,她就算不对苏绾宁好,也有足够的把握拿捏她。 可以在榨干苏绾宁的全部价值之后,让苏绾宁过得生不如死。 明明一切都掌握在她手里,她把一切都打算好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错的呢? 她想不起来了,脑袋里一片浆糊。 吴氏想到她刚刚从苏夫人被贬为姨娘的时候。 苏雨澜来找她。 她说:“母亲你去求求姐姐,姐姐一定会帮我们的,你去求求她……” 苏雨澜说了和苏铮一样的话。 吴氏脑中浮现苏雨澜的音容笑貌,心中想着: 若当初她去求一求苏绾宁,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是啊,有一个在国公府的姐姐,苏雨澜的日子能差到哪里去? 可是苏绾宁和苏雨澜,早已经反目成仇。 那些人为了讨好国公府,讨好苏绾宁,怕是路过都得在苏雨澜身上踩上几脚才罢休。 苏雨澜落得这个下场,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呢? 四处都是敌人,如何都不好过的吧。 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不是,其实澜儿可以不用死的。” 当吴氏脑子里确定的出现了这个想法,整个人定住,泪水汹涌而下。 吴嬷嬷赶忙来扶,黑暗中吴氏看着她: 嬷嬷,我是不是错了。 嬷嬷,澜儿可以不用死的,她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吴氏说着又呜呜呜哭起来。 夜里起了好大的风,吴氏的哭声淹没在风里,偌大的苏府没有一个人听见。 这一夜,吴氏睡得极不安稳。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吴氏还没有起床,就让人去苏铮院子里请苏铮过来。 无论如何,她要和苏铮好好聊一聊,绝对不能再出现苏雨澜那样的情况。 不多时,吴氏刚刚洗漱好,下人便来报,吴铮刚刚出门没多久。 吴氏皱眉,只得忍着,等晚上回来再说。 但是,等晚上苏铮回来,又是酩酊大醉,别说谈话,叫他都不应。 接下来的几日,苏铮虽然在府里,但是没有给吴氏任何说话的机会。 吴氏只能宽慰自己,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心中那些想问的话,也只得忍着。 只自己补贴银子,让厨房给苏铮送些好吃的。 空闲时,又把自己所剩无几的体己,都拿了出来清点了一遍,紧着些,还能过一段时间。 看苏铮出门,又让吴嬷嬷拿了一些给他,生怕他在朋友面前落了面子。 苏铮半点都不客气,拿着这些钱在外面花天酒地,请人吃饭。 如此,倒也获得几句奉承。 苏铮非常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也知道一定会名落孙山。 便只能靠着这种方式来麻醉自己。 只是越麻醉越上头,只两日便把钱花了个干净。 初五这一日。 吴铮去了吴氏的院子。 吴氏见着他来,喜出望外。 “铮儿来了,快进屋坐。” 苏铮没有动,不看吴氏,他嘴唇抿紧,好一会才开口道: “姨娘可有银子?” 吴氏一怔,她没有想到,苏铮一开口问的竟是这个。 “还有一些,铮儿要多少?” 从小到大,这是苏铮第一次开口问她要银子,她没道理不给。 苏铮看向别处:“姨娘看着给。” “诶诶……” 吴氏应了两声,看着吴嬷嬷,“给公子拿五十两银子。” “是。” 吴嬷嬷会意,进了内室。 外间,吴氏看着苏铮: “那一日你出去和朋友吃饭,想和你说说话你醉得厉害。” 吴氏有意弱化忽略那一日的事,目光却一直关注着苏铮。 只见苏铮心不在焉,囫囵着应了一声。 吴氏松了口气,“考试考得如何?” 从那一日离开,吴氏和苏铮就没有再见过面,吴氏想问都没有机会。 这会人在眼前,吴氏没忍住便问了出口。 苏铮嘴唇紧抿,脸色有些不自然,他没有看吴氏,半天才说出两个字: “一般。” 吴氏点点头,却没有往心里去。只觉得是自己儿子谦虚。 虽然前几日看苏铮的态度,可能考得不好,但是她半点不担心。 她记得夫子说的话,依苏铮的水平,三甲如探囊取物,哪怕发挥失常,也一定能得十名之内。 这已经达到了朝廷官员任命的标准,吴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看着这样的苏铮,心里还是有一些异样。 吴嬷嬷拿了银子出来,递给苏铮。 苏铮拿了银子,干干的说了一声: “我走了。” 便转身离开。 吴氏想再说句什么都没有机会,一眨眼苏铮就跑的没影了。 一回生二回熟,接下来的几日,苏铮总以各种名目要钱。 吴氏对于苏铮原本慷慨,前面几次直接就给了。 但次数一多,心里也未免犯了嘀咕。 才十来日,苏铮已经来要了十多回的钱。 但是想着放榜在即,还是给了。 十月十五,是放榜的日子。 这一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金秋十月的飒爽,一览无余。 绾宁和君逸坐在国子监放榜处对面的茶楼上喝茶。 到今日为止,君逸已经大半个月都没有见到绾宁了,此时一脸的幽怨。 绾宁看着他,莫名其妙气鼓鼓的样子,出现在那张俊朗,又满眼是她的眼睛的脸上,完全生不起气来。 绾宁面带微笑,抬手倒了杯茶,递给君逸。 君逸看着面前的茶杯,嘴角略微松动。 看了绾宁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绾宁看着眼前这个憋屈的小朋友,一下便像只乖巧的小猫儿一样,恨不能走过去揉揉他的头,捋捋他的毛。 绾宁又捻起一块糕点递过去。 君逸看着伸到面前的,纤长白皙的手指,在糕点的衬托下,如羊脂白玉一般,再看向绾宁笑意盈盈的脸,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接过绾宁手上的糕点,吃了一口。 媳妇儿给的就是香,就是甜,就是美味可口…… 绾宁瞥见他嘴角掩藏不及的笑意,心道: 小朋友还是很好哄的,乖乖的! 第335章 苏铮的下场 茶楼对面是会试放榜的地方,底下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各种小吃零食小玩意儿摆了满满整条街。 有卖包子和烧饼的,各自推着一个小炉子,包子随着蒸屉涌起一阵一阵的白烟,白面的香味勾起行人的食欲。 烧饼因着低下有油,煎的时候,发出一阵呲啦呲啦的声音,随着香味溢出,别提多诱人。 不少人排队等着,看着煎锅目不转睛,一个出锅,摊主拿油纸包了,递过去,收了钱,再装下一个。 绾宁出门前就一直听半夏念叨,放榜日长街上的热闹有趣。 如今看着,确实。 人间的烟火气息,让她感觉到真实。 绾宁问君逸:“这一回的会试,可有看头?” 君逸耸耸肩,看向绾宁:“唯一的看头,也就是许丞相让皇帝临时换了考题吧。” 绾宁微微一笑,“照理来说,影响也并不大才是,总归对于那些考生来说,反正都没见过,难度都是一样的。” 君逸:“不一样,我看到里头那首诗了,当真令人拍案叫绝。 原来我依旧低估了你的才华。” 绾宁,“这个,你误会了,我不会做诗,这一回,试题里的所有内容,都不是我的作品,我只是借花献佛的搬运工。” 君逸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 “不是你,但是你认识这般厉害的大师,也是你的本事。 别人不认识,单你认识。” 绾宁苦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不过,对于君逸拐着弯的夸她,心中还是很高兴。 临时换试题是大事。 会试一共考五门,其中有策论,诗词,经要,还有两门是对圣人之言的见解。 这件事,绾宁从很久前就开始准备,颇费心思。 临时换题,一般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试题被泄露。 绾宁原本也想过直接把这件事爆出来,但是这样要等太久。 会试之事,牵连甚广,等查到苏铮头上,黄花菜都凉了。 便只能另辟蹊径,找一套更好的试题来替换。 但是找更好的试题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 除非这个内容好到让皇帝拍案叫绝,恨不能拉着这些学子共同探讨。 绾宁准备了很久,从以前程小姐写的那些作品里挑了一些出来。 再三确认无误,交给了许怀义。 果然,皇帝见到那几首诗已经拍案叫绝,再看到一篇出师表,还有对孔孟之道的见解,字字珠玑,句句精辟,看完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回神。 在许怀义的有意引导下,皇帝用这些内容重新拟了一套题出来,题目出来,越看越激动,当即拍板,换了试题。 若是寻常的内容,皇帝绝不会这么做,但是这些见解和创作,实在精妙绝伦,用做试题再好不过。 这些东西,以前肯定没有出现过,若不然,那么好的作品,绝对藏不住。 既然不是从前的作品,那就不是先人所作。 而许怀义一直不肯透露对方的姓名身份,皇帝大胆猜测,会不会是在这群会试人员当中。 他用这一套内容,也有抛砖引玉的意思。 若是这个人正在这一群学生之中,那可以直接表明他的态度,让对方脱颖而出。 若是没有,让这一套内容面世,也绝对不亏。 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 对于这件事,绾宁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如果皇帝最后没有采纳这一套题,她会让代笔的事情提前报出来。 到时候主考官一定会另外出题让苏铮考一遍。 最后的结果,肯定也是一样的。 但是,对苏铮的打击就没这么大了。 也就是说,绾宁的两手准备,都不会让苏铮好过。 不过一个是慢慢扒皮,慢慢走入深渊,有点凌迟的意味。 另外一个是一下子把人推下去,属于一刀了解。 结果都一样,不过前一个更痛。 现在一切走上正轨,绾宁做了能做的,只等着事情发生便好。 绾宁往底下看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苏梨。 看她热切的劲头,想起来易景也去参加会考了。 从易家被平反,易景也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他为人不错,大家都愿意帮他。 这一次会试,找到从前的老师举荐,拿了一个考试资格。 人群中,绾宁又看到了一个人: 吴氏。 吴氏原本坐在马车中,吴嬷嬷在外头张望着。 吴氏听得有人喊,礼部侍郎过来了,她忍不住从马车上下来。 她今天穿的极低调,头上也只插了两根发钗,看上去简单朴素。 站在马车的一侧,众人的目光都被告示牌那边的人吸引,倒没有人注意到她。 吴氏手中绞着帕子,目光向不远处张望着,脸上的表情显示出她的紧张。 虽然从这几日苏铮的状态当中,她直觉他或许考得并不好,但是放榜这一日,她还是忍不住要来看一看。 今天起了个大早,吃了早膳便叫了马车出了门。 等了许久,这会终于见到礼部侍郎带着侍卫过来,吴氏心里非常激动,神态顾盼。 这一幕,被绾宁尽收眼底。 她悠闲的喝了一口茶,觉得今日的茶格外香。 苏铮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而且上学的时候把心思都用在了如何糊弄同学夫子的事情上,还得分精力和那个秀才打交道,哪里有心思静下心来读书。 以他的真实水平,别说上前五十榜,就是后面一百个名次,也上不了。 君逸看绾宁心情好,往前倾身。 给绾宁倒茶。 绾宁看着眼前眉目俊朗的少年,认真的为她倒茶,细心的拨开糕点的油纸,放到她面前。 心中的快乐一下加了好几倍。 她身子往后一仰,有些没形象的两只脚来回挪动,很休闲的模样。 君逸看她开心得像一只小鸭子,心中琢磨着,以后要做几十张躺椅,摆满逸王府,无论绾宁走到哪里,都能随时坐下来歇息。 “咚……” 底下一声铜锣响,长街上喧闹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大家齐齐望着前头高台, 有侍卫开道,礼部尚书上前,侍卫把名单贴了出来,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往前望去,但是有侍卫把守四周,都不敢造次,只得眼巴巴的等。 高台上,礼部侍郎敲了一下锣: “咚……” 先报喜的是前三甲,由第三名开始,众人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底下立马有笔官高喊: “大周二十五年,新科探花:蜀州贾亭西。” “哇哦……” 从人群中传来一阵喜悦的欢呼声。 “我家公子高中了。” “高中了。” 人群中投过去羡慕嫉妒的目光。 “这位贾亭西我知道,蜀州富商之子。从小爱读书,这是他第一次考,一次就中了探花,倒是真才实学。”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咚……” 又是一声铜锣响。 笔官继续高喊: “大周二十五年,新科榜眼:汝城,王彻。” 底下又传来一阵高喊:“是我家表公子。” 众人一看,是国子监祭酒王大人家的人。 “听说是王家旁枝。” “国子监祭酒王大人家的人,怪不得怪不得。” “咚……” 铜锣又响了。 这一回是状元,大家屏声静气,都看着上头报喜的笔官。 “咳咳……” 笔官清了清嗓子:“大周二十五年,新科状元:林城,裴年。” 这一回,底下没有兴奋的欢呼声。 人群里窃窃私语: “这个裴佑年是谁,怎么没有听说过。” “不知道啊,我也没有听说过,不过,林城,挨着北燕了吧。” “林城,那边远地方来的,肯定没有人帮忙看的,没准这会还在屋子里睡觉呢。” “这捉婿的人赶紧上门啊,再不去就别人先了……” 说到这个众人哄笑着,但是背地里,却是有不少马车悄悄离开,让人去打听了。 茶楼上,绾宁看向君逸,脱口而出: “居然都是你的人。” 君逸有些震惊:“居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段时间,君策在闭门思过,君恒在府中悼念恒王妃,他自然是要抓紧机会的。 他自认为藏得严实,但是,绾宁居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君逸脑中想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绾宁说: “殿下和四月二十八这个日子相冲,小心些。” 君逸深吸了一口气。 自家小娘子,有秘密。 高台上,还在念名字,念完前三甲,便是前面十位进士。 每念一位,底下便响起一片欢呼的声音。 到第五个,绾宁听到了易景的名字,嘴角露出微笑。 进士第五,排名第八,很好的成绩了。 人群里,苏梨也听到了易景的名字,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赶忙往前对着告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认,确认没错,立马又拉着丫鬟一起往易府而去。 绾宁见着苏梨如此,心中替她高兴之余,也不由得感慨了一下:女大不中留。 再看另外一边,吴氏竖起耳朵,仔细的听高台上念的每一个名字。 在念前三甲的时候,听着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 夫子说了,依着苏铮的能力,状元也是当得的。 但是,三甲并没有苏铮的名字。 不仅三甲没有,后面十位进士都没有听到苏铮的名字。 吴氏神情一滞:难道是在十名之后。 会是四年一次,只取前五十人,后面一百没看头。 前十名可以直接认命官职或者继续去太学读书,十名之外五十名之内,是进士,可做临时或者替补之职位,靠绩效再考核成正式官员。 五十名之外还有一百名,可来年再小考。 这一百五十三名之后,便是落榜,再考需要四年之后。 吴氏心沉了沉,一想到苏铮应该是考了后面四十名,怪不得心情不好,便也原谅了他最近的没规矩。 十名之后的名字,不再念,礼部侍郎直接让人粘贴了出来。 又让笔官抄写了好几份,然后便离开了高台。 又指派了侍卫,敲锣打鼓的去前三甲学生的住处,准备上马游行。 侍卫一走,一时间,告示前站满了人。 前头有识字的,每看一个便向后面念一个名字。 大家秉声静气的听,有被念到名字的,都欢呼起来。 也有没听到名字的,依旧竖起耳朵。 吴氏便这么全神贯注的听着前头的动静,看着周围的人来了又走,欢呼声此起彼伏,但是,听到最后一个,也没有听到苏铮的名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吴氏的表情非常难看,她怎么都不相信苏铮连前五十都没进去。 她记得那一日考完,苏铮说的话,一直觉得他应该是名字比较靠后,自己并不满意才会那样。 可能是十名以外的名次,她觉得五十名以内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万万没想到,苏铮居然连前五十都没有进去。 前面有官府的笔官,这会已经誊抄了好几份,贴在京城的各大告示区,人流一下被分散,少了许多。 吴氏不信,忍着不适往前挤了挤,到了告示前。 上上下下把告示墙上的名字,每一个都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三甲没有,前十没有,前五十没有,前一百五十,也没有…… 吴氏一颗心沉进谷底。 吴嬷嬷看吴氏失魂落魄的样子,赶忙过来扶她,从人群里挤出来。 “姨娘……” 吴氏回过神来,脑中有一瞬间的放空。 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吴氏抬头,看向茶楼上的某个窗口。 果然就看到绾宁也正望着她。 表情似笑非笑,吴氏一下气不打一处来。 心中恍然大悟,认定是绾宁从中作梗。 要不然依苏铮的水平,哪怕再发挥失常,也不可能掉出五十名开外。 更不可能连一百五十以内都没有,这里面,肯定被做了什么手脚。 一定是苏绾宁篡改了苏铮的成绩。 吴氏想到那一日苏铮喝醉,跪在她面前求她:你去求求大姐姐…… 所以,苏铮早就知道是苏绾宁从中作梗,所以才会那般颓败。 吴氏心痛不已。 她看向绾宁,眼中似有火光,她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就在她准备上楼去找绾宁理论,下一刻看到了绾宁旁边的窗户被推开。 当她看到君逸的时候,立马止住了脚步。 君逸再如何,好歹是皇子,不是她一介后宅妇人可以正面对峙的。 她原本就是因为得罪了宫中才有如此下场,如果再让宫中知道,她对逸王不敬,少不得以此作伐,那苏铮绝无出头之日。 吴氏怂了,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她不敢和皇家的人对着干。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已经深切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惧。 这会过了辰时。 虽然已经到了秋日,但中午的太阳依旧热辣辣的,晒得她头昏脑胀,却脊背发凉。 吴氏脑中又出现苏雨澜和苏铮说的话: “母亲你去求大姐姐,大姐姐一定会帮我们的……” 所以现在,苏绾宁在逼她低头吗? 吴氏心中前所未有的憋屈。 被苏长荣厌恶,被吴家抛弃,她都没有这般憋屈过。 因为苏绾宁,原本是她脚下的蝼蚁,她明明稍微一挪脚,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现在,她居然握住她的命脉威胁她。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绝望的。 她朝着窗口看过去,绾宁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只是那笑里,还掺杂着点别的东西。 吴氏闭上眼,有气无力,对吴嬷嬷开口: “回府吧。” “是。” 吴氏回到苏府,脑中浮现的依旧是绾宁那个辛灾乐祸的表情。 还有那一双眼,像极了苏梓月。 她不会输,而且,输给谁也不能输给苏梓月。 吴氏站在门口,从回来心中便后悔了。 刚刚她就应该上去质问苏绾宁,就问她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妹妹,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弟弟。 她是苏绾宁的母亲,逸王又能拿她怎么样? 皇家能拿她怎么样? 她现在一无所有,一个儿子还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 她如果不反抗,苏铮的结局一定和苏雨澜一样,干脆就鱼死网破,还能为苏铮挣得一条活路。 要不然,就按现在发生的这些来说,怕是苏绾宁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吴氏察觉到这一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刚刚心虚了。 若是放在从前,她绝对不管不顾就要上楼去要个说法。 但是现在,经过被苏长荣的打压,吴家的打压,她已经变得畏首畏尾,凡事再三权衡利弊,不敢轻举妄动。 吴氏脑子里想过许多,心中下定决心,明日她便上国公府的门,一定要把这件事情问个水落石出。 一定要个说法。 要不然她就报官,苏绾宁确实是国公府嫡女身份的事她不能说,若不然苏长荣不会让她和苏铮活着。 为了苏铮,她也要藏住这个秘密。 但是,必定要把会试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她要为苏铮讨回公道。 她要让苏铮拿到他应得的位置和荣耀。 吴氏坐下来,又起身,心中莫名不安。 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她让吴嬷嬷去请苏铮过来。 吴嬷嬷一去,苏铮又不在府里,事实上,昨夜他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吴氏怒不可揭,既恨绾宁背后插刀,又恨苏铮不争气。 吴氏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越走越觉得这口气咽不下。 走了几个圈,终于忍不住了,她要去国公府去找苏绾宁理论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苏绾宁对付自己也就罢了,但是对付苏铮,她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吴氏提了一口气,叫上吴嬷嬷,一起往国公府而去。 在去的路上,吴氏已经想好了,一会儿如何说话,如何发难,如何要国公府赔偿,一应可能会发生的状况都打算好了。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连国公府的门都进不去。 老夫人和绾宁,都压根没有要见她的意思。 吴氏气结。 当即就要不管不顾在国公府门口大哭大闹起来,但随即一想,自己这般行径,跟泼妇有何区别,事关苏铮,她必须要处理得体面。 吴氏心中又气又急又恨,叫上吴嬷嬷,往京兆尹府衙而去。 当吴氏敲响京兆尹门口的那面冤鼓时,京兆尹刚刚吃饱喝足,准备小憩。 这鼓声一起,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 赶忙让底下人上前查看,是何人击鼓。 鼓声一响,周围的百姓也被吸引过来。 “这是谁,看穿着也很体面的样子。”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人。” “一个妇人来鸣冤鼓,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出了事。” 众人讨论着,一下府衙门口便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京兆尹大人当即升堂,随着一声洪亮的“威武”开堂声, 府衙大门缓缓打开。 吴氏理了理衣裙,用她当了十多年当家主母的派头,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老百姓们不认识她,但看这气度,也像是大家族的奶奶,目光纷纷落在她的身上。 吴氏从敲鼓就知道,这场大戏从此拉开了序幕。 这一次,她和苏绾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确实冲动了,但是事关苏铮,她忍不了。 一个苏雨澜,她没办法救,苏铮她绝对要护着。 这件事,冲动也有冲动的好处,不然若是苏长荣知道,又来一个把她关起来,她就真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现在这样,很好。 就和苏绾宁正面对上,她倒要看看,她苏绾宁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可以为所欲为。 她不信。 这一回,无论如何,她要拉着苏绾宁: 下地狱。 进了堂,吴氏端端正正的跪下。 没有丝毫扭捏,倒是取得了京兆尹大人的好感。 他看着底下的吴氏: “来者何人?” 吴氏规规矩矩的跪下,先磕了一个头。 “妾身乃户部侍郎苏府姨娘,吴氏。” 走到这里,吴氏已经豁出去了。 这件事找苏长荣,苏长荣一定不会替他们出头,吴家更不用说,她现在已经半点都不指望他们了。 国公府不见人,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她要自己为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她错过了苏雨澜,但是苏铮,她绝对不要再重蹈覆辙。 围观的人一听, “户部侍郎苏家,吴姨娘?不就是那个虐待苏大小姐的吴姨娘? 原来长这副模样。” “看起来倒是柔柔弱弱的,难不成那件事有内情?” “谁知道啊,大家族中的弯弯道道太多了,且看她今日来报的什么事?” “啪……” 首位上,京兆尹大人惊堂木一拍,底下顿时安静下来。 京兆尹大人看着吴氏, “你敲冤鼓,有何冤屈?状告何人?” 听到这问话,吴氏先抹了一把泪,哀哀怨怨的喊了一声: “大人, 妾身要告的,是国公府如今的嫡大小姐苏绾宁。 利用国公府的势力,买通考官,篡改我儿苏铮的会试成绩,让他名落孙山。 妾身求彻查会试之事,妾身求一个公道。 还请大人,为妾身做主。” 第336章 和吴氏算总账 吴氏一句话落,在场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 这话里信息量太大,众人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第一个,是母亲状告女儿。 这在大周,怕都是头一回。 大家联想到前段时间的那些传言,都说吴氏对自己的女儿何止是不好,简直就像对待仇人一样。 如今看来,怕是里头有许多大家都不知道的事。 第二点,是这件事和国公府有关。 国公府在大家的眼里是国之英雄。 国公府在大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十多年前,西凉一战,国公府的人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仅有的一个宋渊,还在为大周镇守着西北。 国公府一直得百姓的爱戴。 但是现在,大家听吴氏的说法,有人利用国公府的势力做坏事,一时无比震惊。 但是大家想到国公府和吴氏的关系,又觉得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今日会试放榜,但是听吴氏话里的意思,会试有猫腻。 居然还有人买通了考官,篡改成绩,这可怎么得了。 会试是关系到民生,也关系到朝廷的大事。 若是真有人一手遮天,可以随意篡改考生的成绩,那这件事,可就大了。 无论什么原因,无论牵扯到谁,怕是都没好果子吃。 别说京城,就是整个大周,老百姓中,谁家不为出个读书人骄傲。 若是会试中举,那更是光宗耀祖的事。 但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们,会试有人操控,那这对于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是最大的不公平。 大家听到这里,都不淡定了。 不得不说,吴氏很懂老百姓的心思,开口就是一个炸雷,直接煽动起大家的情绪。 人群中,短暂的安静之后,开始传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会试最为严格,这次的会考不会真有猫腻吧?那前三甲还算不算啊?” “是真的吗?会重新考过吗?” “不过,国公府为什么要篡改苏家一个庶子的成绩?” “什么?我没听错吧?母亲告女儿?母亲告女儿陷害儿子?大家族的事都这么乱的吗?” …… 吴氏短短几句话,传递出来的信息太多,外头的讨论声越来越大。 首位上的京兆尹大人也是心头一惊,赶忙拍了一声惊堂木,“肃静。” 底下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吴氏的身上。 京兆尹大人也上上下下把吴氏打量了个遍。 见吴氏不卑不亢,言语清晰,心中也不由得打鼓。 若她说的是真的,这件事牵扯到会试,牵扯到国公府,牵扯到苏府,可是不好善了。 若是私底下,他还能够好好的询问一番。 但是现在对方敲了衙门口的冤鼓,又有那么多老百姓围观着,他不可能关起门来审问。 若不然的话,岂不就坐实了这件事情里面确实有猫腻。 京兆尹大人此时心里也不免慌乱,既然不能徇私,那就只能按正面流程先询问一番。 京兆尹大人定了定神,开口问道, “你口口声声说,有人买通考官篡改成绩,可有证据?” 吴氏依旧跪着,脊背挺直,脸上从容不迫,没有半点害怕之意。 这一回,无论如何,她也要为苏铮讨回公道。 她一想到苏铮这几日颓废的样子,每次见着她欲言又止,便一阵心痛。 怪自己早没看出来,没有仔细询问,若不然的话,苏铮也不会变得如此,到处喝酒作乐不务正业。 不过这样也好,直接捅到明面上,她就不信,这样了,朝廷中还有人敢包庇。 国公府虽然名头响,身份大,但一切都是皇帝给的,说收回也不是不可以。 唯一的主事人宋渊,还在外头,府里只有一个老夫人在。 若是苏绾宁真做了什么,老夫人就是赔上一个国公府,也绝对救不了她。 若真是苏绾宁做的,她一定要狠狠敲诈苏绾宁一笔,再把她推入十八层地狱。 苏梓月的女儿,就该不得好死…… 吴氏咬牙,狠狠想着。 只是眼下,她绝对不能慌,就拿国公府开刀。 反正国公府现在,见她如洪水猛兽。 而她也不能在国公府获得任何好处了。 那就真刀真枪的摆到台面上来,大家撕破脸,她一定要一个水落石出,再把国公府拉下马。 吴氏对着京兆尹磕了个头: “回大人的话,我儿苏铮向来在北山学院上学,这几年来,学问十分好,这一点学院的夫子都可以作证。 上个月,妾身特地去了一趟北山学院,询问我儿的学业,学院的夫子,连连夸赞。 说假以时日,我儿必成大器,我又问这一回的会试有多大把握。 夫子回答:按照我儿的水平会试若发挥正常,前三甲唾手可得,哪怕发挥不正常,也不会掉出前十名。 但是现在,我儿连榜名一百五十都没有进,直接名落孙山。 而国公府苏绾宁,一直和妾身不对付,上次还编排妾身对她不好。 妾身有理由相信,是她动用了国公府的关系,买通考官篡改了我儿的成绩,使他落榜。” 吴氏已经活成人精了。 都这个时候了,控诉绾宁的时候,不忘替自己洗白一下。 京兆尹听完,眉头紧皱: “所以说,你并没有证据,只是猜测对吗?” 吴氏:“是。” “啪……” “大胆……” 京兆尹拍一声惊堂木,底下齐齐呼了一声:“威武。” 震得底下的人,都不敢说话。 京兆尹往前微微倾身,眼睛看着吴氏: “大胆苏府吴姨娘,你可知道,你没有证据就是诬告。 污蔑朝廷大臣,可知是什么罪过? 而且你所告之事,牵扯会试,牵扯国公府,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京兆尹大人的话非常严肃,但是吴氏半点不怕。 她面色平静,又磕了一个头: “大人,妾身知道。 就是因为妾身没有证据,所以才来求大人明察秋毫。 若最后查出来是妾身诬告,妾身愿承担一切罪责。 但是若查出来,确实有事,还希望大人可以秉公办理,还我儿,一个公道。” 京兆尹直直地看着她,没有说话,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底下老百姓们中,讨论声却是一阵接着一阵。 “我还以为有什么证据呢,就凭借自己的猜测,就说人家会是买通考官。这自古以来名落孙山的人多了去了,这种事情哪里说得准。” “就是就是,看起来这位吴姨娘对自己的这个大女儿真的是不赶尽杀绝不罢休。 之前听各处都在传,她对自己这个大女儿哪哪都不好,我还不相信。天底下哪里有父母这般搓磨孩子的,还是这种大家族。 穷苦人家还说怕多吃了几口饭少做了活,但是富贵人家又不差这一斗米,怎么就和自己的女儿过不去了呢。” “谁知道呢,兴许不是她亲生的呗。” …… 衙门内,京兆尹大人也犯难了。 这件事他若报上去,无论如何便跟他脱不开关系。 但是若不报上去,见这吴氏也不是好相遇的主。 若是她再直接报上了大理寺,怕是他的罪责更重,万一到时候被查出事,没准还会说他是同谋。 但是让他得罪国公府,得罪这些会试的学生,他是真不乐意。 怪不得人常说,这京兆尹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他原本还不觉得,现在看起来确实是。 普通衙门都是老百姓的琐事,但这京兆尹管着的事,左右都是权势,哪一方都得罪不得。 一旁的师爷见京兆尹一脸愁苦,上来低声耳语了几句: “大人,这吴姨娘,是国公府大小姐的母亲。 说起来,怕是家事,寻了由头出来说。 事到如今,只有公事公办,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哪怕后面出事,怪到大人头上,大人这也是职责所在,不可能关门大吉。” 京兆尹叹了一口气:“只得如此。” “传……” “传原告口中证人,北山学院的夫子。” 虽然吴氏言之凿凿,但是也不能仅凭她一人之言的这一番话,便信了她。 既然提到了北山学院的夫子,那么就请来问一问。 “还有被告之人国公府大小姐,苏绾宁。 吕兵长,你亲自带人去一趟国公府。” “是。” 对于这个国公府的大小姐,京兆尹是知道的。 说起来,这位苏家小姐,成为国公府的小姐,跟他还有一点关系。 上一回入宫,皇帝询问他让哪一家收苏大小姐为养女的时候,他想着出门时被宋渊训了一顿,当即便把宋渊提了出来,没想到后面真的成了,他还有些不可置信。 现在,没想到那么快又要打交道了,他多少有点心虚。 底下官兵听到京兆尹的话,又是齐齐的一声“威武”,当即便有一队官兵出来。 人群齐齐让开一条道。 “都去请人了,这件事不会真的是苏小姐干的吧。” “不知道啊,听着吴姨娘说的言之凿凿,没有证据都要上告,说若是冤枉,一切后果由她承担,我怎么感觉有点像呢。” “若这苏小姐真是歹人,现在发现也还尚早,就不用嫁给逸王了吧。” “是啊,逸王殿下这么好,自然要配更好的人,若是苏大小姐是个不好的,赶紧撇开才是。” 一说到逸王,众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大家感念逸王府的恩情,对他的事也十分上心。 这件事一个传一个,去国公府带人的官兵还没回来,京兆尹衙门外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几个圈。 这件事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不胫而走,不多久,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国公府。 那些官兵半点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的进了门,先上前厅见过了老夫人。 老夫人一听原委,气笑了: “荒唐荒唐,我的孙女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 你们大人是怎么办事的,什么证据都没有,凭人口说一通,空口白牙的诬陷人就信了,真当我国公府好欺负吗?” 京兆尹知道来的是国公府,好歹派了一个有眼见力的吕兵长。 吕兵长这会儿听到老夫人发火,赶忙一副笑脸上前解释: “误会误会,老夫人这就是误会了。 实在是那妇人言之凿凿,说的确切。 我们大人不得不秉公办事,要不然的话,说出去倒真显得咱们做贼心虚。 也就是问问话而已,老夫人不必上心。 既然没做过,那就坦坦荡荡得走一趟,把事情说开了,若是没事,想必苏府一定会给老夫人一个交代。” 老夫人眉头很皱。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一想到绾宁在她手上,居然要被送去见官,她就说不出的心痛。 自己好好的孙女,居然要被人带去府衙。 同时也恨吴氏,居然真的做得出这种事。 她从前真是瞎了眼,居然对吴氏这样的人,百般照顾。 如今回想起来,恨不能自戳双目。 让自己的孙女从小受委屈不说,还要在这种事情上被人编排。 老夫人想到这里又急又气。 从前自己不在绾宁身边,没有照顾到也就罢了,现在绾宁在自己身边,没道理再让人欺负了。 老夫人冷眼看着那些来的官兵,冷声道: “我国公府的人,也岂是你们说带走便能带走的? 若你们有证据,老婆子我二话不说带上孙女,一起跟你们走一趟。 但是你们没有证据,只凭人空口白牙一番话,便要我国公府的人上前听证,让人指摘? 这话就是说到陛下跟前去,也是你们没理。” 老夫人喝道。 她那么多年不爱出门交际,但到底掌管着国公府的门楣,这点气势还是有的。 吕兵长见老夫人如此,也犯了难。 诚然,老夫人说的确实没错,他们没有证据就想拿人,国公府的人不去,他们无可奈何。 但是他带不着人,那一边怕是不好交代。 “老夫人,你看这……” 老夫人不等他说完,手上拄着的龙头拐杖跺了跺,冷冷的看着他们一行官兵: “我的话就放在这里,你们若有证据,我陪着我家孙女一块儿去。 但你们若是没有证据,就凭这几句话,就想要让我的孙女儿上衙门,这一点国公府万万不会同意。 你们上哪去说,我都只有两个字:不行。” 吕兵长要哭了:“老夫人,您这是为难我们呀。” 老夫人:“呵,好笑了,你带着一群官兵来国公府要抓人,还说我为难你们,你们京兆尹平时贼喊抓贼用习惯了是吧? 我告诉你们,你们在别处如何我管不着,但是,国公府由不得你们撒野。” 老夫人忍着怒气,一番话掷地有声,半点没有妥协的意思。 身后张嬷嬷端了茶来,不停的替老夫人顺气。 两方僵持。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绾宁进来了。 刚刚在门外,她把老夫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熨贴。 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老夫人一见绾宁来,当即看了吕兵长一眼,吕兵长赶忙带着那些官兵退了下去。 老夫人握住绾宁的手,笑道: “好孩子,你怎么来了?” 说着,示意张嬷嬷把那些官兵都给轰出去。 张嬷嬷刚刚挪了一步,绾宁便拦住了她: “祖母不必瞒着我,我都知道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眼圈便红了: “我的儿你别怕,祖母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一定会护着你。 国公府再如何,门楣在这里摆着,他们不敢乱来。 吴霜是黑了心肝了,我们不能和她一般计较,没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你别怕,咱们孤儿寡母,就是皇帝来了,也不敢随意动咱们,一个京兆尹,没什么大不了。” 老夫人情绪有些激动。 一想到绾宁在自己身边,居然都出现了这种事,心中自责。 看吴氏对绾宁的态度,她又想到绾宁从前过的那些苦日子,无比心疼。 恨不能把吴氏千刀万剐了。 绾宁拍了拍老夫人的手,以示安慰。 “我知祖母护着我的心,绾宁心中很感动也很感激。 不过这一次,我要去。” 老夫人皱眉:“什么?他们证据都没有,不用在意。” 绾宁摇头:“祖母,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和吴氏之间,必须要有个结果了。 正好这一次是个机会,我便亲自了解了和她的恩怨。” “宁儿……” 绾宁:“祖母不必担忧,我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我不仅会护着自己,还会让他们,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老夫人看着绾宁,见她表情严肃,语气坚持,叹了口气: “也罢,既然你有想法,祖母便支持你,那就去。 宁儿你记着,无论如何,国公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国公府永远在你身后保护你,为你撑腰。” 绾宁一下便红了眼眶。 她微微低头:“是,多谢祖母,绾宁记下了。” 老夫人:“嗯,祖母和你一起去,省得那些人不长眼睛。” 绾宁摇头: “这件事,祖母不宜出面。 祖母相信我,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等吴氏求上门来,我们再慢慢和她算这些年的账。” 她现在不能让老夫人和吴氏见面,因为苏铮的事情没有解决。 万一牵扯出来别的事情,便大事不妙。 老夫人心疼地看着绾宁,皱眉, “但是,他们若欺负你怎么办?” 绾宁笑了笑,“祖母放心,不会的。 有国公府的门楣在,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至于吴氏那里,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更不能拿我怎么样,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也好让吴氏死了这份心。 祖母,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老夫人听她说完这些,只能点点头: “那我让府中侍卫跟着你。” “好。” 第337章 “母女”对簿公堂 绾宁一出府,就见门口君逸在等着。 她走上前,“你怎么来了。” 中午他们在茶楼分开,绾宁回来不久便听说了事情,当即去了前厅。 君逸:“我都听说了,我陪你一起去。” 绾宁对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到了京兆尹府衙,门口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里头,北山学院的夫子已经到了,在里头等着。 大家一见着后头国公府的马车,自觉让开一条道。 “快看快看,苏大小姐来了。” “今日这场母女相杀的戏码,不会是真的吧?” “谁知道啊,总感觉这个场景怪怪的。 和母亲对簿公堂,也不知道苏大小姐是不是真的如吴姨娘说的那样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 “不好说,看起来像是。” 这时候,君逸先从马车上下来。 众人顿时噤了声,对于逸王,大家都是敬重的。 吴氏也听到了人群中的议论声,回过头去,就见绾宁被一群侍卫护着,向她走来,很明显这些都是国公府的府兵。 这些都是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人,和普通的侍卫气势完全不同。 就连京兆尹的这些官兵,看着都要怵三分。 吴氏依旧跪在地上,心中恨得牙痒痒。 凭什么?凭什么苏梓月的女儿可以过得这么好?而她的女儿却不在了。 吴氏想到苏雨澜,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在场众人一看,这哪里是看女儿,分明是看仇人。 看来传言不虚,这位吴姨娘对自己的大女儿,确实恨之入骨。 绾宁和君逸朝着府衙进来,身后的侍卫几乎把府衙站得满满当当。 看着这架势,京兆尹不由得也咽了一口唾沫。 不愧是国公府,光看这架势,就怵人得很。 京兆尹战战兢兢的看了君逸一眼,君逸淡淡的开口: “大人不必惊慌,秉公执法就好。 本王今日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本王未婚妻胆子小,没见过这种场合,本王陪陪未婚妻。” 一旁的影二和影三听着这话,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心里琢磨着自家主子什么时候学会的睁眼说瞎话。 王妃坑皇帝的时候,坑恒王和策王的时候,如果他们没有记错,自家主子说的是王妃胆子真大。 首位上,京兆尹已欲哭无泪,撇了一眼君逸,拿着惊堂木的手都开始哆嗦。 自己真是脑袋发花了,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把人请了来。 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只是,他还没说话,地上跪着的吴氏,先发话了。 “大人,苏绾宁见官不跪,实在有失体统,请先治苏绾宁一个大不敬之罪。” 围观群众一看,纷纷摇头:这吴姨娘和苏大小姐,还真是要不死不休啊。 “这吴姨娘不只是讨厌苏大小姐吧,这是恨吧,只有对仇人才会如此这般。” “不过,吴姨娘说的也确实是没错,吴姨娘一进门可就是跪得明明白白,苏大小姐确实该学学。” 首位上,京兆尹都要哭了,他哪里敢说这种话,但是现在吴氏把话说了出来,就是直接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暗中又看了一眼君逸,希望君逸明白,这话不是他说的,是吴氏说的,他只是受到了池鱼之殃。 君逸淡淡的一个眼神瞟过来,把京兆尹吓了一哆嗦。 赶忙转移话题,“早前吴姨娘说的控诉,如今人在这了,你且再说一遍。” 吴氏双眼看着前头,盯着京兆尹: “大人转移话题,莫不是见着逸王殿下在此,便徇私不肯让苏绾宁跪了? 妾身相信,逸王殿下作为大周皇子,绝不会对法度视而不见,而徇私枉法的。” 吴氏豁出去了,也不怕得罪君逸了,她对苏绾宁忍不了了,她要抓住一切机会,狠狠踩苏绾宁。 绾宁看着吴氏,心中冷笑,吴氏急了,在这种小事上咄咄逼人,可见,她心里有多没底。 很好。 吴氏这番话,不依不挠。 看起来,今日不让她跪,吴氏绝不善罢甘休。 底下又传来议论声,府衙前堂上火药味这么浓,他们就是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君逸皱了皱眉,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交叠在一起,相互搓了搓。 一手推着轮椅往前走,身后的侍卫都上前了一步,京兆尹吓得不敢出声。 绾宁知道他生气了,往前走了两步,对上君逸的目光,投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 君逸瞬间被安抚,仿佛读懂了绾宁眼里要说的话,乖乖的退到一侧。 众人看着这一幕,脸上不知是何表情,总觉得自己被暗戳戳的喂了一把糖。 京兆尹抹了一把汗,向绾宁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绾宁回过身,看向吴氏,问京兆尹: “今日我来,源于吴姨娘诬告我,利用国公府的势力,买通考官,篡改成绩,是也不是?” 京兆尹心头突突直跳,不知道绾宁葫芦里卖什么药,点头承认:“不错。” 绾宁:“可有证据?” 京兆尹摇头:“没有。” 绾宁:“既然没有证据,那便是诬告,我就算是不来,也是说得过去的。 但是祖母告诉我,说国公府的存在就是为陛下排忧解难,绝对不为陛下找麻烦。 京兆尹大人是朝廷要臣,如今,京兆尹需要国公府,国公府自然要站出来,所以我来了。 我来并不是承认吴姨娘控告的那些事情,而是来为京兆尹大人做一个旁证。 按照大周律例,上了府衙,都应该对判定大人行跪拜之礼。 我苏绾宁一介女子,跪了也就跪了。 但现在,我代表的是国公府,帮助京兆尹大人调查案情,只看京兆尹大人,受不受得住我国公府这一跪了。” 绾宁的语气不疾不徐,令人听着如沐春风,明明拒绝的意思那么明显,但是半点不显咄咄逼人。 非常的讲道理。 京兆尹大人一听这话,立马从位置上站起来, “不必不必,苏小姐不必跪。” 绾宁这话,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但是上升到了国公府的高度,京兆尹是有十条命,才敢让绾宁跪他。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大那么多级,京兆尹直感觉到泰山压顶的巨大压力。 这件事,理亏在没有证据。 绾宁又看向吴氏。 吴氏一口牙都要咬碎了,聪明如她,怎么会听不出绾宁的话外之音。 这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但是说得合情合理,偏她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话是她说出来的。 从一开始控告的时候,吴氏不仅控告了绾宁,顺便把国公府也拉下了水。 现在正好成为绾宁的借口。 她没有证据,绾宁本不来也可以。 其实对于吴氏来说,绾宁来不来都没关系,她只要把这件事情捅出来,有人去查便是。 刚刚见到绾宁来的时候,她还有一些诧异,没想到她会来。 不过来了更好,直接对线,倒不用来来去去的弯弯绕绕。 她很想知道,绾宁在这件事里,甚至在苏雨澜的事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不能再让她为所欲为,她要奋起反抗。 如今开局,是她输了。 她没想到,绾宁居然对律法也熟悉。 从绾宁的话来讲,既挑不出丝毫错处,而这话一出,就算她想跪,京兆尹也不可能让她跪。 原本吴氏说这话,就是想杀杀绾宁的气焰,杀杀国公府的威风。没想到她如此乖觉,原来从前,真的是看错她了。 吴氏狠狠的瞪了绾宁一眼,却不准备放过她。 “我这个做母亲的都跪了,你这个做女儿的却不跪,也不怕世人戳脊梁骨。” 理不行就说情,律法不行就用道德绑架。 总之,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听着这话,京兆尹恨不能把吴氏的嘴给堵住: 这个吴姨娘怎么给三分颜色还开染房了呢?不依不挠上了? 绾宁低头,看起来很失落的样子。 吴氏真的是坏到了骨子里,居然拿这种事情来压她,既然吴氏都不要脸了,那绾宁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不过,在场毕竟那么多人,得换个法子说。 绾宁重生以来,别的没学会,演戏却是吴氏身体力行的教导出来的。 绾宁缓缓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泪盈于睫却没有落下了,一副心痛的样子, “若我现在还是苏家人,自然有样学样,不敢造次。 但是,现在我是国公府的人,就不能给国公府丢脸。” 围观群众纷纷点头:是这个道理没错。 “苏小姐已经被苏大人逐出族谱,不是苏家人了,吴姨娘自然也不是她的母亲。 当初苏小姐被苏大人逐出苏府的时候,吴姨娘可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更没有去看过一眼,现在来讲母女情,只为了让人跪下,实在太不要脸了。” “我看着,岂止不要脸,还有点恶毒,为什么一定要人跪,来争这一口气呢?” 原本,围观众人听了吴氏的话,还想说绾宁不知孝,但听到绾宁这番话后,才察觉吴氏太不要脸。 纷纷对绾宁抱以同情。 吴氏也听到了后头的议论声,对着绾宁说道: “当初我一介妇人又能如何?” 绾宁脸上带着凄凉的笑:“是啊,你一介妇人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却能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无所顾忌的诬陷我,逼我下跪。” 原本有些同情吴氏的人,在绾宁这句话一出口,纷纷对吴氏指指点点起来。 绾宁不说,还不觉得。绾宁一说,立马显出吴氏这个母亲,确实过分。 吴氏脸上挂不住,企图转换视角,轻喝道: “好啊,住着国公府,享尽荣华富贵,就忘了自己的根了,忘了是谁把你养大。 如今入了国公府,便爱慕虚荣,连家都不认了,连母亲都不认了。” 绾宁看着吴氏,脸色因为不可置信有些微微发白。 心中却是笑得幸灾乐祸:这就气急败坏了? 看来确实是没招了,才会有这般泼妇行径。果然人到穷途末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原来那个有心机有手段的吴氏,也能有这样窘迫的模样。 “从前,我只知道吴姨娘很坏,但今日,我发现了吴姨娘,当真不要脸。 当初赶我出族谱的是苏家,对我不闻不问的也是苏家。现在却说我爱慕虚荣。 而姨娘一句“弱女子”便把自己推脱得干干净净,毫无责任,那我呢? 我就该被你那样欺辱对待吗? 明明无情无义的是你们,但是现在却来指责我爱慕虚荣。 我入国公府是幸运,姨娘不为我高兴也就罢了,还想处处置我于死地。 我想问问姨娘,我是不是你捡回来的……” 绾宁一边说一边落泪,引得一些围观妇人都红了眼眶。 她们都是有儿女的,谁也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一时间,对吴氏指指点点的同时,看向吴氏的眼神,都带着几分鄙视。 就在这个当口,绾宁走进吴氏,压低声音才开口: “姨娘说,我进国公府是爱慕虚荣,却忘了让我入国公府的,是陛下。姨娘这话可是在说:陛下错了? 姨娘若见不得我好,不若进宫一趟,让陛下收回成命吧。” 吴氏本来心虚绾宁那句“她是不是被捡来的”,这会又被绾宁几句话噎得再说不出话来。 彻底落了下风。 她倒是想进宫,就怕是皇帝见着她她就会没命。 她怎么不知道,原来苏绾宁这么能言善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忽略了什么? 吴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却没有抓住…… 绾宁看着吃鳖的吴氏,想到重生以来,第一次跟吴氏正面对线,是她刚刚回来那一日。 策王府,苏雨澜陷害她的计划失败?她回了府,吴氏传了她见面。 那一日,她一直低着头,生怕眼中掩藏不及的汹涌情绪,被人发现。 那时,她还是苏府的大小姐,可是一无所有,自保能力不强。 只能跟吴氏虚以委蛇的周旋。 一步一步的算计,让她们走到今日这一步。 但是现在,绾宁有了君逸,有了国公府,有钱有权有势…… 面对吴氏,她完全有能力,也游刃有余的反击回去。 今时不同往日,对于吴氏,她筹谋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这一次,她再无顾忌。 这一次,她要把吴氏,推入万丈深渊。 绾宁把皇帝搬了出来,吴氏再不敢反驳。 刚刚那句话,是绾宁低声说的,其他人并没有听到。 吴氏这个行为,看在众人眼中,就是心虚的表现。 一时,那些指指点点的议论,如潮水般向吴氏涌来。 “吴姨娘这是做什么?怎么能这样。” “一个母亲做到这样,实在让人寒心。” “吴姨娘如此作为,苏小姐之前十多年,可想而知怎么过来的……” 场面在一瞬间,陷入一种很尴尬的情景。 京兆尹大人趁机出来打圆场,他左手拿着惊堂木,正准备一拍,眼睛瞥见一旁的君逸,手又僵在半空,最后还是轻轻的放下。 而后一手握拳,放在身前,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咳咳……” 生怕惊扰到贵人,这咳两声也有气无力的样子,但好歹打破了场上的平静。 “莫再争执这些细枝末节,吴姨娘把你之前的话,趁着人都在,重新都再说一遍。 人证物证,有的话,也都呈上来。” 吴氏回过神来,对着京兆尹大人磕了个头。 之前绾宁不在的时候,她这般磕头,众人只觉得她规规矩矩,清晰明白,是个知理的人,京兆尹大人也不免给了她三分颜色,但现在,她这个头磕起来,众人怎么看怎么滑稽。 吴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众人都站着,只有她一人跪着,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此时她也只盼大家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 开口道: “回禀大人,我状告苏绾宁,利用国公府的权势,买通考官,篡改我儿苏铮的成绩,使他名落孙山。 还请大人彻查此事,还我儿苏铮一个公道。” 听着这话,绾宁和君逸对视一眼,绾宁微微点头,示意他放心。 她看向吴氏,吴氏真的是关心则乱。 她能说出这种话,怕是根本没有问过苏铮, 也对,苏铮现在正在被谢家的公子带着一群公子哥公费吃喝玩乐呢,正是乐不思蜀的时候,怕是早把苏家和吴氏忘到九霄云外了。 更何况,前面出了苏雨澜那样的事,吴氏连苏雨澜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在苏铮的这种关键大事上,她能沉得住气才怪。 周围的围观群众有一些是才来的,听着吴氏这般指控,目光在场上几人之间来回游离,发出一些讨论声。 京兆尹拿起惊堂木,正准备拍的时候,想到什么手又放松,轻轻的在桌上按了两下:“肃静,肃静。” 底下安静下来。 京兆尹看向绾宁,琢磨着用词,开口问道: “这件事,苏小姐怎么看?” 绾宁:“大人,我冤枉,国公府冤枉,还请大人彻查此事,还我一个公道,还国公府一个公道。” 京兆尹想过绾宁很多种答案,但是没想到她会直接又把球踢给他。 两个都要他做主,两个都要他主持公道。两个又是母女,事关会试,也没有证据,这叫什么事儿…… 第338章 今日就让一切结束吧 一旁的师爷看京兆尹焦头烂额,用笔敲了敲桌沿,悄悄示意他,指向一旁北山学院的夫子。 京兆尹恍然大悟,一个机灵立马坐直了。 还好有个可以问的。 他看向吴氏,示意道:“没有物证可有人证?” 吴氏赶忙回答: “是,北山学院的文夫子,是我儿苏铮的老师。 在上个月,我去询问苏铮学业的时候,明明白白的告诉过我,若是正常发挥,可得前三甲,哪怕是发挥失常也不会掉出五十名之内。但现在已经出了一百五十名,直接名落孙山……” 涉及到苏铮,吴氏仔仔细细又说了一遍。 等她说完,众人看向堂上的文夫子。 文夫子今天年过五十,头发半白,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就很严肃认真。 此时他眉头皱着,脸色有些凝重。 从刚刚进门,他就一直默不作声。 原本京兆尹的人来请他,他并没有多想,来了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苏铮名落孙山,他内心也很惋惜。 但是按照刚刚双方的对峙来看,这位吴姨娘明显更多的就是在泄私愤。 苏铮名落孙山,他是没想到的,但是像这种情况也不是特例,有些学问很好的学生,刚好这一回的试题出在擅长的之外,是他的短板就有可能落榜。 对于吴氏没有任何证据便怀疑这件事,并不认同。 倒是绾宁,从刚刚的对话来说,他对绾宁的印象很好。 他从进门也没有跪,一直都是站在一旁等着传唤。 这是京兆尹看在他是北山学院的夫子份上,给他的尊敬。 这件事他也只是做个旁证,便也默认了这个行为。 刚才吴氏和绾宁两个人因为跪不跪这件事,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却没有一个人提到他。 吴氏不提他,是因为他是苏铮的夫子,她本能的对他有尊敬。 但绾宁没有提他,这就是素质。明明提他对她更为有利,但她还是没有殃及无辜,这就是人品。 京兆尹看向文夫子,声音也放缓了一些, “文夫子,吴姨娘说的,可是事实?” 文夫子对上吴氏殷切的眼神,对着首位上的京兆尹拱手行了一礼。 回答:“不错,老夫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吴氏一听这话,神情一松,赶忙接话看向京兆尹大人道: “大人,妾身说的句句属实,还请大人彻查此事。” 吴氏话音刚落,就听到一旁的文夫子又开口道: “这话是老夫说的不假,但是也不能以此就判定,这一次的会试有问题。 自古以来,做学问者考试,落榜是常有的事。 并不能因为他平时的表现好,或者老夫的一句话,就作为依据来判定会试有猫腻,这是不严谨的,也是对其他考生的不公平。 文夫子在北山学院任夫子三十余年,德高望重,他说的话很有影响力。 大家听完,都纷纷点头。 “是啊,是啊,朝中许多官员都是考几次才考上的,难道每一次都是会试有问题吗? “就是,要我说,就是这吴姨娘见不得别人好,自己家的人没考上偏说会试有问题,他怎么不说试题没出到他们家会的呀。” “我倒是觉得,这是吴姨娘专门针对苏大小姐才有的这么一出,要不然无凭无据,凭什么空口白牙的诋毁苏大小姐呢?” 地上跪着的吴氏也没想到,文夫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但是这话听起来,他也确实没说错,吴氏听着大家的讨论,心中暗道不好。 在如此情况下,别说得到她想要的结果,怕是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今天她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先不说国公府,苏长荣就不可能放过她。 这一次,是她草率了,不应该这么急急忙忙。 首位上,京兆尹看向吴氏: “吴姨娘可还有话说。” 吴氏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才能把这件事进行下去。 她眼中浓浓的不甘,自己闹这一场,雷声大雨点小,其实这件事,无论彻查绾宁,彻查国公府,或者会试,任何一个都可以。 但是现在,这件事好像直接遇到了瓶颈,没有满意的出路。 若是任何一个都不能查,那今天这一出,她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只是,现在吴氏明知如此,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感觉到浓浓的挫败感和无助,一双眼跟淬了毒一样,看着绾宁。 绾宁撇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 她站了出来,看向京兆尹大人,开口道: “大人不必为难,这件事,吴姨娘既然提出来了,又事关国公府,我不能坐视不理。出门时,祖母也交代了我,这件事要好好处理。 既然吴姨娘口口声声说,是我从中作梗,买通考官篡改了苏铮的成绩,才导致他名落孙山。虽然没有证据,但这件事情已经说出来了,我国公府不能背这样不清不楚的骂名。 大人便查一查此事,查出真相水落石出,也好还我国公府一个清白。 吴姨娘对我不仁,想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但我却不能对国公府不义。 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吴姨娘就是冲着我来的,说到底,是我让国公府蒙了羞。 我苏绾宁,身正不怕影子斜,经得起查,既然吴姨娘想要一个真相,那便请大人查一个真相出来。” 绾宁的话说得很漂亮,字字句句都是被吴氏逼上梁山的无可奈何,念着情谊多有退让,却也有自己的态度。 看起来,是最后一次为这位吴姨娘妥协,做到这一步,已是仁至义尽。 围观群众不约而同看向吴氏,只觉得她咄咄逼人,更加坐实了大家之前听到的传言,眼神中,皆是鄙视。 吴氏一时没想到这一层,满脑子都是绾宁居然同意彻查。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绾宁。不知道绾宁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为什么会同意?而且还主动要求彻查?她真的不怕被查出来吗?还是说:国公府的权势,可以让她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但是会试事关重大,若真查了,宫中不可能无动于衷。若朝廷插手,到时候就是绾宁想要做点什么手段,怕也是有所顾忌。 但是,她为什么还要同意呢? 吴氏脑子里乱糟糟的,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让他抓狂。 京兆尹大人的目光,落在堂中的几人身上。 原本吴氏没有证据,文夫子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这件事就该结案了。 但是现在,绾宁主张要查,理由充分,态度坚持,那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 事关会试,京兆尹府衙庙小,装不下那么大的事,若真论起来,怕是要到三师会审。 京兆尹擦了擦头上的汗,朝廷之事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是哪里一阵风吹草动,便会引起上头的一阵山呼海啸。 “此事,查倒可以查,不过会试之事,事关重大。若是细查,怕不是一个京兆尹府衙可以决定的事……” 京兆尹大人话还没有说完,绾宁上前两步,开口道: “大人误会了,此事还没有到上报三司的地步。 虽然这件事事关国公府,吴姨娘口口声声指责,我便给她一个真相。 既然吴姨娘说,是我利用国公府的势力,买通考官,篡改了苏铮的成绩,那就说明她确认吴峥在这一回的考试中,考得很好。 既然如此,那便把苏铮的试卷调过来,正好文夫子在此,先让他看看苏铮的试卷,可是有上榜之才,到时候,再做下一步决定。 大人以为如何?” 京兆尹一听,确实如此,脸色松了松,表示赞同。 他看向文夫子:“苏小姐说得对,如此一来,还得再麻烦文夫子一会儿,还请文夫子千万不要推辞。” 文夫子拱了拱手:“愿效犬马之劳。” 其实他也很好奇,苏铮的试卷是什么样的。 有京兆尹示意,立马有侍卫拿着调令和京兆尹印章,去了国子监调试卷。 若是成绩还没有出来,是不可能调出试卷的,试卷属于绝对机密。 但现在已经放榜了,试卷都是公开的,现在都在国子监存档。 在这个当口,绾宁在君逸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来。他身前的桌子上,不知是谁泡上了茶。 文夫子这边,也有人搬来了椅子,让他坐下。 只有吴氏,依旧在地上跪着,仿佛被人忽略了一样。 吴氏心中屈辱,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鸡,在众人的注视下无所遁形,但是偏偏她还不能离开,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外头百姓们议论声四起: “苏小姐也太好了吧,都这个时候了,还顾着这点情谊,吴姨娘要找真相,没有证据的诬告,她不计较也就罢了,还帮着一起找出真相。苏大小姐实在太善良了,这么好的女儿,真不懂吴姨娘为什么要这样对待。” “看这样子,吴姨娘肯定是诬告了,什么利用国公府的权势,为所欲为,都是假的。若不然,苏大小姐不会说这样的话。” “也不知道等真相大白,吴姨娘还有何脸面见苏小姐。” “还有国公府,从前国公府的老夫人对吴姨娘那么好,但是吴姨娘说翻脸就翻脸。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恶了。” 吴姨娘跪在堂前,背后的那些议论声,半点都不收敛,一字一句传到她耳中,她只感到如芒在背。 国子监那边听说涉及到会试,非常配合,试卷很快就拿过来了。 其他几人的,都是誊抄出来的,苏铮的是给的原件。 试卷送过来的时候,京兆尹把文夫子请到了前头。 一时,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二人身上。 吴氏的目光更是紧紧的盯着文夫子手中的试卷。 她早该想到的,试卷一出,什么真相都出来了。 但是一想到,这件事情是由绾宁提出来的,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真相大白,要让苏铮得到应有的荣耀和身份。 如此,其他的都不重要。 吴氏紧张到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与她的神态相反的,是绾宁。 绾宁喝了一口茶,目光淡淡的,往吴氏这边扫了一眼。 希望今日结果出来,吴氏能受得住。后面她还有一出大戏要唱的。 今日,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京兆尹的一侧,文夫子拿出了苏铮的考卷,还有前三甲和一百五十名最后几人的誊抄试卷。 师爷在一旁守着,他们身后还有好几个侍卫守着,没有人能近身。 文夫子擦了擦眼角,先看了苏铮的,看完以后,脸色有些不可置信。 他又看了前三甲的,一边看,一边赞叹,连连点头,表示欣赏。 再看榜上最后几名学生的试卷,表示有些微严肃,很明显,不是特别满意。 最后又回过头去看苏铮的试卷。 名字,考号,笔迹都没有错。但是内容……,实在一言难尽。 他不敢相信这居然是苏铮写的答案。 文夫子全文看完,眉头皱起又松开,脸上表情变化莫测。 在场的几位大人,都相继传阅过这几份试卷,大家低语了几句,得出了想同的答案。 府衙内,鸦雀无声。 文夫子看完,又抽出另外几份试卷,又通通都看了一眼。 吴氏跪在堂前,看着这一幕,心中疑惑。 忍不住问道: “文夫子,如何? 我儿苏铮,是不是有状元之才?” 吴氏说完这话,文夫子还没回话,师爷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或许是察觉到场合不对,赶忙捂嘴忍住?但是还是因为太好笑,而憋得满脸通红。 绾宁和君逸相视一眼。 君逸挑眉一笑:看起来小姑娘这是干了坏事啊。 绾宁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不可能我怎么会干坏事,我可是好人,都是他自作自受。 君逸嘴唇微抿,扬了扬下巴,看着绾宁,一脸宠溺。 他们背着围观的人,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但是,这一幕落入京兆尹大人的眼中。 底下的吴氏看着文夫子那边,却是忍不住。 一脸愤愤的问道:这位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妾身这话可是很好笑?” 师爷抬头一看,就对上京兆尹给他的示意,胆子立马肥了三斤,开口道: “对不住,实在是吴姨娘说的话太好笑了,我才疏学浅,可能不是很懂,但是依照我的判断,令郎的试卷,上榜才有内幕。 别说是状元,就是一百五十名,也确实是跟不上的。” 吴氏一听,大惊失色: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看向文夫子,大喊道: “夫子,他说的是假话对不对,他乱说的是不是,他根本看不懂试题答案对不对?” 吴氏眉头狠皱,对于师爷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她脸朝着文夫子,一脸的希冀,期待从文夫子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文夫子看了底下一眼,想了想才开口道: “考官如何打分,老夫不知。但依老夫的学问来看,苏铮其次的考试内容,确实很难上榜。” 文夫子说得很委婉,说的是“很难上榜”。 吴氏听到这句话,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跪着往前爬了几步, 急急的问道:“是吧,文夫子你好好看看,其实也可以上榜的对吧?” 文夫子对上她一脸希冀的面容,想了想还是说到: “吴姨娘误会了,刚才老夫也看了最后一名上榜学生的考卷,说实话,苏铮这个试卷的内容,连最后一名的十分之一水平都没有。” 吴氏听着这话,只觉得平地一声惊雷,脑瓜子嗡嗡作响。 “怎么可能,怎么会,文夫子,你不是说铮儿的学问很好吗?只要他发挥正常,前三甲也是不在话下的,就算发挥失常也不会到一百五十名之外,为什么会连……” 最后一句话,吴氏说不出口,眼泪却汹涌而下,心中慌乱的不行。 文夫子叹了口气,“具体为什么,这就要问苏铮了,可能这个类型的题目他并不擅长也是有的。” “文夫子,你好好看看,这会不会不是铮儿的试卷,这可关系到铮儿未来的前程,文夫子不必惧怕他们的权势。” 吴氏这话明里暗里都在暗示文夫子是被胁迫才说出刚刚这一番话。 文夫子怒而拍案,“你这话,是在侮辱老夫,既然不信老夫,让老夫来做什么。” 吴氏看文夫子发怒,也慌了,赶忙摇头解释,“不不不,不是,文夫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文夫子看吴氏这幅模样,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就要走。 绾宁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对文夫子行了一礼。 “夫子切莫动怒,在场众人都相信夫子的人品和学问,吴姨娘也只是太过着急,不敢相信苏铮考出了这个成绩,所以才会出言不逊,还请夫子不要往心里去。 夫子来了,就说明在夫子的心中,苏铮是你很看重的一名学生,他出了这种事你肯定也不愿意见到。 既然如此,还请夫子稍候片刻,把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也好放心。” 文夫子看向绾宁,叹了口气,还是坐了下来。 不可否认,苏铮确实是他的得意弟子,若不然也不会听说事情之后,立马就放下手边的事赶了过来。 他也很想知道,苏铮明明那样的才华,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而且,刚刚他看了苏铮的试卷心里更疑惑了,这根本就不是苏铮的水平。 绾宁的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里。 场面到了这一步,已经有些混乱,京兆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下意识地看向绾宁。 此时,绾宁站了出来。 “刚刚苏铮的试卷,想必几位大人都看过了,一致认为苏铮的答卷内容确实上不得榜。 不过吴姨娘显然不信,认为那不是苏铮的答卷,依我看,那还是把当事人苏铮传来吧。 这是不是他写的?有没有人换过他的试卷,他本人,肯定是清楚的。” 京兆尹:“对对对,传苏铮。” 第339章 吴氏认错道歉 啊…… 吴氏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发生。 是啊,只要苏铮一来,就真相大白了。但是这个提议是由绾宁提出来的,她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在此时,绾宁又说: “早便听闻文夫子对学生非常用心,总是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的学生,对苏铮也是多次照顾。” 文夫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绾宁笑了笑,微微颌首,表示敬意。 “文夫子真是高风亮节,为了大周未来的希望,兢兢业业,孜孜不倦,操碎了心。 既然苏铮平时成绩和表现都很好,或许这一次考试确实失利。 正好今日有机会,干脆现场出题现场答。我才疏学浅,却也听说过文人之间的雅事,有应题而作,有随性而作。 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的才华被大家所看见。 也算是全了我和吴姨娘的一场情谊。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那么多老百姓们关心这件事情的进展,与其最后让大家记住我们一场没有意义的争论,还不如记住一个有才华的学生,说不好能在将来,成为京城一大美谈。” 绾宁夸了文夫子,又提出了建议,还说了自己此番作为的理由,更上升到美化事件的高度,一个大家嫡女的气派油然而生。 这话里,是字字句句都在为苏铮铺路,外头的围观群众听着,都对绾宁露出敬佩之色。 不过,绾宁越是如此,就越显得吴氏一开始的行为,居心叵测。 “天哪,苏大小姐也太好了嘛,都已经这样了,她还在为苏铮考虑。” “是啊,刚才吴姨娘可是句句都要拉苏大小姐下水,一直都在辱骂和责怪。” “苏小姐太善良,太重情义了,这样的人容易吃亏呀。” “有什么办法,吴姨娘总归是母亲。” “苏大小姐太苦了。” 吴氏听着绾宁这话,震惊了。她万万想不到,绾宁会这么说。 她直觉绾宁不怀好意,但是没有证据,好像自己进入了一个什么怪圈里面。 如果说绾宁是想帮苏铮,吴氏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若说绾宁是想害苏铮,但是她到现在也没有听出来有害苏铮的意思。 而且听着这话,绾宁不仅没有害的意思,而且一直都在为苏铮说话。 吴氏头疼,想不出所以然来:难道确实是试卷有问题,但是又怕他说出来,干脆直接卖个好给他? 对,一定是这样,等一下苏铮来了,她一定要交代苏铮,千万不要怕,该说的都要说出来…… 就在此时,传来上首的京兆尹应下的声音: “苏大小姐此番提议甚好。” 京兆尹知道这是绾宁想拉进和吴姨娘的距离,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举手之劳,这人情不送白不送,当即便应下了。 这件事情,能消化在京兆尹府衙是最好的,不用惊动上面的人。 而且绾宁此次代表的是国公府,提出来的要求也并不过分,说的有理有据,他没道理不答应。 绾宁行了一礼表示感谢,这才看下文夫子。 “那便有劳文夫子出两道题,咱们便现场考考苏铮,若苏铮答出了好文章,我便舍了这面子,让人一份一份誊抄出来,让京城百姓阅览,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文夫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他知道这是绾宁在给苏铮机会,自然也是要配合的,自己的学生有出息,他心里也高兴。 绾宁这番一来,虽然说对苏铮的会试成绩没有多大改变,但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在这种场合能做出好文章,对他是极好的名声。 名声这种东西,若今后在朝为官,还是很重要的。 文夫子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对绾宁投去赞赏的一眼。在这种情况下,绾宁还能为苏铮考虑,为他好,对比来说,吴氏是万万都比不上的。 文夫子此时再看吴姨娘,只觉得她这妇人,愚蠢无知。 吴氏看着绾宁,企图从绾宁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绾宁对上她的目光,淡淡一笑。 这一眼看得吴氏心中突突直跳,她直觉没有好事,但是又想不到哪里会出错,想不到也就意味着无法应对。 吴氏脑中电光火石,闪过很多疑虑,尽量让自己能清楚的看待绾宁说的这些事。 客观来讲,绾宁的这些提议全部都是对苏铮有好处的。 第一,如果这个试卷不是苏铮的试卷,那便是确凿的证据,她可以直接要求官府彻查会试。 若这就是苏铮的试卷,说明他这一回发挥失常,那自己的指控便是诬告,无论她有什么后果,但是对于苏铮来说,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而绾宁又说了,让夫子现场给苏铮出题,让苏铮回答。若答得不好,那是这个场合实在让人太过紧张,做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但如果苏铮能写出来,还能发挥出色,那对于苏铮来说,就是扬名的好机会。 等下一次会试取得好成绩,再有这一次的事件加持,苏铮的前途无可限量。 所以,照这么来看,绾宁的这些提议,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对苏铮有好处的。 吴氏有点看不懂绾宁了,不知道绾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难道她是真的为苏铮好吗? 吴氏的脑中一出现这个问题,吓了一跳,她不敢相信。 吴氏的脑中乱糟糟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 就在吴氏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其中关窍的时候,苏铮来了。 门外的围观百姓自觉让开一条道,就见不远处,官兵们拉着一个年轻公子过来,那年轻公子走路摇摇晃晃的,还得人扶着,有人认出来喊了一声,这就是苏家五公子,苏铮。 待众人看清,眼中皆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见苏铮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的红色胭脂唇印还清晰可见,待走近了,一身的酒味扑鼻而来,眼睛惺忪睁不开的样子,一看就是从睡梦中被人拖出来的。 过夜的酒味沾在衣服上,混合着各种食物油腻的气息一阵发臭,路过人群时,大家齐齐捂住口鼻,往后退了两步,面露嫌恶。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吴姨娘口中,品行良好的学生。 府衙前堂中,文夫子一眼看到这幅模样的苏铮,眉头皱起,面露不悦。 他的学生向来整洁知礼,从来没有像如此这般的。 而且今日放榜,苏铮这一看就是一整夜都在外头鬼混的样子,哪里有从前的半点乖觉,文父子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地上的吴氏也回过头来,待看到苏铮这幅样子,也微微一愣,心里恨铁不成钢,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是教训的好时机,只得忍着。 吴氏见苏铮走过来,想上前去迎,但是她跪得太久,腿上失力,完全挪动不了,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站起来,只能跪着往前走了几步。 “铮儿。” 苏铮一路上都迷迷糊糊的,这会见着吴氏才稍微清明些, “姨娘怎么在这里?” 吴氏看到苏铮脸上的红色唇印,刺痛了眼睛,心中把楼里的女子狠骂了几句,这才知道这几日苏铮去了哪里。 如今大家都看到了,以后传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吴氏心里又气又急,但这个时候又不能发泄,还得顾着苏铮的脸面。 生生忍着情绪,脸色白得吓人。 吴氏好一会才收拾好情绪,示意了一下苏铮,往前头看去。 苏铮抬眼,一眼看到京兆尹大人,再往旁边一看,居然是文夫子。 瞬间一个机灵完全清醒了过来,赶忙跪下,对着文夫子行了一礼。 对于文夫子,北山学院的学生,一直都非常敬重。 而文夫子又很看重苏铮,从前在苏铮心里,文夫子的地位,比苏长荣差不了多少,此时在这里见到文夫子,苏铮心里惊大于喜。 他看了四周一眼,满脸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 文夫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要叫我来?要我做什么? 苏铮心里一大堆的问号,但是不敢问。 吴氏倒是想上去嘱咐几句,但是在场这么多人,她也不能众目睽睽之下说什么,心中焦急的很。 此时绾宁又站了出来,对着苏铮把今天发生的事,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不过没有说后面会给他机会,现场考题这件事。其他人也都忽略了这个小细节。 吴氏听着绾宁的解释,中规中矩,没有半点添油加醋,很乐观的说明了发生了什么。 她不解的看着绾宁,绾宁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每一步在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都帮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绾宁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是害怕,一颗心提着。 吴氏被这种感觉折磨着,十分的不好受。 苏铮听完绾宁的话,飞快的看了四周一眼,整个人已经完全清醒。 但他小心翼翼的表情,已经显示出了他内心的不知所措 他看了吴氏一眼,吴氏趁机开口道: “铮儿别怕,有什么便说什么。只要你说的属实,京兆尹大人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吴氏说这一句话,只要是说给在场众人听的,同时也暗示苏铮不用怕国公府的势力,事情已经放到了台面上来讲,就是国公府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这番话听在苏铮耳中,却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他每想那么多,只记得了吴氏说的:老老实实回答,不用怕。 虽然绾宁刚刚把事情都解释了一遍,但是苏铮还是有些懵。 听到吴氏这般交待,苏铮点了点头,但看向吴氏的时候,眼中满是责怪。 他虽然不太清楚眼前的状况,但是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是了解了。 刚刚听绾宁说的时候,他就一直皱眉头。 原本只是他自己落榜,现在可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落榜,而且落榜了他姨娘还怪别人陷害。 苏铮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怨恨吴氏,只觉得吴氏愚蠢至极。 若不然文夫子在这,他都想直接跑了算了。 苏铮心里怪吴氏,怪她不跟自己商量,便闹了那么大一出,实在丢人。 成绩真不真实,有没有被篡改,他心中最清楚。 原本他自己失意便罢了,但现在闹得人尽皆知。 苏铮只感觉自己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也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是什么。 他好像被什么推着走到这一步,却无能为力,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绾宁往京兆尹大人看了一眼,京兆尹大人立马反应过来,拿起惊堂木,目光瞥见君逸,又轻轻的放下,小声的拍了一下。 “苏铮,你且看看这试卷,是不是你的?” 话落,师爷立马把标明苏铮的试卷拿了下去,给苏铮查看。 苏铮看了文夫子一眼,只觉得无地自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试卷,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心虚得很。 京兆尹看他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苏铮,本官问你,这可是你的试卷?” 京兆尹声音严肃,苏铮本就心虚,这会吓了一跳,赶忙回答: “不错,确实是我的试卷。” 京兆尹又问:“那上面的内容可有被人篡改?” 苏铮看了一眼:“不是,没有。” 京兆尹看向吴氏:“吴姨娘对此,可有何话说?” 吴氏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在这个档口,绾宁出声,看向苏铮: “在此,我想问一问苏五公子,你觉得这一次的考题,你考得怎么样? 是用你平时的实力全力以赴了,还是最后的结果,其实连你平时的百分之一实力都没有?” 吴氏皱眉,不知道绾宁为什么要这么问。 她看向苏铮,只见苏铮低着头,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窘迫。 绾宁并不着急,声音缓慢,不急不徐又问了一遍。 苏铮低着头,只得回答:“这一次并没有发挥好,落榜是在意料之内。” 苏铮哪里敢说实话,只能话里话外的为自己找补。 周围的围观群众听到这里,几乎已经真相大白。 什么国公府买通考官,篡改成绩,就是吴氏乱说的,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不由得纷纷对吴氏指指点点。 “这吴姨娘是怎么回事,不分青红皂白就这么侮辱人。还一来就要人跪下,用律法,用母亲的身份逼迫,这吴姨娘也太坏了吧。” “就是,我还真以为会试出了什么事。我家表兄今年刚刚考了,榜上有名,若真是会试有猫腻,成绩取消又得耽误。” “吴姨娘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私怨,闹这么大一出,绝对不能放过她。” “不过,我看苏大小姐善良的性子,肯定不会跟她一般计较。” “唉,苏大小姐也太好心了,都这样了还处处护着她。吴姨娘真是枉为人母,还好苏小姐现在到了国公府,若是还在苏府,不知道怎么被他们琢磨呢。” “苏小姐这是前十六年把该受的苦都受了,现在国公府器重她,逸王殿下爱重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说到底苏大小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这叫什么事?一出闹剧。” “也算有惊无险,咱们就当看了个热闹。” 吴氏听着苏铮的回答,有些不可置信,脱口而出: “铮儿,你说实话,不必怕他们,若真的有什么猫腻,大人一定会为你做主。” “我说的就是实话。” 苏铮一脸的不耐烦,他脸上的红色唇印没有擦掉,此时脸上的颜色和他的表情混合在一起,看得吴氏心里一阵发堵。 她想过苏铮可能考得不好,但是却没想过是这个结局。 吴氏一颗心飘在半空,无处安放。 她看向绾宁,面色讪讪,这件事苏铮承认得明明白白,直接为这件事情定了性。 是她出口无状,冤枉了人。 都怪她太急,若能问一问苏铮,也不至于出这样的丑。 但现在,事情是她挑起来的,最后的结果是冤枉了国公府,其实是苏铮自己没有考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是在府衙,吴氏一时骑虎难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头一回有恨不得一头撞死的冲动。 只是她如何不要紧,不能毁了苏铮。 吴氏想到什么,脑中飞快旋转起来,她擦了擦眼角,看向首位上的京兆尹大人还有文夫子,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 “这件事是妾身错了,是妾身太关注铮儿,以为铮儿这一次一定金榜题名,但是见他落榜,心中急切,便想左了。 此事的一应后果,我一人承担,要如何发落妾身都认。 因为妾身的愚钝,让文夫子白跑一趟,是妾身的错,在此,特地向文夫子表达歉意。” 说完这些话,吴氏又看向绾宁,态度和刚刚是天壤之别。 “宁儿,你是好孩子,是姨娘相左了,在此,姨娘向你和国公府道歉,改日定当上门负荆请罪。” 绾宁低着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想着:吴氏如此能屈能伸,前世能成事实在是意料之内。 吴氏说完,不等绾宁说话,直接看向文夫子,表情陈恳,开口道: “这一回,妾身大错特错,还望文夫子大人不计小人过。 刚刚宁儿的提议,不知夫子的题出出来没有?” 吴氏的想法很简单,这件事之后,她的名声一定无法挽回。 苏长荣也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自己是没有退路了,那就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苏铮。 她相信,依苏铮的学问,一定能作出好文章,如此,她今日一出,也就不算全都是无用功。 吴氏想得很好,却不知道,此时的绾宁,听到她的话,低着的头嘴角微微勾起: 好戏,开场了。 第340章 要把吴姨娘一次打怕 众人听到这话,皆鄙夷地看着吴氏,都已经这样了,还想为苏铮捞好处,真是不要脸。 这话绾宁说,是人情,但是吴氏说,就是蹬鼻子上脸。 绾宁听着吴氏这话,却是微微一笑。 那么好的机会,吴氏不会放过。所以就算被戳脊梁骨,她也要这么做。 而且刚才她不仅自己丢了脸,还给苏铮丢了脸,肯定要想尽办法找补,那么好的机会,必定抓住。 吴氏肯定也想到了绾宁没有安好心,但是她不知道真相,也就无从判断这件事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只能按照现下最有利的那个方向去做。 绾宁要吴氏,亲手揭露她的儿子,亲手毁了她自己所有的希望,亲手把苏铮送上风口浪尖。 文夫子点点头,他刚才就想好了,这会,在众人的见证下,提笔写了两道题目。 这题不能太简单,若太简单,不能突出苏铮的才华。 也不能太难,让苏铮下不来台。 更不能是从前做过的题,要不然会有作弊的嫌疑,被人发现,他的脸上也挂不住。 文夫子心中知道,绾宁做出这个提议,是想为苏铮赢得一些口碑。无论她和吴氏之间有什么矛盾都好,但当这件事有助于苏铮,他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接下来,就看苏铮的了。 苏铮听到这话,一下愣住了。 他以为事情到他这里就已经完了,但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刚才他之所以这么配合,是因为事情已经到了这里,他不澄清没法下台,就干脆当成一场误会,息事宁人算了。 但是,正当他要歇一口气的时候,天上居然还掉下一个那么大的雷,砸得他不知所措。 苏铮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但是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猛的回过头,看向吴氏,眼神中是浓浓的责怪,这下,是真的下不来台了。 今日,是必定要出丑了。 吴氏对上苏铮的眼神,吓了一跳。转念一想,以为他是害怕。 赶忙出声宽慰:“铮儿你别怕,这种场合紧张也是很正常,但是母亲相信你一定能出色发挥,让大家看到你的才华。” 吴氏这话,本意是想告诉苏铮,这种场合哪怕作不出文章,问题也不大,但是如果能作出好的文章,就是白赚的名声。 但是苏铮心虚,他脑中想的,和吴氏想的,天壤之别。 如果说苏铮刚刚来时,感觉自己像赶鸭子上架,那么现在的苏铮,便是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鸭子,心中快要气炸了。 他狠狠的剜了一眼吴氏,心中只觉得她是不是被苏雨澜的事刺激到,便想着也要来害他,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他商量,把他搞得这么被动。 苏铮怨怪吴氏,实在多管闲事到令人厌恶。 一旁的绾宁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 吴氏自以为是的好,是手刃苏铮的刀。 苏铮现在心里应该恨毒了她,不过,吴氏心里不知道,怕是还委屈为什么一门心思对苏铮好,苏铮会这样。 正在这时候,官兵们已经搬上了桌,还有笔墨纸砚。 苏铮看着面前准备好的文房四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心里对吴氏的怨恨达到顶点。 恨不能昨夜就死了,免得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而且现场还有自己最敬爱的夫子。 这下,彻底完了,原本他只是失了里子,以后再去会试也没有意义,但好歹有“曾经”可以提起,现在,面子也没有了。 里里外外,都失得干干净净。 他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毛的公鸡,无所遁形。 文夫子看苏铮半天一动不动,微微皱眉,他出的题虽然不是很容易,但是也没有太难,足以苏铮有足够的空间发挥。但是苏铮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诚然,现在的状况确实是有些让人紧张的,但一个少年人这点心气都没有,实在让人大失所望。 苏铮从前,学问好是好,但是心性不行,以后也是支楞不起来。 想到这里,文夫子对苏铮的好感已经大打折扣,从前积累的好印象,一下子就削弱了大半。 心中暗自感慨,这人果然是要经事才知道是什么样的,就看平时哪里看得出,只有在事上,才能看出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看文夫子摇了摇头,绾宁开口:“这一题五公子要想一想,那便看一看下一题,没准能有很好的回答。” 众人反应过来,苏铮根本连看题都没有看,底下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这苏五公子,连题都没有看,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 “要是我的话,也好歹看看题是什么。而且文夫子如此器重他,肯定不会刁难于他。”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苏大小姐在给他机会,念着姐弟情谊呢。” “就是就是,他虽然摊上个这样的母亲,但是有一个这么好的姐姐,居然还不珍惜。” “这苏五公子在干什么啊?难道魂还在昨夜鬼混的女子哪里吗?” 有人听着这话,看向苏铮脸上的红印,呲笑起来。 “真是烂泥巴扶不上墙。” “苏五公子不会其实什么都不会吧?” “我觉得也是……” 苏铮听到这样的话从背后传来,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确实是真的不会,他觉得自己不去看,还能够用紧张来搪塞。若是自己看了还写不出来,那风言风语更多。干脆就装死,看都不看。 殊不知,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让底下的质疑声越发明显。 一旁的吴氏听到这些话,可是气炸了。什么叫摊上这样的母亲,有这样好的姐姐,到最后怎么她变得里外不是人,而她苏绾宁清清白白还被人羡慕。 吴氏感觉自己要气晕了,但是她不能倒下,更不能放肆和那些人理论,她还要顾及着苏铮。 府衙前堂中,苏铮就这么定定的盯着眼前的试题宣纸,没有上前打开看,大家就这么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京兆尹实在看不下去了,看了一眼绾宁,试探着说了一句: “既然苏五公子今日没有这个雅兴,那这件事,便算了吧。” 吴氏听到这话,心中一急,正要跳出来说什么,被苏铮一个眼神憋了回去。 她心里委屈极了,不由得落了两滴眼泪下来。 说话间京兆尹眼睛的余光一直关注着君逸,见君逸依然老神在在,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才看向君逸旁边,见绾宁正在和身旁的丫鬟说着什么。 察觉到京兆尹大人的目光,绾宁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她是被告方,她的态度很重要。 京兆尹这下心中有了底,又看了一眼君逸,只见君逸一门心思都在绾宁这里,京兆尹心中暗道:原来传言说:逸王殿下爱妻是真的。 “咳咳……” 京兆尹看着下头一出声,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既然苏五公子没有兴致作文章,那这件事便罢了吧。” 说完他看向绾宁:“苏大小姐以为如何?” 今天的事,若是国公府真查出来有什么事还好说,但现在明显就是对方诬告,而他们派人上门拿人,本来就是京兆府衙不对,他现在哪里敢嚣张,态度好的不得了。 绾宁看向场上的人,目光落在吴氏身上,叹了一口气:“国公府没有异议。” 京兆尹循着众人的目光,鄙夷地看了一眼吴氏,才开口: “今日这件事,纯属苏府吴姨娘臆想出来的陷害,诬告了苏大小姐和国公府。 事实查清,和苏大小姐本人,还有国公府没有任何关系。 会试是公平的,没有猫腻,国公府也没有滥用职权。 吴姨娘对本官的论断,服还是不服?” “是,妾身服。” 吴氏跪在地上,低着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她说不出心中什么感受。只知道一切的发生,和她想的相距甚远。 京兆尹:“既然服,那诬告的事不能姑息,否则后人效仿,法度何在? 按照大周律法,诬告朝廷官员,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三十大板…… 吴氏一听,心惊肉跳,猛的抬头。 一想到三十大板落在自己身上,便不由得身体发抖。 她刚才说,如果错了,一应结果由自己承担,和国公府没有关系,她甘愿负荆请罪,就是为了躲避刑罚。 但现在京兆尹公事公办,她没有任何办法,而且不能求饶。 现在苏铮的形象已经很差了,若是她诬告了国公府,诬告了自己的女儿,整了这么一出大戏,却什么事都没有,不能服众。 本来就是她有错,她若还求情,就不知好歹了,敢做不敢当,苏铮的名声怕是要跌落谷底。 所以这三十大板,她必须得受着。 京兆尹大人发了话,立马有官兵上了长凳,还有两个高大的官兵手拿大板立在一旁,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的吴氏瑟瑟发抖。 俗话说,不见棺材不掉泪,吴氏现在见着了,心中的恐惧惊慌被放大,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了绾宁一眼,企图绾宁能说些什么。 然而,绾宁视而不见,一个劲的抹泪,什么都没说。 身后传来同情绾宁的话。 吴氏心中恨极,明明要打板子的是她,但是被人同情的却是苏绾宁。 还不等她琢磨什么,便有人来拖着她趴到了长凳上,吴氏跪久了,腿脚发麻,哪里受得了官兵的粗暴,表情痛苦。 眼睛瞥见一旁的大板,正想着要不要向绾宁求情的时候,身后的板子已经打了下来。 “啊……” 堂前传来吴氏的痛呼声,只一板下去,吴氏便痛得额头冒出了冷汗。 比板子更痛的,是此时此刻,吴氏的屈辱。 从前都是她打别人,哪里有别人打她。 “啊……” 又是一板子重重的打下来,府衙这些官兵打人,可半点都不虚,吴氏这两板子是挨得结结实实。 吴氏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罪,要么只是那些小妾给她一些气受,要么是苏雨澜不听话,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或者是在磋磨绾宁的时候,觉得还不够狠,都只是一些脑袋里的烦恼,但是身体上的痛,她没有这么受过。 哪怕上一回贬妻为妾,也只是苏长荣在言语上的伤害。 吴氏从来不知道板子打在身上这么痛,第三板下来,她已经受不了了。 但是打板的官兵可没有手软,堂前传来吴氏一声又一声的痛呼。 在第十大板打下去的时候,吴氏终于忍不住,放下了所有的骄傲,涕泗横流地看向绾宁,求她: “宁儿,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让他们别打了。” 事情一旦开了口,接下来做起来就容易多了。 “宁儿,姨娘知错了,姨娘不该诬告你,不该诬告国公府,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姨娘错了,宁儿,求求你,姨娘……以后再也不敢了,姨娘以后一定吸取教训……” 吴氏无与伦比的道歉,实在是太痛了,比起身体上这些清晰的疼痛,她觉得从前那些痛苦简直不值一提。 吴氏脑中想到苏雨澜,她听说过,苏雨澜在死之前,经过了三日三夜的毒打和折磨……,一时悲从中来,泪水汹涌而下。 她现在只是在府衙被打了几个板子,便已经受不了,但是苏雨澜那时候,可是在大理寺的牢狱…… 大理寺的牢狱,听着就让人闻风丧胆。 但是苏雨澜整整受了三日三夜,而且听闻去世前,吴薇还去看过她…… 吴氏不忍再想下去。 心中的悔恨痛苦,像潮水一般涌过来,几乎要把她淹没。 “啪……” 板子又落在了身上,吴氏的痛呼声响彻前堂,苏铮在一旁低着头,冷眼看着这一幕,吴氏被打,他不仅不觉得心疼,反而觉得解气,这是吴氏自找的。 本来吴氏好好的,他好好的,但是偏偏要来这一出,把他架到火上烤,他简直恨死吴氏了。 这一套打,也给吴氏教训,免得下次又出现这样的事情。 吴氏被打得思绪飘零,身后的板子却停了下来,原来是绾宁起身说话了。 “大人,吴姨娘已经知道错了,这板子……,便减半吧,她毕竟是……唉,还望大人成全,只要大人能减半,此事,我和国公府便不再计较了。” 围观群众听着这话,都对绾宁抱以极大的同情。 “苏大小姐也太善良了,这样了,都还要为吴姨娘求情。” “是啊,但是也是没办法的事,众目睽睽之下,吴姨娘这般求苏大小姐,苏大小姐若无动于衷,传出去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要我说,这吴姨娘就是吃准了苏大小姐心软,所以才这般为所欲为,若是这次放过了她,下次又这样,最好就是一次把她打怕。” “唉,到底是母女,苏大小姐可怜了。” 这些话,断断续续的落在吴氏耳中,此时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计较了,眼睛巴巴的看着绾宁。 心里想的却是:既然都求了,便让京兆尹不打了才好,怎么才减半?她现在刚刚打了十一板,还有四个板子,这苏绾宁是成心想让她不好,就这四个板子都不愿意替她减去。 吴氏心中气急又怨恨,但是脸上不敢显露分毫,还要做出可怜的样子,祈求绾宁再多说几句,好让京兆尹同意,免她十五大板,若不然的话,这三十大板打下来,她有没有命在还是未知。 绾宁看向京兆尹,到了这个时候,她并不怕别人说,只是三十大板,怕是今日吴氏就得抬着回去。 她的戏还没唱完呢,吴氏得好好的保持神志清醒。 她怎么可能会放过吴氏呢? 等一会的事情发生,吴氏一定会后悔她现在求了情,一定会后悔现在就应该被打三十大板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一觉睡到天亮太阳照常升起。 但是,没有如果。 绾宁一手掌握着事情的进展和节奏,每一步按部就班,慢条斯理,她要一刀一刀让吴氏凌迟。 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十五个板子,比起那样的感受,实在不值一提。 而且现在,吴氏已经被打了十一个板子了,再打四个差不多了,痛也痛了,伤也受了,接下来绾宁要她清醒着才好。 绾宁开口,国公府的面子京兆尹不能不给,当即点头: “这件事,是吴姨娘诬告了苏大小姐,诬告了国公府,既然国公府不予计较,为吴姨娘求情,那便板子减半。只打十五个板子。” 吴氏趴在长凳上,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没等她缓过来,又本能的传出一声惨叫,是身后的大板打了下来。 接下来还有三板,吴氏咬着牙关,生生受了过去。 到此时,她已经脸色发白,整个下半身一阵一阵的发麻。 吴嬷嬷这个时候看着眼色悄悄的过去扶了吴氏下来。 底下全都是对吴氏的指指点点,苏铮在一旁,只感觉自己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对吴氏嫌恶的看了一眼,落在吴氏眼中,是又惊又委屈,眼泪说掉就掉了下来。 别人如何说不要紧,但是苏铮的态度,却是寸寸割她肉的刀。 首位上,京兆尹拍了拍惊堂木, “虚惊一场,现在真相大白,吴姨娘对苏大小姐和国公府都是诬告,事实不成立。 如今事情真相大白,罚也罚了此事便……” 京兆尹话没说完,外头传来一声妇人大喊:“救命,大人,求大人救命。” 众人纷纷向后看去,不自觉的让出一条道。 就见着一年老妇人,身形单薄,走过的时候,身上隐隐约约传来药味,一看就是久病之人。 一身旧的粗布衫,已经洗得发白。 她踉跄着从外头走进来,满脸沟壑,挂满泪痕。 一进府衙的大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人救命,求大人做主,苏家的五公子绑了我的儿子,还要杀了他,求大人救救我的儿子。” 【作者有话说】 —— —— 关于更新,以前两章,两章加起来一起四千字,现在一章,一起四千字,有时候六千字。 大家不要看章数啊,要看字数。 以前两千字,一章14页左右,现在一章34页左右。 作者没有少更,就是把两章合并成一章了。 第341章 杀人灭口 一语激起千层浪。 “苏五公子绑架?” “苏五公子杀人?” “是……这个苏五公子吗?” “这是妇人是谁?有谁认识吗?” 众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一浪高过一浪,堂上的苏铮,从一开始的愣怔到心慌,只花了几息的功夫。 他脑子里有一道巨大的声音在呐喊:快走快走快走…… 这个妇人,别人不认识,他认识。 就是他的那个代笔秀才的亲娘,她认识他。 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些话,但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本能的想要逃离。 他两步走到吴氏旁边,想要扶住吴氏往外走,用吴氏作伐,离开这里。 吴氏正呼痛,对于这一幕没有反应过来,虽然听到了苏家公子,但是她不觉得众人口中的苏家公子和苏铮有什么关系。 这会见到苏铮来扶她,暗自抹了一把泪,心道:还是自己的儿子亲。 她就着苏铮的手,一手搭在吴嬷嬷胳膊上,吃力的往外走去。 只是,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住了。 “哎,苏五公子,你别走啊,这位大娘说的是不是你?” “对对对,不许走,不是你你再走,是你你走不掉了。” 说话间,门口围观的老百姓就已经把几人的路用人墙侧底挡住了。 吴氏见状,厉喝道: “滚开,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们的路。” 吴氏主要是太痛,不想和这些老百姓周旋,想赶紧回府。 回去了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还要想回苏府后,怎么对苏长荣交代。 想到苏长荣,吴氏内心一阵焦躁,说出的话,语气就又冷了几分。 百姓们原本对他们印象就不好,这会听到吴氏真的说,一下变了脸色。 “啊呸,你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你,我还就拦了怎么的,允许你儿子杀人,不允许我们见义勇为?” “对对,你们苏府就是这么为所欲为的?” 吴氏气结:“谁杀人,你说谁杀人,污蔑是要坐牢的。” 那些老百姓可不是隐忍的主,吴氏这话一说,立马大嗓门嚎开了: “你不是刚刚才污蔑了苏大小姐和国公府吗,要坐牢也是你比我们先去。” 吴氏一个不稳脚无力差点往下倒,气得一张脸发白。 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落在吴氏耳中,像被锤子锤过一样,脑袋嗡嗡嗡作响。 吴嬷嬷眼疾手快扶住她:“姨娘,姨娘……” 一旁的苏铮心慌得不得了,想走走不了,心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得不按耐下来,脸色逐渐发白。 府衙前堂的一侧,君逸抬头,正好对上绾宁的目光,绾宁微微挑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君逸了然,抬手替绾宁倒了一杯茶,对着后头挥了挥手。 后头的侍卫往侧门悄悄散开,降低绾宁这边的存在感。 绾宁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好香的茶,皇家贵胄,出门上个堂都这么会享受。 她微微抬眸,看着眼前这出闹剧。 冷眼旁观。 “肃静肃静。” 京兆尹抬起两手,站起身来,示意底下不要喧哗。 底下安静下来。 京兆尹坐下:“底下何人?为何喧哗?” 跪着的妇人看起来神情悲痛,似乎是想起什么,跪着的身子都有些哆哆嗦嗦,她抬头,泪眼浑浊,几乎都看不清眼前的状况。 “大人,求大人为民妇做主,救救民妇的儿子。 民妇是肃州人士,夫家姓黄,民妇同姓,四年前来到京城,住在城西下河街。” 众人一听,当即了然,城西下河街是京城最低等的贫民窟,看妇人的穿着,确实是像那里出来的。 妇人顿了顿,又道: “大人,民妇状告苏府苏五公子,绑了我儿子黄正,还想要杀了他,还请……还请大人为我儿做主。” 京兆尹看向一旁的苏铮,只见苏铮被老百姓围住挡住去路,他往后退了两步,眉头深皱,脸色惨白。 京兆尹问妇人:“京城苏姓有好几家,你说的是哪一家?” 妇人战战栗栗的回答:“回大人,民妇不知。” 京兆尹:“那你可认识苏家的苏五公子?” 妇人连忙点头,“认得的,认得的,这几年我见过他好几次,她也来过我家。 京兆尹示意了一下场上众人,对妇人说道: “你看看,这堂上,可有你要找的人?” 苏铮闻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一旁的吴氏一脸狐疑, 脑中想到什么,赶忙问道: “铮儿,你实话实说,这妇人说的是不是你,你绑架了她儿子,还要杀她儿子?” 这么荒唐的事,若是放在平时,吴氏肯定是不相信的,但是今天,一切的发生都太诡异了。 绾宁那么配合,她直觉里头有什么猫腻,所以,再不可能的事,她也不敢去赌。 苏铮心情烦躁:“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吴氏看着苏铮,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儿子,还是了解几分的,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没有说谎。 想到刚刚苏铮的动作,只以为苏铮是怕麻烦才会如此,毕竟刚刚对方说的就是“苏五公子”这个称呼。 她还特意低声安慰了苏铮一句:“铮儿,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自己没做过,就不怕。” “嗯。” 苏铮胡乱的应了一句,他确实没有绑黄正,更不敢杀他,但是他和黄正有秘密。 那个秘密不能被发现。 苏铮完全不能想象,如果他的秘密被曝光,会有什么后果。 妇人寻着京兆尹的示意,往堂上看过去,她年纪大了,有些看不清,擦了擦眼睛,环顾了一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才看清苏铮也在,整个人一下都激动起来,指着苏铮: “苏五公子苏五公子……” 她来不及想苏铮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来不及想这个场合,哪里有不对,她顾不得规矩,起身冲上去,一把抓住苏铮的胳膊,激动的看着京兆尹,泪水汹涌而下,语气急切: “大人,大人,快把他抓起来,快,千万别让他跑了,就是他绑了我的儿子,还要杀了他,快把他抓起来。” 妇人死死的抓住苏铮的胳膊,生怕他一不留神就跑了。 苏铮的胳膊都被掐紫了,他看着这一幕,有些呆滞,回不过神来。 他年纪小,也没经过什么事,一时遇到,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循着对方的话去想。 他这几天都出去玩了,哪里会去什么绑架杀人,他脑子里来不及想这些,但是他知道,一定要尽快把这个老妇人弄走,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努力地定住身形,安慰好眼前的妇人: “伯母,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们后再说,这期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从会试之后,我都没有见过他。” 苏铮这话,就已经变相承认他们确实认识了。 众人指指点点: “原来真的是他,原来真的认识?” “这苏五公子也不知道瞒了什么,听这话就是想要支开老妇人,不让我们知道。” 有人对着里头喊了一句:“大娘,不要相信他,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解决,大人会为你做主,若不然的话,你一走,别说你儿子的命,你的命都怕是保不住。” “对对对,京兆尹大人一定会为你做主,大娘不要相信他。” 人群声此起彼伏,也不知道老妇人听进去多少。 她拉着苏铮,声音却是放低了一些,泪如雨下: “五公子,我的儿子在哪里,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求求你,五公子,求求你把他还给我。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求求你……” 老妇人泣不成声,看到苏铮不停的祈求,那无助的模样,令人动容。 “啪……” 京兆尹拍了拍惊堂木,问道:“黄氏,本官问你,眼前的苏五公子你可认识?” 妇人连连点头:“是是,认识。” 京兆尹:“那他可是你口中说的,绑你儿子,要杀你儿子黄正之人?” 妇人指着苏铮:“是,就是他。” 京兆尹还没说话,一旁的吴氏对着妇人怒目而视,“你血口喷人,怎么可能呢?若你没有证据,随意诬告,苏府绝对不会放过你。” 在场众人听着这话,纷纷对吴氏投去鄙视的眼神。 刚刚她也是如此,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便状告绾宁和国公府,到最后挨打了还求情,现在轮到苏铮身上,就这般严词厉色的要处罚对方。 对比于现在她咄咄逼人的模样,刚刚的绾宁,简直是比下凡的仙女还要善良,而吴氏就像个老妖婆似的。 而且现在吴氏针对的人,是前来状告的贫穷妇人,大家看到她,本能的生出同情心。 就像看到自己被权贵压迫的样子,心中义愤填膺,对吴氏的厌恶,上升到了顶点。 但是,此时此刻,吴氏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她只想着帮苏铮澄清,还管别人怎么想。 “好你个恶毒妇人,你究竟是何居心。 是受了谁的怂恿,或者收了谁的钱,要这般诬陷我的儿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谁给了你钱,你说出来,我给你两倍。” 吴氏刚才问过苏铮,从苏铮的回话里,苏铮肯定没有做过这件事,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肯定就是背后有人从中作梗。 她几乎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想当然的就以为是绾宁找人做了个局,就是要破坏苏铮的名声,就像当初在郡主府门口,她和苏雨澜对绾宁的那样,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妇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被吴氏一喝,当即便吓得直接跪了下来,但是心中一想到自家的儿子,又鼓起了无限的勇气,往堂前挪了几步,对着京兆尹重重的磕了两个头: “大人,民妇不会说话,但是民妇说的句句属实。求大人让苏五公子把我儿子放了,我可以不计较,求他不要伤害我儿的性命。” 吴氏越听越气,忍着剧痛,走上前正想说话,被京兆尹一声惊堂木拍得后退了半步。 “有什么话本官自会询问,你这般着急出头是心虚,还是想要僭越,苏府就是这般没规矩吗,若不然本官这把椅子你来坐。” 京兆尹对吴氏没有半分好脸色,吴氏惊愣,又退了半步,府衙堂前,她不敢造次。 京兆尹哼了一声,看向底下的妇人: “黄氏,本官问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且细细道来。” 妇人忍住心中的惊恐和悲痛,又对着京兆尹磕了个头,这才开口说道: “大人,刚刚不久前,苏公子前来,叫走了我儿黄正,而后不多久,便有人上门告诉我,说在街角的时候,看到我儿被人绑了,而且还要杀了他。 我听着哪里忍得了,就要去找人,但是京城那么大,我怎么找得到,街头有好心人看到我焦急,便让我求上府衙,大人一定会为我做主……” 吴氏连忙道:“胡说,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儿子的人?” 妇人瑟瑟发抖,但还是回答: “是他的书童,我见过好几次,好几次他有事找我儿,都是他的书童来的,绝对错不了,所以一定是他。 就是他要杀我儿,他要杀人灭口。” 京兆尹一听这话,立马听到了其中的关键点: “杀人灭口? 难道说,是你的儿子黄正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还是说,牵连进了什么事情里?” 黄氏赶忙摇头,看了一眼苏铮,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大人没有,我儿老老实实,一心一意读书,他不会做坏事,我知道他。” 京兆尹:“那他和苏五公子,是什么关系?听苏五公子刚才的话,二人应该是认识。” 苏铮一听这话,赶忙跳出来: “大人,我和黄公子是朋友。之前我在北山学院读书的时候,我们还一起交流学问。” 吴氏赶紧搭话:“大人,读书人交几个朋友应该不算犯罪吧。” 京兆尹有些不满苏铮出来插话,而看向地上跪着的妇人: “你来说,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抓你的儿子?” 京兆尹问出这话,苏铮急了: “我没有,我绝对没有。 黄伯母你先回去,我这就跟你一同去找黄正,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对黄正做不好的事情。” 苏铮语速很快,颇有欲盖弥彰的意味,但是吴氏关心则乱,没有看出来。 她皱眉,自己的儿子,这般懦弱的性格,以后可怎么成事,本来自己没做错事,这么被人一炸,倒像是自己心虚似的,当即教导道, “你怎么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她要告就让她告好了,也该让她吃吃苦,她才知道不能乱咬人。” 最后这句话,说的算是很重了,这就在相当于说黄氏是狗,乱攀咬人。 此时的吴氏,再也顾不得自己之前是怎么冤枉绾宁和国公府的了,只想身体力行的给苏铮上一课,什么叫做大家公子的气派,而不是被这样的无知妇人一番话便说的泄了气,畏畏缩缩。 那妇人原本还在想,苏铮说的话可行性,但是听吴氏这么一说,哪里还敢赌,当即一咬牙,把二人之间的事全盘托出: “大人明察,因为我儿学问好,被苏五公子发现,这几年,一直为苏五公子代笔写文章做功课,苏五公子一定是怕事情败露,所以要杀我儿灭口。” 第342章 绾宁 就是我做的你能奈我何 此话一出,府衙中鸦雀无声。 京兆尹也惊了,这么戏剧的事,居然被他遇到了。 “代笔……” 妇人依旧跪着,既然说了,干脆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刚刚让她来府衙的那个人告诉她了,对大人说话要老老实实,千万不能有所隐瞒。 “是,不错,对的,这些年每一次的课业考试,全部都是我儿代他所写,有时候不能露面,便由他写了交给苏五公子,若有时候打乱了教室考核,便由我儿混进去替他考。 好像是说考试时有时候打乱的,前后左右上下也都不认识,所以一直没有引起怀疑……” 众人听完,一阵惊呼。 “还有这样的?” “长见识了。” 京兆尹不明所以,“黄正为什么这么做?” 妇人说着说着,泪水流下来, “因为我身体不好,从老家一来,就病着,家里没有别的收入。 一开始我儿子是去卖一些字画,但实在药太贵,入不敷出,便开始卖文章,后来认识苏五公子,苏五公子便干脆直接多给了钱,让我儿替他写所有的答卷……” “荒唐荒唐,实在荒唐,这是我今年听到过最荒唐的事了。” 大殿中响起吴氏不合时宜的笑声,她冷冷的盯着地上跪着的妇人,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背后的人究竟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要你这样来抹黑我们,人家说人穷志不穷,但我万万没想到,有的人真的可以为了几个钱出卖自己的尊严和灵魂,你这样对得起你们家的列祖列宗吗?你是在为你们黄家丢人。” 吴氏骂得狠,妇人气极。 他们家虽然穷,但是一直以来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但是现在却被人说成是居心叵测,为了钱才来说这些,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妇人看着京兆尹,似乎是证明自己一般,大声道:“大人,民妇说的句句属实,如果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对天发誓是很重要的事,众人一听已经有七八分相信妇人说的话,虽然这件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再看一眼苏铮,总觉得越看越像。 “代笔还真有这样的事?不会吧,不会吧?” “怎么不会?人家都来报官了,你说会不会?” “我猜想是这样,苏五公子因为会试不能找人去,所以名落孙山,五公子怕这件事被人发现,所以杀人灭口,这么一来,完全说得过去。” “这下好笑了,这吴姨娘还说是人家苏大小姐国公府做了什么陷害苏铮,原来到头来作弊的是他们家自己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戏码,我爱看。” 吴氏听着这话,差点气晕过去。 她忍不住要上前去和妇人理论,但身后被苏铮拉住了。 吴氏气急败坏,想要挣脱苏铮的手,“这种事不能忍,只要咱们没有做过,就绝对不能允许别人随意泼脏水。” 苏铮暗恨吴氏多管闲事,但是这么多人他不敢说,听着这话,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虚得不敢看吴氏。 吴氏看见这样的苏铮,心里突然猛的咯噔一下:难道……是真的??? 她愣住了,根本不能往下想,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京兆尹的问话: “苏五公子,这位妇人说得可属实?” 苏铮一听问道自己,吓了一跳,这种做坏事被戳穿的窘迫感,像把自己扒光了衣服放在众人面前被人审视,被人指指点点,简直无地自容。 特别是文夫子还在场,他根本不敢抬头。 从前他也不是没有想到过,事情会败露,但是万万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用这么难堪的方式。 众人见他不说话,心里已经有底。 京兆尹又拍了一声惊堂木,继续问了一遍: “苏五公子,她说的可是属实?” 苏铮下意识的摇头,“不……不,她说的是假的,没有这回事。” 地上跪着的妇人听到这话,一脸震惊,没想到苏铮会否认。 这样的人,还好刚刚她没有信他的话,不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一想到这样的人抓走了自己的儿子,还满口谎言,妇人又激动起来。 她扑过来,起身问道,“你怎么能这么没有担当,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你敢做不敢当,还要抓我的儿子,还要杀了他,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当初是谁说要和我儿子结拜为兄弟,还要给我们钱给我们买房子,这是不是你说的话,你对着天发誓,说你没说过这些话,说你没做过这些事,不然你便不得好死,你发誓。” 妇人情绪激动,语气恶狠狠的。 苏铮不承认,她没有任何办法。 她没有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更不懂与人打交道,她一心只想着救自己的儿子,说出的话也没有逻辑,但是却用了最朴实的方法,她说只要你发誓你没有做过,若做过便天打雷劈。 苏铮被一激,当即就要脱口而出,但是话到嘴边,他不敢,他心虚,他看向吴氏,对上吴氏的目光,快要哭了。 这一回,是吓的。 那么多人的目光都看着他,妇人咄咄逼人,他心乱如麻,手足无措。 到了这个时候,吴氏若还看不出里头的真相,那她这些年就白活了。 她心中清楚的知道:那妇人说的是真的。 苏铮确实找人代笔了。 她的目光越过妇人,看向坐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喝茶的绾宁,脑中一声惊雷,嘭的一声,在她脑中炸了个火花。 她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苏绾宁刚才所有的好心,都是在等这一个点。 那个什么黄正被绑架,甚至可能会被杀,确实不是苏铮做的,而这也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现在:曝出苏铮假学问的事。 从头到尾,苏绾宁等的,就是这一幕。 之前的所有,都是铺垫。 吴氏恍然大悟。 她知道了,知道绾宁为什么会来,知道绾宁为什么会向着苏铮说话,为什么她会不计较她诬告她和国公府的事,为什么她还要提议让苏铮做文章来挽回口碑…… 因为她苏绾宁,从一开始就知道苏铮的学问是假的。 而且她要在这个场合,把这件事情爆出来,她要让苏铮身败名裂,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一切都是苏绾宁的手笔,是她的计谋。 吴氏恨不能哈哈大笑,她笑自己愚蠢,她笑自己入局而不自知,她笑自己被人耍得团团转,她笑自己主动把头递上去,成为对方杀自己的刀,把自己寸寸凌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吴氏心中滔天怒火,不能发泄,一张脸憋得通红。 原来苏绾宁,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她,而是苏铮。 这般处心积虑,为什么? 吴氏的目光,看向绾宁。 她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看向绾宁。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完全不能把这个人和前十六年的苏绾宁联系在一起。 绾宁抬眸,对上她的目光,目光中有火焰燃烧,而绾宁只淡淡一笑,那笑里,并不是胜利者的姿态,而是一种从骨子里发出来的蔑视。 从前你能拿捏我,并非你段位有多高,而是那时候我当你是母亲,信你,敬你,爱你。 而现在,你在我眼中什么也不是,那你手中的那种种弯弯绕绕,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在我面前将无所遁形,而我想要反击,易如反掌。 吴氏在绾宁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这是她第一次,和绾宁正面交锋的落败,还没开始,就已经败得一塌涂地,对手都过了三招了,她才知道对手究竟做了什么。 吴氏自诩聪明,自诩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但是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感觉到浓浓的挫败,挫败之后,还有排山倒海而来的侮辱感。 她心中清楚明白的知道,苏绾宁是苏梓月的女儿。 若是她败在其他人的手上,或者是被其他人算计,她都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挫败感,但是她败在了苏梓月女儿的手上。 吴氏五指紧紧的握成拳,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深深的扣进血肉里,一阵刺痛,她几乎都能感受得到鲜血淋漓,她没有松开,她告诉自己,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 当年,苏梓月不是就要嫁给宋渊了吗?最后还不是死在她的手上。 而她苏梓月的女儿,还在自己手上受了这么多年的磋磨。 现在她也还没有输。 就算是代笔又如何?就算现在没有学问又如何?年轻人有些虚荣也是正常。 只要苏铮愿意勤奋读书,愿意认认真真去学习,四年后八年后重新参加会试,一样能够在那些学子中脱颖而出,声名鹊起。 她相信,苏铮那么聪明,一定能做到。现在做错了事不要紧,要紧的是以后还可以补救。 吴氏想的很好,只是,现实往往违背人的意愿。 她忽略了,苏铮只是十五岁,也没有经过什么大事,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性。 苏铮崩溃了。 事实上,是他从之前一进府衙大堂,脑子里边绷着一根弦。 这根弦在不知不觉中被一股力量一阵一阵的拉紧。 从他承认试卷是他自己的,到他承认那上面的答案是他的,再要他现场做出文章,每一件事都在逼迫他,都在把他心里的那根弦拉得更紧。 到现在,这一刻,这根弦,终于拉崩了。 他才十五岁,一直过得顺顺利利的,唯一的变动是身份,但是哪怕成了庶子,因为是长子,府中人不敢磋磨他。 而且刚刚由老师的得意弟子,变成了名落孙山的学子,试题试卷答的太差不说,现场还做不出来文章。 每一件事都在提醒他,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优秀,那些自以为是的优秀根本经不起推敲,一拉出来,就见光死了。 他可以尽情抵赖,但是他做不到了。 因为他心中清楚的知道,那妇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心中那个巨大的秘密,已经藏不起来了,被人挖了出来。 他做不到可以熟视无睹的告诉大家,这一切是假的,他做不到。 苏铮后背湿透,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 京兆尹问到:“苏五公子,本官问你,这位黄姓妇人说的可是属实?” “是。” 苏铮低着头,回答的很艰难,也很容易。 语气里是那种破罐子破摔的无措和无奈。 他累了。 就这样吧。 吴氏的目光从绾宁身上收回来,落在苏铮身上。 虽然心里已经有底,但是这会听苏铮说来,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一起这件事情本身,二是苏铮的态度。 她一个不稳,后退了两步,吴嬷嬷堪堪扶住她稳住她。 吴氏眉头紧皱,连连摇头。 “不不不……峥儿,不……不是的。” 苏铮抬头,看向吴氏,那眼神又暗又冷,还带着些隐隐的咬牙切齿。 吴氏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 脑中想到最后一次见苏雨澜,苏雨澜就是这样的眼神,她说:我恨你。 吴氏不由得泪如雨下。 苏铮见着没有半点心疼,反而不耐烦极了。 都是吴氏的错。 若不是吴氏没事找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吴氏把这件事情捅出来的。 京兆尹又问:“如今黄正在哪里?” 苏铮:“不知道。” 京兆尹:“是你绑架了他吗?” 苏铮:“我没有。” 京兆尹想了想,又问了一句,“所以你的学问确实都是假的,是由别人代笔和别人替你做的。” 苏铮头更低了:“是。” 事情陷入了怪圈,确实是苏铮找人带笔,他是假学问,但是他又没有绑架和说要杀人。 照理来说,若苏铮不承认,基本都不会承认,若是真承认了,也不会只承认一样。 大家不知道,但吴氏知道。 她看向绾宁,只是这一回的目光,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绑架和那些要杀人的话,都是苏绾宁的人做的,因为她需要黄氏这个妇人把这件事给爆出来。 可恨自己刚才的表现,却是在为苏绾宁的计划穿针引线。 吴氏此时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但是她更恨的,是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喝着茶的绾宁。 绾宁的目光,不躲不避,就这么看着吴氏,眼神里的意思也很明显: 对,就是我做的,你能奈我何。 这一眼,吴氏只觉得自己全身气血翻涌,五脏六腑的血液逆行,像是要从她的五脏七窍向外涌出来,耳边一阵长鸣。 绾宁轻笑一声,这就受不了了吗? 她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们呢? 既然要打脸,又怎么会只打一半呢? 呵。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有一个单薄的年轻男子,一身粗布衣裳从外头跑过来,目光在前堂中搜寻着,最后落在黄氏身上,急忙开口跑过来: “娘,娘,你怎么在这里?” 众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正主来了。 地上的苏铮也看了一眼,在看到黄正的时候,脸上露出一抹说不明道不清的笑意。 他整个人都像没有骨头似的拉拢着,无比颓败又落魄。 吴氏看着心疼极了,正想说话,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咆哮: “苏铮,枉我拿你当兄弟,但是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你绑了我还要杀我,若不是我见机逃了出来,是不是你就准备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你对付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欺负我娘?你明明知道我娘对我有多重要,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黄正越说越激动,想到刚才他回家没有看到他娘,有人过来告诉他,他娘正和苏铮对簿公堂,想当然的就以为是苏铮害了他,又想对付他娘,这时候再看到苏铮,是一脸的恨意。 在京兆尹问起事情原委的时候,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即就把他和苏铮之间的那些事,全部都说了出来。 黄正可不像他母亲什么都不懂,一番话说得清清楚楚,让人听得明明白白。 首位旁边,文夫子的眉头越皱越紧,目光在黄正和苏铮两人之间来回穿梭。 这些事别人不知道,他是清清楚楚苏铮的那些文章内容。这件事,他看了全场,到现在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哪怕十分不能让人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文夫子摇头,眼中露出浓浓的失望。 苏铮一抬头正好看见,眼睛逃也似的离开,赶忙又低下了头,不敢再抬起。 等黄正说完,大家已经清楚的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都是真的,原来苏五公子是这种人。” “就是就是,怪不得刚才让他作文章,什么都作不出来,看都不看,原来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种人真让人看不起,京城那些纨绔子弟,自己纨绔倒也不藏着掖着,这个倒好,明明就是自己一无是处,还要装作很厉害的样子。” “遇到会试就原形毕露了,偏偏他的母亲还在喊冤叫屈,说是别人动了手脚,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四周传来哄堂大笑声。 绾宁喝光杯中的最后一口茶,放在桌上,看了一眼君逸:“走吧。” 君逸:“不看完吗?” 绾宁摇头:“不必了。” 后头这些没什么好看的,有这些围观群众,足够了,今日过后,苏峥身败名裂,吴氏的名声也彻底臭了。 接下来她便回国公府等着就好。 等着吴氏上门。 那才是重头戏。 发生这么大的事,苏长荣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吴氏一定会来国公府求她。 到那时,她的事,苏梓月的事,宋芸的事,国公府的事,当年的事,她都要跟吴氏,算得明明白白。 【作者有话说】 —— —— 2022,好快啊。 祝福小可爱们,新的一年,平安顺遂! 你们的评论我都有看,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每次看到暖心的评论,小作者都非常感动。 再次谢谢大家。 写文是特别枯燥的事,但是如果有人喜欢,作者就会有满满的动力。 本书到现在并不挣钱,作者一直靠爱发电,靠着大家的喜欢和支持在坚持。 感谢你们,笔芯?! 月初了,求个票票,么么哒! 第343章 想吃便自己爬过来 绾宁和君逸出了京兆尹府衙,里头依旧一片喧闹。 绾宁上了马车,君逸送她回国公府。 国公府门前,君逸开口问:“还好吗?” 看绾宁心事重重的模样,君逸面色有些担忧。 绾宁摇了摇头,“没事,只是事情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心中有些唏嘘而已。” 君逸:“嗯,若需要我,让人送个信。” 绾宁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好。” 君逸目送绾宁入府。 绾宁回了国公府,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一听说绾宁回来,哪里还坐得住,赶忙从椅子上起来,就要出门去迎。 刚刚绾宁一走,她心里便直打鼓,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生怕绾宁在吴氏手下吃亏。 刚刚若不是绾宁拦着,她必定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有她在好歹能照应着。 绾宁现在这么小,也没经过什么事,对上吴氏那样的人,她想想实在是不放心。 这会听下人来报,说绾宁回来,赶忙就要见一见人。 绾宁一进院子,就见老夫人要往外走,脚步加快迎上来: “祖母怎么出来了,在屋中等着我便是。” 老夫人一见着绾宁,上上下下把绾宁打量了个遍,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开口, “若是别人倒也罢了,但是你今日对上的是吴霜……” 一说到吴氏说不得又牵出苏梓月,老夫人不愿意让绾宁伤心,话说到一半,没有再说下去。 绾宁知道老夫人什么意思,挽着她的手臂往屋子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祖母不必担忧,我心里有数,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目露心疼,叹了口气。 进了屋之后,绾宁先把事情的结果说了,好让老夫人放心。 然后又让半夏把事情从前到后都说了一遍,半夏很有说书先生的天赋,把当时的场面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遍。 语气学的惟妙惟肖,老夫人和张嬷嬷听着一愣一愣的,仿佛声临其境一般。 等听完,老夫人才看向绾宁,“所以说,宁儿你一开始就知道苏铮假学问的事?” “是前段时间查出来的,不过那时候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两日才有的结果,本来想跟祖母说,又觉得这些琐事不该来烦忧祖母,便也没有讲,正好这个档口吴姨娘寻上门来,便见机用了这件事作伐。” 绾宁对老夫人没有隐瞒,但是改动了其中一些小细节,对事情的结果没有什么影响。 老夫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就着绾宁的手,在一旁坐下来,“原来还有这种事。 上回为了苏铮能入国子监,吴氏还特地来求了一封推荐信,现在看来,她求爷爷告奶奶得到的东西,也派不上用场,她这样的人也真是活该。” 老夫人一想到吴氏的那些指控,便对吴氏义愤填膺。 把这件事了解清楚,老夫人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绾宁见状,才又说道,“祖母,还有一件事,我要同你商量。” 老夫人少见绾宁这么严肃的语气,点了点头,正襟危坐着,一副认真听的样子,“嗯,宁儿你说。” 绾宁:“虽然这件事过去了,但是我和吴姨娘的事并没有结束。 以我推断,出了这种事,苏长荣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苏铮也不会有好下场,等回去之后等待他们的,一定是惩罚。对于这样一个没有真才实学又虚荣还丢了苏家脸的儿子,苏长荣应该会放弃。 吴氏自己如何她可以忍受,但事关苏铮,她可能并不会很沉得住气。 老夫人皱眉:“你是说……” 绾宁点点头,“不错,如今,吴家有吴娇,已经彻底把吴姨娘排除在外,若苏铮有事,她求上吴家没有用,其他地方更是无门。 到时候只能求上国公府,用“她是我的母亲”这件事作伐甚至要挟。 我希望到时候,祖母依旧可以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可是……” 老夫人面带犹豫,她知道,若吴氏真的上门,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若真到了那一步,吴氏穷途末路,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伤害绾宁。 “祖母别担心,你看今日,我处理的可还算好。” 老夫人点头,表示赞同,“好,很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你这般年纪,能做到如此,祖母为你感到欣慰。 只是……,吴氏毕竟做了你十六年的母亲,别的祖母不怕,祖母是怕她出言不逊,你会心中难过。” 绾宁心中暖暖的,无论什么时候,老夫人都是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考虑,怕她受伤,怕她伤心怕她难过。 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绾宁的眼眶热热的。 “祖母,你相信我,这件事我想自己处理。” 老夫人对上她的眼神,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既然你坚持,我便不反对。 只是宁儿,她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别往心里去,你心里知道她从来没有把你当过女儿,一切只不过是手段和利用。 如此一来,你再听她说的那些话,便能察觉出有多假惺惺。” “是,祖母,绾宁记下了。” 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绾宁回了望月轩。 前院里,老夫人看着绾宁远去的背影,愣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张嬷嬷过来扶老夫人到前头坐下。 老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从前我还一直担忧宁儿,怕她心智不健全,被吴氏养歪了,但现在看来,她不仅聪慧还通透,不仅如此,还心性坚韧。倒是我多虑了。 从前啊,她一定受过好多好多苦,才养成了这般的性格。” 老夫人说着没忍住,眼圈一红。 张嬷嬷:“大小姐这一路走过来是坎坷,但还好平安到了国公府身边,是表小姐在天上看着保佑大小姐呢。” 说到苏梓月,老夫人面露伤怀。 “当初,月丫头和芸儿那般要好,我应该想到的,若早知今日,我如何也会促成月丫头和渊儿的婚事。 到如今,怕是已经儿女成群,尽享天伦之乐了。 也不至于到如今,一个走了这么多年,一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苦,一个孤身一人。” 老夫人说着落下泪来:“造化弄人啊。” 张嬷嬷也叹了口气,见状却只得安慰道:“万般皆是命,如今往前看才好,大小姐如今这样,是天大的福气。” 老夫人:“是啊,那时候我还怕宁儿跟我们不亲近,还怕她不能接受我们,但现在她跟我们这么亲近,我心里又觉得心疼的很,这是在自己家过得多不好,才会对一个陌生人释放出那么大的善意和亲近。” 张嬷嬷:“都过去了,老夫人不必再伤怀。” 老夫人:“等以后她嫁入逸王府,生个一儿半女的,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也就罢了。” 张嬷嬷:“会的会的,逸王殿下如此爱重大小姐,还对外说出一生只此一妻,绝不纳妾的话,可见是真心爱重大小姐的,大小姐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听着这话,老夫人面色稍霁,她想到什么,目露追思,视线一直望着外头荷花池的方向。 屋子里静悄悄的,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 绾宁今日累着了,直接在望月轩吃了晚饭,洗漱完毕,准备休息。 睡前,半夏上了一壶茶,绾宁坐在窗前的摇椅上,静静的望着烛光发呆。 外头响起隐约的鞭炮声,原是官府放的烟花,会试结束,庆祝高中。 烟花的声音拉回了绾宁的思绪,她叫来杜若,问道:“今日府衙那边如何了?” 杜若回答: “小姐走的时候,京兆尹府衙前堂上一片混乱。 因为代笔这个事没有证据,只是从种种的迹象推导出来的结果,比如苏五公子的会试成绩,比如在府衙堂上让他答文章根本答不出来。” 绾宁问道,“苏铮之前不是在大殿上亲口承认的,确有其事。” 杜若点头:“是啊,问题就出在这里,苏五公子是承认了,但是吴姨娘不承认,她说是因为苏五公子太过紧张,被屈打成招只能承认。根本没有代笔的事。 吴姨娘不承认,就是黄家撒谎。黄家妇人也急了,双方吵的不可开交。围观的人是一圈接着一圈。 而关于黄正被绑架,且听到说对方还要杀他的话,其实是一个和苏铮不对头的人做的。 原意只是想让苏铮和黄正两个人闹掰,却没想到引出了这么一场事,现在外头都把这一件事当做奇谈。” 杜若说到这里,声音微微压低, “咱们的人做的很干净,半点没有怀疑到我们身上来。” 绾宁点了点头,从一开始布置现在的这一幕,她就已经找到了替手,力求和这件事排除关系。 主要她现在是国公府的人,她做得干净一些,免得连累国公府。 杜若又继续说道,“只这小半日的功夫,苏家母子的事,已经在京城一传十十传百,成为了一道笑料。 人人都说苏府的五公子,明明是草包,没有半点学问,偏偏爱慕虚荣要让人家以为自己才高八斗。 更可笑的是,这件事情是他的亲生母亲亲口曝光出来的。人人都说吴姨娘大公无私,大义灭亲了。” 杜若说到这里,都不自觉的笑起来。 绾宁也看起来心情不错,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若放在从前,苏铮是嫡子,姐姐嫁了个好人家,母亲又在府中说一不二,这件事很大概率会被压下来。哪怕爆出来,对苏铮影响也并不大。 但现在不一样,苏铮什么都没有了,吴氏也什么都没有了,这几乎是她所有的希望,现在,希望破灭了。 “苏长荣那边怎么样?” 杜若:“今日,小姐回府没多久,苏家那边便听说了消息。 苏大人怒不可遏,立马让管家带着人把人带了回去。” 绾宁轻笑。 让人代笔作文章,这件事并不触犯律法,不过是道德上说不过去,名声不好听,不过苏长荣应该很在意这样的名声。 杜若:“苏大人非常生气,勒令府中,不许传扬此事。 之前,虽然因为吴姨娘成了姨娘,苏铮也成了庶子,但苏铮向来表现良好,苏大人对这个儿子还是寄予厚望。 这一次会试,苏大人也一直在等着好消息,但没想到,好消息没等到,却等来了一道惊雷。 苏五公子一回府,苏大人二话不说便先打了苏五公子两耳光。 据我们所知,这是苏大人头一回打苏五公子。 苏五公子或许是忍得太久了,突然爆发,直接还了手。最后二人竟然扭打在一起,后来是侍卫来了,才将两人分开。 这件事在苏府捂得严严实实,苏大人下了死口,不许人说出去。 苏大人气结,当即把苏五公子关入了祠堂,一口水都不许给。 绾宁:“吴姨娘呢?” 杜若:“一进府就被下人带走,直接关到了柴房,除了几个以前被她欺负压榨的婆子冷嘈热讽了几句,其他无人问津。” 绾宁冷笑一声,苏长荣对吴氏的耐心已经用尽了,连祠堂都不让她去了,直接随意的丢到了柴房,这是对待下人的态度。 吴氏完了。 接下来,杜若又跟绾宁说了一些细节,绾宁听完,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了。 走之前,绾宁又说了一句:“若我没猜错,吴姨娘很快就会来国公府,若她来了,便让她进来,直接带来望月轩,我原先让你们准备好的那间屋子。” “是。” 杜若点点头,大约明白绾宁要做什么,然后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此时,苏府。 吴氏被关在柴房里。 天色已经暗下来,她趴在柴房冰冷的地板上,浑身都不舒服。 因为在府衙被打了十五大板,后腰下,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 她能感觉得到,伤口在流血,因为没有及时上药,血和衣服合在一起,稍微一动便引出一阵牵扯的疼痛。 虽然自己看不到,但凭感觉也知道,那里怕是没有一块好皮。 所幸没有发热,只是她太饿了。饿得头昏眼花。 原来受饿的滋味,如此难受。 感觉世间的苦楚,好像都已经被她受尽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有一天,自己会被人关在柴房,更没有想到,自己会有挨饿的一天。 饥饿折磨着她,让人头皮发麻。 吴嬷嬷被吴娇叫走了,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想知道苏铮的消息,却半点都无能为力。 天色渐渐黑了,夜幕降临,夜里刮了北风,吴氏拖着疲惫沉重的身体,往柴房的一角靠过去,企图能遮挡住一些寒风。 她脑中想到曾经为苏夫人的时候,再想到自己现在饥寒交迫,不由得悲从中来,落下几滴眼泪。 但似乎苦痛没有放过她,就在她饿得脑袋发昏的时候,外头传来了说话声,“柳姨娘来了。” “吱呀……” 门被推开,有婆子提着灯进来,柴房里撞入烛光,显出一片暖色。 但是看到进来的人,吴氏只觉得浑身冰冷。 随着柳姨娘来的,是一阵饭菜的香味。 吴氏低着头,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不让人发现。 她更饿了。 吴氏努力忍住窘迫,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目光警惕,哪怕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有放松自己的警惕。 等看清楚柳姨娘,她眼睛冒火。 柳姨娘身上的衣服料子,还有手上戴的手镯,都是她的嫁妆。 柳姨娘见到这样的吴氏,眼中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我说吴姨娘,你别这么看着我呀,我可是好心来给你送吃的啊,你这般模样,倒像是我害了你似的,我都还没记着当初你那般对我呢。 柳姨娘笑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吴氏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姨娘身后的婆子手中端着的吃食。 柳姨娘哈哈大笑,示意婆子把吃食放在地上,然后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吴氏, “想吃,便自己爬过来。” 吴氏咬牙,心中无比愤恨,她断定柳姨娘只是想磋磨她,却不敢真的要她的命,没有动。 柳姨娘也不催她,笑道: “既然吴姨娘不想吃,那也不能浪费。老爷说了,要勤俭。” 说着让人牵了一条狗过来,在吴氏瞪大的眼睛当中,那只狗当着她的面,在吃那食盘里的饭菜。 柳姨娘她居然真的敢,吴氏咬牙切齿,眼睛几乎要冒出火光。 柳姨娘看到她这个样子哈哈大笑。 她就喜欢看吴氏这种,明明想吃却死要面子不来吃,又笃定她不敢弄死她,没有任何赌注却一副赌徒的样子。 可笑至极。 看那狗吃得差不多了,柳姨娘才起身,让人牵着狗走了。 走之前,还兴味地看了一眼吴氏。那眼神,满是鄙夷。 随着人离开,屋子里的光慢慢散去,就着灯笼离开微弱的光,吴氏看着一地狼藉,心中恨透了柳姨娘。 肚子不适宜的咕咕咕叫起来,柴房里已经陷入黑暗。 饭菜的香味却更加明显。 吴氏感受着不远处地上的残羹剩饭,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眼睛透过窗户向外看去。 饥饿使人产生幻觉,微弱的光里,那些饭菜仿佛在发光,她终于忍不住,艰难地拖着身体,忍住剧痛,朝前爬过去…… 第344章 吴氏威胁国公府 第二日下午,吴氏是被痛醒的,后腰下被打板子的地方,传来一阵一阵的剧痛,一动就引起一阵像针扎似的抽搐。 她的身体微微侧了侧,想让自己活动一下,牵扯到伤口,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吴氏挣扎着活动了一下,依旧还是痛,但好歹可以动。 窗外的天气阴沉沉的,偶尔传来下人走动干活的声音。 吴氏看向前面那几个碗,想到昨夜立马别开眼睛,内心升起一股屈辱感,暗自发誓,只要能从这里出去,她一定要让柳姨娘付出代价。 不知道苏铮怎么样了,发生的那种事,苏铮给苏府丢了脸,按照苏长荣的性子,一定会狠狠的责罚他。 吴氏面露担忧,苏铮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苦,肯定受不住。 外头又传来说话声,接着就听见脚步声靠近柴房,啪嗒一声,有人打开了门。 原来是来拿柴火的下人,看了一眼吴氏,头微微缩了缩。 是一个面生的老婆子,无事心生一计,立马拔下头上的发钗,看向那个婆子。 那婆子看着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姨娘,千万别,老婆子若是把你放出去,就不能在苏府待了。” 吴氏微微动了动,身体上的疼痛让她皱起眉头,一下后背便冒出了汗,她脸上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看着那婆子,开口道: “嬷嬷误会了,我不是要你放我出去,不过是想知道五公子如今如何。只要嬷嬷告诉我,这个便是嬷嬷的,嬷嬷看看,这是好东西,可以换十多两银子呢。” 一说到十多两银子,老婆子的眼睛一亮,这可是他们这些下人两年的月钱,说不心动是假的。 吴氏看她心动,又往前递了递: “嬷嬷,我不过是想知道五公子的安全,心中有数免得挂念,不会说出去的。 嬷嬷,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关在这里,只是担心自己的儿子而已,你只要跟我说说五公子现在如何便成。” 老婆子的眼睛看着她手上的发钗,咽了一口唾沫,开口道:“前头的事,老奴并不知道,也不敢到前头去打听,五公子的事,倒是正好听那些丫鬟们说了几句。” 吴氏赶忙到:“听说的也行,你只把你听说的,都说给我听便可以了。” 想要让一个打杂的老婆子去前院打听消息并不现实,且不说她能不能去,就算能去也打听不到,若是底下有丫鬟传出些什么只言片语,反倒更真实。 她起码可以由此推断出前头发生了什么,对于吴氏来说,这已经是非常有价值的了。 老婆子的目光又落在吴氏的手上,却不敢上前去拿。 吴氏艰难的坐起来,直接把发钗丢了过去,老婆子吓了一跳,赶忙两手接住,却双手颤抖,目光惊慌的看着吴氏,又看着手中的发钗,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此时吴氏发话了,“嬷嬷拿着吧,还求嬷嬷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我没有要做什么,也没有求嬷嬷放我出去,不过是想要知道五公子的消息,我也不会到处跟人去说,只想知道他的平安。” 吴氏说着说着,脸上落下泪来,一副慈母的样子,老婆子看着也不免有些动容。 她的眼睛往四周环顾了两周,见着没人来,这才飞快的将发钗放入了自己的怀中,贴身藏好。 苏长荣是侧底放弃吴氏了,对她就像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昨儿一回来,直接让人把她丢进柴房,连看守的下人都没有。 很明显就是要她自身自灭了。 吴氏见老婆子收了东西,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下她便能从她口中知道自己想要的消息。 她用袖子擦了擦泪,满怀期待的看着老婆子。 老婆子又看了一眼四周,没有看到人,悄悄往吴氏走近了两步,才开口: “老奴确实听说了五公子的消息。” 今儿一大早,她就听到有两个丫鬟在外头说的闲话,说的正是五公子的事,要不然她也不敢起这个心,眼睛一直盯着发钗看。 早上她还心道那些丫鬟多嘴,平时没见着多话,今日跑到她门口来说闲话,现在看来,却是老天送了财下来。 吴氏赶忙道:“没事的嬷嬷,只要说于我听便好。” 老婆子见吴氏如此说,定了定神,又往四周看了一眼,这才蹲下身,压低声音,把自己听到的事情跟吴氏说了一遍。 吴氏听完大惊失色,“什么,峥儿和老爷打起来了。 老婆子拿人手短,赶忙回道: “是,这是千真万确的,这件事,昨日我便听说了,前头闹得可大了,后来是那些侍卫来了,才把二人拉开。 听说五公子凶狠的一拳打在老爷的鼻子上,还流了血呢。” 吴氏听着这话,脑中一阵一阵的发昏,口中喃喃:“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峥儿是这么老实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和他父亲打起来呢?……” 老婆子没有注意到吴氏的表情,听到她问,只管回答: “具体什么原因,老奴不知道,也没有听说,只听说二人打的很凶,打了好一会儿,才被人发现去叫的侍卫。” 吴氏:“老爷他……” 老婆子:“老爷非常生气,等侍卫来了制住五公子,狠狠地把五公子打了一顿,让人带去了祠堂反省,不给饭吃,不给水喝。” 说到这个,吴氏看向一旁的碗筷,想到昨夜的场景,手指猛的攥紧。 虎落平阳被犬欺。 又想到苏铮也在受这样的苦,忍不住呜呜耶耶的哭出声来。 是了,苏铮这个年纪,最是冲动的时候,哪里知轻重。 本来在府衙前堂上,便受了委屈,回来又被自己的父亲责骂,怨怪,肯定要找地方出气的。 苏铮年少气盛,肯定和苏长荣发生了言语间的冲突,苏长荣先动的手,苏铮肯定还手。 依吴氏对苏长荣和苏铮的了解,脑子里已经脑补出来当时事情发生的大概情景,心中无奈又焦急。 苏铮对苏长荣动手了,苏长荣本来就生气,在这种情况下,怕是对苏铮更不好。 吴氏心中琢磨着,苏长荣会如何处置苏铮。 因为前面已经有把绾宁逐出族谱的事,苏雨澜又死于非命,苏铮若再爆出什么,对苏府的名声,是灾难性的破坏。 依吴氏对苏长荣的了解,他气归气,但这件事情一定会内部消化。 不会再搞得满城皆知,有一有二再有三,苏府以后都怕是不能在京城立足了。 苏府还有几房小妾,也有几个庶子庶女。 绾宁是老大,苏雨澜排行第四,苏铮排行第五,中间还有排行第二第三的是两个小姐,后头排行第六第七的是两个庶子。 如今这样的境况,苏长荣怎么样也要为这些庶子庶女考虑,就算不为他们考虑,也要为苏家的门楣考虑。 苏长荣说了不许下人议论这样的话,就说明这件事不会闹到外头去。 只是这样一来,对于苏铮的惩罚,必然不会小。 更别说,苏铮还对自己的父亲出手,苏长荣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 吴氏心中猜测,无论苏长荣怎么做,大抵应该已经是放弃苏铮了。 一个没有本事,没有真材实学,虚荣,还忤逆自己父亲的庶子,苏长荣不仅会放弃他,而且皮肉之苦不会少。 苏长荣这样的人吴氏最了解,若是一个人有用,他还对你有三分脸色,但若是没有用还伤害到他的利益,那他的自私和狭隘就会在你面前显露无疑。 这一次,苏铮显然是触碰到了苏长荣的逆鳞。 苏长荣具体会做什么,吴氏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放任不管,苏铮接下来肯定要受苦。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吴氏心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不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苏铮被人推进深渊。 吴氏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到,应该要怎么办。 吴家不会帮她,她昨天才诬告了国公府,哪怕她头磕出血,国公府也不会帮她。 若有强大的娘家撑腰,苏长荣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敢对苏铮太不好。 但是她没有。 吴氏此时此刻感觉到了浓浓的挫败感,彻底感觉到了什么叫孤立无援。 老婆子看她不说话,起身往4周看了一眼,低声道: “姨娘若是问完了,那老奴就走了,若是被人发现,老奴没好果子吃。” 吴氏看了她一眼,“多谢嬷嬷,若再有五公子的消息,还请嬷嬷告知。” “诶诶……” 老婆子应了两身,抱了一捆柴火,走了出去。 吴氏两手撑在地上,手臂酸痛,索性往侧边一倒,趴在了稻草垛上。疼痛牵拉,不由得让她痛呼出声。 但是,她已经不是苏夫人了,甚至都算不上正儿八经的姨娘了,她现在是阶下囚的境地,不会有人寻医问药,嘘寒问暖。 吴氏心中凄凉,但是也只得忍耐。 苏雨澜已经不在了,她不能再失去苏铮。 但是她现在一无所有,也没有人可以求。 一想到苏铮被打了一顿,关进了祠堂,心里便难受得很。 祠堂那种湿冷阴暗的地方,也不知道苏铮怕不怕,渴不渴,饿不饿? 想着想着,吴氏又落下泪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在绝对的势力面前,什么都做不了。 吴氏回想昨日的事情,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在府衙前堂,绾宁看过来的那个眼神,令她抓狂。 突然,她脑子里有东西一闪而过,她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但仔细一想又摸不到边。 她在想,自己明明好好的苏夫人,为什么就变成了关在柴房里无人问津的罪人。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说,现在自己的儿子也被关了起来…… 吴氏心中发恨,却没有任何办法。 突然,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整个人从地上侧坐起来,伤口被拉扯到,她都没有察觉,直接就忽略了。 “还有苏绾宁,还有国公府……” 对对对。 她刚刚一直想着去求国公府,国公府肯定不会帮她。 但是,如果她上门要求呢? 直接要求国公府帮她,帮苏铮呢? 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是苏绾宁的生身母亲,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哪怕苏长荣把苏绾宁逐出了苏府,但她生她一场养她一场,她就该帮她这个忙。 吴氏想到这里,整个眼睛里都是亮光,仿佛是濒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暗无天日里见得一丝曙光。 她恨绾宁,但是,比起能改变苏铮命运这一点来说,这些恨暂时可以靠边站。 她就是要以生养之恩去威胁苏绾宁,威胁国公府,让国公府不得不出手 若是苏绾宁不帮忙,国公府不帮忙,那她就拉着苏绾宁和国公府一起下地狱。 她们不帮忙,她就一头撞死在国公府门口,让她们成为大周人人唾弃的对象。 逼死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就看看老夫人舍不舍得让苏绾宁背负这样的骂名。 吴氏整个人都充满了戾气。想到这里,一刻都等不得。 她现在就要去国公,她要携着一份生养之恩,逼迫国公府妥协。 吴氏说干就干,褪下自己手上上百两的手镯,叫来了那老婆子,让他悄悄去传信给了一个小厮。 老婆子原本不愿意去,但是这上百两银子的诱惑,她没有忍住,拿了东西去传了信。 吴氏做了这么多年的苏夫人,在苏府后宅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也有点保命手段,不过眼下其他的人都用不上,唯一能用上的就是管家,这一次她要破釜沉舟。 管家这个人只能用一次,上回苏雨澜出事,她被禁足不能出来,都没有用管家。 是因为她知道大理寺那种地方,哪怕管家帮了她出去,她也进不去大理寺,见不到苏雨澜,但这一次不同。 机会用在刀刃上。 管家很快就来了,吴氏见着他倒也没有废话,直接道: “让吴娇送些吃的给峥儿。” 在这个档口,别人去送都不行,但是吴娇是苏家主母,去给口饭吃,却是合情合理。 苏长荣不会真的想要饿死苏铮,所以只要吴娇去说上几句好话,明面上过得去,苏长荣就会答应。 这件事有且只能由吴娇去做才可以。 现在吴氏别的做不了,但可以给苏铮一口饱饭吃。 一想到自己从前,从没想过有一日,自己儿子的一口饭,还要自己费这么大的劲,心中便觉的悲戚。 只是现在不是她悲伤的时候。 吴氏在心中暗暗为自己开解,又对管家提了第二个要求:给她送一套干净的衣裳。 管家是苏长荣的人,但是,以前有过把柄在吴氏手上。 吴氏也想过用这个威胁管家,管家比吴氏还知道苏长荣是什么人,不肯受威胁,宁愿自己把这个把柄送上去。 吴氏见状,便把证据全部交还给了管家,只要管家念着她的人情,在不太过分的情况下能帮她一把。 如今吴氏提出的两个要求,都不算过分,管家点头答应,只是再没有下次。 管家走后,很快让人送来了衣裳。 吴氏忍着痛,换了衣裳,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柴房。 一路上有不少人见着,看她坦坦荡荡以为被放出来了,也不敢多话,门卫更是不敢拦着。 原本吴氏被关柴房,就没有人守着,大家只是听说了这件事。 若是吴氏偷偷摸摸,可能还走不掉。偏她如此光明正大,大摇大摆的,倒没人敢拦她。 吴氏出了苏府,转过街角,叫了一辆马车,直奔国公府而去。 第345章 真相大白 一路上,吴氏的心里都在琢磨着,如果一会国公府还不开门,她应该要采取什么办法? 这一次她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见到老夫人,见到了还不算,无论如何都要让国公府出手。 吴氏心理已经做好了打算,她倒要看看,她作为众人眼中绾宁的亲生母亲,若被逼撞死在国公府的大门口,国公府还会不会无动于衷。 吴氏决定今日豁出去了,必须让国公府妥协。 若是从前,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鱼死网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谁都没有好处,但是现在她没有办法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她一定要保住苏铮。 还有一点,连吴氏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若是从前,她可能并不太看重这些感情,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想尽办法要把苏雨澜送到恒王府去,那时候她为了权力甚至都可以牺牲苏雨澜的幸福,但是现在,她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了,反而对亲情有了执念。 不知道人是不是就这样,当什么都有的时候,就想要踮起脚尖去够更多,哪怕为此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但当人手上没有什么东西的时候,又会用感情作为借口,促使自己往前走。 一路上吴氏都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反而一直拉开车帘,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去国公府。 “那不是苏府吴姨娘吗?” “还敢出来,实在丢人现眼。” “她去的是国公府,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对于这些指指点点,吴氏半点不为所动。 看她往国公府的方向而去,不少人也远远的跟着想上去看看热闹。 到国公府门口,吴氏下了马车,每一次动作,都会牵扯到后腰下的伤口,但是此时她顾不得这么多,她努力的挺直脊背,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但伤口实在太痛,她走路的脚步依旧有些不自然。 吴氏上前,亲自敲开了国公府的侧门。 门房一听来人是谁,要找谁,往外头看了一眼,连忙进去禀报。 吴氏深吸了一口气,往后头看了一眼,街角巷子里果然有不少装作路过,实际上却是来看热闹的老百姓。 心中暗道:昨日她苏绾宁利用了这些舆论,今日轮到她了,她要叫国公府骑虎难下,要逼迫国公府给苏铮一条出路。 吴氏心中反复默念这些话,以此给自己更多的勇气和力量。 很快,门房便回来了,直接把吴氏请了进去。 吴氏眼睛又瞥了一眼外头,心中稍定:国公府果然还是要面子的,自己今日这一趟一定不会白来。 进门顺利,给了吴氏极大的信心,她跃跃欲试,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也长了几分自信。 进了院子,换成了丫鬟带路,直接往望月轩而去。吴氏一心想着事情,并没有关注到这些细节。 望月轩里,绾宁听到门口来报,带着半夏和杜若到了一旁的会客厅,会客厅的旁边还有一间耳房。 此时,老夫人和张嬷嬷也来了望月轩。半夏直接把她们带到了耳房。 耳房和会客厅有一面墙是连着的,做了屏风装饰,从耳房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会客厅,但是会客厅却看不到耳房。 这个房间是早就准备好的,绾宁早前也吩咐过杜若,只要吴氏一来,便放她进来,直接带到这间会客厅来。 吴氏进了望月轩,直接进了这间屋子,只见着绾宁,没有见着老夫人,她微微皱眉,看着首位上坐着的人,问道: “老夫人呢?” 绾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道: “吴姨娘坐吧。” 绾宁示意了下首的位置,却没有贴心的准备软垫。 吴氏很想硬气的说不用,但是身上的疼痛提醒她坚持不了多久。 她瞥了绾宁一眼,走到了椅子旁,微微侧坐着,腿上可以借力,又不会挨着伤口,等坐下来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桌上摆着点心,吴氏看在眼里咽了一口唾沫,对上绾宁注视她的眼神低头,掩盖自己的窘迫。 随后想到自己是绾宁的母亲,吃块糕点怎么了。 想到这里二话不说抬手去拿了糕点,旁若无人的吃起来。 绾宁视若罔闻:吃吧吃吧,吃完了才有力气生气,才有力气痛心。 绾宁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等吴氏吃完了两块才开口到: “不知吴姨娘前来国公府,所为何事?” 绾宁没有主动提起昨日的诬告之事,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周旋。 她今天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戳破吴氏所有的秘密,打碎吴氏所有的筹码。 让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 吴氏正准备吃第三块糕点,此时听绾宁这么问,拿着糕点的手僵在半空,拿起也不是,放也不是。 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咕叫起来,她左手遮了遮肚子,右手一收,把糕点吃进了嘴里,在绾宁面前,她不必要注意什么形象。 等吃完这一块糕点,垫了垫肚子,才开口: “我来,是想让国公府收峥儿为义子,国公府既然能收你为义女,自然也能收峥儿为义子。” 吴氏一句话,说的冠冕堂皇,理直气壮,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不好。 一旁的半夏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这吴姨娘真是好不要脸。 绾宁:“吴姨娘好大的脸。” 吴氏早知道她们不会轻易答应,此时更是摆足了姿态,冷眼看着绾宁: “苏绾宁,今日我来,提出这个要求,就是告诉你,我不是来求国公府,而是来要求国公府。 这个义子,国公府是愿意收得收,不愿意收也得收,” 绾宁:“那如果国公府拒绝呢?” 吴氏看着绾宁冷笑一声: “若国公府拒绝,我便一头撞在国公府大门口,说老夫人抢我的女儿,我辛辛苦苦生养下来的女儿,国公府权大势大,就这么把人给抢走了,而且还到处诋毁我的名声,其心可诛。” 绾宁:“当初是苏府将我逐出族谱的,吴姨娘莫不是忘了。” 吴氏有些心虚,但想到自己来的目的,立马梗着脖子应道: “把你逐出族谱的是苏长荣,不是我,哪怕将你赶出了族谱,也不能抹杀我十月怀胎生下你,又把你养到了十六岁的事实。 生育之恩和养育之恩,你就是说破天去,也得报。 无论如何,是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 哪怕这十六年来,我对你再不好,但也给了你一口饭吃,把你养到了那么大,这恩你也得报。” 吴氏牢记自己来的目的,把所有的说辞都已经想好了。 其他的说再多无益,她就咬死了这一点,就要国公府报恩,要苏绾宁报恩。 耳房里,老夫人听到这话,怒不可遏,脸色发白,她想不到吴霜居然这般不要脸。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出这种事情来要挟她们。 她真恨不能立马出去撕烂吴氏的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不要脸且又恶毒之人。 张嬷嬷见老夫人生气,赶忙替她顺气,安抚她,对着老夫人摇了摇头,示意了一下外头的绾宁。 老夫人这才神情稍微松了松,刚才绾宁请她来的时候就已经说了,让她把一切交给她,只旁听便好。 老夫人喝了一口茶,安静下来,不过望着吴氏的眼神,却依旧冒火。 会客厅里,绾宁看着吴氏。 想到前世的自己,就是被这么一个人耍的团团转,因为她心里一直记着,这是她的母亲。 生她养她的母亲。 她困囿在这样的母女关系里无法自拔,从而送了命。 如今她看明白了,别说吴氏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哪怕是,吴氏就该这样对她吗?她就该被吴氏那样对待吗? 绾宁从不感谢苦难,因为那些外人强加在她身上的苦难,原本可以不必受的。 吴氏看绾宁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不知道绾宁葫芦里卖什么药,她心中发虚,但是语气却是咄咄逼人,丝毫不退让。 “怎么,你想不认你是我的女儿? 我告诉你苏绾宁,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你想这么轻易就打发我,我告诉你,不可能的事。 除非国公府把峥儿收为义子,不然我一定和国公府不死不休,让国公府身败名裂。 你猜猜,到时候大家会如何说你?不义不孝,逼死母亲,多好的名声,正好送给你做嫁妆。” 说到这些,吴氏目露疯狂。 在这件事情上,她占了绝对的上风,只要拥有绾宁亲生母亲这个名头,她就能为所欲为。 只要她豁得出去。 当吴氏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恨不能哈哈大笑,只是身体上的疼痛,提醒她不要太过张狂。 绾宁从椅子上起身,向吴氏走过来。 吴氏看着绾宁,有些紧张的往后缩了缩,“你想干什么?” 绾宁目光直直的看向吴氏,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就是来欣赏一下,吴姨娘最后一刻得意的样子,毕竟,以后见不到了。” 吴氏警惕的看着绾宁:“你什么意思?” 绾宁:“我就想问问吴姨娘,你哪里来的脸?抱了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听见这话,吴氏双目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绾宁,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语气已经有些哆嗦, “你……你……你说什么?” 吴氏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作为绾宁的母亲”这件事,是她今日来谈判的最大筹码。 但是如果连这个筹码都没有,那她便毫无胜算的可能。她的威胁也就不成立。 绾宁:“我说,你根本不是我的母亲。” 吴氏摇头:不不不,苏绾宁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难道是吴嬷嬷…… 吴嬷嬷是这个世上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如果说国公府知道真相,那一定就是吴嬷嬷出卖了她, 吴氏心里恨得不得了,早知道就应该把这个老货一刀砍死。 绾宁开口:“我在说什么,吴姨娘心中明白。不过我看吴姨娘这么惊恐,我也不介意明明白白的跟你说一遍:我的母亲,她的名字,叫苏梓月。” “啪……” 苏梓月三个字一出来,吴氏一慌,手边的茶杯落在地上,茶水泼在她脚上,因为紧张浑然不觉。 “你你你……不不,不是,我才是你的母亲。” 绾宁:“到现在,吴姨娘还狡辩,啧啧啧,真真不要脸。 怎么,吴姨娘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知道的? 我来告诉吴姨娘,我不仅知道我的母亲叫苏梓月,我还知道当初那件事情是你的手笔。 你想害苏梓月,想和我父亲生米煮成熟饭,想嫁入国公府,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吴氏慌了:是吴嬷嬷,一定是吴嬷嬷,只有吴嬷嬷才知道得这么清楚,才知道当初的这些事情,怪不得昨天吴嬷嬷不在,原来吴娇还攀上了国公府吗…… 吴氏来不及想这些细节,她看着绾宁一个劲的摇头。 绾宁:“怎么?难道不是吗? 要不要我再让你回忆一下当初的细节,我的父亲去了我母亲的房间,而你的房间去了一个流氓小混混……” “别再说了。” 吴氏大喊了一声,见绾宁停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想去喝茶,这才发现茶杯已经摔碎在地上。 她心慌又心乱,看着绾宁慢条斯理,越发显得她不镇定。 她觉得今天或许会失望而归,不能,不可以。苏铮在等着她拯救,她不能再让苏铮留在苏府了,苏铮也留不住了。 “就算如此又如何? 苏梓月拜托我替她养孩子,我替她养了十六年,难道你不该报恩吗。” 吴氏不见棺材不落泪,是死要抵赖了。 绾宁忍住内心的情绪,一步一步把吴氏往悬崖边上推,她轻轻一笑: “笑话,这十六年,我怎么过来的,你一清二楚,你不是替苏梓月养孩子,你是在报复仇人。 听说过挟恩求报的,没有听过携仇求报的。 当初你完全可以把我送到国公府,但是你没有。你也完全可以告诉国公府我的身世,而你也没有。 你把我说成是你生的女儿,养了我这么多年,你打的主意是想要掏空国公府,想要国公府的势力为你所用,还要报复国公府。” 吴氏语气慌乱:“胡说,是苏梓月这样要求的,说不能让国公府知道。” 绾宁冷哼一声:“这话,你骗鬼呢。 吴姨娘,到这个时候了还嘴硬,其实没必要了,你想要什么,我们心知肚明。” 吴氏狡辩大喊:“胡说,我就是替苏梓月养的孩子。” 绾宁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杀了苏梓月呢。”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绾宁没想要问出什么原因,她只要逼迫吴氏。 她也没有证据,所有的这些问话和动作,都只为了让吴氏无所遁形。 吴氏双眼瞪大,目露惊恐,腿上不稳,跌坐在椅子上,伤口痛到吸气,看着绾宁却依旧连连摇头: “没有,我没有。” 绾宁没有给她机会思考, “有没有你心知肚明。” 吴氏愣愣的看着绾宁,不停的摇头,她不能承认,她不知道绾宁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细节,她也不知道吴嬷嬷究竟说了多少。 此时她脑中嗡嗡作响,却依旧飞快地转着。 “不,我没有。” 无论如何,她不能承认,起码在没有证据面前,不能主动承认。 时隔久远,吴氏料定她们只是知道一个结果,却没有证据。 要不然的话,早就把她送去见官了,怎么还会在这里,来套她的话。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吴氏想到这里,升起一抹希望。只要她死不承认,绾宁和国公府就不能奈她何。 “这些话,这些事,你可以不承认,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你这些年就没有感觉到心亏吗?” 绾宁说着这话,一边慢慢向吴氏走近,一步一步的走近,目光直直的盯着她,语气很慢,却字字发紧: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为自己筹谋陷害自己的好姐妹,不折手段杀了对方。 但是虎毒不食子,你对你自己的孩子,怎么也这么残忍呢。 那么多年,午夜梦回,你可曾记得那个你在慧慈庵生下的孩子,那个你真正的孩子,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血,你,可曾有一次想起过。” 第346章 吴霜你得受着 吴氏跌坐在地上,连连摇头。 “你怎么会知道他,你怎么会知道他,他已经死了……” 绾宁看着她,勾唇一笑:“哦,原来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死在了你的手上,是你,亲手杀了那个孩子。” 吴氏看着绾宁的表情,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你在炸我,你在套我的话。” 吴氏大喊,气急败坏,伸手就要来拉绾宁的衣摆。 绾宁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吴氏:“是啊,我就是炸你,不然,你如何会说实话。 真是可怜啊,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你居然也下得去手,那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 吴氏不想再听下去了,她大吼着,“那是野种,他不是我的孩子,那是野种,他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他就该死。” 绾宁蹲下来,直视她:“是啊,因为他是流氓小混混的孩子,所以他不配活着,那你早干嘛去了呢?你早就应该一碗药把他打下来啊,但是你没有,你怀着他,把他生了下来,让他看过了这个世界,又残忍的杀了他。你是凶手。 而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若是你不害人,怎么会有这个孩子?这一切,因果循环,是你自作自受。 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残忍的母亲? 苏雨澜有那样的下场,苏铮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在替你还那个孩子的业障。 吴霜,你得受着。” 吴氏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跟澜儿峥儿没有关系,他们是无辜的。” 绾宁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强迫她看向自己,厉声道:“那那个孩子呢?他何其无辜,那我呢?我又何其无辜。 你因为嫉妒我母亲,强行把我抱养在身边,却日日搓磨我,就为了自己心中那点见不得人的自私。 你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要别人得到,别人得到了你就要毁掉。 现在可好,遭报应了呢,你的女儿你的儿子还有你,一个个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此时的绾宁,一脸愤怒的瞪着吴氏,说出的话,字字句句都像刀子一样狠吝,吴氏从心底升出惧怕。 这样的绾宁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让她心底发怵。 突然,绾宁一把狠狠攥住吴氏的衣领,整个把她拖起来拉高,松手,吴氏重重的跌在地上。 伤口向下,吴氏几乎要痛到昏厥。 绾宁起身,背对着吴氏。 从她知道自己的事情开始,就一直在想,当初吴氏在慧慈庵生下的那个她自己的孩子去了哪里。她心中隐约猜想,吴氏不会让这个孩子活在这个世上,因为那是她的耻辱。 那个孩子活不活着,怎么死的,绾宁并不关心,只是吴氏在面对真相依旧矢口否认,不见棺材不落泪,她不下点猛药,吴氏能咬死牙关。 她今日,不是要和吴氏你来我往打擂台,她要的,是把吴氏踩在脚底下碾碎。 绾宁不是什么好人,吴氏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这样的筏子,她随手就拿来用了,对付吴氏,她不仅打蛇打七寸,也无所不用其极。 她要吴氏,直面自己的深重罪孽不能逃避,她要吴氏精神全面崩盘。 毁掉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要了她的命,而是从精神上,摧毁她。 吴氏终于绷不住大哭起来,哭声里有浓浓的愧疚。 那个孩子是她不能言说的痛,那个孩子是个野种,不能活着来到这个世上,但是,她十月怀胎又生下来,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那是她第一个孩子。 绾宁说得对,她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让那个孩子活到这个世上的。但是她把他生下来,却不让他活着。 因为这样一个孩子的存在,是足以毁灭她的证据,她不敢冒这个险。 她把他淹死在水里,亲手。 这么多年,她都不敢回想起那一日,那个噩梦,她以为只要她不去想,就不会存在。 但是现在,被绾宁提起来,那一日的一幕幕,清晰的浮现在她眼前,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吴氏后背冒出了一阵一阵的冷汗,只感觉到浑身发虚,哪里都难受,甚至连呼吸都困难。 绾宁回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吴氏: “当年我父亲并不喜欢你,而且你的身份也够不上,你奢求了自己不配的东西,还嫉妒别人也得到。 你和一双儿女得到如今这样的下场,是报应。 所以,苏雨澜恨你,苏铮也恨你。” 绾宁的语言步步紧逼。 吴氏想到最后一次见苏雨澜,苏雨澜那冰冷的眼神扫过来,她说:“我恨你。” 吴氏看向绾宁,想到什么,眼中满是愤恨: “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跟澜儿说她不是我的女儿,是你跟她说,我对她只有利用,是你跟澜儿说的那些话,对不对?是你。” 说到这里,吴氏猛然顿住,目光直直的盯着绾宁,对上绾宁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你,一切都是你做的。我成姨娘,澜儿成侍妾,峥儿的代笔之事,通通都是你做的。” 吴氏最先想到的是苏铮事件,如果绾宁知道一切真相,自然不会为苏铮好,所以昨天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的,昨天她就猜到了,只不过现在再和其他事件联想起来,就是另外一番意味了。 虽然她不知道绾宁怎么做到的,但是,她和苏雨澜苏铮三个,死的死伤的伤废的废,只有绾宁一路扶摇直上,如今还能坐在首位上,来指责她的过错。 推导不出过程,就看结果,她们的结果都糟糕透顶,而苏绾宁恰恰背道而驰。一切,都是苏绾宁的手笔。 绾宁斜着眼睛睨她,目光不躲不避:“对,是我。” 吴氏目露凶光,眼睛里像淬了毒似的,盯着绾宁大吼: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澜儿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么做?” “啪。” 绾宁冷哼一声,猛的一拍桌子,“且不说吴姨娘你从前如何欺我辱我,就说我跟你之间,你告诉我,我跟你又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那样磋磨我?” 吴氏大喊,表情因为激动额头青筋暴露,面目狰狞:“你是苏梓月的女儿,你该死。” 绾宁厉喝:“那她苏雨澜是你吴霜的女儿,她该死。 凭什么你能杀我的母亲,我不能杀你的女儿。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吴氏被镇住,心痛落泪:“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为什么对付澜儿。” 绾宁:“你杀了我的母亲,又磋磨我,我凭什么不能对付苏雨澜,我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吴氏怒目而视:“你敢。” 绾宁:“我怎么不敢?我不仅敢,我还这么做了。把苏雨澜千刀万剐之后,我还把她丢到了乱葬岗里喂野狗,你不是看见了吗?你不是亲耳听到了吗? 吴霜,凭什么你可以害别人,别人不能还手,这天下是你家的吗?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哪里来的道理? 我告诉你吴霜,从你害苏梓月的那一天起,就该想到有今天。 这是你的报应。” 绾宁蹲下来,靠近吴氏,用只两个人听得清的声音说道: “我苏绾宁,就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为的,就是找你们报仇雪恨。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一个都不放过。 你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做的。把你从苏夫人变成吴姨娘,把苏雨澜和苏铮成为庶子庶女。让苏雨澜入恒王府前成为侍妾,还有苏雨澜最后的下场,都是我的手笔。 包括苏铮的假学问的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这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还多靠你配合,若不是你,这件事被爆出来也不会那么顺利,吴霜,是你,亲手把苏铮推入了地狱。你说,他该多恨你。” 吴氏听着这话,目眦欲裂,眼睛盯着绾宁,要淬出火光来: “苏绾宁,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绾宁莞尔一笑,定定的看着吴氏: “你可能不知道: 我,就,是,鬼。” 吴氏看着这样的绾宁,心底发寒,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她心虚啊,怎么不心虚。 一直吊着一口气不承认,就是自己欺骗自己告诉自己没有错,但是绾宁把她的遮羞布撕得粉碎,她看到血淋淋的事实,她好慌。 绾宁低头:“还有一点,我忘了提醒你:你现在没有资本跟我对峙。 如今你是我脚下的蝼蚁,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若是态度好一点,我可以考虑给苏铮留个全尸。” 吴氏看着这样的绾宁,明明一脸单纯无害,语气也慢条斯理,但是,就是让她毛骨悚然,浑身发怵。 她真的怕了。 看苏雨澜的下场,她就知道,这种事,绾宁做得出来。 泪水滚滚落下,吴氏的眼神从愤怒到震惊到投降,只用了几息的时间。 她忍着疼痛和无力,撑着身体在地上坐直,满脸泪水,对着绾宁磕头: “求求你放过峥儿,看在我养了你十六年的份上,放过他,一切的罪我来赎。” 绾宁看了一眼吴氏,走向首位,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杯,看向吴氏的眼神满是蔑视。 吴氏还活着,苏梓月却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吴氏是苟且偷生,就算偿命都便宜她了,苏梓月失去的,不仅是生命,还有那么多年的时光。 吴氏,百死难辞其咎。 她对吴氏手软,就是对苏梓月的不公平,对当初的自己不公平。 她不会放过吴氏,也不能。 “我要你们如何都好,易如反掌,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听到这句话,吴氏想到自己的现状,再想到绾宁,两两一对比,心态瞬间崩塌。 心中一团乱麻缠着她透不过气来。 走到这一步,她已经穷途末路,没有筹码,也没有底牌。只能求得绾宁的原谅,他们才有一条生路。 以后别再沾上国公府,她还能为苏铮好好筹谋,还能为自己筹谋。 她后悔了,后悔今日来国公府了,来的时候,她居然还想大言不惭的要求国公府做什么,现在,只盼着能回苏府就好。 这一刻,吴氏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明明来之前,信心满满,现在却恨不能落荒而逃。 这一切,就好像,绾宁特意在这儿等着她一样。 只是,这时候,再想这些没有用。她别无他路,只有示弱道歉,再逞一时之勇没有意义。 她定了定神,落了两滴泪,才开口: “都是我的错,我承认,是我害了你母亲。我承认是我在她生产的时候动了手脚,我承认我养你是为了磋磨你,我都承认,你要如何我都照做。” 吴氏一副虚心受教,知错的模样,虽然都承认了,但话都捡轻的说。 绾宁冷冷的看着她: “既然如此,一命还一命,你去死吧。” 吴氏大惊失色,没想到绾宁会如此不留情面,不留余地。 绾宁看她下意识的摇头,无法置信的表情,心中冷笑。 吴氏做出这幅样子,不过就是为了博取同情,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在这种情况下,相机而做的决策。 到现在,她都还在用计谋。 绾宁盯着她,目光森寒:“怎么,不愿意?” 吴氏看着绾宁,又是落泪,哀哀切切的说道:“宁儿,无论如何,你也叫了我十六年的母亲,虽然你在府中过得不好,但到底养了你那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绾宁不想听她说下去,直接打断: “当年,你害我母亲的时候,可有想到今日这一幕。” 吴氏愣了一下,接着泪如雨下:“我错了,宁儿,你原谅我吧,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会用我的一生来赎罪。” 绾宁:“不必这么麻烦,想赎罪,你现在去死,就好。” 吴氏擦泪:“你究竟想做什么?” 绾宁:“呵,吴姨娘听不懂人话?你不是要赎罪?杀人偿命啊,天经地义。 说出口的时候,信誓旦旦,真要你做了,怎么又退缩了,还是说你只是随口说说,说来骗我的。” 吴氏语塞:“我我……我……” 绾宁就这么看着她,一副要亲眼看着吴氏去死的样子。 吴氏的心突突往下落,她看出来了:这不仅仅是要出口气而已,绾宁,是真的要她去死。 “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吴氏两手撑地,低着头,问了一句。绾宁铁了心要她去死的样子,她装不下去了。索性就摊开了说。 绾宁:“放过你?你觉得我会? 不仅你,还有苏铮,都要付出代价。” 吴氏抬头:“就算报官,也牵扯不到峥儿。” 说这话的时候,吴氏心里想了一下,绾宁为什么不报官。 都知道得这么确切,想必手上也有证据了,既然如此,为何还在这里跟她费口舌恐吓她,应该直接报官才对。 为什么没有? 吴氏在这个问题上像钻进了死胡同,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点,但就是连贯不起来。 就在吴氏仔细去想,企图找到线头的时候,绾宁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吴姨娘未免小看我了,我既然能让苏雨澜死无葬身之地,就能让苏铮痛苦而亡。吴姨娘若是不相信,可以试试。” 吴氏抬头,手指紧紧握成拳,神情愤恨又无奈不甘。 “苏绾宁,你究竟要做什么?” 绾宁对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似刀锋出鞘: “报,仇,雪,恨。” 第347章 宋芸是被人害死的 这一世,绾宁不想做好人,对于仇人也不要心慈手软。 苏雨澜她不会放过,苏铮她不会放过,吴氏更不会放过。 她要他们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她要他们一个个都付出代价。 她要他们,都不得好死。 吴氏看着这样的绾宁,寒从脚起,只一个目光,便透心凉。 这样的绾宁,让她害怕。 有那么一瞬,她是真的后悔,后悔当初做了那些事。 现在,面对绾宁的指控和怨恨,她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你就不怕外人说你逼死自己的母亲吗?” 绾宁轻笑: “这有什么好怕的,逼死就逼死了。什么流言蜚语,我会怕?” 吴氏:“你如此恶毒,就不怕逸王因此看轻你吗?” 绾宁笑了:“这就不用吴姨娘操心了。” “老夫人也不在乎吗?你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那国公府呢,你也不介意影响到国公府的名声吗?” 吴氏为了活命,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借口都敢用。” 绾宁:“国公府待我那般好,自然是要顾及的,让外人说国公府的闲话,我确实不愿。” 吴氏听着这话,正想松一口气,就听得绾宁又说: “实在不行,我就把当年那些事情公之于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麻烦些。 只是到那时候,你和苏铮就不用做人了,苏长荣一定不会放过你,可能还会怀疑苏铮的身世。” 绾宁说到这里,话语戛然而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做沉思状,似乎是在想,让他们受到这样的对待,好像也不错。 吴氏想到苏长荣真的这么想会如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又想着若是绾宁真的报官,会有什么后果,正想着,绾宁又说话了: “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吴姨娘。 父亲从见着我的那一刻起,就在怀疑当年的事情是否有猫腻,我说的这些真相都是父亲查出来的,若不是他在边境回不来,现在坐在这里质问你的就是父亲了。 父亲对你,除了怨恨,一丝情谊也无。” 吴氏还没反应过来绾宁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听到她话里的意思,心里却难受得很。 当初她做出那样的事,除了觊觎想高攀国公府的门楣,对宋渊确实是有情的。 英勇健朗的少将军,明媚纯良的少年郎,谁能不动心呢。 年少的喜欢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但是,仿佛突然一下,便乌云密布,暗无天日。 吴氏的头微微垂着,似乎感觉到生命里有一束特别的光,在一点一点的暗淡。 她长吸了一口气,一手撑着地面,尽量不碰着伤口。 到这一刻,她已经完全后悔了,后悔今日不该来。不该在苏铮出事这个当口来。 看绾宁的样子,她今天不给个交代是离不开了。 但是,吴氏心里同时又疑惑,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想不到具体原因。 就只能先解决眼前的困境再说。 “宁儿,你现在还小,只想着意气用事,出一时之气。却不知道后果有多厉害。 我确实对不住你,但是现在,你做了那么多,我们也受到了惩罚。 澜儿已经死了,峥儿现在的处境也不好,没了身份,没有学问傍身,更没有别的天赋,昨儿回去,还和他父亲起了冲突,以后怕就是一个自生自灭不受宠不得志的庶子了。 我也成了苏府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苏长荣不喜,底下人都因为我曾经的作为怨我,头上还有一个吴娇压着,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该够了吧,就算一命换一命,有澜儿也够了,你若觉得还不出气,我便自请出府,来做你的丫鬟婆子,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求你消气,以赎我的罪。 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是用我脏了你的名声,却太不划算。 我不愿死,不是我不敢,是我不能,峥儿如今处境艰难,若我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吴氏说着,呜呜咽咽的哭起来,那模样,好不伤心。 若不是绾宁知道她是什么人,说不好就要被她给骗过去了。 “苏雨澜的死,是她自作自受,却不能抵我母亲一条命。 杀我母亲的是你,偿命的自然也是你。 你们的日子过得不好,都是你们咎由自取,和别人没关系,难道苏雨澜没有杀害恒王妃,难道苏铮不是假学问,难道苏雨澜为了陷害我没有拉陛下下水? 有今日的结果,都是你们自作自受,你们,一点都不无辜,和我母亲没有关系,你想以此抵消曾经犯下的罪,痴心妄想。 自己想苟活,偏拿苏铮说事,吴霜,你这一招,在我这里不管用。” 吴氏看绾宁油盐不进,把她的话拆解得明明白白,有些急了。 “宁儿,你还小,不懂,你让姨母来,我来跟姨母说,以前的事,我也亲自和她请罪,姨母若是知道,一定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这样做,除了出一口气,对你,对国公府,都没有任何好处。 宁儿,你叫姨母来,当年的事,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绾宁心知肚明吴氏想做什么,她确实要让老夫人来见她的,但是,不是让老夫人来听她说废话的。 她眸光微凝,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吴氏一抬头,便对上绾宁这样的眼神,心中发毛, “你……你想说什么?” 绾宁:“祖母不会见你。” “不会的,只要你说明缘由,姨母一定会见我。你没经过事,不懂这些事里的厉害。” 吴氏耐着性子,和绾宁解释,语气循循善诱。 绾宁坐在首位上,喝了一口茶,看向吴氏,语气平静, “吴霜,你哪里来的脸,还想见祖母。” 吴氏还没开始说话泪先落下来,一副柔弱的样子,继续卖惨: “宁儿,我确实对不住你,对不住你母亲,但是对姨母,我一直都是敬重的。 年少时,我和芸姐姐交好,她不嫌弃我门楣低,和我做姐妹,说句心里话,我心里当姨母是半个母亲的。 这些年,每一年年节时,我都会备上礼,礼不重,但是都是心意,我一直记挂着姨母的。 你父亲一直不在家,姨母一个人在府中,也孤单得很……” 耳房里,老夫人听到这样的话,落下泪来。 想到了宋芸在的时候,承欢膝下的模样,那时,她还豆蔻年华。 若是她还在,如今,也该儿女成群了吧。 老夫人想着想着,泪水忍都忍不住,哗哗往下落。 一旁的张嬷嬷也心酸得很。 那般好的大小姐,花样年华的女儿,说没就没了。 张嬷嬷递了帕子给老夫人,老夫人面露悲痛,拿着帕子,不一会,帕子便沾湿透。 外头,吴氏还在说着,每一句都落在心上。 吴氏说的那些事,让她想到这些年,多少有些动容。 不过,有了前头那些事,她是不信吴氏的话的,也不愿意见着吴氏拿这些事来邀功,眉头微微皱起。 外头,绾宁听不下去了,挥了挥手示意吴氏别再说。 她实在不愿意再看吴氏假惺惺的演戏了。 吴氏噎住,话说到一半,上不来下不去噎得慌。 “宁儿,这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我也要说,无论如何,我不会害姨母,我对姨母问心无愧……” “够了。” 绾宁打断她: “亏你还能说得出这种话。 既然你问心无愧,我便替祖母问问你:当初你把芸姑姑迷晕,又把她从荷花桥上推下去的时候,可有过一丝愧疚。” 屋子里鸦雀无声。 吴氏更是整个人镇住,为什么……为什么绾宁会连这个也知道。 她们……究竟知道多少。 这件事,吴嬷嬷也只是知道一个结果,却不知道细节。 吴氏脑子凌乱,她看着绾宁,目光中是震惊惶恐,她下意识的摇头,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绾宁说得这般确定,又是这个态度,一定是有确凿的证据知道就是她做的,她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若是绾宁审问是不是她,那她咬死了牙关也不会承认。 但是绾宁没有问,直接下了定论。 吴氏脑子里千回百转,却想不到是谁透露的消息。 她们……究竟查到了什么? 吴氏看着绾宁没有说话,脸上表情变幻,无异于就是默认了绾宁的话。 绾宁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呵,人在做天在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芸姑姑待你那样好,你刚刚自己还说,她不嫌弃你的门楣和你做姐妹,你就是这样对她的?吴霜,你夜里会做噩梦吗?” 绾宁抬头,看向四周:“这里,是芸姑姑从前住的院子。 当年,你应该没少来吧。但是你来到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和不适,是早就把芸姑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绾宁说着,又看向吴氏:“吴霜,你真不要脸,居然还能说得出那般大言不惭的话。 敬重祖母?记挂祖母?问心无愧? 你居然还能如数家珍祖母对你的好,明面上感激不尽,背地里却伤天害理。你这幅嘴脸,实在让我感到恶心。” 绾宁看着吴氏脸色逐渐发青,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目光却是往旁边撇了一眼,满是担忧。 隔壁,耳房中的老夫人,听到绾宁这句话,猛的一个起身,如晴天霹雳,从头顶直直地劈落下来。 耳边回想着一句一句的话:你把芸姑姑迷晕,又从荷花桥上推下去…… 她一直以为那是意外,一直以为是意外,原来不是,原来,宋芸是被人害死的…… 而这个害死的人,利用她对宋芸的愧疚,在她这里得到了很好的待遇和照顾。 她还记得吴氏成婚的时候,一大半的嫁妆都是她补贴的,念着她是宋芸的好姐妹,给她就是给宋芸也是一样的。 而且吴氏在苏府遇到了什么事,只要她帮得上,都会搭一把手,也是看在宋芸的面子上,想着是女儿生前的好友,她照拂一些,宋芸在天上也会感到慰藉。 她没想到,她照顾的,是仇人。 老夫人想到这些年,她对仇人那么好,恨不能剁了自己的手。 想到这些年的种种,老夫人心中气愤难当,又悔又恨。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气血翻涌直达天灵盖,呼吸困难,直直的跌倒在凳子上。 张嬷嬷吓了一跳,赶忙叫了两声:“老夫人,老夫人。” 对面听到声音,齐齐往这边看过来,吴氏这才知道旁边还有人,是老夫人,脸色唰的一下变白。 耳房中,杜若飞奔着过来。 看着老夫人面色不好,赶忙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替老夫人喂了下去。 这是一开始绾宁悄悄嘱咐她的,当时她还道:老夫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谁能想到原来有那么大的事。 想到绾宁的安排,一时心中唏嘘,自己这位主子,实在了不得。 老夫人吃了药,缓了过来。 想到刚才听到的话,脑中又是一阵发昏,握着龙头拐杖的手都在发抖。 她看了一眼那边的绾宁,杜若过来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老夫人这才定了定神,从椅子上站起来,让张嬷嬷扶着,往旁边的会客厅走去。 这个消息对老夫人的刺激不可谓不大,脚下踩着的每一步,都觉得虚扶。 会客厅里,吴氏依旧是跪跌在地上的姿势,看到张嬷嬷扶着老夫人从门口进来,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绾宁赶忙迎上去,面露愧疚: “祖母,对不起!” 老夫人握住绾宁的手,“对不起我的人,不是你,是她。” 老夫人的龙头拐杖指着吴氏,吴氏有些瑟瑟发抖,正想哭诉祈求几句,就见老夫人挥着拐杖便打了过来。 屋子里传来痛呼声,老夫人每一下都实打实的落在吴氏的身上,吴氏痛哭求饶:“姨母,我错了,我错了,姨母饶了我……” 老夫人眼圈通红,恨恨道:“你别叫我姨母,你不配,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攀亲戚。” “砰……” 老夫人重重的一棍落下,吴氏又传来一声痛呼。 屋子里想起一阵砰砰的棍打声,除了吴氏的痛呼,再没有任何声音。 过了好一会,老夫人气喘吁吁,打累了才停了手,张嬷嬷赶忙扶着老夫人在椅子上坐下。 此时,地上的吴氏已经被打得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起不来。 吴氏抬眼看了一眼,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老夫人刚刚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是真的要打死她。 她不敢狡辩,更不敢多话,她看不清绾宁,不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事情,她生怕自己再说错一句话,惹得老夫人不快而丧了命。 老夫人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对于现在的老夫人来说,吴氏简直死有余辜。 绾宁似乎看穿了老夫人的想法,拍了拍老夫人的手,安慰她。 “祖母放心!” 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只是通红的眼圈和颤抖的双手,都在昭示着她的痛心和克制。 第348章 你去给苏梓月偿命吧 地上,吴氏费力的抬起头来。 “老夫人……” 老夫人目光看向别处,连看吴氏一眼都觉得晦气。 吴氏低着头,传来几声压抑的哭声,这回却不是卖惨,而是害怕,实打实的害怕。 老夫人刚刚那几拐杖,让她知道自己在权势面前是多么脆弱。 诚然,今日有许多人见着她进了国公府,但是,弄死一个人再制造一些假的证据,对于国公府来说轻而易举。 若刚刚老夫人就地把她打死了,也能说是她动手在先,企图伤害老夫人,而老夫人只是反击。 对于她这样的人,没有人会为她申冤,她这条命实在是不值钱。 吴氏怕了,她是真的怕了。 绾宁起身,看向吴氏: “吴霜,这桩桩件件,你可有话说。” 吴氏艰难的抬头,看向绾宁,不敢再狡辩。 她不知道绾宁究竟掌握了多少,知道了多少。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此时再辩解,没有任何意义,只有承认,靠态度求得国公府的谅解。 “是我错了,我害了她们,是我嫉妒月姐姐,害了她的性命。把宁儿抱养回来,当做苏家小姐养,也是别有所图。” 绾宁:“你早该承认。” 吴氏:“是是是,是我的错,我抱着侥幸心理,其实这些年,没过一天安生日子。 现在,我也遭到报应了,澜儿死了,我和峥儿的日子也都不好过。” 绾宁纠正她:“那是你们咎由自取。” 吴氏应道:“是是是,是我们自作自受,老夫人,我已经知道错了。 那些……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狼心狗肺,害了月姐姐和芸姐姐的性命……” 吴氏本着坦白从宽,是她唯一的出路,承认得干干脆脆,半点再不敢多说别的。 绾宁皱眉:“别月姐姐前芸姐姐后的,我们听着只觉得你恶心。” 吴氏额头冒出了细汗, “是是,我对不住宋大小姐,对不住表小姐,我错了,老夫人,我真的错了,求老夫人看在这么多年我对您孝敬的份上,饶我一命,老夫人,霜儿给您磕头了。” 吴氏忍着一身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哪怕跪得东倒西歪,也要给老夫人磕头,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鲜血直流。 老夫人面露嫌恶,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也不阻止,就这么让她磕,直到吴氏磕得卸了力,躺倒在了地上,头眼发花。 老夫人才开口,说了一句:“滚吧。” 现在她和吴氏说一句话,都觉得心塞。 只是心中还想着来时绾宁的嘱咐,她说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希望她能开口,让吴氏活着走出国公府。 吴氏该死,但是不该死在国公府,她也不配。 老夫人不知道绾宁要做什么,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她既答应了绾宁,便会听她的。 绾宁:“祖母……” 老夫人开口,“这样的人让她死便宜她了,就要让她活着,此后的每一日都在愧疚中,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地上的吴氏抬头看向老夫人,眼中含着希冀,手指轻轻的攥着,她赌对了。 绾宁将吴氏的表情尽收眼底,面露嫌恶。吴氏这样的人,既然做了就不会认为自己有错,更不会忏悔。 只有好人才会对于自己做的坏事耿耿于怀,但是坏人不会,她们只会懊恼当初为什么不做得更干净一点。 这样的人,就是应该剥夺她所有的东西,摧毁她所有的希望,然后让她痛苦的死去,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老夫人话落,便有两个婆子架起地上的吴氏,向外走去。 人还没出屋子,老夫人又说了一句,“把地上擦干净,别脏了国公府。” 下人应了“是”,立马便有人来,把地上收拾干净。 吴氏出了国公府,像逃出生天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已经下午了,天气阴沉沉的,她忍着一身的剧痛,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国公府的巷子。 外头有许多守着看热闹的人,见她一人出来,没热闹可看,都做乌鸟散,直接离开了。 吴氏走到大街上,雇了一辆马车。 事情到这里,她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她想着她和苏铮如今虽然状况不妙,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凭她的智谋以后只要好好筹谋,她和苏铮未必不能在苏府复起。 她回想着刚才在国公府发生的一幕幕,后背又冒出一身冷汗。 今天的事情,发生到现在,总让她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但是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她脑中又想到苏铮,便把这件事撇到了一边,今日国公府没有要她的命,是万幸。 还有吴嬷嬷,一想到吴嬷嬷居然透露了那么多消息给国公府,吴氏便恨得牙痒痒,一会回去了,首先便解决了这个老货。 对于这种已经背叛了她的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吴氏恨恨的想着,忍着一身剧痛,在马车上调整了一下坐姿,马车向苏府而去。 国功夫,老夫人已经泣不成声,绾宁陪在她旁边,安抚着她。 过了许久,老夫人才平静下来,绾宁低着头,叫了一声:“祖母。” 老夫人看着绾宁,又抹了一把泪,“好孩子,你别自责。” 绾宁略微低头,“其实我一直在犹豫,这件事究竟要不要说,惹你难过,是我不该。” 老妇人摇了摇头,“你该说。 我要知道真相,芸儿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她也需要真相。” 说到宋芸,老夫人又落下泪来。 绾宁:“我应该早一点告诉祖母,让祖母心里有个准备。” 老夫人知道绾宁犹豫担忧什么,见她如此,叹了一口气,安慰她,“祖母知道你是好孩子,顾念着祖母的感受,才会犹豫。 这件事,对于祖母来说,并不在于你早告诉我还是晚告诉,而是这件事情本身,你不必太过自责。 你没有做错,错的是……那个人。” 老夫人对吴氏的讨厌,已经到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意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可见心中有多怨恨。 吴氏不仅杀害了自己的女儿,而且还利用自己对女儿的亏欠愧疚,在自己这里获得了好处,欺骗了她的感情。 就像当初,绾宁明明在眼皮子底下,但是吴氏就是没有告诉她。 这样的人都不是一个坏字能够概括,她自私自利,其心可诛。 老夫人绝对不会为这样一个人而迁怒自己的孙女。老夫人虽然气愤,但心中明镜似的。 “我把人性还是想的太好了,居然有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绾宁握着老夫人的手,“祖母放心,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不出三日,吴霜必死。” 老夫人看着绾宁。 之前,她还担忧绾宁对上吴氏讨不得好,但是看刚才,绾宁和吴氏交手,字字句句都占据上风,一点都不像没有经过事,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大小姐。 她无法去想象,绾宁是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有的这份心性。 又想到之前,她听说的绾宁前十六年经历过的那些事,心中的愧疚到达顶点。 “好孩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无论你做什么,祖母都支持你,祖母相信你能够处理得很好。” 绾宁郑重的点了点头。今日这一出,老夫人对绾宁是真正的放心了。 绾宁看老夫人面色疲惫,让张嬷嬷扶老夫人回院子休息。老夫人这把年纪了,又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啊,肯定精神不济。 绾宁嘱咐张嬷嬷,让厨房做些安神补气的汤药,张嬷嬷一一应下,扶着老夫人离开望月轩。 屋子里只剩下了绾宁,她叫来杜若: “盯着吴霜,只要她要说不该说的,杀。” 杜若点点头,绾宁很少这么郑重的吩咐事,心中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应着退了下去。 绾宁站在门口,看着日落偏西: 这一局,该结束了。 她当然不会放过吴氏,只是“她就是国公府女儿”这件事情,不能被曝出来。 若不然的话,她早早已经成为国公府女儿这件事情,便会让皇帝疑心。 而把她送到国公府的人和事,都会被怀疑,她不能冒这个险。 这件事,她没有曝光,也不能曝光,只能内部消化,烂在肚子里。 所以,刚刚所有她说的话,都有迹可循。为的就是在让吴氏承认,曝光所有真相的情况下,还能不让吴氏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从吴氏进门到离开国公府,绾宁都没有想让她死在国公府。 但是她话里必定要说的越狠越好,狠到让吴氏觉得自己今日必死无疑,最后再让老夫人放了她,一切才合情合理。 若不然的话,一个不好,就会让吴氏怀疑到她们为什么不报官这一点,从而察觉到这件事里的问题。 以吴氏的脑子,现在可能已经起了疑心,只是今日事情突然,她心中又还记挂着苏铮,而且绾宁说的这些事情,也确实是拆穿了吴氏,她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但若吴氏反应过来,这件事就会成为把柄。 绾宁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在一切都按照正常流程进行的时候,绾宁不会强加干预,但若是事情脱离掌控,盯着吴氏的暗卫,便会让吴氏一击毙命。 今日这一遭,其实是兵行险招,却又不得不做。 不拆穿吴氏她不甘心,但是拆穿,又有风险。 今日,绾宁在最大限度的保证了事情发生安全的情况下,让一切真相大白,而且戳破了吴氏的谎言。 由于上一次老夫人在梅府说的那些话,也让大家对吴氏有了很多看法。这一点在今日起了最大的作用,让吴氏有所顾忌,避免她鱼死网破。 绾宁已经为自己的计划上了保险,在这个保险的范围内,其他的可以随意发挥。 接下来,就看苏长荣的了,想必他对苏铮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一定很感兴趣。 另外一边,吴氏回了苏府。 她现在对于苏长荣来说,就是一个透明人一样。 苏长荣不管她,反而方便了她。 这般大摇大摆的进出,底下人不敢拦着。 她先去了自己的院子,首先要拿些银钱,先去看看苏铮才好。 只要确认苏铮还好好的,他便先养好身子,然后再为她和苏铮的以后做打算。 吴氏想得很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刚进屋子,就碰到了里头收拾包袱的吴嬷嬷。 吴嬷嬷一见吴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神情又紧张起来,出声急切: “姨娘你去哪儿了?快走快走,带着公子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吴氏现在一点都不相信吴嬷嬷,她冷冷的看着吴嬷嬷手上的包袱,里头露出一角,还没来得及包好,那是她的衣裳和首饰。 “你拿我的东西做什么?” 吴氏脑子里一想,就得出结论:吴嬷嬷出卖了她,准备逃跑,在逃离之前,还拿了她的东西。 吴嬷嬷着急道:“这是老奴为姨娘收拾的,姨娘,别浪费时间了,快走吧,带着公子,快走,公子现在还没被抓走,只是关在祠堂里,姨娘想办法带公子出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吴氏冷冷一笑:“哦,为我收拾的东西。说来听听,发生了什么?” 吴嬷嬷见吴氏一点也不着急,都要哭了。 “姨娘,今日表小姐……夫人去给五公子送吃食,竟然和五公子在祠堂里就……就……” 吴氏:“就怎么样?” 吴嬷嬷皱着一张脸,实在说不出来苟合两个字,唉了一声,到底换了一种说法,“姨娘,这是乱,伦,老爷不会放过他们的。 趁现在老爷没有回来,姨娘快带公子离开。昨日老奴被夫人叫去,回不来,今儿出了事,没人看着老奴,老奴这才回来给姨娘传信,姨娘,没时间了,快走吧。” 吴氏看了吴嬷嬷一眼,眼睛冒着火光,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径直走向屋中。走到梳妆台前,在翻找着什么。 吴嬷嬷不明所以,依旧劝道:“姨娘,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只是她下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手中被塞入了一个东西,而后吴氏抓住她的手,往前一挥,猛的一用力,就感觉心口一痛,吴氏抓着她的手,把一把匕首没入了她的身体。 她认出来,那是吴氏收着的匕首,她一脸惊恐,疑惑,不明白吴氏为什么要这样做,震惊的看着吴氏: “姨娘,你……你……” 吴氏冷冷道:“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至于那些事情,你也有份,你去给苏梓月偿命吧,正好我还能在国公府面前表个态卖个好。” 吴嬷嬷瞪大眼睛,不明所以,下一刻便倒在了地上,血流一地,吴氏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她提起地上自己的包袱,打开一看,果然都是自己的东西。 怪不得,在老夫人说放了她的时候,绾宁一句话也没有说,这么轻易就让她出了府,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呵,她怎么可能会上当。 苏铮和吴娇有染? 这个借口,亏她说得出来,吴娇去送吃的,是她让管家去做的。 真是好笑,还以为她会上当,真当她是傻的不成。 她知道绾宁做什么打算。 这边让吴嬷嬷跟她说,苏铮和吴娇私通,她要是真的把苏铮从苏府带走,他们没有去处,就真的成了难民黑户了,就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现在在苏府,再苦再难,也会有一口饭吃,出去了,也是侍郎府的人。 苏绾宁倒是想得好,不让她死,却也不让她好好活着,但是她不会如她的意,从今往后,她要在这苏府,重整旗鼓就地崛起。 一个小小的苏府,她就不信她起不来。 从前她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铲除了苏梓月和宋芸,也能以一介不入流的小门小户嫁入了苏府,她吴霜,从来就不是认命的人。 且等着瞧。 第349章 苏铮和吴娇有染 吴氏看了一眼地上的吴嬷嬷,面露嫌恶。 转头进了内室。 她现在一身的伤,但是半点不能懈怠,还得去见苏铮一面。 昨日,父子二人打了一架,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 以前的苏铮绝对不会这样,想来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苏铮也有些走偏了,她要去见一见苏铮,嘱咐一番。 不然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吴氏叹了一口气,现在,苏铮就是她所有的希望了。 虽然失了一个“嫡”字,但是,好歹占了一个“长”,以前又都是嫡子一般教养的,和一般的庶子自然不同。 若是能结一门好亲事,对方家里能拉一把,何愁不出头。 她现在,就要牢牢占据苏府这个位置,这时候,就是赶她走,她也是不走的。 吴氏忍着身上的疼痛,找出一套干净的衣裳。身上穿的已经被浸染上了血渍。 她现在没时间找大夫,手上也没有合适的药,只有一些止血的药粉,自己也不好上,随意的洒了一些救急,才换了干净的衣裳。 身上收了些银两,这才往祠堂而去。 一路上,她心中都在琢磨着,怎么让苏铮可以快点从祠堂中放出来,以后的事再慢慢筹谋。 吴氏一直往里走,好奇怪,今日路上都没什么人。 她还没走到祠堂,就看到那里站着四五个护卫。 她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见苏铮被人架着出来,往主院的方向而去。 那是苏长荣的随身护卫。 吴氏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不好的预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旁路上有人过来,吴氏一看是以前自己院中伺候的丫鬟,平时最是惧怕她,赶忙拉过来问:“祠堂那里发生了什么?” 那丫鬟一见吴氏吓坏了,哪里敢说话。 吴氏再三追问,才哆哆嗦嗦的开口回答: “是夫人……,和五公子私……私通。” “私通?” 这句话一出,吴氏如晴天霹雳,从天灵盖落下来。 怎么可能???怎么会??? 难道这还是苏绾宁的计谋吗?不不,她另外找了一条路走,又是随意找了人问,不可能这么巧。 若不是苏绾宁的计谋,为什么又要让吴嬷嬷来通知她?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吴氏脑子里混乱了。 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哪个是陷阱。 只是,若不是计谋,那就说明丫鬟说的是真的。 所以,苏铮真的和吴娇有染??? 所以,吴嬷嬷是真的来提醒她的,可是她把吴嬷嬷杀了。 所以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吴氏想到这里,后退两步,身形踉跄,表情变幻,脑子里一团浆糊。 丫鬟见状,赶忙逃开,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动静,吴氏回身去看。 就听得苏铮在说什么,声音转瞬即逝。护卫押着苏铮往前,吴氏连忙跟了上去。 国公府。 绾宁正在看杜若送过来关于西凉的消息。 下个月太后寿辰,西凉二皇子问:需不需要他进京。 这些日子,绾宁已经和二皇子搭上了线,有秘密联系,一般的消息,都有专门的人处理,这一个下面的人拿不定主意,便送到了她跟前。 绾宁陷入沉思,这件事,她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底下又有人送来消息,绾宁见杜若看着表情变幻,问道:“怎么了?” 杜若回道: “下午吴姨娘来国公府的时候,吴娇去给苏铮送吃食,两个人不知怎么的就滚在了一起。 人是被一个下面的丫鬟发现的,丫鬟吓得不轻,大喊大叫,府里面的人应该不少人都知道了。 因为当时苏大人人不在,吴娇穿了衣服收拾好,赶忙回了自己的院子,勒令下人,不许乱传谣言。那个丫鬟,当即一头撞死了。 但是这种事怎么瞒得住,苏大人很快就听说了。一回府就去了主院。” 绾宁把手中的西凉来信丢入火盆中,火舌一下把信纸卷成灰烬。 她听完杜若说的,眉头一挑,这两人做出这种事,就是自寻死路,这样一来,她原本的计划倒是用不上了。 吴娇什么时候和苏铮勾搭上的,她不知道,但是发生这样的事,绾宁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吴娇上一回,因为吴氏想要见苏雨澜,磋磨了吴氏,不仅让吴氏给她洗脚,而且还让她在院墙下跪了整整一夜。 这件事苏长荣很是生气,直接冷落了吴娇。 吴娇身边的婆子倒是劝着她跟苏长荣示好,服个软低个头,但吴娇什么性子,自己原本嫁进苏府就受了委屈,这件事又不是她的错,是吴氏自己非要这么做的。 但苏长荣却怪她不识大体,她心中还有气,也就没有和苏长荣低头,二人就这么晾着,吴娇心中难免有怨气。 而苏峥本就压抑许久,又爆出了学问之事,此时可谓是一无所有,身败名裂,看他一回府,敢跟苏长荣对峙打架就知道,怕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管不顾,心中爽快了再说。 而这几日,从会试考完,苏铮就和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日日留宿花街柳巷。 这时候,这两个人滚在了一起,实在正常。 不过,那个丫鬟的出现,倒是时机正好,想来是有人将计就计,一箭双雕,想让他们两个都不好过。 设局的人应该只是想坏了两个人的名声,因为这种事陷害难度太大,一个夫人一个公子,很难扫干净痕迹,被抓到自己也不讨好,脱不了身。 但是对方可能都没想到,这二人本就有意,推了一把,倒真把两人推到一起去了。 原本只想坏了名声,谁想到是真的撞破了丑事。 绾宁猜测,对方应该不是冲着苏铮来的,苏铮现在已经相当于一个弃子,也不碍着谁,这般周折没必要。 应该是冲着吴娇来的,吴娇本来性子跋扈,和府中的那些侍妾肯定相处不好,从她嫁进府中这几个月,应该是得罪了不少人,背后动手的人应该就在这群人里面。 具体是谁做的,绾宁没有兴趣去查,也不屑于知道,不过出了这种事,对她来说却是极好的,正好可以将计就计。 “苏铮呢?” 杜若回答:“五公子被发现后,吴娇去处理外头的人,让他依旧待在祠堂里。” 绾宁笑了,“他没有走?” 杜若摇头:“没有,吴娇不让他走。 但是吴嬷嬷听说了消息,想帮他一把。 原本昨日回府后,吴嬷嬷便被吴娇叫走了,今日吴娇出事,也没人顾着她,她便自己跑了回来。 念着主仆一场情谊,收拾了一些东西,想要让吴氏和苏铮一起出府去,她知道出现这种事情,苏铮绝对没好下场。到时候吴姨娘也好不到哪里去。 等她收拾好东西,吴姨娘刚刚从国公府回去。” 绾宁:“他们走了?” 杜若:“没有。 吴姨娘不信她的话,还把吴嬷嬷杀了。造成她自杀的假象。” 绾宁看向杜若,面色诧异:“杀了?” 杜若点点头:“是,若不是吴姨娘现在行动不便,怕是会做得更仔细一些,现在只能做成是吴嬷嬷自杀的假象。” 绾宁一阵唏嘘,她还是小看吴氏了,吴氏的冷血手段,已经没有拿人命当命了。 大宅中的肮脏,有时候只需要表面过得去就行,一个下人,伪装成自杀,查都没有人去查。 一看吴氏就是这种事没少做,如此得心应手。 绾宁起身,走到窗前,心中琢磨着:吴氏杀了吴嬷嬷做什么? 吴某某已经是她身边唯一可用的人了,她这个时候杀吴嬷嬷,对她没有任何好处,除非…… 绾宁想到什么,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她就说今日她在指控吴氏的时候,吴氏没有问她如何知道的,后面也承认得那么容易,原来她是以为吴嬷嬷出卖了她。 也对,在吴氏认为,当年知道真相的人都不在了,除了她身边的吴嬷嬷,而昨日吴娇又把吴嬷嬷叫走了,根本不在她身边,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知道。 今日出现这些事,想当然的就会以为是吴嬷嬷出卖了她,毕竟作为当年事情的知情人,很容易直接就让人怀疑。 绾宁又坐下来,喝了一口茶,表情轻松。 这个吴嬷嬷也不是个好的,在她原本的计划里,也没想过要放过吴嬷嬷,现在好了,吴氏直接帮她解决了,还免脏了她的手。 而且,后面吴氏想起来,怕是会万分后悔。 很好。 吴氏杀了吴嬷嬷,肯定也不相信吴嬷嬷说的话,没准还会怀疑是她从中作梗,企图让他们连苏府这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绾宁看向窗外,喃喃道:“这才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绾宁略微想了想,对着杜若吩咐了几句,杜若便退了下去。 苏府。 苏长荣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主院里,苏长荣坐在首位上。 看着吴娇,什么话也没有说。 吴娇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只得强装镇定。 脑中又把事情过了一遍,确认没有披露,也不会有人敢多嘴,苏长荣肯定不知道。 她抱着侥幸心理,没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二人都没有说话,苏长荣冷着她,她也没有服软。 论起来,二人好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般面对面坐下来了。 吴娇心里发虚,不知道苏长荣知道还是不知道。 身边的嬷嬷端了一杯茶过来,示意吴娇,吴娇扭捏的接过来,递上去。 苏长荣盯着她,把茶杯接了过来,吴娇看他接了茶,正准备松一口气,但下一刻脸上一痛,她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啊……” 一杯滚烫的茶水,被苏长荣泼到了她脸上。 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两个丫鬟两个婆子,都是吴娇的人。只是大家刚一动,瞥见苏长荣的眼神,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不敢动作。 今日发生的事情,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看眼前这个情况,苏长荣肯定是已经知道了。 虽然吴娇耳提面命不许提起,哪怕有人说,也要喊冤枉,不能承认。但是真的就是真的,到底心虚。 一个个跪了下来,瑟瑟发抖。 吴娇捂着脸,大声呼痛,泪水哗啦哗啦的流,委屈极了。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怎么可能忍气吞声: “老爷,你……你……,你怎么能如此待我,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了,犯不着上手啊。毁了脸,我以后怎么见人。” 吴娇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尽力让自己别说出不好的话来,但是语气满是怨怼,想忽略都难。 苏长荣心中有气,看她这般假惺惺,冷哼一声,却不愿和她多废话,一个起身,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你这种不要脸的人,还知道心疼脸。” 吴娇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心中的委屈喷涌而出,顾不得脸上的疼痛,瞪大眼睛看着苏长荣,眼中满是愤恨,再也忍不住说道: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我好好的一个女儿家,嫁给你做填房,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还打我。这么多日以来都冷着我,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居然打我,这种日子我也受够了。一拍两散,别过了。” 苏长荣听到这样的话,气得嘴边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这种不要脸的人,做错了事还敢如此理直气壮,看来她平时还是对她太好了。 苏长荣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一般。 吴娇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但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对她赤裸裸的轻视和怠慢,心中气头更甚。 还不等她说话,就听到苏长荣指着地上跪着的那些丫鬟婆子: “把这些人拉出去,通通乱棍打死,其他的全部发卖了。” 地上跪着的,都是吴娇身边的人,一时间大家愣了一下,看到那些护卫来,才知道害怕,赶忙求饶,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夫人救救我……” 吴娇彻底爆发了,这些人是她出嫁时带的人,是她的心腹。苏长荣居然二话不说就要把她们都打杀发卖了,这怎么能忍。 “为什么动我身边的人?她们做错了什么,你把她们打杀了,我身边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护卫看了许长荣一眼,见苏长荣没有发话,直接拖着那些丫鬟婆子往下走。 吴娇急了,并非她心疼这些奴才的命,而是这些丫鬟婆子代表的是她,打这些丫鬟婆子,打的也是她的脸,她以后怎么在苏府立足。 但是,她刚刚说了那么多,苏长荣都不说话,也不理她,吴娇心里又急又气, 双手握拳,作势就要去打苏长荣,“你放了她们。” 吴娇从小就是在家里娇养着长大。嫁到苏府来,大家尊称她一声夫人,都不敢造次。她觉得自己和苏长荣是有夫妻情分在的,也没有别的办法,才敢如此。 不是说男人最怕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吗?她就不信苏长荣不怕事情闹大,还能不让着她。 吴娇想错了,这里不是吴府,她不能为所欲为。 在她的手还没有落到苏长荣身上,整个人就被苏长荣一脚踹飞。 吴娇被踹倒在地上,震惊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没想到,苏长荣居然真的敢对她下狠手。 她倒在地上,痛到说不出一句指控的话来,下一刻耳边就听到苏长荣说: “将那个逆子带上来。” 吴娇一听面色发白,完全不敢说话,看向苏长荣,见他那般表情,怕是什么都知道了。 吴娇一下泄了气,若是苏长荣知道,那她就完了。 第350章 五公子没气了 很快苏铮就被人带了上来,这一回有四个护卫押着他,为了避免上次的状况,苏长荣是做足了准备。 首位上,苏长荣一看到苏铮,就想到昨日和他打架的情形,眉头深皱,脸上是浓浓的不满。 再想到刚刚知道的事,目光更冷。 苏铮一来,看着面前的苏长荣。下意识的恐惧感席卷全身,但是一想到自己做的事,愣是硬气的没有下跪。 苏长荣见他如此,脸上的不满导致八字胡一撇一撇的抽搐。 苏铮别开眼,当做没看到,心里却是已经虚得很。 吴氏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副二人对峙的画面。 她悄悄的躲在屋外院子里,没有进来。 此时,夜色降临,院子里掌上了灯,她躲在暗处,没有人发现。 这个时候,她不宜贸然,先要看苏长荣究竟什么态度。 她刚刚打听清楚了,吴娇从祠堂出来就处理了那个发现的丫鬟,其他人也耳提面命的嘱咐了不许乱说话,外头哪些嚼舌根的,说了什么只要不认就好了。 这件事,只是丫鬟发现吼了出来,并没有被苏长荣直接捉奸在床,只要二人不认,就能逃过一劫。 吴氏看着里头的二人,心跳加速,只希望他们能咬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才好。 吴氏忍着性子,眼睛落在苏铮身上,见他好好的,松了一口气。 心中却是后悔,以前没有教过苏铮如何在起争执的情况下跟苏长荣打交道。 跟苏长荣绝对不能来硬的,而要迂回着说些好听的话,最好再能展现自己的价值,现在这种状况,示弱喊冤才是对的。 就算东窗事发,只要把事情通通都推到吴娇身上,那苏铮就可以活下来。 苏铮是儿子,是苏府的血脉,这件事看着凶险,但其实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是现在苏铮的做法,实在让她看了心惊胆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吴氏目光紧紧的盯着屋中的几人,脑中却是在琢磨着,一会儿要怎么去替苏铮开脱,吴娇又有一些什么把柄,要怎么说才能让苏长荣放过苏铮…… 就在这时候,屋中首位上的苏长荣,看了底下二人一眼,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有轻飘飘的一句:“将下人都发卖了。” 说完又指着吴娇和苏铮, “他们两个,乱棍打死。” 一句话落,屋中有一瞬间的静止,门外的吴氏大惊失色,正准备上前,就听到屋中传来吴娇的嚎啕大哭: “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年纪那么小就嫁来了苏府,帮老爷管着这一大家子,我年纪小,没有经验,确实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只要老爷指出来,我一定改。 我的性子确实是任性了一些,但是我从来没有坏心。我以后一定会做一个合格的苏夫人。 今日的事情是他……是他对我不敬,我好心好意去给他送吃食,他却乱说话……,我当时就出来了。” 吴娇一边说着,一边大哭起来:“他对我不敬,我想着家和万事兴,就不破坏老爷和五公子之间的父子感情,所以刚才才没有第一时间说,我自己受委屈没关系,但是不能让老爷为后宅的事情操心。 可是老爷不问清楚就要打死我,老爷你于心何忍呀。” 苏长荣面无表情,吴娇也拿不准这些话他听进去没有?有没有用?却见苏长荣看向苏铮。 苏铮一句话都没说,一副任打任骂悉听尊便的样子,苏长荣见状,表情更加凝重。 吴氏看着,暗道不好,她和苏长荣十几年夫妻,一见这表情,就知道苏长荣是真的生气了。 她看了苏铮一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怒其不争。 苏铮的态度是破罐子破摔了,苏长荣已经起了杀心,若他如此,怕是真的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吴骄健见苏铮不说话,更为猖狂,指着苏铮,对苏长荣大哭道: “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们吴家一心一意为了老爷,我自然也是一心一意向着老爷的,可是五公子,却对我出言不逊,老爷你一定不能坐视不管。” 大难临头,吴娇也生了几分小聪明,她明白这个时候必须要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苏铮身上,她才能有一线希望,她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让苏长荣以为他们只是有一些言语上的冲突,但没有真的发生什么。 若让苏长荣知道他们之间真的有过什么,那她今天就是哭死,怕是也出不了这间屋子了。 吴娇呜呜咽咽的哭着,好不可怜,字里行间,把事情都推给了苏铮, 苏铮依旧不说话,仿佛是在和苏长荣赌气一般,在苏铮心中,苏长荣一直是他尊敬的长辈。 但是从他被贬为庶子以来,苏长荣对他都不闻不问,特别是他会试考完,苏长荣也没有多问过一句,之后,他拿着吴氏给的钱去外头花天酒地,感受到了放纵的快乐,也释放出了对苏长荣的不满。 他在外头一开始还不说家里的不好,但是大家都说家里的父亲如何兄弟如何,他喝了几杯酒,倒豆子一样把苏长荣数落得一无是处。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起,苏长荣这个父亲的形象,在苏铮心中便已经轰然倒塌。 他对这个父亲没了尊敬,而在放纵当中,也释放出了从前那些不敢的真性情,所以在他全身的遮羞布被扯下,假学问的事情被发现之后书,苏长荣找到他,他会敢向苏长荣动手。 因为他在心底里是看不起苏长荣的,现在也是如此,他就像一个一直压抑着的人,得到了释放之后的那种极度叛逆的人。 人年轻,做事容易意气用事,常常不计后果。只一根筋的坚持自己所认为的对的。 苏铮站在底下,没有丝毫要辩解的意思,对于吴娇说的话,他只是不屑的笑一笑,心中暗想着,自己这小表妹的滋味还真不错。 然后像是挑衅一般的看了一眼苏长荣,苏长荣看到他挑衅又猥琐的眼神。怒不可遏。 啪的一声猛拍桌子,哼笑了一声,喝道:“拖下去打死。” 敢挑衅他,他就要看看苏铮的骨头有多硬,这骨头不用在别的地方用,在他面前不管不顾。 架着苏铮的护卫一听号令,就要拉着苏铮往外走,吴氏再也忍不住,带着一身剧痛,冲了上来。 “老爷,不要……” 苏长荣看见吴氏,眉头微微皱了皱。 对着管家示意了一个眼神:“把人绑了,捂住她的嘴,让她看着。” 管家立马叫来婆子,三下五除二制住了吴氏的嘴,整个人用绳子捆着,绑在椅子上。 吴氏想跑都跑不了。 苏铮想到在府衙的事,对吴氏也有怨气,在下人绑吴氏的时候,亦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绑了吴氏,苏长荣看了一眼护卫,那些护卫当即把苏铮拖了出去。 棍子落下去的时候,我是双目瞪圆,想对苏长荣求情,但是她嘴上被蒙着,出口的话,只剩下呜呜耶耶。 眼看着棍子落在苏铮身上无能为力,吴氏泪如雨下。 长凳上,苏铮挣扎着,呲牙咧嘴,他狠狠的瞪着苏长荣,只是他越瞪着苏长荣,苏长荣让人下手越狠,终于在打到十来下的时候,苏铮熬不住了。 他表情狰狞,看着苏长荣,吼道: “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苏长荣冷哼一声,对着后头一挥手,那些人下手更重,整个院子传来苏铮鬼哭狼嚎的声音。 吴氏呜呜呜的想说话,眼睛瞪大,但是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吴氏焦急,看向苏铮。她说不出话,期望苏铮可以从她的眼神中明白她的意思:这个时候,不能跟苏长荣对着干,要服软才对。 但是苏铮正痛得龇牙咧嘴,哪还能关注到她一个眼神要表达的意思。 只是,很快苏铮就被打得泄了心气儿,他嚎啕大哭,叫着吴氏: “姨娘救我,姨娘救我。” 吴氏听着苏铮的嚎叫,心疼得泪流满面,哀切地看向苏长荣,苏长荣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吴氏挣扎着就要起来,但她被绳索捆着,只轻微的动作,也被身旁的婆子直接按住,半点动弹不得。 她身上还有伤,昨日在府衙被打了十五大板,今日在国公府,又被老夫人的拐杖直接打趴下,那么重的伤,也只刚刚上了一点止血药粉,此时挣扎着,疼到让人窒息。 这一刻,看着苏铮被打,她也顾不得疼。 但是却也无能为力,她脸上流下痛苦又无望的泪水。 苏铮已经被打的有些涣散了,他看向苏长荣,刚刚一身骨头被打的粉碎,“别打了……父亲我错了,求父亲饶了我,别打了别打了……” 此时的苏铮,像卸了力没有骨头似的,说完这句话,鲜血喷涌而出,被活活的打到吐血。 可见刚才,苏长荣半点情面都没有留。 护卫停了下来,苏长荣看向吴娇,此时,吴娇已经被刚刚那个场面吓得浑身发抖。 她无法想象,这些板子若是落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后果,刚刚被苏长荣踢了一脚,后腰还隐隐有些坠痛。 此时对上苏长荣的眼神,她下意识的摇头,以为苏长荣什么都知道了,急忙推卸: “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都是他,都是他勾引的我。 他还说老爷忘恩负义,禽兽不如。他说吴姨娘为苏府付出了那么多,老爷说废就废,一点情面都不留,无情无义……” 吴娇为了祸水东引,把所有的错处都推到了苏铮身上,祈求苏长荣不要注意到她,直接把苏铮打死才好,这样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吴娇口无遮拦,完全慌了神,不仅把苏铮卖了个干干净净,还把那些不好听的话也都倒了出来,听得苏长荣脸色发青,狠狠的看向苏铮。 苏铮被打怕了,此时也顾不得别的,更是看不过吴娇这副嘴脸,心中愤恨,一副你不想让我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的语气,开口道: “表妹在我身下快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表妹说父亲年纪大了……” “够了。” 苏长荣起身,猛的一拍桌子打断苏铮的话,拍得在场众人都不由得心跳了三跳。 回想着苏铮没说完的剩下半截话,打了个寒颤。 苏长荣此时已经怒不可遏,指着苏铮和吴娇,大声喝道: “打,给我打,狠狠的打,打死为止。明日报丧,说得了急症。” 苏铮已经被打到趴下,半点动弹不得,听着这话,满眼惧怕,语气哆嗦起来,不停的向苏长荣求饶: “父亲,是这个贱人勾引的我,儿子好好的在祠堂中思过,她勾引我,还给我下药,那不是我的本意,是她陷害我……” 吴娇这边听苏长荣发话,转身就要逃,但是他怎么跑得过外头候着的护卫,一下就被抓了回来。 她吓得不行,一张脸发白,正好听着苏铮这话,破口大骂:“苏铮你是不是男人?我勾引你?你是什么东西?明明是你看见我便扑了过来,我都挣扎不掉……” 二人你怪我我怪你来回骂着,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 吴氏在角落里动弹不得,看着这出闹剧,泪如雨下,心如死灰。 若说刚才还有一些希望,苏长荣会放过苏铮,现在……,不可能了。 吴娇是她的娘家侄女,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吴娇什么脑子,她心知肚明。这个时候还在说这种话刺激苏长荣,她必死无疑。 苏家的作用,对于吴家来说,哪怕没有吴娇,怕是吴家也会尽力维护关系不断。所以苏长荣才能这般肆无忌惮,完全没有通知吴家的人,说打就打,打死再报。 但吴娇,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吴氏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究竟是谁从中作梗,她也想不到眼下的困局该如何去解。 看着眼前这一幕,只感觉到浓浓的挫败感和绝望。 心底里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惧,完全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她,无能为力。 苏铮和吴娇还在叫骂着。 苏长荣听不下去了,让人堵了他们的嘴,捆在长凳上打,让管家看着,自己一甩袖往柳姨娘院中而去。 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呜呜耶耶的哭声和呼声,苏长荣充耳不闻,大步走远。 原本他在外头谈事,嘱咐了人不许打扰,是从酒楼里出来才听说了事情。 他不觉得吴娇和苏铮有胆子做这种事,便也没有问,想借此敲打一下二人。 苏铮是自己的儿子,假学问犯错这样的事,在年轻时也可以理解,只是性子要再磨一磨。 吴娇确实没什么脑子,但年轻貌美,又是嫡女,充门面也够了,若是又换一妻,对他的名声也没有好处,只是太任性,也该磨一磨。 万万没想到,他们真的做出了那种事,绝对不能忍。 院子里,哀嚎的呜咽一阵一阵,苏长荣已经走远了。 管家听从指令,下手毫不留情。 吴娇的那些丫鬟婆子一个个头低到了地上,哪里敢说一句话。 吴娇是女子,很快就撑不住了,苏铮先前被打了一道,现在又被往死里打,二人很快就被打得奄奄一息。 但是,那些护卫依旧没有停手。 苏铮脸转向吴氏,定定的看着吴氏,他已经说不出话,但是目光里求救的意思,是那么明显。 吴氏救不了他,心痛难当,泪如雨下。 吴氏不忍再看,别过头去,喉咙呜咽却说不出一句话,无力感袭遍全身。 恐惧和绝望直接把她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的哀嚎呜咽停了下来。 护卫上前探了鼻息,来报管家: “夫人没气了。” “五公子没气了。” 这几个字如晴天霹雳落在吴氏耳中,她猛的抬起头,看向苏铮。 看到眼前的场景,狠狠呜咽大叫了一声, 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她面前,被活活打死…… 大口大口的鲜血透过塞在口中的布往外冒,吴氏一瞬间冷汗淋漓湿了大半衣裳,终于受不住昏了过去。 第351章 苏府的丧事 次日一早。 天才亮没多久,下起了小雨。 京城上空灰蒙蒙的,不时从树梢传来几声鸦叫。 早点铺子已经开了门,包子铺面铺的炉子上发出一阵一阵的白色蒸汽,传来食物的特有清香。 街道上行人稀少,已经十月中旬,风里夹杂着冷气,吹得人不由得打个寒颤,走在路上的人一个个都缩起了脖子,买了早点,加快了脚步。 街头有一颗桐树,风一来枯黄的叶子随着细雨哗啦啦落下。 桐树下有一个茶馆,茶馆门口的屋檐底下,坐着几桌喝早茶的客人。 京城百姓,农闲时节,习惯了晨起,无事便来喝早茶。 天又亮了些,茶馆外头响起一阵喧闹声,众人齐齐往窗口看去,只见一队十来个,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下人,腰上挂着白布,手上执着白幡,带着斗笠,急匆匆的往前而去。 “这是哪个大户人家办丧事?没听说谁家过了老人啊。” 其中一人回答道:“像是户部侍郎苏家的下人,之前见到过他们,都是门房处跑外事的。” 众人一惊:“苏家。” “就是那个虐待自家大小姐的那个苏家?” “对对对,就是那个户部侍郎府。说起来,前日那苏家吴姨娘还去府衙大闹了一场。” 前两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会大家说起来,也是一阵揶揄。 “说到那件事,确实好笑,见过荒唐事,却没见过儿子做了荒唐事,被母亲亲自爆出来的,这大义灭亲,实在大快人心。” “就是就是,谁能想到呢,你们没看到,当时苏五公子的脸都绿了。” “不过,他们家怎么会做白事?这又是往谁家去?苏家二老,几年前就过世了。” “不知道,这么大的报丧阵仗,也不会是什么姨娘小妾。” 外头雨下大了,有行人飞奔而来,在茶馆门口的屋檐底下躲雨。 听着里头讨论的热闹,也凑上去听。 一听是在说苏家的事,有一灰衣年轻男子赶忙出声,“我知道我知道。 是苏家的五公子和苏夫人昨夜得了急症去世了。昨儿深夜,就让人买了两具棺木,回的路上,那些下人说的,我可是亲耳听见的呢。” 众人惊呼:“什么?苏五公子和苏夫人死了?” 听见呼声,众人齐齐围过来: “什么什么?你们说谁死了?” “前日里看着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倒是苏府的吴姨娘被京兆尹大人打了一顿。” “谁知道,还有苏夫人呢,说是一起得了急症。” “苏夫人?就是月前才嫁入苏府的那位吴大小姐吧。” “天哪,这苏府是撞了什么邪?好好的两个年轻人突然得了急症,在同一日相继去世。” 刚刚搭话的灰衣男子开口道,“那谁知道,反正就是死了,死得透透的,昨日就已经抬了棺进门,都已经入殓了。这会那些人应该是去吴家报丧的。 正说着话,茶馆门前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身后跟着报丧队伍,有人认出来,指着马车说道:“那是吴家的马车。” 众人见状,心中再无怀疑。 有些八卦的各自私下探讨,苏府的一位夫人和公子,怎么好端端的就都得了急症。 一时,茶馆里好不热闹。 苏府。 大门口挂上了白灯笼,在灰蒙蒙的天气里,灯芯发出微弱的光。 此时已是秋日,白幡在屋檐底下,被雨中的风吹动,清清冷冷的天气,一眼望去,便显得阴沉萧索。 马车停在苏府门口,来的是吴夫人。 她着急忙慌的从马车上下来,一见着这景象,泪水便落了下来。 刚刚苏府报丧的人到吴家,她听到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她好好的女儿,才嫁到苏府堪堪两个月,说没了就没了。她是万万都不相信的,但现在,看着府门口挂着的白幡,只觉得无比刺目。 婆子扶着吴夫人下马车,吴夫人顾不得头顶的雨,加快脚步,进了苏府。 只是她一进苏府,并没有先去灵堂,而是被人引着,去了前头偏厅。 吴夫人不明所以,一想到自己从小疼爱的小女儿已经没了,便悲从中来,此时都还不相信这件事情,有些六神无主,也没有往细想。 到了偏厅,吴夫人见到了一直跟在吴娇身边的奶娘,奶娘此时靠在墙角,一看就是被狠打了一顿。 吴夫人见状,吓了一跳,赶忙问她发生了什么。 见着来人,奶娘抹了一把泪,也再不敢隐瞒,把事情和盘托出。 当时吴娇去祠堂,她也是在的,吴娇让她出去的时候,她还以为吴娇只是想挖苦苏铮几句,谁能想到他们在里面发生了那种事。 后来吴娇回去,沐浴换衣,身上的痕迹她看得清清楚楚,这件事,是她们理亏…… 吴夫人听完,只觉得眼睛发花,脸色发白。 让她痛心的是,自己的女儿居然是被活活打死的。一想到这里,吴夫人便忍不住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落。 现在人已经死了,而确实又是自家女儿做错了事。虽然苏家处理得太过了一下,但她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而且,苏铮也死了。 想到这里,吴夫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从前苏长荣对吴氏那样,他们只觉得是不是吴氏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后来知道真相也知道吴氏自作自受。 但现在,轮到了自己的女儿出现了这种结果,吴夫人才感受到苏长荣的无情。 现在人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吴夫人又哭了好几道,想到什么开口问了一句:“吴姨娘呢?” 奶娘摇了摇头,把吴氏当时的情况也说了,吴夫人听完后背冒冷汗。 “你说什么?苏铮是当着她的面被打死的?” 看奶娘点头,吴夫人心惊胆颤。 虽然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对吴氏颇有微词,很不待见。 但是现在自己女儿没了,听到这话,却也是生出几分感同身受的同情来。 “这是做的什么孽哦?一个女儿没有不说,一个儿子居然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被打死了,哪里能受得了这种事。” 奶娘想到昨儿夜里,吴氏被拖走的时候,嘴里浑浑噩噩说的那些话,回了一句: “怕是吴姨娘从前坏事做多了,如今遭报应了。” 吴夫人想到什么,心中大骇,原本想去看一看吴氏的,说到底也是吴家的人,但此时立马歇了心思,直接去了灵堂。 见着灵堂前的棺木,好一阵痛哭。 如今苏家没有管事的女主人,苏长荣又不愿为这些事浪费时间和精力,一应便全权交给了管家。 因为苏铮和吴娇对外称是急症暴毙,谢绝了客人前来吊唁,在府中也待不得三日。管家忙得脚不沾地,在吴夫人见过奶娘之后,便没再管了。 管家从灵堂出来,正要去安排出殡事宜,有一丫鬟来报,说是刚刚去给吴姨娘送饭,看起来病得不轻,怕是不好。 管家想到苏长荣吩咐的话,说不必再管吴氏,让她自生自灭便好。 当即吩咐道: “每日按时送饭就成,其它的一概不必管。” 小丫鬟不敢造次,应了声退了下去。 见人离开,管家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前头有人叫他过去对数,管家赶忙收回目光,往前院而去。 第352章 苏绾宁你也有这一天 吴氏所住的偏院里,此时静悄悄的。 吴氏躺在地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昨儿夜里,苏长荣让人把吴氏丢回院里。那些下人惯是俸高踩低的,以前的时候一直受着吴氏的管束,对她多有怨言,这会更是对她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直接丢在地上便走了。 吴氏昏迷着,在冷冰冰的地上过了一夜。她原本便受着伤,昨夜又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到半夜里发起高热来。 只是她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发起高热没有人去请大夫不说,连个照顾端茶的人都没有。 今儿一早,来送饭的小丫鬟发现,但是府里却没有要管她的意思,也就随她去了。 地上的吴氏微微动了动,感觉自己全身都僵硬了,头也发沉得厉害。 后腰下和背,随着轻微的动作发出剧痛。她呼声,但是喉咙却沙哑得说不出话。 忍不住咳了两声,全身又是一阵剧痛。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放弃了挣扎,就这么在地上趴着。 一阵凉风吹来,吴氏感觉到寒意,整个人稍微清醒了一些。 已经过了午时,外头的雨小了,从哗啦哗啦的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前院传来诵经的声音, 是……往生咒。 吴氏猛的顿住,昨夜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中,仿佛就在眼前,吴氏经不住直接落下泪来。 有什么比亲生的孩子被活活的打死在自己面前,更让人痛心的。 吴氏整个人晕乎乎的。 脑中闪过苏铮的脸,又闪过苏雨澜的脸。 还有在京兆尹府衙大堂上,苏铮看向她那埋怨的眼神。 还有她最后一次跟苏雨澜见面,苏雨澜那冰冷怨恨的目光,耳边回响着苏雨澜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恨你。 …… 吴氏泪如雨下,哭起来,但是她声音沙哑哭不出,她心力交瘁,哭声呜呜耶耶的,像菜刀划过地面石板发出的声音。 随即,目光染上了恨意。 她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苏绾宁。” 是苏绾宁,都是苏绾宁害的。 是她用计说谎,告诉了澜儿那些话,所以澜儿才会误会而怨恨她,到最后,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是苏绾宁做局,让她主动爆出苏铮假学问的事情,一步一步引得他入坑,最后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是她,就是她,都是她。 是苏绾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吴氏眼中,因为仇恨,而逐渐清明。 她把事情一件一件的往前倒,苏绾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矛头对准他们的? 是被赶出苏府的时候吗?不是。应该还更早。 而且说不好,被赶出苏府,也是她自己一手策划的。 那是郡主府事件的时候吗? 吴氏还记得,在郡主府门口,苏绾宁从郡主府里出来的样子,确实是像大病了似的,但是说出口的话,口齿伶俐,句句让人不能反驳。 再往前呢?是不是还要往前? 是第一次去国公府的时候吗? 对对对,从那一次苏绾宁坐在角落里吃饭,吃完饭后收拾,就是做给老夫人看的,所以从那个时候,她就开始处心积虑的对付她们了吗? 不不不,还要更早。 吴氏想到什么,心中大骇: “是策王府事件发生的时候。” 在策王府事件发生之前,苏绾宁都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待在府里,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唯有策王府一行回来,就开始不一样了。 吴氏脑中回想着策王府事件发生的时候,苏雨澜跟她说的那些话。 那一次她没有看到现场,但是那么多人看着,她通过对外的了解,还有苏玉澜说的那些话,基本能拼凑出当时的情景。 对,是的,就是从那一次开始不一样的。 那一次的事情,苏绾宁绝对没有说实话。 当时她和苏雨澜都以为这件事情是君恒对付君策所为,苏绾宁和苏雨澜都是受了无妄之灾,被人将计就计的利用了。 但是现在想想,那件事情有很大的漏洞,比如说若是君恒作局,以他对苏绾宁的爱重程度,绝对不会让苏雨澜有机会对苏绾宁造谣传出不好的名声。 他只会直接丢个婆子进去,破坏君策的名声,但是绝对不会牵连上苏绾宁。 这件事很明显就是苏绾宁自己中途发现不对,临时的处理。 那件事,除了对君策不利,对苏雨澜一样不利。她们只看到了这件事发生对君恒的好处,却忽略了,这件事,真正的受益人,是苏绾宁。 对于当初的事情来说,苏绾宁处理得堪称完美,现在想想,并不然。 但是当时因为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她们把这件事直接定性之后,便没有再提起,更没有细想过。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绾宁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第一次回国公府,在老夫人面前做出那般样子,让老夫人对她不喜。 没准苏绾宁和老夫人早就串通一气,彼此说开了真相。 还有恒王那里,恒王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卦,没准里面也有苏绾宁的手笔…… 吴氏想着想着,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对上了号。 以前想不通的事情,通通都有了结果。 她越想越心惊,后背冒出了一阵一阵的冷汗。 她不知道苏绾宁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知道,她把这些事情套用在苏绾宁的身上,所有的事情都能说得过去,而且合理。 在国公府时,苏绾宁告诉她,一切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她当时只顾着气愤,并没有想太多,原来,真的是她做的。 吴氏好恨,恨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她恨不能时间回到十六年前,在苏绾宁出生的那一刻,便了解了她,她恨她,毁了自己的生活,害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早知道,她就应该要跟苏绾宁鱼死网破,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也不能让苏绾宁好过。 反正在大家眼里,她还是苏绾宁的母亲。她就是要让大家知道,苏绾宁是怎么逼死自己的母亲的。 若苏绾宁也不管不顾,曝出自己的身世,那苏梓月未婚先孕,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 苏绾宁一个私生女的名头,怕也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还有她明明是国公府的女儿,为什么却阴差阳错成了国公府的干亲?这件事当初宋渊应该颇费了些力气,若是被爆出来,皇帝一定会细查,当初苏绾宁是怎么就成为了国公府的人。 吴氏想到这里,猛的双眼瞪大。 呼吸一滞,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她定定地看着外头院墙下的大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种放肆的咬牙切齿的疯狂的笑意: 苏绾宁,你也有这一天……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在国公府的时候,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我早该想到的,明明你看起来有人证物证,有这么多证据,为什么不报官?因为你根本不敢,你不敢曝光,你不敢让人知道你就是国公府嫡亲的血脉。 怪不得,话里话外装模作样的非要了结我。 怪不得,最后又要让老夫人放了我。 怪不得,在说到要去曝光的时候,突然又转移话题提到宋渊。 这一切,为的就是让我不要往这方面细想。 哈哈哈…… 吴氏大笑起来,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喷涌而出,她抓到了苏绾宁的把柄。她一定要去告她,她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要让朝廷知道,要让皇帝知道,她苏绾宁就是国公府的血脉。 吴氏一边喃喃着,一边挣扎着要站起来: “来人……咳咳……。” 吴氏想大喊出声,但是因为脱力,说出口的话,只若蚊蝇一般。 “咳咳咳……” 她喉咙干痒,一动气便剧烈地咳起来。 事实上,哪怕她能喊出声来,也不会有人听到,因为这偏院,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咳咳……咳咳……” 吴氏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她哆嗦着站起身,但是脱力站不起来,吴氏咬牙忍着身体的剧痛,一步一步的往一旁的椅子上爬去。 一定要站起来。 一定要去公之于众。 一定要让苏绾宁不得好死。 哪怕她死了,她都要让苏绾宁日子不好过。 苏梓月的女儿,凭什么。 苏梓月输在了她手上,苏梓月的女儿也不会赢。 吴氏目光癫狂。 她挣扎着坐起来,起了一点点又倒了下去,复而又起来,又倒下去,如此往复几次,她身上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身体的疼痛随着动作愈加剧烈,吴氏饱受折磨。 她看向隔间,吴嬷嬷的尸体还在那里。她的眼神中满是后悔,她冤枉吴嬷嬷了。 如今府里已经死了两个人,无论如何,苏长荣不会在这个当口处死她,却也不会给她好脸色,若不然也不会让人送吃了吃食,却不管她,明显就是让她自生自灭的态度。 若是吴嬷嬷在,有人照顾,有人端茶倒水,也不会睡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她是有一线生机的,她能活着,还能用手上的筹码和苏绾宁谈判,甚至让苏绾宁不得安宁。 但是,吴嬷嬷死了,被她亲手杀死了。 吴氏肠子都悔青了,却没有任何办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用完了最后一丝力气,吴氏趴在地上,绝望的看着屋顶,大哭出声,只是到了嘴边,声音又小了一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要报仇,我要让她们不得好死。 “噗噗噗……” 吴氏身上有伤,又生着病,刚刚那一下太过激动,气血翻涌,鲜血从胸腔中喷涌而出,根本止不住。 大口大口的鲜血,甚至噎住了她要说的话。 吴氏感觉自己像是病入膏肓,那种无力又绝望的感觉,像汹涌的潮水把她淹没,透不过气来。 “噗噗……” 不知道吐了多少口血,吴氏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吐出来。 迷迷糊糊中,她睁开眼,看到了一个人影,有人,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 她努力的抬头往上看,心中猛然一惊: “苏梓月。” 吴氏心中一惊,又喷出两口血来。 再一看,眼前的人,不见了。 她心中惊慌,耳边回荡着那一日在国公府绾宁说的那些话: “你和一双儿女得到如今这样的下场,是报应。” “苏雨澜恨你,苏铮也恨你。”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吴霜,你得受着。” “这就是报应。” …… 这些话像魔咒一样,轮番在她耳边出现,吴氏用尽最后的力气,死命的摇着头: “不不不……” 但是她越抗拒,这些话出现的频率便越高,像拉紧的铁丝一样,把她的脑袋要箍出一个洞来。 “啊……” 她受够了。 从苏夫人成为吴姨娘,整个大周也就是她头一个。 她的女儿说恨她,她到死也没有跟她解释开,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尸骨都寻不回来。 她的儿子怨她,还活活被打死在她面前…… “不……” 吴氏口中喷血,大喊出声,眼中流下一行血泪,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在一瞬间蒸发掉,留下一滩泥土一般的血肉。 人趴在地上,毫无生机。 吴氏的脸看着外头,她的眼睛依旧瞪大。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倾盆大雨,天空灰蒙蒙,黑压压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暗下来。 她目光涣散,口中喃喃了一句: “苏绾宁,你好狠。” 吴氏眼中微弱的光消散,只片刻,便咽了气。 【作者有话说】 —— —— 天冷了,大家注意保暖。 你们的评论我都看了,错别字用错字不合理的地方,你们指出来的,都改过来了。 书评区置顶书评,征集男女主情节,小剧场。 你们说,我选情节来写。 宝子们,来教作者谈恋爱啦。如果因此作者还脱单了,怒加十更。 今日加更先送上,求票票,笔芯?! 第353章 你是例外 国公府。 望月轩。 杜若进来禀报这个消息的时候,绾宁正在画玲珑坊衣裳的新样式。 听到这个消息,绾宁抬头,停下笔,搁在一旁的笔架上,神情平静: “死了。” 杜若点头,确认的应道:“是死了。 暗卫上前查看过脉搏和鼻息,已经死透了。 绾宁长呼出一口气,只觉得郁结于胸的一团阴霾正在缓缓消散。 虽然早预料到这个结果,不过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绾宁心中比想象中的,要平静许多。 她从桌案前出来,在窗口的椅子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轻轻的嘬了一口。 “我知道了,你去跟老夫人说一声。” 杜若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老夫人那边听说了消息,狠剁了几下拐杖: “死得好,死得好,便宜她了,就这么死了,身上那么多条人命,如何还得清,要下十八层地狱,不足为惜。” 杜若当即又把昨夜发生的事情也和老夫人提了一提,老夫人听完,冷道: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杜若走后,老夫人想到宋芸,脸上散去愤怒,浮现悲伤,抹了一把泪,对着张嬷嬷说道: “走吧,去给芸儿上炷香,也该让她知道这件事。” “是。” 张嬷嬷也抹着泪,应了声下去准备。 绾宁听杜若说起这件事,点了点头,没有准备一起去。 老夫人和宋芸的母女情,也该有个实实在在的着落了。 外头半夏进屋来报:“小姐,逸王殿下来了。” 绾宁诧异:君逸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让他进来吧。” “是。” 绾宁换了一件藕荷色的襦裙,外罩一件青色的褙子,袖口绣着小朵的芍药,依旧是素雅的打扮。 已经是下午,外头的天气依旧阴沉沉,只一会功夫,雨便下大了。 绾宁让半夏把人请来望月轩。 院前的小会客厅,外头种着一整排的芭蕉,此时雨水落在芭蕉叶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 一阵风来,天似乎一下就寒了。 绾宁身子不好,坐椅上准备了软垫,一旁还烧了一个暖炉。 君逸先到,远远的就看到雨幕里绾宁从廊下走来。 半夏看着天冷,出来的时候,又为绾宁搭了一件披风。 等人走到跟前,君逸看着绾宁小脸苍白,面露担忧, “可是病了,怎么看起来如此羸弱?” 明明前几日见着还好好的,今儿看着弱柳扶风的。 绾宁在他一旁坐下,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没事,大约是天冷了。” 君逸皱眉,是因为他,绾宁的身子骨才这么弱的,看着绾宁脸上露出愧疚之意。 绾宁:“这么这个时间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妻,君逸来国公府也说得过去,不过,作为客人,一般都是赶早上门,跟少说下午来的。 在这方面,君逸平时很是注意,是以,这会见他过来,绾宁想着应该是有事。 君逸:“我听说了。 怕你心中会不好受,便想着来陪陪你。” 绾宁看着君逸的表情,一下明白过来他这是知道吴氏的事了。听着这话心中暖融融的,眼眶有些发热。 她看向屋檐落下的雨帘外的芭蕉叶,心里也像被雨打芭蕉似的,啪嗒做响。 从重生以来,她就在计划着这件事,要报仇,要血恨,要把吴氏对她的伤害十倍百倍的还回去,要那些人都遭到报应。 她做到了。 心中爽快。是终于完成了一件事情,那种畅快的感觉,大仇得报。 她不是圣母,吴氏死不足惜。 只是,现在听君逸这么问,一下便红了眼眶,心中委屈。 因为有人,体贴她点点滴滴的情绪,她可以不用藏着掖着,有人会为她托底。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觉到熨贴的。 君逸看她情绪波动,过来牵着她的手。 绾宁看向他:“我不骗你,我心中很难受。我讨厌吴氏,要报仇,如今的结果,就是我的目的。现在结果达成了,我很高兴。 吴氏的下场再如何凄惨,都是她咎由自取。但是,因为她,那些不好的事,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绾宁再说不下去,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来。 君逸看着心疼得不得了,往绾宁挨近,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一手抚着她的发,温声安慰她:“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大雨还在下着,除了雨声,显得周围静谧,绾宁低低的哭声淹没在雨声里,君逸静静的陪着她。 深秋,长风来,院子里梧桐落了一地枯黄的叶,被雨水打湿。 绾宁头埋在君逸怀中,抱着他的胳膊,哭了许久,哭够了,才从君逸怀中起来,吸了吸鼻子,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看着他。 君逸掏出手帕,叹了口气,替她拭泪,心疼又无奈的开口: “都哭成小花猫了。” 绾宁不好意思的揉揉眼角。 君逸:“别动,一会再把眼睫揉进眼睛里去。” 绾宁听话的放下手,任由君逸拿着帕子,轻轻的印干了她眼角的泪渍。 “心里可还难受?” 绾宁摇头,“不难受了,我很欣慰。” 君逸笑了笑:“嗯,那晚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绾宁吸了吸鼻子,“你这会来国公府,走的正门,应该许多人都瞧见了,还不知道那两位会怎么想,若是晚上我们还一起出去,怕是更惹人注目。” 君逸顿了顿:“是我想得不够周到。” 他光想着带绾宁出去散心了,那些人他不怕,只是若被盯上,毕竟麻烦。 绾宁看君逸脸上露出自责的表情,心头微动。 “我明白的,你有这份心意,我已然很高兴。 君逸听她这么说,松了一口气,对绾宁更是爱重,她懂他的。 他脸上露出感激之情,“那我多陪你一会儿。” 绾宁看他认真的样子,心中欢喜,扑哧笑出声来。 君逸不明所以,挠了挠头:“我是不是……很傻。” 绾宁:“有点。” 君逸看了她一眼,略微低头: “我好像做错了好多事,上一回还大老远的带你去游水,虽然我们是未婚夫妻,但到底没有成亲,是我后知后觉了。 还有以前常常夜里翻墙来见你……,我……好像做错了好多事情。” 君逸一边说,语气越来越低沉。神情无措又无奈。 绾宁看他一副做错事愧疚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对这件事上心了,反握住他的手:“你别这样想,我都明白的。 带我去上山郊游,是想多给我一些新奇的体验,想带我出去吃好吃的,是想要让我高兴,你来看我也大都是跟我商量事情。 从礼数来说有点不周全,抛开这一点来说没有什么不对。这些事也无伤大雅,对于我来说更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问题。 人不可能从一开始做任何事都面面俱到的,我们长大都是跌跌撞撞。 你说的这些思虑不周破坏礼数,我心里并不大在意。相反,你处处都是为我,我心里很感动。” 君逸从小,便离开了他的母妃。后来更是独自开府居住,对于感情的处理是一片空白,这种事,也不可能有人来教,他也没有榜样可以学。 她感受到了他的一腔赤诚,至于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 到现在为止,除了一些她并不在乎的礼数问题没有注意,其他的事,君逸都在帮她,没有半点对她不好的地方。她何至于吹毛求疵要君逸做到十全十美。 其实,她和君逸是一样的。 对感情不会表达,也不会处理,不知道怎样是对怎样是错,有时候哪怕做错了,都毫无察觉不自知。 就像前世的她一样。没有经验,没有经历,莽莽撞撞。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要求他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比起君逸,她到底有了一世的经验。虽然那时候她过得并不好,不美满,也充满了血和泪的教训,但是她到底也知道了感情是个什么东西。 但君逸不知道。 现在,她感受到了他的赤诚认真和郑重真诚,一些小事,便无关紧要了。 说起来,她多了一世的经验,应该要照顾着些君逸的才对。 君逸听着绾宁这些话,眼中似有漩涡,他轻轻把绾宁拥入怀中: “你怎么可以那么好。” 绾宁也抬手环抱住他,语气柔和:“因为你那么好。” 君逸垂眸,看着怀中她露出光洁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而后将她抱得更紧。 绾宁在他怀中抬起头来: “我睚眦必较,有仇必报,也不对人付出多少真心,你是例外。” 君逸低头,定定的看着她,听着绾宁的话,耳尖微微发红,胸腔紧绷,他轻呼着气,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 “绾绾……” 雨好像越来越大,仿佛天空破了个窟窿,要把所有积存的水都下干净才算酣畅淋漓。 两个人就这么在雨幕中的廊厅下拥抱着,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过了许久,君逸开口,是温柔至极的语气:“以后,若我哪里做得不好,不对,你告诉我。” 绾宁从他怀中坐起来,看着君逸的认真,牵起他的手,点头:“好。” “我们一起学习。” 绾宁抬着头,一阵风来,吹乱她的额发,她眼睫轻轻颤了颤,风里夹杂的水雾落在上面。 君逸抬手,把她鬓角吹乱的发挽在耳后,又用帕子印干她眼睫上的水珠。 看着她娇小柔弱的样子,爱怜的问道: “冷不冷?” 绾宁摇头。 君逸扶着她,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原本我想来陪陪你,安慰你,到头来还要你来安慰我。” 绾宁笑:“我们互相陪伴,互相安慰。” 君逸叹了口气,手抚上她的脸颊,想说什么,没有说出口。 绾宁看外头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小了,天气也暗下来,对着君逸说道: “回去吧,我没事了。” 君逸看了她好一会,才恋恋不舍的点了点头。 君逸离开,绾宁回了屋。 屋子里半夏摆了碳盆,暖融融的,绾宁解下披风,挂起来的时候,鼻间传来一丝淡淡的青草木香。 是君逸身上的气息。 绾宁抱着披风,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手摸上披风,一下一下,脑中回想着刚刚和君逸说的话。 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真好。 半夏进了屋,接过绾宁手上的披风,就要挂起来。 “诶……”绾宁手上一空,正想阻止,又飞快的住了声。 半夏:“小姐怎么了。” 绾宁别开眼:“没,没事。” 半夏把披风整理了一下,发现衣摆处有一点脏污,虽然不明显,但是本着自家小姐应该一尘不染的原则,半夏已经想好一会要怎么洗了。 “小姐,披风脏了,奴婢拿去洗洗。” “哎哎哎,不用。” 绾宁赶忙阻止。 半夏不明所以,只得作罢。 外头,杜若进来传话: “小姐,老夫人说今日的晚膳就留在院子里吃,不必去寿安堂了。” 绾宁心中了然,点点头:“让厨房炖个安神汤给祖母送去。” “是。” 杜若又道:“吴姨娘的死,被人发现了,苏府两日之间死了三个人,百姓们街头巷尾,津津乐道。 和吴姨娘一同被发现的,还有吴嬷嬷,不过被瞒了下来。” 半夏一听,一个激动凑过来: “什么,你说谁死了?” 杜若看半夏一脸的激动劲,看了绾宁一眼,绾宁示意后,把苏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半夏听完恨不能拍手叫好。 “吴姨娘死了,真的死了,太好了,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死得好,这么恶毒的人,死得好,小姐,吴姨娘终于死了……” 半夏激动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恨不能打几串鞭炮庆祝一下。 “小姐,今晚上加几个菜,要好好大吃一顿,今日可喜可贺。” 绾宁听她的话,笑起来: “给你们加菜,你们多吃一些。过两日天气好了,一起去玲珑坊,大家再做两套衣裳。” 半夏一蹦三尺高:“好耶,小姐,咱们这是过年了。” 绾宁拍了拍她的胳膊:“是。” “从前,辛苦你了。” 半夏听着这话,鼻头一酸,眼圈一下就红了: “奴婢不苦,小姐最苦。” 绾宁:“都过去了。” 半夏点头,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是是,小姐,都过去了。” 第354章 赵砚臣怎么说 次日。 十月十八,雨停了。 一大早,太阳便出来了,碧空万里无云,一澄如洗,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长街上是热闹的叫卖声,下了几日雨,老百姓们在屋子里都要呆着发霉了,这会在秋日朝阳下,街头巷尾聚在一起,晒太阳拉家常。 说到最多的,自然就是苏府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苏府的吴姨娘也死了。” “听说了,听说了,昨日还未入夜,就又添了一副棺椁。还好也正在办丧事,府中一应齐全,倒不至于乱了手脚。 只不过,毕竟是姨娘,除了一副薄棺,什么有没有。苏夫人和苏五公子虽然没有允人吊唁,但是规制却都是有的。” “说起来,这吴姨娘以前还是苏夫人呢,我有个亲戚在苏府做工,说这吴姨娘以前在苏府风光得很呢。如今这好好的,说没就没了,成了姨娘,儿女不在,一无所有。” 有人凑过来,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道:“我听说,是吴姨娘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 众人一听,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 “我听他们府里的说法,是说吴姨娘爱子心切,因为苏五公子的离世,悲痛欲绝,也跟着去了。” “这一看就有猫腻,先不说苏五公子好端端的没了,就说苏夫人那边,那么大的事,吴家大门紧闭,对此不发一言。” “哎哎哎,这大户人家的事,说不清说不清。” “你们说这苏府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去了,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不会传染吧。” 众人听着这话吓了一跳。 “应该不会,你们看苏府其他人,不是都还好好的。” “也对。” 有人插话:“要我说,就是苏府的风水不好。” “你们看苏家的苏四小姐嫁入恒王府出了那种事,苏五公子得了怪病,苏夫人说没就没了,如今吴姨娘也去了,这不是风水不好是什么?” “这么说起来,苏大小姐倒是没事。” “那是因为苏大小姐早早的就脱离了苏府,要不然的话怕是下场也不会太好。你们看苏大小姐前十六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要我说,就是逸王殿下福泽深厚,镇住了那些妖魔鬼怪,才保得苏大小姐平安。” “对对对……” 杜若把外头这些传言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绾宁,绾宁点了点头:“这消息,传得好。” 若不然,苏府其他人都不好,只有她一点事都没有,难免惹人怀疑,多生事端。此时,能低调就低调点,是最好的。 绾宁感觉事情不对,细问之下,才知道这是君逸的手笔。 心中一阵暖流淌过,君逸每次都是如此,在暗处不动声色地保护着她。 昨日也是,特地跑这一趟,来安慰她。 杜若退了出去,屋子里绾宁把事情复盘了一遍,确认没有差错,才停下来。 她心情不错,看着窗外,随意的伸了个懒腰,换了一套衣裳。 今日天晴,半夏一早撤了暖炉,绾宁在窗前美人榻上躺下,阳光从窗口倾泻而下,晒得身上暖洋洋的。 半夏端来了一碟厨房里做好的点心,烧了一壶水,从柜子里开了一罐茶,用木勺舀了一小撮,放入茶壶。茶叶顺着开水,在墨色的陶壶里上下沉浮,发出阵阵清香。 做完这些,出了望月轩。绾宁新画了个簪子花样,她出门买东西,顺便送去玲珑坊。 朱红青瓦廊下,美人榻上的绾宁,此时闭上眼睛,面色平静。 吴氏的事情,已经彻底结束,接下来就是君策了。 想到君策,绾宁缓缓睁开了眼睛。 叫来不远处守着的杜若,问道: “策王府如何?” 杜若回答:“策王从被关在府中开始,到今日刚好一个月,策王一开始老老实实,什么动作都不敢有。但是这几日开始有动作了。” 绾宁挑眉:“哦,他做了什么?” 杜若:“策王知道自己现在的境况,倒也不敢大张旗鼓,不过是因为恒王已经从护国寺出来,动作太大,他想着总要应对一些,不能坐以待毙罢了。” 绾宁目光越过墙头,看向远方。 这两人谁也不让谁,相互防备着。君恒失了一个恒王妃和皇长孙,从护国寺出来动作很大,君策哪里坐得住。 前世的这个时候,君逸被毁了双腿,闭门不出。 君恒和君策二人,私底下斗得如火如荼。最后君恒败了,君策理所应当的坐上了东宫太子之位。 皇后自然是不甘心,但是事情已成定局,她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前世君恒的结局是以死为败,死在了君策的手上。 他的死,颇具戏剧性…… 绾宁收回思绪,按照前世轨迹,这件事还没有那么快发生,而眼下,有一件重要的事。 太后的生辰,要到了。 如今,天下大势分四国。 除了大周,还有北燕,西凉,东晋。 北燕地域辽阔,百姓居住分布广,性格彪悍,是标准的战斗民族。 西凉靠近沙漠,有独特的异域文化。 东晋在海的那一边。 北燕、西凉国土,都和大周相接壤,比起东晋来说,联系更紧密一些。无论是友好往来,还是战争。 而东晋距离稍远,和另外三国都比较生疏。 如今的大周,对比于周边国家来说,是国土最广,综合能力最强的国家,每逢太后、皇帝寿辰,周边番国都会遣使臣来祝贺。 前世,这一次寿辰,西凉来的是使臣,东晋来的是公主,北燕来的是太子。 四国之间,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是各自心怀鬼胎。 西凉和北燕,都对大周虎视眈眈。 西凉大皇子野心勃勃,这一次绾宁保下二皇子,可以和大皇子周旋。 但北燕却不同,北燕权力集中,太子拥有绝对的权利,其他的皇子根本没有分权的可能性。 这一回,北燕太子亲自来贺寿,并不是北燕对大周有多么的看重,而是有宣战的意味。 只是朝廷中的人,没有这么想。北燕太子在北燕,是很特殊且重要的存在。 北燕太子亲自前来,在那些迂腐的文人中,觉得这是对大周的莫大尊敬,都以为他们是被上一回君策打怕了,乖觉了,殊不知,北燕这一回来,目的明确,就是来摸清底细的。 绾宁脑子里正想着这些事,半夏从外头回来,见绾宁愣神,凑了上来, “小姐,你听说了吗?钦天监赵大人和太师府的周六小姐定了亲。陛下下了旨赐婚,年底完婚。” “啊……” 绾宁回过神,这才想起来,前几日赵砚臣送过来的信,里面便提到了婚事。 她当时正琢磨着怎么让吴氏心甘情愿的承认那些事,并没有太过上心。这件事的结果,在意料之中,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对于他们二人,除了成亲时送上一份礼,她也没什么能多做的。当时看见消息也没有回话,直接放在一旁略过了。 不过现在听半夏说了一句,倒是面露诧异,“年底?怎么这么急?” 照理来说,就算是皇帝赐婚,也得最少半年的准备时间。现在十月中旬了,马上就要过年了,也太着急了一些。 半夏一脸八卦,把刚刚出门听到的消息学得有模有样的说给绾宁听: “小姐,你不知道,是太师府的人提的。说周六小姐在慧慈庵养病多年,礼了那么多年的佛,而早已过了适婚的年纪,已经过了二十岁,在今年出嫁是最合适的。 为此特地找高僧合了八字,高僧也是如此说。” 半夏一边说,一边面露疑惑, “小姐,你说好不好笑,赵大人自己最擅长命理之术,太师府舍近求远,这样的言论实在是……,哎,奴婢都不知道如何形容。” 绾宁心中了然,笑了笑:“赵砚臣怎么说?” 半夏一本正经的回答:“赵大人说,高僧说的对。” 绾宁噗嗤笑出声来,差点把刚进口的茶给喷出来。 赵砚臣和周六小姐那件事,别人不知道,太师府的人还能不知道吗? 这很明显就是太师府的人,看一切已成定局,干脆顺水推舟,做个顺水人情,让周六小姐早日嫁入赵府,给赵砚臣卖个好。 这奉高踩低的嘴脸,被周太师演绎的淋漓尽致。 人在朝堂,有自己的处事准则本身也没有错,倒是便宜赵砚臣不费吹灰之力,合了心意。 若不是有礼数约束着,他怕是恨不能明日便将人娶进门! 也罢,无论太师府怎么想的,这一对苦命鸳鸯,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绾宁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这点小事,想来他们都是不会介意的了。 绾宁想到前世二人的命运,心中一阵唏嘘。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明媚太阳,心中感慨道:今儿是个好日子,接下来都是好消息。 半夏又问:“小姐,钦天监大婚我们去吗?” 绾宁想了想开口道,“看赵府来不来帖子吧,来帖子了,我们便去,没有帖子便不去。” 她和赵砚臣,说到底只是合作关系,你情我愿,各取所需。 至于他的婚事,他若想让她去,她便去凑个热闹,毕竟是自己人。若他不想让她参与,她便不去。 打定主意,绾宁复又躺下来,随意地问道:“可知道具体的日子?” 半夏点点头:“十二月二十八。” 绾宁喃喃:“十二月二十八……” 距离现在满打满算两个多月的时间,比他们的婚期,晚了十来日。 绾宁转而想到自己的婚事,脸颊有些微微发红。 外头,管家遣了丫鬟来报: “大小姐,谢小姐来了。” 绾宁笑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都凑到一块儿了。 请她进来,直接来望月轩。” “是。” 丫鬟退下,绾宁起身,去了花廊下的会客厅等着。 半夏上了茶水点心,走过来说到: “小姐,今日厨房炖了银耳百合莲子汤,奴婢去端两碗过来。” “也好。” 绾宁点点头。 京城的大家族,都会非常注意四季菜谱,到秋日的时候,会熬一些银耳莲子粥,加上百合和枸杞,是秋日润燥的上好甜品。 绾年想起之前厨房做的秋梨膏,还有一些,让杜若端了过来。 绾宁有些困乏,半倚在榻上,吃着秋梨膏喝着茶,看着廊下沐浴着阳光的芭蕉叶,秋风送爽,只觉得这日子妙不可言。 从前她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休闲生活,仿佛新生一般,体验却异常美妙。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声音。 绾宁抬眼看去,一眼就看到谢绮正穿过花廊向她走过来。 谢绮今日穿着一身紫色衣裙,裙摆绣仙鹤,袖口衣摆用金线挽丝,显得贵气又端庄。 头发梳成流云髻,鬓角簪花,发际上除了固定的发簪,还有一只仙鹤步摇,坠着三颗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 谢绮生得白白净净,却比普通小姐更圆润些,这么一打扮,更显得矜贵无比。 绾宁见着她来,起身迎上去。 谢绮满面笑容,脚步加快,三两步走到绾宁面前,握住她的手: “你本就身子弱,好好的坐着就是,做什么起来迎。我来你这里还需要这些个礼,又不比那生疏的。” 绾宁笑:“自然是绮姐姐跟旁人不同,若是旁人,我怕是见都不得见的。” 谢绮开怀而笑,一双丹凤眼弯着,看起来亲切得很,“如此说来,我还是与众不同的。” 绾宁笑着回答,“自然。” 谢绮见绾宁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抬了抬袖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都是我娘,一听说我来国公府,生怕我失礼,就给我穿上了这一套,我拒绝都没有用。早知道就像上回一样悄悄来了。” 绾宁掩唇而笑,“整得这般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国公府有什么大喜事呢。” 谢绮撇撇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没办法,谁让国公府的门楣那么那么高呢。” 谢绮说着,把手抬高,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一边又说到: “我就是路过一下,也恨不能正襟危坐,以示对国公府的尊敬,更别说是上门来做客了。” 绾宁被她逗得发笑,心情愉悦,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亏得你有时间来见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谢绮笑了笑:“来得太频繁了怕你嫌我烦,今日来,主要是听说了苏府的事,怕你心中难过,来陪陪你。” 绾宁对上她的眼神,心中暖融融的。 虽然从前世就听说了谢绮的名声,也一直对她有交好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一次有机会自然便结交了,但说起来他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谢绮能有这份心,她心中很是感动。 谢绮见状,拉住绾宁的手: “从听说苏府的事,我便知道你从前过得一定不好。倒也不知道你身为嫡大小姐过的是那样的日子。以前真是苦了你了,所幸,眼下,看着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好。” 谢绮语气温和,拍了拍她的手背,细声安慰她。” 绾宁心中说不出什么感受,有些空落落的,又觉得满当当。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人的恶意,也知道人性是怎么回事,能很快区分出来,也知道如何面对。 而对于这样的善意,她有些无所适从。 那种被体谅,被理解的感受,让人心中熨贴。 谢绮和君逸不同,这种感觉她说不出来,但心里很欢喜。 绾宁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多谢绮姐姐安慰,我并不难过。 你记挂着我,特地跑这一趟,我很高兴。” 谢绮看她说的“不难过”不像假话,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你想不开,心中难受,到底是血脉亲人。” 绾宁看着她摇了摇头,旁的话也没有多说,谢绮也没有多问,点头表示理解。 把这件事说开了,低沉的气氛稍微散开一些,谢绮的语气也活跃了许多。 “周六小姐的婚事定下了,你知道吗?” 绾宁点点头:“是,听说了。” 谢绮侧身向前,本来想说:到时候我们一块去。 但是又一想到周六小姐和绾宁并不是太熟,怕万一到时候没有邀请国公府的人,她这话说出来,反倒不好。 是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周六小姐和赵砚臣的婚事,明面上是谢家牵的媒,到时候他们成婚,谢家是必要出席的,但是绾宁不一定。 想到这里,谢绮转移了话题,二人聊了些别的,廊厅下,气氛融融。 第355章 这件事可是有什么猫腻 太师府。 书房里,几位当家人,正襟危坐,面前放着赐婚的圣旨。 老太师周庸今年已过了六十,但是看起来精神矍铄,老当益壮。 周太师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周承栋今年四十三,在吏部任职。 吏部是掌管官员调动,考察,任免,考核的机构,为六部之首。 周承栋为吏部右郎中,是吏部的二把手,上有吏部侍郎,下有八门主事,属要职,在大周,是文官正三品官位。 二儿子周承海今年四十一,在礼部任职。 礼部掌管文教礼仪以及部分对外事务。主要负接待外宾、筹划典礼、办立学校、科举考试等。 周承海在礼部任参司,属文官正四品。 六部是朝廷中枢,这两人,一个吏部,一个礼部,一个三品,一个四品,手上有权利,但顶头有上司,又不是毫无用处,有些事也能拍案做主。 不得不说,周太师是个老狐狸,两个儿子的安排,有用却没有大势,没有用又可以自保,也不会让人忽视,关键时刻能说得上话。 既不会太招摇,也不会太无用,外人看起来,中规中矩,但是对于太师府来说,却是非常智慧的决定。 敛起锋芒,缓缓前行,一个字,就是稳。 这是太师府的处事准则。 此时,书房里,除了周太师,周承栋和周承海,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周承栋的夫人杨氏,一个是周承海的夫人林氏。 周太师看了底下四人一眼,开口道: “如今赐婚圣旨下来了,事情就是板上钉钉,再无更改。” 话落,底下四人齐齐看向首位桌上立摆着的圣旨。 杨氏一下红了眼框,周六小姐周语彤,就是她嫡亲的小女儿。 周承海和夫人林氏相互看了一眼,没说话,这件事虽然事关太师府,但说到底是大房的事,他们作为二房,不好开口。 周承栋叹了口气:“彤儿那里,我们会好好教她。 赵大人是个念旧的,若不然也不会大老远去贺县接了母亲回来,还送回了太师府。 只要赵大人看重彤儿,从前的事……,想来也不会计较。” 当初赵砚臣和周语彤两情相悦,一个新科状元,一个太师府嫡女,也可以相配。 奈何忠勇候府世子章麒也看上了周语彤,知道这件事之后,想办法生事毁了赵砚臣的前程,直接把人送到了钦天监没有品级更没有实权的位置。又对太师府施压,不许太师府出手。 那时,策王低调蓄力,君恒作为中宫嫡子一家独大,忠勇候嫡女成为恒王正妃,连带着忠勇候府也风头无两,如日中天。 太师府不是小门小户,但忠勇候世子章麒太无法无天,太师府是秀才遇到兵,也不能硬碰硬。 其实,依太师府的能力门楣,是可以为这件事好好筹谋的,但是周太师苟惯了,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忠勇候府正面对上。 再加上赵砚臣一介布衣白身,周太师更没理由因此得罪忠勇候府。 状元时时有,但若和忠勇候府结了仇,实在得不偿失。 对于这件事,太师府也是憋屈的,不过一个女儿和太师府的荣辱兴衰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后来周语彤自己死都不嫁,太师府顺水推舟这才把人送到了慧慈庵“养病”。 忠勇候那边没娶着人,心中自然不如意。不过这人也没有嫁给赵砚臣,加上太师府的门楣,忠勇候府也不能做得太过火,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谁能想到赵砚臣一朝崛起不说,还成为了朝廷新贵,成了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现在的赵砚臣,就是十个忠勇候府怕是也抵不得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太师府不得不有危机感。 因为当初,他们若坚定一点,是可以让二人成婚的。但是,太师府没有。他们怕赵砚臣记这个仇。 在坐的人都能想到这些,一个个眉头皱起。太师府走到今日,大家都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遇上事,倒也没有人置身事外。 周承海听周承栋说了这话,接了一句:“他既然愿意让谢家来,说明还是念着彤丫头的。” 杨氏忍不住了,她是周语彤的亲生母亲,当初让自己的女儿去慧慈庵,她就已经哭掉了好几筐的泪水,心中明白忠勇候府不倒,女儿都回不来。不过这种小心思,也只能自己藏在心里。 如今,忠勇候府是倒了,赵砚臣也起来了,但是,事情却是越来越麻烦了。 杨氏显然不认同他们的说法,抹了一把泪:“他若是真有心,就应该亲自上门才对,让谢家左拐右拐的算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要报复太师府。” 众人听着这话呼吸一窒,大家担心的就是这个,却也不敢明说,现在听杨氏这么一哭,不由得一颗心提起来。 从赵砚臣送老夫人回府之后,再也没有来过太师府。就是之前商议婚事,都是由谢家从中传话。 现在的赵砚臣,若真的要对太师府不利,太师府怕是要伤经动骨。 老太师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才把婚事提前,让周语彤年底出嫁,目的只有一个:对赵砚臣示好。 赵砚臣接受了这个提议,但是没有半点提起从前那些事,想到从前,大家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 周承栋一脸凝重:“父亲,不若请赵大人来一趟,把事情放在台面上来讲。到时候儿子一应担下,负荆请罪给他道歉。让他出了这口气。”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周太师想了想,摇头。 周承栋以为周太师怕丢人,继续道: “父亲,现在丢不丢脸是次要的,赵大人得陛下器重,太师府最好避其锋芒。” 老太师站起来,语气有些缓慢:“倒不是因为丢不丢脸,若他赵砚臣真的记恨我太师府,别说你,就是我,也得认命低头给他道歉。但是,这件事,看起来并不简单。” 周承栋想到什么恍然大悟:“父亲是说,这件事有阴谋?” 周太师:“有没有阴谋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但是刚刚你提醒了我,我觉得,或许赵砚臣只是单纯的想娶彤姐儿也不好说。 若他真的记恨太师府,一门心思要让太师府看得起他,以报当年之仇,那么,这些日子不会连面都不露。” 周承栋点头道:“不错,一朝得势,必要一雪前耻的。现在,他若来太师府,太师府必要奉为上宾的,但是他没有。” 杨氏侧过身看向他,想说什么,看了一眼首位上的周太师,又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周承栋知道她想说什么,眉头皱起。 对面的林氏看了屋中众人一眼,对着杨氏开口道: “这件事,妾身也认同父亲的想法。” 杨氏闻言,满眼希冀向她看过来。 林氏开口:“嫂嫂放心,我看这赵大人是真心求娶彤姐儿。 当年的事,确实是太师府没有帮他,他若心中有怨,无可厚非。但是,彤姐儿没有对不起他,甚至为了他宁死不嫁。赵大人就是怪谁都不会怪到彤姐儿身上。 彤姐儿可是实实在在在慧慈庵清苦了四年多的,是以,别的不论,就彤姐儿这里,嫂嫂可以放心。” 杨氏听完,怔了怔,而后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这个理。” 杨氏说着,对林氏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首位上,周太师看了林氏一眼,也点了点头。 林家从前也是京城大户,几年前卷入一个案子受了罚没落了下来,不过祸不及出嫁女,林氏作为太师府二房正室夫人,躲过一劫,不过至此深居简出。 林氏聪慧,这也是为什么太师会在这种场合,也把林氏一同叫来的原因。 话说到这里,大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要赵砚臣是真心求娶周语彤,其他的都好说。 只不过这件事不落到实处,到底心中忐忑。 几人又商议了一番,是否以讨论婚事具体细节的理由,把赵砚臣请来,开诚布公的说一说这件事。 毕竟以后就要成为亲家,若有事,明面上说出来,总比藏着掖着要好。 只是几人正在商榷着,外头管家急急来报: “太师,赵大人来了。” 周承栋和周承海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慌张,实在是现在的太师府赌不起。 周太师神情凝重,杨氏和林氏知道事情轻重,赶忙先退了下去。 三人一起去了前厅,周承栋和周承海亲自上前头去迎。 这是从周语彤入慧慈庵以来,赵砚臣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来太师府。 上一回,送老夫人那一次,都算不得。 因为只送到门口,并没有进府。 这一回却是亲自登门了,不得不让他们重视。 大门口,赵砚臣对于周承栋和周承海二位亲自出来迎,面上也是波澜不惊,微微点头示意,拱手作揖,行了一个晚辈礼。 周承栋和周承海见状一愣,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诧异。 虽然大家在朝堂上几乎每日都会见着,但是在私底下见着这样的赵砚臣,不由得让他们想起几年前,他一穷二白一无所有的样子,态度神情,和现在简直天壤之别。 颇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 二人说着几句客套话,迎着赵砚臣入了太师府。 赵砚臣一边走,一边往四周看了一眼,想到上一回来太师府的情景,还是好几年前,心中一阵唏嘘。 如今他对皇帝的恭敬都少了许多,一个小小的太师府,自然更游刃有余。 到了前厅,赵砚臣看着首位上的周太师,上前一步,行的是晚辈礼。 “晚辈赵砚臣,见过周太师。”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 老太师笑道,示意了一旁的位置,让赵砚臣坐下说话。赵砚臣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在一旁的客桌旁坐下来。 周太师见他不卑不亢,和从前一样,颇有文人风骨,点了点头。 只不过,那时候的赵砚臣无权无势,举手投足之间多少有些拘谨,到现在,完全看不到了。 也对,都是敢和皇帝叫板的人了。 刚刚他说的那句“以后就是一家人”,是有试探的成分在,但是见赵砚臣面不改色,没有怨恨也没有得意,心下先松了两分。 周承栋先起来说话,“贤侄来太师府,可是为了和小女的婚事?太师府刚刚收到了圣旨。” 赵砚臣点点头:“不错,晚辈也收到了。 不过,晚辈双亲已不在身边,也没有可管事的亲族,所幸陛下体恤,一应归置让内务府操心。” 周太师听着这话点点头,心中暗道:皇帝对赵砚臣确实特别。 依赵砚臣现在的身份地位,哪怕没有长辈,也有的是宗亲来攀关系,很明显赵砚臣是拒绝了。 荣,却不归故里。衣锦,却不还乡。他有些看不明白赵砚臣了,这种不可控性让他排斥,但是,眼下却是退不出来。 赵砚臣又道:“至于太师府这边,晚辈更是帮不上什么忙,也不太懂这些细节,一切就由长辈们看着办,若说有什么期盼,那便只有一条:别委屈了六小姐。” 周承栋听着这话,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只要赵砚臣诚心娶周语彤,其他的就都好说,现在看起来,赵砚臣对周语彤是有情意的。 遂赶忙应道:“自然自然,彤儿这些年也确实是受了委屈,这一回的婚事,太师府一定会好好办,必定让彤儿风风光光的出嫁。” 周太师见气氛正好,看了一眼老二周承海,周承海立马会意,开口道: “从前的事……” 从前的事,不能由周承栋提,周承栋是周语彤的生父,当初的事情,多多少少和赵砚臣起了些冲突。由老二周承海提,最为合适。 这件事,与其他们背后乱猜,盲目担心,不如放明了讲。 “从前的事往后不必再提。” 赵砚臣阻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却也没有说更多。 之前,绾宁便特意嘱咐过: 从今往后,太师府都要奉他为上宾,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当年的事,若是换作另外一个人,太师府也不会得罪忠勇候府,这是太师府的活法,和赵砚臣本人没有太大关系。 最主要的是,周六小姐没有对不起他。而他对周六小姐有情,就必须顾及着以后,若不然就是让周六小姐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赵砚臣一时醍醐灌顶。 从前的事情,几乎让他绝望,怎么可能心无芥蒂。但是绾宁说得对,他不能让周六小姐在他和父母之间选择。从前的事,太师府如何都好,周六小姐没有半点对不起他。 想通了这些,赵砚臣今日来,心情非常平静。 周太师三人目光落在赵砚臣身上,听着他风轻云淡说出这些话,似乎要将他看出一个洞来。 从刚刚赵砚臣进门到现在,话里话外,都没有半点要和太师府对着干的意思,现在又明确对从前的事情表了态,几人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刚刚他们的担忧却是杞人忧天了。幸好幸好。 “是。听赵大人的。” 周承海态度非常好,和蔼可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赵砚臣生父。 赵砚臣点了点头。 屋子里声音停下来,有一瞬间的静止。 周承栋和周承海都在为刚刚赵砚臣的话欢欣,松了一口气。只有周太师,在琢磨着赵砚臣这一趟来的目的。 “赵大人既然不是为婚事准备事宜而来,那今日来太师府所谓何事?” 周承栋和周承海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既然不为婚事,那是为何? 而且从前,讨论婚事说媒都没有出面,这一回却是亲自来了。 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赵砚臣身上,赵砚臣目光不躲不避,开口道: “晚辈这一次来,是想和几位商量一下,宴请宾客的事。” 周太师问:“对此赵大人有什么想法?大家好商量。” 赵砚臣:“我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我这边不用操心。 但是我希望可以宴请一些六小姐的朋友。她在外这么多年,和以前交好的朋友都疏远了,趁此机会,正好走动走动。” 周承栋听着这话面露欣慰,这完全是在为周语彤打算,林氏说得没错。 看起来,他们不仅不会交恶,而且说不好还能多一个助力。 对比于周承栋,首位上老太师却沉稳得多,他略微沉吟,开口道: “自然,彤丫头从前有许多交好的闺中密友,还有谢家,和谢家小姐都是要请的。” 赵砚臣点点头,“太师府的安排,自然是周到的。 除了谢家小姐,还有国公府的宁小姐,太师府也会请的吧?” 周太师面露疑惑,国公府的这位宁小姐,他是听说过的,是认的苏府逐出族谱的干亲,不过听说很得宋老夫人的喜爱。 这位宁小姐和太师府没有来往,也没听说和周语彤交好。 只上一回周语彤在梅府赴宴时,听说她们见过一面,还有上回忠勇侯世子章麒当街拦车,是宋渊见义勇为。 但除此之外,两府也没有交集。 “国公府和太师府并不走动,两位小姐也并不是太熟,太师府没有邀请国公府的计划。” 周太师不知道赵砚臣为什么这么问,只能据实回答。 赵砚臣开口:“上一回在梅府,我见六小姐和国公府宁小姐相谈甚欢,应该是关系不错。 原先国公府只有老夫人一人在,老夫人也不爱社交,这样的场合想来也不会愿意来凑热闹,不过国公府的宁小姐还是可以请一请。” 赵砚臣这话已经暗示得非常明显了。 圣旨下来以后,他特地送了信去国公府请示绾宁,希望绾宁出席他的婚事。 他时时刻刻都记着,是如何走到今日的,绾宁无异于他的再生父母,若没有绾宁,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境地。 这种事,赵砚臣不敢私自做主,写了信去,绾宁答应了。 他希望绾宁来,但是不能用自己的名义,否则说不好为国公府带来麻烦,就只能用太师府的名义。 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出。 周承栋和周承海面面相觑,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有些不明所以。 却见首位上周太师点点头,“既然国公府的宁小姐和彤丫头交好,那自然是要请的。” 赵砚臣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既然要请,那便和谢家小姐一样,以贵客之礼待之吧。” 周太师看向赵砚臣,目光一聚又很快松开,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顿了顿才回答:“国公府的小姐,自然是贵客。” “那晚辈便先告辞。”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赵砚臣起身,行了一礼。 周太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周承栋和周承海连忙赶上去送:“赵大人请。” 赵砚臣点头示意,离开了国公府。 第356章 宁小姐是赵砚臣的贵客 等周承栋和周承海二人回来,就见首位上的周太师,一脸凝重的模样。 赶忙上前问道:“父亲,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对?” 周太师看了二人一眼,右手搭在椅子的把手上,不停的在把手上的云纹上摩挲着。 “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周承栋是老大,周语彤是他嫡亲的女儿,他先站出来说话: “父亲,这是好消息,说明我们之前担心的那些都不会发生。” 听着这话,周太师的神情更为凝重,“老二,你来说说。” 闻言,周承海站出来:“父亲可是觉得这件事情太突兀了。 照理来说,若赵大人对彤姐儿有心,那么对于当年的事,就更应该心存芥蒂才是。若他无心彤姐儿,便没必要再来娶太师府的女儿。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就算是公主,他若说一句公主嫁他可保大周百年安宁,陛下也立刻就会赐婚。” 听到这句话,周太师总感觉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八字匹配可保大周风调雨顺…… 周太师正想着,底下周承海继续道: “其实我也有些疑惑,但是看刚才赵大人的脸色,神情不像是作假,其实也没必要,到了这一步,他就算捅开了说,咱们太师府也只得受着,但是他没有,一副过去的不必再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的态度。” 周太师点点头,“嗯”了一声。 “承海说的不错,他既然不是想让太师府低头,在太师府出一口气,那定然是有别的原因。” 说到这里,周太师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有一种被人盯上,却不知道对方是谁是什么目的的即视感。 他作为一朝太子伴读,一朝太子太师,朝堂起起伏伏,但是太师府屹立不倒,靠的就是一个稳字。 在其他人都削尖了脑袋要往上冲的时候,太师府稳扎稳打,不激进,不冒进,一步一个脚印,不生事,不参与争斗,这才有了如今太师府在朝廷的一席之地。 但是现在,他感觉有什么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但是他脑中居然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周承栋见状,上前一步: “父亲,有没有可能这赵大人,是为了彤儿,甘愿和太师府化干戈为玉帛。” 周太师想了想,年轻人感情为上,这赵砚臣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周语彤在慧慈安待了多少年,他在外头也消沉了多少年,既没娶妻也没纳妾,这在同龄人当中实属罕见。 之前的赵砚臣任钦天监灵台郎,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官,但到底有朝廷编制,而且还是从前的状元,生得也是一表人才,他若想要娶妻纳妾,总有合适的相配。 然而并没有。 他又想起之前,打听到的赵砚臣的消息,最爱在枫林湖畔一支流的湖堤旁钓鱼。 外人不知道,太师府的人却心知肚明,从那里可以远远的眺望到慧慈庵的屋檐。 从这种种迹象表明,赵砚臣对周语彤,也是真情实意。 “这么说起来,好像也说得过去。” 周承栋见周太师沉吟,继续道: “说到底,他和彤儿有情,彤儿为了他宁死不嫁,在慧慈庵过了四年多的清苦日子,这都是实实在在的。 彤儿没有半点对不住他,他若有心,为了彤儿也不该和太师府闹得太僵。若不然让彤儿在夫婿和父母之间周旋便是为难她……” 周太师听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语气间却还是有所保留,叹了一声: “但愿如此。” 周太师回想到刚才赵砚臣说的话,神情又凝重起来,看向周承栋, “你去把彤姐儿叫来。” 周承栋不明所以,应了声“是”。便出门唤来管家,吩咐了下去。 不一会儿,周语彤来了。 周语彤今年已经年过二十,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在慧慈庵清休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羸弱。 此时穿着一件绯色的衣裙,外罩同色褙子,头上芙蓉簪花,倒是为她添了几分颜色。 周承栋见着这个女儿,心中亦是感慨,时也命也,所幸苦尽甘来。 周太师也打量了一眼周语彤,表情严肃,看不出在想什么。 周语彤进门,给在座三人一一行过礼。 周太师点点头,是肯定的语气: “礼仪倒也没有荒废。” 周语彤低着头,一副悉心听教的模样。 周太师开口,“如今宫中圣旨已经下来了,一应事宜,你的父亲母亲都会安排好,赵大人那边自有内务府管承,你尽可放心,安心待嫁便是。 说到赵砚臣,周语彤脸上不自觉便出现一抹红晕,屈身行了一礼: “是,多谢祖父,为彤儿操心。” 周太师嗯了一声,又问到: “不过,有一点要问问你,便是这宴请的宾客。你在慧慈庵清休多年,从前交好的姐妹也生疏了不少,总归以后要在京中生活,趁此机会可以走动走动。” 周语彤一听周太师这话,面露喜悦,她早有这个想法,但是大家族之间,感情都很微妙。她不在京中多年,怕有些变动自己不知,坏了事就不好了,所以一直忍在心中,没有提起。 现在周太师亲自说起这个事,周语彤心中别提多欢喜。 “多谢祖父体恤,彤儿心中感激。其实彤儿心中早有此想法,不过,彤儿年纪小,怕有些事不清楚做错,便一直不敢提起。” 周太师满意的点点头: “你是个稳重的,你母亲教的不错。既然你早有想法,便说说看,你想请哪一些?” 周语彤略想了想,便开口: “孙女年幼时,和韩家姐姐还有王家姐姐最为要好,这一次孙女回来,她们也第一时间上门来看我。 她们虽然现在嫁了人,但是待我和从前也是一样的,孙女想请她们。” 周太师略想了想就知道她说的是谁: “嗯,还有呢?” “再就是,谢家小姐。” 周语彤没有多说,具体缘由她不说大家也知道,她和赵砚臣能再续前缘,是谢家的原因。 谢家从前是京官外任,五年前才回来,在周语彤去慧慈庵之前,和谢绮只有点头之交,这一回回来,和谢绮的关系是最好的。 周太师回道: “谢家自然是要请的,你和谢家大小姐交好,谢家大小姐自然也不会落下。 “可还有其他人?” 周语彤想了想,看向首位上的周太师,眼神闪躲,咬了咬唇。 周太师开口:“不必拘束。咱们现在是家人商量,你先提出来,祖父自有定夺。” “是。” 周语彤定了定神才开口,语气有些小心翼翼:“若是可以的话,孙女还想请林家表妹来,就是……二婶的娘家侄女。” 林家是获罪的人家,五年前大周和北燕一战,大周损失惨重,苏梨的父亲在这一战中牺牲,他的死,是那一战胜利的关键。 这一战战败,是由于北燕混进了一列军队,而有士兵举报,当时林家作为驻守北燕边关关隘的将领,放进了大批人马而不自知,是为失职。 那一场战役,大周险胜,却也死伤无数,皇帝大怒,便重罚了林家人。男子全数在边关充苦役,女子全没入教坊。 这位林家表妹也在其中,成为了教坊乐妓。 当初周语彤在闺阁时,和这位林家表妹关系最要好,只是后来林家获罪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大婚之日,有教坊乐妓的出现,是不体面的,也不吉利。不过周语彤在慧慈庵待了四年多暗无天日没有希望的日子,以为自己永生永世就要守着慧慈庵度过漫漫岁月,这些个礼,她其实已经看开了,什么都没有“人”重要。 虽然她看开了,但是现在到底是在太师府,她不能置太师府于不顾,所以才一直不敢说,但现在面对周太师的再三询问,她支支吾吾的说出了想法,反正这里没外人,大家只是商量,算不得失礼。 一旁坐着的周承栋和周承海,听到周语彤说出林家表妹的时候,心里都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们自然知道周语彤口中的林家表妹是谁,二人齐齐看向首位上的周太师。 周承栋觉得自家女儿有点不知好歹了,周承海却是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当初的事情疑点重重,若是林家能复起,对他对国公府都是好事。 他和林氏夫妻一场,若有机会翻案,是最好的。 周太师没有看他们二人,而是看着周语彤,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到现在你还记得林家小姐,说明你有情有义,不过林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官府乐妓,连身籍都没有。你大婚之日,来的必定都是权贵,出现一个乐妓,那是对来往宾客的不尊重。” 周语彤听到这里,心中一凛,赶忙跪下,“祖父教训得是,是彤儿思虑不周,彤儿知错了,以后断不会再提。” 周太师拜拜手:“起来吧,你年纪小,想得不周全也是有的。 咱们周家的孩子,不是无情无义之辈,祖父甚感欣慰。 虽然大婚之日她不能来,但是过些日子,太师府家宴,可以请乐妓前来表演,到时你可以见一见。” 周语彤没想到周太师会这么说,顿时忍不住喜极而泣,脸上落下泪来。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场合,一把抹掉脸颊的泪水,对着首位上磕头:“多谢祖父。” 周太师看着周语彤,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在太师府也待不了多久了,只愿你以后嫁到别人家,也始终记得你是太师府出去的女儿,切莫忘本。” 周语彤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应道: “孙女,谨遵教诲。” 周太师“嗯”了一声,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状若随意的问道: “国公府的小姐,和你关系可好? 听闻上回在梅府,你们相谈甚欢,你成婚可要请国公府的小姐?” 一旁周承栋和周承海一下神情紧张起来,看向周语彤,周语彤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的神情,想了想,回答到: “国公府的宁小姐,我们见过几次,孙女对她的印象不错,但是,并没有太过熟稔,若是祖父想请国公府的客人,孙女自然是非常乐意。” 周语彤不知道周太师为什么这么问,以为是他们想请国公府的人,又找不到借口,所以才想拿她的婚事作伐,如实回答道。 他们虽然是太师府,但是在国公府面前,还是差得远。周语彤大约能猜到周太师为何有此一问,不然好端端的提起国公府做什么。之前,国公府和太师府几乎没有来往。 屋子里落针可闻。 周语彤心中疑惑:难道是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她心中正琢磨着,要怎么说话的时候,周太师开口了,语气平静: “嗯,这件事我们会再商量,你下去吧。” 周语彤屈身行了晚辈礼:“是,彤儿告退。” 周雨彤离开,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周语彤和国公府的小姐,认识却并不熟,而且周语彤本身并没有想宴请国公府小姐的打算。 在今日之前,太师府也没有邀请国公府的打算。 但是……赵砚臣的那些话,独独提到了国公府宁小姐,还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才离开…… 所以…… 国公府的宁小姐,是赵砚臣,要请的客人。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得出这个结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从前的赵砚臣,一介小官,没有什么交好的同僚朋友,成为钦天监监正之后,更是油盐不进,谁的面子都不给。 据他们所知,恒王和策王二人明里暗里不知道下了多少功夫,但赵砚臣没有低头。 就是这样一个两大势力都想要拉拢却没有拉拢到的人,多少官员想要巴结却毫无门路的人,孑然一身没有亲朋没有同族之人,居然有想要宴请的客人。 贵客…… 周承海回想着刚才赵砚臣说的话,一句都不敢落下,他紧张得咽了一口唾沫: “父亲,刚才赵大人说:应当要邀请国公府的宁小姐。” 若说赵大人要宴请谢家或者谢大小姐,都合情合理。但是,为什么邀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国公府宁小姐? 话说得这么明白,他们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跟赵砚臣唱反调。 周承栋也满脸疑惑:“赵大人还说,既然是请,便和谢小姐一样奉为贵宾,但是我们根本就没有把谢小姐奉为贵宾这个想法,更没有说过。” 特意提起国公府宁小姐,却对谢小姐只提了提,很明显这位谢小姐就是筏子。 这只能说明,赵砚臣想把国公府的宁小姐奉为贵宾,又怕太过惹眼,所以把谢大小姐拉出来做筏子…… 话说到这里,三人震惊。 “但是,既然国公府的宁大小姐是赵砚臣的贵客,那赵砚臣为什么自己不请?而要用太师府的名义邀请……” “和要谢大小姐一起作陪一样,是要保护宁小姐的意思……” 三人不由得后背齐齐冒出了冷汗。 赵砚臣是什么样的人,如今是什么样的地位,大家心知肚明。 但是现在,就是这么一个人。 有要请的贵宾。 且亲自上了门。 周太师把刚刚赵砚臣出现的情景前前后后仔细回想了一遍,若有的推测都在指向一个结论: 赵砚臣今日来,就只有一个目的:为了国公府宁小姐的一张贵客请柬。 底下的周承海也想到了这一点,表情惊诧,语气也不免有些哆嗦: “父亲,这位国公府的宁小姐,究竟是什么人?” 第357章 她苏绾宁的便宜可不好占 三日后。 一大早,绾宁刚刚起床,半夏便把太师府的请帖送了上来。 “小姐,太师府来帖子了。” 绾宁接过来,是赵砚臣和周六小姐成婚的请帖。 她笑了笑,看完把帖子放在一旁,“可还说了什么?” 半夏回答道:“还说老夫人清休不便打扰,希望小姐到时可以赏光。 前几日听着赐婚消息,奴婢还问小姐去不去呢,没想到这会请帖就来了,小姐又得了周六小姐一个朋友,真好,刚好周六小姐和谢小姐关系也不错,再加上郡主,小姐的朋友越来越多了。” 半夏说着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小姐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有身份显赫的娘家,有如意郎君,还有合得来的朋友,真好,真好呀。” 半夏的语气里全是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绾宁笑着回答:“是是是,好好好。” “奴婢去给小姐送吃的。” 半夏心情愉悦,脚步都看起来欢快得很。 半夏一走,杜若进来,绾宁把手边的帖子递给她,杜若接过来看完,不明所以。 绾宁:“去查查这帖子是谁写的。” “是。” 杜若退下,半夏端来了早膳,摆上了小桌。 炸得金黄的油条,和香喷喷的肉包子,还有一碗雪白雪白,冒着热气的豆腐脑。 绾宁从前从来不爱吃油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生而来换了口味,最近这段时间时不时的就会想吃。 绾宁把这一点归结了重生而来的心态变化,并没有想太多。 只是看着一旁的药膳,微微蹙起了眉。 从帮君逸解毒以来,到现在刚刚好半年,这半年里,她的药膳是顿顿都没有落下。 有时候口味还行,凑合能喝,有时候,连闻着都觉得难受。 这么点口味的事情,原本她也不算太在意,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平日子过久了,这人养成了娇气,喝了这大半年,有些不愿意喝了。 但是她不想喝,她院里的人可不让, 想着法的总要让她喝一碗。现在半夏还在一旁守着呢。 绾宁叹了口气,端起碗,一饮而尽,今儿的药膳味道实在不好。 绾宁小脸上表情紧皱,好一会儿才松开,就见一旁半夏松了口气,把装药膳的碗撤了下去。 绾宁心中琢磨着,能不能让杜若把这药膳做好吃一些,起码得能入口。她一边想着,一边咬了一口手上的油条,嗯,刚刚的不满顿时眼消云散,再吃一口豆腐脑,美滋滋。 今日是大晴天,秋日的阳光晒着人最是舒服,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再有一丝丝微风,气氛十分惬意。 绾宁沐浴着朝阳,小口小口的喝着豆腐脑,眼睛微微眯着,一副享受的表情。 脑中想到半夏刚刚说的话:是啊,日子越过越好了! 杜若从花廊下而来,在绾宁跟前停下:“小姐,那副请帖是周太师的笔迹。” 绾宁脸上笑意渐深: “周太师亲手写的请帖啊,不错不错,这人苟是苟了点,但是个聪明人。” 皇帝给太师府和赵府下赐婚圣旨那一日,赵砚臣便悄悄传了信来,说想请她参加他们的婚宴。 绾宁没有推辞,她也想去见见别人的爱情。而且赵砚臣是自己人,他若想让自己去,绾宁很乐意。 但是不可能用赵砚臣的名义邀请,若不然的话,他那边帖子才发出来,怕是京城的那些大人们,要把她祖宗十八代都查个清楚。 赵砚臣这边不能发帖子,那自然是由太师府发。 想到太师府,绾宁好好的琢磨了一下。 周太师周庸,历经两朝,稳扎稳打,走到现在这一步,无论朝局如何变换,都波及不到太师府,这和周太师的为人处事有莫大的关系。 不惹事,不冒头,稳稳当当的前进。不该做的事情不做,不该打听的绝对不打听,独善其身。 看君恒和君策两人擂台打了那么久,谁都没有把周太师拉入阵营就知道,周太师这个人是有几分本事的。 在朝中做官,顺应局势谁都会做,难的是拒绝。 但周太师就是可以在拒绝二人之后,还能稳稳当当的立在朝堂中,这就是本事了。 周家也是有底线的,比如自己家的人,尽最大努力要护着。 就像二房的林氏。 林家落难获罪,但林氏在太师府的待遇半点不减,除了少出门走动应酬,一应都和从前无二。 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的,京城贵族,奉高踩低屡见不鲜,就像苏长荣,发现吴氏做错了事,首先就是废了她,撇清关系。 但是太师府没有。太师府如此做,有利于家族的和谐,大家抱团力往一处使,这也是太师府能上下一心最重要的原因。 周太师是把“攘外必先安内”这条原则奉为信仰的。毕竟是能教皇帝的人,不得不说,果然智慧超群。 但周太师不是淡然无求的人,他只是明白求就是不求,不求就是求。 所以在谢家上门为周六小姐说亲的时候,太师府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本来,这位周六小姐,太师府已经放弃了,但是却没想到这一回起了大用,竟然能嫁给当朝新贵,而且还得皇帝亲自赐婚,对于太师府来说,这就是意外之喜。 这证明了太师府善于抓住机遇,也从侧面说明了太师府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淡然。 只是别人明目张胆抢的东西,他们悄无声息的出手。 大家都是一样的目的,一步一步往上爬,为了自己为了家族,只不过有的人做的明显,有的人做的低调。 一切事物的运行,本质都遵循五个字: ——道,法,术,器,势。 赵砚臣的崛起,主要是顺了“势”。 许怀义得百姓拥戴,是顺了“道”。 他们对于绾宁来说是“器”,绾宁用他们,遵循的是“法”。 而周太师,就是把“术”用到极致的那个人。 如此趁手的人,不用可惜了。 杜若不知道绾宁具体要做什么,但大致明白绾宁的目的,开口道: “小姐,上一回,汪家公子和谢小姐的婚事,周太师虽然出手,但却心不甘情不愿,这一回,怕是也不会轻易就范。 绾宁笑了笑,示意她手上的帖子: “喏,这不是来了吗?” 杜若诧异,“这岂不是坑他?” 绾宁笑:“嗯,坑的就是他。”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竟然他想得赵砚臣的好处,那必定也要付出。 天下哪里有白吃的午餐?她苏绾宁的便宜可不是这么好占的。 杜若看着镇定自若又无比自信的绾宁,内心除了震惊还有深深的敬佩。 她家小姐这风姿,全天下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绾宁吃完碗中最后一口豆腐脑,放下勺子,拿起手帕擦了擦唇角, “明日见一见逸王殿下,顺便一起吃个午饭吧。” 绾宁想到上回君逸说的,要带她吃饭,虽然她没去,但是得礼善往来。 杜若点点头:“是。” 想到二人的关系,脸上露出一脸姨母笑。 说起来这还是自家小姐头一回主动约逸王殿下呢,看起来,二人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了,感觉日日都有好消息啊! 绾宁吃完,叫来半夏: “换身衣裳,咱们去主院看看祖母。” 从前几日吴氏的死讯传来,老夫人这几日都待在佛堂里,也不见人,绾宁没有去打扰她。 如今过去了好几日,也差不多了。人总要往前看,困囿于过去,是对自己不必要的惩罚。 老夫人想来也明白这样的道理,不过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出了这种事,哪里能这么快释怀,绾宁也理解。 绾宁换了一身榴橙色的襦裙,外罩一件同色绣迎春的外衫,看起来端庄秀丽却又不失活泼俏皮。 这是绾宁特地选的,平时她不爱穿这么鲜嫩的颜色,只是想着太肃静的颜色,没得平添忧愁。 寿安院。 静悄悄的,一进门就闻到一阵香纸蜡烛的气息。 老夫人刚刚用了早餐,张嬷嬷先引出来,绾宁上前,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张嬷嬷,祖母如何?” 张嬷嬷红了眼眶,擦了一把泪,“老夫人念着芸小姐,心情自是低落。” 绾宁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进了屋子,绾宁一眼就看到了老夫人坐在窗前,神情怔怔然。 “祖母。” 闻言老夫人看过来,见着绾宁眼睛亮了亮,“宁丫头来了。” 老夫人说着伸出了手,绾宁赶忙握了上去。 两人在一旁的椅榻上坐下,绾宁看向老夫人,短短几日,人憔悴了不少,眼中不免露出些心疼。 “祖母是在思念姑姑。” 说到宋芸,老夫人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是我对不住她。” 绾宁赶忙道:“祖母可千万别这么想,之前我听张嬷嬷说起过,祖母对姑姑是一等一的好,人心恶毒,谁也想象不到。” 老夫人又抹泪,“若我能早知道那狼心狗肺,提早防范,也不会累得芸儿连命都没了。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老夫人哭声愈大,绾宁赶忙安慰她: “祖母,千万别这么想。错的是吴霜,是她害了姑姑,若祖母这么想,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九泉之下的姑姑若是知道,该如何自处。” 老夫人闻言哭得伤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绾宁:“这件事情,当我查到真相的时候,便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祖母,就是怕今日这般状况。若祖母心中一直难过,那孙女也要自责,自己是否做错了。 我心里想着,无论如何要给姑姑一个交代,不能让她去得不明不白。但若这件事情让祖母深陷其中无法自拔,那绾宁万死难辞其咎。” 老夫人目光有些祌怔,紧紧抓住绾宁的手,哭道:“好孩子,你怎么会这么想?” 绾宁低头,“看祖母如此,我心里实在难受。” 老夫人止了哭声,叹了口气:“是祖母想岔了,你做的没有错,不能让你姑姑不明不白的就没了,她需要真相。” 绾宁:“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也改变不了,我们能记着逝去的人,就是最好的了。” 老夫人想到宋芸心中悲痛。但心中到底比之前开解了许多。 绾宁又开口道:“祖母和姑姑是母女,祖母心疼姑姑,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若祖母一直陷入悲伤情绪,那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当初的吴氏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才收养我的。” 说到吴氏,老夫人心中恨得牙痒痒,又想到她的死法,心中才稍微畅快。 绾宁见老夫人面色稍霁,心中微微安定些。这几日,她都没有来见老夫人,就是想让她一次把心中的情绪都发泄完,而不是闷在心里,时不时想起来又神伤一阵。 看着时机差不多,绾宁对着老夫人开口道: “这件事虽然让人难以接受,但吴氏现在已经死了,也算得到了报应,这件事便结束了,祖母可有想过国公府的以后?” 老夫人看向绾宁,不明所以,绾宁径直开口:“祖母,父亲如今不到四十,可有成亲的打算?” 果然,说到这个,老夫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来,只是很快,她便又紧皱了眉头。 “怎么没有呢?但是,我想让他去,他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老夫人说到这里,想到什么,目光炯炯看着绾宁,“你的意思是……你想让你父亲娶妻?” 她想让宋渊娶,和绾宁想让宋渊娶,那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这种事情上,她的想法,宋渊肯定本能的要抗拒,但绾宁不一样,绾宁是他的女儿,看上次宋渊一副女儿奴的样子,说不得会听绾宁的话。 老夫人眼中露出希冀,“若你父亲愿意,那是最好不过的。只是这人选怕是不好办。” 门楣高低倒是无所谓,只是国公府今时今日的地位,就怕遇到蛇蝎心肠的人,别有用心,再掉进别人的陷阱里。 吴霜的事情,她是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绾宁拉着老夫人,从屋子里走出来。 张嬷嬷看到这一幕,两眼含泪,心中暗道:还是大小姐有办法,她这几日别说让老夫人出门,就是多吃一口东西都困难。” 张嬷嬷悄悄抹了一把泪,退了下去泡茶。 绾宁和老夫人在院子里坐下,神神秘秘的模样:“祖母,我倒是心里有一个人选,只是不知对方愿不愿意。” 老夫人心中急切,赶忙问是谁。 绾宁往老夫人凑了凑,用手挡在唇边,在老夫人耳边低语了两句。 老夫人垂眸深思:“他家的女儿。” 她想了一会儿才到:“我久不出门,这些小辈几乎都不认识。这段时间我出门走动走动,找机会去见一见。 若真是个好的,咱们便为你父亲想想办法。若对方不愿,是他们没有缘分,若对方愿意,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绾宁笑道:“是,就是如此。” 老夫人抬头看天,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叫了一声阿弥陀佛。 脸上的悲伤忧虑比绾宁来时消了一半。 绾宁见着也松了一口气。 第358章 让西凉二皇子进京 次日,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绾宁一早便出了门,今日她和君逸约在玲珑坊见面。 一下马车,绾宁就被玲珑坊的景象惊到了。顾客盈门,热热闹闹,前厅都是人,几乎要排队。 半夏笑嘻嘻地凑上来:“小姐还不知道吧,玲珑坊如今是京城生意最好的首饰铺了。” 一旁杜若也点头,“是。特别是小姐上回的那个如意簪,因为订购的人太多,簪娘们每日都忙得不得了。” 绾宁看着这景象,颇有些洛阳纸贵的意味。心中感慨:下辈子就生在商户家也不错,不用阿谀我诈,筹谋良多,做做生意挣些小钱,过过悠哉悠哉的小日子。 几个姑娘从玲珑坊出来,从国公府马车旁走过,看起来是挑到了合心意的首饰,一路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语气好不快活,把绾宁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看向杜若:“可有人仿我们?” 说到这个半夏就来气,“怎么没有,一看咱们玲珑坊卖得好,有的店铺立马便推出了同款,只是,他们的做工都比不上玲珑坊,不过价格也低了许多。” “嗯。” 绾宁应了一声。 首饰这种东西,只要做得好,立马就会有人仿制,只能在工艺上下功夫。 这就是之前,为什么绾宁吩咐杜若,让掌柜的必须严格把控好品质,若有次品一律销毁。 “只有做出令人信赖的好东西,就不怕他人模仿样式。” 半夏不明所以,“若是对方也做的质量和我们的一样好呢?” 绾宁笑:“那他也卖不起高价,除去了价格优势,我们是首发,他们是模仿抄袭作弊,自然我们更令人信赖一些。” 半夏恍然大悟,点点头,“小姐真厉害。” 绾宁笑着扶额:“再被你们多夸几次,我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小姐,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半点夸张的成分都没有。” 绾宁掩唇,笑得眉眼弯弯,“是是是,都是实话,走吧。” 三人进了玲珑坊,掌柜的眼尖,立马迎了上来,然后紫钗侍女上前,引着她们去了内院,穿过九曲回廊和垂花门,到了后头两层小楼前。 绾宁已经来了好几次,轻车熟路。 紫钗侍女照例停在梯口,对着绾宁屈身示意:“小姐请。” 绾宁提着青色裙摆,脚踩白色云纹绣鞋,一步一步的上了楼。 二楼,靠窗的位置,君逸已经在等着了。 君逸一见着绾宁,嘴角便浮现笑意,语气柔和:“来了。” 看她状态比前几日好多了,一颗心一下放回肚子里。 绾宁嗯了一声,点头示意,在君逸对面坐下来。 君逸提起茶壶倒茶,茶香袅袅,发出清悦的流水声,分了一杯过来。 绾宁端起喝了一口,心道:好茶。 前世她在宫中做皇后的时候,内务府送到咸福宫的东西自然差不了,但如今喝了君逸的茶,总觉得相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放下茶杯,绾宁开口,“今日请殿下来,主要是想跟殿下说说太后寿宴的事。” 君逸看过来,“太后寿宴?” 太后寿宴在下月初十,距离现今大约二十日。 “你是说太后寿宴会出什么事?” 绾宁:“我也只是猜测,毕竟到时番国来潮,鱼龙混杂,想来恒王和策王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君逸点点头,想了那两人的性子,确实如此。 如今他们二人的斗争,已经到了很激烈的阶段,这一次那么大的事件,肯定会筹谋一番,为自己谋利。 绾宁:“往年,都是使臣前来贺寿,但是这一回,东晋来的是公主,北燕来的是太子。” 君逸听着这话,诧异的看向绾宁,今日早朝上,还提到了太后寿辰的进度,各国也早早来了贺信,不过对来人是谁还不知道。 他倒是遣人去查了,但是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算算时间,也就是这两日了。 但是现在,他的消息还没有送到手中,绾宁那边已经知道确切消息了。 君逸不由得感慨:自家小姑娘真是一个宝藏。 他没有多问。绾宁叫他出来,又说起这些事,那说明这件事十有九八是真的,板上钉钉。 不过仔细一想,却是眉头皱起: “北燕来的,是太子?” 绾宁点点头。 君逸是大周的战神,他在北境多年,对于北燕的朝廷政权不说了如指掌,但是也了解颇多的。他非常清楚,北燕太子对于北燕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北燕太子居然亲自来了大周,其中的打算不言而喻。他来干什么,具体君逸还不知道,但是以北燕对大周的态度肯定没好事。 “这件事,你怎么看?” 绾宁起身回答:“北燕野心勃勃,北燕太子更不是什么善茬,这一回亲自来大周,一定有所图谋。 上回你说,北燕和大周一定会有一战,那北燕太子必定就是为这一战而来。” 君逸猜测得没错,前世,确实有这一战。 这一次太后寿辰,北燕太子前来和君策达成了合作。因为现在驻守北境的是彭家人,彭家是君策的外祖家,他要君策,割让十城,作为回报,北燕助君策登上帝位。二人蛇鼠一窝,一拍即合。 原本君策确实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只不过之后在和君恒的斗争中,君恒直接死了,正值北燕来犯,君策为了骗过北燕,瞒下了这个消息。 之前和北燕的合作是为了让北燕帮助自己,但是现在他所有的威胁都没有了,没必要和北燕合作,让自己落得个千古骂名。 在和北燕大战中,君策将计就计,假意割让十城,引诱敌军深入,在最后关头反水,瓮中捉鳖,把北燕打得落花流水。 北燕太子反应过来自己被欺骗,发动全部兵力愤怒反击,那一战,打了整整一个月。 大周胜了,但是死伤无数,饿殍遍野,实乃人间悲剧。 君逸略微沉吟:“那他必定是和君策合作。” 说完看向绾宁,询问道:“你是想破坏他们的合作?” 绾宁摇头:“不,是放任他们合作,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 她现在破坏,且不说时机不对,而且意义不大。 君策和北燕太子,都是野心勃勃之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紧密的是利益,现在他们两个用利益连接在一起,想破坏,怕是轻易而不得,不好说还会暴露自己,得不偿失。 不如放任他们合作,想办法拿到证据,为以后留一条后路。 君逸看向绾宁,点点头,也赞同绾宁的想法。 “那西凉呢?” 上一回宋渊离开之时,绾宁跟君逸说过西凉的情况。 君逸直接把负责西凉消息路线的人分了一个给绾宁,之后西凉那边的消息,只要君逸收到的,绾宁都会收到。 对于绾宁保下西凉二皇子的事,君逸在其中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绾宁:“其实我一直在犹豫,究竟要不要让西凉二皇子来,若是他来,这一次无疑是最合适的机会。” 前世这个时候,西凉二皇子已经被大皇子谋害了,来的是西凉使臣。 西凉大皇子,虽然和北燕太子一样野心勃勃,但是对比于北燕太子来说,显然他更怕死。西凉犯境不断,他不敢这个时候到大周来。 北燕这位太子,却有勇气深入虎穴,由此对比可以看出,他其实更难对付。 西凉的这位二皇子,绾宁前世也并没有见过。她主要是怕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若是贸然让他来,会不会出现不可预知的后果。 君逸看到她脸上的担忧,开口道: “这位二皇子,既然要跟他合作,那他来是最好的。二皇子能不能为我们所用,能不能起大用,会有多大影响,和他来不来关系并不大。” 绾宁闻言恍然大悟,点点头:“你说得对,提醒了我。” 从重生以来,绾宁太依赖上一世的经验了,这个二皇子是个变数,她怕其中出差错,生了麻烦。 君逸开口,“总归我们的目的是让两国边境安宁。若西凉二皇子和我们的目的一样,那正好皆大欢喜,若是和我们的目的不一样,再见机行事就是。你想做什么,大胆去做,一切有我为你托底。” 绾宁看着他,会心一笑,点点头:“好。” 她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思,在君逸说了这些话之后,像一瞬被捋平,心中沉静下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她只记得自己的目的,其它的徐徐图之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其实不止她如此,这 场局里的所有人都是摸索着前行,照理说起来,她比他们多了一世的先知,已然占了先机,那些人都不怕,她怕什么。 绾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眉目自信,身上仿佛有光芒闪耀。 君逸不禁看呆了,他家的小姑娘仿佛是一个永远都解不开的谜底,多了解一些,就感觉迷雾更厚重一些。 “到时候三国前来贺寿,一个太子,一个皇子,一个公主,皇帝必定会让皇子接待。为了方便你行事,我便去鸿胪寺任个职吧。” 绾宁想了想,“这样自然是最好的,但是,会不会暴露你?” 君逸摇头轻笑:“不会,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绾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君逸又道:“外宾来,一般都是鸿胪寺接待,不过这回,一下来三个,怕是礼部那边也不会闲着,我记得礼部负责外宾接待事宜的,是太师府的二老爷周承海。太师府的人不太好说话,也从不参与党争,咱们只能从鸿胪寺这边入手。” 绾宁:“不用,这一次太师府的人会帮忙。” 君逸眼前一亮,看着绾宁,目光中闪着骄傲,什么都没有问,回了一句:“好。” 他的小姑娘,每一次都给他大惊喜。 两人聊了约莫一个时辰,吃了午饭才各自离开。 绾宁绕道去了城东的一家糕点铺子,老夫人最爱吃那一家的红豆糕。 刚一回府,宫中内务府就来人了。说是让她挑选大婚时的头面钗环。 早在他们订婚之时,内务府制衣局的人就已经来量过,当时还一起送了几副头面的图纸,绾宁看着选了两副,现在是已经打好了,出了成品,让她来选,成婚时戴哪一套。 绾宁这才惊觉,原来离婚期已经这么近了,细细一想,满打满算也就差不多还有一个半月。 想到刚刚才和君逸见面,脸颊莫名又起了一阵红晕,好奇怪,挨着婚期越近,内心越发忐忑。 前厅,内务府的宫女整整齐齐排了两排,手上托着托盘,上面放着精致的首饰。有钗,簪,步摇,耳饰,项圈,手镯,一整套都是同一个图案寓意。 左边一套是事事如意,右边一套是岁岁平安。 每一套都做工精致,优雅大气,看着就不是凡品,上面镶嵌着珠宝,流光溢彩。 绾宁仔细看过,选了第二套:岁岁平安。 不求事事如意,只愿岁岁平安。 选定了头面,内务府的人离开。 绾宁把买的糕点送到了寿安院,老夫人很是高兴,张嬷嬷找了个粉白瓷的小碟,把糕点匀过来,老夫人吃了一个,和绾宁说话脸上都带着笑意。 看老夫人精神好了许多,绾宁欣慰,坐了一会儿才回的望月轩。 今日阳光明媚,绾宁坐在院子里的美人榻上,闭目养神。 脑中琢磨着今日和君逸说的那些话,心中想着:西凉的这位二皇子究竟是什么人? 前世这位二皇子的死也很蹊跷,因为一开始,根本没有传出大皇子对他有任何敌意的消息,他们得到的确切消息是:因为这位二皇子劝谏大皇子不要和大周为敌,引起战争,所以大皇子杀了他。 照理来说,两位皇子若有冲突,就会是对立的关系,就像君恒和君策一样。 绾宁之前没有和二皇子联系上的时候,也去打探过这一点。 很奇怪,西凉二皇子和大皇子虽然说不上多和睦,但是一开始大皇子对他并没有起杀心。 绾宁未免出什么意外,特地等这一次大皇子对他动手时才救下他,跟他谈合作。 一开始二皇子是拒绝的,不过在赤裸裸的真相摆在他面前的时候,才松了口。 但是从西凉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是,这位二皇子明明白白的说了,不会做有损西凉的任何事,但是愿意为两国友好邦交作出努力。 这就很有意思了。 想不到对方还是一朵盛世白莲花,祈求救众生于危难,这样的觉悟一般是在得道高僧的身上,在皇子身上出现这样的事倒是少见 但就算他表现出来这个样子,大皇子也不该对他一点戒备都没有,皇室中人哪有那么容易相信他人。 这就是绾宁一直心有疑惑的地方,所以才对于这位二皇子的询问,一直犹豫着。 刚刚从玲珑坊出来,绾宁便让人送了回信:让二皇子进京。 有了君逸那些话,现在的绾宁心思开阔,倒很想会一会他,看看这朵盛世白莲花是什么样的菩萨心肠。 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们目标一致便可以合作。至于合作的具体细节,绾宁垂眸,她要好好的想一想。 大周和西凉,想要维持友好邦交不行战事,那么,大皇子必死。 不知道这位二皇子,敢不敢担这弑兄的罪名。 若是他敢那最好,直接发动西凉内战,总能寻着机会让大皇子死于非命。 若是他不敢,那绾宁便要迂回些。 现在,这位二皇子愿意和她合作,就说明他有所图。 只要一个人有所图,绾宁就能借力打力,就像对太师府那样。 一切,只看看这位二皇子如何做了。 绾宁心中琢磨着这些事,不知不觉睡着了过去。 半夏悄悄的过来,拿了一件披风,轻轻替绾宁搭在身上。 阳光明媚,微风徐徐。 第359章 那种毛病 接下来的几日,都是雨天,淅淅沥沥的小雨,夹杂着北风,停停下下。 寒潮一下涌来,有的人家已经点上了火炉,穿上了厚衣,天气仿佛在一瞬间便进入了冬日。 这一日,又是小雨,从早上天明微光下到了午后,才堪堪停下。 天空灰蒙蒙的,风丝丝凉意,长街上稀稀拉拉走过几个人,显得有些冷清。 街道两旁铺子里的伙计在柜台旁坐着说话,有的守在门口发呆,看屋檐的雨滴一串一串的落下来,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打出一个个经久日月的水洼,雨滴落下来,溅起水花。 一旁的茶馆,倒是热闹。两旁店铺门口的伙计们都竖着耳朵,听着里头的人高谈阔论,不时还停下来,和身旁的人小声议论几句。 农闲时间,百姓们都聚集在茶馆,说着近期的新鲜事。 “太后寿辰马上就要到了。这些日子宫里头紧张着呢,都为着太后的寿辰忙活。” “是啊,是啊,肯定又有很多番国进献,这一回咱们又能见到番国风土人情了。” “你们还记不记得,去年东晋国献上的夜明珠,听闻有一个成人拳头那么大,只一颗便能照亮整座宫殿。” “是是是,那么大的事,当时可还好一阵热闹呢。” “我还记得去年北燕来了一个力大无穷的壮汉,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人那么壮,一人高的香炉鼎,被他单手就举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看的,要我说啊,还是西凉那些美人有意趣。那水蛇腰,扭得都让人花了眼。” “对对,我想起来了,那一日西凉使臣的车队从城门而入,一路上那些围观的汉子哈喇子都要流到地上了。” “那西凉的娘们看着可真带劲,那些文人说的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还道这些人就是欢淫的借口,待看着那西凉美人,才知道何为尤物。” “啧啧啧,这会想起来都觉得不得了。” “也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西凉美人来。” “我记得那么多次使臣进贡,就去年来了。” “能不来吗?去年北燕屡屡犯境,逸王殿下镇守北境,屡战屡胜。把北燕都打怕了。西境有国公爷镇守,若是国公爷和逸王殿下合力,西凉怕是已经移为了平地。” 话音刚落,旁边另外一人叹了口气,“唉,现在不行了,逸王殿下……” “哼,这北燕太不是人了,明的不行,居然暗中偷袭,使出下毒这么下作的手段,害了咱们逸王殿下。” “就是就是,现在还敢来,肯定没安好心。黄鼠狼给鸡拜年。” “昨日我还听有人说,这北燕怕了咱们大周,是因为上一次策王把北燕给打怕了,我呸,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就算北燕怕了,怕的也是咱们逸王殿下。” “慎言慎言,这种事可不好编排。” …… 京城百姓因为使臣不日便到京城的事,议论得热火朝天。 随着日子越来越近,热度不减。 这一日,又是大雨。 望月轩。 绾宁用完早膳,斜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抱着个小暖炉,听半夏念着小话本。 自从赵砚臣和周六小姐的婚事定下来,绾宁就爱上了看小话本。 想到六月初时,有一回君逸深夜前来,对她表白的场景,他说:我不太懂跟女子打交道,看了许多小话本才敢前来跟你说话…… 绾宁回想着那一日他说的话,以及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笑容来,单纯可爱的小奶狗喵…… 想一想心里便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一旁,半夏捧着小话本,读得认真,一看就是有说书天赋,一段描写被她念得抑扬顿挫,场景活灵活现,人物栩栩如生。 半夏刚到绾宁身边的时候,是不识字的。 那时候,绾宁悄悄的在府学里,跟那些庶子庶女一起听老师讲课,回来就会教半夏。 她识字,半夏也识字。她看书,半夏守在旁边。半夏没有绾宁聪慧,但识字念个小话本完全没有问题。 写小话本的人水平不一,写出来的样子也不一,有的写得很好,有的语句也不通顺,有的还有些人生的思悟,有的是家长里短,狗血一片。 无论是哪一种,绾宁都听得津津有味。这些东西是她生活的调味剂,自然宽容度也比较高,只寻个消遣罢了。 听到精彩的地方,也拍案叫绝。好笑的地方会捧腹大笑。这般恣意的流露自己的情绪,让绾宁觉得生活真实又美好。 一本讲完,半夏合上本子,端起一旁已经放温的茶,一口喝尽,润了润喉才又开口, “小姐,这个故事明明很感动啊,奴婢都要感动哭了,小姐居然笑。 绾宁笑得微眯着眼,点点头:“好笑。” 半夏愁着一张脸:“小姐你看,这小秋姑娘是一个村姑,贺家公子喜欢她,贺家人拼死不让小秋姑娘进门,贺公子为了小秋姑娘分了家,二人双宿双飞,两年后考上了状元回家,贺家老人认可了小秋姑娘。这多让人感动啊。” 绾宁点点头:“进步很大,双宿双飞这个成语用得非常准确。” 半夏:“小姐,奴婢念着念着都感觉感动得要哭了。” 绾宁:“皆大欢喜的结局啊,自然为他们高兴。” 半夏听到这个理由,哭笑不得。 杜若进步,听到二人说话,也笑起来,开口道:“要奴婢说,这种小话本上的故事还是不行,外头大家说起小姐和殿下的故事,可比小话本里精彩多了。” 绾宁看向杜若,挑眉一笑:“哦,说了什么?” 半夏闻言也看过来,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好杜若,快说快说,我也听听。 几日不出门,外头变天了都不知道。” 杜若看了二人一眼,笑道: “外头都在传,小姐和殿下感情好,书信往来不断,以后二人结秦晋之好,定是恩爱夫妻,百年好合。 还有从小姐手中传出去的情诗,为人所津津乐道,既感慨小姐的才华出众,又艳羡小姐和殿下的鸿雁之情。 特别是京城那些闺阁小姐,听闻几乎人人都悄悄收藏了小姐和殿下的来往情诗。” “咯咯咯……” 绾宁掩唇而笑。 三国使臣来大周在即,他们有许多事情要商量,而且需要随时通气,以避免信息的误差。 虽然他们是未婚夫妻,见面太频繁却不妥。信息来往太密切,少不得让人怀疑。干脆大大方方来往送,对外只说是二人鸿雁传书,也是一段佳话。 为此,绾宁特地找出了好几首前世程小姐写的那些情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她当然知道这些诗有多好,曾经也是一经出世,那些学子争先追捧。 如今有了她和君逸赐婚作背书,这些情诗就是二人爱意的见证,效果更是翻倍。 半夏听着两眼放光,一下从小凳上站起来,“不行不行,我得亲自出去听听,你说的肯定缺斤少两。 小姐,奴婢能不能出去,保证低调,去听听就回。” 说着看向绾宁,一副祈求的模样。 绾宁笑:“去吧,去吧,多打听些,回来说给我听。” 半夏喜不自胜,对着绾宁行了一礼:“好的小姐,奴婢一定听上好几个说法才回。” 说完转身退了下去。 杜若换了桌上已经温了的茶,又对着绾宁开口道: “小姐,外头还说: 前有逸王殿下在东市口对宁小姐许诺只此一妻不纳妾,现有宁小姐为逸王殿下赋诗百首。情深意切,浪漫至极。” 绾宁脸颊微微一红,目光看向窗外: “百首?哪里有那么多,太夸张了。” 作诗她会,但是这个时候懒得再费脑子在这种事情上,如今为了掩人耳目,有现成的,用程小姐的诗,放出去一鸣惊人,是最省力,效果也是最好的。 杜若:“反正啊,外头都是这么传的。” 绾宁笑了笑,微微侧身,抱着暖炉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美人榻里。 面朝着窗外看过去,只一会功夫,传来一阵哗啦声,雨便落了下来。 风吹进来,夹杂着雨丝,屋子里凉飕飕的。 杜若上前,关了窗,回头看绾宁窝着,开口说道: “小姐,若困了便睡一会吧。今日的药膳里头,加了些助眠的药材。” “嗯。” 绾宁轻轻的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脑中想到这几日君逸传来的信。 她原本想着,从程小姐的情诗里,挑出些最好的,一下抓住大家的眼球,把这件事散开去,好方便他们行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但是她忽略了一点,就是这件事里的另外一个人。 君逸。 她用的是手段,为达目的。 但是君逸,却当真了。 他把这些情诗,全部都当成了她真的想要对他说的话。 每一回送了情诗过去,都给自己回一封写了十页纸的信。 绾宁看着那些情真意切的语句,羞愧到无地自容。 有好几次都想告诉君逸真相,但是又不忍破坏他的快乐。 他应该也从来没有被人这般直白热烈的爱过,就像当初他对她那样。 只是好奇怪,在感情这件事上,明明之前君逸一副什么都不懂反正就奋力往前冲的架势,每次她都措手不及不知所措,但是自从她给他写了这些情诗之后,君逸就……怂了。 约他玲珑坊见面,腿疼。 约他醉仙楼吃饭,头疼。 约他枫林湖看景,手疼。 …… 绾宁有一种几首情诗下去,君逸哪哪都是病的即视感。 她也不明白是哪里不对。 绾宁面带困惑,但是想到君逸,嘴角还是不自觉露出笑容。 这几日他都闭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杜若,明日请殿下午后去云雀楼喝茶。” “是,小姐。” 杜若愣了一下,心中却是想着: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以往只要小姐请,二话不说早早的就去等着,现在居然三请四请不出门,莫非中邪了? 逸王府。 书房。 四周都是暗卫,一只雀儿都飞不进去。 君逸看着面前杜若送过来的消息,眉头皱起。 看了好一会,他才起身,两手负于身后,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不时抬头看看屋顶,不时又回头看看桌上放着的信息。 最后往太师椅旁的阶梯上一坐,两手撑着膝盖,五官凑在一处,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外头屋檐下。 影二看了一眼屋子里,踩着小碎步慢慢往影三挪。 眼神示意,压低声音:“主子怎么了?” 影三:“这还用说,国公府来消息了呗,肯定又是宁小姐请主子出门见面的。” 影二恍然大悟,这些日子,每回都是这样。只要宁小姐请他家主子出门,他家主子就是这幅发愁的模样。 “诶,你说,这回咱们主子哪里疼,全身上下,都该疼完了吧,是重新从头开始疼一遍,还是让卢大夫创造点新的病症?” 影三抬手摸着下巴,看了影二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要我说,咱们主子这么疼下去也不是办法。” 影二想了想,非常认可的点点头: “我也觉得,咱们主子这疼那疼,一身没个好地方,宁小姐少不得怀疑咱们主子是不是哪儿有毛病,这就不美了。” 影三看着他:“哪儿有毛病?” 影二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就是那种毛病。” 影三:“哪种?” 影二一副嫌弃他没见识的表情:“就是那种,那种毛病……” “哪种毛病?” 影二一听这问个没完没了,正想骂影三没见识,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刚刚那个不是影三的声音。 他艰难又飞快的转过身,看着门口的君逸,一个腿软站不住跪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主子。” 君逸:“谁有毛病?” 影二义正言辞:“我……,属下有毛病。” 君逸:“什么毛病?” 影二:“到处都是毛病,全身毛病。” 君逸:“嗯,既然有毛病,让卢大夫扎上几针,治一治。” 影二欲哭无泪:“是,属下遵命。” 君逸看着一旁立得板正的影三:“你看着,他身上不扎出一百个窟窿,你翻倍。” 影三连忙拱手应下,一脸正义: “是,属下遵命,绝对保证只多不少。” 影二咬牙,只能暗自哭泣。谁让自己被抓个正着呢,点背。 门口,君逸拍了拍手,影一出来:“主子。” 君逸:“去买几套新衣裳回来,明日午后,本王要去云雀楼喝茶。” “是。” 【作者有话说】 —— —— 关于感情戏。 小作者看了大家所有对感情戏的评论,做出的总结写了十页纸(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总结得对不对。) 问题出现了就去解决。关于感情戏,小作者抽时间去全文修改所有感情章节,改完看大家的反馈,不好再继续改。会努力进步,希望下一本能写出大家喜欢的男主。 多谢陪伴作者走到这里的你们。 比心?! 第360章 边境来的消息 次日一早,朝堂上一片凝重。 起因是昨儿夜里,边境传来了消息,北燕来的是太子,东晋来的是公主,西凉来的是皇子。 这和他们一开始以为的,和从前一样来的都是使臣,大不相同。 光这一点,都还好说。但是,怪就怪在,这三封消息,从三个方向来,几乎是同一时间送到了皇帝的案台前,这就很惹人怀疑了。 也太巧了一些。 今日早朝,皇帝一来,就把这件事说了。 此时,他看向底下的大臣,问道: “众爱卿对此事怎么看?” 有大臣站出来,开口道,“回禀陛下,照理来说,番国来使,使臣是谁,一开始就会告知的。但是这消息,中途才来,有些不对劲。 若说临时决定,有皇子公主想出来顺便游玩,那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但是,不该三国都如此。 东晋太远,消息有些延迟到,也说得过去。但是这北燕,到这个时候才告知来的是北燕太子,还有西凉亦是,微臣总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蹊跷。” 这边话落,另外有其他的大臣也附和道: “陛下,微臣附议。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回番国来使,怕是别有用心,防备着些总是没错的。 东晋和大周算是交好,西凉这两年也安份,唯有北燕屡屡犯境,这一回三国的消息同时到,说不好就是北燕从中搅和,不得不防,特别是北燕。” 对于这个结论,其他大臣几乎没有异议。 赵砚臣垂眸站着,脑中想到绾宁说的话,只要大家都是防备的意思,那他什么都不必说。 绾宁费了大力气,摆了这一局,一是她那时候没有确定好要不要让西凉二皇子进京,便让君逸先截了另外两国,关于使臣的消息。 二是前世朝廷许多迂腐的大臣,一心粉饰太平,认为北燕让太子前来,是对大周示好,也是对大周莫大的尊敬,一定不能交恶。 加上北燕人看出这一点,有心做戏蹿梭,哄着皇帝。让皇帝给了北燕许多看起来没有作用的便利。 这些便利,在后面的大战中,让大周战士很是被动。 现在君逸决定要去北燕,绾宁自然要未雨绸缪,把风险扼杀在摇篮里。 这一幕看起来顺理成章,但是背后,绾宁颇费了一番心血。而且,为了避免后面被人查出来,还悄悄的借用了君策的门路。 现在君策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注意到绾宁有动作的地方,若到时候东窗事发,也是君策的责任。 绾宁把前途后路都打算好了,走一步想五步,为的就是这一幕,朝廷能对北燕,心怀戒备。 她做到了。 很容易,也很难。 这件事其实经不起仔细推敲,但是国与国之间,若原本有裂缝,再有人加大冲突带节奏,且不说会做什么,但是大家会同仇敌忾是肯定的。 这是这件事能顺利实现,最重要的原因。 而绾宁也不贪多,只要这一份同仇敌忾。所以,才让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滴水不漏。 大殿首位的龙椅上,皇帝点点头,表示赞同。从接到消息,他心里是有底的,现在听到和自己心里一样的答案,面色稍霁。而且见大家都同仇敌忾,心中赞许。 “众爱卿说得不错,此事确实蹊跷,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没事更好,若有事也不至于太被动。等使臣到了京城,众爱卿心思可要放亮些。” 皇帝话落,底下齐呼出声:“陛下英明,微臣遵旨。” 这件事确认下来,接下来是商讨使臣的接待事宜。 礼部侍郎先出来说话, “既然三国一位太子,一位皇子,一位公主,那大周的接待人选,身份也不能太低。” 按照往年,使臣前来,全由鸿胪寺接待,使臣到时,由鸿胪寺卿和礼部侍郎一起出面也并不失礼。 但是现在,若是再由大臣接待,那就说不过去了。 皇帝略微沉吟,当即明白过来礼部侍郎的意思,这种场合必要皇子出席的。 只不过,选哪一个呢? 皇帝脑中想到他那两个儿子,眉头皱起。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虽说平时的“小打小闹”,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今到底是外宾跟前,若再和从前一样,没得让人看笑话。 皇帝眼中闪过失望。 再看底下因为礼部侍郎的话蠢蠢欲动的两方人,脸色更为凝重。索性一副“任由你们发挥”的态度,看着底下的人不说话。 礼部侍郎是君恒的人,此时上前,就是为了接下来,君恒能顺理成章的成为这次接待外宾的主要负责人。 昨日夜里,当皇帝收到三国来使的具体情况时,恒王府也得到了消息。 恒王的想法很简单,想借北燕的手,除掉君策。 上一回君策亲自挂帅,和北燕对上,想必北燕人对君策亦是恨之入骨。 看北燕人毒害君逸就知道,心思狠辣,不折手段。 若是有机会让他们对付君策,想来也不会心慈手软。 若是北燕人能杀了君策,他就能坐收渔利。就算北燕人不动手,只要他负责外宾接待事宜,君策若出了事,他也有办法让北燕人背锅。 所以,这一次的接待使者的事,君恒必须要拿下。 只是,还不等他的人上前说话,就被旁边君策的人抢了先。 是御史刘大人,君策的狗腿,出来时那叫一个眼疾手快: “启禀陛下,微臣认为,接待外宾事宜,策王殿下最为合适。 上一回策王殿下出兵北燕,胜战而归。这一回北燕居心叵测,由策王殿下接待,正好给他们个下马威。” 恒王这边,刚刚听着就已经急不可耐了,这会听他说完,蒋大人赶忙上前,拱手道: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恒王殿下作为中宫嫡子,接待那三位来宾,身份最为合适。” 话落,君恒上前,低着头,一副受伤的表情,接了一句: “父皇,二皇兄还在闭门思过,这时候出来,实在是不合适。” 这种话由别人来说肯定不行,但由君恒说起来,却是理直气壮,因为当初君策就是因为涉及杀害恒王妃,害得恒王妃一尸两命,才被皇帝责罚。 虽然那件事最后由苏雨澜承担了责任,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和君策脱离不了关系。 首位上,皇帝依然没有说话,底下的人都琢磨不透皇帝的意思。 但是,话说到这里,退缩也没有用,恒王这边的蒋大人又站了出来,硬着头皮继续说到: “陛下,微臣以为,策王殿下确实不合适,若说打击北燕,谁比得过逸王殿下。但是现在不是开战,对方是来贺寿,是外人来大周做客,礼数周全才是最重要的。” 策王那边的刘大人见状,赶忙道: “蒋大人,话不能这么说,接待外宾来之事,有关我大周的威严。在这种大事上得不拘小节。 哪怕后面让策王殿下补上闭门思过的日子都可以,但是如今,这种事万万不能随意。蒋大人,大敌当前,咱们就不要窝里斗了。” 这句话说得不可谓不重,把对面的蒋大人说得语塞,一张脸涨的通红。 他看了一眼恒王,恒王一个眼神扫过来,蒋大人打了个哆嗦, 梗着脖子,一副不肯认输的模样上前一步,“陛下,刘御史这是强词夺理,恒王殿下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刘御史面不改色:“陛下,微臣认为,策王殿下最为合适。” 蒋大人:“陛下,微臣以为,恒王殿下最为合适。” 两方一时吵得不可开交。 君恒想要这份差事,是为了杀君策。 君策想要这份差事,是为了名正言顺的从闭门思过这件事里出来。 除此之外,这件事对于皇子来说,是有大好处的。 第一,除了能在朝廷露脸,还能在三国露脸。 第二,大周百姓不喜北燕,到时候,只要使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让百姓们出口气,就能得到不少民心。 第三,私下想做点什么,比别人容易。 比如:东晋商业发达,若能和其合作,赚钱如流水…… 这些事,两个皇子,这个能想到,那个肯定也能想到。能把机会让给对方才怪。 首位上,皇帝看着底下的人吵吵闹闹,眉头皱得更深:每次都是这样,底下这些蠢货,都没一些新招。 君策现在还在府中闭门思过,君恒倒是早从护国寺出来了,但是最近半点没闲着。 皇帝一想到这二人的争斗,只觉得头疼。鸡毛蒜皮,都没点技术含量,他都看不过眼。 若是旁的事好说,但是“接待外宾”这件事,不能马虎。 这两人,平时关起门来,在自己家里斗就算了。若是在外人跟前出了丑,那就不是他们两个丢脸这么简单,而是整个大周都丢脸。 皇帝目光往底下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丞相许怀义身上: “这件事,丞相有什么想法?” 最近,皇帝越来越依赖丞相了,有分歧的事情,都要问问他的想法,而每一次,许怀义都能给出相对满意的答案或者提示。 皇帝这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向许怀义。 想到上一回兵部侍郎的人选,也是恒王策王两方争斗,僵持不下,皇帝也是问了许怀义。 后来许怀义推举了林知远,最后这件事还成了。众人虽然诧异,但是对于这个结果,也没人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林知远是五年前,北燕大周大战时,获罪林家的旁支。因他为人耿直,从不谋私利,有一次还差点把要贿赂他的族人送进大牢,因此和族人的关系并不好,也不来往。所以在那次事件中,并未受到波及。 对于许怀义推举他,也无人敢小觑。 是以,这一回大家对许怀义这一次要说的人,十分期待。 只见许怀义站出来,对着皇帝拱手一礼,径直开口道, “回禀陛下,微臣举荐逸王殿下。” 众人一听这个人选,面色各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许怀义是什么意思。 “逸王殿下。” “居然是逸王殿下。” 若是以前,众人肯定会一笑置之,因为皇帝一定不会答应。但现在,不好说。 众所周知,逸王虽然是王爷,之前镇守北境更是劳苦功高,立下汗马功劳,在民间亦是拥有战神的称号,带兵打仗很有一手,也屡立战功,但是,却不得皇帝的喜欢。 所以这些年来,对比于另外的两位皇子所拥有的,可谓寒酸。别说势力,明面上支持他的人,几乎一个都没有。 不过,逸王自从双腿有疾以来,皇帝对他的态度似乎好了一些。 又因为六月大雨时,逸王开仓放粮,解决了皇帝当时的大烦恼,后来还为他赐了婚…… 想到逸王,众人心里都隐约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对于现在,许怀义推荐了君逸,大家持保留态度。 就算皇帝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但是,君逸腿疾不能行走,作为接待外宾的负责人,好歹得是个健康的人,作为大周的形象,外在也得过得去,弄个病人,算怎么回事。 大家看向许怀义,对于他这一次举荐的人,不约而同摇了摇头,并不看好的样子。 心中琢磨:不知道是许怀义经过深思熟虑,还是随便推了一个人出来挡枪,亦或是这里面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缘由和阴谋…… 朝廷中人,心思总是比藕节还多几个窟窿。 事情莫名其妙的被推到了这一步,大部分人本着明哲保身的想法,一副作壁上观的态度。 只有前头的周太师,深深的看了一眼许怀义,而后垂下了头: ——逸王殿下,是国公府宁小姐的未婚夫。 …… 大殿之上,许怀义顿了顿,继续开口: “这一回,主要就是防着北燕。 之前的北境,都是逸王殿下在镇守,屡战屡胜,没有让北燕得逞一回,若接待来使,由逸王殿下出面,一定能狠狠打击到北燕的嚣张气焰。” 策王的人立马出来反驳: “逸王殿下虽是皇子,但现在双腿有疾,这么出去接待邻国来使,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难不成咱们大周是没健全的人了吗?可笑。” 第361章 推举逸王殿下 许怀义听着这话,面露愠色,有些生气,语气不由得拔高了些: “刘大人此言差矣,逸王殿下再如何也不能抹杀掉他从前镇守北境的功绩,以及屡战屡胜的辉煌。那是腿疾吗?那是勋章。 退一万步说,逸王殿下有今日,也是在替大周受过。逸王是因为保护大周的百姓,才和北燕对上,北燕才会记恨他,下毒害他。 我们不把矛头对准北燕,居然把矛头对准自己人,刘御史究竟是何居心。 大周需要逸王殿下时,他替大周受过,如今咱们朝廷却要因此对立他了吗?刘大人说这话未免也太冷血无情了些。” “咱们大周的皇子,就算有疾,那也身份尊贵。皇室皇子,岂容他国置喙。由逸王殿下接待三国使臣,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想来使臣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若有怨言,那就不是来交好的,更不用理会。 陛下励精图治,朝廷上下齐心协力,战士们奋勇杀敌,可不是为了:做了一个决定还能让别国的人来指指点点的。 刘大人的话,本官不认同。 大周国强民富,才有四方来贺。 本官以为,这里既是大周,他们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是阿猫阿狗,得安分守己着。大周的地盘,自然大周说了算。” 许怀义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慷慨激烈,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他前面一段看似在质问刘御史,其实也是说给百官听的,堵住他们的口。而后面一段是说给皇帝听的,给皇帝戴高帽子。 这两段话说完,这件事就成了十之七八,剩下的两三成,就是皇帝的意愿。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便是如此。只是这天命,也被算了七八分。 和许怀义对峙的刘大人直接被震到说不出话来,一旁蒋大人抹了一把虚汗,心道:还好和许怀义对上的不是他。好险,刚刚他差点就上了。 大殿中鸦雀无声。 “好好好,好啊。” 首位上的皇帝,拍手叫好。 他深深的看了许怀义一眼,之前总觉得好像从那场大雨之后,许怀义身上就多了些东西。他一直看不出来那是什么,现在看出来了: 是血性,是为国为民的血性。 好啊。 皇帝连连点头,表达了对许怀义的赞许。 许怀义能说出这种话,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他十分满意。 底下的大臣见状也纷纷符合: “许丞相说得对。” “许丞相言之有理。” 君恒也看向许怀义,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告,按照这个情势,结果怕是又和上回一样,皇帝会采纳许怀义的建议。 若不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许怀义都是忧国忧民也为国为民的模样,他真的要怀疑,许怀义是不是有问题了。 他两次推荐的也不是君策的人,君逸连资格都没有,更不可能。 君恒面色不好,看向蒋大人,示意他出来说话,蒋大人哪里敢,踌躇着想装死都不行,恨不能当场爆发急症,让人把他拖下去才好。 君恒暗唾一声,恨铁不成钢,正琢磨着自己出来说两句,耳边就听到皇帝开口了,立马把准备要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许爱卿的话,甚有道理,就这么办。命逸王为鸿胪寺少卿,带着鸿胪寺全权负责这一回使臣进京的事宜。” 原本皇帝根本没有想到君逸,但是如今这个状况,交给君恒和君策另外一个肯定都要搞事。 君恒现在更是,恨不能把对付君策四个字写在脸上。 交给君逸,除了能让这两人消停点,还能打击到北燕,一举两得。 加上君逸最近的表现确实不错,上回让他收人入府住几日,二话不说便住了进去。后来又让他娶妻,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弃女,说娶就娶了。而且后面为了假戏真做,特地来禀报了,要去东市口解释一番,再顺理成章的把人接进府。 他这个儿子,冷是冷了点,但是胜在听话,从前也是,让他在北境好几年不回,也没有半点怨言。 是以,许怀义一提到君逸,他便想到了这些事情,又听完后头那些话,再无疑虑,心里立马就做了决定。 鸿胪寺卿立马站出来领旨: “是,陛下,微臣遵旨,必定协助逸王殿下,办好这一回的接待事宜。 不过,这一次三国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一个鸿胪寺怕还是有疏忽,微臣建议,礼部的客四司也能一并协助。” 皇帝略想了想,嗯了一声:“准了。” 作为礼部客四司的负责人,周承海即刻站了出来,拱手行礼: “是,陛下,微臣领旨。” 必定携带礼部客四司,协助鸿胪寺完成这次外使接待事宜。” 老太师听着这话,依旧低着头,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听着周承海这话,极不可见的微微点了点头。 他教出来的人,身在朝堂,自然也是一步不敢踏错,一句不敢说错。 刚刚周承海就是如此,没有像鸿胪寺卿那样,说要配合逸王殿下完成此事,而说的是配合鸿胪寺。 太师府向来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虽然这样的事,从前不是没有。也经常会有突发事件,会涉及到太师府的人,但是周太师感觉,好像没有任何一次像这一次这样,让他心里没底。 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忐忑。 这件事从皇帝下令,便板上钉钉的决定了下来。 圣旨很快送到了逸王府。 宫中来人时,逸王正在吃早膳,他不用上早朝,自然也不用早起。 侍卫来报:“殿下,宫人在前头等着。” 君逸嗯了一声,却坐着没动。 他现在是病人,慢一些也正常,而且,他越慢,那些人越放心。 而后照常吃完油条,喝了几口豆腐花,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这才让影一推他去了前厅。 脑中却是琢磨着:今日这一家的油条很好吃,香软酥脆,配豆腐花简直绝了。明儿让影二再去买。 他对吃食向来不在意,但是从小爱吃油条,百吃不腻。 到前厅接了旨,君逸去了偏厅,那里已经等着两个人,一位是莫先生,主要负责君逸和各府的联系。 一位是国子监祭酒佟书礼,平时朝堂有特别的消息,都由他传递。 君逸有个老师,姓裴,人称裴夫子,是君逸从小的老师,很得君逸敬重。裴夫子的儿子是君逸从前跟前的副将,现在还在北境。裴夫子身体不好,君逸便拨了个偏院让他住着养病。 那一次在策王府,君策和婆子事件被大家撞见,众人离开,绾宁和苏雨澜说了几句话才走,君恒要送,绾宁不让,君恒没办法,请求君逸送一程,为此许诺送君逸府中的老师一副杜鹃图,说的就是裴夫子。 佟书礼也是裴夫子的门生,是以,出入逸王府并不惹眼。主要国子监祭酒一个无权无势的文官,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其他人哪怕有些许怀疑,也并不在意。 二人一见君逸,起身上前行礼。 君逸进了屋,听佟书礼描述了今日朝堂上的景象,抬手抵住额头,轻揉着眉心,心中暗道:他的小姑娘这么厉害,他都感觉自己有点无用武之地了。 本来这件事他另有安排,会有人顺水推舟的把他推到那个位置上去。但绾宁把这件事揽了下来,他便也只能乖乖听话。 绾宁说了,他的人能藏着就藏着,到这个时候发言,哪怕皇帝不注意,底下的人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的翻过去。 干脆就用她现有的人,反正许怀义在这件事情上出风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正好还能再为他在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在众人面前刷刷信任度。 让他们看看他许怀义今时今日的地位也好,叫那些没有长眼睛的人不至于脑子也糊了,如此,以后办起事来,就会简单得多。 如今看起来,绾宁猜的非常正确,而这一步棋,走的也是相当漂亮。 他的人没有暴露任何一点,而且许怀义更得皇帝信任,朝中的那些人对许怀义也愈加敬畏,可谓一箭三雕。 君逸长吸了一口气,轻缓的吐出来。 一件那么小的事情,经过绾宁一运作,都能摘到三个那么漂亮的果子,他对绾宁,何止是刮目相看,简直是敬佩非常。 禀报消息的人退下,君逸看向一旁的莫先生,“一切照之前安排好的去做,有问题随时来找本王。” 莫先生点点头,“是。” 太师府。 莫名的有些乌云密布。 书房里,周太师和周承栋,周承海,相对而坐。 周承海看向首位,开口道,“父亲,可是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猫腻?” 周太师面色凝重,摇了摇头,“还不好说。” 他心里却是想着: 赵砚臣对国公府宁小姐的态度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而逸王又是这位宁小姐的未婚夫,也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难道说赵砚臣是君逸的人?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让国公府的宁小姐从中周旋,不让人发现? 但是这个解释太牵强了,说不通。 周承海开口,“父亲觉得赵砚臣和逸王殿下有关系?” 周太师又摇头,“没有证据的猜测,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猜对了还好,但是若猜错了,对于太师府来说,便是万劫不复。” 周承栋和周承海眼中都露出惊恐的表情,“父亲,那这件事儿子应该怎么做。” 周太师想了想,才开口,“既是陛下下的旨意,尽职尽责,守好本分便是。” 周承海想到上一回请帖的事,知道周太师想做什么,开口问到: “父亲,若事情牵扯到国公府宁小姐呢?” 周承栋有些不自然的搓了搓手,“怎么可能会牵扯到宁小姐呢?这件事是朝廷之事,怎么也到不了宁小姐的身上。” 周承海摇摇头,“那可说不好,现在逸王殿下任鸿胪寺少卿,国公府宁小姐又是逸王殿下的未婚妻,听闻他们感情特别好,说不好就牵连上了。 北燕人不用说,一定对逸王殿下恨之入骨,而对于他的未婚妻,肯定也不待见。 宁小姐不仅是逸王的未婚妻,还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国公府又被西凉视为眼中钉,怎么看,这一回国公府宁小姐都不会安然。” 周承海一解释,周承栋反应过来,恍然大悟,一颗心也提了起来,看向首位上的周太师。 周太师眉头紧皱,他今年已经过了六十,脸上皱纹明显,做如此表情,更显得满脸沟壑纵横。 二人还是头一回在周太师脸上看到如此阴晴不定的表情。 仿佛是琢磨了许久,周太师才开口,“若事关国公府宁小姐,那便,相机而断。” 这四个字,别人听着或许不以为意,但是周承海知道,这四个字有多么大的分量。 太师府从来不惹事,也懂得如何安全的明哲保身。 但这一回,无论是他们主动还是被动,都在说明一个事实:他们已经参与进了这件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似乎还不受控制。 周太师看了看下首的二人一眼,没有说话,目光挪到了门外。 他们都忽略了,今日在皇帝下决定之前,君策和君恒的争斗。 从前,君恒和君策斗来斗去,此消彼长,一个失去,另一个得到,你来我往,看着凶险,其实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控中,也在大臣们的意料之内。 但是,这段日子以来,君恒和君策几乎是一面倒的吃亏。他就知道,朝廷要变天了。 若朝廷太平,他稳步前进是上上策,但是若有大动乱,太师府难免不受到波及。 在这种情况下,若不能相善其群,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 与其两眼一抹黑,不如入局窥得一线光明以求能掌握一丝主动。 他有预感,此时朝廷底下的暗流涌动,没准已经翻起了惊涛巨浪。 照理来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是,这件事怪就怪在,没有人得利。 如果一切不是巧合,那便是有人运筹帷幄,算尽天机。不求眼前毫厘,而图谋更大的东西。 他已经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不是不知道事情已经脱离掌控,也不是不知道入局会有风险,他在赌,赌背后的那只手,可以: 一掌定乾坤。 第362章 王爷是想利用北燕 此时的恒王府,一片阴霾。 五六个幕僚聚集在书房里,讨论着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 “想不到,最后居然是逸王得了这个差事。” “王爷,我们是不是盯着些逸王?” 君恒坐在首位上,脸色很不好看,瞥了众人一眼,语气不屑: “盯着他做什么?他还能做什么?你们有没有脑子,能不能提点有用的东西,而不是在这种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本王的时间。” 君恒心情很不好,说着说着语气里的火气便越来越重。 刚刚说话的幕僚急忙低下了头,唯唯诺诺的模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君恒冷哼了一声。 “这么好的机会,失去实在太可惜了。” 底下幕僚们不敢说话,都微微弓着身子。这时候,陈老站了出来: “王爷,依属下看,这不一定是坏事,若是这件事,陛下真的交给了王爷,策王一定会从中作梗,若是他对三国的使臣做点什么,王爷难辞其咎。 这件事交给逸王也好,起码不会便宜了策王。” 君恒想了想,面色稍霁,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底下众位幕僚这才松了口气,对陈老投去感激的一眼。 看气氛缓和了些,有人开口: “殿下,这策王太可恶了,都关着了还那么多事,居然想做接待大使,看起来,接下来也不大会安分。” 恒王轻嗤了一声,“他那样的人,能安分才怪。” “看起来这一回,策王应该在府中待不得多久了,一定会想办法出来。好歹是上一次跟北燕有了正面对垒的人,而且策王也不是愿意老老实实的。” 此时,后头一位幕僚上前,飞快的看了一眼君恒,语气有些紧张: “王爷,刚刚宫中传来的消息,说是刘御史上书,万番来朝之际,应该把策王殿下放出来。他犯的事,要闭门思过的日子,后头再补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策王也算名声在外,若这一回使臣前来,他却没有出席,少不得令人怀疑咱们大周内政混乱,从而让人看轻了去,无论咱们内部如何,对外的时候都得表现出上下一心才是……” 汇报的人鹦鹉学舌说了一大段,一旁有幕僚听到这里,赶忙出声: “什么叫让外人看笑话,他策王犯了错就该受罚。照这个理,那大皇子被囚禁了那么多年,也没见被放出来。他怎么不说把大皇子一道放出来,别让人看笑话呢?” 旁边立马有人拉住,压低声音劝到:“慎言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大皇子的事,哪里是我们能置喙的。” 汇报的人继续说道:“那刘御史还说:上回策王出征,凯旋归来,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如今逸王不能上战场,现在做做样子打击北燕可以,若以后再和北燕对上,说不好哪一次就要策王出面,这个时候再关着策王,实在不妥……” 报告消息的人看恒王面色越来越差,声音也越来越小。 这刘御史也是个人才,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死的也能说成活的,什么都说得出来。 君恒隐忍着怒气:“父皇怎么说。” 那人低头:“陛下答应了。” “啪……” 君恒一拍桌子,咬牙道:“便宜他了。” 原本上一回君策带着彭家人出征,本就是北燕的虚晃一招,愣是给他说出做了多大的功绩。 本来皇帝心中知道君策也讨不了什么好,但是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这么把他放出来,实在是太可恶了。 这一回,把他放出来,再想送进去,怕是就很难了。 特别是这一次若策王用什么手段讨皇帝喜欢,那这件事怕是就不了了之了。 想到这里,君恒心中更加憋屈。他失了一个恒王妃,还有一个皇长孙,只让君策关了这一个月,怎么想都心中不爽。 “去给这个刘御史找点事做,别让他过得太舒服。” 众人一听,心里有底,这是恒王心里不舒服要撒气。 有幕僚上前劝到: “王爷,万万不可,陛下此时把策王放出来,就是为了粉饰太平,不让别人看笑话,若是王爷这个时候生事,让陛下知道了,必定不喜。” 君恒听着这话,表情更难看。 从椅子上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就这么办吧,使臣最快也要半个月才到京城,十日之内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幕僚心中急切,出言相劝:“王爷,这……” 君恒挥手,面带怒气:“不必再说,就这么办。” 幕僚们见状没办法,只能听话退了下去。 只是才刚出门,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砰的一声茶杯落地的声音。 幕僚们相互看了一眼,心头突突直跳,却不敢多说话。 策王府。 君策收到了宫中传来确切的消息,届时各国使臣到的时候,他可以出席。 这是变相的放他出来的意思,顿时松了一口气。不枉费他这些日子以来夹着尾巴做人,半点不敢乱动。 虽然刘御史提出的那些理由也确实在理,但是他自己本身安分守己,有认错的态度,这个才是重点,他让皇帝看到了他的诚意。 如果他不知轻重,不知悔改,那他的结局,大概率不会比大皇子好多少。 如今可以出去,虽然刘御史跟皇帝说的时候,为了表明态度有所保留,说剩下的闭门思过的日子以后补上,但是接下来,只要他好好筹划,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 不然,真再关两个月,依照君恒如今的行事,他真怕自己稍微慢一步便落了下乘。 君恒自从恒王妃故去,行事是越来越嚣张,他不得不防。 君策定了定神,看向底下的人, “让燕来楼多关注一下北边来的消息。” 底下幕僚们不明所以,略微一想,有人反应过来,忙问道: “王爷是说北燕?” 君策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来,点点头。 “之前北燕一战中,祖父给本王来的信里,便详细介绍了北燕的情况。 照北燕太子的心性来说,若北燕有心交好,这位北燕太子是不可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周的国土上。 因为这对于他们来说是耻辱。而这位北燕太子,向来最好面子,自尊心也最强,绝对不会来做这种谄媚的事情。 但是他来了。 既然不是想和好的,那就是要搞事。” 彭家这些日子,在北境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干的,起码就是把北燕打听了个清楚。 他记得上个月底收到过彭家来的一封信中说到:北燕又遭了干旱,收成少。几乎要到闹饥荒的地步。 所以他断定,这一回北燕太子来,绝对不怀好意。 不过,对于君策来说,对方有什么目的都无所谓,有所谓的:是对方能不能为他所用。 幕僚们面面相觑:“王爷是想利用北燕?” 君策摆摆手:“利用谈不上,若真是利用,那也是相互的。北燕太子只是看轻大周,却不是傻子。 如果本王没猜错,这一回北燕太子来,应该是想要来一探虚实的。充分了解大周,这样一来,他在边境,便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说不好,还会寻机搅动大周内政。” 幕僚诧异:“北燕太子?搅动大周内政?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想法,北燕太子有这个能力?” 君策略微沉吟,没有解释太多,只说道:“且看吧。” 这几年,北燕和大周的关系如履薄冰。北燕善斗,打仗就跟家常便饭一样。但是打归打,太后寿辰,皇帝寿辰,该送礼亦是半点都不含糊。 不过,往年来的都是使臣,今年来的却是太子。 若是君逸还好好的,北燕太子绝对不会来。 君逸中毒,他借的是北燕的手,大周百姓几乎把北燕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件事,北燕很容易就能得到消息,害君逸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他们心知肚明和北燕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看君逸的现状就知道,大周也不是铁桶一个。在这种情况下,若说北燕太子没有点什么浑水摸鱼的想法,他是万万都不信的。 而君逸中毒没多久,北燕一看就是临时起意。 北燕想搞事,自然要找人合作,短期内大臣们肯定不会轻易信任,而皇子们却可以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 如今,宫中皇子成年的有四位。 大皇子已经在府中幽闭了五年,可以直接排除。 君逸本身和北燕不对付,腿疾让他和皇位失之交臂,和北燕合作没有意义。不过也说不好北燕太子会利用君逸中毒的事情做文章,让君逸和大周反目成仇,为他所用。 只是,这个结论得建立在君逸有势力,可以和他们对抗的基础上,若不然,关恨有什么用,能上拳头打架才是硬道理。 很明显,君逸没有什么势力。唯一的军功,百姓爱戴,因为他腿有疾,也只是说着好听罢了。 便也可以排除。 而君恒自诩中宫嫡子,一举一动都力求正派,别看平时和他斗得狠,但是和外人勾结这种事,君恒不会做。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中宫嫡出的皇子,这个身份,是荣耀也是桎梏。 所以,如果北燕太子要做什么,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自己。 北燕太子若用心,就一定能发现,和他合作,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大家,各取所需。 “这件事让燕来楼注意着就行,有任何消息随时来报。” 若是北燕太子和他想的一样,那么他想要军功,可就简单了。 不过,北燕太子若找他,图谋也不会小。 君策琢磨着,这买卖,究竟划不划算。 底下幕僚点点头:“是。” 又有人上前问道:“王爷,那逸王那边,逸王如今由陛下亲自指派,成了鸿胪寺少卿,咱们是不是去试探一下?” 君逸想了想,摇摇头:“不必。” 上一回因为君逸和绾宁赐婚,他想交好,君恒也来凑热闹,君逸愣是两边都没好脸色。 这块硬石头,和从前一样,油盐不进。 “不用从他身上下功夫。” 幕僚:“是。” “不过……” 君策又想到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君逸如今他没什么可担心的,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不用多费心思。 不过,他脑中浮现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内心那种抓耳挠腮的感觉又出现了。 当初策王府宴会,他和苏雨澜合作陷害苏绾宁,把苏绾宁查的清清楚楚,为的就是后面事成之后他要明媒正娶,把绾宁娶回策王府做正妃,自然不会马虎。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人出乎意料。 光这一件事,他可以理解为是受委屈之后的爆发,但是之后的事,桩桩件件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比如郡主府门口的应对,比如她对他莫名其妙的恨意和无视…… 而且现在苏雨澜死了,苏铮和吴氏都死了,他们都是对绾宁不好的人。 这件事,和她有关系吗? 君策脑中想到绾宁,越想眉头皱的越深。仿佛眼前有一团迷雾,他看着那一边的人,总有雾里看花之感,看不真切。 幕僚们见他不说话,各自面面相觑,坐在下手的林老,看着这沉默的片刻,抬头往军策看了一眼,而后收回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君策依旧没有出声,有人提醒: “王爷,这逸王可是有什么问题?” 君策眉头依旧紧皱着,摇了摇头,语气缓慢 “他有没有问题,本王目前看不出来。 派人盯着国公府宁小姐的一举一动,有任何消息,随时来报。 幕僚们不明所以,“王爷,如今多事之秋,这个当口,本就人手紧张,还要让人盯着宁小姐……” 君策开口:“只需盯着行程便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 底下的幕僚们顿了顿,林老出声: “王爷,那是逸王妃。” 君策:“现在还不是。” 林老没有再说话,垂下了头。 他问这一句是试探,若君策回答:盯的就是逸王妃。那说明君策心里,是冲着君逸去的。 但是君策回答:现在还不是。那就说明,是冲着国公府小姐去的。 君策起身,看了底下几人一眼,吩咐道: “下去吧,就按吩咐的做,使臣们还有十来日就要到了,让底下的人都精神着些,不要漏了任何消息。 幕僚们会意,齐齐应道:“是。” 第363章 解决北燕问题的唯一解 次日,是阴天。 绾宁是用了午膳后出门的,已经挨着十一月,吹来的风都带着寒气。 出门时半夏拿了一件披肩替绾宁系着,马车上放了一个小暖炉,不至于冻着。 在照顾绾宁这件事上,半夏事必躬亲事无巨细妥妥贴贴,绾宁感觉到很是舒适。 云雀楼离得有些远,绾宁上了马车,闭目养神,小憩一会儿。 今日除了有一些事情相商,还想看看君逸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前几日她想约君逸,每次他都找借口不出来,这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这一回好不容易答应,她得好好问一问。 马车到云雀楼的时候,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绾宁上了楼,君逸已经在等着了。为了方便说话,上下左右都的包间都包了下来,若不是怕动静太大,他把一栋楼都得包下来。 这一回二人见面,并没有避着人,不然也不会来云雀楼了。 绾宁由侍女引着,直接走向二楼中间的一处雅间。 她一进门,侍女便退了下去。半夏和杜若候在外间,绾宁进了内间茶室。 君逸一见绾宁来,面色有些不自然。 只看了一眼,便别开了头:“来了。” 绾宁嗯了一声,对着君逸行了个礼。 君逸莫名感觉到浑身不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 绾宁在他一旁坐下,桌上的茶早已经倒好了。 察觉到气氛不对,她悄悄看了一眼君逸,开口问道:“怎么了,看你有些心不在焉的。” 君逸:“没事。大概是今日天气不错。” 绾宁看了一眼外头阴沉沉的天气,一脸狐疑。 她正想问问这几日怎么一直没出来?君逸先开口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 一般绾宁很少会约他出来,只要约他出来,肯定是有事,前几次他没出门,他们都靠信件来往,现在见面了,这么尴尬的气氛,照例便问出了口。 绾宁想到此时想要和君逸说的事,点点头:“嗯,西凉二皇子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 君逸:“我让底下的人都留意着,只要路上遇到,就会报来消息。” 上一回,他跟绾宁聊起这件事的时候,看绾宁少见的有些踌躇,是对这位二皇子不了解的缘故,想来应该会想要知道些这位二皇子的事,便吩咐人注意着。 绾宁明白他的用意,心中感激。 “皇帝让你任鸿胪寺少卿,你心里可是会不好受?” 皇帝不喜君逸,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这一回,若不是许怀义提起,皇帝怕是都记不起来这号人,而他把这件事情交给君逸,也并不是对他有多看重,而是想以此权衡君恒和君策的关系,趁机提点他们。 说白了,就是皇帝用君逸给他们当磨刀石。 根本没有为君逸考虑一点,更没有想过,他坐了这个位置,另外那两人暗地里会有什么动作。 虽然结果本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事情,但是皇帝的表现,实在让人心寒。 君逸摇头,语气平静: “不会,这么多年都习惯了,我对他没有期望,便也谈不上难过。达到我们原本预期的目的便好。” 绾宁看着这样的君逸,有些心疼,想安慰他几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从袖袋中拿出一道云卷,递给君逸。 君逸不明所以,耳边听得绾宁解释: “这是北燕太子,西凉使臣,和东晋公主这一回过来的大概资料,你看看。” 君逸打开看,从头到尾看完,看得有些云里雾里。 因为信息太多,绾宁怕有遗漏,这几日她都在琢磨着这些事,写了个目录出来,又怕一个不好落在别人手上,所以上面写的只有一部分,另外一部分需要自己口述。 如此一来,就算被人拿到也不要紧。 虽然云卷都是绾宁自己贴身收着,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绾宁微微倾身,往前凑了凑,指着第一点的第一条,开始补充。 第一点是北燕,也是这一回太后寿辰之事上,最该注意的一行人。 第一条,是北燕太子耶律荆。 对于耶律荆,君逸也很熟悉。此人狂妄自大,骁勇善战。没什么脑子,不过他身边有一个谋士潘仃却非常厉害。 这个潘仃从前是北燕王身边的人,对北燕皇室非常忠心,被策反的几率不大。所以这一回,对上北燕,他们只能见招拆招。 不过现在占了先机,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绾宁想了想,开口道:“这一回,你身为接待使,北燕一定会用你腿疾这件事情做文章。” 前世,也是君逸做了这鸿胪寺少卿。 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背后动手的人是君策,但却装作不知道,死盯北燕,明里暗里不知道给北燕使了多少绊子。 最后北燕没办法,只能把真相告诉了君逸。君逸自然是不信,成功的把北燕推到了军策那一边…… 突然,绾宁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君逸。 前世她想不通的问题,终于好像在这一刻找到了钥匙,得到了解答。 按照她对君逸的了解,他不会做无用功。这件事既然做了,就肯定要有用处。 绾宁敢肯定,这应该就是前世君策倒台的原因。虽然她活着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但可以猜测得出来。 那时候君逸已经是摄政王,手中的势力比军策要大得多,他缺的,只是一个废掉君策的正当理由。 卖国贼…… 一个皇帝是卖国贼。没有比这更能讨伐皇帝,更理直气壮的了。 君逸见绾宁沉思,表情变幻,问道:“怎么了?” 绾宁吓了一跳,目光闪躲:“没有,就是在想。北燕究竟会怎么做?” 她看向君逸:“如果他们俩合作,你会促成的对吗?” 君逸想了想:“不错,通敌叛国的罪名,这是铲除他最好的手段。” 绾宁垂眸,“那你有没有想过,若他们真的合作,达成了某种协议……,比如在战场上作假,又比如一方毁约另一方反扑,遭殃的会是老百姓。到时候,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前世就是如此,君策和北燕太子耶律荆合作,一方要军功,一方要十城,二人蛇鼠一窝,一拍即合。 但后来君恒死了,君策觉得自己的威胁解除了,没必要和北燕太子合作,便瞒下了君恒的事,在北燕发起动乱的时候,直接一鼓作气,差点打到了北燕的都城,令北燕士气大伤。 耶律荆知道君策毁了约,怒不可遏,当即整顿兵力,从大周防卫最薄弱的东北方向进发,一路烧杀劫掠,百姓命如草芥。 听闻,被践踏过的城镇,无一活口,百姓的尸体曝露荒野。 从前,绾宁只当这些是君策造的孽,但现在看来,其实一切都在君逸的掌握当中,是他为了收集君策卖国求荣的证据,而默认这一切的发生。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便看错君逸了。 绾宁想到上一回在玲珑坊,君逸对她说:“若是北燕有战乱,他必须要去,他不想看到那些士兵枉死。” 当时她还觉得君逸有情有义,有责任心,但现在,一想到那个可能,绾宁就觉得心底似有凉风吹来,似乎自己整个人都僵硬了。 重生而来,她从来不会以善意去揣摩他人。她认为人是环境的产物,也是人性的产物。 但是君逸对她是不一样的,他是她那片荒芜中的亮光。 他是她人性本恶认知里的美好善良…… 君逸侧过头,对上绾宁的目光,她目光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让他有些心慌。 他老老实实的回答: “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既然你问了,我便原原本本告诉你我的计划……” 依君逸看来,北燕这一回来,就是因为听闻了他受腿疾。 而大周的百姓都以为是北燕动的手,北燕自然知道不是他们做的,既然不是他们做的,那一定是别人做的,借了北燕的名声让北燕背了锅。 他们可能并不介意自己的名声受损,但这件事传递给他们一个消息,那就是: 大周的内政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清明,堂堂皇子受了那么重的伤,中了那么厉害的毒,居然只凭着潦草的一些证据,便断定了凶手是北燕。 而且君逸的能力别人不知道,北燕人心知肚明,就这样一个战神,居然有人处心积虑的要害他,还得不到公平公正的结果,可想而知,大周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他们要来看看,这个消息是不是准确,若准确,他们少了一个厉害的对手,再加以筹谋,拿下十城,指日可待。 这是他们来的真正目的,还想要混水摸鱼。 君逸把事情分析了一遍,继续说道: “既然他们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来的,那必定会以这件事情做文章,既然要做文章,那我们就要搞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他有目的,便必定要找人合作,我在外无权无势,他只能利用却不会跟我合作。君恒也不可以,皇后和季家都不会允许他和北燕太子太过密切,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君策。 君策非长非嫡,虽然现在朝局看起来他比君恒更胜一筹,但这种东西只要皇帝偏向谁,其实很容易弥补差距。 对于他来说,迫切的需要军功。所以上一次,才会不遗余力的对付我。 只是那一次,皇帝也知道了真相,他除了得了一个在外的好名声,内在并没有拿到什么实际的好处,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在这件事情里尝到了甜头,所以我肯定,如果君策要合作,一定就是故伎重施要军功。” 君逸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开口: “诚如你所说,二人合作,边境起战事,受苦的一定是老百姓。 关于这一点,我有很认真的想过。 北燕必定侵犯。大周和北燕的战争,一定会进入到一个阶段,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哪怕这一回,君策不和北燕合作,北燕也不会放弃攻打大周的机会。 而且此路不通,他们会走另外一条路。 战争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我能做的,就是自己上战场,将北燕彻底打怕,伤了他们的根本,才能一劳永逸。 否则,此事无解。” 君逸说完,对上绾宁怔怔的眼神。 绾宁眼中情绪不明,内衣羞愧,她误会君逸了。 是她关心则乱,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君逸说的对,哪怕君策和北燕没有合谋,依北燕的做派,北燕太子的心性,发起战乱进攻大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前世听到前线传来的消息,想必君逸一定比她更难受。 她觉得不忍,是天灾人祸,百姓无辜。而君逸难过,是他原本可以阻止这一切,但是他已经不能。 绾宁无法想象,当前线的战报,一封一封传到君逸的手上,看到那些消息的时候,他有多绝望。 这一次,他是宁愿暴露,也想要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不让那些士兵和百姓枉死。 她刚才那样想,真是太不应该了。 “对不起。” 君逸表情错愕,但大约明白,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反过来安慰她: “没关系,说开了就好了,言语确实容易造成误会。 我觉得这样很好,有什么想法便各自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让误会越来越大。 如果你有疑问都可以问我,我保证对你做到绝对的坦诚。” 听着这样的话,绾宁心中愧疚难当,他全身心的信任她,完全不对她设防,但是她还怀疑他,若不是今日说开了,还不知道会把他想成什么模样,绾宁心中一阵唏嘘。 她低下头:“是我想岔了,以后再不会。” 君逸还是头一回见绾宁这副模样,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只得替她斟茶。 屋子里静悄悄的,茶水流下的声音像溪水潺潺。 绾宁抬头,试探着问道:“杀了北燕太子,结果会有所改变吗?” 君逸摇头:“不会,据我所知,北燕成年的皇子有十来个,大多数的性子都是如此。 他们的民族信奉的就是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杀了一个北燕太子,还有下一个。 这不是一个北燕太子的主意,这是北燕整个民族的生存法则。 而且若北燕太子死在了大周,大周肯定要对此事负责。没准还会成为他们兴兵的理由。 我们知道北燕狼子野心,但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我们不能犯错在先,给了人由头。” 绾宁端起桌上的茶,一口一口把杯中的茶水喝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那对北燕就没有法子了吗?” 君逸静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窗外,随后“嗯”了一声: “有,两国开战,将北燕一次打伤打怕。 在战场上,求饶是没有用的。特别是涉及两国利益。对于这种善斗的民族,你只能比他更凶猛,勇士只会屈服在比他更厉害的勇士脚下。 对北燕,示好没有用,怀柔也没有用,只有一字策略,就是“打”。 既然他们认为社会规则是弱肉强食,那么要想打败他,就做他们眼里的强者。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臣服,这个前提,便是打断他们的肋骨,还要打断他们的脊梁。 这是解决北燕问题的唯一解。” 第364章 东晋使臣来大周的目的 二人在茶楼上说话,两个时辰之后才离开。 商量完北燕的事情,绾宁又把西凉和东晋也说了一遍。 西凉有宋渊守着,不足为惧。前世西凉也没有翻出什么浪花来,只不过和大周并不友好,防范着对方发难,始终麻烦。 而且后来西凉大皇子受了北燕几次怂恿,和大周开战,边境百姓怨声载道。 这一世,她救下了西凉二皇子,只要解决了西凉大皇子,让二皇子上位,西境便可太平。 至于东晋…… 东晋地理位置特殊,它有一半的国土是和大周相连的,两国分界线是千里的戈壁和沼泽地。 无法居住,无法大规模通行。 两边贸易来往,只能走水路,从东晋国土另外一边,到达大周的东海岸口。 因为连接的一边不能通行,来往都靠水路,所以大家一般都直观的认为,东晋在海的那一边。 东晋,因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没有战争的侵扰,百姓安居乐业。 又因为周边有许多附属小国,东晋承担起了联通小国与大周之间的贸易联系,使得整个商业贸易都十分发达。 按照上一次的轨迹,东晋表面看起来就是来凑个热闹,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绾宁那时候刚嫁入策王府不久,只顾着学习作为一个合格王妃的各种技能,没有过多关注。 但是如今细想下来,东晋使臣有些地方也不太正常。 比如那位公主,十分安分,没有任何不轨的迹象。就连君策派去盯着她的人都很快收了回来。 但是,使臣团队里,却藏着一个人,东晋九皇子。 这是后来很久之后,大家才知道的。 东晋是楚姓,这一回来的公主名楚幽,并不受宠,但是九皇子楚锦年,是东晋最受宠的云贵妃的小儿子,这可是东晋皇帝捧在心尖尖上的小辈。 理清这些头绪,很容易就看出来,楚幽只是幌子,为了掩护楚锦年做的事情。 那么,楚锦年来大周,是什么目的? 她记得,东晋使臣,一到大周,便把京城游玩了个遍,还去了几座大臣的府邸参观做客。 其中就有国公府。 如果单独去国公府,非常惹眼,但是放在一群大臣府邸中,就并不显得特别。 但是,楚锦年去过国公府后,老夫人让她回了一次国公府,欲言又止的模样,虽然最后到底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绾宁能看出来,老夫人心事重重。 东晋和国公府会有关系吗? 前世绾宁也有怀疑,却没有怀疑得那么深,她特地跟君策说了这个事,也不知道君策有没有上心,但最后君策给她的回复是:她想多了,根本没有的事。 绾宁想到,前世她和楚锦年唯一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候他是楚幽身边随行使臣,身份是皇家学院的学生,主要职责是一路记录大周风土人情。 作为使臣,楚锦年在人群中并不惹眼,穿着打扮亦是中规中矩,十分低调。 但是绾宁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充满探究,抬眼看去,正好对上那人的目光。 当时绾宁并不知道他是谁,只道东晋使臣气质不凡。 前世君策或许没有发现异常,若不然,便一定瞒了什么。 绾宁不想惹是生非,但是,若是会伤害到她的亲人,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现在事情没有定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且看着再做打算。 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绾宁把前世,东晋使臣来了之后发生的那些事,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 除了楚锦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东晋公主使臣,没有对其他两国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联系,对大周也中规中矩。 楚锦年本人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想到这里,绾宁揉揉眉心,关于东晋,希望真的是她想多了。 绾宁先下了楼,马车向东街而去。 刚刚分别的时候,君逸想送送她,绾宁拒绝了,她难得出来一趟,准备给老夫人买些东西,君逸不宜陪着。 两人虽然是未婚夫妻,能公然见见面已经很奢侈了。 马车先去了陈记糕点铺,老夫人最爱吃他家的绿豆糕。 而后去了布坊,天冷了,她想买幅扶额送给老夫人。针线活她是不会的,干脆就买现成的了。 最后去了玲珑坊,她得空画了好些首饰的样式,准备把图纸送过去,到时候给老夫人和朋友们做新年礼物。 刚刚进了玲珑坊,外头便下起了漂泊大雨。 紫钗侍女赶忙上前,把人带到了二楼雅间歇息。 半夏让人搬了炭火上来,到底是自家铺子,随意些,要什么一应都是有的。 绾宁在窗前坐下,半夏把侍女端上来的茶点送进来,看着外头的雨,对绾宁说道: “小姐,咱们运气真好,若是再晚一步,可就淋着雨了。” 绾宁嗯了一声,半夏又说:“小姐,你有没有发现,今日的逸王殿下,有些怪怪的。” 绾宁的思绪回过神来,想到今日出门的初衷,除了要跟君逸把使臣的事通气之外,还想问问他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些日子让他出来见面都没有出来,刚刚二人聊得太投机,他把这件事情忘记了,这会半夏说才想起来。 “哪里怪怪的?” 半夏摆好糕点倒好茶,想了想,回答道,“奴婢也说不出来,但是就觉得怪怪的。” 绾宁拿了一块糕点,吃了一口,看向外头的雨,大雨哗啦哗啦,把她的心也下得乱乱的。 秋日的这一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雨停,天似乎都明亮了许多。 绾宁下楼,在铺子里看了看才出门,坐上马车准备回国公府。 刚刚下过雨,路上行人稀少,地面上湿漉漉的。车夫稳当,比平时走得更慢些。 走过一条巷子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半夏掀开帘子,看向外头的杜若,低声问道,“怎么了?” 杜若凑近,看向绾宁,“小姐,是策王府的马车。” 绾宁心里咯噔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心道:冤家路窄。 这条路并不偏僻,不过是刚刚下了大雨,没什么人。 好好的怎么在这里遇到了? “让对方先过便好,不必多生事端。” 这条路确实有些窄,依身份来说的话,绾宁让路也说得过去。 杜若往前头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小姐,是策王府的马车拦住的去路,并非跟我们的马车相冲突。” 大路条条拦住她? 绾宁眉头皱得更深,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问了一句:“马车中的是谁?” 杜若还没说话,前头便传来了君策的声音:“马车中可是国公府宁小姐?” 听到君策的声音,绾宁身体有些本能的微微发抖。她知道这是从前遗留下来的情绪。 上一回她跟君逸游湖,君恒和君策一起上了游船,她就有这种感觉,只是当时人多,君逸和君恒都在,她稍微好些,但现在只有自己,绾宁便有些本能的慌乱。 虽然知道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君策不会做什么,但心底的恐惧就是倏忽而至。 半夏察觉到了绾宁的情绪,担忧的叫了一声:“小姐。” 她脑中想到上一回在策王府发生的事,想当然的以为是因为那一次的事件,有了心理阴影,从而对君策不喜。 绾宁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我没事。” 外头的杜若也有些担忧,挨着车帘子低声道,“小姐若不愿意见人,奴婢去打发了便好,光天化日,策王也不能强拦住咱们的马车。” 绾宁摇头:“不必。” 她确实是不愿意见的。 若有可能,她不想再跟君策有任何的交集。 但是很显然,这样的场景以后还会有很多次。 而且他既然挡她的路,哪怕她这一回不见,必然还有下一回,何必让自己过得心惊胆战。 拿情绪,有脾气,都是小孩子做的事,成年人得解决问题。 既然总要解决,那晚解决不如早解决,既然总要面对,那躲避,于事无补。 电光火石间,绾宁已经做了决定。 她微微起身,从椅子上坐起来,半夏赶忙在前头撩开帘子。 绾宁略微一低头,由外头的杜若扶着下了马车。 一阵风吹来,是寒凉的。 绾宁却觉得,面对君策,她的心要更冷几分。 下了马车,她往君策走去。 绾宁今日穿了一身天水碧的襦裙,外罩一件同色的披风,披风和襦裙衣摆都用细细的金线绣着木槿,其间还有几只彩蝶,点缀的恰到好处,随着行走间上下浮动,仿佛鞋袜生香。 她身上的首饰并不多,耳上坠着两颗珍珠铛,配这身衣裳说不出的雅致。 头上梳着灵蛇髻,斜斜的插着一只碧玺步摇,随着走动轻轻晃动,一步一步,规矩礼仪做得极好。 再看她的脸,秀丽流畅,肌肤白净无瑕,五官绝美,每一个都生得好,凑在一起,更是美得让人心颤。 唇上点了一点胭脂,衬得气色正好。 她身姿纤细,行走间看起来有些柔弱,平添一分弱柳扶风之感。 这是君策头一回如此真切的打量绾宁。 第一次见她,是和苏雨澜合作,远远的看了一眼,后来策王府事件,也见面过,远不如这一次给他的冲击更大。 仿佛这就是国公府金枝玉叶,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嫡大小姐。哪里有当初破落的半点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天天色太灰败,绾宁从马车上一走下来,仿佛这天地都增了色彩。 美人至,便花团锦簇。 绾宁实在美得惊心动魄,光看这张脸,他都有一种想要据为己有的冲动。 当初,哪怕事情失败,他也应该即刻上门提亲,把人放进策王府再说。 君策心中懊悔。 绾宁在离君策一丈开外的地方停下,屈身行礼:“绾宁见过策王殿下。” 君策回过神来,“苏大小姐不必多礼。” “是。”绾宁微微低着头。 君策的声音故作轻松:“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宁小姐,实在是缘分。” 绾宁垂眸,把自己拦住人说成是偶遇,实在也是不要脸。 “策王殿下说笑了,京城就那么大,大家同住城内,遇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君策嘴角一僵:“宁小姐说的极是。” “本王一直有几句话想跟宁小姐说,既然遇上了,便择日不如撞日。” 君策这句话说得很慢,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绾宁身上,他在看绾宁的反应。 这句话说完,见绾宁没有接话,才又补充了一句: “还请宁小姐屏退左右。” 绾宁:“策王殿下有话直说无妨,我身边都是信得过的人,不必避开。” 君策目光为凝,看向绾宁,然后笑了笑,开口道: “既然如此,本王便不拐弯抹角了。 本王其实一直都想要为策王府那一日的事,跟宁小姐道歉。 那一日的事,无论如何都牵连到了宁小姐,而且差点连累了宁小姐。 这件事虽然是有心人想要陷害本王,但事情毕竟出在策王府,本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望宁小姐见谅。” 绾宁微微抬头,目光直视君策,空气静止了好几息的时间,她才开口: “策王殿下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苏雨澜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是王爷和她合作。 王爷让苏雨澜把我骗到怡音别院陷害我,和王爷有夫妻之实,到那时恒王求娶我的事情便会不了了之,而我会成为策王府的人。 本来一切都是王爷算计好的,如今这般巧言令色,我听着,只觉得恶心。” 绾宁表情平静,语气冷静。一句一句的说出这些话,仿佛没有任何情绪。 她心里非常清楚:她不应该这样说。 君策今日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找她,她都应该顺着他的话说,再徐徐图之应对。 如果她没有猜错,君策对她应该是有些男女之情的。 前世,她跟他六载夫妻,不说完全了解他,但是,还是能区别得出来,当他对一个女子感兴趣是什么样子。 从前他就不止一次的说过,他最爱她这副容貌,倾国倾城,整个大周都无人可与她比肩,就该是他的人。 刚刚她走过来的时候,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惊艳,兴趣,喜欢,还有想占有,这种情绪,绾宁曾经无比熟悉。 若她的判断是对的,她应该像对君恒一样,装装小白花,投其所好。 虽然君策和君恒不同,哪怕面对再喜欢的东西,也能保持更多理智,但到底那样做才是上上策。 但是绾宁没有,对待君策,她连虚以委蛇的做戏都不愿意。 当初,她为了要打击苏雨澜,为了要告诉皇后那些话,可以对君恒逢场作戏。 但是对君策,她不愿意。 第365章 策王拦住绾宁的马车 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地面上的水都排干净了,但是依旧湿漉漉的,倒映着模糊的人影。 君逸的目光从地上扫过,又收回来。 听着绾宁这些话,眼底出现诧异和震惊,还有一丝丝尴尬和被当面拆穿的窘迫。 但很快,这些情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君策换了一副表情,满脸错愕。 他脑中电光火石的想着应答对策。 若是换做其他女子,君策一定咬死不认。反正苏雨澜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他后面用心,不怕对方不相信他。 但是,这是苏绾宁。 这样平静冷静的苏绾宁,竟让他有一种被看得清清楚楚,一些小心思无所遁形的苏绾宁。 那些到了嘴边的理由说辞,竟然说不出口一个字。 她一双眼,仿佛看穿了一切,表情上写着:你想怎么编? 看着这样的绾宁,他把原本要说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这般笃定的模样,几乎让他肯定,若他否认,他从此将失去和她这般说话的机会。 他不敢巧言善辩,怕适得其反。 君策略微低头,脸上带着愧疚。 “是,你说得对,这件事确实是本王所为。本王做错了,本王向你道歉,不求你原谅本王,但本王必须要道歉。” 想通了之后,君策二话不说揽了责任认下错,毫不含糊。 只是,说完顿了顿,又继续接道: “本王不该这样做,哪怕再喜欢你,再想娶你,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是本王不对,改日定当亲自上门,向宁小姐赔罪。 绾宁抬眼睨他,看他面不改色心不跳,说着这些话。 若是放在前世,她肯定就信了吧,一个皇子如此自责的认错,谁能想到他别有用心呢。 但是现在,绾宁就静静的看着他表演,内衣毫无波澜。 不过,这样的君策,依君恒那样的手段,败在君策手上,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王爷的道歉臣女收到了,国公府便不必去了,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王爷贸然上门,怕是不妥,臣女是有了婚约之人,也不想让未婚夫不高兴。” 君策听着这话眉头皱起,似乎对绾宁的回复极不满意,脱口而出: “到底是未婚夫,能不能成婚还不一定。” 绾宁轻笑,眉目舒展: 原来君策,真的对她上了心…… 这般神情语气,她再熟悉不过。 绾宁知道此时不该逞一时之快,更不该直接让心里的情绪流露出来。 但是,她就是心中畅快啊! 呵。 绾宁本就长得美,这舒展一笑,嘴唇上杨,眉眼微弯,仿佛风里吹来了一片春花浪漫,晃花了君策的眼。 耳边传来绾宁玩味的语气:“怎么,不能成婚又如何?” 君策对上这样的绾宁微微一愣,没有思索便开口:“入策王府。” 虽然他此时,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出了这样的绾宁有些不对,但是在他眼里,绾宁再如何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只要他手段得当,什么样的女子抓不住。 是的,他对绾宁生出了强烈的占有欲。并且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也对,想要的女子,从来就没有得不到过。 除了苏绾宁。 上回在策王府,让她躲过了,但是,没有下一次。 绾宁看见他眼底赤裸裸的“想要”两个字,手指挑起帕子掩唇而笑,往前微微挪了一步,表情似笑非笑: “试探我?” 君策见过各种各样的女子,却没有哪一个像绾宁这般。 明明刚刚下马车时,还是端庄温婉的千金大小姐,但是一眨眼,怎么就表情变幻,他都有些跟不上。 她的神情明明是冷的,动作明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像一把小勾子,竟然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君策一时分辨不出她语气里的情绪,只感觉让他有些抓耳挠腮,极不好受。 “不错,刚才是试探你,现在本王是真心想让你入策王府。” 绾宁:“王爷既然提出来,臣女便明明白白地回答你: 不愿意。” 君策皱眉:“为何?” 绾宁看了他一眼,那句“你算什么东西”还在喉咙里,换了一句: “我这一生,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王爷可能做到?” “你……” 君策被愕住,他堂堂皇子,只有一个女子,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绾宁:“既然王爷做不到,这件事以后便莫要再提,不然,臣女只能当做王爷在消遣国公府。” 这句话就有几分警告的意味在里头了,牵扯到国公府,君策就得掂量掂量。 绾宁说完,不欲再停留,回身准备向马车走去,君策一见绾宁要走,三两步上前拦住绾宁的去路。 身后的杜若一看,眼疾手快的迎了上来,一时,周围一片拔剑的声音,在这阴沉沉的天气里,更显几分冷意。 绾宁对杜若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看向君策,面不改色,语气冰冷:“王爷也想学学忠勇侯府世子的行径吗?” 忠勇侯府世子章麒,当街拦住太师府周六小姐的马车,被关入大牢,让君策用计害死。 君策:“从来没有本王感兴趣的女子拒绝过本王,苏绾宁,你是第一个。” 绾宁:“王爷不必说得这么苦大仇深,不过是为了我父亲手中的兵权,想要便堂而皇之的说想要就好,如此拐弯抹角,倒是让我见识了一回伪君子是何模样。” 君策没想到绾宁如此不留情面,把所有明的暗的意思都摆到了台面上来讲,更把他一点小心思昭然若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绾宁绕过他,走向马车。 这一回,君策没有再追上去。 绾宁走到马车边,半夏踩住马凳,扶着她上去,在进马车之前,绾宁回过头看向君策:“还请王爷让一让。” 君策后背一阵风吹来,凉丝丝的,莫名觉得绾宁这话说出口,只差没说好狗不挡道了。 底下侍卫看着他摆了摆手示意,即刻让开,国公府的马车,离开了巷口。 君策看着马车走远,久久不能回神。 这样的苏绾宁,绝对不是当初他和苏雨澜合作时,调查到的样子。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不过,无论什么原因都好,苏绾宁,他要定了。 马车驶离巷子,绾宁轻轻吐出一口气。 半夏担忧地唤了一声:“小姐……” 绾宁摇头,投去一个平静的眼神:“没事。” 她打开帘子看了一眼,微微歪着头,没有松下帘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到了国公府,马车直接驶进了后院,绾宁先先去了寿安院。 寿安院里。 老夫人看起来很高兴,看着绾宁给她买的这些东西,嘴上嗔怪着,脸上却带着笑:“这些事交给丫鬟去做就是,还让你巴巴的跑一趟,外头下着雨呢。” 绾宁笑道,“总归出去一趟,顺路也就买了。” 老夫人拉着绾宁的手坐下,一看就是有话要说。 老夫人看起来喜气洋洋,脸上眉开眼笑的:“你来了正好,我正有话跟你说。” 绾宁看老夫人不是开玩笑的样子,颇有些好奇老夫人要说的事情。 老夫人往绾宁挨了挨,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刚刚你出门后,你猜谁来了?” “谁来了?” 老夫人眼睛都笑眯了,“是谢家大小姐。 我正愁没机会出门去见见呢,这就上门来了。” 绾宁惊讶:“绮姐姐这会儿来找我?”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是,和周六小姐一块来的。说是上回国公府的接风宴,周六小姐没来,刚好今日得了一堆小玩意想带来给你看看,没想到你不在。” 绾宁惋惜的“嗯”了一声:“她们和我关系好,所以没有递帖子便来了,祖母可千万不要怪她们的礼数。” 老夫人赶忙道:“哪能呢,得了好东西便想着你,这才叫关系好呢。祖母年轻时也是一样的,那些需要递帖子才能见的人,总不如随意便能去的府邸关系亲厚的。 就像太后,若不是入了宫,那从前的卫家还不是我想去就去。如今也就和齐王妃能说上几句话了。” 绾宁点点头,“多谢祖母体恤!” 看老夫人神情满是追忆,转而笑道:“父亲这事,八字还没一撇,祖母可别吓着绮姐姐。” 老夫人:“她们来找你,你不在,我便见了见,也是合情合理。你放心,很是随意,没有露出马脚,只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绾宁“嗯”了一声,想到什么,看向老夫人: “祖母,这件事,到底是我们的一厢情愿,不知道父亲怎么想,也不知道绮姐姐怎么想,我们不能替二人做主,更不能强制干预。” 老夫人点头,“是是是,这个我明白的,这件事,得你父亲愿意,还得谢家小姐愿意,更得他们相互看得上眼才行。 谢小姐的事,我也听说了,出了那种事,嫁人怕是也没那么急,就算谢家有心嫁女,这谢小姐愿不愿意嫁来国公府又另说。 还有你父亲,愿不愿娶是一道坎,这娶的人选又是一道坎。若他不愿娶,就是天仙来了,咱们也没办法。若他愿娶,却对谢家小姐无意,那也没辙。” 老夫人说着,看向绾宁,“只是辛苦了你,还要为你父亲操心这事。” 绾宁摇摇头:“祖母严重了,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我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具体能不能成还得看他们两个。 像祖母说的,他们有没有这个意愿,以及对对方有没有这种想法,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老夫人又叹了口气,“是,他若实在不愿意娶,我也没办法。只是心里到底会觉得对祖宗愧疚,还有你祖父…… 从前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也没有逼迫过你父亲,如今你回来了,又有这样的想法,你不知道祖母心里有多感激。 这么多年,祖母心里也已经想明白了。若能成的,那是再好不过,若不能成,也随他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往后你的孩子记着国公府也是一样的。” 老夫人语气透露出悲伤,绾宁十分理解老夫人的心情,从前的国公府也是枝繁叶茂,只不过几年前西凉那一战,国公府的人尽数折损,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夫人都痛过来了。 绾宁十分理解,而且宋渊不同意,老夫人也没有任何办法。 绾宁也没觉得这件事一定就能成,他只是和老夫人的想法一样,能成最好,不能成也罢。 她们现在只是表达自己的想法,但选择权是在当事人手上的。 绾宁把自己的想法跟老夫人说了,老夫人连连点头:“是是是,好孩子,我们都想到一块去了。” “宁丫头,祖母跟你说句心里话,祖母虽然活到这把年纪,但是作为国公府的媳妇儿,说不想你父亲娶妻生子有子嗣是假的,我做梦都想国公府枝繁叶茂儿孙满堂。” 看着这样的老夫人,绾宁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祖母,我也希望父亲可以有自己的小家,有妻子有孩子,可以享受天伦之乐。 虽然我是父亲的孩子,但从小不养在父亲身边。 从前的事,父亲没有错,母亲也没有错,错的是坏人,我们不能因为坏人的错,而困囿自己。父亲没有辜负母亲,是坏人从中作祟。何至于此。 造化弄人,我们却得往前看。” 老夫人泪如雨下,这些年来,宋渊没有娶妻,诚然是有苏梓月的原因在里头,还有是和她的矛盾,这些绾宁也都知道,但是现在绾宁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她真的感动到流泪。 老夫人泣不成声,紧紧地握着绾宁的手,嘴唇嗫嚅,千言万语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绾宁明白老夫人,反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宽慰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心里什么都明白。 大家都希望国公府好,希望宋渊好,没有坏心,也没有恶意,更没有要强迫宋渊的意思,也没有逼迫谢绮的想法。 一切只是她们的期望。 绾宁陪老夫人坐了好一会儿,又说了一会话才离开。 绾宁离开,张嬷嬷走上前,也不由得抹了一把泪,“老夫人,小姐她……” 老夫人目光看着外头,目送着绾宁的背影走远,泪水夺眶而出。 “在吴霜那样的打击和对待下,宁儿居然还能养成这样贴心又细致的性子,如此懂事,定然,受了许多的委屈。” 只有受过苦的人,才能感同身受去同情他人的遭遇,才能体贴也尊重他人的想法。 “宁丫头是个好孩子,国公府有这样的后辈,是国公府的福气。” 张嬷嬷点头,“一定是月小姐在天有灵,保佑着大小姐,保佑着国公爷。 想到苏梓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造化弄人,是国公府对不住月丫头。月丫头受苦了,我们只能加倍对宁丫头好来弥补了。” 老夫人哽咽着: “我一个老婆子,其实,只愿大家好好的就好,宋渊好好的,宁丫头好好的,国公府好好的,其他的,便听天由命了。” 第366章 北燕使臣到 十月的京城阴雨连绵,到了十一月天空放了晴,接连几日都是大晴天。 十一月初十是太后寿辰,随着日期越近,宫中也更忙碌。 最先到的,是北燕使臣。 十一月初四,这一日,天气阴沉沉的,看起来倒是不会下雨。 北燕使臣由城门而入时,刚刚过了辰时。 国公府。 绾宁正在看玲珑坊送上来的账本,挨着年底,玲珑坊的生意比从前更好了,绾宁都有些怀疑,便拿着账本看了看。 原来是玲珑坊因为工艺好,又和别家不同,服务也好,做出了名声,许多外地商人回家都会带上几样给家里的夫人小姐。 成了京城特色,生意自然便好了起来。 绾宁心中琢磨着,玲珑坊分店的事,这个月就要落实下来。 一个玲珑坊,做生意赚钱不说,又能传消息,虽然君逸有自己的消息通道,但是多做一份准备,总是没错的。 快到午时,半夏从外头回来,一进门,顾不得放下手中的东西,便开口道: “小姐,北燕使臣进城了。” 绾宁抬头看过去:“哦,倒是挺快的。” 半夏:“是,小姐,今儿早上,奴婢刚出门没多久,就听见城门口传来喧哗,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稍一打听,原来是北燕使臣来了。” 绾宁:“那长街上可是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前几日就一直听着下人们说,老百姓们对于使臣前来很感兴趣,街头巷尾都是对这件事的讨论。 半夏:“是。不过老百姓们看热闹归看热闹,却不是欢迎他们的,有不少还丢臭鸡蛋菜叶子呢,一边丢一边骂,骂北燕和大周开战,骂北燕迫害逸王殿下。 虽然很快就被京兆尹府衙的衙役制止了,但好歹出了口气,要是能多扔一会就更好了。” 半夏说着,一副解气的模样。 绾宁笑了笑,“人家大老远来就被扔臭鸡蛋,确实不好。” 这一出,怕是君逸刻意为之,绾宁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 心道:确实是腹黑不吃亏的主。 北燕太子最是自负,几个臭鸡蛋下去,比说什么都管用。 偏偏还不能说,因为北燕和大周的战争都是北燕主动挑起,老百姓没有说错。 至于君逸的腿,北燕人就是为这事来的,君逸自然不能白白让他们看笑话。北燕人一进城就吃了个哑巴亏,这个开局…… 呵,绾宁也想看看,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半夏:“所以说老百姓心里可都亮堂着呢,管你是北燕还是北燕太子,对咱们大周不好,就扔你臭鸡蛋没商量。” “京城百姓谁不知道,北燕人害了逸王殿下,平时见不着也就罢了,这会儿对方堂而皇之到了咱们的地盘,自然是要出出气的。 小姐,咱们姑爷可是得民心呢。” 绾宁嗯了一声,收敛表情,却没有搭话。 她目光看向窗外,窗外有风来,吹动墙头的芭蕉叶,宽大的叶扇随风摇摆,显出几分萧索之意。 半夏看绾宁微微愣神,有些不明所以: “小姐,姑爷得百姓拥护,你怎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绾宁喃喃:“得百姓拥护,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民意这个东西,对君逸现在来说,既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但若以后他再次站起来,那可就是天大的坏事了。 绾宁合上账本,起身,半夏赶忙递来一个手炉。 “小姐可是困了,要困了你便睡吧,一会用膳时间,奴婢再唤你。” 绾宁这药膳喝了大半年,身子骨是好了些,但是也没有好多少,每日都要睡上两觉养神。 绾宁点点头,走向窗前的美人榻,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卧在一旁。 三日前,她找机会和赵砚臣见了一面,使臣的事,他出面不合适,绾宁找他是以防万一,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应对,不至于慌了手脚。 其他的,交给周太师和许怀义主持大局才是对的。 不过周太师虽然表了态,但绾宁到底不敢完全信任,总要多做几道保险才放心。 好在谢家谢泉是个有眼力见的,也算有可用之人。 一番安排下来,不说万无一失,起码也算有了准备。接下来,就看对方怎么出招,她这边便怎么应对。 北燕这些年屡屡进犯,而这一次朝廷又对他有了防备,绾宁并没有太担心。 西凉那边见过面才能下结论,主要,是东晋那里…… 想到东晋,绾宁闭上眼睛。 很快便睡着了。 此时宫门口,君逸一身墨色锦袍,袍底用金钱绣着蟒纹,沉稳大气。 头戴玉冠,目光坚毅,哪怕坐着也不掩其尊贵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周围随行的官员,不时悄悄的瞥上一眼,暗暗心惊:若是逸王殿下没有腿疾,就这一身气度,定然是不凡的,只是,可惜了…… 众人探究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他的脚上,然后悄悄挪开。 在这些目光中,夹杂着一道眼神,那是太师府的二老爷周承海。想到昨日周太师交代的话,悄悄平复着心境,默默收回目光。 君逸坐在轮椅上,脊背挺直,目不斜视,下巴微抬,无视他们打量。 照理来说,接待使臣应该是在城门口迎接,不过因为上回确定接待使臣的人选,许怀义说的那些话之后,皇帝便让君逸在宫门口迎接。 城门口也放了人,是鸿胪寺卿于石于大人接待。 这是绾宁一开始便定下的基调:大周对待使臣时,得上风位置。 对方有礼,自然以礼待之,若对方无理,那大周也不必客气。 在这个基调下,君逸可以自由发挥,操作空间巨大。这是绾宁为君逸做的一点小私心,知道他不待见北燕。 哪怕有些过分的,既不会让朝廷众臣不满,也不会让皇帝怀疑,而且若对方寻衅滋事,还能趁机大扬国威。 一举两得。 从前头传来消息,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宫门口等着的人,终于看到前头宫道上,一行人缓缓而来。 打头的是一行北燕士兵,很是惹眼。 一旁是鸿胪寺卿于石于大人带着一队侍卫,随行陪着一起过来。 看得出来,于大人的脸色很不好。 有鸿胪寺的官员上前,低声道:“王爷,人来了。” 君逸点点头,纹丝不动,身后的官员们却是一个个屏声静气,不由得站直了身子。 随着人群走近,众人一眼就看到了有一人骑着马,身上穿着北燕服饰,头发编成一股一股的辫子,标准的北燕汉子打扮,看起来快三十岁的样子,十分惹眼。 再走近些就能看到他一脸横肉,留着络腮胡,目光凶狠,形体很是彪悍。 此人别人不认得,但是君逸认得,这就是北燕太子耶律荆。 君逸的目光只在他身上过了一眼,便挪开,落在他身后的马车上。 那人一身褐衣,看起来比京城的白面书生还要柔弱,一脸病态的白。 此时,他的目光也向君逸看过来,落在君逸的腿上,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隐隐有些挑衅之意。 这人便是北燕太子身边的第一幕僚:潘仃。 队伍到了宫门口,和使臣离开有三丈远的距离,君逸没有动,他身后的大臣们自然也没有动。 这些大臣们看着这些北燕士兵,本能的有些发怵。 耶律荆这回带的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兵,这些大臣们久在朝堂,哪里见过这番杀气腾腾的画面。 见着这些士兵,别说说话,有些只看着就已经腿脚打哆嗦,咽了好几口的唾沫,心中暗道:还好这回来的是逸王殿下,若是其他的大臣,怕是还没开口,气势便先矮了一截。 但是看逸王,哪怕坐在轮椅上,也巍然不动,不见丝毫惧怕,众人想到这里,心中对君逸更是觉得可惜。 君逸抬眼看过去,“北燕太子,别来无恙。” 众人循着君逸的目光看过去,纷纷心惊:这位居然就是北燕太子? 他们刚才还不停的张望,是不是在后面的马车中,没想到北燕太子直接坐在马上,打头阵就来了。 怪不得从前北燕使臣来,也就是一些普通的士兵,但刚才他们见着的这些士兵,怕是北燕的精锐。 在场的人没几个见过北燕太子,这会见着,实在有些不能直视。 这些人光站着不动,这股杀气看着便如此骇人,若是在战场上还不知道如何勇猛。 以前听边境来报,只听说北燕士兵如何凶猛,如今才算切身体会到,不由得又是一阵吸气声。 马背上的耶律荆听到君逸开口却没有动,而面露怒色,刚刚一路过来,被丢臭鸡蛋他就很不爽了,这回君逸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 正要开口说话,身后传来一阵轻咳,在这个氛围中显得有些突兀。 耶律荆嘴唇动了动,脸上渐渐收敛起怒色,翻身下马,走出队伍。 君逸抬手对身后示意了一下,这才让影一推着他上前一步。 他身后的那些大臣见状如梦初醒,这是已经斗了一个回合了? 很明显,逸王赢了。 众人想到什么,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赶紧抬步跟了上去。 鸿胪寺卿于石见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脑子里琢磨着,万一一会打起来,他要怎么处理。 两方停下,相隔一丈的距离,君逸先开口:“太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耶律荆脸上的怒色在见到君逸的腿之后烟消云散,还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开口道:“原本本太子还想问问,早便听闻大周是礼仪之邦,让客人自己进城,这就是大周的待客之道?城门口只派了一位大臣,王爷却在里头等着。 原本本太子还是很生气的,不过这会见着逸王殿下只能坐在轮椅上,也就理解了,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北燕太子说着哈哈大笑起来,身后也跟着传来了笑声。 耶律荆说这话,就是想要嘲笑君逸。 这么多年,大周和北燕的战争,因为君逸的存在,他们是半点都讨不得好,耶律荆早就对君逸心存不满,这会找到机会,自然免不了奚落他。 君逸:“太子多虑了,我大周的礼仪便是如此,无论谁来都是在宫门口接待,北燕自然也不能例外。 若太子心存不满便忍着,既来了我大周,便要守大周的规矩,也要守我大周的礼仪。” 忍着??? 守规矩??? 没人例外??? 听着这些话,耶律荆怒火中烧。 没想到君逸不接他的招不说,还半点不留情面,一下变了脸色,语气也冷了下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北燕大老远的来给太后贺寿,逸王殿下这态度,可是不欢迎我北燕?” 君逸不紧不慢,直视耶律荆,目光不退不避: “来者是客,大周自然欢迎,但若来者是贼是寇,我大周也不会忍气吞声。 太子一来便挑三拣四,挑我大周的礼。我大周百年来都是如此,偏太子却不行,敢问太子,是贼还是寇。” 耶律荆听到这里,气到语塞,这还倒打一耙了,他从来没听说过大周是这个礼仪规矩。 还不等他反驳,君逸又接着说道: “若是贵客,我大周不是不可以破例,但是北燕屡屡犯境,搅得我大周边境不得安宁,太子有何脸面要求我大周为北燕破例? 北燕来,是为太后贺寿,却不是俯首称臣。谁知道太子这回打着小恩小惠的名义,实际上揣着什么鸡鸣狗盗的想法。本王防着太子也是理所应当。” 太子有何脸面…… 不是俯首称臣…… 鸡鸣狗盗的想法…… 防着也是理所应当…… 这下,不止耶律荆,就是一起来的那些北燕士兵,也一个个横眉怒目。 君逸背后的大臣们,听着这话,亦是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这逸王胆子也太大了,整个朝廷敢说这种话的,也就只有逸王了。 偏这话别人不敢说不能说,但是由他说出来,却没半点不妥。 首先,北燕和大周大战,而君逸是镇守北境的主将。从刚刚这些北燕士兵杀气腾腾的走过来,大家都就已经可以想象战场上的血腥场面,两军对垒,己方将士自然不能输了气势。 再从君逸的个人事情上,他如今坐在轮椅上,都是拜北燕所赐,君逸对北燕态度强硬,也是可以理解。 只是这正面硬刚的态度,让众人看着都不由得心潮澎湃,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不由得心里对君逸都生出了一股敬佩之意。 对上明确的敌人,大家很容易同仇敌忾,心中赞同君逸的话,竟生出几分骄傲自豪感来。 第367章 周太师的困惑 一旁的于石心中翻起风浪,一时不知该做何应对。 他作为鸿胪寺卿,职位比君逸高一级,但是对方是王爷。 看现在这个状况,未免两方发生冲撞,他应该制止,但是看君逸正面硬刚北燕,他心里莫名又很爽快怎么回事。简直喜闻乐见普天同庆。 鸿胪寺作为和外使维系纽带的部门,和北燕也打过很多次交道,哪一回不是憋屈着,现在有了逸王殿下,终于扬眉吐气了。 于石脑中电光火石的想了许多,最终往后退了一步。 对面的耶律荆气结,面对君逸丝毫不留情面的话,有一种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势单力薄的屈辱感,往前走了两步,“你你你……” 影一上前一步,伸手挡住耶律荆往前的脚步。 耶律荆一看,一个侍卫居然敢拦住他的路,气急败坏“刷”的一声掏出刀来就要动手,而影一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正面迎敌而上。 双方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北燕太子和君逸的侍卫突然就剑拔弩张。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耶律荆身后,潘仃下了马车。 他看向君逸,“逸王殿下不会真的让一个侍卫和我们太子打一架吧?在这宫门口,可是对大周皇帝的不敬。” 君逸看向潘仃,他们都不认识他,不知道这个是谁,不过敢在北燕太子面前说话,定然不是普通人。 君逸撇了他一眼,若说北燕使臣中,有谁值得他费心,那就是潘仃了。 这个潘仃作为耶律荆身边的第一幕僚,确实是有能力的,这不,才一开口便知道用皇帝来掣肘他。 “来了大周,自然便要守大周的规矩,怎么,你北燕不守规矩,却要求我们大周做君子? 对待君子自然以君子礼还之,对待贼寇,必然就要出手,把对方打怕,以免他觉得你好欺负前来骚扰。” 大周这边,众大臣听着君逸这话,胆战心惊:这逸王殿下,也太敢说了。 他们敬佩之余,心中也明确的知道了君逸的态度:逸王这一回,和北燕是不死不休了。 潘仃向君逸看过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对耶律荆开口道: “太子,入乡随俗,我们以武会友的习俗,就不必带到京城来了。” 说完看向君逸:“若以后逸王殿下有幸能到我北燕,太子和在下必定以北燕礼待之。” 君逸面不改色,“那就到时再说。” 身为幕僚的第一要素,便是沉得住气,只有沉得住气,才能谋定而后动。 很显然,潘仃作为太子身边第一幕僚,的确没有浪得虚名。 太子听了潘仃的话,收回了手,转而哈哈大笑,对着君逸行了个北燕见面礼: “逸王殿下,咱们也算老熟人了,本太子难得来大周一趟,便和逸王殿下说了几句玩笑话,还请逸王殿下别往心里去。” 众位大臣们目瞪口呆:北燕认怂了。 君逸面无表情:“自然。” 北燕太子当然要认怂,他们来大周又不是来找死的。 所以,哪怕是大周挑事,他们也得忍着伺机而动。更何况还是他们先惹事,还遇到了君逸这个硬茬。 君逸料到这个结局,会手下留情才怪。 “入宫不能带兵器,太子请。” 君逸非常自然的说了这句话,非常自然的做了个请的手势,似乎丝毫不在意北燕会怎么想。 对于北燕人来说,兵器就是他们的第三只手,现在,君逸轻描淡写,就要让他们放下,顿时一股屈辱感由心底而生,又生生咽了进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有一瞬间,耶律荆有点后悔来大周了,从进京城的城门,就没有一件事是爽快的。 原本他来看君逸的笑话,却没想到被君逸先将了一军。 简直出师不利。 到了这时候,耶律荆初见君逸,见他坐在轮椅上废了双腿的那种幸灾乐祸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内心深深的憋屈与不甘。 他看了一眼潘仃,潘仃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耶律荆摸向腰上的刀,面色不好,这刀他从小就带在身上,有了刚刚那一番对峙,颇有些骑虎难下之感。 若是其他人,他肯定要争一争。 但是看君逸,半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料定大周没有胆子敢做什么,只不过心里到底不爽快。 鸿胪寺卿于石看耶律荆乖乖听话,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看了君逸一眼,心中对这位三皇子,再次刮目相看。 如此心性,看起来咄咄逼人,实则从容不迫,当得一军将领。 说话间,已经有侍卫端了托盘上来。 首先一个侍卫站到了耶律荆面前,耶律荆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刀放了上去。 见他动作,底下其他的士兵二话不说,听话照做。 随着一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使臣中的士兵,带了兵器的,都把兵器放了过去。 耶律荆看着自己的刀被拿走,有一种自己是沾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感觉。 他看向君逸,眼睛似在冒火。 君逸对此视若罔闻,影一推着他向宫内而去。 北燕使臣这边,于大人赶忙上前相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入了宫门。 跟君逸一同迎接的鸿胪寺官员,和礼部四客司的官员,都不由得擦了一把汗。 入宫,首先是要拜见皇帝。 接见外使的地方,在勤政殿。 人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有御前侍卫把宫门口的事情告知了皇帝。 皇帝听着侍卫叙述,眉开眼笑: “好,老三这事办得漂亮。” 一个小小的北燕,竟敢屡屡进犯大周,平时他好好窝着也就算了,偏偏狼子野心不知好歹,现在还想在大周作威作福,自然不能惯着他。 君逸为大周长了脸,说的那些话也甚是解气,皇帝自然是高兴的,至于北燕会不会报复君逸,根本不在他的担心范围之内。 皇帝对君逸并不上心,这样倒是也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他对君逸没有期望,君逸做了一点什么,他就觉得君逸做的很好。 有了前面那一事,北燕使臣们见着皇帝,已经先减了三分气势。 皇帝心中非常高兴,整个会见过程都透露着一股得意之感。 北燕这些年来,跟大周打了很多次,因为有君逸的存在,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虽然大周得胜,但皇帝心中也知道战场上的艰难。 从君逸这次回京,北燕发动内政,消停了一阵。 而上回君策去北燕,完全是对方虚晃一招,根本就没打起来,但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北燕对于大周的野心。 这一回可是狠狠的敲打他们一把。 皇帝心中愉悦,连带着看君逸,也有了几分好脸色。 北燕太子忍住心中的不满,向皇帝上呈了礼单。 皇帝瞟了一眼,喜笑颜开。 北燕送的东西大多中规中矩,他也不指望对方会有多大的心意,不过今日这一事,确实是扬眉吐气。 东西并没有呈上来,使臣的安排都有惯定的流程,首先是使臣入宫觐见皇帝,呈礼单。而后是宫中准备晚宴,在晚宴上在一一展示礼物。 皇帝把礼单置于一旁,挥了挥手: “今日晚宴,在加一道银耳莲子汤,使臣们远道而来,辛苦了。” “是,陛下,” 立马有内侍唱喏应下。 北燕太子听着,嘴角抽了抽。 他们大老远而来,就多一道银耳汤,真是欺人太甚。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潘仃,见潘仃点点头,这才上前一步,对着皇帝行了个北燕礼:“多谢皇上。” 觐见过后,鸿胪寺的大人,把使臣们带往京城中的使臣别院。 便只等着晚上的宫宴了。 太师府。 周承海一回府就被人叫去了主院书房。 周太师坐于首位,让他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周承海事无巨细,半点不敢遗漏,不止发生的事件,还有各自的神态,语气也描述了个清楚, 周太师听完,一副深思状。 周承栋和周承海坐于下首,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出声打扰。 过得好一会儿,周太师才出言问了一句: “你是说在宫门口见着北燕使臣时,逸王殿下和对方冲突甚重,但进了勤政殿觐见时,逸王殿下却一言不发?” 周承海想了想,确认描述无误,才点头:“不错,父亲,确是如此。” 周太师思索着,面色有些沉重。 让周承海又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从今儿一早接到了城外哨兵传回来的消息,君逸带着众位大臣在宫门口等着,鸿胪寺卿于石于大人在城门口等着,开始说起。 到最后鸿胪寺众臣带着使臣回了鸿胪寺别院结束。 大老爷周承栋也在一旁听着,听完后,微微往外坐了坐,开口道: “父亲,这逸王殿下逞匹夫之勇,实在不该。这时逞一时口舌之快,没有任何好处。实在不是明智的做法。 咱们之前的方向……,是不是想错了?” 上一回因为赵砚臣的那一封贵客请帖,周太师把最近发生的事情,掰开揉碎想了一遍。 事情错综复杂,完全没有头绪。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那最后必定有一个既得利益者。 这些事情里,看不出谁得了大利,但是只有逸王没有遭殃,他们便有了些许怀疑。 如今,朝廷政局基本分为三派,恒王,策王,还有像太师府这样的保皇派。 宫中,成年皇子总共四位。 大皇子已经在府中被幽闭五年,整个府中的下人,只有四个,还不许任何人和他来往。就连吃食,也是一个季度一送,瓜果蔬菜这些东西自给自足,大皇子府种出什么吃什么。 从事情发生的密集度来说,大皇子不具备做那些事的能力和条件。 二皇子君策,宫中有淑贵妃,外家是彭大将军,是夺嫡的热门人选。 三皇子君逸,原本虽然不得皇帝喜爱,但是身上确实有实打实的军功,而且在百姓之中名声也不错。 若是能走到最后,未必不能渔翁得利,但是后来因为发生了腿疾之事,连这一点点的可能都被掐灭了。 若是他,那么动机便有些牵强。 四皇子君恒,中宫嫡出,外家是季大学士府,桃李满天下,宫中一半的文臣都是季家的门生。 按照各自的现有条件来说,二皇子君策和四皇子君恒是最有可能入主东宫的人选。也是最有可能有大动作的人。 但是从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却处处透着不对。 照理来说,二人相斗,此消彼长。总有一方获益。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二人都是一边倒的受挫。 现阶段的朝廷风云,必定和中宫之位有关。 若不是策王和恒王,那就是另外两位皇子。 大皇子五年来没有半点动静,便只剩下一个: 三皇子君逸。 从中毒有腿疾一事,得了同情,六月大雨收粮食卖粮食,狠狠的赚了一波百姓的好感,好名声如此中天,就连皇帝都对他态度有些些微转变。 还有后面和国公府宁小姐的联姻…… 这里就是周太师最想不通的地方。 他用排除法,得出来一个结果。 如果结果是对的,为什么逸王娶的偏偏是国公府的小姐。 若苏绾宁真的是国公府的小姐,那这件事又另说,但,苏绾宁是国公府认的干亲,而且是苏府不要的女儿,逐出族谱的女儿。 为此他还特地去打听了这件事情,才发现这个女儿还是皇帝硬塞给国公府的。 若真的是君逸在积蓄力量,那依他现在的情况,娶一个有势力大家族的嫡女,才是上上策。 为什么偏偏是国公府心不甘情不愿认的干女儿? 而这位国公府的宁小姐,居然又是赵砚臣的贵客。 但是赵砚臣和逸王没有任何交集…… 周太师能猜测出来背后蛛丝马迹的联系,但是,却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逻辑。 说不通。这就是这件事里他最大的困惑。 此时,周太师听着周承栋的话摇了摇头: “匹夫之勇,逞一时之快,不见得。” 若真是如此,在宫门口两方便已经剑拔弩张,咄咄逼人,等进了勤政殿觐见的时候,君逸应该更肆无忌惮才是。 但是他没有,而是闭口不言,如此收放自如,只能说明这背后,他另有打算。 只是他们想不到这打算是什么。 周太师脸上少见的露出迷茫的神色,他抬手按了按额头: “先观察着吧,以不变应万变,再有动静,即刻来报。” 说完他又看向底下二人,语气凝重: “如今这局迷雾重重,背后的人是谁也还捏不准,太师府更应当小心行事,但以现在所见推断, 策王和恒王应当是斗不过背后那人的,起码到现在,他们都还蒙在鼓里。 至于事情是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也还不能尽早下定论,只不过,若对上逸王殿下,尽量别与其起冲突。 若不是,无关经要。但若是,起码我们不是他的仇人。 周承栋和周承海都是在官场上浸淫多年的人,经过周太师一点拨,立马明白其中的利害,点了点头: “是,父亲。” 第368章 双方的诚意 使臣别院,有好几座,并不挨在一起。北燕使臣住的是靠西南的那一套宅子。 鸿胪寺的接待官员,简单的介绍过别院,便走了。 等人走后,主院的前厅里,只剩下北燕太子耶律荆和潘仃。 屋子四周是北燕士兵守着。 耶律荆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抬手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蓝瓷花瓶被震倒,摔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大周是什么意思?也欺人太甚了,我们一入城,找个大臣接待也就算了,而且进门居然还有百姓扔鸡蛋菜叶。” 这对于耶律荆来说,是莫大的耻辱,比君逸说的那些话更让人生气。 和君逸对上,那是两个人的争斗,被百姓唾弃,怕是要遗臭万年。 没想到自己堂堂北燕太子,有一天居然会被人当做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耶律荆怒不可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鼻子喘着粗气,一看就是气得不轻。 一旁,潘仃却是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倒了两杯茶,凑近闻了闻,脸上露出赞赏的表情:真香。 分了耶律荆一杯,这才开口:“太子别气,老百姓人云亦云,不值当。 来,尝尝大周皇室的茶叶,别的地方哪里喝得到。” 耶律荆看了潘仃一眼,虽然眼中有责怪,但到底气消了一些。端起茶杯尝了一口,没尝出味来,一口喝尽,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只觉得鼻尖一股清香。 他看了一眼杯子,放下:“倒是好东西,回的时候带一麻袋回去。” 潘仃笑,没有回答,却是接了他先前说的话: “太子稍安勿躁,老百姓们有这种态度,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在他们眼里,我们可是害了他们的战神的人,废了人的双腿,不恨我们才怪。” 耶律荆:“又不是我们干的。” 潘仃:“但是别人以为是我们干的,若是他双腿没废,我们也不能来不是。” 耶律荆:“百姓们就算心中有想法,但是绝对不敢堂而皇之的对本太子扔鸡蛋,必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潘仃点点头,“属下也如此以为。” 耶律荆:“你说会是谁?” 潘仃:“这很明显了吧。” 耶律荆看着他,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逸王。” 潘仃点点头:“如果不是他,我也想不出别的什么人了。” 耶律荆冷哼一声,“从前在战场上碰到,看着也光明磊落,没想到却也是如此小人,用这些小手段。” 潘仃却是没有半点义愤填膺的表情,他略想了想,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太子,这可是好事。 看逸王今日对咱们的态度咄咄逼人,不死不休的样子,就知道,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他从前跟你打过交道,自然知道你是什么性格,所以做出让人装百姓丢鸡蛋这种事情,让你生气,就是为了羞辱你。 同时怕也是打着昭告众人,哪怕他废了腿,也依旧得百姓爱护的名声,如此,倒是一举多得的做法。” 耶律荆听着这一解释,心中了然,面色却依旧不善:“哼,腿废了,连心思也龌龊了。” 潘仃:“我们不用去管敌人有什么情绪,这些事情无伤大雅,别被牵着鼻子走。 只要我们不在意,对方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任他小打小闹去。 但是他这般动作…… 也让我们确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耶律荆看他表情严肃又带着喜悦,连忙问道:“什么?” 潘仃:“逸王的腿是真的废了的。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这些年,我们在逸王手下连连败战,士气大跌,如今逸王不能上战场,其他人不足为惧。 接下来,只要我们好好筹谋,一定能将北境十城收入囊中。” 听到这里,耶律荆热血沸腾。 之前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大周的阴谋,必要来看过才放心。通过这段时间对大周的了解,还有今日的见面,他们几乎可以肯定,事情是真的。 如此,对于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确实是天大的好消息。 潘仃又道:“依我看来,大周朝廷内斗,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耶律荆眼睛一亮,“那可就太好了,对于我们来说,他们斗得越厉害越好。 照这么说起来,这点小事我还真就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潘仃点点头,目露赞赏,“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耶律荆:“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潘仃顿了顿才回答: “找到真正给逸王下毒的人,然后跟他合作。” 耶律荆:“你知道这个人是谁?” 潘仃摇头:“不知道。我心中倒是有猜测,不过得今夜宫宴之后才能确认。” 能给逸王下毒,废了他的双腿,此人身份一定不会低。 还有,上一回他们虚晃一招,原本应该是逸王去的,但因为逸王中毒,所以最后去的是策王。如今镇守边境的是彭家人,外人不知道,彭家肯定知道情况,很大概率不会打起来。 白捡的军功给了君策,那十有九八,背后对君逸动手的,就是这位二皇子策王。 耶律荆:“既然有怀疑,咱们要不要试探一下,早联系,早做打算?” 潘仃摇头:“上赶着不是买卖。 再说了,如今我们来了,背后的人应该比我们更急。 逸王中毒废了双腿的事,事实如何别人不知道,我们和背后的人却是心知肚明,我们现在已经背了锅,早一天晚一天区别都不大,但是,他们清清白白,为了避免多生事端,一定会来找我们。 到那时,我们再趁机提要求,便是占据上风,可以获得最大的利益。 我们等着就好,且看对方的诚意了。” 北燕这个锅可不是白背的,到时候总要跟对方多谈一些筹码才好。 耶律荆听完潘仃的话,佩服得五体投地,“是,就依你说的办。我们等着。”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潘仃:“如果他够聪明,自然越快越好,起码是在宫宴前来,以防宫宴上发生什么,最好就是事先通气,达成合作。 而且,越快,越能表达他的诚意。” 耶律荆:“如果对方不来呢?” 潘仃:“不会,毒害逸王,必定有所图,不会放任不管。 不过…… 也有可能,他会宫宴之后再来。” 他们出了北燕之后,便向外放了消息,背后的人一定能收到。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对方还要试探之后才来,那么,他就要怀疑对方的诚意了。 策王府。 众人聚在一起议事。 “王爷,如今北燕使臣前来,那件事怕是瞒不住。看今日逸王对北燕使臣的态度,保不齐今晚宫宴上,耶律荆就会闹事。” 另外一人听完,站出来反驳:“王爷,属下觉得,此事不必在意。 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他们闹事也得讲究证据。想找证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罪人都会喊冤,拿不出证据谁会信他们,王爷不必杞人忧天。” 君策点了点头,赞同这种说法。 北燕就算喊冤,也得有证据,他这一回来,喊冤是肯定的,但也只是过过场子。 要不然这一回他们来,顶着毒害逸王的帽子,在大周如何自处,岂不是自投罗网。只要没有证据,他就不怕。 而且,皇帝对君逸也并不在意。 比起能在北燕身上得到的好处,君逸个人的事情,实在是不值一提。到时候,北燕喊冤,皇帝趁机捞一笔,这件事也就过去了,毕竟深究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不过,这件事撕开了说,到底是最坏的结果,谁知道中途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 若可以让北燕主动认下这件事情,却是再好不过的。 当君策把这个提议说出来之后,幕僚们面面相觑。 “王爷,北燕如何会主动认下。” 君策轻蔑一笑,“天下没有不会做的事,只要筹码足够。” 众人随即明白过来什么意思,顿时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虽然君策早就话里话外有这个意思,但如今真的要这样做,他们还是有些慌张,勾结外贼叛国,是诛九族的大罪。 军策将众人的表情收于眼底,没有多话,径直问道:“燕来楼那边,可有消息?” 他知道北燕这一回来,必 定有所图。而他是最合适的合作人选,若北燕有想法,燕来楼一定能得到消息。 底下负责燕来楼的人立马上前回到: “回王爷的话,没有。” 君策眉头微皱,他有点看不懂,北燕究竟打着什么目的? 他起身,看向众人,对于这件事,众人一时都不敢发表意见。 君策心下一沉,正想点人,就看见林老看过来, “林老,你来说说看。” “是,王爷。” 林老起身,众人都看向他。 自从上回京城大水事件,林老劝说无果,最后结局不好,君策便很倚重林老,大事都会问问他的意见。 对于林老的智慧,众人都是很信服的,这会也想听听他对这件事的想法。 林老站出来,略想了想才开口: “王爷,属下以为,这件事我们处于劣势,确实应该主动。但是,对方没有任何示意,我们应该警惕些。” 君策一听这话,正中他下怀,眼睛微微抬了抬。 林老:“这件事,是王爷利用了北燕背锅,外人不清楚,但是北燕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他们做的。 虽然时隔久远,他们或许拿不出什么证据,但是没做就是没做,若是在朝堂上引起议论,对我们是不好的。 因为当初逸王有事,王爷便代逸王去了北燕,大家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种小事还是不要出错的好,陛下虽然不喜逸王,但也不代表其他的皇子可以肆无忌惮的屠杀兄弟。 所以让北燕认下这件事,是最好的。 只不过如此一来,怕是就要和北燕好好谈了,北燕狼子野心,想要的东西一定不会小,无异于与虎谋皮。 既然王爷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别人合作,那便主动上门。” 君策点头,表示赞同。 “如此,那便现在就去。 北燕使臣到来,本王作为皇子,前去拜见一番,也是正常。” 说完,他看向林老,脑中想到林老刚刚说的话,又有些踌躇: “对方没有表示,确实应该警惕。” 林老听他这么说,把准备好的说辞吞了下去,接着他的话头说道: “不然便在宫宴上试探试探?” 君策:“怎么试探?” 林老一听这话,垂下了眸子,开口: “我们等一等,便是看北燕究竟值得我们付出多少筹码。 若北燕沉不住气,在今夜宫殿上,便把此事抖落出来,要一个说法。那王爷就要小心跟他们合作。会不会被倒打一耙或者有被撕毁条约的风险。 因为若对方只看眼前的既得利益,必定不会有长远目光。 这样的人若近在跟前,很好掌控,但若远在天边,被委以重任,若徒生变故,我们便会损失重大。 若能过了今日宫宴,北燕对此事只字不提,我们便可抛出筹码和对方谈合作。” 一旁有幕僚想到这里面的漏洞,问道: “但若是别人提起呢,比如逸王?还有恒王虎视眈眈。” 林老开口:“若是其他人提起,我们看北燕的态度,便知道他有没有合作意向。 这件事在大殿上被提起,北燕一定喊冤,但是喊完之后,这件事怎么解决才是重点。 如果北燕在大殿上,一口咬死这件事不是他们做的,而且要陛下查个水落石出,那我们不用去了。 另外一种结果,就是北燕喊冤之后,把这件事揽了下来,要给大周一个交代,那就是对我们放出的信号。 北燕必须要插手,这件事我们才有操作空间,因为谁做主,谁出结果。谁做主,谁才能动手脚。 这个时间,就是我们和北燕的机会。 到那时,再和北燕谈,就是明码标价了。 两种状况,两种应对,各有优劣,只看晚上的宫宴会如何发展。 而今晚的宫宴,就是我们试探的机会,也是对于我们来说风险最小的做法。” 君策表情严肃,想了好一会才开口:“不错,林老说的有道理,就怎么办。” 话音刚落,林老又补了一句: “王爷,只不过这么一来,到底会和北燕心生隔阂,怕是谈判时,并不会太顺利。” 一旁有幕僚接话:“他北燕向来狼子野心,对大周本来就没安好心。这一回来,更是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王爷和他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何谈隔阂,大家以利益捆绑在一处,其他的,自然是要先顾着自己的生死安危。” 君策表示赞同,“不错,他没有来找本王,本王自然也不先找他,等宫宴过后,我们心里有了底,再去跟他谈合作,也无可厚非。他北燕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林老垂眸:“王爷说的是。” 第369章 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城 国公府。 绾宁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关于这件事,前几日她和君逸商量过。 北燕和君策的合作是拦不住的,北燕这一次来本就有所图,而事关君逸的腿疾,君策肯定会和其搭上线。 他们两个各有所求,各取所需,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各方博弈中,绾宁除了主动出击,还有预防着被动的情况。 北燕和君策合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阻碍没有用,说不得还会暴露自己。 既然如此,那便干脆推波助澜,让他们走到一起去。 只不过,怎么走,却不由他们说了算。 在这一点上,君逸和绾宁的想法是一致的。 北燕的消息是他们截下的。 为的就是不能让北燕和君策,毫无芥蒂愉快的合作。而要让他们相互合作却又相互戒备,这样她才可以从中混水摸鱼。 其次,必须要双方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是在第一点达成的基础上,才可以完成的。 只要他们相互防备,就会用其他的东西来填补这份信任,加固合作。 君策对北燕有些了解,但只是了解到他的表面,没有了解到北燕的精神内核。 北燕善战,也确实崇尚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他们善斗,碰见猎物主动出击,这是从小到大养成教化的结果,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同时,北燕人也最讲信用,一旦和你达成契约,几乎不会背叛。 这是他们民族几百年来演化而成的结果。因为在北燕,部落与部落之间,距离相隔非常远,他们保持紧密的联系,必须依托在确定的契约联盟之上。 这是北燕人看重的东西,是他们民族的精神文化。 所以,前世北燕太子在知道君策单方面毁了约定,会那般暴怒,奋起反抗,最后以举国之力,来攻打大周,这就是最根本的缘由。 如果君策在最开始的时候,对北燕开诚布公,和北燕达成合作,那北燕一定会视君策为盟友,轻易不会倒戈相向。 就像前世发生的那样。 但是若在试探过之后,再决定合不合作,那是利益导向,没有了诚信的精神内核支撑,双方的联结便不会太稳固。 而这,就是绾宁要的结果。 至于君策,也或许并不是不知道北燕人的性格,但是他不敢赌,因为他自己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也不敢轻信别人,这就是人的局限性。 绾宁知道君策是什么样的人,在知彼知己的前提下,又了解了人性,便也知道,应该要如何说,才能戳中君策心中的痛点,从而让他按照她所设想的那样做决定。 如今看来,事情非常顺利。 绾宁坐在太师椅上,把手中的消息放下,而后丢进一旁的炉子里,看着火苗把信纸卷成灰烬。 她一手搭在椅背的扶手上,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发出极有规律的“哒,哒,哒”的声响。 对付君策,比对付吴氏,麻烦得多。她要考虑的事情,和要废的精力也直接翻倍。 吴氏再如何,只是内宅妇人,苏雨澜和苏铮都不成事,拖后腿,她各个击破最后再给吴氏致命一击,几乎毫不费力。 甚至能在对付吴氏的过程中,让自己脱离囹圄,还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对国公府的处理也几进完美。 重生而来,在她防备着吴氏,并且带着一世先知的情况下,要吴氏付出代价,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君策不是吴氏,他有权有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身后牵扯的,是大周朝廷。 虽然绾宁目前还没有感觉到行动的困难,但到底比之前多了几分小心。 眼下,北燕使臣这件事。 从一开始的准备,到现在为止,她用计打击了北燕的气焰,破坏了北燕和君策之间的信誉度。关于北燕此次前来,已经算是胜利了一半。 接下来的事,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便走一步看一步了。 绾宁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缓缓喝了一口,看向一旁的杜若: “西凉使臣何时来?” 杜若回答:“说是明日,十一月初六。” 绾宁略微一想,就知道对方应该是在等西凉二皇子。 杜若开口:“小姐,我们真的要去见他吗?” 前两日绾宁便收到了二皇子的来信,说一定要见她。 绾宁心中好笑,她还没有提出见他的要求,他倒先提上了。 这样很好,说明他比自己要急。 只要对方急,主动权便在自己手里。 “见,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城。” 这位西凉二皇子,绾宁要亲自去见一见。 杜若:“可是去见的话,会不会有暴露的危险?咱们在京城中步步为营,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如履薄冰,一直藏着,却要在一个未经谋面的二皇子身上暴露,可就得不偿失了。” 绾宁摇摇头:“放心,不会。” 半夏知晓自家小姐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见她成竹在胸,嗯了一声,退了下去。 皇宫。 刚刚入夜,宫中四处廊下便掌上了灯。 因为只宴请外使,宴会便设在了保和殿。 随着大臣们一一进殿,北燕使臣也来了。 打头的是北燕太子,后头跟着潘仃,其他四个护卫停在门外候着。 他们穿着北燕特有的服饰,一进来就显出了特立独行,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耶律荆一来,便看到了首位下首的君逸,脸上露出敌意。 很明显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众位大臣只觉得他表情怪怪的,君逸更是一眼看出来,里头人工痕迹明显。 耶律荆走向君逸,一副找茬的态度。 众人看着这一幕,直觉有事要发生:从前在战场上,北燕太子和逸王就不对付,这一回来大周,逸王是半点面子都不给,令他难堪,他心里不憋屈才怪。 潘仃跟在后头一起走过来,他的目光只在君逸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便落在了君逸旁边的君策和君恒身上。 他们等了一下午,都没见来人。 几人同时行礼。 大周这边行了拱手礼,北燕这边行的扶肩礼。 对比于君逸的冷淡,君恒和君策看起来便热情得多: “北燕太子欢迎欢迎。” “北燕太子久仰久仰。” 虽然知道是客套话,但是耶律荆显然是对这些文绉绉的礼仪不适应,身体都有些僵硬。心中大骂了一声:去他娘的入乡随俗。表面上好歹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潘仃上前,解释了一句: “潘某见过三位王爷,我们北燕人粗犷,不太注重礼节。所以有些无错,还望三位王爷见谅。” “哪里哪里。” “客气客气。” 君策和君恒都保持了良好的礼仪回应,只有君逸默默坐着,没有出声。 耶律荆看了君逸一眼,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满,这一回很真实。 君恒挺直了背,微微一笑,庶出就是庶出,在边境打了这么多年战,把气度都打没了,一介武夫。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利用起来才顺手。 君策却是看向君逸,目光深深。 君逸这样冷淡的反应,他并不奇怪,毕竟毁了一双腿,毁了前程,见着仇人,自然分外眼红。 他脑中想的是,绾宁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嫁给这样一个人? 他看向君逸的眼神,闪过蔑视。 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他从前既然能废了他的双腿,之后也能要了他的命。 到时候,他就不信苏绾宁能逃过他的手心。 眼下多事之秋,等使臣之事过去,再做安排。 正想着,耶律荆开口了,“本太子早便听说京城繁华,一直想见识见识,几位皇子府上更是五步一景,不知道能不能去参观参观?” 君策即刻接话:“太子远来是客,策王府自然欢迎。” 潘仃打量着他。 君恒也接话:“本王府上的厨子不错,改日太子可以来尝尝。” 他不知道君策这么热情想做什么,但是本着自己不能落后于人的想法,也凑了上去。 君策回头,看向君逸,“三皇弟呢?” 随着君策询问,底下大臣们都看过来。 策王这是要搞事,明明知道君逸和北燕不对付,还这么问,这不是戳人心窝子吗。 只见君逸面无表情:“本王府上简陋,就不邀请太子前往了。” 底下鸦雀无声,不由得对君逸投去一抹同情的神色。 这逸王,无权无势还这么刚,他们看着确实解气,但是心中为他捏一把汗。 人群中,却有一道不一样的视线,是太师府二老爷周承海。 君恒见状,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二皇兄也真是的,三皇兄见着北燕使臣,有些情绪也是正常,二皇兄还要落井下石不成。” 君恒对于两方要打起来这件事简直喜闻乐见,脸上笑开了花。 鹬蚌相争,谁不想做那个渔翁。 虽然这老三如今无权无势,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时候他不介意帮君逸说几句话。 只是,他口中说的话是为君逸抱不平,但眼中的幸灾乐祸,却是无比明显。 君策看君恒搅和,面色不好。 “四皇弟这话可是误会了,本王并无此意。” 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和君恒纠缠,刚刚问出那句话,纯粹只是想到了苏绾宁。他转而看向耶律荆: “本王府上仿造江南楼阁而建,诚挚邀请太子和潘先生前来做客。” 这是潘仃到了大周后,头一回被正式提到。 他看向君策。 耶律荆:“既然如此,那便打扰策王殿下了。” 北燕人不这么文绉绉的说话,耶律荆说得磕磕绊绊。 君策和潘仃相视一眼,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 几人说话的时候,整个大殿的大臣们,目光都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看。 看几人的表情就觉得没什么好事,一颗心都提着,生怕这个场合出了什么事他们成了炮灰。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内侍一声高喊: “皇上驾到。” 前头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各自怀揣着心思,往两旁散开,退到座位旁。 众位大臣这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齐齐朝着殿前跪下,齐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由东门而入,看起来心情不错,扫了底下一眼,大手一挥:“平身。” 众位大臣缓缓起身,一旁的耶律荆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他们北燕的礼,可没有如此壮观。 君逸坐着轮椅,皇帝免了他的跪礼,他行的是躬身礼,起身的时候撇向耶律荆,一眼就看到了他眼中熊熊燃烧的野心。 在皇帝看过去的时候,飞快的掩去,君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皇帝不痛不痒,说了几句场面话,既然前面有个扮了黑脸,他扮白脸是最合适的。 耶律荆对皇帝的话一一应着,心中暗道:这一回来大周,是太对了。 接下来,是呈礼环节。 潘仃让人把为太后送的贺礼送上来。 前面一些中规中矩,虽不至于随处可见,但也并没有多贵重。 潘仃看大家兴致缺缺,不慌不忙的送上了最后一件,是一块成人手掌大的雪山白玉。 听完介绍,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来看。 雪玉这个东西,有市无价,就是大周皇宫,如今也只收藏了一小块。 但现在北燕一出手,就是巴掌大的一整块,这个确实是用了心的。 皇帝哈哈大笑,满意的点了点头:“太子有心了。” 耶律荆:“我从北燕远道而来,就是为了给太后送礼,一表北燕的友好之意。有些礼仪不懂的没做好,还望皇上见谅。” 说着他看了君逸一眼。这是堂而皇之的告黑状了。 皇帝:“太子,这是何意?”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有出头说话。皇帝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们不能拆台。 虽然不能拆台,但这件事情也不能就这么晾着,所以说话没错,说什么却要仔细掂量。 众人本着没事绝不上赶着的明哲保身的原则,一个个低下了头。 君恒踌躇着,这时候出来刷存在感是最好的,不过怎么说却是技术活。 他刚刚才为君逸说了话,这会又针对他,怎么看都不太好。 就在他心中正琢磨着的时候,君策站出来了。 第370章 皇帝有备而来 众人都看向君策,君策一副公正不阿的表情,对皇帝行了礼: “回禀父皇,是今日北燕使臣进宫前,在宫门口和三皇弟发生了一些误会。” 皇帝挑眉,看不出脸上什么表情,哦了一声,看向君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君策当即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偏向谁,只叙述了一遍。 现场众人,表情各异。 潘仃向君策看过去,又看了一眼君逸,只见君逸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并不甚在意的模样,他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如果说,在宫门口的君逸,是外向的咄咄逼人,在发泄心中情绪,那现在的君逸就太镇定了。 在同一件事情上,显露出来两种极端的态度,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不过随即他便收回了眼神。 君逸现在不过废人一个,无权无势,他们无需担心。 这样一看,刚刚觉得不对劲的,现在倒是说得过去了,这样的君逸,在皇帝面前,确实是要忍气吞声,才能得一席之地苟延残喘的。 潘仃没了疑虑,也不在君逸身上多费精力,眼神落在君策身上。 首位上的皇帝看向底下的君逸,问道:“可有此事?” 君逸回答:“回禀父皇,确有此事。” 就在耶律荆想要上前说点什么的时候,忽听得头顶上传来严肃的问话声: “北燕太子,朕的皇子遭了你们的毒手,对此,你们可有话说?” 皇帝没有深问今日的礼仪之事,而是转而问到君逸的腿疾。 君逸对北燕态度不好,和腿疾有直接关系,皇帝这么问,也没有错。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凝重语气,把底下的人都吓了一跳。 有些大臣镇不住就要跪下,转念一想皇帝问的是北燕太子,又生生的站住了。 耶律荆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怎么药。 君策却是往上头偷偷的瞟了一眼,万万没想到,提起这件事情的居然是皇帝。 想到之前在府中和幕僚们商量的事情,他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如今这件事情被提起,希望他刚才做的不是无用功。 君恒低着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潘仃却是吐槽了一声,这皇帝看着慈善,这也是只狐狸。 得了便宜还卖乖。 在宫门口发生那么大的事,他就不信皇帝不知道。 今日在觐见的时候,他就看到了皇帝脸上别样的笑意,这会在这装,不过就是想借机打压北燕,然后趁火打劫。 虽然来之前,他们就预想到了各种情况,但是事情发展到这里,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人群中,君逸微微低着头,在早上北燕使臣入宫觐见过之后,他照例多停留了一会儿,事无巨细汇报了宫门口发生的事情。 他知道,这些事情皇帝肯定早就一清二楚了,他说的不是事,是态度。 很显然皇帝对他的做法非常满意。 君逸在向皇帝汇报的时候,很自然的加入了一两句自己当初在战场上和北燕对上的情形。 皇帝也很自然的,细细询问了一番。 有了前面绾宁定下的防备北燕的基调,皇帝是想着法的要敲打敲打北燕。 北燕和大周向来不和,对于大周来说,北烟是个头疼的问题,战场上天高路远,皇帝管不着,现在人在跟前自然不能放过机会。 君逸只要稍微的一点,便提醒了皇帝接下来要怎么办。 人家远道而来,战争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因为北燕是来贺寿并不是来谈和,便是要借着其他的事情,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现在的局面,从北燕一进京城,大周是完全占上风的,既然其他的不能说,那君逸的腿疾就是最好的法子。 作为皇帝,也不想再为边境之事焦头烂额,殚精竭虑。想要边境的安宁,并不这么容易,但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却势在必行。 若北燕想要和好,那皆大欢喜。但若北燕一意孤行,大周也完全不怕。而且要让他们知道:大周睚眦必较,绝对不会让北燕为所欲为。 这就是皇帝这一出最根本的心理动机。 耶律荆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还好出门的时候,潘仃嘱咐过,这会还能应对。 他往前踏了两步:“皇上的意思是说,逸王殿下的腿疾和北燕有关?” 皇帝一脸严肃:“难道不是?” 皇帝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耶律荆高呼一声,“皇上,冤枉,我北燕冤枉。” 这话一出,大殿上的大臣齐齐看过来。 北燕喊冤,在情理之中。不过这件事既然皇帝过问了,就看他们接下来怎么处理。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皇帝自然也料到了他们的回答,开口道: “既然如此,趁着各位都在,便把这件事好好说道说道。若是冤枉了北燕,朕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若是没有,北燕太子也得给朕一个交代。” 说完,不等北燕回话,皇帝挥了挥手,一旁的公公吩咐下去,立马便有宫人手上端了托盘进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逸王中毒事件的证据。 只见上面有北燕标志的兵器,还有北燕身份的证明,以及北燕人的口供…… 看这些人的动作,就知道皇帝这是有备而来。 一旁的君策,一颗心一下提了起来。 当初事情做完之后,他一个活口都没有留,这些东西有一半都是伪造的。这般半真半假,才更让人有口说不清。 他略微一想,就知道皇帝想做什么,心中却是更为担忧。 皇帝要的不是真相。 早知道,就应该在宫宴之前去找北燕太子,跟对方通一通口气。 不过转念一想,若他提前去找了北燕太子,对方没有合作意向,或者筹码谈不拢,那他现在更是被动。 想到这里,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脑中想着林老说的话,且看北燕这件事情如何处理,是推给皇帝,还是自己揽下来。 他本身当然是希望北燕揽下来,然后在后面的谈判中,他也有立场好说话。 若是皇帝亲自查这件事,哪怕没有证据,他怕是都不好交代。 一件事被皇帝盯上,总是不好善后的。若是失了圣心,哪怕没有证据,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情。 君策心里有些乱乱的感觉,感觉这件事脱离了掌控。 他看向耶律荆,努力掩藏着内心的慌乱,上前一步开口道: “太子可要看清了,这些都是三皇弟当初出事的时候,动手的人遗留下来的证据,这可抵赖不了。” 耶律荆听着这话,表情变幻,看了一眼身后的潘仃,潘仃对他微微示意,这才向着皇帝开口: “皇上,北燕冤枉,此事定有蹊跷,还请皇上明察。 不过此事牵扯到北燕,北燕也不能坐视不管。还请皇上将这件事交给北燕,北燕定会查出个水落石出,以证清白。” 耶律荆话落,君策脸上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他看向一旁的潘仃,二人对视一眼,目光兴味。 首位上,皇帝微微挑眉,气氛安静了几息,皇帝手一挥,开口道: “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给太子,希望太子别让朕失望才是。” 耶律荆:“当然,这是北燕的诚意。” 一旁的君逸抬头,对着首位上的皇帝拱手行礼,面露感激之色: “儿臣,多谢父皇。” 皇帝愣了一下,看向君逸,脸上表情有一丝错愕,他从来就没想过为的是君逸,而是在这场博弈中,大周能得到什么。 这会,君逸眼巴巴的出来感谢他,他莫名浮起一丝心虚,对这个儿子多了一丝愧疚。 “你是朕的儿子,也是大周的子民。朕为你讨回公道无可厚非。” 君逸:“多谢父皇。” 北燕会揽下这件事,在情理之中。因为北燕这一次来,是有目的的。他只有揽下来,才能和对方搭上线。要不然的话,哪怕澄清了,对北燕也没有含义。 事情到这里,这件事算提上日程,也算是告一段落。 鸿胪寺卿于石站出来,说了几句场面话,气氛一下缓和起来。 御膳房也开始一道一道的上吃食。 美酒佳肴,杯光交错,前有敬酒赐食,后有歌女舞伎表演,一派和谐的景象,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皇帝坐了一会儿,便要离开。 离开之前,扫了一眼底下,目光落在君逸身上,想到刚才君逸的神情,顿了顿,然后道:“老三跟朕一起走走。” 君逸:“是,父皇。” 对于此事,众人心中了然。 君策想着正好皇帝不在,他可以和潘仃说上几句话,也没心思去细想,君恒盯着君策,更是半点都不在意。 只底下各位大臣们看着这一幕,心中琢磨:逸王最近很得陛下喜欢。 皇帝起身,底下跪了一片,一阵齐声呼喊:“恭送陛下。” 耶律荆看着这一幕,眼精发光。 这种众人近乎于盲目的崇拜和信仰,以及臣服的感觉,让他沉迷,这是他在北燕从来不曾体会到的。 君逸跟着皇帝出了保和殿,背后的喧闹一下走远。 皇帝没有说话,君逸也没有说话。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嘴唇嗫嚅,有些踌躇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皇帝终于说话:“你可有什么想和朕说的?” 君逸回答:“回父皇,没有。” 皇帝表情微凝,企图从君逸脸上看到什么,君逸面色从容,任由他打量。 皇帝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对于北燕此事,你可有什么看法?” 君逸想了想回答:“回禀父皇,没有。父皇提出此事,已经是为儿臣做主。儿臣心中感激不尽,至于结果……” 他顿了顿,低下头: “事情已成定局,儿臣没有别的期望,一切听父皇的。” 皇帝见君逸如此懂事,内心一阵唏嘘。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带着追忆。 “你想明日去定城迎东晋使臣?” “是。” 君逸低头,没有任何解释。 他最后在大殿上说的那些感谢的话,就是为了皇帝能答应他这件事。 绾宁要去见西凉二皇子,他来打掩护。 皇帝:“这种小事,你安排就好。” 君逸:“多谢父皇。” 皇帝:“北燕这一回送来的几件皮子不错,朕让人给你皇祖母留了一件,其他的你去挑上一件,送去国公府吧。” 君逸和绾宁的那些情诗,他也看过了。 腿疾的事,君逸确实受了罪,他不介意在这些小事上,给君逸一点小恩小惠。 顺带君逸说想带绾宁一起去定城的事,提都没提,算是默认了。 君逸面露感激,垂首行拱手礼: “儿臣,多谢父皇。” 君逸退下离开,皇帝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中出现追思: “你说,朕这些年,是不是对他太忽略了一些。” 一旁的钱公公赶忙回答道:“陛下这是爱子计之深远,逸王殿下自然明白的。” 皇帝点点头:“是个孝顺孩子。” 两刻钟后,君逸从宫中出来。带了从内务所拿出来的一件皮子。太后年纪大了,内务府留下了一件褐色虎皮的裘袄。 君逸给绾宁挑了一张雪白的狐狸皮,做成围脖最是保暖。 马车出了宫,径直往国公府而去。 虽然还没到深夜,但此时已经到了戌时中。 君逸想到上回来国公府和绾宁说的那些话,想着要护着她的名声,只让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口,把东西让人送了进去,然后走了。 望月轩。 绾宁收到君逸送过来的东西和话,微微有些吃惊。 若是放在以往,他肯定是要进来说上几句话的。但居然只在门口待了一会儿就走,难不成转了性子? 绾宁想着上一回出门,两人在云雀楼见面,君逸就有些怪怪的,后来因为有事也忘记了问。 半夏把东西呈上来,“小姐,好漂亮的狐狸毛。” 绾宁寻声看过去,只见半夏捧着狐狸毛过来,入眼是一条雪白的皮毛,摸了摸,细腻柔软,确实是好东西。 前世他也拿到了这条狐狸毛,是皇帝赐给了君策,君策送给了她。 有些事情,若她不干预,便和从前一样。 半夏看向衣柜,开口道: “小姐,你看这白色多好看,配那一件宝兰绣鸢尾的大披风一定很好看。马上要入冬,正好用上。逸王殿下送得太及时了,简直是雪中送炭。” 绾宁看半夏一脸兴奋,笑了笑:“嗯,去收起来吧。” “诶。” 半夏满声应下。 绾宁又看了一遍君逸写的信,看得出来是刚刚在马车上写的,有些潦草,墨也没干透。 唤来杜若:“明日的出行都准备好了吗?” 杜若点点头:“是,一应都准备好了。 从这里到定城,大概马车一个时辰,西凉二皇子会在那里等着小姐。” 绾宁点点头:“好,早些休息吧,明日早起。” “是。” 杜若躬身退下。 第371章 绾宁出城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整个京城上空雾蒙蒙的,露水深重。 几辆马车从各府出发,在城门口会合。 卯时刚过,城卫兵打开了城门,外头等待的老百姓排着队,等着入城。 出城的,在出口这边也排着队。 在东边的官道出口,最前头的马车递过了一块令牌。 城卫兵立马叫来了城卫司营长,营长一看,是鸿胪寺迎接使臣的队伍,立马放了行。 一行马车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了城,很快消失在雾色里。 出了城,绾宁打开车帘子,入眼是京城郊外的萧索草木,初冬的清晨,寒风凛冽,却也清新。 这是两世以来,绾宁头一回离京,空气都染上了别样的气息,是自由的味道。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窗外,今日有大雾,不远处便朦胧一片,却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马车宽大,杜若和半夏坐于一左一右,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毯子,绾宁也裹了一件厚披风,怀里抱着一只暖炉。 暖炉上套了一个藕荷色的布袋,双手虚虚的握着,衬得手指白皙细腻。 赶车的是个老手,马车在大雾四起的官道上,行得又快又稳,不一会儿从城墙上就看不到了。 他们出城并没有避着人,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各府的耳朵里。 恒王府也听说了消息。 此时,君恒正和几位幕僚在商量,今日北燕使臣要去策王府参观,他们该如何应对的事情。 恒王听到这个消息,表情诧异:“什么?老三出城了?” 侍卫:“是,说是去迎接东晋使臣。” 恒王闻言,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北燕使臣进城,君逸等在宫门口,让鸿胪寺卿于石在城门口相迎,他连城门都没去。 到东晋使臣来了,君逸却去了定城相迎。定城是挨着京城的小城,快马小半个时辰就能到,马车约莫一个时辰。 虽然谈不上不远万里,但是君逸出城了,这态度,很明显就是为了膈应北燕人。 北燕和西凉都和大周有战争,唯独东晋还算友好,君逸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只不过看起来到底心思狭隘。 只因为这么一个事,还特地跑那么远一趟,小题大做。 不过北燕怕是被气得不轻。 无论如何,他们远道而来,接待大臣却如此厚此薄彼,更何况他可是听说了,那北燕太子耶律荆,最是好面子。 君恒一副看热闹的态度,开口问道:“北燕使臣那边,可知道了?” 报告消息的侍卫点点头:“是,今儿一早,鸿胪寺的人便去北燕使臣处送了些东西,把这件事拐着弯的说了出来。听闻北燕太子摔了一个上好的陶景瓷……” 君恒一笑,“果然如此。” 幕僚上前问道,“王爷,北燕那边咱们要不要走动走动,看策王似乎对北燕很是热情。 昨日在宫宴上,他便站出来说话,陛下走后,更是和北燕太子相谈甚欢,虽说来者是客,但是也太亲近了些。 今日还邀请了北燕太子上门做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君恒摇摇头:“本王和北燕走动?那倒不必。 北燕狼子野心,父皇处处防着,这时候跟他们走动,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不去凑这个热闹。 至于老二嘛,他应该是从上次的军功里尝到了甜头,想要在这件事情里做文章。 至于他具体要做什么,就要看他怎么想的了。如果他真的做了像本王想的那样,那正好,送上门的把柄不要白不要。” 几位幕僚听着这话,相互看了一眼,心下一惊:“王爷是说,策王他……想和北燕勾结……” 说话的幕僚顿了顿才说出这两个字,君恒眉头一挑,似乎并不意外:“如此最好,正合本王的意。” 有幕僚仔细琢磨着,却是面色凝重:“王爷,如此的话,策王会不会对王爷不利?” 君恒想到什么,冷哼一声,“他想对本王不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怕没有北燕,他跟本王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一旁有一位年轻的幕僚一听,赶忙接话: “是,王爷,属下赞同。无论如何策王都一直会盯着咱们,根本避之不及。王爷,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君恒看向外头:“自然是紧盯着。” 他心中猜想君策和北燕的关系肯定不会简单,那种事他不会去做,若是君策做了,也一定会万分小心不让人抓到他的把柄。 他要做的,就是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盯紧君策。 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会有痕迹,他若掌握了证据,就能以此一举扳倒君策。 退一万步说,君策没有和北燕有瓜葛,他盯死君策,也算知己知彼,不会像上次恒王妃事件,被动到事情无法挽回了才后知后觉。 想到恒王妃事件,君恒恨得牙痒痒。 “是。” “王爷,那逸王殿下那里……” 君恒起身,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他那边以后都不用盯着了,他翻不出什么花来。从前还顾念着他的军功,又得民间人心,如今就他这心性,呵呵。 这件事,父皇不说什么,只不过念在他有腿疾的份上。若是本王和老二这么做,父皇肯定早把我们叫过去臭骂一顿了。 老三,不足为惧。” 君恒胸有成竹的说完这些话。 报告消息的幕僚想了想,还是把查看到的剩下的消息又说了: “王爷,这一回逸王殿下出城,国公府的宁小姐也一起去了。” “苏绾宁。” 君恒眉头皱起。 想到这几日京城中传出的那些情诗,心情烦躁。 绾宁的身份他心知肚明,若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厚着脸皮向皇帝求娶。 若不是君逸的腿疾,他都要担心君逸获得国公府的支持,这一大助力是他的威胁。 现在威胁是没有,但是当初绾宁明明喜欢的是自己,现在却成为了别人的王妃。而且从苏雨澜抬入恒王府之后,他再也没有和绾宁好好说上过话,绾宁也没有找过他,想到这些,他心里就呕得慌。 都是被苏家那个鬼姨娘给破坏了,君恒心里恨恨的想。 感觉到可惜,但是也无可奈何。 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窃取的感觉。一时脑中琢磨着,等以后大局安定下来,他一定要想办法把绾宁收回来。 君恒一边想着,一边手指微微攥紧。 “宁小姐也不必看着,他们翻不起浪来。吩咐下去,让人紧盯着策王府,一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只要君策敢和北燕合作,他绝对让君策死无葬身之地,卖国求荣的罪名,宫中的淑贵妃也逃不掉。 想到这里,君恒目光聚焦在一处,恨不能促成君策和北燕合作,他好早日抓到证据。 城外,卯时刚过,一缕阳光从天边的云层里一点一点探出了头,不多时便冲破云层,洒向大地。 温度也缓缓升起,城外的草地树林也焕发出了一丝生机。 冬日暖阳,看着便让人眉目舒展。 在阳光的照射下,四周大雾渐渐散去,森林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一刻钟前,队伍下来休息之时,君逸上了绾宁的马车,此时,二人相对坐着商讨着今日的事情。 君逸:“北燕太子这会已经收到了消息,以他的性子,哪怕有潘仃劝着,肯定也是要气上好一会儿的。他反应越大,其他人便越会往我们预想的那方面去猜测。” 绾宁点头:“我担心的是,策王。 刚刚你也看见了,我身边居然有他的人跟着,还是好手,若不是出城,怕是还轻易发现不了。” 说到君策,君逸的眼神微微凝重,从刚刚发现对方,他毫不留情就把人给了结了。 绾宁:“你刚刚对他们动手,万一君策发现,怕是不得安生。” 君逸:“别的不好说,我几个暗卫还是有的,这个无碍。国公爷也留了人给你,他不太能从这里得到什么信息。” 绾宁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君逸说到君策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想到君策的手段,绾宁眼中还是露出担忧: “我们堂而皇之的出来,或许能瞒过其他人,但怕是不太容易能瞒过策王。” 君逸看着绾宁说到君策的表情,脸色有些不自然, “今日他要宴请北燕使臣,应该是没有空的,等他反应过来,我们都已经回到京城了。怀疑而已,也不碍事,而且盯着我们的人,我都解决了,不会有太大影响,放心。” 绾宁点点头,可能是前世的阴影,对君策,她总有些杯弓蛇影。 注意看她脸色有些不好,君逸面露担忧,“离定城还有一会儿,你睡一觉吧,今日起得早,怕是也没睡好。” 听着这话,绾宁正好抬起帕子掩唇打了个哈欠。 君逸见状,往旁边挪了挪,绾宁顺势往塌上靠,头枕在了车壁的软枕上,和君逸挨得极近。 君逸感觉到身边的人,整个人定住,浑身僵硬,似乎动弹不得,只眼珠子微微转了转。 马车里气氛微变,绾宁都能感觉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不安气息,她微微侧过头,看向君逸:“怎么?” 君逸一动不动,明明之前有过更亲密的举动,但是自从见过了绾宁的那些诗之后,他就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绾宁见他不说话,手肘往榻上抬起撑着头,看向他:“上回就想问问你最近怎么了? 最近几次约你出门,你好像都有事,上回在云雀楼见你就想问的,后来只顾着说话,也忘记了。” 绾宁说完,见君逸一动不动身体更僵硬了。她直接坐直,面露疑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没关系,无论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 君逸艰难的转过了头,对上她的目光,只一瞬又飞快挪开,心中小鹿乱撞一般扑腾扑腾跳个飞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奇奇怪怪的。 绾宁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游走到了耳尖,因为那里,突然泛起粉红一片。 他……脸红了…… 绾宁被这个发现砸得外焦里嫩,脑子里电光火石的想着自己最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让他想岔了? 是那些诗…… 绾宁恍然大悟,目光盯着君逸,眼睛眨巴眨巴,君逸脸更红了。 绾宁轻轻一笑,嘴角微微扬起。 她大概知道应该是那些情诗的缘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君逸会有这样的反应,不过,真的好可爱呀! 绾宁复而又躺下来,闭上眼睛,一副要歇息睡着的样子。 君逸愣住,他以为她会说点什么的时候,她竟然……闭上眼睛睡觉了。 他微微低头,看向身旁的人儿,听着耳边传来车轮压过路面的沙沙声音,过了不知道多久,绾宁没有再动,呼吸均匀,真的睡着了。 君逸怔怔的看着她,许久才平静下来,天知道他刚刚以为绾宁要说什么的时候,他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之前和绾宁相识,当他察觉到自己喜欢绾宁的时候,是不管不顾,凭着一腔热情,跌跌撞撞,也莽莽撞撞的前行。 为此还做错了一些事,忽略了一些礼数,他心中深感愧疚,虽然后面时时提醒自己注意,但时常还是会忍不住想去见见她。 但是当绾宁那些诗一出现,他傻眼了。 一封一封的情诗,缠绵悱恻,送到他案前,一字一句,情意绵绵,情丝纤纤,在他的心间绕啊绕绕啊绕,只把他绕得整个人都轻飘飘。 突然一下就怂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份感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绾宁。 他从十三岁开始,便生活在北境,十四岁开始上战场,奉行的就是主动出击,奋勇前行,宁死不退缩。 在对待绾宁的这件事情上,他也本能的遵循了这个原则,主动出击,准确明白,不拐弯抹角,一路横冲直撞,虽然真诚,也确实鲁莽。 他对绾宁表达自己的感情,纯真且坦率。 绾宁有回应,他会乐不思蜀。 绾宁这些诗,让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份感情太过沉甸甸,太过汹涌,他竟感觉自己有些无力招架。 心中当然是高兴的,是喜欢的。 只是他年少无知,不懂如何回馈这份深情,便生出了忐忑之心。 不知道怎么办,才能托起这份重量。 绾宁哪里知道,她随意的一个动作,居然在少年心里画下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372章 见西凉二皇子 绾宁睡在旁边,君逸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完全没有了从前的那份自如。 他看了绾宁一眼,抬手轻轻的帮她掖了掖衣角,手指小心翼翼的别碰到她,仿佛绾宁是什么洪水猛兽般,他挨着便觉得已经要烫着。 君逸往另外一边挪了挪,低头看绾宁,脸色微微有些变化,想了想,又往原来的地方坐回去。 坐回去之后,有些心虚,不敢看绾宁,好一会才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绾宁一眼,见她闭上眼睛,依旧呼吸绵长,才悄悄松了一口气,稍微放松下来。 她的一缕长发从肩头垂落下来,君逸顿了顿,弯腰伸出手去,轻轻挽起,像捧着什么珍宝一般。 墨发丝滑,在他松手前便落了下来。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君逸手指握上掌心,轻轻的摩挲着,嘴边喃喃了两句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随着太阳升起,马车距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 到达定城的时候是辰时。 打头的马车随身带着玉牌文书,一行人在城门口未做停留,一路畅通无阻。 进了定城,绾宁听着马车外传来街道上热闹的喧闹声,悠悠转醒。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君逸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一只手抓着椅背护着,以防她转身的时候会落下来。 绾宁不自觉嘴角露出笑容,被人体贴着的感觉真好。 君逸正巧看过来,眼神有些闪躲。虽然他维持着语气的平静,绾宁还是能听出来,有些微的不一样。 “醒了?” 绾宁嗯了一声,往一旁挪了挪坐起来,君逸倒了一杯茶给她,绾宁接过来喝完,放下茶杯,撩开帘子的一角,些微的往外看了看。 “我们已经到定城了吗?” 君逸:“是,刚刚入的城门。东晋使臣大约午后才到,我们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绾宁点点头,“足够了。” 君逸出来,是打着迎接东晋使臣的幌子,掩护绾宁来见西凉二皇子。 这会,西凉使臣应该在前面的贺县,按照行程,明日才会到定城,不过,二皇子这会,已经在定城等着了。 君逸来定城,找的理由合情合理,带着她一起出来,也说得过去。 君逸看绾宁不说话,以为她是在担忧安全,声音放缓,开口道: “放心,这里早安排好了,都是我们的人。君恒的人不屑盯着我,君策今日正忙着跟北燕谈合作,也不会注意到这边,再加上我们做的准备,不会出问题。” 绾宁点点头,目光柔和的看向他,应道:“嗯,你的安排,我向来是放心的。” 君逸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干巴巴的回了一句,“那就好。” 绾宁看他如此表情,心中越发觉得他可爱至极,嘴角扬起笑容。 外头传来影一的声音:“主子,到了。” 马车中,绾宁和君逸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一股默契感,在二人周身的氛围中漾开来。 君逸让几位鸿胪寺的官员先去了府衙, 他和绾宁面都没露,去了兰亭楼,那是他名下的酒楼客栈。 来迎接东晋使臣这件事,不过是做给京城的那些人看的,不必在定城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马车直接驶入了兰亭楼后院。 客栈已经清了场,没有外人。 半夏和杜若过来,扶着绾宁下了马车,绾宁刚刚睡了一觉,精神不错。 先去了三楼上房梳洗过,刚刚睡觉,发钗有些歪了。 不多时,绾宁从楼上下来,二楼雅间,君逸已经在那里等着她用早膳。 绾宁进了屋,一眼看过去,桌上摆满了吃食。 君逸看她的目光落在桌上,开口道:是兰亭楼的特色,一共十道,寓意十全十美。” 绾宁走近,坐下来,只见眼前摆着十个白色的瓷蝶,碟和碗都不大,成色很好的陶瓷,衬得盘子里的食物也更喜人。 碟子不大,里头装的东西也不多,但是摆盘精致,五颜六色,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君逸把筷子递给她:“尝尝。” 绾宁接过来,先试了试第一道:水晶饺子。 今日起得早,起来没有吃东西,虽然半夏准备了路上的吃食,但是行走着也没心思吃。刚刚下马车时就觉得饿了。 君逸:“这是水晶饺子,南方的特色。原先是有小贩在街边支了个摊子,因为风味独特,口感好,吃的人多,常常排起长队。我便让掌柜的把方子买了下来。 那商贩守信用,卖了方子离开,这水晶饺子,就成了兰亭楼一绝。 绾宁好奇,“既然是南方的吃食,肯定也有其他的人会,别家要是想做,只要请一个南方的师傅,不就成了。” 君逸笑了笑,示意了一下其他的九道吃食,绾宁看了一眼恍然大悟,这一道容易,另外九道看起来天南地北,把这些凑齐怕是困难,哪怕凑齐,想要越过兰亭楼更是难上加难。 绾宁心中佩服,处处见细节。君逸确实有商业天赋,前世,在金钱上的使用和支持,他高过另外两位一大截,不是没有原因的。 见绾宁吃得认真,细细品尝着,君逸问道:“可好吃?” 绾宁点头:“好吃,比京城醉仙楼做的好吃多了。” 君逸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再试试别的。” 绾宁看着桌上的吃食,眼睛发亮。 一道一道的试吃过,每吃一道都发出由衷的感叹。 “好吃,我都想以后每日来定城用早膳。” 君逸替她舀了一小碗天麻猪肚鸡汤,上面飘着两颗枸杞子,在奶白色的汤里显得赏心悦目,才到跟前,便传来一阵诱人的香味。 把碗轻轻放下,又递了勺子过来,君逸才开口: “倒也不必的,我让厨子去逸王府就好了。以后你想吃什么便能吃到什么,不用奔波。” 绾宁突然一下反应过来:他们婚期将近。满打满算,也就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 绾宁胡乱的应了一声,低头喝汤。 君逸见绾宁吃得香,不由得也多吃了些。 外头杜若来报:“小姐,二皇子已经到了。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人。” 雅间里,绾宁和君逸几乎同时放下筷子看过来,然后相互对视了一眼。 杜若退下去,君逸看向绾宁:“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去吗?” 绾宁摇摇头:“是,不必。” 她一个人去,很容易自圆其说,但是君逸也出面,性质就不一样了。 不过,这位二皇子单刀赴会,是她没想到的。 君逸见状也没有再坚持,嗯了一声应下:“你带着杜若在身边,影卫会在暗处候着,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你随时叫我便好。” 绾宁看见他脸上的担忧,笑着点点头示意他放心,“好。” 用完早膳,半夏过来服侍,端了茶水漱口,理了理仪容,绾宁这才出了门。 这兰亭楼是君逸的地盘,有人包场也是常有的事,并不打眼。 和西凉二皇子的会面,定在了二楼靠里面的雅间,最是安静,一面挨着采光天井,一面做了个隔间暗房,从外边完全看不出来,最适合绾宁现在说话。 西凉二皇子,李清云,今年十六,和绾宁同岁。 绾宁今日来,见李清云,有三个目的。 一是了解李清云。二是明确他的目的。 第三最重要:判断自己和他能不能成为利益共同体。 如果能,最好,皆大欢喜。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二人利益导向一致,前面两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李清云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都没有关系。 只是现在还不了解,所以要作为第三点的判断依据存在。 如果最后的结果是二人不能合作,绾宁便要防着这件事被曝光出来,若李清云后背捅她一刀倒打一耙,她要如何保全自己。 所以她不让君逸出面,堂而皇之的来了定城……,步步为营,看起来毫不费力,其实背后都演算过无数遍。 重生以来,做任何事,任何决定,绾宁都会做好最坏结果的打算。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悲惨的一世,她对人性一直都是本恶论,通俗一点来说,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防备着最坏的结果,且想好应对,便可以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这除了在事情不顺利时,能最大限度的把事情掌在可控范围之内,还能在事情顺利时,让事情的发展按照她的预期。 这就是绾宁沉得住气的最大原因。 “吱呀……” 门打开,半夏守在门口,杜若跟着绾宁一起进去。 雅间的布置十分素净,家具用的都是核桃木,一股古朴意味扑面而来。 外间用了拱门,造型别致,正对着门的桌上,放着一盆开得娇艳正好的海棠,为房间平添了几分颜色,一眼看去便让人心情舒畅。 房间分为里外两间,亦是用珠帘隔开,此时珠帘被两边揽起,里间一览无余。 绾宁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窗前的人,听到开门的声音,对方也看过来。 这是两世以来,绾宁头一回见到这位西凉二皇子李清云。 这位二皇子,为人软弱,不喜杀戮,一直反对西凉对大周兴兵,支持两国友好相处。 只是碍了西凉大皇子的眼,在又一次的政见不合当中,死于非命。 因为二皇子李清云并没有什么势力,只因为是中宫嫡出,所以能在朝堂上说上几句话。他的死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只是西凉王后因此一病不起,没多久便去了。 对于绾宁来说,李清云这样的性格,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这般软弱的性子,若人在自己身边,尚可以扶持掌控,但远在天边,本身又立不起来,那变数就太多了。 只是,这位二皇子好歹是嫡出,身份上有优势,而且除此之外,西凉再没有别的皇子。 西凉不像北燕,北燕成年皇子上十位。 但西凉,只有两位,其余还有三位公主,李清云是最小的,之后西凉皇室再无子嗣所出。 听闻是西凉宠妃为了保住大皇子的地位,给西凉王下了绝子嗣的药。不过这些都是传言密辛,也不知是真是假。 前世绾宁都是当消遣听的,但如今细细想来,未必不是真的。 西凉王从前有儿有女,说明身体健康。但在李清云之后,便再无所出。就说明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若传言属实,那眼前这位二皇子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李清云看起来比绾宁想象的要柔弱些。身量不比绾宁高多少,也不似一般这个年龄的男子壮硕。 长相秀气,嘴唇小而圆润,显得他的长相幼态更多。若不是他的行为举止,换身女装,这身量,这面容还有樱桃小口,坐着不动,怕是更像姑娘一些。 他身后没有护卫,单刀赴会,不知该说他单纯,还是勇气可嘉。 他穿一身湛蓝色的锦衣,有些老气,不衬他的年龄,仿佛是特意把自己穿得成熟些,头发竖起戴着玉冠,一副入乡随俗,大周贵公子哥的打扮。 绾宁别的见识没有,但这贵人,是见过了一茬又一茬,这通身的气派,确实是身份尊贵,才能养得出来。 就在绾宁打量他的时候,李清云也在打量绾宁。 见来人是女子,眼中闪过错愕。万万想不到,跟自己通信,说那些话,提出那些要求的,居然会是一个女子。 倒是容貌上乘,气度不凡,比他这十多年来见过的女子,都要耀眼出色,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却不知对方是什么身份,但是显然一定门楣不低。 这样的人,找他合作,究竟是何目的? 李清云眼中闪过探究。 绾宁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见过二皇子。” 绾宁微微躬身,点头示意,并没有行闺阁的女子礼,而行的是君子礼。 不等李清云开口问,绾宁开始自曝家门,合作第一步,态度要摆正,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主动一些,以示真诚: “我叫苏绾宁,是国公府的小姐。” 李清云闻言,目光微微一缩,语气有些不善: “国公府?你跟宋渊是什么关系?” 第373章 本王只有一个目的 绾宁听他的声音,并不是一般男子的粗犷,像是没有完成换声,听起来有些稚嫩的感觉。 “宋渊,是我的父亲。” 绾宁如实相告。 李清云脸色有细微的发白,目光警惕,又把绾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听闻大周国公爷宋渊,认了一位干女儿,原来就是你。” 绾宁又行了一礼:“苏绾宁,见过二皇子。” 李清云看着绾宁,表情变幻,过了好一会儿,回了一礼:“西凉,李清云。” 绾宁点头示意,对上他目光中的警惕,往前走了两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二皇子,请。” 二人隔着一张几人抱的圆桌,相对而坐。 杜若轻拍了两下手掌,立马有丫鬟送了茶水上来,杜若把茶端进屋,放在桌上。拿了两个杯子,倒上茶水,一人分了一杯。 绾宁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李清云看着面前的杯子,顿了顿,端起喝了一口,放下,看向绾宁。 “本王该叫你苏小姐,还是该叫你宋小姐。” 绾宁:“都可,随二皇子高兴。” 李清云略微拔高声音:“宋这个姓氏在我们西凉并不友好,今日本王过来是带着满心的诚意,便称呼苏小姐吧。” 这话表面上是在跟绾宁说姓氏,但实际上是在给绾宁传递出一个消息,西凉并不待见宋渊,而她却以宋渊女儿自居,实在让人不放心。 绾宁:“也好。” 李清云:“对于这件事,苏小姐有什么解释吗?” 绾宁能感觉到李清云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带着浓浓的探究以及防备。 西凉和大周常有战争,而宋渊作为镇守西北的大将,北燕人对他的印象自然不好。 虽说战争都是西凉挑起的,但老百姓们可不知这些细节,他们只知道西凉和大周又打了起来,而大周的将领是宋渊。 李清云对她有这样的情绪,绾宁心中非常理解。 绾宁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 “二皇子想要什么解释?是想要问我,我父亲在边境与西凉为敌,但是他的女儿却要和西凉的皇子谈合作?” 李清云:“是。” 绾宁:“二皇子爽快人,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二皇子误会了,正因为我的父亲是宋渊,所以我才更想要边境安宁。 若不然,二皇子以为,我和二皇子合作,是为了什么?或者,西境不安,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我父亲镇守西境,为的是大周,而不是他自己,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这件事,和宋渊这个人没有关系,而和西北大将军有关系。哪怕不是他,也会有别的人。 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大周和西凉可以保持和平。我希望我父亲可以回到京城,而不是守着西北那苦寒之地,时时防着西凉进攻。” 绾宁这番话有三层意思。 一是直截了当的说明自己的目的,二是开诚布公自己的私心,三是提醒李清云,战争是西凉挑起的,但是哪怕是大周兴事,这事也算不到宋渊的头上。 话说到这里,绾宁把自己的诚意放到了最大。 她是诚心要和李清云合作,若不然也不会大老远的兜兜转转跑这一趟。 她把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李清云的态度了。 李清云听着这话,脸色微微一变,这几年来,大周和西凉每每有战乱,确实都是西凉动手在先,这种事老百姓不知道,但是他作为皇室中人,一清二楚。 “是宋渊让你来的吗?” 绾宁否认:“不,我父亲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己来的。” 李清云听着这话,看着绾宁,突然一笑:“就你?” 绾宁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轻蔑而恼羞成怒,她的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微笑,抬眼看向李清云: “怎么,二皇子看不起女子?” 绾宁以为李清云听到这话会立马反驳,或者直接承认,但是都没有。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绾宁一时没有看明白这眼中的深意是什么。 李清云挪开目光,看向窗外,“苏小姐误会了,本王只是觉得,苏小姐无权无势,也不是受宋渊所托,如何跟本王合作?” 绾宁直直的看向他,目光不躲不避: “二皇子以为,若我无能,又怎能安然约得二皇子在此见面呢?” 李清云听到这话,神情一僵,嘴唇微微抿紧。 是啊,若眼前的人无能,怎么能在大皇子手下救下他,怎么能和他联系上,怎么能避开众人耳目来这里见他,又怎敢做出和他国皇子密谋的事情。 除了胆大包天,必定也底气十足。 在来这里之前,他想象过对方是谁,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目的,但是绾宁的出现,把他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推翻了。 要和他合作的,是女子,看装扮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又是西凉头号敌人宋渊的女儿。 每一个认识都足够让他震惊。 但是,他是来合作的,对方是谁,什么身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她能不能为他所用。 绾宁的话说到这里,他已经感觉到了足够的诚意,只是,母后总说,汉人狡诈,他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苏小姐的坦诚,让人感动,不枉费本王千里迢迢来此一遭。 只是,本王十分好奇。本王出发前,调查过大周朝廷,也设想过想和本王合作的人是谁,苏小姐完全在本王的意料之外。 也就是说,苏小姐是隐藏在所有人视线之外的。如今,苏小姐堂而皇之的和本王见面,就不怕本王在你们皇帝面前拆穿你? 到时候,你想藏可就藏不住了。” 他不知道绾宁用了什么方法什么手段,但是凭刚刚二人的交流和最近的联系来看,绾宁游离在外,却实力非凡,一定不会想在他这里暴露。 无论后面二人能不能合作,就凭借这一点,他没准都得换得许多好处。 绾宁笑了笑,不置可否,没有一丝他想象中的慌乱,语气不紧不慢,“二皇子可以试一试。” 屋子里陷入寂静。 绾宁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但是李清云却感觉到了一股压迫的意味。 对方胸有成竹,他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后手,却不敢再往下试探。 好奇怪,绾宁明明一介女子,但是刚刚那一下给他的压迫,比他父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时候的李清云还不懂,什么叫掌控一切的笃定。却对眼前的人生出了敬佩之心。 无论如何,对方确实让他刮目相看。 李清云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绾宁也没有催,她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轻轻啄了一口,是君逸府中惯常备着的南松云雾,她第一次在逸王府喝着的时候就觉得香气特别,之后出门,君逸都会给她带着。 一旁的杜若全身警惕,注意着周围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过了一会儿,李清云回过身,桌上的茶已经凉了,他举杯而起,一饮而尽,然后看着绾宁,开口道: “本王无论你是谁,无论你什么身份,本王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大周和西凉息战,两国安宁。” 绾宁微微一笑:“我和二皇子的想法,是一样的。”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李清云语气柔和了许多,没有了刚刚一见面的疏离和警惕,绾宁知道是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她正在和李清云建立信任的基础,很显然收效不错。 绾宁看着李清云,目光沉静,却没有说话。 李清云有些急了,想说什么又有些踌躇,看得出来,他很努力的在控制情绪,不让自己失态。 看起来,确实是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把绾宁当成了救命稻草。 绾宁心生疑惑:如此轻易便说服了吗?那这二皇子,前世确实死得不冤。 生在皇家,没有人和势护着,再没有城府等于短命。 她看向李清云,一字一句的开口: “这就要看二皇子愿意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做到什么地步了。” 李清云皱眉,“苏小姐此话何意?” 绾宁:“二皇子应该知道,西凉和大周边境不宁,是西凉不断进犯,大周才不得不派兵驻守,只要西凉有友好之意,大周必定不会与西凉为难。” 西凉在西北方向,中间隔着玉门关,两国交界是漫无人烟的戈壁和沙石之地,与大周腹地的距离万里之遥。 大周主动攻打西凉,路途遥远,一路上一旦遇到沙尘暴天气或者粮草跟不上,在路上都不知道要折多少人手,完全是费力不讨好的行为。 这笔买卖不划算,她看得清,皇帝也看得清。 所以只要西凉安分守己,大周几乎不会对西凉出手,因为对西凉出手工程浩大,劳民伤财,却收效甚微。 西凉远在西北,大周富庶,西凉并没有什么东西是大周非以举国之力,灭之而得。 西凉也有国宝,那便是汗血宝马,只不过这种东西,虽然西凉把控甚严,但是依然有很多途径可以得到,实在犯不着以牺牲边境安宁为代价。 李清云面色十分难看。 绾宁说出这些话之后,他眼中有明显的挣扎,但是却没有诧异,说明这一点他自己也看到了,也是这样想的。 只不过站在他的立场上来说,大皇子有权有势,他要扳倒大皇子,如蜉蝣撼树,胜算太小。 他更怕的,是真的扳倒大皇子之后,西凉又会如何? 绾宁说得有道理,只要西凉安分守己,大周不会与西凉为敌,但是周边番国呢? 西凉是整个西北地区最大的国家,周边还有小国虎视眈眈,不过碍于西凉铁骑不敢出动。 若西凉发生大动乱,周边番国起兵,到时候他又是否有能力能镇住? 这才是他真正担忧的事情。 他这一回来,真正的目的,是想看要跟他合作的人,究竟有多大的能力,是否有合作的可能,帮助西凉渡过难关。 他要的不仅仅是大周和西凉相安无事,还有大周可以在周边番国对付西凉的时候,可以伸以援手,保住西凉。 现在西凉大皇子,屡屡出兵侵犯大周,周边番国都老老实实。 但是,一旦大皇子倒台,他无法把控西凉的未来,若到时候出现了更为严重的事故,那他现在的做法,就是因小失大了。 绾宁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口道: “二皇子有话不妨直说,今日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打着十分的诚意。如今我们算是站在同一阵营,有着同一目标,算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无论未来合作与否,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从前二皇子从未听过我,但我却在大皇子手下救了你一命,就冲这一点,二皇子也该相信我才是,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其他的,担忧亦是无用,唯有解决,才是正解。” 绾宁循循善诱,语气平静却一针见血。 李清云看着绾宁干练老成的说出这一番话,心中震惊之余,满是佩服。 他们明明看起来差不多的年纪,但是跟绾宁比起来,自己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实在自惭形秽。 绾宁说得对,若不是她,自己现在哪里还有命在,而且这些事情哪怕他不说,绾宁应该也能猜到,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想到这里,李清云当即把自己心中的担忧以及诉求,原原本本都告诉了绾宁,毫无隐瞒。 绾宁听得很认真,从他的语气里,绾宁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李清云这个人,真的没有任何私心,一心为了西凉,为了西凉的老百姓。哪怕他想对付大皇子,除了身份的差距让他有些恐慌,还有手足的感情让他有些不舍,其他的考虑,全都是以西凉为出发点,没有半点是为自己。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上那个位置,又好像特别忐忑,有一天被推上那个位置之后,自己会做不好,会护不住西凉的老百姓。 这一点倒是跟绾宁之前的猜测一模一样。 救苦救难的菩萨,洁白无瑕的白莲花。 绾宁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对方居然如此单纯,她只要稍微用计,对方就能乖乖的按照她的设想动作, 忧的是对方如此单纯,而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也是不愿意百姓受苦。 她有些害怕有一天同样的局面摆在她面前,而她换到了李清云的位置,她是不是能做到绝不妇人之仁。 绾宁轻呼出一口气,心中生出一丝期望: 若天下归一,四方皆安,海晏河清,盛世太平,该多好! 【作者有话说】 —— —— 今日除夕,除旧迎新。 宝子们过年好! 祝福我们的祖国繁荣昌盛。 四方皆安,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祝福看书的你们:时时安乐,岁岁平安。 祝福小作者……嗯,菩萨保佑小作者2022年能谈上甜甜的恋爱,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好了,许愿完了! 爱你们,多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每次看到你们的暖心留言,小作者都超级感动。 笔芯?! 本书过年正常更新,宝子们,么么啾! 第374章 苏小姐想要什么 李清云说完,屋子里陷入寂静,一旁的杜若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搅了二人的谈话。 李清云有些忐忑的看着绾宁,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我的要求,是不是很过分?” 绾宁回答:“站在你的立场上,确实是应该这样想才是对的,但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我若是帮你,你有什么可以给我呢?” 不可否认,当李清云说出他的那些诉求的时候,绾宁心中对他有敬意,因为他字字句句都是以西凉为出发点,以老百姓为出发点。 能如此为老百姓做打算,抛开二人立场不同,绾宁心中对他充满敬意。 越是身在权力中央,就越明白,有权利却能抛开一己私利,有这份大爱的人,有多难得。 只是欣赏归欣赏,处事也得讲究原则。绾宁不是圣母,救人于危难也得看情况。 绾宁看向他,开口道:“二皇子的要求的确强人所难。” 李清云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很是失落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想到什么,他看着绾宁: “那既然如此,本王和苏小姐的合作便谈不成了。” 绾宁看着他毫无筹码,却孤注一掷的样子,心中微恙,说出口的话却直截了当: “二皇子好似还没搞清楚情况,你西凉进犯大周那么多次,可有一次成功?” 李清云闻言,脸色微微发白,绾宁语气步步紧逼: “二皇子,大周,并不怕西凉。” 绾宁的神情平静,李清云却感觉后背冒出了冷汗。 绾宁说的对,这么多次,西凉从未讨着好。西凉对于大周来说,只不过是要防范着的人。这件事说到底不是绾宁求他,而是他要求绾宁。 大周有宋渊,边境若有战争,只听着凶险,实际上西凉并未得好处。 但对于西凉来说,每每起战都人心惶惶。而且就算如此,大皇子都从来没有放弃过征战大周。 说不好哪一次大周不厌其烦,为了永绝后患,杀入西凉,他们怕是半点讨不到好。 到那时彻底撕破脸,大周别说帮忙,怕是在番国起兵时,还会来补上一刀,那才是西凉的灭顶之灾。 绾宁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 “在西凉和大周的边境问题上,我和二皇子的目标是一致的。无论如何这一点我们可以达成合作,我是说,若二皇子有意向的话。 当然,若二皇子有别的考量,我也可以理解,只不过后面再有什么变数,那二皇子应该是没有上次的好运气了。 今日,二皇子倒是提醒了我。哪怕不和二皇子合作,下回你们大皇子再出兵,我可以联合你们周围的番国,对他施压,大周不介意帮助那些番国分割西凉。” 西凉之所以会对大周造成威胁,是因为西凉是西北最大的国家,但若是西凉被瓜分,各方势力,独自为营,那这些番国对大周便形成不了任何威胁,他们一旦有异心,大周反手就能碾压。 分权而制,是帝王权术。绾宁不信皇帝没有想到过,只是大周还有北燕虎视眈眈,皇帝这把年纪,不敢冒险而已。 若是有一天,君逸平了北燕之乱,她敢肯定,皇帝一定会立马灭了西凉。 李清云双目瞪圆,震惊之余,对绾宁怒目而视,他两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前倾,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 “你卑鄙无耻。” 杜若见状,唰的一声拔出了手中的短剑,抵在李清云身前,护着绾宁,仿佛他再前进一步,便刀剑无眼。 绾宁静静的坐着,微微抬头,直视着李清云的目光: “二皇子,我从没说过我是好人。” 李清云看着如此淡定自如的她,脸上浮现出挫败感,眼中的光霎时熄灭下来,显出无尽的颓丧。 西凉的现状他能想到,想来大周也能想到。虽然这个打算做起来并不容易,但若是要做,那周边的那些番国,一定会对西凉群起而攻之。 李清云垂着头,脸色煞白一片: “难道西凉,真的气数已尽吗?” 他的面前伸过来一只手,手指纤长白皙,指端递过来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杜若收起短剑,绾宁把茶递过去的时候,微微往前倾身。 他们之间隔着一张桌子,但是绾宁还是很清晰的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质特殊,她的知觉比常人都灵敏些。特别是嗅觉,有时候别人不能闻到的气味,她总能闻到。 李清云身上的气息,并不像用的什么香膏香脂,而是像身体自带的体香。 从来只听说女子身上带体香,却从没听过男子身上还有什么香气。 倒是有些书生常年跟书本相伴,会沾染些墨香,有些人家里礼佛,身上会沾染檀香。 但是李清云身上的香,既不是脂粉香,也不是檀香、墨香…… 绾宁一时无从分辨。 “我个人还是很想和二皇子合作的,若不然也不用千方百计的在大皇子手下救下二皇子。 无论大周用何种方法来攻击西凉,二皇子要明白,大周都能做到。 一旦大周这么做了,西凉便不复存在。在这件事情上,西凉是被动的。” 李清云盯着面前的茶杯,茶水滚烫,有轻烟袅袅而起,茶汤清亮,映照着他的面容。 听着绾宁这话,他缓缓抬头,“苏小姐什么意思?” 绾宁放下茶杯,顿了顿,对上他的目光,缓缓开口: “无论哪种合作,都遵循互惠互利的原则。刚才我也说过,在大周和西凉边境问题上,我和二皇子是利益共同体,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过,在后续帮助西凉的问题上,二皇子付得起什么筹码呢? 让我大周的士兵,去拯救西凉的百姓,这种事说出去,史书记载可是要遗臭万年的。且不说我苏绾宁做不出这样的事,就是大周皇帝,也不敢如此。” 绾宁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李清云看着她,眉头微皱,脸上表情变幻,脱口而出:“那和亲?和亲我们便是联姻关系,大周帮西凉也说得过去。” 绾宁看着他,抬起帕子,掩唇而笑。 李清云不明所以:“苏小姐笑什么?” “我笑二皇子,天真无邪啊!” 绾宁抬头,见李清云依旧是不明白的样子,喝了一口茶,说道: “有一个乞丐,他想改善生活,但没有人帮他,他就想着娶一个富家小姐,让富家小姐倒贴他,而这富家小姐的父亲还是高官,没准可以拉他一把。你说这个故事好不好笑。” 李清云终于听明白了,怒目而视,“你说西凉是乞丐。” 绾宁脸上笑意不减:“只是为了让二皇子能听得明白,便把身份说夸张了些,如今二皇子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李清云想了想,默默垂下了头。往后退了半步,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是啊,他想着和亲,两国就是姻亲关系,但却没想过大周为何要和亲,大周又为何要出手,是他一厢情愿了。 绾宁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倒是没想到,在西凉那样的地方,居然能养出这么一朵纯洁的白莲花。 罢了,那她便多说几句。 “我今日来,是抱着十分的诚意。二皇子应该明白,一切的合作都基于“相互”两个字,得有来有往,若只期望一方付出,另外一方却不回报,天底下如何能有这样的好事呢。 小恩小惠也就罢了,但是,国与国之间却一定遵循这样的规则,二皇子可能明白?” 李清云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绾宁并不催他。 过了好一会儿,李清云缓缓抬头,看向绾宁:“本王想保住西凉,苏小姐想要什么?” 绾宁迎上他的目光:“西凉。” 第375章 盛世太平 屋子里落针可闻,谁都没有说话。 李清云只觉得自己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上绾宁的目光,他脸上的表情尴尬又破碎。 “苏小姐要……西凉?” 绾宁:“是,准确来说,是要西凉对大周俯首臣称,要西凉归顺大周。” 西凉属于不作死就不会死,若西凉好好的呆在西北,皇帝不会大老远兴兵作乱。 但是现在的西凉,对大周造成了威胁,情况又不同。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若不是有个北燕掣肘,皇帝早让宋渊打了西凉八百回了。 李清云:“苏小姐可能不知道,本王在西凉,也就是一个挂名皇子,无权无势无人,根本做不了西凉的主。” 绾宁神情淡淡,“我能在大皇子手下救下你,自然知道你的境况,这件事只要你愿意,我便能让你做得了这个主。” 李清云听着这话,心中大骇,看着绾宁的眼睛,瞳孔紧缩,心中千回百转。 不知道自己究竟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魔鬼,一个大家小姐,居然说出这种话。 别说她只是国公府的干女儿,就是嫡亲的女儿,他也不敢相信。 若是之前有人告诉他,有有一个女子说可以让她做主西凉,他只会觉得那是天大的笑话,但是现在,对上绾宁自信笃定的目光,他竟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她可以。 李清云:“若是本王不答应呢?” 绾宁:“那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大皇子依旧会进攻大周,现在我们皇上对西凉的忍耐已经到了临界点,说不好哪一日就会下旨进攻西凉,或者要我父亲杀了大皇子,到那时,二皇子觉得,西凉可还保得住。” 李清云败下阵来,语气无措又无奈:“你想让我做西凉的罪人。” 把自己的国家拱手相让给大周,对大周俯首称臣,他不用想都知道西凉的人会如何唾骂他。不,这种事他做不到。 绾宁的声音温温和和,像清凉的湖水夹杂着清风拂过耳边,抚平人的焦躁: “天下大势,从不因为某一个人,而有所改变,它是各方博弈的结果。所谓英雄或者狗贼,都是“势”的结果。你我都是天下大势这一局里的渺小棋子。 二皇子,识时务者为俊杰。 西凉大皇子屡屡挑衅大周,大周不会让他好好活着,不过时间或早或晚而已。既然如此,二皇子为什么不顺势而为,为自己为西凉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 几百年前,西凉也只是大周的一个郡,如今回归大周,也算是追本溯源。 你此举并非卖国求荣,而是以一己之力承担罪名,为西凉百姓觅得一个安稳的太平。 如今大皇子屡屡侵犯,把西凉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中,若二皇子当政,还百姓一个安稳,二皇子觉得,老百姓们会介意谁当皇帝? 为了自己的子民,二皇子可愿,担了这罪名。” 绾宁一番话不紧不慢,如涓涓细流,但是落在李清云的耳中,却像是狂风暴雨。他嘴唇紧抿,说不出一个字,却双目赤红,显示出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绾宁看向他,语气郑重:“若二皇子愿意担了这罪名,我苏绾宁以命相诺,定护得西凉一郡,百姓安宁。” 屋子里寂静,落针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茶杯上的轻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李清云额头的细汗已经染湿了额发。 “苏绾宁,你究竟是谁?” 绾宁:“我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助二皇子达成目标。” “本王如何确认你可以做到?” 绾宁:“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若有,也不用千里迢迢来见我了。二皇子既然已经看到了西凉的结局,也想为西凉的未来谋求出路,便相信我。” 李清云:“我凭什么相信你?” “二皇子,你只能相信我。” 绾宁语气严肃,把赤裸裸的真相掰开揉碎了给他看。 李清云没有看绾宁:“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对不对?” 这句话,他像是在问绾宁,又像是在问自己。 绾宁开口,“二皇子一片赤诚仁心,是西凉百姓的福气。 若二皇子实在受不了,今日我们说的一切,便作罢。你还是那个问心无愧的二皇子,也许某一日因为政见不合,死在大皇子手下,但是你对西凉无愧。 在你死后,你便眼睁睁的看着西凉百姓处于战争的水深火热之中,四面楚歌不得安宁。 而你,原本可以让一切不发生。” “苏绾宁,你是魔鬼。”李清云双目赤红。 绾宁不为所动:“这就受不了了?那二皇子再想想,有一天,这样的事情,真的会发生。” 李清云闻言立马低下了头,绾宁没有看他,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李清云: “选哪一个,二皇子自己好好想。 是选西凉,还是选西凉的百姓。 是选一个根本护不住的国家的名头,还是选你能努力护住的千千万万的老百姓。” 李清云哭了。 像是心中压抑了许久,那种无措无望无助,让绾宁也心软了几分。 但是她没有出声,因为她知道,苏绾宁可以心软,但作为这场局的掌控者,她不能。 她大概能明白李清云的痛苦和折磨。有些人生来就是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他们或许没有很大的能力,但是只要他的国他的家需要他,他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肝脑涂地。 这世上,有些人为了一己私利,可以丧尽天良。也有些人为了天下,为了百姓,可以忍辱负重,命都不要。 芸芸众生,众生各相。唯有天下大势,可解其祸源,来以大化小。 绾宁只是没想到,一个他国皇子,头一回见面,便如此泣不成声。 她心中有些压抑。 一般这样的人,性情都十分纯粹,若有可能,除了在西凉的原则问题上,她愿意以最大的善意去对待李清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是在这来来往往中,若可以的话,绾宁希望能有一些人情味,别人她管不着,她想自己能做好。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哭了一会儿,李清云便停了下来,擦干了脸颊的泪水,只是语气哽咽,问出了一句小孩子气一般的话: “为什么要打仗呢?” 绾宁叹息一声,“这不是你我能控制的。” “苏小姐。”李清云起身,又擦了擦脸颊上的泪。 绾宁回过头来,和李清云相对而站。 李清云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苏小姐,我李清云答应你。 我来做西凉的恶人,为西凉百姓,争一个盛世太平。” 【作者有话说】 —— —— 宝子们,新年好,新年好! 祝大家长高高,发大财。 今日大年初一,两章多写了一千多字,把这个情节写完了,大家看得可还好! 又是一号啦,求评论,求推荐票,感谢感谢吖! 推荐票呀推荐票,快到小作者碗里来。 许愿这个月有五千张推荐票,靠你们了,宝子们么么啾! 笔芯?! 第376章 我一定会护着李清云的西凉 一个时辰之后,李清云离开兰亭楼。 绾宁一下瘫倒在椅子上,杜若赶忙倒了一杯茶,凉了凉递过去,绾宁伸手接过来,一口喝尽。 门外,君逸推门而入,半夏退了出去。 “可是很累。”见绾宁如此,君逸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绾宁摇摇头,轻轻出声:“就是突然一下觉得压力很大。” 君逸在她身旁坐下来,“不必太过操心,要做什么告诉我,我去就是。” 绾宁侧过头,看向君逸。 脑中出现他前世的样子:不苟言笑,手段高明,运筹帷幄,狠辣无情…… 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有没有过“那种”想法。 “你可有话问我?” 君逸:“没有。” 绾宁笑了笑,身体也侧向他,“刚刚,我们的话你听见了?” 君逸:“嗯。” 绾宁:“我之前……,没有想那么多。我是说关于让西凉俯首臣称的事。 就是事情说到了这里,突然一下便豁然开朗,我便做了这个决定。” 君逸宠溺一笑:“嗯,胆子很大。” 之前,绾宁虽然和他说起过西凉的事,但是没有说过这个打算。不过绾宁不是冲动的人,从这些日子以来的桩桩件件,绾宁除了机警智慧,也沉稳,不会乱来。 所以,既然她这般说了,也做了决定,就肯定有她的考量,他只管支持就好了。 绾宁直视他:“你不觉得我异想天开吗?” 君逸:“不会,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怕吓着你,一直没有说。倒是没想到,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二人默契,相视一笑。 绾宁一颗飘着的心,像一下有了着落。有了君逸托底,她便能大刀阔斧的去做。 就不怕了。 绾宁:“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中原国土,天下归一?” 君逸想了想才回答:“可以做到,但是很难。 北燕向来对大周虎视眈眈,想要十城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不过,北燕成年皇子众多,虽然主要势力都在太子手上,但是,其他皇子母亲不同,拥护者也不同,便导致内政混乱。 北燕地域辽阔,不同首领各自为营,虽然心思各异,但是会忠于北燕王。 也就是说,若有外敌,北燕会一致对外,但若起内政,私底下他们亦是谁都不让谁。 想要让北燕归顺,绝非易事,但是也有口子。 那就是要把他们打怕,还要挑起他们的内政。 这需要苦心筹谋,费心费力,而且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还要注意着战乱的变数。 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肉眼可见的很难。 至于西凉,距离太远,而且西凉对于大周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目前来说,皇帝应该没想着要收复西凉,一是因为距离太远管理困难,二是因为西凉没有大周想要灭国而夺之的东西,三是顾忌着北燕……” 君逸把局势分析了一遍,关于西凉问题,除了绾宁刚刚说的,又补充了一些。 局势逐渐清晰明朗。 绾宁听得认真,对君逸说的表示认同,心里也逐渐有了底。 君逸之前说的有想法,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付出了人力物力,对各国现状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让她对西凉的问题,又多了一份自信。 不过,西凉的事,靠她一个人没用,必须要西凉嫡出的二皇子合作。 她刚才跟李清云说的话,有几句是为了让他做决定而夸张了些,但所有的话,都是实际的情况,要他坚定不移才好。 想到李清云今日说的那些话,绾宁放下心来。 “西凉这边,我来摆平。至于北燕,交给你。” 君逸看着这样的绾宁,听着她说出这般豪情万丈的话,眼睛亮得惊人。 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惊喜,给他震撼。 “都听你的。” 这一刻,君逸没有半点怀疑,他相信,绾宁能做到。 君逸:“北燕这边,分出几方势力相互牵制,便能保得边境安宁。除此之外还要削弱他们的兵力,以防出现什么能人整合北燕资源聚集兵力讨伐大周。” 他们之前的想法没有错,要想北燕退兵,便一次把北燕打趴下。但若想要换得长久的安宁,就必须让北燕分权,而这件事只有战争可以做到。 二者相辅相成,都做成功,那北燕之患便可一劳永逸。 二人对于这件事情目标达成一致,绾宁松了一口气。 同时心中欣慰,有一个人可以商量,你懂他的想法,他理解你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美妙的感受。 君逸的能力,绾宁从不怀疑。 前世她就知道他厉害,这一次,在这种突发事件的了解下,对他的实力有了更深的认识,他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 有一个这样的伙伴并肩作战,绾宁真的庆幸。 “可会觉得我这样的想法不自量力?” 君逸摇头,他想起刚刚绾宁对李清云说的话,天下大势并不因某一个人而改变。而是势走到了这里,他们便要想办法应对。 既然“势”不可抵挡,那他们便应势造势,以期盼达到一个最好的结果。 绾宁:“李清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他,我心里便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君逸心中了然,温声道: “因为你和李清云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百姓安康,天下太平。 京城六月大雨,你做了那么多的准备,随时应势,默默的救老百姓于危难之中。 百年难遇的大雨,却没有一人伤亡。虽然毁了城外良田万顷,但你让许怀义提出的那些种植物足以让城外百姓拾起生活的信心。 你让我收下商户的粮食,让商户安心,又要我把粮食以两倍的价格卖出去,打压那些商户的数十二十倍,稳定民心。 还有对瘟症的处理,大周建国几百年,这是唯一一次瘟症却没有死亡的案例。 我知道这件事背后你付出了多少心力。 天灾人祸不可控,你却尽了最大的努力把伤害降到最低,也做到了。 你和李清云是同一类人,不说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大话,但到底受不得百姓疾苦,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所以刚才你对李清云不厌其烦说了那么多的道理,那是你的恻隐之心,也是你的善良。” 绾宁看向君逸,他的话,暖到了她心底里,心中说不出的暖意:怎么会让她碰上那么好的人。 “殿下不觉得他很傻吗?远道而来如此轻易便相信了人。若是遇见有心人,西凉被利用,定让天下大乱。” 君逸:“他确实是傻,作为一个皇子,今日的行为和说话,都没有城府,没有心机。 像这样没有城府,没有心机,却又有满腔热忱的人,一旦被人利用,那么他身后的事很容易便会万劫不复。 但是傻人有傻福,他遇到了你。所以说,老天爷还是善待好人的。” 绾宁听着君逸说这些话,眼眶湿润。 她微微低头,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吐出来,看向君逸,郑重道: “我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但是我一定会尽力护着李清云的西凉。” “嗯。” 君逸点点头,想去握她的手,但下一瞬又缩了回来。看着她面露心疼,说道:“以后不必什么都自己担着,你还有我。” 绾宁目光定定的看着君逸,语气有些微哽咽,脸上却带着笑容,“好。” 君逸看她精神有些不济,温声道:“刚刚聊了这么久,可是饿了。东晋使臣约莫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吃了饭,一会还能再休息一下。” 绾宁从椅子上坐直,说了这么久的话,确实是饿了,“也好,吃一些。” 君逸点点头,让影一去安排饭食。 不一会儿,便上了满满一桌子。 绾宁无论心情好坏,都不大会影响进食,东西上来便和君逸开始吃。 兰亭楼的掌柜知道东家来了,自是比平时更为尽心尽力。厨房上的吃食,精致又美味,绾宁吃得比平时都多了些。 君逸看着,甚感欣慰,心中琢磨着这几日就叫掌柜的安排安排,让厨子进京。 饭间,二人又说了一会话,商讨了一下西凉和东晋的事宜。 绾宁越发觉得和君逸在一起舒适。 从小她听到的教育是食不言寝不语,哪怕在国公府,除了老夫人体贴的说上几句,她回应几句,也不敢如此这般,自在的聊起来。 绾宁觉得,若以后的每一日都如此过,会很好。 饭毕,君逸送绾宁上了楼,让她在准备好的厢房歇息。 绾宁脑中琢磨着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动作有些缓慢。 半夏和杜若见绾宁想着事,也没有多话,一个端茶一个倒水,一个梳头,一个换衣。 屋子里要准备好了火炉,她们进来便觉得暖融融的。 钗环卸下,外衫也褪了,绾宁躺上了床。 闭上眼睛之时,她回想着今日跟李清云的见面时的场景。想到她送那杯茶过去之时,鼻尖闻到的淡淡幽香。 脑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和设想,再往细一想,一下便消失不见。 只是心中诧异,倒是头一回,见着如此男子。前世她也不是没跟西凉人打过交道,却没有像李清云这般……秀气。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绾宁脑中想着事,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过去。 她在苏府长到了十六岁,过得不好,吃住都是次等的,身体本就比普通女子要稍微弱些。 后来又因为帮君逸解了蛊,蛊毒在她身体里消散,消耗了她的精气血,身体便更弱些。 按照卢大夫的意思,是养个一年半载也就差不多了,所以她从那之后,药膳都没有断过。到如今养了这大半年,也确实是有用,身体好了一些。 只是她一直劳心劳力,从吴氏死后,对上君策,更是殚精竭虑,每一步都不敢踏错,这药膳的补益,便抵消了消耗,身体便停滞不前,虽说没有再差,但是也没有再好。 最明显的就是,之前她每日睡上一觉便罢,但最近,总要睡上两回才能养回精神。 君逸没有去府衙,在绾宁隔壁的房间陪着她,一边查阅底下各处传上来的消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影一来报,“主子,东晋使臣快到了。” 君逸点点头,“不用去隔壁通知,若是使臣先到了,便让使臣在府衙休息一会儿,等王妃醒了,再回京。 君逸对府中人称呼绾宁都是王妃,以前习惯了不觉得,但是现在总感觉有点怪怪的,但是好像换了更怪,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浮起异样。 又忐忑又期待,还有一丝甜甜的,像溪水流淌过心间。 影一倒是听习惯了,没有想太多,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此时,城外二十里,东晋使臣的队伍正停下来原地休息。 东晋使臣队伍浩荡,一共有十辆马车,其中一辆从外面看起来便华丽无比,那是东晋十三公主楚幽的马车。 东晋做四处的生意,朝廷税收也富庶,这一回的使臣队伍,自然也不含糊。 此时,马车的一侧,有一少年,骑着马过来。 少年身量修长匀称,面容俊朗,抬头看过来,一脸的自信张扬,哪怕穿着侍卫服饰,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来,他是其中鹤立鸡群的存在。 此时,马车上下来一紫衣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身穿公主服饰,一身华贵,便是东晋十三公主楚幽。 楚幽对着马背上的少年点头示意,轻唤了一声:“九皇兄。” 这少年便是东晋皇帝最喜爱的皇子,排名第九:楚锦年。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翻身下马。 见着送消息的侍卫过来,楚幽退到一旁。 楚锦年看向来人,“还有多久到达定城?” 侍卫回答,“最多半个时辰。” 楚锦年点点头:“三皇子逸王亲自来定城迎接?” 侍卫回了一声:“是。” 楚锦年轻笑一声,他可不认为君逸是这般浅薄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做了,那必定是别有所图,又或者是想要掩盖真实的目的。 楚锦年抬眼看向定城的方向,眉宇之间满是桀骜不驯。 “可有异样?” 侍卫:“国公府的大小姐,和逸王殿下一起来的。” 楚锦年收回目光:“国公府……” 第377章 大周的水太深 侍卫退下,楚幽上前。 楚锦年:“如今马上便要到京城,你只心中牢记着两样:别惹事,也别怕事。无论发生什么,自有我担着,别丢东晋的脸。” 楚幽低着头:“是,九皇兄,幽儿记下了。” 楚锦年看了她一眼,去到前面几位使臣面前,几位使臣看到他,心照不宣都没有说话,但是态度恭敬,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半步。 “这一回,父皇派你们来,主要是为了让大周百姓知道我东晋,以后东晋商人来大周做生意,也能有便利,顺便让本王沿途涨涨见识。 各位大人可一定要好好表现,最好是让大周老百姓提起东晋便称道一声好才是。 可别辱没了东晋的名声……” 众位大臣听着连连称是。 一番敲打完,队伍重新启程。楚锦年回到马车旁,翻身上马,隐在侍卫中。 东晋这一回,来的人多,楚锦年有心隐藏,倒也能做到不惹眼。 想到这一回来京城的目的,楚锦年的眉头微微凝重。 原本想着,到了大周之后,先绕去江南看一看。但是他们的船在路上遇到风浪,耽搁了几日,再想绕去江南,时间已经不够,只能先去京城,等过了太后寿辰,再做打算。 反正这些年,江南那边都没有消息,他们现在火急火燎的赶过去,怕是也得不到什么结果。左右京城还有几条线索,便先把京城摸清楚了再说。 楚锦年收拾好情绪,跟着队伍一起往定城而去。 兰亭楼。 绾宁是在两刻钟后醒来的,一睁开眼,看着这陌生的地方,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半夏见她醒来,打起了帘子:“小姐,你醒了。” 绾宁嗯了一声,看见半夏,心才放回去。打量了四周一眼,意识回笼,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 门外杜若打了热水进来,半夏服侍绾宁起床梳洗。 “小姐饿不饿?厨房备了粥,若是饿的话奴婢去端一碗上来。” 绾宁并不饿,不过想着一会路上怕是不会吃东西,点了点头:“也好。” 梳洗完毕,杜若端了一碗小米粥上来,绾宁喝了两口才问到:“什么时辰了?” 杜若:“小姐,刚刚到了未时。” 绾宁点点头,还早:“东晋使臣还没有到吗?” 杜若:“快到城门口了。” 绾宁:“逸王呢?” 杜若指着旁边:“逸王殿下在隔壁。” 绾宁面露狐疑,嗯了一声,“请殿下过来说话。” “是。” 不一会儿,君逸进来。 绾宁刚刚喝完最后一口小米粥,半夏把碗收了下去,杜若上了一壶茶也退了出去。 绾宁拿着帕子擦了擦唇角,“听闻东晋使臣快到了,怎么没有过去?” 君逸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交代了鸿胪寺的官员,在城门口等着,我不用出面也是可以的。” “哦。” 绾宁没想太多,对于君逸的安排,她向来是信任的。 “刚刚我问过杜若,说是快到城门口了。我收拾收拾,一会儿使臣队伍从城东出城的时候,我跟上就是。” 君逸:“还是跟我一起吧,人多我不放心。 虽然他做了详尽的安排,但是绾宁之前从来都没有出过远门。对京城怕是都不熟,更别说是从来没有到过的定城,说不担心是假的。 绾宁笑了笑,“如今定城都是自己人,而且我身边又有暗卫,难道还会在大街上被人劫了不成,放心吧,没事的。” 见君逸不说话,绾宁伸手过来,拍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 “没事的,不必担心。你有这份心意,我很感动,我也不能总活在你的羽翼下,以后你去北燕或者去西凉怎么办?” 君逸见她坚持,只得作罢。只是听她说这话,心里有些闷闷的。 他倒是想让她躲在羽翼下,但是事实上,绾宁每次都自己冲锋陷阵,而她的实力,也总让他刮目相看,有时候甚至都会让他有一种他被她保护着的感觉。 “我会安排好。” 绾宁点点头,“嗯。” 过了一会儿,君逸和绾宁一起下楼,二人分别上了马车。 绾宁的马车往城东的方向而去,那是往京城的方向,她在那里等着君逸。 君逸的马车往城南门而去,那是东晋使臣来的方向。 君逸到达南城城门时,鸿胪寺的官员连忙迎了上来。定城府衙的大人更是点头哈腰,不敢有一丝怠慢。 君逸和大臣们一起,等在城墙外,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一长列队伍,向定城而来,看前面挂的旗是东晋使臣无疑了。 一刻钟后,东晋使臣队伍到了城墙下。 鸿胪寺的官员上前迎接,东晋使臣前来拜会君逸。 君逸的态度中规中矩,并没有太过热拢,鸿胪寺的官员心知怎么回事,一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企图活跃气氛,还好东晋使臣也很上道,双方寒暄了几句,画面和谐。 君逸露了一面,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准备离开。连跟楚幽说话都不曾,只是眼睛在使臣队伍里,多看了几眼。 目光在其中一位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便收了回来。 绾宁说东晋九皇子也来了,以侍卫的身份,说明对方没有要露面的打算。 这位九皇子,他没见过,只听说是东晋皇帝最喜欢的皇子,其母妃亦是东晋最受宠的贵妃。 绾宁说起的时候,也没有画像,不过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在一众侍卫中,若有心找,还是能发现端倪。 楚锦年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充满探究,眉头微微一皱。 若不是他这一回来的真实目的,连使臣都不知道,他都要以为君逸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居然这般警惕。 除此之外,若说对方可能知道什么,应该就是他的身份了。 不过,他和大周没有交集,和这位逸王也没有见过,但是刚刚那道寻找的目光,却越过了明面上,使臣队伍里身份最高的楚幽,而落在了他的身上。 难道只是巧合? 楚锦年脸上露出兴味的表情。 只要不妨碍他要做的事,被发现了身份也没有太大关系,大不了就摆在明面上来,反正说辞都准备好了。 只是…… 这位大周战神,或许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得多,哪怕被废了双腿,也绝对不容小觑。 这大周的水,看起来比他知道的,要深得多。 楚锦年想到之前侍卫来报的话,说君逸是为了气北燕太子,所以有了来定城迎接东晋使臣这一出。 他是不信这话的,之前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但是看君逸对东晋的态度,就知道应该不是冲着东晋来。 只要跟东晋没关系,其他的他也并不在意。 楚锦年回看过去,发现君逸已经被推着上了马车,马车调转马头,往城内而去。 他垂下了眸子。 心中想着,自己这一回来,要做的事,和逸王府没有关系。 若不然,多生事端,总归是不好。 不过,他的未婚妻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国公府,他却是要去的…… 城门口。 两方人客客气气的,鸿胪寺的官员见着君逸上了马车,和使臣沟通了几句,大家一起往东城门而去。 楚锦年想到什么,看向一旁的护卫问道:“怎么没有看到和逸王一起来的国公府的小姐?” 侍卫回答,“国公府小姐到了定城之后便回了客栈歇息。之后再没有出来过,刚刚逸王出来的时候才一块从客栈出来。 楚锦年脸上闪过一抹深思。 君逸坐在马车上,手中拿着使臣名单,没有任何有关九皇子的信息。 东晋九皇子,好好的却要扮做侍卫来到大周。他这种做法有两个原因,一是觉得好玩,本着玩闹的心情,第二点便是别有所图。 无论这位九皇子想做什么,如果事不关他们,他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一个仇人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若对方和他们有冲突,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算算时间,东晋那边的消息也该传回来了。 使臣队伍长长的,走过定城主街道,引来许多老百姓们的围观。 使臣们态度和蔼,笑容可掬,老百姓们看着第一印象就很不错。 马车走得很快,直到城东城门口君逸见着绾宁的马车,才让人停下来稍事歇息。 君逸让人把马车往前面赶了赶,马车挨着绾宁的马车,半夏敲了敲车窗:“小姐,殿下来了。” 绾宁撩开帘子,就对上君逸关切的目光:“身体可还受得住,我们往京城了。” 绾宁笑了笑:“瞧你说的,哪里就这么弱了,刚刚从客栈出来,马车走得慢,算是逛了逛街,见着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现在精神好着呢。 君逸点点头:“那就好,买了什么?” “女孩儿家喜欢的东西,送给阿梨和绮姐姐。” 绾宁说完,看向身后看不到尽头的队伍,鸿胪寺的官员们在向东晋使臣介绍定城的风土人情,一看就是为君逸拖时间,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绾宁看向君逸:“走吧,京城还等着呢。” 君逸:“嗯,你跟我一起。” 绾宁看了一眼后头的东晋使臣,“这不太好吧。” 君逸:“不会。你是未来的逸王妃,我带着你,无可厚非。” 绾宁看君逸一本正经的样子,掩唇而笑:“好,那便听你的。” 君逸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却是高兴坏了。 她说:听你的。 君逸感觉心中咕咚咕咚的冒着泡泡,脸上却不显分毫,生怕被绾宁看出来,觉得他不稳重。 二人说话的时候有马车挡着,大家只看到马车,却看不到人。 说完话,两人放下帘子,君逸的马车走在前头,绾宁的马车跟在后头,穿插在鸿胪寺众官员之中,后面跟着东晋使臣的马车队伍。 随着马车出城,人群中的楚锦年收回了目光。 他之前就听说,君逸对国公府大小姐情深义重,为了她许诺此生只此一妻,绝不纳妾。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还好这位小姐是国公府认的干亲,若不然,还真不好说要对上君逸。 虽然楚锦年心中知道和自己目标无关的事情别在意。但是好奇怪,事关君逸和苏绾宁,便总忍不住多了解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回程走得快,队伍到京城的时候,申时都未过。 一行人从城门而入,畅通无阻,一路上百姓围观,亦是热闹。 进了京城,楚幽作为这一回东晋来使中身份最高的公主,带着使臣进了宫,觐见皇帝。 皇帝在勤政殿接待了他们。 东晋经商富庶,献上的礼单有整整的一沓。 皇帝看着眉开眼笑,随行的使臣官员也惯会说话,把皇帝捧得心情舒畅,对东晋的印象很是不错。 觐见完毕,鸿胪寺的官员把使臣们带去了使臣别院。距离晚上宫宴还有一个时辰,可以稍事歇息。 使臣走后,君逸照例把今日的事件又对皇帝汇报了一遍。 皇帝听完之后嗯了一声,“马上就到宫宴了,你腿脚不便就别出宫了,等宫宴过后再回去。” “是,父皇。” 君逸答应得非常爽快,仿佛无论皇帝让他干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这个态度,皇帝非常满意。 “若是在宫中不习惯,便去你母妃宫中坐坐。” 这是那么多年,从君逸出宫立府之后,皇帝第一次跟他说起他的母亲。 君逸低头:“是。” 君逸退下,皇帝看着门口,愣了好一会神,钱公公来倒茶,“陛下对逸王殿下真好。” 皇帝叹了口气:“他都这副样子了,唉……” 皇帝话说一半,后面的话到底没有说下去。 钱公公没有多话,退了下去。 夜幕降临。 宫宴开始。 今日的宫宴比昨日人多,除了东晋使臣,皇帝把北燕使臣也一块请来了。 君策和君恒亦是没有缺席。 只不过今日和昨日不同,君策和北燕远不如昨日亲近,明明白天策王府才邀请了北燕使臣游园。 君逸心中了然,欲盖弥彰,越说明他们有事。 君策不得不这么做,别人怎么想无所谓,主要是不能让皇帝怀疑,所以才要保持距离。 皇帝不蠢,但是身在高位那么多年,容易盲目自信,底下的人便可以浑水摸鱼。 平时自然是不敢的,事情走到这一步,自是也要算计。 第378章 首当其冲的炮灰 君逸在两国使臣们进门之后,一直在暗中打量,却没有看到楚锦年。 他心中疑惑,照理来说,今日宫宴,这位九皇子无论如何总该来看看才对,但是却没有。 这只说明一件事情:这位九皇子不是来玩的,而是有别的目的。 他招了招手,影一过来。 “东晋的消息大概什么时候到?” 影一回答:“就这两日了。” 君逸点点头,自己对东晋的了解,还是太少。这件事,看起来绾宁很上心,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要把东晋的线路也铺起来。 他想到那一日在云雀楼,他和绾宁见面的时候,绾宁说的话: “东晋来使对大周没有敌意,而且还有意交好,九皇子隐身前来,大约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对大周没有太大影响……” 绾宁话里有话,不过看她不说,君逸便也没有追问。 这一回宫宴,北燕耶律荆和潘仃都没有来,说是耶律荆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身体有些不舒服,潘仃作为随行,自然是和大夫一起守着。 少了这两人,宫宴上也少了剑拔弩张,来的是的使臣,气氛还算和谐。 宫宴开始。 东晋的使臣开始献礼,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其中有一颗深海黑珍珠,天水极品,有葡萄那么大一颗,光泽温润,其中还有细闪,不耀眼夺目,却璀璨动人。 皇帝拿着看了好一会,一边听着使臣介绍,拍手叫好,让人把盒子装好,封起来。 又有一张大弓,一搬出来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东晋使臣:“皇上,这是一把玄弓,用玄铁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制造,重达五十。 寻常弓百步穿杨已是利器,但是这把弓,可达三百步破鸟雀。 弓身上半是利刃,近身可做刀剑御敌,远步可射杀为弓……” 随着东晋使臣介绍,大家都看着那把弓。 造型精美,做工考究,看起来就不同于寻常的原材料,侍卫端着,分量并不轻。 玄铁难得,做匕首见刃开光,出刃见血,这一把大弓,怕是可以做十把匕首了。 东晋这一次,确实豪气。 皇帝看着也面露精光,使臣见状,赶忙让人呈上去。 台阶上,钱公公接过托盘,哎哟一声,差点端不住,还好侍卫没有放手,钱公公用了力气才堪堪端住。 端到皇帝面前,皇帝抬手摸了摸:“不错不错,确实是好东西。” 使臣脸上笑意不减:“回禀周皇,吾皇特地嘱咐臣,送给周皇的东西,一定要顶好的,路上亦不可出差错,使臣们一路护着,所幸完好无损。” 皇帝哈哈大笑:“你们圣上有心了。” 他看向那弓,刀刃的方向隔着距离都能感觉到它的寒亡。 果然是上好的兵器。 皇帝心中喜欢,他的手搭在弓上,说话间随意的摸了摸,想抓起来,但是很重,暗中努力了一下,估摸着单手可以拿起来肯定很费力,要还想做到举重若轻,不可能。 一旁的钱公公两手托着,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松了手,手腕却依然搭在弓上,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底下众人。 “东晋有心了,这把弓朕瞧着是好东西,你们谁能拉开射箭,成绩最好的,朕便赏了。” 底下顿时喧嚣起来,特别是一些武将,跃跃欲试。 君策和君恒更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这是东晋使臣送上的东西,皇帝送给自己的大臣,一是显示自己的大度,而是做给东晋看的。 无论再好的东西,皇帝都得保留三分态度,有时还得送出去,不然,还真让别人以为大周皇帝没见过好东西。 欣赏是一回事,怎么用这个东西,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既然皇帝摆了这个局,大臣们自然要配合,保和殿里一时热闹起来。 “这可是玄铁。” “这弓看着便精妙。” “拉不开,涨涨见识也是好的。” …… 底下三三两两讨论着,至于君策和君恒,自然是要在皇帝面前展示一番的。 君逸见着这一幕,却是没有动,他刚刚看到了,那把弓很重,做工精良,皇帝第一眼看着也很喜欢,不过,他这个年纪怕是拿不起来。 若是平时,大家这般做法无可厚非,但是现在,皇帝若是为了化解自己的尴尬才要把弓送出去,那情况又不同。 作为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习惯把所有的一切掌控在手里。当他有一天发现,有些事开始力不从心,心态一定会发生变化。 这个首当其冲的炮灰,不知是谁。 君逸叫来影一,让他去找人和林才人嘱咐几句话。 而后低头喝了一口热茶,垂下了眼睛,没有半点要参与的意思。 大殿中,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在皇帝的默认下,钱公公又把弓捧了下来,底下立马有侍卫接下,放到了宫人准备好的台子上。 前头立了一个靶子,御前侍卫在皇帝跟前的台阶下站了一排护着。 已经有武将上前禀报过,站到了台子跟前。 底下其他人都伸长了脖子张望着。 左侧上坐,楚幽把在场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特别是三位王爷。 趁着他们不注意,一一打量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君逸身上,又落在他的腿上,才缓缓收回。 楚幽的长相很美,她五官明艳立体,但是上的妆却很是淡雅,和她的五官并不搭,生生弱化了她的美。 她安静的坐着,不时往前面看一眼,不过分关注,但是也没有事不关己的漠然,很中规中矩的态度。 此时,场上已经有一武将上去,看拿起弓吃力的样子,确实很重,用尽全力也只堪拉开一点点。最后有点难为情的退了下去。 接下来是一个文官,他从小喜欢弓,这把弓一出来就喜欢得不得了,现在有机会带回家,怎么也要来试一试。 皇帝倒是大方,坐在首位上喝着茶,对于想要上前试一试的,一律都准了,只是眼神中却闪过异样的情绪。 那文官差不多三十岁出头,兴高采烈的走上去,搓了搓手,两手握住弓,手上的质感,让他激动不已。 他暗暗用劲,但是弓纹丝不动。再用劲,还是不动,若不是刚刚有人拿了起来,这会怕是大家都要怀疑弓有问题。 皇帝笑起来,众人也跟着起哄大笑,皇帝看着这一幕,面色稍冀。 这文官又试了几次,很艰难才抱起来,但是使用是做不到的。 见大家笑,也不觉得丢脸,只是眼中惋惜。等他下来,又有别的人上去。 君恒看向君策,见他跃跃欲试,也想着一会要上场。 终于大家都上得七七八八了,只有几个能拉起来,但是也并不太顺手,其他的就是凑数热闹的。有些直接上前看了看,就下来了。 见人上得差不多,君策就要上去试试,君恒快步上前,抢了一步。 君策走到半路,见状停了下来,他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和君恒争长短。 君恒撇了君策一眼,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接着看向首位上的皇帝: “父皇,这一看就是良弓,怕是只有父皇才能驾驭,儿臣看着好奇,来涨涨见识,若是没拉起来,父皇千万不能笑话儿臣。” 君恒原本是拍马屁的话,自然都是捡好听的说,但是没想到他歪打正着,还真拍到了点子上。 皇帝听完之后哈哈大笑,声音爽朗:“从小就数你最皮,好好好,你试试看,拉不起来,朕不怪你。” 君恒听着这语气,喜不自胜,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说对了,还是皇帝今天心情好。不过都无所谓,只要皇帝高兴就好。 他挑衅一般的看了君策一眼。事情到这里,他能不能拉起来,目的都达到了。 君策却是皱起了眉,从小,君恒作为中宫嫡出,年纪小,又惯会说漂亮话哄皇帝,皇帝对君恒是天然的亲近些,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得到皇帝的笑脸。 而他却要做出成绩,皇帝才会夸他几句。 这种区别对待,令他想到往事。 他微微垂眸,不让人察觉到自己的情绪。 果不其然,君恒把弓竖起来都颇费了一番力气,抵上箭,箭出去了,但是在桌子前不远就掉了下来。 东晋使臣见状,开口道:“恒王殿下很不错了,我们东晋皇室,也没几个皇子能拉开这弓。” 这话不仅取悦了君恒,还取悦了皇帝。 他拍了拍手,表情愉悦:“老四,听到没有,你这样不错了。” 君恒笑了两声,“儿臣未学到父皇的万一,惭愧惭愧。” 皇帝:“罢了,你若是喜欢,朕的库房里有一把上好的良弓,比这把轻,你拿去玩吧。” 君恒满脸喜意,赶忙跪下磕头:“儿臣多谢父皇。” 皇帝挥了挥手,看了一眼底下,“可还有人想试试?” 底下没有人说话。 皇帝看向君逸:“老三,你常年在战场上,对这种东西应该是很熟悉的,不然试试?” 君逸推着轮椅出来,语气低落:“父皇,儿臣今时不同往日,怕是拿起来都困难,就算了吧。” 皇帝看向他的腿,也觉得自己有点强人所难。 “那便罢了。” 皇帝收回目光,君策再忍不住站了出来:“父皇,儿臣想试试。” 皇帝看过来:“也好,朕想起来,你用弓也不错,那试试看。” “是。” 君策忍耐住心中的不快,走到台前,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这个时候,安静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楚幽,才抬头看了君逸一眼。 她有预感,这位大周三皇子逸王,比另外两位都要厉害。 场上,只见君策先握上弓,试了试重量,而后,单手把它拿了起来。 大殿中响起欢呼声。 而后,又见君策,一手拿弓,另外一手拿箭,“咻”的一声,箭被射了出去。 箭头射在了靶子上,虽然没有射中靶心,箭也歪歪扭扭并不稳,但是,这已经是场上最好的结果了。 四周又响起欢呼声,东晋使臣上前笑着夸道:“策王殿下果然人中龙凤。” 君策放下弓,对着首位上拱手:“父皇,儿臣献丑了。” “不错不错。” 皇帝嘴上赞赏,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意。 众人不敢妄自揣度皇帝的意思,不过听着这话,想来也是表扬的意思。 皇帝:“做得不错,看起来平时也没有荒废夫子教的东西,这弓,便赏给你了。” 君策上前,拱手行礼:“多谢父皇。” 君恒看着心中不爽,看了众人一眼,心生一计,上前道:“父皇,刚刚二皇兄和儿臣说,他想赢这把弓是为了送给三皇兄的。他说三皇兄从前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以后不能上战场,这把弓给三皇兄留个念想。” “哦,还有此事?”皇帝看了君逸一眼。 这弓他也乐意给君逸,现在看着君策,他心里膈应的慌。 这样的君策,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他老了。 他在君策面前,感觉到了威胁。来自对衰老,对死亡的恐惧。 底下的君策,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心里恨不能把君恒暴打一顿。此时,却也不得不承认:“是,父皇,儿臣确有此意。” 皇帝点点头:“既然如此,来人,这把弓送去逸王府。” “是。” 立马有侍卫上前,把弓用盒子装好,抬了下去。 宫人把台子靶子撤走,众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君逸对着首位行礼:“儿臣多谢父皇。” 而后对君策和君恒都拱了拱手:“多谢二皇兄,四皇弟。” 不等君策说话,君恒过来:“三皇兄不必客气,以后没事练练弓也很不错。” 说着就把君逸推到了位置上,直接把君策晾在了后面。 君策忍住心中的不满,走向自己的位置。 众人都坐下,鸿胪寺于大人出来说话,气氛和谐,东晋使臣把接下来的礼物都展示了一遍,都是好东西,皇帝也感受到了东晋的诚意,连带着对东晋使臣说话,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酒过三巡,君逸收到了消息,打开消息看了一眼。 他们的人发现,东晋使臣没入宫的人中,有人悄悄出了使臣别院。 但是对方很警惕,发现有人跟着,立马就停了下来往回走。 君逸看着描绘出来的路线图,表情一凝,路线图中,出现了:大皇子府。 第379章 苏梓月还活着 此时,国公府的廊下,已经掌上了灯。院子里一片通明。 自从绾宁回了国公府,国公府也添了不少下人,比起从前,多了许多人气。 绾宁刚刚陪老夫人用完晚膳,在老夫人的寿安院坐着一起说话。 张嬷嬷上了一些瓜果,橘子,山楂,都是南边走水路最新鲜运回来的,看起来诱人得很,又上了一壶茶。 老夫人看向绾宁:“今日定城一行如何?” 绾宁:“倒是长见识了,看起来和京城长街没有什么不同,不过京城繁华些,定城小许多,却别有风味。” 老夫人看她状态不错,一脸欣慰的点点头,“逸王殿下有心了,知你从前十六年一直呆在府中,鲜少出门,一有机会便想着带你出去见见,确是好的。 今日齐王府老王妃来找我说话,说到这件事,也夸赞逸王殿下,听她说,京城女子都羡慕你呢,得了个好夫婿。 逸王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比起那些纨绔公子哥,不知道好了多少,又当众许诺不纳妾,有好东西都不忘送来国公府一份,看这些日子的表现,实在没得挑。 只除了腿疾……,不过这样也好,远离了权利斗争,倒安宁。这人和事,都求不得十全十美,有个七分,就已经算圆满了。” 老夫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得未来夫君看重,是一个女子莫大的福气,往后是有好日子过的。” 带绾宁一起去定城这件事,是君逸亲自跟老夫人说的,打的就是让绾宁出去见见世面的幌子。 其实君逸心里也真的是这么想,想带着绾宁出去见见,说出口自然也是情真意切,老夫人哪有不同意的理。 对于外头的那些说法,说他是为了气北燕人,只觉得是空穴来风,胡言乱语。 看君逸待绾宁如此上心,她比谁都高兴。 绾宁听着老夫人这话,想到君逸对自己的体贴,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红,“嗯”了一声,以做应答。 只是,老夫人现在觉得君逸腿疾远离争斗,若是有一天知道她背后做的那些,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老夫人见绾宁神色变幻,以为她是想到马上要成婚有些慌张,伸手握住绾宁的手,叹了口气才道: “虽说我是你的祖母,但是你从小不养在我身边,我也没有什么资格教导你什么。但是有些话,还是忍不住同你说说。 一个女子,若夫家爱重,无论怎样,日子都是好过的。若夫家不爱重,你就是貌比天仙,能力超群,怕也是不得好结果,得一良人,也知足,才能一世安宁。” 老夫人的话说得很委婉,是告诉她:夫君待自己好,自己也要好好过日子才好。绾宁心中明白。 她点点头,看向老夫人:“祖母以后可别说什么有资格没资格这样的话。 在苏府的时候,吴氏是从来不管我的,更别说教导了,对错她都不发一言。祖母不知道,我有多羡慕苏雨澜,有时候甚至羡慕那些庶子庶女,因为他们有人教,错了哪怕受罚,但是心里清楚方向。 而我,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跟着人学,不知是对是错,那种飘零的感觉,没有皈依,更没有归属感。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真正的亲人,若祖母还把我撇开,那我真是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老夫人听到这里泪如雨下,紧紧握住绾宁的手,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头几回见面,绾宁就对她表达出最大的善意,怪不得后来她告诉绾宁是国公府的孩子,甚至不是吴氏的孩子,绾宁会那么高兴…… 她懊悔极了,怪自己不问世事,怪自己看不穿恶人的真面目,让自己的孙女受了那么多的苦。 也怪自己当初那般愚蠢,居然信了吴霜的话,还误会了绾宁…… 想到从前种种,老夫人恨不能捶胸顿足,此时再听着绾宁语气平静讲述从前的事,她的心都在揪着疼。 绾宁拍拍老夫人的手背,安慰她: “无论如何,祖母是长辈,我是晚辈。祖母愿意教导我,我心里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以过往那些别人的错处怨怼国公府,怨怼祖母呢。” 老夫人听到这里,脸上泪痕交错:“是祖母对不住你,国公府对不住你。” 绾宁也红了眼眶:“若祖母真觉得对不住我,便别再困囿于过去,困囿于别人的错。” 老夫人连连点头:“是是,祖母听宁儿的,以后再不说这些混话。” 绾宁拿了帕子,替老夫人拭泪:“祖母说的那些嘱咐诫言,我都记下了。” 老夫人擦了一把泪,看着绾宁,又情不自禁落下一行泪来:“我的好孩子。” 绾宁露出一个笑容:“祖母可别哭了,若是有外人来,传出去我苛待祖母的恶名,可怎么办?” 老夫人破涕而笑,“谁敢乱说,祖母打她。” 绾宁见状也笑起来,身后张嬷嬷欣慰的哭了好几道,这会子才忍住。 老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稳了稳情绪: “过去的事,以后都不说了,是祖母糊涂了,咱们以后,都向前看。 宁儿,你是个好孩子,这些日子以来,祖母也看见了你的为人处事,方方面面都做得非常好。若说细的,祖母没什么可教你的,能说的,无外乎就是一些忠告,祖母年纪大了,也得碰到事上才能想到。 像你那么大的姑娘,京城怕是找不出另一个这般稳重懂事的。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前十多年,你把苦都受了,往后但愿都是享福的日子。” 绾宁听完点点头,见老夫人说着气氛沉重,怕是又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对着老夫人笑了笑,换上了轻快的语气: “是,祖母,我记下了,那就拜托祖母,在佛祖面前多上几炷香,替我说说好话。” 绾宁话落,老夫人“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这孩子,惯会逗我开心。” 气氛缓和,老夫人想到什么,对绾宁说道,“今日齐老太妃还跟我说起了你父亲的婚事。” 绾宁:“还有这事?” “嗯,每一年都有说亲的,国公府家大业大,冲着这个门楣,也有不少人想嫁进来,只不过,这一回,居然请动了齐老太妃。” 老夫人说着面色不好,嘴角抽了抽: “你道她说的是谁?汪家的嫡女。” 绾宁疑惑:“汪家?哪个汪家?” 老夫人:“还能哪个汪家,就是被谢家小姐退婚的那个汪家。 骗婚骗到了谢家头上,还好发现得早,要是成了婚,有了孩子才发现,那才是造孽。” 绾宁:“原来是他家,但是他家不是被皇上贬出京城了吗?” 老夫人:“是,汪家骗婚的事情被曝光,还是周太师亲自上书要求严惩,汪家确实被贬到了外地,但是汪家的嫡女却一直养在她亲姑姑家。一个不入流的五品小官。 我倒也不是觉得他家官位低,实在是这样的人家,我着实看不上。” 绾宁:“原来如此,祖母莫气,这样的人,父亲哪怕有心再娶,也不会同意这一家的。” “实在是……哎……” 老夫人说着,语气气愤。现在的国公府,多少人盯着,总有人想法设法的要来试试的。她气居然说的是那样的人家,更气的是,那样的人居然是老齐王妃来说的。 亏的她们还是手帕交,从前关系那般要好。 绾宁了然,安慰老夫人:“祖母莫气,气坏了身子不划算,不喜欢的人,以后不来往了就是。” 老夫人:“是,如今这个岁数了,哪里还记得从前的情谊,都为了家中老小操持。我只是觉得,她不能……至少不应该……” 绾宁:“祖母,要我说,这位老齐王妃以后就别来往了,这种事,若是有人让祖母去和齐王府说,祖母一定不会去。 但是现在,老齐王妃却来了,不是事上的问题,就是老齐王妃的问题,是她拎不清。” 老夫人叹了口气:“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多少有些唏嘘。 今日她同我说起汪家的时候,我差点提到谢家小姐退婚的事直接扔她一脸,但是怕语气没控制好让人多想,愣是忍住了。 这事八字没一撇,若不成,你父亲倒也罢了,万一传出去,没得坏了谢家小姐的名声。” 绾宁点点头:“是,祖母想得周到,还好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我们两人一厢情愿的想法,两位当事人都还在鼓里。” “你父亲大约要年底才会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你的婚事。” 想到这里,老夫人叹息一声。 绾宁:“父亲是为国尽忠,回不来我也不怪他,他守着边境,护着大周安康,就是我最光荣的嫁妆了。” 老夫人听着这话鼻头一酸,又要落泪。 绾宁赶忙转移话头,笑道:“祖母可别哭,若不然,以后我都不敢说话了,说出口便惹祖母掉眼泪,实在太不应该。” 老夫人“哎”了一声,赶忙忍住,不敢再细想,拉着绾宁坐下,七七八八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会,绾宁才出门准备回望月轩。 见着绾宁离开,老夫人又红了眼眶。 张嬷嬷赶忙上前安慰:“老夫人,小姐刚刚才说了可不能哭。” 老夫人连连擦泪,在椅子上坐下来,缓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宁儿是个好孩子。” “慧慈庵那边有消息了吗?” 说到这件事,张嬷嬷一下正色起来:“还没有,以前的老人没剩下几个,而且时隔久远,或许有一面之缘,慧慈庵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哪里记得。只能从其他地方打听。” 老夫人:“嗯,这件事一定要办好。月丫头活着的时候,没有享到国公府的好,如今她不在了,一副尸骨,我们总得替她收回来。” 当初苏梓月有孕产子,江南苏家都不知道。国公府亦是一无所知,只听说是在庄子上病逝了,他们不知道有猫腻,也不可能去问尸骨之事。 自从怀疑苏梓月是绾宁的母亲之后,老夫人便让人去江南悄悄打听了苏家对苏梓月之事的说法。 这一打听可不得了,苏家的说法,是苏梓月在大周八年的时候称病,养在了庄子上,四处求医。 在大周九年的二月,派人送了一盒骨灰回苏家,还有一封苏梓月的亲笔信。送的人是谁不知道,身边的丫鬟婆子一个都没有。 但是,绾宁是大周九年的三月出生的,当初,吴氏在府外“生”下这个孩子,她还去慧慈庵看过,是刚刚出生没错。 也就是说,当年,苏梓月的骨灰送回苏家的时候,苏梓月还活着,既然骨灰是假的,那有没有可能…… 当老夫人意识到苏梓月现在有可能还活着的时候,倒吸一口凉气。 后面她仔细回忆了吴氏被绾宁戳穿那一日说的话,一下又把前面的设想推翻了。 那一次,吴氏亲口承认在苏梓月生产时动了手脚,也亲口承认自己害死了苏梓月。 若苏梓月没死,在绾宁以苏铮相威胁的时候,没有任何筹码的吴氏,就该把这件事说出来,和绾宁做交换,为苏铮争取一线生机。 而且,如果苏梓月没有死,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当初,提前一个月送了骨灰的,应该是吴氏,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打算怎么让苏梓月死了。 现在,老夫人能做的,就是找到苏梓月真正的尸骨,让她入土为安。 张嬷嬷应下:“是。” “老夫人,这件事,大小姐提都没提,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照理来说,看她对月小姐也甚是怀念,当初真相大白,就该问问吴氏月小姐尸骨的下落。” 老夫人微微皱眉,“找机会,我直接问问宁儿吧,她马上就要大婚了,这个节骨眼,还是不要让她烦心这些了,那么多年都过去了,这一个多月,想来月丫头在天有灵,也一定能理解。” 张嬷嬷:“是。” 老夫人顿了顿:“江南那边可有回信?” 从苏梓月的事情真相大白,她便给江南苏家那边去了信,之前打听的或许有遗漏,苏家人说的一定真实详细,这件事,她要查清楚,给苏家一个交代,给绾宁一个交代。 这件事,怎么说都是国公府有过错,无论如何她不能置之不理。 张嬷嬷:“还没有,旧事重提,怕是江南苏家没那么快有信。” 老夫人:“嗯,一旦有回音,便即刻送过来。” “是。” 第380章 朕是不是老了 宫中。 保和殿杯光交错,一片言笑晏晏。 皇帝目光投向底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有些沉重。 底下使臣们相继敬过酒,皇帝说了几句便走了。 出了保和殿,皇帝照例是要回御书房的,不过今日,他走向了后宫的方向,此时已至夜深,上弦月高高的挂在天上。 今日白天天晴,夜里漫天星空,为夜色增添了一抹浪漫的美丽。 入目四处都朦朦胧胧的,皇帝屏退了侍卫,只带着钱公公走在御花园的小道上。 钱公公躬身在一侧跟着,提着一盏灯照亮。 皇帝走得很慢,回忆起往昔峥嵘,仿佛就在昨日。 再想起刚刚大殿上的那把弓,他拿起来都显得吃力,心中唏嘘,脚步更慢了。 “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钱公公赶忙回答:“陛下说笑了,陛下正值壮年,人家到百岁还健步如飞呢。” “呵,你呀,就会说好听的话。” “陛下,奴才说的可都是实话。” 皇帝哼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你听到了没有,有声音。” 钱公公停下脚步,听了一会:“陛下,是琴。” 皇帝点点头,循着琴声而去。 这琴弹得并不太好,不过,清清悠悠的调子却听着很是舒心。 越往前走,声音越清晰,垂花门那边传来光亮,皇帝让钱公公熄了灯,又确认了一眼隐没在四周的暗卫,这才走了进去。 进了垂花门,眼前是一片荷花池。初冬,荷花池上立着衰败的叶子,显出冬日萧索之意。 池子对面,两个宫女模样的人在配合抚琴,一旁有一白衣女子在跳舞,星空夜色下,暖色灯旁,一身白衣,一下抓住眼球,让人挪不开眼。 皇帝想不起来后宫有这个人。 因为间隔有些远,他也看不清跳舞女子的面容,只见她身姿纤细,随着跳舞的动作转动,白衣翻飞,曼妙无比。 女子跳得入迷,不知有人看着,脚步轻盈,随着琴声舞动,她的身影在夜灯下倒映在池水里,波光粼粼。 女子曼妙如仙子,竟把这满池的衰败都生生踩了下去,让人如春风拂面,周遭一瞬生机盎然。 女子长袖一挥,一条白练凌空而起,墨发三千落在风里,天女散花,莫不若此。空气中传来幽幽花香,那是春日草长莺飞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好好好。” 皇帝终于忍不住鼓掌,语气中满是欣赏,一边向池子对面走过去。 钱公公适时喊了一句:“陛下驾到。” 抚琴的宫女停了声,跳舞的女子往这边看过来,几人齐齐跪下,女子出声: “不知陛下驾临,臣妾罪该万死。” 皇帝看向跪在面前的女子:“你是谁。” 自称臣妾,便是后宫中人,但是,他没有见过的印象。 女子回答:“回陛下的话,臣妾林珍儿。” 皇帝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个林珍儿是谁。 “林家的人?” “抬起头来。” 林珍儿怔了一怔,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此时她眼含秋水,眉目如画,嘴唇上的胭脂色,像春日花瓣一样娇嫩。 皇帝伸手,亲手将林珍儿扶了起来。 钱公公看着这一幕,默默垂下了头。 此时,宫门口,君逸刚刚出来。刚才皇帝前脚离开,他后脚就离了席。 像他这种无关经要的人,也没几个人注意,又是皇子,皇帝走后,无需对其他人报备。 等君恒君策发现的时候,君逸已经到逸王府了。 夜深,宫宴散。 楚幽也起身,准备和东晋使臣一起离开。君策和君恒都展现了良好的君子风度。 “十三公主,夜深,本王送你一程。” 君策上前,完全是为了掩盖昨日他对北燕使臣的热情,所以今日,他对东晋也表现出来了同样的热情。 君恒大约猜到他什么想法,但是也不愿意他在东晋使臣面前卖好。 上前对着楚幽说道:“十三公主,还是本王送你吧。二皇兄昨日对北燕使臣也是热情无比,今日北燕使臣便病倒了,怕是二皇兄这几日有些风水不好。 北燕太子那般壮硕都撑不住,十三公主还是小心些为好。” 君策表情一僵,撇了君恒一眼,想到刚刚弓的事情被他摆了一道,现在又来,心中对他的态度是嗤之以鼻。 这君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恒王妃事件之后,变得有些没脸没皮。 这种污蔑人的话,也亏他编得出来,东拼西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一个问题:说明君恒找不到别的地方可以打压他,便只能逞口舌之快。 君策不屑于跟君恒在这种小事上费口舌,不过他更想看到君恒被他耍得团团转的情形,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 “十三公主见笑了,四皇弟光会开玩笑,这是绝对没有的事。” 君恒看他解释,就要反驳,还没说话,就听到楚幽直接开口拒绝了二人。 “多谢两位王爷的好意,楚幽自有使臣相送,也有皇帝指派的禁卫军带路。就不劳烦二位王爷了。若是二位王爷为楚幽起争执,那就是楚幽天大的罪过。” 说完对着君策和君恒二人行了一礼。 话及此处,君策和君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作罢。 等人走远,君策也准备离开,君恒心中气不过,叫住了他。 “二皇兄看起来跟北燕使臣的关系特别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君策眼睛看向别处,及时掩饰掉自己眼中的心虚。 “四皇弟说话要有证据,这般空口白牙的诬赖人,本王可不会善罢甘休。 北燕使臣远来是客,本王邀请他们入府一坐,也是为父王待客,说回来昨日四皇弟也邀请了,若北燕使臣昨日答应了四皇弟,那本王是不是也可以说四皇弟和北燕使臣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君恒被他反将一军,嘴角一抽,“如此说来,是本王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君策看都没看他,开口道:“四皇弟还算有自知之明。” 说完之后直接大踏步离开了。 君恒看着君策潇洒离开,愣在原处,手指握成拳,在掌心中按出一排深深的印子。 他敢肯定君策和北燕一定有事,他一定会抓到他们的证据。 君恒心中哼哼,甩了甩袖,也离开了。 夜已经深了,整个长街上看起来一片漆黑,天边的上弦月和星空,发出微弱的光芒。 马车前头挂着一盏灯,照亮着路,马车压在青石板路上,轮子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吱呀吱呀的规律声。 此时马车上的君策,斜斜的半躺着,脸上带着几分醉意,想到刚才君恒说的话,眉头紧皱。 如今的君恒,对他来说不足为惧,但对方到底是中宫嫡子,从身份上来说就比他高出一大截,是他不能逾越的鸿沟。 而他和君恒之间的差距,只要皇帝偏心都能弥补。 君策想到今日拉弓之时,皇帝对他们二人不同的态度,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 君恒时不时的出来搞破坏,他总要分出精力来对付,实在不胜其烦。 他心里琢磨着最近一直在想的一个想法,要不就一不做二不休,一劳永逸了。 只是,若这个时候灭了君恒,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 因为一旦君恒不在,所有的目光都会聚焦在他身上,皇帝现在身体虽然不比从前,但到底还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皇后那一边的人也不会放过他,到时候,敌暗我明,怕是更麻烦。 君策抬手按了按眉心,打消了那个念头。 现在他只能打压君恒,其他的多的不能做,还不是时候。 像这种大变动,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否则一个不好就会反噬自身。 只是,君恒在他身边一直像一只苍蝇一样盯着,也实在烦人。 早知道就留着君逸好了,还能时不时拿出来挡挡枪,不至于他被君恒对准矛头。 现在君逸是完全废了,君恒他除了打压也轻易动不得。 一想到做什么事都有一个人在旁边虎视眈眈,总有些束手束脚。 罢了,等眼前太后寿辰这件事完了再说吧。 君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外头闭上眼睛。 眼前出现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虽然每次他们见面都不太友好,但是她居然每一次无论任何场合都那么冷静。 冷静,机敏,化险为夷。 仿佛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想,若她在他身边,一定能为他排忧解难,让他脱离困境。 就算她什么也不做,站在那里,就有能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有些醉了,轻轻唤了一声:苏绾宁…… 马车到了策王府,直接驶入了府内,君策下车,一阵夜风扑面而来,他清醒了几分,直奔书房,招来了幕僚。 今日他跟北燕太子见过面之后,东晋使臣便来了,他陪着一块入宫,也没有时间找幕僚们好好商量,这会儿虽然夜深,但是也得赶紧找大家一起把这件事情好好捋清楚。 进书房之前,君策去洗了把脸,喝了一碗醒酒汤才过去。 夜更深了,整个京城都陷入了沉睡。 “什么时辰了?” 侍卫回答:“王爷,已经丑时了。” 君策看了一眼外头,进了书房。 书房里,一共来了三个幕僚。 是君策讨论核心机密时用的人,原本只有两个,最近加入了一个林老。 林老之前是负责收集消息的,不过在上一回六月大雨事件中表现出色之后,好几次也提出了非常好的建设性的意见。 君策又查过他,确认可信任的情况下,进入了君策的决策幕僚团。 此时,屋子里一共五个人,除了三个幕僚和君策,还有一个他的贴身护卫,负责传送消息。 众人坐在一起,君策把今日和西凉使臣见面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之后,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事情摆到了台面上,他们已经走在了通敌叛国的路上,说心中毫无波澜,不可能的。 好一会儿,姓彭的幕僚先开口了。 他是彭家专门挑出来培养的人,身家性命,家中老小都和彭家和君策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对于君策的任何事情,他都为己任,考量得最多。 “王爷,十城。北燕使臣这是狮子大开口。若这事答应了他们,那咱们也会成为千古的罪人,遗臭万年。 对于和北燕合作一事,属下还是持保留态度。属下认为,跟北燕的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这件事一旦被发现,将没有回旋的余地。” 另外一位李姓幕僚,闻言接话道: “对于此事,属下的态度是:可以合作。运用得当,起码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张保命符。 至于北燕人提的要求,属下的看法是合作总要互惠互利,他提的要求越大,咱们提的要求也可以越大,最后呈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其实是完全可操控的。 比如说,失去十城,遗臭万年这种事情,不一定要彭家人去做,也可以让其他人去做,比如说国公府。 国公爷骁勇善战,镇守西北,咱们可以用计,把他换到北境。若出了事,他一力承担,那到时候,遗臭万年的便是国公府,和王爷没有任何关系。” 君策听着这话,点了点头,持赞同的意见。 君策见林老不说话,看向林老,“对于这件事,林老是什么看法?” 林老站出来,想了想开口道, “回禀王爷,属下以为,一件事能不能做,主要取决于自己有没有需求。只要有需求便可以做。 至于其后果,想办法规避是最好。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没有十全十美的。 王爷是要做大事的人,自然不能用普通的想法去看待。所谓富贵险中求,放在朝廷众人中,是最合适的。 还有一点就是,这件事若王爷不做,对于我们会有多大的影响?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所写,若我们成了,事情如何发展,如何向民众交代,这都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但若咱们输了,哪怕那些事情我们没有做,也会有人往我们身上泼脏水,而且那时候,我们没有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怕是处境堪忧。” 屋子里安静一片。 君策的表情显然是认可林老的话,彭大人似乎还想说什么。 林老最后补充了一句: “大家不妨想一想,若最后恒王胜出,我们可还有活路?” 第381章 京城的禁忌 蓝妃 一句话落,君策从椅子上站起来。 是啊,一切的前提都是要他胜出,若不然,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要十城,那本王便要他扶本王坐上那个位置。 你们说得对,成王败寇,只要我们是最后的胜利者,如何说都取决于我们。要是败了,也没有比这更坏的结果。” 林老开口:“王爷说得极是,不过我们不用一开始便答应他,可以好好跟他谈一谈。毕竟他提出那么大的要求,如果我们一口答应,他会觉得这件事情很容易办,从而对我们的要求不上心。” 君策赞赏的看了林老一眼:“不错,上赶着不是买卖,北燕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和我们搭上了线,就说明他也很急。 这种时候我们更该稳住,不能自乱阵脚,让他以为我们非他不可。对此,各位有什么看法?” 彭大人眉头皱着,没有说话,看起来依旧是对这件事并不看好的样子。 勾结外贼,这种事一旦被发现,那就是诛九族的死罪。 另外一位李大人,想了想开口道:“王爷,属下以为,首先当务之急是要让西凉认下对逸王下毒导致逸王腿疾一事。” 君策轻吸了一口气,“这种事他们会答应吗?” 林老接话:“会不会答应就是北燕的事情了,他既然有所求,必然便要付出代价。天下哪里有白吃的午餐。” 彭老此时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如此一来,岂不是便宜了逸王,这么好的机会,逸王肯定会趁机狮子大开口,无论是索要赔偿还是索要什么,就怕届时会对我们不利。” 李大人摆摆手,不赞同彭老的话:“王爷,属下以为,此时的逸王无论再占什么便宜,都不会对我们造成危险,逸王不足为惧。至于其他的东西,更是不足挂齿。” 君策看向二人,垂眸深思。 他之前选了这二人,是因为这二人家世清白,一个保守,一个激进,一个稳重,一个比较跳脱,二人互补,相辅相成,作为幕僚来说可以提出相左的意见,作为他的左右幕僚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今多了林老加入这个智囊团,他只觉得如虎添翼。 诚然,他们说的话都有道理,虽然最后都要他来拿主意,但是他们能分析清楚局势,却是他下决定的重要因素。 林老出声:“王爷,属下以为,先让北燕认下来,该赔就赔,至于赔的东西,属下认为,我们的底线就是哪怕东西我们自己出也行。 钱财乃身外之物,能让这件事彻底过去,对于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北燕认下来,在这件事情里,王爷就能彻底安全。” 君策点头:“不错。” 三人商量到深夜,终于把这件事定下了一个章程。 这件事情确定下来了,君策想到刚刚进门时,底下送过来的今日消息,对着一旁的侍卫问道: “今日老三去定城迎接东晋使者,还带上了国公府宁小姐?” 侍卫回答:“是,今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便出了城,负责跟踪宁小姐的两个人,到现在都杳无音讯,怕是凶多吉少。” 彭幕僚见状,赶忙站出来,“王爷你说这逸王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实力?派去监视宁小姐的人,可是上等的好手,不可能连一点踪迹都没有,而且就算他们身陷囹圄,也一定会想办法给我们留下信号。” 李幕僚摇摇头,“属下觉得彭大人杞人忧天了,且不说逸王身边有几个暗卫也是正常,就说国公爷宋渊对宁小姐的看重程度,给她留的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辈,若发现她身边有人监视,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别人只知道宁小姐是国公府的干亲,我们却是心知肚明,宁小姐和国公府的真正关系。 宋渊在军中那么多年,早就听说暗中训练了一支暗卫,没准就给了宁小姐几个保护安全。” 君策起身:“宋渊对苏绾宁,确实十分看重。” 彭幕僚:“那以后,还盯着宁小姐吗?” 屋子里有一瞬的寂静,过了许久,君策才开口:“继续盯着,小心些,出城便别跟着了,城外人少,容易暴露。” “是。” 君策把那份消息又拿起来看了看。 “在定城,他们去了兰亭楼?” 侍卫:“是,兰亭楼遍布大周各地,是蓝妃的私产,不敢安排我们的人。” 蓝妃,是君逸的母亲。 谁不知道,蓝妃是皇帝的禁忌,当初有妃子脑子抽了,想要打探蓝妃的事,在蓝妃的布匹铺子里安插了人,被皇帝知道了,涉事的所有人都抄了家。那个妃子直接一杯鹤顶红要了命。 这件事虽然面上很快平静下去,但是在背后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蓝妃是皇帝亲自处死,也下令谁都不能提起,看起来是让皇帝厌恶的存在,但是若有人冒犯,皇帝绝对六亲不认的处罚。 所以,事关蓝妃,不能以常理判断,没有人敢去触霉头,冒风险。 君策吐出一口浊气:“他们在里头呆了多久?” 侍卫:“大约两个时辰。” 君策闭上眼睛,一想到绾宁和君逸呆在一起,他就浑身不舒服。 “期间可有什么人进出?” 侍卫:“没有。我们的人一直看着几个门。” 君策睁开眼睛,开口道:“先盯着吧,有任何异动,随时来报。” “是。” 恒王府。 君恒也在跟幕僚们商量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从宫宴出来,他便收到了消息: “王爷,北燕太子根本没有生病,而是和那位潘大人一起在商量事情。具体商量什么,我们的人靠近不了,不得而知。” 君恒面色不善:“这还用说,才和老二见过面,谁知道在策王府他们商量了什么,而北燕太子打着生病的名义要商讨的,定然是对于他们来说重要的事情。” “王爷,一定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合作,若不然,怕是第一个就要对付我们。” “那倒不至于,北燕太子虽然莽撞,但是并不蠢,不可能在大周地界来对付王爷,若不然,万一策王把所有责任推给他们,他们怕是大周的国门都出不去。现在他们人在大周,肯定不敢这么赌。” “王爷,属下觉得,他们合作是好事,我们只要找到证据,就可以让策王不得翻身。” “哪有那么容易。若策王真的和北燕合作,一定会十二分的小心。” “做了就有痕迹。” …… 屋子里,幕僚们七嘴八舌对这件事发表自己的看法。君恒听着,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咳了一声,周围立马安静下来, “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证据。没有证据,空口白牙本王说什么谁都不会信,要是有了证据,想怎么做都可以。” 众人点点头,对这件事表示赞同。只有角落里的陈老没有凑过来,也没有说话,在一群附和的人中,显得格外不一样。 君恒想起来,在六月大雨时,就是陈老的提议,让君策摔了个大跟头。 “陈老,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众人都向陈老看过来。 陈老怔了一瞬,看向君恒,拱手行了一礼才开口:“王爷,属下觉得,当务之急,是应该弄清楚:策王和北燕若是真的达成了合作,他们具体各自都想要得到什么?” 君恒愣了一下,突然一下醍醐灌顶,往陈老走了两步:“老二不必说,他自然就是盯着那个位置的。现在,他怕是恨不能把本王拉下来。” 陈老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那北燕又会如何帮他呢?还有,北燕究竟要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似乎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君恒看着陈老:“你的意思是……” 陈老:“他们具体谈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试探。” 君恒:“如何试探?” 陈老:“眼下北燕把逸王中毒的事情揽了下来,且看他们如何处理这件事。” 君恒想到在大殿上北燕太子喊冤的场景,问道:“你是说,这件事有可能不是他们做的?” 陈老摇摇头:“属下觉得,无论是不是他们做的,这件事应该跟他们脱不了干系,若不然的话,北燕大可以让陛下彻查此事,但是他们却把这件事揽了过来,就说明这件事多多少少跟他们有关系。 逸王中毒一事,说起来也蹊跷的很,北燕远在千里,哪怕要对逸王动手也很困难,要是没有内应,又如何能轻易做到呢? 逸王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身边亦有侍卫护着,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给逸王殿下下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君恒听着这话,眼睛一亮,想到什么终于反应过来,急急问道: “你是说,北燕和老二,早就有勾结?” 陈老:“这个属下不敢打包票,不过看现在的事情,推导出来就是这个结果。” 君恒听着这话,呼吸一滞,看向在场的众人,众人面面相觑,也是第一次想到了这里,脸色都不太好,主要是这么明显的推论,他们居然都没有想到,一时看向陈老的目光有些微不同。 君恒起身,背着手,看向屋中众人:“你们,各自说说自己的想法。” 陈老这些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大家都往那方面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越觉得像。 “王爷,细细想来,陈老的推论确实合理。” “王爷,属下也如此认为,若不然的话,北燕主动揽下这件事就太诡异了,这不就是没事找事吗? 若事情不是他们做的,他们更应该撇清关系才对,怎么还上赶着要把这件事揽下来,还要给大周一个交代,怎么看都不对劲。” “就是就是,明明昨日王爷也邀请了北燕使臣,但是北燕太子却答应了策王,今日也去了策王府。这么倒推起来,昨夜的情况倒是像策王激怒王爷,就是为了让王爷也说出邀请北燕使臣的话,到时候北燕使臣去了策王府,便不会显得突兀。” 听着这话,君恒脸色更不好了,一想到昨夜的争抢,居然是被君策摆了一道,心中把君策恨得牙痒痒。 “你们说,这件事现在怎么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脑子里有点乱,像知道了什么,但是又不能把它串起来,一时都不敢乱说话,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陈老。 君恒也循着众人的目光看过来。 陈老想了想,开口: “王爷,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点一点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们想要找到策王和北燕勾结的证据,就一定要知道他们的合作内容,就是各自都想要什么。有了方向才好去找,要不然的话无异于大海捞针,对方虚晃一招,我们就被调虎离山了,什么都抓不到。” 君恒听着在理,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陈老拱手示意,继续开口道: “但这合作内容,却不是我们想知道就能知道的,只能通过试探。 眼下北燕揽下了逸王中毒一事,说明北燕和策王真有合作。 如果他们的合作已经达成,那么逸王中毒一事,北燕一定会认下这个罪名。因为策王不会允许自己身上背这样的污名。 到时候,北燕认罪,陛下一定会让北燕给逸王一个交代,那时候就是我们试探的机会。” 君恒听着有些云里雾里,面露疑惑:“这话怎么说?陈老你说清楚些,本王怎么听不明白呢?” 陈老拱手应了一声是: “若北燕认罪,陛下大概率也不会大动干戈。 因为逸王的腿疾已经发生了,改变不了也治不好。陛下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兴兵对付北燕。 若是陛下有心出兵,这倒是一个绝佳的借口,但是现在很显然不是,那么陛下也就只会做到口头讨要公道这一步。 他做这一步,主要是因为逸王是大周的皇子,他维护的不是逸王,维护的是一个大周皇子的体面,同时也借机敲打北燕。 北燕到时候一定会出点血,补偿大周和逸王,到那时,王爷不妨趁机替逸王要一些东西。 这个行为是为我大周讨公道,陛下想来也是喜闻乐见,不会惹陛下不满,还能给逸王卖个好。” 有人出声问:“若北燕,不给怎么办?” 陈老:“王爷尽管提,只要北燕和策王有合作,他就一定会给。而且我们还能根据北燕的态度看出给东西的究竟是北燕还是策王。 若是北燕,说明逸王中毒的事,是北燕的注意,若是策王……” 后面这句陈老没说,但是暗示得那么明显,大家都心知肚明。 陈老:“等结果出来,便可以反推出他们接下来的合作,谁要得更多一些。 只是王爷记住一点: 若提出的东西稍微过分一点,北燕便不同意,那就说明他们的合作只是小打小闹,或许也还没有谈拢。 若王爷在他们可接受的范围内,提出了很过分的要求,但是北燕却依然答应了,那我们由此就可以推断出,他们两方合谋:图谋甚大。 到那时,答案也应该就呼之欲出了。” 君恒听完,内心雀跃。 这件事,对他一点坏处都没有,而且还能给皇帝出气,给君逸卖好,一举三得。 想到这里,当即拍板:“就这么办。” 第382章 封妃 十一月初七。 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是西凉使臣进京的日子。 绾宁昨夜上了床后还在琢磨着西凉的事情,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今日醒来的时候已经辰时了。 老夫人心疼她,不必她每日晨昏定省,陪着一起吃个饭便很高兴,是以,绾宁几乎每日都是睡到自然醒。 起床后,梳洗完毕,绾宁坐在窗口用早膳,虽然是大晴天,但是半夏还是在两旁放了火炉,屋子里温度起来,不会觉得冷。 杜若把药膳端上来。 绾宁正准备问昨夜宫宴上可有发生什么,杜若先开口了: “小姐,昨夜皇上离开宫宴后,遇见了林才人,当即招了寝,今日一早便下了封妃的诏书,赏赐了好些东西,宫中一下热闹起来。” 绾宁一愣:“林才人,大将军府林家的人?” 杜若回答:“是,林才人林珍儿是林家嫡女。 五年前,入宫时,才十二岁。当时是皇后喜爱,说在宫中养上几年再侍寝,皇帝随手封了个才人。 没想到后面林家获罪,抄家流放。这位林才人在宫中倒躲过一劫。 林家出事后,皇后怕惹祸上身,及时撇清了关系,对这位林才人不闻不问,这位林才人便一直在宫中住着。 林珍儿还有个妹妹,名林珠儿,是林家的嫡次女,林家获罪后充入教坊。 太师府的二夫人便是两姐妹的亲姑姑,因着这层关系,林珠儿和周六小姐的关系从小就不错。 前几日,太师府设宴,请了教坊的人表演才艺,这位林珠儿便在其中。 周六小姐悄悄的找机会和林珠儿见了一面……” 自从绾宁让人盯着太师府,这些事情自然也瞒不过眼睛。之前杜若只禀报关于几位当家人的事。如今和宫中牵扯在一块儿,杜若把知道的关系捋了一遍都说了出来。 绾宁听完,面如疑惑,问道:“昨夜宫宴,发生了什么?” 杜若把宫中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绾宁了然,点了点头,这才问道:“林才人是谁的人?” 哪有那么巧合,皇帝前脚才生了些感慨,后脚便有人把年轻貌美的林珍儿送上了门,如此严丝合缝。 杜若回答:“是逸王殿下的人。” 影一来送消息的时候,便把当时的情况一块说了。 “小姐,是殿下见皇上对那弓爱不释手,却没有拿起来,估摸着有些力不从心,又是在外臣面前,心中肯定颇为感慨,让影一找人去通知了林才人。 倒也没想到这次一定能成,不过是做好准备,以谋万一……” 绾宁听完杜若说起当时的情况,吸了一口气,这是要多敏锐,才能从皇帝的一个动作表情中,准确的判断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从而做出应对。 虽然有了前世先入为主的映象,但是,如今在事情上,绾宁才真正体会到那种强烈的震撼感。 君逸实在让她刮目相看。 她看向杜若:“林家可是被冤枉的?” 杜若点头:“是。当初北燕和大周一战,是彭家人的疏忽导致放进了一批北燕士兵抄底,被彭家人黑白颠倒伪造证据愣说成是从林家守护的关隘出的事,那一战,大周险胜,但到底损失惨重,皇帝要出气,林家便挡了刀。” 绾宁心中了然:“对于林珍儿封妃,宫中有何反应?” 杜若:“按照规制来说,大周选秀五年一次,上一回因为这一场战役,皇帝没有选。 今年,因为六月大雨,再加上瘟症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也耽搁了。礼部倒提了一回,皇帝直接拒了,后面也便没有再提起。 虽然平时也有新人入宫,但容貌品性才情都不是上等,比起林才人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林才人年轻貌美,从前的林家也是家风清明,对林才人的教导也是好的,皇帝自然更看重些。 虽说林家被抄了家,但到底曾经也是名门望族,而且这几年林才人都养在宫中,没有受到影响。又深居简出,并未有任何逾矩,所以今日一早,皇上直接便下了封妃的旨意,一下越了三级,可见对林才人的喜爱。 宫中大多是羡慕嫉妒的声音,皇后倒是有些不快,因为林才人是她做主让进宫的。皇上没有丝毫感谢她的意思,而且这几年她对林才人不闻不问,也怕林才人得宠之后不念旧情。 林才人得皇帝喜欢,又有当初那样的渊源,依皇后的性子必然不会放过。” 绾宁想了想,说道:“倒是也不怕,宫中的淑贵妃肯定不会乐意见着林才人和皇后交好。” 而且,以后林家要复起,还可以利用皇后借力打力…… 君逸这一步棋,漂亮。 此时的太师府,亦是听说了消息。 最激动的便是周承海,他的夫人便是林家的女儿,若是林家能复起,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他看向首位上的周太师,掌心擦了擦膝盖,“父亲你看,林家是不是会复起?” 周太师摇头,“不好说,不过陛下并非荒淫之人,不可能为了一个后宫的女子,便随意赦免朝堂一个大臣的罪过,除非他本有此意。” 周承栋也搭话道:“可是陛下今日一早,便越过了昭仪和婕妤,直接把林才人封了妃。” 周太师:“这就说明陛下另有打算。” 周承栋:“那陛下是不是知道了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当年林家出事,太师府虽然没有出手相救,但是也想办法见了当事人,了解了当时的情况,便也猜测到了真相如何。所以这会儿周承栋才有此一问。 周太师摇摇头:“对于陛下来说,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平衡,是这个人对陛下有用,对朝廷有用。 朝廷武将原本就不多,特别是逸王出事之后,一旦前线有什么事,连个替补的大将都没有,陛下怕是在为以后做打算。” 周承海反应过来:“父亲是说,陛下在防着策王?” 一旁的周承栋听着云里雾里:“好好的怎么又跟策王有了关系?” 周太师看了一眼周承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个大儿子务实,但就是想事不灵光,跟老二比起来,天差地别。他叹了口气,开口解释: “如今大周边境有两大患,一是北燕,一是西凉,西凉有国公府宋渊守着。 国公府世代忠良,而且宋渊到现在也没有子嗣。国公府里只有一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夫人,还有一个陛下让他认下来的干女儿。 无论从道义上还是利益上来说,宋渊都没有背叛大周的可能。所以陛下虽然不喜宋渊这个人,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却是跟他站在同一阵营的,也绝对不会削他的兵,让人寒心。 也就是说,陛下是非常信任宋渊的。 但是策王却不同,彭家这个将军是踩着林家上来的。 若不是彭家用计陷害林家,那彭家现在的荣耀,都是林家的。 彭家确实上过战场,但是比起林家的百年门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就是淑贵妃入宫时,林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将。彭家有如今的地位,不过是窃取了他人的成果。 当年,陛下未必不知道林家的事情有猫腻。只不过那时候大皇子被斥夺封王,幽闭府内,让恒王一家独大,皇帝不得不扶持策王,以此来平衡朝局。 所以哪怕证据确凿,无论是通敌叛国还是玩忽职守的罪名,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都足以林家诛九族,但是皇帝只判了流放,为什么?就是为了防止有一日还有用到林家的时候。” 周承海面色惊喜,“所以陛下现在是准备复起用林家了?” 周太师摇摇头,“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陛下对策王开始不满了。” 此时,一旁的周承栋也终于听明白了,开口问道:“那是不是说明,陛下选了恒王?” 周太师听周承栋问出的话,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帝心难测,朝局瞬息万变,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生逢绝路,是不是有人力挽狂澜。 任何时候下结论,都为时尚早。” 周承栋听着周太师的语气,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 此时周承海出声问了一句:“父亲,那我们之前猜测的那个人呢?” 周太师赞赏的看了一眼周承海,这个小儿子,心思敏捷最像他。所以他把他安排在了大事之外的礼部,以求万一太师府有什么事,还能有一条活路。 “为父的想法和你一样。 你们可有想过,为什么林才人在昨夜去御花园的偏僻角落里跳了舞,为什么偏偏被陛下看见,还成功的让陛下招侍,而今日直接便封了妃。 这里面,的确是有陛下权衡利弊的结果,但是过几日封也是一样的,一层一层往上封,结果也是一样的。 但陛下没有,隔日便封,而且越三级封,这就说明了他对林才人的喜爱。 天底下有巧合,而朝廷中,没有。” 周承栋终于反应过来,目露震惊:“这位林才人的背后有人指使?” 周太师:“指示谈不上,但各取所需是一定的。” 周承栋又问道:“那是不是要叫弟媳也送些东西入宫,以示恭贺?” 周太师一下变了脸色,严厉制止,“万万不可,只要林家没回来,我们便要和林家保持距离,这不是撇清关系,这是为了保护林家。 若太师府这会儿上赶着去,那林家的事,又不知道要耽搁多久,林家只有孤立无援,没有威胁,陛下才最放心。 重要的是,陛下如今已经生了这个心思。” 周承海:“父亲,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周太师目光看向外头,缓缓开口:“静观其变。” 策王府也收到了消息,君策第一时间叫来了幕僚,特地嘱咐了林老一定要到。 书房里,负责宫中消息的幕僚,把事情说了一遍,众人一下讨论开了。 “这位林才人是林家的嫡大小姐,当初入了宫,躲过一劫,在宫中安安分分的过了五年,怎么这个时候跳出来了?” “这件事,怪就怪在,陛下原本是要回御书房的,是临时起意去了后宫,若说不是巧合,都有点让人不敢相信。” 传送消息的幕僚起来,又补充了一句,“王爷,从事情出现之后,我们以最快的消息收集了林才人的资料。 这五年内她都安安分分的待在宫中,林家出事后,陛下没有对她作出处罚,也未禁她的足,但是她依旧安分,既没有去求陛下,也没有去找皇后娘娘。 很少出门,有几次出来,都挑着安静的时候,绝对不往前凑热闹。 御花园的荷花池,以前也去过。这荷花池偏僻,是陛下自己寻过去的,并非林才人在必经之路上等着……” 彭幕僚出来说话:“王爷,属下以为,陛下和林才人如何遇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一早,陛下便封了许多赏赐下去,而且还封了妃,这是不是有意复起林家?若是复起林家,对彭家有没有影响?” 说到这个,君策想起当年的事情,眉头皱起。他看向幕僚们中的林老: “林老,你是林家人,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林老从众人中走出来,大家都看向他,听林老开口道, “回禀王爷,属下虽姓林,但却只是林家的旁支,而且和林家有些仇怨,从前林家在时,尚无往来,更何况现在,而且若属下跟林家关系好,现在怕也是流放的,怎么可能好好的待在京城。 关于这件事,属下还是回避的好,毕竟属下姓林。” 君策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对于他的提议却很是赞同:“行吧,以后林家的事你便回避着些。” “是,属下遵命。” 林老非常爽快,半点没有拖泥带水,关明磊落的模样。说完便退了出去。 君策看他离开的背影,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彭幕僚又说话了:“王爷,这林妃得宠,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君策想了想,开口道:“照理来说一个女子并不能构成什么危险,父皇喜欢给些脸面无可厚非,退一万步说,父皇要如何,我们也阻止不了。 这件事,本王先让母妃去查探查探。看看这偶遇有多少巧合的成分。 若真是巧合,那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一个后宫女子,母妃还是有办法的。但若是人为,那这件事就另说了。” 众人表示赞同,纷纷点头:“是,王爷想得极是。” 商讨完后,君策即刻便入了宫。 第383章 李清云进京 巳时。 太阳至东边升起,洒向大地。 西凉使臣队伍迎着朝阳,进入定城。在定城歇息了一刻钟之后,往京城而去。 定城到京城,大约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行到中途的时候,越过一座小山坡,能远远的看到京城。 李清云让队伍停下来歇息片刻,自己从马车上下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蓝衣,头发用玉冠束起来,比昨日的老成看起来要年轻许多,不过比起同龄男子来说,看起来还是瘦弱。 这位西凉二皇子,从小,便身体不好,比其他人若些,也是有的,西凉众人并没有怀疑。 今日是晴天,冬日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 官道上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的使臣队伍。 虽是冬日,但四周草木葱茏葳蕤,风从林间吹来带着几分清新的气息。 哪怕冬日萧索,眼前的景象,也已经比西凉多了十分生机。怪不得大皇子来了大周一次便对大周心心念念,一心想要征服。 随行的侍卫原地休息,有一位大臣上前来禀报基本情况,“二皇子,是不是再核对一遍送的礼单?” 李清云摆了摆手,“不必,你们做决定就好。” “是。”对方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李清云往旁边的小坡走了几步,双手负于身后,远眺着京城,心中闷闷的,说不出来什么感受。 身后有人,手持配剑跟上来。 听见声音,李清云回头,看到来人面色松了松,是他的侍卫:邵寒。 邵寒是他母后给的人,一个孤儿,家中亲人在饥荒中死去,被他外祖救下送入了宫中。 邵寒抬手举剑:“主子若有忧心的事,可以和属下说说,属下不能给主子分忧解难,但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些。” 邵寒比李清云大五岁,算是陪着他一起长大,也算是看着他长大。 从前他是万万不敢说这些话的,但是李清云没有朋友,没有什么可信任的人。也不能时时去找王后让王后担心,有什么事都埋在心里。 上一回,李清云怕是压力太大居然跳了河,若不是运气好被人救下,怕是已经没命了,那次事件让他非常自责,从那之后他便大着胆子,和李清云稍微亲近了些,指望他无论如何能稍微开心才好,别再做傻事。 李清云听着这话,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脸上的愁苦依旧挥之不去。 他嘴唇紧抿着,沉默不语。 昨日绾宁说的那些话,几乎给了他当头棒喝。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必须直面西凉的问题,事实上比绾宁说的更为严重。 因为他的母后发现,蓉贵妃已经开始给西凉王下药了。 如今西凉朝廷,几乎掌握在大皇子手中。 西凉王在,还能掣肘一二,一旦西凉王不在了,他都可以想象大皇子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情。 到时候西凉战争不断,百姓遭殃,饿殍遍野,这是可以想象到的事情。 蓉贵妃不仅给西凉王下药,而且还勾结大臣,把主要势力都掌握在他们手中。 他的母后病着,虽然贵为西凉王后,但是几乎没有任何权利,朝堂上说不上话,后宫被蓉贵妃把持,外家也被大皇子一再打压,别说冒头,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他知道大房子想要什么,几年前大皇子来了一趟大周,感叹大周富庶,便一心想要吞噬大周。 许多大臣劝解,西凉对上大周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但是大皇子一意孤行,势必要拿下大周,把大周收入囊中,所以才三番五次的挑起战争。 而之前,大周皇帝没有跟西凉大战的打算,只防御并不进攻,这更养大了大皇子的胃口,认为大周怕了西凉。 李清云敢肯定,一旦他父王驾崩,大皇子立马就会聚兵攻打大周。 他从小养在宫外,是在百姓中长大的,他的母后让他明哲保身,他的外祖让他去争权,而他,只是想护着西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 李清云看向京城,深吸了一口气,想着绾宁昨日对他说的话。 她说:要趁西凉王在时,夺回大皇子手中的权利。 她说:要杀了大皇子。 她说:要争取大周皇帝的支持。 绾宁的每一个提议,都让他心惊胆颤,但是他知道绾宁说的是对的,大皇子就是一颗老鼠屎,必须要杀了他,西凉才能安宁。 他必须要把大皇子手中的权夺过来,才能镇住西凉的周边番国起战乱。 做这些事情的前提,他需要跟大周合作,他要得到大周皇帝的支持。 李清云心中很慌,这三件事每一件他都不觉得自己能做到,每一件对他来说都这么困难。 像是横亘在面前的一座巨大高山。 但是当他一想到西凉,想到西凉的子民。他又感觉浑身像被源源不断的注入了勇气和力量。 但是光有勇气和力量没有用,还需要智慧和机敏,步步筹谋。 想到这里,他脑中出现绾宁的面容,明明他们的年纪一般大,为什么她可以做到如此冷静,如此沉着,如此智慧机敏。他刮目相看的同时,内心是深深的敬佩。 既然苏绾宁可以做到,那他也一定可以做到。 昨日,他之所以当时就答应了绾宁,一是因为对她的敬佩,二是他在她眼中看到了真诚。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人,但是他赌,赌自己会赢,赌绾宁说的话可以实现。 因为已经没有比现在更坏的结果。 因为他也没有了别的路。 邵寒在一旁,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到底也没有说出口。 李清云回头,看向他: “邵寒,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众矢之的,被整个西凉唾弃,你便离开吧。” 邵寒比他高出一个头,身形硬挺壮硕,站在他面前显得他娇小无比,听着这话,一下变了脸色:“无论如何,属下都会陪在主子身边。” 李清云笑了笑,眼露欣慰,“你说这话,我很高兴。 我没有朋友,身边也都是别人的眼睛。哪怕你跟了我那么久,我依然不敢完全相信你。但是现在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真的很高兴。” 李清云没有哭,眼中没有泪,语气也没有哽咽。但这一番话说出来,却像是珍贵的宝贝,落了一地的破碎。 听得邵寒的心都要揪起来。 “主子身边都是虎狼,主子保持警惕才是对的,属下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属下都会追随主子。 主子生,我生。主子死,我死。” 李清云看着他,叹了口气: “也罢,你这条命怕是要折在我这里了,你至小失去双亲,也没有任何亲人,一直陪在我身边。 外祖父救了你一命,你一心一意把这条命赔给我也说得过去,这就是你的使命,就像我也有我的使命一样,我不劝你。 不过看在你跟了我那么多年的份上,我还是要说一句:若是有一日,你想离开,我一定放你自由。” 邵寒低着头,他嘴笨不会说话,只憋出一句:“属下不会离开主子。” 李清云没再说话,转过身去。 两手负于身后,脊背挺直,看起来小小的肩膀却顶天立地。 他目光远眺京城,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邵寒立在一侧,也不说话,就这么守着。 不远处的使臣们见状,也没有多想,虽然大皇子嘱咐他们看着些李清云,但是这位二皇子属实没什么存在感。 西凉使臣到达京城门口的时候,君逸和鸿胪寺的大人们,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 李清云下了马车,带使臣们和鸿胪寺的官员寒暄了几句,再和君逸说话的时候,目光带了几分探究。 昨日在和绾宁说过话之后,他把绾宁的信息查了一遍,他的人手不多,只能查到一些表面的东西。 眼前这位逸王殿下,是国公府宁小姐的未婚夫。 虽然昨日君逸也在定城,但是他不知道苏绾宁和他见面的事,君逸知不知道。 他也没打算从君逸这里探听到什么,他谁都不相信,但是既然选择了和绾宁合作,他便愿意给出最大的真诚。 既然那些事情他自己做不到,也就不耍小聪明,免得坏了绾宁的事。 他只听话照做就好。 绾宁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穷途末路,他没有可以讨价还价的资格。 “西凉李清云,见过逸王殿下。” 李清云行的是大周礼,君逸见状,微微颌首,回礼:“二皇子有礼了。” 周围的人看着二人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这气氛,莫名感觉有点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寒暄几句,几人各自上马车,往皇宫而去。 宫中,依旧是在勤政殿接待的使臣。 大殿上,李清云头一回见着这场景,心中有些发怵,想着绾宁可以那般冷静沉稳,努力压下内心的慌乱。 “西凉李清云,见过周皇。” 李清云上前行礼的时候打量了一眼皇帝,一想到绾宁要他和这位皇帝谈条件,后背直冒汗。 虽然这么多年他也上朝堂跟大臣们打交道,但是从来没有自己单独挑过梁干过事。若不是绾宁沉着笃定的说:一定可以。 他绝对心中发虚,连话都怕是说不出来。 这一回,他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赶鸭子上架。 皇帝见着李清云,诧异了一眼:这二皇子也十六了,怎么看着如此羸弱。 不过越是羸弱,对于大周来说,越是好事,皇帝脸上带着和善的笑: “二皇子平身。” 众位大臣循声往首位上看去,只见皇帝今日春风满面,让笑声都爽朗了几分,应该是新得美人的缘故。 一夜便封妃,看来这位林妃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使臣上前觐见,上了礼单。西凉的礼单很少,但皇帝看完却是眉开眼笑,因为西凉送了一匹汗血宝马。 西凉最为世人著称的,是西凉铁骑。 汗血宝马几乎是每个男子的梦想,哪怕不是驰骋沙场作战,也能让每一个男子找到骨子里向往的意气风发。 拥有一匹汗血宝马,是荣耀。 皇帝早听过汗血宝马的威名,西凉如此大礼,他心中自然高兴。 刚才进宫,使臣便把汗血宝马一起带进了宫,如今在马场候着,皇帝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众人都一道跟随。 李清云也跟着一起。他这次来,只充当个门面,具体都是由使臣交流。 他琢磨着,什么时候抽时间避开众人跟皇帝见一面。 原本想着,今日觐见就是最好的机会。不过他头一回做这种事情,心中没有一点底。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还是迈不出去,想着还好还有好几天要留,总能找到机会。 走到半路,皇帝遣人请了林妃一起。 众人见皇帝最对林妃的喜欢,一个个低垂着头,心照不宣。 皇帝不是昏庸之辈,不过,林妃得宠,林家总能沾些光。 望月轩。 绾宁听到杜若说起林珍儿看起来性子有些辣的时候,轻笑了一声。 想不到君逸看起来这么单纯无害,倒是把人性看得透透的,连这种事也能抓得这么准,她有一种自己才是小白兔的错觉。 皇帝拿不起弓,看自己年纪见长,心中难免生出感慨,如今身边有了一朵年轻貌美开朗活泼的娇花,就像一潭死水被注入了一汪清泉,让人心旷神怡。 哪怕性格乖张些,怕是更为对皇帝的胃口。 宫里的女子哪个不是贤良淑德,温柔小意,却没出现过泼辣的,这一个林珍儿,每一个点都打在了皇帝的需求上,如暗室逢灯一般。 绾宁想了想,写了一封信,交给杜若,让人送去逸王府。 逸王府。 君逸正在和莫先生商量事情,见着绾宁信中的话,略想了想,便对莫先生吩咐了下去。 “让林妃提条件,捞出一个是一个。流放的不行,但是女眷还是能网开一面。” 莫先生开口:“殿下,这是否太快了些?” 君逸:“就是要快,你去办便好。” 绾宁信里说了,就是要在兴头上才好开口。而且林珍儿越表现的没脑子,皇帝越放心。 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对大局并没有影响,皇帝会答应。若不然也太对不起这份他们处心积虑的“爱不释手”了。 而且退一万步说,无论是早说和晚说,都有赌的成分,既然如此,就是要在皇帝最不想放手的时候赌,才胜算更大。 “是,殿下。” 莫先生应下,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 —— 分享一个小细节:君逸和绾宁的人,称呼君逸都是:殿下。 其他人称呼君策和君恒,都是王爷。 绾宁刚刚重生回来时,称呼君逸就是殿下,称呼另外两位,一直都是王爷。 —— —— 剧透一波: 继上一对cp: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本章新出现一对cp: 单纯勇敢的公主vs不离不弃忠犬侍卫 第384章 如花杀的人我不赔钱 今日依旧是晴天,到午时,日头从头顶落下来,整个京城都笼罩在冬日暖色的光晕中。 长街上,热热闹闹,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吆喝叫卖的声音。 东晋使臣别院,偏院里,走过来一个壮硕的侍女,出声却是男子的声音: “公子,今日西凉使臣来了,晚上照例也有宫宴。” 楚锦年依旧一身侍卫衣裳,此时,随意的坐在门槛上,腿一前一后放着。 左手撑在膝盖上,抓着一把瓜子。右手拿着瓜子往嘴里送,传来嗑瓜子的咔咔声。 放荡不羁的模样,让一张俊脸染上了几分肆意,足以让一众女子迷了眼睛。 “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锦年微微抬头,斜睨了一眼说话的人,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谁给你上的妆,简直丑到了姥姥家。” 眼前的人,正是楚锦年的侍从,人高马大,又壮硕无比,偏偏名字却叫如花。 壮硕侍女打扮的男子一跺脚,十分委屈的表情:“还不是公子让奴才跟着公主,奴才没办法才扮成这副样子。” 楚锦年噗的一声吐出瓜子皮:“一会去换了。” “是,公子,奴才遵命。” 如花说完拎了拎自己的裙摆,在地上蹲下来,两手撑着下巴,脸上的肥肉被推起往两边晕开:“公子,今日咱们还去不去?” 楚锦年依旧在嗑着瓜子,眼眸却微微一眯。 想到昨日趁着宫宴,他溜出了使臣别院,想去见一见人,却没想到,居然有人跟着。 他出门非常小心,左拐右拐,一开始没想到会有人跟着,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没想到还真有人跟着,还好他及时发现,将计就计做了一些假动作混淆视听,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还跟着,就不是普通的打探消息了,而是一门心思的要知道他想做什么。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不知道来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是很明显对方是冲着他而来。 若是东晋的人,应该是在路上杀他,哪怕路上不动手,他也该有察觉,然而没有。到了大周才跟着他,说不通,所以他判断不是东晋的人。 但若是大周的人,这更说不通了。 他们才刚到,对方就这么“死盯”着,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目的,那也太警惕了。 如果知道他的目的,那……究竟是谁呢? “去,自然要去。” 不去怎么知道对方是谁,不去怎么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如花又问,“再有人盯着怎么办?” 楚锦年斜睨了他一眼,“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我说去又没说去哪里,他们既然想跟着,那就陪他们玩一玩。” 如花听完,略微一想,恍然大悟,脸上笑开,仿佛一朵开得正好的菊花:“主子觉得是谁?” “不知道。” 楚锦年说完,吐出口中最后一片瓜子皮儿,两手拍了拍,拍掉手上的瓜子碎屑,起身往外走去。 如花赶忙跟上:“公子你去哪儿?” 楚锦年:“睡觉,晒太阳。” 如花:“公子,今日西凉使臣来了,那二皇子看起来弱得不行,跟只小菜鸡似的,奴才单手就能把他拎起来。公子说不要欺负弱小,但是他看着很好欺负耶。” 楚锦年:“好欺负,那就把人杀了吧。” 如花脖子一凉:“公子,奴才不敢,那可是西凉二皇子,万一西凉找公子对峙可怎么办?到时候不得赔个几百上千两。” 楚锦年走到院子中央,把躺椅往树外头拉了拉,暴露在阳光下,舒适的躺了上去,眼皮都没抬一下,开口道: “你杀的人为什么要我赔钱。” 如花瞬间反应过来,脸上的腮红挤在了一坨,像个丑布偶娃儿。 “嘤嘤嘤,公子你打趣奴才。” 楚锦年闭上眼睛,缓缓开口:“滚,去换套衣裳,把脸洗干净。” “好勒,奴才这就去。” 如花福了福声,矫揉造作的行了个女子礼,然后麻溜的一溜烟便走了。 侍女上了茶水点心,在楚锦年的旁边放了一张小方桌,楚锦年伸手,准确无误的握到一杯茶,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细细嘬了一口,又吹了吹,这才一饮而尽。 冬日的阳光落在身上,有风来,轻轻的刮过院子里的梧桐,枯黄的落叶被一阵大风起哗啦啦落在地上,带着被阳光晒过叶子独特的温暖清新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盯着他的人,应该是大周的人。 大周皇帝不会盯着他,东晋在海的那一边,和大周几乎没有什么政治上的往来,有一些商业,都是两边的老百姓,属于民间的往来,绝对上升不到朝廷。 其他的大臣,也没有道理和他对着干。更没有什么民间的组织会盯上他。 会盯上他们这群使臣的,很大概率应该就是在几位皇子之间。 君恒是中宫嫡子,在觐见宫宴时,对东晋连一丝好奇之心都没有,中规中矩。肯定不是他。 君策倒是热情,但是他刚刚跟北燕交往密切,而且彭家又驻守在北境,和北燕有实质的利益挂钩,很大概率他们之间有些猫腻。 既然他们之间有猫腻,那君策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又搭上东晋,而且楚幽那边也没有传来消息说君策有交好的意愿。 那,便只剩下一个:三皇子君逸。 但是他为什么会盯着自己呢? 这位逸王,从初见开始,就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明明隐藏在众人之中,但是在他的目光中却像被拉到了太阳底下,无所遁形。 排除了其他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这一个哪怕再难相信,也是真相。 只是,他想不通这位逸王的动机是什么。 还有他的未婚妻,倒是国公府的小姐…… 他来大周的目的,没有人知道,所以跟国公府应该也没有关系,最大的可能是君逸知道了他的身份。 但怪就怪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也可以托词是觉得好玩,想要悄悄的来大周游玩一番,对方并没有必要像杀手一样的紧跟着,目的明确。 这么多年,楚锦年少见的思绪有些凌乱。 他不知道盯着他的人有何目的,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楚锦年闭着眼的眉头微微皱起。 无论如何,他来这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 若是有人挡着…… 楚锦年睁开眼,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意。 此时的策王府。 君策刚刚从宫中出来,他进宫见淑贵妃,正好西凉使臣进宫,他便陪同皇帝一起,自然也把刚才在宫中发生的事情,看了个全场。 回来便立马招来了幕僚,刚刚说完了西凉的事,这会正商讨着林妃。 彭幕僚听完先开口: “王爷,如今宫中还没有消息,不过属下认为,无论这件事是巧合还是人为,对于彭家来说,都不是好事。 区别只在于,若是巧合,我们好对付。但若是人为,对方也必定会清扫证据,我们想要查出些什么会很艰难。属下认为,没必要在这里费时费力。” 君策听着在理,只是神情愈加凝重, “那你的意思,本王该如何?” 彭幕僚开口:“回王爷,属下以为,这林妃留着终是个祸害,只是眼下动不得她,一旦被发现,咱们吃不了兜着走。但是可以让贵妃娘娘留意着些,只要有机会便一定要把林妃拉下马。” 底下众幕僚亦纷纷附和,只不过对于这件事的难度提出了质疑。毕竟皇帝现在正喜欢着。 君策习惯性的看了一眼林老,想问什么,想到林老的身份,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过转念一想,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用了他,身后的人事也已经调查过。 而且林老和林家素有旧仇,哪怕是有什么瓜葛,也是不会希望林家好的。 君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一句,“这件事,林老以为如何?” 本来早上才说过,以后林家的事林老回避不过问,他们一开始商讨的是西凉问题,才让林老一起来。 林老听着这话,起身上前:“王爷,这件事,属下还是避嫌的好。” 君策抬起手摆了摆,“不必,你说就是,本王自有判断,养着你们本就是让你们提出不同的意见和建议,最终的决定权在本王手中。” 听着这话,林老低头先行了一礼,“既然如此,那属下便说说属下的想法。” 属下以为,“彭老说的对,此时动林妃不是好时机,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西凉。 事有轻重缓急,先解决了最紧要的。” 君策看了一眼彭幕僚,彭幕僚略想了想点头:“属下赞同林老的话。” 其他幕僚见状,也纷纷表态:“属下以为西凉之事,确实更紧要一些。” “主要是眼下陛下对林妃的宠爱,我们若在这个时候泼冷水,怕是讨不到任何好……” 君策点点头,“嗯,这件事再议。 西凉那边可有消息?” 从前天到今日,已经差不多有两日了,西凉那边也该商讨出来结果。 就在这时,门外贴身侍卫敲门而入,送来一封信。 君策打开看了看,脸上神情变幻,又把信递给了一旁的彭幕僚。 彭幕僚看完,又传了下去。 “王爷,北燕同意了,同意一力担下逸王殿下的罪名。” 其他还没有看到信的幕僚,听到这里面露喜意。 “如此甚好,只要西凉把这件事担下来,那这件事以后跟王爷就没有任何瓜葛,倒是为我们省了不少的力气。” 话音才落,又听彭幕僚说:“不过对方要求不变,条件一样,十城一城不少。” 有人急忙问出口,“那我们的要求呢?” 上回在跟西凉人谈判的时候,他们之前也是做了商讨的计划。北燕要十城,那君策就要登大位。” 但是真到了西凉答应,大家莫名心里又觉得有些发怵。 一是夺嫡一事,并不像他们如今商讨的这般简单,哪怕双方合作,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艰难险阻。 二是他们真的就这样和西凉绑在了一起,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这种把自己的脑袋勒在裤腰带上的事,谁又能淡定了。 大家一时心里又喜又怕。喜的是多了个同盟,在边境的问题上他们可以游刃有余。忧的是这么大的事,一个不好被人抓到把柄,那就是诛九族的死罪,还会被百姓唾弃,遗臭万年。 收益大,风险同时也高。 屋子里陷入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彭幕僚才开口,语气带着忧虑: “王爷,这件事,是不是先再考虑考虑,大家是不是再商讨商讨?如何不被人发现,如何应对恒王的虎视眈眈。 看上一回兵部侍郎的事,就知道恒王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那般无用,万一被抓到什么把柄,我们的处境就太被动了。 其实现在,我们已经占上风,完全没必要跟北燕合作,最多只要两年,就能灭掉恒王,实在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众人都不敢说话,林老就着这话提了一句,“那北燕之患如何解决?” 这个提示,让李幕僚想到什么,立马站了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在和北燕的谈判中,来一招釜底抽薪,没准能顺便灭了北燕。” 彭幕僚显然不赞同:“北燕人并不傻。” 李幕僚满脸自信,“只要好好筹谋,未必不能成。 我们现在也是在一步一步的筹谋,他北燕既然有所求,我们便来一出请君入瓮,到那时,通敌叛国的罪名便成了诱敌深入的表彰,两全其美……” 听到这里,有人想到什么,已经开始拍手叫好,“若真是如此,一举两得。” “这件事,照理来说,确实有可行的可能。” “北燕不是要十城吗?到时候做一场戏诱敌深入,再釜底抽薪,最后来个瓮中捉鳖,让他们有去无回,岂不快哉。” 众人越说越激动,有些已经开始设想好,以后的局要怎么布了,只有彭幕僚面色依旧凝重: “这事,说来容易,做起来难,而且那么大的事情,并非儿戏,还是要慎重待之。” 李幕僚沉浸在自己的设想里,和往常一样,依旧和彭幕僚持反对意见:“王爷,富贵险中求。 若筹谋得当,可以一敌百。没准能以点兵之力,消了北燕之患。”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君策心中也有些热血澎湃。 若能利用北燕,让自己登上那个位置,又能同时解决北燕,那是再好不过。想起来操作确实困难,但是人定胜天,他都可以一步一步筹谋到今日的地位,那北燕是不是也可以。 君策看着底下众人兴奋的表情,也动心不已,不过见着彭幕僚脸上的担忧,想了想,最后还是道: “总归还有时间,这件事容后再议,各自回去好好想一想,等太后寿宴过后,我们再给北燕答案。 现在先答应了他,先让他把老三中毒之事顶了,其他的后头再拉扯。按照现在的条件,我们也并不吃亏。大家各取所需。” 彭幕僚松了一口气,其他的幕僚也没有反对意见,对着君策一拱手,“是,王爷思虑周全。” 第385章 他把自己的命交给了苏绾宁 北燕使臣别院。 耶律荆收到君策来的信,冷哼一声, “哼,倒是打的好算盘,先让我把锅顶了,后头再商量。这二皇子老谋深算,个老狐狸,一点诚意也没有。” 一旁的潘仃坐在桌前,看完手上的消息,放在一旁,却是笑了笑,“太子不用生气,既然二皇子没有诚意,我们便只跟他谈利益就好。” 耶律荆皱眉,“但若是我们把事情认了下来,他后面又出什么幺蛾子,那岂不是我们吃亏?” 潘仃:“这倒应该不会,策王既然冒着风险跟我们合作,肯定便是有所图的,只不过他这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我们防范着就是。 退一万步说,哪怕他真的不认,我们自然也有办法让他付出代价。” 君逸中毒这件事,从头到尾大家都以为是北燕人做的,现在他们认下几乎不用证据,但是若有一天君策毁约,出卖了他们。他们便可以把这件事情翻出来,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耶律荆面色不好,“就算我们翻出来,没有证据谁会信?” 潘仃笑了笑,从凳子上坐起来, “若我们认下此事,到时候赔偿必不可少,不仅是对大周的,还有对三皇子逸王的。这些东西,一律让策王承担便好了。 赔偿的东西都是他出,咱们还怕找不到什么能证明他有罪的证据?” 耶律荆:“他会吗?” 潘仃:“他愿意得给,不愿意也得给。明明事情是他做的,我们替他担下了这个罪名,难不成赔付也要我们出?天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我们跟他的合作,我们要十城,他要登上皇位,本身就已经筹码相当。 现在替他担下这罪名,只不过是我们的见面礼,他若是个聪明人,就该明白,这罪名我们认也可以,不认也可以,不过是为了对他的合作示好而已,若他不愿,合作作罢就是。 而且这也相当于算是我们一个试探,若是他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我们也不必相信他在今后的合作中会信守承诺,真的给我们十城。” 耶律荆想想点头,一脸信服:“不错,还是先生看得清楚。” 耶律荆对潘仃非常敬重,这些年潘仃成为西凉王身边得力的军师,各部落能一力聚集在一起,关系更紧密,潘仃功不可没。 如今西凉王把这个人给他,作为他身边的第一军师,耶律荆在看到了他的能力之后,一直敬佩听话。 所以此时潘仃说完这些话,耶律荆几乎想都不想,便赞同了。 这件事商量完,二人又说到西凉和东晋。 耶律荆先开口: “今夜宫宴,不止我们,西凉和东晋的使臣都会到,先生以为,这两国的人可有必要结交?” 潘仃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东晋富庶,兵力虽不强盛,但足以自保,只是跟我们的距离相隔太远,一直也没有政治军事上的纠葛,我们想交好,对方未必领情。 而且这一次来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公主,怕是也做不了什么主,说不上什么话,太子不必白费这个力气。 东晋这一回来,依我看应该只是单纯的想要跟大周维持一下友好关系,并没有别的目的,要不然不会只派一个公主来。” 说到这里,潘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就算是友好,也不该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公主来。 据他所知,东晋皇帝是非常希望自己的儿女四处见见世面的。东晋最受宠的皇子排名第九,最受宠的公主排名老大。 这位大公主没有成婚,九皇子也没有娶妻,照理来说,应该非常乐意让这二位出来见见世面才对,这么好的机会,派了个没听过的公主,怎么看都有点不对。 耶律荆自是不知道潘仃琢磨的这些,继续问道:“那西凉呢?” 说到西凉,潘仃面色带着些凝重。 “西凉……,可以的话,确实可以结交,虽然西凉和我们也相距甚远,没有什么政治军事上的瓜葛和来往,但是我们想要十城,若能得到西凉的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耶律荆面如狐疑,不解其意。 潘仃倒也没有不耐烦,把如今三国的局势分析了一遍。 对于大周来说,边境军事危机,一个是西凉,一个是北燕,西境有宋渊镇守,北境现在是彭家当道。 彭家不足为惧,但大周实力雄厚,几十万的兵力不可小觑,哪怕靠盲打,北燕也损失惨重,这一点他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但是如果能得西凉帮助,分走一些兵力减缓一下北燕的压力,在配以计谋,胜算还是很大的。 耶律荆终于听明白了,面露喜意:“西凉会答应吗?” 如果西凉帮北燕转移兵力,也就意味着西凉本身要遭受到更大的攻击。 潘仃:“西凉对大周虎视眈眈,若利益足够,西凉没准也会答应。” 耶律荆急忙道:“那我们赶紧去和西凉主使二皇子搭上线,探探口风。” 潘仃摇头:“这件事不可操之过急,西凉如今是大皇子势力最深,这位二皇子虽是皇后嫡出,但是手上几乎没有权利,而且听闻二皇子和大皇子政见不和,如果咱们贸然去找二皇子,怕是会适得其反。 不过,西凉既然是大皇子当政,那这一次的使臣里大部分应该也都是大皇子的人,只要我们和他们搭上线就好。” 耶律荆听完,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如此一来,我们就算是上了双重保险,若是两方都顺利,那么这十城几乎就是囊中取物。若策王不靠谱,我们还有西凉。好好好。” 耶律荆越想越觉得可行,看潘仃没有反对,赶忙找人来,吩咐了下去。 此时,西凉使臣别院。 李清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绾宁,惊到无以复加,倒吸一口凉气。 他知道绾宁能千里迢迢和他搭上线,而且还跟他说出那样的话,实力一定不可小觑。 但是在这个场合,又见到了绾宁。他心中已经不止用震惊可以形容。 他们今日才到,而且西凉和大周向来不和。先不说大周,就说其他的两国使臣就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他,而在这个当口,绾宁居然能来见他,足以说明:她比他想象的,更为厉害,或许在某一个领域内已经能做到只手遮天。 在想到这一层的时候,李清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自惭形秽。 绾宁可以做到这一步,但他自己连和皇帝见面说话都心底发怵。 怪不得母后常说,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前,他虽然知道自己的能力小,但是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无可奈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任其发展的无措感。 但他见过了绾宁之后,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在心里开始生根发芽。 为什么一个十六岁的女子,居然可以做到如此。 他觉得绾宁可以做到,他试一试是否也可以? 见着绾宁,李清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四周,没有人来,说明没有被发现。 绾宁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北燕太子派人来见了西凉使臣,现在正在前厅密谋,你这边没有人盯着。” 李清云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和绾宁面对面。 “北燕的人来找他们做什么?” 绾宁:“北燕太子想和你们大皇子合作,在他准备攻打大周的时候,让大皇子出兵,吸引住北境的兵力,好让他们减缓压力,可以一举拿下北境。” 李清云双眼瞪大,“这怎么可能?如此一来,西凉怎么办?一个宋渊,就已经抵挡不住,再来一部分北境的兵力,对西凉来说,岂不是灭顶之灾,不不不,大皇兄一定不会答应的。” 绾宁看了一眼李清云,慢条斯理的回答道,“会不会答应,不是你说了算,而依我看,若是北燕给出的价码足够,大皇子未必不会同意,毕竟死一些老百姓和士兵,他又不介意。” 不得不说,绾宁很懂李清云,打蛇打七寸,一句话,轻而易举就能让李清云破防。 李清云不住的摇头,紧抿嘴唇,但同时心里知道,如果绾宁说的是真的,大皇子没准真的会答应。 他突然非常害怕,不敢去想绾宁说的是真的。 他向门口走去,杜若想要上前拦住,被绾宁阻止了。 李清云打开房门,往前走了几步,叫来守在院子里的邵寒,对他吩咐了几句。 邵寒往前院而去。 他的身手远在那些士兵侍卫之上,探听个消息是完全没问题的。 李清云要真相。 他看着邵寒走远,才进了屋,脸色晦暗不明。 “苏小姐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见我,就是为了跟我讲这个?” 绾宁摇摇头,“这是刚才偶然发现的,并不是我来的主要目的。” 李清云:“那苏小姐为何而来?” 绾宁:“我来,是要送两个暗卫给你。” 李清云面色不善:“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跟你合作,便会说到做到。 哪怕其实我并不信任你。但是,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到起码的真诚。你不必还派人来监视我,我不喜被人盯着。” 绾宁笑了笑,笑声里带着一丝心疼。 她知道李清云是什么处境。 但是,没有实力的真诚,在权力的斗争中,只能沦为炮灰。在朝廷的漩涡里,只能被打入深渊。 “二皇子误会了,我给你暗卫,纯粹是为了在大周保住你一条命。 你以为大皇子为何会放任你来大周,你就没想过:若你死在大周,是他对大周出兵最好的理由。” 李清云猛地抬头看向绾宁,一张脸刷的苍白一片。 绾宁说的这一点,他从未想过。一时间心里翻江倒海。 既觉得在皇权中谈亲情,太过好笑。又觉得自己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太无知。还有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曲解了绾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绾宁都可以堂而皇之的坐在他的屋中,若是真要监视他,何必还来特地告诉他一声,她想要知道什么不能。 李清云低下头:“对……对不起。” 他的语气里,满是挫败和无奈。 绾宁开口:“二皇子,大皇子想要让你死,但我却要你好好活着。 二皇子不信人,我可以理解。但同时我也要告诉二皇子一个更残酷的真相,这世上除了你母后,怕是只有我在意你李清云的死活。” 李清云很想哭,眼眶都红了,但是绾宁在面前生生憋住。 他想到今日面向皇帝时,自己发怵的情形,再对比眼前的绾宁,无比羞愧。 从第一次见着绾宁开始,他就觉得绾宁能做到的,他也一定能做到,但是现在看着眼前的人,再对比于自己做的事,李清云才发现,他们之间,隔着万千沟壑。 “多谢苏小姐,暗卫我收下了,我现在需要做什么?你说,我照做。” 几乎是在一瞬间,李清云便做了决定: 他把自己的命,交给了眼前的人。 绾宁并不惊讶于他的态度转变,她需要李清云的臣服,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这对于绾宁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只是眼中有些微的心疼,丝丝蔓出来。 李清云抬头,眼圈红红的,却亮得惊人,在做了刚才这个决定之后,他发现眼前豁然开朗,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样,心头热热的。 好像从前都是没头苍蝇,现在全心信赖一个人,像一下卸掉了胆子,轻松起来,也有了方向。 他看向绾宁,“我有话对你说,可否禀退左右。” 绾宁看了一眼身后的杜若,杜若一顿,还是退下,退到了门边,整个人是防御攻击的状态,仿佛只要李清云有一步可疑的动作,她手中的匕首便能瞬间了解了他的命。 李清云走过来,和绾宁坐在同侧,中间隔了一张小方桌。 “大皇子的母亲,蓉贵妃,已经开始给我父王下药了。我身后除了我外祖家的一小部分势力,什么都没有。我外祖家是文官,我除了能探听到一些消息,什么都做不了……” 人的信任一旦形成,便对她再无顾忌,再无怀疑。 李清云把西凉的状况,跟绾宁说了个清楚明白。 绾宁听着,把重要的消息在心中记下,李清云说的这些,对她非常有用。 其中有许多,都是她了解西凉的消息那么久以来,都没有打探到的。 她相信李清云说的话,因为到这个时候,李清云没有理由骗她。 而且既然她能迢迢千里和李清云搭上线,查这些消息的真实度,自然也不在话下。 说完了西凉所有的事情,李清云看向绾宁,最后补充了一句: “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我是女子。 准确来说,我应该是西凉的三公主。” 第386章 这件事不能被人知道 这…… 绾宁听完最后一句,脸上震惊。 她愣了一会,才上上下下把李清云打量了个遍。 不说不觉得,一说,越看越像。 之前想来想去想不通的缘由,现在终于有了解释和答案。 从她第一次见李清云,就感觉他比同龄男子要羸弱许多,还有特意装出来的那一副老成之气,还有他那一次说着说着居然哭了,还有她给他倒茶之时,鼻尖闻到的那一股淡淡的幽香。 还有,西凉蓉贵妃居然能容他长到那么大,西凉大皇子也根本没有要费心对付他,整个西凉皇室,除了一个大皇子,只有李清云。 绾宁不觉得是因为李清云中宫嫡子的身份让人忌惮,蓉贵妃连西凉王都敢下药,区区一个王后,更不放在眼里。 原来如此。 她早该想到的。虽然李清云装得很像,但是,也有破绽。 绾宁看着李清云,眼底除了有震惊,还有一丝别样的情绪。 一个女子,身为皇室公主,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 这对于李清云来说,一定是个大秘密。 之前她没有想到过李清云是女子,而且西凉皇室中,也从来没有传出过这样的传言,这就说明,李清云从小都带着这个秘密,瞒着西凉众人。 她可以想象到,当这个秘密在大皇子倒台后公之于众,会在西凉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但是现在,李清云却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这代表着,对她绝对的信任。 绾宁觉得肩上有些沉甸甸。同时也感觉到一股激荡之意,心生曾云。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打量了一眼李清云。 没有问李清云是女子为什么成为了二皇子,牵扯到西凉皇家秘辛,牵扯到西凉王后,她觉得这些事情就没必要再打听了。 李清云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已经给了她最大的信任,如此便够了。 只是眼下,她要想一想,李清云是女子,她要怎么安排接下来要做的事。 “有传言称,蓉贵妃给西凉王下了绝子嗣的药,是真的吗? 李清云面露震惊,看向绾宁,想不到,她居然连这个也知道。 外人都只传,是父皇外出打猎时伤了身体,却不知是蓉贵妃给他下的药。她的母后知道,但是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想来蓉贵妃留着她的命,怕也是为了掩盖西凉只有一个皇子的事实,便没人怀疑到她身上。 这样的密辛,宫中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但是,绾宁居然知道。 李清云又一次对绾宁刮目相看,眼前这个沉着冷静的女子,她无法用言语形容对她的震惊,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她好像什么都明白,她好像对什么都有办法,仿佛只要她在身边,自己就可以什么都不怕。 “是,是她做的。” 绾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李清云见绾宁沉思,咽了一口唾沫,语气有些忐忑: “我是女子这件事,很麻烦对不对?” 绾宁:“确实有点。” 说完,屋子里陷入寂静。 绾宁原先打的主意,就是让李清云把大皇子手中的权力夺过来,再取代大皇子在西凉的地位。 但这件事一出来,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变得棘手。 李清云是个女子,若走上了高位,面对质疑是肯定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服众。 女子当政,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若是在和大皇子斗争中,在西凉风雨飘摇之际被曝光出来,李清云一定会被架在火上烤,而且结局眼见的不会太好。 退一万步说,就算西凉皇室承认女子当政,李清云头上还有两个姐姐,她除了中宫嫡出这个身份,没有任何优势。 若有心人利用,无论如何那个位置也轮不到李清云来坐。 除此之外,还有西凉周边的番国。 他们原本是附庸着西凉生活,但是出现一个女子当政,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生出什么异心。 西凉对于番国来说,虽然强盛,但是这个时代的男子,没有人愿意屈居在一个女子的麾下,那是莫大的耻辱,到那时被有心人一挑拨,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这些问题不一定会出现,但对于她来说,是一定要考虑到的风险。 就是她处在李清云这个位置,亦是困难重重,更何况是李清云呢。想到上回李清云被吓哭的模样,绾宁又叹了口气。 绾宁在脑子里把这件事情过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 ——这件事只能摁下去,不能曝光。 但是怎么摁呢?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李清云摇头,“外头的人肯定都不知道,大臣们应该也不知道,至于宫中……” 说到这里,李清云顿了顿,眉头微皱,“不好说。” 绾宁起身,垂眸深思。 蓉贵妃肯定知道,不然不会放任李清云长到这么大,大皇子应该也知道,不然不会那么多年都对李清云视而不见。 照理来说,就算是大皇子从心底里蔑视李清云,若李清云是个皇子,也该心中忌惮着,毕竟是中宫嫡子,但是他没有,说明他肯定知道。 这两个头号敌人知道,怕是这件事在大皇子权力中心圈的大臣,应该也知道。不然,总会有人提出意见或者建议,要去对付李清云的,但是都没有。 绾宁抬手,按了按眉心,这个问题还真是棘手。 就只有一两个人知道,她可以想办法摁住,但是那么多人,不可能把那些人都灭掉,到时候事情没办成还会引起西凉皇室的恐慌,不利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要怎么样才行呢? 李清云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她把所有的秘密都跟绾宁说了,心中也知道这件事对她们要做的事有多大的影响,有些心虚。 “苏小姐……” 绾宁看过来,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这件事先放到一边,我会好好想想。目前看起来确实有些困难,但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李清云对上绾宁安慰的眼神,看绾宁虽然困惑,但是眉宇间依旧是自信的模样,默默低下了头。 绾宁:“别担心,一切有我,我既然找上了你,便不会半途而废。” 眼下的境况,李清云依旧是绾宁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不到万不得已,绾宁不会放弃。 只不过这件事她也没底,看李清云有些颓然的样子,只能给她画饼稳住别泄气了。 李清云嗯了一声,看向绾宁的眼色,全是敬佩之意。 她想到什么又看向绾宁:“还有,北燕使臣来的事……” 她刚刚让邵寒去打听,是因为这件事太过重要,她想要亲耳听见真相。但现在她对绾宁完全放心,再想起刚才的做法,脸上有些惭愧。 绾宁没有注意到这些小事,自然也没有在意到她的表情,语气却是不以为意: “北燕使臣的事,你不必操心,我会解决。关于你的真实身份,先瞒着,别让其他人知道。” 李清云连连点头:“是,我记下了。” 绾宁继续道:“你现在要做的,便是跟大周皇帝私底下见一面,我会给你安排机会。说辞我们上回已经对过了,你若有不记得的,现在问我。” 李清云把上回在定城兰亭楼绾宁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而后摇了摇头,“该说的,你都告诉我了,我也记下了。不过是见着皇帝,心里有些发怵。” 说到这里,李清云很是忏愧。绾宁睿智冷静,运筹帷幄,但是她一件事都没有做好。 绾宁察觉到她的情绪,在她旁边坐下,拉起她的手,拍了拍: “别怕,你只要按照我教你的,把该说的话说了就行,害怕也没有关系。事实上,你表现得越真实,皇帝对你越放心。 毕竟,谁会想跟一个精明的人合作呢?所以你不要怕,不影响结果的。” 听着绾宁的温声细语,李清云低头看向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她又要哭了。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跟她这样说过话,她的母后为了怕人看见,从来都把她当做一个男子培养。 不能哭,不能笑,要把所有的情绪藏起来,不能给别人看见。或许是心虚,更不会这般和她说话。 她记忆里的母后,永远都是冷冰冰的。 每次有什么事,别说安慰,不责骂她不争气都算不错了,哪里会有这般细心贴心,哪里有这样推心置腹的说话。 绾宁见状笑了笑,“好好的怎么哭了?” 李清云反应过来,抬起手,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眼睛,“谁哭了,我没哭,是眼睛进了沙子,迷了眼睛。” 绾宁看她别开脸,一副逞强的模样,又好笑又心疼。 “今日来,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有什么事发出暗号他们就会出现,让他们传信给我。下回我们换个地方见面。” 李清云问道:“你直接来这里不行吗?” 绾宁笑,回答道:“你别看我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但是背后也出了大力气的,如果有更安全更好的地方,我也不乐意费那么大力气。” 绾宁说完,眨眨眼,吐了吐舌头,一副小女儿情态的模样。 李清云愣住,看着这样的绾宁,刚刚的紧张情绪一下放松下来。 更没想到绾宁会把这些话告诉她。 听完这些话,觉得跟绾宁更亲近了。这样的绾宁,让她最后的一丝丝疑惑也荡然无存。 “好,我会按照你说的做,若你有事找我,给我送信便好,我会想办法出去。” 绾宁会心一笑。 她一个人使力到底更麻烦,若是对方同时使力,就能事半功倍。 如今她们同心,力气往一块使,绾宁能轻松许多。如此,才算是最好的合作。 二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一起从椅子上起身。 绾宁对着门口招了招手:“杜若。” 杜若闻言快步走过来,站在绾宁身边,依旧是一副保护状,目光中满是对李清云的警惕。 只是警惕中,还有一些别的情绪。 她眼中神情有些不自然,刚刚绾宁拍李清云手的时候,她看得一清二楚,想来也逃不过暗处那些暗卫的眼睛。 她猜测,最多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逸王殿下就得知道。 上回策王拦住了她家小姐的马车,虽然她家小姐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策王,但她还是听说逸王殿下生了一整夜的闷气,连眼都没合。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敢告诉绾宁的,但是眼下…… 天啦噜,她家小姐居然拍了其他男子的手。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杜若眼神闪躲,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琢磨着:万一逸王殿下问到自己,自己是应该说实话还是帮着自家小姐遮掩一二。” 此时,绾宁和李清云相对而站,绾宁开口:“你身边可有信任之人?” 李清云摇头,“我不知道谁可以信任,所以我谁都不信任,但我身边的侍卫邵寒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或许可以信任一二。” 这话,李清云说得很没有底气,想到来京城的路上,邵寒说的那句:属下绝对不会离开主子,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绾宁心中了然,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又拉起李清云的手,拍了拍。 看到这一幕,杜若赶忙别开眼睛。 若君逸问起,如果说刚刚她可以推脱说太远,所以她也没看清楚,那现在在她眼前发生的事,她该怎么回答? 李清云看向绾宁,也回握了绾宁的手。 一旁的杜若要疯了,恨不能自戳双目,浑身都不自在。 李清云点点头,内心生起一股暖意,看向绾宁的眼神也带着热度。 “我走了。”看着这样的李清云,绾宁的声音也不由得放柔和了些。 李清云点点头:“好,你小心些。” “嗯。” 绾宁从这间屋子的侧门离开,当初安排的时候,这一套别院是特地留给西凉使臣的,这个屋子也是特地给李清云准备的,为的就是后面见面方便,这个暗门,外头的人并不知道。 出了使臣别院,杜若扶着绾宁上了马车。 二人坐在马车里,绾宁看见杜若脸上苦瓜似的表情,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 杜若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绾宁一眼,欲言又止,表情变幻,最终低下头,摇头,“没……没有。” 绾宁从来没有见过杜若这般模样。 杜若有大事从来不会瞒着,想来应该是什么小事,既然不愿说,那就等愿说了再聊。 绾宁脑中想着李清云的事,陷入沉思。 第387章 要君策脱一层皮 从使臣别院到国公府,要路过京城最繁华的华安街。 绾宁想着老夫人最近吃东西没什么胃口,便让马车拐去了副街上的王家糕点铺,这家糕点铺子里的山楂糕,做得最细腻香甜。 买了糕点,马车回了主街,往国公府而去。 自从发生了上一次君策当街拦住马车的事件,绾宁便吩咐车夫出门一路都走大路,宁愿绕远些,也不走小巷。 君策打什么主意她不想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若不是朝局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她又有顾忌,哪能这般轻易放过他。 想到君策,绾宁神情发冷。心中想着什么时候要跟君逸见一面,商讨一下赔付的事情。 眼下君策这边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北燕合作,二人狼狈为奸,等北燕顶下了谋害君逸的罪名,补偿是肯定的。 虽然这狮子大开口的话有人替他们去说,但是具体要什么,他们心里也得有个底。 至于要多少…… 绾宁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坏笑。 如果这件事真是北燕做的,他们可以多要,但到底有个范围。皇帝虽然乐意看到北燕吃瘪,但也得顾忌着北燕不服闹大不好看。 如果这件事,君策一人做事一人当顶了下来,那皇帝很大概率会按住不发,哪怕爆出来,也会大事化小,就像当初恒王妃事件一样。倒不是他多偏颇君策,而是这种事不仅伤了皇家脸面,而且事情已成定局。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能改变,再搭上一个皇子显然是不明智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全是权衡利弊,再没有半点公平、情谊可提。 这两种结果,君逸除了是牺牲品,而且没有多大的动作空间为自己谋求。 如今,这第三种,绾宁要君策心甘情愿的脱一层皮。 这件事,君策躲在北燕人后面,企图把事情彻底翻篇,一劳永逸。 但是北燕人也不是傻的,他们的交易,筹码已经对等,顶锅这件事是北燕的投诚,但是君策不知好歹,对北燕一再试探讨价还价,有君恒在中间搅局替君逸狮子大开口,想来北燕人也很喜闻乐见。 这个局布到这里,待他们商量出要什么,故意透露给君恒之后,君逸只需坐享其成就好。 这一次,哪怕他们再过分,君策都得咬住牙关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此时不宰他,更待何时? 君策以为有人顶罪,这件事就算完了,但绾宁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什么叫肉疼?什么叫大出血。 绾宁想到那场景,顿时心情舒畅。 一旁的杜若却是一直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她自然也察觉到了自家小姐脸上的笑容,再联想到刚刚见过了李清云,脑中琢磨着自家小姐是不是因为李清云才笑得如此开怀,不由得又哆嗦了一下。 虽然她现在认绾宁为主子,但君逸从前毕竟也是她的主子,而且一直待她不薄,他二人是未婚夫妻,看之前的相处也都非常的好。 若真的自家小姐移情别恋…… 杜若内心在道德的博弈中拉扯。 若是逸王府那边询问,她要不要说实话呢? 算了算了,这种事怎么好说,还是当哑巴算了,反正她现在是自家小姐的人,其他人怎么想,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想通了这一点,杜若长呼出一口气,脸上的阴霾散了许多。 马车到达国公府,已经是申时了。 绾宁在大门口下了马车,准备去老夫人的寿安院送山楂糕,刚一进门,管家便迎了上来。 “小姐,逸王殿下来了,这会儿老夫人正陪着在前厅坐着喝茶呢,老夫人说让小姐回来了便去前厅。” 绾宁略微诧异:这会儿都挨着傍晚了,他来做什么? 上回君逸这个时间来,还是因为吴氏死了,他怕她心里不好受,想来陪陪她才来的。 今儿这会儿来…… 绾宁想着自己这边没有异常,难道是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 绾宁脑中略想了一想,直觉有事,应了一声,向前厅而去。 一旁的杜若赶忙跟上,想着刚才管家说的话,心中一阵咯噔。 绾宁还没进屋,远远的就听到里头传来了说笑声。看起来二人相谈甚欢,绾宁嘴角也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一进门,绾宁便向老夫人行了一个礼,老夫人眉开眼笑,见着绾宁来,招了招手,张嬷嬷赶忙过来扶。 “逸王殿下说南边新送来了一些橘子,走的水路,见着甚是新鲜,便给国公府送了两筐来,尝尝鲜。” 绾宁看了君逸一眼,只见他端端正正的坐着,也不看她,低头喝茶。 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色锦袍,低头不语的时候颇有些生人勿近的意味。 看起来,像是生气了的样子。 绾宁不知道他唱的哪一出,碍于老夫人在也不好问,对着君逸行了一礼, “多谢逸王殿下,逸王殿下有心了。” 君逸:“宁小姐不必客气。” 绾宁一听这低沉的语气,还有出口的“宁小姐”,心中暗道不好,她家的小朋友,这是……受委屈了? 她略微抬头,悄悄看向君逸,君逸正转过头去跟老夫人说话,留给她一个侧脸。 绾宁心中琢磨着:是自己刚才哪句话说错了吗? 君逸和老夫人说话,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晚辈知道国公府什么都有,若祖母想吃,定有许多人送来。但是我见着新鲜,还是想送一些过来,还请祖母不要嫌弃。” 君逸左一个祖母右一个祖母,叫得亲切,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一直都没有断过。 绾宁看他俩聊得开心,便在一旁坐了下来,听着他们说话,一副乖巧模样。 老夫人平时难得见到君逸,这会大家一起坐下来,不由得话也多了起来。 “身体如今可还好?” “其他的都没什么,就是这腿,还是……” 君逸回答的时候,微微低头,看起来表情有些怅惘。 老夫人目光落在他的腿上,语带关切:“是完全没有知觉吗?” 若是别人,老夫人不会多问,君逸母亲不在,这个光景,又是自己板上钉钉的孙女婿,她便也问了几句,以示关怀。 君逸点了点头:“是。” 绾宁在一旁坐着,抬手扶额:这丫的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眼睛都不眨一下。 老夫人:“可有太医随时复诊,听闻像这种情况,好好养着,以后也不是不能痊愈。” 作为绾宁未来的夫君,老夫人自然是已经把君逸的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这会这么说,不过也是为了宽慰他,让他心里好受些。 君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如今太医已经不复诊了,只府上的大夫请脉照看着。” 老夫人闻言,叹了口气,皇家薄情,一个皇子,不得皇帝喜爱,又没有母亲,这个状况,连太医复诊都没有。 不过君逸如此境况,脱离朝堂争斗,能平静安稳一生,也算是因祸得福。 老夫人对君逸惋惜,顺着他的话问道: “大夫怎么说?” 君逸:“大夫说每日按穴位,或许可以恢复几分。” 这大夫的话也不知有几分水分,老夫人不忍打击他的信心,连连点头:“真是太好了,那现在可有每日坚持?” 君逸摇头:“没有。” 老夫人:“是底下人做不好吗?教教就是了。” 君逸脸上露出一丝难堪的神情,“祖母,那倒也不是,主要是我……,不喜人近身。” 说完看了一眼绾宁,眼睛又轻飘飘的挪开。 绾宁一抬头正对上这一眼,总觉得君逸有些不怀好意,但是没有证据。 老夫人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那怎么行,这可是关乎你一辈子的事,可不能在这种事情上疏忽。既然大夫说了,按穴位有用,那便要听大夫的。” 这一回君逸低着头,没有说话,一副受伤又难堪的模样,好不可怜。 老夫人看着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君逸无权无势,也不得皇帝的喜爱,怕是府中伺候的人,也不尽心尽力。 而他又不是个凶悍的,身后没有人撑腰,有人做不好也不敢说。 这个年纪的男子,肯定要面子。底下人做的不好,也只打发了就是,哪里还会懂如何管教人心。 老夫人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他的腿,眼露心疼,语气安慰: “你也别着急,就这一个月的功夫了,等宁儿嫁过去,到时候这些事情都可以交给宁儿,宁儿最是细心周到,也不必假手于人。” 后头的绾宁听着这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老夫人这就把她卖了吗?不能啊,她才是亲孙女,怎么被君逸卖卖惨,他们的位置调换过来了呢。 君逸闻言,缓缓抬头,看向绾宁,看了一眼目光又飞快挪开了,眼神看向老夫人: “祖母,我这个样子,宁小姐还愿意入逸王府,已经是我三生有幸,已经委屈她了,其他的,我不敢奢求。” 绾宁看着君逸这可怜巴巴的神情,可怜巴巴的语气,低着头眼白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装,你再给我装。 这一屋子的人都没你健康啊喂。 不知道老人家年纪大了是不是特别吃卖惨这一套,君逸这低头惭愧的样子,很难不让人生出几分同情。 君逸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对比于其他几个,确实是难了一些。 老夫人回头,就看见绾宁错愕的表情,当即往一旁侧身,挨着绾宁低语:“宁儿,你们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再无更改,他能这般为你着想,实在是难能可贵,你可不能伤人的心。” 说完喝了一口茶掩饰动作,这才拉着绾宁的手对着君逸说道: “逸王殿下多虑了,你们能成夫妻,自是缘分,夫妻相互照顾,本就是应该。她照顾你,你照顾她,同心同德,日子才好。” 君逸抬头,眼睛亮亮的,却有些不可置信:“宁小姐也如此认为吗?” 老夫人看向绾宁,眼神示意了一下,握着绾宁的手也微微用力,绾宁怔愣住:“啊……这个……是,对。” 老夫人听着这话,满意的笑着点点头。婚事在即,若能让二人感情更深厚些,自然是好事。 她看了看君逸,又看了看绾宁。这两人,一个芝兰玉树,一个温婉貌美,看起来就是天生一对。 又想到君逸在东市口让民众作证,对绾宁作出的承诺:只此一妻绝不纳妾。还有,有机会出门的时候,记挂着绾宁从前交际少,把她带着一起…… 想到这种种,老夫人心中没有更满意的了。颇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即视感。 君逸脸上露出感激的表情:“如此,那就多谢宁小姐了。” 绾宁:“啊……不用,不用客气。” 老夫人见二人相敬如宾的模样,很是欣慰。 “以后你们成婚,和和美美的才好。” 原本这种话,是成婚日说的,现在说有些不合时宜,也不合礼数。 不过,老夫人心疼君逸,心中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家人,看着气氛好,也就托大说了几句。 君逸一脸虚心认真,立马表态: “祖母放心,我一定会对宁小姐好的,让她吃饱穿暖,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 一旁的绾宁听着这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什么叫吃饱穿暖,她缺了他逸王府这口吃的喝的啦…… 倒是老夫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大笑起来。心道:这逸王憨厚的很,倒是看起来更实诚。 如此甚好。(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老夫人看看君逸,又看看绾宁,绾宁低头喝茶,老夫人有意让二人说说话,对着张嬷嬷示意了一下。 二人是未婚夫妻,马上要成婚了,平时也没有什么机会见面,反正是在自己府里,说上几句话,倒也不碍事。 张嬷嬷会意,立马走过来虚扶了一把老夫人。 老夫人抬头揉了揉眉心,“这人年纪大了,便精神不济,坐了这一会儿聊天竟觉得乏的很,宁儿,祖母去歇息,你陪逸王殿下说说话,一会送送逸王殿下。” 绾宁赶忙起身:“是,祖母。” 君逸见状,也点头示意:“祖母慢走。” 老夫人应了一声,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相送,然后由张嬷嬷扶着出了前厅的大门。 第388章 误会 等人一走,杜若便悄悄把人都遣了下去,自己到门口守着,整个头垂下来,努力降低存在感。 屋子里只剩下绾宁和君逸二人。 君逸目视前方,端端正正的坐着。 绾宁眼睛眨了眨,不知道君逸唱的这是哪一出。不过这状况,倒是有点像之前黏人的时候。但是明明最近他都保持着距离来着。绾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二人就这么坐着,谁也不说话。 坐了许久,绾宁坐不住了,一抬头就对上君逸眼巴巴的目光。 要了命了,又来这一招。 她就说,这小奶狗就是要搞事。 算了算了,不跟年轻人一般计较。 绾宁做好心理建设,在椅子上坐得笔直,看向君逸: “咳咳……,你今日来,可是有事?” 君逸抬眼:“送橘子。” 绾宁吸了一口气,这很明显送橘子就是个幌子啊,明明就是有事。 但是他不说她怎么知道?说好的不让她猜呢,个大猪蹄子。 绾宁连看了君逸好几眼,没看出所以然来。 “那我有事要跟你说。” “嗯。” 君逸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茶,一副你说我听着的表情。 绾宁开口:“是北燕替君策顶罪,给你赔付的事情。” 君逸:“嗯。” 绾宁:“你有什么想法?” 君逸:“听你的。” 绾宁:“那我要狠狠宰他一笔。” 君逸:“好。” 绾宁看他说话的态度那么好,但是语气总感觉怪怪的。 “那我让人放消息给恒王了。” 君逸:“好。” 绾宁嗯了一声,屋子里又陷入安静。 她挪了挪脚尖,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又端起茶杯,轻轻用杯盖拨了拨茶叶,这才看过去,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在生气?” 君逸看过来,眉头微凝,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出口,很是纠结的模样。 绾宁见他不说话,想到他之前看过来那一眼,又问到,“可是受了委屈?” 这一问可不得了,君逸的头一瞬间拉拢下来,嘴唇紧抿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绾宁心中咯噔一下:这是被欺负了?什么人敢欺负她的人,这必须要讨回公道。 “谁欺负你了?我替你出头。” 绾宁一挥手,这话出口说得豪气万丈。 若说有什么人能欺负得了君逸,她想了一圈没有找出人选,而且退一万步说,君逸若真被人摆了一道,也一定会想法设法的瞒着她,不会让她知道。 如今这模样,应该是到她这找安慰来了,她当然得配合啊。 自家的小朋友,自己得宠着。 他不说,她便不问,安慰就好了,谁还没有点想伤春悲秋想靠一靠的时候呢。 绾宁心中得出结论,表演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破绽,把一个维护未婚夫,要给未婚夫出头的的烈女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绾宁这话一问出口,君逸抬头看向她,表情变幻。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 “你拍李清云的手了。” 绾宁愣住:啊这…… 原来是这样。 是她想多了,原来并不是人家要伤春悲秋寻求安慰,而是她干坏事了。 想到今日在使臣别院,绾宁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确实干了这事。 她有些心虚的别开了头,她是因为李清云是女子,心中又有些心疼她,这才习惯性的动作拍了拍她的手,和平时安慰半夏没什么不同。 她知道李清云是女子,但是君逸不知道,他知道了这件事,心中肯定不舒服的。 怪不得这个点来了国公府,还打着送橘子的名义,和老夫人说话,话里话外都在宣示自己的主权,明里暗里都在提醒她,他的存在…… 绾宁想到这里,心中好笑。 君逸在感情上没有经过大风大浪,出现这种事,依着他的性格,还能来国公府酸溜溜的叫她宁小姐,实在是为难他了。 绾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口的杜若,杜若保持着一根木头杵着的状态,她恍然大悟,这才知道为什么杜若今儿这么反常。 想来是也误会了她和李清云有什么。 “那个……,你误会了,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嗯。” 君逸说完,睁着一双好看的凤眼,定定的看着绾宁,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解释,我听着。 绾宁看他这模样可爱得紧,有心逗他,索性坐下来,不紧不慢的喝了一杯茶,才笑眯眯的看着他: “嗯,没错,我牵了。” 听见这肯定的回答,君逸顿时浑身一股暴戾之气奔涌而来,在落到绾宁身上的前一瞬又飞快散开。 他抬头看过来,没有多说什么,只眼巴巴的看着,眼神受伤。 绾宁对上这样的眼神,一颗心都要被他看化了。 遭不住,遭不住。这湿漉漉的眼神,哪个遭得住。 要了命了。 恨不能抬手摸摸他的头,安慰一句:没事没事。 君逸一手握着椅背,紧紧的抓住,嘴唇抿紧,身体僵硬紧绷,像是在隐忍、克制着什么,但到底不敢像从前那般放肆。 看起来凶巴巴的表情,出口的瞬间便软了下来: “刚刚祖母说了,要让我们以后和和美美的。” 君逸抢在绾宁前面,先开口了。隐藏着无奈受伤,却傲娇的语气。 绾宁:“和美,和美,肯定和美。” 君逸看她态度那么好,面色稍霁:“祖母还说,让你以后好好照顾我。” 绾宁:“嗯,照顾照顾,肯定照顾。不过……,你好像并不需要我的照顾。” 说着,绾宁看向他的腿。 君逸:“需要。” 绾宁的目光从他腿上收回来,点点头,表情诚恳:“也行。” 君逸放在椅背上的手松了松,但是出口的语气依旧幽怨: “可是你牵了李清云的手。” 绾宁看着他,眼睛眨了眨,心中琢磨着这会应该怎么接话,怎么告诉他真相。她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琢磨出来,这一番停顿,看在君逸眼中,就又是不同的意思了。 君逸眼神受伤,推着轮椅就往外走。 绾宁心中一急,赶忙迎上来。 “你去哪里?” 君逸不看她:“回府,以后不许让我再听到这个名字,我怕忍不住杀了他。” 他面无表情,明明是凶狠的话,对着绾宁说出口便显出三分无奈来。 绾宁丝毫不怀疑他真的会这么做。 最后“杀了他”三个字,他说得冰凉凉的,绾宁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心狠手辣的摄政王,后背冒出冷汗,生怕他真的这么做,赶忙拦住他: “别别别……” 绾宁来不及说更多,只这一个字,君逸就再也忍不住了:“你心疼他?” 绾宁看着君逸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眼眶泛红,寸寸紧缩,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极力克制着的模样。 又像酝酿着一场排山倒海的巨大风暴,可以瞬间将她吞噬。她整个人定住,呼吸一滞,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口,发不出声音。 君逸看她似乎被吓着,眼露心疼,目光散落,凶狠的气势悄然消弭干净。 他低下头,声音浮若轻尘,毫无底气: “绾绾,你欺负我。” …… 时间瞬间静止。 绾宁抬眸,看着这样的君逸,一颗心像被揪成了八瓣,每一瓣都一阵一阵的发疼。 她的少年郎啊…… 他吃醋发怒,却努力克制着不伤着她。 他低声下气,因为不忍所以没有任何办法。 绾宁在他身前蹲下,跟他隔开一拳的距离。 她今日穿着一身香雪白的襦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她四周微微散开,裙角绣着大朵的芍药,栩栩如生,开得正好。 她抬头,发髻上的香雪白晶坠步摇轻轻晃动,落在耳廓旁,乌发云鬓,倾城貌美。 她脸上的肌肤白皙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眸光清亮,双眸浮起一层淡淡的轻烟,氤氲如秋日清晨湖面的雾气,雾气轻绕,让人要沉下去。 君逸艰难的避开自己的视线。 绾宁抬起手,手腕皓白如玉,手指纤长,只指甲盖上透出粉红,更衬得她的手指白皙细腻。 她轻轻握住他放在椅背上的的手,君逸没有动,低着头,耳边传来绾宁温软的声音: “李清云是女子,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她本应该是西凉的三公主。我怜她一腔孤勇壮志未酬却不为一己私利,也怜她单枪匹马勇敢顽强忧国忧民。今日说话,我安慰了她几句,和平时安慰半夏,没有不同。” 绾宁目光温柔的看向他,语气平静,像溪水潺潺,抚平人心。 君逸听完这些话,目露震惊,神色变幻,眉头松了又皱,皱了又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绾宁给了他反应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了一句:“怪我没有及时告诉你。” 君逸一听这话,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他反握住绾宁的手,两手相握包裹住手指,一脸歉意:“没,不是……,对不起。” “我应该查清楚再来,或者应该至少问问你,还闹到了祖母面前,祖母怕是以为我……,是我不对,对不起。” 绾宁见他认真严肃的反思自己,嘴角浮起笑容,等他说完,才开口: “不生气了?” 君逸愣了一下,随即别开了眼,“我没有生气。” 绾宁笑,“好,你没有生气。” 君逸看她笑,低头看着自己手心中的小手。身上整个重量一下子被卸得干干净净,身轻如燕。 心中埋怨自己沉不住气,他起码应该相信绾宁。但是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哪里还忍得住。 上一回君逸拦住马车,绾宁是义正言辞的把君策数落了一顿,但是如今一听到绾宁对李清云的态度这么友善,他哪里还有半分冷静坐得住。 绾宁见他神色变幻,撇了撇嘴,一副生气状:“之前说得好听,说要暗卫保护我,却没想到是来盯着我的眼线来着。” “没有。”君逸否认,但是才说了一个词,便又心虚的住了声。 “除了你有危险,我以后让他们不许来汇报你的事,他们以后就是你的人,见了谁都不必告诉我。” 绾宁看了一眼门口,“给了我一个杜若已经很好了,其他的人,你自己留着用吧。” 君逸:“我的便是你的。” 绾宁听着这话,掩唇而笑。见他不再伤怀,轻轻吐出一口气,想了想,看向君逸,开口道: “所以上一回从云雀楼出来,君策拦了我的马车,你也知道对不对?” 说到君策,君逸的表情明显冷了几分,“是,我知道。” 绾宁:“那那一次你怎么没来?连说都没听你说一声。” 君逸:“我不敢。” 虽然他不知道绾宁和君策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得出来,君策对于绾宁来说,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虽然绾宁一直对君策没有好脸色,也处处防备着,对他动起手来更是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次次手起刀落。但是世界上哪里来的无缘无故的恨呢…… 所以李清云的事情发生,他可以明目张胆的来宣示主权,但是是关君策,他不敢赌。 绾宁略微低头,看着她的手被他握在手心中,她伸出大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君逸食指的指腹,神情极尽温柔。 她微微抬眸,对上君逸的视线。 “我不喜欢君策,确有缘由。但不是你想的那般,对他有什么旧情,或者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忘怀的不甘心。没有,通通都没有。他在你面前不值一提。” 君逸看着她,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好的,你说的我便记下了。” 绾宁点点头:“别让他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也别让他妨碍我们,其实我想说的是,不止他,还是其他的任何人。” 听完这话,君逸心中,像是被塞满了暖融融的白棉花,十分满足。 他认真的点头:“好。” 二人相视,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绾宁站起来,微微弯腰面对他笑得甜美:“所以橘子真的很甜很新鲜吗?” 君逸对上她的目光,脸上的笑容,如窗外冬日的阳光: “是走水路运过来的,因为保鲜得当,特别甜。” 绾宁:“那可有多的再给一些,下回我见李清云的时候给她带几个过去尝尝,她在西凉怕是没有吃过怎么新鲜的橘子。” 君逸低头,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嘴角带着笑意: “好。” 【作者有话说】 —— ——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前几天作者在抖音直播买了花花,十只粉玫瑰两只多头百合一把小雏菊一把情人草一把腊梅一把洋牡丹十只泡泡,昨天到的,昨晚剪了花枝醒花,插了三个大花瓶,今天醒来就发现开得特别好。 美好的一天,笔芯? 第389章 三位皇子 傍晚,夕阳的余晖落在屋檐上,浮起淡淡的一层金光,但到底已经到了十一月,有风吹来,寒意四起。 宫中热闹,正预备着今夜的宫宴。 今日西凉使臣来,另外两国的使臣也不会落下。御膳房的宫人各自忙碌却井然有序。 挨着酉时,鸿胪寺和礼部的大臣陆陆续续开始进宫,各国使臣是客人,往后延了一刻钟。到酉时两刻的时候,人都已经差不多来齐了。 君逸君策君恒三位皇子,也入了宫,不过先去了御书房见皇帝。 十一月,已经入了冬,天黑得早,三人到御书房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暖色的光更显得入目富丽堂皇,气氛一下肃穆起来。 屋中放着几个碳盆,烧得旺旺的,把冷气隔绝在外,龙案前,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三个人进来,齐齐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抬起头来,看了三人一眼,说了一句“平身”,继续低头批阅奏折。 三人收了礼,候在一侧,过了一会,皇帝批阅完了手上的奏折,把奏折一收,往旁边放下,这才从龙案前走出来,在外头的檀木椅子上坐下。 钱公公赶忙倒上茶,皇帝端起,喝了一口,这才看向几人: “今夜宫宴,三国使臣都在。” 君恒负责宫宴事宜,此时听着皇帝问话回答到: “回父皇的话,三国使臣都已经进宫,这会应该已经到了保和殿。东晋十三公主,北燕太子,西凉二皇子,今日三位都来了。” 皇帝嗯了一声,又喝了一口茶,问道: “对于这三国,你们有什么想法?” “老二你先说。” 一旁的君逸听着这话,微微敛眸,在这种问题上,皇帝率先问了君策,说明在对比于君恒的能力问题上,是更认可君策的。 而且这话问的巧妙,没有问三国的目的,或者如何对待三国,只问对三国有什么想法,这个回答就宽泛了。 回答的人回答的方向,就表明了他看待事情的格局,还有是否能发现问题,如何解决问题……,是最能体现一个皇子综合思辨能力的。 这是皇帝给皇子们的考验。 君策往前一步,拱手行了臣礼。 回答到:“皇祖母寿辰,三国送上了大礼,且都派了各自的公主皇子远道而来贺寿,可见其对大周的敬仰。但是我们大周却不可掉以轻心。 东晋远在海外,对我们的影响相对弱一些,儿臣以为,对东晋只做到友好的礼尚往来便好。 至于北燕和西凉,旁敲侧击的敲打一番,无论他们此行是何目的,扬我国威,清晰立场,总是没错的。” 皇帝点点头,面露欣慰。 虽然还差了一些,但是能想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皇帝看向君恒,“老四有什么想法?” 君恒上前,行了一礼,回答道: “回禀父皇,儿臣和二皇兄的想法一样,不过还有几点想要补充。 东晋以商业著称,儿臣以为,东晋这一次并非是要和我大周有政务上的合作,否则如何也该派一个皇子来。 但对方派的是公主,而送的礼却又是稀奇贵重,很明显是为了交好大周,儿臣以为,东晋此举,是想要发展大周商业的市场。 儿臣以为,东晋若真是如此想的,若对大周也有利,合作也未尝不可,总归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和东晋保持友好的关系是上上策。 至于北燕,儿臣对于北燕向来持保留态度,北燕狼子野心,这么多年屡屡犯境,这一回太子亲自上门,绝对是不怀好意,别有所图。 不过边境之事,儿臣并不清楚,不能够猜测他具体究竟想做什么。 儿臣斗胆建议父皇,一定要让朝廷时时警惕北燕,不能给北燕有任何空子可钻。就像我们一开始知道北燕太子要来时候的决定一样,防人之心不可无。 至于西凉,儿臣的态度和对北燕是一样的,西境若不是有国公爷宋渊在,怕是也不得安宁。 不过,儿臣无意中听到有小道消息说,这一回,西凉来的二皇子跟大皇子不对付。也不知这一回,西凉究竟想做什么?” 君恒说完这话,顿了顿,在脑子里回想着,出门时陈老嘱咐说的那些话,可有遗漏。 一旁的君逸却是在心里想着:早知道君恒的记忆力这么好,就让陈老多给他说一些了。 不过眼下也差不多了,太多了难免引起怀疑。 皇帝看向恒王,一脸的惊喜。想不到他还能鉴定分析得如此透彻,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不错不错,有长进。” 听着皇帝的赞赏,君恒心中窃喜,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得意。 他拱手开口道:“父皇,儿臣愚钝。虽然很想为父皇分忧解难,但儿臣所了解到的消息,只能推测出这些想法。父皇觉得儿臣说得对,儿臣实在受宠若惊。” 皇帝点点头,以示赞同,“不错,不骄不躁,大有长进。” 君策看着眼前这副场景,眉头微微皱起,瞥了一眼君恒,察觉到他的目光,君恒一挑眉,望过来是挑衅的眼神。 君策就是再想反驳,也得分清楚场合,虽然他不知道君恒什么时候有了这般七窍玲珑心,但心中升起一抹危机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君恒这一番话,说得恰到好处,如果事无巨细说清楚,就会惹来皇帝怀疑,怀疑他背后在干预这些事,不然怎么会对对方了解的那么清楚。 就是像这样,用朝廷众人皆知的信息,倒推出来的猜测,却有理有据,让人信服,才显出他智慧超群,又格局宽大。 君策心中暗暗唾了一口,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这种事情上落了下风。 原本皇帝先问他的时候,他心中还有些沾沾自喜,回答的问题自认为也不错,但是跟君恒的回答比起来,到底笼统了许多。 人就怕对比,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 皇帝显然对君恒这一番话也很是震惊,不过震惊之余还是欣慰,作为中宫嫡子,这才是君恒应该发挥出来的水平,看来平时自己对他还是忽略了一些。 皇帝想到这里,又夸了君恒几句,显示对他的赞同。 君恒自是谦虚一番,几句话你来我往,竟有些其乐融融的意味,也对,君恒惯常会说好听话,只是这会看着,怎么看怎么碍眼。 君策就这么看着君恒成为了这场戏的主角,袖子中的手指微微攥紧,却不敢表现出不甘来。 皇帝察觉到气氛不对,撇了一眼君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这老二最近的气量是越发小了。 皇帝又看了一眼最边上的君逸,君逸从进门起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脸上神色如常。 又看了一眼君逸的腿,也确实,都已经这样了,自然没了争的心思,对比于君策,看起来倒顺眼许多。 “老三呢,可有什么想法?” 君逸略微怔了一瞬,才拱手回答,“回禀父皇,儿臣对朝堂之事并不了解,但依儿臣从前对北燕的认识来说,儿臣认可四皇弟的说法。” 君恒一听,即刻向君逸投过去一个亲切的笑容:果然这些日子的示好还是有作用的,这会看君逸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心中暗道:等到时候北燕顶了罪,他一定要替君逸多要些东西才行,大家礼尚往来,往后也好合作。 君策眉头皱的更深,心中也知道场合不对,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头垂的更低。 只是皇帝一直观察着他,这个表现,怎么可能瞒过他的眼睛,倒是也没有点穿,只心中琢磨,这两个儿子都得好好的磨一磨才行。 他扫了一眼三人,“对东晋且看着,走一步看一步,至于北燕和西凉,来者是客,面上过得去就行,敲打还是很有必要的,这件事便交给老四了,可别让朕失望。” 君恒心中大喜,脸上却极力掩饰。 主持外使宫宴的活,这是皇帝对他莫大的认可。想到这里,心中把陈老感激了好几遍,暗道回去之后一定要多赏些东西。 “是,父皇,儿臣领旨。儿臣必定不给我大周丢脸,不给父皇丢脸。” 皇帝嗯了一声,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三人齐齐道了身“是”,退了下去。 等人出了书房,皇帝拿着奏折的手又放了下来,看向一旁的钱公公: “你看他们二人如何?” 这种送命题钱公公哪里敢答,诚惶诚恐一下扑通跪了下来,“陛下,奴才哪知道这个,奴才只知皇子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每一个都有陛下当年的英姿。” 皇帝收回目光,哼了一声,“个狗奴才,在朕身边那么多年,还胆子这么小,一点用都没有。” 钱公公陪着笑:“陛下可冤枉奴才了,陛下不在跟前的时候,奴才在底下那群新人面前可是可劲的耀武扬威呢。在陛 皇帝被逗笑,大手一挥,“滚吧。” “哎,多谢陛下,奴才这就退下。” 钱公公用袖子擦了一把汗,起身,只是从地上起来后,身形依旧弓着,一副恭敬的姿态,退到了门口。 出了门,一抬眼就见着三位王爷,已经走远了。 他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御书房,定定的站在一侧,哪怕皇帝看不到,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夜色完全笼罩下来,从御书房到保和殿,有一段路要走,此时,廊下都掌上了宫灯,回廊处灯火通明,十步一宫女,候在一侧。 此时,君恒君策走在前头,君逸由影一推着,在后头跟着。 前头传来君恒和君策的对话。 君策先开口,“本王竟不知,四皇弟还有如此筹谋的智慧。” 君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是问完之后,目光却没有离开君恒。 君恒闻言,放慢了速度,一副扬眉吐气的表情大笑了几声。 刚刚在御书房,他竭力收敛着不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这会皇帝不在,在君策面前,是一点都不愿意藏着掖着。 此时被君策这么问,脸上一脸的得意,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语。 他停了笑,冷哼了一声,一副傲慢的态度, “二皇兄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下回本王再让二皇兄涨涨别的见识。” 君策瞥了一眼君恒,在他眼里,君恒除了一个中宫嫡子的身份,什么都比不过他,但现在自己一番话都被对方比了下去,心里堵得慌。 一想到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一股烦躁,从心中升起。 “看来四皇弟最近确实大有长进。” 若是往常,君恒听着这话定是要恼,但今日他却只笑了笑,“还成。” 君策趁热打铁激他:“四皇弟身边是得了大才之人,改日得空一块吃个饭如何。” 君恒不接茬,没给他套出话,而是默认刚刚御书房说的那些话,就是自己的想法: “二皇兄想跟本王吃饭,本王没空,不过本王府中守后门的老大爷或许有空,可以跟二皇兄一叙。” 听着这话,君策嘴角一抽,这君恒最近是越发会耍无赖了,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实在是没品。 他是不相信这样没品,有什么事都挂在脸上的君恒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按照他的了解,君恒身边肯定来了能人。 他有预感,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必定智谋艳绝,这样的人,在君恒身边替君恒出谋划策,对于他来说就是个祸患。 哪怕他现在笃定能胜过君恒,但君恒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给他造成困扰,到底麻烦。 还有一点,最让他忌惮的:是对方居然能预判到皇帝的心思。 预判到了,所以才让君恒准备了这一套说辞。 这,才是君策真正在意的点。 都说帝心难测,所以伴君如伴虎。但如果有人能摸到皇帝的心思,又做出应对,那后果…… 君策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再往下想。 他刚刚和君恒看似闲聊的一段话,其实是他在确定: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这样的威胁,他不会放任不管。 第390章 皇帝单独见李清云 君恒看他不语,嘲笑道: “二皇兄这是又在憋什么坏招呢? 本王告诉你,这一回什么招都不好使,不过二皇兄若是想来一出“王爷和老头子”的大戏,本王也不是不能成全。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君恒这话就是在揶揄君策之前为了求娶绾宁,把他自己的名声都搭了进去,和苏雨澜合作唱的那一出戏。 语气中,尽是调侃和嘲笑。 这话让君策想到上一回策王府婆子事件,一瞬心生怒意直冲脑门,额头青筋爆起。 这件事是他莫大的耻辱,除了耻辱对方是个婆子,更耻辱的是他和苏雨澜联合出手,居然失败了,而且还给君恒抓个正着,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 这么多年,他明里暗里没少受君恒的排挤陷害,但这么丢人的还是头一回。 对方还是个婆子,以至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对女子提不起兴趣,每次一到兴头上,眼前就出现那个婆子的脸,发生了那件事,府里的那些女子似乎也和从前有所不同。 一想到这里,君策就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虽然极力克制不让人看出来,但事实上早已经怒发冲冠。 君恒一侧头,见君策变了脸色,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他走到君逸旁边,一脸亲切,“三皇兄,有件事我还是得提醒你,可得保护好我未来的三皇嫂,就怕有些人起什么坏心思,实在让人防不慎防,像有些不太安全的府邸,更是去都不要去。” 君恒字里行间都是在嘲讽影射君策,话到嘴边,一点把风都没有。 这一回,君逸没有像往常一样随意的应和一句,而是冷声开口: “若有人对本王的未婚妻不善,本王定倾尽全力,打回去。” 君逸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一股战场上厮杀的气息,仿佛有人瞬间抽走了四周的空气,让人一窒。 君恒愣了一下,他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君逸,不过听着这话,心中都要笑疯了。 君逸维护自己的未婚妻,天经地义,听这语气,应该是他现在伤了双腿,对其他方面有点强烈的控制欲,也说得过去。 君策之前做的那些事,可都对绾宁不怎么友好。看起来以后自己和君逸合作的几率大大的提升。 一旁的君策听着这话,却是背后一凉,看了一眼君恒和君逸,莫名有一种前有狼后有虎的即视感,后背凉风阵阵。 君逸确实不得皇帝喜欢,但是他在军中多年,多多少少能说上几句话。带兵打仗是不能,但是若在事上给自己放点什么勾子,也能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的,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君逸有心对付他,他还真有可能会吃暗亏。 还有,君逸虽然别的没有,但是钱多,他和君恒都得想方设法的笼络钱财,但是君逸不用。 因为蓝妃留给了他许多的产业,而这些都是过了明路,皇帝允许的。 若是有一天真对上君逸,君逸用钱去帮助君恒,对他来说更是大大的不妙。 君策神情变换:“三皇弟说笑了,本王怎么会对苏小姐不善呢。 当初策王府事件,本王也是受害者。完全是苏府的四小姐从中作梗,现在她也算是得了报应。” 君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君恒: “说起来,四弟媳才最为无辜,若不是四皇弟把那般蛇蝎人物纳进府,四弟媳何至于落得个那般的下场。到现在,父皇的皇长孙怕是都要生出来了,可惜了,不然父皇该有多高兴。” 君恒听着这话,双目瞪圆,怒目而视,君策这是在往他的心窝子上捅刀子。 一个恒王妃也就罢了,但是这个皇长孙的分量,实在可惜。 当初的事,虽然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苏雨澜身上,但知道内情的谁不清楚,那件事幕后真正的凶手,还依然逍遥法外。 偏偏这人现在还肆无忌惮大言不惭的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君恒瞪着君策,走近两步,在他身边停下,恶狠狠道: “害死本王孩儿的仇人,本王心知肚明,有一天本王一定会把他抓出来,但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他。” 君策脸上浮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这才是他所认识的君恒,张牙舞爪,不懂收敛。 君恒看他笑,心中怒气更盛。却也不敢在这个场合做些什么大动干戈。若不然,他好不容易刚刚在皇帝面前维护起来的形象,又会遭到破坏,不划算,只是心里对君策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君恒甩了甩袖,直接离开了。 影一推着君逸,往太和殿而去,君逸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君策。 君策落在后头,等人走远,才吩咐了身后跟着的侍从,即刻去查君恒身边,给他出主意的人是谁。 吩咐完后,这才往太和殿而去。 夜深。 国公府,望月轩。 绾宁和老夫人一起用完膳,回到了院子里。半夏服侍着绾宁沐浴过后,躺在椅榻上,准备听半夏念小话本。 四周的窗都关上了,榻椅旁边放着碳盆,绾宁身上搭了一条小被子,半夏把绾宁裹得严严实实,才在一旁坐下来。 绾宁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被子,笑了笑,“你这也太夸张了吧,现在才入冬没多久,等到了寒冬腊月,可怎么办?” 半夏很认真的回答:“加碳盆,加厚被。” 绾宁想到自己躺在椅榻上,周围一圈碳盆,而自己被卷成了肉粽的场景,莫名觉得好笑,扑哧便笑出了声来。 “到时候我不就成了被子裹着的毛毛虫?” 半夏想到那个场景也不由得笑起来,看向绾宁:“不管,小姐的身子好才是最重要的,毛毛虫便毛毛虫吧。” 绾宁哭笑不得,想到自己这把身子骨,只得由她去了。 准备妥当,半夏捧着小话本念得兴致盎然,她确实有说书的天赋,一个小故事被她读的抑扬顿挫,画面栩栩如生,绾宁听得津津有味。 刚刚念完一本,外头杜若进来了。 半夏一看杜若有话要说,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绾宁挪了挪腿,看向她: “怎么?是宫中来消息了。” 今夜宫宴,三国使臣都在,想来肯定热闹。 杜若点点头,开口:“今日宫宴,东晋九皇子也去了。” 绾宁哦了一声看过来,“他今日可有何不妥?” 杜若摇头:“来报消息的人特地说了,十分正常,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充当东晋公主身边的侍卫。 是殿下知道小姐关注他,才让人一并报给小姐知道。” 绾宁嗯了一声,“盯着便好,若有异常随时来报。” 对于楚锦年去宫中,绾宁没有太大的担忧,因为前世东晋整个使团都非常的老实规矩,楚锦年有动作的地方,并不在宫中,他的目光并不在宫中,今日去,大概真的只是为了好玩,想去大周的宫中宫宴看一看。 杜若应了一声是,继续说道: “宫宴上,恒王倒是大出了一把威风。 除了东晋,把北燕和西凉都夹枪带棒的教训了一顿。 话术都是按照我们教的说的,恒王发挥的非常好,既不显得咄咄逼人,又清晰的表明了大周的立场。 不会给人挑出错来,语气客客气气的。但是维护国土的态度不可质疑。 北燕和西凉听着心里都不舒服,但是却找不到把柄反驳,只能生生受着,说出来反而显得心虚。咱们大周的官员听着却是豪情万丈,激动人心。 在咱们自己的主场上,里子面子都照顾到了,传出去了都得夸一句恒王说得妙。 这回宫宴,去的是鸿胪寺和礼部的大人,许多人私底下都说,这是恒王最不卑不亢的一次,做得实在漂亮,一片夸赞声……” 绾宁听着半夏描述,几乎都能想象到那个场景,目露笑容。 她知道三国使臣这一回各自来的目的是什么?也知道皇帝对于他们的态度是什么。而君逸可以让这件事情很好的安排下去,他们二人的合作,倒是越发默契了。 其实这件事,只要把握了大方向,结果都是大差不差的。只是想不到君恒出色发挥,让这件事看起来完成得非常完满。 杜若不解,问道:“小姐,如此一来,陛下不是会更器重恒王吗?” 绾宁:“就是要他器重恒王,恒王才能有底气去跟君策,以命相搏。” 君恒现在本就处于下风,这种情况下让他去跟君策斗,他肯定畏首畏尾,持保留的态度更多。 双方博弈,若相差悬殊,一方总要选择保命。但若双方不相上下,一旦有了搏命的时机,这就是一锤定音的底气。 争斗紧急时,何时退让,何时进攻,何时搏命,不仅取决于对方,也要看自己的实力。 人性都是趋利避害的,但是,还有另外一种人性叫野心,叫富贵险中求。 绾宁现在做的,就是给君恒底气。 杜若不太能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但心中笃定自家小姐筹谋的绝对不会错,又问道: “今日一出,虽然我们让陈老是私底下去找恒王,嘱咐的那些话,但大约应该也会暴露一二,陈老会不会有危险?” 绾宁点点头,“对君策来说,这么大的威胁,肯定会想尽办法除去。但是放心吧,君恒会保住他的,退一万步说,若对方耍阴招,后头不还有咱们殿下嘛。 而且,君策要是伸了手,君恒一定会让他脱一层皮,我们再加个注,如何也要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杜若听着两眼冒光,总觉得听绾宁说话,自己的眼界都不同些, “小姐,既然幕僚这么好用,为什么恒王没有想过往策王那边安插探子,而策王也没有往恒王这边安插探子?” 绾宁笑了笑,从被子里伸出手,端起身旁的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才开口回答: “谁会请人来对付自己呢?不对付敌人的幕僚谁又会用呢?” 杜若听着云里雾里,琢磨了半响,才明白绾宁说的是什么意思,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君恒和君策二人是明面上的对手,二人的幕僚大多都是针对对方的。 比如,若君恒派了自己的人去幕僚当中卧底,那么这个卧底,必须要对付君恒才能得到君策的信任。 若这个幕僚确实出色,能给君恒找很多麻烦,那君恒就是自己给自己找敌人,他当然不会这么做。 但若是这个幕僚没有打击君恒的能力,那君策便不会用。 反之亦然。 杜若想明白这一点,对绾宁佩服得五体投地。 绾宁看她想明白,加了一句:“这个问题在设想的时候,就不成立。” 所以在幕僚中安插人手,有且只有局外人能做。 这就是敌明我暗的好处。 只是,现在隐藏在人背后得了多大的好处,今后走到人前就要受到多大的反噬。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想到这里,绾宁眉宇间染上一抹忧愁。 若他们一直隐藏在人背后,君逸几乎能躺赢,最后的结果,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君逸不会做那样做,为了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为了那些士兵活生生的命,为了大周,他要站出来。 绾宁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减少他站出来之后,要面对的困境。 她现在多做一分,将来君逸就能多轻松一分。 她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会来,只能抓住一切机会,未雨绸缪。 这二人,原本都是君逸放在他们各自手下的人,无关紧要,随时可以替代。 是六月大雨时,绾宁开始给他们机会往各自的权利中心靠拢。 在经过了大雨,瘟症,忠勇候府,兵部侍郎,恒王妃等等事件,到今时今日这二位都得到了各自主子的重用,棋子便已经落定了。 接下来,该落:下一子。 “今日宫宴,君恒大出风头,君策可有表示?” 杜若摇头:“策王今日非常的老实,也没有任何和恒王唱反调的举动。” 绾宁想了想,心中了然,这件事是皇帝吩咐下来的,他若是唱反调,那才是失了智。 他嘴上不能说,心里又是另外一种想法,得顾及着皇帝,又得顾及着北燕,心中怕是也憋屈的要死。 绾宁一想到君策入宫怄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嘴角浮现笑容。 杜若想了想,又开口: “小姐,还有一件事。 今日宫宴,皇帝是中途来的,皇帝离开的时候,单独见了西凉二皇子李清云。” 【作者有话说】 —— —— 一百万字了,撒花! 感谢陪伴到这里的你们,笔芯? 感谢你们的暖心评论,都看到了呢,小作者每次看到鼓励和表扬,都美滋滋半天,笔芯? 第391章 太师府站队 夜深人静,宫宴散后,君策马不停蹄的出了宫,回到了策王府。 府中,幕僚们早已经在商量等候着。 刚刚一个时辰前,君策让人传了消息回来,让大家等着,还有宫中发生的一应状况,都让人传了消息回来,自然也包含了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 策王府的书房内,众幕僚坐在一起商讨着,见着君逸进门,集体噤了声,看君策面色不好,知他肯定心情不佳,谁也不敢出头说话。 君策一进门,径直走向了主位,看向底下的人,率先问道: “可查到了?父皇好端端的为什么传了西凉二皇子说话,在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征兆。” 今日宫宴上,皇帝只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走的时候,特地叫了西凉二皇子陪同,给的理由是说那匹汗血宝马皇帝很是喜欢,想要让他详细说说御马的要领。 这话骗骗其他的人还行,但是他却觉得其中有猫腻。 今日上午,西凉使臣到,带来了汗血宝马。皇帝很是激动,上马试了试,当时他进宫见淑贵妃也在场。 其他人可能没看到,但是他却是亲眼看到了,那马猛的拔地而起,皇帝那一瞬间的惊恐失色。 虽然很快平息下来,但是那是他那么多年唯一一次在皇帝面前看到那般惊恐的样子。 皇帝喜爱烈马不假,更何况那是汗血宝马,想要驯服烈马亦不假,但是人得服,跟命比起来,那些东西都不值一提。 这么多年皇帝过惯了安稳的日子,依君策对他的了解,这种无谓的冒险他不会去做,更别说还特地找了西凉二皇子想要御马的借口和理由。 就算真的想了解,也该白日里传西凉的御马侍才对。 今日种种都让他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其实对于这件事,大家并没有多想,男子爱马人之常情,就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会向往那种驰骋马背的激情和豪气,更别说是汗血宝马,皇帝喜欢之,无可厚非。 甚至有些人心里还在想,策王是否太小题大做了,又或者他杞人忧天了。 若平时,这些话大家要说也就说了,畅所欲言。但是今日看君策的态度严肃,并不像是盲目提起,大家也只得上心,顺着君策的意思往那方面去想。 因为早便送了消息回来,各处的人都以最快的速度收集了君策对于这件事想要知道的回复。 此时有专门负责宫中消息的幕僚上前回答道: “回王爷的话,西凉使臣今日上午才到,在此之前,西凉和陛下也并未有交集,而且宫中也没有为西凉说话的人,实在看不出陛下有什么别的用意。 若说一定有,那便是傍晚时,王爷和恒王逸王三人入宫觐见陛下,恒王和陛下提了一句:二皇子和大皇子不和。 会不会陛下想利用此事做些什么?” 其他有幕僚听着这话站出来接话道: “但是这完全说不通啊,这些话本就是恒王的猜测,恒王自己也说了是无意间听到的消息,并不准确。 退一万步说,就算恒王自认为这个消息准确,陛下若想做点什么,也得提前调查一番才对,怎么可能当即就招了二皇子说话引人注目呢。 君策点点头,“不错,就算要做什么也太快了,这不是父皇的行事风格,若是父皇想借由西凉大皇子和西凉二皇子不和,从中谋算什么坐收渔利的话,一定会调查清楚之后再动作,而不会只凭着老四的依据猜一下,便在众目睽睽之中单独招了西凉二皇子说话。” 君策越想心中越乱。 先不说这么做他们会不会多想,西凉那些使臣怕是心中也有想法。西凉如今大皇子当政,使臣当中必定有大皇子的人,皇帝这件事做得这么堂而皇之,根本没有避开人,难道不怕有人捅到大皇子面前去,从而防备着吗,这样一来岂不是什么用都没有,还会打草惊蛇…… 君策想到这里连连摇头,把各处细节都想了一遍,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只能把这条猜想划掉了。 底下的幕僚这时候才敢说原本的想法:“也有可能是陛下真的想驯服汗血宝马,心血来潮讨教一下经验。” 君策摇头,他觉得如果有可能,皇帝从今以后都不会再碰那匹汗血宝马。 众人见君策摇头,纷纷低头,三三两两的讨论着。 除此之外,这件事他们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合理的猜测。 若是别的小事,皇帝直接说就好,没必要用汗血宝马来做幌子。 但若是别的大事,大家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的什么大事,能让皇帝做到如此。 想到的那一点又对不上号…… 一时众人陷入僵局。 君策心情烦躁,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今日从入宫之后,哪哪都不顺。 “这件事先放到一边,等后头有消息了再讨论,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像一团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转也没有意义。” 众人低头,不敢说话,隔了一会儿后才听到君策又问: “老四身边的人都查了吗?可是多了什么能人?” 负责恒王府消息的幕僚立马上前回答道: “回禀王爷,都查了,没有特别的人,还和以前差不多,具体再细节的消息,现在时间太短,尚不能有结果回来,估摸着得再过上两日,应该就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君策着急,脚步声更重些,这种事情没有办法,只能等。 “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本王查出来,无论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不直接废了,绝对不能再让他们待在老四身边,与本王为敌。” 底下幕僚不敢多话,赶忙应下:“是。” 君策想到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眉头越皱越深。 从一开始入宫,皇帝的问话,君恒的回答。到后面皇帝把这件事情交给君恒来处理。还有在宫宴上君恒的表现,每一步都刚刚好,而且完成得非常出色。 一开始御书房事件,君策就有了危机感,万万没想到对方真正的后招是在宫宴上。 君恒说的那些话,抑扬顿挫,直击要害,却在面上丝毫找不出错处来,又能敲打到北燕和西凉,北燕和西凉听不听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大周这边却无一不夸赞。 那一番说辞漂亮的无懈可击,他回想起来,就是他自己,怕也说不出那么一番话。 他有预感,今日过后,君恒在朝堂上的威望,一定会往上再涨一涨。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对方一出手,只几句话,便四两拨千金,让君恒不仅在皇帝面前得了脸,还在众臣面前显了能,长此以往下去,他不敢想象后面会如何发展。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身边有一个这么大的祸患。 幕僚们见君策表情凝重,也不敢乱说话,书房里一片严肃之色。 君策挥手:“下去吧,这两日好好想一想这几件事情,还有北燕那边的事也不可耽误,今日父皇特地提到了老三的腿疾,怕是很快就会有结果。” 今日皇帝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君恒撑腰,宫宴时,点名北燕,特地问了君逸双腿中毒之事的进展。 众人点头退下。 书房里,君策一个人坐着。 除开今日的发生,他要做的事情,一切计划都很顺利。但是君策心中却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只是现在,事情到了这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恒王府,灯火通明,无人入睡。 不过和策王府的严肃不同的是,恒王府却是一片笑声。 和平时聊天不同,恒王府摆了夜宴,悄悄的在偏厅里,借着一侧妃的生辰,大家欢喜了一把。 恒王今天出了大风头,里子面子都有了。不仅打击了君策,而且还狠狠的露了一把脸,对于恒王府来说,这是久违的难得的好消息。 虽然上一次兵部侍郎的事件,打击了君策,但他们这边,亦是损失惨重。损失了一个恒王妃不说,还有一个皇长孙,这一次算是彻彻底底的扬眉吐气。 恒王还没喝,便有了三分醉,举起酒杯,跟在座的幕僚先喝了几杯,席间得到众人追捧赞扬,恒王越发有些飘飘然。 也有别有用心的人,趁着恒王醉酒高兴,想要套出背后出主意的人,君恒志得意满,始终也未将陈老透露出来。 倒不是他信守承诺,也不是他知道事情厉害,而是他本能的想让其他人认为这件事就是自己的功劳,大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而已。 他说服自己,这个建议虽然是陈老提出的,但最终发挥的是他,所以这个功劳应该归自己。 一个人一旦说服了自己,让自己认清了一个真相,那么无论他在什么样的状况都会认为这件事是自己做的。 趁着酒劲,许多人来敬酒,说着好听的奉承话,恒王已经云里雾里如上云端。 那些想套话的人,除了听到一个“本王的想法”,什么都套不出来,只得作罢。 太师府。 主院的堂屋依旧亮着灯。 入冬,夜里风寒,夜色愈加寂静。 周太师三人端坐在椅子上,各自表情严肃,一脸沉思状。 周承海先问的话: “父亲,今日之事可是有什么猫腻,那可不像恒王能说出来的话。 刚刚底下传来消息,恒王以侧妃寿宴为名,在偏厅摆了两桌,悄悄的庆贺着,上桌的皆是他手底下的幕僚。” 周承海的话点到即止,只说了情况,言外之意,周太师心里明明白白。 以他们对恒王的了解,恒王确实说不出这些话,也远没有这样的格局,而且看眼前的场景,恒王实在太沉不住气,刚有这么一点小成就,便在府里庆贺上,实在有些小家子气了…… 周太师嗯了一声才开口,“倒是还有几分清醒,知道找个由头,也知道是在偏厅小小的摆了两桌,而不是大肆宴请。若不然就太过浮躁了些。” 周太师的话说得很委婉,哪怕是在自己家和自家儿子商讨,也注意着不要说得太过火。 周承海接话道:“若恒王说不出这话,那定然是别人让他说出这话,也就是说,对方的手,已经伸到恒王府了……” 听到这里,周太师即刻一眼望过来,周承海心中一个咯噔,连忙噤了声,没有再往下说。 这种事他们现在只是猜测,哪怕证据确凿,这种话说出口,一个不好容易惹祸上身。 周承海低下头,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一眼,有些后怕:“父亲,儿子失言了。” 周太师略微叹了一口气,才开口: “如今也就这么一句,就怕今后全是这样的。” 周承栋在一旁听着,一头雾水,此时听到这里,终于稍微明白了一点,问到: “父亲,情况是不是很糟糕?” 周太师摇头否认,“事实上这应该算是好消息。” 周承海一听这话,随即明白过来周太师是什么意思。 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背后的人把手伸到了恒王府,而恒王却为此沾沾自喜不自知,那就说明恒王根本不是其对手。 同时也把策王打了个措手不及。 借力打力,实在用得漂亮。 若对方有这般智谋能力,倒是免了一场夺嫡之争。 如今的皇帝算是亲政,但久在高位上,亦有些盲目固步自封。祸不了国,勉强算得上明君。 但是底下的储君之争,却日益激烈。皇帝非但没有阻止的意思,还有任其发展的趋势。 若有人能以一己之力稳定局面,确实是好事。 若不然,总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而他太师府,也不能保证在那样的动荡中就可以独善其身。 若背后的人能平定这件事,对朝廷来说,必定也是利大于弊的。 周承海问: “父亲,那我们,可是要……站队了?” 后面那两个字周承海说得很轻,到出口,几乎只剩下了嘴型的气声。 周太师面色凝重,想了想才回答: “再等等,马上就到北燕表态了,若到时候我们想的那位依旧坐收渔利,……” 李承海会意,点点头,“是,父亲。” . . . —— —— 求关注,求好看,求票票,求评论。 你们喜欢本文,小作者好高兴! 笔芯! 第392章 绾宁借了皇帝的手 深夜。 御书房,灯火通明。 钱公公上了茶,遵命拿出了一张字画,退出了门外。 皇帝看向底下的李清云:“听闻二皇子对字画颇为喜欢,朕这里收藏了一副王道人的秋山图,二皇子一块来鉴赏鉴赏?” 底下的李清云拱了拱手,行了大周礼,朗声回道:“周皇客气了。” 她也不扭捏,径直走到了案前。 刚刚在宫宴上,皇帝叫到她的时候,她心里有些发虚。想到绾宁说的,会安排他们单独见面,想来应该就是这时了。 皇帝对外的借口,说的是要让她讲一些汗血宝马的御马技巧,倒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要不然单独见面,怕是大皇子就不会放过她。 想到这里,心中又道绾宁的细心,虽然她不知道绾宁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安排合理,局面对她无害。 心中对绾宁的敬佩,又更深一些。 从宫殿上一路走来,李清云都在心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原来很害怕的事情,但是一想到绾宁便好像没那么怕了。 她心中设想着:若是绾宁是她,见到了皇帝肯定不会怕。绾宁那般的人,见着皇帝也会是沉着冷静,睿智淡然。 想到这里,李清云便一直向绾宁那样的去靠,想着想着,心中的紧张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且,说什么,怎么说,还有一些大致可能会出现的问题,绾宁都已经提前跟她做了应对,如此,心中更是底气十足。 从刚刚一路走来,二人聊了一些西凉习俗,皇帝问候了西凉王后,随意询问了西凉王的身体状况,算是非常正常的问候交流。 只是这字里行间,话里话外,都没有半点提到,刚才在大殿上,皇帝让他走时提到的那个汗血宝马的理由,到这里,李清云心中已经有数了。 绾宁说过,皇帝大概率不会自己提起,她也不必弯弯绕绕去套皇帝的话,就单刀直入明明白白的跟皇帝提便是了。 李清云深吸了一口气,在案台前停下,却没有看一眼案台上的秋山图,而是看向皇帝,又对他拱了拱手,径直开口: “这画我并不感兴趣,今日趁此机会,我想和周皇谈一桩合作。” 皇帝听到这里,微微一愣,脸上却并没有诧异。 他脸上露出一抹兴味的表情,“哦,合作?不知二皇子想和朕如何合作?” 他想要见李清云,是早就有计划的事情。 五月末,宋渊回京述职,因为大雨被困在了京城,七月初十才走,走了之后不到半月便给他来了信,信中说抓到一个奸细,拷问出了一些消息。消息里有很多西凉政事,还有二皇子和大皇子之间的矛盾。 信中说:西凉二皇子处处受到大皇子的打压。西凉王后的娘家现在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但二皇子到底是中宫嫡子,有他跟大皇子作对,大皇子多少有些掣肘。不过现在二皇子太弱了,万一哪天有了意外,那西凉便是大皇子一家独大。 而西凉,距离远,若主动出击,吃力不讨好,输赢不好说,但损失惨重是肯定的,行军最近长途大战,实在难度大…… 对于宋渊说的话,皇帝是相信的。宋渊这个人,他虽然不喜欢,但是宋家几代忠烈,还不至于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来,而且根本没必要。所以对宋渊他虽然不喜,但是却绝对信任,对于宋渊说的话自然也是上心。 之后宋渊又来了好几封信,后面没有再提到二皇子,只说若守,边境不宁,人心惶惶,若攻不是上上策,不到万不得已都不建议选这条路。 宋渊看似只介绍了边境和西凉的状况,但皇帝却从中看出了解决西凉边境的办法。 帝王策中,有一论叫借力打力,大周想要的只是边境安宁,若是能让边境安宁,西凉谁当王对于大周来说都无所谓。 在他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便让宋渊关注着西凉的动静,若有必要,务必先保住李清云的性命,之后再做打算。 倒是没想到大皇子真对李清云动了杀心,而宋渊的人恰巧救了李清云,这下皇帝的心思更活络了。 大皇子杀李清云,说明李清云对他有很大的威胁,中宫嫡子,继承大统名正言顺,而且西凉王的身体日益不佳,确定储君迫在眉睫,而对于大周来说,显然李清云就要比大皇子的威胁更小一些,没准还能要求更多。 这条路皇帝越想越觉得可行,已经想要让宋渊去和李清云搭上线,双方合作,没想到却传来了李清云想要来大周的消息,皇帝便决定亲自见一见。 事实上,今日当西凉使臣入得大殿,皇帝便把李清云打量了个遍。初时一看确实是有些失望的,对比于同龄人来说也太弱了一些,而且按照宋渊信里的说法,这位皇子性格软弱,倒是看上去便对得上号。 但软弱也有软弱的好处,对于大周来说,一个软弱的人远比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更好控制。 之后在骑汗血宝马的过程中,他有意无意的问了几个问题,都是使臣回答,李清云并未出声,也就说明这一回的使臣里面大部分都是大皇子的人,而李清云只是一个傀儡。 在这种情况下,李清云坚持远道而来,他断定他别有目的, 再加上宫宴前,君恒三人来御书房的时候,君恒说到西凉的事情时,也提了一嘴这位二皇子,虽然只是一句猜测,但是皇帝却是在心中想了许多。 所以他给了李清云一个机会,只看李清云是不是跟他想的那样做事,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现在,当听到李清云说的这句话时,他心中的猜测已经九八不离十。 李清云对上皇帝兴味的目光,微微颔首,开口道: “想必周皇为着西凉屡犯大周的西境一事,不胜其烦。我也并不想有战争,所以想跟周皇商讨一下,杜绝战争起的办法。” 皇帝挑眉一笑,“哈哈哈,二皇子有意思,倒是跟朕想到一块儿去了,来,二皇子请坐,我们坐下聊。” 李清云拱手:“多谢周皇。” 二人相对而坐,李清云握着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才道: “实不相瞒,进攻大周是我大皇兄的想法,对此我是坚决不赞同的,奈何我人微言轻,虽身为中宫嫡子,但是势力却不足,不能阻止大皇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受苦。” 皇帝笑了笑,心中暗道:这李清云倒是也有几分聪明,明明是自己有野心没实力,却偏偏拿老百姓说事。倒也罢,对方什么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达到自己的目的。 皇帝:“那二皇子想要如何?” 李清云对着皇帝一拱手,“我想请周皇帮忙。” 皇帝:“哦,二皇子想要个什么帮忙法?” 说到这里,李清云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希望周皇可以帮我从大皇兄处夺得势力。只要西凉我能说了算,那我便跟周皇保证,西境绝对安宁,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似乎是怕皇帝不相信,李清云还特地起了毒誓。 皇帝听完之后却是哈哈大笑。 他打量了一眼李清云,李清云看起来也确实年纪尚小,没有什么经历,能跟他说出这种话,想来也是逼得走投无路了,但是却正中他下怀。 跟这种小毛孩子打交道,皇帝感觉一点挑战都没有,心里只觉得有些有趣。 李清云听他笑,眉头一皱,面露不悦:“周皇不信我。” 皇帝斜睨着她,一副居高临下的不屑态度:“自然是不信的,凭二皇子几句话,就想让朕出手? 对于我大周来说,想灭掉西凉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不过到底劳民伤财,朕爱惜百姓和士兵,不愿意有太大的伤亡,但是驻守抵御,却也是绰绰有余的,你们西凉绝对讨不了好。” 皇帝见李清云低下了头,说明他心中知道他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心中更是看轻了李清云几分,这样的小毛孩子,实在是不够看,若不是对方是西凉的中宫嫡子,他随意找个大臣来说便打发了,何至于亲自出马。 “二皇子爱民如子,想让朕出手,也说得过去。朕,也可以出手。但若二皇子今后不认,那朕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清云站起身,脸色憋得有些面红耳赤,“不会的,我李清云说到做到。” 皇帝:“二皇子,誓言这种东西是最不靠谱的,会不会的,谁知道呢?说出去的话又抓不起来,你说没说过,又能怎么办?再打一遍西凉,岂不是一样的劳命伤财。” 李清云眉头皱得更深,嘴唇紧抿着,一副颇为无奈的模样,“那周皇想如何?” 皇帝:“想要让朕出力,那二皇子自然就要足够的筹码以及诚意。” 李清云一脸防备:“周皇想要什么?” 皇帝看着这样的李清云又哈哈大笑,他替李清云把茶杯斟满,缓缓开口道: “朕可以出力助你,不仅助你从西凉大皇子手中夺回权利,还能助你成为西凉新君,但条件是,你西凉必须对我大周俯首称臣,二皇子再写个认降书。” “俯首称臣?认降书?” 李清云双目瞪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不行,这绝对不行,这岂不就是卖国贼?” 皇帝很满意李清云的反应,开口道,“西凉建国三百年,三百年前西凉只是大周的一个郡,如今回归大周,也说得过去。” 李清云不停的摇头:“不,不行,那我岂不是成了西凉的罪人。” 皇帝看着他:“二皇子,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想来,二皇子还记得上回你落水的事件吧,虽然外头都在传,是你自己想不开跳了水,但你自己心中应该明白,是有人推你下去的,若不是朕的人把你救起来,你觉得你还有命能站在这里跟朕说话? 要命还是要名声,二皇子,你选一个?” 皇帝说完便噤了声,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也不催她,也不看她,仿佛心中已经笃定了答案。 李清云往后踉跄了两步,满脸震惊。 皇帝以为她震惊的是他居然救了她。而李清云震惊的是:救她的是绾宁,但是现在皇帝说是他出的手,这就说明:绾宁救她,借的是皇帝的手…… 一个和她一般大的女子,却敢利用皇帝,而且还没有让皇帝有丝毫的怀疑。这需要何等的心性和魄力,才能做到到了这一步,这一刻,她真的对绾宁佩服得五体投地。 绾宁说了:皇帝最后一定也会要西凉。他答应就是,这样一来,往后在帮助西凉的事情上,他们可以最大限度的动用自己的人手。 这件事见不得光,也不能让大家知道,所以在大皇子死之前,这件事可能都会交给原先有接触的宋渊去做,他们可以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不过也不能白答应,要向皇帝提一些条件,但是提什么,提多少,得看皇帝的反应。 如果在问完之后,皇帝没有再说话,一直等着,那么她后面提的这个要求就不能太过分,但是若皇帝开口询问了,就说明他心中也是倾向于这个做法,她的要求可以提大一些。时间控制在一炷香之内,超过一炷香便不必再等。 过了许久,李清云都不曾答话,眼看着要到一炷香的时间,皇帝喝完了第三杯茶,终于出声,开口问道: “二皇子,以为如何?” 李青云抬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我答应。” 皇帝展眉一笑,似乎是十分满意自己刚才的一系列操作,连看着李清云的目光都和善许多。 “二皇子识时务者为俊杰,堪当大任。” 李清云没有接话,转而道: “周皇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同时我也有条件。” 皇帝放下倒茶的瓷壶,看向李清云:“哦,二皇子不妨说说看。” 李清云开口: “一:我要大皇子以及大皇子的母亲蓉贵妃死。” 二:同时大周不可进犯我西凉,和西凉保持和平。我总要有一样东西能稳住西凉朝廷,没有人会喜欢战争。 三:我希望西凉在不损害大周利益的前提下,能区别治理,最大限度的保存西凉民俗和百姓生活习惯,不必强制迁居。 四:若西凉周边番国进犯,大周必须保住西凉。” 第393章 楚幽来了 次日。 一早,天空下起了小雨,只下了一会,小雨成了大雨。 寒风阵阵,北风呼啸,似乎一夜之间,便寒冬来临。 国公府,望月轩。 丫鬟们有条不紊的各自忙活着手边的活。院子里的地上,铺的是青石板。雨水落在上面,溅起一阵一阵的水花,到了辰时,雨越发下大。 哗啦哗啦的声音,还伴随着几声轰隆隆的雷鸣,天空黑压压的。 绾宁是在一阵雨声中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已经辰时三刻了。 屋子里因为放了炭盆并不冷,暖融融的。 一旁的半夏,见着绾宁醒来,上前来挂帐帘,“小姐醒了,今日下好大的雨呢。” 绾宁嗯了一声,让半夏把对面的窗户打开。 半夏知道绾宁想看看外头透透气,又怕风吹着她,把窗打开了一小半,窗口对着屋里。 随着窗口打开,外头的大雨哗啦声更清晰。 有风从外头吹进屋子里,绾宁一下清醒过来。 半夏服侍着绾宁起床,加了厚衣,外头还披了一件厚厚的披帛。 洗漱完毕,上了早膳。 杜若端了药膳进来,自从上一回绾宁吩咐了尽量把药膳做好吃些,杜若为此绞尽脑汁。还好,绾宁的反应不错,才给了她几份信心。 绾宁见着药膳,还是微微皱了皱眉,虽然比之前味道好一些,但实在说不上好吃。 先喝了一口清汤,她才让杜若把药膳端过来,白的粥里面肉眼可见的一些参片还有枸杞,切了一撮小青菜,红的绿的白的,看上去倒是颜色鲜艳,但不知道放了什么药材,光闻着味就觉得有点怪怪的。 杜若见状,把勺子递过来,“小姐你尝尝,今日的药膳味道还不错。除了人参还放了些天麻。比之前那些味道好了许多。” 绾宁小小咬了一口,尝了尝,对上杜若期待的眼神,无奈道:“好了些。” 杜若见绾宁有些无奈的模样,哭笑不得,“没办法了小姐,有些药不得不放,虽然难闻了一些,但对小姐的身子是有好处的。” 绾宁叹了一气,是啊,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身体过不去,当初自己做那个决定之前,也不是不知道会有这个后果。 这般想着,绾宁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开始吃起来。 杜若站在一旁候着,看着绾宁有些艰难的模样,心中暗道:自家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喝药。 不过也是了,虽然是药膳,但到底还是药,确实不讨喜。 绾宁喝完,麻溜的把碗推到一边,夹起一盘的小油条,吃了一口。油条香软,再喝一口豆浆,口中的药味散了些,眉头才缓缓舒展开。 到这时,杜若才开始汇报今儿一早接到的消息。 “小姐,昨夜皇帝见了西凉二皇子,二人已经达成了合作。” 接着,杜若便把昨夜发生的事情都跟绾宁汇报了一遍。李清云现在对绾宁是又敬仰又佩服,自然半点都不敢隐瞒,一字一句都说了个全,好让绾宁得出正确判断。 绾宁听完,笑了笑。 这李清云真是……可爱得紧。 她点了点头,在心里把这件事复盘了一遍,皇帝的回答和想要的,都在意料之中。 前世,在她帮着君策处理政务之后,也和皇帝打了不少交道,对皇帝算有几分了解。再加上这一世多了先知,几乎就能把皇帝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 她想要帮李清云,想要让边境安宁,必须要过明路。所以李清云去见皇帝,并且得到皇帝的合作意向势在必行。 而她之前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能让李清云去见皇帝这一件事情畅通无阻,且二人后面可以达成良好的合作。 只是事情比她预想的稍微快了一些,倒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影响。 不过,从这件事情也侧面反映出皇帝对周边国的态度,想来以后放到北燕,差不多也是一样的结果。 “对于中间人选,皇帝那边怎么说?” 杜若回答,“是国公爷。” 绾宁点点头,没有意外。 皇帝和西凉二皇子合作,不可能大张旗鼓让其他人知道,一旦走漏风声难度加大,更麻烦。 而之前,宋渊送了这么多消息回来,还让宋渊救了二皇子一命,宋渊又是西境的镇守将军,是绾宁送到皇帝面前最合适的人选。也是绾宁在布这个局的时候,一步一步让皇帝只能选宋渊的最终结果,现在算是完美收网。 只要负责这件事的是自己人,那么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就方便许多。 杀掉西凉大皇子不难,杀掉西凉蓉贵妃也不难,难的是如何控制住局面。如何让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便是如何最大限度的保护好李清云。 绾宁放下筷子,揉了揉眉心。 罢了,不想了,这件事到这里,过了明路就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其他的后再慢慢筹谋。眼下最重要的,是北燕顶罪的赔付。 她看向杜若,“北燕那边的调查有什么动静?” 杜若摇摇头:“没有什么动静,看起来像是想要拖到太后的寿辰之后。对于赔付他们自己心里也是有个底的。这会应该是在拟定了,明面上要过得去,总是要出点血的。” 绾宁:“这件事别拖了,就明日吧,提醒北燕知道,无论付出什么都是策王买单,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没有义务替策王兜后果。反正策王一直在防备着他们,他们也该表达一下态度才是。” 杜若:“是,奴婢一会儿就去办。” 绾宁:“今日初八,后日便是太后的寿辰,明日处理这件事正好。” 说完,她想到什么,看向杜若:“东晋那边如何?” 杜若回答:“昨夜,东晋九皇子和十三公主一起参加了宫宴。算是把宫宴上的事情看了个全场,但一直规规矩矩,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也没有表现出和其他使臣交好的心思,颇有点看热闹的意味。 不过宫宴散后,这位九皇子却又是悄悄的从使臣队伍中溜了出来。 绾宁心中咯噔一下,忙问道:“去了哪里?” 杜若:“看起来没有目的地,四处走动了一圈。从永安街到齐王府、大皇子府、咱们国公府,还有东街……,整个一路走了一遍,并看不出他要去哪里。” 绾宁皱眉:“他发现了有人跟踪,对不对?” 杜若:“看起来应该是,小姐,咱们要不要让殿下另外换一批人?避免暴露自己。” 绾宁:“不用,做贼的都不怕,咱们主人家防贼有什么可怕的。而且他此次来肯定不是跟大周为敌的,哪怕发现什么也不敢捅到皇帝面前去,就这么跟着,发现就发现吧,他都不怕我们怕什么?换人倒显得咱们做贼心虚了。” 绾宁有恃无恐。 她不知道楚锦年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让楚锦年知道她这边是谁,也有和对方摊牌的意思,反正她就这么做,具体楚锦年要怎么回应,就看他了。 对方是东晋九皇子,她也不能把人抓着来严刑拷打,问出秘密,而且她也不觉得那样的人能问出什么。 既然如此,那便循循善诱,就是炸你,看你入不入局了。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绾宁做了该做的,剩下的便交给老天爷吧。 杜若应了一声是,绾宁挥了挥手,“你下去办吧。” 杜若刚刚离开,半夏就从外头进来: “小姐,郡主来了。” 绾宁正准备起身到旁边净手,听着半夏的话,看向窗外,语气有些惊讶: “阿梨?下那么大雨,她来做什么?快请进来再说。” 半夏连忙吩咐了下去,绾宁擦干了手:“外头那么冷,再送个暖炉进来。” 半夏应了一声,丫环把桌子上的早餐撤了下去。 话才落,就听到门口有响动,人还没进来,遥遥的便听到一句:“宁姐姐。” 声音从雨中传来,一下落在了耳边。 绾宁抬头往门口看去,随即就见着苏梨的身影从门口进来。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上身是粉色的袄子,领子上有一圈白色细细的毛。今天梳了灵雀髻,发髻上插了两支水仙发簪,衬得肉乎乎的脸蛋愈加白净。 这一身装扮,在这萧条的冬日里,尤其显眼,整个屋子似乎都活泼起来。 “宁姐姐。”见着绾宁,苏梨又唤了一声。 绾宁抬手对她招了招,“快进来快进来,进来说话。” “是。” 苏梨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脸上带着娇俏的笑容,没有直接进来,在门口先接了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把手上胳膊上摁了摁水映,散了水汽,才进了屋。 她挨着绾宁坐下,半夏送来了一个暖炉,放到她手上,苏梨伸手握住,放在怀中,两手捧着放在膝盖上,手指上传来温度,这才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绾宁赶忙让人把碳盆往这边移了移,又把窗户都关上,才开口: “怎么这个时候来,下那么大的雨,天气又冷,用了早膳没有?” 苏梨点头,有些踌躇,似乎在琢磨着怎么说话,好一会才开口:“宁姐姐,我已经吃过了。额……,就是……,有个事我拿不定主意,便想着来问问宁姐姐。” 绾宁见她少见的有些严肃,身体坐直:“嗯,你说。” 她看向苏梨,眼神温和。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苏梨给绾宁的印象都是十分的单纯善良。这么多年,身边的人都把她护得非常好。宫中逢年过节也总忘不了她的一份。江南苏家又时常来信,若不是有个郡主的身份,她父母的遗骨又在京城,苏家人肯定早便把她接回去了。虽然她遇到变故,但她明事理知善恶,也依旧心思单纯。 苏梨接过半夏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喉,才开口: “是有人给我递了帖子,说要上门来拜访我。” “哦,是谁?” 苏梨往绾宁凑了凑,声音放低,悄悄的说道:“是东晋的那位公主。” 绾宁一听,目光微凝:“是她。” 东晋这位十三公主楚幽,前世绾宁见过一面,没有太大的印象,只记得她五官大而浓,是美艳挂的长相。 这种长相在大周很少见,若是浓妆,是一眼冲击力很大的美人。 绾宁见过的人里,唯一有点类似长相的,是她刚刚重生回来,第一次去枫林湖,路过画舫时被半夏带着去听琵琶曲子,那位人气颇高的蔓娘。 不过蔓娘的美艳里又有几分清纯,而楚幽的美艳里多了几分冷意。 绾宁细细想了想,对这位公主,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在前世,楚幽就是作为一个掩护楚锦年的幌子来到大周的,既不为和亲,也不为招婿。 若说如今想起来,有什么值得她注意的地方,那就是楚幽前世曾两次出入逸王府。 至于前世楚幽有没有去见苏梨,她不知道。 那时候,她已经嫁入了策王府。每日学习新的东西,忙得脚不占地,也有可能是苏梨不想来打扰她,所以没有告诉她。 照理来说,楚幽一个幌子,没道理去见苏梨。难道是楚锦年想见?但是楚锦年见苏梨是为什么呢? “宁姐姐,你说我怎么办?我也不认识她呀。” 绾宁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安慰道: “若不想见,拒绝就是了,她是公主你是郡主,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若不然称病好了,这种事也不能强迫不是。” 苏梨想了想,撇了撇嘴,“不过我又很好奇想见一见耶,宁姐姐,你知道我平时也很少出门,见的人也不多,那一日东晋使臣来,我都挤不到前头去。倒也挺想认识一下。” 说到这里,苏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绾宁笑,抚了抚她身前的长发,“那便见见?” 苏梨小脸又皱起来,“但是,我没有这种经验,身边也没个人,感觉心里有些发怵。” 说着,她想到什么,突然眼前一亮,看着绾宁:“宁姐姐,不然你陪我一起吧。” 苏梨一脸兴奋的看着绾宁,一副想涨涨见识,但是有些害怕,又寄希望于她身上的期待模样,绾宁实在不忍拒绝。 “行,那好。” 苏梨一股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两手挽住绾宁的胳膊,“宁姐姐你太好了,多谢多谢。” 绾宁笑:“这般客气,她说什么时候见?” 苏梨抬头回答,“明日。” 第394章 她来大周不是送死的 次日一早,是阴天。 寒风阵阵,仿佛随时都要下雪。 绾宁醒来洗漱好,便坐上了马车,往郡主府而去。 到郡主府的时候,苏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翠纹裙,梳着双丫髻,发髻上,插着新鲜的同色月季,一入眼便是少女娇俏的模样。 苏梨一见着绾宁,赶忙迎上来,脸上的笑容如花灿烂:“宁姐姐。” 绾宁下了马车,对上苏梨期盼的眼神,笑道:“天气那么冷,在里头等着便是,做什么在外头站着,不嫌冷呀。” 苏梨一手提着裙子,小跑着过来,上前挽着绾宁的胳膊,“冷呀,但是是出来等宁姐姐,就一点也不冷了。” 绾宁笑着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几日不见,梨梨是越发会说话了。” 苏梨抬头挺胸,“我都是实话实说。” 绾宁笑:“好好好,实话实说,快走吧,外头可太冷了。” 苏梨赶忙牵着绾宁往前走:“哎呀,瞧我,光顾着说话,走吧,咱们屋里再聊。” 二人相携,一起进了院子。 会客安排在了前厅。 此时,前厅里烧着地龙,一进屋子,一股暖气瞬间把人笼罩起来。屋里屋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半夏把绾宁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苏梨也解了披褙。 苏梨把绾宁引到一旁的桌子前。 等二人在椅子上坐下来,已经有下人上了热茶。 “小姐,喝杯热茶散散寒气。” 绾宁接过半夏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胃里一下暖起来。 刚刚放下杯子,就听到苏梨开口道:“宁姐姐,东晋公主大约辰时三刻才会到。距离现在还有大半个时辰,咱们可以好好说说话,早膳已经备好了。” 说话间,下人们已经陆续把早膳端了上来,不一会,就摆了一桌子。 苏梨介绍:“宁姐姐,这是李记的包子,王记的粥,有晶莹剔透的玉容糕,还有片片分明的黄金条,雪白银耳百合莲子羹,还有几碟爽口小菜,那是府中做的,上回姐姐就说好吃。” 听着这话,绾宁心里暖暖的。 苏梨给绾宁盛了一碗汤,二人一边吃一边说着话。 苏梨太喜欢宁姐姐了,平时她在府中一个人可闷坏了。这般慢慢吃喝,有说有笑的温馨氛围,她实在太喜欢。 “宁姐姐,你说这东晋公主好好的来见我做什么?” 绾宁:“应该就是随意拜访,这两日,这位十三公主也去了好几家府邸。” 苏梨喝了一口汤,点点头:“说得也是,看来是我想多了。” 绾宁:“隔壁的景公子,可在府中。” 说到易景,苏梨的脸颊一下浮上一朵红晕,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洋装喝汤的模样, “景哥哥……景哥哥他去北山学院了,要月底的时候才能回。” 绾宁见状,想到上一回国公府设宴的时候苏梨说那些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上浮出笑意,也没再打趣她,转移了话题。 二人说说笑笑,吃完早饭,又坐着喝了会茶。 到了辰时三刻,外头有人来报:“东晋十三公主来了。” 绾宁和苏梨相视一眼,点了点头,苏梨:“请人进来。” 二人一起到院门口去迎。 不一会,远远的,绾宁就见着一姿容艳丽的女子往这边走来。 她本就五官明艳,今日上了浓妆,一眼看去,艳光四射,不容人忽视。 穿了一身华丽的紫色衣裙,外罩同色披风,看得出来是细心打扮过。 行动端庄自持,神情冷傲,确有一国公主风范。 东晋的服饰和大周的服饰差别不大,只襦裙腰带的系法不同。 看她穿的,是大周服饰的系法,头上梳的也是京城时兴的发髻,这么一走出来,若不知身份,倒真以为是哪个大家的嫡小姐。 在绾宁打量楚幽的时候,楚幽也打量着绾宁。 她一眼看过来,眼中闪过惊艳,脸上却不动声色。 仅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落在苏梨身上。 等楚幽走近,苏梨上前一小步,行了闺阁礼:“苏梨见过十三公主。” 楚幽笑回道:“郡主客气了。” 说着也回了一礼。 二人起身,楚幽看向绾宁:“这位想必就是国公府宁小姐了。” 昨儿中午,苏梨回了郡主府后便回了帖子,说了今日会和国公府的小姐一起,所以楚幽有此一问。 绾宁:“苏绾宁见过十三公主。” 楚幽:“苏小姐不必多礼。” 苏梨:“走吧,外头冷,我们屋里说话,十三公主请。” 楚幽做了个请的手势,看了一眼绾宁,几人一起往前厅屋中而去。 绾宁察觉到楚幽兴味的目光,再抬头看,楚幽已经越过她了,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门口。 楚幽只带了四个侍女进屋,还有四个侍卫在院子外头候着,并没有进来。 那四个侍卫里,没有楚锦年。 绾宁回身,落后她们两步跟着一起进了屋。 此时,东晋使臣别院。 一间客房中,楚锦年正围着墙角的地龙口子,烧着柴火,旁边用树枝架着两个一掌长拳头大的红薯。 还能看到紫红色的红薯皮,根须被火烫得卷起来,看起来是刚刚放进去不久。 门吱呀一声打开,外头出现如花肥胖的身体,他脚步身轻如燕,进了屋,腿一勾关上了门,甩了甩一身的寒气才过来,把手上的柴往地上一放,在楚锦年旁边的矮凳上坐了下来。 “公子,柴火。” 说完整个人往篝火靠了靠,两手打开,照着取暖。 “公子,外头可冷了,风刮得呼呼的。” 楚锦年没理他,修长的手指拾起一根干树枝,放在了篝火上。 如花看向楚锦年,身子往楚锦年靠了靠:“公子你真不去看看,今儿,国公府的宁小姐也去了。” 楚锦年:“嗯,不去,烧火。” 正说着,对面的窗口一阵风吹来,把柴火烧出的烟吹向了如花,如花下意识的手一挥,“咳咳咳……” 如花一张脸都咳红了,才晃着身子从烟里走出来,又咳了两声, “公子,以前没发现你有烧火这样的爱好。” 楚锦年:“现在发现也不晚。” 如花:“别啊公子,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楚锦年:“也没有,纯粹的想吃红薯,听说大周的红薯又大又甜,自然是要尝一尝的。” 如花两脚往凳子前一撑,五官皱在一处,“哎哟,我的公子耶,这红薯它长在哪里都是红薯啊,咱们这大老远的来一趟,好歹干点正事,不然奴才回去怎么和贵妃娘娘交代哦。 这国公府的宁小姐,虽说是认的干亲,但是了解了解,总没坏处的吧,而且这位宁小姐的母亲,年轻时和江南苏家的小姐是手帕交。” 楚锦年:“那你把那位宁小姐的母亲带来我问问?” 如花苦着一张脸,“公子你这不是为难奴才吗?就算奴才能带来,也问不出什么了。这人埋进土里这会坟上都怕是长草了。 这有活的公子不去问,非得去问挂了的。 公子你看,今儿的郡主府,一个江南苏家正儿八经的孙小姐,还有一个和江南苏家小姐有那么点关联的小姐,怎么着都该去看看。” 楚锦年:“不必,我们要的东西楚幽会给我们带回来。” 如花想到什么问道:“公子,奴才觉着,这十三公主,并不像咱们打听到的那样什么都不懂。端看她几次宴会,虽然装着有些害怕,但悄摸摸打量几位大周皇子,可是丝毫都不怵。” 说完这句话,楚锦年才略微抬头,斜睨了如花一眼:“哟喝,眼力见长啊。” 如花瞬间反应过来,脸上露出谄媚的夸张笑容:“原来公子早就知道,公子果然火眼金睛。” 楚锦年:“咱们东晋那么多的公主郡主,你以为我为什么带她?” 如花想了想:“因为她听话?” 楚锦年摇头。 如花:“因为她好拿捏?” 楚锦年把红薯翻了个面,口气随意:“因为她聪明。” 如花不明其意,面露疑惑,“奴才愚钝,这十三公主奴才实在看不出聪明,对比起来,另外几位公主可算机灵着呢。” 楚锦年一脸嘲讽:“她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如一个楚幽。” 如花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那十三公主会不会对公子造成威胁或者伤害,她会不会坏事?” 楚锦年笑了一声,“会坏事的人,我不会带出门。 聪明人最大的聪明之处,便是识时务。识时务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允许她有点小心思,只要她把事情都办好,那些我不在意的,全当她此行的酬劳了。” 如花一瞪眼,一副似懂非懂,又仿佛明白了什么的表情,“那倒是可惜了,她怕是错过了公子给的好处。” 楚锦年看向如花:“她未必不知道。” 如花:“啊,她知道?那她还装得这么像,一副弱小鸡的样子。” 楚锦年:“所以她是聪明人。” 如花:“公子,那这十三公主究竟想做什么?” 楚锦年:“只要不碍着我,不碍着东晋,她想做什么都随她去做。若有必要,我也不介意帮她一把,聪明人总比蠢人讨喜一些。” 一国公主在皇室并不受宠,也不受重视。而且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能谋算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婚事了。 之前有个消息,是说皇帝想挑个公主嫁给荣安候,荣安候年逾五十,救过皇帝一命,为此搭上了自己的儿子,之后再无所出,皇帝感念他的恩情,送个女儿也算是全了这一番救命之恩,天下人都得夸皇帝知恩图报。牺牲一个女儿,三方得利,何乐而不为…… 如花琢磨着楚锦年的话,也想到了这里,恍然大悟:“所以十三公主是为了自己的婚事。” 楚锦年:“还不算太笨。” 如花:“公子,十三公主虽然不受宠,但是作为东晋的公主,只能高嫁,不能低配。” 如今东晋和大周国力相比,虽然大周比东晋更为强盛。但是两国隔开甚远,并不会有战争,所以没有比较的意义。东晋也并不依附着大周,若是楚幽低嫁,那是打东晋的脸。 她能选择的范围很有限,要么是皇帝,要么是皇子。 想到这里,如花脱口而出,“那她若是想嫁给皇帝,那……” 楚锦年:“两国结亲,这可是好事。” 如花:“那她若想嫁给皇子呢?” 楚锦年:“一样。” 如果终于反应过来:“那既然都一样的话,她肯定会选择皇子。 原来如此,奴才就说,那一日公主可是好好的把三位皇子都打量了个遍。” 楚锦年笑了笑,“那你说,她会选谁?” 东晋的公主,想要嫁给大周的皇子,是两国友好邦交的意思。两国都会支持,而且依楚幽的身份,做个正妃绰绰有余。 如花听着这问话,想了想,面露难色: “公子,你这就为难奴才了,这种事情奴才怎么知道。 二皇子策王有两个侧妃,没有正妃。三皇子逸王正妃侧妃都没有,只有一个未婚妻是国公府的干女儿。 四皇子恒王倒是有王妃,但现在死了,恒王妃的位置也空了出来。除了三皇子另外两位都有可能。” 如花想了一圈,也想不出来楚幽会选谁。泄气的跺了跺脚,“奴才想不出来。 只不过选他二人都不好说很危险,谁也不知道未来的储君是谁,看这俩斗得如火如荼,若其中一人上位,另外一人怕是下场也不好。” 楚锦年听着哈哈大笑。 如花挠挠头:“公子你别笑啊,奴才这脑子啊,向来不灵光,你这一笑以后更不灵光了。” 他看着楚锦年一副心中了然的表情,一拍大腿,“难道公子知道公主会选谁?” 楚锦年低头,把炭火扒拉了两下,传出几声啪嗒啪嗒烧柴火的声音。 “他们两个,楚幽都不会选。 楚幽野心不大,若不然也不会藏着这聪明才智不让人知道,半点不显山露水。 但是她也不认命,想尽办法搭上我。 所以,她来大周,不是来送死的,而是来求生路的。 二皇子策王和四皇子恒王,二人的争斗由来已久,并不是秘密。而且恒王妃刚刚死于非命,无论是选择他们中的哪一个,都要被卷入夺嫡之争中。 她在东晋并不受宠,对二位皇子的帮助不大,输了她是死,赢了她靠着一个身份坐享其成,下场也不会太好。 所以,其实她只有一个选择。” 如花抢道: “公子说的是三皇子逸王,可是他有未婚妻。二人是赐婚,眼看着婚期就要到了。若有意外……,虽然宁小姐是国公府的干亲,但是国公府也不会坐视不理。” 楚锦年从火堆中扒拉出红薯,红薯表皮已经皱起,随着阵阵热气,冒着香味。 他往身后的椅子上一坐,姿态慵懒, “这就看楚幽的手段了。 若今日我去了,她怎么好发挥呢?我不去她才好说话,反正让她做的事情她会做,其他的,我不妨放放水。 只看她,能不能成为逸王妃。” 第395章 楚幽是冲着绾宁来的 进了屋,几人在前厅正中央的椅子上坐下。 楚幽远来是客,理应坐在首位。 苏梨虽说是个郡主,但到底比不得皇家正儿八经的公主,身份上对比起来,到底差了一截。但别国的公主和大周的郡主也没有可比性,再加上苏梨是主家,便也坐在了首位,二人在左右,分别落座。 楚幽习以为常,倒是苏梨,感觉有些不自在。 若不是绾宁坐在她下首的手边,她怕是一刻也坐不住的。 她这里平时并没有什么人来,更别说宫中身份贵重之人,待生疏客人还是头一遭,虽说礼数合乎了,但是心里到底提着一口气,不自在。 丫鬟换了新泡的茶,不知道是不是屋内温度高,不一会儿,整个前厅都弥漫着一股茶香,沁人心脾。 喝茶的时候,绾宁又看了楚幽一眼。 前世她也只见过楚幽一面,是在太后寿辰宴上,当时楚幽上着淡妆,身上穿的衣裳也是浅色的,显得有些寡淡,当时她就觉得这般好的容颜,这般冷傲的气质,若是上浓妆,必定艳光四射。 她还特意让身边的婢女去打听了,这位十三公主是平时都这样,还是只今日这样? 婢女来回话说:十三公主一直都是上的淡妆。当时只觉得是楚幽自己的打扮习惯。 但是现在,楚幽上了浓妆,衣裳也是明丽的颜色,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但是穿在楚幽身上,不仅衬托了她的美貌,而且把那三分冷傲气质,表现的淋漓尽致。 是最适合她的装扮。 所以,楚幽是非常清楚自己的优点的,平时低调,都是在藏拙,那么今日这般,又是为何? 这位东晋十三公主,在东晋并不受宠,从知道东晋使臣要来,她便打听了楚幽的消息。 消息中说,楚幽不仅是不受宠,而且,不与人来往,受排挤是常有的事,在东晋皇室,颇有些自身难保的意味。也就是说,若有什么事,需要“公主”这个身份的人牺牲,楚幽怕是逃都逃不掉。 这样的人,却没有养成唯唯诺诺的性子,而养成了一身冷傲的气质,在楚幽身上显得矛盾又复杂。 楚幽处境不妙,却没有做人的狗腿,说明有自己的傲气。明明艳丽无双,却做不适合自己的打扮隐藏,说明懂得自保。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无可厚非。 但是这样的人,就这么袒露了自己一直隐藏的秘密,必定有所图谋。 今日,对方怕是来者不善。 就是不知道,她的目标,是苏梨还是自己。 昨日苏梨邀请了自己一块来作陪,之后便送了回帖给楚幽,这是礼数,所以楚幽是知道今日自己会来的。 她不知道楚幽要做什么,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见招拆招了。 绾宁轻抿了一口茶水,口齿生香,然后放下茶杯,茶杯落在杯托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楚幽也看过来,打量了绾宁一眼,眼中有微微的疑惑。 她打听过,绾宁十六年不出府门,更没有参加什么宴会,见识不多。 但是,看现在,绾宁面对她,没有半点不适和拘束。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眼中也只有惊艳和欣赏,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和自卑。 不仅如此,动作礼仪周全,虽然她不太熟悉大周的礼仪,但是也能看得出来,绾宁的规矩礼仪做得极好,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 楚幽的心往下沉了沉,出门前还自信满满,当然现在,她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今日,面对这位宁小姐,她怕是会出师不利。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这一步,她不敢也不能退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察觉到楚幽的目光,绾宁看过来,她 不躲不避,任她打量,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楚幽心中咯噔一下,有些心虚,挪开了目光。 屋子里三人坐着,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苏梨见状,抬头挺胸,脊背挺直,端着郡主的架子,在座位上正襟危坐,开口道: “公主一来,府上蓬荜生辉,也不知道公主爱喝什么,爱吃什么,怕是准备不周,不合公主的心意,还望公主见谅。” 底下的绾宁见着苏梨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学得有板有眼,心中好笑。她从未见过这般的苏梨,倒是生动。 楚幽点点头,“郡主客气了,早便听闻大周出好茶,郡主这里的茶清香淡雅,别有一番风味。” 苏梨回答:“是太后娘娘赏的,平日里还舍不得拿出来喝,今日趁着公主和宁姐姐来,便借花献佛了。” 楚幽闻言,状若无意地看向绾宁,笑道: “哦,如此说来,我这是沾了宁小姐的光。” 苏梨听着这话眼睛转了转,看了一眼楚幽,眉头微微皱起:这位公主好好的怎么提起宁姐姐来了,她也不过是说了句客气话,这位公主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这时候应该回上两句:哪里哪里,明明不错,这一类的话才对。 苏梨正琢磨着回什么话才合适,就听到绾宁先开口了。 “公主客气了,明明是绾宁沾了公主的光。” 楚幽:“我见宁小姐面善,一见如故。宁小姐可称呼我的名字,叫我楚幽便是。” 绾宁看向她,楚幽的话虽然说得随意,但是每一句都有意无意的往她身上引。 楚幽,是冲着她来的。 她和楚幽没有交集,国公府和东晋也没有关系。再看她今日的装扮,谁不知道苏绾宁十六年不出府门。 原来,是在她面前一较高下来了。 为了……君逸? 绾宁笑道:“公主说笑了,公主千金之躯,怎么能被直呼名字?” 楚幽正想说话,耳边又听得绾宁补充了一句: “既然公主盛情难却,那我便称呼公主为十三吧。” “十三?” 苏梨和楚幽都看过来,只见绾宁面不改色,抬手捻起桌上的糕点,小小的吃了一口,然后看向楚幽:“公主以为如何?” 绾宁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动作说不出的优雅好看,却隐隐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的轻视。 楚幽愣了一下,回答:“苏小姐随意便好。” 绾宁:“既然如此,那十三也别苏小姐苏小姐的叫了,见外得很,直接唤我绾宁吧,或者十三也可以按排名唤我。 国公府只有我一位小姐,排行老大,从前在苏府,我也是嫡大小姐。 或者和阿梨一样,称一声宁姐姐。我今年十六,三月生辰。不知十三年岁几何,是几月出生?” 楚幽看着绾宁脸上的笑容,却不太笑得出来,她嘴唇张了张,好一会才回答: “我也十六,九月份过的生辰,苏小姐比我大些,那我便唤苏小姐一声姐姐。” 楚幽说完,并没有看绾宁,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的时候,目光才望过来。 是“姐姐”,不是“宁姐姐”。 这句姐姐,她说得意味深长,却也心虚。 她在试探绾宁对这句“姐姐”的反应。 绾宁对上她的目光,笑了笑,“合该如此,如此亲切多了。” 苏梨看着二人你来我往,话她都听得懂,但是却总感觉里头有什么东西不对。 绾宁没有再说话,吃完口中最后一口糕点,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手和唇角,姿态优雅从容,不紧不慢,说不出的好看。 楚幽开门见山,她也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主,既然如此,那便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 “阿梨,我记得你府上的桂花莲子羹特别好吃,劳你亲自去看一看,今日厨房做了没,若是做了,便上一些,让十三也一起尝一尝。” 苏梨一下明白过来,绾宁这是有话要和楚幽说,赶忙起身:“是,宁姐姐,我这就去看。” 说完才看向楚幽:“公主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楚幽点了点头,“郡主请便。” 苏梨出了门,把屋中的下人都带了出来。 杜若也退后了好几步,楚幽见状,看了绾宁一眼,悄悄吸了一口气,也让自己的侍女去门边候着。 前厅的椅子上,只剩下绾宁和楚幽。 绾宁看向楚幽,“十三有话不妨直说。” 这句“十三”,颇有揶揄之意。 楚幽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听着这话,眉头皱了皱,不知道绾宁这是哪一出?这般单刀直入直白的询问,她有些发懵。 她想了好一会儿,看向绾宁,才回答: “我此次前来,是为和亲,结大周和东晋之好。” 绾宁:“哦,那是大喜事,不知十三要嫁的人是谁?” 前世没有和亲的事,而且从他们得到的消息里面,也没有说楚幽是和亲的。若东晋真有这样的意思,不会藏着掖着。 绾宁的判断里,楚幽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掩护楚锦年,楚幽这般说,怕是只是她自己的意思。 楚幽的想法并不重要,绾宁就怕这件事楚锦年也有意成全。事情一旦上升到国家层面,总是很麻烦的。 现在君逸处在人背后,不宜多生事端,这种事她要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才好。 楚幽看着绾宁,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绾宁对上她的目光,心中一冷,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 “十三可是想入宫?如此的话,以后我见着十三,还得行晚辈礼。如此称呼倒是逾越了。” 楚幽没有否认,脸上也没有太多别的情绪,开口道: “我想嫁的,是逸王。” 绾宁抬眸看向楚幽,心中升起一抹危机感。不是因为楚幽说的这句话,而是因为她这个人。 楚幽,很冷静。 这时候,她便更不能乱。 绾宁:“哦,喜欢我的未婚夫啊?” 这话让楚幽脸色微微有些散落,无论她再怎么沉着,这种当着人家未婚妻的面,说要嫁给人家未婚夫,多多少少是心虚的。 绾宁身子往外挪了挪,正襟危坐,目光直视楚幽:“我不同意。” 楚幽微微低下了头:“这件事,苏小姐怕是阻止不了。” 绾宁见状,目光微微一凝。 从刚才楚幽说起君逸,眼中便无半分旖旎。她便猜测楚幽想要嫁给君逸,并非出自感情。 既然不为感情,自然便为利益。 她这句不同意,只为试探。 试探的结果,她很满意。楚幽有羞耻心也心虚。这就好办,虽然绾宁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敌人这种东西,多一个总不是好事。 只要楚幽还觉得有愧,那她就占上风。 绾宁端着一张脸,脸上显出隐约的愤怒,但是却依然端坐着,冷静自持,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又不失礼。 “敢问公主,这是东晋的意思,还是公主自己的意思?” 楚幽没有回答。 绾宁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 在她的设想里,这时候绾宁应该对她冷嘲热讽,她便可以拿出东晋来压她。 两国赞同的婚事,个人的意愿简直不值一提。 但是绾宁没有,绾宁所做和所说,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绾宁也没有追问,而是平静的告诉了她结果: “若是东晋的意思,那我便要让父亲上书问问东晋,为何要毁人姻缘。我苏绾宁要一个交代。 若是公主你本人的意思。我也告诉你,这一回,必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幽用东晋炸她,那么她也礼尚往来用上书东晋炸楚幽。 绾宁知道楚幽一定不敢,因为这就是楚幽自作主张,而东晋皇帝不会为了她和大周国公府生龃龉。 楚幽:“苏小姐很自信。” 绾宁:“自然,我是国公府的嫡女,也是逸王的未婚妻。 公主远道而来,或许还不知道,国公府对我视如己出,逸王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许诺一生只我一妻,绝不纳妾。 如此,我如何能不自信?” 楚幽眼中瞳孔紧缩,显然是对这样的消息一概不知,若真是如此,那她…… 楚幽一颗心沉到谷底,她能力太小,连这样的消息都没有打探到。 她来这一趟,就是来给绾宁下马威的。她原本的想法是先来摸摸底,看看绾宁是什么样的人。若绾宁自己愿意退婚,那是最好的结局,若绾宁不愿,那她也并不介意二人共侍一夫,她又不爱君逸,只是想要一个栖身之所。 但她万万没想到,绾宁就像一扇铜墙铁壁,她在绾宁面前已经难进分毫,更何况是后面的国公府和逸王府。 事实上,她昨日就递了帖子给逸王府,逸王府半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就拒了她的帖子。所以她才想在绾宁身上下功夫。 楚幽有些颓丧,并不是被绾宁说的这些话吓着,而是她清晰的感受到,眼前这个人她越不过。 她看着绾宁,对上绾宁的目光,“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便直说了吧。” 绾宁依旧端坐着,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洗耳恭听。” 绾宁不慌不忙,漫不经心,越是如此,楚幽心里越定不住。 她自诩聪慧,此时才见着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她所有的伪装和心思都无所遁形。 “我并非对逸王有情,也确实存了心思想要入逸王府,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庇护所。” 绾宁嗯了一声,却没有多话。 她大约能猜出来楚幽的动机是什么,但是却没有要伸手的想法。她又不是什么圣母救世主,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 楚幽低头:“是我唐突了。” 她一无所有,根本没有能和绾宁相对抗的底气,唯一有的一点,就是她东晋公主的身份,用和亲的名义去炸绾宁,但没想到绾宁根本不上当,态度强硬,一句:若是和亲,我便让国公府上书问问东晋……,她便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不是她不敢有,而是她真的没有任何底气。 若是其他人,她空手套白狼,没准还真会被她给炸住,但现在,显然是碰到了硬茬。 第396章 这是我苏绾宁的态度 气氛陷入沉静,谁也没有再说话。 楚幽的一颗心沉到谷底。 她唯一的筹码在绾宁面前,没有任何用处。她千方百计的搭上楚锦年,求得这一个机会,却没有把握能抓住。 入宫她不能,她在宫中长大,知道那是一个吃人的地方。而且,现在大周皇帝年纪大了,后宫的势力已经形成,她一个新人入宫,九死一生,在宫中娘家是最大的底气,但是她没有。 二皇子策王和四皇子恒王,她不能选,现在斗得如火如荼,她虽是东晋公主,但一旦入了局,对手一定会把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很难不成为炮灰,怎么着都是牺牲品。 只逸王,逸王她是见过的,那般沉着冷静,是另外两位不可及的,只是他双腿有疾,要不然京城之势,怕是要变一变。 不过他双腿有疾,对她来说却是好事,不参与争斗安全,本身看起来并不弱,便能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和家人,这才是她真正寻找的庇护所。 但是,这样的人她得不到,而且看眼前的人,似乎并不会给她任何机会入逸王府。 那她应该怎么办呢? 楚幽心中少见的心慌意乱。若是一直没有看到过希望,她还能吊着一口气安慰自己,光明就在前方。但是现在她看到了希望,希望又在她面前破裂,这种打击实在让人绝望。 她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 但事已至此,总归不会有比这更坏的结果,她,想要再争取一下。 楚幽看向绾宁,在出门前,她以为自己对绾宁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但是见过这个人之后,她才发现她了解到的只有九牛一毛。 她知道绾宁是逸王的未婚妻,是国公府的干女儿,在苏家前十六年都不受宠,因为命数不好一直被关在后院,不与人交际,生活过得亦不好。最后是因为恒王和策王二人争斗,殃及了逸王,所以才有的赐婚这旨意。 自认对付这样一个人,以她的本事绰绰有余。现在看来,她不仅高估了自己,还低估了对方。 楚幽拢了拢衣袖,缓解了一些心中的紧张。她看向绾宁,语气带着几分祈求的意味:“苏小姐如何才能让我进逸王府?” 绾宁抬头,对上她的目光,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愠怒。心里却是对楚幽有些赞赏。硬的不行来软的,能力不够便示弱,这样的人,只要时局得当,都能过得不错。 “话说到这里,我也不瞒公主。 我和逸王殿下两情相悦,我不愿意跟其他人分享他,哪怕只是一个名头,我也不愿意出让。 国公府只我一个女儿,我和逸王殿下还是赐婚。这不仅是我的事,还是国公府的事。 所以这件事情无论于公于私,我都不会答应,无论你付出怎样的代价。 若公主以东晋来压我,想要促成这桩婚事,那我也跟公主表态,无论如何我和国公府以及逸王殿下,都会尽力阻止,到时候我不敢保证公主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若公主想要示弱卖惨,让我心软留下公主,那公主也想岔了,我苏绾宁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无关紧要的东西,我可以分你一些,但是婚事,绝不出让。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公主为自己筹谋,我可以理解。我为自己筹谋,也请公主理解。 若公主依旧不甘心,那咱们便兵戎相见,争个高下。 不过我觉得公主一定会输,因为我不同意,国公府不同意,逸王殿下也不会同意,除非公主能得到东晋举国支持,否则这件事,最后哪怕鱼死网破,公主也讨不到半分好。 这,是我的态度。 我觉得,公主既然选择逸王殿下,便是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好好活下去的。若是选逸王比选另外两位风险更高,想必公主也不会动这个心思。 如此,公主还要入逸王府吗?” 听完这些话,楚幽一个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定定的看着绾宁,表情变幻。 她深吸了一口气,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语气中含着认命式的妥协,话说到这一步,她已经没有任何余地。 “苏小姐的话,我听明白了。这件事,以后我不会再提。” 绾宁脸上的愠怒散开了许多,语气却依旧平静,“公主是聪明人。” 听着这话,楚幽苦笑了一声。 她自诩聪明,也从不与那些人同流合污,此时头一回听到人夸她聪明,却觉得如此讽刺。 不知道是不是屋中的炭盆烧得太热。她觉得后背有些闷闷的,喉咙干涩,端起桌上的茶杯,把茶杯里面的茶水一口一口喝了个干净,才觉得呼吸顺畅些。 没了和绾宁一争高下的心思,楚幽一下放松下来,脸色从容许多。 “苏小姐,我很羡慕你。” 绾宁:“很多人也羡慕公主,身份尊贵,衣食无忧。” 楚幽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绾宁什么意思,脸上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 “是啊,苏小姐看得通透。如果可以,真想和苏小姐成为朋友。” 绾宁:“当然。” 楚幽面色一惊:“真的?” 绾宁:“嗯。” 其实她只是随口应下,没想到楚幽真是这样想的。 绾宁没想跟楚幽有过多交集,不过是有前面的事情,怕楚幽心生怨恨。 虽然她笃定,楚幽无论做什么,最后一定会失败,但是如果她真做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到底是个麻烦,绾宁对楚幽的态度是: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 “承蒙公主不嫌弃。” 楚幽:“苏小姐可别说这样的话,苏小姐以后就叫我十三吧。” 绾宁笑了笑:“好,十三。 咱们年纪差不多上下,而且你的身份特殊,我实在当不得一声姐姐,以后你便叫我绾宁吧。” 楚幽看着绾宁,点点头:“好,绾宁。” 她发出的声音很轻,绾宁能听出语气中的认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到这样的楚幽,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发软。 生活在宫中那样的地方,爹不疼娘不在。还能养成这般拎得清的性子,实在难能可贵。 “为什么想入逸王府?” 说到这个,楚幽面色纠结,咬住下唇,眼中带着不甘,把东晋皇帝想要赐婚给荣安侯的事情说了一遍。 绾宁听完,心中了然。 “所以这个人选,如果不出意外就会落在你头上?” 楚幽点点头:“照理来说应该是十二公主出嫁,她比我年长半岁,要轮也是轮到她,只不过她一直好着长公主。长公主是皇后的女儿。她不去到时候肯定是我顶着。 退一万步说,哪怕这一次逃过了,下一次呢,我虽是公主,但是对自己的事却没有半点话语权,好的绝对轮不到我,不好的我也不能拒绝。 我不愿意跟那些人谄媚虚以委蛇,因为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也不愿意屈从,所以来了大周。” 说这些话的时候,楚幽的脸上浮现悲伤的情绪,但这些话说完脸色便平静下来,这些话埋在她心里很久,没有地方说,此时都是一吐为快。人常说我们跟亲近的人只言片语却和陌生人说心里话,从前她不理解,现在倒是明白了。 绾宁:“可有别的打算?” 楚幽看向绾宁,耸了耸肩,笑道: “说实话,不知道。 荣安侯府,嫁就嫁呗,他到了这个年纪,没准我一嫁过去他就死了呢,我便能安安稳稳的做个侯爷夫人。” 绾宁没有再问若他不死呢。一个女子的生命从出生开始就握在别人手中。若父慈母爱,嫁个好人家,有娘家帮衬,一辈子安安稳稳也算幸运。若父不慈母不爱,或无父无母或夫家不善,女子的日子都不好过。若这几样都没有,对于女子来说那便是灭顶之灾。哪怕贵族公主,也有她的困苦悲哀。 楚幽看绾宁沉思,笑了笑:“你别多想,我不是卖惨,不过说到这里干脆就都说出来了,说完心里舒服多了。这件事就是我冒犯了,这件事,是我不对。” 绾宁没想到楚幽这么坦坦荡荡,心里对她生了一分好感。东晋她鞭长莫及,若是楚幽愿意留在大周,她倒是可以帮衬一二。 “在东晋可以找到帮你的人吗?听闻东晋九皇子,最得皇帝喜爱,你……” 绾宁的话点到即止,楚幽无奈的笑了笑:“九皇子向来不爱管这些琐事,再说了,后头还有个贵妃娘娘,若是贵妃娘娘知道,我只有死路一条。得人相助,必须我对他有用。可我无权无势,要对他有用,也只是做他的棋子,依旧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徒劳一场,何必。” 绾宁:“你倒是想得通透。” 楚幽:“通透有何用,不经命运捉弄。” 绾宁:“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楚幽看向绾宁,听着这话,眼中迸出一道光芒,口中把绾宁的话喃喃了两遍。 “从前我自诩聪慧,不和那些人同流合污,虚以委蛇,也是有些不屑与他们为伍的意思。现在见着你,才知人与人的云泥之别,和你做朋友,是我高攀了。” 绾宁笑了笑,脸上却没有被人夸赞的骄傲之色,这是她重来一次血和泪的教训,没有什么可炫耀。 只是和楚幽的对话到这里,让她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感情来。 二人说开了,一个敬佩羡慕,一个惺惺相惜,气氛倒比刚刚和谐,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只见了这一面,二人的关系拉近那么多,人跟人的缘分,真是奇妙无比。 外头传来敲门声,接着苏梨推门而入,身后的丫鬟端着吃食,一个瓷锅用盖盖着,上头压着干净的布巾,防止热气外出。但一进门众人还是闻到了一股香味。 苏梨看向绾宁,一边走过来一边开口道:“宁姐姐还好你提醒了我,小厨房里炖着呢,我连锅都一块端上来了。还莲子羹,就要趁热才好吃。” 绾宁笑了笑,“辛苦阿梨了。” 楚幽也适时出声:“劳烦郡主。” 苏梨:“公主客气了,我府上别的没有,吃食管够,公主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说话间,已经有丫鬟分好了汤,一人一碗盛了上来。 绾宁喝了一口,点点头,“还是从前的味道。” 楚幽也尝了一口:“好味道。” 大家都夸好吃,苏梨高兴得不得了:“喜欢吃的话,多吃一些。” 绾宁笑到:“多吃午饭可就吃不下了。” 苏梨眨了眨眼睛,摊摊手:“那行,大家尝一尝就算了,想吃下回再来就是。” 屋子里响起笑声,苏梨看了一眼楚幽,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看气氛,这位十三公主和宁姐姐倒是好了许多。他想不通缘由,只觉得这样子挺好,便也不想了,几人笑闹在一处。 喝了几口,楚幽想到什么,放下了手中的碗,用帕子印了印嘴角,对着门口吩咐:“快把礼物拿上来,瞧我,光顾着说话把礼物都忘记了。” 楚幽话落,门口的侍女让人把礼物送了进来,一共六个盒子,三个一摞,看不出里头是什么。 苏梨眼露好奇,也不忘回话:“公主太客气了,来就是不必带礼。” 楚幽和绾宁交好,对苏梨也亲近了两分,笑道,“大老远的来一趟,还是要的。” 说着便让人把礼物都呈了上来。 只见里头有宝石头面,和一整套的珍珠首饰,还有一些小玩意儿。看起来都是精挑细选的,对于苏梨来说算是贵重。 苏梨拿着那一串珍珠,看着爱不释手,东晋靠海,盛产珍珠,像这样的品相,怕是只有皇家才有。 “郡主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礼我不能收。” 苏梨虽喜欢,还是推了回去。 楚幽摆摆手,压低声音,悄悄的对二人说道,“收着吧,大家都一样,并不是只你这里才独特。” 绾宁顿时会过意来,拍了拍苏梨的手,“喜欢便收下,可以收。” 苏梨原本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绾宁这么说,那这礼是收得的,心里的高兴溢于言表。 “多谢公主。” 旁边还有个盒子,里头装着的,看起来是个小玩意儿,并不值钱,不过盛在时兴。 苏梨把它拿起来,不知道手上扎到什么,手指一痛,苏梨突然哎哟一声,东西掉在地上。 第397章 南疆巫蛊 “怎么了?” 听到呼声,绾宁和楚幽都一起凑上来。 苏梨抬起手,只见手指上冒出了血珠,应该是盒子上有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楚幽身边端礼物上来的侍女见状,飞快地递过一张帕子给她,楚幽一看,赶忙拿着帕子就去替苏梨擦血。 被扎到的位置刚好是指腹,擦了血珠又往外冒,不一会儿一张洁白的帕子便染上了红梅一点点。 侍女见状又递上了另外一块干净的帕子,把这一块收了回来。 然后往后面退了两步,趁人不注意,小心翼翼的把手帕收进了怀里。 屋中大家都顾着苏梨的伤口,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楚幽摸着两方帕子的质地好像不同,看着众人慌乱,一时也没有想太多。 有丫鬟赶忙去拿了药箱过来,杜若上前来查看伤口。 苏梨看大家手忙脚乱,赶忙道,“没事没事,一点小伤不必在意。” 苏梨身边的嬷嬷捡起了地上的东西,苏梨连忙提醒,“嬷嬷你小心。” 嬷嬷点了点头,这是一个类似于青蛙的按压玩具,底下有关窍,只要一按就会一跳一跳的。这种小玩意京城没有,想来是东晋那边的东西。 嬷嬷仔细检查,才发现底下开关的位置有一根铁丝松出来了,而那个铁丝对着外头,铁丝头被磨尖,像针一样,手顺着青蛙腿拿起,去按压开关,刚刚对准到中指指腹的位置,苏梨应该就是扎到了那里。 嬷嬷把发现说了,又指着铁丝给大家看,楚幽脸色一白,赶忙道歉: “对不住,是我没有检查好,犯了这种错实在是不应该。” 苏梨摆手:“没事没事,一点小伤而已,那么多人家的礼,有些疏忽也是有的,没事,问题不大。” 绾宁低着头,看杜若帮苏梨包扎伤口,刚刚发现的时候,杜若看过伤口对她点了点头,她才些微放心。 并不是绾宁要以恶意去揣测他人,实在是事关苏梨,她不得不上心。 伤口很细,确实符合那根铁丝扎出来的伤口,鲜血成鲜红色,并没有毒。杜若包扎上,“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她又检查了那根铁丝,确认没有其他可疑的。 绾宁自然是相信杜若,看她包扎好,点了点头。 苏梨见绾宁表情凝重,有些不好意思,另外一只手挽住绾宁的胳膊,“宁姐姐别担心,一点小伤,我平时没事弄到什么的时候也会受伤的。” 一旁的楚幽脸色发白,也很过意不去,“对不住,是我大意了。” 苏梨赶忙回道:“没事没事。” 绾宁也没有再说话,只点了点头。 出了这种事,楚幽心里很过意不去,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走之前又道了好几回歉。 等人离开,绾宁又让杜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伤口,又看了那只木青蛙,确认没事,才终于放下心来。 只是心中总感觉哪里不对,所以刚才楚幽说要将木青蛙拿回去重新送一只来的时候,她把那只木青蛙给留了下来。 楚幽也没有非要带走,只说改日再送一只好的来,若是那只木青蛙真有什么问题,楚幽肯定不会如此。 绾宁又看了木青蛙一眼,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苏梨不明所以:“姐姐怎么啦?” 绾宁摇摇头:“没事,就觉得这青蛙造型别致,咱们京城还没有这样的小东西。” 确认了苏梨没事,绾宁也准备离开。 苏梨想留绾宁用午膳,绾宁记挂着宫中的事情,婉拒了。 出了院子,绾宁让半夏先走,去街上买一份老夫人爱吃的点心。 马车离开郡主府的时候,起了一阵长风,绾宁不由得打了个啰嗦,杜若赶忙帮绾宁拢了拢衣襟。 马车上,绾宁问杜若:“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的事有什么问题?” 杜若明白过来绾宁的意思,摇了摇头: “奴婢没有发现,若说有人想要害郡主,不可能只伤个口子,奴婢仔细看过了,没有毒,而且那伤口很小,很快就能愈合。基本不会对郡主造成什么伤害。” 绾宁没有说话,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罢了,竟然想不到便不去想了。 她看向杜若:“宫中如何?” 杜若回答,“刚刚从郡主府出来,那边送来的消息说:已经入宫了。” 绾宁:“都有谁?” 杜若:“北燕,耶律荆和潘仃都去了。三位王爷,以及鸿胪寺和礼部的主要大臣,还有谢御史也去了。” 绾宁点了点头。 她该做的都做了,只等着宫中的消息传来。结果心中也有数,不过到底还没有出来,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绾宁脑中想到刚刚在郡主府楚幽说的话,心中一阵唏嘘。若楚幽是大周的其他人,或者对大周的消息了如指掌,她怕是都有些难糊弄。 楚幽本身对大周不熟悉,也没有底气,而她的应对又猛又烈,才直接把对方砸得泄了气。 这种做法风险很大,如果楚幽心怀怨恨,那么只一个回合,她们的梁子就要结下来,但是她不得不快刀斩乱麻,所以在试探过后,直接便说出了后面的那些话。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没有错,结果没有让她失望。 只不过…… 绾宁问杜若:“你对大皇子了解多少?” 说到大皇子,杜若目露惊讶,但还是把知道的都说了: “大皇子君晟,是原来的晟王,母亲是故去的惠贵妃,惠贵妃是入宫后皇帝封的谥号。 惠贵妃故去时,当今皇帝还是皇子,惠贵妃是王府的正牌王妃。当今皇后是皇帝的继妃,恒王出生时,已经有了策王和殿下。 大皇子从小聪慧,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一颗仁心得百官赞赏,又是嫡长子,是太子呼声最高的一位。 若不是出了五年前那件事,现在的太子人选,怕是早就定下来了。 对于五年前大皇子那件事,奴婢了解得也并不多,是因为当初大皇子出事的时候,殿下有意插手,奴婢经手了一些事,才知道少量内幕。 大皇子是因为南疆巫蛊之事,而被皇帝厌弃,并且斥夺了封号,从此没有晟王,只有大皇子……” 说到“南疆巫蛊”这四个字,杜若本能的放轻了声音。 这是人人闻之色变的东西。 南疆巫蛊,在传言中是比瘟症还要可怕的东西。沾染之人皆死相惨烈。 南疆在江南以南的深山里,百年前自成一国。和东晋,北燕,西凉,分布于大周的东南西北。 后来,相传南疆有人滥用蛊毒,导致一座城的人离奇死亡,周边百姓恐慌,人心惶惶。 大周派出了精锐部队,以绝对实力碾压了南疆,灭了巫蛊,从此南疆归顺,安于一隅。 听闻那一战死伤无数,饿殍遍野,战况惨烈。最后的结果是:世上没了南疆国,只有南疆域。 有一部分南疆百姓出了山,逐渐汉化,还有一部分人留在了南疆域,从生活到信仰,依旧保留了南疆特色。 只是从那之后,鲜少再听到南疆巫蛊的消息。 南疆巫蛊,只停留在传说里,当一奇谈怪说。 若民间出现了南疆巫蛊,官员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如此一来,百姓们几乎闻之色变,因为沾染上,一定没有好结果。 久而久之,南疆巫蛊就成了死亡的代名词。 五年前,大皇子得皇帝的旨意下江南,巡视南疆。 回来之后,提出了一些为南疆百姓改善生活的建议,其中有兴修水利,修路,挖井,开学堂等等建议。 皇帝还没来得及批阅,宫中便出现了诸多怪事。 首先是皇帝当时的宠妃郑美人离奇死亡,而后是五皇子溺水,再之后是皇帝自己突发头痛,而且奇怪的是每日特地时间痛,一时宫中乱成一团。 不知道是谁提出的巫蛊只说,皇帝当即下令,全城搜索。 城卫司立即出动,以抓犯人的名义,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连太后宫中都没有放过。 最后,在大皇子府中找到了证据。 不是一样,是无数样,每一样都和宫中发生的事情对得上号…… 后面的话杜若没有再说,绾宁也能猜出来。 这位大皇子,两世她都没有见过。 在苏府更是没有听说过,第一次听说大皇子的事,还是嫁去策王府,接手一些消息之后,看到了一次,便随意的问了几句。 京城中的百姓不知大皇子和南疆巫蛊有关,宫中对外的消息是说大皇子得了一种怪病毁了容颜,不能见人,而且伺候的人也有传染的风险,所以只能关起来。 这种事以讹传讹,传到后面,就成了大皇子成了什么怪物,人人自危,连提起都可能会连累,时间长了,大皇子就成了京城的禁忌。 而从那时到今日,大皇子半步都再没有踏出过府邸。 绾宁又问:“殿下和大皇子的关系很好?” 杜若点点头:“殿下刚刚出宫建府时,势力很小,是大皇子一直护着殿下,若不是大皇子,殿下能不能活到今日都另说。 殿下去边境,也是大皇子安排的,若是殿下一直呆在京城,不好说什么时候就着了道,边境看起来凶险,到底都是明枪,比京城的暗箭更容易躲。” 绾宁了然。 想不到里面还有那么多事。 杜若:“奴婢知道的就那么多了。其她的再细节的东西,奴婢就不清楚了。 其实这件事,当初朝堂中的大臣没几个不知道,只是事关南疆巫蛊,没人敢说而已,大家都吞在肚子里,不说于人知。” 绾宁点点头,心中琢磨着什么事,过了好一会才开口:“等殿下从宫中出来,我们去一趟逸王府。 找到了凶手,真相大白,我作为未婚妻上门一趟也说得过去。” 虽然有些于理不合,但是绾宁管不得了,只要能说得过去,不是太过分太离谱,这种无关紧要的名声,她担也就担了。 这大皇子的事,她得弄清楚。 当年的事,怕是另有隐情。若君逸想救大皇子,眼下没准是个机会。 在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绾宁突然想到,楚锦年两次出门溜达,路线图里都有大皇子府。 绾宁想着这两者,却琢磨不出他们之间的关联。 罢了,一个一个来。若是真有什么事,也逃不开他们的眼睛。 马车一路向国公府而去。 此时,东晋使臣别院,一间客房里,依旧在烧着柴火,其中传来一阵一阵红薯的香气。 楚幽把在郡主府发生的事情跟楚锦年报告了一遍,自然省去了中途和绾宁交谈的那些内容。 楚锦年听完点了点头,便让她下去了。 如花站在一侧,等人走后,才问道: “公子,十三公主这算是成了还是没成?” 楚锦年:“不知道。” 如花:“那公子怎么不问问呢?不是说要看看她能不能成为逸王妃嘛。” 楚锦年:“成不成的,我并不关心。到时候看她来不来找我帮忙不就知道了。” 如花了然,认同的点头,竖起大拇指,“还是公子高明,上赶着不是买卖,等她来找,主动权便始终都在公子手中。” 就在这时,有侍卫递了一个盒子上来。 如花拿进来交给楚锦年。楚锦年打开盒子,盒子里端端正正的躺着一方折好的帕子。 帕子雪白色,上面有如梅花一般的点点血迹。 他只看了一眼,便把盒子盖了起来。面色严肃,对着如花示意了一个眼神,如花会意,手脚麻利的上前关了门窗,退到了门口守着。 屋子里,楚锦年抱着一个黑色的小木箱子,坐到了桌子旁边。 从箱子里拿出三个瓷瓶,在桌上一一摆好。 然后拿出那方帕子,把第一个瓶子里的液体倒了一滴在帕子上。帕子上碰到液体的血迹瞬间变成了黑色。 楚锦年皱起眉头。 接着第二瓶,倒了一滴在帕子上,血迹依旧是黑色。 楚锦年看着帕子,微微愣神,眉头越皱越紧。 最后一个。 还是黑色。 楚锦年起身,双手负于身后,手上拎着那方帕子,丢进了火堆里。 火堆里传来阵阵药香,帕子在火中燃烧。 楚锦年看着帕子上的蚕丝被火烧得卷起来,冒出一阵黑烟,脸色无比凝重。 她不是。 苏梨不是。 江南霍家血脉中,未出嫁的女子,唯一个苏梨。 但是,她不是。 第398章 给逸王的补偿 宫中,皇帝在勤政殿见了北燕使臣。 他们一早便送了消息上去,向皇帝汇报了自己查出来的事情,确实是北燕人所为,但是北燕皇室毫不知情。 是有北燕士兵在战场上去世,那些士兵的家人组成了一个小队,想要对付身为大周北境将领的君逸,他们不仅这么做了,而且还成功了。 也就是说,这件事是民间自发组织的,并非皇室指使。虽然都是北燕人的手笔,但是两者背后的意义却大不相同。 大殿上,耶律荆对皇帝把查到的事情完整述说了一遍。态度非常好。 “回禀周皇,这件事虽然北燕皇室并不知情,但是确实是北燕人做的,对此,北燕绝对负责。 当初,大周已经把动手的人抓了出来,并且那些人已经伏法了,但现在,这件事既然过了本太子的手,那么本太子一定要给逸王一个交代,给大周一个交代。以表我北燕对大周的友好之心。” 皇帝听着这话,面露满意之色。就冲北燕的这个态度,他的脸色也好了几分。 无论如何,到这一步,北燕能把这件事认下来,并且愿意为此事负责,也主动要给大周和君逸一个交代,他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够意思了。 但这到底是国与国之间的交集,皇帝心中再满意,脸上也没有显露出过多的情绪。 “既然如此,北燕预备如何给大周一个交代?” 潘仃闻言,出来说话。他先是一拱手,对着皇帝行了个大礼,语气也十分真诚: “这件事,无论如何我北燕难辞其咎,错了就要认,只是如今错已铸成,而那些动手的北燕人皆已经伏法,太子的意思是给大周和逸王以补偿。” 潘仃话说到这里,从怀中掏出了两本册子,把其中一份递了上去,手上留了一份。 “回禀周皇,这是北燕拟定的补偿,一式两份,请周皇过目。” 皇帝从钱公公手中,接过帖子,翻看了一遍,眼中露出满意的神情。 给大周的是一批宝石,还有原铁。 宝石也便罢了,锦上添花的东西,在礼上确实好看。但是还给了原铁,这就很够意思了。 北燕虽然地域比大周小,但是铁矿资源,却几乎是大周的一倍。众所周知,铁对于百姓对于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大周国土辽阔,人口众多,对铁的需求也远远大于北燕。 北燕把这个东西给大周,且数目不算少,已经算是诚意十足。 皇帝面不改色,并未表态,看向耶律荆和潘仃。 潘仃会意,上前道:“至于逸王的补偿,还请周皇传来逸王,请逸王当面提要求,逸王是当事人,北燕自是做到诚意。” 对于这件事,北燕背后的君策也有自己的打算。 看君逸对北燕的态度,无论给多少怕是都不够,而且君逸的腿自己废了,北燕给了,也讨不了好。所以君策另辟蹊径,直接打压君逸。把君逸的这一份,嫁接到大周。把君逸的事,让大周和北燕两国的交好来压住。 而后给大周多一些,让皇帝来压君逸,给君逸的不仅能名正言顺的少一点,而且君逸也不能有异议。 这样一来,只牺牲一个君逸,大家皆大欢喜。 有了前面对大周的诚意补偿,皇帝不会让君逸太过火。 这种时候,自然是人越多越好,要让君逸顾及着大周的体面,不至于狮子大开口,也不能有怨言。 潘仃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还请周皇请逸王的同时,也请来一些大臣做见证,若北燕有什么做得不合理的地方,随时提出来,我们再修改。” 不得不说,这马屁拍到了点子上,这种长自己威风,灭他人志气的事,皇帝巴不得全京城的老百姓都看到。 只不过由自己说出来多少有些掉价,但是由北燕提出来,正中下怀。一时,对于北燕的态度,又满意了一分。 潘仃说完便等着皇帝发话,并没有着急。 这是君策的建议,北燕看在君策给的那些东西的面子上,不介意给君策卖个好。 而且对于他们来说,这样一来更显得他们有诚意,皇帝对北燕的态度也会更好一些。 果不其然,皇帝听完后点头,当即让鸿胪寺和礼部的大臣们,还有三位皇子都进了宫。 除此之外,还有御史台的各位大人。 只小半个时辰,人便到齐了。 勤政殿里,皇帝坐于上首,底下分别是三位皇子,再下面是各位大臣们。 西凉使臣以太子和潘仃为首,立于殿中。 耶律荆对着众人,把之前对皇帝说的话重新又说了一遍。 大臣们各自相视一眼,底下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看态度,几乎都是赞同的。对北燕的提议都表示认可,毕竟铁器,利国利民。 在说到对君逸的补偿时,耶律荆又站了出来。 带着西凉使臣,一起给君逸先行了个礼,到这里,面上已经完全挑不出错出来。 潘仃出来,看向君逸,态度诚恳强调了一遍:“这件事虽然不是北燕皇室指使,但确实北燕难辞其咎,我们应该要为这件事情负责。对此,我们太子也感到非常的惋惜,只能尽可能的对逸王殿下进行弥补。 我们知道无论怎么弥补都补偿不了逸王殿下受到的伤害,对此我们北燕深表歉意,说着一行人又是对君逸行了一君子礼。” 潘仃继续说道:“补偿必不可少,逸王殿下尽管提,只要我们北燕有的都好商量。” 潘仃这话说得很漂亮,不是说只要北燕有的都能给,而是说都好商量。是给自己留了些余地,预防君逸不管不顾真的提出什么他们给不了的东西。 大殿中,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君逸,君逸表情淡淡,看着北燕使臣。 首位上,皇帝发话了:“北燕一人做事一人当,倒算是条汉子。” 这话是说给君逸听的,暗示君逸差不多就得了,不要太过分,因为错已铸成,改变不了。皇帝看重的,是用这件事能为大周得到的好处。 而刚才北燕的态度和给大周的东西已经里子面子都顾到了,所以君逸这里不能太过火。 皇帝想要拿得到的东西,和想要给北燕的教训,目的都已经达到了,至于君逸能得到什么,心里怎么想,并不是非常紧要。 要肯定是得要一些的,不过得有个度,皇帝这是在提醒君逸:不要太过火。 君策听到这一声,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事情发展到这里,他非常满意,一切都按他预想中的发展,按照皇帝的意思,对于君逸,他随便补偿一些,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至于北燕给大周的东西,他私下里都要想办法补偿给北燕,都说好了的。东西虽然多,但还好他能够补齐全。 现在,就等着今日一过,这件事就真正算完了,他就要好好筹谋和北燕的合作了。 另外一边,君逸低头,抬手抚上自己的腿,没有回答。 大臣们都屏声静气,谁也不敢说话,目光落在君逸身上。 人群中,周承海看着场上这一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君逸都没有说话,他的眼中闪过失望。 就在他以为他们有可能想错了的时候,君恒站了出来。 君恒看着北燕一行人,脸上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 “北燕太子,你们这就不地道了,知道我三皇兄老实不会说话,就这么欺负人。 你们问三皇兄,三皇兄该怎么说,他的腿已经伤了,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好好的一个人以后就要在轮椅上度过余生,连个正常的人都不如。” 潘仃和耶律荆相视一眼,又悄悄看了一眼君策,回答到: “四皇子误会了,这种情况我们也不想看到。若是事情没有发生,我们绝对会避免,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只能尽力补偿。” “当然要补。 三皇兄身为皇子,被你们在京城动了手,说几个士兵的家人干的事,谁信呢?补肯定要补,不过三皇兄不会说话,本王来替他说。” 潘仃见状,事情有了偏差,看了君策一眼,见君策并没有出来说话的意思,便按计划进行。 却不知道君策此时心中都要笑疯了。 他让北燕给大周原铁,就是为了堵住皇帝的口,而且刚才皇帝已经表态了,但是君恒还是这般咄咄逼人,必定惹得皇帝不喜,对他颇多微词。 看来今日这一遭,还有意外之喜。 一个君逸已经废了,今日不仅能把他害了君逸这件事的危险拔除,而且没准还能让君恒吃不了兜着走。君策想到这里,恨不能笑出声来。 首位上的皇帝,微微皱了皱眉。 原本听到君恒说话,他眼中便露出些不喜,觉得他不分轻重。 但是刚才君恒话里有一句却是提醒了他:君逸堂堂一个皇子,在京城中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毒,是不是说明不止京城,有可能皇宫也有北燕的人? 这个发现,让皇帝整个人都不好了。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若京城皇宫真还有一些北燕的探子,具有随时可以杀害一个皇子的能力,他心中如何能心安。 皇帝忍住了原本想要出口制止君恒的话,反正有他坐镇,若实在过分制止就是,但现在他很想看一看还能炸出什么来。 还有北燕的态度,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潘仃看君策不说话,想来是默认的,也就没有多话反驳。 反正君策说了,有了前面那些给大周的东西,后面君逸不敢要太多。 而且对于北燕来说,无论要多少都是君策买单,现在君策没有异议,他们走个流程而已,潘仃并不心慌。 “逸王殿下觉得呢?” 众人看向君逸。 君逸抬头,扫了众人一眼,君恒走过来,悄悄的对着君逸挤眉弄眼,恨不能把“交给我”三个字写在脑门上。 若君逸不同意,那他就白准备了,他早上得到了一份单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让君策脱层皮了。 君恒心里那叫一个着急:早知道和君逸通个气就好了。 心中暗道:平时和君逸还是生疏了,以后得对他好一点,这时候用起来才顺手啊。 君恒挤眉弄眼,生怕君逸不答应,眼睛都要眨得眼睫倒竖了,耳边终于听到君逸开口: “那便让四皇弟替本王说吧。” 君恒得偿所愿,心里高兴疯了,对君逸笑得那叫一个亲切,大手一挥:“三皇兄,你放心,四皇弟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君逸表情平静,似乎并不抱什么希望,走个过场而已,脸上也没有什么不甘,一副认命的样子。 “那就有劳四皇弟了。” 君恒连忙摆手:“不劳烦,不劳烦。你我兄弟,本王一定尽心尽力。” 大殿中,众位大臣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只觉得有些诡异。 君策用膝盖想都知道君恒想做什么,不过现在,他巴不得君恒狮子大开口,到时候,失了圣心,没准太子之位都能定下来。 他不愿看他们上演这一出兄亲弟恭的戏码,悄悄对着太子耶律荆示意了一个眼神。 耶律荆会意,“既然如此,恒王殿下请说,只要北燕有的,都好商量。对逸王殿下的伤害,我们深感抱歉,以此作为补偿也是应当。” 恒王听着这话,心中一喜,脸上努力不让人看出来,但眼角眉梢的笑意,掩藏不及。 君策看着,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还不等他想明白,就听到君恒开口说话了。 “那本王可不客气了,三皇兄伤了腿,一辈子得在轮椅上过,你们别的给不了,一些补偿克可不能小气。” 耶律荆回话:“当然。” 大臣们都伸长了脖子,想知道君恒会替君逸要什么。 君恒无利不起早,没事绝不会出头。 更别说刚刚皇帝已经发话暗示不可太过火,但是君恒还是站了出来,他们可不相信这是君恒真的爱心大发。 更重要的是,君恒站出来,皇帝却没有阻止,大臣们一时也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事情以一种奇怪的进度,往一个离奇的方向进行。 人群中,李承海看了一眼君逸,只见他神色自若,平静如常。 仿佛对场上的事情漠不关心,也仿佛,是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笃定。 第399章 君策的私产被一锅端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场上,只见君恒走到北燕使臣面前,看了一眼一侧记录的笔官,开口道: “首先第一样,城东祝家园旁边的那套宅子,名如意园。” 耶律荆点头:“可。” 他不知道这宅子是君策的,只想着一处宅院,君逸想要,到时候让君策买下来送给他就是。反正他们和君策有言在先,这种物质的东西,他直接应下就好。 只是底下却传来了窃窃私语,原本刚才话说到这里,大家都猜测着君恒会为君逸要什么好东西。 这一开口居然只是一套宅子,说不上特别好,也说不上差。但是他们以为会有什么特别的。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原来君恒就是出来刷个存在感的,既不会得罪皇帝,也没有给君逸要到什么好东西。 君策此时已经发现不对了,但是他还没想明白那线头在哪里,耳边听到君恒又说: “还有,城北的汇食坊。” 耶律荆:“可。” 君恒又道:“还有永安街的云舞阁。” 一旁的君逸微微一抬头,他和绾宁刚刚认识的时候,在策王府,他在桃花林遇到绾宁,桃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绾宁神情冷静,告诉了他一个秘密:云舞阁是君策的。 耶律荆:“可。” 说到这里,君策脸色已经大变,整张脸发白,仿佛有人扼住自己的喉咙。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要制止君恒,但是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又退了回来。听着君恒又说了好几家,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不知道到君恒是怎么知道这些产业是他的,明明他做得这么隐蔽。 他也不知道君恒是不是知道,君逸腿受伤这件事跟他有关系,要不然为什么每一桩赔偿都是他的产业。 还有他和北燕合作这件事,君恒究竟知道多少? 听着君恒一件一件的说出口,君策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君恒居然把他的隐秘产业都查了出来。而且还趁他不备,来这一出釜底抽薪,让他一瞬间损失惨重。 底下的大臣们看君恒要的都是一些房子和生意,并没有狮子大开口,都兴致缺缺。 因为君逸别的不多,但是蓝妃留给他的财产却是足够养十个逸王府了。 君恒这一行为,怎么看怎么怪异,又说不上来。 大臣们中,对于恒王说的这些产业,周承海却是越听越心惊,后背冒出了一阵一阵的冷汗。 恒王说的这些产业,有几处他知道是策王手下的。策王做得非常隐秘,京城都没几个人知道。若不是太师府在京城根基深厚,他哪里判断得出这一遭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个人,什么都没有做,便什么都有了。不仅如此,还把对手一脚踹下了好几个台阶。 若他没有猜错,恒王说的这些东西,应该全部都是策王的,这些东西,用这种方式到了逸王手里,拿回来几乎不可能,策王必定伤筋动骨。 策王这一回,是吃了亏,打碎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咽。 周承海弱弱的抬头,擦了一把汗,悄悄的看了一眼首位上的皇帝,低下了头,汗水顺着额角落在了衣襟上。 首位上,皇帝有一瞬间面色铁青,很快恢复过来,但是隐约还是能看见脸上的怒气。 北燕使臣对君恒要的这些东西,答应得这么爽快,只能说明一个事实,那就是: 这些东西,这些地方,都是北燕的,而他,一无所知。 这件事在告诉他:北燕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京城置办了宅院,开了酒楼,开了铺子…… 据他所知,汇香楼生意兴隆,来来往往都是京城的达官贵人,若是有人有意收集消息,想知道什么不能。 还有云舞阁,京城有名的妓馆,里头的女子来自大周天南地北,很得朝廷大臣的青睐。 这样一些地方,居然是北燕的,皇帝不敢再想下去,如果没有发现,后果是什么…… 十分庆幸刚才没有制止君恒,原本他还怕君恒不知轻重,说出什么有伤和气的话,但现在看来,是他把北燕想得太好了。 到了这里,皇帝刚刚对北燕的好感通通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警惕。 他收敛了自己的神色,只是放在龙椅椅背上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 钱公公看着这一幕,不动声色的低下头,不敢有任何动作。 君恒整整说了一刻钟,宅子铺子加起来,总共有二十处。等他终于停下了声音,君策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湿。 这二十处的财产,是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挣下来的。开铺子容易,难的是不让人知道这些铺子是他的。 这些铺子,有的日进斗金,有的能收集大量有用的消息,还有的是作为一些特殊场合的掩饰,他万万想不到,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被人一锅端了。而且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的家业,眨眼间就成为了别人的。 君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开始看到君恒出来说话,还沾沾自喜,觉得今日有可能一石二鸟,顺便还让君恒偷鸡不成蚀把米,万万没想到,最后是他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君策瞪着君恒,暗自咬牙,一口牙都咬碎了,也只能和着怒气怨言吞进肚子里。 不明内情的大臣们听完,并没有太大反应,一些宅子铺子而已,实在算不得狮子大开口。算是中规中矩过得去,并没有很过分。 对于君恒提出的这些,耶律荆全都满口答应了。 君恒没有再多说话,对皇帝拱手示意。 大殿上似乎气氛有些不对,一下安静下来,皇帝看向君逸:“老三可满意?” 君逸微微低头,顿了顿,才开口回答:“儿臣一切听凭父皇的。” 皇帝点点头,对君逸的态度非常满意,挥手:“既如此,这件事就怎么办?刚刚老四说的这些东西,就由鸿胪寺跟着确定下来,房产地契尽快送到逸王府去。” 鸿胪寺于石于大人,立马站出来,“是,陛下,微臣遵旨。” 皇帝扫了底下一眼,“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得再提。也希望北燕,记住教训,若有下次,朕不会善罢甘休。” 皇帝的语气非常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但这些久在朝堂的大臣,能听出一些隐约的严肃之意来。 北燕使臣更是连忙拱手称是。态度非常好,但是这一回,皇帝的脸色并没有缓和。 君恒见场上的状况跟陈老猜测得一模一样,心中暗喜,顺着皇帝的话,对北燕又敲打了几句。 皇帝让人退下,独留下了君恒,说是明日太后寿辰,今日一起在皇后宫中用个午膳。 君恒自然欣然答应。 众人出了勤政殿的大门,往宫外而去。 在宫门口,耶律荆等着君逸出来,当着众大臣的面,对君逸说了几句好话,君逸不咸不淡的应了下来,并没有太过热拢,便往逸王府而去。 宫门口,耶律荆皱起眉头,显然是对君逸的态度不满,往一旁潘仃身边凑了凑,低声道: “刚刚在大殿上,你我都已经道过歉了,为何还到门口等着做这一出,他又并不领情。” 潘仃看着君逸的马车远去,回答道: “太子,我们并不是要他领情,而是做给周皇看的,前面那么多步都走了,不在乎这最后一步。” 耶律荆哼了一声,“走吧,咱们回去,累了半天了,早就饿了。” 他侧过头,见潘仃没有动,头微微垂着,不知在沉思什么,开口问道:“怎么了?” 潘仃收回目光,“今天的事,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耶律荆四周看了一眼,见着没人,说道:“不对劲也是他们去想,反正对于我们来说,什么实质性的损失都没有。我们出的那些原铁,策王都会补偿给我们,至于后面恒王要的那些东西,更是一个子都不用我们出,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就是名声上有些不好听,这个我们也不在乎。 而且刚刚在大殿上,看皇帝的表情,对这个解决方案算是很满意。” 潘仃:“刚才恒王要那些东西,太子回应的太快了一些,像我们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耶律荆皱眉:“那我说错了吗? 是策王自己说的,只要是物质的东西,一口应下来就是。到时候他得买下来给逸王。 要我说,看着他大出血,我心里还挺爽快,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本太子就想看他吃鳖。” 刚刚他可是看到君策的表情了,想到君策那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神情,耶律荆都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起来。 想来恒王开口,那些铺子不会便宜。但是关他们什么事,他们看热闹就好了。 “走吧走吧,不想了,让他们大周的人自己去头疼去。” 二人从宫门口离开,随后那些大臣也各自坐上马车回府。其中有一辆马车,并不起眼,但过了宫门口的大道之后,立马加快了车速,马车的方向是太师府。 与太师府的马车错开的,是策王府的马车。君策离开宫中,便马不停蹄地回了策王府。 回到策王府中,君策面色凝重,当即叫来了所有的幕僚。 众位幕僚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到这样的君策心中忐忑。 这时,从小门进来一位御史,是君策的门客,刚刚看过全场,这会儿见着众人都在,当即便把刚刚勤政殿中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君策瞒得严实,在场的幕僚也没有几个知道那些产业是策王府名下的,一个个听完不明所以。 “王爷,这件事可有何不妥?属下看着,就是恒王想出头,但是也并没有狮子大开口。” 另外一人上前接话,“不过这些铺子还有宅子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知主人家好不好说话,肯不肯卖?到时候得搬出策王府的名头,才好行事。” “对,这些产业,像汇食坊,悦来客栈这些地方都是日进斗金的大业,背后的主子非富即贵,沟通起来肯定不容易。” “不过,这件事好就好在是在大殿上说的,陛下也发话了,这些产业的主子,说不好就是那些大臣,有了今日这一出,也不怕他们不放手。” “到时候还可以趁机压一压价,咱们的损失也能小一些。” “损失些小钱倒不是大事。” “对,陛下已经发话翻篇,这件事到这里便算是渡过难关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拿这件事说事,咱们算是摘除了一个大麻烦。”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只是他们想不明白,从目前看来,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明明都只有好处,但是为什么君策看起来脸色这么臭。 大家没有看到,彭幕僚的脸上却不如他们轻松,而是露出了惊恐继而忐忑的表情。 他踌躇着上前一步,看向君策: “王爷,这……” 君策心中愤愤,猛的一拍桌子, “下面的人怎么做事的,被人掀了个底朝天都不知道。” 随着这一声拍案,君策一声吼,屋子里都安静下来。众人齐齐看向君策。 君策面色冷峻,“那些产业,都是本王名下的。” 众人这会儿才面面相觑,倒吸了一口凉气。 君策有私产,大家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具体。 若是君恒说的那些都是君策的,那么这件事,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屋子里落针可闻,谁也不敢说话。 君策看了众人一眼,冷笑一声: “怎么?有事了,一个个就成哑巴了,你们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屋子里愈发安静,君策心中更气,就在他要发火之前,彭幕僚站了出来: “王爷,事已至此,只能弃车保帅,把这件事过去再说。 这些产业攒下来确实不容易,但钱财说有也容易。咱们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件事能圆满过去就已经是万幸,虽然代价是大了一些。既然收不回来,索性便体面些,别再让人找到其他把柄。 属下以为,眼下最重要的,是得查清楚恒王是如何查到这些产业的。” 说到这一点,君策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的这些产业,在置办的时候便想了许多方法来隐藏自己。 他实在想不到,君恒是有什么通天的本领查到的。 这些消息,哪怕内部人员反叛,都不一定一查就能查到这二十家。 那君恒又是怎么知道的? . .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本书上了七猫二月必读榜,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冲冲冲,冲三月必读榜。 第400章 可怕的另有其人 这件事不想还好,一细想,君策都快要崩溃了。 刚刚在气头上,他还没想到这里,但现在静下心来一想,他怎么也想不到君恒是如何知道这二十家产业的。 在此之前,别说京城,就是整个大周,除了他自己应该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一下把这二十家都同时连根拔起。 若是一家,很正常,若是五六家也说得过去。比如彭幕僚知道的,就有五家,这五家都是彭幕僚经手,或许从他这里打开了口子知道也不得而知,但另外十多家呢,对方又是怎么知道的? 君策想到这些事,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开了,却依然没有答案,一无所获。 他像泄了气一般,往椅子后面一瘫,右手撑住额头,头低着,看向地面,另外一只手对着外头摆了摆, “老四怎么知道私产的事,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底下的幕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回答。 底下负责恒王府消息的人被推了出来。 彭幕僚问道:“恒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可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这些王爷名下的产业?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负责恒王府消息的人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没有发现异常。” 说完,又咽了一口唾沫,表情惊恐,看了一眼君策,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君策:“这几日,把恒王府盯死了,一旦有异常随时来报。” “是是是。” 君策抬头,扫了底下一眼,骂道:“废物,一群废物。 老四要查本王也就罢了,你们却一点动静都不知道,让本王摔了那么大一个跟头。 是老四长进了还是你们懈怠了。” 君策语气蕴着怒意,从椅子上站起来,幕僚们顿时齐刷刷跪了一地。 “王爷息怒。” 策王看着地上的人,闭上眼睛,长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好一会才道: “把东西准备好,悄悄送去北燕使臣别院。” 彭幕僚抬头,一脸肉疼:“王爷……” 别人不知道,他却心知肚明,这些产业,置办下来有多难。现在一下被人一锅端走,他们一个缓冲都没有,实在难以让人接受。 而且,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被动接受。 恒王府。 恒王出宫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 马车回到恒王府,恒王顾不得用膳,一路吹着口哨走向书房,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那份产业单子,是昨儿下午,有人悄悄的送到了他的手上,有几个他早就有怀疑,只是一直没有证据,这会有了单子,再把之前查到的信息一对,完全对得上号,心中已经相信了五分。 剩下的那些,他查已经来不及,便悄悄传了陈老商议。 陈老把事情分析了一遍:给消息的人不用说一定是策王的敌人。无论这个人是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既然他们现在确认有好几个都是策王的产业,那么趁此机会拔除,再好不过。 至于其他的,如果也是策王的产业最好,如果不是,那些铺子也并不便宜,无论如何让君策出点血也是好的。 而且全部都是宅子铺子,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认为他动手脚。 他现在对于君策,别的不能动,那就多让他花钱。如果皇帝问起来,只推到北燕人身上就是,他断定,无论如何,君策不可能承认那些铺子是他自己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几句话,让君策付出巨大的损失,实在喜闻乐见。 果不其然,皇帝刚刚留下他,说是要和皇后吃饭,其实是旁敲侧击的问了那些铺子,他想都没想就推到了北燕人身上,至于自己如何得知,那自然就是对君逸的事情上心查到的,如此一来,又在皇帝面前表现了兄亲弟恭,一举两得。 君恒想到,刚刚在宫中他说完那些话,君策的脸色越来越黑,肯定那二十家都是君策的没错。 只是想不到君策在京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置办了那么多的私产。又一想到被自己一锅端了,心中那叫一个爽快。 幕僚们都在书房等着,刚才,大臣们从宫中出来,已经有他们的人把宫中发生的事情对幕僚们描述了一遍,众人都沉浸在喜悦里。 书房里,君恒坐在首位。 幕僚们站在底下,这一回没有商量事情,大家都在变着法的捧君恒。 这几年,从君策和君恒两个人争斗以来,这些日子他是一次比一次爽快。按照这样下去,太子之位几乎唾手可得。 大皇子沾染了巫蛊之事,几乎已经废了。 三皇子腿有疾,大周不会容忍这样一个君王。他只有君策一个对手。 现在看见这个对手在自己手下吃鳖,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感到爽快的了。 按照上回陈老的提议,他只需说出几样,慢慢试探,从而判断君策和北燕合作到什么地步。 今日这一步,自然也没有拉下,而且因为有了那份产业单子,而变得更加得心应手。 他一样一样的说,一下一下的试探。 结果,也在意料之内。 北燕全部都答应了,非常爽快。 策王的东西,北燕全部答应,这就说明他们的合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很好,非常好,君策倒台只是时间问题,只要他找到证据,就能把君策踩到脚底下,永不得翻身。 针对这件事,君恒一开口,众位幕僚也开始讨论起来。 “王爷,看起来策王和北燕不仅有合作,而且怕是图谋的东西还很大。” “上回我们谈论的时候就说了:如果提出很过分的要求,对方还答应,便只管往大了提。 如今的结果……,推出的结论,便,只有那个位置了。” 君恒心中了然,冷哼一声:“本王不会让他得逞,你们只管盯着他,有任何证据都不要放过。” 底下幕僚们纷纷应声。 又有人上前说道:“王爷,这些产业加起来不少,都给了逸王,对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君恒皱眉:“你们有没有脑子?能不能把目光放在正确的事情上,这是给老三吗?这是本王存放在老三那里的东西。等以后本王入主东宫,难道老三不得给本王吐出来? 现在,放到他那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这些铺子,或许有通消息之用,但是没了前后,只中间一截,也没有什么作用,最大的作用,无外乎就是钱财来的快。 老三缺钱财吗?老三最不缺的就是钱财,蓝妃给他留下了多少财产你们不知道? 你们能不能有点脑子?等什么时候老三能站起来了,再来讨论老三的事情。” 说话的幕僚被批了一顿,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连忙应声退了下去。 今天的事情非常顺利,一想到君策,君恒的心情就非常好,也不愿再跟幕僚们讨论更多,把人遣了下去。往侧妃院中而去。 辛苦了那么久,也该好好放松放松了。 这情势,对他是越来越好了。 半个时辰前。 城东,太师府。 书房,周太师和大老爷周承栋已经在等着。 听到周承海回来,二人相视一眼,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不一会,约摸半炷香的功夫,周承海便穿过外院进了屋。从走到内院,他便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着进来。 周太师见状,眉头一皱:“万事莫急,只要没有火烧眉毛,都须得沉得住气,切莫被人发现端倪。” “唉,唉,是,是……” 周承海应下,擦了一把汗,喘了好几口气才稍微平静下来。 周太师和周承栋二人一看,知道是今日宫中怕是发生了大事,也没有催他,只是心中也跟着紧张起来。 周承海稍微平了心绪,把宫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周太师听完大吃一惊,连问了好几遍周承海细节,确认无误,再也坐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中负手走来走去,面色凝重。 周承海见状,问道,“父亲,可要去打听那二十处产业,是否都是策王名下的?” 周太师抬手摆了摆:“那些,应该都是策王的产业。” 周承海:“父亲为何如此确定?我们的消息能确认的,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周太师面色凝重看向他,回答道:“恒王……,不会弄错。” 周承海听着这话,恍然大悟: 是了,恒王这般明目张胆的出头,堂而皇之的说出来,那肯定就是。更何况这些消息是另一位透露出来的,就更不会错了。 周承栋在一旁听着也心惊,“父亲,这些产业,有不少都是日进斗金的,另外一些怕是有大作用。 策王瞒下这些产业,想来也费了许多的力气。真是想不到,原来策王在私底下有那么多的钱财来源,咱们从前倒是看轻他了。” 二十家产业,还能做到有头有脸,日进斗金,可想而知,这里头的进项有多大。而策王还能瞒住,可见他的势力又有多大。 周太师摇头,“不,可怕的,另有其人。可怕的,是把那二十家产业找出来的人,且名正言顺,堂而皇之放进自己口袋中的人。” 周承栋和周承海想到其中关窍,相视一眼,喉咙一阵发紧。 今日从头到尾,逸王满打满算,说的话一双手指都能数过来,但是却得到了最大的收益。 东西是策王的,话却是由恒王说出来的,最后好处却是落在了逸王身上。 而且那些不明就里的人,还会同情逸王,一双腿只换了一些对他来说没用的财产,谁心里能甘心。 他们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风波四起。 周承海开口,“父亲,现在结果已经明朗,那我们是不是……” 周太师长吸了一口气,其实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语气放缓: “这件事,先放一放。今日的事,你们可还发现有何不妥?” 周承栋想了一遍,摇头。 周承海是亲临现场的人,他把事情从头到尾仔细想了一遍,除了对君逸认识的震撼,现在他们已经商讨完了,其他的也没发现什么大不妥的情况。 周太师面色有些失望,在椅子上坐下来,端起一旁的茶,喝了好几口,看向二人,说道: “难道你们就没有疑问,那些产业明明是策王的,但是北燕太子却答应得太爽快了一些,甚至都没有问一问说,万一人不卖怎么办?” 周承海听着,不明所以,周承海却是随即反应过来,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策王的那些产业,他们尚且只知道几处。朝中的其他大臣,怕是大多数都不知道,自然也想不到背后的牵扯。 但是他们知道,就应该有所疑问:为什么北燕可以自由处置策王的产业。 只有一个答案:策王和北燕勾结。 而为什么君逸会笃定能拿到策王的那些东西,且布下这个局,让君策吃哑巴亏,也只有一个原因:这件事情,他知道。 两人震惊之余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逸王这一手,釜底抽薪,实在……完美。” 一个人要有多么大的智慧,才能把一切都掌握在手掌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周承栋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听明白是在说逸王好,可是…… “父亲,身有疾患者,不可当君王。” 周太师和周承海都看过来,眼中意味不明。 周承海:“若是只有逸王一个了呢?陛下会让齐王府的人上位吗?” 齐王是皇帝的弟弟,如果皇帝这一脉只剩下君逸,而不能上位,位置就只能落在齐王府。显然皇帝不会。 周太师点头:“成王败寇,规矩是胜者制定的。” “父亲……” 周太师看向二人: “成年皇子四位,哪怕现在有皇子出生,也入不了局。 一个被困,一个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还沾沾自喜,还有一个,完全不是对手。剩下的这一个……,不是规则可以阻挡的。” 周承海提着一口气,身体僵硬,艰难的出声:“父亲,所以,我们,是要……” 周承栋看着屋中气氛凝重到诡异,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起身想问话,还没等他说出口,便听到耳边传来周太师掷地有声的一句: “帮逸王,不遗余力。” 周太师声音很轻,轻到三步之外的人都听不到,但是目光严肃又凝重,看向周承栋和周成海。 一锤定音。 第401章 这件事很难对不对 君逸刚刚出宫,便收到了国公府送来的消息,心中疑惑,绾宁怎么这个时候要见他? 既然要见面,他本想着自己去国公府,免得绾宁这时候上门不好,传话的人又把绾宁后面的话说了,让他不必去国公府,直接回府就好。 君逸略想了想,就明白了绾宁的意思,让人传了消息,然后让影二先回去,吩咐厨房多做几道菜。 消息送出去,君逸的马车刚刚入逸王府没多久,国公府的马车便随后而来。 马车的车帘被固定住,丝毫不透风。天气越发冷了,知道绾宁又要出门,半夏是半点都不马虎,把绾宁包裹得严严实实。 来逸王府,绾宁没有带半夏,只带了杜若一人。 马车由前门而入。 今日,北燕对君逸的事,实行补偿,他作为未婚妻,前来探望,也说得过去。不过二人婚期将近,这般见面到底有些不妥,但此时绾宁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还好他们前面传出那些诗词,京城谁人不说二人感情好,这个时候,她光明正大的来逸王府倒显得坦荡。 马车直接驶入了前院,君逸来迎接。 绾宁一下马车,就见君逸在一旁的屋檐下等她,见着她来,眼中迸出一道光芒,耀眼夺目。 绾宁微微颌首,嘴角也露出笑意,寒冬腊月,诸事缠身,各种问题,突发事件,接踵而至,但似乎只要他在,便没什么可太过担心的。 她不知道,对于君逸来说,亦是如此。 君逸把轮椅往前推了推,看向走过来的绾宁:“冷不冷?” 听着他关切的话语,绾宁心中暖融融的。 她拉了拉身上的衣襟,把怀中的暖炉往外扬了扬,笑道: “半夏恨不能用被子把我裹起来,马车上也放了一个暖炉,还有一个手上拿着,一点都不冷。” 君逸点点头:“那就好。” 绾宁走到他跟前,不自觉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今日穿了素青色的对襟襦裙,裙底绣着芍药,露出白色镶珍珠的鞋头。外头穿的披风,围脖处有一圈白色的绒毛,整个把她笼罩着,只露出一张小脸,越发显得肌肤白皙晶莹,像一个瓷娃娃一般。微微一笑,明眸皓齿,唇红齿白,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君逸缓了缓神,耳尖有些微微发热。 绾宁见他面色有异,还刻意跟自己拉开距离,一时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 她也想不明白,明明从前有过更亲密的举动,怎么现在调转过来了? 好像就是从哪些诗词出现开始的,有一段时间请他见面,怎么也不出现。只叫影二影三从中传话。找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腿痛,手痛胳膊痛,全身上下都痛遍了。 后来在云雀楼见面,就发现他还开始刻意的拉开距离,到现在亦是如此,绾宁想不明白哪里不对。 二人进了屋,杜若留在了外头守着。影卫照常送来了宫中的消息。 屋中茶香袅袅,瓜果点心摆得满满的,是早便准备好的。 君逸示意她坐下,“我已经吩咐了厨房多做些食物,大约还有小半个时辰便可以,一会一起用午饭吧。” 绾宁点点头,她刚刚从郡主府回来没多久,逸王府便传了消息,她没顾得上吃饭,就赶紧过来了。 君逸开口,“可发生了什么事?” 绾宁鲜少有这么急切要当面见他说的事,想来是发生了什么。 说到正事,绾宁一下正襟危坐。 把在郡主府发生的事情跟君逸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绾宁又继续道:“这一回急急忙忙的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是,关于……大皇子。” 说到大皇子,绾宁顿了顿,君逸的脸色也是一变,但是没有说话。 前后一关联,他大概明白绾宁想怎么做。若是其他人,他一定慎之又慎,但是这件事由绾宁提出来,他突然一下,感觉像看到了光明和希望。 绾宁:“我来,主要是想问问你大皇子的事,以及你跟大皇子关系如何,我觉得这可能是个机会。 从郡主府出来,我问过杜若,多少了解了一些,但是事关重大,得和你商量一下。” 君逸听完,垂眸深思,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绾宁:“你想到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们一起商议讨论。” 君逸:“我不认识她。” 绾宁愣怔,不知道君逸什么意思,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君逸补充解释: “我不认识楚幽,也没有跟她说过话,我想不到她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从东晋使臣到,后面一日,她便递了帖子来。我查过了,并不止逸王府,还有其他的府邸都递了,我没想太多,也没想跟她有瓜葛,直接拒了。昨日她又递了一次,我也拒了。没想到她找到了你面前,这件事是我失职,我应该早发现她的企图,不让你闹心。” 绾宁愣住,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在这里。 一时表情变幻,脸色白一阵青一阵,赶忙回到:“不是,我不是向你来告状的,这种小事我能解决,我是想让你完全的知道前因后果,好对这件事情有一个正确的判断。” 君逸看着她:“嗯,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态度,也不想让你有任何机会多想。” 绾宁看着一脸认真的君逸,一时哭笑不得:“我们的重点是不是弄错了,我们的重点是不是应该在大皇子身上,我们在讨论大皇子呀。” 君逸:“大皇兄的事情,错综复杂,并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解决的。若是翻出来,整个朝廷怕是都要有一番大动荡。眼下,还是让你放心更重要一些。” 绾宁听君逸话里的意思,就猜测到大皇子的事一定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又看到君逸如此态度,绾宁笑了笑,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好了,关于楚幽,你的态度和你的意思,我都知道了。” 君逸点头,“嗯,那我们来说大皇兄的事情。” 绾宁见他转换如此自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嗯,你说,我听着。” 君逸看了一眼绾宁,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或许是太久没有人如此这般提起大皇子,他一时竟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绾宁看到了他眼中的纠结,也不再等,径直问道: “你和大皇子,关系好吗?” 让君逸说,君逸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但是问话,却很好回答:“是,很好。” 绾宁又问:“好到什么程度?” 问这个问题,是绾宁要知道这件事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为了救出大皇兄,我会不遗余力。” 看着君逸郑重的语气,绾宁想到什么,忽然恍然大悟,所以你这些年的筹谋,是为了救出大皇子? 从前她一直以为君逸是为了自保,所以才一直暗中筹集势力,到后面失了双腿,是为了报仇,所以才一步一步走上更高的位置,掣肘君策。原来这里头还有大皇子的原因。 怪不得,若是按照君逸的本心,肯定是会一直待在北境,不会回来。但是他在羽翼丰满之时选择了回京,选择了在这个漩涡里周旋,既然不是为了那个位置,便一定是别有所图。 原来如此。 君逸没有否认:“是,有一小部分是为了自保,还有一大部分,就是为了大皇兄。” 绾宁:“我听杜若说了一些你和大皇子的事。” 君逸微微低头,“是,母妃不在之后,多亏了大皇兄,若不是大皇兄,我有没有今日还不好说。” 听到这里,绾宁轻叹了一口气。 生在皇家,身为对其他人有威胁的皇子,没有势力庇佑,还不得皇帝喜爱,能活下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得多么不容易。 可见大皇子对君逸是真的上心照拂的。 怪不得她这一世初见君逸的时候,不见他眼中半点戾气,原来曾经被好好照拂关爱过,所以对待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会有纯真的一面。 她想起在郡主府,他第一次陪她过十五,他说起边境的人和事,那种对世界保持善意的表情,令人动容。 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前世被人处心积虑毁了双腿,行动受限,内心受到多大的打击,度过多少至暗的时刻,才生出一颗冰冷僵硬的心…… 绾宁叹了口气,心中庆幸这一世保护了她的小朋友,接下来连出口的语气都温和许多。 “大皇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皇子对君逸如何是一回事,大皇子本身如何,是另外一回事。 若是普通人,绾宁自然不问太多,但是关系到朝廷关系到百姓关系到大周,这么一个可以影响远大的人,绾宁就得考虑长远。 君逸微微抬头,看着绾宁,目露追思,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开口: “记不记得,七月初,忠勇侯府的嫡子章麒,在长街上拦住了太师府六小姐的马车。 那一日,我们在玲珑坊见面,说到这是君策对君恒下的套,在分析朝局的时候,你问我:愿不愿意做皇帝,我当时脑子里想到的人,是大皇兄。” 听到这话,绾宁吸了一口气,君逸的话里面,没有一个字夸,但是却足以表达了他对大皇子的肯定。 君逸继续说到: “大皇兄是嫡长子,从身份上来说入主东宫无可厚非。 而大皇兄本身,不仅学问骑射非常好,还有一颗仁心,为人也不迂腐。 之前西南的旱灾,便是大皇兄去的。处理得妥妥贴贴,受到百姓爱戴,也获得朝廷上下一致的赞扬。 之后还有几次,皇帝派大皇兄去到地方上视察民情,大皇兄对于政务的处理都非常的合理。 虽然也有一些人使绊子,但大皇兄聪明机智,不仅躲过,还把那些人揪了出来,皇帝更是对大皇兄刮目相看……” 绾宁认真的听君逸说起大皇子的事,语气中的骄傲溢于言表。心中也为他高兴。 不过听着这些话,却是表情严肃起来。 这样一个人,无论从身份还是能力,都足以坐上那个位置,也必定挡住了其他想坐那个位置的人。 那些人,如何会甘心。 君逸:“后来出现了巫蛊事件,说大皇兄之所以能把那些政务处理得这么完美,是因为他用巫蛊之术蛊惑了人心。 那些人只寥寥数语,便推翻了大皇兄所有的努力和政绩。再加上宫中那些事件的发生。还有从大皇兄府上搜出来的,所谓证据,大皇兄百口莫辩。我想尽办法才保得大皇兄一命。” 君逸没有说太多,只陈述了当初的事件,但绾宁也能从这只言片语里,想象到当初那件事影响有多大。而君逸在那种情况下保住了大皇子,又有多难。 “是皇后和淑贵妃对吗?是恒王和策王对吗?” 君恒君策作为皇子,他们和他们身后的人不可能不动心。特别是皇后,看君恒现在的动作,也能看出他作为中宫嫡出,他这边的人有多不甘心。 那个时候有大皇子在,君恒想出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皇子出事后,君恒作为中宫嫡子,扶摇直上,皇帝这才扶持了君策来平衡朝局。 他们上位都并非主动,但是却是真真正正的既得利益者。 这件事,若是陷害,那皇后和恒王一定是主谋,背后是淑贵妃策王推波助澜,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当初大皇子事件,大臣们几句话只能让皇帝有所怀疑,真正让皇帝相信的是宫中五皇子的死,还有莫名其妙的那些突发事件,还有他每日到点的头疼,桩桩件件加起来,让这件事情变得诡异可怖。 再从大皇子府搜出各种证据,如此一步一步把大皇子推到了悬崖边。 宫中发生的事情自然宫中的人嫌疑最大,再加上君逸两世都有被下毒事件,背后的人是谁,呼之欲出。 君逸听着绾宁的分析,脸上露出赞赏又骄傲的神情。早便知道绾宁聪慧,但是凭借着只言片语便能大概还原出事情的真相,实在难能可贵,了不起。 “是,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证据,但是对方做的很干净,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是根本不足以证明大皇兄的清白。” 说到这里,君逸脸上露出挫败的神情, 绾宁看向他,温声安慰:“以后我们一起想办法。” 君逸闻言,抬起头来,目光中传递出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像一把勾子牢牢的抓住绾宁。 绾宁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微微低头问了一句: “这件事很难,对不对?” 第402章 见大皇子 君逸收回目光:“是,很难。” 事关巫蛊之术,人人谈之色变,一旦发现,连一个县官都有权利先斩后奏的解决,更别说京城,只要发现这样的事件,都还没有来得及放到皇帝跟前,就已经在底下结束了,根本不存在还有下文。 绾宁明白这件事难在哪里,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对于大皇子,君逸都没有动作。 这件事,并非没有办法。最直接的,以毒攻毒。 比如把事情直接闹大,闹到皇帝忽略不了,那么就一定会有机会能把当年的事撕开一个口子。 但这样一来,一定会牵连到无辜的人枉送性命,若被人利用,不止京城,整个大周都会人心惶惶,百姓不安,所以君逸没有这么做,或许大皇子也不会同意。 别的办法…… 并非没有。 绾宁看向君逸,“大皇子算是你的恩人,你想救出他,我便一定帮你。” 君逸抬头,对上绾宁的目光,眼中星星点点,透露着希望的光芒。 若是别人说这话,他不仅不会相信,还会揣测对方是否别有所图,因为他心中非常清楚这件事有多难。 阻碍重重,关山难越。 但是,说这话的,是绾宁。 她既然说了,就肯定有办法。他毫无保留的相信她。 “我想救大皇兄。谢……” 绾宁:“好,我要见大皇子一面。” 君逸未说出口的谢意含在舌尖上,看着这样的绾宁,恨不能把她揉进心里。 她……怎么可以这么好。 君逸强迫自己挪开眼睛,咽了一口唾沫:“好,我去安排。” 绾宁:“嗯,要快。明日便是太后寿辰,若是可以搭上这趟顺风车,那就太好了。” 君逸一下明白过来绾宁的意思,“好,我现在便安排下去,你在这里等一等我。” 说着便唤了影一进来,准备推他出去。 走之前,君逸看向绾宁,嘱咐了一句:“一会儿我让人把午膳送上来,你先吃,不必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好。” 绾宁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心中想到他刚刚那句:你先吃,不必等我,莫名有一种已经跟他一起生活的即视感,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嫁入逸王府,绾宁脸颊热热的。 见君逸走了,杜若才上前来,她心中大约知道绾宁急急忙忙来找君逸是什么事,但这会也没有多问。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下人把午膳送了上来。 并没有特别丰盛,几道家常小菜,显出几分日常生活的温馨来。 在逸王府这般吃饭,绾宁心中生出一些别样的感情。 这些下人脚步稳重,目不斜视,一看就是受到了很严格的训练,极有规矩。 杜若帮绾宁摆了碗筷,绾宁确实有些饿了,也没有客气,开始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琢磨着大皇子的事。 大皇子的事并非死局,只不过君逸太看重了,有许多顾忌,便小心翼翼,束手束脚不敢甩开手脚去做。 不过这也难怪,对于君逸来说,大皇子是比皇帝还要重要的存在,肯定要有万全的把握才敢去做,生怕出了一点差错万劫不复,到那时他再悔不当初为时过晚。 她记得,前世她被困在未央宫的那段时间,才听说了大皇子的消息,这就说明那时候君逸才有把握做这件事。依照那个时候君逸的实力,想要光明正大的放出大皇子,让大皇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已经并不是难事。 现在…… 绾宁在脑中仔细琢磨着这件事情,应该要怎么做才可以。 当年的事情如果翻出来,背后的皇后、淑贵妃、君策、君恒,都不会无动于衷。 无论他们怎样行动,都会有层层阻碍。 君逸和她现在足够自保,还能筹谋良多,但是如果同时对上君策君恒两方势力,还真说不好谁输谁赢,或者两败俱伤损失惨重。无论如何她和君逸可以和他们僵持,但是就怕一个不好把大皇子推入死局。 她不能冒这个险。 同时对上君策和君恒两方势力,是下下策。 但是这件事不可能避开他们。 既然此路不通,那便……另辟蹊径。 眼下有个绝好的机会,一是太后寿辰,二是东晋。 对于楚幽想联姻留在大周脱离东晋皇室的动作,虽然楚锦年没有发话,但是楚幽敢这么做,想来楚锦年也是默认的。 如果东晋横插一手,很有可能成为大皇子出世的契机。 只要她这里筹谋得当,这件事便可提上日程。 只是…… 只是外界再怎么使力都好,还得当事人点头。若当事人拖后腿,他们皇帝不急太监急,最后的结果也并不好。 所以,她要见一见大皇子。 除了看看大皇子的意思,还要跟大皇子通个气,最重要的一点是和东晋联姻,是终身大事,她不能打着救他的名头,把另外一个人塞给他。这种事情在有些人看来无关紧要。为了救命,其他的都可以舍弃。但对于有的人来说,枕边人的选择很重要,哪怕只是一个名头。 无论如何,她不能擅自做决定,更不能打着为对方好的名义去替对方做决定,她能做的只是提供帮助。 平心而论,大皇子的事她是不愿意沾染的,哪怕她有些把握,但是事情没有定论下来,她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中途又会出现怎样的变故。 但是她愿意为了君逸冒一冒险,也愿意为了君逸费心费力的筹谋。 想到这里,绾宁心中生出一些情绪。 她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前世自己也是如此帮君策的,但是结局并不好。 这一次,换了一个人,她依然还是这样做了。 这一点她没有改变,也不觉得这是不好的行为。 重生一世,总要受一些教训,但教训不是封心锁爱,也不是放弃自己的热情,和去爱的勇气。 而是清楚的认知到可能会发生的后果,却依然义无反顾的去做,并为此负责。 上一世,她一心一意为君策付出,甚至没有想过以后,或许是对以后有盲目的自信,觉得付出和回报会成对等。 现在她也一心一意的付出,但是她不再对未来有盲目自信。不再觉得付出和回报会成对等。她接受所有的结果。同时在眼下这个境况,也依然选择这么做。 重生以来,绾宁一直觉得:真正的成长并不是为了避免前世的磨难而拒绝所有一切的可能,那不是拒绝那是逃避。真正的成长应该是,深思熟虑每一件要做的事,只要决定做的,无论任何结果我都接受,并且不后悔从前的付出。 前世她把一切系在别人身上,这一世,她把一切归于自己。 这是一个人真正强大的开始。 重生以来,绾宁明显的感觉到,因为看透了这一层,前世所有看不清的,看不明白的关系,捉摸不透的人和事,都拨云见雾。 一心一意没有错,全心全意没有错,为爱的人付出没有错,去喜欢没有错,去爱也没有错。 错的是看错了人,把利用当成了真心实意。错的是有太高期望,倾其所有满盘皆输。错的是一无所有又完完全全依附于他人,一旦对方抽身自己依傍都没有。错的是自己不能对自己负责,困囿于自以为是的亲情和爱里…… 杜若看绾宁放下筷子,垂眸深思的模样,有些担忧地喊了一声:“小姐。” 绾宁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 君逸还没有回来,她看了一眼眼前的食物,理了理衣襟:“我吃好了,你让厨房送几个小炉子上来,把这些饭菜都温着。” 说着从桌上站起来,走到前厅的椅子上坐下。 杜若应了一声是,吩咐了下去,刚走过来,就听到绾宁开口问: “今日宫中的事情,你详细跟我说说。” 绾宁出门前,只得知消息一切顺利,但不知细节。趁着这会功夫,便想把事情了解了个全。 杜若点头,知道自家小姐一定会问,所以刚刚在外头已经把事情都了解清楚了,这会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绾宁点点头,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从头到尾都按她设想的发展,没有什么太大的纰漏。 想必君策这会正愤怒着,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那二十处私产是如何被君恒知道的。 一想到君策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的情形,绾宁心中便一阵爽快。 她喝了一口茶,想到什么问杜若: “当初我让你悄悄透露给太师府的消息,太师府可收到了?” 杜若回答:“嗯,收到了,我们的人做的很随意,尾巴也扫得很干净,没有被他们发现端倪,过程也理所应当,太师府都以为那几处策王的产业,是他们自己发现的。” 绾宁:“那就好。” 有了那几处铺子的消息,再加上君恒幸灾乐祸的态度,还有君策隐忍的表情,太师府想来也能猜出来,所有铺子都是君策的,继而就能发现君策和北燕或许有联系。 她给太师府下了那么大一记猛药,太师府也该做决定了。 君恒最近太顺利,一顺利就容易得意忘形,大家不说,但是周太师肯定心知肚明。君恒最大的优点便是占了个“嫡”字,若其他的皇子都庸庸碌碌,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偿所愿。但是现在不是,且不说一个策王虎视眈眈,君逸也不会让他坐享其成。 君策有几把刷子,对比起君恒来,能力在其之上。但是,她作为当初君策的左右手,对君策的情况了如指掌,君策天然处于下风,已经没了可比性。 就像这一回二十处私产的事,太师府必定对能找出二十处私产的人心存敬畏。 如此,只剩一个君逸。她摆这个局,让太师府表态势在必行。 若这个时候太师府还不做决定,为了行事方便,绾宁就要想办法扶其他人上位了。 只不过太师府不能为己所用,到底有些可惜。 拉拢太师府和拉拢承相许怀义不同,许怀义有弱点,不过需要换一个角度去看,绾宁抓着这一弱点猛打,一步一步把许怀义变成了自己人。 但是太师府不是。和太师府必须是合作的态度。绾宁要做的,就是让太师府看到他们的优势。 要太师府哪怕不选他们,也不会去选另外两个。 既然是合作,那必定是要双方你情我愿才好。所以,她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开了口子让太师府看到。 但是若太师府做了选择到他们这边,那接下来的事,便又能轻松一些。 杜若:“小姐,太师府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杜若不知道自家小姐是如何得知那二十处私产都是策王的,听影二说,逸王殿下都没能全部查出来,但是她家小姐却查出来了,逸王殿下底下的那些人都对她家小姐刮目相看。 听影二说的时候,她心里也生出一股骄傲来。她家小姐不相处不知道,一相处没法让人不敬佩不喜欢。 只盼着自己能再伶俐几分,能帮上小姐的忙。 绾宁:“没有问题,等一会先看看,若有需要,怕是要跑一趟太师府。” 杜若精神抖擞:“是。” 绾宁敛下眉眼,喝了一口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脑中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还有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胸中思绪翻涌,后背也有些微微发热。 有君逸从中带话,大皇子一定会见她。 如果一会和大皇子见面没有聊妥,那么这件事后头再商议。 如果大皇子同意,那么她要做的事情就多了。 从哪里入手? 不能对上君策君恒。 不能让巫蛊之事引起恐慌。 不能暴露君逸。 不能把自己置于险地。 哪怕最坏的结果,也得保住大皇子的命。 在这个基础上,去筹谋一个最好的结果:为大皇子洗清冤屈,恢复封号,堂堂正正的回到朝堂。 要做成这件事,中间如何关联,各方如何协作,如何动作,有几处关窍不通,怕是需要她出面…… 绾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 在桌旁站定,端起茶杯,把半温的茶一口喝尽。 “今日东晋十三公主回了使臣别院之后,可有动作?” 杜若:“没有。”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绾宁依旧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是就是没有头绪把那一根线给牵出来,她有预感,只要自己找到了那根线,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关于楚幽,和她接触下来,绾宁对她的感觉,说不上特别好,但是绝对谈不上差。 她不谈感情,只想要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否则也说不出那样只要一个名头的话。 有所求就好,有所求,绾宁便可以用筹码和她交换,大家各取所需。 一件事做不到让所有人十分满意,也很难面面俱到,有个七分便已经算是圆满,只看事情会怎么发展了。 想到东晋,绾宁眉头微凝,她在想,若有需要,怕是要跟楚锦年摊牌,和他见一面。 . . . 【作者有话说】 二月结束啦,撒花。 本书从大概是苏雨澜挂了那里到后面,绵绵越写越顺,姑娘们应该也能看出来,后面情节非常丝滑,嘿嘿。 今天想到一个非常喜欢的创意,已经写下来了,等这本写完就开新书,也是古言权谋。 《卿谋》出现的问题,《姝谋》都避免了。卿谋写得好的地方,姝谋更得心应手了,下一本会努力做到更好。喜欢绵绵的可以关注绵绵吖。每次一看到那种看书几百上千的读者只关注了绵绵,就好激动。 谢谢姑娘们的陪伴和支持,笔芯?! 第403章 惠贵妃是她的亲姑姑 绾宁正想着,外头传来声响,一抬头就见着影一推着君逸进来。 杜若见状退了下去,退下去前不忘把温着饭菜的小炉子撤下去。 君逸:“很快就有消息,不过还得等一等,最多一刻钟。” “嗯。” 绾宁过来,影一退后,她把君逸推到桌前,“既然要等,那便先吃饭。” 君逸原本想说什么,看绾宁坚持的表情,只得答应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吃。 绾宁帮君逸盛了饭,又舀了一碗汤。 她手指修长白皙,拿着木勺的动作一下一下,看起来便赏心悦目。 在国公府她和老夫人一起吃饭也常常如此,这会顺手就做了,并未想太多,但是看在君逸眼里,却完全不同。 他低下头吃饭,吃得比往日都要快些,哪怕如此,依旧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有些人天生贵胄,哪怕火烧眉毛都能从容不迫。 正吃着,影一进来报:“主子,大皇子那边来了消息,说会在府中等候。” 君逸和绾宁相互一眼,影一退出去。 “一会我便带你去。” 君逸说着喝了一大口汤。 “大皇兄久不与人打交道,或许对人有些生疏,若是有些冷淡,你别在意。” 绾宁点点头:“我明白的,这种小事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只不过是你在意的人,所以才想要出手。” 君逸听着这话,怔怔的看着绾宁,心中说不出的热乎,他知道绾宁是个怕麻烦的人,更不会主动去招惹事,但是却为了他愿意冒险,这份情谊,他记在心里。 君逸心中似翻江倒海,嘴上却说不出一句话。 绾宁看他愣怔的表情,微微一笑,抬手拿着帕子拭去他嘴角些微的油渍,君逸往后一缩,吓了一跳,绾宁手顿住,这一刻自己颇像是调戏良家少年的坏姑娘。 再看君逸,埋头努力扒饭,绾宁哭笑不得收回手。 君逸不敢看她,耳尖微微发红:“我……我吃好了。” 绾宁看了一眼时间,这顿饭吃完连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目光落在君逸身上。 君逸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桌上的空碗,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刚刚绾宁擦拭的地方,只觉得手指都有些发烫: “我,吃好了。” 绾宁会意,想着大皇子的事,起身走到君逸身后,推着他往外走, 君逸低头,想到什么开口道:“大皇兄不知道我腿疾的事。” 绾宁听完,心中了然,君逸是想用腿疾这个事情,不让大皇子失去斗志。 二人在后院上了马车。 这会儿君恒正沾沾自喜,君策正愤怒郁闷着,没有人盯着他们这边。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逸王府四周暗卫们都清扫了一遍,哪怕如此,还是多分了几队,往各个方向而去。 绾宁和君逸坐了同一辆马车,马车并不起眼,出了府门之后,只往前而行,绾宁悄悄瞧了一眼,并不是大皇子府的方向。 马车上,君逸又和绾宁说了一些大皇子的事情,好叫绾宁对大皇子有进一步的了解。 前世,绾宁对这位大皇子都只限于听说过,而且次数寥寥可数。这一次,会这般和大皇子见面,绾宁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大皇子有妻妾吗?” 绾宁今日去,肯定要说到东晋联姻的事。之前,大家对大皇子的事讳莫如深,她没有听说过,今日从郡主府回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一点问问杜若。 君逸摇头。 “惠贵妃是林家女,可惜去得早,大皇兄成年后,宫中也相看过,不过,好的皇后不会给,不好的皇帝那里过不去,来来去去,就耽搁了。正妻未入门,大皇兄忙着政务,也没有妾室。” 绾宁:“林家?可是被贬的大将军府林家?” 君逸:“是。” 绾宁恍然,怪不得当年大皇子把君逸放到了北境。 因为那时候,北境的掌权人,是大将军府林家。天高皇帝远,又有外家护着,君逸才能最大限度的安全长大。 “如今宫中的林妃……” 君逸:“林珍儿是林家的嫡女,当初是皇后想要侮辱林家才把人留在宫中的,倒是因祸得福没有受牵连,不过没了娘家庇佑,不得皇帝的意,到底在宫中如履薄冰。她现在是我的人,惠贵妃是她的亲姑姑。” 绾宁微微皱眉:“林家女眷的事情安排下去了吗?” 君逸:“就等着明日皇祖母大寿,应该就能回到林家。” 绾宁嗯了一声,这件事可以由林珍儿提出来,但是得有一个名头,让皇帝为喜欢的人买单,却不能损害他的名声利益。 二人商讨了一会,马车到了一座宅院前,等开门的功夫,停了一息。 绾宁微微打开帘子,查看了一眼,这里绾宁没来过,认不出具体是什么地方。 门打开,马车从右角门驶入,一直进入到内院。暗卫们已经在各紧要处守着。 马车终于在一处拐角的视线盲区停定,君逸先下了车,扫了四周一眼,这才打起帘子,扶绾宁下来,他的手虚虚的扶着,手臂也不敢用力,只让绾宁搭着,一下马车,便收了回来。 绾宁这才发现马车直接驶入了一处空旷的院中,除了他们俩,只有一个赶车的影一,周围一个下人都没有。 院子里也没有植被,看起来光秃秃的,冬日将至,院落寂静,显出几分萧索之意来。 影一走上前,在一旁的屋子前停下,随着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君逸环顾了四周一眼,领着绾宁进了屋。 绾宁进门,打量着屋子,这是一间书房,四周都是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满了书,书上看不到灰尘,想来时常有人打扫,屋中还有几把椅子小矮桌,看起来就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书房。 桌子上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摆上茶水点心,绾宁面露疑惑,不知君逸为何把她带来此处,这里也没有大皇子的身影。 影一把轮椅搬进来,君逸走到书架前,转动了几处暗格,随着“哗”的沉闷一声响,在侧面出现了一道暗门。 影一拿了火折子进去点灯。 君逸指着暗门,告诉绾宁:“这宅子面朝北,大皇子府面朝南,在不同的街上,但是后院却是连在一起的。是以前大皇兄给我买的,原本只是想方便我可以避开人去大皇子府,没想到后来却派上了大用场。我让人挖通了暗道,以方便和大皇兄见面,我平时都悄悄来。” 两座宅子,一个朝北一个朝南,但是却没有人想到宅子的后院,却是紧挨着,过来哪怕被人看到,也不会让人怀疑。 绾宁听完恍然:原来如此。 心中暗道君逸的心细,脸色也严肃起来。当年那件事她没有参与,没有听说细节,至今日才从他人口中复盘了一遍。到这会她越来越能感受到当初那件事情究竟有多凶险,让君逸如今想见一面都如此小心翼翼。 绾宁点了点头。 君逸看向她又看了一眼暗道,“怕不怕。” 这种东西一般女子见着定是要吓一跳的,但是绾宁从刚刚看见,除了有一瞬的惊讶,并没有太多别的情绪。 虽然知道绾宁跟普通女子不同,但他依旧时时记着绾宁也是女子。 对上君逸关切的目光,绾宁微微一笑:“不怕。” 君逸挪开目光,说不出心中是何感想。 此时,影一从暗门出来,里头传来光亮。 君逸先进去,抬起手臂让绾宁搭着:“小心些。” “好。”绾宁随后跟上。影一推着轮椅在后头。进入暗门之后,影一转动了暗门内的烛台,身后的门哗啦关上。 君逸回过头来看绾宁,绾宁点点头,君逸才复而往前走。 走了约摸半炷香的时间,前面出现了一扇木门,比普通门略窄些。 影一把轮椅推过来,君逸坐下,影一走到门旁边,往一块铁片上轻轻的敲了敲,铁片发出沉闷的声响,有点像是书本落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门外轻哗一声,这扇门缓缓移开,暗道内涌入一道自然光亮。 君逸和绾宁相视一眼,绾宁点了点头。 影一站在一侧守着,绾宁过来推着君逸,往门外而去。 走出暗门,入眼是明亮的窗几。 再往前走两步,绾宁才看清楚屋子的全貌。 这是一间宽敞的屋子,大红朱色行柱,地面通铺金砖,一看就是皇室的排场。屋中却没有任何摆件,看起来空旷的很。明明雕梁画栋,合该富丽堂皇,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显出几分违和之意。 屋子里没有烧地龙,也没有暖炉,有些冷。 绾宁脚步很轻,只有轮椅压在地面上传来轻微的转动声。 君逸领着绾宁往前走,过了一道珠帘,绾宁面前面前出现一人。 他坐在桌前的矮榻上,脊背挺直,穿一身洗得半旧的袍子。墨发束起,面容沉静刚毅,给人一种沉稳之感。虽然身上无任何配饰,但是一眼看去依旧带着矜贵之气。 绾宁心想:这应该就是大皇子君晟了。 在绾宁的想象里,大皇子被困在府中那么久,想来是一位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但现在知道不是。 他身形板正,坐在那里不动也能够感觉得到那股刚毅之气。可见哪怕被困府中,他也没有自暴自弃。在想到君逸之前跟她描述的大皇子,绾宁心中对这位大皇子生出几分敬意。 处于低谷也并没有垂头丧气,萎靡不振。呈现出来的状态,让人感觉到的是养精蓄锐,蓄势待发。 虽然还没有说话,但绾宁对这位大皇子的第一印象很好。 绾宁打量的那一眼,君晟也看过来,看到君逸的时候,是放松喜悦的表情,待看到绾宁,只微微打量了一眼,带着些疏离,极有礼数的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君逸也看见君晟,出言介绍: “大皇兄,这是我的未婚妻,宋国公的女儿苏绾宁。” 然后看向绾宁:“绾绾,这是大皇兄。” 君逸的介绍,已经充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开口便说明了自己和绾宁的关系:我的未婚妻。 对绾宁的介绍,说的并非是国公府的小姐,而是宋国公的女儿。 然后后面称呼的“绾绾”,君晟已经完全听明白君逸的意思:这是他认可的女子。 君晟为君逸高兴的同时,又打量了绾宁一眼,这一回和刚刚不同,是看自己人的眼神。 但是没有问为什么宋家的女儿姓苏,五年前他出事的时候,国公府并没有喜事。 绾宁上前一步,率先行礼:“绾宁见过大皇子?” “苏小姐不必客气。” 大皇子出口,语气温润,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显得亲近许多。 他看向二人,伸手往一旁示意,“坐下说话。” 说这话的时候,君晟的目光撇了一眼君逸的腿,垂下了眸。 桌上已经沏好了茶,是原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的。绾宁推着君逸过来,自己在一旁坐下。姿态落落大方。 君晟看着,暗中点点头。 君逸看向君晟,也没有卖关子说废话,言简意赅把来意说了一遍。 君晟听完,表情变幻,看看君逸又看看绾宁,对他们的来意完全意料不到。 刚刚影三来一趟,说君逸和未来的逸王妃会来,有要事相商,他只以为是君逸想带未来王妃来看看他。 能让君逸带到这里来的,肯定是得他认可的人。再有刚刚君逸介绍时说的话和态度,他就知道这位国公府的小姐,和君逸的感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他是真心为他们高兴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君逸说的却是为他翻案让他出去的事。 这些年,君逸每次来,也都是这个目的,只是这一回,却多带了一个人。 把未来的逸王妃牵扯进来,不是什么好事。若说因为君逸想利用国公府,也说不过去,君逸不是那样的人。 对于外面的大事,君晟是了解的,君逸每隔一段时间会送消息进来,但是对绾宁的了解并不多。 君逸送的消息里,也提到过绾宁,但是都没有说得仔细。 绾宁在人后筹谋,想来是不想让人知道她。他知道她有多厉害,是她信任他所以让他看到。他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大皇兄,我做不到的,或许绾绾可以。” . . . 【作者有话说】 —— —— 三月了,推荐一首歌给大家: 司南《三月春》。 月头,求各位姑娘们的票票,求好评! 第404章 计划第一步棋 君逸做不到的,绾宁可以。 君晟抬头,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游离,脑中回响着这句话,这是君逸对一个人莫大的肯定和赞许。 他知道君逸的实力,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若不是君逸的腿疾,对上他们任何一个都不怵,就是那两个合力,都不好说谁胜谁负。 但是现在,君逸说他做不到的,绾宁可以。这是多么大的信任和肯定。 他的事,有多难,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几年,君逸在外周旋筹谋,更是对事情难度心知肚明,但是,君逸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君晟看向绾宁,这一次,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探究。 眼前这个女子,给他的第一映象,是貌美优雅,落落大方。 君逸不是肤浅的人,能说出这种话,一定是认可绾宁的能力。 可是,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呢? 君晟并非看不起女子,只是,若说能越过君逸去,他却不太相信。 不过,这话又是君逸说出来的,他心里震惊之余又有些矛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是对绾宁的态度却不由得敬重了几分。 屋子里一下陷入安静。 绾宁知道君逸和君晟的情谊,把他当自己人,便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了: “大皇子想出去吗?” 其实这个问题在她刚刚第一眼看到大皇子的时候,心中便有了答案,但还是要问一问,她要看看大皇子的态度,更要看大皇子对君逸的态度。所以对于君晟眼里的探究,她也没有解释太多。 她和大皇子不熟,也就没必要拉扯什么大哥弟媳的感情,直接就事论事,提高效率。他们的时间并不是太多。 很显然,绾宁的直白让君晟吃了一惊。 他深深地看了绾宁一眼,又看向君逸,而后点了点头,开口: “是,我想出去。” 绾宁眼中露出赞赏,大皇子没有自怨自艾,说什么:我倒是想出去,但是出不去这种话。他们明确的问了,也有了大致的方向,大皇子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这般神情倒更显得他磊落坦荡。 绾宁点头:“我和逸王殿下会帮你。” “好,那麻烦你们费心了。” 君晟没有反驳,他低头看向桌上的杯子,端起来喝了口茶。 他口中虽然应下,但是却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这件事有多难他知道,君逸知道,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有帮他的心,他也承这个情。他们给他这样的希望,他便全盘接收。 他自然也想出去,想施展自己的抱负,不想这么碌碌无为虚度年华。 而且…… 而且外头龙塘虎穴,是君逸一个人在担,哪怕君逸低调到从表面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他们也没有放过他。 当年的小孩长大了,为他奔波筹谋,他怎么忍心坐享其成而对危险视而不见。 绾宁知道他心中并不相信他们能做成,也没有拆穿。 他在府中整整被困了五年,当初那件事证据确凿,他百口莫辩。五年没有丝毫动静,没有磨光他的心性已经是难能可贵,其它的慢慢来就是,说什么都无关紧要,主要是一步一步的能做成。 君晟:“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绾宁:“大皇子请说。” “你们不能冒险,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用你们换我,我不愿。” 君晟一句话说得无比严肃认真,他目光定定的看着他们二人。 绾宁愣了一瞬,随即看向君逸。 君逸微微低头:“好。” 君晟看他应下,这才放松下来:“可需要我做什么?” 绾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正准备说这件事,这会听君晟问,当即便把东晋公主想要联姻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东晋要联姻,如果大皇子同意,我们会让东晋公主选择大皇子。东晋公主并非为了东晋联姻,所以在选择的人上,除了身份相当,其他没有硬性要求。她只是想脱离东晋,所以千方百计留在大周。只求一隅之地可以安稳度日。” 君晟没想到他们已经有了具体的计划。不过东晋使臣才来几日,想来也是临时起意。想到这里,君晟也没有拒绝绾宁的好意,而是非常认真的想了想: “既然对方想要脱离东晋皇室,只想要一席之地安稳度日。若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有一个好的结果,那我自然也是赞成。” 绾宁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心中越发欣赏这位大皇子。 不拖泥带水,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这样的人若不是被人生生折了双翼,一定能飞出自己一片广阔的天空。 绾宁脑中想到楚幽,通透,拎得清,明事理,知进退,只是时运不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大皇子是一类人。若这件事可成,二人各取所需却能同心同德,倒是意外之喜。 绾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看向君逸:“我问完了。” 君逸对上绾宁的目光,原本以为绾宁会问什么高深莫测的问题,或者是问当年事情的详情,没想到绾宁问的是这个。 他一时也没明白绾宁的用意,但是绾宁做的总没错,便也不去细想。 他都没看君晟,直接对绾宁说道:“问完了,那我们走吧。” 绾宁看了一眼君晟,见君晟对君逸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心中暗道:男子之间的情谊真是奇奇怪怪,明明对方很重要,但是见了面却冷冷淡淡。 君晟起身,对他们拱了拱手。 绾宁推着君逸走向暗门,二人离开了大皇子府。坐上马车,往逸王府而去。 马车上,君逸看向绾宁: “这五年来,其实我一直在筹谋这件事,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就是因为事情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其实到现在,我都没有一个好的方案。 你说眼下是个机会,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这件事既然决定好了,那么你尽管放开手去做,无论出现什么后果,我都会做好善后,你不必有任何顾虑。” 气氛莫名有些凝重,绾宁有些心疼,她眨眨眼,“若是我失败了呢?” “不会的,我相信你。不过……若是有万一,我也必定保住你们。无论如何,你都不必害怕。” 君逸说得郑重,绾宁看着他,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好。” 这是最坏的结果,绾宁会尽力不让它出现。但是君逸能想到这里,已经足够让她有安全感。 做好了最坏结果的准备,期望剩下的都是好消息。 原本她多少心里有些发怵,但是现在有了君逸这些话,她半点都不怕了,要做的准备,也逐渐清晰起来。 君逸:“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等回府我便让影一把我名下的势力和财产列一份清单交给你,哪些能用的你一目了然。” 绾宁感念他的信任,这种巴不得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的东西,君逸却要列个清单给她。 若是平时她肯定拒绝,哪怕和君逸关系亲近,她也明白尺度重要。只是事到如今她没有推脱,大皇子的事,不能有丝毫差错。 但同时也深知,这份消息有多重要。 “反正我都来了,一会儿便让影一说给我听吧。消息传来传去的,万一落到有心人的手上就麻烦了。” “也好。” “顺便我说说我的想法,我们一起商讨,取长补短,制定一个章程。” “好。” 君逸点点头,这是和绾宁在一起,他最喜欢的项目,他喜欢看她运筹帷幄智谋无双的模样,那般大放异彩的聪慧,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 马车回到逸王府。 二人直接回到了前厅,影一第一时间和绾宁说了君逸的状况。 绾宁听完,复述了一遍,丝毫不差,影一震惊。那么多他都是拿了个图提示才能全部记下,但是绾宁只是听了一遍就全部记下来了。 一旁的君逸也有些震惊于绾宁的记忆力。绾宁笑了笑,无法解释前世君逸作为君策的最大死对头,自然把他查了个底朝天,能查到的那些,绾宁每天看,算是了如指掌,再加上这一世君逸并没有避开她,又多了解一些,其实她真正要记的,剩下的就很少了。 影一带着“我家王妃牛哄哄”的表情退了出去。杜若为绾宁倒了茶,也退到了门口候着。 屋子里只剩下绾宁和君逸。 君逸从椅子上起身,坐到了绾宁身旁。 绾宁看了一眼他的腿,心里闪过一抹骄傲之色,她能救下君逸,也一定能保出君晟。 “这件事,我不能出面,你也不能出面,否则我们在暗处的优势消失也就罢了,还起不到什么很好的作用,没必要。被君策和君恒同时对上,是下下策。” 君逸点头,对绾宁的话表示赞同。 “不能正面对上,便只能另辟蹊径。” 二人齐齐出声:“借力打力。” 话落,绾宁和君逸相视一眼,露出一个默契的笑容,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无论是谁,想要捞出大皇子,都会成为君策和君恒对付的目标,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两个是利益共同体,一定会一致对外。若同时对上君策和君恒,他们不仅达不到目标,还会把大皇子置于险地。 但是,如果是他们二人中的一人,想要把大皇子救出来,那便另当别论。 从外部不能进攻的时候,唯一解是从内部撕裂。 当初的事情真相如何,君策和君恒心中最清楚,想要让他们把大皇子弄出来,只有一个动机,那就是大皇子能有足够大的作用。 绾宁:“恒王不行,选策王。” 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对君恒有利,君恒几乎是步步皆赢。每次都能打击到君策,在他眼里,打败君策,只是时间问题,用不上大皇子。 但君策不一样,从兵部侍郎,到被关禁闭。再到现在莫名其妙痛失二十处私产,他是已经要抓狂了。 以绾宁对君策的了解,他抓狂的不仅是那些东西,还有无法掌控的局面。 他以往的认知,君恒是够不上他的,论实力他绝对能碾压君恒,击败君恒,只是时间问题,但现在事情似乎已经脱离了掌控。 他发现在对上君恒的时候,已经有些无还手之力的窘迫,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他产生危机感。 还有在头一次三国使臣都在的宴会之前,皇帝召见,她让陈老教君恒说出那些话,想必君策也发现了君恒得了非常得力的助手。 这种不确定的,会对他造成巨大威胁的因素,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拔除。但是当这些威胁越来越多,他会更倾向于一劳永逸的方法,比如:一招制敌废了君恒。 但现在君恒如日中天,宫中皇后也处处防备着淑贵妃和君策。 如果他们这边出手,堵住其余出口,让君策没有下手的余地。在这种情况下,绾宁给他打开一个口子,他便一定会抓住。 如果是君策想要利用大皇子,对付君恒,那么他们二人打擂台的时候,就是绾宁出手的机会。 二人商讨到这里,计划已经逐渐清晰明朗下来。 定好了大方向,接下来就是一步一步引君策入局,这是借力打力。 让君策利用大皇子来对付君恒,而绾宁寻机会让大皇子沉冤得雪,这是声东击西。 这件事要做,牵扯众多,水越浑越好,水越浑她摸起鱼来,就越得心应手。 计划的第一步,是先有人能把大皇子重新提起,推到大家面前。 君策多疑,如果这时候,让他身边的人贸然提起大皇子肯定不行,君策一定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别有用心。 沉寂了五年的人,突然出现,一定要有一个合理的契机。 东晋联姻,便是最好的办法,合情合理,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只有把大皇子重新带到众人面前,这场戏才能唱下去。 至于东晋那边,绾宁要先和楚幽通气,楚幽自己能做主最好,如果不能,她再去见楚锦年。这种对东晋没有任何损失的事情,应该很好谈判。 退一万步说,东晋不同意,那么他们放出东晋公主要和大皇子联姻的消息就是,总归要让大家想起大皇子,让君策想起大皇子。 虽然效果肯定不如东晋出手,但是作为第二方案也勉强能用。 其他的,就看事情怎么发展了。 谈论到这里,绾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君逸看着这样的绾宁,感激之余是心疼。 “一切有我。” 绾宁对他笑了笑:“我明白的,不过无论如何也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若是胜算那么低,我不会贸然出手。 再不济还有许怀义和赵砚臣这两张王牌,你也不用太紧张。” 君逸面色缓和,“是啊,那两个现在是朝廷炙手可热的人物,却谁都不沾。” 说到这二人,君逸眼中满是对绾宁的佩服。 绾宁笑了笑,不置可否: “好了,制定了计划,现在,便要落第一颗子。送信给楚幽。” “嗯。” 绾宁叫来杜若,不等她开口,杜若先报: “小姐,东晋使臣去国公府了。” . . . 【作者有话说】 s:每天四千字,一更或者两更。要么中午十二点,要么晚上十二点,偶尔系统延迟,但是每天都会更新,不定时加更。姑娘们么么啾! 第405章 楚锦年来了 绾宁皱眉,心中暗道一句不好。 连忙问道:“去的是谁?去了多久了?走了吗?” 杜若:“去的是十三公主,已经有一会儿了,现在应该还在国公府,前面没有消息传来说人走了。” 绾宁看向君逸,“不行我得回去。” 君逸:“我陪你一起。” 绾宁摇头:“我来已经够惹人注目了,你再一起去国公府,怕是那些人的目光就要盯着我们了,反而不好。没事的,东晋不会找事,不过是我心里有些不安。” 君逸见她坚持,只得作罢。 “有事一定告诉我。” 绾宁点头,便向门外走去,杜若随后跟上。 回程马车走得很快,绾宁心中想着事,让杜若把东晋去国公府的事细节说了一遍。 当听到说楚幽带了侍女还有侍卫的时候,几乎就肯定楚锦年也在其中。 她上午才和楚幽分开,关于君逸的事,也已经明确的跟楚幽表明了态度。照理来说,楚幽不会那么快找上门,若是找她,也该递帖子上来,或者看看她在不在。 现在是未时,午时才过了不久,这个时候上门,一定是楚锦年的主意。并不介意她在不在,说明是冲着其他人去的。 前世,也有东晋使臣去国公府的事。而且老夫人在见过他们之后神情极不对,后面每次见到她都有些欲言又止,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绾宁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想再多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心中决定等回去,得想办法问问老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世她没有多问,是对国公府并不亲近,但是现在,她是真真正正的把自己当成国公府一份子,理应为老夫人分忧解难。 绾宁直觉这件事没准和她有关,但是两世,东晋使臣都没有找到她这里来。 “杜若,关于我的身世,殿下是不是做了什么?” 杜若以为绾宁是担心她的真实身世被发现,从而让她“成为国公府女儿”的事被人翻出来引起皇帝怀疑,就像当初防着吴氏把这件事爆出来一样, 点点头:“是,殿下处理得很干净,任何证据都没有了,也查不出来。之前知道的恒王和策王,哪怕说出来,都没有证据证明,没有留下祸患。” 绾宁感觉面前有一层雾,却怎么也看不清。 马车经过长街,外头传来此起彼伏的小贩吆喝声。绾宁打开帘子往外头瞧了一眼,心中的躁动被热闹抚平下来。 她合上帘子,闭上眼睛,清空了思绪,让自己放松下来。 告诉自己不要急,一件一件的来。 前世东晋就没有惹出什么麻烦,来一趟仿佛雁过不留痕,她不必太过担心。眼下,紧要的是和东晋联姻的事,要和楚幽通个气。 马车很快到了国公府。 下了马车,绾宁直往前厅而去。 杜若让人唤来管家,管家把事情说了一遍,跟杜若来报的,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绾宁了然,等走到前厅的时候,远远的就见楚幽在门口站着。 见着绾宁来,楚幽显然是吓了一跳,神情一愣,正准备叫苏小姐,想起中午二人的谈话,又立马改了称呼:“绾宁。” 因为不熟,这一声绾宁叫得有些磕巴。 绾宁并不在意,脸上带着笑,不动声色的走上前, “来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你头一回来国公府,我便不在府中,怠慢你了,可别见怪。” 楚幽对上绾宁脸上的笑意,心中发虚。很勉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 “我这个人,就是呆不住。别院里什么都没有,就想着出来逛逛,见识见识大周的风土人情。刚好今日在郡主府认识了你,我便想着来国公府看看,也来不及递帖子,直接就来了,还望你莫怪罪。 没想到来了之后你不在,我跟宋老夫人相谈甚欢,宋老夫人对我们东晋的风土人情也颇为感兴趣。我出宫少,便让下人们跟宋老夫人说道说道,那些民间的小趣事。 宋老夫人见我坐不住,便让我出来走走。我这刚刚一出来,你就回来了,被你抓了个正着,可千万不能和外人说,不然我这个没礼数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楚幽是聪明人,插科打诨表情齐上阵,说的就像是这么回事。 这番话乍一听起来合情合理,但经不得细细推敲,仔细一琢磨,便能觉出这话里漏洞百出。 东晋要去苏梨的郡主府都知道提前一日递帖子,怎么可能来国公府就这般冒失,而且她们也是今日才相识,关系并没有好到不用递帖子便可以上门的程度,不然,那叫失礼。 而且对方是使臣,老夫人哪怕对东晋再感兴趣,也不会让一个公主的侍女侍卫说着了解,就算如此,楚幽作为主子,也应该在一旁作陪,而不是单独出来,在外头站着等,这明显就是腾地方,自己做幌子。 还有楚幽刚才并没有说是侍女还是侍卫,而是用了一个笼统的称呼“下人”。 到了这时候,绾宁若还猜不出是楚锦年来了,那未免也太不应该。 绾宁没有拆穿,笑道:“祖母年纪大了,就爱听这些新鲜事。” 楚幽附和:“反正我也无事,就当打发时间了。” 绾宁:“既然如此,那我便尽尽地主之谊,带你去我们国公府的花园逛逛吧。祖母喜欢花花草草,国公府的后花园里也种了许多,现在临近冬日,花草的品种不多,但是一眼看过去,却依然姹紫嫣红的。” 楚幽原本生怕绾宁会进去,打搅了楚锦年的要事,巴不得赶紧把绾宁带走,连忙回答到:“好啊,那我们去吧。” 绾宁笑了笑,回过身的时候,眼睛往屋子里瞟了一眼,领着楚幽往外走去。 等出了前厅的院子,楚幽的一颗心才微微的松了一些。 她身边只跟着两个侍女,走到后花园的时候,绾宁让杜若留在了路口处候着。楚幽见状,没有自己再带着人的理,当即也让自己的侍女在入口处等着。 二人一起往花园中走去。 今日是阴天,但远远的也能见着路上摆着的花盆。 最醒目的是蟹爪兰,还有成排的美人蕉,楚幽尽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平静,开口夸赞了几句。 平心而论,她对绾宁的映象算不错,并不想跟绾宁交恶。 从小到大,她能遇见的人不多,朋友更是一个都没有。身边有两个算是贴心的侍女,但到底有什么也不能跟她们说。 今日和绾宁打交道,虽然她没有拿到想要的结果,但是不妨碍她欣赏绾宁的姿态,心里倒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今日的事是她欺瞒了绾宁,没办法,她别无选择,楚锦年让她做的事情,她不可能不去做。想到这里,楚幽心中对绾宁生出几分愧疚,默默的低下了头。 绾宁看了她一眼,径直开口: “其实我带你到这里,也是有话要跟你说。” 楚幽抬头,向绾宁看过来。 绾宁没有拐弯抹角,单刀直入: “是关于你和亲的事。 如果你想要摆脱东晋,留在大周,我有一个推荐的人选,只是不知你对自己的婚事能否做主,这个人选,比君策和君恒会好许多。” 楚幽不明所以,她没想到绾宁跟她说的是这个,“你说的是谁?我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绾宁点点头,环顾了一眼四周才开口:“我大周的大皇子,君晟。” 楚幽脸上露出疑惑,很明显是对这位大皇子没有任何了解。 绾宁开口解释: “大皇子是故去惠贵妃的儿子,惠贵妃从前,是当今皇帝的正妻。 大皇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占了嫡长二字,本身又有能力,便引来了其他人的嫉妒,利用巫蛊之事陷害他,让他在府中被困五年。 你若愿意跟大皇子联姻,这件事也能成的话。我不能保证你不会卷入到政治漩涡里,但是我能保证,我会尽力护着你,大皇子也会……” 大皇子事件的前因后果,巫蛊之事,还有大皇子的处境,绾宁都没有隐瞒楚幽。 因为若是这件事情能成,楚幽便是正儿八经的大皇子妃,她不希望在一开始的时候,楚幽便对大皇子的印象不好。 而且这些事也瞒不住,她现在瞒住了,楚幽到时候一打听,怕是以后都不会再信任她,得不偿失。 这会明明白白的说清楚,总好过她在其他地方打听到。 楚幽听完,陷入沉思。 绾宁的意思很明显,是要保住大皇子出山。 她对大皇子根本不认识,但是听绾宁的描述,也知道若她嫁过去,怕是一时半会并不得安宁。 说实话,这有违背她的初衷,若不然选君策君恒就可以。何必选一个被困五年还沾染了巫蛊之事的大皇子。 而且绾宁后面说的两个保证,若说她完全信任,还不至于。但是她又隐约有些跃跃欲试。 今日,当绾宁在郡主府拒绝她的时候,她唯一能想到的后果,便是回到东晋,听从安排,做一个政治牺牲品,和一个能当自己父亲的人成婚。还要忍受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喜好,为他生儿育女…… 想到这些,楚幽心里便堵得慌。 那荣安候她是见过的,一生阴鸷之气,她光想一想就觉得吓人,更别说还要和那人过日子。 绾宁给了她一个选择,虽然听起来道路凶险,但是看着眼前这个人,她竟然觉得或许可以赌一赌。 “这件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绾宁:“自然,这是大事。不过希望你能尽快给我答案。明日午时之前,我希望能得到答案。” 楚幽露出些惊讶,“这么急?” 绾宁点头:“是,时间有些紧迫。” 话落,一阵风而来,有些凉飕飕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花园里,一片静谧。 过了好一会儿,绾宁正想提示楚幽回去的时候,楚幽开口了: “若是我不答应,你会如何?” 绾宁看向她:“我会对外放出东晋要和大皇子联姻的消息。” 楚幽:“所以我答不答应,对你们来说,影响不是很大是吗?” 绾宁:“不是,若你答应,而东晋也没有意见,这件事若能成,我便能少很多的麻烦,而且事情做起来会更顺利。 若你不答应我,放出这样的消息,得想办法不让人查出来,怎么京城突然就有了大皇子的消息,多少麻烦一些。” 听着绾宁的话,楚幽想了想,明白了绾宁的意思。 “大皇子被困了五年,出世需要一个契机。东晋联姻,就是那个契机对吗?这样大皇子重新被提起,就不会突兀。” “是。” 绾宁没有否认,既然是要合作,起码态度要诚恳。 这一回,静谧停留的时间更长,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楚幽才开口: “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如果可以联姻,我会尽快告诉你。如果不能,我也会尽我所能帮你一把。” 绾宁看向她,顿了顿,脸上露出笑容: “多谢,若十三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而为,东晋太远,我伸不过去手,爱莫能助。但若留在大周,我必定尽力。” 楚幽说出最后这句话,绾宁看向她。 若不能和亲,那么她便帮她。这话,绾宁心存感激。 楚幽听到她的回答却是苦笑了一声,倒也没有拒绝。 她没有什么需要绾宁出手相帮的地方。能说出刚刚那些话,纯粹只是对绾宁映象不错,看在绾宁的面子上,想要结个善缘。 事实上,她能做的也很有限。 绾宁回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回了吧,今日天不好,改日天晴,便来国公府吃个便饭。” 听着这话,楚幽愣了愣,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好。” 若能有个朋友,似乎也很不错。 此后再无话,二人静静的往外走。 眼看着距离侍女们守着的口子还有百来步的时候,楚幽停了下来? 察觉到楚幽的动作,绾宁侧过身: “怎么了?” 楚幽抬头,看相绾宁:“我能见一见大皇子吗?” 她一开始说要回去,除开要请示楚锦年的原因,还有一点是,她并没有完全信任绾宁说的那些话,而想要自己去打听打听,确认一下绾宁所言的真实性。 但刚刚她想通了:这种事,绾宁应该不会骗她,这种她能查到的消息,绾宁骗她没有任何意义。 再说了,若她真的查到了绾宁说的是假话,再反悔也能有理有据让绾宁哑口无言。 现在,她脑中出现一个设想:若绾宁说的是真的,她或许……真的可以赌一赌。” 绾宁的身子完全侧过来,面对着楚幽,对上她的目光: “可以。” 第406章 天赐良缘 二人从花园里出来,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杜若来报,东晋的侍女侍卫,已经出了前厅,在回廊处等着。 楚幽:“那我回去了。” 绾宁点点头,和楚幽一起往外走。 绾宁低声问杜若:“祖母呢?还在前厅吗?” 杜若:“老夫人回了寿安院。” “嗯。” 出了后花园,楚幽一眼就看到了回廊处的一行人。他们身着东晋服饰,看起来跟是打眼。 收回目光的同时,楚幽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脸上尽力稳住自己的心绪,不显露分毫。 她回头对着绾宁开口:“那便告辞了。” “嗯,” 绾宁不由分说挽住她的胳膊,一路送她过来,走到众侍卫和侍女们的面前,才停下来开口道: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今晚醉香楼见,到时候尝尝我们大周的美食,之后再逛逛大周的夜市。” 楚幽知道这话是说给这些侍女侍卫们听的,她虽是公主却不受宠,出门怕是也要跟使臣报备,楚幽心中暗道绾宁的贴心。 不过虽然是做戏,但她总有些怪怪的感觉,若不是知道不可能,她都要怀疑绾宁是不是知道这里面有重要的人。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免了她还要自己去跟楚锦年说的苦恼,算是帮了她的忙。 “嗯,好,其他小姐那里,我来下帖子,定要热热闹闹的才好。” 刚刚绾宁答应让她和大皇子见面之后,商量了策略。不能绾宁一个人相陪,不然后面的事情一出,绾宁怕是首当其冲。 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很多小姐做掩饰,哪怕后面有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她们也能浑水摸鱼,不让人知道真相。 “傍晚的时候我出门再给你送信。” 绾宁点点头:“好。” 此时,从另外一条道张嬷嬷出来,看到绾宁在,福了福身:“大小姐。” 绾宁点头示意。 张嬷嬷又看向楚幽: “老奴见过公主,老夫人乏了,已经回了内院歇息,便不留公主了,公主也不必去向老夫人请辞。等下回有时间再请公主来国公府小坐。” 楚幽微微低头回礼:“是,今日叨扰老夫人了。” 二人说话的时候,绾宁向楚幽的侍女侍卫们中扫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楚锦年。 他站在第二排,微微垂眸,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什么。他不看人,就这么站在侍卫中,也不能掩盖其光华。 若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若有心找,这般气质哪怕藏在人群中,绾宁也能一眼把他认出来。 前世的这一次太后寿宴,绾宁并不知楚锦年的存在,也没有注意到。是后面楚锦年再来的时候,她才从君策口中知道这件事情。 绾宁心中想着事。她自然不知道从她刚刚过来,楚锦年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只是在她看过去的前一瞬,收回了目光。 楚锦年眼底还残留着对绾宁容貌的惊艳,不过在想起老夫人刚刚说的那些话时,脸色又凝重起来。 苏绾宁这个人,他是调查过的。 说起她的人生,短短十六年,也是颇负有传奇色彩。 前十六年,被关在苏府,被苏家夫人区别对待,并不出门社交,甚至在半年前,京城知道苏家大小姐的人,都是寥寥无几。 但是从三月底,策王府那场宴会开始,苏绾宁开始走到人前,被人认识。 而后结识郡主府的郡主,被国公府老夫人喜欢,被苏府逐出家门,被国公府收为义女,成为逸王妃…… 短短时间,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听闻了她的各种事迹,在来之前也对她有过各种想象,如今一见之下,才觉得之前自己的想象过于肤浅。 绾宁给他的感觉,他用言语形容不出来。就像……就像一个迷一样。又像一个漩涡吸引着人。 一个短时间内经历了那么大变故的人,却居然如此沉静。沉静到他完全看不出那双眸子里情绪。她还生得那般貌美,但是神情中却不见半点骄傲自负,仿佛对自己拥有的一切毫无察觉,又仿佛洞悉了所有,她的关注点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 这些矛盾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让他忍不住想要探究一二。 若是以往,他肯定要想办法认识结交,但是现在……,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楚锦年的好奇和兴趣便消散了一大半。 这一趟,如果这个人他找不到。有朝一日南疆陷入混乱,天下怕是都难太平。 天下如何他管不着,他也不是什么救世主心有大爱的人,只不过他母妃怕是就要哭惨了…… 想到他母亲,楚锦年下意识的抬手放在额前按了按。 这一幕正好被绾宁瞧见,二人抬头,四目相对。 楚锦年对上绾宁的目光,对美貌的惊艳冲击比刚刚更甚。他在外多年,什么美人没见过,但是这一眼,却让楚锦年觉得过往那些都是胭脂俗粉。心中琢磨着,这般貌美倾城,拐回去当个媳妇儿,还不把他那些兄弟都给羡慕死。 只一眼,楚锦年已经想好要怎么去和君逸谈判了。 明明刚刚他都已经因为正事消了一大半的好奇,偏偏有了这一眼,这就是天赐的缘分。做什么逸王妃,哪里有九皇妃好听。 而且逸王还是个病秧子残疾,说不好都不能人道,白瞎了那么颗小白菜…… 一旁的如花察觉到不对,抬头一见着楚锦年的表情,一张脸都皱成了菊花。 他家公子也不是见着美人挪不动道的主啊,这怎么也跟那些纨绔一样犯上花痴了呢。 不过有一说一,他家公子就算犯花痴,也是俊朗到没了边。 毕竟是娴贵妃的儿子,东晋谁不知道娴贵妃虽然来自民间,但是她的美貌,在东晋排第二,没人敢越过去说第一。 但是,俊归俊,这花痴的毛病咱不能放任啊。 如花看着楚锦年在琢磨着什么的样子,悄悄挨近些,压低声音:“公子,低调低调,再不低调,就得露馅了……” 楚幽一回过头来,就看到这一幕,虽然绾宁很快收回了眼神,但是楚锦年没有,赶忙上前挽住了绾宁的胳膊。 “那我先走了,你也不必送,咱们晚上见。” 绾宁颔首,算是回应:“好,晚上见。” 楚幽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楚锦年,而后向外走去,身后的侍女侍卫们齐齐跟上。 如花屏着一口气,关注着楚锦年,看到他家公子没有做出什么不适合的举动,直到出了二门抄手回廊,才松了一口气。 内院,绾宁目送楚幽离开,向寿安院而去。才走了几步,刚刚并未候远的张嬷嬷拦住了她: “大小姐,刚刚老夫人跟这些小辈们说话累着了,正在歇息,怕是不能跟大小姐说话了。” 张嬷嬷说得很委婉,但是意思却是很明白,不让她现在过去见老夫人。 绾宁凝眸,和上一世一样,老夫人在见过楚锦年之后,状态便有些不对。那时候她已经嫁入策王府,趁着太后寿辰,回了一趟国公府才发现。 “那我一个时辰之后再来看祖母。” 绾宁特地强调了一个时辰,就是让老夫人做好心理准备。 “是,老奴会告知老夫人。” 张嬷嬷只应了一声,没有说太多。 绾宁也没有多话,带着杜若往外走去。 望月轩。 见绾宁回来,半夏赶忙迎上来:“小姐,你可回来了,奴婢担心坏了,那么冷的天,得了风寒可怎么办。” “不会,还不算太冷。” 绾宁笑了笑,任由她扶着进了屋。 屋子里烧着炭盆,暖融融的,半夏帮绾宁脱了披风,换了手炉,杜若接过丫鬟端来的温水,让绾宁净手。 绾宁喝了一口茶,在椅榻上坐下来,整个人往后躺了下去,椅榻上柔软的垫子,一下让人放松下来。 半夏见绾宁面露疲倦,心疼道: “小姐今日都没有休息,睡一会儿。” 绾宁抬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什么时辰了。” 杜若回答,“刚到申时,小姐你睡一会儿。” 绾宁记挂着外头的事,心里正琢磨着。她答应了楚幽,让她去和大皇子见面,这是大事,要跟君逸通个气才好,想到这里,吩咐了杜若几句,后让半夏半个时辰后叫醒她,才又躺下来。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出现楚锦年看过来的那一眼。绾宁眉头微微皱起,那是一个很明显的感兴趣的神情。 这位东晋九皇子,最得东晋皇帝喜爱,其母亲娴贵妃,又是宫中最受宠的女人。朝廷上下都猜测,这位九皇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人选。 但是这位九皇子却不喜欢好好在朝堂呆着,对政事也不太感兴趣,一直在民间活动。 对于皇帝交给他的一些民间的视察任务,倒也完成得中规中矩。他们的消息里,楚锦年近几年有很多次来了大周,但是却查不到具体为何。 他性格乖张,凡事不以常理出牌。关于他的消息没有多少确切的,大多似是而非,无法确认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绾宁对他不好奇,也并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只希望以后的事情不要跟他对上才好。 绾宁脑中想着事,左边香炉里飘来淡淡的安神香,不知不觉睡着了过去。 半夏在一旁守着,见绾宁睡熟,轻轻拉了拉被角,关上了窗户。 东晋使臣别院。 楚锦年回来,第一时间让人递了帖子去逸王府,之后便坐在椅子上翻看着关于绾宁的消息。 如花在一旁整理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试探着问道:“公子,咱们说好的低调行事呢,这就要暴露了嘛?” 楚锦年抽出其中一张消息看着,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暴露就暴露呗,反正出门的时候父皇也说了,让我到处游历游历涨涨见识,被人知道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东晋的皇子不能受委屈。” 如花一脸横肉,此时五官皱在一起,语气苦口婆心: “话是这么说,但是公子不是时常说咱们这回是出来干正事的,其他的一律靠边。” 楚锦年放下君恒求娶绾宁那一张消息,拿起郡主府前绾宁被冤枉夜不归宿时,君策主动承认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张,心道:本公子看上的人,果然抢手。 “反正人又找不到,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我找个媳妇回去,没准母妃还能开心一下。” 如花噎住,无力反驳:“那公子还不如直接让贵妃娘娘回一趟南疆,见见家人来得更实在,贵妃娘娘老惦记着家里人呢。” “就我母妃那个心思,哪里敢回去?没办法了,母妃也没生着女儿,看来巫派这一脉是要绝了。 诶,你说,要不然让母妃再生一个吧,如果她生了女儿,那巫派不就有救了吗?还费尽心思找什么表姑表姨和那些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表姐表妹。” 如花听着楚锦年轻描淡写的语气,一张脸抿成苦瓜。 “哎哟,我的公子爷,就算贵妃娘娘生也来不及,十年过去,巫派早被蛊派啃得渣渣都不剩了。” 楚锦年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你说怎么办?” 如花又一次被噎住,说不出话来:“不然咱们再去江南找找,看看苏家老夫人那边有没有私生女什么的? 宋老夫人不就是这样吗,明明是霍家嫡亲的女儿,非说是过继来的,还大老远的嫁到京城来,咱们差点就忽略了这条线索。” 楚锦年斜睨着他:“来,伸出你的爪爪。” 如花不明所以,伸出一双短胖短胖的手指。 楚锦年抬了一下下巴,“数数咱们去了江南多少次?” 如花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开始数:“一二三四五……” 数着数着,如花脸色越来越难看,收回手,叹了口气,一屁股往一旁的矮榻上坐下来,有些垂头散气。 江南去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消息,再去亦是意义不大,京城如今也一无所获,难搞。 “公子,咱们这一回啥都没捞到,回去可怎么交差呀?” 楚锦年:“刚刚不是说了嘛,带个媳妇儿回去啊。” 如花扶额:“我说公子,咱们能稍微正经点吗?人家逸王和国公府宁小姐下个月就要成婚了,你这棒打鸳鸯,虎口夺食,这事做得既不道德又危险。” 楚锦年:“那么好看的姑娘,当然是得拐回家做媳妇儿才是正解。” 如花嘟囔:“人家都是一见钟情,你这怎么那么像见色起意。” “你叽叽咕咕说什么呢?有话大点声。” 如花咳咳了两声:“奴才是说:公子觉得逸王能答应?” 楚锦年:“他答不答应有什么关系,大周皇帝答应不就行了。” 如花惊愕:“大周皇帝怎么可能会同意。” 楚锦年笑了笑:“只要筹码合适,没什么不能同意的。” 如花皱眉:“那国公府呢,怎么交代?” 楚锦年不以为意道:“一个干亲而已,国公府还能怎么样,再说了,若皇帝同意,国公府就是有意见也得忍着。” 如花听着这话,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开口: “公子,你这跟抢有什么区别?” 楚锦年看完桌上的消息,一拍桌子,往椅子上坐起来: “呸,什么叫抢,说得我跟土匪似的,我这叫争取,争取,懂不懂? 走,咱们去逸王府,会会逸王。” 第407章 南疆 国公府。 寿安院。 老夫人满面愁容,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 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接着有人进了里屋,是张嬷嬷回来了。 老夫人抬头:“宁儿呢?” 张嬷嬷回答:“大小姐回望月轩了。在十三公主离开后,大小姐原本是想来看看您的,但是被老奴给拦下了。” 老夫人点点头,一言不发。 想到刚刚的事情,眉头紧锁。 那位年轻公子,虽然身着东晋侍卫的服饰,但一身贵气,在言语间却让人不能忽略。 她身为国公府的老夫人,一品诰命,见的最多的便是贵人,刚刚那位九公子,想来也身份不凡。 他自称是南疆尹家的后人,但是她猜测对方是有所隐瞒的。 老夫人并没有过多的兴趣去探究对方的身份,只是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心惊。 南疆,对于她来说,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但是,霍家出自南疆。 当初,南疆被归入大周,南疆从此安于一隅。 南疆为人所熟知的,是南疆巫蛊之术。 在南疆归于大周之后,大周皇帝大力打击清除巫蛊之术,到如今,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已经见不到巫蛊之术,但,提起巫蛊之术,依旧人人闻之色变。 外人只知南疆巫蛊之术,却不知南疆的巫蛊,其实分为两派:巫派和蛊派。 巫派一直掌握着南疆巫蛊之术的正统,在南疆德高望重,很得百姓的信任和爱戴。整个南疆,掌握巫蛊之术的人群居住在一起,最高首领,被称为大祭司。 巫派注重的是修身养性,向天地为百姓祈福风调雨顺,听闻厉害的大祭司可通天地,可知鬼神。 蛊派主要掌握医药毒物,为老百姓治病解难,分辨毒物。 两派技法相通,不过各自派系的人对自己派系稍有所长,以本派门人自居。 南疆地处山林,多雨季,山中有各种毒物出没。蛊派的人养蛊,一开始是为了治病救人,到后面有人发现加入一些巫术的技法,蛊有了别的用处,慢慢的蛊派就开始走偏了。 两派的分歧越来越大,虽然有大祭司主持,但两派的联系,私底下已经越来越远。 巫派修身养性,强身健体,祈福求雨。蛊派养蛊用蛊医毒治病。在大周打击巫蛊之术以后,蛊派的医术作用仅留存下来可面世的东西,蛊派的地位在族中水涨船高。 蛊派的人开始不满由巫派的人继承大祭司,局面便慢慢的翻转过来,蛊派更受族人信任。 巫派的威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大家都开始质疑巫派,纷纷转头蛊派的门下。蛊派开始借机掌握南疆巫蛊一族,并发声要求蛊派的人继任大祭司。 到如今的南疆,巫蛊一族已经完全由蛊派的人掌控。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江山轮流做,巫派势微,退居下来,由蛊派当家也无可厚非。 但是,最近十年间,在蛊派当家的指使下,巫派的人,死的死,废的废,逃的逃,留下的人在苦苦支撑,还被蛊派的人用蛊毒控制,是要赶尽杀绝的架势。 今日九公子来,意思非常明确,就是要找到巫派一族的圣女,以救南疆巫派于水火之中。 他的目标,是苏家老夫人嫡亲的女儿,苏梓月。 在南疆,巫蛊一族中,巫派的圣女,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她们世代靠血脉相传。每一代必出一个女子身负血脉之力,其灵可御禽兽,其血可解百毒。 蛊派一门,以毒为尊,但无论什么样的毒,在圣女面前,皆不值一提。 圣女,是蛊派的克星。 圣女之力在其过了十二岁的时候开始显现。一旦成婚失身,血脉之力便会降低到一成,但是其后代有可能会继承。 巫派一门鼎盛时,门下的人超过巫蛊一脉的八成,最负盛名的,便是霍家尹家和穆家。 历届的圣女,都是出自这三家。 霍家因为不满蛊派继承大祭司,被人用计赶出了南疆。彼时,南疆已经归顺大周,霍家便干脆迁出了南疆,到了相邻的江南,改头换面重新生活。 尹家,一直都在南疆。只不过三代下来,后辈大多都是儿子,唯一一个女儿,听说拥有圣女的血脉之力,但是后来却失踪了。有人说是离家出走了,也有人说,是被蛊派的人害了,说法众说纷纭。 穆家,是坚定的南疆守护者。实力是三家最弱的,但是。以守护巫派为己任,对于南疆巫蛊一族,最有责任心的一家。 穆家女子众多,但是凡是有一点疑似圣女的女子,都没活过十五岁,许多人都说是因为穆家做了什么坏事被人诅咒了,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差不离就是巫派的人动了手脚。 有了穆家的事打底,尹家的那个女儿怕是结局也不大好。 不过这不是老夫人该担心的事,她关心的是,今日来的那位尹家九公子,要找的人,是苏梓月。 他查到当年的事情,苏梓月的死有猫腻。但是,过去了那么多年,还是来找,说明,怕是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苏梓月没死,那么多年过去,也肯定已经嫁了人,圣女之力不再。 难道说,其实这位九公子是抱着侥幸心理,想找到苏梓月,若是苏梓月嫁了人,他的目标是她的女儿。 老夫人想到这里,脑中出现绾宁的身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今日听这位九公子口中的语气,南疆的情势甚是严重。 以前也只是两派的人内部有些争斗,但现在南疆的大祭祀野心勃勃,已经把手伸到了外面。 东晋皇室三年前已经开始出现了,五年前大周的大皇子被困,那位年幼的五皇子,也是死在巫蛊之术下…… 这几年,蛊派的人屡屡动作,掺和他国朝政,用些阴私手段,为满足私利,不顾后果,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巫派将不复存在,而蛊派必定会在世上掀起血雨腥风。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若说还有一线希望能解困局,那便是找到圣女,夺回大祭司之位。 老夫人不问事,对于这位九公子问起的苏梓月,是一问三不知。 只是自己从小,便在南疆长大,一想到年少相识的同胞相互残杀,内心不由得一片唏嘘。 圣女每一代必出一人,有可能是三家中的任意一家。 老夫人今日在九公子说出,她的孙辈,其她女子皆不是,苏梨也不是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必定是绾宁无疑。 老夫人缓缓抬眼,看向张嬷嬷,开口: “十岁之前,我在南疆。后来在江南呆了三年,便被家人送到了京城,被寄养在和家中有旧的国公府,认识了彼时还是姑娘的太后,老齐王妃。 十六岁时,成为了国公府的少夫人。如今大半生都过去了,我不敢说我忘了南疆忘了霍家,但是这件事…… 你是一同跟我从霍家来到京城的,同作为南疆人,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张嬷嬷听着这话,表情也一下凝重起来。 “老夫人,这种事,老奴不敢妄言。” 老夫人语气缓慢:“但说无妨,这件事,你不说,我也没有别人可以商量了。” 张嬷嬷神情踌躇,两手来回交握,想了好一会才开口回答: “霍家早早的就离开了南疆,大祭司也发话,南疆的事,不关霍家。照理来说,南疆如何,霍家可以不必过问。但是,听九公子的说法,生死存亡,袖手旁观,似乎也不能。老奴愚钝。” 老夫人:“谁说不是呢? 今日九公子说梨丫头不是,我心里面已经有答案了,霍家一支,每一代都有女儿,这一代若其他人都不是,那便……只有一个…… 你说的不错,霍家虽然脱离了南疆。但不可否认我们身上留着南疆的血,这是刻在骨髓里,无法否认也无法忽视的。 就算……就算找到圣女,又能如何呢,只靠圣女一人,就能扭转乾坤? 若是平时,我想都不想一定会拒绝,一口咬死没有了这个人。但是就像你说的,如今生死存亡,作为霍家人,我也不能视而不见。” 老夫人顿了顿,眉头皱在一处,语气能听得出来,困苦纠结。 她知道九公子要找的人。 “若是圣女出手,可以救下巫族,那我也会深思熟虑。但是就怕,把人交出去,结果还是不好,那就是多牺牲的一个人。” 张嬷嬷听着老夫人的话,看着老夫人一脸的愁苦也叹了口气,倒了一杯茶过来,放到了老夫人跟前的桌子上,老夫人端起茶杯连喝了好几口,脸色都没有松懈。 “这些话,我说得轻松,真让我做了这样的决定,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张嬷嬷提出建议:“要不然找国公爷商量商量?” 老夫人摇摇头,“霍家一支,在南疆的事上,外嫁的女儿,都是女子相传,男子一般并不知情。” 老夫人说着话,一手撑在桌子上,扶着额头,揉着揉眉心,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家的人,我自然得混着,若是月丫头在,也必定护着她。 我不能欺负她,因为她母亲不在,就拿着大义来压迫她,去做一些事情。” 张嬷嬷不置可否,开口道: “如此,下回九公子再来,老奴便吩咐门房,不让东晋使臣进门了。” 老夫人:“不必,这样倒显得我们心虚。 左右他还不知道宁儿的存在,这一回来,也只是来打听月丫头的下落。 只是,他连月丫头都查到了,居然查不到宁儿的身世。 当初策王和恒王争先想要求娶宁儿,想来也是知道宁儿的身世。但连他们都知道的事,九公子却没有发现端倪,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问题?” 老夫人有些看不清楚,想到这里,对张嬷嬷吩咐道: “你让张树来一趟。让他把我们从前查到的那些关于月丫头的消息,全数抹去。” 老夫人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是无论如何,她要尽可能的去做到能够做的事情。 张嬷嬷点点头,立马让丫鬟传了人过来,老夫人等着人来,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你刚才说,宁儿和东晋公主相谈甚欢?” 张嬷嬷:“是,九公子在跟您说话的时候,十三公主在门口守着。大小姐回来见着十三公主,十三公主扯了谎,说侍女们在和您说东晋趣事,大小姐便邀请她去了花园逛逛。 老奴问了底下伺候的丫鬟,丫鬟们说离得远,并听不清楚她们谈了什么,不过看起来,关系要比寻常人更亲密些。” 老夫人面部疑惑:“宁儿认识东晋公主?” 张嬷嬷:“想来是不认识的,但昨儿郡主来了国公府,说东晋公主会去郡主府,让大小姐相陪,大小姐答应了,今天一早出了府,应该是今日才认识的。” 老夫人诧异,早上去了郡主府,中午便来了国公府就关系亲近,未免也太快了。 “你说,是不是九公子已经发现了什么。” 说到这个,老夫人情绪有些激动。 张嬷嬷赶忙道:“应该不会,若不然今儿早上就该有动静,也不会到了午后才来国公府,而且还是大小姐不在的时候来见的您。” 老夫人:“是是是,瞧我,关心则乱了。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以后或许很难,这样的事情千万别让宁丫头知道。” “是,老奴明白。” “江南那边,可要去信。” 老夫人摇头,从椅子上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门边。 “既然想要护着宁儿,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九公子来的事,我们只当不知。” “那以后万一大小姐被人知道……” 老夫人想了想,回答到: “若是他们能查到,那已经就查到了,但他们查不到,那以后应该也不会有问题。想来是渊儿或者以逸王要护着宁儿,所以扫清了一些证据。无论如何,这对于宁儿来说是好事。 我远远的嫁到了京城,对于南疆来说人微言轻,能做的事情不多,那便别给他们小辈添乱就是最好的了。” 张嬷嬷点头应了一声是。 老夫人了脑中琢磨着这些事情,又吩咐了一句: “这段时间咱们就别出门了,在外也尽量远着些宁儿,只家里好就是,别让人起了什么怀疑,起码在东晋使臣在的这段时间要尽量小心些。 还有,未免宁儿疑心,从今日开始便称病吧。” “是。” 【作者有话说】 —— —— 抱歉姑娘们,今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主要是这一章来来回回修改了五个版本。 铺垫南疆的事。 这一章过后,南疆会放一放,接下来主要写大周京城的事,南疆在绾宁和逸王成婚的次年,才会正式进入主题。 剧情预告,下一张,楚锦年要上门找逸王。 姑娘们等得辛苦,那绵绵再预告一个: 楚锦年不会坏事,他是男二,对绾绾非常非常好的男二。 第408章 楚锦年见君逸 逸王府。 君逸正在和莫先生商讨着,今日跟绾宁商量出的计划。 他们刚刚收到绾宁送过来的消息,楚幽和大皇子见面的事情,已经安排了下去。 莫先生有些踌躇,“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而且见的是东晋的公主,若是有人盯着,被发现,那就麻烦大了。” 君逸:“我们要做的事,每一件风险都大,这件事只要安排好,未尝不可。” 莫先生还是犹豫:“属下还是有些担忧,宁小姐的这个提议,实在太冒险了。” 君逸面色严肃:“这种话,莫先生以后不必再说。本王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做任何安排亦是会想好万全之策。只是凡事都有万一,控制好最坏的结果便是对我们负责。” 莫先生连忙拱手,低头回答:“是,是属下逾矩了。” 外头传来三声敲门声,是影一。 君逸让人进来,影一递来了楚锦年的帖子。 君逸看完脸色微变。 若是如往常一样,无论是东晋使臣还是楚幽,他一概只拒了就好。 但是楚锦年是以东晋九皇子的名义下的帖子。 君逸皱眉,不知道楚锦年是什么用意。 他记得绾宁跟他说过,东晋此次循规蹈矩,并不会惹事。加上他们得到的消息,和东晋使臣到了大周之后的表现相吻合,绾宁的判断是对的。 但是现在,楚锦年暴露了自己。 明明之前都是藏得好好的,如今直接用了九皇子的名义,第一个去的地方,居然是逸王府。 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想要做什么? “拒了。” “是。”影一退了下去。 莫先生忍不住说话了:“殿下,若是使臣,拒了也就拒了,但是九皇子作为东晋皇帝最宠爱的皇子,来的时候,隐藏在使臣中,现在却表明了身份,而且没有进宫,直接先来了逸王府,看起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君逸直接道: “既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那更不用给他好脸色。” 话说到这里,莫先生没有再继续下去。 就着之前关于大皇子的事情,又多问了几句别的,得到了确切的回答,离开了逸王府。 莫先生离开,君逸让人送来了国公府今日发生的事情。 绾宁离开的时候,底下的人来报,说东晋使臣去了国公府,当时绾宁就猜测,可能楚锦年也去了。 这会儿应该是刚刚离开国公府没多久,立马送了帖子要来逸王府,肯定和国公府的事情有关。 君逸想到什么,眸光中的冷意更深。 这个楚锦年,一看就不怀好意。 君逸看向案头上,影卫们送来的关于东晋最新的资料,能查到的都送了一份上来,早上才到,他还没来得及看。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君逸上前找出了楚锦年的那一份翻看起来。 才翻到一半,还没看完,外头便有人来报:“殿下,外面有人自称是东晋九皇子,说是有要事,想和殿下相商。” 君逸一听这话,眉头微凝,目光中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他明明已经拒了帖子,对方还坚持上门,很明显的来者不善,而且打着还是东晋九皇子的名义。 “是私下来的,还是光明正大来的?” 影一:“在正门,光明正大来的。” 君逸看向外头,影一看他不说话,问道:“主子,可要属下直接把人轰出去。” “不必,把人带进来。” 君逸直接开口,语气却冰冰凉凉,没有丝毫温度。 君逸是等楚锦年已经到了前厅才出现的,楚锦年都有些不耐烦了,这会见到君逸,面色有些不善。 君逸从外头进来,前厅坐着的楚锦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兴味的打量了一眼君逸。 虽然来大周那一日,他在使臣队伍中看见了君逸,说不好君逸也看见了他,但是现在,二人这算是头一回正式见面。 一盘候着的影二影三,莫名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无形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没有说话,气氛就已经紧张起来。 楚锦年目光落在君逸的腿上,先开口:“想不到逸王殿下失了双腿,还如此繁忙。” 君逸撇了一眼楚锦年不紧不慢的回答: “侍卫们说外头是东晋九皇子,本王还不信,九皇子好好的呆在东晋,怎么可能来大周,而且来了大周不先进宫觐见父皇,而先来了逸王府,本王怎么看都像是外头那些混混小瘪三乱说的。 所以,本王在后面把狗喂饱才来,没想到还真是九皇子。” 楚锦年一听这话,君逸这是损他呢,他只说了一句,对方说了一串,原来也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对于君逸的话,楚锦年没有太过在意,更好奇的是,这样的君逸和他打听到的不一样。 “逸王似乎并不意外本皇子的到来。” 君逸:“有什么好好奇的,本王也不认识你。” 楚锦年身后的如花看君逸这个丝毫算不上热情的态度,忍不住了。 “原来这就是大周逸王殿下的待客之道?” 对方随从说话,楚锦年没有阻止,君逸这边,影一一个眼神,影三便站了出来。 “这就是东晋的做客之道? 明明我家殿下都拒了帖子,还来,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如花一听这话,哪里能忍,眉头一竖,直接开腔: “堂堂大周王爷,居然对我东晋皇子的来访,直接拒绝,不知道这是你们东晋皇帝的意思,还是逸王殿下个人的意思?” 如花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三言两语就把皇帝扯出来压君逸,两国没有争斗,属于友好邦交。对方来拜会他们,他们自然得以礼相待才对。 影三听着这话,暴脾气一下上来了: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好笑,无论是我们陛下的意思,还是我们殿下的意思,我们拒了就是拒了。你东晋的人在东晋逞强就行,跑到我们大周来耀虎扬威,可没人答应。你要是不服,大可以去找我们陛下理论理论。” 影三这一番话,直接给东晋扣了一个到别人地盘耀武扬威的帽子,最后一句让东晋直接找皇帝理论,一下又把球丢给了东晋。 如花扼住,刚刚他说的这话,也只是吓唬吓唬君逸这边的人,但是君逸这边的人什么没见过,怎么可能被他们三言两语便吓唬到,更何况是影三这种吵架种子型选手。 东晋不可能真的去跟皇帝理论,若是之前君逸拒了帖子他去,还能够跟大周皇帝上上眼药,好歹要告他一状。 但是他们在逸王拒了帖子的情况下,还是来了逸王府,这就是他们东晋做得不对了。 如花气结,撸起袖子就要打架,这影三能怕他?袖子卷得比他还快。 楚锦年一看,在人家的地方,人多势众,他们贸然来逸王府这件事,哪怕说出去也是他们理亏。对如花挥了挥手,如花很不服气的瞪了影三一眼,退到了后面。 影三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回瞪了回去,第一回合,影三完胜。 后头的影二见着影三回来,面露敬佩,对影三投过来一个眼神:你丫的看起来挺厉害呀,怎么平时跟我吵架的时候还时不时的输我几两银子? 影三哪里不懂他眼神中传递出来的消息,甩了甩额发,一副:那是我看你弱小,不跟你一般计较,要不然你哪里是我的对手,的表情。 影二原本想反驳,但是目光瞥见外面这一幕又忍了下来,心中想到:也罢,等下回有机会再跟影三一决高下。 屋子里,楚锦年复又坐下来,看向君逸:“明人不说暗话,本皇子这次来,是想娶国公府大小姐苏绾宁。” 君逸闻言瞳孔紧缩,只是他略微低着头,楚锦年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但是看到他握着椅背的手,微微抓紧,脸上露出扳回一局的笑意,说得更欢了。 “本皇子今日去了一趟国公府,见着国公府大小姐貌美倾城。 实不相瞒,本皇子对这位国公府大小姐,一见钟情。一看就是我东晋九皇妃的不二人选。 逸王想要什么?开个价,我东晋绝对满足。 听闻你的腿是北燕人的手笔,大周皇帝似乎并没有想为逸王报仇的意思,若逸王有想法,我东晋可以做到。” 这种挑拨离间的话,可谓是非常大逆不道。还有话里话外都在彰显东晋的实力。楚锦年都毫无顾忌的说出了口。 说完,好整以暇的看着君逸,企图在他脸上看到变幻的表情和着急。 但是他失望了。 只见君逸抬起头,脸上情绪不明,慢条斯理的应道:“那本王也不拐弯抹角了,这件事,免谈,本王不同意。” 楚锦年往后头一靠,手上的折扇啪的打开,一副风流公子的痞样, “逸王殿下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皇子来跟你商量,完全是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要不然的话,作为两国邦交友好的和亲,大周皇帝也一定会同意。” 楚锦年话刚落,君逸便抬头向他看过来,目光凌厉,楚锦年心中咯噔一下,但随即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这几次宫宴,发生了那么多事,都没见到逸王变脸,这时候居然见到了。看来这位国公府的小姐,对于逸王来说,确实很重要。 这位逸王,是这四国,少数几个他能放在眼里的人。 他早就听说过逸王战神的名头,一想到被人人称道的大周战神,以这种名义在他手下吃鳖,他心里就说不出的激动和兴奋,这种事多好玩。 楚锦年心中美滋滋的想着,一定要把绾宁抢到手。但当他听到君逸说出来的话时,立马就变了脸色。 君逸:“听闻东晋九皇子,生性乖张,天不怕地不怕。唯对其母妃娴贵妃孝顺不已。 前些年,听闻娴贵妃想吃雪山的燕窝,孝顺的九皇子愣是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把一群燕子带到了雪山温养着,用了整整一年,以取得娴贵妃的欢心。若是娴贵妃死了,九皇子得哭好久吧。” 君逸面无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是那股子气势,却让人毛骨悚然。 楚锦年一听这话,立马变了脸色,从椅子上站起来,扇子一收,双目瞪圆,看向君逸:“你想做什么?” 君逸依旧面不改色,却抬眼直直对上楚锦年的目光,缓缓开口: “怎么,本王说得还不够明显吗?自然是杀了娴贵妃。” 楚锦年咬牙,“你敢。” 君逸说得对,他确实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就怕他母妃哭。 君逸冷冷开口:“本王有什么不敢的,上了战场杀人不眨眼,如今失了双腿,未来也没有希望,集力杀个人还是不难。” 楚锦年目光紧紧的盯着君逸,仿佛要把君逸看出一个洞来。 突然,他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 语气兴味:“原来国公府的大小姐对你如此重要。” 君逸依旧面无表情:“本王的未婚妻自然重要。那么个天仙般的美人,断没有让人抢了的道理。” 楚锦年看君逸如此镇定,面露狐疑,继续试探: “逸王殿下说得对,如此难得的美人,错过可惜了。那本皇子便倾尽全力来抢一抢。” 君逸身体往轮椅后一靠,吐出一口气来: “行,夺妻之恨,杀母之仇,正好咱们礼善往来,结个仇家。” 楚锦年看君逸这诡异的态度,一时摸不准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他不敢赌君逸会不会对他母妃动手,但是,心中对于把绾宁拐回东晋做九皇妃的念头又深了一些。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况且有一个这样的对手,多有趣。 在君逸手中输了不丢人,赢了得个漂亮媳妇儿还打击了君逸,怎么算都是好事。 楚锦年心中这么想,却不知道,从此踏上了一条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不归路。 后来的楚锦年常常想,若是这个时候他没有跟君逸起争斗的心思,直接尽全力把绾宁带回到东晋去,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但是,没有如果。 屋子里陷入宁静,站了一屋子的人,却是落针可闻。 楚锦年看向君逸: “那我们各退一步,公平竞争。若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愿意跟我回东晋,那你得成全我们。” 君逸笑了笑,不以为意的回答: “那先祝九皇子成功。” 楚锦年:“你不怕我真的把国公府大小姐拐走了?” 君逸面无表情,只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楚锦年更琢磨不透君逸对绾宁究竟是什么态度了。 但是本着对他自己没有什么损失的份上,他毅然决然的和这件事杠上了。 第409章 老夫人对绾宁坦白真相 望月轩。 申时四刻刚过,绾宁便醒了。 一旁守着的半夏一听见动静,立马把手上的活计往旁边一放,轻轻把帐子打起来: “小姐,你醒了。” 身后的杜若听见半夏说话,出门吩咐人端来热水和热茶。 床上的绾宁睁开眼睛,就着半夏的手起来,看了窗口一眼。窗户关着,外头寂静无声。 “什么时辰了?” “小姐,已经申时四刻了。” 绾宁点点头,起了床,半夏伺候她穿上衣裳。 绾宁脑中想着晚上要做的事情,从屏风后出来,洗漱过后,便传来了杜若问话。 半夏把茶水放到绾宁跟前便退了下去。 “关于东晋公主要和大皇子见面的事,殿下那里怎么样了?” 杜若回答:“回小姐的话,都安排好了。” 绾宁又问:“东晋公主那边呢?” 杜若:“十三公主从国公府离开之后,去了一趟醉香楼,把醉香楼包了下来。 而后向各大家族的小姐递了帖子,约晚上在醉香楼吃饭,一共有三十家的小姐。 其中小姐认识的,有谢大小姐和太师府周六小姐,还有郡主都在。这三十家小姐都回了帖子,晚上应该都会到场。” 绾宁点点头,楚幽想得周到,那么多家的小姐,鱼龙混杂的地方自然对小姐们名声不利,直接把酒楼都包下来也是代表了尊重和态度。她对楚幽的印象又好了一分。 三十家的小姐,加上丫鬟下人,几乎要把醉香楼塞满,到时候楚幽悄悄溜出去,也不会引起人的怀疑。 让楚幽和大皇子见面,确实是有风险的,但是只要不让人抓着证据,这风险便约等于没有。 若是因此被人循着风声,曝出点什么信息来,倒正中她下怀。所以,只要大皇子那边不让人抓住把柄,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让君逸护住一个人,还是完全可以的。 一切都按预定轨迹进行,只等着事情一步一步的做成。 说完这些,杜若还没有走,绾宁抬头就见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发生了什么吗?” 杜若低头:“刚刚小姐歇息的时候,东晋九皇子进了宫。” 绾宁一听这话,微微凝眸:“什么意思?九皇子入宫?楚锦年以九皇子的名义入了宫?” 杜若点头:“是。” 绾宁:“他进宫做了什么?” 杜若:“倒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据我们的消息来报,就是非常正常的觐见,只是他并未说是跟使臣一块来的,而说的是在民间游历,来了大周,听闻东晋使臣来了京城便赶往京城。” 绾宁低头,一副沉思状:前世,并没有这一出。前世这一回太后寿宴,楚锦年混在东晋使臣中,来到京城,一直都没有透露出他自己的消息,从东晋使臣来,到东晋使臣走,都没有人知道东晋九皇子混在东晋使臣的侍卫中。 这一回,是发生了什么,让事情有了改变? 前脚来了国公府,后脚便入了宫,绾宁不得不去想,是不是跟国公府有关系。 前世,楚锦年也来见过老夫人,但是他也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绾宁看了一眼门外:不行,这件事她一定要去问问老夫人,这般猜测太被动了。 若是楚锦年也和前世一样,她并不担心他们会生出什么变故。哪怕要用楚幽救大皇子,她也有把握把一切都控制在可掌控的范围内。 但是现在,楚锦年自我暴露了,她不知对方的目的,也不知对方要做什么。这样下去很容易踩着红线。 绾宁起身,就要往老夫人的寿安院而去。但随即想到什么,看向杜若:“楚锦年去宫中,你为何欲言又止?” 杜若听着这询问的话,吓了一跳,赶忙解释:“不是,小姐,是九皇子在进宫之前,先去了一趟逸王府。” “逸王府?” 绾宁眉头深皱,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个楚锦年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是以东晋使臣的名义去的,还是以九皇子的名义去的?” 杜若:“小姐,是以东晋九皇子的名义去的。” 绾宁听着这话,手轻轻的绕着帕子。 一国的皇子到了大周,先不进宫觐见皇帝,却见了一位皇子,若不是君逸此时坐在轮椅上,怕是诋毁他的折子一定如雪花一般。 绾宁:“殿下可有做什么?” 杜若:“殿下第一时间便让人传了信入宫,说九皇子去了逸王府,询问陛下该如何应对招待。” 绾宁吐出一口气:这还好,要不然的话,就算那些大臣不参君逸一本,皇帝心中怕也是要对君逸生出不满来。 不喜和不满,是两种意思,但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君逸这样做是在向皇帝表明态度。免得事后发现,那就有嘴说不清。 “九皇子去逸王府做什么?” 杜若看了绾宁一眼,才回答:“求娶小姐。” 四个字杜若说得那叫一个别扭。 绾宁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愠怒:“他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殿下来的?还是冲着国公府来的?” 杜若摇头。 绾宁才不相信楚锦年真的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前世他们也是见过面的,但是根本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连一点点苗头都没有。由此可见,并不是楚锦年对她这个人有什么兴趣,而是这一次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有了改变。 至于楚锦年究竟想做什么,也只有等她弄清楚真正的全部的真相才能知道。 绾宁向寿安院而去,一路上让杜若把楚锦年在逸王府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在杜若说到君逸用娴贵妃威胁楚锦年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打蛇打七寸,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们现在,行事风格是越来越像了。 到了寿安院,张嬷嬷出来回话。 “小姐,老夫人身子有些不适,怕是今日天冷着凉了。老夫人说怕把病气过给小姐,便不见小姐了,等过几日好些了再说。” 绾宁:“祖母病了?看过大夫了吗?” 张嬷嬷:“老夫人说不用麻烦,休息几日就好了。” 绾宁看着张嬷嬷,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走上前,压低声音开口道: “张嬷嬷,你去告诉祖母,让她不必躲着我,我知道那个人找到国公府来了。” 若真是病了,张嬷嬷一定比谁都着急,还会让她劝劝寻大夫来。但是现在很显然不是。 张嬷嬷大惊失色:“小姐你……” 说到这里,张嬷嬷住了口,看向绾宁。 绾宁一脸坚定又坚持的模样,张嬷嬷到嘴边的话也再说不出来,只得道:“小姐,稍等一等,老奴先去看看老夫人。” 绾宁略微俯身:“劳烦嬷嬷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对方竟然找上门来,有了这一次,自然也有下一次。” 张嬷嬷不敢搭话,只囫囵地应了一个“是”,便进了屋子。 好一会儿,张嬷嬷才出来,看向绾宁:“老夫人请大小姐进去。” 绾宁把杜若留在了外面,自己进了屋子。 屋子里,老夫人在首位上震惊危坐,看向绾宁的目光,带着一点担忧又带着一点惊讶还有一些愧疚,似乎百感交集。 绾宁走上前,对着老夫人行礼:“祖母。” 老夫人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坐吧。” “是。” 绾宁在老夫人下首坐下来,老夫人看向她:“你,知道什么?” 绾宁如实回答,“祖母,孙女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想来问问祖母,孙女想知道真相。” 老夫人眉头松了又皱,皱了又松,听绾宁这话并不准备开口,却听到绾宁又说: “祖母,我知道有人找上了门,让祖母左右为难,是……跟我有关吧?” 若是跟她没关系,前世老夫人在东晋使臣来过之后,不会面露愁苦,对她欲言又止。 也不会在这一次东晋使臣来后,对她避而不见。 无论是什么事,必定跟她有关。 老夫人闻言,面色一变,绾宁心里已经确定了七八分。 “祖母,既然事情跟我有关,能否让我知道真相。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无论做何决定,了解事情才好应对,也好过以后事情发生时,稀里糊涂入了局,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绾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说一些模棱连可的话,让老夫人自己对号入座。 果然,老夫人听完之后,脸色纠结又悲痛,流露出一股愧疚之意。 绾宁见老夫人许久不说话,试探着问道: “祖母,可是因为我的生身母亲,苏梓月?” 她从小在苏家长大,吴霜已经死了,苏家的苏长荣往上数几代都清清楚楚。而国公府世代忠良,她父亲宋渊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排除其他的可能,唯一可能和东晋产生巨大纠葛的,便只能是她母亲这一支,江南苏家。 老夫人看向绾宁,仿佛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再想到什么,泪水悄然落下,嘴唇嗫嚅,却说不出话来。 绾宁起身上前,替老夫人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祖母您别急,有事慢慢说,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承受。无论什么事,我都不希望被蒙在鼓里,哪怕是要命,我也希望明明白白的去见阎王。 事情已经发生了,逃避不了,只能去面对,如何做,我们商量着来就是,但是起码,祖母要让我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祖母相信我,我不会乱来。祖母为我好,想保护我,我知道。但是,关于这件事我想知道。我已经知道那个人来找过祖母,万一有一天对方找到了我门上,我一无所知,祖母说我该怎么办?” 话说到这里,老夫人已经没有理由再隐瞒。 她长叹了一口气,擦了擦泪,接过绾宁倒的茶,一口喝光。让绾宁坐下,看了绾宁许久,在绾宁肯定的示意中,这才缓缓开口,把事情说了出来。 绾宁静静的听着。哪怕心中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脸上也依旧保持波澜不惊。这件事,老夫人原本就是担心她才选择瞒着她,若她反应过甚,老夫人定会自责。 事情很匪夷所思,也是充满了传奇性,但是她连重生这种事情都经历了,其他的事情无论再离谱也可以接受。 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着她的表情,见绾宁认真专注的模样,神情冷静自持,心中亦是暗暗点头。她要是绾宁这个年纪,怕是没有绾宁做得好。 想到这里,再没有保留,把所知道的事情合盘拖出,事无巨细。 绾宁听着老夫人的叙述,脑中逐渐清明。 困惑在心中的那些谜团,像一下子被打开了一把把钥匙,坦诚地暴露在自己面前。 怪不得自己的血可以救君逸。 怪不得瘟症对她没有一点影响。 原来如此。 原来郡主府那个玩具青蛙的小机关,扎破了苏梨的手指,应该就是为了要确认苏梨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原来楚锦年千里迢迢的来大周,就是为了找她。 只是因为她是国公府干亲这件事,阴差阳错错过了她的身份。 前世,大家都认定了吴霜才是她的亲生母亲,这一世是君逸帮她清除了证据,不让人发现她的身世。所以两次楚锦年都完美错过。 原来如此。 一切想不通的,都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绾宁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现在并不知道我的存在,祖母是不想让我出去是吗?” 老夫人伸出手,绾宁向前移了个位置,伸出手去握住老夫人的手:“祖母。” 老夫人看着绾宁,眼睛又红了一圈: “好孩子,诚如你所说,我告诉你这些,是以防万一,万一被人发现不至于稀里糊涂,而不是让你去做傻事。 虽然你是霍家的后人,但是,你并没有在南疆生活过,这件事让你一个人担着,不是这样的说法。 还有一点,你不是救世主,也不是菩萨,靠你一个人,赔上自己也未必有用。” 绾宁:“是,祖母,我明白,我只心里知道这件事。” 老夫人眉头皱成川字,看着绾宁,犹疑道:“虽说你的可能很大,但也许并不是,所以你也别太有心理压力,祖母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给你生困扰的。” 绾宁笑了笑,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她是不是,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她却知道得分明。若她不是,如何能救得君逸。 绾宁看向老夫人: “祖母,我们是一家人,无论有什么都一起担,我非常高兴,祖母能信任我,并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看着如此懂事的绾宁,老夫人泪如雨下。 绾宁安慰了她好一会儿,老夫人才放松下来。 绾宁想到老夫人说的那些,又问道: “祖母,我母亲她……,真的还活着吗?” 第410章 楚幽的亲笔信 绾宁问这话,心中是忐忑的。 前世因为吴霜从中周旋,大家都不知道苏梓月的事。她知道是因为最后她被关进了未央宫,已经被确定了结局,吴霜特地进宫看望苏雨澜,为了来嘲笑她的下场,跟她说了这些事她才知道。 那时候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信任的母亲,根本不是母亲。 原来她一直被吴霜以亲情的名义戏耍,原来她从出生后面的路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就是要利用她,就是要她不得好死,原来一切都是阴谋诡计。 吴霜去看她,打的就是幸灾乐祸看笑话看成果的意思,苏梓月的事,若不是吴霜自己说出来,在她布了那么多年的局里,谁又能想到那里去。 老夫人看向绾宁,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当即把自己查到的事情都跟绾宁说了个清楚明白。 “之前没有告诉你,一是我们也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结果,怕是空欢喜一场。二是怕你知道之后忧心。 从当初我们查到的消息来看,江南苏家收到了你母亲的亲笔信时,你母亲还活着。而后面我让人去慧慈庵查,也没有查到你母亲尸骨所在。再加上你母亲送信这件事本身疑点重重,所以我们推断你母亲有可能还活着。 但后来在我们的调查中,并没有发现什么有利线索。慧慈庵里的人,时隔多年,对于这件事也没有多少印象。 吴霜……恶毒,如果早早做了这样的打算,定不会留着你母亲。 而且若你母亲真的还活着,不可能那么久了都不出面。她就算是不来国公府也一定会回江南苏家。” 绾宁想了想,问道: “祖母说的送信这件事本身,是不是怀疑母亲已经发现了什么?” 老夫人点点头:“是,信是你母亲亲自写的没错。当时她在京城,根本没必要这么做,就算要写,她在国公府住了那么久,又是从国公府离开,那么国公府也不该落下才是。 所以我猜测,应该是你母亲发现了端倪。吴霜不可能让信送到国公府,就只能送去苏府,这件事正中吴霜下怀,万一有个什么,算是给了苏府交代,所以信能到苏家。 据我们所知,那时候你母亲身边的人已经已经没有几个了,连奶娘都因为家里出事回去了。 站在你母亲的立场,即将临盆,又发现了不对,哪怕为了你,她都要自救。 既然有了送信的事,那是不是说明,你母亲也想到了别的脱身之法?这一点我们无从判断。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母亲身怀六甲,生孩子是鬼门关,身边的人又不够,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难。” 绾宁听到这里,默默低下了头。 当时那种情况,吴氏既然有心要害人,一定是会想尽办法的把苏梓月置于险地。若她是苏梓月,在那样的一张大网里,怕是也难以逃脱。 老夫人继续说道: “今日来的这位九公子,应该也查出了这一点,只不过他不知道你母亲和你父亲之间的关联,以为你母亲是离家出走了。要不然,哪怕没有证据,也会怀疑到你身上。” 绾宁想想,也是这样以为。若是吴霜没死,她肯定要想办法从她口中套出答案,但现在吴霜死了。 其实,依绾宁的猜测,以吴霜对苏梓月的嫉妒和恨意,也不会让苏梓月活着。两世以来,吴氏对苏梓月的态度都是嫉妒和仇视。在那种情况下,吴霜不要苏梓月的命都说不过去。 还有吴霜死之前的那一日来国公府,她和吴霜对峙,听吴霜话里话外的意思,苏梓月都应该是死了的,若不然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和她谈筹码。 还有,当初宋芸只是警告了她几句,她便可以下毒手,趁其不备把宋芸迷晕,再把她推入荷花池,对于苏梓月更不会手下留情才是。 老夫人也赞同绾宁的猜测,她面露愧疚, “这些事情,原本也不应该跟你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又翻出来,没证没据的,如今空欢喜一场。” 绾宁摇摇头,转而说道,“下回他们再来,祖母便问问他们,具体查到了什么?” 绾宁觉得苏梓月还活着的几率不大,但竟然大家都有这个猜测,她自然也不能放弃。 不管楚锦年是因为穷途末路才找到国公府,还是真的有什么线索,她都要查问清楚才能放心。若是苏梓月真的不在那便罢了,但是,万一呢。 老夫人嗯了一声,“等下回,这位九公子来,我必定探听清楚。” 这一次,楚锦年来得突然,又一下说了那么多消息,她心中记挂着事,并没有把这件事往细里想,更没有往细里问。 绾宁听老夫人对楚锦年的称呼,很明显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遂往老夫人挨近了一些,低声道: “祖母口中的这位九公子,是东晋皇室皇帝最喜爱的九皇子,楚锦年。” 楚锦年如今自曝身份,也已经入宫觐见过皇帝,这件事情也没必要瞒着老夫人。 老夫人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看楚锦年的说话行事做派,非富即贵,却没想到原来是东晋最受宠的九皇子。 不过,他自称是南疆尹家的人,却又是东晋的皇子…… 老夫人想到什么,心中恍然大悟。若楚锦年是尹家嫡系的人倒也罢了。但他是东晋皇子,又是尹家的人,那他的母妃,应该就是南疆人。 尹家多年只得一女,听闻有圣女之姿,可是后来却失踪了,难不成是去了东晋当了皇妃吗? 怪不得楚锦年会以为苏梓月是不是离家出走,原来是他母妃就是如此。 老夫人越想越觉得事情复杂,下意识的眉头又深皱起来。 绾宁宽慰道:“祖母,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我们眼下只应付了这位九皇子就是,其他的我们当做一概都不知。” “是,确该如此。” 老夫人见绾宁拎的清又想得明白,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原本她还想着反正都说了,便把圣女的事情也跟绾宁仔细说一说。转念一想,还是没有开口。 绾宁生在京城,自有她的人生要过。逸王失了双腿,不会参与党政之中,哪怕南疆有变,上头也有别的人顶着,不会波及到一个闲散王爷的头上。别的她管不着,但是她真心希望绾宁好。 总归下个月绾宁便成婚了,等成婚后,楚锦年就是知道也没有办法。 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位九皇子的母亲就是当年尹家出走的那个女儿。她作为未来的圣女,离家出走,生儿育女,绾宁自然也可以。 等绾宁成婚,一切尘埃落定,那她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其他的,便一切听天由命吧。 想通了这些,老夫人一口气完全松下来。绾宁比她想象的还要成熟冷静,她之前的那些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到这里,一切明朗。绾宁又问了老夫人一些关于苏梓月的事,老夫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等绾宁从寿安院出来,已经快到傍晚酉时了。 回到望月轩。 半夏见绾宁表情凝重,也不敢说话,只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候着。 没多久,杜若送来消息:楚幽在醉香楼安排的晚膳从酉时四刻开始。 消息底下还夹着一封楚幽的亲笔信。 绾宁打开,看完丢进了火盆中。让杜若去回帖子,和她约好,提前三刻钟,在玲珑坊见面。 杜若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绾宁侧躺在椅子上,手中抱着小暖炉,脑中想着老夫人刚才说的那些话。 关于南疆,她有所耳闻,但是了解并不多。没想到自己居然和南疆有这样的牵扯。 她没有想过要去南疆。哪怕自己有很大可能是他们口中的圣女。 南疆的人她不认识,对南疆也没有任何情感,别说南疆,就是霍家,她也仅仅只是上回带老夫人一起出门吃饭,才听老夫人提了一嘴。 重生以来,她从未自诩好人,没有圣母心到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她不是菩萨,这种救苦救难的事情,也没打算冲锋陷阵,更别说南疆和楚锦年都把南疆的危机寄托在一个身份上,赢面实在太小。 想通了这些,绾宁已经对于自己应该有的态度,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现在,既然自己不想去南疆,便肯定不能让楚锦年知道自己的身份。 绾宁潜意识里,觉得楚锦年是个危险的存在,告诫自己以后见着楚锦年,一定要绕道走,别跟他产生任何瓜葛才好。 不过,若楚幽这边顺利,想让楚幽和大皇子联姻,怕是少不得要跟楚锦年打交道。 要如何避免才好呢? 绾宁起身,走到桌前,提起笔,半夏见状,赶忙跟过来磨墨。 绾宁抬起手,黑色的笔握在手中,更显得手指纤长白皙。她略微想了想,才沾了一些墨,在宣纸上把这件事以写写画画的方式倒推了一遍。 半夏在一旁守着,瞥见一眼,完全看不懂自家小姐写的是什么。 绾宁写到最后,一张宣纸已经被写得密密麻麻才放下笔,又把宣纸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目光落在最角落里的四个字: 请君入瓮…… 收起宣纸,绾宁把它团起来,丢进火盆里。 火盆里一下卷起一道火舌,把宣纸吞噬殆尽,屋子里传来一股被烧焦的纸墨香味。 绾宁看向窗外,耳清目明。 东晋使臣别院,楚锦年从宫中出来,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而入,使臣们争先恐后地迎出来,对楚锦年行跪拜之礼。 大家不知道楚锦年暴露了自己有何用意,也不敢出声问,说了几句场面话给送出宫的内侍们听,而后跟在楚锦年后头,一起进了主院。 到了这里,都是自己人,负责使臣队伍行程的大人走出来汇报: “殿下,公主今夜宴请了京城三十家的大家闺秀,在醉香楼一起吃饭。” 楚锦年不以为意的回答:“这种小事不必跟本皇子汇报,她和你们说了,你们心里有数就可以了。” “是。” 说话的大人诚惶诚恐。 楚锦年把进宫的事大致说了几句才嘱咐这些大臣:“不必太过紧张,平时如何,现在也如何就好。” “周皇会相信殿下是游历到了大周吗?” 楚锦年:“东晋和大周并没有矛盾,大周不会没事找事,所以本皇子这么说,他们就得这么信。” 大家都是知道楚锦年脾性的,听他这么说,居然也不觉得维和,仿佛他要是中规中矩了,大家才应该要担心。 “下去吧。” “是。” 楚锦年挥了挥手,那些使臣们都退了下去。 关于楚幽,楚锦年并不放在眼里,只看她做的这件事,下帖子请人吃饭,包了一个酒楼,请的又都是小姐,完全没有错处,处理也是面面俱到,无可指摘,没有丢东晋的脸,比起其他两国,反而还和大周更亲近了些。 这种小事,也就随她去了。 如花:“公子,郡主府苏家老四那个女儿……那边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就也没十三公主什么事了吧?” 楚锦年摇摇头:“还有国公府。” 如花一张脸苦成菊菜:“我的公子哎,咱们能不能把苏大小姐的事情放一放? 咱别看那个逸王又是腿坏了,又是坐轮椅,又是不得皇帝喜爱的,但人家好歹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若真是盯着贵妃娘娘不放,那就难办了。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而且若逸王是个寻常宵小,只嚣张些,那还好对付,咱们总能挖个坑让他踩的。但是其实现在就是逸王在公子上门的情况下,还能冷静面不改色的跟公子谈判,奴才觉得这逸王的心性,怕是另外两位都比不上。 也就是逸王失了双腿,要不然哪怕皇帝不喜,也未必没有资格和另外两位争一争。 就这样的人,要是成为了咱们的敌人,公子,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如花苦口婆心的劝着,楚锦年坐在一旁,一副凝眸深思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如花还想说几句,到底没有再出口。 楚锦年手指放在膝盖上,轻轻的上下打着。如花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发现。要不然也不会后退一步要和君逸公平竞争。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没有到为一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只有些兴趣和好感便昏了头的地步,不过是这个契机能让他有很好的理由和君逸还有国公府打交道。 大周逸王,他以前出门总能听到他的事,现在有机会有交集,自然不能放过。 至于国公府…… 今日,宋老夫人面对他的态度,有些匪夷所思。他有预感,宋老夫人一定隐瞒了什么。 若真是不知道苏梓月的下落,听他说完那些话,应该是非常震惊才是。而老夫人确实惊讶,但是惊讶的却不是苏梓月怎么还活着,而是他怎么会知道。 楚锦年心中琢磨着这件事,想着找机会要炸一炸这位宋老夫人。 第411章 抱歉用这种方式和你见面 挨着酉时,傍晚的天色已经暗下来。 出门前,半夏给绾宁拿了一件厚氅穿上:“小姐,如今入冬了,又是夜里,天气肯定凉了,可得仔细着点,别得了风寒。” 绾宁笑着点点头,“这还是你跟着我出门,都前前后后嘱咐好几遍,若是不跟着我出门,怕是我耳朵都得念着起茧子。” 半夏脸色微微一红,低着头帮绾宁整理好。 脑中想着绾宁之前嘱咐的话,心中又过了一遍,一样一样都记得清楚。 杜若进了屋,三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绾宁握了握手中的小暖炉,带着杜若和半夏往门外走去。 侧门,绾宁惯常坐的马车已经候在门口,但是绾宁没有上车,半夏上了马车,而后马车出了侧门。 绾宁和杜若从廊下离开,走向后门。 杜若低声道:“小姐,半夏跟着马车出府,奴婢已经嘱咐了车夫,会各处买些东西才到醉香楼。 另外准备的马车已经候在了后门,我们的人在守着,没有人盯着。” 绾宁点点头,加快了脚步,坐上了后门候着的马车,出了国公府。 马车离开,往玲珑坊而去,她跟楚幽约好,在玲珑坊见面。 她这边悄悄的去,楚幽那边光明正大的去,楚幽在宴会之前去看看首饰,作为给赴宴小姐们的礼物,完全说得过去。 这一场醉香楼赴宴,三十家的小姐,肯定惊动了各方势力。 刚刚前面传来消息,醉香楼里,这会到处都被安排了眼线,无论做什么怕是都被放大无数倍。 那些人把目光聚集在醉香楼,和一起从醉香楼出来之后的事情上,谁能想到他们要做的,安排在了晚膳前。 马车在路上无人处另外换了一辆,除了不知道哪家府上的,但是一看就非富即贵。 到了玲珑坊,马车直接驶入了内院。 见着的人很多,大家见怪不怪,只以为是哪家的小姐这时候来看首饰。 不是灯会十五,大家闺秀们并不出门逛夜市,但是因着太后寿宴,又有他国使臣,皇帝允许从初八到十六开放夜市灯会。 所以楚幽邀请小姐们赴晚膳完全没有问题。 这几日的京城夜市,也是一日比一日热闹。 她没到的时候,楚幽连去了好几家首饰铺子,买了好些东西。到了玲珑坊,被玲珑坊的新奇首饰所吸引,到了后头雅间认真挑选。 绾宁一到,避开耳目,直奔雅间。 雅间里,楚幽刚刚坐下,喝了一口茶,便见着杜若打起了帘子,绾宁进了屋。 楚幽见着绾宁,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从刚刚出门,她一颗心便忐忑着。那么多年,她少跟外人打交道,这样的事情也是头一回接触,虽然不知事情全貌,但是也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那股紧张的气氛。 之前绾宁跟她说的那些,关于大皇子的事,以及她自己查到的有关事宜,背地里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这件事太难了,但是她心里觉得,绾宁或许可以成功。 这会,一见着绾宁沉着冷静的模样,这种感觉更甚,她也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实话实说,她真的打心眼里敬佩绾宁。 从郡主府跟她对峙说的那些话,立场坚定,态度明确,不卑不亢。既没有因为她说了要抢她婚事的话便恼羞成怒,而是冷静跟她谈判。 在国公府问她愿不愿意和大皇子联姻,没有躲躲藏藏,对她毫无隐瞒,态度光明磊落。 这样的绾宁和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她一时无从判别,绾宁究竟是怎样的。但是会本能的想要向她靠近。 在眼下大皇子事件上,她们差不多的年纪,对待这种事,她光想想都有些心有余悸,但是绾宁却不仅不怵,而是迎难而上。 还是这场事件的策划者,对比下来,自己相形见拙,她从前自诩聪慧,但是现在,却有些自惭形秽。 楚幽抬头,看着绾宁走近,面容沉静,如春风拂面,她身上仿佛有一股魔力在吸引着自己,向她学习,向她靠近,想要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绾宁从暗门而入,屋子里只有楚幽一人,楚幽的侍女在门口候着。 绾宁走过来,对楚幽点点头,径直开口:“抱歉,一会儿去见大皇子,我会蒙上你的眼睛。” 楚幽想都没想,点头答应:“好。” 这个要求并不十分友好,但是楚幽却一口答应下来,绾宁没想到楚幽这么好说话,多看了她一眼,看见她脸上的真诚,继续说道: “除去路上,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要问什么要看什么,你自己把握好,到时间了,我们的人会叫你。” 楚幽点点头:“好。” 绾宁:“你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楚幽摇头:“没有。” “好,时间紧迫,我现在便带你去见人。” 绾宁说着看了杜若一眼,杜若上前用丝帕蒙住了楚幽的眼睛,引着她穿过雅间的暗门,坐上软轿,往后院而去。 软轿在后院东门进西门出,绕了两个圈,才又从侧门进来,直奔后头的两层小楼。 楚幽和大皇子的见面,安排在绾宁和君逸惯常见面的一楼,窗户都关上了,看不到外头的景致。 软轿停在一楼屋子门口,杜若引着楚幽下来,进了屋,解开了眼睛上的布,然后退了出去。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关上。 楚幽眼前的景象才清晰起来,这是一间类似于茶室的屋子,厅中摆着桌椅,墙上挂着字画。 这会已经到了傍晚,屋子里光线昏暗,但是也足够她能看清楚周围。 “十三公主。” 耳边传来一道清冽低沉的男声,听不出情绪。 楚幽侧过头去,这才看见在她的左侧方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衣袍,长身玉立,两手负于身后,昏暗的光下依旧能看得出他面容俊逸,站在那里不动浑然一身正气。 楚幽回过神来,对着君晟行了东晋女子礼:“楚幽见过大皇子。” 绾宁和她描述过大皇子君晟,而且刚刚送她进来的杜若一定认识她来见的人,由此断定来人就是大皇子。 大皇子:“抱歉,以这种方式和公主见面。” 楚幽:“情况特殊,我明白。” 屋子里有一瞬的静默,君晟看向她:“不知公主想问我什么?” 楚幽定了定神,开口:“我的身份似乎对你们有用,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的要求。” 君晟抬头,看向楚幽:“公主但说无妨。” 楚幽别开了目光,“我想要一个栖身之所,安稳过后半生。 若大皇子以后成功,权势我都不要,只求有一隅让我安稳,无人打扰,可清静过日子便是。 如此,我便倾尽全力帮你们。” 君晟:“他们有没有告诉你,牵扯我的事情,怕是安稳不了?” 楚幽:“绾宁跟我说得很清楚,我想要的东西得自己争取才能得到,天上不会掉馅饼。 我愿意赌一次,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朝堂腥风血雨我没有经历过,但我自小生在宫中,也耳濡目染。你的事情我不知全貌,但也知道路程凶险。若我折在路上,那是我自己时运不济,路是我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 但若事情成功,大皇子如愿以偿,我想求得那一份安稳。 若大皇子以后遇到心仪的姑娘,我绝不会阻拦,更不会从中作梗。只希望大皇子可以信守承诺,让我安稳度日,便可。” 若是从前,楚幽一定不会选这么艰难的路。但是,从她发现自己没有退路之后,这一步险棋,她踏出去了第一步,倒有柳暗花明之感。 还有,她觉得,绾宁不会输。 大皇子看向楚幽:“这便是公主今日来的目的?” 楚幽也不隐瞒,对上他的目光,大大方方的说道: “也不全是。 虽然我有所求,但是对于要嫁的人还是想要亲眼见一见。 我想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是阴测测的?还是目光不善的,或者是淫邪不堪的。 我想要见上一见,是想要给我自己一个交代,由此做了决定,往后是生是死都能无怨无悔。 说实话,我对大皇子的印象非常好。若以后事情能成功,大皇子又能信守承诺,那我的人生便圆满了。 不知,大皇子对我可满意?” 这话怕是楚幽这么多年来,说的最大胆的话了。说完之后她自己都心惊了一惊,但是却没有退缩,看向君晟,颇有一股慷慨就义的意味。 君晟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神清澈透明,他不由得便放缓了语气, “公主说得如此直白清楚,我也不能拐弯抹角。 站在大皇子的立场,并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若对事情进展有利,我会尽可能的去选择。 站在君晟的立场,我对公主刮目相看。公主能想的如此明白,我心里确实松了一口气,因为公主要的,我能给。 公主如此坦诚,我也不愿欺瞒公主,诚然,像公主所说,这条路上腥风血雨,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要经历的,怕是比想象中的要困难许多,这一点,我希望公主若是做了决定,能有个心理准备。 实话实说,我对公主的印象也非常好。若公主愿意赌一把,那么无论是君晟还是大皇子,我都会尽力不让公主输。” 楚幽听着这话,目光定定地看着君晟。 顿了一息才开口:“我的意思大皇子明白了,大皇子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 那我们,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是杜若给楚幽的信号。 又是“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楚幽背对着门口,和君晟相视一眼,而后闭上了眼睛。 杜若上前,给楚幽眼睛上蒙上了丝帕,引着她走出了屋子,然后坐上软轿离开。 软轿在另外一边院子东门近南门处转圈的时候,影二带着大皇子悄悄的从侧门离开。从东大街的院落里通过暗道回到大皇子府。 大皇子一路上琢磨了许久,写了一封信,让影二交给了君逸。 一个女子尚且可以为了她自己的未来豁出命去赌,他又怎么能做缩头乌龟一事无成? 逸王府。 君逸看完消息,目光看向窗外。 他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了好几个来回。又把信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 最后,把信折叠起来,放好。 复而在桌前坐下,叫来了影一,按照今日他跟绾宁商量出来的计划,开始部署。 若楚幽不配合,那他们就要想别的法子。若楚幽配合,他们要做的事情便可以步上正轨。 现在,事情比想象的更加顺利。 他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是让君晟重燃斗志是好事。 从前的君晟,一直告诫他不可盲进,要护着自己。特别是出现他腿疾的事,君晟更是非常自责。 每次他说起朝堂的事,君晟也听,但是总有些瞻前顾后。但是现在,从五年前出事以来,那么多年,这是君晟第一次如此积极。 另外一边,楚幽从暗门回到了玲珑坊的雅间,绾宁依旧等在那里。 楚幽拿了一盒饰品给门口等着的侍女,让侍女去外间包好,才又进屋。 侍女有些担忧,原本她就是去拿饰品,回来没听到楚幽的声音,心中担忧,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这会见到楚幽,才放下心来,跟着侍女去了前面的展示间,打包礼物。 绾宁打量了一眼楚幽的神情,问道: “公主见到人了?” 楚幽点点头,“是,见到了大皇子。” 她表情坚定:“这件事,我做。” 绾宁:“那公主可要仔细做决定,这件事事关重大,一旦踏上就没有回头路了。” 楚幽点头,“是,我决定好了。” 在见过君晟之后,她已经没有了犹豫。 在绾宁问了她这些话之后,她更是一丝犹疑都没有了。就冲着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她这件事情的危险性以及难度,她就觉得,先不论别的,这些人起码可以信任,可以合作。 她知道他们要做的事情很大也很难。反正她也没有退路,只能往前走……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人生在世能经历一场盛事也值得。这件事若失败了,她经历这一场不枉此生。这件事若胜了,她便能达到自己最初的目的,怎么选?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是好的结果。 楚幽看着绾宁,语气斩钉截铁: “非常肯定,我,想加入你们。” 第412章 和亲这件事里最大的变数 见楚幽如此态度,绾宁对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礼尚往来,对方给予信任,她便报之以诚。 “不过……” 楚幽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使臣那边我来想办法,还有……我们九皇子如今也来了。 我从东晋来到大周,只是正常的邦交,并没有别的目的,更没有和亲的意思。 所以如果我要和亲的话,肯定要让他们知道。目前看来,大周和东晋两国和亲是好事,而且我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扔了也就扔了,我父皇并不会有什么意见。 牺牲一个我,换来两国更紧密的联系,他怕是的求之不得。只是和亲的人选,若是大皇子,就怕到时候,出现什么变故。” 楚幽丝毫不隐瞒自己的处境,说出口也不觉得丢人,她信任绾宁,对于自己的事,亦是毫无保留。 她心中有数,其他的人都还好,但是这位九皇子,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是和亲这件事里,最大的变数。 “我知道九皇子是跟着使臣队伍来的,并不是今日才到。” 话说到这里,绾宁没有隐瞒。 她需要向楚幽展现一些实力,以免她行事有太多后顾之忧。她要让楚幽明白,想做什么都可以,她会是最强大的后盾。 那么多年,楚幽一无所有,身后空无一人。现在,她要给她底气,更要给她信心。 因为楚幽刚刚那句“我加入你们”,她知道楚幽的作用并不局限于让大皇子重新出现在人前,若君晟有一个得力的大皇子妃,君晟可以省很多力气。 就像前世她之于君策一样,楚幽有这个能力,她要做的,是把楚幽的能力充分挖掘出来。 楚幽一听,面露震惊:“这……怎么……” 绾宁继续道: “我还知道,楚锦年来大周并非单纯的贺寿或者游历那么简单。之所以让你来,其实就是为了掩护他真正要做的事情。 我对他要做什么不感兴趣,只要他不妨碍我,我也并不愿与他为敌。” 绾宁对“他”,称呼的是楚锦年,并不是九皇子。而且话里话外对这个九皇子并看不在意的态度,楚幽更震惊了。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好像从前的认知都是错的。 在这一刻,她对绾宁生出了一股敬畏。 楚锦年是什么人,有多大的能耐,她心知肚明,但是现在,他的行踪,被人完全掌握在手中而不自知,由此可见,绾宁比她认识的,还要厉害得多。 此时此刻,楚幽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只怔怔的看着她。 绾宁,“你什么都不必做,这件事,一切有我。要做什么,我后面会再告诉你,你照做就是了。” 楚幽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有多大的自信才能说出这番话来。她点点头,表示回应。 该说的话说完了,绾宁又交代了楚幽几句,便从暗门离开了,马车去了宝墨斋,从宝墨斋换了一辆马车,往醉香楼而去。 此时已经过了酉时二刻,许多小姐都来了,马车进进出出,绾宁掩在其中,并不惹眼。在不显眼处下了马车,走过回廊,在约定好的地方,看到半夏,已经在那里等着。 半夏一直憋着一口气,这会见着绾宁才悄悄松懈下来,连忙迎上来,扶着绾宁,压低声音唤了一声:“小姐。” 绾宁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 “你到了多久了?” 半夏压低声音回答:“马车在永安街多逛了几圈才来的醉香楼,一路上也没有碰到人。奴婢挑了个不打眼的地方下车,下来之后便一直在此候着,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小姐便来了。” 绾宁嗯了一声,向外看去。 门口小姐们的马车络绎不绝。四周都已经清了场,这些楼道伙计全部都换成了丫鬟侍女。 她站在门口等了等,不一会儿就见着郡主府的马车,是苏梨来了。 苏梨一下马车,便看到了绾宁,提着裙摆,打着小跑,避开人向绾宁走来。 “宁姐姐。” 绾宁拉过她的手:“阿梨也来了。” 苏梨点点头,挽上绾宁的胳膊,“原本接到十三公主的帖子,我还吓了一跳。早上才刚刚去了郡主府见过面,晚上又约了晚宴,我还以为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十三公主生气了,后来一听说请了三十多家的小姐,这才放下心来。 原本我还计划约宁姐姐你一块来,但是时间紧急,想着姐姐要歇息,换衣裳,怕时间太赶,便作罢了,到这里再见面也是一样的。” 绾宁身后的杜若听着这话,眼皮都没抬一下。苏梨不知道,除了她说的这些事,她家小姐还去玲珑坊干了件大事。 “走吧,我们进去吧,别让公主久等。” 苏梨赶忙回道:“是是是,十三公主虽然看起来好说话,但到底是东晋公主,咱们不能失了大周的礼数。” 绾宁笑了笑,不置可否。 刚刚才走了两步,就看到对面谢绮和周六小姐周语彤一起过来。 绾宁想到下午和老夫人的谈话,说到苏梓月,又想到之前,自己有让谢绮和宋渊在一起的心思,现在看来,是既对不起她母亲苏梓月,又对不起谢绮,对不起宋渊,一时心中情绪不知如何安放。 “绾宁,怎么了?” 谢绮走进,察觉到她的情绪,快走两步上来,好好的看了绾宁两眼。 绾宁被她看得心虚,摇了摇头:“没事,不过是想着一日之内要见东晋公主三次,就觉得有点紧张。” 今日楚幽去了郡主府,又去了国公府的事情,并没有避着人,稍微一打听便知道,绾宁便随意找了个借口。 不过很显然,谢绮和周语彤都不知道,绾宁言简意赅说了几句,众人了然。 “走吧,走吧,我们进去说。” 绾宁和苏梨都点点头,绾宁看向一旁的周六小姐,二人打过招呼,一起往醉香楼的二楼走去。 一楼都是各家候着的下人,丫鬟婆子,二楼是小姐们的雅间。 绾宁挑了其中一间,几人进了屋坐下,立马便有侍女上了茶水点心。 谢绮往外头看了好几眼,说道: “听闻今日的章程都是东晋十三公主做的。今天下午才送的帖子,到如今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时辰多一点,但是看大家井然有序,看来这东晋的十三公主,倒是有几分能耐。” 说到楚幽,周语彤也往外头看了一眼,但是没有看到人,也没有听到人交谈说提到公主,开口问了一句: “十三公主是还没有来吗?” 绾宁回到:“应该是没有,我比你们早来一会儿,在回廊下也没见着,听说是给大家买礼物去了。” “东晋公主还真是客气。” “是,礼数总要周全。我们虽然不是去的东晋使臣别院,但是我们来赴宴,礼是必不可少备着的。” 谢绮凑过来,压低声音问绾宁, “你见过这位东晋公主,给说说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长得如何?性子如何?好不好说话?” 绾宁掩唇而笑,“你这……像家里的婆母相看儿媳妇似的。” 苏梨和周六小姐闻言,都不由而同的笑起来。谢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绾宁这是在揶揄她。 谢绮不好意思地侧过了头,“哎呀,我就是随便问问,好奇嘛。你不知道每日在家里坐着都没点新鲜事,可憋坏了。” “是是是,阿梨见着我也常常这样说。” 谢绮像找到同盟一般的看了一眼苏梨,苏梨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点头:“嗯,我也是。” 绾宁笑看了二人一眼,回答了谢绮刚刚的问话: “我见着这东晋公主,感觉还挺和善的。 嗯,长得很美,倒不像咱们大周的许多温婉女子,她是属于张扬热烈型,上浓妆定是艳而不俗,又是公主矜贵自持,当得艳丽无双。 听绾宁这么高的评价,谢绮和周语彤都兴致盎然。 “你这么说,我们倒是更好奇了。长得好看,性子又好,等一会见上一见。若真好,一会趁此机会,得上前跟这位公主多说上几句。” 周语彤听谢绮这么说,笑道: “你现在这样讲,等一会真见着了,怕是你躲得比谁都远。” 自从从慧慈庵回来,周语彤跟谢绮的关系就非常好,说话也少了顾忌,对谢绮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 谢绮因为早些年生病的原因,身形比一般姑娘要圆润些,一直喝着药,体重也没减下去,相看的人家,要么是嫌她外形不好,要么是嫌她的病情,上回还差点被骗婚,好歹是退了,但是这婚事也确实一拖一拖拖到过了二十。 女子这个年纪不嫁,风言风语是免不了的。谢绮也不爱去凑热闹,更别说和其他人打成一片。除了关系好的几个朋友,其他的人哪怕是在宴会上,她就是主动上前说几句话,也是不曾的。 如今说到十三公主,也只是好奇,若真是让她上前主动去交好,谢绮怕是能哭出来。 谢绮让周语彤盘了底,脸色一红,娇嗔的看了她一眼,“哎呀,六姐姐,你可就打趣我吧。” 周语彤一脸的不明所以,“啊,我刚刚说了什么吗?我什么也没有说呀?” 谢绮看她打趣甚,更糗了,“六姐姐你再说我可不理你啦。” 见谢绮如此,一屋子的人掩唇而笑,周语彤赶忙道: “好好好,我的好妹妹,你可千万别不理我,你要是不理我,我可得躲着哭上三日三夜。” 说着一屋子的人又笑成一团。 她们这边气氛正好,来来往往的人都能听到。 醉香楼二楼左边的雅间,屋子跟屋子之间只用帘子隔开拱门,是相通的。外头每一间又各自有一个正门,专门为了方便朋友聚会的情况。 对比于她们这边气氛和谐,另外几间屋子里的小姐,就显得拘谨许多,一个个下意识都往这边看。 挨着酉时四刻,到了正点的时间。楚幽还没有出现。就在大家低声议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这时候,于家小姐来了。 于家小姐是鸿胪寺卿于石的女儿。 楚幽作为东晋公主,想要举办宴会,少不得要和鸿胪寺打个招呼。对于这种事情于石自然也不会拒绝,带着鸿胪寺的人,当即安排了下去。 虽说局是东晋公主开的,但是鸿胪寺作为东道主的一把手,行事自然不能出错。楚幽拟好章程,鸿胪寺便安排人手。 对于这位于家的小姐,绾宁并不熟悉,但是于家作为中立的臣子,平时没有外使来的时候,算是一个闲散职位,也不会牵扯到几方势力。听君逸说,这一次的事情,于石做得很到位,算是很有能力的官。 想到这里,再看这位于家大小姐,说话落落大方,面带笑意,绾宁对她的印象着实不错。 她记得,这位于小姐,前世是嫁给了谢绮的哥哥,不知道这一世,二人会不会也是如此的姻缘。 绾宁喝茶的时候,看了谢绮一眼,只见谢绮的目光也落在这位于小姐身上,眼中露出隐约的欣赏之意。 周语彤听着也点点头,低声道:“这位于大小姐我倒是听说过,性子极好,她母亲生病了一年,都是她打理家中大小事,很是贤惠能干。” 说着她看向谢绮:“哎,小绮,你哥哥不是尚未婚配吗?这于家小姐……” 后面的话周语彤没说,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谢绮听着这话眼睛一亮,连看了那于家小姐好几眼。 周语彤看谢绮也喜欢,又往她凑近些,压低声音: “若是有意,那可得快一些,于家这位大小姐,刚刚过了十五,听闻说亲的人就已经踏破了门槛,可得抓点紧,良人可遇不可求。” 谢绮点点头,越想越觉得可行,在椅子上挪了挪,颇有些坐不住的意味,恨不能现在就回去跟她母亲说。 绾宁见状笑了笑,却没有出声。 若是谢家公子和于家大小姐真有姻缘,到时候她备上一份厚礼前去就是。 她已经干预了许多朝政的事,对于这些朝政以外的人和事,她便只送上一份祝福吧。 绾宁侧过头去,看向于家小姐,眼露欣赏。 一旁的谢绮悄悄的将三人的神情收于眼底,内心暗暗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跟母亲好好说说。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唱诺: “东晋十三公主到。” 【作者有话说】 . . . —— —— 本书这两章出现了第四对cp: 身陷囹圄的皇子vs毅然决然的公主 他们主动选择和对方绑在一起。惺惺相惜,同进退,共生死。 写到楚幽说:那我们,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绵绵就地哭泣,已经想好了他们后面的剧情。 绵绵不太喜欢那种无脑工具人女配,实在要写,篇幅也很少。 还是喜欢有血有肉的女性角色。 咱们女主,苏梨,李清云,楚幽,还有谢家小姐谢绮,周太师家的六小姐周语彤,绵绵都非常喜欢,你们最喜欢谁呢? 第413章 绾宁让楚幽做的事 一声唱喏,小姐们闻言纷纷起身,往门口看去。 只见楚幽身着一身华丽的绯色金丝绣玉竹的东晋服饰。 脸上上着浓妆,配了一整套的华贵宝石头面,把她的美貌,衬托得淋漓尽致。 今日的妆容衣裳都仿佛为她量身打造,不仅是适合,还拔高了美貌,三分衣装从头到脚,少一分还不够,多一分显俗气,是刚刚好的恰到好处。 从外头一进门,人立在屋子里的暖光下,顿时让人感觉到艳光四射,可望不可即。 她脸上的表情冷冷淡淡,加上身为公主的高贵,已经带着三份疏离,再配上这副在京城小姐中难以见到的艳美装扮,一下把她跟大家的距离都拉开了。 这第一眼的感觉便让人觉得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众人都被这气场镇住,屏声静气,对着楚幽行礼:“见过十三公主。” 楚幽环顾了众人一眼,对着众位小姐回了一礼。不过回的却是大周的女子闺阁礼,这是把自己放在和众位小姐平等的位置上。 大家似乎想不到第一眼感觉高高在上的公主居然会行同辈礼,正震惊之时,楚幽看向大家,面带笑意: “多谢各位小姐赏光,楚幽受宠若惊。今日请大家前来赴宴,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玩大家海涵。” 楚幽今日邀请的都是各家小姐,从身份上来说都没有她高。若她是大周的公主,自然是受得大家的这一礼,但是她是东晋的公主,大家这一礼就多是谦虚的意味,楚幽要受也受得,不过给人的感觉,就和第一眼看到她的那样:高高在上。 但是,楚幽回这一礼,没有半点高高在上,而是不卑不亢,后面的笑意,一下就拉近了她和大家之间的距离。 让大家觉得,原本以为很难接近的人,其实很好说话,态度和表情都让人觉得亲切,这样的反差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楚幽一开始给人的感觉是高贵冷淡,大家的第一印象都会觉得这人并不太好相处。对好相处这件事情的期望比较低。 所以楚幽后面只要稍微表现,大家就会觉得这个人很好亲近。楚幽也很容易在小姐们中获得一个好印象。 这就是绾宁要她做的事:要和大家保持距离的同时,也得保持好联系,还得给大家一个好印象,又不能让人轻慢了。 这件事,以差入手才是正解。 面对新认识的人,如果一开始很好说话,后面有一点不好,他人就会指责你说你装。 如果一开始冷冷淡淡,后面稍微好一点,他人就会说:你这个人还不错。 这就是人性。 楚幽非常聪明,一点就透,从进门到现在,情绪表情都拿捏得刚刚好。 众人还在楚幽的反差中没有回过神来,于小姐上前,对楚幽见了礼。 她除了是世家小姐,还有另外一重身份是于石的女儿,严格算起来,今日她算是楚幽的半个助手。 于小姐做过自我介绍,楚幽对着于小姐赞许地点点头,笑道: “我初来大周,贸然请大家吃饭,多亏了大家赏脸,在座的各位小姐,大多我还不认识,还请于小姐替我引荐一二,我素来爱交朋友,也爱和小姐们打交道,还望各位小姐不要嫌弃才是。” 楚幽一番话说得圆滑却不世故。 于小姐出面,了解的是知道她身为鸿胪寺卿的女儿,要多做些。不知道的或者眼红的,后头少不得要说一句她出风头。 但如今楚幽一番话,算是变相的替于小姐免了这个烦忧。 绾宁说了,于小姐可交好,她可以适当的对她释放善意。 于小姐看向楚幽,脸色有些微的惊讶,这些话楚幽原本不必说的。她目露感激,内心对这位公主的印象好了好几分。 “应该的,公主客气了。” 说话间,楚幽往前一步,走向最近的桌子,于小姐在后头跟着,给楚幽介绍,这几人分别是哪家的小姐?姓什么? 大家客客气气的相互见礼,每说一个楚幽都轻微的点点头,她不一定记得住,不过那么多人,大家也并不见怪。 楚幽一桌一桌的过去,每一桌都说上两句话,并不热拢,但是绝对不会冷落忽略,大家和楚幽近距离接触说话,对楚幽的印象都不错。 待走到绾宁这一桌,楚幽看向绾宁,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挪开了目光。 当于小姐介绍到:“这位是国公府的宁小姐,那位是郡主。” 楚幽很自然的点点头,“这两位小姐,本公主已经见过了。” 她并没有说太多细节。这几日,楚锦年为了掩饰自己的动作,从一开始来到京城,就让楚幽去各家拜访,到今日也拜访了有五六家。在外人看来,不知细节只会当国公府郡主府也和其他几家一样,只是照例拜访。 若楚幽藏着掖着,大家少不得会多想,但这会儿,楚幽光明正大的说了出来,坦荡的表情没有让人起任何怀疑。 见过了人,说了几句客气话,楚幽和于小姐坐了一桌。 底下的丫鬟吩咐上菜的间隙,于小姐这一桌的其她小姐干坐着有些尴尬,想要缓解气氛,便找了几个话题。 有些问到东晋的,楚幽都一一回答,但是话都不多,众人识趣并不多问。 等菜上来的时候,于小姐作为东道主的代表,出来说了几句,语气诙谐,小姐们不约而同的掩嘴而笑,气氛十分融洽。 菜上来,开始吃饭的时候,已经有人陆续把消息传了出去,从楚幽进门,到众人坐下来吃饭,事无巨细。 恒王府和策王府,也早早地收到了消息。 只是他们得到消息一通分析下来,什么结论都没有。 醉香楼,大家吃完饭,已经过了酉时,不知道是不是楚幽好说话,小姐们相处其乐融融,一顿饭吃得非常愉快。吃完,楚幽提议大家一起去游灯会。 这几日,因为他国使臣来,礼部请示了皇帝,特许开了宵禁,到使臣们都到了,更是特许办了灯会,为的就是向他国彰显我大周的繁华。 上头开了通道,最高兴的是底下的老百姓。 只是和传统灯会到底有些不同,一些门楣不高的家族小姐顾忌没那么多,这些大家族的小姐,碍于家族是少有会出门的。 这会,由楚幽提起来,就没有不同意的,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努力克制着的兴奋激动的表情。 东晋公主和那么多家的小姐们一起逛灯会,安全问题自然得到足够的重视。 她们还没有出门,前头就已经有侍卫开道,还特地划了一条街出来。整条街上,明里暗里几乎十步一个侍卫,城卫司的人全都出动,务必要护着这些小姐们和东晋公主的安全,而且一旦有发现宵小之辈,几个人盯着一处就把人给拎出来。 一行人从醉香楼出来,到了长街上。 楚幽见大家高兴,特地嘱咐不用跟着,各自自由游玩,众位小姐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高兴坏了。周围有人护着,又有了东晋公主的话,大家少了几分平时的拘谨,看着满目琳琅的花灯,还有街上卖的小玩意儿,一个个心里都乐不可支。 楚幽的行程没有章法,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喜欢的都买了下来。于小姐一直在旁边陪着,二人自然多聊了几句,倒是颇为投机。 快到戌时,楚幽准备回别院,也没有寻着人来,只拜托于小姐跟今日来的众位小姐说一声。 于小姐没有不答应的理,当即让一队侍卫护送着楚幽回了东晋使臣别院。 等于小姐再回到长街上,就见有人搬过来两个大箱子,原来是楚幽在饭前给大家准备的礼物,人手一份,让于小姐帮忙送出去。 于小姐打开箱子看了看,都是玲珑坊的精品,心道这公主也是个心细之人,她没有拒绝,让人接了过来。 楚幽离开后,许多小姐也纷纷来向于小姐请辞,绾宁四人也随后离开。 她们四人倒是一路都没有分开,这会要离开,绾宁本来要送谢绮和周六小姐,只是她话都还没说完,谢绮的哥哥谢维就来接她了。 这边都是女子,谢维没有走近,只远远的等着,让丫鬟来传的话。 谢绮一见到谢维的马车,脑中想到刚刚周语彤提议的事情,当即就想迎上去,转念一想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儿,只得忍了下来。 回过头对周六小姐和绾宁苏梨告了辞,而后快步上了谢维后头的那辆马车。 周语彤和绾宁见状,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周六小姐一个人,不然我和阿梨送送你吧。” 周语彤摇摇头,脸上露出感谢的表情: “丫鬟下人就在前头等着,也有侍卫护着,多谢宁小姐的好意。” 绾宁并不坚持,点点头行了一礼以示回应,周语彤回了一礼,退后半步,向自家的马车走去。 等人走远,苏梨这才拉住绾宁的手,“宁姐姐我送你。” 绾宁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了笑,回握住她的手,牵着她便往前走。 “哪有妹妹送姐姐的道理,自然是姐姐送妹妹。” 苏梨跟着往前走,一边说到:“宁姐姐,如今京城治安很好,而且我身边还有荔枝呢。” 绾宁一副不容拒绝的语气,“你有荔枝,我有杜若啊,我还有国公府的侍卫呢,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如今已经快到深夜,你自己回府,我怎么能放心?” 苏梨一脸无奈,只得点点头:“好吧。” 只是看着这样的绾宁,心中甜丝丝的,有姐姐护着的感觉真好。 二人坐上马车,苏梨难得和绾宁一起,还没上马车,便撒娇要跟绾宁同乘一辆。 这种小事,绾宁哪有不答应的。 一上马车,苏梨便挨着绾宁坐下,抬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宁姐姐,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儿有什么不同。” 马车里点着一张小灯,绾宁就着灯光看苏梨,看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苏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不停的暗示。绾宁又打量了一遍,然后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开口:“嗯,阿梨又长好看了。” 苏梨脸一红,“哎呀,不是这个。” 说完之后,她又一脸期待的看着绾宁,见绾宁一脸困惑,叹了口气: “哎呀,宁姐姐,你看我今儿戴的步摇,是你上次去定城回来的时候带给我的。” “哦。” 绾宁恍然大悟,上一次她跟君逸一起去定城迎接东晋使臣,其实暗地里是去见了李清云,回城的时候带了些定城特有的点心,分别给郡主府和谢府送了去,在路上见着一只步摇,甚是好看,想着苏梨戴肯定好看,便买了回来一起送给她。 回来之后,杜若去送的东西,第二日郡主府和谢府都送了回礼。那时候绾宁想着李清云的事,也没有太在意,现在苏梨一提醒才想起来。 对上她充满期待的眼神逐渐暗淡,绾宁拉过她的手:“哎,怪我怪我,灯光昏暗,愣是没瞧出来。” 苏梨看着绾宁,眼睛转了转,而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嘿嘿嘿,宁姐姐,我没有怪你,我开玩笑呢,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绾宁看着她这么乖巧可爱的样子,笑道: “等下回我出门了再见着有好看的,也给你带,我可能不会记得给你带的是哪一只,但是我见着好看的,一定会记着你。” 苏梨听着这话,眉开眼笑,上前挽住绾宁的胳膊:“那多谢宁姐姐。” 一路上二人叽叽咕咕的说着悄悄话,马车中不时传来一阵一阵愉悦的笑声。 半夏和杜若在马车外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特别是半夏,她是和绾宁一起从苦日子走过来的,知道现在的生活对于绾宁来说有多不易。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家小姐好像也就是在郡主面前,才会这般的袒露自己的情绪。 杜若也是轻轻吐了好几口气,绾宁做的事,有许多半夏都不知道,但是她心中却一清二楚,绾宁有多忙。 每日要琢磨的事情要安排的计划都非常多。夜里休息常常很晚才会睡着。也只有跟郡主在一起,才得那么一刻放松的时间。 二人没有打扰,默默的跟着马车向郡主府而去。 到了郡主府,绾宁拒绝了去郡主府喝杯茶的提议,眼下她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从郡主府回到国公府,绾宁直接去了寿安院,见着老夫人,把在醉香楼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老夫人只当个乐趣听,她等着没睡就是担心绾宁,现在人回来,她也就放心了。 绾宁在寿安院待了一刻钟,便回了望月轩。 杜若去拿消息的时候,半夏伺候绾宁洗漱沐浴。 更衣的时候,绾宁脑子里就一直在琢磨着事情,今日怕是要晚睡了,她要把章程的细节给捋一遍。 沐浴好,绾宁从屏风后出来,屋子里烧了地笼,暖融融的。 绾宁身上披着薄披风,在案前坐下来,写写画画。半夏烧了一壶茶,磨了墨,在一旁候着。 杜若来报告:大家都没有对今日的晚膳起什么怀疑。哪怕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因为没有证据也不了了之。 绾宁点点头。 杜若退下去整理消息,刚出去没一会儿又进来了。 绾宁抬头:“怎么啦?” 杜若看了一眼窗口,做了个手势,绾宁瞬间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杜若把半夏带了下去。 两人刚一把门关上,窗口便传来了一声轻响,接着,君逸翻窗而入。 第414章 殿下想让我嫁给谁呢 君逸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袍,从屋外进来,带着一身初冬的风霜,为他整个人都染上了几分冷意。 想到今日来的目的和楚锦年……,他脸色有些凝重。 绾宁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她停下了手中的笔,从案台前走出来: “怎么?可是发生了什么?” 君逸很久没有这般来见过她,更别说这一回还先通知了杜若。 她总感觉,今日的君逸有些怪怪的。 给她的感觉,有点像前世黑化的那个摄政王。 “坐下说话。” “嗯。” 君逸看着绾宁走过来,跟他隔着小桌子相对而坐。绾宁提起桌上的紫砂茶壶,茶水从细长的壶嘴潺潺而下,茶香袅娜。 君逸垂眸,看着放到眼前的茶杯,目光落在绾宁的手指上。 绾宁的手指纤长白皙,食指和中指提着茶壶,指节微微用力,指尖却拉直,后面两个指头轻轻搭着,说不出的优雅好看。 在绾宁看过来的前一瞬,马上收回了目光。 绾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见君逸盯着茶杯不说话,问道: “怎么了?” 君逸顿了顿,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递给绾宁:“这是大皇兄见过东晋公主之后,给我来的信。” 绾宁打开信,看完之后又看向君逸,眼中意味不明。 “大皇子有这个想法是好事,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信中君晟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十分的积极,百分的配合,态度可以说是非常好。 绾宁之前听君逸说过:这些年,君晟虽然被关在大皇子府,但是并没有颓废,也知道君逸为了这件事情努力,但是,君晟的态度总有些畏首畏尾,但在这封信里,绾宁看不到半点踌躇,而是一种十分积极向上的心态。 君逸:“我就是在想,让这位东晋公主走到大皇兄的身边,是对还是错。” 绾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君逸说的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君晟今日是在见过楚幽才有的这样的转变,这种转变这么大,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这都说明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如果一个人可以很轻易的影响到另外一个人,那么事情就会很容易失控。 “你是怕东晋公主会有二心,而她又可以影响到大皇子,从而让事情无法控制?” 君逸点头,看着绾宁的目光闪着光芒,但很快消弭下去。 他只说了一句,绾宁就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这么久,这是他们的默契。 绾宁起身,在桌前走了两步,在沉思着什么,随即说道: “楚幽为人如何,我不能打包票。按照我对她的了解,和今日的相处,说实话,我对她的印象还不错。但若说完全信任她,还没到这种地步。我们用她,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 陈然如你所说,担心楚幽会有异心,影响到大皇子。我的建议是:我们应该相信大皇子。在你之前的讲述中,他并非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之人。我们相信他,相信他的选择,也相信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这件事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我们自己心里知道便是。总归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观察。 最好的结果是楚幽一心为大皇子,一切顺利。最坏的结果是楚幽有二心,导致计划有变。我们便做好应对,不至于事情发生的时候手足无措。 我的态度向来是做好最好和最坏的打算,然后尽力去做好剩下的。那些坏的结果不止楚幽的叛变,还有其他。保持警惕便好,不然我们什么都没法做。” 君逸安静的听着,看着绾宁。 “你说得对,是我关心则乱,一叶障目了。” 君逸语气里带着欣赏和敬佩。一个闺阁女子,有这等的见识,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绾宁每次都是如此,能够抽丝剥茧直击要害,把真相摊开,聪慧又冷静,仿佛泰山崩于前亦面色不改。 绾宁见他沉默不语,开口:“我说明白了吗?” 君逸缓缓的回答:“明白。” 绾宁看他回答得一本正经,总感觉今日的气氛哪里不对:“嗯,可还有别的事?” 君逸听到问话,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左边有一个窗户没有关,有风吹来,吹到左边的一个烛台,灯光明明灭灭。 “下个月,就是我们的婚期了。今日初九,还有三十三日。” 绾宁没想到君逸说这个,仔细一想还真是,原来婚期已经这么近了。 “嗯。” 绾宁话落,屋子里有一瞬的静默。 君逸抬头看向她: “如果……, 我是说如果。 如果有另外一个人出现,他比我更好,身份比我更尊贵,在家中也备受宠爱,没有被父母冷落,如果这样一个人他很想娶你,你会不会……” 君逸的目光从绾宁身上挪开,语气越来越低沉,后面的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看着这样的君逸,绾宁一下就想到今日东晋使臣离开国公府后,她在望月轩睡了一觉,等醒来,杜若便告诉她说,楚锦年去了一趟逸王府,说无论如何要娶她…… 这很明显就是楚锦年没事找事,别有用意。她能想到的事情,君逸怎么就钻上牛角尖了呢? 她正想说话,耳边听得君逸又说: “我的意思是,他的条件比我好,也没有像我这样身处危险当中。如今的平静都是一时的,若我哪一日站起来必定腥风血雨,四面楚歌,到时候你作为我的王妃,必定也要承受更多。” 君逸说到这里,稍微加快了语速,仿佛是要赶着把准备好的话一口气都说完才善罢甘休。 “到时候我肯定是要上战场的,我想了很久,可不可以不去,就安安稳稳的做一个闲散的王爷,但是我想了很久发现,不可以。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国不在,何以为家。 我从小在北境,北境算是我第二个家。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上位者的阴谋诡计坑杀。 他们为了国家的安危,为了民族的兴衰,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以命相搏生死不顾。若我可以救他们,我必定义不容辞。 世上难得双全法,可这世道也不容我安逸。君策和君恒都不会把那些士兵的命放在眼里,也不会把老百姓的命放在眼里,大皇兄不会带兵领战。 彭家为了上位,害了多少武将,郡主的父亲,勇安候府的将军,导致大周武将稀缺。西境有你父亲,无论如何动不得。彭家是君策的走狗,只一个林家,因为被彭家诬陷,现在都还在边境,当初的事情时过境迁,很难翻案,哪怕让他们带兵,失了威望还怕被人利用出事,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并非我生生要去扛这支英雄的大旗,若世道太平,我宁愿做一个安于人后的懦夫,但现在不是,大周需要我,北境的士兵、北境的百姓都需要我,我不能不去。 你没有见过战争的残酷,我却经历过身边的人有去无回,冲锋陷阵的将士,不能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不能保证我能活着回来。 你为了我大半年过去身子骨都一直不好,我知道你每日都要歇上好几个时辰才能缓过神。为了我,殚精竭虑,若是有一方安稳,其实我也愿意…… 愿意让你后世安稳,愿意放手,只要你能幸福。” 屋子里安静极了,君逸的话有些颠三倒四,却每一句都说得认真且清晰,语调没有起伏,让人听着,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哀伤。 他看起来非常的平静,只是说完之后垂着眸,不敢看绾宁。 绾宁往前两步,在桌前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轻轻放下,杯子放在桌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想要跟我退婚,你不想娶我。” “不。” 一个字,斩钉截铁,他抬头看向绾宁,虽然很快别开眼,但绾宁还是看见了那眼中隐忍的风暴,和猩红的眼眶。 原来,他今日来,一进屋,脸上的凝重便是来自于这里吗? “难道我理解错了吗?你说你要上战场,生死不论,又觉得我现在为了朝廷的事情忧心身体不好,所以你想放手让我去过安稳悠闲的日子。” 君逸低着头,这一回没有说话。只是放在桌上的两手,却已经紧紧握成了拳。 绾宁:“那么,你想让我嫁给谁呢?” 空气静止了一瞬,君逸艰难的开口:“东晋,九皇子。” 绾宁:“九皇子啊,长相俊美,又得东晋皇帝喜爱,其母妃亦是最受宠的妃子。是东晋最受宠的皇子,以后有很大概率可以登基为帝。确实是个好人选。” 君逸:“这位九皇子,我查过了,虽然外头传他生性风流,但其实并不是,到现在他身边也并没有妻妾美姬。 他得东晋皇帝的喜爱,并不完全因为他母妃受宠的原因,他本身也非常有能力,东晋皇帝交给他的事情都处理的非常好,天资聪颖,远在他几个兄弟之上,而东晋皇帝开明立贤不立嫡长,以后他的皇位几乎是板上钉钉。 所有的障碍皇帝都为他清扫了,等他上位,身边几乎没有什么糟心事,以他的才干做个守成之君完全绰绰有余。 东晋和另外三国相距甚远,也不会有战争。东晋商业发达,气候也不错,可以安安稳稳度过半生。” 绾宁笑了笑,“连气候都为我打听到了,殿下还真是心细如发,体贴入微。照殿下的说法,这位九皇子定是个可靠的郎君。” 听着绾宁夸楚锦年,君逸的手又紧了紧,他掩去眼底的情绪,看了绾宁一眼: “只要你点头,其他的一切我来安排。东晋九皇子……他,很好。” “是啊,他那么好,可是我却不喜欢,我只喜欢殿下你,你说,可怎么办呢?” 绾宁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端端正正。她表情淡淡,语气平静,但说出口的话,却如洪水猛兽一般。 一瞬间便把君逸淹没。 君逸的身形很明显的踉跄了一下,仿佛在椅子上都要坐不稳。他依旧垂着眸,但是眼皮却随着心脏疯狂的跳动。 他的拳头握得极紧,指甲已经嵌入了肉里,有淡淡的血腥味飘出来,亦浑然不觉。 绾宁微微倾身,伸出手去,握住君逸的手,语气温柔: “如果有一天,我身陷囹圄,你一个人可以逃出生天,和我在一起却一定会死,你会逃吗?” “不会。” “那我也不会。” 君逸听着这话,再也忍不住,反手握住了绾宁的手,缓缓抬起头,眼中猩红,一片刺目,绾宁心疼到抽搐。 君逸没有经历过感情,什么都不懂,一心为了她好才说出这些话,她理解也心疼他。 他不懂,但是她懂。 他心中天人交战,她便给予他温柔抚平皱褶。 若不是爱,必定要占有,爱却会成全。 她的少年啊,把他的爱珍藏好,悄悄送给了她,她怎么能辜负呢。 天底下的爱有好多种,她想要的那一种:有他。 她能感觉得到君逸说出这番话,有多隐忍,有多克制。 她知道君逸怎么想的,也知道君逸什么意思。若她站在君逸的立场怕是也会这么做。以前没有出现这样的人可以忽略,但是若一旦出现这样一个选项,便会想着,若是对方跟别人在一起,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现在,做选择的是她。 重生一世,本来这一切都是赚来的。那什么是最重要的?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重生而来,她只为复仇,但若为了君逸,她可以放弃仇恨。 “我知道你要去边境,也知道你作为主帅的责任心,你要去去就是了,我等着你。你相信我吗?” 君逸毫不犹豫:“我相信。” 绾宁:“人的一生,无论如何生,都在奔赴死。我们不能选择如何生,但是可以选择如何赴死。我想选择余生和你一起度过,哪怕只有一天。那你呢,你,愿意吗?” 君逸定定的看着绾宁:“愿意。” 绾宁大拇指从他手心中划出来,一下一下温柔的摩挲着他握住她手的虎口,一下一下又一下,像温泉水一样的柔和,目光温温柔柔望向他,语气轻缓却坚定: “那我们,同生死,共患难,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君逸紧紧握住绾宁的手,眼眶湿润: “绾绾……” 第415章 借刀杀人 看着这样的绾宁,听着绾宁说出这样的话,君逸说不出一个字,像是天生词穷,任何词语都不能表达他此时此刻心中的感激和激动,只定定的看着绾宁。 “绾绾……”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眼神已经表达了所有。 绾宁能明白他的忐忑和不安。 小话本里的男主,总是天生神力,无所不能,十全十美,但现实不一样。 他们只是平凡烟火里,两个相互喜欢的普通人。 “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君逸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情乖巧得不得了。 绾宁看着这样的君逸,扑哧笑出声来。 君逸耳尖微微泛红,松开了绾宁的手,语气有些不自然: “我……对不起……我……” 绾宁看着他,笑而不语。 君逸抬头,看着绾宁,微微垂眸,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我……以后不会了。” 绾宁看着他,露出一道温温柔柔的笑容,伸出手去端桌上的茶杯。 君逸快一步抢了过来,另外换了一个杯子,倒上热茶递过去,“那一杯凉了。” 绾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拿了空杯子替他倒了一杯递过去。 君逸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倒过来给绾宁看,像是喝完酒,空杯示意一样。 见着这样的君逸,绾宁掩唇而笑。 实在是,可可爱爱。 这甜甜的笑颜,让君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像是被什么填得满满当当,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两人把话说开,对于这件事已经毫无芥蒂。 二人就今日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会话,不知不觉便已经夜深了。 君逸起身,准备离开。绾宁见他往窗口而去。开口道:“不然走正门吧。” 君逸摇了摇头,“还是翻窗吧,不会被人发现。” 绾宁笑:“那你下回走正门。” 翻窗总感觉不是这么回事。 君逸:“没有下次了。” 绾宁看着君逸的表情,还没反应过来君逸什么意思,就听到君逸又开口道: “下次你就到逸王府了,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出,不用再爬窗。” 说到这个,绾宁脸上浮现两朵红晕。 君逸心一软,从窗口走回来,轻轻牵起绾宁的手,“绾绾,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下了,以后,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你……别生我的气。” 绾宁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嗯,不生气。” 君逸低头,大着胆子在她额前印下一吻。 绾宁清晰的闻到鼻间传来一阵清新的松木清香,很快,香味离散,君逸已经往后退了两步。 “我走了。” 君逸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目光粘在绾宁身上,到了窗口,又停留了一会,才从窗口翻了出去。 出去后,又在窗口站了一会,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好几眼: 他的绾绾,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姑娘…… 暗处,影二和影三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 影二压低声音,感慨道:“你看是吧,我都说了,咱们未来王妃肯定有办法。不过主子这变脸也太快了些。” 影三表示赞同:“要不怎么说还是王妃有法子治理咱们主子。刚刚你是没看到,咱们主子那脸色,阴沉得就像六月那场大雨之前一天的天空。我跟了主子那么久,还是头一回见着主子这般模样。” 影二听着这话,直点头。 不过听着听着,看向影三,开口道: “什么叫王妃治理主子的办法,你这个“治理”两个字,就用得非常不严谨。” 影三一看他这就是要讹银子的前兆,赶忙先发制人,拍了他一个脑瓜崩:“快点,主子走了,再不走咱俩就得不严谨了。” 影二抬眼,看着君逸离开,拔腿就跑跟了上去,身后的影三拍了拍胸脯,心中暗道: “好险,差点又失去了二两银子。” 君逸离开,绾宁打开了靠近院子一侧的窗子,杜若进了屋。 绾宁在脑中把刚才跟君逸商量的事情又过了一遍。 “明日太后寿辰,是最好的时机,今天好好休息,接下来的几日,怕是都没有好觉睡了。” 杜若点点头:“是。” 绾宁:“策王那边现在如何?” 杜若:“消息已经送出去了。殿下身体有恙,把事情交给恒王,合情合理。” 绾宁:“嗯,让林老相机而断。君策越急越好,只不过一定要等他自己平静下来才可提起,要不然他事后想起来一定会怀疑。” 杜若点点头,心里却是疑惑:自家小姐对策王也太了解了,这样的小细节,逸王殿下都未必知道。” 绾宁:“既然消息已经送了出去。恒王府和策王府今夜是睡不着了,咱们正好养精蓄锐。” 说完这话,绾宁抬手打了个哈欠,今日也确实忙活的够多,得好好休息。 杜若嗯了一声,往后灭了几盏主灯,只留了案台前的一盏小灯。 伺候了绾宁睡下,杜若细心的替绾宁掖好被子,才端着烛台退出来。 绾宁睁着眼睛,就着杜若手上微弱的烛光,看向君逸刚刚离开的窗口,两手交握放在胸前,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过去。 策王府。 书房亮着灯,门窗紧闭。 外头的侍卫都警醒着,守着各个路口,关注着四周的动向,不时眼睛偷偷往书房看一眼,一个个都打起了十分的精神。 每次一有这种情况,一定都是在商量大事。 书房里。 君策坐在首位上,他双腿前后交换,左手撑在桌上,手指抚着桌面的红木花纹。 他一言不发,看起来很是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此刻内心的不安。 底下的幕僚们,看着君策,一个个都愁眉不展。 人群中传来微弱的话: “怎么好好的,逸王把接待使臣的事情交给了恒王。难不成……逸王真的成为了恒王的人?如果是真的,这对我们来说可是大不妙。 逸王虽说没了夺嫡的资格,但他在军中的威望还在,也得老百姓的尊重爱戴,他若是帮着恒王,那绝对是恒王的一大助力。” “是啊,因为上回在宫宴上,恒王那一番话,长大周志气,灭他国威风,已经为恒王赢得了一干赞誉,北燕使臣和西凉使臣都不敢和他正面对上,知道的是知道使臣们顾忌着大周,不知道的少不得把功绩算在恒王头上。 如今,逸王又把接待来使的事交给了恒王,这不就是给恒王雪中送炭的机会吗。如此一来,使臣一事过后,恒王的名声地位都必定水涨船高。” “是啊,属下听说,恒王府得知这个消息,恒王都要乐疯了,从傍晚时分就和幕僚们在书房里商讨着明日安排使臣们的事宜。 还没入夜恒王便入了宫,陛下还特地传了他说话,若是明日表现得好,可想而知,陛下对恒王的态度又会好上许多。” 林老适时出声:“恒王高兴,倒不是什么坏事,人得意忘形总会出事,怕就怕不等他出事,他就已经成了势,这才是我们最该要防备的。” 底下立马有人接着这话说道:“对对对,上回恒王在使臣宫宴上长了脸,咱们在宫里的人说,因为这件事陛下还特地去皇后宫中吃了一次饭,言语间也对恒王大加赞赏。朝中一些大臣对恒王也有了些改观。长此以往,他占着嫡字,怕是不少人都要倒戈。” “如此下去,确实是对我们不利,必须要阻止才行。” 林老顺着这话,问了一句:“那如何阻止呢?”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气氛一下凝重起来。 君策一张脸黑成了锅底,他起身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幕僚,语气显示着他此时的不耐烦: “你们说,这件事情怎么处理?” 最近的君恒实在是太邪门了,虽然以前君恒也一直跟他作对,也一直站在他的对立面,他们也一直是公开的敌人,但是每次君恒做的事情,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或者他都能应对。 但是,从兵部侍郎倒台,他就发现事情失了控到,再后面的每一件针对他的事,都超出了他的设想。 他好像已经看不到君恒究竟想要做什么,也看不到他每一步的动作,更看不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这比君恒做的事情本身,更让他心慌。 因为事情脱离了掌控,因为他根本摸不到边。 自从上一回君恒在使臣宫宴上,说了那一番敲打北燕和西凉的话,皇帝对他是刮目相看,加上暗中皇后和季家在背后的操作,君恒的口碑扶摇直上。 就在今日下午,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消息,又把从前他和婆子的那件事情都翻出来,虽然这些事情他后头都做了应对,但真相如何,他心知肚明,别人可能只当个热闹,但是到了他这里,就纯粹只剩下了恶心。 一直以来,哪怕从一开始对上君恒,他都能做到沉着冷静,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慢慢的有了改变。 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局面似乎完全翻转过来。而他对此一无所知,无所察觉。 君策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来自于未知的恐惧。 还有各种突发事件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他心中有些乱了。 众人看着君策,都不敢说话。 虽然从前对上君恒,也有失利的时候,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事情接二连三,而且他们还没有还手之力。 有年轻的幕僚大着胆子起来说话, “王爷,属下以为,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任其发展。” 另外一人也搭腔:“王爷,属下也是如此以为。”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君策看向他们:“那你们说具体应该怎么做?” 底下幕僚们面面相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君策见大家不说话,心中诸事不顺郁结于心,一股邪气从胸中直冲脑门。 他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暴戾的气息,然后转过身来,面容掩在阴影中: “既然没办法,那边直接废了他,一劳永逸。” 众人吓了一跳:“怎么废?” “杀了。” 君策开口两个字,说得冷血利落。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虽然两方较劲,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肯定不是用计谋打压对方,而是字面上的意思。 “王爷,这可要深思熟虑。” 君策眼神更冷:“那你们说怎么办?坐以待毙?” 说话的人语塞,眼神心虚,退了下来。 李幕僚开口道:“王爷,此事也不是不行,但我们不要动手,我们可以:借刀杀人。” 李幕僚下午刚刚翻到一本书,上面写了一个精彩的故事,和眼前的情形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人问道:“借刀杀人?怎么借?借哪把刀?” 李幕僚略想了一想,开口: “恒王总有仇家,到时候制造点意外,只要跟我们没关系就行了?” 彭幕僚摇头,“这样不行。成功了皇后不可能不怀疑到我们头上,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找到我们的错处。 就算事情不是我们做的,她也会把账算到我们头上,斗了这么多年,皇后不会让我们白捡这个便宜,季家也不会。” 林老接话:“怀疑就怀疑,到时候,剩下三位皇子,只有咱们王爷能入主东宫,陛下也会护着。” 众人听着这话,脑子里想到了有腿疾的逸王,和被关了五年的大皇子。若君恒不在了,确实君策的胜算最大。 彭幕僚还是摇摇头:“不行,皇后和季家不是省油的灯。这样的敌人,避免才是上上策。” 李幕僚:“借刀杀人若不行,别的办法更不行。” 彭幕僚:“不是不行,除非找一个不会让皇后怀疑到我们身上的替死鬼。” 李幕僚想了一圈,试探着开口:“逸王?” “逸王不行,没有要害恒王的动机。” “如此说来,我们走暗线都不行了,因为无论如何都会算到我们身上。” 林老看着他们说话。彭幕僚最是小心翼翼,绝对不会拉出大皇子,最有可能提到大皇子的,就是这位李幕僚。 之前铺垫了那么多,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 林老适时开口,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的看着李幕僚:“是啊,逸王失了双腿,不可能再去夺皇位,而且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就是对恒王交好,皇后更不会相信。 如今成年的皇子仅四位,若恒王出事,我们的嫌疑首当其冲。” 李幕僚对上林老的目光,林老刚好说到那一句“四位皇子”,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等林老说完,他眼前一亮,看向君策: “王爷,还有大皇子,若是大皇子出手报仇雪恨,那咱们完全可以做到置身事外,从而坐收渔利。” 第416章 胜算全在我们这边 说到大皇子,众位幕僚一下都变了脸色。 这几年,大皇子被关在府中,几乎已经淡出了大家的视线。 五年前,巫蛊之事,死了一位五皇子,皇帝头痛频发,人心惶惶,一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皇帝雷霆手段处置了大皇子,收回封王,软禁府中。几乎一夜之间,大皇子倒台。也几乎一夜之间,随着皇帝的头痛消失,所有的恐慌归于平静。 但是,巫蛊之事人人谈之色变,这个时候把大皇子拉出来,怕是费时费力。 不过,当初大皇子的事,确实有皇后恒王的手笔,如果是大皇子出手,他们确实可以最大限度的置身事外。 大皇子,在这件事情里来说,确实是最好用的刀。 彭幕僚一脸不赞同,站了出来: “大皇子?不行。 如果让大皇子出手,我们首先就要让大皇子出府,回到朝廷,只有他有希望有能力,才有动机。若不然,皇后季家一样会怀疑我们。 但是,大皇子若回到朝廷,那我们岂不是前头解决了狼,后头又放出了虎?白忙活一场?” 大皇子是嫡子,也是长子。当初有多得圣心,在坐的老人都知道。而大皇子本身不仅有能力,在老百姓中的口碑也好。 这样的人作为对手,也不是好事。走了一个君恒,来了一个君晟,对他们来说好处并不大。 李幕僚瑶头,“不不不,大皇子可和恒王不一样。 恒王有皇后,有季家。 而大皇子什么都没有,消失五年,当初支持他的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当初他的那些政绩,也没有几个人会记得,相当于和外界脱离了五年,更别说他身上还有巫蛊之事。哪怕他出世,无论如何都需要一点时间,这段时间,就是我们的机会。 只要筹谋得当,我们先让大皇子起势,再让大皇子对付恒王,恒王倒台,皇后肯定对付大皇子,届时我们从中周旋一二,就能让他们两败俱伤,而坐收渔利。 这样一来,胜算便全在我们这边。” 李幕僚越说越起劲,心中暗道真是天助我也,他今日下午无意中看到的那本书,和眼前的情况不说一模一样,但是其中的三分相似,已经足够他做出这些推断。 仿佛醍醐灌顶,拨云见雾。 众人听着,都默不作声,但是表情里传递出来的意思,都觉得这件事或许可行。 大家齐齐看向首位上的君策。 李幕僚拱手,“王爷以为呢?” 君策抬头,看了李幕僚一眼。这位李幕僚,是他在学院里发现的苗子,一直跟在他身边,家人都在策王府。 从收集消息开始做起,慢慢的到了他身边幕僚的位置。和彭幕僚一左一右为他分忧解难。这些年的确为他提出了许多很好的意见和建议。 彭幕僚比较保守,有些事情,大家没有看到的问题,他却能够心细如发的指出来。但是,却没有太多开拓性的想法,是比较老成,比较稳重的性格。 而李幕僚却恰恰相反,他年轻有朝气,想法多点子多,比起彭幕僚来,算是大胆,常常能另辟蹊径,提出好的建议。眼下这一番话,确实是李幕僚能说出来的。 这一左一右,两人完全不同,想法互补。 虽然他们的话,他不一定听,但是确实开拓了他的思维,打开了解决事情的其他思路,这是二人对他来说,最大的用处。 在眼下这件事情上,也是。 大皇兄吗…… 若不是李幕僚提起,他一起半会怕是还不会想到要利用他。 刚刚听完李幕僚的那些话,他内心却是有了一个行动雏形。 没准这个办法真的可以完美解决摆在他面前的所有问题。 大皇子当初事情的真相如何,别人不清楚,他却是心知肚明。 若是大皇子真能出手,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把很好用的刀。在这件事里,简直就是他最好的替死鬼。 但是,大皇子的能力和影响,他也心知肚明。 若不然,当初皇后也不会处心积虑的废了他,而他这边也看准风向使了一把力。 这件事,他和君恒是利益共同体,哪怕后面斗得如火如荼,也心照不宣,没有把这件事拿出来说道。 若是现在自己要这么做,那就是打破这件事背后的默契。 默契……呵呵。 想到君恒,君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当初陷害君晟的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哪怕爆出来,那也是皇后和君恒首当其冲。他在这件事情里面有恃无恐,没什么好怕的。 他就不相信,君晟若出来,君恒敢拿当年的事情做文章。 君策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行,仔细回想了刚刚李幕僚说的那些话,脸色逐渐放松下来。 他复而在椅子上坐下,看了一眼底下的幕僚,目光落在林老身上,开口问道: “林老对这件事,怎么看?” 自从六月大雨事件,林老在君策面前露了脸,之后有什么事情,君策都会下意识的问一问,到现在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林老和彭幕僚李幕僚都不一样。林老说的话,要更有深度一些,每每都让他感觉,林老说的和他想的居然差不多。有时候他几乎都要以为林老能看穿他的心思。 还有好几次,他故意反驳林老的话,林老也没有改变原来的建议,而后来的结果:林老说的都是对的,这让他对林老更为信任。 众人见状,都看向林老,心中却是明白:君策既然这么问了,肯定是心中也赞同的。 林老站出来,对着君策拱了拱手: “回王爷的话,属下以为,李幕僚说的办法,可行。釜底抽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君策目光直直的看向他,面露疑惑:“哦?” 其实他心里从做了决定,就大约已经知道事情应该怎么动作,事情会向哪个方面发展,但是他还是想听听林老的意思。 林老开口,回答的话几乎都是顺着李幕僚的话说的,由此延伸: “当初大皇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属下也知道一些。 我们想要让大皇子出手对付恒王,首先必须要让大皇子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就是皇后和恒王的手笔。 大皇子心中肯定知道自己是被别人冤枉的,只是奈何苦于没有证据,而且自己现在被关在府中孤立无援。若是有能力,他一定会报仇。 这时候,我们可以给大皇子提供帮助,但是这忙不是白帮,我们得提条件,具体提什么,王爷心中自有定论,这样一来就能把大皇子收入我们的阵营。 就像李幕僚说的:大皇子知道自己被谁陷害,一朝得势,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反扑,我们再从中悄悄的帮助一二,必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恒王倒台。 无论大皇子用何种方法,恒王都难逃一死。 李幕僚说得对,到那时候皇后心虚,大皇子出手,哪怕怀疑到我们身上也无可奈何,因为前面有个大皇子挡着。 而大皇子被困府中那么多年,早已跟朝廷分裂,要站稳脚跟必定需要时间,我们可以暗中用这件事在皇后跟前烧一把火,让这火焰燃得更旺些,趁着皇后反扑大皇子,我们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林老说完,大家都陷入了沉思,脑中都在想这件事情,如此这般的可行性有多高。 林老依旧站于下首,没有再多话也没有再补充。 从君策问他这个问题,他并没有说太多别的,而是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直接把大家带入那个场景,直接给出行动路线,这比什么苦口婆心的劝慰都有用。 这是在无形当中,带节奏。 其他的人不会发现,前头的两个这会在事里一时半会也不会察觉到他这种做法有些许冒进。 等他们发现,事情已成定局,策王府已经踏上了这艘船,他们更不会说那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最多只会觉得自己胆子大。 只是,到那时,这件事,便已经板上钉钉。 还有他刚才话里话外都提到了李幕僚,每提一次,便看李幕僚一眼,一是为了提醒大家,这件事最初是李幕僚提出来的,跟他没有关系,他现在是顺带着提。 二是给李幕僚卖个好,年轻人总想着出头想着在主子面前表现自己的聪明才智。特别是像自己这样被主子认可的长辈,对他表示赞同,他一定会觉得沾沾自喜,这是被认同的意思。 更何况,李幕僚作为君策身边第一幕僚梯队的人,总是有些骄傲的。话里话外提到李幕僚,并表示赞赏,是在变相的跟李幕僚交好。 不说别的,等下回他提出了什么建议的时候,若是李幕僚也赞同,言语上肯定会相帮几句,这就是同事间的相处智慧。 所有的点,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看似无意,其实每一步都是筹谋。 君策的目光从林老身上收回来,按照林老的提示去想,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再想到这些场景可能就会发生,结果对自己来说,只指向有利,他长吸了一口气,胸前一阵起伏。 君策掩住自己的激动,没有表态,而是看向幕僚们:“这件事你们怎么想?” “回王爷的话,属下赞同李幕僚和林老的提议,这件事或许真的可行。我们把真相告诉大皇子,大皇子一定会想报仇,但是他现在无权无势无地位,人还被困在大皇子府,只能借助外力。若这个时候王爷帮了他,他一定会对王爷感激涕零。 他解决了恒王,我们直接把矛头对准他,如此,以后我们便再无后顾之忧。” 其他的幕僚纷纷上前回话,都是一样的意思,表示赞同。 只彭幕僚还是持反对意见,觉得这件事的决定太随意了些。 君策垂眸,拍了拍桌子,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夜色更深了,冬日的夜晚,外头没有一点声音,越发显得夜色寂静。 君策一副垂眸深思状,他很认真的在考虑这件事情。底下坐着的人,一个个屏声静气,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君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看向众人: “这件事,容后再议,大家回去都好好的想一想,左右也不急于这一时,等使臣的事情过去,再来商讨。”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不敢轻易做决定,也不想失去一个这么好的契机,便想着先观望观望,过两日再想一想,没准会有新的发现,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彭幕僚一下松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君策行礼,率先开头:“王爷英明,此事事关重大,确实大意不得。” 君策知道彭幕僚什么性子,只点了点头并没多话,看向李幕僚。 李幕僚有些看不上彭幕僚的畏首畏尾,虽然彭幕僚向来如此,但这一回的事情,他还是很有把握。彭幕僚还是如此,他便对彭幕僚有些不满了。 只是不满归不满,他也没有在君策面前表现,只言语间还是带着坚持: “王爷,属下以为,大皇子是最佳人选,若王爷觉得可行,还是趁早筹谋为好。这件事做成了,北燕那边的交易也就无所谓了,那时,朝中根本没有可与王爷抗衡之人。” 其他幕僚一听到北燕,都点了点头,赞同李幕僚的话。釜底抽薪,一劳永逸。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多大的诱惑。 而且还摒弃了北燕那边那么危险的事情。哪怕是死,比起通敌叛国被诸九族,他们更愿意是因为筹谋失败,技不如人。 通敌叛国那是愧对列祖列宗,到地下去了,他们都没脸见自己的族人。 君策嗯了一声,也没有多话,看向林老。 林老出声:“属下以为,王爷想得确实周到。属下的态度和李幕僚一样:这件事情可做。但是倒也确实不急着这一时,等一等缓和些影响也不大,属下赞同王爷的想法。” “嗯。” 君策点点头。 这件事到这里,后面没有人再提起,除了李幕僚有些不甘心的看了众人一眼,最后也只能摇了摇头。 大家就明日的太后寿辰商讨了一些事宜,才各自准备散去。 只是人还没走,前头便有人来传话: “王爷,有新消息,我们的人发现东晋有人半夜去了恒王府。” 君策一听,眉头皱起:“东晋?谁?” “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好好的去恒王府做什么?” 第417章 这才应该是够资格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传消息的侍卫低头:“属下不知。” “前头来的消息,只说刚刚过了亥时没多久,十三公主便悄悄的出了使臣别院。去了恒王府。 是从恒王府的侧门而入,那道侧门早早的有人在候着,见着十三公主,似乎并不惊讶,直接便把人放进去了。 对方做得很小心,前头派出了侍女假装十三公主出门,是底下的人疏忽,忽略了前面那位,才误打误撞守到了后头那位真的。 十三公主身着恒王府丫鬟服饰,若不是咱们的人一路跟过去,夜色下,盯着恒王府的人也只会以为只是恒王府的下人,不会想到是东晋的公主。 恒王府周围盯得紧,我们的人不敢贸然进去,但是我们里面的眼睛传出消息说,十三公主进了恒王府没多久,原本在书房跟底下人讨论事情的恒王离开了一会儿,回来面带笑意,甚是喜悦。” 底下的幕僚们听到这里,俱是一惊,忍不住出来说话。 “东晋?难道说,恒王勾结了东晋?” 另一人立马接话:“东晋别的没有,却甚是富庶,东晋经商者众多,不仅周边番国,还有三个大国,都有生意来往。若是他们合作,恒王不仅能得到钱财,而且还能利用这些经商赚钱铺消息的路。” “恒王倒是好打算。王爷,这件事我们得阻止,无论他们是以何种目的合作,我们都不能再给恒王找帮手。” “王爷,你说恒王最近这么邪门是不是里头有东晋的原因?要不然怎么是刚好这段时间,若不然东晋公主怎么半夜去了恒王府,而且恒王府还有人替她开门,这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原本就有来往。” “还有这位东京九皇子,听闻东晋九皇子,非常得东晋皇帝的喜爱,一直看重得跟眼珠子似的。 今日他进宫面见陛下,说的是:来大周游历,最近才偶然得知有使臣来的大周,所以才来京城拜见陛下。 这话谁信呢?他若是个不受宠的皇子,那肯定什么都不知道,他作为一个受宠的皇子,若东晋有使臣前来,他必定第一时间便会收到消息,由此可见,这位东晋九皇子在说谎。” “是,这位九皇子来了京城,没有先入宫觐见陛下,而是先去了逸王府,而逸王随后就把接待使臣的事交给了恒王,若说东晋九皇子不是恒王的说客,没有帮着恒王,我都不相信……” 这些事情不说,还想不到一起,但是这样一说,好像每一样都能串到一起。 众人细思恐极。 君策听着大家的分析,脸色更是阴沉。 那种对事情掌控的无力感,一下子浮上心头。 这么大的事情,他们现在也只探听到一点点蛛丝马迹,他根本不知道他们背后发生了什么,甚至连他们之间有联系,他半点都不知道,这种未知的恐惧让君策陷入恐慌。 “仔细盯着东晋使臣别院,还有恒王府,若他们再有下次见面,尽力探听到他们究竟说的什么内容,本王要知道老四到底干了什么?” “是。” 侍卫退下,众人面面相觑,君策也没了再讨论明日寿辰的心思。 往日,太后寿辰,他必定是要跟君恒明里暗里比较一番的,但现在,对比于眼下发生的,其他都是小事。眼前的大事,是现在的君恒,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不能坐以待毙。 君策掩住心中的焦躁,看向幕僚们: “你们都下去吧,明日皇祖母的寿辰礼,一定不能出错,你们三位留下。” 其他幕僚明白君策这是要把彭幕僚李幕僚和林老三人留下来商量要事。 应了一声“是”,齐齐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四人,宽敞的书房,气氛凝重。 对这三人,君策没有藏着掖着: “你们觉得,东晋会和老四合作吗?” 彭幕僚先开口回答:“这件事不好说。不过恒王似乎并没有什么东晋看得上眼的东西。而且来的这位公主,我们之前也查过,在东晋并不受宠,是一个透明的边缘人物。” 李幕僚出声提醒,“那还有九皇子呢,东京使臣也来了几日了,我们一直盯着恒王府,但为什么是今日十三公主去了恒王府?跟东晋九皇子的到来,究竟有没有关系?” 林老也开口说到:“若是他们二人真有什么勾结、合作,必定不会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合作内容,我们只要知道东晋和恒王府有不可告人的联系,他们的联系一定是对我们有威胁的。” 李幕僚:“是,属下也是如此认为。管他们合作了什么,对我们来说,对王爷来说,一定不是好事。” 彭幕僚没有接话,而是把刚才侍卫说的话,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 “若真的是东晋和恒王有联系,照理来说,应该是东晋九皇子去才合情合理,怎么还让东晋公主去了呢?还深夜前去,从侧门而入,万一被人发现,东晋公主的名声可就毁了。” 李幕僚想了想:“十三公主去见恒王,有没有可能是恒王骗了十三公主呢,有没有可能九皇子根本不知道。 毕竟十三公主少不更事,恒王若有什么心思,骗骗小姑娘也很有可能,若不然实在说不通,为什么去的是十三公主。” 林老面露疑惑,问道,“你是说:和亲。” 李幕僚愣了一下,他还没想到和亲这件事情上,但经过林老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他想到什么,接着林老的话讲: “王爷,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恒王妃刚刚去世,忠勇侯府又回了老家。皇后倒是张罗着替恒王新选王妃,身份低的皇后看不上,身份高的谁愿意这个时候把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 除非局势明朗,否则这恒王府的人选怕是很难定下来。对于这件事皇后很是生气,但是也无可奈何。 恒王妃的位置悬空,其他也没有合适的好人选,这个时候恒王如果娶了东晋公主为恒王妃,虽然不至于说得到整个东晋的支持,但是有一个大周的皇帝是自己的女婿,想来东晋皇帝也会很乐意,并且为这个目标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林老接话:“怪不得上一回使臣宴会上,恒王把西凉和北燕贬得一无是处,明里暗里把他们敲打了一番,而且话里不带脏字,北燕和西凉就是想反驳也不能,只能生生的受着。三国使臣,挤兑其中两国,那么剩下的那一国,又是扮演了什么角色? 原来不仅是做给陛下看的,还是做给东晋看的,想来那就是恒王给东晋的投诚信吧。” 林老的话拉扯了几句恒王在使臣宴会上的高光时刻,君策想到那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 彭幕僚越听越觉得事情复杂,脸色又凝重了好几分:“怕是对方早就布了局,这会儿正一步一步的走在局面上。只是,恒王何时变得如此聪慧?” 彭幕僚看向君策,一脸担忧,“王爷,无论如何,这件事对于我们来说是大不利。 先不说恒王无论是和东晋九皇子合作,还是要和东晋公主和亲,就说他们有那么多的联系,我们竟然一无所知,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恒王已经不是当初的恒王了。 就连他现在表现在我们面前的幸灾乐祸得意忘形,我们都不知道他是真的性情如此,还是演戏给我们看,好麻痹我们。王爷,这恒王,越来越可怕了。” 不得不说,彭幕僚这畏首畏尾的性子,说出这么危言耸听的话,在这个时机里面,还真让君策有很大的心理压力。 若这话是李幕僚说的,君策可能还没那么着急,但这话是彭幕僚说的,他不敢掉以轻心。 “这件事,你们有什么想法?” 彭幕僚低下头,没有说话,因为这件事事发突然,他根本想不到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才能保全他们这边的人,才能不出差错,越是如此,越是小心翼翼,想的也就越多。 君策看向林老,林老也面露纠结,但到底还是开口了: “王爷,属下以为,这件事我们只能先观望。事发突然,我们现在做什么都怕是不对,只能先搞清楚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才好做出应对,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是贸然出手,怕是结果并不会太好。 只是,恒王和东晋公主和亲一事,属下是不赞同的。 若是像李幕僚说的那样,这件事东晋并不知道,只是恒王欺骗了东晋公主,那又另说。我们直接阻止就好了。” 李幕僚听到林老最后这一句,想到什么,立马接话道:“王爷,其实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咱们都可以用十三公主作为突破口。 等下次十三公主再去恒王府,咱们直接把这件事曝到明面上来,陛下允许底下人有小动作,但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私底下和外臣来往过多,更何况这个人是皇子。 到时候,恒王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陛下有了怀疑,绝对不会同意和亲,也能借机敲打东晋,让东晋不敢动作。 管他们之间有什么,咱们先一力破坏再说。” 李幕僚的话,让君策抓到了这件事情的重点。既然不知道君恒要做什么,那就不知道,破坏就好了。 彭幕僚听完,想了想,也点点头。 若出面的是东晋九皇子,他们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这件事他们已经失了先机,只能最大限度的去了解事情的全貌,再作出应对才是对的。 但是,出面的是十三公主,性质就不一样了。到最后他们有许多说辞可以解释。 君策:“嗯,就这么办,让底下的人盯紧了,一有动静,即刻来报。” 对于这件事,他得到的消息并不多,意识到这一点,让他心中有些抓狂。 但面对眼前这三人,他到底维持了表面的平静,作为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才是对的。 等三人走后,已经是子时了,君策站在书房的窗口,看着天边挂着模模糊糊的上弦月,想着近日发生的事情,内心一阵烦躁,毫无睡意。 事情多,压力大,人就容易胡思乱想,君策喝了一口茶,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重新坐回案台前,侍卫来换了烛灯,屋子里亮堂了几分,但他的心中依然一片阴霾。 君策翻看着之前传上来关于东晋的消息。没有任何和恒王府的交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就是君恒已经有能力避开他的耳目,做一些事情。 虽然早就有这样的猜测,但是当证据摆到面前,君策还是觉得很难接受。 他一点一点的查看,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企图找到蛛丝马迹。 过了三更,管家送来了一碗参汤。 君策看了一眼窗外,上弦月已经不在了,夜色漆黑如墨,他起身动了动胳膊。 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参汤,心中想着,这时候,若身边有一个懂政事的红袖可以替他分忧,那该多好。 可惜他身边的女人,都半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那些侍妾更是只知后宅争风吃醋,两位侧妃倒是大家闺秀,但也只知琴棋书画附庸风雅,对政事一窍不通,觉得枯燥晦涩难懂。他偶尔与她们说起这些事,要么只是附和他两句,要么什么都不说,也说不出来。 他脑中出现了一道声音,在策王府,他和苏雨澜的计划失败,那个人条理清晰,把陷害她的苏雨澜揪出来,骂了个狗血淋头。何时该说话,何时该退让,何时该出头,都拿捏得刚刚好,倒是一个好苗子,可惜了。 还有郡主府门前那一遭,神情冷静,竟没有被自己的亲人牵着走,又半点不怵威胁,对于苏雨澜的打压,毫不留情的反击回去,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还有上一回,他在街上拦住了她,面对他不卑不亢,半点不给他面子。面对权贵,她没有卑躬屈膝,也能不折不挠,不卑不亢。 这才应该是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这样一个人,若是能为他所用,成为他的人,那该多好。 那必定是他的一大助力。 君策这时候想到绾宁,全都是她的好处,她冷静自持,不畏权贵,身份尊贵,貌美倾城,举手投足都让人赏心悦目…… “十二月十二……” 还有三十三日。 君策脑中想着,这三十三日,他能否让她成为自己的人,且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 今日,李幕僚说要用大皇子去对付恒王,把策王府抽身出来,让他们两方去斗,而策王府坐收渔利。 他当时想的是:最好也能让君逸成为炮灰,消失得无声无息…… 君策喝了参汤,倚靠在榻上,听着外头传来四更的锣声,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全是苏绾宁…… 第418章 国公府有问题 次日。 十月初十。 今日是个晴天,一早醒来,就见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床前。 东晋使臣别院,楚锦年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这才撩开帘子起身。 到窗前站定,看着窗外阳光明媚,心情也很好。 门口的下人听到动静,进来伺候洗漱,楚锦年刚刚穿好衣裳,外头,如花就来了。 “哎哟,我的公子爷,你可算起来了。” 如花着急,也不敢来叫楚锦年起床,只得干巴巴的在门口等着,这会见着人起来,立马就进了屋。 楚锦年走过来:“什么时辰了?” 如花:“我的爷,还有四刻钟,便过辰时了。” 楚锦年走向桌前的早膳,看了一眼,“还早,挨着巳时入宫正好。” 说着就在桌前坐下来,开始用早膳。 如花提醒道:“公子,今日可是太后寿辰。大臣们天不亮就入宫了,在长乐宫门口等着给太后贺寿呢,咱们也不能太晚了。” 楚锦年一手拿着大肉包子,慢条斯理的吃着,语气漫不经心:“又不是咱们东晋的太后,那就得赶早去。大周的太后,他们去他们的,咱们是客人,等一众皇室嫔妃皇室子弟拜见完,巳时去,最为合适。” 如花听完,紧张的表情一下收敛起来,“公子,你说的好有道理。” 楚锦年:“另外两家入宫了吗?” 如花摇头,脸上的肥肉肉也因为点头被甩得一荡一荡的,看起来又蠢又憨:“没有。” 楚锦年:“那不就是?凡事多用点脑子。” “诶诶诶。” 如花松懈下来,笑道:“还是公子沉得住气,奴才我就是一大早听到外头那巷子里的马车轮子,咯吱咯吱响个不停,一阵一阵的,找了底下人来问,说是大家都入宫贺寿,我这一想着大家都入宫了,公子你还在睡着呢,说出去到底不好听,可把我给急坏了。” 楚锦年喝了一口豆花,“说正事。” 如花噎住,想到昨夜楚锦年吩咐给他的事情,一下站得笔直,压低声音,悄悄摸摸的样子。 “公子,昨夜奴才特地去了一趟国公府,把国公府的明哨暗哨都摸了个透。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国公府别看只有个老夫人,还有个认的干女儿,但防卫之严谨,真的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想要去国公府,要么走大门,要么硬闯。想要偷偷摸摸的摸进去,依奴才看来,不大可能。 而且国公府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暗卫,哪怕用调虎离山之计,调走了一批,里头还有两层,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就这排场,不知道的,都要以为国公府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 楚锦年听着如花的话,手顿在半空中,放在桌子上: “你看清楚了?” 如花:“公子,奴才就是干这个的。看清楚了,看得真真的,守卫森严,比皇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奴才怀疑国公府的钱,都花在这些府卫和暗卫身上了。 楚锦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会呢?只一个老夫人还有一个认的干亲,何至于这般大动干戈,如此小心翼翼? 这般守卫,被人发现,必定要参一本的。若国公府真有什么,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有问题。若国公府没什么,完全没必要来这一出。 这件事,一定有问题。 “在京城里,重新收集一遍关于国公府的消息,等今日从宫中回来,便送到我面前来。” “是。” 楚锦年想了想,又开口:“递一个帖子给国公府,明日咱们上门继续拜会拜会这位老夫人。她就是铜墙铁壁,也要想办法从她口中套出一些消息。” 原本他只是怀疑苏梓月没有死,毕竟是最后一条线索了,便多上了几分心,现在看来,没准还有意外之喜。 不过国公府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戒备森严,老夫人言语间有所隐瞒,还有一个倾国倾城他想娶的美人儿…… 想到绾宁,楚锦年想到那一日君逸的态度,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容,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如花在一旁站着,不敢打扰,见楚锦年继续吃,他才又开口: “公子,昨夜公主去了恒王府。” 楚锦年愣了一瞬,“楚幽去了恒王府?” “嗯。” 楚锦年挑眉,“想不到她千挑万选,竟然选了恒王。” 如花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见恒王中宫嫡子,外加实力也不弱,皇后更不是个吃素的,还有那一日在使臣宴会上,恒王挤兑北燕和西凉那一番话,奴才都忍不住要拍手叫好,怕是被恒王的风采折服了吧。” 楚锦年摇头: “楚幽若真是这样的想法,第一步应该是跟我示好才是,而不是自己直接上门。 因为这件事,无论如何要我点头。不然,她自己奔走,又没筹码,嫁过来日子也不会好过,楚幽不是这么蠢的人。 对方越好,她越矜持才对。上赶着不是买卖,她又没有筹码,怎么和对方交换?这件事,不对。” 如花:“那有没有可能,十三公主就是这么想的呢,先斩后奏,让公子不得不答应,大周也不得不答应。” 楚锦年:“不会。楚幽不是见不得眼前利益的人,她沉得住气,不然早和其她人一样去巴结别人了。 也懂得自保,要不然这些年在宫中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她不会只看到眼前这一点利益。如果她真这么做,就该知道东晋会放弃她,大周会看不起她,这是最下下策,除了把自己嫁出去,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没有东晋给她撑腰,她在大周无论嫁谁,都什么也不是,楚幽不会这么做。” 如花越听越糊涂: “那既然如此,她去恒王府做什么?还装扮成了恒王府丫鬟的打扮,从侧门进了恒王府,那守门的人一看就是认识她,见着是她,打开门就让人进去了,看起来是轻车熟路认识的样子,不会是他们有别的什么合作吧?” 楚锦年面露狐疑:“这件事,确实有点怪。” 如花:“要不奴才去把十三公主传来,公子直接问问。” 楚锦年吃了一口手上的包子,“不必。” 这种小事,还不值得他费心,楚幽想做什么,都得他的同意。哪怕他们真的生米煮成了熟饭,他若不同意,楚幽也嫁不出去。何况他不觉得楚幽那么蠢。 还有就是,楚幽悄悄去,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若楚幽不愿说,他也问不出来。 他便看着,看着楚幽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说实话,对于这个妹妹能做什么,他还有点期待。 楚锦年吃完了手上最后一口包子,拿起一旁的丝帕擦了擦手。 目光扫到手上的丝帕时,想到上一回测试苏梨的那方帕子冒出黑烟,脸色微微凝住: 国公府…… 宫中。 因着太后寿辰,宫中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宫人们井然有序,进出的贵人众多,但也不见半点慌张。 太后寿辰,是皇后一手操持的,不得不说,皇后在管理后宫事务上,确实是一把好手,让人挑不出错来。 能够成为皇帝的继后,除了家世好,本身也要有几把刷子。 淑贵妃是个厉害的人物,和皇帝是有府邸的情谊的,在这种情况下,皇后撇开身份,能和淑贵妃打成平手,其手段也不容小觑。 此时淑贵妃宫中。 宫人都退了下去,淑贵妃和君策二人坐在屋中说话。 今日一早,天明微光,作为贵妃,早早的就和众妃一起到皇后宫门前等着,然后由皇后带领着一起去了太后宫中。 今日太后寿辰。 等皇帝来贺了寿之后,才轮到后宫,按品级贺寿,到了妃子以下,便是众人一齐贺寿。还有皇室子弟,皇室宗亲,有诰命的夫人,各府小辈,一圈下来,到了辰时。 太后乏了,大家退出来。淑贵妃这才找着些许时间跟君策说上几句话。 淑贵妃等人都退下去才嗤了一声: “今日倒让皇后出尽了风头,太后夸两句也就算了,连你父皇也连带着夸了好几句。上回中秋宴,虽说没有大办特办,但我保持得也辛苦,却是一句话都没有。” 君策:“母妃莫急,且让他们再猖狂几日。” 淑贵妃看君策面色不好,叹了口气: “母妃知道,哪里会因为这种事置气,若不然这些年在宫中可如何生存到今日。不过是见着你来,便抱怨了几句。放心,母妃不会往心里去。 倒是你,看起来精神有些不太好。最近可是让恒王出了许多风头,你也别太急,这种事,总要徐徐图之的,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君策点头:“母妃说得是。” 淑贵妃:“最近的事情,母妃都知道,你压力确实大。就因为上次使臣宴会恒王表现得好,你父皇把露脸的事都交给了他,也着实让他出了一阵风头。 不过你也别想太多,你父皇向来一碗水端平,除非立了储君,要不然总不会看着谁一家独大的。” 君策听着这话,心中舒服了许多。 只是,若表面平静,私底下却分了个高地,他自己并不知道,那…… 他现在怕的,就是自己突然出了局,还后知后觉,不知原因。 淑贵妃很少见君策这般低落,出声询问:“怎么了?” 君策看向淑贵妃,把昨儿夜里和幕僚们商量的事情说了一遍。 淑贵妃听着,大吃了一惊。 “大皇子君晟?” 君策点点头,又把幕僚们赞同拒绝的理由都说了一遍。 “儿臣还没有决定好,究竟用不用这个法子。” 淑贵妃听完,表情凝重,仔细的想了想,而后看向君策: “母妃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不过,无论以何种方法放他出来,都不能牵扯到巫蛊之事。 若不然的话,这样动作只有两个下场:一是大皇子还没有出手,便已经死了,我们白瞎了这么一个好工具。二是他彻底洗清嫌疑,沉冤得雪,那我们就失去了一个牵制他的把柄。” 君策应了一声,表示赞同。 淑贵妃:“只不过要小心的是,一定要避免大皇子一朝得势,放虎归山,那就得不偿失了。” 君策:“是,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淑贵妃还想到一个问题: “若是大皇子,根本没有报仇的想法呢。若是他怕了,或者他就想兄友弟恭,在你父皇面前表达善良呢,那咱们把他弄出来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君策摇摇头:“这一点,儿臣也想过。 儿臣的想法是,他若是按照我们的设想走最好,他若是没有按照我们的想法走,我们便逼他这么走。 他想不想报仇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和恒王以为他想报仇,才是最重要的。” 淑贵妃细想了想,想到了其中的关窍: “对对对,是这个理。” “但是,若是想要让他对上那母子俩,就得把巫蛊之事倒出来说,只有把这件事放到明面上,皇后和恒王才会心虚,他们心虚,我们才有可动作的空间。” 淑贵妃说到这里,皱起了眉头。想了好一会,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母妃认为,说和不说,都各有优劣。 但是对于我们要做的事情来说,还是要把当年的巫蛊之事牵连出来,因为只有把这件事说出来,才能让大皇子和皇后母子正面对上,也才可以名正言顺的给他对付他们的能力和理由。 至于后面,李幕僚说得对,无论如何大皇子都需要时间休养生息,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可以把这两把势力一网打尽。 若是不把这件事情爆出来,以上的事情几乎都不能成立。 我们一步一步来,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解决后面的。 若眼前的都解决不了,那后面的也无从说起。 “母妃说得极是。” 淑贵妃:“总归这件事,你回去了和底下人好好商议就是。” “是。” 淑贵妃:“你去吧,今日行程都是你安排的,使臣差不多也该入宫了,你去宫门口迎一迎,别让人挑着错处。” “嗯,儿臣告退。” 君策起身拱手行礼,正准备离开,还没有出门,就有宫人接到消息着急忙慌的来报: “娘娘王爷,使臣在来皇宫的路上,遇到了刺杀。” 第419章 许他一个锦绣前程 半个时辰前,皇帝带着众人给太后贺寿出来,让妃子们各自回宫,亲自送了皇后回宫。 惹得妃子们艳羡,皇后心中亦是一片喜意,尽力在皇帝面前陪着小心。 虽然皇帝在皇后宫中只坐了一会,喝了一杯茶便离开了,但是对于皇后来说,这已是莫大的恩宠。皇后想到最近自家儿子也如有神助,顺风顺水,屡屡被表扬,感觉生活一下充满了希望。 咸福宫中的宫人都喜气洋洋,跟皇后自己过寿辰一样。皇后更是越发谨慎,听说皇帝从她这里离开之后,去了长乐宫,也没有多话,反而让人备了两匹上等的蜀锦,晚些送到长乐宫去。 长乐宫,是新晋妃子林珍儿的宫殿,和皇后的咸福宫隔开没有多远。 林珍儿刚刚回到宫中,这会子听说皇帝来了,立马走出来笑脸相迎。 “陛下,今儿如此重要的日子,怎么到臣妾这里来了。” 林珍儿随意又亲近的走到皇帝身边,一副小女儿情态,伸手揽住皇帝的胳膊,一起往屋里而去。 皇帝一见着林珍儿,脸上便不自觉染上了笑意。再见她这幅青春活泼模样,心中更是喜欢,脚步不自觉的便跟着往里走。 这样的林珍儿,对比后宫那些千篇一律的女子,实在别具一格。 “路过你这儿,便想着来瞧瞧。今日可累坏了吧。” 二人进了屋,林珍儿扶着皇帝坐下,脸上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 “不瞒陛下,确实有些累,那么多年,臣妾头一回见着那么大的阵势,一颗心一直提着,半点不敢松懈,生怕给陛下丢人。这不,一回来一口气松下来,感觉都要虚脱了。” 林珍儿一边说话一边替皇帝倒茶,动作不似其他娘娘,颇有些不规矩,身子坐直,手却斜斜的提着茶壶往下倒茶水,她年轻貌美,反而更显生动。皇帝笑听着,没有要纠正过来的意思。 林珍儿的话也说得颇为巧妙,既表达了少女活泼有趣的一面,又不会让皇帝听着反感。 明明也真实的表达了自己的情绪,但是却没有半点恃宠而骄的感觉。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皇帝哈哈大笑:“这么说起来,倒是朕的错了。” 林珍儿闻言,娇嗔一眼:“可不是嘛。” 皇帝见着这样的林珍儿,心先软了三分。 “好好好,改日朕送些宝贝给你,让你开心。” 林珍儿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转了一圈,“那陛下把惯常用的笔墨送臣妾一套,这样陛下不在的时候,臣妾写写字作作画,就和陛下在,是一样的了。” 皇帝听她这么说,又见她一脸期待的模样,心情大好。 “这算什么宝贝,朕给了就是,你另外提一个,提一个你最想要的。” 林珍儿听着这话,突然愣了一下,看向皇帝,而后收敛了表情,脸色有些忧愁,低下了头, “陛下,今日太后娘娘寿辰,臣妾看着那么多宗亲给太后娘娘贺寿,便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其实臣妾最想要的,是母亲和妹妹别寄人篱下,不说回到林家,就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能堂堂正正做人也好。 但是臣妾也知道,父亲犯了错,错了就要受到惩罚,只是,臣妾还是时常会有这样的奢望。只要母亲和妹妹好好的就好。 陛下,臣妾说这个并不是求陛下,陛下有陛下的难处,珍儿都明白了,陛下是珍儿在宫中最亲的人了,所以想到这里就说了,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林珍儿说着说着就哭了,没有半点女子矜持的收敛,直接跪地伏在皇帝膝盖上就嚎啕大哭起来,毫无形象。把一个女儿思念亲人的那种苦楚表达得淋漓尽致。 这一番话,她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想招和皇帝一来一往打擂台,就是想到什么说了什么,一口气说完,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个清楚明白。 表达的就是一个意思:我没有什么心眼,就是有什么说什么。我就是这个想法,也这么明晃晃的说了。要打要罚都是你说了算,反正我心里想的,都摆在脸上了。我不是求恩典,我就是想家人。宫中你最亲,我也没别人可以说。 哭了一会,林珍儿止住了哭声,也不用皇帝说,自己从地上起来,坐回到椅子上,用帕子擦了擦泪水。 一副心中坦荡,根本没有半点别有用心的意味。 “陛下,臣妾哭完了,陛下责罚臣妾吧。” 林珍儿一双眼红得像兔子,可怜兮兮又倔强的样子,看在皇帝眼里,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 他伸出手去替林珍儿擦泪,笑了笑: “哭什么,朕答应你就是。这么点小事,还让你哭成这样。” 林珍儿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直接从位置上坐起来,眼泪哗哗落下: “陛下……陛下的意思是说,可以让臣妾的母亲和妹妹脱离奴藉?” 皇帝想了想,笑道:“你若是不哭了,朕还可以让她们回到林家。” “哇……” 林珍儿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擦眼泪,但是眼泪根本擦不完,越擦越多。 皇帝笑:“再哭,朕就要改变主意了。” “啊,别别别,臣妾不哭了,真的不哭了。” 林珍儿去擦眼泪,但是泪水怎么也擦不完,她蹲下来,可怜兮兮的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皇帝。 皇帝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这会,一颗心也给林珍儿看化了。 他爱怜的把林珍儿扶起来,抱进怀里,声音缓和: “不哭了,朕君无戏言,说到做到。” 林珍儿从皇帝怀中退出来,愣愣的看着皇帝,看了好一会,扑通一下跪下来,两手向着身侧打开,在身前合上,上下交叠,手臂打得笔直,恭恭敬敬对着皇帝行了个大礼:“臣妾,多谢陛下。” 皇帝无奈又怜惜的笑了笑,扶她起来,替她擦泪,对上林珍儿感激又不可置信的目光,笑了笑,叫来了钱公公,写了一道手谕,盖了玉玺,当即让人出宫去办。 “正好今日是太后寿辰,普天同庆,朕给你一个恩典,也不算破例。 你还有什么求的,一块说了,朕可以考虑考虑?” 皇帝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林珍儿却感觉到遍体生寒,宫外给她的消息说,如果皇帝问了这个意思,就代表他起了怀疑,回答不好,就会前功尽弃…… 林珍儿大力摇头,摇得耳坠子前后乱晃: “可以了可以了,臣妾知足了。这已经是陛下特别的恩典了。臣妾知道,林家的事,让陛下为难了。陛下爱惜臣妾,让臣妾的母亲和妹妹回到林家,臣妾已经感激不尽,已经足够了。臣妾知道,陛下……陛下也很难,臣妾都明白的,陛下!” 林珍儿泪眼婆娑,一边说一边看着皇帝,眼中满是崇拜和感激的爱意。却再没有眼泪落下来,隐忍克制着情绪,见好就收,没有恃宠而骄,没有明目张胆的算计,只有真情流露。 皇帝目露心疼,暗道是自己多想了,一个女儿家,想念家人也是正常。林珍儿单纯率真,若是她拐弯抹角来试探他的意思,他才要防备着。 而且,刚刚林珍儿一直只是在说自己的感受,没有求他,也没有邀功请赏,更没有说了这话之后的小心翼翼,说明她根本没有抱着这样的目的。 只有心中坦荡,才能做到理直气壮。 刚刚的林珍儿就是如此。 而且,他最后一句的试探,林珍儿的回答,他非常满意。知道他的难处,除了感激就是爱慕,他对林珍儿又多上了一分心。 后宫,年轻貌美的女子不是没有,但是没有一个如林珍儿这般生动聪慧拎得清。 若是换成第二个,怕是就要多求别的了。 对于林家…… 皇帝想到北燕和西凉。 如今朝廷武将稀缺,说不好那一日就有要用到的时候。 林家的大将军府,百年门楣,犯过一次错,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当初他留下林家,就是因为林家世代忠良。 有些人犯错,是犯了品德上的错,比如通敌叛国,这种是万万不能留的,而且要尽早铲除。 有些人犯错,是犯了技能上的错,比如林家。所以他把林家流放,留了林家人的命。 虽然当初也有人指证林家通敌叛国,导致那一场大战大周损失惨重,但是他找不到林家人通敌叛国的动机。 林家是武将,在朝中得罪人也是有的。这时候,有人来落井下石也不奇怪。 他有起用林家的心,那么现在,几个林家女眷,一个恩典,给了也就给了。 而且,他也愿意给林珍儿一点儿好处。 林珍儿乖乖的站好,一脸崇拜的看着皇帝,“陛下大恩大德,珍儿没齿难忘,多谢陛下怜惜。” 林珍儿说着,一把扑进皇帝的怀里,皇帝抱了个满怀,这是在后宫其他娘娘那里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皇帝一脸的满足,抱住林珍儿。 但是林珍儿很快退了出来,皇帝手心里空落落的。 就听得林珍儿说:“陛下在珍儿这里很久了,今日太后寿辰,陛下一定有很多事要忙,陛下快走吧,政事要紧。” 皇帝哈哈大笑:“你还是头一个把朕往外赶的。” 林珍儿擦了一把泪:“今日不同,等改日得空,臣妾巴不得一整日和陛下腻在一起,到时候陛下可别嫌珍儿。” 皇帝看着一脸傲娇的林珍儿,抬手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还真是朕的宝贝。” 林珍儿掩唇而笑,脸颊露出两朵红晕。刚刚还张牙舞爪的美人,一转眼便成了一朵羞涩的娇花,实在勾人。 皇帝停下脚步,回身一把打横抱起林珍儿,林珍儿轻呼一声,脸颊羞红,却大着胆子和皇帝对视,这一眼,勾得皇帝神魂颠倒。 刚刚皇帝一来,屋子里只留下一个林珍儿的贴身宫女和嬷嬷。 这会见皇帝抱着林珍儿往里走,嬷嬷和宫女相视一眼,低着头一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关上了门,在门口守着。 一刻钟后,皇帝离开,离开的时候,一脸餍足的表情。 嬷嬷进屋开窗,贴身宫女要去传水沐浴,被林珍儿拦住了。 “打盆水进来就是。” 林珍儿的声音很轻,脸上不见喜怒,没有在皇帝面前的半点青春活泼。 她现在要低调,不能太招摇,皇帝的宠爱,她知道,皇帝知道就好,不必让别人知道,招摇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宫女彩茵低头退了下去,转过头的时候,抹了一把泪。 她和林嬷嬷是跟着林珍儿入宫的,是和林珍儿最亲近的人。见着林珍儿如此,心疼极了。 彩茵出了门,林嬷嬷过来:“娘娘,可还好?” 林珍儿从床上坐起来,目光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好啊,怎么能不好呢。嬷嬷,你刚刚听到了吗?母亲和妹妹都可以回林家了。” 林珍儿咬着下唇,眼眶中含着眼泪,却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怕眼泪一掉,便一发不可收拾。 林嬷嬷默默抹泪,却不敢让林珍儿看见,她背过身去,倒了一杯热茶: “娘娘,老奴听到了。” 林珍儿接过茶,小口小口的喝完,再睁开眼,眼中不见泪,一片清明。 信中说:别急,一步一步来。林家人都会回来。 “嬷嬷,从前,我一直觉得我人微言轻,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就像一只渺小的蝼蚁,谁都能轻易要了我的命。现在我发现,一个人的力量,也可以很大。” 林嬷嬷:“是,娘娘的好日子都在后头。” 林珍儿:“是,林家的好日子,也在后头。” 林嬷嬷:“娘娘可要送信给夫人和二小姐……” 林珍儿摇头:“嬷嬷,我们在宫中如履薄冰,就更要谨言慎行。 陛下给我的恩典,我要懂得感恩也要懂得知足,再往前,走上悬崖峭壁,会粉身碎骨。” 林嬷嬷低头擦泪:“小姐,若是陈副将知道……” 林珍儿皱眉,打断她:“嬷嬷,这里,没有小姐,只有娘娘。” 林嬷嬷赶忙应道:“是是,老奴糊涂。” 林珍儿垂着眸,许久才开口,声音轻如鸿毛:“以后莫提他了,他替我守着父兄,我除了感激,再没有别的不该有的想法,若林家复起无望,我便尽力为他,谋一个锦绣前程。” 林嬷嬷泣不成声:“娘娘……” 第420章 使臣遇刺 另一边,保和殿。 君恒从太后的仁寿宫出来,直接就到了保和殿,接待大臣。 今日太后寿辰,各家女眷是去太后的仁寿宫贺寿,大臣们则是在保和殿,而后,宫中会有宫宴,大臣和其家眷都会在宫中用午膳。 一应都有章程规制,各处都有负责的人,是以,人虽然多而杂,但是丝毫都不乱。 差不多时间使臣要入宫了,照例,接见使臣是在保和殿。 君恒一直注意着前头的动静。 一旁传递消息的侍卫上前低声禀报:“王爷,陛下刚刚从长乐宫出来,往保和殿方向来了。” 君恒点点头,看了一眼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君逸,想上前说两句,和君逸示好。但是一想到从今儿见着君逸,君逸就表情淡淡,还是算了。 昨日君逸把接待使臣的事情交给他,是他没想到的,以为君逸想和他交好,不过看今天这个态度,他一时也摸不准君逸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要不是君逸对君策更冷淡,他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他的目光落在君逸的腿上,心中了然,肯定是自己这个三皇兄伤了腿,所以连性子都让人琢磨不透。 他正想着,门口突然噤了声,他向门口看过去。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唱喏,众人齐齐跪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走向首位,在龙椅上坐下,扫了底下一眼:“平身。” “多谢陛下。” 大臣们起身,君恒看了一眼皇帝,见他面色愉悦,心中想着:对于长乐宫那位,一定要拉拢一二。等今日寿辰过去,他便去皇后宫中和皇后商量。 现在,趁着皇帝心情好,他得趁机邀功才是。 君恒上前一步,正准备和皇帝汇报,就听到外头传来急急的一声:“报…” 殿中众人的心都一下提了起来,往门口看去。 是城卫司司长,和禁卫军统领。 二人脚步急切,进了大殿行了跪礼:“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语气威严:“发生了何事?” 这个时候来,还如此急切,肯定是出事了。大臣们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禁卫军统领径直回答:“回禀陛下,使臣队伍从别院到入宫的路上,遇到了刺杀。所幸有惊无险,没有伤亡。” 一语惊起千层浪,大殿中顿时传来讨论声。 使臣怎么会在京城遇到了刺客? 刺客是谁?可抓到了? 是冲着谁来的?三国使臣都遇到了? 城卫司长:“陛下,刺客是在东市口的路口动的手,当时刚好东晋北燕西凉的使臣都在附近,路上还有许多的老百姓,那些刺客就是从老百姓们中冲出来的,冲着使臣去的,都是下的杀手。 刺客来得突然,因为九皇子带的侍卫比较多,个个都是好手,没有让那些刺客得逞,使臣们也都没有受伤。 因为动静太大,城卫司的士兵没多久就到了。那些刺客见刺杀不成,并没有恋战,当即退了。 东晋九皇子抓到两个刺客,那两个刺客饮毒自尽,都没有来得及审问。 看服装外表,没有任何标志,分辨不出身份。看来的刺客人数,对付三国实在太少,对方既然下了杀手,就不会犯这样的错。微臣猜测,应该只是针对其中一家的,但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家。其他的刺客已经去追了,使臣们也被安全带到了宫中……” 城卫司长和禁军统领二人简述补充,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一遍。 皇帝听完,一拍龙案, “查,彻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朕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做出这种事。”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种事,那是对皇权的藐视以及挑衅,而且还是对使臣们动的手,说不好有使臣就要以此做文章。 “是。”城卫司领命退下。 皇帝:“今日负责使臣行程的是谁?” 君恒站出来:“回父皇的话,是二皇兄。” 皇帝皱眉,“人呢?”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都报到他这里来了,君策居然影子都没看到。 “父皇,儿臣从皇祖母的仁寿宫出来就没有见着二皇兄了,儿臣即刻让人去找。” 说着就往外而去,皇帝叫住他:“回来。” 君恒定住脚步:“父皇。” 皇帝看了他一眼:“先安抚使臣。你去把使臣们带到保和殿来。他们进宫贺寿,出了这种事,朕得见一见。” 君恒应下:“是,父皇。” 君恒走后,皇帝看向底下的大臣:“对于此事,你们怎么看?。” 人群中,周太师看了一眼君逸,见君逸依然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态度,垂下了眸。 最先开口的,使京兆尹,事情发生在京城,使臣入宫的路上,虽说有君策安排不利的原因,但是作为京兆尹,出了这种事,他也难辞其咎。 “回禀陛下,目前信息尚少,不能正确判断。不过,敢在京城地界如此动作,针对的还是使臣,没准是他们自己的仇敌,趁着这个当口行刺,好让我们大周背锅。” 京兆尹一边说,一边偷偷摸摸的观察皇帝的表情,见皇帝没有出言制止,暗自擦了一把汗,觉得自己这一回说的方向应该是对了。 在大周地界出了事,大周总要负责任,当若是使臣自己的恩怨,那大周就也是受害者。 京兆尹咽了一口唾沫,才继续说道: “陛下,刚才城卫司长说,来的刺客人数,根本不足以对上三家使臣,想来只要彻查,就能查出刺客对哪一家敌意最大。” 皇帝点了点头,面色也好了许多,他扫了底下一眼,目光落在陶致远身上。 “林爱卿。” 陶致远即刻站出来,“陛下,微臣在。” 皇帝开口,“这件事交给你,城卫司由你调动,刑部协理,必须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众人皆目露惊讶。 皇帝居然派了陶致远,那就是必要一个真相了。 陶致远是前任丞相,又被现任丞相许怀义推举成为了新任的兵部一把手兵部侍郎。 照理来说,查案应该是大理寺的事,更严重一些的,便是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 但现在,皇帝让陶致远彻查,让刑部协助,这就说明了皇帝的决心。 这件事确实严重,一个太子一个最受宠的皇子,一个公主,还有一个皇子,每一个都身份尊贵。 还好没有伤亡,不然后果麻烦。无论最后调查出来是什么结果,大周都免不了要负一部分责任。好在现在只是虚惊一场。 “是,陛下,微臣领旨。” 陶致远话落,便径直退了出去。他向来如此,对于皇帝交给他的任务都是第一时间去完成,哪怕今日是太后寿辰,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皇帝看着陶致远离开,不由得也顺眼了许多。比起那些只知道溜须拍马,讨好他的大臣,陶致远这种干实事的大臣,能扛事,真到事上了,可以派上用场。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接着就看见君策急急忙忙的从门口进了大殿。 一进大殿,便对着皇帝跪了下来: “父皇,儿臣之罪。刚刚听说了使臣的事,便赶来了。是儿子的疏忽,出了这么大的事。 儿臣从皇祖母宫中出来,见母亲面色不好,便送母亲回了宫。从上回儿臣被罚在府中闭门思过,已经许久未见过母妃了,便多说了几句话。宫外出了这种事,一概是儿臣的过错,请父皇责罚。” 一旁,君逸懒懒的撇了他一眼,收回目光。 君策也是能屈能伸,一进来二话不说,态度先端正,半点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把所有的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这一招以退为进,皇帝骂他几句也就算了,不会大动干戈。 皇帝生气,是因为出事时君策负责使臣行程,却没有第一时间出来。而现在君策表明了缘由,是淑贵妃身体有恙。 事发突然,皇帝自然不能真的因为这个就责罚君策。 君策态度好,又说明了缘由,皇帝的气已经消了好几分,不过表情依旧冷着。 “你是怎么办事的,朕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君策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知错就改的态度,“是,父皇,儿臣知错。儿臣在使臣出府时,便安排了城卫护送,而且一路主街,都有城卫司的士兵巡逻,事情发生时城卫司第一时间到了现场,所幸使臣们都没有受伤,有惊无险。” 皇帝冷哼一声,“哼,就算这些使臣无恙,在我大周京城皇宫门口出现了这种事,你让朕的脸往哪搁?” 君策头更低了,“是,父皇,而臣知错。” “算了算了,你也别知错不知错的了。协助陶致远把幕后黑手找出来,朕便饶了你。” 皇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君策心中疑惑,这事交给了陶致远,就肯定小不了。 不过,到这里却是松了一口气,赶忙上前俯身行礼,“是,父皇,儿臣领旨。” 就在这时,底下宫人来报,君恒带着众位使臣,已经到了宫门口。 皇帝一下在龙椅上坐直,表情严肃,“把人请进来。” “是。” 宫人退下。皇帝看了地上跪着的君策一眼,君策十分有眼力见的从地上起来,退到了一边,在君逸旁边站着。 有什么事关起门来怎么说都可以,但是却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人。 君逸面无表情,在君策退下来的时候,甚至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他。 君策倒是看了君逸一眼,脑中想到绾宁,又想到他们商量的用大皇子的事,心中琢磨着:若决定用大皇子,除了君恒,他得想个办法,让君逸也成炮灰。 暗处,周太师默默的把这一幕收入眼底,然后垂下了眸。 很快,外头君恒带着三国使臣进了大殿。 虽然经历了刺杀,但是看起来毫无狼狈之意。 这一回来得齐全,东晋九皇子楚锦年,东晋十三公主楚幽,北燕太子耶律荆,潘仃,西凉李清云,全部都到齐了。 君恒领在前头,先对皇帝行了跪拜之礼,“父皇,各国使臣已到。” 说完起身站到了一旁,皇帝看了君恒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底下三国使臣见状,上前一步,齐齐开口:“见过周皇。” 皇帝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挥了挥手:“今天发生的事情,朕都知道了,诸位受惊了,索性有惊无险。朕刚刚已经派了人去查,无论如何,在我大周地界发生这种事,朕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先发制人,说了这番话,其他三国就是想以此出什么幺蛾子也没了由头。 李清云先开口,“多谢周皇。” 本来出了这种事,他们三个作为受害者是可以向大周提出一些要求的。 但是对于先前皇帝说的那些话,李清云表态说的是:多谢。 这就是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另外两国想做文章的就不好开口了。 皇帝对李清云点点头,二人对上次合作的默契心照不宣,这是李清云的投诚,皇帝也领她的情。 有了李清云先开口,楚锦年也没有把着不放:“有劳周皇。” 他说的是“有劳”,而不是“多谢”,跟李清云的态度天差地别。 楚锦年不是李清云,他虽然也是皇子,但却是东晋最受宠的皇子,而且跟皇室没有矛盾,自然是要顾着东晋的脸面,没道理他在大周遇到刺客刺杀,还得多谢大周的皇帝替他们找出凶手,说一句“有劳”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皇帝也点了点头,看向北燕。 北燕耶律荆心里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原本他们就是想借着这次事件借题发挥,好反击一波上一回君恒明里暗里挤兑他们的话。 但耶律荆没想到,东晋和西凉的皇子都这么怂,搞得他不上不下,一口气噎在喉咙里,那叫一个难受。 他实在说不出多谢,只能顺着楚锦年说了一句有劳。 话说到这里,这件事便已经定了性,不宜再往后讨论。 鸿胪寺于大人站了出来,“陛下,三国使来给太后贺寿,太后知道高兴不已,今儿天气好,太后说便在御花园请使臣们喝杯茶。” 皇帝:“哦,如此吗?那朕倒是耽误了。就由于大人前往带路,你们三兄弟在一旁作陪,请使臣们逛逛咱们大周的御花园,尝尝太后的好茶。 朕记得,上个月来了秋茶,整个南边才出了一斤,全部送进了宫给了太后。看来,今儿你们有福了。” “多谢周皇。” 这四个字,李清云说的诚心诚意,楚锦年说得漫不经心,耶律荆却是说得心不甘情不愿,却也被裹挟着,只能如此。 于大人和三位皇子上前领命,皇帝离开保和殿,一行人往御花园而去。 第421章 宁小姐贵妃娘娘有请 中午宫宴。 皇后忙得脚不沾地,事事亲力亲为,力求能让太后和皇帝满意。而结果也确如她所愿,整个宫宴热闹周全。 宫宴结束,使臣先行离开,这一回,皇帝派了一队禁军护送。出了刺杀事件,整个京城都戒了严。 仁寿宫,只留下了皇室自家人。 以皇后淑贵妃为首,陪着太后说话。 还有三个皇子以及各位皇子的侧妃,绾宁作为皇家未过门的准媳妇儿,也被留了下来,只不过位置靠后。这样正好,绾宁悄悄打量谁,也不怕被人发现。 首位上,太后脸上堆着笑容,她一身太后正服,配饰齐全,全套用的顶好的翡翠,看起来雍容华贵。 她对皇后的安排十分满意,特地拉着皇后的手,夸了好几句: “今日你辛苦了,上上下下都是你在打点,哀家看得出来你是用了心的。” 皇后自然是谦虚一番,“母后谬赞了,这是臣妾分内之事,您也是臣妾的母亲,臣妾为母亲保持,哪有不尽心尽力的。” 这话显然取悦了太后,太后脸上的笑容又更深了一分。 一旁的淑贵妃,候在一旁陪着笑脸,没有说话,但绾宁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的鄙视和嫌弃。 前世,自己和淑贵妃也做了几年婆媳,对淑贵妃的脾气,不说了解十分也有八分。这人惯会做表面功夫,在皇上太后面前,在皇后面前,在她面前,都是不同的。 淑贵妃的表情,绾宁能猜得八分准。 看现在这样,怕是已经把皇后从头到脚批了个遍,对太后亦是颇有微词。 淑贵妃对太后一直有很大的意见,因为太后遵循礼数,妻妾有别,每次在她跟皇后有矛盾的时候,大都会站在皇后那一边,就因为皇后是中宫。 前世皇帝死后,君策继位,太后立马就搬到了群芳殿,这里面说没有淑贵妃的手笔,她是怎么都不信的。 皇后身边,君恒站得笔直,太后夸皇后,他也与有荣焉。 一旁的君策一直陪着笑脸,却也没敢主动搭话。 没办法,淑贵妃再是贵为贵妃,在皇后面前,也是侧室。君策在君恒面前也得遵一个嫡庶有别。 大家族是如此,皇家更是。 看着君恒脸上的笑容,君策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心中想到幕僚们那个提议,暗自下了决定。 大皇子君晟,是嫡子也是长子,若大皇子出来,君恒的身份就尴尬了,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君恒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君策长呼出一口气。虽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这对母子变脸,还是没有失去理智,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 绾宁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嘴上浮现一丝笑容,看君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让君恒吃瘪的法子。再想到最近他们做的安排,还有什么办法,让一个能打压到君恒的人出现更让人爽快的呢。 更何况那人不仅和君恒有仇,而且那人的存在,就能让君恒如坐针毡。 君逸离开绾宁不远,微微一侧头就看到了绾宁脸上狡黠的神色,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也不知道他家的小姑娘又在打算着什么。不过无所谓,反正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一律支持就是。 察觉到君逸的目光,绾宁也向君逸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一股甜丝丝的意味在二人的视线之中蔓延开。君策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外加八瓶大陈醋。 心中冷哼一声:一个大皇子换一个君晟,再换一个君逸,怎么着他也得把人弄出来推上去。 前头,太后和皇后说完话,又和淑贵妃说了几句,虽然正侧有别,但是也不能太厚此薄彼。 皇后把几位皇子的侧妃都叫上前,给太后磕头。 几位皇子都没有正妃,君恒和君策各自有两位侧妃,四人到了太后跟前,齐齐跪下,说了些吉利话。 太后笑眯眯的,嘱咐了几句: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话,然后四人退了下去。 绾宁起身上前。绾宁是君逸的未婚妻,还未过门,但是看太后的态度,却是笑意浓了几分。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绾宁现在是国公府的人。国公府老夫人和太后在年轻时是手帕交,虽然绾宁是干亲,但今日宋老夫人作为诰命进宫贺寿,说起绾宁,无不夸赞,太后活了这把岁数,看在眼里,知道老夫人是真心喜欢绾宁,自然对她也是另眼相待。 她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坐。” 绾宁也不推辞,规规矩矩的行过礼后,坐到了太后下首的小凳上。 太后看着绾宁,把绾宁好好的打量了几眼。 笑道:“早上人多,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嗯嗯,不错,模样生得好。今日你祖母在哀家面前,可把你从头夸到了脚。” 绾宁微微垂眸,乖巧的回答: “那么多年,祖母一个人在府中着实有些冷清,如今府里多了个人作伴,祖母总是高兴的,是祖母抬举我了。” 两世,绾宁和这位太后都没怎么打过交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之前知道要入宫,她也问过君逸,君逸的回话和她的感受一样,对这位皇祖母,也说不上好和不好。 既然对方只规规矩矩,那她便只做到礼貌就是。 太后见绾宁谦逊,语气却不卑不亢,没有盛气凌人也没有傲气,神情冷静,心中点了点头: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身份,这样的长相和性子,配君逸倒也勉强够格。 太后看向底下的君逸,把人叫了过来,又拉着绾宁多说了几句。 太后和绾宁说话的时候,皇后和淑贵妃,君策君恒,皆表情各异。 皇后是气恼,被吴氏摆了一道,要不然这苏绾宁就是恒王侧妃了。表面上是国公府的干亲,都得了这么多便利,若入了恒王府,宋渊就算不帮着,也不会去帮对手。皇后想想就觉得不甘心。 一想到吴氏已经死了,皇后还是恨得牙痒痒。心中后悔,之前还是疏忽了,当初无论如何该跟绾宁通个气才好。 她当时没跟绾宁说,一直想着女儿家哪里有自己谈亲事的理,她贸然说这种事情,显得目的性太重,绾宁一个姑娘家不懂,但国公府可心里明白。 她结亲是为了结好,不是结仇家,这才搭上了吴氏,却忽略了一个有野心的人,会胆大包天欺瞒她。 若不是吴氏三人都死了,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还好,有些安慰的是,虽然绾宁没有入恒王府,而要嫁入逸王府,如今逸王多多少少的帮着君恒,也算是好事,想到以前绾宁对君恒的情谊,这件事,应该是绾宁的功劳。 皇后想到这里,松了一口气,看绾宁也越看越顺眼。 一旁的淑贵妃却是跟吃了一只苍蝇似的。 当初策王府事件,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不仅让计划失败,还让君策一度成为了京城的笑柄,若不是君策心理素质好,怕是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如果那时候计划成功,现在哪里还有君逸什么事?得了一个国公府,君策一定如虎添翼。 那件事……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那件事之后,君策不愿意再多提,但是她私下里却是派人去查了的,只是结果一无所获。 两个知情人,一个婆子一个是带人去的丫鬟,都死了。事情到这里戛然而止,处处都透着诡异。 若说还有谁知道真相,那就是…… 淑贵妃目光看向绾宁,视线里带着满满的探究。知道真相的都死了,除了苏绾宁。 她觉得,如果当初那件事情别有内情,苏绾宁一定知道具体缘由。 淑贵妃想到这里,像突然打开了某个关卡,心中暗道:一定要找个机会跟苏绾宁聊一聊,看看能从她口中套出些什么线索,当初那件事情,她和策王府,都需要一个真相。 苏绾宁……在这件事情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呢? 察觉到淑贵妃的探究,绾宁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依旧乖巧的回答着太后的问话。 君逸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太后不时也问上一两句,君逸回答得中规中矩。 这场面看起来,就是长辈关怀孙子孙媳,画面其乐融融又和谐。 一侧的君策和君恒,见着这一幕都表情不太好。 绾宁今日穿的正装,国公府的大小姐。代表的是国公府的门楣,早几日前,老夫人就把今日要穿的衣服配饰珠宝全部送了过来。 绾宁当时忙着使臣的事,并没有在意,今儿一早半夏给她打扮上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一套不可小觑。 前世她是成为了策王妃之后回的国公府,几乎没有在国公府住过,也没有用过国公府的东西。 如今这一身的珠光宝气,虽然比不得她前世当皇后的时候,但是满朝文武的女儿怕是没有一个敢如此穿的。 可见国公府的荣宠盛大。 这一身贵气,一般的人还真穿不了,绾宁的五官大气精致,再配上这一身从容沉静的气质,生生的把这一身珠光宝气给压住,让衣服来衬托人。 珠宝锦锻,把绾宁衬托得贵气逼人,艳光四射。 早上跟着众位小姐们给太后拜寿的时候,就引起了一阵的瞩目。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这会,君策和君恒,看一眼,惊艳一眼。 君恒心中想着,这般相貌气质,别说侧妃,就是做恒王妃,也是当得的。 前任恒王妃,虽说出自忠勇候府的嫡女,但是跟绾宁比起来,这气质还是多少差了一截。他总觉得绾宁身上有一种身居高位,且久在高位而养出来的一种高贵之气。 这种气质,让人觉得自己往她旁边一站,都能眼高三分。 他想到上一回,在咸福宫后的荷花池见到绾宁,才知道之前的赐婚都是一场误会,是吴氏和苏雨澜搞的鬼,心中无比后悔。 若那时候他能斩钉截铁拒了苏雨澜,那现在站在苏绾宁旁边的,是不是就是自己? 明明那时候绾宁说了心里有他,都是因为苏雨澜,让绾宁和自己生了误会,唉…… 都怪苏雨澜,骗他鱼目混珠,把一个祸害带进府中,害自己失了皇长孙不说,还失去了国公府,失去了绾宁…… 君恒暗自握拳,越想越焦躁。 那个吴氏和苏雨澜都已经死了,要不然,他定要好好折磨她们一番,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一旁,君策也见到了君恒看到的那一幕,直接别开了眼。 不停的在心中给自己暗示:一个将死之人,不用看,再忍耐一些时日,苏绾宁,就是自己的了。 只是他说了不看,眼睛又不自觉的往旁边挪,看着绾宁言笑晏晏的模样,和昨夜里梦中出现的形象相结合,内心一阵骚动。 他的梦里,是绾宁一身皇后正服站在他身旁,接受百官礼拜的场景。见过了这一幕,再看看现在的绾宁,他想象不到,还有谁能比她更适合那个位置。 他就不信,一个女子不会对皇后之位心动。 君策又一次目光落在了绾宁身上,又一次看到绾宁和君逸悄悄相视一笑,心中不是滋味,今日御膳房的菜,为何这么酸? 太后和绾宁并没有说太久,绾宁起身行了个礼,退了下来。 绾宁的礼仪做得极好,而且面对太后和皇后淑贵妃在场也丝毫不怵,规规矩矩,半点都不出错,而且一举一动做的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太后皇后和淑贵妃见了,内心都暗自赞赏。对绾宁的礼仪,半点寻不出错处来。 见过了皇室宗亲,皇后带着众人行过礼,才退下。 还没出大殿,君策君逸君恒三人就被前头的公公请去了御书房。 皇后在安排太后宫中事宜,其他人退出了仁寿宫。 绾宁避开人,准备出宫,才刚走几步,就被人给拦下了。 “贵妃娘娘请宁小姐前往长春宫一叙。” 对方的态度说不上客气,杜若往前头担了挡,一脸警惕。 进宫前,殿下来传了话的:谁都不用怕,如果有事一应他会解决,万不能让小姐受委屈。 绾宁一看,来人是长春宫淑贵妃身边的管事姑姑,半夏不认识,她却是认得的。前世没少给她脸色看。今时不同往日,绾宁半点没有给她好脸色的意思。 至于淑贵妃找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而且对方光明正大在仁寿宫门口来请,无论如何,面子工程是总不会太差。 绾宁没有拦下杜若,也没有对管事姑姑行礼,语气淡淡: “有劳带路。” 管事姑姑看了绾宁一眼,微微皱眉,这宫中,敢给她脸色的没几个。 “还请宁小姐随我前去,莫让贵妃娘娘久等。” 绾宁看她生气,心情愉悦,笑了笑:“走吧。” 第422章 王妃威武 长春宫。 宫门打开,绾宁给杜若传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杜若点点头。 二人跟着管事姑姑进了正屋,屋中,淑贵妃并未换衣裳,斜斜的坐在首位,姿态闲散。看起来就是急切把她叫过来,又累得很。 绾宁对着淑贵妃行礼:“宋家绾宁,见过贵妃娘娘。” “宁儿来了,起来吧,咱们坐着说话,在我这,不必这些虚礼。” 淑贵妃对管事姑姑示意了一个眼神,管事姑姑上前虚扶了绾宁一把。 绾宁还是把礼数做全才起身:“多谢贵妃娘娘。” 看到这里,淑贵妃的眸光微沉,眼前的绾宁和她见过的其他任何小姐都不同。 绾宁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来,有宫人上了茶水点心,绾宁没有动,见着淑贵妃动作,才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淑贵妃见着这样的绾宁,总觉得她一举一动很是顺自己的心意,自己就是想借题发挥,居然都找不到由头,心中有一种无力感。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无论是刚才在仁寿宫面对太后皇后,还是在长春宫面对她,绾宁都没有半点普通小姐见着她们的拘谨恭敬和害怕,她太沉着了,也太冷静了,她莫名感觉到后背有点凉凉。 淑贵妃被自己心里有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一个未出阁的毛丫头而已,怎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淑贵妃定了定神,在椅子上坐直,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上一回来本宫这,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那一回,陛下命本宫传你来长春宫吃饭,没想到一眨眼,你就成了逸王妃。” 淑贵妃话里有话,暗搓搓的挤兑绾宁,想给绾宁一个下马威。哪个姑娘家家听到她说这种话,脸上都会挂不住,但是,绾宁似乎不同。 绾宁面无表情:“多谢贵妃娘娘记挂。” 只这一句,再无下文。 绾宁并不接她的话,却也回应了,中规中矩,挑不出错来,淑贵妃感觉到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想到自己要问的事,心中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看着绾宁,绾宁越是沉着冷静,她心里倒反而有些慌张。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见着皇后她都不怵,什么时候风水轮流转,却被这么一个毛丫头给虎着了,不可能。 淑贵妃收敛起了笑容:“今日本宫传你来,是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绾宁依旧不疾不徐,不紧不慢:“贵妃娘娘请问。” 淑贵妃脸色严肃了两分:“三月时,策王府宴会发生了一件事,事关宁小姐,宁小姐一定知道本宫说的是哪一件。” 这话一出口,绾宁就知道她想要问什么,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淑贵妃:“本宫今日就是想要跟宁小姐了解一下,当初那件事情的详细经过。” 绾宁:“贵妃娘娘请问,绾宁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淑贵妃听着这话,一口气噎住,说绾宁不配合,但绾宁态度又很好。但说绾宁配合,又实在算不上,若是其他人,肯定当下就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她叙述一遍,哪里还会跟她一来一往的踢球? 只是话说到这里,淑贵妃不想前功尽弃,也想要尽快知道真相,便没有跟绾宁计较这些细节,直接问道: “那宁小姐便说说,那一日宁小姐经历的事情是什么样的?” 绾宁:“这件事当时在策王府,策王殿下询问的时候,绾宁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今儿,既然贵妃娘娘想要听,那绾宁便再说一遍,因为事情过去久远,多少会有些出入,还请娘娘见谅。” 说完这些,绾宁停顿了一瞬,把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只是话里话外左一句策王殿下和妹妹的奶娘,右一句所有人都看到了策王殿下和婆子……,直听得淑贵妃头皮发麻,赶紧制止她: “本宫问你,你说的这些事情,可有人证?” 绾宁:“有的,不过她已经死了,一回府便失足落水,救上来全身都已经泡白了。” 淑贵妃想到那个场景,后背不由得生起一阵冷汗:“也就是说,这件事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死无对证没有人知道了,对吧?” 绾宁:“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是贵妃娘娘的话却是说的不对,并不是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而是事实如此,所以我这么说,娘娘可别曲解了我的意思。” 绾宁原本还想着安全交流,不说多客气,但起码维持表面的礼貌,但现在看来,淑贵妃好像并不想跟她友好交流,那她也没必要对她礼貌,甚至卑躬屈膝。 无论她是真的国公府的女儿,还是国公府的干亲,入了国公府,就得顾及着国公府的脸面,无论如何不能给国公府丢脸。 当初那件事情,她也是受害者,说破天去也是淑贵妃没理。 淑贵妃看着如此强硬态度的绾宁,没想到她这么硬气,脸上露出生气的表情:“大胆,本宫问话,你就是如此回话的,傲慢无礼,目中无人,该当何罪?” 绾宁抬头,对上淑贵妃的目光。 “那贵妃娘娘以为我该如何回话? 应当承认当初那件事情就是我陷害了策王殿下,您就满意了,对吗?因为我没有说到贵妃娘娘心中所想的答案,所以我目中无人?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难不成贵妃娘娘想对我屈打成招?那我也告诉贵妃娘娘,便是把我苏绾宁打死,我也是这个回答。” 原本绾宁还想着是不是把这件事情全部推给吴氏,反正死无对证,她说什么都可以。因为当初那件事情,确实还是有一些漏洞,比如她当时说是因为自己去了另外一间屋子,那是去了哪间屋子呢?万一当时那间屋子有人呢…… 当时的事情有漏洞,若是推给吴氏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看着淑贵妃这种态度,绾宁改变主意了。 她就是不说,有矛盾就有矛盾,有漏洞就有漏洞,就让淑贵妃去猜,就让她抓耳挠腮都猜不出,食不能安,夜不能寝。 淑贵妃气结,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绾宁:“你居然敢这么对本宫说话,反了天了。” 她入宫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现在居然在一个小丫头面前被这么正面硬刚,传出去,以后她在宫里还怎么做人。 她向来沉得住气,但是为什么绾宁说的话和表情还有态度,都刚好在她不能忍受的点上。 “来人,给本宫掌嘴。” 两个嬷嬷即刻上前,伸手就要打绾宁。 杜若上前一步,把绾宁护在身后,一个抬腿嚓嚓两下,两个嬷嬷被踢翻在地,而杜若身后身后的绾宁,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淑贵妃气炸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苏绾宁就是自己的克星。 “你居然还敢还手?” 绾宁抬头对上她的目光,丝毫不怵,慢条斯理的回答:“贵妃娘娘名不正言不顺就要打人,我自然不服,若贵妃娘娘能说出个理由说服我,那另说。 若我还是苏家的女儿,娘娘打我,我挨了也就挨了,但我如今代表的是国公府,国公府百年门楣不能毁在我的手上。 知道的是说我一个小辈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公府出了什么事,贵妃娘娘代陛下教训呢。” 绾宁这话已经是丝毫不给淑贵妃面子了。就是太后要动国公府的人,也得掂量掂量,更何况只是一个贵妃。而且绾宁话里已经给淑贵妃戴了一顶越俎代庖的帽子。 淑贵妃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发白,冷哼一声: “说什么国公府的人,你还姓苏,而不姓宋,等你什么时候姓宋了,再来跟本宫说,你是国公府的人。” 绾宁态度丝毫不让,“无论我姓苏还是姓宋,我都是国公府的人,无论贵妃娘娘承不承认,我的父亲我的祖母都会在我受欺负时为我出头,整个国公府都会为我讨回公道,贵妃娘娘难道想试一试?” 淑贵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胸口起伏,身后的宫女赶忙过来扶着她。 淑贵妃双眼瞪着绾宁,见她依旧气定神闲,心中更是气恼。 这话别人说,她能毫不犹豫的打回去,但是苏绾宁不行。 苏绾宁说得对,无论她姓苏还是姓宋,都不能改变她是宋渊女儿的事实,无论这件事有没有爆出来,国公府确实一定会为她出头,如今君恒君策斗得如火如荼,她不能拖后腿,她赌不起。 淑贵妃没有想到,一个苏绾宁居然能猖狂到这个地步。上一回她倒是看走眼了,看苏绾宁温婉冷静,还以为是个好的,万万没想到,这般牙尖嘴利。 这样的人,没有入策王府都是她的福气。不,这样的人,早知道就该弄进策王府,她不搓磨死她算她输。 绾宁从椅子上站起来: “贵妃娘娘若不服气,咱们便去皇后娘娘跟前评评理,若贵妃娘娘信不过皇后娘娘,咱们便去陛下面前评评理, 便把当初策王殿下跟婆子的事情原原本本拆开了揉碎了,咱们再说一遍。 就让天下人来说这件事,我实话实说究竟有什么错?若大家都说我错了,那我便挨了贵妃娘娘这一顿打,若天下人都说我没错,那贵妃娘娘该如何自处呢?” 绾宁不想再跟她耗下去了,淑贵妃看着实在是讨厌,前世她对她也没有一点好印象。恭恭敬敬侍奉的婆婆,却想尽办法磋磨自己。绾宁不愿意跟她虚以委蛇,浪费时间浪费表情浪费精力,干脆一句话就说到了底。 淑贵妃:“你威胁本宫?” 绾宁没有说话,表情似笑非笑看着淑贵妃,那表情仿佛在说:是啊,就是威胁你,你能奈我何? 解读出了这表情后面的话语,淑贵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苏绾宁你好样的,居然敢对本宫如此不敬,苏家是如何教导你的,国公府又是如何教导你的?” 绾宁嘴角浮现一丝嘲讽,用苏家来压她,用国公府来压她,想要以此道德绑架她,她万万不会如她的意。 “娘娘错了,陛下为臣女赐婚时,夸臣女的话圣旨都写不下,娘娘这话,可是在质疑陛下?” 淑贵妃都要气疯了,绾宁这话反过来将她一军,对她半点尊敬都没有,可是她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贵妃娘娘没什么事,绾宁便先走了,祖母还在前头等着,怕祖母久等,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说完,也没有行礼,直接一转身便离开了。 淑贵妃气极,指着绾宁,眼睛都气红了,抬手抱起桌旁的花瓶,啪的一声摔了下去,因为太过用力,把指甲都折断了,发出一声痛呼。 抬眼绾宁已经走到门边,一转身影子都瞧不见了。 出了长春宫的正殿大门,绾宁听到屋子里传来砰砰砰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脚步不停往外走去。 身后的杜若,睁着一双星星眼看着绾宁。 要知道,从前淑贵妃和蓝妃一直不对付,淑贵妃对逸王也没有好脸色,常常说些不好听的话。 君逸不和她计较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他们私底下给君逸使绊子。大家对淑贵妃都不喜欢。 现在好了,等回去,她一定要把刚刚的事绘声绘色的告诉影卫们,杜若都能够想象得,影卫们听到这些,一定会高呼一声:王妃威武。 等出了长春宫,走在宫道上。 杜若看着绾宁对皇宫的小道,轻车熟路都要惊呆了,她咽了一口唾沫,跟上绾宁,压低声音:“小姐,这么怼了淑贵妃,淑贵妃不会上门找茬吧?” 绾宁:“她不敢。” 君策和君恒正打擂台,这个时候淑贵妃就是想要得罪国公府,策王府的人都不会同意,因为这是变相的把国公府推向恒王府。 君逸怕是巴不得她这么做,君策就一定会阻止。 绾宁回过头看向杜若:“刚刚你打了两个嬷嬷,可是半点都不手软。” 杜若抬头挺胸,看了一眼四周,悄咪咪地对绾宁说道,“是殿下让影卫传了话来,说让奴婢别怕,无论对上谁都没关系,反正万万不能让小姐受委屈。” 绾宁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那笑容在阳光底下明媚娇俏,把御花园里的花都比了下去,是这冬日里明媚摇曳的美景,晃花了不远处那一人的眼。 【作者有话说】 —— —— . . . 看有些小可爱把林致远和林家弄混,绵绵便把兵部侍郎林致远的林,改成了姓陶。不影响阅读。 还有小可爱说,宫宴都完了赐婚都没动静,嘎嘎嘎,绵绵的权谋不会写得那么浅显的,男女主商量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准备和铺垫,怎么会在宫宴上提,把决定权交到别人手上。 一切发展都应该握在自己手中的哈 是利用太后寿辰这件事,不是在宫宴上提哦。 敬请期待吧。看绵绵怎么把这个婚,名正言顺的赐下来 凌晨十二点还有一章,笔芯? 第423章 她姓苏不姓宋 楚锦年和如花正坐在御花园侧边的小亭子里头喝茶, 使臣队伍早已经在宫宴后便出了宫,他是特地留下来等绾宁的。 为此还跟皇帝找了好几个借口。说是要参观参观大周的宫殿,为此还把大周的宫殿好一顿夸,扬言回去就要让自己父皇把宫殿对比着大周的宫殿好好修缮修缮。 皇帝哈哈大笑,哪有不准的理,派了一队侍卫,让他四处逛逛。 楚锦年不是真的来看建筑的,在御花园里逛了几圈,便在这口子上守着。 无论绾宁是从哪个方向,只要从后宫出来,都一定会路过这个口子。 跟着的侍卫原本就是为了避免楚锦年走错路,去到不该去的地方,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这会见楚锦年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在御花园四周逛了逛,就在这喝茶,也稍微放下心来,就在外头守着,亭子里只有楚锦年和如花。 他们在这里已经喝完了三盏茶,吃完了两碟点心,终于听见不远处传来笑声。 寻声而去,就见着一美人施施然而来。 今日太后寿辰,男女不同席,楚锦年也没见着绾宁,这会见着,不由得看呆了。 一身珠光衬得她艳光四射,美不胜收,把这周遭的景致都比了下去。 而这周遭的景致,又因为她的存在而霎时变得生动起来,风起叶落云飘阳光洒落,一切美好的事物,都随着她而来,笼罩在他的目之所及处。 太美了。 从第一次在国公府里见着绾宁,他便惊艳于她的清新脱俗。 这一次见着绾宁,只剩下惊叹。 “原来世上真的有这般美丽动人的女子。” 把他从前见过的所有所谓美人都比了下去,简直云泥之别。 如花一下听出楚锦年话里什么意思,看了一眼楚锦年两眼犯花痴的表情,弱弱的问了一句:“比贵妃娘娘还美吗?” 楚锦年撇了一眼如花,抬手一拍他的脑袋:“这能比吗?她和我母妃,是两种不同的美。” 如花摸了摸头被楚锦年打的地方,了然发出了一声“哦”的长音。 楚锦年看着绾宁,一下摇头,一下点头,“这般美人,必然要娶回家,才是正经,在大周这种地方,实在是埋没了。” 如花抬手,在楚锦年面前挥了挥,楚锦年看着远处,一动不动。 如花往绾宁看了一眼,又看看楚锦年,低声提醒:“公子,人走远了。” 如花话刚说完,就见眼前的楚锦年嗖的一下,如离弦之剑一样跑了出去。 如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苦着一张脸向反方向走去,拖住那些跟着的侍卫们。 这一边,绾宁正和杜若说着话,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又被人拦住了去路。 “抱歉,这位小姐,我是东晋九皇子楚锦年,今日入宫贺寿,对皇宫不熟,一时迷了路,能否麻烦小姐带我出宫。” 楚锦年在绾宁面前站定,手中的折扇一打,露出一个自以为完美迷死人的笑容,对着绾宁一拱手,行了个君子礼。 绾宁抬头,看了一眼,这是她和楚锦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面交流。 和她印象中的一样,一身贵气,风流公子。 若是普通的女儿家,在宫中,见到有这般的公子前来搭讪,怕是还没有出言便先红了脸,但她不一样,她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在她心里掀不起任何波澜。 更何况,这个人是楚锦年。 绾宁目光望向四周。 楚锦年看到绾宁这个动作,心中窃喜,他就说嘛,谁能不被他帅气俊朗的外表迷倒?绾宁这时候,肯定是想看看四周有没有人看见,然后好跟他表明爱慕之意。 楚锦年心中美滋滋的想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以及他把这件事情告诉逸王,逸王变脸的速度……,只是下一秒,他就先变脸了。 只见绾宁招来两个宫女,指着他开口道: “东晋九皇子迷路了,你们带他出宫吧。” 那宫女并不认识绾宁,也不认识楚锦年,但是见绾宁这一身气度,肯定是贵人,当即应下:“是。” 然后绾宁便越过两个宫女,往另一条路而去。 楚锦年愣了一下,这是哪里打开的方式不对吗? 难道他不帅气不迷人?不能啊。 难道绾宁不知道他是东晋九皇子?也不能啊,刚才明明都说了,还复述了一遍他是谁呢。 楚锦年一抬眼,绾宁已经走远了,他来不及多想,三两步追了上去。 “小姐,别呀,我让你带路,你怎么让宫女带路了?” 绾宁停下脚步,看向楚锦年: “九皇子只是需要带路而已,是我还是宫女都一样,难道说九皇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着想让人带路,暗地里却想做些打家劫舍鸡鸣狗盗之事?” 楚锦年听着这半点不留情面的话,表情乱成一团,下意识地动作似乎是要证明什么一般,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怎么能呢?我可是好人,你别破坏我的名声啊,以后找不到媳妇儿,你就得赔一个给我。” 绾宁不想跟他拉扯,没有再多话,对着他行了一礼,便往前而去。 楚锦年想都没想,就要跟上去,才走了两步,就看见那边来了一拨人,赶忙停下了脚步。 看着绾宁远去的背影,心中跟抓耳挠腮似的难受。 想他楚锦年,在世二十年,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姑娘们追着跑,只要他一停下就能被那些姑娘小姐们给围住。 特别是在东晋,只要听闻他一回府,说亲的人都能把门槛踏破。 还有他母妃娴贵妃那里,更是各家小姐府邸,送上去的东西,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库房都快堆不下了。 听他母妃的宫人说,那些人想着法子来打听他的喜好,就想着来一次偶遇能让他上心,或者直接得了他母妃的喜欢,成为九皇子妃才好。 怎么到了大周就碰上了这么一大钉子?也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实在是他二十年生涯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如花一过来,就见着自家公子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朝着他家公子望眼欲穿的目光方向看过去,一个影子都没见到。 “公子,公子人呢?” 楚锦年撇了他一眼,“出宫,出宫,宫里闷死了,一点都不好玩。” 如花张了张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如果他没有猜错,他家公子这是吃瘪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简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普天同庆啊啊呸呸呸…… 如花拼命的忍住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一脸痛心,“公子,那宁小姐看不上公子,那是宁小姐的损失,公子别往心里去,咱们东晋还有一大群的小姐大姐在等着公子呢。” 楚锦年一双厉眼能杀人,瞪着如花:“闭嘴。” 如花赶忙闭着嘴巴,一双白皙短胖的爪爪,捂住嘴,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但是楚锦年却笑不出来。 他就不信了,一个小丫头他还能拿不下来。 他就要把人娶回东晋去,做九皇子妃,最好君逸哭得稀里哗啦在后头鼻青脸肿的跟着那才爽快。 想到这里,楚锦年深吸了一口气,抬步就往宫外走。 如花赶忙跟上来,“公子你别走快了,咱们好歹得问问人,这路怎么走啊,走错了闯了什么禁地,那可怎么得了,多尴尬,多说不过去,显得我们跟成心的似的。” 楚锦年头也没回:“崇山峻岭,迷雾森林,我都能走出来,一个宫殿,我还能走错路?也太小看你家公子了。” 如花想了想,点点头,一脸认同的表情,确实如此。 一抬头,楚锦年已经走出去老远,如花抬腿,赶忙追上去:“公子,你等等奴才。” 绾宁一路到了宫门口,都没有人来阻挡。 说明淑贵妃咽下了这口气,不过,二人的梁子,也算就此结下了。 绾宁本就不想对淑贵妃示好,平时也尽量不和淑贵妃有来往。今日决定去,是这个时候正好推君策一把,把大皇子的事情提上日程。 老夫人早已经回府了,刚刚绾宁是框淑贵妃的,本来老夫人也是要等着绾宁,但是绾宁想着老夫人年纪大了,自己这边不知道又要多久,便让老夫人先回了府。 坐上马车,绾宁让杜若直接在车上替她换了便装。杜若虽然惊讶,却还是照做。 自家小姐总是和普通小姐不同的。 杜若帮绾宁换好了衣裳,又重新替绾宁绾发。 绾宁开口问道:“今日刺客的事情,查的怎么样?宫中这边有消息吗? 杜若回答:“没有,什么都没有查到。” 绾宁点点头。没有再多话。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面露疲态。 今儿起得早,到现在都没有休息,刚刚又经历了长春宫和淑贵妃那一出,更是消耗了大量的体能。绾宁闭上眼睛,想稍微休息一会儿。 杜若目露心疼,“小姐,不然咱们先回府吧,休息一下再去,身子要紧。” 绾宁摇摇头,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语气有些有气无力: “今日很关键,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筹谋容易,时机难得。 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下一回不知等到几时,而且说不好,都没有下一回了……” 杜若听绾宁声音越来越小,也不再说话,拿了两个软枕过来,替绾宁垫着腰。 这才撩开帘子,轻声嘱咐车夫稍微走慢一些,好让绾宁多休息一会儿。 绾宁闭目养神,脑中想着刚刚淑贵妃的话。她姓苏,不姓宋…… 照理来说,她回了国公府,姓氏确实要改过来的。 明面上,不知道内情的人,也不会多想,毕竟苏家把她逐出族谱,国公府把她认做干亲,她改姓宋,完全说得过去。 但是,这件事,从她回到国公府,老夫人就没有提起过,宋渊也没有提过。 她没有提,是顾念着她的亲身母亲苏梓月,虽然此苏非彼苏,但是她心里认作苏梓月的苏就够了。 老夫人和宋渊也没有提起,但是对于这件事,三人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谁都没有提。 京城的苏家,苏长荣,对绾宁并不好,一切都是吴氏的阴谋,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十六年的养育之恩。 绾宁猜测,他们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理由能让老夫人和宋渊依旧默认她姓苏。 对此,绾宁承情。这是他们以另外一种方式承认苏梓月。也是他们在最大限度的尊重她。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西凉使臣别院对面的副街上,一路上自有人掩护着不让人发现。 绾宁下了马车,杜若打了一把油纸伞遮阳,戴上帷帽,从一道不起眼的侧门而入。 主院屋子里,李清云见着绾宁来,一颗忐忑的心才松懈了下来。 “苏小姐。” 绾宁:“今日受惊了。” 李清云摇摇头:“还好,你上次说过之后,我心中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大皇兄为了杀我,居然动了那么大的阵仗。” 哪些刺客,别人不认识,李清云却是心中一清二楚,那些人就是冲着她来的。不过,在宫中,刑部的人照例询问的时候,她隐瞒了这一点。 绾宁点点头,“没事就好。” 刺杀事件背后的主使,是西凉大皇子,为的就是在大周杀了李清云,从而有合理的借口向大周发兵。君逸的人在绾宁提醒以后,通过摸排,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却没有打草惊蛇。 今日的刺杀,是绾宁促成的,他们掌握了西凉刺客的动向,让三国使臣同时出现在东市口,为的,就是混淆视听。 绾宁:“自从上回我给了你暗卫,又嘱咐了你小心大皇子时,便暗中一直在寻找大皇子的人。我们确实找到了,却没有轻举妄动的惊动他们,也没有直接把他们杀了,是因为他们还有用,我希望你稍安勿躁。怕你多想,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李清云看着绾宁: “我既然答应跟苏小姐合作,心中自然也相信苏小姐。无论你怎么做,自有你的理由,我要做什么,你告诉我就是。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跟苏小姐比起来,简直不够看,所以我只相信你便好。” 绾宁对着她笑了笑,“如此一说,倒是我多虑了。” 李清云:“苏小姐细心筹谋,应当警惕。我绝对信任苏小姐,也相信苏小姐,是我的意愿,苏小姐并未做错。” 绾宁拍了拍她的手臂,李清云这个姑娘,她越看越喜欢。 “我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必要亲口来和你说。那些人刺杀不成,是我们的人护着他们逃开了。今夜灯会,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李清云:“那我今夜不出门。” 绾宁:“不是,今夜我要你出门。今夜我们不会再护着那些刺客,他们一定会被抓,但是,我需要他们做一件事。” 李清云不明所以。 绾宁继续道: “今夜,戌时一刻,你准时出门去灯会,我们的人会护着你。你小心着些,别让自己受伤,护着自己。今夜,会有大事发生……” 第424章 刺杀东晋九皇子 恒王府。 君恒是下午申时刚过出宫的。 书房里一片喜气。 今日,君恒负责的是使臣的接待事宜,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差错,而且因为使臣事件皇帝派了好些大臣陪着,再加上他事先做好了功课,应对自如,让众人都刮目相看。 君恒觉得最近简直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一切事情都顺风顺水,顺利的不像话。 不过也是,也该轮到他时来运转了。 书房里一片恭维声,君恒爱听,底下的幕僚们你一句我一句,一时热闹得很。 唯有角落里的陈老一言不发。君恒见着,不但不恼,反而心中暗暗点头,这才是有真本事的人。 为了不暴露陈老,这时候他并未上前跟陈老说话。虽然这是陈老的要求,但对于他来说正中下怀。听说君策那边一直都在找他身边来了什么能人。 “呵……” 君恒轻蔑一笑,扫了底下众人一眼。 “今日,二皇兄因为使臣遭遇刺杀一事,被父皇好一顿教训。本王许久都没有见着这场面了,倒是爽快的很。” 底下有幕僚立马接话:“这策王也该流年不利,王爷,属下认为,这时候就该乘势而上,彻底的把策王踩在脚底下才好。” 君恒点点头,表示赞同,“等本王找着机会,必定往死里踩,绝对半点不留情面。” 对于此事,众人皆没有意见。最近君恒时来运转,确实顺风顺水,但要彻底打败君策,确实缺少一个契机。 有人上前:“王爷,今日陛下去了长乐宫,也不知道那林妃使了什么手段,竟让陛下写了手谕,放了林家女眷奴籍,让她们回了府。” 说到这件事,书房里一下安静下来,从皇帝的手谕下去,便有人禀报了君恒,只是当时他在宫中顾着使臣的事,也一直没有机会去了解清楚,这会儿幕僚说起,当即便把他们这边得到的消息都说了一遍。 “王爷,依属下看,林家有很大概率会复起。陛下喜爱林妃不假,但陛下从不是昏庸之人,这件事未必不是陛下的顺势而为。若陛下无心复起林家,就是林妃使出浑身解数,陛下也不会同意。” 另外一幕僚也站出来:“王爷,属下也是如此觉得。朝廷武将稀缺,林家百年将军府,一旦战事起,连个替补的人都没有,陛下应该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而且当初的事情,林家罪不至死,战场上哪有常胜将军,不过是彭家从中作梗,趁着陛下在气头上,才让林家最后还是发了流放。若林家复起,那彭家便有了死对头。” 这位幕僚说到了点子上。 君恒抬眼看向他:“若真是如此,那本王说不得要为林家的复起使一把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老站了出来:“只是大家都知道,如今武将稀缺,连林家在彭家那般打压下,陛下都没有下死手,那么就算彭家有什么事,怕也只是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陛下亦会留他们一命。就怕到时候辛苦一场,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君恒一看是陈老说的,一下严肃起来,他起身,眉头皱着:“那现在,彭家不能动?” “按照目前的情况,确实是不能。除非彭家犯了不可饶恕的死罪,但是那样的死罪,彭家若做了,岂会轻易让我们发现。若彭家没做,我们把罪名安在他头上,很难。彭家可不是其他人。” 这位幕僚已经有四十多岁了,这个“其他人”,他没说出来是谁,但是几位跟在君恒身边久的人,却知道他说的是谁。 当初的大皇子,那般风光,还不是被他们说拿下就拿下,但彭家和大皇子不同。 大皇子虽然是嫡长子,有不少朝廷官员的拥护,有百姓的口碑,但是他背后没有大树。 林家是武将,常年外任,在京中也没有自己的势力,更不屑拉帮结派,加上惠贵妃早早的去世,有事了一个可用的帮手都没有。 大皇子只是看起来表面光鲜,但是一旦有人要动他,只要对方实力够强,实在是轻而易举。 可彭家不同,彭家虽也是武将,但骨子里却是老奸巨猾的狐狸,宫中又有个虎视眈眈的淑贵妃,君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现在的彭家和当年的大皇子,不可同日而语。 君恒也想到了这一点,没有再往下说。 只是在想到淑贵妃的时候,想到今日听到的消息,脸上浮现幸灾乐祸的表情。 “淑贵妃的长春宫今日发生了什么?本王听说她传了国公府的宁小姐去说话,宁小姐一走,淑贵妃差点把长春宫都给砸了。” 这件事情没有传出宫,可见是有人捂住了,幕僚们听完都有些惊讶。 连皇后都常常在淑贵妃手中吃瘪,淑贵妃也惯会隐忍,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一个个眼中都露出好奇的神色,纷纷看向负责宫中后宫消息的幕僚。 那位幕僚赶忙站出来,开口道: “长春宫我们的人安插不进去,只有一个小小的打洒宫女,据她说是宁小姐和淑贵妃起了冲突,不过看宁小姐出长春宫的时候,脸色愉悦,而淑贵妃随即便砸了东西,应该是淑贵妃落了下风……” 众人听着,一脸的不可置信,实在想不通一个小小的未出阁的小姐,居然能把淑贵妃给气着,不知这位宁小姐究竟是何方神。 君恒听完,哈哈大笑,“消息可传给了母妃,母妃一定喜欢听。” 幕僚点头,“是,王爷,消息就是皇后娘娘传出来的,皇后娘娘说,宁小姐实在干得不错,让咱们平时帮着些,别让她在那对母子手下吃了亏,毕竟下回还要靠着她去气气淑贵妃。” 君恒心情很好,想到什么又问: “发生了这种事,淑贵妃可向父皇告状了?受了那么大的气,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那宁小姐吧。” 幕僚摇头,“没有,淑贵妃对外却不是这样说的,只说是见了年轻的小姐,看着她青春正好,也想要体会一下年轻肆意的感觉,便砸了几个瓶子,说是跟宁小姐没有关系。” 君恒目露疑惑:“哦?这是为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没有想到淑贵妃是什么用意。 陈老出来说话:“属下以为,应该是忌惮国公府,若是淑贵妃和宁小姐结下梁子,那就是跟国公府结下梁子,在这个档口,和国公府结仇,那就是把国公爷往咱们这边推。 看起来这淑贵妃还尚存一丝理智,气成这样了,都还记得保全策王。” 君恒冷哼了一声:“倒是可惜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他想着下回见到绾宁,得跟她好好聊一聊,让她得空多进宫见见皇后,陪陪淑贵妃才好。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是万般后悔,若当初能把绾宁娶进门,那绝对如虎添翼。 此时的策王府。 不同于恒王府的喜气,策王府的气氛是一片凝重。 君策只叫来了最核心的三位幕僚,商议要事。 收集消息的侍卫,把恒王府的状况报上来的时候,君策实在没忍住,气得狠拍了几下桌子。 彭幕僚上前安慰:“王爷不必着急,一个人,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膨胀。恒王现在有多猖狂,接下来的下场,就会有多悲惨。” 李幕僚也站出来,不忘提起昨儿他们商量的那一出,“王爷,属下亦是如此以为,只要大皇子一出来,什么都不用做,恒王的处境就会变得微妙。” 君策皱着眉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窗前来回走了两遍,才开口: “这件事,今日本王仔细想过了,确实可行。” 李幕僚在君策看下来的时候拱手,“王爷英明。” 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对于一个幕僚来说,这是肯定和荣耀。 君策:“不过,这件事里,还有几个问题没有解决。 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何保证大皇兄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 第二点:大皇兄若是不和我们一条心,又该如何。” 问题一问出来,大家都一副思考状。 彭幕僚最先发话:“若王爷决定要用大皇子,这确实是必须要考虑的事情,按正常流程想肯定很困难。不过这一条并非无解。 属下以为我们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不要想着去控制大皇子,而就是利用他来对付恒王,我们甚至可以让大皇子出世给他能力,让他沉冤得雪,让他正面和皇后还有恒王对上。 到那时就算他不想出手,皇后和恒王也不会放过他。若大皇子不对上他们,那他的下场就一定会被皇后和恒王置于死地,皇后恒王分心对付大皇子,也是我们的机会。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两败俱伤,二人同时倒下,届时我们坐收渔利是上上策。” 君策点点头,“本王也是这个 . 意思。” 说着他看了三人一眼,三人都没有再有反对意见,君策开口: “那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你们好好商议,做出个计划,必要让他们两方相互残杀。” “是。” 三位幕僚都应了下来。 君策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老三,也一并收拾了吧,最好在他大婚前解决。” 三位幕僚相互看了一眼,却没有多问。君策这个意思……,难不成还记挂着国公府的那位小姐? 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变数,若是对方三人一起对上策王府,那就糟糕了。 彭幕僚想到这里,后背凉飕飕的,想到细节又暗道是自己吓自己,大皇子自身难保,君逸腿疾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大皇子和君恒还有大仇,他们肯定不会凑到一起去。 这边彭幕僚刚刚擦了一把汗,林老这边便开口了: “王爷,贸然提起大皇子可不太好。大皇子沉寂了五年,因为占染了的巫蛊之事,没有人敢提,若是我们把这件事突然提到了明面上,不好说,怕是会被反噬。” 君策嗯了一身,“对于这件事,你们有什么看法?” 三人被问话,皆沉默不语。 巫蛊之事的影响有多大,在场几人都心知肚明,是属于能不碰就不碰,能不挨就不挨,谁要是上赶着跟这件事沾染上关系,那就是自寻死路。 而且,贸然提起来,皇后和恒王肯定会警惕,怕是他们还没有动作,就被对方扼杀在了摇篮里。 再就是他们这边出面会把自己暴露出来。 想到这些事,君策脑子里有点乱七八糟的,总觉得脑中有一股线团不能抽丝拨茧找到出口。 “这件事大家回去都好好想一下,关于如何提起大皇兄,一定要有一个合适的契机,绝对不能贸然激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在场三人齐齐应声:“是。” 彭幕僚:“如今,太后寿辰已过,三国使臣差不多也要离开了。我们是不是也上门拜会一二,交个好总是没错的。” 君策想了想摇头:“不必。” 北燕那边,该说都说了,这个时候再走近,反而不好。君恒那边巴不得要找他的茬。 西凉更不用,他和西凉一直没有什么交集。 至于东晋…… 东晋公主和君恒有私下交流,这是他没有想到的。而且今日那么好的机会,居然没有提赐婚。难道他们之前的设想都是错的? “东晋那边继续盯着,主要是东晋公主和老四之间,搞清楚他们的联系是为什么。” “是,那东晋九皇子?” 君策:“忽略就是。” 他对东晋九皇子了解并不多,不过当初为了对付君逸在南疆拿药的时候,对方提出了一个要求:刺杀东晋九皇子。他因此知道了一些关于九皇子的事。 这样的要求他自然没有答应,又不是疯了,和东晋九皇子公然为敌。 在这次太后寿宴之前,他都没有见过这位九皇子。不过也听说了他在东晋的事迹。 且不说他能不能杀了东晋九皇子,就算他真做到了,东晋也不会放过他。 他对这位九皇子的态度,就是离得远远的,大家别有交集。 他们南疆的事,他们自己解决,他拿到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件事就算完了,不宜节外生枝。 . 第425章 逸王的底牌 国公府。 绾宁的马车直接驶入了内院,停在了望月轩的门口。 绾宁一进屋,半夏连忙迎上来:“小姐,一应都准备好了,洗漱一下便赶紧休息一会儿,今日太后寿辰,定然累坏了。” 半夏一边说着话,一边扶着绾宁往屋子里去,才走两步,发现绾宁身上穿的衣裳和早上出门时不同,吓了一跳,“小姐……” 对上半夏担忧又惊恐的目光,绾宁笑了笑,手转上来拍了拍她的手臂,“没事,是杜若帮我在马车上换的,刚才出去了一趟,为了方便,所以把钗环卸下来,换了一套便装。” 半夏看向杜若,杜若点点头,半夏放下心来,看着绾宁:“小姐,吓死奴婢了。” 绾宁打了个哈欠,拍拍她的胳膊,“没事没事,有杜若跟着,我什么事都没有。” 半夏看绾宁困得很,也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赶忙扶着人进屋,快速的洗漱后,绾宁便躺上了床。 屋子里烧了地龙,绾宁闭上眼睛,把今儿晚上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过去。 半夏和杜若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守在门口,一人守在床侧。 今儿确实累着了,这一觉绾宁睡得很沉,足足睡了快一个时辰,醒来时已经快到傍晚了。 杜若心疼上前,压低声音开口道: “小姐,困的话再睡一会儿,一切都有殿下那边顾着,小姐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绾宁起身没有再睡的意思,“睡了一觉好多了,今日实在重要,万万不能出差错。 什么时辰了?” 杜若:“小姐,自己快过申时了。” 绾宁点点头,半夏送来茶水,替绾宁穿戴好,披了个薄披风,绾宁走向桌子,提起笔,开始写写画画。 见着杜若过来,绾宁开口问道:“林家如何?” 杜若当即把宫中长乐宫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她们这里得到的消息比恒王府和策王府都要准确详细得多。 如今林珍儿受宠,宫人们一个个跟人精似的,对于长乐宫的人和事都大行方便之门。但是绾宁半点不敢掉以轻心,传消息都是慎之又慎。宫中人多眼杂,一个不好,一点不起眼的小事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要了人的命。 这位林珍儿她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对于自己这边的人,绾宁总是爱惜的。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外,但是现在终于落实下来,绾宁听着很是高兴。 皇帝下了手谕,林夫人和林珠儿回到了林家,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皇帝有没有要起用林家不好说,但是保守预判,皇帝肯定没有想把林家置于死地。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至于其他的,一步一步来,慢慢筹谋,再等待时机了。 杜若开口:“上回小姐说,等林家人出来,便派人去送些物资,是让谁去?” 绾宁停下笔,略微沉吟。 她原先考虑的要送东西,并不是真怕林家母女活不下去,若不然悄悄的给一点也行,而且之前林家母女充了奴籍,仰人鼻息那般艰难都过了下来,没道理得了自由却活不下去。 她送东西,是要过明路的,也就是要让朝廷知道的。以此来试探皇帝的态度。 这件事,是最好的机会。 哪怕做过了,朝廷也不能以这件事来做文章。前可进,退可守,知道皇帝的态度,接下来绾宁才好对林家做别的安排。 绾宁做事,向来不会想当然,一切都是基于事实说话,一切也以事实为依据,这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判断错误。 不过,这送东西的人,却也不能随便。 虽然皇帝赦免了林家女眷,让林珍儿的母亲和林珍儿的妹妹回到了林家,但是林家的男丁还在流放中。朝中大臣,见风使舵,看不准方向,都不会轻易出手。 “先看看太师府二夫人去不去,若太师府二夫人不去,便叫许怀义去走一趟。” 许怀义从七月开始,负责城外百姓房屋修缮的事情,按照她的规划图纸行事,已经在做收尾工作,皇帝看过了图纸还道月底要出城亲自去看一看。 许怀义最近常去城外,见多了老百姓,有些悲天悯人的想法也说得过去,想来皇帝也不会计较。 只是这样一来,就怕以后林家回来,许怀义就说不上话了,若不然前后一联想,被有心人一挑拨,怕是皇帝多心怀疑。 绾宁习惯计划时,多想一步,以防万一。 她心里是期待太师府二夫人回林家的。 太师府二夫人是最合适的人选,她作为林家的女儿,太师府又向来中规中矩,在林家出事都未说上一句话,这时候皇帝赦免了林珍儿的母亲和妹妹,她回家看一看送些东西完全说得过去。 太师府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不然二房怕是早换了女主人,也不会打着乐妓上门的机会,悄悄让林珠儿和周语彤还有二夫人见面。 绾宁赌二夫人一定会去。不过…… 她趁此机会,也正好试试太师府的态度,虽然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大家也心照不宣的做到了心中有数,但到底两方之间没有过过明路。 原本绾宁是想在赵砚臣和周六小姐的婚宴上和太师府正面交流的,眼下,倒正好是个机会。 绾宁低下头,重新拿了一张宣纸,写着什么,不一会儿写好吹了吹墨,递给杜若: “把这个让人抄一遍,送去太师府。” “是。” 杜若接过,看了一眼:“小姐,这也太简单了吧。” 绾宁:“重点不是简单和困难,而是,太师府会不会听话照做。” 杜若恍然大悟,“可要隐去国公府?” 绾宁:“不必,到了这个时候,总该让太师府知道,和他对话的是谁。” 太师府不比其他府邸,她威逼利诱总有办法让对方听话,和太师府归根结底是合作的关系,告诉他自己是谁,这是绾宁的诚意。 至于太师府会怎么想,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她做了该做的,和聪明人打交道,想来太师府也不会让她失望才是。 杜若点头退了下去。 太师府。 周太师看着手中的信,对上底下周承栋和周承海二人紧张的眼神,这才把信拿给他们看,二人看完,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不可置信的又看了一遍,看完脸上疑惑更深,不解其意。 周承栋:“父亲,这么简单的要求,会不会有什么猫腻?而且她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让弟妹回林家,万一我们为了怕惹麻烦不让人回呢?为什么对方如此笃定?” 从宫中传出手谕,太师府就已经收到了消息,等林夫人和林珠儿回到林家,太师府就已经决定好让二夫人回林家送些东西,也不必多,只保证基本的生活,别让她们太难就是。 既然皇帝亲自下了手谕,而且二夫人与常人不同,她是林家的女儿,回家看看无可厚非。 “对方笃定…… 要么说明太师府有对方的眼睛,可以了解太师府的一举一动。” 周承栋即刻接话:“不可能,太师府门楣不是一日两日,每个下人都知根知底,就算有外头的人不对,我们身边的人都极稳妥,更何况很多事的讨论,都只我们自己知道,下人无从得知。” “若不是有眼睛,那就说明:对方对太师府了如指掌,知道太师府会做什么样的决策。” 周太师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周承栋和周承海都不由的后背一凉,若是有人对太师府了如指掌,对于太师府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周承栋急急问道,“那对方提出这要求,又是什么意思?也没旁的,只让弟妹别今日去林家,后日再去。” 他们原本商量的,是让二夫人明日回。今日到底太打眼了,前头刚下了手谕,太师府后脚就去,仿佛专门盯着似的,过太久也不行,毕竟是林家的女儿,太师府这样的门楣,要么不回,要回也不允许太晚回。 明后日,是最合适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明日,而是后日。怕就是对方知道他们的决定是明日,特意往后挪了一日,只看他们会不会听话而已。 明后日对于事情本身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是明后日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对方给他们的选择了。 这是第一次,对方直白的和他们搭上线。 若说从前的一切都是隐晦的猜测,那么到这里,平静被打破,双方的关系进入一种默契的开始。 虽说之前已经做了决定,但是事情摆到面前,周太师还是有那么一瞬犹疑,这条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踏步,就是同生共死。 周太师看周承栋一眼,却没有解释。 直接道:“那便让老二媳妇后日回林家。” 周承海想通其中关窍,表情亦是一片凝重,“是,父亲。” 周承栋:“父亲,我们现在算是正式和那边搭上线了吗?只是万万没想到,信是国公府传出来的,那是不是说明:国公爷也已经站队了?” 周太师摇摇头,“不好说,这种不知道又没有证据的事情,不用瞎猜测,我们只要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便可。 如果国公府站队,那局势几乎就可以明了,退一万步说,若国公府没有站队,但这位宁小姐可以借着国公府的旗子为那一位做事,也一定不可小觑。 我们只要知道自己在为谁做事,在做什么,对太师府利大于弊,即可。” 周承栋还是不放心:“可是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 周承海看不下去了:“信是国公府宁小姐手中传出来的没错,但是你要知道真正要给我们传消息的是谁。” 周承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理我明白,就是觉得,和我们府上联系,那一位没有亲自出手,却让中间人宁小姐传话,实在有些不把太师府放在眼里。” 无论让太师府做什么,和太师府搭线,逸王怎么为该有所表示才对,让自己的未婚妻传话算怎么回事。 不怪周承栋心里有些怨气,太师府两朝屹立不倒,也从不参与党争,这一回,在他们手上发生了这种事,但是对方却似乎并不重视,搁谁心里也不好受。 周太师看了他一眼,“在乎这些虚礼做什么。你们要知道,这件事,不是逸王求太师府,是太师府看到了朝廷的变化,企图在这场洪流里寻得一席之地。 我们可以什么都不做,但是结果如何,可不好说。 这件事,说好听一点,是我们和逸王的合作,说不好听一点,是我们对逸王的投诚。我们在赌,赌逸王会赢。” 周承海听到这里,出来说了一句:“父亲,逸王,真的会赢吗?” 周太师起身,走了两步:“自古以来,夺嫡之路,都凶险万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谁输谁赢,哪怕看起来胜券在握,也依旧要赌最后一刻。 看朝廷目前的局势,恒王策王屡屡受挫,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后面有一个渔翁坐等收获,这已经是败了一大截了。” 周太师这话没有说满,但是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些日子,桩桩件件,恒王和策王的势力都一步步在减少,但是暗地里逸王的势力却越来越大。而另外两位一无所知,还在持续相互斗争。 逸王有蓝妃留下来的巨额钱财,有王爷的身份,有战神的荣誉,有百姓的爱戴。还有一个国公府嫡女的未婚妻,还有赵砚臣……” 说到赵砚臣,周承栋和周承海相互看了一眼,后背突突冒冷汗。 赵砚臣最近在朝堂上的存在感不高,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王炸,用好了,有扭转乾坤之能。 掌握那么多底牌,逸王真的很难输。 周承栋拱手:“是,儿子受教。” 周太师没有再继续,而是转身回过头看向周承海: “你媳妇那边回林家的章程,就按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行事也低调着些,但不必避着人。作为林家的女儿,回娘家看看无可厚非,又不是偷鸡摸狗,就光明正大的回去便好,别辱没了太师府的门楣。 太师府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你媳妇既然嫁进了太师府,太师府便当她是一家人,你让她心中有数。” 周承栋目露感激,低头回道:“是,父亲,儿子都记下了。” 第426章 有刺客 京城某座别院内,一群人悄悄的在屋中商议。 “大哥,今夜我们真的要去吗?白天那次已经很凶险,差点就回不来了。” “是啊,京城如今正戒严,一不小心就会被抓到。到时候,就没命了。” 被称作大哥的人扫了众人一眼,一脸杀气腾腾,“不把人杀了,我们也得死,而且我们的家人也活不了。把人杀了,我们还有活下去的一线希望。” “可是大哥,杀人不一定非得在今天,上午刚刚动了手,城卫司的人恨不能长十个眼睛在身上。” “刚刚那边的人来传话了,今夜是太后寿宴最后一次灯会,宫里宫外都安排了许多节目,肯定热闹得很,这是最好的机会,打的就是一个灯下黑。 他们肯定不会想到咱们会在今夜再动手。到时候大家散在人群里,很容易逃开……” 一行人商量了一会,便各自散开了。 夜幕缓缓降临。 永安街上的灯已经先亮了起来。叫卖声此起彼伏,人声鼎沸,有穿着绫罗绸缎的贵人出入歌舞坊,还有孩童手拿着风车嬉闹着走过。年轻的女子们,身形窈窕,戴着面纱或帷帽,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是太平盛世不夜城的景观。 时臣们由鸿胪寺的官员陪着,欣赏着这夜市的热闹繁华。 除了北燕人比较直,以为这是固定流程,鸿胪寺一来请,耶律荆和潘仃便一起出来了。 东晋的楚锦年楚幽,和西凉的李清云,都没有来,只派了使臣大臣做了代表,自己面都没露。等耶律荆发现的时候,脸色黑了又绿,精彩纷呈,总觉得这一回来大周,实在是流年不利。 从第一天进京城的大门,到现在太后寿辰结束,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楚锦年没来是他向来散惯了,不按常理出牌,楚幽没来,其他人都以为是她在看楚锦年的眼色,其实她是在等时间。 而李清云更直接,睡过头了,有些头晕,晚些时候再出门。 长街热闹非凡,四周眼花缭乱,这点小事很容易就被人忽略了。 只有城卫司和禁军时刻注意着京城的安全动向。 戌时,天边已经一片漆黑,只有一弯上玄月发出微弱的光,在京城不夜城的上空半点不显眼。 但是对于小巷子里的人来说,没有这片微弱的光,四周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 楚锦年是挨着戌时才出门的,听说永安街来了一个耍杂技的小孩,能上断头台毫发无损。 楚幽紧随其后出门,出门时,刚好戌时。 她一出门,君策那里便收到了了消息。 “东晋十三公主又出门了?” 侍卫:“是,没有和东晋九皇子一起。单独出门的,看方向,也是恒王府。” 君策抬手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会,问道:“是悄悄出门的吗?” 侍卫:“不是,着一身公主服饰,坐在马车里,带着侍卫,没有半点避开人的意思。” 君策眉头皱起,摸不透楚幽究竟要做什么。 “跟着她。若一会她若再去恒王府,让我们的人直接闹开。” 一旁的彭幕僚上前开口:“若是闹开,会不会把东晋公主推向恒王,反而促成了他们和亲的事?” 君策摇摇头:“不会,这件事主要看是谁先发现的。如果是让老四和东晋先去提,那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东晋提起和亲,父皇不可能不同意,但若这件事是老四一手促成的,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父皇可以让我们在私底下争来斗去,从而选出一个最优的人做继承人,但是绝对不会允许让他国势力插手其中。 若是东晋公主悄悄的去恒王府,或者老四悄悄的去见东晋公主,被人无意间闹开,父皇知道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彭幕僚点点头:“王爷英明。” 君策看向后头的侍卫:“去吧,盯紧一点,只要他们两个碰面,本王就要把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切断老四所有的后路,本王看他如何向父皇交代。” “是。” 戌时一刻,李清云出门。 她原本是一副今夜不出门的架势,奈何留下来的使臣敬职敬责的和她把今夜京城的灯会描述成了天上人间,她便勉为其难的同意出门逛逛。 使臣几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亲自把李清云送出了门。 李清云出门的时候,来了一大队的城卫司。送人的西凉使臣看到,吃了一惊:“为何今日那么多侍卫?” 李清云没有拆穿这话里的不妥,邵寒却是瞪了使臣一眼。那使臣吓了一跳,正要解释,就听得城卫司的人上前回答: “今日出现了刺杀,所以上头交代,务必要保证各位贵人的安全。” 侍卫不疑有他,也不敢看邵寒,只得等人走后,赶忙去上报。 刚才城卫司的人说的也确实没错,今夜所有的使臣出门,身边都多了侍卫,但是没有说李清云的侍卫是最多的。 李清云打量着左右两边的铺子,脸上露出欣赏之意,她身边跟着邵寒。 这件事,李清云谁都没有说,连邵寒都没有提起,但是因为出现了刺杀事件,邵寒亦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半点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再来一出。 今日那些人,他隐约觉得是冲着李清云来的。还好今日三家使臣的马车碰到了,若不然的话,会出现什么后果还真不好说。 李清云心中也免不了咯噔,但是她相信绾宁,脸上没有显露半分,按绾宁说的,向斜后方的那条巷子而去。 此时,有一行人隐藏在暗处,赫然就是下午在某别院商量刺杀李清云的人,他们更不知道,此时若不是有人护着他们,他们早已经暴露了。 这群人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 “大哥,目标已经出现了,在哪里动手?” “就在前面的青玉巷和春林街的交叉口,那边没什么人,只要我们拖住侍卫。弓箭手一定能成功。那里四通八达,到时候大家往前头闹市而去,寻无人处脱了夜行衣,隐藏在人群中逃离。” “是。” 此时,另外一边,楚幽的人也往这边而来。她的路线很随意,都是丫鬟们七嘴八舌指着各处想去,她弯弯绕绕,向青玉巷靠近。 还有恒王,他收到消息,刺杀使臣的黑衣人又出动了,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他自然不想有人和他抢功劳,便对一起出游的人扯了个谎。就带着人往青玉巷这边而来。 他没说,还有一个原因是人多眼杂,也不知道黑衣人究竟什么来路,怕打草惊蛇。他不说没抓着不是他的错。 至于因为他不说而导致的后果,他更不担心。使臣受不受伤他不关心,但是他若是能抓着刺客,那就是大功一件。 恒王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往青玉巷而去。 君恒一走,君策那里就收到了消息。 君策在椅子上一跃而起:“老四去了永安街以东?” 侍卫:“是,东晋十三公主,确实在那附近,目前不知道他们要在哪里碰面。” 君策:“老四是悄悄去的还是光明正大去的?” 侍卫:“光明正大去的,还带了不少侍卫。” 君策垂眸沉思,不知道君恒究竟在搞什么鬼,二人这一回都没有偷偷摸摸,就这么光明正大的逛灯会,若是二人说是偶遇,他还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侍卫又道:“东晋公主撇开了侍卫,说是想要自己逛逛。如今公主身边,只有两个丫鬟。” 君策:“备马车,本王也去会会,他们想要偶遇,也要看本王同不同意。” “是。” 青玉巷,在永安街以东,比不得永安街大气繁华,却胜在小巧精致。 巷子顶上挂着花伞,两边的楼上挂着统一的花灯,铺子里亮如白昼,李清云走在街上,也不由得被这幅景色吸引。 京城的几个方向,都有马车向着李清云而来。 李清云走到铺子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少见的和邵寒聊了起来。 时间还没到,她要走慢些,拖时间。 “邵寒,咱们西凉没有这个东西,我买一个给你,你带回去,也不枉来了一趟大周。” 邵寒看向李清云,满眼的震惊,他们是主仆,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朋友,但是李清云这般跟他说话,还是头一回,如此轻松,如此随意。 在他的印象里,李清云永远都是谨慎的,警惕的,每出口的一句话都在心中反复排演无数遍,哪怕是吩咐交代下人,也从来不会脱口而出,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轻松自然的李清云。 “我买一个给你?” “哦,好的。” 李清云看着邵寒受宠若惊的表情,还有这句硬邦邦的“好的”,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从前怎么没发现,邵寒还挺可爱的。 她指了指摊前的面具,“那你挑一个,我买给你。” 一边说着,一边掂了掂手中的钱袋,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邵寒一动不敢乱动。指着其中一个白色的小兔子面具。 李清云顺着他的手指着看过去,吃了一惊,随即笑道,“你应该挑个狼虎豹子之类的,怎么挑了个兔子?” 李清云说着话,上上下下的把邵寒打量了一遍。邵寒别开眼,没有解释。在李清云问他要哪一个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小兔子。 虽然李清云是西凉的二皇子,人总是一副不苟言笑,严谨肃穆的模样,但是在他眼里,李清云只是那个应该要被人保护的小白兔。 李清云看他不说话,也不再逗他,对着摊主伸出手:“喏,老伯,今儿我高兴,不必找了。” 摊主拿着这一块银子,喜笑颜开,千恩万谢,拿下了那个小白兔面具,双手递给了李清云。 李清云接过来,看了看,给了邵寒,邵寒端端正正的接过。 见邵寒僵硬的表情,李清云没忍住,又笑出了声,倒也没再打趣他。正准备要走的时候,摊主说话了: “这位公子刚才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老头子我心中慌张,那便再送一个给公子,公子喜欢的话,随意选一个。” 李清云看了摊主一眼,没有拒绝,直接拿起了她第一眼看到的那个狼的面具,自己解了下来。 她觉得这个适合邵寒,但是既然邵寒喜欢小兔子,那这个便她戴着了。 李清云把面具戴在脸上,双手负于身后,往前走去。 又逛了好几家,李清云听到了绾宁特地交代的暗号。点了点头,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虽然目光还在左右铺子里头看,但这一回,脚步没有再停留。 快走到青玉巷的巷口,有西凉使臣提议,去永安街逛逛。 李清云笑了笑,往前头看了一眼,若去永安街,必定要路过青玉巷和春林街的路口,因为心中早有防备,这会也就顾不得去介意了,直接一挥手:“也好,走吧。” 侍卫没想到李清云这么好说话,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走到青玉巷口,人果然少了下来。 见着人少,邵寒一下警惕起来。只是还没等他提醒李清云小心,走到青玉巷和春林街的口子,一群黑衣人便从天而降。 “刺客……有刺客……” 随着一声大喊,接着传出刀剑相撞的声音。 邵寒护着李清云,但是来人实在太多,他心中暗道不好。 他一眼就看到了前头的马车,这辆马车在他们刚刚过来的时候,就从对面的巷子口驶过来,对方只带了两个丫鬟,想来是京城哪一家的小姐。 他一把掀开车帘,果然见里头坐着一个女子,对方看起来吓得不行,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也来不及解释,直接把李清云塞入了马车,而后一甩鞭子,马车上传来一声女声惊呼,马向着前头一路狂奔起来。 邵寒在马车走后挡住那些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见着李清云走,哪有那么容易放过他们,一路追,追到了一条死胡同。 马车立在胡同中央,两个丫鬟已经晕死了过去,黑衣人冲上前,刀剑弓箭把马车射成了筛子。 就在黑衣人想要撩开帘子查看,被身后赶来的君恒和君策逮了个正着。 城卫司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认出了这是楚幽的马车,一时间,气氛无比凝重起来。 如果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在京城丢了命,京城格局怕是又要重新洗牌。 看着被捅成筛子的马车,君恒不敢去,君策也没有动,城卫司长上前查看,撩开帘子,里头却没有人。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向四周打量着。 这里是死胡同,他们无处可去,两个丫鬟也已经被吓晕过去抬走了,众人看着面前的这堵墙,如果人不在,在死胡同里,只能是翻墙逃了这一个可能。 君策看向城卫司长,“带上城卫司的印章,无论是哪一家的府邸,进去看看,二皇子和十三公主要紧。” 城卫司长表情十分难看,哆哆嗦嗦的回了一句: “王爷,这是……大皇子府……” 【作者有话说】 . . . 发烧39.5,很艰难才写完,没有校正错别字,大家看到有麻烦指出来,后头我再改。换季大家注意别感冒,祝大家身体健康! 第427章 大皇子府 大皇子…… 三个字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闻言都吓得一激灵,五年前大皇子牵扯到巫蛊之事,在府中被关了五年,大皇子从此消失在众人视野,大家几乎都快要忘了这一个人。 但是现在,因为刺客追杀,西凉二皇子,东晋十三公主逃进了大皇子府,他们是去还是不去? 在场的侍卫们都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没有人愿意沾染上巫蛊之事,当初的事情有多玄乎,在场的人可能没几个人知道细节,但是说起巫蛊,却是恨不能有多远离多远。 而现在,大皇子就是巫蛊的代表,仿佛是死亡之魔,一旦有人侵犯,就要张开血盆大口把人吞噬。 侍卫中传来惊恐的窃窃私语声: “二皇子和十三公主……误闯了大皇子府,不会已经死了吧?” “听闻沾染了巫蛊之术之人,都活不过第二日。” “听闻死于巫蛊,都死相惨状。” “听闻大皇子,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八只手,八条腿,面容狰狞……” …… 人群中的发言越来越危言耸听,仿佛使夜色也冷了几分,有风吹来,让人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一股惊恐之意弥漫在巷子四周。 君恒对于这种传闻喜闻乐见,巴不得大家越传越离谱,让大皇子永不见天日才好。但是眼下却不是任由流言飞的时候。 他看向众人,那些刺客刚刚被他们抓个正着,第一时间就送往了刑部。 现在除了他的府兵和君策的府兵,还有城卫司以及一队禁卫军。 禁卫军带队的,是禁军统领李暮。 这个禁军统领李暮,是上一回他用高以群和君策争兵部侍郎的位置,才知道是君策的人。 这个时候,君策带了他来,虽说是因为知道了刺客,但是似乎太巧合了些。 君恒收回目光,对着众人开口道: “总要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当初的事真相如何,别人不知道他心知肚明,是以,他脸上几乎没有太多惊恐之色。 侍卫们看着皆敬佩不已,在这个人人谈巫蛊色变的时候,君恒能如此镇静,简直是众人的典范。 若是平时,君恒肯定是不会出头的,但是他生怕因此事牵扯出什么来。对于他来说,这位大皇子,众人永远不要记起才好,就让他因为巫蛊之事,在这个大皇子府自生自灭。 所以,这件事必须快刀斩乱麻。避免夜长梦多生事端。 君恒想得很好,但是他忘记了,旁边有一个不想他好的君策。 君恒发了话,众位侍卫也不敢不动作,带着人就要往大皇子府的正门而去。 “等等……” 君策出言制止了他们,“本王以为,这么大的事,还是需要跟父皇报备一声。人肯定是要接的,但是怎么接,大皇子府怎么去,得让父皇发话。” 君恒站出来,一口回绝:“这种小事不必惊动父皇,若是你们不敢进去,那本王进去,把人带出来,无论如何,十三公主和二皇子的命最重要,先把他们带出来再说旁的。” 君策拦住他,“不可,巫蛊之事怎么是小事,这种事有多严重,相信不用本王说,在场的人也心知肚明,万一出了什么事,四皇弟负责吗?” 君恒看向君策,把他恨得牙痒痒。 “本王负责便本王负责,先把人救出来再说。本王正是为了大周考虑,若他们二人真在里头出了意外,大周如何向东晋交代,如何向西凉交代?” 君恒的想法很直接,今日的事和大皇子府有瓜葛,实在是意外。如果他把人带出来,事后跟皇帝说一声,因为人已经出来了,他事后再运作一番,这件事便就过去了。 但是如果现在去报备,人还在里面,这一来二去,少不得生出什么事端。 对于大皇子的事,就是要快刀斩乱麻。最好是雁过无痕,尽快翻篇才是正解。 当初的事情,虽然他这一边是主谋,但是私底下君策和淑贵妃也没少使力。照理来说,他们应该是站在一边的。大皇子的事情,万一被扯出来,对他们谁都没有好处,但是为什么君策这个时候跟他唱反调,实在是太拎不清了。 君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看了君策一眼,平时二人再如何斗都算了,怎么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君策看向君恒,直接道:“若先不禀报父皇,也行。不过四皇弟不能进去,本王作为皇兄,不能让四皇弟去冒这个险。 若需要人进去带人,那就本王去。看着里头的安全,能把人带出来最好,若是不能把人带出来,再请李大人进宫一趟去请示父皇。” 君恒当然不信君策是为他着想,所以才不让他进去,而选择自己进去。但是他也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好处让君策这么做,想破脑袋只想到一个可能,就是君策不想让自己在这件事里出头,他心里暗骂了一句:傻子,这种事情也来抢。 既然如此,他便让他去出这一回风头。 在场的气氛有些诡异,君策看了李暮一眼,君恒还没有想明白君策最后一句话,为什么说若是他不能把人带出来再让李暮去禀告皇帝,这边君策上了马,一挥手,已经带着人,往大皇子的正门而去。 君恒只得跟上。 大皇子府正门,大门紧闭,朱色的门在夜色里莫名显得有些瘆人。门上的铜环被风雨侵蚀,一片斑驳。 侍卫们举着火把,远远的站着,不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仿佛大皇子府是洪水猛兽。 君恒立于侍卫一侧,君策上前走向门边,抬手按住门环,门环在夜色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听在侍卫耳中,不亚于催命的令符。 不一会,大门传来响动,随着低沉悠长的“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人群中骚动起来,众侍卫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火把远了,门前的光线又暗了一些。 大皇子府的大门,五年未开,此时打开,带着一种木门年久未用,门和合页处的木筏挤压发出特有的“咯吱”声,声音又长又粗,在夜色里显出几分惊悚的意味。 君策大着胆子,站在门口没有动。 门开到一半,停了下来,从里头走出来一个老者。 那老者身穿一身灰色的粗布旧衫,但浑身穿戴整洁,头发一丝不苟,脊背挺直,给人一种落魄却依旧刚正的感觉。 君策认出来,这是大皇子府的管家。 昔日管着一个大皇子府的大管家,哪怕如今成了一个不见天日的门房,这一身气度也让人忽略不了。君策眼中浮现赞赏。 他对着管家说明来意,对方直接道: “原来是为了两位客人而来,请。” 众人听到这话,心知肚明,看来二皇子和十三公主,确实都在大皇子府了。 君策看了身后一眼,进了大门。而后大皇子府的大门,随着一阵“吱呀”声,又被缓缓的关上。 外头的侍卫们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就这么看着君策进了大皇子府。 君恒看着这一幕,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具体,只是心中莫名有些后悔,不该让君策单独进去。” 等他再下意识的往前一步,大门已经关上了。 大皇子府。 君策站在壁廊下,看着面前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指引,想起从前大皇子府的繁盛时期,目光微凝。 从刚刚有人说这是大皇子府开始,他脑中便咔嚓一下像是一把锁被打开了钥匙。 这是多么好的机会,他必定要抓住。简直天助我也。谁能想到那些刺客刺杀李清云和楚幽,谁能想到那么多条路,马车愣是被逼到了大皇子府的墙下。 这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君策跟着管家往前厅而去。 远远的就见着一间屋子灯火通明,再走近一些,先是看见了李清云站在门口。 李清云见着君策过来,高呼一声,“二皇子,你终于来了,刚才我们又遇见了刺客……” 李清云极尽夸张的,把刚才的事情大呼小叫的说了一遍。 君策安慰了两句,以示回应,目光却落在屋中的大皇子身上。 大皇子看着他,他也看着大皇子。 大皇子还和五年前一样,风姿依旧,仿佛岁月没有半点侵蚀到他,也仿佛这件巫蛊之事,没有让他有任何的变化。 君策脑中不知道怎么,想到小时候,大皇子悄悄的去御膳房偷糕点给他吃的情形…… 他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去想这种没有意义的回忆。 他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大皇子拱手示意:“君策见过大皇兄。” 君晟回礼:“二弟不必多礼。” 君策挪开目光,把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环顾一周,“不知十三公主在何处。” “里间。” 君策一进去,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楚幽,脸色苍白,一身血迹。 “十三公主受了重伤?” 君晟:“是,中了箭,刚刚我看情况十分凶险,二皇子又昏迷着,顾着救人,便拔了箭上了药,看这评论,还是尽快传御医来看看。” 君策看了一眼一旁的半截箭头,上面鲜血淋漓,应该是他来之前刚刚拔下,楚幽的伤口正在胸前,若是拔箭上药,定是要脱衣裳的。 君晟察觉到了他想的,略微低头:“府内只有我和顾管家两个人,二皇子又昏迷着,我从前和王太医学了几年治外伤,性命攸关,也就冒犯了,等十三公主醒来,我自会赔罪,这件事也还请二皇弟莫说出去,对十三公主有损。” 这伤他碰都没碰,是杜若来了,对于杜若来说,做一个看起来严重不能挪动却不会伤到根本的伤,并不太难。 让楚幽受伤,最大的作用是要楚幽“不得不”住在大皇子府,住得越久越好,外头的人,就越不能粉饰太平。 君策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一切顺理成章,他看不出一丝漏洞。但是,太顺利了…… 他刚刚决定要用大皇子,东晋公主和西凉皇子就被逼到了大皇子府,他正找不到一个让大皇子出现在世人眼前的理由,现在有了,他刚刚还在想,让大皇子出世最好的契机就是东晋和大皇子联姻,这样一来,还杜绝了君恒想联姻的想法,眼前君晟就帮楚幽的伤口上了药。 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和他想要做的事情严丝合缝,但是他找不到一丝人为的痕迹漏洞。 要么是巧合,要么是有人对所有人了如指掌,且从好久以前就开始谋划,且眼前的所有人都听命于那个人,且预判了他所有的预判。 可是……怎么可能呢? 若君晟说的是假的,李清云一定会拆穿他,李清云没道理帮着他。 君策自闭了,感觉自己想被一块又大又肥的馅饼砸中,但是他不敢相信。 他有一种被人在举头三尺窥视的感觉,仿佛他做什么,对方都知道。 “我带他们两个走,还请大皇兄放行。” 小心驶得万年船,君策决定以退为进,如果真有人算计了什么,他不走进去,对方一定会露出马脚。 面对大皇子,他把自称很轻易的改成了“我。” 君晟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自然,不过十三公主这伤,还是有个太医在旁边最好,刚刚我看她已经有些发热了。” 君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下就要带着李清云离开。 李清云拒绝了他:“十三公主是和我一起进来的,我守一守她理所应当,还请策王尽快请了太医过来,刚刚我看着也凶险。最好再通知一下东晋九皇子。” 提到东晋九皇子,君策微微皱眉,别人不知道,他心中清楚,楚锦年除了是东晋九皇子,和南疆也有很深的关系,若他想要捞大皇子出来,九皇子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君策闭了闭眼,看向李清云:“也罢,本王去去就来。” 让楚幽一个人待在大皇子府,他也有点不放心,万一真出了事,他就是再想救出大皇子,都无能为力。有个李清云在一旁,万一有事,也能有个说头。 君策对着大皇子一拱手,向后而去,出了大皇子府。 第428章 拦住策王 望月轩。 杜若回来,绾宁正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一听着声音,便睁开了眼睛。 杜若:“小姐,一切都按照计划中进行着。 恒王那里,已经有暗卫盯死了。” 绾宁嗯了一声:“谁进去了?” 杜若:“策王。” 绾宁笑了笑:“很好。” 杜若:“不过他并没有和大皇子单独说话,也没有商议什么,我们是不是做得太明显,让他怀疑了?” 绾宁:“嗯,应该是吧。” 君策这人,谁都不相信,一发生事情,首先想的就是是不是对手的算计。 “不过不用担心,我要的就是要他去上报皇帝。” 无论他是和大皇子达成合作想把大皇子弄出来而选择把这件事闹大,还是君晟让他去请太医来再说,都不可能绕过皇帝。绾宁要的,就是让皇帝知道这件事,让大家不能忽略:京城还有个大皇子。 而君策,显然是想多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想着不能着了别人的道,却想不到,无论他要怎么走,对方都在前面等着他。 接下来,杜若又把刚刚在路上收到的实时消息告诉了绾宁。 “这会,策王应该已经离开了大皇子府,不过恒王在门口等着,怕是不会轻易让他入宫。” 绾宁在美人榻上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起来,手中抱着一个小暖炉,传来一阵一阵的暖意。 “没关系,还有东晋九皇子呢。” 虽然楚锦年对楚幽不上心,但是楚幽作为东晋的公主,楚锦年却不得不管。 君恒和君策各自为营心怀鬼胎,楚锦年却不会配合他们表演。 而且,对于他来说,南疆巫蛊之事,可谈不上怕字。 所以,无论君策入不入宫,只要楚幽在大皇子府,且不能挪走,皇帝就一定会知道,且必须做出应对。 至于那些对付君策的巧合,是绾宁对他温水煮青蛙的惩罚。 对于君策来说,没有什么比他想到的事情别人也想到,他要做的事情都在别人预算里面,更让人抓狂的了。 杜若点点头:“还有恒王那里,殿下派出了所有的暗卫。” 绾宁:“嗯,别暴露,等他回宫时,透露一二给策王,这种事,他去做最合适。” “是。” 绾宁闭上眼睛:“我歇一会,有事随时来报。” 杜若点头:“是,小姐。” 绾宁想到什么,睁开眼睛看向杜若,又问了一句:“楚幽的伤口……” 杜若:“箭头已经拔出来了,没有证据了,他们不敢移动十三公主。如果奴婢没有猜错,十三公主在奴婢走后应该就会发热了。只要太医院的人不乱治,没问题的,就是十三公主怕是要养一段时间了。” 说到太医,绾宁成竹在胸,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敢去大皇子府的,除了:王太医。 王太医为人正直,不结党营私,一心钻研医术,只要求上门,有空就救,不问权贵还是百姓。 上回六月末,外头传出她得了瘟症,就是王太医来看的病,投桃报李,她给王太医一些提示,让王太医“研制”出了对付瘟症的药方,因此,王太医对她很是感激。 两人算是君子之交,绾宁也没有要求王太医做些什么。不过以王太医的严谨程度,对于杜若依照她的要求做出来的伤口,一定不会让人移动,也一定会把大皇子府的事情如实告诉皇帝。 绾宁做的,就是一点一点让皇帝重新认识这个事情。 “楚幽怎么样?” 杜若:“十三公主也是个坚强的,箭头进去出来,额头都沁出了汗,也没有哼一声。” 绾宁点了点头,原本想问问那时候大皇子什么神情,想了想还是作罢,闭上了眼睛。 杜若见状退了出去,半夏在门口守着。 大皇子府门口。 众人见着君策出来,齐齐围上来:“王爷。” 君策看着大家,目光落在君恒身上,但没有和君恒说话,而是对着禁军统领李暮说道: “走,去请御医,十三公主受了很严重的伤,得找个御医才能把人接走。” 这话出口,大家都确定了,人确实就在大皇子府中。 想到心中那些巫蛊之事的猜测,却不敢问里头如何,一个个悄悄打量着君策,露出疑惑的表情,再一看大皇子府,脸色些微放心,看来这大皇子府,也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洪水猛兽。 君恒把大家的表情收入眼底,微微皱起眉。再听到君策的话,脸色很是难看。 李暮闻言面露狐疑:“可要禀报陛下。” 君策愣住,终于知道他刚刚一直萦绕心头的不对劲的感觉在哪里了。 原本他想越过君恒进大皇子府,就是突然发现眼下是天赐良机,他要进去和大皇子好好谈判一番,若大皇子愿意为他所用,他便利用眼下的机会,想办法把人弄出来。 所以在进去之前,他交代李暮,若他没有把人带出来,就让李暮进宫禀报皇帝。 谁能想到,他进去之后,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却做了他进去之前的那个用来谈判的决定。 他什么也没谈下来,结果却是一样的。君策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不等他回话,君恒先站出来严词厉色的开口说道:“不行,本王不同意。既然十三公主受了伤,就更不应该任人放在大皇子府,直接接出来,坐上马车,去太医院才对。” 他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失控,必须把人带出来,这件事到此为止。若是告诉皇帝,皇帝再派太医,一番下来,满朝皆知,对于大皇子,他冒不起那么大的险。 君策看见君恒如此急切,没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君晟还没有出来,仅仅只是开了一回门,就让君恒像老鼠见了猫。若君晟真的出来,他几乎都可以想象到,君恒怕是要怄死。 他没有比任何一刻更希望刚刚担心的那些问题,只是巧合。他希望:他让大皇子出来,大皇子和君恒斗得两败俱伤,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笑到最后。 “本王看过了,十三公主中了箭,已经开始发热,确实不宜移动,最好是请太医前来,若不然,无法估计路上会出什么事。” 君恒看他松动,赶紧表态:“出了什么事,本王一力承担,务必现在把人带出来。” 楚幽死不死他不关心,若死了更好,那就是巫蛊之术起了作用,靠近大皇子府的人,都有性命之忧。 君策没有说话,君恒越过他,就要上前去敲大皇子府的门,下一刻,就被人给拦下了。 “不知四皇子,这般不顾我东晋公主的性命,想要如何负责?” 楚锦年面露怒意,挡在君恒面前,如花上前,砰砰砰抬起铜环就开始敲门。 楚锦年身后跟着邵寒,此时看着大周这边,亦是一脸敌意。 君恒看到楚锦年,心中暗道不好。他脸上下意识的陪着笑。 “九皇子误会了,本王也是为了公主着想……” 君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锦年直接打断:“你们大周的人如何斗本皇子不想过问,但是牵扯到我东晋的人,本皇子绝对不会视而不见。若本皇子知道是有人用我东晋的人作伐,东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此时的楚锦年哪里有平时半分随意不着四六的模样,一脸的杀意,随着话语丝丝蔓出,半点都不顾忌对方也是一国王爷。 原本楚锦年还有点怀疑是不是楚幽自己做了什么,刚刚一路过来听到君策和君恒的话,才知道十有九七是被人陷害利用了。 大周两位皇子争斗已久,他早有耳闻,眼下这一出,肯定也是他们众多交手中的其中一回。只是,他们要如何都好,千不该万不该拿东晋的人开刀。 楚幽确实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但是只要她是东晋的人,楚锦年就一定会为她出头。 君恒哑口无言。 还想解释什么,楚锦年没有给他机会:“恒王有话留着给你们皇帝去说,今日的事情,本皇子一定要你们皇帝给我东晋一个交代。”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知道楚锦年动了真格。气氛之下严肃起来。 此时,大皇子府的大门缓缓打开,楚锦年看了君恒君策一眼,带着如花还有侍卫以及大夫直接进了大皇子府,留下外头一行人面面相觑。 君策最先回过神来,第一时间翻身上马,挑衅地看了君恒一眼,带着李暮向皇宫而去。 楚锦年来了,这件事根本瞒不住,眼下,他最应该做的是抢占先机。 君恒愣在原地,身后侍卫上前低声提醒:“王爷,拦住策王吗?” 君恒看着君策的背影,脑中一阵发晕,心中慌乱,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的目光落在大皇子府的大门上。 这一回,大门半开,没有再关上,门洞里黑黢黢的,像一口巨大的漩涡,要将他吞噬进去。 那么多人去了大皇子府正常出来没出事,大皇子还救了一个公主一个皇子,当大家有了这个印象,大皇子府,还关得住大皇子吗? 如果关不住大皇子了,那大皇子是不是会再复起…… 君恒不敢去想象这种事情真的发生该怎么办。 不……不行……不可以…… 他不想再活在大皇子的阴影里。 明明他最近这么顺利,明明眼看着东宫之位就要得手,明明光明就在前方,明明一切都要唾手可得…… 不……他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 君恒想到之前君策在进入大皇子府之前对李暮的吩咐:如果他出不来,就让李暮进宫禀报皇帝。 一开始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一回想,才知道原来如此。 原来君策一直的打算,就是要进宫禀报的。 怪不得不许他进去直接带人出来,怪不得要亲自进去。原来……是为了放大皇子出来打压他吗? 君恒怒极反笑,心道君策为了打压他,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个时候拦君策?已经晚了,拦不住了。 至于大皇子府里怎么样,在楚锦年来的那一刻,里面的人,他也带不走了。 没准今日那些刺客,就是君策的手笔,就是为了眼下这一遭。 实在是好手段,但凡换个人逃入大皇子府,都不能闹出什么动静。偏偏一个皇子,一个公主,还受了重伤,还得请示皇帝招来太医,最好再在大皇子府住个半个月,期间使臣侍卫丫鬟宫女进进出出,大家都没事,是不是就提示当年的事情有猫腻了? 君恒几乎都能想象到明日京城大街小巷对今夜发生的事情能说出多少个版本。 若君策有心,是不是连流言的风向都控制好了? 君恒暗自握拳。 看着君策和李暮带着的一队禁军消失在街角,侍卫原本还想再提醒一下,立马噎了声。 君恒看着大皇子府,愣了好一会神,对着身后的亲卫吩咐: “等太医来看过,找人悄悄烧了大皇子府。 今日的太医,无论来的是谁,让他死在回去的路上。 其他宫人侍卫,凡是进了大皇子府的,通通带到西京湖溺亡。” 亲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是。” “那东晋的人……怎么处理?” 东晋九皇子带着那么多人进了大皇子府,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君恒想了想,才开口:“往东晋使臣别院的水井里下点药,让他们病一场,别闹出人命。” 东晋不能死人,楚锦年是东晋皇帝最受宠的皇子,若楚锦年出事,东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大周害怕巫蛊,忌惮巫蛊,但是不代表东晋会怕。到时候测查,他不一定躲得过。 其他侍卫也不能死,看楚锦年护犊子那样,护的不是楚幽,是东晋的人。他绝对相信如果一个侍卫出了事,楚锦年亦不会善罢甘休。 让他们病一病,推说水土不服,也不会太惹人注目。 他要的,就是这些事在京城引起恐慌,要百姓们对引起巫蛊之人,人神共愤。要像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他不能给大皇子任何出来的机会,就算君策想办法让他出来,他也要皇帝忌惮于百姓的请愿,而关住大皇子。 等这一次事情过了,他不会再让大皇子活在世上。 人活着,他总提心吊胆,恐夜长梦多。 斩草除根,才能睡个好觉。 第429章 不要脸的狗东西 皇宫。 为了让太后也感受一番京城灯会的热闹,皇后也整了一出皇宫灯会。 地点选在了御花园。各宫的宫女内侍都挑了一些人出来,换上民间百姓的服饰,成了卖东西的小贩。 摊子物件都是由内务府检查过了才送进来的。什么花灯面具小首饰,还有折扇字画糖人,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应有尽有,足足占了御花园一个大角落。 四周挂着灯笼,荷花池里放着花灯,周边有百姓打扮的宫女在折灯,一眼看过去,还真像模像样。 妃子们陪着太后往这边来,一个个眼中都惊喜得很。太后见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直夸皇后贤惠用心。 皇后嘴上谦虚,心里也骄傲,为了今日,她不知道忙活了多少个日夜,废了多少心思,每一点都是亲自确认敲定的。 这会得到太后夸赞,心中也着实有几分得意。 淑贵妃看在眼里,十分的不服气,想到今日还在苏绾宁那里受了气,心里更觉得堵得欢,但是面上却不显分毫。 这宫中灯会,主要是安排了妃子们陪着太后逛逛,大家不能出宫,图个新鲜也图个怀旧,和外头是比不上的,自然也就没有邀请外臣和客人,连皇子们都没有请来。 等大家都到了时,皇帝也来凑了热闹,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也连连夸赞皇后。 到这里,皇后也觉得自己的安排,差不多已经完美落幕。淑贵妃免不了又是一阵心塞。 皇帝陪着太后一起正逛着,就有人来报说君策进宫有要事。 钱公公报得小声,太后看着也只道皇帝有事,让他前去处理。 皇帝向太后告了罪,淑贵妃看着皇后和太后的亲密劲,暗自咬牙。 御书房。 皇帝听完君策来报,惊愕得差点摔了手中的杯子: “什么?人到了老大府中。” 一说到大皇子府,皇帝就联想到巫蛊之术。 这个让人闻之色变的东西。 过去了那么久,又一次出现在了自己耳边,皇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虽然事情过去了五年,但是乍一听到,还是不由得让人心生恐惧。 巫蛊之事,实在太邪门了。而大皇子府作为巫蛊之术的沾染者,皇帝亦是抱着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的态度。哪怕那是自己的儿子。什么都比不得自己的命重要。 君策跪在案前,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都和皇帝说了,不过说的方式很巧妙,没有半点故弄玄虚,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原本皇帝听到大皇子府一下联想到巫蛊之事的恐慌也消散了一些。 “父皇,眼下东晋九皇子和西凉侍卫已经进了大皇子府,我们是否要派太医前往?” 皇帝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个突发事件,真不好处理。主要沾染巫蛊之事,后果无法预计。想到五年前,因为巫蛊之术,他吃不好睡不好头还莫名的定时疼了一阵,心中就一阵烦闷。 “先让太医去看看,把人带出来再说。” 皇帝本能的不想和大皇子府牵扯上太多。 “是。” 君策应声,直接退下,既没有问传那个太医,也没有问传几个太医。 很明显皇帝对于这件事不太愿意被提起,他最好不要在这种小事上消磨皇帝的耐心。 刚刚进宫后,在等皇帝来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一个消息,君恒有动作。 看这事情,只略微一想,君策就知道君恒要做什么。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呢。 既然君恒一心要送人头,他不成全都说不过去。 君策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就等着君恒作死,他要捡一个大便宜。 一想到这里,君策连走路都脚下生风。 太医院。 太医们一听说是去大皇子府,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太医院正看着众人,还好策王等在正厅,若不然,见着这一幕,他面子上也挂不住。 但是这种送死的命令,他也不敢乱发让人去。看了地下一眼,指了几个新手出来。 这种事,太医院去了人就是,具体是不是资深太医,想来皇帝也不会太过计较。 太医院正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对于后头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也已经想好了说辞。只是,那几个被点到的太医却说什么都不愿意去。齐刷刷跪地求饶,场面看起来很是尴尬。 若是平时,各妃宫中,这种活总有人抢着出诊,富贵险中求。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今时眼见的就是去送死,而且还没有任何好处,哪里有人敢,其中的关窍,不用太医院正说,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这时候没办法,必须有人去,有想巴结太医院正的太医,拉出来王太医的几个徒弟。 一般好的徒弟都被有些势力的挑走了,留给王太医的,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王太医照单全收。这会这些徒弟被人拉出来挡枪,也不敢说什么。 太医院正微微皱眉,是觉得他们只是小徒弟,资格不够,只是事已至此,只能赶鸭子上架了,他总不能自己去。 那些穷苦徒弟们,是敢怒不敢言,也有人看不下去了,和提议那人掰扯,要么大家都派一个徒弟出来,凭什么都让王太医的徒弟去,这是欺负人。其他人自然不愿意,一时间屋子里吵吵嚷嚷,不可开交。 有人推门而入,一看来人王太医,众人眼睛一亮,目光齐齐落在他的身上。 “发生了什么事?” 王太医今日当值,刚刚为一得了病的妃子请了平安脉回来,自然不知道太医院发生了什么,他的一徒弟把事情说了一遍,其他人都不好意思的别开了眼。 太医院正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以前他是不把王太医放在眼里的,不过谁让人在瘟症时研制出了药方呢,现在他也得顾忌着几分。 王太医看了众人一眼,开口道:“不必争了,这件事我去。” 这话一出,其他太医皆松了一口气,太医院正更是看着王太医点点头,表示赞许,假惺惺的过来说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 王太医提起药箱便往外走,他向来是不信什么巫蛊之术的,虽然五年前的事,五皇子死得蹊跷,皇帝的头痛也来的奇怪,但那种怪力乱神之说他是不信的。 无论如何他活到这把年纪,若真有这种事,去长长见识也好,总归皇帝下了令 该要人去,他便帮这些年轻人挡一挡算了。 看着王太医出门,他的那些弟子都红了眼眶。 太医院正厅,君策等在那里。见着来的是王太医,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原本他以为最多就是一个年轻的太医被推出去挡枪,倒没想到是王太医,如此也好,若他在君恒手上出了事,到时候引起的话题会更大一些。 王太医在京中的口碑不用说,谁提起来不竖起大拇指?先不说平时他不问钱财替老百姓治病,就说上一回的瘟症事件,就是他研制出来的药方,解决了瘟症之乱,就足以让老百姓对他铭记于心。 君策非常期待,明日京城的老百姓会如何为这位王太医出头。 一行人很快到了大皇子府门口,君恒依旧等在那里,只是脸色比之前严肃了许多,更是半点都见不到前几日脸上的得意和骄傲。 君策看到这一幕,内心冷笑一声,这才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他就要君恒,自己跳进自己亲手挖的坑里,再自己亲手把自己活埋进去。 君恒看着君策进去时,向他回过来看了一眼,总觉得那一眼让他心中莫名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越发肯定今日这一切都是君策的手笔,为的就是找出他最大的仇敌来打压他。 身后侍卫上前:“王爷,就这么让他们进去了?” 君恒开口,“不然呢,本王能拦住吗?既然从太医院请了太医来,一定是得了父皇同意的。” 说到这里,君恒抬头看天,头顶漆黑一片,上弦月也隐入了云层中,天空黑压压的沉沉的,看的人心中无比压抑。 君策带着人进了大皇子府,王太医第一时间被请进了屋。 因为知道是十三公主受伤,身边还带着两个女医。那两个女医原本心中怕的要死,但是一路进来,大皇子府灯火通明,一路都是侍卫,里面还有东晋的人,西凉的人,还有几个丫鬟在伺候着十三公主,跟普通的府邸并没有两样,心里一下放松下来。 楚锦年来的时候,也带了大夫和女医,刚刚已经为楚幽检查过,得出的结论和大皇子君晟说的一样。 这回王太医和女医们配合着检查把脉,得出结论:伤口很深,离要害相隔非常近,不宜移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太医,大夫,女医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楚锦年没有要求要把楚幽带走,在太医们下去开药方,熬药的时候,楚锦年找到君晟。 对于楚锦年想把楚幽放在大皇子府养伤几日的请求,君晟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楚锦年对这位大周的大皇子,也是有所耳闻。脾气好好说话为人和善,如今看来确实如此。不由得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 处理好了楚幽的事情,接下来就是关于刺客的事情,楚锦年看向君策: “这件事,还望策王给我东晋一个交代。” 君策点点头,径直道:“刚刚本王进宫禀报了父皇,父皇已经下令彻查此事,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一旦有结果,本王一定第一时间告知九皇子。” 看君策态度那么好,楚锦年也没什么好说的。 君策环顾了几人一眼,对着大皇子开口道:“大皇兄,关于今日的事情,我已经禀禀告过了父皇,父皇让我务必查清楚真相,有些细节我想询问大皇兄一二,不知道大皇兄是否方便?” “自然。” 君晟说着话起身,对着楚锦年一拱手,“九皇子在此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楚锦年:“原就是我叨扰了,大皇子请便。” 看着二人出去,去了偏厅,如花悄悄的摸上来,对着楚锦年说道:“公子,这大皇子府,也没有传说中说的那么邪门,我看着就和普通的府邸一样。” 楚锦年收回目光,嗯了一声,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如花又说道:“公子,你说这大皇子不会是被冤枉的吧?” 楚锦年又“嗯”了一声。 如花发出一声感慨,“怪不得,我就说了,巫蛊之术什么时候变成了洪水猛兽,跟老鼠过街似的人人喊打。再说了,一般人就是想接触,也接触不到啊。还当这巫蛊之术是大白菜了,这些人就是杞人忧天愚昧无知。” “公子,你说,这大皇子是谁害的?” 楚锦年:“谁得利就是谁。” 如花愣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突然一拍大腿,“原来如此,这丫的我一看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实在是蔫坏蔫坏的。败坏南疆巫蛊的名声,呸…” 楚锦年喝了一口茶,说到: “当初的事件全靠一张嘴,肯定说不通,听闻五皇子就是死于巫蛊之术,这一点肯定没错,若不然只凭一些子虚乌有的猜测就定了大皇子的罪,也太过草率了一些。 大周皇帝虽说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是也绝不会蠢到人云亦云,所以多多少少肯定还是有巫蛊的事。只不过设局的人也聪明,事情似是而非,再加以引导,最后再让人人惧怕的巫蛊收尾,轻轻松松废一个皇子,还是不在话下。” 如花:“这么说,当初大周皇室,跟南疆的有些人确实有勾结?” 楚锦年:“有肯定是有的,你忘了,五年前,蛊派像暴发户一样得了许多东西,那些东西,没有一定的财力,怎么能做到,而那段时间,大周就发生了那件巫蛊之事。” 如花:“这么说,蛊派利用了大周的某些人?” 楚锦年:“利用谈不上,各取所需罢了。” 如花鄙夷的撇了撇嘴,呸了一声: “这些狗东西太不要脸了,为了钱什么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折寿就算了,折子孙福泽。” 关于大周五皇子的死,是大周的禁忌,但是因为事关巫蛊之事,楚锦年也了解了一些。 死相极惨,五皇子的生母当场吓疯。他身边的宫人,也一夜之间死于非命,这不是毒能解释的,必须是要巫蛊之术出来,才能震慑到其他的人。 楚锦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如花:“这么说来,这位大皇子可着实冤枉,到底是蛊派做的,公子,咱们作为巫派代表,要不要帮大皇子一把?” 楚锦年轻呵一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不帮,关我什么事?” 第430章 是谁被算计得渣渣都不剩 偏厅。 二人刚一坐下来,管家上了茶水,悄无声息退了下去。君晟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这里条件有限,二皇弟随意。” 君策拱手回了一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几年,大皇兄过得可还好?” 君晟闻言笑了笑,看不出脸上是何情绪?回道:“还好。” 君策见状,顿了顿才开口,“还请大皇兄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一遍。” 君晟点点头:“入夜后我便在书房看书。大约是到了戌时,外头传来些许动静,我走出去一看,就看到西凉二皇子,扶着东晋十三公主从墙根下那边走来。 应该是看着书房的光才寻过来的。 我不认识他们二位,正想询问,这两位就不约而同的都晕了下去。 我即刻叫来了纪伯,把人扶到了房间。西凉二皇子应该是翻墙下的时候,撞到了脑袋,所以昏迷,严重的是十三公主中的箭伤。 看他们二人穿着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只是我从未见过他们,想来是不是富商或者是哪户大户人家的外地亲戚,又或者是近几年外地上任的官员家眷。 你知道我也不能出去,也不知道找他们的人多久会来,情况紧急,刚好我会些医术,也就顾不得别的,先把十三公主的断箭拔了出来。 刚刚包扎好伤口你就来了,情况就是这样。” 君策嗯了一声,说法没有任何问题,反应也都正常。 他刚才已经问过了李清云,和李清云的说法,倒是有一些细节不同,不过,没有太大的出入。 君晟:“二皇弟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君策看向君晟,实话实说,这样的君晟依旧给他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哪怕对方明明看起来如此温和和善。 他扪心自问,若他到了大皇子这个地步,是不是也能若大皇子一般,他好像做不到。 对于这位大皇兄,他是敬佩的,只是二人,天生站在了对立的立场。 “大皇兄心中恨吗?在府中关了这么多年?” 君策这话是在试探,试探君晟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多少?知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知不知道,他们其实也参与其中? 君晟听着这话,微微侧身,一半表情掩藏在烛光的阴影中。 “你觉得呢?” 君策起身,“大皇兄应该恨的,这不是大皇兄应该过的生活。”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君晟,企图从他脸上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表情。 君晟也起身,直白的对上君策的目光。 “那你说,我该恨谁?” 这句话并未说完全,完全应该是:该恨皇帝,还是该恒皇后一党。 说恨皇帝,说明君晟不知道皇后和君恒做的事。说恨皇后,说明他多少知道敌人是谁。 君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君晟的目光依旧没有挪开,先给了答案:“所以二皇弟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这就是给了答案,不过换了一个说法。 君策心虚的别开了眼:“我相信大皇兄,不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的回答,也给了答案,不过换了一种说法。 话说到这里,也算是心照不宣,达成了某种共识。 一个知道自己落得这般境地,是被人陷害。 一个知道对方确实是被人陷害。 君晟笑了笑,“那多谢二皇弟。” 他的语气淡淡的,君策能听出来,带着一股不甘心。 “老四做出那种事,实在是人神共愤。若不是那时候,我一无是处,怕是也逃不了他的毒手。” 这话,就是顺着刚刚二人的试探,直接把话挑明了。 君策这一回找君晟说话的目的,本就是和君晟通气的。 若君晟按照他想到那样,和君恒为敌,那皆大欢喜,若君晟不愿,那他就想办法让他不得不对上君恒。 无论如何,君晟这颗对付君恒那么好用的棋子,他既然决定拿了起来,就必定让他发挥最大的作用。 区别只是对方配不配合,他要多做还是少做而已。 所以,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无论如何先把脏水泼给君恒再说。而且他也没有说错,当年陷害君晟那件事,本就是君恒和皇后做的。 而且看君晟的态度,并非对此毫不知情,既然如此,那他就先把自己摘出来。 “大皇兄想出去吗?我可以帮你。” 屋子里落针可闻,过了好一会儿君晟才开口, “我许久不出大皇子府,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更不知外头如今是何局面,听二皇弟说这话,看起来是已经能从对方收下游刃有余了。” 五年前,那件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君恒虽然是嫡子,但是却越不过他去,君策身份尴尬,彭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将,是排在了后头。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都不用十年,只五年,外头就已经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这话,无意间君晟就把君恒放在了他和君策的对立面,这个发现,增加了君策的信心,人为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再加上君晟一副感慨的语气,让君策更是放心。 他没有回答君晟的话,而是继续追问,“我只问大皇兄,愿不愿出去,若想出去,我可以试一试。” 君策的话说得很有保留,但是表情却是非常自信。他要给君晟一个看不透他的错觉。 君晟直视他:“二皇弟想让我做什么?” 询问的语气,带着几分你想利用我的了然。 君策没有直接回答。 若是君晟一口答应下来,他少不得要好好复盘一下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为何这么顺利?是不是踩入了别人的坑里? 但是现在,君晟的态度打消了他的几分疑虑。有这样的反应才是对的。 想出去,但是又怕。怀着警惕,却也不甘心放弃希望。 君策摇摇头: “大皇兄实在是误会我了,如今的老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也根本用不着利用大皇兄去打击他。就是觉得眼下机会难得,要不然我也不愿多管闲事。” 君策没有说什么兄弟情深的话,君晟被关了五年,他都没有来过。这个时候说未免太显得假惺惺。别说君晟不信,他都不信。” 而把事情说成是临时起意,才更合理,也才更容易让人琢磨不透。 从入宫时,他的心里就做了决定,到知道君恒在大皇子府做的安排,他已经想好了具体要做什么。 他确实是想救君晟出来,不过上赶着不是买卖。 他说的越轻描淡写,就越能隐藏住自己的真实目的,不让人看出来他真正想要做什么。 通过刚才的说话态度,他已经看出来了,君晟并不是不想出去,而是对出不去的认命。刚刚他说他可以救他出去的时候,虽然君晟表现的很淡然,但是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他看见了。 是啊,谁会愿意在大好的年纪被人软禁在府中,什么都不能做。过着清苦的生活。不过是不得已没办法而已,但是如果有机会可以出去,真的会不心动吗? 所以他没有太过热拢,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稳住,才不怕君晟心中怀疑。 至于自己救他的真实目的,这种事看破不说破。 总之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说到底也只是合作一场,各取所需。只不过他想要掌握其中的主动权而已。 屋子里只点着两根烛,并不太明亮,把二人之间的气氛也渲染得有些神秘。 明暗对比,风来墙上的影子摇摇晃晃,总感觉有人心怀鬼胎,气氛诡异。 君晟看着君策算不上热拢的态度,脸上的表情变幻。 “如果你是打着想让我出去,以打击君恒的目的,那我劝你趁早死了心思。你该知道,哪怕我出去对他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他在陈述一个事实,也在试探君策对这件事的底线。 君策看他警惕,往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茶。 “大皇兄对外面的局势不清楚。我刚才也说了,我要打压他,并用不到大皇兄。 不过……有一点我不否认,我确实是想用大皇兄让他不好过的。 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只有一点我赢不了,那就是出生。他是嫡子。 虽然我的母妃现在是贵妃,但说到底,我也是庶出。在这一点上,大皇兄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让他夜不能寐。” 君晟一脸狐疑:“就因为这,你就要让我出府?” 君策脸上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是。” 君晟在府中五年,什么都不知道,外头什么样都由得他说。 而且他和君恒具体怎么样,只有两方身边人才知道,君晟哪怕出去,也摸不清楚他们的争斗优劣。 等以后知道,他该做的都做完了,更没什么好怕的。 兵不厌诈,向来如此,只看谁,更棋高一着。 君策应得爽快。 这份坦诚,让人觉得一切都已经被他握在手心中,谁也不能撼动一二。哪怕他出去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所以才能表现得这般随意。 君晟看着这样的君策,心中暗道:原来当年的君策藏得那么深。 原来,这才是那一只不叫却咬人的狗。 若不是他什么都知道,不好说就真的要被他骗过去。 一步一步引他入局,下了一个又一个套。 用救他出去引诱他。试探他知道多少。把所有的事推给君恒。给他画饼…… 为了用他,和君恒两败俱伤,好坐收渔利。 呵,好一个二皇弟。 只是…… 君晟想到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君策深沉的心思和手段,说实话,在阴谋诡计方面,对比君策,他自愧不如。 但是,那个把君策算得明明白白的人,是不是说明她更厉害? 入夜前,杜若前来,把绾宁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了他听,当时他只觉得绾宁细心,把君策观察得那么仔细,还告诉他对待君策的态度应该要如何推进。 现在,他才明明白白的感受到,在这件事情里的恐怖之处,是君策在绾宁面前,像一个透明人。 导致君策无论怎么警惕,无论怎么谋算,无论如何小心翼翼,都已经暴露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像跳梁小丑一般,被一览无余。 而他还不自知,为自己的谋算精细到了每一个动作和表情。 到这一刻,君晟终于明白,那一日,君逸带绾宁来和他见面时,说的那一句: ——绾宁可以 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对绾宁的认识,有了一个全新的面貌。 除此之外,还有西凉的二皇子,东晋的十三公主…… 君晟不知道绾宁是怎么说服这两人到了自己的阵营,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让他们配合演这一出戏,还半点不怕他们反水。 这桩桩件件放在一起,是一个君策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局。 偏偏,君策对他自己的处境一无所有,还自以为是占据上风,和他谈判企图掌握主动。 刚刚他看到了,君策不蠢,而且还十分聪明。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聪明人,被算计得渣渣都不剩。君晟想不到谋算这一切的绾宁,究竟聪慧到了何种地步。 一盘棋局里,最可悲的不是棋子,而是明明身为棋子,却自以为自己是掌子人。 君策看君晟不说话,开口补充了一句: “大皇兄可以好好想一想,十三公主起码会在大皇子府住十日,这十日,我随时等着大皇兄的消息。” 君晟看着他,好一会才回了一句: “多谢二皇弟的好意,二皇弟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我对自己的处境非常清楚,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傀儡和弓箭。所以,不必了。” 君策:“这么说,大皇兄是拒绝了。” 君晟苦笑一声:“是我根本没有选择,我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 “哈哈哈……” 君策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那我偏要放大皇兄出去?” 君晟不傻,若有势力,一定会顺势出来。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出来只能沦为别人的刀,所以他拒绝了。 对于君策来说,拒绝才好,拒绝就说明这件事没有猫腻。 君晟皱眉:“我什么都不会为你做。” 君策挑眉:“我本不需要你做什么,我说过,你的存在就是对老四最好的打击。” 只要大皇子出来,君恒不可能无动于衷,现在只开个门他就已经坐不住了。 君恒坐不住,就算君晟自己愿意坐以待毙,那么林家呢,林妃呢,君逸呢……,他就不信,当这些人受威胁,君晟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事。 君晟抬头,看着君策脸上得意的笑容,默默垂下了眸。 第431章 皇帝暗中打探 君策离开的时候,戌时还未过。 君晟也未留他。 楚锦年也准备离开,原本他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但是大皇子府实在太简陋,使臣别院好歹什么都有。 在有选择的时候,他还是愿意选择条件更好的。主要是这里也没什么值得他留下“体验生活”的人和事。 走的时候,留了一队侍卫,还有六个丫鬟照顾楚幽。还把被褥帐子锅碗瓢盆都一应送了一套过来。 没办法,当初大皇子府是被抄家了的,穷得很。 平时只大皇子和纪伯二人倒也不觉得,人一多就显出拘谨来。 西凉李清云留了下来,说什么也要等楚幽醒来才走。 她和楚幽一起到了大皇子府,她好好的,楚幽人事不省,她心里过意不去。 对此,其他人没有意见,她也只留下了邵寒一起,其他人都回了西凉使臣别院。 对于李清云要用的东西,邵寒亲自带着鸿胪寺的人去搬了过来。 一时,大皇子府门口人来人往,显出几分热闹。 皇宫。 皇帝在御书房中走来走去,看起来神情很是焦急。 刚刚君策来请示寻太医离开后,皇帝立马派了四个侍卫去了大皇子府。 不是走明路去的,是暗中让人悄悄的去打探一二。 不是他非要了解大皇子府的事,而是大皇子府的事情太重要了。虽然五年过去,但现在突然被人提起,还是有要冒冷汗的感觉。 原本他想着等人回来汇报就好,但是前头传来消息,今日的大皇子府一片热闹,东晋的人是半点也不怕,大喇喇的就进去了,还有西凉的人,也没有半点顾忌。 不像大周这边的人,知道内情,个个瞻前顾后,怕这怕那。另外两国显然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半点害怕的迹象,搞得他有点感觉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 其他人都不怕,他作为大周的天子,表现得太过,也不合适,所以才让人悄悄的去打探了,心里有个底才好。 只是,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等侍卫回来的时候,还是让人传来了钦天监赵砚臣。 赵砚臣很快就来了,皇帝见着赵砚臣,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整个人冷静了许多。 外头,内侍来报:“去大皇子府的侍卫回来了。” 皇帝一个激灵坐起来,钱公公立马把人带进来。 皇帝见着人,也没有避开赵砚臣,问道:“如何,什么情况了?” 四个侍卫一起进来,把在大皇子府看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皇帝禀报了一遍。 皇帝将他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好几遍,见他们没有任何异样,才让人退了出去。 人离开,皇帝有些迫不及待的看向一旁的赵砚臣问道: “爱卿看着以为如何? 朕的意思是……你看着有没有巫蛊之兆?” 这句巫蛊之兆,皇帝说得小声却严肃凝重。 赵砚臣对着皇帝拱了拱手,态度恭敬: “回禀陛下,微臣对巫蛊之事并不懂。 但是,无论任何事情都分吉凶。微臣刚刚没有在侍卫的身上看到凶事。” 皇帝微微皱眉,确认一般的问道,“你确定?可有遗漏或者看错?” 赵砚臣回答:“回禀陛下,世间万事都有流量波动。有些一眼便能看到,有些微乎其微,有可能忽略,但是巫蛊之事这种东西跟气运一脉相承,微臣是能感知一二的。 若真的有凶意或者有人使用巫蛊之术,别说在微臣跟前,就是在京城中,微臣多少也能感知一二。 但现在,微臣没有感知到任何邪恶之气,整个京城一片清明。” 照理来说,巫蛊之术和钦天监的职责根本牵扯不上联系。 但是,若皇帝觉得这两种东西为同一类,那么赵砚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昨日他就收到了消息。若大皇子府出世,皇帝不找他,是最好的结果,若皇帝找了他,他就按照安排的说就是。 反正无论如何有绾宁兜底,他只要在皇帝面前稳住心态就是。有了这般底气,赵砚臣这一番话说出口,是言之凿凿,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皇帝听赵砚臣这么说,几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在龙椅上坐下来,看向赵砚臣继续问道: “赵爱卿对此事如何看?怎么就牵扯到老大了呢?” 赵砚臣拱手回答: “回禀陛下,这件事微臣并不知前因后果,无法作出判断,也无法发表意见,微臣只能确定京城没有邪气,皇宫没有邪气,陛下可放心。” 皇帝看着赵砚臣,点点头:“嗯,爱卿辛苦了。” 有了赵砚臣做背书,皇帝确实放心了许多。甚至觉得在这种猜不透,摸不透的事情上面,赵砚臣比起什么巫蛊之术更高一筹。 毕竟巫蛊之术说到底也只是人为的歪门邪道,只是因为大家对它都不了解,染上了一些神秘的色彩,而赵砚臣,可是能通天意之人。 内侍来报:“陛下,策王殿下和王太医来了。” 有了前面这一出,皇帝再见君策,已经明显冷静了许多。 君策进了御书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皇帝的状态,心里也安定一些。 “儿臣见过父皇。” “微臣参见陛下。”钱公公让王太医退到一边候着。 皇帝看向君策:“起来吧,老大府中如何?” 君策当即把大皇子府中发生的事情,自己看到的都说了一遍。 和那些侍卫说的,出入都不大。 皇帝听完问道,“老四呢?” 君策低头,“儿臣离开的时候,四皇弟,还守在大皇兄府门口。” 皇帝应了一声,“倒辛苦他了。” 他记得五年前大皇子府出事,大家都害怕,就是他带着人守着大皇子的府邸。 他这个儿子,有时候感觉欠缺点聪明,有时候又觉得他比任何人都胆大。 君策低着头,没有多话。 皇帝想了想开口道:“既然十三公主不宜移动,那便让她在大皇子府养上几日再说,这几日就让王太医跟着便是。” 一旁的王太医站出来,“是,陛下,微臣遵旨。” 皇帝挥了挥手,君策会意退下。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耳边听得皇帝问王太医:“大皇子府的情况如何?十三公主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君策心中了然,皇帝是当初巫蛊之事的亲历者,他这般问王太医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对大皇子府有所怀疑。 君策不敢久留,径直离开。 御书房里,王太医回答: “回禀陛下,微臣已经看过了,十三公主确实是中了箭,身上的伤也确实是箭伤。西凉二皇子没有受伤,只是受惊吓,看起来状态还好。” 皇帝点点头,问道:“那大皇子如何?” 王太医想了想,“回禀陛下,大皇子看起来,和从前无二,不过,神情沉静许多。” 皇帝:“那你在大皇子府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 王太医摇摇头:“没有,微臣看着只跟普通府邸一样,若说有些异样,那便是大皇子府,实在冷清。 微臣走的时候还听东晋九皇子说,让人送些锅碗瓢过来,大皇子府什么都没有,屋子里除了桌椅,一把旧茶壶,就连灯烛也只烧了一根……” 王太医说得仔细,皇帝无心听这些,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但是王太医没有走: “陛下,微臣还有事启奏。” “说。” 王太医:“关于太医院的章程,微臣希望可以有新的章程出来。平时有些地方大家不愿意去也便罢了,但是万万不该推徒弟出去滥竽充数。” 皇帝皱眉,“怎么回事?” 王太医当即把之前君策去太医院请人时候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皇帝听完,面露怒容,别的地方也就罢了,那是大皇之府,是他的儿子。 他可以嫌弃,但别人做出这种事,他心里就不爽了。此番作为被人说出去,那岂不是笑掉大牙。 平时有点什么事,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就算了,但是没想到太医院正在这件事情上居然如此拎不清。 “而且东晋的人去了,西凉的人也去了,就是老二也带着人进去了,太医院的人这个时候畏首畏尾,难道他们比朕两个儿子还金贵?” 皇帝越说越气,当即让人去把太医院正传来问话。 皇帝说完这些,才看到赵砚臣还在一旁候着,等人走后,赵砚臣也适时开口:“陛下,微臣告退。” 皇帝做了个手势:“等等,赵爱卿今日就歇在宫中吧,就歇在御书房偏殿,晚些时候,朕还有事和爱卿商议。” 赵砚臣:“是,微臣遵旨。” 皇帝要找他讨论事情是假,这个时候让他留在宫中,就是怕大皇子府有什么事,好有个商量。 若真是有事,只会让他在偏殿候着,不会让他歇着。 钱公公传来一个内侍,直接把赵砚臣带到了御书房的偏殿。 偏殿就在御书房隔壁,走过去半盏茶的时间都不用。 进了偏殿,赵砚臣看了一眼,当即便自己更了衣,在床上睡下。 小姐说了,今夜会出事,他得早早的睡下,要养精蓄锐才好。 内侍见状,心中惊讶,但是没有多话。回到一书房,把事情报告给皇帝。皇帝不仅没有发怒,还松了一口气,神情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赵砚臣说:宫中没有异样,京城中也没有异样,就说明大皇子府没有那种事情。 只是他到底是当初事件的亲历人,想到那时候,还是会有些后怕。 不一会儿,太医院正过来,整个人瑟瑟发抖。他万万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老好人的王太医,居然会直接一状告到了皇帝跟前。 面对皇帝的问话,什么借口理由都说不出来。只得一个劲的磕头,“陛下,微臣知错,微臣知错。” 皇帝心中烦躁,看了太医院正一眼,想到大皇子府,只觉得他无比碍眼。 “既然你这个太医院正做不好,便别做了,留在太后宫中照顾好太后的身体和饮食。” 太医院正后背出了一身的汗,原以为今日自己的命就保不住了,这时候听到皇帝让他去照顾太后,自然是千恩万谢,再不敢说别的,才退了出来。 皇帝下旨:从此太医院正由王太医担任。 皇后宫中,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太医院正好好的,怎么就被拨到了太后宫中?” 太医院正虽然是她的人,但是平时她很少和太医院正有联系,除非牵扯到重大事件,否则绝对不会暴露对方,也暴露自己。 对于她来说,太医院正是一颗非常重要的棋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突然就被人给拔了,心痛得要死。 心中想着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人发现了。 报告消息的人当即把今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一遍。 皇后听完脚步不稳,差点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身后的嬷嬷赶忙一把把人扶住。 皇后眼睛发花,不仅是太医院正这颗棋子,养了那么久被人拔出,以后是半点用场都派不上,还因为事情居然牵扯到大皇子。 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大皇子的事被牵扯出来。 无论事情如何,大皇子的事情出来,对她和君恒都没有好处。 大皇子被提起,那当初的事情说不好会被曝出来。 就算没有爆出来,大皇子这个嫡子长子的身份也会让君恒尴尬。 单单只是大皇子这三个字被提起,皇后就已经脑补出了一系列有可能的后果,整个人都不好了。 “恒王殿下如今在哪里?” “之前在大皇子府的门口守着,如今已经回了恒王府。” 皇后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眼中的光逐渐凌厉。 大皇子这个时候冒头,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无论是有人背后想做什么从而把大皇子救出来,还是这件事是完完全全的意外,她都不允许对方有一丝一毫复起的机会。 皇后当机立断,写了一封密信,让人交给了侍卫,送出了宫。 夜深了,京城上空,风一阵一阵呼啸而过,在枝桠间回旋,发出一阵呜咽的声音。 “咚……咚……咚……” 黑夜中,长街上传来敲打梆子的声音,刚刚到了四更。 “啊……” 突然一声大喊,惊破了京城的夜空,沿街的百姓,从睡梦中一跃而起,听到外头传来大喊: “大皇子府失火了……” 第432章 务必要一个结果 策王府,君策精神奕奕,没有半点困倦的意思。 听着底下人来报,眼睛越来越亮,心中所想,越来越坚定。 三位幕僚亦是半夜赶来,和君策一起听着夜里发生的事情,脸上露出震惊又欣喜的表情。 “王爷,大皇子府的火势,我们第一时间扑灭了,纵火的人我们已经抓到了。半夜潜入王太医府邸的人,我们也抓到了。还有暗杀那些内侍宫女侍卫的人,都抓到了。 还给东晋使臣的井水里下了药,我们也拿到了证据。只是可惜了皇后送的那封信,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截下来,要不然的话,这一局,我们绝对能让恒王吃不了兜着走……” 听完侍卫说的话,李幕僚率先站出来,语气里带着热切: “王爷,这是我们的机会,这一回,一定能扳倒恒王。 几位幕僚看起来都非常激动。 他们都能想到君恒会做些什么,但是万万没想到,君恒如此沉不住气,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部都做了。 想来君恒一定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君策心中更是激动,他没想到君恒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给大皇子府放火杀侍卫不说,居然连东晋使臣都不放过。东晋九皇子,可不是吃素的。别说只是一些风言风语,就是真的五年前的旧事重演,巫蛊之事再现,楚锦年也不怕。 这一回,君恒是踢到铁板了。 最让他感觉到欣喜的,是君恒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他这边还没有做什么,君晟也还没有露脸,只是因为大皇子府开了门,十三公主住进了大皇子府,君恒就如此急不可耐。 他几乎都可以想象到,如果他真的把君晟给救出大皇子府,君恒和皇后怕是从此再没有好觉睡了。 想到这里,君策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彭幕僚想了好一会儿,脸上却是露出了几分疑虑: “王爷,虽然我们抓到了这么多证据,却不能证明这是恒王和皇后做的。” 君恒和皇后也不是傻子,虽然他们安排了这么多事情,但是却不能直接和他们拉上关系。若直接指证,他们也可以证明这些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 三人齐齐看向君策,君策低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有一种胜券在握之感。 今夜的事,实在是意外之喜。 李幕僚试探着问道:“王爷,这些消息我们还上报吗?” 君策抬眼看过来:“要啊,自然是要。” 彭幕僚,“可是这样根本不能打击到恒王。” 君策:“若是这么轻易就能把恒王和皇后拉下马,那他们也坐不到今时今日这般地位。” “王爷的意思是?” 君策:“老四如此做派,不过就是想坐实大皇兄沾染巫蛊之事没好结果的目的,就是想让大皇兄被唾弃,被排挤,最好永无出头之日。 我们把这件事情上报上去,就是要告诉父皇,有人不想让大皇兄出来,且利用了巫蛊之术引起人心惶惶,企图打压大皇兄,而且不惜要了那么多人的命,还对东晋出了手。” 林老接着话道:“如此一来,陛下一定就会想对方为何要这样做?当初的事情是不是也有猫腻?这样王爷就能把人救出来。可是王爷……,并没有和大皇子谈拢,他也未必为我们所用。” 君策闻言,呵呵笑了两声:“本王不必他为本王所用,他只要出来就行了,就像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为本王做,老四就自己把把柄送了上来。” 另外三人一下明白过来君策什么意思,连连点头,看眼下的境况,希望就在前方。 君策又道:“大皇兄不是不为我们做事,只是不想受制于人。但是我们却可以顺势而为,让大皇兄为我所用。按照事情如此发展,本王很期待见到他们两相争斗两败俱伤的场景。 走吧,把那些人一起带着,本王要入宫。” 他今日后头进宫汇报时,向皇帝要了负责京城安全的差事,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幕。 眼下君恒没有让他失望,他自然得让君恒吃不了兜着走。最近这段时间,都是他走下坡路,现在也得轮到他崛起,让君恒吃一吃苦头。 皇宫中。 皇帝正想歇息,睡之前还问了问隔壁偏殿睡着的赵砚臣如何,内侍回答赵大人睡得十分香,皇帝才安心的准备歇息。 正更衣的时候,外头禁军上前来报: “陛下,宫中死了两个女医。” 皇帝面露不悦,“死了女医查就是,吵吵嚷嚷的报到朕这里来,朕还要你们做什么?” 底下报告的人战战兢兢,看了外头一眼,低声道:“陛下,这两位女医,昨夜里,正是和王太医一起去了大皇子府的两位,大家都说……都说……” 后头的话没有说,皇帝已经明白了过来。 说到大皇子府,皇帝心中咯噔一下,脑中一下想到巫蛊之事,连忙问道:“王太医呢?王太医如何?” 那人回答:“王太医前半夜的时候,家中来人禀告,王老夫人得了急症,王太医便告了假,回家看望母亲了。” 皇帝:“去王家看看王太医如何,请他进宫来。 不不不,还是别进宫了,就让他待在府上,你们去看看。” 侍卫退下,皇帝想到什么,让钱公公去隔壁偏厅把赵砚臣请过来。 赵砚臣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回到御书房,一路上钱公公已经把太医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赵砚臣见着皇帝都来不及跪下,皇帝便问道: “赵爱卿,你赶紧算算,宫中可是出了变故?” 赵砚臣听到皇帝的问话,内心哭笑不得,果然如小姐说的一样,皇帝把他当成能掐会算的道士了。 “陛下不必惊慌,刚刚微臣起来,钱公公说了事情的大概,微臣一路过来,并未发现邪气入宫,京城也并无异样。” 赵砚臣语气平静,神情安然,和皇帝的惊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态度,让皇帝也稍微平静下来。 “赵爱卿,可是死了两个女医,这两个女医,昨夜里,去了老大府上。” 赵砚臣:“陛下,人的死因有很多种,还是尽快让刑部的人查探,查出两位女医真正的死因才是。” 皇帝听从赵砚臣的话,让人去传了刑部的人进宫调查。 只是,刑部的人还没到,君策便先来了。 皇帝看到君策,想到宫中发生的事情,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这个时间,你来做什么?可是发生了什么?” 君策径直跪下,“父皇,宫外发生了几起事故,事关大皇子府,儿臣认为有必要让父皇知道事情的真相。” “宫外发生了何事?” 皇帝面色凝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钱公公赶紧上茶,看到皇帝有些发抖的手指,低下头。 君策回答:“回禀父皇,子事四刻,大皇子府发生了火灾,还好救助及时,并没有人员伤亡,而且随后便抓到了纵火之人。 还有王太医,王太医在府上差点被崩塌的瓦顶砸伤,儿臣第一时间找人清查现场,原来是有府中下人故意为之,已经找了出来。 还有东晋使臣,有人给东晋使臣别院的井水里下了药,被儿臣的暗卫逮了一个正着,东晋也知道了,虽然儿臣找了借口,但是对方看起来似乎并不相信……” 在君策说第一句,大皇子府发生火灾的时候,皇帝的面色已经很难看,到后面君策的话说完,皇帝的面色才缓缓松解,也终于听明白了君策话里的意思。 “这些人应该都是昨夜里去过大皇子府的人吧。” 君策:“父皇英明。” 皇帝:“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做了这些事情,想要伪装成巫蛊之事的余波?” 君策:“回禀父皇,儿臣不知道背后的人打着什么主意,儿臣只知道他们具体做的事情,而且还被儿臣抓了个正着。” 皇帝看着君策,目露疑惑,“若是真有人做什么,也该悄悄的做,而这些人却每一个都被你抓个正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这也太巧合了,真有人做什么也该背着人不让人发现,就说碰巧抓到一个两个有可能,但是这些都被抓到,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皇帝怀疑君策,是不是他自己在贼喊抓贼。 君策听着这话,没有恼羞成怒的情绪,而是正面回答道: “因为今日的刺杀事件,所以儿臣放了十二分的精神,再加上大皇子府上特殊,儿臣也怕出什么事,便让人都在四周盯着,这件事儿臣做的隐秘并没有让人发现。 儿臣只问了父皇要了京城安全的差事,宫中却是不知道的,不过按照外头的行动轨迹,儿臣猜测,宫中昨夜去了大皇兄府上的人,怕是不好。” 君策有理有据,说的坦荡,理由也非常的充分。 今日有刺客是确实,他警醒些也说得过去。 若是他原本就盯着大皇子府,盯着这些去了大皇子府的人,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发现,也说得过去。 皇帝:“可问出来背后的人是谁?” 君策回答,“只粗略的问了一遍,这些人牙齿很紧,没有要说的意思,儿臣赶着要来禀报父皇,不然父皇可以亲自见一见。” 皇帝摆摆手:“不必,交给刑部,让陶致远一块审,务必要一个结果。” “是。” 皇帝:“你退下吧,注意着东晋动静,明日你亲自去一趟,好好解释。 还有老大府上,也要注意着些,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来禀报朕。” “是,父皇。” 君策走后,刑部调查女医的死已经有了眉目。是先被打晕,才溺水的。 到了这时候,皇帝已经觉出些味来了。 打晕才溺水,肯定就是被人谋杀。动机怕就是大皇子府的缘由了。 单独看这件事,大家肯定会想到,是不是大皇子府的巫蛊之术再现,若宫外的事情没有被君策抓到,里外全部合在一起,是个人都能想到是怎么回事。 对方想让君晟死在巫蛊之事里。对方不想君晟被人提起…… 事情到这里,皇帝已经察觉出这件事情背后的猫腻,心中怒气熊熊燃烧。 事情还没有结果,就有人捷足先登,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实在猖狂。 “可查出来,是谁做的?” 刑部大人:“陛下,时间太短,只查出来死因。” 皇帝:“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是。” 这一夜,许多人未眠。 皇后也只是眯了一下,神情状态都不是很好。 次日一早,嫔妃们来向皇后请安。掌事姑姑原本想用皇后生病,让大家在外头磕几个头就算了,被皇后拦住,这个时候多事之秋,她不能再惹眼。 况且,外头的事也要这种场合掩护,才更好行事。 因为状态不好,皇后脸上的粉多铺了一层。 等出了寝宫,外头的妃子们已经候了多时了。 淑贵妃见状,没有给皇后面子,直接开口问道:“皇后娘娘今日看起来精神不是太好。” 皇后瞥了她一眼:“昨夜回想着母后寿辰,本宫有些细节没有做到最好,深以为憾,想着来年注意些,便写了下来,一写就晚了。” 淑贵妃笑道:“那还真是辛苦皇后娘娘。” 皇后:“为母后做事何来辛苦?是本宫的荣幸。” 就在这时,外头皇上来了,皇后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慌,随机反应过来,带着众人一起在殿前头去迎接皇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妃平身。”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站了起来,皇帝扫了一眼,目光落在皇后身上,眼睛带着探究。 “皇后看起来有些憔悴。” 皇后笑了笑,“是,臣妾昨夜复盘母后的寿辰,记下没做好的,一不留神就睡晚了。” 皇帝:“辛苦皇后了。” 皇后:“为陛下分忧,臣妾并不辛苦。” 皇帝:“若是不舒服,让大家在宫门口磕个头也就罢了。” 皇后:“倒也没有不舒服,只昨夜没睡好,一会儿丞妾再补个觉就好了。” “不知皇后可知道,昨夜死了两个女医。” 众嫔妃中传来轻呼声,接着就有人低声言语起来。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盯着皇后。 皇后大吃一惊,连忙跪下来:“丞妾该死,竟然让宫中发生了这种事。” 皇帝:“皇后管理六宫繁忙,有些疏忽也是有的。这件事便交给淑贵妃吧。” 淑贵妃赶忙站出来跪下:“是,陛下,丞妾遵旨。臣妾必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的目光在皇后和淑贵妃二人身上游离: “如此,便有劳爱妃了。”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众妃子反应过来,齐齐跪下: “恭送陛下。” 第433章 小姐大皇子什么时候能出来 望月轩。 绾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四刻了。 今日天气不错,是个大晴天,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窗外阳光明媚落在院子里。 半夏伺候了绾宁梳洗,下人端了早膳上来,杜若端了药膳过来。 绾宁看着药膳,微微皱了皱眉,照理说日日吃,吃了那么久也该习惯了,但是现在见着药膳都想躲,没办法了,总得要喝。 梳洗完毕,坐下来吃东西的时候,绾宁看着药膳看向杜若,“能不能不喝药膳,直接改成药,几天喝一次的那种?” 杜若摇摇头:“不行小姐,是药三分毒,小姐的身体没有大碍,不过是要养,养的话必须要用药膳才可以,日积月累才能达到养的目的。” 绾宁叹了一口气,盯着药膳,三下五除二,几口喝光,开始吃油条,喝豆腐脑,一口香酥脆的油条吃下去,终于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 杜若站在一旁看着,亦是哭笑不得。 绾宁看向她,问昨夜发生的事,杜若收敛了表情,当即把事情都说了一遍。 “一切都如小姐预料的那般发展。” 绾宁点点头,“那些刺客呢,都招了吗?” 杜若:“是,进了刑部,陶致远陶侍郎亲自上手,那些刺客,一个回合都没挨完,便招的干干净净。” 绾宁:“陶大人进宫禀报了没有?” 杜若:“是,今儿一大早,陶大人便进了宫,皇帝已经知道了,但是早朝上并未说起此事。” 绾宁略想了想,就知道皇帝什么意思。 那些刺客是西凉大皇子派来的,西凉大皇子想要让刺客刺杀李清云,抱着什么目的皇帝应该心知肚明。 若不是李清云早早的就和他成了结盟,皇帝怕是此时也不待见李清云了。 “皇帝很快就会召见李清云,让她不要怕,按照我们一开始说好的表现就是。” 杜若:“奴婢正想说,二皇子已经入宫了。” 绾宁点点头。 这件事一定会加速西凉大皇子的灭亡。若没有和李清云的合作,皇帝怕是会再多隐忍一阵,然后想办法对西凉开战。 因为西凉的种种迹象都已经表明西凉等不及了,西凉本身并没有和大周一分高低的实力,所以大周先下手为强最合适。 但现在有了和李清云的合作,皇帝怕是一刻都等不了,西凉大皇子离死不远了。 绾宁需要皇帝下这个令,只要皇帝下了这个令,她就可以趁机动手,把李清云扶上那个位置。至于李清云的女儿身…… 绾宁看向杜若:“我们要找的跟李清云相像的男子可有眉目?”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李清云是女儿身变不了,只能找一个和李清云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然后再通过化妆易容,只要在李清云回到西凉之后,躲过那一次,后面就好办了。 绾宁记得,前世那位程三小姐,出了一个叫仿妆的东西,可以把两个完全不同的人通过上妆的技巧,画成两个差不多的模样。 若是能找到跟李清云的长相有五分以上相似的男子,再加上上妆仿妆,这件事就十有九七能够圆过去。 杜若瑶头:“还没有。” 绾宁:“加大人手去找。” 这件事必须要尽快的有个结果,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说不好李清云还没有回到西凉,皇帝就会让人动手,到时候,这就是李清云回到西凉的第一难关。 绾宁也想过,能否就让李清云以公主身份掌控西凉,但想来想去,就目前来说,此事并不可行。 李清云确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但是管理一个国家,却是要杀伐果决,雷霆手段。 李清云太年轻了,经事太少,还做不到,而她身后又没有可以站得住的外家和势力,在这种情况下去挑战民众的接受度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最好还是让大众以为李清云是男儿身,那么在西凉大皇子死后,她坐上那个位置就是名正言顺,其他的地方弱些也能慢慢起来。 “大皇子府如何?” 杜若:“十三公主已经在大皇子府住下了。昨夜恒王确实坐不住,做了许多安排。 昨夜在策王第一次入宫,我们放了消息给策王,策王十分警醒,请来了护卫京城安全的差事,把恒王所有的安排都抓了个正着。到半夜四更的时候,亲自入了宫。 宫外的都及时制止了,但宫内的两个女医,却是出了事,皇后动的手。 皇帝今儿一早便去了皇后宫中,却把找凶手的差事交给了淑贵妃……” 绾宁:“东晋使臣那边呢,什么说法?” 杜若:“策王入宫,对皇帝说的是当时他抓人的时候东晋的人也发现了,但其实是他故意闹出动静,让东晋的人知道的。” 绾宁听到这里,微微挑眉。 她一直在猜测,君策是不是知道楚锦年的身份。 从这里得出结论,君策怕是不仅知道,楚锦年的身份,而且还知道楚锦年和南疆的关系。 这就好办了。 原本绾宁打的主意,就是要楚锦年把大皇子从巫蛊这件事里捞出来。但若是君策知道楚锦年的身份,那这件事君策去做再好不过。 绾宁不想跟楚锦年有太多的交道和来往。眼下有人可以用,不用白不用。而且,在这件事情里,君策做得越多,后面她对君恒祸水东引的时候,君恒的反扑也就越厉害。 “小姐,大皇子能出来吗?” “能,一定能。” “那多久能出来呀?” 绾宁喝了一口茶水,漱了漱口,回答道:“快了。” 君晟被困在大皇子府困了五年,她一朝一夕就把人弄出来,不现实。这件事必须要有个过程。要让人看着毫无痕迹毫无破绽,且名正言顺。才不会引起人怀疑。 “看陛下何时赐婚,只要赐婚圣旨一下,大皇子就能出来。” 如今楚幽已经名正言顺的住进了大皇子府,这件事的梯子已经架好了。 皇帝也已经对当年的事起了怀疑,君恒怕当年的事被翻出来,迫不及待的掩盖,君策乐见其成,一定会顺水推舟。 绾宁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君策去找楚锦年帮忙,楚锦年若是同意帮忙,再让赵砚臣去烧一把火,这件事就成了。 “赵砚臣那里如何?” 杜若:“昨夜睡在御书房偏殿,在策王进宫禀报大皇子府起火时回了御书房,今儿上完早朝才离开皇宫。” 绾宁:“早朝上可有说大皇子府的事。” 杜若:“是,因为皇帝对那些刺客模棱两可的态度,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大皇子府。 其中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在听到大皇子府的时候,面露惊恐,心中震惊,请求皇帝尽快封了大皇子府。 皇帝因为昨夜太医院发生的事,又见着众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很是生气。 当季让策王把昨夜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人证物证,全部上了金銮殿。” 绾宁轻笑一声,“这些大臣反应如何?” 杜若轻哼了一声,一副很不待见那些大臣的模样:“听风是风,听雨是雨,人证物证据在,他们也不能否认这是人祸。” 绾宁:“那可再有人提议说要把大皇子府封了?” “没有。 小姐,皇帝这么做,是不是在为大皇子不平?” 绾宁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头的阳光满地。 “皇帝让策王全盘托出,并不是为大皇子鸣不平,而是巫蛊之事太过诡异,不想人心惶惶,出现不可控的动荡。他这么做,是为了稳住朝局,稳住人心。” 杜若:“那那些大臣怎么就不说了?” 绾宁:“是人都怕死,有一个那么大的威胁,谁都不愿意有一日这威胁,沾染到自己。 但若一切都是人祸,那就是阴谋,他们就得想:是哪一方势力出的手?又是哪一方势力失了手?他们再不敢胡乱说话,生怕自己说的哪一句话,一个不好就被人做了筏子,成了人手中的刀。 他们并非多邪恶,也并没有多正义。他们的出发点,大都是为了利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私自利是人性。只要我们掌握了人心,就能操控事情的走向。 就比如,现在因为君策拿了证据出来,表示所有的事情都是背后有人做了什么,他们就不敢随意表态。 我就是要他们不敢表态,生生把这件人人闻之色变的巫蛊之事,变成两方势力你争我夺的政治事件,这样,大皇子才有机可乘。” 杜若听着云里雾里,只觉得好有道理,一脸崇拜的看着绾宁: “小姐,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绾宁回过头,开口道: “发生了这种事,所有人的目光一定都盯着恒王府,恒王为了避嫌会安稳几日。 策王得了甜头,一定不会收手,我们要做的,就是帮策王把甜头放大,让他心甘情愿去找东晋九皇子谈判。” 此时,恒王府。 一片阴霾。 没有人敢说话,君恒气得不行,看着底下的人: “你们倒是说话呀,出事了一个个就成哑巴了。” 底下有幕僚战战兢兢的站出来: “王爷,这一回我们是着了别人的道了,万万没想到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策王必定早料到了我们会有所动作,若不然的话,怎么会刚好那么巧,就被他抓到了,是不是我们这边有奸细?还是说策王那般厉害,王爷要做什么他都能猜到?” “有奸细不至于,我们这边的人,每一个都经过了家底盘查的,若不然也接触不到王爷的核心机密。要说策王真有那么厉害,我们想什么他都能想到的话,那也不至于,要不然也不会好几次都栽在我们手上。” “属下以为,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们对大皇子的事情太在意了,只要大皇子有事,就能让人轻而易举的抓住我们的把柄。” 听到这话,君恒冷哼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能不在意吗?若不在意,当初也不会花几年时间布那一个局。君晟的存在,处处都压他一头,他能不在意吗? 有人见君恒面色不好,赶忙转移了话题:“王爷不必多虑,哪怕策王抓到人又如何,这些人都没有直接跟恒王府有联系,和他们联系的人,属下早已经安排妥当,就算他有怀疑,没有证据,也不能奈何我们。” “对对对,王爷。当初大皇子在朝堂时也得罪了不少人,有人不想让大皇子出来,那也正常,咱们千万稳着,别不打自招。” 听到这里君恒眉头松了松。 还好做了万全的准备,那些人证物证也就只能证明背后有人陷害大皇子府,但却不能证明是他做的,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今日你们也听到了,大家商讨起来大皇子府,到后面已经到了面不改色的地步,这对我们可不是好消息。 老二既然有心想要把大皇子弄出来,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难道本王就眼睁睁的看着人从大皇子府里出来吗?” “王爷,这件事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大皇子身上可是有巫蛊之事,想要出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现在怕的就是东晋那边,东晋十三公主住进了大皇子府,而且东晋九皇子,不仅搬了许多东西进去,还留了许多人下来,照顾十三公主。 一来二去,若是那些东晋人没事,怕是大家就不会怕大皇子府了。” “是,属下也以为,首先是要把十三公主从大皇子府中弄出来。” 君恒皱眉:“但现在是父皇亲自下旨,让十三公主安心在大皇子府里住着,我们能如何?” 有幕僚开口道,“王爷,陛下这边只是同意让人留在大皇子府,但是若十三公主,或者是东晋九皇子非要让人搬出来,那陛下也不能拦着人不放。” “那怎么去说,十三公主昏迷不醒,她身边都是东晋的人,大皇子府又没有我们的人可以用。” 君恒想到这里,直挠头,哼哼道:“早知道就给他留几个丫鬟小厮,这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幕僚:“王爷,里头没有人,咱们可以进去啊,十三公主受了伤,住在大皇子府,咱们派个侧妃去看望,名正言顺。若是侧妃的侍女不小心说了什么,也很正常。毕竟大皇子府的事,在京城人尽皆知,是个女子应该都会害怕这种事情的吧。” “对,如此一来,若十三公主要离开,其他人也不能说什么。” “若十三公主一直昏迷未醒呢。” “那还有东晋九皇子。 九皇子不是有人在他的井水里面下药吗?咱们去慰问一下,合情合理,谈论起大皇子府的事也很正常……” 君恒听着这话,想了想, “就怎么办,就现在,派人去跟侧妃说,让侧妃马上去一趟大皇子府,至于东晋使臣别院,本王便亲自去一趟。” “是。” 第434章 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东晋使臣别院。 楚锦年翘着二郎腿,看着如花拆着鸿胪寺的官员送过来的礼品。 如花每拆一样,就跟楚锦年展示一样。 楚锦年一边喝茶一边打眼往这边看几眼。 东西中规中矩,说不上差,但是也绝对谈不上好。 “公子,大周也太狗了,这明显就是不认账啊,明明咱们是受害者,怎么搞得像他什么错都没有。” 如果是大周认账,就应该好好的送礼,以示补偿才是。 但是大周只派了鸿胪寺的官员来口头表达了歉意,送了一些小东西,这事就算过去了。 就说明,这件事大周认,但却只认他防卫疏忽,而不认这件事跟大周有直接的关系。 刚刚鸿胪寺的官员来,话里话外都是说:是有小偷,想到使臣别院来偷东西,被人发现,路过水井起了歹心,所以下了药。 这么一说法,和有人特意来东晋使臣别院的水井里下药,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大周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公子,狗还是大周狗,实在是太不要脸了,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恒王干的,愣是随便找了个小偷来背锅,搞得他们也是个受害者似的。 这么一来,咱们还只能忍了。若是这样的说法,还进宫告状,只显得我们小题大做,只能忍下去,自认倒霉。” 楚锦年看起来没有如花那么大的怨气,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是恒王做的?” 如花凑过来,“公子你不知道,奴才这几日没事就出去找那些小官员喝酒,多多少少还是打听出一些有用的消息的。 这件事,得从五年前说起……” 如花言简意赅,却把故事说得绘声绘色,仿佛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楚锦年听得津津有味。 关于大皇子的事,他早就听说过,只不过没有如花讲的这般细致,这回听他讲,确实颇具传奇色彩。 “公子,按照那些人的小道消息,当初死的五皇子,死时的迹象,是像极了蛊派的黑蜥蜴。” 黑蜥蜴是一种毒物,以蜥蜴入蛊,配合另外十种毒物炼出来的毒。 中毒者全身黝黑,眼睛瞪大,七窍流血,嘴唇外翻,一个时辰之内全身冒黑烟,冒烟时中毒者痛不欲生。等黑烟散尽,人的精气也消失殆尽,五脏六腑被蛊虫吞噬一空,等咽气时,全身只剩下一副软软的皮。 这些症状一一对应,如花几乎能确定是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毒性非常强,且几乎无解,而且死状惨烈,就像被魔鬼附体,抽了精血一般,属于肉眼可见的恐怖。 而这种蛊毒也极为难练,费时费力,耗费精血。这五年过去,有没有炼成第二份黑蜥蜴都有待考究。 “看起来蛊派那些老头子也是下了血本的。那样的东西,想来也买了个好价钱。” 如花又道:“公子你看,这事十有九七,应该就是蛊派那些人的手笔了。 我听那些官员们说啊,这大皇子是当今皇帝还是王爷时的正妃所生,所以这大皇子不仅是嫡子还是长子,你想想看,这样的身份,可不就是挡了恒王的道吗。 之前恒王一直都是活在大皇子的阴影之下,大皇子倒台,他作为中宫嫡子才崛起,很是风光了一阵,后来皇帝一看这样不行,一家独大肯定要出事,所以才扶持的策王,让两位王爷打擂台的。 现在若说谁最不愿意让大皇子出府,必定是恒王无疑,而且这件事还是由策王曝出来的,那就是恒王没别人了。” 楚锦年目光看向远处的天空。 “照理来说,策王应该也不乐意待见大皇子才是,但是看他的做法,确实是要帮大皇子出府了。” “哎哟,我的公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您还能不懂吗?” 楚锦年看向如花,轻笑一声:“哟呵,有长进啊,都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了。” 如花挠了挠头,嘿嘿了两声,“这不是在公子身边,耳濡目染的学了几句知识嘛。” 楚锦年哈哈笑了两声,却没有多话。 他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君策不是傻的,把大皇子弄出来,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好事。除非他能控制住局面。 但很明显眼下的局面并不是他控制的,否则,抓人这种事不应该他亲自去做,让别人去做一样能达到这个目的,却能把自己摘出去,这才是正确做法。 这件事,更像他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别人利用他想促成这件事。 楚锦年想到了君逸,若是背后真有人,那么这个人非他莫属。 但是,身有疾患者,不可当君王。别说大周是,放眼三国都是如此。 朝廷不认,百姓不认,君逸做这种事完全是无用功。除非他的腿可以治好,又或者他是为了其他人,比如大皇子。 楚锦年想到这里,挥了挥手,大周的事情错综复杂,乱七八糟,他没兴趣探听,大周如何都好,他就是个看热闹的。 如花手中的东西已经摆弄到了最后一件,看了一眼旁边空空如也的箱子,撇了撇嘴,“公子,咱们就这么算了吗?” 楚锦年挑眉,“那不能,大周这么做,无非是怕我们东晋生什么事端,说出去让大周百姓看笑话。 本皇子不做什么也可以,面子他要,里子就得给我。 听闻大周的库房里放着十颗东珠,大周皇帝一直舍不得送出去,正好给了我。” 如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公子,有机会要点别的什么不好,要十颗东珠做什么?” 楚锦年:“送美人呢。” 如花叹了口气,“我说公子,还惦记着国公府宁小姐呢。” 楚锦年:“不惦记她,难不成惦记你?” 如花连连摆手,“别别别,公子可千万别惦记,奴才要不起。” 楚锦年白了他一眼,从椅子上起来: “走吧,去大皇子府看看十三妹妹。” “好嘞。” 如花一骨碌从地上的蒲团上坐起来,拍了拍腿上的灰尘。还不等他叫侍卫,外头就有人来报,“九皇子,恒王殿下来了。” 楚锦年和如花对视一眼, “他来做什么,不见。” 侍卫:“说是听说了昨夜的事,特来慰问一二。” “慰问?”楚锦年脸上出现一抹兴味的笑容。 这事明明是他做的,虽然证据没有指向他,但是这时候还到了东晋面前来晃悠,很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请进来。” 侍卫应声退下。 如花跟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公子,这恒王怕是来者不善。” 楚锦年笑了笑,“他在本皇子面前来晃悠,怕是别有用心才对。” 如花不明所以,就听得楚锦年又说道,“你且看着吧。 大周的两位王爷,内斗已经十分严重了。连牵扯到我这里,都半点不顾忌。若我没有猜错,下一个来的就是策王。” 如花咽了一口唾沫,“不会吧,咱们在东晋没有感受到的夺嫡氛围,居然在大周感受到了。” 楚锦年拍了拍如花的胳膊,“嗯,让你涨涨见识,看看这腥风血雨底下的暗流涌动。” 如花只觉得打了个寒颤,看向楚锦年,“我怎么感觉公子是在幸灾乐祸呢。” 楚锦年笑:“对啊,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下一刻又有侍卫送帖子上门:“九皇子殿下,这是大周策王送上的拜贴,问九皇子何时有空,来拜会一二。” 楚锦年接过帖子看了看,脸上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如花整个愣住,对楚锦年竖起大拇指,恨不得大喊三声:公子料事如神。 “公子你……,也太厉害了吧。” 楚锦年抬手,放在桌子上,手指在桌子上哒哒哒敲个不停。 “不是我厉害,实在是他们太招摇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他们的矛盾已经日益加深,深到他们把事情放到表面上来谈,都已经不觉得有所谓。我猜测,大周即将有大事要发生。” 如花凑过来,一脸八卦:“公子,什么大事?” 楚锦年脸上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且看他们为何而来。” 如花听着楚锦年话里有话,心中好奇的不得了,偏偏楚锦年没有明说,心中跟抓耳挠腮似的难受。眼睛看向外头,恨不能把君恒抓过来,直接问个清楚明白。 不多久,外头君恒带着两个侍卫进来了,一进门便对着楚锦年行了君子礼: “九皇子。” 楚锦年也拱手回礼:“恒王。” “请坐,不知恒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楚锦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恒王点点头,在一旁坐下。 有侍女上前上了茶点,楚锦年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等着君恒开口。 君恒看了他一眼: “今日本王前来,是听闻昨天东晋使臣别院发生了一些事情,过来看望。 实在想不到,京城地界,天子脚下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实在令人所不齿。这件事还请九皇子放心,我大周必定给九皇子一个交代。” 楚锦年笑了笑,心道君恒果然是别有目的。 一来就把话都说完了,态度也表明的明明白白,很明显这件事就只是个幌子,若不然的话,多少应该跟他来来回回拉扯一番才是。 “恒王殿下有礼了,今儿一早鸿胪寺的官员就来过了,还送了好些礼过来赔罪,这种小事,有人过来报一声就是了,何必还要恒王殿下亲自上门跑一趟。” 君恒:“要的要的,大周和东晋向来友好,万不能因为这种小事生了龃龉。” “自然。” 楚锦年回答了一句,再没有说话,慢悠悠的喝着茶,等着君恒说。 君恒看了一旁的侍卫一眼,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这才看向楚锦年开口说道: “十三公主如何了?” 楚锦年正低头喝茶,听着这一问,眼皮一跳:原来君恒是为了楚幽而来。 心中想到这两日,听消息说楚幽悄悄的去过恒王府。 “我正准备去看看十三皇妹,没想到恒王殿下就来了,倒是耽搁了。” “哦,这么说是本王来得不巧。” “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君恒点点头:“不知九皇子什么时候把十三公主带回使臣别院?” “哦,为何?” 听着这问话,君恒没有说话,他身旁的侍卫,却是下意识的语气,回答了一句: “九皇子有所不知,大皇子府,有些邪门。” 话说到这里,君恒赶忙打断,“说什么呢,别瞎说,大皇兄府上的事,岂是你一个小小的侍卫能编排的。” 那侍卫低语道,“这也不是属下说的,外头都这么说,而且大皇子府发生那样的事,想瞒也瞒不住。” “不许再说。” 君恒佯装发怒,然后对着楚锦年笑道: “侍卫不懂事,九皇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楚锦年笑,看着他们二人唱双簧,心道: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 君恒,不想让楚幽待在大皇子府。 就是不知道,君恒是出于为了楚幽,还是出于为了他自己的目的。这件事,他要见过楚幽才知道。 见楚锦年面露疑惑在思考,君恒满意的笑了笑,话说到这里,楚锦年肯定会去打听清楚。 关于大皇子府,外头的传言,比他说的更令人信服。 目的达到,他也不再停留,对着楚锦年拱手: “既然九皇子无事,那本王看过也该走了。九皇子若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到恒王府来找本王。 若鸿胪寺有招待不周,都可和本王说,本王一定会给九皇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楚锦年笑着拱手:“多谢恒王殿下。” 君恒拱手行礼,径直离开了。 等人走后,如花在门口望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对着楚锦年说道,“公子,你说这恒王说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 楚锦年轻哼了一声,“想让我们把楚优接回来呗。” 如花:“怎么,十三公主住在大皇子府碍着他了?” “对,碍着了。” 楚锦年说着就往门外走,如花赶忙跟上,“公子,怎么碍着了,奴才怎么听不懂呢。” “听不懂就多听多看看,多了就懂了。” 如花苦着一张脸,“奴才不懂。” “你笨。” 如花:“别呀,公子,咱们现在去哪?” 楚锦年:“自然是去看看十三皇妹,昨日她昏迷着,也没有说上话,今日,想来应该能回答几个问题。” 第435章 你是东晋的公主 大皇子府。 楚锦年一路欣赏着府内的景色,由衷感慨:京城地界还有如此荒芜的地方,是他没有想到的,不知道还以为是深山老林,郊外废弃的园子呢。 昨晚来的时候是夜里,只廊下点了灯,并看不太清大皇子府内的景象,这回白天又有阳光,四周景物看得一清二楚。 如花也一路看着,跟上楚锦年,压低声音说道:“公子,这大皇子府,白日里怎么看着比夜里还荒芜。” 昨夜他们带了许多侍卫和侍女,人一多好像不觉得。现在看着四周光秃秃,杂草丛生,莫名的有些慎得慌。 谁能想到这是大周大皇子的府邸。 纪伯一路带着人往前厅而去,听着这问话,脚步没有停留,面不改色,依旧一路往前。 楚锦年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 到了前厅,先见过了大皇子,楚锦年才往左边的客房而去。 楚幽昨夜里发热,侍女们寸步不离的伺候着,早上才退下去。 王太医一大早就来看过了,开了药,按照现在的情形,还需要再养上几日再看。 楚锦年来的时候,楚幽刚刚喝完药,躺在床上。 她五官明艳,只是这会儿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看起来神情萎靡,和平时判若两人。 见楚锦年来,楚幽挣扎着就要起来行礼。楚锦年摆手扬了一下,在一旁坐下来,一副无所谓礼数的态度: “既然病着就别行礼了,好好的养着伤才是正经。” 楚幽微微颌首,“多谢九皇兄。” 楚锦年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道,“既然你病着,那我便长话短说,给你时间好好休息,主要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楚幽:“九皇兄请说。” 楚锦年:“那一日来的刺客,你可认识?可知道是谁? 楚幽微微摇头,“不认识。” 楚锦年:“那一日你去青玉巷做什么?” 楚幽:“也是随意逛逛,听人说那条巷子挺有特色,前头的永安街之前和小姐们一起出来吃饭的时候逛过了,便想着来逛逛这些小巷子。” 楚锦年:“你是怎么受伤的?” 楚幽:“我和西凉二皇子到了死胡同。翻墙的时候中了箭,我们手忙脚乱,翻过墙来一路寻着光,往墙里头走,后面就晕了过去,人事不省了。” 楚锦年看了她一眼。 楚幽说的这一点,倒是和李清云说的对得上,李清云没道理替楚幽掩护什么,对于楚幽的说法,他也没有提出别的疑问。 “你和恒王很熟?” 前几日底下的人来报,说楚幽悄悄的去了恒王府,今日恒王又来让他把楚幽接出大皇子府,他不得不怀疑其中有事。 在楚幽的问题上,只要不坏事,他都随意她去,大周如何他管不着,但若是楚幽卷进去影响到了东晋,这就不行了。 说到这个楚幽略微垂眸,咳了两声,侍女送来了水,她喝了一口润了润喉,才回答楚锦年的话: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九皇兄,我确实是在暗中关注着恒王的消息,不过却算不上和恒王熟,事实上我们除了表面打过照面,私底下并没有来往。 前几日,我买通了恒王府的下人,悄悄的去了一次恒王府,但却没有见到恒王本人,那一次我原本是想和恒王好好谈一谈的。” 楚锦年见楚幽全盘托出,点了点头。 确如楚幽所说,除了上一次她私底下去了恒王府,其他的时间,楚幽都没有和恒王有过来往。 不过,原来是楚幽悄悄买通了门房而已吗? “你想嫁入恒王府?” 楚幽垂眸,脸色有些被抓包的窘迫: “这么说也没有错,只不过还没有到这一步。 我想给自己找条后路,只是我并未见着人,算是八字都没有一撇。我所做的事目前来说,都是我一厢情愿,恒王并不知情。” 楚锦年深深的看了楚幽一眼。 楚幽这番话毫无漏洞,但是他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比如说楚幽确实聪明,但是他没想到楚幽居然大胆到只身去了恒王府,仅仅只是买通了一个门房,而且最后还没有见着人。 比如说,楚幽被他说穿之后,虽然面色窘迫,但是看起来却太平静了一些,似乎是对这件事情的认命,也似乎,是在隐藏自己真正的目的。 他的这个皇妹,看来,他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别给东晋丢脸,你是公主,但是别忘了,你是东晋的公主。” 楚幽:“是,多谢九皇兄提醒,我心中十分清楚,没了东晋我一无是处。我绝对不会做损害东晋的事情,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东晋好我这个公主才有价值。” “知道就好。” 楚锦年没有多留,离开了大皇子府。 确认人走后,大皇子来看楚幽,侍女们在一旁忙活着。 君晟也没有避开人,楚幽身边一直有侍女照顾着,人多眼杂,他若是避开人来见楚幽,反而惹人怀疑。 “公主身体可好些了?” 楚幽看向君晟,对他笑了笑,“多谢大皇子关怀,已经好些了。” 大皇子看着她,楚幽也看向大皇子,二人目光交会,却没有再多话。 “十三公主好好休息,身体是最要紧的。” 楚幽:“大夫说了无事,就肯定无事,多谢大皇子记挂。” 楚幽说的是大夫,而不是王太医,大皇子一下就听出来楚幽说的是杜若。 他对着楚幽点点头,二人心照不宣又对视一眼。 “那我便不打扰公主歇息了,公主保重身体。” 楚幽微微点头,以示回应。侍女见大皇子要走,将人送了出来。 君晟走到门口,问侍女:“刚刚恒王侧妃来过了?” 说到这个,侍女飞快撇了一眼君晟,语气有些慌张,回答: “是,来见公主的,公主精神不济,恒王侧妃说了一会话便离开了。” 君晟微微皱眉,不是因为恒王侧妃来大皇子府没有先来见主人,而是因为对方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恒王侧妃说了什么?” 听着这问话,侍女有些踌躇,欲言又止不敢说。 大皇子见状,心中已经了然。佯装生气道:“十三公主的伤还未好,除了大夫下回再有人来看一律拒了。” 侍女虽是东晋的人,但这里到底是大皇子府,对于大皇子的吩咐,赶忙称是。 而且之前楚幽清醒的时候交代过,在人家府上须得尊礼数,听主人言,这些侍女倒也乖觉。 等君晟离开,侍女们说到刚刚恒王侧妃来时说的话,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走到楚幽面前: “公主,那侧妃说的不会是真的吧,这大皇子府真有这么邪门吗?” 楚幽,“这种传言到处都是,当不得真,况且我都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了,若说最邪门,邪门的也是我,不是这大皇子府。” 那侍女原本还想说什么,听楚幽如此说,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得讪讪的点点头,应了是。 楚幽没再说话,脑中回想着楚锦年刚刚的问话,心有余悸,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绾宁说过,她悄悄去恒王府这件事,一定瞒不过楚锦年,只不过这些小事楚锦年并不上心,但是一旦后头出事,前后一联想肯定就会怀疑她。 不过也多亏了楚锦年对她不上心,这般问她,也不过是怕她不知轻重牵扯进大周的朝政。 如今看起来,君恒应该是有了动作,而且牵扯到了楚锦年,若不然楚锦年不会特地跑一趟,来问她这些问题。 她刚刚的回答中规中矩,楚锦年或许有些怀疑,但是只要他找不出旁的证据,她这边又能自圆其说,就没事。 楚幽微微动了动,感觉到伤口上传来的疼痛,轻呼出一口气,头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她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睡着了过去。 此时的太师府,周太师和周承栋周承海一起聚在书房讨论事情。 “父亲,怎么如今还把大皇子也牵扯进来了。” “是啊,儿子听说钦天监赵砚臣昨夜里便入了宫,一直在安抚陛下的情绪,这是不是说明,他背后的人,对这件事也乐见其成了。” 周太师看了二人一眼,点了点头,“何止是乐见其成,这件事,应该是对方有计划的行动。” 周承栋和周承海脸上都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周太师想了想,解释道:“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上显现的那么简单。 你们想想,陛下把刺客的事交给了陶致远,陶致远一早便入了宫,之后,没有再回刑部,说明这件事已经有了结果。 有了结果,但是在今日早朝上,陛下却没有说起,说明这件事,没有公之于众的必要,或者是陛下想瞒住什么。 而昨夜有人针对了大皇子府,策王把人抓了出来,半夜入宫禀报了陛下,说明这件事,策王不是背后主使。 若不然,这件事不应该由他去做,他可以找到其他更好替代的人。 这个时候,能对大皇子动手,且给大皇子府泼脏水的人,除了恒王,整个京城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位。 这件事的手法,和上次坑了策王二十家私产有异曲同工之妙。上一回,出头的是恒王,有损失的是策王,得利的是逸王。这一次,出头的是策王,有损失的是恒王。 再加上这件事,钦天监赵砚臣牵扯其中,我们便能窥得其中一星半点的真相。” 周承栋和周承海心照不宣的看了一眼。 “那逸王来这一出是为什么?陛下又为什么没有对那些刺客的事情公之于众? 周太师摇摇头,“这件事情不必再猜,我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只一路前行即可。” “可是,大皇子府沾染的是巫蛊之事。” 周太师:“若真是巫蛊之事,恒王这么着急做什么?” 周承栋恍然大悟,“父亲是说,当初的事,是恒王……” 周太师:“是不是的,无所谓了,大皇子在府中待了五年,若是逸王出手,按现在事情的走向,怕是大皇子要出来了。” “逸王真的能做到吗?恒王和策王应该都不会答应吧。” “不,恒王确实不答应,但策王却未必。而且到现在,所有促成大皇子出府的事,都是策王做的。” 周承海想到了其中的关窍,“所以说,策王被利用而不自知。” 周太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逸王在暗处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策王不好说知不知道,但一叶障目是肯定的。 还有一点,逸王那边一定有非常熟悉,策王性子的人,凡是涉及到策王的事,逸王那边都顺利得有点不可思议。 策王并非蠢笨之人,他底下的幕僚也并非庸碌之辈,还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策王的一切决策,都在对方的预判之中。” “太恐怖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原来是这个意思。 周太师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对方棋高一着的地方,就是我们,若不是对方漏了几次漏洞给我们,我们也万万想不到这一步。 你们想一想,若是没有当初赵砚臣的那一张贵宾帖子,我们如何能想到其中关窍。” 周承栋和周承海都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说来,逸王比我们想象的,还有更厉害。” 周太师看向他们,“如今这件事正在进行着,若事情顺利,大皇子一定能走出大皇子府。如果我没有猜错,对方一定会很快跟我们联系。” “需要我们做什么?” 周太师摇头,“这个不好说,既然我们已经做了决定,便只要等指示就是。 眼下我们要做的,是明日让老二媳妇回娘家,对方应该也在等着这一幕。” 周承海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对着周太师点了点头,“是,儿子已经交代了下去,明日的事绝对不会出错。” 周太师嗯了一声,想到什么又开口道: “等明日的事情过后,看看宫中的态度,再过段时间,或许可以进宫看看林妃。” “父亲,虽说弟媳妇是林妃的亲姑姑,但我们就这样和对方联系上,怕是会给人由头。” 周太师:“既然入了这个局,就不必再躲了,你们真的以为林妃走到这一步只是运气而已?真的以为林家女回林家是陛下大发善心? 无论如何我们先把路铺好,若用不着便也罢,若用得着,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周太师说这话的时候,想到绾宁送到太师府的信。信上便提到了林妃和林家,他便猜测林妃的事也是对方一力策划。 桩桩件件的事情连起来,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他有预感,背后的人,一定比他想象的更为强大。 第436章 他不想再等了 君策是挨近午时的时候,来到东晋使臣别院的。 对外的说法,和恒王一样,因为知道了昨夜有人想对东晋使臣出手,所以今日特地前来慰问。 楚锦年前面见了君恒,这会没道理把君策拒之门外。侍卫很快把人请了上来。 二人拱手行礼,楚锦年看向君策,和面对君恒一样,坐下来之后自顾自喝茶,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君策脸上带着笑容,很明显对今天发生的事情都非常的满意。 开口说话前,和君恒有一点不同。 君恒是巴不得屋子里的人越多越好,听到那个消息的人越多越好,到君策这里,开口的第一句就是: “还请九皇子禀退左右,本王有些要事想跟九皇子商议。” 这话一出口,就是明显的别有目的了。 一国王爷和另一国的皇子,私下里能讨论什么东西。 照理来说,君策都要避嫌的,但现在似乎并不在意。 楚锦年脸上露出兴味的表情,这哥俩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两个似乎都并不介意外人猜测和御史弹劾。 他看了一旁的如花一眼,早在君策进门时,其他的侍卫就退下了,屋子里,他的侍卫只有如花一人。 楚锦年对着君策开口道: “不必,这是我的人,信得过,若策王殿下信不过,那还是别说了。” 他不知道君策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但想来不是什么好事,他也不愿意跟大周的朝堂两方势力扯上瓜葛。 君策听着这话,面不改色,看了如花一眼: “九皇子说笑了,主要是此次事关重大,若九皇子信任的人,本王自然也是信任的。” 楚锦年看着他,既没有客气一声说请讲,也没有拒绝让他别说。 君策也没有卖关子,径直开口: “本王今日来,是想跟九皇子谈一桩买卖。” 楚锦年笑道“哦,本皇子不知道,可以和策王做什么买卖。” 君策看着他,略微压低了声音,“本王知道九皇子是南疆巫派的后人。 听闻巫派和蛊派早有协议,不得插手三国朝廷的事情,正好本王手里有蛊派和朝廷合作的证据。若九皇子愿意合作,本王便把这证据拱手相送。” 楚锦年听着这话,瞳孔猛的一眯,目光直直的看着君策,却没有说话。 君策:“若这个东西九皇子看不上,本王还有一样,九皇子一定感兴趣。 听闻九皇子在找江南苏家的后人,本王或许能提供几分便利。南疆和东晋,本王肯定不如九皇子,但大周,本王一定比九皇子更能说得上话。” 如花看着楚锦年,见他脸色严肃,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心中知道,楚锦年对这话已经上心了。 他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瞪了一眼君策,没想到他们之前倒还是小看君策了,居然连楚锦年的身份都知道,而且还知道他们要做的事情。什么证据,说不好就是策王自己和蛊派的来往证明。 君策看到楚锦年眼中漫出危险的气息,笑道: “九皇子不必怀疑,本王知道九皇子的身份完全是意外,本王无意与九皇子为敌,相反,本王希望能和九皇子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 本王是诚心诚意的想跟九皇子合作。” 楚锦年看着他,许久才开口: “策王想要我东晋做什么?” 君策哈哈大笑,“九皇子误会了,本王并不需要东晋做什么,只需要九皇子出手,救出我大皇兄。 众所周知,大皇兄当初被关在府中,就是因为沾染了巫蛊之事,导致人心惶惶,所以父皇才不得已,把大皇兄关在了府内。 本王知道,九皇子竟是南疆后人,又是尹家的一份子,一定有办法帮大皇子兄洗清冤屈。” 楚锦年:“策王这个要求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一些。本王没有任何立场做这件事情。” 君策:“九皇子想岔了,本王如何会强人所难。眼下就有个非常好的机会。 十三公主如今住在大皇子府,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十三公主情窦初开的年纪,和大皇兄看对眼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用和亲这个理由,不仅名正言顺,还能避免君恒和东晋联姻,一举两得。 楚锦年笑了笑,斜睨着君策: “策王还想让本皇子赔上一个皇妹?” 君策一笑,“据本王所知,九皇子和这位十三公主关系并没有多好。而这位十三公主在东晋也并不受宠,只是一个边缘人物,一颗可以随意处置的棋子,若她能换得有用的价值,想来九皇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吧。” 楚锦年:“看来策王殿下已经把本皇子打听得里里外外都明明白白,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君策脸上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九皇子多虑了,没有人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本王和九皇子,没有实际利益上的瓜葛,本王是非常有诚意的想跟九皇子合作。 希望九皇子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楚锦年看向他, “若本皇子不答应呢?” 君策:“这件事,并不一定非要九皇子亲自出手,更不用九皇子暴露自己的身份,九皇子作为南疆之人,必定有这样的能力,只要可以证明大皇兄的清白,让他重出大皇子府,本王并不介意九皇子用的是什么方法。 想来九皇子一定知道,如何保全自己的同时还能达到目的。 对于九皇子来说,这件事算是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就可以得到蛊派的证据,在找人的事情上,本王必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对于九皇子来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九皇子没有理由拒绝。” 楚锦年收回目光: “策王殿下好算计,每一步都算得明明白白,不过策王把大皇子弄出来,肯定不是为了大皇子好,不过是为了借力打力,本皇子几乎可以遇见大皇子作为炮灰的结局。 本皇子这位十三皇妹,确实是宫中的边缘人物,和我也交情不深,不过,本皇子也没有想要害死她的意思。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确实有我要做的事情,但是这不代表我可以无视我东晋公主的性命,” 君策:“既是为了十三公主,那这件事并非不可解决,不知九皇子有何想法?” 楚锦年:“亲可以和,婚可以赐,但是必须要保证她的性命,东晋公主,不做你们大周争斗的炮灰。” 君策脸上露出笑意:“自然,本王以策王府的名义保证,无论大皇子如何,东晋公主,必然安然无恙。” 等到时候,大皇子和君恒斗得你死我活,他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让他们消失。至于东晋公主,只要发生的事情不牵扯到后宅,一个女子而已,他还是可以保住的。 “那这桩买卖,九皇子可是同意了?” 楚锦年想了想:“策王殿下,明日再来吧。” 君策微微一愣:“也好,那本王便不叨扰了,告辞。” “不送。” 君策离开,等人远得不见人影,如花往周围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这才显现出来,气得义愤填膺。 “我就说这些人不安好心,搞了半天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趁着十三公主住进大皇子府,趁机让二人和亲,再让公子帮大皇子从巫蛊之事中洗清冤屈,放大皇子出来,然后让大皇子和恒王去斗。 策王真的太狗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原来根在这儿呢。公子,你不会答应他吧。” 楚锦年目光看着窗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答应,为何不答应,他连我要做什么都准备好了,确实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多好的机会,小投资大回报,的确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如花:“公子,这策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咱们不会与虎谋皮吧。” 楚锦年:“大周和东晋向来没有矛盾,他要是坑我,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不过是各取所需。” 如花:“那公子刚刚为何不答应他,为何要让他明日再来?” 楚锦年:“废话,上赶着不是买卖,他既然求到门前,就说明他对这件事情急切。若我一口答应,他还以为他给的东西我有多想要呢。说不好还真以为拿捏了我,把消息藏个一两个,到时候还得我上门求他。” 如花这才想起来,君策还许了两个好处呢,“公子,他是怎么知道公子的身份的?” 楚锦年:“怎么知道的都无所谓,有所谓的是:人家现在已经知道了。” 楚锦年回南疆并没有避着人,外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南疆内部的人肯定知道。君策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他跟南疆内部的人有来往,所以才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而且还能信誓旦旦的说有朝廷和蛊派来往的证据,很明显就是要把之前跟他自己来往的人卖了。 至于后面这一条,君策说得对,在大周,确实他比自己更有优势。 还有他记得刚刚君策说的话,他说:他知道自己在找苏家的后人。这是不是说明,君策知道,他要找的人还活在这个世上? 他让君策明日来,是因为他越表现得无所谓,对方越会和盘托出,他越表现出焦急,对方越会以此拿捏。 “送个帖子去国公府,明日辰时,我们去国公府小坐一会儿。” 如花正想点头,想到什么开口到: “公子,如今十三公主还在大皇子府躺着,国公府都是女眷,咱们这么去,该找什么理由呢?” 楚锦年眉头微微一皱:“你现在就去发帖子,把京城那些大臣发个十几份出去,爷现在就开始走动,每家都去,等明日走到国公府,就不觉得突兀了。” 如花听着自家公子这操作,吐舌头一脸无奈,“好的公子,奴才这就去安排。” 策王府。 君策回到府中,叫来了幕僚,把在东晋使臣别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对于此事,李幕僚是举双手赞成,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当大皇子出了大皇子府,恒王府一定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彭幕僚却是持保留态度: “王爷,属下还是觉得,让大皇子出府这件事情,应该再慎重一些。” 君策看向他,“那你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可以让君恒自取灭亡吗?” 彭幕僚噎住:“这件事还是急不得。若大皇子真的跟恒王打擂台,二人两败俱伤,那就是策王府一家独大,陛下不会见到这种场景的。” 君策面露严肃: “若大家还在成长期,父皇自然见不得一家独大,但现在,本王和老四已经斗得够久了,该有个结果了。” 听着这话,屋中三人面面相觑,齐齐看向君策,君策扫了三人一眼,负手而立开口道: “本王,就是要逼迫父皇下令。” 以前,他和君恒能力都不大,皇帝用他们相互磨刀,他也能理解。但是,那么久过去了,也该够了,也该有结果了,他也不想再等了。 “王爷,这件事把东晋扯进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君策:“没什么好还是坏,只要是刀,就是给来用的,只要是好用的刀,那用就是。 东晋使臣迟早都会回东晋,他们离开之前能为我所用,他们都不怕,本王怕什么?” “那十三公主……” 君策:“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而已,不必在意,到时候留她一命也并非难事。” 楚锦年也不是对这个公主有多上心,只不过是十三公主代表了东晋,他不想让东晋丢脸而已。 “到时候我们只要保住她的身份脸面就好。” 东晋那边能不交恶,还是别交恶,虽然算不上朋友,但是,多一个东晋这样的敌人,总不是什么好事情。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你们接下来要想的是,楚锦年答应之后,该怎么让赐婚的事,显得合情合理。” 彭幕僚站出来:“若真要赐婚,必须要身居高位的大臣提起才好。身份太低,没有说服力,一个皇子一个公主,不能显得太儿戏。 这件事,由丞相说是最好的,不过丞相最近都在城外,并不管城内的事,贸然提起似乎人工的痕迹就太明显了,而且这位丞相可是油盐不进。” 李幕僚:“属下想到一个人,非常合适,就是王爷若要说服他,怕是要费一些功夫。” “谁?” “周太师。 第437章 绾宁去了太师府 十一月十二。 一早,从太师府的侧门,出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上坐着的,是太师府的二房夫人,她今日回林府,没有带子女,只带了两个跟她一起从林家出来的嬷嬷,还有两个贴身婢女。 一路并没有避着人,往林府而去。 太师府和林府隔开一整条永安街,马车速度平缓,在林府门前停了下来。 路口有人见着,一些大娘大婶坐在一起,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那是太师府的马车吧。” “是是是,马车上下来的是太师府的二夫人,去年在栖霞寺上香,碰见过好几回呢。” “倒是个顾惜娘家的,知道娘家嫂子回了府,也回来看一眼。换作是别人家的,就林家这情况,早就唯恐避之不及,哪还会这般大喇喇的上门看望。” “是,这位太师府的二夫人,是个心善的,这林家,唉,百年将军府的门楣,一言难尽啊……” 这边太师府二夫人一进林府的大门,绾宁那里就已经知道了消息。 杜若来报:“小姐,太师府的二夫人,今日回了林府,这会子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 绾宁点点头,“带些礼物,我们去谢府。” 她抛了钩子,太师府扯了勾,两方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 昨日君策去了东晋使臣别院,把该说的都跟楚锦年说了。对于楚锦年的态度,绾宁和君策是一样的想法,楚锦年一定会答应,因为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君策大概知道和楚锦年谈判的筹码是什么,但是他不知道楚锦年对此事有多执着,所以为了大皇子府事情的进度,直接把事情都说了。绾宁却是知道,楚锦年此次就是为了此事而来,所以君策也算是歪打正着。 楚锦年也并不傻,哪怕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让君策看出来他此行的真实目的。虽然表现不同,但是绾宁知道他一定会答应。 这个时候,便要落:下一颗子。她得去太师府一趟。 之前一直没去,是还没到那个份上,太师府也不是普通府邸,现在时机成熟,双方都表了态,又在事情上,就没必要再彼此遮遮掩掩了。 眼下,她很有必要去一趟太师府。 只是,绾宁和周六小姐的关系还没到可以不递帖子便可以上门的地步,所以叫上谢绮做幌子。 杜若去库房准备礼物,外头半夏进了屋,送上了一个信封,“小姐,是逸王府送来的信。” 绾宁目露疑惑,在桌前坐下,看了看信封,是君逸的字迹,打开看完里头的内容,面色微微一红。 信上只有一行字:“一个月倒计时。” 绾宁这才发现,今日已经十一月十二,距离十二月十二的婚期,刚刚好一个月的时间。 亏他记得如此清楚。 半夏替绾宁倒茶,见绾宁面露羞涩,笑问道,“小姐,姑爷说什么了。” 绾宁脸一红,把信收起来:“不告诉你。” 半夏一副打趣的语气,“哎呀,小姐是个有秘密的小姐了。” 绾宁见她一脸幽怨的模样,又想到信上写的字,掩唇而笑,目光看向窗外,窗外阳光明媚,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半夏见绾宁心情好,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她是真心为自家小姐高兴,倒好了茶,轻声退了出去。 绾宁出门的时候,刚到辰时,塞了半马车的礼物,直往谢府而去。 谢泉一听说是国公府的宁小姐来了,带着谢夫人亲自出来迎接。绾宁知道谢泉的脾性,知道对方是看着国公府的门楣才有这一出,既不点穿,也不过分亲近,倒跟谢泉和谢夫人也聊了两句。 谢泉见着绾宁这气度连连点头,心道:这苏长荣真是瞎了眼,这么好一个嫡女,居然拱手让人。他自然不知道是绾宁抓住了苏长荣的心态,一点一点促使他走到那一步。 说了一会话,后头谢绮紧赶慢赶地过来了,一见绾宁在跟自己父亲说话,不由得瞪大了眼。 虽然她也知道自家父亲的脾性,对于这些门楣高的人家,向来是礼遇有加,哪怕对方只是个小辈,但是能跟她父亲这般聊天说话的,还只得绾宁一个。 就是太师府周语彤头一回来,她父亲也带着母亲亲自迎接招待,但是周语彤却没有绾宁这般坐得住,不由得心里又对绾宁刮目相看。 谢泉聊了几句,见着自家女儿来,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离开了。 离开之后,下意识的擦了擦汗,心中暗道:果然是国公府出来的人,就这么说了几句话,竟让他感觉到有些压迫之感。这位宁小姐实在是不可小觑。 屋子里只剩下谢绮和绾宁,还有两个丫鬟。 两人说话也少了拘谨,随意多了。 “我在家里随意得很,刚刚听说你来,赶紧让丫鬟们梳头换裳,这才来晚了。” 绾宁笑道:“都怪我,仗着和绮姐姐你关系好,也没递个帖子就来了。” 谢绮:“这样才好呢,咱们亲近,自然和别人不同,上回我去国公府,还不是想起你来,就去了。” 二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绾宁随意的跟谢绮拉了几句家常,然后让人把礼物搬了进来。 一摞一摞又一摞,看着丫鬟进进出出,直把谢绮的眼睛都要看直了。 她压低声音,悄悄的对绾宁说道: “天哪,你来就来,带这么多礼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为我送嫁了。” 绾宁听着这打趣的话,掩嘴而笑,“头一回自己来,总不能失了礼数,若你出嫁,我才不会送这些呢,届时必定给你多多添箱,让你风风光光珠光宝气的出嫁。” 谢绮听着这话笑起来:“得,那我以后能不能风光大嫁就靠你了。” 说完,意识到自己一个不察声音大了些,赶忙抬手捂住嘴,往绾宁凑过来,压低声音,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咱们这帮大喇喇的讨论嫁不嫁的,是不是不太好。” 绾宁往谢绮看了一眼,笑道:“反正是在你府上说的,万一传出去那就是你管辖不善,让人嚼了舌根。” 谢绮:“天哪,绾宁你贼喊抓贼,明明是你说的,最后却怪到我头上。” 二人笑闹了一阵,说话间,绾宁直接提起周语彤。 “今日天气正好,我们去太师府找六小姐一起说说话吧。” 来之前,绾宁还想着只提起周六小姐,让谢绮说去太师府。看到谢绮,绾宁改了主意。 谢绮直接回到:“好呀,我也好几日没有见着六姐姐了。” 谢绮想到一会大家一起见面说话,脸上笑开了花,连忙让人装了一盒周语彤爱吃的点心,和绾宁一起坐上马车,就往太师府而去。 谢府距离太师府并不远,不到一刻钟就到了,下了马车,进了太师府,二人一起先去拜见了太师府的大夫人。 太师府并未分家,大夫人作为管家夫人,她们上门,按照礼数是该先拜见的。 大夫人是个温婉的性子,很好说话,也喜欢这些小辈。在绾宁和谢绮离开,去找周语彤之后,回到自己院中,跟周承栋说起了此事。 周承栋一听是绾宁来了,拿着茶杯正想喝茶的手一抖,差点就把茶泼在了地上,不等大夫人询问,便直接去了书房。 周太师面色严肃。 二夫人前脚刚去了林家,后脚绾宁就来了,而且并没有递帖子,很明显是临时决定。 让人叫来了周承海,三人坐在一块商量。 虽然绾宁不是君逸,但是在他们眼中就和君逸的代表没什么两样。在此之前,就是绾宁和他们有的交涉,绾宁这会来,几人都非常重视。 “父亲,国公府的宁小姐怎么这时候来了。” “如此匆忙,必定是有事。” “那咱们可要见一见?” 周太师:“要见。” 另外一边,绾宁和谢绮由下人带着去了周语彤的闺房。周语彤刚刚听说二人来了,心中一阵惊喜,这会见着人,拉着二人坐下,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说话。 前头来传话的时候,她们刚好喝了一壶茶。 周语彤疑虑,看向来传话的嬷嬷,“这个时候母亲怎么要见我们?” 嬷嬷回答:“说是小姐的婚鞋样式出来了,正好两位小姐过来,一起帮着选一选。” 说到这个,周语彤脸颊一瞬布满红晕,谢绮笑着打趣她,院子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绾宁在他们说话的间隙,往外头看了一眼。她刚才特地在大夫人院子里多留了一会儿,心中还想着,若是大夫人那边没有提起,她一会儿还得想别的办法。 她和谢绮上 . 门,是打着看周语彤的名义。太师府最多是女主人见面知会一声,她们陪着夫人们一起说说话。没有女儿家到了别人家里和男主人说话的。 就是谢绮家,谢泉也是拉着夫人一起,是接待贵客的规格。 现在倒好,太师府传了话,她就不用伤脑筋了。 只要周太师知道她来了,必定是会见她的。 周语彤和谢绮笑闹了一阵,看向眼前的二人红着脸说道:“那就麻烦两位妹妹跟我走一趟了。” 谢绮笑,低声道:“不麻烦不麻烦,这可是大好事呢,我今儿一定帮六姐姐选个鸳鸯并蒂莲。” 绾宁也笑着接话,“我瞧着合欢也好,百合也好看。” “是是是,只看哪一样绣在鞋面上好看了。”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大夫人的院中而去。 到了大夫人院中,谢绮和周语彤被人带到了一边房间,绾宁正要上前的时候,被一位嬷嬷拦下了。 “宁小姐还请稍等片刻,我们大夫人说,一直想回国公府的礼,不知道回什么,正好这几日绣娘绣了几副抹额,让宁小姐替老夫人选上一副,也是我们大夫人的心意。” 老夫人是长辈,大夫人在对方小辈来了家里,送对方长辈一些东西,确实说得过去,周语彤和谢绮也并未多想。 绾宁说了一句:两位姐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便跟着嬷嬷去了隔壁的院子。 在隔壁院里,绾宁并未见着大夫人,而是由嬷嬷径直从侧门出去,到了前厅。 一路上,绾宁都没有多问,只跟着嬷嬷一路往前走。身后跟着的杜若倒是本能的保持警惕。 前厅里。 周太师,周承栋周承海已经等候多时。 那嬷嬷带人进来,对着周太师点了点头,周太师心中了然。 绾宁一进屋,见着人,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径直行了晚辈礼, “国公府绾宁,见过周太师,见过二位大人。” 在太师府,绾宁的称呼,并不是大老爷二老爷,而是两位大人,这里头表示的意思可就不同了。 三人齐齐看向绾宁,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跟绾宁见面,但却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绾宁。 没有半点拘谨和害怕,仿佛对这样的场合,已经司空见惯。三人都暗自心惊。 特别是周太师。 眼前的少女,先不说别的,这一身沉稳的定力,别说太师府的小姐,就是整个京城,这个年纪的女子,怕也是找不出第二个。 几人相视一眼,周太师点点头,周承栋和周承海对着绾宁回了一礼,回的却是君臣礼, “宁小姐。” 首位上,周太师做了个请的手势:“宁小姐请坐。” 到这里,大家什么都没说,但是各自心里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多谢周太师。” 绾宁坐下来,姿态落落大方,表情不卑不亢,不由得让人高看一眼。 从对方行了君臣礼,绾宁便没有什么多余的要试探。坐下来后,不等周太师三人说话,直接便开口了: “今日我来,是有要事要和周太师商量。” 时间不多,没必要拐弯抹角。 周太师看向绾宁,“宁小姐请说。” 绾宁:“策王很快会来找太师,希望大皇子和东晋十三公主结秦晋之好。太师答应就是。” 周承海听到这里,心中之前的那个疑惑有了答案:原来策王打的是这个主意,想用和亲为突破口。 周太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道:“宁小姐是在为逸王殿下筹谋?” 绾宁笑了笑,看向周太师,正面回答:“是。” . 第438章 这样一来绾宁就是安全的 “逸王殿下,想坐上那个位置?” 周太师没有说什么:身有疾患者,不可当君王。这种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是一只纸老虎。 规矩是约束被管束的人,而不是约束制定规矩的人。 绾宁回答:“君恒能力不够,哪怕做个守成之君,他也不够格,大周交到他的手里,是百姓之祸。至于君策,我不会让他得逞。” 绾宁没有称呼恒王和策王,而是直接称呼的君恒和君策。这两句话非常直接明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和立场。 太狂了。 这是在场另外三人听着这话的第一反应。 似乎那个位置对方已经胜券在握,给不给其他人,甚至其他人够不够格,她都可以评价。他们听着却并不觉得维和,似乎结果合该如此。 周太师一瞬间只觉得绾宁的声音明明轻缓,但是说出口的气势就是让人觉得迎面而来的霸气。 他甚至真的觉得,绾宁并不是在说大话,而只是在陈述事实。 君恒是中宫嫡子,自幼众星捧月,他根本没有经过大风大浪,绾宁说得对,若他坐上那个位置,是百姓之祸。 至于君策,有能力有魄力,人也不蠢,而且未达目的誓不罢休有手段,是一个做皇帝的好苗子,绾宁对他没有评价,只有一句:我不会让他得逞。 若是从前一个女子在太师府面前说这样的话,周太师一定会觉得她狂妄自大自不量力,但是现在,他相信绾宁只是在陈述事实。 最近发生的事情,策王在逸王手中半点好都讨不到。 周太师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被人扼住喉咙,无后路可退。 “太师府会尽力配合逸王殿下,也希望逸王殿下能在将来照拂太师府一二。” 话说到这里,大家已经算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算是各自都摊了牌。 绾宁起身: “太师是明白人,眼下朝廷局势明朗。逸王殿下是太师府最明智的选择,对待自己人,我们向来都是会护着。” 绾宁这话,点出朝廷局势,太师府没有第二个选择,这是告知也是敲打,后面一句,则是她的态度。 周太师听着这话算是放心,而后回过味来,还是咯噔一下,他见好就收,对着绾宁微微拱手: “太师府听从安排。” 绾宁看着周太师微微皱起的眉头,知道他忧虑什么。 太师府家大业大,一旦站队就没有回头路了,算是把自己的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今日大家摊牌,太师府表明立场,但同时他也怕,怕君逸无所不用其极的压榨太师府。 太师府虽然选了战队,但是也不希望自己“任人宰割”,眼下的情况,总让没有站队过的他忧虑重重。 形势所迫,需要站队,但是作为太师府的当家人,他也怕太师府从此没了半分自主。 哪怕到现在,太师府都是有选择的余地的,只不过,为了投诚,不能正面和对方谈判而已。面对未来的储君,他们处于天然的弱势方,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绾宁看出他的担忧,径直开口: “太师不用担心,对于太师府的投诚,殿下非常欢迎。殿下也确实需要太师府做些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殿下会压榨太师府。 这种话由我来说,太师或许不信,但是太师可以看一看,朝廷如今表面上有殿下的人吗?或者殿下有把谁推出来挡枪吗? 没有。 哪怕是钦天监赵砚臣,若不是那一方贵宾请柬。太师府也不会知道他的立场吧。 至于其他人,我就不一一说明了,说这个,只是为了告诉太师,和殿下的合作大可以放心,殿下珍惜每一个投诚的人,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去送人头。退一万步讲,若真有什么事,钦天监可比太师府好用。” 绾宁十分的坦诚,让太师府三人大为震惊和感动。 听着这话,周太师心中的一块大石,放了下来。 绾宁说的这些,他往朝廷中一套,确实如此。 事情发展到今日,若说朝堂上没有君逸的人,他是万万都不相信的。但到现在表面上都没有一个是君逸的人,这就说明君逸把投靠他的大臣都保护得很好,既然其他人都是如此,那太师府的处境也不会太差。 绾宁说的对,太师府确实有用,但是在大事上对比下来,还是钦天监的作用更大一些。 如此一想,他再没有后顾之忧。 绾宁今日来,是很有诚心了,起码已经正面证实了,钦天监确实是他们这边的人。至于其他的,连他都没有头绪,朝廷中其他人更猜不到。 话说到这里,周太师把朝廷重要官员都想了一遍,其他人他不敢说,但唯一和君逸有过正面关联的,丞相许怀义…… 当初使臣进京,恒王和策王都在抢着迎接使臣的差事,两方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在皇帝询问丞相可有推荐人选时,许怀义推举了逸王。 周太师想到这里,心咚咚直跳,他看向绾宁,一咬牙问出了口: “有一个疑问,想问一问宁小姐,许丞相他……” 周太师的话没有说完整,但是绾宁明白他的意思。 她点头,“许怀义是我们的人。” 双方已经摊牌,周太师想要知道他们的实力,那她便露一些给他,她展示实力,也是对周太师投诚的回应。 听到绾宁直白确切的回答,周太师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不知道许怀义今时今日的地位,谁不知道许怀义油盐不进,君恒君策拉拢多少回都无功而返。而绾宁一开口就是:许怀义是我们的人。 这句话打消了他最后一丝犹疑。这样的逸王,就是再来一个策王,都不是逸王的对手。 到了这时候,他对君逸的实力已经完全的信服。 周太师起身,往前一步,对着绾宁行了一道臣礼,身后周承栋和周承海亦赶忙跟上,齐齐行了臣礼。 “太师府为逸王,马首是瞻。” …… 绾宁是一刻钟后离开的前厅。而后由带路进来的嬷嬷带着原路回了周语彤和谢绮去的院子。 前厅里一片寂静。 太师府三位当家人,还在震惊之中。 “实在想不到,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逸王竟然已经做了这么多。” “是啊,钦天监,许丞相,还有宋渊,如今又多了我们太师府,还有暗中那些我们不知道的人。” “光我们知道的这些人,就已经足够朝廷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这逸王也太厉害了。” 周太师目光看向门外,悠悠开口:“逸王厉不厉害,不知道,但是这位宁小姐,确实不可小觑。 能如此不卑不亢的跟我说话,而且言语神情间并无傲慢,落落大方得体自然,别说女子了,就是你们在她这个年纪也做不到这份沉稳自如。 有她帮逸王,逸王该是如虎添翼才是。” “父亲,那我们接下来……” “听从安排,听话照做。” “是。” 此时的国公府。 老夫人正准备吃午膳,前头管家来报: “老夫人,东晋九皇子求见。” 老夫人吃了一惊,看向张嬷嬷。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是知道绾宁不在,特地来的?还是只是巧合? 张嬷嬷一听立马严阵以待,管家开口道:“老夫人,已经让侍卫打听过了,并非从使臣别院来的,而是从城东的刘御史府上,一家一家过来的。都没有递帖子。” 张嬷嬷开口:“老夫人,听闻九皇子向来性格乖张,行事毫无章法,总归这般来国公府,不会引起注目就是。” 老夫人点点头:“把人请进来吧。” “是。” 老夫人起身,表情凝重。 其他府上怕都是幌子,楚锦年应该就是为国公府来的才是。 张嬷嬷宽慰道,“老夫人放轻松些,上回大小姐不是说了吗?对方来就来了,只听他说就是。” 老夫人点点头,“不错。” 既然对方是为了苏梓月而来,那她便话里话外放一些消息,让楚锦年以为苏梓月还活在世上,这样一来可以转移目标,不让他把主意打到绾宁身上。 无论他为何而来,反正她不暴露绾宁,其他的就见招拆招了。 老夫人心中打定了主意,神情也放松了一些,带着张嬷嬷去了前厅。 不多时,外头,楚锦年进来,见着老夫人,十分礼貌的行了个晚辈礼。 原本想递帖子,但是一想自己要做的事,还是省略了这一步。这一路过来,不仅国公府,其他府上都没有递帖子。 身后的如花见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睛,心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随后一想到这是国公府,想来是看在宁小姐的面子上,脸上马上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自家公子,果然是色欲熏心了,为了一个姑娘,竟变得如此乖巧。 在东晋时,见着贵妃娘娘,也不见自家公子如此模样。 楚锦年没有注意到如花脸上的表情,一脸乖巧笑容的看着老夫人: “晚辈见过老夫人,问老夫人安好。” “九皇子客气了,老身当不得,九皇子请坐。” 老夫人话里满是疏离和防备,楚锦年也并不在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上回他来,用的是东晋使臣侍卫的身份,也毫不避讳自己是尹家的后人,却没有告诉老夫人自己是东晋九皇子。 老夫人心中不待见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他很好奇,为什么刚刚老夫人见着他,称呼九皇子,眼神中没有半点惊愕。 难道说老夫人早就知道他东晋九皇子的身份? 据他所知,老夫人久不社交,对京城时事更是不关心,而且南疆之事事关重大,老夫人一定不会大肆打听,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老夫人客气了,不过,老夫人似乎知道我东晋九皇子的身份,刚才说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老夫人看起来半点都不惊讶。” 老夫人听着这话,心中咯噔一下,这是上回和绾宁说起的时候,绾宁告诉她的。 “九皇子多虑了,是太后寿辰的时候,老身在宫中便见过了九皇子。” 楚锦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但是心中却没有完全相信,刚刚他问出话的时候,老夫人明显犹疑了一下。 事情好像有点扑朔迷离了,也,十分有趣。 “不瞒老夫人说,我这一回来,就是想问问,对于我上次问的事情,老夫人可有想起什么?” 上一回他混在楚幽随身带的侍卫中,跟老夫人说了巫派和蛊派的近况,还有自己要找的人。 老夫人摇摇头:“并没有,上回老身也说了,若有消息,会按九皇子指示的方式告知。 九皇子应该知道,老身从江南到京城,差不多已有四十多年,江南的人和事都已经模糊了。对于霍家,更是已经无从提起。” 楚锦年看老夫人话都说得体面,但是态度却是很明显的拒不合作。 老夫人这是唯一的一条线索,既然话说到这里,他明白急也急不来,只能耐着性子。 “老夫人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千里迢迢的来京城,其实就是得到了苏三小姐还活着的消息。 上一回没有说,是怕老夫人多想,这一回也没必要瞒着了,实话告诉老夫人,我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苏三小姐还活着,所以才特地跑了这一趟京城的。” 说这话的时候,楚锦年一直看着老夫人,他知道老夫人不信任他,那他只能诈一诈了。 苏梓月是死是活他并不知道,但若老夫人知道苏梓月的消息,他这么说,老夫人一定会露出马脚。 果然,老夫人听着这话,整个人激灵一下,目光警惕,看向楚锦年。 随即又坐下来,有些欲言又止。 脸色有些踌躇。 “九皇子一定是听错了,怎么可能呢?若是月丫头还在,怎么可能不回苏家,她又在哪里呢?实在是说不通。可见传言不实。” 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向别处,没有看楚锦年,一副心虚的模样。 她不知道楚锦年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无论如何,楚锦年这样认为,对于绾宁来说却是好事。 那她自然要顺杆往上爬,最好让楚锦年认定这个事实,这样绾宁就是安全的。 第439章 老夫人究竟想瞒住什么 老夫人想到这里,演得更为卖力。好像她真的知道苏梓月的消息,只是不愿意透露出来。 楚锦年旁敲侧击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过从老夫人的态度里,确实隐隐明白,苏梓月或许真的还活着。 若不然,老夫人没道理这般遮遮掩掩的。哪怕不是,关于这件事,这位宋老夫人也一定有秘密。 见从老夫人口中再探听不出别的,楚锦年起身告辞,以后还有用得着国公府的地方,关系不宜闹僵。楚锦年礼数周全,离开了国公府。 等确认人走后,老夫人松懈下来,这时才感觉到后背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张嬷嬷赶忙扶着老夫人进屋去换衣裳。 老夫人想到楚锦年的话,神色凝重。 对着张嬷嬷说道,“我看刚才九皇子说的话不似作假,你说月丫头……,她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张嬷嬷也一脸震惊,“这件事,老奴不敢猜测。” 老夫人叹了口气,想了想:“一会绾宁回来,我和她商量商量。” 若是从前,老夫人肯定就自己瞒住了。 不过,看绾宁上一回和她的对话,让她觉得,绾宁完全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而且,若瞒着她,说不好还会坏事。 更别说对于苏梓月是否还在世,绾宁也有权利知道。 张嬷嬷低头应下:“是。” 另一边的楚锦年,从国公府出来,又去了隔壁刘御史的府上。 等从刘御史府上出来,便直接回了东晋使臣别院。他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不必再四处去。 回去的路上,楚锦年和如花都坐在马车里,楚锦年想着事情,表情严肃。 如花开口问道:“公子,看国公府老夫人的表情,看来咱们是诈对了,这江南苏家的三小姐,或许真的还活着。” 楚锦年:“加大人手去找,这么一个大活人,只要活着必定有痕迹。” 如花:“是,不过,既然苏三小姐还活着,老夫人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呢?照理来说过去了这么多年,苏三小姐也该嫁人了,哪怕她真的是圣女,巫派圣女一旦嫁人,能力只剩下十分之一成,她就算告诉我们,作为苏三小姐的用处其实也不大了。 老夫人究竟想瞒住什么?难道说,那么多年苏三小姐并没有成婚?她怕我们把人带回南疆,所以才瞒住,但是总感觉哪里说不通……” 楚锦年听着如花叽叽喳喳的一通分析,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但是太快,他没有抓住。 “先去找吧,若这个人真的存在,老夫人又知道她的消息,那么双方一定是有书信往来,查一查国公府,雁过留痕,做了不会什么都没有的。” 如花点点头:“是,奴才尽快会安排。” 马车到了东晋使臣别院,楚锦年刚刚从马车上下来,侍卫便来报:“殿下,大周策王来了,辰时过了没多久,便在前厅等着了。” 楚锦年抬头,向前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君策比他想象的还要着急。 楚锦年带着如花,往前院而去。 前厅,君策听着动静,一抬头就看见楚锦年走过来,起身行了一礼:“九皇子。” 楚锦年拱手回礼:“策王久等了。” 君策:“还好,使臣别院的茶,别有风味。” 楚锦年在主位上坐下来,君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开门见山的问道: “对于昨日本王的建议,不知道九皇子考虑的如何?” 楚锦年听这问话,也不卖关子,看向君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策王提的条件,乍一看,确实非常诱人,但是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我是巫派的人不错,作为巫派的人,有蛊派的人和朝廷勾结,我若能拿到证据打压蛊派,确实对于巫派来说是功劳一件。 但是,策王太看得起我了,我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 身为南疆巫派的人,这个出身我不能选择。但除此之外,我还是东晋的九皇子。 事实上,对于我来说,南疆如何都好,都不会影响我东晋皇子的身份和地位,所以,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吸引力不大。 我要了这证据,也无非是交给族中的管事人,对我自己来说没什么实际的好处。 至于第二件,我确实是在找人,不过这也是由于我南疆巫派后人的身份。这是每一个族中子弟的任务,却不是我一个人的,反正找不到就慢慢找,我也并不是很在意。 策王说得对,对于我来说,能不能让大皇子沉冤得雪另说,但是让他出府确实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的事。 只不过,策王许的东西,我不是很看得上。” 君策听完,一下变了脸色。他没想到楚锦年变脸变得这么快,早知道,在昨日他答应楚锦年留楚幽性命的要求时,就要楚锦年表态就好了。 对于楚锦年他并不熟,但是关于楚锦年的传闻,他却是听过不少。此人性格乖张,琢磨不透,眼下说的话做的事确实和传言相符。 君策有些气恼,原本这件事已经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但是楚锦年临时反悔,怕是要打乱他的计划。 “那九皇子想要什么?” 楚锦年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托腮,脸上露出一副沉思状,语气随意: “策王可能还不知道,本皇子有一个爱好,那便是美人。 这几日到京城,觉得大周的女子,别有一番意趣。 如果逸王能把这些小姐的资料送一份给本皇子,加上策王前面提出来的那两点,那本皇子就勉为其难答应帮策王这个忙。” 君策愣住,原本听刚刚楚锦年说的话,他还以为这件事十有九八要泡汤,又或者楚锦年会提出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要求。万万没想到,他只要京城女子的资料。 这对于他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而且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他不知道楚锦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脑中想到资料里对他的评价,又觉得楚锦年这般行为,才是正常的。 “九皇子此言当真?” “自然,我楚锦年一言九鼎,说到做到。不过,策王可别滥竽充数,美人要美,除了成婚的,其他的适婚女子只要美都可以,而且还得是官职在二品以上府邸家的小姐。” 楚锦年这样说,君策心理便有了猜测,怕是楚锦年想在这些女子里面找一个妃子,对方身份太低,东晋皇帝一定不会答应,所以须得二品以上,至于得长得美,那肯定就是楚锦年本人的想法。 君策想到什么,脸上浮现一抹算计: “成婚的不算,要适婚女子,那身上有婚约的呢?” 楚锦年随意的摆摆手,“只要没成婚,有婚约的怕什么?若是本皇子喜欢,有婚约也抢得来。” 君策听着这话,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眼前不就明摆着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吗?若是楚锦年也能看上苏绾宁,那他浑水摸鱼就太容易了。 之前他一直想着,怎么把绾宁从君逸身边抢过来,左思右想都想不到好办法。 哪怕他要利用大皇子跟君恒打擂台,计划让君逸成为炮灰,但是对于自己的准弟媳妇,他也不能贸然,这件事一个不好,就会惹得皇帝不喜。 但是,若中间冒出个楚锦年,事情就好办多了。 先不说绾宁作为国公府的女儿,宋渊不会同意她远嫁,就说六月那场大雨时,在皇帝眼里,绾宁是和国运相关的人,皇帝就一定不会同意绾宁嫁去东晋。 到时候,君逸自身难保,楚锦年非要人,他再挺身而出,就能名正言顺的把绾宁娶回策王府…… 电光火石间,君策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打算。 “既然如此,那本王必定办好。” 楚锦年:“策王可别敷衍了事,美人要美,所有的资料,本皇子都要要。上到父母兄弟,下到丫鬟侍女,对方喜欢吃什么?喜欢用什么?事无巨细,本皇子都要要。” 君策:“自然。” 楚锦年竖起一右手食指,看向君策,我只给策王一日的时间,明日这个时候,我要得到她们所有的消息。” 君策也看向楚锦年,顿了一顿,确认楚锦年不是开玩笑,这才开口:“成交。” 和楚锦年说好,君策心中大定,随后便离开了东晋使臣别院。 如花见人走远,才对着楚锦年开口道,“公子,一天时间能够吗?” 楚锦年随意的笑了笑,“京城二品以上,家里未出阁且适婚的美貌小姐,满打满算,也没有十个。” 如花想了想,确实如此,既要满足二品以上又得满足适婚,还得满足貌美,这确实一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自家公子为了宁小姐,可真是煞费苦心。 “可是公子,宁小姐是逸王殿下的未婚妻,若是策王误会是公子想娶妻,把她忽略了,不给她的资料,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他会给的,若是不给,后头再暗示就是。” 刚才君策眼中的算计,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绾宁的消息他这里有一份,消息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君策为了让绾宁成为策王妃,不惜和苏府的四小姐合谋。只不过后面事情出了差错,让绾宁逃过一劫。 之后出现郡主府门口诬陷的事情,君逸又眼巴巴的赶过去解围,半点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和名声。 种种迹象都表明,君策觊觎绾宁,不是一天两天了。 君策这么不遗余力的想要让大皇子出府,除了想要让大皇子和君恒打擂台,未必没有同时打压君逸的意思。那到时候绾宁一介女子,他想要让她入府就容易多了。 只是到底是自己弟弟的未婚妻,他现在也还不是皇帝,为了一个女子让皇帝不洗,实在是不划算,但若有人从中起事,君策就可以浑水摸鱼。 之前楚锦年对自己的计划还有一些疑惑,但是,当刚刚君策问出那句:身有婚约的女子算不算在内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猜对了。 君策不仅会给他绾宁的消息,而且会想尽办法的让他喜欢绾宁。 而他之前说的要二品以上的官员,就是要给君策一种他想要在这些女子当中找妃子的错觉,让君策放松警惕。 他要的,是关于国公府更全面的资料,从绾宁这个角度,没准有意外之喜。 反正他原本就决定要答应君策,来这一出,不仅能多一份国公府的消息,而且还能让君策不用前面两件事拿捏他,他能得到最准确的消息。 所谓声东击西,就是不暴露自己真正的需求,还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 事情按照他所预想的发展,接下来只等着君策送来消息就是。 君策想做那背后的黄雀,但他楚锦年,也不是坐井观天的蛙。 策王府。 君策回到府中,即刻传来了三位幕僚。 然后把刚才答应楚锦年的事情,吩咐了下去,底下的侍卫幕僚全部都行动起来,收集合适小姐们的消息,还有君策特地嘱咐的国公府宁小姐的消息。 书房里,彭幕僚听完君策的话,有些疑惑:“王爷,这九皇子如此要求,是不是有什么诈?” 君策:“左右都是别人家的小姐,他想要给他就是了,主要是他答应了本王,愿意把大皇兄捞出来,本王达到了目的,其他的对于本王来说无关痛痒。 那些小姐,他若喜欢,和东晋未来的皇帝结亲,这些官员怕是乐意至极。” 至于绾宁,他又要不走,那他更不用担心,这件事怎么算,都是他得利。 一旁的李幕僚听着,倒是神情激动,只要楚锦年答应了,那么大皇子出府指日可待。 而只要大皇子和东晋十三公主一和亲,皇帝便不可能再关着他,再有人替大皇子喊冤叫屈,当年的事情真相大白,大皇子就能自由行走在朝堂。 到时候君恒肯定坐不住,两方的擂台只要他们烧一把火,很快就能打起来。他们就能胜利在望了。 一想到这个主意是自己出的,李幕僚顿时脊背挺直,一脸的骄傲,都想直呼自己一声天才。 林老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君策没有问,他便没有多言。 很快底下送来了消息,首先整理出来的,便是绾宁的信息。 君策把消息递给三人,李幕僚看完之后问了一句:“王爷,关于宁小姐是国公爷亲生女儿的事情,这件事也要告诉九皇子吗?” 林老精神一振,琢磨着话语准备开口,耳边就听到君策说道: “不必,把这一条隐下来,其他的,按照本王一开始交代的那样给九皇子。” 君策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让九皇子对绾宁上心,但怕九皇子知道绾宁是宋渊的亲生女儿,估摸着皇帝肯定不会同意,打了退堂鼓那就不妙了。 虽然楚锦年性格乖张,也不好说,会起了叛逆非要迎难而上,但是这件事,还是不要去赌比较保险。而且,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对于他现在来说,还是不要多生事端。 就要让九皇子喜欢,但又不能得逞,才最好。 李幕僚点了点头,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把消息放下。 林老接过来看了一遍,又低头认真的翻着其他小姐的信息,再未开口。 第440章 苏梓月在哪里 绾宁在太师府留了午饭才出来,先送了谢绮回府,然后才回国公府。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杜若把楚锦年去国公府的事情跟绾宁说了。 “小姐,九皇子哪一家都没有递帖子,从今儿一早,辰时未到便出门,先是随意闲逛,经过各家府上都进去坐一坐,有些主人家不在的也不强求,出门换一家,看起来像是随心所欲,走到哪里逛到哪里上门做客到哪里。” 绾宁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些疑惑。 楚锦年确实性格乖张,让人琢磨不透,但是,一想到他去了国公府,她就觉得事情怕是,不是随意那么简单。 若真为了国公府,那么前面那些就是幌子。 无论如何,等回府问问老夫人,就知道楚锦年是真的随意逛逛,还是别有目的。 马车很快到了国公府。 一回府,就见张嬷嬷守在门前等着她,看到这一幕,绾宁心中已经猜测到了大半,楚锦年这一回,应该就是为了国公府而来。 绾宁跟着张嬷嬷一路去了寿安院。 老夫人心中有事,见着绾宁,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遍,见她安好才放心。不等她说话,对着她招了招手,“宁儿,快过来坐下说。” “是,祖母。” 绾宁依言在老夫人下首坐下:“祖母,刚刚听张嬷嬷说,九皇子来过了是吗?” 老夫人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当即把今日跟楚锦年的交谈内容,都跟绾宁说了一遍。 绾宁听完心惊,听楚锦年说得如此言之凿凿,难道自己的母亲真的还活着? 得出这个结论,绾宁心中一时说不出来的滋味。 老夫人也正色起来,她之前有这样的怀疑,是因为在打探绾宁身世的时候,查到慧慈庵,竟然没有找到苏梓月的尸骨。 而且苏梓月还提前安排好了送去江南的信和假的骨灰盒,老夫人便猜测,那时候苏梓月肯定发现不对了,那是否也为自己找了退路。 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怀疑。 只是后头做的设想一个个都不成立,比如如果苏梓月真的还活着,为什么没有回苏家,为什么没有来找她,甚至可以去边境找宋渊,但是都没有。 想来想去都不可能,便推翻了之前的猜测。 如今楚锦年言之凿凿,她也不由得有些松动,想着是不是有什么线索自己忽略了。 老夫人想说什么,但是见绾宁一直没有开口,便也没有出声。 绾宁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看向老夫人: “祖母,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心中有数了,你也不必忧心。下回楚锦年再来,无论他说什么,都只一问三不知便好,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 老夫人听绾宁说这话,心中是欣慰又是心疼,看向绾宁,点点头,“好,祖母听你的。” 绾宁起身:“祖母,那绾宁便先退下了。” 老夫人点点头,脸上带着慈爱安慰的笑容,走到门口,目送绾宁离开。 等绾宁出了院子,张嬷嬷过来扶老夫人,老夫人摆了摆手,站在门口没有动。 “你说,月丫头若真的还活着,她……,会在哪儿呢?” 张嬷嬷看向老夫人,轻声道:“这个……老奴哪里敢乱猜测。” 老夫人看着远处,长叹一声:“我是既希望月丫头还在,又不希望她在。 人没了,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意义,若人还在,宁儿有母亲,国公府也一定把亏欠都补偿给她,还有渊儿那里……,定然也欢喜。在这个层面来说,她若是还在,该多好。 但是,若她真的还活着,那么多年杳无音讯,要么是不记得前尘往事,说不好已经儿女成群,不知是为妻还是为妾。要么是被人软禁,失了自由,根本回不来。这两个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事。从这个层面来说,我又希望她不在,怕她活受罪。” 老夫人说到这里止了声,没有再继续往下。 大周民间传言,若人枉死,一定要修墓,修了墓,死去人的魂魄会回家找自己的亲人。但是如果没有修墓,一座孤坟,死去的人就会去找害死她的人。 吴氏一介妇人,肯定敬畏这种鬼神之说,应该不敢那样做。但是她们在查慧慈庵的时候,没有找到苏梓月的坟,问了以前庵里的老人,她们回忆十六年前的事时,也没有人记得添了新坟。 虽然时隔久远,大家可能不记得,但是她让人仔细搜过慧慈庵附近,也一无所获。 她也想过,会不会是吴氏把人葬在了远处,但是,又说不通。 吴氏要的是孩子,若苏梓月死了,不会舍近求远葬在别处,若不然,按照那时候她的情况,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对她来说,得不偿失。 照这个迹象,老夫人有理由怀疑,人是不是真的活着。 只是,凡事就怕万一,就怕吴氏嫉妒成狂,根本不管什么民俗其他,她猜测错了。 老夫人长叹一气,眉头紧锁,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张嬷嬷上前宽慰:“老夫人别忧心,大小姐看起来心中有打算。” 老夫人:“倒是辛苦这孩子了,年纪还这么小,便承受了那么多事。是我这个祖母没有做好。” 张嬷嬷原本想说什么,就见老夫人往隔间走去,一边说道:“磨墨吧,我写封信给渊儿,这不是宁儿一个人的事,若他能帮着些更好,若不能,也得让他知道宁儿的辛苦。” “是。” 另外一边,绾宁离开寿安院,径直往望月轩而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楚锦年的话。 有两个可能,一是楚锦年真的知道苏梓月的消息,来国公府打探一二。若是这种情况,苏梓月便一定还活着。 二是楚锦年想诈老夫人,抛砖引玉想知道苏梓月的消息。 她对楚锦年也只有一定的了解,但是却并不熟悉,无法辨别哪一个可能最大。 绾宁脑中想着事,不知不觉便到了望月轩。半夏远远的迎上来,笑道:“小姐回来了。” 绾宁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进了屋。今日天晴,但是屋子里还是烧了地龙,一进门半点都不觉得冷。 “小姐回来了便歇息一会。” “嗯,也好。” 今日出门,确实有些困倦了。 杜若帮绾宁解了披风,丫鬟送来了热水,绾宁简单的洗漱了一下。 半夏这会已经把床铺好,正值午时,绾宁见着阳光好,让人搬了一把椅榻到窗前,准备在椅榻上歇息一会就好。 现在冬日了,阳光从窗口落进来,看起来就暖洋洋的很舒服。 走到窗前,绾宁在椅榻上躺下来,半夏在榻上垫了很厚的褥子,一躺下来,舒服得直吸气。 这半日下来,绾宁确实有些累了。这身子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只出去了一趟,也没做什么,就觉得精神不济。 见绾宁躺下,半夏点了安神香准备退出去,绾宁招招手,“让杜若过来。” “是。” 午时,屋子里安静极了。阳光里的浮尘轻飘在光里,有微风从院子里吹来,但不觉得冷。 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是杜若来了。 绾宁把头转过来:“策王府那边和楚锦年的合作怎么样了? 昨日九皇子没有答应,说让策王今日再去,这会应该已经有结果了。” 杜若点点头,回答到:“是,今天一早,刚到辰时没多久,策王便去了东晋使臣别院,一直等着,等九皇子从国公府离开,又去了隔壁的刘御史府上回去才见着人。 九皇子答应了,不过提出了一个要求。要大周二品官员府邸中,适婚小姐的资料。” 绾宁听到这里微微皱眉。 这话听着,是楚锦年想要在这些人中选妃子的打算,但是前世可没有这样的事。 前世这一趟恭贺太后寿辰之行,楚锦年连面都没露,更别说选妃了,而且后面一直也没有这样的计划,说东晋要跟大周联姻。 绾宁猜测,这是楚锦年的幌子,以掩盖其真实目的。 紧接着杜若把林老送过来的消息也报了一遍,绾宁听完之后,却是精神猛的一震。 君策让人特地把她的资料整理出来,打的什么目的,她一猜便心知肚明。 君策无利不起早,也不会做无用功。控制欲强,不会真的要把她和楚锦年撮合在一起。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说明这只是一个迂回战术,真正的目的是浑水摸鱼,对她不死心。 想到上一回君策在巷子里拦住她的马车,绾宁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来。 前世她想要的爱和关注,三分真心和喜欢,样样都求而不得,这一世倒是想方设法的送上门来。 可是绾宁已经不是曾经的绾宁。 那时候的绾宁,满心满眼都是他,那些曾经期待的东西,现在的绾宁,不屑一顾了。 君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绾宁谋算的结果。明明知道他的计划不会得逞,但是一想到他想要做的事,绾宁还是觉得一阵恶寒。 还有一件事…… 就是她是宋渊亲生女儿这件事,在楚锦年那里,对于她来说,是个潜在威胁。 而这件事,君策知道,君恒知道。 虽然他们不知道苏梓月的存在,但是,他们知道的这个事实,对于楚锦年来说,并没有多大区别。 苏梓月的母亲是霍家的女儿,宋渊的母亲也是霍家的女儿。苏老夫人和宋老夫人虽然不是亲姐妹,但同为霍家人,对于楚锦年来说,是一样的。 绾宁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若这件事楚锦年知道了,肯定会来测试她,像测试苏梨一样,到时候,她逃不掉。 虽然这一回,因为君策的私心,机缘巧合避开了,但是难保不会有下一回。 下一次,她不一定又那么好的运气。 绾宁琢磨着,这件事必须要解决,而且要尽快。这个潜伏的危机,不能让它在未来某一天,成为她的命门。 楚锦年就是为了圣女而来,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重生以来,绾宁头一回感觉到事情有些棘手。 她按了按眉心,目光怔怔的看着窗外的阳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不可能去捂住君恒和君策的嘴,不能保证他们两个会在什么情况下,就把这件事情暴露出来。 那这件事,要怎么做才能解除危机呢? 还有从前,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君恒和君策是怎么准确无误的知道,她是国公府的孩子。 绾宁有些困倦,脑中想着事情,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恒王府。 恒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有些气急败坏。 已经过去一日了,昨日九皇子确实去了大皇子府,但并没有把十三公主接出来的意思,十三公主那边也几乎没有动静。 “这些人为什么就不怕呢?” 他想不通,明明大周这边的人一个个都怕的要死,为什么到了东晋这里,半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楚锦年不怕说得过去,因为住进大皇子府的不是他,而且这些年他四处游历,胆子大些也说得过去。 但楚幽为什么也不怕呢?明明一介女子,还有那些侍女,好像都不怕的样子。 君恒想不通,特地叫来昨日去了大皇子府的侧妃和侍女,一字一句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并没有出差错,唯一的结论就是对方根本不当回事。 这就很让人自闭了。 “王爷,他们毕竟都是东晋的人,可能没有巫蛊之事的传言,不怕也说得过去。 眼下最紧要的是策王。昨日王爷刚走,他便去了东晋使臣别院,今日又去了,一看就是有什么内情。” 君恒皱起眉头,“那你们可打听出来了,他去那里所为何事?” 幕僚们面面相觑:“王爷,使臣别院,严防死守,打探不到。 这位九皇子,看着吊儿郎当一副痞样。但这方面却是半点都不松懈,特别是出了有人往水井里投毒事件,他更是直接把侍卫摆到了明面上,偏偏大周理亏,也不能奈何。” “王爷,策王无论去干什么,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只是眼下我们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便也无法作出应对。” 君恒看了底下众位幕僚一眼,“策王府一定要盯紧了,有任何消息随时来报。” “是。” 第441章 苏绾宁究竟是何方神仙 绾宁醒来的时候,是下午未时。 醒来时,一眼看到窗外的阳光,还有一些迷迷瞪瞪,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重生是幻觉。脑子里的场景,从策王府到皇宫,从王府正妃的主院到咸福宫又到未央宫…… 脑中闪过几帧从前的画面,顿时心口一阵堵得慌。 绾宁一醒,候在一旁的半夏就知道了,起来给绾宁倒茶,一走过来,发现绾宁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绾宁看向半夏,接过她手中的茶杯,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热茶流过喉间,脑子里一下清明过来。 对上半夏担忧的眼神,开口道,“无事,不过是做了个噩梦。” 半夏松了口气,半落被子,扶着绾宁起身。 起床梳洗过之后,绾宁精神完全清醒过来。 这会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窗外冬日阳光正好,屋子里还烧了地笼,绾宁穿了一件天青色的儒裙,杜若拿了一件白色的褙子,替绾宁搭上。 自从绾宁上一回在郡主府病过一次之后,身体便弱了下来,而且以前小时候一直都没有得到好的照顾,身子骨弱,对于绾宁的身体,半夏尤其上心。 绾宁在窗前坐下,半夏端来茶点,刚刚放下,就见杜若从外头进来。 绾宁一看就知道杜若是有事情要禀报,她挥了挥手,半夏会意,带着丫鬟们退下。 “怎么了?”绾宁问道。 杜若回答:“策王刚刚已经把九皇子要的消息送到了东晋使臣别院,九皇子非常满意,已经答应了和策王合作的要求。策王十分高兴。” 绾宁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已经算是正式走上正轨。接下来只要和亲的事情一提,然后由楚锦年出手,让大皇子出府,这件事就算成了。 至于大皇子君晟,当年的事情时隔久远,若说全部挖出来,可能性很低,而且牵扯到恒王和皇后,不太可能真相大白。 绾宁原本也没想用这件事一次性就让君恒和皇后倒台,毕竟后面还需要他们来牵制君策,所以只要能让大皇子出来,这件事就算大功告成。 在绾宁的设想里,恒王和皇后大概率不会在这件事情里翻车。那么如果大皇子想要出府,当年的事情,必定会有个替死鬼。 原本按照事情的发展,这个替死鬼很大概率会是君恒这边的人,因为事情是他做的。 但是绾宁的计划,是让君恒保有一点实力去对付君策,那么这个人就得是君策的人。 这样一来,绾宁就要拐弯抹角多做许多事,但是一想到是对付君策,绾宁半点都不嫌麻烦。 “你让殿下选一个君策这边的人出来,可以为当年大皇子的事情背锅的人……” 绾宁说的很清楚,杜若一一记下。 对于这个人选,绾宁心中大概有个范围,不过这件事毕竟牵扯到大皇子,绾宁希望做到尽可能的周全一些,先让君逸过过目,然后结合她心里想的人。 君逸做事,她向来放心。有他看着,绾宁底气十足。 绾宁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 杜若开口:“事情走上正轨,小姐终于可以放松一些了。” 绾宁摇摇头:“还不行,眼下,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杜若疑惑:“是什么?” 绾宁目光看向远处,缓缓开口:“我要私底下单独见一见楚锦年。” 杜若一脸惊讶,问话脱口而出:“小姐要见九皇子?” 她记得,上回在宫中,九皇子特地等着拦住她们的事。这个九皇子,对自家小姐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而自家小姐也明明一直对于九皇子是躲避的态度,怎么现在却要私底下单独见这位九皇子? 上回自家小姐因为拍了西凉二皇子李清云的手,殿下都打翻了醋锅。这一回见楚锦年,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杜若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一脸苦瓜的看着绾宁。 绾宁想着事,并没有发现杜若的表情不对,点了点头:“是,必须得和他见一面。” 对于她来说,这事是眼下最要紧的,关于她的身世,不能让楚锦年知道。 正好今日楚锦年问君策要了几家小姐的消息,而君策别有目的把她推了出去正中楚锦年下怀。 这两个虽然抱着不同的目的,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如果她没有猜错,君策一定会想办法,让她和楚锦年见一面。 而她,便正好趁着这件事,和楚锦年好好谈一谈。 楚锦年这一出的目的,应该就是冲着国公府来的,想要从老夫人嘴里知道圣女的消息。他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所以采取迂回战术,另辟蹊径从她身上入手,却是让君策去做的。 由此可见,楚锦年亦是聪慧之人,谋略才能绝对不会在君策之下,她若要和他见面,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这一次,君策想把水搅浑,从而浑水摸鱼,那她便也趁着水浑,下水捞一捞。 东晋使臣别院。 如花直接把绾宁的消息拿出来,其他的看都没有看一眼。 他拿出来想看一看,看之前,下意识的撇了一眼楚锦年,对上楚锦年看过来的目光,立马把绾宁的消息又放下来,笑得一脸讪讪, “公子别介,奴才就是替公子打探两眼,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如花很不自然的嘿嘿笑了两声,往一侧退了下去。 楚锦年的目光扫过那些资料,刚刚君策的人把东西送过来,他当着那人的面,大致把每一位小姐的信息都扫了一遍。 那么短的时间,才一个时辰不到,就把消息送了过来,不仅突出君策的心急,还有他的实力。 这件事,君策做得非常到位,不光送上了消息,还送上了各位小姐的画像。 楚锦年可以把这些小姐的消息,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拿到绾宁的画像时,楚锦年想当然的多停留了一会儿,眼中露出惊艳的光芒。 有一说一,画像上绾宁的容貌,已经超过了送过来的其他画像上的所有小姐。 楚锦年又看了看绾宁的其它资料,这才惊叹道:“这位宁小姐貌美惊人,京城怕是找不到能越过她去的了。” 送消息的侍卫笑得一脸真诚,想到君策交代的话,回答:“九皇子好眼力,国公府的这位小姐,论美貌,京城确实无人能及。” 楚锦年放下资料,没有再往下说,只连说了三个好,笑了几声,大手一挥,对着来传话的侍卫说道: “告诉人家王爷,这件事本皇子非常满意,他说的合作,本王答应了。” 那侍卫喜不自胜,赶忙对着楚锦年拱手道:“是,小的一定一字一句原封不动的转达九皇子的意思。” 侍卫离开。楚锦年才好好的把绾宁的消息从前到后看了一遍,越看,对这位宁小姐越是好奇。 关于国公府的这位宁小姐,楚锦年自己也有一份消息,对比于君策送过来的这一份,明显的在消息传送的手法上,动了一些手脚,让人看上去很容易就对对方产生兴趣。 再对比于其她小姐规规矩矩的介绍,唯有绾宁的平生事迹写得有趣又神秘,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如此美人,让人想忽略也不能。 到这里,楚锦年已经完全明白了君策的意思。 想让他做梯子,助君策一步登天,也得要看他乐不乐意。 如花看楚锦年不说话,琢磨了一下,试探着开口,“公子,资料已经送过来了,你也答应了了策王的事,接下来咱们要做什么?” 楚锦年斜靠在椅子上,一副没规矩的样子,由他做出来,却是说不出的潇洒之意,风流倜傥。 他笑了笑,“现在?自然是抽空去见见美人儿,跟美人交流交流感情。” 如花:“那策王这些事情……” 楚锦年啧了一声,“我那皇妹还在躺着呢,着什么急,好歹得等人能下床了再提呀,这个时候提和亲的事,怎么看也是居心不良。” 如花听着连连点头,“对,公子说的有道理。 不过,昨儿咱们去的时候,听侍女说,起码还得养上好几日,才能确定是否真的脱离危险,然后再养上十天半个月,怕是才能下床。” 楚锦年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岂不是正好,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大周,趁此机会,把国公府摸得门儿清。” 如花听到这里,对着楚锦年竖起大拇指,“还是公子想得周到。 公子,那咱们是不是过两日便和策王提一提,让他安排个什么聚会之类的?” 楚锦年摇头,“这件事情,他比我们急,自然是由他提出来才最好,反正楚幽那里一时半会好不了,他肯定要给我找点事情做的。我提和他提,得到的结果可完全不同。” 如花:“公子,咱们做得这么明显,策王会不会产生警惕?奴才觉得公子还是像在东晋一样,装个纨绔子弟,偶尔顺着对方的做法扮猪吃老虎,好像更好一些。” 楚锦年听着这话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对,对着如花隔空点了点: “说你蠢笨,你倒是能想到这里,但说你聪明,我又实在说不出口。” 如花一脸疑惑,不明所以看着楚锦年挠头。 楚锦年看着这样的如花,哈哈大笑。 “若是在东晋,扮猪吃老虎是上上策,因为父皇喜爱我,毫不掩饰。那些名义上的皇兄皇弟搞点小动作,过去就过去了,他们也只是不服气而已,并没有大动作。 若我看着脑子不好使,能让他们放松警惕,要么对我不屑一顾,要么想对我做什么,我可以尽早排除隐患,一举两得。 但是在大周不行,在大周没必要掩饰自己的实力,他越琢磨不透我,我行事才能越顺利。 而且现在,君恒和君策斗得如火如荼,我若是看起来太若,说不好一不留神就成了炮灰。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展现实力也是无形中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要不然,你道为何那些刺客冲着李清云而来,却不是我和北燕,因为他看起来最好欺负。” 如花听着似懂非懂,不是很明白,但是却觉得好厉害的样子,无声地对楚锦年竖起大拇指。 “奴才愚钝,公子说的,不明缘由,奴才只觉得厉害。 那公子,若我们没有动作,策王什么时候才会安排公子和宁小姐的见面。” 楚锦年摇摇头,手摸着下巴,一副沉思状:“这一点我还真说不好,不过随他去了,反正他一定会安排,我等着便是。 再说了,若他一直不动作。那我这皇妹的婚事就一天安排不上,如此不信他不急。” 如花听着一拍大腿:“高,公子,实在是高。” 如花说着,脑中想到什么,一下声音又弱下来,看向楚锦年开口道: “公子,若是策王安排了,但是国公府的宁小姐不愿意来见面可怎么办?” 楚锦年的目光,落在那一叠资料上面,脸上露出一抹兴味的笑容,“她会来的。” 若说在这之前,他会觉得绾宁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走到今日是命运使然的话,那看完君策送过来的资料,便完全推翻了他之前的认为。 他的资料和君策的资料,最大的不同,在于君策对绾宁的叙述有非常大的主观感受。 虽然君策对于绾宁的资料应该是特意收拾过,但是也不难看出,在君策的认知中,绾宁是一个十分聪明且有主见的人。 君策或许当局者迷,但是楚锦年却第一时间就得出结论: 这一个前十六年都在苏府受苦受难,没有任何反击能力,任人欺负的大小姐,在短短的时间内逆风翻盘,逆天改命,成为国公府的小姐,成为逸王的王妃。 而之前欺负过她的人,包括她的母亲妹妹弟弟全部死于非命,他不相信只是巧合或者只是意外。 他隐隐觉得,里面有绾宁的手笔,只是没有证据。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绾宁这个人比他想象的更加有趣。 若绾宁如今有的一切,都是她想要的,那么她一定不会允许被人破坏,而楚锦年有的是办法让她来。 他要光明正大的和绾宁对一次线,他要看看,这个女子,究竟是何方神仙。 第442章 这一步棋走得太对了 次日一早,绾宁刚刚起床,杜若便带了彭家的帖子过来。 绾宁看过,“十一月十五,请各家小姐公子游湖。” 杜若点点头,“今日十一月十三,还有两日。小姐想去吗?” 绾宁听着问话,没有回答。心中却是琢磨着君策是什么意思。 照理来说,若君策想要制造她和楚锦年的见面机会,这样的场合实在是不合适。 “可邀请了恒王?” 杜若:“嗯,男宾那边比女宾早半个时辰收到了帖子。” 绾宁:“那殿下呢?” 杜若:“殿下那边也收到了帖子,影卫第一时间送来了消息,殿下说小姐去他便去,小姐不去殿下也不去。” 绾宁低头,想到君逸,心头有些热热的,面容也缓和了许多。 这么说,君恒和君策都会去。 眼下的节点,君恒一定盯死了君策,君恒绝对不会让君策有可乘之机,更何况还有个君逸,怎么看,这个时机都不对。 杜若见绾宁沉思没有说话,当即又把这一回游湖邀请的人选都跟绾宁说了一遍。 这些人选中规中矩,除了各国使臣,还有各家小姐和公子,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绾宁眉头微皱,思来想去都觉得,如果君策想要在自己和楚锦年身上做文章,这都不是个好时机,除非他有别的打算,或者后手。 果然,才挨着上午,彭家小姐就又让人递了帖子来。说是几个小姐妹相邀着一起,去新开的聚星楼吃点心。 杜若送消息过来的时候,便向绾宁介绍了聚星楼的情况。 “小姐,这聚星楼是彭家的产业,说是请了江南的厨子,专做江南的点心,上个月才开的业,生意非常不错。 这一回一共请了五位小姐,除了小姐你,还有郡主,另外三位和咱们国公府关系都并不亲近,但也不交恶。” 绾宁略微一想,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就说那样的场合怎么适合说话呢。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一回应该就是君策安排的,她和楚锦年的会面。 “小姐,咱们去吗?” 绾宁点点头,“回帖子,咱们去。” “是。” 次日。 绾宁一觉睡到自然醒,半夏听到动静过来挂帐子,“小姐,这会儿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 绾宁侧过头来,看向半夏,脸上露出笑容:“你们把我当小猪养吗?” 半夏笑出声来,“那奴婢服侍小姐起来。” 绾宁起身,走到窗前,今日天有些阴沉沉,仿佛随时都会下雨,半夏赶忙拿了个披风过来替绾宁穿上:“小姐,可别冻着。” 绾宁穿上披风,半夏把窗掩上。 吃完早膳,杜若和半夏沟通了好一会儿,半夏才开始上妆。 绾宁挑了一套绯色掐金丝的对襟襦裙,裙底绣着一朵一朵白色的风铃兰,为这艳丽的颜色添了几分雅致。 长发梳成了灵蛇髻,描眉点唇上胭脂。 唇峰明显,唇色稍显艳丽,却不会让人觉得轻浮。 这个妆容一上完,半夏都惊呆了,“小姐……太美了。” 绾宁本就长得美,再这么一打扮,更是说不出的好看。 绾宁笑了笑,由着半夏替她换衫,等衣服再一换上,一眼看去,风华绝代,美不胜收。 半夏看了又看,眼中惊艳无比,觉得自家小姐怎么看都看不够。 绾宁对着她挥了挥手,“你往后退几步。” 半夏一愣,往后退了几步,再看绾宁,脸上不苟言笑的表情,却依然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绾宁看向她,问道:“如何?” 半夏老老实实的回答,“小姐太美了。” 绾宁对上她愣怔的表情,哭笑不得:“我是问这装扮配上这表情,你感觉如何?” 半夏闻言,又好好看了绾宁一眼,震惊绾宁美貌同时,也察觉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来。 “小姐这样的美,若是不笑,便显得有些凌厉,有些厉害和……” 半夏想了半天,没有想出合适的词语形容。 绾宁笑了笑,“这就对了。” 说着在凳子上坐下,对着镜子照了照,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半夏回答:“还未到辰时。” 说完之后又嘀咕了一句:“大早上的吃点心,照理来说也该晚些时候才好,这个点实在有些早。” 绾宁没接着往下说,转而道:“让杜若进来吧。” “是。” 不一会儿,杜若从外头进来,见着绾宁,眼底着实惊艳了一把。对着绾宁福了福身:“小姐,外头一应都准备好了。” 绾宁应了一声,向外走去。 原本平时出门前,绾宁都会去跟老夫人请个安打声招呼,但今日,绾宁一看自己这一身打扮,想着还是算了。让半夏去寿安院知会一声便罢。 绾宁在望月轩门口的侧边上了马车,马车出了国公府,往聚星楼而去。 马车里,绾宁闭目养神,马车上点了香薰,淡淡的木质香气,闻着让人心旷神怡。 杜若候在一侧,给绾宁报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倒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策王府动作颇多,恒王府也不甘示弱。 让 不过因为上次恒王做的那些事,被策王抓了个正着,倒是做得很小心。” 绾宁想了想才开口:“既然这个事情被提起,那么藏着掖着也没必要了,越是打压,怕越是适得其反。 索性就把这个事情捅开,闹它一场,把这件事明明白白摊开。” 从前,因为有君恒和皇后的人,有意为之,让大家对于巫蛊闻之色变,又因为不懂不了解,导致大家提起南疆,都是一副嗤之以鼻,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态度。 再加上朝中打压,不许人议论巫蛊之事,就连一个县官,对于这种事情都可以先斩后奏,更何况民众。 不过,想要彻底在大周的范围内解除这种偏见,很困难。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也不能一朝一夕就解决这个事情,但是在京城范围内,逆转口碑,倒并不是太难。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顺应恒王的手段,把这件事情闹大,让巫蛊之事遍地开花,既然民众怕,那就让民众周围都是巫蛊。” 以毒攻毒,置之死地而后生。 杜若点头应下,但随即面露疑惑:“小姐,奴婢愚钝,不知这件事具体该如何安排。” 绾宁睁开眼睛:“把现在狱中那些犯事的,无论大小,小到小偷小摸,大到杀人放火,全部都安在巫蛊之事的头上,没有证据就给他们制造证据,务必让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巫蛊。 还有,私底下安排一些变戏法的人。在月半月中时,各个暗处上演一些虚幻的场景,得让人看见,更夫也好,乞丐也罢。 做完之后,不必让人特意带方向,也不必安排人去散播消息。只要这种事情一出,咱们悄悄的把消息放给恒王,恒王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到时候等他出手,我们再顺势而为,助长他所做的即可……” “是,小姐,奴婢会尽快去安排。” 杜若听完,只觉得胸口回荡着一团气,凉凉的说不出的感觉,一眼崇拜的看着绾宁。 话,她都听懂了,安排下来也容易,但是总觉得这里头大有奥妙和深意,但她又说不出来。 绾宁伸手,撩开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 “楚幽今日如何?” 杜若低声回答:“大皇子府传来消息,十三公主昨夜里又发了一回热,不过没有大碍。 今日凌晨的时候,奴婢去看过了,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奴婢当初在做伤口的时候,就做的外头比较瘆人,有伤口发热也是正常的,不过再加上伤口看着狰狞,就越发显得伤比较重。” “嗯,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也别拖得太久,具体时间……,嗯,等今日之后再说吧。” 今日,她要见过楚锦年之后,再决定接下来要这么做。 “是,小姐。” 杜若满口应下,把今日的消息又在脑中过了一遍,继续说道: “小姐,西凉二皇子那边,今日传信过来,说想要见一见小姐。” 绾宁些微愣了愣,最近事情多了,倒把李清云给忽略了。 “那一日她进宫,可发生了什么?” 杜若摇头,“倒也没有,一切都在小姐的预料当中。皇帝让陶大人审问清楚了真相,这些刺客背后的主子是西凉的大皇子。 招了二皇子去问话,二皇子也说了自己的想法,从侧面证实了那些刺客说的都是实话。 皇帝跟二皇子提了要求,说可以给他一些力量,让他对付大皇子,时间是年前。” 现在离过年,满打满算也就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倒也够了。 绾宁并不认为这是皇帝对李清云的考验,对于皇帝来说,李清云是无关紧要的人,这么急切只能说明他对于这个大皇子实在不厌其烦。自己动手又怕被抓住把柄,现在有个现成的刽子手,不用白不用。” “皇帝那边有动作了吗?安排的谁?可是交给了父亲?” 杜若点点头:“是,不过消息还没有传出去。” 绾宁:“嗯,你送份消息给李清云,今日午时,在醉仙楼见面。” 彭惠今日约的是吃茶点,聚星楼也不是吃饭的地方,她跟那些人又玩不到一起,只过去坐一坐,到时候去醉仙楼吃午饭,正好见一见李清云。 “是。” 策王府。 绾宁一出门,策王府便收到了消息。 书房里,君策和几个幕僚坐在一起,商量着关于大皇子府的事情。 侍卫来报:“王爷,国公府的宁小姐已经出门了,大约一刻钟后会到聚星楼。” 君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和得意:“九皇子那边如何?” 侍卫:“贺家的公子,昨日便把九皇子喜欢的字画送上去,今日一早登门拜访,九皇子见了他。贺公子邀请九皇子去聚星楼看字画,辰时还未到,他们便往聚星楼去了。” 李幕僚听到这里,有些肉疼的说道,“倒是损失了一批字画,这东晋九皇子,见一面也太难了一些。” 君策目光看向窗外,没有说话,这件事和大皇子的事没有什么太大瓜葛,不过是他自己的私事,为的是绾宁。 这个真正的理由,他没有跟幕僚说,虽说这些幕僚忠心耿耿,一心为他,但这些关于女子的风流韵事,说出来对他可没有一点好处。 彭幕僚跟君策的时间最长,看起来像是发现了一些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不过脸色却有些凝重。 “王爷,这件事咱们做的似乎有些明显了,万一他反应过来了怎么办?会不会觉得是王爷从中动了什么时候手脚要坑他,导致合作中断?” 彭幕僚说的,确实是个问题。 君策之前以为这位东京九皇子那般受宠,必定心智聪慧。但是一番接触下来,蠢倒是不蠢,但是若说多聪慧也没有。 他想要美人,自己送他美人,理由正当,完全说得过去。 唯一可能会暴露的,便是这位贺家的公子,不过有人揣摩到了他的心思,想要巴结一二也是有的,只要他不认,楚锦年也不能硬安他一个罪名。 “这件事,本王自有打算,大皇兄府上如何了?” “十三公主还病着,听说昨夜里发热,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属下问过王太医,王太医的说法也是要将养着看情况。” 君策皱了皱眉,“十三公主住在大皇子府是好事,但拖太久了也不行。 悄悄送些珍贵药材给大皇子府,别让人知道。但是一定要告知大皇兄,得让他知道谁对他好,他欠着谁的人情。” “是。” 君策:“老四那边现在如何?” 说到这个,李幕僚两眼泛光,把君恒这两日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君策听着,顿时眉开眼笑,“老四怕大皇兄可不是一星半点。” 君恒做的这些事,种种迹象都表明:他这一步棋,实在走得太对了。 君恒越沉不住气,他就越容易找到他的把柄,从而做出应对,让君恒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现在恒王到处散布谣言,用巫蛊之术搞得人心惶惶,到时候若要大皇子出世,这怕是个障碍,咱们可要想办法应对一二。” 君策目露沉思,把手放在椅背上,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到: “这件事就让他去做,不过我们要保留证据,以后一定用得着。” “是。” 第443章 绾宁和楚锦年对线 马车到了聚星楼,已经有侍女在女宾下车处等着。 绾宁一下马车,两个侍女便迎上来,先行过礼才出言询问:“可是国公府的宁小姐?” 杜若上前还礼:“不错。” “请小姐随奴婢往这边走。” 话说完,两个侍女就往旁边站好候着,连头都不敢抬,看起来规矩极好。 见绾宁站定,两个侍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前头带路,杜若在绾宁身侧,退后半步跟着。 聚星楼,绾宁是第一次来。 一路上都有候着的侍女,一看就是贵客专用过道。绾宁四周打量了一眼,装潢都是用的好东西,不过,她看着就觉得处处都透露着俗气。 绾宁不喜欢这个地方。 两个侍女领着人,上了三楼,走向其中一间房。 房间很大,里头一个人都没有,侍女依旧低着头,回过身对着绾宁行礼,“宁小姐请稍等片刻。” 绾宁点点头,也没有多问,在屋子里坐下来,杜若立在一侧候着。 两位侍女飞快地相互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绾宁居然什么都没有问,原本准备好的话,根本没机会说出口,侍女应声退下。 不一会儿,又有侍女敲门进来,上了茶点,摆了满满一桌子,即刻又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绾宁心中了然,这应该是君策特地交代的。 君策可没有这么好心,会去在意维护一个女子的名声,如果他这样做了,只能说明他对这个人有所图。 除此之外还有楚锦年的原因,君策此种做法,也是在防着君恒。 绾宁轻哼一声:为了今日这一场见面,他倒是煞费苦心。 她抬眼打量了一眼屋子的摆设,看起来像是贵客会客厅,摆设件件贵重,但凑到一起看,风格俗不可耐。 一旁的杜若先把四周看了看,检查有没有隔间,确认没有,才又仔细的查看了茶水点心,拿出银针试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这是君策的地盘,杜若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杜若才开口: “小姐,这些东西都没事,安全。” 绾宁点点头,杜若倒了茶端过来。 绾宁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彭家的印象不好,这茶是好茶,但就是喝着不喜欢。 看了一眼面前的点心,满满一桌子,形态各异,颜色丰富,却没有让她想吃的食欲。 绾宁在喝第二杯茶的时候,楚锦年来了。 “吱呀”一声,如花推开门,楚锦年进来,才走了两步,就看到了坐在桌旁喝茶的绾宁。 这个房间布置很巧妙,从门口看不清楚里间的样子,而要进了屋才能看到。 听见声音,绾宁往门口看过来。 凉凉的一眼,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情绪,楚锦年一眼看来,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知道绾宁美,但是今儿的绾宁美不胜收。 和上一回在宫中见面的庄重优雅不同,今日的绾宁,这身打扮给人的感觉,带着一点锋芒,还有凌厉,也透露着一股凉薄之意。 给人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生疏感。 绾宁微微侧头,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喝了一口,仿佛并不意外楚锦年的到来,也仿佛对有人的到来无动于衷。 一股冷艳傲慢的气息从绾宁身上蔓延出来,楚锦年眉头一扬,对着绾宁拱了拱手, “宁小姐,别来无恙。” 绾宁起身,对着楚锦年回了个礼, “见过九皇子。” 然后也不等楚锦年说话,便在一侧坐了下来。 她今日做那么多准备,就是为了展现一副高高在上高傲的姿态。 造成在有心人眼中,觉得她是心虚,从而给对方下马威的意味。 绾宁在试探楚锦年对她的印象,若她没有猜错,从君策给的消息里,楚锦年会得出的结论:“她是一个聪慧有主见且精于算计的人。 如果她猜错了,那么她今日这一出,也要让楚锦年这样以为。 只要楚锦年这般以为,以为她今日的所有都是算计得来的结果,那么今日这场戏才能唱下去,而今日她来这一趟才有意义。 如花显然愣了一下,见着这一幕,转身就把门关上,如一尊雕像守在门口。 另外一边的半夏见着这一幕,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定定的站在绾宁一侧,全身肌肉紧绷,神情警惕,仿佛只要有人多一步动作,她就能上前和人来一场殊死搏斗。 同时脑子里已经在想着,如果有意外,自己在绾宁身旁贴身护着,门外也有侍女是自己人,还有暗处的护卫。以她的能力。不说打败眼前的人,但是护住绾宁,拖时间到暗卫来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楚锦年上前,在桌子的另外一边站定,和绾宁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 他看向绾宁,目光有些激动,心中暗道:果然美的人,就是这么赏心悦目,哪怕就在家里坐着,他看着也开心,这么一个美人儿,万不能便宜了别人。 想到这里,楚锦年又加深了要把绾宁拐回东晋的想法。 楚锦年坐下来,杜若没有动,更没有为他倒茶的意思,全神贯注地护着绾宁的安全。 楚锦年瞥了她一眼,见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耸耸肩,伸手自己倒了一杯茶。 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看向绾宁,开口道:“宁小姐是在这里等我吗?” 绾宁抬头看向他,一双眸子清冷无波,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完全让人看不出她心中在想什么。 “九公子过来见我,所谓何事?” 绾宁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用他的问题反问回去。 楚锦年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他何时遇见过如此有趣的妙人,而且还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他看了一眼门口,没有任何动静,刚刚到了聚星楼之后,那贺公子就借故出去接一位字画的夫子,让侍女领着他上了楼,进了这间屋子。 现在那位贺家公子都没有来,再看看眼前的绾宁,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以为怎么也得过两天君策才会安排他和绾宁见面,没想到这么快。 “竟然遇见了,那咱俩唠会?” “九皇子想和我聊什么?” 绾宁看过来,一副她毫不知情,是九皇子想方设法来见她要说些什么的防备意味。 楚锦年挑眉看她,身子往椅子后一仰,一副痞痞的态度。 “说起来,我来到大周,对宁小姐的大名是如雷贯耳,对宁小姐的事迹也是有所耳闻。宁小姐果然是当代传奇之楷模。” “九皇子谬赞了。” 不冷不热的态度,不咸不淡的回答,仿佛别人如何看,她都无所谓。 楚锦年目光落在她身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本王非常好奇,宁小姐是如何从那个人人可欺,住偏远院子,被忽略的嫡大小姐,变成如今万众瞩目的模样。” 绾宁看向楚锦年,目光中闪过一丝警惕:“九皇子有没有听说过,事不关己,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好奇,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楚锦年大笑,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往前倾,目光紧盯着绾宁,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语气换了严肃: “我偏偏要好奇,你待如何?” 绾宁起身,作势便要离开,楚锦年身子往后一靠,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 “本皇子对宁小姐非常好奇,所以不遗余力的去查了一些宁小姐的消息,查到的结果十分让人惊叹。 原来,前苏夫人,苏四小姐,苏五公子,可都死得太惨了。你说,如果我把这些证据交到京兆府衙去。那么宁小姐弑母谋杀妹妹弟弟,想必什么名声都没有了吧。 你这个国公府的干亲也就做到头了,这逸王妃的位置,怕也是要拱手让人。” 绾宁定住,回过身来,面色依旧平静,只是眼中却有短暂的慌乱,楚锦年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猜对了。 前苏夫人吴氏,还有苏四小姐苏五公子接二连三的出事,而她苏绾宁却一日一日平步青云,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加上策王送上来的那些消息,很容易便得出结论,吴氏三人的死,跟绾宁有莫大的关系。 见绾宁如此,原本他也只是猜测,但现在,看绾宁慌张的神情,心里已经有了七分确定。 “那可是你的生身母亲呢。” 楚锦年发现他一说到吴氏,绾宁的神情就有些愧疚,便想着用这一点来打破她的心防。也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怎么可能半点无动于衷。 “弑母,呵,京城怕是要轰动吧。” 他看向绾宁,脸上露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仿佛绾宁只要走出这个门,他便要把这个真相大白于天下。 绾宁:“九皇子威胁我。” 楚锦年:“倒也不算是威胁,主要是想跟宁小姐好好聊聊天而已。” 绾宁:“刚刚那些话,九皇子认为别人会信?” 楚锦年笑了笑:“难道我刚刚没有说是因为找到了证据才来的吗?宁小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了,哪怕收拾得再干净,也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 绾宁眉头轻蹙,一副不相信但是又心虚不敢赌的表情。 楚锦年看着,却是心情大好,这说明绾宁相信了他的话。 鱼儿上钩了。 话说到这里,楚锦年也不介意立个台阶给绾宁下,他抬手提起桌上的茶壶,给绾宁把茶水斟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宁小姐,喝茶。” 绾宁定定的看着楚锦年,楚锦年坐着喝茶,一副安然的态度,任她打量。 看了好一会儿,绾宁复而又坐下来。 楚锦年看见这一幕,脸上露出一副胜利的笑容。 这位宁小姐,确实不是好忽悠的主,不过看眼下对方吃瘪,倒也不枉费他费了这些口舌和心思。 他和绾宁对话,颇有聪明人对手戏的过瘾。这可比和那些一眼就看到心肝脾肺肾的人打交道有意思多了。 他好久没有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了,今日这一趟,走得真不冤。 楚锦年内心沾沾自喜。 殊不知,真正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绾宁伸出右手,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握住茶杯,端起,小小喝了一口,再轻轻放下。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姿态优雅高贵,赏心悦目。 她要的,就是楚锦年这样以为:以为她是个有心机懂算计的人,以为她是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以为她是被他抓到把柄而不得不听话的人。 在她坐下,眼角的余光,瞥见楚锦年嘴角浮起的那一抹得逞笑容的时候,她便知道: 鱼儿,上钩了。 “九皇子如此看重我,可是为何?我不记得何时得罪过九皇子。” 绾宁的话依旧不咸不淡,但这一回,语气里却带着一股幽怨的意味。 “宁小姐多虑了,我这个人呢,好玩,对于有意思的事比较好奇,所以就多打听了一些。” 楚锦年接近绾宁,主要是想要国公府的消息,想来绾宁知道的并不多,但是若能在绾宁身上打开口子,那撬开宋老夫人的嘴,也就是时间问题,更何况这位宁小姐,他十分感兴趣。 眼下他不可能直截了当的暴露自己的目标和需求,只能行迂回之策,然后出其不意达到自己的最终目的。 绾宁:“九皇子想要什么?” 楚锦年笑了笑,“倒也没有什么,就是有些好奇而已,有些问题想不明白,希望宁小姐能够告知一二。” “九皇子请说。” 绾宁的话非常礼貌,但是却冰冰冷冷没有丝毫温度,语气里的防备和警惕也显而易见,丝毫都没有隐藏。 绾宁越是如此,楚锦年越觉得他拿捏住了绾宁。 特别是绾宁明明是气恼不悦的表情,却又极力控制,不让人发现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的手段:高明之极。 “前苏夫人,苏四小姐,苏五公子,宁小姐为何,非要他们的命呢?” 绾宁轻轻抬袖,扶了扶衣襟,一副被人发现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挡了路的石头自然要踢开,踢不开那就砸碎了。” 她漫不经心的态度说着要人命的话,一副冷血无情的模样,说完这一句的时候,却对着楚锦年笑了笑。 门口的如花看到这一幕,吓得毛骨悚然。这样的苏绾宁,和第一次在国公府见着,还有后面在宫中见着,完全判若两人。 楚锦年心中震惊,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让人看出他眼中的错愕。感觉是第一天认识绾宁一样。 他不想再深究这个话题,下意识的就把问题往国公府上引。 “那宁小姐又是如何让国公府心甘情愿地认下你这个干亲呢。我听闻,不仅是宋老夫人,就连国公爷,也对宁小姐颇为喜爱和满意。” 这回,绾宁没有说话,目光紧紧的盯着楚锦年,带着十分的警惕。 楚锦年直觉这里头有秘密。对上绾宁的眼神,忍住心中的震惊,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他不能怂。 二人就怎么相互盯着,就连门口的如花都能感觉到,这无声气氛中弥漫着的硝烟,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他都不敢动一下,感觉呼吸都不由得像拉紧了一根弦。 终于,绾宁先败下阵来,她别开目光,眼睛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 “因为,我用计,让国公府的人,认为我是宋渊的亲生女儿。” 第444章 你这个人不讲道理好气啊 楚锦年掩住心底的震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但依旧没有说话,一副我继续听着,你继续讲的态度,往椅子上一靠,望向绾宁。 绾宁见话已经说到这里,虽然愣了愣有些错愕的表情,但还是继续说完: “我母亲年轻时,爱慕国公爷,这个计划原本是我母亲想出来的,想利用我,在国公府得到一些好处。 只是,假的就是假的,会有被拆穿的一天,而我也只是我母亲手中的棋子,没有任何自由,她抓住我的命脉,我未来过得好不好,全凭他一句话。 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受制于人。她想让我嫁给策王,而我,喜欢逸王。” 楚锦年恍然大悟,原来里头还有这些弯弯绕绕。这就说得通:为什么策王府婆子事件之后,绾宁便和从前不同了。 因为在这件事情上,绾宁和吴氏发生了分歧。 “所以你杀了她。” 绾宁没有说话,但微微低头的瞬间,楚锦年还是看到了她脸上浮现的一抹愧疚。 好狠的人,居然为了自己的前程和喜欢,杀了自己的母亲和手足,还背叛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投靠了权贵。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楚锦年脸上对绾宁浮现出了一丝不屑的神情:这样恶毒的人实在白瞎了这张脸。 他极看不上绾宁这种行为,若是换成其她女子,他一定早就起身走了,绝对不会浪费时间。但是,面对绾宁,他虽然不认同,但是心底就是讨厌不起来。 “宁小姐不怕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国公爷和老夫人?” 绾宁看过来,挑衅一笑,凉凉的吐出三个字:“谁会信?” 楚锦年被绾宁的态度惊到了,这世上真的会有人恶毒又猖狂到这种地步? 绾宁一副对这件事丝毫不怕的态度,开口道: “其他的事,九皇子或许可以威胁到我,但唯独这一件,我不怕,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当初我的母亲为了让国公府相信这件事,做了多少安排和后手。 要不然,你以为当初的恒王和策王,为何费尽心机要娶我?还有策王,不惜赔上自己的名声,也要让我入策王府,是为何? 因为,这也是我母亲的计划之一,为的就是要让这件事以这种方式曝光出来,只有他们相信了我真的是国公府的女儿,才会无所不用其极的争夺我。 不然你以为,在之前的十六年,我为什么会是那样卑微的名声,为什么处处传言我苏绾宁明明是苏府嫡大小姐,但是爹不疼娘不爱,丢在偏院,一放就是十六年。 但事实上,我有非常好的教养嬷嬷教我礼仪和人情世故。还有非常优秀的夫子,教我读书练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每一样都没有落下。 这是我母亲布了好久的局,怎么会让人轻易便破了。” 绾宁说到这里,便没有再多话。说了这么多,看起来像是对楚锦年的挑衅,但事实上把该表达的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在她是国公府亲生女儿这件事情上,她捂不住君恒和君策的嘴,那就只能先发制人,让楚锦年在她口中听到这个事实。后面才不会因为在其他人口中听到,而对她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怀疑。 这样一来,虽然不能彻底杜绝楚锦年调查国共府的心思。但好歹在眼下这个问题上,算是解决了这个危机。 楚锦年看着她,有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眼前的绾宁,跟他印象中的模样实在有很大的出入。 以前,他一直觉得绾宁只是一个性子冷清的人,也确实有几分聪明,不是蠢人。但现在看着这样的绾宁,他后背有些发毛是怎么回事? 楚锦年看了绾宁半晌,才说出一句, “宁小姐胆子真大。” “多谢九皇子夸赞。”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楚锦年原本有许多问题想问,但是,话说到这里竟觉得一个问题也再问不出口。 有点难过,好不容易喜欢的姑娘,居然是如此恶毒的人。 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既觉得遗憾又觉得悲伤。 绾宁开口: “九皇子既然问完了,那绾宁便先告退。还请九皇子遵守规则,我把九皇子想知道的,告知了九皇子。也希望九皇子别针对我,给我出难题。 要不然…… 鱼死网破,大家都不好过。想来殿下也知道了,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但人若犯我一尺,我也必定狠狠回踩。 九皇子是东晋的人,我再怎么样也碍不着九皇子,还请,手下留情。” 绾宁一番话,好的不好的都说到位了,最后还给了楚锦年一个台阶下。 话都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整个过程,楚锦年占上风,他想问的,也都问到了,而且绾宁看起来也被他抓到了把柄很配合。照理来说,他这一趟见绾宁收获颇丰,但是为什么,他完全高兴不起来。 绾宁见他不说话,从椅子上起来,朝他行了个礼。 楚锦年看着绾宁的礼仪,做得非常规矩,半点挑不出错来,根本不是临时赶鸭子上架练出来的,这一看就是经过了长期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才能做到这般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他没有听过绾宁的琴,也没有见过绾宁的舞,但是在君策送过来的资料里,在绾宁回了国公府的第一次宴会上,绾宁弹了一曲。 消息上说,技法娴熟,哪怕有几年的功底,也需要天赋才能做到。 若没有天赋,那就需要更长时间的刻苦练习,而无论如何,都不是几个月就能够学会的。 种种迹象表明,绾宁之前说的确实是实话,若不是从小就贵养着,怎么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耀眼夺目。 绾宁转身,才走了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楚锦年的声音: “假的终归是假的,哪怕你为了事情暴露,杀害了你自己的亲生母亲吴氏,但有一天这个谎言也必定被拆穿。” 绾宁微微侧身,对楚锦年笑了笑: “国公爷到现在也没有妻妾,更别提子嗣。如今人又常年在边境,府中只有老夫人一人。 有我在府中陪着老夫人,逗老夫人开心。我没了母亲手足,父亲也不认我,我一心一意做国公府的女儿,日子久了,哪怕不是亲的,也变成亲的了。 到那时,别说国公府不知道真相,哪怕知道,你觉得他们会轻易丢弃我?” 楚锦年看着绾宁,精致的妆容凸显着精明算计,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个冷血无情的姑娘。 绾宁看了他一眼,“我和九皇子无冤无仇,九皇子何必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这世上的不平之事何其多,不若帮帮苦难的老百姓,岂不是更有意义?” 楚锦年:“我是该说你恶毒,还是该夸你善良?” 绾宁笑了,“随意,其实,我也并不介意。” 楚锦年:“弑母杀手足,实在是心狠手辣。” 绾宁语气凌厉:“和九皇子有关系? 难道说,九皇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想为我那死去的母亲和手足讨回公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今日便做个仇人。往后,我也不必这般受九皇子的威胁,咱们直截了当,立场分明。” 楚锦年愣住,绾宁这话,瞬间让他想到他第一次用九皇子的身份去逸王府,说要把绾宁抢过来的时候,君逸说的话: “行,夺妻之恨,杀母之仇,正好咱们礼善往来,结个仇家。” 如今绾宁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咱们便做个仇人。” 楚锦年:“……” 绾宁:“总之,我绝对不会让人破坏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若有人要为难我,与我为敌,那我也必拼尽全力,誓死一搏。” 绾宁说完,也不等楚锦年回话,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门口如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绾宁来,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该走还是继续守着门。 杜若准备出手,绾宁抬眸,如花对上绾宁的目光,吓得一哆嗦,猛的咽了一口唾沫,脚步不自觉地便让开了一条道。 杜若上前,把门打开,绾宁施施然走了出去。 等楚锦年抬头,已经看不见人影。 他愣住。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跟她成为敌人? 什么时候说过,要跟她鱼死网破? 怎么就要誓死一搏? 明明是她做错了事情,她怎么还有理一些? 这个人,不讲道理,好气啊…… 这个恶毒的姑娘,哼! 楚锦年想回嘴,但是人已经走远了,他想回嘴都找不到机会,顿时一股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实在堵得慌。 楚锦年一张脸憋得青黄不接,一下站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指着外头,眼睛瞪着如花,如花一看就知道自家公子在想什么,试探着问道: “公子,不然奴才去把人追回来?” 楚锦年的“快去”两个字噎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手一扬跺了跺脚:算了算了,下回本皇子见着她,一定要重新争论回来。 心狠手辣。 冷血无情。 可恶至极…… 楚锦年搜肠刮肚找出好几个词,狠狠的说出口,但还是觉得不解气。 如花看着他,直觉得只要有一点星星之火,他家公子就能燃烧起来。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上前安慰一下他家公子,但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虽然这回挺惨,但是看他家公子头一回这般憋屈,莫名觉得有些爽快,心中默默道了一句:宁小姐,威武! 但他也只敢心里想想,低着头,不敢让楚锦年看见丝毫不小心表露出来的情绪。 楚锦年看到这样的如花,正准备把如花大骂一顿,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 楚锦年心脏扑通一下,以为是绾宁去而复返,飞快的收拾好情绪,往椅子上坐下来,大气都不敢出做出一副从容的姿态。 如花赶忙上前开门,就见原本请楚锦年来聚星楼的贺公子抱着一溜字画,往屋中而来。 他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笑意的开口,“九皇子抱歉,刚刚有点事耽搁了,小的把字画先带了一批过来……” 楚锦年一看是贺公子,气不打一处来,不等他说完话,直接一手抓起桌上的点心盘就丢了过去。 贺公子不明所以,吓得手一松,手上的字画刷啦啦的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如花,心有余悸,对于这位顶锅的背锅人,这个时间过来,十分的庆幸。 还没等他幸灾乐祸,对面的楚锦年就指着那位贺公子的鼻子骂开了: “你是怎么待客的?让本皇子一个人上来,自己跑去接什么夫子?你尊重本皇子吗?看什么字画?本皇子现在看着你就来气。是不是打着让本皇子来看字画的名义,实际行些招摇撞骗的事,想让本皇子来背锅?好啊你,你这个心狠手辣,卑鄙无耻可恶至极的人……” 楚锦年语速非常快,噼里啪啦把贺公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贺公子完全没反应过来,但是半点不敢回嘴。 他一张脸白得跟纸一样,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贵客,讪讪着不敢说话,只得硬着头皮迎接着狂风暴雨。 只是,前面说他自己走开,让侍女带人上来,这些事他还可以理解。这后面的话,九皇子就骂得也太莫名其妙了一些。 他确实是迟了一点,因为他也是按照指示,有人来传他了,他才敢上来,确实是迟了,但是算不上心狠手辣,卑鄙无耻可恶至极吧。 贺公子委屈极了,但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说。低着头,脖子往后缩着,整个人蜷着立成了一根竹竿。 楚锦年看他这样,一副被他欺负了的样子,更是气得不行,指着贺公子: “你你……” 想骂的话都骂了个遍,这回再指着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意趣,楚锦年脸上露出烦躁的神情,语气极不耐烦: “滚,滚滚,赶紧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贺公子如遇大赦,还有些不可置信这是楚锦年对他说的话,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楚锦年确实是对他挥手,才猛然松了一口气,诶诶了两声,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 第445章 我都听苏小姐的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楚锦年在桌前不安的走来走去,脸上气呼呼的。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瞬间感觉屋子里一片闷热。 他从腰间掏出折扇,狠狠的扇了几下,侧过头来,看见地上落了一地的字画,心中感觉更闷。 径直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想透口气,就看到窗外绾宁的马车从后院驶出来。 楚锦年心头一动,看见马车赶忙往前半步,身体紧紧的贴着窗户,身子往外探,指着马车,回过头看向如花,眼神带着些急切。 如花会意,“公子,奴才这就去追。” “哎,别别,哎,追个球球呀。” 楚锦年一激动吼了一声,他想追,但是如花说了出来又觉得去追不对,赶忙制止。 他看了一眼如花,感觉如花哪哪都看不顺眼,又看了一眼底下的马车缓缓驶远,长叹了一口气,颇为烦闷的抱怨了一句: “她就这么走了。” 如花尴尬地站在一侧,“嗯,是,宁小姐走了。” 楚锦年低头摸扇子,不去看绾宁的马车:“真是个没良心的,我又没说要去举报她,她居然要跟我当仇人,狼心狗肺恶毒的姑娘……” 如花顺着这话应和着,“对对对,宁小姐没良心,宁小姐狼心狗肺,恶毒……” 如花正想着楚锦年的词说着,就感觉到头顶传来一道凌厉的视线,他一抬头就对上楚景年凶狠的目光,瞬间闭上嘴,吓得后背冒冷汗,这一看就是自家公子真的生气了:“公……公子,奴才……” 楚锦年拿着折扇,一把打在如花的脑袋上:“说什么呢,爷看中的人,爷能说,你不能说,任何人都不能说。” 如花捂住头求饶:“公子饶命,奴才知错,奴才不说,宁小姐貌美倾城,温柔优雅,善良大方……” 如花绞尽脑汁想了一推夸赞女子的词,说着说着就发现周围没了动静,他抬头一看,楚锦年已经走到了门前。如花心中咯噔一下,赶忙跟上去: “公子,等等奴才。” 外头,天空阴沉沉,下着淅沥沥的小雨,风声呼啸,冷意凛然。 前几日都天气晴朗,一派暖冬景象。仿佛随着一阵风,冬日便真的来了。 永安街。 街边小贩搭着棚子卖小吃小玩意,路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叫卖声被风扬起,散落在四处,带着一股冬日的萧索意味。 国公府的马车上,绾宁斜斜的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刚刚那一出,耗费了她大量体力,一点一点的试探,从对方的反应中找出正确的线索。步步紧逼,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达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过程中不能有一丝懈怠,也不能有一丝放松。 这样的事,从前在策王府,对付后宅的那些莺莺燕燕,入了宫对付那些妃子美人,绾宁都用过,手法可谓是得心应手,只不过和男子正面应对,还是头一回,多少心里有些吊着。 经历了那么多事,绾宁最先学会的便是不管遇到任何情况,首先能做到的就是冷静自持。 这位九皇子,能得东晋皇帝的喜爱,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母妃得宠的原因。他聪慧的程度也不亚于君策,绾宁是用了十分的心思,才敢跟他见这一面。 好在,一切都按照预想中的那样,进展顺利。 马车里,杜若泡了一壶茶,见绾宁闭目休息也没有打扰。 绾宁闻着茶香,缓缓睁开眼睛,杜若赶忙倒了一杯给绾宁递过去,绾宁接过,吹了吹,几口喝完,把空杯放在一侧。 “阿梨那里有消息过来吗?” 杜若摇摇头,“小姐放心,郡主那里应该没什么事,她身边都有我们的人,而且若有什么事,殿下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绾宁“嗯”了一声。 刚刚从房间出来,她准备去一楼等一等苏梨。君策应该是怕她不来,所以才又请了苏梨和她一起。 苏梨和这些小姐也不熟,她想在底下等一等,若苏梨想要上去坐一坐,她便陪她一起,若苏梨不愿意,只是因为她才来,那她便带她一起出去。 等到了楼下的时候,她的侍卫送了信来,是郡主府的信,信中说,苏梨出门的时候摔了一跤,来不了了。 虽然信是苏梨的亲笔信,但是绾宁还是有些担忧,怕这是君策的阴谋诡计,便想着还是去看一看,才能放心。 她自己如何都不怕,但是要护着苏梨。 至于今儿的主家彭惠那里,只要知会一声便好。 她原本是来赴彭惠的约,却被人带到了别的房间,还见了楚锦年,虽然一切都在绾宁的掌握之中,但是从表面上看,她是被君策摆了一道,那么她生气离开也是理所应当。 索性做戏做全套,目的已经达到了,绾宁也不愿意跟那些不认识的小姐虚以委蛇。 正好苏梨说不来了,她更没有理由在这里陪她们耗时间,还不如回家睡觉养神。 杜若:“奴婢刚刚去传话,彭家的小姐并未说什么,应该也是自知理亏。” 绾宁作为国公府的小姐,怎么都是坐上宾,绝对不会出现:自己的房间会被陌生男子闯入的尴尬。如果发生了,那定是主家的责任。 绾宁刚刚让杜若去传话的时候,虽然没有提及对方是九皇子,但也把有陌生人闯入房间的事情说了出来。 好叫来赴会的其她小姐知道,国公府的小姐并非不赴会耍架子,而是因为主家没有做好。 到这里,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绾宁挥了挥手,不再去想。 郡主府很快就到了,马车直接驶入了府内。苏梨一听说绾宁来了,撑着一只脚,跳着跳着从门口出来。 外头下着小雨,杜若撑着伞,绾宁往这边走来,远远的就看见苏梨蹦蹦跳跳地在屋檐下往这边张望,见着她又一蹦一蹦的跳出来。 绾宁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加快脚步迎了上来。 苏梨脸色欣喜:“宁姐姐,宁姐姐你怎么来了?” 绾宁:“我原本要去醉仙楼,想着你受伤了,便先绕过来看看你。” 苏梨笑得一脸纯真,“多谢宁姐姐,我没事。” 绾宁看着她翘起的腿,“这叫没事? 怎么就摔了一跤,忒不仔细了些,摔着了便好好歇息,这般跳来跳去的,万一又磕着碰着可怎么得了。” 听着绾宁略带严肃的话,但语气里却满是担忧,苏梨心里热热的:“我听宁姐姐的,接下来坚决一动不动。” 绾宁宠溺的叹了口气,这回才把苏梨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 苏梨今日穿了一身草绿色的留仙裙,头上梳着芙蓉髻,两边对称插着步摇,环佩叮当,衬得少女娇俏。 绾宁看她面色红润,说话的时候语气轻快,脸上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你没事就好。” “让宁姐姐担心了。” 绾宁拉着她的手,“什么担心不担心的,只要你好好的,宁姐姐就高兴了。” 苏梨叹了口气,往门口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我太久没见着宁姐姐了,一想到今日可以跟宁姐姐说说话,便高兴得忘了形,走路也没有注意到底下的门槛,一不留神脚踢在门槛边摔了一跤。倒也摔得不重,不过是磕破了些皮,偏底下人紧张。” 绾宁听着这话,有些动容,最近忙着事,她确实已经许久没有和苏梨好好说话了。就是上回太后寿辰,她们也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完全没有机会可以好好说话。 她有没有朋友都无所谓,但是苏梨却只有她一个姐姐,也只有她一个朋友,苏梨真的很黏她。 “磕破了皮,你在这蹦蹦跳跳呢,好好养着,这几日哪都不许去。” 苏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的好的宁姐姐,我一定听话。” 绾宁笑了笑:“十五那一日,彭家的游湖帖子你收到了吗?” 苏梨点点头,“嗯,昨儿一早就送过来了。” 绾宁:“那到时候咱们一块去,我来郡主府接你。” 苏梨不停的点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好。” 话说到这里,苏梨往外头看了看,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原本想让宁姐姐在这里一块用午膳的,但是宁姐姐刚才说要去醉香楼,这种天气出门定是有要事,那宁姐姐去吧。” 绾宁看着她懂事乖巧,又一副不舍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 “好,后日我们再好好说话。” 苏梨乖巧的点点头,绾宁又嘱咐了几句,才和杜若一起向外走。 马车出了郡主府,一路往醉香楼而去。 绾宁看了一眼外头:“现在什么时辰?” 杜若:“小姐,已经到了巳时末,已经快到午时了。” 绾宁点点头,“嗯,现在过去刚刚好,一会儿让人掩护着些,别让人发现了。” 和李清云见面,还是不要让人发现的好,若平时也就罢了,但她刚刚见过楚锦年,转头又和李清云见面,被人发现的话,到底不好。 杜若点点头:“是。” 今日下雨,但醉香楼作为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依旧生意兴隆,人生鼎沸。 计划要来,绾宁早让人备了雅间,这回有侍女领着,径直往二楼的雅间而去。 从贵宾楼梯上去的时候,绾宁透过帷帽往底下的人群扫了一眼。 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继续往上走去。 绾宁平时穿得素雅,今日特地穿的艳丽些,倒是和许多小姐平时的打扮差不多,又戴着维帽,不会太过惹眼。 上了二楼,到了雅间。让杜若去点了菜,回来的时候,杜若带来消息: “小姐,二皇子在隔壁,大约两刻钟后可以过来。” 绾宁点点头。 厨房很快上了菜,绾宁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碗汤,又吃了些小菜,便放了筷。 简单漱了口,让杜若把李清云带了进来。 李清云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她身形消瘦,穿厚衣依旧显得单薄。 见着绾宁,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苏小姐。” 绾宁笑着点点头,领着她往隔间,“走,我们里面说话。” 二人在窗前坐下,窗户倾着,只打开小小的一道口子,对着一侧从外头完全看不见。 杜若在门口守着,绾宁往外头看了一眼,对着李清云开口道: “时间不多,我们说些重要的。 宫中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出意外的话,皇帝应该会把这个差事交给我父亲,我的想法是,在你回西凉之前解决这件事。 若等你回到西凉,大皇子还在,那便是以身犯险。这件事你是什么想法?” 李清云看着绾宁,“我听苏小姐的。” 绾宁:“嗯,你把西凉你可用的人,你的母后可用的人,全部拟一张单子给我,不怕他们有疑心,因为一旦大皇子倒台,他们只能拥护你,别无选择。 若是大皇子还在,这些人或许两面三刀,说不好还会背着你帮大皇子来对付你。但是如果大皇子不在,局面就完全翻转过来。所以你别怕他们不忠心,或者他们有私心,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这点小私心完全不够看。” 李清云原本脸上有些困惑,但是在听绾宁说完这句话之后,眼前豁然开朗,连忙点头,“好的。” 绾宁:“还有,大皇子既然有意要你的命,那就不止只是这一波刺客,只是他们在京中失败,京城戒严,下一次刺杀或许会选在京城之外,到时候西凉的消息没有那么快传过来,但这边的刺客依然遵循命令,你在回程途中怕是还有危险。 到时候我会派一些侍卫保护你,但是你自己心里要有数,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李清云听得认真:“好的。” “至于你的女儿身……” 绾宁说到这里,特地放低了声音,最后三个字只吐出了三个气声。 李清云顿时一振,打起精神,向绾宁看过来,对于她来说,这是最大的问题。 绾宁:“这一点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具体应对,到时我会让杜若出一份详尽的消息给你。” 李清云听绾宁这么说,连忙点头,满眼崇拜的看着绾宁,“好的,我都听苏小姐的,那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绾宁:“什么都不必做,好好护着你自己,然后安安心心在京城呆着,等西凉那边有消息传来,再做下一步应对。” “好。” 李清云应声,绾宁该说的已经说完,她站起身,正准备让李请云离开,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 “砰砰砰。” 第446章 这件事情的重点 屋子里,杜若和李清云没有看门口,而是第一时间看向绾宁。 绾宁往门口看过去,轻吸了一口气。对着李清云耳语了两句,然后离开隔间向外走去。 她在桌前坐下,对着杜若点点头,杜若依言把门打开,外头,君策走了进来。 脸上一副佯装惊讶的表情,对着绾宁拱手:“苏小姐。” 绾宁只撇一眼便知道君策的表情是真是假。 她微微侧身,起身行礼,看向君策。 “策王有事。” 君策原本还沉浸在对绾宁今日装扮的惊艳当中。听着绾宁冷淡的语气,才回过神来,也没有计较绾宁的态度,而又对着绾宁行了一礼: “打扰苏小姐了,本王对西凉的风土人情十分好奇,听闻西凉二皇子在醉香楼用午膳,正好本王也在隔壁房间,便想着和二皇子聊聊天。没想到误闯了苏小姐的包房,实在抱歉。” 若是以往,绾宁是要挖苦几句的,比如:策王还真是好交朋友,不仅跟北燕关系密切,跟西凉也要称兄道弟了,诸如此类的。 但是现在,看着君策,绾宁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根本不愿意和他周旋,连挖苦他都觉得浪费口舌。 “既然走错了,那策王请回吧。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对我国公府不好。” 听着这话,君策笑了,这本是极不待见他的话,但是见绾宁冷冷淡淡的说出来,眼角的余光都不愿意给他,他却觉得,她说出这句话实在活色生香,比他梦里见到的样子生动多了。 一般的女子,见着他,哪怕是同样的情境,也会说:私下见面对王爷的名声不好,如此谦虚一番,但是绾宁不同,直截了当,意思非常明确:你赶紧走吧,再停在这里,对我的名声有影响。 他活了二十余年,也没有遇见过敢这般对他恶言相向的女子,高傲得连好好看他一眼都不曾。 “苏小姐说笑了,本王带了一行侍女,大门敞开,谁敢说国公府的闲话。” 说着便往包间里头走进来,绾宁看向门口,目光微凝:这厮果然是发现了李清云,这是有备而来。 带这么多的侍女,就是想名正言顺的进屋中找出李清云。 君策往屋中走,见绾宁依旧站着不动,眼中闪过诧异。 其实他并不知道李清云在不在屋子里,只不过是他知道李清云在隔壁房间吃饭,但是刚刚他去了李清云的包房又没有人,而他守在大门口的人说李清云没有出去,他便大胆猜测,是不是在绾宁这里。 若是其他的人,他一定不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但是一旦牵扯到绾宁,他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就直接过来了,若是人在,他能打个措手不及,若是人不在,他也算是跟绾宁产生一些交集,怎么看都是对他有利。 绾宁微微皱眉,看向君策,“策王如此,未免也太不尊重礼数了,可有半点把我国公府放在眼里。” 君策挑眉一笑,若外人说道,本王娶了你又何妨,策王府正妃的位置,随时为你留着。 “策王实在有些太不要脸,这策王府的位置,别人稀罕,我苏绾宁,不愿意。” 绾宁对上他的目光,语气冷淡至极。 君策听到这句话,目光直直的落在绾宁身上。 他看到了绾宁眼中明明白白的厌恶。 他想不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会得到绾宁如此对待,若说有,那就是在策王府的那一次,但是那一次明明她什么事都没有,而他成为了全城的笑柄。 还有上一回,他在街上拦住了绾宁的去路,也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道理说对方可以对他避而不见或者对他有些不喜,但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极度厌恶甚至是恨意的神情。 他记得梦里,和绾宁是恩爱夫妻,绾宁红袖添香温柔小意,她本就长得倾国倾城,又一心一意的对他,让他心里产生极大的满足感,再看眼前的绾宁,仿佛并不是同一个人。 难道真的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对绾宁有了臆想,但其实真实的她,并非自己梦中的模样…… 君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他能感觉得到,绾宁这句我不愿意,是连跟他虚以委蛇的耐心都没有,直接了当的表达了自己心中所想。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产生了巨大的愤怒,但是看着绾宁,却没有发出来。 绾宁不愿意和他多费口舌,连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都觉得浑身不适,她直接后退一步,“既然策王想在这呆着,那我便告退了。” 说着,绾宁非常敷衍的行了个礼,径直往门外走去。 “哎……” 君策抬手朝空中虚拉了一把,叫了一声,但绾宁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君策看着绾宁的背影,想追上去,但是还是停住了。 他手指握了握拳,进了隔间查看。 隔间一目了然,只有一个茶几,两张椅子,完全藏不了人,想来应该是自己猜错了,倒是惹得绾宁不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西凉二皇子怎么会跟绾宁有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他只是想来见见绾宁,找不到理由,而用西凉二皇子,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找什么西凉二皇子,不过就是想来见她。 只是想到绾宁刚刚的态度,胸中一阵烦闷,抬起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 他看着包房里空空如也,桌上是绾宁吃剩下的饭菜,愣了愣。 他坐下来,拿起桌上仅有的一双筷子,端起碗,舀了一勺饭装进去,开始吃起来。 筷子夹了一根芽白,送到嘴边的时候却明显顿了一下,然后把筷子上的芽白送入口中,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一般,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楼下绾宁上了马车准备离开,离开之时,往屋顶瞥了一眼。 刚刚有人敲门,她第一时间传来了暗卫,让李清云从窗口离开了。虽然冒险,但是也没办法,只要从她这个屋子里出去,万一被人发现,也可以说是原本在隔壁的包间出去的。 她不知道来人是谁,若被人撞见对她和李清云都是坏事,而且一旦被有些人利用,传出什么传言到皇帝耳中,皇帝疑心重还不知道会如何,处理起来,实在麻烦。 当看到君策的时候,她十分庆幸刚才的决定,无论君策是因为什么而来,他提到了二皇子,就一定不会放过包房中的每一个角落,只是人已经从窗口离开,她也并不担心什么。 绾宁坐上马车:“我们回去。” 杜若,“是。” 绾宁放下帘子,一想到刚刚跟君策说了话,就觉得心中一阵的犯恶心。 杜若见绾宁脸色不好,递过去一杯茶,绾宁摇摇头。 杜若也不敢多问,只是发现每次小姐见了策王都不开心。 绾宁闭目养神,把君策从脑中赶出去,想着刚刚和李清云说的事情。 对于绾宁来说,皇帝下了这个令,这西凉的大皇子在她手上便必死无疑。 而绾宁要做的就是,让这件事在整个局中,能找出一个最利己的结局。 皇帝把这件事交给宋渊,就相当于绾宁拿到了安排权。这件事情不能解决的太快,否则皇帝就会怀疑宋渊,也不能解决太慢了,否则皇帝会质疑宋渊的能力,怎么在这其中找到一个恰好合理的点,才是这件事情的重点。 只要李清云在京城,她能够护着她一二,其他的事就能放开手脚去做。 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等着皇帝密旨一下,她对于西凉大皇子的计划,便会提上日程。 西凉大皇子一死,皇帝需要派人护送李清云回西凉。 到时候,绾宁想想办法,让宋渊回京禀报西凉的情况,顺便揽下护送李清云的差事,那么,安排得当,她的婚事也能赶上…… 绾宁睁开眼,打开帘子,往外头看了看,“到哪里了?” 杜若打开前头的帘子看了一眼,回答道:“小姐,刚到永安街。” 绾宁点点头,“去咱们常去的那家铺子买一份茯苓糕,让人给殿下送过去。” 杜若看见绾宁一提到君逸,面色便缓和下来,心中高兴,语气也轻快起来,“好的小姐,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买茯苓糕的就在旁边,侍卫很快买了来,杜若交给绾宁。 绾宁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再买一份黄记的红豆糕,上回我吃着香香糯糯,带一份给祖母尝一尝。” “是。” 卖红豆糕的铺子略有些远,车夫把马车往侧边停了停。 马车停靠在永安街头侧面的巷子里。杜若吩咐了底下人去,自己在车帘旁边守着。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不过天气还是阴沉沉的,仿佛随时会下大雨。 前头传来的马车驶过的声音,接着迎面驶来一辆马车。 待杜若看清楚马车上的标志,忙对着马车内禀报,“小姐,是殿下。” 说话间,对面的马车已经驶进巷子。 因为下雨,巷子两边都没有什么人,偶尔有人走过往这边看一眼,也只会以为是两辆马车交手而过。 杜若打起帘子,退到了马车的另外一边。 两辆马车些微侧着,相邻而停,绾宁坐到车窗这边来,一眼就看到了对面马车中的君逸。 他穿着一身墨色锦袍,头戴玉冠,光从马车外落进去,显出他几分生人勿近的气质来。不过下一刻对着她微微一笑,整个人又说不出的温润俊朗。 君逸也向绾宁看过来,在见着她的那一瞬间,嘴角的笑容便扬起来。 绾宁也望着他笑,表情和熙,明玉生辉。 “你去哪儿?” “准备去买些笔墨纸砚。” 其实是他听到君策也去了醉香楼,想到绾宁在,怕她受欺负,马不停蹄的就往醉仙楼赶。还没等他走近,就见绾宁出来了,见绾宁下了楼,他也没打算太打眼,便绕了个圈子,在前头等着。 绾宁:“那你吃了没有?” 君逸摇摇头,“还没有。” 绾宁把手伸出来,捧出一包茯苓糕: “诺,茯苓糕。” 君逸眉头一挑,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这是给我的?” 绾宁点点头,“嗯,路过这里,想着你喜欢吃茯苓糕,便让人买了,原本准备让人送的,这下可好,省事了。” 君逸心头热热的,接过来看着绾宁,“谢谢绾绾。” “不必客气。” 马车里,君逸捧着茯苓糕,都不舍得放下。 “十五那一日,彭家游湖,你想去吗?” 绾宁:“你去吗?” 君逸:“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便也不去。” 绾宁笑,一手撑着下巴,抬头望了望随时会下雨的天空,只觉得这灰蒙蒙的颜色,也别有一番意趣。 “彭家的宴会,不去便不去吧,那咱们悄悄的去别处玩。” 君逸点头,“好。” 说到这里,绾宁想到什么,面露难色,“不过我今儿已经答应了阿梨,后日陪着阿梨一起游湖说话的。不若这样吧,明日我去陪阿梨,后日咱们悄悄的去玩。” 君逸笑:“好。” 这表情仿佛绾宁哪怕说我们去杀人放火,他也会宠溺笑答,“好。” “怕是要下雨了,赶紧回去吧。本来身子骨便弱,可别着了风寒。” 绾宁点点头,“那你也早些回去,记得吃茯苓糕。” 君逸手捧着茯苓糕,应了一声而后道,“既然遇见了,那我送你回去吧,咱们在街上遇到,我送你一程也不算失了规矩。” 绾宁笑着点点头,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他们说话的时候,买红豆糕的侍卫已经回来了,这会一说回府,车夫立马上了马车,往国公府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坐在马车里,哪怕没有见面说话,各自的脸上都不自觉的挂着笑意。 马车到了国公府门口,绾宁在门口下了马车,没有让君逸下来。 君逸看着绾宁,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嗫嚅了半天,出口只有一句: “遇到任何事情都别怕,也别让自己受委屈,一切有我。” 绾宁心中暖丝丝的,对着君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好,我记下了。” 二人对视一眼,笑了笑,绾宁挥了挥手,才回身进了国公府的大门。 君逸一直看着绾宁的背影完全消失,才回过神来。 吩咐身后的影一: “策王最近太闲了,给他找点事情做吧,注意些,别坏了王妃的计划。” “是。” 第447章 周太师是最佳人选 国公府,绾宁刚刚回到望月轩,外头便下起了雨,似乎只片刻工夫,雨便下大了,雨声哗啦哗啦的,仿佛淹没了窗外的一切声音。 绾宁有些困倦,刚洗漱过,换了衣裳,准备上床歇歇。她脑中想着事,又叫来了杜若,让杜若给苏梨递个帖子,明日去郡主府吃饭。 原本计划明儿有空带苏梨出去逛逛最好不过,又想着她今日崴了脚,受了伤,不宜走动,便把地点选在了郡主府。 杜若一一记下,服侍着绾宁睡下,便退了出去。 屋子里烧着地笼,温度适宜,绾宁很快便睡着了,半夏坐在一侧绣帕子,在一旁守着。 策王府。 君策从醉香楼回来,直接去了书房。 幕僚们来时,看见君策难得的脸色缓和,心中都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上一回见着君策这般神情,还是在他得到皇帝重用,能和君恒分庭抗礼的时候。 幕僚们都不由得放松了些,无论如何,主子情绪好,他们说话也放松些。 见人都到齐,君策开口询问今日楚锦年跟绾宁见面的事情。 负责消息的幕僚出来回答: “王爷,见面的事情一切顺利。只不过宁小姐走的时候,没有再去彭小姐那边,也没有再去见其她的小姐。 宁小姐派了丫鬟去回了彭小姐的话,倒也没有说出九皇子,只不过这个安排不当的名声,怕是就要传出去了,今日其她的几位小姐,也没有待太久,不到半个时辰,都借故离开了。” 有人问:“那安平郡主呢,郡主不是跟宁小姐关系不错吗?” “郡主今日没去,临出门的时候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便差人送了信说不去。宁小姐那边应该也收到了消息,从聚星楼离开,直接去了郡主府看望郡主,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宁小姐只停留了一会儿,便去了醉香楼吃饭。” 说到这里,那幕僚顿了顿,看向君策:“接下来的事,王爷便都知道了。” 君策别开眼,“九皇子那边呢。” 另外一位专门负责使臣消息的幕僚站出来回答: “宁小姐离开后,九皇子把随后上去的贺公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宁小姐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聊天。” 听到这里,君策想到刚刚绾宁对他的态度,脸上却露出些许喜色,原来绾宁并不是针对他,而是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态度。 得到这个结论,之前因为绾宁的恶言相向心中产生的沉甸甸,一下子便烟消云散。 幕僚没有注意到君策的神情,继续说到:“我们的人在门口看见宁小姐出来,出来的时候倒是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什么。” 幕僚们听着都寻思开了,一个怒不可遏,一个表情平静,早知道就安排人在隔间偷听一下好了。 当初他们也不是没有人提议要探听一下他们说话的内容,不过被君策否决了。 一是他不觉得绾宁和九皇子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二是他本来就别有居心,让楚锦年去见绾宁,谈话内容也不是他乐意听的,就不必给自己找不愉快。 三是对方是楚锦年,他现在是要求着楚锦年办事,万一被对方发现,怕是会因小失大坏了大事,所以除了让人注意着他们的行动,并未对这次见面有过探听对话的举动。 幕僚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君策却是垂眸深思。 这件事还不能立马做出结论,总之后日游湖大家都会去,到时候若他们之间有什么异样,他一定能发现端倪。 这个楚锦年对绾宁没有兴趣,他也没有损失,虽然后头麻烦些,但只要君逸倒台,他总能寻着机会。 眼下要做的,就是别再横生枝节,多生事端, “这件事暂时不必再议,等有了新动向,再做决断。” “是。” 李幕僚站出来,“王爷,太师府那边可要打点一二。” 说到这件事情,君策表情一下严肃起来。上次他们讨论出来,和亲之事在大周这边,由周太师出面是最合适的。 但是,太师府可不是容易糊弄的主,那么多年,他和君恒暗地里较劲,想要拉拢周太师,都没有半点进展。 作为这种明着保皇派,暗地里却独善其身位高权重的大臣,若对方身上没有要命的把柄,确实很难拉拢。 只是这一回的事情,周太师是最佳人选,他怎么也要试一试再说。 “王爷,从上一回提到周太师,我们的人已经把周太师府上,上上下下查了个遍,小毛病确实有一些,但是完全不足以让对方低头,心甘情愿帮我们做事。” 另外一人闻言开口:“那不如,我们创造一点出来?” 这话一出,众人都明白“去创造”是什么意思,他们平时也没少用这一招对付拿不下的大臣。 君策摇摇头。 周太师位高权重,不是那些小喽啰可以比的,普通的官员他们用这一招也是一招险棋。对于周太师更是很难成功,而且就算成功,依周太师的为人处事,说不好还会弄巧成拙转头去找君恒帮忙。 就算最后成为不了君恒的人,但是以此为媒介,君恒以后想要让周太师出手那么一两回并不过分的做法,想来周太师并不会拒绝。 这样一来,多一个仇人,何必。 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幕僚又道:“既然威胁把柄不行,我们能贿赂吗?金钱美人权利?” 其他人齐齐摇头,都觉得不行。 别的府上不好说会不会中计,但太师府不太容易,且不说这些东西太师府根本不需要别人送,自己就能得到,就说三位当家人,没一个是拎不清的,哪里都不好下手。 彭幕僚眉头紧皱,“如此说来,太师府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君策按了按眉心,“这件事暂时先放一放。若没有周太师,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行,只不过颇费周折,而且光由东晋九皇子提出来,父皇不疑心还好,就怕父皇疑心,这件事最后落不到实处。” 君策越想越觉得脑子里凌乱,对着底下挥了挥手,“罢了罢了,这件事后再想,车到山前必有路,左不过东晋十三公主,还得在大皇子府住着,还有时间再想办法。” “是。” 君策想到什么,看向负责宫中消息的幕僚,“母妃这两日如何?” 幕僚上前回答:“自从上一回太后寿辰那一日,和宁小姐见过一面,贵妃娘娘的情绪就不太好,还要在陛下和皇后面前强装笑颜,心里多少有些憋屈。 不过贵妃娘娘在宫中多年,不会沉不住气,王爷放心。 前两日,那两位跟着王太医去了大皇子府的女医投井死了这件事,陛下交给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正查着,倒也没有功夫去管别的了。” 君策点点头,“嗯,很好,关于那两个女医,母妃是什么意思?” “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查出真相,告知陛下,但对外却要为皇后留着脸面。 贵妃娘娘说,用这件事绊倒皇后可能性不大,不过若能给陛下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就算是我们的大胜利。以后,等大皇子的事出来,陛下心中的这颗种子就能慢慢长成参天下大树。” 君策:“嗯,就按母妃说的做。” “是。” 君策:“大皇子府的珍贵药材都送过去了吗?” “是,今日王爷一吩咐下来便送过去了,是悄悄送的,没有让外人知道。” 君策:“大皇兄怎么说?” “大皇子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收了下来。” 君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小东小西没什么特别大的作用,但大小都是人情,对别人没用,对大皇子的性格来说,还是有用的。 而且,他收了东西,是不是说明,真的对楚幽动了恻隐之心呢。 十三公主人长得不错,又是在他府上受的伤,那么多年大皇子都没有娶妻纳妾,若真看对眼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错,这件事你们办得很好。” 幕僚点头应是。 恒王府。 君恒看到前头送上来的消息,轻蔑的哼了一声: “又去偶遇了苏小姐?在醉香楼?他还真是不死心呢。苏小姐什么态度?” 幕僚:“苏小姐看起来并不待见策王,出来的时候面色带着愠怒,听闻策王是打着找西凉二皇子的名义去敲的门。” 君恒听到绾宁不待见君策,心中爽快,大笑了两声。 “本王这二皇兄,是脑子坏掉了吧?为了见苏小姐,什么谎都扯得出,西凉二皇子怎么可能跟苏小姐有关系?跑到苏小姐的包房中去找西凉二皇子,他怕是吃错药了,哼,蠢笨如猪。” 幕僚:“听闻今日一早,彭家的小姐还邀请了苏小姐去聚星楼吃点心。只不过苏小姐很快便出来了。” 另外一人接话:“应该是跟她们聊不上话吧,苏小姐向来不爱凑热闹。” “这件事,属下就觉得有些怪,若是苏小姐不愿意跟这些人打交道,之前不去就是了,但去了又那么快离开,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聚星楼是策王的地盘,我们的人很难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王爷,属下这边倒是有一个消息,说原本彭小姐也请了安平郡主,但是安平郡主临时有事去不了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君恒听了,点了点头,“嗯,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苏小姐向来和安平郡主交好,想来一开始也是知道安平郡主也去才去的,去了之后发现安平郡主没来便直接走了。” 君恒听着低低骂了两句:“这老二搞什么鬼?没事让彭家小姐请人去吃什么点心,莫名其妙。” “朝中现在有什么异常?” 幕僚回答:“除了老太医院正换了下来,还有死了两个女医的事,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大事。” 说到太医院正,君恒又是一阵堵心,他们好不容易才拉拢的人,没想到在这种小事上翻了车。 “让人收拾干净,万不能让两个死了的女医坏了事。” “是。” 有幕僚站出来说道:“王爷,如今主要是大皇子那边,比较要紧。” 有人附和:“是啊,王爷,十三公主还住在大皇子府,伤势严重,这几日都还不能下床。” “属下认为,策王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君恒皱眉:“底下人那些关于巫蛊的消息,都放出去了吗?” 君恒想的方法很简单也很有效,他以前也是这样用的。 就是把巫蛊之事放出去,闹得人心惶惶,到时候君策就算有通天的本事,要把人放出来,也得看民众同不同意。 只要民众不同意,君策做什么都没有用。这些年,百姓们对巫蛊是闻之色变,所以这件事他有恃无恐。 “王爷,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而且做得很小心,不会让人发现,就算发现,也不会牵扯到王爷。 不过,因为我们做得隐蔽,所以短时间内,效果并不是很明显,需要时间发酵。大约不等公主出大皇子府,也就差不多了。” 君恒:“嗯,很好,老二那边还是要注意着,别让他钻了什么空子,本王还蒙在鼓里。” “是,” 君恒:“可查出来老二去东晋使臣别院找九皇子商量了什么事?” “东晋使臣别院那边,我们的人探听不出消息,不过属下们几个已经商量过,应该是策王想从九皇子这里,和十三公主接上线。 说到底还是为了大皇子,不然,他们没有任何可以有联系的必要。而且策王从东晋使臣别院出来后,送了好些小姐的消息给九皇子。这些小姐,都是高官府邸,而且貌美。” “这倒确实听说过,听闻这位九皇子好美人,又是高官府邸,应该是想寻个侧妃吧。无论如何,必定是策王有所求了。” 君恒皱眉,“你们说他究竟想做什么?” 其实对于这件事,幕僚们私下里也有讨论,这回见君恒问大家,相互看了一眼,推举了一位资深幕僚出来说话。 “王爷,策王最近几日跟九皇子相交甚近,而且又一直想要让大皇子出府,来打压王爷。 种种迹象,属下们猜测,策王想的方法,应该是让大皇子和十三公主和亲。” 第448章 是他轻敌了 “和亲?” 君恒说出这两个字,神情一愣,随即就想明白其中的关窍,看向底下发言的幕僚: “你的意思是说,老二想利用和亲,把大皇兄放出来?” 幕僚点点头:“不错,大皇子涉嫌巫蛊之事,策王应该也知道这件事解决并非易事,但若是和亲,安排得当好歹能够让大皇子重新面世。 毕竟对方还是东晋的公主,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顾及着些东晋的脸面。 依属下们的讨论,认为若这件事成功,大皇子没准真的能出府。 至于巫蛊之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不是没有消弭的可能。只是这样做需要时间,不知道策王准备了什么后手,还是直接就想打长久战。无论如何,对于我们,都不是好事。” 君恒听着这话,脸上出现不可置信的表情,“父皇……,真的会因为一个公主的和亲,便把人放出来吗?” 在君恒眼里,巫蛊之事这么严重,别说京城,就是整个大周都闻之色变。皇帝一定不会轻易答应才对,到最后君策应该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件事他想当然的这么以为,但是潜意识里又觉得是不是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若不然君策不会这么积极,按照以往他对君策的了解,君策绝对不会做无用功,既然做了就一定会有收获,想到这里,君恒一下正色起来,脸上也有了一些慌乱。 “这件事你们仔细说说。” 幕僚拱手,应了一声是:“起初我们也觉得不太可能,哪怕让东晋提出和亲,陛下也不一定会答应。 但是看这些日子策王的动作,却觉得这才是最有可能的做法。若不然其他的解释都太牵强,这是唯一合理且符合策王目标的一个可能。” 君恒:“这么说,当初那些刺客就是老二的人。” 当初他们也怀疑那些刺客就是君策的人,但是没有想到那么远,更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十三公主,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若幕僚们的猜测是真的,那君策就太可怕了,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今日这一步。 君恒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次是他轻敌了。 “属下们都觉得是,不过这应该只是策王对于大皇子出府的其中一个安排,或许还有其他的动作,只是我们并没有发现。” 君恒看向幕僚们,“既然如此,那我们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你们都说说,本王应该如何做? 不若,本王去请求父皇和东晋联姻,这样一来,不仅断了大皇兄和十三公主联姻的路,而且作为东晋的女婿,本王若求上门,东晋不说全力以赴,也总该支持一二,对于本王来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刚才那些幕僚的话,他已经听明白了,这件事的重点在十三公主身上,若是换做大周任何一个小姐,都只有陪着大皇子在府中被人遗忘的宿命,但是东晋公主不同,皇帝不可能让她也一起困在大皇子府。 巫蛊之事在四国都有所传闻,但是因为君恒和皇后的努力,在大周影响尤其巨大,但在其他的国家,却也没有这么恐怖。 而且五年前的事情,还折了一个五皇子,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皇帝不会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而去拒绝东晋联姻。 若是君策再许了九皇子什么好处,这件事由九皇子提起和皇帝谈判,两国友好来往再许以好处,皇帝肯定会答应。 而两人和亲,既然东晋公主不可能陪着大皇子困在大皇子府,那么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大皇子不必再困在府中,可以保持正常的皇子身份…… 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有幕僚上前开口道:“王爷,这件事照理来说是行得通,只不过我们错过了最佳的时机,若在刺客事情发生之前,王爷想办法促成和东晋的婚事,确实能打乱策王的计划,但现在怕是不行。 现在十三公主已经住进了大皇子府,这时我们再有这样的提议,定会惹得陛下怀疑,说不好还会被策王钻了空子,到时候得不偿失。 君恒有些气急败坏,“那你们说,这件事本王应该怎么办?” 幕僚们不约而同的相互望了一眼,然后对着君恒开口道:“阻止和亲。” 君恒:“怎么阻止?” 幕僚:“王爷,这件事对大皇子有好处,他必定是同意的,没准已经私底下和策王达成了什么协议,我们不能找他。否则无异于与虎谋皮。既然一边行不通,那突破点就一定是在另外一边。” 君恒:“你是说九皇子和十三公主?” “不错。” 君恒眉头紧皱,上一回他还没想到和亲这一点,但是却也知道,让楚幽待在大皇子府时间越久对他越不利,便想着让楚幽离开大皇子府,为此还特意跑了一趟东晋使臣别院,也让自己的侧妃去看望了楚幽,但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楚幽那边似乎根本不担心,楚锦年倒是去了一趟大皇子府,不知道他没放在心上,根本不介意,还是说那个时候就已经和君策达成了什么协议。 总之,在他看来,若是从东晋这边找突破口,非常困难。 众幕僚见君恒脸色变幻,没有说话,自然也想到了上一回去东晋使臣别院那一趟的失败。 无论是九皇子对这件事不介意,还是已经和君策达成了协议,无论哪一种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书房里陷入沉默,君恒往底下扫了一眼,见大家都拉拢着头,眉头越皱越深,下意识的问道:“陈老怎么不在?” 底下有和陈老平时关系不错的幕僚见状出来回答:“回王爷的话,是太后寿辰之后的两日,天气忽然转冷,陈老得了风寒,便告了假,一直在养着。今儿一早,属下去看了,正发着热说糊话呢。” 君恒皱眉,嘀咕了一声:“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生病。” 底下的人没有听到君恒的嘀咕,但见君恒的神情,却是有些担忧的。心中暗道:什么时候陈老得了这般器重? 陈老平时为人稳重,在六月大雨和打击君策兵部侍郎的事情上,提出了很好的建议,和其他上层幕僚也差不多水平,不过看他得了恒王特别的重视,心里多少有些羡慕。 君恒低头,脑中琢磨着是不是去见陈老一面,不过,立马又想到陈老叮嘱的不能暴露,否则策王一定会无所不用极其的打压,到时候他失了命事小,不能为恒王出谋划策事大。 想到这里,君恒后背嗖嗖冒着凉气,莫名有一种自己在走独木桥的即视感,好像踏错一步,后果便不堪设想。 暗道自己刚刚大意,又看了底下一眼,装模作样的问道:“还有龚幕僚和熊幕僚呢,怎么也没来?” “王爷,龚幕僚家中妻子生产,告假一日,熊幕僚则是母亲生病,告假三日。” 君恒又皱了皱眉,对着底下人吩咐到:“看着各家的事都送些东西去,以表本王的慰问。” “是。” 其他幕僚见状点点头,除了感叹恒王体恤下属,对陈老的羡慕嫉妒,也散了七七八八。 原来恒王并非只记挂着陈老一人,陈老不是特别优待,其他的幕僚恒王也都记在心上。 君恒有些挫败,往椅子后一靠看着底下众人,“这件事今日必须要拿个章程出来。” 大家面面相觑,看君恒一副不商量出结果不罢休的态度,心里也有些着急。 这件事确实棘手,而且他们失了先机,就更难办了。 屋中平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话。 “王爷,既然策王可以和九皇子做交易,那我们也可以。” “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交易内容是什么,策王又许了九皇子什么好处?” “王爷,既然不知道,那咱们索性也不去猜不去查了,直接了当的问就好,大家各取所需,只看看九皇子能开出什么价码,我们若能接受,便和他合作,我们给他他想要的,他阻止和亲的事。” “那若要是谈不拢呢?” “那就只能走最后一步路了,直接杀了十三公主,正好把这件事推给巫蛊之事,一举两得。” “既然如此,那干脆直接就做最后一步,也免得再去和九皇子谈判,不然到时候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们。” “万万不可,杀东晋公主这是何等的大事,看那一日东晋公主受伤,九皇子一听说消息立马就来了。按照咱们得到的消息,这位十三公主并不受宠,九皇子对她也没有多大的兄妹情,但是她是东晋的公主,九皇子就必定不会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若到时候查出了什么,可不会像上一回投毒放火事件如此轻易便过去,这一步险棋,能不走就不走,这是到最后万不得已才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路。 在此之前,只要有更好的办法,我们都要尽全力去试一试。” 这位幕僚把话说完,其他的幕僚都默不作声,不再言语。 眼下的境况也只得如此,杀人确实不是最优选,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但是他国公主在大周出了事,哪怕皇帝有心放过,楚锦年都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若引起两国交恶,那么恒王就是整个大周的罪人。 这个险,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冒。 君恒看向底下人,长舒出一口气,语气颇有些无奈。 “那便如此去办吧。” “是。” 国公府,望月轩。 绾宁一觉睡到自然醒,已经下午了。 一醒来就听到雨声哗啦哗啦,天空下起了大雨。 屋子里烧着地龙暖融融的,绾宁窝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听着雨声不想起来。 半夏打起帐子,端来了茶点。 绾宁喝了一杯茶,吃了一块栗子糕,叫来了杜若。 “李清云那里如何?” 刚刚睡前,绾宁让杜若去了一趟西凉使臣别院,把李清云女儿身的安排,详细告知。 李清云听完之后十分震撼,看着杜若当即为她表演了化妆技法,把杜若自己画成了另外一个人,让李清云看得是目瞪口呆,连连点头表示赞许,必定配合。 和绾宁接触得越久,李清云心里便越有底气。 杜若把这些一一报给绾宁。 绾宁听完笑了笑,这些新奇的东西,她当初看到的时候,也觉得十分厉害,原本是用作小姐们新鲜闺乐,没想到被她派上了这样的用场,倒是也令人唏嘘。 “太师府那边如何?” 杜若:“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着策王发现,上门了。” 绾宁点点头。 太师府可不是普通府邸,若不然也不会君恒和君策那么多年都没有拿下。 眼下她也需要太师府出手,不过借了君策的手,那么多多少少得让太师府漏些缝隙。 缝隙不能太大,太大就成了真的威胁,也不能太小,太小不值得太师府出手,容易引起怀疑。 筹谋这件事,最难得的就是平衡。只要能保持平衡,就能在局中立于不败之地。 太师府的现状,若是挖出什么陈年旧事,不太容易能让人相信,而且这个时间被人挖出来,很容易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做的局,所以,最好是用近期发生的事情,比如林妃。 太师府的二房,正是林家出来的人,和宫中的林妃是正儿八经的姑姑侄女关系。 林家出事,太师府独善其身是对的。无论作为朝廷官员,还是作为皇帝近臣,都不应该跟林家产生什么瓜葛,妇人之仁,会坏事。 但林妃不同,林妃得皇帝喜爱,虽然这个时候太师府主动联系,有奉高踩低的嫌疑,但是皇帝却不会不允许。 只要反皇帝不反感,这件事便可以做。只要是二夫人跟林珍儿有了来往,那么在后宅之事上,被人做了局有了把柄,才完全说得过去。 而且到那时,君策不仅不会怀疑,还会觉得自己手段高明,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绾宁要平衡的,除了上面那些,还有不能让林珍儿太多的牵涉其中,不然皇帝知道出手的话,事情会无法收拾。 这件事的大头只能放在太师府,这场戏,才能漂漂亮亮的唱下去。 第449章 她去哪儿了 次日。 十一月十四。 昨夜里下了一夜的雨,早上起来,雨水滴滴嗒嗒,从屋檐上落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天空灰蒙蒙的,偶尔几只寒鸦飞过,显出冬日的萧索意味。 东晋使臣别院。 如花一到主院,进了屋,就看见楚锦年坐在屏风前的椅子上,面前放着一只碳盆,盆里的火烧得旺旺的,他顶着两只大黑眼圈,在烤红薯,如花都要惊呆了。 “公子,您这一大早上烤红薯就算了,怎么还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呢?昨夜抓鬼去了这是?” 如花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头走近,明明屋子里烧着碳盆,但是如花却觉得怎么凉飕飕的。 楚锦年抬头瞟了他一眼,连白眼都懒得翻。依旧坐着一动不动,目光盯着碳盆边上的红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花一看这情况不对呀,他跟着公子那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公子这般神情?有点难过,有点失落,有点伤心,又有点无奈…… 如花都想不到可以用一个什么样的词精准形容自家公子现在的情绪,不由得露出担忧之色,快步走近,又蹑手蹑脚的搬了个小矮凳在碳盆旁坐下来。 碳盆很大,边上有一个木架托住盆底,木架有两掌宽,可以把脚放在上面取暖。 盆中的碳,烧得并不旺,楚锦年手上拿着铁钳,不时的拨动一下碳盆,又不时翻动一下红薯,那么大的地方楚锦年只烤了一个,目光也全神贯注地盯在这一个红薯上面,精准的翻面使它受热均匀。 红薯一头带着根须的地方,遇着明火烧了起来,传出一阵红薯的清香。 如花还没有用早膳,原本是想来楚锦年这蹭点吃的,没想到今儿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会闻着这香味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在一旁的篓子里,搬了七八个红薯出来,看了一眼楚锦年,才小心翼翼的把红薯放入炭盆一侧。 又拿了铁铲挖开炭盆的灰,埋了两个进去,再把烧尽的炭渣盖在面上。 整个过程楚锦年一声不吭,仿佛没有看见,只全神贯注的烤着他的那一个红薯。 坐了一会儿,如花忍不住了,轻轻地咳了一声,缓解屋中的尴尬。 “公子,这是怎么啦?昨夜没睡好吗?难道说咱们别院又发生了什么事?公子,这一回咱们绝对不能轻易绕过大周,好歹得讨个说法才行。还有上回的东珠,公子还没去要呢,这一回咱们要狠狠宰他一笔……” 如花语速飞快控诉着大周,一抬头就对上楚锦年看过来的目光,心中激灵一下,耳边就听到楚锦年开口说道: “什么东珠,不要了,不要了。” 顿了顿,觉得哪里不对,才收了声低声嘀咕: “恶毒的女人,我才不送给她,我才不去宫里要。 不行,凭什么不要,我要了又不一定非得送给她,我送给十三也行啊,又不是送不出去……” 如花愣住,他刚刚说了那么多,没想到他家公子的关注点居然在这里。而且一番话还说得如此幽怨,话里话外提到的人,不是国公府的宁小姐又是谁。 如花恍然大悟,他就说嘛,若真是大周做了什么,他家公子才不会在这黯然神伤,早就打上门去要说法了,也就是宁小姐有这个本事,让自家公子变了个模样。 想通了缘由,如花再看向楚锦年的目光,眼神中的意味就大不相同了。 脑中想起出门前,娴贵妃悄悄叮嘱他的话。 他家公子天不怕地不怕,跟个猴似的,谁都管不下,说是以后遇到能降着他的姑娘,怎么着也得给带回去。 如花记着娴贵妃的吩咐,心中已经在琢磨,怎么把绾宁带回东晋去,是骗还是绑或者直接利用,还是直接抢?也不知道东晋和大周两国会不会因此打起来? 想到这里,如花脸色皱成苦瓜,娴贵妃说的带回来就是一句话,但是他怎么觉得,这三个字做起来这么困难呢。 如花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反正还有时间,以后再想吧,头痛。 他看向楚锦年,入眼就是一双黑眼圈:“公子昨夜没睡吗?” 楚锦年一心烤红薯,没理他。 如花:“公子昨夜没睡好吗?” 楚锦年把红薯翻了个个,依旧没有说话。 如花:“公子,可是在为国公府的宁小姐伤怀?” 楚锦年转过了头,看向如花, “怎么可能,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为他伤怀,怎么可能,笑话。 哼,本公子玉树临风,才高八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为她伤怀,你怕不是眼睛长到后脑勺上去了。” 如花噎住。 楚锦年:“怎么,本公子说得不对?” 如花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太对了。” 楚锦年轻哼了一声,看向窗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低着头继续烤红薯。 如花看楚锦年对提起绾宁反应那么大,内心嘀咕:本来就是还不承认。 但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喉咙里的那句:公子口不对心,直接咽了下去。 屋子里,重新陷入静谧,只有碳盆里传来轻微的木炭燃烧时断裂的咔嚓声。 “咳咳……” “那个……,公子,咱们要不出去溜达溜达?散散心?” 楚锦年不说话。 如花:“听闻自从逸王接手了燕来楼之后,整出了一系列的新鲜玩意儿。什么诗画品鉴会,歌舞表演会,别的地方听都没听说过的,还挺有意思的,咱们,要不去瞅瞅?” 如花陪着笑脸,以往他家公子是最喜欢在这些新鲜事情上凑热闹的,这会为了让自家主子开心,他也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思。 楚锦年一动不动。 如花悄悄瞥了一眼楚锦年,脑子里琢磨了一圈,鼓起勇气开口道: “公子,不然咱们去国公府逛逛吧,咱们去和老夫人聊聊天,正好宁小姐今日不在。” 楚锦年慢悠悠的往如花看过来,如花一看这反应:有戏。 赶忙接话继续说道:“咱们没事去诈诈老夫人,没准还能套出点什么有用的线索,也算是咱们在干正事。” 如花努力的找借口,说完一脸期待的看向楚锦年。 楚锦年:“她去哪了?” 如花一脸懵逼:谁……谁去哪了?不是应该说去不去国公府吗? 随即一下反应过来,往楚锦年凑了凑, “公子说的是宁小姐啊。宁小姐今日去了郡主府,大约是因为郡主昨日伤了腿,所以宁小姐去看望。” 楚锦年愣怔,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如花也看不透,过了好一会儿,屋中都没有动静,如花试探着凑上去问道, “公子,不若咱们也去郡主府溜达溜达? 就和从前一样,也不必递帖子,就在郡主府那条街一路逛过去,也不会惹得人怀疑,最多说一句,公子你生性乖张不守规矩。 反正这是大周,大家不能拿你怎么样,他们爱说就随他们去了,也影响不到公子……” 如花给楚锦年想了无数条理由,口中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等他说完也没有听到楚锦年的回话。 如花正准备说话,鼻尖闻到一股烧焦的气息,他深吸了一口气,寻找着这股焦味的来源,一低头就看到了楚锦年铁铲下的红薯冒出阵阵白烟,原来是忘记翻面,刚刚铁铲扒拉开了木炭,这会碳盆烧得更旺,把红薯烤焦了。 “公子,红薯糊了。” 楚锦年一动不动,也依然没有说话,看不出在想什么。 如花看看楚锦年,又看看红薯,正想拿着铁铲把红薯捞出来,楚锦年腾的一下站起来,吓得如花手一松,铁铲掉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响。 接着又是“哐当”一声响,原来是楚锦年也把手中的铁铲往地上一扔,抬步就往外走。 如花正被那哐啷一声吓了一跳,见楚锦年走了连忙跟上去,三两步便出了门,门外寒风迎面扑来,不由得给人一个激灵。如花摸了摸鼻尖,一边小跑着一边问:“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国公府还是郡主府?” “郡主府。” 楚锦年吐出三个字,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一眨眼就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半个时辰后。 郡主府的花园墙头。 如花艰难地爬上去,脚踩着树干,两手扶住墙头,抬头望着灰蒙蒙随时都会下雨的天空。 又侧过头看向一旁神采奕奕的楚锦年,内心痛哭。 一开始楚锦年说要来郡主府,他还以为是和往常一样,到郡主府做客,谁能想到他家公子是直接来郡主府外爬墙头。 而且看他家公子这模样,又兴奋又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采花大盗。 若不是他知道这是他家公子头一回干这种事,都要怀疑是不是惯犯。 两人利用身侧的大树掩护着自己,头上还带着一圈树叶做的头环,身体整个靠墙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楚锦年眼神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目光落在远处亭子里坐着的人身上。 如花头一回干这种事,心中吊着一口气,紧张的很,生怕被人发现挨打,见楚锦年光看着不说话,咽了一口唾沫,压低声音开口道: “公子,不如咱们直接上门吧,这般偷偷摸摸的,被人发现要挨打不说,主要有损皇上和贵妃娘娘的形象。” 楚锦年撇了一眼过来,眼神凌厉,若不是怕被发现,就要抬手往如花的脑袋上敲过去。 “直接上门多麻烦,还得遵循那么多的规矩,现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如花不想拆穿他:自家公子就是正常上门,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一阵风吹来,树叶上落下一阵昨夜停留在枝叶间的雨。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亭子里的人往这边看过来,楚锦年刚一挥开雨,就差点对上对面看过来的视线,他一把拉住如花一起悄悄的躬身蹲了下来。 如花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刻就被人揪住衣领扔出来。他杀人放火都没有这样紧张过,丢命不可怕,可怕的是社死。 如花默默仰天长啸:造孽啊。 此时,郡主府。 绾宁正和苏梨愉快的聊天。 郡主府这亭子周边的景色不错,这天气外头虽然冷,但屋子里到底闷了些。苏梨便吩咐人摆上屏风,围了炉子看风景,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苏梨难得见到绾宁,跟绾宁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两人聊得不亦乐乎。 在苏梨离开的时候,杜若才上前低声报道,“小姐,墙头处有人。” 绾宁眉头深皱,一下想起前世苏梨出事的场景,神情一下警惕起来, “是哪方的人?” 无论是为了盯她还是盯苏梨,出现在郡主府,她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小姐,不是哪一方的人,是东晋九皇子。” 绾宁眸光微凝,向墙头看过去,随即收回目光。 “当刺客处理。” 杜若:“是。” 在苏梨出来之前,一侧的院墙外传来“抓刺客”的声音。 因为前几日出现过刺客事件,街上的巡卫都多了许多,此时这一声高昂的“抓刺客”一出,就近的城卫司立马往这边赶。 不一会儿街头巷尾就都是身着甲胄的禁卫军,四周百姓们的目光也齐齐往这边聚集过来。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外头的动静便歇了下去。 杜若:“小姐,让人给跑了。” 绾宁嗯了一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倒是慢了一步。” 此时,京城某一条巷子里,楚锦年和如花,四条腿跟装了轮子似的,往另外一头跑着,发现身后没了追兵才找到个角落藏起来歇歇。 如花气喘吁吁,根本不敢看楚锦年。就算不看,他也能感觉到楚锦年的怒气。 宁小姐发现了他们,并且让府兵来抓他们……,如花不敢往后想。 一刻钟后,楚锦年回到了使臣别院,脸上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刚进屋坐下,外头侍卫便来传话:“九皇子,大周恒王来了。” 楚锦年正心情不爽,一听说君恒来,想都没想,大手一挥:“不见。” 侍卫见状,支支吾吾还是说了一句: “那恒王说,今日有要事相商,务必请九皇子相见一面。” 楚锦年眉头皱起:“说了不见就不见,滚出去。” “是是是。” 侍卫忙不迭的应下,退了出去。 第450章 国公府的密辛 楚锦年在椅子上坐下,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意味。 吓得如花一动不敢动。 “公子,奴才觉得宁小姐一定不知道是公子,不然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听着这话,楚锦年的脸色更黑了,他也很希望是像如花说的这样:绾宁并不知道是他。 但事实告诉他:不是。 最先来的那批人,他认出来是绾宁的侍卫,他们是见过的。 刚刚他跟那个侍卫打了个照面,对方却半点没有疑惑退让,很明显是在得到命令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 不是绾宁不知道是他,而是绾宁心知肚明来的是谁,也对他半点不留情面。 得出这个结论,楚锦年自闭了。 心中像被放了一块大石头堵住,连呼吸都不顺畅。 这个恶毒的女人。 明明每次都是她下狠手,但是受伤的却是他。 他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遇到绾宁之后,一次比一次憋屈。 他感觉自己都要憋出内伤了,偏偏又什么都不能做。 实在可恨。 如花看楚锦年要被气得冒烟了,鼓起勇气,无比真诚的开口道: “公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那个侍卫的眼睛不太好使。像咱们有一个侍卫,之前被伤了眼睛,就看不太清楚人的面容。” 楚锦年向如花看过来,神情变幻,过了一会儿,脸上露出笑容,“你说的,非常有可能。” 对,肯定就是这样,她肯定不会这么狠心,再说了,无论如何他还是东晋九皇子,总得给点面子,对,她肯定不知道,他肯定误会她了…… 楚锦年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脸色一下缓和下来,屋子里原本冷峻的气氛如遇艳阳冰消雪融。 他在椅子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连喝了好几杯。 如花见状长舒出一口气,这才开口转而提醒: “公子,恒王这会上门肯定有事,咱真的不见见?” 几杯热茶下肚,楚锦年的情绪已经完全缓和下来,他看了一眼如花,挑了挑眉。 “恒王这时候火急火燎来找我,肯定是为了我和策王合作一事。” 如花认同的点点头,“如此说来,那最好不要见。 想都不用想,恒王肯定打了和策王相反的主意,或者已经知道了策王的做法对他不利想要阻止,所以才来找公子。 咱们既然答应了策王,这个时候,就干脆不要再见恒王。” 楚锦年却是摇了摇头,“要见,本王就是要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没准还能浑水摸鱼捞点意外的好处。”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如花定会觉得对方不知天高地厚,但是由他家公子说出来,他却没有半点惊讶和奇怪,他家公子向来胆大。 “但这会儿,人怕是都走了。” 楚锦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若是如此轻易便走了,说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走了便走了,若不然,总得三顾茅庐再来的。” 如花想到其中的关窍,点点头:“公子英明,奴才这就去看看。” 如花出门,楚锦年拿了一块点心吃,脑中想着什么时候该送点眼药给绾宁底下的侍卫,有眼病可不行。 东晋使臣别院,门口的候客处。 君恒听到侍卫的回话,说楚锦年不见他,神情一下严肃起来,心中愈加肯定,楚锦年一定和君策达成了协议,若不然怎么会连见他都不愿意。 局势对于他来说,不容乐观。 难道真的要走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是一招险棋,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走,但眼下,他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君恒心中浮现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程度。 身后跟着的两位幕僚亦是表情凝重,大家都知道,他们连楚锦年的面都见不到,意味着什么。 “王爷,我们就这么回去吗?” “若是就这么离开,就别无选择了。” 此时的恒王,心中也有些慌乱,又有些无力,这个时候他们不回去又能如何?只是,这般回去,好不甘心啊。 幕僚提议:“不若再让侍卫传一回话,这件事本质上来说,是和东晋没有关系的。本着友好交流的意思,东晋总该见见才对。” 这个提议正是君恒心中所想,点了点头,又让侍卫上前去报。 等待的过程十分煎熬,君恒其实也并不抱什么希望,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安慰,告诉自己此路不通而已,却没想到这一回,楚锦年真的愿意见他们了。 侍卫来请的时候,君恒还一脸懵,无论如何这是好事。 身后的幕僚适时出言提醒,君恒才反应过来,收拾了一下情绪,往前院而去。 前院,主位上楚锦年好整以暇的看着坐在一侧的君恒: “恒王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君恒深吸了一口气,看楚锦年漫不经心的态度就知道,他对于自己要说的话并不重视,但没办法他也得硬着头皮,要把这件事说清楚。 “九皇子言重了,本王今日来,确有要事,本王明人不说暗话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有什么就直接了当说了。” 楚锦年笑了笑:“自然。” 这个时候君恒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了,正事要紧,径直开口说道: “本王知道,二皇兄和九皇子做了交易,本王今日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九皇子不要和二皇兄合作。” 楚锦年闻言,眉头微挑,他大约知道君恒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见他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多少有些侧目,这说明,君恒心里已经非常着急了。 他看着君恒却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既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让人看不穿他的真实想法。 这时候是君恒来求他,他自然要摆出一副高姿态的模样,若不然,一会儿怎么套好处呢。 君恒见楚锦年不说话,有些急了,直接掏了底: “本王不知道二皇兄许了九皇子什么东西,九皇子可以提,只要本王能做到的,本王绝对义不容辞。”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锦年已经充分了解了君恒的态度。 就是无论君策许了他什么,君恒都愿意以更高的价码来换取他的倒戈。 看人这般你来我往的防备攻击,倒是有趣的很。他平时爱去民间,什么事都见过,但这朝堂夺嫡之事,却是头一回遇见,而且自己也身在其中,楚锦年兴趣盎然,也乐得和他们周旋,这可比看村头二大娘和三大姨吵架有趣多了。 “恒王口口声声说,本皇子和策王达成了合作,既然不知道策王许了本皇子什么?那恒王可知道策王想让本皇子做什么?” 君恒有些语塞,他们猜测到是为了和亲之事,但是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猜得准。这会楚锦年这么问,他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说了怕不准显得自己无能,不说又显得自己诚意不足,君恒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楚锦年:“恒王但说无妨,今日我们的交谈内容,无论结果如何,本皇子都绝对不会告知策王。” 这话打消了君恒的疑虑,当下便把他们所猜测的:关于楚锦年和君策合作的事情合盘拖出。 楚锦年越听眼睛越亮,君恒猜得十分正确,而君策的打算也十分精巧,这般周旋在两大势力中间的感觉,就很好玩。 君恒盯着楚锦年:“本王猜对了是不是?” 楚锦年也不隐瞒:“是。” 从楚锦年这里得到了答案,君恒整个人都凝重起来。他们之前只是猜测,楚锦年现在给了他们正确的答案,这种确切的消息对他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瞒九皇子说,本王并不愿意十三公主和大皇兄和亲,原因如何,想必九皇子也知道,这件事,东晋是受了无妄之灾,本王不知道二皇兄许了九皇子什么,但本王可以保证,他能给的,本王一定也能给。” 君恒用了一个“无妄之灾”,就是在暗示楚锦年牵扯进大周的夺嫡之事,对于东晋来说并非一件好事,既然可以独善其身,又能够得到他原本想要的,如何选,楚锦年一定能得出正确的决定。 只是,楚锦年可不是一般能忽悠的人,听君恒这样的话,哪里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策王跟本皇子做的交易,也不是不可以告诉恒王,只是本皇子认为,策王似乎比恒王更有能力做到。” 君恒一听有戏,立马道:“九皇子不妨说说看。二皇兄有求于九皇子,自然要夸大了说的,只是,结果才能说明一切。” 这件事,他已经天然失了先机,无论如何都要争取一把,况且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没道理在这里认怂。 楚锦年低头喝了一杯茶,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其实,本王要的很简单。” 君恒往前坐了坐,微微倾身,一副认真的态度:“九皇子但说无妨。” 楚锦年:“本皇子甚爱美人,前日里策王给本皇子送了一堆美人画像,本皇子见着,这些美人都比不过国公府的宁小姐。” 楚锦年适时收声,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下去,君恒一下就明白了楚锦年的意思。 “九皇子想要把国公府的宁小姐带回东晋去?” 楚锦年笑看过来,“恒王的理解非常到位。” 君恒略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若是别人,本王总有办法,但是国公府的宁小姐,却是有些困难。” 楚锦年:“哦,怎么个困难法?” 君恒:“这位宁小姐,约半年前被父皇赐婚给三皇兄逸王,婚事好像就在下个月。逸王不足为惧,主要是国公府那边,比较麻烦。” “哦?” 君恒看楚锦年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半点都没有藏着掖着: “九皇子有所不知,这宁小姐虽然对外宣称说是国公府的干亲,但实际上,她是国公爷宋渊的亲生女儿。 若真是干亲,只要父皇发话,想来国公府也不敢有异议。但是亲身的女儿不同,别说宋国公不会愿意,就是宋老夫人,也绝对是要闹的。 国公府和其他府邸不同,老国公爷和宋渊的兄弟,全部都战死沙场,满门忠烈,就是父皇做这个决定,也得掂量掂量,如果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怕是不好收场。” 楚锦年听到这里,想到了昨日他套出的绾宁的那些秘密。 绾宁说:是她让国公府认定她就是宋渊的亲生女儿。 这件事,能做到让所有人都这样以为,从而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楚锦年真的对她刮目相看。 心中又是欣赏又赞赏:真是狡猾聪慧的小姑娘。 他看着君恒,之前没发现,这回听君恒这么一说,才突然想到,为什么君策明明也想要让绾宁入策王府,但依然要让绾宁和他有交集。 想来就是知道了这一点,皇帝和国公府都不会放绾宁去东晋,他才好浑水摸鱼,所以安排了这一出。 这件事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君策摆了他一道,他也是利用了君策的这个心思,去打听国公府和绾宁的消息,但如今,所有事情一串联起来,才发现里头的弯弯绕绕如此多。 君恒见楚锦年不说话,继续说道: “若是别人,这种密辛,本王断不会到处去说,只是眼下的事情,是本王有求于九皇子,便也不再隐瞒。 话及此,本王便明明白白的告诉九皇子,这件事别说本王,就是二皇兄,他也是做不到的,他若跟九皇子打包票说能做到,那定是欺骗。” 君恒讲到这里,一直关注着楚锦年的表情,见他没有反驳,以为是说中了,赶忙趁热打铁道: “本王不知道二皇兄是如何向九皇子保证的,但是九皇子可以自己想,宁小姐作为国公府唯一的独苗苗,而且叔伯祖父全部都为国捐躯,宋渊也一直为大周守边境,一个妻妾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要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宁小姐离开大周,远赴他国?” 楚锦年一副沉思状。 过了许久才看向君恒:“恒王的意思本皇子已经明白了,恒王先回去吧,这件事本皇子会好好想想。” 第451章 公子选择帮恒王还是策王 君恒听到这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心中有些急切,赶忙开口道: “除了这件事,其他的都好商量,九皇子可以提别的要求。” 楚锦年摇摇头,“本皇子别的什么都有,并用不到恒王,而且其他的东西本皇子也并不感兴趣。” 君恒听他这么说,有些急了,想了想起身上前一步说: “若九皇子只有这一个要求,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看九皇子敢不敢?” 楚锦年看过来,表情似笑非笑, “你说说看?” 君恒:“直接把宁小姐掳走,到了东晋,国公府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怎么样。而父皇也不能因为国公府的一个女儿就和东晋开战,这时候国公府若动静大,就是逼迫朝廷,性质就不一样了。 只不过到时候,九皇子可就要背上骂名,而且要付出许多的补偿,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若九皇子用这个办法把宁小姐直接掳走到东晋去,本王,绝对倾力相助。” 楚锦年听完君恒的话,整个人有些愣怔,脑子里有一瞬间真的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不过眼下,在君恒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对君恒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了。 为了自己的利益,把他人当作工具为自己谋利,熟门熟路,想来这样的事情也不只做了一两次。 而且在绾宁的资料里,还出现过君恒几次三番求娶示好绾宁,这样的人,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一点底线都没有,楚锦年实在是看不上。 “恒王请回吧。” 感觉到楚锦年的语气冷淡了许多,君恒的心中也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原本想再说点什么,但还是止了声,没有再多话,有些讪讪的,对着楚锦年拱了拱手: “既然如此,那本王先告辞,九皇子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和本王联系,或者来本王府上做客,本王随时欢迎。” 楚锦年略微点了点头以示回应,君恒便离开了。 出了东晋使臣别院。 君恒身后两位幕僚,看向他: “王爷,这九皇子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君恒摇摇头,他倒是希望对方答应,但是很明显,刚刚楚锦年的态度有些敷衍。 “总之,本王该做的都做了,端看事情怎么发展吧,他若愿意倒戈,事情皆大欢喜,他若不愿意,我们便只能走那最后一步了,也是被逼无奈没办法的事。” 幕僚:“若九皇子真的愿意倒戈,那咱们真的要帮着他把宁小姐拐去东晋吗?别说得罪了国公府,若让陛下知道,咱们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君恒想到这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国公府对皇帝和对整个大周的意义,不由得后背微微发颤。 “走一步算一步,若和亲的事真的黄了,到时候咱们直接毁约,他也不能拿本王怎么样? 对比起父皇,本王还是宁愿得罪东晋。毕竟除了这件事,东晋和咱们平时也没什么来往,他也不能往朝政插手,对我们的影响微乎其微,若九皇子真的记仇,大周天高地远,他也只得忍着。” 幕僚:“但若策王,愿意帮助九皇子呢?” 说到这个,君恒脸上露出笑容,“那正好,本王必定把这件事捅破了天,看他如何跟国公府交代,如何跟父皇交代,如何跟天下的老百姓交代,到时候他君策,可就是大周的罪人。本王巴不得他会如此。” 这话听得舒心,但是两位幕僚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善了,而且牵扯到了东晋的皇子,说不好,局势会更加复杂。 到时候,谁为刀俎,谁为鱼肉,真不好说。 而且他们最近总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错觉。 从前,虽然跟君策斗得如火如荼,局势也都能把握在自己手中。 但是现在,双方形势胶着,却总有一种不受控制的即视感。 他们是随着局势的推动而前进,并不是因为自身出手主动选择的结果,而是被动承受。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两位幕僚没再说太多,只提议等回去了这件事再好好商议,一行人便回了恒王府。 东晋使臣别院。 如花为楚锦年换了一壶茶,茶杯倒满: “公子,大周也太乱了吧,奴才都听懵了。” 楚锦年嗯了一声:“确实乱,简直又乱又没品。” 如花:“公子觉得他们俩,最后谁能赢?” 楚锦年:“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往小了说,把我当傻子就很蠢,往大了说,都算得上通敌叛国。 策王在谋略上稍微强些,起码他知道我和南疆有关系,和我做的交易都是我想要的。 恒王就弱太多了,蠢还没能力,居然说得出只要我倒戈,他做什么都好说。这么点小事,就已经把他逼得走投无路,若真遇上大事,绝对扛不住。这样的人当皇帝,必灭国。 不过,他若做了大周的皇帝,对我们倒是有好处。” 如花:“那公子选择帮他吗?” 楚锦年摇摇头:“恒王……,烂泥巴扶不上墙,没用,除非有大势力鼎力相助,否则,成不了事。” 如花:“那公子还是选择和策王合作?” 楚锦年摇头:“先看看吧。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如花一脸懵:“哪里不对劲?” 楚锦年:“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其实这件事无论怎么发展,对恒王和策王都好坏参半,无论哪一方,哪怕成功,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从谋略上来说,并不是最好的方法。 若是哪一方主动发起,绝对不应该让自己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地,应该尽可能的为自己规避风险,放大好处。 但是事实上,这件事,更像是他们被动接受从而做出自以为是的最好应对。” 如花听得云里雾里,苦着一张脸:“公子说的话太深奥,奴才完全听不懂。” 楚锦年目光看着门外,神情思索:“这件事,一定有其他人的参与。” 如花:“谁。” 楚锦年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精神振奋:“在这件事里,真正得利的人。” 如花被挑起好奇心,连忙追问:“谁,公子,快说快说,是谁?” “大周大皇子。” 楚锦年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这下所有的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大周,实在是太有趣了。” 如花似乎没明白,又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公子决定和谁合作?” “自然是策王了。” 这个局若不是君策和君恒开的,那么掌握主动权的,就是背后开局的人。 看眼下的情况,君策是和开局人一边的,那么君恒从一开局就是炮灰。 且不说楚锦年看不上君恒的作风,就他这炮灰结局,楚锦年也不能和他一块玩啊。 这局中局,一环扣一环,看戏都没有那么精彩。 如花:“公子,那咱们接下来就要安排和亲的事情了吗?” 楚锦年摇摇头:“不不,既然要和亲,咱们先去见一见未来的十三妹夫才对。” 楚锦年跃跃欲试兴致盎然,当下便带着如花去了大皇子府。 到大皇子府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 寒风凛冽,楚锦年却半点不觉得冷。 大皇子府正厅。 君晟照例先接见了楚锦年,但是楚锦年却没有和之前一样去看楚幽,而是坐在下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君晟:“九皇子有话,但说无妨。” 楚锦年看着他:“嗯,确实有事,本皇子想接皇妹回使臣别院修养,虽然皇妹的伤还没有好,但是这般住在大皇子府,对皇妹还是不好。” “自然,九皇子随意,大皇子府简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君晟有些许意外,但是态度平和,没有太大波动。 绾宁交代过,若是楚锦年来,不必多话,要做什么随他去,只要不引起他怀疑就好。 哪怕楚幽真的离开,也没有关系,事情到了这一步,君策也不会允许事情出差错。 绾宁不是神仙,不能控制所有事情的走向,在没有把握的地方,做好最坏的打算及应对,避免事情出现巨大误差,起码能尽力补救。 楚锦年面露狐疑,君晟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君晟应该找理由拒绝他的提议才对。 是他猜错了吗? 明明那才是最合理的解释,但是君晟如此淡定,难道,是有后手?还是说眼前的人城府极深,连他都猜不透。 楚锦年向君晟看过去。 只见君晟神情淡淡的喝着茶,是真的对他的提议完全不在意。 楚锦年原先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一刻钟后,楚锦年离开。 当然没有带走楚幽,且不说楚幽伤口没好不宜移动,就是其他楚锦年都找不到要带走楚幽的理由。而且他这么说也只是为了测试君晟。 显然他失败了。 楚锦年有些闷闷不乐,被如花拉着去了画室。一切行踪在第一时间被报到了策王府。 望月轩。 绾宁从郡主府回来,刚刚洗漱好,坐在窗前梳发。 外头大雨倾盆,寒风四起,屋子里温暖如春,倒像是两个世界。 杜若进屋,把各处发生的事情,能打探到的,都事无巨细汇报了一遍。 当绾宁听到楚锦年特意去了一趟大皇子府,且说要带走楚幽但最后却没有带走的时候,就知道楚锦年起了疑心。 杜若:“小姐,可要去打探恒王在东晋使臣别院和九皇子说了什么?” 绾宁摇头:“不必。” 楚锦年为什么会怀疑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时机到了。 君恒去的目的不必说,一定是和君策背道而驰的,君恒出门时表情缓和,想来楚锦年也没有拒绝他。既然如此,夜长梦多,也不必再给他们时间,各方为难。 “加快巫蛊之事的传播速度,然后把今日楚锦年见了大皇子的事传扬出去,就说:东晋,想让十三公主和大皇子和亲。” 杜若诧异:“这样说,大家会信吗?” 绾宁:“不要人信,但要人知道,有这件事情。 不过……,想办法告知策王,用策王的人去做。这么好的机会,策王一定不会放过。只要有人,我们都不要暴露自己。” 杜若:“小姐,会不会太快了?” 绾宁:“不快,要的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件事既然做了,本就没有退路,这个时机,刚刚好。” 不仅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也打君恒一个措手不及,更打楚锦年一个措手不及。 这件事和他没有什么太大厉害关系,楚幽也不是受宠公主,唯一能让楚锦年如此上心的理由,就是他的“好奇”。 世家公子,好玩罢了。 既然他想玩,绾宁便让他涨涨见识。 杜若:“但是,太师府那边还没有准备好。” 绾宁:“没关系,我们要做的,是让大环境的风先刮起来,等到了具体的事情上,还要发酵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策王“威胁”太师府了。” 杜若:“是。” “殿下那边……” 说到君逸,绾宁面色柔和下来: “前面宣扬巫蛊的事,还有现在宣扬九皇子想和亲的事,虽然一个是恒王的手笔,一个要让策王去出头,但是都需要殿下在暗中推波助澜,让这两件事发酵到起码京城人尽皆知。” 既不能暴露自己,又要达到目的,必定费心费力。 这些事情,虽然都是她筹谋的,但是背后离不开君逸的巨大支持,若不然,她亦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要做什么,不是说不能成功,只是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和力气。 “还有,大皇子和楚幽那边都通知一声,让他们有个准备,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是,” 杜若一一应下。 绾宁抬头看着屋梁,琢磨着还遗漏了什么,或者哪里没安排到位。 把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 “你先下去安排吧,有补充我再和你说。” “是。” 杜若退下。 绾宁起身走向椅榻,躺上去,盖上羽被,鼻尖闻到淡淡的安神香。 这件事,到这里开始走上主干道,是艰难险阻还是一骑绝尘,绾宁也不十分确定。 她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准备都安排好,且做好各种差错的应对,所有动作向着唯一一个目标前进,步步为营,不敢懈怠。 尽了人事。 剩下的,听天命。 第452章 主动出击 策王府。 君策也第一时间听到了这个消息。 书房里,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 “王爷,恒王这个时候去见九皇子,一定不怀好意。” “王爷,现在关于大皇子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恒王在第一日便做了那么多事,必定坐不住。 而这些日子恒王表面上没有任何动作,私底下却派人散播巫蛊之事,试图引起恐慌,属下以为恒王绝不会轻视,定然要做些什么。” “对,属下也如此以为,不然恒王也不会这个时候跑去东晋使臣见九皇子,而且九皇子在恒王离开之后,即刻去了大皇子府,一定是恒王发现了什么。” 话说到这里,林老适时出声:“王爷,九皇子不同旁人,这件事情里他本可以置身事外,但是没有。若他真的被恒王所用,那咱们怕是要功亏一篑。而且现在九皇子在见过恒王之后去了大皇子府,这件事,恐生变故。” 君策听着大家的发言,心中也有些急切,但面上却并不太显露。 林老提醒了他,这件事的关键点在于:楚锦年他若愿意帮忙,事半功倍,他若不愿意帮忙,或者坚决不同意和亲,这条路根本行不通,到那时再想做什么,就难了。 林老的话说到了点子上,他心中涌出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心中十分清楚,他需要快速做决定,稳住局面,而不是任其发展。 林老开口:“王爷,按照前头传来的消息,恒王今日离开东晋使臣别院的时候,表情缓和。看起来九皇子并未完全拒绝他。” 一旁的幕僚闻言开口:“但是之后九皇子也并未跟我们打招呼。” “那他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他还想两头吊着,两边通吃?” 林老:“如此大的事,可不能任由东晋的皇子儿戏。王爷,再如此下去怕是夜长梦多。” 林老说得语重心长,由不得君策不重视。 君策起身,表情十分凝重,看眼下的境况,若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那就只有一个方法:主动出击。 他眼中划过一抹狠厉:“既然如此,那咱们一不做二不休。” 众人惊讶:“王爷的意思是,我们……” 君策:“直接先发制人,给这件事定性,反正我们的目的就是让十三公主和大皇兄和亲,既然如此,正好九皇子今日去了一趟大皇子府,我们便放出风声,就说东晋有意让十三公主与大皇兄和亲。”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若是闹得沸沸扬扬,怕是结果都没出来便胎死腹中。” 君策摇头,经过林老的话,心中明了了许多, “不不,闹得沸沸扬扬才好,因为这件事并没有过明路,只是大家私底下的传闻。 再说了,眼下十三公主是因为受伤才住进大皇子府的,父皇不可能因为风言风语强行干预把人带出来。 至于其他人,让他们闹吧,正好为以后大皇兄的出府做准备。” “如此一来,好确实好,但关键还是需要东晋九皇子点头,若东晋九皇子不点头,我们怕是做了无用功。” 君策:“这就是本王的目的。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与其让九皇子吊着本王和老四,还不如本王直接替他作出决定,若他本来就在本王和老四之间徘徊,这些话一出来,就是变相的逼他站队。而且本王提出的要求,老四可越不过去。” 虽然当初君恒也和南疆有来往,但是为了让君恒保持清白,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皇后在背后安排的,是以其中的许多细节,君恒并不知道,更别提知道楚锦年的身份。 而且五年前的事情影响巨大,皇后和恒王这边都是抱着这辈子都别跟南疆来往的心态,自然不会想到用这件事和人做交易,倒让他天然占了先机。 而君策自己,因为陷害君逸一事,他才跟南疆打过交道,和南疆有来往时也多长了个心眼,留意了一些南疆的事情,倒也成全了他如今跟楚锦年去谈判的筹码,对比下来,他是比君恒更有胜算的。 现在他做的,就是把所有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让楚锦年不能左右摇摆。 众人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连连点头。 林老最先说话,“王爷,这是一个好办法,如此一来,主动权便掌握在我们手上,所有人,顷刻间入了王爷的局。 事情摆到台面上来,一是让九皇子清晰立场,二来,恒王就算想做什么,也得顾及着些。 至于九皇子那边,想来也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若不然的话,绝不会在没有太大利益关系的情况下吊着两边的人。 我们对九皇子的了解,也有一些,他生性乖张,好奇爱玩,就跟京中的那些纨绔子弟一样。大周如何乱,他怕是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这件事有趣而已。 而如此一来,局势发生转变,王爷再适当的向九皇子示个好,这件事在九皇子这里,便算是定下心来……” 君策听着点点头,林老想的跟他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 “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办,安排下去,各处都小心,这些事情必定要办得漂亮,别让人抓着把柄。” “是。” 有幕僚上前来问,“太师府那里还没有任何进展,到时候朝廷没有为我们说话的人。” 君策想了想:“你们都用些心思,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东西,能找出来自然是最好,有周太师助力,这件事便事半功倍,但若实在找不出,本王也得想办法出手。” 他想藏着掖着,让别人出头,一是他的身份尴尬,事关君恒君晟,他若是做得太明显,会让皇帝以为兄弟相残,这是皇帝最不乐意看到的景象。 但是若最后别无他法,他也并非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反正跟君恒已经算是撕破脸,到时候运作一番,在表面上过得去,虽然效果肯定不如周太师,但勉勉强强应该也能应对。 君策做了两手准备,一颗心落到了实处,半分都没有再慌张。 幕僚:“王爷,那恒王如今在传播的巫蛊之事呢,可需要有什么变动?” 君策:“不必,任由他去闹,闹得越大越好,说不好,九皇子一发力,便能帮大皇兄身上的冤屈完全洗干净。” 幕僚:“如此一来,等大皇子出府,我们便也得防着大皇子了。” 君策略微沉吟,这确实是个问题,君晟若和从前一样,别说君恒要防着,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走一步算一步,等大皇兄出来,老四不可能无动于衷的,他们必定得有一阵架打,到时候本王坐收渔林,将他们两个同时收拾了,应该也并不困难。” 在他看来,这件事确实是个问题,但是,是属于可以解决的问题。 三方势力,最忌讳的,是两方合力对付另外一方。 五年前君恒陷害大皇子君晟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两人无论是在矛盾还是在身份上,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不可能握手言和合力来对付他。 但是他可以和其中一人合作对付另外一人,甚至把他们一网打尽,在这件事情里,他占据绝对的有利地位。 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筹谋就是。 君策胸有成竹,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他期许的样子前进,他几乎都能感觉得到,未来那拨云见日的光明。 接下来,众人商量了一些细节,越商量君策越觉得眼下的决定都是对的,大家到傍晚夜幕降临才散去。 次日。 十一月十五,是彭家请客游湖的日子。 天气越发冷了,这一日,寒风凛冽。 策王府。 君策一大早便起来了。 对于昨日的事情有些补充,让人叫来幕僚们商议,还有今日的行程,人刚刚到齐,便收到了彭府送来的消息。 书房里,君策接过看完,面色有细微变化,把手中的消息递给了彭幕僚。 彭幕僚看完,对上众人的目光,把消息中的事念了出来。 在场的人听完虽有些诧异,但是反应并不大。 “今日游湖,国公府的宁小姐不去了,逸王也不去了。” “一起来的帖子,倒是丝毫的不避嫌。理由也是随意,只说婚期在即,不宜热闹,这一看就是找的借口。” “王爷,这也太不把彭家放在眼里,也太不把王爷放在眼里了。” 有几人略微一想,眼神都有些不善。 在宴请方面,君策很低调,平时也很少让彭家出头,举办什么宴会,一年也难得有一两次,而绾宁和君逸说拒就拒了,确实有些不给面子。” 这时候,林老不动声色的开口说道: “王爷,逸王和宁小姐不去游湖这件事,属下觉得倒也不必过分解读。 逸王和宁小姐确实婚期在即,这种宴会不参加也说得过去。什么看不看得起,逸王没必要,我们更没必要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人。 而且这些都是小事,不是重点。咱们这一回游湖,主要是为了大皇子出府做铺垫,探一探恒王的底,还有各府对大皇子府的看法。我们不必为这种小事,浪费时间。” 君策嗯了一声:“不错,此事不必再说,他们不来便不来吧。” 对于君策来说,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宜少不宜多,人越多,场面越乱。 而且对于君逸和绾宁他心中另有安排,近日他们二人不出席对于他来说更好一些。 众人点头应是。 君策说到正事,扫了底下一眼,脸色有些激动: “这个时候本王让大家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幕僚齐齐看向君策,君策也不卖关子,径直开口道: “本王已经撕开了国公府的口子,虽然不大,但足以让太师府在大皇兄的事情上帮我们一把。” 今儿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盯着太师府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说太师府的二房夫人传了一封林夫人的家书给宫中的林妃。 若正常情况,这种行为,倒也没什么可说的。宫中嫔妃思念家人,家人们送一些书信物件,吃食手工,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偏偏这是林家,那就不一样了。 虽然林妃得了盛宠,但是林家却是罪臣。 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无论如何,他运作一番,对于没有污点的太师府来说,却已经完全够用了。 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后宅的妇人拎不清,但无论是妇人,下人,只要是他们太师府的人做错了事,太师府就都得认。 更何况这人还是二房的正房夫人,太师府绝对不会视而不见,否则会被人戳脊梁骨不说,怕是还会跟宫中的林妃结下梁子。 朝廷前朝后宫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想来太师府也深知这个道理。 当然仅靠这么点事情,想要拿下太师府那就是说大话了,不过让太师府帮个忙,运作一番却完全绰绰有余。 这件事实在来得太巧,君策哪怕欣喜兴奋之余,也没有放松警惕。 瞌睡便有人送枕头,他正想要找太师府的把柄,太师府这边便出了事,他向来谨慎,也觉得事情太过巧合。 但若是背后有心人刻意而为之,他又想不到对方为何会这么做,而且这种事并不是有人想做就可以做的,除非是太师府和对方合谋,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时来运转,天助我也。好运终于开始站在了他这一边。 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欣喜的表情。但是却没有问细节,正常来讲君策遇到什么事都会把细节过程说一遍,但是这一回他没有说,想来是有自己的打算。 大家都非常有眼力见的开始提议接下来的分工和计划。 有用的“点”都落到了实处,接下来便是把点与点之间连起来,一些细节上的安排和动作。 主要的目标确认下来,大家有条不紊,很快便确认了下来具体章程,接下来只要按照章程一步一步去做,结果便是显而易见的。 商量出了大概步骤,已经到了巳时,外头有侍卫来传话。 “王爷,来宾们已经陆陆续续出了城,除了西凉二皇子生了风寒不去,其他使臣也都差不多快到了,王爷可要现在出门?” 君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心中许久不见的舒畅,大手一挥: “走,去枫林湖。” 第453章 试探楚锦年 枫林湖。 远处山雾迷蒙,虽是冬日,树木依然苍翠,显出清新的寒意。 湖在栖霞山脚下,越往湖边走,寒意越重,比在京城中冷了好几分。 楚锦年没有骑马,坐在华丽的马车上,向着枫林湖打望过来。 拉开马车的帘子,一股寒风吹来,往外一凑,说话时呵出的气形成白雾。 “到了吗?” 如花:“公子,前面就是,还有一会就到了。” 楚锦年向对面看去,刚刚远远的就看到湖边热闹,画舫在湖边停了一排,其中有两艘更大的画舫停在其间,一眼看过去,便让人有鹤立鸡群之感。 两艘画舫,一边招待男宾,一边招待女宾。两边大约隔着小舟,既保持了距离,又能让两边画舫上的宾客看到对面的人。 一般这样的聚会,都兼具着让各家未婚的小姐公子相看的意思,这一点是京城贵人心照不宣的规矩,也算是为大家谋福。 此时在一侧已经停了许多马车,已经陆陆续续到了一些客人。 另外一侧,则是热热闹闹如街市一般,有小贩卖一些吃食和小玩意儿,还有雨伞鱼钩之类的湖边好卖的东西。 如花领着马车在前头停下,立马有马夫过来牵马,如花打起车帘,楚锦年从马车上下来。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女子轻呼,接着大家的目光都往这边看过来。 只见楚锦年一身矜贵,宝蓝色锦衣外罩白色的大氅,墨发束起戴玉冠,头微微扬着,下巴微抬,目光微敛,整个人说不出的风流清贵。 对于四周那些火热的视线,楚锦年不以为意,任她们打量。 心道:不枉费今日出门前的衣饰挑了又挑,一会绾宁见着他,反应应该也和这些人一样。 一想到绾宁,楚锦年心里便开始琢磨着:若见着绾宁,他要摆出什么样的姿态,才能让她眼前一亮。 楚锦年心情大好,一旁的如花心领神会,夸赞道:“公子今日,风流倜傥,俊朗无边。” “哈哈哈,小伙子,很有眼力见。” 楚锦年显然被取悦到,哈哈大笑,迈着大步子,向湖中的画坊走去。 枫林湖旁,平日里就有画舫停着,供人休闲娱乐。今日由于彭家的宴会,更是热闹,这份热闹在寒风来时也没有消减几分。一眼看去,两边小贩错落有致,竟像是郊外的闹市,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楚锦年一路走过来,收获了一大片路人的目光。还未走到画舫入口,就见着耶律荆从一侧走来,也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只不过,大家看耶律荆的目光都是好奇打量,而看楚锦年的目光都是女子的爱慕欣赏。 耶律荆身穿虎皮大氅,更显得人粗犷壮实。 他也看到了楚锦年,往楚锦年瞟了一眼,没有说话。 他向来看不上这些白面公子哥,看起来弱的跟个小鸡仔似的,哪怕楚锦年是东晋最受宠的皇子,他也并看不上眼。 整个大周,能让他另眼相待的也只有一个逸王。 今日他原本不想来,不过一想到君逸会来,想到从前在北境,大周和北燕两军对垒的画面,他就很想来看看君逸现在路都不能走的笑话。 耶律荆看不上楚锦年,楚锦年也看不上耶律荆五大三粗的汉子粗鲁。 二人相互看不惯,连招呼都没打,便各自走向画舫。却不知,他们想见的人今儿都没有来。 女宾那边,几乎都已经到齐了,大家三三两两坐在一处,跟自己相熟的姐妹一起说着话,不时往男宾这边看一眼,脸上露出娇羞的神色。 男宾们这边,也一反常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着什么?楚锦年路过时,趁人不注意,还没有见礼之时听了一耳朵。 隐约听到了“巫蛊”两个字,精神微微一震。 也不知道是他们谁动手了,看来大周很快就要乱起来。 一想到自己亲眼见证了这一幕,楚锦年心中便莫名有些激动。 画舫很大,分上中下三层,最底下一层是厨房,但却留了一个亲水夹板,用帘子和屏风隔开,客人们可以下夹板上来看风景,临水而照,和画舫上层意趣不同。 二层是休息的房间,三层是宴会主要活动的地方。 楚锦年被侍女领着径直走向三层会客厅,里头君恒已经到了,似乎在等着他,一间他过来,便迎了上来。 对着楚锦年和后头落下两步的耶律荆打招呼: “九皇子,太子,别来无恙。” “恒王多礼。” “恒王客气。” 各自行过礼,君恒请人坐下。 楚锦年不愿意和耶律荆坐在一块儿,隔了几个位置,坐到了临窗的另外一边,这个位置可以很好的看到对面的小姐们。 君恒见状心中一喜,刚才见楚锦年和耶律荆一起进来,他还不好说话,现在看楚锦年坐那么远,正中下怀。 他对着耶律荆拱拱手,说了几句客气话,礼数周全了之后,才往楚锦年走去,在楚锦年一旁坐下,攀谈起来。 楚锦年态度不咸不淡,只应了两声却没有多话。 寒暄几句过后,君恒忍不住开口问话了: “听闻昨日九皇子去了大皇兄府上,可有何收获?” 楚锦年斜睨了他一眼,“本皇子去看了看十三皇妹,收获嘛,不知十三皇妹身体好些了算不算?” 君恒一听,楚锦年这话算是很不配合。 对方这么问,只得笑答道,“十三公主身体好转自然是好消息。” 说完,见楚锦年自顾自喝茶并不说话,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只得硬着头皮又开口: “还请九皇子别怪罪,本王心急,又听说昨儿九皇子去了大皇兄府上,是去和大皇兄讨论和亲事宜,所以才有此一问。” 君恒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聚焦在楚锦年身上,企图捕捉到对方的所有反应。 他是昨儿夜里得到消息的。 是手下一幕僚,在一酒肆吃酒,酒过三巡,有人提起这件事。那幕僚一听一个激灵醒了酒,赶忙来禀报了他。 若不是怕被皇帝发现,又怕被楚锦年厌恶,他昨儿得到消息的时候就该上门了。因着这件事,昨儿一夜没睡好,今日一早,知道楚锦年会来,早早的便来了画舫,巴巴的等着。 在这个过程里,越来越多的消息传入他耳中,都是从各处打听到的。 到处都在说楚锦年想让十三公主和大皇子和亲,为此还特意见了一面。 这样的说法,虽然还没有闹到朝中,但是私底下却已经传得有模有样。 没有前因后果,没有事件细节,只有对一个看起来是既定事实的传播。似乎毫无杀伤力,但是君恒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楚锦年不是大周的人,他也没什么顾忌,现在有求于人,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君恒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这个时候来问楚锦年,就是想知道这件事是真的,还是楚锦年不知道,只是君策做了什么。 若真的楚锦年和大皇子商讨了和亲一事,说明他选择了和君策合作。那么对于自己今日的低姿态,楚锦年肯定也不好意思。有了这一回来往,以后若再打交道,也好说话。 若楚锦年没有做这种事,但外面却传出了这样的消息,那他正好来楚锦年面前上眼药,最好是让对方厌恶君策,毕竟君策是背着楚锦年做的,而且大小坑了楚锦年,若楚锦年真的上心,没准他浑水摸鱼,还能扳回一局。 这件事按照他如今的动作,怎么算都是眼下他能得到最大利益的做法。 所以,他早早的就在这儿等着见楚锦年。 楚锦年听着君恒的话,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些诧异的神色,很明显,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他是皇子,但是人在大周获得消息相对没那么便利。 虽然他也有自己的消息网,但是平时都隐秘不会太招摇,若不然被大周发现,他以后的动作怕是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而且像这种大周内部的事情,对于东晋来说无关紧要,底下人的禀报,便也没有那么积极。楚锦年知道消息,自然就要落后君恒这样的当事人。 事情昨日才开始,他这里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君恒把楚锦年的神情收入眼底,已经明白了大半。心中暗暗骂了君策好几声老狐狸。 虽然他一时不能把这件事前前后后都串联起来摸透君策的计划,但是也知道,君策不会做无用功,这些事情一定都对他不利。 “看来九皇子是并不知道此事了。” 楚锦年看向他,“确实不知,这件事刚刚恒王说起才知道,恒王不若详细说说。” 君恒哪有不答应的理,当即便把自己了解到的都告诉了楚锦年。 楚锦年听着眉头微微皱起,目光望向窗外的湖岸,君策还没有来。 看君策的动作,想来是知道了昨日发生的事情,而且还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替他做了决定。 他原本也是决定和君策合作的,所以对这件事的结果并没有异议,只不过这般被人摆了一道,心中多少有点不舒服,除此之外,倒对君策高看了一眼。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有这般魄力做出这样的决定,抓住这个时机,常人做不到。 这段时间,他和几位皇子都有来往交流,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了些许了解。 这件事若不是背后有个黄雀,眼前的君恒根本斗不过君策。 这样一来也好,他便不用对君恒交代,而君恒也只会把所有的账都算在君策头上,和他没有关系。 至于君策……,变相的逼迫他站了队,他很期待,一会等君策来,会如何面对他这枚至关重要的棋。 这样的聪明人,一定会补偿丰厚吧。楚锦年脑子里琢磨着:听闻策王府三年前得了一块稀有紫玉,给来送姑娘做首饰再好不过。 “九皇子,恕本王直言,二皇兄如此,是半点没有把九皇子放在眼里,他纯粹是想利用九皇子。 九皇子是聪明人,这种情况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连本王都要为九皇子打抱不平,九皇子可千万别与虎谋皮。 本王还是那句话,二皇兄能做到的,本王只会比他做得更好,九皇子无论想要什么,只要本王能做到,本王绝不推辞。本王和二皇兄不同,在本王这里,九皇子是座上宾。” 君恒表情诚恳,努力的在楚锦年面前刷着好感和存在感。楚锦年略微点头,面色严肃,看起来有些生气的样子。其实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君恒见状,以为自己上眼药成功,心中窃喜。若不是见楚锦年有些心不在焉,脸色不太好,他定要再说好些话。 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又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君策放了这些消息出来,让楚锦年被动的站到了君策那边,但若是楚锦年坚决不同意和亲,君策接下来也很难办。 眼下让楚锦年厌恶君策,是君恒能想到的唯一机会。 君恒离开,楚锦年没有挽留,礼数也很是敷衍,君恒只以为他恼怒君策,并未在意。但是在场的其他公子可不这么想。 刚刚君恒和楚锦年二人说话的时候,君恒那陪着笑的模样,都落在周边那些世家公子的眼中。 大家心底还纳闷,什么时候恒王和东晋九皇子关系这么好,而且看态度,何止是笑容和善,倒有些讨好的意味了。 这种话大家不敢说出来,但是看到自家的皇子对着他国皇子谄媚,心中总有些不舒服,这会见君恒起身离开,也不约而同的收回目光,转向别处。 此时的君策,骑马带着侧妃赶来。 他穿了一身湛蓝蟒袍,骑马的姿势有模有样,背后跟着的侍卫随从也多,架势十足,从官道上一过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今日的画舫游湖是彭家举办的,底下的丫鬟小厮远远的看见策王府的标志,就迎上去迎接。 君策下马,侧妃过来行了礼,而后向女眷的画舫走去。 君策往男宾这边看了一眼,身边有侍卫过来把画舫上的情况大致说了,君策点点头,走向画舫。 只是,还没走几步,后头有几个人便火急火燎的向着他而来,一身寒风也顾不得落一落,表情急切: “王爷,大事不好。” 第454章 君策你会后悔的 “王爷,大事不好。”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君策眉头皱起,这几个是他名下产业的掌柜,这种时候到这里来,还这般急切的神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本来不愿意见,但怕是事情紧急,只得耐着性子,去到了一边说话。 等那些掌柜禀报完,君策只觉得晴天霹雳。 他名下的产业,又被人一锅端了。 原本他置办的那些私产,因为贿赂北燕认下陷害君逸一事,全部赔偿给了君逸,这些明面上的产业,是他出宫建府时,皇帝赏下来的,是他能光明正大用的钱。 这些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好歹过了明路,养一个策王府绰绰有余。 这些铺子一共有二十多家,其中的粮食铺子,已经在六月京城大雨瘟症发生时,皇帝需要皇子把绾宁接回府中住的时候,他为了坑君逸,被君恒倒坑,把他名下的粮食铺子都送给了君逸。 除了粮食铺子,还有搬不走的酒楼客栈。剩下的数十家,字画铺首饰铺布庄……,一夜之间,被人端走了货物,还有银子和账本。 看起来是江洋大盗的手法,但是这些过了明路的财产,谁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去盗窃,而且都是当朝王爷的东西,一看就是对家有预谋的行为。 “报京兆尹府衙了吗?” 掌柜的面面相觑:“没有。” 君策皱眉:“可是查到了什么?” 银子和账本就算了,那些货物那么多,可不是那么容易运走的,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掌柜的有些踌躇,却半点不敢隐瞒: “王爷,目前来看,怕是韦姨娘做的。” “韦姨娘?” 君策皱眉,想了一会才记起来这个人是谁。这是他捡到的一个孤女,性子烈得很。虽然成为了姨娘,但是性子不讨喜一直被他丢在后院。谁能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事关策王府后宅,确实不宜声张。 这么大的事,靠她一个人绝对成不了,背后肯定有帮手。有这个能力且敢这么做的,京城,除了君恒,他找不出第二个。 君策咬牙。 那些钱对他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这般被人摆了一道,还是自己后院的女人,这是巨大的侮辱。 还有各家被清空的铺子,里头的东西货物都没了,意味着开不了门,现在挨近年关,补货也困难,这对于一家铺子来说影响也不小。 更可恨的是,对方拿走了所有的账本,这就意味着底下的人可以随意作数。 虽然这些掌柜伙计都是信得过的人,但是人性这种东西最不经考验。 这些件件都是小事,虽然不致命,但是却磨人。 而且,他们这边没报官,不想闹大,不过看起来,怕是什么都瞒不住。 这件事,有巨大损失不说,还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君策气得跳脚,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君恒若发现了他放消息的事,应该要在政事上做文章才对,怎么盯着他的产业?但眼下看着这一摊事实在糟心,君策也没去想那么多,眼下解决事情才是要紧的。 只是在游湖宴会,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缺席,只得让掌柜的都回去,安排找人找东西,清点损失,其他的,等他从这里回去再商议。 掌柜的领命离开,君策看向画舫,出门时还自信满满的神情,这一刻在他脸上已经看不到丝毫。 此时的画舫上,君恒站在甲板上,远远的看着湖岸上走过来的君策,听着一旁的侍卫过来传的消息,眼睛越来越亮。 “此事当真?” 那侍卫点头,语气确切,“是的王爷,刚刚那些后头跟上来的,就是那些铺子的掌柜。” 君恒听着恨不能哈哈大笑笑出声来,一日之内,君策那么多铺子都开不了门,老百姓们肯定要猜测其中出了什么事,这些铺子名声是好不了了。 还有君策堂堂一个王爷,却被一个后宅姨娘席卷了家产而逃,说出去,这可是笑掉大牙的事情。 而且策王府的女人出事,难免让人想到之前出现的婆子事件。 虽然君策在北上打北燕那一回凯旋而归,多少挣回了一些名声,而且把里面的责任全部都推给了苏雨澜,但是没有多少人会去刨根问底这里头的纠葛和弯弯绕绕,只明面上的这些传闻,就足够让人津津乐道笑掉大牙。 君恒越想心情越好,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种事虽然跟政事无关,但是后院起火,对君策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 看起来这位韦姨娘应该是离开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要帮对方一把,从中搅和一下,放那位姨娘一条生路才是。 想到这里,君恒当即吩咐侍卫拦着些君策的人,给他们制造点障碍,务必不能让他们找到这位姨娘,顺便再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侍卫应声离开,君恒站在画舫的甲板上,笑望着君策往这边走来。 君策一脸怒气,看君恒的态度,几乎都不用怀疑,就可以肯定这件事就是君恒做的。居然在这种事情上摆他一道,君恒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君策上了画舫,径直向君恒走来,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二人身上。 一个表情冷然,一个笑得开怀,空气中的气氛,有那么点剑拔弩张的意味。 君策往这边扫了一眼,众人赶紧收回目光,望向别处。看眼下的情况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才不敢作死的往前去凑。 君策走到君恒面前,一言不发。 君恒笑得更欢。 见君策面色不好,脸色没有半分收敛?做出一副关心状: “哟,二皇兄看起来面色不好,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跟本王说说,本王或许能帮上一二。” 话是关心的话,但是语气却满是幸灾乐祸,君策听着,尤其刺耳。 君策:“四皇弟看起来很高兴。” 君恒笑道:“自然高兴,昨日夜里,本王府中养的猫,拐回了一只别家的猫,本王替猫高兴。” 君策脸色更黑了:“本王希望四皇弟能适可而止,别在私底下做些上不了台面的动作。” 君恒一听这话,君策这是要把事情赖到他头上了,这可不能忍。 “怎么的,二皇兄自己管不好府里的人,就怪上了别人?没这样的道理吧。 不过依本王的看法,二皇兄府中的这位姨娘,确实是女中豪杰,你说那么多家铺子,她得收买多少人呢?而四皇兄居然一无所知,看起来是把精力放在了别的地方,所以说,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东西,做了不该做的事是会遭报应的。” 君恒丝毫不掩饰自己知道策王府发生的事情,这时候不落进下石更待何时。 君策怒目而视:“有本事咱们在明面上来斗,别在底下做这些鸡鸣狗盗的事情。” 君恒笑了:“鸡鸣狗盗?二皇兄这是在反思自己骂自己吗?本王十分认同二皇兄的话。 顺便二皇兄干脆说说,当初是怎么联合苏雨澜来陷害我恒王府的正妃的,还有未出世的皇长孙。只要二皇兄去跟父皇说个一清二楚,本王立马出城,就是大海捞针,也给二皇兄把这位姨娘给捞出来。” 今儿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他半点都不心虚,只是见不得君策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态度。 在说到恒王妃和未出世的皇长孙时,君恒眼中噙着恨意的火光,紧盯着君策。 当初的事情,真相如何,他们都心知肚明。 他损失了一个王妃和皇长孙,而如今君策只是少了一些钱财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就敢在这里对他叫嚣,君恒想着想着心中的火就蹭蹭的往上冒。 君策看着一脸恨意,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的君恒,心中完全确定这件事就是君恒的手笔,除了他再也没有别人。 韦姨娘确实有几分小聪明,她有没有胆子做这件事情,君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若没有人帮忙,韦姨娘绝对做不到。 但现在事情真实发生了,也就是说明有人利用了韦姨娘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偏偏现在他不能拿对方怎么样,这个结论让他心中无比憋屈。 “若本王找到证据,必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君恒斜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似乎是挑衅一般的说道: “二皇兄信不信,哪怕你找到所谓的本王的证据,父皇也只会苛责本王几句,再闭门思过三日,之后本王照常该如何便如何。” 君恒戏谑的笑,刺痛了君策的双眼,虽然这话很不好听,但是他知道确实是这样。 当初恒王妃死,一死两命,查出了那么多证据,皇帝也只是让他闭门思过,上门跟忠勇候府道歉,跟恒王府道歉,治了他一个监察不利之罪。 如今君恒只是放走了一个姨娘,让人撬走了他的财产。跟当初那件事情比,严重程度不在一个档次,哪怕找到证据,他也几乎能预见结果。 君策忍住心中的愤怒,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想要迫切的解决君恒。 “你放心,总有一日,本王一定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君恒轻蔑一笑:“哼,本王等着,这句话同样送给二皇兄。 还有,在此之前,本王还是提醒二皇兄一句,那么多家铺子同时关闭,影响可不好,天寒地冻的,就是要补货,来来往往短时间也够呛。 最主要的是,策王府的姨娘卷走了策王府那么多财产,接下来京中怕是要津津乐道一番了,到时候说不得得翻出当年婆子的事情,还希望二皇兄放宽心,别往心里去才是。 老百姓嘛,见风就是雨,最乐衷于这些高门大户的秘行,而且越打压传得越起劲。” 君恒这话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就差没有明明白白的告诉君策: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君策盯着君策,费力将愤怒吞进肚子里,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情绪。 “本王听说了一个消息,东晋九皇子有意让十三公主和大皇兄和亲,到时候父皇可绝对不会让东晋公主也囚在府中,希望大皇兄出府的时候,四皇弟也能如今日这般笑得开怀。” 君恒的脸色一下收敛住: “你也别得意,这件事情,八字还没一撇,你放出这样的消息,摆了九皇子一道,说不好九皇子厌恶你了,不跟你合作了,这亲不和了呢?” 君策:“这就不用四皇弟费心了。” 君恒看君策的表情,显然是心中有了打算,往四周扫了一眼,再往前一小步,压低声音对君策说道: “当年的事你也有份,别以为本王不知道,把本王逼急了,本王便把当年的事情全说出来,大家鱼死网破。” 君策看他急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脸色似笑非笑: “去吧,本王正好找不到理由把当年的事情翻出来,替大皇兄找回清白。你这一去,本王证据也不用找了,只是到时候四皇弟会有什么下场,应该就不用本王多说了。” 君恒:“你威胁我。” 君策:“威胁算不上,只是实事求是,当年的事情我确实多多少少做了一些,但是那些痕迹已经抹得几乎看不到,你能找到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四皇弟和皇后做的,那可是无法磨灭的大事,若是四皇弟愿意进宫自首,本王绝对举双手赞成。” 君恒看他油盐不进,暗自咬牙: “你是不是疯了?把他放出来对你有什么好处?他对本王是威胁,对你就不是吗? 若不然当初本王动手的时候,你也不会在后头推波助澜。现在你让他出来,可有想过后果?能力优秀,人品优秀的皇家嫡长子。” 最后这句话,君恒说得十分严肃,企图能让君策看到这里头的利害。 见君策不说话,君恒趁热打铁, “本王知道,你想把他放出来,让他和我打擂台,打到两败俱伤,你坐收渔利。但是本王告诉你,若他真的出来,本王首先要做的,便是跟他合力打压你。” 看着如此急切的君恒,君策笑了。 “听起来本王确实应该害怕,但是四皇弟似乎没有想过。他出来之后,为什么是跟你合作,而不是跟本王合作呢?对比起本王来说,你这个让他不见天日的人,应该并不是合作的第一人选才是。” 君策当然怕。 那样一个对手,谁不怕。 但是现在的君晟已经不是当初的君晟,五年过去,背后的拥戴和势力一丝一毫都没有。 而现在的君策,也不是当初的君策。当初的君策只能韬光养晦躲起来自保,现在的君策,可以主动出击去够目标。 如君恒所说,他就是要让他们两败俱伤,而他也一定能够做到,从而坐收渔利,在这件事情上,他有理由有自信。 君恒看他这副得意的模样,瞳孔紧缩,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狠狠的说了一句,“君策你别后悔。” 君策笑了笑:“放心,本王的决定,从不后悔。 倒是四皇弟,接下来,可要当心。” 第455章 输人不输阵 君策说完,深深的看了君恒一眼,没有再和他争论的打算,向画舫三层的船舱而去。 君恒侧过身,看着君策离开的背影怒不可遏。 他和君策明里暗里的斗法,这几年是越来越紧张。但是像今日这般明明白白的和对方表面立场,还是头一回。 从大皇子君晟被关府内,他就像天之骄子一样,一夜之间得到了所有从前想要的东西。对于君策的崛起,心中也清楚是帝王的平衡之策。 那些年,二人斗来斗去,此消彼长,但是他在心里,一直都认为君策一定不会越过他去。哪怕他在君策手下吃了那么多次亏,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 但是刚刚,和君策正面对上,大家扯开遮羞布,没有装模作样,看着这样的君策,听君策说的那些话,他竟然有点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是不是错误的。 这个想法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心中的危机感越发深重,逼迫他重新审视这段关系,不能掉以轻心。 前头的君策察觉到背后的视线,但是没有回头。 他今日来,其中的一个目的,便是探一探君恒的底。现在看起来,君恒比他想象的还要弱。 还有看君恒刚刚的反应,对于这件事,很是惧怕和忧心,种种迹象都在告诉他,让大皇子出府这个决定十分正确。 对于这件事,最让他担心的就是大皇子出府之后,君恒沉得住气,处处忍让,说不得局势会发生改变,看现在,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且不说君恒愿不愿意忍,而是他不敢忍也根本忍不了,如此正中他下怀,这一局他必胜无疑,而君恒也必定要在这一件事情里倒台。 君策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今日的心情,大起大落。 虽然姨娘转走银子和账本的事情让他生气,名声也不好听,但确定了君恒这边的状况,也让他稍显安慰。 他便抓大放小,这只聚焦于大事了。眼下发生的这些事情多而杂,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想通了这些,君策的情绪放松下来,进了船舱,在场的男宾见着君策都起身行礼。君策点头示意,说了几句场面话,让大家随意。 而后抬头看向屋中的人,首先看到的是北燕耶律荆,今日潘仃未来,想来就是没有什么要事,耶律荆纯粹是来凑个热闹。 君策向前寒暄了几句,耶律荆也没有想要跟他多说废话的打算,一门心思的吃着桌上的茶点,心中暗道: 等回北燕的时候,得带几个厨子回去,不说别的,大周的吃食,确实精细可口。北燕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换换口味,还是非常好的。 寒暄过后,君策径直走向了里头窗口的楚锦年,在楚锦年的一侧坐了下来,坐的是君恒纲刚坐的位置。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露出诧异的表情。心中暗道:这位东晋皇子究竟有何魔力?让大周的皇子,一个个都上赶着往前凑。 君策往旁边看了一眼,大家都下意识的离远了一些。 他坐下来,拿了个空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替楚锦年把茶杯斟满:“九皇子。” 楚锦年不说话,也没有动手去端茶,只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是似而非,让人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君策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对着楚锦年拱了拱手,低声道:“本王过来是向九皇子赔罪的。” 关于他摆了楚锦年一道的事情,无论楚锦年现在知不知道,他都不预备藏着掖着。 因为这件事瞒不住,楚锦年迟早会知道。不如他提前说,以示诚意。 如果楚锦年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他更该表明自己的态度和诚意。 君策看向楚锦年,“有一件事不知道九皇子听说过没有,就是现在外面传闻的关于东晋和大周和亲之事。” 楚锦年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特别的表情,君策眼睛的余光瞟了外头甲板上的君恒一眼,心中了然。 这件事情他本就想闹大,自然也就没有瞒着。 刚刚过来之前,彭家侍卫来报,君恒一早就来了,而且还跟楚锦年聊了一会儿,看这会儿楚锦年的反应,君策断定,君恒已经把事情告诉了他。 “不瞒九皇子,这这件事是本王的手笔。上一回本王去东晋使臣别院见过九皇子,跟九皇子达成了合作,而现在时机成熟,所以本王做了一些安排。因为事情事关重大,没有提前知会一声九皇子,还望九皇子见谅。” 君策一番话说得非常诚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但是楚锦年依旧一声不吭,只不过听完这些话,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君策见状继续说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本王也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这件事确实有些对不住九皇子。九皇子可以提出补偿,只要本王有的必定毫不吝啬。” 君策这话便说的十分巧妙,说的不是只要本王能做的,而是本王有的,说明楚锦年能提出的不是事情,而是物件。 诚然如他所说,前面他们已经达成了协议合作,君策并不算违约,只不过是没有告知一声。君策全程没有提起君恒去见楚锦年的事,就是想大事化小。 这件事若真论起来,楚锦年自己也没有做公允,因为他见了君恒,没有拒绝君恒,也没有和君策通气。 只是因为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君策有求于他,所以属于天然弱势方,君策也就不介意言语上姿态低一些。 楚锦年笑了笑,就手段来说,君策比君恒不止高了一点点,在这方面来讲,他是欣赏君策的。 “本皇子听说,几年前策王得了一块紫玉,还有一块五彩晶石,也不知道策王愿不愿意忍痛割爱。”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锦年也没再和他拐弯抹角,提起要求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若是平时,君策一定满口拒绝,还会说他狮子大开口。这两样东西虽然他得来偶然,但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哪能被人三言两语就要了去。 只是眼下这个情况,对于楚锦年提出的这般要求,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这样,双方的合作契约,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关于他把和亲的消息放出去的事,也就到此为止。 “既然九皇子喜欢,本王今日回府,便让人把东西送到使臣别苑。” 君策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九皇子费心了。” 楚锦年见状也笑了笑,“策王是想要在这里,跟本皇子讨论接下来的事情吗?” 君策看了周围一眼,眉头一挑:“未尝不可,本王早有准备,言简意赅只说几句,剩下的细节会让人详细和九皇子对接。 今日十五,明日一早,九皇子便可以入宫,跟父皇提起此事。” 楚锦年:“今日才传出的消息,明日便入宫,是不是痕迹太重了些?” “时机难得,既然传出了这样的风声,以最快的时间入宫是最好的,免得夜长梦多。” 君策主要怕君恒会做出些什么极端的事情,毕竟眼下的情况对君恒非常不利。 原先最大的问题,是怕楚锦年因为他先发制人会对他有些微词。他处理下来,需要耗费不少时间。但眼下,送出了珍贵宝石出去,虽然肉疼,但快速又圆满的解决了这个问题,楚锦年这里便没了后顾之忧。 既然如此,那便提上速度,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不给对方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若不是今日时间太晚,他都希望今日楚锦年入宫。按照眼下的机会,明日一早是最合适的时间了。 楚锦年靠着椅子往后一躺: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行,明儿一早,本皇子便跑这一趟。” 君策点头,对着楚锦年一拱手,再无他话。 事情出奇的顺利,游湖宴会还没有开始,君策已经把今日要做的事情完成得七七八八,整个人的神情都放松下来。 君策原本还想说几句关于巫蛊之事的解决,一侧头看见楚锦年目光一直落在女宾区,这才回想起楚锦年和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有意无意的关注着对面,他刚刚说得认真,这会才发现。 想到自己另外那个想利用楚锦年让绾宁入府的打算,顺势问了一句:“九皇子在看谁?可是有中意的姑娘?” 楚锦年:“就是想来见见你送过来的画像上,那个倾国倾城的宁小姐,今日是何模样。” 君策听着这话,心中咯噔一下,他安排楚锦年和绾宁私下见面,那一日两人出来脸色都不太好,他还以为两人闹得不愉快,楚锦年对绾宁无意。 现在看起来,之前似乎想错了。 他很想多问几句,但是眼下大皇子的事情最要紧,不想节外生枝,到底忍住了要出口的话。 “九皇子有所不知,宁小姐婚期在即,不宜出门,所以今日的宴会没有来。” 说这话的时候,君策一直关注着楚锦年脸上的表情。 楚锦年听着这话,眉头紧皱,脸上露出失落的神情。 他看了对面一眼,随即兴致缺缺的收回目光,起身挥手: “大冷天的不好玩,本皇子要回去烤火睡觉,走了。” 说着对君策道了一句抱歉告辞,便直接往船舱外走去。 君策微微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觉得楚锦年聪明还是蠢笨。若说聪明,但是这么点情绪直接就挂在了脸上。若说蠢笨,从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交集,又觉得他绝对不简单。 船舱口,楚锦年已经走了出去,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君恒。 君恒看到刚刚那幕,心中一喜,这明显就是谈崩了,所以楚锦年宴会都还没开始就要离开。 正想要上前询问几句,但是楚锦年似乎并没有看到他,直接大步流星的就走出了画舫,向湖岸而去。 君恒见状,也不好意思跟上去,只在夹板上远远的望着。 他就说嘛,这般被人摆了一道,楚锦年身为皇子,必定心中不爽。 不过这么要紧的事,他也不敢赌,脑中想了想,叫来侍卫吩咐了几句。 他要想办法和楚锦年见一面,探探口风,不然心中还是不放心。 船舱里,君策本来想要送楚锦年一程,才走了几步,就被一旁坐着的耶律荆叫住了。 “太子这是……” 耶律荆起身,往外头看了一眼, “你们这逸王怎么还不到,客人都到了主人家还不到,是不是太轻慢了些,这待客之道可不行。” 今日请客的主家是彭家,但是耶律荆作为北燕太子,对于他来说,只要大周的人请,那么大周的人都是主家。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逸王婚事在即,今日没有来参加宴会。” 说完这句话,君策想到刚才对楚锦年的回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两个人,似乎在北燕太子东晋皇子眼里,太重要了一些。 随即想到绾宁是他用计和楚锦年牵连上,君逸和北燕是旧识,耶律荆和楚锦年关注多些也说得过去,便也没有多想。 “不来了? 那就没意思了,你们玩着,策王,本太子就不奉陪了,告辞。” 耶律荆高呼一声,大家都看过来,一转头就看到耶律荆直接一挥手,大踏步的出了船舱。 君策拱手行礼,送了几步,被耶律荆制止了。便只远远的看着耶律荆走向湖岸,上了马车向京城而去。 另外一边的楚锦年,虽然晃晃悠悠的在湖边小贩摊子前逛了一圈,但是也没有再回来的意思。 对比于来时的神采奕奕,这会就显得随意得多,一副并不在意他人眼光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意味各异。 君策收回目光,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君恒看过来的戏谑目光。 君恒没有要过来和他说话的意思,而是和一旁的侍卫低声说着什么。 不时看过来一眼,目光满是挑衅。 君恒的想法很简单,输人不输阵,无论如何,在气势上,绝对不能怂。 君策也叫来了自己的人,严肃嘱咐道: “务必盯死了恒王府东晋九皇子和大皇子府,绝对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让恒王府坏事……” “是。” 第456章 我牵着你 此时。 在枫林湖深处的一座山林中,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向着半山顶的芦苇荡而去。 四周看不见的地方,布满了暗卫。 马车停下,影一背对着候在一侧。 君逸先下车,他今日一身月白锦衣,身上披着同色大氅,腰带上云纹环佩,墨发用玉冠束起,剑眉星目,立于森林笔直的高木下,整个人看起来风光霁月,矜贵无双。 他打望了四周一眼,撩开帘子,小心翼翼的扶着绾宁下了马车。 一阵风吹来,带着林子里独有的清新气息,虽然入了冬,但是林子一眼看去,还是一片绿意。不过对比于春夏的颜色,带上了几分寒气。 君逸飞快从马车上拿出一个小暖炉,放在绾宁手中,绾宁捧着小暖炉,一股暖意从手心蔓延到全身。 她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留仙裙,外罩厚厚的同色披风,领子是白色的狐狸毛,大大的一圈,把人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把她整个人都衬托得娇俏可人。 一双眼明亮如星辰,看向君逸的时候,如神话里的精灵一般美丽。 君逸:“怎么样?冷不冷?要不要再多拿一个暖炉?如今已经完全入冬了,且这山中,寒气比外头更重一些。” “不必,这样就很好,难得出来,东西太多了倒累赘。出来透透气,整个人都舒服许多,我喜欢这里。” 绾宁笑着摇摇头,说话的时候,唇上的胭脂微微扬起,淡淡的粉色衬着她波光潋滟的眸子,四周的景色都似乎生动起来。 来这里是她的建议,这些日子一直在京城中筹谋各项事宜,难得出来放松一下心情,自然要找最喜欢的地儿。 这是绾宁第二次来这里,上回和君逸一起来,还是夏日,他们坐着乌篷船,还钓了许多鱼。 那一日回去,一直说下回有机会再来,但后头忙碌着各种事,一拖再拖,所以这一回,在君逸问他想去哪里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这里。 君逸望着她笑了笑,“好,你喜欢便好。若是冷了和我说,我们去那边。” 说着,他看向不远处的芦苇荡,这深山密林中,虽然他在来之前命人收拾过,但路途难免有些不平。 他略微迟疑,还是对着绾宁伸出手:“我牵着你走吧。” 绾宁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又看看君逸,君逸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收回手,有些僵硬,绾宁在他迟疑着要不要收回的时候,抬手将手指放在了君逸的手中。 君逸握住,不敢看绾宁,心中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牵着绾宁往前而去。 山中寒风料峭,但是君逸却觉得后背发热似有一队蚂蚁走过。 绾宁落后半步跟着君逸往前走,四周的景色都有些认不出,上回来时芦苇像青麦郁郁葱葱,如今寒风拂过,芦苇一片枯黄。 远远的看到一艘船,和他们上回来时坐的乌篷船不同,这一回的船大了许多。 君逸看她停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你说要来这里,我便备下了,你想四处走走可以,若想坐游船也可以。” “嗯。” 听着他体贴温和的话,绾宁微微一笑,往前迈了一步,感觉到手被握的紧紧的,心中充满了安全感,被这样握着,哪怕前路荆棘遍地,也丝毫不惧。 君逸牵着她走向前头的一处空地,身后是苍翠的森林,身前是一面明镜似的深湖。 她记得上一回来的时候,湖面上有风起,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今日是阴天,湖水碧绿,水面纹丝不动,远处却随着山林蔓延了雾气,像是小话本里的瑶池仙境。 打眼而望,山脉连绵起伏,临近依傍的湖泊,像一颗深沉内敛的明珠,雾气蒸腾,美极了。 绾宁看着这一副美景,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通透,目之及处,感官美好又舒适。 君逸看她喜欢,建议道:“那边有舟。” 绾宁摇摇头,指着芦苇荡那边的小船,“我想去那边,这边没有遮挡,和枫林湖的景致也差不多。” 她记得,上回来时,他们把船划到芦苇中央,风吹苇草,别有一番乐趣。而且从那边的山峦可以看到对面半山腰的栖霞寺,会传来暮鼓晨钟的梵音。 “好。” 君逸向对面看了一眼,牵着绾宁,小心翼翼的过去。 上回来过,一样的路程,绾宁轻车熟路,走到船边,扶着君逸,一个借力便上了船,君逸被一松手心漏了半拍,赶紧就要去扶,看绾宁稳稳在船板上落地才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绾绾!” 绾宁挥挥手,示意她没事,而后进了船舱。 船舱比上回大了一倍,也更舒适了些。 依然摆了一张美人榻,对面开了一扇大窗,可以看到外头芦苇荡的风景。 中央还摆着一个炉子,炉子底部宽,不容易倾倒,用了平瓦和船板隔开。 上面放着一个小壶,做的嵌入式,保持平稳。一眼看去并看不到炭火,却明显感觉到船舱内温暖许多。 后面,君逸跟了上来,“小心些。” 绾宁应了一声,随着船身的摇晃,往里头走了几步,在船边的软榻上坐下。 君逸过来,坐在她对面,打开了旁边一个小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食盒,像变戏法似的变出来许多点心。 “是从兰亭楼让人送过来的。” 上回他打着迎接东晋使臣的名义,带着绾宁去定城见李清云,在兰亭楼吃的就是这个。 看着君逸把食盘一个个端出来,绾宁心中暖暖的,她喜欢的,君逸都记在心里。 心中琢磨着,等以后得空,她也做点好吃的给君逸尝一尝。那些东西,市面上都没有,君逸应该会喜欢的吧。 没有人有义务对自己好,若遇到了也接受了便应该投桃报李,对于其他人叫还人情,对于自己选在身侧的人,叫珍惜。 君逸把食盘都摆好,架不住桌子小,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点心精巧,大都是指甲盖大小,一盘放了四五样,看得绾宁食欲大开,忍不住吃了起来。 对上君逸的目光,绾宁眼中亮晶晶的,二人相视一笑。 船慢慢的开始动了,绾宁向外头看了一眼,是之前就见过的影卫。 他们并不在这艘船上,而是在前面的小船,两艘船之间拉着一条绳子,用拖动的方式拉着他们这条船缓缓向前行。 桌前,君逸提着茶壶,茶水从壶嘴中倾泻而下,发出轻缓的流水声。 绾宁十分舒服的舒出一口气,靠着船壁的软枕,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山林水间的安宁。 君逸把倒好的茶水端过来,见绾宁闭目养神也没有打扰她。 今日他带绾宁出来,就是想让绾宁放松一下。 他陪在一旁,哪怕不说话,只静静的守着,也能感觉到心底冒出来的那丝丝缕缕的幸福感。 船舱里茶香袅袅,周边传来风吹草木的声音,还有前头的船缓缓滑动着水面的轻微桨声,周遭仿佛一瞬间安静下来。 绾宁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最近真的是太累了,身在其中的时候并不觉得,此时一放松下来,想起这些日子的事情,脑中竟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儿,绾宁睁开眼,就见到君逸刚刚为她换一杯新茶,见她起来,把茶杯推过来。 绾宁点头致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满口茶香,又端了一小碟点心,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她的吃相特别好看,脊背挺直,一手端着小盘子,一手拿着小勺子,瓷白的勺子做得十分精致,勺着一小口红豆糕送到嘴边,衬着白腻的肌肤更显得唇脂的颜色像花瓣一样娇嫩欲滴。 吃的时候,眼睛向下敛着,又长又翘的眼睫微微往上卷曲,一抬眼便流泻出眼底的半弯流光。 察觉到君逸的视线,绾宁侧过头。君逸赶忙别开眼,神情是被抓包的窘迫。 绾宁微微低头,斜看着他笑道:“瞧着我做什么?” 君逸的脸有些微微发热:“瞧你吃得可口,便想着要把兰亭楼搬到京城来。” 绾宁一双美目滴溜溜转了两圈,原本想打趣他几句,见此模样歇了心思,应了一声:“哦。” 但出口这一声,语气有些意味不明,听在君逸的耳中,感觉到脸颊怎么更烫了,连忙别开眼,佯装去翻找东西的模样,不让绾宁发现。 绾宁脸上露出浅笑,目光看向窗外: 远处山峦叠嶂,寒冬的雾气迷蒙,近处芦苇中水面清澈,入目芦苇枯黄。但她心中却是满园春色。 “我喜欢和殿下在一起,很放松很舒适很惬意。” 绾宁嘴角噙着笑,依旧在小口吃着红豆糕,但是眼睛却没有看君逸,说出口的话,语气柔和得像四月风中的蔷薇花。 她大约明白君逸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也并不想逗弄拆穿,对于自己的心上人,她更不愿吝啬喜欢和爱的表达。 应该要温柔以待。 君逸身体微微一僵,一颗心被提起来,飞快地瞥了一眼绾宁,见绾宁没有看他,神色才有些微放松。 然后绾宁才听到一句仓促又认真的,“我也是。” 君逸说完又是一顿,觉得这个回答不够表达心中的感情,但是一时噎住又不知道说什么更好,就觉得像提着一口气无处安放。 绾宁嘴角露出笑意,放下手中的瓷白小碟子,弯腰两步走向了美人榻,坐上去躺了下来。 她侧过头,看向君逸,君逸一瞬就跌进了那双明玉生辉的眸子里。 看着她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君逸感觉到四周都在咕噜咕噜冒泡泡,他整个人轻飘飘的,那些泡泡似乎要将他托起来。 耳边听到绾宁的声音: “有些困了,我睡一会儿,殿下陪着我好不好?” “好。” 认真又温柔的回应,绾宁被满满的安全感包裹。 她知道只要君逸在,可以什么都不用顾及,什么都不用怕,可以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小憩一会儿,哪怕天塌下来,他都能护着她。 绾宁嘴角带着笑意,闭上眼睛,在美人榻上动了动,盖上毯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偎在一侧,逐渐呼吸均匀。 君逸看着绾宁入睡,心里的跳动才缓缓平和。他往前挨了挨,把绾宁手边的茶杯端过来,一侧的帘子依然打开,不过风口对着自己这边,不让绾宁吹着,又把点心往食盒里收起来一半。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把炉子烧旺了些,才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一本书静静的在一旁守着。 天边的山峦白雾四起,乌白的云层遮住了天和山的明线。 外头,风停了。 前头的船上,影二和影三,坐在船头,一左一右,摇着桨,匀速的向前划动。 空旷的芦苇荡中,隐约传出压低的说话声: 影三:“咱们主子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和王妃一块呆着。诶,你有没有发现,自从王妃送了那些诗过来之后,王爷和王妃的相处模式就有点不太对?” 影二想了想,挠挠头,“没有吧,反正就是你侬我侬,你来我往。” 影三嗤了一声,解释道:“不是,难道你没发现以前都是王妃脸红愣神的,现在换成主子动不动脸红了。” 影二愣住:“什么玩意儿?主子脸红了?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 影三翻了个白眼,“我时时都能看见,特别是国公府特地给主子送来什么吃食礼物的时候,还有情诗。” 影二抬头望天,仔细的想了想,确认自己一次都没有看见, “不会吧不会吧,咱们家王妃每次送东西,买的茯苓糕,还有笔墨纸砚之类,都是我送的,但是都没见着。不会是你瞎说的吧。” 影三:“嘿,你爱信不信。” 影二琢磨了一回,看向影三:“不行,下一回你得告诉我,我也要看一看。” 影三扬着头,一副不愿意的模样:“你说让我告诉你我就告诉你?我偏不,让你抓耳挠腮睡不着。” 影二:“别呀,咱俩好兄弟,你下次提醒我一下。” 影三撇了他一眼,伸出手,“五两银子一次。” 影二啪的一声对着影三伸出来的手就打了一掌,“怎么涨价涨这么快,上回二两这回就五两。” 影三躲过,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上回那是你说错了话,你不给,我就要举报,那是你贿赂我。 这一回不同,这一回,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壮观景象,反正五两,少一文钱都不行。” 影二皱起眉头,义正言辞的拒绝:“太贵了,不给,看个人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影三有理有据,“什么叫看个人,就要五两,这是别人吗?这是咱们主子,收五十两都是应当的,我可是看在兄弟的份上,才只收了你一成五两银子,换别人你看吗?” 影二摇头,略想了想,然后点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影三脸上露出笑容,对着影二伸出手,影二往怀里摸出一个五两的银子, “你记得,可别忘了,不许唬我啊。” 影三一把把银子揣进怀里:“放心吧,咱俩谁跟谁,我还能坑你不成,别人你可以不信,但我你绝对可以信,保证让你亲眼看看咱们主子脸红的壮观景象。” 影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中隐隐透露着期待和兴奋。 “行行行,快划快划。” “得嘞!” 影三摸了摸怀中的五两银子,眉飞色舞,两手握着桨,低声哼着不知道是哪里的民谣调子,哼了几句口中带了几句词出来: “小船儿游起来,小鱼儿挂起来,小小主子哟……” 第457章 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这一觉绾宁睡了整整一个多时辰,眼睛一睁开便看到天边云卷云舒,云雾缭绕在山顶,被风吹着,一点一点的往旁边游移,移动的时候露出背后山脉的轮廓来。 “醒了。” 绾宁寻声看去,就见君逸坐在一侧,放下手中的书,替她倒茶,看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他本就长得丰神俊朗,这般笑着,一身月白锦衣,衬的他像天上的谪仙一样。 她的殿下,真真好看。 等茶水递到了面前,绾宁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她抬手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多谢殿下。” 君逸听她道谢,轻叹一气,向绾宁看过来,替她挽了挽快要遮住眼睛的一缕额发,宠溺的笑了笑:“不客气。” 而后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 “饿了没有?” 绾宁坐起来,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对着君逸点点头。 “你等一等我。”君逸起身,去了外头,不一会儿便提过来一个食盒,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出来。 一共四个,都是家常小菜。君逸指着其中一个辣炒鸭,“上回你说这一道菜好吃,这一次我便又嘱咐了他们再做了一份,你尝尝。” 绾宁放下盖在身上的披风,坐到窗前的软榻上,临窗而坐,和君逸隔开一张桌子,看着桌上摆着的食物,胃口大开。 君逸盛了饭端过来,绾宁接过,二人相视一笑,开始吃起来。 绾宁平时并不太习惯跟陌生人一起吃饭,但好像跟君逸在一起,并没有这样的拘束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六月底在逸王府住过一段时间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在心底里,已经把他当是自己人。二人相处时,会觉得很舒适。 喝了小半碗汤,绾宁想到什么事,开口道: “如果不出意外,这两日东晋九皇子便会入宫,和皇帝提起和亲之事。” 君逸嗯了一声,应道:“宫中那边我也已经安排好了,今日风声就会传到皇帝的耳中。” 绾宁:“不要让他上心多想,只要让他知道有这件事即可,一切留到东晋入宫再说。” 君逸:“就是如此。” 绾宁:“大皇子那边还是需要你亲自去一趟,让他务必沉住气,若是皇帝派人去问,一定是拒绝,态度不必太强硬,有这个意味就是。” 皇帝多疑,这么大的事,无论他们前面如何筹谋,最后获益的是君晟,他不可能不怀疑。 这件事,绾宁不仅要让君晟出府,还要尽可能的解决一些后顾之忧。 对于君晟来说,他已经失去了自由,自然婚事也不能做主,这点是认命的。 但他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对于外人来说,他是一个废皇子,这个时候赐婚给他,不好说是不是别有用心。出现这种事,他能不能反抗是一回事,会不会抗拒是另外一回事。 无论如何,他要表达出拒绝的意思,这才符合“大皇子”当下的状态。如此,也才能最大限度的打消皇帝的怀疑。 君逸:“那东晋十三公主那边……” 绾宁:“那边没关系,九皇子会处理好的,他既然跟策王达成交易,那么十三公主那边他一定会解决好。” 作为楚幽来说,她是被动接受,才不会让楚锦年怀疑。到时候向楚锦年提一些的要求,自然也是合情合理。 关于提要求这件事,绾宁想了很久,心中才做了决定。 在这件事里,原本她可以通过楚幽,对楚锦年提出一些对他们这个计划有利的要求。但是她放弃了。 一是现在没有什么关键性的决定,二是事情已然走向正轨,其他的她有别的方法解决,绾宁愿意自己多麻烦一些,而给楚幽尽可能的善意。 “关于巫蛊之事,京城已经开始发酵了。” “嗯,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是。” 巫蛊之事发酵,和亲传闻出现,大皇子府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恒王和策王的明争暗斗,皇后和淑妃的较量……,等这些事全部聚在一起,绾宁需要一个点,点燃火苗,让这一条火焰彻底燃烧起来,让朝廷局势改头换面。 到最后,君晟出府,当年的事也会重新有一个结论。 绾宁在一开始筹谋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按照事情正常发展,必定有替死鬼,而且这个替死鬼十有八九是君恒这边的人。 但是这一次,绾宁想要让君策出血。 除了本来和他有私怨,还有一点就是,这件事若成功,君恒伤筋动骨,到时候君策一定会赶尽杀绝,之后就会正面和君晟对上。 现在,绾宁要让君恒发挥最大的价值,就是尽可能的在这件事情里,让君策也大出血,真正意义上的让他们两败俱伤。 绾宁在脑中想着君策如今的势力。 外有彭家,朝中有禁军李暮,他们打掉了一个兵部,还有一个工部,多了一个户部,这些爪牙,绾宁一个一个都要拔干净。 想到户部,绾宁神情微微一愣,若有一日,她对上苏长荣…… 前世,在吴霜的蒙蔽下,她嫁入策王府,成功认了国公府的干亲,而苏府也及时站队。 这里面虽然是吴霜的嫉妒做引子,和良久的筹谋,也绝对少不了苏长荣在其中穿针引线。 否则,一个妇人再如何,也不可能在那样的环境下,和一个皇子有多深的联系。 其中的维系,便是苏长荣。 两世,苏长荣都选了君策,说明上一世,苏长荣的作用,也绝对不可小觑。 苏长荣是一个非常自私自利的人,他有能力,也十分的有自知之明,在皇帝面前卑躬屈膝,在同僚面前左右逢源。 没有太大的背景,能凭借一己之力做上户部第一把交椅,绝对不是什么蠢笨的人。 当初,苏雨澜为了除掉她,散播她是祸国妖女一事,惹怒了皇帝和皇后,苏长荣能快刀斩乱麻的把吴霜贬为姨娘,一双儿女成为庶子庶女。 端看这一件事就知道,他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虽然其中有绾宁的暗中指引,但是苏长荣能飞快想到其中关键,就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正常来说,苏长荣可以处置吴氏,打死发卖重病不出休妻……,无论如何,总有理由让吴霜死或者付出惨痛代价,从而保住一双儿女。 要知道,大户人家,嫡子嫡女都不是单纯的孩子,而是和其他家族联系的纽带,也是家族的希望和未来,怎么说废就废了。 普通人都会这么想,但是苏长荣不是普通人。 他心里明确的知道,皇帝和皇后都不是要吴霜死,在他们眼里,吴霜的命不值一提,不足挂齿,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皇帝要的,是苏府得到教训。虽然吴霜认下了罪,但是苏长荣不敢去赌皇帝知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苏雨澜,天罚之事皇帝不能在明面上提起,这就是苏家的生机,否则,苏家已经不复存在,在这种情况下,苏长荣谁都保不住,只能保住自己,再徐徐图之。 而皇后要的,是解气。绾宁是她用计召入宫的,出了天罚之事,皇帝怪到她头上,她只能吃哑巴亏。 而明面上皇帝不提,她更不能提。在这种情况下,若苏长荣还记挂着要保住嫡子,就是嫌命长了。 皇帝和皇后都不希望有人死,怕事情闹大,天罚一事人心惶惶收不住。但是绝对要看到苏府受教训。 他要让皇帝皇后出气,所以贬妻为妾,苏雨澜以妾入恒王府,苏铮成为庶子。以此对皇帝表忠心,最大限度的避免秋后算账。 这件事情,不仅表现出苏长荣看得透,还能看出来,有多冷血无情。 这样的人,做敌人,是棘手的。 更何况,他还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第458章 给他找点事情做 君逸看绾宁愣住,没有说话,放下碗筷,替她倒了一杯茶,温声问道:“怎么了?” 绾宁:“想到了苏长荣,他是策王的爪牙,以后一定会碰上。” 君逸:“交给我就是,不用担心。” 绾宁看向他,摇摇头:“不必,他不算什么,只不过……,有能力,也有心性,和我还有一层父女关系在,有些难对付罢了。” 对上君逸担忧的眼神,绾宁笑了笑,补充了一句:“放心,若有需要,我必定不会跟你客气。” 君逸看着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应了一声好,内心却是已经把苏长荣的名字记在了小本本上,未雨绸缪,自己得多做一点。 绾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问到: “策王府的韦姨娘,可是殿下的手笔?” 君逸别开目光,有些被抓包的窘迫,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青菜,囫囵的说道: “看他不顺眼,给他找点事情做。” 因为前两天,君策让彭家的小姐请绾宁去了一趟聚星楼,他担心绾宁受欺负,火急火燎的赶过去,就看到绾宁已经从里头出来。 对于君策,他向来都没有好脸色。 别的不能动,怕坏了绾宁的事,便只能动动后宅,这些对大局无关紧要,但是又能让君策名利双失的事儿,他做得很麻溜。 绾宁见他如此,笑了笑,语气肯定:“实在大快人心。” 君逸看她不生气,眼睛一亮,朝绾宁看过来,身体微微前倾,一副邀功的表情: “我还让人放了消息出去,现在外头应该已经传开了。当然,消息是恒王放出去的,和我没有关系。” 绾宁“噗嗤”笑出声来,这借力打力的技术,他们用得越发娴熟了,简直炉火纯青。 “嗯,这件事做得很好。不过……” “不过什么?” 绾宁想到什么正色起来:“等大皇子出来,恒王必会倒台,按照策王的手段,怕是不会让恒王活着,他对他的威胁太大了。到时候,你……怕是就藏不住了。” 君恒一倒,君策必定加大火力对付君晟,到时候君逸不会无动于衷,那么势必就会和君策对上。 等那时候,他们这站在人背后的优势也就消失了,到时候两方对垒,那就是明面上真刀真枪的较量。 若君逸只在京城中,有了他们前面那么多的谋划,对付一个君策绰绰有余。 但是,北燕虎视眈眈,君逸不愿无动于衷,到时候必会去北境,绾宁怕的就是这件事有波动。 君逸认真的想了想,而后开口道: “藏起来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筹谋,若藏不住也不过是多了些麻烦。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根本的矛盾一直都是如此。” 君逸看得清楚,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君策也不会放过他。 这件事他也从来没有怕过,只不过是心疼绾宁。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绾宁的手: “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安于我身后,让我为你遮风挡雨。一切我都会安排好,不让你操心。” 绾宁没有收回手任由他握着,心中淌过一阵暖流。 “比起躲在你身后,我更愿意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共担风雨,共同面对。 总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会了,到那时,我们便一起休息。” 一番话,绾宁说得云淡风轻。让凝重的气氛也松快了许多。 君逸一直觉得,这些都是大事,除了事关朝廷,也事关未来的走向,不敢掉以轻心。 他心中十分佩服绾宁,无论再紧要的事,在她手中也能很快被解决。无论再重大的事,绾宁永远能沉得住气。跟她在一起,他能感觉得到心中的宁静与安定,这种感觉让人沉迷。 “好,都听你的。” 两人又聊了一些细节,一顿饭下来,把该说的都聊了个七七八八,君逸太喜欢这种氛围了,和心爱的女子过着温馨日常的生活,这种舒适的感觉,实在让人向往。 他都有点想不通那些三妻四妾的人,他可不愿意在其她女子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跟绾宁在一起都觉得呆不够。 两人吃饱喝足,君逸把碟子收起来,放进食盒。绾宁烧了一壶水,重新泡茶。 这还是君逸头一回见绾宁泡茶,动作娴熟,行云流水,修长白皙的手指起落往复间,十分赏心悦目。 等绾宁把泡好的茶端到他面前才回过神来。 “真是时时让人惊喜。” 绾宁对上他眼中惊艳的表情,莞尔一笑,“尝尝。” 茶道她算不得精通,从前虽也是特地学过的,不过女官常夸她,一双手长得极好看,泡茶的功夫虽不说极好,但这一番动作下来,就已经能把人征服。 君逸喝了一口,连连称赞。 绾宁掩唇而笑,目光看向窗外。 船已经划到了芦苇荡的中央,四周瑟瑟一片。 有风拂来,随着风窗台上落下有白色的冰晶,定睛一看,绾宁满眼星星,回过头看向君逸,语气十足欣喜: “殿下,你看,下雪了!” 君逸凑过来看,果然,有一小颗一小颗的雪花从天上落下来。 绾宁去撩帘子向外看,还是觉得不过瘾,起身就要出船舱,君逸起身,赶忙拉住她,“等等。” 说着伸手飞快地拿起披风,替她系好。 绾宁等不及,在系衣带的时候,眼睛就一直往外头看。 等系好,抬脚便出了船舱。外头,雪花似乎更大了些,扑簌簌而下,绾宁惊喜得不得了,伸出手去接,看着雪花落在手心,移不开眼。 从前一直想看山雪,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下一次复又下一次,到她死,都没有看到。 君逸看她脸上欣喜的笑容,雪花落在她的发间,点缀雪花发饰,更增添了她几分美感。 雪花飞舞,落在芦苇中,落在水里,落在船舱,也落在山间树林,雪又大了一些,君逸想去拿伞,被绾宁拦住了,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次机会,她就想肆无忌惮,不想错过。 君逸无奈的叹了口气,头一回见绾宁兴奋得像个小姑娘,便由着她去了,心中却是想着她身子骨弱,回去后得让卢大夫给配些祛风寒的药膳喝一喝才好。 绾宁的目光,从漫天雪花中收回来,落在君逸的脸上。 对上君逸担忧的神色,向着他往前两步,伸出两手,微微环住他精壮的腰,察觉到他的身体猛的一僵,绾宁松开些,在他怀中仰起头: “殿下,容我任性一回,我真的,好高兴!” 君逸低头,对上她湿漉漉的眸子,看了好一会,轻轻回抱住她: “好。” 第459章 需要他做一个决定 京城。 一阵寒风吹来,街角的枯黄梧桐呼啦啦落了一地。 有三五孩童,手中握着树叶数数玩,有些拿着枝干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天空下起小雪,有孩子抬头看着雪落下,认出来后激动得大喊: “下雪啦,下雪啦。” 周围的人听见都往半空中看去,果然,白色的雪粒,轻飘飘的从半空中落下来。这是京城冬日以来下的第一场雪。 行色匆匆的路人,目光从半空中收回来,脚步走得更快,街边铺子里的人倒驻足观看,天气一冷客人也少了许多,店铺里的伙计都闲了下来,见着雪落下,兴致盎然,吆喝在里头的伙计也出来看。 这雪并不大,但架不住一年之距出现,见着这雪,心里都不由得感慨一句:又过去了一年。 街上茶馆里热热闹闹,原本大家怕冷,都坐到了屋子中央,靠近炭盆的位置。这会见着下雪,都换到了靠窗的位置。 看雪下了一阵,才又各自坐回来。茶馆里不时响起“小二上茶”的吆喝声,还有聊天的声音,此起彼伏的热闹起来。 大家都在讨论着这两日京城发生的新鲜事儿。 从前大家聊的,都是哪一家的老爷又纳了个貌美小妾,每一家府邸六十多岁的老太爷又添了个比孙子还小的儿子。可今儿不同,说的最多的是策王府小妾席卷银子的事。 其中夹杂着东晋公主要和大周大皇子和亲的事,还有巫蛊之事。 各自讨论得热火朝天,吸引了外头路过的一批又一批行人。 “一个姨娘,居然卷了一个王爷的财产,天呐,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岔了。” “你们都听说了吗?大周要和东晋和亲了。” “听说了听说了,说的是大皇子和东晋公主,而且是东晋九皇子亲自去谈的。” “还有牢里的死囚,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有几个死之前都在地上写什么巫蛊之术。” “还有半夜天上的光亮,又不像烟花,更夫见着的时候,耳边就听到有苍老的人声说巫蛊,差点吓晕过去。” “不会吧,把巫蛊说得跟鬼怪似的。这几日听得太多传闻,一个比一个离谱。” …… 众人扎堆,说着不同的话题,一脸八卦的表情探着密辛,根本没有发现,其间有人引导方向。 策王府的事,和当初婆子的事情联动上,几乎都是看热闹嘲笑的表情。 和亲之事没有下文,只知道有这么回事,再多的别的也没有。 巫蛊之事连接着怪力乱神,几日下来,说什么的都有,大家将信将疑。 不过如此大肆谈论巫蛊之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 虽然大家一如既往的惊恐,但没有和往常一样闻之色变只听到巫蛊两个字便觉得要浑身发颤,而多了许多八卦的意味。 这样的传闻,在京城的茶馆酒楼四处传播,愈演愈烈,到中午用午饭的时间,几乎已经传遍了半座城。 恒王府,君恒也听到了消息。 除了和亲的事,另外两样都是他放出去的,确实大家都在讨论,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按照设想,大家应该是害怕到不行,但是怎么就往听多了反而习惯的方向走呢。 君恒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听着底下人来报,说找不到东晋九皇子,当即就把这件事放在一边,没有再细想,总归一切都按照计划再走,眼下,和亲之事才是最重要的。 屋子里,几个幕僚也在听着。 “王爷,如今九皇子不见人,我们怎么办?” 君恒咬牙,“还能怎么办?若是他不合作,那就按上次的方法,直接一劳永逸。” 幕僚:“主要现在见不到人,我们无法明确的知道,九皇子究竟做了什么决定。属下认为,他现在很明显就是在躲着咱们,要不然那么多的眼线,不可能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爷,若是他一直躲着咱们就这么耗下去吗?” 君恒皱眉。 他不想这么耗下去,也不愿意去走最后一步,那是一招险棋,但是又不敢赌眼下的形势,君策肯定不会等太久。 这会子,君恒只感觉到上不上下不下,夹在中间,那叫一个难受。 大家都看着他,需要他做一个决定。 君恒咬牙:“一日,本王就等一日。若明日午时之前,还见不到人,那我们就走最后一步。” 底下人应声,气氛有些凝重。 这是一条不归路,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走。 君恒想到什么,让人都退下。 大家离开之后,才传了信得过的侍卫过来,一起往陈家而去,眼下那么大的事情,他已经熬不住了,必须要陈老给他出谋划策。 君恒有预感,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后患无穷,他绝对不能有半步踏错,经过这些日子,他算是看出来了,他手底下最有用的幕僚就是陈老,这么大的事,他一定要找人去商量商量。 君恒悄悄出了府,到了陈家的后门。若是平时,陈家的大门都不够格让他来,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没有办法。 陈家的人一听说恒王来了,都吓得不行,陈夫人硬着头皮出来迎接。君恒心中有事,也没有废话,直接就要去见陈老,陈夫人哪里敢拦,只得跟着一块往主屋而去。 她脑中想到陈老的嘱咐,说他这两日没有上值,怕是上头要怪罪,所以一定要把他的病说的越严重越好。 陈夫人心中害怕,但一想到陈老的嘱咐,愣是硬着头皮囫囵的表达了一番。 君恒听着,脸色愈加不好,这对于他来说是个坏消息。 还没进屋,一股药味扑面而来。君恒忍着不适进了屋,就见陈老在床上半躺着,脸色灰白,嘴里说着胡话。 君恒目光看向陈夫人,陈夫人当即把陈老的情况说了,而且病情怎么严重怎么说,说着说着还掉了眼泪下来。 恒王示意了一下桌上的茶水,陈夫人端起杯子用勺子喂陈老喝了一口,陈老这才微微睁开眼睛。 陈夫人吓得不行,赶忙和丫鬟一起扶着陈老坐起来,嘴里哆嗦的叫了两声老爷。 程老靠在床上,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眼睛看向陈夫人没有说话,目光往外,又看向一旁的君恒,看了一会,突然老泪纵横。 君恒看他清醒,心中一喜,躺不躺床上无所谓,只要脑子还清醒能出谋划策就行了。 他上前两步,还不等他说话,陈老伸出两手,哆哆嗦嗦的就要去握君恒,在君恒说话的前一刻,喊了一声,“我的儿。 你终于回来了,你还以为你赶不回来见最后一面了……” 陈老说着,浑浊的眼中落下泪来,手依旧直直的伸向君恒。 君恒没有动,眉头紧皱,这明显就是陈老认错了人。 他身边的侍卫,上前提着剑在他面前晃了晃:“陈老,你看看清楚,这是王爷。” 陈老听到王爷两个字愣了一下,擦了一把泪, “王爷是人中龙凤,策王绝对不会得逞。他想让王爷和大皇子相争,坐收渔利,他休想。他才是王爷最大的隐患。爹没福气了,到将来那一天,等到那一天,你可一定要去爹的坟前告知……” 陈老哽咽的说了这一番话,到后面语气囫囵都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大概是交代家里的一些事,君恒一张脸表情变化莫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看向一旁的陈夫人。 此时的陈夫人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只得佯装擦泪,哭到: “王爷有所不知,我家老爷自那一日得了风寒就一直没见好,年岁又大了,这几日还时不时的发热,一发热便说胡话,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陈夫人一番话说得十分艰难,一边说一边跪了下来,陈老那一声“我的儿”,她听着几乎要撅过去。 不过陈夫人知道自家老爷向来心中有主张,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便一律配合就是。 君恒看着底下瑟瑟发抖一副惊恐状的陈夫人,对于陈老认错儿子的事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担忧,陈老这个状况,怕是什么都做不了了,心中一阵失落。 不过,刚才陈老的话确实点醒了他。 若是这件事真的不可阻止,比起自己和君晟两个斗得两败俱伤,让君策坐收渔利,还不如自己跟君晟和好,没准能够走出一条活路。 君晟他斗得过第一次,便也斗得过第二次,但是君策,一个庶子而已,他凭什么? 电光火石间,君恒脑子里已经想了许多,急切要回府和幕僚们商量。 他看了一眼陈老,对着跪着的陈夫人说道: “本王会再让人送一些药材过来,务必让陈老好生养着,早日痊愈。” “多谢王爷,王爷大恩。” 陈夫人跪在地上,连忙磕头,等抬头的时候,君恒已经走到了门外,陈夫人不敢起来,依旧跪着。等外头的丫头进来报说人已经离开,才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让下人都出去。 床上的陈老缓缓闭上眼睛,在床上的手,却微微扶了一侧的陈夫人一把。 这边,君恒刚刚回到府中,便有人把行踪报到了策王府。 君策听完,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去见了一个幕僚?” “是。” 君策眸光微暗,现在时机特殊,在这个时候能让君恒特地去见的,一定不是小人物,更别说对方只是区区一个幕僚。 君策一下便想到三国使臣刚来时,他们三兄弟一起去御书房见皇帝,君恒对三国形势的分析,还有之后,君恒在大殿上明里暗里敲打北燕和西凉的那一番话,他就怀疑他身边是有能人。 可是那么久以来一直也没有线索,君策隐隐觉得,这个幕僚绝对不是普通幕僚那么简单。 “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是。” “还有,恒王在找九皇子,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似乎并不死心。我们是否查一查?” 君策:“不必,只要事情对我们有利,其他小事一律不用太过在意。” “是。” 书房里,又有其他探听消息的人把外头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当听到大家把韦姨娘的事和当初的婆子事件联动起来到处说,君策怒不可遏。 想到那个婆子,浑身都不舒服。 他扯了扯衣襟,心中把君恒恨得牙痒痒,到现在,策王府是一点名声都没有了。但是他偏偏什么都不能做,也做不了。 “外面去找韦姨娘的人有消息了吗? 侍卫不敢抬头:“回王爷的话,没有。” 君策气得狠狠摔了一个杯子。 彭幕僚上前:“王爷,这件事先放一放,眼下最紧要的,是明日让九皇子入宫的事情。” 君策坐下来,看了一眼禀报的侍卫,显然是对这件事的现状不满意。 有人上前,试探着问道: “王爷,那这件事要不要想办法压一压?老百姓们到处传,对策王府的名声到底不好。” 君策坐下来,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一会才开口: “不必浪费功夫了,怕是没什么作用。这件事老四既然做了,就必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也正好,用这些小事分散他的注意力,我们把大事做成,这些小事也就不足挂齿。” “是。” 君策一边说着,想到什么,看向众幕僚,“太师府那边可派人去交涉了?” 李幕僚站出来,脸色有些不太好,这件事是他负责的, “是,但是结果并不好。周太师不同旁人,哪怕我们添油加醋从中又做了一些,都没有让太师府低头。” 君策哼了一声,“若太师府能如此轻易便答应,也就不是太师府了,这个老狐狸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们去确实分量不够。” 李幕僚讪讪的问道,“王爷可是要亲自去一趟?” 君策:“那倒不必,本王若亲自去,这件事就肯定成不了。一会儿本王亲笔写上一封信,让人送到周太师手中。” 这么多年,太师府能在朝中屹立不倒,且深得皇帝的信任,除了太师府的门楣,还在于他没有参与任何党争。 周太师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搭上整个太师府的未来命运。所以他不能去,他一去,无论周太师答应与否,都有了站队的嫌疑。 这件事在周太师面前,就应该大事化小,把它做成一个只是因为策王府拿到了太师府的一点小把柄,从而交换周太师帮一个小忙的事,仅此而已。 有的事情,点到为止才是智慧,越界了过犹不及。 第460章 你别欺负了她 此时,楚锦年正坐在大皇子府的前厅喝茶,时不时和大皇子聊上几句,气氛逐渐尴尬。 他还是坚持自己原来的想法,认为这件事大皇子不太可能是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都不能套出丝毫有用的信息。 楚锦年坐不住,跟大皇子在一起,不仅尴尬还压抑,直接出了门,在楚幽的院子外等着。 他今日来,主要是为了见楚幽。 和亲的事,怎么也应该跟楚幽通个气的。 很快,屋子里有侍女出来,对着楚锦年行礼:“公主请九皇子进去说话。” 屋子里,楚幽半躺在床上,病恹恹的,一张脸毫无血色,让她本来明艳的五官,逊色了好几分。 楚锦年脑子里出现另外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心中暗道:那位身子骨弱,听闻一直病着靠药养,看起来就一股弱柳扶风的美感。 “见过九皇兄。” 楚锦年随意的摆摆手,“你既病着,便别起来了,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要通知你。” 楚锦年说的是通知,而不是商量,楚幽缓缓垂下了眸。 楚锦年虽然跟她关系不好,但鲜少要求她做什么,见他这般说话,心中大约已经明白了他要说什么,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九皇兄请说。” 楚锦年:“我为你寻了一个夫婿。” 楚幽神色一惊,飞快的看了一眼楚锦年,随即眼神暗淡又垂下了头。 “是。” 楚锦年:“你不问问是谁吗?” 楚幽一副认命的样子:“九皇兄为我选的人,定然是好的。” “你倒是乖觉。” 楚锦年哼了一声,但并不生气,反而语气平缓了些。 楚幽:“从小我就知道并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但是却也想要尽力抗争自己不想要的东西。 这个时候九皇兄来跟我说这些,想必这个人选是大周的人,比起在东晋做一个比父皇还年长的人的填房,还不如留在大周。 大周和东晋向来友好,无论如何我这个公主身份比在东晋更有分量。只要我安分守己,很大概率能平平安安过完余生,这就够了,我求的本来也就是这个。” 楚幽说着,声音低了许多,但是却还是一字一句表达得很清楚。 楚锦年:“你倒是看得明白。” 楚幽低头:“人应该要有自知之明。” 楚锦年盯着她:“这个人选,是大皇子。” 楚幽抬头,眼中有短暂的惊愕,随即点点头:“好的。” 楚锦年看她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也还答应得这么爽快,不由得深深看了她一眼。 耳边听得楚幽又说道:“我和大皇子年龄相当,他无妻妾,比起东晋那位我很大概率要嫁的侯爷好了不知道多少。关于这位大皇子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能够在大皇子府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觉得也挺好的,九皇兄,这个人我心甘情愿的嫁。” 楚幽的语气很平静,看起来是认真在考虑这件事情,而且和自己将来回东晋要面对的状况做了对比,并不避着楚锦年。 话里话外表达了自己知道君晟的事迹,也清晰表达了自己真实的意愿,成熟又冷静的选择,让楚锦年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两分,不由得就多说了几句话。 “这场和亲并不是父皇的意思,而是我的意思。” 楚幽:“无论是谁的意思于我来说都没有关系,与我有关系的是我要嫁的这个人,今后要过的生活。 我已经知道现在比我将来一眼便可见要嫁的人要过的生活,已经好很多,我知足了。” 楚锦年有些愣怔,他以为说服楚幽要费一些口舌,或者对方会哭哭啼啼,没想到楚幽这么好说话,也这么聪明,一点就透。 不过也是,他一直都知道楚幽聪明拎得清,要不然这一回也不会带她出来,只是没想到,他对她的认识还是太少了。 既然对方这么好说话,他也并不介意对对方好一些。 “既然如此,那你便提个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尽力满足你。” 听到这里,楚幽有些受宠若惊的抬起头,确认楚锦年说的是真话,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欣喜的表情,略微想了想,然后目光灼灼的看向楚锦年, “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公主之礼出嫁。” 她虽是公主,但却是不受宠的公主,哪怕以公主礼,却也是有差别,若能得到楚锦年的抬举,那才是真正的风光。 以公主之力出嫁,表面上看是满足她作为一个公主的礼数。楚锦年也只会以为她是希望通过这一场礼仪不让大周的人小看她,以后在大周的日子好过一些。 而楚幽,就是要让其他的人知道,她虽然是不受宠的公主,但也是东晋的公主,大家看在东晋的面上,都不得不对她高看一眼。 她知道这个机会是绾宁送给她的。 原本她可以要其他任何楚锦年能力范围内的东西,但是她没有,她觉得人应该投桃报李。 对于绾宁来说,她有用的,就是这个东晋公主的身份,那么现在,她便尽可能的为这个身份去镀金,在以后面对那些魑魅魍魉,她多少能使得上一臂之力。 这是楚幽对绾宁善意的回馈。 果然,楚锦年听到这个要求,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无论如何,楚幽作为东晋公主,她的婚礼排场并不会寒酸,但是楚幽既然特地把这件事提了出来,那他便举手之劳多做一些。对自己有用的聪明人,楚锦年向来不吝啬。 楚幽听到楚锦年的回答,脸上带着笑意,对楚锦年点头示意, “那便多谢九皇兄,除此之外,楚幽没有别的想要,多谢九皇兄成全。 其他的事,九皇兄只管吩咐便好。只要我能做的,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锦年看楚幽并不贪心,见好就收,赞赏的点了点头,又交代了几句,大约说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 等楚锦年出了楚幽的屋子,侍女扶着楚幽躺下,楚幽闭上眼睛,把已经浸出汗的手收回被子里,后背也有些湿黏。 楚锦年并不好糊弄,刚刚她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露馅。 从前她自诩聪明,但是有了这一回正面交锋,才知道从前的自己还是幼稚。 人不去接触外面的世界,会很容易坐井观天。今天这件事,算是给她上了一课。还好一切有惊无险。 没有人知道,在她那好几次差点露馅的时候,脑中都会出现绾宁的身影,便想着,如果是绾宁,遇到这种情况,她会如何表现如何应对。自己虽然做不到和绾宁那样圆满,但是一番谈话下来,有这样的信念做支撑,事情也算有惊无险的过来了。 侍女见她睡着,把人都清了出去,关上了门。此时的楚幽才狠狠的舒出一口气。想到这件事前后谋划,内心对绾宁佩服得五体投地,和亲这件事绾宁不仅做成了,而且还完成的十分漂亮。 原本她以为需要去求楚锦年,或者怎样做让他帮忙,但在绾宁的手中,这件事完全换了一番模样。 变成了楚锦年来让她帮忙,为此她还得到了一个完美的公主出嫁仪式,这一战,完胜。 虽然事情到现在,距离最终目的才刚刚走上正轨,但是楚幽已经看见了结果,必定如她们所愿。 大皇子府的正厅。 大皇子看着站在对面的楚锦年,表情有些疑惑,按照往常,楚锦年见过楚幽之后就会离开,但这一回,他见了楚幽之后,又返回来见自己,这是从前没有的事。 “九皇子可还有事?” 楚锦年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微微松开。 “外头都在传,东晋要和大周联姻,不知大皇子可知道?” “不知。” 楚锦年:“那大皇子可又知道,联姻的对象,便是本皇子的十三皇妹和大皇子你。” 君晟笑了笑,一副毫不相信的态度, “老百姓们惯常听风就是雨,这谣言是传得越来越离谱了。” 楚锦年盯着他,良久没有说话,半晌才吐出一句: “若你们二人真有姻缘,你可得好生待她,不求你深情专一,但是,也要做到尊重爱护。你也别欺负了她,否则东晋绝对不会放过你。” 君晟闻言,表情错愕,抬头向楚锦年看过去,楚锦年却没再说别的,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君晟看着楚锦年离开的背影,没有追上去。而是把目光投向隔壁的客房院子。 想到楚锦年的话,嘴角微微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轻轻握了握手指,抬步往客房而去。 申时。 宫中御书房。 皇帝午睡将醒,一出来就看到几个御史已经在等着了。 “外头出了何事?” 御史中有人左右看了一眼,走了出来,“回禀陛下,最近京城中出现各种传言,闹得沸沸扬扬,微臣都收到了许多询问来证实真实性……” 皇帝听完之后,轻笑一声: “东晋要和大周联姻?呵,朕还是头一回听说。” 一旁有御史搭话:“陛下,这件事微臣也听说了,外头似乎已经传了有些时日。” 皇帝看向一开始说话的御史,问到:“你刚才说这件事闹得很大,盖住了策王府的小妾事件,这是怎么回事?” 御史一听皇帝询问,赶忙又站出来,事关君策,说得支支吾吾,但好歹把事情说清楚了。皇帝听完,没有说话,脸上看不出情绪。 随意问了一句:“人可抓到了。” 一旁又有御史搭话:“陛下,没有,大家都说,那位小妾是中了巫蛊之术,若不然,一个妾哪里有胆子做这种事,她又如何做到呢?” “巫蛊……” 皇帝眉头紧皱,怎么又跟巫蛊之事扯上了关联。 “陛下有所不知,这件事如今外头闹得沸沸扬扬。” 皇帝看着底下的人,这些大臣有多怕死,他最清楚不过,但现在这些人说起巫蛊居然跟家常便饭一样,脸上没有半点惧怕的表情,他直觉这件事有猫腻,当即询问了御史,让大家把所知道的都禀报一遍,不得隐瞒。 这些御史听令,半点不敢怠慢遗漏,把外头传的学了个七七八八。 皇帝听完,陷入了沉思。 御史们屏声静气,谁都不敢说话。 就在这时,外头有内侍来报: “陛下,贵妃娘娘来了。” 皇帝看向外头:她怎么来了? 淑贵妃向来稳重,也知轻重,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来到御书房。想到御史们刚刚说的那些事情,略微一想,挥挥手: “让她进来。” 御史们闻言,都会意退了下去。 外头,淑贵妃进来,身后的内侍,捧着食盒。 淑贵妃一身迤逦宫装,脸上的妆容细腻,发际上着鲜花和步摇,看起来让她年轻了几分。 此时她脸上带着笑,看向皇帝: “陛下,如今天冷了,臣妾让人熬了汤给陛下暖暖身子。” 说着往皇帝身边站近了两步,皇帝一看就知道她有话要说,“你有心了。” 淑贵妃笑道:“服侍陛下是臣妾的荣幸,臣妾高兴都来不及。” 淑贵妃说着,上前把汤盅端过来,放到皇帝面前,皇帝喝了一口,淑贵妃看内侍都退下,才对着皇帝开口说道: “陛下,上回跳井医女的事件有结果了。” 皇帝点点头,先不说别的,只说她这一番行动,特地打着送汤的名义过来,又把人全遣下去才说话,就已经做得足够妥帖。 他便心中有数,一定是后宫之人的手笔,淑贵妃如此做,是维护皇家的脸面。 对此,皇帝非常满意。 皇帝放下勺子,勺子落在汤盅一侧,发出陶瓷清脆的声音:“说说看。” 淑贵妃径直跪下,没有拐弯抹角,只略微停顿了一下,开口: “回禀陛下,所有的证据,指向的,是皇后娘娘。” 淑贵妃没有说别的什么话来装模作样,倒更显得坦荡,一心为皇帝。 皇帝闻言,愣了一下,起身走向对面的屏风,随即看向淑贵妃,语气平静, “别跪着了,你起来吧。” “是,谢过陛下。” 淑贵妃起身,把查到的线索,言简意赅跟皇帝说了一遍,人证物证样样齐全,指向皇后毋庸置疑。 她没有说什么皇后娘娘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臣妾再去查或者说臣妾办事不力之类的话,只按照查到的信息,描述事实。 皇帝“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你退下吧。” “是。” 淑贵妃离开,皇帝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 传来自己专门的暗卫,从另外一个角度了解了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医女之事,大皇子府的大火,王太医在府中遇险,东晋别院的投毒事件,那么明显的人工痕迹想要巫蛊背锅。 还有策王府小妾事件,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巫蛊事件以及和亲事件…… 皇帝把他们串到一起,心中已经有了事情的大概轮廓。 五年前震惊朝堂的那件事,必定别有隐情。 只是,皇帝并不心疼君晟,被陷害不能自证清白,也是实力不行的一种表现。 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不可能对其他的儿子有什么伤筋动骨的动作。 皇家没有真相,也没有公平,有的是: ——成王败寇。 皇帝目光看向窗外。 眼下,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朝廷那些大臣只会以为诸事琐碎,但是,在他这里,只有唯一的一个结论: 君恒和君策双方的争斗,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东宫之争,怕是就在这殊死一搏。 也罢,就让他们去斗,只看谁,能活下来,笑到最后。 第461章 晟王 次日,十一月十六。 早朝前,皇帝让人送了一份密信去西境给宋渊。 他和李清云已经达成了协议,那么西凉的事,宜早不宜晚,早一天解决早一天去除后顾之忧。而且成本那么低,又有人背锅,他自然要快刀斩乱麻。 这件事,一直都是宋渊经手,那么交给他是最合适的。 处理了一件大事,皇帝神清气爽。想到昨日御史来报的那些,心中有预感,最多这两日,就会明明白白的闹到他面前来。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么,便由他来添这最后一把柴。 东宫之事,确实也该有个结果了。 斗到这里,差不多了,再斗下去,只会变成内部消耗,没有意义。 有意义的,是从他们二人中,挑出最合适的继承者。 至于君晟…… 五年前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这一回,便再给他一个机会。 抓不抓得住,就看他自己了。 早朝上,大臣们商讨着朝事,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但是众人都能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似乎有事要发生。 朝事过后,策王的人站出来,提起如今京城中老百姓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皇帝看着底下众人,照例询问了几句,却没有表态,任由底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那些中立的大臣,都感觉到了什么,一副看热闹的态度,见有人提起这件事,其实也想看看皇帝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以免万一发生什么事,大家都能及时有个应对。 最近发生的事情,无论是和亲,还是巫蛊之事,还是策王府的小妾事件,这些几乎一夜之间就传遍京城的传闻,他们这些浸淫朝廷已久的人,已经敏锐的感觉到底下的暗流涌动,已经愈演愈烈。 皇帝坐在龙椅上,表情淡淡,看着底下众位官员的讨论,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但是也没有要制止。 众大臣见状,心中都琢磨开了,猜不透皇帝是什么意思。 快到下朝前,皇帝都没有针对这件事,发表过任何看法和评论,仿佛并不在意,听之任之。 就在钱公公准备喊退朝的时候,一旁有内侍前来禀报:“陛下,东晋九皇子求见。” 这一声话落,底下顿时传来窃窃私语。 “咱们上早朝,九皇子来做什么?” “是啊是啊,就是,他一个别国皇子难道还想要来插手我国的朝政?” “不会真的是为了外头那个传言吧?” 众人议论纷纷,大殿中的君恒却是霎时变了脸色,猛地看向君策:楚锦年和君策合作了。 君策淡淡的撇过来一个眼神,那眼神中满是不屑和得逞的意味。 君恒身体僵硬,两手紧握,强迫自己情绪平静下来。 从昨日开始他就一直找不到楚锦年,也没有楚锦年的任何消息,原本还以为是他躲着君策和自己,不想插入到大周的事情当中,现在看来,他躲的人,只有一个自己。 之前他的计划是等到今日午时,若今日午时还没见到楚锦年,他便也要做最后一步动作。 但现在,楚锦年入宫,如果他没猜错,就是为了和亲之事而来,若楚锦年先说了和亲之事,后脚楚幽出事,他的嫌疑就太大了,那这最后一步他想做也做不得了。 有那么一瞬间,君恒只觉得两眼发黑,一个不稳,险些就要站不住,脑中想到陈老说的话,才稍微稳住情绪。 陈老的话给他指明了另外一条路,还没有到穷途末路。就算万一,万一君策成功,大皇子出府,君晟也不见得就会跟他不死不休,而去帮君策。 退一万步说,若真走到了这一步,他也绝对不会让君策毫发无损坐收渔利。 君恒抬眼看向君策,咬牙切齿。 他倒要看看,君策究竟要怎么把大皇子捞出来。 巫蛊之事,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他倒要看看,君策怎么扭转乾坤。 还有君晟,娶一个东晋不受宠的公主,以后也绝对跟皇位无缘,既然如此,真到了那一步,他和君晟合作又何妨。 一个庶子,一个娶了东晋的公主,他们怎么也争不过自己的。 想到这里,君恒放松下来,示意自己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君策看了一眼君恒,见他脸上表情变幻,哼了一声。 大殿上,众人表情各异,尤其是君策和君恒一派的人,各自反应不同。 其中,周太师面无表情,目光却顺着内侍往门口瞧了一眼,随即收回。 收回之前,眼睛的余光看到君策向他看过来。 周太师眼神并没有停留,充分扮演着一个一次性.交易之后其他再无瓜葛的模样。 首位龙椅上,皇帝眉头一挑,“哦,东晋九皇子来了,请上来。” “是。” 不稍片刻,众人就见楚锦年一身华贵锦衣,自大殿门口而入,进了大殿,见着皇帝行了一礼,“东晋皇子楚锦年见过周皇。” 皇帝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对着楚锦年一挥手,“九皇子有礼了,起来说话。” “多谢周皇。” 楚锦年起身,皇帝没有说话,一副你来干什么你自己说的模样,等着楚锦年先开口。 楚锦年见状,笑了笑,也没有拐弯抹角,当即当着大周满朝文武的面,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回禀周皇,我今日来,是想跟周皇讨一桩婚事。我那十三妹妹,前些日子遇见刺客被迫在大皇子府住下,见了两回大皇子,对大皇子一见钟情,特地求了我,想要跟周皇结一门亲,不知周皇,意下如何?” 楚锦年没有半点藏着掖着,也没有你来我往等着人问,一开口就把自己的底交了个明明白白。 想和亲,和亲的人选,因为什么,还说明了东晋原本没有和亲的意思,只不过是楚幽对大皇子一见钟情,所以来求了这门亲。 事情摊开,讲得明明白白,不得不让人怀疑,也让人一时看不出他的目的。 大殿中众位官员听着这话鸦雀无声,原来,外头的传闻都是真的。目光从楚锦年这里又落到了皇帝身上。 两国友好邦交,和亲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这一回和的却是大皇子,事情就变得不寻常了。 皇帝听完哈哈大笑,“哦,还有此事。” 底下,君恒看皇帝的表情没有丝毫不悦,不由得捏了一把汗,看这样子,生怕他下一秒就随口应下。 随后皇帝的话,又让他放下心来。 皇帝:“十三公主年纪尚小,尚未经过大事,豆蔻之年情窦初开,怎么能凭借一见钟情便交付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九皇子应该要替公主把把关才是。” 皇帝完全不提君晟,而处处从楚幽的角度考量,问出口的话,试探的,却是楚锦年。 楚锦年开口道:“因为皇妹受伤的缘故,大皇子府我也去了几次,我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自诩见过的人不在少数,大皇子仪表堂堂谦逊有礼,是可依托之人,既然皇妹喜欢,我便厚了脸皮来向周皇求这个旨意。” 皇帝:“哦,这么说你们私下里都已经说好了,今日,是来通知朕的了?” 皇帝的语气忽而严厉,一句“通知”,吓得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楚锦年:“周皇误会了,这件事到现在,完全是皇妹的一厢情愿,若是周皇不同意,我回去之后即刻命令皇妹打消这个念头。 就是吧,我觉得若能成人之美,成就一桩姻缘是最好的,但是,也不能让东晋和大周从此结了仇,不然,那就得不偿失了。” 楚锦年话里有话,把十三公主和君晟的婚事,上升到了大周和东晋的友好交流。 事情还是那个事情,但意思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对于楚锦年来说,这件事成功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第一,是君策许他的东西确实是他当下需要的,第二,是楚幽本身在东晋也是透明的边缘人物,哪怕这一回回了东晋没有嫁给那个年迈的侯爷,下一回也不会有好的轮到她,对比起来,大皇子确实是她能够到的最优选择。 既然对他和对当事人都利大于弊,那他自然要尽全力促成这件事情。 皇帝听着这话,呵呵笑了几声, “竟然十三公主有心,朕自然有意成全。” 底下的君策听到这话,嘴角露出笑意,一旁的君恒却是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这么容易吗? 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吗? 东晋和大周的和亲,如此轻而易举就决定了吗? 君恒想不通,他不能接受。实在是忍不住想要上前说点什么的时候,龙椅上又传来了皇帝的声音: “不过,这件事朕好歹也得问问晟儿的意见,晟儿也是朕的儿子,如今也并未娶妻,他的婚事,朕如何也该听一听他的意思。 来人,传晟王入宫上殿。” 皇帝话锋一转,这一句晟王,像一道惊雷,在朝堂中炸开。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一场暴风雨来的又急又烈,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事情就已经像风吹过八万里的速度往前迈进。 当初的巫蛊事件,大皇子君晟被褫夺了封号,幽闭大皇子府中,从此晟王不在,只有大皇子。 但是现在,皇帝的一句晟王,难道是说,当初的事情不追究了,晟王重新归了王位? 这是看在了东晋的份上? 还是跟最近京城的那些传言有关? 大臣们心思各异,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眼看着内侍高呼一声:传晟王进宫上殿,一层一层的长呼出去,都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君恒傻眼了,原本他以为哪怕皇帝答应了婚事,巫蛊之事也可以挡一挡。 但是皇帝一开口,一句晟王,就直接把这件事定了性。 难道是皇帝知道了什么吗? 君恒不敢再往下想,只是后背却有些隐约发虚。 一旁的君策亦是眉头微微皱起,照理来说,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他应该高兴才是,省时省力却很快达到了目的,但是他心里却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皇帝答应得太快了,也接受得太快了。就好像中间似乎少了某个环节,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从而产生些许的危机感。 怎么会这样呢? 原本他的计划,是让淑贵妃把医女的真相告诉皇帝,让皇帝对皇后有所怀疑,从而联想到五年前的那件事有猫腻,那么他们后面的动作也就能轻松一些。 但是就算如此,眼下的发展,也太快了。 皇帝的反应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却没有人敢多问一句。 大家都知道有大事要发生,君心难测,没有人愿意去当这个出头鸟。 霎时间,大殿中落针可闻。 除了楚锦年,其他一大片大臣此时看起来都战战兢兢。 皇帝往底下扫了一眼,“众爱卿就这件事,相互探讨一番,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皇帝说着,往龙椅上的靠背一靠,一手搭在扶手上借力,另外一侧斜斜的靠着,一副非常放松的姿态。 底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特别是君恒和君策底下的人。他们可是有任务在身的,原本想躲起来,但是皇帝发话了,这会是想躲都没处躲。 原本想要看看皇帝的态度,看看事情进展再说话,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大周和东晋两国向来友好,若能结秦晋之好,再好不过。”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不妥。大皇子幽居在大皇子府,若东晋公主嫁过来,又该如何自处。” “大人此言差矣,既然如此,那便让大皇子正常社交就是,想来,若能为两国邦交有利,大皇子一定不会推辞。” “荒唐,胡闹,巫蛊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怎能说出来就出来,那其他人又如何自处,对老百姓们又如何交代?……” 两边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不一会儿,便吵得不可开交。 一旁的周太师看着这一幕,望向首位上的皇帝,看到皇帝脸上毫无波动,一副看戏的表情,微微垂下了眼睛。 帝王之心不可测,但是帝王不会让大事无序,做放任不管,那一定是有更重要的理由。 周太师想到刚刚皇帝那一句“晟王”,低头沉思。 皇帝没有制止底下的吵闹,也似乎并不介意楚锦年就在一旁看着。 大殿之上闹哄哄的,忽然安静下来。 众人齐齐往大殿门口看去,耳边听得内侍高喊: “晟王到。” 第462章 和亲一事太师以为如何 大殿门口。 君晟未着朝服,一身洗得半旧的白色袍子,面容沉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挽袖而入。 他的脸上看不见半点失意消沉,一副淡然如菊的模样,肃肃君子之风,颇有几分褪去铅华的纯净。 一些中立的老臣见着这一幕,微微点头,这才是一国皇子的气度,哪怕幽闭五年,也气质依旧。哪怕粗布衣裳,也半点不掩其风华。 君晟进了大殿,对着首位行了跪礼: “儿臣君晟,参见父皇。” 首位上,皇帝看着这样的君晟,也不由得微微侧目,这是五年以来,他头一次看到君晟。 上一回见到他,还是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五皇子活生生惨死在他面前,在大皇子府找到证据,人证物证齐全,君晟百口莫辩。 他脑子里出现君晟从前小时候的样子,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哪怕君晟的母亲他并不喜欢,只是权力因素结合,但是对于这个孩子他也是真的心疼过的。后来孩子越来越多,有了很多的儿子,也有了很多的女儿,他们都十分乖巧,这个一板一眼的儿子,就未免有些太无趣了。 皇帝看着君晟,哪怕幽闭五年,身上也没有一丝阴郁之气,更没有颓废颓唐。 此时,他跪在地上,脊背挺直,双手相叠,平放在额前,穿着有些寒酸,但身上无半点颓靡之气,反倒多了一丝君子淡然之风,让他刮目相看。 心中暗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这样的儿子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若说一开始,皇帝一句晟王表明态度,只是为了堵住君晟的口,掩盖住当年的事,不至于朝堂动荡,还有心里那一丝丝愧疚而做出的补偿,那么现在这一刻,他是真觉得这样的君晟足够够格入局。 “起来吧。” 皇帝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出口缓和的语气已经足够说明他的态度。 “谢父皇。” 君晟起身,立于一侧,表情淡然,哪怕面对众人明里暗里的打量,也没有丝毫拘谨,不由得让人高看一眼。 皇帝开口:“前几日,京中出现刺客,十三公主受伤留在你府上养伤。” 君晟回答:“是。” 皇帝:“今日,东晋九皇子上殿,说十三公主有意于你,想要结成秦晋之好,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朕传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君晟闻言,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看向一旁的楚锦年。 楚锦年也看向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副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表演的神情。 君晟略微低头,回答道: “回禀父皇,十三公主住进儿臣府上之后,儿臣确实尽地主之谊去看了十三公主两回,并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若因此让十三公主误会了什么,儿臣可亲自与十三公主解释。” 君晟的话说得很巧妙,没有直接回答皇帝的问题,但是,却用事实把问题阐述了一遍,偷换了其中的概念。没有回答,但是回答了。回答了,其实又没有回答。 却又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样说有两个好处:一是更显真实。二是能退一步,套一套皇帝的态度。 皇帝听着君晟这似是而非的回答,略微沉吟,显然君晟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他又找不出其中的不妥之处。 最近君策和君恒的斗争,几乎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不得不让他怀疑后面是不是有其他人的手笔。 看结果来说,若一切顺利,君晟是唯一的受益者,无论是被动还是主动,总是惹人怀疑的。 现在,君晟拒绝的这一番话,却是直接打消了他这方面的疑虑。 君晟的话,虽然在他意料之外,但是合情合理。 “这么说,这门和亲,你是不同意了?” 皇帝这一问,君晟还没有说话,但是君策心中却是咯噔一下。 君晟看向皇帝,语气不卑不亢: “若是因为十三公主误会了什么,想要跟儿臣结这门亲,那儿臣是不同意的。” 这话也说得很巧妙,言外之意就是:若仅仅只是因为十三公主误会了什么,想要跟他成婚,那么他的态度是拒绝。但是如果是因为其他的因素,大周需要他跟东晋公主成婚,那另说。 这个回答既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处境。 即:作为我自己,是不愿意的,因为我对十三公主没有那个心思。但是作为大周的一份子,若大周需要,我愿意赴汤蹈火,一门婚事不算什么,只要能为皇帝分忧解难。 这就是君晟给皇帝传递出来的信息,这些话没有明说出来,却更显得他心意真诚。 皇帝面色稍霁,略微点了点头,他这个儿子,向来拎得清,知进退。哪怕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有这么好的机会,却依然有自己的态度。 虽然皇帝此时觉得君晟有点太过于清高,但心底里同时也是欣赏他的。哪怕到了如此境地,君晟也依然跟他一条心。至于有点清高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以后有机会,慢慢教就是了。 君晟这话一落,大殿上的人是表情各异。 君策眉头皱起,一副想不通的表情。暗道:自己怎么把君晟给忽略了呢?他前面做了那么多,不会在这一步翻车吧? 他实在想不通,明明这么好的机会,君晟难道不想出来吗,而且两国和亲,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君策越想越急,恨不能上前替君晟解释,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得沉住气,要不然的话,就怕在关键时刻出问题。 一旁的君恒却是眼前一亮,原本以为必败无疑的局,居然柳暗花明看到了希望,他是不知道君晟抽什么风,居然不答应,但是这一来,可正中他的下怀。 妙啊,若君晟不答应,楚锦年又能怎么样,君策筹谋那么久,说不好直接一场空,想到这里,君恒几乎都要笑出声来,生生忍住,全神贯注的注意着接下来的状况。 大殿里安静非常,君恒和君策的目光都盯着君晟。 大殿中的大臣们也都聚精会神的注意着,不知道事情最后会如何。 皇帝扫了底下一眼,把众人的目光尽收眼底,然后看向楚锦年: “九皇子看到了,这可不是朕不同意,看起来,怕是你那皇妹自作多情了。” 这句自作多情,并不是什么好话,皇帝这是看楚锦年的笑话了,这话一出,心中莫名觉得爽快,看君晟又顺眼了一分。 楚锦年也不知道君晟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知道君晟唱的是哪一出。他总觉得君晟没有他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昨日在跟楚幽交流的时候,楚幽说到君晟时的神情,并不似作假。 按照他对楚幽的了解,若君晟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在他说出和亲这样的话之后,楚幽应该多少有些担忧。 但是没有,楚幽非常顺从,顺其自然的接下了这件事,仿佛对未来嫁人之后的生活,没有丝毫这方面的担忧,这完全不合理。 楚锦年认为君晟说不好就是在欲擒故纵,但问题就是,哪怕知道他在欲擒故纵,楚锦年也得推波助澜。 想到这里,他有一种被人卖了的感觉。 他对着皇帝拱了拱手,“常言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父母的话才最有份量。 而至于大皇子自己……,大皇子在府中,久不出门,认识不到别的女子,而且那么多年,宫中皇后也未给大皇子操心终身大事,大皇子自己对这种事怕是根本没有想过,乍一说出来,不能接受也是有的。 先不说大皇子对皇妹有什么感情,想来对于这种事,大皇子最大的顾虑,应该就是怕耽误我皇妹吧。” 楚锦年说话可是半点都没有顾忌,换成别人,谁敢说皇后娘娘没有操心大皇子的婚事,偏偏皇帝一句“晟王”说出口,皇后娘娘莫名背上了一口锅。 有大臣悄悄眯眯的看一眼君恒,见君恒一张脸都发白了,赶紧收回目光。 楚锦年说着,目光从首位上挪到了君晟身上。说到最后这一句的时候,看着君晟,仿佛一定要他一个回答。 君晟点点头,确实如此。 楚锦年笑了笑,“大皇子完全不必担忧,不瞒大皇子说,对于大皇子的情况,我皇妹也是知道的。 她是真心想跟大皇子结成秦晋之好。皇妹说了,若是大皇子不答应,她也不强求,不过以后也就不嫁别人了,她绞了头发去做姑子,此生长伴青灯古佛。我作为皇兄,实在不忍,所以,还望大皇子好好考虑,最好不要推辞。” 楚锦年的话,是针对刚刚君晟说不想耽误楚幽的话说的,堵死了君晟话里的后路。 这一回,君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面露难色,略想了想,似乎没想出答案,看向首位上的皇帝,眼 . 神里带着询问。 意思很明确,皇帝同意他就同意,皇帝不同意,他便不同意。 绾宁说过:这个态,必须要皇帝来表。 皇帝对上君晟的视线,点点头,而后看向底下的大臣, “对于这件事,各位大臣如何想的。” 君策的人闻言立马站出来,“回禀陛下,微臣以为,九皇子说得极是,两国联姻有利于两国邦交,是好事。而且十三公主又有如此心意,又得九皇子保媒,对两国都是好事情。” 君恒的人垂死挣扎,自然是持反对意见,“回禀陛下,微臣觉得不妥,大皇子不想去,东晋未免有些强人所难,我们大周泱泱大国,怎么能出卖一个皇子的婚事。” “此言差矣,这怎么能是出卖,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两方又是一顿争吵,皇帝看到这一幕,微微皱眉。 君策赶忙对周太师示意,这个时候说话,最为合适。 周太师微微点头,一副要说话的样子,只是下一刻,皇帝直接打断底下的声音,看向大臣们中望着自己想要说话的许怀义, “丞相以为如何?有何看法?” 最近的许怀义,表现一次比一次突出,既有能力又忠心,处处为皇帝解决问题,皇帝对他也颇为倚重,有大事都要听一听他的意见。 众人听到声音,都向许怀义看过来,君恒和君策心中都升起一股被恐惧支配的感觉。 许怀义的话多有分量,不用人说,大家都知道。 君策心中着急,没有把这个变数算进去。 因为许怀义最近都在城外处理百姓们的民生建设问题,几乎很少上朝,有时候住在城外,几日都不回城,皇帝对此不仅没有责罚,而且大加赞赏,特地传了口谕,让他以百姓为主。 君策以为他也不会来,便把许怀义给漏了,谁能想到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许怀义居然来上朝了,皇帝还问了他,他这一开口,周太师都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这下可不好办了,若是事情有差错,怕是就会在这里功亏一篑。 君恒一时表情变幻,他不知道许怀义怎么想的,二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颇有一种许怀义说生便生说死便死的即视感。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许怀义,只见许怀义站出来,对着皇帝拱手行礼: “回禀陛下,微臣这几日都不在朝堂,对事情的了解太少,贸然建议和判断,怕有失偏颇,做出错误的决定。” 君恒和君策都震惊了,感觉自己的心脏受到了刺激,心跳也已经不够用了,就想是生是死,一句话给个痛快,这般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许怀义顿了顿,又说到: “像这种和亲之事,微臣以为,太师应该最有发言权。” 两国邦交,都是鸿胪寺和礼部的事,但是,对于没有利益瓜葛和亲,对象还是皇子,礼部也提不上什么建议,但太师作为皇帝皇子的老师,说话就很有分量了。 这就是为什么一说到和亲,绾宁那边和君策这边的人,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周太师。 这一声,听在君策耳中,犹如天籁,莫名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此时的君恒并不知道君策已经和周太师达成了协议,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对今日事情的走向,愈发迷茫。 皇帝点点头,认为许怀义说的对,对许怀义更为信任。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许怀义这个表现在皇帝眼中,就是拎的清,有自知之明的表现。 他看向周太师,在众人的注视下,周太师站出来: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大周和东晋和亲,有利无弊,可行。” 周太师有名无太大实权,平时也很少说话发表意见,但是他一说话,却是极有份量。 周太师没有太多的理由,短短两句话,给了明确的结果。 众人不约而同紧张得咽了一口唾沫,看向首位上的皇帝。 皇帝听完,哈哈大笑, 看向楚锦年和君晟: “太师说得极是,对于晟儿的婚事,朕和皇后都疏忽了,既然十三公主有如此心意,比番又能让两国的联系更友好紧密,确实是好事。 如此,这和亲一事,朕,便准了。” . 第463章 借这一阵东风 下朝后,大家都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说错,惹着无妄之灾。 出宫的路上,大臣们比任何一次都安静,只是这安静之下,却并不平静。 众人出了宫门,才不约而同的舒出一口气。心照不宣的坐上各府的马车离开。其中就有君恒和君策。 君晟和楚锦年一起,带着皇帝的赐婚圣旨,先一步走了,皇帝不曾留下君晟说话,也不曾对他多说什么,这样的态度,让大家更猜不透了。 若说皇帝允许了君晟出府,但是又没有别的动作。若说不允许,又直接下了赐婚圣旨。 就很矛盾。 对于这件事,出了大殿没有人敢明着议论,只敢暗地里揣测一二。 被关了五年的大皇子,突然出现在人前,和皇帝以及外臣商讨了和亲之事,而且最后还成功了。 而皇帝对君晟的态度,仿佛君晟从未离开朝堂。对于五年前的事情只字未提,仿佛那些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巫蛊之事,从未发生过。 原本,在和亲之事定下来后,君恒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想以此作为借口,把巫蛊之事说出来,希望哪怕和亲,也不让君晟入朝堂。 但是因为皇帝只字未提,他们也不敢贸然提起,生怕皇帝在兴头上,直接把当年的那件事情也给平了,那他就得不偿失。 君恒虽然心中不乐意,但是也不敢去赌,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路急匆匆地回了府,脑中想到陈老的那些话,还有昨日他们私底下的商量建议,和君晟交好这件事,眼下怕是就要提上日程。 总归,无论如何,就是不能让君策得便宜。 策王府。 底下的幕僚们听到和亲成功的消息,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笑,一片欢天喜地,但是君策却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事情如他所愿,且发展出奇的顺利,皇帝根本就没有说起五年前的事情,便一锤定音,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就好像君策原本准备了一二三四步,中间还为了预防变故做了许多安排,但是皇帝直接从一到了四,中间的二三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君策一时不知该是喜是忧。 虽然整件事的结果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整个事件的发展过程,却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还有皇帝问许怀义的那一下,当时他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还好最后结果圆满。 不过,许怀义那几句话,倒是正好帮了周太师一把。 原本他就在考虑这个问题,这件事由周太师去说,但是也要皇帝问才好,若周太师主动说,皇帝肯定会怀疑他。现在好了,直接由许怀义让周太师出来说话,周太师被动出来,任谁也不会怀疑他,是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 虽然他跟周太师做了交易,用抓到的把柄威胁他,这件事过程中遇到的麻烦,由周太师一律承担和解决,哪怕被皇帝怀疑,那也是太师府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感慨一句,太师府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有了许怀义这一句询问,周大师说什么都不会引人怀疑。 君策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对,但是一直又不能把他们串联起来。 若背后真有什么猫腻,那许怀义和周太师应该是一伙的才说得通,但是他们怎么可能呢,完全不搭嘎的两个人。 想到这里,君策不自觉的摇摇头,撇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底下的幕僚们,却是一个个激动不已,这件事实在太圆满了。 君策其实心中也高兴,不过是被疑惑冲淡了许多,见大家讨论热切,当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幕僚们听完,对这个问题都不以为意。 只有彭幕僚有些谨慎的想了想, “按照王爷的说法,这件事,确实有些难以置信。 那……是不是我们忽略了什么,陛下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属下也觉得太过顺利了些,越是顺利我们越要保持警惕才好。” 李幕僚闻言,却是不以为意,这件事是他一手促成,如今有了一个好的结果,他喜不自胜, “彭幕僚太过太杞人忧天。” “陛下此举确实有些不可琢磨,但是无论陛下如何想,只要结果对我们是好的,那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们不必多想。 或许陛下有自己的考量,但是那又如何呢,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当中。” 林老也点头,表示赞同:“主要是就算陛下有什么想法,我们不知道也没有用。君心难测,我们总不能去探听陛下如何想吧。若是陛下知道,还不定怎么看王爷呢。” 君策听着大家的想法,揉了揉眉心,“也罢,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再想多也没有益处,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咱们便向前看,筹谋接下来的事情吧。” 幕僚:“王爷,如今晟王可以出府,而且和亲之事也已谈妥,接下来我们是否要洗清晟王五年前的巫蛊之事?” 君策摇头:“不必。 其实大皇兄清不清白,对我们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我们原本想要替他洗清身上的冤屈,是为了让他有更多的筹码,可以跟老四去对抗。 但现在,看父皇对大皇兄的态度,怕是这巫蛊之事会不了了之。” “可是陛下怎么突然就不介意了呢?明明之前都是闻巫蛊色变,而且当初的事情还对陛下的影响很大。” 君策想了想,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 自从牵扯到大皇子府,君恒的动作太明显,想来皇帝应该是疑心当年的事情了。 只不过,他疑惑的是,就算皇帝起了疑心,也不该如此才对。 今日,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凑在一起,一时君策脑子里有些凌乱。 “巫蛊之事,只要其他人不提起,我们也别贸然提起,不过既然父皇答应了和亲,那么大皇兄也不该只局限在府中才是。” 今日皇帝只说了同意和亲,但是并没有把君晟可以出府可以正常社交这件事,放到台面上来说,既然没有明说,那么他想要君晟做什么,就需要明着提出来。 他之所以敢琢磨让底下人去提,就是因为皇帝今日的那一句“晟王”。 无论皇帝对君晟生了恻隐之心,还是别的,都说明皇帝愿意放君晟出来,那么他就可以利用这一点达到自己的目的。 稍微理清了一些思路,而且一切都按照想象的发展,君策心中平静了许多。 收敛了情绪,和幕僚们一起商讨接下来的事。 而此时的太师府,书房一片肃静,周太师父子三人都没有说话。 在君策找过他们之后,他们立刻跟绾宁联系上了,绾宁给他们的回复是按照君策说的去做,但是在大殿上的时候等一等,等有人让他说话之后才出声。 周太师并没有想太多,确实他贸然说话容易引起怀疑,若是有人在前面顶一顶,太师府便会更安全,当时他只觉得绾宁细心,但是却万万没想到,说话的这个人是许怀义。 许怀义一开口,太师府在这件事情里的危险几乎为零。 虽然之前绾宁来见他们的那一次,他问过这个问题,许怀义是不是他们的人,绾宁回答说是。当时他只以为许怀义是和他们一样,就算是那样也足够让太师府对逸王这边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今日这件事,他们敢断定,许怀义和逸王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他们想的如此肤浅。 经过这件事,太师府对于君逸的能力,又上升了一个阶段。 还有一件事,也让他们震惊,明明一件这么大的事情,经过逸王那边的手笔动作,不仅太师府,甚至是逸王那边所有人,都毫发无损,不会引起任何怀疑,而又达到了目的。 周太师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还有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越想越震惊,由衷感叹逸王的手段和能力。 周承栋却有些心惊,“父亲,这件事之后,陛下可会怀疑我们?” 周太师:“若许丞相没有发话,多少会怀疑一些,但许丞相发话了,我们没有任何嫌疑,可以说毫发无损。” “那……策王,会不会怀疑我们?” 周太师顿了顿,开口道: “他怀不怀疑,并不重要,哪怕怀疑也没有证据,我们不用担忧。” 周承栋点点头,“是,儿子多虑了。” “那父亲,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什么都不必做,只等着那边来消息就是。” 周太师回答,语气是心悦诚服。 今天这件事,给他打了个样。 原本绾宁完全可以不让许怀义出面,把许怀义也拉 . 进来,但是绾宁还是这么做了,让太师府在这件事情里,安全落地。 这就说明了逸王对自己人的态度,是绝对护着的,对于这样的一个主子,他再没有可说的。 国公府,望月轩。 昨儿绾宁玩得开心,很早就睡了,一夜无梦睡得极香,今日也起得晚,这会精神很好。 半夏给绾宁找了一件蔷薇色的裙裳,月光流纱绣百合,衬得绾宁白皙如玉的肌肤是花容月貌之感。 外头是阴天,北风呼呼的刮,屋子里烧着地龙,暖融融的,绾宁坐在桌前吃早膳。 想到昨日,绾宁嘴角露出笑意,心情极好。 外头,杜若进来,送来了早朝前的消息。 “小姐,今日一早,皇帝便送了消息给国公爷,走的是军务加急路线,最多五日就到了。 绾宁点点头,宋渊接到了消息,那这件事她就可以大张旗鼓的去做。 西凉之事,她自在必得,若李清云在西凉,她还会忌惮一二,但李清云在大周,有她护着,她便可以放开手脚。 只要宋渊那里动手,这件事几乎就算成了。 只是,婚期怕是赶不到了。 送信五日,行动不能太快太慢,有了前面的预备,五到十日最合适,再送消息回来五日,就算皇帝收到消息当即让宋渊回来,日夜兼程,也得十日,更别说皇帝收到消息又耽搁两日,怎么算最快也得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绾宁轻抿了抿唇。 也罢,人生不能事事如意,这件事能成功就是最好的了。西凉安宁后,她父亲就能回到京城。 杜若看看时间,又出去了一趟,等回来,把各处的消息都报了上来。 说到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时,一脸欣喜:“小姐,太好了,和亲的事,成了。” 绾宁脸上也露出笑容,事情比她预期的还要顺利。 杜若有些疑惑:“小姐,皇帝怎么如此轻易就答应了?” 绾宁:“站在他的角度,对大周有利无弊,他没道理不答应。” 这件事,让皇帝点头,最大的拦路虎是皇帝对巫蛊之事的恐惧,但是最近君恒的做法,皇后杀医女,还有外面沸沸扬扬的传闻,都在告诉皇帝一个真相,当年的事情别有内幕,真假另说,但是却是实打实的打消了恐惧。 杜若:“那皇帝会查当年的事情吗?” 绾宁摇头:“大概率不会主动查,否则这件事也不会进行的如此顺利,中间省略的,就是皇帝故意的。” 杜若想了想问道,“那皇帝是想护着皇后和恒王?” 绾宁:“倒也不是护着,只不过是要维持平衡,朝廷现在外患未除,内忧夺嫡,不宜再多生事端。” 杜若:“那皇帝现在是默认了大皇子出府了。” 绾宁:“这么大的事靠皇帝一个人的默认说不过去,不过……,君策不会半途而废,他肯定要出手把出府这件事明明白白的放到台面上来说,到时候才是大皇子真正的重见天日。” 杜若:“那当初的巫蛊之事呢,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吗?” 绾宁:“策王和皇帝自然是不会管了,他们各有目的,大皇子清不清白,他们并不关心。 不过,他们不上心,我们要上心,前面做了那么多铺垫,就是为了让大皇子堂堂正正的重新站在世人面前。不急,这件事已经走到了这里,静待时机就是。” 杜若点点头:“是。” 绾宁起身,走到案台前,写了一封信,让杜若交给许怀义,这件事还需要许怀义帮忙。 对于皇帝如此轻易让君晟出府,其实还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他对君晟的期望值不高。 皇帝今日在大殿上,对底下议论的无视,还有对君晟事件的积极却不为君晟着想,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皇帝也看到了夺嫡的激烈,想要有一个答案。 而且在这件事情里,他让君晟也入了局。 看皇帝的意思,对君晟今日的表现很满意。 这时候,她应该要加把火,让君晟借这一阵东风,堂堂正正的成为当初那个晟王。 . 第464章 是多了还是少了 大皇子府。 楚锦年和君晟带着内侍往楚幽的客院而去,楚幽看到他们二人来,显然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平复好心情。 侍女扶着楚幽下了床,出了屋子,内侍念完圣旨,说了几句吉利话,便离开了。 君晟接过圣旨,楚锦年站在一侧看着。 刚刚一路上,他避开内侍,旁敲侧击的想套君晟的话,但君晟就像是一块铁桶一样,什么都套不出来。 这会见他真成为了自己名义上的妹夫,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楚幽对着楚锦年行了一礼, “多谢九皇兄操心。” 她身体还没好,完全是侍女在一侧扶着,楚锦年见她如此,开口道: “得得得,赶紧起来吧,我又不在意这些虚礼,这门亲事,你自己觉得好我也就没什么说的了。你既叫我一声皇兄,那我也便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楚锦年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看向君晟,看着他们二人站在一起,莫名有点十分般配的感觉,这句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倒用了几分真心。 “多谢九皇兄。” “多谢九皇子吉言。”君晟也适时开口。 楚锦年看看楚幽,又看看君晟,有一种自己这盏灯太亮的即视感,莫名浑身不舒适。 “既然已经赐婚,那你俩便说说话吧,多少了解一下,我就先走了。” 楚锦年自己没经历过,说完才觉得这话怪怪的。 “九皇子慢走。” “九皇兄慢走。” 这一回是君晟先说话,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楚锦年撇了他一眼,眉头皱起: “刚刚在大殿上不是还不愿意嘛?这会子着急赶我走了。哼,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说着又看向楚幽:“你以后可得多长个心眼,别被他骗了。” 楚锦年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径自离开了。 这几句话,完全是看君晟不顺眼。 君晟看向楚幽,有点尴尬的笑了笑。 楚幽不以为意,也笑了笑,对着他点了点头,二人往屋里而去,君晟心下稍定。 进了屋,两个侍女扶着楚幽在床头半躺着,看君晟站在一侧,两人挤眉弄眼的笑着退了出去,让他们二人好说话 刚刚下了赐婚圣旨,他们已经算是未婚夫妻。 屋子里只剩下了君晟和楚幽二人。 屋子里,因为今日天气阴沉,亮度不高,有些灰蒙蒙的。 君晟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玲珑坊后院的阁楼,傍晚天擦黑的时候,天色暗沉下来,几乎看不见屋子中什么模样。 门打开的时候,他看见进来一个容色明丽的姑娘。她穿着湖蓝色的锦衣,头戴琳琅步摇,哪怕是挨着日暮的天色,也能看出来她的好颜色。等屋子里亮起烛火,她款款向自己走来,向从黑夜里走来一朵鲜花,一束亮光。 她说:我只求一隅,能安稳度日。 原来,世间的人都有各自的苦处,哪怕尊贵如皇子公主,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他是,她也是。 “咳咳……” 屋子里传来两声轻微的咳嗽声,君晟如梦初醒反应过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递给楚幽: “喝一口,润润喉。”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跟她说话的时候,是明显的温和。 楚幽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了眸子,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又把杯子放在他的手心中,君晟接过,放在桌子上,在桌旁坐下,二人中间隔了一条桌和床的过道,一时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安静。 “你的伤口可还好?” 楚幽:“嗯,好很多了,已经不发热了,她说最多半个月就能全好。” “嗯,那就好。” 君晟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握紧大拇指,悄悄摩挲着食指的指背。 空气又平静下来。 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却不是紧张,也不是尴尬,而似乎,有些享受的意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幽向君晟看过来: “圣旨下来了,真快。” 君晟:“嗯。” 楚幽:“应该不会有改动了。” 君晟:“是。” 楚幽:“那我们,以后就真的在一起了。” 君晟:“对。” 楚幽微微低头,似是呢喃:“从此以后,真的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君晟脑中想到他们初次见面,君晟也是如此说的: “那我们,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 二人相互望向彼此,遥遥这一眼,继而相视一笑。 君晟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手指微微又攥紧些。 “其实我还有话,想问问公主。” 楚幽向君晟看过来,点了点头。 君晟目光挪向窗外,只一瞬又收回来,看向楚幽,对上她的目光: “初见那一日,公主说,除了想表达自己的要求,还想来看看未来的夫婿是何模样。那一日,公主说对我满意,那是一面之缘的印象,了解并不深刻。这几日接触下来,我想问问公主,当初一面之缘的满意,到今日,是多了些,还是少了些。” 楚幽闻言,微微垂眸,脸颊有些微发烫,呼吸也有些凌乱,她轻咬了咬下唇,回答到:“是多了的。” 对面的君晟闻言,攥紧的手指微微放松,却摸到手心中一阵汗湿的黏腻。 正悄悄松了一口气之时,耳边听到楚幽的问话。 “那……你呢? 那一日,你说对我的印象也很好,我也想问问你,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当初一面之缘的很好,到今日,是多了,还是少了?” “多了……许多,是,多了许多许多。 公主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公主,是意外又惊喜的礼物。” 君晟回答得很快,似乎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她的头更低了,脸颊发烫,她不敢抬头看一眼。 君晟见她如此,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顿时觉得后背像有蚂蚁在爬,浑身不适。 他站起来,没有看楚幽,开口道:“你先休息,我会再来看你。” 说完,他起身就要往外走,等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又顿足,回过头来看向楚幽,正对上楚幽抬头向他望过来的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心漏了半拍。 “上一次,你说的那些,我既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你可以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君晟说完,不再看君晟,回过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床上的楚幽听着门吱呀一声的打开又关上,脚步声从屋里到屋外,然后渐渐走远。 目光一下散落开,脑子里空白一片,不能聚焦在一处,过了许久,等反应过来,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她轻轻挪动,身体往被子里面钻,然后拉起被角,把整张脸都盖住,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她,好像撞大运了! 窗外寒风呼啸,像湖海奏的乐章,飘飘荡荡,飘飘荡荡,去往花团锦簇的春天。 国公府。 绾宁跟老夫人一起用完午膳,刚回到望月轩,杜若便过来把眼下的境况跟绾宁说了,还有绾宁交代的安排,做了统一的汇报。 当杜若说到君策盯上陈老的时候,绾宁轻哼一声: “倒是警觉,这样都被他盯上了。” 原本绾宁让陈老装病,是因为这件事君恒必败,便让陈老别去凑热闹,只是没想到君恒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弱一些,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上门去看了陈老。 君恒怕是不知道,君策为了预防楚锦年入宫的事有偏差,让人紧盯着他,生怕他坏事,倒看到了他去见陈老这一幕。 君策向来多疑,而且之前就怀疑君恒身边有能人,这一回抓到了苗头,更不会放弃,果不其然,知道这个消息随后便悄悄的调查了陈老。 “小姐,策王一定不会放过陈老,这件事,怎么办?” 绾宁垂眸深思,这还真是个问题。 先不说君恒不会放他离开,哪怕会,陈老在京城,家人也都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要跑,就必须要有人帮忙。若君逸出手,不好说就会暴露。 君策若穷追猛打,君恒根本保不住他。 既然如此,就只有一个办法能解困局。 “恒王昨儿听了陈老的话,回去就和幕僚商量了要跟大皇子交好的事情。今日和亲已成定局,我们想办法把交好大皇子这件事提上日程。” 杜若:“小姐的意思是,让大皇子和恒王交好?” 绾宁摇头:“不,不是,是让恒王去和大皇子交好。” 君晟现在不能表态,但是君恒可以。 若趁机让君晟把陈老要过去,那陈老便得以安全。 因为那时候,在君策眼里,君晟很大概率成为自己人,对于君晟身边的人,起码不会动杀心。 而君恒更是送了一个在他看来非常得心应手的手下,更不会对陈老动手。 杜若想了想,有些疑惑:“可是小姐,策王会不会认为陈老是恒王的内应,从而杀了他。” 绾宁:“确实会,但却不是眼下,眼下多事之秋,杀人不是好时机。 只要这段时间保住陈老无恙,那么到后面,让策王觉得陈老另择新主,投靠了君晟就是。良禽择木而栖,完全说得过去。” “是。” 杜若把其他的事情禀报了一遍,绾宁心中有数点点头。 见杜若还未走,开口问道: “怎么了?” 杜若指了指外头,脸上带着三分笑意看向绾宁: “小姐,是殿下,殿下送了谢礼,说是有今日,全是小姐的功劳,特地备了谢礼,还望小姐笑纳。” 绾宁愣了一下,随即掩唇而笑: “殿下如此,倒是见外了。” 杜若摇摇头,想了想,把影二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对绾宁说了。 “殿下说,不能因为小姐是殿下的未婚妻,就认为小姐做的这些事都是理所应当,小姐的辛苦,殿下都看在眼里,殿下说,这些都是小礼,怕小姐看不上,改日再送一份大礼。” 绾宁听着这话,微微扬眉,脑中却是想着,君策说的大礼是什么东西。 “抬进来,我看看。” “是,奴婢这就去办。” 外头的礼物很快被搬了进来,一个楠木大箱子。 杜若上前打开,呵,上面一层小盒子,一个个打开,是琳琅满目的宝石,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的,每一个都精致漂亮,再看底下的印子,都是玲珑坊出品。 绾宁心中好笑,这些宝石她没有见过,应该是君逸自己的东西,再加上玲珑坊的工艺,每一样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把上面一层拿开,底下是另一番景象。 仔细一看,绾宁笑了,这下面像个百宝箱,什么都有,小孩玩的小玩意,小话本还有木风车…… 她拿起一个波浪鼓摇了摇,无奈的笑了笑: “真是,多大了,送我这个。” 绾宁嘴上说着君逸不懂,但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她往外头看了一眼,问杜若: “送东西的人呢,可走了?” 杜若摇头:“没有,还在外头等着,每次都是等小姐有回话他才离开。” 绾宁:“来的是谁。” 杜若:“影二。” 绾宁点点头,略想了想: “跟殿下说,明日我也送他一份礼,感谢他时时惦记我,事事将我放在心上,我很高兴。” 杜若脸上的笑意盖也盖不住,看自家小姐和殿下一本正经的你来我往传话,莫名的像被人塞了一大口糖,甜的不行。 “是。” 杜若正准备离开,绾宁又叫住她: “等等,让影二过来,我亲自跟他说。” “是。” 绾宁去了前院的客厅,刚刚坐下,杜若便带着影二来了,影二一见着人,麻溜地跪下行礼。 “属下见过王妃。” 绾宁看他低着头,挺直背,规规矩矩的向她行礼,对她的称呼,也没有介意。 “回去告诉你们殿下,他送的礼我很喜欢。” 影二依旧低着头,字正腔圆的回答:“是。” 绾宁:“你们殿下可还说了什么?” 影二愣了愣,自家主子让他说的话,他都一字不落的转告了杜若,应该没有遗漏吧。不过王妃又问了,他总不能不回答呀,自己替王爷刷刷好感总是没错的吧。但是也不能瞎说…… “回王妃的话,王爷日日盼着成亲。” 绾宁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影二一动不动,内心赞叹自己的机智。 绾宁:“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影二正准备离开,绾宁又叫住他: “替我转告殿下,我也是。” “是。” 影二一听两眼放光,撒丫子就往外面跑,迫不及待的要把这句话告诉自家主子。杜若跟出来,就看到一阵风吹过,哪里还有影二的影子。 第465章 那个人看着眼熟是谁 皇宫东门。 挨着巳时,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从皇宫内驶出,门口的侍卫看见前方出示的腰牌,齐刷刷低下头,连马车中的人都不曾问一句看一眼,直接便放马车出了宫。 等马车走远后,有年轻的侍卫忍不住上前悄悄的询问一旁的年长侍卫: “大哥,里面的人是谁啊,居然连车门都不曾打开,就算是皇子们,出这东门都没有这待遇,而且看这马车,甚是普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年长的侍卫闻言,往四周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语气严厉的低声回到: “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听的不要听,我们向来都不是认马车,守在这里,只认腰牌。” 年轻侍卫:“那刚才那个是什么腰牌?我守了那么久都从来没有见过。” 年长侍卫:“那是陛下御赐的腰牌,能得陛下御赐腰牌的,总不过是一品的大臣,那些老臣,哪一个都不是我们能得罪的,别问了,别问了,赶紧站好岗。” “是。” 年轻侍卫讪讪的退下,眼睛不自觉又往马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其他的他看不出,但是马车前后的侍卫,包括赶车的侍卫,一个个看起来都不好招惹。 心中暗道:这定是哪位位高权重的大臣,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 年轻侍卫收回目光,不敢再说话,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从东门出来的马车,一路往城外而去。 路过永安街的时候,喧闹声四起,吆喝的声音,交谈的声音,讨价还价的声音,一股市井气息迎面扑来。 马车上的许怀义轻轻的撩起了一侧的帘子。 从马车里,能看到街边的小贩,手上拿着自己的货物,卖力的吆喝着,包子铺的蒸屉上冒着阵阵热气,传来一阵食物的清香。 许怀义放下了帘子,两只手的手心在膝盖上前后搓了搓,看了一眼面前的人,随即垂下了眼睛。 对面的人见状,呵呵笑了两声, “朕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般拘谨的时候。” 许怀义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容: “陛下恕罪,微臣头一回和陛下同坐一辆马车,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看着这样的许怀义,皇帝哈哈笑了两声,以前的许怀义,阿谀奉承,谨小慎微,有能力也懂得察言观色。 现在的许怀义依旧如此,却还多了一些忧国忧民的情怀,更符合丞相这个位置。莫名让皇帝觉得他比从前多了几分纯真,这倒是奇事,这个年纪坐到这个位置,还能有这样的想法,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这些日子,不是没有人弹劾许怀义别有所图,按照他对许怀义的了解,他图什么倒是不会,但是一定会拍自己的马屁,在狗腿的位置上发光发热。 但有人报上来,他还是让人去查了他一番。 查到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不是许怀义做了什么徇私枉法中饱私囊的事,而是在这一回的事情上,许怀义实在是名副其实的为国为民。 皇帝想到他任命许怀义负责城外受灾居民的居住建设任务时,许怀义在他面前说的话: “微臣必定忧陛下而忧,念陛下而念,给陛下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实在是消息上把这件事情的结果说的太好,皇帝便起了心思想出去看一看。 这才有了今儿这一出,他微服私访,跟着许怀义一起出了宫。 不仅有近身侍卫,还有城卫司,都以巡逻的名义在四周护着。 看皇帝不再说话,许怀义也不敢多话,静静的在一旁呆着。 脑中想到绾宁说的话,这个工程做得这么好,皇帝一定会对他大加赞赏,到时候无论给什么都收下就是。 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为皇帝分忧解难。 他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回皇帝居然要跟他出宫,这是在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 许怀义脑中想着绾宁之前对他面对皇帝时该如何应对的嘱咐。虽然眼下的情况没有预料到,但应付已经足够。 想到这里,整个人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皇帝久不出宫,对宫外的事物觉得新鲜,打开帘子看了好一会儿才落下。 马车很快到了城外,许怀义特意避开了人群。因为绾宁说过,无论这件事他做的有多好,功劳一定都是皇帝的,他绝对不能抢了皇帝的功劳。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城外,和老百姓们早已经非常熟悉,若是这个时候被老百姓撞见,皇帝看到老百姓对他的爱戴,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许怀义严格贯彻绾宁的嘱咐,举一反三,十分沉得住气。 这些都被皇帝看在眼里,从他得到的那些消息里,自然也知道许怀义在百姓们中的声望和地位。但是许怀义没有以此居功,句句都是他的功劳,现在也是如此。 老百姓对于干实事的官员心生好感,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许怀义能有自知之明就是难能可贵。 一行人走到一处小山坡上。 往日被洪水淹没的良田,如今都被划分成了一块一块的农作地,只等着来年开春,就可以播种合适的农作物。 被洪水淹没的村庄,变成了错落有致的屋舍。 统一规划,底部还设置了排水沟渠,避免雨水灾害。 这么一望过去,哪怕是冬日,也让人觉得欣欣向荣。 而且钱都不是从国库出,而是京城内各府上在这里有庄子的人家出。出了这个钱可以减免庄子上一年的税。 算是变相的劫富济贫,但是明里暗里都过得去。这些庄子没有盈利,但是也不会亏损,算是白为朝廷做一年。 天灾人祸,大家出钱出力共同度过难关,没有倒贴,又能在皇帝那里多少刷个好感,这件事,算是做到了面面俱到,大家皆大欢喜。 许怀义对着皇帝讲解一番,给皇帝描绘了一副老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景象。 皇帝听着,不住的点头,心中获得一股极大的满足感。 等许怀义话落,大手一挥, “丞相此事,办得极好,当赏。” 许怀义当即跪下,受宠若惊,磕头谢恩。 若是往常,他必定会推辞一番,但现在他欣然接受。 关于这件事,绾宁重新给了他定位。 一个官员忧国忧民,为民做事是好事,可以得到皇帝的欣赏,却不能得到皇帝的信任。 他需要皇帝的信任,就要给皇帝递一些把柄。 水至清则无鱼,人要有缺点才能被人利用。 特别是对于上位者来说,这一点至关重要。 他们生性多疑,权力滔天,你若清清白白,他们会嫌你用起来不顺手。 但若你有把柄,那就不一样了。对方会认为掐着你的死穴,你会忌惮,而你又有能力,对对方来说,你就是一颗非常好用又得以掌控的棋子。 这就是绾宁给许怀义的人设,用的是贪财。 现在只是开始,接下来,就可以去吞恒王和策王的财产,为以后的动作做铺垫,所以眼下,城外居民建设的这个工程,一定要做到尽善尽美,不出差错。 皇帝看到许怀义这个动作,很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脸色舒缓。 若是许怀义真的像他想的那样,生了贪财之心,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情。 这种明晃晃的把柄递给他,以后用起来才能安心,因为这样的人他随时就能处置,实在顺手。 “许爱卿请起。” 皇帝虚扶了许怀义一把,许怀义见状赶忙一骨碌站了起来。 “多谢陛下。” 皇帝目光看向城外的另外一边,许怀义以为他想去那边看看,提议道: “陛下可要去那边看看,那边是枫林湖。” 皇帝犹疑了一会儿,目光微凝,随即摇了摇头: “不必,看的差不多了,咱们去吃午膳。” “是,陛下。” 许怀义赶忙道:“微臣安排了一家农舍,做的吃食很有一番风味,还请陛下移架。” 皇帝摆摆手,目光看向京城的方向,“不必,咱们回城。” 许怀义没有多问,低头应下:“是。” 不远处,侍卫把许怀义的马车驶过来。众人扶着皇帝上了马车,随后许怀义也上去。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往京城而去。 路上,皇帝看向许怀义, “对于大周和东晋和亲之事,你如何看?不必拘谨,只说自己的想法就是。” 许怀义听完,有些诚惶诚恐,认真想了想,开口道: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从明面上来说,确实是好事。 但是,东晋公主并不受宠,九皇子来为她保媒,保的是大皇子,这里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弯弯绕绕。 不过,微臣以为,对于大周来说是好事,这件事便可行。 微臣久在城外,对京城中的事关注就少了,不能替陛下分忧解难,请陛下责罚。” 皇帝摆摆手,“丞相言重了。” 许怀义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还能不知道吗。 不就是五年前的事情有猫腻,君策想把君晟放出来和君恒打擂台,他好坐收渔利。 不然,为什么君恒那么急的要杀女医,制造王太医意外,在大皇子府放过,就是为了阻止。 而君策那么巧每一样都抓到对方的把柄,很明显就是早有预谋,等的就是对方动手的那一刻。 至于那个公主,就是一个幌子,君晟,就是君恒君策斗争的工具。 这两个人,倒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皇帝没有再往下说。 撩开帘子,看向外头。 看了一会,指着一侧护驾的领头侍卫: “那一个是谁,朕看着有些脸熟。” 他这一回出行,按照正常流程,应该是要让禁军统领李暮随行。 但是因为上一次兵部侍郎的事,他没有通知李暮。 那一次,兵部侍郎出事,君恒和君策二人争着要把自己的人放到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君恒推举的是接替汪纵的新任京城按察使高以群,而君策推荐的便是这禁军统领李暮。 他今日出门,并不想让他们知道,所以除了御前侍卫,随行的人都是平时许怀义惯常从兵部调过来的。 许怀义顺着皇帝的示意看了过去,回答道: “回禀陛下,那位是武安侯府陈家的人,陈家的大公子陈启佑,今年刚刚二十三。 武安侯府落没后,陈家旁支作乌鸟散,其子嗣也没了门路出头。 微臣常常出城,是兵部的大人向微臣举荐了他,平时出城便都是他带着一队人随行。 陈启佑在兵部任参知,职位不高,但身手极好,其手下有一队,跟着他纪律严明,身手都很好。” 皇帝点点头,原来是武安侯府的人,他就说看着很是眼熟。 前几日从林妃那里看到几样内务府送上来的东西,都是从前武安侯府的珍藏。 他看了外头的队伍一眼,这精气神不是装出来的,许怀义没有夸大其词。 他想了想,又问到: “这陈家,是不是还有一位小公子?” 许怀义:“对,武安侯府陈家的小公子陈启岸,原本是在北境参军,也是个小小的参将,不过,四年前被调到了流放地,看守那些流放的犯人。” 皇帝嗯了一声,语气颇有些唏嘘。 他看了一眼外头的陈启佑,身形壮硕,一身军衣甲胄,目光警惕地四处巡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李暮有了隔阂,这会看这位陈家大公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查一查他身边的事,若是干净,便送入宫中,以后调到朕面前来当差。” 许怀义:“是。” 皇帝想了想又问:“还有那个小的,刚刚说是在流放地?” 许怀义:“不错。” 皇帝:“是哪一个地区?” 许怀义:“回陛下的话,是丰州。” 皇帝略微沉吟,“丰州,是林家去的那个丰州?” 许怀义想了想才回答,“陛下,微臣没记错的话,是的。” 皇帝的目光,一直落在外头的陈启佑身上,一副思索的神情,却没有再说话。 没多久,马车回了京城。 “陛下,可是回宫?” 皇帝摇头:“不,去老大府上看看。” 许怀义心中咯噔一下,随即回答:“是。” 马车很快到了大皇子府门口,许怀义让人进去通报了一声。 听闻丞相来,管家报过之后,直接让人引着马车驶入了大皇子府。 第466章 皇帝的用意 国公府,望月轩。 屋子里烧着地龙,温暖宜人。 绾宁着一身天蓝色留仙裙,发髻上只挽了一个玉色发簪,坐在窗前的软垫上。 手中拿着自己刚刚画出来的发簪样式。 刚刚半夏送了玲珑坊的账单来,看得绾宁一阵心热,这做生意,实在赚钱。 绾宁心中高兴,想着那一日去看的山雪,画了一只雪花步摇。 全用的透明水晶,其间用细碎的祖母绿点缀,就像山林中的雪花,坠下错落有致的线条,坠着全是白色的冰晶,像是雪花在飞舞。 想到那一日,绾宁这会越看越喜欢,吹了吹墨,叫来半夏,让人送去了玲珑坊。 半夏刚出门,杜若便从外头进来了。 “小姐,许丞相那里传来急报,皇帝出宫了。” 绾宁神情一惊:“什么,出宫了?” “是。” 杜若当即把收到的消息,都跟绾宁说了一遍。 绾宁快速问道:“现在到哪里了?” 杜若回答:“从收到消息,我们的人便一直在暗处跟着,算算时辰,这会应该刚刚出了京城。” 绾宁略想了片刻,又问道:“跟着的侍卫是谁?李暮可去了?” 杜若:“没有,皇帝是微服出宫,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一切都由许丞相的名义,李暮没有跟着,不过御前侍卫全部都秘密出动了。” 绾宁:“许丞相身边跟着的是谁,可还是陈家大公子?” 皇帝出宫何等大的事情,但是却没有让禁军统领跟着,这说明皇帝知道李暮是君策的人,对他有了防备。 作为保卫皇帝安全的人,在皇帝有这方面安全隐患的时候,却没有让李暮出马,李暮这个禁军统领的位置,差不多也要坐到头了。 杜若回答:“是,按照小姐的吩咐,从丞相出宫在城外办事,陈大公子一直都跟着丞相的。” 绾宁:“好,那这一回,便想办法让陈大公子在皇帝面前露露脸。” 当初,绾宁把陈启佑放在许怀义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有机会往上爬。如今,机会来了。 陈启佑是武安侯府的人。 武安侯在当今皇帝成帝的事情上,立下了汗马功劳,为了避免皇帝忌惮,在皇帝即位后,交上了手上所有的权利,做了个闲散的王爷。 没有权利,也不参与各种党争。 照理来说,这样的人家不会惹上什么祸事。但偏偏,武安侯府出了个貌美的小姐。也就是陈启佑的亲姑姑,被当今皇后的娘家,季家的人看上了。 季家老太爷出任北山学院的院长,整个朝廷的文官,几乎都受过季家的恩惠,在文人中,威望颇高。 季家是书香世家,但是也免不了出现那么一个鼠辈。 那季家公子,劫了陈家的小姐,虽然在半路被救了回来,季家公子没有得逞,但这件事对于陈家来说,是莫大的侮辱。 士可忍孰不可忍,被人欺负到了门上,侯爷当即上了折子给皇帝,要求季家赔礼道歉,给陈家一个交代。 季家是皇后的娘家,恒王的外祖家。 二十年前,皇帝刚刚上位没多久,各地灾害频发,文官闹腾着要改革,要减免赋税。 那是皇帝在府邸做王爷时的正妃生下大皇子君晟后去世的第五年,皇帝娶了季家的小姐为继后,以让季家出面安稳天下学士。 当时的皇后又刚刚生下了嫡子君恒,在这个档口,他需要季家,季家不能出事,所以他选择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感念武安侯府从前的情谊,便把情况和老侯爷提了,老侯爷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一脸悲痛,选择了以大局为重,没有强迫皇帝。 只是万万没想到,陈家的小姐也是个性子烈的,皇帝不给主持公道,当夜便悬梁自尽,等发现时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武安侯府哭声震天,侯爷夫人当场便哭死过去。老侯爷为了子孙前程,瞒下了这件事,对外只说自家小姐得了重疾而亡。 皇帝自是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为了稳定大局,没有给武安侯府一个说法和交代。由此,皇帝算是欠下武安侯府一份人情。 只是,武安侯府已经无权无势,对皇帝派不上用场,而皇帝对人情这种东西向来凉薄,就算愧疚也仅仅只是一瞬的事情。 再加上他即位不久,需要稳定政局,有许多的事都需要他来安排,前朝后宫皆需要周旋,如此一年复一年,武安侯府的那点委屈,也就不值一提。 而武安侯府,没了实权,嫡女被欺负也得不到公正,随着老侯爷和侯爷夫人去世,一下就落没了。 树倒猢狲散,旁支也不再和武安侯府有什么牵扯,武安侯府的子嗣也起复艰难。 绾宁还记得,前世她在君策书房看过一条消息,武安侯府向来和林府交好,武安侯府的小公子陈启岸,和林府的大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她记得,这个消息就是从丰州传过来的。因为那边的消息说,这位陈家小公子对林家人颇为照拂。 从绾宁决定用武安侯府的人起,便让人掐断了这一段的消息来源,若不然,落在君策手里便又是一个把柄。 “今日盯紧些,有任何异动,随时来报。” 皇帝出宫不是小事,他今日绝对不仅仅是出宫想要看看许怀义的成果那么简单。 不过有这一出,倒是有利于许怀义在皇帝面前表忠心。做了那么多,城外的建设半点不敢马虎,作为京城周边村庄,若能做成其他地方的风向标,皇帝一定更为高兴。 京城不仅仅是一座城,而是一座标志。 这里生活的人,这里人的生活,哪怕是京城的周边,若能有对比别处更为突出和优秀的地方,就是勋章。 这是绾宁让许怀义送给皇帝的一座奖杯。 要其他的外地人,见过这样的村庄,便在心里感慨:京城就是京城,京城果然是京城。 城外的建筑工程已经进了尾声,皇帝这个时候去,几乎就能把所有收入眼中,在这一件事情上,便已经算是完美落地。 在皇帝面前刷了好感,在百姓面前又得了好的名声,还能借机获得皇帝信任,此一行,一举三得。 这一幕,是绾宁计划中的结果,如今采摘到了丰收的果实,心中升起一股成就感。 接下来,就是要让皇帝想起武安侯府,让武安侯府复起。 这件事,宫中的林妃会助她一臂之力。 只要让武安侯府复起,让皇帝看到陈启佑,那么离李暮下线,便只差一个时机。 武安侯府的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当事人也已经变成了一捧黄土。而如今的季家也没有当初那般重要。 即使治不了季家,翻不了当年的案,但是让皇帝生出几份愧疚感,提拔提拔武安侯府的后辈人,并不难。 杜若应声,退了下去。 绾宁起身,走到案台前,提起笔写写画画,把现在的人物关系,全部都重新梳理了一遍。 君恒这一次,在劫难逃。而君策…… 那就先把李暮拉下马吧。 其他的,就看皇帝这一回出宫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绾宁猜测,这个当口出宫,一定跟大皇子府的事情有关。 过了一会,杜若过来报最新进展: “小姐,陈大公子的事已经安排下去了,也在城外安排了吃食,尽力让陈大公子往皇帝面前走。若能认出来最好,若不能认出来,后面我们在路上也安排了机会,务必让陈大公子在皇帝面前露脸。” 绾宁点点头,垂眸沉思,没有说话。 杜若换了一壶茶过来,“小姐,不若你睡一会儿吧,如今丞相和皇帝还在城外,就算进京城,也要小半个时辰,再加上吃饭怕是更久些。” 绾宁摆摆手:“不必,差不多到午膳时间,一会把吃食送上来吧,我晚些时候再睡。” 皇帝并不昏庸,也并非贪图享乐之辈。出城去看许怀义的工程,或许有好奇的心思在里头,但绝不至于让他出宫。她要等一个皇帝出宫的确切理由。 杜若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绾宁心里把这次有可能出现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同时也想了各种有可能后果的应对。 到了午膳时间,半夏端了吃食上来。绾宁刚刚吃完,杜若便送来了消息。 “小姐,皇帝去了大皇子府。” 绾宁目光微凝,长呼出一口气:“果然如此。” “其他人知道吗?皇帝有没有暴露出自己?” 杜若摇头:“没有。用的都是许丞相的名义。 而且因为需要侍卫近身护着,连避开人都有些困难,我们能做的只能是拖延时间,但是后面,有心人只要查,一定能查到许丞相去了大皇子府。” 绾宁嗯了一声。 若君恒君策知道这件事,不会乐意看到许怀义和大皇子有什么瓜葛,怕是会上书弹劾。 这件事皇帝心知肚明,没有人喜欢被窥视,无论谁上书,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就看君恒君策谁倒霉了。 至于她这边的应对。 许怀义和大皇子从前没有什么来往,能找到说词搪塞过去就行。 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皇帝此行的目的。 皇帝去了大皇子府,对巫蛊之事不再忌惮,说明心中知道大皇子是被冤枉的,当初的事情另有隐情。 他去了,却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说明,皇帝不是去给君晟撑腰的,若不然,应该大张旗鼓,人尽皆知才是。 既然不是去撑腰,还特意走这一趟,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的目的,是让君晟闭嘴。 眼下西凉和北燕没有解决,大周边境不宁。东宫之事必要一个结果,但是代价却不能太大,因为现在的大周经不起太大的摧残。 特别是这种可以避免,没必要的摧残。 若君晟执意要彻查当年事情的真相,那么皇后季家和恒王,必定躲无可躲。 当年的事情若是当年翻案都还好说,现在过了这么多年,证据几乎烟消云散,而君恒和皇后季家必定据理力争,若强行要查一个真相,所有人都吃力不讨好。 季家在大周的文人之中,声望很高。若证据不充分,季家为了免责,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事情发展到最后,只能是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皇帝心中非常清楚,后果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对大皇子实行怀柔政策,想要让他忍下这件事,不要让事情恶化。 绾宁想明白了这些,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 皇帝对君晟心有愧疚,而且舍不得一一颗这么好的棋子,但是又想要让他心甘情愿受委屈,不许要公平要闭嘴。又不愿意让人觉得是他有失公允,才没有在御书房召见君晟,而是悄悄的出宫进了大皇子府。 典型的既要又要还要。 没过多久,大皇子那边传来消息,一切和绾宁想的一样,皇帝确实打着让大皇子不要刨根问底,而要忍气吞声的注意。 这就是道德绑架了,绾宁不会如他的意。 策王府得到消息的时候,许怀义的马车刚刚离开大皇子府。 书房里,众人震惊。 对于这件事,都表示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彭幕僚:“王爷,许怀义偷偷摸摸去了大皇子府,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话说到这里,君策也心生警惕。 “是不是的,光想没用,当从这一点就认为他们关系匪浅,有些草率。而且,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丞相和大皇子府有什么关系。” “那王爷,这件事可要查一查?” 彭幕僚出声:“王爷,属下以为,我们最应该做的,是去一趟大皇子府。 光我们在前面冲锋陷阵,大皇子拖后腿可不行。早朝上,大皇子一句他不愿意和亲,差点坏了大事。 我们不能想当然,一定要跟大皇子明明白白的谈一谈。 若他明确愿意和我们站在一边,那么就算真的丞相和他关系匪浅,却是好事。” 君策点点头:“不错,说的对,就这么办。 如今和亲之事确定了下来,到时候少不得有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参与。本王即刻入宫领个差事。这样就能够正大光明的进出大皇子府了。” “是,王爷英明。” 第467章 太危险的事情我不做 另一边的恒王府,也收到了消息,气氛一片凝重。 在他们眼里,君晟已经算是潜在的劲敌,如今多了一个丞相,实在是让他们的境况雪上加霜。 “王爷,这可不是好事情,好端端的,大皇子居然和丞相有瓜葛。依照我们跟大皇子府这一层关系,对于我们来说是大大的不利。” 君恒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那你们说怎么办?” “王爷,属下以为,必须要弹劾丞相,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不能让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往。有了陛下的敲打,让他们收敛,起码以后行事受限。” “是,属下也如此以为。” “不过,咱们既然已经决定和大皇子交好,这样做若被大皇子知道,怕是会生了隔阂。” 君恒看了底下众人一眼,开口道:“和大皇兄交好,也只是表面工作,我们真正要做的,是解除眼前的困局,别让大皇兄针对我们,而想办法让大皇兄和我们一起,一致对外。”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这个一致对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也知道说的是谁。 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目前看来,做起来有点困难,不过看君恒志在必得的样子,其他看出来的幕僚,也不好泼他冷水。 只得讪讪着应下几句:“是是是。” 而后赶紧转移话题: “王爷,陛下一反常态支持大皇子,是不是对我们产生了怀疑? 亦或是,宫中医女那边出了什么差错?这件事,陛下交给了淑妃,淑妃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哪怕没有证据,也会制造一些证据,往皇后娘娘身上揽,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和我们有关系。” 说到这里,幕僚不自觉就压低了声音。 这件事大家虽然心照不宣,没有说出来,但是谁都知道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确实是经不起淑妃细查。 君恒想了想,皱起眉头,“有这个可能。” 想到这些事情和一团乱麻一样,君恒越想脑子里越乱。总感觉这件事情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但是他又出不了局,有一种被人牵制,却无可奈何之感。 “本王进宫一趟,好坏和母妃通个气,这件事不能掉以轻心。至于丞相那边……,你们让人直接上奏吧,不过藏着些,如今父皇态度不明朗,我们不能轻易表态暴露。” “是。” 到了下午,皇帝便收到了底下大臣弹劾许怀义的折子。 御书房,皇帝气得怒摔折子: “一群废物,干别的不行,偷窥倒是在行。” 皇帝一边骂一边心有余悸,还好有许怀义在前头挡着,若是被人发现他也去了大皇子府,那怕是要翻天。 这折子,虽然弹劾的是许怀义,但是他心里有鬼,一下就感觉到了冒犯,气不打一处来。 一旁许怀义赶忙安慰, “陛下莫恼。 大臣们兢兢业业,这也是对所在位置负责的表现。” 皇帝轻哼一声,“哼,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不是气这些人上了折子,而是这折子上得太快了,快到或许许怀义的马车刚刚离开大皇子府,那些人就知道了。 这就说明,那些人的势力无孔不入,说不好就对他造成了威胁,这才是皇帝真正在意的点。 许怀义不动声色,在一旁站着。 刚刚皇帝从大皇子府出来,皇帝亲临大皇子府,无论说什么,君策都只得答应。 皇帝传他入宫,便是商量这件事的后续,如何安排。 皇帝略想了想,看向许怀义,开口道: “这件事,只当不知,朕就看他们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来。” 许怀义低头嗯了一声,没有再接话,一副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没有半点想法的样子。 另外一边,挨着傍晚,君策便去礼部领了个差事,没什么实权,但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大皇子府。 本来他想去鸿胪寺的,但是不想对上君逸,现在鸿胪寺由君逸说了算,他倒不是怕君逸,就是现在多事之秋,还是不要多生事端,所以直接去了礼部。 领了差事,有了名头,君策当即打着安排和亲的名义,去了大皇子府。 傍晚,天随时会黑的时间,大皇子府的正厅,君晟和君策相对而坐。 君晟看了他一眼:“我这里什么都没有,连像样的茶水都拿不出来,还请二皇弟见谅。” 君策笑了笑,“大皇兄严重了,我今日来,本就不是为喝茶的。” 君策顿了顿,没有卖关子,径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他这一次来,就是要君晟一个确切的答案。事情到了这一步,君晟究竟是合作还是不合作? 若是不合作,趁现在时间还早,让一切恢复原样或者让君晟和君恒两方斗起来,一切都有转还的余地。 他可不想做那个冤大头。 君策说完,目光紧盯着君晟,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君晟听着,眉头微皱。 而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负手而立,望向门外,一副垂眸思索的模样。 脸上带着纠结的表情,那模样,君策几乎都能读出其中的信息, 过了许久,君晟再看君策,似乎是极忐忑的心情,极为犹豫之后,做了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 “和二皇弟合作,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我也怕二皇弟得偿所愿之后,过河拆桥。” 君策一听这话,一下精神起来,君晟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同意就好。 只要同意,以后的事,自然是以后再说。 “大皇兄说的哪里话,这次合作一定是建立在双方共赢的基础上。 我帮大皇兄出府,我们一起让老四出局,这不仅仅是帮我,而且还是大皇兄为自己报仇。 大皇兄被困在府上这么多年,难道就真的甘心当初的陷害吗? 至于以后,老四出局之后,咱们各凭本事。 不过,话既然说到了这里,我也明明白白和大皇兄说清楚: 我既然帮了大皇兄,自然是心里有足够的把握。若以后大皇兄要跟我争,我也把话摆在这里,我绝不退缩。若大皇兄不跟我争,那我也必定保得大皇兄安于一方。” 君策这话,说得非常漂亮,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 没有说的假惺惺许诺什么?或者说以后就让大皇兄上位的鬼话。而是表明立场,也说明现实。 摆事实讲道理,一番话说出口,更让人觉得信服。 君策住了声,到这里,已经多说无益,得留时间给君晟。 前厅里只有他们二人,过了许久,君晟才开口: “说实话,我对二皇弟并不是很信任。 若说从前,我对那个位置还有一点奢望,想要尽自己的能力,让老百姓能过得更好一点。 但是经过这五年,我已经想明白了,一个人的能力,始终都是有限的,也始终是被拘束的。 我已经累了,再去争去斗,也没有了那样的精力。 但是,我也并不觉得二皇弟得偿所愿之后,就会放过我。” 君晟示弱得恰到好处,君策没有半点怀疑。他想了想,也不跟君晟纠结这个问题,直截了当的问道: “那大皇兄,如何才能相信?” 既然君晟已经提出了这样的问题,那他说再多用处也并不大。这种情况,把对方的问题反问对方,才能得到这个事情的真正答案。 君晟认真的想了想,开口道: “我要二皇弟你给我一个保证,要亲笔书写。你可以把我调出京城,也可以让我做个闲散王爷,但是要保证我的安全。” 听到这样的话,君策愣了一下,而后心中大定。 他之前还是高看了君晟,以为这个嫡子长子怎么也是个威胁。 但没想到,五年时间,磨光了他的志气,磨平了他的棱角,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五年不闻不问,暗无天日,不能出府,别人也不能进来,就光缺乏沟通这一点,怕是都要把人逼疯。 庙里的和尚尚且能上山砍柴,能出门见人,但是君晟这五年,只有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哪里还能想到更多。 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一个人跌落神坛,变成蝼蚁。 “这一点,大皇兄可以放心,哪怕今日我没有答应大皇兄,但是大皇兄娶了东晋公主,我也绝对不可能和东晋为敌。 不瞒大皇兄说,我知道这位十三公主在东晋并不受宠,她和不和亲,和谁和亲,东晋皇帝怕是都并不在意。 但是大皇兄应该明白,只要她身上流着东晋皇 . 室的血,她公主前面冠了东晋两个字,无论是谁上位,都得给东晋三分薄面厚待她。” 君策听到这里,看了君策一眼。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十分完美的回答,若他真的是像他刚才说的那样想的,那他现在几乎就已经被说服了。 “大皇兄觉得呢,是不是这个理?” 君晟侧身,看着君策,看了许久,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希望二皇兄说到做到。” 说着,君晟走到案前,摊开了纸笔,示意君策开始写。 君策见状,更加高兴。君晟对这件事越执着,越说明他毫无底气。如此一来,他更加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君策十分爽快的拿起笔,按照君晟的意思开始写,很快,刷刷几下,就写好了,还盖上了自己的大印。 君晟拿起,仔仔细的看了一眼,生怕有什么错漏。 君策见君晟如此,已经完全没了担忧,心中暗道自己这一步棋,实在走得太对了。 让君晟出来,不仅能打击到君恒,而且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君晟收好宣纸,看向君策: “接下来,你希望我做什么?我先申明,太危险的事情我不做。” 君晟传达的意思很明显。 就是,他知道君策的意图,但是也不甘愿去当炮灰,因为这个时候皇帝还在,哪怕君策不追究,皇帝也不会放过他。 这话一出,君策直接便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想太多,只觉得从刚刚的表现来看,君晟确实就有这么怂。 这次要抓大放小,既然大处他得了好,那么这种小处,他也就不介意了。 “大皇兄放心,要你做什么,我一定会事先知会的。无论什么事,我都会相机而断,但一些小事,不用经过我的时候,就也请大皇兄千万别推辞。” 君策也不是傻的,话说到这份上,干脆就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规矩都立起来。 照理来说,这时候君晟应该直接答应才是,但是他听着这话,犹豫了一下,而后直接摇头: “不行,你的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在做不做这件事情上,我要有绝对的自由权,这件事能不能做?要由我来判断。” 君策听着这话,眉头皱起,心中暗道: 五年不见,这君晟怎么变成了一根筋?自己若是答应的话,后面的安排肯定不好开展, 但若是自己不答应,那么今日的合作怕也是会泡汤。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来这一趟,苦口婆心劝说良久,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便半点都不甘心。 这君晟实在太可恶了,五年不见,不仅怂,而且还变得精明市侩,哪里是当初高洁无尘的大皇兄? 君策内心鄙视,但是眼下的境况又不得不答应,哪怕十分不情愿,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虽然心中十万个不乐意,但话到嘴边,依旧好听: “大皇兄,若是别人,我当然不会答应,但是你是我的长兄,从前对我又颇为照拂,既然你坚持,那我于情于理我也应该要答应,这个人情必须要给。 不过还是希望大皇兄能对我体恤一二,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事都能……好商量。” 君策脸上带着笑容,以为自己说的已经很亲近,但是没想到,下一刻就听到君晟说, “不行,虽然我相信二皇弟,但是二皇弟底下那些幕僚,却都不是好相与的,我只相信我自己,二皇兄考虑吧。 若可以的话,咱们合作,要不行的话那算了就算了。反正我也被关了五年,再多几年,也无所谓都习惯了。 再说了,现在跟东晋和亲,想来父皇也不会太亏待我,实在不行,就去东晋做个平民老百姓,好像也挺不错的。” 君策原本听到君晟那句不相信他,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心里那叫一个呕,敢情他说了半天都是无用功。 听到后面这句,更是瞪大眼睛,一时呼吸困难。 简直活久见。 从刚刚的对话里,他知道君晟怂,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怂到了这种地步。 居然说得出,去东晋做个平民老百姓这样的话,君策感觉自己要翻白眼,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他看向君晟,仿佛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 但是想到自己今日的目的,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和君晟周旋。 “那大皇兄直接说,什么事可以听我的?” 这句话,君策说出口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君晟似乎没有察觉,他很认真的想了想,回答: “在保证我自身安全,和保证大皇子府安全的情况下,对付君恒,我全力配合。” 君策听到这句话,差点哭出来。 这是这次谈话里,最好听的一句了。 若是之前,听到君晟加上这样的前缀,要保证他的安全,保证大皇子府的安全,他一定嗤之以鼻。 但是现在,在君晟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的情况下,他觉得这个要求,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反正他原本的目的,就是要让君晟对付君恒,现在可以达到目的。还有,后面他们两个之间的争斗,看眼下的情况,完全都不用担心。 想到这里,君策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算是有了一丝安慰。 “行,我答应。” 君晟:“好的,那就这样说好了。” 君策原本还想挣扎一下,在君晟这句话出口,直接吞进了肚子里,选择不再折腾。 摆了摆手:“嗯,那就这样。” . 第468章 大皇子府传来的消息 这一夜,君策一夜没睡好。 虽然说事情达到了他的预期,也按他设想的那样发展,但是他心里就是觉得,怎么想怎么不得劲,怎么想都不舒服。 有一种自己吃了大亏的即视感。 昨儿回来,他心里不舒服,也没有跟幕僚们来商议。想了半夜,睡也没睡好,一早起来,头还有些晕。 他心中十分纳闷,明明事情进行的顺利,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却觉得亏的慌。 用完早膳,已经是巳时了。 精神好了些,君策叫来了幕僚,准备商讨接下来的事宜。 已经到了这一步,总不能停滞不前。 幕僚们来后,心中都有一些忐忑,昨日君策出门他们是知道的,但是商议的结果君策没跟他们说,他们便以为事情失败了。也不敢随意搭话。 书房里,大家坐在一起,君策坐于首位,扫了底下众位幕僚一眼。 把昨日在大皇子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众幕僚听完,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王爷,这大皇子是什么意思?” “是啊,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 一旁的林老哼了一声,一脸气愤, “这大皇子也太怂了,居然说得出,去东晋做平民老百姓的话,实在丢人。后面还说危险的事情不做,而且还要保证他的安全和大皇子府的安全的情况下才肯配合。 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老夫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哪里还有大周皇子的半点气度。实在给大周丢脸。 若不是他的身份,什么都不做也能对恒王造成威胁,而且让恒王不好过,这大皇子府,不去也罢。” 众人听林老说得气愤,想想确实如此,也不由得纷纷点头, “是啊王爷,属下也是如此以为。” “是啊是啊,毕竟关了五年了。” 众人往林老暗示的这个方向想,立马就找到许多对应的点,越说越觉得就是如此。 如今的大皇子,已经不是当初的大皇子了,这个结论,对于他们来说是好消息。 君策看了底下一眼,他其实有点怀疑,但是除了这个解释之外,他又找不到其他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冷静下来,旁观这件事,依旧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整个人总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心慌,但是君晟又同意和自己一边,也同意对付君恒。君策想着想着,脑中有些凌乱。 这时,外头有管消息的幕僚来报: “王爷,大皇子府来了消息。” 君策一听,精神一凛,看向幕僚,神情严肃,“说了什么?” 以前说到大皇子府,他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表情,现在怎么感觉到有点头疼。 幕僚当即把大皇子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回王爷的话,今儿一早,恒王打着关心大皇子的名义,去了大皇子府,恭贺和亲的事情,大约呆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之后大皇子立马传来了消息。 消息里说:恒王对大皇子示好,想要跟大皇子交好,一起来对付王爷。为此开出了极优越的条件。” 幕僚说着,一边把消息递了上来,里面说得具体。 君策看完,把消息传了下去,幕僚们看完,坐不住了。 刚刚说大皇子不厚道的,这会也闭了嘴。 无论如何,现在大皇子是和君策一边的,万事好谋划。但若是和君恒一边了,那就不好办了。 “王爷,绝不能让恒王得逞,若是大皇子真的和恒王交好,那我们的处境就十分微妙了。虽然大皇子现在很怂,也没有了斗志和志气,但是杀伤力还是有的,而且后头一个虎视眈眈的恒王,若他们二人走到一起,咱们一定会多许多麻烦。” 有人立马接话:“这应该不用担心,大皇子绝对不会跟恒王一起合作,你们都忘了,恒王和皇后娘娘可是大皇子的敌人。” “这可说不好,只要利益一致,难保敌人变成合伙人。” “不不,现在大皇子已经表明了立场,若不然的话,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们,他既然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们,其实就是在表明态度,他跟咱们王爷才是一边的。” 对比,大多数幕僚都表示认同: “那既然如此,便交代大皇子,以后别跟恒王打交道就是。想来大皇子也并不想跟他来往,如此一来正中我们下怀。” 说话的幕僚话落,君策摇头。 他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子里走到门口又走回来。 那人不明所以,继续说道: “王爷,干脆交代大皇子,直接切断和恒王的联系,以后一概不来往。” 君策想到什么,目光看向不远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自然是要来往的。 为什么不来往?就是要来往,而且还要同意和他交好。” 说到这里,林幕僚出声: “王爷的意思是说:让大皇子假意和恒王交好甚至合作,但实际上是为王爷所用。” “不错,就是如此。” 君策向林老看过来,赞赏的点了点头。 林老思维敏捷,他常常说出前半句,林老就能领会后半句。 众人经过林老一说,立马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和关键。 “王爷英明。” 君策复而在椅子上坐下来,想到这件事,仿佛发现了一条新路子,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兴奋的神态。 让君晟和君恒交好,而他在后头掌控全局,这件事,光想一想就能让人体会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乐趣。 只不过,这件事大方向确定了下来,那么具体,应该要如何操作呢。 他看向林老,“林老,你来说说。” 林老往前一步,站出来,想了想,开口道: “王爷,属下以为,就从那位恒王器重的幕僚开始。” 君晟没明白:“什么意思?” 林老解释:“既然恒王想要和大皇子交好,而王爷有别的打算,也同意这件事的发生,那么,就先让恒王送人吧,把那个他器重的幕僚,送给大皇子,以表诚意。” 君策一下就想到了那个君恒百忙之中上门探望的陈姓幕僚。 后面还特意查看了此人的家世背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君恒器重,他便不能掉以轻心。 只不过因为这几日事情太多,这种小事也就一时忽略了。 原本他想的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个陈姓幕僚无论如何是留不得了,直接解决了最好。 但是如今听林老这么一说,如此安排,似乎更能发掘此人的才能和作用,而不会把君恒逼急了做出什么看不得的事情来。 若这位幕僚不是他想的那样,那么送一个人探探君恒的口风,也无所谓。若是这个幕僚就如他想的那样,是君恒器重的左右臂膀,他们把这个人抢过来,君恒失了一个利器,也是一大损失,怎么想都是他这边得利。 君策想通了此处,对着林老点点头, “对,就这么办。” 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君策当即把商量出来的结果,让人送去了大皇子府。 “既然大皇子府这边已经妥当,那接下来我们便要趁着这股东风,让大皇兄可以正常出府社交,如此,后面的安排才能进行下去。” 说到这件事,彭幕僚目光凝重, “王爷,属下以为,让大皇子正常社交可以,但是巫蛊之事,不到万不得已,可不必再提。 因为现在看陛下的态度,似乎对这件事也并不在意,我们便不用上赶着替大皇子证明清白。 巫蛊之事一日不清,那就是大皇子身上的污点,等恒王出局,我们和大皇子对上,还可以用此事做文章,对我们有利。” 这件事,君策早便想过,这回听彭老提出来,点点头, “是,本王也如此以为。” 在这件事情上,林老没有答话,听完君策的话,默默低下了头。 恒王府。 君恒收到了君晟送来的消息。 看到前面一半时面露喜色,但看到后面一半时,笑容一下子僵在原地。 信中说:君策之前去大皇子府跟君晟见面的时候,提起过这位陈姓幕僚。若他想要表诚意,便把这位幕僚,送去大皇子府。 君恒恨得牙痒痒,看起来君策是知道了陈老的存在,想要借着君晟的手,把这个人从他身边带走,而这时候他正好想跟君晟交好,又不能拒绝。 君恒心中把君策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老的能力,他是知道的,这么 . 把人送出去,他心有不甘,只是此事要如何解决,没有人给他答案。 君恒想到什么,抬步就要往陈家去。反正现在陈老已经暴露了,他躲躲藏藏也没有什么意义,干脆去问问陈老的意思,没准能柳暗花明。 说办就办,君恒带着侍卫,直接去了陈家。 陈老看起来很虚弱,但神志算是清明。 见着君恒来,恨不能马上下床跪地行礼。这个当口,君恒哪里还注意这些虚的,赶忙让人好生躺下。 君恒把眼前的情况跟陈老说了一遍,陈老认真听完,面露思索。 然后开口:“王爷,这件事属下觉得可行。既然大皇子想要属下过去当差,那属下就去。 王爷放心,哪怕属下去了大皇子府,但属下也只认王爷一个主子,而且有属下跟在大皇子身边,断不会让策王得了好处。” 话说到这里,君恒已经完全明白了陈老的意思,这是要做一出: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戏码。 想通了这一点,君恒一下醍醐灌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关窍,两手一拍, “妙啊妙啊,此计甚妙。本王这就去和大皇兄说,明日便带你去见大皇兄,只不过到时候,少不得要你演一出戏。” 陈老伸出双手,对着君恒拱手行了一礼: “为了王爷,属下愿肝脑涂地。” 君恒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好好好。” 陈老的能力他是知道的,想必很容易就能让君晟信服。 只要得到了君晟的信任,那么以后他想做什么都容易的多,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可以让君晟去当炮灰打击君策。 有那么好的先锋,不用白不用。 君恒越想越觉得可行,看陈老的态度,也亲近热切了许多: “陈老,接下来就辛苦你了,本王一定记得你的功劳,待将来事成,你便是本王的大功臣。” 陈老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连连点头,一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模样,君恒看着十分满意。 二人商量了一下细节,回到恒王府,君恒当即让人传了消息去大皇子府。 消息传到望月轩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绾宁刚刚用了晚膳,一听说君策决定明日一早让人上奏,让君晟可以正常社交的事情后,对着杜若点了点头。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舒出一口气:等了那么久,这一刻终于来了。 绾宁看向杜若: “各处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杜若点头:“是,巫蛊之事的折子,今夜就会送上去。 明日早朝,只要策王的人一说起大皇子正常社交的事,我们安排的大臣,便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捅出来。” 绾宁:“这些大臣是按照我要求的找的吗?” 杜若:“是,小姐,都不是我们的人,而是一些中立派的御史和大臣。 平日里,这些人巴不得京城出点什么事,好在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我们只是想办法让他们在同一天同时提起罢了,给了他们一个契机,无论如何查,也不会查到我们头上来。” 绾宁:“很好,就这么办。” 杜若:“小姐,奴婢有一点不明,大皇子今儿已经答应了皇帝,不计较此事,也不彻查此事,隔日就发生了这种事,会不会对大皇子不好? 虽然说事情是借了策王的手,但是策王去见大皇子并没有避着人,难免皇帝不会怀疑他们做了什么交易,怀疑大皇子做了什么。” 绾宁摆摆手,不以为意, “怀疑就怀疑,事情到了现在,没有人能再粉饰太平。 既然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那硝烟四起也是必然的。 只要皇帝在问起大皇子的时候,大皇子坚决不认,皇帝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而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君策,就成了皇帝面前的出头鸟。 事情都是别人做的,再有我们在背后保驾护航,大皇子必定安然无恙。” 绾宁说完,在椅子上坐下来。 伸出青葱白玉一般的纤长手指,捻起桌上的一块红豆点心,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小口。 君策既然想要好处,那就要有承担坏处的觉悟。 若他反应得快,便只损失一个李暮。 若他反应得慢,那这一回,绾宁便要将他,挫骨扬灰。 . 第469章 敌人的猪队友就是朋友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 入冬了大都是阴天,冷风嗖嗖,冷不丁的一下,竟感觉寒风刺骨。 大臣们各自坐了马车,到了宫门口,有些年纪大的老臣眼睛不好,还有仆人提了灯笼在前头带路。 宫门口,大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 有些大臣却闭口不言,表情严肃,往这边看一眼,都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凝重,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君恒和君策是最后到的,挨着开宫门的时间,二人的马车才姗姗来迟。 下了马车,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鄙视和不屑。到了这时候,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君策是不愿意和君恒虚以委蛇,君恒是向来看不上君策。 其他的大臣看到这一幕,纷纷低下头装作没看到,生怕一个不好,便遭受了池鱼之殃。 挨着时间,大家都在等着宫门开,高高的宫墙挡住一侧的风,但是寒风无孔不入,众人都不由得打着哆嗦。 冬日的风,又急又冷。吹得不远处路边的树叶枯枝哗哗作响,零星掉落几片枯黄的叶子,被风吹起,在半空中打着旋,天色逐渐亮了两分。 随着铜门声起,宫门旁边的一个角门被打开。 大臣们有序的由宫门而入。 金銮殿上灯火通明。 皇帝姗姗来迟,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意,今日他起得早,想着昨夜堆的奏折多,随意翻了两本看。 一看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每一本都是在议论京城最近的巫蛊之事。 皇帝直觉这是君恒做的,五年前的那件事别有内情,如果他没有猜错,就是恒王和皇后的手笔,能力动机都有,很难不让人怀疑到他们身上。 再想到昨天下午,他从大皇子府回来,君恒的人立马上折子弹劾许怀义,到夜里,又把巫蛊之事说得那么严重,递到他面前来,就是为了让他顾忌巫蛊之事。 这两件事凑在一起,皇帝想到君恒,内心生出一股失望。 为君者,谋划计策都是必要的,但是如此沉不住气,实在难当大任。 皇帝一路过来,脑子里想了许多,等到大殿上的时候,下意识的往君恒和君策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二人神色如常,仔细一看,却是比往日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激动和兴奋。 皇帝微微皱起眉头。 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不过好在君晟那里他已经说通了。 皇帝想当然的这么以为,但是心中却没由来的咯噔一下,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底下众位大臣见皇帝在龙椅上坐定,相继跪下,齐齐出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了底下众人一眼,挥了挥袖,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底下大臣起身,照例有各处大臣开始上奏朝务,就最近发生的事情,提出来,商量对策。 有说到城外建设工程的,有说到城内商户纳税的,甚至还有说到哪一家的大臣,后宅不宁,宠妾灭妻的。却独独没有人提起大皇子的事情。 东晋和大周和亲,事关一国皇子和他国公主,早朝中却没有一个人提起,实在让人有点匪夷所思。 皇帝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高兴的是这件事没人提起,可以很容易的息事宁人,正好可以蒙混过关,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但生气的是,那么大的事没有一个人说,也说明朝中没有几个敢说真话的人。 好在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中。想到这里,皇帝心又宽了几分。事情最好按照他设想的发展,不要有什么后顾之患,其他的,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等朝事都说得差不多了,皇帝看了一眼底下,一旁的钱公公见状,上前一小步,用尖细的声音喊到: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微臣有本奏。” 这时,从大殿中走出一个大臣,是吏部的一个官员。 皇帝随即看向君策,只见君策低着头,让人看不到表情。 皇帝微微皱起眉头,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出来的大臣,和彭家是姻亲,这是君策的人。 这老二,要搞什么鬼? 皇帝语气有点严肃,一挥手:“何事?” 那大臣上前一步: “启禀陛下,微臣要奏的,是大皇子出府一事。 前日里东晋九皇子上殿,说想要跟我大周结秦晋之好,这对于两国来说都是好事。 且如今,赐婚圣旨已下,这件事只待礼部合过之后,便能提上日程,确定婚期。 微臣以为,既然和亲之事已经有了论断,那大皇子从此之后,是否可以正常社交。” 这位大臣话音刚落,又有另外的大臣站出来: “启禀陛下,微臣附议。 和大周和亲的,是东晋的公主。又有东晋九皇子亲自保媒。如果大皇子依旧被禁在府里,那这位东晋公主怕是也不能出府了,如此一来,到时候东晋以此为由头生事,我们便天然落了下风。” 说完这话,又有其他的大臣站出来附和,一时,大殿上都是主张让大皇子出府正常社交的声音。 皇帝暗自松了一口气,理由算充分,确实是后面要考虑的事情。这件事,只要不牵扯出巫蛊之事,一切都好办。 只是,他有点好奇,按照往常,君恒必定要反对的,但是这一回,君恒却没有说话。 此时,底下的君恒听到这些,大致能想明白君策是什么目的。应该就是把人放出来,好跟他对上。 所以千方百计的让君晟出府,让他能自由出入,能光明正大的和他对上。 不得不说,为了这一幕,君策确实是用心良苦。 君恒心中轻哼一声,却没有出口说话,如今他已经和君晟合作,君晟能出府对他来说是好,他现在当然不会拦着。 皇帝没有精力猜测,直接看向君策问道: “老二觉得这件事如何?” 君策显然是没有料到,皇帝会问他,上前一步,略想了想,拱手回答: “回禀父皇,儿臣以为众位大臣说得有理。毕竟和亲的旨意已下,又是九皇子亲自来求的亲,大周如何也要给东晋三分薄面。” 皇帝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是同意的态度,只是话说得漂亮,拐弯抹角的撇清关系,又能不被人讨厌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皇帝没有表态,又看向君恒, “老四呢?以为如何?” 君恒站出来,上前一步回答道,: “回禀父皇,儿臣赞同二皇兄说的。虽然儿臣觉得大皇兄身上沾染有巫蛊之事,怕是对大众不好交代,但是如今大皇兄和东晋和了亲,大皇兄若再被困在府中,实在说不过去。” 若此时此刻绾宁在,听到这话,必定要拍手叫好。 果然敌人的猪队友就是朋友。 原本绾宁准备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冒头的风险,现在好了,风险直接为零。 在场的大臣纷纷看过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有一部分人震惊于:按照以往的经验,无论君策说什么,君恒最后都会持反对意见,这是为少数几次,二人站在了同一阵营。 还有一大部分人震惊于君恒居然就这么把巫蛊之事说了出来。 皇帝深深的看了君恒一眼,心中恨铁不成钢,那么多人在,生怕夜长梦多,便一口应了下来。 “众爱卿言之有理,那便让君晟恢复正常社交,也恢复晟王这个称号。” 底下响起齐齐的一声: “陛下英明。” 君策见状,默默松了一口气。 原本还以为这件事有多困难,如今事成,才发现居然如此简单。 他一时有点想不通皇帝是怎么想的,但这不是最紧要的,眼下最紧要的是大皇子可以出府了。他磨了这么久的刀,可以出鞘了。 君策想到这里,看了一眼一旁的君恒,眼中是一种猎人看待猎物的表情。 另一边的君恒并没有注意到君策看过来的眼神。 而是琢磨着,现在君晟可以自由出府。算是恢复了自由身,接下来他应该怎么谋划,才能打击到君策。 二人各怀鬼胎,却都不约而同的认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有再往下讨论的必要,让底下人都噤了声。 就在君策的人得到了皇帝确切的回答,准备功成身退的时候,又有大臣站了出来。 “陛下,微臣有本奏。” 皇帝皱眉,定睛一看,这是御史台的老臣,一下头就痛了。 这些老臣迂腐,顽固不化,又真的对大周,对朝廷忠心耿耿,说出口的话,是有份量的。 皇帝心中不安,这些人说的话,从来就没有一句他爱听的,这一回,也不知道要整什么幺蛾子。 不过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那老臣上前一步,对着皇帝一拱手: “陛下,微臣以为,既然给大皇子赐了婚,也同意了大皇子出府,那么当初的巫蛊之术,是不是该给世人一个交代。 当年大皇子因为巫蛊之事,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所以被关在大皇子府,面壁思过赎罪,如今说放就放,未免太儿戏了。 最近想必陛下也有所耳闻,外头的巫蛊之事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百姓人心惶惶。 微臣恳请陛下,彻查一番巫蛊之事,给大周老百姓一个交代。” “陛下,微臣附议。 当年的事情,证据确凿,就这么把大皇子放出来,不足以服众,怕是会引起民众恐慌,万万不可。” “陛下,京城的传言,微臣也有所耳闻,实在传得神乎其神。 狱中有人枉死也算到了巫蛊头上,城中有人变戏法,外人说不出所以然,也是巫蛊的过错……” 这些老臣倒豆子一样把了解的消息都说了个遍。 “还有的说,有更夫半夜看见天上有灯,而四处宣扬大喊是巫蛊,过了一日又见着,才知原是有人用的烟花带上白布,飞向高空。 还有小孩半夜见着人啼哭不止,也说是有人用了巫蛊之术,事实上只是高热惊厥…… 如此的例子,这几日在京城中不胜枚举,巫蛊之术四个字,几乎已经被妖魔化了。在真相大白之前,似乎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可以用巫蛊之事来背锅。 如此下去,京城必定出动荡。” “出了这些事,微臣也生了些怀疑。当年巫蛊之事发生的时候,大皇子就一直喊冤叫屈,那么当年的事情是不是也是因为某些原因,错怪了大皇子。 微臣恳请陛下彻查当年的巫蛊之事,无论是与不是,都要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巫蛊之事必须要有一个交代,要给百姓一个交代,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来了,不明不白的又不见了……” 皇帝心中气结,他艰难出宫一趟,跟君晟说好,却忽略了这帮没有眼见力的玩意。 “哼,彻查五年前的事情?” “是。” 众人听着这语气有些怕,但依旧坚持自己想的。 “陛下,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皇帝一手紧紧地抓住椅子靠手,盯着底下的人,语气森寒: “如果查出来,当年没有冤屈,事实就是如此,你们待如何,这和亲一事作废?” 有一老臣略微想了想,站出来搭话, “回禀陛下,若最后查出来,大皇子是被冤枉的,自然是要还他清白。 但是,若查出来,当年的事情属实,那么便该照告天下,大皇子犯了何罪?哪怕经过了这五年的面壁思过,被囚禁在府中,接下来又该如何处罚?都务必要给民众一个交代,而不是像如今这样,稀里糊涂就把人放了出来,什么说法都没有。 至于和亲一事,这就要看东晋的意思了,毕竟是东晋公主喜欢了大皇子。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这般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皇帝努力平息心中的怒吼: “五年过去,当初的事查起来,可不简单,必定困难重重。” 那老臣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无论艰难还是容易。该查的,就得查。” 皇帝气得火冒三丈,恨不能当场摔桌子。 原本他以为,这些人上上折子也就算了,那么大的时候,一定不敢乱来。 没想到,这些人在大殿上如此堂而皇之的提出来,他不答应都不行。 皇帝总有一种莫名的被摆了一道的即视感。 他看了一眼君策,刚刚就是他的人带头的。 君策察觉到落到头顶上的目光,一抬头对上皇帝冷冷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低下了头。 随即耳边便传来皇帝的声音: “那便查, 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第470章 绾宁交代要的东西 望月轩。 绾宁是辰时起来的,今儿也是阴天,到了辰时,天空依然灰蒙蒙的,却没有要下雨的迹象,看得人莫名有一种压抑之感。 杜若把宫中的事都报了一遍,绾宁听完又问了几句细节,点了点头。 无论皇帝愿不愿意查,开了这个口就好,只要过了明路,他们底下的操作就能方便得多。 “去吧,按照我之前交代的做,这件事,切忌夜长梦多,最多三日,便要五年前的事,真相大白。” “是。” 杜若:“不过小姐,是不是太快了,这样很容易引起大家的怀疑,过去了那么久的事,三日时间便查了个水落石出,怎么看都是早有预谋。到时候,皇帝会不会对大皇子不利?” 绾宁摇头:“就和上回说的一样,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局势风雨飘摇是肯定的。也没有时间面面俱到,像以前一样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至于皇帝那里,事情不如他想的那样,会发怒是一定的,我们接下来做的安排,除了还大皇子清白,其实只做了一件事:让皇帝的怒气撒向其他地方,针对其他人。” 杜若恍然大悟,心中对绾宁佩服得五体投地,退了出去。 望月轩里,绾宁让半夏开了窗,抱着小暖炉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目光看向外头。 从始至终,她让那些老臣说的,只是聚焦于巫蛊之事,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从巫蛊之事入手,这是从一开始就定好的方向。所以在西凉大皇子派人刺杀,而后大皇子府出现在世人眼中,君恒迫不及待放出巫蛊之事又出现,企图制造民众恐慌的时候,她将计就计,放出了许多和巫蛊有关的消息,为的就是这一刻,有一个让这些老臣名正言顺上奏这件事的理由。 没有直接让查当年大皇子是否冤屈,而是查当年的巫蛊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目标都是一样的,只不过用了些手法,便能起到四两拨千金的作用。 接下来,就是把这些日子的准备,一件一件的落在实处,从而达到期望的结果。 接下来的两日,朝中安静了许多,对于大皇子的事情,居然没有人提起。 皇帝在那一日午后,把所有大臣叫去了御书房,大骂了一顿。 大臣们颤颤巍巍,低着头挨骂,一句话都不敢说。 关于大皇子的事,皇帝交给了大理寺去查,却没有交给三司会审,聪明的就已经知道皇帝的态度了。 那些原先提出事情来的老臣,也只是提出问题刷刷存在感,具体事情能不能落到实处,却不是他们的指责。 被皇帝骂这一顿,也心知肚明缘由。 反正皇帝说了查,也派了人查,具体查不查得出来,查多久,他们就管不了了。 是以,接下来的两日,这些老臣都老老实实窝着,在大殿上,头都不敢冒一点。 皇帝略微心安,这些老顽固,还真以为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了。 第二日早朝结束,君恒回到恒王府。 底下就有幕僚急急忙忙来报: “王爷,不好了。” 君恒今儿一早,刚刚让人把陈老送到大皇子府,一出宫便听人来回报,心里很是不得劲。 这会见着府上的人急急忙忙,脸色不好: “什么事好好说,慌慌张张做什么。” 说着就往书房而去,那幕僚脸色发白,忍住要出口的话,跟着君恒一起往前走。 进了书房,那幕僚倒豆子一样,把收到的消息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君恒一听脸色发白,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瞪着眼前的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查到本王的头上来,当年的事情,那些证据早就清扫得一干二净,哪怕是在当年都不一定查得出来,怎么可能现在还有漏网之鱼?” 君恒说到这里,忽而顿住:不对不对,这件事不对。 他上前一步,眼睛盯着眼前的幕僚: “查到了什么证据,说。” 那幕僚哆哆嗦嗦,颤颤巍巍开口道, “回王爷的话,查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证人,是当年大皇子府的一个下人,这个下人不是普通下人,就是当年我们找的,让他把那些证据放入大皇子府的人。” 君恒神色一惊,想了想才想起来那人是谁, “那人我们事后不是直接就解决了吗?死人怎么可能会说话?” 说到这里,幕僚都要哭了,狠的一跺脚,压低声音开口道, “王爷,坏就坏在这里,当时那奴才也防着我们,在背后做了证据,我们如何安排的,他又是如何做的,又许诺了他什么?这些东西都放在哪里,全部都有记录在册,让人保管着。 这件事虽然不能为大皇子证明清白,但是若事情翻出来,当年的事情也就包不住了,后面还会发现什么谁也不知道。” 听着这话,君恒背后一凉。 除了责怪底下那些人办事不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查案的是大理寺,就算查,也不会那么快。 而且并非三司会审,大理寺那些人,若是平民百姓的案子,能有几分公平,但牵扯到朝廷和宫中秘辛,这些人是恨不得打马虎眼,能糊弄一个是一个,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有结果。 但是他这边,报到他面前的消息不会错,那么就只能说明一点: 就是这件事,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是谁? 君恒一下感觉到脑子里乱糟糟的。 君策吗? 他不相信君策有这么好心,在皇帝已经表明可以让君晟出府正常社交的情况下,还去帮他解决当年的事情。 不对不对不对…… 他知道了。 这件事就是君策做的,他知道君策的动机了。 之前他一直认为君策是放君晟出来和他打擂台,好坐收渔利,其实不然,君策早就开始了,为了让他出局,所以帮君晟洗清冤屈。 因为,若能证明五年前的事,是他的手笔,那君策完全可以借由君晟是清白的这件事,把他推入地狱。 想到这里,君恒后背一阵一阵的冒冷汗,他终于知道君策打的是什么主意,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真是太可恶了,连一刻都不愿意等,甚至都不用君晟出来,只要证明当年事情的真相,他就要出局。 君恒想起,那一日就是君策的人,提起说要让君晟可以出府正常社交,后面才引导了其他的那些老臣,一个一个的提出了当年的巫蛊之事。 “好一个君策。” 最后两个字,君恒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除了这个,他现在才发现原来那些老顽固居然也是君策的人,在他不知不觉间,君策居然做了这么多事,拉拢了这么多人。 君恒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除了眼下的境况,还有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成了君策的人,而他丝毫不知,这危机感一阵一阵,促使他迫切需要摆脱眼前的困局。 他在屋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然后指着幕僚: “把其他人叫来,本王要跟他们好好商量。” “是。” 报告消息的幕僚后面的话还没说,又被君恒叫住, “不不不,别叫他们来了,想办法让陈老来一趟。” 幕僚面露难色: “王爷,陈老刚刚才被送去了大皇子府,咱们此时让他来恒王府,怕是就暴露了,到时候计划会更困难。” 君恒点点头,“对对对,说的是,通知陈老,我们去外头见面,去秋时斋。” “是。” 半个时辰后。 秋时斋的雅间,君恒和陈老见了面。 秋时斋是一座茶楼,是恒王名下的产业。 其中有房间有暗门相连,可以秘密会面,不会让人发现。 陈老从隔壁门进来,一见君恒,连忙拱手行礼,“属下见过王爷。” 君恒一脸焦急,赶忙扶起陈老: “陈老请起,不必多礼,本王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 刚刚在来的一路上,君恒心中急切,却也发现一个可悲的事实: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找不到一个有用的人可以商量,他底下的幕僚也不乏有能力之辈,但是对比起陈老来说,都逊色太多。 而这个对他最有用的人,现在还去了大皇子府,今后若有什么事相见,都困难。 君恒一时有些后悔把人送给了君晟,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只能先把眼前的关过了,以后再找机会看看怎么把人要回来。 陈老起身,在君恒的示意下,在一旁的在桌子旁坐下。 “王爷是有何事?” 君恒看向他,也没有卖关子,当即把事情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你看这件事本王当如何解决?” 陈老看君恒,有几分走投无路的急切,定了定神,开口: “王爷稍安勿躁,这件事虽然被查出来,但并非死局。” 君恒一听,眼前一亮,他就知道找陈老一定有办法, “陈老快说说,本王应该如何做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陈老低头略微沉吟,“这件事属下需要好好想一想。” “对对对,是这么大的事,是该好好想一想。” 君恒连忙应道,在一旁坐下,给陈老倒了一杯茶。一副你就在这想,尽快想出来的架势,没有要让陈老离开的意思。 陈老道了一声多谢,喝了一口茶,而后起身在窗前站定,一副沉思状,君恒就在一旁坐着,没有出声打扰。 陈老想了有一刻钟的功夫,才转过身,看向君恒。 君恒耐心的等着,看陈老看过来,连忙问道:“如何,可有法子了?” 陈老复而坐下来,回答: “王爷,这件事如今是大理寺在查,依属下认为,大理寺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而且这件事那么快被查出来,实在是不合常理,属下以为,背后必定有人推波助澜,看情况,属下猜测,是策王。” 君恒一听这话,连连点头,“陈老说的是,和本王想的一模一样。” 陈老:“既然如此,从大理寺下手,作用不大,看策王的架势,是必定要找到王爷的证据,至王爷于死地了。” 君恒怒哼了一声: “他想让本王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回他琢磨了那么久,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机会。” 陈老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又说: “这件事,按照目前来说,虽然不是死局,但是我们推人出去顶罪,怕也是要伤筋动骨,而且宫中的皇后娘娘,怕是就保不住了。 那么大的事,普通人根本挡不住,不是随便推个小喽啰出去就可以说得通的。若最后如此,便只能让皇后娘娘牺牲了。皇后娘娘向来疼爱王爷,想来会以大局为重。” 无论什么事东窗事发,只要手中还有筹码,不至于身死,便可以推出一个替罪羊,只要上面的人没有下死手,而表面上又过得去,就能求得一条生路,这在宫中朝堂中是惯用的手法。 君恒听完,眉头深皱,看向陈老: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陈老面露难色,“按照目前情况来说,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 “不过什么……”君恒急急问道。 陈老:“王爷可否把当年的事原原本本跟属下说一遍,属下或许可以找到漏洞。” “自然自然。” 君恒坐下来,一口喝光了杯中的茶,然后对陈老把当年的事他知道的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陈老一样一样细心记下,不敢错过一点细节,这是绾宁交代要的东西。 对面君恒说完,看向陈老,仿佛陈老就是救命仙药一般。 陈老低头沉思,好一会儿才开口: “属下刚才听了王爷所说,确确实实找到了一个漏洞。” 君恒:“什么?” 陈老:“刚刚听王爷说,当年为了行动方便,特意支走了禁军统领李暮,而且当初去查抄大皇子府的,也是禁军统领李暮,这件事,我们完全可以做文章。” 说到这里,陈老顿了顿才又道:“想办法,把所有事,都推到李暮身上去。” 君恒面露疑惑,“可是李暮一个禁军统领,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陈老看向君恒,压低声音道: “王爷,李暮没有,他的主子有。” 君恒一听这话,一下醍醐灌顶,眼前一亮,拍案而起,心口热切,说出不话来。 原本的死局,这么一来,不仅可以解了自己的困,还能让对方:玩火自焚。 “妙妙妙,哈哈哈……” 第471章 还有两个好处 君恒在秋时斋呆了快一个时辰才回去。 回了恒王府,立马便行动了起来,整个人精神满满,行动力十足。 按照陈老的建议,第一步把探听消息的人全部都撤了回来,集中精力把目标放在李暮身上。 他现在认定事情是君策做的,想要把当年的事情翻出来对付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且看起来这件事已经筹谋了很久,他无论盯不盯着,结果都没有太大改变,除了让自己堵心,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作用,还会浪费宝贵的时间。 当年的事情真相如何他心知肚明,最坏的结果,就是君策把五年前的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而他要为那件事情付出代价。 五年前的巫蛊之事,涉及了已故的五皇子,还有五皇子的母妃,更重要的:是还牵扯到皇帝本人。 因为他们用了巫蛊之术,让皇帝定时定点的头痛。除此之外,为了让皇帝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其他还做了许多的安排。 这些安排里,别的都还好搪塞过去,但是其中事关皇帝,便不能轻而易举的脱身。 陈老的建议,就是索性让他们去查,让他们去闹,而他这边提供另一个结果,釜底抽薪,让结局逆转。 当年为了策划五皇子的事,君恒用计调开了禁军统领李暮,虽说李暮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离开,但是现在想想,未必不是君策知道他的计划而将计就计。 但是,无论如何,李暮的存在让这件事情出现了转机。 当年的事情,通过陈老的分析,完全可以让李暮来顶罪,虽然其中有一些细节,并不很说得过去,但是,本着泼脏水容易证明清白却难的原则,时隔五年,他要的就是李暮有口难辩。 再说了,没有证据他也可以创造证据。 总之,一切往对方身上推就是了。 确定了战略方向,君恒一步一步按照陈老的指引安排着,每完成一样,听到属下来报,心中的成就感便上涨一分。 跟君策斗了那么久,这是唯一一次感受到了筹谋的快感,这种凌驾于对方做的事清之上的感觉,实在妙不可言。 按照和陈老商量的结果,这件事情,他没有再找其他的幕僚商量,而是直接吩咐安排下去。 除了一开始来汇报事情的幕僚,对于君恒的态度转变有所疑惑,其他的人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关于这位幕僚先前报告的那件事情,陈老也给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既然对方防着一手,把所有的来往证据明细都记录在案,那便让对方去查。 反正如果他能证明这件事情不是他做的,那么无论如何严重都好,最后板子也只会落在别人的身上。 而且事情过去五年,这种东西要造假也并非难事。 当事人已不在,哪怕最后落到他们身上,又怎么知道这份手书不是在当事人受威胁的情况下写下的。 没有证据链证明的证据,最后为谁所用,还真不好说。 君恒想到陈老说的这些话,整个人都激动得仿佛要飞起来。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陈老的重要性,除了心中琢磨着以后如何把陈老要回来,而且还开始关心陈老的命。 现在陈老待在君晟身边,君晟应该不会对陈老如何,但君策就难说了,这一点他一定得防着。 还有君策那边,他动作太大,一定会引起君策的怀疑。 按照陈老的建议,索性放开了去做,知道就知道,只不过,让别人知道恒王府在忙活是一回事,但是知道恒王府具体忙活的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反正现在大皇子君晟的事情正在风头上,那他便做一些事,但君策以为,他是在安排以后对上君晟如何自保,而完全不知道策王府在暗中做什么,以此来麻痹策王府。 而恒王府便在这一应事情当中,找靠谱的人暗中安排李暮的事。 如此一来,各处配合好,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成他想要做的事情。 君恒把事情前前后后又想了一遍,确认没有差错,才带着人准备入宫。 陈老的意思,他得去宫中找皇后交接一二,避免后头露馅。 这件事,恒王府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安排和计划。 另外一边的绾宁,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绾宁听完之后,第一句问的是: “策王府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这件事的重点就在于策王府,她加快事情进度,就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 那个君策找到当年放东西进大皇子府的下人留存下证据的消息,是绾宁放出去特地给恒王府的,策王府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情。 杜若摇头,回答,“小姐放心,恒王府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我们在私底下又做了一些事情,传到策王府的消息是:恒王为以后和大皇子合作对付策王的准备,不会让策王联想到当年的巫蛊之事。” 绾宁嗯了一声,这件事她主要打了一个视觉盲区。 因为站在君恒的立场,他没理由去帮君晟证明清白,无论是为了他自己的事情不被暴露,还是为了以后面对君晟的时候,手中能有对方的把柄,他都不会主动去帮君晟证明清白。 有了这个理论盲区,君策想当然的就会忽略掉这个事件。 而且君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君晟可以出府正常社交,后面两次早朝,那些老臣们也没有穷追猛打要结果,这些乐观因素也会让他想当然的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 绾宁给君策描绘了一个太平的假象。底下却是手脚不停的在为这把火添柴。 趁着人睡醒之时,要把这把火烧旺起来。 杜若把手中的消息送了上来,是陈老整理过之后的资料,全是他从君恒口中探出来的消息。 绾宁需要这些,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把握机会,不遗漏任何一处细节。 当年事情真正的真相,背后是谁动手,对于局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不是君晟做的,要还君晟清白。 绾宁仔仔细细的把陈老的消息全部看完。 当年的事情,之所以会认定是君晟的手笔,第一是在事件发生之前,他去过一趟江南,和当时的南疆人有过一些交流和来往。 而事情发生之后,证据是从大皇子府搜出来的,所以他被理所当然的认定成为了凶手。 这件事情里,具体发生的那些事情,比如五皇子的死,五皇子母妃的死,皇帝定时定点的头痛,还有宫中出现的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只是在证明一件事: 巫蛊之事的可怕。 当年的君恒和皇后,就是利用大家对巫蛊之事的恐惧,来促使皇帝下的那个决定。 若不是君晟当时在朝中有些人脉,还有君逸从中周旋,君晟的命怕是就保不住了。 绾宁起身,走到案前,把消息里面的重点圈出来,重新列了一张纸。 脑中一边琢磨着,各件事情的交错和安排。 君晟去过江南,见过南疆之人,不能直接说明他就是宫中事变的凶手。 最紧要证实他是凶手的,是在大皇子府搜出的那些东西。 加上期间皇后和恒王做的其他一些安排,所有的事情凑在一起,便让君晟百口莫辩。 如今,这件可以直接定罪的事情,她利用了君恒的手,推给了李暮。 按照君恒的手段,并不保险,她必须背后再多做一些。 还有当年其他可以侧面证明君晟有罪的细节,她也要一一推翻,找出所有可往李暮身上靠的,全部推给李暮,顺便……可以把淑贵妃也拉下水。 有君恒在前面挡着,她能做的事情,空间还算很大。 而且这样一来,还有两个好处: 一是加速君策和君恒的矛盾,事情过去,按照她对君策的了解,君策绝对奋起反击。到那时,结局也该明朗了。 二是可以保证陈老的安全。因为上一次君恒去看望陈老,暴露了陈老,若不是最近事情太多,君策早就对陈老采取行动了。 这次事件一出,君策一定会怀疑是背后有能人帮君恒出谋划策。 但是现在,陈老去了大皇子府,而且她让人隐去了这次陈老和君恒见面的痕迹,君策便会怀疑另有其人,上一次是误会,再加上君恒在君晟提议要陈老的时候,君恒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如此一来,陈老几乎便安全了。 绾宁前后想了许多,又分析了一遍事情发展的路径,补充了一些安排,让杜若交代了下去。 做完这些,绾宁才在椅子上躺下,闭上眼睛,身体有些虚脱感。 明明也没有做多少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情到了最后节点,心中多少有些紧张,便感觉到了疲惫。 半夏见状,连忙过来给绾宁按额头,语气心疼, “小姐累了便睡一会儿,奴婢就在一旁守着。” 绾宁嗯了一声,整个人放松下来,这时才闻到屋子里有淡淡的栀子香,沁人心脾。 “如今已到冬日,如何会有栀子香。” 杜若轻轻地帮绾宁按着头,轻声回答到: “小姐忘了,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带着奴婢去了几次慧慈庵,让奴婢摘了好些侄子回来,通过熏蒸得了露水,储存起来的。” 绾宁这才想起来:四月份的时候,因为周六小姐的缘故,去了两回慧慈庵,还有一次是带着苏梨出门散心。 见山上的栀子开得正好,想起前世后来很流行的一种叫蒸馏的法子,可以把花瓣变成香露储存起来,她闲来无事时也做过,还记得流程,便让丫鬟们去采摘了许多。 和半夏说了蒸制的方法,之后事情太多,便把这件事情给忽略了,也一直没有问起,原来半夏已经把东西做出来了。 半夏一边按一边又开口, “小姐说的法子,奴婢一一记了下来,每一步都是严格按照小姐说的做的。 一开始只觉得那香露有淡淡的香味,奴婢还以为过些时候就散了,封在瓶子里在阴凉处存放,一直放在玲珑坊中。 上一回小姐让奴婢去玲珑坊的库房给郡主挑礼物,奴婢瞧见了便拿了两瓶回来,今日才刚用,小姐闻着可喜欢?” 绾宁嗯了一声,“做了有多少?” 半夏想了想,“都用小瓷瓶子密封着,有十瓶,上一回奴婢去拿了两瓶出来,那里还有八瓶。” 绾宁:“送一瓶给阿梨,还有谢家小姐,周六小姐,还有十三公主。” 半夏应了一声是。 绾宁顿了顿又道,“再送一瓶给李清云。” 半夏愣了一下,李清云是西凉二皇子,一个男子,小姐怎么会想到送这个? 不过小姐说的就是对的,她照做就是。 “是,小姐。” 绾宁又想到什么,嘱咐了一句,“让杜若派人去送吧,她知道应该怎么送。” 像郡主府和谢府,还有周太师府可以直接光明正大的送,但楚幽和李清云却是要悄悄的送。 不过饶是如此,也不能让人留下把柄。香露这种东西,现在还没有人做,而冬天的栀子何其珍贵,用在身上,有心人一闻就能闻出来,绾宁不能给人有前后联想的机会。 “再放两瓶去玲珑坊,不必卖出去,只让人知道这个东西市面上有售就行,实在有人要买,那便价高者得。” 只要外面有流通,被人发现有其他人在用,也不会轻易让人怀疑。 半夏听着,一一记下。 郡主一瓶,谢家小姐一瓶,六小姐一瓶,十三公主一瓶,西凉二皇子一瓶,上回带了两瓶回来,再玲珑坊放两瓶…… “小姐,如此一来,那便只还留下一瓶了。” 绾宁嗯了一声,“无碍,明年多做一些就是。” 她想了想又开口,“如今入冬,又已经落了初雪,再过小半个月,怕是梅花就要开了,到时候如法炮制,再做一些梅花香露。” 半夏听着眼前一亮:“好的小姐,奴婢记下了,小姐这举一反三的法子,实在太好了,奴婢完全没有想到。” 绾宁依旧闭着眼睛,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屋子里烧了地龙暖融融的,漾着浅浅的栀子香,染上几分春日的气息。 绾宁放松下来,放空心绪,不一会儿,便沉沉睡着了。 第472章 此事可有解 次日。 早朝。 皇帝刚刚进了金銮殿,众位大臣行过礼,还不等大臣们出来启奏朝事,君恒便迫不及待的让人把事情捅了出来。 按照他和陈老的商量,既然知道了对方的想法和目的,而且也知道对方做了准备。那么他们便先下手为强,争一个先机。 开口的,是大理寺一位贾姓官员。 这位官员原本是中立派,并不在君恒和君策两方势力周旋。 君恒的人在整个大理寺寻了一圈,寻得这一个身上有事可以作为把柄威胁,让人松了口为他所用。 大殿里,响起贾大人略微颤抖又努力保持镇静的声音: “启禀陛下,微臣有本奏。 前两日,众位大臣说到五年前的巫蛊事件,还有近日来京城的传言,要将巫蛊之事查个水落石出,陛下将事情交给大理寺,大理寺幸不辱命,已经查明真相,如今,交由陛下,请陛下论断。” 这位官员说着,递了一份交给钱公公,然后又将剩下的几份分发给了其他大臣。 照例来说,这种事有了结果,交给皇帝一人看就是,若是和大众有关,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但是今儿这一出,怎么看都是一副有备而来的模样。 皇帝深深的看了底下的贾大人一眼,只见贾大人肉眼可见的有些瑟瑟发抖,一看就是没有经过大场面,被人硬推出来的。 皇帝心中直觉不好,事情超出了预期,但是,现在闹到了他面前,还分发给了众位大臣,他不能视而不见。 当年的事情有猫腻,他也已经心知肚明。这一行为一出来,皇帝冷冷的看了一眼君恒君策,眼中无比失望。 在他看来,这件事就是君策想要趁机暴出当年的事打压君恒。只顾个人恩怨,没有半点长远目光。 就在这时,钱公公把递上来的消息送上去,皇帝粗略的扫了一眼,面露疑惑,目光往下看,在君恒和君策二人之间来回游离,最后目光锁在君恒身上。 原来,是君恒的手笔吗? 按照他对他以往的了解,原来是小看他了。 皇帝又看了一遍手中的消息,只是这一回比刚才的粗略仔细了许多。看完之后却没有说话,把消息放在一侧,扫了一眼底下的人,一副好整以暇,不表态要听其他人说的态度,脸上却透露出隐隐的怒气。 看向君恒君策的表情,也面带不善。 这两人现在斗得已经完全不顾后果和体面。 皇帝心中气愤,但是到了此时,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心里没由来的一出窝火:这两个儿子不是生油的灯。 大殿上,众位大臣看到从前头传过来的消息,快速查看过后,一个个脸上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照理来说,大理寺的人查出了结果,首先是上报内阁,然后由内阁大臣交给皇帝批阅。 很少像现在这样,直接在朝堂上上奏皇帝,而且还把其他的消息分发给底下大臣看的,这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必要把消息上面的人罪名落实且不能逃脱。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君策手中,君策看完,满脸的不可置信,双眼瞪大,下一瞬侧头看向君恒,就对上君恒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因为上一次争夺兵部侍郎的位置,大家都知道了李暮是他的人,现在这消息上,字字句句针对的都是李暮,还说得有板有眼,证据确凿,这就是冲着他来的。 再加上君恒如今看过来幸灾乐祸的得意表情,他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他忍住心中的激荡,脑中飞快琢磨着这件事的解决方案。 李暮是有品级的官员,但他的职位是禁军统领,并没有上朝的资格,本人也不在现场。只能靠其他人先表态了。 君策往回看了一眼,底下的几位他这边的御史立马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贾大人这消息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李大人任禁军统领十余年,对陛下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是啊陛下,而且这消息中说的事情都是片面之词,不可尽信,此事怕是要彻查才好。” 二人话落,立马有恒王那边的人站出来,恒王这边的人因为今儿这一出,早就做好了准备,对于君策临时拉出来的人说的话,应对自如。 “两位大人说的,本官不敢苟同,大理寺既然查出了消息,那必定是证据确凿才会送上来,若不然,这欺君之罪,谁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贾大人既然上报,那必然是得到了确切的证据和结果,两位大人如此说,可是在质疑大理寺的审案能力?” 另外一人立马接话,“还是说两位大人得了李大人什么好处,想要包庇。” 前面说话的两人听着这话,一脸怒气。 “你无凭无据,血口喷人。” “那颠三倒四,是非不分。” 不得不说,文化人骂人也这么文绉绉,不稍片刻,两方人便你来我往的骂上了。 大殿里一片喧闹纷纷,众人看着场中央的这一出闹剧。 君恒见君策一张脸都黑了,心情大好,看了一眼首位上的皇帝。 皇帝面无表情,分辨不出情绪。 若是平时,君恒绝对不会这个时候去惹皇帝不快,但是生死攸关,他也顾不得再多。 这件事,他和君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他不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那么等君策反应过来,倒霉的就是他了。 君恒想通了关键,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对着皇帝朗声道: “父皇,此事事关重大,若禁军统领有了异心,这是对父皇安全的威胁,绝对不能让这样的威胁存在。” 众人听到君恒的声音,纷纷看过来,吵架的也忍住噤了声。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君恒身上,而后在君恒和皇帝之间来回游走,一时气氛凝重,大气都不敢出,等着皇帝发话。 皇帝哼笑了一声,挑眉看向君恒,又看了一眼君策,最后,看向最先出来发话的大理寺贾大人: “老四说得对。 既然大理寺这边查出了结果。朕自然秉公办理,这件事,便交给陶致远陶爱卿,尽快给朕一个答复。” 陶致远站出来:“是,陛下,微臣领命。”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明明前几日看皇帝的态度,都是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下多大的功夫,也不愿意让大家多关注这件事,但是为什么现在恒王提起来,皇帝居然还认同了呢? 若是找了别人,还有几分猫腻可说,但是,皇帝只派了陶致远,那就说明这件事非要个结果了。 皇帝说完看向了恒王,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很耐人寻味,那模样仿佛在说:老四,你可别让朕失望。 君策站在大殿中,一句话都不曾说,刚一抬头就见着皇帝这样的表情,心中大骇,暗道: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让皇帝对李暮起了杀心,明明这些日子都没有让李暮出头。君策百思不得其解。 接下来的朝会,没有人再说话,退朝之后,陶致远走向贾大人,语气淡淡: “贾大人,走吧,本官现在就和贾大人一道去大理寺,本官马上会让人通知刑部和御史台的大人,必定要让这件事真相大白。” 那位贾大人后背已经汗湿,见陶致远说话,连连点头,“是是,陶大人请。” 事情他们已经完全做到了证据确凿,只不过到底是“创造”出来的东西,头一回干这种事,心里多少有些心虚。 一行人走出了大殿,今日的大臣们都没有如往常一样聊天,一副讳莫如深的态度,那表情跟今日的天气一样,阴沉沉,灰蒙蒙。 宫门口,君策面无表情,快步的上了马车,马车往策王府而去,身后紧随其后的恒王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也上了马车,随后往恒王府而去。 他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行动得早,占据了先机,若不然,今日他和君策,就要换一个位置了。 策王府。 一片阴霾。 书房里,坐着君策的幕僚们,他们一言不发,传阅着君策从宫中拿回来的消息,看完之后皆是一脸怒容。 “王爷,这是诬陷,赤裸裸的诬陷。” “是啊,当年的事情真相如何,我们都心知肚明,恒王,他怎么敢这么做,胆子也太大了,就不怕我们把当初的事情和盘托出吗?” 君策一脸冷意,“和盘托出又如何?我们也没有证据。 当年的事情,老四和皇后为了清扫证据,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就是为了不让人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我们要找出一些,还得要证明老四和皇后有罪,何其困难。” 幕僚:“王爷,那……那我们就这样了吗?李大人他… . …保不住了吗?” 这话问出口,大家都有些唇亡齿寒的冷意。 君策眉头紧皱,起身走到窗前,两手负于身后,好一会儿才回过身来,背对着光,面容阴暗,扫了在场的几人一眼: “老四没有这样的脑子,是谁让他这么做的?” 君策这么一问,在场的人瞬间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从上一回三国使臣来,君恒在御书房对皇帝说的那些话,还有在宴会上,对西凉和北燕的敲打之词,都不像出自于他的口,当时他们就怀疑背后怕是有高人指点。 后面也一直没有找到相对应的人,前段时间,因为君恒百忙之中去见那一位陈姓幕僚,他们还以为是他,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幕僚,背后应当另有其人,只是,这个人究竟是谁? 在当初出现那样的怀疑之后,君策便让人把君恒周围的人全部都彻查了一遍,一无所获,没有找出这个特别的人是谁,唯一一个特别的,就是君恒百忙之中去见的那个人。 从大理寺那位官员放出来的消息中可以看出,这件事进行的很匆忙,并没有详尽的计划,可见是近期才发生的。 无论如何,按照他对君恒的了解,这件事若说背后没有人操刀,他是万万都不信的。 碰幕僚忍不住了,上前开口道: “王爷,现在再来找这背后的人是谁没有多大意义,当务之急首要的是要保住李大人。 按照这消息上说的,李大人不仅残害了五皇子,还有五皇子的母妃,更重要的是还陷坏了大皇子,陷害皇嗣,引起宫廷内乱,王爷,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众人听着,都感觉脊背一凉。 君策摇头,坚持一开始的看法: “不,很重要,本王怀疑,提出建议这个人说不好另有所图。 若对方真的为老四着想,绝对不该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因为这件事,老四脱不了关系。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说不好就会引火烧身。 本王怀疑,老四是不是也被人利用了,对方想将我跟他一网打尽。” 幕僚接话:“谁有这样的本事?” 彭幕僚沉思,一瞬开口答: “按照局势来说,得利最大的,是大皇子。” 幕僚:“但是不太可能啊,大皇子在府中五年从不出府,也没有机会与人打交道。哪怕有这样的心,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也都没有再反驳,因为实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幕僚:“那会不会是恒王,迫切的想要打压我们铤而走险了?” 君策表情凝重,确实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他总觉得他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他看向众人: “罢了,这件事后再细细调查,不可掉以轻心,眼下对于禁军统领李暮,你们有什么想法?” 说到李暮这件事,君策的脸色黑了两分。 他心知肚明当年的事情就是君恒的手笔,他还在背后推波助澜过。 若前头有人顶着,绝不会查到他头上。 但坏就坏在,现在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李暮一个人身上。而当年的事情,关于李暮的动作,又确实有一些猫腻。加上对方的这一通陷害,李暮的罪名,几乎是板上钉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答案。 君策扫了底下一眼,让幕僚们都去隔间商量,留下了彭幕僚李幕僚和林老。 屋子里只剩下了这四人,君策直接问道: “此事可有解?” 彭幕僚先开口:“王爷,若大理寺的证据属实,王爷不想引火烧身,无解。” 君策皱眉,看向李幕僚。 李幕僚赶忙拱手,“回王爷,对方有备而来,证据链充分,还找到了当年的人证,以及李暮家中当年那一笔巨款的去向,翻案几乎不可能。” 君策目光挪向林老。 林老低头,上前一步,“王爷,事到如今要当机立断,不可犹豫不决。” “王爷,弃李暮。” . 第473章 摆在君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君策看了一眼三人,吸了一口气,缓缓往椅子上坐下来。 彭幕僚见状,以为君策心怀愧疚,赶忙出言相劝: “王爷,这件事发生得突然,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一次,确实是对方提高一招,我们被摆了一道。 若有可能,李大人在那么重要的位置,我们绝对不会放弃。但是按眼下的情况,若我们强行动作,说不好还会搭进去更多。 眼下能在这件事情里脱身,别沾染到王爷,别让王爷陷入困局,就是最好的了。” 彭幕僚向来谨慎,凡事都会想到最坏的结果,目的是为了让君策不冒进,只是,这个时候彭幕僚这话,却让君策更为感到憋屈。 君策目光微凝,搭在椅背上的手缓缓用力握紧,手背青筋暴露,暴露出他此时的情绪。 “本王真想一不做二不休,把当年的事情都爆出来。当年本王防着这一招,也是留了些东西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好过。” 彭幕僚听着君策这气话,一脸急切,生怕君策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举动,赶忙劝道: “王爷不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并不是好方法,而且这件事,恒王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焉知他后头有没有后手,我们如果贸然行动,说不好还会钻入对方的圈套。 王爷刚刚也说了,当年的事情时隔久远,很难找到有力证据,我们当初存下的那点东西,也只是为了让恒王忌惮,如今他釜底抽薪,先发制人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实在不宜和他正面硬刚。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不是赌气的时候。” 彭幕僚苦口婆心的劝着,就怕君策钻了死胡同。 “砰。” 君策狠狠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在场的另外三人都不由得神情一抖,君策鲜少如此生气,这一回是确确实实被人摆了一道不说,而且毫无还手之力。 对方动作太快了,他们连边都摸不到,也不敢随便应对。 空气有一瞬的静止,彭幕僚忍不住又说道, “王爷,眼下我们还是应该想想对方准备了什么后招。损失了一个李大人,其他人万万不要出事才好。” 这话刚落,一旁的林老眉头微挑,然后垂下了眼睛。 君策额头皱成川字, “他还能如何,再往细查,他就把他自己也牵连出来了,本王就不信,他就愿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彭幕僚:“王爷,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不要去赌。 虽然现在对方有证据证明李暮动了手,但是动机却不够。 若是对方又找到了王爷和李大人之间的关联,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王爷必定吃亏。” 彭幕僚原本只是想要说服君策当机立断,别损失更多,没想到这一番话却让君策醍醐灌顶。 君策滕的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脑中想到什么,目露凶光,咬牙切齿,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林老上前,问了一句:“王爷,此话怎讲?” 君策表情凝重,略微想了想,把自己的猜测和三人说了。 他猜测,李暮是目标,也是幌子。 看宫中皇帝的态度,那么轻易就传了陶致远去查,没有半点犹豫,就知道皇帝对李暮,怕是已经并不信任。 对方除了要除掉李暮,很可能也想通过李暮抽丝剥茧,把所有的罪名都定到他(君策)身上来。 当年的事情,他确实推波助澜了,李暮也确实有参与,这么一件小事,被对方抓到把柄,做成了一场针对李暮的死局,若是最后又牵连到他身上,那他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死了一个皇子,一个宫妃,还利用了皇帝,陷害了大皇子,再加上虎视眈眈的君恒在一旁落井下石,他几乎能预见自己的命运:出局是小的,更大概率的结局,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手段,也不知道对方用什么方法,但是他敢肯定,若这件事,他敢伸手,他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过李暮。 君策后背凉飕飕的,有一种身置于山林中被猛虎盯着的感觉。 只要他一动,对方便会扑上猛利的爪子,把他撕咬得血肉模糊。 他第一次有似乎被猎人虎视眈眈的危机感。 是谁?如此处心积虑。 彭幕僚:“王爷,眼下,只得忍一时。” 君策长叹一气,目光看向窗外, “做好善后工作,也别让跟着本王的人寒了心,要不然以后在本王这里,谁还尽心尽力。” 彭幕僚面露难色, “王爷有心,底下人都知道,王爷平时对大家不薄,大家心里都有数,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如此。 只是这一回,怕是不行了。五年前的事,事关算计了陛下,还有一个皇子,一个宫妃,还让大皇子白白受了五年的软禁,李暮一个人的命,抵不住……” 这话,彭幕僚只说了一半,没有再往后说,但是在场几人,都心知肚明。若罪名一旦成立,诛九族是班上钉钉的事情。 这一回,君策救不了,也不能救。 林老此时也上前劝慰: “大家既然选择了站在王爷的身后支持王爷,早就已经做好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准备,想来李大人也一定会理解王爷。 只盼着王爷能走到最后,那届时也能为李大人赐得一个勋章,算是慰藉李大人在天之灵。” 君策没有说话,神情并不见悲伤,更多的是气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你们说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彭幕僚先开口道: “王爷,依属下所见,接下来不仅不要帮李大人脱罪,而且还有为他找一个正当的理由,也就是陷害五皇子和五皇子母妃的动机。以免此事把王爷牵扯出来。这时候,王爷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举。” 君策想了想:“这件事应该没有那么快有结论,派人送消息给李暮,本王私底下跟他见一面。” “是。”李幕僚领命,出门叫来负责办事的侍卫,吩咐了下去。 不到一刻钟,侍卫便匆匆忙忙进屋来报, “王爷,李暮逃了。” “逃了?” 屋子里几人齐齐出身,语气皆是诧异。 这个时候,李暮逃跑,陶致远几乎都不用查,就可以定了他的罪名,畏罪潜逃。 但是对于君策,却不是好事。 李暮若没有被抓到还好,若是被抓到,那么李暮说的话,就很重要了,到时候咬了他出来,对他来说,是大麻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暮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最后一定会被抓回来。他们也冒不起这个风险去赌。 想到这里,屋子里的几人顿时都觉得时间一下便紧迫起来。 此时,摆在君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一不做二不休。 李暮,不能活着被抓到。 “王爷,刑部和兵部都派了人出去,城卫司已经全部出动……” 侍卫快速说完外头的情况。 君策整个人扼住,说不出一句话来,那么多年,头一回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那种大夏将倾的威慑,在一瞬间袭遍他全身, 他坐在椅子上,手紧紧的抓住椅背,身体紧绷。 “我们的人,可知道李暮的去处?” 李暮如果要逃,肯定会借用他的道,若不然,凭借李暮,根本逃不出去。 侍卫:“是,往定城去的。” 君策闭上眼:“通知我们在各处的人,见了李暮,杀……” “是。” 他不知道李暮究竟听到了什么消息,所以逃了,但是现在站在他的立场,他赌不起李暮活着对他的威胁。 李暮死了,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他可以稍微掌控局面,把事情让李暮一力担着,保证他自己的安全。 这件事,看似一条出路,但是君策知道,他一旦这么做了,后患无穷。 比如他底下的人,怕是再不会尽心尽力,除非他能马上走到最后,否则中途有人反水倒戈,太轻易了。对于一个上位者,这是直接被撬动了信任地基,杀人诛心,莫过于此。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看似找到一条找对有利的路,实际上,走上去,却全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君恒背后的人,绝对不容小觑。 “这件事,到李暮死了为止,别再多生事端。等得到消息,本王会即刻入宫,为这件事划上一个句号。” 三人齐齐应声是。 君策: . “还有,一定要把给老四出主意的人揪出来,本王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是。” 几人应下。 林老适时出声:“王爷,那东晋九皇子那边,可还要他出手?” 君策闻言,低头沉思。 当初他跟楚锦年合作,打的主意,就是希望楚锦年能解开当年巫蛊之事的谜团,从而让大皇子君晟获得清白,能够自由出府,为他所用。 只是没想到,皇帝根本不在意当年事情的真相。只通过和亲一件事,就同意让君晟出府,且允许他可以出府正常社交。这样一来,楚锦年这一步便省略了,不用动作,君策就已经达到了目的。 但是现在,对方利用巫蛊之事拉下了一个李暮,三司会审一定会彻查。 若是皇子,大家还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在李暮这里,大家一定会秉公办事。与其让人查到他这里,或者对方有什么后招牵扯到他,干脆由他自己来让这件事“真相大白”。 主要是他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以及目的,心中便抓耳挠腮,看不清楚眼前的方向。 不过现下,巫蛊之事被人提到了明面上,这件事,就必然是要有个结果的。 他不能再让火势再蔓延到自己身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楚锦年按照原先的计划,彻底解开当年巫蛊之事的谜,给这件事下一个定论。 如此以来,他才能控制局面。 损失了一个李暮,君策只觉得一阵肉疼。倒是便宜了君晟,完完全全得以洗脱身上的冤屈,得了清白。 君策想到这里,心中出现一瞬的疑惑,若说这件事和君晟没有关系,又每一步都是他得利。 从出现在世人眼前,到和亲上殿被皇帝看见,再到皇帝不顾巫蛊之说,允许他可以出府正常社交,再到现在巫蛊之事真相大白,让他的冤屈得以重见天日。 从头到尾,全都是君晟的好处。 但如果说这些事都是君晟做的,君策又实在想不到,他怎么拥有的三头六臂,完成了今日这个局面。 别说君晟如今孤家寡人一个,且久不出府,陷入被困的局面,就算是当初劲头正盛如日中天的时候,也不可能做得如此悄无声息。这就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实在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的怀疑和猜测是对的。 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另外第二种解释。 君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静下心来,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心中做出假设: 如果这件事就是君晟的手笔呢,他最大的疑问,就是君晟没有能力。但若是有人帮他呢,那这个假设,就可以合理存在了。 君策想到这里,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这一团乱麻的线头,但是还是不能从这一团线团中把线头抽出来。 如果有人帮君晟,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那:这个人是谁? 是一个还是一群? 对方又有什么本事,能够做到悄无声息毫无破绽? 君策回想从前跟君晟交好的那些人,在君晟倒台之后,几乎都被他和君恒给瓜分了。 还有一小部分,成了中立派。 这些人里,或许会有忠心于大皇子的,但是却没有能这般不露出蛛丝马迹能力的。 至于大皇子的外祖家,大将军府林家,更是不可能。林家现在流放在外,家中只有几个女眷,倒是有一个女儿入了宫得了宠,成了林妃,但是,林妃毫无势力,做成这件事,远远不够。 还有君逸…… 君逸从前和君晟关系倒还不错,经常有来往,但是在他看来,他们二人也绝对没有好到可以为对方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步,不过是有几分情谊。 退一万步说,就算君逸挂念着兄弟情,也没有那个能力,若不然也不会成了个残废,走路都还要靠轮椅。 君逸的实力他是知道的,但是大多都留在北境,而且如今都已经被彭家控制,根本不可能在京城翻出什么浪花来。 君策想到了君逸,自然而然也就想到了绾宁。 国公府倒是位高权重,但是宋渊远在西境,国公府只有一个老夫人,也并不管事,毫无人脉可言。 想到这里,君策脑中像一团乱麻似的,各种线索穿梭而行,刚刚有的一点头绪又烟消云散,完全没有方向可以找到正确答案。 屋子里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君策忍着情绪和三位幕僚商量后面的安排。 大约半个时辰,外头传来了消息: “王爷,李暮已死,我们已经悄悄放了消息出去,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刑部和兵部的人,便能找到他。 君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从椅子上坐起来: “把刚刚商量好的消息送去东晋九皇子手中。 本王,入宫。” . 第474章 真相大白昭告天下 国公府,望月轩。 绾宁午睡一觉睡醒,就听得外头狂风大作,风声呼呼作响。 半夏过来,服侍着绾宁起身。 绾宁看了一眼天色,问到:“什么时辰了。” 半夏回答,“还不到申时,小姐可要再睡一会?” 绾宁摇摇头,“不必,睡了一个时辰,足够了。” 绾宁换了裙衫,屋子里烧着地龙并不冷,但半夏还是拿了一件半厚的外衣给绾宁披上。 长发斜斜的挽了一个流月髻,插了一只白玉簪,看起来清新素雅。 简单洗漱过后,绾宁感觉到精神很好,半夏端来一小碗五红汤,绾宁接过,问道:“杜若可回来了?” 半夏回答:“刚刚奴婢进来的时候没有见着,一会儿奴婢再出去看看,若见着杜若,便让他进来见小姐。” “嗯。” 绾宁看了一眼外头,小口小口喝完了小半碗汤,门口传来动静,抬眼一看,是杜若进来了。 半夏收了碗勺,退了出去。 杜若进门,外头太冷,她一身风霜,在入门处的炭盆旁烤了烤才进来。 进了里间也没有挨着绾宁太近,“小姐。” 绾宁点点头:“不碍事,你过来回话,外头如何?” “是。” 杜若走近:“小姐,李暮死了。 和小姐猜测的一样,我们的人把消息送给李暮,李暮立马便逃了。” 绾宁嗯了一声,往窗外看了一眼,神情忽而有些恍惚。 前世,李暮一直没有暴露他和君策的联系,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为君策的上位立下汗马功劳,很得君策的器重。 杜若:“是被策王的人亲手杀死的。李暮看到自己的人对他动手,奋起反抗,死了眼睛都没有闭上。不过策王的人做成了意外死亡。” 绾宁点点头,没有说话。 李暮很早便跟随君策,算是君策这边的老人,而这一回出逃,用的也是君策的路子来掩护。 而君策为了自己,着急杀人,没有时间藏着掖着,这会,他手下的人,差不多应该都知道了。 若是别人杀的,大家都还好想,也能自己骗自己,说一句李大人时运不济,但被自己人杀了毫不留情,那就另当别论了。 绾宁敢肯定,经过李暮一事,君策的底下势力,以后她要动,就容易多了。 护不住下属的主子,没有几个人会卖命跟着。 这一次,君策反应很快,选择牺牲李暮保全自己,这一点绾宁想到了,所以也并不觉得失望。 这一遭,还君晟清白是重点,拉下李暮,除掉君策的左膀右臂是额外之喜,其他的,也就慢慢图谋了。 “策王府如今有什么动作?” 杜若:“策王进宫了。 策王的人杀了李暮,并没有直接把李暮交出来,而是放了模糊的消息出去,依照刑部和兵部的能力,大约小半个时辰就能找到李暮的尸首,消息传到京城,大约也要一个多时辰。” 绾宁点点头,君策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 他比她想象的更为谨慎,这就已经入宫了,生怕夜长梦多,不过这样也好,这件事早一步解决,她也早一日轻松。 “楚锦年那边呢?” 杜若:“策王入宫前,派了送了消息给东晋九皇子,九皇子那边已经开始动作了,很快大理寺就能有结果。” 绾宁:“嗯,找到尸首的事让武安侯府的陈启佑当先吧,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浪费了。” 杜若:“是,今日就是陈大公子当职,他带队不会惹人怀疑。” 绾宁:“很好。” 皇帝忌讳身边人认别人做主子,所以不由分说处置了李暮。武安侯府没有后台没有关系,加上他的两分愧疚,有了这个由头,进宫当职,替代李暮的几率大大增加。 杜若:“小姐,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绾宁摇头:“不必,只等着宫中传出消息就好了。大理寺那边看着些,不怕快,就怕不准确。” 如果绾宁没有猜错,君策现在入宫,一定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李暮身上,以免牵连到他身上。 她给君恒的消息里,李暮有了作案的能力和时间,但却缺乏动机,这个动机就是绾宁之前给君策挖的坑,如今君策反应过来,必定要把这一个坑给填补上,才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 现在李暮死了,君策很容易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去。 而李暮死的消息又没有传入宫,那么他现在说的话,只要态度强硬,在皇帝那里的可信度就很高。反正到头来死无对证,他现在越言之凿凿就越能让人信服。 打的这个时间差,刚刚好。 一个多时辰,足够他做很多事情。 绾宁写了一封信,让杜若送给楚幽,如果五年前的事情真相大白,君晟不好说的话,楚幽来说最为合适。 那就趁热打铁,让这件事,有一个完美的谢幕。 杜若应声退下,到了傍晚才又过来,把下午发生的最新消息都禀报了一遍。 “小姐,下午策王入宫之后,向皇帝上交了一些自己所查到的消息,说是五皇子撞破了李暮偷盗宫中财产的事,所以起了杀心,这也解释了李暮当初那一笔钱的来源。 内务府一查,果然有账对不上,小姐你说奇不奇怪,那么多年过去,居然一查就查到了。 当时有大臣在,提出疑问,策王说他愿意和李暮对证,若自己错了,自贬为庶民。此话一出,那些大臣哪里还敢说什么。” 绾宁轻笑了一声,“如此,人证物证能力动机都有了,李暮的罪名,板上钉钉。” 而且君策早知道人死了,死无对证,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帝的头疼之证呢,如何解释的?” 杜若:“策王上报的消息里,都解释了,皇帝那里是误伤,因为皇帝去过一趟五皇子.宫中,所以中了招。” 绾宁:“呵,亏他说得出来,那么久过去,皇帝哪里能记得什么时候去过五皇子.宫中。” 杜若:“是,总之都算是解释了。 还有大理寺那边的巫蛊之事,也有了很大的进展。 有了东晋九皇子的插手,巫蛊之事已经明朗了所有来龙去脉。 原来是李暮花重金从南疆购买了蛊毒,而五皇子当年的惨死并非中了邪,而只是中毒所致,五皇子的母妃当年就是看到了这一幕,急火攻心而死,而皇帝当年定时定点的头痛也是中毒所致,这一点刚刚好契合策王的话。 与此同时,陶致远陶大人把京城中那些巫蛊之说,也全部都解开了谜团。 更夫半夜所见天上挂着的发亮的东西,是有人点了一种特殊的灯,挂上帆布升上了高空。 至于那些死牢里的死囚,口中喃喃说着都是巫蛊之事,都是受人威胁,有些不愿意被折磨,所以对于外人的威胁听话照做…… 全部的真相,都查了出来。 最后得出结论,巫蛊之术并非歪门邪道,只是一些毒药。 众人恍然大悟,讨伐李暮这种行为,但对于巫蛊之事的惧怕,已经散得七七八八……” 绾宁听完杜若的话,长呼出一口气来。 之前因为恒王和皇后把巫蛊之术说得可怕和没有缘由,民众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自然心有余悸。 但现在,事情有了前因后果,知道了具体是个什么东西,而不是那些碰不见摸不着,却可能会随时害人的事物,老百姓对于巫蛊之事的担忧和惧怕自然大大降低,不会再闻之色变。 “很好,按照这个速度的发展,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了。 恒王那边,让他及时收手,拉下一个李暮,就够他乐呵了。不要让他多事,免生枝节。 其它的,按照我们原来的安排去做就是。” “是。” 当李暮已死的消息传到宫中,已经快要入夜了。 众人震惊。 从李暮出逃,大家都就知道,李暮必死无疑,但是却没想到他会死在外面。 皇帝听着来报,没有任何表态,把案子全权交给了陶致远。 夜深,陶致远入了宫,把查到的消息跟皇帝事无巨细的禀报了一遍,大理寺的消息和下午君策来报的,几乎都能对得上号。 二人一番商议,小半个时辰后,陶致远才出宫。 次日一早的早朝上。 按照皇帝的吩咐,陶致远把事情调查出的结果当众宣读了一遍。 李暮出逃这个动作,已经为这件事直接定了性,他就是畏罪潜逃,没有半点冤枉。 不过就算如此,也需要证据 . 链来证明,因为时间太急,所有的事情整理出来,各方流程走一遍,怎么也得几日功夫。 但是从陶致远查到的结果,禀报的事实来看,李暮畏罪自杀这个结论是跑不了的,接下来就是按流程走一遍,整理出卷宗了。 事关死去的五皇子,还有一位宫妃,还有被冤枉囚禁在府中五年的大皇子,底下的人也不敢马虎。 皇帝对此事的态度是查到什么就是什么,没有多余的表态。 周太师因为两边通过气,是心知肚明。 皇帝一开始不愿意查这件事,是为了避免暴露出君恒和皇后。五皇子一死,君晟也被关了五年,君恒作为中宫嫡子,若是牵扯在这件事情上,朝中必然有一番动荡。于局势不利。 而且皇帝对君策也不是特别满意,无论是想要两方相互当石头磨一磨刀,挑出一个最合适的储君。还是不愿意多生事端,皇帝都不想君恒因为这件事而出局。 现在皇帝默认事情的发展,是因为背锅的人成了李暮,一个无关紧要的臣子,而且还做了别人的狗,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他正好有正当理由换一个,所以干脆推波助澜,让这件事彻底有个定论。 对于皇帝来说,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局要稳。 到这里,这件事情差不多就算结了。 最后的结论是: ——原禁军统领李暮,因为私人恩怨,谋害了五皇子,也间接害了五皇子的母妃,还有皇帝,为了脱罪把罪名推给了大皇子君晟,处以极刑,其九族三日后全部推至午门斩首。 而当初的巫蛊之事,也得出结果:巫蛊不是可怕不可控的怪力乱神,而只是一种毒药。经过一番解释,在民众眼里,等同于砒霜。 至于大皇子君晟,被陷害背了五年冤屈,如今真相大白,昭告天下其冤屈,恢复晟王称号,恢复府邸规制。 一套流程走完,接下来的几日,京城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 因为从前的君晟很得民心,这一出事情出现,许多人为他打抱不平。得了民众一大片的同情。 每日都有人去大皇子府门口探听消息,各路大臣也顺应帝心,上门拜访。一时大皇子府门庭若市。 随着大皇子府的清白昭昭,宫中的赏赐亦是没有停过。 从皇帝让内务府送下来的赏赐,还有皇后和淑贵妃带头送下来的珠宝银钱以示安慰,还有各府大臣送来的贺喜,几日时间,就把大皇子府的库房堆满了。 大理寺那边。 刑部以雷霆手段处置了李暮和其族人。 整件事情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五年前沸沸扬扬的后宫巫蛊之事,前后按规矩走了一遍流程,立了卷宗,放进了宫中史阁。 至此,大皇子君晟,终于在五年后的十一月二十六日,以晟王身份入宫,堂堂正正接受了众臣的礼拜。 当日,皇帝留了君晟在宫中用午膳。 一个时辰后,君晟出宫,皇帝叫来钦天监赵砚臣,挑了个日子,下了口谕: 十一月二十八,在宫中为君晟举办一个家宴,以弥补这五年没有和家人团聚的遗憾。 绾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玲珑坊和君逸坐着喝茶。 “什么家宴是假,不过是给三人一个机会,一个争斗打擂台,他敲响擂鼓的机会,看他们,鹿死谁手,谁又能活到最后。” 君逸一抬头,就看到绾宁话落说到皇帝时,嘴角挂着的轻蔑笑容,眼中露着骄傲: “他真无情。” 绾宁:“自然,不然也当不上皇帝。” 君逸倾身往前,抬手揉了揉绾宁的额发,温声道: “不为他费神,我看着心疼。” 绾宁看过来,略微低下头,脸颊热热的。 君逸:“这一次,多亏了你,多谢。” 绾宁:“不必客气。” 君逸:“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才好。” 绾宁看着他,眨眨眼: “那,以后对我好一点。” 君逸:“嗯,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往东我就往东,你让我站着我绝不坐下。” “噗嗤……” 绾宁看着一本正经的君逸,噗嗤笑出声来,君逸抬头,正对上她眉眼弯弯的目光。 二人相视一笑。 灰蒙蒙的冬日阴天,似乎有桃花芳香暖融融的随风蔓延开来。 . 第475章 朕准了 十一月二十八。 宫中家宴。 除了皇帝宫中嫔妃,皇子王妃侧妃皇家叔侄各沾亲带故的侯府嫡系,因着和亲的缘故,还请了楚锦年和楚幽。 楚幽伤势未愈,却能下床了,只不过走路需得人扶着,看起来便虚弱,宫中接待的人也不敢马虎,立马扶着到了座位上让她休息。 皇帝来了坐下,对着底下众人一番场面客套话之后,特意先问了楚幽: “公主也来了,不知身体可还好?” 今日君晟是主角,他询问楚幽,也是给君晟涨脸面。 楚幽想行礼,皇帝摆手:“你身上有伤,礼就免了,回话就是。” “多谢周皇体恤,回周皇的话,楚幽身体好多了,太医说,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完全痊愈了。” 楚幽坐在椅子上回话,躬着身体,一副恭敬的姿态。虽然皇帝说了免礼,但是她不能真的一点礼数都不要。 果然,皇帝对楚幽的态度非常满意。 “朕为你和晟儿赐婚,你们现在已经是未婚夫妻了,身为朕的准儿媳,朕还没赏过你什么,上一会还让你在京城遇见刺客受了伤,这赏赐加补偿,朕今日便一道给你了,你说说,只要想要什么?” 皇帝手一挥,一副财大气粗的架势。 楚幽略微低头,刺客的事,皇帝一句话轻描淡写便交代了,什么赏赐和补偿,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楚幽手背交叠,置于额间,行了晚辈礼,回答道: “多谢周皇挂怀,楚幽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要。能嫁于大皇子是我的福气,也是我心甘情愿。 只不过,大皇子这五年实在受了委屈。若陛下一定要赏,那我便借花献佛,把这一份赏赐和补偿转赠给大皇子殿下。 还请陛下赐千两黄金,我想为大皇子在各地修善堂,用来收养孤儿,不至于他们无家可归。 我希望可以通过此举行善,来为大皇子祈福,望他往后平安喜乐,再无灾难。” 楚幽这话说得十分漂亮,说自己不要,自己什么都不缺,是作为东晋公主的立场,若周皇给什么她要什么,怕是楚锦年第一个不高兴。 后面又说转赠给大皇子君晟,是楚幽个人对大皇子的情谊。 而要的东西做的事情,却不是为君晟自己,而是造福大周的百姓。要的千两黄金不少但是也不多,刚刚好,实在再妥帖合理不过。 众人听着这话,都不由得对楚幽高看一眼。 一个女子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他国公主,实在难能可贵。没有人再怀疑楚幽是不是对君晟别有用心。不是真心对待,绝对生不出这样的心思。而且大方得体明理,楚幽的形象一下就在众人眼中高大起来,大家纷纷点头,不由得在心里为其竖起大拇指。 皇帝亦是哈哈大笑,大手一挥, “好好好,既然如此,朕准了。” “多谢周皇。” 楚幽行礼道谢,脸色表现出些微激动。 皇帝看起来心情非常好,皇后也适时出声赞了楚幽几句,宫妃们都出言附和。 有旁亲看准时间敬皇帝的酒,说些吉利话,大家举杯,一副和谐大家族的繁荣景象。 一旁君策的表情却很是难看,趁人不注意,喝了好几杯的酒。 隔壁桌的君恒见状却是眉开眼笑,端着手中的酒杯往君策身边挪了挪。 “二皇兄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或许能说于本王听听,本王替二皇兄开解一二。” 君恒口中说着善解人意的话,但那语气怎么听都是揶揄和幸灾乐祸。, 君策瞥了他一眼,不欲与他说话。 君恒看他面色不好,脸上的笑意更为浓郁,越发不依不饶的挨上来。 “二皇兄可得高兴着些,要不然的话,父皇定然以为你对此事不满,毕竟朝中,谁不知道李大人跟二皇兄走得最近。” 君恒意有所指,君策听着这话,回头狠狠的瞪了君恒一眼,他好不容易才压下这件事,让李暮一力承担,君恒这个时候提起,就是为了让他心中添堵。 “四皇弟也别高兴得太早,当年的事情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如今大皇兄得了清白,恢复了身份地位,以后依然是这宫中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四皇弟还是想想以后该如何自处吧。” 君恒被戳中弱点,怒目而视。 “你别得意,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嫡长子又怎么样?除了这个身份他一无所有,他今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他的。” 君策听着这句“他有的这一切都是我给他的”,脸上露出疑惑,一时没听明白君恒什么意思,耳边又听得君恒开口道: “这一次本王放了二皇兄一马,下一次,二皇兄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君策一下就想到了他之前有所怀疑的那些后手。果然如此,还好自己反应得快,要不然的话真的会一脚踩到坑里去。 君策恨得牙痒痒,遂反唇相讥道: “那本王也提醒四皇弟一句,别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为他人做嫁衣裳。 四皇弟也最好想一想,背后给你出主意的人真的是为你好吗?还是想借你的手做什么?” 君恒看他急了,心情更好。只觉得他这是在套自己的话,想要挑拨离间。 因为在这件事情里,君策失去了一个得力助手,而他不仅解除了自己身上的关于五年前巫蛊事件的隐患,还和君晟合作了。完全柳暗花明,打乱了君策的计划,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反杀。 君恒笑道,“二皇兄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为什么每次都输得一败涂地。身边是不是有他人的细作,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君恒说完,一甩头就走了。 他说这话,原本是为了讽刺君策对他说的话,但没想到君策真的上心了。 君策看了一眼君恒,脑中一下琢磨开了,他突然发现,确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一直都在吃亏,明里暗里的吃亏,却完全又找不到原因。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身边有奸细,但不能啊,就算有,君恒也不会这样告诉他。 不过也保不齐是君恒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 但这样……也说不通,明明每次针对君恒的计划也都是正常进行。 若真的身边有奸细,恒王妃那件事他绝对不能得逞。还有其他针对君恒的事情,也不会胜利。 君策心有疑惑,又看了一眼君恒,正对象君恒挑衅的目光,轻哼了一声,低头喝了一口酒,看向场上的人。 皇帝夸了楚幽一通,还顺势订下了婚期,正月二十五完婚。当即让人送了国书给东晋。 君晟和楚幽齐齐谢恩,皇后顺势说了好些让二人婚后和美的吉利话。 楚幽听着,下意识的看了君晟一眼,脸上挂着少女怀春特有的娇羞。像极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即将要嫁给心上人的模样。 若不是楚锦年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楚幽和君晟早便暗通款曲,到底心中夸了一句:楚幽演技精湛。 皇帝往底下看,目光落在君逸的身上。 “若朕没有记错,下个月老三也该成婚了。” 君逸坐在轮椅上,对着皇帝躬身行了一礼,开口道:“是,父皇。” 在场众人这才向君逸看过去,君逸平时不爱来凑这个热闹,不过今日却来了。 还未出门,逸王府的下人便传出了流言,说是逸王和宁小姐二人两情相悦,挨着婚期不能见面,所以逸王特地寻此机会,和未婚妻相见。 如此也全了从前两方情诗满京城飞的传言。也说明了为何之前的宴会君逸鲜少出席,但今日却来了。 皇帝看君逸老实,目光和善了两分,“一应可都准备好了?” 君逸:“是,都是内务府操心,儿臣也不曾多做什么。” 皇后适时开口说话,“如今好事都凑在一块儿了。 下个月逸王成婚,开了年晟王成婚。想必后面很快又有孙辈出生,陛下,接下来都是好消息呢。” 皇后出言,一旁自然有宫妃附和,大家都适时说上几句好听的话。 唯有一旁的楚锦年,听着心中不爽。 他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绾宁,她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留仙裙,素雅而不失礼,静静的坐着,哪怕她半点风头不出,也能让人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一想到皇上说的,下个月绾宁就要成婚,他心里就堵得很。再一想到绾宁要和别人生孩子,他就更不爽了。 心中琢磨着,过两日要再去一趟国公府,上回君策答应他的国公府的消息,也该兑现了。 除了他,君策也面色不好,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绾宁好几眼。神色变幻,表情莫测。放在桌下的手默默攥紧,现在距离这婚期还有二十日不到,他要如何才能阻止。 宫宴散时,大约是晚上戌时,还不到深夜。 楚幽身子不好,皇帝前脚离开,楚幽后脚也准备走,走之前路过绾宁,绾宁起身扶了她一把,说了两句话,外人看来,就是非常正常的场面交流。 出了门,楚锦年已经在等着了,她现在出得大皇子府,自然要回东晋使臣别院住着。 楚锦年见楚幽出来,绾宁却又返了回去,往里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带着楚幽回了东晋使臣别院。 回到别院,马车直接驶入了内院当中。 侍女扶着楚幽下来,楚锦年在一旁等着,楚幽知道是他有话要说,随着楚锦年进了前厅。 “九皇兄有何吩咐?” 楚锦年在椅子上坐下来:“你和国公府的大小姐很熟?” 楚幽摇头,“不过见过几回,头一回见面是在郡主府,给郡主送东晋的小礼物,第二回见面是在国公府,我在老夫人门口等着,为了不让宁小姐进去见老夫人,邀了她一起去国公府的花园里逛了逛。 再之后就是我举办宴会,请了京城小姐的时候,在宴席上见了一面。除此之外,就没有了,连太后寿辰都没有遇到过。” 楚幽把每一次见面都说了出来,而且话里话外都在告诉楚锦年,哪怕是这几次见面,都是因为他的吩咐。 楚锦年:“那为何刚刚走之前,你还跟她在一处说话,我见着你们关系似乎并不生疏。” 楚幽半低着头,开口解释: “是我主动与她说话的,我想着以后要嫁入大皇子府,少不得要跟这些京城的小姐夫人打交道,今日在殿上见着,便想趁着机会和她交好,以后打交道也容易些。还有其他几个小姐,我也说了话的。” 楚锦年盯着她,见她神情并无慌张,却也一时无从分辨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你倒是会打算。” 楚幽低着头,没有辩驳。 她马上就要嫁入大皇子府,这么做无可厚非,顶多是被说一句有些心思不单纯。但这又如何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自己打算一二又有什么错?而且她只是想要跟京城的小姐打好关系而已,并没有做别的,楚锦年心中不爽,却也不能因此治她的罪。 只是她总有一种楚锦年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 楚锦年似乎对这件事太上心了一点,按照楚幽对楚锦年的了解,这种小事,他向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别说她跟哪家小姐说了话,就是她为了大皇子去了哪一家的官员府邸,只要不损害东晋的利益和名声,不丢东晋的脸,楚锦年也不会多说一句,他向来不屑这种琐事。 楚锦年,“那你现在跟她算不算熟悉?” 楚幽愣了一下,就想到楚锦年口中的“她”,说的是绾宁,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不算熟悉,但若比起京城其他的小姐,确实和宁小姐多打了两回交道。” 楚锦年:“嗯,那明日你约她来时臣别院做客吧。” 楚幽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话到嘴边的“九皇兄让她来做什么”,却没有问出口。 “是,九皇兄交代我的,我便尽力去做,只不过她来不来,我却不好说。” 楚锦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病着吗?只说今夜入宫受了风寒病更重了,让她来看看陪你说说话,她总不能拒绝。” 楚幽扼住,她听着这话,怎么感觉楚锦年有点耍赖的意思。 “是,明日一早我便让人递帖子。” 楚锦年嗯了一声,背过身去,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而后挥了挥手,示意楚幽离开。 楚幽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第476章 你要如何才肯答应 次日一早。 绾宁便收到了从东晋使臣别院送过来的帖子,杜若来报的时候,绾宁还愣了一下。 “好好的公主为什么给小姐递帖子,还是使臣别院的帖子。” 杜若说着,拿着帖子又看了一遍, “帖子上说,公主昨夜受了风寒,身子不大好,公主来大周,和小姐一见如故,想和小姐说说话。” 绾宁笑了笑,眉头一挑:“不去。” 话说得这么官方,一看就不是楚幽的意思。而且,又没有楚幽另外的密信过来,说明这封信楚幽不能动手脚。而且说不好,或许根本没有过楚幽的手。 能让楚幽做这种事且不能告诉她,除了楚锦年,再没有别人了。 杜若开口道:“小姐,这是东晋使臣别院的侍卫送过来的,算是过了明路,咱们说不去就不去,会不会不太好?” “没关系。” 若按正常来说,他国使臣邀请,又生了病,邀请自己去看望,怎么也不该推辞的。 但是对于绾宁来说,东晋比较特殊,不一样,楚锦年不一样,而且她现在没有见他的必要,那便尽可能的不要跟他产生瓜葛才好。 “回个帖子吧,就说我不去,不过帖子说好看些,便说我昨日也得了风寒,不宜出门。” 杜若眼前一亮,猛的拍了一下手, “小姐高明,如此一来,咱们可以不去,而且谁都不能拿这件事做文章,奴婢这就去回帖子。” 绾宁看着杜若走远的背影,笑了笑,想到楚锦年,微微垂下了眸。 外头半夏进来,抱进来一盒首饰,放在绾宁面前,又把盒子打开,顿时,绾宁面前琳琅满目。 “小姐,这是玲珑坊做出来的手镯和挂饰,是小姐成婚那一日送人用。小姐看看。” 绾宁成婚,自己用的配饰,内务府早已准备好了,不过大周有习俗,女子成婚这一日,要给娘家的妹妹,侄女,好朋友,这类未婚女子送上一份配饰,这是新嫁娘对于其他未婚女子的祝福。 看着这些东西,绾宁恍然,越发感觉到婚期将近了。 想到自己即将要嫁入逸王府,一时心中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半夏见绾宁愣怔,在一旁半蹲下来,把手中的盒子放到前面稍高的凳子上。 “小姐可是在担忧,奴婢听人说,女子嫁人前,都会担忧的。担忧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担忧未来的夫婿待自己如何,还担忧和婆婆小姑子处的好不好。 但是小姐不必担忧,奴婢看姑爷极好,大家也说姑爷好,那时候还对着全城老百姓起誓,以后都听小姐的,只此一妻,绝不纳妾,多少人提起都羡慕呢。 姑爷以后一定会对小姐好的,而且逸王府也没有婆婆小姑子,小姐嫁过去就是女主人,在府中说一不二……” 绾宁回过神来,听半夏说了一大堆,分析得条条有理,说着她的婚后生活,一时哭笑不得。 “好好好,不担忧不担忧。” 半夏看绾宁笑起来,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示意绾宁看看盒子里的东西,绾宁翻了翻点点头,“玲珑坊出的东西总是不会差的。” 说到这个,半夏一脸骄傲, “那是,如今京城女子,说到玲珑坊,谁不竖起大拇指,这可都是小姐的功劳。” 绾宁笑了笑,收回目光,对半夏吩咐:“就这些吧,你看着分配,终归只是回礼,这样便也可以了,太惹眼了反而不好,以后有机会了,再送她们好的。” “是。”半夏端了盒子退下。 绾宁坐在椅子上喝茶,脑中琢磨着接下来的安排。 依照她对君策的了解,君策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君恒这边的势力,几乎已经散得七七八八,只要找到一个机会,君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其实按照绾宁的想法,她更想做的,是先把君策拉下马,一个君恒,不足挂齿。 那一日,她跟君逸在玲珑坊商量的时候,君逸便分析了这件事的利弊。 第一,君策比君恒的势力,要更大更广,之前也是明面上跟君恒旗鼓相当。但君策背地里其实也做了许多安排。 端看之前赔偿给君逸的二十多家私产就知道,其实暗地里,也还有许多官员忠于他,有些是被他找到了把柄,不得不听命于他。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强行先去打君策,保不齐他狗急跳墙,到时候就很容易暴露自己。 绾宁并不怕君策,只是不愿意让君逸去冒险,若有更好的法子,万万不会把君逸置于险地。 君逸也是如此想的,按照他的实力,哪怕跟君策,君恒正面对上,都不会落下风,只是更麻烦一些,而且他有软肋,不愿意绾宁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不愿意让绾宁处于危险之中,所以,不会去冒险,才想到要先让君恒出局,这样更安全。 君恒出局这件事,他们必要推波助澜做些什么促成的,只不过最后,要让皇后和季家把这笔账算在君策的头上,这是她要筹谋的。 君策不会等太久,近期并无大事发生。 东晋因为楚幽的婚事,还有楚锦年个人的原因,一时半会不会离开。 西凉李清云那里,宋渊没回来,她不会让她离开。 北燕倒是已经递了辞呈,应该就是这几日的事情,君策若是想做什么,依托北燕,时间肯定不够。 再接下来,就是自己和君逸的婚事了…… 今儿已经十一月二十九,距离婚事连半个月的时间都不到。但是半个月的时间,却已经足够有心人想要做些什么了。 绾宁起身,向门外走去,半夏见着赶忙进屋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风过来,给绾宁系上,“小姐,外面天冷。” 绾宁心中想着事,由着她系上披风,往望月轩外走去。 她心中有些闷闷的,正好去园子里走一走,透透气。 她有预感,君策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而且也不会让她安安稳稳的出嫁。 上一回,她和君逸见完面,从云雀楼出来,被君策当街拦下,她清清楚楚看到他眼中的占有欲,还有从前她求而不得的廉价的几分感情。 绾宁没有自恋到以为君策会对她情根深重,不过按照客观来讲,前世的君策曾经不止一次的夸过她这副好容颜,再加上她如今的身份,还有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定是挑起了一个男子的征服心。 绾宁在想,若君策真想破坏她的婚事,那他会做什么? 筹谋是一回事,但是绾宁不愿意她和君逸的婚事有什么污点。 绾宁走向花园,半夏带着六个丫鬟在后头跟着。 不远处杜若快步走过来,半夏一看她们有话要说,带着侍女往后退了好几步。 杜若迎上来,挨着绾宁站定,压低声音道: “小姐,策王来了。” 绾宁皱眉,“国公府都是女眷,他怎么来了?以什么名义来的?” 杜若回答: “是大皇子,如今大皇子沉冤得雪,恢复封号,各家各府都送了贺礼,我们国公府也送了,为了不让人怀疑,送的不轻不重,中规中矩。 皇帝让大皇子挑了几家长辈府上回礼,所以大皇子来了,除此之外,大皇子还去了外祖林府,还有太师府齐王府…… 策王是临时跟着一起来的。” 绾宁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这一出,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祖母呢?” 杜若:“老夫人已经去了前厅,老夫人吩咐说,你现在是待嫁的新娘子,对方只是来还礼,不见也不失礼数。” 绾宁明白,这是老夫人在保护她。 只是,杜若话音才落,不远处便见着一人走来,有杜若安排的侍女快走几步上来通报: “小姐,老夫人正陪着晟王说话,策王便提起国公府的园子里种了些花,想来瞧瞧。 老夫人原本说大家一起,策王找了个由头自己来了,老夫人只得答应,派了下人跟着,私底下嘱咐人守好望月轩。却没想到小姐也在花园里。” 绾宁听着丫鬟说的话,打眼往前头望去。 刚才也是随性所致,想来花园里透透气,却没想到那么巧。 但同时,绾宁也心知肚明,哪怕他安安稳稳的在望月轩坐着,君策若要见她,也能往望月轩中闯进去。 随着人走近,绾宁对着君策行了一礼:“绾宁见过王爷。” 面无表情,语气冷淡。 君策看向绾宁,见绾宁一身青衣,不施粉黛,依然出尘,为这寒冬里的萧瑟都染上几分粉白的花色,不由得眼前一亮。 美人总是赏心悦目的,君策眸光微深。 “宁小姐多礼了。” 君策先开口,“这么大冷天,宁小姐可冷,本王看着,宁小姐穿着似乎有些单薄。 你们几个去帮你家小姐拿件厚裳来,本王和你家小姐说说话,” 他倒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吩咐起她后头的丫鬟,比在自己家还随便。 这么明目张胆的就要支开她身边的人,绾宁自是不让。 “不必,多谢策王殿下挂怀。 我也没什么好和策王说的。 听闻策王是来逛园子的吧,绾宁有些风寒不适,想回去歇息,便不奉陪了,策王请自便。” 绾宁说完,抬步上前,才刚走了几步,君策便跟了上来。 绾宁对他的逃避显而易见,什么风寒不适,就是不愿意和他说话。 她就这么讨厌他吗? 君策压低声音,开门见山的说道: “做本王的王妃,本王治好君逸的腿。” 绾宁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君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跟他拉开距离。 君策自知见绾宁一面不容易,时间紧迫,他只能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实话告诉你,本王心悦宁小姐,真心实意,只有你同意,本王可以答应宁小姐的任何要求。” 绾宁看到君策眼中流泻出来的男女情谊,明晃晃的占有欲,还有一点不好意思,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这番话。 “我不愿意。” 对方直截了当的说,她便直截了当的拒绝。 君策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霎时间变成了疑惑。 上一回他当街拦住绾宁的去路,威逼利诱,绾宁都不同意,一副视死如归,他若用强便同归于尽的架势和态度。 这一次他便另辟蹊径,既然绾宁说她对君逸有情,那么,在这么大的诱惑面前,她若真爱君逸,也该答应才是。 来之前君策就已经想好了,只要绾宁答应,那么得到她的身,迟早心也是他的,不过时间早晚而已,但没想到,绾宁居然拒绝了。 君策有点气急败坏,却没有表现出来,语气讥讽:“原来你从前说的那些对他的情谊,都是假的,我还道你有多情深义重。” 君策企图以这样的话来刺激绾宁,但是绾宁没有任何反应,她看了一眼君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不与他周旋,就要抬步离开。 似乎并不介意君策说的什么,也不在乎他人如何论断她的心思。 她真的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君策见着这样的绾宁,毫无办法。 绾宁要走,他心中越发急切, “告诉本王,要怎么样你才能答应?” 绾宁微微一笑,那笑里都是怠慢和轻蔑, “怎么样都不答应。” 君策放狠话:“哪怕本王杀了君逸。” 绾宁目光直直的看着他, “你若杀了他,我便杀了你。那么简单的问题,何来选择。” 面对这样的君策,绾宁可以十分爽快的回答:除非你去死。或者,你做个太监我或许可以考虑,之类的话,更能侮辱打击到君策。 但是她没有。 现在,对君策,哪怕是逢场作戏,绾宁都不愿意了。没有怨怼,没有委屈,只有陈述事实。 看着这样的绾宁,君策心中突突的往下沉,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无力过。 他开口,语气颇有些低声下气: “本王对你是真心的,本王从来没有如此喜爱过一个女子,你是唯一一个,本王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娶你。 本王承认,从前算计过你,本王向你道歉: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本王,可以给本王一个机会。” 君策说着,低下头, “你可能不知道,睡不好的时候,本王总会梦见你。梦里,你是本王的王妃,策王府的女主人,我们情瑟和鸣,那是我最向往的日子。” 第477章 宁小姐你没事吧 绾宁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倒是会说笑话,明明是强娶,却装出这副深情的模样。 若是真心喜欢,不是应该尊重我的意愿,以我的感受为前提吗?拿着占有欲,只为了满足自己,打着喜欢和爱的名义,却做着伤害对方的事情。这就是策王口中的深情吗? 那策王的喜欢,我不敢苟同,也担不起。也是了,大概也没有人教过你,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策王这样的人,应该永远也感受不到。” 绾宁顿了顿,直直看着他:“策王如今的样子,让我感觉到恶心。” 策王看着绾宁一脸恶寒的模样,听着绾宁出口的这些话,脸色发白。 “既然你说本王不懂,那本王就不懂。总之,本王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嫁入策王府。” 绾宁看着他,没有害怕,也没有怀疑。 她知道,这样的事,君策做得出来。且害怕无用,还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她冷冷淡淡的开口: “如此,那便鱼死网破吧。” 说完,绾宁便要往外走。 君策见绾宁态度如此强硬,又气又怒。 直接两步上前,拦住绾宁的去路,绾宁皱眉,避开他的手。 正准备直接叫人,后头传来大喝: “你干嘛呢,快起开起开。” 绾宁看过去,是楚锦年,后头跟着君恒。 此时,楚锦年快步过来,指着君策怒目而视,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堂堂王爷,来他人府中做客,居然是一副登徒子行径,这就是无耻下流不要脸。你懂不懂礼貌?” 楚锦年骂骂咧咧的进来,半点面子都不给君策,若是别人,多少要顾忌着些,他一个东晋皇子,可没必要。 君策皱眉,往旁边退了一步。楚锦年白了他一眼,看向绾宁: “宁小姐你没事吧?” 绾宁看了一眼四周快要围过来的侍卫,语气淡淡:“没事。” 君策也顺着绾宁的目光看过去,那些侍卫都是好手,他若失礼,绝对讨不到好。不由得心往下沉了沉。 楚锦年打量了一眼,点点头:“那就好。” 身后的君恒一副看好戏的态度,他一听说君策跟着君晟来了国公府,立即马不停蹄就往国公府来,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了楚锦年,便一起进来了。 楚锦年此时看着君策还是眼睛冒火,远远的他就看见君策拦着绾宁,心里冒出一股邪火,这能忍? 火急火燎的快步上前,生怕绾宁受了委屈。 今儿他一大早就起来了,楚幽的那封帖子是他亲手发出去的。发出去后,便一直在府中等着绾宁来。 心中想着:楚幽生病,想让绾宁过来说说话聊聊天,他们是大周的客人,于情于理绾宁也应该会来,他脑中正琢磨着要跟绾宁说什么,就收到了国公府的回帖。 回帖上说绾宁也得了风寒不便出门,一看就知道是绾宁找的借口理由。 但是,山不过来,我过去,既然绾宁受了风寒,他代替楚幽上门看望,也完全说得过去。 有了理由,二话不说,带着如花便来了国公府。在门口遇到恒王,说了两句客套话,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这副景象,哪里忍得了。 他就说君策对绾宁不怀好意,怂恿他接近绾宁,就是自己心怀不轨。 君策看向几人:“九皇子和宁小姐很熟?” 听刚刚楚锦年的语气,和绾宁可并不生疏。 楚锦年:“熟不熟的也不告诉你。” “二皇兄看起来还是贼心不死,居然上门拦路的事情都做了出来,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君恒也加入了进来。 进门前,他正气愤君策悄悄的跟着君晟来国公府,不知道他什么目的,正愁没机会可以告他一状,这会见状,心头一喜,嘴上也是不留情。 君恒和楚锦年不一样,但是二人骂起君策,都是半点不拐弯抹角,指桑骂槐起来得心应手。 “宁小姐你别怕,有什么事尽可以告诉本王,本王必定入宫禀报父皇,让父皇为你做主。” 绾宁点点头,今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都凑在一处了。 “策王殿下刚刚跟我说,他想娶彭家的彭卉小姐为正妃,却不好意思提,想让我跟祖母说一声,让祖母做个媒,我拒绝了他,因为祖母年事已高,这种事还是换别人来操心比较好。” 绾宁话落,君恒听完,眼前一亮。 彭家是君策的外祖家,哪怕不联姻,彭家也一定是站在君策这一边的,而且联系非常紧密。 但是若君策跟彭家联姻,那就是白白牺牲了一个策王妃的位置,要不然他完全可以用这个位置去拉拢一个其他的大家族。 以他对君策的了解,君策肯定不会说这种话,但是刚才二人之间拉扯,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很明显就是君策被绾宁摆了一道。 眼下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他当然是要成全了。 君恒想通,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哦,原来还有这种事,宁小姐不要忧心,本王一会儿从国公府离开,便入宫去帮二皇兄要一个赐婚,二皇兄的心意,想来父皇一定不会拒绝。 本王记得,彭家这位彭卉小姐,是二皇兄的表妹。不说青梅竹马也算是二皇兄看着长大的,而这位彭卉小姐也对二皇兄表达过几次爱慕之意,连本王都有听说,原来没想到是跟二皇兄两情相悦。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姻,今日请不来这圣旨,本王绝不出宫。” 君恒三两句话,就给这件事定了性。 君策暗自咬牙,却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他不敢去赌绾宁会不会把这件事闹到皇帝跟前去,她刚刚那句鱼死网破,绝对不是说说而已,他相信若逼急了绾宁绝对做得出来。 到时候他就更没有可能让绾宁入府,而且后面君逸出了什么事,也会一概算到他头上来,他需要忍。 他侧过头,看向绾宁,略微低头,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真狠。” 一句话就让他损失一大助力,他莫名其妙的,就吃了一个巨大的哑巴亏。 还不等绾宁说话,楚锦年忍不住了, “策王有什么话当着本皇子和恒王的面说。可别欺负人小姑娘,本皇子最好打抱不平,有意见。” 君恒立马接话: “对,二皇子别太嚣张,若是国公爷知道二皇兄欺负了宁小姐,二皇兄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君恒越说越高兴,君策自己作死,对他来说就都是好消息。 君策噎住,看了几人一眼,又看了绾宁一眼,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君恒抱着不让他出什么幺蛾子的心态,连忙跟了上去,顺便看他的笑话,一边走一边说着: “三皇兄下个月成婚,大皇兄下下个月成婚,不然二皇兄的婚期,便就定在二月份吧,多好,每个月都有喜事……” 君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大踏步径直往前走。心中却在琢磨着,这个君恒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留了,猛兽尚且可以对付,苍蝇最是烦人。 花园里,楚锦年的目光落在绾宁身上,绾宁也向他看过来。 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见过九皇子,九皇子到访,可是有事?” 楚锦年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是皇妹心中记挂你,听闻你染了风寒,便让我过来瞧瞧。” 绾宁低垂着眉眼,“十三公主有心了,绾宁不过是有些不适,等改日好了,再上门看望十三公主,让她挂怀心中着实不安,倒累得九皇子跑了一趟。 一番话绾宁说得文绉绉,淡然如水。 楚幽可不会说这种话,想来楚锦年对国公府依然有所怀疑,所以想尽办法要在国公府打探到消息。绾宁只得耐着性子跟他周旋。 楚锦年原本有许多话要说,在来的路上都已经想好了,刚刚看见君策拦住绾宁的去路,想都没想当即打抱不平替绾宁撑腰。这会儿见着绾宁淡淡的语气,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绾宁:“九皇子自便,绾宁告退。” 楚锦年着急开口:“宁小姐稍等。” 绾宁皱眉,“难道九皇子也想做策王那般的行径,那我真是看错九皇子了。” 楚锦年看她误会,心里那叫一个急切,赶忙解释, “没有没有,就是皇妹托我跟宁小姐说,等她好些了定登门拜访。” 绾宁看了他一眼,面露狐疑,而后道了一身多谢,便带着身后丫鬟往望月轩而去。 楚锦年站在原地,半步都没有踏出去。 等人走远了,后头的如花上前一步,对着楚锦年低声道,“公子,人已经走远了。” 楚锦年一声不吭,往绾宁离开的方向看了好几眼,心头闷闷的,抬步便往外而去。 如花连忙跟上: “公子去哪里,咱们要去见老夫人吗?” “不去。” 他今日来,本就是为了见绾宁的,只不过这会虽然见到了,但是心中却感觉更压抑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看着绾宁那冷冷淡淡的语气,他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生怕惹得绾宁不快。 从前哪里会这样,若是想逗弄哪个女子,什么话都张口就来,哪里有过一次如今日这般畏畏缩缩,闹得自己不愉快。 楚锦年自己想不通,也无意这个时候去跟老夫人周璇,只吩咐如花让君策遵守之前的诺言,尽快把他想要的消息送上来,其余什么都没说,直接回了使臣别苑。 绾宁回了望月轩,没多久杜若便把外头的消息报了一遍。 “小姐,九皇子从花园出去直接便离开了,没有去见老夫人。 三位王爷在前厅只坐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出了国公府,恒王便拉着策王要往宫中而去,策王哪里肯去,恒王却不愿放过机会。正准备自己独自进宫也要促成策王和彭家的婚事,宫中皇帝便传了口谕让二人入宫。 恒王喜不自胜,策王却是脸色黑成锅底。 绾宁嗯了一声,想到君策,心中一股恶寒。 君策的正妃之位留了这么久,就是因为他和淑贵妃都想用这个正妃之位寻得一方更好的合作势力。 所以,那时候君恒的嫡子都快要出生了,君策的正妃之位都一直迟迟没有动静。 绾宁这一回让君策吃了个哑巴亏,君策心里必定怄得不行,想到这里绾宁心中一阵爽快。 没多久,老夫人派了柳枝过来传话,让绾宁去寿安院说话。 寿安院。 老夫人见着绾宁,对着她招手: “好孩子,来祖母旁边坐。” “是。” 绾宁坐下,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刚刚在花园碰到几位王爷了,九皇子也来了?” 绾宁:“是,也是巧合,有丫鬟侍卫跟着,便说了会话,九皇子应该还是来探听消息的,被我打发了。” 刚刚虽然很多人看到,但是却不知道君策具体说了什么,她让杜若吩咐底下的人别乱说话,这会老夫人问,很容易便能瞒过去。 也不是什么好事,就不让老夫人担心了。 老夫人一听,带着丫鬟侍卫,那么多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我还特意让人守好望月轩,没想到你在花园里,倒是巧了,不过对方上门,在府中遇到也不算失礼。” “是,祖母,和晟王聊得如何?”绾宁转移话题。 老夫人看向外头,脸色唏嘘: “老天开眼,一定是惠贵妃娘娘在天保佑,才让大皇子沉冤得雪。若不然,还不知道被关到什么时候,谁能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绾宁,“是,大皇子宅心仁厚,向来得百姓爱戴,得朝臣敬重,如今出来了就好了。” 老夫人点点头:“嗯。 听闻他和东晋公主和亲,皇帝已经定下了婚期。这位十三公主,我是不是见过。” 绾宁:“是来过一回,就是九皇子扮成东晋侍卫的时候,便是这位十三公主打的掩护。” 老夫人恍然大悟的嗯了一声,细想了想,摇了摇头,“那一日也只打了个照面,没有细细看,等下回有机会我好好看看。” 绾宁看老夫人对君晟有几分上心,接着就听到老夫人一脸追思的语气: “大皇子的母妃惠贵妃,在王府的时候,是正儿八经的正室王妃。 她是大将军府林家的嫡长女,小时候,一起和你大伯父一起入宫伴读皇子公主。但是和你大伯父一直不对付,两个小人在一起就吵架,如今想起来,倒觉得有趣。 后来她入了王府,做了正妃,年节都会记着给国公府送一份礼,只要有机会,都会来看看我,只是造化弄人,她年纪轻轻,就去了。 她是个好孩子,她的儿子,我别的做不到,替她看一看她的儿媳,说上几句贴心话,还是可以的。” 老夫人说到这里,脸上划过忧思,只是见着绾宁在,很快又恢复过来。 “瞧我,说到这些往事,就忍不住感慨。” “祖母。” 绾宁安慰老夫人。只是没想到,当年大皇子的母亲,居然还和国公府有这样的渊源。 第478章 苏梓月去年到过京城 逸王府。 君逸坐在首位上,表情严肃冷峻。目光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外头影一进来报: “主子,一切准备妥当了。彭家的小姐也受到旨意入了宫。” 君逸嗯了一声。 敢欺负他的人,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北燕马上要离开,让北境的人都注意着些,北燕不是安分的主。” “是。” “让人盯着彭家的人,这一次君策和北燕合作,按常理推断,应该会先做做样子打个两回胜仗。不过凡事不好说,若发现彭家不管不顾,那便让一队的人直接动手,彭家的人,不留也罢。” “是。” 君逸起身,一路慢步向着窗口,每走一步都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走到窗前,目光挪开,看向窗外。 国公府。 绾宁在寿安院跟老夫人一起用的午膳,又说了一会话才回去。 刚刚进了望月轩,杜若便来报了消息: “小姐,策王府和彭家的婚事定下来了,刚刚赐了婚。” “这么快。” 绾宁有些疑惑,今日这一出,不过是她临时起意,事先也并没有安排。 她是给了个由头给恒王,剩下的,恒王多少得使些力气,才能得偿所愿。 就算真的闹到皇帝跟前,淑贵妃都不会同意,也有一百种方式拒绝。 比如说:彭家的小姐有心仪之人,或者说彭家的小姐身有疾患,要过两年…… 总之婚事哪怕推不掉,往后推个几年也是可以的。 淑贵妃绝对不会让策王吃一个那么大的闷亏。但是这件事居然就这么成了,顺利得实在是匪夷所思。 杜若:“小姐,今日的事,淑贵妃根本没出面。 据我们的消息是,去传话给淑贵妃的人,路过屋檐下的时候,被头顶上落下来的瓦片打晕了,耽误了事情。 而这件事太急,又等不到后面反悔,淑贵妃及时出现还好,没有及时出现,那就是少了人说话。 恒王在御书房说得头头是道,说策王一心求娶彭家小姐彭卉,甚至来了国公府想让老夫人保媒,恒王念及兄弟情谊,所以想着干脆进宫求一道旨意,所以入了宫。 皇帝问策王,策王不敢否认,只能说自己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不知道彭卉表妹是如何想的。” 绾宁笑了笑,淑贵妃不来,君策自己这边又只能承认,算是穷途末路,唯一的希望就在女方这边。 “我记得,彭卉很是喜欢策王。” 杜若:“是,皇帝随即便找了彭家小姐彭卉来,彭家小姐一听说陛下召见,心里慌的不行。 彭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能随意嘱咐什么。如今府里都是女眷,只能靠银子向来传口谕的太监打听一二。 那太监确实知道一些,却不知道全部,看在钱的份上,说了了全。 说策王求娶彭卉,却怕彭卉不答应,所以皇帝遣彭卉入宫问问彭卉的意思,若彭卉也有意,便为二人赐婚。 彭家那些夫人一听,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嘱咐彭卉一定要答应。而彭卉自己也对策王有心,自是满口应下,欢欢喜喜的入了宫。 入宫之后,见了皇帝,对于皇帝的问话,彭卉老老实实的回答。皇帝一看郎有情妾有意,求到他面前,他也不好棒打鸳鸯,当即便为二人赐了婚,再由恒王提议,婚期定在了明年二月。” 绾宁嗯了一声。 看起来皇帝是打定主意要彻底旁观了,只要底下人不闹出人命,他便顺水推舟的应对了。 不过,这一次的事情倒是太过巧合。 君恒和君策一出国公府的门,皇帝便让他们入宫。淑贵妃那边也没去,还有彭卉这边的安排,最后促成了这个结果。 绾宁觉得不是巧合,若是事在人为,君恒却没有这个能力。 绾宁略微一想,便大概明白了。 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心中却是琢磨着,下回见面之后,得哄一哄她的小朋友。 杜若:“小姐,这件事我们……” 绾宁摇了摇头,“这件事不必再关注。” “是。” 宫门口,君策三人一起出来。 君恒脸上带着辛灾乐祸的笑容,对着君策道了一声恭喜,而后大摇大摆回了恒王府,看起来心情好极。 彭卉手捧圣旨,一脸娇羞。 君策头疼,耐着性子送彭卉回府的路上,问清楚发生了什么。 听彭卉说完,那个太监说的,并无漏洞。 君策回府,直接回了书房,叫来三位幕僚,把手中的圣旨甩到了桌子上。 三位幕僚见着君策这一动作,吓得心惊胆颤。 彭幕僚赶忙上前,把圣旨整理好,这才缓缓打开。君策眼睛看向另外一边,看起来神情不好。 彭幕僚看完表情凝重,递给林老,李幕僚也凑上来看。 “王爷。” 彭幕僚咽了一口唾沫,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失了一个策王妃的位置,便是失去了一个大助力。 站在他的立场上来说,彭家越好他便越好,但是彭家和策王府的关系已经如此密切,实在不用多此一举,浪费了。 君策叫来了一个今儿跟着自己的侍卫,让侍卫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都说了一遍,三人听完表情都不太好。 “王爷,这件事真的不能改变吗?” 李幕僚到底年轻,说起这件事只觉得可惜,策王妃这个位置,他们留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一个能配得上的更有身份地位的女子,能为君策拉到一股势力,但谁能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林老看李幕僚一副捶胸顿足的惋惜模样,看了几人一眼,开口, “圣旨都下来了,几乎再无更改。至于想要拉拢势力,便只得用其他的法子了。” 李幕僚听完,眼前一亮,开口道: “那倒是,别说这王妃还没嫁过来,就算嫁过来,不一定做得长久,就像恒王妃一样。” 这话说完,屋子里安静下来,没人接着往下说。 李幕僚自知失言,彭家再如何是君策的外祖家,跟其他势力不同。 现在彭家的小姐还没嫁过来,他们便计划着人的姓名,怎么看都是背信弃义的行为。 李幕僚也一下反应过来,赶忙解释: “还有侧妃也可,只要能合作,到时候再好好商量就是。” 君策心里堵的慌。 并非失去了一个策王妃的位置,这个位置如果他不想给,就像李幕僚说的一样,落水,难产,被人陷害,总有办法让彭卉消失。 令他觉得气愤难受的,是绾宁对他强硬的拒绝态度。 他想不通,比起君逸来,他究竟差到哪里。 关于从前那件事,哪怕他道歉都看不到她眼里的半分波动,她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完全不为所动。 有那么一刻,他在想,若当初他没有找到苏雨澜设下那个计谋,好好的求娶她,用真心感化她,结局是不是另外一个样子? 他从未与人说过:他梦里的苏绾宁,是何等完美的模样。 梦醒之后,他也知道那是假的,是镜花水月是梦幻泡影。 但是,那种感觉,真实的如同切肤发生过,他迫切的想要让那些场景变成现实,这种渴望,像饮酒止渴。明明被拒绝了那么多次,却还是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让她来到自己身边。 他说不清对苏绾宁是什么感情。 一开始是她有用,再后面是她冷冷淡淡的态度,提起了他的兴趣,更何况她还倾国倾城那般美。 而且她似乎真的不畏权贵,一个被当做下人养出来的嫡女,见到他,半点不低声下气,不惧怕不谄媚,不卑不亢。 她像一朵顽强艳美的高岭之花,吸引着他去采撷。 她也像一团云雾里迤逦的梦,他想靠近想看清,但是眼前始终一团模糊。 可是在他的梦中,她聪慧娴静,美貌动人,以他为天,温柔小意,他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种感觉让他上瘾沉溺,迫切的想要得到她。 他已经形容不出自己对她的感受具体是什么,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得到她。 君策起身,看向几人,摆摆手: “这件事不必再讨论,接下来你们只商量一件事:让老三,在大婚之前,死于非命。” 几人心中咯噔一下,俱是一惊。 当即沉下心,开始讨论,这一讨论,便到了入夜时分。 期间,楚锦年的人来过,说要来取当初和他约定的东西。 君策眉头皱起,楚锦年按照约定做完了他做的,事情也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且有了结果,但是他总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不过对于楚锦年他不敢糊弄,一是事情太小没必要,二是多一个东晋有权有势的敌人,对他有害无益。 消息很快送到了东晋使臣别院。 楚锦年正在屋子里安安静静的烤着红薯,一旁的如花,一片一片的剥着红薯皮,吃得悄无声息。 吃一口看一眼楚锦年,吃一口看一眼楚锦年,也不敢多说话,生怕惹得自家公子不快。 楚锦年收到消息,首先把大周朝廷跟南疆蛊派人的联系大约扫了一眼。 看出了对方来信的痕迹和印章,确实是蛊派那边的人。这些印记,外人看不出门道,但是南疆人却是能轻而易举的看出不同,还有其他的一些,交换东西的证据。 看完,又拿出另外一份。 这一回楚锦年跟君策合作,君策除了点名他是南疆尹家的后人,一共给他抛出了两个好处。 一个就是蛊派和大周皇室合作的证据,另外一个就是打探出江南苏家后人的消息。 从他们合作的那一刻,君策便派了一队人去打探,加上他之前有的消息,一起凑成了一份资料给楚锦年。 君策不知道楚锦年要找什么人,要找谁?资料里几乎涵盖了苏家以下的所有人的消息,是他们查到的所有细节。 江南苏家的老夫人姓霍,国公府的宋老夫人也姓霍,二人是霍家同族的姐妹。 楚锦年把消息看了一遍,和他查到的大致相同,就连苏家的小儿子在战场上出事,留下苏梨一根独苗苗,在京城被皇帝封了个安平郡主的消息,也一模一样。 只是这位苏家三小姐苏梓月…… 消息上说,此人失踪,但去年,到过京城。 这一条消息短短一句话,楚锦年看了好几遍,把消息递给了如花。 这个苏梓月是他这件事里唯一的线索了。关于苏梓月疑点重重,在江南苏家的说法里,她是外出探亲,在回程的路上,遇见了歹徒,死于非命。 当初探亲,探的就是京城的国公府,这也是他这一趟来国公府,想要查探出什么的原因。 而且看老夫人的表现,似乎也确实有所隐瞒。 想到国公府,楚锦年的脑中出现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他摇摇头,强迫自己把那副影像从脑子里赶出去,但是越不去想,绾宁的模样,却在脑中越清晰。 楚锦年有些懊恼地垂下头,看着面前炭盆里的点点星火,不由得入了神。 如花看完,问道: “公子,看起来这位苏三小姐确实还活着,只是这茫茫人海,对方若隐姓埋名有意隐瞒,我们如何找得出? 依奴才看,国公府的老夫人一定知道什么?咱们得想办法撬开这老夫人的嘴。 她不是看重宁小姐吗?咱们便绑了这个宁小姐,看她还说不说实话。” 楚锦年抬头,半晌才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一个成年之后和眼缘的干亲,你指望老夫人能为了她说出什么秘密?” 如花:“那怎么办?总得试试啊。” 楚锦年想到绾宁那冷冷的目光,生怕绾宁嫌恶他,摇头:“不行。” 如花看着楚锦年这副模样,想了想, “公子若是心疼宁小姐的话,咱们以礼相待就是,只不过对外宣称绑了她,但是她到了咱们这来,咱们以礼相待。” 楚锦年一下瞪着如花,“谁心疼她,我才没有,你别瞎说,怎么可能。” 说完一个起身出了门。 如花愣住,看了一眼手上还留着牙印的红薯,一甩袖子赶忙跟了上去。 “既然不心疼,那咱们就绑。” 楚锦年:“不行。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如花:“那你就是心疼。” 楚锦年:“没有。” 如花:“那绑。” 楚锦年:“不行。” 第479章 眼下有个非常好的机会 十二月的第一日,京城下起了大雪。 早上一开门,大家就看到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整个京城,都被笼罩在一片雪白当中,寒风凛冽。 孩子们穿着厚厚的袄子,在雪地里奔跑欢呼,小脸上红扑扑的,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白色的雾气。 不时有马车穿梭于宫中与逸王府,从长街上驶过。 逸王府和国公府的婚期将近,这几日内务府的人都在和逸王府对流程,不敢有丝毫的差错。 今儿初一,逸王府已经往门口挂上了两盏大红灯笼,预示着逸王府这个月有喜事发生。 挂灯笼时,有一群孩童闻风而来,管家喜笑颜开,让人端了糖果过来,抓了两把撒出去,糖果落在雪白的地上,好看极了。孩子们哄笑着去捡,这是大周特有的习俗,寓意撒喜。 孩子们得了糖,说了几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吉利话,躬身做了个揖,欢笑的跑开。 逸王府的大门关上,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在雪地里格外醒目,由风而来吹着灯笼底下穗子,煞是好看。 不远处,驶过来一辆马车,车上挂着的木牌,是策王府的人。 此时,君策坐在马车中,微微撩开帘子,抬眼逸王府大门口的两盏红灯笼,只觉得这红格外刺目。 他从永安街过来,要去大皇子府,必须要经过逸王府。 君策放下车帘,马车往前驶去。 昔日的落魄大皇子府,如今变成了晟王府,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牌匾已经重新挂了上去,是皇帝亲手提名的三个烫金大字:晟王府。 这可是其他几位王爷都没有的殊荣,是对君晟这五年的补偿。 晟王府的大门口,有下人在扫雪,不同于从前的冷清,如今的大皇子府,下人配备齐全,且一个个都是内务府精挑细选,而且还比其他王爷多了一队侍卫。 皇帝对晟王府的种种优待,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那被幽禁的五年时光,君晟生生的受了。 门房见着策王府的马车,立马进去通报,很快管家便出来,将君策迎了进去。 今日,君策是打着办公差的名义来的,所以并不怕被人知道。 皇帝时不时会赏赐晟王府一些东西,后宫有样学样,谁都不落下。今日他来送的,是太后赏下来的东西。 前厅里,君晟已经在等着,君策一进门,拱手示意: “见过大皇兄。” “二皇弟来了,请坐。” 君晟示意,二人在桌前坐下,有下人手脚麻利的上了茶,又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君策看着这焕然一新的策王府,说了几句场面吉利话。 “大皇兄如今沉冤得雪,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以后就好了。” 君晟:“托了二皇弟的福,好不好的,我只想要安稳就可以。” 君策点点头,嗯了一声,让人把东西抬了上来,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一边说道: “这是皇祖母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君晟起身,看着侍卫一样一样的把东西打开,粗略看过,对着君策一拱手: “劳烦二皇弟操心了。” 君策摆摆手,“举手之劳。” 说完让人退下,君晟招来管家,把东西收入府中库房。 屋子里,只有二人。 君策又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意有所指的说道: “还记得今年头一回来大皇兄这里喝的茶,又苦又涩,今儿这茶似乎是苏州三月的雨前云雾,清甜回甘,清香怡人。 君晟一副“是啊,一切都过去了”的感慨: “不错,是父皇现下赏的雨前云雾,二皇弟若喜欢,我这还有一些,一会儿全部给二皇弟带回去。” 君策看着君晟如此上道,笑了笑, “多谢大皇兄,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一份茶叶而已,他还没有眼皮子浅到这种地步,只不过他知道,这样的雨前云雾是从前君晟最喜欢的东西,而且每一年的产量并不多,皇帝送下来的这些,应该是今年剩下的最后一点了。 他就是来要君晟的喜爱之物,看君晟会不会对他忍痛割爱,记着他们的合作。 如今的结果,他十分满意。 眼前的君晟,真的不是五年前的君晟了。 若是五年前的君晟,他若说喜欢,也会给,哪怕没有前面的合作,也会给,只不过不会给完,只会给一部分。 而如今的君晟,愿意全部都给他,而且语气里多少有些讨好的意味,这个结论让他十分满意。 “今日我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大皇兄商量。” 君晟看过来,“二皇弟但说无妨。” 君策看了一眼君晟,又喝了一口茶,把杯子放下,起身走到窗前,看了一会儿窗外井然有序的绿植,和上一回来看到的破败萧条的大皇子府迥然不同的景色,回过头来, “这一次,本王为老四而来。” 对上君策的目光,君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哦,是准备动手了吗?二皇弟预备如何做?” 君策开口,“我和老四斗了这么久,手上也抓到了他许多的把柄,以前一直没有用,是这些东西,要么太小要么太偏,打的并不精准。 而这一次,我想要的结果,是老四不得翻身。 那些事情我都已经整理好了,他们会在合适的时机全部爆发出来,就像这一次,让你能顺利出府一样。” 君策没脸没皮的把所有的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捞,就是知道君晟没有强大的关系网。 君晟出府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但是让君晟沉冤得雪获得清白,却是君恒的功劳。 他这么说,就是为了提醒君晟,乖乖听话,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些小事,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要让老四出局,必须还要有一件大事。” 君晟不解:“什么大事。” 君策看着他, “你应该知道五年前的事情真相,这一次李暮只是替罪羔羊,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老四和皇后,他们才有能力和动机。 而当初,让他们对你动手的,除了你的能力,最重要的,就是你嫡长子的身份。” 这个身份,当初是君恒和皇后的忌惮,现在也是。 “我会让人放出父皇要立你为太子的消息让老四知道,到时候他一定会忍不住。哪怕能忍住,我也会在暗处点火。 只要你表面上和他交好,让他认为自己动手轻而易举,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君晟表情严肃,“那这样一来,我岂不是会有危险?” 君策看了君晟一眼,眼神回过来的时候,带着不屑与鄙视。 “大皇兄不必担心,有了之前那件事,他若要解决你,不会正面动手,否则哪怕你有事了,他也难辞其咎。既然不能正面应对,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假手于人。” “谁?” 君策:“具体他会怎么做,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经通知了你,必然会保住你一条命,你心中有数就好。” 君策心知肚明,君晟对于君恒来说,最大的威胁就是他嫡长子的身份,这个身份的存在,让君恒的身份十分尴尬。只要他前面的铺垫做得够好,只要君恒相信,那么后面的事情发生就是顺理成章。 君晟听着云里雾里,不明白君策具体要做什么,但是也没有多问。一副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的模样。 “什么时候动手?” 君策:“眼下有个非常好的机会。” 君晟想了想:“过年吗?” 距离年节,正好还有一个月,那时候人多眼杂,挨着年尾,各部事情都多。皇帝若是这个时候传出立太子的想法,对于他们来说,确实可以打消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君策摇头,目光看向窗外,眼神深幽: “不。 是:逸王府的大婚。” 国公府,望月轩。 绾宁昨夜睡得极好,今儿到辰时了才起床。 一起来,看着窗外庭院里覆盖着厚厚的白雪,脸上浮现惊喜之色。 半夏过来替绾宁梳洗,一边说到: “小姐,京城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儿一早起来,院子里的雪都要没过脚踝了。” 绾宁点点头,目露兴奋: “嗯,一会咱们出去看雪。” “好的小姐。” 半夏应了话,快速的帮绾宁挽了发,服侍着穿好衣裳,又让人端了早膳上来。 绾宁大概是见着雪心情好,连杜若端上来的药膳,都觉得没 . 那么难喝了。 出门的时候,半夏帮她披上一件厚厚的大氅,脖子上围着那条细腻的白色狐狸毛。 因为激动,绾宁脸颊露出绯红,被这白色狐狸毛一衬,只觉得她的面色娇艳得如同三月桃花花瓣一般,半夏一边帮绾宁系带子一边夸: “小姐长得真好看,小姐是奴婢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姐了。” 绾宁笑,“你整日看着我,都没有见过别人。” 半夏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哪有啊,每次奴婢跟小姐一起出门,那些小姐可是看得奴婢眼花缭乱的,但是小姐鹤立鸡群,永远是最美的那一个。” 绾宁掩唇而笑,抬手点了点半夏的额头,“小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 半夏把衣服上最后一根带子给系上,义正言辞的说道,“奴婢说的可是实话。” “是是是,实话。” 绾宁抬头,看向门外,心情极好。 系好了衣带,直接便出了门,刚刚到门口,一阵寒风吹来,绾宁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随即手中就被半夏递过来一个暖炉。 绾宁看着贴心的半夏笑了笑,随后走入雪地中。 半夏知道绾宁喜欢雪,一早起来见着院子里有雪,没有让人扫,只在一侧留了一条小小的道供人走过。 绾宁脚上穿着雪地靴,小心翼翼的往雪上踩,听着雪花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声响,心情极其愉悦。 绾宁玩得不亦乐乎,一旁半夏和杜若小心翼翼的在一旁守着,生怕绾宁摔着有个闪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绾宁一抬头就看到她们二人紧张兮兮的模样。 “放松些,这么紧张可不好玩。放心吧,我不会摔着的,就算摔着,那么厚的雪,也不会有事,我会小心一些,你们别太紧张,来,我们一起堆雪人吧。” 半夏和杜若一开始不肯,奈何绾宁再三坚持,只得乖乖听话。 玩到了兴头上,院子里的丫鬟都过来一起堆,有些丫鬟没站稳,往雪上一滑,倒得四仰八叉,顿时院子里传来爽朗的笑声。 半夏见着这热闹的景象,心中感动的都要哭了。 从前的宁心院冷冷清清,生死都无人问。 现在的望月轩,温馨满满,其乐融融,小姐的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呢。 满院子的雪,堆成了一个个的小人儿,墙头种着的一排大白菜,其中的雪都被丫鬟们搬了来,给来做成雪人的手臂。 通红的小果子做眼睛,胡萝卜做鼻子,再盖上一片叶子做帽子,大雪人小雪人一排一排的,规规矩矩,胖墩墩的看起来憨态可掬,绾宁心情大好。 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在院子里坐下。玩闹了这一通,手上抱着暖炉也并不觉得冷。 半夏端了一碗老姜鸡汤上来,给绾宁祛祛寒,绾宁一口一口的喝着,看着房顶上白白的一片,还有院子里,一个一个可爱的小雪人,心中无比满足。 有传信的丫鬟传了消息过来,杜若看完,看向绾宁: “小姐,一应都安排好了。” 绾宁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应了一声好,然后按了按眉心,一股疲惫袭来。 这幅身子骨还是不济,“走吧,回屋歇一会儿。” “是。” 经过刚刚大家的一通玩闹,院子里一路上的积雪此时已经被清扫干净。 绾宁回到屋中,解下了厚厚的大氅,让半夏把另外一边的窗户半开。坐在窗前的椅榻上窝着,看着窗外的景色,陷入沉思。 她收到的消息不多,不过东拼西凑基本可以还原君策的做法。 这一回,君策是下了死手。 表面上,他是要用君晟的手,在逸王府的大婚上动手,让君恒出局, 实际上,是把君晟君逸君恒三人都网入局中,一网打尽。 眼下,对于他要做的这件事情来说,也确实占尽天时地利。 但是,绾宁不会让他得逞。 . 第480章 两年很快就过去了 次日一早。 宫中来了两位嬷嬷,是太后送过来的人。 现在绾宁虽贵为国公府的嫡女,要嫁入逸王府做王妃,但她从前毕竟不是国公府的人。 哪怕她之前也是苏府的嫡女,但是在苏府时,过得并不好。而且之前因为跟吴氏两个人闹得不愉快,当年绾宁在苏府的那些事情也被曝光出来,大家都知道绾宁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对她抱以同情的同时,也怀疑她的教养学识。 若不是绾宁现在是国公府的人,而且这些日子的出行,展现在人面前的规格礼仪都做得极好,而且逸王府的婚事,宫中贵人没几个真正上心,怕是在三个月前,宫中就会派人来对她进行教育和训练。 这两位嬷嬷,也是太后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才来做做样子,但哪怕做做样子,也需要最少要待五日。只是她们没想到,绾宁的礼仪规矩之好,竟比从小就由嬷嬷教养的那些小姐还要好。 而且有些胆小的小姐,到了这个年纪,见着教养嬷嬷都还会害怕从而失礼,但绾宁落落大方,一丝不苟,她们挑不到丝毫错处,只待了一个中午便回宫复命了。 午膳时,老夫人说起两位嬷嬷过来汇报的话,眉开眼笑。 此时看着绾宁却愈加心疼,她知道绾宁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现在礼仪规矩能做得如此之好,只能说明她背地里下了许多功夫。 宫中这一出原本就是做个形式,只不过能得到嬷嬷如此的夸赞,还是让一票人惊掉了下巴,太后特意送来了赏赐,接下来便只等着十二月十二大婚了。 从初一开始,国公府也眼见的热闹了起来。总有各家府上打着各种名义上前来,为新嫁娘添喜。 这是大周婚嫁习俗,算是大婚的预热。一般来的都是娘家的亲戚,这时候一些未出阁的小姐,便会来陪一陪新嫁娘,享受最后的闺阁时光。 绾宁之前情况特殊,并没有这些经历,现在听着前头来传话,还有看着送的那些礼,也觉出几分人情味来。 小辈里,第一个来的是苏梨。 绾宁直接把人请来了望月轩。 “宁姐姐。” 屋子里烧着地龙,暖融融的,苏梨人一进门,绾宁便迎了上去。 “阿梨来了。” 这段时间,她忙着大皇子的事,哪怕见着熟人也总是匆匆忙忙。 今日得空,这才好好的把苏梨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遍。 “高了许多,脸也圆润了些。” 苏梨解下身上的白色披风,露出里头粉色的襦裙,裙边绣着白色的铃兰,配着她头上梳的双丫髻,看起来娇俏动人。 绾宁拉起她的手,虚比了比,“阿梨长高了许多呢。” 苏梨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是吗?府里的嬷嬷们也都这么说,但是我自己并不觉得。我自己看着还跟从前一样,没有变化,不过裙子是短了一些,嬷嬷还特意帮我新做了衣裳,今日这套就是才做的,宁姐姐,好不好看?” 苏梨说着前后转了两圈。 绾宁笑:“好看。 嗯,阿梨是大姑娘了,过了年就十四了,可以定亲了。” 苏梨脸色一下就红了,不好意思看绾宁, “哪有那么快。” 绾宁拉着苏梨进了里间,在一旁的桌前坐下,半夏倒了茶,然后退了下去。 绾宁拿起一块红豆糕递给苏梨。 “其实我很想说,你自己看着办,这样的话。但是,又很想替你安排好这些事,不然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办呢?不过无论如何,我一定尊重你的意见,一定按照你的意愿,尽可能的安排妥当。” “哎呀宁姐姐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 绾宁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好,那便以后你急的时候再来找我。若你们都不急,那便多玩两年也不碍事,我也舍不得让你早早的便嫁人。好好享受现在无忧无虑的时光也很好。” 苏梨听着似懂非懂,之前绾宁的话让她想到易景,心跳不由得又快了一分,小口小口吃下糕点,不让绾宁看见。 两人坐在一起说话,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若不是知道绾宁婚事在即,有许多事情要忙,她都好想能呆久一些。 绾宁见她粘人,并不觉得烦恼,这样鲜活美好的苏梨,她没有半点不耐,拉着她的手好一顿安慰,又一路送到了大门口。 半夏在前头打着伞,看着苏梨恋恋不舍的表情,笑道: “小姐从不送人到大门口,郡主是头一个,可见小姐对郡主的不同。” 苏梨听着这话,顿时心情舒畅,拉着绾宁的手,宁姐姐宁前宁姐姐后的叫了好几声,说了大婚当日再来,才不舍的出了大门。 绾宁站在门口目送她。 外头远远驶过来一辆马车,接着就见一袭黛青色衣袍的易景从马车上下来。 他还戴着书院的帽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形偏瘦,面如冠玉,脊背挺直,如松如柏,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见着苏梨,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梨梨。” 苏梨一脸诧异,“景哥哥你怎么来了?” 易景走近她,温声开口:“因为昨儿下了大雪,夫子们被困在北山顶上的书院中。院长给我们放了一日假,让我们采风。我请了一日假回来见见你。 刚刚去了郡主府,府里的下人说你来国公府了,我便想着过来接你,没想到一来就见着你出来,倒是赶巧了。” 苏梨见着易景,原本欣喜不已,听着易景的话,随即脸色一红,低声道: “多谢景哥哥。” 说着,苏梨想到什么,一回头就看见绾宁立在门口笑看着她,很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宁姐姐。” 易景也看到了门口的绾宁,对着绾宁行了一礼。 绾宁挥挥手,“回去吧,小心路滑。” 易景拱手,应了一声“是”。 苏梨上前一步,“宁姐姐,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绾宁回了一声好,看着苏梨上了马车。 易景的马车在前面带路,绾宁看着两辆马车相继走远,轻叹出一口气,颇有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即视感。 好一会儿车影都没见了,才低语了一声:“回吧。” “是。” 半夏和杜若护着绾宁,一路往望月轩走,刚刚离开国公府的两辆马车,直直的往北城门而去。 两辆马车并肩而行的时候,苏梨撩开帘子,问对面:“景哥哥,我们去哪里?” 易景一脸神秘兮兮,“到了你就知道了。” 苏梨:“可是要出城?” 易景摇摇头,“不出城。 我倒是想带你去,但是下了雪路上滑,若是摔着了,可怎么得了,我也不能陪在你身边照顾你,等天气好了,你想去哪里我再带你去。” 苏梨心中暖暖的,对着易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好呢。” 车在北城墙下停下来。 易景先下车,过来扶苏梨,下了马车,一起往城墙上走去。 北城门人并不多,这时候正值换岗的侍卫离开,为首的人见着易景并未多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易景开口到:“刚刚那个是我的同窗,我带你只上去一会儿,不会被人发现。” 苏梨看他神秘兮兮的模样,嗯了一声,好奇的往城墙看去,然后抬步跟着易景七拐八拐的上了城墙楼。 城墙很高,刚刚一上去,寒风便迎面扑来。易景立马往苏梨前头一挡, “糟糕,忘记给你拿个暖炉,你冷不冷?” 苏梨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在寒风中摇头,说出口的话带着一股雾气,“不冷。” 易景伸手,牵着苏梨,把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 “走,我带你过去,就到前面了。” 苏梨感觉到自己的小手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握住。一股暖意从手心传至四肢百骸,任凭她拉着自己往前头走去。 待走到一个隐秘的高高的哨台处,苏梨看到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哇呜……太美了……” 只见入眼,是一片白茫茫的森林,北城门正对着北山,北山学院就在那里。 此时整座北山都被雪覆盖,其中的树木全部挂满了冰晶,一片壮阔的雾凇景色,大片大片延绵数十里,目之所及,让人叹为观止。 “昨日我在学院见的时候,就想带你看看,没想到今日学院便放了假。 我不能带你去北山学院,这里是除学院之外的最佳观景点了,梨梨你喜不喜欢!” 苏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整个人因为激动而小脸通红, “喜欢喜欢,太美了,谢谢景哥哥。” 风景很美很好看,最让苏梨喜悦的,是她的景哥哥,看到了美景,第一个想要分享给她。 像是两个人暗搓搓的小秘密,心跳不由得也快了许多。 易景看她点头,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只要苏梨喜欢,就不枉费他费大力气,带她来看。 “那么冷的天,也没带个暖炉,如今看过了,我便送你回去吧,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苏梨摇头,语气似撒娇,又似央求,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景哥哥,再看一会儿,就一会儿。” 说着竖起一跟手指头,一脸期待的表情,看得易景心一下便软了。轻轻替她拨开挽在簪子上的碎发,然后俯身稍微凑近她说到: “梨梨若喜欢雾凇,以后我想办法让你去北山学院看,那里的雾凇,真正漂亮,身临其境,让你看个够。” 苏梨一听,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忙不迭的点头,“好呀好呀。” 易景见她可可爱爱,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笑道:“那就这么说定啦。” 苏梨:“嗯嗯嗯,好的好的。” 易景一颗心都要被她萌化了,若不是怕吓着她,此情此景,真想把她拥入怀中。 他们在的地方是一处高台,上面靠近山这一面,两人通过城墙的隘口往外头山上看。 苏梨口中不时发出惊叹的呼声,眼睛在雾凇和易景之间来回游走,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易景忍不住,往她挨近些,身侧的手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一把握住苏梨的手。 苏梨正陶醉在大自然的壮阔当中,好一会儿才发现,等她低头往手上看的时候,易景正悄悄挪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嵌进去,而后十指紧扣。 苏梨的脸倏而一片通红,眼睛看向远处,半点不敢看易景,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易景忍住笑,也不看苏梨,心中涌起一股甜蜜,又幸福又满足。 二人并肩而站,面对北山,挨着的手牵着,十指紧扣。 “梨梨。” “嗯。” “过了年你就十四了。” “嗯。” “过了年我就十六了。” “嗯。”苏梨的脸更低了。 易景:“梨梨,我想过两年再上门……,向你求亲,可以吗?” 苏梨羞得没说话,被握着的手也下意识的就要躲。 易景却以为她在胡思乱想,紧紧握住她的手,立马解释: “你现在年纪太小,若是……若是……,会有危险。” 他听说,那齐王府的表小姐,出嫁时便是十四,生孩子的时候没过去,命都没了。 听大夫说,年纪小就是危险的。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虽然心中很想早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是,不能冒险,事关苏梨,一点都不能。 此时,苏梨一时没明白易景说的什么,但是听到他说的求亲两个字,脸红到了耳朵根。 易景看自家小丫头脸红得能掐出绯色花瓣汁水来的模样,心疼得不行,暗道自己急切了。 这种话也是能说的? 易景心中懊恼,他就是怕她会胡思乱想,所以才说明的,但是好像他搞砸了。 好像在胡思乱想的是他。 “对不起梨梨,我吓着你了是不是。” 苏梨低头,刚刚手抽不出来,这会也不敢动,两只鞋子相互踩着鞋底的一点点边。 “两年……,很快就过去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但是寒风瑟瑟,易景还是听清楚了。 他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想说什么还是住了口,生怕又说错,只紧了紧掌心握着的小手,转开话题: “梨梨,我在想怎么带你去北山书院。” 苏梨舒出一口气,往山上看去,“要翻墙吗?” 易景一脸疑惑:“应该,可能,也许,不用。” 苏梨看着他脸上丰富的表情,呵呵笑出声来。 天空下起了雪,鹅毛大雪从半空中扑簌簌地落下,落在苏梨的墨发上,易景抬手轻轻替她摘去发髻上的雪花。 二人相视一笑。 也不知道昨儿吃了哪一家的糖,今日都能觉出甜丝丝的意味来! 第481章 苏长荣来了国公府 国公府,万月轩。 绾宁送走了苏梨,便倚在榻上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杜若已经在屋子里守着了。 绾宁见杜若面色不好,一旁的半夏更是神情不悦。 “怎么了?一觉醒来气氛如此凝重。” 半夏看了一眼外头,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端了温水和热茶过来,替绾宁洗漱穿衣。 绾宁看向杜若,“发生了什么?” 她回忆着这几日四处传来的消息,猜测难道是君策又出了什么主意。 杜若回答:“苏大人来了。” “苏大人?” 绾宁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杜若说的苏大人是谁,顿了一会儿才面露诧异的问道:“苏长荣?” 杜若点点头,“是。 人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老夫人说小姐身子不好,既然睡着那便好好休息,等醒了再告诉你。” 绾宁面色不好,起身穿衣,“祖母去见了苏长荣?” 杜若回答:“是,苏大人毕竟是朝廷二品大员,上国公府的门,老夫人也不能视而不见。” 绾宁嗯了一声。 老夫人知道她在苏府过得不好,定是不想她与苏长荣有什么瓜葛的。 只不过,对方既然上了门,国公府好歹明面上得过得去,要不然在这种小事上丢了国公府的脸面,被御史抓到什么把柄不值得。 绾宁快速洗漱完毕,喝了一小碗的参汤,穿好衣裳,这才往前厅走去。 前厅,老夫人正在和苏长荣说话,看起来气氛有些冷淡。 苏长荣见着绾宁来,精神一震,明显是在等着她来。 老夫人见着绾宁,原本严肃的脸色稍稍散了些,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宁儿来了,快过来,到祖母这边来坐。” 绾宁没有如往常一样直接在老夫人身边坐下来,而是规规矩矩的先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是,祖母。” 然后又看向苏长荣,行了一礼,“见过苏大人。” 绾宁这一行礼,亲疏远近立分。 明面上,当初是苏长荣亲手把绾宁逐出苏家族谱的。这会儿绾宁一句苏大人也说得过去。 绾宁说完就在老夫人身边坐下,苏长荣面色讪讪,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老夫人开门见山, “宁儿,苏大人说,与你父女一场,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想要过来看一看你。” 绾宁看向苏长荣,眼中毫无波澜。 “苏大人的关怀,绾宁担待不起。当年我在苏府过的什么日子,苏大人心知肚明。既已把我从族中除名,其实也不必假惺惺的来做这番样子。” 绾宁说话毫不留情,除了她本身就不待见苏长荣,还有一点就是:她要看看苏长荣这个时候来见她,究竟打着什么样的目的? 苏长荣听着这话,面色讪讪,眼中能看出后悔,却没有半点愧疚,说明有事相求。 “宁儿,无论如何,我们终归是一家人。” 绾宁略微低头。 还把她当女儿,说明君恒和君策都没有告诉他真相。 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人算聪明,有能力,也冷血无情,但说到底,也只是上位者的一颗棋子而已。绾宁并不可怜他。 “苏大人说的这个一家人,我不敢苟同,也不愿意认。” 苏长荣面色纠结,没有接话,而是看向老夫人,语气十分的低姿态: “老夫人,我知道从前是我做得不对,宁儿入了您的眼是她的福气,不过我到底是她的父亲,有些话想要单独跟她说,还请老夫人予以方便。” 老夫人哼了一声,“有什么话就当着我这个老婆子的面说。 你们苏家的人,个个都是豺狼虎豹欺负宁儿。以前在苏家如何,我管不着,但如今来了国公府,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苏长荣脸上挂不住,但是上门求人也只得陪笑脸。 “老夫人说笑了,从前吴氏做的那些事,我是半点都不知,当然对后院不查,我确实也有错。宁儿如今在国公府过得好,我也欣慰,还请老夫人,能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 老夫人自然不肯,正要说话,一旁的绾宁拉住了她,对着老夫人点点头。 老夫人不知道绾宁为何要见苏长荣,但是绾宁要见自然有她的理由,她便照做就是。 她看向绾宁,又看了一眼苏长荣,半点都不给苏长荣面子,起身往外走。 身后,苏长荣在老夫人看不到的地方依旧躬身行礼,半点让人挑不出错来。 老夫人前脚离开,后脚就来了一队冷面铁甲的护卫,在门口窗前整整站了一排,把屋子围了起来。 苏长荣见状,心中发怵,他见多了朝中的尔虞我诈,但是像这种明晃晃的被真刀真枪监视的感觉,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心中暗道武人鲁莽。 但是半点都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老夫人的意思,这里不是苏府,他若是敢对绾宁不善,那么外头守着的这些侍卫,立马就能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国公府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家族,这些侍卫也是皇帝特许的,从军队里调出来的精兵。想到这里,苏长荣不由得后背冒出一身冷汗。 “宁儿。” 苏长荣脸上是讨好的神情,绾宁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 “苏大人有话直说。” 苏长荣此时对她低头,并非真的对她心有愧疚,只不过是她能屈能伸罢了。 苏长荣见状也不拐弯抹角,径直开口道: “宁儿,为父知道,从前是忽略了你,不过,无论如何,为父肯定是希望你好的。毕竟只有你好了,为父才沾光。若你不好,为父也丢脸。” 绾宁不想听他在这里扯什么父慈子孝的画面,一副不耐烦的目光看过去,苏长荣立马会意,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转而到: “宁儿,今日父亲来,确实有事。” 说着,他左右看了一眼,目露警惕,然后才压低声音,又继续说道: “为父今日来,其实是想替策王殿下传几句话。” 苏长荣一边说,一边关注着绾宁的神情,只要绾宁一有抗拒的表情,他便要斟酌接下来的词语。 不过绾宁面无表情,既没有露出好奇,也没有打断的意思,苏长荣索性一股把要说的都说了出来。 “策王特地找到我,说他上回说的都是真的。哪怕宁儿你跟逸王有了婚约,他还是想要再争取争取。如果有任何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你随时开口,只要他能做到,绝对不会推辞。 为父看着策王对你是真心的,逸王再好也跟那个位子无缘,而且从前他一直跟策王不对付,等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如今策王对你有意,宁儿你完全可以抓住机会,谋一份更光明的前程。” 绾宁缓缓看过来,眼中的目光冷漠。 她不知道君策给苏长荣画了一块多大的饼。让苏长荣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眼中透露着充满野心的渴望。 苏长荣话里话外都是君策会是最后的赢家,那么君策对她又有意,依自己如今国公府嫡母的身份,如果真入了策王府,做个皇后亦是板上钉钉,那他作为新皇的国丈,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而且无人取代。 这大概就是君策没有告诉他自己真实身份的真正原因吧,若让他知道了她的亲生父亲是宋渊的话,他如何还拉得下这个脸,来恬不知耻的说这种话。 “既然苏大人处处与我讲父女情谊,那我便也就着这几分过去的父女情谊,正儿八经的回答一句, “请苏大人转告策王,我不愿意。” 苏长荣听着这话,眉头皱起: “你现在年纪小,不懂事,但是你要知道,以后成为一国之母,才是最好的出路,若你能成为一国之母,天底下谁也不能欺负你。” 绾宁直直的看着他,“现在也没人敢欺负我。” 苏长荣噎住,很快调整过来,苦口婆心的劝说:“你要为以后打算。” “以后的事情那便以后再说。” 绾宁滴水不漏,哪怕知道苏长荣现在不知道真相,但是也没有半点放松警惕的意思。 她知道苏长荣这个人不简单,不希望以后他知道真相后,回想起自己今日的态度而产生什么怀疑。 无论如何,不在自己口中透露任何信息,这是绾宁能做到最有用的掩护。 对于自己的敌人,她从来不看轻。 苏长荣看了绾宁一眼,疑惑的问道: “难道你不想当皇后吗?” 绾宁:“我想不想就不容苏大人操心了。既是策王让你来的,你便回去告诉他,我的答案和从前一样,他 . 以后也不必再让任何人来,我不会改变主意。” 苏长荣还想说什么,绾宁不欲和他多话,起身,也并未行礼,淡淡道, “我与苏大人没有什么好谈的,苏大人请吧。” 苏长荣见她如此,又见门外的侍卫转过身来虎视眈眈,唉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向门外走去。 眼看着苏长荣离开,外头老夫人得到消息进来询问,绾宁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老夫人便没有再问。 她只不过是怕绾宁被苏长荣欺负,这会见着绾宁安好,也放下心来。 绾宁送老夫人回了寿安院,回望月轩的路上,让杜若把苏长荣帮君策当说客的事情,透露给君恒。 君恒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苏长荣明着投靠他,实际上却是君策的人这件事情。 绾宁觉得,苏长荣来这一趟,应该不只是来传话那么简单,无论如何,防备着总没错。 国公府的大门外。 苏长荣走向等在外头的马车,回头往国公府的大门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暗光。 他没想到绾宁的警惕心那么重,哪怕他掩饰住自己不知道真相的样子,绾宁依然没有对他吐露半句真言,甚至他都不能从她的情绪中找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今日是君策叫他来的,话里的意思也是君策让他说的,只不过如何说,却是他自己的想法。 关于绾宁的身世,在他投靠君策之后不久,他就知道了。这也是君策对他的诚意。 他虽然心中气愤,但是也知道气愤无用。 而且他知道的时候,吴氏苏雨澜苏铮都已经不在了,剩下一个在国公府的苏绾宁,他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自己责骂怒问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若这一点以后能为自己所用,才是最大的好处。 他今日来,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企图套出一些消息,然而绾宁对他严防死守,一点有用的消息他都没有得到。 从前,他倒是小看了这个女儿。 从年后,他就已经做了决定,按照局势,策王胜出的概率很大。 依照他自己的情况,独善其身的可能性很小,也没必要,什么文人风骨,他从来不屑。 从两个皇子对立之后,他就一直在观察,若有一日站队,他要选哪一个。 但是,就在他做出决定后不久,局势似乎慢慢发生了改变。 以前两个皇子争斗,此消彼长,但是最近这半年,两个人的势力都急转直下,这不正常,他开始对以前的站队人选有所怀疑。 为此,在君策找上门的时候,他提议君策让他表面投靠君恒,为的就是深入虎穴,找出真正的大周未来皇储。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到大皇子出府,表面依旧如常,但是他隐约觉得,局势已经发生了改变。 但是,他不知道这个改变在哪里。 直到今天,君策让他来国公府走一趟。 他突然发现,绾宁在府里被虐待的事情被曝出来,所有对绾宁不好的人都死了,她自己的身份水涨船高,就连策王都对她念念不忘。 苏绾宁,有秘密。 他不知道这个秘密和如今的朝廷局势有没有关系,但是,吴氏三人的死,看起来都是自作自受,但是凑在一起看,就足以让人察觉到问题。 他们都和苏绾宁交恶。 他们都身败名裂。 他们的死,都或多或少和苏绾宁能牵扯到一点关系。 如果背后真的是苏绾宁的手笔,那么他几乎可以肯定,有人在帮苏绾宁,因为凭她,那么短的时间,做不到。 策王府。 苏长荣由侧门而入,悄悄的由侍卫带去了策王府的书房,书房里只有君策一人。 见着苏长荣,君策放下手中的消息,看过来,“如何?” 苏长荣斟酌着用词回答,“回王爷的话,宁儿说,她的回答跟从前一样,不会改变。王爷也不必再派人去。 她马上就要出嫁了,希望王爷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君策不屑的轻哼一声,“哼,出嫁?” 随即,他脸上浮出笑意。 这才是苏绾宁,无论他找了谁去,她都不会改变主意。若她轻易就改变了主意,那她就不是苏绾宁了。 今日他让苏长荣去一趟,最重要的不过是后面那一句:有麻烦了要去找他。 因为君逸很快就会有麻烦,他要绾宁,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苏长荣低头问道,“王爷,还需要再去吗?” 君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不必,很快她就会来找本王。” 苏长荣看见君策眼中志在必得的坚定,心中猛的咯噔一下: 君策对绾宁,真的上了心。 . 第482章 放虎归山 这两日,朝中上下都有皇帝想要立大皇子君晟为太子的消息,不过又有消息说似乎是从大皇子一出府,朝中上下便有了这样的传言。 也对,当初大皇子没有出事的时候,大皇子就是最热门的储君人选,身份能力,样样都有。 这样的传言一多,甚至已经有人在早朝上光明正大的把这件事提了出来。 皇帝一副让你们去争去斗,我不拒绝也不同意的态度,高坐着看戏。 一开始君恒还不以为意,但是随着风声愈演愈烈,皇帝的面色似乎也隐隐有松动的意思,他心里多少有些慌了。 十一月初五这一日,早朝过后,君恒去了咸福宫见皇后。 一进门,皇后便把宫人都遣了下去,只留了一个贴身宫女和嬷嬷在门口守着。 君恒有些急切:“关于那些老臣立储的提议,母后听说了吗?” 皇后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听说了,昨日就听到了消息,这后宫之中,内侍宫女都在讨论着这件事。” 说到这里,皇后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前朝后宫都在提,这事便小不了。 君恒:“没想到,倒真是放虎归山了。 儿臣知道他的身份是个威胁,但是不知道居然发生得这么快。从他出府到现在,短短半月都没有,这些老臣以前藏得好,原来都在等着他出府。” 皇后:“母后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实在太快了。就算是和以前的大臣联系,也需要时间,不会那么快,不然,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太冒险了。你说,是不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君恒冷哼一声:“快不快都另说,他这个身份,对我总是个威胁,无论早晚都躲不掉。” 皇后:“这话倒也没错,那皇儿想要如何做?” 君恒语气愤愤,“只能是反对了,总不可能支持。” 皇后想到什么,开口道:“策王他怎么说?若你父皇真要立晟王为太子,对他也是个威胁。” 说到君策,君恒一下就来气了。虽然他对朝臣们提议让君晟当太子的事情不满,但是府中的幕僚皆建议他不可轻举妄动,先观望再说。 但偏偏策王府那边频频传来消息,有所动作。他不知道君策要做什么,但是依他对君策无利不起早的了解,君策肯定在背后默默做了安排。 而且这次,早朝上无论其他大臣如何提储君之事,君策都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 这才是真正让他心慌的地方。 若君策也和他一样,他还能如往常先观望再说。 但君策镇静自若,他感觉自己不做点什么都不行,却又不知如何下手。 他急切的想要知道君策究竟做了什么准备。查不到这一点的消息,他实在寝食难安。 皇后看君恒面色不好,出言询问,君恒当即把自己的疑惑都说了出来。 皇后听完,心中也打起了鼓。 哪怕到现在,他们都并不觉得君晟的杀伤力有多大,而最该防备的,依旧是斗了那么久的君策。 做君策和他们一样无措,那倒也罢了,但如果对方胸有成竹,而他们却无处着手,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皇后:“皇儿,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策王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原本上一回,因为李暮顶了五年前的罪,他们不仅逃出生天洗清罪名,而且还拉下君策的一条手臂,恒王这边的人都恨不能连夜狂欢,但这才高兴了没多久,居然就出现了这种事。 那时候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愤怒,这几日恒王府这边的心情,一会天上一会地下,落差实在太大。 君恒点头:“是母后,儿臣也是如此想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君恒才离开。 回到恒王府,集最大的能力去查君策后的打算。 功夫不负有心人。 虽然损失了几个有力的探子,但是好歹把君策的打算探查清楚了。 当君恒听到消息的时候,愤怒得在书房里拍案而起。 “呵,君策,呵……,本王的好皇兄,真是好打算。 居然计划用本王做筏,他坐收渔利,哼,本王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恒王底下的人看完查到的消息,皆义愤填膺。 “王爷,策王的计划着实没有多高明,但确实有用。若王爷真的信了那些人的话,说不得就一定会对大皇子出手。到时候,策王来个人赃俱获,王爷你有口难辩。” “就是,策王太险恶了,他也不怕放出这些消息,陛下真的让晟王坐上太子之位。” “怕是有后手在,这一局为的就是要让王爷你入局。” 君恒听到这里,冷哼一声,但到底松了一口气,原本他心不宁,就是怕君晟真的由此上位。 但现在知道了君策想要做什么,而且知道了这一切,就是君策的手笔,一颗心也算是放了下来,因为他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王爷,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便作壁上观,看他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来。 其他人纷纷附和,“对对对。” 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阴谋,没道理还继续陪他玩,浪费精力和时间,就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此时有一位向来比较激进的幕僚却持不同的意见。 “王爷,属下不这样以为,属下认为,既然策王设了局,那咱们何不将计就计。 既然策王想要以这个计谋来打压王爷,那我们知道了他的计谋,便可以以此借力打力。” 君恒一听有那么点意思,看着说话的幕僚点头,“你仔细说说。” “王爷,属下也只是有这个想法,但具体如何做,属下不敢乱说。 不过既然策王打的主意,是想让王爷相信陛下会让晟王坐上太子之位,从而对晟王出手,而策王随即找到王爷动手的证据,指证王爷,他坐收渔利。 那我们便可以按照策王的计划进行。 可以装作相信陛下要立晟王为太子,而对晟王表现出敌意,晟王确实也该死,他这个身份无论如何对于王爷都是威胁,但他如何出局,我们可以说了算。 策王想让王爷动手,王爷也可以想办法让策王动手,王爷来做那个坐收渔利的人。” 有幕僚听到这里摇头,“属下觉得可能不行,因为这本身就是策王设的局,他们一定十分警惕。” “那便找其他的人,逸王也可以,正好现在逸王府婚期将近,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我们让逸王动手杀晟王,然后把证据放到策王府,就像当初对付晟王一样,到时候让他们去查,反正我们孑然一身轻。 他们死的死,有罪的有罪,岂不是三全其美。” 君恒一听,眼睛大亮,虽然这个方法有漏洞,但是提供了一个完全的新方向。 “有些道理。” 其他人一听也是精神一振,如此一来,只要筹谋得当,大皇子君晟必死无疑,而逸王府难辞其咎,最后的证据却全部都指向策王。 最后,君晟君策难逃一死,而君逸,一个残废王爷,活着也没有大碍。 若实在连君逸也不愿意留,到时他们再做点什么动作,比如利用君策想脱罪,企图让君逸背锅,直接造成君逸畏罪自杀的局面。那到时候,君逸的死,也会算在君策的头上。 一番运作下来,恒王府清清白白。 君恒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眼睛越亮,他目光炯炯,看向众人: “距离逸王府大婚,只还有七日,今日你们把章程拟出来,本王便给他唱一出将计就计,借刀杀人,釜底抽薪。” 底下几人凑在一处,即刻仔细商量起来。 逸王府。 君逸收到各处传来的消息,心中赞叹绾宁的聪慧智谋与行事缜密。 不仅算到了事情,时机,人心,还算透了人性。 他惊叹的同时,也心疼不已。 明明别家的姑娘婚前都一心欢喜的待嫁。他的姑娘却在步步为营,细细筹谋。一时,心中骄傲心疼欣赏……,各种情绪纷至沓来。 这几日,他们二人都靠着暗卫传话,习俗说婚前不宜见面,他实在有些忍不住。 既然都已经做了这么多离经叛道的事,也不差这一点吧? 君逸看着窗外叹息一声,心中抓耳挠腮: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 绾宁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准备给宋渊回信。 西凉那边一切顺利,西凉大皇子已死,朝廷捂住了秘密,只等着李清云回西凉。 绾宁封好手中的信,这才看向来传消息的杜若,面色有些诧异。 君逸少有的会给她来消息报备 . ,要么让暗卫送消息,要么自己突然就来了。 “怕是有事,就戌时来吧。” “是。” 一旁的半夏笑道,“奴婢瞧着,可不像有什么事,应该就是想小姐想来见见小姐。” 绾宁侧过头来,见半夏比她还开心,一时哭笑不得:“你个小妮子,就知道打趣我,改日给你寻一门亲,嫁出去才好。” “奴婢才不嫁。” 半夏生怕绾宁再说什么,赶紧退了出去。 绾宁看着半夏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出了声。 入夜,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夹杂着雪花的冰粒子,寒气逼人。 到戌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君逸来得非常准时。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绾宁开了窗,这会听到窗前响动,朝窗口看过去。 只见君逸身手矫健,翻窗而入,一身蓑衣还在滴着水。 绾宁起身迎上去,君逸赶忙伸手制止,脱下蓑衣,手放在半夏准备好的炭盆上烤着: “别过来,我一身寒气,你身子弱。” 绾宁无奈一笑,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看起来我国公府的门,完全是虚设。” 君逸看过来,脸上印着炭火的光,更显得五官冷峻,像刀工斧刻一般,俊美得灼人眼。 他笑了笑,“那倒不是,若换成其他人,这望月轩的墙头都摸不着,国公爷在望月轩外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若不是我身手好,早就被国公爷的侍卫拖到国公府的祠堂打得不省人事了。” 君逸说着耸耸肩,语气莫名有些骄傲是怎么回事。 这国公府,对于普通人来说,算是铜墙铁壁了。以前国公府只有老夫人,但是作为武将家的侍卫,又得几代功勋,已经算是戒备森严。 后来绾宁又住了进来,宋渊更是直接调了一对精兵,守着望月轩。 影卫们平时传消息也只能是送到外院,由杜若去接应。加上绾宁在国公府说的上话,安排了他的人,影卫才能畅通无阻。 但是望月轩也就他能进来。 以前上阵杀敌,君逸都没有这么感慨,这会子这么一说,终于觉出了身手不错的好处。 绾宁扑哧笑出声来: “今日怎么,还送过信来问过才来。” 君逸:“挨着婚期了,有些不适应。” 绾宁还没明白他的不适应是什么意思,便见君逸理了理两袖,向着她走过来,在她对面,桌子的这一边坐下。 绾宁替他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今日可是有事?” 君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中暗叹:国公府的茶就是香。 “眼下事情到了关键的时刻,又挨着婚期,不来看看你,我不放心。” 绾宁:“总不过跟从前一样。” 君逸脸色有些纠结, “实话实说,我想给你一个美好的成婚体验,不愿意让这些小事破坏了我们。 我这次来,便是想跟你商量:可不可以好歹等流程走完,等拜完堂之后再行动。” 绾宁看着君逸眼巴巴的商量目光,察觉到自己忽略了君逸的感受。 她成过一次婚,也死过一次,对这些形式的东西,其实并不太在意,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小事。 但是她忽略了,对君逸来说,不是小事。 对君逸来说,这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大事。 “好。” 君逸面色激动:“太好了,多谢你!” 绾宁心中愧疚,“若是放在拜堂后,你就要受些苦了。” 君逸左手覆盖在右手上,左手食指搓了搓右手拇指的手背,企图用小动作缓和心中的激动和紧张: “没关系,等拜完堂,我们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什么苦都不足挂齿。 绾绾,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 第483章 十二月十一 接下来的两日,除了北燕使臣请辞走了,倒也没什么别的大事发生。 不过朝堂上恒王府动作频频,一直跟那些大臣唱反调,只要有人推举大皇子君晟为储君,君恒的人便会立马跳出来阻止,找各种理由反驳。 皇帝依旧不表态,任由底下吵得热火朝天。 这一日,依旧在朝堂上两方争论,争到最后,由一句皇帝的“此事后在议”,放了众人下朝。 君恒跟往常一样,下意识的看了君策一眼,再见君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冷笑。 君策来这一出,就是为了让他去做替死鬼和君晟对上,但君策一定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计划,且琢磨了一个更完美的计划。 这一次,必定要君策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君晟和君策,两个人一网打尽。 这一边,君策下了朝,回了策王府。 策王府的书房内,彭幕僚,李幕僚,林老三人已经在等着。 君策进屋,在首位上坐下,把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跟三人说了一遍。 三位幕僚不约而同面露喜色。 李幕僚上前半步: “王爷,恒王显然已经入了局,一切都由我们想象的那样发生。 他绝对不会想到,他所想的将计就计,恰恰就是我们原本的目的。” 君策嗯了一声,脸上露出精明和算计。 “本王也很想看看,到时候他自作自受的表情。” 一旁的彭幕僚虽然对于现状也表示高兴,但是,到底更谨慎了几分。 “王爷,按照我们的计划,恒王会将计就计动手,不过会借用逸王的手。 到时有证据指向逸王,逸王少不得有一场牢狱之灾。 逸王失了双腿,已经没了夺嫡资格。但是他在军中威望高,怕是北境那边的人,会把气撒在彭家的身上。” 现在驻守北境的是彭家的人,彭家一点三脚猫的功夫,没有多少真本事。本来就不得士兵的敬重,若不是身上有皇家任命,加上上一回和北燕打仗捞到那一场虚假的军功,彭家哪里能在北境安下身来。 若君逸在京城出了事,天高皇帝远,那些个粗人,又最讲义气,拿彭家出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君策听着彭幕僚的话想到这里,微微皱眉,随即又听得彭幕僚继续道: “还有京中。逸王在京城老百姓中的名声也很好。 六月那一场大雨,逸王收了那些商户的粮食,降低了那些商户的损失,然后又把粮食在灾难中平价出卖给了老百姓,不至于京城有暴动,这可是收买了一大批的人心。 属下以为,既然逸王已经失去了储君的资格,我们就不要再多生事端,找一个其他人,只要可以达到目的就行,没必要在逸王这里又多事。” 君策听到这里,想都不想,便摇头道: “此事不必再提,本王要君逸,非死不可。” 君逸不死,绾宁怎么能嫁入策王府。 在他的计划里,君逸要死,但是也不能死得那么痛快,得先下狱,绾宁才会来求他。 要不然,上一回他也不用苏长荣眼巴巴的跑一趟。 现在就等着逸王府大婚之日,君晟死在逸王府的婚宴上,君逸背锅下狱,他便等着绾宁来求他,然后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君恒,再让君逸悄无声息的死在牢狱里,那他的计划,便大功告成。 到那时,绾宁也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他辛辛苦苦布置了一场局,而且还费尽心思给君恒开了上天视角,让君恒以为一切都在他自己的计划筹谋中,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费心了这么多,自然要得偿所愿。 君恒君逸君晟,他一个都不想放过,他要把他们一网打尽,他要一劳永逸。 彭幕僚还想说点什么,但见君策坚持,也便住了声。 君策看向三人:“老四那边你们一定要多用心看着,现在事情到了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无论恒王府发生什么,都要事无巨细的来报。” 几人应了一声“是”,李幕僚想到什么开口: “王爷,那一日户部侍郎苏大人去了国公府的事,不知道怎么让恒王知道了。” 君策不以为意,“知道就知道了。” 苏长荣去看看自己的女儿,无可厚非。哪怕被人说他趋炎附势,但在外人面前,他们到底还是父女,这种小事苏长荣应该能自己解决。 李幕僚摇头:“王爷,恒王似乎知道了苏大人去国公府的目的。” 君策看过来,眉头微皱,“这怎么会知道,当时都几乎没有人在,而且周围都是国公府的侍卫。” 他让苏长荣去,并没有避着人,就是打着父亲见女儿光明正大的目的。其实若不是光明正大,苏长荣根本见不到绾宁。 既是光明正大,便不怕别人查,也不怕人知道。 但是若是他们的谈话消息被人知道,那就难说清了,苏长荣一定会被怀疑。 “老四怀疑了吗?” 李幕僚:“是,不过恒王并没有拆穿苏大人,而是把他也安排进了逸王府的局里,若不出意外,到时候,逸王府出事,他便是其中的一环。” 君策轻哼一声,心中暗道:君恒确实比从前聪明了许多,若是按照从前君恒的想法,必定要把苏长荣打骂一顿出出气的,而且恨不能人尽皆知,告诉众人,苏长荣是墙头草。 但是这一回,却用了迂回策略,把苏长荣安排进局里,到时候君晟在婚宴上出事,那么苏长荣难辞其咎。 倒是打的好算盘。 还好,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到时候君逸入狱,他完全可以把苏长荣保出来,苏长荣这个户部一把手,在朝中对他还是很有用的。 “这件事,本王会亲自跟苏长荣谈,你们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十一。 今日的早朝,格外沉闷。 关于大皇子君晟要被封为皇储的事情,经过了几次吵闹,依旧没有下文。 到今日,也已经吵不动了。众人看着,似乎有些不了了之的意味。 前两日君恒多少还摆出一副无可奈何,没有办法的表情,到今日,他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只最后一日,随意君策去想了,总之一切安排妥当,明日事情发生,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 想到这里,君恒心中莫名有些激动。 君策的心情跟君恒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好歹沉得住气,还能在见着君恒的时候,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但是却没有多事,亦是一副不了了之的态度。 今儿如往常一样,散了朝,皇帝直接回到御书房。 刚刚进了前殿,便有御前侍卫来报: “陛下,宋渊回来了,一路快马加鞭进了京,一进京便入了宫,这会就在大殿外候着,陛下可要传召。” 皇帝精神一震,目光往外头看去,对着内侍吩咐,“快把人请进来。” 皇帝一反这几日的消极,态度积极,难得的脸上露出笑容。 早几日他便收到了消息,宋渊回来,说明事情十分顺利。 御书房外,宋渊一身风尘仆仆,胡子拉碴,进了御书房,对着皇帝行礼: “陛下,微臣幸不辱命。” 皇帝原本对宋渊不是很待见,但这回见着,也顺眼了好几分,毕竟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 “宋爱卿请起。” 宋渊在御书房呆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出来,然后皇帝立马见了李清云,不过和上回不同,这一回是秘密召见。 国公府。 明日嫡大小姐出嫁,这会子,前庭后院皆一片红色,喜气洋洋。 望月轩。 绾宁懒懒的倚在塌上看书,她心中平静,没有新嫁娘的紧张,不过看着半夏和杜若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多少还是有些波动。 这时,半夏来报,脸上带着惊喜: “小姐,国公爷回来了。” “父亲回来了。” 绾宁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直觉是不是边境出了什么问题。 上回宋渊传回来的书信中说一切顺利,但是这个时候宋渊回来,也没有提前说,她心里有些打鼓。 这时候,外头管家求见,绾宁披了一件披风出了屋子。 管家恭恭敬敬的说话: “之前老爷和陛下请示了,若事情一切顺利,想赶回来参加小姐的婚礼,陛下批准了。 如今事情顺利,只不过时间有些紧急,他怕没有赶回来让小姐失望,便一直没有跟 . 小姐说。 老爷一路风尘扑扑,说让小姐不必过去,他先休息一会,等晚些时候再见。” 绾宁听完点点头,这才放了心,心中流过一片暖意,还有一丝羞愧。 宋渊回来,她想着是不是边境出了什么事,其实宋渊只是想回来参加她的婚期。 管家说完离开,绾宁回了屋子,在椅子上坐下。 半夏看她面色有些不好,倒了一杯茶过来:“小姐心中一定很开心对吧,国公爷对小姐如此好。” 不像苏家那边的人,一心一意只为自己打算,想让自家小姐嫁给策王,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地位。 当然,后面这句话半夏没有说出来。 绾宁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放下茶杯: “我心中是高兴的,不过却也有些羞愧,杜若过来传消息的时候,我只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却没有想到父亲只是想参加我的婚事。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有人情味。” 半夏不停的摇头,“怎么会呢?小姐是最好的小姐,小姐只是担忧国公爷,小姐可千万不要乱想。” 绾宁看着半夏一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的表情,笑出了声,心中熨贴。 这样的一生,才是她真正想要的吧。 她好幸运,能遇到他们那么好的人,也无比感恩,这一世,自己守得住这份幸运。 宋渊这一觉睡到了申时,用晚膳的时候才出来。 绾宁换好了衣裳,早早的去了前厅,老夫人已经在了,见着绾宁脸上笑开了花。 “宁儿,你父亲回来了,刚刚传了话来,已经起了,这会儿正在洗漱,一会儿会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晚膳。” 绾宁脸上也带着笑: “是,父亲回来便传了话来。” 老夫人拉着绾宁在身边坐下,“你父亲赶上了你的婚事,我便再没遗憾的了。” 看着绾宁坐下,老夫人又细细打量了绾宁好几眼,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明日便成婚了,紧不紧张?” 绾宁脸上露出一抹羞涩,“倒也还好。” 老夫人也没有想到其他,只以为绾宁不懂出嫁的意义,还没有缓过劲来,又说到: “是,反正离的也不远,你想回随时可以回,受了委屈了国公府一定替你做主。对方是皇子咱们也不怕。” 明明是喜庆的话,老夫人说出了三分伤感,绾宁怕她哭,一会宋渊来了,得好一番劝慰,赶忙转移话题: “嗯,多谢祖母替我撑腰,宁儿心中一定记着。明日那些我的朋友来了,可得祖母帮着招待一二。” 果然这话一出,老夫人没有再往那方面想,点头一口应下。 “自然,宁儿的朋友,就是国公府的座上宾。” 老夫人想到什么,说道:“明儿正好是个机会,我得好好看看晟王的未婚妻,一会便给惠贵妃上一炷香。” 绾宁顺着话说道:“祖母对这位惠贵妃,印象很好?” 老夫人语气唏嘘,“她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小也跟你大伯父一起长大。你大伯父去了没多久,她便也病逝了。我每次想到她,都会想到你大伯父,悼念她也就算是悼念你大伯父了。只不过她到底是皇妃,这种话祖母在外头是万万不敢说的。 绾宁点头:“祖母,惠贵妃嫁入王府时明明是正妃,怎么陛下登基,只得了个贵妃的称号?照理应该是先皇后才对。” 老夫人回答:“是惠贵妃病重时,在栖霞寺找僧人算了一卦,说是谥号不宜太高,怕有损子孙福泽,这是惠贵妃自己要求的,所以她去世后,便追封了皇贵妃,而非皇后。” 绾宁点点头:“原来如此。” 二人说着话,宋渊来了。 绾宁见着宋渊,赶忙起身行礼,“宁儿见过父亲。” 宋渊抬手就把绾宁扶了起来,“你这孩子,不必多礼。你叫我一声父亲,我便高兴得不得了了。” 说完,又看向老夫人:“母亲久等了。” 老夫人看着宋渊,虽然收拾过,卸去了风尘,但眼中还是有长途跋涉的疲惫,人也沧桑了一些,面露心疼,又怕屋中二人担心,到底没有表现出来,只抹了一把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几人一起坐下来,下人很快上了菜,一家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 第484章 大婚 十二月十二。 京城下了一夜雪,到天蒙蒙亮时,雪才停下。 一眼望去,京城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山峦连接着天边,一望无际,很是壮观的景色。 京城长街上,铺了一条延绵数里的红毯,在满目的白色景致里,显得尤为醒目。 红毯连接着两座府邸。一头是国公府,一头是逸王府。红毯两侧,有一队侍卫在旁候着。 今日逸王府大婚,占用了一半的长街,多少影响了百姓的出入,逸王府为表歉意,派了两个喜娘,撒了一路的喜糖,整条长街都热热闹闹的。 老百姓们乐乐呵呵的吃喜糖,旁边的铺子,老板们自发直接把平日里摆的摊往回收了收,腾出更宽敞的地方。 逸王府的大婚,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情。 “可太好了,逸王终于大婚了。” “是啊,是啊,到了十二月,就见宫中的人频繁的来往逸王府,想来那时候就一直准备着,今儿终于大婚了。” “宁小姐也是个苦命人,不过,如今入了国公府,得国公府看重,也算苦尽甘来了。” “逸王是个好人。” 另外一边,是几个妙龄女子,议论的重点,和前头那些老百姓不同。 “听闻,二人是两情相悦。” “是是是,我也听说了,当初逸王和宁小姐鸿雁传书,那情诗我家小姐看了都还落了几滴眼泪呢。叫……好似叫什么:红豆相思南国春,明月相望君一人,啧啧啧,太美了,真是感人。” “对对对,逸王还在东市口当众起誓:此生只宁小姐一妻,绝不纳妾,逸王府以宁小姐为尊。” “天呐,我若能得此夫君,死而无憾。” 女子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看着长街上的红毯议论着,说到羡慕处,一个个都激动不已,幻想着以后自己的夫君也能如此深情专一。 撒喜糖的喜婆从前头过来,一脸笑意的说着吉利话,孩子们都去接喜糖,长街上一片热闹的欢呼声。 国公府。 门口铺着红色的毯子,一眼看过去,满目喜庆。 此时大门角门都开着,红绸从门口的灯笼一路挂到了前堂后院。 府内的圆柱上窗棂上,到处挂着大红喜字,廊下的枝叶剪得整整齐齐。 走动的小道,雪都扫得干干净净,撒了粗盐,用布擦干,或者扫了雪后直接垫上土,不至于行走间让人滑倒。 丫鬟小厮们井然有序,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容,一大早,管家便给每个下人赏了喜钱,这会大家做事更为卖力,一丝差错都不敢有。 国公府嫁女,会有宾客前来贺喜,作为女方的娘家,得是要先来说说喜,才一起随着女方往男方府中赴宴。 国公府这边有些连带的姻亲,还有和老夫人交好的人家,绾宁这边就是相熟的姐妹朋友。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些想和国公府交好的人。国公府这样的门楣,大家恨不能挤破头往国公府凑。 平时没有机会,如今国公府嫁女,有想法的人肯定不会错过的。 若是平时,老夫人不定会见这些人,不过今日大喜,伸手不打笑脸人,国公府本就子嗣凋零,大家一来显得热闹,老夫人也高兴。 老夫人让管家把会客场所设在了花园里,从天亮之后,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来了,先来的是国公府近亲,管家直接把人安排进了花园旁的客院里。 没有老夫人的同意,来人也都规规矩矩,别说见绾宁,就是望月轩的墙头,都没有见着。 望月轩。 一大早,绾宁便被半夏和杜若从被子里挖起来。 绾宁迷迷糊糊,半眯着眼睛任由半夏和杜若替她穿衣洗漱。 今儿是大婚之日,望月轩的丫鬟们都在手腕上系了红带子,看起来喜庆得很。 半夏和杜若二人配合,帮绾宁洗漱好,开始一层一层的穿衣裳。 嫁衣穿戴繁琐,不能出一点差错。三日前从宫中内务府送过来的,还好送来那一日,半夏坚持让绾宁试穿了一次,算是有经验,这一回,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穿好衣裳,开始上妆。 绾宁还迷迷瞪瞪的,感觉到脸上有柔软的细毛刷过,是用来上妆的刷子,轻轻的舒服得很,闭着眼睛很是享受,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又要睡着了的时候,耳边半夏的声音叫醒了她: “小姐太美了。” “小姐,快看看。” “小姐是奴婢见过的最美的新娘子。” 绾宁眼皮眨了眨,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看向窗口:“什么时辰了?” 半夏笑道:“小姐,还早呢,辰时都未到,现在是卯时五刻。” 绾宁嗯了一声,半夏示意她看镜子。 侧过头来,绾宁一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大红嫁衣新嫁娘,恍然想起上一会出嫁的时候,心境天壤之别,一时尤还以为在梦中。 半夏见绾宁呆住,对着干杜若笑道: “小姐也被自己美得移不开眼了。” 杜若掩唇而笑,下去端了早膳上来。今日的早膳比往日少了一大半,却有米饭和青菜鸡汤。 端到绾宁面前的时候,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早膳都是抗饿的食物,小姐身子弱,得吃一些,这一天不能吃东西,怎么受得了,殿下特意交代了,什么虚礼都没有小姐重要。 还有这两日半夏在小姐的袖子里缝了个袖带,奴婢刚刚给小姐往里头装了些精巧的点心,每一个都用油纸包着,小姐饿了随时都可以吃,不拘那些礼数,身子最重要。” 绾宁闻言,看了一眼端过来的吃食,动了动袖子,左边的袖子确实稍微重了些,点点头:“好。” 用过早膳,又漱了口,补了些唇脂,半夏和杜若扶着绾宁到闺床前,脱了鞋,在床上跪坐着。 刚刚收拾好,外头就有丫鬟来报:“小姐,老夫人来了。” “快请进。” 现在还没有到会客的时间,老夫人作为祖母,是该来看看的。 门口传来人声响动,不一会,就见着老夫人由张嬷嬷搀扶着进来了。 今日的老夫人穿着一身石榴色袄裙,裙底袖边绣着吉祥福字,再用金线细细的描了边。戴了一整套的翡翠头面,额角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端庄贵气。 “宁儿。”老夫人见着绾宁,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好孩子。” 老夫人细细的打量过绾宁,一想到她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不由得眼眶一热。 一旁的张嬷嬷扶着,赶忙劝慰,“老夫人,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 老夫人赶忙擦泪,“是是是。” 老夫人走近,半夏眼疾手快的搬过来一个凳子,老夫人在绾宁面前坐下,又看了绾宁好几眼,眼眶又是一热,惹得绾宁也有些伤感。 前世她是从苏府出嫁的,心中十分忐忑。 吴氏在前头接待客人,只过来看了她一眼,而苏雨澜只有冷嘲热讽。除了半夏,没有人掉眼泪。 这会见老夫人如此,心中也有些波动。 老夫人见绾宁红了眼眶,赶忙忍住情绪: “好孩子,别哭,哭花了妆可就不美了。” 看绾宁点了点头,老夫人收拾了一下情绪,往前一些,拉住绾宁的手,轻轻拍了拍。 “宁儿,你是个好孩子。这些日子祖母也看得出来,你是个心中有主意的,根本不需要祖母操心。 如今你要嫁人,祖母也没有什么可以嘱咐你,只盼着你能和夫君和和美美,好生过日子。” 绾宁点点头:“是,祖母,绾宁记下了。” 老夫人见状,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和人过日子,别太过卑微忍让,不然人善被人欺,也别仗着夫君宠爱便恃宠而骄,把好好的日子作没了。 好日子都是需要经营的,需要两个人的共同努力,少了谁都不行。夫君体恤爱重,妻子体贴理解,这日子便差不了。” 老夫人语重心长,绾宁一一应下。 老夫人见她的乖巧模样,颇为感慨的又提了一句: “宁儿,从你出生长到如今十六岁,国公府未养你,未照顾你,让你受了许多苦,祖母和你父亲都十分遗憾也愧疚,只盼着往后能为你遮风挡雨。你可能明白?” 老夫人的话说得十分委婉,但是绾宁听明白了。老夫人这是怕她嫁出去了受委屈,在表态告诉她: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她可以依靠国公府。 绾宁眼眶湿润。 前世她出嫁的时候,吴氏说的最多的话是:嫁到别人家一定要谨言慎行,别为苏府惹麻烦, . 别丢了苏府的脸,要多多为娘家筹谋,为苏家的未来打算,要帮助弟弟妹妹…… 到如今这一刻,她才知道,真正的为她好为她考量,是什么样的感受。 “祖母,绾宁记下了。” 老夫人点点头,又抹了一把泪,连说了几个好,再说不出别的。 外头有丫鬟进来禀报:“老夫人小姐,国公爷来了,在外头等着。” 老夫人看了绾宁一眼,起身, “出嫁前,一般除了拜别父母之时,是不见父亲的,习俗说惹父母伤怀是不孝。我们家不讲究这些虚礼,你看要不要见一见,你父亲或许有话要说。” 绾宁自然不会拒绝,应了声好,便有丫鬟出去请了宋渊进来。 宋渊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吉祥云纹袍子,绣着虎爪,加上宋渊身量高大,看起来威风凛凛。 见着绾宁,他多打量了一眼,眼中满是情绪。 老夫人知道宋渊有话要说,带着张嬷嬷去了外边等着。 宋渊在桌子前站定,离绾宁有些距离,而后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父亲。” 宋渊向绾宁看过去,原本克制住的情绪,在绾宁这一声父亲中,差点破防。 宋渊轻吸了口气,收拾了一下情绪,才开口说道: “你母亲若知道你出嫁,心中定然高兴。” 说完低下头,愧疚的样子,好一会才又说话: “我呢,是个粗人,也不会讲什么话。就是想告诉你,成婚不是女子的唯一出路。你过得高兴快乐才是。 你要过得高兴就继续过,快快乐乐的过,但是若觉得不高兴了,委屈了,伤心了,就……就回来,千万爱惜自己。 咱们国公府从来不怕人说,我位高权重,别人也不敢说。我更不介意别人说什么,别人如何说,都比不得你重要。 我知道大婚是高兴的事,我作为你的父亲,不该说这种话,应该说些和和美美的吉利话,给你新婚最好的祝福。 但是,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从小不在我们身边,苏府对你不好,吴氏更是。我怕我不说明白一点,你不了解我的用心。 你还小,对一切抱有美好的期望也是正常。我见过许多嫁出门却过得不好的女儿,短短几年就跟朽木一般。 我比你年长了许多岁,不能倚老卖老给你什么建议,只能告诉你,无论如何国公府会为你撑腰。 我不在意国公府什么虚无的名声,我只在意我的女儿过得好不好。 丫头,我宋渊,作为你的父亲,只在意一件事,那便是:你一生安康顺遂,幸福美满。” 绾宁抬眸,对上宋渊殷切的目光,眼角落下泪来。 她郑重的点头,心中感动得说不出话,无论是宋渊还是老夫人,反反复复跟她强调的同一件事情: 国公府是她的家,是她最强大的后盾,给她脸面,给她底气,无论如何,都会为她撑腰,为她兜底。 绾宁知道宋渊担心的是什么,如果她没有从前那一遭,绝对不会有这么深刻的感受,但现在绾宁知道,宋渊是真正的心疼她,也知道这份表态有多贵重。 好话谁都会说,好日子里,什么都可以忽略,但真正爱你的人,会承住你所有不好的后果,且为你抵御风浪。 绾宁双手抬起,手背交叠抵在额前,跪在床沿上,对着宋渊,躬身行了个大礼。 抬头时,双目含泪: “是,父亲,女儿记下了。 女儿一定爱重自己,绝不让自己受委屈。无论如何,我都记着,我有父亲,有祖母,还有国公府。” “好好好!” 宋渊起身,看着绾宁行礼,转过身去时,眼眶通红。 . 第485章 多谢十三 宋渊离开,半夏和杜若过来扶绾宁。 两人都忍不住落下泪来,这是真正为女儿打算的家人。 两人擦了好几遍泪水,特别是半夏,她是陪着绾宁一起长大,一路走过来的,知道绾宁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是真的为绾宁高兴。 自家小姐,是真的苦尽甘来了。 “小姐。” 绾宁起身,接过半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泪水。 宋渊离开,老夫人又进来和绾宁说了几句话,绾宁认真听着,一一应了。 前头来传了好几次话,老夫人才离开。离开前还特意嘱咐绾宁别紧张,一应都会安排好。 等老夫人离开后,绾宁有些怔怔然,任由半夏帮她补了妆。心中温暖又庆幸,对于眼下的日子,生出十分感恩之心。国公府护着她,她也要护着国公府。 杜若刚刚送老夫人出去,这会从外间进来:“小姐,老夫人和国公爷都去了前院,一会会有国公府的旁支姑姑婶婶来贺喜。” 绾宁点了点头,收拾了情绪,刚刚喝了一口水,外头便有人来报: “小姐,郡主来了。” 绾宁看向外头:“阿梨来了,请进来。” “是。” 苏梨今日穿了一身粉红色的襦裙,头上梳的双丫髻,插着百蝶簪,脸上洋溢着笑容,一进门便向绾宁奔过来,走到绾宁跟前,一下刹住脚步,上上下下把绾宁打量了一遍,惊叹道: “宁姐姐,你也太好看了吧!” 果然是人靠衣装,平日里她就知道绾宁长得好看,今日这红装衬托,竟美得不可方物。 看着苏梨一脸的欣赏之色,绾宁掩唇而笑。 “宁姐姐以后你嫁入逸王府,我可以去逸王府看你,找你玩吗?” 绾宁笑着点头,示意她坐到自己跟前来:“自然,你将我当姐姐,你就是我的亲妹妹,哪怕我嫁了人,你也随时来就是。” 苏梨挨着绾宁坐下,抬眸望向天花板,砸了砸嘴, “我还记得逸王殿下在东市口说的那些话,逸王府以宁姐姐为听。 如此,那我可就一点包袱都没有了。若不然宁姐姐嫁入那说不上话的高门大户。我能替宁姐姐撑腰还好,若不然还得顾及着会不会被婆母说,会不会被小姑子嫌,哪里还敢去找宁姐姐,出门碰见能说上两句话都是奢侈……” 绾宁见她越说越离谱,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放心吧,那样的人家我也不会嫁呀。” 苏梨若有所思的点头:“宁姐姐英明。” “呵呵呵。” 两人没说两句话,外头又来人了,是谢绮和周语彤。 两人一进门,被绾宁美得都不由得看呆了眼,把绾宁好生夸了一番。 谢绮先开口说话:“知道你今日成婚,来的人肯定多,为了避免跟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碰上,我们特地来早了些,见着郡主在,看起来是来得刚刚好。” 绾宁笑:“绮姐姐说笑了,以后你们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苏梨见状赶紧接话,“对对对,以后逸王殿下都是宁姐姐说了算,咱们随时想去就去。” 话及此,屋里几人相视一笑,谢绮和周语彤脸上都露出羡慕的表情。 “那哪能一样啊,以后你嫁了人自然不同,现在还没出嫁,闺阁小姐最后的时光,我们必然不能错过的。” 绾宁莞尔一笑:“是是是,绮姐姐说得对。” 屋子里顿时传出一阵愉悦的笑声。 周语彤想说什么,有些欲言又止,绾宁见状直接问道:“周六小姐可是有话说。” 谢绮和苏梨都看向周语彤,周语彤被点到很不好意思的站了出来,看向绾宁,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 “我主要,想跟宁小姐,说一声:谢谢。” 这一声谢谢,周语彤说得诚意十足。 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紧紧的看着绾宁,生怕她没有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绾宁看向她,对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嗯,周六小姐的谢意我收到了,不必客气。” 关于赵砚臣和周语彤的婚事,绾宁不知道周语彤知道多少。不过依照她对赵砚臣的了解,应该不会让周语彤知道太多才是。 如今局势依旧不明朗,周语彤知道太多,对她并没有好处,这种事情好奇会害人命的。 应该是赵砚臣多少提了一点点,也为两家往后的交好可联系做了准备。 周语彤对上绾宁的目光,松了口气点点头。 一旁的谢绮看着二人打哑谜似的,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倒是苏梨想的简单,在一旁接话: “对对对,我也谢谢宁姐姐,上回宁姐姐从定城去接东晋使臣时,带了许多小玩意儿回来送了我。还有前几次送过来的栀子花露,哎呀,我可太喜欢了,居然还有这样的法子,可以将香味储存起来,好神奇,光闻着这香就仿佛春天已经来了,我也要多谢宁姐姐。” 谢绮一听也接话,“如此说来我也得好好谢谢绾宁了,从定城带回来的礼物,我现现在还好生收着呢,只上的栀子花露,被我哥哥闻见,用一套上好的古籍跟我换了半瓶,我还不乐意呢,他日日来磨,没办法,又是自家哥哥,只能匀了半瓶。” 苏梨:“咦,谢公子一个男子也喜欢这种东西吗?还是说要拿去卖还是送人?” 听着苏梨的话,谢绮一愣,一拍脑袋: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光想到他喜欢这花露,却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卖肯定不可能,送人……” 说到这里,谢绮瞪大眼睛,两手捂住嘴,眼睛看向在场的几人,见绾宁和周六小姐都一脸了然的笑,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 周语彤笑道:“那你确实迟钝了些。” 谢绮:“我怎么知道,谁能往这方面想,哎,哥哥是大人了,哥哥是个有秘密的哥哥了。” 众人看谢绮苦着一张脸脑中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算了算了,回去再拷问,我还有礼物送给你呢。” 谢绮说着,把手中的小盒子递过来。 苏梨一听,赶忙开口:“对对,我也有礼物送给宁姐姐,一说话都忘了。” 周语彤:“我也有,还请宁小姐别嫌弃。” 绾宁笑看着三人,各自打开盒子。 苏梨送了一个平安扣,精巧得很。谢绮送了一对鞋珠。周语彤送了一副名人字画。 绾宁让半夏杜若收了,一一谢过。 几人又说了会话,正准备离开,楚幽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个侍女。 谢绮和周语彤见着楚幽来愣了一下,见绾宁并不惊讶,脸色也正常,找了个理由先出去了,苏梨也乖巧的跟了下去。 楚幽见着几人离开,对着绾宁轻叹了一气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洪水猛兽,一来她们就走了。” 绾宁笑道:“你好歹是东晋公主,又是未来的晟王妃,对你尊敬些总是没错的,而且本身跟你不太熟悉,自然要遵循礼数。” “你这么一说,我竟觉得好有道理。” 楚幽说着,从身后侍女手中拿过一个小木箱子。 “这是我送给你的贺礼,我也没什么贵重东西,聊表心意了。” “多谢你,有心了。” 绾宁接过,将盒子打开,里头是一摞书。 楚幽解释:“听闻你喜欢看小话本,我也爱看,这是我凭借记忆抄下来的,你无聊时可以打发时间。” 绾宁哭笑不得,将盒子收起来交给半夏:“嗯,甚得我意,多谢十三。” 绾宁这句十三让楚幽倍感亲近,想到她们在郡主府初见时,她说:宁小姐可以叫我十三。那时候,她目的不纯别有用心,现在绾宁叫她一句十三,她知道绾宁心中没有芥蒂了。 她把身后的侍女拉上来,“绾宁,我还有一份礼。” 绾宁一看,那侍女手上还抱着一个盒子,但是跟刚刚那个盒子完全不同,看向楚幽:“这是什么?” 楚幽一脸神秘的笑,把侍女往前推了推,侍女抬起头来,绾宁一脸诧异的张了张口,下意识的便放低了声音:“清云。” 只见眼前一身侍女装扮的人,正是西凉二皇子李清云。听着绾宁叫她,李清云咧嘴一笑: “穿成这样我也很别扭,但是没办法,不这样,你的闺房我进不来。” 绾宁:“何必如此,到逸王府等着我就是,以后还怕没见面的机会?” 李清云:“那怎么能一样呢?你出嫁我想来看看,错过了这一回可没有下一回了。” 绾宁听着这话,一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哭笑不得:“还是太冒险了。” 李清云吐了吐舌头,好难得的一副小女儿情态: “不怕,大局已定。没有人敢拿我怎么样。” 绾宁笑了笑,李清云现在确实有资本有恃无恐。 李清云耸了耸肩:“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我也没什么贵重礼物可以送给你,但是我好歹有一个做王后的母亲,你看看喜不喜欢。” 绾宁轻叹一气,把李清云手中的匣子接过来,只见里头,放着一个木哨子。 李清云:“我们西凉别的没有,但就是马多,这匹汗血宝马,便是我送给你的贺礼。不敢太招摇,放在了城外庄子里。” 绾宁看着她们二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认识的时候,她只想着她们可有何用处,又能得她利用什么,哪里设想到今日这一幕。 她把盒子收了交给了一旁的杜若,杜若接过匣子,依次放到了一旁的台子上。 “今日的谢谢都说腻了,罢了,等以后你们成婚,我多贴点就是。” 绾宁一副娘家人的肉疼模样,惹得对面二人都笑起来。 “好了,见过了,我们就得走了,不能待太久,惹人怀疑就不好了。” 绾宁点点头,李清云走之前眨了眨眼,“咱们逸王府再见。” 绾宁笑:“好。” 二人离开后,绾宁看着梳妆台上的这一排匣子,低头沉思,有了朋友,顿时觉得肩上沉甸甸,但是,她心中好高兴。 没过一会儿,外头传来嘈杂的说笑声。杜若在窗前往外头看了一眼,对着绾宁说道: “小姐,是国公府旁支的姑姑婶婶们,她们被张嬷嬷拦在了外头,张嬷嬷带着卫夫人先进来了。” “卫婶婶?” 卫夫人是国公府旁支大房的夫人,生了两儿两女,为人和善慈爱,说话轻声细语。一直和老夫人走得比较近。 绾宁在国公府见过她好几回,还一同和老夫人吃了几回饭,算是旁支里相熟的人。 这位卫夫人对老夫人非常好,对绾宁也是真的自家晚辈一般对待。 张嬷嬷把人请进来,对着绾宁行过礼,开口道:“大小姐,卫夫人来了。” 绾宁点点头,“是,绾宁见过卫婶婶。” 卫夫人笑得一脸慈爱,打量了绾宁两眼,连连夸赞:“大小姐好容貌。” 而后在绾宁一旁坐下来,递上了一个盒子。 “一转眼你也要嫁人了,这是婶婶给你的添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个喜气,祝福你夫妻百年好合。” 绾宁接过打开看了,是一对非常精巧的如意簪,上面还镶嵌着一圈的粉色宝石,胜在一对一模一样。一看便价值不菲,又合她的年龄和身份,是用了心也花了钱的礼物。 “多谢卫婶婶。” 卫夫人看了一眼旁边,张嬷嬷把半夏叫了出来,只留杜若在一旁候着。 卫夫人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脸色有些不自然。 “这个你收好,别让人看见,今夜洞房前,夫君去沐浴的时候看。” 绾宁看着塞到自己手中的册子,忽而手心发热,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一想到会和君逸发生一些亲密的事,脸上立马就要烧起来。 明明什么都经历过,但是想到君逸,一时间却忍不住心中突突跳得厉害。 她低着头,声若蚊蝇一般应了:“是。” 听着卫夫人那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话,脑子里倏而一片空白,连卫夫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杜若过来提醒:“小姐,旁支的姑姑婶婶都来了。” 绾宁这才如梦初醒,定了定神,整个人坐直,把刚刚卫夫人给的小册子紧紧的藏在袖袋中,只觉得它像一个烫手山芋一般。 另外一边。 楚幽带着李清云出去,走到供客人休息准备的院子,在拐角处和李清云分开,楚幽进了一间屋子,她的丫鬟在那里等着。 李清云进了斜对面的一间屋子,邵寒在那里接应她。 邵寒一看,整个人都警惕起来,这个屋子怎么会进一个侍女,正想着怎么处理了,就听到熟悉的一声:“邵寒,是我。” 邵寒听到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见李清云一身女子打扮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再三确认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主子,你你你……” 李清云长吸了一口气,向邵寒走过去,直直的看着他,对上他惊诧复杂的目光,开口道: “邵寒,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能不能信任,但是我决定信一回你。 如你所见,我李清云,是女子。 西凉,没有二皇子。” 第486章 抢亲 恒王府。 恒王坐在首位上,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兴奋和激动,他很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君策让他忌惮君晟,他便忌惮。君策让他对付君晟,那他就对付。君策要君晟死,他也如他所愿,不过到最后,查到谁头上,却得由他说了算。 底下幕僚把事情又确认了一遍,过来回话: “王爷,一切准备就绪,等到了拜完堂敬酒的时候,将会由苏大人把毒酒亲手送到晟王手上。 那毒酒不会即刻发作,但是一刻钟内必有反应。在逸王府出事,逸王难辞其咎,苏大人那里我们也做了准备,往后查必定查到他也有份。” 君恒点点头,“嗯,苏长荣有没有怀疑什么?” 说到苏长荣,君恒一脸的不待见,亏自己这么相信他,没想到居然是君策的细作,不废了他都对不起他在自己身边待的这些日子。 幕僚摇头回答:“没有,我们只叫他去参加逸王府的宴会,却没有说其他。他作为宁小姐的父亲,到时候我们安排让他递酒给晟王,并无不妥。” 另一位幕僚上前,有些疑惑问道: “王爷,既然苏大人是策王的人,那么策王会不会告诉苏大人让他防备着,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不然到时候怕是会坏事。” 君恒:“自然,不过本王觉得不会,苏长荣身为户部一把手,确实重要,但是对于君策来说,若可以把本王跟君晟拉下马,牺牲一个苏长荣实在不足挂齿。” 众人点头,一下明白了君恒的意思。 君恒又开口道,“这件事的重点,就是君晟一定要死,若是这杯毒酒被躲过,后面还有第二杯第三杯,不会马上发作的毒,也不会即刻被人发现,后面好动作,总之,今日不能让君晟活着从逸王府出来。” “是。” 君恒:“还有策王府那边,可安排好了?” 幕僚点头:“是,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等查到苏大人头上,那些苏大人和策王来往的证据,便会适时被曝光出来。 还有这些日子策王想要嫁祸王爷的证据,都已经尽数被我们掌握在手中,事情一出,只要我们先发制人,便能掌控全局。” “好。” 君恒脸上露出成竹在胸的表情。 “很好,君策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回本王便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黄雀。” “策王府今日有什么动静?” 幕僚闻言,立马叫来了外头收集策王府动向的侍卫。 侍卫报到:“王爷,策王刚刚去了国公府,这会应该已经到了。” 君恒一愣,面露狐疑: “他去国公府做什么?他不是应该去逸王府等着的吗?难不成有什么后招?” 想到这里君恒有些心慌,每次君策不按套路出牌,他都有一种对方背着他在搞事的感觉。 “走,咱们也去国公府凑凑热闹。” “是。” 此时,国公府。 宋渊对于君策的到来,很是诧异。想到昨晚吃饭的时候,绾宁对他交代的话,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绾宁说了,对于君恒君策都不用太客气,中规中矩就好,不过得时刻提防着他们。 宋渊对绾宁的话深信不疑,自从上回回京,他准备去西境那一日,绾宁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就知道自家的女儿在政事上也是个有主意的。 君策是一朝王爷,上门做客宋渊自然亲自接待,只不过说了几句客套话,领着人在前厅坐下便走了。 宋渊礼数周全,但却绝对算不上热拢。 君策心中有些异样,但想着今日这种时候,国公府忙也是正常。 策王坐着喝茶,不时有官员过来打招呼说上两句话,看君策兴致缺缺,来过两个人后,大家都极为有眼色的没有再来打扰。 君策的目光望向花园的方向,上一回他就是在那里遇见了绾宁。 他今日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来守着她不让她出嫁,顺便安慰她几句,再次跟她表明自己的立场。 再说的直白些,就是来刷刷存在感。 除开绾宁本身,国公府也是一大助力,值得他投入人力物力精力财力。 坐了没一会儿,底下有侍卫来报,“王爷,事情有变。” 君策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就变了,看了周围一眼,见没有人关注他这边,才出言询问:“怎么回事?” 侍卫听得君策语气急切,一点也不敢隐瞒, “是恒王把事情延后了,原本我们的计划晟王这会儿已经到了逸王府,时机便选在这个时候。到了迎亲队出发前众目睽睽之下事情发生便刚刚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恒王把事情改在了拜堂后的敬酒宴上。” 君策表情微松,但眉头依然皱起,原本他听到侍卫说事情有变,还以为今天做不了了。 辛辛苦苦布置了这么久,怎么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但是一听侍卫说,变化只是君恒把时间挪后,又稍微松了一口气。 事情会发生那就没什么,只是,要拜堂后…… 君策一想到绾宁即将出阁,会入逸王府的大门,还会跟君逸拜堂成亲,心中便堵得不行。 “为何换了时间?” 侍卫低头:“前方传来的消息是说恒王想逗弄王爷,想看看王爷沉不住气的样子,他想……他想折磨王爷。” “哼。” 君策听着这话,心中跟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君恒算什么东西,呸。 若不是这是国公府他要注意着些形象,真是忍不住就要对君恒破口大骂:这丫的都是什么脑回路。 君策心中暗自发誓,这回绝对要君恒吃不了兜着走。早知道他就把时间定死了,在绾宁未出门前必须动手,也好过事到临头,他只能被动接受。 君策闭上眼,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自己安慰自己:拜堂就拜堂吧,只要没有洞房就好。只要今日事情发生,君逸入狱,他绝对不会让君逸活得出来。 想到这里,君策心中又好受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旁的侍卫示意君策看门口,“王爷,恒王来了。” 君策睁开眼,向外头看去,眼神中的火光似乎能把君恒烧着了。 君恒走近,察觉到视线,向君策看过来,一下捕捉到君策来不及收回的气急败坏,心中十分爽快。 他不知道君策为何如此,反正只要君策不高兴他就高兴。 君恒向君策走过来,在君策一旁坐下,见君策不看他也不说话,心中大约已经明白了几分。 “哟,二皇兄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似乎在生气。” 君策没理他,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但是君恒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挖苦君策的机会,继续往前凑: “二皇兄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说出来,大家一起高兴一下,看在你我兄弟的份上,能帮得上忙的,本王绝不推辞。” 君策侧过头来,看着君恒幸灾乐祸的模样,感觉到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到达了顶峰,再说下去他怕会忍不住把君恒揍一顿。 只是君恒似乎半点不自知,继续火上浇油: “噢,我知道了,二皇兄一定是看宁小姐出嫁,心中不痛快。也是,当初二皇兄为娶宁小姐可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用婆子来冒充宁小姐,企图破坏宁小姐的名声,只为让她吃个哑巴亏。 不是本王说啊,这件事你确实做的不对,若喜欢大大方方上门提亲就是了,这一边跟婆子颠鸾倒凤,一边还要把脏水泼到宁小姐身上,谁也不乐意啊。 你说你,有点爱好就算了,还搞得人尽皆知,怪不得你家那个姨娘携款逃跑追都追不回来……” 君恒喋喋不休,君策闭着眼牙齿咬得咯吱响,他实在忍不住了,君恒实在太讨厌,太讨厌了。 “闭嘴。” 君策一个猛的起身,对君恒怒目而视,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君恒拖起来暴打一顿。 但君恒半点没在怕,君策若敢动他一根汗毛,他马上就入宫,一定让君策付出代价。而且这逸王府的大喜之日,宋渊也不会放过他。 还有就是,如果他们现在闹起来,后面的事能不能顺利进行就不好说了,君策费尽心机做了这一出局,想要让他当替死鬼。他就不信君策愿意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他就是要挑衅君策,就是要看着他气得半死却又不能奈何他半点的样子。 但似乎君策被他踩到了痛点,不管不顾就要动手,他两步走到君恒面前,手都抬了起来,后头传来一声厉喝: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两个要造反也不选选地方。” 前厅里另外一边的宾客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一听到“造反”两个字,都不由得腿软,一时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生怕惹上什么无妄之灾。 众人往声音来源看过去,就见东晋九皇子楚锦年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往这边奔过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也就是这位纨绔敢在这种场合随随便便的说出造反两个字,如此一来倒是见怪不怪了。 众人不语,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 心中到底被吓个半死,不敢再在前厅逗留下去,一个个找茅厕的,看花的,出去找人的,一下一窝蜂的往外头走去,宁愿出去吹冷风,也不能在这待着。 君恒和君策也向楚锦年看过去。 君策被这一声厉喝回过神来,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暗道自己沉不住气差点坏了大事。 君恒看着君策,嘲笑的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本王还以为二皇兄真有血性要来打本王,自己能做得,别人却说不得,呵呵,真是好笑。” 君策一手握紧椅背,额头青筋暴起,刚刚忍耐下去的气焰一下又噌噌的往上冒。 不得不说,最了解自己的就是敌人,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踩住你最介意的点,使劲的蹂躏,你越痛苦他们越觉得爽快。 君策心中要君恒命的意愿越来越强烈,他之前只是要让君恒出局,毕竟若君恒真的死了,皇后和季家的反扑也够他吃一壶,但现在他真的一刻也看不得君恒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实在晦气。 楚锦年快步走过来,走到二人面前,怒目而视, “我跟你们说,你们俩要打架出去打,别在这影响国公府的婚事,要不然的话绝对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君策抬头看了楚锦年一眼,心中一想大约明白楚锦年出头是为何。 楚锦年本身是巫派尹家的后人,而国公府老夫人是霍家的人,大家同气连枝,沆瀣一气,自然是见不得同宗被欺负的。 思及此君策倒也没有再说话,他今日本就不是来闹事的。 君恒却是上上下下把楚锦年打量了一眼,笑道:“九皇子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闹事呢?本王是在跟二皇兄开玩笑呢,国公府的喜事我们可是喜闻乐见的很。 只不过本王很好奇,东晋的九皇子怎么为大周的国公府出头呢?” 楚锦年白了他一眼,耿着脖子吼了一句,“本皇子乐意。”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上回遇到绾宁的花园走去。 走之前还不忘嘱咐一句:“你俩最好别惹事,若是破坏了今日的婚事……” 楚锦年说到这里止了声,然后双手做了一个交叉的动作,往下一滑,脸上配合做出凶狠的表情,转身离开。 君策也没想跟君恒继续待下去,向另一个方向出了门,往逸王府而去,君恒赶紧跟上。 国公府的园子里,如花跟在楚锦年的后头。 “公子,咱们不是来抢亲的吗?怎么还维护上了?” 楚锦年心里闷闷的:“抢什么抢抢抢,她若愿意就会直接跟我走,还用得着本皇子抢,本皇子是那种人吗?绝对不能违背女子意愿。” 如花呵了一声,“公子还挺骄傲。” 楚锦年站定,看着上回他在花园里遇见绾宁的地方,想到绾宁,心中闷得不行。 他不愿意看她成婚,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原想着过来看看会找到办法,却没想到进了国公府,心却越来越乱。 总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但是这颗小苗苗又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捂住,如何也萌发不出来,焦急灼热难受的很。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铜锣响,接着是喜婆欢呼的声音: “接亲队已经从逸王府出发了,大雪迎亲,大吉大利。” 第487章 绾绾我来娶你了 望月轩。 旁支的姑姑婶婶们都来添箱,热闹了好一阵,其中许多人绾宁还是第一次见,好在大家都十分有分寸,除了绾宁有些尴尬,倒也没有别的什么问题。 等大家说过一轮话,老夫人带着来观礼的夫人们都过来了。 喜婆过来提醒:“小姐,该到梳头礼了。” 言罢,半夏和杜若扶着绾宁下了床,在梳妆台前坐下。 老夫人进门,屋中的众人都相继打过招呼,大家说着吉利话,把绾宁从头到脚夸了个遍且不重样,老夫人点头示意,径直走向绾宁。 老夫人在绾宁身后坐下,看着绾宁,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紧张。 一众吉利话中,喜婆递上梳子,老夫人接过,准备行梳头礼。 一般来讲,梳头礼都会请城中的十全婆婆,图一个好寓意。但在商量到这件事的时候,绾宁直接就拒了,她想让老夫人给她行梳头礼。 除了十全婆婆,由自家的长辈行梳头礼也说得过去。只是国公府现下这种情况,老夫人总觉得委屈了绾宁。奈何绾宁坚持,便也没有拒绝。 绾宁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后的老夫人,唤了一声:“祖母!” 老夫人应声,看着绾宁不自觉眼眶又有些模糊,一旁的喜婆见状,及时出声: “行梳礼。” 老夫人坐在绾宁身后的高凳上,一手抚上绾宁的秀发。 绾宁的头发很好,从小没有养过,但是柔软细滑,如上好的丝绸一般。 老夫人牢牢握着梳子,梳子从头顶中央往下梳,老夫人一边梳一边轻声说道: “一梳梳到尾; 二梳姑娘白发齐眉; 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 五梳祥云送康健,五条银笋百样齐; 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 七梳七星高照,春来燕回剪吉柳; 八梳八仙来贺,宝鸭穿莲道外游;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 老夫人说得很慢,念得很慢,念到后面语气带着些哽咽。 屋里的姑姑婶婶见状,也不由得有些感动。想到自家女儿出嫁时的情形,有不少也悄悄抹泪。 老夫人梳完,帮绾宁挽了第一个髻,半夏接过梳子,仔仔细细的帮绾宁把发髻全梳起来,再带上一整套早就准备好的发饰。 杜若端了团扇过来,绾宁拿在手中,转过身。 老夫人看着连连点头,连说了几声好,眼中涌出泪水,又连忙擦去。 一旁喜婆高喊,“行晚辈礼。” 张嬷嬷扶着老夫人在首位上坐下,半夏杜若一左一右扶着绾宁上前,在老夫人面前站定。 绾宁把团扇抵在身前,双膝跪地,团扇向着地面平行,额滴手背,俯身对着老夫人行了大礼。 “好孩子,快起来。” 老夫人脸上带着笑,泪水却忍不住总往外冒。她对着绾宁招了招手,绾宁上前,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然后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只玉镯子,戴在了绾宁的手上。 “这是我出嫁时,我娘亲送给我的,如今我把它给你,祝愿你和夫君和和美美举案齐眉。” 一句“我娘亲”足以说明这个镯子对老夫人的重要,绾宁下意识的就要褪下来,老夫人轻轻按住,好好的替她戴上,温声道:“戴着。” 绾宁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忍不住红了眼眶,老夫人见状安慰她,“好孩子,别哭,化了妆,别哭花了,要好好的。” 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拍绾宁的手背,绾宁强忍住泪水,看着老夫人殷切的目光,红着眼眶对老夫人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是,孙女记下了,多谢祖母。” 外头喜婆高呼:“喜轿来了,请大小姐出阁。” 话一落,外头响起吹吹打打的声音,一时间屋子里便被吵闹声包围。半夏和杜若一左一右护着绾宁,大家簇拥着一起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绾宁回过头,见老夫人柱着拐杖站在屋中,一脸的不舍。见她回头对着她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口中说着什么,因为吵闹声听不清,绾宁看手势和唇型,约莫是:去吧去吧! 一旁的喜婆催促着:“大小姐,出阁吧,别误了吉时。” 绾宁落了一滴泪,赶忙用帕子擦了,对着老夫人点了点头,而后转过身出了门。 一路走到前厅,宋渊已在前厅等着,新嫁娘出门前,要拜别父母。 宋渊坐在首位上,看着绾宁一身凤冠霞帔,手持团扇遮面,向他走来。 这是他的女儿,出嫁辞行。 宋渊看了一眼旁边的空位,想到苏梓月忍不住心绪翻涌,努力的维持着情绪不至于失态。 喜婆高呼:“女儿出嫁,拜别父母。” 绾宁手持团扇,举至身前,扇柄抵额,双膝跪下,俯身行了大礼。 “女儿拜别父亲。” 宋渊嗯了一声,顿了顿才开口: “你嫁了人,为父希望你与夫君百年好合。你也要记着,你永远是国公府的女儿。” 后面这一句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让大家知道,哪怕她苏绾宁是国公府的干亲,哪怕她还姓苏不姓宋,但是国公府依然认这个女儿,会为她撑腰。 来参加国公府婚事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宋渊这话一出,大家都得高看绾宁一眼。 哪怕绾宁嫁的是一个不受宠且失了夺嫡资格的王爷,但是只要她是国公府的女儿,大家就都得敬重着。 绾宁起身:“是,女儿铭记父亲的话。” 宋渊说了一声好,从桌上拿起一本厚厚的单子,亲自交到绾宁的手上,这是绾宁的嫁妆单子,厚厚一本,让人惊讶侧目。 与此同时,一份加大版的嫁妆单子。裱了框,被抬到了众人面前。 众人粗略看了一眼,皆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暗道绾宁好运。国公府没有子嗣,绾宁哪怕一个干亲,得的好处也太让人羡慕。 管家高呼:“大周二十二年,十二月十二,国公府宋家嫁女。 陪嫁:永安街铺子三间,松景街酒楼一座,华容街客栈一座,城东花园宅子一套,城外庄子十座……” 众人越听越心惊,这些东西都是实打实的银钱,这哪里是嫁干亲,就是真正的嫡女也足够了。 随着管家的唱喏声,喜婆领着绾宁向大门而去,一边走一边随着吹吹打打的声音高呼: “拜别父母,上喜轿。” 远远的楚锦年看着绾宁远走的背影,心中难受得不行,如花看出他的纠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公子,再不抢就真的没机会了,抢不抢?只要公子一句话,咱们一路掠回东晋,大周绝对拦不住。” 楚锦年眉头紧皱,嘴唇紧抿,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也没有想出所以然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连绾宁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后来很久很久以后,楚锦年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感受,只是已经太迟了。 到了国公府的二门外,绾宁踩上红毯,一抬眼就看到屋顶一片雪白,心中想着:今日若下雪就好了。 外面也响起了吹吹打打的声音,绾宁被簇拥着来到门外,一脚跨出了门,便听到前头身后,都传来一阵呼声。 门外的呼声,是惊叹于绾宁的气质,凤冠霞帔,团扇遮面,哪怕看不到容貌,也能让人感觉到美人不凡。 身后的呼声,则是对君逸。 大周男尊女卑,成亲时的迎亲队,新郎并不出面,只在府中等候,但是今儿,君逸来了,可见君逸对绾宁的看重。 人群里响起女子的惊叹声,一个个都向绾宁投来羡慕的目光,女子嫁人能得夫君爱重,那是多幸运的事情。 更何况此时的君逸,虽然坐在轮椅上,但是一身正红婚袍,衬得他五官俊朗和天上的谪仙一般。 他的目光望着绾宁,专注认真。又引得在场的小姐尖叫连连。 从前她们还道一个身残的夫君,哪怕是王爷又如何,但现在她们恨不能为当初说的话,自己掌嘴。 如此俊朗深情的夫君,哪怕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她们也乐意嫁过去。 大多女子便是如此,不问钱财身外之物,只要夫君眼中心中都有她足以。 半夏一见着君逸,脸上带着喜意,激动得不行,低声对着绾宁说道:“小姐,殿下来迎亲了。” 绾宁心中一咯噔,轻轻叹了口气,但嘴角却不自觉的扬起,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 绾宁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影一也推着君逸上前。 两人相对着停下,绾宁手持团扇遮面,君逸望着她的眼神依旧深情,说出口的话,声音轻缓郑重: “绾绾,我来娶你了!” 一阵微风吹过,头顶的树干枯枝上的雪花被吹落下来,轻飘飘的扬在半空,绾宁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似乎也要飘起来。 君逸向着绾宁伸出手,绾宁一手执扇,一手抬起放在君逸的手心中,君逸紧了紧手指,牵着绾宁向马车而去。 绾宁感觉到,他的手指温热,牢牢的握着她,却在发抖。 一对新人,执手相携。 众人见着这一幕,无不道一声天作之合。 国公府的大门口,宋渊默默的看着,对于周边官员的恭维,一言不发,心中对君逸的看法,却是顺眼了一分。 两人相携往马车而去,吹吹打打的声音响起来,绾宁在喜轿前站定,天空忽而纷纷扬扬下起雪来。 “下雪了,下雪了!” 有孩童呼喊,绾宁眼眸一抬,便见雪花从团扇上落下来,心中欢喜。 今儿可真是个大好的日子,她好喜欢。 绾宁上了喜轿,随着喜婆的一声“起轿”,吹吹打打的声音更欢了,一路往逸王府而去。 路上有专门的人撒喜糖,大家吃着喜糖说着吉利话,半空中的雪越下越大,跟着喜轿落了一路。 等到了逸王府的门口,鹅毛大雪扑簌簌落下来,衬着这一地应景的大红色,显得醒目壮观。 喜轿停下,君逸手提着如意敲打轿门,轿子里的绾宁一愣,随后便看到面前伸过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抬手搭了上去,君逸紧紧握住,将绾宁牵了出来。 进府门,跨火盆,等走到院内,二人的婚服上,点缀着朵朵洁白的雪花。 两人一路走到前堂,周围已经围满了观礼的宾客。 在一阵欢呼声中,傧相高呼: “新人入堂。” 绾宁手持团扇遮面,面对着君逸而站。 宫中没有来人,皇帝也没有来,首位上只有空着的两把椅子。 君逸在她身侧,悄悄抬头,从团扇的缝隙中看了绾宁一眼,脸上露出会心一笑。 绾宁莫名有些窘迫,脸色微微发红,眼角嗔了一眼君逸,君逸立马收敛了表情,一脸乖觉。 傧相一声高呼: “一拜天地。” 两人转过身来,齐齐弯腰,对着天地遥遥一拜。 “二拜高堂。” 二人回身对着首位上的两把空椅齐齐弯腰,又是一拜。 最后一拜,半夏杜若扶着绾宁和君逸相对。 “夫妻对拜。” 二人弯腰对拜。 随着傧相一声高呼“礼成”,周围立马响起吹吹打打的喜庆,绾宁和君逸被人簇拥着往喜房而去。 人群中,君晟看见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一抬眸对上对面的楚幽,二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楚幽的脸上不自觉染上了一抹红晕。 门口,楚锦年跟着喜轿过来,却没有凑近,远远的看着堂前的人拜天地,心中说不出的堵得慌,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仿佛一口气都要上不来,心头空落落的,难受得紧。 一旁的如花正要说什么,楚锦年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花赶忙跟上去:“公子,喝喜酒啊。” 楚锦年:“不想喝。” 如花:“吃完饭再走啊,来都来了。” 楚锦年:“不想吃。” 如花:“那咱们去闹洞房?” 楚锦年停下脚步,回过头,略微想了想,下一刻立马拉着如花就往喜房的方向跑。 “诶诶诶,公子,喘不过气来了。” 如花被抓住衣领快要窒息了,憋得满脸通红,楚锦年松手后,努力的换了一口气才又开口: “公子,咱们是以女方家属的名义去闹还是以男方亲友的名义去闹?” 楚锦年想也不想就回答:“随便,我要去见一见……她!” 第488章 等我回来 人群中,有一人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被簇拥进喜房的二人。 一院子的喜庆声音在一霎那他半点都听不见。 君策观了全礼,此时此刻只感觉到心中气血翻滚,如热浪一般灼烧得他透不过气来。 明明,和绾宁拜堂成亲的,应该是他。 原本以为,君恒改了计划,把时间改在了拜堂后,他虽然觉得心中不舒服,但想着结果已定,自己也能接受,反正又不洞房拜个堂而已,但万万没想到真正看完他们拜堂,他心中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 大到他几乎就要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到刚才他差点就冲出去,阻止婚事的进程,大到他现在也在极力克制着要把绾宁掳走。 他小看了绾宁对他的影响。 一回想刚刚傧相那句“礼成,送入洞房”,就想到他们会四目相对,还要喝合卺酒,他只觉得浑身被火焰燃烧,一刻也等不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那种自己的东西到了别人手中,被别人偷走的感受无比强烈。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只要事情照常发生,他一定要君逸有去无回,这样的感受他绝对不要再经历第二次,绾宁是他的,无论如何都是他的。 她应该坐上他的喜轿,她应该入策王府,她应该和他拜天地,她应该和他入洞房,她应该和他四目相对,她应该和他喝合卺酒,她应该和他成夫妻…… 君策的脑子里出现梦中的画面,再看到眼前的景象,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君策叫来侍卫,控制住情绪咬着牙低声吩咐: “看着君恒,他要是动手即刻来报,他若不动手,便安排我们自己的人上,无论如何,今天的事不能再出差错。” 君晟必须要死,君逸必须要有去无回,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绾宁到他身边来,绾宁只能是他的。 君策的目光,看着喜房的方向。眼中一片暗色的青光,透露着算计和狠毒。 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君策一回头就看到君恒向他走来,君策心中升起一股恶寒,直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不想再在君恒身上浪费任何时间。 他们,都该死。 一切,就在今日了。 喜房安排在宁心院。 是君逸特意收拾出来的院子,院名是绾宁从小到大用的。之前特意问过绾宁,她同意才让人做了额匾。 虽然前尘往事如烟,但是那些依然是绾宁真真实实的过去,是那些不堪的岁月才有了今日的绾宁。若说有什么可以怀念和铭记,宁心院三个月,是最好的媒介和依托。 这是君逸对绾宁的用心。不仅爱她今日明媚风光,也爱她昨日低到尘埃里的岁月生长。 宁心院很大,守在门口的影卫把那些凑热闹的人全部都直接赶了出去。 影二影三在像两尊凶神恶煞的佛像守在院门口,那架势就是一只蚊子也别想飞进去。 楚锦年和如花到了宁心院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影二影三一动不动眼神都不瞟的守着。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到底心虚不敢硬闯,一下便换了一副语气: “干嘛呢?你们守着都不让人闹洞房了吗?” 影二一本正经,面对楚锦年亦是丝毫不怵:“对,殿下说了,王妃身子不好,不许闹。” 影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楚锦年,接话道: “对,再说了,闹也轮不着你呀,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影二见楚锦年一动不动,以为他要搞事,顿时往前半步,面不改色,“不给闹。” 楚锦年听着影二口中的那句“王妃”,一下就卸了气。 倒是如花,见不得楚锦年吃瘪,出来理论:“你……” 影三一见如花上前,立马往影二前头一挡,两人这架势瞬间让人想到楚锦年公开九皇子身份,头一回来逸王府见君逸的时候,两人剑拔弩张,你来我往的情形。 “你们有没有礼貌?我们九皇子大老远的来闹洞房,这是看得起你们,你们居然把人拒之门外,眼睛都望到天上去了。” 影三白了他一眼,两手叉腰,回怼: “说了不许闹就不许闹,你要是想闹,自己回家娶媳妇去。说谁不懂礼貌,你们才不懂,你们大老远的来人家家里做个客,还真当自己是主人家,心里没点数吗? 也就是你们来的是大周,陛下拿你们当客人,若来的是逸王府,谁认你是谁呀,说了不让闹就不让闹,今儿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进去。” “嘿,我这暴脾气……” 如花甩了甩腰上的肉,眼看着就要跟影三打起来,影三半点没在怕,撸起袖子就要拔剑。 影二见状刷的一声,也把剑拔了出来,身后顿时一排影卫做好攻击状,对着楚锦年二人满眼防备。 如花拔剑,护着楚锦年:“公子,你离开些,今儿奴才会会他们。” 楚锦年目光看向院子里,从他这个方向只能看到半开着门里的一边桌子,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听到里面传来丫鬟的笑声。 他看着影卫,那句劳烦“通报一声宁小姐”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她现在已经是逸王妃了啊。 楚锦年心中乱得不行,再看眼前的影卫们顿觉得无趣。打架他不怕的。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了。 他好像,来得有点太迟了。 如花见楚锦年离开,赶忙跟上,离开前还对影三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你等着”,影三下巴一扬:我等着。 暗卫们各司其职回到原位,只有影二摸不着头脑。 明明刚刚还嚣张的很,怎么一转眼就灰溜溜的走了。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九皇子,这幅模样不会坏事吧?” 影三顺手答了一句:“都准备好了,他能坏什么事?” 影二:“这可说不好,主子可是交代了一会的事情非常重要,一点也不能出错。” 影三不以为意:“这么点小事,不用担心。” 说到这里,影二向影三凑了凑,低声悄咪咪的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回的事情,他们准备的这个局,实在太简单了一些。” 影三呲了一声:“你懂个屁,没听到杜若传来的消息吗?王妃说了,太复杂怕恒王听不懂。 再说了,事情不在于简单与复杂,而在于能达到效果,黑猫白猫抓着老鼠就是好猫。” 影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听起来好有道理。” 影三闻言斜睨了影二一眼:“那当然,王妃还说了,别看这件事情简单,但是要做到恒王以为自己主谋,策王以为自己是黄雀,其实是咱们王妃在瓮中捉鳖,还得把自己摘出去,把敌人拉进来,而且不引起皇帝的怀疑,可并不简单。” 影二一听皱起眉,想了好一会,没想出所以然来,挥了挥手,“罢了罢了,这种复杂的事情,我不擅长,我就在这守着,来蚊子杀蚊子,来蟑螂杀蟑螂。” 影三坏笑:“那九皇子来了呢?” 影二一顿,眨了眨眼:“不会吧,他不会又来吧。 若真来了,也只能一手刀下去打晕呗,还能真杀了不成?我可不想去东晋当苦差。 你说这九皇子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老跟咱们王爷过不去。” 影三:“那谁知道,大概嫉妒咱们王爷吧,咱们王妃那么美。” 影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有道理。” 宁心院。 喜房里。 绾宁坐在喜床上,君逸坐在对面。半夏和杜若各自端了莲子花生在一旁候着。 喜婆端了合卺酒,对着绾宁和君逸说了一箩筐的吉利话,才把合卺酒端过来。 “祝王爷和王妃,鸾凤和鸣,良伴天成。” 君逸端了酒,喜婆往前挪了挪,把另一本端到绾宁面前,绾宁一手执扇,一手端酒。 二人挽袖交杯,而后一饮而尽。 喜婆拍手笑道:“好好好,王爷王妃喝了合卺酒,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咳咳咳……” 可能是太过紧张,绾宁一杯喝下去,轻咳出声。 君逸眼疾手快,赶忙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绾宁接过,小口喝了,把杯子放在一侧。 喜婆看了看二人,脸上笑眯眯的: “接下来,王爷可却扇了。” 君逸和绾宁都没有说话,喜婆做完了礼数,让半夏杜若把手中的果子撒了一把在床头床尾,对着二人示意了一眼,笑眯眯的退了下去。 一旁的半夏有些懵,不知道是该在这站着,还是该和喜婆一样出去。 杜若过来拉她,方才如梦初醒,却不知如何动作,杜若低声:“快走快走。” 半夏被杜若拉出去,随着门吱呀一声关上,屋中只剩下了君逸和绾宁二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这个场合气氛莫名的让人感觉到紧张。 君逸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才在绾宁面前停下,他头一回感觉到坐在轮椅上如坐针毡。 屋子里落针可闻,他轻轻的咳了一声缓解尴尬,见绾宁的团扇动了动,刚刚想好的话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绾绾……” 这一声读得又急又快,仿佛两个字烫嘴一般。 “我……我揭扇了。” 听到对面绾宁哼了一声,他才放下心来,盯着团扇,两手擦了擦,抬起,小心翼翼的把团扇揭开。 这一眼,君逸便看得呆住了。 绾宁一身红装,面若桃李,像从九天上而来的仙女一般,美得惊心动魄,让人移不开眼。 绾宁略低着头,见半天君逸都没说一句话,也没有动作,微微抬眸看过来,就见着君逸呆愣住,她有些怔怔然,想到什么,不由得羞涩一笑,这一笑如百花盛开,晃花了君逸的眼,美人如玉,明眸善睐,顾盼生姿。 君逸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绾绾!” 绾宁低头回他,“你该出去了。” 君逸皱眉叹气:“外头没那么快。” 绾宁轻笑,又咳了两声,君逸赶忙倒了一杯水过来,绾宁接过小口喝了。 回过头来就见君逸痴痴的往她看,心头突突微跳。 “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还犯痴。” 君逸被戳破心思,耳尖微微发红,“我……我只对你这样。” 听着这话绾宁脸上有些发热,提醒到: “你该出去了。” 君逸在她面前坐下,“再等一等。” 绾宁目光看向案上的红烛,也不好教他失望。 “别太久。” 君逸喜悦点头:“好。” 只是说话的时候,目光依旧黏着绾宁,生怕一眨眼就跑了似的。 绾宁被他盯得有点不自然,娇噌了一句:“怎么这般看着我。” 君逸:“怕一会回不来。” 绾宁:“放心吧,有我在,你一定回得来。” 君逸目光灼灼的看着绾宁,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是,仰仗你。” 绾宁笑看着他,“我们相互仰仗。” 君逸看着绾宁,只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正想说话,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能在喜房待太久,要不然就君恒那个心性怕是沉不住气,做出什么会坏事。 绾宁看他一脸被迫上岗的表情,脸上露出笑容,温声道:“去吧。” 君逸轻叹一气,一副认命的模样。 “委屈你了,以后我一定重新补给你一场完美的婚礼。” 绾宁没想太多,听他这么说随口就应了:“好呢。” 君逸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去,牵起绾宁的手。 “这些钗环太重,一会便卸下吧,再吃些东西,衣裳繁重,也换了,然后上床睡一觉。逸王府不拘那些虚礼,只要你好就是最重要的,等你醒来,我应该就回来了。” 绾宁心中一暖,点点头:“好。” “宁心院四周都有重重暗卫保护安全,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用害怕。院子里人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可以信任。一会儿我会让管事嬷嬷过来见你,你有任何需要跟她说就好,以后熟悉了,便交给半夏或者杜若。还有整个逸王府的人,你都可以随意调遣。” 君逸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牌,放在绾宁的手心中。 绾宁看了一眼手心,又看了看君逸,点点头。 君逸看着绾宁,眼中恋恋不舍,长臂一伸把绾宁拥入怀中,叹息一声,却是无比满足的语气: “我们终于成婚了!” “嗯。” 君逸:“你是逸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了。” “嗯。” 君逸:“我们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 “嗯。” 君逸:“绾绾,我心中好欢喜。” 绾宁垂眸:“我也是。” 君逸手臂微微用力,把绾宁抱紧,而后慢慢退出来,两手捧住她的脸颊,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在她额前印下一吻: “等我回来。” “好。” 第489章 敬酒 君逸出了门,影一推着他往前厅而去。 绾宁看着君逸出门,想着一会会发生的事情,有些担忧。 虽然事情都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是今日牵扯的人太多,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半夏和杜若进了屋。 两人看着绾宁端端正正的坐着,粉面桃腮,美不胜收,团扇被放在一侧的扇架上,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 半夏走过来,低声道:“小姐,奴婢帮你卸下钗环吧,殿下刚刚交代了,不拘这些虚礼。” 绾宁点点头,任由半夏动作。 杜若笑着提醒:“不是小姐,得改口叫王妃了。” “是是是,瞧我总是改不了,习惯了。” 半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先替绾宁解下头顶最重的凤冠,杜若配合着拆旁边的发饰。 等半夏把凤冠拿下来,绾宁一下就感觉到脖子轻了一截,动了动脖子,舒服了许多。 “成婚真累人。” 半夏笑着替绾宁换婚服:“殿下待王妃真好,别人家的夫人哪里有这般待遇。那么重的首饰衣裳,得戴整整一日呢。” 绾宁想到上一回的婚事,拜过堂之后,她被送到喜房,不吃不喝等了整整五个时辰…… 杜若收好了嫁衣,半夏替绾宁换了舒适的外衫穿着,绾宁终于松了一口气,穿着轻便,舒服多了。 “王妃饿了吧?可要传膳?殿下交代了,王妃吃些东西再睡。” 绾宁被她们左一句王妃又一句王妃叫得应接不暇:“不必传膳,吃些点心便好。” 君逸心疼她,怕她饿着累着,不在乎这些虚礼,但是她也要有分寸才行。 卸了钗环在屋中没人瞧见,自己舒服就是,但是传膳从厨房进来,少不得被人瞧见,一不留神传到外头去,对逸王府的名声不好。 眼下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不过一顿饭也饿不着,能吃些点心凑合过去就可以了。 比起其她新娘什么都不能吃不敢吃已经好太多了,君逸心疼她,她也要为君逸考虑。 见好就收,也是不想给人留下话柄,对君逸不利。 杜若把收拾嫁衣时袖袋中的点心拿出来,绾宁净了手,刚刚在桌前坐下,就听得外头传来声音:“王妃娘娘。” 绾宁听到声音愣了一下,是管事嬷嬷,杜若最先反应过来,出去看看。 随即进来,手中抱着一个箱子。 “这是什么?” 绾宁诧异,想到君逸走的时候说的话,宁心院里的人都可以信任,有事便找管事嬷嬷。 杜若打开箱子,里头是一个三层高的方形食盒,一打开,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飘出来。 “王妃,是吃食,嬷嬷说了,是在宁心院的小厨房做的,没人瞧见,用箱子装了食盒,没人知道里头是什么,王妃只管放心大胆的吃。” 绾宁嘴角扬起,心中淌过一阵暖流。 君逸心疼她,不只嘴上说说而已,而是真的落到实处的。 半夏惊呼:“殿下太体贴了,王妃快吃,吃了好休息。” 说着把食盒一样一样端出来,一碗白米饭,一碗鸽子汤,一碟爽口小菜,一碟盐焗鸡,一端出来热气腾腾,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勾起人的食欲。 折腾了那么一早上,绾宁确实是饿了,东西都摆了出来,自然不能浪费君逸一番心意。 用了膳,困倦袭来,半夏伺候着漱了口,脱了外裳,在喜床上躺了下来。 杜若把东西收好,装进了箱子,准备晚些时候才送出去。屋子里烧了地龙,暖和着,半夏点了香露,栀子香蔓延。 绾宁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原本还有些不适应。侧过头去,看到忙活着的半夏和杜若,闻着幽幽的清香,被子柔软舒适,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半夏见绾宁睡着,在旁边守着,杜若在外间守着。 院子里得了吩咐都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世界静谧,天空又下起雪来。 前院。 一片热闹之色。 管家刚刚来请了膳,大家一路说说笑笑往膳厅而去。 今儿是逸王府和国公府结亲,有些想巴结国公府的大臣,可算是找到了机会。 来参加逸王府婚事的,身份都不低。是以,虽然客人多,但是都规规矩矩。 到了膳厅,大家刚刚坐下,就见着一身婚服的君逸被侍卫推出来,众人赶忙上前见礼,一些年纪轻惯会活跃气氛的公子,已经迎了上去说了一箩筐的吉利话。 君逸脸上带着笑容,点头示意。 到了最前面一桌,影一停下,君逸环顾一周,几位王爷都已经坐下了。 用膳桌子的安排是有讲究的,按照身份的高低,会有专门的小厮引着入座。 今日宫中没有来人,几位王爷身份最高,自然一起坐首桌。 见着君逸过来,君恒终于松了口气,还以为君逸沉迷于美色不来了,他最先说话: “恭喜三皇兄贺喜三皇兄,今日大婚抱得美人归,还和国公府结成亲家,实在是大喜一桩。” 君逸拱手,道了一声多谢,然后看向一旁的君策。 本来君策并不准备说话的,他在这里就是想要见证事情的发生。但是君逸特意看过来,前头又有君恒开口贺喜,他一言不发就太说不过去了。 君策看向君逸,不知道他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也只得拱了拱手,“本王也祝贺三皇帝与弟妹百年好合。” 君逸挑眉笑了笑,“多谢。” 君晟也没有落于人后,“大喜之日,本王也祝三皇弟与弟妹早生贵子举案齐眉。” 君逸笑笑点头,“多谢大皇兄。” 君逸入座,下人开始陆陆续续的上酒上菜。 君恒看君策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眼睛一转,半点都不闲着。 “今日三皇兄大婚,父皇虽然没有来,但送的礼却是半点都不少,那一对拳头大的夜明珠,当年本王成婚的时候,母后去讨了好几回,父皇都没有松口,如今三皇兄大婚,倒是送了过来,本王很是羡慕。 听闻淑贵妃也十分喜爱,向父皇讨要了一回,父皇亦是没给,可见父皇对三皇兄还是不同的。” 君逸看了几人一眼,笑着嗯了一声,没有往后接话。 君恒这话明显就是冲着君策去的,他才不去打扰二人斗法,不过看着君策吃瘪,他心中也很高兴。 君恒见君策不理他,又继续说道:“不知道下回二皇兄大婚父皇会不会来,也就再过两个月的功夫。” 这话就是明着问君策了,君策躲无可躲,那么多人看着,他不能把场面闹得太僵,皇帝那里不好交代,而且还会落人口实。 “本王的婚事还早,多谢四皇弟操心。” 君恒看着君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脸上露出笑容。他就喜欢看君策明明不喜欢却又不得不接受的样子。 下人上了好酒,不一会,菜也上得七七八八,好酒好菜,气氛一下就活跃起来。 众人喝了一圈开始敬酒,场合逐渐放松。 大家敬酒,大多数是敬君逸的,不过君逸并不喝完,只抿一小口,他是王爷也没人敢说什么,至于另外两位心怀鬼胎心思各异,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又喝了一圈,大家开始各自相互敬酒,这种场合除了贺喜也是各府打交道的机会。平日相熟的多喝两杯,不太熟的也以此为媒介增进感情。 君恒看着时间差不多,对着底下的人示意一眼,立马有人借着一副酒劲拉出了人群里的苏长荣,特地抬高了声音开口道: “今日是逸王和宁小姐的大婚,逸王妃虽然是从国公府出嫁,但从前也是苏府的女儿,今日苏大人来了,苏大人也该好好的喝一杯才是。” 这话在这个场合说出来,多多少少有些不妥,但是细想之下又说得过去,而且针对的是苏长荣,乍一看过去又是说的醉话,倒也没有人有过多怀疑。 大周习俗,两方结亲,女方的家属不会到男方赴宴,是以宋渊不在场,这话一出,大家都看向苏长荣,大家喝了点酒,未必没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有些年轻公子不知事,喝了几杯也出来起哄: “是啊是啊,今日苏大人不多喝几杯都说不过去。” “就是就是,别的不多说,总得喝几杯。” 周围众人纷纷复合,苏长荣再不能推辞,只得站了出来。 在场有几位王爷,其他人特地把他点了出来,他自然要对高位上的人敬酒。 见苏长荣起身,立马有人眼疾手快的端了酒凑过来。 苏长荣也没仔细看是客人还是府里的小厮,心中琢磨着要说的话,往前两步转过身去在托盘上端了两杯酒,往前面这桌走过来。 君策见状低下头,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没有说话,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的盯着苏长荣手中的杯子。 一旁的君恒却是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目光一直看着苏长荣,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动作。 心中却在琢磨着:这一杯不成,还有下一杯。这酒只要喝了第一杯,后面便能名正言顺的喝第二杯第三杯。 人群中有似乎喝高了的官员开口,“苏大人的头一杯应该敬晟王。” 这话没毛病,在场的人,不论能力势力,光就身份来说,君晟的身份是最高的,敬他无可厚非。 苏长荣脸上带着笑,应了两句“自然自然”,而后走到了君晟面前,将杯子递了过去。 苏长荣二品大员,过来敬君晟的酒,君晟没道理不喝,而且刚才喝了两轮,他也没有出现任何不适且不喝的状况。 “这一杯下官敬晟王殿下,还请晟王殿下赏个脸。” 苏长荣话落,周围的人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对面几桌喝高了,有高谈阔论的声音传过来,更显得气氛放松。 不过也有人悄悄往这边看。 君晟被困府中五年不得出,这一回算是正儿八经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开始正常社交,众人都有意看看君晟的应对,以此推论朝廷的局面如何。 朝廷的风向从来不在那些惊心动魄的大事里,若有大事发生便是结果已出,风向从来都在这些被人忽略的小事里。 最前头的一桌,君晟看着递到他面前的酒杯,伸手接了过来。 “既是苏大人的酒,本王自是要喝。只是今日是三皇弟的大婚,本王不能喧宾夺主,这第一杯酒,该敬三皇弟才是。” 这话一落,君恒跟君策都不由得变了脸色,唯一的区别是一个比较明显,一个藏得比较深。 这样的突发事件,他们几乎都没有预见。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经在脑子里琢磨着应对之法。 很快,君策便放松了下来,若是直接把君晟和君逸二人都拉下来,也算是好事一桩。 对于他倒是意外之喜,反正动手的不是他,折的人越多越好。 他当初没有把君逸安排进当场出事的环节,一是怕两个人中毒,他们的目标太大,说不好就会引火烧身。 而且他最想的还是让君逸入狱,让绾宁来求他,他可以以此获得绾宁的一份恩情。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似乎没必要,过程他已经不讲究了,他只要结果。 一旁的君恒却是有些心慌,眼前的场景,在他的意料之外,今日若是两个王爷都出事,那他的嫌疑就大了,没有了其中一个人做缓冲,他后面怕是有些难办。 君恒有些抓瞎,忍不住要开口,就见君晟已经把手中的酒杯递了出去,而君逸顺手便接了过来,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能拂了大皇兄的好意,苏大人毕竟是长辈,这一杯便本王敬苏大人吧。” 说完君逸端起酒杯,那架势就要一饮而尽。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接着距离君逸最近的几个人像被什么挤了似的往前倒,君逸刚巧抿了一小口,整个人连人带轮椅被撞开,若不是影一护住,怕是就摔倒了,只是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还在地上打着漩,杯中的酒洒了一地。 大家纷纷向后面看去,只见李清云讪讪的站起来,“不好意思,雪天路滑,本皇子想来凑凑热闹,没想到坏了事,害得大家摔倒,实在是抱歉抱歉。” 李清云说着便走上前,对着君逸拱手行礼,“逸王殿下实在抱歉,本皇子和你喝两杯。” 君逸脸上有些惊魂未定,摆了摆手: “没事,只不过刚刚本王这一杯酒,只喝了一小口,剩下的都打翻了,来人,重新上一杯,本王敬苏大人……” 君逸话音刚落,“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即整个人便往后倒去,几乎是一瞬间,嘴唇便发乌,面色暗沉。 李清云高喊一声,“逸王殿下中毒了。” 第490章 晟王主持大局 李清云这一声高喊,膳厅里在一瞬间安静下来,纷纷往这边张望,脸上不约而同露出震惊和恐惧。 君晟挨得最近,一见人倒下去立马过来查看。 人群里,王太医被人推了出来:“快快快,王太医在这儿。” 众人看过去,只见王太医快步上前,查看过之后,开口道:“逸王殿下确是中毒,快扶回房,微臣即刻救治,耽误不得。” 周围当即来了几个侍卫,护着君逸就要离开,管家跑上来,看向后院,语气为难: “是回喜房?” 君逸晕倒,逸王府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君晟看了一圈,站出来回答: “去书房,劳烦王太医跟着跑一趟。” “是。”侍卫们护着君逸往书房而去,王太医在后头紧跟着。 众人点头,认为君晟做得对,这时候去喜房除了多个人担忧,没有任何好处,而且女子遇事只会哭哭啼啼,不好说还会坏事。当下自然是解决事情最要紧。 更别说新王妃得国公府看重,若把新王妃吓出个好歹,也不好和国公府交代。 管家上前,对着君晟躬身: “如今我们王爷出事,王妃又新入府,还请晟王主持大局,安排一二。” 君晟皱眉,看着场中的情况,面色为难,但到底点了头。 管家面色一松,赶忙把可用的人都叫过来。 君晟略想了想,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随后对着管家开口: “喜房那边瞒着些,别让逸王妃知道,只说逸王喝醉了就是,别让任何不好的消息传进去。 拿着逸王府的腰牌,进宫去请太医,光王太医一人怕是忙不过来。当务之急是三皇弟的安危。” “是。” 君晟看向在场的大臣,指着其中一位:“京兆尹大人,麻烦你入宫跑一趟,这件事得禀报父皇,让父皇知道。” 人群中即刻走出一人,京兆尹当即拱手应下,而后出府向皇宫而去。 “大理寺的大人可在?” 君晟一问,人群中走出三人,都是大理寺的官员。 君晟点点头:“既然三皇弟是中毒,必然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有劳三位大人了。” 其中一位大人出来回话:“晟王言重了,这本就是下官的职责。” 说完,当即点了两个自己的随行侍卫去大理寺通报来人接手。 有人做了决定,侍卫们似乎有了主心骨,都按照吩咐的做,井井有条,各自有序。 君晟看向众人:“刚刚发生的事情,大家也看到了,逸王中毒,在大理寺的人来之前,还请大家稍安勿躁回到原来的位置,这件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是给逸王一个交代,也是给在坐的大家一个说法。” 君晟这话说得很巧妙,没有指控任何一个人,又把严肃的气氛拉了起来,让大家知道事情的严重,同时谁也不得罪。 众人点头,各自在位置上坐下。 看着君晟虽然有些慌张,但是很快镇定,且安排得井井有条,无一错漏,颇有几分当初风光无限嫡长子晟王的风采,不由得暗暗点头。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大家的酒都醒得差不多了,等待的时候,才琢磨起这件事情来。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苏长荣身上,刚刚说逸王中毒,还得到了王太医的确认,而逸王最后喝了苏长荣递过来的酒…… 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出现,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都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跟苏长荣拉开距离。刚刚倒酒的地方,还有倾倒着的杯子,都被侍卫不动声色的护了起来。 苏长荣看着面前这一幕,一脸的不可置信和诧异。他想到今日或许会出事,但是万万想不到,重点在自己这里,更想不到对方用了这么浅显的法子。 他心里明白肯定被人摆了一道,但是眼下,他要怎么自证清白?是谁陷害他? “王爷,下官冤枉。” 苏长荣没有叫晟王,而是“王爷”,就是期待君恒和君策替他说话。 他是君策的人,君策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君恒还不知道他真正的主子,应该也会救他。 但是…… 若是他们其中一人设的局呢? 苏长荣脑子里有些乱,他不知道真相,就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是正确的做法。 君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地上倾倒的酒杯,“苏大人是否冤枉,大理寺查过才知道。” 苏长荣噎住,看君恒和君策都没有出声,也不敢再说话,默默的低下了头,艰难的等待着。 一旁的君策和君恒看着这一幕,皆眉头皱起,一头的雾水。 君逸真的喝了?明明用的毒是要一刻钟之后才会发作。李清云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君恒看向君策,心中早已经打起了鼓。 这和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眼下这个境况。 他下意识的看了君策一眼,只见君策也面色凝重,似乎也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君策看着苏长荣跌坐在椅子上,一脸的惊魂未定。 这件事事先他并没有对苏长荣透露太多,为的就是朱长荣的表现更真实,而且到后面他把苏长荣捞出来,苏长荣也才会对他更加感恩戴德。 对于君恒要用苏长荣,他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将计就计了。 不过眼下这情况看起来并不妙,按照之前的计划,那毒要一定的时间之后才会发作,哪怕查到苏长荣身上也能很容易开脱。但现在酒有毒,酒是苏长荣端来的,而且毒性即刻发作,他要保下苏长荣,怕是要颇费些力气。 这件事情里,他原本没有想要牺牲苏长荣,他近来损失太重,已经经不起太大的摧残。 事情和之前计划的完全不一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难道是有其他人想坐收渔利? 是君晟吗? 不可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计划,不可能将计就计。 但是刚刚苏长荣敬进过来的酒,原本就是给君晟的,最后却由君晟一句今日是逸王府的大喜之日,应该敬新郎而递给了君逸。 这件事,君晟有动机,也刚好有机会能做。 但是除非他完全知道他们的计划,否则实在说不通。 而且刚刚的行动,站在君晟的立场,没有任何牵强的地方。君晟本身为人谦逊,在逸王府的大婚上,把苏长荣的酒递给君逸也完全说得过去。 那是君恒吗? 君策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君恒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而且就刚刚事情发生之后他的态度来说,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他一直一脸懵逼,就说明事情的发展也在他的意料之外,而且自己对他的部署,他若有什么改变,自己早便会知道。 那除此之外还有谁呢? 难道是君逸自己,但这样更说不通,他为了什么? 君策脑子里有些凌乱,看不清楚这件事真正的模样。 只不过,想到君逸中毒,他心里却有些高兴,若在这一回的事里,君逸死了,对他来说也是好消息。 想到这里,君策的脸色稍微放松。 至于君晟……,这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来日方长。 一旁的君恒也在脑子里琢磨开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很想找底下的人去问问事情的细节,排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但是这个时候那么多人看着,他若离开目标太大,只能干干的坐着。 筹谋了这么久,君晟没事,阴差阳错把君逸送了出去,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君恒越想越觉得心中不甘,但是没办法,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善后。 很快大理寺便来人了。 大理寺原本看了全场的官员,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大理寺的人当即开始查案。 首先是检查杯子里的残留的酒,经过大理寺大夫的确认,杯子里的酒确实有剧毒。 人群一听,发出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看向苏长荣的眼神都不同了。 之后有专门的人把证据收起来,把在场的人分距离事情发生的远近,带到不同的屋子,一一询问记下口供。 屋子是原本准备供客人休息的院子,刚刚管家已经带人收拾出来。 君晟君恒君策三人,也被请到了一边,照例询问。 一时,原本热闹的膳厅一下冷清下来。 倒了毒酒的地方,由三个护卫守着,不许人靠近。 事情以最快的速度报到了宫中。 御书房。 许怀义正在对皇帝禀报事情,今日城外居民建筑竣工,他来作总结报告。 皇帝听完许怀义的报告十分满意,对许怀义大加赞赏,又赏赐了许多东西下去。 许怀义都接受了,他府中翻新,正是需要钱。 对于这一点,皇帝心知肚明。 随后又问了许怀义一些问题,许怀义都一一回答。 在说到今儿的日子的时候,许怀义说得多了些: “本来是前几日便要举行竣工一事的,不过老百姓们有了新家园,想要个好兆头,便选了今儿的好日子,微臣想着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老百姓们喜欢,所以便答应了,还请陛下不要怪罪微臣擅做主张。” 皇帝摆摆手,不以为意道: “爱卿言重了,今儿确实是好日子,老三今儿大婚,你怎么没去喝一杯?” 许怀义拱手,“陛下恕罪,逸王殿下大婚,确实也给微臣递了帖子,不过今日城外竣工,微臣实在分身乏术,只得改日向逸王请罪了。” 皇帝哈哈大笑了两声,指着许怀义点了点,“想不到爱卿爱民如子到如此,从前倒是朕眼拙了,好好好。” 一个丞相,位高权重,却不结党营私,也不趋炎附势,有能力,会拍马屁,桩桩件件事情做得好,能为他分忧,还有点爱财的小毛病,这样的大臣简直做到了皇帝的心坎上,皇帝看许怀义是哪哪都顺眼。 “罢了,你回去吧,这会应该还能赶得上逸王府的一杯喜酒,想来爱卿为民做事耽搁了一会,老三不会怪罪于你。” “是,多谢陛下。” 许怀义正准备要走,外头钱公公急急忙忙的进来: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逸王府出事了,逸王殿下在婚宴上中毒了。” 皇帝一听,面色震惊,一抬头看到正往后退的许怀义,赶忙叫住他: “许爱卿,等等。” “是。” 许怀义停下脚步,低着头应道。 皇帝赶忙问细节,钱公公把外头的京兆尹请了进来。 京兆尹大人见着皇帝,自然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禀报了一遍,半点不敢隐瞒,生怕漏了什么,还说得十分详细。 皇帝听完大怒,“今日朕没去,便出了这样的幺蛾子,朕若去了,这杯毒酒是不是就要递到朕手上来。 “查,必须严查,朕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居然敢做这种事。 陶致远呢,陶致远在不在?” 京兆尹连忙回答,“回陛下的话,陶大人今日没去,陶大人从来不参加这些聚会。” 皇帝:“你去叫上他,务必把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 “是。”京兆尹领命退下。 皇帝一脸气愤,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看了一眼一旁候着的许怀义问道: “这件事,丞相怎么看?” 许怀义顿了顿,上前一步: “陛下,此事微臣不敢妄言。不过若是有人蓄意为之,那确实要彻查,否则京城人心惶惶,与皇家天威有碍。” 皇帝哼了一声,看向许怀义: “这个时候,你就不必再跟朕打马虎眼了。敢在老三婚宴上闹事,除了那两个还有谁,你刚刚没听到说吗,这杯酒原本是给老大的,是老大觉得老三今儿是主家才给了老三,他们的目标:是老大。 这几日,宫里宫外都在传朕会立老大为太子,朕还以为他们有多高明的手段。 下毒?呵,亏他们想得出来。在老三婚事上,老大中毒,老三难辞其咎,再从他们谁府中找出证据一箭三雕,最后留下那一个,朕不得不立。 手段幼稚可耻,但是若真的成功,确实效果显著。 呵,好打算。” 许怀义看了一眼皇帝低头,顺着皇帝的话开口道, “若真如陛下所言,已经去了的没办法,活着的,又该如何处置呢?” 皇帝哼了一声,“这些小兔崽子还真是不让朕省心。你去一趟逸王府,把太医都带上,把老三给朕救活了。” “是,微臣遵旨。” 刚刚那句问话皇帝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直接岔开了话题,许怀义想到绾宁的吩咐,低着头,退了出去。 第491章 亮剑杀人 有了大理寺的加入,逸王府的事情直接走上了正规办案流程。 太医守着君逸,君晟帮着在逸王府主持局面,君策君恒回了府,随即其他的客人也相继离开,只有苏长荣被带到了大理寺,在大理寺的牢狱中等候查案结果。 给他送酒的人没有找到,没有人有印象送酒的是谁,也没有人出来认领,他自己当时想着要敬酒的说辞,也没有注意。 当时为了多点时间思考,他特意转过了身去端的杯子。这么一个细节,在众多证据面前,让他百口莫辩。 等大理寺的人从逸王府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到傍晚的时候,逸王在婚宴上中毒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实在是今儿参加宴会的人太多,除了客人,还有逸王名下铺子里被召来帮忙打下手的伙计,人员有些杂,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住。 这下京城老百姓中一下就炸开了锅。 “好好的怎么就中了毒?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可查出来了是谁干的?难道又是北燕贼心不死?” “这回不是北燕,说是苏府苏大人。” “天呐,怎么回事?为什么是苏大人,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谁知道呢,确实说不通,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逸王殿下喝了苏大人的那杯酒便直接毒发了。” “不是不是,听说这杯酒本来是给晟王的……” “那逸王殿下现在如何?” “幸好当时逸王殿下喝酒的时候,被西凉二皇子撞了一下,只喝了那么一小口,而且当时王太医也在,命倒是保住了,只是现在还昏迷不醒。” …… 到夜幕降临时,逸王府的事情如插上了翅膀,在京城被人传开,几乎人尽皆知。 策王府。 书房里亮着灯,彭幕僚李幕僚和林老三人坐在君策的下首,脸色凝重。 君策看向底下三人,“这件事,你们说说各自的看法。” 林老闻言上前一步:“这意外来得猝不及防,谁也没想到,晟王会把酒给逸王。 苏大人敬酒,逸王大婚第一杯敬逸王也完全说得过去。若没有这样的事,外人还得说一句晟王谦逊。” 李幕僚接话:“不错,我们只算到苏长荣敬酒,晟王一定不会推辞,而且是喝了两两轮才敬,不会引起怀疑。 就算是这一杯不成,毒不会立即发作,也有时间上第二杯第三杯,谁能想到这毒和逸王身体里的毒叠加,倒加速了毒发的时间,让我们措手不及。” 彭幕僚开口,“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是我们没有考虑到的。 只不过这件事前后联想也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了一些。 晟王和逸王的动作都太顺其自然顺理成章,找不出什么人工痕迹,但越是如此属下越觉得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只是又想不到若真的有猫腻,那事情的真相又是什么。” 林老接话:“是啊,晟王应该不会知道我们的计划,他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退一万步说,若晟王真的有所察觉,或者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杯酒也该给恒王才对。 逸王出事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若给恒王,反而能顺理成章的把恒王拉下马,再不济也能把恒王下毒一事揪出来。” 君策眉头紧皱,“这就是本王最想不通的地方,若这件事真的是人为,那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君策长呼出一口气,想不出所以然来,像钻入了一个死胡同。 “君恒那边有什么消息?” 李幕僚回答:“恒王应该是不知情。 当时逸王接过那杯酒,他还想出言阻止,只不过西凉二皇子那一声,几时制止了他要出口的话。 君策点点头,随即问道,“李清云那里你们都查了吗?” 李清云出现的时间实在太凑巧了。 君逸那里他的人去看过,确实中毒无疑,而且也确实是君恒准备的毒。 君逸当即毒发,是因为原本君逸体内的毒素没有清除完,所以才让毒发的时间加快了。 这件事他最清楚,毕竟当初君逸“中毒”伤了腿,就是他的手笔。 他不知道当初的“蛊毒”和现在君恒找的毒混在一起会有什么反应,但是根据太医来报的情况,应该差不离。 太医还说,还好君逸只喝了一小口,若是一杯喝下去,神仙难救。 这也太巧了,李清云这一摔,保了君逸一条命。 林老回答:“都查了,我们的人特意关注了李清云,大理寺查现场和询问的时候,都有我们的人在。 当时,确实是因为李清云上去凑热闹,脚下一滑,把前面的人撞着了。 我们的人也问了:他的座位是在第二桌,怎么会到侧面上去? 李清云的说法是:他想去凑热闹又不想被人发现丢了西凉的脸,所以悄悄的绕到了侧面,没想到侧面路滑,一个没注意就滑了一跤。” 君策低头沉思。 说法完美,动作完美,刻意却又找不出刻意的证据,想到这里,君策觉得心里堵得慌,从来没有这般挫败过。 所有的事实都摆在眼前,但是他就是看不清真相。 “苏长荣可说了什么?” 李幕僚:“苏大人如今到了大理寺的狱中,他是个聪明人,倒是什么都没有说,只说自己冤枉,什么都不知道。 后头那些起哄说要他敬酒,敬晟王的人也找不到具体的人。” 君策:“嗯,先让他好好呆着吧,看看情况再说,本王总觉得,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若真的是意外,还有下一次机会,但若是有心人刻意为之,必定有后招。” 他谨慎惯了,还是不相信巧合。 “是。” 君策坐下来,想到什么,语气低沉:“宫中那边呢?” 彭幕僚回答:“陛下听说了这件事,大发雷霆,传了太医务必要治好逸王。” 君策起身,目光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喃喃开口: “但是父皇却没有让我们入宫……” 不止他,君恒也没有。 林老心头一动,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君策轻哼了一声,背对着三人,没有回答,而是道: “你们下去吧,有任何消息随时来报。” 林老看了一眼君策,没有继续追问,和另外二人一起退了下去。 书房里只剩下君策一人,过了好一会,他叫来了门外的侍卫。 “宁小姐……如何?” 侍卫回答:“逸王府的喜房定在了宁心院,四周有重重暗卫,我们的人进不去,据外头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是说:宁小姐还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 管家传了消息,说逸王喝多了,宁小姐也没有怀疑,让人送了一碗醒酒汤去书房。” 君策冷哼一声,“逸王府的人倒是听君晟的话。” 今日在逸王府出事时,是君晟发话让众人不要惊动绾宁。 君策这话出口有些发酸的意味,但只是一句情绪之言,并没有往细深想。 “既然逸王中毒了,那便别让他起来了。” 侍卫随即明白过来君策的意思,低头应了一声是,然后退了出去。 漆黑的夜色里,大雪又下了起来,雪花落在地上一片洁白,映衬得黑夜也亮了几分。 北风呼啸,一开门吹了个透心凉。 望月轩。 院子里安安静静,有人走过踩着雪花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除了暗处的影卫,院子里的下人并不多,此时大家都默然在自己的位置上。 绾宁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一醒来便听到半夏来报,说君逸喝多了在书房歇息的消息,想到离开之前,君逸说的那一句:等你醒了我就回来了的话,心中暗骂了一句:大猪蹄子。 半夏过来帮绾宁洗漱,屋中只有半夏和杜若进出,外头的人并不知道绾宁并非在屋中坐着等,而是舒服的睡了一觉。 只有管事嬷嬷察觉到一二,却没有多说半句。这会听到屋中的动静,没过多久如法炮制又送来了吃食。 半夏见状笑得合不拢嘴,“殿下喝多了都还记得王妃,真好。” 绾宁笑了笑,在桌子前坐下,就听到半夏一边帮绾宁舀汤,一边又说道: “王妃不知道,昨儿国公爷特地找到奴婢,跟奴婢说,若是王妃在王府过得不好或者殿下对王妃不好,让奴婢带着王妃撒丫子跑,翻墙跑,细软都别收拾先跑。什么都不用带,王妃的东西等国公爷带着军卫来取。” 半夏说着这话,不自觉便挺直腰杆,一副有人撑腰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与有荣焉。 绾宁冷峻不禁,这确实像是她爹能干出来的事。不过心中暖融融的,被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等用完膳,外头夜色浓郁,半夏悄悄的把食盒弄了出去,绾宁趁着当口把杜若叫了过来。 “殿下那边如何?” 杜若:“回王妃的话,一切都在计划中。两个时辰前管家来报的时候,奴婢用王妃的名义送了一碗醒酒汤过去。 宫中的太医都来得差不多了,里头有君策君恒的人,卢大夫不动声色,任他们检查,检查出的结果,也跟我们原先准备好的说辞一模一样。” 绾宁:“嗯,宫中有什么消息?” 杜若:“许大人按照王妃的吩咐问的,但是皇帝岔开了话题,没有回答,态度倒是平静。” 绾宁低头沉吟,她让许怀义去问这句话,就是在试探皇帝的底线。她在试探,若真的闹出了人命,皇帝会如何对待凶手。 若是杀人偿命,那她就得迂回一些。若是皇帝只旁观着想找出最后的赢家,甚至放任他们自相残杀, 那她,便要亮剑杀人。 皇帝避开了这个问题,说明他不会要这些儿子们的命,但是他态度冷静,又跟他说的话矛盾。 绾宁摸不准皇帝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便不敢轻举妄动。 君心难测,她不得不揣摩。 皇权至上,她不得不忌惮。 杜若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 “不过策王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在林老问起的时候,他也没有正面回应,奴婢说不好他察觉到了几分。” 绾宁眉头轻蹙,眼中升起一抹危机感。 君策向来都不蠢笨,若是他们想到一块去了,那拼的:就是谁动作更快,谁能占得先机。 “这件事放一边,我们能得了先那最好,若是让策王得了先…… 等真到了那一步,真刀真枪对上就是了。总不过是你死我活,只不过方式不同。” 任何时候,绾宁都会做好最坏的打算,然后再去谋人事,这是最高效率的做法。 杜若点了点头:“是。” 绾宁:“父亲那里怎么样?可是担心坏了。” 杜若:“是,听到消息立马就来了,看到王妃的手书放了心,十分配合,没人怀疑。” 绾宁笑了笑:“倒是难为他了。 一切顺利进行,就走下一步吧,重点转到宫中。 到明日挨着早朝的时间,放出殿下病危的消息吧。让皇帝把蓝妃的东西送出来。” 君逸的母亲蓝芜,医术了得。为皇帝留下一瓶救命的药,皇帝一直珍藏着。这是前世皇帝死后绾宁登上后位才知道的。这件事,怕是君逸自己都不清楚。 绾宁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什么救命仙药起死回生,就算有,那么多年过去也怕是没了药效。 之所以要皇帝把东西交出来,一是这是蓝妃的东西,绾宁想给君逸要出来。 二是绾宁需要一个契机,让君逸光明正大的重新站起来。 原先她的打算是,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就是两次的毒相生相克,所以君逸好了,这样的说法多多少少有些牵强,好歹过得去,也能用。 但若是有“救命仙药”的加持,君逸好起来,便更有理有据一些。 而且,如此一来,皇帝对于自己用救命神药救下来的君逸,更多一份恻隐之心。 人性就是如此,为什么付出,就珍惜什么。 有了这份药,发生在君逸身上的事情,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求药的事情就让王太医去吧,就说是府中的老人告知的。” 杜若:“这样一来,王太医会不会有危险?” 绾宁摇头:“不会。” 只要王太医不是唯一知情人,那么他就安全,而且说不好,这话一说出来,皇帝会以为整个逸王府都知道了,没准一忌惮就把东西给送了出来,毕竟用母亲的东西救儿子,天经地义。 杜若:“若皇帝不给呢?” 绾宁微微抬头:“那我,便逼他一把。” 第492章 洞房花烛夜 雪还在下,夜色朦胧。 外头,寒风凛凛,北风呼啸。 喜房里红烛高照。 绾宁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熟悉着新环境。 宁心院的主屋很大,除了里间和外间,中间还有一道更衣室隔开。 每一间都有窗户采光,看起来都能想象到晴天的时候一定十分亮堂。 侧面的洗浴室连着两个门,都有屏风隔开,方便的同时私密性也特别好。 主屋里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摆设都以雅致为主,却样样价值不菲,有些是她做皇后时都没有得过的好东西,绾宁细细的看了一遍,带着观赏的心思,半个时辰似乎一下就过去了。 外间有一整面的书架,里面有地质说明,小话本,还有一些史话类的书籍。 书架一侧,靠着院子的窗前,摆着一张椅榻,是从望月轩搬过来的,绾宁用惯了,觉得舒服,半夏便收拾好一起随嫁妆搬了过来。 下午趁她睡着的时候,铺上了软垫和毯子,上面罩了一方蚕丝锦被,很是舒适。 整个屋子给人的感觉雅致舒服明朗,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平心而论,绾宁十分满意。 外头半夏送了一壶茶进屋,面色有些不好:“今天洞房花烛夜,殿下不会都不来吧?别人家成亲也是一样喝酒,怎么殿下偏不同,把王妃一人留在喜房,太不应该了。” 绾宁看她打抱不平,比自己还激动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他可能是醉得不省人事了,或者醉得太狼狈不想让我见着吧,倒也不碍事,来日方长,也不拘这一日。” 半夏撇撇嘴,“那怎么行,平日里也就算了,有事王妃也不会拦着,但今儿洞房花烛夜,殿下若是缺席,还不知道外头的人怎么编排呢。要奴婢说,王妃就是心大。 若殿下今儿真的不来,三日后回门,奴婢铁定一五一十的告诉国公爷,让国公爷为王妃做主。” 绾宁一时哭笑不得,看了一眼杜若,她们的计划没告诉半夏,一是半夏心思单纯,怕她露出马脚,二来也需要她的反应被外头的人看见。免得她们太过镇定,被其他人怀疑。 多方考虑,所以才没有和半夏通气。这会儿见半夏义愤填膺,也只得无奈摇头,想着等明儿见着真相大白就好了。 “或许是有事情耽搁了,看吧,今日若不回来,明日问问就好了。” 半夏叹了口气,一副只能如此的无可奈何的模样,但表情依然是为绾宁抱不平的愤愤。 “那,王妃娘娘,咱们还等不等殿下?” 绾宁听着她一本正经的称呼,笑了笑,拉住她的手拍了拍, “来了最好,若他不来,那咱们也别等了。不过我下午睡了一觉,入夜才醒,怕是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我靠着椅子看会书,晚一些再睡。” 半夏看了一眼屋子,“那奴婢陪着王妃。” 绾宁:“不必,你们去睡吧,今儿辛苦一天了。” 半夏摇摇头,“下午王妃睡的时候,奴婢也靠着小憩了一会儿,这会精神正好着,王妃不用担心。” 绾宁看她坚持,只得点头应好。 绾宁在椅榻上坐下来,斜斜的躺着,感受到椅榻的舒适,心情大好,而后抬手在一旁的小架子上抽了一本地质书出来看。 才翻了两页,外头便传来响动,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接着管事嬷嬷来敲门,低声道: “王妃娘娘,王爷过来了。” 绾宁一惊,手中的书差点掉在地上,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向杜若,杜若点点头。 绾宁做了个手势,示意杜若出去看看。 很快,门口响起了声音,杜若在外头敲了敲门才进来。 绾宁起身,就看到两个影卫用软架抬着君逸进了屋。 而后,影一把君逸扶到了床上,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影卫都是低着头,没有东张西望过一眼。 他们可没有忘记自家主子刚刚的嘱咐,绝对不敢看绾宁一眼,生怕逸王府新任妻管严想出什么罚人的招,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好奇心害死人。大家绝对不要犯这个错误。 影卫离开,绾宁上前查看,就见君逸半睁开眼睛对她眨了眨眼。 半夏往里头看了看:“小姐,可要醒酒汤?” 不等绾宁回话,外头传来管事嬷嬷的声音:“半夏姑娘,影卫刚刚说殿下已经喝过醒酒汤了。” “哦。” 杜若过来拉半夏,眼神示意,而后对着绾宁道: “奴婢们出去准备热水,在外头候着,王妃有事再传奴婢。” 绾宁回头,干干的回了一句:“去吧。” 半夏有点没反应过来,见绾宁没说什么,才和杜若一起出去。 随着“吱呀”一声,杜若关上了门。 杜若知道君逸这时候回来,定是有话要说,赶紧腾出地方不敢打扰,绾宁心中清楚,不过屋子里就这么剩下了二人,总感觉有些不适应。 绾宁回过身,走到床前,就看到君逸睁开了眼睛,笑着看她,心中莫名有些慌乱。 君逸往床的一侧拍了拍,示意绾宁坐下。 绾宁顿了顿,没有动。 君逸两手交握,放在身前,不看绾宁,抬头看向帐顶,叹气: “唉,今时不同往日了,想从前,有一个姑娘,乘人之危抱着我睡得可香,现在倒好,挨着我坐也是不肯的了。” 绾宁噎住。 看了看君逸,又看了看床,踌躇着往前两步,在床边坐下来。 君逸看过来,嘴角一扬露出笑容,往旁边挪了挪,拉住绾宁的手。 绾宁一惊,想把手抽出来,没想到君逸握紧,整个人又往她挪了挪,挨得更近些。 绾宁脸颊热热的,低头不敢看他,还不等她说话,君逸先开口了: “对不起,说好了你醒之前会回来,但是却耽搁了那么久。” 绾宁垂眸看着二人相握的手,“什么时候了还说玩笑,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君逸笑:“是,你讲道理的。” 绾宁抬眸,转移话题:“你现在怎么样?” 君逸看了一眼自己,“没事,卢大夫特地找的药,看着凶险,其实并没有大碍,只不过行动到底受限,人也有些乏力,和中毒的症状一样,只不过不会伤到肺腑就是。” 绾宁打量了他一眼,看着他面色苍白,病恹恹的模样,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君逸笑着紧了紧手指,将绾宁的手包进手心中,语气温柔:“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我还得保护媳妇儿呢。” 绾宁脸上浮现一朵红晕,娇嗔了他一眼,美目流转,看得君逸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目光落在床头的大红喜字上,一脸的无奈: “绾绾,你别勾我,我实在……有心无力。” 绾宁听着君逸撒娇的语气,“噗嗤”笑出声来,一下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白了他一眼:“让你贫。” 君逸只看着绾宁笑,也不说话,绾宁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要说的话,开口道: “我让杜若交代了下去,明日一早便传出你病危的消息。” 君逸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看着绾宁: “这不是巧了嘛。 正好君策让人往我的药里放了一样东西,但我现在还没有喝。回来之前喝过一次,直接吐完了,他应该挺着急,明日一早我再喝一次,正好把水搅浑些。” 绾宁一听,面色严肃:“可有碍?” 君逸摇头:“没事,他用的是和之前的毒相互作用的法子,若毒发,也只会让人以为是前头的毒没有控制住,没有确切的证据,都不会查到是新下的药让之前的毒快速扩散。 我又没有真正中毒,所以对我不起作用。若真正中毒,那就是催命符了。倒是没想到他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我的命。” 绾宁想到那一日苏长荣去国公府对她传的君策的话,心中大约明白了君策打的什么主意。看向君逸的时候,脸上带着心虚和愧疚。 虽然她对君策没有任何想法,但是君策确实是因为她,才对君逸下了死手。 若不是他们早有防备,君逸少不了要受一场无妄之灾,这件事确实是因她而起,她感到愧疚。 君逸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把她的手拉到胸前,一手握住,拍了拍安慰道: “别想太多,我跟他原本就是不死不休。我的腿不就拜他所赐吗,若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何境地。” 绾宁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疼。原来,被人爱着,被人心疼体恤着,心中如此熨贴。 对上他温柔的视线,绾宁顿了顿,随即低头,不敢多看: “你倒是会安慰人。” “我从不安慰别人。” 绾宁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笑出声来。 “今夜你待在书房就好了,怎么还跑来跑去,也不嫌折腾。” 君逸:“那不行,洞房花烛夜,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都得回来陪你。” 绾宁:“我也不拘这些虚礼。” 君逸:“你不拘,是你体贴善解人意,但是我若不能做到那便是我没有用心。 新婚之夜,无论什么原因,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外人都有话说,我不愿意给别人这个机会说三道四,更不愿意你会听到那些闲言碎语。” 绾宁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回一句: “多谢你,时时为我考量。” 君逸轻吸了一口气,捉住她的手指细细摩挲,而后抬眼,目光深情: “绾绾,我们是夫妻!” 绾宁对上他的目光,形容不出来心中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整个人像被温暖的裹着,暖意轻轻的包围着她,不远不近,不轻不重,刚刚好,极为舒适,让人沉溺。 君逸看向四周,案台上红烛高照,屋内灯火通明。 又看向绾宁,她换了衣裳卸了钗环,但脸上的妆还没有散,在烛光下整个人显得明丽生辉。 忍不住抬手替她挽了挽发:“绾绾,你真好看。” 绾宁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娇羞一笑, “又贫,什么时候了。” 君逸看绾宁平时冷静自持,但是他每次一夸她,便羞涩得不行,只觉得心里痒痒的,恨不能把人藏在屋子里,别让其他人瞧见才好。 “我是说实话,描述事实,不是贫嘴。” 说完,不等绾宁说话,他拉了拉她的衣袖,开口低声道: “上来吧,我们坐着说话。刚刚来之前,我特地让卢大夫找了个泡药浴的借口,沐浴过又换了衣裳才过来的。你闻闻,我可干净可香了。” 说着便要把袖子凑上来,绾宁哭笑不得,起身回避。一回头见他目光灼灼,一脸期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我还没有沐浴。” 君逸:“你去吧,让人备水,我在这儿等你。” 一句我等你,绾宁下意识的看了看眼前的大床,一想到一会要跟君逸同床共枕,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留下一句:“我去沐浴。”便逃也似的跑开了。 君逸看着绾宁落荒而逃的背影,嘴唇上扬,露出一个微笑。 绾宁自然不知道,他一想到要跟她一起同床共枕,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之前在书房的时候,装睡着的都差点笑出声来。若不是卢大夫一碗药下去,他哪能安安稳稳的在床上待那么长时间。 绾宁去了隔间,半夏杜若听到动静,忙进来伺候。 忙活了好一阵,绾宁才从屏风后出来。 君逸抬头,看着绾宁着大红色中衣,长发如瀑从肩头落下来,洗了妆露出一张素颜,唇红齿白,出水芙蓉一般隔着老远似乎也能闻到淡淡的宜人香。 绾宁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避开他的目光走近。不过短短几步路,她磨磨蹭蹭的半天也没到。 君逸深吸了一口气,一下起身,大步走到绾宁面前,一把把绾宁扛起来放到床上,而后自己躺下来,再大手一捞把绾宁捞在怀里。 只片刻功夫,二人便相拥而眠的姿势躺到了床上。 绾宁的惊呼被扼在喉头,等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床上。她紧挨着君逸,鼻尖涌入一股熟悉的青翠草木气息。 察觉到自己的姿势,绾宁脸颊发烫,大气不敢出,耳边似乎有飞快的心跳“砰砰”声。 她偷偷摸摸的略微抬头: “你……” 君逸一把捧住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声音低沉: “乖,睡觉。” 第493章 你做什么都可以 绾宁窝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他们之前也有过亲密的举动,但是如今到底不同。 现在,两人已经成为了正儿八经的夫妻,这么躺在一起也无可厚非,但绾宁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她听话的闭上眼睛。 只是,眼睛一闭上其它的感官更加敏锐,她的鼻尖闻见淡淡的青翠草木气息,和着屋子里温温的栀子香,仿佛置身在春日阳光明媚的森林里一样。 屋子里落针可闻,她半窝在他怀里,似乎能听见从他胸膛内传来的强健有力的心跳声,砰砰而动,她一颗心也随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头枕在君逸的手臂上,侧睡着面向君逸,两手蜷缩抵在胸前,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绾宁实在有点坚持不住同一个动作,微微动了动身体,想要换一个方向。 她刚刚一动,头顶便传来了君逸带着点虚弱的询问的声音: “怎么了?可是环境陌生,有些认床?” 绾宁有一种被抓包的窘迫,解释道:“没有,就是想换个姿势,一个姿势太久了容易麻。” 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把绾宁枕着的这只手放平,一副随她动作的模样。 绾宁屏着一口气,蹑手蹑脚的往一旁挪了挪,把头从君逸的手臂上挪下来,把手臂往一侧推了推,而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躺好之后,见君逸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绾宁眼睛转了转,悄悄抬头,往君逸看过去。 没想到一抬眼,便被君逸的眼神逮个正着。 对上君逸的目光那一刻,绾宁吓了一跳,赶忙把眼神收回来。又动了动胳膊,闭上眼睛,一副马上就要入睡的模样。 君逸脸上露出笑容,把手收回来,整个人往下挪了挪,不至于他们一高一低,被子盖歪。 外头有寒风刮过,北风呼啸,更觉得屋子里静悄悄。 因为烧了地龙的缘故,房间里并不冷,绾宁躺了一会觉得闷热得要出汗。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盖的被子太厚。 闷得有些不舒服,绾宁在被子里动了动身体,装作翻身的样子,把头微微侧了侧,然后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 当他慢慢的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情形,看见君逸眼中清晰的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你……你怎么还没有睡?” 君逸:“你也还没睡。” 绾宁扯了扯被子,“有些热。” 君逸闻言,低头看了身上盖着的被子一眼,拉开上面一床,有些费力的把厚被子往后挪,绾宁见状坐起来,把上面一床被子直接收起来放到一侧。 想到君逸费力的样子,又想到刚刚他下床扛她的样子,绾宁不由得脸上一热,心中暗自喃喃: 刚刚不是挺厉害?这会虚弱上了…… 挪开了被子,绾宁复而在床上躺下来,这一回倒是舒服多了。但是脑中想到刚刚两次偷看,君逸都睁着眼睛看着她,心中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这回干脆大大方方地侧过身,果然一睁开眼,君逸依旧没睡,见她看过来,对上她的目光。 绾宁脸色一红,不等君逸说话,直接先下了床,吹灭了四周的灯,只留了案台前的两支红烛,才又上了床躺着。 察觉到君逸的目光,她轻轻喘着气,说道:“灯太亮了。” 君逸嗯了一声,眼中露出兴味的笑容。 绾宁被他看得窘迫,拉了拉被子,闭上眼睛:“睡觉睡觉。” 君逸一低头,就看见入眼一张脸,艳若桃李灿若春花,如春日花枝上的融融粉白花瓣,美不胜收。 “睡不着不要勉强。” 君逸的声音,低沉温柔,像是轻缓的乐声,落在绾宁的耳边。 “我们来聊天吧。” 绾宁睁开眼,眼睛眨了眨,说出口的话有些磕巴,“聊什么?” 君逸:“你说君策和君恒谁会忍不住先动手。” 说到这个,绾宁一下正色起来。 她摇了摇头,“这个说不好,我倒是希望君恒能先动手,没准就能阴差阳错帮我们解决一个大麻烦。 这件事,主要我们不好插手,一插手,依君策的谨慎程度,一定会发现不对,到时候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只能依靠事情自己的发展。 我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便只看着好了。 反正在这个局里,他们俩总有一个要出局,至于另一个,只要动了手,出局只是时间问题……” 君逸看绾宁一本正经的真的跟他聊起这些事,微微侧头笑看着她。 察觉到他的视线,绾宁抬头面露疑惑:“怎么啦?” “娘子太过聪慧,我看着心中骄傲。” 君逸一句娘子,绾宁听着,心中异样,不敢抬头看。 君逸看绾宁脸皮薄,换了话题。来日方长,他得给绾宁一个适应的过程。 “无论他们谁先动手,我们只收结果便是。” 绾宁嗯了一声,想到什么看向君逸,神情有些踌躇,最后还是问出了声: “等一切尘埃落定,这储君之位……” 君逸看向她:“你想让我坐那个位置吗?” 绾宁反问他,“你想不想?” 当初,在君策打上忠勇侯府的主意的时候,他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 当时绾宁希望君逸去做皇帝,是因为君恒君策任何一个人上位,都不会容得下剩下的皇子,他们没有第二选择,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硬着头皮上。 但如今时局不同,大皇子君晟出府,他们有了选择的余地。 君逸想了想,看着绾宁,认认真真的回答: “我自己本身对那个位置并不感兴趣,也不喜欢尔虞我诈的日子,若大皇兄不在,我必定会尽力去争一争,为了自己为了大皇兄为了你。 但现在大皇兄出府,说实话,我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之前我记得也同你说过,我们第一回谈论这件事情,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脑中的第一答案便是大皇兄,只是当时大皇兄还被关在府里,如今他沉冤得雪,我内心是希望他坐上那个位置的。 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想问一问,你是怎么想的?若你想……” 君逸说到这里,绾宁抬手,食指停在他的唇上,制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不喜欢深宫内院,也不喜欢阿谀我诈,若是可以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便太好了,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她讨厌算计人心,越算计越看不到人间的美好。 重生以来,她步步为营,亦步亦趋,是没办法。她需要这样做,为自己报仇,让自己真真正正的逆天改命。否则只会落入别人的局中,成为别人的棋子,而毫无自由可言。 君逸垂眸,抬起右手握住绾宁放在自己唇边的手指,握在手心中。 “如此,我们算是不算是夫妻同心。” 绾宁被他灼热的眼神看得心砰砰直跳。 “你说算就算。” 君逸笑,“那我抽个时间去跟大皇兄好好商量,让他做好准备。” 绾宁:“大皇子怎么想。” 君逸:“在五年前的巫蛊之事没有发生之前,大皇兄生为嫡长子,一直得皇帝的器重,朝廷上下也一直以为大皇兄会是储君。 虽然这件事没有放到明面上来,但是以我对大皇兄的了解,大皇兄是想做这个天下之主的。 不是为了权力地位,而是他真的希望能带着大周的老百姓,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绾宁垂着眸,语气有些复杂:“那你呢,做个闲散王爷?” 君逸低头,往绾宁挨近些,下巴抵在她的额头摩挲,温声道:“不,我要有权有势,嗯,摄政王就不错。” 绾宁一听,猛的抬头,一脸错愕。 君逸轻环住她,一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我相信大皇兄,为了大皇兄我这条命也舍得,当初若没有他,我早便被宫中那两位啃得渣渣都不剩下。 但是,我相信他,却不能要求你也相信。人心易变,我无所谓也不在乎,但是我不能让你去赌,绾绾,我说过,会保护好你的。” 他若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会有受制于人的危险。但若他是位高权重有权有势的摄政王,那他便有最大的自保能力。 他相信君晟,但是也明白人心不可看。他无所谓也愿意赌,但是他不能让绾宁没有安全感。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觉得自己对绾宁也了解了三分。 她了解人心和人性,所以草木皆兵,他不知道她为何对人事如此悲观,他只知道: 自己的媳妇儿,当然要好好护着的。 绾宁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看着君逸,眼眶发热,却没有眼泪落下来。 看着这样的绾宁,君逸一颗心都要化了,轻轻抚着她的额发, “等一切尘埃落定,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绾宁望着他:“过安生的日子,看一看这大好山河。” “好,我陪你一起。” 绾宁想到什么,顿了顿: “不过若真论起来,确实还有一件事。” 说着,她表情凝重起来。 君逸:“什么。” 绾宁:“是关于我真正的母亲:苏梓月。 我一直想当然的以为,她被吴霜害死不在人世了。但是从吴霜的事情真相大白,到后面越往细查,我隐隐约约觉得,她是不是……还活着。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吧?但是随着查到的信息越来越多,这样的怀疑也越来越重。 虽然没有足够有力的证据证明她还活着,而且时隔多年,几率实在太小。但是,我应该去查一查,要一个结果。 最近,有人在查国公府和江南霍家的消息,我知道是楚锦年的手笔,我放了一个假消息出去,说苏梓月去年来了京城。 放出假消息,除了迷惑楚锦年,我还有一点私心,也设了一个局,便是希望楚锦年收到这个消息之后,真的能查出一些什么来。 在这件事情里,我有私心,所以怕一叶障目,但楚锦年不一样,若是我母亲真的还在世,楚锦年有了这个确切的消息,一定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君逸嗯了一声:“无论如何,我陪你一起。” 昏暗的烛光中,绾宁半窝在君逸的怀里,应了一声:“好。” 君逸手紧了紧,放在绾宁背后轻拍了拍,语气安慰: “睡吧,明儿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说到明日,绾宁略微抬头: “关于你母妃的事,你会不会怪我?” 上一回,当她决定要用这件事成为君逸站起来的契机,便通知了君逸,不过却一直没有问一问他的想法,如今一提起来,绾宁心中有些愧疚。 君逸摇头:“不会,母妃向来不拘小节,不会介意这种小事。至于我,若是别人的话,我定是不让的,但若是你,你做什么都可以。” 绾宁听着这话,一脸感动,心中暗自决定,另外几样也得替君逸要出来。 关于君逸的母妃,她了解得不多。 传闻,蓝妃是民间女子,擅经商擅医术,在皇帝南巡的时候遇见,结为了夫妻。 后来入宫,便得皇帝专宠,哪怕生了儿子,亦是盛宠不衰,日日的赏赐像流水似的往蓝妃的宫中抬。 蓝妃不是普通宫妃,她把这些东西全部运出宫,说是为君逸留下的财产,无论如何让皇帝不许动,皇帝一言九鼎,为表诚意甚至还下了圣旨广而告之。 蓝妃拿着这些赏赐为本金,派人到处做生意,因为经营得当,短短几年,财富变爆发式的增长。这就是君逸手头钱财的来源,而且还没有人敢打主意的原因。 但是蓝妃红颜薄命,在君逸年幼之时去世。 听闻蓝妃去世后,皇帝罢朝一月,整座皇城甚至京城都对蓝妃讳莫如深。 皇帝一副痛失我爱的伤心模样,却对君逸不管不顾而且态度恶劣。 绾宁问了君逸小时候的事,君逸回忆起幼时,面色柔和,一看就知道,蓝妃一定是个极为和善的母亲。 夜深了,外头扑簌簌地下起了大雪。 雪花一层一层往地上盖。 屋子里,两支红烛静静的跳跃着烛光。 床上的两个人,相拥在一处,细细的说着话,有人问有人答,有人说有人附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二人迷迷糊糊相继睡去。 第494章 蓝妃娘娘的东西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逸王府的主院便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候在偏院的大夫太医们都被请了过来。 经过几位太医的诊断,确认君逸身上的毒已经扩散至四肢百骇。 询问过之后,原来是刚刚下人送上来一碗药,君逸喝完整个状态就不对了,听到这话,侍卫立马把和这药相关的人全部都捉拿,关到了一边。 还没有问出结果,主院这边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不容乐观。太医们看着都吓得不行,就差把回天乏力四个字说出口了。 正在几位太医一筹莫展,准备找一个皮实的人进宫禀报的时候,逸王府的管家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几位太医的面前…… 一炷香后,王太医匆匆忙忙的走急道入了宫。 彼时,皇帝刚刚起床洗漱好,准备上早朝,便见得钱公公来报: “陛下,王太医入宫了,说是有急事面见陛下,像是逸王府的状况不容乐观。” 皇帝一下清醒过来,脸色看着很不好,一挥手:“传。” 王太医进门,面色凝重,看了一眼皇帝,又看了一眼皇帝身后伺候的宫人,皇帝立马挥手,“你们先下去。” “是。” 宫人退下,王太医言简意赅把逸王府的事情说了一遍,看皇帝面色越来越沉,才补充了最后一句: “陛下,那碗药现在还没有查出结果,只不过眼下最紧要的,是逸王殿下的性命。 微臣已经用了珍藏的解毒丸,最多只能保住逸王殿下十二个小时的性命,若在这十二个小时之内没有找到解药,逸王殿下必死无疑。” 皇帝怒道:“让陶致远找到下毒的人,既然有人下毒,那必定有解药。” 王太医摇头:“不,陛下,这种毒名叫三秋,是用十余种毒物提炼而成,而解药需要找齐这十多种毒物,且按顺序入药,否则便是毒上加毒。这种毒几乎没有解药,哪怕找到制毒的人,十二个时辰里也几乎凑不齐。” 皇帝听完,眉头紧皱,“所以这毒无解,老三必死对吗?” 王太医低头,“照理来说是如此,不过眼下,陛下或许能救。” 皇帝看过来:“怎么说? 你什么时候也学了那些人的拐弯抹角,有什么话一次性给朕说清楚。” 王太医:“陛下,微臣进宫时也受了逸王府老人所托,老管家说,当初的蓝妃娘娘曾经留下一瓶救命的药,还请陛下看在逸王殿下是蓝妃娘娘亲生儿子的份上,求陛下赐药。” 对面的皇帝听完,整个人僵住,一脸震惊,目光从王太医挪到了窗外,眼神中全是复杂的情绪。 他有多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蓝妃两个字了。 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他问了一句: “你刚刚,说的是谁?” 王太医低着头,没有看皇帝:“陛下,是蓝妃娘娘。” 皇帝顿了许久,又问:“是谁说的?” 王太医:“逸王府的老管家。” 皇帝脚下有些虚浮,扶着一旁的桌子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蓝芜的医术他是知道的,蓝芜留下的这救命的药,他也是精细藏好的。 若是旁人来问他万万不会给,只是这人却是君逸,而且还那么多人知道了这件事,他要如何找一个理由,既能不交出东西,又能在明面上说得过去。 他不知道这瓶药为什么逸王府的下人会知道,现在也没有时间让他多想。 王太医:“陛下,微臣是不信这个说辞的,传言当不得真,所以刚刚微臣一来,并没有说这件事,不过到底受人所托,又情况紧急,不敢耽误才出言。 微臣认为,这瓶所谓的救命的药,别说没有,就算有,过了那么久,药效怕是也没有了。” 皇帝向王太医看过来,听到这话面色稍霁,正琢磨着接下来的话怎么说,就又听得王太医开口: “只是,微臣不信,逸王妃却信了,若不是府中离不得,又见微臣入宫,逸王妃这会已经见到陛下了。 逸王妃昨日才嫁入逸王府,今日便出了这样的事,心中一定接受不了,又对逸王府老人之言深信不疑,怕是不肯相信微臣的只言片语。 还请陛下给微臣一道手谕,好安抚逸王妃,不然,微臣见着,逸王妃是不拿到药不罢休了。” 听着这话,皇帝原本想出口的那句“都是谣言,这里没有这种东西”的话,一下便咽进了肚子里。 看逸王府的样子,是笃定他有。若逸王府的人真的求到了宫门前,那场面实在是不好看,更何况,逸王妃是苏绾宁。 皇帝后背莫名有些凉意,每次和苏绾宁打交道,后果都不好。想到六月那场大雨,又想到苏绾宁有可能入宫求药的行径,皇帝顿时头痛起来。 他昨日特意没有去,就是为了不和绾宁打照面,若对方为了救君逸执意入宫或者做出什么事情,他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皇帝一时心中十分憋屈,一想到这件事是君恒或者君策的手笔,对他们生出了好大的意见。 皇帝在屋子里踱步,目光看向一旁的架子,电光火石间已经做了决定。 “东西确实是有的,你且拿去,救人要紧。” 说完,在王太医诧异的目光中,他叫来了钱公公,让钱公公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个精致的桃木盒子,递给了王太医。 王太医不敢耽误,郑重接过盒子:“陛下,人命关天,微臣先行告退。” 皇帝挥了挥手,眼神却带着一丝无奈,再一回头,便连王太医的影子都没有瞧见了。 王太医是这样的性子,直来直往,惯常也不会说好听的话,他也习惯了。 但是现在反应过来,他突然发现,刚才他一句话都没讲,便把东西交了出去。 想到王太医说的那些话,皇帝皱了皱眉,若不是王太医向来如此,而且欺瞒他要到这瓶东西对王太医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他几乎都要怀疑王太医是不是被谁给收买了。 一想到蓝妃的东西被取走,皇帝心里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无比复杂。 只是,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甚至很快就被打消。因为宫人来报,君恒和君策在宫门口打了起来。 皇帝听到消息的时候,手上端着茶杯刚刚喝了第一口,听完心中震惊,一下把手中的茶杯一摔,大殿中传来砰的一声,而后是皇帝的怒吼: “出息啦了,打架?呵,在宫门口打架?他们怎么做得出来的?平时暗地里争强好胜,你争我夺也就罢了,居然敢给朕在宫门口打架,他们的教养,都被狗给吃了吗?” 皇帝气得不行,由着宫人替他穿好了朝服,往大殿上而去,一路上皇帝面色愤愤,在琢磨着要怎么治这两个儿子。 金銮殿上,朝臣们看着皇帝过来,齐齐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一挥手:“平身。” 两个字,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怒意。 连最迟钝的大臣都能听出来,皇帝今儿个心情不好,大家一时不知所措,谁也不敢上前往枪口上撞。 皇帝在龙椅上坐下,目光直直的看向底下的君策和君恒,只见二人都低着头,他冷哼一声: “怎么?头要钻地?把头给朕抬起来?” 底下知道内情的大臣都不敢动作,其他没看到的大臣不明所以,纷纷把头抬了起来,就看见皇帝的目光望着君策和君恒的方向,一起顺着看过来,这一看不由得传出一阵惊呼。 只见君策和君恒二人,脸上都挂了彩,一个左眼乌青,一个右眼乌青,一个头发散落一个衣襟凌乱,一看就是二人发生了强烈的肢体冲突。 君策忍住心底的情绪,对着首位上的皇帝拱手,“父皇,儿臣知错。” 一旁的君恒听君策这么说,也赶忙站出来,“父皇,儿臣知错。” 皇帝看着他们俩这模样,冷哼一声: “哦,你们说说,你们错哪儿了?” 君恒和君策一下噎住,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模样。 刚刚他们进宫的时候,刚刚碰到王太一急急忙忙出宫。 又有太医急急忙忙入宫。 君策和君恒都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君策拉住入宫那太医询问。 太医把逸王府的事说了一遍,急得都快哭了:“二位王爷,快放微臣去吧,逸王殿下病危,微臣得入宫禀报啊。” 君恒听完立马察觉到了不对,不仅是君逸的事情在他的意料之外,还有就是,在这个当口他听到了这个消息,而且周围还有不少官员都看到了。 他瞪着君策,“你故意的。” 君策放了那太医,没有理君恒,面色凝重。 照理来说,他们这时候应该先去见皇帝,这不仅是国事,还是家事。原本不知道也就罢了,但现在知道了,却不能无动于衷。 这件事,他们二人心中都有鬼,不敢在这个时候去面见皇帝。 君恒气极,刚刚他一下马车就被君策拉住了,还被迫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不知道君策要做什么,但是心中明白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君策摆了一道。 不去,不行。 去,也不行。 偏偏君策还在一旁不痛不痒的说着风凉话。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君恒当即就忍不住君策揍了一拳。 便有了宫门口打架那一幕。 这一架,君策是有心搞事,君恒又半点亏都不吃,这一架算是动了真格,二人谁也不让,搞到最后却不想这场面如此难堪。 到了上朝的时间,二人也不必去见皇帝,直接上了金銮殿。 皇帝:“怎么?打架都打成哑巴了。” 二人低着头,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倒也不是不说,不过是支支吾吾扭扭捏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模样。 皇帝冷笑了一声,“哼,既然你们不知道说什么,那朕便问问你们,老三中毒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 “是,父皇,儿臣知道。” 君恒:“父皇,儿臣也知道,昨日儿臣就在现场看了个全场。” 皇帝盯着他们,“谁下的毒?你们知道吧?” 这一问,君策和君恒都有些慌,不过君策更擅长隐藏,没有太多的表现在脸上。 “回禀父皇,儿臣不知。” 君恒:“儿臣也不知。” 二人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君策料到皇帝会不喜,只是他原先做的打算是,反正人已经死了,皇帝再不喜又能如何。 按照原来的计划,君晟死,他悄无声息的弄死君逸,再用证据光明正大的让君恒入狱,到时候一切已成定局,哪怕皇帝怀疑,甚至发怒,都没有关系,只要明面上他能说过去,他就是最后的赢家。 只是谁能想到,事情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君晟好好的,君逸虽然中毒,但还活着。 死了的事情容易办,活着的事情才最难。 这一回,他让君恒和他打架,主要是为了试一试皇帝的态度,对他们争斗的容忍度,还有他和君恒,皇帝的态度可有偏颇。 昨夜里,林老问:发生那么大的事皇帝没有传他和君恒入宫是什么意思。 他也想知道。 皇帝看着他们无动于衷的态度,怒吼一声: “朕告诉你们,若老三没事便好,若老三有事,朕头一个就拿你们俩开刷,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大殿上落针可闻,皇帝把气都撒在了君策和君恒头上,一整个早朝,什么事都没讨论,只皇帝把二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其他的大臣就在一旁听着,一句话也不敢说,看皇帝这样子就知道是真动了怒的。 皇帝骂累了,直接挥了手:“散朝。” 而后看都没再看君策和君恒,回了御书房。 让他气愤的,并不是几个儿子之间的争斗,而是他们争斗得太没有水准,这样的心性手段,如何能坐稳这江山,管好这朝堂。 他气的也并不是二人打架,而是气愤二人打得太幼稚,居然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半分长进也无,这样的人如何做大周之主。 这两人他都寄予厚望,所以更多的情绪是恨铁不成钢,他们太让他失望了。 皇帝回到御书房,案台上摞着两摞高高的奏折。他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台前正摆着一本似乎是他前几日看的奏折,按住不发随意放在一侧的。 里面的内容是某个大臣推举立大皇子为储君的奏章。 皇帝又看了一遍,心中沉思,君晟作储君的可能性。 第495章 绾绾让我抱一会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一片乌云密布。 逸王府的事情笼罩在上头,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明就里的大臣心中狐疑:明明皇帝向来不待见逸王,怎么逸王出事却如此大动干戈?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稍微聪明些的大臣已经嗅到了阴谋的气息,知道朝局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动。 而逸王出事,就是变动的契机。面对皇帝的气愤,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 几日过去,关于君逸中毒这件事,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而对于这件事的猜测,却一直没有停止过。 苏长荣还在牢里待着,陶致远按照惯例也去问了一回话。 苏长荣咬死就是冤枉,大理寺也没有其他的证据,放不可能,便只关着。 其实大家都清楚,事实可能真的和苏长荣没有多大关系,他再蠢也不会蠢到在那个场合下毒害皇子,无论是君晟还是君逸,下毒害他们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而且那杯酒也不是他倒的,只是过了他的手,说他下毒是主犯,多多少少有点牵强。 但是,坏就坏在这杯酒是他端上去的,他便难辞其咎。 若是真正的凶手找出来了还好,苏长荣无论如何能脱罪,但是凶手没有被抓出来,那他就得在牢中呆着背锅。 对于这件事,几日过去,众说纷纭,什么猜测都有。 不过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便是,一切不是意外,是有人处心积虑,要害逸王,逸王是妥妥的受害者。 除了婚宴上的毒酒,还有次日凌晨在逸王药中下毒,东窗事发之后,动手的下人直接咬舌自尽……,这些事情以飞快的速度传便京城,老百姓们都对君逸抱有了十分的同情。 对于君逸的毒,宫中的关注却是并不多。 从王太医那一日要了药离开,之后回来禀报说病情暂时稳定后,皇帝便没有再传太医来问过。 皇帝的精力,似乎都转移到了大皇子君晟身上。 大概是从出现两位王爷在宫门口打架事件,皇帝大发了一通脾气过后,便表现出了对君晟的格外关注。 最明显的,就是每日的早朝上,皇帝开始询问他的意见,并中肯的给出点评。 早朝后还把人叫到御书房,甚至还在御书房留膳,昨儿更是带着君晟一起去向太后请了安。 皇子向太后请安是很正常的,但是皇帝带着皇子去向太后请安,那就惹人深思了。 对此,朝廷私底下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再加上前些日子,许多大臣们上奏,拥护君晟为皇储的折子满天飞,更增多了舆论的重量。 之前没几个人相信,但是到这会子,大家不得不怀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能成,皇帝是不是真的有想立君晟为太子的意图,若是,那大家以后说话就要小心立场了。 一时间,大臣们对于这件事在私底下的议论越来越频繁,对于其背后几位皇子的争斗,也感觉有愈演愈烈的迹象,一个个都不由得崩紧了神经不敢懈怠,生怕有一天局势改变太快,他们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恒王府。 君恒听着宫中传来的消息,直接把书房里的东西砸了个遍。 底下几位幕僚战战兢兢。 有人大着胆子想说话,还没开口,便听得君恒怒道: “又留了饭?好好好,君晟能耐了,从第一次开始,本王便警告过他,若父皇留饭,推了就是。如今倒好,还真和父皇吃出父子情谊了。好,很好。” 底下有幕僚实在听不过去了,艰难的开口: “王爷,陛下留晟王,晟王确实不好推辞。属下以为,我们的关注点应该放在大局上,而不是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 君恒愤怒:“什么小事?哪一件大事不是小事汇集而成?难道真要父皇下了立储君旨意,我们才上心?” 幕僚:“王爷……,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君恒皱眉,很明显对幕僚说的话很不满意: “君策究竟搞什么鬼?他那天为什么好端端的来找本王的不痛快。就是那一日之后,父皇便开始疏远本王了。” 君恒愤愤,说到这件事抬手捂了捂右边的眼睛,还觉得有些隐隐作痛。 底下有幕僚讪讪的回答:“策王怕是想让王爷在陛 君恒:“蠢货,本王出丑他就不出丑吗?还是他笃定本王不会对他出手,他那一日分明就是故意的。” 幕僚:“王爷,难道说策王是真的一心想要把晟王扶上位?” 君恒冷笑一声:“哼,怎么可能?本王宁愿相信老三能活着甚至能站起来,都绝对不会相信他会做这种事。” “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君恒回过头来,扫了底下幕僚一眼,骂道:“废物,本王要知道怎么办,还要你们何用。” 底下的人不敢说话,战战兢兢,君逸看着更加来气:“去把……” 话到这里,君恒想到什么猛地住了声,然后看向众人,“滚滚滚,你们都给本王滚,看着都碍眼。” “是是是。” 幕僚低着头,惴惴不安的退了下去,君恒立马招来侍卫。 “传话给陈老,本王要跟他见一面,还是老地方。” “是。” 另外一边的策王府,气氛亦是不好,皇帝器重君晟,对他们来说是极大的坏消息。 不过比起恒王府来说,倒是沉着了许多。起码君策没有气急败坏,底下的人便也稍定不至于慌乱。 “王爷,今儿陛下又留了晟王的午膳,难道真的动了立晟王为储君的心思?” 君策面无表情,然后轻笑了一声,“大约,是对本王和老四太失望了吧。 有可能只是为了激一激我们,顺便看一看君晟究竟有几斤几两。 倒是不必太过在意。父皇做得如此明显,就说明还没有确定下来,若不然,怎么也该护着君晟一二,而不是把他推出来成为众矢之的。” 众人一听连连点头,是这个理。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要皇帝没有下定决心立君晟,一切就都好办。 “王爷,那我们怎么做?” 君策想了想,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顿了顿,才开口: “这件事本王要好好的想一想。” 他要想的并非是如何做或者去分析眼下的境况如何。 在这个档口,对于这件事情,唯一要考虑的就是皇帝的态度。 皇帝的态度是方向,有了方向才能确定事情路径。 他现在最该做的,是摸透皇帝的心思。 而试探皇帝的态度,最好的方法,是真的有人在这件事情里,殒了命。 原本婚宴中毒事件发生后,他想要用君逸来试,但是很显然失败了。 如今的逸王府,自从发生了中毒那件事,已经跟个铁桶似的,他找不到任何缝隙可以下手,别说下手,宁心院有什么情况他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目标自然便放在剩下两位的身上。 皇子那么多,总要死一个投石问路,才有答案和结果。 “王爷,那逸王府那边,还要不要和上回一样如法炮制……” 幕僚说着,抬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君策皱眉,不知道君逸是运气太好还是怎么回事,居然能在他三番两次的动手之下,还能留着一口气。 明明毒药已经喝进了口中,又出现了一个什么蓝妃的救命药,生生把命保了下来。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 想到这里,君策问:“太医那边如何说的?” 幕僚:“回王爷的话,太医那边说,蓝妃娘娘留下来的药确实有些作用,不过现在也不大看得出来具体结果,命倒确实保住了,具体最后如何,还是得持续观察。” 君策:“所以说他一时半会是死不了了。” 幕僚:“应该是。不过,虽然我们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是如果王爷想,咱们还是可以再做点什么。只要有心,总能找到机会。” 君策倒是想,而且一想到绾宁和君逸在一起,整个人便不舒服,恨不能去逸王府把绾宁抢出来。 但是想到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摇头,“逸王府先放一放,既然那里铁桶一块,我们也不必再去撞了。换个方向吧。” 彭幕僚面露不解:“王爷的意思是?” 君策:“这件事不必再等了,既然君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便我们自己来吧。” 栽赃陷害这种事,也不是不能做。 君策说完这句话,心里隐约有了一些打算,招了招手,底下几个人都凑过来,开始商量着对策。 此时的逸王府。 白雪厚厚的覆盖了宁心院,除了下人们走动的地方扫了小块的雪,其他屋顶园林间,全部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银装素裹。 院子里很安静,本来安排的下人也不多, 吓人也极少走动,运行原理本来人就少。这会儿一眼看去,一个人也没有。 若不是小厨房里传来炊烟袅袅,怕是以为这是一座鲜少人住的院子。 这会,正是挨着午膳的时间。 宁心院的主屋,门窗紧闭,屋子里烧了地龙,放了炭盆,暖融融的。 半夏往香炉上方的香盒里,用挖空的瓷珠装了几滴香露放进去,随着温度变化,整个屋子里都徜徉着淡淡的栀子清香。 窗前,绾宁和君逸隔着一张小茶几,一人躺了一个椅榻在看书。绾宁看的是地质书,君逸看的是史记。 看到精彩处,二人相互传阅,交流几句自己的见解。 中间的茶几上,摆着新鲜的瓜果和点心,茶烟袅娜,从茶杯上升起白色的热气。 绾宁一身素色衣裙,不施粉黛,说话的时候温温柔柔的吐气如兰,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眼波微动,君逸每看一眼都觉得心中在春暖花开。 他虽然没有真正中毒,但是为了装得像用了些药物手段,是以看起来依旧虚弱。 绾宁看他面色苍白的朝着自己望,面露担忧,放下手上的书本:“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君逸点点头,声音也顺着弱下来: “嗯,胸闷气短。” 绾宁皱眉:“卢大夫交代的时候,没有这样的症状啊。” 说着便向君逸凑了凑,抬手放在他的额前,试了试体温。 “没有发热,若是不舒服就去床上躺着。” 君逸:“不去,躺了那么多日,四肢都要躺麻了,不过是有些冷。” “冷?那我的毯子你先盖着,一会我让杜若再找一床厚的过来。” 绾宁挪了挪身上的毯子,一边说,一边从椅榻上起来,走到君逸身边,替他把毯子盖上。 毯子刚刚搭上去,绾宁就觉得腰上一轻,下一刻整个人便被君逸揽进了怀里,小声惊呼:“殿下……” 君逸抱着她,语气依旧虚弱:“绾绾,你好暖,让我抱一会。” 绾宁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胸膛:“殿下受苦了。” 君逸嘴角浮起一抹笑容:生病真好,真想一直生病。 屋子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绾宁任由他抱着,轻轻的拍肩安抚他。 君逸从来没有觉得不声不响也如此浪漫美好,如今体会过,似乎明日便死去也不遗憾。 过了好一会,绾宁微微抬头,想要看看君逸的状态,一抬眼,就见君逸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下了一跳,在椅子上坐起来: “怎么出汗了,是不是不舒服?” 君逸:“……绾绾太暖。” 绾宁直接从椅榻上起来,把毯子拿开一床,又拿着帕子替君逸擦了擦汗: “现在怎么样?还热不热?” 君逸:“热……,哦,不热。” 绾宁撇撇嘴,嗔怒道:“热了也不知道说,我便让一让地方。” 君逸目光灼灼望过来:“舍不得。” “……”绾宁低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被君逸看得脸颊有些发烫。 外头传来敲门声:“王爷王妃,用膳了。” 绾宁看了君逸一眼,莫名有些慌张的起身,对着外头应了一声好。 “吱呀。”门被打开。 半夏和杜若端着吃食进屋,二人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两人有些奇怪的氛围,各自脑补了什么小话本里的场景剧情,不约而同的露出一脸姨母笑。 第496章 时机刚刚好 一顿饭,两人吃得静悄悄。 绾宁吃的不多,君逸的食量也比之前小了许多,或许是病着的缘故。 绾宁原本还想问上几句,一想到刚才的画面,又有些羞涩,说不出口。 喝汤的时候,君逸先开口了: “这王太医也是你的人吗?” 绾宁正色,摇摇头,“不是,王太医为人正直,不屑于跟人争斗,也不屑于权力地位。” 君逸:“我记得那时候他坐上太医院正,别有内情。” 绾宁:“这件事确实是我的手笔,我把王太医扶上太医院正的位置,却并非要拉拢他,而是原来的太医院正,是皇后的人,他在那个位置上对我们有弊无利,所以换了个正直的王太医,起码不会和我们对着干。” 君逸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 “原本那一日王太医入宫,我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没想到他真的把药拿了回来。” 想到那一日的事情,绾宁略微沉吟,才开口: “说实话,我也有些意外这么顺利,不过应该是王太医的功劳,要不然皇帝绝不会这么轻易的便把东西送出来。” 君逸:“既然王太医并非你的人,也没有把柄威胁他,他怎么会帮我们做事。” 绾宁想到王太医那一日拿了药回来,把药送到她面前之后说的话,心中大约明白了几分。 “王太医此人正直,不参与党政,但却并不代表他蠢笨,只是不愿意卷入那些事情而已。 我原本让他入宫,也没想太多别的,就是想要让他实话实说而已。 只要他把我对他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皇帝,皇帝便很容易松口,只不过这么顺利,里面一定有王太医自己的原因。 至于他为什么帮我,我想应该就是那张瘟症药方起了作用。” 六月大雨时,最后几日京城出现了瘟症,那时候王太医被派到逸王府,来为她请脉,她提点了王太医几句,从而让王太医成功研制出了针对瘟症的药方,救了许多人。 王太医应该是基于这一点,帮了逸王府一把。 若绾宁真的以这一点功劳请王太医帮忙,或者找到他的什么把柄,让王太医听话,王太医还未必肯屈服,但是绾宁什么都没有说,加上两人之间又有当初提点药方的情谊,王太医帮他们一把就很能说的过去了。 王太医这种人靠威胁不行,靠诱惑不行,但是却可以以真心换真心。 绾宁其实也不需要王太医多做什么,做得多反而适得其反,就这样按照她的原话禀报,最好说话的时候再注意分寸,那事情变成了。 那一日,绾宁拿到药之后,也没有对王太医有过多的表示,连道了几声谢谢,便把药交给了卢大夫。 这样一来,既不会让王太医有被牵扯到一桩麻烦里面的感觉,也让其他人看着,王太医跟他们并不是一方的,很好的摘除了这一层关系,保持了分寸和距离,是绾宁对王太医最好的感谢。 若再有下一回,也还有余地。 君逸明白了绾宁的意思,点点头,满眼的欣赏。 “接下来,我猜测君策会忍不住动手了。” 绾宁:“嗯,恒王应该也不大能忍得住,只是现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像没头苍蝇一样,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君逸:“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绾宁看向君逸:“倒是早有打算。” 君逸往前凑了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绾宁:“你记不记得武安侯府陈家,从前有个女儿,被季家公子逼迫而死。” 君逸想了想,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现任禁军统领陈启佑的亲姑姑?” 绾宁点头:“不错。” 当年陈家女儿和季家公子公子的事,明摆着就是季家的错。 不过那时候皇帝需要季家稳定天下读书人,没有定季家的罪,更没有让这件事,有一个公道的裁决,而不了了之。 武安侯咽下了这口气,但武安侯家的女儿却是烈性,直接以死抗议。 因为皇帝的偏颇,季家公子逃过一劫,但季家和武安侯府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从前武安侯府人微言轻,如今陈启佑在李暮倒台之后直接接替了禁军统领的位置,而皇帝也不再需要季家。 正值皇子们内斗的时候,这件事被翻出旧章,时机刚刚好。 若是平时,皇帝一定会以为是武安侯府怀恨多年,一朝得势要搞事。 但是现在,君策君恒斗得如火如荼,直接把视线挪到了季家,那么武安侯府便是受了无妄之灾。等后面真相大白,还了武安侯府女儿的清白,皇帝会更多补偿武安侯府一些。 到时候,武安侯府的其他人,也能从这件事里受益。 若一切顺利,能做到这一步,对于武安侯府来说,就算是圆满了。 “这件事算是我们卖给陈启佑的一个人情。” 君逸点点头,大约明白了绾宁想要做什么。 “我记得,武安侯府,有两位公子。” 绾宁:“是,一个是陈启佑,接了李暮的位置,做了禁军统领,是皇帝亲自任命的。还有一个,在丰州流放地任监察司。” 君逸:“丰州流放地?林家在那里。” 绾宁:“是,武安侯府的小公子陈启岸,和如今宫中的林妃林珍儿,从小一起长大,而且双方父母都有意为二人指婚,若林家不出事,林珍儿现在应该是武安侯府的二少夫人。” 君逸想了想,记起上回绾宁给的消息中是有这么一条。 “原来如此。” “如果这件事被爆出来,季家保不住人,到时候我们再对季家打压一二,君恒必定狗急跳墙。” 绾宁:“嗯,到时候就看他们鹿死谁手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吃完了一顿饭。 半夏和杜若过来把东西收走,半夏端了茶水和热水进来洗漱,等收拾好,二人一起退了出去。 绾宁动了动胳膊,这几日都不能出门,一直呆在屋子里活动,总感觉身上有些酸酸的。 君逸:“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 绾宁走到窗前,那里杜若开了一掌缝透气,以免屋子里太过闷热。 一走过去,便有风吹来,绾宁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看了一眼外头的雪地,回了屋子里面。 君逸过来:“对不起,我在屋子里,累得你也得陪着。” 绾宁笑笑:“那以后能出去了,你得多带我去几次芦苇地。” “好。”君逸满口答应。 “那现在……,有些困了,咱们睡一会吧。” 绾宁看过来,“刚刚才吃完饭。” “嗯呢。” 君逸有些眼巴巴的看向绾宁:“吃饱吃饱就犯困。” 绾宁见他这模样,一时哭笑不得: “好吧,你是病人,你去睡吧,我在外头坐一会儿。” 君逸过来,拉起绾宁的手,对上绾宁的目光,“一起睡吧,我一个人睡不着。” 绾宁:“那你以前怎么睡的?” 君逸:“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没有和娘子一起睡过,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现在和娘子睡过了,再一个人睡,就显得好悲惨。” 绾宁:“哪里来的歪理。” 君逸:“歪不歪理的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没有绾宁,我睡不好。” 见绾宁不松口,君逸手指不停地扯着绾宁的衣袖。 “绾绾你就可怜可怜我吧,看在我是个病人的份上。虽然没有真的中毒,但是这药也很难受的,浑身都不舒服,还提不来力气,若不是我体质好,连吃饭穿衣都得绾绾你帮忙。” 君逸说到这里,脑子里出现绾宁喂他吃饭,帮他穿衣的场景。 心中暗道:草率了草率了,一开始应该完全起不来床就好的,做什么还自己动手,那么好的机会,当然要跟绾绾一起增强感情才好啊。” 君逸暗自琢磨着:什么时候能想想办法,躺在床上不起来了。 绾宁听着这话,看向君逸,见他这般可怜巴巴,也一下没了脾气。 她听卢大夫说过,为了要做到以假乱真,君逸确实是受了苦的。 想到君逸不舒服,绾宁有些心疼,再看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脑子一下转不过弯来,直接回答道: “那好吧,便一起。” 君逸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是是是,你身子也不好,要多休息才行。” 绾宁无奈地叹了口气,由着君逸牵着她一起走向内室。 自从君逸住了进来,绾宁便一直都是自己更衣。虽然大家同床共枕好几日,但在君逸面前更衣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看着君逸旁若无人的脱外袍,绾宁脸色一红,便闪进了一旁的屏风后。 等她磨磨蹭蹭的换好中衣出来,就见君逸已经板正的在床上躺好了。 听到一旁的动静,君逸侧过头来,多看了绾宁两眼,拍了拍大床上自己身侧留出来的空间: “绾绾,过来。” 绾宁走过去,在另外一侧上了床,君逸打开被子等她躺下去,才替她将被子盖上,而后习惯的大手一捞,将绾宁捞入了怀中。 二人找了个舒服躺好,君逸开口: “前几日,我去见大皇兄的时候,你猜我见到了什么?” “什么?” 君逸:“我走的是暗道,因为事先没有告诉大皇兄,大皇兄并不知道。 我去的时候,从门缝里看见大皇兄在案台前写着什么,一旁十三公主在替他磨墨。” 绾宁听着眼睛微微一亮,平心而论,她是真的希望他们二人能和和美美。 “十三公主怎么去了大皇子府。” 君逸:“我打听过了,两人现在已经有了婚约,大周这边是婚前少见面,但是东晋恰恰相反,反而是要多多接触。 十三公主遵循礼数上门,大皇兄自然不能拒之门外,于是十三公主时不时的便去大皇子府跟大皇兄吃吃饭说说话。大皇兄偶尔也去东晋使臣别院见十三公主。” 绾宁笑了笑, “东晋居然还有这种礼数。 他们说了什么?” 君逸摇头,“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大皇兄在写,十三公主就静静的立在一旁。两人相互看一眼,只轻微的笑一笑,但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绾宁:“你看着他们二人好吗?” 君逸:“若说从前我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但是有了你之后,我看他们二人,怕是也跟我们一样,只是不知道十三公主是什么心思。” “她一无所有,无所依傍,一个公主名头是她最大的筹码,她应该也……,嗯,愿他们欢喜和美吧。” 绾宁脑中想着楚幽,话不敢说满,不过真心希冀他们好。她才说完,就见眼前凑过来一张放大的俊脸。 绾宁吓了一跳,看着眼前君逸的脸,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欢喜和美,那我们呢?” 君逸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呼吸就洒在绾宁的脸上,绾宁脸一下便红了一片,有些语无伦次的回答: “我们……我们怎么了?” 君逸:“我们可欢喜?” 绾宁:“欢喜。” 君逸:“可和美?” 绾宁看着君逸越凑越近的脸,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和……和美。” 君逸的脸在和绾宁几乎只隔了一张纸的距离停了下来。 绾宁睁大眼睛,她能感觉得到君逸哪怕不说话,呼吸落下来的轻微气息,她的脸颊痒痒的,却不敢伸手去拂。 君逸保持着这个距离和姿势,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绾宁。 绾宁被看得实在受不了,整个人往被窝里陷,企图跟君逸拉开一些距离,诚惶诚恐的开口: “你……你……你做什么。” 君逸:“饱暖思淫欲啊,你说呢?” 绾宁瞪大眼睛,脸刷的一下通红一片,语气惊慌失措,“你你你你……” 君逸看着她慌张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放大,然后抬手五指穿插进绾宁的发丝中,轻轻的往下顺了一截,看绾宁一动不敢动,手指又微微用力,使劲的在绾宁的发间揉了揉,绾宁的头发顿时凌乱一片。 君逸的眼眸忽而变深,定定的看着绾宁,在绾宁惊恐的目光中,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头,温声说了一句: “睡吧。” 然后身子一侧往一边躺下,闭上了眼睛。 君逸一躺下,旁边的绾宁感觉到周身的压力一下子消散,这才猛的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四周,回过神来,心脏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侧过头,入眼便是君逸棱角分明的下颌,以及刀削斧刻般俊逸的面容,还有那细微才能察觉到的刻意放低的喘气频率。 绾宁有些担忧,低低的叫了一声:“殿下。” 她的声音很低,因为刚刚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语气颇有些娇弱,在这样的场合里,显出丝丝的暧昧来。 君逸没有应话,只眼睫轻轻的动了动。 绾宁看他脸色苍白,微微抬身,面露担忧,下意识的抬手就要去摸君逸的额头。 “殿下!” 绾宁的手才刚刚碰到君逸的额头,下一刻,就见君逸睁开眼,一手握住绾宁的手腕,一个翻身把绾宁按在了身下。 “殿……殿下……” 绾宁吓坏了,正准备说话,君逸霸道而侵略的吻,便如狂风暴雨一般落了下来。 第497章 一刻都不能再等了 次日一早。 早朝上便有人弹劾季家三房老爷。 理由是侵占百姓土地,还做局坑了一户百姓家的铺子。 此话一出,君恒立马警惕起来,但到底没有多慌张。 季家被人弹劾也不是第一回。 有时候是那些大臣没事找存在感,总要找点事情出来说,也有时候是真的有这样的事被弹劾。 对于他来说,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很容易解决。 只是在眼下这个当口,有人拿季家说事,君恒更多的是气愤。 觉得这些大臣不长眼,心中暗自把人记下,想着有机会,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若不然,是个阿猫阿狗都觉得可以去季家踩上一脚。 君恒往后头看了一眼,立马有他这边的人轻车熟路的出来喊冤。 无论事情是与不是,先喊冤把态度摆出来再说。 皇帝看了一眼底下的君恒君策二人,这个时候翻季家的事,他心知肚明这是君策的手笔。 对着二人冷哼了一声,照例询问了几句,然后把事情交给了大理寺。 下了朝,皇帝依然叫了君晟一起去御书房。 君恒知道后,又是发了好一通的脾气。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 到第三日,大理寺的官员上报季家的事情时,洋洋洒洒说了十宗罪。 其中就有当初季家逼死武安侯府嫡女的那件事。 事情说到这里,大家齐刷刷的看向皇帝。 和其他事情不同,这件事牵扯到了其他朝廷大臣。而且今时不同往日。 当初那件事情真相如何,皇帝清楚,大臣们也清楚,不过是为了大局着想,不了了之。 现在重新提起来,怕是这件事难以善了。 皇帝也没有表态,只让大理寺继续查出确凿证据,择日升堂审问。 当天中午,武安侯府老夫人去大理寺鸣冤的事,便递到了皇帝案台前。 皇帝看完,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大笔一挥,在奏折上批复:查。 次日,大理寺升堂断案。 所有弹劾有理有据,人证物证齐全,大理寺卿当即下令拿人。 带头的,是新任禁军统领陈启佑。 当一队官兵毫无预兆的闯进了季家的大门,敏感的人已经嗅到:要变天了。 官兵直奔三房院子,一路横冲直撞,半点没有顾及这是大学士府邸,这是国丈府邸。 季家高枕无忧多年,哪里见过这等架势,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陈启佑亲自上门拿人,领命办事,指令齐全,下人就是想拦也没有拦住。 三房院子。 季三老爷看到这么多的官兵,严厉的把这些人批了一顿,摆出一副老爷派头,领头的官兵丝毫不怕,拿出镣铐,二话不说把他拷上,他大声质问着: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居然就这么上门来抓人?我们季家可不是好欺负的,你们如此做可有想过后果?季家绝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干什么?本老爷要见恒王殿下,你们都是强盗土匪……” 季三老爷骂骂咧咧,但是那些官兵丝毫不讲情面,冷着一张脸,三老爷越挣扎不配合,他们下手越重。半点没有因为他是季家的三老爷便网开一面。 等手上脚上都带上了镣铐,季三老爷终于有些怕了。 此时,季家的当家人,终于闻讯赶来。 一来,就看到了在门口等着的陈启佑。 陈启佑没有说话,面无表情。 一声斩钉截铁的“带走”,没有给季家当家人任何面子。 季老爷忍不住就要出声,被一旁的季考太爷拉住了。 季老太爷匆匆赶来,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在见到陈启佑的那一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并非愧疚,而是他知道,多说无用。 季老太爷自诩读书人,当看到自己的亲儿子被这般毫无尊严的对待,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被带走,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季三老爷见着老太爷,痛哭流涕,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一个劲的求救:“父亲救我,父亲救我,我不想下狱……” 季老太爷一言不发,季三老爷慌了,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就被陈启佑一张破布塞住了嘴巴。 三房的夫人小妾见到这一幕,心疼的直掉眼泪,却因为害怕,半步不敢上前,一时间院子里响起一片哭哭啼啼的声音。 季三老爷,就这么在季家所有人面前,被毫无尊严的带走。 等人走后,季家像被抽走了空气似的,后头女眷昏倒一片。 剩下的人都是一脸担忧的看向季老太爷。 季老爷直接走上前:“父亲。” 季老太爷看着官兵远去的背影,艰难的说出口:“怕是回不来了。 就是季家,怕是也有大祸。” 季老爷眉头紧皱,想到刚刚那些官兵的做法,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家的门楣,心中也不由得咯噔一下。 “父亲,或许也没这么严重。宫中有皇后娘娘,恒王殿下如日中天,哪怕不认这一层关系,我们到底是季家。” 季老太爷眼中生起浓浓的担忧,颇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若是别人,他可能不会想那么远,但是来的却是陈启佑。 他甚至没有悄悄的来,或者等他不在的时候来,也没有在季家外面去抓,而特地要来季家抓人,还非得等到所有人都在的时候,就是为了做给他们看。 是挑衅,也是报复。 欠的债,始终要还,迟早而已。 季老太爷想到刚刚陈启佑那一眼,有一种被凶猛猎物盯上的感觉,整个人惴惴不安。 像头顶上悬了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那件事情,确实是季家有错,当初不了了之,是皇帝压了下来。 现在,陈启佑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拿人,意思很明显,皇帝不愿意压着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季家几位老爷都去了书房议事,整个季家都笼罩在一片阴霾当中。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恒王府。 当君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愤怒。 “大理寺居然敢?大理寺怎么敢?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去了季家拿人。” 就算是三房有罪,也该客客气气的去请,而不是带上镣铐,还当着外祖的面去抓人。” 君恒怒不可遏,感觉到自己的权威被无视,那种被侵犯的感觉,让他恨不能即刻打回去。 那么多年,这般被打脸还是头一回,怎么不让人气愤。 幕僚开口:“王爷,去的是武安侯府的陈启佑,他会去,是因为策王的举荐,说一般人不敢去季家拿人,陈启佑正好。 想必策王是知道季家和武安侯府的事情,他让武安侯府的人去,就是为了打季家的脸。” “王爷,这件事,根本就是策王在从中作梗。 君恒听完心中大怒,“又是他。 处处跟本王对着干。 不行,本王要反击,绝对不能让他如此嚣张,本王可不是那些蝼蚁,任他欺凌。 他不出手本王还放他几日安宁,如今算是怎么回事?真当本王好欺负吗?” “砰。” 说到这里,君恒猛地一拍桌子,咬住牙关。 “这一回,本王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宁心院。 绾宁窝在椅榻上,看着欢快的小话本,不时嘴角露出笑容,发出轻快的笑声。 今儿是晴天,外头积雪融化,屋檐上的雪水落下来,发出滴滴嗒嗒的声音。 阳光从窗口落进来,北风从窗口刮过,屋子里却并不觉得冷,倒是寒风的气息从另一个窗口灌入,屋子里一点也不闷。 杜若把消息送进来。 绾宁看完,随手便把消息投入了一旁的炭盆中。 半夏开口说道:“不出王妃所料,策王的确去找了陈启佑。 之后,按照王妃的吩咐,陈启佑在策王入宫之前,先去禀报了皇帝,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皇帝。 之后策王入宫找借口让陈启佑去季家抓人,皇帝没说太多便同意了。” 绾宁点点头,因为李暮的事,皇帝对于身边这些人十分的谨慎。 他把陈启佑扶上位,很小的原因是因为当初对武安侯府的愧疚,最大的原因是武安侯府没落了,不是君恒和君策任何一方势力,对皇帝也会十分忠心。 作为这个位置上的人,自然会有人巴结拉拢。 在绾宁让林老提起季家这件事情上,君策很容易就想到了陈启佑。 而绾宁只让陈启佑做了一件事,那便是对皇帝坦白。 因为有李暮的前车之鉴,皇帝身边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立刻心生警惕,从而对此人的忠心产生怀疑。 但若是陈启佑主动和皇帝报备,那这件事情的性质又大不相同。 所以今日,陈启佑才可以如此明目张胆的去季家,不用顾及任何人,而且还能给季家甩三分脸色的原因。 杜若继续开口说道,“陈启佑十分感激王妃,让人传话说,只要王妃需要,他一定会还小姐这个人情。” 陈启佑说的是他自己,而不是武安侯府,说明心有戒备。 绾宁也并不着急,朝堂漩涡风浪中,防备是人之常情。 陈启佑区分出自己和武安侯府,就是不想把武安侯府牵扯进来。到底是年轻,不知道府邸是死的,人是活的,人牵扯进去了,武安侯府又怎能置身事外。 而且,后头还有一个陈启岸呢。 不过这都是些小事,无伤大雅,绾宁没再多说。 季家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主要牵扯到季家,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浪,京城百姓茶余饭后也多有讨论。 关于季家三老爷的事,因为暗中有君策推波助澜,明面上又有武安侯府求一个公道,很快便水落石出。 当初弹劾季家三老爷的折子,每一条都人证物证齐全,没有冤枉,罪证确凿,其中还牵扯到几条人命,季三老爷无从抵赖。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按照大周律法,季三老爷被叛了秋后处斩。 判决一出,朝廷都震惊了。 并非这位季三老爷官位有多高,贡献有多大,或者人本身有多大的能力,而是因为他是季家的人。 季老太爷作为北山学院的院长,学问是没话说,而且季家桃李满天下,跺一跺脚都会来三里风。 而季老太爷的亲儿子,季家的三老爷,居然就这么被处死了。 朝堂中哪有那么多的真相和公平,任何事情都能够被大雪掩盖下去,区别只在于,有人逐渐势微倒下,而有人势如破竹的崛起。 很明显,季家就是逐渐势微的那一个,而季家代表恒王,是不是说明:恒王比起对手要差了一筹? 一时间,朝堂因为这件事私底下议论纷纷,这样明晃晃的风向标,在预示着朝廷的风浪越来越大。 对于此事,皇后去见了皇帝,祈求皇帝从轻判,好歹留下一条命,哪怕流放,都好过没了性命。 皇帝一句:赏罚不分明,何以正朝纲,把皇后堵了回去。越是皇亲国戚越要以身作则,不让人抓到把柄。 皇后自知理亏,求的就是皇帝的恻隐之心,而现在季家没了太大的利用价值,而皇子争斗剑拔弩张,这一回的事情,便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季家也只得低了这个头,认了这个理。 恒王府。 君恒听到前头传来的消息,气愤的同时,只感觉到后背一阵一阵的吹来凉风。 是惧怕。 在这件事情里,他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皇权至上,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季三老爷的事,若要保,也保得住,若要处死,也无可厚非,生死全在高位上那一人的决定。 君恒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还有对那个位置前所未有的渴望。 在他眼里,那个位置等于:为所欲为。 底下的幕僚见君恒没有同往常一样生气摔东西,而是一言不发,都不由得面露担忧的望过来。 “王爷,大局已定,这件事不可更改。不过等秋后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没准会有转机。只要三老爷还活着,王爷便不用担心,这大半年会发生什么,谁说的准呢。” 底下人纷纷附和,却也有不同的声音: “王爷,对方轻而易举就把三老爷拉了下来,我们还是应该尽快做打算和应对。 若对方对上了季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王爷面前的屏障可就空了,不能赌。” 君恒听着这话,眉头突突直跳。 皇帝二话不说,处置了季家的人,也是在告诉他一个真相:季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季家了。而他的地位,或许已经岌岌可危。 不能再等了,一刻都不能再等了。 第498章 落瑶 入夜,天空下起雨来,屋顶上的雪全部都化了,哗啦啦的沿着屋檐往底下落。 冬日的雨,又急又冷。一开门,寒风便鱼贯而入,被门口的屏风挡了大半。 屋子里暖融融的,绾宁刚刚洗漱好,穿了一身白色中衣,外罩一件丝绸绣玉竹的短袄,露出白绒绒的毛边,墨发顺着衣领披散下来,文静秀雅。 她倚在床靠上,看着一本地质书。 书上说起一个叫“落瑶”的地方,那里四季分明,一年十二个月都有花和果子。 姹紫嫣红的天气,梅雨季节,小雨淅淅沥沥,下雨的时候,天空总会蒙上一层淡淡的清烟,如梦似幻。 这本书的作者肯定去过那里,甚至在那里生活过,描写的场景真实唯美动人,让人向往,绾宁想着,以后一定要去看一看。 半夏把碳盆往屋外挪了挪,倒了一壶茶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灭了四周的灯,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和案台上的两根红烛,然后退了出去。 外头的雨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停歇。 雨里裹着风声,呼呼而过,更显得屋子里静悄悄的。 书页轻微翻动,炭盆里传来炭块烧尽吱的一声从中断裂落下来的声音。 君逸从回廊下的侧门进来。 一进屋便看见烛光下绾宁斜斜的倚在床上翻动着书。 她面容娴静,发丝被映出一层淡色的光,整个人温柔安和,看起来朦胧又美好。 听到声音,绾宁看过来,身子微微一侧,“你回来了。” “嗯。” 君逸一边应着,一边脱下身上的外衫,挂在侧门的外间。 然后拿起一旁的长帕,把头上身上沾染的雨水擦了擦,又换了鞋。 回来后,便沐浴过,到底沾染了寒凉,怕冷着绾宁,抬起衣袖整个人在侧门门口的炭盆旁烤了烤,拂去一身寒气,才进了里屋来。 他走向床,一伸手抱住绾宁,深吸了一口气,半趴着,整个人的重量都窝在她怀里。 绾宁见着他这个动作,像小孩撒娇似的,一时哭笑不得。倒也没有笑话他,下意识地便伸手环住了他,温声问道, “怎么了?可是事情不顺利?” 君逸摇头,“就是出去太久,想你想得慌。” 说着君逸手上用力,把绾宁抱得更紧,似乎是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去,才肯罢休,十足的依恋,还带着点委屈的神情。 绾宁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这不是回来了嘛。” 君逸从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然后静静的窝在绾宁的怀里。没有说话 今儿午后,太医来看过之后,他就出门了。 眼下已经到了关键的时期,他不想让绾宁太操心,就只能自己多做一些。 还有君晟那里也要打好配合,不能出差错。 有些事情光靠传信不行,他必须得亲自去见一面。再加上其他的安排,所以便耽搁到夜里了。 “真是一刻也不愿意跟你分离。” 君逸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绾宁忍俊不禁。 明明这种话,都是女子留恋夫君说的,如今虽然掉了个个,但是绾宁却觉得他可爱的紧。这般奶声奶气的样子,以后若有了小娃娃可怎么办…… 绾宁联想到这里,霎时脸色通红。 他们都还没有圆房呢,她居然就在想生小孩子的事情了,真是…… 君逸说完,见绾宁不回话,看向绾宁,一抬头就看到绾宁羞红的脸。 脸颊上两朵红云,娇美如春日沾着露水的花瓣,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就在绾宁对上君逸的目光,察觉到他目光里的漩涡时,不由得紧张得手指攥紧,脸颊发烫,下一刻君逸的吻便凑了上来。 “殿下……呜呜……呜……。” “专心些。” 君逸的声音低沉,绾宁几乎都来不及反应,便被狂风暴雨一般的吻吞噬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吻才停了下来。 绾宁的嘴唇又红又艳。此时她微张着嘴,小口小口的喘着气,吐气如兰,眼波如水,像一朵雨露中的娇花,在风雨中挺立着,却毫无利器,任人采撷。 君逸看得口干舌燥,一把将绾宁拥入怀中。绾宁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哪里还有半分力气,软得像一滩水似的,窝在了他的怀里。 君逸低头,下巴微微摩挲着她的额发: “真是……” 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是语气复杂,带着隐忍渴求心疼和幽怨。 他们已经成婚了,是真正的夫妻了。 一开始是因为他身体受伤,不想委屈了她。后来有了那个吻,他明白了何为痴,何为狂。 他清楚的记得那种无处发泄,无比渴求,几乎要疯了的感觉。 为了不伤着她,他厚着脸皮去询问了大夫,但大夫的话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大夫说夫妻之事倒是没关系,怕就怕承受不住有孕。生孩子是道鬼门关,按绾宁这个体质,一定不行。若是落胎,伤害更大,一个不好性命堪忧。 大夫说的并不好听,但却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给他做了预防见解。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可以喝避子汤。但是避子汤对女子身体有害,像绾宁这种原本身体就不好的,若避子汤喝多了一定会伤身。 了解完这些信息,君逸整个人都不好了,理智告诉他,要和绾宁保持距离,离开远些,对她对自己都好。 但是,他怎么做得到。 若是旁的女子,他看都不会看一眼,但这是绾宁,他只看一眼,就想要与她更亲近。若看不到,便朝思暮想。 温香软玉在怀,却要他做到坐怀不乱,君逸从来没有觉得哪件事情这么难捱。 他从小在军营长大,哪怕上阵杀敌,都没有这般磨人。 君逸紧紧的抱着绾宁,垂着眸,鼻尖传来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绾绾,绾绾,绾绾!” 一声一声,他叫得缠绵悱恻。 绾宁一颗心都要被他叫化了。 她微微从他怀里抬着头,睁着一双水雾迷蒙的剪水秋瞳,就这么看着君逸。 绾宁看见他眼中渴求的风浪,下一刻,眼前便一片黑暗,是君逸覆手,盖住了她的眼。 君逸低下头来,声音贴着她的耳朵: “绾绾,别这么看着我。” 绾宁眼睛看不见,耳边听着这道声音,整个人都酥麻了,也真切的感受到他的隐忍和克制。 她腰上微微用力,背部向上抬起贴近君逸的胸膛,想要凑过去吻他。 本来是洞房那一夜就该发生的事情,不过因为那一日为了中毒的假象用了药,他身体不好,也怕被人看出端倪,二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 后面几日将养着,日日有太医来看,一直用着药也都没有说。 再后来,宫中的药下来,可以“好些了”,他们同睡一床,那个霸道又激烈的吻,虽然没有走最后一步,但是绾宁也知道了他的心意。 或许不懂或许拘束,但是绾宁感受到了他的爱和热情。 那便,自己主动些吧! 察觉到唇角传来温软的触感,君逸身体一僵,眼睛瞪大,一动不敢动,怀中的小人儿,却认认真真的在点火。 在她生涩动作的靠近中,君逸的努力克制,一瞬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脑子不受控制,大手一捞,让绾宁紧紧的贴着自己,护住她的后脑勺,深吻了下去。 一边吻着,一边用自己最后的理智囫囵着一句: “绾绾……你的身体……” 几个字,说得断断续续,淹没在热切里。 良久,君逸放开绾宁,喘着粗气,眼眶赤红,两手捧住绾宁的脸。 极隐忍的声音: “若有身子了,你受不住,喝药也对身体有害,我不愿你有任何危险。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再……我们再……” 绾宁整个人迷迷糊糊,看着君逸艰难的说出这番话,一双眼饱含情意。 君逸对上他的目光,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长吸了一口气,抱住绾宁,拉起绾宁的手伸进被子里: “绾绾,我不骗你。” 他俯在她耳边说的这句话,语气难受无奈隐忍克制,几乎要咬住牙关。 绾宁窝在他怀里,手微微颤抖,一张脸已经红的像能沁出水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无意的动作让君逸感觉到舒服,在绾宁要避开的时候,君逸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夜深,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寒风肆虐,从窗户的缝隙里挤进来,浮动着案台上的烛光,掩盖了房间里暧昧的声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红烛的烛光停止了跳跃。 昏暗的光线里,两人相拥而卧。 君逸紧紧的抱着绾宁,一脸的叹谓和餍足。绾宁却是整张脸都埋在君逸的怀里,右手被君逸抓在手心中,细细的摩挲。 绾宁任他捏揉,半点不敢抬头看。 君逸低头,想跟她说什么,但是绾宁早一步察觉到他的动作,往君逸挨过来,头埋得更深。 君逸见状,宠溺一笑,抱着绾宁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辛苦绾绾了。” 绾宁不说话,整个人都往君逸怀里钻,一副窘迫的模样。 君逸失笑,低声开口:“绾绾这般投怀送抱,我想……” 君逸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绾宁一惊,赶忙从君逸的怀中退出来,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用被子盖着脸,生怕被人瞧见此时羞赧的表情。 只是还不等她躺好,旁边的君逸便跟了过来,大手一捞,将她拥入怀里。 “绾绾……绾绾……” 一声一声,叫得宠溺入骨,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见绾宁乖巧得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君逸拉起她的手,揉了揉虎口: “有没有好一些,手可还酸。” 绾宁羞得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颤颤巍巍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一张脸布满红晕,眼中含着水雾,看得人几乎要迷失其中。 绾宁磕磕巴巴的开口:“你……你以后,以后不许……” 君逸:“不许什么?” 绾宁语气一重:“不许那样。” 君逸:“不许哪样?” 绾宁羞愤欲死,实在说不出口,抬手握拳就要去锤他的胸口。 君逸伸手一接,便把绾宁的拳头包在了掌心中,把绾宁抱得更紧些,在她耳边低语: “可是绾绾,真的很难受!” 绾宁看着君逸可怜巴巴的样子,一时又说不出重话。 君逸是怜惜她的身子,才一直克制着自己,但是这种事,哪能说忍就忍,他能如此耐着,确实是难为他了。 但是……但是怎么能这样,这样实在是……太羞耻了。 她感觉以后都不能直视自己的双手了,一想到刚刚,她就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她居然做了这种事,居然还可以这样,实在是,实在是…… 绾宁实在想不出,可以如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君逸看她不说话,定定的看着她,眼带祈求: “绾绾,真的会很难受,真的。” 绾宁看君逸一脸深情的说着这样的话,实在有些无地自容,低头往被子里一钻,“你可以自己来。” 君逸抱住她,把她从被子里抱出来,两手捧住她的脸,让她与自己的眼睛对视。 “绾绾,你怎么不明白?我想要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你,我想要和你一起。” 绾宁的脸烧成了天边的红霞,艳丽得如同三月娇花。 她说不出那个“不”字。 君逸见到她眼中的湿润,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他低头,温柔的吻她,细细的吻从额头一路向下,划过耳边的时候,君逸一声一声的绾绾,叫得她意乱情迷。 吻一路向下,所到之处,惊起一层一层的惊颤。 他无师自通,举一反三,绾宁在他的温柔里,逐渐迷失,沉溺…… 窗外狂风大作,雨声越来越急。 绾宁耳边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感觉到掩盖在夜色中的万里高空,“轰”的一声,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美丽绚烂的烟花。 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美景。 四周静谧,她的手被握住,然后耳边听见君逸的声音。 细细的祈求,暗哑缠绵的声线,带着诱哄: “绾绾,帮帮我!” 第499章 君恒死 又是一日早朝。 有大臣提出了北山学院改革的问题,提出了应该成立学院学会。 这一提议,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以前,北山学院一直是由季家负责。季老太爷更是一直连任北山学院的院长。 而大周朝廷文官,有七八成都是北山学院的学子,不说恩德多大,到事上,大家都要给季家两分薄面。 这一提议,直接分了季家的权,也打破了季家对大周文官的直接影响。 提议的大臣提出应该引进新鲜血液或者让几大家族同时管理北山学院,以避免一家决策,甚至文人都只认季家不认朝廷的局面。 严格说起来,倒也没有“一家独大”那么严重,但是若天下读书人都形成党派,那季家如今的位置,对于朝廷来说,确实是个威胁。 此提议一出,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除了君策原本准备的人,还炸出了不少中立人士。 原因无他,这个提议,对于大周学子和大周朝廷都是好事。 唯一一个坏处那便是季家的地位有损,不过在国家的利益面前,季家简直不值一提。 这件事以前没有人提,一是季家作为国丈府中,还是恒王的外祖家,在这个位置那么多年,倒也算兢兢业业,没有什么大错处。大家便约定俗成的默认了季家在学术上的地位和做法。 二是一旦提出改革,会得罪恒王和皇后,还有季家背后那千千万万的学子。一个不好,便会被群起攻之,费力不讨好。 所以,有人哪怕有些想法,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现在,有人做了这个出头鸟,以前就想发声的人,立马就搭上了顺风车,一个个提出了自己的类似想法。 大多都是支持改革的。 除了这部分人,还有另外一部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大臣,想得就更多了。 季家三房老爷一出事,立马就有人想分季家的权,这就很让人深思。 皇帝看了底下一眼,见君恒一脸怒气,他那边的人说着万万不可,却没有实质有说服力的理由时,微微皱眉。 他没有立即表态,把事情交给了提议的大臣,收集各方意见,便散了朝。 朝后,私底下,大家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 都在揣测季家这一回怕是要栽了,若是没了学院的说话权,季家的地位便会一落千丈。 这件事,无疑给君恒狠狠一击,他们早便想过三老爷出事,对方不会善罢甘休,没准还会对付季家,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动作这么快,快到似乎一眨眼的功夫一切就发生了。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他只能被动承受。 君恒生出危机感,回府后立马招来幕僚,没日没夜的商讨对策。 过了两日,朝中已经开始出现学院学会的人选。 年纪大些的有武安侯府的二老太爷,年纪小一些后起之秀有易府唯一的公子易景。手上没有权的有公主府的驸马,有权势的有丞相许怀义。 就连曾经的状元,现在的钦天监赵砚臣,也都有人一并提议。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都是学富五车。从这一点上来说,担任学院学会成员完全说得过去。 对此,皇帝依然没有表态,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但在早朝上大臣们说起的时候,着实好生考虑了一番。 就这一番考虑的态度,让君恒如临大敌,危机感越来越沉。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十二月二十五日。 挨近年关,四处走动的人都多了起来。 各府维持关系少不了这个时间送年礼。 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不过是讲一个意头,彼此各府间的走动,并不惹人注目。 这一日,君恒和君策一起去晟王府送年礼。 其中君策带了淑妃的礼,君恒带了皇后的礼,两边都装了满满一大车。 若是往年倒也罢了,只不过今年君晟沉冤得雪,真相大白,恢复封号,这礼便断不能少了。 内务府的另外算,但君晟的母亲惠贵妃不在了,淑妃和皇后,自然是要表个态的。 辰时刚过,恒王府和策王府的马车便在晟王府的门口遇见了。 今日,二人不约而同的非常好说话,没有半点从前的剑拔弩张,争论谁先进门,反而各自往后退让了一步,请对方先走。 最后,在君策的极力退让中,君恒到底先走到了前面。 二人先后进了晟王府,马车停在一侧,立马有下人把马车上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搬下来,两车隆重的礼,没有人敢怠慢。 而君恒君策二人,一起由管家带着往前院走去。 一路上有许多下人进出,见着君恒君策,远远的便跪着行礼。 走到前院门口的时候,管家停了下来。 “二位王爷先进去用茶,我家王爷刚刚有客,待奴才去禀报过,随后就来,还请二位王爷稍候。” 君恒微微一愣,出言询问, “有客人?是谁?” 管家拱手,半分都未隐瞒,回答道:“回王爷的话,是西凉二皇子,还有许丞相。” 一旁的君策听到李清云也在,不自觉的眉头皱起。脑中想到上回在逸王府中毒事件发生,李清云也在,今日李清云居然也在。 君策的眼睛跳了跳,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一旁的君恒倒是没想这么多,只不过看许怀义和李清云都在,觉得有点怪怪的,心中琢磨:君晟什么时候跟他们俩有交集? “他们两个怎么来了?” 管家如实回答:“进门的时候,听二皇子说了一嘴,好似是原本二皇子和丞相在御书房遇到,正好皇后娘娘来请示要恒王送来王府的礼,陛下想着宫中娘娘都送了,这几年我们王爷受了苦受了委屈,于是让内务府也送了些东西过来。便直接让西凉二皇子和许丞相一起来,说是在王府走动走动,让我们王爷好好学习一二。” 君恒一脸诧异,“父皇让他们来的?” 管家低头回答:“是。” 一旁的君策听着,面色有些凝重,略微一想,便大约可以猜测到皇帝什么意思。 因为前段时间他和君恒的斗争,皇帝想要关注君晟,以敲打他们二人。 偏巧皇后的人还自作聪明去御书房问,大概底下有人把他们俩都会来晟王府的消息说了出去,所以皇帝临时起了心思。 送礼是假,有意让他们二人知分寸,所以才让李清云和许怀义一起来了晟王府。 做一副皇帝器重君晟的表现,以此来给他们敲警钟,让他们别做些幼稚的事情。 君策想到了缘由,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但到底心中不舒服,皇帝未免也太小看他。 不过,过了今日,一切都好了,他且耐着些性子。 一旁的君恒却没有脑子想到这些。 当管家一说西凉二皇子和许怀义都是皇帝叫来晟王府,还特地交代君晟要和他们好好交流一番,这就很让人多想了。 李清云身为西凉皇子,皇帝让他和君晟打交道,不就是想要拓宽他的眼界。 而许怀义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和口碑更不用说。 在君恒眼里,就差把皇帝想要让许怀义来教导君晟,甚至让他们二人明目张胆的交好这件事说出来了,一时心中愤愤不平,觉得皇帝不公。 管家看了二人一眼,低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位王爷请自便。” 君恒一甩袖,径直往前厅而去。 君策看着君恒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杀意。随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侍卫会意,站在了院子门口守着。 君策和君恒进了前院,向会客厅而去。 昨儿下了一夜的雨,地面湿漉漉的。 寒风急切,催得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君恒快步进了屋,屋子里烧着炭盆,温度宜人。 二人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很快有下人上了茶水点心,而后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屋子里只剩下君恒和君策二人。 君策先喝了一口,叹了一声:“好茶,这应该是父皇赏的雨前云雾。” 君恒一听,脸色一下便拉了下来。 这茶一年也难得一斤,上回他让皇后去内务府要,内务府说皇帝全部都赐给了晟王府。 当时君晟的事情刚刚真相大白,他想着皇帝补偿,也可以理解,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到底过得去。 但现在,君恒这一口茶,可是喝得没滋没味。脑中响着他和陈老商量的事情,稳住心神。 今日他来,就是要一个结果。 一想到自己今日要做的事,君恒又兴奋,又有些忐忑。 自从季家闹了事出来,他一直在跟幕僚商量对策。 最后商量出今儿这个做法,虽然危险,担这险值得一冒。 根据陈老的说法,君晟虽然得了清白,可以自由出府,但他以前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上门来交好的。 还有以前在朝中拥护君晟的大臣,也没有交往过密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君晟没有任何势力,哪怕恢复了身份,也依旧孤立无援。 由此看来,君晟可以先放一放,他最大的敌人,应该是君策。 现在的君策,有淑贵妃,有彭家,在朝中也有不少投靠的大臣。可以轻而易举的对他发起进攻,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对付季家。 君策是真正有实力和他正面对上的人,他要解决的是这一个。 至于具体方法,他和众位幕僚商讨了许久。 那些拐弯抹角的他嫌太麻烦,还有些要拉长时间一点一点的去斗,他实在没有那个耐心。 而且眼下季家岌岌可危,他不可能放任不管,让君策有机会腾出手去对付季家。 他不愿意等,实力也不允许他等,既然如此,那便简单粗暴直接动手。 就像在逸王府中毒事件的发生一样,或许后头会让人议论,皇帝会愤怒会查,但是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无论如何有人背锅,跟他没关系便好。 这一次,他要达到目的,还能把自己摘出去,便是最大的胜利。 他轻轻放下茶杯,看了君策一眼,不动声色的拿起一块糕点吃了一口,随意的说道,“这糕点,味道还不错。” 刚才君策那边的丫鬟,放好毒糕点后,朝他看了一眼,他就知道那是陈老安排的人。 计谋的好坏不在于简单,也不在于重复,更不在于会被人怀疑,而在于有没有用,能不能达到结果,而自己又能不能摘出去。 之所以用下毒,是因为出了逸王府的事件,正好可以利用。 对面,君策也拿起一块糕点,吃了一口,点点头,“确实不错。” 君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住眼底的得意和兴奋。 从君策吃了那一口糕点开始,一切将毫无悬念。 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君策毒发之前,离开晟王府。 君策放下茶杯,就见对面的君策已经吃完了整整一块的糕点,他眼中笑意渐深,整个人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外头有侍卫来传话: “王爷,已经派人去通知晟王了,晟王很快就会过来。” 君恒以为说话的,是晟王府上的下人,没有在意。 心中暗喜,等君晟一来,他便功成身退离开,到时候君策和君恒两个人的事,就跟他无关了。 他心中高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君策在听到侍卫的话后,眼中闪过一道光。 刚刚那道声音,是君策的侍卫,在给君策传递一个信息:君晟马上会过来,他可以动手了。 君策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然后踱着步绕到了君恒身后。 他眼中闪过狠厉,手中翻转袖带,从里头掏出一把匕首,靠近君恒,趁着君恒不察,从他身后靠近。 而后动作麻利的一手捂住君恒的嘴,不让他出声,另外一首手腕用力将匕首刺进了君恒的心口。 一切发生得太快。 君恒甚至都没有时间反应。 他瞪大眼睛想挣扎,但是君策死死的钳住他,手上的匕首用巧劲又往里了一寸。 君恒痛到窒息,逐渐卸了力气,君策感觉到他身体软下来,并没有放松,他保持着握住匕首的姿势,身体压低下来,声音得意: “四皇弟好走,本王定为你找出真凶。” 君恒表情僵硬,却是满眼的不可置信,他当然知道君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动弹不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君策,他怎么敢? 他居然敢? 自己还是太仁慈了,早该下手的…… 君策说完,握住匕首,咬紧牙关将匕首在君恒的心口转了个圈。 一时血流如注。 君恒想挣扎,最后却只能无力的蹬了蹬腿,下一瞬,便没了声息,侧底瘫了下去。 君恒,死了。 第500章 真相 察觉到君恒不再挣扎,君策又等了等,才松了刀柄。 第一时间伸出手指去探了鼻息,确认他终于断了气,才收回了手。 他让君恒保持坐着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而后把椅子往一侧挪了挪,让椅子背向着大门。 未免一会君晟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也避免万一管家一路跟到门口看见。 今日这一遭,他做了万全准备,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犯错。 做好了这些,君策才开始收拾自己。 他的袖口上已经被溅了血迹,还好事先用帕子挽了袖口,这会,君策将帕子取下来,擦了擦手上沾着的血,然后把帕子装进了袖袋中。 再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可有溅到血迹。把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地方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他朝外头看了一眼,没有听到声音,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刚刚他来的时候,带了一队的侍卫。 此时,他们就在院子门口守着,只等着君晟来,而后把人带进来。 他早已经打听好,晟王府侍卫薄弱,只有府兵。 这些府兵都是兵部分过来的人,并不是君晟的私兵,对君晟的忠诚度也并不高,若出了事,根本不会为了君晟拼命。 这些人,用来做见证者是最好的。 一会儿等君晟进来,他只需要打晕君晟关在屋里,自己先行离开,对外只说君晟和君恒有话要说,想来那些下人也不敢上前打扰。 等过一刻钟,他安排的人会让君晟醒来,再让府兵发现现场,到那时,木已成舟,君晟百口莫辩,他便可以坐收渔利。 后面他什么都不用做,皇后会做,而他只等待最后的胜利便好。 君策将事情前前后后又想了一遍,确认没有差错,才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来。 茶水已经半温了,但是君策丝毫不觉。 他看了一眼君恒的的尸体,就斜坐在他对面。 屋子里放了炭盆,淡淡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君策收回目光,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 虽然眼前这个场景在他脑中预演了无数遍,但是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他还是有些恍惚。 不过事情到这里,几乎已成定局,只要他今日从晟王府出去,那么接下来的局面,就会彻底翻转过来。 和君恒斗了这么久,以这样的方式走了最后一步,君策多少有些唏嘘。 但是事情走到这里,似乎是已经安排好的结局。 无论如何,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 门外响起人声,君策一下警惕起来。 远远的,他便听到院子门口响起管家的声音,听起来是对君晟说话: “恒王和策王就在屋子里等着王爷。” 君晟“嗯”了一声。 君策听到这里,面色凝重,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明明安排了侍卫的。 君晟来了,他的侍卫应该出言提醒他才对,为什么说话的却是管家? 君晟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看了一眼君恒,直觉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但随后这种想法就被自己否认了。 他对自己的安排非常有信心。 刚刚他已经听到了君晟说话,无论如何,按眼下的境况来说,只要君晟进了屋就好。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要淡定。 这一局,最难的就是自己对君恒动手。 如今,这最难的一步已经轻而易举就完成了,那么后面这些小事,也一定不会出事。 而且院子门口,他带了一队人守着,就连晟王府外面,都有一队暗卫接应。 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一定第一时间就能知道消息。 他不能自己吓自己。 君策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脑中重复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等君晟一进来,在他没有发现君恒之前,直接便将他打晕。 然后自己出门,嘱咐晟王府的下人不许打扰,做完这些,他便可以大摇大摆的出晟王府。 只要出了晟王府,今日便大功告成。 现在事情进行到一半,没有后路可退,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虽然这么想,但是君策莫名的心中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强迫自己淡定下来,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 或许是精神太过紧张,竟没有发现手中茶杯里的水有一圈圈的纹路,在轻轻发着颤。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接着是君晟的声音传来: “二皇弟四皇弟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 君策收拾好情绪,已经准备妥当。 他刚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外头君晟便推开了门。 “大皇兄。” 君策上前,正想说话,就看到了门外随之进来的李清云和许怀义,脸色一瞬间发白。 “你……你们。” 君策声音不大,君晟直接当做没有听到,对着身后的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对着君策笑道: “父皇让本王多多和许丞相学习,刚刚本王和许丞相一番聊天,深有所益。 正巧二皇弟和四皇弟都来了,本王便想着正好让许丞相和两位皇弟也聊一聊,或许能有收获。 许丞相,请。” 君策闻言,如临大敌,心如擂鼓。 第一反应就是将人遣出去,他绝对不能在这个场合让其他人发现君恒。 电光火石间,君策已经想了好几个把人支出去的借口。 但是李清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李清云不用君晟请,直接便进了屋。 径直走向背对着门口坐着的君恒,一边开口道: “这就是恒王吧,怎么这般姿势坐着,你们大周的会客前厅椅子是这般摆的吗?本皇子记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他三两步走到君恒面前,等看清楚眼前的状况,双眼瞪大,一脸惊恐,连连后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呼: “啊……” 下一刻,候在外头的邵寒,便带着一队护卫冲进了屋,把李清云团团护住。 随后晟王府的府兵也进了屋。 大家看到君恒已死这一幕,皆面色震惊。 君晟先发制人,抬起手指着君策,似乎是很不可思议不能理解的表情: “二皇弟,你……你为何杀了四皇弟?本王如何对父皇交代?” 君策听着这话,一口血涌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整个人呕得不行。 此时,一屋子的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看着李清云,许怀义,还有一瞬间便进屋的西凉护卫,实在说不出凶手是君晟的话。 别的人好说,但李清云和许丞相绝对不会帮着他说谎欺骗皇帝。 而他们又一直都和君晟在一起,他贸然指证,有睁眼说瞎话的嫌疑。 这时候把帽子扣在君晟头上,那无异于是引火烧身。 电光火石间,他已经做了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在承认与不承认之间,他没有第二选择。 “刺客,有刺客,刚刚本王看见了刺客,他杀了四皇弟。” 君策目露惊恐,指着君恒。 很牵强的理由,但这是他唯一可以脱身的借口。 他在赌,君恒已死,皇帝不会杀了他。 那么在明面上,他必须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要喊冤,绝对不能承认。 君晟神色变换,叫来了管家,管家看到这一幕吓得不行,立马遵从吩咐去请了京兆尹和大理寺的大人。 很快,府衙的人就来了。 京兆尹大人一听说恒王被杀,连滚带爬的爬进了晟王府。 大理寺稍微好些,但一个个面色凝重,中宫嫡子被杀,这是多大的事情。 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传进了宫中。 看到现场的人也全部跟着大理寺入了宫。 君恒已死,事情还牵扯到另外两位皇子,不是大理寺私底下可以解决的事情。 御书房。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大理寺和京兆尹为这件事上的折子。 因为是第一现场,也没有遭到破坏,查探得也十分完全。 看完之后,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几人,都是看过案发现场的。 皇帝又听大家各自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整件事情里,君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他从君恒进府,到发现君恒死亡,都跟李清云和许怀义在一起,而且一直都有下人侍卫看着可以作证。 而他们进屋之后,只几句话的时间,李清云的侍卫便冲了进去。 若是君晟动手,时间根本不够,更何况当时李清云和许丞相都在现场。 君晟这边口供都对得上,直接洗清了嫌疑。 最大的可能便落在了君策头上。 君策跪在地上,开口便是喊冤。 “父皇,是刺客,是刺客杀了四皇弟。 儿臣知道,这件事一出,儿臣百口莫辩,但是这件事确实和儿臣没有关系。 儿臣行得端坐得正,还请父皇彻查,还儿臣一个清白。” 君策字字清晰,为自己辩护。 跪在地上,虽然不敢抬头看,但是架势是足够的。 皇帝看着他,神情变幻。 “是什么样的刺客?” 君策:“黑衣人,蒙着面,看不出男女,但是身手极好。” 皇帝:“有几个人?” 君策:“一人。” 皇帝:“怎么杀的人?” 君策:“儿臣没有看清楚。” 皇帝:“为什么屋子里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对方动作太快了。” 每一个问题,君策都对答如流,皇帝顿了顿,定定的看着他: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而你,为什么没有喊人?” 君策低着头。 这一局,他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嫁祸君晟,虽然也做了二手准备,但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这个结果。 他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是自己挖了个坑让自己跳了进去,只是眼下,他没有时间后悔和懊恼,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继续赌。 “父皇,对方似乎就是冲着四皇弟来的,儿臣承认儿臣怕了,是儿臣胆小怯懦了,在刺客走后,久久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没有喊人,儿臣有罪。” 皇帝看向证据托盘上放着的帕子: “这块带血的帕子从你袖袋中找出来,你可有话说?” 君策听到皇帝平淡的语气,一时猜不到皇帝究竟怎么想的,应对得战战兢兢: “父皇,刺客刺杀四皇弟时,儿臣去挡了一把,所以才让帕子上沾染了血迹。” 帕子上不是擦拭的血迹,而是呈喷射状的血迹,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完美的借口了。 皇帝盯着他看,良久,脸色看不出喜怒。 “解释倒也有理有据。 朕再问你,按照大理寺的调查,屋子的门窗都是从内锁住的。 若是从门口出去,外面的侍卫一定能发现。 还是说,你跟那刺客是一伙的,你给他开了窗,等他走后,你又给他关上了窗?” “父皇,儿臣冤枉。” 话说到这里,君策脑子里已经开始有些乱了,但是他还是尽力保持冷静。 他知道,这个时候,哪怕只说错一个字,后果都不堪设想。 因为,君恒确实是死在他手上,这是真相。 他没有想到,屋子里的窗户居然都是锁住的,且是对内反锁。 但哪怕如此,他也不能承认。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但事实就如儿臣说的这般。” 皇帝定定的看着他,看不出他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他眼神复杂。有询问,有疑惑,有猜测,也有失望。 若这件事情,不是君策的手笔,被人逼到这种地步,那是他无能。 若这件事情,就是君策所做,那么暴露了自己这么多的证据,是为无脑。 无论哪一种,君策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都让他失望。 那么多证据,人证物证俱在,还有十足的动机。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就是君策的手笔。 从刚才各方的描述中,他知道原本是君策的侍卫去请了君晟。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君晟一个人前去的。 想到这里,皇帝已经猜到君策一开始是什么打算。 只不过事与愿违了而已。 那么:最后这个结果是巧合,还是……君晟的反击? 君策布下这个局,一定有后手。 所以,是君晟悄无声息的打掉了君策的后手吗? 若不是许怀义和李清云是自己叫去的,皇帝几乎要以为,这两人也被君晟收买了,出现得那般恰到好处。 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君晟。 从重新出现在世人眼中,证明清白,到现在这个境地。 真的只是好运气吗? 第501章 君策死路一条 皇帝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离,最后开口道: “责令大理寺审查此案,策王幽闭府中,真相大白之前,不可踏出府门一步。” 君策心中一喜,慌忙磕头:“多谢父皇。” 他赌对了,皇帝饶了他一命。 等内侍带着君策离开,其他人也相继退了出去。 皇帝留下了君晟。 过了许久,才开口: “许怀义和李清云,是你故意带过去的?” 君晟低头回答:“是。” 皇帝回过头来看着他:“老二留了什么后手?” 依他对君策的了解,君策布了局,肯定不会如此随意。 而且今日这一遭,还是那么大的事。 这个结果,只能说明:君晟棋高一着,让君策着了道。 君晟:“院门口的侍卫,全部被儿臣擒了。” 皇帝语气冷下来:“你知道老四会死?” 君晟:“不知道,儿臣不知道二皇兄做到了这一步,只是不愿意自己背锅涉险。” 皇帝:“你怎么确认,是老二杀了老四,不是别人?” 君晟:“不是我,那就是他。” 皇帝被噎住。 他看向君晟,半晌说出一句: “事情在你府上发生,你难辞其咎,去刑部的大牢里呆着吧。” “是。” 君晟言简意赅,直接应下,甚至没有为自己多辩解一句。 皇帝看着君晟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这才叫来钱公公: “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皇后,让她为老四准备丧事,恒王府那边也通知下去。 还有,这些证据,一并带给她。” “是。” 宁心院。 君逸一早便换了衣裳出了门。 绾宁是过了辰时才起来的,昨夜下了一夜的雨,窗外滴滴嗒嗒的雨水从屋檐落下来,像一首悦耳动听的乐曲。 她睁开眼,伸了个懒腰,纤细的腰肢在中衣下若隐若现,腰峰像一幅画。 半夏见她醒了,出去准备热水洗漱。 今儿绾宁没有即刻起床,不知道是不是被子太过舒适,她窝在柔软的床榻里,一点也不想起来。 她修长的腿在被子里动了动,撩开一侧的被子,整个人占了一半原本君逸睡的位置。 她侧头躺着,细细一闻,还有淡淡的清翠草木气息。闭上眼睛,脑子里出现今儿早上的一幕,脸刷一下就红了。 今儿一早,似乎天才蒙蒙亮,她迷迷糊糊的醒来,感觉到左手没闲着。 到后来君逸抱着她说话,才反应过来…… 绾宁不敢再往下想,整张脸埋进了被子里。 “真是,好羞耻啊……” 但是,她有点喜欢…… 外间,半夏进屋,绾宁心虚,生怕被人看出端倪,从床上起来。 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红晕,还没有散去。 半夏端来热水,绾宁过去洗脸,放手下去的时候,察觉到手的酸痛,脸颊一下便像碰着火苗一样发烫,为免半夏看见连忙低下头。 半夏注意着绾宁的一举一动,这般异常,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王妃怎么了?可是水太烫?” “嗯嗯,哦,是。” 绾宁囫囵的应了一句,半夏手贴盆外壁摸了摸,试了试温度,面色狐疑。 “好的王妃,下回奴婢再多加些凉水。” 绾宁:“嗯嗯哦是。” 半夏抬头,看绾宁心不在焉的模样,面露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到府中嬷嬷说的:嫁人了总是不同的,心中嘀咕了两句:小姐成王妃之后,确实感觉一日比一日怪异。 绾宁洗漱完毕,又更了衣,外头杜若把早膳端了进来。 还送进来了一张礼单, “是管家准备的回门礼,王妃看看。” “回门礼?” 从绾宁嫁进逸王府,便出了君逸中毒一事,作为皇家儿媳,她没有进宫谢礼,又因为君逸病着,她回门也耽搁了。 其实夫君病着,新嫁娘也可以自己回门。 只是眼下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她也不想把国公府拉进来,便只得多等等了。 杜若开口,“这是殿下吩咐的,说王妃总要回门,便先备着。免得哪一日可以回去的时候,手忙脚乱失了礼数。 王妃看看,那么多的回门礼,王爷是真真看重王妃呢。” 绾宁拿着礼单看过,确实贵重也用心。 她低头笑了笑。 君逸如此把她放在心上,每一样她都能感觉得到。 “殿下有心了。” 绾宁把礼单放在一侧,开始用早膳。 杜若帮绾宁端了药膳过来,旁边准备了好几碟辣的甜的吃食。 每次绾宁喝药膳,都像上刑场似的,过了这么久,杜若也摸出些许经验。在绾宁喝药膳的时候,其他的东西都会准备完全,咸口的甜口的都准备一份。 绾宁看着面前的药膳,端起来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吃着,没有了往日的愁眉苦脸。 杜若看着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高兴: “王妃这样才好,好生的喝药膳,再喝几个月,身子便能恢复了。” 绾宁面色突然一红,才发现今日自己吃药膳十分配合,而且此时,似乎并没有觉得口感有多不好。 她想到昨夜里君逸说的话,还有他说到那句“你身子不好”的欲言又止,一下红着脸把药膳喝了个干净。 杜若看着高兴,也没有注意到绾宁不一样的表情,端着药膳的碗退了下去。 绾宁坐在桌前,默不作声的吃着早餐,今日是五红粥配油条酥。 这几日跟君逸一起吃了几回早膳,她才发现原来君逸也喜欢吃油条酥。 这份小小的默契,让她想起来便不由得心生欢喜。 等绾宁吃完早膳,杜若拿着消息来禀报事情。 她把晟王府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绾宁点点头, 一切都在预料中,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君策还是那个君策,心狠手辣,对自己的兄弟动起手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前一世,君恒的死也是君策的手笔,虽然不如这般直白,但也依旧残酷血腥。 杜若有些不解, “既然恒王都让陈老下毒了,王妃为何不将计就计,让策王中毒,直接将他们二人一网打尽。” 绾宁摇摇头:“若真如此做,看起来似乎一箭双雕,但其实后患无穷。 他们两个,若有一个死了,另外一个必须活着。 不然,他们二人都是在晟王府出事,那么晟王府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两位皇子的死,责任也会落在晟王的头上。” 还有一点,绾宁没有说。 若君策君恒都在晟王府出事,而君晟又能撇清关系证明他们是自相残害,君逸有腿疾,君晟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储。 皇后和淑妃不会让他坐收渔利,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给他泼脏水。在不明就里的百姓中,这将是他一生的污点。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哪怕两位皇子在他府中出事,有人泼脏水想拉下他,皇帝会保住他,但皇后和淑贵妃不会。 若季家和彭家同时对上晟王府,对于晟王府来说,便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皇后和淑贵妃可不会管天底下有没有人做皇帝,她们怕只要报仇雪恨。 但现在不同。 君恒死在君策手上,那么皇后就会把账算在君策头上,刀口自然也会对准他,如此一来,君晟便绝对安全了。 现在,君恒已死,皇后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反扑。 她再从中做些什么,君策就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杜若听完了然,佩服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如此一来,策王不死,比他死了还更有价值。 而且若皇后以全族之力为恒王报仇,那策王的死期便也不远了。” 绾宁:“若是没有我们,策王会不会死还不好说。” 但是有她,便不会让君策好好活着。” 明面上有皇后和季家出手,背后绾宁会推波助澜,君策只有一个结果: 死路一条。 绾宁眼中划过一抹狠厉。 到这里,便可以收网了。 “宫中那边有什么消息?皇帝怎么说?” 杜若嗯了一声,把宫中发生的事情也一一禀报了一遍。 绾宁不屑的笑了笑: 呵,问得这么详细,还一问一答,很明显是对君策没有死心。 不得不说,君策的心理素质比君恒好多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据理力争,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皇帝肯定是欣赏他的吧。 这样的人活到最后能做皇帝,前提是如果没有君逸和君晟的话。 杜若开口:“王妃,你说皇帝是怎么想的,明明证据都指向策王,怎么把人放了回去,只在府中反思。难道皇帝真的想放过策王?哪怕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绾宁略微沉思,问道:“你刚刚说,皇帝让晟王去刑部大牢?” 杜若点头:“是刑部没错。” 绾宁起身,在屋子里踱步,来回走了两圈,看向杜若: “之后呢,可有发生什么,皇帝可有交代了什么事?” 杜若想了想,回答:“之后皇帝让人把消息传给皇后,让皇后给恒王处理丧事。然后把大理寺和京兆尹的案件调查和证据一并交到了皇后宫中。” “证据……” 绾宁听到这里眼前一亮。 “皇帝终于做决定了。” 她看向窗外,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皇帝做决定了,他选了晟王。 大理寺和京兆尹得出的消息和结论,全部都是指向君策,而那些证据亦是指向君策。 皇帝会听君策狡辩,但是皇后不会。 那么明显的指证,皇后一定能看出来。 皇帝把东西交给皇后,就是想让皇后知道真相,然后做出应对。算是变相的默认了皇后对君策的复仇。 皇后知道了真凶,而皇帝却只把君策关在府中,重拿轻放,皇后必定不服,心中更加怨恨君策。 事情是在晟王府出的,君晟自然也有责任,皇帝让君晟下狱,是为了让皇后消气,把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君策身上。 而把君晟放在了刑部,不是罚,是保护。 因为刑部去了城外操练城卫司,如今的刑部是由兵部掌控,兵部侍郎陶致远是个硬骨头,也从不徇私枉法。 现在把君晟放在刑部,是最安全的。 皇帝做了决定,把君策推了出去,保护了君晟。 至于君策自作自受,这一回,在皇帝那里,怕是要自生自灭了。 不过……,皇帝让他回府,他大概还以为皇帝放过了他吧。 绾宁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把皇帝把证据给了皇后的事情隐下来,别让人知道,特别是策王府。” 就让君策以为皇帝保住了他。 绾宁十分期待当君策知道皇帝放弃了他的心情和表情。 杜若点头应下,面露震惊: “不过皇帝会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去吗?他不会护着策王吗?” 绾宁:“若是没有晟王,皇帝无论如何都会护着策王。 人死不能复生,他心痛也好,愤怒也好,事情已经发生,便要解决而后处理后果,且把损失降到最低。” 但现在,有晟王,就不一样了。 虽然两王争斗,是皇帝默认的,怕是皇帝也没想到君策能做到这一步。 至于君策,是咎由自取,既然有了君晟,那么君策就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要给皇后和季家一个交代。 这件事皇帝确实可以说了算,但是为了大周的将来,他只能秉公办理。 皇帝做了决定,这个决定不仅是选择了君晟,还有是为将来君晟的时代,扫除障碍。 他,已经在为君晟铺路了。 如此一来,君策怕是非死不可,只是眼下他还有利用价值,所以皇帝好生让他在策王府呆着,至于他能活多久,便只靠他自己的本事了。 绾宁想了想,走到案前提起笔开始写字。 写完之后,装进信封,交给杜若: “让所有的人都保策王。 但是,不必做出头的那一个,只做附和的人群。 若是不能附和的,也得说中立的话。” “是。”杜若应声,退了下去。 绾宁此举,一是为了最大可能的挑起皇后的怒气。 二是涨君策方的气焰,让他反扑原本君恒这边的势力。如此一来还可以加深两方的矛盾。 三是要让君策吸引住所有的火力,而让皇后忽略了身在刑部的晟王,最大限度的保证君晟的安全。 如此一来,新的局面形成,再重新打破,却只要一瞬间。 绾宁目光看向窗外,想到此时的君策,轻蔑一笑。 她为他筑起一座海市蜃楼,送给他一场华丽的回光返照。 第502章 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策王府。 君策是由禁军统领陈启佑亲自押送回来的。说是押,其实就是送。 陈启佑十分有礼貌的将君策请进了策王府,然后安排了侍卫在策王府门口守着,便回宫禀报了。 君策回了府,原本还想找幕僚们前来商议一番,不过想着现在一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策王府,他还是低调些,别被人抓到不必要的把柄。 皇帝既然放他一马,他也不能作死拖后腿才是。 想到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凶险万分。不过好歹皇帝愿意保他一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君策在椅子上坐下来,稳住心神,回想了一遍今天的事情,为什么走到了眼下这个地步。 从前面他解决了君恒,一切都是顺利进行,唯一的差错就在于: 禀报君晟过来,不是自己的侍卫,而是晟王府的管家。 那时候,他的侍卫可还在? 当时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事情紧急也不容得他有别的做法。 这会静下心来细想,这件事必定别有内情。 当时大理寺和京兆尹的人查完案子,他和君晟一起从屋子里出来向皇宫而去,路过门口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自己的侍卫。 照理来说,没有自己的吩咐,他们绝对不会离开,而且那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一个禀报,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们没有理由消失。 但是他们就是不在,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们被人控制了。 当察觉到这一点,君策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他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扣他的侍卫,若是晟王府临时起意,也一定会有打斗声传进来。但是他的侍卫悄无声息的就不在了,只能说明,对方原本就有备而来。 为什么?没道理啊?除非…… 除非对方知道自己的计划,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从而做出应对,把他的侍卫劫走而,不发出一丝声音。 是谁? 君恒吗?不可能,若是知道他会动手,绝对不会任由君恒赴险。 那是君晟吗? 但君晟哪里来的这般实力?难道背后有人帮他? 想到这里,君策后背已经开始冒凉风。 他忽然察觉到: 或许自己才是那只螳螂,对方是背后的黄雀。 要不然怎么解释,那么巧君晟就把许怀义和李清云带了过来,而他的侍卫却没有出言提醒。 若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君晟就根本不是他所看到的那番样子。 他被君晟给骗了? 察觉到这一点,君策咽了一口唾沫,狠狠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若这一切都是君晟的手笔,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只是…… 只是…… 只是若这一切都是君晟的手笔,那他便要知道自己的计划,也知道他和君恒今日同时会出现在晟王府,更知道许怀义和李清云刚好在御书房,然后让皇后去询问皇帝要送来晟王府的礼物。 每一步都要卡得刚刚好,且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否则一定会被人看出端倪而产生怀疑。 但是君晟做到了。 这说明,君晟一定有一股恐怖的暗中势力,他们能悄无声息的做完这一切,且能让他毫不怀疑的入了局,中了招。 君策越想越心惊。 如果自己看错了君晟,那么之前…… 那一场巫蛊之事真相大白的戏,是不是也是他自导自演的结果。 那一场对五年前巫蛊之事的调查,君恒因为害怕,到处放出巫蛊之事,企图引起民众恐慌,以此来阻止君晟出府, 最后却因为各种安排都太过牵强,而让大家提起巫蛊之事再无惧怕,对当年的事有所怀疑,反而让君晟翻了身。 而他,失去了一个李暮。 只有君晟,不仅名正言顺的出了府,恢复了王位,还获得了清白。 君晟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但是这些事实摆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他很想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巧合,但这些事情全部都经不起细想,全部都有人工的痕迹。 若他想的是真的,那就说明自己身边也有君晟安排的人,要不然的话如何能详尽的知道自己的计划。 这个人是谁?是他身边的幕僚还是侍卫?是哪一个? 一时间,君策把自己身边的人怀疑了个遍,感觉每一个人都像是君晟的奸细。 从他一进策王府,便想请幕僚来商议,到现在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仿佛,身边似乎没有了一个可信的人。 君策的脑子里这些消息来回冲撞,有什么东西一样一样的浮出水面。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瞒了这么久,成了人家手中的刀而不自知。 君晟气极,倒了桌上一杯已经凉掉的茶,一口喝尽。 他一想到这么久自己都被蒙在鼓里,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他自诩聪明,和君恒那么久的斗法,此消彼长,自认为智谋在君恒之上,而且可以完全把君恒掌握在手中,但现在出来一个君晟,他感觉到了打击。 若君晟知道这件事,而且还将计就计引他入局,那就说明这件事情也在对方的掌控中。 那么现在自己的处境就微妙了。 皇帝有心放过自己,但君晟怕是不会,他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要利用这件事让自己栽个大跟头,甚至直接出局。 想到这里,君策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被泼了一盆冰水似的,从里凉到外,他无法描述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 他坐在椅子上,又连喝了好几杯的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告诉自己:不能慌,不到绝路,一切都还有转机。 从前他是没有防备,所以才着了道,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君晟,便绝对不会再让人瓮中捉鳖。 想到此前种种,君策心中憋屈得不行,但还是尽力隐忍下来。 眼下的情况,怨天尤人没有用,一味的抱怨,愤怒也没有用,他要做的是分析眼前的形式,调整策略,不至于自己太过被动。 而若想清清楚楚的了解全局,就要把事情分析透彻。 比如眼下这件事,对方究竟是如何做的? 背后又做了什么? 谁是君晟的人? 谁在为君晟做事? 关于君晟的做法,君策大概也分析了出来,就是将计就计,在他杀了君恒之后,来抓他的现场。 那么君晟背后做的,就是知道他的计划,然后让他和君恒凑在一起。 想到这里,君策眉头紧皱:自己身边必定有奸细,是谁? 他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众多幕僚也会加入讨论,但具体细节只有彭幕僚李幕僚和林老知道。 若有奸细暴露了他,那这三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对他的伤害也是最强的。 是彭幕僚吗? 彭幕僚是彭家的人,已经跟了他数十年之久,最是忠心。 而李幕僚是一介寒门落魄学子,一心想出人头地,脑子也有几分聪明,常常能和彭幕僚配合默契。 一人保守一人激进,既不会固步自封,又不会太过冒进,所以他留在身边,和彭幕僚二人对他的筹谋提出合理的建议。 还有一位林老,林老一直是他幕僚中的人,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只不过平时听得多说得少,是几个月前才真正站到他面前被他知道,不过每次说出口的话都十分有见底,深得他心。 按照这样来算的话,林老出卖他的几率最大。 但是林老没次出谋划策都是站在他的立场为他好,这点他切切实实的感觉得到,若不然也不会让他成为自己身边最亲密的幕僚之一。 除此之外,林老每次针对敌人的谋划,也都没有出过差,六月大雨时对他的警醒,事后证明林老是真的为他考虑,也真正考虑到了全局,所以才入了他的眼。 之后筹谋的忠勇侯府事件,确实也让君恒损失惨重。在之后的几次事情,林老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而对手都着了道。 这一回,对付君恒的事,林老是持反对意见的,觉得这件事太过冒进,还是持续筹谋为妙。 若林老是对方的人,应该要一力促成才是。 从消息来看,林老是最有可能出卖他的人,但从结果来看,林老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 君策一时脑子里像搅了一团浆糊,分不清谁是人是鬼,谁的忠心是真是假。 若不找出这个人,他必定损失惨重。 只是眼下他没有任何头绪,又或者是……他想错了吗? 君策越想,脑子里越乱,只得先放到一侧不管,后头再好好辨别。 第三个问题:他要找出朝中大臣,谁是君恒的人。 他怀疑这一点,是君晟要做到这些,背后必定有实力帮忙,要不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个空有名头的王爷而已,什么都做不了。 最明显的,就是他那些侍卫如今生死未卜,怕是回不来了。 能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他那些侍卫,对方必定有一定的势力。 君策将朝中的人想了一圈,都没人让他可以对号入座。 一颗心不由得又往下沉了沉。 还有,便是今日出现的许怀义和李清云。 想到这里,君策眼皮跳了跳。 今日在听到管家说李清云也来了的时候,他便感觉到不对劲,没想到最后真的出事了。 许怀义暂且不提,就光说李清云这一次,他最先去发现了君恒的事,这不合理。 照理来说,一进屋应该跟他说话才是,而直接跑到前面去见君恒,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但若他是君晟的人,那就很好理解了。 那就是李清云此举用最快的速度发现了君恒,从而最大限度的解除了君晟的嫌疑。 若他们在屋子里呆久了,才看见君恒的死,那么外头那些不知道的人也会怀疑君晟。 但李清云那么快就把外头的人吸引了进去,先不说君晟有没有作案的动机,就光作案时间这一点,他就不符合。 只是,李清云为什么是君晟的人? 他们是什么时候打的交道? 上一回在逸王府,也是因为李清云那一摔,保住了君逸一条命。 上一回,李清云也是故意的吗? 想到这里,君策只觉得自己呼吸一窒,几乎要窒息。 若说上一回李清云一摔是故意的,那就说明李清云根本就知道那杯酒里有毒,更说明背后的人真的知道他的计划。 君策感觉到自己后背突突的冒凉风,咬牙切齿地叫出李清云的名字。 若一切是君晟的手笔,这个李清云一定就是个突破口。 他从前万万没有想到,君晟怎么会和李清云有交集?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相信。 君策把时间往回数,想要寻找君晟和李清云的交集。 他想到什么,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茶杯打碎,茶水溅了一地。 晟王府因为巫蛊之事,老百姓们提都不愿意提起,他能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是因为太后寿宴那一日夜里,使臣们一起去夜市上逛灯会,李清云和楚幽被刺客刺杀而逃进了大皇子府,从而大皇子重现世人眼中。 如此,一切都有迹可循。 一切都串连起来了。 君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无论如何,君晟在勾结外敌。 这是他可以利用反击的点。 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联系上的,但是他几乎能确定李清云在为君晟做事。 倒是好手段,用一个外国皇子,看似没有利益瓜葛,却在每一件事里都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让人无法忽略。 君晟便是利用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君策在想,他要怎样可以拆穿君晟的真面目,让皇帝厌弃他。 又怎样让他们勾结的事情被世人所知?扣上一个卖国贼的罪名。 若一切都是人为,那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他要怎么做才能逃出眼前这个局? 想通了前后,虽然觉得不可置信难以接受,但是君策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可怕的不是有敌人,也不是敌人强大,而是自己不知道敌人是谁在哪里。 现在,知道了目标,知道了对方的手段,知道了对方的筹码和势力。 那么接下来,他便知道如何筹谋对付。 “君晟,呵。” 第503章 皇后的反击 皇后宫中,一片哀嚎。 消息传到咸福宫的时候,皇后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绝对不相信,今日早上才见过君恒,再回来禀报人就居然不在了,怎么可能? 内侍把前面送过来的证据一一打开,皇后颤抖着手看完。一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咸福宫的主殿里,皇后脚下不稳,倒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身边的嬷嬷都劝说不住,皇后哭了一会,丝毫不顾及形象,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 “本宫要出宫,本宫要去见见皇儿,本宫不相信,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咸福宫的宫人哪里拦得住,发生了这种事,皇帝也没有说皇后不许出宫,便只能听从安排,派了轿撵过来。 皇后连收拾都没有,出了宫径直奔往恒王府。 此时,恒王府。 恒王的尸身已经运了回来。内务府来指挥着入殓,下人们听从安排,挂上了白幡。 皇后一下马车,见着这入目满眼的白色,一下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什么都没有说,她不敢相信君恒已经不在了。 身后的嬷嬷扶着皇后进了恒王府。 恒王府的下人见着皇后来,都恭恭敬敬的跪下,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 管家引着一路到了灵堂,灵堂中放着一具棺椁,下人们低着头一言不发,皇后泪如雨下。 她颤颤巍巍的走向棺椁,一看到里面躺着的人,皇后不可置信的摇头, “不不不,我的皇儿,不不……” 皇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全,目光死死的盯着前面,随即晕了下去。 恒王府乱做一团。 消息传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帝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让内务府送了些药材去恒王府给皇后,以此表达对皇后和恒王的看重,二是以此维护皇家的脸面。 还有第三点,是方便皇后做什么。 恒王府,当皇后醒来,已经过了午时了。 当听到宫中来了旨意,说她在恒王府住上几日也无妨的时候,皇后冷笑出声。 她好好的儿子就这么没了,杀人凶手却还在王府里逍遥,这点小恩小惠就想打发了她,她只觉得可笑至极。 听到里间的动静,外面有人说话: “皇后娘娘醒了吗?” 皇后一听声音,是自家大哥季典,赶忙请人进来。 随后,季典进了屋。 对上皇后的泪眼,季典叹了一气:“恒王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节哀。” 皇后听着这话,一见到娘家人,又是痛哭一番。 哭了好一会儿,才收拾了情绪。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季典: “大哥,是君策杀了恒儿,我们要为恒儿报仇。” 季典听着这话,别开了眼。 他脸上虽然气愤,但到底有一丝犹疑。 今日的事,他都听说了,皇帝把君晟关入了刑部,而把君策关在府里闭门思过,这摆明了就是要保君策一命。 季家已经风雨飘摇,实在是不宜和皇家对上。 主要是君恒已死,若君恒还活着,无论如何季家都要出手。 但君恒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就要为活着的人打算。 皇后看见自家大哥脸上的犹豫,不由得心凉了半截。 她忍住心痛,说道: “大哥以为,恒儿出事,季家便能保得太平吗? 恒儿都不在了,季家又算得了什么,大哥以为什么都不做,季家便能置身事外吗?” 季典听着这话,有些面色发白。 “妹妹你也别急,事已如此,我们定会想办法,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并不是我们想如何便如何的。” 皇后看季典一副敷衍的态度,痛心疾首。 “大哥信不信?他敢对恒儿这般明目张胆的动手。季家不出半年,定会举族倾覆。 皇后这话吓到了季典,他依旧没有表态,但也知道事情严重,点了点头, “此事我一定会告知父亲,让父亲定夺。” 季典不好再聊下去,起身告辞。 皇后闭上眼睛,等人走后,才睁开,面色悲痛,眼中全是痛恨。 身边的嬷嬷担忧道,“皇后娘娘可得仔细着自己的身子。” 皇后:“恒儿都没有了,本宫怎么仔细都没用。 需要恒儿和本宫的时候,妹妹侄儿叫的亲近,如今恒儿出事,他们却想做缩头乌龟。 季家早就和恒儿绑定在一起,岂是他们说想脱离便可以脱离的。 嬷嬷不敢应答,只得回道: “老爷还是心疼娘娘的。” 皇后没有接话,叫来了宫女。 挣扎着起来写了几封信,封了封,让宫女由侍卫护着送了出去。 现在君策被关着,她要做什么也没有人盯着,但是保险起见,还是不肯掉以轻心。 季家享受了他们母子那么多年的好处,如今在事上却想着退缩,她绝对不让。 逼也要逼着他们去。 这仇,他们想报要报,不想报也要报。 斗倒了君策,季家还有一线生机,君策若安然无恙,季家,必死无疑。 做完这些,皇后让人把皇帝送过来的证据,还有大理寺京兆尹的查探记录都看了一遍。 每一样证据都指向君策,她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放过君策,但是她不能。 她看着证据上的那把匕首,和那张沾着鲜血的帕子。悲从中来,一时又泪如雨下。 这张帕子是从君策身上搜出来的,看上面的痕迹,应该是折了袖子,不让袖口沾染血迹。 这上面的血,是君恒的。 皇后抱着帕子痛哭起来。 君恒死的消息,让朝堂炸开了锅,到处都是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 次日的早朝上。 有一半的大臣都在弹劾君策,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从证据上来看,君策嫌疑最大。 有不少人都提议让陶致远彻查此案,必须要个水落石出才是,而不该听信策王的一人之言一面之词,便为案件定了性。 还有另外一半的人,却都在保君策,其中有一部分是明确的策王无罪论。 还有一部分人,是附和的。 有些干脆直接推翻了证据,还有些找各种角度证明策王是被陷害的。 一桩人证物证俱在的命案,死的还是一国皇子,硬生生的成了悬案。 大理寺的查探也陷入了僵局,因为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查出来了,再多的查无可查。 君策听着这个消息,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件事很快便能被压下,等他这一回出去,其他的事情也就不足挂齿。 他信心满满,筹谋着以后的事,首先是把李清云和君晟有勾结的事告知皇帝,局面越乱,他才好浑水摸鱼。 而皇后,听到朝堂大部分人保君策,几乎疯魔。 又过了一日,朝堂上开始弹劾君策过往的一些罪证。 从结党营私到罔顾法治包庇陷害…… 桩桩有理有据,一件一件,无数宗罪,朝廷掀起轩然大波。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许多人,但是案件中却没有严明。 这不是皇后给那些君策一党的人的机会,而是皇后给他们明晃晃的威胁。 若是他们再敢为君策说话,她就有证据让他们不能说话。 皇后十分清楚,自己要斗的是君策,这些小喽啰,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下朝廷沸腾了,原本昨日附和放过君策的那些人,开始转了风向。 原本全力帮君策脱罪的人,开始沉默不言。 提出君策罪证的大臣,一个个口诛笔伐,化身为正义的使者,要让君策付出应有的代价,以振朝纲。 皇帝看到底下大臣呈上来的证据,皱了皱眉。随即按照惯例,把事情交给了大理寺。 提出此事的大臣,特意待皇帝下达命令之后又提议:让御史大夫监察。 给的理由是:这件事疑点太多,大理寺手上的案子也多,若只靠大理寺一家,怕是许久才会出结果。 为了避免策王一直遭受非议,让御史台监察,可以很快得出结果。 对于这个提议,皇帝有犹豫,没有立即答应。 哪怕他选了君晟,也想尽可能的让君策能活着,到底是他的儿子。 皇帝没有答应,其他大臣也不感硬逼。 回了御书房,内阁大臣把几本奏折特地放了出来。 皇帝打开,是君策亲自上的折子。 看完之后,皇帝一时怒火中烧。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和李清云合作的是谁。 不是君晟,是他自己。 “混账。” 给他活路,偏偏要找死。这个时候了,还管李清云,真是不知所谓。 这时,许怀义过来,说起朝臣让御史台监察的事,皇帝立刻就同意了。 把君策的奏折丢到了一边,“愚不可及。 那么重要的时刻,居然分不清轻重缓急。” 皇帝当即吩咐了下去,大理寺查案,御史台监查,务必早日查清真相。 消息传到策王府的时候,君策震惊到无以复加。 明明昨日还情势一片大好,怎么只隔了一日功夫,就完全颠倒了一面。 是哪里出了错? 皇后怪罪怀疑想要报复他可以理解,但是为何,这般不要命的反击? 皇帝都放过他了,为什么皇后还穷追猛打。而且他的奏折,为什么石沉大海没有回音?难道没有送到吗?明明他的猜测线路如此清晰。 是他忽略了什么? 君策心中不安,立马秘密遣人去查探。 侍卫们回来禀报,没有什么对于这件事有用的消息,但是其他的事情,却一件一件不容乐观。 他这边的大臣都不再发声,把为他奔走的人拒之门外。 原本安排在朝堂上和稀泥的人,都表示不再淌这浑水。 只仅仅一天,君策就感觉到自己憔悴了好几分。 打击来得太快太猛,似乎有人在快速的推动这一切,逼着他火速向前跑,但是他却没有终点在哪里。 这种非人的折磨,比直接杀了他还要人命。 傍晚。 君策小睡了一会醒来,面对着窗前坐着,此时窗门大开。 外头的风一阵一阵的往里灌,他也丝毫不觉得冷。 他期望这风,能把自己吹清醒些。 他刚刚睡得迷迷糊糊,但是做梦了,梦见了绾宁。 这两日事情实在太多太杂,似乎想到绾宁,能让他稍微清静下来。 但是一想到绾宁在逸王府,有可能和其他男子同床共枕,他就觉得脑子似乎要侧底凌乱。 她像毒药,他饮鸩止渴。 他闭眼,按了按额头,企图把人从自己的脑中赶走。 不知道是不是心境有了变化,心身疲惫,他越想逃避,却在脑中越清晰。 他连续喝了好几杯凉了的茶,才稍微好些。 眼下的局势,不允许他放松。 事情走到这一步,他的处境越来越凶险,不用说这就是皇后的手笔。 为的就是把他拉下马,皇后这一次是奋起反击了。 对于皇后这般毫无章法的乱打,一门心思只想要让他付出代价,君策也不由得心中发怵。 君恒虽然死了,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背后的势力,不容人小觑。 还有季家背后依靠着的学子文臣,一个个光唾沫就可以淹死人。 如今朝堂上弹劾他的,一大部分都是文臣。 为了对付他,季家也用尽了全力。 他若是硬碰硬的对上,几乎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最后还会让君晟坐收渔利。 一想到君晟,他就想到那封没有回音的奏折…… 他不能无动于衷,否则无异于坐以待毙。 想到这里,君策神情凝重起来,这是他有生之年,遇到的最大危机。 对比于君恒一党,若论实力,他们几乎平分秋色。 但他有一个地方,比不上君恒。 那就是京城的势力。 京城虽然也有他的势力,但是对比起君恒背后加上季家来说,那就有点弱了。彭家在北境又帮不上什么忙。 若皇后全力反击,他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不行,必须要自救。 君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忍住了想要传话幕僚的冲动。 从察觉到自己身边可能有细作开始,他就放弃了要找身边的人谈话的心思。 君策在案前站定,把自己的情形和皇后那边的势力全部罗列出来,推测对方可能的打法。 想要一击击破季家,不太可能。但是他可以各个击破。 他顺着这个思路确定了动作方法。 至于君晟…… 君策一想到君晟王,心中暗自咬牙。 自己的折子一定是被扣下了。 他心中恨恨,只能忍耐住,把李清云放一放,先专注对付皇后。 饭要一口一口吃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只是心中着实憋屈。 就在这时候,外头侍卫来报: “王爷,逸王府传出消息,逸王大好了。” “什么?再说一遍?” 君策听到这话,几乎是一瞬间,脸色便黑了下来。 逸王府的人进宫求药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才不信什么救命的药。就算有,那么多年过去了,也讲究一个药效,怎么可能一瓶药就让君逸大好。 那毒是怎么回事,他心中一清二楚,哪怕找到了制毒的人,要研制解药也得要那么多样毒,按照顺序一样一样的用才能解。 他的人一直盯着逸王府,虽然不知道宁心院什么情况,但是外头见了什么人,他还是知道的。逸王府没有别的动静。 难道真的是蓝妃的药有用? 怎么会这样? 君策脑子乱了,直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自从昨儿他发现君晟的事情别有内情后,就开始对身边的一切产生怀疑,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如今,逸王大好,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绾宁会跟他圆房…… 明明有这么多个方向,君策偏偏想到了这一条。 而且一想到这个,这件事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不能接受。 突然,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来。 第504章 逸王腿好了 君策顿住。 抬手擦唇边的鲜血。 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两日,他吃不好睡不好,一闭上眼睛,便会梦见绾宁。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十分不好受,因为他发现,绾宁对他的影响,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重。 他梦见,其实在三月那一场策王府的赏花宴上,和他春风一度的,真的是绾宁。 他清楚的看到她惊讶害怕羞耻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看到她那双如小鹿一般带着惊恐的眼睛,不知所措的望着她,很想解释却又说不出话,又美又纯,一瞬间便要将她吸进去…… “噗……噗……” 君策又吐了两口血。 “不不不,不会的,一个女人而已,如何值得我这般。等出去了,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以后,天下女子都任挑选。” 他深吸了一口气,身上似乎被人卸了力气。 喝了一杯茶,让自己振作起来。 那么多事情都凑在一处,他头一回感觉到有心无力。 不行,不可以。 君策咬紧牙关抬起头来,眼中放出一抹凌厉又狠毒的光。 他叫来侍卫,一字一句的吩咐: “动用所有力量,杀掉逸王。” “是,” 十二月二十八。 今儿是个大晴天,四周的雪都化了,地面都是雪水,被阳光晒着,却觉得更冷些。 长街上热热闹闹,到处都是买年货的老百姓。 朝中时局变换,大家并不关心,老百姓们只看着眼前的日子平安便好。 京城中一片繁盛的景象,各家各府门头都挂上了对联红灯笼,喜气洋洋的,过年气氛随处可见。 唯有恒王府,一片白色。 君逸刚刚好些能下床,听说了恒王府的事,拖着病体去恒王府上香。 却不料,在恒王府遇到了刺客,整个灵堂被砸碎,恒王府一片狼藉。 皇后听到消息怒不可遏,季家的人彻查下来,竟然是君策的暗卫。 君策一如既往的喊冤不认。 皇后再也忍不住了,拿着证据去了御书房恳求皇帝测查君策。 皇帝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让陶致远负责此事。 朝中大臣们一看,陶致远出手,这件事便会定性。 虽然几乎可以预见到结果,但是大家还是非常期待看到最后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当君策听到这件事,最终还是交到了陶致远手上,整个人气急,却无可奈何。 陶致远出手,这件事必定要一个结果,他要自救。 宁心院。 绾宁听到这个消息嗯了一声。 君策想要做的事,她都不会给他机会。 明明机会就在眼前,但是他抓不住。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感到绝望的呢? 他做了什么打算,其实绾宁大约也能猜到,眼下的君策,就还只有彭家一个筹码,若想活命,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杜若:“策王传信给了彭家和北燕。 策王让北燕履行盟约,伺机攻打大周,大周武将匮乏,北境只有彭家。 若战事起,朝廷需要彭家抵御外敌。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朝中都不能动君策。哪怕证据确凿,也要等一等,等前方传来捷报,一切再定夺。 这就是君策的打算和希望。 绾宁:“等策王的消息传出去的第三日,便把殿下腿好的事情公布于众。” 这件事她已经和君逸商量好了,只等着一个契机。 这,便是最好的契机。 北燕那封信,她也给换了,战争会有,但是小打小闹,北境不会有危险。 绾宁又问,“赵府的贺礼送过去了吗?” 杜若点点头,“是,今儿一早便送过去了,还有周六小姐的添箱礼,也由郡主一并带过去了。” 绾宁点点头,今日是赵砚臣和周语彤大婚的日子。 她不能到场,礼却不能少了。 其实她还挺想去观礼的,赵砚臣和周语彤的婚事,是她一路看着过来的。 早之前在婚期下来那一日,她便想着一定要备一份厚礼亲自观礼,只是没想到,事情到了这里,她连逸王府都出不去。 杜若递过来一个盒子:“王妃你看看,赵大人和周太师都送了信函过来,向王妃致谢。” 绾宁接过来,看完顺手将信函丢进了一旁的炭盆中。 丢进去了才想起来这只是普通的谢礼信,一时哭笑不得。 保护秘密习惯了,烧信倒成了随手的动作。 侧门想起推门声,是君逸回来了。 杜若见状,识趣的退了下去。 君逸在外间,接下了外衫才进屋。 一过来便从绾宁身后伸手向前环抱住绾宁,一脸的享受和满足: “又是一个时辰没有见着绾绾的日子。” 自从两人的关系稍微进步一些,君逸是越发的黏人了。 “哎呀,你……” 绾宁有些羞涩不看他。 明明都经历过,明明两人也亲密过,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越亲密越觉得羞涩。 君逸看她脸红,微微一笑,从她身后退出来,在她一侧坐下。 绾宁替他倒了一杯茶,“可伤着了?” 君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摇头: “没有,我是从宫中直接去的,陈启佑亲自送我去的恒王府。 刺客来的时候,陈启佑也在,加上恒王府的侍卫,君策的人什么好也没讨到,最后全军覆没。” 绾宁:“他倒还有几分理智,没有在出宫的路上动手,除了陈启佑在,让老百姓见到这一幕,皇帝必定发怒。 他倒是还顾及着几分皇帝,直到进了恒王府再动手,却也没有想到陈启佑一直护在左右。” 君逸:“嗯,他一直以为皇帝保了他一命,不能惹皇帝不快。” 他说着看向绾宁,握住她的手, “不说这件事了,君策这一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加速了自己的灭亡,皇后定会疯狂反击。” 绾宁点点头。 君逸:“你吃过了吗?” 绾宁笑:“一起来半夏便端了早膳过来。” 君逸:“药膳呢,可吃了?” 绾宁听到这问话,莫名脸色一红, “嗯,都吃过了,不过味道和前些日子有些不同。” 君逸回答,“是卢大夫调整了药方,到了后期,主要以补气血为主。卢大夫说了,按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再过三个月就能大好了。” 绾宁低着头,嗯了一声。 君逸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发,将她拥入怀中。 “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过几日我陪你一起回门。” “好的。” 说到这个,绾宁一时也有些感慨。 从他们大婚那一日君逸出事,宋渊火急火燎的赶来,虽然她送了信过去,但是想必他们心里都牵挂着。 如今君逸身体好转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等再过几日,他腿好的消息传出来,便可以回门。 她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国公府的亲人了。 次日一早,朝廷又有人弹劾君策,言语犀利,君策这边几乎没有反驳的大臣。 稀稀拉拉的几个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君策这一方势力,眼看着大厦将倾。 这时候,谢御史提出: “这几日大家讨论了这么多,人证物证指向的都是策王,那么晟王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便可以把晟王放出来了。 要不然老百姓还真以为大周朝廷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朝堂上,谢泉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的字,有理有据。 朝堂众人一听,有一大半持支持的态度。 其中有一部分是绾宁安排的人,还有一部分是墙头草。 眼下君恒已死,君策自身难保,而君晟作为嫡长子,有很大概率会成为皇储,这个时候卖个好总是没错的。 而且谢泉说的并不过分。 恒王被刺杀这件事从哪方面看君晟也只是受害者,跟他没有关系,没道理还把人留在刑部不放出来。 皇帝想了想,看向大殿上季家的人,特意问了季典,“季爱卿以为如何?” 季典立马站出来:“回禀陛下,微臣以为谢大人说得对。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微臣要为恒王讨得一个公道,但是也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没有证据,季典也不能揪着君晟不放,而且皇帝问到了,面上他必须要给一个确切的回答。 皇帝听完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将老大从刑部放出来吧。 这件事他也受了无妄之灾,一会儿内务府送些东西过去以示慰问。” 一旁的钱公公立马应下, “事,陛下,奴才都记着了。” 至于关乎君策的事,一件一件的被爆出来,君策的名声也越来越臭,几乎到达了人人嗤之以鼻的态度。 不说以前的种种罪行,就说恒王之死,在陶致远的细查下,君策几句“不知道”完全不足以洗清他身上的嫌疑。 按照各处的口供:君策就是杀死君恒的凶手。 所有的卷宗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 眼下就等着审理出的结果,整理出案宗,就可以为君策定罪了。 这几日,皇后还是等得。 只不过如今挨着年关,事情都堆到了一起,每一样都要处理,总归是比平时慢了一些。 对此皇后表示可以多忍耐几日。 到这里,虽然君策的罪名还没有下来,但结局几乎大家都可以预见到。 当日中午,君晟便从刑部大牢中出来,刑部的大门口,十三公主早早的就在等着了。 四周有来看热闹的百姓,她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站着等他,似乎并不介意他人的目光。面容娴静,神情自若。 君晟见着这样的楚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 楚幽过来,把手中的厚披风给君晟系上:“天气冷,别着凉了。” 君晟看着她,应了一声:“好。” 而后径直上了前头那辆马车。 看热闹的老百姓中传来说话声: “晟王和十三公主真配呀。” “是啊,看着莫名让人艳羡。” “这一场和亲,似乎成就了一段良缘。” 长春宫。 淑贵妃看完君策传来的信件,整个人如临大敌,一刻不敢怠慢。 眼下情况紧急,由不得她优柔寡断。 只能君策怎么说,她便怎么做。 其实若有可能,最好她能去见君策一面,但眼下皇后的人把他跟君策都盯得死死的,她若有出格的行为,一定会被皇后抓个现行,这个险不能冒。 能安全完整的把消息送进宫中,送出策王府,就已经算是了不得的了。 淑贵妃面色凝重,握着信的手,紧紧的攥着,似乎在说服自己下定决心。 最后她把信又看了一遍,才投入了火盆中,看着火盆中的信纸烧成灰烬,一点痕迹都不剩,才收回目光。 眼前的情景对君策不利,如果不出意外,在这么多罪证下来,君策很难脱险, 而且若他们什么都不做,情势一定会越来越糟糕。 君策信中的做法,虽然冒险,但确实是他们的一线生机。 淑贵妃下定了决心,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让人熬了参汤,亲自送去了御书房。 等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边境战事起,朝廷可用的武将不多,利用彭家来保君策一命,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出路。 宁心院。 杜若:“王妃,策王让淑贵妃给皇帝下药。” “哦。” 绾宁并没有太大意外,因为前世,君策就是这么做的。 他在做着最后的打算,为自己上了几层的保险。 只是这一次,绾宁站在他的对立面,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除夕夜。 王太医匆匆忙忙入宫。对皇帝禀报了一个好消息。 “陛下,可喜可贺,逸王殿下因祸得福,因两种药物相生相克,再加上后头蓝妃娘娘的救命仙药,居然以毒攻毒,连原先的腿疾也好了。” 皇帝彼时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听到王太医这话,猛地从龙椅上坐起来,脸上喜笑颜开,连说了三个好字。 “好好好,确认了吗?后面可会再复发,如此说来老三以后就和正常人无异了?” 王太医:“回禀陛下,微臣已经确认,至于会不会复发,目前还不能妄下结论。 但逸王殿下,体内的毒确实散了七七八八,若不出意外,逸王殿下以后和正常人一般行走,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只是这两日怕是不能太多走动,逸王殿下听到消息,原本非要入宫亲口告知陛下,为了以后被微臣拦下了,还请陛下恕罪。” “好好好。” 这个消息,入了宫以后,像插上了翅膀似的,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 百姓们纷纷呼欢呼:“逸王殿下好人有好报。” 不同于外头,这件事传到策王府,却像是乌云压顶,笼罩着整个策王府喘不过气来。 第505章 大年夜 大年夜。 整个京城都是喜庆之色,但策王府的书房却是阴沉沉的。 君策坐在窗前,屋子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他依旧无法相信,君策的腿好了。 他比谁都清楚,那是蛊不是毒。 也根本就不存在以毒攻毒的法子。 一蛊一毒都出自他手,他一清二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君逸居然好了。 是哪里出了错? 而且,就算这次的毒不行,但是中蛊有那么久了,绝对不会说好就好。 他可以接受君逸这次的中毒好了,但是绝对接受不了君逸的腿好了。 他能站起来,只有一个原因: 他根本就没有中过蛊…… 君策滕的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 错了错了,从一开始就都错了。他看错的不是君晟,而是君逸。 又或者背后还有其他的什么人。 君策脑中一下出现了绾宁的身影。 在打算和苏雨澜合作的时候,他便把绾宁打听了个便,几乎事无巨细。 但是策王府赏花宴那一日。 绾宁的表现完全和他打听到的样子,没有半点相同。 而且到今日,当初那件事都没有一个具体定论。 苏雨澜确实是蠢,但是他们的计划不说天衣无缝,也算得上精巧。 苏绾宁是如何逃脱的? 是不是她原本就知道他们的计划而后将计就计。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打探到的苏绾宁和他看到的苏绾宁,截然不同。 再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 每一件事情里,苏绾宁的表现,都出乎他意料。 还有,她不愿意入策王府,也不愿意去恒王府。却嫁入了逸王府。 他觉得,如果她不愿意,哪怕皇帝要她入宫,她也能不入。 所以…… 君策脑中有什么信息一闪而过,似乎窥到了真相,等再仔细一想,却什么都没有了。 只得出一个结论:绾宁是心甘情愿嫁入逸王府的。 但是,为什么? 君策脑子里越来越乱,当他把一切代入到绾宁的时候,居然发现,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但是他想不通。 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们在背后究竟都做了什么? 君策突然发现到一个惊人的事实。 他和君恒斗了那么久,此消彼长。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每个人都损失惨重,没有一个是赢家。 但是君逸,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多。 被老百姓拥戴的名声,京城的粮食生意,他二十座私产…… 君策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从前因为腿疾,每次一到事情上,他直接就把君逸忽略了。 想来君恒也是如此。 但谁能想到君逸的腿有好的一天,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伤过,步步为营,筹谋良久。 他不知道君逸是怎么做的,但是从结果看来,君逸就是最大的赢家。也从侧面证明他的猜测没有错。 他被骗了,他跟君恒都被骗了,今时今日他跟君恒的下场,应该都是对方筹谋的结果。 想到这里,君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自诩聪慧,最后却输的如此彻底。而且到最后一刻才醒悟。 他有预感,这一回的事情,皇帝放过了他,但皇后却对他穷追猛打,一定也是他们的手笔。 君策想到气急,却又无可奈何。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好自己做了两手准备,若不然是真要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那些怀疑的事情,他没有再细想下去。他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忌惮。 他筹谋良久,殚精竭虑,却没想到一直都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这是耻辱。 只要边境一切顺利,那接下来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策王府的书房依旧漆黑,没有人知道里面的人在想什么。 逸王府。 宁心院,一派喜气洋洋。 夜里又刮了北风,等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 年夜饭都吃得早,吃完之后,下人们都凑在一块说话守岁。 绾宁和君逸坐在宁心院的亭子里,三面围了屏风,烧着暖炉,倒也并不觉得冷。 桌上摆满了瓜果点心。 两人对炉而坐,看着漫天飞雪说着话。 “不知道阿梨如何,最近实在事情太多,若不然的话让她过来一起守岁就好了,她一个人怕是有些孤单。” 君逸:“别担心,她还有隔壁邻居。” 绾宁看向君逸,眨了眨眼,“你知道。” 君逸:“嗯,知道。这么明显,想不知道都不行。” 绾宁掩唇而笑,“过了年,阿梨就十四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只是我私心里希望她再留两年。” 君逸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缘分到了,怕也是拦不住。” 绾宁脸上显出些愠怒,“那也不行,阿梨还这么小。 你现在说着这话不腰疼,等以后自己的女儿出嫁,你怕是巴不得再多留个七八年。” 君逸想到那一幕,眉头紧皱,“那过了二十五再嫁吧,没到二十五太年轻了,不行。” 绾宁扑哧笑出声来,“亏你说得出二十五,你现在还没有二十五呢。” 君逸:“不然那还是别嫁了,招婿吧。” 绾宁看着他脸上纠结郁闷的神情,呵呵呵笑起来。 随后对上君逸看过来的目光,表情兴味,这才反应过来,脸色一下就红了。 他们现在实质性的关系都没进一步,居然在考虑以后的女儿几岁出嫁,真是…… “咳咳咳……,喝茶喝茶。” 君逸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明日我带你出去吧。” 本来从刚刚告诉皇帝,他的腿好了就应该进宫的,但是他有私心,皇帝见不见无所谓,但是陪自家娘子才是正经。 所以他跟王太医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把全身痛了个遍,王太医没办法,也算是如实禀报,他才能偷得这两日的闲。 今儿大年夜,明日大年初一,自然要跟心上人一起过才好。 “明日初一,不好好休息吗?” 君逸:“也就明日能得闲了,便想带你去走走。 初二得入宫,初三陪你回门。后面肯定会有不少大臣前来拜见,局势到了这里我也不能再避而不见。 边境很快就会传消息来,到时怕是更没空。” 绾宁微微有些愣怔,按照君逸的说法,确实也就明天一日闲了。 “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我们便一起去哪里。” 绾宁脱口而出,“那去芦苇荡。” “好。” 君逸望着他,宠溺一笑,那个地方几乎已经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绾宁一想到明日要出游,心情一下欢快起来。 她喜欢那里平静宽阔的湖面,像一颗宝石落在山林间。 也喜欢鹅毛大雪落在芦苇当中消失不见。 远处的山脉连着天,举目望去,只觉得舒心壮观。 她喜欢那里,除了那里美,还因为那里是她和君逸拥有共同美好记忆的地方。 二人如此坐在一处说话。 半夏和杜若不时来添一些新送来的吃食,还有热茶。 君逸脑中幻想着,再过几年,年节时,若再有小家伙们在跟前笑闹,不知道会是何等光景。 他侧过头,看着绾宁脸上淡淡的笑容,觉得心中十分圆满。 再一想到今后的每一日,都会跟喜欢的人一起过,简直是人间最美的体验。 察觉到他的目光,绾宁也向他看过来,二人相视一笑,视线里情谊绵绵。 君逸伸手过来牵她的手。 绾宁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二人十指紧握,看着院子里漫天大雪飞舞。 若时光在这一刻停滞,似乎也没有遗憾。 郡主府。 在一处墙角下,传来两道偷偷摸摸说话的声音。 是苏梨和易景。 他们靠着墙角坐下,墙的另外一边是易府。 苏梨身上围着厚厚的披风,前面烧着一堆篝火。 苏梨看着易景,熟练的用竹签串着的肉在火上烤。 肉串发出吱吱啦啦的声音,传出阵阵香味,她砸了砸嘴: “景哥哥,这样真的能吃吗?” 易景拍了拍胸脯,另外一手拿着好几串的牛肉在火上旋转着。 “放心吧,梨梨。听闻逸王殿下他们在军营里,时常这样吃,大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光想想就觉得豪气冲天。” 苏梨一脸好气:“啊,真的吗?我也想吃,我也想喝。” 易景抬头看过来,一脸严肃,“不行,小孩儿不能喝酒。” 苏梨见他严肃,撇撇嘴,脑中想到上一回跟绾宁一起喝酒,到第二日头还晕晕乎乎的。喝醉吐得不行,现在想起那股劲头都还不自觉有些恶心。 “那不能喝酒,吃肉可以吗?” 易景把手中的肉串递了一串给苏梨,“可以,喏,你尝尝,肯定熟了。” 苏梨看着递到面前的肉串,一脸兴奋,连忙抬手接过来,顿时一股香味扑鼻,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易景看着她,宠溺的笑了笑,“慢些吃,小心衣裳。” 苏梨吐了吐舌头,下一刻便露出一个苦苦的表情,“是得小心一些,不然荔枝一会儿可得在我耳边念叨许久。” 易景笑了笑,随意的问道: “荔枝是你新收的侍女吗?” 苏梨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嗯呢,是宁姐姐送给我的,说荔枝身手好,又年长几岁,成熟稳重,我可喜欢她了。” 易景嗯了一声,“宁小姐给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说完看向苏梨:“快吃吧,一会凉了,天这么冷。” 苏梨看着肉串,脸上露出笑容。 凑近肉串,轻轻的吹了吹。然后把香喷喷的肉串放在嘴边一口咬下。 顿时烤肉的香味盈满整个口腔,苏梨眼睛发亮,对上易景询问的目光,一个劲的点头, “好好吃,景哥哥,这个肉串好好吃,我还是头一回吃到这样的吃法,原来还能这样。” 苏梨一边说着一边又咬下一块,吃得津津有味。 易景看她喜欢,心中也高兴。 开口道,“别急慢慢吃,今儿烤了很多,让你吃个够。 这一回在学院里,我还学到了好几样吃食,到时候一一做给你吃。” 苏梨越听越激动,“怎么办?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易景笑了笑:“嗯,那我这几日每日做一样给你吃,好不好?” “好,谢谢景哥哥,景哥哥你也吃,我们一起吃。” 易景嗯了一声,也拿了一串吃起来。 苏梨吃得欢,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唇边都是油沫还有辣椒沫,她睁着一双大眼睛,被火光映衬的小脸像一个脏兮兮的小娃娃,可爱的不得了。 易景从怀中拿出一张帕子,抬手轻轻的帮苏梨擦掉唇边的污渍, “慢些吃,还有很多。” 苏梨有些窘迫又有些羞涩,低头身子微微的往侧边挪了挪,“知道啦。” 易景笑,温柔开口,“梨梨,没有说你,只是提醒一句。 罢了,脏了就脏了吧,若是怕荔枝说,我便让于嬷嬷给你洗。” 苏梨一听,脸一下就红了,“不行不行,那还不如我自己悄悄洗干净。” 于嬷嬷是以前易景母亲身边的人,在易景父母去世后,一直留在易府照顾着易景,在苏梨眼中,于嬷嬷就相当于易景正儿八经的长辈。 自己脏了衣裳,让于嬷嬷洗,天呐,她想都不敢想。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易景看她急得要跳起来,压低声音道: “好好好,不让于嬷嬷洗,若是要你自己洗,那便我悄悄帮你洗吧,不然那么冷的天,你把手冻坏了可怎么办?” 苏梨听了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这更不行。 景哥哥的手可是要拿笔做文章的,若是冻坏了,那才真正不知道怎么办。” 苏梨想了想,愁眉苦脸叹了口气, “没办法了,只能跟荔枝姐姐多说几句好话。” 易景看苏梨叹气,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表情带着苦恼,哭笑不得。 宠溺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不想了,吃了再说,事情发生了再想。” 苏梨眨了眨眼睛,“好的。” 乖巧的小姑娘把易景一颗心都要看融化了。 “乖。” 二人相视一笑,苏梨拿着肉串,吃完竹签上的最后一块,易景又递了一串过来,苏梨吃的不亦乐乎。 易景脸上带着笑容。 “今年去不了江南了,明年补上。” 苏梨点头:“多谢景哥哥。” 原本早好久易景就在计划这件事了。 但是前几日绾宁大婚的时候,特地嘱咐她近三个月别离开京城,出门也要注意着些。 她不懂绾宁为什么这样说,但是听话就好了。 易景倒是十分体贴,说不去便不去了,只说明年再找时间,直把苏梨感动得不行。 “景哥哥你太好了。” 易景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望着她微笑,篝火映着她的小脸,闪闪发光。 第506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赵府。 祠堂里点了满满一排灯火,四周通明。 桌子上摆满了各类贡品。 底下,下人们在供桌跟前摆了两个蒲团。 明明是新婚加年节,赵砚臣和周语彤此时却穿得素净。 二人一起,对着供堂跪下,磕了三个头。 赵砚臣父母早亡,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算是孤家寡人一个。 从前过年过节,也会供奉一番,今年娶了妻,礼数也多了些。 原本他想着随意一些便好,但是周语彤一定要办得隆重些,赵砚臣也只得依他了。 二人磕了头,周语彤对着赵砚臣父母的灵位,说了几句身为儿媳妇的话,听得赵砚臣感动的不行。 从祠堂出来便一直紧紧的握着周语彤的手。 回了主院,屋子里下人们摆了满满一桌的守岁礼。 他们才大婚,屋中的大红喜字也没有拆下,这会又到了过年,下人们个个穿的新衣裳,看着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两人进了屋,下人们识趣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二人,赵砚臣依旧紧紧的握住周语彤的手,刚刚一路上大家见着都笑道大人和夫人关系好,惹得周语彤脸颊红了一路,都不敢抬头看。 二人相邻而坐。 周语彤终于缓和了一些,“今年,我们一起守岁。” 赵砚臣:“嗯,往后的每一年我们都一起守岁。” 周语彤听着这样的话,心中像吃了蜜一样甜。 才成亲两日,二人是一刻也不愿分离。 外人看着是密里调油的阶段,但是只有他们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是恩赐的时光。 没有人比他们两个当事人更清楚,他们相识,相知,相爱,被迫分开,各自相守,这一路走来,是多么的艰难。 赵砚臣握着周语彤的手,低着头看着她的手心。 “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我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你会不会觉得……觉得我俗不可耐?” 他们相识时,他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的状元郎,而现在…… 说好听一些,他是钦天监第一把手,得皇帝器重,让百官忌惮。 但实际上,说白了就是一个市井神棍的角色。 而周语彤是太师府的嫡小姐。 若说当年的状元郎可以勉强和太师府的嫡小姐匹配,那么今日他的身份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他有些心虚。 他怕她其实心中不喜,只不过是事情推着走到了这里,被赶鸭子上架,也要往这一步走,是被迫无奈的行径。 周语彤摇头,另外一只手覆上赵砚臣的手,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别妄自菲薄,你就是你。 诚然当年那个状元郎的身份,确实有加持。但是,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谁。 你为了我不惜得罪了忠勇侯府,也勇敢和我父亲谈判,甚至赔上了自己的前程。 也没有想过要另娶他人…… 我知道你可以,但是你没有。 状元郎啊,不只是我青睐,当初那齐王府的小姐,还有城卫长的小姐,按察使家的小姐,哪一个不对你芳心暗许。 但是你依旧一心待我,便足够了。 我们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你是状元郎也好,是钦天监也好,是走卒贩夫也好,我都心甘情愿跟你在一起,只要是你。” 周语彤一番话,温柔却有力量,每一个字都落在赵砚臣心上。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赵砚臣抬头,定定的看着她。 “你为我付出的,又何止是一点点,太师府的嫡女,想嫁什么人家不能。你去了慧慈庵,几乎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彤儿,此生我赵砚臣,定不负你。” 周语彤对上他的目光,眼中有泪水涌出来。 他为她做的,她知道。她为他做的,他心里记着。大家努力向彼此走近,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珍惜。 她言语描述不出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能紧紧的握着赵砚臣,赵砚臣也紧紧的回握着她。 够了,足够了。 那么辛苦才走到彼此身边。 那么辛苦才拥有一个好的结局。 名声,地位,就都不是最重要的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院子里传来丫鬟的欢呼声,“下雪了,又下雪了。” 赵砚臣替周语彤披上披风,牵着她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冷风涌来,赵砚臣下意识就抱紧了周语彤,将她护在自己怀里。 红色的灯笼在对面廊下被风吹得左右摇晃。 鹅毛大雪一层一层的盖在地上,映着昏黄的光,静谧又美好。 东晋使臣别院。 十三公主住的院子,摆了满满一院子的礼物。 君晟下午的时候就来了,就光卸礼物都整整卸了半个时辰, 楚幽看着一屋子的大小盒子,哭笑不得,看向君晟:“怎么送这么多?” 君晟:“在我们大周,过年都有守岁礼,一般是挑选些摆一桌便好。 但是你头一回在大周过年,想来也没有见过这些东西,我便都买了,让你看着玩。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就是个意思,图个喜庆。” 楚幽心满意足,脸上露出笑容。 “多谢王爷的心意,楚幽铭记在心。 君晟没有看她,淡淡的回了一句, “你我是未婚夫妻,不必这么客气。” 楚幽有些不好意思,转了话题请君晟去屋子里坐。 屋子里摆着炭盆,温暖宜人。 楚幽让人端了几碟点心过来。 “尝尝,这是我们东晋的特色,你应该是没有吃过。” 君晟眼睛一亮:“是你做的吗?” 楚幽看到他眼带期望,有些扭捏不安,但还是点点头,“嗯。” 君晟坐下来,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嗯,好吃。” 楚幽:“真的好吃还是假的好吃?我还以为你会不习惯。” 君晟:“真的好吃。”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主要是你做的,那就更好吃了。” 楚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颊一下便红了,脚步也微微踌躇,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之前做戏,扮演一个深情未婚妻的形象。她似乎可以游刃有余,起码明面上的感觉都能做出来。 但眼下只有二人,她莫名的反而有些不自在。不知如何应对了。 但是隐约又很期待,期待能跟对方多说说话,多待一会儿。 楚幽飞快的看了君晟一眼,见他接连吃了好几块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忙出声提醒: “别吃多了,吃多了怕是会有些胀气。” 君晟顿住,看了看楚幽,又看了看手上的糕点,眉头微皱: “可是真的好吃。” 楚幽莫名脸色又红了一分。 “若好吃的话,以后又做就是,一次吃伤,这可怎么行?” 君晟一副沉思状,想了想: “嗯,公主说的有道理,那以后你能经常做吗?我想吃。” 楚幽看了他一眼,莫名有一种自己被套路了的感觉,但是看他一脸真诚,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这么小的要求,答应了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 君晟放下糕点,脸上露出笑容, 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一股得逞的意味。 他看向楚幽: “公主坐过来吧,这边有炭盆,不会冷。” 楚幽嗯嗯了两声,腿脚就不听使唤的走向君晟,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 君晟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 盒子是楠木,盒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百合,整个看起来便十分精致。 他看了一眼外头,开口: “那些是送给公主的年礼,这一个是我个人送给公主的礼物。” 楚幽有些疑惑,这大周送礼也分这么多情况吗。 耳边又听得君晟继续说道: “第一次见公主,是在玲珑坊,后来我回府,发现多年不开的百合,那一日开得满室清香。所以,我便在这盒子上让人绘刻了百合。 公主看看这里面的东西可喜欢,喜欢便收下,若不喜欢,改日我再送别的来。” 楚幽听着他的话有些懵了,忐忑的接过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根精致的簪子。 簪子上,也有一朵白玉刻成的百合。精致秀雅。” 楚幽赞叹:“好漂亮的簪子。” 君晟:“公主喜欢就好。那公主便收下吧。” “哦哦,好。” 楚幽将盒子收起来,放在一侧。 下一刻才猛然想到,在大周的习俗里,簪子属于女子的贴身之物,除了家中做,那便是夫君送。就连兄弟,也没有送簪子的。 所以,这是这是…… 楚幽想到什么,脸颊一片通红,低着头完全不敢抬头看君晟。 君晟却是面不改色,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对着楚幽说: “今日,我陪公主守岁。” 楚幽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慌得不行。 君晟又道: “这段时间,委屈公主了,一直是公主去晟王府。 虽然这是东晋的规矩,但既然来了大周,我也不能让公主遭人非议。 从今日往后,公主若想见我,让人传个信来就是,我随叫随到。 以后,都由我来看公主。” 听着这话,楚幽的脸更低了,几乎都要埋进底下的炭盆里。 君晟:“到了午夜时,京城上空会有烟花,很好看,我和公主一起看。” 楚幽半抬着头,目光却看向桌上的点心,语气心不在焉: “你饿不饿?” 君晟想说不饿,但是看楚幽一副马上要挖个坑钻进去的状况,改口回答:“嗯,有些饿了。” 楚幽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我去让人传些吃的,你在这等一等我。” 君晟:“好的,我就坐在这等着公主。” 楚幽低着头,飞快的对着君晟行了一礼,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另外一边。 楚锦年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认认真真的烤着红薯, 如花:“公子,隔壁公主院子里好多礼物,晟王赖着没打算走的样子,咱们要不要去瞅瞅。” 楚锦年:“人家未婚夫妻,不要多事。” 如花噎住,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袄子。 “公子,咱们不然换个地方烤红薯吧,这里风大,冷。” 楚锦云看也不看他,指着面前的火堆: “你可以直接扑到火堆里去,火堆里一定暖和。” 如花一下哭丧着一张脸: “别呀,公子,我还没活够呢。 我的小翠花还在等着我呢,我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说到这个,楚锦年抬头看向他,“你喜欢小翠花吗?” 如花吁了一声, “公子,请把这个“吗”字去掉。 当然喜欢啊,要不然我一个大男人,谁愿意听大家管叫一声如花呀。 楚锦年:“那你想娶她吗?” 如花:“娶啊,当然要娶。” 楚锦云:“如果她嫁人了呢?” 如花大叫了一声,“公子说笑了,我的小翠花不会嫁人的,她说了要等着我,等我完成公子的大业,到时候和她一起去过神仙眷侣的生活……” 说到这里,如花猛然顿住,看向楚锦年: “我说公子…… 不会吧,不会吧,公子你不会还想着宁小姐吧?” 楚锦年又看了如花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到底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可把如花急坏了,作势就要批斗楚锦年。 “公子,不是我说,这就是你不对了。 当初宁小姐嫁人的时候,奴才可是问了你好多遍的,问你要不要抢,你愣是不说话。 现在人家都嫁进逸王府大半个月了,你才有这样的心思,会不会太晚了一些。 公子,以我的经验,我跟你说,喜欢就一定要勇敢往前追,若晚了那可就真的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楚锦年目光看向院子里那颗光秃秃的小树苗: “喜欢,原来这就是喜欢吗?” 如花傻眼。 听见这句话,直接都要哭了。 “我的公子呀。 搞了半天,原来你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我还以为是你不想,没想到是你根本没有发现。 咱们这院子里,守门的侍卫都该看出来了,你居然自己不知道。 天哪,这话说出去谁信呢?贵妃娘娘不会打死我吧……” 如花越想心越凉。 谁能想到自家公子,原来还是个纯情小哥呢,连自己喜不喜欢都分不清,这不是活该没媳妇儿吗? 楚锦年看向如花,声音一下子便弱了下来: “那你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如花叹了口气,猛的一拍脑门,想把自己拍晕过去离开现场。 “能怎么办?当然是上门送个礼,祝对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话落,如花看楚锦年眼中的光暗淡了下去,在楚锦年身边坐下来,看他手脚不太麻利的翻着红薯,苦口婆心的说道: “公子,如今都到了这份上了,咱们就当长经验长知识长教训吧。 人都已经嫁进了逸王府了。 以前人家是个残废王爷,还能抱得美人归,如今人家能站起来,别人就更没机会了。 要我说啊,这件事主要还是在宁小姐这,若是宁小姐愿意跟你走,那咱们说什么也要想办法,把人回到东晋去。 现在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宁小姐不愿意走,咱们就没有招。 公子听奴才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楚锦年不看他。 “那你别娶翠花了,你娶荷花莲花吧。” 如花身子往后一仰,眉头皱起,“那可不行,我只钟情我的小翠花。” 楚锦年神色复杂:“那我……” 如花唉了一声: “公子,这不一样,我和小翠花是相互喜欢……” 后面的话如花没再说,楚锦年不说话,低头看向火堆中的红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烤成了黑炭。 第507章 绾宁投桃报李 到了子时,烟花开始一浪一浪的升起来,在漆黑的夜色中绽放出绚烂的光芒。 “砰砰砰……”烟花声一声接着一声。 老百姓们的欢呼声,几乎可以从长街上传到府邸中来,大家欢呼着: “新年到咯,新年到喽……” 各府门前都挂着红色的灯笼,下人们早准备好了明儿一早孩童们走街串巷而来,要发的糖果。 有些小孩儿等不及,趁着守岁不睡这会就来了。管家也并不拘礼,让下人们派发。 京城一派热闹的景象。 烟花声约摸持续了半个时辰,从城东到城西,从城南到城北,此起彼伏。 过了子时,彻底安静下来。 偶尔雪地里响起几声爆竹声,是孩童们落在雪地叶子里的炮仗。 这一夜,绾宁睡得极好。 第二日睡到自然醒,舒服的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才坐起来。 半夏打水准备着洗漱,君逸就坐在一侧,手上拿着一本书等着她醒来。 绾宁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 君逸放下书本过来抱她,绾宁面色一红,“大家都在呢。” 君逸往外头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在就在,夫君抱娘子天经地义。” 绾宁握拳捶了他一下,娇噌道:“哎呀,羞人。” 君逸抱住她,轻哄,“不羞不羞。” 绾宁头埋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下床,替她穿好鞋子。 在听到半夏进门的声音,绾宁赶忙坐直。 君逸笑了笑,退到外间等着。 二人一起吃过了早膳,在院子里直接坐上马车出了府。 马车并不起眼,不知道的只会以为是外出采买的管事。 马车普通,但是马车里却别有洞天。 柔软的坐垫,摸上去比丝缎还舒服,是苏州新造的天鹅绒。 马车上一应俱全,只小了一些。却兼顾了舒适与功能,可见君逸用了心,也下了极大的功夫装扮。 君逸看她高兴,开口道: “我们现在去,在乌篷船上吃午膳,然后在枫林湖边的别院里用了晚膳才回来。” 绾宁眨了眨眼,“枫林湖边的别院?” 君逸点点头,“嗯,是当初君策为了跟君恒争我在你父亲面前说好话,送给我的。” 绾宁想起来,又听得君逸这般说出来,“噗嗤”笑出声来。 这件事她记得,是当初他们俩婚事下来之后,君恒君策还不死心,宋渊那里找不到办法,就直接打了君逸的主意,今天这个送东西,明天那个送东西。 对于这个别院,当初她还好生感慨了一番。 这个别院她是知道的,环境绝好,里头还有一个温泉,每一步都是景致,美不胜收。 想到这里,绾宁不由得对今日的出行生了十二分的期待。 “别院里有温泉。” “是。” “啊,那今日一定要泡一泡再离开。” 君逸握着她的手点点头,“嗯,好。” “真想在那里住一段时间。” 君逸将她拥入怀中,“再过一段时间,我定让你得偿所愿。” 绾宁窝在他怀里,脸上浮现幸福的笑来。 这一日,绾宁玩的十分尽兴。 等回京城时,天都黑了。 一路由君逸护着,睡得那叫一个香。 她最近似乎特别奢睡,问过卢大夫,说是最近的膳食里面加了一些助眠的药,让她多睡多休息身体会好得更快些。 如此绾宁也只能遵从,只是这一觉等醒来,已经是初二的早上了。 一睁开眼,就见着君逸在穿外衫。 君逸看着她醒了,侧过头来望着她笑,“这会儿还早,你多睡一会儿。 今日我要入宫,但你不必去。” 绾宁笑了笑,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个消息,她昨儿就听到了,因为六月大雨事件,皇帝对她说不上忌惮,但是不愿意见她是真的,更何况还是一杯儿媳妇敬的茶,没有什么大事,他更不愿意冒这个险。 绾宁也乐得不入宫。 她在柔软的大床上舒服的躺着,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君逸穿好外衫,走过来吻她的额头。 “睡吧,宫宴在晚上,今日我怕是回来的晚,不必等我。” 绾宁由着他吻了吻额头,乖巧的嗯了一声,目送着君逸离开。 绾宁闭上眼睛,感受着眼下这舒心的小日子,幸福感像丝丝缕缕的烟雾从身体里冒出来,只感觉到全身畅快。 她想睡,但闭上眼睛睡不着,在床上赖了一会,干脆起了床。 刚刚用完早膳,卢大夫便来请了平安脉,听她讲了这两日的状况,连连点头。 说这是身体慢慢恢复的表现。 当初绾宁为了救君逸,所以身体有了亏空。原本补大半年怎么也该好了,只是绾宁闲不得,一直筹谋步步为营,这桩桩件件的事,耗费心血心力,便只能延长时间。 现下君策虽然还在,但几乎已经没有了威胁。 事情已成定局,加上她每日和君逸在一起,看见君逸对各处的安排,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心放松了,整个人状态也松弛下来,身体自然而然就得到了补益。 “王妃好好休息,最多三个月,王妃便能大好。” 绾宁应了是,半夏去送了卢大夫。 绾宁在椅榻上坐下,手中抱着一个暖炉,看向杜若,“这几日有什么消息?” 杜若原本想说,大夫刚刚才让休息这会又计划上了,不过她知道绾宁的性子一定不会因此便什么都不管不顾,只得回答: “一切都在王妃的计划中,没有任何偏差。 再过几日,消息便会传到北境的军营中。他们要和耶律荆合谋也要时间。 消息一来一回,怎么也得过了元宵。” 绾宁嗯了一声,“策王府有何动静?” 说到策王府,绾宁眼神不善。 无论是婚宴上君逸中的毒,还是当初君逸双腿的蛊,都是君策的手笔。 逸王府对外的说法是以毒攻毒加上蓝妃的药,所以全好了。 这种话能骗过外人,但君策,应该不会信。 绾宁也并不介意他信不信,只不过怕他狗急跳墙,总归麻烦。 虽然每一样的后果,绾宁都事先做了准备,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杜若摇头,“策王府没有任何动静,策王甚至都没有招幕僚商议对策。” 绾宁:“他开始怀疑身边的人了。” 还好当初在君策提倡用计在晟王府杀君恒的时候,她让林老持反对意见。 因为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君策不可能放弃。只不过借口给的很随意就是,便也不怕君策真的听从。 想必这会,君策一定在怀疑人生吧。 什么都是假的,以为的一切都是错的。 依绾宁对他的了解,事已至此,他虽然心里觉得憋屈,但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只会积极为自己找后路,比如北境的彭家。 朝中对于案子的定论,也会尽力拖到北境的消息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对于这件事,绾宁没有插手,因为彭家一定要收拾,而且他还要顺势让君逸去北境攻打北燕。便将计就计了。 “盯着就好,有任何异动随时来报。” “是。” “倒是晟王那边,要用些心思。 如今朝局几乎要定下来,那么晟王那边也少不得需要四处走动。 趁着机会,收服一些想投靠的人。 正好一时君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想来那些观望的人,也开始会有自己的考量。 收服人心也讲究时机。现在对于君晟来说就是最好的机会。 “是。” “对,还有一件事。”绾宁叫住杜若。 “王妃请说。” 绾宁:“赵砚臣那里通知一声。 北山学院那边,我会为他安排好。等以后这个钦天监的位置,就让给别人去做。 他还是做回他的文臣。 季家不会回到过去了。这一回无论如何,我会让季家把北山学院交出来。 赵砚臣有才华又有今日的声望,取代季家并不难,你让他做好准备,我会帮他。 还有太师府那边,若有合适的,也可以往北山学院送。” 当初,周太师站了队,那么现在,绾宁便投桃报李。 若说其他的位置,牵扯朝廷之事太多,说不好就有风险。那么北山学院几乎算是一张保命符。 没有权胜有权,没有利却胜有利。 对于现在的太师府来说,权和利都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稳,既然他要这个,绾宁便送他这个。 后面北山学院学会成立,他也不会让权力分散太太,集中在两个三个之间。 留一个位置给太师府,以后北山学院出来的学生,谁都得给太师府三分薄面。 坐这个位置的人,只要自己不作,哪怕家族出事,也能保全这一支。 至于许怀义,什么都有了,她不必再多给,只要维持住眼下,便能光耀门楣。 杜若一一记下,随后便下去安排。 绾宁坐在椅榻上,目光看向外头,脑中在琢磨着什么。 没过一会,杜若又过来禀报。 “王妃,陈启佑来了。” 绾宁看过来:“他来了,有事?可是要见我?” 杜若:“他奉皇帝的命,给皇亲国戚宋年饼。来了咱们府上,特地找了奴婢说话。倒也没有说要见。” 绾宁:“他说了什么?” 杜若:“他想让他的弟弟陈启岸从丰州回来……” 绾宁听完,陈启佑的意思是自己如今做了禁军统领,自家的弟弟在流放地,想着能帮便帮一把。 她想了想回答,“你去告诉他,我想让陈启岸去边境挣一份功勋,问他要不要。 他若不要,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自然让他平平安安的回来,但如果他想要这份功勋,那我另有安排。” “是,” 杜若退出去,绾宁想到前段时间,她收到了宫中林珍儿的消息,希望她能帮一帮陈启岸。 陈启岸那边,她也早去了信询问意见。 对于自己人,绾宁格外宽容。也愿意在尽可能的情况下,给予他们更多的选择。 绾宁从不多管闲事,不过自己人求上门来,她总是会给予最大的方便。 杜若刚刚出去,外头下人来报, “王妃,谢小姐来了。” “快请。” 今儿有宫宴,苏梨楚幽都入宫了,周语彤新婚,谢绮便自己来了。 “绾宁,我来给你拜年。” “好好好,多谢绮姐姐,红封已经准备好了。” “那感情好,” 绾宁一见她,连忙拉着她进屋坐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 “大过年的,怎么穿的如此素净。” 谢绮由着她拉着一块儿坐下,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哎呀,别提了。 就是我娘,她一直为我的婚事着急,去年不是去城外栖霞寺算了一卦,那高僧说去年不适合婚嫁,要等今年嘛,这不,大年初一我娘就等不及了。 她觉得我穿着太隆重显得年纪大,特地让我穿的素净粉嫩些,先别问年龄几何,端看起来得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便可。 你看你看,我这装嫩可还成功?” 谢绮一边说着,一边无可奈何的翻了个白眼,转了个圈给绾宁看。 绾宁掩唇而笑:“伯母也是担心你。” 谢绮摊手,“是啊,怎么办呢? 自个娘亲,只能由着她去了呗,左右两件衣裳,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让我穿我就穿了。 只是我许久不穿这般嫩的颜色,有一说一,自己看着还怪难为情的。” 绾宁笑:“没事,这大过年的,天又冷,大家都在屋子里躲着,没人瞧见。” 谢绮想到什么,脸上一下露出几分尴尬: “可说呢,我在外头是没遇到,刚刚进你逸王府的大门,你猜我遇到谁了?武安侯府家的大公子。 这把我给臊得,老天爷……” 谢绮说着说着捂住了眼睛,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绾宁:“你们两个认识?” 谢绮摇摇头:“认识倒也说不上,不过他与我哥哥交好,我去逮我哥哥玩,碰见过几回。 这回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半夏倒了茶水上来,谢绮连喝了好几口,才平复下心情。 她看向绾宁,“唉,光顾着说我了。 你呢,怎么样,好不好?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我听着这个心都揪在一块,还好现在都是好消息。” 绾宁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也无奈的笑了笑, “我啊,现在挺好的。是啊,现在都是好消息,过去的……不提也罢。” “嗯嗯嗯,那就不提不提。”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门?” “明日。” 谢绮点点头,“确实是耽搁了有些日子。老夫人和国公爷,怕是都担心坏了,但这种事又帮不上忙。” 绾宁:“左右已经过去了。” 谢绮:“是,其实我还好想去看看周六姐姐,不过她才新婚,也没回门。 我这般去,有些失礼。便想着等一等,等以后哪家举办宴会了,一定会邀请六姐姐,到时候就能见着了。 唉,嫁了人就是这点不好,要遵循这个礼那个礼,见个面的为难。” 绾宁笑,谢绮直爽聪慧真诚单纯,这般的好姑娘,那些凡夫俗子却因为她身形圆润了些便对她颇有微词,真真鱼目混珠。 第508章 我会好好考虑 谢绮用了午膳才离开。 下午,绾宁接到了李清云的消息,李清云要见她。 绾宁有些诧异,但略微一想大概能想到李清云见她的目的。 如今过了年,宋渊也该走了,皇帝一定会让李清云和宋渊一起走。 想到李清云要走,绾宁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对于李清云来说,西凉大多数是豺狼虎豹。虽然他对外是正儿八经的“皇子”,但怕是一路也危险重重。 争权夺利的路上向来都九死一生,李清云有一腔热血,为西凉,为西凉的百姓,但到底太良善了一些。 毕竟年轻,又是女子,只见过人间疾苦,却不知狠毒手段。 对上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怕是要吃亏。 局势都已经布下了,李清云只要按照计划的往前走,就已经控制了大局,大方向上不会出错。 只是到底是一件大事,也都要人去做。虽然不存在会出大错改变局面,但是对李清云个人还说,确实不太友好。 绾宁眉头紧锁,他在想要怎么样才可以尽可能的让李清云少走一些弯路。 西凉使臣别院。 李清云见着绾宁,像见着主心骨似的,一下心中便平静下来。 “苏小姐,我要走了。” “大皇兄已死,虽然西凉有些人为了一己私利还捂着。只等我回去。 但事实就是事实,总有会败露的一天。我得赶快回去,西凉需要我主持大局。” 李清云语气复杂,有不舍,有感激,有害怕,说不出来的意味,百感交集。 绾宁在一旁坐下,示意李清云也坐下来。 “嗯,早就想到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放心吧,一应我都安排好了,你只管大胆放心的去做。 皇后那边应该也安排好了暗卫,你只要保护好自己,一切慢慢来就好。” 李清云点点头:“好。” 绾宁:“还有,你这一回带来的这些使臣,除了你身边的侍卫邵寒,其他的都是大皇子的人。 不过在之前,我已经让人把大皇子已死的消息传了过来。 他们虽然不至于护着你,但大概率不会害你,不过也要万事小心。” 李清云点点头,听着绾宁贴心的嘱咐,面露感激。 绾宁:“还有现在,皇帝需要你,一定会让我父亲护着你。你主要就是护好自己。 其实该说的话,我们之前都已经说过了,这一次不过是挨着离别,又重复了一遍。 李清云一一记下。 原本一想到要回去,面对一堆事,一群人,她本能的对那些局势有些害怕,但这会见着绾宁,似乎就找到了勇气来源。 绾宁遇到过那么多次困境,每一次都能绝地反击。 她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像绾宁一样的人。 “苏小姐说的,我都记下了。 希望下次见着苏小姐,我能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绾宁对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以后也别叫苏小姐宁小姐了,太过见外,就叫我绾宁吧。” 李清云看着绾宁,目光灼灼,却没有说话,她略微低着头,开口道: “其实我也想像郡主一样叫你一声姐姐。 可以吗?” 绾宁:“可以,你若愿意叫我一声姐姐,我便也认你这个妹妹。 我很喜欢你,喜欢你良善真诚,喜欢你坚韧不屈。 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你一定要记着,对于良善的人,回报以良善,对于险恶的人,却也要很辣手段,才能护住自己万全。” “我都记下了,姐姐。” 一句话说出口,李清云就没忍住落下泪来。 绾宁也不由得眼眶泛红。 明明只是答应称呼的话,后面又忍不住多嘱咐了好几句。 有些人,仗着血缘关系剥削控制你,还有些人萍水相逢,却对你满怀真心实意。 绾宁从来都觉得,有爱的关系才要维持。没有爱的关系,无论以任何名义存在,都需要保持距离。 她喜欢李清云,喜欢楚幽,喜欢苏梨。喜欢他们一腔热忱,又待她以一颗真心。 二人说了许久的话,到挨着入夜了,绾宁才离开。 她现在唯一能帮李清云做的,便是利用大周的威势,让那些想要搞事的魑魅魍魉能消停些。 毕竟在真正的大敌面前,同一利益的人能维持同仇敌忾,避免起内讧。 绾宁是真心实意的希望李清云能好,也希望事情一切顺利,只是一想到这大概是她和李清云最后一次见面,心中便颇有些唏嘘。 晚上用膳的时候,绾宁也有些心不在焉,杜若在一旁搭话: “王妃不必忧心,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可以去西凉走走,二皇子不是说了吗,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可以在大草原策马奔腾,还有她口中描述的长河落日,景色壮观,说的奴婢都心生向往,想去看一看。” 绾宁长叹了一口气: “好,以后有机会咱们便一起去做客。” 半夏听到他们说话,连忙出来:“王妃可一定要带上奴婢,奴婢也想去看看。” 绾宁笑:“好好好,一起去就是。” 话落,屋子里传来一阵笑声。 大年初三。 今儿要回门。 早早的,管家便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君逸起的早,见绾宁没醒,也没有叫她。 等绾宁睡到自然醒,已经辰时了。 “怎么没有叫我。” 君逸笑着看过来:“国公爷说了,晚一些没关系,不必着急。” 绾宁:“怎么可能,我父亲会说这种话。” 君逸:“事实上,老丈人说的是,你身子不好,若不回也没关系。” 绾宁看他越说越来劲:“好啦,你出去等我。” 君逸往她身上看了一眼,眼神暧昧。那幽怨的意思很明显:哪儿我没看过,现在却要避开我…… 绾宁倏的一下脸色一片通红。 不等她说话,君逸见好就收,退了出去。 洗漱完,简单的用了早膳,二人才坐上马车出门。 马车上,绾宁问君逸: “昨日入宫,皇帝可说了什么?” 昨夜,君逸回来的时候,绾宁已经睡了,是以这会才问。 君逸挑眉:“看起来似乎挺高兴,别的倒什么都没说。 而且有大皇兄在,我有意低调,便也没说上几句话。” 绾宁嗯了一声,“身体状态如何?” 君逸:“目前不太突出,只看到精神稍微差了些。 昨儿我看他对大皇兄的态度似乎很是倚重。” “那很好。” 绾宁想到什么开口道: “这几日你要小心一些,北境是君策最后的希望。 而你又对北境有威胁,他想靠着北境翻身,就一定会尽全力阻止你去北境。” 君逸投过来一个安慰的笑容,“放心,他伤不了我。 “无论如何还是要小心些。” “好。” 回了国公府,老夫人和宋渊早早的就在府门口等着。 一见着绾宁的马车,都往前走了两步,伸长着脖子一脸期盼的张望着。 绾宁从马车上下来,见着这架势,吓了一跳: “祖母,父亲,这么冷的天,怎么在外头站着,在里头等着就好,仔细别冻着。” 宋渊看到绾宁,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 “你祖母坐不住,非要到门口来等,我便只能陪着了。” 老夫人白了他一眼,也没有跟他争辩,拉着绾宁的手,看着绾宁立马变了笑脸:“好孩子,快让祖母看看。” 绾宁看宋渊和老夫人的关系似乎亲近了许多,若从前,他们哪里会这般说话交流,一时心中很是高兴。 “多谢祖母关心,我很好,只是挂念祖母与父亲。” 老夫人:“不用管我们,我们都好。” 宋渊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进去说吧,外头冷得很,可别冻着了。” 老夫人反应过来:“对对对,是,瞧我一激动,都忘记了这还是在外头,走走走,我们进去说话。” 绾宁笑道:“是祖母。” 大家一起往里走,绾宁和老夫人走在最前面,宋渊紧随其后,走过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背后跟着的君逸,眉头皱了皱,怎么看怎么不爽。 快走两步,抢在了君逸的面前,跟上绾宁和老夫人。 落在最后面的君逸,看见这一幕,哭笑不得。 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最后却还是乖乖的在后头跟着。老夫人问到了便回答一句,老夫人不问坚决不说话。 绝对的低调,不出头。 一阵寒暄过后,大家坐在一起说了一些家常,到了午饭时间。 当绾宁坐在桌前,看着这满满一桌的吃食,惊呆了。 他都怀疑国公府是不是把整个京城的厨子都请了过来。 宋渊笑眯眯的,“宁儿你多吃一些,看喜欢哪一种,我把橱子给你带回去。” 绾宁哭笑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慢慢好起来,胃口也好,还是这些吃食实在是看着美味让人胃口大开,绾宁少见的多吃了一碗饭。 宋渊笑得合不拢嘴,暗道自己这一次安排的不错,下一次要再接再厉。 吃完饭,绾宁被宋渊叫到了书房。 她知道宋渊有话要跟她说,想来应该是李清云的事。 二人在书房坐下,宋渊看向绾宁,表情带上了几分严肃。 “西凉二皇子要离开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绾宁点点头:“是。” 然后绾宁把李清云的情况事无巨细都和宋渊说了一遍。 松原听着,表情变幻,原本他还在琢磨着,这件事情要怎么选择性的跟绾宁说一下,毕竟当初对于西凉的建议是她提出来的。 现在听完绾宁的话,他震惊了。 绾宁比他知道的多得多得多,而且,看问题的角度也比他更为广阔,他甚至有些自愧不如。 出行打仗,他自认为算得上顶端,但是对于这些朝廷谋算,绾宁实在高出他许多。 等绾宁说完,宋渊震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什么,你说是女子……” 宋渊说完,立刻停下了声音,一脸震惊。 绾宁点点头,把剩下的话说完。 “父亲,李清云是我的朋友,我希望她能成功,希望一切事情顺利。 我希望父亲能在不碰触原则的情况下,对李清云尽可能的提供帮助和宽容。” 宋渊面色凝重,听着这话,原本还想说她毕竟是敌国皇子,但看了绾宁一眼之后,又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在这些事情上,他不如绾宁,那么他便听绾宁的。 “若你不说这话,我只会做到规矩,但你说了,我会尽可能的按照你说的去做,你放心,有我在西境,多少会护着她些。” 绾宁抬手向宋渊行了拱手礼, “多谢父亲。” 宋渊看绾宁如此理智的讲感情,一时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该作何感想。 耳边又听到绾宁问: “父亲,若一切顺利,西境很快就会获得和平,到时候父亲便不用驻守在西境,父亲可有想过,以后如何?” 宋渊顿了顿,似乎没想到绾宁说的是这个。 “说实话,这个问题在西凉大皇子已死的时候,我就想过。 西境和平,怕是就不用我待在西境了。 但皇帝也不会乐意我在京城,应该会把我调去北境或是其他的地方。” 绾宁看向他:“若换了皇帝呢?” “我其实是想问问,父亲自己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宋渊愣住,看着绾宁,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是说逸王,他想……” 对于这件事,绾宁并不打算瞒着宋渊,径直道: “他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我也不愿意锁入深宫大院,大皇子有理想有抱负,应该可以带着大周,走向更繁荣富强。” 宋渊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因为这个消息本身,而是因为绾宁说起这一国易主,居然面不改色。 就像寻常跟人讨论今儿天气不错一般。 他坐下来,认真的回答: “我没有想过。” 绾宁:“父亲,其实祖母希望你有自己的家庭,有孩子承欢膝下。 若你顾及我,今日我表个态: 我只希望你幸福。” 宋渊似乎没想到绾宁会这么说,面色动容,却不知如何接话。 他一个大男人,和自己的女儿讨论这种问题,让他感觉到有些难堪。 “我……我没有想过。” 绾宁,“这件事,我没有立场支持你,要不然对不起我的母亲。 我也没有立场阻止你,要不然对不起国公府。 我只告诉你,我的态度,便是希望你幸福。” 宋渊没有说话,这些年来,他一直逃避这件事情。 一是和老夫人关系本身就不好,二是对苏梓月的愧疚。 但是国公府那么大的家业,娶妻生子更多的是责任。 他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便一口回绝说不行。 一句话,他回答得很艰难。 “我……我会好好考虑。” 第509章 宫中出事 离开国公府,大约是下午申时。 马车行驶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车夫很稳,车轮也做了防滑钩,没有半点倾滑的迹象。 绾宁微微的倚在车壁上,窗子撩开一角,看着外头的景色。 君逸过来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绾宁摇摇头:“就是想到父亲要离开,有些伤感。” 他的手放在手心中,大拇指细细的摩挲着她的手背。 “没事的,这一次去也不是打仗,西凉那边我们做了诸多安排,很快西境便会太平,西凉也会太平。” 君逸知道,绾宁对李清云有恻隐之心,说到这里又多加了一句。 绾宁看向他,嗯了一声。 “还有就是父亲的个人之事。 国公府人丁凋零,我的祖父叔叔伯伯都战死沙场,祖母自然很希望父亲能开枝散叶。 今日我同父亲说起这件事。 支持对不起我母亲,反对对不起国公府,我告诉他,我只希望他幸福。 父亲是上战场杀敌的人,应该深切的明白人性的残酷和人命的脆弱。对于这种事也会看得开一些。 我明确的能感觉到他对于这件事情的抗拒,要不然也不会一拖再拖这么多年。 从前他跟祖母关系不好,能有这个理由在中间拖一拖。但现在这份隔阂慢慢消失,他要直面这个问题无法逃避。 我觉得很难过,是明明父亲并不愿意,但却又不得不如此。 我能理解他的不愿意,也心疼他的不得已,想起来,便很难过。” 君逸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你母亲那里还没有消息。” “嗯。” “船到桥头自然直。” 绾宁:“道理都明白,也不是想不开,就是想起来会觉得难过。” 君逸握住她的手,没有松开,脑中却在想着一件事情。 五年前,大皇子君晟被牵连进巫蛊之事,差点连命都搭进去。 那时候,他想着无论如何起码保住君晟一条命,便从各处着手查询消息。 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当时他并未在意,但现在想来,或许很有必要仔细查一查。 君逸低头,看了一眼绾宁,到底没有说出口。想着还是等查出了结果再说。 绾宁:“他们明日走,我想去送送。” 君逸:“也好,明日我陪你一起。” “嗯。这一次去,等回来,应该会带来好消息。” “是。” 二人说了一路,直接回了逸王府。 绾宁有些兴致缺缺,君逸也没有再多说别的,只陪着她。 绾宁坐在椅榻上,看了几本小话本,甚觉无趣,放在一侧,闭目想着事情,没想到竟沉沉睡了过去。 君逸就在一旁守着。 这一觉,绾宁睡到夜深。 醒来迷迷糊糊,不知今夕是何夕。 一旁君逸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端了一杯茶过来,绾宁就着茶杯喝了,看到君逸才意识回笼。 “现在什么时辰了?” 君逸:“刚刚到亥时。” “那么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便想你多睡一会。” 绾宁:“那你用过晚膳没有?” 君逸摇头:“还没。” 绾宁从椅榻上坐起来,半夏和杜若没过多久便端了吃食上来。 二人在桌前坐下,准备吃饭:“下回我就睡着,你便自己吃就是了,不用等着我。” 君逸笑了笑,“你睡的时候,我也小憩了一会儿,正好我们晚上可以一块说说话,睡晚一些。” 明日有送礼的来,只让管家接了就是,我才新婚,不必早起也说得过去。” 绾宁想到什么面色一红,娇嗔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喝汤。 君逸见她如此,只觉得可爱,没有多话。 二人用了晚膳,绾宁精神好了些。 还不等再坐下来,外面便传来急报。 皇帝病危。 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绾宁表情严肃:“怎么会这么快?” 据他们的了解,这毒厉害,如何也得十日半个月才有动静,如今也只才过了两日而已。 君逸略想了想,飞快问道,“宫中可有什么话传出?” 影卫:“没有。” 绾宁眉头皱起。 皇帝病重,宫中却没有话传出,那就说明:有人封锁了消息。 君策,等不及了。 “晟王可有入宫。” “没有?” 君策要做什么? 说他要在宫中直接弑君夺位,不太可能。 因为京中他的势力太弱,哪怕他以此方法登基为帝,君逸和君晟也完全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号直接动手。 到了最后这一步,大家兵刃相见,穷图匕现,拼的就是武力值的绝对碾压。 又或者君策打着皇帝病重的消息,把君逸和君晟招入宫中,而后再趁其不备解决掉他们,如此他便没有后顾之忧,甚至还能陷害君逸君胜。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做最后的赢家。 且不说君逸和君晟不会去,就看现在,他居然也没有这样子做。那说明这不是他的目的。 “可是要进宫?” 君逸想了想,摇头:“不必,再等一等。” 绾宁嗯了一声。 宫中没有他们想保护的人,不冒进是最好的。 君逸当即交代,传信去晟王府, 让晟王稍安勿躁,等等消息,若没有消息,那便等明日早朝时再一同入宫。 影卫领命退下。 君逸看向绾宁:“别着急,一切有我,只要他敢动,我必定让他再无翻身之日。” “嗯。” 绾宁不想等了,这件事必须要有个结果。 君策不死,留着总是个祸害,而且他绝对不会是偃旗息鼓的性子。 眼下才过了两日,就开始动作,她不知道君策具体要做什么,但绝对不会是好事。 君逸:“嗯,一切我来安排。” 绾宁点点头,却总感觉到莫名的不安,君逸让杜若送了药膳进来,药膳里加了助眠的药物。 而后君逸陪着她一起聊了一会儿眼下的境况,很快绾宁便沉沉睡去了。 到次日一早,宫中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君逸准备着上朝。 或许是心中记挂着事,君逸一起来绾宁便醒了。 “现在还早,你多睡一会儿。” 绾宁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摇了摇头: “不用,正好起来,一会儿去送父亲和李清云。” 君逸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些担忧的神色,“让杜若跟着,还有影卫们,一定要寸步不离。” 绾宁点点头,“我知道的。” 君逸入宫,绾宁从床上起来。 半夏过来伺候洗漱,杜若送了早膳,绾宁心中想着事,一桌早膳也吃得没滋没味,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看着时间,半夏替绾宁加了一件厚披风,准备出门。 除了杜若,明面上带了四个侍卫,暗处还有一队影卫。 今日天阴沉沉的,既不下雨也不下雪,不是晴天,看起来阴沉沉的。 马车直接去的城门口,宋渊已经在等着了,李清云还没有来。 宋渊一眼就看到了绾宁,心疼的迎上来。 “昨日就当送过了,今日便不必再来,那么冷的天,你本来身子就不好。” 宋渊嘴上说着这话,但眼睛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绾宁:“只是送一送,平日里该出门也要出门,不来送一送,我不放心。” 宋渊叹了口气: “好好照顾好自己,别的都不用多想,身体是最重要的。我都听说了,可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 “是,父亲,我会注意。” 绾宁一边说着,一边让杜若递来一个布包。 “这是我让人给父亲准备的吃食。父亲拿着在路上吃。有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得填饱肚子。” 宋渊心下感动:“我也不是头一回出门,行军打仗,外出都是常事。吃什么都随意的。” 绾宁笑了笑,“父亲常年在外,是没办法,如今能顾着,自然不能随意了。” 宋渊感慨:“那便多谢你一番心意。” 绾宁看了四周一眼,往宋渊走近一步,低声道: “昨夜宫中秘密传出陛下病重,父亲可知道?” 宋渊听完一下变了脸色,“不知,怪不得今日早上我去辞行,才走到宫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说不必入宫。 可是有大事发生?” 最近宋渊在京城中,各种事迹也有所耳闻。突然传出皇帝病重,朝臣却不知道,定不正常。 绾宁:“目前还不知道具体,但可以肯定的是:策王不会坐以待毙。 父亲这一路小心些,别让人钻了空子,尽量走官道,哪怕赶路也别冒险。” 宋渊:“若真是他的手笔,应该不会在我身上浪费功夫。 如你所说,他要去的是北境,我去西境,完全不同方向,而且时间紧急,他怕是抽不出空在我身上浪费。” 绾宁原本担忧君策声东击西,想要在宋渊身上做文章,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关心则乱,到底担忧。 这会听宋渊这么说,稍微放下心来,是啊,于情于理,从时间地理位置,还有宋渊在这件事情里的参与程度,确实都不应该对宋渊下手。 “无论如何,父亲小心一些,防人之心不可无。” “自然。” 绾宁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回过头去看,就见西凉使臣的马车往这边驶来。 接着就见李清云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绾宁行了一礼:“苏小姐。” 绾宁看了一眼周围,这个点有很多老百姓进出城,有不少百姓望向这边。 绾宁看她这礼行的别扭,也回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二皇子一路小心,千万保重。” 李清云点点头。 绾宁没再对她说什么,而是走向她身后的邵寒。 邵寒吓了一跳,赶紧拱手行礼,就听到绾宁说: “你身手好,保护好你家主子,好生护着她,别辜负她的信任。” 邵寒低着头,完全不敢抬起,听到绾宁这话,郑重的回答: “邵寒为了二皇子万死不辞。若二皇子有事,我邵寒也绝不独活。” 绾宁看着他,表情并没有表现太大波动,听完他的话,开口道 “大家都好好的活着,你和你的主子,都好好的活着。” “是。” 李清云看着这一幕,眼眶忍不住就红了。 昨日她们也说到了邵寒。绾宁告诉她,相信人会有风险,但是还是有人可以相信。等她回了西凉,会用到许多人,光靠一个人不行。 绾宁在帮她重拾对这个世界的信任。 她用马车避开人,走近绾宁,低声开口,语气哽咽: “姐姐,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绾宁低头,从怀中拿出一个平安符: “这是半夏年节那日,去护国寺求的,求了许多,我也用不完,送你一个。” 李清云破涕而笑,看看绾宁又看看护身符,两手接过,握在手心里,然后小心翼翼放入怀中,“谢谢姐姐。” 绾宁笑了笑,忍住眼中情绪,她从来不信这些死物,但是这一回,她真心实意的想要为李清云期盼一份平安。 绾宁后退一步,跟他们拉开距离,行礼: “父亲,二皇子,一路平安。” 宋渊点点头,翻身上马,李清云走向马车,只几步路,却回头看了又看。 等上了马车,李清云撩开车帘,马车往前行驶,李清云冲着外面说话: “以后我会再来,希望能再见到苏小姐。” “会的。” 绾宁站在城墙下,看着马蹄扬起一阵尘土。 见马车走远,又回头上了城墙,目送着他们慢慢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绾宁看了许久,她真想再送他们一程,但是眼下多事之秋,她不能去冒这个险,为大家添麻烦。 杜若上前,“国公爷和二皇子已经走远了,王妃娘娘,这儿风大,我们回去吧。” 绾宁叹了口气,没有动,站在城墙口,又看了一会儿。 寒风凛冽,冬日的风,让人感觉到萧索和凉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别,绾宁的心里,和这天气一般,有些沉沉的。 “走吧,我们回去。” 宫中应该有消息传来了,她要看看君策究竟要做什么。 她不想再等了,也不想再跟君策周旋,这最后一笔,便直接落下来吧。 杜若应声,扶着绾宁就要往城墙下走。 这时,从她们身后走来一人。 “阿宁。” 听到这一声,绾宁如遭雷击,整个人顿住,而后缓缓回头。 第510章 前世君策杀绾宁的真相 “阿宁,本王会娶你,本王会对你负责。” “阿宁,本王以后都会对你好的。” “阿宁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跟她们永远不同。” “阿宁本王真喜欢你。” “阿宁生得这般好看,温柔贤惠,娶了你是本王的福气,真想象不到,若你嫁了他人,本王会是何心境。” “阿宁,多好有你在本王身边。” “阿宁你帮帮我,国公府不用做什么,我只要借用一点国公府的名声就好了。” “阿宁,朕定不负你。” …… 绾宁的脑中一幕一幕出现那些画面,画面中的人和眼前的人相重叠。 城墙上,不远处君策站在那里。 他穿着单薄的长袍,脸上胡子拉碴,看起来憔悴不堪。 绾宁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君策,一时竟有些不敢认,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她看着君策。 君策面容悲戚,定定的看着她。 一旁的杜若下意识的就要上前护着绾宁。 见绾宁往前挪了半步,她没有动,却是一脸的警惕。 在绾宁耳边低声道:“策王一个人来的,四周没有暗卫侍卫。” 君策看着绾宁: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便是叫你阿宁。” 他看见绾宁脸上表情变幻,自嘲的笑了一声: “所以,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对吗?” 绾宁看着他,面无表情,目光发冷。 传出皇帝病重的消息时,她不知道君策想做什么,现在知道了。 君策确实声东击西,不过围堵的却不是宋渊,而是她自己。 孤身一人来见她,没有护卫。 还来说这些话,对她打感情牌。 绾宁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了。 既然如此,那她便亲自报了上辈子的仇。 “策王是喝醉酒了,还是被打击到走火入魔了?竟然说出这般胡话。” 君策望着她,笑了笑,没有反驳,自顾自的开口: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我们成亲了,你是我的策王妃。我们相敬如宾恩爱非常。 我的母妃难为你,我和她大吵了一架。那时候,我是真的心疼你。 你站在未央宫中,绝望又期盼的看着我,你问我: 我们之间只有利用吗?可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情谊? 我回答:没有,你不配……” 虽然前尘往事俱矣,但绾宁听到这句话,心口还是出现一道钝痛。 君策将她微小的表情收入眼底,嘴角浮现微微的笑意。 “我看见你吐出一口鲜血,但是我没有上前,那时候你是不是很心痛?比现在,心痛十倍百倍万倍。 后来,宫人来报:未央宫起火的消息,他们告诉我,皇后娘娘一尸两命。” 说到这里,君策紧抿着唇,似乎是在隐忍什么情绪。 绾宁笑了,看向他开口问,语气随意: “所以你为什么下了死手呢?何至于此?稚子无辜。” 最后四个字,绾宁几乎是咬着牙问出了口。 这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 君策是权利至上,但是绝不会被女色冲昏头脑。那时候,他分明就是要她死的。 绾宁想不通,哪怕君策心里不再有她,哪怕国公府没用了,哪怕需要她腾位置,都没必要要她死的,更何况她还身怀六甲。 她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君策如此急不可耐的要了她和孩子的命。 君策依旧站着不动,声音略微低了一些: “因为我跟北燕达成了合作。北燕助我坐上高位,而我割让十城。 这样的事,我自然不能让彭家去做,不能让我外祖家背上卖国贼的骂名。” 说到这里,绾宁突然恍然大悟。 她早该想到的。 明明就隔着一层纸,早该想到的。 苏雨澜告诉她,国公府是卖国贼,她只以为君策觉得国公府功高盖主,所以随意找了个借口对付国公府。 原来,卖国贼是真的。 却是国公府替君策背了锅。 她高声质问:“所以你设了个局,让国公府去送死,背上卖国的骂名,而你灭了国公府,老百姓还得对你感恩戴德,国公府遗臭万年,而我,作为国公府的女儿,便非死不可。” 君策看着绾宁笑了, “你真的,好了解我。” “但我发现所有的事情都不对的时候,我就在想,哪怕我身边有奸细,也不该没有让我引起丝毫的怀疑,也不该让我莫名其妙便入了坑,而我居然毫无察觉。 我自诩不笨,筹谋游刃有余,但似乎每一件事都被对方预判,也被对方巧妙化解或者将计就计,又或者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每一条计谋,漂亮得不像话。 除了对手聪慧,还因为,有一个人,她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原先没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以为是君晟,因为到最后,他是最大的赢家。身份,权力,名声,他什么都逐渐的握在手中。 我依旧不服输,我觉得我会有翻身的那一日。 既然五年前在那种死局里,君晟都可以重新站起来,那今日我也可以。 但是后来我发现,君晟或许不是。 君逸怎么可能站起来呢? 那是我亲手下的蛊,是蛊,不是毒。 他好好的,就说明,他从来没有中过蛊。 你们,瞒得真好啊。 而我们,都被你们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很可笑是不是?你们是不是在背后笑话过无数次我们飞蛾扑火的行为,蠢笨如猪。 在来之前,我都没想到居然是你。 直到我刚刚看到了李清云对你的态度。 从君晟出府,便有李清云。 后来君逸中毒,也有李清云,再之后我杀君恒,依旧有李清云。 我一直以为李清云听命于君晟或者君逸。 但是当我看到刚刚你们两个送别的画面,我就知道我又想错了。 让李清云无条件信任的是你,让李清云心甘情愿去做这个筏子的,也是你。 我送上去的关于李清云的折子,也是你扣下的对吗? 你才是那个真正站在背后运筹帷幄的人,对吗? 所以圣旨不退,六月初七大雨至。所以王太医只去你那把了两回脉,便写出了治愈瘟症的药方。 所以苏雨澜死了,苏铮死了,吴霜死了……” 君策越说越激动,越说思路越顺。 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所有想不通的事,都在这一刻想通了缘由。 他无比震惊。 他找了那么久的答案,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六月大雨赵砚臣,瘟症许怀义,王太医,他们每个人都和从前像变了一个人,我居然一直没有觉得不对,哈哈哈。 阿宁,你真的好聪慧,败在你手下,我心服口服。 我来猜猜,还有谁,阿宁,你告诉我,还有谁?还有谁,躲在暗处,却成为了你锋利的刀,重要步骤的棋子?” 绾宁立在风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偏不告诉他,就让他抓耳挠腮的难受。 “策王殿下编的故事,可一点也不吸引人。若有说书先生能在你跟前学一学,定能赢得满堂彩。” 君策看了绾宁一眼,没有追问,而是转了话题: “若我当初没有想要牺牲国公府,我们便可以为说书先生提供一出帝后琴瑟和鸣的故事。 还会有,十分可爱的孩子……” “闭嘴。” 绾宁出声厉喝,情绪控制不住的激动,浑身都有些发抖。 君策看她脚步不稳,就想上前去扶,但下一刻就被绾宁制止了脚步。 “我没有什么再跟策王说的。” 绾宁十分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情绪过分的倾泻出来,怕忍不住做出什么事情。 她转身欲走,君策叫住了她。 “阿宁,你恨我。” “很早之前,我就能感觉得到,你看我时眼中的恨意。我一直想不明白这恨意来自于哪里,如今我终于明白了。 你恨我,你也应该恨我。” 绾宁停下脚步,闭上眼睛,狠狠的吐出一口气,回过身来。 “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妻,我想跟你和和美美的过一生,我想补偿你。” 君策语气急切,一口气把自己说的话,快速的全部都吐了出来。 绾宁看着他,冷笑一声: “你不配。” 君策上前一步,急急开口: “我不喜欢苏雨澜,从来都不喜欢。” 绾宁气极反笑,“干我何事?你爱喜欢谁不喜欢谁,向来谨遵你自己的意思,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听着绾宁冷冷的语气,君策情绪有些激动,他大声喊着, “从始至终我只喜欢你,其他的人都没入过眼。” 绾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杀了你最喜欢的人。别假惺惺的装模作样了,你这种人,只爱自己。” 君策:“不不不,我没有。 我后悔,十分后悔,非常后悔。 这是我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我以为坐上了那个位置想要什么都可以,但是我却亲手毁掉了我最喜欢的东西。 上天惩罚过我了,阿宁,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我们可以冰释前嫌破镜重圆吗?让我补偿你。好吗?” 君策上前一步,放低了声音, “阿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走了一条捷径,可以最快的把朝堂安稳下来,但是我却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如今上天让我知道这些事情,就是为了让我补偿你。何况,那时候,你视我为天,视我为地,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这一次我一定好好珍惜你。” 绾宁哈哈大笑起来。 “策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你凭什么会认为只要你回心转意,别人就应该要在原地等你,你以为你是谁呀。 君策,你真让我恶心,你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你真的……廉耻也不要了。” 君策听到后面这句话脸色一变,几乎都要怀疑绾宁是不是知道了他这次来的计划和目的。 他稳住心神。 箭已出,再无转寰的可能。 他收敛神色,“是因为君逸对不对,因为他是吗?所以你拒绝我了。” 绾宁看着他冷哼一声, “我从来不知道,你可有这般不要脸。 是或者不是,你用什么立场来问这句话。 我还就回答你:别说有君逸,就是没有君逸,或者全世界的男子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你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君策愣了一瞬,随即看着她突然哈哈大笑。 “阿宁,你恨我,说明你心里有我,谁会恨一个跟自己无关紧要的人呢?” 绾宁冷冷一笑,“还是别自作多情了。” 君策又上前一步,对绾宁伸出手: “阿宁,跟我走吧,我会补全你从前所有的遗憾,从前欠你的,我一样一样全部都补给你。 绾宁:“你觉得我会稀罕?” 君策又往前走了半步,看了一眼自己和绾宁的距离,脱口而出:“那孩子呢?你想那个孩子吗?” “闭嘴。” 绾宁大喝,忍不住流下眼泪来,她捂着胸口,心口疼痛难当。 君策抬头表情诡异,虽然绾宁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终于确认:一切都是真的。 他梦见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看向绾宁,表情复杂。 这个最后的机会,他赌对了。 一阵寒风凛冽迎面扑来,绾宁只觉得锥心刺骨。 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君策找准机会从侧面掠到了绾宁背后。 掏出一把匕首,抵住了绾宁的脖颈。 几乎是一瞬间,暗卫们蜂拥而出,将君策半围了起来。 “不许动,谁敢动本王便杀了她。” 暗卫们相互看了一眼,踌躇着不敢上前。 君策看着这整整一队的暗卫,哈哈大笑, “他果真视你如命,只要有你,本王就能堂而皇之的走出京城。不,只要有你,本王要什么,他都会给。哈哈哈……” 君策发出一声癫狂的笑,随后语气又变得温柔: “阿宁,乖乖跟本王走。” “你做梦。” 绾宁恶狠狠的开口,一边挣扎着。 耳边传来君策的声音, “别乱动,刀剑无眼,我劝你最好乖乖的听话,这一回,你愿意走也得走,不愿意走还得走。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为你做到哪一步。 当初他在东市口当着全京城的老百姓起誓:此生只此一妻,绝不纳妾。 那时候我以为他在演戏,没想到,他居然是动真格的。 是啊,天底下只此一个苏绾宁,谁又能不爱呢? 跟我走,我便保住你的小命,我说过会补偿你,哪怕你成了亲嫁了人我也不介意,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君策说着话,钳着绾宁一步一步往后退,暗卫们也一步一步的跟上来。 “不许伤害王妃娘娘。”杜若大喊。 绾宁对杜若使了一个眼色,而后对着杜若和暗卫大喊道: “杀了他。” 君策听她喊,手中的刀柄用力收紧,绾宁顿时觉得眼前一片发花,窒息感扑面而来。 “你们敢动一步,接下来就只能看到你们王妃的尸首。” 杜若摇头,言辞急切:“王妃娘娘。” 其他的暗卫慢慢地踱着步,却没有人敢上前,生怕君策一个失手伤了绾宁。 似乎是察觉到绾宁透不过气来,君策手松了松,绾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目光盯死了杜若,语气飞快: “杀了他,你们若不动手,我便当即咬舌自尽。” “王妃娘娘……” “动手。” 杜若泪流满面,握着短剑就向着君策冲过去,而身后的暗卫也抓住时机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君策用绾宁做盾牌,堪堪躲过,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落了下风,被逼到了城墙边,手臂上已经有好几处受了伤。 他抬袖擦了擦唇边的血,低头在绾宁耳边说道: “阿宁,你真狠。” 绾宁看了城墙一眼,微微侧头:“你不是问李清云的折子是不是我扣下的吗?我告诉你:不是。 那张折子,一路畅通无阻的送到了皇帝的案台前。” 君策表情变幻,一脸警惕,显然不相信绾宁的话,“不可能,若父皇看到了,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绾宁轻蔑一笑:“当然会,而且还会觉得你蠢笨无知,从而不再阻止皇后要对你做的事。 因为,和李清云合作的,是皇帝……” 君策震惊到无以复加。 绾宁趁着他愣住,一手狠狠抓着他的伤口,君策吃痛,手松了下来,杜若看准间隙打掉了他手中的匕首。 绾宁回身,发了狠的攥住他的伤口,猛的向后推,杜若上前用短剑刺向他的手腕。 君策被卸了力,整个人失重要往下掉。 最后一刻,他反应过来抓住了绾宁: 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一起活着,那我们,便一起死吧。 第511章 君策死了 绾宁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攥住,整个人被拉住,失重就要往外倾,但下一刻就被人重新带了回来。 绾宁看到君策从城墙上失了依托掉下去,一回头看到君逸,整个人落入君逸的怀抱中。他在大喊着什么,但是她一个字也听不到。 她看着君逸煞白的脸,眼前一黑晕了下去。 城墙外的君策,原本落下的时候钳住了绾宁,但下一刻他的手便被狠狠切断。整个人没有依托的往下倒。 是君逸,直接斩断了他的手。 他整个人极速下坠,失重的感觉让他感觉不到痛苦。 他没想到,绾宁会如此决绝,宁愿咬舌自尽也不愿意跟他一起走。 更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呵呵……” “砰。” 他感觉到身体重重的落在地上。 眼睛瞪大。 今日来,其实他没想走到这一步的。他怀疑李清云,想来看看李清云听命的人究竟是谁。是君晟还是君逸。 虽然那张帖子没有回音,但是李清云的身份,依然是一个很好的利用点。 他企图以李清云来撕破一个口子,就必须知道李清云忠的究竟是谁。 虽然知道若有要交代的,早就交代了,不会在这个时候引人耳目。 但是,他就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他不想承认,也许是也想来见见绾宁。不然,怎么解释他让皇帝病重,却不传人入宫。 为的就是支开君逸。 宋渊离开,他猜,绾宁一定会来送。 没想到,来了之后,看到那一幕,发现了惊喜。 绾宁来送宋渊情有可原,但是李清云的情绪太明显了,明显到他关注着他们,能看得一清二楚。 当他前后联想,把一切代入到绾宁身上的时候,终于发现了所有的秘密。 绾宁上了城墙,他等不及了,若一切是绾宁的手笔,眼下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之前,他把北境当做救命稻草,朝堂博弈,起码可以保一命。 但是,若一切都是绾宁的手笔,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他死。 甚至她都不会让彭家发声,所以君逸的腿好的那么及时,为的就是不需要彭家,北境也能安宁。 那么,他便根本没有活路。 到这一刻,他全身脊背发凉。他终于后知后觉,在他自己为自己拼命筹谋退路的时候,绾宁早早的就灭了他所有的生机。 北境,他去不了,彭家,也保不住他,既然如此,那便只能孤注一掷。 但是,他失败了。 而且,关于李清云的猜测,居然错了。 一切都错了。 他看到了梦里那些画面。 他看见他们一起对月饮酒,他为她作诗,她为他作画。他看见当发现腹中有孩儿时,她脸上的娇羞与欢喜。 他还看见侍卫来报,说未央宫的皇后娘娘一尸两命,他竟不敢去看一眼。后来他总做梦,梦里全是那个叫绾宁的姑娘,可是他知道她已经不在了。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当君逸带着国公府的兵马踏入皇宫,宋渊拿剑指着他,问他为什么害了自己的女儿的时候,他想的是,他终于可以去见她了。 城墙真高啊。 他脑子里的画面一幅幅清晰的浮现,他期盼看见绾宁也从上面落下来,来到他身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可是,她没有。 她好狠的心。 那一次,她一个人走。这一次,他一个人走。 老天爷也不让他们在一起。 老天爷好不公平。 他要死了,皇位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他好像就想牵着她的手,无论去哪里都好。 可是啊…… 他耳边的嘈杂慢慢消失。 他瞳孔涣散,却一直盯着城墙,没有闭上眼睛。 他的头底下摊开了一大片的血迹,有老百姓陆陆续续的围过来。 有人大喊:“策王摔落城墙了……” 逸王府。 京城落下第一缕阳光,宁心院内却依然气氛凝重。 绾宁已经昏迷了三日三夜了。 君逸坐在床边,握着绾宁的手,衣不解带的守着,半步不离。 王太医说:若三日内醒来就好,若三日内不醒,怕是永远都不会醒了。 还有一个时辰,便整整三日了。 宁心院上下,没有人敢说话。半夏想哭却不敢哭,强忍住泪水。 绾宁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画面光怪陆离,她分不清楚自己在哪里,也说不清楚今夕何夕。 她看到了好多人,看到了好多画面,有好的,有不好的,有欢喜的,有心痛的。 她被那些画面包裹着,想逃出来,却没有路径。 “绾绾,绾绾……”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一声一声。 她循着声音跑,身后的画面又追上来围住她。 她害怕极了,闭上眼睛,奋力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终于,她找到了出口。 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道白光。 她有些迷迷糊糊。 耳边听到半夏激动哽咽的声音, “王妃醒了……” 然后她便感觉到有人替她把脉,是王太医的声音: “殿下,王妃娘娘醒了便没事了。接下来好好养上一些时日,就能完全痊愈。” 君逸嗯了一声,半夏把准备好的吃食茶点都端了上来。 屋子里的人退了下去。 绾宁微微侧过头,看向君逸。 君逸面色憔悴,眉头深皱着。 他没有说话,但是眼睛里流泻出来的情绪让她心疼。 她缓缓伸出手,放在他的额间,企图抚平他的情绪:“你别皱眉。” 君逸艰难的呼出一口气,脸色一下便软了下来。 声音不自觉的放低,“饿不饿?我喂你吃些东西。” 绾宁点点头,君逸扶着她在床靠坐起来。 端起一侧的鸡肉青菜粥,细心耐心的小口小口的喂她,却不发一言。 绾宁原本想问些什么,但看君逸如此,也不敢出口。 想着一会等君逸离开了,她再问杜若了解一些情况。 她微微低头,由着君逸喂她,乖巧的吃完一碗粥。 君逸又给她端了茶过来,绾宁喝了一口,他把茶杯放在一侧。 做完这些,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绾宁。 绾宁感觉到君逸在生气,她心虚,也不敢说话。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好一会儿,君逸才开口:“君策死了。” “噢,好的。” 绾宁没有诧异,最后那一幕,她亲眼看到君策掉下了城楼,那么高的城楼掉下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终于听到了确切的消息,绾宁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再看君逸,神情变幻,眼睛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看出一朵花来。 绾宁伸出手,去牵君逸,君逸原本想避开,但是她的手落下来的时候,又完全不愿意抽走。 “殿下。” 君逸实在受不得绾宁这般娇娇弱弱的模样。 他低头,长长的叹息一声,望着她: “你不该冒险。” 天知道,当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绾宁就要落下城墙,他像整个灵魂都被抽走一样。 虽然有惊无险,但是那一幕他到现在也忘不了。也永远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回来之后,他把事情前后了解了一遍,心中更气。 很明显,绾宁这是以自己为诱饵,想要亲手杀了君策。 要不然在君策出现的那一瞬,她便可以直接让暗卫擒了他。 君策现在在禁足期间,私自出府本就是大罪,再加上他们掌握的淑贵妃下毒的消息,他们二人绝对难逃一死,但绾宁偏偏选了个最危险的做法。 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一律支持,但是她不该拿自己去冒险。 他好害怕,若她真出了什么事,那他…… 绾宁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态度。 “我知道暗处有暗卫,杜若也会护着我。” 君逸生气了,“那最后呢,若是我没有赶到呢,你是不是预备头七再回来看我?” 君逸一想到绾宁差点就没了,身上的暴戾气息像奔腾的江河水涌泄而出。 绾宁低着头。 她还是低估了君策的卑劣程度,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想要拉着她一起死。 不过她看准了距离,用城墙上面的隘口挡住自己,而且杜若就在旁边,哪怕君逸没有来,杜若和暗卫也不会让她掉下去。 只是眼下见君逸如此,她也不能再多说别的,只得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 “下次不会了。” 君逸说不出任何责备她的话,看着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绾宁,想到那一日,他心中一疼。 他一把将绾宁拥入怀中,“绾绾,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我无法想象,若是你真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绾绾,下次你做决定之前…… 绾绾,我只有一个请求,下次你做决定之前,想一想我。 要不然你让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 君逸抱着她,头伏在她颈窝间,说到最后语气带着哽咽,绾宁的心一下子就化成了一滩水渣渣。 “对不起,我记得了。” “殿下……” 君逸紧紧的抱住绾宁,绾宁也回拥住他。 “对不起,殿下。” 君逸松开她,绾宁看见他发红的眼眶,隐忍的情绪,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若说之前,她对于亲手报仇这件事还有执念,那看到这一刻的君逸,她觉得她之前想错了。 一个君策算什么?不值得让她的心上人如此难过。 绾宁后悔了。 若是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让君策有机会近身。 她有无数种方法,让君策得到教训,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君逸隐忍着自己的情绪,生怕吓着绾宁,低声开口: “不要听你说对不起,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这一刻,绾宁发现自己真的好自私,她只想到自己,却没有想过君逸的感受。 诚然在城墙上,当君策说起那些话的时候,她想得到当年他要处死自己的真相, 现在想想,前尘往事俱已。她没必要说,也没必要听。她只需要知道君策就是这么做了,而现在她也有足够的能力报仇,也报了仇,就够了。 绾宁握住君逸的手,面露愧疚, “我错了。” 君逸见她如此,原本想说的话也再说不出口,哪里忍心责备她呢。 说到底,他是自私,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只想着她若出事自己会受不了,却没有想过,这件事,一定对她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她才会去做,她从来不是冲动的人。 他应该理解她的。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对不起,是我狭隘了。” 二人齐齐出声,目光相撞。 绾宁对上他的目光,心中暖如三月和熙。 “我错了,夫君!”她真爱他呀。 君逸看向她,对上她柔柔的目光,听着她软软的叫他夫君,他没有任何话要说了。 他倾身上前,两手捧住绾宁的脸,想也不想便吻了下去。 直把绾宁吻得七荤八素,才微微往后退,轻喘着气问她: “刚刚,你叫我什么?” 绾宁脸颊通红,气息紊乱,睁着一双水雾迷蒙的眼,娇娇柔柔的又唤了一声: “夫君!” 君逸瞳孔紧缩,眼中一大片光覆盖下来,翻涌着情欲。 他看着绾宁,在她耳边低吼了一句: “绾绾,你真的……能要我的命。” “夫君……唔……”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外头阳光明媚,这是新年以来,第一个大晴天。 院子里,半夏和杜若看着紧闭的房门,都没有前去打扰。 绾宁昏迷这几日,君逸的急切担心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会绾宁醒了,他们一定有许多的话要说。 杜若拉着半夏去院门口守着。 半夏双手合十,往八个方向各自拜拜,口中念念有词: “多谢各位神仙菩萨,让我家王妃能好好的。” 外头影二见着这一幕撇撇嘴。 拉了拉一旁的影三: “你看,这个傻不拉叽的丫鬟又在拜佛了。要我说,她们就是没读书,你看战场上一日死多少人。” 影三朝他说的看过去。 没有说话,看了看影二。 影二下意识的捂住钱包,一脸谨惕:“你干嘛,我什么都没有说。” 影三过来,“傻不拉叽,和你半斤八两差不多,不然你俩成亲吧。 抓紧时间,以后小主子出生正好有玩伴。” 影二噔时一张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你………你……你……你才要成亲,你……你……你……你全家都成亲……” 说完,直接一溜烟就跑了。 影三被这个操作迷惑得目瞪口呆。 “去,不成就不成呗,又不是什么大事,这弄得,比像我讹了你十两银子还严重。 真,莫名其妙。” 第512章 你年纪小不懂 杜若听到动静,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随即回过头,看着半夏还在碎碎念,呵呵笑起来。 “你这么个拜法,我真的要以为是什么大神菩萨显灵了。” 半夏刚刚念完,看向杜若:“不管,反正有用就要感谢菩萨,有机会去栖霞寺烧个香,得还愿。” 她在杜若一侧坐下来,抬头看着墙头的阳光,遮了遮眼睛。 “我还想那一日跟着一块出去就好了。” 想到那一日的事情,半夏就心里难受得很。 那天是君逸直接把绾宁抱回来的,一回来就叫太医大夫,可把她吓了个半死。 杜若见状,却是笑道,“还好你没去,要不然的话大家还得顾着你,说不好,王妃就真掉下去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话,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对对对,不可能,王妃会好好的。”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两句,气氛也不由得缓和下来。 这几日,大家都绷着一股神经,绾宁一日不醒来,她们便一日不得放松。 现在绾宁好了,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半夏:“你说这策王……,哦不是,他现在已经不是王爷了,咱们最多称他一句二皇子。 你说这二皇子是不是有病?居然来挟持咱们王妃,他怎么想的。” 杜若想到那一日在城墙上君策和绾宁的对话,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 还好回来之后,君逸只问了她发生的事情,却没有问君策和绾宁说了什么?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一日子谈话,影卫们或许没听到,但她作为绾宁的贴身丫鬟,却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她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也直觉这是一个秘密。 她现在是绾宁的人,绝对不能背叛绾宁,哪怕是君逸问,她也不能说,只是不好找借口而已。 还好没问。 杜若开口:“那谁知道,之前有一次不是在大街上拦住王妃吗?估计就是贼心不死呗。” 半夏:“真是奇奇怪怪的。 你说要是咱们王妃没出嫁,他还能公平竞争一下。 咱们王妃现在都出阁了,都成逸王妃了,他还来做这副样子,这不是成心让我们王妃不好过吗? 这人真坏,还好死了,要不然的话不知道以后会出什么损招呢。” 杜若低头,没说话。 想到那一日君策说到话,虽然莫名其妙,但是看表现,似乎对绾宁情根深重。 但是现在听半夏说,才突然恍然大悟。 是啊,若真喜欢,必定会为对方考虑,怎么可能还随意的就让对方陷入难堪的境地。 打着喜欢的幌子,却做着伤害对方的事情,这样的喜欢,自私到不怀好意。 想到这里,杜若对君策是半分好感也无。 半夏愤愤,继续说道: “这二皇子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之前我还道他为什么要杀恒王,原来是为了嫁祸晟王,还好那一日晟王带着许丞相和西凉二皇子一起回来,要不然的话,这账没准真非得算到晟王头上。” 杜若:“谁知道呢,那些大人的事。 还好陶大人出现得及时,若不然,淑贵妃怕是就要不管不顾的来咱们逸王府拿人了。” 半夏想到这个呸了一声: “这淑贵妃好不讲道理。明明是二皇子的错,二皇子落下城楼也是他咎由自取,居然如此不要脸只怪别人。 天底下只她儿子金贵,别人命如草芥,要我说,就是仗势欺人,哼,太可恶了。” 杜若看半夏气得冒烟,赶忙开解: “别气别气,咱们王妃这不是好好的嘛,倒是淑贵妃被关了禁闭,怕是出不来了。” 半夏唾了一口,“活该。” 三日前,君策从城墙上落下来。消息传到长春宫的时候,淑贵妃直接哭成了泪人,一路跪走着去了御书房,要求皇帝还君策一个公道。 话还没说完,兵部陶致远就来了。 把君策的卷宗递了上去。 随之而来的还有皇后。 皇后听到风声,是一刻也等不得。 人证物证俱在,罪证确凿,君策就是杀害君恒的凶手。 皇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听闻君策已死,只觉得便宜了他死得太容易,却还不解恨,当即要求抄了策王府,以儆效尤。 淑贵妃哪里肯,和皇后起了争执。 皇后最近盯君策和淑贵妃盯得死,已经查到了淑贵妃给皇帝下毒的事情,只是证据不充分。 原本想找个机会爆出来,直接一击毙命彻底打压住淑贵妃。 只是当时吵得激烈,直接把皇后的话都激了出来。 皇帝大惊,淑贵妃直呼冤枉。 皇后当即呈上了自己找到的证据,虽然不充分,但是成功的在皇帝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下令关了淑贵妃禁闭,而后让人彻查这件事。 皇帝大张旗鼓的查,可比皇后偷偷摸摸的查效率要高得多。 只一日功夫,便水落石出了。 长春宫的人,在那些惨无人道的刑罚面前,一个回个都没撑住,就招得干干净净。 皇帝雷霆大怒。 整个太医院出动,在常规检查里居然检查不出来。 再用银针也没有查出端倪。 最后是用了一只珍贵的试毒冰蟾,才检查出皇帝身体里的毒,居然已经强弩之末。 可见下毒的人,有多居心叵测。 不仅下了毒手,还设了层层关卡不让人查出来。 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药石无医。 后面这些消息,杜若没有说出来。这些属于朝廷机密。 她大概能猜到,为什么真相大白了,皇帝还没有处置淑贵妃。 应该就是为了瞒住情况,避免朝廷动,乱。 所以,外人只知淑贵妃和皇后起了争执,关了禁闭面壁思过,却不知真正的原因。 半夏:“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总之,王妃醒了就是最好的事情。” 说着,她看了新房一眼: “你说我们是不是该进去看看,看看王妃有什么需要。 王妃刚刚醒来,得走动走动,活络一下筋骨才好。” 杜若一听,立马打消了她这个念头: “还是别。 若是有需要,王爷王妃都会传话的。” 半夏闻言没有动,但眼睛还是看着喜房的方向,面露担忧。 杜若:“哎呀,别看了,要给王爷王妃留点独处的时间,若不然的话,以后咱们哪里来的小主子呢。” 半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点头,“那倒也是。” 说完便收回了目光。 杜若看半夏还是有点懵里懵懂,叹了口气: “现在王妃和王爷感情这么好,等改明儿有机会,我让王妃给你指一门婚事吧。你看你什么都不懂,我真怕你一不留神就坏了王爷王妃的好事。” 杜若一副发愁的样子。 她没有成过亲,但是从前她可是逸王府甲字梯队的暗卫,什么事情没见过。 这种事在从前行动动手的时候还遇到过几回,虽不说完全明白,但大致知道怎么回事。 自家王爷王妃新婚燕尔,正是密里调油的时候,她们底下这些人,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奈何半夏什么都不懂。 半夏一听睁大眼睛,一脸的不服。 “怎么会,我绝对不会坏王爷和王妃的好事的,我什么不懂? 我什么都懂,我懂的很。” 杜若听半夏一边说还一边强调,一时哭笑不得, “你若是懂,就不会说出刚才那种话,说:要去看看王爷王妃有没有需要。 若真有事,他们能不叫咱们?” 半夏还是不服气: “咱们王妃昏迷了三日三夜,肯定不舒服,万一掉下又忽略了呢,咱们作为王妃身边的人,若还不上心那怎么得了? 若真有事那怎么办?” 杜若叹气,“所以你还是不懂。 得了,一会儿我就去跟王妃说,赶紧让你嫁出去,你这样坏事,我就要抓狂了。” “不行,” 半夏从来没有想过要嫁人,她只想好好的服侍好绾宁。 这会听杜若这么说,心里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只是十分不服气,再加上生气,跟着脖子,开口道: “我才不嫁,你想嫁的话,你嫁。 我可是要跟着王妃一辈子的。 再说了,你说我不懂,那你就很懂吗?” 杜若:“你若是懂,就说不出:若我们不上心,王妃怎么办”的话。 你倒是说说,能有什么事? 王爷对王妃的紧张能比我们俩少了?你呀就是关心则乱,就怕你好心办了坏事。” 半夏噎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是担心绾宁,绾宁昏睡了三日三夜,她刚刚也只瞧了一眼。 但这会杜若问她能有什么事,她还真说不出来,看着新房的方向一下泄了气。 “那你懂你就教我呗,没必要嫁人吧。” 杜若抬头看天,抬起手挡了挡额头: “倒也不是非得嫁人,只不过这种事要想懂,必须得嫁人。” 半夏:“那你也没嫁人呢,你怎么懂?” 杜若:“我会杀人放火,什么没见过,你不一样呀。” 半夏脱口而出,“那我也跟你一起去杀人放火。” 杜若噗的一声笑出声来,打量了半夏一眼: “那你说你会什么啊?你会飞檐走壁,还是会上房揭瓦?还是会提剑拿刀?” 听着杜若说的这些,半夏眉头皱起,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反正我不嫁人,我绝对不会离开王妃。” 杜若往屋檐处看了一眼,看到了暗卫站哨岗的地方: “其实嫁了人,也不一定就会离开王妃,你看啊,这些侍卫影卫副管家厨子小厮就都在府里呢。” 听着这话,半夏往四周看了一圈,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 好一会儿才开口:“那既然这样的话,嫁就嫁吧。 我听说女子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王妃这么体弱肯定受不住,我若嫁了人,我先生最好,给王妃长长经验,以后就能教她,免得我什么都不懂。” 半夏一边说着一边看了杜若一眼,到最后越说越起劲,竟真像这么回事似的。 杜若见着这一幕,忍俊不禁,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这玩笑是不是开大发了: “你别吓我,我开玩笑呢。 嫁人可是天大的事情,绝对不能这么草率。 我刚才也就随口一说,这种事情你实在要了解,改日我带你去长长见识就是,倒也不必非得要嫁人。 再说了,还有管事嬷嬷呢,她们什么都懂。” 半夏想了想:“但是生孩子这种事光看好像作用不大,还得自己体会体会。” 杜若:“啊这……” 她一时竟不敢说话了。 “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呢,我见过许多人生孩子这关过不去的,你可千万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这可是大事。” “这个我倒是不怕,主要是想到以后王妃要生,我的心里就闷得慌。” 半夏看向院子,开口道: “我看未必不见得,殿下这宠妻程度,定是一点苦都不会让王妃受的。” 半夏摇摇头,“这怎么好说啊,哪有男子不要妻子生孩子的。 看别的府邸,正妻若不能生孩子,还得亲自纳几房小妾来生。 当初殿下在东市口可是下了毒誓的,此生只此一妻,也绝不纳妾。 若是咱们王妃不生,别人断不会说王爷不讲信用,只会说王妃的不是。 到时候,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怕是就得像刀子一般对准咱们王妃了。” 杜若听着半夏忽而变沉重的语气,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语气不由得踌躇: “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半夏摇头,“不知道,我也不想王妃冒险。 但若真的有这么一日,我能帮上王妃一星半点,自然是绝不犹豫的去做。 半夏没有再说话了,脑子里却是在琢磨着杜若刚才说的人选。 对于她来说,嫁谁都无所谓,只要能留在绾宁的身边就好。 对于侍卫影卫管家暗卫副管家厨子,她想了好一会,得出结论:影卫是最优选。 一来若真遇到什么事,影卫还可以保护绾宁的安全。 二来,影卫们一直会跟着绾宁和君逸,去哪里都会带上,这一点最重要。 还有影卫都是些武夫,平时看他们沉默寡言的,不聒噪。 影卫都对主子极度忠诚。 还有影卫武功高强,以后还能包揽下带小主子的活…… 半夏一下想了好几条,越想越觉得可行。 那选哪一个呢? 也不知道他们中,有没有人愿意娶她? 那么久以来,半夏头一回,为自己的事情生出了苦恼。 第513章 现在皇帝还没死 屋子里,绾宁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刚刚太累,她又睡了一觉。 一醒来,就发现君逸躺在她身边,倚着床靠默默的看着她。 “醒啦。” 君逸看她睁开眼睛,微微挑眉,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然后将绾宁一把拥入怀中,右手握住绾宁的手,轻轻的揉着。 绾宁看到他这个动作面红耳赤,头一低埋进了他的怀里。 头顶传来君逸低低的笑声。 “我已经让她们准备了吃食,若是饿了,随时起来吃饭。” 绾宁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君逸笑了笑,看她不想起床,开口道: “这几日发生了好多事,你想不想听?” 绾宁动了动小脑袋,在他怀里钻了钻,然后微微抬起,面向着君逸:“要听。” 从她醒来只听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君策已死。不得不说,君逸真的好懂她。 除了这件事,其它的她也想知道。比如君策死了皇后会如何?淑贵妃又会如何?…… 君逸低头对上她期待的眼神,一双灵动的眼眨巴眨巴。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发,才开口。 绾宁听君逸把这几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在计划中,虽然君策的死是个小插曲,但结局大差不差,和他们原本的计划也差不多。 君策已死,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皇帝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是个什么态度?” 事情紧急,淑贵妃下手是半点都不讲客气。在君恒死后,直接加大了剂量,导致皇帝活不过百日之久。 君逸:“消息被封锁,现在皇后和淑贵妃都出事,君恒君策都已死,那几个太医没人敢冒险把消息递出去。” 绾宁:“嗯,那皇帝自己呢?” 君逸:“今儿称病没有上朝。 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很快就会立大皇兄为储君。” 绾宁点点头,淑贵妃的下场,几乎已经写好了结局。不论别的,就她给皇帝下毒这一点,皇帝也绝不会轻易饶过她。现在不过是掩人耳目,让她多活几日。 “彭家呢,彭家如何?” 君逸:“君策夺嫡之心,昭然若揭。淑贵妃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彭家自然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皇帝不会放过他们的。” 绾宁:“你还准备了什么对吗?” 君逸笑了笑,点了点绾宁的鼻子,“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 君逸说了自己的安排,是君策之前跟北燕合作的事情,等再过上两日,消息就会全部呈到龙案前,这些证据确凿,他们无从抵赖。 得了一个卖国贼的称号,彭家怕是从此便要在京城消失,而且加上淑贵妃的行径,说不好还要被诸九族。 绾宁:“那林家就可以趁机翻身了。” 君逸:“是,大皇兄已经准备好了证据,证明当初林家的无辜。 是因为彭家从中作梗,陷害忠良。” 绾宁:“皇帝会信吗?” 君逸轻笑了一声,“他都要死了,信不信能有什么所谓呢?还不如送个顺水人情给大皇兄。 若是旁的人不好说,但林家可是惠贵妃的娘家,大皇兄的外祖家,别说林家是真的冤枉,就算林家不冤枉,事情到了这里,他就要这样做。” 说到这里,君逸低头,在绾宁眼中看到了了然。 两人相似一眼,默契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事到如今,皇帝已经没有了可以谈判的筹码。 一是他自己身体不允许,二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架空了。 他唯一能给自己争取的便是死后的风光。只要他别跟大皇兄对着干,大皇兄便认他是先皇。 若不然,林家的事真相大白,就算是奸臣陷害忠良,那也是皇帝不查的结果,谁愿意在自己死前还沾染上污点呢? 绾宁:“边境那边你都做好了安排,对吗?” 君逸:“是,就怕彭家狗急跳墙。” 对于北境,君逸还是很有自信的。 首先彭家本身没有什么真材实干,二来彭家还是空降的将军,底下的士兵没几个服气的。 他要做安排,不说十分简单,但确实不困难。 绾宁:“那皇后和季家呢?” 君逸:“君恒已死,皇后大势已去。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给自己找不痛快。” 季家倒是能保住,但是肯定不会再有往日的地位。 具体的大方向会安排好,不过我猜测,没准外放也不一定。” 绾宁嗯了一声,季家是文官,背后的倚仗就是天下很大部分的学子。倒也不怕他们勾结文臣,因为君恒已死,他们这样做无异于自寻死路。 反而苟住能保平安,季家家大业大,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绾宁:“各种事情的协调上还是要注意一些。要有一个可以对百姓交代的方案,若不然,传出什么不该的事情,大皇子后面再来澄清,就很麻烦了。” 君逸点头:“是,还是你想得周到。” 绾宁想到什么,又问了一句: “皇帝左右最多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晟王上位,可有说楚幽的身份,怎么处理?” 说到这个问题,君逸没有直接回答。 当初和亲是权宜之计,但若是大周的皇后,楚幽的身份就尴尬了。 若君晟还是一个王爷,那晟王妃哪怕是个平民庶人,都能说得过去。 但一国之君不行。 若君晟真当上了皇帝,皇后却是东晋公主,那就不行了。 这是关乎整个大周的事情,不是君晟一个人的事情。 而且,若是楚幽已经嫁入了大皇子府,成为了晟王妃,那倒也还好说,但楚幽还没嫁。 “这件事有些棘手,是不是。” 君逸微微皱眉,“倒也不是棘手,按正常来讲,东晋公主这样的情况,成为贵妃已经算到了极致。 而且现在没有成婚,也没有别的好说的,以后肯定不能成为皇后。 只不过,大皇兄自己似乎有些纠结。” 绾宁看过来,“晟王有些纠结?”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心中大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怕是君晟对楚幽有了心思。 “这件事,就看楚幽怎么处理了。” 绾宁想到那两人能走到这里,笑了笑,抬眼看向君逸: “你觉得最后会如何啊?” 君逸摇头:“不知道,大皇兄很重情重义,这件事我也说不好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绾宁:“我觉得楚幽最后会是个贵妃。” 君逸脸上浮现诧异的神情,“这么肯定。” 绾宁眨了眨眼,点点头,“是,肯定就是这个,不然咱们打个赌。” 绾宁心中异样,现在皇帝还在,他们就在讨论君晟登基后的事情了。似乎有些不太好。但是一想到他对君逸不好,心中便什么负罪感都没有了。 君逸见她有兴致,挑了挑眉,笑道: “好啊,你想怎么赌?” 绾宁:“若是我猜对的话,咱们接下来便住到城外枫林湖畔的别院里去。” 君逸笑了笑,这算什么要求,不赌也能随时带她去。 “那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绾宁:“你说。” 君逸想了想,眼睛往左右两边瞟了一眼,然后低头,语气暧昧,在绾宁耳边低声道:“我想……” 绾宁听完脸色通红,抬手就给了他一拳:“你一天到晚的都想些什么啊……” 君逸见她略微生气又羞赧的模样,心中乐开了花,但脸上却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低着头跟犯了错似的,小声的解释: “温香软玉在怀,你觉得我能想什么?我要是不能想什么,那才奇怪。” 绾宁被羞得脸颊通红,“我不是我不是……” 君逸一把握住绾宁的手,细细的摩挲着。 “就换一换嘛,就换这一次好不好? 你都不知道饮鸩止渴有多难受,绾绾!” 君逸巴巴的看着绾宁,一副撒娇的模样。 绾宁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感受到自己的手被君逸握在手心里细细摩挲,她感觉到整张脸都要烧起来。 耳边却听到君逸说,“你对自己的判断不自信吗?” 绾宁:“怎么会,说了是贵妃就是贵妃。” “那我们便打赌。” “赌就赌,谁怕谁。” 君逸挑眉一挑,脸上露出一副得逞的笑容。 绾宁一抬头就看到君逸如此表情,心中咯噔一下,莫名有一种被坑了的即视感。 想反悔,但是又说不出口,心中暗道:“楚幽你可一定要好好说呀。” 这件事的重点不在于君晟,而在于楚幽。 根据绾宁的了解,楚幽并不是一个坏人,而且对权力没有多高的执着。 本来一开始说好就是利益联结的结合,她也只要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就可以。 所以楚幽本人不会觊觎皇后之位,为了避免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还会主动跟君晟说给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但君晟不会委屈了她。 若楚幽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真的对君晟动了心,她更不会让君晟为难。 人生有所得有所失,楚幽的排序从来都不是权力和地位,而君晟哪怕看在东晋的面子上,都得给个贵妃之位。 所以她敢确定,是贵妃。 一旁的君逸砸了砸嘴,心中琢磨着: 事在人为,这么简单的事他绝对能赢。 绾宁看着君逸脸上不自觉露出的笑容,想到他刚刚提的要求,背过身去钻进了被子里。 “绾绾!” 君逸手中一空,等转过头绾宁便已经不见了。 他抬手一捞,整个把被子和被子里的绾宁一起卷了过来,拉开被子,绾宁一张脸像春日枝头的粉白花瓣,唇色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采撷一口。 绾宁对上他的目光,有些忐忑的开口,“我没有脸红,我都是被子里热,捂的。” 君逸笑,看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低下头吻了她的唇。 一个问,蜻蜓点水。 绾宁整个人臊得不行,“这大白天的……” 听着绾宁娇弱控诉的声音,一下便把君逸的心勾了起来。 原本他只是想亲一下就算了,但是见着这般的绾宁,他就开始忍不住了…… 绾宁看着一张俊脸慢慢放大,越来越近,屏着呼吸想钻到床里面去,只是下一刻退路就被君逸摁住。 “不可以跑……” “唔唔……你欺负人……唔……” 就在这时,院子门口传来女子的哭声。 杜若和半夏守在门口,一见从外头进来的苏梨,赶忙上前行礼: “郡主。” 苏梨抹着泪,“宁姐姐呢?姐姐醒了是不是?我要去看看宁姐姐,呜呜呜呜呜……” 苏梨哭成了泪人。 她本来在听说消息那一日,就要来看绾宁。 消息说,当时君策出事的时候绾宁也在现场,只不过后来被杜若和半夏拦住了,说绾宁受了些惊吓。 她也没想太多,只想着次日再来见见绾宁。 次日来又没见到,苏梨心中有些怀疑了,到第三日的时候她起了个大早,悄悄的在外头守着,就听到王太医和卢大夫在说话。 这才知道绾宁昏迷不醒。 这下不得了,当即便哭起来,若不是半夏说这样怕吵着绾宁,苏梨怕是还不会停歇。 说什么也不肯回去,要陪着绾宁。 半夏安排了客房让苏梨休息。 绾宁醒的时候,杜若想着自家王妃和王爷想要独处,便晚了些才差人去通报。 苏梨一收到消息立马就来了。 “宁姐姐呢,宁姐姐醒了对吧,我去看看。” 杜若赶紧拦住她,“郡主稍等片刻,王妃这会怕是又睡着了,王妃这几日精神都不太好,得让她多休息。” 苏梨闻言,赶忙止住了哭声,抽抽哒哒的,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看着让人心疼。 苏梨睁着一双泪眼,看着屋子,不敢出声,也不敢过去,生怕打扰到绾宁休息。 就在这时候,屋子门被打开,传来绾宁的声音,“是阿梨吗,进来吧。” 苏梨一听到绾宁的话,飞奔着往屋子而去。 进了屋,苏梨见着绾宁,直接又成了泪人,扑在床沿上,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宁姐姐我可担心死了,他们都不让我看,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好怕,哇哇哇哇哇哇……” 绾宁此时靠坐在床靠上,伸手拍了拍苏梨的肩膀,“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苏梨听到她说话,这才擦了擦泪。 眼前一下清晰过来,把绾宁打量了一遍,见晚宁面色红润,眼睛有神,终于放下心来。 回过头来,这才看到君逸站在旁边,只是为什么神情一脸幽怨。 苏梨没有察觉到君逸的内心戏,起身对着君逸行了一礼,“阿梨见过姐夫。” 君逸对这个称呼很是陌生,嗯嗯的应了一声。 绾宁看君逸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呵呵笑了两声,对着君逸说道:“我跟苏梨说会话。” “嗯,好,我出去一趟。” 君逸叹了一气,背对着苏梨用唇形说着: “今夜补上。” 绾宁不看他,当做没看到。 君逸一出门,外头半夏和杜若也进来,伺候绾宁起床梳洗穿衣。 睡了三日,绾宁终于出了门,吃了些东西,而后带着苏梨往逸王府的花园而去。 第514章 南疆圣女 君策从城墙上掉下来这件事,在京城中被传得沸沸扬扬。 因为君逸的安排,第一时间做了处理,这件事并没有牵连到绾宁。 甚至都不知道,当时绾宁也在城墙上。 众人一传十十传百,传出去的消息是: 君策不服朝廷的处罚,从府中逃了出来,被城卫司的人抓到,想要抓了人回府上报宫中,推搡打斗之间,君策自己失足掉下了城墙。 众人唏嘘,但许多人也只道一声:活该。 恒王的事明显他有嫌疑,他还自己悄悄的跑出来,肯定是心中有鬼。 再加上后来没多久,陶致远那里就查出了确切的消息:君策杀害君恒的事情只用了半日时间,便如风一般的刮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到最后,事情就演变成了策王杀了恒王,而后畏罪自杀。 这样的消息又在许多人那里得到了证实,之后再传了一日,几乎就变成了真相。 又过得两日,早朝上,由陶致远递上了一份彭家的罪状书,说的: 是彭家卖国,和北燕勾结,以图私利。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前段时间因为恒王的去世,牵扯到了君策,而后朝中有许多大臣都集体上书弹劾君策,其中各种罪名都有。 皇帝心中清楚这件事是皇后和季家在背后推波助澜,就是为了给君恒报仇。 事情到了这里,他对君策失望,选择了君晟,便有意促成,替君晟摆平一些障碍,直接把这件事交给了陶致远。 事情到了陶致远手上,自然查得仔细。 底下大臣弹劾的罪状,每一条都查。 因为暗中有人有意落井下石,陶致远是一查一个准。 等把证据收集好呈上去的时候,满朝皆惊。 最近的事,一件比一件大。 先是死了两个皇子,现在北境的将军居然和北燕勾结。 这对于大周来说,可是刻不容缓就要处理的大事。 皇子死了,对于大家的影响并不太大,但是若边境战争失利,就关乎大家的切身利益了。 一时间,地下议论纷纷。 这件事和平时两位皇子争斗,有本质上的不同。卖国贼是人人都唾弃的行为。 朝中义愤填膺,纷纷要求罢黜彭家对北境军队的控制。 “陛下,此等贼人,不顾我大周安危,为了一己私利跟北燕勾结。他大权在握,真是极大的危险。 还请陛下趁早做决定,等北境大军遭到损失可就晚了。” “是啊,陛下,这件事刻不容缓。 如今二皇子的死还没有传入北境,若北境彭家那边知道了消息直接投靠北燕,后果不堪设想。” “还请陛下下旨,护边境安危。” “陛下,刚刚陶大人的证据里,还有当初林家的案子,原来林家冤枉,是受了彭家迫害。 流放地丰州距离北境不远,这一次,正好让林家恢复爵位,前往北境,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才好。” “……” 皇帝看着底下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没完没了,愤怒到无以复加,彭家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 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皇帝突然一脸疲惫。 这时,底下久不发言的周太师也开口了。 “陛下,此时事关重大。 看陶大人查出来的这些东西,彭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用了。眼下首要的,是要将彭家召回京城,不能让他们在北境军中。” 太师直接给了解决方案。简单高效。 底下大臣纷纷附和,太师极少参与政事,可见,眼下情况危急。 皇帝看向周太师,点了点头: “依爱卿所言,那北境应当如何?” 到了这一刻,彭家如何已经无所谓,有所谓的是北境,还有北燕。 周太师上前一步,拱手道: “回陛下的话,从陶大人查到的消息中,似乎当年林家的事也别有隐情。 只是边境战争,非同儿戏,微臣不建议让林家的人重新接替彭家驻守北境。 虽然丰州离北境近,由林家的人直接接管是最合适的,但是事隔多年,时过境迁,为了朝廷社稷,为了士兵百姓,这种事情最好也不能冒险。 微臣建议请逸王殿下赴北境,再由林家从旁协助,如此最好。” 众人听着都连连点头,“启禀陛下,微臣复议。 逸王殿下从前便是驻守北境的将军,对北境和北燕都颇为熟悉。 之前伤了腿中毒是没有办法,现在逸王殿下的腿好了,实在是天佑我大周。” 这位大臣说的这句话,让皇帝耳边猛的响了一下。 他突然想到,当初他帮君逸和苏绾宁二人赐婚的时候,钦天监赵砚臣说二人乃天作之合,若能成婚可保大周百年昌盛。 如今想想,可不是吗。君逸的腿原本中毒严重,现在居然奇迹般的好了。 在婚宴上被人下毒,又奇迹般的被李清云撞了一下,导致入口的毒药并不多,到后来竟还能以毒攻毒,让他全好了。 还有眼下,一开始大臣们说的时候,他脑中想的是废了彭家,一时间找不到接替北境的人。 林家确实有能力,但这么多年过去,难保他们心怀怨恨不忠心。 现在正好,君逸出马,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如此看来,果真是大周之福没错。 皇帝略想了想,直接下令: “便依太师所言,这件事交给晟王一应安排。”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一些错愕。 从刚才陶致远呈出的证据里,当年林家的事别有隐情,幕后黑手怕就是彭家。 照理来说,君晟应该避嫌才是,但现在皇帝直接指派了君晟,这其中的意思就很能让人深思了。 如今,两位王爷相继殒命,看皇帝的态度,这储君之位,怕是很大可能就会落在君晟头上。 下圣旨,只是时间问题。 谁能想到,君策和君恒斗了那么久,最后居然让君晟捡了一个大便宜。 大家心里各自琢磨着朝廷风向,已经在想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君晟接了旨,君逸这边也收到了旨意。 不过,圣旨不是下到逸王府,而是皇帝召了君逸入宫。 御书房,皇帝看起来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 他看着底下的君逸,发现竟然看不出他的心思。 “这一回,你远赴北境,朕交给你两个任务。 一是押送彭家入京,查明论罪。 二是守好北境,别让北燕有可乘之机。若有机会,也别放过。 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君逸拱手:“是,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皇帝:“你在北境多年,对北境甚是熟悉,一应决断,你可全权处理。” 君逸看了他一眼,而后回答:“是。” 首位上,皇帝叹息一声,许久没有说话。 君逸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候在一侧。 皇帝径直开口: “你,想坐这个位置吗?” 君逸:“不想。” 皇帝面露诧异:“为何?” 君逸:“人各有志。” 皇帝呵呵笑起来,他能看出来,君逸是真的志不在此: “好一个人各有志。” 他长叹一声,语气唏嘘:“当初,老二和老四,斗得如火如荼。到了你们这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君逸听这话的意思,是皇帝也问过君晟。他依旧没有多话,只默声听着。 “你去吧。” “是。” 君逸离开御书房,皇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许久才收回来,看向窗外有些怔怔然。 逸王府。 气氛有些低沉。 等君逸安排好一切回府,已经夜里了。 绾宁坐在床上百~万\小!说等她,君逸随意的吃了些东西,便洗漱过进了内室。 吹了蜡烛,只留了案头的一支。一上床便把绾宁拥入怀中。 绾宁顺从的窝在他怀里, “虽然我们准备万全,但你去了北境还是要万分小心。 彭家已经被我们控制住,我倒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北燕趁机作乱。” 君逸嗯了一声。 “北燕那边,我好早就做了安排。” 如今,耶律荆应该以为大周内政混乱,很大概率会兴兵,但是北燕内政却并不稳定,只要他出兵,我必定让他有去无回。” 这一次,他不是去守北境的,而是要趁机将北燕一网打尽,直接平定北境。 当然他这话不敢跟绾宁说,怕绾宁担忧,只一一应下绾宁交代的话。 他知道绾宁的担忧。 要说从前,他多少有几分莽撞,但现在为了绾宁,他都会好好的顾惜自己。 对于北燕的布局,并不是眼下一时一刻的准备,而是在之前很久,就已经开始布局撒网,现在是收网的时机到了。 这一仗,他几乎可以预见到结果,所以心中并不担心,只是一想到要跟绾宁分开,便很是不舍。 君逸想到什么,对着绾宁开口, “楚锦年在调查国公府的事情,我知道了原委。” 绾宁心中一惊。 楚锦年调查国公府,君逸向来都知道,不过看他这回的语气,还有“原委”二字,怕是知道楚锦年要找的南疆圣女,就是自己。 其他的人不好说,但君逸很容易能知道真相,因为当初他身体里面的蛊能解,是因为她与众不同。 君逸:“南疆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说到这里,君逸抱着绾宁的手臂紧了紧。 当初若不是绾宁,哪里有她的今日。他是感激又心疼。 绾宁抬头:“你预备怎么处理?” 君逸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听你的,你说怎么处理,我便怎么处理。 巫蛊和毒都确实可怖,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依旧会被碾压。” 绾宁垂下眸子,明白了君逸的意思。 按照今时今日君逸的势力来说,若南疆不乖觉,直接推平就好了。 简单粗暴。 说起来,当初君逸的毒虽然是君策下的,但是毒却是出自南疆,南疆难辞其咎,君逸若有心报仇,推平南疆蛊派也完全说得过去。 南疆有战斗力,不过是针对个人的,它兵力却不强。 若是遇上军队强行攻打,扫平南疆实在轻而易举。 所以在当初南疆遭遇了一次战争后,南疆首领大祭司,便明令禁止巫蛊不可出南疆,更不可沾染皇族之事,就是怕惹了不该惹的人,导致灭顶之灾。 绾宁在君逸的怀中窝了窝。 从前,因为京城的事,她一直没有时间好好的想一想这件事,现在京城大局已定,这件事情她需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 她是想去看看的。 一是她是霍家和苏家的后人,二是如果苏梓月有消息,南疆没准知道一二。 绾宁向来不是什么圣母,也不爱多管闲事。她可以自私,但到底有些不忍。 若这一去九死一生,她绝对不会冒险。重生一世她比谁都惜命,再加上君策的事件,为了君逸,她都会好好的。 但是,若一切只是举手之劳,她愿意帮上一帮。 君逸轻轻拥着她,“好,你想去那便去。 不过,等我回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绾宁点点头,“嗯,好。” 虽然早知道有这一出,君逸要去北境和北燕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但当这一日真的来临,绾宁一时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 察觉到她情绪不佳,君逸往下躺了一些,和绾宁挨得更近,温声跟她说话。 次日一早。 天还没亮,君逸就醒了。 昨夜二人聊的晚,绾宁这会还睡着。 君逸也没有叫她,蹑手蹑脚的起身。 穿上衣裳,收拾妥当,君逸坐在床边,俯身而下,轻轻在绾宁额前印下一吻。 然后替她轻轻拨开额前的碎发,温柔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才出了门。 等绾宁一觉睡醒,已经是辰时了。 一睁开眼睛,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位置,知道君逸已经离开了,心中一阵失落。 她从床上坐起来,半夏见她醒了,过来替她更衣: “王妃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绾宁嗯了一声下床,问道: “殿下何时走的?” 半夏:“卯时便起来了,天还没亮,便带着兵卫出了城。” “王妃不必担心,王爷离开时说了,很快就会回来,且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绾宁笑了笑,没有说话,吃早饭时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半夏和杜若见状,也都没有多言。 “王妃娘娘,王爷昨儿便交代了,若王妃觉得闷,可以回国公府住一段时间。” 绾宁摇摇头, “偶尔可以回去吃个饭,看看祖母,但是回去住还是不行。” 她知道这是君逸心疼她,但是,她却不能让人说逸王府没有规矩。 第515章 去了逸王府 君逸离开后,皇帝直接让君晟全权参与政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是什么意思。 虽然没有明确的下发立储圣旨,但是大家都已经把君晟当太子对待。 君晟入主东宫,只是时间问题。 一时,晟王府门庭若市,就连东晋使臣别院,也有不少小姐已经递了帖子给十三公主,想要前去拜访。 君晟得皇帝器重,楚幽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她是东晋公主,哪怕以后做不成皇后,但是有赐婚圣旨,也能坐稳贵妃之位。 她在大周没有根基,谁能得了她的眼,以后说不好就能提携一二。 有心思的大臣们都能想到这一点,无论如何,和楚幽交好,总没坏处。 而且去的又只是自家女儿,进可攻退可守,天底下也少有这般划算的买卖。 楚幽那里,帖子跟树上的叶子似的,一阵风来,便哗啦啦的往下掉。 还有些跟楚幽在过往的聚会中打过照面,说过几句话的,干脆自来熟的直接上门。若楚幽不见也没关系,若见了,那就是意外之喜。 只不过,这些小姐去了都没见着人,细问之下,原来十三公主去了逸王府。 如今逸王去了北境,逸王府只有一位逸王妃。楚幽亲自上门,众人又开始猜测,原来逸王妃和十三公主关系如此好,心中想着以后对逸王妃也要更用心些。 绾宁虽然是国公府的女儿,但是却是国公府的干亲。虽然贵为逸王妃,但是从前君逸双腿有疾,几乎不在朝堂上活动,算是一个闲散王爷。 所以绾宁在大家眼中,只是看起来身份尊贵,因为出嫁时,国公府对绾宁的态度,就跟真嫁嫡女差不多,大家表面上也敬重着,不过只交好,却也没有过多互动的想法。 但现在不同,逸王的身体好了不说,再加上国公府桩桩件件做的事,都没有把绾宁当外人的意思,现在十三公主连续几日亲自登门拜访,大家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一般的人,只是想到楚幽和绾宁走得近,有心人却是能看到,所有势力正盛的大臣都和绾宁走得近。 他们说不上来这位逸王妃厉害在哪里,只隐约觉得,这位逸王妃绝对不可轻视。 这一日,天气晴好。 逸王府里,绾宁和楚幽坐在花园里说话。 “也不知道二皇子到哪儿了?他不在怪挂念他的。” 绾宁:“什么时候你和她关系这样好了,我竟不知。” 楚幽:“也不算多好,不过打了几回交道,觉得这人有趣得很。” 她们头一回交集深,是李清云夜游遇到刺客,上了楚幽的马车,而后二人一起进了大皇子府避险。 “主要是看起来他和你关系好,我想着,能和你关系好的人,总不会太差。” 绾宁笑:“你这是夸她还是夸自己。” 楚幽摊摊手:“都行,不让一起都夸了。” “哈哈,若是想看她,不若你去西凉看看。”说到李清云,绾宁琢磨着,这会他们怕是应该到西凉了。 楚幽,“不去,西凉如今肯定乱着了。” 绾宁放下茶杯,微微挑眉:“哦,此话怎讲。” 楚幽看了她一眼,笑道:“大周西境不平,并非因为西凉王,而是因为西凉大皇子野心勃勃想要占据大周一席之地。 我看李清云跟你如此要好,还配合一起做戏骗皇帝,肯定是你们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具体协议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能让他和你都得利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能在西凉说上话,而大周西境安宁国公爷便能从西境回来。 只有一种结局能达到这个结果,那就是:西凉大皇子,不在了。 本来我还只是猜测,但是太后寿辰后,北燕耶律荆很快离开,我因为婚事耽搁了下来,但李清云也没走,我就知道这件事,怕是猜测的没错。 再之后,李清云留了这么久,最后居然是由国公爷护送着一路回了西境,那就说明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 绾宁看向楚幽,面带笑意:“道不知你心细如发。” 楚幽眨眨眼,“大概最近太闲,没事便多想了一些。” 绾宁哈哈笑起来,又听得楚幽开口道: “说起来也是没办法,心不细也活不到现在,哪能坐在这跟你说话呢。” 绾宁:“是是,若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练就一身本事。” 楚幽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对着绾宁竖起大拇指:“这是你们大周的俗语吗?” 绾宁:“算是吧,从前听说书人就是这样说的。” “哈哈,妙哉妙哉,有才有才。” 绾宁:“听闻,东晋使臣别院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自从皇帝让君晟积极地参与政事,就差让君晟监国立他为太子了。各家的小姐,有事没事就往东晋使臣别院跑,各府的帖子像雪花一般落满了楚幽的院子。 楚幽看向绾宁,“是,其实我好想问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呢?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可以和各家府邸打好交道。” 她来逸王妃,是绾宁让她来的,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楚幽知道,这是让她避开那些小姐。 若是其他人,怕是就要怀疑绾宁是不是别有居心看不得她好,但是楚幽十分相信绾宁,才如此没有顾忌的说出这些话。 绾宁看向楚幽,摇摇头。 “因为你现在是东晋公主,不是晟王妃。” 楚幽愣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绾宁什么意思,一脸的感激。 她是东晋公主,想见便见,不想见便可以不见。 但若是出嫁做了晟王妃,就要考虑不见的影响。 绾宁让她现在不见,是在帮她抬地位。 她要让大家知道,无论她嫁了人是什么身份,她还是东晋尊贵的公主。 更何况上赶着不是买卖,眼下的事情不是顶重要,正好拿来遛一遛。 楚幽明白过来绾宁的意思,两眼放光,看向绾宁, “绾宁,你太聪明了,也太厉害了,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如今想想那时候我居然还妄想和你争一争,实在是自不量力。” 绾宁笑着撇了她一眼,“现在明白也不算太晚。” “哈哈哈……” 二人端起茶杯,示意,一起喝了一口,清风拂来,携着阳光,倒有了几分春日融融的意味。 楚幽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平静的水面,开口道: “如今京城这般安宁,我还真有些不适应。” 绾宁也往椅子上躺下,“怎么,喜欢尔虞我诈,打打杀杀?” 楚幽摇头,“怎么可能。 就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一切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不敢相信,想要的一切,居然那么快就得到了,就像幻觉。” 楚幽说这话的时候,侧过头去看绾宁。 想到当初绾宁和她说的话:你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作,但是会有风险…… 这些日子以来,楚幽无比庆幸,当初她答应了绾宁。 无比庆幸,自己选了这一条路。 绾宁拉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只要结果是好的,其它的都并不重要,习惯了就好了。” 她能明白楚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其实不仅是楚幽,她也是如此。 而且她的感受,比楚幽更为强烈。 从君策一死,一切尘埃落定。她很多时候都会觉得像在云里雾里梦里。 明明早就设想过这一刻,但当这一日真的来临,又会莫名便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楚幽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其实很想说,自己心中对她的敬佩,还有喜欢,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出口实在尴尬,便想着还是留在心里。总之以后自己也要在这一片土地上生活,那就好话留着来日慢慢说。 有这样一个朋友,真好呀。 楚幽在逸王府用了晚膳才回的东晋使臣别院。 回去的时候,在别院门口遇到了楚锦年。 “去哪儿了?” 楚幽一见楚锦年,下了马车快步过来,赶忙回答,“九皇兄,我去了逸王府。” 楚锦年似乎是特意等在了这里,又像是偶然出门恰好碰到。 楚幽心中有些忐忑。 虽然现在一切事情已经过去,但她到底没有嫁入晟王府,面对楚锦年这个可以改变她命运的人,由不得她毫无波澜。 楚锦年:“去逸王府做什么?” 楚幽低着头,认真回答,“去见了逸王妃。” 楚锦年:“哦,你跟逸王妃关系很好?” 楚幽听着楚锦年语气有些不对,心中更慌乱了。 楚锦年向来不关心她的事,更不会这般打破砂锅问到底,今日如此,她一时想不到楚锦年究竟是何目的。 “倒也不算很好,不过比其他小姐更熟络一些,我在京城也没什么朋友,闲来无事便去逸王府坐坐,正好逸王不在,也不必避嫌。” 楚锦年嗯了一声,目光看向天边的晚霞,他身后的如花,一个劲的对着楚幽努嘴,示意她赶紧进去。 楚幽心中更慌,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理解错如花的意思,赶忙对楚锦年说道: “九皇兄,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进去了,不耽误九皇兄的事。” 她抬头看了如花一眼,见如花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说明她意会对了。 她也不知道楚锦年为何如此,但听如花的应该没错。 楚锦年瞥了她一眼,随意的挥了挥手。 “回去吧,夜里没事别外出,记住自己东晋公主的身份。” “是。” 楚锦年迈步向外走,如花在后头跟着,楚幽目送着他们走远才进了别院内。 楚幽想到最近楚锦年每次问话都和绾宁有关,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随意问几句,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对。 随后便写了密信让人交给了绾宁。 绾宁收到信,看完便把信丢进了火盆中。 楚锦年这边的事还没有解决。 她上次发了假的消息给楚锦年,却没有听到楚锦年这边有什么进展。心中琢磨着,要不要去见楚景年一面。详细了解一下南疆的事情,也好早做应对。 次日一早。 楚锦年便收到了国公府的请帖。 如花进来报的时候,楚锦年一把抢过了帖子,看完陷入了沉思。 如花也一脸正色起来,“公子,这个时候老夫人要见公子,所谓何事?” 楚锦年摇摇头:“左不过是为了南疆,别的事也不会找我。” 如花:“那公子,我们会去吧。 楚锦年:“去,自然要去。 我们现在,只这一处有用的信息,不去如何还有下文。” “是。” 如花退下去准备,楚锦年又看了一遍帖子,脑中想着什么,目光看向外头微微愣神。 次日。 楚锦年便又打着各家府邸随处溜达的名义,去了国公府。 老夫人早早的在府中等着他。 一见着楚锦年,老夫人寒暄了两句,直接禀退了左右,开口询问南疆之事。 “九皇子来了,那老婆子我也不拐弯抹角。 这一回请九皇子来,就是想要详细的了解一些南疆的情况。 上一回,九皇子说过一些,但到底粗略。这一回还希望九皇子可以多告知一些。” 楚锦年看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神情不似作假,拱手行了一礼。 “自然,既然老夫人想知道,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过,我很好奇,老夫人怎么突然对南疆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如果我没记错,之前老夫人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吧。” 老夫人脸上微微闪过异样,但很快消失。 “大概是人年纪大了,对于家族的事,哪怕帮不上忙,还是想要了解一二。” 楚锦年看着老夫人,笑了笑:“哦,原来如此。” 他这么问,也没想着老夫人会说实话,不过是从老夫人找的借口来推测真正的原由。 事出反常必有妖。 之前他们来了几次,老夫人都是不想参与到其中的样子,半点没有因为自己是霍家后人便把南疆的事放在心上。 楚锦年也理解老夫人的做法。 毕竟她离开霍家多年,如今又有国公府,她想保护好国公府无可厚非。 但是现在,老夫人又来找到他,主动想要了解南疆的事,不合常理,不太是老夫人自己的意思。 他确定:想了解南疆的,另有其人。 第516章 立储 楚锦年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一直到用了午膳才走,也算是掩人耳目。 从国公府出来,如花心中好奇,“公子,你说这老夫人怎么突然一下对南疆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楚锦年:“感兴趣的应该不是她,要不然也等不到今日。” 如花瞪大眼睛:“另有其人?是谁?” 楚锦年微微一笑:“对南疆感兴趣,而且还能使唤得动宋老夫人,还问得如此细致,大概率,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如花:“可是那苏家三小姐那么久了,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 之前从策王那里得到的消息说:苏三小姐去年到过京城,可是到后面我们愣是一丝半点都没有查到。 楚锦年目光看向远处:“我们没有查到,这不是她自己出来了吗。” 如花:“这么说,苏三小姐真的还活着?” 楚锦年:“她活不活着我不知道,但是对南疆感兴趣,又能使唤得动宋老夫人的人,一定对我们大有作用。” 如花:“那可要去查查对方是谁?” 楚锦年:“若能查到,早就查到了,现在查不到,后面也大概率查不到。 而且,我们要的是对方能随我们回南疆解决问题,光查到,也没有用。 现在对方既然冒头了,那我们只要等着就好了。 等着对方自己出来,等着对方来见我们,对方才能心甘情愿的和我们一起回南疆。” 如花恍然大悟,“公子说的是。” “哎,要我说,公子直接带兵深入南疆算了,直接把蛊派踏平,巫派统治南疆,一劳永逸。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楚锦年听着这话,面色有些凝重。 他不是没有想过,也真的计划过。 只不过这是下下策,若能找到圣女,再用军队辅助,打压蛊派势力,才是最好的法子。 百年前,南疆受到重创,本就族人不多,若真使用暴力,巫蛊两派的问题是可以解决,但是,这样一来,再过个几十年,南疆怕是将不复存在。 这样的做法,对南疆来说是一场大灾难。 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如此。 蛊派的人只看中眼前利益,根本不顾南疆长远发展,但是他们不能。 再说了,蛊派也不都是唯利是图之人,其他的人,最好免受无妄之灾。 南疆之人,对自己一族尤为信任忠诚,若能找到圣女,师出有名,就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族人自相残杀。 很多时候,杀人不难,难的是让无辜之人都好好活着。 楚锦年脚步不停,一直往前走,没有回话。 如花叹了口气,暗道自己多嘴。他家公子就是不想那么多无辜之人枉死,才千里迢迢来到了大周京城。 他快步跟上去,直接转移了话题: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里?” 楚锦年:“去别的府邸逛逛,刚刚从国公府出来,再把各家都逛逛。” “好嘞。” 如花点点头,跟着楚锦年往街头御史府上而去。 现在他们跟国公府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不能卖国公府,保护国公府也就是保护他们自己了。 逸王府。 绾宁第一时间收到了国公府传来的消息,她仔细看完,陷入沉思。 从老夫人送来的消息中,她大概知道了南疆的情况,看起来并没有太复杂,也没有太难。 若是个人对上个人,有点难办,但若是对上军队,南疆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绾宁心中有了底,对于南疆并不担心。 但具体情况,怕是还要去见过老夫人亲自聊一聊才会清楚。 只不过,这一回,老夫人送过来的消息中,有一条引起了她的注意。 绾宁拿起宣纸,目光落在最后几行。 上面说:圣女血脉可传承,若失去处子之身,血脉之力便只达到一到两成。 绾宁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想到自己的现状,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从前她不知道老夫人有没有怀疑过她是不是圣女,但是老夫人没有说过这件事。 现在,她嫁了人,老夫人告诉了她。 老夫人是想保护她的,所以才没有说,听之任之,让一切自然发生。 只是老夫人怕是也没有想到,自己现在也没有圆房。 这,怕就是天意吧。 绾宁想到苏梓月…… 若苏梓月也是圣女,那么当初吴氏陷害那件事,吴氏下的药应该对苏梓月没有作用才是。 但是苏梓月还是阴差阳错和宋渊在一起,有了肌肤之亲…… “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还有她是国公府女儿的身份,君恒和君策是如何知道的? 绾宁脑子里少见的有些凌乱。 她叫来了杜若:“让人查一查,当初的恒王和策王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世的?” “是。” “还有,过几日,回一趟国公府。” “是。” 杜若出去,绾宁整个身体往后,窝在椅榻里,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几日,都是晴天。 雪已经都化了,风里的寒冷散去,带着几分春日的意味。 虽然还是冷,但是枝头的新绿让人感觉到新的一年的美好希望。 这几日,逸王府都热闹得很。 今日苏梨来,明儿谢家小姐来,后日谢家小姐和周语彤来,再后一日三位一起来。 绾宁一开始还颇有些不习惯君逸不在的日子,但朋友们日日上门陪着说话,便也消减了许多不适的情绪。 这一日下了大雨。 绾宁在亭子里生了篝火。 苏梨把从易景那里学来的烤肉技术,做得有模有样,大家围着篝火聊天说话吃肉,气氛欢乐融洽。 远在北境的君逸,看到从京城快马传来的消息,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笑。 他既希望绾宁要开心高兴,又希望她心里能分出一点记着他。 眼下,只能想着怎么让北境的事情赶快有个结论,他便可以早日回京。 皇宫中。 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比想象中的要更糟糕一些。 朝中,关于立储的呼声越来越大。 皇帝不表态,君晟倒是很沉得住气。 因为,他的底气不在于皇帝,而在于如今的局势,在于君逸,在于他嫡长子的身份。 哪怕皇帝不松口,皇帝一死,他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再说了,如今皇子就两位。 若大臣们实在拥立君逸,他也觉得很好。 那他做个太傅或者丞相,依然可以为百姓造福。 基于此,君晟半点不急。 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不过他沉得住气,皇帝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一日,早朝过后,皇帝又把君晟叫到了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君晟照例帮皇帝分奏折。 皇帝对他招了招手,君晟依言,在皇帝茶桌对面坐下。 “朝中最近立储之声愈发热闹了。” 君晟:“是。” 皇帝:“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君晟:“没有。” 皇帝:“你想做储君吗?” 君晟微微皱眉,想了想才开口: “儿臣觉得做不做都好,若父皇觉得儿臣适合,那么儿臣一定尽力造福百姓。 若父皇觉得儿臣不行,儿臣便做个小官也好,一个从大处,一个从小处,都是为大周做事。都好。” 皇帝愣住,似乎没有想到君晟居然是这个想法。 倒有点像陶致远。 有能耐,却对权利不执着。做丞相时做实事。做参司便好好做笔录,做了兵部侍郎,需要查案便好好查案。 既不怕得罪权贵,也从不结党营私。 皇帝:“你觉得你能管好百官吗?” 君晟:“说不好,儿臣觉得可以尽最大可能为百姓谋福祉,至于大臣,儿臣没想那么多。 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刺头,需要处理的吧。” 皇帝愣住。 确实,朝堂真的一片和谐。 皇帝:“那老三呢,他手握雄兵,可担忧他拥兵自重?” 君晟笑了:“若他愿意做储君,儿臣第一个拥护。” 皇帝脸色一白:“你是说,他不愿意。” 君晟直直的看着皇帝,对上他的目光: “是,皇位,不在三皇弟的眼中。” 御书房里落针可闻。 最终传来长长一息。 有人为了那个位置头破血流丢了姓名。 也有人不屑一顾,觉得皇位不值一提。 正月十三。 边境终于传来了消息。 君逸已全面接收了边境,彭家全部被押送进京,北境士气大增。 君逸会守着北境,坚决抵制北燕,不让北燕侵犯大周,寸土不让。 朝廷上下一片叫好。 正月十五。 这一日元宵,照理来说,要休朝一日,但今日早朝照例进行。 早朝上。 皇帝宣布了一个重大的消息: 立大皇子君晟,为大周储君,即日起入住东宫,为太子。 闻此圣旨,朝廷上下一心,全是拥护太子的声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定当尽力辅佐太子殿下,朝纲清正,天下太平。” 皇帝听着这震耳欲聋的齐声,默默的看着底下这一幕,一时有些恍然。 当初君恒和君策二人你争我夺,你来我往斗得你死我活,谁能想到,最后竟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皇帝想到最后让君策着了道的那一件事,他问君晟:你早有准备,对吗? 君晟说是。 他的语气这么自然,表情没有半点波动,似乎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皇帝如梦初醒: 难道从一开始,他就从未置身事外? 皇帝没有再想下去。只是脑中还回想着前几日他在御书房问君晟的话。 君晟说他当不当储君都没所谓,又说君逸对这个位置无动于衷。 他突然发现,他四个儿子,竟然是一个也没有看明白。 皇帝看向大殿上的君晟,君晟接了圣旨,叩谢皇恩。 他的脸上没有惊讶,也看不出欣喜。 大臣们也没有一个提出反对意见…… “礼成,太子殿下请起。” 钱公公的一句唱喏,打断了皇帝的思索。 皇帝由着钱公公扶着他下了大殿。 底下大臣中,不少人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发现皇帝步履蹒跚,身形竟有些佝偻。 这几日见着的皇帝,确实越来越憔悴。 大家不由得想到这些日子听到的传言,说淑贵妃悄悄给皇帝下了药…… 当天下午宫中便传出了消息: 淑贵妃自缢于长春宫。 宫中没有办丧事,更不许人吊唁,长春宫在半个时辰内,宫女内侍人去楼空。 淑贵妃没能入皇陵,不知葬何处,这是后话。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长街上,挂满了红灯笼。 西京湖上,有人在放花灯。 今日又传出宫中立储的消息,整个京城都一片喜乐。 逸王府大门口,也早早的换上了崭新的红灯笼,重新贴上了元宵对联。 苏梨,谢小姐,周语彤,还有楚幽,都一起来了逸王府。 半夏和杜若早早的准备好了场地,还有吃食。 自从上回苏梨把烤肉带到了逸王府,大家吃过一次都赞不绝口,这一回自然也得安排上。 厨房里早早的就准备好了,放到了花园的亭子旁边,亭子中升起了篝火,摆了几张小矮榻。 还好亭子够宽,要不然几个人坐下来再放上屏风,倒真显得有些挤。 绾宁等了一会儿,大家便相继到了。 不一会儿,逸王府花园的亭子里就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从第一次吃,苏梨便把烤肉的技术交给了半夏和杜若,但还是想自己动手。 周六小姐也想学,跟着苏梨坐在一旁有模有样的撒盐。 楚幽看着新奇,忍不住想要吃,自己拿了一串,小心翼翼的放着烤。 绾宁和谢绮坐在一侧喝茶说话。 绾宁看了一眼篝火,“绮姐姐也去凑凑热闹?” 谢绮摇摇头:“不不不,我不去,我只会吃不会做,对做吃的也不感兴趣。” 绾宁笑:“那以后嫁人了,你的夫君喜欢吃怎么办?” 绾宁本来是随口打趣的疑问,没想到谢绮一听脸却倏地红了。 绾宁一看有情况,身体坐直往前头凑了凑: “绮姐姐,难不成有了意中人?快说快说,是哪一家的儿郎,居然俘获了绮姐姐的芳心?” 谢绮满脸通红:“没有没有哪有的事。” 这么明显的欲盖弥彰,绾宁哪里看不出来? “让我猜猜是哪一家的公子。” “哎呀,绾宁。” 谢绮被绾宁说了一句,脸上臊得发烫,赶忙制止绾宁接下来要说的话,似乎生怕她说出什么来。 绾宁叹了一气,笑道:“好吧,好吧,不说了。” 第517章 苏长荣真正的打算 又过了两日,边境传来战报。 北燕,进犯大周。 朝中听到消息,气氛不由得沉下来。 但是因为有君逸在,倒也没有太过慌张。君逸在北境多年,在之前和北燕的对战中从未败过,这一次想来也不会例外。 只是到底是战争,不可能完全没有半分担忧,一时,朝堂上想当然的低迷了许多。 逸王府,绾宁亦是提着一颗心。 虽然知道边境一切准备妥当,北燕那边也做了局,就等着对方上门,但战场上刀剑无眼,说不担心是假的。 苏梨和谢绮上门,想要陪伴绾宁宽慰几句,绾宁也承她们的情。 又过了两日,到了正月下旬。 一早,绾宁喝了药膳,吃了早点,外头半夏便进来禀报: “王妃,苏大人来了。” 绾宁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夏说的苏大人是谁,略微一想面带诧异:“苏长荣?” 半夏点点头,脸上满是不待见苏长荣的表情,“是,一早便在门口候着,说要见王妃。” 一旁的杜若也有些面色不善,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王妃若不想见,奴婢把他打发了就是。” 绾宁:“嗯,不必见了。” 苏长荣是因为君逸在婚宴上中毒的事情牵连下了狱,本来这件事,找不到凶手,他定要背锅,只是后来君恒一死,皇后为了把君策拉出来,自然把这件中毒的事情,也查了个明明白白。 既然事情是君策做的,那么苏长荣便被放了出来。 眼下君恒和君策都不在了,苏长荣这一回过来,肯定不是为了续什么父女情谊。 按照她对苏长荣的了解,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有求于她。她不想再和苏家有什么瓜葛,更别说,她本来对苏长荣就没有好映象,便没必要见了。 过了一会儿,杜若进来,一脸怒气。 “王妃,那苏长荣耍赖,说非要见你不可,若你不见,他便跪在逸王府门口,长跪不起,直到王妃见他为止。” 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绾宁眼中划过凌厉,她向来厌恶人威胁。 她知道苏长荣是个聪明人,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分寸,能让他用上这种手段,要么是蠢,以为自己好歹念着养育之恩,给他几分薄面。 要么是坏,图谋更大的利益,才能如此行径冒险。 杜若:“王妃,奴婢让人直接将人打晕丢出去。” 绾宁想了想,“不必,事情总要解决,既然他这般也要见我,我便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将人带到前厅吧。” 都能让苏长荣不要脸也要来见了,绾宁不觉得他不会做出什么更让她难堪的事。 半夏出去传话,绾宁让杜若送来了苏长荣出狱后的一些动作,以推测对方此次来的目的。 知彼知己后,一会对上苏长荣,便不至于太过被动。 前厅里。 绾宁坐在首位上,苏长荣在偏房候着,这会被侍卫引着从门口进来。 绾宁见着他,没有半点要行礼的意思,一动不动,表情淡淡。 苏长龙撇了首位一眼,默默垂下了眸,见绾宁的态度,没有半点要跟他续父女情谊的样子,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把为父两个字默默的咽了下去,开口道: “下官见过逸王妃?” 绾宁看向他。 苏长荣能屈能伸,做到如今这个位置上,除了有能力也有眼力见。她要看看,这样的苏长荣居然以耍赖的方式也要见她,为的是什么? “苏大人不必多礼,请坐。” 绾宁的语气丝毫不热拢,中规中矩,公事公办的模样。 苏长荣恭敬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下人上了一杯茶。 绾宁没有拐弯抹角: “苏大人像个地痞无赖似的威胁本王妃的侍女要见本王妃,看来是有要事?” 绾宁的声音冷冷的,直接了当的撕开了苏长荣的遮羞布,语气中透露出十分明显的厌恶,对苏长荣这个行为的鄙视。 这话一出,苏长荣脸色瞬间发白。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但很快消失。 “实在是事情紧急,还请王妃娘娘见谅,若不然下官也不会出此下策。” “哦。” 绾宁哼笑一声开口:“本王妃洗耳恭听。” 绾宁眼中满是蔑视,苏长荣压住心底的情绪,面色如常。 “下官这一回来,是来跟逸王殿下投诚,还望王妃娘娘从中引荐一二。” 苏长荣也没有打哑谜,直接说明了来意。 他是户部侍郎,管理着全国财政,是户部的一把手。这样的职位想必君逸一定不会拒绝,哪怕绾宁跟他有些隔阂,但在大事上也一定分得清轻重。 来之前苏长荣就已经想好了,眼下君恒君策已死。他出了那么多的事,要想在朝堂中立足,必须要找个后台。 否则,就苏家后院那些事,那些御史绝对不会放过他。他要未雨绸缪为自己打算。 他来找绾宁,就是无论真实情况如何,但在外人眼中他就是绾宁的父亲,只要逸王府和他交好,其他人就得高看他一眼,得给他三分薄面。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样子。 实际上,他真正的目的是正好可以以此 测试君逸什么心思。 若君逸不留他,他也没有损失。 若君逸留下了他,那便说明君逸有不臣之心,他可以利用这一点去对君晟投诚。 他真正想要做的,是向君晟投诚。 而君逸只是他投诚的一块跳板,如此一来,他在君晟面前,就能对比于其他人而脱颖而出。 若一切顺利,那么,他表面有逸王府罩着,背后有君晟是真正的主子,那么他的位置不仅谁也动不了,而且说不好还能再上一层楼。 这就是他真正的打算。 前几日,立储圣旨出来的时候,他也在现场,当时所有人拥护君晟的场面,他看得一清二楚。 若君逸没有那样的心思倒还好,若有那样的心思,他敢肯定,君逸一定会输。 但是现在,他很希望君逸有,因为这样一来,他的好处就可以最大化。 绾宁笑了,眼睛看着苏长荣。 “苏大人的话什么意思?本王妃听不懂。” 苏长荣低着头,“朝堂之事,王妃娘娘听不懂倒也正常。 还请王妃有机会在王爷跟前提上一提。王爷自会明白,此事事关王爷前程,还请王妃,务必把话带到。” 绾宁:“不必等到殿下回来,现在本王妃便可以回答你,逸王府不会跟苏大人有任何关系。” 苏长荣皱了皱眉,看向绾宁。 虽然之前就怀疑过绾宁和普通女子不同,若不然吴氏三人也不会死得那么齐整,但是如何聪慧都好,都只是后宅手段,和朝事不同,而且绾宁已经嫁人,自然事事应该以夫君为先。 若是后宅之事,苏长荣不会来,但是朝事,他料定绾宁不会推脱,若绾宁知道轻重的话。 “王妃作为王府的女主人,定然是希望王府好的。这样的大事还请王妃不要私自做主,以免误了逸王府的大事。” 这话说得委婉,就差把绾宁后宅妇人头发长见识短会坏事,给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绾宁气笑: “大事?呵呵,苏大人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是想攀附逸王府,怎么就成了逸王府的前程,苏大人几斤几两?就担得逸王府的前程。真是笑话,原来苏大人不仅不要脸,而且没有自知之明。” 绾宁出口,半点都不客气,苏长荣被绾宁说中心思脸色突变。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绾宁说这话只是歪打正着,他不能自己先卸了气。苏长荣心道绾宁比他想象中的更聪慧一些。 “王妃娘娘误会了,还请王妃娘娘告知……” 绾宁:“不必了,本王妃未出嫁前,殿下便说过,逸王府由本王妃说了算,逸王也听本王妃的。” 苏长荣没想到绾宁如此不近人情,居然以君逸说的那些哄人的话说事。 他觉得无论如何,绾宁应该会把话带到才是,不可能直接自己就做了主,她不怕夫君不喜吗?不怕耽误逸王府的大事吗? 苏长荣想了半响,才说出一句: “还请王妃不要坏事。” 看着这样的苏长荣,绾宁忍不住了,冷声质问: “苏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倒要问问苏大人,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户部侍郎,户部的一把手,不对陛下投诚,不对太子投诚,居然来对逸王投诚,苏大人是要置逸王府于何地,还是想要让逸王府造反。” 绾宁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落点到造反两个字上,苏长荣被吓了一跳,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绾宁便跪了下去: “王妃娘娘可不敢胡言。” 苏长荣后背冒着冷汗,绾宁不是不懂,她是太懂了,若不然怎么就能想到这一点,还一针见血的说了出来,他小看了绾宁。 绾宁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长荣,语气冰冷: “哦,这么说不是? 那就是,苏大人千方百计来一趟逸王府,看看逸王府有没有不臣之心,从而以此为跳板,再去投诚如今的东宫太子,以此让东宫太子对苏大人高看一眼。” 苏长荣猛的抬头,额头冷汗涔涔。 心中的打算被人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他的私心无处遁形。 他面色无比窘迫,同时也带着震惊和恐惧。 他像第一次认识绾宁一样,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眼绾宁。 他不仅小看了她,还看轻了她。 她比他想象中的,更为……聪慧。 苏长荣被绾宁注视着,感觉到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他脑子里飞快旋转着,这种状况,他应该怎么办? “王妃娘娘,下官绝无此意……” 绾宁直接打断他,“是不是有没有,本王妃不感兴趣。以后苏大人别来逸王府了,本王妃不想看到你。” 苏长荣整个人定住,他想了无数种可能会发生的状况,但却从来没有预想到这一种。 绾宁向外走去,苏长荣赶忙上前两步,杜若察觉到他的动作,横剑挡在前面。 苏长荣定住不动,对绾宁苦着一张脸: “王妃娘娘请留步,下官只是想保住苏府,还请娘娘看在在苏府住了十六年的份上,放苏府一条生路。 苏长荣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既然被识破了自己的计谋,他再解释什么已经是多余,干脆便直接卖惨打打感情牌,没准还能有一条出路,女子嘛,只要好好说话,总会心软。 苏长荣心中如是想着,却没想过绾宁从来和其他女子不同。 若他一开始来,便直接了当说明缘由,绾宁不会插手,起码由着他自生自灭。 但很显然苏长荣不怀好意,是想要踩着逸王府上位,那绾宁便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绾宁冷冷的看着苏长荣,一句话也不愿意和他多说,直接出了门。 回到宁心院,半夏来报: “王妃,人走了。” 杜若一脸愤愤。 “这苏长荣真是不要脸,居然还想用逸王府做筏子,居然想踩着逸王府要他的荣华富贵。他也不问问逸王府和太子是什么关系,愚蠢至极。” 绾宁:“别费神了,直接解决吧。 把他当初是恒王的人,但其实投靠了策王的事情,透露给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知道:当初若不是苏长荣从中作梗,恒王绝对不会一败涂地。” 当初苏长荣做墙头草,恒王这边有许多人都知道,要不然恒王也不会让苏长荣在局上做这个饵。 皇后只要查,一查一个准,之前只不过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君策身上,便没有顾上他们。 眼下若皇后知道真相,一定不会放过苏长荣。 苏长荣今日这一出,就是当初他在君恒君策面前做的事。想来是吃到了甜头,所以才想要如法炮制。 看来,苏长荣还不知道君恒知道了他的真面目。 确实是好计谋,若是没有意外,苏长荣只通过这么一番操作,便能两面得利。 只是,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好处都让他占了,却什么都不付出。 杜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赶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王妃,可要找个时机,把咱们府上和太子的关系透露一二,好教他死个明白。不然,还真以为王妃好欺负。” 杜若都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苏长荣知道真相的表情。一定特别有趣。 绾宁微微抬眸:“不必。 只需告诉他,今日他来的目的,早早的就有人来报告过了,就好。” 第518章 林家沉冤得雪 宫中。 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朝事越来越多的落在太子君晟身上。 若说一开始大家拥护太子,只是时局的原因,到后面还是有许多人持观望的态度。 他们想要看看君晟被关了五年,沉寂了五年,是不是还能如从前,当初那帮拥护他的人是不是也依旧。以此来确定自己要以何态度对待新太子,是该有所保留好,还是必须要全身心投入。 最后的结果,令大家大吃一惊。 除了保皇派拥护太子,还有从前拥护君晟的人,也一个个调转了风向,表明自己拥护东宫的立场。 这些倒也罢了,都可以理解,但是令那些观望的大臣不解的是: 为什么丞相许怀义,太师周庸,钦天监赵砚臣,谢御史谢泉……这些朝堂上深受皇帝信任的人,也全部心甘情愿毫无顾忌的支持君晟? 看着朝廷这幅景象,那些观望的人不敢再有半点脾气,更不敢在这个阶段闹事,人人配合,一时,朝廷竟呈现出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朝纲严正,朝局清明,太子和内阁还有大臣都配合得十分默契。如此一段时日,众人对于皇帝病重的坏消息,也少了许多的担忧。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谁当皇帝都没有关系,他们担忧的是朝局动荡,但是眼下,太子监国,似乎比之前还要安定,大家也像吃了定心丸似的。 只是,在这份和谐下还是出了事。 户部侍郎苏长荣,被查出和策王合谋,牵扯进了和北燕合作一事当中。 罪证确凿,大理寺当即让人抓了苏长荣入狱。苏家被抄。 因为是牵连,不是主犯,判了苏长荣流放丰州,府中小妾庶子女,成为平民。 消息传到逸王府的时候,绾宁刚刚起床准备用早膳。 杜若一副说八卦的语气, “王妃不知道,那苏大人喊冤枉喊得整条街的老百姓都能听见呢。应该是认为策王已死,哪怕有些证据也不能奈他何,嘴还硬着。” 绾宁嗯了一声,“就让他在牢里呆着吧,等文书下来,即刻去丰州。 上回进了一次狱还不乖觉,这一次直接去丰州,让他好好感受一下人间疾苦。” 贪心不足蛇吞象,本来好好的,偏偏想要更多,走了歪路,自己找死。 杜若应下:“王妃,照理来说通敌叛国的罪,那些小妾和那些庶子庶女不死也得判流放,最低也该女子充入教坊,男子入奴籍。 如今,王妃放了他们一马,成为了平民百姓,怕是他们不一定领情。” 绾宁略微沉吟。 从前她在苏府的时候,那些小妾也惯会奉高踩低,虽然不曾主动对付她,也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那些庶子庶女倒是为了讨好苏雨澜,对她有过一些不好的行为,绾宁不想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她向来有仇必报,只不过,这些人,她看不上眼。 没入奴籍,从官家子女变成老百姓,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了。 这些人只是蠢,并不像苏雨澜那般坏,既然如此,便全当她在苏府生活了十六年,唯一的一丝情义了。 若现在吴氏还没有死,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但现在,吴氏死了,仇报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能松便松些吧。 “不必在意,都是些小事,容得下便随他们去了。” “是。” 接下来几日,北境的战报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多。 看情况应该是进入了最激烈的时候。 绾宁从前从不相信什么佛祖菩萨,但从收到第三封战报开始,也让半夏在神龛上供了个佛像,日日上香,只为祈求君逸能平安。 在此期间,彭家几位主将被押送进京。 在君策的事情出来之后,彭家已经被抄了家,这会彭家的人全部都在狱中。 如今彭家主将回京,面对确凿的人证物证,只得认罪。 其中尤其把当初陷害林家的那一桩事说的详细。 这是君晟和彭家做的交易,活罪逃不了,死罪也不能免,但是他可以给他们一个痛快,而不是男女皆充入妓馆。 彭家的人知道,哪怕他们不说,现在君晟掌权,也能真相大白。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真相由彭家的人亲自说出,朝中又是一片震惊。 皇帝当即下了圣旨,还了林家清白。 且要武安侯府的小公子陈启岸,带领林家前往北境支援君逸攻打北燕。 对于后面这件事,朝廷分两种态度。 一种自然是支持,另外一种是怕这几年时间过去,林家心生怨恨,在战事上有所懈怠。 最后,此事由周太师一力承担担保,且亲自前往北境而落下帷幕。 林家,沉冤得雪。 宫中林妃亲自去了太极殿叩谢皇恩。 只是无人知道,当夜林珍儿便坐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出了宫,直奔林府而去。 正月的最后一日,绾宁收到了从西境传来的消息。 李清云成功了。 她成功的成为了太子,解除了危机,每一步惊无险,绾宁真心替她高兴。 只是这还是迈出去第一步,站稳脚跟。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对大周投降。 此举一出,必定成为西凉的罪人。 到时候李清云肯定会遭受到百姓的谩骂,还有西凉皇室的抵制。 原先绾宁做好了准备,便是在这个阶段让宋渊出兵。 西凉屡屡犯境,兵力薄弱,根本阻挡不住大周的攻打。 若在大周的穷追猛打下,再由大臣提出议和,由李清云来支持,那这件事就好办的多。 而且现在还有一个最好的时机,便是西凉王还在。最好的结果是西凉王背了这个锅,而把李清云摘出来。 绾宁是这样的准备,也是这样的计划,只是事情发生,才知道最后是往哪个方向走,只愿一切顺利了。 二月初三。 北境传来捷报: 北燕犯境,大周军队奋起抗击。 由逸王带领大军前往迎敌,这一战焦灼打了几日几夜,最后我军把北燕打得落花流水。 逸王深入敌营,取得北燕太子耶律荆项上人头。 再趁势攻入北燕都城,兵临城下,北燕皇室四下逃散,逸王带大军入城,斩杀北燕王,剩余皇室对大周俯首称臣。承诺送上北燕境内九成的铁矿。 战况一报,整个京城都一片欢腾。 这是大捷。 铁矿是北燕最大的实力,这一回君逸釜底抽薪,赢得漂亮。 杀了太子,杀了北燕王,却没有动底下的几位皇子,为的就是让那些懦弱之辈各自割据为王,将北燕四分五裂。 这一仗打击了北燕的主要军队,又动了北燕最大的利益,还分解了北燕,百年之内北燕绝不可能复起。 逸王府。 底下的下人脸上都洋溢着欣喜的笑容,仿佛跟过年一样高兴。 杜若打盆水进来,脸上的笑容都掩盖不住。 “王妃,如今北燕降了,殿下很快就会回来了吧。” 绾宁笑笑:“是,应该很快。” 说着,绾宁在佛龛面前上了一炷香,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的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君逸是如何做到这般快刀斩乱麻,但看起来如此轻易,她知道君逸一定费了许多心力。 她为君逸感到骄傲,为自己的夫君感到自豪。 他是守卫大周的英雄。 打进了北燕都城,杀了北燕太子和北燕王,瓦解了北燕的势力,夺了北燕的倚仗,就算是彻底解决了北燕之患。 她知道,君逸是战场上的不败将军。但此次大战的速度,着实让她刮目相看。 心中也暗自心疼前世那个摄政王,心疼他后面变成那般暴戾的性子。 对于一个战士来说,死在战场上是荣誉,战场上受了伤是勋章。 可悲的是,折在同一阵营的那些蠢人手下。他们根本不顾及百姓,只有中饱私囊一个目的。 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到,前世的君逸当听到北境传来的那些战报败绩,和死伤无数的士兵,心中该多么的绝望。 绾宁跪在蒲团上,又磕了一个头,才从地上起来,走到窗前,她看着窗外已经抽出嫩芽的枝桠,心中默默的念着: 回来吧,快回来吧!平平安安的回来。你所失去的一切,我都补偿给你! 院子外,半夏看见站在窗前的绾宁,欲言又止,随即进了屋。 “王妃,管家来报说,东晋九皇子求见。” 杜若立马一脸警惕:“王妃,这人怕是不怀好意,奴婢去将他轰出去。” 绾宁摇摇头:“不必,正好我去见见他。” 她不知道这时候楚锦年找她是为何,若是为了南疆之事,她正好可以探听一二。” 杜若咬唇,一脸担忧,一副生怕绾宁被人拐走的表情。 前厅里。 楚锦年已经在等着。 见绾宁过来,滕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绾宁今日穿了一身百合留仙裙,长发挽起,梳了一个新月髻。 春天明明还未到,但他却仿佛看到了百花盛开。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女子还有此等魔力,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一些。 绾宁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然后在首位上坐下。 从前她是国公府的小姐,见着楚锦年需要行礼,现在她是逸王妃,身份相当,只做到礼貌就是。 “九皇子请坐,不知九皇子此次来所为何事?” 楚锦年脸色有些异样,往身后看了一眼,如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往外走,见绾宁旁边的杜若一动不动,低头咳了两声示意,但杜若仿佛没听见,也没看见,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如花看向楚锦年,楚锦年看向绾宁,见绾宁低头慢条斯理的喝茶,半点没有让杜若离开的意思,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如花看着自家公子这副模样,心里怨气冲天,自己灰溜溜的走到了门口守着。 杜若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楚锦年莫名的有些窘迫,他下意识地又看了绾宁一眼,察觉到绾宁要看过来,赶忙挪开了眼神,端起桌上的茶杯喝茶掩饰尴尬,只是他没有留意到:茶好烫。 因为绾宁在,楚锦年下意识的就不想让自己出丑,强忍着烫,把一口茶水吞下去,趁人不注意,悄悄吐了吐舌头散热才开口: “听闻逸王殿下打了胜仗,我是特地来恭喜逸王殿下的。” 绾宁:“那九皇子来早了,应该等我家殿下回来才来的。” 绾宁一句“我家殿下”说得十分顺口,但是听在楚锦年的耳中,却是有些烦躁。 “心中高兴便来得急了。” 绾宁:“嗯,无论如何感谢九皇子,九皇子有心了。” 楚锦年低着头,两手放在膝盖上,手心向内,搓了搓膝盖,没有看绾宁: “苏小姐看起来和逸王感情十分好。” 一旁的杜若很想提醒他,这不是苏小姐,这是逸王妃,但看这个场合,到底没有开口。 绾宁回答自然,“我和夫君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感情自然深厚。 九皇子这个苏小姐的称呼,也该改一改,换成逸王妃。从我嫁入逸王府,我便不再是苏小姐。” 楚锦年张了张嘴,笑了笑,尴尬的解释: “呵呵,习惯了习惯了。 除了恭喜逸王,还有就是想跟苏小姐说,以后苏小姐可以来东晋逛逛。 我猜苏小姐不会喜欢深墙大院,到时我一定会尽地主之宜。” 绾宁:“多谢九皇子的好意,若有机会的话,我会跟我夫君一起去。” 楚锦年愣了一下,很明显的有些手足无措,然后才结结巴巴的补充了一句: “我……我的意思是说,若你在大周待不下去……哦不是,若你不愿意待在大周,随时可去找我。若是以后生了孩子,我也欢迎。东晋都城有一座锦阁,就是我的名字,楚锦年的锦,你只要说你是谁,就一定可以见到我……” 门外的如花竖起耳朵,听着自家公子说的这些话,恨不能直接把自己打晕过去,就可以不用再听。 如花仰天长啸。 屋子里的杜若,亦是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 她虽然不懂情情爱爱,但也能看出来,楚锦年哪里是来祝贺的,这明明就是背着一把大锄头来挖墙脚了。 她心中琢磨着,得怎么教训他一顿让他死心才好。居然敢上门挖墙角,太猖狂了。 第519章 世上只有一个苏绾宁 一旁的绾宁,正襟危坐,侧过头去看向楚锦年: “我不是很明白,不知道有没有理解错,九皇子的意思可是说:若我以后过得不好,或者和离又或者被休弃,便可以去东晋找九皇子,是这个意思吗?” 楚锦年向绾宁看过来,眼中闪着希冀。 虽然如花已经把人世间的道理都跟他讲了一箩筐,什么名声什么嫁过人什么彼此的距离和身份…… 但是如花不明白:天底下,只有一个苏绾宁。 他也不求别人明白。 因为在遇到绾宁之前,他扪心自问,若是身边的人也碰到这种情况,做了和他一样的决定,他大概率要把对方骂几百句傻子。 但是,遇见绾宁,他才懂,这个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这件事情。 按照世俗标准来说,他这样的想法做法,会被所有人过分解读、嘲笑、甚至看不起。 但是,世上只有一个苏绾宁。 比她貌美的或许有,比她聪慧的或许有,比她更有气度的也可能有。 但是怎么办呢? 世上,只此一个苏绾宁。 绾宁对上他看过来的热切目光,听着他认认真真的回答“是”,缓缓垂下了眸。 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说话: “九皇子误会了。 若是我做了什么让九皇子有了这样的误会,我向九皇子道歉。 我没有任何旁的心思,在我心里只我夫君一人,我们相互倾心,以后也会相互照顾彼此关心,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不存在过得不好了,要半路出走的事情。” 楚锦年听着绾宁的语气心中有些慌,连忙解释: “我是说万一,若你们好,那更好,若是不好,我希望你可以有退路。” 绾宁:“九皇子的意思我明白了,也多谢九皇子的好意,既然话说到这里,那我再多说一句: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我跟夫君的关系会非常好,若真有一日不好了,我也不会去投奔他人。 我十分感谢九皇子的关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楚锦年抬头,错愕地看着绾宁,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绾宁微微垂眸,继而开口: “九皇子如此优秀,以后也会遇见与你情投意合的姑娘。” 楚锦年:“……” 绾宁起身,“平心而论,我不愿跟九皇子成为敌人。便也希望九皇子不要打扰到我的生活,我苏绾宁,感激不尽。九皇子请回吧。” 绾宁没有先走,而是看着楚锦年。 楚锦年讪讪着起身,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不敢抬头看绾宁。 他对绾宁行了拱手礼: “祝逸王妃和逸王夫妻和美。” 说完,低头转身静静离开。 门口的如花赶忙跟上。 前厅里,绾宁看着楚锦年走远,在椅子上复而坐下来。 杜若脸色愤愤,刚刚就忍不住要开口, “奴婢就说这九皇子不怀好意,居心不良,趁着殿下不在,居然……居然对王妃说这种话,实在是小人行径,不要脸。” 绾宁制止杜若:“别这么说。 我早该察觉到他对我的心思好好处理。上一回应君策的计,我们在聚星楼见面,我以为他会歇了心思,但没想到依然没有,反而……,但是我们不能因此便指责他。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喜欢人”这件事情,本身也没有错。 而且他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更没有强人所难,就连表达自己都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让大家难堪,这就已经说明他的品行难能可贵。 你看策王,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但是九皇子不同,所以我也尽可能的带着善意对待解决。 你没有经历过情爱,不懂。我便告诉你,喜欢一个人不应该被嘲笑。” 杜若听着确实是这个理,想到自己刚刚的态度,脸上颇有些羞愧。 绾宁:“今日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以后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刚刚在楚锦年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可以委婉些装听不懂,大家维持体面。 但是她没有,是因为她不能。 她太明白求而不得的感受了。她应该要明明白白的表态,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所以哪怕说出来大家会尴尬不舒服,但是她还是说了。 以长远计,是她最大的善意。 杜若有些不放心,“那若下次又是如此呢?” 绾宁轻叹一声: “我觉得不会。 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楚锦年并不是一个坏人,也并没有邪恶的心思。 在出嫁那一日,他去了国公府,却没有任何动作便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有德行的人。 更何况,他还是东晋最受宠的九皇子。真正的天之骄子,有自己的骄傲。” 绾宁想到,他最后离开之时,眼睛没有看她,口中说的却是:祝逸王妃和逸王夫妻和美。 这是成年人你来我往的体面。 绾宁:“走吧,回宁心院。” 杜若恭敬回答:“是。” 往后几日都是小雨。 似乎过了二月之后,风里的寒气散了不少,春日的气息便浓郁了好几分。 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太医们也只得养着,别无他法。 宫中收到几分捷报,说现在已经在做战事后的收拾。 按照进度,除了留下一部分士兵驻守边境,将士们在三月中旬,便能回朝。 逸王府,亦是等着人回。 这一日,是二月十五,绾宁照常在佛龛前上香,祈愿君逸平安。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绾宁的身体好了许多,一日只需要补一次觉便好,整个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似乎从前的阴霾都一扫而空。 用过早膳,绾宁看了玲珑坊的账本。 最近玲珑坊的生意是越发好了,光一个店便能养活一个逸王府。 逸王府名下有许多生意,那些钱便都能攒下来。 绾宁默默感觉到了几分富可敌国的意味,想到这个词,不禁觉得心中好笑。 半夏在一旁看绾宁心情好,开口道: “王妃,下个月这个时候王爷便会回来了吧。” 绾宁想了想,按照上一次传回来的消息估摸时间,点点头。 “差不多,可能还不用一个月,怕是三月初便能回来。” 半夏:“那真是太好了,王妃不知道如今京城老百姓说起咱们殿下,无不竖起大拇指,都说殿下是大周的英雄。” 绾宁脸上带着骄傲之色。 “自然是。” 从前君逸没有回京城之前,一直守着北境便从无败绩,这位大周的战神将军,名不虚传。 半夏:“咱们府门口,最近这些日子日日都有老百姓送来的东西,有自家种的菜,鸡蛋,鸡,鸭……,每日管家一开门门口便热闹的不行。” 绾宁脸上诧异,随即换上了笑容,得老百姓爱戴,她作为逸王妃,与有荣焉。 “还有这事。” 半夏:“是呀,听管家说从前也是如此,逸王府几乎都不用买菜,什么都有老百姓送。” 绾宁开口:“这虽然是老百姓的心意,但是咱们府上什么都不缺,那些东西对于老百姓来说,可能就是一家人一天的口粮,这样不妥,下回让管家找人在门口守着,见有人送便提一提,大家的心意逸王府心领了,但东西不必送。” 半夏:“说过啦,没有用,老百姓们都太热情了,你不让他送他便放后门。也不能日日派人守着,跟防贼似的。” 绾宁想了想,开口道: “我记得太子在五年前的巫蛊之事真相大白之时,皇帝赏赐了许多东西给楚幽,楚幽收下了,却没有自己要,而是用这笔钱在各地开了善堂,京城也有,在城西。 下回再有人送东西,便直接把这些东西送去善堂。也别说是逸王府送的,就说是老百姓送来的爱心。 然后咱们逸王府再添一些钱,给善堂请文夫子武夫子,买笔墨纸砚,让孩子们涨些知识,学礼义廉耻。” 半夏眼前一亮,“这个好这个好,奴婢早就听闻,善堂里有许多孤儿,从前他们无家可归,善堂给他们一口饭吃,便已经很好了。 若是能再学东西,有机缘能中举做官,以后为朝廷做贡献,又能造福一方百姓,那就更好了。王妃真好,王妃菩萨心肠,老百姓们一定会记着王妃的好。” 绾宁笑了笑,“不过是举手之劳,你现在便去安排吧,免得事情一多又给忘了。” “是。”半夏应声退下。 绾宁半倚在榻上,拿着一本书看了一会儿,脑中想着事情,闭目养神。 耳边听到门口传来些微动静。 随后便察觉到身边有人,鼻尖传来熟悉的气息,她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君逸的脸。 他整个人粗糙了些,不是从前的贵公子装扮,整个人显得有些凌厉五官更加分明,愈发显得刀削斧刻般的俊朗,一身风霜。看着她的眼睛,却饱含着情意。 “殿下回来了。” 绾宁的声音带着诧异欣喜。 君逸随即露出笑容,大手一捞,一把将绾宁拥入怀中。 手臂用力紧紧的抱了抱,才微微松开。 绾宁感受着这份侵略,心头微颤,不由的红了脸颊。看向门口,就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上了。 她轻声问,“怎么回的这么早,我以为你怎么也要过了三月才回。” 君逸窝在她脖颈间: “原本是要过了三月才回,不过,林家的人去了,我便把事情都交给了林家。” 绾宁笑,“也不怕皇帝怪罪,朝廷现在对林家并不放心。” 君逸:“他们不放心,大皇兄放心就行了,若实在怪罪,便让大皇兄去顶锅,反正从小到大都是他帮我顶,再顶一回也没什么紧要。再说了,北燕四下崩散,林家就是有心也什么都做不了。” 绾宁笑了笑,从他怀里退出来: “我听到消息了,北燕之患彻底平息了。” 君逸对上她的目光,点点头,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是因为早有准备,耶律荆落入了我的陷阱里,一切都非常顺利。” 绾宁抚了抚他的肩,以示安慰。 “潘仃呢,他没有坏事吗?” 潘仃作为北燕第一幕僚,是有几把刷子的,再缜密的计划都不会完全无缺,潘仃多少能看出来一些。 君逸回答,“出发前我用了点计谋,没让他跟着上战场,之后等战场定局,我便直接让潜伏在北燕的人对他下了死手。” 绾宁恍然:“怪不得。 原来这颗重要的棋子,你早早的便把它拔掉了。” 君逸:“是,挡路石总要尽早拔除,总不能等他挡到面前了再动手,那多影响进程。” 绾宁:“总觉得太快了些,有些冒进。我在京城听着消息,都担忧的不行。” 君逸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我都觉得太慢了,离开了你这么久。这几日紧赶慢赶,总算在今日赶了回来。 今儿十五,以前答应过你,以后的十五都要陪你一起过,上个月……,这个月怎么也得赶上。” “下回安全为主。” 绾宁脸上露出嗔怪的表情,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君逸乖巧应下:“好。” 绾宁:“是刚刚到吗?可入宫了,若是让人知道你先回了府,少不得要差你一本。” 君逸:“先进宫了的,不过是瞒住了消息,没让你知道,想给你惊喜。我倒不是怕这些御史,不过到底麻烦。 最主要,是怕回来了,就不想入宫了。” 绾宁对上君逸的眼睛,听着他状若撒娇的语气,心都要化了,声音不自觉便放缓了下来: “那这一路上可是饿坏了,吃些东西,一会好好睡一觉。” 君逸身体往前倾,脸埋进绾宁的脖颈里,声音放的低低的: “刚刚进来的时候底下人都看到了,她们会准备吃的,我现在,就想赖在你身上。 绾绾,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呢,想得我心肝儿都疼了,不信你摸摸。” 说着便拉着绾宁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绾宁一时哭笑不得,“真是……,没个正经。” 君逸的声音懒懒的: “也就是在你面前敢如此,在别人面前,我可是威武雄壮的大将军。” 君逸这副模样直直的戳到了绾宁的心,将她一颗心都融得软软的。 “是是是,在外人面前是大灰狼,在我面前就变成了小奶狗。” “小奶狗……” 君逸往外退出一些,眉头微皱看着绾宁,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 但是看绾宁笑成两弯月牙的眼睛,叹了一气: “罢了罢了,只要娘子喜欢,奶便奶吧,狗便狗吧!” 说完又窝进了绾宁的脖颈里,过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享受着绾宁身上的香甜气息,才又低低补充了一句: “小奶狗……哼哼,总有一天让你看看小奶狗的威风,哼……” 第520章 如今的日子真好啊 两人腻歪了一阵,君逸被绾宁拉着去洗漱。 沐浴过,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午膳已经做好了。 两人坐着一块吃饭,绾宁替君逸盛了汤,君逸赶了一路,又过了绾宁的手,这会吃得津津有味。 绾宁在一旁坐着,一边吃一边注意着君逸,嘴角的笑容微微扬着。 对于君逸回来,绾宁是又惊又喜。 这些日子的担忧,让她一颗心都悬在半空中,这会,终于落到了实处。 突然一下,觉得其他任何事都不再重要。 只要大家都好好活着,好好过平静安稳的生活,她就觉得那是满足的幸福。 如今的日子真好啊! 大仇得报,国家安定,朝廷清正廉明,似乎一切都尘埃落定。 身边是亲人朋友恋人,不用战战兢兢,不用勾心斗角,不用费心算计,只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真好。 真好啊! 绾宁看着君逸,幸福感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一顿饭,二人吃得浓情蜜意,半夏和杜若见着,脸上的姨母笑就没有下去过。 从前,每每有些亲密的举动,绾宁都生怕被她们看到,觉得不好意思。 现在虽然也会羞涩,但是却不怕她们看到了。看到便看到吧,她的夫君……,她的夫君高兴便好。 想通了这一层,绾宁对和君逸相处的这件事,似乎一下被打通了关窍。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君逸陪着绾宁午睡。 绾宁都怀疑这人的精力是不是太好了一些。一路奔波风尘仆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想别的。若不然她横眉竖目勒令要好好睡觉,这午睡能不能睡还另说。 宫中,此时正忙碌着。 君逸这一回立了大功,皇帝下旨举办了接风宴,请客人选君逸交给了君晟拟定。 民间老百姓们也听说了君逸回京,自发组织了夜里的灯会。 这几日一直下雨,大家都祈祷着,到晚上雨能停,若不然灯会只能在室内举行,到底不如室外热闹舒适。 一时间,整个京城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大家谈话间说到逸王府,都交口称赞。 傍晚时。 君逸醒了。 睡了一觉,神清气爽。 见绾宁坐在一侧百~万\小!说陪着他,嘴角挂着笑容凑过来: “绾绾。” 绾宁笑,端来了茶水:“醒了便起来吧,一会就要入宫了。 你刚刚回来,不好迟到,若不然,那些御史定要参你一本功高盖主恃宠而骄。” “他们敢,我就功高盖主我就恃宠而骄怎么了。” 绾宁见君逸这傲娇的态度,呵呵笑出声来。过来牵他的手。 君逸这才老老实实的起来。 换好了衣裳,二人一同坐了马车出府,这是绾宁婚后头一回进宫。 外头,雨停了。 宫宴由内务府操办,君晟亲自操心看管流程,办得盛大隆重。 因为绾宁进了宫,这一回也请了不少女眷。 楚幽谢绮周语彤苏梨全部都到了,她们的位置离开主桌甚远。 皇帝到底露了一面,不过只说了几句话,喝了小半碗汤便离开了,远远的看去,就是一幅江河日下的景象。 皇帝一走。宴会由君晟主持,底下大臣们也随意了许多。 杯筹交错间,周承海举杯过来敬酒,还有许怀义和赵砚臣,大家喝得其乐融融。 女宾这边,绾宁周围都是熟人,亦是半点没有拘束,兴头上,大家都不由得多喝了两杯。 众人内心不禁感慨,从前参加宫宴都小心翼翼,如今头一回觉得宫宴也能如此舒心。 绾宁听说了京城中的花灯会,想要去看看。君逸自然满足自家娘子的愿望,戌时便带着绾宁离开了。 出了宫门,马车一路往永安街而去。 绾宁没想太过招摇,一出宫门便让人把马车上逸王府的标志取了下来。 今夜的欢庆是为着君逸而来,若让人知道他们在,怕是又有好一阵应付。 绾宁就想低调一些,和君逸二人悄咪咪的逛一逛长街。 这件事,光想一想就让人觉得开心。 马车上,绾宁看着君逸。 君逸下午睡醒后,换了一身在京城惯常穿的衣裳,发髻高高束起,十分的精气神,一下便又回到了一个月前那个翩翩公子哥的形象。 绾宁背靠在马车上,目光描绘着他的眉眼。 想到今日他刚回来时的那副模样,一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君逸拥着绾宁,见她笑也跟着笑起来,嘴角扬起,开口: “想到什么了?这般高兴。” 绾宁撇撇嘴,“不告诉你。”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喝得有些多,绾宁出声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听得君逸的心一下便软成了渣渣。 君逸望着她宠溺一笑,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 “刚刚喝了多少?喝醉了吗?头晕不晕?” 绾宁摇摇头:“没喝多,每个人敬我,我都只喝了一小口。那些不认识的,都没有喝,只和阿梨她们几个喝了些。” 君逸看她眼色有些迷蒙,开口道: “不若今儿我们先回去,改日再看,灯会虽不是每个月的有,但一年也有好几次。” 绾宁抬头看他,小嘴撅起摇头,“不不,不要嘛,我就要现在去看,我就想现在去看。” 平时的灯会跟今日的灯会哪里一样呢?今日全城的百姓都为她的英雄而欢呼,她要去见一见这盛况,她要去见证她的骄傲她的自豪。 君逸难得的见到绾宁撒娇,眼睛亮如星光。他双手捧起她的脸,心甘情愿又温柔的回答,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我陪着你。” 绾宁点头,眼睛弯成月牙,望着他笑。 君逸低头,微微往前倾,在她额前印下一吻,而后将绾宁轻轻拥入怀中。 绾宁身上的气味非常好闻。并非胭脂的气息,也不是屋中花露的香味,形容不出来是一种怎样的气息,甜甜的,暖暖的,香香的,细细一闻,便让人如沐三月春风,引人沉溺。 马车很快到了永安街,此时街上灯火通明,街道上行人往来十分热闹。 今日白天下了雨,雨到了傍晚便停了,之后天光发白,一看便知道晚上不会下雨。 如今到了夜里,风虽有些冷,但清清爽爽,吹的人很是舒服。 绾宁趴在车窗上,探出头往外看了一眼,眼中欣喜,就要下马车,想到什么对着杜若吩咐了几句。 车夫把马车停在了一侧,杜若去买了一堆面具回来。 绾宁眼中亮晶晶的,在一堆面具中挑了一个小白猫的图案,往脸上一比划,对着君逸来回摇头,示意他看。 君逸嘴角浮现笑容,他可太喜欢这样的绾宁了。 纯真而又美好,似乎没有任何心思无忧无虑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切尘埃落定,还是因为今夜喝了酒的缘故,他感觉今日的绾宁和从前的绾宁颇有些不同。 从前的绾宁心事重重,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波澜不惊,他惊叹她的镇定,也欣赏她的智慧,但到底心疼她失了几分年少的纯真。 但现在的绾宁,真正像这个年岁的少女,像一颗璀璨洁白的明珠闪闪发光。 不,不仅是现在,好似从大婚开始就有些不一样。 似乎……似乎多了些烟火气儿。 他回答:“好看好看,极好看,可可爱爱。” 夸人的话脱口而出,绾宁听着,发出愉悦的笑声,然后放小狗狗,递给君逸:“诺,你戴这个。” 君逸一看这个面具,便想到下午绾宁说的那句小奶狗,心中很是不服气。 但对上绾宁期待又笑意盈盈的脸,立马泄了气,老老实实的戴上去。 绾宁侧过头,笑眯眯的看着君逸。然后飞快的自己戴上白色小猫咪的面具,拉着君逸的手下了马车。 一阵清风吹来,君逸下意识地便把绾宁护在了怀里,低声问:“冷不冷?” 绾宁摇头,“不冷。” 君逸替她拢了拢身上的白色披风,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二人透过面具相视一眼,牵着手一起往人群中走去。 绾宁逛得十分随意,看到喜欢的都要上去摸一摸瞧一瞧。 走到一个竹雕摊子前,绾宁拿了一个杯子,看着喜欢,对着摊贩老板指着君逸说道:“老板,我要这个,我夫君给钱。” 君逸听到这一声,猛的愣住,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心中的欣喜都要把西京湖给覆盖了,十分爽快的从腰封里拿出一个银子直接给了老板:“不用找了。” 小贩看着这一颗银子眼睛泛光,忙不迭的拱手:“多谢这位爷,多谢夫人。” 很明显这句“夫人”取悦了君逸,他回头对着影一吩咐了两句,把小贩这一摊的东西都给买了下来,回府了给府里人分发下去。 小贩千恩万谢,看着侍卫们动作麻利,就知道今儿是遇见了贵人。 走在前头的绾宁见着这一幕,笑道: “不若,咱们把这一条街都买下来?” 君逸想都不想,便回答, “好啊,只要你高兴。 只不过,那么多东西往逸王府搬,就得暴露咱们的身份啦。” 后面这句君逸压低声音,绾宁听着摇头:“不行不行,我还没逛够呢。” 说着便拉着君逸往前头跑。 君逸由着她闹,在她身后护着,把绾宁喜欢的都买下来,遇到会说话的小贩,又是直接买空。 众位小贩私底下都道:“今夜,可是有富商,为博美人一笑,挥金如土。” 侍卫们一波一波的往马车上搬东西,影卫也过来帮忙。 影二见着赶忙问,“咱们主子这是要把京城都买下来吗?” 侍卫回答:“这些是王妃买了要送给府中下人的,等拿回去之后大家自己分,王妃要的东西,都由影卫大哥另外拿了箱子装起来,在前头那辆马车里呢。” 影二恍然大悟,点点头, 突然,他脑中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走到马车前,一副视察状,把搬过来的东西都打开过了一眼。 然后趁人不注意,将一只硕大的荷花金簪塞进了怀里。 心中琢磨着:这只最大最值钱,荷花夏天才开,多好的寓意。 反正这些都是送给下人的,而且要大家自己分,他先拿一份不为过吧。 影二心中如是想着,身后影三什么时候摸过来的,他都不知道。 “你干嘛呢?” 影二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你干嘛呢?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影三一副不屑的表情,“我走这么近了,你都没发现,战斗力退化了啊,得好好练练,哪天来敌人的你都不知道。” 影二:“啊呸,这周围都是咱们的人,若真有人,只要一出剑,下一刻我便能上手杀人。” 影三:“那你刚刚怎么没发现?你在憋着什么坏呢?我看看。” 影二心虚,被他问得,往旁边挪了两步,背对着他,说道: “我这不是来查看查看嘛,王妃体恤咱们,买了许多东西回府,让咱们自己分,我这先来看看,一会该拿哪一个。东西这么多,每个人都得分好几样呢,我不得先看看,一会好的都被你拿走了。” 影三皱眉,做出一个“去”的表情: “切,你这是看不起谁? 这些都是女儿家的玩意儿,给我我都不要。你看,不是簪子就是步摇,不是手帕就是手镯,正经男子汉谁要这个啊。 不过你倒是可以选几样送给王妃身边的小丫鬟。” 影三说的状若无意,一旁的影二听着,却是如临大敌,回话的声音都不由得抬高了一分。 “王妃身边的人要什么没有?哪里看得上这些小玩意儿,你瞎说什么呢?” 影三点点头,“那倒也是。” 一旁的影二没有答话。 刚刚他话虽这么说,但是胸口的那根簪子却突然像火似的烧着他,让他心口难受,呼吸困难。 看着影三在这不走,影二琢磨着此地不宜久留,一留烟便跑到前头去了,生怕再多待一会儿便会露出什么马脚。 影三看着影二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 “后头有鬼追屁股吗?撒丫子就跑,还跑那么快。 这影二怎么怪怪的,也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不行,下回要诈一诈。” 第521章 雪落梅章花作酒 夜深了些,长街上的热闹却半点不减。 绾宁和君逸二人从永安街的这一头逛到永安街的那一头,一直到了西京湖。 此时的西京湖上旁,有许多人在放花灯,其中女子和小孩居多。 小孩放的都是很小很小一盏的动物灯,女子放的大多是花灯,大家为京城祈福,为大周祈福。 一盏盏花灯带着大家美好的祈愿,随着水流飘远。 花灯倒映在湖水里,由着水面成分界面往两边延伸,水光潋滟,抚着灯影摇曳,一幅浪漫又美好的画卷跃然眼前。 绾宁和君逸并肩站在西京湖畔,见着这一幕,绾宁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君逸,语气柔和又骄傲: “大家都感谢你,感谢大周的战神将军,你保卫了大周,保护了老百姓们的安宁。我真为你骄傲。” 君逸看着这样的绾宁,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说不出来的感受,却大受震动。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为这个国家的付出,有了另外一种意义。 保家卫国,匹夫有责。除开家国责任以外,这件事让他有了另外一种见解,这种见解让他心中充满了幸福感。 眼前的人,由衷的因为自己而感到的骄傲自豪,让他的骄傲也被无限放大。 他将绾宁佣入怀中,抬手轻抚她的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承认他的付出,理解他的责任,且以他为傲,这样的女子,如何不叫他深爱呢! “绾绾啊……” “卖酒咯,雪落梅章花作酒,寒香莫问何处来,卖酒咯……” 耳边传来叫卖声,有老人在吆喝着卖酒。 绾宁眼中亮晶晶,从君逸怀中退出来,往那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君逸,拉着君逸便往前走。 老人挑着酒坛走得飞快,杜若赶忙追上,打了三两梅花酒。 递到绾宁手上的时候,绾宁闻着酒香一脸享受,抬头看了看四周,拉了拉君逸的衣袖席地而坐。 君逸看她高兴,如此随意便也随她去了。 “我倒不知道你喜欢喝酒?” 绾宁:“喜欢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多喝几口,怕误事,如今,似乎可以为所欲为。” 说到这句“为所欲为”,绾宁脸上露出狡黠的神情,眼神灵动得像一只小狐狸。 君逸笑:“是,可以。在我身边,你可以为所欲为,一切有我。” 绾宁呵呵笑起来,看向西京湖面,心中无比舒畅开阔。 有人倚靠的感觉真好。 没有杯子,绾宁捧着小酒瓶,揭开盖子细细的闻了闻,越闻越香,以花入酒,听着便让人心生向往。 她小小的喝了一口,尝了尝,甜甜的,入口好香好香。 不由的又喝了好几口,这酒甜而不腻,香得特别,绾宁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三两太少了,没几口就似乎见了底。 绾宁晃了晃酒瓶,听了听还有一点,递给君逸,脸色有些囧: “好好喝,你尝尝。” 君逸尝了一口,又喝了两口,点了点头:“确实不错,高手在民间,有些民间手艺人有独特的酿酒法子,酿出来的酒,味道独特,清香怡人。” 他回头吩咐影卫,“去把那老人的酒都买来,问他要来地址,以后把酒送往逸王府。” 影卫应下,君逸再一回头,只感觉到肩头一重,绾宁竟喝晕了过去。 他闻了闻酒,这酒香入口甘甜,但酒劲却大。 他低头看了看绾宁,嘴角露出宠溺的笑意,而后把她打横抱起,向着马车而去。 不远处,买酒的老人往这边看了一眼,吆喝着挑着酒坛子走远。 马车回到府中已经是夜里亥时了。 君逸把绾宁抱下马车,进了宁心院半夏见着吓了一跳,听杜若说喝醉了才放下心。 绾宁迷迷糊糊的,脸上带着醉酒后特有的驼红。 进了屋,君逸放她在床上,她半睁开眼有些挣扎,不要上床睡觉,而是吩咐了杜若和半夏扶着她去沐浴。 君逸看她醉得不浅,哄她想要让她睡。绾宁不肯,一激动,清醒了两分,靠着杜若便往偏房去,不许君逸拦着,今日入了宫又在街上逛了那么久不洗一洗不舒服。 君逸哭笑不得,见她坚持,只得作罢,自己也去了右边偏屋沐浴。 原本杜若还想着擦一擦身便罢了,但这会看样子,怕是不行。 还好半夏早便备下了热水,二人扶着绾宁进了隔间,温水适宜,绾宁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虽然头还是有些晕乎,但比刚刚清醒了两分。半夏开了外间的一扇窗透气,将绾宁扶了上床,而后和杜若一起退了下去。 绾宁舒舒服服的窝在床上,整个人往被子里窝了窝,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错,整个人都感觉到有些飘飘然。 眼下的日子真的太好了,太舒心了,她好喜欢。 北燕安定,西凉也快了,朝局定了下来,身边都是喜欢的人,这样的日子,是从前做梦都想要得到的,如今得偿所愿,除了有些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庆幸和欢喜。 还有君逸,他敬她爱她,事事以她为先,无论何时都把她放在心上,绾宁觉得自己太过幸运,才能拥有眼下所有美好的一切。 想到君逸,她下意识的伸手往一侧摸了摸,没有人。 “殿下。” 绾宁半撑起来,微微睁开眼,往屋子四周张望着。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下一刻君逸的脸便出现在视线中。 他在隔间洗漱沐浴更衣,刚一进屋便听到了绾宁的声音,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了过来。 一眼便看到了绾宁脸上的两朵红霞,还有迷迷瞪瞪的眼。 她口中软软的叫着殿下,直把他一颗心都给叫化了。 君逸灭了四周的蜡烛,只留了案台前的一支,屋子里泛着微弱的光,照着绾宁一张脸,光洁如玉。 “绾绾,我在。” 君逸说着,一边上了床,大手一捞就把绾宁捞到了怀中。 绾宁挣扎着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半睁着眼,有些警惕的表情里,带着些凶凶的意味。 她认真仔细的打量了一眼君逸,确定人没错,才又重新钻进他怀里,在他怀里窝了窝,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整个人放松下来, 君逸被她这一系列的动作简直要萌化了,实在太可爱了,像一只迷迷糊糊的小猫咪。 弱弱的样子,却还带着警惕,伸出爪子耀武扬威,明明没有什么威慑力,偏要做出一副凶凶的样子,当发现没有威胁,又立马软了下去。 他的小娘子真是太可爱了。 君逸抱着她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静下来,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没过一会儿,耳边听见绾宁的声音。是醉了酒迷迷糊糊的模样,当他确认绾宁在说话: “夫君!” 软软糯糯的一句称呼在耳边响起,君逸感觉自己瞬间就找不到北了。 “我在。” 他睁开眼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声音也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脑中想到今日逛街时,在外头摊贩面前,绾宁俏皮的说起那句:我的夫君给钱。 君逸脸上的笑容,便一下子展开,盖也盖不住。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绾宁在他怀中窝着,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不舒服,我觉得太舒服了,现在的日子我好喜欢。” 君逸手臂微微用力,将绾宁抱得更紧, “我也喜欢。” 一切尘埃落定,哪怕时光在这一刻停滞,似乎也没有任何遗憾,也没有任何担忧。 绾宁窝着,小脑袋在他怀中挪了挪,而后钻出来,定定的看着他,眼睛半阖,慵懒的美人,实在让人没什么招架力,她轻声开口: “就像一场梦一样。” 君逸低头,对上她迷蒙的目光,抬手抚上她好看的眉眼,“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绾宁望着他笑:“夫君,我好喜欢你!” 她说得轻,又认真。 君逸一颗心软成了一滩水渣渣: “我也喜欢绾绾,喜欢我的小娘子!” 绾宁看着他,目光盈盈发亮,抬手抓住他的胳膊借力,整个后背微微往前倾,闭着眼睛去勾他的唇,精准的吻了上去。 她吻得很认真,小口小口的吮,浅浅的舔弄他的上唇。 君逸的眼眸倏而变暗,脑子里顿时空白一片,有着眼前的小人儿轻轻的吻他,却像一个巨大的锤在他心口落下重重一击。 似乎是吻得不够,绾宁两手伸出了被子,捧着君逸的脸,上身微微抬起,闭上眼睛吻他的唇角。 神情无比虔诚。 君逸猛的抬身,将绾宁放倒在床上,眸光暗暗,声音沙哑: “绾绾,你喝醉了,好好休息。” 绾宁半睁着眼,摇头。 而后两手捧住他的脸,又来吻他。 “不要,今朝有酒今朝醉,既然醉在夫君怀里,怎么能虚度大好光阴。” 君逸听着绾宁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哭笑不得,冲散了屋子里几分旖旎。 他手肘抵在床上,手背撑着脸,侧头看向绾宁,另外一只手抚着她的耳朵,温柔的哄她: “睡吧,今儿累了一日了,又喝了酒,好好歇歇,来日方长,等明儿你想跑怕是都跑不了了……” 最后这一句,君逸压低声音才说,带着暧昧和诱惑。 绾宁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从床上坐起来。 君逸不明所以,以为她是要喝水,还没有伸手够到茶杯,手却被绾宁按住了,接着他整个人都被绾宁按在床上。 “绾绾……” “嘘,不许说话。” 绾宁飞快的伸出右手,将食指竖起抵在他的唇边,制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迷迷瞪瞪的,俯下身来吻他。 “绾……绾绾……” 绾宁不理他,很认真的吻着。 君逸要疯了。 微微别开脸,绾宁又吻上他的耳垂,嘴唇柔软,鼻尖温热的呼吸撒在耳廓,君逸要奔溃了。 “绾绾……,你再这样,我不客气了。” 绾宁似乎没听到,吻得十分投入。 君逸遭不住了,一个翻身,二人调换了位置。 绾宁躺在床上,半睁开眼睛看君逸,笑意盈盈。 而后两手抱住君逸的脖颈,往下一勾,凑上去吻他, “夫君……” 轻轻软软的声音飘进君逸心里。 君逸眼中倏而卷起风浪,一把将绾宁按在床上,吻像狂风暴雨落下…… 外头,刮起长风。 屋子里,案台上的一只蜡烛跳动着火焰,屋子里热浪升腾,唇齿嘤咛间,君逸停下来,情绪隐忍,语气沙哑: “绾绾……可以吗?” “我……我问过卢大夫,说……你的身体大好了。” “我……问问你,准备好了吗?……可以吗?” 绾宁轻喘着气,两眼波光潋滟,脸颊一片绯色比夏日里的晚霞还要瑰丽三分,美不胜收。 “不可以。” 明明是拒绝的话,说出口却是软绵绵的,不带一点威慑力。 君逸额头沁出汗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绾绾,我……” 他下意识的拉住绾宁的手,绾宁往旁边一挪躲开。 君逸要哭了。 绾宁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待君逸一看过来,她微微咬住下唇,脸一红,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 “绾绾……” 大约子时了,外头下起了大雨,隐隐约约听到更夫敲更,却听不清楚敲了几下。 屋子里烛光跳着火焰,影子摇曳在墙上,迷蒙中看见,像是一场盛大绝美的舞。 雨越下越大,哗啦哗啦,一层一层的从天空倾倒而下,雨声又急又快。 这一场雨,酣畅淋漓。 柔软的大床上,君逸紧紧的抱着绾宁,他背对着烛光,看不清楚表情。 只能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提示着他愉悦的心情。 他将绾宁微微松开,手指轻轻摸索着她的唇。 她的唇红艳艳的,像春日里的杏花花瓣,沾着雨露,是春光明媚的美。 “绾绾。” “嗯。” “绾绾……”君逸的手指抚着她的唇,轻轻咽了一口唾沫。 绾宁低头,不让他的手指放在唇上,脸上红晕不散,头钻进君逸的怀中,环上他精壮的腰。 “困……” “嗯,好,睡,乖!” 君逸叹息一声,紧紧抱住绾宁,下巴抵在她的额头,轻轻摩挲。 耳鬓厮磨,做了一夜卿卿我我的迤逦美梦! 第522章 平定西境 接下来的几日,朝廷和百姓都兴致高涨,为北境的安宁欢欣鼓舞,宫中却是又忙碌起来。 二月二十五是太子大婚的日子,距离现在不过十日的时间。 虽然一直都在准备着,不过最近因为战事,都不敢太过张扬,如今战事已过,君晟的婚事被提上日程,算是双喜临门。 二月二十八这一日,两辆不起眼的马车上了北山。 在北山学院对面山坡的一处溪涧,君晟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后头那辆马车前,将楚幽扶了下来。 楚幽看着君晟伸出的手,到底没有拒绝。 侍卫们散落在暗处守着,楚幽和君晟一起沿着小溪涧往林子里走。 今日是晴天,阳光从山顶倾泻而下,山林寂静,传来几声鸟叫。 树木清脆,春日的气息越发浓郁。 君晟回头:“关于婚事,你可有什么要求吗?” 楚幽摇头,“内务府给我看过规制,我没有什么要加减的,东晋这边有使臣操心,还有九皇兄的督促,我也没有什么不满意。” 君晟停下来,转过身面对楚幽。 “之前我答应你的事,都会做到。” 楚幽看着他,微微一笑,“多谢殿下。” 君晟看着他,想说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楚幽径直往前走。 “前两日,使臣就来找过我,说起成婚一事。还有关于未来,未来太子登基,这皇后之位。” 既然总要解决,那便干干脆脆的说出来。 一开始楚幽并不想多说的,到时候自有别人去操心,只不过看君晟似乎放在了心上,那便开诚布公的聊一聊。 君晟嗯了一声,看向她。 楚幽随即收回目光。 “我只说说我的态度吧。 我对身份权利并不执着,我所求的不过是能平静安稳的活下去。殿下不必觉得为难,当初我们的合作,并不包括皇后之位。” 君晟的眉头皱得更深。 “我为难的,并非是那一次合作。” “殿下,我喜欢那朵花,你为我摘过来可好。” 君晟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一旁山坡上正开着一簇一簇鹅黄色的小花。 楚幽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君晟叹息一声,走到山坡前,摘了一朵,没有给楚幽,而是别在了她的发际上。 楚幽脸颊微微一红,垂下眸:“多谢殿下。” 二人正准备往前走,楚幽停下了脚步,顿了顿才开口: “殿下,我心里都明白。 若殿下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以后封妃之时,便为我选一个寓意好又好听的封号吧。” 君晟回过头看向她,叹息一声,向她伸出手。 “你会是唯一的太子妃。” 以后入宫之后如何,那以后再说,但是你是唯一的太子妃。 太子妃是正妻,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也是第一个站在他身边的女子。 他在向她表明他的态度,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她最好的。 他要让其他人知道,她是他点头承认的嫡妻。 哪怕来日登基,入宫那一日,他的身边也只有她。他想和她站在一起。 楚幽怔怔的看着他,眼眶微微发红,她缓缓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放在君晟的手心中。 君晟握着她,紧紧的抓牢。然后一言不发牵着她,往溪涧而去。 山水迢迢,二人牵着手,跋山涉水,并肩一路向前,直到走上北山的顶峰。 一路上,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却似乎什么都说了。 只看一眼,就好像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原来,这世上有一个人,可以心意相通。真好。 一路上,二人的手都没有分开过,牵着走了一路,这一路也不觉得漫长艰难。 北山顶峰上,二人并肩而立,十指紧扣,俯瞰着京城,俯瞰着山脚底下的芸芸众生。 君晟侧过头,盯着她看。 清风吹来,扬起她的发丝,他轻声道: “多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楚幽看向他,微微扬唇,大着胆子抬手环上他的腰: “好幸运遇到了你。” 北山顶上,长风烈烈,两人相拥,远远的看去,像一座稳固的石雕,不惧风浪,无论风浪从何而来。 二月二十。 西境传来了好消息。 宋渊攻入西凉都城外百里。 西凉王和大周议和。 议和内容:西凉每年向大周进供精壮马匹若干。 西凉可自养一定量的军队,对付周边藩王,若有需要大周可派兵支援…… 议和内容一出,百姓们虽觉得有些屈辱,但没了战争,生活安定下来,只讨论了几日,便没了下文。 原本西凉周边蕃国,一听说西凉投降,便想趁机浑水摸鱼。 但一看到西凉提出的条件后面这一条,一个个瞬间便老实了下来。 他们可以和各番国合作瓜分西凉,但若是西凉有大周做后盾,他们便绝对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还要时时小心着自己,会不会被西凉吞食。 之前西凉大皇子在,一门心思的对付大周,对这些番国不屑一顾,便让番国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可以和西凉一战。 但当西凉的战马从大周边境撤回,对准这些番国的时候,这些番国便开始慌了。 西凉安定的消息,像插上了翅膀,很快便传到了大周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在夸赞国公爷骁勇善战的同时,发现收复北境和收复西境的两人是翁婿关系,一时,这个巧合,又在民间成了一段传奇。 不同于朝廷收到的,绾宁收到的消息是李清云的亲笔信。 一切都按计划中发展,十分顺利,中途虽然有些小插曲,但并不影响大局。 绾宁看完,当即回了信,又带了些京城的特色吃食,让人送去了西凉给李清云。 看来,以后也有机会和李清云再见面的。 如今西凉事了,天下便算是安定了下来,大周也奠定了自己霸主的地位,起码百年之内无战乱。 至于东晋,路程遥远,也不会跟大周起什么冲突。 就算有了冲突,以后楚锦年即位,想来解决起来也并不麻烦。 再说了,一切有君逸,这种事情以后就交给他,她便咸鱼躺平了。 想到这些事,绾宁心情一片大好。这一日吃饭,特地让杜若温了一壶酒上来。 “上回宫宴那一日,我记得在永安街上听到有人卖梅花酒,你打了三两我喝着觉得口味甚好。 之后似乎殿下让人寻了那老人,要了他的酒,之后那酒可有送来? 杜若瑶头:“那一日,奴婢去找那老人,居然连影子都没瞧见,私下打听,居然也没打听到附近有卖梅花酒的老人。” 说到这件事,杜若也有些诧异。明明随后就追出去了,但是却没有见着人。 绾宁:“这么奇怪? 如此卖酒,想来应该不会住的太远也不太可能是远行的商人,怎么会打听不到呢?” 杜若:“不知,怕是平时并不卖,只恰好那一日出了门,大家都不知道吧。 绾宁点点头:“可惜了,喝不着这么好喝的酒。” 那一日多喝了几口,第二日起来神清气爽,耳清目明,她还道那酒不错,没想到居然再找不到了。 绾宁觉得遗憾,却也没有多想。 可能是心情高兴,这府中的酒,也觉得算是美味。 她脑中想到了这两日前头送来的消息,随意的问了一句: “皇后似乎对现在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杜若回答:“是,她觉得是恒王为太子做了嫁衣裳。想要以此让太子记住恩情重用季家。” 绾宁嘲讽的笑了笑:“这么说他觉得如今的这一切都是恒王的功劳。” 杜若也嗤之以鼻,“怕是的。” 绾宁:“殿下如何说的?” 杜若:“殿下说季家影响力大,不宜外放。在京中看着就好。” 绾宁脸上露出十分赞同的表情:“我和殿下想的一样,若殿下问起,便如此说。” “是。” 此时,太师府,季典从后门离开。 太师府的书房,周太师三人正襟危坐,气氛有些凝重。 周承海看向首位上的周太师,开口道: “父亲,季家以恩相胁,这趟浑水,我们真的要淌吗?” 太师府也不是没有出过错的。当初也出现过一次危机,幸得季家出手,才不至于损失惨重,这恩情他们得还。 若是什么谋逆的大事,他们一定不会参与,不过这种小事他们却不能不认下。 季典说,只要他们在朝中说几句话就好,对于太师府来说这是小事,而且也只是起一个辅助作用,并非主要出头,他们没理由拒绝。 但是,季家让他们对上的人,是国公府。这就让人犹豫了。 周承栋也开口:“皇后想要挑起太子和逸王府之间的矛盾,以此为季家谋福利。 父亲,对于太子和逸王,我们究竟该站哪一边?” 君逸是他们从前认为的主子,而君晟是东宫太子。 在君晟成为太子的圣旨下来之时,他们一度怀疑之前是不是搞错了主子。 其实背后真正操控的人并非君逸而是君晟,要不然为什么最大的果实落在了晟王府。 到现在他们都不确切真正背后操控一切的是谁,虽然他们站对了队,但是也不知道,顶上的人究竟是谁。 现在这个忙,帮是肯定要帮,只是,怎么帮?让太师府犯了难。 周承海顺着周承栋的话,也多问了一句: “父亲,那个人,究竟是谁?” 周太师:“你们觉得呢?” 周承栋:“父亲,儿子觉得是晟王,我们不能站在逸王府的立场去对付晟王,若不然前面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周太师看向周承海:“你觉得呢?” 周承海摇头。 “父亲,儿子不敢乱说。 儿子认为是逸王,但是坐上那个位置的最后却是晟王。儿子糊涂了,想不明白。” 周太师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然后回过身来看向自己两个儿子。 “你们一个说背后的人是晟王,一个说背后的人是逸王,要我说,怕是不尽然。” 周承栋和周承海二人都一脸疑惑,“父亲这是何意?” 周太师:“你们想一想,如今风头正盛的这些人,他们都和谁有关系? 周承栋回答,“是太子,如今东宫门前客盈门,只要是太子的事,大家都愿意给三分薄面。” 周太师摇头:“不,这些人是墙头草,无论谁做太子他们都会这样。” 周承海开口,“儿子还是觉得是逸王。而且儿子看来太子和逸王关系匪浅。” 周太师看了二人一眼, “在这件事情里,你们忽略了一个人,宋渊。 宋渊是什么人?当初恒王和策王,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不能把宋渊拉到自己的阵营,就说明宋渊此人软硬不吃。 但是他是逸王的老丈人,逸王妃的父亲。” “父亲是什么意思?” 周太师:“你们难道不觉得宋渊对这个干亲太好了吗?” 周承栋和周承海不明所以。 周太师:“西凉二皇子离开京城的时候,是逸王妃去送的他。” 周承海:“那一日,国公爷也离开京城,逸王妃应该是去送国公爷的。” 周太师:“当初三位王爷都求娶苏小姐,最后苏小姐成为了逸王妃,之后逸王名声越来越好,逸王逢凶化吉,到现在平步青云。” 周承栋惊道:“父亲的意思是,一切都是逸王妃的功劳?” 周太师:“是不是不知道,但大概率嫁给谁是她自己的意思。” 一个闺阁小姐,如何能在三位皇子间游刃有余?如何能选择她要嫁的人? 除非,她手段高明,实力雄厚。 周太师:“还有,和我们联系的人,是逸王妃,前几日她还送了信来,让我们准备人去接手北山学院。这说明,哪怕那么大的事,她都有绝对的话语权。” 如果说,她只是起到传话的作用,这件事应该由后面的人来说才是。而且通过上一次两方对线交流,他们就能知道,她不是传话那么简单。 如果说宋渊这里可以说成是帮自己的女婿,其他的事情可以理解为管事传话,那么赵砚臣的态度,楚幽对逸王妃的态度,还有许怀义的态度……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就很引人深思了。 当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和一个人有瓜葛,且这个人可以支配这些人和事,那么这个人,就是背后真正的掌控者。 周承海脱口而出:“逸王妃?” 第523章 枫林湖画舫的蔓娘 周承栋:“怎么可能?她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 屋子里陷入安静,谁都没有说话。当结果出来,他们套入到所有的事情里,竟发现严丝合缝。 这就是真相。 周承栋:“可是,宋渊为什么……,一个干亲而已。” 周太师:“当年,陛下想把你五妹妹许配给他,他不同意,特意找到了你五妹妹,说他心有所属,你五妹妹哭着来说不嫁,这件事你们可还记得?” “是是,记得,大哥当时还说要把宋渊打一顿,我们五妹妹那么好,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说到往事,周承栋咳了两声,不好意思面色尴尬:“当年不懂事。” 周太师:“这件事是陛下的主意,是当时我们两家太盛了,陛下想要借机打压。这个不提也罢。 就说当年的婚事最后没成。虽然宋渊没说他得心上人是谁。但是也可以猜测一二。 那时候,能经常出入国公府的,是和国公府大小姐宋芸关系好的,一个江南来的国公府的表小姐,一个则是城卫参司吴家的女儿。 那位表小姐听闻当年病死,吴家的女儿嫁给了前户部侍郎苏长荣,现在死了。 而逸王妃,是苏家的女儿。吴氏对她却并不好。” 周承栋和周承海听着云里雾里,却感觉到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密辛,神色震惊。 “父亲,你是说……” 周太师:“国公府那位表小姐,我没有见过,但是,你的五妹妹见过。 前几日逸王回京,宫宴上,她见到了逸王妃,她说,和当初的表小姐,很是相似。” 别人或许不记得苏梓月,但是太师府的这位五小姐,却对她映象深刻。 周太师话落,另外二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吴氏死了。 吴氏对苏绾宁非常不好。 苏绾宁偏偏成了国公府的干亲。 苏绾宁长得像当初国公府的表小姐。 宋渊对苏绾宁的态度一点也不像干亲。 …… 每一件事情联想起来,最后都指向一个结果: 苏绾宁就是宋渊的亲生女儿。 “父亲,这……” 周太师看着他们: “现在,你们觉得太师府应该帮季家出头对上国公府吗?” 周承栋和周承海连连摇头:“不不不。” 哪怕说一句话,都不行。 “父亲,那我们该如何做?” 周太师:“若是针对别人,做了就做了,但是国公府,是真的不行。” “是。” 周太师:“把今日季家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逸王妃。” 周承栋:“那季家那边,我们该如何交代?” 周太师想了想,开口道: “季家确实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能做什么,但是可以提醒他几句,给他指一条明路。 若他愿意听,那最好,若他不愿……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是。” 逸王府。 绾宁看完太师府送来的消息,微微笑了笑。 杜若:“太师府倒是有眼力见。” 绾宁:“一大家子的命,哪能不谨慎。” 杜若:“但是周太师也让人传话给季家,让他们安分守己别错事,这算不算两面三刀。” 绾宁摇摇头:“这就是太师府厉害的地方。 这件事本身也不算多要紧的大事,而且季家与太师府有恩,太师府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便已经表明了态度和立场,也算是变相的在为季家求情,提醒季家的事也没有背着我们做,忠义都两全了。 周太师应该猜到了什么,笃定我和季家没有大仇,不会和季家下死手,才会如此。 也罢,只要季家能安分守己,这件事便算了,虽然季家以后和北山学院关系不大,但是起码还是能保住家族在京城好好活着。” 杜若点点头,想到什么又开口道: “王妃,这几日周语彤的五姑姑,回府频繁。” 绾宁:“哦,这位五姑姑可有什么特别?” 杜若回答: “这位五姑姑,便是当初国公府全盛时,皇帝想要指给国公爷的人选。” 绾宁恍然大悟:“是她。” 当初老夫人并不知道宋渊的心上人是谁,由于皇帝的缘故,一直想让他娶太师府的小姐,原来就是这一位。 不过,之前她在查苏梓月的时候,底下送上来的消息有说:这位五姑姑,后来嫁入了广平侯府,生下一子一女,安生过日子了。 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很正常,但是现在杜若特意提起,应该是有什么发现。 “可有什么特别的?” 杜若点点头:“这位五姑姑,当初和国公爷的婚事没成,便嫁入了广平侯府。 广平侯府的老夫人和齐王妃是同宗姐妹,不过关系并不太好,鲜少走动。 殿下在四处都有眼线,最近这些日子,这位五姑姑,好几次都跟身边亲近的嬷嬷提起夫人。 绾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说我娘?” 杜若:“是,提了好几次,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殿下知道后还是嘱咐我们跟王妃禀报一声。” 绾宁陷入沉思,神情一下凝重起来。 其他的人或许不记得苏梓月,但是作为当初皇帝有意想要指给宋渊的成婚对象,这位五姑姑肯定对苏梓月印象深刻。 不过,这件事看起来也算正常,人家回忆回忆从前,提起一些陈年旧事无可厚非。 “王妃可要见见这位五姑姑。” 绾宁想了想,摇了摇头。 见了做什么呢?实在没必要。 她现在主要想确定苏梓月究竟还在不在世,这位五姑姑如何会知道苏梓月的生死。至于那些往事,没有必要再去找当年的人探听。 “她最近见的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杜若回答:“没有?” 绾宁:“那她跟下人说起我母亲时,有说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杜若摇摇头:“也没有。” 说到这个杜若顿了顿: “特别的事?王妃听听这一件算不算。 听这位五姑姑说: 夫人擅长琵琶,别说京城,便是大周也无人出其右,那么多年,只枫林湖畔画坊上的蔓娘有其三分韵味。” “枫林湖画舫的蔓娘?” 绾宁记得,她刚回来的时候,去城外枫林湖畔偶遇赵砚臣,半夏便带着她去画舫上听了一曲琵琶。 弹奏琵琶的,便是蔓娘。 这位蔓娘,她是见过的,乌发云鬓,头上插着一支桔梗步瑶,连身上的衣饰都绣着桔梗花。 素衣而艳光四射,光彩照人。 那是绾宁第一次看到,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出现两种风格,一艳一素恰到好处,且相得益彰。 她从来不知道苏梓月擅琵琶,蔓娘的琵琶她是听过的,一听便知是天赋与勤奋的结果。 这样一个人,只因她也会琵琶,且有些神韵像,便强行说她跟苏梓月有些什么关系,实在是牵强,说不过去。 杜若见绾宁不说话,仔细的想了想才又开口: “除了这些,便再没有其他可以说得上的信息了。” 绾宁嗯了一声,想到苏梓月,轻声叹息。 一方面觉得苏梓月不可能还存活于世,一方面又觉得她或许真的还活着。 她也不知道这是自己心存希望而产生的幻觉,还是真的母女血脉相通而产生的感知。 绾宁心中有些乱。 夜深,君逸回来。 在隔间沐浴过才进屋。 见绾宁还没睡,只倚着门靠发呆,走过来,抱起绾宁坐在自己腿上: “怎么了?” 绾宁侧头看他:“回来了。” “嗯。” 绾宁整个人靠在君逸身上:“是想到了我母亲的事,今日杜若跟我说了些消息,关于太师府的五姑姑。” 君逸:“嗯,我也听说了,可要见见蔓娘?” 绾宁抬眼看向他,“你和她相识?” 君逸点点头,“是,之前她遇到些麻烦,是我帮她解决的,便有些往来。” 绾宁想到什么,问道,“所以那一日是你让蔓娘娘出来的?” 那一日她头一回出城,看过了蔓娘的表演,回城路上,半夏一直在她耳边念叨,今日心真幸运,一去就遇到了蔓娘要演出,还说有富家子弟一掷千金蔓娘也未必看在眼里。 怎么偏巧那一日她自己就出来了,绾宁可不相信,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而且还频频往她看了好几眼。 若蔓娘没有看她那几眼,她还不会怀疑,就那几眼,绾宁便想到了别的原因。 君逸笑了笑,“是,出城的时候便见到了苏府的马车,看你的小丫鬟前去问起了蔓娘,我便让她出来演奏了一曲。” 绾宁下巴微抬着看他:“哦,原来那个时候你就对我居心不良?” 君逸眉头一挑:“是啊。” 他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眼角眉梢带着一股得逞的坏笑。 绾宁:“这么说后面也不是偶遇了。” 君逸:“对,我处心积虑。” 绾宁看他一本正经认真的回答,想起那时候他不苟言笑的模样,扑哧笑出声来,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蔓娘……,那便见见吧。” 绾宁想见蔓娘,倒没预备从她嘴里听到苏梓月什么消息,不过是从一开始见着蔓娘时,便挺喜欢她,如今有机会认识也挺好的。 君逸:“嗯,不过得等过段时间,还有几日就是大皇兄的大婚了,我怕是会有些忙,腾不出时间,等大皇兄的婚事办完了,我陪你一起。” “嗯,好。” 二人抱着说了一会话,眼看着夜深,君逸把绾宁抱上了床,吹了蜡烛,二人相拥而眠。 次日,季家出幺蛾子了。 季典在朝堂上控诉宋渊佣兵自重,在西凉一事上,有擅作主张的嫌疑,因为一来一回的时间根本不够。 季典一口气列了三四条国公府的罪状出来,期待的看着首位上的皇帝。 季家倒也没有真想拿国公府怎么样,不过是一个由头。他们知道皇帝一直对国公府有些不顺眼,对于他们要做的事,拿国公府开刀最好。 他们要站君晟。 现在有竞争力的皇子只有太子和君逸,而宋渊又是君逸的老丈人,他们在给君晟一个向君逸发难的理由。 在季家人看来,君晟和君逸两人肯定也要斗一斗的,若不然君逸私底下不会有那么多动作。 只要他们斗,季家便正好可以浑水摸鱼。 季典弹劾宋渊,算是公开的支持君晟,想要成为君晟一,党。 君逸有国公府,还有北境的威望,若是君晟和君逸对上,君晟只有从文人身上下功夫。若他想要可以和君逸抗衡的能力,就必须保住季家的地位。就像当初,季三老爷出了那样的事,但皇帝依然压了下来,就是需要季家稳住天下的学子。 现在也是一样,武将都掌握在君逸手中。那君晟就只能从文官出手,而他们有声望有经验,是君晟唯一的选择,所以他们冒了这个险。 季家江河日下,他们想重现季家当初的盛况。 但是他们不知道:君晟和君逸根本不会打起来。 太师府。 周承栋和周承海从朝中回来,说起这个事都快要气炸了。 “父亲,这季家是怎么回事?这是自寻死路啊。” 周太师眉头深皱,脸上却带着几丝庆幸,庆幸先跟绾宁打过了招呼,庆幸把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绾宁。 现在季家自讨苦吃也好,自寻死路也罢,起码牵连不到太师府。 “父亲,你说季家是怎么想的?居然还把季老太爷也请了出来,就为了弹劾宋渊,他也不看看,若是逸王真有心争,太子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真是不知所谓。 现在太子府门前那些大臣,全部都是墙头草,一有危险绝对跑得比谁都快。 但逸王这边却不是,若真的逸王有事,我敢肯定,赵砚臣和许怀义绝对会冲到最前面,更别说还有宋渊,国公府的旧部直捣京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说逸王自己,就这些现在在朝廷上举足轻重的人,也足以让朝廷抖三抖。 还有我们,若真是那两位打起来,我们也一定会站在逸王的背后。在这样的影响力面前,太子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这季家是脑子吃了屎吗?” 周承海鲜少这么激动,他向来稳重,但是这一回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差一点点,这件事就得把国公府牵扯进去。 国公府一府老小的性命,他想想都后怕。 第524章 季家完了 周太师也心有余悸,“这件事,还好有惊无险,也不必多说了。 朝堂之上,一步也不能踏错,这件事便给你们提个醒。 我们不必冒头,什么都不必说,只等着看他们如何处理就是。 我们只要时刻记得自己的立场,记得我们拥护的是谁,其他的不要多生事端,眼下没有牵连到我们便是万幸,太师府无事就好。” 周承栋和周承海齐齐应下:“是。” “不过父亲,那季家……” 周太师声音低沉:“季家,完了。” 逸王府。 绾宁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她看完便放在了一边。 说季家聪明也确实是有两分小聪明,但又确实太蠢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既然如此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直接让殿下处理吧。” “是。” 杜若走之前,绾宁又叫出了她: “让殿下把这件事交给陈启佑,武安侯府既然入局了,那便趁此机会,彻彻底底的站出来。 也别避着了,就大大方方的立足于世人面前,重现武安侯府的辉煌。” 杜若点头:“是,奴婢即刻就去。” 此时的季家,几位家族负责人都汇集在前厅,一个个心情忐忑,等着前往太子府的二老爷回来。 这一出是他们给东宫递的投名状,算是破釜沉舟之举。 他们确定君晟一定会接受他们的好意,因为君晟背后空无一人,有支持总是好的。 虽然大家心里如此想,也有些把握,但是事情到了紧要关头,还是忐忑。 屋子里谁也不敢说话,气氛凝重,仿佛泰山压顶。 终于,外头传来了管家的说话声,“二老爷回来了。” 屋子里的几人都精神起来,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季典更是直接站起来,走向门口去迎,见着人进屋,赶忙问道:“事情如何?可见这太子了?” 季二老爷喘着气,一脸菜色,众人见此状况心道不好,但到底没有听季二老爷说出来,还是抱着希望,但各自心里都已经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季二老爷狠喘了口气,看向屋中的众人,他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定了定神才开口:“见着了太子殿下。” 闻此言众人心里又欣慰的松了松,能见季家的人,说明太子也有这样的想法,既然如此那肯定不会出差错。 “那太子如何说的?” 季二老爷脸色越发苍白,支支吾吾的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众人等得心急,“你倒是快说呀,究竟怎么回事?太子殿下说了什么?如何说的?可接了我们的投诚,我们愿意跟他同一阵营拥护他,这些话可都说了?” 季二老爷赶忙回答道:“说了说了都说了,大家交代的,我都说了。 只是……只是太子殿下说……:不需要。” 季家众人心中一惊:不需要? 什么叫不需要,怎么可能不需要?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季二老爷脸色苍白如纸,想到太子跟他说的话,看向首位上的季老太爷,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太子殿下说:这东宫之位,若逸王想要,他拱手相让,是逸王的。若他占住不放,那也是逸王的。 众人面色疑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解其意,最后目光皆看向季老太爷。 季老太爷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负于身后,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面色十分不好,既忐忑又困惑。 好一会儿他突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脚下一软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身子挨着桌子,手猛的撑住才堪堪稳住。 其他几人见状连忙上前来扶,“父亲父亲你怎么了?快快叫大夫来看看。” “不必。” 季老太爷艰难的喊了一声,走在门口的人停下,大家都看向季老太爷,面露担忧。 既担忧季老太爷的身体,又担忧季家的未来。 大家齐齐的看向季老太爷,期望从他口中听到好消息,却只见季老太爷由人扶着在椅子上坐下来,缓了口气看向场上的几人,语气焦急的吩咐: “快,快去,老大现在立刻去逸王府见逸王赔罪,老二去国公府请罪。 理由就说,季家有眼无珠,国公府劳苦功高,在外奋勇杀敌,季家却记恨国公府,企图磨灭国公府的功绩。是季家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是季家眼红见不得国公府好。 你们快去,态度一定要诚恳,必定要让老百姓们都见着。” 季典听着这话直接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乐意。 身为季家家主,让他去逸王府给个小辈赔罪,还得让大家都看着,那以后他季典也不要在京城做人了。 “父亲莫不是糊涂了,如此一来,京城哪里还有我们季家的立足之地,天下的悻悻学子又如何看待我们季家。” 季老太爷喘着气,看着季典,脸被憋得通红,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只是他年纪大了,越急越是噎着一口气,说出来话来。 “快去快去,再不去就晚了,季家丢面子有什么所谓?再不去,整个季家都完了。” “父亲言重了吧,就算今日我们的话说的不对,也不至于让季家灭亡。 平时朝堂那些御史说的可比这严重多了。难不成因为这一点,便要发落季家?” 纪老太爷指着季典,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吐出一句:“蠢货。” 他看季典顽固不化,这个时候了还不知轻重,已经没有耐心跟他说太多,时间也不允许他如此浪费,他看向季二老爷。 “你去,快去,现在就去国公府请罪,一刻也不得耽误,至于逸王府,我亲自去。” 这话一出,屋子里立马炸开了锅。 “父亲你的身体不行,这事没那么严重。” “父亲,你可是我们季家的脸面,朝中文官谁见了你不叫一句老师,你若一去,季家颜面何存。” “父亲,你去逸王府赔罪,丢的是咱们季家的脸。” 季老太爷眉头紧锁,直接就要走,却又被底下这些人拦住。 他满眼的无奈和失望。这些儿子,看似听他的,但实际上到了事上,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是好日子过惯了,不知道事情险恶。哪怕上一会季三老爷的事,他们也只是以为季三老爷咎由自取,没有让他们有半分警惕。 季老太爷使出浑身力气,大喝一声,“起开,送我去逸王府。” 为了季家,他不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见季老太爷坚持,也不许他们上前扶,只得悻悻退下,跟着一起往门外而去。 只是他们才刚刚出到院子里,便被官兵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是陈启佑。 “你们干什么?这是季家府邸,由不得你们乱闯。” 季典看到官兵上前,立刻上前开口道。 上一回季三老爷的事,他便没有制止住这些人为所欲为,这一回在他面前,他绝不允许他们放肆。 一旁的季老太爷却是闭了眼睛,整个人直直的往后倒,被后面的人扶住,看也不看众人,只口中喃喃着,“完了,季家完了。 院门口,陈启佑二话不说,对着身后一挥手,“全部拿下。” 官兵蜂拥而至,季家的这些老爷们都慌了:“你们不能这样,陈启佑你公报私仇。” 陈启佑冷哼一声,不慌不忙的拿出一份告令开始读: “恒王在位时,季家暗地里充当恒王的爪牙,结党营私,以权谋利……” 季家的人听了面露土色,整个人都不好了。 陈启佑半点没提他们弹劾国公府,而是找了从前的事情来说。 那些事,虽然他们不是主谋,但确实在其中充当了推波助澜的角色,若一件两件还没事,但这事情一多,凑在一起就是季家居心叵测。 季家本能的喊着冤,但陈启佑带过来的这些士兵却不管他们说什么,半点面子都不留,是对刑犯一样的做法。 一时,季府哭喊声一片。 他们不知道,此时的季府,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一个蚊子都别想飞出去。 只半个时辰不到,季家的主要人口,全部被捉拿。 季家的案子判得前所未有的快。 前后不过两日功夫,大理寺便把季家的罪证全部都找了出来。 季家女眷落入奴籍,男丁全部流放。 宫中皇后出面求情,被皇帝禁足于咸福宫。 一时,京城中到处都是对于季家的传言。 只不过这样的传言不到两日便消失得差不多,因为有更大的事情发生了。 二月二十五日。 是君晟和楚幽大婚的日子。 绾宁起来的时候,君逸已经收拾好了,见着她醒来,整个人趴在床上向绾宁凑过来,“时辰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绾宁见着他眼角的笑意,也跟着笑起来: “不睡了,楚幽大婚,我还是很想去看看。” 君逸看着她,而后一把将她抱起,绾宁轻呼一声,两手赶忙抱住他的脖颈,见君逸低头看过来,脸色倏而一红:“你放我下来。” “不要。” 君逸义正言辞,一副耍赖的表情。 绾宁耐着性子:“唉呀,别闹,一会还要参加婚事呢。” 君逸低头看她,撇撇嘴,一脸幽怨的表情: “成婚便成婚吧,反正我嫉妒他们。他们成婚了可以这样那样,但是你都不让。” 君逸说着说着,脸上便换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看得绾宁心尖不由得颤了颤,又害臊得慌。 “我不是,我不是已经……” 绾宁话说到一半,又说不出口,直接不看他。 她自然知道君逸说的是什么。 她现在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念着要去南疆,一直没有跟君逸圆房,不过怕他难受也用其他的方式纾解一二,这会被君逸这么说出来,她脸上哪里挂得住。 “不是什么?” 君逸不依不挠要问个明白。 他低头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红艳艳的,脑中想到他从北境回来那一日的晚上发生的事情,下腹一紧。 绾宁感觉到他的呼吸微微粗重,糗得不行,头一歪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君逸直接不走了,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俯身靠近,挨着绾宁的耳边叫她: “绾绾!” 低沉又蛊惑的声音,让绾宁整张脸都要滴出水来。 绾宁侧过头来,小脸娇俏带着愠怒,气呼呼的看着他: “白日宣淫不好。” 君逸对上她的目光,一本正经的说道,“刚刚唤你只是想问问早上想吃什么,但没想到绾绾想的居然是这个,既然如此,那为夫自然不能让娘子失望的。” 绾宁听着这话,一双杏眼瞪大,“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明明是你刚才……呜呜……” 吻像雨滴一样落下来。 绾宁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从椅子上到了床上。 屋子里细碎的声音越来越重,绾宁想说的话都被淹没在唇齿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气氛才平和下来。 绾宁一张脸通红,嘴唇又红又肿。 君逸将她圈在怀里,伸手细细抚着她的唇,轻轻的凑上去吻了一口,低低的开口:“绾绾,你真好。” 绾宁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想开口说话,嗓子却沙哑,君逸赶忙从床旁边的小桌子上端来茶水,喂着喝了一杯,绾宁才好些。 “你刚刚才说不喜欢。” 君逸笑,“喜欢喜欢很喜欢。” 绾宁:“那你还羡慕别人成婚。” 君逸想了想,“嗯,那还是羡慕的。” 绾宁语气一急:“你得寸进尺。” 君逸:“没办法,娘子太过美味,我忍得住它忍不住,它就想得寸进尺。” 绾宁一张脸胀红,由着君逸揉了揉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唇。 君逸看绾宁不说话,一脸宠溺的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住。 “我知道,是为了南疆,对不对?” 绾宁窝在君逸的怀里,闷闷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君逸笑了:“笨姑娘,南疆圣女的事情,只要一打听,南疆的人都知道。在去北燕之时,我派了人去了南疆一趟。” 绾宁没有说话,任由君逸抱着。 君逸开口:“等南疆的事情了结,我们再成一次婚可好。我想给你一场完美的婚事。” 绾宁在他怀中抬起头来,“不用麻烦。” 君逸:“我们的事,怎么会麻烦? 就这么说定啦。南疆圣女和摄政王的大婚,期不期待?” 绾宁笑出声,握拳往他胸口捶了一下,“才不期待。” 君逸低头,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轻轻的笑,“看起来娘子精力还很好,咱们再试试别的。” 绾宁:“阿呸……君逸,你不要脸,你还想……呜呜……” 第525章 君晟和楚幽的大婚 二月二十五,今日是个大晴天。 阳光明媚,落在屋檐上,从屋檐折射下来淡淡的金色光芒。 春初,微风和熙,院子里的枝叶抽出了绿芽,看起来生机勃勃,满是希望。 东晋使臣别院,内务府的人亲自操持,有条不紊迎客收礼记录在册,一切井井有条。 今日楚幽和君晟大婚,此时已经来了许多客人。 太子大婚,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出动了。 楚幽在使臣别院出嫁,由于她的娘家人不在这,所以京城的那些小姐夫人都来见礼添箱。 亲不亲近另说,起码看起来不能冷清,得热热闹闹的。 楚幽的院子里,下人们都守在外头,屋子里,楚幽已经装扮好了,坐在床沿上,等着时辰。 刚刚那些夫人们都一起来过,此时都到了院外,有人专门接待着。 这会屋子里只剩下苏梨和谢绮,她们俩很早就来了,几乎看了全场。 因为绾宁和楚幽关系好,所以苏梨和她的关系也比普通人要亲近些。 此时,三人正说着话,谢绮频频往外头看着:“绾宁怎么还没有来。” 苏梨:“怕是睡过头了,宁姐姐向来身子不好。” 楚幽闻言也往外头看了一眼,谢绮见状说道:“嗯,绾宁肯定会来的。” 大家才说了几句话,院子外就传来了丫鬟的声音,“见过逸王妃。” “宁姐姐来了。” 屋子里苏梨赶忙起身去迎,谢绮也起来往外看去。 外头,绾宁进了屋,她今日穿了一身青绿芍药裙,挽着新月髻,面若芙蓉,一眼看过去娇俏得光彩照人。 她看向楚幽,楚幽的五官本就是端正明艳,适合浓妆,这新娘妆一扮上,五官更是出挑,还颇有些异域风情的美感,让人一眼惊艳。 还不等她夸赞的话说出口,楚幽先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绾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楚幽一旁坐下,“你成婚我怎么可能不来,有些事耽搁了。” 说到这里,绾宁想到君逸,神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在座的几位都还没有成亲,她更觉得羞得慌。 一旁的谢绮看着几人,“看你们一个个美若天仙的,我都要自惭形秽了。” 绾宁过来拉谢绮的手:“绮姐姐也美,怎的如此想,我就喜欢绮姐姐这般模样。 绮姐姐以后出嫁,也定然要嫁一个比我还喜欢绮姐姐的人。” 苏梨眨了眨眼:“对对对,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话一出,大家都不约而同相继笑起来。 谢绮想到什么,羞涩一笑,“哎呀,你们就会打趣我。” 绾宁见她如此,了然的笑了笑,看向楚幽,转移了话题: “这嫁衣真好看。” 楚幽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是内务府送过来的,确定婚事的时候就送了好些样子过来。我看着这套喜欢便选了这一套,大周的绣工真是出神入化,巧夺天工。” 苏梨:“是呢,宫中的绣娘可是集大周绣工之大成,出手的东西寸寸精品。 楚幽闻言对着她笑了笑,“是,如今见识到了。” 几人都不约而同的笑起来,绾宁侧头看到谢绮低头摸着楚幽的嫁衣袖子在发愣,脸颊有些微微发红。 绾宁心头一动,暗想着等得空了得让杜若去查一查,谢绮最近跟谁走得比较近,看起来,谢家很快就会有好事要发生。 绾宁没有声张,让杜若端了一个精致的楠木匣子过来,递给楚幽。 “这是给你的添箱礼,还望你喜欢。” 楚幽接过,脸色欣喜,看向绾宁,打开了匣子,里面躺着一只水头极好的山水玉镯。 “好漂亮的镯子。”楚幽眼睛亮亮的。 虽然她不受宠,但是作为公主,也见过了不少好东西,绾宁送的这个,一看就是有市无价的东西。 绾宁:“喜欢吗?” 楚幽点头:“喜欢,特别喜欢。” 绾宁笑了笑,一旁的谢绮和苏梨却是齐齐看向她。 绾宁握住楚幽的手,将镯子拿出来替她戴上。 一边说着:“你可能不知道,在大周有个习俗,女子出嫁前,母亲都会送一件玉致,和普通的添箱不同,是带着母亲的情意可以传给子女媳妇的东西。 我出嫁时,祖母给了我一对玉镯。 你的家远在东晋,母亲也不在,我分一只给你,也算是娘家的情谊。你孤身一人,远嫁来了大周不容易,以后大周是你的家,我便是你的娘家人。” 绾宁话落,一只水绿镯子已经戴在了楚幽的手腕上。 楚幽低头看着镯子,再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 “绾宁……” 绾宁见她落泪,也不由得红了眼眶,“把妆哭花了。” 楚幽抱住绾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哽咽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一旁的谢绮也是鼻头一酸,这样的姐妹情谊实在让人动容。 “哇……”苏梨见状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反正就是好感动啊。 若是在别人家,她怎么也要收敛一二,但是这会没别人,又有绾宁在,她似乎觉得可以放肆些。 外头听见屋子里传来哭声啜泣声,都不由得往里瞧,倒也没觉得意外,女子嫁人都是如此,想到和娘家人分别总要哭一哭,不过,这公主娘家人远在东晋,这氛围,总感觉哪里不对。 一侧窗根下,如花动了动手臂,低声道:“公子,里头哭上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楚锦年看了窗棂一眼,眉头不展,随即转身离开。 她们的关系居然如此要好。 看楚幽对绾宁的情绪,她们不是不咸不淡的关系。 再看绾宁对楚幽,更是十足的姐妹情深。 他被骗了。 屋子里,绾宁赶忙安抚几人,拉着苏梨在一旁坐下,看向几人,擦了擦眼角: “早知道不说那么多了,惹得你们如此。” 苏梨泪眼婆娑:“宁姐姐,你也是我的娘家人对不对。” 绾宁替她擦泪:“你还那么小,还没成婚呢,就想那么远。” 苏梨:“不管,无论如何宁姐姐得是我的娘家人。” 绾宁哭笑不得:“好好,我是阿梨的娘家人,护着阿梨,为阿梨撑腰。” 苏梨这才松了一口气,破涕而笑。 一旁的楚幽拉着绾宁,吸了吸气,声音还是有些哽咽,她目光对上绾宁: “我有今日,全是你的照拂,我心中记得,也万分感激。 旁的话我也不说了,绾宁,我们来日方长。” 绾宁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 “好,我们来日方长。”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有丫鬟来报,接着从门外进来一位年长的夫人。 “公主,该行梳头礼了。” “好。” 楚幽应声,立马有侍女上前替她补妆。 绾宁苏梨谢绮都退到了一侧。 不一会儿,就见外头的夫人们都进了屋,一个个看着楚幽,脸上带着笑容,口中夸赞人的话还有祝福的吉利话跟倒豆子似的往外倒,每个人还能做到不重样,楚幽听着叹为观止。 绾宁眼神示意,楚幽微微点头,随着嬷嬷规规矩矩的做完所有的流程。 梳头礼毕,外头又敲了一声锣,喜婆高呼:“新娘子出阁。” 屋子里,夫人们一边笑着说吉利话一边簇拥着楚幽往外走。 出门前,楚幽回头看了一眼绾宁,眼中带着笑。 绾宁想到楚幽刚刚拉着她说的那句“来日方长”,对着她点了点头。 楚幽出了门,夫人们也跟着一起出去,外头热闹起来。 绾宁几人落在后头,也不急着走。 等楚幽出了院子,她们出门的时候,便见楚锦年等在门口。 楚锦年见着绾宁出来,面色有些窘迫。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来问问,还是想来看看,反正就是来了。 只是见着绾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了绾宁一眼。 听闻女子嫁人后,若日子过得好,会显出比花还娇艳的神采,若过得不好,便会像槁木一般被抽干了生机。 眼前的绾宁,美得惊心动魄,一瞬间竟显出几分是他心思龌龊来。 楚锦年对着绾宁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一旁的苏梨不明所以,“这东晋九皇子怎么奇奇怪怪的?” 谢绮回了一声:“嫁妹妹呢,总归和平日里不同。” 苏梨“哦”了一声,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三人一同往前厅而去。 这一场婚事办得极为隆重,大周这边太子娶妻,自然不得马虎。 而东晋那边也是摆出了十足的架势,直接打消了从前有些人以为楚幽是不受宠公主的传言。 一台台的嫁妆,还有东晋九皇子亲自送嫁,每一样都在为楚幽这个十三公主抬身价,大家暗道:从前的传言果然不可信,这哪里是不受宠,最受宠的公主怕是也不过如此了。 这一场婚事,再加上之前传出来的太子和十三公主关系好,那些大家族的夫人小姐们,再没有一个人敢看轻楚幽半分。 有夫家喜爱,有东晋撑腰,这就是楚幽的底气。 绾宁看着送嫁的喜轿离开,心中由衷的为楚幽感到高兴。 太子大婚,礼仪繁琐,绾宁只是观礼,都有些累得慌。 下午回来,小憩了一会。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绾宁去了逸王府府中湖边散步。 想到今日楚幽大婚,一时感慨万千。 如果不出意外,今年谢绮的婚事就能定下来,到明年苏梨也差不多了。每个人都有个好归宿,绾宁想想便觉得开怀。 夕阳西下,微风轻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冬日的气息,春日越来越近。 君逸到深夜了才回,进府后也不忘把自己洗干净了才进屋。 绾宁还没睡,听到动静一抬头,便见着君逸进来,他头发还湿的,未来的及擦干。 绾宁靠着床侧的身体微微坐起,看向君逸正想说话,便见着君逸踉踉跄跄的走过来,然后一把扑在她的怀里: 语气迷迷瞪瞪:“绾绾。” 绾宁鼻尖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这是喝了多少酒?洗漱过后换了衣裳都还这么浓郁。 “怎么喝了这么多?” 绾宁说着伸手去拿挂在床边的发帕,一点一点地给君逸擦着头发。 君逸由着她动作,闭上眼睛,往她怀里窝了窝,两手环住她的细腰。 绾宁见他如此孩子气的动作,无奈的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怀中传来君逸慢悠悠的声音: “大皇兄成婚呀,我也替他高兴。” 绾宁低头看他,“你自己成婚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高兴。” 君逸抬头,眼睛半睁着看向绾宁,辩解道,“高兴我高兴坏了,我前一夜都没睡好觉,这不是怕坏了娘子的事嘛?不敢喝醉。” 绾宁笑,把他的头往侧边挪了挪擦另外一边: “好好好,你最乖。” “那自然。” 君逸低下头来,头往绾宁的怀中蹭了蹭: “小话本上都说了,听娘子的话,长命百岁。” 绾宁:“你这看小话本的消遣都是跟谁学的?” 君逸:“影卫买的,说让我学习学习。” 绾宁哭笑不得:“影卫挺贴心。” 君逸:“嗯,为了逸王府的女主人,他们也是操碎了心。” 绾宁:“这么说,他们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了。” 君逸:“那怎么能。 我都看不见别人,只看得见娘子你,所以他们才努力的添砖加瓦。” 绾宁“呲”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的语气。 君逸的手紧了紧,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脑子一下子又忘记了,弱弱的出口,只有一句:“真的绾绾。” “好好好,真的真的。” 君逸看她不信,抬起头,手臂往下一翻,把绾宁按在床上,认真的开口: “真的。” 因为醉酒,他的脸颊有些透着红,眼眶润润的,额头的发丝还在滴着水,削弱了他五官的凌厉,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让人想揉一揉。 绾宁愣了一瞬,握住他的手臂,哄道:“好,真的,头发还没擦干呢。” 君逸:“不擦了,湿就湿吧,反正也比不得娘子,今晚大家一起了。” “呜……呜呜……” 绾宁两手投降状,背在床上被君逸按住,吻淅淅沥沥的落下来。 春日媚,春月娇。 第526章 摄政王 次日,也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原本绾宁想要今日出城去见蔓娘的,宫中传来皇帝病危的消息,没有去成。 这个时候出宫去画坊,传出什么不好的说法,到底影响不好。 君逸进了宫,绾宁让人传了信,去了郡主府。 皇帝的病恶化的很快,接下来的几日,都有太医轮流守着,不敢离开。 到二月的最后一天,皇帝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看这个事情的走向,似乎是早就不好,一直没传出消息,就是吊着一口气在等君晟大婚。 如今大婚了,便直接像泄了气似的倒了下去。 太医们已经下了最后通知,按目前的情况,皇帝的寿命熬不了几日了。 朝中这些日子的气氛有些低沉,在这样的气氛中,三月倏忽而至。 皇帝偶尔清醒的时候,叫来大臣,把朝事全权交给了太子。 一番交代,颇有几分善了后事的意图。 三月之后,再不见皇帝临朝,由君晟坐镇,朝廷也能够顺利运行。 接连五六日,皇帝都没有露面,连接见大臣都不曾。 禁足在咸福宫的皇后,忍不住了。 季家人流放的充入乐妓的,算是侧底倒台,君晟不会放过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在皇帝身上。 皇后动用了自己在宫中所有的关系,想要请得一封圣旨,起码让季家人回京,别在边境受苦。 她的想法很简单,当初的林家亦是如此,那么现在的季家也可以。 无论如何她要去赌一把,若皇帝死了,她还有这一纸诏书,君晟不认也得认,眼下只要保住季家便好。 三月初九。 这一日朝政事后,君晟照例召见了大臣,在御书房的偏厅。 今日守着皇帝的是刘太医,外头的侍卫从前驻守过咸福宫。 御书房寝殿外,钱公公发现了端倪,但是却没有声张。 顺着底下太监来报的事,往前头而去。 那太监见钱公公没有怀疑,松了一口气。 钱公公被支走不久,皇后便穿着管事姑姑的服饰,避开人出现在寝宫门口,守着寝宫的内侍将人放了进去。 两柱香后,皇后慌慌张张的出来,表情愤愤。而刚刚离开的钱公公,也从右边回廊过来。 左边王太医带着另外几位太医过来照例情脉,周围一起来了一队侍卫,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两方人一起进了寝殿,下一刻众人便听到钱公公大喊的声音:“陛下,陛下。” 随即从里头出来两个内侍,去偏厅找君晟君逸。 等君晟君逸带着大臣赶到的时候,就见钱公公跪地大哭:“太子殿下,逸王殿下,陛下……薨了。” 身后众大臣震惊,君晟君逸带着人立马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几位太医正等着,君晟上前探了鼻息。 王太医高喊:“陛下驾崩。”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在皇宫炸开。 屋子里的大臣都齐刷刷跪了一地,几位老臣上前看过,君晟询问皇帝的死因。 虽然知道皇帝到这个地步,殡天是迟早的事,但是例行询问还是要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问,问出了猫腻。 原本守在这里的刘太医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他只想着皇后说些事,并未想过皇帝会死。 原本皇帝随时会死,他守着的时间出事,别人不一定会怪到他头上,但是他做贼心虚,漏洞百出。 君晟再细细一问,侍卫也有问题,侍卫倒是硬气,什么都没说,但是外头的禁军,却是直接把乔装打扮成管事姑姑的皇后带了上来,这下,皇后百口莫辩。 君晟当机立断,把事情交给了三司。 不到一个时辰,三司便问出了结果:皇后确实买通了侍卫和刘太医,也确实见了皇帝,但是她否认杀了皇帝。 这种话这个时候没人会信,皇后悄悄潜入寝殿,见过了皇帝后皇帝便死了,大家潜意识里就会觉得是皇后杀了皇帝。 禁卫军将皇后带去咸福宫,密切看管了起来。在某处灌木遮挡的回廊下,林珍儿一身太监服饰,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悄悄回了长乐宫。 宫中皇帝驾崩是天大的事,还好有君晟有条不紊的主持大局,不至于混乱。 到午时,宫中传出了丧钟,一声一声响彻京城。 长街上,行人不约而同地朝着皇宫的方向看去。 大家早就听闻陛下有疾,在丧钟敲了二十七下时,就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好在如今边境安宁,太子监国,没有内忧外患,老百姓们便也没有慌乱。 因为礼部早有准备,皇帝一驾崩,一应的规制便都安排上了。 入殓守灵,皇室宗亲都要入宫。 三月初十的一早,绾宁在宫门口遇见了楚幽,二人皆是一身素缟,相携而行。 守灵七日,宗亲轮流,绾宁和楚幽自然而然的安排到了一起, 这七日间,有护国寺的高僧前来告经。 整个皇宫,除了僧人的念经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七日过后,皇帝入陵寝。 次日,周太师和丞相许怀义便在朝堂上上书,请太子登基为帝。 朝廷一片应和之声。 礼部当即敲定了登基日期,在五日后,三月二十三。 从君晟成为太子的那一日起,宫中制衣局便留了成衣尺寸,只不过龙样绣花没有上去,在皇帝驾崩这一日,制衣局日夜赶工,制出龙袍。 宋渊是三月十九那一日回来的。 一并带回了西境的捷报。 西凉俯首称臣,立二皇子李清云为太子。保证大周边境和平。 此消息让朝廷一片欢腾。 至此,说明西境彻底平息。 三月二十,林家从北境回京。 林家陈冤得雪,又有了战场的功绩。光荣回归,林家门庭大开,再次挂上了将军府的门额。 三月二十三,大吉之日。 君晟由东宫登基为帝,入住太极殿。 太子妃楚幽,碍于其东晋公主的身份,被特封为皇贵妃。 礼部给的章程是贵妃,皇贵妃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需得有子嗣或者作出重大贡献。 只不过现在后宫空虚,君晟也退了一步没有坚持让楚幽为皇后,礼部的这些大臣便也默认了君晟对楚幽的册封。 君晟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册封三皇子君逸为摄政王。 统管朝廷包含西境和和北境的所有兵马。 对此,朝堂上不乏反对的声音。 众人都知道,兵权是极大的权力,更别说,君晟一出手就把所有的兵权都交到了君逸的手上,若君逸有反心,那么君晟将不复存在。 这些反对的声音,大都是保皇派的老御史。 有些新生派的大臣也觉得不妥,只不过周太师许丞相赵大人谢大人都没有说话,他们自然不会去冒这个头。 这件事,君晟坚持,朝廷风向一边倒,这些大臣便也歇了心思。 君逸被封了摄政王,因为北境的功勋,逸王妃苏绾宁,被封一品诰命。 国公府宋渊,为护国大将军,承世袭功勋。 除此之外,君晟另外提拔了一人,做了钦天监,而让原钦天监赵砚臣去了北山学院。 北山学院学会,由六人组成。 除了赵砚臣,还有太师府的大公子,周雨彤的亲哥哥。 还有一个是易景作为学生代表,还有三位年纪稍长,是原本北山学院的夫子,德高望重,学富五车。 北山学院成立,开创北山学院新体系。 四月到来的时候,君晟便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圣旨下到逸王府,逸王府人去楼空。钱公公无奈,只得将圣旨交给了影卫。 枫林湖畔别苑。 主院温泉中,绾宁正舒服的泡在水里,靠着边廊,昏昏欲睡。 身后君逸挨过来,“可是困了,我抱你上去歇息。 绾宁嗯了一声,由着君逸将她抱进了屋,放下来的时候,碰到了腿,绾宁眉头微皱,“嘶……” 君逸轻轻拨开她的腿,只见雪白的大腿内侧都磨破了皮,嫩肉从伤口里翻出来,赶忙找来药粉,细细的替她上好。 他动作轻柔,等上完药,绾宁已经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君逸坐在床边,手上捧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脸上露出笑容。 察觉到绾宁醒来,他放下书本,给绾宁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的喂她喝下。 绾宁看了一眼窗口:“什么时辰了?” “快到午时了。” “啊,我睡了这么久。” 君逸坐过来,牵她的手:“无事,你想睡多久便可以睡多久。” 绾宁撇撇嘴,“那怎么行,如此下去岂不是就跟养小猪一样了。” 君逸眉头一挑,“没关系我养得起。” 绾宁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你说我是小猪?” 君逸笑,“我是我是,绾绾怎么会是小猪呢?夫君才是小猪。” 绾宁看他讨巧的样子,别开目光笑了笑,随意伸了个懒腰。 美好的身形在薄衾里若隐若现,看得君逸眼神一阵火热。 绾宁睡了一觉,神清气爽。一回头就对上君逸这如狼似虎的眼神,赶忙身子一挪往一旁躲了躲,只是她一动,大腿内侧就传来了一丝火辣的触感。 想到刚刚在温泉池发生的事情,绾宁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君逸看她吃痛,赶忙过来,掀开被子就要检查,“怎么了?可是碰着伤口了,刚刚重新给你上过药,有没有好一点。” “你你你……” 绾宁瞪着他,脸颊越来越红,明明没有到最后一步,但是,这擦边球也能擦出这么多花样,是她没想到的,也不知道这丫的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君逸见她满脸通红,俯下身来,对视她的双眼,“为夫怎么了,娘子仔细说说,为夫洗耳恭听。” “你你你……你欺负人……” 绾宁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想到之前那一幕,就感觉身体都要烧起来。 君逸一脸委屈: “哪有,我们之前明明说好了,你若赢了,便带你来别苑住一段时间,我若赢了你便答应我。 现在我赢了,我还满足了你的愿望,你还说我。” 绾宁从被子里抬了抬头,“我当时说了就是贵妃呀,现在皇贵妃差了一个字,那也算是贵妃。” 君逸:“那怎么能算呢? 贵妃是贵妃,皇贵妃是皇贵妃。贵妃可以有两个,但皇贵妃只有一个。 贵妃头顶上有皇贵妃还有皇后,但皇贵妃头顶上只有皇后。贵妃没有圣谕不能协领六宫,但皇贵妃只要皇后不在便可以协理六宫,你看这么多不同哪里一样。 愿赌服输,绾绾,你不能耍赖。” 绾宁噎住,这么一解释,似乎没毛病。 早知道她就不跟他打什么赌了,一字之差,还把自己给搞受伤了,实在羞耻的很。 君逸挨着绾宁躺下来,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 “我真的很克制很轻了,只是我的绾绾细皮嫩肉,下回咱们还是换个地方。” “还换,你……” 君逸伸手到背后摸了摸,摸出一本小册子。 “不是我,都是小册子教的我,这小册子还是成婚时,娘子带来的。” 绾宁一脸羞愤:“怎么可能,不是。” 君逸:“是不是你看看就知道了, 呐,绾绾,你看,这个是手手,这个是口口,这个是脚脚,这个是腿腿,然后这个……” 这矫揉造作的语调,这虎狼之词,这露骨的图画…… 绾宁听不下去了,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瞪着君逸,“不许再说啦,再说我便不理你了。” 君逸被她捂住嘴,一双眼含笑看着她。 热情的目光里,绾宁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灼了一下。 她的手指感受着他鼻尖温热的呼吸,麻麻的。 她赶忙松开,背过身去,“不许再说。” 君逸一个跃身,从绾宁一侧翻了过去,面对着她躺下。 绾宁又要背过身去,被君逸一把抱住,柔声哄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 “哎,我明儿就去把南疆灭了,一劳永逸,也免得我的小娘子对我不满意。” 绾宁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没有讲过。” 君逸:“娘子就是这个意思,就是对我不满意,若不然也不会如此排斥与我亲近。” 绾宁自闭了,这丫的不讲道理。 君逸这是什么脑回路? 她明明是觉得他……,怎么到了他的口中就变成了那样的,说得她好像有多欲求不满似的。 但是这种话她哪里说得出口?绾宁羞得满脸通红,气鼓鼓的,又发泄不出来。 君逸看她下一秒就能气哭的模样,一颗心都要化了,赶忙把人抱进怀里哄。 “别哭别哭,我的小心肝儿,我跟你开玩笑呢,我就说着玩。” 绾宁从他怀中钻出小脑袋,盯着君逸看,一把抱上去便啃,一边啃手还不老实,摸摸腹肌,摸摸胸肌…… 在感觉到君逸身体的变化,脸上浮起一抹坏笑。 在君逸下一秒就要把她按在床上的时候,绾宁一松手飞快跳下床,披上外衣一溜烟便跑了。 等床上的君逸反应过来,哪里还见得到人影。 他咬着后槽牙,一张脸黑的能滴出墨来。 “小妖精。” 君逸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门口,叹了一气,套了一件衣裳从侧门出去,跳下了枫林湖里泡凉水。 第527章 南疆的事 外间绾宁听到扑通一声响,连忙让杜若去看看。 杜若到窗前一瞧,回来禀报:“王妃,是殿下去湖中泡澡了。” “泡澡?” 绾宁瞬间明白过来,轻笑了一声,自顾自的开始吃饭。 今儿的菜真香,一会得赏厨子。 她吃的极斯文,慢条斯理的,吃完还喝了一碗汤,一顿饭吃完,才见君逸过来。 绾宁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夫君,来,过来吃饭。” 君逸原本极黑的脸在听到这一声温温柔柔的夫君时,散了一半。 “咳咳……” 他低头抬手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在绾宁一侧坐了下来,但脸色还是臭臭的。 绾宁替他舀了一碗汤,“听闻夫君刚刚去湖里泡澡了。虽说是四月,已经到了春日,但这湖里的水还是凉得很,下回最好还是去内院泡温泉吧。” 君逸看着绾宁,见绾宁脸上狡黠的坏笑,身子往里挪了挪, “好啊,下次一起,为夫就喜欢跟娘子一起泡。” 绾宁一下想到今天早上那一出,脸色又不由得红了红,不看君逸,丢下一句:“你自己泡,”便去了院外。 半夏和杜若看自家王爷王妃打情骂俏,都不由得低声笑起来。 屋子里,君逸喝了一口汤,看着绾宁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小丫头脸皮这么薄,居然还想做坏事,看怎么收拾你! 君逸看向外头的天,叫了影一过来: “南疆的事抓点紧,最好等我们过去,只要走个形式就成,其他的一概提前都解决了。” “是。” 君逸吃完饭,去院子里找绾宁。 别苑的院子一侧临湖,风景绝佳,他一出来就看到绾宁坐在一棵大树下荡秋千。 绾宁正玩得兴起,见着他来,笑着招呼他过去,完全忘记了刚刚的窘迫。 杜若识趣的退下,君逸已经到了绾宁身后,轻而稳地推她。 春风从山涧拂来,略过波光粼粼的湖面,绾宁在秋千上,白色的裙带高高扬起,空气中有湖水和青草的气息,春日渐盛。 君逸看到绾宁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举目四望,入眼皆是美好,嘴角上扬。 绾宁玩累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歇息。 从君晟登基之后,君逸便告了假,陪着她住在这枫林湖畔的别苑里,日子平和又快乐。 君晟登基,大周的事情算是彻底安定下来,接下来只要南疆的事情解决,他们就可以真真正正的去游山玩水了。 一想到很快可以游历天下的大好山河,绾宁便满心期待,高兴的不得了。 她喝了一口茶,对君逸招了招手,“坐会,休息休息。” 君逸嗯了一声,在绾宁的一侧坐下,端起桌上的茶也喝了一口。 “宫中来圣旨了。” 绾宁:“哦,说了什么?” 君逸:“封我为摄政王,给了我整个大周的兵权。” 绾宁笑了笑,“还真是不怕你造反。” 君逸看她说出那两个字风轻云淡,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王妃,果然与众不同。 “大皇兄其实并不执着于权力,若我想要,他不会同我争。” 绾宁:“那你想不想要?” 君逸:“当皇帝有什么好,事情那么多,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上朝,动不动这个臣子贪污,那个大臣结党营私,哪里有灾害,哪里又有匪祸,只要上了折子,就得皇帝批阅,事情琐碎无趣。 到时候,别说陪你去大江南北游玩,在京城逛逛都是奢侈。 而且,若我坐了那个位置,先不说大臣们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让我充盈后宫,哪怕我排除万难拒绝,也得把你困在高墙内一辈子,你可喜欢?” 绾宁摇头。 “不喜欢,不愿意。” 如果没有君晟,君逸必须要坐那个位置,她扪心自问,愿意为了君逸留在皇宫那面高墙内,但是,但凡有机会可以选择,她都想选可以拥有更多的自由。 如今,最好。 有权利,有自由。 绾宁这么一想,莫名有一种自己得了天大的便宜的即视感。 她看向君逸,和君逸对视一眼,君逸算是默认的点了点头: “我们前面操,了那么多心呢,如今该轮到大皇兄了。” 绾宁笑,二人对视,心照不宣。 别人都是挤破了头想要坐上那把椅子,到了君晟君逸这里,搞得还一个个都心不甘情不愿。 绾宁:“那趁此陛下封王的机会,我想要在逸王府举办一场宴会。” 君逸想都不想便回答:“你高兴就好,一切你做主,我给你打下手。” 绾宁看着他笑:“不过是想和一直以来有联系的人聚一聚,倒也没有别的意思。” 君逸:“嗯,都听你的。” 绾宁抬头看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今儿天气不错,咱们去见见蔓娘吧。” 君逸:“嗯,若你不想走,让她过来也是一样的。” 绾宁摇头:“不,我想去画坊。” 两世以来,画舫这个地方加起来她也只去过一次,如今有机会,自然要好好玩。 君逸摊摊手:“听娘子的。” 绾宁笑,叫了杜若进屋,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和君逸一起,从别院的花园里下码头到了湖边,上了一只小船。 等绾宁坐稳,君逸划着小船往画坊而去。 一路上,绾宁看着青山绿水眉开眼笑,心情极好。 君逸给她讲他在小话本上看到的趣事,逗得晚了笑声不断。 碧绿的湖面上,一叶扁舟,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坐在一侧,两手捧住下巴笑看着对面的人。 对面男子长身玉立,划着船和眼前的人说话,小舟缓缓前行,飘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不知道是人闯进了画里,还是画有了人才生动起来。 岸边有写生的书生见着湖中这一幕惊为天人,赶忙将这一幅景色画了下来。 周围跟着的影卫花了高价买下,书生千恩万谢,双手奉上画。 别苑这边,半夏站在湖边,把湖中景色看得真切,忙叫来杜若,眼中满是喜意。 这些日子绾宁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她是由衷的为绾宁感到高兴。 “这就是我家小姐的苦尽甘来了。” 杜若在心里默默的说。 在别人眼里,绾宁从前是苏家的小姐,国公府的小姐,逸王府的王妃,但是在她眼里,绾宁永远都是她的小姐。 后头,杜若走过来,看到小舟上的二人有说有笑,也不由得停留驻足。 她还记得她刚刚被送到绾宁身边的时候,绾宁身上的那种沉静厚重,像是背负着深仇大恨。 事情到了今日,她多少能猜出一些,但她谁也没有说。 她认绾宁这个主子,自然不会给她添麻烦。如今看到前主子和新主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她也从心里由衷的感到高兴。 杜若看向一旁的半夏,见半夏热泪盈眶,笑她:“哎,真是……小丫头。” 她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半夏。 半夏不明所以,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只金灿灿的簪子,簪子上是一朵硕大的荷花。 “这是你买的?” 杜若瞥了一眼,“哪能啊,我的眼光会有这么差吗?那么俗气的东西。” 半夏,“那你给我干嘛?” 杜若:“不是我给你的,是有人托我给你的。” “啊?” “谁送的簪子?为什么要送我簪子?可是要买通我对王妃和殿下不利?快我们一起去把人找出来,等王妃和殿下回来,直接处置。” 杜若哭笑不得,见半夏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走到半夏面前,把她的辫子往身前捋了捋,看着懵懵的半夏,不由得笑得乐不可支: “我的好妹妹,你这脑子里面都装的是什么呢?现在是什么时候?谁还敢打王爷和王妃的主意。 这是人家送给你的,人家向你表明心意呢。” 半夏噎住,一时没反应过来,“送给我的?表明心意?他什么意思?” 杜若:“喜欢你呗,这还能什么意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上回不是说想要成亲吗?这不人选就来了。” 半夏撇撇嘴:“是谁呀?我总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就收了吧。” 嫁人这个事情确实可以提上日程,但是她也不是谁都嫁呀,起码得嫁个对自家小姐有用的人吧。 杜若见半夏脸上无半分娇羞,就知道半夏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有嫁人这个想法也只是别的原因,心中不由得为影二捏了把汗。 对于他们俩走在一起,杜若是半点都不意外。 之前在国公府的时候,每次都是影二过来送消息,偶尔影二会送些小东西过来给她,也都记得给半夏带一份。 那个时候她就察觉到有点不对了。 影二和半夏不懂,但是她懂啊。 只不过这俩小屁孩自己没开窍,她也就没多嘴。 就是在半夏问起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提起影二,替他刷刷存在感。 但半夏似乎并没有往那方面想,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影二先开窍了。 她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搞。算了算了,个人姻缘有个人的缘法,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愿嫁,一个愿娶。便也挺好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就刚才进来的时候,急急忙忙过来一人,说要把这个送给你,我瞧着是影卫的打扮,他实在走得太快我没看清。 簪子我已经看过了,没有毒,所以不是来刺杀王妃的,应该就是对你有点那种意思。” “那种意思?想娶我啊?影卫?影卫可以。” 半夏心里琢磨开了,影卫有功夫在身,可以保护小姐,实在不行哪天小姐想跑路了,影卫还能当个马夫也是绰绰有余的。 挺好挺好。 而且能做得殿下的影卫,定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人品也一定过得去。 挺好挺好。 但是是谁呢? 那些影卫她也没认识几个,经常打交道的就是影二影三。 影三话比较多,影二跟个闷葫芦似的。 影三见着她,偶尔会说几句话,影二是见着她就跑,不过每次给半夏送东西的时候,也会顺便给她也带一份,人倒是挺好的。 真苦恼,东西都送了,还怕人家看见。搞得她想半天也想不到是谁。 半夏拿着簪子,脑子里不停琢磨着,没有注意到,杜若已经离开了 不远处,影二看着这边的动静,赶忙发了个暗号让杜若过去。 杜若走过去,影二藏在树后面,悄悄的问:“你怎么不说是我呢?要是误会了怎么办?” 杜若见他这表情,撇撇嘴:“反正我不说,要说你去说。” 影二:“哎,你都答应我了,办事办一半。” 杜若看影二一副小孩子不懂的表情,吸了口气才说话: “我这是在帮你,你还不知好歹。” 影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帮我就应该告诉她我是谁才是啊,为什么不说呢?” 杜若抬起手指点了点他:“笨。 你说你是谁跟她以为你是谁不一样,知不知道?” 影二低头思索半天没思索出来,而且还感觉脑子里越来越迷糊。 杜若看他一窍不通,翻了个白眼,径自走了,留下影二在原地挠头。 身后影三摸过来:“嘿。” 影二吓了一跳,噌的一声拔出剑就要砍,影三连忙往后躲了几步,“你干嘛,杀人啊。” 影二一看是影三,连忙收回了剑,没理他,往后头走去,生怕被影三看到对面的半夏还在湖边上站着。 影三跟上去,“我说你怎么回事,也不看是谁就乱砍。” 影二不理他,影三又问,“我刚才看到你跟杜若在那里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呢?” 影二捂了捂荷包,没说话。 影三眼珠子一转:“哦,我知道了,你肯定喜欢她。想当年杜若也是跟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喜欢她,对不对?” 影二被他乱点鸳鸯谱气得不行,冲着影三大吼:“你才喜欢她。” 影三整个人顿住,突然两手捂住脸, “你喜欢她,你才喜欢她,你全家都喜欢她。” 说完一溜烟人就跑没了。 影二又愣在原地,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影二看着影三消失的背影,挠了挠头。又往后头湖边看了一眼。 想到杜若说的那句:要说,你自己去说。整个人一下子就郁闷了。 他怎么敢说嘛,他要是敢就不用杜若去了,让杜若去还被影三误会。 影二越想越觉得心里烦闷,叹了口气,“好复杂啊,比杀人麻烦多了。” 第528章 宋渊的选择 画舫上,蔓娘早早的就等着了。 小舟靠近画坊,有船夫递过来绳钩,小舟一固定,君逸扶着绾宁跳了过去。 君逸牵着绾宁,一路上了二楼。 候着的侍女见着人来齐齐行礼,没有半点东张西望的意思,一看就是规矩极好的下人。 二人进了船舱,绾宁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前的蔓娘。 一身蓝色的留仙裙,裙底绣着白色桔梗,肌肤赛雪,眉目如画。 这是绾宁第二次看到蔓娘,一眼看过去,跟第一次没有任何区别,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停歇。 此时,蔓娘也看过来。 她双眼灼灼,见着绾宁,悄无声息的打量了一眼,而后上前行礼:“见过逸王,见过逸王妃。” “蔓娘多礼了。” 君逸点头示意,绾宁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蔓娘笑着将二人引到桌旁: “今日贵客来,画舫蓬荜生辉,两位请坐。” “多谢。” 带二人入座,蔓娘也坐下来,替他们倒茶: “这是南边山谷里出来的谷雨茶,外面怕是鲜少遇见,你们喝喝看喜不喜欢。” 绾宁端起茶闻了闻,茶香四溢,喝了一口,回味甘甜,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形容不出感觉,但看这茶色,叶子片片无残缺,全是嫩芽,一看就是有心人用心炮制。 “好茶。” 蔓娘笑道,“若是王妃喜欢,一会儿便带一些回去。” “那便多谢蔓娘了。” 绾宁并不推辞,蔓娘多看了她一眼。京城中有头有脸的贵夫人,可是不屑要她的东西的。在她们眼里,她再如何都上不了台面,自然她的东西也一样。但是绾宁似乎没有这么想,眼中除了欣赏喜欢再无其他。 “逸王妃客气,不过一些小东西,京城中有身份的人还未必看得上,没想到逸王妃如此平易近人。” 绾宁:“蔓娘言重了,喜欢便是无价之宝。” “逸王妃性情中人。” 蔓娘笑道,一边让侍女装了一盒茶叶出来,包好。 “二位今日来,可是有事?” 绾宁:“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想来听蔓娘弹奏一曲,上回听过,绕梁三日,念念不忘,后来也一直没有机会,不知今日可有幸能听着。” 蔓娘:“既是逸王妃想听,蔓娘自然不会推迟。只是我有几日不弹,怕是有些生疏,若弹得不好,逸王妃可别笑话才好。” 绾宁:“蔓娘谦虚了。” 蔓娘让人下去拿琵琶,一旁的君逸很自然的拿了一块点心递给绾宁,绾宁随手接过吃了一口。蔓娘看着夫妻二人的小动作,笑了笑,起身去拨香炉。 轻烟袅袅,清香弥漫。 “这是什么香,闻着宜人?” 蔓娘手指不停,轻轻的拨着:“这香名“月禾”,是在春日月夜下,采百花而制。” 绾宁细细品了品这个名字,赞道:“好雅兴,光听这香名,便觉得浪漫意境美妙。” 蔓娘笑了笑,外头侍女进屋,她接过侍女递上来的琵琶,往窗前的椅子上坐下,试了两声,调了弦。 接着,一阵动听的琴音流泻而出,把绾宁的记忆一下子拉到了第一次来画舫听琴。琴声一如既往的美妙动人。 她脑中想着,若是苏梓月弹琴,会是什么模样? 蔓娘精通音律,技法行云流水,琴声悦耳,看着亦赏心悦目。 绾宁听得如痴如醉,蔓娘一曲终了,见绾宁如此笑了笑,素手一拨,又弹了一曲。 曲毕,蔓娘将琴交给侍女。绾宁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夸道: “蔓娘才艺绝佳,这番琴技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蔓娘闻言,朝她一笑:“逸王妃谬赞了。” 两人一来一晚,说了些客套话,绾宁看着蔓娘,到底忍不住询问出声: “我今日来,其实还想问问蔓娘一些事情。” 蔓娘看着她,眼睛微弯,“逸王妃请说。” 绾宁:“蔓娘可认识广平侯府的夫人周氏,便是从国公府出嫁的那一位。” 蔓娘想了想,摇头:“不认识。” 绾宁点点头,又问道:“蔓娘才艺双绝,师承何处?倒没听说上一辈有琵琶大家。” 蔓娘笑了笑,“我的技艺是画坊的琴娘教的,虽也受过人点拨,但却算不得拜师。” 蔓娘给绾宁把茶水加满。 绾宁看着杯子里的茶叶在水中打着旋,顿了顿,看向蔓娘: “不知蔓娘,可听过苏梓月这个名字。” 蔓娘手一顿,向绾宁看过来,“逸王妃说的可是江南苏家的小姐?” 绾宁目光灼灼,呼吸一下紧张了起来。眼神期待,期待蔓娘能说出什么来。 一旁的君逸感觉到她的紧张,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也向蔓娘看过来。 蔓娘:“似乎听说过,琴娘说她琵琶弹得甚好,当得江南一绝,说起江南琵琶,总是会提一提。” 绾宁眼中的光芒一下暗淡下去,没有再问。 一旁的君逸握着她的手起身。对着蔓娘微微颌首:“听过一曲如闻天籁,便不打扰蔓娘了,告辞。” 绾宁也点头示意。 蔓娘起身,对着二人行了一礼:“逸王言重,不必客气。” 说着让侍女把包好的茶叶送过来,君逸道了谢,牵着绾宁离开了船舱。 蔓娘目送他们下了画坊上了小舟,小舟飘然远去。 一对璧人闯入山水间,美得像一幅画卷。 身后侍女上前:“姑娘,许老先生送酒来了。” 蔓娘:“嗯,请他上来坐一坐。” “是。” 四月初,阳光并不灼人,小舟在湖面上飘了一会儿,才划向别苑。 绾宁上了岸,在花园的椅榻上躺着歇歇,半夏送来了新鲜的水果点心茶水。 君逸也在一侧坐下来,拉着绾宁的手:“没事,蔓娘要认识你母亲才怪呢。” 绾宁嗯了一声,微微低头。 她心里有些异样,总感觉蔓娘看她的眼神别有深意。又想到或许是因为君逸的缘故,之前蔓娘头一回见着自己,目光里亦有兴味和探究。 她原本就没想着从蔓娘那里获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听蔓娘说听说过苏梓月,到底有些失望。 她突然发现,对于找苏梓月这件事,她似乎有些过于执着了。 “晚上我们回国公府吃个饭吧。” 君逸点点头:“好。” 夕阳西下时,马车从城外别苑入城径直到了国公府。 老夫人一听说绾宁回来,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让厨房准备了好吃的。 “要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都没个准备。” 老夫人拉着绾宁的手,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绾宁一眼。 绾宁:“原本想着今日告知一声,明日再来,但我想祖母一定不会怪我失礼,便现在回来了。” 老夫人慈爱的点点头,笑道: “是,怎么会怪,你想回便回,我们国公府不拘这些礼数。” 说着,老夫人看向君逸,问了一些话,君逸一一答了。 看老夫人有话想跟绾宁说,君逸找了个借口去了国公府的练武场,把空间留给祖孙二人。 宋渊到入夜了才回来,一听说绾宁来了,连衣都未更便直接到了前厅。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饭,宋渊看着绾宁心中高兴,说话间不由得多吃了一碗。 一顿饭吃完,绾宁跟着宋渊去了书房。 下人上了茶水,退了下去。 宋渊看向绾宁:“从回来一直忙着交接西凉的事,也没有空见个面。原本想着过几日让你们回来一趟,如今你来了,正好便说说。” 绾宁点点头:“是,父亲请说。” 宋渊:“大皇子登基为帝,是因为逸王不愿意坐那个位置吗?” 这样的话十足的大逆不道,但此时只有父女二人,宋渊知绾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女子,便也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绾宁回答:“是。” 宋渊定定地看着绾宁,长吸了一口气,那么大的权力,那么大的诱惑,君逸说不要就不要了。 宋渊又问了些朝堂上的事,绾宁对答如流,他震惊的同时没有细问,绾宁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 不过作为父亲,到底有些担心。 “逸王对你可好?” 绾宁低头:“父亲,逸王殿下对我很好。” 宋渊见绾宁说话不似作假,点了点头。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还有一件事,我也想同你说。” 空气中有一瞬的静止,宋渊在椅子上坐下来。 “关于上一回你和我说的事。 我一直想着跟你聊一聊,回来之后忙着也一直没机会,正好今日一块说了。” 绾宁微微低头,知道宋渊说的是什么事。却没有说话。 这件事,是宋渊的事,是国公府的事,她没有立场让宋渊给她一个交代,不过既然宋渊跟她说,那她便也听着。 宋渊没想那么多,只是在他看来,这是他对苏梓月的态度和交代。 “让我娶妻成家这件事,我的态度是不愿意。 但是,作为国公府的当家人,我却不能这么自私。 到了我这个年纪,讲什么情情爱爱不现实,若有人愿意跟国公府交换,大家各取所需。那,我愿意。 宁儿,我不是小孩子。我心中深爱着你的母亲。但是也背负着国公府的责任。这件事我不能逃避。 作为国公府的一份子,我需要给你祖母交代,给国公府交代,给你死去的祖父叔叔伯伯交代。国公府不是我宋渊一个人的,哪怕我千不愿万不愿,这件事我都要去做。 我对不起你母亲,不想因此欠着别人,所以若有政治联姻,大家各取所需,我娶。 国公府到如今这个地位,也不在乎对方的门楣家世,我也不在意对方美丑,只要对方心地善良,孝顺你祖母,对你好,能为国公府延续香火,我便再无其他可言。 这便是我的态度。” 绾宁听着这话,心中一阵酸楚,宋渊的话说的明明白白,公事公办。哪怕位极人臣,却也不能守住心底的念想。 她没有资格去批判宋渊是对还是错,也不能道德绑架替苏梓月去鸣不平,但是她很难过。 宋渊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心里也一定万分挣扎,一边是挚爱,一边是国公府,他有选择却不能选择。 当他说出不在乎对方的家世容貌,只在乎对方的人品,绾宁就知道,他的妥协。 他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死去的兄弟父亲,是为了国公府这三个字。 屋子里静悄悄的,二人许久都没有说话。宋渊背着光,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败。 “西境和平之后,我不会再去边境,若无意外,我从此便会留在京城,守着你祖母守着国公府,也看着你,如今你能幸福就是我最大的慰藉。” 绾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渊起身,走向书架,从椅子后头书架内,打开一个暗格,小心翼翼捧出一个盒子。 “你母亲留了些东西下来,我一直好好收着。现在我把它给你。 从前我睹物思人,以后却用不着了。我做了选择,是对你母亲不公平,我便没有资格再留着,这些东西,交给你最为合适。” 宋渊捧着盒子,低头看了许久,烛光映着他的侧脸,绾宁看不清他的情绪,悲伤在空气里蔓延。 宋渊捧着盒子,两手的拇指落在盒子上,似乎很想打开看一看,最后还是没有动作,他走到绾宁面前,将盒子郑重的递给她。 绾宁看着宋渊,起身接过来。 盒子上面雕刻着精细的花纹,上了一层桐油光滑蹭亮,一看就是有人常常拿出来翻看,而不是关起来蒙尘的东西。 这是宋渊的珍藏。 宋渊背过身去,对着绾宁挥了挥手,“回去吧。” 绾宁捧着盒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盒子,最终对着宋渊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这个时间,城门已经落了锁。绾宁和君逸坐在马车上,马车往逸王府而去。 马车上,绾宁抚摸着这个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 里面的东西摆得整整齐齐。有簪子,有抄写的诗词,有一方帕子……,都是女儿家用的东西。 绾宁每一样都拿起来看了看,只是,看着看着,她眉头微皱,感觉到了不对。 君逸看见她的表情,出言询问:“怎么了?” 绾宁:“你有没有发现,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对?” 君逸将盒子捧过来,仔细看过,摇摇头。 绾宁盯着盒子里的东西。 那根簪子坠下的是玉桔梗。帕子上绣的是桔梗花,里头还有一张琴谱,上面盖的小章也落了一朵桔梗花。 君逸不明所以,“桔梗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绾宁想到什么,猛的抬头。 蔓娘的衣饰发钗,全都有桔梗花的影子。 绾宁想到这里,一把抓住君逸的手,语气急切, “出城,去见蔓娘。” 第529章 林家的秘密 马车停在枫林湖畔的画舫。 此时,夜风阵阵,画舫四周灯火通明,传来谈笑说话声。 绾宁心情紧张,她两手捧着盒子,手指在盒子上轻轻摩挲着。 她有预感,蔓娘大概率和苏梓月有关系。 那么多的事情,她不信通通都是巧合。 无论如何,她要找蔓娘问个清楚。今儿下午,见着蔓娘时,蔓娘说她的琴技是琴娘教的,那她便见见那琴娘。 还说也得到了人指点,却算不上师父,那她便去见见指点的人。 还有认识苏梓月的人,她也见见问问。 绾宁如是想着,却又忐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桔梗也不是特别的花,就像月季芍药,总有许多人喜欢。蔓娘喜欢桔梗不能说明她和苏梓月有关系。 但是,同样擅琵琶,同样爱桔梗,对她特别,她看她的眼神不同,究竟是君逸的原因还是苏梓月…… 这些事情加在一起,一个巧合似乎太牵强。 绾宁心中有些凌乱。 一旁的君逸见状,握住她的手安慰她: “一会见着就什么都知道了,别多想。” 绾宁点点头,目光看向窗外。 很快,影卫便来回报: “王爷王妃,蔓娘傍晚时离开了画舫。” 绾宁一惊,急急的问道: “去了哪里,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去了林城,说是要去三日。” 蔓娘作为远近闻名的琵琶名手,出行也是常有的事,有时去得远了,光路上都得要好几日的功夫。 绾宁顿住,她有预感蔓娘不是去了林城也不只是要去三日。 而是知道自己在查,且查到了她这里。 如果说一开始绾宁只有五分确定她要知道的事和蔓娘有关,那现在便有八分确定,蔓娘那里有她想要的答案。 “那琴娘呢?” 影卫:“也一并问了,蔓娘的琴不是在这里学的。” 那就是知道消息的琴娘不在这里,指点的师父也不在这里。 君逸挥了挥手,让影卫退下,马车往枫林湖畔的别苑而去。 “别急,既然怀疑蔓娘知道什么,派人去找就好。” 绾宁:“她若成心躲着,怕是找不到。” 君逸:“若是蔓娘知道,那一定有其他人知道。” 绾宁点了点头,问了些关于蔓娘的事。 君逸将自己如何与蔓娘相识都说了一遍。 很偶然的事件,君逸出手也是随意的一个决定。 二人不是附属关系,只是蔓娘总记得君逸这一份人情。 在君逸的描述中,绾宁没有听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仔细回想着自己两次见蔓娘的情形。上一回,只是纯粹的听曲,远远的见了一面。蔓娘频频往她看了好几眼,应该是君逸的原因也说得过去。 这一回,也没什么特别。绾宁想到那香,想到蔓娘说的“香”的名字叫月禾,又想到苏梓月的名字:难道也是巧合吗? 还有从画坊带来的茶,她记得泡茶的时候蔓娘说过,这茶是南边谷雨的时候出的。 南边……,和南疆有关系吗? 绾宁迫不及待的要去南疆了。 次日一早,宫中传来的消息,皇后自缢了。 当初皇后穿着管事姑姑的衣裳出现在先帝寝殿,而先帝离奇死亡,皇后百口莫辩。这件事由大理寺彻查,皇后被禁咸福宫。 如今证据确凿,皇后再没什么可说的,不过事关皇家颜面,宫中便低调处理。太后赐了皇后一根白绫,皇后自缢而死。 同时传出的还有另一个消息,林妃病亡。 绾宁看完,很是意外:“这件事有内幕是不是?” 杜若点头:“什么都瞒不过王妃。 陛下悄悄把林妃给放出宫了,连夜去了定城。” 绾宁:“定城?” 定城离京城不过半日的马程,从南边来京城必要路过定城。 南边富庶,商户来往也多,算是一个新地方,可以让林珍儿开启新生活。 “武安侯府陈启岸也回来了是吗?” 杜若:“是,和林家一起回来的。北境之功,陛下论功行赏。他拒了陛下的赏赐,说要去经商读书。 众人都感叹武安侯府刚刚有些起色,这小公子便推了功名要去经商,实在可惜了。 还有许多大臣原本还想把女儿嫁给他的,都歇了心思。” 绾宁心中了然,“看起来,以后这武安侯府的担子就落在了陈启佑身上了。” 杜若:“是,陛下恢复了侯府的规制,大公子陈启佑也被提拔为禁军统领并城卫教头。” 城卫教头,京城兵力都得经过教头的训导,算是一个得名的职位,而禁军统领又有实权,有名有权,武安侯府这一场翻身仗打得漂亮。 “陈启佑上回还来了信问王妃说要不要接下。” 绾宁恍然,好像是有这个事,不过她忙着别的,没有特别注意,只说了接下就是。 “他还说了什么?” 杜若:“还说了……哦,是关于婚事。 王妃不知道,给陈启佑说亲的人,如今几乎踏破门槛,朝廷新起之秀,又有侯府做背靠,人员简单,家里有适龄女儿的都想往前去凑一凑。” 绾宁:“哦,他有想法?” 杜若:“应该是有的,但是却没有和奴婢说,只说等王妃回京了,他亲自和王妃说。” 绾宁点点头,一时也有些好奇陈启佑会娶谁家的小姐。 杜若离开。 绾宁和君逸说起林珍儿。 “对于这件事京城也不少人说,似乎是有人刻意抹去了痕迹,再加上前头有皇后的事,想来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 君逸点点头,不过说到林家,他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神情有些许变化。 绾宁:“怎么了?” 君逸:“我最近在查一件事情。其实上回还没去北燕就开始查了,和林家也有些关系。一直没告诉你,是想等事情有结果了再说,现在看来有机会我得去一趟林家。” 绾宁听他这么说,一脸好奇:“什么事?” 君逸拉着她的手:“真想知道?” 绾宁:“原本一般般想知道,你这么问就很想知道了。” 君逸笑:“这件事还没有确认,我怕搞错。” 绾宁眉头微皱,有些抓耳挠腮。 君逸见状,笑了笑,拉着她附耳过来。 绾宁听完,瞪大眼睛看向君逸:“当真?” 君逸:“真不真还不好说。” 绾宁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平复下震惊的心绪。 那么大的事,君逸不会乱说,一定是有些根据的,而且从之前就开始查了,说明有力证据还挺多。 绾宁有些激动的起身,想到之前大家关于这件事的说法,更觉得君逸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若是真的,那宋渊就可以不必那么煎熬了。 “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林家。” 君逸:“会不会太急了一点?” 绾宁:“不会,快点,走吧。” 君逸哭笑不得,看绾宁少见的如此表情,起了身,被绾宁拉着往外而去。 回城的路上,绾宁让杜若把宴客的帖子准备好发下去。 逸王府的宴会定在了四月初十,距现在还有三日。 一路上,绾宁都有些紧张兮兮。君逸也忐忑得不行,万一搞错了,后续怕是还会有不少麻烦。 但是这件事也得去。 马车刚刚回城,杜若那里便又有新的消息消息送过来。 “王妃,东晋九皇子去了国公府。” 绾宁大概能猜到楚锦年去做什么。 想到老夫人跟她说的南疆的那些事,觉得差不多时机可以跟楚景年摊牌。 不过她有些踌躇,应该要如何说才好? 眼下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顾忌,只不过一想到要面对楚景年,她心中有些不自在。 “告诉祖母,让她透露些风声,只别说具体是谁,我们等宴会过后,便一起去南疆。” “是。” 楚锦年那边,从国公府出来,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心中高兴有之,但更多的是疑惑。 他想的没错,国公府确实知道一些内幕。但他同时发现,关于圣女的事情,若国公府没有透露给他,他真的半点风声都摸不到。 这说明,在大周他能看到的还是太少了一些,又或许他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在对方的预料当中。 楚锦年有些挫败感,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实在不好。 他身后跟着的如花,却是没想那么多,激动坏了。 “公子,奴才就说这国公府有猫腻,咱们找了这么久,终于有眉目了,而且对方还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南疆。贵妃娘娘若是知道,必定高兴。 看起来我们很快就能回东晋了。” 如花越说越激动,想到小翠花心情美丽。 “不过公子,你说是谁呢?是苏家的那位三小姐吗?还是说另有其人?” 楚锦年摇头:“不知道。” 如花:“可要查一查?” 楚锦年:“不必,若能查到早就有结果了,对方有心不让我们查到,我们查也没有什么作用,现在是对方自己想要出来,具体是谁,我们很快就会知道。” 如花哦了一声,“说的也是。” 林府。 林将军一看是君逸和绾宁一起来了,赶忙出门迎客。 关于君逸和君晟的事,在他回京的第一天就听君晟说了,这会看君逸就像自家孩子一样的亲切。 一听君逸说有话想问,立马将二人请进了书房。 半个时辰后,君逸和绾宁从林府书房出来。 直接坐上马车往逸王府而去。 一路上,君逸都握住绾宁的手: “不去国公府?” 绾宁:“让我缓缓。” 君逸:“三日后逸王府宴会,到时候你父亲一定会来,不若那时候再说。” 绾宁:“也好。”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靠在君逸的怀里: “我没有想到,真相是这样的。明明是个好消息,但是我却高兴不起来。” 君逸没有说话,只抱着绾宁,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事情都过去了,每个人做决定之前,都一定想好了后果,我们应该尊重他们的决定。” “嗯。” 接下来的两天,绾宁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在想这件事要怎么说。 君逸见她如此,开口道:“不若我去说。” 绾宁摇头:“还是我去。” 四月初九。 逸王府大门大开。 这是逸王府头一回如此大规模的宴客,虽然都是自己相熟的人,但作为女主人,绾宁得亲自去接待。 苏梨来得最早,一进府便抱着绾宁不撒手: “宁姐姐,前几日我来逸王府都没有见着你。我也好想出去玩啊,但是又不愿意打扰你和姐夫。” 绾宁见苏梨小嘴撅着,可可爱爱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脸颊。 “我让你的隔壁邻居带你去。” 苏梨脸色一红,“宁姐姐你取笑我。” 后面,易景也下了马车。 对着绾宁拱手:“易景见过逸王妃。” 绾宁:“不必多礼,你和阿梨一起进去吧。” “是。” 苏梨看看绾宁,又看看易景,脸蛋红扑扑的,在易景走过来后,跟着易景往里头走去。 等他们走了几步,绾宁才回头看。 就见着苏梨提着裙摆凑上去和易景说着什么,易景放慢脚步,极有耐心的听她说话。画面美好。 绾宁觉得,是时候让君晟下一道赐婚圣旨了。 成婚日子可以再选,但是赐婚圣旨可以先下,不影响。 而后,谢绮来了。 知道今日客人多,谢绮也没有在门口耽搁太长时间,说了几句话便由着丫鬟进了府。 随后是陈启佑。 陈启佑特地来早了些,就为了能有机会和绾宁说上两句话。 “见过王妃娘娘。” 陈启佑对着绾宁行礼。 绾宁:“大公子不必多礼。” 陈启佑看了周围一眼,径直开口道: “王妃娘娘,我想娶谢家的大小姐。” 绾宁愣住,谢绮,居然真的是谢绮。 不过这……这还真不是一般的直接。 “大公子想娶谢大小姐,去谢家提亲就是,来我这可不行。” 陈启佑:“我知道谢大小姐和王妃娘娘关系好。不敢擅自做主。” 绾宁明白他的意思,陈启佑是把自己当主子对待了。 她笑道:“作为绮姐姐的朋友,我希望她幸福,只要她同意,我自然送祝福。” “我明白了,多谢王妃娘娘。” 陈启佑得到了答案,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对绾宁又行了一礼,向里而去。 刚刚,他似乎看到她来了。 绾宁正回头看了一眼,就听到杜若低声提醒: “小姐,国公爷来了。” 第530章 舅舅辛苦了 逸王府的大门口。 宋渊策马而来。 “吁……” 一声勒马停下,宋渊翻身下马,向绾宁走来。 绾宁迎上去,“父亲来了。” 宋渊看向绾宁,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气色很好,心中安慰,点点头:“是。 本来想晚些时候再来,你祖母不放心,让我早些来,还能帮着招呼一二。” 绾宁:“祖母有心了,多谢父亲。” 宋渊嗯了一声。 他看起来整个人更内敛了,见着绾宁,笑容也不似从前那般随意,总感觉有些拘谨收敛。 绾宁迎他入府。 男宾交给了管家,女宾交给了红姑姑。 今日宴请的都是朋友,不拘这些礼数,她来门口候着,也主要是等宋渊。 宋渊看绾宁和他一起进来,也并未多话。 绾宁想到今儿要跟宋渊说的话,整个人都有些紧张。 二人一起往里走,说了一些国公府的事,看到宋渊的状态,绾宁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祖母已经开始为父亲物色人选了吗?” 说到这个事情,宋渊一 “还没有,我还没有跟你祖母说,等过两个月吧,过两个月也不耽误。” 能看得出来,宋渊在很努力的和自己和解,希望自己能负起责任。 说明宋渊心中还是挣扎,她应该尽快把这件事情告诉宋渊。 二人继续往前走,男宾区在松露园,去松露园中间要经过一条长廊。 绾宁在长廊中叫住了宋渊。 宋渊有些疑惑:“怎么了?宁儿可是有事。” “是有些话想跟父亲说。” 绾宁一边说一边示意宋渊对面亭子后的屋子。 宋渊点点头,随着绾宁下了阶梯,往不远处的屋子走去。 这间屋子在花园的一侧,是半封闭的设计,供路过的客人歇息用的,四周空旷,在里头说话也不会有人听。 二人进了屋子,在屋子里坐下。 半夏上了茶点,杜若把下人都遣退了下去,和半夏二人一左一右在屋前守着。 四周还有暗卫,这是绾宁提前就准备好的地方。 宋渊看向绾宁,这架势一看不是临时起意。 绾宁:“父亲,接下来我要和你说的事,事关重大,父亲千万要沉住气。” 宋渊看绾宁一脸郑重,顿时正襟危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对着绾宁点点头, “宁儿你说。” 绾宁看了他一眼,往前微微凑了凑,压低声音,把话说完。 宋渊听完,整个人震惊不已。 等反应过来,连忙往四周查看,生怕有人听到这个密辛。 绾宁知道他担心什么,开口道: “父亲不必担心,周围都有人严密守着。” 宋渊咽了一口唾沫,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的时候,手指还哆哆嗦嗦的,有些颤抖。 好一会儿才看向绾宁,依旧无法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 “宁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绾宁点点头。 这件事,君逸一开始察觉到了苗头,然后去查,多多少少也查到了一些旁的证据,前几日他们去林家,几乎可以确认事情的真相。 宋渊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唏嘘。 “大皇子……那陛下他知道吗?” 绾宁摇头,“怕是他自己并不清楚。” 宋渊从椅子上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怪不得君晟一点也不像先帝。 怪不得惠贵妃不肯入皇陵,更不要皇后的封号。 怪不得惠贵妃在国公府出事之后,还跟国公府保持良好的关系。 怪不得惠贵妃察觉到身体不好之时,会对老夫人说让他照看君晟一二。 原来,君晟竟然是他大哥的儿子。 这些绾宁也都想到了。 之前在国公府的时候,每次提到惠贵妃,老夫人都是一脸的惋惜。 还有君晟,因为巫蛊之事真相大白,第一次出府准备去国公府,老夫人便说惠贵妃去世前还特地请他照看君晟一二。 老夫人一直念着惠贵妃的好,还念叨了好几次想要看看楚幽。 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惠贵妃却处处都暗示了。 “父亲,这件事可要告诉祖母?” 宋渊想了好一会儿,摇头。 “若是陛下知道这件事,那可以告诉你祖母,但现在陛下不知道,这件事便越少人知道越好。” 绾宁点点头,这件事她没有多插手,只看林将军会如何做了。 此时,皇宫御书房。 林将军看着龙椅上年轻的帝王,低头拱手。 “其实这件事,我早该告诉你。一开始是时机没有成熟,后来是没有机会。 你母亲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平安顺遂的过一生,其他的她都没有多想。 事情到了今日的局面,再瞒着你没有任何好处。如今,我也再无别的顾虑,对你全盘托出。” 林将军是惠贵妃的亲哥哥,这话由他来说最合适。 若今日君晟没有当皇帝,他如何都会守住秘密。事情久远,哪怕有人捕风捉影也没有证据奈何。 但是现在,君晟成为了九五至尊,就必须要知道。 龙案前,君晟的表情从震惊慢慢恢复平静。 御书房里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君晟才开口: “舅舅辛苦了。” “今日逸王府宴请,咱们也一起去凑凑热闹吧。” 林将军拱手:“是。” 此时的逸王府,客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赵砚臣和易景年纪相仿,在苏梨和周雨彤拉着绾宁去说话的时候,他们这边也聊得不亦乐乎。 周太师看着今儿来的这些人,还有那些年轻的后辈,心中无比庆幸,当初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决定。 一旁,许怀义走过来,“周太师。” “许丞相。” 二人相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往一侧的椅子上坐下。 周太师状若无意的问了几句,听着许怀义的回答,内心对绾宁无比佩服。 许怀义也随意的问了周太师几句,周太师回答后,许怀义一脸合该如此的表情。 逸王妃的能力他们只看到了冰山一角而已。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来报: “陛下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心头咯噔一下,随着绾宁和君逸,纷纷往门口而去。 逸王府大门口,君晟和楚幽身着便装,后头跟着林将军,见得众人相迎,挥了挥手: “免礼,今日逸王府的宴会,朕就是来凑凑热闹,大家随意。” 而后他看向君逸: “三皇弟陪朕走走,你这逸王府,朕是来少了。” 君逸拱手:“自然,陛下请。” 二人往书房的反向走,众人又齐齐行礼。 后头绾宁迎向楚幽,“贵妃娘娘。” 楚幽握住绾宁的手,对着绾宁吐了吐舌头,低声道: “旁的人如此叫我便罢了,你这么叫我,我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不然我说一句本宫如何如何?” 绾宁笑,和楚幽一起进了逸王府。 君晟和君逸一起去了书房,大家这会倒也没有太过拘束。 原本苏梨见着楚幽还有些不敢说话,当见着楚幽半点贵妃架子都没有,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 倒是谢绮,有些心不在焉。 绾宁想到今儿一早陈启佑说的那些话,心中了然,倒也没有特地找她说话。 姻缘的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他们二人真有缘能走到一起,倒也是极好的。 绾宁只心中琢磨以后他们二人成婚,她该送一份什么样的大礼才好? 午时到了。 是午膳宴会开始的时间。 君逸和君晟没有出来,绾宁传了人去请。 管家来回话: “陛下说,和逸王殿下在下棋,两人在书房里吃,不出来跟大家一起凑热闹。” 绾宁点点头,大约能明白他们此时此刻的心境,便招呼了下去,宴席正常进行。 宴会过后,书房有人来禀:陛下准备回宫。 众人起身去送。楚幽看着绾宁,有些恋恋不舍,跟绾宁告别。 君晟出府,离开时特地叫了宋渊一起,说去缅怀一番老国公,想要去国公府看看。 宋渊突然被点名,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虽然君晟的理由很充足,但是他也不得不往刚刚知道的那个消息上面靠。 看如今的情形,没准君晟是知道了这件事。 多想无用,宋渊当即应了声,跟着君晟一起去了国公府。 等客人们都离开,君晟和绾宁一起回到了宁心院。 屋子里,绾宁拉着君逸坐下。 “陛下都知道了,对吗?” 君逸点点头,“是,林将军告诉了他。” 绾宁:“那你们说了些什么?” 君逸:“大皇兄说是不是把那个位置还给我。 我拒绝了他,帝王之位本来就可以能者居之,大皇兄既然有这个能力,做这个位置也无可厚非。 而且现在若传出什么风声,对惠贵妃的名声是不小的打击。” 绾宁:“所以现在没事了。” 君逸点点头:“大皇兄想通了就没事了,之前他说面对我会有些鸠占鹊巢的嫌疑,我告诉他只要能为老百姓谋福祉,就是一个合格的好的皇帝。” 绾宁笑:“看不出来你还能如此忽悠人。” 君逸:“哪有忽悠,我说的都是实话,大皇兄确实有能力坐好那个位置。” “不过现在大皇兄去了国公府,怕是祖母那边很快就会知道,我们要不要回去一趟,” 绾宁摇摇头,“过两日吧,祖母心里应该高兴居多。 现在府里有父亲,我们便不回去凑热闹了,陛下刚刚从逸王府离开,去了国公府,咱们后脚就跟上,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君逸点点头:“是,还是娘子想得周到。”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 逸王府宴会过后,绾宁便在准备着南疆一行。 君逸眼见的兴高采烈,喜上眉梢,让绾宁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南疆的事,听说有些麻烦,但是我看你似乎半点的不担心。” 君逸:“看怎么解决吧。 此事,南疆确实错综复杂,派别和家族之间矛盾丛生。若想一点一点的解决,费时费力,而且说不好,还有性命之忧。 我只有一个想法,他们听话最好,不听话,直接推平。” 绾宁听着这嚣张的发言,掩唇而笑,心中又有些骄傲。 这一世,有人护着她,他有实力,无论遇到任何事情,她都可以不用怕。 什么都不用怕,真好! “可别伤及无辜,那些人里只有极个别是蛀虫,有些人是被迫,有些人是盲从,还有一些人什么都没做,赏罚分明才好。” 君逸听着不由得撇撇嘴,按照绾宁的说法,怕是又要浪费不少时间。 罢了,自家娘子的话,得听。 “这些事情便交给你了,你来整理,我来保护你。 但是先说好了啊,我不先动手,但是若他们找麻烦,我可不会束手就擒。” 绾宁笑:“好。” 过了两日,绾宁抽空和君逸一起回了一趟国公府。 老夫人见着绾宁,赶忙把她拉到了一旁说话,宋渊和君逸都极有眼色的一起去了外边聊天。 屋子里只有老夫人和绾宁二人,老夫人握着绾宁的手,看着绾宁,泪水就落了下来: “关于陛下……,宁儿也知道是不是?” 绾宁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对着老夫人点点头:“是。” 老夫人泪水又汹涌了些,“贵妃娘娘她……,是国公府对不住她。” 绾宁见老夫人哭,赶忙拿了帕子替她拭泪,安慰了一会,老夫人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缓过劲来。 原本她就一直在暗示自己不要反应太大,但见着绾宁,实在是忍不住。 他们国公府的孩子,一个一个的流落在外,她一时都不知该如何自处。又想到绾宁和君晟受过的苦,更是心中难受,见着绾宁便忍不住情绪外露。 “那时候,惠贵妃特地跟我提了几次,说让我照看一二,我心中还纳闷,大周的皇子如何由得我照顾,谁能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绾宁:“这种事情说不得,不能让人知道,贵妃娘娘心中更苦。” 说到这里老夫人一脸愧疚,“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却没看出来,这一对欢喜冤家。” 绾宁听老夫人说起从前的事,温柔的安慰她。 老夫人把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舒服多了,情绪也完全平静下来。 这件事过后,绾宁才提起南疆。 对此,老夫人是持反对态度的。 “南疆危险重重,祖母并不希望你去冒险。” 绾宁:“祖母放心,殿下会跟我一起去,没事的。” 老夫人见她坚持,也没再阻止。和绾宁说了一些霍家的事,还有她所知道的南疆。 绾宁对南疆的了解又多深刻一些,也对这一趟南疆之行更有底气。 第531章 圣女居然就是苏绾宁 四月十三,一队马车从逸王府悄悄出了城。 绾宁谁都没有告诉,免得离别大家伤感。 是以,朋友能都知道她要出远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今日也没有送的人。 绾宁对外的理由,说的是外出游历,众人都知道是借口,知道她想出去游山玩水。 绾宁倒也默认,只是引得大家一个个羡慕不已。 京城外二十里。 已经完全看不到京城了,马车停下来休息。 绾宁看着四周的山川树木,面色欣喜。 感觉一出门外头的空气都清新许多,颇有一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即视感。 第一站,是定城,她要在那里和楚锦年汇合。 楚锦年在绾宁跟老夫人交过底之后的那一日,便向君晟递交了辞书。 今儿一早她收到消息,特意等楚锦年离开京城之后才出的城门。 绾宁站在山坡上,从这里可以看到枫林湖。 枫林湖很大,平时大家出游都是在京城外的那个渡口,属于枫林湖上游,左边是栖霞寺,右边是慧慈庵。 绾宁还是头一回见着枫林湖的下游,别有一番意趣。 她遥遥看着枫林湖的方向,想到那一日他们回过身去找蔓娘,影卫来报说:蔓娘去了林城,三日之后回来。现在已经过了五日,都没有任何消息,便只能说明当初那个说法是假的。 这几日过去,君逸这边也没有蔓娘的消息。 君逸的消息网遍布整个大周,甚至北燕西凉都有布控。若一个普通人,怎么也不该在这样的视线里销声匿迹,若有,那就一定有问题。 若说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是她两世以来都不知道,是君逸都不能覆盖到的,就只有一个南疆。 南疆神秘,多密林,地势原因就导致了它跟外界有一个天然屏障。 在其他地方都找不到结果,她赌南疆一定会有最后的答案。 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后便有两匹马向着这边疾驰而来。 等绾宁看清,马已经到了跟前。 杜若:“王妃,是九皇子。” “这九皇子倒真是心大,就这么二人二马往前赶,也不怕出什么意外。” 一旁的君逸见着楚锦年的马来,立马将绾宁护在怀中,一副宣誓主权的意味。 看着楚锦年,眼神不善。 别以为趁他不在京城的时候,楚锦年做的那些事他不知道。若不是怕绾宁不高兴,他一回来就得给他找点苦头吃。 居然敢说,等以后有孩子了,带着孩子去东晋投奔他的话,君逸想想就觉得来气,看楚锦年是一分好脸色也没有。 楚锦年下马,见绾宁和君逸站在一处,心中闷闷的。 虽然他一直告诫自己只要绾宁幸福就好了,但看着这一幕,还是不爽利。 他直接忽略了君逸,走向绾宁: “是你和我去南疆对吗?” 绾宁:“是,” 从老夫人告诉楚锦年这个消息,楚锦年就一直在准备。但是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出发的时候也只说到了定城会合,绾宁没想到他会返身来寻。 到了这时候,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江南苏家的三小姐,苏梓月是我的母亲。” 如花闻言,瞪大了眼睛,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绾宁在他们面前晃悠了那么久,他们居然一无所知,这…… 实在是对他能力的侮辱,如花多少有点自闭。 找了那么久的圣女,原来就是苏绾宁。 原来他们要找的人,一直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如花不愿意承认自己眼瞎,只能怪灯下黑,谁能想到呢。 太突然了。 一旁的楚锦年却是看着绾宁神色变换,他怎么也不相信,苏梓月那般的人,会看上苏长荣。 突然,他想到什么,浑身一僵,急急问道: “宋渊真的是你的父亲。”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绾宁回答:“是。” 楚锦年呼吸一致:“你骗我。” 绾宁微微拂袖,“兵不厌诈。” 楚锦年失语:“所以那一次在摘星楼的会面,是你早有预谋。” “是。” “策王来找我,也是你的手笔?” 君逸看着他们二人你问我答,你来我往,眼睛冒火。 “你这盘问犯人呢?谁有义务告诉你啊?我娘子乏了,不想跟你说话。” 绾宁看君逸小孩子气,侧头看着他娇嗔一笑,拉了拉他的衣袖安抚,而后随着他往马车而去。 最后那个问题到底没有回答,但楚锦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君恒君策都是眼前人手中的棋子,他也是。 还有楚幽,楚幽居然跟她关系如此之好,那肯定她们之前就有交集。 楚锦年脑中飞快闪过那些事情。 当他把所有的一切跟绾宁串联在一起,脑中瞬间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脉络。 突然发现,他不仅被骗了,而且不知道明里暗里帮了她多少忙。 楚锦年自闭了,佩服绾宁的同时,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也感觉到了智商被碾压。 当察觉到自己被利用而不自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楚锦年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绾宁的马车走远。 如花提醒才回过神来。 “公子,人走了。” “嗯,我看见了。” 如花:“公子,苏小姐成亲了。” 楚锦年心中烦躁,语气不耐,“我知道了,又不是瞎子。” 如花一脸委屈:“公子,奴才是说,圣女成亲了怎么办?” 楚锦年这才如梦初醒。 是啊,圣女必须是处子,若她是圣女,她成婚了,到时候她又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震慑住南疆的悠悠之口。 打平南疆容易,难的是让南疆万众归心,他缺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让巫派得到南疆民众信任信仰的契机。 他满心困惑。 看绾宁之前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冲动的人,也不会做无用功。 既然她去了,那么,他便相信她好了。 反正事情也不会再坏了。 楚锦年看着马车远走,直到车队完全看不见,他才骑上马和如花一起往定城赶去。 到了定城,东晋使臣打着楚锦年的幌子,往东晋的方向去。 而楚锦年和如花一起,带着一些暗卫,南下南疆。 原本他是计划跟去南疆一行的人一起的,但是当发现圣女是绾宁,一想到君逸每次看到他,就做作的跟绾宁秀恩爱,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干脆自己带着人,先一步去了南疆。 这一路上,君逸早有准备,一行人装成游山玩水的商人,一路畅通无阻。 去南疆,要路过江南。 绾宁先去了霍家,说明了来意。 霍家早接到了国公府老夫人的信,一应都准备好了。 霍家众小辈见着从京城来的小姑姑,都争着要来见一见。 当见着绾宁,一个个又惊为天人。 半日功夫,小孩们就到处和同学们宣传“我家有个倾城貌美的小姑姑”这件事,绾宁门都没出,名声便传了出去。 若不是绾宁身边跟着寸步不离的君逸,哪怕知道她嫁了人,怕是也有不少人公子哥想尽办法要来见见。 这不,霍家围墙外又传来一阵哀嚎。 影二影三让那些人稍微见识了一下影卫的实力。 却依然有人前仆后继,趋之若鹜。 他们是四月二十八到的江南,今儿是住在霍家的第三日。 君逸和绾宁,住在贵客住的东厢房。 夜深,二人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说话。 君逸一脸的郁闷:“真想把娘子藏起来。” 绾宁笑:“怎么还和小孩子吃味。” 君逸:“那些爬墙的可不是小孩子。” 绾宁握着他的手,安慰道:“过几日就走了。等去参加完苏府的宴会,我们就去南疆。” 她在江南呆着这几日,一是赶了半个月的路要休息休息,二是想去苏府看看。 江南苏府,是她母亲苏梓月的家。 她就这么登门不太好,若让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对于苏梓月的名声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而且说不好还会连累苏家的女儿。 江南大家府邸,最是知礼守礼。 她只能想办法,以霍家表小姐的身份,去苏府看看。 想探听什么消息不可能,但是作为苏梓月的女儿,现在有机会,她想去看看苏梓月长大的地方。 君逸一把将绾宁拥入怀里:“不急不急,我就是随意发发牢骚。 你的事最重要。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陪着你,支持你的。” 绾宁抬头,看着烛光下的君逸,心中被填得满满的。 她好喜欢她的夫君啊! “绾绾……” 绾宁凑上前,吻住君逸…… 君逸见自家娘子主动,眼眸微暗,不一会便反客为主…… 春日正盛。 又过了两日,到了苏家宴会的日子。 绾宁着江南衣饰,梳这边时兴的发髻。少了几分端庄的拘束,更显江南女子的柔美。 虽然之前也做过江南女子的打扮,但是这会到了江南,让当地的侍女装扮,才察觉出不同来。 绾宁想象着真正的苏梓月,究竟是什么模样。想象着她着江南的装扮,艳压群芳。 绾宁是跟着霍家的大夫人一起去的。 为了被人发现什么,特意把妆容修改过,更明艳些,总之怎么不像苏梓月,就怎么来。 自己长得像苏梓月,绾宁不敢保证,在苏梓月的家里,不会被认出来。 绾宁是美人胚子,无论怎么打扮,都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一到苏家,便引来宾客阵阵侧目。 苏家知道绾宁是国公府的干女儿,对绾宁更是优待。 苏家老夫人还健在,见着绾宁的时候,却是打量良久。 绾宁感觉到视线里别样的情绪,任由苏老夫人打量。 苏梓月已经不在了十多年,音容笑貌怕是只剩下一抹残影,若说还有谁能一眼从她特别的妆容中看出和苏梓月相似的模样,那就只有苏老夫人了。 几十年过去,子女不一定把父母的样子记得真切。但是无论过了多久,母亲都一定记得孩子的模样。 老夫人将绾宁拉到身边,借故询问国公府老夫人的近况,单独带着绾宁去花园的另外一边走了走。 倒也没有说旁的,言语间都是对过去女儿家时光的追思,以及对国公府老夫人的挂怀。 绾宁没有说太多,只静静的听着,陪着苏老夫人走了一段。 前头,有人来报,知府裴家的老夫人来了。 若是别人倒也罢了,知府裴老夫人来了苏老夫人是必要接见的。 苏老夫人拉着绾宁的手: “你既是国公府的孩子,那便也是我的后辈,今日客人太多,你自己玩着,就和自己家里是一样的。” 苏老夫人语气亲切,笑起来的时候十分慈祥,没有让绾宁有半点生疏之感。 绾宁点点头,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多谢祖母。” 之前,绾宁称呼苏老夫人都是姑祖母,这一声,直接省略了前面那个字。 老夫人顿了一下,虚扶了绾宁一把,笑道:“好孩子。” 苏老夫人离开,留下了一个小丫鬟,说陪绾宁四处逛逛,绾宁没有推辞。 小丫鬟年纪小,见绾宁性子好,问了几句后,话也多了起来。 “这是种栀子的院子,那是种芍药的院子,葡萄架 小丫鬟一一介绍,绾宁听得津津有味,苏府真和其他府邸不同。 “想不到,府中人还有这个雅兴,花和葡萄就算了,居然还有西瓜。” 小丫鬟:“是以前三姑姑喜欢,一直打理的,后来三姑姑不在了,老夫人吩咐一直打理着。” 绾宁:“三姑姑。”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意识到自己失言:“三姑姑病逝了,府中不让说,老夫人会伤心。” 绾宁:“这位三姑姑是什么样的人呢?” 小丫鬟摇头:“不知道,奴婢也没有见过,但是听说三姑姑才名远扬,貌美倾城,一手琵琶弹得特别好。” 绾宁:“那岂不是那时候来苏家提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 小丫鬟:“没有没有。” 绾宁诧异,“怎么会没有。” 小丫鬟:“不知道,听说是三姑姑太好了,让那些公子哥都自惭形愧,不敢求娶。” 绾宁微微垂眸,是啊,瑶池仙女谁敢染指呢,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这样的人,却在吴氏手里翻了跟斗。 有些人,自己不够好,就千方百计把别人拉入沼泽陷入泥潭。 吴氏那样的人,怎么配和苏梓月相提并论。但是就是这样的蛆虫,让瑶池里的仙子坠入深渊。 人性的恶,自私又狂妄,可偏偏,这样的恶人,却能得偿所愿。 若不是有了上一世的先知,这一世的一切,哪怕重来一遍也只是重蹈覆辙。 绾宁心中有些凉凉的。 “三姑姑的院子还在么?” 小丫鬟,“还在的。” 绾宁:“我远道而来,便去三姑姑的院子里,给她上柱香吧。” 小丫鬟有些为难,但是看绾宁一脸真诚,老夫人也没有说那里不许去,点点头: “好,奴婢带夫人去。” 第532章 苏家的三姑姑 小丫鬟带着绾宁,穿过一道垂花门。 这边已经听不到外头的人声。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不时传来几声鸟叫,更显得四周寂静。 一路上小丫鬟又说了许多三姑姑的事情,因为她也不是很清楚,都是道听途说,是以,话里话外带着些故事滤镜的传说色彩,倒更显得画面鲜明。 绾宁脑中关于苏梓月的形象越来越丰富,通过各处对于苏梓月的映象,描绘出苏梓月真实的形象。 她期盼她还活着,她期盼她好好的活着,她期盼能有见她的一日。 那可是南疆的圣女啊,哪有那么轻易就不在了呢? 绾宁心中的期望越发盛大。 前头,小丫鬟一边引路一边热热闹闹的说着: “三姑姑不仅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果果菜菜,也很喜欢小动物,那些小动物也十分喜欢三姑姑。” 绾宁脸上露出兴致:“哦?” 小丫鬟:“是,听说之前二老爷养了一只狗可凶猛了,但是见着三姑姑都乖乖巧巧的。 若是到了夏日,枝头的鸟儿都会落在三姑姑的茶几上,半点不怕人。 对了,还有还有,三姑姑有一次在南山弹了一曲琵琶,听闻四周落满了蝴蝶,那景象,现在都让人津津乐道呢。 小丫鬟看绾宁不相信,手脚并用的比划着。那模样滑稽又可爱。 “夫人,奴婢说的是真的,虽然奴婢没有亲眼见着,可是那一日可是有许多人见着的。 大家都说三姑姑是仙子下凡,这些动物们通灵性也都喜欢她。” 绾宁笑了笑,苏梓月是圣女,怕是跟这些动物有什么灵性链接。 之前国公府老夫人在跟她介绍南疆的时候就说过: 圣女是南疆最为特殊的存在。其灵可御禽兽,其血可解百毒。 听起来很是玄乎。老夫人也说,圣女血解毒是与生俱来,但御禽兽却是需要特定的秘法。具体秘法如何,外人不得而知。 绾宁觉得,血解毒确有其事,但是灵御禽兽怕就是传说了。 起码她从小到大,就没有觉得动物对自己有什么特殊。 如今听小丫鬟这么说,便也只当了故事听。 “那这位三姑姑还真是很神奇。” “是啊是啊。” 小丫鬟一边说着,眼神中满是对苏梓月的崇拜,似乎越说越激动。 绾宁没有打断,任由她说,只静静的听着。 再往前走过一个回廊,面前出现一个院门。 小丫鬟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人,才打开了门栓: “夫人,这就是三姑姑的院子了。” “平时这里是奴婢打扫,这里奴婢算是很熟悉。” 小丫鬟说着一脸骄傲。 绾宁微微垂眸,小丫鬟是专门打扫苏梓月院子的下人。 而苏老夫人让这么一个下人,陪着她逛后院。 她很难不怀疑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 往里走进去,一眼便看到院子里生机盎然,花花草草都长得特别喜人。 屋子里一应摆设俱全,纤尘不染,似乎主人家一直就在,只不过外出游玩,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绾宁看着这一幕,心中难过。 她走到案前,点了三只香。 杜若立马递来了蒲团,绾宁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把香插入香炉里。 绾宁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和样式,心中五味杂陈,越看越觉得伤怀。 杜若见她面色不好,过来扶她: “夫人,奴婢扶你出去透透气。” 绾宁点点头,从屋中出来,小丫鬟不明所以,以为绾宁想看看别的,自告奋勇的带她去了院子后头的一洼小池前。 池子里水清澈,是活水,里头种着荷花,此时,大片的叶子绿油油的,花苞已经悄悄的升了上来,有几只蜻蜓落在上头,在明媚的阳光下,看起来生机勃勃。 小丫鬟跟绾宁介绍这池子的由来,原是当初苏太老爷为自己的女儿特意挖的。 绾宁点点头:“三姑姑小时候过得很幸福。” 真好。 小丫鬟很喜欢跟绾宁说话。 这个京城来的夫人,她十分喜欢,长得好看,性子也好。若是三姑姑还在,应该就是这般模样吧。 她喜欢苏梓月,也喜欢绾宁,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让她愿意带她来看看,又献宝似的和她说那么多。 要知道,平日里,若有人靠近这儿,她都要拿扫把叉腰赶出去的。 老夫人让她守着这里,照顾着这里的花花草草,她谁都不怕。 绾宁随步一起往前走。 小池旁边有个亭子。 绾宁坐下来歇息,杜若看她脸色不太好,让小丫鬟下去送些茶点过来,小丫鬟应了声,赶忙下去取。 杜若在一旁守着,绾宁静静的坐在亭子里,感受着从四面吹来的风,还有头顶落下来的阳光。 如今已是四月末,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长势极好。没有半点这是一个荒芜院子的迹象。 绾宁想象着苏梓月生活在这里的年少时光,只觉得心中唏嘘。 不一会儿,小丫鬟上来,把茶点放在桌子上,替绾宁倒了一杯茶,见绾宁目光看着池子发呆,开口道: “夫人,这是三姑姑的许愿池,听闻在这里许愿望,一定都会实现。” 绾宁望着她,看着小丫鬟纯真的眼,笑到: “当真?” 小丫鬟忙不迭的点头,“当真当真。 听闻以前三姑姑小时候,有愿望就会写在小筏上,用纸船载着飘在池子里,愿望就会实现。 绾宁笑。 这就是父母哄小孩,告诉他们把愿望封进书本里,愿望就一定会实现,一样的意思。 只不过,到了苏梓月这里,更浪漫些就是。 有疼爱的父母,有友爱的兄弟,这样的年少,真好。 绾宁感到高兴。 “去拿纸笔来,我也许一个。” 小丫鬟愣了一下,随即回答。 “好,” 而后转身去拿了纸笔。 再回来时,眼睛亮亮的,见绾宁感兴趣,小丫鬟话又多了些: “夫人,将愿望写在这张小筏上,这个折成小船,然后小筏搭在纸船上, 再放进池子里,就好啦。神明会看见小船上的愿望,从而帮许愿的人实现。” 绾宁笑了笑。 在凳子上端坐着,拿起笔蘸了蘸墨,在纸上端端正正的写下一行小字,拿起来吹了吹墨,再交叠折起来。 然后又用一张更大的宣纸,交叠两次折成纸船,把小筏夹在纸船中间,放进了荷花池中。 看着小船飘远,绾宁收回目光,抬头看着这院子里的蓝天白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走吧。” “是。” 杜若上前来扶,小丫鬟在前头引路。 绾宁没有再进屋,由小丫鬟带着直接出了院子。 春风拂来,院子里的花草迎风招展,随着院门被关上,院子里恢复平静。 荷花池里,荷叶宽大的叶子被风吹着往下垂落,在沾着水时又被水的重力弹上来,有水珠落在叶子上,一颗一颗如珍珠一般滚动。 小船飘在荷叶间,被风吹皱的水面漾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有一根竹竿伸向池水,划拉了两下,小纸船便随着水流飘到了岸边。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伸向池子里,捡起池子里的小纸船,打开。 上面的小筏传来一股淡淡的墨香。 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写着一行小字。 ——愿父母安康,愿阖家团圆! 父母安康! 阖家团圆! 这一日,绾宁待到苏府的宴会结束才准备离开。 离开之时,特地去向老夫人请了辞。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眼神中,透露着不舍。 两人说起国公府老夫人,但是苏老夫人话里话外都在问起她。 让她以后有空一定常来。 绾宁笑着一一应下。 心中琢磨着,这江南好地方,在这儿生活几年,也是让人向往的好事。 绾宁离开后,苏老夫人推说身子困乏让底下的媳妇小辈都回去了。 等人都离开,她身旁的嬷嬷才上来回话: “老夫人,宁姐儿去了月小姐的院子,上了香,还坐着喝了杯茶。待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老夫人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对于别人来说,那么多年过去,苏梓月只是一个名字,只是一个称呼。但对她来说不是,那是她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她那般优秀,那般耀眼。 若不是大祭祀阻止,她就算举家之力把京城翻过来,都要一个确定的答案,而不是只捧着一个骨灰盒,被一封家书盖棺定论,猜测她的女儿死于非命。 外人都不知道,苏梓月的相貌是随了她的。她如何能认不出自己年少的模样?如何能认不出自己女儿的模样? 先不说国公府老夫人书信里有太多不明的地方。她几乎是在见到绾宁的第一眼,便心有怀疑。 再加上后面绾宁叫的那一声祖母,她心中已经有十分确定。 苏老夫人接过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泪。 “你给大祭司送封信,就说我也会尽快回南疆。 我人微言轻,作为南疆曾经的圣女,也为巫派立下汗马功劳,这一回我必定尽我可能,护着宁姐儿。” “是。” 傍晚,绾宁回到霍府。 霍家的老爷已经在等着。 给绾宁引荐认识了这一次去南疆,霍家派出的人。 绾宁一一见了礼,出发日期定在了四月的最后一日。 另外一边,君逸也在如火如荼的准备着去南疆的行程。 虽然事先都有安排,但是未免万无一失,他不放心都得去看看。 他若是自己出行也就罢了,但是事关绾宁,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绾宁这边亦是,通过霍家又对南疆了解许多。 南疆在江南以南,山林居民的统称。 这些百姓行巫蛊之术,以群居,由大祭司作为最高首领。 大祭司统管着巫派和蛊派。 南疆子民大多群居在雾蓝寨,还有极少数散落在各处山间。 绾宁这一回的目的地,便是去雾蓝寨。 南疆主要管事的首领和大家族都在这个寨中。 原本为了南疆一行,绾宁还琢磨着要不要换回女儿打扮,若不然,圣女已经嫁人,自己还没露面,就要掀起一波争执。 但是后来一想,她和君逸成婚的事情,虽然南疆民众不知道,但是有心人只要一查探,便能了解得彻底。 与其到时候被人戳穿再来解释,还不如一开始便光明正大。 而且无论什么目的,若一开始便说谎,被戳穿后,大家先入为主觉得自己是骗子,怕是后面更麻烦。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既然如此,那干脆大大方方。 若是圣女嫁人依旧拥有圣女的能力,这样一来,对于南疆的子民,是不是会更有说服力? 当绾宁如此打算之后,便没有对江南和南疆有半点隐藏自己身份的意思,坦坦荡荡,大大方方。 她已经做好了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不过君逸这些日子忙前忙后,让她总有一种自己似乎只要露个面就可以了的错觉。 入夜。 绾宁坐在灯下看霍家送上来的资料。 上面是南疆各大家族的联系,以及巫派和蛊派的人员介绍。 后面提到了巫派有人会特别招小动物的喜欢,再一次提到圣女的能力。 绾宁想到今日苏府那个小丫鬟说的话。 又想到在京城时,老夫人给她介绍南疆时说的话,突然发现,这件事或许不是空穴来风。 但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表现出这方面特别的能力。 除了上上个月在京城,那一次君逸刚刚从北燕回来,第二日皇帝病重,她去郡主府找苏梨说话,苏梨养了一只画眉,一直落在她身边。 她以为是苏梨养得好,但是很明显苏梨也很意外,直说是她招小动物喜欢。 但是,说不通啊。 她总不可能突然有了这个能力吧。 而且,那一次,也还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从那次之后,她似乎也没有机会遇到别的小动物,便也没有注意。 如今,无从辨别。 “杜若,你去找些小动物来。” 杜若不明所以,还是照做。 半个时辰后,杜若把小动物们送走。 绾宁陷入沉思。 她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小动物对她的亲近。说不出来,但是特别强烈。 和在郡主府看到那只画眉一样,但是现在感觉更重一些。 为什么?明明从前不会这样。 绾宁闭上眼睛,把时间往前推,没有发现特别的事物和人。 只去郡主府的前一日,君逸从边境回来。 皇帝在宫中举办了宫宴,他们出宫后去了永安街。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除了…… 绾宁倏忽睁开眼睛,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三两梅花酒…… 君逸遍寻不到的梅花酒…… 和蔓娘一样,寻无踪迹的梅花酒…… 第533章 南疆雾蓝寨 四月的最后一日,天气晴朗。 南疆气候湿热,茂密的森林更能直观感觉到四季的变化。 南疆地貌和京城完全不同,极高的山,树木青翠。 京城都已经开始入夏了,在南疆却还有些春寒料峭的意味。 越往南走,沿着里的树木越茂密,枝干也越多,不似京城那般苍天蔽日,而是杂乱自由生长茂密一片。 到了南疆,君逸把侍卫全部都聚集在一起,周围的军队,已经由有经验的猎人和巫派的人把他们带入了南疆居民,主要居住的寨子里。 绾宁一行人,从江南出发,到了南疆地界。 在一处高台上,绾宁举目望向前面深不见底的密林。 君逸上前,低声询问:“怕不怕?” 绾宁摇头,“这儿真美。” 君逸指着其中一个地方,“前面有个驿站,是南疆到江南隔界歇息的地方。巫派和蛊派都各来了一位长老,都已经在前头等着。 我猜蛊派的人一定会坐不住。如果到时候他们发难,你希望我如何做?” 君逸一脸担忧。 绾宁:“做对方只是想给我个下马威,教训一下就算了。若对方心思不纯,那便直接解决。” 这一次到南疆,她不是苏绾宁,而是圣女,绝不允许人挑战权威,否则这一去没有意义。 南疆并不如腹地开化,而且又涉及到家族种族。事情到了必要时,也必要见血。不然这件事怕是都解决不了。 未开化的民智,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做出邪恶的事,弱肉强食便是理所应当,那她就要做那个强者。 当初在京城,君逸说如果不行就直接推平,绾宁便开始在想这个问题。 南疆两派,积怨已久,必须要快刀斩乱麻,才可以真正的解决问题。 君逸看向她:“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怕吓着你,若一会动手,让杜若护着你离远些。” 绾宁见君逸考虑的如此周到细致,心中熨贴。 杀人不可怕,她见过比这更残酷的东西,不过,君逸有心,她便领情。 南疆和江南隔界,这里有一个驿站。 楚锦年已经先到一步,在这里等着他们,见了绾宁来,眼睛一亮。又见着她一旁的君逸,脸上的颜色暗了好几分。 此时巫派和蛊派的人都已经在这里守着。 见着绾宁之时,众人都投来打量的目光。巫派的人一脸期待,几位长老齐齐朝着绾宁跪下。 “南疆子民见过圣女,恭迎圣女回归。” 蛊派的人却是一脸不屑,没有动作,说出口的话一点也不客气。 “现在称呼圣女,未免太早了一些。” 他们早打听清楚了,绾宁虽然是霍家的后人,但是早已经成婚。 “圣女之位何其神圣,岂是随意一个人就能冒名,听闻逸王妃成婚多时,哪怕曾经是圣女,又如何。 如今再如此称呼,怕是侮辱了这个名头,也侮辱了南疆。” 霍家子弟一听不乐意了,看着说话的长老。 “长老此言差矣,我霍家既然把人带了来,就不是过家家。 蛊派好歹先回了寨子里听听大祭司如何说。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便不会辱没圣女的名声。 我霍家早已经见识过圣女的实力,诚然圣女不能成婚,否则灵力会降至一层两层,但是成婚之后还拥有全灵力的圣女,岂不更是南疆的天赐之福。” 听闻此言,蛊派的人中传来议论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从古至今都未听说过成婚之后的圣女依旧保持全血脉之力的例子。” 绾宁见时机差不多,向前一步,开口道,“从未出现过不代表没有。 这位长老言之凿凿,是否并不想看到南疆的圣女出现?” 那长老被当面拆穿,脸上有些挂不住,“你胡说。” 一旁的楚锦年抬剑便打下了他的手臂: “说话就说话,干嘛指指点点。” 那长老冷不丁的被楚锦年打了一下,面色憋屈。这位他惹不得,收回手,眼中愤愤不平。 君逸的脸色却是一下就黑了,瞥了一眼楚锦年,那眼神仿佛在说:多事。 楚锦年回了一个眼神,瞪着君逸:我喜欢我乐意。 身后如花捂住眼睛。 没眼看。 绾宁开口,“我既来了自不怕大家的怀疑。等到了雾蓝寨,我自会向众人证明我的身份。你们也不必在此发难,浪费时间。 从此地到南疆腹地,毒物众多,危险重重,若我不是圣女,怕是也难安然走过,你们何必急在这一时,倒显得你们别有用心居心叵测。” 蛊派有人立马反驳,“巫派的人在这里,他们有的是方法能让你们安然穿过这片密林。” 绾宁眼神锐利,“那你们待如何?” 蛊派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最后由一个瘦高的男子出来说话: “逸王妃既已成婚,便不能以圣女之名入南疆。” 事情回到原点,摆明了就是这些人不打算让她过去,先前说的那些都是幌子而已。 绾宁没再说话,向后重新坐上马车。 君逸上马,众侍卫跟着往一侧的路上走去。这是不准备和他们废话直接进林子了。 巫派的人心领神会的跟上,蛊派的人却是面面相觑,在察觉到绾宁的意图当即上前挡住马车的去路。 影卫们二话不说一拥而上,后面楚锦年的侍卫也上来帮忙,双方缠斗在一起。 君逸看过去,楚锦年傲娇的撇了君逸一眼:看什么看,又不是为了你。 场面一下子乱起来,那长老大喊: “身为南疆人,自相残杀,你这是欺师灭祖。” 绾宁懒得再跟他掰扯嘴上功夫,这些人从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阻止她进南疆。 那长老身后的蛊派人员,想到上头交代的任务,准备放毒。 巫派的人早有准备,就防着他们这一手,还不等他们出手就直接被按住。 一番较量下来,加上侍卫影卫这边的压制,蛊派完全落了下风。 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蛊派的人就被侍卫们制服了。 绾宁让霍家的人把蛊派的人都绑了,准备到了雾蓝寨再发落。 只是,才刚刚绑上,就有人趁着众人不备,放出了自己的本命蛊虫。 众人皆知,蛊虫一出必要死人,本命蛊虫几乎是一个人的护身符,必要见血而归,而且不能轻易被杀死。 认识的人皆大惊失色,有长老大喊后退。 那蛊虫是一只黑色的蝎子,伸着尖利的爪子,直直往绾宁而去。 君逸第一时间护住绾宁,楚锦年手握蝎子毒伺机而动。 绾宁目光盯着那只蝎子,手指微微向上抬起。 那只蝎子速度非常快,眼看着就要掠到绾宁的跟前,却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调转方向,回到了刚刚那个长老身上,随即长老便口吐黑血而亡。 蛊派的人又慌又怕,看着倒地不起的长老,还有绾宁,不自觉的往后退。 只是他们都绑着,后头退无可退,终于受不住对着绾宁跪了下来,“圣女饶命。” 只有圣女才有这样的能力。只有圣女才能让本命蛊虫反过去攻击本体。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多么可怕的能力。 巫派那边的人也惊呆了,虽然他们接到通知说来迎圣女,但一听到圣女已经嫁人,心中也是有些不信的,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出现过成婚之后还保持灵力的圣女。 但现在,他们看到了,这说明此任圣女的血脉之力强大如斯。 顿时一个个对绾宁都是敬仰的态度。 巫派的人赶忙将刚才那个长老的尸体拖下去处理,然后有人恭恭敬敬的上来, “圣女,我们可以上路了。” 绾宁点点头,马车往前而去。 一旁,楚锦年看着绾宁,心中百感交集。 身后的如花,目瞪口呆,不由得咽了好几口唾沫。 在楚锦年耳边低声说道: “公子,这苏小姐也太强悍了吧。这么一来,我们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楚锦年没有说话,翻身上马,看着前头坐在马上护在绾宁身边的君逸,目光微暗。 如花见着这一幕,叹了口气。 唉,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家公子吊死在一棵树上。 嘿,还挺押韵。 等以后见着小翠花,也给小翠花赋诗一首。嗯,想想心情就很美丽。 楚锦年一脸幽怨,后头的如花悄悄哼着小曲,一路往雾蓝寨而去。 原来危险重重的一路,这一回竟没半点异动。 等众人到了雾蓝寨,随行的人已经完全认可了绾宁圣女的身份。 蛊派几个随行的人,一脸讪讪,不敢多话。 雾蓝寨在大山深处,在南疆最大的聚住寨子,其他这样的寨子还有许多,只是没有那么大。 雾蓝寨屋舍延绵至对面的半山腰,一眼看去大约有几千户,相当于一个城镇那么多。 他们身上穿的衣饰也很特别。 似乎是早便知道他们要来,一路上,众人热情的打着招呼,走过一张张淳朴的笑脸。 这里很少有外人来,但是离江南并不远,便也并不闭塞。 绾宁仔细打量着这个地方,君逸靠过来: “在想什么?” 绾宁轻声道:“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我母亲的消息。” 君逸握着她的手,安慰她。 一行人来到议事厅。 是一栋特别的建筑,大约三丈高的门楼,看起来就让人心生庄严肃穆。 门头上无数动物图腾,两人抱的柱体蛇身蜿蜒,屋角爬满了蝎子,有一只巨大的蝎子形状怪异的伏在屋檐上…… 绾宁看着这蝎子的形状,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议事厅里,见着人来,大家都站起来。绾宁在厅中站定。 两边长老都来齐了,中间坐着一身黑袍面上带着一个银色面具,看起来画面有些诡异的,是南疆大祭司。 巫蛊两派,见着绾宁,表情各不相同。 刚刚在外面发生的事,早已经有人通报了进来。 巫派的人喜不自胜,蛊派的人愁眉不展。 蛊派的人依旧不死心,怀疑绾宁圣女身份的真实,对她发难。 绾宁真金不怕火炼,一番测试下来,蛊派哑口无言。 整个过程,大祭司都没有说话。 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接下来的事,绾宁没有参与。 会议散后,大家相继离开。 君逸二话不说把剩下的事交给了楚锦年,陪着绾宁去找了大祭司。 大祭司住在西边的阁楼。 绾宁去的时候,门口守着的人拦住了君逸。 君逸正准备动手,绾宁拉住了他。 大祭司不会对她不利,哪怕大祭司是蛊派的人,他们要的也只是整个南疆的话语权,但君逸外头可以推平南疆的兵力,大祭司肯定知道,不会做这种事,命都没有了,要权利做什么? 君逸在门口守着,看着绾宁进了屋子。 屋子里大祭司正等着她。 绾宁行了南疆,独有的礼:“见过大祭司。” 大祭司看着她,银色的面具覆盖了整张脸。 绾宁见不到对方的表情,也感受不到对方的情绪。 “坐吧。” 是一个沙哑的女声,听不出年纪。 绾宁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开门见山: “我今日来,是有几件很重要的事,想问一问大祭司。 听闻大祭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人世间,一切问题的答案。” 面具后传来笑声,“世人愚昧,倒将我传得如那神仙一般。 不过是血肉之躯,哪知什么天文哪知什么地理,又哪知人世间的问题?不过眼不见为净罢了。” 绾宁低头: “我想问问大祭司,我的母亲可还在世。” 大祭司朝她看过来,“你的母亲不是死了吗?” 绾宁眸光不动,“吴霜并非我的母亲,我说的是:江南苏家苏三小姐苏梓月。 我想问问大祭司,苏梓月可还活着? 听闻大祭司从来不说谎,我想从大祭司这里得到答案。” 大祭司:“你为什么想找她?” 绾宁:“不过是女儿想见母亲,哪里有什么为什么。若一定要理由,那,我希望能见到父母安康,也希望,可以合家团圆。” 大祭司顿了顿:“你想见到父母安康,你希望可以合家团圆,出发点都是在你。 自私是人的劣根性。 你没有想过,他们想不想要你见到他们安康,他们想不想要合家团圆。” 绾宁:“我父亲也是如此想的。” 大祭司:“那你母亲呢?你们就如此为她做了主吗?” 绾宁抬眸看向大祭司,“所以我的母亲还活着。” 屋子里陷入宁静。 大祭司呵呵笑了两声。 “人生短短数十载,过眼云烟,如梦幻泡影,其实一切都不必太执着。” 绾宁:“那该执着什么呢?人生在世,总要有所求吧。” “求你所拥有的,求你当下所拥有的。” 大祭司回过头,看向绾宁: “你走吧,以后也不必再来。” 绾宁看向她,行了一礼退了出来。 霍家主说:大祭司话少,却从不说假话。 但是大祭司刚刚,说了很多话。 说到吴霜的时候,大祭司明明白白的说她死了,但是对于苏梓月的问题,明显有些回避。 有时候,没有答案就是答案。 苏梓月,还活着。 第534章 你是不是不行 绾宁在雾蓝寨住了下来。 第二日,苏老夫人就以族中有事也到了,绾宁去请了安。 雾蓝寨对于绾宁的到来,寨子里的人们都抱着虔诚信仰的态度,在他们眼里,圣女是一个很神圣的存在。 特别是当听说圣女成婚之后依然拥有圣女血脉之力,更是对绾宁的崇拜信仰到达一个巅峰。 接下来的几日,绾宁都没有再见过那些长老。 大祭司安排了专门的人带绾宁熟悉院子,楚锦年也找了尹家的姑娘来陪。 君逸通通都给拒了,自己带着绾宁把后山前寨几乎都走了个遍, 君逸陪着绾宁,把其他的事情都丢给了楚锦年,楚锦年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影卫们两边传消息到处跑。 几日下来,影卫们脚力见长,以前是飞檐走壁,现在是飞山爬坡。 君逸看在眼里,心中暗叹: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什么时候再试试什么泥地洼地小山丘,没准就能训练出一只无论任何地形都能行动自如的护卫。 底下的暗卫们每每看着这沉思的表情,都不由得打冷颤。 南疆的事,君逸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布局。 现在又有楚锦年这个对南疆熟悉的人跑腿,还有绾宁货真价实的圣女身份,还有苏老夫人从中周旋,南疆的事,不到半个月就被彻底摆平了。 在此期间,绾宁参加了三次族中盛典。 但民众们亲眼看到圣女的血脉之力,齐齐跪地呼声震天。 蛊派之前私下把蛊卖给朝廷的事,也被曝出来,全部被处置,一个都没有放过。 他们知律犯律,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家族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整个南疆被重新整顿,一个个的拔除蛀虫。 整个过程,绾宁并没有做什么,但是她知道,这背后有许多人付出了心血和努力。 五月末。 京城怕是已经入夏了,但这山林间,似乎还停留在春天。 这一日,绾宁坐在山间的亭子里,看着这延绵数十里的千年古寨,不发一言。 君逸有些担忧。 自从绾宁那一日见过大祭司之后,便沉默了许多。 他直觉或许跟苏梓月有关,这是绾宁一直心心念念的事。 绾宁不说,他便也没有问。 只是那么多天过去,绾宁一日比一日沉默,君逸有些坐不住了。 “绾绾,你若有心事可以告诉我。若我有事,你也不愿我一直藏在心里的,对吧。” 君逸并不是想探听她的秘密,不过是不愿她有事自己扛着。” 绾宁侧过头来,看向他, “我母亲还活着。” 君逸面露错愕。 绾宁开口,“这件事我并非有意瞒着,只不过不知道该如何说。” 君逸点点头,握住她的手。 绾宁把那一日的事情告诉君逸,然后说道: “你说我可猜错了?” 她嫌少这么没自信。只不过得出一个正确的答案又如何呢?根本没有证据可以佐证,她依旧没有任何苏梓月的消息。 这些日子,她走遍寨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任何发现。 就连对她的容貌,都没有人说出似曾相识这样的话来。 还有灯会那一日的梅花酒。 蔓娘也没有消息。 他们像风一样,吹来了,又吹走了,明明浓墨重彩,却又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绾宁有些无力。 她脑子里想到大祭司的话:她想见的人,不一定想见她。 所以,是苏梓月不愿意见她吗? 她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若是苏梓月活着会不愿意见她。 这些日子她想了许多,想过苏梓月是不是被困在了哪里,又或者是发生什么事让她不能够和她相认? 她不知道,一切都是猜测。 事情到了这里,再强行寻找下去,似乎已经没了意义。 重生一次,绾宁更能理解他人的苦难和无奈。 她没有回避,想知道为什么,却也不再执着。 君逸听她说这些话,看到她眼中的悲伤溢出,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我们再成一次婚吧,在京城的时候,我就一直想着想给你一场完美的婚事,如今正好的机会。 若是你母亲还在?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绾宁明白君逸的意思,“好。” 君逸将绾宁拥入怀中,“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三日后。 大周摄政王求娶南疆圣女的消息,便从南疆一路蔓延出去。 一旬不到的功夫,似乎天下都知道了这桩婚事。 “原来,苏家的女儿是南疆的圣女。” “听闻是吴姨娘自己的孩子死了,为了蒙骗苏家,便抢了别人的孩子,没想到抢的那个孩子是南疆的圣女。” “作孽哦,抢了别人的孩子交差,还如此苛待。” “还好现在遭到报应死了,真是恶人有恶报。” “逸王殿下是真心疼爱逸王妃,京城娶了一回,又以摄政王的名义再娶一回。” “哎呀,你们不懂,当初是逸王求娶国公府的大小姐,现在是大周的摄政王求娶南疆圣女。” “这桥段实在比小话本里还精彩呀。” 京城那些未出阁的小姐,讲到这个故事,一个个都心生向往。 茶馆里,由君逸和绾宁二人演变出来的故事叫好又叫座,日日热闹,京城一时流行起了说书的新风向。 这桩良缘,通过说书人迎合那些闺阁小姐的想法润笔,竟成了一段传世佳缘流传到各处。 对于这件事,在雾蓝寨中看风景的绾宁一无所知。 她最近发现自己和小动物的沟通能力又强了些。 小动物们吱吱两声,她就能知道它们大概的意思。 绾宁像发现什么新奇的宝藏似的跟小动物们玩得不亦乐乎。 君逸从外头一进来,就见着小松鼠捧着一盆松果交给绾宁。 绾宁笑了笑,摸了摸小松鼠的头,小松鼠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君逸过来将绾宁抱起,自己坐下来,将绾宁环坐在他的腿上。 “娘子,心情不错。” 绾宁笑了笑,“是啊,大婚在即,新娘子自然是要高兴的。” 君逸见她这几日眼见的心情开朗,也不由得眉目舒展开。 “婚期定在七夕,无论她在什么地方,都有足够的时间能赶过来。” 绾宁笑,两手环住君逸的胳膊,“多谢你替我操心。” 君逸把脸凑过去,“那作为奖励,娘子是不是该亲我一下。” 绾宁掩唇而笑,下一瞬,便在他腮边亲了一口。 君逸脸上的笑容无限放大,正想进一步动作,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咳嗽。 “咳咳咳……” 君逸回过头去,就见楚锦年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一时间他的脸比楚锦年更黑。 “有病就去治,咳什么?打扰夫妻亲热,天打雷劈知不知道。” 绾宁见有人来,从君逸怀中退出来。 君逸脸色更不好,从椅子上起来。 楚锦年:“还没成婚呢,你们还不是夫妻。” 君逸:“我们是不是夫妻你还不知道,怎么的,不是你就想挖墙脚,我告诉你不可能,趁早死了这条心。” 楚锦年:“夫妻个屁,圣女成婚就不是圣女了。” 那种话骗骗别人还可以,骗他还嫩了点。 亏他之前还差点相信,还真以为绾宁成婚之后还能保有全圣女血脉之力,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圆房。 “你就说你是不是不行,你要是不行就不要耽误人家姑娘的幸福。” 君逸一下子爆走了,“你不行,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 说着一拳就向楚锦年挥了过去,楚锦年哪能坐等挨打,一个蹲身躲过,往回拍了一掌,君逸躲过打空,二人缠斗着,从屋子打到了屋外。 后面的如花在一旁观战,完全不敢上前,心中却叹了好几口气。 自家公子就是找虐,在京城被虐一道不说,在这里还要被虐一道,居然还乐此不疲,他多少怀疑自家公子有点大病。 但是没办法,他家公子自己喜欢,他能怎么办? 上个月他悄悄的传了信给娴贵妃,娴贵妃那边到现在也还没有回音,也不知道娴贵妃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儿子,多少还是会不放心吧。 屋子里,绾宁看二人打斗,叹了口气,去了另外一边。 这些日子楚锦年君逸二人因为南疆的事,交流甚多,绾宁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开始斗起了嘴皮子,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 说就算了,一言不合还打架,实在幼稚。 外头二人见绾宁离开,也不打了,暗地里骂骂咧咧,一个上了山,一个进屋哄媳妇。 接下来,绾宁又在南疆待了整整一个多月。 还好京城其他的事情都已经安顿好了,她在这里呆着浪费时光也心安理得,还有几分度假的惬意。 因为她为人亲切,跟寨子里的人也已经打成一片,众人见了她都会呼一声:圣女大人。 绾宁喜欢这里安静平和宁静的生活。 大自然总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能让人沉静下来。 从前在京城,哪怕到最后事情尘埃落定,但是她还是有一些重生而来的不真实感。 仿佛曾经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又仿佛,现在发生的一切才是一场梦。 这里的生活,却让人感觉到人世间的真实感。 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雾蓝寨已经开始布置起来。 南疆也开始迎来参加婚礼的宾客。 霍家和苏老夫人原本就是在这里的。第一位客人是国公府的老夫人,见着苏老夫人一阵好哭,见着绾宁,又是哭成一团。 宋渊是跟着一起来的。 绾宁见着老夫人有点惊喜,宋渊就是意外了。 宋渊特地瞅准机会,单独跟绾宁说了几句话。 “我已经跟你祖母说好了,这妻便不娶了,以后收养几个品行好的在膝下,以后有机会和皇家联姻。” 绾宁见宋渊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为他高兴。 宋渊说完这个,又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开口道: “你祖母说,你母亲有可能还活在世上。我决定等你大婚后,你祖母在江南住一段时间,再送回京城之后,我便去寻你母亲。” 宋渊说起这句话,一脸的期待,目光灼灼的看着远处。 绾宁垂眸,她之后查到的消息没有对老夫人透露。 是以,老夫人那里只有停留在当初仅有的一些猜测。而宋渊捧着这些猜测,如获至宝一般的期待着。 她想了想,到底没有多话。 若苏梓月自己不愿出来,她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宋渊,反而不好。 反正现在他笃定苏梓月还在,以这般赤诚之心去寻,没准上天怜他诚心,真的让他寻到了呢。 “我支持父亲,父亲想做什么便去做好了。 若真见到母亲,替我问候一声。” 宋渊眼睛放光:“是吧,宁儿你也相信你母亲还在世对不对。 你不知道,当你祖母一说这话的时候,我整个人几乎都要炸开了。” “嗯,只是我们相信没有用,一切都只是猜测,不知究竟。” 绾宁顿了顿,继续说道: “父亲,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猜错了,母亲根本就已经不在了呢,那,你可后悔现在做的决定。” 宋渊明显的噎了一下,随即开口, “在的,你母亲一定还在的。她那般聪慧,一定早就识破了吴氏的计谋。她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一定会找到她。 若…… 若她在人间,我便在天底下找。 若她不在,便……也找。” 宋渊想到什么,随即低下头: “是我对不住你母亲,这才让她受了那么多苦楚,如今也该我还债了。” 绾宁语气心疼:“父亲。” 宋渊咧嘴一笑,“宁丫头,你现在还小不懂。 不过,我一定会找到你母亲的,无论她在哪里。” 绾宁看着他笑,鼻头发酸,脑中想到在江南苏府时,那个小丫鬟描述的苏梓月。 那样只可远观的美好仙子,这般深情专一的宋渊,配得上。 “好,我便祝福父亲,一路顺风,万事如意。” 宋渊过来拍拍她的胳膊,语气轻松: “这说的像要告别似的,我应该还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呢,等你祖母在这里住厌了,才会回去。” 绾宁笑着点点头:“好。” 她有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也有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真好啊! 从前,她不止一次羡慕过苏雨澜,羡慕她有一个给她身份给她安定富足生活的父亲,还有一个处处为她考虑,为她谋划的母亲。 现在,她谁都不羡慕。 她只庆幸,重来了一世,一切都得偿所愿。 她只庆幸,一切得以重来,一切,都来得及。 第535章 这一场婚事是想见着苏梓月 宋渊带着老夫人刚刚安顿下来,来到南疆的第二批参加婚礼的客人,居然是毒医夫妇。 绾宁有些诧异,当初君逸的伤,便是毒医夫妇给治好的。 还有自己的身体,也是他们一开始调理。 一直以来因为毒医夫妇不喜拘束,所以并没有太多交集,等他们离开京城后,君逸的伤交给了卢大夫,绾宁的身体调理交给了杜若。 几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绾宁都没有毒医夫妇的消息,也并没有特意去打听。 但这个时候,他们居然来了。 绾宁心中有些一闪而过的猜测,但是这种想法太快,也没有抓住重点。 根据毒医夫妇的意思,是说路过江南看到了他们的婚事,便想要来凑个热闹。 对此,君逸和绾宁自然是热情欢迎。 说起来,毒医夫妇跟南疆亦有渊源。要不然也解不了君逸体内的蛊毒。 更何况,他们算得上是君逸的恩人,自然是要坐上宾待之。 在之后的几日,客人们陆陆续续的到场,江南的苏家,江南的霍家,人员几乎都到齐了。 还有京城的苏梨和易景也一起来了。 从去年开始,易景就一直在说要陪苏梨来江南,耽搁到现在,到底是来了。 苏梨一到雾蓝寨,易景去放东西,她便让人带着来见绾宁。 一见着人,一把扑了过去,抱住绾宁的胳膊不撒手: “宁姐姐我可见着你了,你还好吗?” 绾宁点点头,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拉着她在一旁坐下: “我很好,你呢?这几个月在京城如何?” 苏梨撇撇嘴:“还行吧,就是宁姐姐不在,平时也没地方去。从前冯夫人还时常带我出去参加一些宴会,但现在我觉得无趣极了,但也不愿去。” 苏梨眉头微微皱着,一副苦恼的样子,接着脸上露出笑容,画风一转: “宁姐姐你不知道,当我在京城一听说你要大婚的时候,当即决定就要来,为你见证和祝贺,这种大日子怎么能少了我呢。” 绾宁笑,心中涌起温暖:“是,阿梨有心了。” 苏梨想了想开口道,“哦对了,我还带了好多东西,京城的吃食原料,还带了个厨子,怕你吃不惯外地的东西,一会让厨子做了,宁姐姐看喜不喜欢。 还有还有,还带了信,绮姐姐的信,还有皇贵妃娘娘的信。 她们俩也想来,但是来不了,皇贵妃娘娘肯定不能出远门,绮姐姐是谢夫人不放心。 一会儿我拿给宁姐姐。” 绾宁笑着点点头,“好,辛苦阿梨了。” “她们在京城如何?” 如今已经到了七月,她离开京城已经快三个月了,似乎离开京城时就在昨日, 苏梨回答道,“皇贵妃娘娘和陛下感情极好。 有大臣想要让陛下充盈后宫,陛下给拒了,说要把精力放在政事上,不愿意在后宫多浪费时间。 等老百姓的生活更好了,过个几年再考虑后宫之事。” 绾宁听完嘴角露出笑容,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心一意为百姓,那些大臣们若不答应,怕是会被老百姓群起而攻之。 没想到自己的堂哥还是个痴情种子。 也是了,听闻大伯父年近三十也未娶妻,一心想要报效大周。还有宋渊,心悦苏梓月,其他的人再也入不得眼。 楚幽也算是因祸得福,若不是因为身份实在不允许,现在怕是大家都得夸一句帝后情深。 绾宁为他们高兴,有情人可以相守,重要的人都在身边。 苏梨继续说道: “还有绮姐姐,绮姐姐上个月末的时候定亲了。 宁姐姐你道是谁? 你绝对想不到,居然是武安侯府的大公子,姓陈名启佑。” 绾宁笑:“噢?” 她离开京城前,逸王府的宴会那一日,陈启佑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这才多久,便连亲都定了,动作倒是快。 陈启佑之前因为武安侯府的门楣问题,一直没有成婚。似乎小时候定过一门亲,但自从武安侯府没落,对方便想法子退了婚,之后也没有传出陈启佑想结亲的意思,如今和谢绮走在一起,那当真是极好的。 绾宁想着这两人怎么走到一起的?似乎听谢绮说过,陈启佑和谢绮的哥哥是好朋友。 看来就是如此了。 苏梨生怕绾宁不认识,把陈启佑介绍了一遍: “就是禁军统领,他还有个弟弟叫陈启岸,弃仕从商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宁姐姐你说,真有人不喜欢走仕途,而喜欢经商吗?” 绾宁:“有啊,陈小公子不就是。” 苏梨:“但是你说他不喜欢仕途,怎么还又去边境挣功名呢。” 绾宁:“大概是有想要保护的人吧!” 苏梨摇摇头,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她不理解陈小公子的行为,也不理解宁姐姐跟猜谜语似的话。 苏梨许久没有见着绾宁,说了好一会话,吃了晚饭才回去自己的客房。 接下来的两日,各处都有来的客人。 有许多是从南疆搬出去的族人,还有一些是对南疆感兴趣的人,想趁着圣女大婚的日子,了解一些南疆特有的风土人情。 绾宁这一场婚事,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要能够见到苏梓月,所以对前来的客人,在保证南疆安全的基础上,开放了最大的便利。 七月之后,随着人越来越多,雾蓝寨空前的热闹起来。 大红喜字和沙幔,一车一车地从江南运进寨子里。整个雾蓝寨都被装饰上一片红色。 举目望去,喜气洋洋。 新房被安置在圣女阁。 为此君逸没少被楚锦年嘲笑。 “你这个不叫娶,你叫嫁,嫁给圣女知不知道,是嫁给我南疆的圣女。” 君逸看过去一脸挑衅,“嫁就嫁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乐意,有本事你嫁呀,你愿意嫁,我家绾绾还不愿意娶呢。” 楚锦年:“啊呸,你也就是比我早了那么几个月,你但凡晚一年回京,哪还有你什么事。” 君逸两手环胸,挑眉看过去,“嘿,命运就是这么神奇,你说气不气,我就是早回京了几个月,你能奈我何?” “算你狠。” 楚锦年咬牙暴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七月初三。 距离大婚还有三日的时候,东晋娴贵妃来了。 她伪装成了商队,也未着贵妃服饰,一身民间妇人的打扮,亦掩藏不及她光彩照人。 楚锦年一见着娴贵妃,立马乖巧得像只小猫咪。 尹家的人早收到了消息,准备好了住处。在尹家的别苑里。 娴贵妃看着四处,脸上满是追忆。 楚锦年避开人群,在娴贵妃歇息时,过来说话。 “母妃你怎么来了?” 娴贵妃撇了他一眼,“怎么的,这是我家,我还不能来了。” 以前她不敢回来,现在南疆的事尘埃落定,一切恢复平静,哪里还顾及那么多。 再说了,我若不来,也不知道我儿子连一个媳妇也娶不回来呀。” 楚锦年顿时一副杀人的眼神向后看去,就见如花已经跑没了影子。 一边跑,心中一边默念: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公子一定不会知道是我说的,怎么可能是我说的呢……” 楚锦年看如花跑,反应过来灵机一动也要跑。 但几乎在迈腿的那一刻,就被娴贵妃给喊住了,“干嘛,说你两句还想逃跑?” 楚锦年陪着笑脸,“母妃,怎么可能呢?我就是上茅厕。” 娴贵妃:“茅厕个屁,给我忍着,每次都是这个借口,也不知道换一个。” 楚锦年低着头,一副被戳穿无奈的表情。 娴贵妃看着他,好半天了才说话: “若是别家的女儿,怎么我也得给你骗回去,但是这可是我南疆的圣女,实话实说,我感觉你有点配不上。” 楚锦年抬头,一眼对上自家母妃嫌弃的眼神,猛吸了一口气。 “母妃,我是你亲生的吗?” 娴贵妃想了想,“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你既然提出来,我想了想,似乎确实有可能不是。 当时容妃和俪嫔都生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抱错了。 你这么一说,我不得不怀疑。俪嫔的那个小公主才是我的儿,你……” 娴贵妃说着,眉头微皱,眼露嫌弃,上上下下的把楚锦年打量了一遍,然后叹了口气。 楚锦年自闭了,若不是他的长相随了娴贵妃,他都要怀疑娴贵妃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 “这是自己的亲娘,都是一家人,不能动气。再说了,自家娘大概是老了,老人家有些大病也是正常,不能跟她一般计较。” “母妃,你就这么出来父皇知道吗?” 娴贵妃正喝着茶,闻言看过来,翻了个白眼,“他知不知道关我什么事。” 楚锦年:“……” “那父皇找你了怎么办?” 娴贵妃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找就找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锦年:“……” “那母妃什么时候回去?” “回什么回,回回回,好不容易出来,那不得玩够了再说。” 娴贵妃说完,看着楚锦年,突然眼圈一红,泪水便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想来见见儿子,没想到就被儿子这么嫌弃。 想当年,我十月怀胎生下他,痛得整个皇宫都听见了,但是现在我想要见一眼自己的儿子,我儿子居然就要赶我回去。 没天理了,没有爱了,没有儿子了……” 楚锦年噎住,见娴贵妃越说越离谱,赶忙上前安慰: “母妃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赶你回去,母妃来看我,我高兴都来不及,我怎么会赶母妃回去呢?我就是随口问一问,母妃你别哭了……” 楚锦年绞尽脑汁的解释着,下一刻哭声便停止了。 娴贵妃爽快的擦了擦眼泪,“行吧,看在你如此诚恳留我的份上,我便不哭了,瞧我,多善解人意的可人儿。” “是是是,母妃最是明事理。” 楚锦年再一抬眼,娴贵妃已经擦干了眼泪,手上捻着一块糕点吃起来,尝了尝味道,还不忘评价一句, “好吃,都是年少的味道啊。” 娴贵妃一脸追忆。 楚锦年按了按眉心,心道:好歹哄住了。 “母妃先吃着,我去前头看看。” “去吧。” 楚锦年才走了两步,娴贵妃又把他喊住了。 “等等,走,带我去见见咱们的圣女,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我儿如此牵肠挂肚。” 楚锦年慌了:“别啊母妃,你这么去吓着人家。” 娴贵妃看着他的表情,若有所思: “我还以为底下人乱说,没想到是真的。嗯,看起来是真的喜欢。” 说着她凑近一步,问道: “说说,是什么样的姑娘?” 楚锦年眼神闪躲,不敢看娴贵妃,走到窗前透气:“母妃以后见到就知道了。” 娴贵妃看着楚锦年微微发红的耳尖:“那你提前说说啊,母妃好心里有个底。” 楚锦年微微皱眉,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娴贵妃:“那行,我亲自去见见。看你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我着急得很。” 楚锦年心里咯噔一下,就要阻止娴贵妃,就听得娴贵妃说道: “儿子别慌,只要你喜欢,母妃绝对使出八百个锦囊,把儿媳妇给你骗到东晋去。” 楚锦年看着娴贵妃的豪言壮语,头顶掉下一排黑线,但心中却是默默的生了几分期待,他母妃出马,向来就没有失手的。 他吞下了阻止娴贵妃的话,算是同意了娴贵妃的提议。 娴贵妃见状,让侍女来整理了衣裳发髻,这才让楚锦年带路往圣女阁而去。 一路上,楚锦年喋喋不休: “母亲,你一会注意着些,别吓到人姑娘。” 娴贵妃看了他一眼:“小兔崽子,儿媳妇还没娶回来呢,就开始心疼上了。” 楚锦年:“主要这事八字都没一撇,而且人家都要成婚了,咱们这么做多少有点不光彩。” 娴贵妃笑了:“你还知道人家姑娘要成婚了。” 楚锦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直接转移了话题:“母妃可以邀请她去咱们东晋逛逛。” 娴贵妃:“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第536章 世有三千疾唯相思不可医 圣女阁中,娴贵妃已经进去了半个时辰。 外头楚锦年焦急的等待着,不时的看一眼对面。莫名有点怕君逸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这种忐忑的心情,他第一次体会如此深刻。 既觉得对不起君逸,有很大的愧疚感,但是又不想放过机会,心中矛盾,一时天人交战。 不知道是不是中午的日头太盛,他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沁湿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里头终于传来了动静,娴贵妃从屋子里走出来。 楚锦年看了屋子一眼,赶忙迎上去,看娴贵妃的表情,他看不出来娴贵妃是什么意思。 等离得远了,楚锦年才鼓起勇气问道: “母妃,如何?可见到人了?” 娴贵妃脚步不停,“见到啦。” 楚锦年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怎么样?” 娴贵妃:“又美又有脑子,得体明事理,落落大方沉静安和,胆识过人聪慧无双,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姑娘。” 楚锦年一副像夸自己与有荣焉的模样,发出一声嘿嘿的笑容,挠了挠头:“是吧?” 娴贵妃:“是,太是了。我刚刚认了她做干女儿,媳妇儿你就别想了,你配不上。” 楚锦年:“……” “母妃,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呀,这是去谈儿媳妇,不是让你给我找妹妹,我要妹妹做什么啊,我要的是媳妇儿。” 娴贵妃叹了口气,拉住楚锦年的手,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 “哎呀,我的儿,不是母妃不帮你,实在是这蛋没有缝。 放心吧,母妃已经替你想好了迂回政策,高低先认个妹妹,以后有机会就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这媳妇儿不就到手了吗。” 楚锦年要哭了:“哪样啊?” 娴贵妃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抬手就给了楚锦年一个脑瓜崩。 “怎么的?这还要我教,学不会别喜欢人家啊,外头大把的姑娘等着你呢,你什么都不用做,人家就凑上来了。你都不用学,是人家学着要入你的眼。” 楚锦年一脸抗拒:“那不行,那些人哪能和苏小姐相比。” 娴贵妃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苏小姐,苏小姐,苏你丫的小姐,以后叫妹妹知不知道?只要锄头挥得好,哪有墙角挖不到。” 楚锦年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一脸苦涩,“那挖不到呢?” “挖不到就不挖了呗,还能怎么办?” 娴贵妃一副随意的态度,脚步往前头走。 楚锦年还想说什么,娴贵妃一把制止他,“行了别跟着了,一个媳妇儿都娶不回来,我看着你来气,别在我面前晃悠。” 楚锦年欲哭无泪,停在原地,目送着娴贵妃走远,这才转身离去。 等他走远,娴贵妃才回头看向楚锦年。 目光幽深,叹了一气。 人啊,最怕少年时遇见如太阳一般明媚耀眼的人。会让从此以后遇见的其他人,都黯淡无光。 怎么办呢?别的苦,她作为母亲,都能够尽力替他把握好一个度,但这情爱的滋味,便只能由他自己,尝尽万千。 身边有侍女上前:“娘娘,九皇子他……” 娴贵妃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语气里都是对楚锦年的欣赏: “我儿眼光不错,是个顶顶好的姑娘。他就是有些…… 时运不济。” 娴贵妃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别的东西都好说,唯有这天意不可逆。 雾蓝寨。 陆陆续续的客人到来,小寨空前的热闹。 绾宁的圣女阁,连日里都有人拜访。因此也结识了不少新朋友。 尹家的三妹妹就特别喜欢她,一来二去,跟每日来的苏梨也关系好起来。 还有一位是尹家外家的表妹,今年十三岁,小脸圆润饱满,生的乖巧喜人。 这一日,一群小姑娘又在圣女阁叽叽喳喳的说话。圣女阁里传来一阵一阵的笑声。 易景来送小吃食。 听到有人唤景公子,尹家表妹还愣了好一会儿神。 绾宁见状,出言询问,“尹家表妹,怎么了?” 尹家表妹一听绾宁问话,脸色有些微羞涩,“没有,是听人称呼刚才那位公子为景公子,我恍然以为是在唤我的祖父。” 众人:“你祖父的名字里也有个景字?” 尹家表妹:“是,我祖父年轻的时候,就被人称为瑾公子,不过不是风景的景,而是玉瑾的瑾。” “噢,原来如此。” 苏梨想了想,问道,“我记得尹家表妹是姓姜?” 尹家表妹笑着回答:“是,我祖父姓姜,字元瑾。” 晚辈不可以直呼自家先辈的名字,不过尹家表妹天真烂漫,这些日子大家聊得来,这会说悄悄话,也便稍微有些没顾忌。 绾宁点点头,“好名字。” 几人聊了一会儿天,各自离开。 苏梨留下来,悄咪咪的过来跟绾宁说有趣的八卦。 在说起这位尹家表妹的时候,苏梨明显的兴致高昂。 “宁姐姐,我给你说一个尹家表妹家的趣事。” 绾宁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嗯,什么。” 苏梨眼睛亮晶晶,想说的话有人喜欢听,感觉实在太棒了: “尹家表妹那位祖父,姓姜,一生都未娶妻。 尹家表妹的父亲,是姜祖父收养的孩子。娶了尹家的外族小姐,因为姜祖父为人慷慨大方,乐善好施。和尹家主的关系十分好,后辈便也一直有走动。” 说到这里,苏梨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 “宁姐姐,我还听说,这位姜祖父似乎是哪一国的太子。” 绾宁呵呵笑起来:“是哪一国?没听说周边有什么小国是姜姓啊。” 苏梨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绾宁笑,“阿梨多听些故事,以后讲给小朋友们听。” 苏梨没反应过来绾宁什么意思,点点头:“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小朋友啦。宁姐姐不知道,我在京城的时候,经常去皇贵妃娘娘资助的城南善堂。 里头有很多的小朋友,每次我去讲故事,他们可喜欢我了呢,拉着我叫梨姐姐,让我讲故事。” 苏梨说着,脸上表情里,是浓浓的成就感。 二人趴在露台上的栏杆上,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话。夕阳西下,晚霞像一层轻纱从头顶落下来。千年古寨,沉浸在山林间,枝头有鸟儿飞过,一眼看去,似世外桃源一般。 大婚的前一日,君逸悄悄地拉着绾宁去后山散步。 “绾宁,你紧不紧张?” 绾宁:“还好,你紧张吗?” 君逸:“嗯,很紧张,特别紧张。” 绾宁看着他,笑了笑,“又不是头一回,紧张什么。” 君逸把绾宁拉近,凑到她的耳旁,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哎呀你……” 绾宁脸色一红,松开他的手,往前跑了几步。 “绾绾。” 君逸追上去,绾宁别过脸不看他。 君逸凑上前,绾宁又别开,他又凑上前,只把绾宁退到了角落里。 “绾绾。” 绾宁羞涩的冲他一吼,“你不许说话。” 君逸立马抬手放在唇前,“不说不说我不说,可是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绾宁撇撇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阳光落在她的鼻尖,被树叶遮挡从侧面投下一道阴影。 君逸:“是关于蔓娘的。” 绾宁心中突突一下,赶忙看过来: “你快说。” 君逸:“蔓娘送来了一坛酒。” “酒。” 绾宁一下就想到了灯会那一日,那三两梅花酒,急急问道:“那酒呢?” 君逸:“我让人送到圣女阁了,回去就能看到。” 绾宁听着这话,就要往回跑。 君逸立马拉住她的手,“慢点慢点,我陪你一起,那酒不会跑掉。” 他心中感慨,早知道就晚一些说了。好好的散步时光就这么没有了,君逸心中那叫一个懊悔。 绾宁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君逸: “蔓娘来了吗?” 君逸摇头。 绾宁:“那可有查到她在哪里?” 君逸:“没有。” “这酒是通过南疆的渠道送进来的,线索直接断在江南。” 绾宁放缓脚步,低头沉思。 蔓娘认识她,知道她是谁,却没有露面,而且还刻意抹去自己的行踪。 这个做法实在太奇怪了,只能说明她对自己有所隐瞒。 但同时绾宁也想明白了另外一点: 若蔓娘不愿意暴露她的身份和信息,哪怕自己找到她,又能如何呢? 绾宁完全停下了脚步,君逸牵着她在一旁的大树下坐下歇息。 “我已经派了人去找,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消息。” 绾宁摇头:“不必了。” “不必了?” 绾宁:“是,她有意躲,我们能不能找到另说,哪怕找到了,她不愿意告诉我,也没有用。 而且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母亲还活着,再去找蔓娘已经没有意义了,原本我想着可以找到她最好,但回想大祭司说的那些话,我觉得我想错了。 我从大祭司那里猜测到了答案,就说明大祭司是知道内情的,她知道内情却不告诉我,说明是我母亲自己的主意,我应该尊重她,而不是一厢情愿的要把这件事给扒出来。 若不然,我太自私了,我只考虑到自己想见她,却没有考虑到,她想不想让我见,原来那一日大祭司说的那些话,是这个意思。” 说到这里,绾宁感觉自己眼前豁然开朗,原本蒙在眼前的轻纱被人一把揭去,她清清楚楚看到眼前的景象。 她确定蔓娘,卖酒的老人,大祭司,南疆,都和苏梓月有关系。 虽然她还有很多事情想不通,比如苏梓月为什么不出现,蔓娘为什么在京城,酒的老人究竟什么身份……,但是她不要再探听了。 这不是她放弃,而是她对苏梓月的尊重。 想通了这些,绾宁狠狠的吐出一口浊气。 她看向不远处的雾蓝寨,有炊烟自屋子里袅袅而起,弥漫在山林间,美不胜收。 从他们坐的这个位置,正对着寨子议事厅的门楼,各色动物的图腾,虽然远,但是能依稀辨别痕迹。 特别是那只最大的蝎子图腾,绾宁第一次看到这只蝎子图腾,就觉得熟悉。 “你看那蝎子图腾,你有没有印象在哪里见过?这只蝎子形状有些特别。” 君逸一眼看过去,看了好一会儿。 “是有些眼熟。” 他顿了顿,忽然开口道, “哦,我记得了,是毒医夫妇,当时影二背了一次他们的药箱,摸到这只蝎子还说了一句硌手,当时我一眼看去就是这般模样。” 绾宁:“毒医夫妇和南疆颇有渊源,他们的东西上有蝎子图腾倒也正常。” 君逸嗯了一声,继而摇摇头,“再别的就想不到了。” 在他们侧面的山坡上,楚锦年坐在那里,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眼睛不时往这边瞟。” 一旁的如花,唉声叹气: “我说公子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这苏小姐嫁两回了都没轮到你,你们是没有可能的。等回到东晋,奴才必定把各府小姐的画像都给公子送来,任君挑选。 你要的样子,奴才都能给你收了来。” 楚锦年不说话,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另外扯一根放到嘴巴里面,上翘下咬。 “我就是看看,你怎么话这么多。” 如花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讪讪的回答,“行行行,公子你看,你就看看,奴才可太知道了,你就是看看而已嘛。” 楚锦年听出他语气里的嘲笑之意,抬手就做了一个要打爆头的假动作。 如花吓了一跳,忙捂住自己的脑袋,只感觉后颈处突突的冒凉风,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别呀公子,看看看看,我知道你就是看看。” 如花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直离得楚锦年好几丈远,才松了口气。 嘴里嘟囔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世间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如花一句一句的念着,前面的楚锦年听着直掏耳朵。 在如花念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时候,拳头发硬抬起就往如花冲了过去。 顿时,山坡上响起如花杀猪般的喊叫声。 隔壁山坡上,正在追忆年少时光的娴贵妃,听到喊声看过来。 见楚锦年竖起拳头,猛追如花,如花拖着胖胖的身体撒丫子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娴贵妃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怜了这孩子。” 她看向身旁的侍女,“我记得这小侍卫,是叫……云期,对对对,这云期,似乎是喜欢本宫身边的翠花。” 侍女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出。” 娴贵妃看过去,开口道: “一直陪在我儿身边也不容易。 你送封信,想办法把翠花给带出来,他们无父无母,我做见证,给他俩成个婚。” “是,娘娘心善。” 第537章 大婚(大结局) 七月初七,是绾宁和君逸大婚的日子。 今儿天气晴朗,一大早便从窗外传来清脆的鸟叫声。 绾宁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杜若和半夏从床上架起来,洗漱过后开始上妆。 半夏这几日一直在学南疆的新娘妆。力求能学会精髓,让绾宁做最美的新娘子。 绾宁倒是不介意那么多,妆容有些差别也没关系,半夏有这份心意她便很感动。 但半夏不这么想,这么重要的场合绝对不能马虎,绾宁也就由着她了。 杜若把婚服捧了过来。 南疆的婚服,大红大绿,大蓝大紫,色彩繁复,花纹精致,十分有地方特色,配色浓墨重彩却丝毫不显得俗气。 等上好妆,首先是各家未婚姑娘来说祝贺词,这里的祝贺词,都是要捧酒唱出来的。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雾蓝寨的屋檐,从圣女阁中传来一阵一阵悦耳动听的歌声。 南疆无论男子女子都擅酒,大家一饮而尽,绾宁也入乡随俗喝了一碗。 还好半夏事先都打听好了,准备的酒比较薄,避免绾宁礼还未成,便先喝晕了过去。 敬完酒后,是梳头礼。 南疆的梳头礼,由女子最亲近的人,母亲,姑姑,小姨担任,年纪需要最少大一轮。 但绾宁不是南疆的人,是以这些成婚礼数便全部交给了南疆这边安排。 等众位唱敬酒歌的小姐们出去,进来一位年轻的妇人。 之所以说她年轻,是因为一眼看过去,根本不显年纪。 说她是妇人,是因为她梳着妇人的发髻。 她身上穿的也是南疆特有的服饰,身形窈窕,看起来婀娜多姿,很美的女子。 只是她脸上蒙着面纱,绾宁看不清她的面容。 轻纱遮面,露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从未沾染过世俗烟火的模样。 绾宁看到这双眼睛,脑中便想起了蔓娘。 蔓娘是一艳一素,在一个人的身上毫不违和,相得益彰。 这种长相和感觉十分难得。 比如楚幽就适合浓妆,若淡妆便体现不出浓妆的惊艳。 比如苏梨,面颊饱满,适合淡妆,完全是一副邻家小妹清水芙蓉的模样。浓妆会有一种小孩穿了大人衣服的那种违和感。 但蔓娘不是,蔓娘是淡妆浓抹皆相宜。 还有眼前的妇人也不是,她身上完全没有年长的感觉。 那妇人见绾宁打量她,也打量了绾宁一眼,然后对绾宁露出一个笑容。 这样的笑容十分有亲和力,一下子便拉近了和绾宁的距离。 一旁有人向绾宁介绍: “圣女大人,这是三姨,是大祭司指派给圣女大人行梳头礼的。” 绾宁双手交叉在胸前,行了一礼, “绾宁见过三姨。” 三姨看着她,笑了笑,“好孩子,快坐。” 她拿起梳子,替绾宁梳头,她的声音很好听,透露着一种没有年龄感的沉稳。 绾宁对她充满了好奇,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来南疆时间尚短,但也算走遍了寨子,这几个月以来,似乎并没有见过三姨。” 三姨笑:“你自然没见过我,我平时都住在万秋山上,很少到寨子里来。” “万秋山……” 绾宁想起来,在南疆众人的传说里,万丘山上也有一个寨子。那边是巫派的同宗专门修习巫派的秘法,是巫派的亲传弟子聚集地。 三姨梳得很仔细,一边梳还一边打量镜子中的绾宁,似乎是透过绾宁在看什么人。 她眼中一直带着笑,哪怕蒙着面纱,也能感受到她心情愉悦。 绾宁察觉到她的打量,想问什么,话到嘴边还是住了口,任由三姨替她绾好发。 等梳好后,连看了好几眼,才满意的点点头,语气温柔的说到: “好孩子,祝你们夫妻二人身体康健,生活幸福,一生圆满。” 绾宁抬头,看着三姨,对上她亲切的目光。 旁人来祝贺,都是说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话。 三姨说的却是身体康健生活幸福一生美满。 “多谢三姨。” “好孩子。” 三姨握着绾宁的手,拍了拍,然后退了出去。 绾宁看着三姨离开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苏梓月吗? 如此年轻,蒙着面纱,还是大祭司派来的人,是苏梓月吗? 绾宁刚刚很想问,但是想到大祭司的那番话,还是没有出口。 若真是她,能来就已经很好了,她何必刨根问底,要让双方都难堪。 只是,她真的是吗? 绾宁不确定。 看着人走出圣女阁,杜若上前来给婉宁佩戴首饰,绾宁有些心不在焉。 南疆的姑娘喜戴银饰,哪怕是金色的饰品也并非真金,而是在银的表面涂上金黄色的纸泊。 绾宁全部用了银饰,项圈,手镯,耳环,发簪。再穿上南疆特有的婚服,那种深山里古老民族的圣女形象,由她身上展示出来栩栩如生。 南疆女儿出嫁是坐花轿,蒙红盖头。 时间还没到,国公府老夫人,苏老夫人,宋渊,苏梨……都进来和绾宁说了几句话。 也不是头一回成婚,该说的前一次都说了,这一回,没有人哭,圣女阁中热热闹闹的。 楚锦年也来了,不过没有进门,娴贵妃什么也没说,只指挥着人送了一大箱子的礼物,都是她从各地淘的宝贝,说不上多值钱,但是心意十分到位。 拉着绾宁干女儿前干女儿后的,热情的模样,绾宁差点招架不住。 但是绾宁很喜欢她,若不是中间有楚锦年,她真愿意认娴贵妃这个干亲,也免了娴贵妃单方面认干女儿热情的尴尬。 娴贵妃刚刚离开,外头便由远及近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 君逸一身红装,骑着高头大马。 花轿跟在后头,一直到了圣女阁的门口才停下。 绾宁被蒙上红盖头,被杜若和半夏一左一右扶着出来。 绾宁从盖头朦朦胧胧的轻纱中,大约能看到君逸的轮廓。 君逸见着自家娘子出来,翻身下马过来牵绾宁的手,周围传来一阵欢乐的呼声。 君逸脸上带着笑,抬头挺胸,一路扶着绾宁坐上了花轿。 吹吹打打的声音不息,君逸复而翻身上马,向寨子中走去。 路线是早就规划好的,把整个雾蓝寨都游走一遍,最后在祭天台中拜天地,拜完天地后,新郎新娘回到圣女阁。 一路上,人群跟着喜队走,热闹极了。 寨子里的小孩子们欢脱的笑闹着,仿佛是过年一样。 宋老夫人和苏老夫人,二人站在一处,看着花轿一摇一晃的走在青石板小路上,不由得泪湿了眼眼眶。 各自看着自己的孙女儿,外孙女儿出嫁,心中百感交集。 宋老夫人虽然是第二次看着绾宁出嫁,但此时心中的动容亦没有比第一回少。 圣女阁前的空地上,宋渊目送着喜轿远去。 不知道是不是风吹来的时候迷了眼,眼眶中竟有些水光出现。 在无人注意的人群中,有两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并肩而站。 两人脸上都戴着面纱,穿着南疆的服饰。不过头上戴的发钗有所不同。 一人是银钗,一人是玉钗,其中一位银钗妇人,便是刚刚给绾宁梳头的三姨。 “都找上门来了,你不去看看?” 玉钗妇人:“你去看了就够了。” 银钗妇人:“我看跟你看那能一样吗?我是去看儿媳妇的。” 玉钗妇人声音低低的:“看着可好?” 银钗妇人:“貌美如花,端重沉静,比从前好多了。” 玉钗夫人笑了笑,而后叹了一气: “从前,也怪不得她。” 银钗妇人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你就怪你自己。” 玉钗妇人抿了抿唇,眉头微微皱起,好一会儿才开口: “从前已经过眼云烟散,现在很好,便好了。” 银钗妇人:“那宋渊呢,你见不见? 人都来了,一副不找到你不罢休的模样。” 玉钗妇人没说话,垂下了眸。 银钗妇人看向远处:“反正呢,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不过这回可得悠着点,没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玉钗妇人:“嗯,我知道。” 银钗妇人:“蔓娘说她找到了一个学琵琶的好苗子,要去给人家当女夫子。” 玉钗妇人:“挺好的。” 银钗妇人:“许先生说,他要去西北边沙漠找什么石碣壁虎。还要去找他娘子丢了的那一只白玉簪,以后就不回万秋山了。” 玉钗妇人:“嗯。” “那你呢?蓝姐姐,你呢?” 银钗夫人眉头一挑,将簪住长发的银钗一拔,盘好的青丝垂落下来。 不做妇人打扮,看起来跟二八的姑娘差不多。 她眉眼飞扬:“我呀,就打扮得美美的,和俊朗幽默的少年,谈谈人世间的风花雪月呀。” 玉钗妇人看着她发丝随风飞扬,眼中微微闪着光,笑了。 “那还挺好的。” 银钗妇人:“当然好啦。 至于你……,宋渊老是老了点儿,好歹对你赤诚一片,长得也不错……” 玉钗妇人笑,抬手掐她的腰:“你呀,就知道打趣我。” 银钗妇人往侧边一躲:“喂喂喂,你过河拆桥啊,忘了当初是谁救的你,我可是放弃了宫中的荣华富贵啊。你不赔给我就算了,还掐我,欺负人啊。” “好好好,我错了,祝你和俊美幽默的少年谈上甜甜的爱情。” “那还差不多!” 二人的谈话,淹没在热闹的喧嚣中。 不远处,君逸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带路,胸前挂着红绸,昂首挺胸。 一张刀削斧刻的俊脸,迎着阳光熠熠生辉。 等走到祭天台,君逸下马,踢了轿门,把绾宁牵出来。 二人一左一右牵着一根红绸,一起往前走。 走向祭天台,大祭司早已经在台上等着。 见二人站定,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说了什么,晴空烈日下,天边一声惊雷。 四周呼声四起,乐声嘈杂。 绾宁吓了一跳,这一幕不由得让她怀疑,难道真的有人可以通天意通世灵。 君逸往她靠了靠,低声道: “别怕,绾绾。” 这时候,霍家的长老站出来,说了一串绾宁听不懂的词,而后听他高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礼成。 绾宁被君逸的红绸牵着,往一旁的圣女阁而去。 欢呼声四起,整个雾蓝寨,热闹非凡。 外头,苏梨急着想上前去看看,易景在身旁护着她:“梨梨,你慢点儿。” “好好好,知道了景哥哥,快,我们去看看。” 易景一脸宠溺,护着苏梨,拨开人群又往前走了几步。 此时,寨子里的道路上,已经有专门的人摆上了桌子,桌子从圣女阁的门口一直延绵到整个寨子。 这是南疆特有的千桌宴,一般有重大节日重大事件的时候会有的庆祝仪式。 圣女阁里,君逸和绾宁作为新人,要给雾蓝寨的小辈发吉利红封,小辈们要上前见礼,说吉利话。 红封发了一整个下午,君逸听着这些吉利话,笑得合不拢嘴,一包一包的吉利红封送出去,君逸直感觉自己都要飘起来了。 杜若给绾宁悄悄拿了一个枕头垫腰,君逸手微微扶着她。 到入夜,所有的小辈红封才送完,绾宁终于可以进屋歇息,放松一会儿。 入夜,雾蓝寨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门口都点着灯笼。 千桌宴上,吃食只多不少,丰盛得令人咋舌。 圣女阁里,君逸被人拉出去喝酒。 君逸推脱不掉,让绾宁先歇息一会儿,绾宁点头,眨眼间君逸便被人请到了外头。 圣女成婚,是雾蓝寨的大喜事。 大家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千桌宴上的吃食有专人负责,酒一坛一坛的从地窖里搬上来。 为了这场婚事,君逸从江南购置了大量的食材美酒,力求众友同乐。 夜深,外头说话声,欢笑声,依旧不减。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 寨子里的人忙着收桌子回廊下,君逸瞅着档口,悄悄溜了回来。 一进屋,便见着绾宁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 一身南疆服饰,头盖喜帕,透着一股神秘的美丽,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窥究竟, “绾宁!” 杜若和半夏见状,退了出去,关上了屋门,在外间门口候着。 君逸有些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在绾宁身边坐下来。 “绾绾,累不累?” “还好。” 君逸听到绾宁的声音,心中又紧张一分。 绾宁朝着一旁指了指,君逸这才反应过来,拿起桌上的秤杆,将绾宁的红帕挑了起来。 红盖头落地,露出一张倾城绝色的脸。 乌发红唇,明眸皓齿,盈盈一望,君逸直感觉到自己整颗心都要飘起来。 绾宁看了他一眼,见着他呆愣的目光,羞涩地低下了头。 “绾绾……”君逸抓衣角。 而后,手指悄悄的往绾宁诺过去,握住绾宁的手。 这才将绾宁抱在怀里。 这一刻,似乎整颗心都已经被填满。 “绾绾!” 君逸轻声唤。 绾宁应了一声。 君逸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什么话都显得苍白。 他低头,两手捧住绾宁的脸,昏黄的灯下,绾宁光洁如玉的肌肤盈盈发亮。 她羞怯的一眼看过来,君逸只觉得自己要魂飞天外。 他低头吻她,吻从细细密密的缠绵悱恻,到后面如狂风暴雨,二人身上的喜服一件一件的落在地上。 绾宁的发簪散落一地,青丝铺在鲜红的大床上,目光盈盈,无比妖娆魅惑。 君逸停下来,静静地看了绾宁一瞬,他眼中蒙上一层暗色的光,而后,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红烛摇曳,光影跳动,跃在墙上。 一簇一簇的火光,争先迸发,如烟花一颗一颗绽在夜空里。 窗外,雨下大了。 雨声淅淅沥沥,似乎在顷刻间,便袭来狂风暴雨,雨声哗啦哗啦,掩盖住了屋子里情爱绯靡的声音。 深夜大雨,狂欢和盛宴,都被天地融在其间…… 翌日清晨,骤雨初歇。 绾宁睁开眼。 微微一动,浑身酸痛。 她脑子里瞬间出现昨夜浪漫疯狂的画面。 她脸色倏而一红,微微侧头,就见到君逸那张放大的俊脸。 “绾绾醒了!” 绾宁羞涩,抓住被子轻轻往上拉了拉。 君逸大手一捞,将绾宁整个人都拥入怀里。 “啊……” 绾宁轻呼一声,君逸吓了一跳,“怎么了?” 绾宁脸色羞红,没有回话。 头一低,把脸埋进了君逸的怀中。 接着,就听见头顶传来愉悦的笑声。 君逸低头,凑在她耳边,温热的气声撒便耳廓: “绾绾,我好爱你呀!” 绾宁身体微微一顿,而后抬头,抱住君逸的胳膊,两手一勾,将她勾进被子里,下一刻,唇便亲吻了上去…… 她也是…… 窗外,经过一夜的大雨,树木花草沾着雨露,迎风招展。 屋檐上,瓦砾间的雨水,顺着屋檐一角落下来。 “滴……滴……滴……” . . . . . . 大结局(完) . . 第538章 番外一 林珍儿 陈启岸 长乐宫。 林珍儿坐在殿外的花园里。 手上提着一只洒水壶,认真的给花园里的花浇着水。 她把叶子一片片拨开,从花的根茎部分往下倒水。 水倒得极慢,仿佛等着时间缓缓流逝。 身边的宫女木香从外头进来,看了四周一眼,过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 “娘娘,林将军回京了。” 林珍儿明显的手一顿,然后继续给下一株花浇水。 “嗯,我知道了,真好。” 木香又提了一句, “陈小公子也回来了,听闻这一次他立了大功,会得到陛下的嘉奖。” 林珍儿脸上没有表情,手指却微微颤抖,她放下水壶,两手相互握了握,在一侧的石凳上坐下。 风声呜咽,她望着宫墙下的那株槐树,默默愣怔。 她枯枯的坐着,直到天黑也没有发觉。 屋檐下掌了灯,宫人们听从吩咐都退了出去,木香在一旁候着。 上的茶都已经凉了,林珍儿也没有喝一口。 月上高悬,木香过来: “小姐,入夜了,风大,奴婢扶您进去吧。” 林珍儿许久才侧过头来看她, “你下去吧,别让人过来。” 木香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林珍儿阻止了她,挥了挥手:“下去。” 木香看她状态不好,不敢反驳,只能退下去,只是人却没有走远,目光一直跟随着林珍儿,让她在唤自己的时候,自己能第一时间出现。 她是跟着自家小姐从林府进了宫里的。 自家小姐现在虽然成了受宠的娘娘,人人都羡慕这份恩宠,但只有她知道,自家小姐心里有多苦。 造化弄人没办法,再苦也得守着,她都明白。 现在皇帝病重,晟王成为太子,林家沉冤得雪,或许有可能是小姐的一条生路。 木香看着远处,昏暗的月光下那道身影孤独无助,面露心疼。 她家小姐,一定能苦尽甘来的吧。 外人都说,林家判的判,发卖的发卖,入奴籍的入奴籍,流放的流放,只有大小姐一人在宫中享尽荣华富贵。 这样的话,从前不知道听了多少,小姐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她知道小姐的心中必定心如刀割。 无论多苦,小姐依然忍了下来。 这样的富贵她家小姐不想要。 可为了林家,不得不忍辱负重。 现在林家沉冤得雪,恢复荣耀,可她家小姐,又该何去何从? 不远处,林珍儿向着暗处走去。 她记得那墙边有一口废井,今夜月光皎洁,真真是个好日子。 够了。 时间到了。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月光。 记忆回到了小时候。 有一个一直对她笑的少年,牵着她小小的手,在树底下奔跑,逃过侍卫们的视线,带着她悄悄的爬墙。 年少时光,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为什么光想一想,就让人心如刀绞。 林珍儿静静的站在月光下,看着不远处的那口井,毅然决然的缓步向前走去。 只是,她才走了一半,前面有一人便在三丈外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是一口废井。” 听到这道声音,林珍儿如遭雷击,整个人被惊吓到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所以你想干什么。” 那道声音又说话了,林珍儿心虚的又往后退了两步,作势就要逃。 只是下一刻,她的手腕便被人抓住。 林珍儿回头,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陈启岸回京,一路风尘扑扑。 见过了皇帝之后,他连武安侯府都没回去,留在皇宫中,就是为了想办法要来见她一面。 但是他一来,就看到这幅画面。 他都要崩溃了,他无法想象若自己晚来一步,会是什么后果。 林珍儿被他钳住手腕。 他看起来很生气,一身风尘仆仆,胡子拉扎,少了几分幼时的稚嫩,多了岁月的风霜。 模样已经和从前改变了许多,但是她依旧能一眼就认出来。 他们已经有三年没有见面了。 上一回见面,是他想尽办法入了宫,悄悄的来见了她一眼。 那时候她只是一个不受人关注的才人,林家一倒,皇后也放弃了她,没有人注意到她。 那一次,他们说了许多话。 他说他要去护着林家的人,她泣不成声,除了感激说不出别的话。 总归是欠他的,她以前以为或许有机会可以还,后来发现有的债欠了就是一辈子,或许下一世才有机会。 只是下一世还能认出彼此来吗?下一次自己会不会做得不好? 林珍儿忍住眼泪,忍住心底汹涌的情绪,手腕微微向外用力,从陈启岸的手中抽出来。 她低着头行了礼:“见过陈小公子。” 陈启岸看着林珍儿,听着她疏离的话,心一抽一抽的痛。 “珍儿,你别这样。” 林珍儿抬头,眼中有泪光,却没有泪水落下 “我……现在此林妃娘娘。” 她想用一个娘娘的姿态面对他,但无论如何“本宫”两个字却说不出口。 陈启岸见她如此,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慢慢的跟她解释: “珍儿,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无可奈何,我不介意。 你不知道,现在的结果已经比从前好了太多太多。 当林家入狱的时候,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但是现在,我还能见到你,你好好的,我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其他的我真的都不介意。” 林珍儿眼中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下一滴,又被克制的忍住,也不敢哭出声音, 陈启岸越是如此,她越觉得自己肮脏落魄。 她嘴唇嗫嚅,却总是稳不住情绪,想出口的话到嘴边,最后都先化作了哭腔。 她死死的咬住牙关,低着头不去看他。 见她如此,陈启岸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掰开摁在地上揉来揉去,痛到不能呼吸。 过了许久,林珍儿稍稍稳住了情绪才开口: “可是我介意。” 陈启岸无奈又无力,他理解林珍儿的情绪,但是不接受。 “珍儿,我受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就是为了和你相聚,你别为了这些不重要的东西拒绝我。 我哥去找过太子了,太子答应我会让我们离开。 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我们可以从头开始。” 林珍儿拼命摇头,泪水一颗一颗落下来: “从不了头了,来不及了,我现在是林妃娘娘。” 陈启岸看她哭,心如刀绞。 向前一步,慢慢将林珍儿拥入怀中。 他不敢用力,他对她视若珍宝。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林妃娘娘,我也知道你是我的珍儿。 你是林家的功臣,若没有你,林家如今还在关外流放,你的母亲和妹妹还流落在外,珍儿,没有人笑话你。 我们都知道你的付出,心疼你的付出,你可不可以不要自暴自弃。” 林珍儿闭上眼睛,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抱住她的怀抱,宽广温暖,像一座巨大的墙,可以为她遮挡住风浪。 可是她怎么忍心呢? 他越好,她便越嫌弃自己不好。 他的心意她何尝不知,但同时她也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意,和一切的代价。 好想好想不顾一切的跟他走,但是她不能。 她知道一个女子的再嫁意味着什么。 更知道她曾经是宫妃代表着什么。 也知道若陈启岸带她走,对于陈启岸意味着什么。 要么陈启岸一辈子被指指点点,要么陈启岸抛弃仕途。 无论哪一条路,都是毁了陈启岸的人生,她不能这么做。 越爱一个人就越是为对方考虑,而不是自私的只考虑自己。 陈启岸不仅是她的心上人,还是她的恩人,她整个林家的恩人。 她怎么能恩将仇报。 她不能。 林珍儿的泪水,一串一串的落下来。 夜风吹来,清清凉凉,二人四周却似乎没有丝毫冷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珍儿的情绪平息下来。 她抬起手推了推陈启岸,从他的怀中退出来。 “我们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应该向前看,你以后会有远大的前程,也会有和你门单户对情投意合的姑娘。 你还有无可限量的未来,和美好的人生。” 陈启岸看着她,轻笑了一声,“呵呵。 远大的前程?情投意合的姑娘? 你都已经帮我安排好了是吧?” 林珍儿:“是,那才是你应该走的路,你值得拥有那些,你值得拥有那一切。” 陈启岸笑得无奈: “是啊,我值得拥有一切,却不值得拥有你。” 林珍儿说不出话:“你不应该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陈启岸:“浪不浪费我说了算。 你为我安排好了未来,那你呢? 是不是准备就跳入那口井中,从此一了百了?” 陈启岸指着他们前面那口井,气得目眦欲裂。 林珍儿不敢说话,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被陈启岸这样说出来,她无地自容。 陈启岸气急了,在她面前走来走去踱步,因为生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他一想到林珍儿的打算,脑子里就一片凌乱,整个人像被火烧火烤的,难受的要命。 这是他捧在掌心里的姑娘,放在心尖上的姑娘,打不得,骂不得,凶不得,吼不得连说一句重话,他都心疼的要死。 而这个人,她在推开他。 他感觉自己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整个人要崩溃了。 林珍儿开口: “我自然有我的生活。 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过未来的日子。” 陈启岸被气的要抓狂了。 他就知道林珍儿是存了死心,没准他才从这里离开,转身林珍儿就能跳入那口井里,明天他只等着来给她收尸就是。 一想到这一幕,陈启岸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 “你究竟懂不懂,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要的是林珍儿啊,不是别人, 我谁都不要,哪怕别人再好我就是要你,无论你是林妃娘娘,还是林才人,你到底懂不懂?你个傻子。 你不是要跳井吗?你去跳啊,你前脚跳我后脚来,咱们生不在一块死在一起也算我得偿所愿。 既然你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我又这么想跟你在一起。那你去。 反正我陈启岸这辈子下辈子你做人做鬼,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林珍儿哭了,哭声伤心欲绝,闻者落泪。 “我真的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若她还是林珍儿,那无论天涯海角,无论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哪怕是沿街乞讨,她都愿意陪着陈启岸。 但她不是啊,她是林妃娘娘,受了册封,上了玉牒的宫妃,她怎么能啊…… “那可不可以为了我,努力去做到。” “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什么仕途前程,没有你又有什么意义? 我本身对仕途就不感兴趣,之前无论是为了武安侯府,还是为了你,我都不得不入这个局。 但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便可以重新去选择。 我排除万难向你靠近,你可不可以,不要推开我?” 林珍儿摇头。 她很想答应他,想到答应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她很想放肆一回,可是她根本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她是皇帝的妃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要怎么洗清这段时间的罪恶。 林珍儿闭上眼睛,痛苦的呜咽声从喉咙呜呜耶耶的发出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哪怕哭也不敢用尽全力去嘶吼。 陈启岸心痛得要命。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相信我好吗? 我会安排好一切,我帮你准备一个新的身份,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去到天涯海角,那里甚至连京城都不知道在哪个方向。 或者我们可以去西凉,去东晋,也可以去南疆的深山老林里隐居,我们关起门来过我们的日子,好不好?” 陈启岸越这么说,林珍儿心中的负疚感越重,她陷入一种悲伤又无力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她不停的摇头:“不,不可以” 她嘴上说着不可以,泪水却早已决了堤。 陈启岸见着这样的林珍儿,心碎成了一瓣一瓣。 林珍儿口中一直在说的“不可以”,也让他的伤雪上加霜。 林珍儿泪眼婆娑:“我不能恩将仇报。” 陈启岸无力极了。 “珍儿,别这样说。” “珍儿,你知道,我不是很会说话。” 陈启岸眼圈通红,语气悲伤。 她走过来,一把将林珍儿拥入怀中。 “珍儿,你别不要我。” “你不在了,你让我怎么办呢。” 林珍儿嚎啕大哭。 陈启岸低声温柔的安抚她: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好吗?” “好。” 第539章 番外二 楚幽 君晟 皇宫。 太极殿。 楚幽在偏殿的厨房里捣鼓着什么。 她没有着繁复的宫装,只穿了简单的服饰,长发挽起。 卷了袖子,在盆里揉着面。 一旁的丫鬟捧着水,不时按照吩咐往里头加一些。 “娘娘,这种事交给御膳房去做就好了,怎么还亲力亲为,陛下知道又该心疼了。” 楚幽笑了笑,“从前没机会,想做什么都得藏着掖着。 现在可以做,便不想假手于人。 况且我又没有旁的事情可做,做做吃吃,一日三餐,我觉得很好。” 楚幽说着,看向小宫女: “外头是不是又说我什么了?” 小宫女年纪小,经不起诈。 楚幽这么一问,赶忙低下了头, “没没有。” 楚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吧,说来我听听。” 小宫女表情挣扎,不想说又不敢不说,见楚幽看过来,才出口: “他们就说,娘娘企图以这种方式留住陛下,好让陛下三年后别选秀。” 楚幽听完“噗嗤”笑出声来。 小宫女:“娘娘可千万别听他们胡说, 谁不知道陛下对娘娘情深意重。 大周立朝几百年,可从来没有皇贵妃住进太极殿的。” 小宫女语气里都在为她鸣不平。 楚幽低着头,不置可否。 太极殿是皇帝的寝宫,宫妃各有自己的寝殿。 如今,整个后宫只他一人。 原本她是住在太极殿隔壁的椒房殿。 因为上一回君晟生病,楚幽在太极殿衣不解带的伺候。君晟直接下令让楚幽搬进了太极殿,之后就一直在太极殿住了下来。 这般一来,那些大臣坐不住了。 偏偏君晟除了吃饭睡觉,都在勤政殿御书房和大臣们议事,那些大臣就是想对此说什么,也没处找借口。 一开始她也住着不习惯,怕被人说也怕君晟被人说。 但现在,管它呢,人生短短几十载,今后的事谁也说不清。 能好一日那便先好一日。 从此,楚幽在太极殿坐了下来。 没事的时候养养花,种种草,捣鼓一些吃食,日子一长,和君晟竟过上了像寻常百姓一样的夫妻生活。 对此楚幽很满意。 虽然君晟除了吃饭睡觉几乎看不到人,她毫无怨言。 她知道现在辛苦一些,以后就会轻松一些,君晟勤奋一些,外人才不会拿他们夫妻二人说事。 楚幽都明白,所以君晟在前面和大臣们周旋,她便努力照顾好他的衣食住行。 小宫女看楚幽不说话,赶忙转移了话题, “娘娘今日做的这个是什么。” “葱油饼。” 这是民间的小吃,听君晟说从前吃过很好吃。 楚幽从来没有做过这个东西,只能一次一次的试了。 楚幽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 做了这大周的皇贵妃,倒学会了下厨房,不过她乐在其中。 面和的差不多了,把新鲜的葱洗干净,切碎。 然后再把五花肉切碎,均匀的和在面里,擀成很薄的皮状。 烧热锅放油,让油均匀的挂在锅壁上。 等开始冒烟之后,再把面皮放下去,煎一会儿,翻过来,再煎另外一面。 这些事情,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练习,楚幽做的得心应手。 不一会儿,一碟香喷喷的葱油饼便出锅了。 小宫女馋的不行,楚幽给她留了两块儿,小宫女死活不敢吃。 她知道贵妃娘娘心好,但是却不能逾矩。 只是又馋的很,只能苦着脸说到: “奴婢等陛下和娘娘吃完再吃。” 楚幽无法,只得随她去。 接着楚幽又做了几道小菜。 菜和配料,都是一开始便准备好的,只管炒就是。 最后一个,是回锅肉。 小宫女在底下烧柴火,等油热,楚幽才把切好的五花肉放下去。 煸炒一会儿,香味四溢。 门口传来君晟爽朗的笑声: “在做什么?好香啊。” 楚幽一回头,看着君晟来,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 “回锅肉。” “陛下去净手吧,在外头等一等,马上就好了。” 君晟脚步不停,走过来:“我帮你烧火。” 说着便对小宫女挥了挥手。 小宫女吓得不行,却也不得不退下。 心道:这样的帝王,大约是大周有史以来头一位了。 楚幽看他坐下来,熟练的把灶里面的柴火挪了挪。 很自然的拿起一旁的柴枝,开始烧火, 楚幽一时哭笑不得。 “若是让大臣们知道,明儿少不得要参我好几本。” 君晟望着她笑, “放心,没人知道,整个太极殿都是自己人。” 君晟眨了眨眼,对楚幽露出一个“放心吧”的笑容。 二人一个烧火,一个做菜,配合默契,不时说上两句话。 小厨房里,食香四溢,温情漫漫。 很快,饭菜端上桌。 君晟洗了手过来坐下。 楚幽分筷子的时候,看见他指甲盖旁洗不掉的黑炭,笑道: “没人看见,自己露馅。” 君晟:“知道就知道,我就说随意弄的呗,他们能奈我何。” 楚幽效替她添饭,又给他夹了一块葱油饼,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尝尝,看看可好吃?” 君晟吃了一口,尝了尝,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嗯,好吃。” 楚幽:“真的假的?” 君晟:“真的,不信你尝尝。” 君晟给楚幽夹了一块。 楚幽尝试着吃了一口,刚尝到味,呸呸呸的吐了出来。 一旁的君晟哈哈大笑, “可是打翻了盐罐子。” 楚幽喝了口茶水漱口,不好意思的看过来。 君晟赶忙安慰,“没事没事,咸就咸吧,咸也可以吃的。” 楚幽正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恶心,哇的一声就吐了。 君晟吓了一跳,直觉是不是今天的吃食有问题。 干嘛一把将楚幽抱进了寝殿里,让人传了王太医。 很快,王太医就来了。 一刻钟后,王太医摸了摸胡须,一脸老神在在。 然后对着君晟跪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贵妃娘娘有喜了。” 一时,后面的宫女内侍齐刷刷跪了一定。 “恭喜陛下,恭喜皇贵妃娘娘。” 君晟猛了,楚幽也懵了。 钱公公赶忙一挥拂尘,让人都退下。 王太医还想说什么安胎药之类的,还有嘱咐几句生活上的话,还没说就被钱公公拖了出去。 君晟过来,挨着楚幽坐下。 “幽儿,你刚刚……听见了什么,他说什么?” 楚幽笑:“陛下,臣妾什么也没有听见。” 君晟将楚幽拥入怀中: “既然娘娘没听见,那小的便跟娘娘说上一说……” 屋子里传来一阵悦耳动听的笑声。 窗外金秋九月的风,拂过硕果累累的枝头。 鸟鸣声欢快,时光从从容容。 第540章 番外三 谢绮 陈启佑 今儿是个大晴天。 一大清早,枝头的喜鹊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谢府里已经人来人往,高朋满座。 谢家作为朝廷新贵,谢泉在新皇登基后,品级整整往上提了一级,谢家的门楣也水涨船高。 谢家的女儿,自然也有不少人想来求娶。 只是,谁也想不到,被武安侯府抢了先。 当陈启佑来提亲的时候,谢泉和夫人还吓了一跳。 武安侯府今时不同往日。 从先帝还在时,武安侯府就通过季家,在京城重新立足。 再之后,陈启佑从刑部侍卫到禁军统领,可谓一步登天。 到了新皇继位,这位禁军统领不仅没有被拉下,而且还得了兵部教头的称谓,可谓有权有势。 而陈家小公子,对林家在流放时,有相护的情谊,又在北燕战事上,立下汗马功劳。 虽然弃仕从商,但陛下金玉良言,无论陈小公子何时回来,朝廷都有他的一席之地。 武安侯府可谓如日中天。 这样的门楣,和武安侯府未来的当家人,居然会想要求娶谢绮,是他们万万都没想到的。 谢绮作为他们的女儿,自然是千般宠,万般爱,觉得谁家的姑娘都比不上的。 只是平心而论,他们也能看出来京城的那些富贵人家对谢绮的看法和态度。 谢绮因为病了一场,体态不比一般女子瘦弱,而且因为这一场病又耽搁了几年,在年岁上也没有优势。 有一说一,看条件来配,她家的女孩,真的够不上武安侯府的门楣。 但陈启佑上门,诚意之重,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先不说谢绮的哥哥和陈启佑是多年好友。 就说他谢家,也实在没有什么是武安侯府可图的。 谢夫人特地问过自己女儿的意思,谢绮羞得满脸通红,但态度是同意的。 谢夫人一看赶紧跟谢泉商量,这才怀疑怕是二人早就心意相通,所以才有今日这一出。 如此一来二往,二人的婚事就此定下。 今儿便是成婚的日子。 谢绮的闺房里,侍女们刚刚帮她换好了嫁衣,上好妆容,等着梳头礼。 外头,苏梨来了,谢绮连忙把人请进来了。 苏梨来的时候,带了满满一箱子的东西,把谢绮看得目瞪口呆。 “绮姐姐,这边这个是我送给绮姐姐的新婚礼。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图个好寓意,还请绮姐姐别嫌弃。” 谢绮笑到:“阿梨可千万别说这种话,我和阿宁一样,当你是亲妹妹,你来我便很高兴。” 苏梨一笑,走到另外一边, “还有这边这个,这是宁姐姐送给你的新婚礼。 昨儿才送到我那里,还好赶上了,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到宁姐姐的手上。 宁姐姐送了两份,听,外头报礼的声音都还没有停。” “她也有心了,改日得空我给她写信,多谢她。” 苏梨坐过来:“嗯,宁姐姐说若不是实在来不了,她定是要参加绮姐姐的婚礼的。西凉那边有些要紧事,她得帮帮李清云。” 谢绮脸上带着笑容,“我明白的,我不怪她。姐妹情谊不在这一日两日,都是来日方长。” “是,我也觉得。” 谢绮伸手,拉住苏梨的手: “我们几个都出嫁了,接下来就到你了。” 苏梨脸一红,“我哪有那么快,宁姐姐说了我还小,等过两年再说也不迟。” 谢绮笑,“你不急,景公子怕是急得很。” 苏梨脸又红了一片,“哎呀,绮姐姐你可别打趣我了,要不然下回我都不敢见你。” “好好好,不打趣你,你可千万要来,一定要来找我说话,若不然,我多闷的慌。” 苏梨点头:“好好好,我们一起去找彤姐姐说话。” 谢绮应声:“好。” 今日周雨彤没来,她两日前刚刚生了孩子,母子平安,这会正在坐月子。 苏梨:“倒是好日子都赶一块儿了。” 两人又坐着说了会话,外面有丫鬟来报: “小姐,宫中送了礼来,是皇贵妃娘娘送的。” 丫鬟对着谢绮报了许久才报完。 谢绮惊呼:“怎么这么多?” 苏梨在她耳边低声道: “绮姐姐,这是贵妃娘娘在帮你撑腰呢。 刚刚我进来的时候,宁姐姐的礼单也交给了管家,外头怕是也报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而且宁姐姐用摄政王妃的名义送了一份,用南疆圣女的名义也送了一份。 宁姐姐说了,这是告诉众人,你是他的朋友,万不能让宁姐姐受委屈。” 谢绮感动得落泪,她何德何能拥有这些好朋友。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好想见见她呀。” 这话一说,苏梨也红了眼眶,“我也是。” 谢绮看她语气哽咽,赶忙收拾了情绪,安慰苏梨:“哎呀,看我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惹得你哭。” 苏梨擦了擦眼角:“怪宁姐姐。” 两人呵呵,相视一笑。 很快,梳头礼的时间到了,苏梨退到了一边,看着谢绮行完礼,而后被人簇拥着出了闺房。 她心中暗道: 但愿自己成婚的时候,宁姐姐可一定要回来。 谢家和武安侯府这一场婚事并不隆重,但说到这场婚事,众人都津津乐道。 说的最多的,就是宫中唯一的娘娘和远在千里之外的摄政王妃,给谢绮送的礼。 从此之后没人小看谢绮,无论走到哪一家去做客,都是座上宾。 以前有机会去谢府提亲的没有去,一个个毁得肠子都青了。 武安侯府,家庭人员简单。 因为没落过一段时间,也没有那些难搞的亲戚。 谢绮一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 陈启佑对她也看重,谢绮的日子实在是万分的安心舒适。 谢绮回到谢府,跟谢夫人说起这些的时候,谢夫人阿弥陀佛把各路神仙都拜了个遍。 谁能想到之前嫁不出去的谢绮,还有这样的际遇。 “也不知道前世是做了什么好事?才有今生这般好报。” 谢绮看谢夫人嘴上嘀嘀咕咕,笑着打趣她: “那母亲可要多想一想,看是做了什么好事,女儿下回也依葫芦画瓢注意着些。” 谢夫人白了她一眼: “本来你不问,菩萨不知道,你一问菩萨知道了可怎么办? 我好像真没做过什么好事,不过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坏事。 要真说有…… 那便是,你四岁那年,有一年去慧慈庵上香,我们一起去了林子里看杜鹃。 走到林子里,见着一晕倒的妇人,我让丫鬟喂了她些水,等她醒了又给了些吃食还有银钱。 这个应该算是被我救活了吧。” 谢绮:“这样的事母亲不是做了许多吗?女儿从前还听丫鬟说过许多次事件,怎么母亲单单记得这一件?” 谢夫人看了她一眼,开口: “别的人,都是我碰到的。 但唯有那一次,是你说要去摘那朵杜鹃。” 第541章 番外四 苏梨 易景 又是一年学考大赛。 六月,天气逐渐炎热。 北山学院中,热闹非凡。 学子们针对老师的问题,两方针锋相对讨论的十分热烈,也十分精彩。 易景作为协会会员,坐在观战台上。 在底下乙字班一名学员上来答辩问题的时候,他面露惊愕,睁大了眼。 然后原本从容不迫的他,表情一下急切起来。 一旁的赵砚臣看他脸色不对,忙问道: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易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囫囵的应了一声: “是,天气有些热,不免有些躁动。” 赵砚臣:“上回大夫过来的时候,我向他要了许多藿香,一会送些去你房里。” 易景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我那里也有。” 赵砚臣看他状态不对,但是听他说话又没什么,说到: “行,如果有不舒服,便和夫子说一说,回去休息。” 易景:“嗯,好的。” 他看了场上一眼,又抹了一把汗。 到中途换场的时候,他离开座位,走到了学生中,趁人没注意,把一个学生拉了出来。 等到了无人处,才松开他的手。 回过身来,看着面前一副做了坏事模样的苏梨。 苏梨穿着学院里的学生衣裳。 看易景有些生气,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拉了拉易景的衣袖: “景哥哥。” 易景原本想要好好教育一下苏梨的,听着这一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抬起食指,点了点她的眉心, “你呀,怎么说你好。简直胡闹。 你说你就这么来了北山学院,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苏梨:“被发现就被发现呗。” 易景:“且不说不是本院学生不准来学院,就说你女子的身份,传出去了,对你的名声哪里有好处。” 苏梨撇撇嘴,“人家想来看看嘛。 大周又没有女子学院。 若不然,让天下女子也能上学,时不时的再两个学院相互比试一下,这多好玩。 也免得我费心费力悄悄的潜入北山学院来。” 易景:“梨梨,这不是好玩不好玩的事。” 苏梨看易景真的生气了,低着头,手指捏住他的袖口。 “景哥哥你别生气,我就是去了善堂,看那里有小女孩,她们说想要识字。我便想来看一看学院里是如何教的,我想教他们读书识字,所以就来了,你别凶我好不好?我下次不来了。” 易景又叹了一气,拉着她在身边坐下。 “我是有一点生气,主要是你……,我怕被其他的人发现。 怕对你的闺誉有损。一个女子的名誉多重要,你又是郡主,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 易景苦口婆心的解释。 苏梨低下头,“景哥哥,我知道错了。” 易景向她看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算了,既然来都来了,那便看完吧,一会儿你就站在我旁边看,我帮你安排一个位置,尽量别被人发现。 还有,关于女子上学的事情。 之前摄政王妃也跟我们提过,我们已经在商议中了,想来不久就会有结果。” 苏梨:“真的吗?那太好了。” 易景牵起她的手,对着她笑了笑:“是。我不会骗你。” “走吧,一会儿你只跟着我,乖乖的别乱跑。” “好的景哥哥。” 苏梨对着易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屁颠屁颠的跟着易景往前走。 其实,她除了来看看北山学院的教学方式,也想来见见他。 想要看看,他在他喜欢和擅长的领域里是什么模样。 她刚刚看到啦! 好喜欢呢! 第542章 番外五 李清云 邵寒 有冬日暖阳的傍晚。 西凉。 都城外的寺庙里。 身为皇帝的李清云和皇后,还有两个宫女一起在推牌九。 其中,李清云身着男装,穿着巨大的衣袍,看起来似乎是发福了不少,但冬日衣裳多,看起来并不明显。 没有人知道,她宽大的衣袍下,小腹高高隆起,看起来差不多是临盆的状态。 这里山野清幽,四周都是暗卫。 李清云之所以不在皇宫,而在寺庙,是因为皇后有孕。 大师说:这一胎是祥瑞,需要到寺庙里养着,为了西凉的国运,李清云也一起跟了过来。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辞。 事实上,是李清云有了身孕。 为了避免在朝中露馅儿,便只能想出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最大程度的可以保证这个秘密不被人发现。 李清云这个皇后,是她的亲表妹。 在李清云向自己外祖家说明一切的时候。 当时的皇后便想了这么个法子,让李清云从母家娶一个太子妃。 她的表妹主动找上了门。 因为表妹喜欢上了一个猎人,但她的家族一定不会同意。 她已经跟李清云谈好了,等她掩护她生完这个孩子,皇后便会“难产而死”。 从此她便可以脱身,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大家各取所需,两全其美。 他们已经在这山野寺庙里住了快半年。 李清云刚刚要显怀的时候过来的,现在已经挨着临盆了。 听产婆的意思,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推了一会儿牌九,李清云有些困乏, 表妹皇后装模作样的扶着大肚子回了屋。 李清云也回了自己的屋子,身后邵寒跟着,小心翼翼的护着。 虽然四周都是自己的人,但这里视野宽阔,他也不敢做出什么逾矩的动作,万一被发现,那对于西凉就是一场大动荡。 等进了屋,邵寒才敢上前扶着李清云。 “累不累?我帮你捏捏脚。” 李清云看着他笑,任由他扶着坐到了床上。 然后轻轻的帮她捏腿。 李清云看着他,一手撑着床,一手扶着肚子: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邵寒听着这话红了脸,温声道:“我知道,你最辛苦。” 说完又低下头帮她按腿。 邵寒总是话很少,但所有的一切都会帮她打点好。 其实一开始,李清云并没有决定要跟他在一起。只是觉得他似乎可以信任,这个人还不错。 后来,他陪她一步步的走过来。 越过崇山峻岭,翻过层层险阻。 在各方势力的围剿下,陪着她从入夜到天明。 还有后面几次的暗杀,也是他救了她的命。 她才慢慢的卸下了心房。 然后他对她说:公主,我把我的命给你……” 有时候,确认一个人,仅仅只需要一瞬的时间。 “啊,邵寒,肚子痛。” 李清云扶着肚子,眼神慌张。 邵寒一个激灵站起来,先安抚了李清云的情绪,然后立马叫了丫鬟和产婆。 人一进来,他被推了出去。 夜幕落下,屋子里的叫声越来越大,邵寒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他站在门外,握紧拳头。 漆黑的夜里,痛苦的喊声更加尖锐清晰。 晨曦,第一缕微光洒向人间,屋子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产婆出来报喜,一脸笑意: “母子平安。” 第543章 番外六 楚锦年 东晋皇宫。 楚锦年从大殿中出来。 内侍过来禀报:“皇上,太后娘娘请皇上过去一起用膳。” “嗯,朕知道了。” 楚锦年看了一眼门口的海棠,花开的正好,微风拂面,今儿天气不错。 楚锦年向着太后的宫中而去。 到了太后宫门外,还没有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一听声音,楚锦年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 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想了想,还是往里迈了步子。 从前的娴贵妃,现在已经成了东晋的太后,日子别提多快活,唯一的遗憾便是,楚锦年登基三年,后宫依然空无一人。 见着楚锦年来,太后赶忙向他招手: “快来快来,你快来看, 这小叶子又长大了些。 小叶子快去叫皇伯父。” 小叶子听到声音,也不怕楚锦年,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向写楚锦年过去, “皇伯父。” 小叶子才两岁,说话不是太清楚。 楚锦年走过去,脸上露出笑容,一把把小叶子抱起来。 “乖,一会儿皇伯父给你拿好吃的。” 小叶子是如花和翠花的儿子。 如花现在还在苏锦年跟前当差。 翠花却是放出了宫去。 太后特地赐了他们一座宅子,如花也荣升为御前侍卫。 楚锦年后宫空着,太后便只能看看别家的小孩,解解闷。 今日翠花没进宫,是如花把小叶子抱进来的。 如花这时候站在一旁,看到楚锦年抱着小叶子,面露担忧。 他可没忘记,上个月,他家小叶子被楚锦年打了两下屁,股,哇哇大哭的场景。 虽然楚锦年是无意的。糙老爷们儿没轻没重,但是他这个老父亲还是心疼的很。 太后看楚锦年抱着小叶子摸小叶子的脸。 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喜欢就自己生一个呀,又没谁拦着。” 楚锦年没说话,抱着小叶子在太后旁边坐下。 太后看着如花。 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云期呀,你说咱们东晋皇室,会不会绝后啊?” 如花忍住,这是他能答的话吗? 显然不是啊。 “嘿嘿,以后会有的会有的。” 太后:“猴年马月的以后,也不知道我这把身子骨,能不能等得到了。” 楚锦年向太后看过去,悠悠的看了她一眼,“母后你说这样的话心不会痛吗?” 太后对着楚锦年翻了个白眼。 “痛痛痛,痛什么痛啊? 我都在宫里无聊死了,儿媳妇也没有,孙子孙女也没有,要不然的话,还能抱着玩一会儿。” 楚锦年抱着小叶子,面对着太后,“这不是有的看。” 太后:“那能一样吗? 他们只能时不时的进来,我要是有自己的孙子孙女,时时都能抱在手上。” 楚锦年:“感情母后就是为了玩。” 太后:“当然,小孩子不为了玩,还能有什么乐趣。” 苏锦年:“那改明儿得空,我去孤儿院抱几个回来。” 太后皱眉,“算了算了,我还是多养几只小狗小猫,还免得以后长大了惹我生气。” “来,过来,小叶子到皇祖母这儿来。” 太后一拍手,小叶子便张开双手要向太后扑过去。 太后抱小叶子的时候,看了楚锦年一眼。 看楚锦年这样,是真没有别的想法。 算了,那就这样吧。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选的。 百年之后一捧黄土,什么都没有了。 人生嘛,不就是图个经历。 来这世间一遭,也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 如此,也不赖。 第544章 番外七 苏梓月 万秋山。 蓝芜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苏梓月过来帮她: “若还有时间,也回来看看。” 蓝芜一身素青色流仙裙,梳着轻便的发髻,头上也是简简单单的插了一只玉钗。 美貌依旧,看起来清爽又动人。 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她对着苏梓月笑了笑。 “再说吧。” 她把收好的包袱拎在手上,却没有马上走,而是在桌前坐下来,倒了两杯茶,示意苏梓月坐下。 “众人都知,南疆的巫蛊神秘。 知道蛊毒厉害,却不知南疆的巫术究竟是何东西。 你是前任圣女,我是前任大祭司,我们放弃了各自的身份,入红尘走了一遭。 当初的逆天改命,我们既然选择了,便不会后悔。所有的后果我们一律承担。 我们用了十世的福报,来换这一生。 是觉得它有价值,也必须要这么做。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的过完剩下的这半生。 我们不能见他们,因为见了他们,他们前世的记忆就会被开启。 那样的痛,忘掉比记起来好,所以我没有见逸儿。 前世痛过就可以了,而且他那么爱绾宁,若是知道绾宁前世遭受了那些……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或许他有强大的内心可以平复,但是我不想让他受这样的苦。 我只希望他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绾宁是开启今生一切的钥匙。 她记得前世的那些事,所以今生报仇才会如此的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你对她的爱,除了逆转乾坤,还有不想让她看到前世大火后的场景。 她怀着六个月的身孕,被活活烧死在未央宫,这还不算,那些恶人将她肚子里的孩子从尸体里挖出来,剁成一块块……”.. 苏梓月面露痛苦之色,泣不成声。 蓝芜:“她若见到你,必定会想起这些。 你不想让她想起,就像我不想让逸儿想起一样。 但是,宋渊不是,他可以和你一起承担。” 言尽于此,蓝芜端起桌上的茶杯,喝完了茶杯里的水。 她知道宋渊爱苏梓月,也知道苏梓月爱宋渊。 既然接下来的十世都要受尽折磨,只有这半世的机会了,那便尽可能的别留遗憾。 这个提醒,是蓝芜对苏梓月的姐妹情谊。 “他过来了。” 蓝芜起身,往屋子的后门走去,那边有一条下山的路。 走到门口,苏梓月追上来: “当初那两位皇子能查到宁儿的身世,是你的原因,对吗?” 蓝芜没有否认: “是,我为你不值得,却不知道吴霜能坏到那种地步。是我好心办了坏事。” 她答应赔上十世,和苏梓月一起用秘法让一切重来一次。除了有君逸的原因在里面,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这件事赎罪。 虽然,哪怕她不说,吴霜也会将这件事情爆出来,但是事实就是如此的阴差阳错,难以预料。 苏梓月对上她的眼睛: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若说一定要怪,我只怪自己识人不清。” 蓝芜笑着摇摇头: “不,善良没有错,与人友善也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恶毒的人。” 说完,蓝芜转身离开了,姿态潇洒。 苏梓月倚在门上,看着她翩然而去。 微风拂来。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月儿。” 两个字出声,饱含了惊喜,诧异。 那是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还有不可置信。 苏梓月缓缓地回过身。 宋渊站在门口,二人四目相对。 “砰……” 宋渊前世的记忆,顷刻被打开,画面如洪流一般涌过来。 第545章 番外八 孩子们 国公府。 一大一小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从墙边的杨梅树上探出头来。 一眼看去,两个孩子,一身锦衣,白白净净,一看就非富即贵。 “哥哥,咱们这么悄悄的出去,会不会被人发现呀!” 是软软糯糯的女童声,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放心吧,不会,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把四周都打量过了,没有人。 而且还有影卫们帮咱们瞧着呢。” 哥哥先爬过去,整个人趴在瓦边上。 妹妹腿太短,怎么用力都爬不上去。 她快要急哭了,小嘴微微撅着: “哥哥,我上不去。” “笨,这么点地方都爬不上来。 让你平时多吃饭,你还不听话。 看吧,出个门都费劲,以后再不乖乖吃饭,我可就不带你了。” 妹妹一听这话,眼中顿时就包了一大包的泪水,嘴巴一撇,哇的一声就哭出声来。 “哥哥欺负人,哥哥好凶,我要告诉爹爹,告诉娘亲,哥哥欺负人,哇……” 妹妹越哭越大声。 趴在瓦上的哥哥傻眼了,赶紧安慰: “你别哭啊,我没有凶你,有话好好说,别哭别哭。” 他可不想被他爹罚着去山底下来来回回挑三四次水,上回挑了一次,可没把他小身子骨累散架。 让他不禁怀疑,他是捡来的,妹妹才是亲生的。 “别哭别哭,我拉你上来。” 哥哥为了避免受罚,耐着性子,哄着妹妹。 只是妹妹这个时候哪里听得进去,哭得一抽一抽的,那叫一个伤心难过。 暗处,影二影三交头接耳。 “小小姐哭了,咱们要不要去告诉主子和夫人?” 影三想了想,“还是别了吧,你没看到上回小公子挑水都要挑得散架了。” 影二:“那不然咱俩去哄哄。 要是被主子和夫人听到了,咱们得跟小公子一起去山下挑水。” “我看行。” 二人正准备跳下去,就看见那边有个小人儿来了。 影三赶紧拉住影二:“祈王来了。” 两人又在暗处隐了下去。 祈王:“你们在做什么?” 墙上,哥哥听到声音往下看。 妹妹听到有人来也止住了哭声。 就看到底下有一个小孩,只比他们大一点。 哥哥看他一板一眼的模样,有点不爽。 “我们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别多管闲事。” 底下的祈王小朋友没有生气,而是看向一旁的妹妹: “小妹妹,你是想下来吗?我扶你。” 妹妹本来泪眼汪汪地,这会,眨了眨眼,掉了两颗珍珠一般大的眼泪,眼前霎时清明。 这谁家的大哥哥,真好看。 “是的,大哥哥,我想下来。” 这时候趴在瓦上的哥哥不乐意了: “你别管谁都叫哥哥行不行?我才是你哥哥。” 妹妹想了想:“那你们都是哥哥行不行?” 哥哥还没反应过来,底下的祁王小朋友把梯子挪了挪,爬了上去,对妹妹伸出了手: “我扶着你,你小心点。” 妹妹伸手抓着他的手,扶着梯子从墙上下来。 妹妹这才又打量了面前这个小人一眼: “你是谁?” “我是当今陛下的儿子,我母亲是皇贵妃。” 妹妹眼睛一亮:“啊,你就是祁王。 娘亲说回来了我可以找你玩,哥哥也可以找你玩,我们可以带你下河捉虾米,我哥哥可厉害了……” 趴在瓦片上的哥哥,看他们在底下有说有笑,还往外头走,忍不住了。 赶紧小心翼翼的踩着梯子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妹妹呀,喂,你俩等等我。” 第546章 番外九 春日融融 落瑶城。 这是绾宁从书上看到过的地方,现在终于圆梦,踏上了这片土地。 这里四季分明,家家有花,户户有树。 绾宁和君逸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 每日睡到自然醒,游湖,听雨,喝酒,看花。 时光慢慢游走,岁月如一条平坦宽阔的河,让人舒服的徜徉在其中。 这样的日子,是生命的馈赠,绾宁无比享受,也无比珍惜。 这一日。 天气晴好。 三月的风光,举目四望,便美不胜收。 绾宁和君逸骑着马,一起去了郊外散步。 见着山涧处的梨花开得正好,一路沿着花树往上走。 绾宁穿着一身白衣,裙摆上绣着精致芍药。. 衬得整个人娇美动人。 君逸还是和从前一样,丰神俊朗,俊若谪仙。 一对璧人站在一起,让路边的花儿都羞了颜色。 他们牵着手,顺着春日的阳光,慢悠悠的在林间踱步。 “孩子们住在国公府,不知道怎么样了,也不知道祖母会不会觉得吵闹?” 君逸:“不会,祖母高兴着呢。 放心吧,那么多人看着,又在京城地界,没事的。” 绾宁:“我主要担心妹妹。” 君逸:“放心吧,咱们出来的时候,我跟哥哥都交代好了,让他好好照顾妹妹,要不然下回得挑好多水。” 绾宁撇撇嘴:“不行,我不同意,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你这是锻炼人吗?你这是惩罚是折磨。” 君逸:“男孩子当然要受些苦了。” 绾宁:“要受你去受,反正娃娃们不受,上回你悄悄罚他,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才多大点的娃娃。” 君逸赶忙哄着绾宁: “好好好,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都听娘子的。” 君逸看绾宁没继续追究,才松了一口气: “你放心吧,让他们熟悉熟悉京城的环境也好。 前两日影卫们送来了信,说两个小家伙最近蹭饭蹭得很开心。” “蹭饭?国公府是没有给他们吃的吗?” 绾宁已经脑补出了两个小家伙,东跑西跑的画面,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 君逸:“大概就是好玩吧,还带着祁王一起,今天去武安侯府,明天去郡主府,后天去太师府…… 京城那些大臣府邸,怕是都被他们蹭了个遍。” 绾宁捂脸,“这样真的好吗?” 君逸笑:“由他们去呗。” 绾宁面露担忧,“我怕这么下去,妹妹以后嫁不出去,这哪里有点女孩样啊?” 君逸:“放心吧,咱们的孩子一定抢手。 还有,你不是说了,不要压抑孩子的天性,他们高兴便好。” 绾宁无奈叹了一气,“行吧,高兴便好。 人活一世,可不就是高兴便好。” 二人一边说着话,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前面出现了一家精致的屋舍。 绾宁和君逸相视一眼,眼前一亮。 在这山清水秀的山间,有一家精致的屋舍,主人家一定是极有意趣的人。 屋子里传来主人家说话的声音。 似乎是在吵架。 “思思,你别生气呀,我也不知道那是盐。” “孩子都打酱油了,居然还分不清糖和盐,你真的是在寺庙里做和尚做久了是不是,可恶。” “我错了,思思。” “南宫青竹。” “到。” 空气一顿,接着传来一阵女子呵呵的笑声: “算了算了,看你态度那么好,原谅你了。 下回再分不清,尝一尝再放好吗。” “好的娘子。” 绾宁听着里头两夫妻的对话,脸上浮起笑容。 爱和温馨,总能让人感觉到人世间的美好与浪漫。 君逸紧了紧牵着她的手,二人向着春日融融的山间走去。 绾宁侧过头,看着漫山遍野的花朵开得娇艳。 阳光明媚,微风徐徐! . . . . . .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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