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春禧宫谋》 第一章 皇权君侧 乾隆五十八年,深秋之际,微寒。 京城里叠翠流金的银杏裹挟着料峭之意,不疾不徐的蕴漫开来。 嘉亲王府门前素来庄谨威严,尽管别处已有寒蝉萧索之像,这里依旧天朗气清,一派祥和。遥遥望去,嵌着祥瑞团纹图案的烫金匾如同一双巨眸,掠览着天子脚下的风云变幻,罩笼着每一位进进出出王府之人的百味人生,不悲不喜,翩翩浮梦。 天际刚泛鱼肚白,打从王府外匆匆走来几人抬着软轿,步履急急。 坐在轿里的苏之龄右执拂尘,眉头紧锁。 快走到王府门口的时候,一小太监紧跑几步叩门,开声:“开门!快开门!” 王府值守侍卫刚打开门发现苏之龄,便恭敬的请了进去,另派一人去禀告王爷。 “咣当……”有个丫鬟不小心打翻了花盆,四宝正巧伺候王爷在门外当值,看见如此,便离了房间几步,提声斥道:“这大清早儿的,怎么如此慌张?若是聒醒了爷,小心自个儿领板子!” “四宝公公恕罪,奴婢不敢了。”小丫鬟哆哆嗦嗦俯首求饶。 看她那样儿,四宝到底是不忍心再斥责,摆摆手让她退下去了。 四宝是自小在宫里受训,直接赏赐给永琰的太监。虽为太监,倒也是跟着永琰耳濡目染略通文理,再加上习武多年,与永琰年纪相仿,一直是永琰的近身侍从。说话自然比一般仆人底气硬点儿。 侍卫行至四宝面前,拱手禀到:“四宝公公,宫里苏公公到了,说是有事要找王爷。” “苏公公?”苏之龄乃是万岁爷身边的首领太监,一般像是传召进宫等事早就不亲自前往了,今日是怎么了,如此重视? 莫非是?四宝没敢往下揣摩。 立在潜邸内院侧福晋惠苒的门外,四宝顿了一下,轻脚打帘进去,止步在屏风处轻声道:“爷,宫里来人急着传您进宫呢。” 隔着蚕丝银纱帐,隐隐约约间,听到了起床的动静。 四宝扬一扬脸,早就伺候在门外的丫鬟婆子端着洗漱用具顺序进入。 惠苒生的肤凝玉脂,眼含碧波,一头秀发垂顺铺开来,尤其是脸上的一对浅浅的酒窝最是美妙,每次笑起来都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都说皇家的女人青春短暂,可这位侧福晋愣是让人佩服的很。 年过三十的年纪,连瑾玥公主都十二岁了,还这么娇态百媚,又加上性格热络,和这府里的侍妾们素来和谐,甚至是下人都十分喜欢这位侧福晋,她又不似福晋那般拘谨只道规矩,而且,就算恩宠极盛也从不仗势失了分寸,怪不得王爷多年宠她如常。 “王爷,妾身伺候您用了早膳再去吧?”惠苒侧卧着,手肘略略撑着头,看着丫鬟锦儿服侍王爷更衣,虽是眼睛里还有些倦态,嘴上眉梢儿却含了笑。 “别麻烦了,皇阿玛这个时候传我进宫,怕是急事,我就不吃了,你也躺下再好好歇息吧。”王爷瞟了一眼惠苒,曼妙玲珑的曲线悠悠的就进了眼,惹得人心神意乱的。不过,这可不是情动的好时机,眼跟前儿,弄清楚宫里发生什么事了才是要务。 永琰向来性子温润细腻,从小见惯了宫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在自己府里自有一套处事方法。 惠苒还是起了身,整理了下王爷的衣冠,软语笑着说:“王爷惯会打趣妾身,今日是姐姐的生辰之日,我还要早早为姐姐准备贺礼,张罗事务呢。” 永琰顿了一下,才道,“这事就辛苦你了,有你掌事我就放心了。今日进宫既不知何事也不知去多久,若是我没能赶回来,替我好好言语一声儿。” 话语至此,惠苒多聪明的女子啊,接过锦儿递过来的披风,披上,转到前面,给王爷系好,柔情道,“为姐姐过生辰我自是欢喜不已,你且安心。” 出了内室,永琰转身对身后紧跟的四宝交代,“为福晋准备的礼物怎么样了?” 四宝妥贴回道,“回禀爷,已经备好,奴才交代了瑚筝姑姑,一准儿让福晋满意。” “嗯,对了,苏公公有没有说皇阿玛召我什么事?” 刚刚还笑意盈盈的四宝一时间冷噤不已,悄摸低声附耳,“怕是永和宫的愉妃娘娘出事了……” “噔……”永琰的心跳倏的漏了一拍,他记得自从五哥去世一直不善言语,多年以来住在宝华殿诵经礼佛的娘娘,小时候见的那么多的宫斗之事,唯独这位愉妃娘娘没有掺合过。而且,对待母亲早逝的他也是十分亲善,也因此,永琰敬她。 行至大厅,苏之龄早已垂首恭候着呢,见了王爷,即叩首行礼,不疾不徐道,“奴才参见王爷!” 永琰没等他说完就伸手去扶,这可是万岁爷身边的亲信,任凭他是王爷,也需得给了三分薄面。苏之龄面儿上感激不已,提起正事,不由得为难起来,“万岁爷那儿着急了,眼瞅着动了肝火,谁都劝降不住,奴才这才斗胆来找王爷。” “哦?”永琰犯起了嘀咕,什么事能让皇阿玛如此动怒? 苏之龄面露难色的撒了侍卫丫鬟一眼,永琰就明白了意思。 “都下去吧!”回头屏退左右,大厅里只有了四宝随侍。 苏之龄这才叹了一声,道,“永和宫的愉妃娘娘——殁了——” 登时,永琰就沉不住了,“我前几日还听说愉妃娘娘在宝华殿安好,怎么这么快……” 不问还好,一问,苏之龄更是如鲠在喉了。 “王爷,还是——先进宫吧……”苏之龄避开话题的行为才是让永琰最不解的。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他想弄明白的是皇阿玛动怒和愉妃娘娘殁了又是否有关系。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形容宫里的是非殊荣再合适不过了。可是,众人皆知的道理下,还是有那么多人争破了脑袋想体验呐…… 永琰坐在软轿里,朝着倾洒日光的方向走去。那是紫禁城所在之地,他既觉得沉重又觉得颇具吸引力的地方。 从宫门处下了软轿,苏之龄脚步紧速,永琰也跟着走快了些。 一路无语,只有乌鸦低低的在头顶上方鸣叫、盘旋。 走过长街,到了养心殿门口,永琰莫名的感到压抑,局促,不由得立定深呼吸一口气才在苏之龄的引导下快速进入。 大概是万岁爷刚生完气的缘故,整个养心殿安安静静的。连之前提趣儿的鹦鹉也戚戚然的站在鸟笼横架上,一动不动。若是不知晓的话,还真以为是假物呢。 此时,乾隆皇帝正躺在逍遥椅上,盖着金丝细绒锦毯。呼哧呼哧皱着眉头喘气,一头银白色头发趁着这拧劲儿的表情,越发的显得他脾气古怪,难以伺候。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祝皇阿玛龙体康健,如意顺遂!”永琰佯装不知发生何事,跪道行礼,照着往常的态度请安。 “哼!”乾隆似乎是从鼻孔里发出的冷笑。 缓缓睁开眼,已经有些浑浊的眸子散发的一瞥,依旧能让人感到他年轻时的雷厉风行,天之骄子的傲意。这一点,正是永琰缺少的,皇帝总嫌他性格太过绵软。 “苏之龄胆子越来越大了,这大清早儿的把你都给喊来了!”皇帝余光看向苏之龄,吓得苏之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副无可奈何的忠态的样子,“万岁爷,奴才在您面前永远都是忠心耿耿的,去找王爷也是怕万岁爷伤了身子啊,要是万岁爷有什么闪失,奴才万死难辞其咎,只要爷能消气,奴才甘愿领罪受罚!” 乾隆哪里舍得赐死苏之龄呢,他可是跟了乾隆五十多年,都六十多的人了,也算是伺候了他一辈子了。 “都起来吧……”乾隆抬了抬手,语气颇有些叹息。 乾隆手肘刚放到椅子的扶手上,苏之龄就眼疾手快的扶着了。 “都知道了?”显然,乾隆看向永琰。 “儿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来让皇阿玛生气的事情也不必知晓,苏公公也未曾告诉儿臣什么,只是说担心皇阿玛气坏了身子才找的儿臣。儿臣只求皇阿玛保重龙体,社稷为重。”永琰恭顺垂首说道。 乾隆不喜别人在他面前弄权,哪怕是他儿子们也不行,这一点永琰早就明白,苏之龄也是明白人,所以,永琰说的自然恳切,乾隆心中跟明镜儿似的。 走了几步,拄着拐棍的手就有些酸了,苏之龄搀着又坐在了暖阁的榻上。 扬扬手,苏之龄会意,“都下去吧!” 现在,暖阁里只有他们俩了。 “永琰,过来……”乾隆招招手,阳光映射下的他真的——老了。 乾隆待永琰坐好之后,目光深远,意味深长的问道:“永琰啊,为一国之君,你知道最难的地方是什么吗?” 想了一会儿,永琰始终确定不了皇阿玛说这话的心思,只得硬着头皮回道:“皇阿玛恕儿臣愚笨,儿臣不知……” …… “这最难的倒不是国事啊……”乾隆又看着墙上的画失了神。 那是一副女子肖像,永琰看不出来是谁,大概就是随手挂的吧。 “那是?”永琰有点儿懵了,皇阿玛一向教导他们,天下之大,万民为尊。天子之道,勤政为本,怎么今天又不一样了? 乾隆看出了儿子的疑惑,似笑似叹道:“是这个温柔总待天恩赐,心扉难辨真与假的后宫!!!” 第二章 荣辱更替 谈论后宫? 这可一直是皇阿玛的忌讳,往常,不管是大臣还是儿女,乾隆一应告诫少些掺合进去。今儿个是怎么了?皇阿玛如此推心置腹,倒让他不知如何开口了。 永琰的默不作声一点点进了乾隆的眼。果不其然,儿子活得小心谨慎竟到了如此地步。自己一生豁达果敢,纵观一生,也少有这样低服之态。难道真的是自己平日里对他太过严苛了? 乾隆多疑,却不会给自己平添思虑。儿子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中规中矩,谈不上多出色,倒也不是难堪大用。最起码比那几个儿子让他放心多了。 “你可知道愉妃殁了?”乾隆提一杯茶,语气淡漠的好似这个愉妃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儿臣也是刚刚知晓。” 乾隆复又说道,“前几日颖妃生事,打碎了永琪留给愉妃的玉佩。愉妃别的心思也没有,偏对永琪的执念深中,加上年岁也高了,这一气之下,竟缓不过来了,昨天夜里说是梦见永琪了,大概是积念成结,连天亮都没挺过来。” 语气依旧寡薄,只是略略多了点叹息而已,愉妃一辈子都葬在了这里,对她而言的丈夫却仅有些许叹息…… “愉娘娘与世无争,平日里诵经念佛也是为皇阿玛祈福。这么多年,身体也是因为想念早逝的五哥越来越虚,颖娘娘的举动大概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吧……”永琰最后一句话倒是让乾隆惊讶,少有的立场分明。 “是啊,愉妃虽拙,到底是伴了朕一辈子,颖妃不过是依仗朝中蒙古各部的力量有所加重才如此放肆。我动怒就是要让她知道,别说是她,就是蒙古各部,那也是因着皇恩才有的殊荣。只有如此,他们才不会恣意妄为,把自己的手伸的太长!”乾隆呷了口茶,脸上的皱纹越发的衬托他的运筹帷幄之专权与平衡臣子之道。 “皇阿玛圣明!” “朕终归是年纪渐高,这朝中的事物以后必然是交付于你手中——”乾隆话及至此,永琰惶恐的跪地伏首,“皇阿玛万寿无疆,儿臣万不敢有如此悖逆之心!” “行了,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的。朕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想好了所有事情。朕心里明白的很,你是众皇子里最适合继承大统的,如今皇阿玛也快到了这八十的年岁,朕曾明旨断不会在位时间超过圣祖爷。所以,从今日起,朕会慢慢教导你如何为君,这朝中之事尚可对你细微处置,不过,关于女人扎推儿的后宫,皇阿玛就不能样样替你操持了。你可懂皇阿玛意思?”乾隆一番恳切之言,让永琰五脏翻腾,心里似有万马奔腾又好似有千金之石重压,好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重重沉沉跪地,声音发颤,全凭意志力提气醒神道,“儿臣天资愚笨,既得皇阿玛教导,儿臣一定恪勤匪懈,不愧对列祖列宗。至于皇阿玛的忧虑,儿臣也自知妻妾里没有像孝贤纯皇后那般的贤内,好在福晋喜塔腊氏虽出身平微,倒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府中事物料理的也算规整,儿臣必会谨记皇阿玛教诲。” “出身平微并非全是劣势,最起码能够避免外戚擅权的忧虑。喜塔腊氏,朕倒也挺满意,除了不善言谈之外,并没有大瑕疵。不过,做一府王妃和做一国皇后可不一样,通情达理做妻是福,做皇后可就是优柔寡断了。你既然觉得不错,朕就不再多言,希望她能担当的了。” 永琰一时语塞,朗娟到底是为他生了一子一女,皇阿玛所指让永琰后背一凉。 见永琰不语,乾隆又道,“朕看你府里好久没有添过新人了吧,也是时候该添些新人了,总要多多为大清开枝散叶才好。” 永琰只觉口干咽燥,面红耳赤,“一切听凭皇阿玛吩咐!” “稍后我让苏之龄给你送一份花名册,皇阿玛替你选了几位得意之女。皇阿玛想要你记住你心里留有的情分或者心有所属之事,对一个王爷乃至平民来说是好事,对一个皇帝来说却是禁忌,愿不愿意其实并不重要,可不可以才是首要考虑的问题……” 乾隆半坐起来,看着永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他还记得,这些话还是他的皇阿玛告诫他的,起初,他并不以为意,只是时间越长,这些话响彻在脑海里越久。 殿内燃烧的龙幽香渐浓起来,乾隆的话就像这香雾一般撩拨着永琰的心,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竟还在回味着皇阿玛的话。 殿外,苏之龄听的一清二楚,此时,他的心里五味杂陈起来,这天下又该上演着另一批人的生死荣辱了…… 苏之龄悄悄的出了养心殿,看到四宝就站在台阶下面。此时,微风和煦,他看着四宝就像看见了四十年前的自己,不由得心头一酸。 四宝正焦急呢,一看苏公公出来了,一个箭步跑了过去,“苏公公,万岁爷找王爷什么事啊,您说万岁爷动怒了,不会牵扯到王爷身上吧?” “啪”苏公公一把拂尘敲在了四宝的脑袋上,环顾一下侍卫们,拉着四宝的手走下了长阶,低声训道,“不要命了,这是哪儿,说这等放肆的话,小心你这颗脑袋呦!” 经过苏公公的“点拨”,四宝慌得行礼,“奴才一时着急失了分寸,多谢苏公公提点!” “以后在宫里啊,多个心眼儿,少说多看。要不,有几条命也不够你丢的!”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四宝一定谨记心中!”也正因为这些话,四宝对苏之龄那是充满了感激与感动,多少年了,没人这么像长者一样教导他了。 “行了,知道就好了。咱们啊没子没孙的,能相互帮衬点儿就帮了。你也不必担心,王爷一切安好。”苏之龄道。 正巧,天放晴了,阳光一点一点的给整个皇宫洒上了金色的光辉,从这个方向往下看去,金辉闪闪,灼灼其华。 “晴了!”四宝笑说。 苏之龄禁不住动情起来,“是啊,放晴了,是该放晴了……” 第三章 明争暗斗 嘉亲王府,如意厅内只简单的装饰了一下。 本来这事张罗了一个月了准备大办,只是,早上王爷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了惠苒,宫里有事,王府此时就低调些总是对的,又怕福晋多心,让瑚筝特意解释了一下。 王爷不在,福晋便是主位。 朗娟微笑着穿了一身兰色带百合花底纹裹金丝边华服,斜插祥云流珠金钗,面色温润的端坐,惠苒领着一干人等笑意盈盈的款款而站。 只见惠苒眼神微挑,大家便一同站起行礼又同声祝福道,“给福晋贺喜,祝福晋如意吉祥,喜乐安康!” 朗娟一向亲善随和,最是不重这些繁琐规矩的。就连平日里,侍妾们请安都是能免则免,这会子怪不自在了。 抬手笑着说道,“都赶紧坐着吧,别拘礼了。” 惠苒就坐在朗娟的左侧,这府里唯独她的恩宠可以和朗娟相比,不过,因着惠苒为人不娇不亢,懂得分寸,会左右逢源,连朗娟都甚少对她有意见。 “今天可是姐姐的好日子,我们啊,都等不及想向姐姐恭贺呢。您可得赏了我们脸面,让我们表表心意呢。”惠苒一语三笑,声音宛转动听,只让人陶醉。 朗娟故意说她,“瞧瞧这张利嘴,我哪能说得过你。” “姐姐平日最疼惜我们,总是替我们张罗好了一切,您说平日里大家也没什么机会说说心里话,这好不容易到了您的寿诞,就让我们多说说嘛。”惠苒言及情深,眼眶里都有了水雾。 朗娟也被惠苒说的话感动了,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惠苒姐姐说的对,福晋贤淑恩惠是我们的福气。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不能掉下金珠子呦。”戈雅性格爽朗,一语说的朗娟和惠苒破涕出笑。 “你看我,哎呀!戈雅妹妹此话对极了。锦儿,把礼物给福晋呈上去。”惠苒轻捻手绢擦了下眼角,转头吩咐丫鬟。 锦儿恭谨的端着盒子走向了朗娟面前。惠苒看着礼物道,“这是妹妹亲自去万宝寺祈过平安的福禧双翼同心结玉佩。” 众人的眼睛早就盯着那礼物了,都想看看这位几乎要与福晋受重视的侧福晋准备的什么惊喜。 “额……”流萤和兰心都在福晋身后侍立。看到礼物的时候,流萤眉头一紧,心里的想法赤裸裸的显在了脸上,忍不住小声嘟囔,“送人玉佩哪有送半个的,惠福晋也太小家子气了!” 兰心拉她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朗娟也看着了,只是,脸上笑意不减反增,直夸“妹妹有心了,这玉可是上乘的佳品呢,有这个心便够了,何苦破费呢。” “姐姐快些收下吧,怎么着也是妹妹的心意嘛,妹妹就祝姐姐容颜永驻,荣祥永存。”惠苒郑重的起身行礼道。 还未等朗娟再说什么,戈雅倒一眼瞧了出来,“呦,我说惠姐姐,您送的玉佩怎么是半只呢,这有什么说头吗?” “是啊,人人都祈求团圆和美之意,您这半只玉佩之礼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了,还不得误会您的心意,说您对福晋不敬吗?”格格沈佳氏茗蕊兰花指轻翘,娇艳艳的脸上溢满了惊讶,平日里听着似百灵鸟的声音今日如此的刺耳。 经过茗蕊的一番言论,朗娟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了。 惠苒刚起身,听到戈雅的话正欲解释就听到了茗蕊说的,慌忙复又跪下,恭声道,“怪妹妹没说清楚,这玉佩原就是一对,我本想着王爷今日也会来给姐姐贺寿,就把另一半给王爷带在了身上,妹妹是想表达姐姐与王爷伉俪之情会像这同心玉佩一般恒久流长,没想到闹出了这么一个误会,还请姐姐原谅妹妹的无心之举。” 一番伉俪情深让朗娟真正的喜笑颜开,心有万般好了,笑着起身扶起惠苒,小心宽慰她道,“是你有心了,都是姐妹,咱们啊最大的事那就是伺候好王爷,你我同一天入府,这十几年来论起做事最稳妥,让王爷最安心的就是你了,怎么能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呢。” 本来还想着看笑话的茗蕊此刻被惠苒堵的心口憋闷,福晋与她姐妹情长的样子,生生的打了她的脸嘛。 戈雅依旧微笑喝着自己的茶,咽下去时苦涩极了。心里只骂茗蕊这个蠢货,这是什么场合,惠苒那么周全的一个人岂能留有这么不长眼的把柄。这下好了,有了这么一段伉俪之愿,她们的礼物倒都显不出什么了,白白的成全了惠苒。 大家都送好贺礼之后,正言笑着喝茶,就听见下人来报,“启禀福晋,王爷到了。” 一时之间,大家雀跃不已,都暗暗的整衣理发,想给王爷留个好印象。 四宝打帘,王爷进入如意厅,身后还跟着瑚筝姑娘。瑚筝乃是包衣奴才,自小就在王府伺候王爷,聪慧谨言,和四宝一样是王爷心腹之人。 众人起身,行礼。 “妾身参见王爷。” 永琰直直的走向朗娟,扶起她,遂覆在朗娟的手上,格外柔情,“快起来,今日你才是主角儿。” 众人起身落座,望向福晋的眼神里满是艳羡。 四宝紧跟着就说道,“王爷紧赶慢赶,就怕错过给福晋过生辰呢。” 朗娟脸上一红,难掩喜悦之色。 “王爷那是挂着姐姐呢,妾身看着怎么就那么羡慕呢……”惠苒素来如此,这么一说,真真就惹来了王爷的目光了。 永琰笑嘲她,“说这话也不怕别人笑话你,好歹也是一府侧福晋。” “王爷惯会嘲笑妾身的,我这是替姐姐高兴。”惠苒娇笑。 有王爷在此,大家的话总是少了点儿,永琰自然看的出来。 “瑚筝,把我给福晋准备的礼物呈上来。” 听到吩咐,瑚筝上前一步,展开了锦盒。 那是一支金色六瓣骨莲穿如意玉蕊坠九颗镂金翠珠步摇,只是一眼略过就再难移目了,着实亮眼。 “这可是我精心设计的款式,找苏州织造局打造的,只此一件,福晋可还喜欢?”永琰看着朗娟,好一出情意深重。 “妾身何德何能,竟有如此大的福分,得到王爷这般的眷赏。”朗娟难以抑制心中满满的深情,复跪下谢恩。 “你当得起,来,我给你带上。”扶起朗娟又亲手给她带上,那含笑的眼角流露的果真就是大家嘴里的举案齐眉。 待一番深情后,永琰倒没再坐下了。 走下台阶,朗声道:“我在这儿,你们姐妹间总是拘谨得很,今天是福晋的好日子,你们好好叙叙吧,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说完,永琰便走出了如意厅。 “恭送王爷~~”齐道。 第四章 天降贵人 惠苒一如既往的与朗娟交谈,剩下戈雅和茗蕊面面相觑。戈雅坐立不是,手里的一杯茶越喝越涩,尤其是茗蕊,心里酸得要死,脸上的笑都能拧出苦味儿来。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俩人再等不得的出了如意厅。 “妹妹虽说来的最晚,可到底您也是侧福晋呢,可您看看惠苒那张狂的样子,还想和福晋一争高下呢,就凭她,她也配?”越说越气,手里的丝绢都要被她扯烂了。 “别这么大火气,我是侧福晋不假,按照出身来说更是差不了哪去,不过,王公贵胄的女眷们除了正室有几个能分得清楚尊卑的,不过是仗着爷的恩宠罢了。她刘佳惠苒虽然进府只是格格,但也是有子有女,母凭子贵,晋升的有理有据。上天有眼,长子早逝断了她的念想,就算她再争也越不过福晋。都说枪打出头鸟,你说府里那么多人,她又帮着福晋掌管王府,还能人人都满意,说不定哪个人就有不满意的地方呢,有时候,一旦生气起来,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呢……”戈雅薄唇轻启,正闻着花园里开的正盛的粉色芙蓉花。 茗蕊细细品着戈雅的话,心间已有了打算,“姐姐说的是,妹妹这就先回去了。” 众侍妾都走了之后,兰心和流萤扶着朗娟回了内苑。 “福晋,您看这多好看啊,咱们王爷啊就是最看中您了。”流萤一路上笑个不停,刚到内苑就忍不住又看了眼步摇,炫耀起来。 朗娟心里虽高兴,却也不敢太过招摇,细细的摸了摸步摇,“兰心,取下来吧,放入锦盒收起来。” 兰心会意,轻取下来放好。 流萤却有些诧异,“福晋,好好地,为什么取下来啊?” “今天是什么日子?”朗娟知道流萤单纯,可这也太过于心思简单了。 流萤不懂为什么,只觉得福晋有些过于小心了,“今天不是您的生辰吗?王爷不就是因为这送您的步摇吗?” “让我说你什么好?”朗娟指着流萤,一脸的无可奈何。 兰心只悄悄的走进流萤身边,轻声道:“王爷吩咐福晋的生辰一切从简的原因是什么?” 只消这一句话就把流萤吓得浑身冷汗,“福晋,奴婢——奴婢没有想那么多。” “愉妃娘娘刚殁,我就带着这么招摇的首饰,就算是王妃,也难逃皇上的厌弃。你岂止是没想那么多,你是根本就没想。”朗娟借机好好敲打敲打流萤,这小姑娘比兰心还大一岁呢,可说话做事还是这般的不知深浅。 外面风声微重,吹的人脸上发凉,心里发冷。 锦儿燃了盆炭火,等到炭火微红,这屋子里才没那么冰冷。 “主儿,喝杯参茶吧,今天一定累坏了……”锦儿心疼的看着此时憔悴的惠苒。待惠苒接过参茶之后,轻轻的半跪给惠苒捶腿。 “累?怎会不累?她是福晋是主子,将来有可能是皇后还是主子,我说起来是侧福晋,还不是她的婢女吗,就连我的孩子——”大概是提及孩子扎在了她的心上,猛的一揪,“我的孩子也会是她孩子的仆人,所以,想到这些我就不会累了,我也不能累,我不能让瑾玥步我后尘,她的光明前程只能我来守护了……” 锦儿知道主儿是被王爷亲手做的那支步摇戳了心,不过,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 “主儿,奴婢听宫里来话说咱们王爷要纳新人入府了。”锦儿低低说道,时时观着惠苒的脸色。 “新人?他倒是一点儿不闲着啊。”惠苒话里话外的酸楚跃然耳畔。 这个时候惠苒忽然有些理解今天王爷的举动了,这要纳入新人入府还不得仰仗喜塔腊朗娟,也好花团锦簇,和气生平啊。自己到底只是妾室,王爷竟连这样的敷衍都懒得对她做了。 锦儿就怕主儿乱想,加了一句,“是万岁爷亲自挑的人,想来王爷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吧。” 商量? 可笑,皇家贵戚哪一个不是三宫六院,左拥右抱的,更何况是最尊贵的王爷,将来还可能成为帝王。他应该商量的是国之重事,而非儿女情长。再说就算王爷纳新人,她凭什么资格有情绪,要有情绪也还是高高在上的福晋有情绪。 “这是好事儿啊,王府里是该添些新人活跃活跃气氛了。”惠苒染着蔻丹的手抚上青窑莲汝花瓶,用剪刀简单的给花瓶修剪了几支花束。 “只是……”锦儿欲言又止的,眉梢儿上染上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吞吞吐吐的样子让惠苒略略不快,“只是什么?这里又没别人,说吧!” “只是,奴婢听说里面有一人。”锦儿按声道,一副神秘样儿。 惠苒放下剪刀,来了兴趣。 “此人正是骁骑营副参领恭阿拉之女。” 惠苒还以为什么大人物呢,弄来弄去只是一个小小的骁骑营副参领之女,能翻出什么浪花。不由得清冷一笑,“就算是禁军之属,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参领,有必要如此重视吗?” 锦儿又道,“一个小小的副参领不值得大费周章,那若是天佑吉祥之人呢?” “天佑吉祥?你细细给我说来。”惠苒停下手里的事情,拿过狐裘毯盖在身上认真起来。 “我托娘家的亲戚打听过,说是此女出生的时候天上彩云绵延,祥鸟徘徊不散。万佛寺的慧智大师给这姑娘算过命,说非富即贵,自带吉祥。而且,恭阿拉之前一直都是赋闲在家,时不时还会以贩卖点东西过计生活。可是,从自从有了这个女儿,仕途之路倒颇有些顺畅了,一直到了骁骑副参领位置。”锦儿并非一个搬弄是非的八卦之徒,说的这些也不过是做接生婆婆的姨娘听来的,虽不能全信吧,倒确实需要警惕起来。 惠苒心里咯噔一下,这—— 历来帝王最重这些“天意”,当年太宗皇帝迎娶孝庄文皇后,不也是有其“天降贵人”的因素吗?如今—— 惠苒手心里冒出了丝丝汗意,再难走的路,她都会坚持下去,再难对付的人她都会绞尽脑汁,可唯独这个“天意”成了她心底最深的一根刺。 第五章 顾影自怜 “噹……”沉沉的更声遥遥的传进了书房。 在这冷峭的夜色中,微微一颤的烛火把卧榻上那人的身影都摇曳起来了。只消了眨眼的功夫,又重新印在了铺着青蓝色斜纹簇花的地垫上,修长而又深沉。 男子身穿藏青色裹银丝边暗竹纹长袍,一只胳膊支起撑住头,紧闭着双眼蹙着英眉。灯光下的五官更加挺括,约是最近的压力有些大,瘦的颧骨都有些突出了。 屋里的汝窑风韵香炉燃着宁神香,一缕缕香气遥遥袅袅升起,似乎是要把这略显沉闷的偏殿织出一张俏然的锦缎。 永琰手里松松的握着《拜月亭》,这种儿女情长的书原本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太傅从小教导他读书当读圣贤之作,只是,今日比较特殊,那些圣贤之书他看不进去也静不下心来。倒是看了几页拜月亭,心里才痛快了些。 忽然,梦里身子猛地一坠落,激灵下无意识的出了声“唔……”欠了欠发麻的身子,声音都略略有些沙哑,朦胧中唤道:“四宝!” 大概是打了这么一个盹儿的缘故,倒是有了些许精神。 声音刚落,打门外就轻脚进来一位男子,手里端着一个春意阑珊玉碗,极快的打量了一下主子,四宝打眼就看见了桌子上的锦盒,心下已明白十分,不禁替爷伤神,但面儿上还是一如的轻松。 “爷。”四宝说话间把碗递到了永琰的手中,温度刚刚好,想必是用暖炉一直温着了。啜了一口,刚刚有些发干的嗓子此刻才觉得舒缓了些。 “什么时辰了?”永琰没料到自己会睡着,记得看这书的时候天才将歇呢。 四宝宽慰回他道,“爷,刚过三更。八成您今天是累着了,再说,这会子天气也容易倦乏。” 被四宝这么一说,永琰倒也顺心接受了自己睡着的举动。 “刚刚有谁来过吗?”永琰能品的出来,这静心养神汤带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宁静,恬淡,不聒噪的味道。 四宝一边轻轻捶着主子的腿,一边含笑回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爷,您刚有些倦意的时候,福晋就过来了一趟,送了这静心养神汤,说是天气渐冷,看久了书想必会有些乏累,这汤润肺暖心,这时候喝再合适不过了。” 永琰微微动了下脚,四宝立即会意,伺候他穿好了靴子。 “难为她这么晚了还费这心……”轻描淡写一声叹便是福晋劳碌上心的回应了。 “外面下雨了吗?”永琰恍惚中听到了雨声,不知道是梦中还是现实中了。 四宝垂首在一边,瞅着主子的神色略微松快的样子,接过玉碗,“降了半个时辰的细雨,现在已经停了,就是凉的紧了。” 永琰起身,四宝紧跟上前一步,给他披了一件雪貂金丝披风。 “爷,这天儿可要仔细着呢,奴才伺候您歇息吧?”永琰摇了摇头,此时,哪有什么睡意呢。 今晚的月色实在也是寒意十足,透出来的光泽一点都感觉不到暖意,萦萦绕绕似有若无的倾洒在每一处,仿若永琰心底的牵念一样,说不明道不清。 “四宝,你说人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呢?” 永琰这话少有的“袒露心扉”,一直以来,他这一位堂堂的亲王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都是战战兢兢、谨言慎行的。 再加上万岁爷那可是古稀年岁的人了,对所有王亲贵胄也越发的少耐性了,本来在这节骨眼儿上都小心翼翼的,王爷的这一句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还不成是非? 四宝心头一颤,头发都渗出冷汗了,眼紧着看了四周,发现没人才松了口气。 恭谨又推心道:“爷,您啊多虑了不是。这凡是个人,总有个伤怀思虑的事情,奴才愚笨,不懂得说什么大道理,总想着时间长了,一切都会好的。” 永琰嗤笑了一下,是啊,时间不就是最好的药吗?收起眼底迷雾般的回忆,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屋。 待永琰进了屋,四宝裹了下衣领,朝东苑走去。 此刻,福晋这苑里还长亮着。大丫鬟流萤正拿着竹签挑着烛花儿呢。 “流萤姑娘,福晋还没睡呢?”快步走了前去,四宝望了一眼屋里的人影,压低着嗓子问她。 不提还好,一提起自家主子这彻夜未眠,流萤就心疼不已,“可不吗?兰心在里面伺候着呢。要说今天可是福晋生辰之日,王爷白天的千般好总归是在众人面前,略微有那么一点给福晋面子的嫌疑,本想着晚上王爷会过来陪陪福晋,谁倒想福晋都等到这会子了还没来,福晋还不让说,不让催。我也只能守在门外为主子尽尽心了。” “得,姑娘这是觉得受了委屈了,今天啊真不能怪爷,从宫里出来就一直心事重重的,还请姑娘说些话让福晋宽宽心。另外,还是要劳烦姑娘给福晋带个话儿,就说送的汤啊,王爷都喝了,还说福晋有心了。我这也不能出来时间长了,这会子还要赶紧回去伺候王爷歇息了,不然,那可是要挨骂了。”四宝随着流萤走到廊下剪完最后一盏灯的烛花儿,陪笑着说完就急急回去了。 屋里斜歪在卧榻上的朗娟胳膊一酸,醒了神儿。 兰心一直都在旁边默默伺候着呢,福晋最近睡眠不是很好。这好不容易小憩一会儿,她就没忍心叫醒,只在她胳膊边放了软垫,想着总能舒服着呢。 “福晋,您醒了?喝杯参茶吧。”兰心轻声细雨的声音总能让朗娟感到安心,到底是绣檀带出的得意丫头,颇有她的细致之风。这么多年多亏了绣檀、兰心和流萤的陪伴和服侍,才让自己在这冰冷寂寞的深宅中有了生气。 兰心打开杯盖吹了吹递给了朗娟。 “绣檀还未回来么?”以往绣檀服侍惯了,冷不丁一走,朗娟还真有些不自在。 兰心递了茶,伸手轻捶肩膀,温然道:“这大概一算,绣檀姑姑也走的有半月了,想必事情也快处理妥当了。福晋是念旧的人,这些日子没见姑姑,可是想她了?” 清亮的玉露茶缓缓入口,鲜爽甘醇的滋味真是格外的清新,仿若满身的疲惫与灰涩尽数散去。 “可不吗,绣檀伺候了我这么多年,一时不在是有些不习惯呢。”朗娟看着青绿见底的茶汤,柔柔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年岁渐长的原因,最近总是忧思感怀的。” 使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而本在门边守夜的流萤听到福晋的声音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轻脚打开云锦雪绒帘子进去了。 “福晋……刚刚四宝过来说王爷已经醒了,喝了静心养神汤。而且,王爷一猜就知道是您熬的,自然也夸了福晋您贤惠温良!要我看,这整个王府里就咱们主子最有将来中宫的贤淑呢!”流萤走到福晋面前,讨巧的递给福晋一个暖手炉,只是,这开口就蕴满了的笑让朗娟颤了一下。 兰心只是笑笑,然后,就出去拿些木炭,这虽然才九月底,倒也有些凉了。福晋素来怕冷,王爷特设这东苑可以长燃炭火。 朗娟看了她一眼,冷脸道,“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我平时怎么教导你的?再说这话我就只能遣你回府了。听到没?” “小姐饶了我吧,奴婢知错了,您怎么罚我都行,万不要再说遣我回府的话,我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要是离开您,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流萤本是想让小姐开心的,可一听小姐的话就知道自己的这口无遮拦又闯了祸了,慌忙磕头请罪,满脸泪花。 正巧,兰心进来。 立在福晋身边,看了流萤一眼,柔声说道:“福晋消消气,快别吓她了,您看她也知错了。” 流萤使劲点头,眼泪巴巴可怜劲儿的惹人怜。 “我不是吓你,你也知咱们的万岁爷最忌窥探帝位之人。王爷谨小慎微的等了这么多年也不敢说什么中宫的话,若是别人听了你这话儿,在背后嚼舌根子的话可就祸从口出了,明白吗?” “嗯嗯,奴婢知道了,您就别生气了。”流萤打量着福晋的脸色,她知道福晋这么说就是舍不得她离开了,自然,流萤也暗暗提醒自己要再小心一些,若是真的像福晋说的那样因为自己害了王爷福晋,那真是千该万死了。 朗娟知晓自己如此性子已然改不了了,流萤却是因着自小是朗娟在娘家的贴身丫鬟被朗娟保护的很好,虽然比兰心还略大几岁,却仍是一副天真烂漫,单纯美好的样子。 许是对自己无法掌握生活的唯一坚持吧,她尽量保护着流萤的单纯。 只是,皇室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越发的衬托出流萤这丫头的格格不入。自进府之后,因着她的直爽受了多少敲打,可还是一如既往。或许找个合适的时机给她某个好人家也算是对得起她的满腹忠心吧。 朗娟想到这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好在王爷不计较,其余妾室表面上也算恭谨,随她去吧…… 站了起来的流萤看着旁边一桌子冷掉的饭菜,忍不住委屈巴巴的直掉眼泪,只为福晋这么委曲求全却得不到王爷的疼惜而难过,“福晋,这饭菜……” 饭菜…… 今天是她的生辰,她望眼欲穿的等了一天,还是没等到王爷过来,白天的“恩爱眷侣”不过是永琰的“尊重”或者说他平衡其他妾室的手段而已。 “撤了吧。”任谁都听的出来朗娟声音里的酸楚。 “只要他平安健康,其他的,我不强求……”朗娟走至窗前,望着书房的方向说道。流萤和兰心相互看了一眼,暗暗的叹了一声。 这话说到底是说给自己听的,朗娟是自小接受礼教的闺秀,被告知不可儿女情长,被培养宽容大度,被教导恭谨顺从,被指望光耀门楣…… 有时候朗娟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过幸福?就拿这事来说,明明心里在乎的紧,却要摆出一副淡然处之的姿态,真是可怜又可悲…… 刚喝的一口参茶顿觉苦涩无味,心底蔓延开了一片荒芜,晦涩、酸疼。 “好在二阿哥和四格格一大早就来给您祝寿,也是有心了。”兰心转声笑说。 果不其然,提起孩子,朗娟眼角明媚了些,“是啊,有绵宁和瑾媗就够了。” 一说起二阿哥和四格格,流萤和兰心就替福晋宽慰的暖了心,“是啊,二阿哥得皇上器重,四格格也聪慧可爱,最主要的是,两位小主子都孝顺,早早的就来给您请安贺寿,确实让人欢喜。” “孩子孝顺是我的福分,也着实令人欣慰。”朗娟说了这话之后就沉默了。 王爷,是她的支柱也是她的软肋…… 朗娟眉眼里都是黯然,嫁与王爷这么多年,她的心再也经不起一点点波动了。这诺大的王府里每进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就心凉一次,一个人心有戚戚然的维持着一个福晋该有的大度。 现如今,王爷对她越来越少言了,都说结发夫妻情意绵长,到了她这儿,除了敬重,情谊倒真的剩不下什么了。可她对王爷却情根深种,自从14岁那年指给少年郎永琰为福晋开始,朗娟就一心只有他了。 这么多年,虽然永琰没有一心倾慕她,倒也没有专宠哪一位妾室,不管是府中的大事小情还是与王室亲族的来往,都给足了她面子。 只有一件事情让朗娟耿耿于怀。 第六章 一见倾心 三年前,永琰私访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再三追问了四宝也只是知道王爷遇到了一个姑娘,其他的再没了。更让朗娟有些无措的是从那以后王爷每年的今天都不让任何妾室服侍,一个人待在偏殿书房。 或许,得不到的,让人惦念的这个女子才是她的心病吧。 四宝急急地回了偏殿,永琰正在把玩那一支玉簪。 那是一支凤头玉簪,看玉的成色并没有多好,甚至上面还缠着金线。这缠着金线的地方原本是断痕,永琰可是找了内务府最好的师傅修缮的。 可永琰却看的嘴角噙了一抹笑,看着这玉簪,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一幕。 那日,他刚从宫里出来,皇阿玛年纪渐大,对于朝堂之间的掌控却丝毫没有放松,反到是这脾气越发的古怪了。因着廓尔喀以西藏当局征收贸易税太重为由,派兵入侵西藏边境的事情发生,他被气急的皇阿玛好一顿数落,心情正低闷,没让旁人跟着只带了四宝的他正巧遇到一个姑娘与一个男子争执。 看样子姑娘大概有个十一二岁的样子,虽然一身素衣清颜,却从她眼神里看得出来不像是一般百姓。姑娘身边跟着一位老奴和一位年纪相仿的丫鬟,此刻,老奴正挡在姑娘面前与一男子争论着什么。 按照往常的性子,永琰对这种街边俗事嗤之以鼻的,可那天看见绞着手帕咬着嘴唇眼睛里却依然清冷坚毅的姑娘,他就一下松了心,少有兴致的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爷,咱不回府吗?”四宝小心翼翼的瞧着永琰的脸色问了句。 “先不回。”永琰双手玩弄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眼神儿一点儿没从那姑娘身上转过。 “可是福晋……”四宝忙提着声音要说什么被永琰给斥声打断了。 永琰皱着眉瞥他一眼,“再多嘴,回去调你去福晋那里!” 四宝忙躬身掌嘴惶恐道,“爷,奴才多嘴,您可饶了我吧。”然后知趣的退了几步,轻悄的跟在永琰身后。 再看那男子一瞅就是八旗子弟,一副吊儿郎当大摇大摆唯他独尊的样子,女子被老奴护着,秀眉紧蹙的正瞪着他。 老奴弯着腰连连作揖,小声求饶道,“少爷,求求您了,您也别难为我家小姐了,老爷说那钱一定会尽快还给您的。奴才给您赔不是了,放过我们吧?” “哎呦喂~~”男子满口阴阳怪气的语调,这一声吆喝倒是吸引了这来来往往的许多人。 随着百姓越来越多的凑热闹,旁边的丫鬟急的脸通红,不停地拉扯小姐的衣角,低声附到她耳边,“小姐,您先走吧,这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您不适合在这儿。夫人也该着急了!” 女子紧攥着衣袖眼神屈辱难耐,一言不发,似乎是想用这如霜如刀的眼神射穿那无赖的少爷。 “老东西,少t废话,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儿,滚开!”男子踮着脚歪着头,一脸的唾弃,胳膊一拨,就把老奴给推到在地上了。 一看老奴被推到,那女子赶紧蹲下来,凑上前焦急的问道,“乔叔,您没事吧?” 丫鬟顾不得什么了,疾步上前就红着眼睛质问道,“哎,你讲不讲理?我家少爷借你的钱,又不是我家小姐,再说了,我们老爷都说了尽快筹到还给你,干嘛非要为难我们!” “滚开!没你说话的份儿,这地界儿,还就我说的算,既然欠钱那就要还,还不上就只能以人抵债了呗。”男子话里话外的眼神都没从蹲在地上的女子身上离开,滴溜溜的猥琐直视。 “说什么呢?贺图,我们家是欠你钱,可我们正在想办法还给你。如果,你再这么嘴里不干不净的,我就只能报官了!”女子一双弯月般的眼睛此刻直直的看着男子,十分的羞愤。 只见男子不屑的“切”了一声儿,“报官?我就是官!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奈我何?”说完就要撕扯女子的胳膊。 丫鬟眼疾手快的扑通一声挡在了女子面前,声音都比之前弱了不少,祈求道,“爷,您大人大量,放过我家小姐吧,我跟您走行吗?” 男子本来被挡一下心里正不爽,听到这么说,一副好戏开场的嘲笑声“呦呵”,捏起丫鬟那挂满泪痕的下巴,啐了她一口,“就凭你?你也配?” 丫鬟被羞辱的全身都在颤抖,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嘴唇都咬破了。 百姓围观的越来越多,虽然也有明白事理的,可都知道这贺图是有名的地痞流氓,家里又有钱有势,都不敢得罪,只得面面相觑,为这几位的情况心里打鼓。 就在几人被逼到哆嗦的时候,永琰确实是看不下去了。 一看自己爷走上去了,四宝赶紧吩咐了随从几句话,紧跟了上去。 “我竟不知道这京城里需要事事找你拿主意……”轻轻折扇一甩,永琰信步说着话走了过来。 众人正惊诧是谁这么胆儿大敢如此妄言,就看见一俊俏公子走了过来。 丫鬟和女子被他护在身后,刺眼的阳光此刻也被他的身影遮挡的柔和了起来。 “你谁啊?别挡大爷我的道儿!”男子声震气足的,恨不得所有人都听到。 “这道儿我还就挡着了!”永琰云淡风轻的神色,随着扇子的微风飘起的鬓角发丝无不在昭示着这人的气定神闲,这人的运筹帷幄。 “找死!”贺图的神气没被撑起气急败坏的一拳想要打在永琰脸上。 就在贺图凶神恶煞的挥舞着拳头直击永琰的时候,刹那之间“咔嚓”一声,只听得骨头脆生生的被折断声儿,随后,十里之外都能听见的一声哀嚎响彻整个京城。 “混账东西,这京城岂是你这厮撒野的地方!那阿其大人,这畜生是你正黄旗的子弟呢。”四宝一个飞身扭碎了贺图的手臂之后,借力把他甩在了那阿其的脚下。 那阿其一看王爷在场,浑身一哆嗦直接吓瘫了,伏在地上,抖嗖着泣不成声的磕头请罪,“王爷息怒,王爷息怒,都是属下管教不善,才让这混账东西丢人现眼,欺凌弱小。来人,把贺图押下去立即杖毙!” 疼到哭天抢地的贺图一听是王爷,心当下就凉了,再听那阿其大人一说直接杖毙哪里还有半点儿之前得意的神色,只剩一个劲的“咚咚”磕头。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两名侍卫拖了出去了。 老奴和丫鬟千恩万谢的看着永琰,扶起了小姐。 女子虽然年纪看起来不大,但也是知书达礼的模样,站定后,拍了拍丫鬟的手背示意她没事,然后,端重的行了一个大礼,不卑不亢,敬意十足,“小女参见王爷!多谢王爷相救之恩!” 永琰在这女子眼里看出从屈辱,愤怒,无奈转为的恬淡纯粹,细碎刘海下的茶色瞳孔散发的寒意阵阵,任他一国皇子,任重道远,负担深重也被女子的目光所震撼。那么一刹那,他那么强烈的想要知道女子发生过什么事,也就在那一瞬间就倾了心。如此这般的心思一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今年三十而立之年,原想着日子就会这么顺遂淡然的过了下去,怎能料到自己竟因为一位十多岁只见了一面的女子心绪波动呢。 四宝见自家爷晃了神儿,心头一颤,已猜到了七八分,凑上前“爷,这狗东西已经处决了,省得碍您的眼。不过,想着姑娘也定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奴才让那阿其大人一定护送其安全到家。” 这种事情四宝知道以后定是少不了的,如今王爷可是万岁爷最看重的皇子,又加封了亲王,说句大不敬的话,继承大统不过是早晚而已的事情了,而一旦主了天下,这后宫之宠还不得多了去了。 没想到一向处事低调自检的永琰摆了摆手,厌弃道,“别让他们在这儿杵着,都回去好好自省!八旗子弟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如此一言,善于察言观色的那阿其早就悄悄退下了。 四宝欲言又止,可看到主子直接去扶倒在地上的女子,就把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四宝,找大夫给老人看一下伤。” 竖起耳朵一听到吩咐,四宝含笑答道,“爷,已经安排下了。” “多谢王爷,不必了。”女子和丫鬟两边扶着颤巍巍的乔叔,与永琰隔开了一步距离。 “小姐,你还能走吗?”丫鬟红着眼睛还在全身心查看小姐的安慰。 女子拍了拍丫鬟的手,让她放心。不经意的莞尔一笑犹如春风拂面,惹得永琰心里痒痒的,眼角含了笑意。 还没等到永琰发话,四宝正想为主子鸣不平,永琰伸出手制止了他。 女子没有一点留恋的扶着乔叔离去,丫鬟几次回头看着永琰,想劝劝自家小姐,可小姐一副避嫌的样子疾步拉扯丫鬟走了。 永琰没见过这么对待帮助自己的人,难道是认为自己是坏人?永琰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禁不住自问。 永琰注视着三人离去,四宝却扫视周围的时候发现了地上的玉簪,已经摔断成了两半。 “爷。”四宝捡起玉簪递给永琰。 不知道为什么,永琰看到簪子就想起了刚刚的女子,不招摇却生生的让人忘不了。 原以为就此萍水相逢,路人之缘,只是,没想到这成为了他心底的一抹朱砂痣。 这是三年前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样,清晰、深刻。后来,永琰让四宝去打听了,只是知道是旗人女子,其他的信息就知之甚少了。或许,女子早就忘了这件事了吧,至于他,在现在这样的朝局里,不招摇不出错便是最安全的。至于儿女私情,随缘吧…… 一阵风吹来,书桌上的《拜月亭》随风翻开。 这上面正写着: 你靠栏槛临台榭,我准备名香爇,心事悠悠凭谁说? 只除向金鼎焚龙麝。与你殷勤参拜遥天月,此意也无别。 …… 第七章 钮钴禄府 与嘉亲王府里的荣光加持不同的是京城西侧的一处偏僻宅院,从斑驳褪色的朱红色大门上就能看出这是一所老式宅院,一所主人在这京城里属于边缘化的八旗子弟,即便有所事务,也不过是打发了日子混迹生活的人家。 登时,从门里面脆铮铮的传出一声鞭声。 “啪……”声音绝然而冷冽,而被打的女子咬紧牙关,不肯低头,一双玉手惨白修长,血色全无,任凭鞭子硬生生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痛觉使她沁出汗珠,也丝毫不减那一身傲骨。 与这略有些发黄的匾额上的“钮府”真是显得格格不入。 “说,你错了没?”谦毅堂下恭阿拉手执长鞭,怒目而视的斥责着跪下的身着烟紫色缀边玉兰纹饰的女子。女子越不做声,恭阿拉越是气盛,这平时恭阿拉可是人人称赞的和善之人,今日能让他如此大发雷霆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他恭阿拉视若珍宝的嫡亲女儿钮钴禄璟婳。 璟婳斜右方还跪着一位青衣丫鬟香罗。香罗泪眼婆娑的看着小姐的背影,几次老爷打小姐的时候她都想替小姐受苦,可她也知道小姐的脾气,其他事都好,唯独这件事谁也不能替她扛。 “阿玛,您别生气了,长姐不是为额娘担心吗?”和世泰如今的个头可比璟婳还高了一点呢,细细的个子总让人觉得太过单薄。 可这会子儿也像个男子汉一样周旋两边。 和世泰眼见阿玛正在气头上,只好蹲下扶着璟婳的胳膊,着急劝道,“长姐,你就认个错吧,阿玛最疼你了,别置气呀!” “我有什么错,那是额娘的救命钱,任谁都不能动!”半天时间,璟婳好歹开了口,却让原本有些气散的恭阿拉心中再次升腾起怒火。 “行,我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恭阿拉几年没有动这么大肝火了,气冲脑门,没了耐心。 就在鞭子将要落入璟婳的背上时,堂外响起了虚弱的声音。 “住手!老爷,别打婳儿了……”恭阿拉的夫人王佳氏在璟姀和丫鬟翡翠的搀扶下,步履维艰的挪了过来。 璟姀脸上泪花还未擦干,看看母亲再看看长姐,想想自己,心里就憋屈。脑海里不住的闪出一句话:凭什么她们要过这样的日子呀? 恭阿拉一看佑兰如此的虚弱的走来,就像泄了气的气球,慌忙去伸手搀她。 翡翠在老爷过来的时候,知趣的退在一边。“不是让你好好歇息吗,怎么又起来了?”恭阿拉实在是对她不住,满脸的愧疚。 “你打她,那是要了我的命啊……”佑兰苦涩开口,泪已成行。 璟婳此刻也转过了身,看着额娘这个样子,心里难受极了。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母亲。 “额娘……”璟婳跪着,偷偷抹掉眼泪,挤出一个微笑,不能让额娘担心。 佑兰脸色越发的苍白了,这个家啊,她怎么能放心呢? 佑兰生有六个孩子。璟婳排行老二,今年虚岁十七。上面还有一哥哥名叫宁武泰,二妹名唤璟姀,今年十三,弟弟名为和世泰,比她小五岁,小妹才四岁,因着最小,唤为璟儿,而母亲最不愿提及的也是至今未在身边的弟弟,今年出生后,因着家中人多,过继给了比璟婳大一岁的叔父眀善。佑兰原本身体就虚弱,又没有好好调理,现在更是三天两头的生病。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看着几个孩子成家。 只是,佑兰因着身体的原因对宁武泰管教甚少,恭阿拉又不是个严父,致使宁武泰慢慢的就养成了一事无成不求上进的模样,平日对家里不闻不问,需要钱了才会回来佯装几日嘘寒问暖,也是让恭阿拉和佑兰操碎了心。 而和世泰虽比璟婳还小五岁,却早已尝过了生活的苦涩。他讲孝悌,懂礼数,肯上进,也知道在这满是达官贵人的京城中实属家道寒微与他的前程帮不上什么忙,一直努力读书,练习骑射,所以,算得上一个懂事上进的少年。 璟姀因为是女孩子,颇得宠爱,略微骄纵了些。璟才四岁,只是爱玩的年纪,佑兰和恭阿拉对她不怎么约束,几个哥哥姐姐自会帮衬着点儿,性格应是五个孩子里最活泼爱笑的一个。 三年前,哥哥宁武泰因钱财与人打架寻衅滋事,被人逼债逼到家里,追到街上,佑兰得知,气的一下卧床不起。 更令人对宁武泰摇头的是,他一看惹了祸,拔了腿就逃了,留下了这么一个令人牵绊的家。 好不容易这几年填了漏洞,日子才算好过一点。 “老爷,孩子们能有什么错呢?是我们,是我们没有能力给他们想要的生活啊……”佑兰一一瞥过三个孩子,总觉得对不起他们。 佑兰的话如当头一棒,打得恭阿拉心神疲惫,对啊,他有什么资格打孩子? 年前,金爷找过恭阿拉谈话,眼看着孩子们都大了,璟婳是嫡女,他钮祜禄氏又是上三旗必须要参加选秀的,凭借“天降吉祥”的福泽庇佑,有望进府封号。宁武泰不求上进但不能总这么游手好闲吧,和世泰是个好苗子,不能耽误了孩子,还有璟姀和璟儿,作为八旗中的上三旗之女,两人的才貌都是出挑儿的,按理说找门好亲事不成问题,可是,现在这个世道早有些变了,不拿点钱打点打点,她也只能和下五旗一样处境,甚至连她们都比不上。 这么桩桩件件事情都需要钱打点,他现在也不过是骁骑营副参领,并非捞油水的差事。这不,昨日璟姀看中了一架古筝,可无奈手头拘谨,便软磨硬泡母亲想买,不为别的,只因皇上赐封十七阿哥为贝勒,适逢喜事,喜爱热闹的贝勒爷公开要招京城里的才女入府为乐师,封赏自然多多。自幼喜爱古筝的璟姀觉得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进了贝勒府,一切都会有转机,她不想再过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自己只有才情皆具,才有可能改变现状。 孩子们渐渐大了,都有了些自己的心思。 佑兰更不想拖累孩子,所以早早就把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攒了这么几份钱。璟姀心里也为额娘难过,可实在不想这么凄凄然过下去了,便买了古筝。璟婳知道后怒了,不仅数落了璟姀一顿,还把她的古筝退回去了,导致原本看好她进贝勒府的金爷不停的惋惜。也就是因为这,恭阿拉才生气,哪个女儿不是心头肉啊,璟姀不同于璟婳的身份贵重,她想要为自己谋一份未来也是可以理解。 只是,恭阿拉心里气自己,璟姀到底也是上三旗之女,哪能沦落进府为乐师的地步,倘若他能会些巴结逢迎,这全家也有了指望。 璟姀哭,佑兰也哭,璟婳看着更加难过,算她对不起妹妹了,可给额娘治病比什么都重要。 打定了如此主意,她扭头对璟姀道,“姀儿,长姐知道你的心思,可长姐也求你了……”后面的话,噎在喉头,难以启齿。 佑兰知道璟婳的脾气,她是个孝顺的孩子也是个心思比较重的孩子,这个时候谁都劝不住了。 “婳儿,额娘只有你们兄弟姐妹五人,大哥现在不成器,弟弟妹妹又还小,站在姀儿的立场上考虑,她没错的。额娘的身子自己清楚,我无碍的。”如今佑兰不求大富大贵,只盼儿女平安,相互扶持,她也就安了心。 璟婳心底忽然就悲哀了起来,所有人眼巴巴的望着她,好像此事只有她一个人“不明事理”…… 可她只知道长卿哥哥说过母亲的病只要请个好大夫,再好好调理调理是可以治好的,就算不能彻底治愈,额娘最起码不会这么受罪,额娘的病躯完全是为他们兄妹五人所累。 “额娘,女儿只想你可以喜乐康健——”璟婳心底酸涩,她有一种感觉母亲自己也要放弃治疗的感觉,这么一想,话都说不全就抑制不住的崩溃了,难过泫然而下,泪眼婆娑的望向远方,再无二言。 璟姀看着一向坚毅温良的长姐情绪失控,顿时惊觉被欲望蒙了心,噗通跪了下去,哭着伏在额娘腿上,娇颜玉泣道,“额娘,是姀儿不懂事,是姀儿千错万错,求额娘原谅不孝女儿吧,我不争了也不去什么贝勒府了,我去做锦帕为额娘的病筹钱!” 这是十一岁的璟姀唯一能想到的凭借自己能力赚钱的方式。 佑兰被孩子们的单纯可爱感动的无以复加,这就值了,不枉她做一回额娘。“有这个心就够了,额娘知道你们是好孩子,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都别担心了。”佑兰伸手,璟婳也投入额娘的怀抱,和世泰硬憋着伤心转到了额娘身后,扶着额娘的肩膀,揽着儿女的佑兰缓缓的道了一句,“额娘只愿你们可以过的幸福啊……” 上上下下,主子奴才都哀成一团的时候,汪时斋踏门而入。 第八章 有女为凤 “恭保老弟啊,这是怎么了?”朗声一道,迎面而来的汪时斋更像个仙风道骨的智者了。 说是到汪时斋,恭阿拉一家最是感激,如今的汪时斋贵为一品大臣兵部尚书,手握重权,最喜结交朋友,是个忠义之人。早年间恭阿拉赋闲时所遇,汪时斋尤其喜欢恭阿拉直爽敦厚的性格,互为忘年之交。这么多年,多亏了汪时斋的接济,他们一家的日子才安然度过,就连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汪时斋的宅院。再者汪时斋子女缘薄,知命之年才有了一个儿子,一向喜欢热闹的他便认了恭阿拉的五个孩子为义子义女,让他们一道和儿子读书知礼。只是恭阿拉觉得麻烦汪时斋太多,不肯让他们事事找人家帮忙,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一架古筝闹成这个样子。 恭阿拉赶紧拱拳相迎:“哎呀,汪兄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再回头看自己“一家”跪的跪,哭的哭,低落的低落,还被老友看个正着,恭阿拉惭愧的老脸都没了,好在汪时斋不算外人。 “这是……”汪时斋一时语塞,看向恭阿拉。 “哎,说来惭愧!”恭阿拉的摇头叹息更验证了汪时斋的猜测,这恭阿拉一家十有难处九是因为钱财闹的。他今日来就是为这事来的。 “什么也别说了,都先起来吧。”恭阿拉一声令下,佑兰带着璟婳她们赶紧立好汪时斋打招呼。 “婳儿拜见义父!” “姀儿拜见义父!” “世泰拜见义父!” 三人依次开口,也因着汪时斋的到来,似乎一切都风轻云淡了些。 “都是好孩子,起来起来!”汪时斋看着三个人眼睛里都是笑意。 只有—— 撇过头问恭阿拉道,“武泰还没回来?” 恭阿拉摇头,汪时斋自知那孩子的情况,为免弟妹难过,他就没再问下去了。 “璟儿呢?”最小的孩子总是成为大人的心头肉,即使看几眼心里都是快乐的。 “璟儿此刻应是跟着下人出去玩了,那孩子,喜欢出去跑,自小也是管不住。”小女儿的性格应该最是像自己的,恭阿拉嘴上嫌弃,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那才是咱们的掌上明珠呢,开朗些没什么不好!”汪时斋笑他。 “汪大人,喝茶!”待汪时斋和恭阿拉坐定之后,香罗端了两杯茶呈上。 “恭保,我就直话直说了,这几个孩子眼见都大了,该各自为他们打算打算了。” “兄长说的是!”恭阿拉点头应着。 “我也知道你不是个会为了权势利益阿谀奉承的人,孩子们也随你忠厚孝义皆备。我斗胆有几个想法,这才过来想和你商量商量是否可行?”汪时斋说话严谨细致,既诚恳万分,又给足了恭阿拉面子。 一听如此,恭阿拉感激涕零,忙拱手谢道,“兄长说的哪里话,您为孩子们操了多少心,我比谁都清楚,如今您还想着他们的以后,我和佑兰真是太感谢了!” 原本要退下的佑兰和三个孩子也都留了下来。汪时斋把左右禀退,这谦毅堂只留了香罗伺候。 适才开口道,“武泰如今越发大了,性子也烈了,需好生看管,若是放心愚兄,我想让他去军营历练一番。” 说实话,五个儿女,武泰才是恭阿拉夫妇的心头大石,恭阿拉自知武泰作为禁军不甚合格,正愁着他的去处,如今汪时斋算是解决了他最大的心事了。 “武泰能有您的照应自然是好,我就怕那孩子给您添麻烦。”实话实说,恭阿拉一语中的。 汪时斋摆摆手,宽慰他:“怎么说我也是孩子们的义父,没什么麻烦不麻烦,再说我是看着武泰长大的,那孩子心地不坏,只要稍加引导,一定没事的,不要说这客气话了。” 看到恭阿拉长松一口气,汪时斋心头一暖,继续道:“世泰虽小,却从小喜文善武心思细腻,若是能够博取功名或者蒙恩进宫做侍卫自然是好的,若是不想,我也交代了长卿,日后可让世泰跟着他做事。” 汪时斋膝下只有汪长卿一独子,虽是老来得子却并不娇纵,通晓史理、善做文章,尤其是一手的好画尽得汪时斋的真传,乾隆皇帝尤其喜爱,现在在礼部仪制清吏司为礼部侍郎。年纪轻轻即为正三品,前途那是不可限量,也因此,恭阿拉经常对两个儿子提及长卿。 “我愿意跟着长卿哥哥做事!” 恭阿拉还没有出声,世泰自己就表明了态度,他从小崇拜长卿哥哥,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事都以他为榜样,如今有这样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你这孩子!”恭阿拉甚觉不好意思。 “哈哈哈~~好好好,义父没看错你!”汪时斋却喜欢的爽声大笑。 一时间恭阿拉、佑兰以及和世泰都喜言悦色的,璟姀按耐不住了,大哥二哥都有了着落,她可不能让义父忽略了她,着急的小脸微红,秀眉紧蹙:“义父义父,您可不能偏心,我呢,我呢?” 佑兰拉她衣角,小声制止,“姀儿,不可放肆~” “哎呦呦,义父怎么能忘了你呢?”汪时斋尤其喜欢璟姀,这小丫头机灵,聪颖,看着她就是好心情呢。 “兄长,见谅见谅啊,姀儿太不懂事了!”恭阿拉一时脸上挂不住,要呵斥璟姀,被汪时斋伸手制止了。 “严重了严重了,我就是喜欢咱们的姀儿呢,做我亲女儿才好呢!”汪时斋笑言。 只见璟姀小脸羞红一片,小声自己嘟囔着:“哪有做女儿的,都是做——” “真是越大越不懂规矩了~~”佑兰又好气又好笑道。 “无妨无妨,咱们钮祜禄家二小姐可不能怠慢去做乐师了,我请了师傅教你琴棋书画,明年一过,义父做主,咱们挑个好亲事。”一言掷出,笑声一片,有了他做主,璟姀的婚事那真是锦上添花不会差了。 只剩璟婳了。 如今也是十七的年岁了,是该提起姻缘的事情了。只是,恭阿拉还没接到可以自主婚配的通知,年前也问过此事,说是今年应该会有信儿。 正在汪时斋喝了杯茶,准备和恭阿拉好好提提璟婳和长卿的事情的时候,门外,乔叔敲门了。 “老爷,夫人,宫里来人了!”乔叔激动地两手有点儿哆嗦。 “哪儿?”恭阿拉怕一时没听清,复问道。 “宫里!” 几人还没从天大的惊慌中缓过来,一众人等就过来了。 带头公公声音高亮:“钮钴禄恭阿拉听旨!” “噗通!”沉沉的跪倒一片,个个伏首贴耳,战战兢兢。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钮钴禄氏恭阿拉之女璟婳慧聪敏静,德行昭示,实为佳人,特指婚于嘉亲王永琰,是为侧福晋。钦此!” …… 恭阿拉只顾紧张了,还是在汪时斋的提醒下才谢恩领旨。 “大人,成婚之日定在一个月后,这段时间可务必要勤加教导。咱家这要恭喜您了!”公公一脸的亲和。 恭阿拉不停感谢,还是汪时斋懂得规矩,从随从那拿了一包银两交给了领头公公,“辛苦公公了,拿去喝茶吧!” 那公公也是好眼力,寒暄起来,“这不是汪大人吗,让您破费了。稍后会有专人来教导小姐,咱家就先回宫复命了。” 犹如做梦一般,恭阿拉使劲掐了下自己才相信。 除了璟婳,一家人置在天降的喜悦里,欢呼雀跃。 汪时斋此时一阵唏嘘,幸亏没说。如今看来,这一生,他们是没缘了…… 刚刚宣旨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钮钴禄一族长者及权势人物都聚集到了平时看都懒得看的恭阿拉家,说着璟婳入府的注意事项,好像是自己的孩子似的,事无巨细。 此一时彼一时的对比,恭阿拉不禁感叹:人性呐…… 只有旗务都统九爷一言不发,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众人散去,恭阿拉在九爷将要站起的时候紧步上前,恭敬道:“九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九爷年轻时可是镶黄旗中有名的勇士,虽上了年纪,依然有种英眉烈气的风采,见恭阿拉如此说,便开口亲切说道:“恭保啊,以后我可要倚仗你啦?” 恭阿拉哪能如此不知高低,遂走着说着:“恭保知道,璟婳之事,九爷一定没少上心呐。不然,钮钴禄一族女子众多,哪里非得轮到璟婳入府做侧福晋啊。在这里请九爷先受恭保一拜!” 说着就深举一躬,九爷不免受用的很,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荣幸,乃是我镶黄旗的荣幸,也是钮钴禄一族的荣幸。年前女子初选,我就十分喜欢璟婳,清丽脱俗,知礼善为,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处事十分的有分寸,是侧福晋优选之人。再者一说,如今我镶黄旗中虽有几多姿色出众女子,可难耐她们父辈不争气,出身不够有竞争优势。这进的是王府,或许以后还会有更好地荣华,只能选择我们有把握的人。说起来,也是你教女有方啊……” 恭保知道九爷说的是实情,可也绝不仅仅只有璟婳符合条件,单他知晓的就有九爷嫡亲孙女,还有同宗之女,所以说,这种事少不了九爷的托赖。 “恭保惭愧,九爷费心了!”恭保一语表心。 宫外再多姿多彩,宫里仍旧是尔虞我诈的地方。 养心殿,偏殿,暖阁。 皇帝颤颤巍巍拿出了个紫檀木盒,他还清晰的记得盒子里装的信上的一句话:我钮钴禄一族,有女为凤…… 第九章 如此这般 信上是娟秀小楷,纸业已经有些泛黄,这封信是乾隆皇帝生母钮钴禄太后写的。 犹记得,乾隆四十一年,深秋时节,皇太后病重,当时,太后已经有些精神不济,在隆冬腊月,突然面色红润,精力神儿足胜以往。众人皆以为是疗养得宜,未曾料到她开口就说自己大概命不久已,想和皇帝单独谈谈。 众人退出去之后,太后伸手欲抓皇帝。 乾隆心底一动,赶紧覆上她的手,“皇额娘。” 太后垂垂老矣,满头华发,望着花甲年岁的儿子,感从心来。 “皇帝啊,你说这时间过的多快啊……” 一声叹息,乾隆心头一酸,他自登基以来,事事以皇额娘顺心为主,也算是做到让皇额娘安度晚年了吧。说实话,即便每天身心俱疲,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生死问题,可从皇额娘病重期间,他忽然忧思了起来,似乎他离这样的情况越来越近。可万一真到这一步,这一切怎么办? “额娘在这宫里一辈子了,见惯了太多太多的人和事,荣辱一生,生而有你,也算对得起大清的列祖列宗。”皇太后是多么要强的女人啊,她又是多么聪明的女人啊,她此生都是皇家儿媳,可她还有一个身份呐,她还是钮钴禄之女啊。家族的荣光几十年来全系她身上,可自己一旦离开这世间,竟没有立马可以续恩宠的女子,实属无奈。 太后最了解儿子,他猜忌疑心,却也最重“天意”,钮钴禄氏便只能以命博一次“不会消逝的皇恩”了。 “皇额娘,您一定会没事的。太医也瞧了,说已经无碍了,您且宽心!”乾隆坐在床前,微笑道。 “哀家知道自个儿的身子,提起这一口气就是不放心你啊,你说哀家这一走,就看不着你了……”太后鼻头一酸,眼睛生涩,泪水潸然而下。 “皇额娘……” “你待哀家一生荣华,说起来,哀家这一辈子不白活。” 乾隆拭去皇额娘眼角的泪水,嗓子口堵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后试图用最后的力气坐直,但手臂酸沉,软软累了抬不起,乾隆见状,赶紧扶好太后。 太后定了定神,深出一口气,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大清祖训后宫不得干政,可哀家还要最后嘱托你一件事!” 乾隆揪心一悲,绵绵垂首道,“儿子听着呢……” “额娘素来知道天下臣民没有不称赞你的,那是因为你资质聪颖,乃是天命所归,真龙天子。可眼下储君人选能堪当大任的资质甚微其微。如今你也是知天命年岁的人了,额娘担心你的身体啊……” 一贯不喜后宫干政的乾隆听到额娘“临终关怀”心中一颤,终归是自己的额娘。不由得交心叹息,“额娘,儿子都明白——”乾隆顿了一下,复说道,“有一事儿子也想请额娘拿个主意。” “额娘,昨日,钦天监漏夜进宫,禀告了件事情。”乾隆瞧了一眼额娘,接着说:“他们禀告说发现紫薇星突然明亮,发现在西侧脚下有一小星初现。应该是庇护紫薇星的副星,儿子找人去查了,昨天正巧有一女子降生!” 太后强打起精神,虚虚的说道,“哪家的姑娘?” “额娘的本家,钮钴禄恭阿拉嫡女。”乾隆一语惊醒太后。 听到儿子说这话的时候,太后忽然气急,忍不住咳嗽起来,原本就虚弱的身子看着更单薄了。 “皇额娘别急……这不是好事吗?”乾隆赶紧上前抚背顺气。 “好事?这若是别家女子,额娘一定高兴开心,立即宣旨册封。可这若是钮钴禄氏女子未免有人会揣测是额娘的霸宠后宫了,真是让人不得不忧心啊……咳咳咳……” 乾隆一副松快的样子,道:“额娘才是多心了呢,钮钴禄氏从大清开国以来就是功勋卓著的将帅之族,在后宫里也一向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钦天监测有此福泽深厚之人,也是大清的福气啊……” 太后眼泪婆娑,蹙眉道:“若是皇帝果真想要重用此女,也必得答应额娘一件事!” “额娘请说。” 太后定定的看着他,道:“不得在婚嫁之前对此女有任何过度保护之事,她若真是天命赐予储君之妇,也必得经历千辛,尝尽万苦,才会历练心性,懂得珍惜感恩所有。若是不幸长成招惹是非,骄奢跋扈之性,依额娘之意,必除之,以免后患!” 说出这样的想法后,乾隆眉间的紧绷彻底舒开了,蛮含感概道:“还是额娘思虑周全,儿子一定谨记!” 当夜,太后就卧床不起,只进一点水米,太医诊断后都摇头叹息,叩首请罪。乾隆便知道了母亲的时日无多了。悲伤之外,对钦天监所奏之事反倒安了心,想来额娘并未策划此事。 而后从之后慈宁宫太监外出身上搜出了一封给镶黄旗都统九爷的信件。 信上如是写道: “我钮钴禄一族,有女为凤。钦天监夜观天象,测得西郊乃有福慧之星降临,纵观年余,使得紫薇星日渐明亮。尝观之,发现为钮钴禄恭阿拉之嫡女,未免皇恩浩荡,惹其骄奢,特嘱托镶黄旗都统顾之。皇室百年基业,需得明君贤后,待储君确立,若为聪慧孝贤之女,可做储君之妇,从旁协助。天之骄子,情爱难以平衡四方,若此女不得恩宠,为保大清长存,务必保其平安!” 信上字字属实,并未有过份之事,皇帝疑心解除后,深觉有负额娘深情,便誊写一份放于养心殿以表慰藉。之后,更是每日请安慈宁宫,直至太后薨逝。 如今十六年已过,乾隆曾遣近身侍卫打听过,钮钴禄嫡女名为璟婳,性情谦和,坚毅果敢,孝贤皆具,颇有当年孝贤纯皇后的风度,也因如此,确定永琰为储君之后,乾隆才下旨指给永琰为侧福晋。 今年的冬天稍显暖和,似乎连心情都分外美好。 人心难测,谁都会有自己的盘算。纵使是天家之子,母子连心,也不过是这无上皇权的附属,享受了万人之上的尊荣,也要尝尽无人陪伴的孤独,这或许就是得到皇权的代价吧。 乾隆已经快到耄耋之年,每每思及至此,仍不免心有叹息,不知永琰是否真的可以撑起大清这万里江山啊…… 抬头看着墙上的女子肖像,乾隆眸底流过一丝温柔,似是对她说话:“你说我这样做的对不对呢?执政这么多年,怎么反而没人说些体己话儿了?最近总是会想你,不知你可好?” 画上女子抚花而站,裙角随风飘逸,眉间尽是纯粹,柳眉月眼,盈盈秋水一般,还是他初见的模样…… 第十章 佳人如斯 钮钴禄府中,一派热闹景象。 之前略显破败的朱红色大门已然换成了亮堂的花梨木门,连同门匾都换成了烫金匾额。这还不算什么,族里的富庶子弟三番四次来请他们到紫禁城脚下的阔宅居住被恭阿拉拒绝了,人啊,最要分清自己的处境,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方能成大事。 至于府内的丫鬟仆人,装饰内景更是一应俱全,就像和世泰说的一样,“我们是做了个梦吧……” 当然,这梦需由璟婳来支撑。 璟婳此时在府里的长廊上闲坐,脑子里乱乱的,不知所云的看向远方。 倏地,一飞石划过,水花飞溅起来。 璟婳方才缓过神儿来。 挪眼回头,发现是和世泰。小子斜斜的倚着栏杆,看着怔怔出神的长姐。 “长姐……” 璟婳宽心的看着他笑了一下。 和世泰走了过来,与璟婳分边而坐,歪着头充满不舍道,“长姐,嫁进王府算是最好的选择了,都说王爷勤勉恭谨,待人和善,想必长姐也受不了委屈的。” 璟婳看着年岁尚小的弟弟,忽然觉得他长大了,会安慰别人关心别人了,心中一暖,不觉含笑,“看来我们家的世泰真的长大了,都知道安慰姐姐了。” 略略提神,说道,“放心吧,身为八旗女子,我自然清楚婚事由不得自己。只是,我没想到要进皇家,还是称颂贤德仁厚的王爷。姐姐高兴,这下额娘的病也得治了。” 和世泰就知道姐姐一心想着家里,心中酸涩,“长姐事事为我们考虑,以后不能常常见面更要照顾好自己。” 璟婳微微一笑,抚了下和世泰的肩,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月,府里浓浓的舒心气息,比历年的年节之喜都要多。 从王府里来的管事姑姑也十分热心,宫中礼仪,王府事务均顷之授受。 眨眼间,一月时间就到了。 因着明日进府,佑兰实在是放心不下,遣了翡翠扶她来了璟婳房间。 本就有些伤感的璟婳看到额娘,想到日后不能常在身边尽孝,便跪在地上,“女儿不孝,不能常侍您左右,还望额娘多多珍重身体……” 佑兰哪里禁得住这等感动,还没等璟婳说完,就揽她进了怀,“快起来,婳儿,额娘也放心不下你啊!你还这样小,又没有额娘在身边,怎么能习惯呢?” 在她眼里,女儿就是女儿,别说是嫁人的十六岁,就是含饴弄孙的六十岁,在她面前也是孩子,始终放心不下。 璟婳知道额娘忧心,不愿让她难过,便收起绵绵忧愁,巧笑如嫣,“额娘是还拿我当孩子呢?婳儿不小了,额娘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了哥哥呢,再说了,此去香罗也跟着呢,她办事素来利落干练,又是与我一起长大,万不会觉得苦闷难过的。” 听得女儿笑答,佑兰才摇头叹道,“额娘果真是操心惯了,确实如此啊,你大了,我也总不能跟你一辈子。只是——” “只是什么?”璟婳拉着额娘的手,想用她的暖意驱散额娘心中的凉蹙。 “只是,王府便是皇家,帝王家岂有事事顺心之时啊,额娘要嘱托你,进了王府一定要恪守谨慎,不可任性,不可置气,不可较强更不可生非。万事皆以和善为基,不得欢心时刻懂得自保便可,若是荣宠傍身更是骄不得。”佑兰知道有太多女子进了王府或者皇宫之后的凄苦境遇,得了恩宠还好,若是没有恩宠,那便是地狱一般的牢笼。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我要你记住: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我要你答应额娘!”佑兰非要这么一句话,不过是想要女儿知道,人生漫漫,荣辱常常,倘若经不起等待,也许进了帝王之家就是错误。 璟婳不知道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可她想要保持那份期待,她期待与自己白发齐眉的郎君可以相互扶持,她期待母亲的担忧只是多虑。 为娘的最怕不被需要,璟婳故此拉着额娘的手,摇着乞着,撒娇道:“额娘,婳儿今天不想一个人睡了,额娘能陪着婳儿吗?” 在往常,璟婳一向是懂礼数,知规矩的,万不会如此任性,可在佑兰看来却十分开心,就像小的时候她搂着额娘的脖子央求陪陪她一个心情。 瞬间,佑兰就满心的欢喜和感动了。 璟婳就这么抱着额娘睡了一夜,哦,不,与其说睡了一夜,倒不如听额娘说了一夜成家以后的注意事项一夜更为妥帖。 连璟姀都说长姐这一夜像个小孩子。 可这样的回忆怕不只是佑兰终生难忘吧,对于璟婳而言,一定也是刻骨铭心。 嘉亲王府,张灯结彩。 王府同时进了两位主子,喜悦之意自是难掩。礼部也在这一个月内,忙忙碌碌马不停蹄。 喜轿来的时候,璟婳已经等候多时,心头砰砰直跳,好一番长长呼吸才算平复。香罗一会儿看看小姐的衣装,一会儿又瞅瞅随身的嫁妆,一会儿又问问今日需要注意的事项,生怕哪一点做的失了分寸,被人当了笑柄。 璟姀和佑兰均是女眷,不可太过抛头露面,却也抑不住高兴,时不时就问问璟婳渴不渴饿不饿,缺不缺什么。 惹得璟婳紧张兮兮的。 “姀儿,你别一惊一乍的,我的心都快被你折腾的跳了出来!”璟婳坐着对着铜镜里的妹妹说道。 此时,璟婳面如桃花,月眼清清,隽秀双眉如黛似柳,滟滟红唇,明媚到骨子里。 好一副天姿国色的佳人模样。 姐姐嫁进王府,岂能低调?而且,这还不是选秀进的,而且当今圣上钦点的,更要张扬给所有人看,她钮钴禄璟姀如今也是皇亲国戚,那些曾看她不起的人以后连跟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我的好长姐,你还不许妹妹替你高兴高兴了?我这姐夫那是人中之龙,天之骄子,万里还不挑一呢。就得这么高兴高兴,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看看什么叫皇恩眷顾!”璟姀说着说着几乎要蹦出火来,她的心今天一定是最烫的。 接亲的礼仪仪仗队款款而来,负责接亲的姑姑和香罗一起把她扶了上轿。 喜乐响起,轿子离地。 领路太监嘹亮一声:“起——轿!” 随后,这晃眼的仪仗队就长长的通过了长街,走向王府。 大约有一个时辰,璟婳紧张的心慢慢平复过来了。 香罗就在轿窗外同行。 浅浅听到香罗声音,“小姐,我们这会儿就快到了,您也做好准备!” 红色盖头下的璟婳微微眨了眨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无不在说明主人的紧张与不安。 就在璟婳调整心绪的时候,只听香罗轻轻又惊讶的一声,“啊!” 璟婳还没出声,就遥遥的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干净又温暖,“婳儿,今后必会一切安好!” 这不是—— 第十一章 望你出嫁 这不是长卿哥哥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哦,你瞧她这脑子,怎会忘了,长卿哥哥是礼部侍郎呢。只是,长卿哥哥…… 她不是不知他的心意,多年以来,长卿借故三天两头去府里,明面儿是教授和世泰读书,实则总会经意不经意的去找璟婳,从小到大,也多亏长卿的开导与陪伴,自己藏在心里的苦楚才能多多少少排解一些,她把长卿当成兄长,能够托付所有完全相信的兄长。 一晃神儿,璟婳赶紧轻轻甩了甩头,不可乱了心思。 这会子璟婳坐在轿子里,纵使心里乱的厉害也只有全全压下,今日是什么时候,此刻是什么场合,她是嘉亲王府的侧福晋,说话做事都需循规蹈矩,分寸有余,切不可掉以轻心,失去礼数。 轿外,汪长卿吉服加身,着领礼仪官员随侍左右。也因着是皇家喜事,礼部着手督办,他又是礼部侍郎全权负责此事,才能靠进轿撵,为璟婳“送与祝福”。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称她一句婳儿妹妹了。 王府门前,丫鬟婆子一溜烟儿的妥帖等待,要迎接他们这两位主子。 璟婳之前就打听了一下,知晓同时进府的还有个王佳氏,父亲为举人,朝中并无实职,是个绝色美人,想来能以此条件进府应该是才貌双全的女子了。 不管怎么说,总是一同进府的缘分,以后希望可以好好相处。也不仅仅是她,所有人,璟婳都希望好好相处,从小额娘教导女子和善可亲为美,她自然也想让额娘安心。 双喜临门,喜乐欢响,有那么一刻,璟婳仿若置身于幻境当中,只觉虚化飘渺。 由于都是侧室,不能从正门通过,璟婳便由掌事姑姑搀扶下来领入侧门。 微风吹拂,凉意袭来。 就在璟婳刚走两步的时候,一阵风卷起了盖头下的流苏坠边。 斜斜洒洒,翘起一角。 远远的,恍惚的,璟婳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长卿哥哥…… 他是那么遗世而独立的萧然,纵使喜乐环绕,都好像浸不穿他的淡淡蹙眉。看到璟婳的时候,长卿好像笑了一下,浅浅的,暖暖的,犹如春日和煦的阳光一样明媚,让人不得不怀疑刚刚的忧思是否是真的。 也就只是一秒的时间便消失了影子,璟婳甚至都来不及回应一下长卿。不过,繁琐又多变的规矩已经让她举止拘束僵硬,便是心有余也来不及再费心思想别的了。 时光流逝,回忆留存。管你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只会在它面前黯然垂首。 正如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的璟婳此刻就坐在房间里,脑子里不断的浮现刚刚白天的每一幕,每一刻。璟婳都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紧张而迷乱。丝毫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与快乐。 思及至此,竟有些失落,原来,嫁与良人便是如此为开始。 不过,现在她来不及懊悔什么了,因为天要将歇,福晋特遣人叮嘱准备好迎接伺候王爷。她心里满满的忐忑,不知道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街头巷尾热议纷纷的贤主究竟是何模样…… 香罗就在门廊下守着,远远的听见了一男子踉跄走路的声音,似乎身后还有人仔细小心伺候着:“爷,小心些,前面就到婳福晋的苑邸了。” 只听到这些,香罗就慌忙行至屋内,来不及行礼,虚掩门后,抑制不住兴奋道,“主子,王爷到了!” “咯噔……”璟婳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不自觉绞着衣角,手心都冒出汗来了。 像是噎住了似的,除了发出“呃唔!”一声外,便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了,今夜,她将成为嘉亲王爷永琰的侧福晋了…… 永琰醉意阑珊,四宝扶着都站不牢稳,说来也是太过热闹,这但凡是亲贵皆来贺喜了,原本迎娶侧室不应大肆张扬,只是,满朝文武都能从乾隆的倚重中揣度出了储君之选,纵使永琰多年周旋朝堂,也耐不住一番聒噪之音,还未散席就借口喝醉,在一片恭祝声中退出。 “爷,慢点儿……”永琰几乎是整个身子都挂在了四宝身上,便是体力再好,四宝也不敢走的太快。 眼见前面两步就是婳福晋的苑邸了,四宝正要通传,香罗打眼就小跑了过来。看着醉的低着头的王爷,急忙行礼。 四宝顾不得寒暄什么,直接对她说:“劳烦姑娘告知婳福晋一声,爷喝的有点多,婳福晋受累了,奴才这就去备着醒酒汤。” 香罗诺诺应着,可心里却出了神,这人,这人她认识! 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四宝的香罗几乎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张着嘴,心头一颤,泪水几乎要流出来。 四宝诧异极了,容不得香罗开口,就晃了晃她的眼睛,“姑娘,姑娘!” 香罗长出一口气,喜极而泣回道,“哎,我这就通知侧福晋!” 已经等了片刻的璟婳被突然开门的香罗吓了一跳。 “主子,王爷来了……”似乎香罗还有话未曾说明,璟婳从她语气里透出来的惊喜听了出来。 随后,四宝就搀着王爷进了屋。 酒气袭来,满屋里点燃的熏香顷刻就被淹没了。 由于璟婳头上还盖着盖头,她只能从男子沉沉的呼吸中猜测他。 “我没醉!再来一杯……”永琰甩开四宝,一下瘫坐在桌子上,嘴里不停念叨着再来一杯。 四宝细汗密布,强笑道,“婳福晋受累,王爷醉了,奴才这就去取醒酒汤。”然后,看了香罗一下,示意她照顾着,转身就走了。 这刚刚在外面看了一眼,不太实切,只觉福晋身边丫鬟有着怪异。如今看的真切之后,反而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眼下王爷醉着,他心思难以集中,便压下心底的疑问去厨房了。 璟婳绞着衣服的手在听到王爷的声音的时候就怔住了,好像是…… 几位掌事姑姑原先就预备好了礼仪器具,可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王爷,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出声。 实在是无奈,孙姑姑应着头皮开口道,“侧福晋,王爷现在这样,接下来的环节恐怕……” 璟婳自然知道孙姑姑所指何事,禁不住神伤了一下,没想到新婚之夜王爷竟酩酊大醉,盖头都…… “你们下去吧~~”璟婳淡淡说道,因为看不见表情,孙姑姑她们难以猜到新主子的脾性,应答着退下了。 “你们也都退下吧,这里留香罗一人伺候便是。”璟婳柔柔的开口,随侍屋里的丫鬟垂手退出。 纤纤玉指捏住盖头垂下的坠珠流苏,入眼的就看见了满脸喜悦的香罗和趴在桌子上的——王爷。 “主子~~”香罗唤了一声璟婳,眼神瞟向了王爷。 香罗紧步走来扶住璟婳,环佩叮当之间,她渐渐走近了这个要依附一辈子的男人。 永琰穿了一身暗红色喜服,大概是真的累了,呼吸渐渐均匀,只是眉头依旧紧锁。 第一眼…… “这……”璟婳心口惊跳,右手不自觉的按住胸口,吃惊的看着香罗呓语。 第二眼…… 第三眼…… 第十二章 新人喜悲 香罗泛着泪光,使劲的点头证实了璟婳的猜测。 “这是那天的——王爷!”终于,璟婳还是遇着他了。 三年了,她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那位风度翩翩的王爷,是他在难以忘记的羞辱中替自己保存了颜面,是他在自己几乎要昏厥的时候给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是他不问不究让自己在那段晦暗的日子里支撑了下去,即使过了三年,这种暖心一直都在。 嘴角不自觉的微笑渐渐上扬,璟婳也曾偷偷惦念过那位公子,可知道自己在落选之前万不能动了心思,终把思恋磨成了最深处的记忆。 没想到,没想到命运竟给她开了一个是如此大的玩笑,曾经的公子如今竟是自己的枕边人,这怎么能是一句幸运概括。 “没想到,三年前救我们的竟是王爷!”香罗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笑着说道。 看着呼吸略重、眉头紧蹙、轮廓硬挺的王爷,璟婳心底像是开了一片悠悠的花海,抑不住的香意缕缕升腾起,她轻启染着丹蔻的玉指,试探的放在永琰皱起的眉间,抚了抚,心里不免已经开始忧思王爷为什么如此的愁思浓重。 四宝这边刚走进厨房,就想起来了对香罗似曾相识的缘由,一拍脑门,只恨自己有眼无珠,寻了那么久,可不就是三年前让王爷记挂的那位小姐和丫鬟吗? 等不及的四宝,端着醒酒汤走的飞快,他真想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爷,省的他攥着那玉簪失神。 紧赶慢赶,四宝走至这苑邸外,就看见门窗紧闭,香罗姑娘站立门外候着了。 “香罗姑娘,这汤——”四宝领人端着汤,笑颜问道。 香罗怕四宝打扰屋里的主子,便下了台阶,接过醒酒汤,扭头看了一眼屋里,说道:“等会儿吧,我送进去。” “看姑娘脸熟的很,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三年前她们不辞而别,或许是有苦衷,如今贵为主子,万事不可太莽撞,四宝试探性的望了一眼香罗问道。 看着小心翼翼地四宝开口,香罗眼中尽是赞许之意,低声细语,“原想着过去了这么久,公公会忘记了呢……” 既已知悉,两人都不觉亲近了些,默契的是两人都没有再提及那件事情,茔茔而立,会心不语。 夜里微凉,红色的灯笼高高飘扬,透出的光芒都显得格外明亮。 屋内璟婳的心一如灯笼一样,温暖而明媚…… 轻脚进屋,此时,王爷被扶到了床上,香罗就看见璟婳侧着头微笑着看着王爷,好像画儿一般。不禁压低声音,“主子,醒酒汤好了。”走进璟婳,把醒酒汤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静等。 璟婳端起醒酒汤摸了摸温度,“我来喂吧。” 香罗便给王爷垫高了一点头,随后,退后一步,静静侍立。 拿起勺子,吹了吹,才喂到永琰的嘴里。 喂一点,璟婳赶紧拿手帕轻轻擦拭一下永琰的嘴角,这般细心呵护,真是难得。 与璟婳这苑邸的你侬我侬,情愫暗生不同的是另一处,清冷清冷。 眼睛含波,柳叶弯眉微挑,面若桃花的雪肌上看不出有什么波澜,王佳·若初就这么安坐在桌旁,表情是那般的自若,丝毫没有悲伤或者哀怨,只是眼神空洞的看着窗户上的剪纸喜字。 “格格,北院的灯都灭了,王爷已经在那边歇息了,奴婢也伺候您早点歇着吧?”丫鬟彩云不止看了一遍,反复确认过之后,一脸不情愿的回来对若初说道。 见若初动也不动,彩云走进了一步,略提高了点声音,“格格?” 恍惚了一下的若初迟缓的“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彩云气结,憋闷着摔着脸子嘟囔道,“出身不好还不懂得争宠处事,早晚被你拖累!” 若初什么都听见了,只是,那又如何?她不想争宠,如此而已。 踢打着出了门,彩云忍不住回头啐了一口,谁让自己没钱没势,分给了福薄恩弱的格格做丫鬟,恐怕自己今后都不可能有出路了。 “怎么了?这么大火气?”侍卫高平蹑手蹑脚走进彩云背后,冷不丁吓她道。 “哎呀!——”彩云不防备,吓得一抖,正要开口骂道,便被高平扯住了手,只见高平塞给她一支金丝素钗。 彩云紧张的抽了抽手,可大不过高平的力气。 只好左顾右盼,随他去了假山后面,眼见四下无人,才娇嗔开口,“你拉我做甚?如今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潦草度日,要你这簪子有什么用?” 高平自知没帮上彩云争取到好去处理亏,便好言悔道,“好姐姐,你可别打我脸了,是我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等到攒了钱,你也到了出府的年纪,我们就成亲,我绝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看着发誓庄谨的高平,彩云之前的愁云惨雾消散一空,如今,高平可是她的全部希望,就算没有好差事,只要高平对她真心,便够了。 眼见彩云沉默不语,芳心暗许,高平攥着她的手更紧了,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承诺道,“彩云,我会好好待你的!” 彩云心头感动,眼睛都湿润了。对着高平眷眷开口,“我知道了!”突然想起什么事,拉着高平,道,“你在这稍等一下!” 只是,彩云走得快没看到的是高平眼里的得意之笑。 大概有一柱香左右,彩云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递给高平一个新秀的荷包,目测所装银两怕是彩云省吃简用几个月的,缓了口气,道,“这个你拿着,平时应酬用,可不能再酗酒喽!” 高平满口答应,作势推诿不要,被彩云斥了一声,“行了,别矫情了,拿着吧,这格格只有我一人服侍,还得赶紧回去呢。” “呃,嗯……”低眉哀叹道:“彩云,我是个大男人,以后我是要养活你的,你让我怎么说好……” “行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快走吧!”彩云心尖一动,柔了不少。 王府戒备森严,即使是侍卫也不能长久逗留,高平这是换了班才有时间找的彩云。心意笃定之后,两人依依不舍的拥抱了下,告别了。 回身进屋的时候,彩云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像若初格格的处境呢,自己家境贫寒,出身不好,又有个不争气的哥哥,倘若自己再不努力,这辈子恐怕都翻不了身了。如今有了高平,她只能全凭这个指望了,为了她们的未来,她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若初简单的洗漱之后,就上床就寝了。莲花水波纹帷帐缓缓垂下,好像只有她困在了这方寸之间。 闭上眼片刻,她几乎都能数得清楚心跳了多少下,甚至彩云进来了几次…… 这日子以后都得如此吗? 此想法一出,连自己都苦笑了,她关心这个吗?不,她只想知道那人在干什么…… 第十三章 执手相看 夜半更深,永琰只觉口渴难耐。 “水……” 一直默默守护在床边的璟婳闻声而醒,听及永琰要水,立刻紧声吩咐外室伺候的香罗,“香罗,水,快点儿!” 未敢怠慢,香罗倒了杯水,走向璟婳,“主子,水!” 璟婳脸上微红,难掩羞涩,几乎是深呼吸一口气,斗着胆子,“王爷,水。” 永琰脑袋昏沉,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忽的听到软软细语,不觉抽了醉意,脑海嗡嗡作响,昏沉中睁了眼睛。 入眼的便是一头垂顺柔亮的青丝倾斜披在肩上,穿着一件玉色长裙,眉眼尽是婉约的璟婳。 只见璟婳羞赫垂首,喃喃低问,“王爷看什么呢?” 永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一般呢,这女子——这女子可不就是自己暗暗思忆的人吗?如今这般…… “爷,您今天高兴,喝得有点多,福晋嘱咐奴才今日乃是大喜之日,便搀了您来婳福晋这里了。”四宝扬声禀道。 “婳福晋?”永琰未开口,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想起来原来是新来的侧福晋钮钴禄·璟婳。 说起来,这可真是有些可笑了。皇阿玛没有询问过他的意见,直接就赐给了他两位妾室,让永琰一度怀疑是皇阿玛安排的亲信。于是,内务府送来的画像他连看都没看,反正也是要进府的,便没关注过,谁能料到皇阿玛所赐正是他上心的女子啊。 “璟婳?”永琰接了茶,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正巧碰到了璟婳的指尖,羞的她赶紧一缩,又垂下了头。 “王爷,正是妾身。”璟婳语气氲氲,双手紧握,回他。 “你可还曾记得我?”永琰喝了水,语气都带着清润的感觉。 可曾记得?这怎么会忘呢,因而,璟婳从未像现在一样尽显小女子的温柔入微。 可她终归是女孩子,大家闺秀教导下的女孩子,舍不得下脸面说出这句话,永琰的火辣辣眼神像春风细雨那般绵绵入骨,促的她如坐针毡。 只好羞答站起,背对着永琰绞着手帕道,“妾身莫不敢忘!” 四宝和香罗还有两个丫鬟见状,默然含笑退下,登时,这袅袅香气弥漫的内室里就只有他们二人了。 永琰得了心中欢喜,已然是春风得意,这才想起璟婳照顾了他半晌,心动不已,遂起身,依依在璟婳身后,下巴抵住璟婳的头,一股淡淡的幽香缕缕娆娆袭来侵入鼻息,让他平静已久的心头不由悸动。 沉沉的声音就从头顶上方传来,永琰略带沙哑的声音低声道,“三年时间,我说一直记你在心间,你可相信?” 璟婳铸就的心防就在永琰的这句话里顷刻轰塌,一心只求此后余生两人安好便是最美。 “王爷说的话,妾身相信。妾身也是……”璟婳声低如蚊。可还是被永琰结结实实清清脆脆听到了心里,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眼睛几乎要看穿璟婳。 四目相对,璟婳一点一点陷进了永琰浓浓化不开的柔情眼神里。 几乎要站立不住的晕眩。 “婳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爱新觉罗·永琰的侧福晋,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与我执守看江山,携手度此生。”永琰牵起璟婳的话,用自己的温度覆暖着璟婳略凉的手,酝着笑说道。 “执守看江山?携手度此生?”这话是她曾经设想遇见良人的模样,可知道嫁与王爷之后,她万不敢奢望会得到如此恩宠,可王爷一番深情她又怎能辜负?眼泪不自觉温温柔就流了下来。 “璟婳何德何能,此生能得到王爷垂爱。” 永琰伸手轻轻拭去了璟婳脸上的泪痕,羞红的脸色一如桃花儿瓣似的,惹人垂怜。 默不作声,两人的心意早已互通。犹如燃烧的烛火温暖而明媚。 在永琰拥她入怀的时候,璟婳婉转动听念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多情的夜晚,总是如此短暂。这方情意绵绵互诉衷肠的时候,窗外已经泛白。虽是大喜之日,永琰也多番疼惜她,让她多睡一会儿,可总归是侧室福晋,不得狂妄乱了分寸。璟婳依依不舍伺候永琰起了床,自己便让香罗快快为自己梳妆打扮,只着了件杏色的常服,戴了额娘给自己准备的嫁妆玉镯,配了白玉耳坠,插了金花缠丝青玉簪,香罗给璟婳披了件雪缎提花貂毛大氅,疾步去了福晋苑邸请安。 说起来也快是年节了,虽没下雪,倒也寒冷,不由得裹了裹披风。 香罗心疼自家主子,实在是不忍心,“主子,奴婢给你取个暖手炉吧?” 璟婳制止,回她,“不可,今日乃是我第一次给福晋请安,且不说福晋是否温良,万一有其他妾室在,看见了我如此娇贵,哪就冷了我一个人了?还不得惹一身冷眼。初到府中,还是谨慎的好些。” 香罗深以为意,便不再多言,仔细扶着璟婳前行。 朗娟苑邸还是乾隆爷亲赐的匾名:朗慧苑。 大抵是希望福晋能够与王爷日月同辉、聪颖相伴的意思吧。 未进朗慧苑,已闻梅花香。这朗慧苑栽了许多梅花树,枝桠已经长了挺高,院墙外都能看到开着粉色花朵,招招摇摇满含生机的梅花枝条。 流萤刚指挥小丫鬟们整理了庭院,就看见了打从门外进来的一主一仆。昨日的热闹景象那可是传遍了整个府邸,福晋的哀叹与眉角的愁绪已是让流萤气闷全身,更别提王爷喜笑颜开,三步一回头的留恋于新晋侧福晋,于是,未曾见面就认定此次王府里必是来了一位狐媚主子,心没好气,面儿嘴上都能看得出来。 香罗已被璟婳提前教导,深知低调做人于她们而言是护身符,便走至流萤身边,恭和道,“流萤姐姐辛劳,请姐姐通传一声婳福晋前来请安!” 流萤淡漠看了香罗一眼,对着璟婳潦草的行了礼,咧着不走心的笑,懒懒道,“哦,福晋还未起,就请婳福晋耐心等候一下吧!” 再怎么说璟婳都是主子,流萤的样子不免有些过分。 香罗心有不甘,欲与她理论,被璟婳扯了下手,只见璟婳依旧颜悦,也不生气,“既然姐姐未起,那是我来早了,理应等候。” 也就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样子,门外施施然来了若初与彩云。 璟婳正纳闷这是谁的时候,彩云先行恭谨叩首,“奴婢彩云参见婳福晋!恭祝婳福晋如意吉祥!” 得了彩云的提醒,若初自然是知礼之人,退了半步行礼,谦逊平和道,“王佳·若初给姐姐请安,愿姐姐喜乐长安!” 璟婳方才明白原来是昨日与她同进王府的王佳氏。若初穿了一件浅蓝色暗绣鲁冰花簇的长裙,披了件湖蓝色素色斗篷。一如她的语气一般,不卑不亢,不喜不争,真真有一种玉洁冰清的感觉。 对,玉洁冰清,璟婳的脑海中忽的闪出了这个词,对,就是这个词,也只有这个词形容若初是最适合不过了。 “妹妹不必拘礼,你我同为王爷侍妾,也是一种缘分。”璟婳看着她笑着说道。 若初浅笑,便再无言,依依附于璟婳后侧而站。 这时,刚巧绣檀出来,打眼看见两位主子瑟瑟立于寒风之中,心头陡的一惊,急忙隐在帘子后面,掀了一边,压着声音喊过正在修剪树枝的素九,“素九,素九,过来!” 素九找了一遍,方看见绣檀,“绣檀姑姑。” 进了屋。 绣檀侧眼,“外面这是什么情况?” 素九自然清楚绣檀所指,有些怯缩为难,“姑姑,这事……” 绣檀急斥,“到底是什么情况,这般吞吞吐吐的?” “是流萤姑娘,说福晋还未起,让侧福晋和格格稍等——”素九再不敢遮掩,垂首答道。 “这个流萤——”绣檀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声。 转身后,绣檀紧步进了内室。 “福晋,婳福晋和格格在门外候着呢,说是要给您请安!” 朗娟正看书不禁蹙眉,“是谁让她们站在外面呢?还不赶紧请过来?” 第十四章 姐妹情深 流萤刚刚灌好了汤婆子,欲递给福晋,一听福晋追问,不忿念道:“是奴婢擅自作主说的,这婳福晋刚来王府就得宠,一大早奴婢听说王爷赏了好些东西,连皇上御赐的东海紫珍珠都尽数赏了婳福晋,由此可见王爷有多垂爱,若是您再不端谨些,保不齐府里会有人说三道四的。再说了,您是福晋,等一等也是无妨的。” 朗娟未开口,绣檀接话,“流萤说的虽不假,到底是新进府的主子,我们还是赶紧先请进来吧,免得受了风寒,那是奴婢们吃罪不起的。” 饶是再想训斥流萤,便也只能先听绣檀的,心中不免觉得流萤还是太年轻,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兰心这才轻悄出了门,恭敬行了礼:“婳福晋吉祥!若格格吉祥!辛苦两位主子了,福晋有请!” 打帘进屋。 久违的暖意扑面而来,身上的寒意不禁让人打了个冷颤。 璟婳在前,若初在后。 齐齐跪下,叩首请安,“钮钴禄·璟婳,王佳·若初给福晋请安!恭祝福晋万事顺意,年华永驻!” “兰心,快快扶婳福晋起来,刚刚在外面冷着了吧?都是丫鬟不懂事,也不备个汤婆子请进屋里暖着,姐姐这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啊……”朗娟说着说着就起了身,满满的关切询问。 璟婳受宠若惊的回话,“姐姐快别这么说,妹妹只顾着想早早给姐姐请安了,一时着急了些。” “妹妹快坐,快坐!”朗娟招呼着璟婳坐下。 坐定之后,朗娟才看见璟婳后面一直浅笑却一言不发的若初,遂问道,“若初妹妹刚刚进府,可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冷不丁被关心,若初施礼柔缓答道,“多谢福晋关心,若初一切皆好,未有不适之处。” 礼数有加,距离有加。 若初的不冷不热也泼熄了朗娟的关心,胡乱一句“那就好”便再也不曾和她说过话了。恩宠情谊,那都是凭借福分的,这王佳氏冷冰冰的性格或许也注定了以后的路,因而,朗娟不再说她,全身心看着璟婳。 流萤这边已经灌好了两个汤婆子。绣檀再三示意,她才不情不愿的走至跟前,吊着脸子说道,“天寒地冻,两位主子暖暖手御寒。” 璟婳和若初赶紧起身福了一福,“多谢福晋体恤!” 握着汤婆子,虽有暖流,却如坐针毡似的,两人依旧拘泥的很。 不一会儿,惠苒,戈雅,茗蕊就陆陆续续也来了朗慧苑。 朗娟望着几位花儿似的女子谈笑风生,不免感叹了下韶华易逝,又联想起早晨兰心给她梳头的时候悄悄拔去的白发,不说透也不过是自己始终不愿相信自己老了吧,顿时心有惆怅。 “姐姐可是嫌妹妹们聒噪了?”惠苒瞧见朗娟的失神,歉意笑着喊她。 朗娟一愣,旋即开笑,“这是哪儿的话,我呀,巴不得你们天天来呢,也好说说笑笑打发打发日子。” 惠苒颔首微笑,“那便再好不过了,今日一来,我瞧着璟婳妹妹温温柔柔的,若初妹妹清清静静的,都是一等一的可人儿呢。” 朗娟点了点头,,“可不是!想当年你们进府的时候也是这般年纪呢,关佳氏福薄,长女早逝自己也未能从悲痛中养好身体随她而去。长子也是早夭,苦了惠苒。欣慰的是惠苒,茗蕊都有了女儿承欢膝下,现在璟婳和若初也进了府,你们更应该多多关心王爷,早点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 众人纷纷站起,齐声道,“福晋教诲的是,妾身谨记在心!” 身为侧福晋,一般除了陪嫁丫鬟以外都有府里指过去的大丫鬟一位和二等丫鬟两位及三等丫鬟三位。格格自然次之,二等丫鬟一位,三等丫鬟两位,倘若赶上府里缺人或主子不受重视,也会略有减少。比如若初,只有凭年资熬进二等丫鬟末端的彩云伺候。不过,即使一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应该妥帖伺候。当然,也有例外,或多或少皆凭事务繁忙程度和恩宠状态等等。 这种恩赐便是显露皇家尊贵和正室身份的象征,朗娟端然一笑,开口道,“我瞧着璟婳只带了一个陪嫁丫鬟是吗?” 璟婳回道,“是的,姐姐。香罗正是妾身的陪嫁丫鬟,王府里的人伺候的十分周到,妹妹也想效仿姐姐勤俭以养德,事必躬亲也未尝不可,便没有让别丫鬟跟来。” 朗娟思了一下,亲亲切切地柔缓道,“妹妹有心了,只是,一个贴身丫鬟,这倒是有些少了。我听惠苒说只指派了三等丫鬟和二等丫鬟,怕不和你心意,没做主拨贴身侍婢。今日看你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我就做主把疏桐赐给你,她也是懂事知礼的人,想必做事稳妥些。” 璟婳赶紧盈盈站起,福身谢恩:“多谢福晋体恤!” 而后,便也顺带着给若初赏了一名丫鬟,伺候她起居。若初目前住在戈雅的昀致苑西厢房,除去打打扫扫,两名丫鬟也够了。只是,虽然若初笑着谢恩,璟婳依旧觉得那笑很冷…… 快到年节关口,宫里的赏赐一茬接一茬,朗娟自是挑了最好的留用。 “眼下快到年节了,宫里送来了一批首饰,我想着正好今日赏了你们。”朗娟一抹灿笑,众人也都跟着喜颜悦色。 “还是姐姐待我们好,有什么好物件儿都想着咱们。”惠苒接话笑说。 “那可不,姐姐一向是宽厚待人的胸襟呢!”戈雅提了杯茶,吹着香气也说了一嘴。 朗娟只笑不语,待兰心与流萤各自端呈着首饰,才出声,“这些首饰都是上等选料制作的,任哪一件都可谓是独具匠心。” “这支祥鸢畔月坠珠流苏步摇出自江南制造局,原是敬献后宫的,王爷看着十分喜爱,便求了过来。我素来不喜戴繁琐首饰,放置在那儿怪可惜的。惠苒肤莹玉润的,戴起来再合适不过,我就转赐给你了,也好成全了王爷的赏识。”朗娟伸手,流萤便会意,独独接过步摇呈给惠苒说,“惠福晋,您且受累,奴婢给你戴起来吧!” 惠苒绵绵笑意任凭流萤给她插上步摇,摸了摸流苏,起身谢恩,“姐姐容华自在,不用这些首饰也是冠压群芳,妹妹自知俗身,便谢谢姐姐的步摇修颜了。” “起来起来,万不用这么客气!”朗娟笑容可掬的抬手。 惠苒在锦儿的搀扶下起了身,抓着锦儿的手不由得一紧。若不是锦儿使尽力气,怕是惠苒腿软的举动就漏了馅儿。 不动声色的把主子扶到椅子上,离手的时候才看见手上带了一丝血迹,心中一凛。 朗娟一向是被称为最贤惠善良的福晋,岂能只赏一人。 兰心上前一步端着首饰盘子稳稳站着。 “那对鎏金缠丝花纹红宝石手镯最为罕见,是福建总督进献的珍品。只是,我与惠苒年岁带不出红色的活泼俏丽,便赏给戈雅和璟婳了。若初沉静,带着珐琅彩绘如意簪添些俏色。” 三人齐齐说道:“谢谢福晋垂爱!” 在落座的时候,只见戈雅尤为谨慎,铃歌小心翼翼的扶着生怕有什么闪失。 都明显到如此地步,朗娟和惠苒自然都看见了。 “戈雅可曾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朗娟看着她说道。 “妾身没事,只是,有喜了而已~”虽然嘴上说着没事,那眼角眉梢儿难掩的兴奋已经出卖了她。 “有喜?太医可曾看过?”朗娟欢喜不已。 “嗯,已经看过,确定喜脉,已经月余。”戈雅含喜的抚了抚还未隆起的小腹,一脸的春风得意。 “极好!极好!绣檀,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爷,咱们府里自茗蕊的五格格出生之后已经有七年没有子嗣降临了,如今,戈雅刚刚进府一年便怀有身孕,必定是我大清祖宗保佑!一定要好生照拂起来,以后每天的请安不必都来,惠苒啊,你再拨几个得意丫鬟伺候戈雅,咱们一定要平平安安迎接皇孙出世!”朗娟高兴的很,站起来热络的执着戈雅的手嘱咐道,另一边还不忘安排惠苒。 “真是恭喜妹妹了,我这就去调拨些人手进昀致苑!”惠苒声音含笑说道。 茗蕊平时就是为戈雅马首是瞻,更何况戈雅是现在这般春风得意的时候。早已妹妹长妹妹短的亲昵了。 璟婳和若初也只是依礼祝贺而已,面对她们的熟络热情,实在是插不上话,多不上嘴。 隆冬时节,天色早就渐变黑了,仿若是有一张巨大的网笼罩起来天地万物,分不清天与地的分界线,更让人不觉害怕起来,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夜色吞没进去,了意无痕。 因着戈雅大喜,大家都早早的散去了。可能是刚进府还有王爷隆宠的缘故,戈雅的有喜并没有让璟婳有太多不适之感,只是微微的羡慕,不知道轮到自己做母亲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么开心幸福? “主子,奴婢在小厨房给您做了几道小菜,您尝尝吧?”香罗侧着头询问托腮凝眸远望的璟婳。 “没有胃口……”璟婳懒懒回道。 香罗以为主子因为戈雅侧福晋有了身孕心有失落,便苦口婆心劝她,“主子,别这么灰心失望的,您这么得王爷宠爱,想必也会很快有身孕的!” 初入王府,又怕自己言行有失,便指派疏桐做些闲事,里外敬着。 所以,只有香罗近身所侍,自在的趴在窗前,说话也随性多了。 “那是要看缘分的,我不强求。我是想王爷今天应该不会来了吧?”语气淡淡的吐露,不知是问香罗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香罗更是不知如何回话,只好泡了杯武夷水仙茶,托着杯子打开杯盖,朝着璟婳吹了吹缕缕茶香,笑说,“小姐,这是王爷赏赐的上好水仙茶,听四宝说王爷最喜欢了,您尝尝?” 璟婳闻着便觉得甚好,一听是王爷喜爱的,才来了精神,就着香罗的手浅浅啜了一口,赞赏道:“汤水入口感觉甘甜润滑,清凉回甘,饮后精神为之一振,如洗身心,比较清心,是好茶!” “啧啧!”香罗真觉得小姐变了,以前还觉得小姐沉稳不喜形于色,谁能料到还有这面小女儿家的心思呢,忍不住吐槽她,“小姐对王爷这是一见倾心,见什么见什么都是好的……” 璟婳羞笑,怒她,“就你看出来了,哼!” 一番说笑才算有点儿感觉饿,刚刚做到桌边,便听到有人进来。 四宝打了个千儿,道:“王爷吩咐奴才给婳福晋带个话儿,说等他一起用膳。稍后就到!” “劳烦四宝公公了!”等四宝出了门,璟婳赶紧捂住心口,咬着嘴唇,眼睛晶晶亮的摸摸头发,理理衣服,问香罗,“香罗,我这样行不行?” “行行行!我的大小姐,你最美了!”香罗趁着璟婳整理仪容的时候,巴巴望了几眼,急急的泡了壶茶,收拾了软垫等着王爷。 墙角的一盆翠竹已抽了绿芽,嫩嫩的,舒展着,就像此时璟婳的心一样。 第十五章 心有依依 永琰堂堂稳稳的进来,一股淡淡的龙涎香袅袅烟雾扑面而来,瞬间扫去了沾身的湿冷。 “臣妾参见王爷!”璟婳并未浓妆描抹,素素静静依依然福了身。 “快起来!”永琰伸手扶她,便没再抽回手。 大概是觉得璟婳的手不暖,回过头语气一冷,“下人们是怎么伺候的?屋里的炭火不够暖和啊,再去加个炭盆!” “奴婢知罪!”香罗领了责备,看了一眼璟婳,快快张罗去了。 璟婳按住永琰的手,解释道:“是臣妾不许香罗这般做的,才燃了一个炭盆。” “为什么?”永琰惑然不解。 两人依依做到软塌上,疏桐便捧了茶进来,“王爷,请用茶!” 璟婳缓缓兀自开说,“臣妾知道王爷是心疼臣妾,怕受寒易冷,只是,我今日去到福晋屋里,看到姐姐屋里也只是燃了一盆炭火,说是到了年节关口,用炭地方较多,别的用材更是如此,算下来也是一笔大的开支呢。当今万岁爷素来喜爱节俭,身为子女,必要体察了圣上的良苦用心,也算是成全了我们的一番孝意!” 璟婳说的言辞恳切,情真意挚,永琰自是满意极了,“福晋一向事必躬亲,宽厚仁慈,便是最贤的人。你又是个聪敏伶俐的人儿,能够为皇阿玛着想已是孝心了,只是,万不敢只为尽孝难为了自己!”说着,套玉扳指的食指刮了下璟婳的鼻子,一副宠溺皆由我的眼神。 微微啜了一口茶的时候,永琰抬了下眼睑,嗯,好像还不错,“这茶不错。” 疏桐还在伺候着,便静静回道,“回王爷,这是今年新贡的武夷水仙茶,主子知道王爷爱喝,一早嘱咐香罗姑娘预备下了。” 看着回话儿不抢功不争艳,眉目轻轻的疏桐,璟婳顿时有了一丝好感。 “这丫头倒是说话安分的很!”永琰随口一夸。 璟婳只得笑着接话,“早上臣妾去给姐姐请安,姐姐赏与我的,名唤疏桐。” “疏桐?以前在哪儿当差?”放在平时,永琰是不怎么关注丫鬟的,突然问起来,倒让璟婳暗生疑窦。 “奴婢一直在祈赟殿伺候各位主子诵经礼佛。上月,祈赟殿大修,便临时指派给了福晋苑邸。”梳桐声音不紧不慢,眼神始终低垂永琰脚边,面儿上不娇媚不喜迎回道。 “祈赟殿?那倒是个清净地方。以后伺候侧福晋,必要勤勉恭谨,多多上心!”永琰劳心嘱咐,便不再看她。 至此,这个丫鬟也算留在她凝舒苑了。 饭间,璟婳给永琰倒了一杯酒,柔柔道,“王爷这段时间操劳,可要仔细了身子!” “还是你这里清净舒心,劳心伤神也不复存在了,哪怕躺一躺,坐一坐都是好的。她们那里聒噪得很,耳根子都不得闲。”永琰一饮而尽,眉宇之间舒意的很。璟婳自是十分受用,嘴角微微上扬,瞥向永琰的眼神里都是柔情,嗔怪念念道,“王爷惯会逗我,想必是姐姐们精心伺候你惯了,才惹得你图我这里一时新鲜,赶明儿我这里你也来多了,又该嫌我聒噪了……” 永琰覆上她的手,摩挲着笑她,“你这牙尖嘴利的,我可敢说不来吗?” 如此哄了一句,璟婳才喜孜孜凑近看他,伸出手指一本正经说道,“可是说好了,不许耍赖!” 说来真是奇怪,两个从未相处的人,一旦成了婚,你便天天会期盼他的到来,冷冷热热,开心失落都想与他一同分享。 龙涎香渐浓,清清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闲闲的坐在软塌上,永琰正倦倦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书,璟婳想给他做个荷包,刚绣好了一朵祥云,正在盘线,望着灯光柔柔度在永琰身上,璟婳就看入迷了眼,手里的动作不由得渐渐慢下来了。 这个男人,这个五官透着皇家威严的男人,这个笑起来能融进他心里的男人,这个掌控她家族荣辱得失的男人,这个启她情愫、恋眷她心的男人,以后就是她的夫君了…… 只是想想,璟婳都觉得心里像化了蜜一般的甜腻。 大约辰时刚过一刻钟,四宝急急赶来,附到永琰身旁,说是通政使司参议赛冲阿有要事求见,两人就一前一后走了。 即使到了该歇息的时候,璟婳却一点儿睡意没有了。 思来想去,仍让香罗唤了梳桐进来。 “奴婢参加主子!”梳桐伏地叩首。 “起来吧!”初进府时间不长,璟婳还是不太习惯别人这么一说三跪的,抬手让别人起身都做的不太自然。 “谢主子!” “以后你就跟着香罗伺候我吧,若有不懂的问她就行。只要你是真心待我,我肯定也真心待你们!我这里虽比不上福晋,但也不会苛责屈待你们,只要规矩做人,规矩做事,恩赏肯定是不缺的,这是最重要的。”璟婳算是真心实意说这番话的,本意不过是求个和谐。 “噗通”一声,疏桐复又沉沉跪下。 “主子情义真真,疏桐万死不敢辜负!”这么实实在在的表了忠心,倒是让璟婳有点受宠若惊。 “今日王爷问话,你做的甚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且收下,算是对你的赏赐吧。”璟婳使个眼色,香罗就把装着银两的钱袋递到疏桐眼前。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还不得欢欢喜喜叩谢隆恩出去,可疏桐偏就又磕了一个头,说道,“主子心意,奴婢懂得。不过,奴婢只是做了份内之事。王爷关切的不是奴婢在哪房当差,而是,奴婢是否是个妥当人物伺候主子,这是王爷疼惜主子而已,换了别人,王爷也是会问。至于奴婢的回答,那便是照实回答,主子觉得奴婢做的正确便是最大的恩赏了。” 别看疏桐不声不响的,可真是说起话来,竟也让人挑不出理来。 不过,她的回答璟婳却是十分满意。 “拿着吧,日后多些仔细便是了。好歹是主子的一片心意呢~”香罗就喜欢这种事事为她家小姐着想的人,心底好感一生,嘴上就亲近了。 推诿不掉,疏桐只能收下了。不知道是不是璟婳困倦乏力,总觉得看见了疏桐眼睛泛出了泪花儿,也只是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只留了香罗铺好床褥,伺候就寝的时候,璟婳交心问她,“香罗,你说这个疏桐怎么样?” 香罗想了想,伸手给璟婳掖了掖被角,说道,“奴婢看着很是忠实的性格,只是——”一时间香罗想不好怎么评价了。 “只是什么?”璟婳提了精神,转头问她。 “只是,奴婢总觉得她回答问题太过拘谨,太过紧张,顾虑太多!”香罗思虑再三,如是说道。 璟婳十分认可,确实看起来太过于谨慎小心了…… 第十六章 党羽林立 “对了,银两还够吗?”璟婳忽然想起来这事儿,开口问道。 不说差点儿忘了,香罗眉上一蹙,感叹道,“多亏了汪大人时常托人送来的银两了,不然,打赏起来怎会这么轻便。” “是啊,义父仁义,体察王府人情世故繁多,现在我刚进府还未站稳脚跟,只能以后再孝敬他老人家了……”璟婳几乎是把他当作父亲般敬仰,尤其是在这高墙大院里,有了义父的支持,便安心多了。 “是啊,要不是汪大人人前人后的打点,这些见钱眼开的奴才哪会这么俯首帖耳的恭敬着。你看哪一位下人不是三天两头的来蹭点赏赐,若是给了还好,不说你是非坏话,若是不给,背地里难听的话传的哪儿哪儿都有!”别看没来几天,香罗可是把这些人的德行摸了个一清二楚。 “咱们自己知道就算了,可不敢到处说。额娘说了,王府里是非多,咱们能躲就躲。”璟婳不是怕事,是不想惹事,她想在王爷心里留下最好的模样。 “奴婢明白。” 摊开宣纸,蘸上笔墨,璟婳来来回回写“永琰”两个字,每写一笔,心里就甜蜜一片,嘴角的笑意真是融化了冰霜,让人看见就不免也开心起来。 冬日里,寒风是刺骨的,哪怕只是站在廊下,都能让你片刻之间,冷到彻骨。此时,书房大门紧闭,四宝在外面把守,里面的声音半点儿都传不出来。 “王爷,如今万岁爷还是十分重视和中堂的,此时动了哈丰,恐有不妥吧?再说,戈雅主子还……”赛冲阿岂能不知王爷心思,只是,这孰轻孰重,他总要分得清的。 永琰勃然变色,气急难消,一股怒火无处宣泄,“砰!”的一声,手里的茶杯应声而碎,满地的碎片也未能瓦解了他的气焰,厉声喝道,“哈丰也太胆大包天!竟然敢纵容下人滥杀朝廷命官!我若是还包庇他,就怕他要成为随时捅我的刀子了!” 赛冲阿浑身一凛,头皮发麻,他为王爷办事这么久,还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看来,是真的不悦了。 赛冲阿上前一步,谆谆劝慰道,“哈丰贵为侧福晋之父,就算略有出格,寻常百姓自是不敢有所怨言的。如今他闹出这等命案,还被告到通政使司,确实有些棘手。不过,和中堂已经按下此事,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闹出太大问题。” 赛冲阿的话真是像一棵毒刺似的扎进了永琰的心里,让他难忍却又不得不忍。 “我实在是想不通皇阿玛如此通透贤明的人怎么就这么重视和珅呢?他和珅,那就是一个只会一味讨皇阿玛欢心的蛀虫,这大清朝廷里的百官中,少不了他的走狗党羽。作奸犯科,营私舞弊,哪一项他不沾手?如今又想拿哈丰之事讨好我,真是可恨可恶至极!”气愤归气氛,可自己终归要听从皇阿玛安排,一想到和珅那副嘴脸还要匡扶他,永琰就忧愤不已。 “和中堂固然可恨,可万岁爷看中他!再说了,自小受宠的十公主又嫁与了丰绅殷德——王爷还是先放宽心吧……”赛冲阿的暗暗重音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他只顾头疼和珅了,怎么忘了十公主清玮了,那可是皇阿玛最喜欢的女儿,甚至都逾越祖制封的固伦公主,宠爱程度,可见一斑。虽然自己也十分喜欢这个妹妹,只是…… “王爷不必着急上火的,下官一定好生暗地提醒了哈丰,让他日后收敛些……”怎么说也是丈父,永琰总要给哈丰留这个薄面的,此时说的委婉一点。 赛冲阿看出了永琰无奈的厌烦,先行退下了。 永琰抚额叹息,只觉得太阳穴疼的厉害。 瑚筝姑姑轻脚进来,看着一地碎片,什么也没说,一点一点捡了起来。 “嘶~~”茶片锋利,瑚筝姑姑一个没注意割到了手。 永琰适才抬头,望见瑚筝,眸子一深,眼波流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横档,时而觉得远远的,时而又觉得近近的…… 永琰按住桌边,要起身询问的时候,瑚筝姑姑赶紧说道,“奴婢笨拙,惊扰了王爷!” 看着伏地的瑚筝,永琰生生把担忧压了下去,“没事吧?” “有劳王爷挂心,无碍。”瑚筝表情淡然,浅浅的笑像隔了一层纱,看的一点都不真切。 “起来吧!没事就好~”确认无碍,永琰又重新闭眼陷入了沉思。 窸窸窣窣间,熟悉的味道点点渐入鼻息。 永琰未睁眼也未说话。 柔软的指腹轻轻地按压在太阳穴处,力度不轻不重。 到底是贴身侍婢…… “王爷似乎有忧心的事情?”瑚筝的声音传进耳中,虽声音不重,却让人感觉踏实了许多,明明只是问问而已。 “你听到了?”永琰沉沉的声音散开,颇有一种抓不住攥不紧的无奈感。 “奴婢只管伺候主子,耳朵、眼睛也都是为了伺候主子而存在。若是能替王爷分忧,也是奴婢的荣幸。”瑚筝真是连说话都这么分寸把握。 永琰闭着眼睛,没人知道他想什么。 良久。 只听得门外有低低呜咽声传来,永琰懒懒皱眉,“什么声音?” 一侍女紧步出门查看,方回屋禀告,“王爷,外面有一只猫,听说前阵子幼猫贪玩掉进水渠淹死了,可能是寻子心切,方才低低呜咽,侍卫们已经处置了。” 永琰嗤之以鼻,说道,“看来子不教父之过这句话放在畜生身上也适合。” 泠泠夜色,多暖的心都被浸的水凉。丝丝凉意,沁人心脾,只消得愈发难以入睡。 永琰把自己锁在书房,不准别人进去。窗户上投上的影子显得那般的憔悴不堪,苍凉悲壮…… 瑚筝看着天上弯弯的月牙儿,总觉得有一层水雾遮挡,迷朦摇曳,碎碎招招,恍若那年孤冷的天…… 回房披上素黑的长长风衣,踏着月光朝着寂冷长街走去,王爷的安心她愿守护…… 第十七章 无妄之灾 这日,暖阳旭旭而照,一改往日的寒冷,连心情都不觉得明媚起来。 璟婳早几天就让香罗采了几味安人心神的药草,原想着刚进府多秀几个香包送给姐姐们,也算聊表自己的小小心意。 这几日足不出户正是忙于此事。 可巧总算是做好了,只是左右看着就是不满意。索性今日就出出门,散散不快的心绪。 这还没出门呢,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吵闹。 小福子步履匆匆进来,凑近璟婳说到:“主子,是若初格格身边的彩云急着求见您,说是找您救命……” “若初格格?”若不是这彩云过来,璟婳差点儿都忘记了这位和她一同进府的格格了。此时来找她,还救命?恐怕是遇到难处了。 璟婳最是见不到别人受苦或者有个难处,正欲打发梳桐请她,听到香罗细声劝道:“主子秉性纯良,最是见不得别人的眼泪,可奴婢还是提醒您在这王府里懂得自保才是最重要的,切不可逞一时之勇!” 璟婳哪里能听得进去,她只想着别人求到她这里便是没有了办法,能帮则帮。“我知道了,别担心,没事的。” “噗通!”一声,彩云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眼睛里胀着红血丝,泪眼婆娑的看着璟婳,哭道:“婳福晋大恩,我家主子怕是惹着了戈雅福晋,此刻正在照泽亭里被责罚。奴婢素知戈雅福晋凭着恩宠骄横的很,为了我家主子,只能就近来您这里,望您恩恤格格,赶紧救救她吧!” 叩首声音闷闷而起,足以体现小小奴婢彩云的忠心。 “你先起来,仔细说与我听!”璟婳看彩云着急的样子,心生怜惜,顿时把香罗的劝阻忘得一干二净了。 速速起身的时候被香罗轻按了一下,璟婳安抚的看香罗一眼,低头轻言:“此时安危最重要,你且放心,我自会注意!” 香罗叹了一声,心里慌乱慌乱的,主子哪里是能够看的进去欺辱的人,这下子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梳桐一直看在眼里,她没看错,主子是个心善单纯的人,她能够为了一个不受宠可能会让自己招致灾祸的人挺身而出,可见心性。 思及此之,心底暖暖的。 香罗姐姐自然跟着伺候了,可她太知道戈雅主子的厉害了,此事恐怕会闹大…… 这边,彩云娓娓诉说若初沦落至此的缘由。 听了几句,璟婳也算是明白了,不过是戈雅一直不待见若初,那若初又不是个甜言利嘴儿的人,自然是平时都让戈雅不满了。今天若初带着彩云来花园,正巧遇到戈雅,大概是打算静悄悄退到一边,没向戈雅行礼,被她抓了把柄,又遇到戈雅肚子猛的疼了一下,非说是若初气的,这才大动肝火,不肯饶恕。 因为永琰喜欢雅致,当初建造王府的时候着实费了一番心思。有鬼斧神工般的奇石,有清澈碧浪的微湖,有色彩鲜明格调高雅的小憩亭廊,还有内务府的花房培育的各色锦花以及繁茂大树。 几位主子便以花园为中心,分设苑邸。戈雅的昀致苑便是花园南侧的一处。 今年的海棠花开的格外美,或粉中一抹嫣红,或明中一抹清透,挂着水珠,散着清寒,招摇着王府里的姿色。 不过,与美景同时存在的不一定都是乐事。 照泽亭里此时可谓是剑拔弩张。 “你王佳若初不过是这王府里的陪衬,说好听点的,你是王爷妾室,说不好听的,你就是暖床的工具!”戈雅轻蔑的盯着跪在地上的若初,字字如针,扎的若初脸色涨如肝色,脑袋紧绷,昏昏涨涨,浑身似是被人抽去筋骨,生疼又臊热,此刻跪在那里不过是一口气吊着。 茗蕊似乎是还嫌不解恨,恍如刚想起来似的,转头对戈雅趋附道:“戈雅福晋怎么忘记了,咱们这骨气清高的若初格格连王爷的面儿都没见过呢,何谈暖床啊?啧啧啧……”茗蕊的声音脆铮铮的,以前听着像是百灵鸟般的悦耳,此时竟像软刀,专往人心口扎。 戈雅十分满意的看了茗蕊一眼,“呦,你瞧我这记性,怎么给忘了。” 若初极力忍着,轻颤着双手,伏首说道:“望侧福晋明鉴,若初绝对没有不敬之意。” 戈雅就是见不得若初的这种淡薄一切的样子,明明是不受宠爱的黄毛丫头,丝毫没有夹起尾巴做人的谨小慎微弱态,反倒对什么都清清淡淡的,甚至让她觉得自己的争宠在她面前是那么的卑微不屑一顾,让她看在心里十分不快。 “没有不敬之意?那你是说我在无理取闹了?”戈雅眉毛一拧,眼里的愤懑溢满,再坐不下去。 茗蕊坐在一边,手里的茶杯轻晃了一下,赶紧放下,起身,追随着戈雅。 若初知道自己今日是难逃一劫了,往日里的挫磨还能忍下,可今天怕不是忍不忍的事了,她没权没势没恩宠,面对父亲在朝中掌权,如今又身怀子嗣的戈雅,哪有什么转圜余地啊,不由得心底一沉,面如死灰,尽量避免加重矛盾,“姐姐息怒,妹妹对您一直都是敬重有加,绝无嫌隙和暗害子嗣之心啊,若初自知失了分寸,只求姐姐消消气,要打要罚,甘愿领受!” 这一番诚恳之言颇有一种听天由命的豁然,戈雅还真是好奇极了,这个若初当真不怕她?既然她一心“求罚”,那她就教教若初也教教这王府里的人,什么是尊,什么是卑! “甘愿领受?”戈雅挑着眉,看着自己的蝶恋花镂空金丝护甲,心头涌上一计。 “你是仗着有这张美目盼兮的容颜吗?”戈雅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若初,金质护甲轻轻划过若初的脸庞,只让人大气不敢出。 若初此时吓坏了,她再淡泊宁静,终归还是十四岁没见过大世面的女孩子,想必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呢,哪里经得住戈雅这般摧破,当下也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只好缄默其口,眼眶湿润。 第十八章 娇纵跋扈 乾隆五十八年,深秋之际,微寒。 京城里叠翠流金的银杏裹挟着料峭之意,不疾不徐的蕴漫开来。 嘉亲王府门前素来庄谨威严,尽管别处已有寒蝉萧索之像,这里依旧天朗气清,一派祥和。遥遥望去,嵌着祥瑞团纹图案的烫金匾如同一双巨眸,掠览着天子脚下的风云变幻,罩笼着每一位进进出出王府之人的百味人生,不悲不喜,翩翩浮梦。 天际刚泛鱼肚白,打从王府外匆匆走来几人抬着软轿,步履急急。 坐在轿里的苏之龄右执拂尘,眉头紧锁。 快走到王府门口的时候,一小太监紧跑几步叩门,开声:“开门!快开门!” 王府值守侍卫刚打开门发现苏之龄,便恭敬的请了进去,另派一人去禀告王爷。 “咣当……”有个丫鬟不小心打翻了花盆,四宝正巧伺候王爷在门外当值,看见如此,便离了房间几步,提声斥道:“这大清早儿的,怎么如此慌张?若是聒醒了爷,小心自个儿领板子!” “四宝公公恕罪,奴婢不敢了。”小丫鬟哆哆嗦嗦俯首求饶。 看她那样儿,四宝到底是不忍心再斥责,摆摆手让她退下去了。 四宝是自小在宫里受训,直接赏赐给永琰的太监。虽为太监,倒也是跟着永琰耳濡目染略通文理,再加上习武多年,与永琰年纪相仿,一直是永琰的近身侍从。说话自然比一般仆人底气硬点儿。 侍卫行至四宝面前,拱手禀到:“四宝公公,宫里苏公公到了,说是有事要找王爷。” “苏公公?”苏之龄乃是万岁爷身边的首领太监,一般像是传召进宫等事早就不亲自前往了,今日是怎么了,如此重视? 莫非是?四宝没敢往下揣摩。 立在潜邸内院侧福晋惠苒的门外,四宝顿了一下,轻脚打帘进去,止步在屏风处轻声道:“爷,宫里来人急着传您进宫呢。” 隔着蚕丝银纱帐,隐隐约约间,听到了起床的动静。 四宝扬一扬脸,早就伺候在门外的丫鬟婆子端着洗漱用具顺序进入。 惠苒生的肤凝玉脂,眼含碧波,一头秀发垂顺铺开来,尤其是脸上的一对浅浅的酒窝最是美妙,每次笑起来都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都说皇家的女人青春短暂,可这位侧福晋愣是让人佩服的很。 年过三十的年纪,连瑾玥公主都十二岁了,还这么娇态百媚,又加上性格热络,和这府里的侍妾们素来和谐,甚至是下人都十分喜欢这位侧福晋,她又不似福晋那般拘谨只道规矩,而且,就算恩宠极盛也从不仗势失了分寸,怪不得王爷多年宠她如常。 “王爷,妾身伺候您用了早膳再去吧?”惠苒侧卧着,手肘略略撑着头,看着丫鬟锦儿服侍王爷更衣,虽是眼睛里还有些倦态,嘴上眉梢儿却含了笑。 “别麻烦了,皇阿玛这个时候传我进宫,怕是急事,我就不吃了,你也躺下再好好歇息吧。”王爷瞟了一眼惠苒,曼妙玲珑的曲线悠悠的就进了眼,惹得人心神意乱的。不过,这可不是情动的好时机,眼跟前儿,弄清楚宫里发生什么事了才是要务。 永琰向来性子温润细腻,从小见惯了宫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在自己府里自有一套处事方法。 惠苒还是起了身,整理了下王爷的衣冠,软语笑着说:“王爷惯会打趣妾身,今日是姐姐的生辰之日,我还要早早为姐姐准备贺礼,张罗事务呢。” 永琰顿了一下,才道,“这事就辛苦你了,有你掌事我就放心了。今日进宫既不知何事也不知去多久,若是我没能赶回来,替我好好言语一声儿。” 话语至此,惠苒多聪明的女子啊,接过锦儿递过来的披风,披上,转到前面,给王爷系好,柔情道,“为姐姐过生辰我自是欢喜不已,你且安心。” 出了内室,永琰转身对身后紧跟的四宝交代,“为福晋准备的礼物怎么样了?” 四宝妥贴回道,“回禀爷,已经备好,奴才交代了瑚筝姑姑,一准儿让福晋满意。” “嗯,对了,苏公公有没有说皇阿玛召我什么事?” 刚刚还笑意盈盈的四宝一时间冷噤不已,悄摸低声附耳,“怕是永和宫的愉妃娘娘出事了……” “噔……”永琰的心跳倏的漏了一拍,他记得自从五哥去世一直不善言语,多年以来住在宝华殿诵经礼佛的娘娘,小时候见的那么多的宫斗之事,唯独这位愉妃娘娘没有掺合过。而且,对待母亲早逝的他也是十分亲善,也因此,永琰敬她。 行至大厅,苏之龄早已垂首恭候着呢,见了王爷,即叩首行礼,不疾不徐道,“奴才参见王爷!” 永琰没等他说完就伸手去扶,这可是万岁爷身边的亲信,任凭他是王爷,也需得给了三分薄面。苏之龄面儿上感激不已,提起正事,不由得为难起来,“万岁爷那儿着急了,眼瞅着动了肝火,谁都劝降不住,奴才这才斗胆来找王爷。” “哦?”永琰犯起了嘀咕,什么事能让皇阿玛如此动怒? 苏之龄面露难色的撒了侍卫丫鬟一眼,永琰就明白了意思。 “都下去吧!”回头屏退左右,大厅里只有了四宝随侍。 苏之龄这才叹了一声,道,“永和宫的愉妃娘娘——殁了——” 登时,永琰就沉不住了,“我前几日还听说愉妃娘娘在宝华殿安好,怎么这么快……” 不问还好,一问,苏之龄更是如鲠在喉了。 “王爷,还是——先进宫吧……”苏之龄避开话题的行为才是让永琰最不解的。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他想弄明白的是皇阿玛动怒和愉妃娘娘殁了又是否有关系。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形容宫里的是非殊荣再合适不过了。可是,众人皆知的道理下,还是有那么多人争破了脑袋想体验呐…… 永琰坐在软轿里,朝着倾洒日光的方向走去。那是紫禁城所在之地,他既觉得沉重又觉得颇具吸引力的地方。 从宫门处下了软轿,苏之龄脚步紧速,永琰也跟着走快了些。 一路无语,只有乌鸦低低的在头顶上方鸣叫、盘旋。 走过长街,到了养心殿门口,永琰莫名的感到压抑,局促,不由得立定深呼吸一口气才在苏之龄的引导下快速进入。 大概是万岁爷刚生完气的缘故,整个养心殿安安静静的。连之前提趣儿的鹦鹉也戚戚然的站在鸟笼横架上,一动不动。若是不知晓的话,还真以为是假物呢。 此时,乾隆皇帝正躺在逍遥椅上,盖着金丝细绒锦毯。呼哧呼哧皱着眉头喘气,一头银白色头发趁着这拧劲儿的表情,越发的显得他脾气古怪,难以伺候。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祝皇阿玛龙体康健,如意顺遂!”永琰佯装不知发生何事,跪道行礼,照着往常的态度请安。 “哼!”乾隆似乎是从鼻孔里发出的冷笑。 缓缓睁开眼,已经有些浑浊的眸子散发的一瞥,依旧能让人感到他年轻时的雷厉风行,天之骄子的傲意。这一点,正是永琰缺少的,皇帝总嫌他性格太过绵软。 “苏之龄胆子越来越大了,这大清早儿的把你都给喊来了!”皇帝余光看向苏之龄,吓得苏之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副无可奈何的忠态的样子,“万岁爷,奴才在您面前永远都是忠心耿耿的,去找王爷也是怕万岁爷伤了身子啊,要是万岁爷有什么闪失,奴才万死难辞其咎,只要爷能消气,奴才甘愿领罪受罚!” 乾隆哪里舍得赐死苏之龄呢,他可是跟了乾隆五十多年,都六十多的人了,也算是伺候了他一辈子了。 “都起来吧……”乾隆抬了抬手,语气颇有些叹息。 乾隆手肘刚放到椅子的扶手上,苏之龄就眼疾手快的扶着了。 “都知道了?”显然,乾隆看向永琰。 “儿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来让皇阿玛生气的事情也不必知晓,苏公公也未曾告诉儿臣什么,只是说担心皇阿玛气坏了身子才找的儿臣。儿臣只求皇阿玛保重龙体,社稷为重。”永琰恭顺垂首说道。 乾隆不喜别人在他面前弄权,哪怕是他儿子们也不行,这一点永琰早就明白,苏之龄也是明白人,所以,永琰说的自然恳切,乾隆心中跟明镜儿似的。 走了几步,拄着拐棍的手就有些酸了,苏之龄搀着又坐在了暖阁的榻上。 扬扬手,苏之龄会意,“都下去吧!” 现在,暖阁里只有他们俩了。 “永琰,过来……”乾隆招招手,阳光映射下的他真的——老了。 乾隆待永琰坐好之后,目光深远,意味深长的问道:“永琰啊,为一国之君,你知道最难的地方是什么吗?” 想了一会儿,永琰始终确定不了皇阿玛说这话的心思,只得硬着头皮回道:“皇阿玛恕儿臣愚笨,儿臣不知……” …… “这最难的倒不是国事啊……”乾隆又看着墙上的画失了神。 那是一副女子肖像,永琰看不出来是谁,大概就是随手挂的吧。 “那是?”永琰有点儿懵了,皇阿玛一向教导他们,天下之大,万民为尊。天子之道,勤政为本,怎么今天又不一样了? 乾隆看出了儿子的疑惑,似笑似叹道:“是这个温柔总待天恩赐,心扉难辨真与假的后宫!!!” 第十九章 肃清内争 朗娟免了众人三天的请安,说是头疼。 流萤看着福晋绵绵无力的样子不由愁心,小心翼翼瞅着福晋,急急拉着正在做事的兰心来到门外,火急火燎开口,“兰心兰心,你瞧着福晋这两天意兴阑珊的,咱们是不是也要想想办法啊……” 兰心凝神倾听,心中自然也是十分认同,“姐姐有什么好办法吗?” “你这样……”说着,凑近兰心耳边徐徐说来。 将信将疑的兰心,属实是拗不过一直摆手让她进去的流萤。 略略定了定神,兰心温软开声,“福晋,这会子花园的海棠开的不错,奴婢陪您去瞧一瞧吧?” “是吗?海棠花儿都开了?”朗娟如梦似幻的凝视着窗外问了一句。 兰心以为福晋有意去看,便心喜道,“是啊,都开了,开的还盛呢!” 谁料朗娟转身复又斜斜躺着,嘴角牵动,眼底流动着那般安静的迷惘怅然念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人啊,还不如燕子呢……” 余音萦绕,浇灭了兰心心底暗暗滋生的喜悦。 兰心欲多言时,就听见谈笑嬉闹声从门外一点点闯了进来。 四公主瑾媗身着彩缎雪貂团纹小小水仙花对襟短袄,下身同色枣花裙,头上戴了两颗玉制水钗。水盈盈的弯月眼衬的面色更有桃花般的粉嫩了。 朗娟本来精神不济想要再去休息的时候,瑾媗正进来。 “媗儿给额娘请安!”瑾萱乖巧甜美的声音恰如潺潺的溪水缓缓蔓延到朗娟的每一处身体,舒心又满意。 无精打采消失的无影无踪,眉稍儿也挂上了欣然,招手念道,“快来额娘跟前儿~” 看见瑾媗衣服上挂了水气,朗娟满含疼惜的掸去几下,随后覆着她的手,问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额娘了?” “额娘,媗儿想您了呗~~”瑾萱依依靠进朗娟怀中,撒娇道。 按理说十一岁可算是不小的年纪了,虽然心里欢喜她像个孩子,到底是亲王家的嫡公主,日后免不了指婚联姻,想起来这儿,酸酸涩涩提点,“都多大的姑娘了,还这般撒娇任性的,小心你阿玛知道,又要念叨你!” 瑾媗一瞪眼睛,置气嘟嘴,“额娘又要拿规矩数落我了……” 瑾媗离开怀抱,看出了额娘眼底的忧色,终是不忍,复而巧笑言兮摇着她的手道,“媗儿知道额娘一人无趣得很,这不就想陪陪您嘛,阿玛也希望您能开开心心的啊,额娘就不要有什么担心了。您看,外面的天气这么好,就让媗儿表表孝心陪您走一走嘛……” “是啊,主子,难得公主念怀,您就出去散散心吧,奴婢们心里也宽慰些呢……”流萤心疼巴巴的看着雪妍说道。 聪明如朗娟一般,怎能不知道这是流萤的鬼主意,她心里清楚得很,只要是瑾媗开口,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虽说有些自作主张,好歹是为她着想,便故意冷了脸看她:“还说呢,我看这王府里可没你胆子大的人了……” 流萤才不管福晋说什么呢,达到了目的最为重要嘛。 朗娟到底是拗不过瑾媗,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点了点她的鼻子,欣慰又溺爱的说道,“你呦……” 吐了吐舌头的瑾媗在额娘答应出门的时候悄悄的扭过身子,对着流萤眨了眨眼。 流萤喜孜孜的扶着福晋梳妆去了。 兰心捧着一杯参茶,笑着垂了垂眼,到底是流萤的做派。好在福晋愿意出去了,便什么都不必说了。 过了愉妃娘娘的丧期之后,王爷特制的那支步摇便一直收着,今日瑾媗陪着,流萤就自作主张拿了出来,添了两分胆子说道,“福晋,咱们今天也戴一戴这步摇吧,王爷对您的心意哪能一直藏着呢?” 朗娟刚想说什么,瑾媗就开了口,“哇,这就是阿玛亲手做的那支步摇吗?真真是独一无二,美到极致了,也就是阿玛对额娘的这份心,才费心费力做了步摇,额娘,阿玛看见了您戴上定是心下十分欢喜的!” 女儿都这么说了,朗娟低眉看了看耀着光泽的步摇,指尖轻轻划过都觉得温度尚存的步摇,方才点了点头。 流萤笑着把步摇插在了朗娟梳好的流云髻上,一霎间,只觉芳华俏姿,熠熠生辉,连同这素雅的内室里都度上了一层光泽。 瑾媗站在朗娟身后,止不住出声赞美,“额娘,真的漂亮极了呢!连这最美的牡丹都比不上额娘的容颜呢……” “这孩子!”朗娟脸上一红,佯装轻斥。眼角却不自觉瞥了几下铜镜。 瑾媗撒娇一笑,拉着朗娟就出了房间,“快些走吧,额娘~~” 这边一行人刚走出朗慧苑,绣檀急匆匆从相反方向回来,一路上不停的左右观察着,手里还攥着一个锦绣香囊,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一头扎进偏房,转身便关了门。 大概一刻钟之后,才开了门。 在屋里没看见主子踪影的绣檀不紧不慢的进了小厨房,只看见了熬汤的素九。 “素九,主子去哪了?” 素九乖巧的回道,“回姑姑,刚刚四公主来了一趟,说是陪福晋去花园走走。流萤姐姐和兰心姐姐都陪着呢!” “嗯,我知道了,福晋交代给戈雅福晋炖的银耳莲子雪梨汤好了吗?”绣檀看见了桌子上的红漆锦盒恍然想起。 “好了,兰心姐姐特意交代我拿暖炉温着,等她回来送过去。”素九小心翼翼觑着姑姑,说话间都不敢怠慢,唯恐误了事。 见素九紧张兮兮的站着,绣檀说话间不免柔了点儿,“这会子她们刚出去,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汤我去送就行了。” “姑姑辛苦……”素九不知要说什么,垂首目送绣檀的时候只憋出了这句话。 瑾媗与流萤嘻嘻笑笑陪着朗娟,让她不禁暂时放下心棘,略略轻松了些,心里轻松了,脸上更柔和了,步伐不免松缓。 忽然,隐隐约约的,似有谁的说话声。 “前面是谁在说话?”瑾媗听的不真切,转头问流萤。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朗娟此时心情好,没让流萤先行查看。 只是,原本欢欢喜喜,松松快快的心境在听到“啪”的一声脆响之后,陡然紧锁起来。 流萤小声道,“这声音听着倒像是……” 流萤两个字没吐出,已然看见朗娟秀眉微蹙,面色凝重,一时间,气氛微妙。 一道假山在一行人的左侧,结结实实的把她们挡了起来,还没走到前面,忽闻璟婳的声音。 朗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瑾媗小心翼翼的觑着额娘,紧紧扶着,原本吵吵嘻嘻的样子一点儿不复存在了。 自然,流萤和丫鬟则安安静静紧随身后。 微微垂下眼睑,朗娟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诺大的王府里阴谋暗算、勾心斗角一如后宫里一样从未停歇过,朗娟忽觉太阳穴处有些刺痛,周身的凛冽寒风竟也深入肌肤,直达骨髓深处。 头上的步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似招摇,如摇摆,衬托着呼吸都沉沉的朗娟越发的尊威在上。 戈雅和璟婳之间的唇舌相争清清楚楚的进了朗娟的耳中。 这个戈雅…… 就在戈雅咄咄而言扬言质疑王爷福晋权威的时候,朗娟就明白是时候了,是时候肃清浮在表面上的王府里的尔虞我诈了。 “她是管不了你,怕是这王府的人都管不了你了!” 浩浩荡荡,底息醇厚、信步而来的众人簇拥着福晋朗娟和公主璟婳朝着戈雅郎朗而来。 看见是福晋来了,不管是璟婳、戈雅、茗蕊,还是丫鬟仆人,噗通噗通都跪下行礼:“福晋吉祥!” 戈雅刚刚还颐指气使、仗势欺人的样子在见到阴着脸的朗娟的时候瞬间蔫儿了下来,惶恐的跪着,行礼,俯首认罪:“福晋姐姐吉祥!妹妹万不敢有悖逆之心,不过是璟婳若初刚刚进府,不甚懂得规矩,妹妹略微指教而已,望姐姐明察!” 如花似玉,面如桃花的戈雅此时娇俏楚楚的样子怜怜望着朗娟,任凭你再怎样,都不想到刚刚那个跋扈嚣张与这个我见犹怜的模样是同一人。而致人失容的她却能面不改色的说成教善新人,倘若不是亲耳听见,朗娟还真就信了,真不知是该佩服还是嗤笑。 璟婳叩了一首,咽下噎喉的心酸,祈道:“福晋万安,璟婳有罪自当领受,可是,若初现在脸上带伤,能否请福晋开恩先请太医帮她医治?” 朗娟看了眼若初,心里只觉可惜了,自古以来容貌就是女子的生命,况且是荣宠殊荣转瞬即逝,斯人未去新人已来的皇家,怕是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不由得怜惜道:“兰心,快快请孙太医进府,为若初格格医治,不得耽误!” 如此而已,璟婳才安了心些。 “这若初的脸是怎么回事?”看着兰心与彩云搀着若初回了昀致苑,朗娟在流萤的伺候中坐在刚刚戈雅坐过的地方,捂了个暖手福包,停当之后,适才沉声开口。 戈雅自恃有子嗣傍身,还没开口,梨花带雨,潸潸泪花儿已经轻泣而下,手掌抚着还未隆起的小腹,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姐姐不知,这若初格格实在是难以相处,妹妹谨记着姐姐说的以和为贵,虽位分在她之上,这平日里却没少让着她、帮衬着她,受着她的冷脸不说,还娇气得很。今日妹妹本想着出来透透气,哪想这若初见了我连个礼数都没有,还伶牙俐齿口出不逊,您说我这怀着身孕呢,万一被她气出个好歹,可不是罪孽深重了,妹妹这才气不过想指教一下她。至于那杯子,我当真不是故意的,碰巧而已……” 第二十章 鹬蚌相争 璟婳更是听到戈雅这般说到,气不打一出来,刚想反驳的动了下身子被香罗扯了下衣角,虽然看不见表情,璟婳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钮钴禄府,她也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大小姐了…… 再者,戈雅说的阿玛的事情还结结实实的扎在心上,她在王府里说话就更得仔细了! “这么说来,你是受了委屈了。”朗娟不紧不慢地说着,眼神飘渺而悠长。 “是啊是啊,福晋您是有所不知,这若初啊,太过清高,谁都没放在眼里!”茗蕊一脸的不满,大概是若初着实没给过她什么笑脸。 听着茗蕊的话,朗娟弹了下手指旁的落叶,那么轻飘飘的就落到了地上。 “流萤啊,扶戈雅福晋起来吧,小心身子呢……”朗娟递给流萤一个眼神。 扶起戈雅之后,只见她施施然的落了坐,连谢恩都随风似的,一缕带过。 “你们也都起来吧!”朗娟再次开口的时候,眼神是望了一眼璟婳的,浅浅的一眼,却不是随意的一瞥。 一位是得宠的侧福晋戈雅,一位是有公主的格格茗蕊,璟婳知道若是她再不替若初说个只言片语的,只怕若初以后的日子连下人都不如了,或许是若初和璟姀差不多的年岁,让她有了想保护的心,深深吸了口气,道:“福晋万安!璟婳与若初进府时日较少,难免会因急而乱礼数不周,戈雅福晋教导的是,若初确实需要注意。只是,如今她的脸被毁,璟婳怕她一时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 谁料戈雅横眉冷笑:“没看出来,婳福晋还是个爱操心的主儿!” 大家都看得出来戈雅福晋说话处事都占上风,连福晋都没有明确要治她的罪。 “你——”一时语塞的璟婳真心觉得和戈雅说话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这么会胡搅蛮缠,怎么会值得王爷喜欢。 “行了!”朗娟瞧着戈雅,脸色阴了下来。 “若初即使有错,你当教导,可万不该毁了她的脸!”朗娟急声厉色起来,戈雅也不敢多言了。赶紧站了起来,诺诺答是。 “碍于身孕,我不责罚你,不过,这段日子你就先待在昀致苑好好反省!至于若初,先让太医看看什么情况,稍后就住进璟婳的凝舒苑的偏殿。”朗娟的手覆在流萤手中,另一只手捏着绢丝的手帕摆了摆,走了。 这刚进府就闹出这档子事儿,可见都不是省油的灯,朗娟自是不愿意做那恶人,让她们自顾自的斗去吧,自己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是,福晋!”多多少少,璟婳舒心了一些。 戈雅被禁足思过的消息没过一刻钟就传遍了王府。这些闲散无事嚼舌根子的人啊,简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回到凝舒苑,璟婳立刻嘱咐了疏桐带着两个小丫头收拾偏殿去了。 寒气里待那么久,香罗是心疼死了。前脚进屋,就唤了杏儿去煮姜汤。 大约是得了消息,若初看完太医之后,就由着彩云伺候着过来了凝舒苑。 璟婳揣了厚厚的护手长套,换了暖暖舒适的长襟袄裙,翘着步子去看若初。 门开着,疏桐打帘,璟婳和香罗随后进入,因着吩咐疏桐提前点好炭火的缘故,屋里暖意融融,驱散了周身的寒冷。 “主子,吃点吧?”未看见若初呢,就听见彩云苦口婆心的劝慰声。 轻着步子越靠近,璟婳越觉得压抑。 若初眼神黯然失色,面无血色的脸,手,身上似乎都在散发着悲哀情灭的落魄。所有人看着额头上缠着纱布的若初,都有些触目惊心。此刻若初就像一个魂魄,百无生趣。 “婳福晋吉祥!”彩云悲戚戚的看着自家主子,对璟婳行礼。 “来,给我吧!”璟婳把暖袖转身递给香罗,伸手去接彩云手中的汤药。 彩云惶恐,跪下直说:“使不得,婳福晋,奴婢伺候主子就行了!” “既然你们到了凝舒苑,就不要这么拘谨了,她和我同一天进府也算我们有缘,如今遇上这样的事情,我关心是自然的。”璟婳抬手扶起她,也是看中了她的忠心护主。 彩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重重的点了点头。 接过汤碗,璟婳坐到了床边。 此时,若初半坐着。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太医说了,不会留下太大的疤痕,只要日后勤加保养,一定会好的!”璟婳略作轻松的口气只想她别多想。 若初还是不说话,连眼神都不动,静的有些吓人。 “我比你大,就喊你一声妹妹吧。这入了王府,便不再只是我们自己了,即便不是恩宠与人,我们也要努力活下去。这是我从家里带的药,很好用的,等纱布揭了,让彩云每天给你涂抹着,一定会好的。往后,你就安心在凝舒苑住着,有什么缺用的就告诉香罗或者疏桐。” 说了这么多,若初还是不动声色。舀了一勺汤药也不肯喝下。璟婳也知道在待下去还是这样,不如让她好好休息会儿,或许睡了一觉就好了。 走到门口,忽听若初说了一句:“谢谢你……祝福你……”声音不真切的差点儿让璟婳以为是错觉。 转头看向若初,只见她眼中含泪,嘴角却含笑。 璟婳以为她想开了,也笑着回她:“只要你好起来,我就很开心了……” 之后,嘱咐彩云好生照料若初。 回到自己屋里,璟婳才长长叹了口气。 “主子,累了吧?”香罗轻轻捏了捏璟婳的肩膀,无比担忧。 “我还好,只是,看到今天若初的事情我心里难受的很。” “是啊,受了伤却还被戈雅福晋那般诬说,的确让人心里不舒服。可是主子,奴婢还是要提醒您,以后像这样的事情,万不要再强出头了,对您没有好处的。您看,戈雅福晋做了这样的事情也仅仅只是禁足,若初格格却有可能这辈子毁了容,您让奴婢怎能不担惊受怕呢。” “唔……”璟婳太阳穴处疼的厉害,脑中嗡嗡作响,几乎要爆炸了似的。她应付着回了香罗,心里却认可的悲愤,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要帮,否则,若初的境地怕只会更惨。 “香罗,你明日回一趟纽府,仔细的问问阿玛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人告诉我一声,竟然还是从戈雅那里知道……” 真是的,说起这个,璟婳心里就揪了起来,酸涩的要溢出来,担心阿玛,担心额娘。 “主子别担心了,老爷和夫人一定是怕您像现在这样担心才不告诉您的。明日一早我就出府回去。”香罗看主子这样别提多难受了,恨不得生有三头六臂,替主子解忧排难。 要说这事还不算让璟婳最难受的,最难受的就是王爷连招呼都不打一声,那是她的家人啊,自己拼命都要保护的家人啊…… 想到这里,心里愈发堵闷了,长叹几声都好像缓解不了的感觉。 以往这个时候,璟婳都会备些菜温着酒等等王爷,可今天竟也什么心情都没了,整个人情绪低迷的厉害,不想动也不想说话。没有胃口,饭菜连看都没看一眼。香罗好说歹说也不想吃一口。懒懒的换了寝衣便上床了。 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雨落的声音,清晰又繁乱。正如璟婳此刻的内心深处一样。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很悲哀,好想有一种无力感,什么都抓不牢,什么都攥不住…… 寂深的夜色如墨如烟,消耗着每一丝温热的眷念。 就在璟婳朦朦胧胧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凄厉大喊:“快来人啊!!!” 第二十一章 了无生意 乍起的惊喊让整个凝舒苑紧张不已。 挑灯,查看。 璟婳原本就睡的不踏实,听到声音之后更是提心了,坐起,披了件绒衣,掀开帷帐就看见了香罗,猛的一见光,属实有些刺眼,璟婳便半眯着眼睛问她:“怎么了,香罗?发生什么事了?” 香罗也是刚起,头发都没挽起,听到璟婳叫她,端了盏烛灯赶紧回她:“主子,您醒了?好像是偏殿传来的声音。” 若初? 还没来得及猜测,小福子便急急走了进来,打千儿悄声道:“主子惊扰了,偏殿的主子刚刚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璟婳心里一咯噔,即刻间睡意全无,满身紧绷。 “主子别担心,幸亏彩云发现的早,暂无大碍,若初格格趁彩云困倦守夜的时候,扔了三尺白绫寻死——”小福子话没说完,璟婳就踢了被子要下床。 “主子当心,夜里风寒湿冷可不敢这么出去!”香罗就知道让主子知道了这事情铁定会急,三步并两步的拦着。 “我去看看!”璟婳说话都有点儿抖,寻死?天呐,她简直不敢想象,这只是刚刚进府而已,怎么就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再说了,若初毕竟是刚进自己苑邸,若是真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她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主子,您慢点儿……”香罗给璟婳拿了件外套追着搀扶着她走向偏殿。 又是一个雪天,漫天飘下的雪花加重了每个人心底的忧冷。仿如置身于茫茫无边的黑暗里了无生趣的感觉,或许,对于若初而言,这个世界就是冰冷的吧…… 进入偏殿,彩云还有杏儿、值夜丫头兼葭都在,围着瘫软在地上的若初。 “主子,这种事情万万使不得啊,您怎么能这么做呢……”彩云跪蜷着身子抱着脸色苍白的若初苦苦劝说,周围人面面相觑,不知何起。 璟婳一下子就被触动了,一是忠仆,幸亏她发现的早,要不若初早就出事了,二是感觉若初受了这么大委屈,王府里人情淡薄,竟没有人敢直言敢想,多的是各扫门前雪。 唯一能够为若初掌理的只有一人了。 “王爷还没回来吗?”越想越觉得憋屈的璟婳低声问香罗的声音都有着颤抖。 香罗虽然一贯主张远离是非,此时看到若初的样子,也忍不住唏嘘:“昨儿个听四宝公公说今天会回来,不过,这几日王爷劳累奔波的,估计回府也要中午了。” 璟婳像是赌气般的回说:“明日我就带着若初去讨理,要是都这般对待没恩没势的人,这王府里的人未免也太过于冷血了!” 香罗自知主子脾性,可到底这不是寻常百姓家,有时候说话不得不注意啊。 “把她扶到床上,地上太凉了。”璟婳走至若初近旁对周围人安排道。 “哦,哦,哦……”丫鬟们应声开始去扶若初。 几人合力把身子软软的若初扶到床上之后,疏桐覆在璟婳耳边轻语几句,璟婳就开了声儿,语气比刚刚稳重而严肃。 “彩云,好生照料着你家主子。”对彩云说完这话,紧接着璟婳就在疏桐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定神,凝气。 “疏桐,把所有丫鬟仆人都叫进来!”端坐桌边的璟婳沉声道。 “是!”疏桐应答着。 这苑邸本就这么大,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在短时间内人尽皆知,更别提侍妾自杀这等有辱门楣的轶事了。所以,疏桐几乎是没费时间就让大家集合到一起了。 隔了帷帐,一心看热闹的下人们时不时会瞟向床边。好像那不是他们的主子,更像是他们的笑料。 “咳……”疏桐轻咳一声,大家才收敛起来,聚向璟婳。 收起一贯地笑言和善,璟婳思及若初,脸色不自觉地严肃起来,沉声道:“从到了王府,我还没有特意召集过你们说过什么,因为我觉得你们长年在王府伺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该清楚得很。只是,今天在这里,我还是要多说一句,你们既然都是我凝舒苑的人,那就要守我凝舒苑的规矩。我钮钴禄璟婳此生最恨无端招惹口舌是非之人,发现一人,惩处一人!今日白天的事情,我想你们都已知晓,我就不再说什么了,往后若初格格就安安稳稳住在我凝舒苑了,我不希望也不想听到任何的风言风语,如果明日府里又有人嚼舌根子,我一定彻查到底!决不姑息!!” 几乎后面的话都是顺口而出的,璟婳也没想到自己端起架子来,也能如此的顺畅。 战战兢兢,相互默视一眼,丫鬟仆人都低头齐声答是。 目的达到,璟婳旋即温尔软语:“这段时间大家也都辛苦了,香罗!” 只见香罗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钱袋,之后,挨个发给大家一份赏钱,嘴上不忘念道:“都好好谨记侧福晋的训示!” “是!”拿了钱自然是欢喜的,对于香罗的话也都轻快些回答了。 “好了,出去吧!”香罗最是看不得她们的这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语气充满不耐烦。 片刻之后,丫鬟们也都出去了,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同是女子,看到若初,璟婳心性柔软的不行。可她知道要是解不开若初的这个心结,恐怕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 “昨日你开口谢我,今日你就去寻死,若初,一旦王爷回来,府里的人一说,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璟婳阴着脸沉沉说道。 原本面如死灰的若初忽然抬起头看璟婳,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见,似乎昭示了刚刚她的决心。此刻看着璟婳姣好的面容,若初泪决涟涟,心有愧疚:“对不起……我……” 明知道若初没那个意思,璟婳看她无所适从的样子就没了吓吓她的想法了。 “行了,我怎能不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璟婳浅浅坐到床边,拉起若初冰冰凉的手。 “都下去吧!我想和格格说说话儿。”璟婳转头对所有人说道,连香罗都不让近身伺候了。 “这里就只有你我姐妹二人,你若是有什么苦衷也可以告诉我。”璟婳推心置腹的看着她。 一声“姐妹”让若初冰冷的心倏的一下裂开了冰纹,从小到大,不管是柔弱避事的母亲、强势一心攀附权贵的父亲,还是争风吃醋的各房姨娘、指望不上的劣兄顽妹,谁也不曾这么真情实意的关心过她,都希望她能爬的更高一点,脱离那个泥潭一般的牢笼。至于她的内心是怎么想的,又有什么意义,徒增烦恼而已。如今劝她好好活下去的竟是与她分享丈夫的女人,多么讽刺! 摇摇头,若初至死不想开口,或许她死了,那些曾逼迫她的人能念起她的好吧…… 璟婳多么的细心啊,她从若初波动的眼神里看出她绝对不是一个轻易求死的人。“你可知皇家女子私自寻死是整个家族生祸,轻则削职降罚,重则流放,全家陪葬!” “呵……”若初冷冷自嘲的笑意显得那么的苍凉悲壮,是啊,她怎么忘了,连自己这条命都不能做主的。 璟婳继续说道:“我不相信你这么容易因为戈雅的欺负就不想活了,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我看得出来你的坚强和不服输。能让你选择这条绝路的绝不仅仅只是戈雅,还有别人,对不对?”璟婳一步步的分析,一点点的攻破着若初的心理防线,她试探性的询问着。 “别人……”大概真的从一开始就是别人吧…… 第二十二章 风雨欲来 看到痴痴傻傻的若初,璟婳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她也知道让若初全然告诉自己这些隐私是不可能的,其实,她的目的很简单,开导好若初就可以了:“你不说我不会一直问,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条命先是你自己的,然后才是别人的,他们可以影响,但绝对不可以轻易决定你是生是死。” 这一番愤慨激昂的话说的若初只觉发笑,太天真的璟婳,“哪有那么多所谓道理,这条命我们谁能掌握得了?小小王府,我的命已经随时有可能失去,何谈做什么自己……倒是姐姐,你有王爷宠爱,出身名门,必会有无限可能。” 若初太聪明,也拎的太清,之乎者也的大道理根本说服不了她,璟婳也是不肯罢休,她既然想要“救”若初,就要做到底,语气一深:“人死如灯灭,倘若你草草在王府结束了性命,多的是嘲笑暗讽。亲族获罪不说,必会让爱你的人痛心疾首,也许三年两月,你就彻底在这世界没了痕迹,就像是院里的落叶一样,随风而去,飘渺无痕。那是你所期盼的吗?” 若初满脸哀情,垂下眼睑,睫毛微颤,努力压抑着决堤的情绪。 “活着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句话是母亲告诉她的,那些年家里难的时候母亲经常说这话,大抵是为了让自己支撑下去。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和一直努力劝她不要放弃的璟婳让若初的心慢慢有了温度,有时候,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能挽救一个千疮百孔的心。 泪水潸然而下,全身瞬间瘫软下来,若初哭出了声,戚戚然的样子不禁让璟婳也泪落。移了移身子,璟婳伸手把若初揽进了怀里,扯动心底柔软的说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寒潮萧瑟,狂风呼啸,多少人觉得冷的这一夜却是若初暖心的开始,从这一夜起,她决定追随璟婳,不论怎样! 天色刚刚泛起层层光晕,打从凝舒苑闪过一个匆匆的背影,经过泽溪湖,时不时回头观望一下,最终,在闻香苑后门驻足停留。 只见她小心翼翼的把一个纸条塞进右边的花盆之中,四下环顾之后,提脚而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闻香苑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个丫鬟的头。 丫鬟屏气从花盆里摸索来回,终于找到了纸条,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眉间跃上得意,转身回去了。 如意双盏灯盈盈亮着,拉长了镜前梳妆女子的影子。 丫鬟斐然正在仔细的给她梳理秀发,每一下都轻柔适宜。 刚刚拿了纸条的丫鬟径直进了门,抖去身上的湿冷,悄声儿凑近主子说到:“关于凝舒苑,一切都在主子的掌控之中。” 惠苒听到锦儿的汇报,不慌不忙,不惊不喜,看来,是她下对了赌注…… “斐然,今天给我梳半月髻。”惠苒吩咐道,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期待,王爷今天就回来了。 近日天冷,万岁爷有些着了风寒,托赖太医们悉心调理伺候,才算让人不那么担心些。 只是,上了年岁,反倒是固执起来了。龙榻前谁伺候都不行,一门心思的念叨和珅和永琰。 虽然不喜和珅,永琰也只好以皇阿玛身体为重。 一连半月,和珅事无巨细陪侍皇阿玛,尤其关于——朝政! 满朝文武居大半者或是和珅的门生,或与他有利益输送,甚至因为朝堂之上皇阿玛恩赐和珅听取朝政,传他旨意,有人悄悄的给和珅取了个“二皇帝”的称号。 隐忍三十三年的永琰深知此时并非与他抗衡的最佳时机,若想拿捏和珅的七寸,必要韬光养晦,一心求稳。 年节将至,已入隆冬。 本来还以为不太冷的天气骤然降温,雪都下了好几场了。 嘉亲王府一片肃冷,唯一有点子欢笑的大约也只有福晋那里了。一连几日,瑾媗都陪着朗娟呢,心情自然是好的。 只是,她还在琢磨戈雅的事情。 戈雅伤了若初,按理说应该移交宗人府,再不济也应该禀告了王爷,惩治她一下。可从发生了事情之后,王爷都没踏进过王府,一门心思的伺候万岁爷,朗娟又不想让王爷操心,此事便压了下来。所以,戈雅还在禁足。 为了平心静气,朗娟去了书房,燃了安神香,铺好宣纸,执笔、挽袖、蘸墨,下笔写字。 兰心在一旁伺候。 知道主子心绪不宁,兰心也不多话,就这么静静陪着朗娟。 调整气息,一气呵成,纸上跃然眼前一个“闲”字。 写好之后,朗娟才长出一口气。 “主子,喝点梨花奶茶吧?”兰心端着杯子递上去。 朗娟放下笔,喝了两口,刚刚束紧的心才略略放松了些。 “主子,这闲字有什么解释吗?” 朗娟笑了一下,望向那字幽幽说道:“ 终日昏昏醉梦间, 忽闻春尽强登山。 因过竹院逢僧话, 偷得浮生半日闲。”大约是一时恍惚,杯子打开时杯盖上的水啪地一声滴到了纸上。原本好好的一个字被印染的模糊了起来。 看见这般景象,朗娟也不禁自嘲的笑说:“你看,这一不小心就【困】住了自己呢……” 兰心赶紧撤去那张宣纸,轻笑说:“主子这是闲不住的性子,操持王府,打理一切,已经很好了。便是尊贵的菩萨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呢,那是提醒您适时休息呢。倒是奴婢笨手笨脚的,连个茶都倒不好,属实该罚!” “你现在也要和流萤学的油嘴滑舌了,确实该罚!”朗娟一句玩笑说道。 许是有点子累了,计划要抄写的佛经也作罢了。 走到路上的时候,侧头问兰心:“对了,小厨房的杏花酪做好了没?” 兰心柔柔甜甜回她:“早就预备上了,那可是王爷喜欢的吃食,自然是绣檀姑姑亲自下厨做的呢。您就放心吧!奴婢看这天还早着呢,让流萤伺候您先歇会儿吧?” “嗯”朗娟揉着太阳穴,是有些感觉累了。 流萤接过朗娟,便吩咐兰心:“兰心,主子说开春儿想再种点儿,你领着她们去翻翻土,打理一下吧!” 明知道是在其他丫鬟面前压制她,兰心也不恼,伺候好主子就行,她不介意。“好的,我这就去!” 过了巳时,四宝陪着永琰脚步沉沉的才进了府。 “爷,瑚筝说若初格格被戈雅侧福晋伤了脸,已被福晋安排去了婳福晋住处。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您是去福晋那儿还是婳福晋那儿?”四宝低头觑着说。 只见永琰厌恶的闭了下眼,吐一句:“蠢笨东西!”再睁开后,眸子深沉晦涩道:“先去福晋那儿吧!” 第二十三章 恩宠眷顾 四宝提前打发小厮去禀告了福晋,又让身边的人悄悄去回了婳福晋,就说王爷去了福晋那儿。 香罗听到王爷直接去了福晋那里,面儿上就不甚喜悦了。她觉得自家主子一向承蒙盛宠,如今王爷回府都避之不进凝舒苑,少不了是因为若初格格的缘故。 “凭白不给我们带来殊荣眷顾,倒让王爷对我们避之不及了,我看啊,这若主子留在凝舒苑并非好事。”香罗边整理璟婳看过的书籍,边心绪难疏的不满说道。 璟婳手执一本佛经,听到香罗的话还是不免心烦意乱:“她留不留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情,再者,既然若初住在这里,我们就必得好生照顾,要不然和那些落井下石之人有何区别!至于王爷,这更怪不得若初,王爷回府理应先回福晋那儿,或许也是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只要我们做的事情问心无愧就好,别的,强求不来,我也不愿徒增烦恼。” “主子心胸宽阔,自是想的长远,是奴婢失言了!”香罗满心都是自保,难免眼光局促了些,被璟婳说了一番,强装无恙,喉头哽咽地说完便低着头做事了。 “好了,你出去吧!让疏桐伺候就行了……”璟婳知道香罗是为她着想,也知道香罗这样的处事态度正是母亲放心她伺候的原因。可是,这有的时候,璟婳还是难免有些郁结。 平时夸得再多,香罗毕竟只是一个和璟婳差不多年岁的姑娘。没有见过大世面,做事力求安稳不过是因为以前在府里,家境处地造就的性格。被主子这么一说,香罗脸上一热,羞煞的厉害。 找到给花浇水的疏桐,沉着音道:“主子喊你进入伺候!” 也不等疏桐回应,说完自顾自去了小厨房。 一头雾水的疏桐虽心有疑惑,还是谨小慎微的进了内室伺候。 “主子,来喝一杯枸杞老姜茶吧?”疏桐一边观察着璟婳蹙起的眉头,一边端了茶说着。 璟婳一听就摇头,“不要不要,我不喜欢老姜的味道。”似乎是想起了老姜味道,嘴角的嫌弃是表露无遗。 看着璟婳这小女子的娇态,疏桐心间一笑:“主子好歹试一试呢,对您的手脚冰凉有好处!” “唔……”听到轻嗯一声,疏桐赶紧递了过去。 看着茶汤,是透亮的姜红色,里面上下浮沉着红色和淡淡的颗粒,端至眼前,竟然闻到了一股桂花香儿。浅浅的尝了一口,入口是甜的,有枸杞的微微酸味,桂花的淡香,除此之余,才是不易察觉的辛辣味,“这是桂花儿?”璟婳心有惊喜的看着疏桐。 “奴婢知道主子不喜欢姜味,可是老姜虽然味道辛辣,却是补血活络的佳品。所以,我把老姜晒干研磨成粉冲成茶汤,加了枸杞,桂花,还有红糖进行调和,应该就不容易品出姜味儿了。”疏桐看着主子愿意喝,心里高兴着呢。 没想到疏桐这么用心,璟婳十分满意,笑着看她,“你用心了,这些劳什子可不少费功夫。”接着,又喝了一杯。 “是奴婢应该做的。”疏桐收拾了茶杯,站在一旁伺候。 疏桐细心,做事缜密,平时不声不语,关键时候会提醒她需要注意的分寸,比如在若初出事的时候,对所有下人“树立威严”。原本璟婳打算带着若初就那么直直的去见王爷,诉说冤屈,力求惩戒戈雅。只是,气愤之余,想的难免有些简单,疏桐附道她耳边就说了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拉回了她的理性。 香罗虽然也是细心认真,却做事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太过于担心。 这边璟婳心烦着琐事,王爷在朗娟那里的气氛也没有轻松多少。 永琰和朗娟并排而坐,永琰正襟危坐,满脸阴郁的脸上折射的每一个目光都让人心颤。朗娟几乎是只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总想要侧身对王爷说些什么,可是,他那个样子,似乎什么都不想听。 “我不在王府的这段日子,听说出了事?”永琰一般甚少管这些事的,若不是牵扯出若初这样的事情,他也不会这么急着直接过来了。 朗娟就知道王爷会询问,虽然不是她做的错事,可是,仍然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好像是自己的过错一样,开口就是认错:“是妾身没能好好管教各位妹妹,才致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行了!”永琰本就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索性打断朗娟的“认错”,接着说:“我在皇阿玛那儿倦极了,但也知道你在家也不会轻松哪儿去的,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事情发生的情况,你毋需这么揽责。” 被王爷这么推心置腹的体谅一番,朗娟几乎要感动的落泪,她看不得王爷难过,一点点失落都不行。“戈雅怀有身孕,说若初对她不敬,原是想简单惩戒一下,没料到发生了意外,这才使若初受了伤。”一个从进府到现在都没召见过的格格怎么会让王爷如此劳心的刚回府来不及休息就关心呢,朗娟想着可能是因为有璟婳牵扯其中的原因,于是,三言两语总结完经过,朗娟特意说了一句:“当时婳福晋也在为若初求情,我想着先安抚好若初为主,便让她搬离了昀致苑,暂时先和婳福晋住一起。至于戈雅福晋,子嗣为重,只是暂时禁了足。” 永琰一直在听,直待朗娟说完,像是气极了似的,恨铁不成钢的挤出几个字:“她这惹是生非的性子怎的越发厉害!” “戈雅是骄纵了些,不过本性不坏,再说,她现在还怀着身孕呢,王爷说说也就算了,不可动怒伤了子嗣。”朗娟知道王府子嗣单薄,自己又无法再为王爷添个一儿半女的,才越发的看重戈雅这一胎。连戈雅做下此等错事也未曾真正处罚了她。不过,怜惜归怜惜,她戈雅犯了错终是要自己承担的,如此一说,王爷定会认为她以和为重,这可就把注意力转移到戈雅了,一举两得也不为过。 永琰看了一眼朗娟,点了点头,“福晋说的是,子嗣为重……” “那若初要怎么处理?眼下快要过年,总要安定王府里的闲言碎语。臣妾也去探望过她,只是,看着还未缓过来。”对于一个没重视过的格格,怎么安抚,朗娟也有些犹豫,她绵柔不决的望着永琰。 “这个你别管了,我去看看!” “对了,最近绵宁怎么样?”永琰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必要的事情他不怎么喜欢和福晋长时间呆在一块了,总觉得寡淡无味。 朗娟娴娴静静的看着王爷,听到他问儿女情况,心里便柔成了一汪蜜塘,嘴角含笑道:“绵宁越发大了,总说要替王爷分忧解难呢!” “绵宁一向稳重踏实,虽然天资聪颖,也没有过骄过躁。能够心怀孝道,心存国家必是敦厚贤德之人,是你教导的好!”一提及孩子,永琰眼里充满赞许。 如此夸赞,听的朗娟心头喜悦,只是,面儿上仍云淡风轻,贴心说道:“让他多受点儿历练是好的,以后王爷也能省点儿心……” 流萤正巧端着刚做好的杏花酪进来,扫了一眼兰心,只见兰心冲她轻轻点点头头,应该是王爷心情略略舒缓了些。便温温和和说道:“爷,这是福晋一大早就吩咐奴婢做的杏花酥,说是吃了之后,不自觉就心情舒畅呢,您且尝一口。” “是吗?要是真有这功效,你是第一功臣!”趁着流萤的话儿,永琰拿了一块儿杏花酪,清香甘甜,回味有咸,颇有一种生津润喉的感觉,忍不住点头赞道:“嗯,确实不错!” 流萤喜孜孜的看着王爷,又凑到福晋身旁讨巧卖乖道:“都是福晋的心意呢……” 总算看到王爷有些笑颜,朗娟紧绷的心才算展开了一点。 没待多久,永琰就起身走了,连午饭都没吃,流萤本来要说一嘴挽留王爷,被朗娟一个眼神挡回去了。算了,都到中午了,若是他想在这吃,还会走吗? 如何挽留? 不必挽留。 就像是雨后的彩虹,你只能期盼,猜不透,看不穿…… 第二十四章 物归原主 凝舒苑里此时,温情脉脉。 璟婳让疏桐熬了金丝燕窝,等到快中午了,想着若初应该补足了精神,才吩咐疏桐给送过去。 “她怎么样?”疏桐刚刚回来,探了几回身子的璟婳赶紧问道。 疏桐就知道主子盼着她回话呢,“若初主子看起来有些气色了,本来非要亲自过来谢您的心意,奴婢给劝下了,只是,还是有一点让人心酸。” “是担心额头上的伤吗?”疏桐还没说出口,璟婳就猜了出来。 疏桐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女子的容颜怎是小事,若初主子不是个攀权附势的人,也只是一心期盼能够在王府有个小小容身之处。她连王爷的面儿都还没见呢,现在又出了这事,只怕需要些时间调节情绪呢。” 说着,给璟婳的茶杯里续了水。 “额头……那天,你不是陪着嘛,伤的深吗?”越是卑心,璟婳还越想帮帮她。 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疏桐说道:“嗯……好像是碎片渣子,倒不是很大,不过,有点儿深!” “这段时间你多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没,我去的多了,若初又要费神,先让她休息休息……”璟婳提点疏桐道。 “主子,吃饭吧?”香罗一上午都没有进来服侍璟婳,这不,接着传膳的由头算是开了口。 毕竟璟婳也不是真罚她,给点儿冷脸就算了,“把菜端过来吧……” 如同大赦一般的香罗瞬间就展露了笑意,连连点头:“嗯嗯!主子不生奴婢的气了吧?” 佯装生气的下了软塌,撇着嘴说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动不动就生气?” 香罗就差跪下求罪了,巴巴抹蜜似的,“哎呀,是奴婢嘴拙,主子是谁啊,宅心仁厚,宽容大度,聪慧过人,美丽大方……” 这一通夸的话总算让她们之间的微微嫌隙随风而去了。 “你啊,是这王府里我最信任的人,你说,我做的事情你都不支持,我怎能不难过呢?”丫鬟去传菜,疏桐静默不语,璟婳对香罗的语气也开诚布公起来。 忽的,听到主子把自己抬到了那么高的位置,心有惶恐的感激道:“主子快别这么说,是奴婢目光狭隘,看事情的角度太片面,以后,奴婢一定努力服侍主子,照顾主子,绝不让主子失望!” “行了,你明白就好。” 刚刚心情大好,饭菜也上来了,正打算动筷的时候,忽听门外响起:“王爷吉祥!” “我赶的是不是时候啊?没错过饭点吧?”朗声传来,一点点荡开了璟婳的心,撩拨的她心花怒放,娇意滋生。 站起,迎上,行礼:“王爷吉祥!” 永琰打进门看见她的时候就伸出了双手,柔情似水的四目相对,几乎都要融化进看不见的温柔里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果真不假。 “王爷这会子怎么赶来了?我以为您在姐姐那儿吃了饭呢,做的饭菜可不够丰盛,怕是要委屈王爷了……”略略有些撒娇意味的璟婳也伸手回应王爷。 手指相握,肌肤相触,两个人的温度都不自觉在上升。 抚着璟婳的手,王爷宠溺的看着她说道:“我这不是想见你嘛,就直接过来了。只要是和你一起吃饭,什么饭菜都是佳肴,何来委屈?” 半月多没见王爷了,璟婳真想扑到他怀里,亲亲昵昵告诉他她的思念。可满眼里涌进了王爷憔悴的容颜后,她就泛起了泪花儿,心疼不已,“王爷越来越会哄妾身了!怎么瘦了?是不是都没照顾好自己?” 璟婳轻轻抬手抚上王爷的脸庞,先前觉着的委屈不满统统都烟消云散了…… “你又开始操心了,我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人,怎么会照顾不好自己呢?倒是你,这眼睛微红的,怕是没少费神吧?”王爷拉着璟婳缓缓走至桌前坐下,语气不是一般的温柔。 莞尔一笑,璟婳的不语比什么都能说明一切,有王爷这句话就足够了。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先吃饭吧!”璟婳依着王爷的目光说道。 香罗立在桌边,拿起汤碗,准备给王爷舀汤,被璟婳给停住了,“给我吧,我来!” 笑意盈盈的香罗点点头退下了。 简单的饭菜一点都不特别,可两个人都感觉比什么饭都吃得香。 饭毕,一杯雪顶鲜茶最能解腻清心,温温热热,酸酸甘甜,就像是此刻璟婳的心情。 该说的还是要说,该做的还是要做。 “王爷,若初的事您都知道了吧?”璟婳打量着王爷的神情。 “嗯,去福晋那儿也问了情况,此事是戈雅有错,不过,她怀着身孕,此时,也只能禁足,罚了她半年例银。说来,这事要赏你,倘若不是你,恐怕还会有更严重的后果,只是,说到底,难为了若初。”永琰半歪着身子,推心置腹说道。 她懂,怎么不懂,身在皇家,最重要的不就是子嗣吗?她只是感慨,公与不公原来不是那么容易取舍的。 “都是姐妹,妾身怎么白白看她受辱,况且,我也只是想着解决了问题,王爷能少操心!”璟婳轻轻捏着永琰的腿,时不时望望他,这种场景是她喜欢的,烟火气的生活。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为了奖励你,赏你个东西可好?你有什么想要的?”永琰坐正,看着璟婳,眼神深遂。 璟婳没想到王爷突然要送她东西,“只要是王爷的心意,什么都是好的。” “那你闭上眼睛!”越是故弄玄虚,璟婳的这颗心啊越是期待。 闭上眼睛。 永琰轻轻掏出礼物,摆到璟婳眼前,充满磁性的声音悠悠席卷了璟婳的心,“睁开眼睛吧!” 绞着丝绢,璟婳慢慢睁开眼睛。从模糊到清晰,从期待到惊喜,璟婳简直无法相信,惊讶的捂着嘴,她生怕自己会哭出来。 那是一个她朝思暮想的礼物,是她愧疚里带着几分心酸的礼物,是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礼物…… 是那支丢失多年的凤头玉簪,她知道是三年前被贺图为难时不见的,那是外祖母曾给母亲的陪嫁,母亲又把它转给了自己,谁料想会丢失呢,她曾找遍那天去过的所有地方都没发现,还以为,此生会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被王爷捡到了。 若说不是缘,万千人群里怎么唯独王爷遇见了她,若说不是缘,三年之后怎么兜兜转转她又嫁给王爷,若说不是缘,萍水相逢一面之缘之后王爷怎会精心收起玉簪保留至今? “这——这——”璟婳接过玉簪,久违的熟悉感蔓延开来。 “那天你匆匆离开,我在地上发现了这个摔成两截的玉簪。之后,我找了内务府里的人修缮了好久,才把它弄好,原想着见不到你了留作个念想,谁知道老天眷顾,让我们又遇到了。我这也算【物归原主】了……”永琰看璟婳满脸笑容就知道这礼物她喜欢了。 “多谢王爷,我找了这玉簪好久好久,这是额娘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被我弄丢了之后每每想起都觉得难过,没想到被王爷给捡着了。”璟婳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连那连接处的金丝造型都格外的精致。 永琰给她戴好,拥着她肩膀,说道:“答应我,以后戴着它,也算是我们缘分的见证。” 璟婳重重的点了点头,此刻她感到无比的幸福。 趁着王爷心情不错,璟婳几番挣扎,还是小心翼翼问出了口:“王爷,妾身听说我阿玛犯了错?” 永琰眸子闪过一丝涟漪,复又平静回她:“朝堂之事我自有安排,你就放心吧!”一句话噎回了璟婳,她就不好再说了,总是还没定下的事情,多的是机会。 回身走了几步的永琰还是一如既往的笑着看她。 “嗯……对了,听福晋说,若初现在在你这儿?” “我让疏桐收拾了偏殿让她住。一会儿妾身陪您去看看她?”璟婳问道。 “好。”永琰一字简洁回答。 璟婳提前让疏桐告诉了彩云。 彩云喜不自胜的赶紧回去禀告了主子。 “主子主子,王爷——王爷说待会儿回到咱这儿来看您!”彩云片刻没敢耽误,一路小跑进屋。 若初正在发呆,听到彩云的话之后愣了一下。真是讽刺,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丈夫居然还是受伤的时候…… 倒没有预先担心的紧张不安,听璟婳说过王爷待人真诚,性情温和,她只觉得心思凝重。自从进了王府,每隔一段时间,家里都会来信问她侍寝情况,她也如是相告,说的多了,信就少了。人情冷暖这件事,体现的淋漓尽致! “主子,您好歹打扮一下啊!咱们可要指着这一次机会翻身呢!”彩云急的不得了,若初却不为所动。 “他若是喜欢就是喜欢,他若是不喜欢怎么都不会喜欢。况且,我现在这个样子能争得什么?”若初冷笑一声,淡泊说道。 “欸……”彩云几乎要被主子的性子急死了,算了算了。 “若初!”话音刚落,璟婳声音响起。 “姐姐~”她也就对璟婳上心些了。 璟婳赶紧去执她的手,方觉得比先前确实气色好些了。笑着替她捋平发丝,对她说:“王爷说要看你呢,还这么素静?” “姐姐知道我向来如此,不过,要让王爷见我这丑样子了。”璟婳是没见过这般气定的女子,还是比她年龄小的女子,如此看来,或许她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吧。 “怎么会。”璟婳出自内心的喜欢若初,之前是可怜她受苦,现在倒有些欣赏了。 只见璟婳微微抬头,王爷便在香罗的打帘下信步进来。 “是王爷!”璟婳悄悄提醒若初,免得她失礼。 “参见王爷,若初祈愿王爷如意吉祥!”若初压根儿就没看清便依依垂首行礼。 永琰还以为若初年龄小应该是天真烂漫的少女娇羞呢,没想到听到的声音清清淡淡,似是潺潺流水一般让人舒服,心静。 “起来吧!”不自觉的,永琰也语气轻轻的。 抬头,相视。 若初在微笑,永琰却心里怔了一下,好像…… 第二十五章 洒脱贝勒 那眉,那眼,那笑…… 记忆都有些模糊了,想来已有了十八年了。那些曾经的美好一点点失落在权与欲的执念里,连同那颗柔软的心一起幻变而去。 可是,每当寂静无声的夜晚,在这繁昌尊贵的王府里,他还是会想起曾经感受到的久违的温度。大概那就是额娘就给他最好的纪念吧。 今天一见若初,永琰的脑海里已经模糊的额娘样子像是忽然有了生机,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他十五岁的时候,额娘撇下他、九姐还有九岁的弟弟永璘撒手人寰。可怜姐姐也已去世,当今世上,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也只剩下永璘了。所以,他想念额娘,每逢四面皆危的时候更加思念,若初虽年少,总是神韵里像极了母亲,永琰看着看着就恍惚了起来。 “王爷!王爷!”璟婳还没见过王爷这样怔怔出神的样子,怕他吓着若初,于是,喊了两声。 “嗯?”这般提醒之下,永琰方才缓过来。 若初以为是自己的样子吓着了王爷,头低的更厉害了,天寒地冻,若初的脸上竟然潮热潮热的。 “哦,若初是吗?”也许是天生带来的亲切感,永琰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好像若初身上有那么一种魔力,让他遗失的美好记忆点点泛起涟漪。虽说,额娘的性子比她热络,也阻挡不了他初次见面就对若初喜爱的感觉。 若初点了点头,“妾身王佳·若初。” “此事婳福晋已经原原本本告诉了我,我知道让你受委屈了!”王爷上前安慰,璟婳识趣的自然的退了几步。 “若初记得姐姐恩情,也感念王爷挂牵。” 越是这般懂事,不哭求王爷为她做主,永琰越觉得这女子难得通情达理。 璟婳心里容不得沙子,不管是谁,做错了就要认。她戈雅怀有身孕又怎样,就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人了吗? “王爷,若初妹妹懂事,可是,总不能让人心寒吧,那戈雅姐姐连个道歉都没有,妾身可是替若初委屈的很!”璟婳张口说了出来,一是她确实认为如此,二则现如今王府里的恩眷正浓,免不了底气足些。 永琰英气挺拔的站着,双手自然的握成虚拳,一边接收着璟婳的“控诉”,一边看着若初。 像是思考了很多东西,方直视着若初,掷地有声道:“你且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置!” 若初从没想过王爷会是这样清清楚楚的承诺她,毕竟戈雅侧福晋如今正得意。 “妹妹这下放心了吧?”王爷发话,璟婳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若初眼眶微红,她在忍着蓄积在眼底的泪水,生生死死,浮浮沉沉,原来,她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幸亏有璟婳,才让她的灰暗滴血的心有了那么一点点温暖。 “行了!我吩咐了四宝,多去宫里请几位太医给你看看伤势,你也不要多心,以后,在婳福晋这里安心住着,也算你们姐妹相互有个照应!”永琰容色温和,深深慰道。 “王爷放心,妾身一定谨记!”两人相依行礼。 “嗯……那若初就多休息吧!”永琰说完就起了身。 “妾身恭送王爷!” 依依看着永琰,直到转了弯,再也看不见,璟婳才收了眼神。 “姐姐……”若初一眼就看穿了璟婳的痴心,是那么的简单、美好、干净、纯粹。曾几何时,她也像这样…… 扭过头发现若初直勾勾的笑着看自己,璟婳的脸庞一下绯红到耳后,不由得躲闪着目光,笑着轻斥:“怎的这样看我?我脸上有花啊?” 若初被逗得捂嘴偷笑:“姐姐脸上倒是没花,可有话呢……” 见璟婳不语,继续说道,“好似写着不要走,回下头!” 猛的被若初这小妹妹拆穿了心思,打趣说笑,佯装生气道:“这伤才好一点就这么伶牙俐齿呢,亏了我还为你担心!”说完抬脚欲走。 “呦,好姐姐莫生气,妹妹哪里是笑你,这是羡慕你呢!”若初赶紧拉她的手臂求饶。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嘴里说着这话,璟婳比谁都清楚若初羡慕她什么,这是大清朝的十五爷,那也是皇上倚重之人,天下之大,劳心费神,就这心里还装着自己,她能不感到幸福吗?别人能不羡慕吗? “王爷的心里有你,这就够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心里总有依靠。妹妹既羡慕姐姐,又打心眼儿里为姐姐高兴……”若初是真心替璟婳开心。 王爷走后没多久,瑚筝姑姑就领着一行丫鬟仆人张张扬扬的拿着王爷赏赐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进了凝舒苑。 “婳福晋吉祥!若格格吉祥!王爷吩咐了,这样东西均是赏给若格格的,倘若还有没想到的,还请婳福晋提醒一声儿。”瑚筝颜韵清清的给璟婳若初行了个礼说道。 若初从没见过这样的局面,瞠目结舌的不知如何是好,还是璟婳提醒了,慌忙跪下谢恩。 这样的荣华在王府里可是为数不多,不到一个时辰,整个王府都传开了,说是王爷对若初格格一见钟情,相谈甚欢。连同以前避之不及的人都恨不得上赶着到凝舒苑与若初见上一面。 若初只当王爷是可怜她受辱,赏了东西安慰自己,璟婳虽然也十分错愕,不过因为瑚筝传的那句话里,句句提及她的重要,不怎么嫉妒难过。 永琰走出凝舒苑之后,一个人默默的低着头踱着步子,四宝知道王爷心里又藏了事儿,不喜他们跟着,便慢慢放缓了脚步。 时而王爷低头重重的往前走,时而仰天出神望向远处…… “四宝!”王爷背着双手,影子沉重的像是有了千斤重。 未敢耽搁,四宝紧跑过去,垂首附道:“爷。” “你去请十七爷过来,就说想与他叙叙旧。”永琰脚下步子没停,吩咐了四宝之后,就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了。 “奴才这就去!”接到命令之后,四宝唤了小厮备马,往十七爷府中赶去。 与嘉亲王府的肃穆庄严不同,贝勒府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到处都是奇山异石,花鸟在府。 当今的十七爷永璘乃是万岁爷的老来之子,甚是疼爱,又因为生母令懿皇贵妃在他九岁时去世,万岁爷更是不忍严管责罚,于是,养成了朗逸自如的性子。十七爷喜文善乐,经常在府里养着乐师舞姬,便是万岁爷,也随着他去。连分府的时候,都额外隆恩多分了一间当铺。可见,这位大清朝的贝勒爷是多么逍遥自在。 四宝进了贝勒府,让人通知正在歪着身子,丫鬟伺候着听新曲子的十七爷。 侍卫附道十七爷耳边禀告着,永璘才算从无限享受的状态中睁开眼睛。伺候吃水果和揉腿的丫鬟在永璘轻轻抬手后依次退下,“行了,都下去吧!”随后,舞姬乐师都出去了。 永璘不同于永琰的沉稳厚重,长得更像额娘一些,有一种清秀俊逸的洒脱感,连性格都是截然不同的。 坊间盛传十七爷不求上进,整天歌舞升平,喜爱享乐。他倒也不在乎,该怎样还怎样,只要皇阿玛不逼他入朝做事,他便无所求了,人间在世区区几十载,烦恼忧心又多伴皇家,何不趁着大好时光好好享受享受呢。 “奴才参见贝勒爷!您这儿倒真是赏心悦目,让人流连忘返呐……”四宝知道贝勒爷性格热络,平日里爱和他们打闹说笑,言语间不禁松快些。 永璘手执一把绢扇,啪的敲了一下四宝的头,得意挑眉道:“怎的?喜欢啊,喜欢就来嘛!要是都像你们那无趣的王爷似的,本贝勒爷还不得闷死!” “奴才哪有这福分呐,贝勒爷就不要取笑奴才了。我们王爷可是心心念念贝勒爷,这才让奴才请您进府喝酒呐!”四宝觑着永璘眉眼带笑说道。 “得嘞!我还真想尝尝十五哥那儿有什么好酒!”永璘袭一身飘逸素衣,只系了圆心玉佩,轻松的自在走去。 四宝笑着跟上,要不说王爷疼爱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呢,除了血缘关系以外,最主要的是十七爷身上总有一种让人舒心自在的魔力。跟他在一起,诗书礼乐,画作图墨,自是不必忧思朝堂之事,只需让自己开心即可。 策马扬鞭,如风疾一般的扬长而去。 第二十六章 旧识浓情 “王兄,臣弟可要看看你有什么好酒啊?”还未进入书房,永琰就听到了阔步清朗声音,这一听啊,就知道是谁了。 永琰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而迎。 “臣弟参见王兄!”永璘一瞧见永琰,潇洒的行了礼说道。 “起来吧。这段时间太忙,都没顾得上找你喝一杯了。”永琰也不知为何,一见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就烦恼全抛诸脑后了,话语都轻快些。 “臣弟哪能与王兄相比啊,王兄日理万机,又要照顾皇阿玛,自是忙得很。不过,今日王兄有此兴致,臣弟一定奉陪到底!”永璘爽声说道。 有了永璘作伴,永琰走路都觉得轻快多了。 瑚筝早就在书房后的偏殿备好了菜,温好了酒。 “奴婢参加王爷,贝勒!酒菜都已备好,请吧!”瑚筝微微福身,没有虚话,直接迎了上去。 “还是我最爱的烧香春吗?”永璘看见是瑚筝,免不得又想逗她。 “贝勒爷既是最爱,奴婢怎敢轻易忘记!”瑚筝早已习惯,浅浅笑着回他。 “走吧,今日不醉不归!”永琰看了瑚筝一眼,拉着永璘进去了。 桌上摆着几道永璘爱吃的吃食,旁边的暖炉上温着烧香春。 “这相传啊,李白为喝此美酒曾把皮袄卖掉买酒痛饮,留下“士解金貂”、“解貂赎酒”的佳话。今日,臣弟与王兄执此杯,饮其酒,必得不醉不归!”永璘拿起酒杯,放在鼻间轻轻一闻,感慨道。 “来!”瑚筝伺候着倒满酒之后,永琰端起来提议。 “干!”话不用多,推杯换盏之间,才能聊的欢畅。 一连喝了两杯,两个人才算热开了场。 “永璘啊,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一睁眼,总觉得像做梦似的……”永琰给永璘倒了杯酒,永璘惶恐的赶紧举杯上前。 永璘只是听着,永琰便接着说:“你说以前吧,想要开心真简单,命几个奴才放个风筝,去个围场,都能高兴好久。现在呢,什么都有了,却没有以前容易开心了……”永琰从未对别人说过这话,他是王爷,既要考虑大臣,也要考虑影响,若不是今日感慨良多,也不会说了出来。 “王兄说的是,只是,皇家儿女,哪一个能够独善其身,安乐一生的?臣弟惭愧,身为皇子,本应该替皇阿玛和王兄们分担国之重担,可是,王兄是了解臣弟的,对于政事,实在是不甚精通。不过,王兄请放心,只要是臣弟能做的,一定义不容辞!在这里,臣弟先自罚三杯!”永璘说这话真不是开玩笑,连万岁爷都对这个小儿子恨铁不成钢的,何况是亲哥哥。 “王兄又没责怪你,只是,略略感叹而已。”永琰岂能不知道弟弟的脾性,宽慰的拍了拍永璘的肩膀。 “王兄,皇阿玛——最近身体怎么样?”提起一杯酒,微微酌了一口,永璘看着王兄问道。 永琰心里不觉酸了一下,皇阿玛年纪大了,有时候性子捉摸不定,连身体出现问题找人伺候,都只允许和珅和自己。难为永璘心里会多想。 “好多了,皇阿玛知道你孝顺,唯恐你担心他,这才甚少让你们进宫。这番苦心你可要理解啊!”永琰故意笑着说,永璘也只好笑着点点头。 “对了,王兄,两位新嫂嫂怎么样?我可听说都是闭月羞花之容,才情俱佳的温婉女子呢……”话不能说几句,永璘又露出了原本的性子。 永琰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指着他说:“你呀!” “不过,还别说,侧福晋着实是难得一个女子。”想起璟婳,永琰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呦,看来王兄十分满意呢!既然如此,是不是要喝一杯,庆祝一下?”永璘挑眉笑他。 举杯,一饮而尽。 若初那清冷的面容,总会无意中勾起永琰脑海中额娘的记忆。 “永璘,你还记得额娘的样子吗?她最喜欢的一首诗就是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差差。所以,额娘说春就是指望和念想。”酒至微醺,越久远的回忆似乎越清晰。 “额娘?”永璘闭着眼睛仔仔细细的搜寻仅有的片段,可怎么搜寻好像也拼凑不起来一张完整的面容。 实在想不起来的永璘无奈摇了摇头,“王兄或许还记得,臣弟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也难怪,从额娘去世之后,你被颖娘娘抚养长大,记不得也正常……”永琰云淡风轻带过。 “王兄怎么想起额娘了?” “下个月不是额娘的祭日吗?忽然想起而已……”这一话题略显沉重了些,永璘也有些黯然。 “爷,工部的梁大人求见您。”门外侍卫告知了瑚筝,她便轻悄地对王爷禀告道。 “哦,知道了。” 一看有政事要忙,永璘率先开了口:“王兄,此时梁大人过来,或许有急务要与您商议!不如,臣弟稍等一会儿,王兄处理完了,咱们再喝也不迟啊?” 永琰正想怎么开口,听他一说,顺势而为:“那可说好了,今天不醉不归的!你且在王府稍等一会儿,王兄去去就来。” “嗯,放心吧!”永璘酒量不如永琰,头有些懵,永琰走了之后,他想趁此时间清醒清醒,便嘱咐了随从不必跟着,只去花园吹吹风。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嘉亲王府到处张灯结彩,福瑞呈祥,连湖里的鱼都格外的欢乐,时不时跃出水面,似乎也要感染一下这吉祥如意。 几近傍晚,烧红的晚霞片片缕缕挂在天上,映得人心神也微微荡漾起来。 摇曳的水面波光粼粼,永璘站在花园走廊上静看,透心的凉风袭来,一阵一阵的吹的他酒意减消。 这边正百无聊赖的东看西瞅,忽然一个身影映入了眼帘。 天色虽晚,却也看得清楚人影。只是,永璘原本洒脱的心一点点被吊起,他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即使每次见面会有故作潇洒,可他自己知道能放得下的话便不会故作潇洒了。 女子也已经看见了永璘,先是错愕,片刻之后,复又恢复雍容华贵的形象举止了。 年年岁岁,日日夜夜,她偶尔间会想到十七王爷,可是,与她而言,要牢记他仅仅是王爷胞弟而已。 “当真是巧呢,侧福晋这么有雅兴出来赏花。只是,更深露重,需得注意加件披风保暖。”永璘歪着头看着女子,嘴角挂起微笑,他尽量站稳一些,深呼吸几次,试图驱散酒气。 第二十七章 往事随风 “惠苒参见贝勒爷!”惠苒止步两米,微微笑颜福了福身。举止有度的继续说道:“多谢贝勒爷关切,锦儿回去取衣服了,不碍事的。” “嗬,那就行!”永璘看她这样避而远之,心里一阵凄寒,一时间嘴上也不知说什么了。忍不住恨恨自己,平日里谈天说地,不语不休的,怎的一碰见她就跟哑巴了似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惠苒什么都清楚,此时,她脑中只浮出一句何苦为难自己呢,明知道相见是这样的局面,还苦苦寻觅什么…… 锦儿回去拿披风了,她想着出来透透气,才走了凉亭这边。 不过,毕竟她是王爷的内眷,若是他人看见了,别说对她不好,也会影响贝勒爷清誉。思及至此,惠苒也不好逗留,又福了福身,低眉颔首道:“贝勒爷清闲,您就好好赏景吧。惠苒还有事,先行离去了。” 永璘岂能不知人言可畏的道理,只是,能见一面太不容易。 他三步两步就挡住了惠苒的去路。 “你——”惠苒一时语结,也不好发作,只得顺了顺心口,“贝勒爷可是有事?” “你走这么快干嘛?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惠苒被他的话吓得慌了神,心口突突的厉害,这是什么地方,哪能毫无忌讳:“贝勒爷喝醉了!”说完就要走。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永璘一把攥住了惠苒的手腕,隐忍着压着嗓子蕴满了酸楚倔强:“我没有醉!为什么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 永璘攥得厉害,惠苒几次挣扎都没有挣脱开,容色静美的姿态早就被拉扯没了,又气又急的惠苒不得不提了肃冷的语气,“望贝勒爷自重,我是你的王嫂!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恐怕你我都难以说清楚!请贝勒爷放开!” 厉色之下,必有余威。 一句“王嫂”,永璘的酒意瞬间就醒了一半,赶紧松开惠苒的手腕,任她疾步向前一点点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不过短短数年,他们之间就冷淡到多说一句话已是奢望的地步。永璘愤恨的握起拳头狠狠地锤了下大理石栏杆,霎时,刻骨的疼痛直达心扉,血迹擦染在栏杆上,在余晖的照射下是那么的刺眼招摇。 落荒而逃的惠苒踉跄着步子一口气跑到了花房才想起脚下的酸软无力。借着墙壁的坚厚,惠苒才站定未倒。不能否认的是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她也不敢回头,既然当初选择了走这条路,就不要再连累别人了。如此下去也好,远远看一眼,别人口中获悉近况就足够了。 只是,两人都没发现远处的假山后的一个身影,牢牢的躲在角落一动不动,目光狡黠而深邃,像极了门口的石狮。 天色渐深,如墨的夜色倾泻而下,不管在白天有多么的炫彩热闹,此时,也只着了一色,静谧的有些让人害怕。 永璘就这么遗世而独立的存在,他垂着头,看着波光闪闪的水面,脑中恍恍惚惚的闪现着以前的记忆。 那时他不过才十岁,额娘刚去世一年。在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没了额娘的庇护,少不得被欺负。而哥哥十五阿哥彼时还没被封为嘉亲王,姐姐九公主也远嫁科尔沁,一时之间,倍受搓磨的永璘整日被其他人孤立。 后来,皇阿玛念他年幼,颖妃又无所出,便交由她抚养。颖娘娘行事豁达乐观,极少有小女人的矫揉扭捏,潜移默化的有影响到永璘。也正是从颖娘娘那儿,永璘才慢慢有了依靠。 直至那一天。 所有的美好,所有的挂牵都从那一天开始。还记得,那天他在掌事姑姑的陪同下从阿哥所回到颖娘娘的永寿宫。还没走到正殿,就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不像是宫里的格格声音。抖着胆子,屏退丫鬟,他慢慢走近殿中。 只见一位肤若凝脂,长发垂肩,身着彩丝勾纹橙色旗装,手拿卷边绣蔷薇手帕,头上插着乳白色如意吊坠步摇,甜姐儿似的姣好面容女子正陪着颖娘娘说笑。宫里的格格从小娇惯,甚少有这样标致模样,迷人眼目的性情女子。一瞬间,她的笑,她的颜,她的不经意抚平碎发的动作都直直的撩拨了永璘的心。 是的,他动心了…… “来,永璘,快过来!”颖妃看见趴在门边的永璘,面儿上自是喜色,招手喊他。 女子便转着头,弯弯笑眼的注视着他。虽然一句话没说,永璘就是更加喜欢了。 “十七阿哥吉祥!”女子端端的给他行了礼。 永璘也不知说什么了,只知道傻笑似的看她。 “这孩子啊,遇到生人有些腼腆。平日里,这小嘴儿巴巴的,和你一样的会说呢!”颖娘娘揽过永璘,先是疼惜的说了一嘴,才开始介绍,“永璘,这是额娘的远方侄女,名唤惠苒。她比你大五岁,叫声姐姐便是了。” “姐姐?”永璘脸色绯红,时不时的偷偷看她。 后来,惠苒经常到永寿宫陪伴颖娘娘,永璘自然也是经常见了。惠苒和别的人不一样,她从来不会孤立他,她总是挂心着这个“阿哥弟弟”。 永璘曾经听到惠苒向颖娘娘说过她看上的男子必是这世间最有才情的男子。后来,永璘知道了她喜欢弹琵琶,喜欢画画,便一门心思的扎进了乐坊和如意馆。 只是,在他做好了那副大雁寻觅图,欢欢喜喜找惠苒的时候,碰见了哥哥和惠苒相看两笑的局面。 他曾对惠苒说过:待我一年后,便向皇阿玛请旨赐婚,你且等我! 惠苒当时只当他年幼,一时玩笑,并未当真。 那副画了追逐心上者的大雁图被永璘当作了贺礼送给了惠苒,可他的心意却被自己封存了起来。 也正是哥哥迎娶惠苒的时候,永璘便开始游戏人间了。不问朝政,不入官场,变成了他最大的任性! 这一等,就是十六年,年少轻狂到而立之际,他身边游走了无数的花样女子,终究没有一个是长久的。若是细看,你会发现,但凡是得宠时间长的都是甜姐儿似的女子。这其中就有一个琵琶女留芯算是最近两年待在永璘身边多的,连这个名字还是永璘所赐。 思绪渐行渐远,仿佛是那一缕轻烟,想要握,却怎么抓也抓不住。永璘就困在了这些烟雨朦胧之间,出不来,看不透。 第二十八章 枕风心机 瑚筝倒是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永璘。 “贝勒爷吉祥,天色已晚,王爷此时有些事情要处理,怕怠慢了您,要奴婢收拾好了偏殿伺候您休息。” “有劳王兄费心了……”永璘低低垂目出神说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瑚筝觉得贝勒爷今日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在她的印象里,贝勒爷可是风流倜傥,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做派,什么时候,也有这般深沉之态了。 “贝勒爷,可需要瑚筝做些什么?”跟在永璘后面,瑚筝的声音显得这夜色也温善许多。 “呦~怕是真要劳烦瑚筝姑娘了。可否请瑚筝姑娘熬些醒酒汤,这惺惺醉意的可是玷了我玉树临风,潇洒君子的形象呢!”永璘透过王府里高挂夜灯的光,满含笑意的凑近了瑚筝气息几乎要吹到了她的脸上。 瑚筝忙退后一步,礼数周全,话语平静,“奴婢谨记贝勒爷吩咐!” 永璘不禁心里感慨,不愧是他的女人…… 惠苒几乎是绕了半个花园才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苑邸。 锦儿四处张望,焦急不安的拿着披风在门口等待。 刚刚看见主子的身影,心里的一块大石才算落了地,赶紧跑了上去,给她披上衣服,嘘问:“主子可吓死奴婢了,这天寒地冻的,您穿的又少,若是着了凉生了病,奴婢真是罪该万死了!” 锦儿一脸担忧,她触手到主子的手冰凉的很,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刚刚四宝公公托人来道,说是王爷要在闻香苑就寝。”锦儿从主子的脸上看出了不对劲,小心的觑着惠苒说道。 “哦……”惠苒心不在焉的回应着。 到了屋里,暖和的温度一点点消融心底的寒凉,理性渐渐回归。 “锦儿,帮我梳妆!”片刻之后,惠苒终于把岁月静好,无恙无求的心境找了回来。 锦儿一直都在暗暗观察着主子,她料定主子心中有事,只是不便说出口,或者是不想说出口。她所做的就是安心陪伴就可以了,其他交给时间,交给主子慢慢想通。 “锦儿姑娘,王爷到了。”伺候在外面的丫鬟远远看见王爷一行人的时候,悄悄进苑通知了锦儿。 锦儿只略略点了点头,打帘进去,“主子,王爷到了。” 话音刚落,沉沉的脚步声就纷至沓来。 “这么早就歇下了?”看着屋里若隐若现的灯光,永琰的声音不觉温然起来。 “妾身不还等着王爷的嘛……”那个风情迷人的惠苒又回来了。她穿着一身烟紫垂脚银丝裙盈盈浅笑而来。 惠苒挽上永琰的手,一如既往的挑香、焙茶,伺候永琰更了衣,看着他侧躺床上,闭目轻寐,玉指附上,轻揉关节。 “爷这是怎么了?今日到我这里来倒像是躲清闲来了~~”惠苒媚眼含嗔,半娇半叹。 温软耳语习习,任是嘉亲王爷也架不住酥软挠心,一把揽过惠苒的芊芊细腰,“可是吃醋了?” 惠苒顺势倒在了永琰的怀里,一双玉指从下巴轻轻划过至心口,脸色绯红,轻启朱唇道:“臣妾哪敢?王爷还念着惠苒,便是我的福分了。王爷这段时间忙的连福晋那儿都少去,可见辛苦。臣妾只是心疼王爷……” 多年夫妻,永琰还是在惠苒这里更为自在。 朗娟是个好女子,作为王府福晋,她尽职尽责;作为儿女额娘,她慈爱有加;作为妻子,她一心一意。 每一种身份,她都很想做好,自然,永琰不会挑她的错。 只是,朗娟近些年身体不好,经常头疼,一般情况下,永琰不愿与她讨论什么政务要事或者是心中烦忧。倒是一直以来,身份背景简单,性情温婉又聪颖多变通的惠苒这里成为了永琰最坚实最无需费心多想的地方。 思及十几年夫妻情分惠苒仍然没有变成功利色彩深重的深宫怨妇,永琰不由觉得是上天赐予的福气。 胳膊一时用力,紧紧的拥抱住了她在心口,“有你真好……” 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了,惠苒许久没有听到王爷这般的深情之言了。聪明如她,猜也猜得到王爷是有感而发,但她也知道王爷的忌讳,于是,只浅浅淡淡一句,“王爷可有烦心事?”说,她就倾听,不说,与她无害。 深深吸了一口凝神香气,摩挲着惠苒细腻如玉的肌肤,永琰闭着眼睛,缓缓说道:“烦心事哪天也不会减少,只是,几天没在,我竟不知道王府里除了福晋和你主事之外,竟还能私自动刑?哼……” 这似乎是从鼻子里发出的不屑冷笑摆明了是针对这两天风头正劲的戈雅欺负若初及璟婳一事。 惠苒虽心上明镜儿似的通透,嘴上也不好直接说出来,毕竟,福晋已经处置过,她又是侧福晋,比不得身份尊贵的戈雅来的底气十足。 “王爷您也别生气,戈雅妹妹盛眷正浓且当下怀有身孕,又是年轻脾性,恣意洒脱惯了,少不得任性了一些。您不是也喜欢她这点嘛。况且姐姐已罚她禁足,减了她的奉银,罚她抄写佛经也就算了。倒是两位新来的妹妹,一个伤了脸,两个都伤了心,确实需要您再好好开解一下璟婳妹妹和若初妹妹,省的寒了她们的心。免得王府的人也说咱们容不得新人。只是,臣妾愚笨,没有及时得体处理此事,是要请罪的~~”惠苒一如既往的心平气和,既没有明确戈雅罪责,也没有袒护璟婳或者若初。这叫没有立场! 没有立场有时候才是最大的立场! 对于皇家来说,你的立场是可以决定你的平步青云,但也可以决定你的祸从天降…… 混迹于王府又没有前朝力量做依靠的惠苒选择了最稳妥最安全的方式:以理为先。 “福晋处理过了,你不处理也是情理之中,谈不上请罪。不过,这事情你倒是看的通透。”话不点破,已然了解,戈雅仗的除了子嗣,与和珅走进的母家才是重点。 “臣妾只是说出了看到的情况,王爷可别抬高臣妾了。几位妹妹可都比臣妾看得透呢……”惠苒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抬手给永琰盖好了被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戈雅敢这么放肆,是否是因为有了和珅撑腰? 那她是看准了和珅以后的权势地位? 脑中闪现的这两个问题一下让永琰想起了有人给和珅起的“二皇帝”的称号,不由得心口一凛。 看来是时候了…… 第二十九章 低眉顺眼 转眼之间,就到了年节。 里里外外,好不热闹。 各苑寝殿均装扮一新,图一个新年新气象。 福晋下令各苑主子务必要参加合欢宴,除了还在禁足期间的戈雅,不得有缺。 新年伊始,凝舒苑可有个喜事,王爷赐予春字给若初,被唤为春格格。要说亲王宠幸侍妾,抬其地位的也不在少数,可像王爷这般花了心思赐予称号又天天陪伴,关键若初是朝中无人,容颜有损,这在大清朝可是独一份儿。 如今若初的风头可是盖过了伺候王爷多年的几位姐姐了。连茗蕊都阴阳怪气的说若初不是受罪是因祸得福。 福晋虽没有势利待人,倒是在以前真的对她像是小透明儿。当下看到王爷宠她入骨,便也打着安抚她的由头,妥妥帖帖赏了一大堆东西,快要赶上当初赏璟婳的排面了。连丫鬟都重新指派了几位,还向王爷讨了恩旨要赐她独立的苑邸,均被若初回绝了。危难之中,彩云护她已是情谊。虽然彩云一开始有些不大搭理她,说话也不太好听,可这出了事才发现忠心无二。 最重要的是她一心认定了璟婳,这个众人踩低捧高的王府里唯一真心对她的人。跟着璟婳在凝舒苑,她过的更舒坦,王爷也喜欢她和璟婳交好,所以,便由了她的性子。 大家步履匆匆,含笑轻语的在忙碌着。偏偏禁足的戈雅是那么喜爱热闹,看着年节的欢喜氛围,心里憋闷的很。但事情出了就是出了,这已是从轻发落,她也不好再让阿玛为此事费心劳神。 “都是废物!滚!都滚!”一小宫女在为她梳妆时扯痛了头发,一气之下,戈雅动手打了她。之后,又嫌个个儿碍手碍脚对她不敬,歇斯底里的不依不饶惩治丫鬟随从解恨呢。 反观凝舒苑,亲亲和和廖胜从前的沉寂,这才有过年的喜庆。 春主子锦绣雪缎配四季海棠端庄又清妙的去给璟婳请安。刚进正殿,香罗就笑着迎了上去,“香罗给春主子请安,祝春主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万事呈祥!” 相处久了,香罗自然知晓了春主子的性情和对自家主子的情谊,说话处世也就悄无意识的亲近了些。只要为主子好,她就愿意真心待你。 “姐姐呢?”若初心情极好,虽然年龄不大,倒真没有恋家难舒,也不似十四五岁的纯粹天真,一派端敏作风。 “主子,春主子来了。”香罗引着若初进入内室,疏桐正在拿衣服让璟婳挑选。 “正好正好,若初,你帮我看看,哪个好看些?”毕竟是阖府家宴,璟婳作为侧福晋还是非常重视的,最重要的是她想让王爷看到她最美的样子。因此,若初刚刚探了头,璟婳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她让她出谋划策,挑选“战袍”。 “姐姐穿什么都是极美的。王爷必定欢喜!”若初一点儿都没有争艳的淡淡姿态倒是让璟婳挺诧异的,“就你嘴甜!不过,今天是阖府家宴,也是你我进府后的第一个年日,你这装扮是不是太素静了些?” 若初微微一笑,眼神润亮,走至镜子旁,方才诚诚开口:“姐姐也知道妹妹素来不喜穿戴聒噪之色,这性子又不爱讨好人,也只有姐姐不胜其烦多多伴我。如今这场合,我只盼安安静静坐着,都把我看不进眼里才好呢。” “主子,这件怎么样?”疏桐临时被璟婳指派选身衣服,可巧看了那么多精致奢华的衣服,偏偏选了件水杏色暗织银丝缎面常服。 正在和若初覆手说话的璟婳刚刚抬起眼未曾开口,临近疏桐的香罗便开了口:“今天好歹也是主子进府的第一个年节家宴,不说夺冠群芳,怎么也要华丽大气些吧?怎能如此随便呢?” 本来香罗就是贴身侍婢,说话做事比着疏桐她们都硬气点儿,而忽然替代自己处理如此重要的事情更是让她心有微漾。 “奴婢不敢有怠慢主子之心,还请主子恕罪!”疏桐惶恐的叩地垂首,应声向着璟婳乞罪。 “我让她挑的,你若觉得不合适,大可另选一件,不必吓她。”璟婳懒懒扭头,依旧和颜,只是语气有点儿劝诫意味。 “奴婢想着怎么也要配得上您的身份,这王府里多得是看人下菜碟儿的人,若是穿的低调,知道的是主子您不喜奢华,不知道的指不定背地里怎么编排人呢!”香罗秀眉略挑,一副大敌在前不可小觑的样子。 “香罗姑娘这话说的倒也没错……”若初凝神听了一耳,端了杯疏桐递过来的茶,品了一口,借着缕缕的茶香热气说了一嘴。 “你且挑挑看看。”璟婳不再看她。 香罗得了璟婳的准令之后,心下的底气更足了,喜色的转身查看一排排华服。 也就是话音落地不久,香罗便喜孜孜的禀报了一声:“主子,您看这件怎么样?”香罗的视线几乎是定在了衣服上,每一个图案每一条纹路她都满意的不得了。 璟婳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疏桐跟在璟婳后面,看见衣服后,也只是笑了一下。 “若初,你觉得怎么样?”带着护甲的璟婳轻轻划过这云锦料子,丝帛声声跃起,只让人心头颤颤。 接过香罗刚挑选好的梅紫色缀花锦绣团云衣服,深深入了一眼,淡笑:“这苏州进贡的云锦真真是上乘的料子,王爷疼惜姐姐赏了最喜爱的两段,这王府里可不是人人都有这般的福气呢……” 香罗听了若初的话,更是得了意,巴巴的等着主子赞赏。 岂料璟婳眼神一变,忙挥手让香罗拿开:“这衣服收起来吧!” “怎么了,主子?挺好的啊!”香罗不明所以,忍不住想问。 璟婳知她忠心,沉了一口气,未曾发怒:“怎么了?这满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一个道理,昔日得宠的如今也能失宠。我毕竟入府的时间不长,岂能越过福晋以及几位姐姐穿这么招摇的衣服,越是王爷宠爱,我越不能表现的那么明显,否则,还不等于给自己树敌,如何算好?” 要不是若初“提醒”,璟婳怕是真会穿着去了,那——后果…… 细思极恐! 第三十章 谋划在心 噗通一声,香罗沉沉的跪了下去,她只顾着让主子有脸面了,竟然没有考虑到这方面,一时间,羞愧不已,跪地不住的磕头认错,“奴婢万死……”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万死的,有多少条命都不够了。你是我的陪嫁丫头,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忠心的,只是,王府不是咱们钮祜禄府,需要注意的规矩忌讳也多些,你倒是细心,只是经验不多罢了,以后多想着点儿就好了。”璟婳语重心长的看着香罗,丝毫没有因为此事而斥责她,反而更多的是安慰。 “多谢主子,奴婢谨记在心!以后凡事必定勤思善虑,不负主子信任。”香罗眼眶微涩,既有酸楚亦有感动。 “奴婢原想着让您可以风光出彩,竟没有思虑周全。还好,主子谨慎,往后的日子里可得小心处事。”香罗有感而发。 “既然是家宴,我又初来不久,不争风头不抢荣华便是最安全的。”璟婳低语与若初呢喃。 “姐姐温厚纯良,乃是王爷之福。”若初好似一幅浅浅淡淡模样,一点没有所谓的争风吃醋,这——全然没有一个妾室该有的——心思。 越是如此,璟婳越对若初好奇,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子。 “那今日就穿疏桐挑选的衣服吧。”璟婳语气微动,疏桐却怔了几秒。香罗离她最近,胳膊捅了捅她,暗声道:“还不快去准备?” “是~主子……”疏桐得了香罗的提示后,赶紧起身去拿衣服。 “你也起来吧!”璟婳开口的时候,地上只有香罗垂首跪着,谢了恩之后,起身立在璟婳旁边,眼神都有着紧张。 “妹妹,你觉得我应该挑个什么配饰呢?”璟婳端端坐在铜镜旁,左右照了照发型还有耳朵上的耳洞间距,看着面前的首饰问道。 “衣服既然如此素净,不如用个明亮色彩的金玉簪提升气色。也算是各有千秋,点睛之处。”若初轻拨奁盒,挑了一个五彩勾金翠步摇,随着清风拂过,步摇款款摇曳,衬得人雍容典雅,既不会过分张扬亦不会平淡无味,戴在璟婳头上一瞬间就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还是春主子慧眼独到,这个步摇真真是让我们主子美极了!”疏桐禁不住赞美到佩服。 “那可不,她可是个无价宝……”璟婳心里高兴,嘴上表心,说出了心里的话。 “姐姐又说笑呢,金钗再好,不过是戴在了对的人头上才会有价值。这只有姐姐才衬得上呢。” “我竟没发现妹妹这么伶牙俐齿的……”璟婳撇着头,故意笑盈盈的看她。 最后,王爷修好缠丝玉簪也被璟婳戴在了头上,她从王爷手里接到玉簪的时候就笃定每天都会戴上它,既要纪念他们的缘分天定,也是守护王爷的一番情意。 说说笑笑之间,都已收拾停当。 软轿早早停到了苑邸门口,只等两位新宠主子。 此时,昀致苑里处处小心,人人自危,犹如惊弓之鸟,连苑邸里的。因为他们的主子戈雅气头正盛,一身怨气无处宣泄。 所有的下人大气不敢出一口,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唯恐一个不小心触怒了戈雅。如今这位侧福晋脾气可是不大好,加之母家权重更是不可一世,盛传私下欺负婳福晋和春主子都能平安无事,王爷可是注重这一胎。于是,大家对她更是又怕又敬了,一时禁足又怎样,只要胎象安稳,谁能动她分毫? 莲荷昨日不小心弄洒了水,致使路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戈雅也就是轻轻滑了一下,非说她图谋不轨,让她在这冰天雪地里穿着素衣跪了一宿,脸色煞白的莲荷甚至觉得自己要熬不过一夜,可算是等到天亮,戈雅才松口,打发她做些粗使之事。 而牙齿都打哆嗦的莲荷想要起来时,才发现已经动不了了,两个膝盖已经都没了知觉。被好心的姐妹们扶回去之后,根本来不及用棉被捂热一下,就被吩咐说去取安胎药。 人啊,就是这样,雪中送炭难,落井下石易,本不是她的活也要去做,这就是她们的宿命。 简单的换了身干净衣服,莲荷就一瘸一拐的去了药房。 路上,莲荷不敢有一刻的耽误,踩着积雪,吱吱呀呀的缩着身子往前走。 “这不是莲荷姑娘吗?怎么今天是你取药啊?”说话的是赵启,因在家排行第三,被唤三爷,负责府里的采购事务。这差事虽不是权力之处,可他还有一个身份就在王府里吃香了——侧福晋惠苒贴身丫鬟锦儿的表哥。 如今惠苒为分福晋之忧代理了府中的部分事务,再加之一向都是王爷身边的宠妾,可谓是风头正劲。 主子得宠,连丫鬟都有了荣华。因此,府中下人多多少少都会看在锦儿的面子上给赵启几分面子。 莲荷本就头疼的厉害,精神恍惚。赵启走至她跟前了,都看的模模糊糊的,仅剩的理智驱使她哆嗦回道:“回三爷,铃歌有事,我便过来取药了……” 赵启仔细的瞅了莲荷几眼,听到莲荷颤弱弱的回话就知道她不对劲了,“怎么?又挨骂了?” “莲荷怎敢有委屈,这药是主子按时喝的安胎药,万不敢耽搁太久,还是先回去了。”莲荷说完要走,赵启拦了一下,看她手腕冻的发紫,递上自己的暖袖,“知道你胆小,也别太难为自己,天冷路滑,带上这个吧!” 莲荷岂会接收,忙不迭推阻:“多谢三爷好意,莲荷必定铭记,只是,这府中人多嘴杂,怕污了您的名声就不好了。莲荷先走了~~” 微雪飘零,走在路上咯吱咯吱的响,越发衬的整颗心都簌簌的冷寒。莲荷低着头,不住的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再坚持一天……” 赵启之所以对莲荷如此,也是看她年纪像极了自己的妹妹,家寒的女子从来都是这么辛苦的,更不要说是杀人不用刀的王府。 这一幕恰恰被赶去昀致苑的茗蕊无意瞧见,她悄然地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第三十一章 一荣俱荣 转眼间,茗蕊带着丫鬟就悄悄走到了昀致苑。 戈雅禁足,旁人都可以远而避之,唯独茗蕊不行,她的父亲正在戈雅父亲哈丰手下当差,一家繁荣均系于完颜一族,有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撇不了关系。 “侧福晋今日心情如何?”未进主殿,只是在门口碰见铃歌,茗蕊留了个心眼儿,先打听一下情况。 铃歌是这昀致苑的掌事姑姑,亦是戈雅心腹。见茗蕊开口问,语气掩不住的失意,忿忿道:“茗格格吉祥!主子这几日心情浮躁的很,难免郁结。今日可巧又是年节家宴,往年吧,咱们主子都是王爷捧在心口上的人物儿地位,如今却被禁足,如何能高兴起来呢?” “这段时间,铃歌姑娘真是辛苦了!”茗蕊颜笑一声抚慰顿时把铃歌的身份抬的高高的,极大的满足了铃歌的虚荣之态。 正因如此,铃歌更是愿意凑近茗蕊。 “茗格格,小心脚下。”铃歌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提醒着茗蕊。 进了正殿,扑面而来的暖意融进了心里,明燃的红萝炭散发的香味的确入心。若不是戈雅心情不佳,茗蕊铁定要感慨一番这昀致苑的奢华。她心里不禁唏嘘戈雅犯错还能有如此待遇,她育有一女竟还只能多用些银灰炭,真是人与人不能相比啊。 纵使心里再多想法,不过是想想而已,面儿上依然唯戈雅马首是瞻。 “妹妹还气着呢?”茗蕊巧巧提声,首先入眼的就是满屋的杯子碎片,捡着能下脚的地方让侍女彩凤扶着走了进去。嘴上说是妹妹,语气满满的敬崇,谄媚的样子跃然于人。 戈雅没好气的扫她一眼,爱答不理的继续歪躺软榻上,由着丫鬟轻轻揉着腿,懒懒一句:“姐姐不赶着去如意厅,来我这里做甚?”一句话噎的茗蕊讪讪而笑,不过,她也早就习惯了,旋即调整好心态,一脸忠心无辜的说道:“看妹妹说的什么话,这家宴再重要,也不及你在姐姐心里的地位啊。若不是王爷下令前三天禁止任何人进来,姐姐指定第一时间就过来看妹妹了!” 她说的言真意切,戈雅还不依不饶的,“那今天我若去不了,你也别去家宴了呗?正好陪我聊聊天~” “……”茗蕊一时语塞。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她于王爷,不过是女儿生母,所有的尊荣也不过是看在瑾钰的份儿上,否则,恐怕她连侍妾都排不上号吧。去或不去能有什么不同? “只要妹妹需要,姐姐有什么不能做的?不去便不去,我这就吩咐彩凤回了福晋!”茗蕊一脸恭顺的正要起身喊彩凤,被戈雅轻声阻了句:“知道姐姐待妹妹真心,妹妹可不就是说了句玩笑而已,快别当真了!如今,我被软禁在这儿受尽冷眼,何苦再搭上个你。” 如是一说,茗蕊那颗心才算是安安稳稳落了地,只要不是要她缺席家宴就好。 “要姐姐说啊,都是璟婳搞的鬼,这才来王府几个月啊,不禁抢了恩宠,让王爷流连忘返的,还竟然如此目中无人,让妹妹你受这等屈辱。看来,可不能小瞧了她!”茗蕊咬着牙一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意味,啧啧直叹。 戈雅刚刚消下去的火噌的一下又被茗蕊的话给点燃了,杏目微微望向远方,飘渺中蕴满了数不清的刀霜利剑,冷笑一声:“哼,她?还能蹦跶几天?很快,我就要她跪下来求我宽恕!” 茗蕊听的浑身一个颤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强撑着僵硬的表情紧攥手帕,诺诺附和:“那——也是她——自找的……” 许是为了提高自己对她的利用价值和亲疏关系,茗蕊凑近了一点,煞有介事道:“刚刚我看到莲荷去膳房取药,那赵启和她有说有笑的,如今妹妹身子金贵的很,可是要多留个心眼儿呢!” “赵启?”戈雅一时没想起是谁。 “不就是惠苒身边的锦儿,她表哥!”茗蕊等不及提示她。 “哦……”戈雅这才想起。 “对了,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戈雅话题一转,冷不丁的问她一句。 茗蕊有些不甚利落的说了句:“最近她也不知怎么了,收敛了许多,需要点儿时间。” “行了,你尽快处理!怎么说,我也是名正言顺进府的侧福晋,她不过是侍奉多年,被赏了虚名罢了。”在这皇家宫围之中,能让一个女子活得体面的方式除了王爷的恩宠以外,家族所带来的底气才是最直接最稳定的。她刘佳惠苒的父亲不过是小小拜唐阿,手中并无实权重位,怎能与她完颜氏相提并论。也正因此,戈雅明面儿喊她一声姐姐,心里着实看不上她。 “妹妹说的是。”茗蕊弯笑附和,脑子里快速思索怎么和她提及父亲的差事。 就在两人微微冷场,只顾各自喝茶的时候,门外一声闷痛声惊起。 天湿路滑,莲荷刚放下安胎药,拿了苕帚欲扫积雪,眼前一黑,没站稳,重重的摔了下去。 铃歌气急败坏的尖锐骂声:“没长眼的小蹄子,你怎么看路的,要是打扰了主子休息,扒了你的皮都不为过!” 莲荷虚弱的无法言语,挣扎了几次想起来都无力瘫软下去。 铃歌属实不想看见她在这儿扎眼,指使剪枝的丫鬟,嫌弃拿手绢遮口道:“杏儿,芬儿,你们俩把她抬下去吧,别污了主子的眼,到时候又是一顿数落!” 杏儿离她最近,走几步蹲下去的时候,发现莲荷脸色苍白的很,不由得用手摸了一下她的头,谁知,竟烫的厉害!“姑姑,莲荷的头烫的厉害……” 即使如此,铃歌也并没改变语气,反而嗔怪不已:“呦,这身子还娇贵了?年节将至,各苑邸都欢欢喜喜的,偏偏你在这儿哭丧着脸平添晦气!赶紧抬下去!!她的活儿一会儿你俩做了!” 杏儿和芬儿面面相觑,心酸无奈的看着几乎要昏昏欲睡的莲荷。 第三十二章 阴谋暗算 也巧,这边莲荷刚刚被搀下去,打从门外依依顺顺走来一位御医和小厮。 “孙太医,里面请。”因为天刚蒙蒙亮,戈雅就觉得肚子有点不太舒服,命令铃歌一早就差人去请的孙太医。 孙太医门外候着。 铃歌打帘儿进去,伶俐回禀:“主子,孙太医到了。” “让他进来吧。”戈雅仍旧侧躺在暖榻上。 茗蕊一听便亲善问道:“妹妹可是哪里不舒服?” “姐姐多心了,妹妹身体一向强健得很,今日不过是例行检查罢了。”戈雅嘴硬强笑,茗蕊自然清楚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她也就需要知趣一点儿。 “姐姐也坐了一会儿了,妹妹别累着,先休息吧,姐姐先走了!”虽然茗蕊自称一句姐姐,到底位份低于戈雅,柔柔的行了个礼,戈雅点头挥手,她就笑着退出去了。 前脚离了主殿,周遭的寒气贴着身子就钻了进来,冷的人心底发颤。终究没来得及说父亲的事情,思及至此,茗蕊不由得面露忧思,叹了声气:“哎……” 彩凤小心翼翼跟着主子,时不时还要看看茗蕊的神色,猜测她的喜怒哀乐,“主子,老爷他——” 跟了茗蕊六七年了,多多少少是知道些的,她的亲眷关系简单,一族荣辱都指望茗蕊一人,只是,懒散好赌的父亲加上烂泥扶不上墙的兄长几乎要扒了她一层皮,夜里每每惊醒都是梦到父亲兄长曝尸街头的惨状。有时候,茗蕊真恨,恨自己没投好胎,托生在这个吸干她每一滴血的家庭,恨自己肚子不争气,拼了命,费了百般心机,才有了一个争不了大宠的女儿,也恨这王府的女人太多,多的她连见王爷一面都是奢侈…… “算了,正赶到年节,就是我能开这个口短时间内也不一定能帮到阿玛。这样吧,你去库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托信得过的下人带出去变卖了吧,把凑单的钱送回家里,多少能挺过年关吧。阖家团圆的日子,总不能看他们流落街头吧?”抬头望向那一棵只剩枝丫的大树,茗蕊一腔无处话凄凉的落寞。 彩凤欲劝阻两句,可思来想去,除了这个办法,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应下。 “不过,这孙太医来的可勤快啊,戈雅福晋看来是极其重视这一胎呢……”为了排解主子的忧虑,彩凤转移了下话题。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茗蕊心里不知啐了几次,意味深长道:“想要在这嘉亲王府里诞下子嗣,可不是说可以就可以的……” 而进了主殿的孙太医眼眉低垂,始终看着地下,恭谨的遵行着戈雅的每一句吩咐。 “孙太医,今早我感觉小腹突然有一丝丝的坠痛感,而后发现有血迹渗出,您老仔细的帮我看一下,到底怎么了?”此时不同于和茗蕊云淡风轻说无事的样子,戈雅一条柳叶眉几乎拧到了一起,语气里的担忧不言自溢。 孙太医一听惶恐连连,磕头沉沉回道:“臣必定竭尽所能!” 蚕丝方巾折了一下轻轻的盖在了戈雅的手腕处,如玉修长的手指略略有点冰凉,一如戈雅忐忑的心。 孙太医提着衣摆跪在暖榻前,依旧低眉垂目,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以往摸了两次脉便能确诊的首诊孙太医,一连摸了几次,寒冬腊月,他头上却能清晰的看出有细密的汗珠。 越是如此,戈雅反而越不安了。 终究没沉住气,戈雅轻问:“怎么?脉象是否有问题?” 孙太医手一抖,复又重重磕了一个头,有些欲言又止的回复道:“回禀侧福晋,这脉象——这脉象——” 戈雅陡的一惊,手一挥,铃歌便已会意,让在里面伺候的丫鬟都退出去了。 “孙太医,有什么话你且原原本本告诉我就行。”戈雅就怕出什么问题,可真是越怕什么来什么。 孙太医哆嗦着抹去额上的汗,镇了镇心神,回道:“侧福晋身体一直有虚寒之恙,只是微臣平日里用药丸续着,才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如今您怀着身孕,又值冬日,难免感觉体乏力弱,致使胎儿也有不甚安稳的情况。最近侧福晋心神郁结,难舒心怀,您所说的症状正是表明恐有——” 最后一句话,孙太医哆嗦了几次,还是说不出口,他怕这侧福晋万一气怒,他岂不是…… “恐有什么?”戈雅不死心,她要听到那句话,那句证明她孩子最终是否能够来到这世上的话。 “恐有滑胎之恙!”孙太医俯在地上,低闷的话语传到戈雅耳中却像惊雷。 戈雅心底如千尺巨浪翻滚,又如万丈冰窖一般垂死挣扎亦无人能懂。 “是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戚戚,反而会安静的缘故,戈雅再开口有些让人发怵的寒意。 孙太医理了理思绪,“胎儿的脉象已经微弱了,这说明已开始滑胎,如若强行保胎,恐怕会对侧福晋的身体产生伤害。” 戈雅的眼前忽然模糊了起来,喉头酸涩涌上,“此事不要声张,我的脉象一切正常,该怎么做我想你是知道的。” “这……”孙太医猛的发懵,抬头望了戈雅一眼,随后就被戈雅眼里的狠戾吓得禁言了。他知道,哈丰如今可是万岁爷身边的红人,又有和中堂撑腰,若是真的想要处置他,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诺诺应道的孙太医离开之后,铃歌就进来了。她是戈雅的心腹,一家都是完颜家的忠仆,在这王府里替她做了不少事。 “主子。”铃歌知道主子走到今天不容易,而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不能保住,定是心里万分难受。 可戈雅知道在这王府里容不得她们感慨人生,要么荣耀加身要么一败涂地就是归宿。 “铃歌,替我做件事。”戈雅轻轻抚了下肚子,泪水悄然滑落,“对不起,孩子,额娘没能保住你……” 莲荷从药房取来的安胎药温热了之后,由杏儿端了过来。 “主子,安胎药好了。”杏儿轻轻启声。 戈雅点了点头,柔和道:“嗯,端过来吧。” 看着主子一口微落的全部喝了进去,又吃了颗蜜饯,杏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新年伊始,主子的心情也开始好了呢。 第三十三章 合欢家宴 夜色渐渐上晚,如意厅里却灯火通明。 人来人往中,每个人都喜颜欢笑,互相道贺,一派的祥和瑞宁之象。 王府里除了福晋和王爷,各院主子和阿哥公主也都随着母亲规规矩矩的按照位份入了席。 戈雅不在,这里面要数惠苒最为光彩照人。璟婳看到她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冷气,幸亏没有用王爷赏赐的云锦做华服,此刻,梅紫色缀花锦绣团云华服配上气韵流彩光华动人的惠苒,真真是像极了开盛的牡丹那般富贵美艳。 茗蕊携着五公主瑾钰主动含笑去找了惠苒和三公主瑾玥。“姐姐今日真是明艳动人,光彩熠熠啊!” 惠苒何等的善于世故人情,别人笑脸相迎,她自不会冷眼相待。梨涡浅浅现道,“妹妹谬赞了,在咱们王府里,论起光彩熠熠自然是福晋第一人的,至于明艳动人更是不敢当了,新进府的妹妹们可都是二八芳龄正值大好年华,最是得王爷欢心呢。”惠苒说话间,眼神划过茗蕊,摇摇落在璟婳和若初身上。她的话自然是说给两人听的。 璟婳和若初相视微微一动,同声恭谨道:“惠福晋贤德淑雅,是我等之楷模!” 两人的举动自然是给足了惠苒面子,连锦儿斟好的酒都多喝了几杯。 很快,说说笑笑间,四宝提脚进门,朗声道:“王爷到!福晋到!” 众人止住言语纷纷行礼而站。 永琰和朗娟刚刚同行至门口,众人就齐声跪下,“给王爷请安,给福晋请安!” 永琰着了一身石青色常服,十分俊逸,朗娟一身绛红色旗装与这红灯高悬的如意厅相得益彰,越发吉庆祥和。 “都起来吧!今天是咱们的家宴,都要尽兴而归啊!”永琰心情大好,连走路说话都十分舒顺。 王爷发话之后,这热闹氛围就更上了一个台阶,乐师们欢奏的声音也蜿蜿蜒蜒流淌整个如意厅了。 落座安稳之后,永琰方才举杯,看着这满目的家眷,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期待和向往,这是他爱新觉罗永琰的“安乐窝”,所有的爱与情都还没有那么功利,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最平和的家宴吧…… 思及如此,永琰不免有点儿感慨,“今日是家宴,团聚便是最大的福气。大家欢欢喜喜的,我自是高兴。来年就是新的开始,不管去岁怎样,都要谨记一切以和为贵,以家为主!来,共饮此杯!只盼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上至朗娟,下到仆人,都被王爷的仁厚重家感动的不得了。 “臣妾一定管理好府中之人和事,让王爷宽心。”朗娟一向说的少做的多,她想,王爷最在乎的就应该是她最应该做的。 永琰满意的看着朗娟点了点头。 “臣妾定当谨遵王爷福晋教诲!”侍妾们齐声回答,结结实实的传遍王府。 “行了,开始吧!说了是家宴,就不要拘束了。”永琰笑着摆手示意大家做下。 瑚筝附在永琰耳边,半捂声音道:“已经办妥!” 这下,就看见永琰脸上的微笑显得更深了,他眯着眼睛看着酒杯,一句话没说。 “王爷,王爷!”他们夫妻携手又走过了一年,每每想到这里,朗娟就禁不住感动起来,为自己,也为王爷。她平日里不怎么喝酒的,今日也开了例,由着流萤倒满杯酒,轻轻的提起,喊了两声王爷。 “嗯?”永琰依旧笑着,看向她的目光这会子才聚焦起来。 “臣妾祝王爷福绵安康,喜乐顺遂!”说完,朗娟一饮而尽。简简单单的一句,如此,便是朗娟最大的希冀。 永琰感动不已,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执朗娟的手,轻轻附上,暖心道:“朗娟啊,这整个王府还需要你来打理呢,万不要只顾着别人,忽略了自己啊。” 就凭王爷的这一句安慰,朗娟就有些热泪盈眶,颇为慨然:“臣妾谢王爷关怀,只要王爷一切安好,对于臣妾就是最大的福分了。” 言语尔尔,欢声笑语愈发明媚起来。 惠苒巧盼而起,望向王爷的目光都显得清甜如玉,盈盈笑语道:“王爷,臣妾也敬您一杯!祝您吉祥如意,福寿康宁!也祝咱们大清丰顺家兴,四海生平!” “好!”惠苒的大气之语正是永琰心中所想,“好一个丰顺家兴,四海生平!大清若是年年如此,我便是不愧祖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永琰那毫不掩饰的赞赏就这么转首投向惠苒。 “赏酒!”兴致正浓,永琰吩咐瑚筝,隔桌而望的惠苒施施然,应道:“谢王爷!” 有恩赏必有争强,虽然嘴角不露痕迹的含笑,朗娟的脸却有些火辣生疼!这般和王爷共谈国兴的人似乎应该是她不是惠苒吧,如今,向来善说又近人的惠苒可算是风头一时无两了,衬的她越发只有妇人之贤而无国母风范,就算是有气,也只是暗暗而生。 璟婳和若初自知这样的场合,她们需要收敛光芒,不能过分张扬。 若初浅浅飘过王爷和几位姐姐,终落在了乐师们身上,手里接过彩云递来的暖手炉,不声不响,安安静静地听着~ 璟婳倒真的不如若初那般安然若素,平心静气,她心里突突的跃动。这是她进府以后的第一个年节,也是和王爷相守的第一年,越是热闹非凡,这几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心绪情谊越是深刻的在脑海中浮现,不断的让她笃定,王爷对于她的意义是这么重要而美好。 所以,璟婳忍不了不去看永琰,有意的,无意的,她总是禁不住把目光投向永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是两个字——幸福!每每撞上永琰的眸子,陷进他汪洋般的深情,一杯水酒便成了绝无仅有的佳酿! 忽而,永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抬头对瑚筝交代了几句,复又看向璟婳。惹得璟婳紧张不已,手足无措。 只见瑚筝点头,微笑着朝璟婳走来。 “婳福晋,新年来临,王爷托我给您递话儿。他说您阿玛虽有违军规,但事情并不严重,已经送回府中与婳福晋您的额娘团聚了。今日可放宽心侍宴,不用担心他们!一切自会安排妥当!”瑚筝的声音徐徐响起,璟婳不敢表露的担忧也终于消散了,王爷,还是想着她呢…… 抬起头迎上永琰的留恋而宠溺的目光和神色,璟婳心底涌起一阵感动,眼眶里泛起泪花,闪闪惹情。 第三十四章 各显千秋 璟婳从王爷的眼睛里感受到了安定,有他在一定都可以放心的安全感。 这些日子她都快担心死了,每天做梦都会惊醒,然后,暗暗垂泪。 自戈雅放出狂言整治阿玛,璟婳就没有放心过,她让香罗回去打听情况,只知道阿玛一时领军出错,被哈丰弹劾,即刻以军法处置压了大牢。可阿玛只让人捎信儿说清者自清,如此保全自己为重,让她不要掺合进来。 而面对王爷,她只问了一次,王爷便说给他些时日,璟婳就不敢再问了,也无需再问了。王爷的话,她信。 今天是家家团聚的日子,王爷让瑚筝悄悄告诉她这事儿,可不就是真的把她放心上了嘛。 所以,这感动来的就更浓烈了。 一曲《万庆同乐》奏闭,绵宁朗行而起,十三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面如冠玉、眉清目秀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感叹年轻真好。 走至永琰面前,利落行礼,双手抱拳,容色清明,朗声传来:“绵宁给阿玛额娘拜年!祝阿玛额娘万事顺意,福寿双全!希望在新的一年之中,儿臣能够学的更多的才能,为阿玛分忧解虑!” 虽然绵宁只有十三岁,又是眼前唯一的皇子,且是实际意义上的嫡长子,但他平日里也算是勤勤恳恳,不管是读书还是骑射都实属上乘,连万岁爷都夸奖他是后辈之秀,赏赐了黄马褂和花翎,可想而知,皇上多么看中他。 永琰从小就知道身为皇家男儿,没有哪个人是可以将争权夺利置之度外的,他受过太多苦,到了绵宁,他希望绵宁能多存一些善信,因此,教习先生都是花了心思的。 和朗娟一样,看着绵宁懂事的样子,算是心有安慰。 点了点头,永琰高兴的拍了拍手,“好!阿玛就盼着你成才的那一天,好做阿玛的左膀右臂!” 三位公主:十四岁的三公主瑾玥,十一岁的四公主瑾媗,九岁的五公主瑾钰齐齐而立,柔声细语甜道:“瑾媗(瑾玥)(瑾钰)给阿玛拜年!祝阿玛寿福庚宁,心想事成!” 瑾媗是嫡女,自有一派贵淑底气,说话都比另两位音高。瑾玥年龄最大,和母亲的乐美善言不同的是端庄典雅的很,颇有永琰身上的稳重意味,也因此,永琰最是满意瑾玥的性格。瑾钰大概是因着母亲的缘故,总是轻声轻语,娇小可爱,有一种小家碧玉的玲珑气韵。 看着三个女儿,永琰打心眼儿里欢喜。连声音都不自觉柔和温暖起来,“快起来吧!这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连钰儿都九岁了。看来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阿玛,您正值盛年,莫说女儿们还小,就是我们都嫁人了,您还是最有凌志的王者之风呢!”瑾媗眉头一抬,丝毫不胆怯的弯弯笑眼甜说道。 朗娟大概是没料到女儿这么恃宠而骄,微微有些难色,怕永琰说她教女不善,不懂娴静。众人脸上百色尽显,自有想看她出丑传为笑谈的人。哪知永琰听了之后,灿然大笑,“哈哈哈哈……” 登时,朗娟喉头紧缩,几欲站起。 “好一个伶牙俐齿,嘴甜的媗儿!你可真是女儿娇态,男儿脾性!阿玛可都说不过你喽……”永琰被媗儿的一番“谄媚”说的欢喜不已,连如意厅里的灯光都因为此事,越发明媚了呢。 至此,朗娟舒缓着心口,暗暗大呼万幸。第一次觉得不能再娇惯媗儿了!军机大臣惠龄早前拜访她的时候就说王爷继承大统那是众望所归的时候。也就是说媗儿必是嫡女,现在还这般玩劣,可要怎么承担以后安抚朝臣部落的大任! 思绪一旦触及,朗娟就惶惶起来,这几年,她发现自己总是有意无意想的很多,不由自主的为以后担忧。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总是脑仁隐隐作痛,就如现在,一想起媗儿,她就又开始疼了…… 抚额几秒,面色已有些许微白,绣檀因为时常观察着主子,发现有点不对劲,便低头担心道:“主子,可是头又疼了?要不要奴婢跟王爷说一声扶您回去歇息?” 朗娟是个顾大局的女人,就是疼昏在此,她也不会撇下一堆人走开,连连摇头,牙关有点微微发抖,颤道:“不要!今日本就是难得的团圆之夜,明日便是除夕,王爷还要进宫侍奉,怎么因我而扫兴。我没事,让兰心给我拿颗药丸就行。” 绣檀也知大局为重,纵有千言也只好遵命,悄悄嘱咐了兰心回去取药。 丝竹声声跃起,如意厅里满堂浓浓年味儿,大家都三三两两簇头谈笑,只见门口忽然响起急呼。 “奴婢昀致苑铃歌,请求参见王爷一面!”铃歌神色慌张急切,一双手哆嗦不已,不停的向门口的侍卫和丫鬟祈求。 听到有聒噪声,离门比较近巡视的四宝怕惊扰了主子们的雅兴,也转身来到了门外。 “怎么了?大呼小叫的,不知道主子们都在呢?”夜下黑,四宝吼了几句之后才看见廊下跪着的铃歌。 “四宝公公,求求您让我见见王爷吧……”铃歌急的都哭腔了,眼睛微红充血。 说起铃歌,四宝一早就看不惯,仗势欺人,为人又太护犊自私,和她家主子真是一家。语气自然不好,“原来是铃歌姑娘啊!这可不是我不帮忙啊,您也知道,王爷吩咐这些日子不得见昀致苑所有人!我哪儿敢违背命令啊,属实是对不住了……” 听到此处,铃歌更是不住磕头,磕的头皮都破了还磕,苦苦哀求说道:“铃歌知道为难公公了,可是,求公公告诉王爷一声,我们——我们主子——”她边哭边说,哭到哽咽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们主子的身孕怕是保不住了……” …… “这……”四宝心口一惊,头皮一紧,事情总有轻重缓急,纵使王爷吩咐不想看到昀致苑的人,此时,也顾不得了。 匆匆吩咐铃歌在此等候。 第三十五章 失子自保 若初与璟婳正是在王爷的右侧,从左侧进入如意厅的铃歌清清晰晰的进了两人的眼中。 “她怎么?”璟婳有些愕然,小声嘀咕一下,随即看向若初。 果不其然,先前还云淡风轻的若初一看见铃歌瞬间脸色冷了起来,既有丝丝微颤又觉嫌弃之意。她倒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可是,这整个昀致苑不是都被王爷禁足了吗? 两人的目光紧紧而随。 铃歌只是悄悄伺在门口,眼神儿追着四宝看他走向王爷。 只见四宝在王爷耳边耳语一番,原本悦然兴致的永琰渐渐紧锁眉头,脸色暗了下来。 “什么?”永琰低沉的声音透露着凝重。 “怎么了,王爷?”朗娟看他这么忧心,心里也咯噔咯噔的跟着紧张。 “戈雅身孕有恙,你同我去看看情况吧。”说完,永琰就起了身,手里摩挲起了翠玉扳指。 缺了王爷和福晋,这宴会还有什看头,寥寥无趣的众人也在他们离开之后自行结束了。 不过,因着听说王爷福晋是因为戈雅福晋胎相不稳而离席的,都窃窃私语起来。 而得知消息的茗蕊愣了好久,她怔怔的望着面前的酒杯,脑海中浮现出了下午看到孙太医去的场景,明明那时候戈雅说一切安好啊? 可是,转念一想,孙太医当时的脸色着实有些不太对劲。只是,她出来的早,至于发生了什么还真的不清楚。 准备两月余,耗费了那么多的财力精力物力,如今还未看完便只能提早结束了…… 不由得让人感叹,这个年宴可真的不平静。 “姐姐,我们也去看看吧?”璟婳怕若初心里难过,正吩咐香罗准备回去凝舒苑,没有料到若初率先开口,在出了如意厅之后,立了脚步。 璟婳心里一直心系王爷,不免担忧此事,脚步自然快了一些。这雪夜寒风之中,耳边呼呼的风声夹带着若初的声音疾去,听到若初叫她,璟婳才扶着香罗回头看她,垂了下眼睑,复又抬起对着若初柔柔说道:“我看还是不要去了吧,我怕你再见到她伤心。” 廊下的风是何等的肆虐,直吹的人脸生疼,手中握着的暖炉所产生的热气都极快的消散,只是眨眨眼,都看见了…… 而璟婳暖心的话语恰如一盏热茶,缓缓的流进了若初的心里,一直暖到心头指尖,让她顿时暖流涌起,不觉含笑,“姐姐待我好妹妹知道,只是,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若是就这么躲着避着,岂不是更让人嚼舌,说不定风波也会更多。如今是她被禁足,自有了惩罚。为阖家永睦之道也好,讲礼数尊卑之序也罢,我也都应该去看看她。” 若初虽年幼,眼睛清清亮亮的闪动着光泽看着璟婳,一番与年龄实不相符的“老练”又让璟婳惊奇了一下,有时候,璟婳甚至觉得若初才是姐姐。 “妹妹心中有沟壑,懂得顾全大局,姐姐实在是佩服。不过,可不要难为了自己哦。”璟婳真心赞她,也真心心疼她,若不是从小看惯人情冷暖,应该也不会处事如此淡然吧。 若初伸手去握她的手,似乎这样更能心安,“只因姐姐在,妹妹才敢如此说的。” 其他人都为了“避祸”能躲多远躲多远,岂会自找麻烦。 即便寒冷如此,昀致苑却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人都摒神静气,不敢多说一字,因为,戈雅的哀嚎此时响彻了整个王府,撕扯着每一个摇摇欲坠的心。 “王爷,您要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儿做主啊,他还没来得及见阿玛额娘呢,就惨遭暗害了……”戈雅先是素颜仰面躺在床上,如墨的秀发弯弯而绕,正如现在她的心情一样百愁又无力,她空洞的眼神潸潸垂泪,梨花带雨的模样像是已经抽了她的三魂七魄。 王爷这边刚进来,丫鬟婆子还有太医纷纷跪倒一地。 永琰直接走向戈雅床边,看到她的那一刻,之前再大的气也开始消融了。即使戈雅再跋扈任性,她肚子里的终归是他的血肉,如今,忽然出现流产的状况,他也就难以把气持续撒在戈雅身上了,忍不住心头一软,“侧福晋怎么样了?” 孙太医最先回话,惶恐又战战兢兢道:“回禀王爷,侧福晋,侧福晋本就身体虚弱,又因喝了滑胎的药,实在是回天无术啊!” “滑胎药?侧福晋每天喝的不是安胎药吗?”朗娟喝他一里,声音掩不住的疑惑。 “奴婢端的就是安胎药啊,不是滑胎药,不是滑胎药……”杏儿哆嗦着已经瘫软在地,嘴里嘀嘀直念不是她。 “拉出去,斩了!”王府几年了都没有子嗣诞生了,好不容易在今年有喜,再加上皇阿玛说来年要立他为太子,永琰从心底里高兴,自然也认为这孩子是自带吉祥之人,虽然不喜哈丰戈雅做大,心里也想着日后再为孩子安排归宿,谁料年节大喜之日,竟出现了这种事情,可谓是扰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心,而牵扯这事情的人也然也就没有好下场。 侍卫正要上前,杏儿一听,顿觉生无指望,心口一紧,怔怔晕了过去。 “且慢,王爷再气,总要先弄明白事情原由。先看看戈雅怎么样吧?”朗娟摆摆手让侍卫先抬下去。 永琰阴沉着脸不说话,沉着步子走向床前。 “主子,王爷来了。”铃歌脸上垂泪,轻轻唤了戈雅一声。 戈雅啜泣连连,知晓王爷过来了,更是眼泪汪汪未语先流了,眼睛哭的都肿起来了,任谁看都是心疼又无助的样子。 “王爷~~”她强撑着身子由铃歌扶着半侧身子,略带哭腔喊了永琰一声。 只消一声,永琰就心软了,紧上前两步握着了她的手,安慰道:“快躺下,本王在这儿,不走。” 可怜了戈雅,与平日里那个张扬跋扈、伶牙俐齿不饶人的侧福晋完全不同了,紧紧抓着永琰的手哭着说道:“王爷,你定要为咱们未出世的孩儿做主啊,他还那么小,连阿玛额娘都没见过呢……” “戈雅,你先别激动,孩子,会再有的……”永琰不记得这话说了几次,他永琰的长子还有两个长女先后夭折,不惑之年了,膝下才只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在这王室当中,真真是算不得枝繁叶茂。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无力。 “臣妾不想孩儿枉死,求王爷给我们母子做主!” 戈雅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伤心,挣扎做起来就要磕头,到最后,连呼吸都孱弱了起来,浑身软了下来。 铃歌一发现主子不对劲,赶紧喊道:“主子,主子……” 永琰提声叫了一声:“太医!过来看看侧福晋!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你就真的提头谢罪吧!” 孙太医脚下一软,跪着挪到了戈雅床边,下巴上的胡子都变得沧桑起来,抖着声音应道:“臣定当全力以赴。” 永琰吩咐太医好生照顾戈雅,踱步来到正殿。 朗娟已经稳稳坐好,杏儿在下面瘫坐着,昀致苑的其他丫鬟仆人也都跪在堂下,头垂的都能触到地了。 “说,到底什么情况?”永琰压制着声音极慢的抚着玉扳指。 第三十六章 无端牵连 朗娟使了个眼色,侍卫拿了从太医那儿弄的醒神露,只是轻轻放他鼻下片刻,就看见杏儿微喘蹙眉,渐渐缓了过来。 “这药是谁取得?”王爷阴鸷神色不语,朗娟只得重复一下问话。 恢复一点点正常的杏儿抢地直叩,嘴里说道:“是莲荷去药房取的药。奴婢也是直接从莲荷的药盒里取出来的,绝对不敢放滑胎药,请王爷福晋明察!” 听闻王爷问话,都战战兢兢不知何故,只有铃歌还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先磕了一个头,眼角泛泪说道:“启禀王爷,启禀福晋,杏儿所说非虚,这药确实是莲荷去取的。这两日她做事不仔细,我们主子也只是小小惩戒一下,只怕她心生怨恨,故此陷害主子吧。” “王爷,主子教训奴才自是常有的事,多半只是让她们长长记性,若是因此陷害主子,好像有点儿太过严重,再者,这莲荷区区一个丫鬟,怎会如此胆大妄为下药伤害侧福晋呢,这必定有缘由!”朗娟看这一屋子奴才噤若寒蝉的样子,并不相信有胆子下药,遂看向永琰。 永琰骨节分明的右手不停的抚摸着扳指,左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有一下无一下的敲打着,忽而发话,“带莲荷过来!” 两个侍卫早就准备好了,“是!” 在侍卫去带莲荷的时候,若初和璟婳也过来了,后面还跟着茗蕊。她们可不是故意凑一起的,璟婳和若初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巧碰上茗蕊,便一起进来了。 “参见王爷,福晋!”三人依依行礼,璟婳位高,代为开声。 “你们怎么也过来了?这天寒雨冻的,再惹了风寒可怎么得了?”朗娟一向亲近众人,三句不离贴心。永琰心情正郁结,只是对璟婳和若初点了点头。 “虽然先前我与若初和戈雅福晋有些隔膜,但终归咱们是一家人。尤其是在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放心不下,想来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璟婳推心置腹的亲和让朗娟不免动容,她拿一锦帕拭了下眼角,点头唏嘘说道:“你们有心了,只是戈雅这胎恐怕……” 话未落地,侍卫们架着莲荷拖了过来。 “这……什么情况?”朗娟看到莲荷苍白的脸色之后吸了口凉气。 “回福晋,莲荷意欲畏罪自杀被卑职发现时已经昏迷!”侍卫不屑的扫她一眼,手上没轻没重的。 “着太医瞧瞧,若真是她,就让这毒妇这么死了未免也太便宜她了!”永琰凛的站起,话语冷的似是从千尺冰窖里洇出来。 璟婳心尖不由得颤了一下,转头看若初,只见她四平八稳的坐着,眼神有那么些许飘忽。 随行的太医即刻把了莲荷的脉搏,又摸了下她的额头,查看了下瞳孔和颈间脉息,均发现气若游丝,只怕是…… “回王爷,这姑娘虽被侍卫救下,可奈何伤势过重,脉搏已经微弱到察觉不出了,还请王爷恕臣无能!”太医也知此事的厉害,死死抵着地上,匍匐着身子不敢有一丝懈怠。 “拖出去!”摆了摆手,侍卫上前去拖莲荷。 众人也都苦苦相看,松了一口气。 只是,侍卫们才拖起莲荷,走了一步,只听到清脆的微微的“咣当”一声。 “咦……”还是茗蕊最先瞅见,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惊讶,极快的看了下铃歌,发现她也在看自己。 “那是什么?”茗蕊伸手指着跑到门边屏风处的玉佩,轻轻一问。 本就冷言到一语不发的正殿因着茗蕊的话忽然聚焦了目光。 侍卫捡起,交给了随行而来站在永琰身后的瑚筝姑姑。 瑚筝转了下玉佩,眼神停留在上面刻的字体,顿觉事情不简单,“王爷,您看!” 瑚筝伸手递到永琰眼前,刻着得“赵启”两个字清清楚楚的映到眼中。 “这赵启平日里置办些府里的东西,都称三爷。”附在永琰耳边解释道。 “这么私人的物件儿她都放身上,恐怕不是简单的关系吧?”从进门一句话不语的茗蕊冷不丁阴阴的说了一句。 于是,瞬间的,这事情就成了从简单的“恶仆害主”演变为“勾心之祸”。 “把他押过来一审便知了不是?”朗娟知她所指,命人去找。 茗蕊好像是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一点点让永琰神烦,“想说什么,说!” 被点了名之后,有些无奈的说道:“回王爷,臣妾今日路过恬憩亭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赵启和莲荷有说有笑,举止又十分亲密,不知道会不会是商量过什么有所图谋……”越说越小声,茗蕊看着王爷铁青的脸觑觑而坐。 “王爷,王爷……”这边还未开始审理,从里面踉踉跄跄出来的戈雅惨白着脸色弱弱唤道。 “你怎么出来了?”永琰当即起身,伸手快几步扶她,铃歌眼疾手快,也起身扶主子。 戈雅不走,推搡王爷手臂,重重跪下,豆大的汗珠伴着发抖的身子,苦苦哀求:“王爷,这莲荷哪有那么大胆子,她向来是拘谨老实的,一定是有人暗中指使她陷害我们的孩子啊,臣妾——臣妾求您——求——” 微弱气息丝丝飘远,戈雅再次昏迷了过去,也正是戈雅这般惨淡惹人疼惜的行为彻底激怒了永琰。 眉毛几乎拧成黑云,带着凛寒的风,直刺入骨,喝道:“查!给我查!一查到底!把这王府里的污秽渣滓都给我铲除干净!!!” 永琰的震怒之下,满屋跪地,朗娟也比平日坚定了声音,“是!” 抓赵启,送宗人府。 都知道宗人府里七十二般刑罚,个个都是牛鬼蛇神样的人物,有多少腌臢东西也能让你全吐出来。 永琰就在这坐等着,朗娟头疼未减轻此刻又加剧了,可奈何滋事重大,也只能陪同坐着。 鹅毛般的大雪静静地从黑黢黢的夜色里翩翩而洒,像是要淹没着吃人样的夜色中。若初和璟婳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难动。喝进去的热茶都没了温度,头皮发麻发紧…… 一盏茶…… 一柱香…… 一时…… 两时…… 而这样的日子里不止他们难熬。 惠苒在王爷和福晋双双去了昀致苑之后,为避嫌直接回了闻香苑。这会子斐然才打听了消息回来。 她小跑着直接进了内室,屋里燃着炭盆和红烛,惠苒还在看书,并未睡着。 “主子。”斐然卸去披风斗篷,一脸凝重。 惠苒本来有一点睡意,可看见斐然的神色,那瞌睡困意也荡然无存了,“怎么了?” 锦儿正好端了热茶进来,斐然看见锦儿的神色更不对了。 “你倒是说话啊,主子问你话呢,看我做什么?”锦儿平日总爱说斐然说话不利落。 “昀致苑的主子滑胎了……” “嗬,那不是好事嘛,整天趾高气昂的,让她瞧不起咱们?”锦儿一听就乐了,便放下茶便说道。 “虽说是半夜,也要注意言辞,小心因此惹祸!”惠苒训她,但语气轻微,实在是她也不喜戈雅,谈不上幸灾乐祸,多多少少心里畅快了点。 “查出什么人做了的吗?”吹了吹袅袅升起的热气,惠苒眼睫毛上都觉得挂上了雾气。 “说是莲荷,可从莲荷身上好像掉出了东西……” “哦,什么东西?”这就有意思了,惠苒抬眼看她。 斐然看了下锦儿,提气道:“赵启的玉佩……” 赵启? 玉佩? 聪明的锦儿怎会不懂这意思,倘若因此牵扯到自己再连累主子,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吧…… “主子,坏了……” 第三十七章 独善其身 “奴婢该死!”锦儿忠于惠苒自不会变心,可是,她那表哥却并不能保证是忠心烈骨之辈,百般折磨之下,难免会因为畏惧屈打成招。只是,一旦反咬一口的话,王爷会不会相信主子是清白的? 惠苒岂能不知事情的厉害,侧首揉了下发涩的太阳穴,脑子里反反复复想了好多可能出现的情况。 “你去打听着情况,有什么事情回来告诉我。”惠苒极少有愁绪之色,多大的事儿她都朗朗一笑,随风而过,活得恣意洒脱。只是,这件事,她放在了心上,那是她知道子嗣对于王爷来说的分量,红烛下的身影显得飘忽而不定…… 雪簌簌飘落,从薄薄一层覆地消融渐渐的堆积了起来,再看时,已然白茫一片…… 侍卫走路带风而过,夹杂着湿冷的空气比以往更觉肃穆。 “启禀王爷,犯人已招,说是奉锦儿之命,暗中与莲荷相会,取得她的信任之后,唆使其伺机暗害侧福晋。” “锦儿?那岂不是与惠苒福晋有关?”茗蕊惊呼一句,随即在朗娟的警示目光里悄声闭嘴了。 “王爷,惠苒妹妹速来与大家交好,甚少有妒忌之举。如今只是赵启一面之词,是否要听听惠苒妹妹怎么说呢?”朗娟转首看铁青着脸的永琰,亦不禁感叹真是多事之秋。 这一语,像是惠苒的缓命之举。 可惜,斐然还没有赶回闻香苑,四宝带着几个侍卫阔步已到。 与以往不同,没什么客气套话儿,直奔主题。“请锦儿姑娘通知侧福晋,王爷和福晋此时正在昀致苑等待!” 即使是早就猜到了境况,谁又能有能力更改?锦儿眼波流动,暗暗垂落,连呼吸都感觉粗重,看着四宝的目光也欲言又止。 “四宝公公,王爷可说是什么了?”锦儿害怕主子陷入绝境之中,满脑子的祈天求愿不是真的。 “这……咱家可不敢妄自揣测,锦儿姑娘就不要为难我了,还是通传一声吧!”四宝正了正色,后面跟着几个侍卫呢,他岂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徇私枉法”讲什么情面。 锦儿有点儿着急,还未转身,身后便清清楚楚传来了惠苒的声音,平静又无畏道:“锦儿,过来服侍我穿衣吧!” 一怔,“哎,主子,奴婢来了。” 打帘,进去。 锦儿脸上因为着急略略有些涨红,蹙眉道:“主子,都怪奴婢不好!” “不怪你,我是知道你的。只是,王爷既然这个时候派人来找你我,肯定不仅仅是问话,说不定还会有更棘手的难题。这一点,我们都要做好准备,切记!无论怎样,没做过的事情不能认也无需认!”惠苒故作镇定的给锦儿分析了一下她们现在的处境,是想给锦儿提早做好预防,也是希望有一个底气。 “奴婢记住了!”锦儿眼底温热,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倘若真的需要一个人承担,她一定会保护好主子,就像主子每次保护她们一样。 短短的路程,吱吱呀呀的脚步声格外清晰,惠苒从没觉得这段路这么长,长到她几乎有点闷闷喘不过气来。 同样是灯火通明,只是,这昀致苑的灯火怎么看都比闻香苑多了一分刺眼。 惠苒远远深深的看了一眼昀致苑的匾额,只觉苦意发笑。 “参见王爷,参见福晋!”锦儿在她之后跪着,惠苒就是这么稳稳又妥妥的性格,连说话都韵态万千,什么时候见都让人心生悦目。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毒心呢? 璟婳满心的为惠苒担心,大概是她也欣赏这样的惠苒,从一开始就先入为主,定了惠苒好人的标签吧。 “你先坐下吧。”永琰低着头也没看她,混重的声音闷闷的从胸腔里发出,颇有一种震慑。 惠苒知道今日锦儿是逃不了了。 “锦儿,我且问你话,你必要如实回答!若有一丝妄语虚言,定罚不饶!”朗娟甚少这么严肃犀利,猛的发作,确实有效。 “是!”锦儿正了正身,直直的望着朗娟。 “你与赵启为何关系?”朗娟强装镇定,头疼的她几乎是用意志力在支撑。 “赵启乃是奴婢表哥!” “大胆锦儿,你可曾指使表哥赵启以莲荷为用,伺机残害戈雅福晋身孕?”这一语,犹如一把杀人的剑,连弯都不转一下直直刺向锦儿,何尝不是刺向惠苒。 惠苒死死的扶着椅子扶手,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她在以这样的疼痛来提醒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锦儿惶恐的摇头,“望福晋明察,虽然赵启是奴婢表哥,可是奴婢从未授意过他有什么害人之心啊。” “哪儿有坏人会承认自己做过坏事的呀?福晋这么问岂不是白费口舌?”淡淡的,茗蕊忽而一嗤,带了几分轻蔑故意。 朗娟面儿白一片红一片的难堪,还要佯装平和,“那以你看,该怎么盘问?” “王爷福晋,臣妾也是想为那儿枉死的阿哥讨个公道不是,既然赵启说与锦儿有关,不管是空穴来风也好,平白诬陷也罢,总的让人查个清楚。既不冤枉锦儿和惠福晋,也能对未出生的孩子和戈雅福晋一个交代嘛……”茗蕊看看王爷又看看朗娟,最后眼神从惠苒身上飘了过去,作势一副为所有人着想,为难开口的样子掏心道。 “那也送去宗人府去审吧,这天色已经凉的厉害了,王爷就不要在这受冻了?”朗娟殷殷的关切着永琰,在她眼里,谁都可以忽略。 无人敢语,那锦儿可就真的要送去宗人府了吧…… 惠苒深知那吃人的笼子,她不能拿锦儿的命做赌注! 提起裙摆,跪下,挺直脊梁。 “王爷!锦儿是我贴身侍婢,陪伴了我这么多年里,我对她很了解,她不会作出这等昧良心的事情。那宗人府里多得是残酷刑具,锦儿只是一届女流,保不齐会被屈打成招,臣妾求王爷求福晋,万不能送她进入宗人府啊……”惠苒跪在堂下,随着屋檐灌下的风贴着身子钻进了骨子里,连同黢黑的夜色一起直刺心扉,平日里多么甜姐儿似的人儿顿时成了泪人儿。 静默无言,空气都要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永琰及朗娟。 “婳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璟婳讶异张口,心跳突突加快,她窝缩在那么不起眼的角落还是被挑了出来。 心头阵阵发紧,攥着绢子看向永琰,他欣长健硕的身材在飘忽的灯影中斜斜而立,那浑身散发的克制愠怒如同不敢触碰的堤坝,下一刻就能有决堤的杀伐气焰。璟婳咽了下周围虎视,静静开口:“王爷,璟婳不懂得审案,璟婳只是在想孩子没了,戈雅姐姐一定万分伤心。至于是不是锦儿姑娘做的,我不知道,可是,若是我,应该不会这么笨这么明显的暗害,否则,岂不傻傻的惹祸上身?” 她凉凉悠悠的声音像极了泡在玉盏里的金丝菊,丝丝入耳,不骄不躁。 若初纯亮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忧虑之色,为璟婳,为她这个“说实话”的姐姐,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嘴角嗫诺了几次,终化为了无言的目光。 璟婳自是知道的,话毕之后,抬手在她的手上轻拍几下,嘴角漾起一抹抚慰,眼神里尽是给她的平和。 只是,这多事之际,谁又能真的能够独善其身,平和得了呢! 第三十八章 强撑不住 乾隆五十八年,深秋之际,微寒。 京城里叠翠流金的银杏裹挟着料峭之意,不疾不徐的蕴漫开来。 嘉亲王府门前素来庄谨威严,尽管别处已有寒蝉萧索之像,这里依旧天朗气清,一派祥和。遥遥望去,嵌着祥瑞团纹图案的烫金匾如同一双巨眸,掠览着天子脚下的风云变幻,罩笼着每一位进进出出王府之人的百味人生,不悲不喜,翩翩浮梦。 天际刚泛鱼肚白,打从王府外匆匆走来几人抬着软轿,步履急急。 坐在轿里的苏之龄右执拂尘,眉头紧锁。 快走到王府门口的时候,一小太监紧跑几步叩门,开声:“开门!快开门!” 王府值守侍卫刚打开门发现苏之龄,便恭敬的请了进去,另派一人去禀告王爷。 “咣当……”有个丫鬟不小心打翻了花盆,四宝正巧伺候王爷在门外当值,看见如此,便离了房间几步,提声斥道:“这大清早儿的,怎么如此慌张?若是聒醒了爷,小心自个儿领板子!” “四宝公公恕罪,奴婢不敢了。”小丫鬟哆哆嗦嗦俯首求饶。 看她那样儿,四宝到底是不忍心再斥责,摆摆手让她退下去了。 四宝是自小在宫里受训,直接赏赐给永琰的太监。虽为太监,倒也是跟着永琰耳濡目染略通文理,再加上习武多年,与永琰年纪相仿,一直是永琰的近身侍从。说话自然比一般仆人底气硬点儿。 侍卫行至四宝面前,拱手禀到:“四宝公公,宫里苏公公到了,说是有事要找王爷。” “苏公公?”苏之龄乃是万岁爷身边的首领太监,一般像是传召进宫等事早就不亲自前往了,今日是怎么了,如此重视? 莫非是?四宝没敢往下揣摩。 立在潜邸内院侧福晋惠苒的门外,四宝顿了一下,轻脚打帘进去,止步在屏风处轻声道:“爷,宫里来人急着传您进宫呢。” 隔着蚕丝银纱帐,隐隐约约间,听到了起床的动静。 四宝扬一扬脸,早就伺候在门外的丫鬟婆子端着洗漱用具顺序进入。 惠苒生的肤凝玉脂,眼含碧波,一头秀发垂顺铺开来,尤其是脸上的一对浅浅的酒窝最是美妙,每次笑起来都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都说皇家的女人青春短暂,可这位侧福晋愣是让人佩服的很。 年过三十的年纪,连瑾玥公主都十二岁了,还这么娇态百媚,又加上性格热络,和这府里的侍妾们素来和谐,甚至是下人都十分喜欢这位侧福晋,她又不似福晋那般拘谨只道规矩,而且,就算恩宠极盛也从不仗势失了分寸,怪不得王爷多年宠她如常。 “王爷,妾身伺候您用了早膳再去吧?”惠苒侧卧着,手肘略略撑着头,看着丫鬟锦儿服侍王爷更衣,虽是眼睛里还有些倦态,嘴上眉梢儿却含了笑。 “别麻烦了,皇阿玛这个时候传我进宫,怕是急事,我就不吃了,你也躺下再好好歇息吧。”王爷瞟了一眼惠苒,曼妙玲珑的曲线悠悠的就进了眼,惹得人心神意乱的。不过,这可不是情动的好时机,眼跟前儿,弄清楚宫里发生什么事了才是要务。 永琰向来性子温润细腻,从小见惯了宫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在自己府里自有一套处事方法。 惠苒还是起了身,整理了下王爷的衣冠,软语笑着说:“王爷惯会打趣妾身,今日是姐姐的生辰之日,我还要早早为姐姐准备贺礼,张罗事务呢。” 永琰顿了一下,才道,“这事就辛苦你了,有你掌事我就放心了。今日进宫既不知何事也不知去多久,若是我没能赶回来,替我好好言语一声儿。” 话语至此,惠苒多聪明的女子啊,接过锦儿递过来的披风,披上,转到前面,给王爷系好,柔情道,“为姐姐过生辰我自是欢喜不已,你且安心。” 出了内室,永琰转身对身后紧跟的四宝交代,“为福晋准备的礼物怎么样了?” 四宝妥贴回道,“回禀爷,已经备好,奴才交代了瑚筝姑姑,一准儿让福晋满意。” “嗯,对了,苏公公有没有说皇阿玛召我什么事?” 刚刚还笑意盈盈的四宝一时间冷噤不已,悄摸低声附耳,“怕是永和宫的愉妃娘娘出事了……” “噔……”永琰的心跳倏的漏了一拍,他记得自从五哥去世一直不善言语,多年以来住在宝华殿诵经礼佛的娘娘,小时候见的那么多的宫斗之事,唯独这位愉妃娘娘没有掺合过。而且,对待母亲早逝的他也是十分亲善,也因此,永琰敬她。 行至大厅,苏之龄早已垂首恭候着呢,见了王爷,即叩首行礼,不疾不徐道,“奴才参见王爷!” 永琰没等他说完就伸手去扶,这可是万岁爷身边的亲信,任凭他是王爷,也需得给了三分薄面。苏之龄面儿上感激不已,提起正事,不由得为难起来,“万岁爷那儿着急了,眼瞅着动了肝火,谁都劝降不住,奴才这才斗胆来找王爷。” “哦?”永琰犯起了嘀咕,什么事能让皇阿玛如此动怒? 苏之龄面露难色的撒了侍卫丫鬟一眼,永琰就明白了意思。 “都下去吧!”回头屏退左右,大厅里只有了四宝随侍。 苏之龄这才叹了一声,道,“永和宫的愉妃娘娘——殁了——” 登时,永琰就沉不住了,“我前几日还听说愉妃娘娘在宝华殿安好,怎么这么快……” 不问还好,一问,苏之龄更是如鲠在喉了。 “王爷,还是——先进宫吧……”苏之龄避开话题的行为才是让永琰最不解的。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他想弄明白的是皇阿玛动怒和愉妃娘娘殁了又是否有关系。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形容宫里的是非殊荣再合适不过了。可是,众人皆知的道理下,还是有那么多人争破了脑袋想体验呐…… 永琰坐在软轿里,朝着倾洒日光的方向走去。那是紫禁城所在之地,他既觉得沉重又觉得颇具吸引力的地方。 从宫门处下了软轿,苏之龄脚步紧速,永琰也跟着走快了些。 一路无语,只有乌鸦低低的在头顶上方鸣叫、盘旋。 走过长街,到了养心殿门口,永琰莫名的感到压抑,局促,不由得立定深呼吸一口气才在苏之龄的引导下快速进入。 大概是万岁爷刚生完气的缘故,整个养心殿安安静静的。连之前提趣儿的鹦鹉也戚戚然的站在鸟笼横架上,一动不动。若是不知晓的话,还真以为是假物呢。 此时,乾隆皇帝正躺在逍遥椅上,盖着金丝细绒锦毯。呼哧呼哧皱着眉头喘气,一头银白色头发趁着这拧劲儿的表情,越发的显得他脾气古怪,难以伺候。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祝皇阿玛龙体康健,如意顺遂!”永琰佯装不知发生何事,跪道行礼,照着往常的态度请安。 “哼!”乾隆似乎是从鼻孔里发出的冷笑。 缓缓睁开眼,已经有些浑浊的眸子散发的一瞥,依旧能让人感到他年轻时的雷厉风行,天之骄子的傲意。这一点,正是永琰缺少的,皇帝总嫌他性格太过绵软。 “苏之龄胆子越来越大了,这大清早儿的把你都给喊来了!”皇帝余光看向苏之龄,吓得苏之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副无可奈何的忠态的样子,“万岁爷,奴才在您面前永远都是忠心耿耿的,去找王爷也是怕万岁爷伤了身子啊,要是万岁爷有什么闪失,奴才万死难辞其咎,只要爷能消气,奴才甘愿领罪受罚!” 乾隆哪里舍得赐死苏之龄呢,他可是跟了乾隆五十多年,都六十多的人了,也算是伺候了他一辈子了。 “都起来吧……”乾隆抬了抬手,语气颇有些叹息。 乾隆手肘刚放到椅子的扶手上,苏之龄就眼疾手快的扶着了。 “都知道了?”显然,乾隆看向永琰。 “儿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来让皇阿玛生气的事情也不必知晓,苏公公也未曾告诉儿臣什么,只是说担心皇阿玛气坏了身子才找的儿臣。儿臣只求皇阿玛保重龙体,社稷为重。”永琰恭顺垂首说道。 乾隆不喜别人在他面前弄权,哪怕是他儿子们也不行,这一点永琰早就明白,苏之龄也是明白人,所以,永琰说的自然恳切,乾隆心中跟明镜儿似的。 走了几步,拄着拐棍的手就有些酸了,苏之龄搀着又坐在了暖阁的榻上。 扬扬手,苏之龄会意,“都下去吧!” 现在,暖阁里只有他们俩了。 “永琰,过来……”乾隆招招手,阳光映射下的他真的——老了。 乾隆待永琰坐好之后,目光深远,意味深长的问道:“永琰啊,为一国之君,你知道最难的地方是什么吗?” 想了一会儿,永琰始终确定不了皇阿玛说这话的心思,只得硬着头皮回道:“皇阿玛恕儿臣愚笨,儿臣不知……” …… “这最难的倒不是国事啊……”乾隆又看着墙上的画失了神。 那是一副女子肖像,永琰看不出来是谁,大概就是随手挂的吧。 “那是?”永琰有点儿懵了,皇阿玛一向教导他们,天下之大,万民为尊。天子之道,勤政为本,怎么今天又不一样了? 乾隆看出了儿子的疑惑,似笑似叹道:“是这个温柔总待天恩赐,心扉难辨真与假的后宫!!!” 第三十九章 各苑制衡 昀致苑。 众人走了之后,铃歌赶紧去了内室。 “主子惩罚我吧,都怪奴婢,怎么到最后让那婳福晋占了便宜?”匍匐的跪倒床上,铃歌一脸的悔恨,迟迟不愿抬头。 戈雅躺在床上,手指用力的攥在一起,指甲甚至都嵌进了肉里,可见,她眸中充血般的怒气是用了何等的耐力才隐忍不发。 “本以为拉下惠苒,福晋又体弱多病,用不了两年,我就可以执掌王府事务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让她捡了个便宜,不过,她钮祜禄璟婳也别高兴太早了,我能让她笑着来,就能让她哭着走!”戈雅气自己用尽百般力气做的局终究成了给她人做嫁衣,可不就是恨从心生,怒从心来。 铃歌死死的跪在地上,因着主子的刀子般的怨怼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良久,生生压制了怒火的戈雅深深呼吸几次,刺痛的心口才缓和了一些,方才开口。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铃歌浑身一激灵,没发觉跪得太久,腿已发麻,“嘶……”的吸了口凉气,可一想到总是在她面前自命不凡的锦儿此时正在经受折磨,心底就抑不住的过瘾,冷笑回道:“回主子,莲荷应该撑不过今晚,另外关于赵启,我交代了宋大人,狱卒那里今晚就会动手,没人会觉察出来。到时候,死无对证,她锦儿就是张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好,做事干净一点儿,莫要留下什么把柄!”渐渐痛感袭来,戈雅有些吃力说道。 “主子放心。”铃歌连连应道。 戈雅斜斜睨了一眼桌子上的汤药,从心底滋生的酸涩和锥心刺骨便如同野草一样疯狂滋长出来。 到底,她掩饰不了。 “起来吧……”戈雅有些疲倦,倚在床上任由头发倾倾斜斜洒下来。 铃歌顾不得酸到骨子里的膝盖,伸手给戈雅往上盖了盖被子,嘴里喃喃劝慰道:“主子,别想那么多了,您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明日里恐怕老爷也会知道此事,您可得悠着点儿身子,别让老爷担心!” 戈雅由着铃歌忙前忙后的给她端来汤药,递上一颗蜜饯,被戈雅摆手拒绝了,似乎这苦更让她清醒些,对她来说,不算是坏事。 铃歌紧接着检查了炭盆,吹熄了灯火,扶着戈雅躺好之后,慢慢放下了银丝鸳鸯帷帐。 “主子,奴婢就在这儿,您有什么吩咐叫我就行!”铃歌也是几夜没有好好合过眼了,可是,主子出了这事,她更睡不着了,也担心别人伺候不好,索性裹了薄被,堆坐在戈雅床前。 透过绣着鸳鸯蝴蝶的银丝帷帐,戈雅低低的声音飘了出来:“你也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铃歌张了张嘴,还是闭了口,这个时候,她安慰不了主子,或许,主子静一静,真的会好。 之后,轻轻的退了出去。 现在,隐隐约约的能够听到别家放烟火的声音,浅浅的,短暂的。以前她也是这般盼着过年,如今,已没了当初的心境。 越是如此,戈雅越觉得屋里静的厉害。她抚着没有多大变化的小腹,心里不止一遍说着对不起,曾经幻想过孩子不同的模样,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滴进了她千疮百孔的心里…… 今晚,注定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璟婳正在凝舒苑,外面噼里啪啦的烟火鞭炮声像极了她现在心中凌乱程度,坐也坐不住索性踱来踱去,时不时看看若初,像是魔怔了一样一遍一遍问道:“若初,我怎么能接受呢?” 若初看样子已习惯了,疏桐也笑着看主子,给若初又续了杯热茶递给她。若初喝了一口,挂着笑意故意用手指晃了晃形容璟婳不安的样子打趣笑说:“姐姐可是要这样来来回回一长夜?” 璟婳刷的一下涨红了脸,方才坐下,娇瞪了她一眼,“就你会笑我!” 玩笑归玩笑,若初可是把璟婳说过的字字都记在了心上,忽而,十分认真的看着璟婳,虽柔却坚定的说道:“姐姐万万不要妄自菲薄!王爷既然有这样的决定,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他知道姐姐做事稳妥,心思细腻又柔软善良,必会让王府里的人服气且和善。既然如此,姐姐你就安安心心跟着福晋学学,说不定日后大有裨益呢!” 从若初温温的眸子里,璟婳渐渐平复下心来,她说的没错,王爷那么稳妥般的人,她该相信他的。 “两位主子,今个儿可是正月初一,咱们凝舒苑也得热闹点儿了,疏桐带着丫鬟们剪了窗花,四宝公公派人送的有王爷写的春联,不如一起贴一贴,也沾沾喜气儿,图个吉祥意头吧?”说话的是香罗,特地喜滋滋的穿着桃杏色对襟小袄,上面绣着绢丝梅花,一看就让人赏心悦目。 “好啊好啊,这个我喜欢!”到底是小一岁,若初这个时候才显出了自己少女般的纯真可爱。 璟婳也被感染起来,阴霾笼罩的心头渐渐消散,如释重负的说道:“都赶紧换换新年的衣服,重新打扮打扮,我们也要有个好意头!” 丫鬟仆人兴高采烈的奔着拿东西,摆东西,好不热闹。 香罗正要张罗其他人在苑邸外面装扮时被璟婳拦住了,她令道:“在凝舒苑装扮装扮就好了,不可太过招摇!” 五角垂花灯笼高高悬挂,透亮的灯光缀缀闪闪,在方圆之地的凝舒苑中托起了一个吉祥炫亮的灯带,似是一张彩色缎带,雍容优雅。 多样的窗花春联被香罗带头张罗着细细贴好,待这都弄好,也快到五更天了。 若初被彩云扶着回去了偏殿歇息。只剩几个宫女三三两两的聚头说笑着。唯一热闹紧俏的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忽然的一静下来,璟婳躺在床上,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夜里戈雅凄厉难过的声音,惠苒无力隐忍的眼神,还有频死边缘的莲荷此刻都清晰了起来。先前因为王爷让她管理王府的局促和激动也渐渐归于平静,璟婳忽然能够体会到一句话:伴君如伴虎…… “主子,怎么还不睡?”疏桐轻轻剪了几刀屋里已经滴蜡的烛火,还是璟婳听到了翻身轻叹的声音,怕主子有不舒服,便伺到床边,低头柔问。 璟婳知是疏桐,便抬了抬手,疏桐紧着扶着她坐起,又在璟婳腰间垫了个软枕。 “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脑中有点乱,睡不着了……”璟婳轻轻的,透着淡淡的涩酸。 疏桐把暖炉用锦帕包着递给了璟婳,低低劝慰道:“主子心地善良,进府时间又短,难免会被这高墙大院里的“喜悲”吓着,只是,奴婢还是要劝您一句,千万别想太多,尽了人事只有听天命,旦夕祸福咱们也预测不了,阻挡不住,不如看淡些事情,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做好每一件事,力求无憾才是真。” 璟婳讶异着疏桐看惯大是大非的豁然,也听了进去她说的一番话,“或许真的是我想太多了!你说的没错,做好自己便是最好的……”璟婳握着暖炉,心里也开始暖了,人一暖啊就容易乏累,没等多长时间,她就一点点倦乏的睡着了。 第四十章 真真假假 大年初一,王爷进了宫请安,没多久,福晋就收到了消息,宗人府差人禀报说莲荷死了,赵启在大牢里趁着狱卒喝了几口酒的功夫,畏罪自裁了。 因为是新年,王府最是忌讳这等事情,为了不引起外人猜测,便吩咐草草埋葬了。 “锦儿怎么样?”朗娟正在下棋,拿起了一颗白子,正思纣该如何落棋,眼神没有离开棋盘问道。 立在门口的差役抹了下额上的汗,凉气倒吸口回道:“锦儿姑娘受了所有刑罚,始终坚持说自己没有害侧福晋,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呢?” 咦?这丫头…… “或许她真的不知情吧?又或许她在包庇谁?不管是哪种情况,我需要的是事实,是真相。”朗娟长长慢慢说完这句话,才悠悠的落了子,不输,却也没赢。 “收了吧!”淡淡的把白子一撂,朗娟连看都没看一眼。 这才想了想,开始回那人话。 “再审几天,务必要有实话!”朗娟看了看自己的金丝护甲,只觉得它触到皮肤的地方冰冰凉凉,寒丝入骨。 “是!”那人应道。 朗娟半坐起,饶有意味的加了一句:“切不可屈打成招,再闹出人命……” 差役走出了朗慧苑片刻之后,绣檀才借着上茶的功夫问了一嘴:“主子,您是相信戈雅侧福晋还是惠苒侧福晋?” “这王府里的真真假假何曾能够一语道破过?既信又不信方可立于不败之地,对于她们,看不到事实是无法确切说谁是好人的,倘若一朝猜错,只会给自己招来横祸。”朗娟一直都是温文尔雅落落大方的贤淑之态,甚少有这样的自保觉悟。不过,绣檀倒是十分满意,她总是认为主子太过于柔软和善良,在这时时都需要擦亮双眼的地方,善良有时候就是致命的弱点。 “主子说的是,王府里的事情大大小小的,实在是太多太多,奴婢也觉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得了,只要明面儿不出什么差错,王爷也就不会说什么。奴婢知道您善良,想要做到公平公正,可是,这事情有时候真的不是一个真相就能解释的。”绣檀此话已经说了几次了,每次她都苦口婆心的劝解主子,可每一次朗娟都有同样的话回她。 果不其然,这次依旧如此,“我既然是这嘉亲王府的福晋,自然是有责任要辅佐王爷,安定好府里的事情。至于今天的事情那是因为自小也见惯了,我不愿掺合她们也不想助纣为虐,没保住莲荷和赵启,是给戈雅一个台阶,力争保住锦儿,自然是不能让惠苒寒了心,如今,王府里她们相互牵制,也算是有个约束。对旻宁来说,不做大一方就是最好的局面。” 朗娟看着鸟笼里的静静呆着的鹦哥说道。 她不是不会斗,不过是不想斗不愿斗,王爷比她聪明那么多,怎么会自己看透的东西他看不透呢,不过是不愿追查到底。既然王爷都给了面子,她还能不知趣…… 只是,惠苒倒是收敛了锋芒,忽而冒出来的这个璟婳倒是令她惊讶不少。 “不过,此次事情的发生可是让婳福晋捡了个便宜。”绣檀也是轻嗤一笑,从骨子里讲她不觉得一个刚进府的黄毛丫头能翻出什么浪花儿,只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挺得王爷欢心。 看来,不只是朗娟看出来了。 “好歹也是一房教事姑姑,说话不要没了分寸!”朗娟虽心有不悦,依旧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嚼舌根儿。 脸上一暗,垂首帖耳吃罪道:“奴婢妄言了……” “行了,下去吧……”心烦意乱的朗娟只留了兰心在屋里伺候,除了她做事细致,主要是她话不多最重要。 门外张罗各苑新年赏赐的流萤可是神气的很。 “都麻利点儿!按照份额都仔细再核对清楚喽!”她脆亮的声音响着,丫鬟们也喜欢她的直爽,跟着她的指挥都笑盈盈跑动着。 看到姑姑出来,轻脚带上门,她跃跃的凑了上去,笑着问:“姑姑,福晋睡了没?新年第一天,咱们苑里可有什么安排没?” 绣檀佯叱着用手指点她额头道:“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咋咋呼呼的?看看兰心多文静,别整天想着疯啊玩的,做做女红,读读书,好好伺候伺候主子比什么都强!” “哎呀~姑姑~~”流萤最怕姑姑念经似的数落她,这不,还没说两句就捂着耳朵,两眼一翻,要晕。 实在是拿她没办法,绣檀也被流萤的样子气笑了。 流萤一看姑姑笑了,两眼巴巴地望着等消息。 “算了,你也别看我了,主子心情不大好,我也就没问。咱们就按照平常的日子过就行了,省的主子心烦意乱!”一番黯然长叹浇熄了流萤心底那躁动的小火苗儿。 “好吧~~” 看着来来往往准备东西的人,流萤提溜着晶亮的眼睛,有些酸酸的说道:“姑姑,这婳福晋毕竟刚来府里,咱们准备的礼物是不是太过于多了?快赶上惠福晋了?会不会她仗着王爷,还以为我们怕了她,不把我们主子放眼里啊?” 绣檀嘴角微微扬起来,眼神里复杂的望着凝舒苑方向,意味深长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抬她是就是保我们主子安宁啊……” 太阳已经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白皑皑的积雪上,反射出了更多的色彩,微微融化后啪嗒啪嗒滴落的声音似乎也在奏着新年的祈愿,祈愿一切安好。 闻香苑不同于朗慧苑,即使多贴了好多的福字可八角玲珑灯,还是觉得冷冷清清。 惠苒坐在院里凉亭下面,身上盖了张虎皮褥子,看瓦片上因消融而纷纷落下的积雪。 “主子,进入吧,外面冷。”斐然把冷掉的茶水重新换了壶热的,心疼的看着主子,劝道。 “是啊,今天的冬天是挺冷,怎么感觉比那年的冬天还冷?”惠苒裹了裹身上的毯子,怎么着都觉得寒冷入骨,刺得人生疼。 第四十一章 流言蜚语 那年,她抱着旻怿小小的身子,不停的唤他名字就是不见他有反应。渐渐的,小小的身子发冷,开始僵硬,她不顾一切想要暖热他,可是,福晋说孩子带有疫症,会祸及王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绣檀抱走。而旻怿被生生的夺走之后,听说埋到了府外,可怜的孩子,连死后也只能孤零零的,甚是让人心疼。 因为是第一个儿子,王爷欢喜的不得了,初为人父的王爷与她都希望孩子可以开开心心健健康康长大,便由王爷做主起了“怿”这个字,意欲就是欢喜开心。 没想到那么活泼可爱的孩子竟然一直高烧不退,请了好多太医都无力回天,终究还是没有挽留住他。 作为一个母亲,惠苒从来都不相信精心照顾下的皇家孩子会无缘无故惹上什么疫症,可她那时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侍妾,连侍奉王爷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谈有什么地位可言了。而旻怿就是因为她的软弱而没保护好的,所以,从那以后惠苒发誓她不要再有爱她的人为她而丧命! 这些年,因着瑾玥,因着王爷念旧,渐渐的,她才被提为侧福晋。背后看不惯瞧不起她刘佳惠苒的大有人在。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个地位,还是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身边的人,这对惠苒来说是一个扎心的事情。 “主子,锦儿姐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奴婢待会儿就去宗人府打听下消息!”斐然站在惠苒身后语气缓缓说道。 惠苒抬头望了她一下,复又看向前面,悠悠的眸子里蕴满了水雾,“你哪有什么关系能进去宗人府?” “那我去求!总会有人帮的!咱们得势的时候都巴结的不得了,还能一朝失势都落井下石?”斐然还是年纪尚小,眉毛低低的拧起,小脸儿通红,说这话明显有着赌气的感觉。 惠苒抚了下她的手,自嘲道:“现在这关口,躲我们还躲不及,谁会惹祸上身?” “簌簌!”一只乌鸦正巧落在前面的树梢儿上,听到有人说话,扑棱几下翅膀飞去了,只剩树上的积雪纷纷洒洒而下。 大概是真的冷的不行,没过一刻钟,斐然又催了两次,惠苒才进去屋里。 转眼间,晚霞斜上云天,灰黄灰黄的天际像是蒙了一张薄纱,颇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 伴随着卯时锣声响起,喜喜笑笑走进闻香苑几位手脚麻利的麽麽,都端着朱红色雕花漆盘。为首的自然是绣檀。 “姑姑吉祥!”斐然在门外率先瞧见绣檀言笑着带人过来,微微行礼,一直为锦儿担忧的脸上也换了笑颜。 这便是王府里的“规矩”,纵你再有委屈,出了内室就要“察言观色,及时调整。” “嗬,是斐然啊,这不是新年关口嘛,咱们福晋体恤各苑主子,把宫里的赏赐都分了出来。惠主子呢?”绣檀巧笑言说,眼神向屋内瞟了一眼。 斐然忙不迭笑说:“姑姑且等等,奴婢这就请我们主子~” 随后,让小丫鬟领了绣檀等人在廊檐下候着。 打帘儿进去之后,斐然禀道:“主子,绣檀姑姑来了,还带了福晋送来的宫中赏赐……” “哦?是吗?今年的赏赐倒是比以往提前了些。”正由着素香描眉的惠苒略惊讶了一下,然后对着铜镜照了照两边的柳叶弯眉,对斐然吩咐道:“你去拿些银两。” 斐然拿了银两后,扶着惠苒的手稳稳走出来了。 “奴婢参加侧福晋!恭祝侧福晋鸿喜云集!福寿如意!”绣檀眼尖,惠苒刚出来,她就垂首行礼,眉眼带笑说道。 “呦,借绣檀姑姑吉言了!劳烦姑姑跑一趟了!”惠苒一如往常的容色朗明,梨涡浅笑嫣然之间,真真让人觉得说话都是如沐春风。 “惠福晋言重了!这是奴婢的本分!”惠苒如此抬举她,她岂能不知好歹,于是,说话更是恭谨。 斐然得了惠苒的眼色,上前几步,把钱袋递给了绣檀。 “多谢惠福晋赏赐!奴婢还要前往凝舒苑,就不多耽搁先行告退了!”绣檀收了钱,面儿柔和不少,打点丫鬟们放好东西,仔细的盘点了一下之后,转身对惠苒说道。 惠苒笑着点头。 随着绣檀出了闻香苑,从侯在苑外的赏赐队伍中,明显的能够看出来多了不少。刚刚还看着赏赐喜悦不已的斐然完全没了平心静气,扶着惠苒,轻啐了一口,厌恶道:“呸!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咱们得势的时候恨不得求着咱们要东西,这还没怎么呢,就攀上了新贵了!” 看过风雨的惠苒自然不会像斐然一样愤慨,但失落总会有一点的,“有在高处就会有低处,今日我且落一次,喜塔腊朗娟就忍不住宣示她的地位了。我倒要瞧瞧这天儿会怎么变?” 女人之间的竞争往往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边刚刚多封赏了一些东西,王府里就满是流言了。说什么福晋讨好新宠得罪侧福晋,什么婳福晋整天就是会魅惑王爷,什么戈雅侧福晋和惠福晋都败在了婳福晋手里,竟还有人诡说戈雅福晋的孩子就是婳福晋使得计,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璟婳在逛花园的时候,时不时的就会听到几句这样的风凉话。气又怎样,恼又如何?你还能真的质问之后,大办特办,求个清白吗?如果这样,只怕情况会越来越糟,反而,这样的风言风语始终会不绝于耳…… 香罗是最看不得主子受气的,好几次出面与其他丫鬟理论,可是,人家面儿上笑嘻嘻认错,转头就啐一口说她狗仗人势,拿了鸡毛当令箭。你又能奈他何? “这些人!摆明了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香罗气的嘟着嘴,吊着脸子,摔摔打打好几天,之前福晋赏赐东西的时候有多风光,这个时候就有多窝火。 “行了,说一遍别人就知道了!何苦把脸子甩给自己人看,她们可是得罪你了?”疏桐找香罗拿东西的时候,香罗正带气回她,巧巧的被璟婳看见,之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几天过去了,丝毫不减的颓态让璟婳也看下去了。 第四十二章 平静背后 香罗知是自己过于表露出来了,脸色涨的难堪,低低道,“主子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 “下去吧!”璟婳挥了挥手,眼不见心不烦。 “主子别生气了,香罗姐姐也是为您打抱不平。”疏桐淡淡说道,语气不急不缓,为璟婳递上了一杯雪参茶。 璟婳轻叹,“哎,她是好心我懂,只是,你也看到了,咱们什么都没说没做,已经有这么多风言风语了,万一她再真的失言惹了祸,恐怕就真的说不清了。” 就着疏桐的手喝了一口参茶之后,璟婳就不喝了。 “若是香罗能如你一样镇定些,我就更放心了……”最近,璟婳还真是越来越喜欢疏桐了。 疏桐听得璟婳夸她,眸子里并没有高兴,反而隐隐有那么一丝羡慕香罗,“奴婢自小就在这王府里当差,见的自然比香罗姐姐要多。只是,见的多了,心就会冷一些硬一些,这有时候,还真的是羡慕香罗姐姐那般随性自然的心性呢。” 抒意归抒意,疏桐并不留恋什么,转而语气一凛,继续说道:“只是,福晋举措只怕会让凝舒苑成为王府里的靶心,妒忌,怨怼甚至是抱怨都会慢慢袭来,咱们还是要小心为上最好!” 璟婳沉吟良久,她岂会不知,福晋这明面儿是赏,可是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也是深谙其中,怕是福晋要制衡戈雅侧福晋和惠苒侧福晋,故意拿她做摆子的,不由得叹了一下,缓缓道:“只要能够维护好与王爷之间的情谊,别的,我不强求……” 之后,一连几天,璟婳毕恭毕敬的按时向福晋请安并且协助处理王府的琐碎事务,虽然有些疲累,好在大家面儿上都相安无事,她也倒心静些。 只是,王爷在宫里的日子越发的多了些,在王府里本来就少的日子里还经常在书房召见大臣,让朗娟她们每每期盼连连又汲汲顾影。 这日,已过了正月,天气渐渐暖了起来,连那早春的柳树有的都开始抽出嫩芽了,闭上眼睛坐在亭子边,沁入鼻息的均是淡淡的清雅意味。 与这素来无争的意境完全不同的便是暗暗危机的书房了。 永琰眉头蕴上了淡淡的冷意,眸子里冰冷如水沉沉深色,几乎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欢喜怒悲。 此时,拿了放大镜对着桌上的一幅画正在粗粗打发时间。 良久,四宝推门轻脚进来,低低说道:“爷,瑚筝回来了……” 永琰身子一顿,缓缓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嗯。” 四宝转身对瑚筝轻轻招了招手,一袭黑色斗篷的瑚筝就带着凛冽的寒气而来。 “爷,办好了,估计明日就会传出消息。”瑚筝垂首说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变化。 永琰依旧仔细的看着画,许久,才叹了一句,厌弃道:“你看,这多出来一笔枝桠,整棵树便显得不够利落了,再好的画也只能废弃!” “啪”的一声,放大镜被扔在了桌子上,再没有看一眼。四宝跟在身后,神色紧张,主子这显然是话里有话。扭头粗粗的看了一眼,发觉原来是先前和中堂寻遍大江南北找到的尽献给永琰最喜欢的那画者的画。 “嘶……”四宝心口一紧,赶紧对伺候的人使了个眼色,丫鬟即刻卷了画出去。 “十公主怎么样了?”这个妹妹是皇阿玛的老年之女,宠爱的不行,再加上心思玲珑,聪颖机智,与永琰的关系也是十分亲密。 只是,与丰绅殷德的婚姻是永琰心里唯一的刺。 “十公主每日召一台戏班,看起来是颇为自在。”瑚筝未看永琰的眼睛。 果不其然,如瑚筝猜想的一样,永琰眉心一动,陡然一震,“怎么?丰绅殷德可是待公主不好?” “奴婢并未亲眼见到额附,不敢妄言。只是,爷——”瑚筝徐徐慢慢的倒了杯水递给了永琰之后,在他的眼神里停了一瞬,心头不自觉的砰砰直跳,像是要溺闭在里面似的,赶紧抽离眼神,继续道:“奴婢只是猜测,这万家团聚之际,额附怎会忙到连陪公主的时间都没有呢?” 虽然瑚筝没有明说,永琰也猜到了几分。妹妹若是有宠之人,怎会每天听戏度日,再说那丰绅殷德如今提到御前行走,想来是越发忘了谁给他的这一切了…… 越想越气,永琰蹙眉低怒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连带着心底仅有的那一丝恻隐也全然被湮没,复而盖上的便是浓浓的冷霜。 良久,书房里的灯火都有些跳跃了,因着燃着暖暖炭火,倒不怎么有寒意。瑚筝想要剪去烛花儿,刚把剪刀触及烛火,跳动更厉害的火苗儿映得屋里的阴影也晃动了几下。 “几更了?”瑚筝吓了一跳,身后传来永琰陡然响起的浑厚的嗓音。 瑚筝放下剪刀,静答:“爷,已经五更了。” “哦……” 缓了好长一口气,瑚筝只听到身后永琰用了比平时更软的语气说道:“今天是赵大人的忌日吧,替我多点一炷香……” 瑚筝骤然听他提到父亲,眼泪一下就从心底蔓延了出口,抵在眼眶里打转,忍了又忍,呜咽的道了声:“是~” 出了书房那一刻,眼泪倾然而落,滴在模糊的夜色里,风一吹就消了。她嘴角第一次牵起欣慰的弧度,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天上的父亲说道:“爹,女儿不孝,还不能亲手为您报仇。不过,我也要让他尝尝什么是撕心裂肺!” 天刚蒙蒙亮,永琰就进宫了,前脚刚到没多久,苏之龄后脚就紧着步子慌急走来。 “万岁爷,和大人托人传话今日无法进宫了,他的幼子似乎误食了毒物,发现时已没了气息!”苏之龄弯着腰低低垂首,附耳说道。 乾隆正在给永琰看一本奏折,听到苏之龄的回禀,略一抬头,思索片刻,“中年丧子,实为悲痛了,你去传旨,就说,让他处理好二公子后事再进宫也不迟。” “嗻。” 永琰还是一如既往的恭谨着坐着看奏折,或许只有无意间转动着那颗玉扳指才显出他内心的波动。 “永琰,和珅也是个忠心的人,有时间,你替朕去一趟聊表一下心意。”乾隆吩咐了永琰之后,戚戚然的又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孩子们,一时间愁叹不已,便由着宫女搀着歇息了。 “这下,她心里应该会好受一点吧……”永琰这样想着,或许也是自己心里好受些的理由吧! 第四十三章 处境危机 一日过去,锦儿依旧没出来。 宗人府那边既没有说她招没招也没说她怎么样了,至于王爷,已经交代了四宝,闲事免去打扰,刚刚开了春儿,山西那边来报说是受了灾情,此时,王爷正在焦头烂额处理此事。 惠苒心里着急,几次转去求见福晋想要求情也被打发了回来。 “主子……”斐然欲言又止,她实在是不忍心看主子这样低声下气。 “主子,锦儿姐姐如果知道您这么为她求情,一定会欣慰的。只是,您这样,奴婢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作为奴婢,斐然看在心里,实属感动,就算为主子而死也在所不惜,毫无怨言,可是,作为主子的奴婢,看自家主子低三下四,她于心不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忍泪含悲,字字恳切对惠苒说道。 “她跟了我十五年……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人真心待你十五年的?”在宗人府里呆了两三天,即便是惠苒,也清楚锦儿定是受尽煎熬。倘若她也放弃,那锦儿…… 从始至终,惠苒人前再娇笑、疲累、难过、委屈,回到闻香苑,都有锦儿贴心的伺候着,不多言不献谗,真真切切的让惠苒能够卸下所有心防。与其说她是奴婢,不如说是朋友更为贴切。 也正因此,平白无故被冤枉陷害皇嗣,又被送进宗人府,惠苒怎能不担心? 沉着步子从朗慧苑往回走的时候,那条几乎每天都要走的路第一次显得如此压抑幽长。 暗着眸子垂看远方的惠苒忽然看见了一个人,似云似风的不羁之姿携雨裹电般朝她走来,把她原本的卑微在一瞬间捏的粉碎。 惠苒想要握紧斐然的手撑起自己的倔强,却发现怎么使劲都用不上力,脑中一阵天旋地转,脚下软软而陷。 “主子!主子!!”斐然刚刚看到打前面来的十七爷,还没开始行礼,就发现自家主子软软的倒地不起了,吓得她脸色苍白,哆嗦直呼。 永璘进府是要与王兄商议赈灾一事,谁料正看见惠苒昏倒的一幕,原本想要假装云淡风轻的潇洒在惠苒倒地的一瞬也倾然而逝了,不由自主的大脑,在那一刻只有一个想法:她怎么了? “太医!太医!!”疾步奔向惠苒的永璘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打横抱起她怒喊着就往王府的药房奔去。 斐然虽不是第一次见十七爷,却是第一次见十七爷这般的焦灼,忧心,不管不顾。 那一刻,真的让人觉得倘若有幸得十七爷如此对待,即便是死也值了! 不过,担心归担心,斐然还是留了个心眼儿。 走到假山处看见侍卫的时候,斐然一下拽住了十七爷,斐然知道主子不能再出事了,“十七爷,让奴才们来吧?前面不远就是药房了,您这样……”毕竟是贝勒爷,斐然含着泪边红着眼睛哭腔说道边为难的看了眼被他抱住的主子,剩下的话她不说十七爷应该也知道什么意思。 抑制不住的心跳,一时焦急冲昏了头脑,永璘这时才逐渐恢复了一点理智。 粗重的喘着大气,永璘喟然一闪,一直紧张到发抖的手臂忽然发酸。 斐然看到十七爷慢慢把主子放下,立即摆手高呼侍卫:“来人啊,惠福晋晕倒了……” 一朝声起,侍卫们便疾驰而来。 备了软轿,还有两个丫鬟一起扶起惠苒,急急的赶去药房了。 临行之际,永璘深深的望着惠苒,似乎想要从她苍白的脸色上看出她的喜乐哀怒。可就连卷地而起的飞尘漫了眼睛,他都没能看出来,一如当年他没看透她一样。 以至于怎么到的书房,永璘几乎都是不记得的。 “这是又召了哪里的乐师,让你这般再三流连,连我的面儿都不愿意见了?”永琰一直在书房,小睡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没看见这个享乐生活的弟弟,无奈摇头的不免对他开起了玩笑。 “王兄说笑了,其他事臣弟或许还敢耽搁,这赈灾一事我可不敢有半点马虎。”永璘轻轻捏了捏刚刚发酸的胳膊,少有的正襟回答。 “只是不巧,我在来的路上正好遇到惠福晋晕倒,身边又只有一个丫鬟,便差了人把她送到药房,这才耽搁了时间。”永璘尽量不经意的,平和地开口,自然的拿起了桌上面沏好的茶水啜了一口。 “哦?”得知此事的永琰不过是疑惑了一声,既没有动身也没有派人询问,许久之后,旋即开口:“她这是急火攻心,心里有怨气,且让她缓一缓去吧……” 有憋闷,有心疼,有无力。永璘心里升腾起的五味杂陈充斥了整个胸腔,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似无意的,永璘以少有的关切容色问了一嘴:“王兄这么说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臣弟虽不甚关注府里事情,却也听说惠福晋性格亲近,笑颜平常,不像是会争风吃醋之人呐?” 永琰憔悴的面容上携着突如其来的阴沉,“你啊,说的没错,惠苒自然不是爱争风吃醋之人,只是,种种事情表明戈雅滑胎一事与她闻香苑总有关系。为避免口舌再影响她,因此,只能暂时撤了她掌事的权力!” “那没有确凿证据。是不是对惠福晋不太公平?”永璘玩笑似的问一嘴。 永琰面色未改,淡淡说道:“公平?要是谈论公平,那这王府早就鸡飞狗跳了。公平是皇家最奢侈的东西。惠苒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就算现在冤了她,也就冤了。” 说完,永琰补了一句:“你还没成家开府,身边莺莺燕燕虽多,倒也谈不上争宠稳势。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我可没有王兄这般功夫去制衡女人们的争斗,我啊,还是愿意过现在的生活,逍遥自在,谁也不用管,也不用看谁的眼色。若是这享乐之事都思前想后的,哪还有心思啊。” 原来如此…… 他竟不知惠苒处境这么艰难。 永璘凝神深陷自责里,全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过来。 第四十四章 为时已晚 “永璘?”永琰望了他几眼,发现他愣了神儿,便敲了下桌子,提高了声音。 “额,王兄。”恍神而过的永璘惊了一身冷汗。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永琰索性放下了公务,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刚轻柔两下,瑚筝便静静侍立,温温热热的手指慢慢覆了上来。只消两下,浑身都舒展了一般,于是,永琰就眯起眼睛由着瑚筝按着,略带沙哑的问他。 永璘复而一副闲散游侠的不羁语调,“臣弟能想什么啊?无非是佩服王兄的定力呐。这女人多了,难免有勾心斗角,臣弟是完全消受不了,处理不来。不过,论处理家务事,您可比我经验多了去了,想来也不需臣弟操什么心。只是,还是不由感叹一句自由真好啊……”永璘越说越得意,一种永琰比不得他了无牵挂的自如之态。 永琰舒服的半躺着,听永璘讲这孩子气的话,无奈的笑着摇头,指着他朗声道:“依我看,说到底,还是没成家才这么没定性。等我哪天得了空儿,非要奏请皇阿玛给你指一门婚事,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再逍遥自在?” “得得得!臣弟认输行不行?可别向皇阿玛提我,就让臣弟再自在几年。”永璘吓的连连摆手,步步后退,一脸的生无可恋,求饶道。 永琰自然知道永璘不喜拘束,不过是吓他一下。有时候,他还真的挺是羡慕永璘的。自己兢兢业业如履薄冰那么多年,片刻没有过像永璘那样的放纵过。想来,能让永璘每日喜开眉笑,应该是很恣意的人生吧。 “行了,不难为你,时候不早了,明日我就要起身去山西,你也且去休息吧。”永琰闭上眼睛,好像要睡着。 “是。”退下。 一笑而过假装无所谓,这会可是担心的紧。原因无他,永璘万没想到惠苒会昏倒。 踱着步子才走到得济门,忽闻浅浅轻轻的声音,“十七爷!十七爷……这边!” 咦?谁会在这叫他? 顺着声音寻去,十七爷发现在门边站立的居然是斐然,不知道她等了多久,昏黄的灯光下也能看的明显她冻得通红的脸颊和浑身上下散发的潮冷。 斐然搓着快要冻僵的双手,不停的哈气取暖,只是,那微微的温度刚刚吹出就凝结成冰凉的风了,只觉更冷。 “你怎么在这儿?”永璘认得她,今天下午便是这个丫头跟随的惠苒,原先是锦儿伺候,他便没注意过别人。 “十七爷吉祥!奴婢在此等候是想告诉您一声我们主子无大碍了。因为不知道您何时出府,才在此恭候。”斐然冻得说话都有些哆嗦了,眸子却仍然晶晶透亮,眨不尽的天真神色。 永璘不由得对这丫头起了赞赏之心,“没事就好!你且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吧。” 说完正欲走,斐然慌忙抓住了永璘的衣角,直直跪下,“求求贝勒爷救救锦儿姐姐吧,奴婢实在是找不到可以求的人了,主子担心锦儿姐姐才会昏倒的,那件事情真的和我家主子还有锦儿姐姐无关。可是,她在宗人府已经三天了,奴婢是怕万一有个好歹,主子肯定会受牵连和委屈了。求求贝勒爷!求求贝勒爷!” 斐然言辞恳切地求道。 永璘真是越来越佩服这小丫头,有胆识。“你怎么笃定我会答应?这毕竟——是王兄的家事呢?”他故意语气一顿,颇为为难。 “奴婢相信贝勒爷是个良善的人,一定会答应的!”斐然愣了半天,憋着眼泪说道。 许久。 “你起来吧!”永璘发话。 斐然不敢生拉硬拽,几次三番想开口问是否答应,如今贝勒爷既然让她回去等,那便没有了希望吧。 “你回去只管好好照顾惠福晋。”临走之际,永璘只给了她这句话。斐然长叹一口气,只恨自己脑子一热没了分寸,看来贝勒爷并没在意。 “我真是大傻瓜,这十七爷可是大清有名的闲散王爷,我怎么就凭他热心救了主子就认定他会帮忙呢?真是傻傻傻,傻到家了!”咣咣敲了自己几下脑袋,斐然嘟着嘴自嘲自话。 回了贝勒府,永璘的步子全然没有出府时的轻快。 歌舞升平,丝竹声声,整个贝勒府与嘉亲王府截然不同,热闹非凡。 可越是热闹,永璘越觉得心里聒乱烦躁。 “爷,您可回来了……”说话的女子媚态十足,娇滴滴的喊了一声,一点不讲尊卑礼仪的扑了上去。一副柔软似水的身子几乎要贴在永璘身上,手指似有若无的轻化过永璘心口。 这可是永璘近期最喜欢的歌姬颜芊芊,长得娇媚动人,玲珑有致。还是天生一副好嗓子,这不,唱了没几曲儿,就把自己唱倒在了贝勒爷的怀里,仗着贝勒爷宠爱,趾高气昂的把自己当成了贝勒府的女主人。 颜芊芊身上带着的浓浓的香气弥漫在永璘周围,扰的他心烦气乱,没来由的想发脾气,厌恶低喝:“滚!” 下人眼力见儿多足啊,贝勒爷这边不甚耐烦,那边就硬着力道齐齐上手拦下了她。 颜芊芊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看永璘,忽然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细细委屈巴巴道:“贝勒爷这是怎么了?奴婢是芊芊啊,您别这样,奴婢害怕~~” 永璘毫无掩饰的摆了摆手,颜芊芊心里一凉,不敢再造次,恭敬的行了个礼,声如细蚊:“奴婢告退。” 他心里现在是容不下任何的声音了吧…… “乔弩,去帮我办件事!”永璘背对着乔弩,茔茔而立,衫裾随风飘动,好似一条明艳的蛇。 夜深人静之际,最容易伤怀动情。 永璘如此,其他人亦是如此。 大约是过了两个时辰。 朗慧苑里,朗娟正在喝雪梨汤,绣檀慌里慌张的走了进来,带着小心觑着朗娟说道:“福晋,宗人府出事了!” 喉间刚咽下的汤水涩了一下,“怎么了?” “锦儿,锦儿好像出了事!” 朗娟一个激灵,浑身紧了一下,连汗毛都竖起来了,疑惑道:“她出什么事了?不是吩咐你看着点吗?” 似乎是眼前又浮现了锦儿的惨状,绣檀整个脸色都变了,她更担心的还在后面,绣檀跪地道:“奴婢吩咐了宗人府梁大人处理,可谁知锦儿今天下午没挺过来,死在了刑具上~”绣檀越说越心虚,福晋交代她不能逼供,这下好了,直接屈打致死。 “死在刑具上?”朗娟一听这情况当场就腾起了火,“王爷最恨屈打成招,况且现在还不能判断锦儿有罪,再说,惠苒下午还因此昏倒。这下,王爷岂不是会质疑我办事不力?” 绣檀怎能不知主子会怒,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个情况,明明那梁大人哭说掌握着分寸呢? “那梁大人,他说,没问题的啊?”绣檀也替福晋处理事情了那么多年,本以为没多大问题的。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这么屈辱难堪,这事也确实是她疏忽大意了。 忽而,绣檀凌厉眼神一闪,悄着声儿来了一句:“主子,但凡没出宗人府,不是畏罪自杀就是签字画押,如今,咱们也只能这么做了。” “畏罪自杀?可她?”朗娟毕竟没有直接做过此类事情,教她如何落忍这么说呢。 “福晋!不这么做,您还能真的如实告诉王爷和惠福晋吗?”绣檀着急催促,此事儿万不可再等。 “行了,下去吧!”朗娟头又开始疼了,实在是不想再去想。 她们这边愁眉深锁,乔弩也打听清楚了的回了话。 “都妥了?”永璘逆着光,垂首的乔弩只能看见他放大的影子。 “是,贝勒爷。锦儿姑娘腿被压折了,手指也断了,属下见她时已经快不行了。” 永璘没做声。 这事情恐怕会成了惠苒心中的芥蒂吧…… 第四十五章 暗流涌动 永璘回去之后,天还尚早。 永琰心里复又想起那钻心的人儿,已经好久没有体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了,永琰只觉心头跳的厉害,颇有少年儿郎时的动心。 于是,嘱咐四宝陪着去瞧瞧凝舒苑的主儿。 冬日里风还紧的很。 四宝传了一顶软轿,又给永琰备了暖手炉。 “爷,您坐稳。”四宝在轿外轻轻禀道,手里的拂尘轻轻扫了一下轿夫,便稳稳走了起来。 只消一会儿,就到了凝舒苑。 外头的灯还大亮,苑里的八角灯也燃的正亮,永琰没让小福子通传,自个儿轻脚儿就进去了。 以往永琰不管去哪儿,都是四宝先通传,结结实实跪倒一片,偏偏是璟婳这里,回回到这儿,永琰都似讨趣儿一般,非要自己瞧瞧璟婳看见他讶异又惊喜的模样。 这女人,他吃的透透的。 提脚进去的时候,璟婳还未卸去妆饰,手里端着香罗特制的梨花酪,缕缕热气升腾,每闻一下好像都满足得很,微微啜了一口,顿觉全身都暖融融的。 “你这有好吃的,也不唤我?~~”永琰一句似嗔似怨的话,让喝梨花酪的璟婳差点儿没呛住。 “王爷!”璟婳看到王爷悄么声儿进来,可谓是眼睛放光,欣喜若狂了。 这边还没行礼,永琰就伸出了手。 璟婳亲亲近近的小女人姿态般的奔进永琰怀里,相看不厌,四目相对。 而后,才依依不舍的执手相坐。 “王爷,你怎么来了?不是明日要去山西吗?”璟婳抬眸望永琰,晶晶亮亮的都是星辰。 永琰心有所动,忍不住覆上璟婳的手,“正是明日要去山西,一经数日,本王是怕思念成疾啊。” “……” 璟婳捂嘴浅笑,眼神还不忘瞥他一眼,真真是一副小女子的娇媚:“王爷也不怕别人笑话……” 永琰看她脸色绯红,心里就高兴,“这有什么?本王疼惜自己的女人,关他人什么事!” 璟婳绞着帕子,羞说道:“行行行,你都是对的~~” 逗归逗,可一想王爷要去好多天,心里也一阵担心:“王爷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要不是情况严峻,她还真想陪着永琰过去,只是,国事为重,璟婳不敢造次。 永琰被她的反应暖道,反倒安慰她:“这个是自然的,身边那么多官员奴才,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你,刚进府没多久让你辅佐福晋做事,也是不易的。不过,你进府时日较浅,凡是可多向福晋学习,切记,照顾好自己必是首要的。”永琰说的稳稳重重,璟婳只觉心里有了底。 这段时间本来就被惠苒和戈雅的时候搅的头疼,永琰此时的关心就好像是一粒定心丸,让她有了依附。 “还是王爷想的周到,婳儿就怕自己做不好了。”璟婳说这就是肺腑之言了。 永琰按了按她的手,给她一个温暖而坚定的眼神,“有我在,你只管往前走……” 璟婳微微颔首,心里慢慢的感动。 她现在真的很容易被感动,有时候一句话都能感动的稀里哗啦! 永琰看出了她的紧张,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宠溺道:“等我回来,陪你看雪、聊天,做你想做的事情,可好?” 璟婳重重的点了点头,有这样一个爱她入微,为她所思所想的良人,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看到璟婳心情好些了之后,永琰天未亮就直接从宁祥殿奔出了王府。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合。 这边永琰刚踏出王府没多久,璟婳就收到福晋派人递过来的消息:锦儿死了。 …… 璟婳还没起床,也是惊的一身冷汗,“这么突然?” 香罗神秘兮兮的小声儿道:“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福晋只是通知了这么一声儿,自己倒是做主了处理了所有相关事情,这哪里把您放眼里了?” 看出香罗的不悦,璟婳提醒她一句:“咱们总归是辅佐,王爷也说一切听从福晋,如今她既不愿让我们多管,我倒也落个清静。刚进府就树起敌对,往后还怎么过?” 这么一听主子分析,香罗也说道:“主子说得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儿,咱们还少沾惹了呢!不过,主子,奴婢总是觉得这事情或许是个契机,对于您在王府立威的契机。”一想起这突如其来的“畏罪”,香罗就忍不住打个冷噤儿,还是掌权要紧。 看璟婳不说话,香罗以为她听进去了,复又问:“主子,那咱接下来要怎么做?”香罗问道。 正好,疏桐进来挑灯。 璟婳有心试她一试,便唤她一声:“疏桐,锦儿事情你可听说了?” 疏桐错愕一下,极快就反应过来,道:“朗慧苑来报的时候,奴婢也在旁边,多少听了一耳。” “你觉得怎么做合适?”璟婳追问。 只见疏桐不疾不徐道:“奴婢愚笨,主子心中定是自有打算了。若是说的不对,主子可不要笑话奴婢。” 璟婳看她说话滴水不漏的,点了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福晋有心不让主子知道太多,自是有她的打算,不管对还是错,她还是一府主位,主子都不宜正面交锋。另外,惠福晋虽陷入囹圄,到底是根基不浅,也不便直接撕破脸。” 香罗听的头大,絮叨一句:“这个也不能得罪,那个也不能较劲儿,合着,咱们主子是摆设啊!” 疏桐被噎,面儿却未有不悦,还是那般平静。 “你接着往下说!”璟婳却听进了心,没理会香罗,继续看向疏桐。 只见疏桐沉沉一语:“奴婢觉得不如静观其变,等待王爷处置……” …… 香罗撇一撇嘴,她可是不认同疏桐的话,王爷既然给了主子权利,何不趁机在王爷面前表现一把,但这话她不敢说,主子不爱听。 璟婳陷入思绪,王爷特意嘱她要听从福晋,向朗慧苑学习,恐怕也不是随口一说吧。疏桐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在这个王府里,不弄清利害关系,现在她谁也不能得罪…… 璟婳裹了裹衣角,看着跳动的灯火,脑中忽然就来了那么一句:人死如灯灭…… 第四十六章 真心相待 北风潇潇,乍暖春寒。 这几日,福晋的身子总不大好,宣了好几次太医,都说需静养。自然的,璟婳就忙了些。 大概申时末,刚刚处理了府中事务,璟婳眼睛酸涩的厉害,早早的就让疏桐落了门锁。 “主子,今天可是累着了?”香罗看她疲倦的样子,心下恨不得替她难受。 “如今福晋有恙,惠福晋又不能掌事,我若不多看着点儿,王府岂不成了王爷心病?”璟婳现在才真的体会到了什么福晋身系的责任。 香罗眉头一挑,略有不忿:“奴婢看戈雅福晋就过得恣意的多,每天不是听戏看曲就是赏花踏青的,哪里像咱们似的,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刚开始您说这是王爷器重凝舒苑,可依奴婢看,这哪里是好事嘛?” “你挑她什么刺儿,戈雅福晋不是小产了嘛,散散心也好。累也好,苦也罢,王爷想让我陪他一起的这份心不能辜负了……”只要是想起永琰,璟婳真是眼睛里都挂满了星星,语气里满满的爱意和甜蜜。 璟婳这般的动情思念,香罗是看在心里喜在眉梢儿的,“说来王爷去山西体察民情也去的有大半个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一席话算是扯开了璟婳的相思,她转了个身,看着炫美晚霞满天染亮,双手托着腮,轻轻扣了几下脸,眨巴着眼睛,失落的念道:“是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从进王府到现在,也大半年的时间了,她和王爷着实没有相处过太多,今年天寒的多,好几个地方都受了灾,皇上年事已高,自然去不了远地,只得派王爷去已彰显天家恩泽。 这次去的时间也不短了,算了下路程,应该快了吧…… 越思念越觉得心神不定,连疏桐端来饭菜,璟婳都没了兴趣。 “主子,好歹吃一口吧,您累了一天,再不吃点东西,身体哪儿受得了啊?”香罗看着一桌平时璟婳爱吃的菜一点未动,急急的来劝她。 “不了,把王爷给我送来的书拿来,我想看会书……”璟婳懒懒的把腿屈盘到暖塌上,朝香罗吩咐。 主子就这性子,香罗自知劝也没用,无奈摇头照做,不忘笑她:“奴婢看您是对王爷走火入魔了!” “还笑?小心明天我就差小福子送你去浣衣局,让你还多嘴!”璟婳被说中心思,羞红脸叱道。 香罗紧着步子走来,故意拿着书晃了晃,认错道:“奴婢哪儿敢笑您啊,只怪奴婢读书太少啊……” 璟婳懒得说她,接过书,轻轻敲打一下她以做惩罚。 两人斗来斗去,疏桐看在眼里,嘴角含笑,只觉这屋里暖融融的,充满了人情味儿。 “说谁读书少啊?”忽然,外面走廊一声浑厚低沉嗓音起,屋里几个人听到后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愣住了。 “王爷!”疏桐最先缓过神儿来,赶紧扶了璟婳胳膊,提醒道。 顾不得那么多,璟婳的心跳砰砰砰的开始加快,杏眸里像是盛开了一朵蔷薇,明媚而灿烂。 这边刚刚由疏桐伺候着下了暖塌,王爷就走到了眼前。 “臣妾参见王爷。”璟婳都没移开在永琰身上的目光,亮晶晶的眸子里全是深情。 “快快起来!”永琰早早伸出来手去扶璟婳,寸寸不离殷切爱护眼神。 疏桐识趣地退后半米,静静侍立。 “王爷真是沉得住气,臣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璟婳微微抬眸,满满的娇俏可人,就连偶尔的嗔怒,都显得生动有趣许多。 沉沉夜色四合,点点星光缀落,永琰执了她的手,暖暖的温度一下直击心口,那一刻,璟婳就安了心。 环着璟婳,永琰宠溺的点了下她的鼻尖,惹得璟婳睫毛微眨,“若是告诉你,本王又岂能亲耳听到你的相思呢?” 被戳穿了心思的璟婳唰的羞红着脸直到耳垂,不用摸就觉烫烫的。不好意思的娇怯嗔怪道:“哎呀,真是羞死人了,王爷也要笑臣妾了……” 明媚的月色,暖黄的灯光,熟悉的容颜,不由得让人喜欢。 永琰微微正色,定定的看着璟婳,似是要把她揉进含情脉脉的眼波里,低低的说道:“本王就是喜欢你的相思,你的纯粹。就算快马加鞭日夜奔波,只要能早点见到你,也是值得的。只因和你在一起,本王也像年轻了许多一样,有了热烈的心跳,不再孤独寂寞,所以,婳儿,答应我,永远不要改变它,好吗?” 璟婳被感动的眼眶微红,她的痴心,没有错付。 为了这一句纯粹的感情,她忍痛回绝了额娘要她替阿玛向王爷求情的要求;为了这一刻的心心相印,她选择无视长兄要她向王爷求的一官半职的拜托。她相信,她以真心相待,必能换得真心。 融化在永琰温暖又甜蜜的怀抱里,璟婳重重的点了点头。 “婳儿定要牢牢记得这句话。”璟婳埋进永琰的怀里,嘴角上扬的微笑着说道。 就这么你侬我侬许久,璟婳脑海里忽然想起了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情,既然她有在管,肯定是要多多思虑的。 “如今你也掌管了王府部分事务,肯定会比以前辛苦的多。不过,本王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永琰鼓励的拍了拍璟婳的手背,意味深长的笑语。 璟婳顿觉身上担子之重,不敢有所骄傲,谦逊平和道:“婳儿自从接手事务之后,每天诚惶诚恐,就怕做的不好。如今,王爷这般体贴臣妾,又多为臣妾着想,实在是臣妾之福。一定不负王爷之关切,多向福晋学习。” 言及至此,一根扎在璟婳心头的刺儿也越发瞒不住心,纵使是这样的“郎情妾意”的时刻,她也不吐不快。 微皱眉心,璟婳沉沉惜色覆着笑颜,惋惜不已的开口道:“臣妾向王爷请罪!” “这话儿打哪儿说起啊?”永琰一头雾水的,没料到璟婳一时间这么严肃起来。 “王爷不在的这些个日子,宗人府里传了消息,说是锦儿畏罪死了,惠姐姐伤心过度,身子也病倒了几日了。怪臣妾思虑不周,没有照顾好姐姐,还请王爷前去看看,更为妥帖。” “死了?可是招了?”永琰憔悴的脸上满是愕然与惊讶。他心里的那个疙瘩可是还没解。 “好好的一个孩儿说没就没了,若真是锦儿所为,定是不能轻饶了惠苒。”永琰语气愠怒,颇有一种要治她之罪的意思,只是,璟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她似乎觉得王爷好似没有那般——伤心…… 第四十七章 冷眼旁观 “臣妾并未细问,个中是由均是宗人府直接禀报福晋那儿。”璟婳一向不喜欢谈论是非,各种流言也终究是流言,她不屑于跟风。与她而言,不结怨亦是准则。 “要说这锦儿,一向是本分老实的人呐,怎的已经畏罪自杀了?”四宝似有意无意的啧叹一声,眼里流转着真假难辨的意思,抬手帮永琰递了杯茶。 永琰自是知道其中深意,只是,眼下他只能糊涂一点。 “王爷,那……”璟婳私下也曾和香罗她们说过有所怀疑,可是,毕竟她不是福晋,无权深了细查,不能越了规矩。如今,王爷回来了就不一样了,在她这里,有冤她一定挺到底。 永琰手一摆,制止了璟婳刚刚开的口,“这事儿你听福晋的话就行,不必过于自责。至于闻香苑,也让她清静清静,好好思索一下。你也早点休息吧!” 永琰微舒倦容,旋即抬手扶起了璟婳。两人四目相望,暗暗滋生的默契渐渐融合。他既不说,那她便不问。 之后,王爷便由着璟婳服侍换了身舒适常服出去了。 “主子,怎么也不留留王爷?”香罗待王爷前脚走出凝舒苑之后,小声失落问道。 璟婳只淡淡说了句:“这岂是争宠的时候?” 凝舒苑里欢喜不已,一派岁月静好,鹣鲽情深的景象。 可世人皆知越是平静背后越会有风雨交加。这话放到红墙黄瓦王府宅院里更是如此。 锦儿死在大牢里的第二天,消息就传到了惠苒那里。求了千次万次,王爷福晋都避而不见给回绝了,她原想着王爷可能为了给戈雅一个哑嘴的理由,让锦儿瘦点皮肉之苦,等到查无实证之后就会放她一条生路,没成想,竟然死了? 后来,王爷临时去了山西赈灾,福晋更是借口身子不适打发了她。每每想到这些,她就心里堵的发闷,正月里明明是万家喜乐的日子,偏偏因为这档子事情,闹的王府人心惶惶。 “素香。”手脚越发冰凉,惠苒唤了下素香,想让她加点炭火。 门外伺候的素香搓着手赶紧进来,回了声:“主子。” “这天儿有些冷的彻骨,再添些炭火吧。”她懒懒蹙眉,只瞧的素香一脸的为难之色,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惠苒看她样子略有所思。 素香唯唯诺诺应道:“主子,咱们的炭火已经用完了,奴婢求了李管家,他推脱说今年合府都削减了用度,好一顿说辞才给了一些灰炭。白天奴婢不敢燃太多,怕呛了满院子都是烟灰。”从她几欲要哭的红红眼眶中,惠苒便猜到了素香肯定受了不少白眼。 “这帮狗仗人势的腌臢东西,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儿狼!”斐然实在憋不住了,气的手都有些哆嗦,她瞧着主子脸色难看的厉害,也不敢再说下去。 “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惠苒虚弱的说了一句,整个心底都凉的厉害。好像是在心里的某一处破了个口子,丝丝缕缕的扯进凉风,吹的人打哆嗦,眼底泛酸。 “主子,要不奴婢再给您拿双被子吧?”斐然看主子不语,转身替主子委屈的直掉眼泪。 萧萧瑟瑟,都是各自的心境所示。 门外脚步缓缓的一群人在这萧索枯寂冬日里很是显眼。 原来是戈雅。 “主子,换个暖炉吧,好一些。”铃歌道。 戈雅也快小产月余了,久待在苑邸不是卧床就是听戏,十分的无趣。这不,今天说什么都要出来透透气,铃歌可是不敢放松片刻,时不时问一句冷暖。 得巧,一小丫鬟正要倒碳灰,贴墙走的时候被戈雅瞥见了。 白玉葱指轻轻一点,铃歌即刻会意。招手呼道:“什么人?没看见侧福晋在这儿吗?连个安都不请,是皮紧了吧?” 铃歌一向得势又跋扈,说话丝毫不留什么情面。两个小丫鬟平日里都是挨吵打骂的份儿,胆子小的厉害。铃歌这边一吓,立马哆哆嗦嗦腿一软就跪下了,说话都不囫囵了:“姑姑——饶命!奴婢们是闻香苑打杂的丫鬟。奴婢们罪该万死,实在是没有看见侧福晋。恭请侧福晋如意吉祥!” 俩丫鬟说着说着恨不得跪着伏在地面上道。 “这大白天的,你们这灰头土脸的,也不嫌脏了院子!”铃歌掩着鼻子厌弃道。 “奴婢们知错了,求侧福晋恕罪!”小丫鬟们哪里敢有半句委屈,纵使已经累的骨头发疼,还是要为主子们的矫情儿受屈。 “嗬,这闻香苑都穷成这幅德行了?”嗤笑的冷声一句,戈雅早就瞧见了碳灰颜色,那般碎催的东西连她那儿的丫鬟都不用呢,可想而知,惠苒过的日子有多寒酸了。 “看来,咱们这位侧福晋的日子有些难过了。”铃歌也得意地说道,与她而言,别的主子越是艰苦她心里越是欢喜。 “谁让她害我孩儿,要不是王爷护她,她还能苟延残喘到现在?别说受点儿苦,就是赔了命,也难消我心头之恨!”戈雅凌厉啐道,眼睛里噌起来的怒火生生燃了起来。 “主子,别伤心难过了,恶有恶报!”铃歌紧着用手舒展主子的心口,一声一声的劝道。 “还不快滚!” 两个小丫鬟吓得颤栗不停,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唯恐戈雅福晋一个不高兴拿她们当了气筒。正因如此,对于铃歌的怒骂像是得了特赦令似的,一溜烟的退远了。 待丫鬟离去之后,铃歌悄声儿对戈雅说道:“主子,莫敢真的动气,您这身子可还没好利索呢?” 戈雅微微露出一抹苦涩,“嗯。这次,全是她刘佳惠苒倒霉!” 毕竟心里发虚,戈雅实属不敢真的在王爷面前大闹。如今,看惠苒这光景儿,也不失为一举两得。 “奴婢就说这惠福晋比不上您的尊贵,托赖王爷念旧,让您喊个姐姐,见个面儿还要行礼。这下,她的左膀右臂一砍,正如断了臂膀的鸟儿,且得消停儿呢……”铃歌像是扬眉吐气了一样,说话都带风。 “就是有一点儿,没能让锦儿认了罪,要不然主子您就解决了一大忧。”顿了一下,铃歌稍有可惜意思说道。 戈雅倒是十分认同,“不过,把事情推给了福晋也挺好,一举两得!” “嗯,就是让那钮祜禄璟婳捡了便宜!”铃歌实在是生气。 “不过,很快她就能和惠苒作伴尝尝冷宫的滋味儿了!”戈雅看了眼儿凋零的闻香苑,对比了下梅花抽枝的凝舒苑,嘴角就扯开了不屑。 第四十八章 落井下石 “近来福晋可是累着了?连这小小王府的清净都留不住了?”永琰从凝舒苑换了衣服之后直奔了朗慧苑福晋处。茶还没喝完一盏,略带问责的话便已声声响起。 朗娟只觉头顶一嗡,慌的跪下,“臣妾失职,没能管理好府中事务,还请王爷降罪!” 永琰也不是不知朗娟性子,只是,她越发的拘束谨慎实在不是良策。 看着一屋噤若寒蝉的奴婢和低眉哀叹的朗娟,永琰话到嘴边的气焰生生被自己压了下去,无语又无可奈何道:“你也是一府主位,怎的时间越长反而没了那番威严定性。柔弱善美的性子虽好,却不是完全适合皇家的,朗娟你也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从来没有听到永琰说的这么直白,朗娟一时有些气短乏力,几欲要昏厥,她甚至觉得这一生没得半点儿用处了。 细细巍巍道:“臣妾知错,臣妾——定当——好好管理王府事宜。王爷在外劳碌奔波,千万别为了这些子琐事折了身子。”朗娟就怕王爷有个什么闪失,偏偏自己处理事情不当,平白给王爷添了乱。 越想越难受,朗娟眼眶微红微红的,应应把那泪憋了回去。 永琰原本想要敲打敲打她,毕竟这作为大清的国母岂能只有小家碧玉之才,可你看这还没说什么话就已经吓得不行的朗娟连同满院子奴才,哪儿有一个能顶事儿的? 此时,开始忧虑朗娟国母能力的永琰才想起来皇阿玛当初和他说的那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起来吧。”永琰低声说道。 “谢王爷~”朗娟心尖忽然暖暖酸酸起来。众人看主子已然起来,便都起来了。 “那锦儿可是招了?”永琰让四宝停了燃着的凝神香,紧盯着换了决明子制得香后问道。 忽闻声,朗娟手心沁出的汗渍直冒,提一口气立起身子顿道:“她——畏罪——自杀了……” “是吗?”永琰未看她,手里把玩的扳指不觉发凉了起来。 “臣妾问过宗人府,均说锦儿口口声声承认是其所为,当然,也是签了状子的,只是,没来得及转到天牢,就发生了这等事情。想来该是她怕老死天牢吧……”朗娟哀情尽显,有感而发。 这话说的倒一点没有磕磕绊绊。 担心到几欲昏厥的绣檀看了一眼福晋,心里定定叹道主子的定力。 “启禀王爷,那锦儿虽已招认是她所为,可是,这丫鬟平日里可并非和戈雅侧福晋结过什么仇,恐有什么不妥,主子还说要不要再查下去呢?”绣檀看王爷默不作声,既然要做,必要做全,心一横,满腹体贴样子说道。 “绣檀!王爷自有分寸,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朗娟脆声喝道。 永琰并不吭声儿。 绣檀被朗娟喝了一声,退后隐隐站着不再说话了。 明眼人都看了出来,绣檀的话里明摆着牵扯到了——惠苒。 永琰语气沉沉的看着朗娟,道:“那依福晋看应当怎么办?” 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许久似的,朗娟此时才切切实实体会到她经常教训道别人的话:说了一个谎,有时候可能用一百个谎去圆,何苦而为? “臣妾觉得虽然锦儿招认,毕竟现在的情况是已死,这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惠福晋有此歹心便是没有理由法办。只是,戈雅那边儿怕是难以轻易接受,只能委屈惠苒受些苦了……”心底发虚,朗娟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置惠苒于绝境。 而当朗娟轻轻飘飘说完的时候,绣檀的心里也咯噔一下落了万丈深渊,她本想强迫主子狠下心,以此立定东宫之位,谁承想主子心底柔软,到了还是怯弱了。 她只担心主子的恻隐怕是得不到理解,反而会致使自己遁入困境之中。 “既已这么说,这罪名就不能成立了。不过,还是要罚惠苒半年的例银,抄写三百遍往生咒烧给那孩子,以此警戒治理下人不严之责。另外,服侍的丫鬟就不用再拨了,让她受着委屈也无甚大碍。令着太医仔细照顾戈雅的身子,特许她阿玛额娘府中相聚几日,以求宽心无恙。”永琰眼神一黯,吩咐道。 朗娟听的仔细,频频点头,表情微滞。 “至于你——”话锋一凛,永琰顿了片刻。 朗娟自知吃罪,复又站起,手指紧紧相握筋骨分明,甚是低迷。 永琰也不愿再坐一秒了,眼神悠悠的从朗娟身上掠过,无半点停留。 折扇猛的一甩,踏步向前把朗娟留在了身后,背着手的永琰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去东华寺念念佛经,静静心吧……” 朗娟不知道永琰是什么表情,可是,这语气里的淡漠疏离是那么清晰,只是听了一听就满心寒楚了,看来,永琰真的对她失望了……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日子晦涩,朗娟的整颗心都往下坠的生疼。 “主子,您怎么不让奴婢说下去?这对您来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呀,在这王府里多年来只有惠福晋的恩宠能够和您相比,若是她因为此事而被冷落,这您以后可不就没有与之抗衡的人了吗?”绣檀几次都和主子提过这件事的重要性,明明之前主子同意的,可是,刚才她还没有怎么说呢,主子就一句话堵住了她的话头。就像一根刺,扎的绣檀浑身不自在,所以,绣檀才忍不住在王爷前脚儿离开朗慧苑就急不可耐的询问主子心思。 “罢了……他原本就不想惠苒出事,我再坚持下去又有何意义?再说,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惠苒指使,平白安个罪名才是真正自寻死路。王爷已然对我失望了,我只担心绵宁怎么办?媗儿又怎么办?”朗娟泪雨潸潸,满心都是王爷的冷眼淡然和对孩子的愧疚,连和绣檀说话都提不起来精气了。 “福晋!您可不能消沉了啊?说到天边儿去,您也是这嘉亲王府的正宫主位,况且还有二阿哥和公主护着,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王爷都不会冷待您的,别胡思乱想了!”流萤快嘴直心,看不得主子愁思苦绪的,着急上前劝慰。 绣檀心疼主子,也不讲什么立足王府之类的话了,点头规劝道:“是啊,主子,流萤说的对。您也别想太多了,俗话说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况您现在还是掌着王府呢,就别累着自个儿了。” 朗娟渐渐收起了哀思,拿着锦帕轻轻拭了下眼角,叹了一声:“哎,就是我这身子……” 兰心虽也担心,不过流萤和绣檀服侍着,她也就没插上话儿,眼神注意着四周,看是否还有可以帮忙的。 “主子,切不可妄自猜测,太医都说了无碍,那就是无碍!”流萤怕主子越想越难过,截了话题,语气轻快道。 “行了,流萤。扶着主子歇着吧!”绣檀看了流萤一眼,使个眼色说道。 于是,流萤乖巧伶俐的逗着闷子搀扶着朗娟去了卧室。 “兰心,福晋的药熬好了吗?”看着主子的身影,绣檀无限感叹,倘若她们这些奴婢再不为主子筹谋,只怕多愁善感的主子迟早会被欺辱压制! 兰心点了点头,柔语道,“已经端过来了,还有些烫,稍后我就伺候主子喝了。” 之后,屋里有兰心和流萤伺候,绣檀拿了把坠着如意结的伞就出去了。 屋里的朗娟想起对王爷说的话仍然心有余悸。 这人啊,有了第一次,就想有第二次,有了一个恶念,便不觉得那是恶念了…… 第四十九章 绣檀私心 屋外寒冷,即使开了春儿也还是风紧。平常里也就只能在府里看见忙忙碌碌的丫鬟奴才了。 绣檀拐了个弯儿就到了王府的冬青苑,是在一处废弃的苑邸。这个苑有个侧门连到府外,一般鲜有人注意。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四周环境,绣檀才踏入进去,轻轻叩了下门上的锁,“叩叩叩!” 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门闩的声音。 探头进来一位穿着邋里邋遢不甚干净却是锦缎料子的男子,约莫着年岁好像在二十五六岁,满脸的横眉不悦,嘴里嘟囔道:“怎么这么慢?都快冻死我了!” 绣檀本想摸摸他的头被男子不耐烦的躲开了,伸手冷言道:“拿来了没啊?我还要快点走呢?” “哦,哦,拿来了拿来了,不多,你们先用着。”说着,把略带温度的荷包掏了出来。这是自己攒了三四个月的钱,也不知道额娘怎么样了?弟弟宝印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额娘? “欻”的一下,宝印两眼看着钱袋才有了笑脸,连看绣檀一眼都没有直接夺了过去。 绣檀早就习惯,宝印比她小十几岁,又是家里唯一的香火,自然是从小受宠一些。小时候家里穷,她进了王府伺候福晋后,在经济上多多少少还能接济接济家里,心里也算弥补了些没能伺候额娘的遗憾。只是,弟弟始终不愿找个长久的营生,这点倒让绣檀无限忧心。 “宝印,额娘怎么样了?病好些了吗?”绣檀紧了一步,眉心蹙着说不清的急切。 “哎呀,快好了快好了,你就别啰嗦了。”宝印正在数钱,面对绣檀的话全然没听一句便敷衍应道。 从弟弟口中听到额娘无碍,她多日来悬着的心才有了点点轻快的感觉。“那就好,那就好!照顾额娘就辛苦你了,宝印,姐姐也没办法在床前尽孝,你有空就多给我写信,这样,我也能安心些,嗯?”绣檀满眼期盼的商量语气,歪着头看着眼神专注的弟弟。 宝印没有回答她。 “宝印?”绣檀略有些急躁,刚喊了一声,宝印噔的抬起了头,没回答话反而不满发文起来:“这次怎么这么少?” 绣檀面红耳赤,一方面是气弟弟无视她的心绪,一方面也是有些窘迫不已,语气低迷道:“王府里最近几个月要节省开支,自然额外的赏钱就少了。” “那你好歹做点女工什么的,我也能拿出去卖钱啊?”宝印瞥她。 “知道了,知道了,我让你带的东西呢?”每次见面说不几句绣檀就生气,可是,她又舍不得真的吵宝印,只会自己生闷气。 “你要不说,我真的差点忘了。”一拍脑门儿,宝印赶紧搜摸身上。 “姐,这些东西可要仔细着用!”宝印拿着东西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满怀狐疑又佯装正经刺探道。 “行了行了,我自有分寸!” 绣檀如获至宝样子小心翼翼接过来藏在袖口里,有了这些东西就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法宝似的。 俩姐弟再没话了,宝印看起来焦虑的不行,几欲想走。 “行了行了,你回去吧……”宝印顺手把钱袋装进胸前,转身就要离开。 他走的干脆,绣檀也不敢大声喊他,只好由着他去,心里七上八下百爪挠心般的担心他还有额娘。 看着宝印裹着衣服缩着脖子的背影,绣檀最大的愿望无外乎额娘能够健康平安,宝印能够有份正经事儿做。那她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而出了朗慧苑的永琰并没有如璟婳所想那般去闻香苑看惠苒,反而径直走向了昀致苑。 “爷,惠主子刚刚差斐然去请太医了,怕是伤寒要加重了。”四宝语气淡淡的徐徐说道,仿若只是顺口提了一嘴。 永琰看着寡淡颜色的长街,意味深长道:“她就是性子不够柔和,偏要较什么劲儿论什么真儿。让她吃点苦头吧,来日方长,总会明白的……” 适可而止,四宝虽能够递话儿搭茬,可也知道自己始终是奴才,不可越了规矩。闲着的时候差了个小厮把王爷的原话传给了斐然,希望她能好好照顾惠主子。 通往昀致苑的路应该是被精心打扫了一遍,看起来惹眼极了。 都说女人扎堆儿闲话都要扯三篇,真是不假。 凝舒苑里璟婳正在和若初一起喝茶。 “姐姐,听说王爷现在在昀致苑呢……”若初并无嫉妒之色,举手投足皆是淡然自若。 璟婳倒是有些怄气,别的不说,她属实觉得惠福晋这次有点祸从天降,“这王府里的下人都快传遍了,咱们这个戈雅福晋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儿呦~”璟婳把若初当做自己人心无防备,说这话的时候还捏着手指比划成尖尖,酸酸的感觉一眼就看出来了。 若初被璟婳的真实样子一逗,哧哧的捂嘴笑了出来。“姐姐莫要酸的紧,王爷可是把你也放在心上呢。” “我才不要这样的“盛宠”呢,落人口舌,太过招摇!”璟婳摇头不屑。 而谨言慎微的若初登时就前倾了身子,小声嘘道:“姐姐还是要小心隔墙有耳……” “还是妹妹谨慎,不过,你我姐妹聊天,还是在自己苑邸,不碍的。”许是心中有情,既暖且安,璟婳倒是在自由度这点上比之前放松很多。 “嗯,姐姐说的是呢。眼下这王府里也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能卸下心防,活得自在些了。”若初一语暗殇,颇为感叹。 “妹妹就把姐姐这儿当成自己的家,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欢迎你。”璟婳盈盈握着若初的手,眼含笑意。 “若初何德何能,有幸得到姐姐的照顾……”无语凝噎,一切心意,均在颔首低眉里聚拢。 两人浅浅融融的谈笑嬉闹,在这人情事故冰冷的如同二月的天一样显得弥足珍贵。 入夜,若初才从正殿走出。 “主子,婳福晋对您倒是满心的亲和呢……”彩云扶着若初,满脸的羡慕。 “嗯,是啊,她是一个好人,一个没被伤害过的纯粹的人。”若初眼神迷离忧郁,与她的年龄形成极大的反差,慢慢消失在如墨的夜色里,随风而去。 回到偏殿,若初一摆手让丫鬟们下去了。 彩云热心道:“主子,奴婢还是在这儿伺候您吧?” “不了,下去吧。”若初打发了所有人,怔怔坐在凳子上。 眼角余晖里恍然进入了那个红色锦垫,一瞬间撩拨起了她的心弦,“是福还是祸?” 第五十章 戏院怒火 永琰宿在昀致苑,戈雅可谓是风头正劲,连同铃歌都是一副目中无人的傲慢姿态。 待永琰进宫了之后,戈雅仍旧依依的躺在床上,这便是王爷的恩泽,怕她劳累。 端着盥洗用具伺候在门外的铃歌一脸的得意笑容,仿佛这春风得意受了恩赏的人是她一样。 “主子,今日乔班主托人来说戏班里排了出儿新戏,想要您赏脸去瞧瞧呢?”一边给戈雅梳着头发一边侧着眼神观察主子的反应。 戈雅照着铜镜里的自己,左右看了看,示意铃歌把金玉钗换成宝珠珐琅钗才算满意,之后,懒懒回她:“难为他每月都排上个新戏给我逗闷子,否则啊,还不知道怎么熬过这个枯燥无趣的冬天呢。” “可不就是说嘛,那还得是主子您得王爷宠爱,他们自然巴不得向您表忠心的。您应了他们的请求那是赏了他们脸面呢。”铃歌一向嘴甜,三言两语就哄了戈雅心情舒畅。 戈雅慵懒的看了下铜镜里细细长长柳叶眉的自己,方才言声儿:“铃歌,备个软撵去吧,身子乏的厉害,不想多动。” “是,奴婢这就去。” 约莫着一盏茶的功夫,她们就出了昀致苑。 今天拍的戏名叫芳草心,讲述的是一富家小姐爱上穷书生,矢志不渝苦等三年终成眷属。可能戏班排戏的时候是想着喜剧收尾能够让戈雅心情愉悦,只是,这还有一句话叫做女人心海底针。 台上浓情蜜意正浓,戈雅却脸上渐渐露出冷凝之色,连铃歌递来的贡橘都无视而见,眼里滋生的怒意疯狂涌动,手指沉沉的搭在桌子上。 “叫声官人莫再等~”低眉婉转的曲调配上女子娇俏的容颜。 所有人都在嬉笑欣赏,既看的津津有味又时不时侧耳沟通几句。 就在台上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富家小姐眉含春风吴侬软语咿咿呀呀与书生执守想看,小姐自白她已有书生骨血的时候,戈雅心底深处的山洪再也控制不住喷薄而出,“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怒喝一声:“混账东西!” 突如其来的气急是所有人都没预料的,全都慌的战战兢兢一头雾水的跪伏在地上。 铃歌也是吓得浑身一激灵,跪地抖道:“主子!主子息怒!” 戈雅眼睛里迸出来的寒意嫉妒扫射着台上的女子,“竟敢嘲笑本宫痛失爱子之殇,简直是放肆!来人,给我教训教训这帮没心没肺的东西!” 只是轻轻一个手势,便是一群人揪心的痛苦。 “侧福晋恕罪!小民及戏班实在不敢有任何嘲笑之意啊,还望侧福晋能宽宏大量饶恕罪民!”乔班主也算是为王府服务多年了,算得上是王爷和内眷们甚为喜欢的戏班子。如今突然惹上了此等麻烦,更加清楚在皇家谋生的那句伴君如伴虎,早就伏在地上铛铛磕头求饶。 “不敢?没有?我看你们全都是暗讽实嘲!给我打!”戈雅此时完全失去了理智,那支宝珠珐琅钗明晚华丽的颜色越发的衬托出戈雅的不可一世。她脑中不停的回荡着戏子眼波流转抚摸小腹的动作,每一下都敲打着她的心,提醒着那孩子与她而言的扎心和难言。 越想越觉得是针对她,赤裸裸的讽刺!心中对那孩子的愧疚和遗憾全部幻化成阵阵心火,烧的她坐立难安,愤懑幽怨。 铃歌一瞅主子正在气头上,再听她的话,便知道戏班子今天是难逃一劫了。不过,她倒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委屈的,喜欢听戏是一回事,不想让和她出身同样卑微的戏子们过的比她好也是内心最真实想法。 嚯的一下站起来,一副你可别怪我的神色朝着那戏台上的女子走去。 饰演书生的那人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被侍卫拖下去杖刑了。 “安宁无意影射什么,还请侧福晋开恩饶了我~~”叫安宁的女子颤巍巍的柔语涟涟,带着妆容的小脸梨花带雨,身子因为惊惧不停的颤栗。 铃歌一直竖着耳朵注意着戈雅动作呢,直到她走到女子面前,瞥见戈雅还是盛怒非常,便压着声音咬牙冷道:“您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闯到了枪口儿上!” 话音未落,重重的一个耳光就“噹”的一下打在了安宁脸上,安宁摇着头想要呼救却怎么都开不了口,这是王府,这是一朝得势的侧福晋,她一个小小低贱的戏子谁又会怜?控制不住的流着泪一时没稳住,“啊——”的一下被铃歌打倒在地上。 “嘶~~”木木麻麻的脑袋疼的厉害,眼前也是昏昏晃晃,使劲看才能分清楚每人在的位置,嘴角当时就被打的沁出了血。 看到女子被接连抽打耳光双眼惊恐却极力忍耐的模样,戈雅才算有了一点缓和之态。 不过,好像还是难消心头之恨,看着戏子那种我见犹怜,委屈巴巴的样子,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花,白净细长的手指捏住簪花,看见上面翘起的金叶,眼睛微挑,蕴了一抹狡黠蔑视。 “啪嚓!”簪花从戈雅手里扔出,一路滚动着到了女子面前。 “这样一个狐媚样子,当真是令人厌恶极了,你若是没有忤逆之心,那就拿这叶簪划破脸以表忠心吧……”戈雅语气轻轻飘飘,就像是喃喃细语说吃饭喝茶的语气一样,淡漠的令人不寒而栗。 她拿着杯盖拨了拨茶水,缭绕的热气袅袅散开,片刻即消,重回萧瑟阴冷。 乔班主瞠目结舌,被吓得语无伦次,“这……,这——可使不得啊……” 戈雅最忌有人驳斥,杏目微挑射向他的眼神犹如一根根钢针,扎进乔班主的眼睛上,心口里,真怕下一刻,戈雅就赏了他一段三尺白绫。 那安宁早就吓得瘫软了,一直抽泣着磕头哭到:“安宁绝无忤逆之心,求求您,求求侧福晋饶了我吧……” 眼看着头都磕破的安宁,铃歌心中只觉一瞬的悲哀,倒是可怜了这如花似玉的脸了,要是自己生就这样的皮囊,那还不…… “还不动手?”铃歌愣神发呆之际,戈雅冷言一句话就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捡起地上的簪子,铃歌小声儿啧啧了两声,几乎快附到她脸上,吐气到:“要恨就恨自己是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戏子吧~” 第五十一章 自寻死路 安宁惊恐的眸子里全是明晃晃散发着妖冶光泽的簪子,不住的摇头,哽咽着:“不,不,不要……”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本就是唱一首曲子,怎么就到了这般田地? 铃歌穿了件翠绿的绣花短袄,半个身子挡住了戈雅的视线。 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寂静的苑邸,连树枝上的鸟儿都惊吓的扑棱扑棱翅膀远去了。 戈雅寻了趣儿,也没了心气,摆摆手示意丫鬟伺候着回去了。 铃歌看了看袖口翠绿纹饰枝桠上巧巧的沾染了一滴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反而印染的更通透些,倒有点儿枝桠上开花的意味。厌恶的用手指弹了弹,撇嘴道:“真晦气!这么漂亮的衣服被你这个贱人给弄脏了……” 骂骂咧咧嫌弃的碎着步子追上了戈雅。 无人看见那如死灰般绝望的眼神,安宁的心已被千万只凌厉刀剑扎出了千疮百孔,每一次的呼吸都扯的心口裂裂的疼。她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自小父母双亡的她还要受尽这样难言的苦楚? 乔帮主脸色晦暗难堪,既有无处宣泄的悲闷又有天降无妄之灾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哀叹,培养一个台柱子那是要花费多少精力和时间,岂料首次登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不是个彻底的唯利是图的人,看着安宁双目没有焦距的眸子,心底不免生起疼惜。 “安宁?安宁?”乔班主俯着身子轻轻的唤了两句。 看到她依旧没反应,伸手想要扶起她的时候,触及安宁的那一瞬间,安宁像是触电般的弹开了,嘴里一直念叨:“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像极了一只惊弓之鸟。 “好好好,不碰不碰~”乔班主看着安宁,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依着安宁的性子恐怕是要完了。 “小怜,你看着点安宁!其他人赶紧收拾东西吧!”乔班主决定了不再进这是非之地了,早离开也算是解脱了。 乔班主的话声刚落,小怜应了一声把脚边的东西顺手收拾了起来。拿了披风,刚转过头就看不见了安宁。她四处寻找却都没有发现,心里咯噔一下,跑着拉住了班主,着急的说道:“班主,安宁姐姐,她,她不在了!” “什么不在了,刚刚不是还在那的吗?”乔班主转头看向刚刚安宁躺的地方也诧异了,真的不在。 四处寻觅了几番,还是没找到。 “坏了!不会出什么事吧?”小怜心里总是打鼓,她看着安宁姐姐的眼神儿就不对,便小声嘟囔着。 “别瞎猜,能出什么事?赶紧去找!”乔班主嘴上厉喝,心里也开始感到不安,他是知道安宁的性子的,刚刚那一簪子怕是扎进她心里缓不过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花园里就传出来了呼救声,“来人呐!有人落水了!” 今日天气阴沉的厉害,也就中午放晴了会儿,到了下午还是阴雨绵绵,这会子竟下起了瓢泼大雨。 安宁被侍卫们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然没了呼吸,脸上那条血色的伤痕越发的明显,显得狰狞而惊心。 安宁死了…… 跳进了嘉亲王府的花园里。 这话没出一天就传开来了。因着是一戏子,自然没起多大的浪花。 “你呀,也该好好戒戒这性子,不过是一戏子,何苦要较真儿,这下,朝中可是有人要弹劾王爷说你恃宠而骄了。”朗娟一听说此事,便来了气,眼下,万岁爷正在前殿教导王爷,府里除了这样的事情,可让王爷怎么是好啊? “姐姐可要明察,您也知我心病就是那枉死的孩儿,她可偏好,非要接人伤疤,我才一时冲动打了她,谁料她心眼如针似的寻了短见。怎么?是不是我还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只能让他们锥我的心呐?”戈雅眼眶微红,怒气攻心,颇为委屈的看向福晋。这么一说,倒让朗娟无从开口了。 “行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这也没说怪你不是,只是,此事可不能再犯了,否则,王爷那里,我也替你说不上话了!”朗娟故意沉声训道。 “臣妾谨遵福晋教诲!”戈雅依依行礼道。 “戈雅侧福晋真是恩宠有加,人命都是玩笑的道具了……”戈雅此时还在跪地,听到若初的话,陡然生了严色,那眼神恨不得剜碎了她,“呦,这春格格倒是挺感同身受呵?” 语气如此锋利,其他人也都想起来了若初额头上的那块疤,除了璟婳,都如看好戏般的凝视着若初。 许是戈雅觉得此事能打击到她,才会如此口不择言。 只是,现如今的若初再也不是那个任之宰割的女子了,因为王爷的特殊照顾,璟婳的得势,就算她清冷不善迎合交际,总是会得来面儿上的敬重,甚至连朗娟都会给她几分薄面,时不时邀请她去赏花游园之类的。 “你——”若初气结,眸子直对上戈雅,对她的刻薄简直是无语。哪个女人能够忍得了毁容只恨,纵使她并不想要以姿色博取王爷的欢爱,她还有在乎的人,只要有在乎的人,就会有在乎的事。 现在她整天以不同的额角流苏步摇遮挡住疤痕,说完全不在意是假的。 璟婳真怕若初一时之气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便巧言解围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姐姐,同为姐妹,有什么深仇大恨是解不开的?若初年幼,有什么莽撞之态,您自然不会与她一般见识。再说了,王爷经常对咱们家和万事兴,可不就是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相处的嘛……” 一般这时候主持大局的都应该是德高望重的朗娟了,只见她点头示意,“我看呀,璟婳说的就挺好。家和万事兴,王爷希望的事情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戈雅也是,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伤了春妹妹心是真,也伤了和气啊。” 话说至此,都兀自闭了口。 这场根本就谈不上“治罪”的会面不欢而散,朗娟等到众人走了之后,便匆匆去了暖阁,王爷差人来话,似乎是有要事相商。 第五十二章 私会之惑 “主子,戈雅福晋今天也是欺人太甚,依奴婢看,这种人还是不能怕了她!那会子之所以受她欺负明显的是因为咱们没权没势的,如今可是不同了,王爷待您如此恩厚,要让她知道咱们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任谁都能捏的!”彩云还真是来了气,提起以前种种,眼睛里像是能蹦出火星。 若初脚下放缓速度,心迹似是也缓过来了劲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要是真的这般做了,和得势欺人的戈雅有什么区别?” “主子,您就是太心善!反正,我是忍不了!”彩云秀眉微挑,嘴上心上都是藏不住的护主。 若初看她一眼,虽不认同她的话,却也不愿说嘴,讲到底,彩云是为了她才不忿不满,既有此心,便是最重要。 璟婳先是去处理了那戏子安宁的事情,约莫是落了黑才回寝殿。 疏桐心细,璟婳刚刚踏进屋,她就准备好了暖手炉,参茶,小火温热的饭菜也让小丫鬟准备去了。 “主子,奴婢给您揉揉腿吧?”疏桐浅笑,看着璟婳疲倦的样子,就知道这天寒地冻里走一通着实是难为了主子。 “我还真是累了……”暮色四合,寂寂无声,璟婳反倒是脑海中更清晰的浮现出安宁的事情了。才十七岁,可惜了…… “人啊,有时候真是如这灯火似的,灭了就灭了,无常的很~”伤感思绪萦萦绕绕,不觉中似乎陷入了深深的绝望里,透不过气来。 “主子,累了一天了,用膳吧?”香罗心疼璟婳,三步不离视线,看着主子意兴阑珊,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 璟婳摆了摆手,最近胃口实在是不怎么好,尤其是看见那满桌子菜肴,甚至有些反胃。许是真的累着了? “若初怎么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璟婳却记得深刻,总觉得若初太小,戈雅那番话会不会伤了她? “奴婢去春格格那里看过一遍,彩云说格格心情不舒畅,已经早早歇着了。”疏桐轻轻按摩着璟婳的肩膀,柔柔的说了几句。 “着实是委屈她了,今天我也乏了,明天你陪我去看看她。”璟婳眼睛微微开始酸涩起来,简简无力吩咐了疏桐一嘴,就示意要去内室。 “不吃饭怎么行呢,多多少少吃一点吧?”疏桐扶着璟婳朝寝室走去的时候,香罗还在试图规劝主子,只是,到了了,璟婳还是未动一筷。 西殿的若初此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绢丝暗绣的帷幔随着微风轻轻拂动,而床边的锦华蒲团似乎在一遍遍隐约的提醒着若初,这一切就是她的生活,她生存所在。 脑海中浮浮沉沉,总是涌杂着忘不掉的片段。 彩云侍在外面,眼睛却四处寻找着,暗压压的黑色于她而言倒不是憋闷,而似有一种抑制不住的窃喜。 忽然,只听一阵鸟儿鸣,彩云眼底一喜,知道是高平来了,往里瞅了眼主子,见没什么动静,便蹑着步子悻喜喜的跟了上去。 “小心肝儿,你可想死我了!”刚刚走到一道圆形甬道尽头,腰上被猛的揽住,彩云只感觉高平浓烈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窜进她的鼻息,搅乱着她的方寸。心情瞬间被高平荡起涟漪,彩云感觉口干舌燥,手心没有一丁点儿力气,别说推开他了,只有越挣扎越深陷于其中了。 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彩云渐渐回了神儿,忍住心口怦怦的乱跳,彩云赶紧胡乱抓了抓头发,捋了捋衣服。 “行了行了,春格格刚睡着,若是这时候找我,可就麻烦了~~”彩云看着高平意兴阑珊的样子,自知坏了高平的好心情,故意拉着他的胳膊撒娇低语。 “有什么麻烦的呀?她本就不怎么受宠,也不知道王爷是哪儿根筋搭错了,看上这么一个人?”高平在王府多年,论说天资绝色之人也是见过不少的,倒真没觉得这春格格哪儿点让王爷满意,单凭她额头上那一道疤,就让高平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八卦之心悄悄攀了上来,忍不住挑眉坏笑,“哎,这事儿你该比我清楚啊,王爷宠幸春格格你不都在伺候吗?” “啐!你没脸没皮的,可别拉上我。”彩云见不得高平这一副猥琐之像,斜了他一眼,别过了头。 “说不说?我没脸没皮?让你看看什么是没脸没皮!”高平刀眉一横,佯装凶煞的歘的抱住彩云,上下其手的挠她笑穴。 “嘘——哎呦呦,怕了怕了!不敢不敢了~~”彩云不时的瞅几眼前厅,可不敢让别人发现了他们。就依王爷那脾气,肯定没他们好果子吃。任由高平抱着,说道:“你这么一提吧,我倒还真发现有些不一样。”高平一听来了兴趣,彩云拍了下高平不老实的手,睨了他一下,继续道:“每次王爷来西殿,格格都让我出来,基本到王爷离开我才会进去。论说王爷宠幸她该高兴才是,只是,我到现在也没发现格格对此有什么得意或者开心的地方。你说怪不怪?” 高平还以为她要讲什么呢,听完之后,“切~~”了一声,懒懒回道:“春格格从进府,除了对婳福晋有笑脸,对谁有过好脸色?我当是什么事情呢,行了,你就安心当差吧。” 彩云若有所思的看高平一眼,心想或许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可她一听高平说安心当差就来气,瞬间冷了语气:“还好意思说安心当差,我被惠福晋欺负,你怎么不知道替我想想办法,真要老死在这西殿里啊?我可不甘心!” “那时候,惠福晋正得势,你让我怎么帮你?现如今,她不就是报应加身吗?我回去就替你出口恶气!”高平拉着彩云的手,眼底里滋生的阴险飘向闻香苑。 “我就要她再没有嚣张气焰!就是不能做到那般,也要让她付出代价,让她知道我可不是随意摆弄的玩意儿!”彩云恨恨道。 第五十三章 为何凉薄 满意的依偎在高平怀里的彩云也是一抹得意,惠福晋让她待在若初身边,为了探查婳福晋有什么失责之事,便可以添加一些“佐证”让她翻不了身,即使彩云再想成功,她依然知道做奸细不会有好下场,不过是趋于惠福晋的地位和底气罢了,怎料,她还没来得及汇报,惠福晋便自己陷入泥沼之中,不仅失了掌管王府的“权”,连她多年经营而来的“侧福晋”都没了。哦,对了,现在要说惠格格了,这可不就是报应吗?那日,茗格格之所以会提到锦儿表哥,可不是突发奇想,那是她提前给茗格格提了个醒儿,凡是不让她好过的人也别想好过哪儿去! 不过,彩云还不打算另寻出路或者婳福晋面前参惠格格一本,原因无他,婳福晋和春格格正得势,目前自己刚刚取得他们信任,若是因此能够机会改变命运,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再一个,这皇家种种,可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今日你荣,可未必你明日依旧繁华,也算是双重保障吧。 和彩云的“善于自保”与“灵活手段”生存与王府不同的是,若初这种一开始就想默默度日的人。那蒲团如宫墙一般的火红热烈几乎压制了她所有的思绪。 原来,戏如人生不是假的。 与其说王爷那日是“宠幸”她,倒不如说是“寻求安慰”来的更为贴切。王爷让她侧坐在蒲团上,头放在她的腿上,而若初垂下来的如墨的秀发刚刚好能够扫过王爷的额间。王爷说她像他的额娘,长得神似,连秀发的微微香味儿都像。小时候,额娘就是这么搂着他们给他们讲故事,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光。于是,每一次的宠幸不过是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 若初不禁苦笑,她像王爷的额娘,王爷对她宠而不爱。 她虽为王爷的人,王爷却不要求她身心交付,从而能保留自己的一颗心,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可笑至极…… 暖阁。 朗娟端坐在软塌上,带着镂空嵌珠金丝护甲的双手盈盈相叠,以此来掩盖她心中不定,不时地静静看着永琰。 八角宫灯微跳的灯影像极了朗娟此刻的心情,她从进来王爷只是示意她坐便一言不语了,她也不知王爷是何意,叫她又所为何事。 屏气凝神中,朗娟反复思量最近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可不想还好,越想越觉得自己哪儿哪儿做的都不是很妥当,不禁手心里沁出了一丝冷汗。 “福晋,喝杯参茶暖暖身子吧!”是瑚筝,她浅笑的看着朗娟,把已放凉的花茶替换走了。 朗娟也扯出一丝笑,心中一直紧绷的弦稍稍松快了点儿,这瑚筝与王爷来说不是一般的侍婢,她是知道的。因着瑚筝的原因,王爷像是才意识到她在这里,抬头看了朗娟一眼,似是关心般的责怪:“一时竟想事情出了神,你也不说提醒我一下,冷的紧吧?”说着把参茶递到她手里。 瞬间,透过温润的玉瓷传来的温度直达朗娟手心,慢慢传递到全身,也感觉没那么冷了。 “臣妾不冷,王爷事多,臣妾能这么静静陪着您便是幸事了。”朗娟温温开口,柔顺温和的眼神溢满了对王爷的爱慕,这么多年,她还是如初的爱着永琰。 永琰也看着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激动般的语气,两眼放光道:“朗娟,以后我可以做我自己了!” 被王爷感染的朗娟也禁不住和颜悦色起来,只要王爷高兴,她就高兴,“什么事能让王爷这般高兴?” “你可知素来我的心病?”永琰发问。 眸子微暗,心间疼了一下,“怎能不知呢?王爷心有山河,一直想要大展宏图,只可惜和珅一党把控朝政多年,这才使得王爷不得不韬光养晦,忍气吞声。臣妾猜的没错的话,和大人就是您的心病吧?” 永琰无奈的叹了一声,心中压抑的那团怒火喷薄而出,沉声道:“是啊,他和珅只手遮天,仗着皇阿玛的宠信,横行朝野多年,只因我母族无势,年资尚幼被他欺压。可如今不同了,皇阿玛即将退位,他和珅再狂也是我大清的臣。要动他,分寸之间!” “王爷~~”朗娟轻声喊了一声,这王府可并非是绝对安全之地,说话做事还是谨慎些好,他们又不是没吃过这方面的亏。 永琰安抚她:“你也不要风吹草动皆惊,我既这么说,自有我的道理!” 朗娟信王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哈丰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说是他的走狗都不为过。昨日在朝上托津奏他一本贪污赈灾饷银,因为涉及赈灾,皇阿玛大发雷霆,当场就着人去调查了。今日查实情况,皇阿玛此刻已关他入天牢了。” “那和珅……”朗娟终于知道王爷今日为什么如此高兴了,不过,抓着哈丰是一方面,而和珅会不会被牵连就是另一回事了。 永琰自知朗娟欲言又止的意思,“想要扳倒他岂会这么容易,不过,俗话也说‘拔出萝卜带出泥’,他想择干净自己可不会这么容易,只要他有所动作,我们自然能够抓住他的把柄!” “也是,和珅党羽林立,想要肃清需要时间和机会。”朗娟不由得感慨。 “对了,今天我听四宝说戈雅逼死了一个戏子是吗?”话题突转,朗娟惊讶之后点了点头,可惜说道:“戈雅说戏子嘲弄她失了孩子,随后,戏子就被她划了脸,投湖自尽了。” “毒妇!这样的女子怎能再留王府?否则,人心惶惶!”永琰的语气像是恨极了戈雅,多一秒都不愿意提起她。 朗娟心里一阵发凉,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词“凉薄”,只是,刚刚冒出来这个想法就被朗娟摇头挥去了,她还嗔怪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回去的路上,朗娟心里五味杂陈,身为皇家女人,她自知荣辱互依。可是,王爷因为一戏子就这么犀利的处置一位侧福晋还是首次。 夜色如水,触手可及的凉,耳后的风肆虐的带走最后一丝余温。秀檀仔细的扶着朗娟,担忧劝道:“主子,您还是做软轿回去吧,这冬日的风厉害的很,再吹着您可就罪过了?” 朗娟幽幽吐露:“秀檀,你觉不觉得这风再冷还是不如人心冷的快……” 秀檀被问得结舌,主子从暖阁出来就一言不发,她就怕主子乱想,只得陪着主子深一脚浅一脚走着。 哒哒的脚步声在这寂静修长的走廊中显得格外颤心,不出多久,这王府里恐怕又是有人愁哭有人笑了…… 第五十四章 许你一世 今日雪下的甚大,皑皑白雪积了一层又一层,满眼都是素洁无暇。 璟婳喜欢雪,自小就喜欢,她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雪更纯洁的了,一点污渍浊泥都不沾,只是看着就会让人静下来。 本来还想着打了春儿,应是不会下雪了,谁料洋洋洒洒又下了一场,正是应了璟婳的意。 要说前些时日,府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都没有心思赏雪也是正常。 这刚刚有心思想要赏雪看景,永琰就过来了。 雪花簌簌而落,虽不大,等到永琰进了凝舒苑,还是满身落了一层白。 “哎呀,这么冷,王爷怎么不传个轿撵过来,这风还是紧的很呢。”璟婳欣喜未至,担心已上心头。 永琰由着香罗伺候摘去锦帽还有外衣,伸出手在炭火上烤了片刻,“这不是下的不大嘛,我原想着你喜欢看雪,咱们一起出去走走也是好的。眼看着这应是最后一场雪了,说什么不能食言的,答应你的,怎能说话不算话。” 正好香罗灌好了暖炉,便递给永琰。 璟婳一听永琰说这话,扑哧一下就捂嘴笑了。 永琰没明白,一头雾水呢,还是香罗笑着禀道:“王爷这是和我们主子心有灵犀呢。刚刚主子还说想要看雪,话还没落地呢,王爷您就到了~~” 这话说的永琰爱听,眼露笑意,看璟婳:“这话我爱听,看来我还真是来对了。” 璟婳羞红着脸,娇瞥他:“这次算你赶的巧。”其实,璟婳话未说完,永琰能为了之前随口一句会陪她赏雪牢记心底,更让她暖心。 这话一听,摆明了就是撒娇呢。 “行行行,我赶的巧。那咱们一会儿去哪儿,你可想了?”手捂的差不多了,永琰便放下了暖炉,去握璟婳的手。 一阵暖意酥酥传遍全身,再加上永琰宠溺深情地凝望,璟婳只觉如春日般舒爽。 “还没想好呢呢,进了府之后,我还没正经逛过呢,王爷可有好的去处?”璟婳双手被永琰握着贴在他的心口,抬头对上他的眸子,看他的思索。 “腊梅园吧,花房的人前些日子培育了新的腊梅品类,我还没来得及去看,正好你陪我去。”永琰情意绵绵看她。 璟婳自是不会拒绝,去哪里都好,只要有永琰在,就是最美的地方,轻轻踮起脚尖,与永琰咬耳轻语:“婳儿去哪里都好,只要有王爷……” 永琰便满心欢喜,宠溺的刮了下璟婳的鼻子,“你最会说。” “嘻嘻~~”也就是永琰在的时候,璟婳才会这么撒娇可爱,和平日里几乎判若两人。 待通身暖和之后,香罗和疏桐就整理好了斗篷还有汤婆子什么的,随侍而行。 一路上两人也不坐轿撵,非要深一脚浅一脚的执手相走。 一干奴才丫鬟碎步跟着,谁也不敢打扰主子们的雅兴。 “来,婳儿,慢点儿。”前面雪积的厚,永琰不放心,扶着璟婳的手不觉收紧。 十指相扣,再冷的天儿都没了影儿了。 “婳儿累吗?”永琰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唯恐累着了。 璟婳正是心中充满好奇,才不愿做什么轿撵,“爷可不要小瞧婳儿,说不定王爷累了婳儿还不累呢~~”璟婳一副不信算了的表情逗的永琰嘴角噙笑。 “你们在这儿等着吧,本王和婳福晋单独而行。”永琰吩咐,好不容易有个单处机会,永琰想要拉着璟婳的手静静而走。 这会子已经到腊梅园了。 嫩蕊粉瓣的腊梅花一朵朵巧巧而长,有鹅黄色有粉白色,纵使点缀冬日里的一抹颜色,可始终是低调的,美到骨子里的。 “好漂亮啊~~”璟婳凑上去仔仔细细的看着每一朵花,嗅了又嗅,闻了又闻,看了又看。 “你喜欢的话,以后本王多陪你看看。”永琰不是那种会说出口表达的人,可这句话在璟婳听来比任何情话都要锁心。 “王爷可不能反悔,婳儿可要一笔一笔记下来。”璟婳托了一枝腊梅花树凑近问道。 永琰宠溺的看着璟婳。 “许你的,怎能反悔。”永琰低语看她,眼神里都是温柔。 璟婳心里快被蜜糖装满了一样甜蜜,真的感谢老天,让她得了如此良人。 忽然,一支独特的腊梅映入了璟婳眼中,那是两朵腊梅,可却开在了一块,各自向外舒展,像极了“心”形模样。 璟婳惊喜的瞧着,忍不住想要和永琰分享:“王爷,您瞧!” 永琰被璟婳拉着一起凑近看花,心里也笑了一下,“这花开的极美,倒是应景。” 应景…… “王爷,这朵花就像婳儿的心。”是啊,此时,她的心就像这朵花一样,爱永琰爱的简单而纯粹。 “是不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永琰看着璟婳诚心祈祷,轻轻从她身后环着她,在她耳边厮磨说道。 丝丝入耳,璟婳只觉酥酥麻麻,耳边的话也让璟婳心动不已,这句话正是新婚之夜她对永琰说的,记得这话的心思才是让璟婳心动的重点。 “王爷一直都明白婳儿的心吗?”璟婳覆上永琰锁住她腰间的手,轻轻摩挲问道。 这份心,永琰自是比谁都明白。 “嗯。” 此时正好,一轮月亮剪影浅浅挂在天上。余晖还未落下,月儿已上也是不常见的。 “这月亮真漂亮。”璟婳抬头望天,不免发出感叹。 永琰顺着她的目光,轻笑了一下,“你就是我的白月光……” 璟婳被永琰看的羞红着脸,可心里美滋滋的。 这句话会让她每次看月亮都抑制不住笑意吧。 这花…… 这景…… 这人…… 都是心之所在。 永琰已多年没有如此动心了,不免环着璟婳的手紧了紧。 璟婳感觉到了永琰的动作,偏头问他:“王爷怎么了?” 永琰闭着眼睛,下巴平时放到她肩头,低低嗓音回她:“感觉很舒服……” “婳儿也是……”说着,两人环着的手变为十指相扣。 “婳儿?” “嗯。” “以后也要这样陪着我……”这话,永琰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贵为亲王,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别人只懂尊他敬他,甚少有人问他需要什么。 璟婳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心里也这样想道:今后,她不求别的,只盼永琰能一直有此心…… 两人伫立腊梅园,十分惬意。 璟婳不是个贪心的人,而此时,天上有月,身后有花,身边有人就是她最满意的时刻,今后时日,唯愿如此。 第五十五章 幽禁之策 果不其然,京城里春天来得极快。 昨天还雪花簌簌而落,今日就晴的不得了。 刚刚放晴的初春,抽柳显绿无所顾忌,招摇的枝桠摇曳生姿,尽情展现着微暖春日的气息。往日里,鸟语花香里多的是莺莺燕燕的娇俏笑声,今日,这艳美的景色出奇的清静,越发的衬托出一抹沉重意味,让人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此刻,昀致苑里朗娟高高而坐,戈雅颓坐在地上,神情恍惚,怔怔出神,脑海中混沌空白,如同溺在深海里,连呼吸都是扯着心口疼,咬唇极力支撑着自己,不致于昏倒。几年的“夫妻”情分,他真的毫不考虑? “不会的,王爷怎会如此绝情?我要见王爷!对,见王爷……”朗娟早早一来就宣读了王爷的命令,从今日起戈雅幽禁昀致苑修心养性、颂念佛经,没王爷的命令不许踏出一步。戈雅哪里会那么轻易就认输,挣扎着起来要去见王爷。 “主子……”铃歌虽心里难过,终究知道她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伺候别人的命,主子好过他们就好过,主子失势,她们还能有什么盼头?拉戈雅的力气都有些使不上劲儿,语气绵软如蚊。 “戈雅,王爷不会见你的,望你好自为之……”终是不忍心看戈雅的撕心裂肺,朗娟走至她身边,无奈说了这句话。 “好自为之?我还怎么好?阿玛刚被压入天牢,王爷就这么急不可耐的要幽禁我,连未出世的孩子之情都全然不顾,我还能怎么好?王爷怎能如此薄情寡义?”戈雅冷笑一声,话语凄厉,眼睛充血怒吼了起来。 本来心里还为戈雅的遭遇而感到同情,可当她听到戈雅怨怼王爷的时候,火气也蹭的一下起来了,忍不住凉薄斥道:“戈雅,到现在,你还是不知悔改!王爷惩罚你,那是因为你谋害人命,即使王爷严厉,也是你犯错应担的训责,怨不得他人!” “哼……”戈雅看着急于为王爷正名的朗娟,不由得冷笑一声,摇头叹道:“错?我是错了……错在不该对这深宅大院的人有任何期待!” 朗娟知道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徒增烦恼罢了,伸手让绣檀扶着走了。 回去的路上,朗娟心情仍有郁结,绣檀自然也是瞧得清楚,语气轻轻道:“主子,今日天气不错,咱先在这儿歇歇脚吧?” 朗娟秀眉微蹙,虽没说话,倒是脚步缓了下来。 春日的风倒不怎么凛冽刺骨,颇有一种温静和煦的暖意,阳光微微洒在脸上,像是在一点点抚平内心的涟漪。 “主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绣檀知道主子一到冬天就体弱,经常是暖炉温着参茶。 缭绕的热气缕缕萦绕起来,扑面而来的香甜气息让人不由得舒展。“王爷这会子又进宫了?”朗娟啜了一口参茶,抬头问道。 “四宝说王爷天微亮就进宫了,昨夜里怕是没怎么休息。”流萤与四宝插科打诨聊天时得知的消息,便直接说出口了。 “是啊,绣檀,你待会传话厨房做些王爷爱吃的吃食备着,这么疲累交加,身子难免会受不住的。”三句话,朗娟都离不开对王爷的疼惜。 绣檀只管点头,“主子想的贴心,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主子,王爷禁了昀致院,那戈雅福晋会不会闹出什么事儿?奴婢这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的……”流萤心直口快,有丁点儿事情心里都藏不住,担忧的神色尽显。 “闹?她若是聪明,就该知道问题症结出在哪儿,此时闹,对她只能是自寻死路。”朗娟看的透彻,原本念在姐妹多年想要提醒她一下自保,谁知她直接抱怨起了王爷,让朗娟那微微的恻隐之心激的一点不剩儿。 “福晋您也是仁至义尽了,戈雅福晋那是自作自受,要是真的聪明,这些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绣檀对这春日风景没有任何注意,心思只记挂着福晋,她虽说不至于幸灾乐祸,可戈雅福晋的出事在某种程度上倒让她安心一些,这个节骨眼儿上,可容不得主子再发善心了。 “姑姑说的对,戈雅福晋平时嚣张跋扈惯了,这也是她自己种下的恶果。咱可不能往自己身上揽脏水,您也看到了,王爷可是气的不得了呢~~”流萤平时在福晋面前恣意惯了,一边给朗娟加盖了条毯子一边说道。 朗娟自然是懂得两个人的用意,这话要是平日里她还真就说不准会反驳几句,帮帮戈雅,毕竟皇阿玛夸赞她一直是顾大局知晓家和万事兴。 “这事儿,你俩不说,我也知道事态严重。毕竟是牵扯到了朝堂之上,我自有分寸。”朗娟略感疲累,眼睛里的光彩黯然了许多。 “主子可是倦了?”绣檀一看主子脸色不对,赶紧贴身切问。 “头有些疼。”朗娟扶额,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那咱们回去吧,虽说春日里,还是要注意些。”绣檀急急搀扶着朗娟起来。 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子邪火,怕是看见主子样子心疼的原因,流萤酸溜溜的不忿儿,赌气说道:“这王府里的大事小事都把福晋累成这样了,那凝舒苑怎么就这么舒服又揽权又做老好人?” “流萤,说话不要太失了分寸,若是凝舒苑听到了,我可不会护你!”朗娟虽能理解流萤的心思,可是,这说话也太不注意场合了,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倒! “主子,奴婢就是为您打抱不平!”流萤小性子一上来,越说越激动了。 “还敢放肆!今日你就在这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错在哪儿什么时候再起来!”朗娟面色一冷,流萤还要说什么被绣檀一个眼神给憋回去了,气呼呼的扑通一跪,扭头不看主子。 “走!”朗娟也不看她,吩咐一声之后,绣檀三步并两步的跟了上去。 这边朗娟一行人刚走,流萤正生闷气,那边彩云带着两个小丫鬟从锦绣轩过来了。 远远看到跪着的流萤,彩云那心里可高兴的不得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你落魄,那就怪不得别人踩你! 第五十六章 嘲弄挑拨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福晋身边的大红人流萤嘛,怎么跪在这里了?你说这人来人往的,看见了多不好啊?”彩云平日里看着流萤的趾高气昂就嫉妒,这好不容易瞅着了个嘲笑的机会,怎会轻易放弃呢?嘴上不饶人也就罢了,本来应该即刻回凝舒苑的彩云竟懒懒慢慢坐了下来,眼神幽幽浅浅掠过跪在地上的流萤,从流萤这个角度来说,像极了她在认错受罚,彩云在居高临下蔑视。 “说什么呢?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不受待见的二等丫鬟,在我这儿撒什么野?”流萤从来就不允许自己受屈,彩云不仅没站什么上风,反倒是得了流萤的一嘴唾弃。 “你——”彩云气的脸色紫红,忍不住隐隐啐了一口,冷笑道:“你倒是受待见,怎么福晋还能罚你在这儿?别把自己抬得太高,小心哪一天摔下来,就粉身碎骨了……” “呦呵,看来现在是翅膀硬了啊,敢怼我?”流萤心中怒火一窜,压着膝盖就要起来收拾彩云。 “流萤!干什么呢?”被突然一喝,流萤扬起来的手怔怔在了半空中,转头看,发现是绣檀姑姑。 “姑姑,这彩云就该打!”流萤仗着绣檀,话音只高不低。 看着气盛的流萤和浑身阴冷的绣檀姑姑,彩云硬着头皮斜眼,不满道:“流萤姑娘怎么说话呢?都是奴婢,你这话里话外都是刺,还不许我说一句了?” “行了!在这里吵闹不休像什么话!”绣檀一把把流萤拽到身后,直直立到彩云面前,看着似笑非笑:“不知什么时候,彩云姑娘竟也这么大的气性了?” 话从绣檀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让人觉得那么惴惴不安呢。彩云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可还是忍不住声音抖了几分,扯出苦笑:“姑——姑姑,别误会了,彩云怎么敢在流萤姐姐面前耍性子,不过是和姐姐说笑呢,姐姐大人有大量,别和妹妹一般见识。”彩云的脸色难堪极了,堆满讪笑的看着两人。 “谁是你姐姐?”流萤可不想给彩云台阶下,嘴一撅,头一瞥,嗤道。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王爷心情可不太好,你们若是再这么吵闹不休,说不定都打发到辛者库去,到了那儿,多得是吵吵的人。”绣檀只管冷颜说道,流萤和彩云一听此话都哑言闭了嘴,毕竟谁也不想去辛者库吧。 绣檀拖拽着流萤就往朗慧苑走去。 彩云愤恨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们的背影,若是眼神能杀人,绣檀和流萤早就千疮百孔了。 两个跟班的小丫环战战兢兢的颤音觑问:“彩云姑娘,咱们回去吧……” 彩云正是气盛,回首瞪着两人,“要你们指派我做事吗?” 两个小丫头哪里敢再多说一句,摇头急急道:“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不是的……” 回到凝舒苑。 西殿。 “主子,您可要给奴婢做主啊,那绣檀和流萤哪里是羞辱我,分明是看您得宠了,心生妒忌,借机打压您啊,奴婢受了点委屈什么的,可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彩云眼角泛着泪光,一脸无辜的看着若初,憋屈说道。 若初本就不想去评判谁对谁错,只是,彩云一直委屈巴巴的哭求,让她颇为作难。 “起来吧,日后不要与她们针锋相对就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初虽年幼,却有着年龄不相称的淡然处之之态。 “可——”彩云意欲再说,被若初制止而道:“承蒙王爷厚爱,姐姐维护,我能有这番安身之处已经十分满意,你既是我的人就该牢记凡事尽量避开矛盾纠纷,不要让姐姐为难失望。”这段时间彩云对她照顾有加,虽谈不上体贴入微,到底若初也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已经十分满意。怕彩云心里不快,若初起身走至梳妆台,在妆奁盒中拿出一只上好的翡翠手镯递与彩云,关切道:“知你委屈,我亦希望你懂得我的苦心,这是赏与你的,今后,我自不会亏待你。” 覆手,一只碧绿的镯子看起来可真是十分值钱,彩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镯子,早就把刚刚的委屈难言忘在了脑后,窃喜的心思浮于脸上,反复问道:“给我?这么好的东西给我吗?” “是的,给你,我这儿只有你是跟我最久,给你也是应该的。”看着满脸笑容的彩云,若初心中满满欣慰,“只要她身边的人能够因她而开心,她就很满足了。” “那多不好意思~~”彩云嘴上推脱,身体却诚实的很,身子前倾接过镯子,盈盈笑语:“主子待奴婢宽厚,奴婢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刚巧,璟婳带着香罗过来,满眼看见跪地脸上挂着泪痕却丝毫没有难过失意的彩云。 “婳福晋吉祥!奴婢先行告退了!”彩云眼角余光看到璟婳之后,挪了身子行了个礼,不等璟婳点头,就闪了出去。 擦身经过的时候,香罗因着低头扶着璟婳的缘由,忽见一支玉镯招招摇摇挂在彩云手腕上,虽然只是一眼,但她也明白那可不是彩云能买得起的。 璟婳走了一步,发现香罗没跟上来,回头看了一下愣怔在原地的香罗,“怎么了?香罗,看什么呢?” “哦,没事儿。”怔了一下,香罗随即跟了上去。 “若初,那彩云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璟婳似是无意的随口问道。 若初苦笑一下,轻轻说道:“不过是丫鬟们的斗嘴吵闹而已,不碍事的。” “春主子,您就是太善良了,她就是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一点亏的人,这样惯下去,怕是伺候您起来也骄纵了。”香罗可是把若初当成了自家小姐在王府里知心贴心的人,实在是看不惯彩云的势利样儿,再三忍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提醒若初。 “无碍,我本不在乎这些钱财,只要她们是真心相待便足够了~”若初言笑晏晏,心知香罗好意,自然也不计较她说话直接。 “可——”香罗想说的就是那彩云不见得真心为她,还没反驳,便听到璟婳开口:“香罗,这天儿干燥的厉害,生了炭火越发觉得口干,你去打壶梨花儿酿给春格格润润口儿。” 香罗一别身,满脸的不情不愿,在她看来,两位主子都太善良,这样下去,不见得一定是好事。 “去吧~”璟婳此话语气略略提高了些,香罗憋鼓难言转身去了。 回首,璟婳轻轻握了握若初微微冰凉的手,关切的看着她的眼睛,细声道:“你可是感觉冷得紧?我让疏桐添点儿炭火吧?” “姐姐,快别。”若初心底一暖,眼底微微开始泛酸,泪花儿可就不争气的润了眼眶。 “姐姐待我这般好,可不知以后如何报答姐姐了……”若初可不是说客套话,真心的感激上苍让她遇到璟婳。 璟婳宠溺的看着她,嗔怪:“又说这样的话了,只要你我姐妹能够在王府里好好生活就是最好的报答,以后,可不要再说这外道话了,既然你视我为姐姐,那姐姐就应该护着你,知道吗?” 若初甜笑,点头。 “对了,姐姐,你可听说了昀致苑的事?”香罗端着温热的梨花酿递到若初手中,若初啜了一口,抬头问道。 璟婳眼底流过一阵涟漪,说实话,对于害死戏女这件事,她属实觉得戈雅受点儿教训是应该的,叹道:“王府哪有隔夜的秘密,事情闹那么大,想不知道也难。不过,我倒真没想过王爷会直接除了她的位份。” “是啊,两位侧福晋先后被废除位份,弄的王府里的人也人心惶惶的。”若初不知道这桩桩件件事情是否有联系,可她心心记挂的是唯一的侧福晋璟婳。 “最近确实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小心些为好。”璟婳道。 “是啊,接二连三的发生幽禁,我心底有些发慌。”若初看着璟婳,紧张的手心更凉了。 “只要我们不与人为敌,真心待王爷,一定会安然无事!你不要担忧了……”看出来若初眼中的顾虑,璟婳轻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嗯嗯。”说的容易,但愿如此吧…… 第五十七章 恩赏情意 这两天,璟婳几乎是大门不出。一是天气冷得很,身子乏得厉害,二是王爷也没在府里,听说朝廷有些变动王爷需要处理,璟婳也没了出去的心思。 “主子,奴婢们想玩踢毽子,您也参与呗?”香罗挖空了心思想要璟婳走出门,歪着头笑嘻嘻的瞅着璟婳,满脸的期待。 “不了,不了,太冷,我不想出去,你们出去玩吧。”璟婳一听这提议,就止不住的摇头拒绝,她从小就不怎么喜欢活动,顶多喜欢散散步而已,踢毽子这事儿,她第一想法就是体力不支。 “哎呦,我的小主子啊,您就动动身,说不定就暖和了呢?”香罗凑近一步,一个劲儿的眨眼,求同意。 “不要不要,我看你们踢毽子行不行,你带着她们去吧,我实在是懒得动,再说了,你也知道,我属实不喜欢活动。”璟婳也是心情好,笑着揣紧了暖手炉,摆手道。 “行吧,我带着她们去了?”香罗收拾的比往常利落了些,行动起来更是干练,说走就走。 “嗯,去吧。”璟婳点头同意后,看着屋里暖意融融,花枝摇曳,屋外丫鬟们的嬉笑玩闹,脑海中浮现着岁月静好,这样的日子便也是幸福的了。 “主子,桃花儿都开了,奴婢又采了几支,放在屋里,您也能闻见春天的芳香呢。”疏桐一大早就出去了,抱着梳理好的桃花枝桠,风尘仆仆的带着霜气进来,等不及喝口热茶,就柔柔对璟婳说道。 “你先歇歇,别一直忙了,香罗带着她们去踢毽子了,我这儿也没什么要伺候的,你也去吧?”虽然疏桐来的晚,可她踏实细心的态度,璟婳都一一记在了心里,忍不住想要爱护一下。 “奴婢不累,跟了主子是奴婢的福气,开心着呢。主子,您就由着我表表心意吧。”疏桐实心实意说道。 “你呀~~”璟婳拿她没办法,看她脚履不停的忙前忙后道。 冬天迁徙的鸟儿都争争艳艳回了京,有一声没一声儿喳喳叫叫,撩拨着肃冷无趣的日子。 香罗正和大家玩的火热,门口小福子一路小跑,立在香罗旁边掩盖不住兴奋的表情说说:“姑娘快去看看,咱家主子又有恩赏了~” “恩赏?谁来了?” “瑚筝领着人,定是王爷的意思呀,我的香罗姐姐~~”小福子平日里和丫鬟们关系不错,催促着香罗去喊主子。 香罗一听,顿时心花怒放开来,原本觉得天冷灰暗,此刻竟不知怎么了,有种放晴光彩的意思,“好好好,我这就去喊主子。” 紧步上了台阶,打帘进去,脸色微红,来不及平复心情,道:“主子,瑚筝姑娘来了,带了王爷的赏赐,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哦?是吗?那可要快快收拾好,不能让瑚筝姑娘瞧出咱们有所懒散的样子了。”璟婳只知道瑚筝在王爷身边伺候时间长,也算得上心腹,自然也是要顾及她会不会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的。 简单整理了下着装打扮,小福子就进来禀报了,“主子,瑚筝姑娘求见!” “快快有请!”端坐好的璟婳小心脏噗通噗通的,几天没见王爷了,这突然间的赏赐怪叫人意外的,不过是意外的惊喜。 瑚筝不疾不徐的缓缓移步,颔首低眉领人进来,远远立住,行礼,笑颜道:“婳福晋吉祥!瑚筝奉王爷之意,给婳福晋送些物件儿。王爷说您在王府里可能会有些烦闷,希望这些物件儿能图您一乐。” 璟婳听着听着,嘴角不自觉微笑起来,脸也微红,王爷也真是的,悄悄的送来不就行了,当着这么多人,让人羞死了。心里“埋怨”着,可也像是掉进了蜜罐里,甜的不得了。 瑚筝示意丫鬟们一字排开,介绍说:“这是王爷得来的一支玉笛,上面的纹路好似一柄如意,王爷得来之后,欢喜的不得了。”瑚筝介绍着,眼睛里都有星彩逸动。 璟婳心里温热,不由得起身去看一下王爷的心爱之物。果然,通透的温润玉笛上有那么一块纹路,弯弯绕绕,真是像极了如意。 “如意如意,心神安喜!王爷这是乐的与主子分享呢……”香罗扶着璟婳往前走,自然也偷瞄了一眼,心花怒放的说道。 “就你话多~”璟婳一向不喜欢高调,如今这光景,可不能成为众矢之的啊! 璟婳并非真正吵她,香罗吐了吐舌头,噤了声儿。 “婳福晋,这是福建总督觐献的西洋饮,王爷说婳福晋不喜欢喝酒,据说这是水果制成的,入口甘甜,还能润颜养肤,这王府里也是只给了福晋一壶。” 还没喝酒,璟婳就要醉在王爷的“宠溺”里了,和福晋平分秋色可是她没想到的。 “最后,是这本萧素冉的《储智》,王爷知道婳福晋喜爱箫素冉的词,费了好大功夫找的,希望婳福晋能够一解苦闷。” 所说其他的是厚礼,那这本书可真的是璟婳的心头好了,据说箫素冉原是江南颇有才情的一女子,虽然名气不大很少有人知道,可是,性情颇为自在,璟婳也是偶然看到过她的词,觉得写的很入心,别的贵家之女信奉三从四德,端慧温柔,她偏偏就喜欢这样的文章。一开始也怕王爷不喜欢,她不过是提过一嘴,没想到王爷竟然派人去找到了。一想到这儿,璟婳心里就满满的幸福和感动,有夫如此,她有何求? “多谢王爷恩赐,劳烦瑚筝姑娘走这一趟了!”璟婳自小就不是个喜欢把感情表露的人,扭头看了一眼香罗。 香罗会意,给瑚筝拿了一屉点心。 “瑚筝姑娘一路辛苦,天这么冷,劳烦你跑这一趟,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你也尝尝吧。”璟婳指了指点心,端然说道。 瑚筝在王爷身边服侍了那么多年,应对了那么多的主子,还是第一次收到主子亲手做的点心呢,心下尽是感动:“多谢婳福晋,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该谢的是王爷的心意真情。那奴婢先行回去了!” 璟婳点头,看着瑚筝带着丫鬟打帘出去。 前脚瑚筝刚走,香罗就忍不住摩挲着如意和西洋饮,笑出了声儿:“嘻嘻,主子,你看王爷对您的心意多好啊~~” “是啊……”璟婳虽然喜欢那个如意,可她最喜欢的还是那本书。 轻轻的翻开书,好似看到了洒脱自在的箫素冉,一袭白衣,飘逸着如墨发丝临窗执酒叹意。 疏桐默默的沏了一壶雨花茶,清香的茶意缕缕萦绕开来,包裹的整颗心纯粹又美好。 第五十八章 主仆嫌隙 “主子,奴婢看啊,这王府里现在数您最得王爷宠爱了呢,您和王爷,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香罗越想越觉得激动的说道,王爷可是储君的最大赢家,倘若王爷即位,那凭主子现在受宠的程度还不得成为…… 看着掩嘴窃笑的香罗,璟婳眉心一动,不觉有些凝重,受宠不假,可是香罗的这些话可说的不能无视,“又在胡乱说嘴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有什么情绪都不要直接说出来,这里毕竟不是钮钴禄府,难免有些人传些口舌,再不长记性就真的是祸从口出了!” “主子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香罗像是被人劈头盖脸的浇了盆水,脸色微红道。 “多多注意一下还是好的。这府里的人和事有时候还真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因着前段日子事情,璟婳也不免有些感触。 香罗颔首低眉,进听心里。 “出去吧。”今天心情好,璟婳也不想多说什么,随即让香罗出去了。 只剩了疏桐在屋里伺候,璟婳再也没了心思看书,胡乱翻了几页,就合着了。 “主子,看书累了吧,奴婢给您端点儿可口点心尝尝。”知道主子最近口味清淡,疏桐求了厨房贵姐,学了几个可口的小菜。 也不知怎么了,最近真的不想吃油腻的大鱼大肉,或许是王府里事情太多,让她有些疲累的缘故吧。时不时的这情绪都不受控制了。 看到疏桐端来的小菜,青青翠翠舒爽的颜色,璟婳稍稍有些胃口。 “都是酸口的小菜,偶尔吃点儿能调调胃口。”疏桐静静立在一旁,看见主子多夹了几筷子,一副满足的模样。 “唉,要是香罗能有你一半沉稳,我也不必斥责她了,皇家岂是能随便说话的地方。就如今天,王爷赏赐是福,可万一口不择言,被小人大做文章,可就成了祸。祸福相依,祸福相依,古话说的可是有一定道理的……”璟婳也知道这王府没人比香罗更忠心,可是,她更怕香罗出事,到时候,她若是保护不了她,对香罗来说,更是灾祸。 疏桐自然是理解主子,“主子,香罗姐姐性情直爽,不似深宫大宅里的人早就被磨没了性子。主子不要心急,慢慢来就好。” “但愿吧……” “对了,等会儿我要去为王爷祈福,到时候你陪我去吧!”璟婳说道。 疏桐自然是再愿意不过的,只是,她的顾虑也有,“那香罗姐姐——”疏桐欲语还休。 “让她反思一下,无碍。”璟婳随口提说。 疏桐便不再言语。 门外的香罗可巧听了个结结实实,心里又气又恼。气的是自己不长记性,偏偏让主子劳心,恼的是主子怎么能让没跟她几天的疏桐陪同出去? 王府里的人,上至福晋,下至粗使丫鬟,都是活一个面子荣光。有了倚重,她们的日子还能盼头,可是,这疏桐不过是来到府里随便赏赐的丫鬟,与她陪嫁丫鬟的身份相比,简直是毫无可比性,主子这般厚此薄彼,重视疏桐,那不是摆明了让其他丫鬟取笑她吗? 越想越憋屈,香罗气鼓鼓的摔打着手里的抹布。 此时,离远而看的彩云嘴角饶有意味的跃上了一抹浅笑。 约莫是一柱香的功夫,疏桐就打帘扶着璟婳依依走去了。 香罗看着疏桐的背影,干什么的心思都没了。 “哎呀,香罗姐姐,你怎么没和婳福晋一起去啊?天寒露重的,婳福晋没你伺候不习惯吧?”彩云故作疑惑不解的问道。 香罗正在气头上,火气冲天说了句:“要你管!” 彩云也不生气,笑道:“姐姐别生气啊,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不通,这疏桐不过才跟了婳福晋几个月,就能让婳福晋处处带着她,可见是用了多少心机啊……姐姐你善良,王府里的人都是历经过多少争斗的,妹妹就想劝劝姐姐别被抢了风头。” “我愿意,你管的着吗?”香罗怎么就那么不喜欢听她说话,几乎每一天都能怼她几句。 彩云明面儿上也不生气,心里早就暗暗骂起了无数遍,心里恶狠狠默道:嘚瑟什么,不过也是伺候别人的奴才罢了,王府里的勾心斗角那么多,我看你能撑到到什么时候,早晚会让你粉身碎骨!” 香罗虽然转身就走了,可是彩云的话就像魔咒一样,总是萦绕在她的耳边心头。 …… 只要是有女人的地方,必定会有明争暗斗。只要是有明争暗斗,必定会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话放在皇家深宅大院里更是如此。 昀致苑,灯昏意暗,处处流动着摸不见看不穿的哀愁,起初戈雅还怒气冲冲的摔打东西,可是,王爷绝情,不留一点余地,连丫鬟都撤走了大半,只留两个粗使丫鬟和铃歌在这儿。慢慢的,戈雅不再针锋相对,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白昼黑日已经不那么分明了,这里哪儿还有白昼? 戈雅小憩了一会儿,眉心蹙的厉害,双手握的骨节发白,身体紧绷的厉害,一直想喊可怎么都喊不出来。 “阿玛!”猛地一惊,一身冷汗,戈雅从梦里醒来,看着昏黄的灯火,悲急万分。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戈雅不停的告诉自己,试图掩去梦里阿玛惨状的景象。 “铃歌儿!”戈雅急急一声,空旷的屋子里荡起的回声显得那么凄厉。 铃歌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几乎每一夜都是和衣而眠,因为戈雅心情不好,白天撒气就算了,晚上也会折磨的大家睡不成,就算如此,铃歌也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主子平日对她不薄,这个时候她不能落井下石。她比谁都清楚自家主子心里的苦和委屈。 忙不迭的进来之后,看着披散头发,脸色苍白,立体的五官更显的疲惫无血色,毫无往日精致可言的主子,心中一阵发酸,“主子,怎么了?” “你去,你去打听打听阿玛怎么样了?”终究是不放心,阿玛出事,她也就再没了指望。 “可——”铃歌面露难色,眼下昀致苑的光景,哪儿还有人敢与之亲近,她就是想办事情,也不知道找谁啊。 戈雅自然知道失势失宠的人情淡薄,什么都顾不得了,光着脚下地就直奔梳妆台去。 铃歌不知道主子要干什么,可天这么冷,她担心主子的身子,跟在后面,试图劝解:“主子,您告诉奴婢要找什么,奴婢去,您别这么伤害自己,主子~~” “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戈雅把所有值钱的首饰一股脑儿的都装到一个锦袋里,塞到铃歌手中,红着充血的眼睛,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凉道:“必须要打听到阿玛的情况,能送出一点就送出去,阿玛肯定缺钱又着急,快去,快去!”戈雅说着就推着铃歌出去。 铃歌无奈,只得点头。 身上裹得棉衣怎么都抵挡不住贴身的寒意,身冷心也凉,铃歌举目所望,只有空荡荡的长街和廖廖的侍卫。 “侍卫?”忽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滋生。 远远的,铃歌看到有两个侍卫百无聊赖的凑在一起闲聊,其中一个,铃歌认识,是高平。 这厮就是个无赖地痞,当年送了多少礼才进了王府做侍卫,凭借护了王爷一次安危,便在王府里立足了。 放在平日里,铃歌就是提鞋都看不上他,可也正因为高平的无赖贪财,说不定会帮她。 好不容易等到高平独自呆着的时候,铃歌壮了壮胆子,瞅了一眼前后,过去了。 高平嘴里叼了根草,斜眼眯着看铃歌婀娜的身子盈盈走来,以前他可没少撩拨铃歌,可是话没说两句就会被啐一口唾沫,嫌弃被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今天这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九章 人走茶凉 “呦,这不是昀致苑的铃歌姐姐嘛,今儿怎么有时间出来了?”高平吊儿郎当的挑眉问道,刚说完,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贱兮兮的赔笑道:“我这怎么都忘了,铃歌姐姐现在得闲了,有的是——时间。” 铃歌被高平臊的满脸通红,想起主子的殷殷嘱托,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里的怒气和恶心,祈求语气道:“高侍卫,我有一事相求,劳烦您多帮帮忙。”毕竟有求于人,铃歌言语之间都比平时软弱很多,并拿出一锭金子塞到高平手里。 心里再有不快,谁还能跟钱过不去啊,当即,高平就比刚刚语调平缓一些。 “哦?我还能帮上铃歌姐姐?”高平的视线停留在铃歌纤细白皙的手上。 没有察觉到高平异常的铃歌只盘算着如何开口。 “我家主子想知道老爷夫人的情况,可是,现在我也出不去,这才想着请你帮忙,你放心,事成之后,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平日里拿钱处理事情惯了,铃歌三句离不开钱。 不过,对于贪财的人来说,这比什么手段都管用。 “这样啊~~”高平故作为难的拉长了尾音。 “你也知道王爷是三令五申要禁足昀致苑的,倘若我在这时候被发现为戈雅主子传递消息,那可不是小罪名啊。弄不好,我这饭碗就保不住了……”高平顿了顿,面露难色道。 “不行就算了!”铃歌明知他是故意,可眼下谁让她求人啊,就算是被敷衍打趣也只能认了。 “哎哎哎,你别急着走啊,我只是说有危险但没说不帮啊……”铃歌转身将走的事情被高平一把拽住。 “你——你放开我!”铃歌又急又恼,手腕被拽的生疼,挣扎几次都没成功。 “你再这样,我就喊了!”铃歌脾气蹭的一下上来了,厉着声儿道。 不说还好,这一刺激,高平彻底失去耐心伪装,他猛地把铃歌拉近,手腕传来的钻心的疼痛让铃歌泪花都涌出来了,铃歌都能感受到高平狰狞的呼吸。“喊?你喊啊,王爷勒令昀致苑自上至下禁足,其实就是变相冷宫,你觉得还会有人帮你吗?别给脸不要脸,你这样的货色,让大爷我看上是你的福气!我还就告诉你了,这王府里我不接的活儿你看哪个人敢接?” “嘶~~”高平甩了一下,铃歌儿即刻没了重心,一下颓萎到地上。 “那你想怎样?”铃歌手指都要嵌进肉里了,冷冷道。 “我要的很简单,你——”高平手指着她,一字一字缓缓继续道:“伺候我一晚上,大爷我就帮了你这个忙。” 轰然一响,要不是铃歌听的仔细,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伺候你?呸!想的美!” “我可随时等你哦~~”铃歌踉踉跄跄走远,还能听到高平恶心的声音在身后回荡。 回到昀致苑。 戈雅就坐在檐下等她。 刚一露面,戈雅就迎了上去,“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铃歌怕被戈雅看到自己哭红的眼睛,垂首摇头。 戈雅晶亮的眼睛一瞬就被失落填满。 “人走茶凉,情缘淡薄,我这还没死呢,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和我们划清关系。哼~~”戈雅怒火攻心,手都颤抖了起来,这气,除了咽下,别无他法。 越是这般的窘境,戈雅心里的执念越发深种,她近乎偏执的恍惚精神对铃歌说道:“只要阿玛没事,他们谁都奈何不了我,你去,去打听打听阿玛的消息,我要让所有欺负我的人不得好死!” “主——子——”天知道铃歌心底淌血的疼痛,可她身为奴婢,自小就跟着戈雅,如今看主子这样,恨不得豁出命去让她舒心一些。只是,想起高平那心狠手辣猥琐的样子,她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你怎么不去?现在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戈雅就那么直直的瞪着铃歌,容不下她开口说一个不字。 “主子,奴婢不敢~”铃歌许久闪着泪花艰难呜咽道。 “那就去!只要是阿玛无恙,我们一定会重新在王府里立足的,对的,一定可以……”看着重复一遍又一遍的主子,有些疯魔了,她什么都不再顾忌了,她只想要东山再起,铃歌第一次体会到真正要做到“粉身碎骨”需要的勇气了。 “好,奴婢去。”已然决定要去的时候,人忽然就释然了很多事情,铃歌踏出门口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戈雅,笑着对她说:“主子安心,一切都会好的!” 这话说与戈雅听得,也是说与自己听得。 一切都会好的,她还能当她的一苑执事,她的主子还能恃宠而骄。 踏出苑门,铃歌回望了一下匾额,“昀致苑”,当初,她是多么的喜欢这三个字,府里的丫鬟提起“昀致苑”无不巴结献媚,只因这三个字就是荣耀。 现在,他要去守护住仅存的殊荣,就算没有殊荣,守住它,别让它破败也是一种责任。 长街尽头就是侍卫们的宿营之地,也是他们巡狩的必经之地,铃歌以一种慷慨赴死的悲壮心情等待着,等着魔鬼靠近,唯一的希望大概就是能够完成主子的希冀。 从来没有感觉时间这么快,她几乎没有呆多长时间,高平就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你喝酒了?“铃歌有些厌恶的撇过头。 “怎么?老子就喝酒了,你要是不愿意,每人会逼你!”高平一副不屑的嘴脸,几乎要把酒气喷到她脸上。 看着高平歪斜站立不住,铃歌才体会到什么叫求人,不,高平不是人。可她又能怎么办?主子那边殷殷等她的消息,就算是死,她也得去做。 深深咽下苦涩,手几乎不受控住的颤抖,狠狠的攥了攥几次拳头,才给自己足够开口的勇气。 “如果我答应你的条件,你是否能够帮我打听老爷夫人的情况?”铃歌没看他,她怕自己忍不了恶心。 高平顿了一下,看见铃歌偏着的头,故意凑了上去,贴近铃歌脖颈,闭着眼睛闻着她的体香,贱说道:“那就看你表现了,如果表现好,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直到这一刻,铃歌还不会意识到她几乎要堕入地狱了。 铃歌不知道是怎么被高平打横抱起的,往日里来来往往的长街尽头怎么今日那么的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第六十章 屈辱执念 铃歌也不知道她在那散发恶臭的床上呆了多久,她只知道周围的世界仿佛停止了一般,所有的恶魔都围绕在她的身边,拆解她的自尊,撕毁她的每一寸肌肤,被羞辱,谩骂,诋毁,一遍遍滚压着破碎的心,甚至都觉得自己活的不如一只狗。 门内一遍遍传来铃歌的呜咽和忍痛闷吭,一遍遍传来高平放肆无忌的狂放笑声,这个时候铃歌才知道她落入的是怎样的地狱,原来,高平是笃定她一定会来,种种恶行都备好了。 终于,终于,终于…… 衣服都已经被撕的碎成了一块一块,高平胡乱扔给铃歌一件衣服,骂骂咧咧的走了。 铃歌扶着门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还好,是夜晚,没人看见铃歌挂满伤痕和泪痕的脸。 当夜,铃歌一遍一遍狠狠地擦洗着身子,甚至出现了血丝还要搓,她甚至不能看见自己的身子,总会一遍一遍想起那梦魇的存在。 王府里明争暗斗,权色交易的时候,永琰在宫里也经历着波谲云诡。 南书房后殿寝宫,永琰正在和赛冲阿、托津长谈。 “王爷,和大人一直在阻碍属下们调查赈灾贪污案,此事进展略显缓慢了。”托津就算再有心,也抵不过和珅的只手遮天,只能慢慢搜集证据。 “那和珅岂是等待束手就擒的人,这种情况我们也是预料之中。不过,事情还是要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永琰心怎么都静不下来,也不再坐着了。 “遵命!”托津浑厚的应道,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动作了。 “王爷莫急,要想动和珅,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成功的。我们只要咬定一个方向,总能拔出萝卜带出泥!”赛冲阿跟在永琰后面,沉声道。 永琰也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便回:“这么多年,我们明里暗里与和珅交手那么多次,都清楚他的狡猾奸诈,这正是因此,才要把握住机会,铲除他的根系。” “王爷说的是。”两人都点头。 “那哈丰——”赛冲阿打量着王爷的态度。 “问出什么了吗?”永琰眉头拧紧。 “没有,哈丰拒不交代巨额贿款的去向,只说自己一时糊涂走了邪路,而且他说——”提到此处,赛冲阿顿了一下,看向永琰。 “怎么了?他说什么了?”永琰没抬头,但也猜到哈丰说的话了。 赛冲阿犹豫了一下,试探道:“他说毕竟是侧福晋阿玛,王爷总不会不顾及一点情分。” “情分?他还真敢说!”永琰嗤之以鼻道。 永琰被和珅打压了那么多年,心里的火总是没处发,最近这种情绪尤甚,哈丰此次犯事只能说撞到了枪口上,永琰不做不快。 “处置,从严处置,这几天了,还是没有情况,只怕是和珅早就和他谈过了,既然哈丰想一人力抗,就先杀鸡儆猴,让所有人看到我们的态度和决心!也让他们知道这大清朝还是姓爱新觉罗!” “是!”赛冲阿和托津同声回道。 皇上此时在养心殿闭门不出,也不见客,只说常事交由永琰处理即可。弄得王爷暂无精力回王府了。 王爷虽性情平和,终也耐不住无趣,“十七爷呢?” “哦,十七爷也在宫里,此刻应在永寿宫。”赛冲阿看王爷态度有所缓和,脸上也稍微松快了些。 “颖妃娘娘自小抚养了永璘,难得他有孝心,月月都来请安。”提及弟弟,永琰语气里都是宠溺。母妃早逝,手足之情便成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存在。 “王爷说的是。” “你们都回去吧,本王想出去走一走。”永琰揉揉太阳穴,闭着眼睛斜躺在暖塌上。 “是!卑职告退!”赛冲阿和托津相互递了个眼神,同声回道。 步履之下踩着的就是权贵之最皇宫重地,手里握着的是既能索命又能送命的权力,再细微的事情,他们都是斟酌再三,方能下了定论。伴君如伴虎,笑哭也不过是一念之差。 赛冲阿平日里行事较为谨慎,在这档口,他更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赛兄,看目前这情形,王爷是要下定决心了啊!”托津叹道。 赛冲阿握了握手掌,“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不过,能肯定的是王爷与和珅之间必有一场血雨腥风的争斗。皇上年纪渐大,争权夺利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历朝历代,权臣都是不可忽视的力量,咱们这和大人纵横大清官场那么多年,只怕王爷想连根拔起也需要些时日了。”托津想起和珅党羽三番四次阻挠的情形就来气,也憋屈的厉害。 赛冲阿虽也担心,却没那么悲观,这大清还有正主儿呢,意味深长道:“这关键啊是要看我们这万岁爷的意思呐!” 冷冽的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夹杂着一丝冷漠,两分深邃,让人摸不着猜不透…… 既有王爷的“决断”,赛冲阿便带领着人第二天到了哈丰府中。 此时,哈丰早已被押入死牢,受了大刑,府中跪满一地的除了家眷便是子嗣。 赛冲阿立直身姿朗声念道:“哈丰贪污赈灾饷银,致使百姓流离失所,难以度日。只此一条便是滔天罪行!同时,纵容下人打死朝廷命官也实属罪加一等,种种恶行至皇上盛怒,不惩不足以平民愤!” 本就战战兢兢担心几日的夫人一听赛冲阿言辞凌厉,当场吓得瘫软过去。 其他人也都寒颤强撑着伏在地上,哈丰长子及长媳赶紧去扶额娘。 赛冲阿顿了一下,复说道:“王爷心慈,念及是侧福晋阿玛,不忍取其性命,特求圣上开恩,流放哈丰及长子次子至宁古塔,终身不得回京,其余女眷,贬入包衣奴才,撤其宗姓,以儆效尤!” 如果是前面的话是惩戒,那最终的结果就是将他们一家千刀万剐啊,这流放宁古塔比死还要挫人心气,更何况女眷们全都贬入包衣奴才。 这下,他们完颜家算是完了…… 老夫人刚刚留存的一丝气息被憋到心口,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暴毙了,而那双期盼的眼睛还在望向王府方向,那里,还有她的女儿,她受苦受难的女儿。 赛冲阿转身离去,再看下去,不过是更多的伤心欲绝罢了!好在王爷留了足够的钱财让女眷们能够度日。 名节,性命,全由他们自己选择!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高平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消息。 高平那般恶贼,怎能放过羞辱铃歌的机会,轻轻松松告诉她呢。 又是一番折磨之后,高平睥睨着目无表情的铃歌,到:“你们老爷还有少爷们都被流放宁古塔,不过,据我所知,你们老爷那身子骨恐怕是撑不到地方的吧,至于老夫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白布早就挂了出来。” 铃歌有想过坏消息,可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 惊到失语的铃歌不知要怎么把这消息告诉主子,一旦主子知道,她怎能撑住? 第六十一章 指婚为证 永寿宫。 一片片簇簇贴梗海棠,垂枝海棠的水红色,点缀的永寿宫格外惹眼。 都说一个人的喜好体现出一个人的性格,这红到炫目的景色不正符合颖妃耿爽干脆的性格嘛。 颖妃是蒙古妃嫔,自小习惯了草原上的无拘无束,洒脱自在,虽入了宫几十年还是保留了那份纯粹的性格,皇上钟意她的地方也正是如此。 因着颖妃膝下无子,永璘早年由她抚养,纵使后来永璘开府立户,也时常来宫里看见颖妃以表孝心。 这日,早早的,永璘就收拾利落到了永寿宫。 永寿宫领事太监赵公公眼尖,笑着打千儿道:“贝勒爷吉祥!” 永璘点头径直往里走,过了宫门,隔着一段回廊就看见颖妃娘娘捏着几粒鸟食仰起头试图逗趣绿毛鹦鹉。 “永璘给颖娘娘请安,愿颖娘娘青春永驻,和顺如意。”永璘垂手问安道。 “快起来吧,你一来啊,本宫这鹦鹉都显得不会说话喽!”颖妃就喜欢永璘这无拘无束的性格,若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太过于逍遥,不够稳重。 “颖娘娘哪里的话,儿臣那是发自肺腑的言语。”永璘笑言。 颖妃心情甚好,放下鸟食,说道,“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 “是。” 御花园里,青翠樱红,来来往往的宫女也都是风姿绰约,袅袅娜娜,永璘赏景的同时也不忘左右打量。 “永璘啊,你今年可是有二十八岁了?”颖妃思琢一番,问道。 “颖娘娘疼惜儿臣,记得清楚。今年确实二十有八了。” 颖妃微微怅然叹道:“转眼间,你都这么大了。” “托赖颖娘娘细心呵护,永璘才有今天!儿臣莫不敢忘,别说二十八,就是五十八岁,在颖娘娘面前,永璘还是那个十岁的小男孩儿。”这话永璘出自真心,颖妃尊他意愿可不叫额娘却尽心尽情抚育十多载就是最大的恩。 颖妃一面感动,一面又被永璘逗笑:“傻孩子,等你五十八岁,本宫早就驾鹤西去了。” “颖娘娘定会长命百岁的!”永璘附和笑说。 “行了,长命百岁,本宫可没那么大的心思,还不得成了老妖精啊。”颖妃看着他说道,贴着金丝护甲的手指佯装指他。 “行了,别打趣本宫了。你今天来不单单是陪本宫散心吧?”颖妃走累了,便走到凉亭停下,歇脚。 颖妃素来不会拐弯抹角,有话直说就是她的性情。 这段时间,永璘心里着急又恨自己无能,惠苒被禁足到现在,身边的锦儿也惨遭毒害,她的生存意志都快到了极限。王兄一时半会儿顾及不到她,就算想到又能怎样,新入府的璟婳正得恩宠,惠苒几时能重新立足?或许,颖娘娘可以助惠苒一臂之力……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儿臣还真有一事想向颖娘娘讨个人情。”永璘这还是第一次找她帮忙,颖妃不免来了精神。 看了眼颖妃,永璘琢磨了一会儿开口,“儿臣听说前段时间惠苒姐姐被禁了足,还被夺了侧福晋称号,不知道颖娘娘知不知道情况?” 颖妃惊讶,随即关切又佯斥问道:“是吗?惠苒怎么没有通知本宫啊,这丫头怎么受了委屈也不懂得诉说?” “大概是惠苒姐姐怕颖娘娘担心,不过,这事着实不能算做惠苒姐姐的错啊。”永璘提及惠苒便止不住了话题,从头开始向颖妃讲述事由。 听毕,颖妃眼眶微红,心疼又痛惜道:“这丫头真是——,你放心吧,待会儿本宫就让福毓姑姑去嘉亲王府请惠苒过来,你们都像本宫的孩子一样,谁受了委屈,本宫都心疼!” 有颖妃的“关照”,永璘这才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浑身松快了些。 轻轻擦拭完眼角泪花后,颖妃长舒一口气,说道:“惠苒事情颖娘娘答应你必定会办好,只是,颖娘娘这边也需要你答应一件事呀……” “什么事?只要是颖娘娘吩咐的事情,儿臣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做的!”永璘又开始灌蜜糖了。 “当真?”颖妃狐疑看他。 “儿臣什么时候骗过颖娘娘,您说!”永璘潇洒端一杯茶,啜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其他阿哥们哪个不是老早就成家立室了,只有你任性恣意,偏巧你这皇阿玛又颇为宠你,这才由着你的性子来。只是,最近你皇阿玛身体有些疲累,来来回回总是念叨还没看到你成家立业。这么多年,你可曾看上哪家姑娘,颖娘娘好给你求个好姻缘啊?”颖妃一副语重心长,就差要握着永璘的手一字一句的耳提面命了。 “颖娘娘,儿臣还想——” 永璘刚想说话推辞就被颖妃拦截了,有点生气道:“怎么?又想说想玩几年?你这理由都快用了十年了,就算你皇阿玛宠你,也不能次次都以此理由搪塞吧?况且,你也知道,你皇阿玛的身子确实不如以前了,你就不能让皇阿玛省省心?” 永璘自己也知道一次推脱可以,但总归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可他的心上人…… “颖娘娘教训的是,儿臣未曾考虑周全。”永璘稍严肃的样子说道。 “这样想最好。你可有喜欢的人,颖娘娘也好帮你参谋参谋?”一看有缓和的余地,颖妃这才和颜悦色起来。 “儿臣倒没什么特别钟意之人,一切谨听颖娘娘和皇阿玛安排!” 这话可是颖妃最喜欢听的,到了她这个年纪,心里挂念的也不过是儿女婚事了,“你既然这么说,颖娘娘就向你提个姑娘,此人是户部尚书阿里衮之女钮钴禄氏,温慧贤淑,标致可人,本宫看着与你正合适。” “儿臣感激颖娘娘费心,一切听从颖娘娘安排!” “嗯,你皇阿玛若是知道了这事,一定会开心的!”颖妃拍了拍永璘手腕,欣慰道。 永璘走后,看着他的身影,福毓姑姑小声在颖妃耳边说道:“娘娘,那惠苒姑娘的事情您不是知道吗?为何……” 颖妃眼底流过一丝黯然,“本宫怎会不知道,可是本宫更了解永璘,这事儿只有从他嘴里提出,才能让他彻底死了心,清晰明白惠苒的未来与他无关。” 第六十二章 欲救其身 乾隆五十八年,深秋之际,微寒。 京城里叠翠流金的银杏裹挟着料峭之意,不疾不徐的蕴漫开来。 嘉亲王府门前素来庄谨威严,尽管别处已有寒蝉萧索之像,这里依旧天朗气清,一派祥和。遥遥望去,嵌着祥瑞团纹图案的烫金匾如同一双巨眸,掠览着天子脚下的风云变幻,罩笼着每一位进进出出王府之人的百味人生,不悲不喜,翩翩浮梦。 天际刚泛鱼肚白,打从王府外匆匆走来几人抬着软轿,步履急急。 坐在轿里的苏之龄右执拂尘,眉头紧锁。 快走到王府门口的时候,一小太监紧跑几步叩门,开声:“开门!快开门!” 王府值守侍卫刚打开门发现苏之龄,便恭敬的请了进去,另派一人去禀告王爷。 “咣当……”有个丫鬟不小心打翻了花盆,四宝正巧伺候王爷在门外当值,看见如此,便离了房间几步,提声斥道:“这大清早儿的,怎么如此慌张?若是聒醒了爷,小心自个儿领板子!” “四宝公公恕罪,奴婢不敢了。”小丫鬟哆哆嗦嗦俯首求饶。 看她那样儿,四宝到底是不忍心再斥责,摆摆手让她退下去了。 四宝是自小在宫里受训,直接赏赐给永琰的太监。虽为太监,倒也是跟着永琰耳濡目染略通文理,再加上习武多年,与永琰年纪相仿,一直是永琰的近身侍从。说话自然比一般仆人底气硬点儿。 侍卫行至四宝面前,拱手禀到:“四宝公公,宫里苏公公到了,说是有事要找王爷。” “苏公公?”苏之龄乃是万岁爷身边的首领太监,一般像是传召进宫等事早就不亲自前往了,今日是怎么了,如此重视? 莫非是?四宝没敢往下揣摩。 立在潜邸内院侧福晋惠苒的门外,四宝顿了一下,轻脚打帘进去,止步在屏风处轻声道:“爷,宫里来人急着传您进宫呢。” 隔着蚕丝银纱帐,隐隐约约间,听到了起床的动静。 四宝扬一扬脸,早就伺候在门外的丫鬟婆子端着洗漱用具顺序进入。 惠苒生的肤凝玉脂,眼含碧波,一头秀发垂顺铺开来,尤其是脸上的一对浅浅的酒窝最是美妙,每次笑起来都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都说皇家的女人青春短暂,可这位侧福晋愣是让人佩服的很。 年过三十的年纪,连瑾玥公主都十二岁了,还这么娇态百媚,又加上性格热络,和这府里的侍妾们素来和谐,甚至是下人都十分喜欢这位侧福晋,她又不似福晋那般拘谨只道规矩,而且,就算恩宠极盛也从不仗势失了分寸,怪不得王爷多年宠她如常。 “王爷,妾身伺候您用了早膳再去吧?”惠苒侧卧着,手肘略略撑着头,看着丫鬟锦儿服侍王爷更衣,虽是眼睛里还有些倦态,嘴上眉梢儿却含了笑。 “别麻烦了,皇阿玛这个时候传我进宫,怕是急事,我就不吃了,你也躺下再好好歇息吧。”王爷瞟了一眼惠苒,曼妙玲珑的曲线悠悠的就进了眼,惹得人心神意乱的。不过,这可不是情动的好时机,眼跟前儿,弄清楚宫里发生什么事了才是要务。 永琰向来性子温润细腻,从小见惯了宫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在自己府里自有一套处事方法。 惠苒还是起了身,整理了下王爷的衣冠,软语笑着说:“王爷惯会打趣妾身,今日是姐姐的生辰之日,我还要早早为姐姐准备贺礼,张罗事务呢。” 永琰顿了一下,才道,“这事就辛苦你了,有你掌事我就放心了。今日进宫既不知何事也不知去多久,若是我没能赶回来,替我好好言语一声儿。” 话语至此,惠苒多聪明的女子啊,接过锦儿递过来的披风,披上,转到前面,给王爷系好,柔情道,“为姐姐过生辰我自是欢喜不已,你且安心。” 出了内室,永琰转身对身后紧跟的四宝交代,“为福晋准备的礼物怎么样了?” 四宝妥贴回道,“回禀爷,已经备好,奴才交代了瑚筝姑姑,一准儿让福晋满意。” “嗯,对了,苏公公有没有说皇阿玛召我什么事?” 刚刚还笑意盈盈的四宝一时间冷噤不已,悄摸低声附耳,“怕是永和宫的愉妃娘娘出事了……” “噔……”永琰的心跳倏的漏了一拍,他记得自从五哥去世一直不善言语,多年以来住在宝华殿诵经礼佛的娘娘,小时候见的那么多的宫斗之事,唯独这位愉妃娘娘没有掺合过。而且,对待母亲早逝的他也是十分亲善,也因此,永琰敬她。 行至大厅,苏之龄早已垂首恭候着呢,见了王爷,即叩首行礼,不疾不徐道,“奴才参见王爷!” 永琰没等他说完就伸手去扶,这可是万岁爷身边的亲信,任凭他是王爷,也需得给了三分薄面。苏之龄面儿上感激不已,提起正事,不由得为难起来,“万岁爷那儿着急了,眼瞅着动了肝火,谁都劝降不住,奴才这才斗胆来找王爷。” “哦?”永琰犯起了嘀咕,什么事能让皇阿玛如此动怒? 苏之龄面露难色的撒了侍卫丫鬟一眼,永琰就明白了意思。 “都下去吧!”回头屏退左右,大厅里只有了四宝随侍。 苏之龄这才叹了一声,道,“永和宫的愉妃娘娘——殁了——” 登时,永琰就沉不住了,“我前几日还听说愉妃娘娘在宝华殿安好,怎么这么快……” 不问还好,一问,苏之龄更是如鲠在喉了。 “王爷,还是——先进宫吧……”苏之龄避开话题的行为才是让永琰最不解的。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他想弄明白的是皇阿玛动怒和愉妃娘娘殁了又是否有关系。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形容宫里的是非殊荣再合适不过了。可是,众人皆知的道理下,还是有那么多人争破了脑袋想体验呐…… 永琰坐在软轿里,朝着倾洒日光的方向走去。那是紫禁城所在之地,他既觉得沉重又觉得颇具吸引力的地方。 从宫门处下了软轿,苏之龄脚步紧速,永琰也跟着走快了些。 一路无语,只有乌鸦低低的在头顶上方鸣叫、盘旋。 走过长街,到了养心殿门口,永琰莫名的感到压抑,局促,不由得立定深呼吸一口气才在苏之龄的引导下快速进入。 大概是万岁爷刚生完气的缘故,整个养心殿安安静静的。连之前提趣儿的鹦鹉也戚戚然的站在鸟笼横架上,一动不动。若是不知晓的话,还真以为是假物呢。 此时,乾隆皇帝正躺在逍遥椅上,盖着金丝细绒锦毯。呼哧呼哧皱着眉头喘气,一头银白色头发趁着这拧劲儿的表情,越发的显得他脾气古怪,难以伺候。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祝皇阿玛龙体康健,如意顺遂!”永琰佯装不知发生何事,跪道行礼,照着往常的态度请安。 “哼!”乾隆似乎是从鼻孔里发出的冷笑。 缓缓睁开眼,已经有些浑浊的眸子散发的一瞥,依旧能让人感到他年轻时的雷厉风行,天之骄子的傲意。这一点,正是永琰缺少的,皇帝总嫌他性格太过绵软。 “苏之龄胆子越来越大了,这大清早儿的把你都给喊来了!”皇帝余光看向苏之龄,吓得苏之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副无可奈何的忠态的样子,“万岁爷,奴才在您面前永远都是忠心耿耿的,去找王爷也是怕万岁爷伤了身子啊,要是万岁爷有什么闪失,奴才万死难辞其咎,只要爷能消气,奴才甘愿领罪受罚!” 乾隆哪里舍得赐死苏之龄呢,他可是跟了乾隆五十多年,都六十多的人了,也算是伺候了他一辈子了。 “都起来吧……”乾隆抬了抬手,语气颇有些叹息。 乾隆手肘刚放到椅子的扶手上,苏之龄就眼疾手快的扶着了。 “都知道了?”显然,乾隆看向永琰。 “儿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来让皇阿玛生气的事情也不必知晓,苏公公也未曾告诉儿臣什么,只是说担心皇阿玛气坏了身子才找的儿臣。儿臣只求皇阿玛保重龙体,社稷为重。”永琰恭顺垂首说道。 乾隆不喜别人在他面前弄权,哪怕是他儿子们也不行,这一点永琰早就明白,苏之龄也是明白人,所以,永琰说的自然恳切,乾隆心中跟明镜儿似的。 走了几步,拄着拐棍的手就有些酸了,苏之龄搀着又坐在了暖阁的榻上。 扬扬手,苏之龄会意,“都下去吧!” 现在,暖阁里只有他们俩了。 “永琰,过来……”乾隆招招手,阳光映射下的他真的——老了。 乾隆待永琰坐好之后,目光深远,意味深长的问道:“永琰啊,为一国之君,你知道最难的地方是什么吗?” 想了一会儿,永琰始终确定不了皇阿玛说这话的心思,只得硬着头皮回道:“皇阿玛恕儿臣愚笨,儿臣不知……” …… “这最难的倒不是国事啊……”乾隆又看着墙上的画失了神。 那是一副女子肖像,永琰看不出来是谁,大概就是随手挂的吧。 “那是?”永琰有点儿懵了,皇阿玛一向教导他们,天下之大,万民为尊。天子之道,勤政为本,怎么今天又不一样了? 乾隆看出了儿子的疑惑,似笑似叹道:“是这个温柔总待天恩赐,心扉难辨真与假的后宫!!!” 第六十三章 皇宫求赦 御花园。 颖妃贵气无比,姜暖色缠丝雪缎长裙,袖口镶白底全彩绣牡丹阔边。头上别了雕花金色翠蓝,长长的东珠耳饰更显尊贵。 朗娟惠苒及璟婳都知要避其锋芒,装扮均以常服淡色为主。 璟婳起床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来的时候就被香罗念叨许久,只是,颖妃娘娘来请,她怎敢不去,只到安慰香罗疏桐没事。这会子强打起精神感觉还能撑得住。 “朗娟啊,最近王爷在宫里侍奉,王府里着实是辛苦你了。”颖妃慈爱的看着朗娟,伸手示意她上前一步,朗娟心中感动,赶紧覆上颖妃的手,“娘娘严重了,侍奉皇阿玛本就是臣妾的事情,只怪臣妾体弱,不能替王爷分忧侍奉皇阿玛。” “你能这么想就好,王府里有你掌事,本宫和你皇阿玛属实放心。”颖妃一席话便是朗娟操劳一切的动力。 “对了,听说前段时间王府里发生了一些事?”颖妃也不刻意,似是随口一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朗娟和惠苒随即惶恐跪下。璟婳知趣跪下,此时,她只有遵从福晋才是对。 “是臣妾管教无方,让娘娘担忧。臣妾请罪!”朗娟俯首。 “妾身让娘娘担心了,都是妾身的错!”惠苒重重磕头谢罪! “都起来吧,本宫这还没问话呢,就都吓成了这样,难不成本宫是属老虎的啊?”颖妃故作轻松的和她们三个说话,抬手让她们起来。 “谢娘娘恩恤!”三人同声说道,随后,由丫鬟们各自扶起。惠苒和璟婳均立在朗娟身后。 “本宫听说戈雅流产一口咬定是惠苒所为?”颖妃眉心一蹙,朗娟就开始紧张。 握紧手,道:“当时是下人说的惠苒身边的锦儿表哥下药,当然了,并没有亲眼看见锦儿所为,更别提咬定惠苒妹妹了,王爷也是不相信,只是为了堵住流言蜚语,这才禁足惠苒妹妹呢。”朗娟就知道会问也知道颖妃的目的,事先就想好了回答。 “哦,原来是这样……”颖妃点头道。 “娘娘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谋害皇室子孙可大可小,妾身怎会如此糊涂!万望娘娘能够彻查清楚!”惠苒复又跪下,满脸泪痕的求颖妃主持公道。 “行了,你也别伤心了。既然没有证据,那便不能定罪。查证真相自是有王爷在那决断呢,就算王爷繁忙,也有朗娟呢,你不用担心。朗娟不是说了吗,王爷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这禁足时间也不短了,本宫看呐,很快就会还你清白的。是不是啊,朗娟?”颖妃抬头一问,正对上朗娟微笑点头:“娘娘放心,臣妾定不会冤枉委屈了妹妹的。” 有了这句话,颖妃也就安心了。 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璟婳的存在。 “你就是钮钴禄恭阿拉长女璟婳?”由于璟婳离得远,颖妃偏头看她笑问。 “回娘娘,妾身就是璟婳。愿娘娘福寿安康,顺心如意。”璟婳上前半步,福身行礼问安。 “嗯,看着倒是个标致懂事的人儿,怪不得王爷对你呵护有加……”颖妃意味深长的夸奖让本就紧张的璟婳有些惶恐。 “娘娘谬赞了,一切都是福晋调教有方,妾身需要学的还很多。日后免不了要请两位姐姐多多指教和关照。”璟婳对这种场合总是不太习惯。 “嗯。倒是个懂礼数的丫头。”颖妃想起钦天监的“天降吉祥”,就忍不住想多看璟婳一眼,长的美,性格沉稳,可谓是一号劲敌呢。 “你们都是王爷的得力助手,可要守望相助,和睦相处啊!这也是本宫和皇上心心念念的。”颖妃有些累了,说了这话轻轻打了个哈欠。 三人见状,异口同声:“谨遵娘娘教诲!臣妾定当牢记!” “嗯,本宫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少了精气神儿呦,你们再赏会儿花,本宫就不陪你们了。”颖妃对三人说道。 “臣妾恭送娘娘!”三人福身行礼。 三人慢慢走在御花园的路上,迎面吹来的微风带着花香试图稀释她们心底的忧思。 “姐姐辛苦,劳神让姐姐为妹妹费神了。” 惠苒客气感谢,朗娟明面儿也顾及大局,“妹妹这是哪里的话,姐姐自然是不相信妹妹会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只是,王爷那时候正在气头上,姐姐真是没法说太多,也是难为你了……” “姐姐别这么说,妹妹已经很感谢了。”惠苒泛着泪花儿看着朗娟说道,真心实露,好一副姐妹情深。 “璟婳,府里的事情还能应付过来吗?”朗娟知道璟婳性子不太热络,随主动问道。 “托姐姐关怀,还能处理得了。若是有不明白的,妹妹一定请求姐姐指教呢。” 走至一片白玉兰前,香香甜甜的气味涌入鼻息。 “嗯,姐姐,你看这白玉兰多漂亮啊。”惠苒喜欢花,看见洁白无瑕又散发芬芳的玉兰就走不动道儿了,挽着朗娟的胳膊指给她看,得亏朗娟习惯了惠苒的熟络亲昵,倒也显得颇为自在和暖心,看来她还是那个惠苒。 “是啊,确实挺漂亮的,回去我就吩咐花房给你苑里栽种些玉兰,让你看个够。”朗娟佯装笑她。 “姐姐又取笑妹妹了~~”惠苒轻轻遮脸羞羞说道。 璟婳一直都有些不太舒服,这会子胃里越发的翻腾起来。跟在朗娟和惠苒的脚步也越来越缓。 越来越浓的玉兰香气一阵一阵的钻进她的鼻子,钻进她的心里,璟婳捂着心口试图压制上涌的恶心感,只是,呼吸忽然紧促起来。 眼前开始发黑,头皮一阵发紧,璟婳想要开口说话,话噎在喉咙怎么都吐不出来,手和脚也不听使唤的僵硬起来…… 两个丫鬟跟在璟婳身后,看着璟婳有些不对劲的时候,赶紧扶了上去,喊道:“婳福晋?婳福晋?” 朗娟和惠苒扭头看向璟婳的时候,璟婳身子正瘫软倒下,慌的她们也惊呼:“来人!来人!御医!快叫御医!” 第六十四章 大喜大喜 因为王爷也在宫里,朗娟同时派人去通知他。 景仁宫目前空闲,朗娟等人被带领过去。 太医和永琰几乎同时赶了过去,在景仁宫门口相遇。 “微臣参见王爷!”太医说完要跪下行礼被永琰扶起,着急说道:“赶紧进去看见婳福晋的情况!” “是!”太医弯着身子连胜说是,加快了脚步。 “王爷!”朗娟一看王爷进来,和惠苒微微福身便起身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晕倒呢?”永琰坐立不住,着急的踱来踱去,向朗娟问道。 朗娟也是一头雾水,满心忐忑,只好实话实说:“臣妾和惠苒璟婳一道陪颖妃娘娘赏花,这才到御花园不久,璟婳妹妹就直直晕倒了。” “王爷莫急,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惠苒宽慰他道。 太医一番检查之后,擦了下额头上的细密汗珠,长舒一口气,走了出来。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太医跪在地上,一通祝福。 “婳福晋到底怎么了?”永琰也猜不透什么意思。 “王爷放心,婳福晋暂无大碍,只是身体太弱,加之身体负担较重才晕倒。婳福晋这是有喜了!”太医满脸的恭贺之色溢于言表。 永琰焦躁的担忧也瞬间挥散,喜悦之情溢上心间,简直不敢相信问道:“你再说一遍什么情况?” “恭贺王爷,恭贺福晋,婳福晋有喜了,已经两月有余。”太医确切回道。 “太好了!朗娟,太好了,本王又有孩子了!”永琰一直以来都为子嗣单薄忧心,皇阿玛尚有十七位儿子,可到了他这,目前为止只有绵宁自己,倘若真的继承大统,子嗣问题可就是重中之重了。再者,璟婳是他心头的宠爱,这正是因此,璟婳有孕才让永琰这般高兴。皇阿玛说过钦天监上奏璟婳是吉祥之人,这孩子应该也是助他一臂之力的福星。 越长越开心,永琰忍不住要告诉所有人这个好消息。 “四宝,你去告诉皇阿玛就说他要添孙儿了,也要皇阿玛高兴高兴!”永琰吩咐四宝,即刻就去。 颖妃得了信儿,也赶了过来。 “儿臣参加颖娘娘!”永琰在前,朗娟为侧,其余人在后,行礼道。 “起来起来吧,本宫听说璟婳这孩子有了身孕,还在御花园晕倒了,可把本宫吓得不轻啊。好在没事,要是有什么万一,本宫怎么承担得了啊……”颖妃执着永琰的手,似是担忧的很。 “颖娘娘安心,婳儿一切都好。劳颖娘娘费心了!”永琰一心挂在璟婳身上,开口为她说道。 “没事就好啊!皇家又多了一件喜事,你皇阿玛指不定多高兴呢!”颖妃时刻念着万岁爷,拿着手绢轻掩欣慰。 “是,王爷已经通知皇阿玛了!”朗娟说道。 “休息一晚,免得劳累奔波,明日永琰你就先回去陪陪璟婳。”颖妃交代他。 “是,颖娘娘,儿臣知晓。”永琰点头说道。 朗娟怀着绵宁的时候都没见王爷这么紧张过,看着王爷的样子,说不嫉妒是假的。 惠苒更是如此。她的孩子那么小就去世了,让为娘的惠苒度过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越是开心的日子,她的心就越痛,为孩子报仇的念想就越发强烈。 所有人散去之后,永琰不愿离开璟婳,偏要陪在她身边,朗娟无奈,只好吩咐四宝让御膳房多备着吃食,以免夜里需要。 燃着烛火,挑着宫灯。 璟婳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床上,时而有些蹙眉,时而嘴角含笑,也不知做了什么梦。永琰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看着痴笑出了声儿。 这一等啊,就是三更。 睡了一长觉的璟婳缓缓睁开眼,青色帷幔,雕梁画柱,这不是王府啊? 再往手边看,这不是王爷吗?此时王爷正坐在躺椅上,手肘支撑着侧睡的头,俊朗稳重的五官在光的阴影中是那么充满英雄气概的模样,璟婳深深被吸引,被沉沦…… 就这么看着他,一辈子,她都愿意,无怨无悔…… 一阵风吹来,王爷打了个寒噤醒了。 发现璟婳也醒着微笑看他的时候,温柔的开声儿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璟婳就只是傻笑,看着永琰傻笑。 “小傻瓜,笑什么?你快吓死我了!”永琰亲昵的靠近她,轻轻刮了下璟婳鼻子,吓得她睫毛一颤,永琰就想亲她,鼻息相对,四目相望,柔情蜜意不言而喻。 璟婳被看的娇羞不已,脸上热热的,“看你~” 永琰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似乎又回到了少年之时的意气风发,热血英姿,璟婳越是这般娇羞可爱,他心里的欲望就上升的越快,克制力那么好的他还需要提醒自己。 轻轻吻了下璟婳额头,说道:“你知不知道怀有身孕啊?还到处乱走,不知轻重,倘若有什么万一,本王可要伤心呢。” 璟婳吃惊的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许久才缓过神儿,惊呼问道:“真的吗?孩子?我们的孩子……” “这般糊里糊涂,一惊一乍,怎么做好额娘呦?”永琰笑她的同时更是喜欢,璟婳不同于所有他接触过的女人,让他有说不出的真实和舒心。 璟婳起身,环手抱住永琰,贴着他的心口,闭着眼睛说道:“臣妾就想做王爷的小傻瓜,不要懂事,不要其他!” 永琰抚摸着璟婳的头,心中也是感动不已,谁不愿意做心上人的孩子呢,倘若真能保护璟婳这一刻真心和单纯,也是最好。 这一夜,璟婳失了眠,她摩挲着还是平坦的腹部,脑中不停的问自己,这里真的有个孩子吗?属于她和王爷的孩子?她要做娘亲了,要保护好这个小生命了,不管以后怎样,她都要护他周全! 王府里的人当晚都得了消息,有人激动,有人开心,有人祈祷也有人嫉妒恨恨不平,阴谋暗算暗暗都开始上场。 皇家儿女见惯了权谋,利益,猜忌,都在尽力保护着最初的单纯。永琰现在想保护的就是璟婳的心意,只愿这一份心意能够存在的再长久一些,只有这样,在这诺大的宫里才能感觉骨子里的血温热一些…… 第六十五章 众星捧月 嘉亲王府,一派热闹景象。 璟婳刚到凝舒苑,香罗就迎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扶着,不停的念叨:“主子,小心台阶,主子,小心的走。慢点儿,慢点儿~~”弄的璟婳哭笑不得。 “没那么娇贵,香罗,你让我自己走。”璟婳试图和轴劲的香罗解释。 “不行不行的,夫人来王府的时候就交代过奴婢,主子一切都要小心谨慎的。”香罗可不敢大意,任凭主子怎么说都不行。 看的若初和疏桐掩面而笑。 “姐姐由着香罗去吧,从昨天夜里知道姐姐有身孕,香罗几乎就没睡,不停的念叨要注意的事情,她是真的担心姐姐,若是不由着她,只怕香罗又要念经到什么时候呢!”若初打趣的看着香罗,对璟婳说道。 臊的香罗羞红着脸,“春格格又笑奴婢了!赶明儿您有身孕了,奴婢可是也要念叨紧张呢。” “看看香罗这牙尖嘴利的,我可不敢惹她呦!”若初作势摇头。 璟婳笑着斥她:“真是越发不懂得规矩了,也能开春主子的玩笑?得亏春主子和善,不与你们计较!” “是是是,主子训诫的是!”香罗赔笑着道,手里可一点没有松懈,还是念叨:“小心点儿,主子。小心小心!” 璟婳知道说再多也没用,由着香罗去吧。 被安安稳稳扶到暖塌上之后,疏桐就拿了暖手炉,腰枕,总之,凝舒苑里充满了一种幸福的紧张感。 若初看着璟婳,眼睛里都笑出了花儿。 “姐姐,这个给你。”若初说着话拿出一个荷包递给璟婳。 璟婳吃惊的看着若初,当她看清上面的“安”字之后,眉开眼笑道:“什么时候做的啊?” 若初乖巧回道:“昨天听香罗说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我也是一夜没睡,替姐姐开心。就想着给孩子做些什么,人家都说月份小的孩子怕热闹,我就连夜做了这个荷包,绣了平安。里面是我昨夜在华安祠求的平安福,希望保姐姐和孩子平安。” 说实话,璟婳被感动了,仅仅是这份心就够她感动良久了,“你有心了,若初。” “姐姐,现在可有什么不舒服?昨天先是听说姐姐晕倒了,可把妹妹吓得不轻。”提起昨天听到消息的时候,若初现在还心有余悸。 “别的也没有,就是胃口不好,也不想吃东西。” “主子,您的脸色都这么差了,哪儿能不吃东西呢,多多少少都要吃的,为了孩子也要吃的,您现在可是养着两个人呢!”说话的是香罗,她昨天就向一个老嬷嬷打听了几套保胎安胎的食谱,这个时期,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主子的饮食,这不,端着刚刚炖好的鸡汤就过来了。 璟婳本来胃里就难受,远远闻到鸡汤的味道,控制不住的一阵翻涌,捂着嘴,连连摇头摆手:“拿走拿走!不要端过来!” “呕……”还是没忍住。 “主子!”香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到主子这个样子,她比谁都着急。 赶紧转身把鸡汤撤了回去,香罗才守在门口,“主子,一点东西不吃,这怎么能行的?” “不想吃,下去吧。”璟婳还是摇头。 香罗求助的看着若初,若初倒是想劝劝璟婳,只是,看到姐姐那难受煎熬的样子,她就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姐姐,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一下?”若初知道王爷有多么重视这一胎,要不然也不会特意安排了太医定期问诊。 “不用了,才知道两天就出来这么多事情会让别人抓住把柄的,没事的,或许过些时日就好了。”璟婳一边喝水压制一下泛酸的胸腔,一边有气无力的对若初说道。 “主子,您也要顾及一点小主子的身体啊,万不能再因为体弱体虚而晕倒了,要不然,奴婢们可都会挨责罚的!”香罗几乎是对璟婳寸步不离,三句话里两句都是注意防范。 璟婳也不说话,低头看着依旧平坦的小腹,轻轻抚摸一下,总觉得这身孕像是做梦一般。 “我真的有孩子了吗?”璟婳低低的自语道。 “你说什么?姐姐?”若初看璟婳有点儿失神,遂问道。 “哦……没有没有,没什么……”璟婳展笑说道。 凝舒苑里一派热闹景象,凝舒苑外依旧是各自繁忙。 刚巧走到凝舒苑门口的绣檀望了一眼里面,看到笑颜的丫鬟们,滋生的酸涩充斥了全身。 “这婳福晋也太张扬了,不就怀了身孕吗,又不是嫡子。”说话的是绣檀身后的小丫鬟,言语中尽是鄙夷。 绣檀没有回声,沉沉步子往回走。 流萤正在给梅花剪枝,看到绣檀回来,便笑着问了一句:“姑姑回来这么早啊?” “嗯。”绣檀闷声应了一下就进去了。 流萤正纳闷,小丫鬟赶紧覆到她耳边,小心翼翼瞥眼道:“走过凝舒苑的时候,正看见香罗她们笑得灿烂,姑姑心里替福晋主子抱屈呢!” “切~她凝舒苑就是仗着王爷才这么猖狂!妖颜祸水,装的清纯情真似的,到头来只有咱们主子对王爷是真心的。”流萤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璟婳,连带着整个凝舒苑,她都不喜欢,究其原因,大概就是王爷去那儿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来朗慧苑越来越少了的缘故。 “就是就是,谁说不是呢?那香罗走起路来都不一样了,你看那高傲的样子,看起来就恶心!”小丫鬟只是说说还不够,连着呸了几声以解恨意。 “算了,不说了,越说越气!”流萤拍着心口,大口呼气。 “王爷当真是喜欢她的……”朗娟本要出门,巧巧的听了全,眸子一暗,叹息道。 兰心扶着主子的手微微加重了力度,柔柔说道:“主子您不是也说咱这王府里多年没有添过子嗣了嘛,王爷爱子,开心是应该的。主子您是王府所有孩子的嫡亲额娘,不管哪一位小主子得势二阿哥也多一份手足之情呢。” 朗娟涩笑,还能怎么想…… 绣檀一个人坐在床边,耳边又响起了老夫人的嘱托。当年,小姐嫁入王府,她作为陪嫁丫鬟也进入王府,老夫人就交代说皇家不比平常百姓,每一步都不能走错。历朝历代,夺嫡争位数不胜数,胜者为王自然是好,能够掌权天下,唯我独尊。可更多的是没有继承大统的王子王孙,他们或是参与争斗或是志在朝野,结局却大都不善,不是惨死就是郁郁而终。所以,要想在皇家站住脚,必须要有狠心,为朗娟及二阿哥清除异己。 这么多年,她没少做这种事,每一次都充满了恐惧愧疚,可是,老夫人让她发誓,必将全力以赴,不记生死,只有这样,她西林觉罗家才依附喜塔腊一族有现在的荣耀。 “这不怪我,一切都是为了西林觉罗家,为了福晋,为了二阿哥……” 沉浸其中的绣檀不断的提醒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意志坚定的去做事。 拉开抽屉,伸手摸了几下才摸到一个锦袋。 绣檀看了看周围,确定安全之后,快速的拿起,揣到怀里出去了。 …… 第六十六章 偏执戈雅 铃歌从王府厨房出来,快要走到昀致苑的时候,被几个丫头拦下了,带头的是彩云。 “铃歌姐姐,这是去哪儿了?”铃歌本想静悄悄走过去,可偏偏彩云不让,铃歌尝试了几次都没过去,索性,抬起头来直视彩云,“你要做什么?” “看姐姐这话说的,我只是一个小丫鬟,我能做什么啊,哪像姐姐这样劳苦功高,一人身兼几职啊~~”彩云说话刻薄,几乎是每句一针扎在铃歌身上。 “彩云,别太过分了!”铃歌最忍不了羞辱,彩云这明显的挑衅一瞬燃起了铃歌的不满。 作势后退一步的彩云故作惊恐,“呦,我好怕怕啊~~” 话没落音,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彩云直接给了铃歌一个巴掌,嗤道,“你还当这是昀致苑当道的时候啊!” “你——”铃歌恼怒,抬手就要反击。 彩云一把接住了铃歌砍下来的手掌,使劲一撇,瞧不起的嫌弃回道:“也不看看你现在的处境,还这么撒野泼辣,或许你求求我还能给你一条生路!” 手腕用劲儿,铃歌踉跄了几步,怼到了墙上,硌的背部生疼,手也不小心擦破了。 “笑话!求你?做梦!”铃歌愤恨的眼神几乎要射穿她。 彩云还嫌不够解恨,掸了掸被压皱的衣服,不屑一顾道:“别说我没给你机会,铃歌,你家主子此生恐怕都会老死昀致苑,但你或许还能伺候伺候别人,假如没有好主子跟随,找个太监做对食不也蛮好的吗?对你来说,最是拿手了吧……” 几乎要把指甲抠到墙里的铃歌知道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听的话。 “彩云,人不要太过分!”铃歌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然后呢?我就过分了,怎么着?我再告诉你,别说你家主子没有了以后了,就是那完颜一家也都彻底完了,想要靠陪嫁丫鬟的地位称霸王府的日子再也不属于你铃歌了!”彩云咄咄逼人,不住的一刀刀挑起别人的伤口。 铃歌就怕有人提及完颜家,不是怕别人说三道四,是她怕主子听到了受不了。 可隐瞒了那么久的消息还是被彩云说出来了,铃歌还没有说话,就听见一串玉髓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 是昀致苑门口。 糟了…… 铃歌心里一万遍念到不是主子,不是主子,不是主子。 连跑带逃的奔到昀致苑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戈雅怔怔的站在门口的台阶上。 彩云见状,早就和小丫鬟们溜之大吉了。 铃歌一下就慌了,心底凄凉一片,结结巴巴朝昀致苑方向低呼道:“主——主子?” 铃歌跌跌撞撞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戈雅怔在了那儿。 “铃歌,你老实给我说,老爷和夫人到底怎么样了?”戈雅揪着一颗心提着一口气问道。 没有了退路,铃歌知道再也瞒不住了,膝下一软,泪眼婆娑的跪下,磕头,哭泣道:“主子,夫人,夫人……” 她要怎么说出口,要怎么忍心往主子心上撒盐。 “说!”戈雅眼神空洞,却无比坚定,与她而言,还有什么不能承受。 “夫人——没了……”铃歌哭着说。 见戈雅没有说话,铃歌抬头看向主子惶切道:“主子,您说句话啊,别吓我……” “还有呢!”戈雅每呼吸一口,心口就像是被刀割一样,生疼。 铃歌真的难以言语,手支撑着将倒的身子,颓坐着,长吸了一口气,慢慢道:“老爷,大少爷,二少爷都被流放宁古塔了,终生不得回京。听说,老爷在路上就……其他女眷都被贬为了包衣,赶出府中了。咱们完颜家,散了……” 一句散了,既是铃歌最后的心气,也是戈雅心里防线的崩塌。为何?她一生都交付给了这王府,所有的青春,所有的期待,所有的爱与心最后怎会化为噬人骨血的恶魔? 王爷,这个也曾许诺她一生繁华一世安好的人,没想到成为了伤她最深的人。 可笑! 可悲! 可怜! “是啊,散了,阿玛额娘别说安度晚年了,如今,连命都没了……”戈雅几乎是笑着说出来,“铃歌,你说这是不是很讽刺?” 铃歌一颗苦心再不知怎么劝了。 “原来王爷一直视我为棋子,他从来没有真心待过我。”戈雅脑子里多日来的混沌忽然就清晰了,她好想哭,可怎么就没有泪呢? “主子,您哭出来会好些,别这么难为自己。”铃歌知道主子性子烈急,就怕她一时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铃歌,我不想哭,阿玛额娘都看不到了,我还哭什么?” 就这么,戈雅整日整夜的不休息,任凭铃歌跪地头都磕破,也不听劝阻。 这天,戈雅恍恍惚惚中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唱戏。 “铃歌,是不是有人唱戏?”戈雅已经有气无力了,连说一句话都要耗费不少精力。 “主子,奴婢在。”铃歌也陪着她熬着,仔细的停了一会儿,说道:“凝舒苑主子有喜,听说,王爷怕她烦闷,请了名角儿唱戏。” “哦~~”戈雅闭上眼睛,对阿玛额娘的愧疚,对那未出生孩子的心疼,对家族因她而没落的自责一切涌了上来,她似乎看到了他们,看到他们招手与耳边的热闹形成了巨大的幻觉,如梦似幻。 “凭什么他就可以拥有新的幸福,我就要撕心裂肺的承受一切?我要死,也不会让他安心的活!”戈雅不断的闪着偏执激进的念头。 “铃歌,给我梳妆。”戈雅已经没办法抬起来手了,气若游丝的呼道。 这大概是铃歌听到最好的消息,还以为主子想开了,激动的连连点头,“哎,奴婢这就给您梳头。” 坐到镜子旁,看着憔悴不复精致的自己,戈雅就联想到成亲那一天。 那天,额娘说他们完颜氏的荣华就指望她了,王爷看起来温厚如玉,是个能够好好待她的良人。戈雅就满心的憧憬着未来,她和王爷的未来…… 任她如何都想不到会是现在这样吧。 很快,铃歌就梳好了。她小心翼翼摸着发髻,欣喜的看着镜子中的主子,说道:“主子,您看,您还是那么漂亮!” 戈雅苦笑一下,无所谓了。 “你去请王爷,就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求见,今日一面之后,我绝不会叨扰他。”戈雅心平气和道。 可这话在铃歌听来,却紧张的很,算了,只要主子能好好活着,宠幸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奴婢这就去。”铃歌抹了下发酸的眼角回道。 戈雅在铃歌走后,朝着家中方向,沉沉跪下,连着跪拜了三次:“阿玛额娘,你们等我……” 第六十七章 扎心赌注 永琰闲然庭步的漫步在花园,四宝微微弯些身子,时刻关注着永琰的表情。 多日来在宫里的紧张情绪此刻稍稍有些缓解。一是皇阿玛身体好多了,二是皇阿玛似乎有意要交位之际在朝堂为永琰立些威严,所以,严肃的斥责了和珅失察之罪,并让他这段时间在府里闭门思过。 对于永琰这边来说,个儿个儿都舒筋活骨的长叹,可算消停一段时间了。 只是,永琰这口气还不敢松的太快,一天没除,他就不能掉以轻心。 “爷,歇会儿吧?”四宝看永琰走了许久了,提议道。 一直沉浸思考的永琰方才回了神儿,“嗯。” 刚刚坐下,还没一盏茶的功夫,一下人径直朝着王爷这边走了过来,四宝想着好不容易王爷能松快松快精神,便悄悄走了过去。 “公公,昀致苑求见王爷!”下人看到四宝眼色,先行过来跟他汇报。 四宝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不以为意回他:“不是说过了吗,王爷说不见昀致苑的主子。” 那下人似乎有些难为之色,多说句:“奴才也是这么对戈雅主子回的,可是戈雅主子执拗的很,说她有要事恳请再见王爷这一面,以后,此生不复相见。奴才怕耽误了什么事,就过来汇报了。” 听下人这么一说,四宝心里也有点儿打鼓,王爷禁足昀致苑也有些日子了,虽仍旧迁怒,却也谈不上此生不复相见的地步,戈雅主子这样说或许真的有什么要事吧。 一摆手让下人先下去了。 四宝皱了皱眉,思索片刻,走了过去,凑近永琰身边,低低说道:“爷,昀致苑主子求见。” “不见!”永琰利朗开口。 四宝吃劲儿努了下胆子,复道:“戈雅主子说这是最后一面,有要事要和您说。” 永琰愣了一下,没听错吧,烈性子又被宠坏了戈雅能安然度日? “要事?什么要事?”永琰抬头问四宝。 “这奴才哪儿知道啊?”四宝苦着脸道。 这会子永琰也没什么事情要办,去就去一趟吧,不管怎么说,哈丰一家的事情着实是他下的命令。 昀致苑匾额还是那么光彩照人,一如当初进府的戈雅。说实话,倘若哈丰与和珅不是那么亲近,或许他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只是,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如果…… 永琰驻足在门口望着匾额沉思,四宝也不敢再叨扰他了。 “你们留下。”永琰吩咐一声,自己抬脚进去了。 “是。”四宝轻挥手,两个侍卫静候两侧。 入眼之处满目戚荒,若不是刚刚见过春色满园,永琰甚至都怀疑昀致苑是不是过秋天。 “参加王爷!”铃歌俯身跪下,听不出她原本的娇俏灵气。 门虚掩着。 轻轻推开。 戈雅着了一身裹边金色条纹袖口浅丹宁色长裙虚弱颤巍的行礼,终于王爷还是来了。 永琰看到戈雅的那刻,心情复杂,不想多言,她憔悴的厉害,几乎是面无血色,眼神涣散无光,圆润的骨相也变得棱角起来,全然没有了光彩。 戈雅从永琰的眼中读懂了所有,反而,粲然笑了一下。 “妾身参加王爷!” “嗯。”永琰低头坐了下来。 铃歌赶紧扶着戈雅也坐了下来。 “铃歌,给王爷倒杯茶。”戈雅吩咐道。 永琰却没有心思长待,“不用了,你有事就说吧。” 戈雅苦笑几声,近乎崩溃道:“怎么?王爷连看我几眼都厌倦吗?竟一杯茶的功夫都不肯相处。” 永琰舒了一口气,拧眉冷道:“你想多了。你应该好好休息,别的不要多想。” 这简直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她试图压制心中之气,“好好休息?王爷,阿玛额娘死的时候我都不在身边,我怎么才能好好休息?夫妻一场,王爷为何要对完颜家赶尽杀绝?” “放肆!这已经是皇阿玛开恩了,你阿玛做的事情实属要严惩,本王就是想要维护都没办法!”永琰厉声喝道,铃歌都吓得慌忙跪下。 大概是觉得对戈雅来说确实难以接受,永琰稍稍缓了下语气,遂说道:“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过段时间本王就解除了你的禁足。” 永琰的冷静、冷漠、冷面,让戈雅彻底死了心,这就是她爱到可以牺牲性命的男人。 “不了~~我不想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我想我也该解脱了。”说完这句话,戈雅再也坚持不住,软软瘫倒。 “主子!”铃歌慌急喊了一声,跪着爬到戈雅身边。 “戈雅!”永琰一个健步冲上去,尽可能轻的扶起她。 “太医!快来太医!”永琰大声喊到。 “王爷,王爷……”稍微缓过来一点的戈雅,吃力的睁开眼睛,看着拥她入怀的王爷,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本王差人即刻去找太医!”永琰安抚戈雅道。 戈雅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虚弱的说道:“王爷别找了,我知道自己的身子。” 说到底,永琰只是不满哈丰与和珅,戈雅虽任性,也陪了他那么多年,多少还是有情分在的。 这戈雅忽然之间的“弥留之际”着实让永琰有些猝不及防。那颗本想着惩戒她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你别说话了,我让四宝去请太医。” “王爷,就让戈雅再任性一回吧,妾身想要和你说说话。”戈雅说句话几乎都是喘的厉害。 永琰开始有点后悔,打横抱起戈雅,脚步轻缓的把她放到了床上,“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本王听着呢。” 戈雅的眼睛就像是脱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王爷,戈雅自嫁入王府以来,心里满满的都是王爷。我知道王爷不喜妾身阿玛与和珅亲近,妾身已经尽量去和阿玛沟通了。可是,妾身还是没有平衡好关系,阿玛说我不懂得为他拉拢关系,王爷你又觉得我太过娇纵任性。我真的太累了……” 永琰有些愧疚,话到嘴边,不知要怎么说出口。 “可是,爷……”戈雅轻松抬手。抚了下他朗逸的五官,那时常蹙着的英眉,那深不见底的眸,一下一下,刻在心上。 “王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戈雅自知做错了许多事,伤了王爷的心,可是,戈雅发誓,在妾身心中,永远是最在乎王爷的。如今,妾身恐怕时日无多,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王爷被贼人所缚。”戈雅深情地望着永琰,看起来是那么的用情至深。 戈雅这般深情厚谊倒是让永琰充满了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王爷能够拥美女入怀,皇家可以多一位才情女子本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是,妾身实在下不了狠心去隐瞒王爷了,如今阿玛也走了,戈雅也没有什么要顾及的了。王爷,她钮钴禄璟婳——是——”戈雅忽然感觉呼吸急促,话还没说完就咳了几声。 第六十八章 要你无爱 “璟婳怎么了?”永琰眸中一凛,脑海中疑窦丛生。 戈雅抚了下心口,缓了片刻,继续悔责说道:“璟婳虽好,可她却是和大人向皇上建议安插在你身边的人,阿玛生前一直告诫我不能难为璟婳,就是之前为难恭阿拉,也不过是做的苦肉计,让王爷出头庇护璟婳,使得王爷放下戒心。” “一派胡言!皇阿玛岂是你口中所说的心机重重!就凭这一点,就能治你欺君罔上之罪!”永琰拂袖站起,对她斥声责备。 戈雅却吃力的撑起身子,摇头为自己辩护道:“因为皇上终究放不下这至高无上的权势,有了璟婳,他自然就有了保障。更何况如今璟婳还有了身孕,只怕王爷以后的继位之路更受辖制。” “戈雅——”大概永琰的耐性消耗完毕,制止的拖长尾音喊她,也是一种警告。 …… 永琰慢慢起身,背对戈雅,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着勿进的气息。 走至门前,立足,门外的阳光洒在永琰身上,他高昂着头,像是一头不可侵犯孤狼,决绝又落寞。 戈雅躺在床上,耳边传来永琰甩来的冷言,“戈雅,本王念你生病,不会追究你胡言乱语。若是再犯,你就在这昀致院面壁终生!” 永琰说完就踏步而去,连一丝丝的留恋都不曾有。 “胡言乱语?”戈雅苦笑自嘲。 “主子,您这是何苦啊?王爷既已答应解了您的禁足,往后的日子还会有指望的啊。”铃歌看着躺在床上、意念全无的戈雅哭求着。 一滴泪从眼里淌进心里,戈雅知道这一切都快结束了。 “他信了!看他的反应我就知道他信了,他再也——不会爱了。我就是要他无爱无欢、无心无念!他——一定会感受到我现在的感受。”戈雅忽然笑了起来,笑的那么悲凉,笑的那么两败俱伤…… 永琰走出昀致苑的时候,厌弃又冷漠的语气对四宝吩咐道,恍若这里面的人让他想退避三舍:“即日起,封了昀致苑的大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当日饭菜也不必再按照之前的份例,一切从简!” 四宝瞠目,汗涔涔答道:“是!”任他服侍王爷这么多年,却也极少见王爷这副神色。 快走至戏院的时候,四宝想要舒展一下王爷的心火,趋着说道:“爷今天还去凝舒苑婳福晋那儿吗?”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的永琰淡漠一声:“不去!” “是。”多言多错,四宝实在是摸不着王爷为何生气,只得三缄其口,不再说话。 “去闻香苑。”坐上轿撵,永琰沉声说道,随即闭上眼睛,手肘撑住歪着的头。 脑子极乱,永琰心底悄悄的升腾起摸不着却无时不在的疑虑。 回想起与璟婳的初见面以及她进府以来的种种相处细节,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啊。可是,戈雅信誓旦旦的“提醒”却像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他的心里,让他难以平复内心波澜。 皇权无疑是吸引人的,可它更像是一个无法填满的欲壑,任何想要靠近它的人都会变得贪婪、多疑、喜怒不行于色。皇阿玛摄政那么多年,说他为了控制自己不惜安插璟婳,也不是不可能的…… 到了闻香苑门前,轿撵轻松落地,永琰才恍过来神。 “妾身参加王爷!”惠苒带着众丫鬟行礼道。 永琰看起来稍有疲惫,“都起来吧。” “王爷可曾用膳了?”惠苒贴心的揽着永琰胳膊,尽量让永琰能轻松点儿。 “还没有,你呢?”好久没有来过闻香苑了,再到这里还是那么让人舒展。 “爷您知道我一向吃的晚,正巧一起吃点吧。”说完惠苒就张罗让上饭菜了。 “王爷,喝茶。”斐然上前一步道。 即使是最新的茶,永琰也难有心思品尝。 “王爷看起来像是有心事?”和王爷相处了那么多年,他一皱眉,惠苒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思。 “没有,只是,刚从戈雅那儿过来,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忍。”永琰闻见熟悉的安神香气,不觉开始静下来,浑身舒坦。 惠苒善解人意的给王爷捏着肩,轻柔的力度一下一下让永琰卸了心防,“戈雅妹妹现在一时想不开也能理解,再给她些时日就好了。王爷性情温润,难免心有戚戚,戈雅若是懂得您的苦心,一切都会好的。” 永琰舒心一笑,每次来到闻香苑还真就是闻香便安。 “前些日子苦了你了,锦儿无端被冤,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只是,朝野上下,多的是对王府虎视眈眈的人,为了大局免不了会让你受些委屈,可纵观我身边,能够替我分忧的人实在是廖廖啊,多多担待些吧。”永琰一副为难却感动惠苒付出的欣慰之色。 惠苒听得王爷这般说,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梨花带雨,娇媚疼惜的看着永琰,双眸里能盛满千万无语,风情万种。 “妾身能够替王爷分忧,本就是最大的殊荣。只是,可惜了锦儿——”惠苒鼻头一酸,倒进了永琰的怀抱,轻轻靠在他肩膀抹泪抽泣道。 “我已经吩咐了瑚筝,会厚待锦儿家人。” 面对王爷如此的安排,惠苒算是有所欣慰,心里暗暗为锦儿筹谋她的家人去处。 “对了,王爷。听说十公主要来府里?”惠苒一边由着丫鬟们给她做蔻丹染指,一边抬头望望永琰。 若不是惠苒提醒,永琰差点就忘了这事儿了,“对了,我差点儿忘了,明天你随福晋一起过去接十公主。这整个王府啊,也就你们和十公主关系好,省的她无趣。” 刚刚还神伤苦闷的,这会子转了话题,惠苒也来了精神,“那是自然的。先不论十公主深得皇上偏爱,就是你这个王兄,都掩盖不住对十公主的宠爱呢。” “是啊,我啊,还就是喜欢这个妹妹呢!”好不容易,终于看见了一点儿永琰的笑脸。 刚刚斐然走出门外,四宝就焦急小跑过来。 来不及与别人打招呼,四宝直直进了里室。 顾不得王爷和惠苒谈话,四宝搓着手进来了。 “王爷,昀致苑——”四宝这边才一开口,永琰就厌弃斥道,“不是说过不要汇报她的情况了吗?” 四宝噗通跪倒地上,伏在地上,磕头谢罪道:“王爷,戈雅侧福晋她,她——殁了——” 第六十九章 安然养胎 “什么?”永琰还没开口,倒是吓着惠苒了,捂口惊呼。 “不是下午还见过吗?”惠苒轻轻拍着心口,好一阵缓解心悸。 “怎么回事?”秉着怒气,永琰黑脸说道。 四宝大气不敢出,答道:“据小丫鬟说,戈雅主子特意让铃歌梳了一个未出阁时的发髻,说要好好睡一觉,丫鬟们就在外面守着,过了两个时辰了还没起来,就进去看了一下,发现戈雅主子已经吞了金子,身子都已经凉了,身边的铃歌也一头碰死在床边,随着主子去了。” 永琰一股怒气再压制不住,这不偏不倚的,正正赶到他去过昀致院之后吞金自杀,再加上前朝发生的事情,可不得坐实了他无情无义。 惠苒看出来了永琰的心思,叹息道:“既已去了,便是死者为大,过去的什么事都散了。” 惠苒说散,可这事到了永琰这里未必能说散就散。 “她既喜欢未出阁的样子,那就送她回去,让她好好怀念以前,永远做完颜戈雅。此生后世,不得入皇家陵寝。”永琰拂袖而去,既气她处事自我,又对她提及璟婳事情耿耿于怀,眼不见心为净,图了个干净利落。 永琰走后,斐然走至惠苒身边,舒一口气,道:“昀致院的下场也算是对锦儿姐姐有了交待。” “是啊,有了交待。只是,又有何用呢?”惠苒怅然若失的看着随风飘落的几瓣梅花,落地之后,小丫鬟就扫了出去,或是埋于荒野中,或是置于流水随之飘荡,无边无际,无根无依,可悲吗?着实是可悲的,为了短暂的绽放,便不计归宿了。 思及如此,惠苒忽然觉得自己开始变得多愁善感了。 亦或者只是她之前太过安逸了,这皇家王府,可不一直就是吃人蚀骨的地方吗? 你进来了,就不可能会出去,争宠夺爱获得风光也好,默默蜷缩一角了却残生也罢,都是自己的选择,都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戈雅的下场无疑是可悲了,荒度了一生,换来的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摩挲着护甲上的图案,惠苒的心开始有了盔甲,一片一片,一层一层……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王府里人多嘴杂,昀致苑发生的事情没多多久就传的人尽皆知。 璟婳在凝舒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的手帕都掉到了地上。 “怎么这么突然?”原本,璟婳的体质就有点弱,吓了这么一下,不免坐下来缓冲好一阵子。 “主子,要我说,她是咎由自取。想当年,她还害过老爷,得亏王爷有心才让老爷没有受苦,咱们钮钴禄氏也才昭了雪!”香罗看她不上,不说落井下石,出了一口气还是有的,谁让她难为过主子! “话虽说的没错,到底人已经去了,就少说两句吧。”璟婳习惯性的抚了下肚子,对她说道。 “好吧好吧,一切都听您的。”香罗现在一点儿也不执拗了,她就怕自己一执拗,再气着了主子,那可是还有小祖宗呢呦。 “对了,主子,王爷都好几天没来咱们这儿了。以前隔三差五还来个几次,刚知道您有身孕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呆在这儿,怎么,就一两天的功夫,王爷也像是变了个人儿似的?”香罗越想越不对劲,一时没注意璟婳的心思,嘟囔了几句。 “或许王爷事忙,只要知道王爷的心意就足够了,别的就不要多管了,做好自己就行了!”璟婳虽然心里也有些打鼓,可是她总不好意思当着丫鬟们的面儿表现的太明显了吧。 还是疏桐有心,在璟婳独自在屋里看书的时候,悄悄说道:“主子,奴婢问过四宝公公了,他只说王爷最近心情有些不大好,恐怕是因为朝里的事情,您不要多想,安心养胎就是。” 璟婳虽没说话,脸上已经明艳了许多,“你有心了。” “这是奴婢的本分,只要主子能开心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对了,今日十公主会来王府,你说,我还要不要露面?听说,王爷比较喜欢这个妹妹呢。”自从怀孕之后,璟婳总是有些多思,拿不定主意。 疏桐也不敢做了主子的决定啊,含笑道:“主子对王爷上心是好事,见见面也未尝不可。只是,您身子重,应酬伤神,怕您会有些吃不消啊。” 想想说的也是,璟婳也就暂时搁置了。 “奴婢去小厨房给您看看气血汤好了没有。” “嗯,去吧。” 在屋里憋得烦闷,璟婳起身下来走走,行至苑中廊阁的时候,听到外面笑笑闹闹。 “外面是什么人?” 打外面溜达一圈刚巧回到苑里的小福子笑着回道:“主子耳灵,福晋和惠苒主子带着十公主逛到咱们苑邸外面说笑呢。这会子约莫着要往花园那边去呢。” “哦,是这样啊,听说咱们这位公主可是受尽万千宠爱呢。”璟婳心里痒痒的,只得凭借别人的三言两语,勾勒一个大概的形象,真想看看这十公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主子说的极是,十公主自小就受尽宠爱,如今又嫁给了和大人的长子丰绅殷德,那真是富贵的命呢。而且,十公主自有一副巾帼气概,就是在那男儿堆里,也是出彩的。”小福子满脸艳羡。 “你越这么说我越想出去了。”璟婳偷偷看了一眼香罗。 小福子这才反应过来,轻打自己几下,赔笑道:“小福子嘴欠,竟惹主子心烦。” “主子,您啊,就在咱们苑里转转,如果实在想出去,让小福子传个轿辇,别累着您呐。”香罗万分小心,能劝阻不让她出去就尽量不出去。 “我不想这么闷在屋里,越闷越觉得浑身没劲儿。”璟婳想起来除了睡就是坐,就开始烦躁。 “主子,要不然奴婢陪您做做小衣服小鞋子怎么样?”香罗一看璟婳说话都厌烦,赶紧提议。 这也是才有身孕三个月,打从心底里讲,璟婳还是时不时的感觉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要做额娘了,也就是收拾小孩子的东西的时候,璟婳心里那片空档才能渐渐感觉充盈,“额,这倒是个好主意。”总算有点事情做,璟婳也有了兴趣,开始翻箱倒柜看哪批布料合适。 第七十章 疑窦丛生 呆在苑里的璟婳安心养胎,此时在花园里的朗娟、惠苒和十公主的相处可是十分的融洽,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十公主名唤“玮清”,万岁爷在花甲之年得了爱女本就视之珍贵,十公主偏偏身为女儿身有一颗豪迈的男儿心,打仗骑射都有很大的兴趣,有时候独特的观点都让万岁爷连连惊叹,说她才有大清霸主的影子。 玮清喜欢朗娟和惠苒,自是因为她们相处时间长了,玮清公主又是性情中人,在她们面前,十分的舒畅。 正对着花园的石桌上,三人错错相对而坐,玮清五官像极了万岁爷,头上插着翠蓝销金箍儿髻,戴簪环并几朵叠翠,耳朵上一副赤金红玛瑙宝珠耳坠,宝蓝绸子明花薄上衣,烟熏茶色潞绸螺纹裙子,秀美华丽的同时,还带了三分英气,三分娇俏,三分雍容华贵,一看就知道此女必出身与富贵荣华之处。 “王嫂,你呀,就得学学惠嫂嫂,性格开朗一些,凡事不要太过于思虑。”说说笑笑之间,看着朗娟眼底深藏的焦虑,玮清掏心想要王嫂变好,她知道王嫂是个好人。 “妹妹,王嫂谢谢你,这,看见你啊,比什么都开心。嫂嫂操心惯了,倘若一天到晚什么都不用管,我还真不习惯呢,哈哈哈……”朗娟对谁都这么推心置腹,言语恳切,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笑笑自己这爱操劳的性子。 “姐姐可是咱们王府的主心骨,多少人都是看着您过的,有了您啊,这王府上上下下才都安心呢~~”惠苒含笑望向朗娟,满眼的崇敬与尊重。 “你看你看,我就说嘛,还是惠嫂嫂会说话,还净说大实话。”玮清热络,歪着头指着惠苒说笑。 “我这是有感而发,发自肺腑呢。”惠苒识趣,顺着俩人的话题不时回上几句,引得公主和朗娟频笑不止。 许久,玮清也有些乏了,便和朗娟及惠苒打了招呼,准备和永琰说一声就回去。 行至书房门外,四宝正襟而立。 “王兄现在在干嘛?” “回公主,王爷正在会见托津大人。”四宝守在书房外面,远远看见公主,便往前迎了迎,打了个千,回道。 “嗯,知道了。”玮清公主也没问方不方便,登时就走路带风的进去了。 四宝也知道公主的性子,她压根儿都不会想自己会不会打扰。 就是王爷也是知道妹妹的性子,要不怎会让他等在门外呢。 “王兄!王——兄。”玮清和永琰关系甚好,撒娇的拖长尾音喊他。 永琰不用抬头,就这么听一耳朵就知道“小祖宗”来了。便吩咐一声托津:“行了,你先下去吧,事情就按照我给你说的去办。” “是,属下告退!”托津退着步子,走至玮清身边的时候,行礼问安便下去了。 “你可真是稀客呦,这都好长时间不来看王兄了。”永琰离了坐儿,看着玮清,眼神宠溺的数落她。 “王兄还挑我的理呢,你怎么就不能去看看玮清呢?”玮清就爱和哥哥逗嘴,尤其是看到哥哥说不过她,摇头的样子。 就像永琰现在这样:“你呀你呀,就是这张利嘴儿。我可说不过你~~” 瑚筝紧着便端来了一壶秋日梨酿,玮清就爱这口儿。 “公主,请用梨酿。”瑚筝推杯到她面前。 “王兄,我这不是想你了嘛,所以来看看你。妹妹就是爱玩,你说你还挑我的理儿呢?”玮清嘟着嘴摇着他的胳膊,巴巴说道。 “看你都多大了,还是这么像小孩子!” “多大在你和皇阿玛面前都是孩子呢。”玮清眸子清澈,还是本着童心的一个女儿心。 永琰笑笑,“皇阿玛可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只是,你现在也是和家的儿媳妇,有时候可不能使小性子啊。” “哎呀,王兄!皇阿玛不在,你又开始训导我了。” “行行行,王兄怎么舍得训你,不说了,不说了。今天玩得还开心吗?嫂嫂们有没有照顾不周啊?”难得兄妹俩见面,永琰也十分开心。 玮清俏皮眨了眨眼,笑说:“当然开心啊,王嫂那么贤惠,惠嫂嫂又那么善解人意,怎么可能会照顾不周呢。” “那就好。你有空啊就多过来坐坐,要知道你王嫂可是经常说想你,希望你来王府叙叙。” “那是自然,到时候王兄可不要觉得玮清打扰哦~~” 永琰笑了笑,打趣她:“我如果说不让来,你还不得把这王府给我拆了啊?” “王~~兄~~”玮清不满,小脸一横,哼了一声。 “算了算了,不打趣你了,最近殷徳怎么样?”这个妹夫倒是一个肯上进的人才,和他父亲完全不同,这也算是永琰感到最欣慰的事情。 “他啊,自从皇阿玛封他正黄旗护军统领,他就忙的昏天暗地,不着家了。”虽然说出来是抱怨,永琰也明白玮清的心思,她一直希望丰绅殷德可以靠借自己的力量成就事业,而不是和珅的荫庇。而此时,皇阿玛对丰绅殷德青睐有加,玮清应该是出了不少力。 “男人嘛,应该有自己的前程,殷徳是个聪明能干的孩子,一定前途无量。”永琰低头看了一眼灯火,转脸对玮清交代。 “是啊,王兄说的是,再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咱们皇家一员,岂能给皇阿玛丢脸,妹妹定会好好督促他,让他多和王兄学习。王兄,你可得好好栽培他啊!”玮清着实为丰绅殷德操碎了心,但凡见了皇阿玛或者几个王兄,一定会提一嘴。 “嗯,你且放心,王兄定会带他如待你。” 玮清连连点头,满满当当的感动。 天色渐渐变暗,玮清准备和王兄告别了。 “王兄,我这也该回去了。我公公听说婳嫂嫂有喜了,特意去大昭觉寺找了法师给玉麒麟开光,送给婳嫂嫂的。希望婳嫂嫂能够平安诞下麟儿,为咱们皇家开枝散叶。”玮清向来看所有人都亲善,今天来的时候,和珅交她玉麒麟,说是托永琰交给婳福晋,算是表达了他心意。 玮清也觉得是个好意头,便代劳了。 只是,这玉麒麟在永琰眼里是那么晃眼,刺的他心思杂乱。 “替我转告和大人,他有心了……”永琰表情微动,客气说道。 待玮清走了之后,永琰一动未动,眼睛就盯着那玉麒麟。 等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呜咽的风声越发衬得这块玉麒麟璀璨刺眼,永琰心里犹如汪洋般暗流涌动,思绪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出现一个个疑问。 “他为什么要送给璟婳玉麒麟?” “他是在讨好我?还是——在讨好——璟婳?” “璟婳真的——是皇阿玛安排的吗?” “和珅这么明目张胆送璟婳贵重物品,难道真的会因为璟婳有皇阿玛撑腰,如今又得宠王府的原因吗?” 越这么想,心底那记忆越发清晰。 那是他在微服私访的时候,到了一个茶馆,听见几人煞有介事的摇头叹息。 “唉,咱们嘉亲王爷温厚倒是不假,只是,他是否真的能执掌这大片江山吗?” “你这人真是的,操那闲心干嘛,当今圣上不是还盛年吗,再说,万岁爷能舍得了万人为上的权势吗?就算王爷能继承大统,也是受制于人呐!” “小声点儿,让别人听到了,治你个大不敬!”几人在茶楼毫无顾忌的啐嘴闲聊,周围人也付之一笑,可见此事是常见的饭后茶余话题了。 永琰顷刻就怒的周身发紧,只是,他也知道,能让别人这么讨论,不过是事实如此罢了。只是,人活一辈子,谁不争个你死我活,他,不过是重新走了一遍皇室子孙都走过的路…… 第七十一章 药房风云 “小福子,走那么快干嘛啊?” 凝舒苑小福子擦了擦沁汗的额头,紧着步子往前瞅路,刚刚过了花房,就听到有人喊他。 一扭头看见是绣檀,才放下心来哎呦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绣檀姑姑和流萤姑娘啊~” 绣檀似真非真的说笑道:“这是去哪儿啊?像火烧眉毛似的,要不是看见你了喊了一嘴,我还真就以为你们也都随着婳主子修身养性闭关凝舒苑呢。” “绣檀姑姑玩笑呢不是,是我家主子,这不到了定期要看诊的时间嘛,孙太医还没过来,奴才去趟药房看看情况,走的就急了点儿。”小福子赔笑道。 绣檀一听,那还了得,赶紧对他说道:“那可耽误不得,你快去吧!这可是咱们王府的头等大事,可不能大意了。” 小福子边擦汗边点头往前走去。 “姑姑,这凝舒苑不会出什么事吧?”流萤跟在绣檀后面,看着小福子的背影,心里还真有点儿担心。 “怎么?你也看出来不对劲了?你不是不喜欢那两位主子吗?” 流萤嘟着嘴,不情愿说道:“不喜欢是不假,只是,这冷不防听到有关孩子的情况,心里还挺不舒服的……” “没想到咱们这牙尖嘴利的流萤姑娘也是个菩萨心肠。”绣檀这么一说,流萤挺不好意思。 “行了,赶紧回去给福晋禀告一下,我去药房打听打听看看什么情况。”绣檀吩咐了她一嘴就朝着药房去了。 药房里常驻的有两位大夫,一个姓孙,一位姓吴。 孙沛年约五十,行事颇为谨慎严格,自律,少言,万事皆以王爷马首是瞻,深得王爷和福晋的信任。 吴恙略是年轻了点儿,说话处事不免性情为上,倒是各位主子偏偏都挺乐于让他看病。 绣檀到的时候,孙太医刚巧不在,去了凝舒苑,只有吴恙在伏案而写,身后是药童在配药。 吴恙眼神儿活,看见绣檀的那一刻,脸上堆笑凑近,笑着说道:“绣檀姐姐怎的亲自过来了,若是朗慧苑有需要,派人通传一声就是了,苦了姐姐还单单跑这一趟,来来,喝点茶。” 一声一声姐姐喊得绣檀十分受用,不由得也松了姿态,语气松快:“朗慧苑都挺好的,几天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绣檀姐姐说的哪里的话,这都是我等应该做的事情。”吴恙附和道。 “对了,我刚刚在路上碰见了凝舒苑的小福子,看他慌里慌张的,像是有什么事?”绣檀似无意的提了一下。 吴恙眼神儿晃了一下,打发了药童去看煎药情况,他多聪明的人呐,心中已知悉绣檀的来意,微微靠近,确认四周无人,方才低声道:“听小福子说婳福晋感觉总有坠胀感,怕是有点儿态势不稳。” “这才三个月,她又不常外出,如此小心的情况下还能有偏差,确实会有担心。”思及可能引起的原因,绣檀若有所思的看了吴恙一眼。 这一眼看的吴恙瞬间浑身一紧,就算知道这事情有“上面”撑腰,他还是提起了那颗紧绷的心,想想为了自己的前途,罢了,无毒不丈夫! “那位主子最近可是欢脱的很,连福晋都不怎么放在眼里,许是觉得有子万事大吉,地位稳固了。”与吴恙聊天,绣檀也是没怎么顾及,心里想的,张口就说。 吴恙摇头叹她太年轻,“刚来王府,还是太过于年轻,太招摇。能在王府里长盛不衰的只能是福晋主子。就是恩宠,也是王爷图个一时新鲜而已,福晋主子大可不必太过思虑。” “话虽如此,可眼下这王府里只有一个阿哥,倘若再添一个,那可就不只是思虑了,是后患无穷!”绣檀无论如何,都要为二阿哥筹谋,这是福晋的未来,也是她的,她全家的指望。 “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吧……”绣檀弹了弹落在肩膀上的灰屑,漫不经心道。 吴恙虽说有心想往上爬,可是,他也知道那也得有命享受啊。如今婳主子恩眷正浓,万一王爷盛怒,他可是陪葬都是轻的。 “这……”略微的迟疑引来了绣檀的侧目。 “吴太医在王府里也有些年头了,福晋一桩桩一件件都记着你的【功】呢,日后,王爷继承了大统,自然是有你的好处!”绣檀似笑非笑的神色让吴恙犹豫的心一点一点强压了下去。 他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从他手里葬送了多少无辜性命。若是福晋咬定他一人所为,那到时候他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由得低头颔首,“下官知道主子意思,自然是不敢有半分违背的。” 绣檀得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 “需要做事的时候我自会通知你,你只需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了。”起身之后,绣檀背对着吴恙说完就款款走远了。 吴恙微微抬头,直叹女人狠起来,真的是男子比不了的。 孙太医随着小福子,都走到了凝舒苑的门口。 “孙太医,稍候,奴才这就去通传一声。” 孙沛恭谨慎行的与小福子隔了一步,听他这么说之后,答道:“有劳。” 璟婳这两天睡觉都不踏实,之前一直听香罗说怀孕之后身子重,食欲不好,反应剧烈,都是孩子壮实的表现,也就没有太去在意。可是,这两天她越发的感觉不舒服,今天便让小福子去请了太医。 这会子,正在床上躺着。 “主子,孙太医来了。”小福子告知了疏桐,疏桐便赶紧禀告主子。 一听太医来了,璟婳来了精神,尽量让自己不紧张,“快请。” 香罗把绣春帷幔放了下来,时刻观察着主子的情况。 孙沛进来之后,便跪在床边。璟婳微微伸出了手腕。香罗垫了一张丝帕,孙沛这才抬头开始号脉。 璟婳紧锁眉头,唯恐太医说孩子有什么问题,又想问又不敢问。咬着嘴唇,心里咯噔咯噔的七上八下。 香罗时而看看紧张不已的主子,时而瞅瞅同样紧锁眉头若有所思的孙太医,比谁都要焦灼。 “孙太医,怎么样?我们主子怎么样?”香罗前倾着身子望着孙太医。 只见孙沛手微微颤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第七十二章 可疑“微恙” 良久,才问道:“婳福晋,可是最新胸闷难舒,时而心跳加快时而惶急郁结隐隐腹痛?” 别说,这些症状璟婳好像还真有。便点头,有些担心道:“是的,是的,这些情况都有。太医,孩子,不会有问题吧?” “婳福晋勿急,胎儿脉象虽有些微弱,倒也不会有大的危险。您不用太过担心。”孙沛的声音沉沉稳重,听的璟婳慢慢平静下来。 “嗯嗯,那就好,那就好。”璟婳自言自语。 “或许婳福晋平时太累,亏损了身子。多多休息总是好的。”孙沛快速的扫了几眼璟婳的周围,仔细的品了品气味,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那我需要怎么调理身子呢?”璟婳一手抚着小腹,一手暗搓搓紧张摩挲。 孙沛微微低头,中气十足道:“婳福晋多多加强饮食,切不可太过劳累,最好不要佩戴过多首饰为好。” “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过怀孕不能佩戴首饰呢?”这段时间王爷没来,香罗担心的不行,原想着主子打扮靓丽一些,说不定还能让王爷多多来几趟,若是整天素静寡淡的,还能怎么吸引人呢? 孙沛自然看出了香罗的心思,遂说道:“这首饰佩戴不会引起大的问题,只是,怀孕期间,主子的身子会比之前有所浮肿,而一般打造的首饰都会比较贴合手腕,这样,反而会使血液流通不畅,造成一定的伤害。万事还是小心为上,这样,婳福晋也能省心些。” 孙太医说的话不轻不重,缓缓道来。璟婳听的十分注意,待孙沛说完之后,便感动说道:“辛苦孙太医了,我会记得的。” 再后来,孙沛就回去了。 香罗还是嘟囔不解:“主子,您说这孙太医是不是故意的?这王府也好,皇宫也罢,奴婢真的甚少听说不让妆扮的,再说,您也没到那种地步啊。现在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夸张了?” 璟婳一开始就听的香罗说这孙太医太过古板,不懂变通,往日里只是号脉,照例开方,没怎么觉得有太大不妥。经今天这么一出吧,着实是有所感受。 “主子,实在不行,奴婢去请李太医去吧,奴婢着实放心不下啊。”香罗顾不得其他,主子安危在她这儿就是天大的事情。 “不可以!李太医岂是我说能用就能用的,那是要经过皇阿玛或者颖妃娘娘知会的,目前也没有大碍,就不必这么劳师动众了。孙太医也是为了我好,不可背后妄议他人。”璟婳说着就要褪下手腕上的镯子。 香罗一看,那还得了,赶紧上前劝阻:“主子主子,万万不可,那可是福晋赏与您的,这样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香罗拦下的正是璟婳初次进府给福晋请安的时候,福晋赏赐她与戈雅一人一只的鎏金缠丝花纹红宝石手镯。 “这手镯的确贵重的很,只是,现在这情况,还是孩子为重,若是福晋问起,我自会与她解释罢了。都是为人父母,姐姐会懂得我的担忧的。”璟婳自顾自言说道,摘下玉镯之后让香罗拿了锦盒好生存放了起来。 都说皇家的路难走,富贵荣华傍身的同时免不了阴谋暗算,孙沛早早就体会了这句话的含义。所以,在平时他尽量做到谨言慎行,不轻易站队,也尽量不去做那违心之举。或许不会平步青云,但终归能够明哲保身。身在官场也就是身不由己,有些话就是知道也不能说。 比如璟婳的“微恙”。他能看出来是一方面,可是能不能说要不要说该怎么做是另一方面。这件事,恐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纵使他是医者,也不能完全随心而坐,大论特论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念想。 纠察王府历年来的病案,孙沛无意中发现有好多次侍妾流产或死胎都有疑问之处。 可是,按照病案推理和确诊又能说得过去。这只能说有人在默默操纵这一切。 至于是谁,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与他无益。凭心而论,自从为婳福晋诊治之后,他真心觉得这主子心思单纯,为人善良。是个真正为王爷考虑的人,他实在不忍看她受此伤害。 她戴的那玉镯似乎有些问题,只盼婳福晋这么能听他一句,保其安康吧。 回到药房之后,孙沛一直心不在焉的,吴恙也反常得很,一连问了几番婳福晋的情况,也让孙沛颇为疑虑。 缄默而行的孙沛晚上提早离了王府。 今日他的学生要来拜访。 孙沛夫人早就备好了酒菜,等他回去。 “老爷,没出什么事吧?”看着孙沛紧锁眉头若有所思,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夫人也不免担心。 “没事,你不要多想了。今天我们要多聊会儿,你就先去歇息吧。” 知道再问老爷也不会说什么,夫人也就不问了。 这边刚刚要走的时候,孙沛犹豫再三,略带疲累的开口:“青兰,倘若我辞了官职,你觉得怎样?” 青兰就知道老爷心里有事,忽听他这么一说,心下就明白了三分,宽慰着回道:“老爷为官这么多年,也该退下来,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愿老爷能够平安。老爷要是辞官,那我们就回苏州,种一院梨花,采桑煮茶也不失为一种惬意的生活。” 孙沛看青兰的表情,就知道她也想离开这儿。“行了,我知道了,你早点去歇息吧。” 青兰走了之后,孙沛就站在门外看那一弯月牙儿。 平日里只顾王府里的事情,他很少这么静下心来去抬头望望天空。 原来,繁星满天的夜色是如此美好,就这么只看着微亮的星辰,人的心啊,就出奇的平静。在大自然的笼罩下,他们是那么卑微,没有利引,没有纠结,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发生,泯灭,又升起,又泯灭…… 就在孙沛怅然若失的时候,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 “老师如此有雅兴,学生真是望尘莫及!” 一听这话,孙沛就知道是他到了,眼角含笑,道:“快快过来,你师母早早就备好了酒菜,就等你了!” “长卿拜见老师!”汪长卿俊朗一拜,孙沛满心都是欢喜。 第七十三章 孙沛“忧苦” 长卿善画能写,通晓礼仪之道。是外人对他的认知,甚少有人知道这么多年,长卿一直有拜孙沛为师,学习救人之术。 长卿初始学医是为了患病的母亲,后来,母亲病逝之后,长卿反而从学医里悟到了好多的道理,尤其是能稍稍帮得了平民百姓,看到他们痊愈而归时的幸福,不是写几个字画两幅画就能得来的满足感。因而,平日里得闲的时候,都会跟着孙沛学习医术。 “快来快来,你师母知道你来啊,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呢!”孙沛迎着长卿往里面走。 长卿自是满满感动,忍不住感慨:“师母待我如此之好,长卿可真的是修来的福气。”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来,今天一定要陪为师多喝几杯!”孙沛心中有事,平日里拘着的酒今天也要放开喝了。 长卿隐隐觉得老师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落座之后,孙沛执壶给长卿倒酒。 对于长卿来说,这哪里受的起,赶紧起身,连连伸手欲接壶,说道:“老师折煞学生了,让长卿来吧!” 孙沛制止他,摆摆手,道:“没事,今日权当是陪为师说说话,喝喝酒,不必太过拘泥。” 长卿心中忐忑,面儿上依旧带笑,“长卿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不醉不归!” 孙沛就喜欢长卿的性格。 两人拿起酒杯,不需开场,不用寒暄,酒杯相碰的那一刻,无言胜有言。 “最近在礼部做事怎么样?”一杯酒下肚,孙沛也开始卸下心防。 “还好。皇上最近撤了一系列的祭祀典礼的行程,礼部自然是闲下来了。”皇上喜奢爱巡游,天下人都知道,当初,汪时斋是想着长卿还小,不想他那么快卷入是是非非的政治旋涡,加上礼部也经常陪着皇上身边,多了些伴君的机会。如今,长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开始对礼部之事有了厌倦,他不想每天都绞尽脑汁去想着华服美酒歌舞升平。 看着长卿眼里的神色,孙沛也对长卿的想法了然于胸。今天,他就是想和长卿聊聊此事。 “长卿啊,你知道的,我和你师母膝下只有宝琳一个女儿,和你父亲又是旧友,看着你从小长大,不说视如己出,对你也算是寄予了很多的厚望。”孙沛情真意切,真的就像是老父亲对待儿子那般语重心长。 长卿心中一热,连连点头。 “老师和师母待长卿的心意,长卿没齿难忘。” 孙沛也欣慰一笑,长叹一声,“老师是老喽,没有了争上的心气儿喽!” 一时语塞,长卿不知怎么开口。 “倒是你,还年轻呢,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顺着自己的心走,等到像我和你父亲这个年纪才不会遗憾。”孙沛自己谨小慎微活了这么多年,深知身不由己的苦衷,他不想长卿日后也这样。 长卿咽了几口心酸,“长卿明白~” “明日我就去太医院辞去职务,而后陪着你师母回苏州去了。”孙沛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长卿一杯酒顿在了半空。 “怎么了,老师?怎么有这个仓促的决定?” 孙沛脸上的皱纹像是饱经风霜的战士,这一刻,竟有了解甲归田般的自在,“这么多年,你师母一直不习惯京城里的人情往来,我也累了,想要歇歇了。从太医院下来之后,我就想着回苏州,大概是常给王爷小时候出诊的缘故,王爷开府之后,我这才过去坐诊了几年。如今不比从前了,老师眼睛也看不大清楚了,怕误了各位主子康健,早早回去苏州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长卿点了点头,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那您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孙沛看看天上渐渐变圆的月亮,有那么一种错觉,月光更明亮了些,“我也老了,不想折腾了,简简单单做个游医,忙时抓药看病,闲时就陪你师母采桑喝茶也挺好的。” 这种日子放到别人身上,长卿大概会觉得无趣,可看尽了老师这么多年的紧张行事,长卿有一种庆幸,庆幸老师能放下京城富贵,选择这种闲适生活。 “这样也挺好的。那宝琳呢,她知道吗?” 想起自己那掌上明珠,孙沛就化为慈父了,连说话都宠溺了起来,“宝琳贪玩,今日还没见着她呢,这事情也是临时决定的。明日再告诉她吧。平日里她就长卿哥哥长,长卿哥哥短的,知道要离开京城的话,恐怕又要闹着要你陪她玩了呦。” 长卿也是十分喜欢这个小妹妹,“宝琳到哪儿都会很快适应的,她才是个不愁无趣的主儿呢。若是妹妹想找我,捎个信儿,长卿定会快马加鞭赶过去的。” 孙沛满意的笑着说他,“得,那小丫头片子就是被你宠的。” 长卿只笑不语。 稍稍轻松氛围过后,孙沛给长卿提了个醒儿:“以后啊,你在宫里做事也好,在朝中做事也罢,紧要记住不可轻易站队,于你不利,更为不易。” “老师,可是有什么事?”长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孙沛抬眼看了长卿一眼,继续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等待酒水滑过喉咙,热辣辣的提醒他清醒的时候,孙沛才开口,“这皇家啊,不论是皇宫还是王府,都是一样的,从来不缺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今日不是你伤,明日就是我亡。 噔…… 不会是…… 长卿酒意瞬间清醒,紧张问道:“是王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就算是私人聚会,孙沛也谨记话不可以多说,这大概是嵌入到他骨子里的印记。只得给长卿寥寥简言:“你只要记得,别有害人之心,也要防着被害之心就行了。” 越是听老师这么说,长卿越是不放心,那里有璟婳啊,纵使璟婳已经嫁为人妇,他心里还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能允许她出事的理由。 “老师,或许你说出来,会好受一些。”怕老师察觉到异样,长卿尽可能平和心情。起身,执壶,给孙沛倒了满满一杯酒。 孙沛想到那些无能为力的人和事,仍旧心有戚戚,也有心要提点长卿一二,摇着酒杯,高深莫测道,“皇家最重视什么?” “最重视?”长卿自言自语,脑子里搜寻了一圈。 “权势?” 孙沛摇头,“权势虽好,可终究不是谁都能长盛不衰的。” 一句话点醒长卿,脱口而出:“莫非老师说的是子嗣?” “行了,不说了。知道多了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就只需记住老师那句话就好了。”孙沛不愿多言。 老师没说不是,那就是默认了。子嗣?王府里的怀有子嗣的人,现在不就只有璟婳吗? 无心酒席的长卿过了一个时辰就回去了。 而孙沛,像是鼓足了勇气,重重的晃了晃略晕的头,撑住身子走向书房。 月色沉寂,暮色四合。 孙沛拿起一把匕首,看着明晃晃的刀刃,苦笑了几声,真没想到,自己一生为医,如今为了避免祸端,竟要做到这种地步,为医却不能医,是不是最大的笑话? 第七十四章 辞官归乡 朗慧苑,孙沛吊着胳膊,脸色惨白的立在一侧,他说,昨日回家之后,遇了歹徒,为救内人,手被割伤。 因而,才要告退回苏州。 “孙太医,夫人没事吧?”朗娟看着孙沛的脸色就知道肯定很疼。 “下官多谢福晋关怀,贱内并未受皮外伤,就是精神受了打击,需要静养。”孙沛说着就有些哽咽了。 “稍后,我交代下,定要严查昨天入府偷窃之人,一经查到,绝不姑息!”郎娟气急,朗朗乾坤的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人明目张胆抢劫,也太过猖狂。不由得怒气上涌。 孙沛惶恐复跪,不顾疼痛,连磕了几个头,道:“福晋如此为下官着想,下官真是无以为报!只是,昨日里想必是流寇所为,不好查证,再者,贱内体弱,真的不想她再受刺激,我们也就不再追究了。福晋心意,下官心领了!” 听得孙沛这般恳切说道,郎娟也叹了口气,“行吧,既然你已经决定离开,我也就不强留了。绣檀,多与孙太医拿些盘缠,在王府里做事这么久,实属辛苦。” “谢福晋!”孙沛感恩戴德的说道。 朗娟有些疲累,对孙沛的事情也就简简单单过去了。 绣檀全程都在屋里服侍,虽然孙沛这边没表现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可她就是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稳。 怎么就偏偏在给璟婳看完诊之后出了事…… 心存疑虑的绣檀到底是趁着主子休息的时候去了趟药房。 她走的急,连茗蕊都没看见。 茗蕊陪着瑾钰在赏花,一撇眼看到绣檀急匆匆走过。 当时,还有点儿疑惑,女儿一问她话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瑾钰乖乖巧巧的折了几支梨花,又剪了几朵芍药花,仔仔细细扎了一束,系上粉色绸带,可人的笑着,举起花束给茗蕊看道:“额娘,一会儿我们去看瑾玥姐姐,把这花送给她吧?” 茗蕊平日里甚少嗔怪瑾钰,最多就是哭诉着告诉她自己的难处,要她好生听话,她真的不明白,女儿怎么就是学不会经营手段呢,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拿这些上不了大台的散枝繁花干嘛?你是一府贵女,以后就是一国公主,别整天喜欢这些小花小草的,就是拿也要拿牡丹啊!,知道额娘的意思吗?” 瑾钰甜笑得小脸儿僵在了原地,嘟着嘴喃喃:“我就是不喜欢牡丹,我就喜欢芍药……” 茗蕊恨铁不成钢的指她嗔怪:“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出息?额娘一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身上,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你两个姐姐,也得得你阿玛的喜欢,将来,咱们母子才能走立足之地。” 瑾钰皱巴着小脸,听额娘说这听了一万遍,耳朵都磨出茧子的碎叨。 “知道了……”本来高高兴兴的采花,听了额娘一顿数落,此时,瑾钰是半分兴致都没了,手里的花赌气般的往地上一扔,大概是还嫌不够解气,一遍一遍的踩在花上,心里发不出的恶气似乎都化为了脚下的利刀,把那些花踩成了残花、烂花直至成了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花泥…… 茗蕊像是没事儿人似的,心里盘算着如何巴结惠苒和璟婳。 福晋那儿的流萤和绣檀,从来都对她没有好脸儿,加上福晋又听她们的话,多年来也没有附上那棵大树。 后来戈雅来了,她才算风光了一阵儿。只可惜,那戈雅偏偏好日子不过,非要惹得王爷对她厌恶。自己也只能重新寻求良木而栖了。 眼下的王府最得宠的应该璟婳,不过,那丫头刚来,虽说正在盛宠,毕竟时间太短,根基不稳。 反观惠苒,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王爷那么多年都宠她无二,戈雅一事也只是暂时禁了足,这不,没过多久又开始风光起来,关键是有宫里的宠妃颖妃娘娘做后台啊。 以前,惠苒与颖妃娘娘的关系虽然府里都知晓,不过,甚少表现出来,更别提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大家都快淡忘了的时候,没想到颖妃居然出手了,又让她惠苒回到了权利中心。 茗蕊越想越觉得惠苒得势,想要和她拉近关系。 只是,以前因着戈雅的原因,她没少暗里给惠苒使绊子,这猛地要亲近她,就怕她不给脸子。这才想着让瑾钰一起去,瑾钰和瑾玥平日里关系还不错,或许还有转机。 这么一盘算,茗蕊眉梢都轻松了起来,朝着女儿喊:“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走!”既是示好,总要有一些礼物走在头里,从袖里掏出来一只百宝缀金手串,摩挲了几下,爱不释手的交给瑾钰,“仔细点儿,可别摔着了,一会儿啊,你就拿出来送给你玥姐姐,只要她高兴啊,额娘和你今后才能有指望,知道吗?” 瑾钰一看手串就倾心的直勾勾盯着了,一句没记清额娘的嘱咐,不舍的看着茗蕊问道:“额娘,这个能不能给我?玥姐姐不会喜欢这个的,惠娘娘哪里多得是,还能看上咱们这个嘛。好不好,额娘?” “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妮子,怎么就这么分不清轻重呢?她们有那是她们的,额娘之前那么和闻香苑作对,一点儿都不表示的话,还不等着人家轰你出来啊!” 茗蕊在瑾钰后面骂骂咧咧的,哪里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身后跟着的丫鬟似乎是早已习惯,对她们的行为漠然视之,但是,那些漠然里面也隐隐夹杂一些鄙夷,一种自己达不到却也看不上的鄙夷。 这只手串对于茗蕊来讲可是花了好几个月俸的例银呢,从她心里将,这确实是厚才。 她在为自己的生活前程做筹谋,不惜忽视瑾钰的抗议。瑾钰说这个府里,她是最不受待见的,难得瑾玥姐姐愿意和她玩,额娘这么一弄,她真的在瑾玥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闻香苑里,丝竹声声,袅袅婷婷,惠苒正坐在茶桌前,微微闭目听瑾玥弹琴。 声起指拨,瑾玥弹起了诗经里的《小雅出车》。 惠苒喜欢这首词,忍不住轻轻吟出,“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淡淡春景刻画入心,让人不自觉舒展开来。 斐然刚刚迈进大门,看到主子心情不错,长舒一口气。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安心了,捏着手里的烫金请帖,明晃的刺眼。 一曲弹毕,太傅差人来报说公主该读书了,便把瑾玥领走了。 惠苒方才看见斐然。 “你干嘛呢?”斐然性情爽朗,甚少有这么扭捏的时候。 只见斐然紧紧攥着请帖,走至惠苒身边,不情不愿的递给她,低头说道:“是贝勒爷,贝勒爷要成亲了……” “哦~~”原来是这样,他终于肯放下了? 第七十五章 趋炎附势 “这是好事儿啊。”惠苒浅笑,看着斐然说道。 可是,斐然可就没这么开心了,原因无他,她对贝勒爷倾了心。 只是,这到死都不能说出来,她是谁,她什么身份,那是她刻骨铭记的烙印,也时常提醒着她要认清现实,只可惜人啊,一旦有了牵挂,便是有了羁绊,任你之前再爽朗一人,也会变得优柔寡断。 惠苒是真心替永璘开心,反复看着请帖上的名字,“早就听闻户部尚书阿里衮之女是才情皆具的京城四美,如今有这姻缘,也是永璘的福气。” “是啊,人美有才还有靠山,谁能比得过呢……”斐然微微带酸的语调不禁让惠苒侧目而视。 “斐然,有时候,看一个人幸福比要一个人幸福轻松的多。” 惠苒的话里有话一下子让斐然脸红极了,自己怎么就表现的这么明显。还好是主子知道,若是别人,还不得踩在她的脸上,臊的她没边。 要说,斐然就是这点不错,性情为上,想的也开,这刻才想明白,下一秒就不难为自己了。“主子,这户部尚书之女您是有所了解吗?” 惠苒还真是略知一二,“你还别说,提起这位女子,我还真的是知道一些。京城里势力错综复杂,官员更是多不胜数,而六部尚书自然是领头人物。传言说这个阿里衮当年和万岁爷南巡的时候,遇到了一帮劫匪,生死攸关之际,为乾隆爷挡了一剑,这才开始得到重用。” 斐然听得入迷,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似乎是不尽兴,斐然在惠苒顿住喝茶的空挡问道:“那后来呢?” 惠苒微微一笑,“你是想问阿里衮还是想问他女儿?” “主子~~”斐然不好意思撒娇道。 “好好好,不开你玩笑了。”惠苒接着就说起来了他女儿。 “阿里衮重用之后,自然亲眷也与其他大臣的亲眷走动的近了。也是那时候,京城里评选了四美,不仅仅是品貌,当然是还有才情。高居榜首的就是阿里衮之女,名叫亦心,取自诗经: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都说亦心明眸皓齿,巧笑嫣兮,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善弹琴。” 听闻这贝勒爷福晋是如此女子,斐然不仅没了妒忌,满心都是羡慕,“若亦心姑娘真的如主子所说,那真不失为一对好姻缘。” 惠苒平日里甚少这么直白的夸赞一位女子,大概是因着嫁给永璘的缘故,她更愿意让自己相信亦心值得交付。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安心。 “主子,贝勒爷婚期将近,王爷自是会随上厚礼,咱们还用单独备上吗?”斐然是从四宝手里得来的请帖,说是贝勒爷单独给几位嫂嫂手写宴请词语,求个与众不同。 以往大清皇子结婚,都是国事规格,谨遵皇家礼仪,不可逾越祖制,不可太过恣意,更别谈心血来潮,手写宴请大张旗鼓的送于皇室女眷了。也就只有贝勒爷,仗着万岁爷疼爱,又是千说万说才有了结婚念头,这等事情不是太过于违背祖制的都由了他去了。 仔细盘算一下,这一下写了几百份手稿,还真不是一个心血来潮就做的决定…… 脑子里也就过了一遍永璘这么任性的缘由,惠苒心知不言。 顿久,才回答斐然,“贝勒爷结婚是个乐事,连万岁爷都高兴的大赦天下。王爷随上厚礼是应该的,既然给咱们单独写了请帖,多少应该表明心意。不过,这事情不能私自做主,坏了规矩,先看看福晋准备了什么,再依礼送上一份即可。” 等了半天的斐然有些讶异,“这就完了?” 惠苒倒对斐然的反应有些吃惊,反问:“怎么?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哦,不是。奴婢只是觉得贝勒爷之前那么帮主子,总要聊表心意一下。”看来斐然这是觉得惠苒太过于谨慎和小气的。 看到斐然这般反应,惠苒心里反倒有了底儿。看来别人自是不会多想。 “我心里有数,你就不要操心了。”惠苒淡淡提道。 斐然自知多嘴了,便不再多说,退下去了。 留有惠苒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把那张躺在桌子上的请帖缓缓拿起,里面是这样写道:永璘,六月初九,迎娶钮钴禄亦心。 苍劲飘逸的行书像极了永璘的性格,不羁放纵。 右面缀了一行小字:唯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再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惠苒心里微微有些发酸,不知为何? 或许是因为这成亲日子正是自己的生辰?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以为不会结婚的永璘也要成家立室了? 或许是因为她从别处得知了颖妃娘娘为救她的“提议”? …… 思及至此,惠苒静静走向了书房。 朱红色的锦盒上都落了一层浮灰。 她没敢打开过。 拿着毛巾细细擦了一遍之后,惠苒才打开。 锦盒里面是一幅画。 准确的说,是永璘当初送给她的一幅画,大雁图。他说大雁长情又专心,希望王兄和惠苒姐姐能够琴瑟和鸣。 王爷也看到过,当时还夸赞永璘好眼光,如今,这么快,永璘就找到了自己要伴随一生的人。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有人在身边或者身后的时候你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决定要离开,你就会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习惯了他的存在。 而面对分离,或多或少有所失落。 就在惠苒伤意感怀的时候,一小丫鬟在门外侍立禀言:“主子,茗蕊格格带着瑾钰公主来了。” 咦?她来做什么?惠苒是个处事周全的人儿,一般不会太过感情用事。 以前发生再不愉快的事毕竟也过去了,人嘛,总要向前看,有人示好,你总不能一棒子堵死所有的退路吧。 虽然对她的来意心有疑问,倒也整理了衣服,回了斐然:“让她候着。” “是,主子。”小丫鬟得了信儿,脚步轻快的就过去了。 思绪被拉回现实的惠苒小心的卷起那幅画,头也不回的迈脚出去了。 刚刚踏进回廊,茗蕊就捅咕瑾钰赶紧站了起来。 满脸堆笑的说道:“姐姐吉祥!今日妹妹带着钰儿给姐姐请安了。” 瑾钰也学着母亲的样子,乖乖行礼,“惠娘娘吉祥,钰儿给惠娘娘请安!”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当着钰儿的面儿,惠苒也不好发作。 “起来吧。” “听说三公主这段时间开始跟着太傅去学堂了,钰儿喜欢和姐姐玩,也想着去学堂呢。这不,非要跟来。”说完,茗蕊笑着看了眼瑾钰。 才八岁的瑾钰,稚气未脱的像模像样的说道:“额娘说了,玥儿姐姐是王府里年纪最长的姐姐,也是阿玛十分赞赏的大清之贵女,王府的荣耀。钰儿也想向玥儿姐姐学习。今后,也能帮衬姐姐。” “对了,那天,钰儿无意间看到了这块手串,非要吵着送给她玥姐姐,我一看,还别说,只有三公主才能戴出来气质。这不,就让钰儿买了送给三公主。” …… 惠苒只笑。 这么小的孩子就如此“懂事故”了,惠苒心里难免有些不忍。茗蕊虽势利,倒也没有毒害之心。再说孩子也是无辜的,多一个人抱团,也不失为是一把利刃。 “钰儿聪慧懂事,懂得与人分享。我自然是十分喜爱你的,只是,往常里你来的少,没有时间好好说过话儿。”就这一句话,登时就让茗蕊紧了心,惠苒这是在敲打她以前跟着戈雅呢。 茗蕊不由得手心出汗,“姐姐说的是,以前是妹妹不懂规矩,往后定会带着钰儿多多走动,还望姐姐莫要嫌弃妹妹叨扰呢。” 话已说到,自然就可以了。 复又看向钰儿,笑着说道:“你玥儿姐姐也经常在我耳边说喜欢钰儿呢,看时间,玥儿这会子应该快回来了,再等一会儿啊。斐然,给钰儿拿几盒雪花酪,我记得她喜欢吃的。” 觑着看到惠苒眉眼宠溺看瑾钰,不由得让茗蕊悬着的心落了地。 这边斐然刚拿了点心过来,门外就传来了轻快的脚步。 “额娘,我回来了!” 茗蕊眼尖,听到瑾玥声音的时候就即刻挺直了身子,待她进来之后,便夸赞道:“三公主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这处事说话越越来越有姐姐的影子了呢。” 瑾玥素来知道这茗娘娘乐于奉承,便由着性子回了一句:“谢茗娘娘夸赞,玥儿还小,要学的事情还多着呢。什么时候也像茗娘娘一样口吐莲花才真的是学成了。” 茗蕊被噎了一句,脸色红一块白一块的尴尬笑了笑。 惠苒也是等女儿说完,才斥她:“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越发不懂规矩了!” “姐姐莫急,三公主也是玩笑话。”茗蕊急着为瑾玥辩解的笑着说。 瑾玥便向惠苒吐了吐舌头,低头做了个鬼脸。 惹得惠苒摇头叹息:“刚刚还夸你知书达礼,蕙质兰心,这会子就原形毕露了。” 还没等到惠苒再说两句,瑾钰就上前一步,说道:“惠娘娘,钰儿可以和姐姐一起去玩吗?” “自然是可以的。还是你们姐妹情深呦!”惠苒看她俩在一块,不禁笑意盈盈。 两个孩子出去了之后,茗蕊也因为刚刚的“和睦”自在了许多,看了惠苒一眼,神秘问道:“姐姐,你可收到了贝勒爷的请帖?” 第七十六章 立场不同 咯噔一下。 惠苒暂时还不清楚茗蕊的用意,便点了点头。 茗蕊左右看了一下,轻声说道:“我听说啊,咱们这贝勒爷多年以来一直暗自喜欢一位姑娘,只是那位姑娘好像已经嫁为人妇,才单着了这么些年的。” 看茗蕊那神秘兮兮的样子,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她打听的这些八卦传闻。 很多时候,有的人就败在了流言上呢。 看到惠苒故作疑惑的哦了一声,茗蕊更是来了精神,“我也是听来的,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也不得不让人怀疑啊,在咱们皇家里,贝勒爷这么大年龄不结婚可是独一份儿。” “或许吧,贝勒爷甚少来咱们府中,我也不太清楚。”惠苒没有再往下细谈。 倒是茗蕊兴趣浓厚,“也是,如今贝勒爷要迎娶户部尚书之女,这流言蜚语估计不会存在太久了。” 惠苒不太记得茗蕊后面说了什么,她只是在想会不会有人拿成亲日期做文章。 既是如此,那斐然说的单独要送给贝勒爷的贺礼就更不能有了。设想,连茗蕊这久居深宅大院的格格都听到了风言风语,更何况别人。 倘若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人拿了把柄,想要说清都难。 晚间,凉风习习,吹动了多情的思绪。 凝舒苑里,璟婳正在惆怅。 她不知道是何原因,王爷近段时间比较少来这里。每次都是让人打发说是她身子重,不便伺候他,让她静养。这样的理由让她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却日渐惆怅。 繁星点点,泛着微光,一轮上弦月隐隐而现。 璟婳穿着薄衫坐在回廊上,托着腮愣神。 香罗左右找了一圈,看到主子在回廊那儿坐着,唯恐她受了凉,拿了披风就裹上了,劝慰道,“主子哟,您可得小心着风。别在外面坐着了,屋里给您备好了参茶,喝一点补补吧?” “我想静静。”璟婳懒懒伸手接住披风。 香罗依旧念叨:“不行的,主子,您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不能这么任性了。” “今非昔比?我可没觉得……”璟婳说完,把头迈进臂弯,心里慢慢溢出一抹酸涩。 “许是夜色阑珊,香罗并未发现璟婳的异常情绪,依旧劝道:“主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王爷爱您,自然爱屋及乌,珍惜这一胎。要不怎会三番两次让四宝公公传话儿呢。夫人也托人稍话,说只要这一胎平安落地,咱们在王府啊就算立住了脚。眼下王爷是万岁爷最倚重的皇子,他日一朝登上帝位,您可就是尊贵无比的娘娘了……”想起无数次浮在脑海中的未来景象,香罗就满心欢喜,充满了干劲儿。 她一边说话,一边望向月亮,似乎月亮能明白她的心意,她的祈愿。 璟婳被念的心烦,不耐烦丢了一句:“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此时,璟婳心底已经愠怒一片,她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站在每个人的立场上,他们好像都在为她着想,可这些“关心”让她有点儿难以消化。 香罗刚刚张口喊了一句:“主子——”就被璟婳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回去了。 “够了!我再任性又怎样?孩子孩子,你们张口闭口都是孩子,我就想要静一静怎么就不行了?我是这凝舒苑主位,连在这苑里找一处安静地方都不行吗?我是孩子的额娘,岂会真的害他,你们——唉,算了……” 香罗没有料到璟婳会生气,纵使平日里主子事事信她,纵使她真的在王府里趾高气昂,纵使她听了那么多奉承羡慕的话,可改变不了的是她始终就是丫鬟,是她钮钴禄家的家生奴婢。喉咙里噎着的一句话就是说不出来了。 香罗被她吓了一跳,跪在地上,眼泛泪光,俯首请罪:“奴婢多言,望主子责罚。” 璟婳什么都没有说,她在强忍着不说那些伤人心的话,究其原因,无外乎是心里念及香罗伺候她多年,忠心一片,抚着肚子,自己落寞的走了。 香罗留在原地,委屈的直往心里咽酸涩,明明是为主子好的一片忠心怎么就总是会惹主子生气呢?原本不怎么爱多想的香罗这段时间也开始思虑自己是不是什么都做不好。 脑海中一遍遍闪现进府之后主子因自己生气的场景,越想越觉得愧疚,更愧对于夫人的嘱托。 心烦意乱的香罗坐在院子里委屈落泪,一旁注视良久的彩云眉心一动,走了过来。 “香罗姐姐?”彩云歪着头,十分意外的问道:“姐姐怎么在这儿啊?” 香罗不想让彩云看出来异样,胡乱的抹了两下眼睛,借着夜色遮掩,回她:“出来透透气而已。” “啧啧啧,香罗姐姐就别瞒我了,你这声音都是哭腔,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了?给我说,彩云帮你!”彩云一副关切的语气,拿出手帕递给香罗。 不提还好,一提委屈二字,香罗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泛起,闷声道:“没有。” “姐姐,我知道你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但是,我真心觉得这凝舒苑的丫鬟里,你是最幸福的一个。既是陪嫁丫鬟,婳福晋信赖你待你如姐妹,又因着婳福晋的缘故在王府里得势有脸面。咱活一辈子可不就活这些呢,这可是王府里所有丫鬟做梦都爬到的生活呢。”彩云满脸艳羡,一副有主如此,又有何求的样子。 “姐妹?”香罗嗤笑一声,继续说道:“咱们是奴才,怎么配和主子谈姐妹,就是到死,咱们也是奴才薄上的人。” 听得香罗不忿的语气,彩云似乎是嗅到了一丝不对的感觉。 “姐姐还不满足呢,这年头儿,像婳福晋这般的主子不多了呦。大概是这两天婳福晋太过焦虑了,不然,怎会拂了姐姐的好意。”彩云抑制不住的打抱不平。 香罗冷声儿道:“我看这段时间,婳福晋都挺焦虑的,不过是王爷少来了几趟,她就拿我们撒气了!”人啊,有时候一激动,说话都不过脑子,香罗这会子就感觉头疼的厉害。 “姐姐言重了,他日若是春主子有了身孕,别说受苦受累,就是死我也甘愿!” 香罗一点不急的看她,缓缓送上几句话:“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看春主子就蛮好的!为人比较良善,没什么弯弯绕绕,也没什么小心眼子。否则,就是真有了子嗣,也不见得一定能安稳下来~~” 听香罗这番话说的模棱两可的,彩云追问道:“姐姐,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了,如今您可是最长脸苑邸的掌事姑姑呢。” 香罗望天叹道:“什么掌事不掌事,我倒不怎么在意,小主子安心出生就是最大的福气喽!” 彩云一下惊了起来:试探问道:“啥意思?婳福晋这一胎——” 第七十七章 盘算几招 香罗一下子因为这句话清醒了,胡乱打发道:“说什么呢,我家主子好着呢!” 说完,一扭头,直直往屋子里去了,留下彩云满腹心眼儿的盘算着什么东西。 入夜,待若初睡着,彩云悄悄换了身衣服,拿了披风,瞅了几眼,确定没人之后,去了闻香苑。 闻香苑后门,轻脚进来之后,往西边房间走去。 “叩叩叩……” “谁啊?”是斐然的声音。 “奴婢来找惠福晋。”门外彩云小声道。 斐然开开门,看见是彩云,心领意会的,领着她进了房间。这会子丫鬟们除了斐然值夜都睡去了。 “主子,彩云来了。”斐然门外轻喊,而后进入房间,彩云便只在门外候着。 站在门外的彩云心里忍不住啐了一口,不忿的看着这雕花红漆木门,似乎这木门挡了她的前途幻想。 宫灯挑亮。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闻香苑里自有一番气定神闲的韵味,大概是心里对惠福晋存畏的原因,彩云连出一口气都觉得十分奢侈。这满苑上下,似乎都在散发着恣意又有力的吸引力,让人不免对里面的主子感兴趣。 彩云虽然也是在这王府多年,可真正和惠福晋搭上话儿还是这两年才开始的,与她,并不是很了解惠福晋。大多都是从下人嘴里听来,或是从她做事中看出来的。知道了惠福晋是个处事圆滑,得人心的主儿。以前还想着在这颗大树下好乘凉,只是,惠苒真的派她去凝舒苑做事了,她又满心的觉得惠苒只是利用她,这种既想依附又想抽离的感觉连她自己都十分的纠结。 “进来吧!”没等彩云再想太多,斐然从门里面传出来了声音。 彩云进门前还是愤愤不满的思绪缠心,这一脚迈进屋里之后,脸上就挂满了笑意盈盈,福身依礼道:“女婢给惠福晋请安!愿惠福晋恩宠永盛,吉祥安康!” 惠苒微微动了动身,却还是手执书卷,“这么晚过来,辛苦你了。” “能为惠福晋做事,是奴婢的福气,怎么辛苦。”彩云语气轻快,机灵回道。 彩云起身之后,才看到这都深夜了,惠苒居然还是白天那般穿着梳洗,丝毫没有疲态。要说啊,惠苒这点事很多主子做不到的,王爷不在王府的时候,惠福晋就会自己读读书,写写字,倒不是打发时间,是真的坚持在做这些事。 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的,彩云就想如果哪位奴婢深夜去找她说事,她肯定骂她个狗血淋头。 “凝舒苑最近很太平啊。”惠苒先提了引子,彩云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呦,你瞧我,光顾着看咱惠福晋了,倒忘了正事儿了。是这,我今天啊,发现那婳福晋和丫鬟香罗似乎这段时间有些矛盾,或许能为我们所用。”彩云微挑眉的冷笑。 惠苒一直知道那香罗是护主的很,未曾料到还有这般事情,不过,她不会轻易断定一件事,“嘴唇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谁会没有点儿摩擦?到底是家生丫鬟又是陪嫁,这为我们所用会不会想的太简单了。” 彩云急着解释:“您听我细细说来,是这样的,这段时间,我发现婳福晋身边的疏桐,哦,就是原来在祈赟殿伺候的那个自从去了凝舒苑之后,香罗就经常受到婳福晋的忽视,有时候还会不甚满意。您也说了,到底是陪嫁丫鬟,心里能没点儿怨怼吗?只要我们稍加引导,岂不是——”彩云没有说完,故弄玄虚的一个长音就让惠苒知道了她的意思。 “行,你去办吧。”惠苒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说道。 彩云却并不急着出去,神秘兮兮的往前走了一步,:“惠福晋,还不知道吧,婳福晋这一胎啊,恐怕会有些问题……” 彩云这么一说,惠苒瞬间就来了精神,“什么问题?” “前段时间您还记得孙沛太医的事情吗?” 这么一提醒,惠苒才想起来之前确实有件事情让人听意外的。因为是直接找的福晋请辞,她也就没怎么在意。 看惠苒稍微愣神儿,彩云就猜她想起来了,“那孙太医说是遇到贼人,伤了手,再不能诊脉,可这样的理由未免也牵强了吧?就算是真的,可前一天刚给婳福晋诊完脉,第二天就出了事,是不是也太巧了?” 不说还不曾多想,惠苒直视着彩云,狐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孙太医是发现了一些事情,才会借故归乡的?” 彩云重重的点了点头。 “只是奴婢实在是能力有限,只是从药童嘴里知道自此之后依据孙太医的方子,多加了两味药。” “药?什么药?” “紫苏、杜仲……”彩云一字一字的顿道。 惠苒还没反应过来,斐然倒是明白得很,“主子,这两样都是安胎、保胎的药。” 这…… “不过,婳福晋知不知道奴婢就不清楚了,听香罗那话音,她们应该只是知道要安胎,并不知道要保胎。”彩云更加明确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惠苒来说,的确是个可利用的消息,“这回你做的不错,我都记在心里了。一会让斐然给你拿些银子,里里外外打听需要用钱,既然是我的人就不能让你出力又出钱。有什么需要,你就和斐然说就好。” 彩云千恩万谢,惠苒出手大方得很,说话又这般好听。 “另一位主子呢?”良久,惠苒转了话题。 “哦,春格格还是那般寡言少语的,没什么威胁。王爷有时候也是去了坐会就走了。”拿着沉甸甸的银带,彩云的眼角都笑出了花儿,对若初的境况一笔带过。 惠苒是清楚彩云攀附之心的,既然她能这么说,可见若初确实谈不上盛宠。 等待彩云喜孜孜走了之后,斐然才开口,“福晋,奴婢总是觉得这个彩云不靠谱,她的话能信吗?” 斐然性直,自然看不惯彩云趋炎附势的样子。 “任何人都有优点,彩云虽然见钱眼开,可她也知道大树下面好乘凉的道理。更懂得审时度势,虽然不能重用,却也不可或缺。如今在王府,她只能选择效忠于我,否则,她就是说不破了天,也没哪苑主位会让她赚个盆满钵满。”惠苒摘了护甲,由着斐然搀着走到梳妆镜前卸去头饰。 “主子,那咱们要怎么做?” 惠苒可没想着自己沾手去做这些腌臜事,“你觉得这事只有我们知道吗?” 这话问的斐然一愣,“不是说连婳福晋自己都不一定知道吗?” 惠苒怅然一笑,“你还是太年轻啊,这王府岂会是个不透风的墙?彩云都能打听出来,怎会无人知晓。” “主子指的是——” 惠苒没说话,不经意的望朗慧苑望了一眼,“论及子嗣的影响,有人比我们更想知道……” 第七十八章 无意发现 惠苒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茗蕊之前过来的时候,闲聊之间无意说看到了绣檀去了药房,而时间恰巧就在孙沛出事的那天。 这世上哪儿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所以,惠苒决定先静观其变。 不得不说,有时候,一个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朗慧苑里此时仍有几盏灯未灭,摇曳的烛火正似颓坐在桌边的人的心一样跳跃而不安。 流萤时不时传出的梦呓传进绣檀的耳中,她一回头就能看见流萤年轻、干净的脸庞。 那种睡相舒展而惬意,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绣檀甚至都不敢入睡,她总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脑袋发胀,纵使什么都不想,也是睡不着。 有时候是几个小时,有时候几乎是一整夜。 现在,她端着茶杯,坐在桌边,心中翻腾的厉害。 自从孙沛出事那天,她就有些焦虑。 吴恙说孙沛什么都没说,只是交代他好生在王府伺候就走了。干脆利落的很! 可是,孙沛说是之后就去了苏州。找人打听了一圈,也没找到是去了那儿。越是这般情况,绣檀越是担心。 人在夜里容易胡思乱想,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缺口或者遗憾不断地放大、泛华,直至撕扯开自己的心,让自己所有的坚持都支离破碎才肯罢休…… “姑姑——你怎么还没睡?”流萤睡眼惺忪的眯着眼睛望向绣檀,一脸的迷惑。 “哦,这就睡了。你赶紧睡吧。”绣檀挤出了一个笑容,胡乱的收拾了下桌子,起身去梳洗。 “嗯嗯,好吧~~”流萤瞌睡的不得了,一头扎进被窝里,没有两分钟,又传来了微鼾。 天亮之后,流萤还抓着绣檀问:“姑姑,昨夜你是失眠了吗?那么晚还不睡?” “没有,别瞎想了。赶紧去干活吧!”绣檀拍了拍她的手,这丫头应该是绣檀最爱的暖心所在了。 辰时刚过了一刻钟,王府侍妾们都陆陆续续来到了朗慧苑,给朗娟请安。 璟婳因为夜里身子重,睡不着,早上起得有点晚了,这会子还在凝舒苑呢,催促着香罗赶紧收拾。 “香罗,你怎么不喊我啊?”璟婳一醒问了下疏桐时间,就开始慌的起身收拾。 香罗也是委屈满满,“主子,您昨夜几乎没睡,奴婢看您今天早上好不容易睡着了,没忍心叫醒你。福晋不是说可以免了您的请安吗?” “哎呀,你啊~~福晋那么一说,我又不是动不了,怎么就要有例外呢,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让他们挑理儿。否则又该说咱们恃宠而骄,不懂规矩了。这王府里的流言,你还没听够啊?”璟婳知道拿她出气也无济于事,只是,给她讲了利害关系,就让她搀着赶紧往朗慧苑去了。 “主子,您小心一点儿,别急!”一路上,香罗全身都是细汗,周身紧张的看着璟婳。 “行了,快点走吧。” 慌慌张张赶到朗慧苑的时候,朗娟正和一众侍妾们谈笑风生。 “妾身迟到了,还请姐姐责罚!”璟婳的身子已经开始有点儿笨重了,刚过4个月。正在她要行礼的时候,朗娟赶紧说道:“妹妹别多礼了,快快坐吧!” 流萤收到福晋的眼色,赶紧拿了软垫送了过去。 其余侍妾依礼同声道:“婳福晋吉祥!” 璟婳脸上一热,道:“大家坐吧。” 来王府这么多日子了,她还是不太习惯王府里的诸多礼数,总觉得大家都比她来得早,心里过意不去。 “王爷都说了,可以免了你的请安。我还说这两天要去看看你呢,谁成想你今天过来了。路上累了没?”朗娟看见璟婳过来十分的意外,脸上是极其满意的,语气里不免多了一丝疼爱的意思。 “有了姐姐的关心,璟婳心里就踏实了。这路上还好,并不累。姐妹们不常聚这么齐,妹妹怎么能缺席呢。”璟婳说的发自肺腑的话语。 “也是呢,妹妹这段时间一直在凝舒苑里没怎么外出过,出来走动走动也是好的。如今各色花都开的美丽,心情也能好些。”惠苒最是善于关切,让人听起来心里舒服。 “姐姐说的是,这天气阳光明媚的正好,出来也能散散心。”璟婳一手抚着肚子,真诚的看着惠苒说道。 就在璟婳抚着肚子的时候,茗蕊倒是眼尖,疑惑道:“欸?婳福晋平日里带着的手镯怎么今日没带啊?” 茗蕊一说,众人的目光都朝着璟婳的手腕望去了。 面对那么多人,璟婳脸上火辣辣的,小心翼翼的解释道:“这个要请姐姐恕罪了,前段时间孙太医说我浮肿的厉害,恐怕到后期带着手镯不方便,璟婳也怕弄坏了手镯,辜负了姐姐的心意,就暂时让下人们保管了起来。还请姐姐谅解~~” 朗娟一直微笑的看着璟婳,听她说完,安慰道:“这有什么可怪罪的,太医说的对,这孕期啊,有时候是浮肿的厉害,带着手镯着实不利于健康。不带就不带了。” 这边朗娟落落大方的宽慰璟婳,绣檀的一双手却抖得不行。朗娟让她倒茶的时候,她直接把水壶给碰倒了。 “哎呀!”洒出来的水直接溅到了朗娟的身上,惊得她不由叹道。 “奴婢该死,主子没事吧?”绣檀一看烫着了主子,赶紧查看情况。 朗娟抚了抚胸口,有些不满:“怎么这么失神,今日是我,若是王爷在这,你就真的是该死了!” “奴婢知罪了!”绣檀即刻跪在她旁边,叩首道。 “下去吧!”碍于大家都在看着这一出“意外”,朗娟脸上无光,是她管教不善,不便多言,让绣檀下去了。 “姐姐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啊?”惠苒站起身来,关切询问。 朗娟有些不还意思,“无碍的,无碍的,都坐吧。我去换件衣服!” 这本来紧张无趣的聚会倒因着绣檀的失误热闹了起来。 “姐姐,香罗说你今天不来了,妹妹就没想着喊你,现在还好吗?”朗娟离席,若初这才有机会和璟婳插得上话。 璟婳笑了一下,“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早上香罗也是担心我就没喊我,我想着不来的话有些不合适,才匆忙赶来,一会儿咱们一起回凝舒苑就是了。” “嗯嗯。”若初乖巧点头。 和璟婳若初的轻松不同的是,惠苒这边有不同的感受。 刚刚绣檀听到璟婳没带手镯那么大反应让人不禁有些怀疑。这手镯当时赏了戈雅和璟婳一人一只,只是,后来,戈雅出事,王爷收缴了戈雅所有赏赐,赏给了各苑。偏是手镯赏给了惠苒。王爷说惠苒生的白净,戴着更显风情,她便日日戴着了。若是真的手镯有些问题,那自己—— 惠苒倒吸一口冷气,低头卡了一下手镯上的宝石,那光泽尽是寒意…… 第七十九章 夜长梦多 “姐姐,现在你觉得幸福吗?”在回去凝舒苑的路上,若初伴着璟婳,一步一步的悠闲走着。 看着娇艳欲滴的花瓣,闻着香甜清新的空气,身边有好友相随,肚中有孩子,她还有什么不幸福的呢? “幸福啊,我现在最大的期待就是想早日见到孩子,看他出生陪他长大……”璟婳憧憬着未来,想想都是美好。 “只要姐姐觉得幸福,妹妹也就幸福了。”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璟婳定会觉得好假,可是若初说出来她就信。 “姐姐希望这孩子日后可以有个玩伴……”璟婳那么充满期待的看着若初,一开始若初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仔细一品,脸“唰”一下红了,羞道:“姐姐净拿我打趣。” “你看你,我这说的是真心的呢。”璟婳知道王爷的恩宠她不可能一人独占,她宁愿这人是若初。 若初不搭话茬儿,“姐姐,贝勒爷下个月就要大婚了,咱们是不是也要送些贺礼啊?” 知道若初脸皮儿薄,璟婳就不再继续下去,思考了一下贝勒爷的事情,回她:“这事儿,我之前就听福晋说了,王爷福晋会一一备齐厚礼相贺。不过,为了聊表心意,送些礼物也未尝不可吧,毕竟是王爷亲弟弟,咱们得顾及王爷的面子。这可是最近的大事,王爷都为此忙得不可开交呢。” “是啊,姐姐不说我还没发觉,这王爷都好长时间没回府了。” “王爷忙,咱们就理解他一下。这不是还有我在这儿嘛。”璟婳还以为若初想念王爷,话里话外笑她。 若初羞红着脸登时未语,而后才恬淡说道:“姐姐和王爷是情投意合,神仙眷侣,妹妹别无他念,只盼在这王府中能够安然度日就够了……” “你呀,有时候是要拿起身份来,说到底也是王爷的内眷,不要总是妄自菲薄。”许是怕若初受欺负,璟婳忍不住想要“提点”她。 听到璟婳如此亲切,若初莞尔一笑,似是轻轻疑问,道:“姐姐快别讲我了,这几天我看进出凝舒苑的太医好像不是孙太医了呢。” “哦,那孙太医啊,好像是伤了手,不方便再看诊了,听福晋说是归乡了。最近是吴太医看诊。” “嗯嗯,不管是谁看诊都好,只要姐姐能安然无事、孩子平安健康就好。现在啊,姐姐你是最重要的,孩子有你做额娘,应该是最幸福的了。”若初说话极慢,轻轻柔柔的像是阵阵的春风盈盈绕绕进了心扉。 这时候,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在前面走。璟婳看着若初,心里一阵感动。 静默。 若初看璟婳没有回复,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不由得侧头看着眼角泛泪的璟婳,歉意道:“姐姐,是不是妹妹说错什么话了?” 璟婳“哧”的一笑,长吁一口气,“嗐~~要是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怎么了,姐姐?”若初看出了璟婳的隐忍不发,怕她难为自己。 “人人都道这是皇家血脉,必须是安然无恙,健健康康,可是,我好像觉得自己有些失落,似乎除了生孩子就没有别的作用了。”璟婳总觉得这些话再憋到心里会受不了,本想着自己消化,可若初的关心让她的硬撑慢慢瓦解。 这话可急坏了若初,她急不可耐的拉着璟婳的手,殷殷说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为皇家开枝散叶也好,为母家谋求一份尊荣也罢,姐姐最应该做的还是钮钴禄璟婳,没有姐姐,就不会有这孩子。再说了,姐姐和王爷是真心实意,恩爱非常。王爷自然是因为喜欢姐姐才想要有和姐姐的血脉出生。如今,王爷在宫里事忙,还没来得及与姐姐相处。万事都要谨记大局为重,切记胡思乱想。” “嗯~”若初说话交心,璟婳也就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了。 “姐姐都懂,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璟婳终是说了一句话,若初才算放下了一颗心。 俩人慢慢走回凝舒苑。 与俩人闲适豁然不同的是朗慧苑里的愁绪万千。 流萤正在照顾绣檀,觑着主子有些不悦的面色,小心问着绣檀,“姑姑,怎么样了,没事吧?” 绣檀原本就是没什么大事,知道主子向来注重各苑对她的评价,如今卡在请安的关口上出了这事儿,可不是说一句认错就解决的了的。 “主子,您罚奴婢吧,是奴婢伺候不周,让主子失了颜面,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请安的事情犯错,不管主子怎么罚,奴婢都甘心接受!”绣檀悔道。 朗娟什么也没说。起身,由着兰心扶着出去了。 落定没几分钟,兰心就端了来一杯安神茶,“主子,消消气,喝点茶。” 对待兰心,朗娟不如和绣檀和流萤那般随性,只是,多年过来,兰心真的就如同一朵墨兰一样,静静而立,不争不闹,不多言不越矩。 兰心怕主子闷出了好歹,思索片刻,想要给绣檀姑姑求个情,纵使她知道主子早晚都会原谅绣檀,可眼下总不能看着主子自己憋闷吧。 “主子——”刚刚开口,兰心就被朗娟打断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和流萤都是有些娇纵,但没有坏心眼儿。眼下我只是想静静,再待下去,非要被她俩聒晕。” 兰心舒心一笑,“原来主子不是生气啊,奴婢还以为主子生姑姑的气呢。” 朗娟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虽然心里知道她俩秉性,还是要让她们反省一下。今日可是在众苑主子面前,碍于我的面子无人敢言,可若是到了王爷面前,在这么心不在焉的,可就不是反省那么简单了。” 兰心点头,心里暖意融融,“主子,您真好。奴婢们这是积了大德,此生才能够侍奉您。” “只有你懂得我的苦心呐~~”不吵不罚,朗娟只盼绣檀和流萤能够吸取教训,日后沉稳做事。 可你想的再好,她们若是陷入了误区,终究是不会理解的。 绣檀本就精神高度紧张,福晋默不作声的样子让她越发的觉得心里悲凉,她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姑姑?姑姑?”看着愣神的绣檀,流萤端了雪莲茶唤了几声。 “哦……嗯。”绣檀有些心不在焉的。 “姑姑,主子也没说什么不是,你就不要难为自己,想那么多了。你也知道咱们这主子,那可是一直都是……”流萤自顾自的旭旭说来,全然没注意到绣檀的神游。 绣檀脑海中一遍一遍闪现着璟婳素洁无瑕的手腕,一遍一遍回荡:“孙太医说……” 心里也嘀咕开来,“孙太医发现了?” “婳福晋发现了?可她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心机的人。” “惠福晋看起来倒没什么异常,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 绣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还是早做打算为好,省的夜长梦多!” 思索半天,她越来越相信这话是真理。 第八十章 少言背后 “主子,主子,王爷回来了!”还没看见人就听见香罗欢喜雀跃的声音了。 璟婳在这春困之际,总觉得睡上个一天也不够的,可一听到王爷回来,瞬间清醒了,抑制不住的开心。 抬脚小心翼翼起身,急呼:“疏桐,快点给我梳洗!” 疏桐自然知道主子在意,赶紧搀着璟婳稳坐在镜子前开始梳头。 “主子,今日梳个什么发髻?”疏桐笑着问。 璟婳也是心情好,抿嘴想了一会儿,道:“王爷之前说喜欢我垂顺的头发,今天就梳个流云髻。” “嗯,好。”疏桐应了一声,拿起梳子就开始准备了。 璟婳瞅了一眼首饰盒,对疏桐说道:“对了,一会用那个玉簪。” 疏桐看了一眼已然明白,那是主子心爱的东西,她说那是定情之物,平时不怎么舍得用呢。 香罗这时候也进来了,喘着粗气拍着心口道:“主子,王爷刚刚到府,奴婢想王爷以往都会过来,怎么着今天都会来看您吧,要不要吩咐下去准备几个小菜啊?” 按照往常惯例,永琰每次回来都会在璟婳这里坐一坐,和她说说话或者一起用膳。 自然的,这次璟婳也和香罗一样如此认为,便满口应道:“去吧,多准备几个王爷爱吃的菜!” “嗯嗯~~”香罗欢喜着下去了。 这会子还是申时时刻。 璟婳因为反应刚刚减轻,才有了一点吃饭的欲望,脸色看起来比之前红润多了,又让疏桐梳了个简单发髻,忽闪忽闪的眼睛时不时瞟一眼窗外,恨不得穿过围墙,一眼就能看见那个心上的人。 “香罗,王爷爱吃的糕点准备好了吗?对了,还有爱喝的茶?”有点不放心,璟婳喊了香罗几次。 香罗也是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安抚璟婳说:“主子就放宽心吧,奴婢都已经备好了,就等着王爷过来了。” 暖意融融,甜气萦绕,处处都洋溢着璟婳的热烈期盼。 慢慢的,燃的安宁香淡淡消散,满天微红的晚霞依依垂下,璟婳从满心的期待,小鹿乱撞渐渐等倦到心焦到失落到担忧,小厨房催了几次的小菜迟迟没有端上来。 璟婳不言不语的就这么坐着,任凭怎么劝,她都不听,执意要等王爷。 托着腮的璟婳纯而不魅,只有无尽的怅然所失,丫鬟们看着主子失落落的样子,也都心有担忧。 香罗正打算去打听打听消息的时候,四宝徐徐走了过来。 璟婳眸子瞬间因为四宝的身影恍然一亮。 “婳福晋吉祥!奴才给您请安了!”四宝打千儿言道。 “是不是王爷要过来啊?”璟婳没等四宝多说一句,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四宝有些歉意,“婳福晋莫急,王爷这会子去朗慧苑了,奴才估摸着今天是要在那儿过夜了,怕婳福晋担心,派了奴才过来给您说一声,早点休息。” 璟婳眼角有些发酸,可是,教养和礼数都告诉她必须淡然,最起码要让外人看起来淡然。不自然的回了一个苦笑,“我知道了。” 这时候,天上隐隐出现了几颗星星,柔柔的光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美是美,可璟婳没有心思看。 回了屋,璟婳吩咐任何人不许进,她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就那么坐在软榻上,给王爷沏好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环顾一周,看着收拾过的房间,璟婳夹在心底的委屈一起涌起,她忍不住抽噎、低泣,从来没有这么脆弱的心情,眼泪真是像极了断了线的珠子,擦不及抹不断。 心里不断的想:“我到底哪儿做错了,你来看都不舍得看一眼?” “心里天天装着你有什么用,连个吐露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予?” “我还怀着孩子呢,你是阿玛啊,我是额娘啊?” …… 璟婳就这么自己在屋里哭,香罗和疏桐在外面干着急。 “怎么办啊?要不我去找王爷吧?主子这样下去能行吗?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香罗担心的直搓手,夫人千交代万交代,这可是钮祜禄家的立脚之人,倘若有个万一好歹的,她就是一百条命也不够自尽的。 疏桐自然是见惯了这种情况,既然香罗问她,她也就直说了,“香罗姐姐,这事万不能告诉王爷。一方面咱们主子总归是侧室,王爷回来去福晋住处既合情也合理,另一方面,王爷不是差了四宝公公过来了吗,若是咱们现在去找王爷,恐怕会让福晋和其他主子暗地里难为主子。主子或许因为有身孕,焦虑了些,咱们好生伺候着,应该无碍的。” 这一次,香罗听进去了,她担心主子是真,可是怕主子被别的主子欺负也是真。没办法,两人只得都守在门外,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似的,赶紧确认一下里面的情况。 万幸,还好。 主子哭了一阵子,情绪渐渐稳定了,香罗赶紧推门进去伺候了她休息。等到璟婳躺到床上,一切收拾停当之后,都快到子时了。 永琰并不是不知道这些情况,只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王爷看起来憔悴了,万事再重要还是身体要放在首位的。”朗娟看着永琰的颧骨更明显了,心里不住的心疼。 “嗯。这阵子是忙了些,皇阿玛也开了口,今年要立储,纵使朝野上下都猜测是本王,还是不能麻痹大意,享福闲适。越是这样的关口,越要恭谨慎行。可不就瘦了。”王爷说的似是玩笑,好像瘦了多少都是值得的。 “朗娟不懂朝政,也甚少关心这些。只要王爷能舒服开心些就好。”一贯的关切。 “福晋心系本王,也要照顾好自己,我听吴太医说福晋最近身子不大好,可是头又疼了?” “无碍的,老毛病。臣妾知道轻重,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朗娟面对王爷的关心有些泪目。 “那就好,最近府里怎么样?” 这时,绣檀正端着雪莲汤进来,“王爷,请用汤。” 朗娟看着王爷舀了一勺雪莲汤,饮了几口,眉头渐渐舒展开也自在起来,回他:“府里一切正常。就是前段时间,孙太医弄伤了手辞官回乡了,臣妾就让吴太医去给璟婳诊脉了。” 也就吃了两三口,永琰就放下了勺,“璟婳没什么事吧?” “没事,前两天还过来请安了呢,王爷之前不是免了她的请安吗,她倒也不摆架子,依旧是按日来请安,就是话少,可能是不太熟悉的缘故吧。”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朗娟也觉得璟婳没什么心机,不免说话偏向了她一点。 “是啊,话挺少的。”永琰也就说了这一句,就说乏了。 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就偏偏想起了璟婳撒娇的语气、害羞的脸色和热烈的眼神,她的话好像都对他说了,她说:“王爷,婳儿今后就陪着王爷,哪儿都不去。”她说:“王爷,婳儿抱着你有安全感,王爷可不能冷了婳儿。”她说:“王爷,婳儿喜欢王爷,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第八十一章 试探罢了 璟婳醒来的时候,永琰已经坐了一会儿了。 是他没让丫鬟们去喊璟婳,静静走到她床边,拿了张椅子放至床边,低头看向璟婳。 看着微微蹙着的眉,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娇艳欲滴的唇,璟婳微微侧着身,总是怕会压着孩子,虽是几个月的孕妇,身材还是那般玲珑曼妙。 永琰不由得心头颤动,轻轻俯下身子把散落的头发轻轻给她拨到耳后。 大概是睡眠浅的缘故,璟婳在王爷给她拨头发的时候正醒,满眼的不可置信,“王——王爷——” 永琰心里有那么一丝松快,“怎么了?哑巴了,见着本王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璟婳被永琰一句话噎住了,好不容易止住的心酸又开始作祟,她怔怔看着永琰,未语泪先流。 眨巴着憋屈的小眼神儿就这么痴痴的望着永琰,似要刺刺他的心。 无疑,永琰动心了。 伸手便去缆璟婳,顺势坐到床上,怀里温软如玉,心上酥媚无边。 “好了好了,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你这眨巴着泪花是想要我心疼死吗?”永琰紧紧的抱着璟婳,下巴抵着璟婳散发芬芳香气的头发。 听着噗通噗通心跳的永琰真实的在她的身边,璟婳这才安心了。 双手环着永琰,璟婳在他的心口蹭了蹭,方才软软甜甜开口:“王爷还会心疼婳儿吗?这么多天也不给婳儿来封信,好不容易回来了,连看都不来看婳儿,哼~~” 璟婳轻轻捶了一下,以泄心头不满,只是,这娇娇之态反倒让永琰心痒难耐,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像璟婳这样与他真情相待、娇嗔喜怒,有那么一瞬让他感觉自己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臣民和自己的爱妻耳鬓厮磨,真实的过着两人生活。 说实话,他是不忍心让璟婳离开的,这么多年,他的心渐渐结了痂,很少真的能感受到真情,就算是朗娟,也是爱护有加,情趣不足。 惠苒倒是娇媚百生,可多年相处,真的难以有激情之趣。 三年前与璟婳的一面之缘,让他心底有了一抹动心,如今,美人在怀,他真的感激过老天待他不薄,让他心想成真。 要不是戈雅的一席话,或许,他仍旧细细呵护着璟婳的每一份美好,不会让她卷入任何争斗的漩涡。可是,世事无料,人心纵使会有猜疑,更何况是皇家儿女,时时刻刻都是全力的中心点,一念之差有可能你就万人之上,一念之差或许你又会一败涂地,郁郁而终。这些,都是永琰从小学会的谋生本领,他习惯了猜忌,习惯了隐藏心动,习惯了让自己变得不懂人情,只因这样他才能活得安全。 “好了好了,是本王的错了。昨日回来就应该来看你,只是,你也知道福晋身子不好,总是要顾忌她的,对不对?”永琰不记得多少年了,他从来没有用这种态度去对待过女子,以前他生活中的女子都是呵护着他,宠着他,依附于他也听命于他的,璟婳的小小“撒娇”让他心底滋生了一种保护欲,也有了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很神奇,他想要这种感觉。 璟婳撅着小嘴,仰起头望他,娇怨道:“婳儿才不是小肚鸡肠的妒妇呢,福晋姐姐身子不好,理应去朗慧苑陪她。婳儿就是气王爷,为什么不能来看看婳儿一眼再去朗慧苑呢,让婳儿巴巴儿的坐在门口等了你一天。” 永琰被璟婳的样子“噗嗤”一下逗笑了,点着她光洁凝脂的额头,笑道:“是啊,是啊,怨本王了,让婳儿巴巴儿的等了那么久,是该罚。” 璟婳也被王爷的笑颜感染了,一头扎进永琰怀里,蹭了蹭,说道:“就是要罚,罚你不许离开婳儿,永远都不要。” 永琰摇摇头,心底已经软化不已,搂紧了她,道:“马上都要当额娘的人啊,还是这么小孩子气的,羞不羞!” “不羞,不羞就不羞,王爷是婳儿的夫君,也是咱们麟儿的阿玛,我才不羞呢,就是不要离开王爷。”越说越来劲儿,璟婳笑着说。 其实,放在以前,璟婳也不知道自己会撒娇,额娘从小教她温婉端惠,举止要落落大方。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一看见王爷,她就像是要化身为一只小鸟,楚楚动人,任性依人。 “好了,好了,婳儿也是本王的心头好,只要婳儿不离开,本王就不会离开。”永琰拖着长长的尾音,似是心有感触。 只是璟婳此时正浓情蜜意,实在没有察觉出来。 片刻,两人收拾停当,永琰从兜里掏出一个玉麒麟:“对了,婳儿,这是一个玉麒麟,是玮清稍来的,说是和珅送你,希望保孩子平安的。”说完,递给了璟婳,眼神一刻没有离开璟婳。 璟婳本来看着书,听永琰说和珅送了玉麒麟,讶异的很,有点儿茫然又有点无措的说道:“和珅?王爷,婳儿是内眷,本来就不便与朝堂之人有所关联,这么一份厚礼,不好收下吧?” 看得出来,璟婳的确挺为难的,就像是拿了个烫手山芋。 “婳儿是不想和所有朝堂之人有所联系吗?”永琰把玉麒麟就势放下,倒也没有直接回答。 璟婳挺性情,“那倒也不是,王爷总归在朝堂做事,有时候避免不了需要有人为自己做事,需要婳儿亲近的自然就亲近了,只是,婳儿笨嘴拙舌的,也怕做不好。再说了,额娘也吩咐过婳儿朝堂之事知道越少越好,照顾好王爷就行了,所以,婳儿自然也不会随便打听。至于和大人,婳儿听说皇上器重,那送玉麒麟可不就是讨好王爷呢,这事王爷做主就好了。”说完,又继续看自己的书了,对那玉麒麟倒是没什么关注。 从凝舒苑出来之后,永琰就去书房处理事务了,瑚筝伺候。这个书房,永琰甚少让别的人伺候,这是他完全做自己的地方,只有瑚筝在这儿,他似乎才能完全放松下来。 “爷,您让奴婢调查的事情,还没有眉目,暂时还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所联系。不过,奴婢看婳福晋不像是工于心计之人~~”瑚筝从来没有这么明显的站在谁的立场上说过话,破天荒头一次。 “你倒是对她印象挺好。”永琰没有抬头,不过,话里也没听出来苛责。 “是奴婢臆断了,只是,如今,婳福晋怀有身孕,奴婢怕万一有误,会伤了孩子。”瑚筝道。 “好,你继续查。孩子不是你考虑的范围,再不济,以后还会有,本王只是现在不想失去她。”永琰看向开的极盛的三色堇,像极了一张脸,真假难辨~~ 第八十二章 赏花之祸 自怀孕以来,额娘隔三差五就会差人来信,这也是璟婳最为牵挂的时候。 今日额娘的信来的时候她正在饮茶。 “主子,夫人的信。”香罗说话间已把信递给璟婳。 璟婳欢喜的很,连忙接过来,念念道:“我还想额娘怎么没来信呢?这人啊真不禁念叨。” 还是熟悉的字迹,似乎看到这字就看到了额娘一样,璟婳心里已经暖暖的了。 婳儿: 近来可好?听香罗说你最近能吃些东西了,额娘悬着心啊这才放下。 辛苦你了,孩子,孕子本就是一件苦事,庆幸的是王爷待你不薄,额娘和你阿玛也就安心点儿。 对了,给你说些好消息吧。武泰跟着你义父在兵部任职呢,虽不是要紧职位,总归是正经事情,算是解决了我和你阿玛的一大心病。 世泰每日都在苦读诗书,他比武泰细心聪颖,长卿说日后或许能顶的起咱们钮钴禄家的荣耀。至于璟儿,你更不用担心了,那孩子比你们都要爱笑爱玩,现在来府里的人多了,她更有的人玩了。 你阿玛最近在朝里做事也很顺心,额娘不在乎荣耀,只要你们开开心心的,健康平安就好了。 还有你挂心的姀儿,正在跟着先生学书,她是个有主见的人儿,可没你让额娘放心,希望日后也能寻个好姻缘。 自从你嫁入王府后,来咱们家给武泰提亲的人就多了。这孩子要是放在以前,额娘真会担心误了人家姑娘,现在一切都好了。 王爷已经把武泰的婚事安排妥当了,是我母家远方侄女叶赫那拉楚淓,人是个好姑娘,知书达礼识大体,懂得心疼人,这就行了,额娘不求别的,武泰好好待人家就好了,成亲日子就定在这个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你阿玛说怕太招摇给你添麻烦,就不准备大办了。你怀孕不方便,不必赶回来,一切都准备停当了。 额娘就担心你了,不在眼前,又有着身孕,定是辛苦极了。平日里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孩子重要,你也重要,都是额娘的心头肉,切记不可使性子,要和王爷好好相处,和王府里的人其他主子也要好好相处。你天性单纯,不会攻防心机,多多保护自己还是要的。 最后额娘还是那句,婳儿,额娘的好女儿,一定要保重! 璟婳是一边哭着一边看完信的。 额娘爱操心,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自己的情况怎么一句都没说。 还好,家里人都挺好的,这也算是璟婳最大的欣慰。唯一的遗憾肯定是参加不了兄长的婚事。 好在,一切顺意,这就足够了。 近来心情好了,食欲也高涨。 这不,璟婳都快连吃三盘水果了,香罗是又喜又忧,“主子,水果虽好,咱也不能一直这么吃啊,伤胃哟。” “这我也知道,明知吃多了不好,就是馋怎么办?”璟婳砸吧砸吧嘴,想不通自己就这么变成了吃货,还是日渐圆润的那种。 正巧,若初过来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没有吃好还是没有喝好?”若初真真就喜欢璟婳现在这样,神采奕奕又谈笑风生的。 “你看你看,连咱们的春格格都会打趣我了,可是不能再吃了。”璟婳收起自己的小馋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主子,今天天气好,咱们出去转转吧,也活动活动。”香罗没说的那么明显,言外之意可不就是主子你再不运动就要胖出边际了。 得亏是璟婳心情好,顺着香罗的眼神,自我嘲弄道:“转转就转转,你们都是怕我吃成小肥猪了,去哪儿转转啊?” 彩云扶着若初,笑着伶俐说道:“婳福晋,西边的荷花池里开满了荷花,美极了,空气也好,不如,去那里坐坐。” “哎,是个好主意。奴婢这就收拾一下。”香罗干活利落,说话间就着手开始收拾起来了。 彩云也开口夸道:“香罗姐姐真是个做事仔细的人儿,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才放心。” “都是咱们应该做的,做好本分就是最大的事情。”香罗诚然是心情不错。 疏桐自知这种情况下安静便是最好。于是,香罗搀着璟婳走在前面,疏桐安静的拿着东西与另外两个小丫头在后面慢走。 西边的荷花池里盛了满满的盛开的荷叶和灿然的荷花,枝枝招摇在风中,带来一阵阵悠悠香气,让人不禁心情都变好了。 “哇,真的是很漂亮呢~~”光是看着景色,人都要醉了,香罗也是很久没有看过这么美的荷花池了,不由得惊呼声起。 “姐姐,来坐。”若初等待彩云擦拭干净桌凳之后,邀请璟婳坐下。 “嗯,这里确实空气都新鲜不少。”璟婳稳稳的托住肚子,慢慢坐下。 “如今姐姐这月份渐渐大了,远的地方是去不了了,不过,近的地方走一走还是有好处的,听稳婆说这样有助于生产,姐姐不至于太煎熬。” 若初一席话倒是让璟婳挺意外的,“妹妹懂得还不少呢,以后你多陪姐姐走走。日后让孩子多叫你几声春娘娘。” 你看,一说到孩子,璟婳就满脸的幸福了,在这灼灼其华的一片荷花中,竟是人比花娇。 香罗吩咐了疏桐说主子有些口渴,让她回去取银耳莲子羹。 “主子,你看那边花开的正盛,奴婢给您采几支。”听说怀有身孕的人多看看花啊什么的,心情也好,香罗每次出来都会采几支回去。 “姐姐等等我,我也去给我家主子采点儿。”是彩云在追着香罗喊。 璟婳点头示意,丝毫没有察觉异常。 正当璟婳和若初聊的正欢的时候,只见一条花白相间的三尺银环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假山后面快速的爬到璟婳面前。 本就放松精神全身关注荷花池的璟婳压根就来不及防备,嗓子眼一下被吊起,瞠目结舌眼睁睁的看着那银环蛇向她她脚下袭来。 “啊——”若初迟来的惊呼引来了香罗的注意,“主子,当心!”吓得一个激灵扔了手里的花枝,跌跌撞撞的急扑向璟婳。 可是,香罗毕竟离得远,只有若初离她最近,来不及思考,若初几乎是本能的扑了上去护着璟婳。 只听若初“啊”的一声痛喊,手却还在紧紧的抱着璟婳。 香罗吓得颤抖的不行,腿软的几乎站立不住,撕扯着声音大喊:“来人——快来人!快来人啊!” 第八十三章 姐妹不宁 若初挣扎着起来急切问璟婳,“姐姐,你怎么样?没事吧?” 璟婳始终一动不动,真的吓着了,若初摸她的手都冰凉冰凉的。 忽然,沉默的璟婳无助悲悯的低头注视那丝丝的血迹顺着腿边洇透,染红,如同一条噬心的蛊毒,攀上她的心,扯碎她的每寸试图强撑的镇定…… “血——血——”彩云惶恐的指着璟婳,一时竟慌了神儿。 原本扶着若初,此刻也有些趔趄,站立不住。 “姐姐——”若初心疼又担惊受怕的看着璟婳,手里想使劲儿去抓她,却始终无力,软软的倒在了彩云身上。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主子——”彩云呼喊着若初,香罗跪着哭求着老天保佑璟婳。 一时之间,这原本如人间仙境的荷花池顿时变成了人间炼狱,哀嚎一片…… 等到侍卫和丫鬟们紧着步子去送璟婳和若初的时候,走在最后的彩云回望了一眼假山后面露出的衣角,先前哀恸不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璟婳记不得她是撑了多久才崩溃的,只知道一路上自己是完全发懵的状态,坠痛的小腹时刻在提醒她这次事情的严重性。 而她两只手都在颤抖的托着肚子,心中念念有词:只要孩子无事,要我跪在佛祖面前不吃不喝也甘愿…… 只是,你有多大的祈愿,就会知道这事儿有多难。 若初嘴唇发紫,也在关口时刻,王府里此刻就快乱成了一锅粥。 不知道是天公悯怀还是悲情共伤,此时,原本云层清透的天际开始淅淅沥沥下雨,滴滴答答的声音更令这气氛凝重。 永琰和朗娟都在凝舒苑里,惠苒知道后也匆匆赶来,看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这会子谁也没心思坐,再说,也是坐立不住。 “王爷,您别急,两位妹妹都是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的。”朗娟见不得永琰忧心,只见他这般心神不定的不断张望就担心的不行。 永琰也不理她,此刻,他满脑子都是璟婳和若初,一个滑胎象重,一个重了蛇毒,怎会如此不宁?“李太医来了没?”他急躁,带动周围所有人都急躁起来。 “王爷,李太医在路上,约莫着时间,应该快到了。”惠苒看朗娟脸色微白,就知道她又是心喘不顺了,赶紧回了王爷的话,之后,轻脚走至朗娟身边,不放心的悄悄道:“姐姐没事吧?要不您先歇息一会儿吧?” 朗娟唯恐王爷瞧出来端倪,小声摇头,“别让王爷知道了,此时璟婳和若初最重要,我自是知道不碍事的,你辛苦点儿,多照料看着。” 惠苒也是心头微动,点头说道:“姐姐放心,这是应该的。” 她俩没说两句,内室里的璟婳实在忍受不住疼喊起来,“啊~~” 璟婳全然没了形象,头发湿湿漉漉贴在头上,肚子撕裂般的坠痛感几乎要穿透她的每根筋骨,让她辗转反侧,支持不住。 “啊~~啊——嗯~~”璟婳疼得冷汗直冒,可一想到王爷在外面会着急,就使劲咬着唇隐忍,实在忍不了,才会大口大口出气。 她比谁都知道,这孩子怕真的是保不住了。 香罗已经被吓到魂不守舍了,看着受罪的璟婳,她自责到难以复加,想要帮忙,却又无从下手,只得不停的换毛巾,帮璟婳擦洗脸上的冷汗。 “主子,都是奴婢的错,不该带您去什么荷花池啊,小主子还没见过额娘呢,是我该死啊……”香罗一边啪嗒啪嗒掉泪一边无限悔恨自责。 本就痛到无法言语的璟婳实在是受不了这耳边的折磨,只见她红着眼睛,用从未有过的绝望红着眼睛对她喊到:“出去!让疏桐过来!” 从没见过主子这样,香罗被吓到结巴:“主——主子——别——别气,奴——奴婢走。” 疏桐本就在帮忙,见状便赶紧过来,拉开香罗,说道:“当前主子为重,姐姐看来也惊吓住了,且先等着吧,有我,放心!” 没等香罗回复,疏桐就去照顾璟婳了。 “主子,疏桐在这儿。您别急,一切都有稳婆,咱们听她的,都会没事的,深呼一口气,来,吸~~呼~~” 璟婳也就在疏桐的不断引导中,渐渐平复了一些。 看到主子心态好些,香罗也才放心,泪眼婆娑的出去了。 她跪在凉亭下的鹅卵石上,硌痛的触觉让她心里好受一点,主子正在受难,她帮不上一点忙,或是用这种方式在惩罚自己。“咚咚咚”的一次一次磕头,双手紧紧祈祷:“老天爷保佑,保佑主子平安无事!奴婢愿日日烧香夜夜拜佛,无怨无悔……” 很快,磕红了,破了,流血了…… 冷冷的风夹杂着刺骨的雨狠狠地刮在脸上,原本疼到麻木的腿只觉凉的彻骨。 香罗却没有一点儿心思去考虑自己,只要主子没事,她就是这条命豁出去又如何…… 吴太医已经分身无术了,璟婳的事情最为棘手,若初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王爷,婳福晋本就体弱,受此惊吓,恐怕这孩子,是保不住了。另外,春格格是中了银环蛇毒,此毒性烈,微臣一时没有更好的方法……”吴恙伏在地上,说话都不敢大声。 永琰听了这话,停住了脚步,万般无奈,心痛疾首的说了一句:“无论如何,必要确保婳福晋和若初无事……” “是!”吴恙听了这话,赶紧去若初所在内室了。 吩咐侍者:“你现在赶紧按照这个方子煎药,五灵芝一两,雄黄五钱共为细末,每次服两钱,用酒调服,伤处也敷一点。” 侍者得令,赶紧去煎药。吴恙又匆匆去了璟婳那儿。 刚进去,李太医就带了宫中太医院的人过来了。一众太医跪地,“微臣——”李太医还没说完,永琰就急斥开口:“都什么时候了,都起来吧,赶紧去看看两位主子!” “是!”李太医率领着几位太医,分为两拨,一拨去解蛇毒,一拨查看璟婳的胎象情况。 若初脸色泛青,嘴唇微微发紫,颇有些毒重之意。 “用了什么药?”为首的张太医熟悉毒理,看丫鬟端来了药,问了一句。 煎药的侍者刚好也在场,便回道:“吴太医吩咐过了,五灵芝一两,雄黄五钱共为细末,每次服两钱,用酒调服,伤处也敷。” 张太医紧皱眉头,捋着胡须,道,“嗯,也算合理。这毒侵入脏腑极快,前期处置妥当可是救命的关键。”余下的就是张太医他们根据若初的情况及时调整施针,按穴,药酒之方了。 璟婳已经全然没了气力,因为受了惊吓,她浑身发冷,加上疼痛剧烈,几乎要感觉自己筋骨近裂。撕扯着她每一寸皮肤,连呼吸都是磨心之痛。 稳婆一个接一个进进出出,冷汗直冒,太医也都大气不敢出,时而摇头,时而擦汗私语。 已经多时未进水米,璟婳精神开始有些涣散,无意识中头嗡嗡发响,有力使不出来,她觉得自己恐怕熬不过去了,手扬了扬,握着疏桐,虚弱道:“我恐怕不行了……” 第八十四章 遭此劫难 “主子,您说什么呢?”疏桐知道自己不能崩溃,否则,只会影响主子。 “我实在受不了了,撑不下去了!”又一波阵痛来袭,璟婳疼得死死抓住两边的枕巾,冷汗直冒。只得趁着阵痛弱的时候大口喘气。 “主子,王爷还在外面等着,他吩咐太医们最重要是您的安全,他担心您呢!以后您和王爷还有很多路要走,您还记得王爷说要和您执手看江山吗?还有老爷和夫人,怎能承受得了您有什么闪失?听奴婢的,可千万不能再有什么消极念想了。太医都到了,说撑过这一会就好了,一定没事的,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咱们再来一次,呼——吸——”旁人都道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前闯一遭,疏桐心里吊住一口气,可不能让主子有什么意外。 很快,稳婆这边就由愁云惨雾渐渐缓了脸色,底气十足的对璟婳说道:“婳福晋,再使把劲儿,已经看见身子了。” 太医开的药渐渐起了作用,稳婆说话也就眨眼的功夫,璟婳只觉浑身一抖,缠人半宿的腹痛即刻便没了踪影,她也仿佛重生了一般。 稳婆按照要求处理好死胎之后,正欲要走,被有气无力的璟婳轻声拦了一下,她拼了性命诞下的孩子怎么能看一眼都不行?“让我看看孩子吧?” 稳婆用软锦妥妥包裹死胎,看起来比一只手大不了多少,一脸为难的回璟婳:“主子,不是老奴狠心,您还是不看为好,就当这孩子与您无缘吧。” 璟婳知道再求她也是无益,便流着清泪,模糊视线问道:“能否告诉我是男是女?” 稳婆也是为人额娘,实在是心有不忍,“主子,是个女儿。”其他的,属实不能再说,便匆匆复命去了。 “女儿?她已经四个月了,都成人型了吧?”璟婳闭上眼,脑袋累的昏昏涨涨,心里还是清晰的丝丝拉扯。 疏桐不敢怠慢,眨眼的功夫都不肯离开璟婳,她担心主子。 虚弱到睁不开眼的璟婳 李太医伏地回道:“启禀王爷,婳福晋已经脱离危险,胎儿已经处理了。” 永琰没有说话,低着头片刻,抬首,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才道:“去看看春格格的情况!”李太医已然明白于心。遂赶紧去看若初。 “王爷,要节哀注意身体。若初妹妹这边还没有脱离危险呢。”朗娟看永琰脸色极其难看,实在担心。 “把一干人等全部带过来!”阴沉着脸的永琰一改往日温润的语调。 四宝事先就安排过了,等到王爷一吩咐,顺着门廊,挨个进了殿。顺次跪下的是:香罗,疏桐,彩云,还有两个侍奉璟婳的小丫鬟。 永琰眼中布满红血丝,捏着玉扳指的手指微微感觉硌的疼痛,胸前起伏不定,五官都能幻化成刀,连看他的人都觉得浑身发冷。 “这就是让你们伺候的主子现状,一个流产,一个昏迷不醒,我看你们也都应该全体陪葬!”永琰许久未发的怒气让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寒噤不语。 凝舒苑里的两个小丫鬟没见过这个场面,被永琰一句话吓得身体一软,噗通噗通磕头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聒的人心情烦躁,朗娟看永琰那意思真要不耐烦的拿这两个人开刀陪葬,赶紧移了移身子,劝道:“王爷消消气,如今璟婳妹妹刚刚度过危险期,若初妹妹还没醒,还是问清事由,为两个妹妹查明真相,还她们一个公道为重。这些个奴才若是有错,臣妾绝不姑息,一并处罚,气大伤身,王爷也要保护好自己。” 永琰被朗娟一番劝慰,稍稍安静了一些。 朗娟看着王爷情绪平复了一些,遂问道:“这好端端的,璟婳和若初怎么成了现在这样?你们都是在她们身边伺候的人,仔细说来!” 永琰拧眉注视,一时之间,凝舒苑里气氛凝重急了。 香罗早已满脸泪痕,看起来无限的悲怆,额头磕的鲜红一片,血都凝固成了痂,“都是奴婢的错,主子想要出去散散心,是奴婢没有伺候好,让主子受此大难!奴婢罪该万死!”香罗丝毫没了求生欲望,反反复复都是求死。 “这个时候就不要这么哭哭唧唧,寻死觅活了。王爷是问你有什么别的异常的事情没?”惠苒听不下去,柔声细语道了一句。 还是疏桐看的清楚,她知道这个时候若是你真的都揽到自己身上,恐怕这一条命白白陪上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于是,她拉拉香罗衣角,示意她别说太多,深深叩首,回道:“启禀王爷福晋,香罗这会子怕是担心主子担心魔怔了,若是要怪,也应是找出元凶,这样,未出生的公主才不会枉死,主子和春主子才不至于平白受此大难,奴婢觉得此事还是要查清楚为好。否则,只会说咱们王府罔顾人命,误会了王爷福晋的真心。” 众人都不免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疏桐怎么如此大胆,竟敢与王爷较劲。若是王爷此时迁怒,她可连个全尸都不一定能保住。 看着眼睛坚定的疏桐,永琰的愠怒渐渐转为了阴鸷,接二连三的出事也让永琰疑惑不解,是否是他这王府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说!” 疏桐振了振胆子,又磕了一个头,才道:“奴婢卑微,却也知道王府素来不会圈养一些毒物。这些日子,京城多雨,福晋思虑周到,府里巡逻比平时多了几波,按理说,这种情况下,银环蛇若真的藏在假山之地,怎能不被发现?可今日不偏不倚,巧巧爬向了我家主子,这其中颇有古怪,奴婢属实想不明白缘由,还望王爷福晋给我家主子和春格格讨个说法!”疏桐说完,重重伏在地上,似有一种豁出去的意思。 这一番言论,有理有据,有胆有识,之前怎么就没发现疏桐如此机警呢? 疏桐既给了朗娟颜面,又说了怀疑,依照朗娟的性格,把她抬到了一定的高度,她定是顾全大局,绝不允许这种怀疑出现,果然,“疏桐说的不无道理,府里进来戒备森严,怎会无缘无故跑出来毒蛇,王爷,您看——”朗娟望向永琰。 永琰话音极重,“查!” 惠苒轻轻转了转身子,看向王爷和福晋,这一番好戏,刚刚登场…… 第八十五章 露出马脚 夜色早早包围起嘉亲王府。 雨声、哭声交织一片,令人厌烦又及其压抑。 疏桐抵着欲倒的香罗,整个左肩都麻木起来,王爷却还在不停地踱步。 “四宝!” “奴才在,爷。”四宝紧着步子跟了上去。 “今天是谁带班守卫?” 只见四宝眼神瞟了一下福晋,悄声道:“爷,是匡贺。” 四宝离得近,那么真实的能看见永琰眼里的不屑。 他没说话,坐下之后,也没说话。 四宝走至门口,“匡贺你来说一下今天的情况。”四宝对门外侍立的侍卫说道。 匡贺一个趔蹶差点腿软,他本是朗娟母家的一个远道亲戚,当初几乎是求了几个月,朗娟念在他中规中矩,也就默许了在王府当差,谁成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岔子。 “属——属下——参见王爷!”匡贺脸色如酱干色,大概是平时不怎么见王爷,明显的能感觉出来畏惧。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朗娟都快被他急死了,恨不得替他说话。 朗娟越是催促,匡贺越是吓得颤抖,冷汗直淌,“是是是!启禀王爷福晋,今日属下奉命巡视,快巡视到荷花池及祈赟殿的时候。大约是寅时三刻,听到香罗及彩云呼喊,才知道是婳福晋和春格格出了事,这就赶紧呈报了。” “那这毒蛇来源查了没?”既是牵扯了自家,朗娟比任何人都想快点弄清此事真相。 匡贺如捣蒜般点头,“查了,查了,属下自出事后就查了所有王府人员。发现是花房里的喜子养的蛇。他平时就喜欢花鸟鱼虫什么的,这次是趁王府进花苗的时候,偷运进来的银环蛇。” 朗娟听此一说,悬着的心稍安一分。 “都是些不长眼的东西,这些个毒物岂是王府里能养的?花房管事呢?平日里都是眼瞎的吗?”永琰一连三问,问的人人心颤。 “爷,是否要把喜子带进来?”无人说话,四宝便硬着头皮开了口。 “带进来,我到要看看这奴才是长了几个胆子。”话音刚落,五花大绑的喜子就被拎着甩了进来。 因为是塞了口,喜子只能砰砰磕头,求一条命。王爷一个眼神,四宝便领会了,取了他口中的布。 流着口水,嘴都麻木的喜子,囫囵不清的哭喊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奴才知错,奴才知错了,求王爷饶奴才一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你这奴才,真是天大的胆子,也敢陷害两位主子?”惠苒不能听到喜子那恶心的声音,厉声呵斥。 “王爷开恩啊,奴才并非故意为之,否则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喜子顾不得其他,跪着往前挪了挪,继续磕头,求饶。 “那为什么那么多人谁都不咬,偏偏去咬婳福晋?”惠苒一时不忿,张口质问。 “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奴才中午无意发现蛇跑了,便赶紧去找,哪曾想那毒虫竟咬了侧福晋!王爷开恩呐!”喜子身子哭的抖成了筛子。 …… “你是说这毒蛇不是你放的?”惠苒一语讶异,永琰本就阴沉的脸越发难看了。 “奴才自然是知道王府不让养这些东西,平——平日里都是锁紧了箱子,今日也不知怎的,奴才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箱子已经——开了。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喜子断断续续说完。 “这就奇怪了?”惠苒嘀咕了一句。 永琰也听得出来,这事儿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拉下去,别脏了凝舒苑的地!连同花房主事,一并处理了!”永琰摆手,多看一眼都是糟心。 匡贺倒是这会子机灵,手一招,进来了几个人压着喜子。 “扔进毒物堆里,我要让他尝尝什么叫作茧自缚!”永琰发话,吓得喜子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在座的人都不由得扶直了椅子。 张太医此时才算忙完出来,“启禀王爷,微臣给春格格已经施完针了,现在看来,春格格仍旧昏迷未醒,大约是中毒太深的缘故。 “那她什么时候会醒来?” “这个就要看春格格的求生意志了,毕竟药剂调理比较慢一些。”张太医还算实诚,说话非虚。 “可怜了妹妹啊……”朗娟听着听着就开始流泪,无限感慨。 疏桐使劲捏着香罗的手,试图让她多些支撑。 “王爷,这王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真是闹得人心惶惶。”惠苒轻轻拍了几下心口。 “是臣妾管理不善!”朗娟一脸不安和悔责。 “你的确是管理不善!”永琰甚少这么直接的拂了朗娟的脸面,臊的朗娟面色暗红。 “以后凡是亲眷,都要格外严格些,若是品行不端,早早离开王府为好。”大约是被匡贺气到了,永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对朗娟直说。 几乎是羞臊站立不住,她甚至觉得这么多年自己也是白白辜负了王爷的信任。 “东林现在到哪儿?”永琰问了一句。 四宝似在时刻准备,永琰刚一发问,他就答了上来,“爷,东林刚到京城,现正在外面候着呢。” “让他进来!”等待东林进来的时候,永琰才算停了步子。 只见一五尺四寸男子似携风裹雨般走了进来,他身姿骁勇,步步坚定,饱经日晒的浅古铜肤色配上刚毅的五官,即使不如永琰那般俊逸,也自有一种豪爽之意。 “属下参见王爷!”东林声洪气足,只是一听就觉得安心。 “这王府里的守卫以后由你全权负责!务必要查明真实情况!” 永琰的吩咐,众人都听在耳中,伏在地上一直未曾开口的彩云心头一动,不断的暗示自己:要镇静!要镇静!要镇静…… 一直等到月朗星稀,永琰才也开始倦了,只是,越倦心头思绪越弄,他不走,别的人哪敢动一步。 许久,朗娟实在不忍看他这么憔悴,耳语:“王爷,璟婳已经脱离危险,此刻睡了,有那么多奴婢看着,您就别熬了,等到璟婳醒来,臣妾差人去禀报。” 永琰这才算默许离开。随后,朗娟吩咐疏桐和彩云好生照顾自家主子,便也回去了。 璟婳静静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没有,不知是不是梦里有伤,心里有泪,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 香罗半天没有站起来,疏桐约莫着是吓着了,便让她先歇着,“香罗,你这样这么自己,主子看到也会心疼的,你先去歇息一会儿,主子这儿我来看着,保证寸步不离。” “我就在这跪着,我应该跪着,是我害的主子这样,我就是跪断双腿也弥补不了罪孽。”香罗拧劲儿又担心主子,说什么都不愿意走,怔怔的望着璟婳。 “王爷已经下令彻查,香罗你别难为自己了,没有照顾好主子,是我们所有人的错。”疏桐蹲下来,试图让她清醒。 “不,是我,是我……如果我没有嫉妒你得主子信赖就不会让你回去,如果我没有任性去带着丫鬟们采花就不会让主子一个人面对危险,是我,是我的错……”香罗陷入了死胡同,一时半会儿真的劝慰不了。 正在疏桐转身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丫鬟正轻脚往外走,她一时疑惑,便喊道:“你干什么?” 第八十六章 一箭三雕 丫鬟身子一震,脚下加快了步子。 越是如此怪异的举动越是惹人怀疑,疏桐冷声喝道:“站住!” 小福子本就机警,在苑外面守着的时候一听屋里有人喊,就赶紧朝里面走去。 疏桐打了帘儿,瞧见丫鬟疾步向门外走,便朝小福子喊道:“小福子,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小福子打眼一瞅,吩咐了另外两个奴才,一左一右合围跑了上去。 “我看你还往哪里去!”压制住丫鬟,小福子连扯带拉的把她拖了回来。 等到灯火通明之处,疏桐拿灯一照,这不是洗衣打扫的花枝吗? “你跑什么?”疏桐阴沉着脸看她。 花枝哆嗦着嘴,“没——没跑……”怀里还紧紧抱着东西。 “呦,你还挺嘴硬啊,得亏哥儿几个跑得快才撵上你,你来一句你没跑?对了,你怀里藏的什么?”小福子都看不过去了,一脸不可置信的不满。 “没什么,没什么……”花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疏桐这才注意到她怀里东西,不过,不说还好,一说,花枝搂的更紧了。 小福子看花枝没啥配合的态度,脾气一急,直接从她怀里拽了出来,“拿来吧!” “鞋?”小福子疑惑不解,遂递给疏桐。 “这不是主子的鞋吗?”疏桐暗自嘀咕,仔细一看才想起来这可不就是主子出事穿的鞋吗? “这鞋是主子出事穿的,你拿它鞋做什么?”疏桐察觉事情似乎并没这么简单。 花枝一听“出事”两个字,腿即刻就吓得软了下来,只顾磕头求饶:“主子出事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只是——只是纯粹鬼迷了心窍,想要这双鞋而已。疏桐姑娘饶了我饶了我吧!”花枝哭喊的拽着疏桐的裙角,眼里尽是惊恐畏惧。 “想要?你骗谁呢,就是再鬼迷了心窍,你能尊卑不分,偷主子东西,况且主子的鞋你也未必能穿的进去吧?”疏桐越琢磨越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小福子也多了一份心思,“疏桐姑娘,我看咱们还是应该禀报福晋为好。” 避开花枝的疏桐和小福子窃窃私语。 “福晋这会子怕是刚刚睡着,虽然咱们发现这花枝有些不对劲,可是,总归是说不清楚哪里不对。贸然去请福晋,会不会不妥?”疏桐担心主子,也很想为主子求个公道,只是,王府里形形色色的人盘根错节,走每一步都必须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小福子也点了点头,“疏桐姑娘说的是,要是审不出个一二三,福晋还真可能有微词。那如何是好?” “要不,你先带人把她看守起来,明日一早,我就去禀告福晋这件事。”疏桐看了一眼花枝,说道。 “嗯,也只能这样了。”小福子和几个奴才把花枝押回了杂物房。半夜因为担心主子安慰,怕出什么事,就自己去巡夜,让剩下两个人守着花枝了。 夜色静谧如水,若是没有这档子事,今天或许又是一个美妙之夜。 只是,在王府,哪个苑里都不甚平静,也自然没有心思去赏月看景了。 朗慧苑西边的废弃亭边,一男子抖着脚斜站。 打从门外走过来一个披着披风的人,不断的回头张望。 男子一看有人过来,赶紧站立好,捂嘴轻咳了一下。 借着月色,那人摘下披风帽子。才能看得起,是——绣檀。 “姑姑,您可真会打算盘啊。我可差点儿被您害死了!”男子从阴影里走出来,脸色逐渐清晰。 绣檀不屑的瞅了一眼,低声道:“高侍卫,可别这么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是规矩。” 高平呸了一声,“姑姑只说让我放了那花房喜子的蛇到荷花池,可没说婳福晋和春格格都在。这要不是我小心谨慎,此刻怕是已经被侍卫们拉去喂了毒物了!差点儿害的老子伤了自己的——”话到嘴边,高平憋住了,没说,这要是让绣檀知道彩云是他的女人那还不翻了天了。 “你的什么?”绣檀不以为意的问了一句。 “伤了老子自己!那毒蛇能是一般人敢碰的吗?”高平转了个弯儿,绕过去了自己说的话。 “知道你这次劳苦功高,特意给你的赏赐。”绣檀也不理会他的牢骚和满目狰狞,因为绣檀清楚,比狗强不了多少的高平怎么放弃他们这个靠山。说着递给高平一锭黄金,在月光下散发着蛊惑的光泽。 高平眼睛一亮,先前的狰狞一下就被爱财如命的样子代替了,忙不迭的拿起金子,不放心的放在嘴里咬了咬,又闻了闻,在绣檀看来,和狗看见骨头并无两样。 “不用怀疑,真金十两,应该是你几年的饷银了!”绣檀这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原想着顶多吓一吓婳福晋,后面再想着如何下手,没想到一箭双雕,哦,不,一箭三雕,孩子没了,婳福晋也元气大伤,春格格竟也遭了殃,至今未醒。按照这个结果来看,这十两黄金可就真真值了。 “绣檀姑姑不愧是在福晋面前的红人儿,出手真是大方。得!我这命啊,就是为福晋服务的,只要是福晋需要,绝无二话,姑姑只管吩咐便是。”揣着金子的高平果真是不一样了,说话都刚的很。 绣檀冷声一笑,“这事,我再提醒你一次,与朗慧苑没有任何瓜葛,走出这地方,你我仍是陌路。倘若真有需要,我自会找你。” 高平也不介意绣檀说什么,爱说什么说什么,只要给他钱,怎样都行,只见他微微凑近绣檀,惹得绣檀列了列身,有些无趣的提醒道:“姑姑嫌弃咱是一介武夫,能理解。不过,你说,这毒蛇怎么就偏偏在我放出去之后爬向了婳福晋呢?我真是左思右想,不懂其中缘由。只是,小时候听老人说过,这蛇啊,一喜血腥,二喜奇香。姑姑你猜这蛇是奔着哪头去的?” 别看高平五大三粗的,说的这话真是细细长长扎进了绣檀的心口上。 莫非这高平真的知道了什么? 绣檀默语不言,高平似有意无意的笑了笑,走远了…… 回到朗慧苑,都没坐稳,绣檀就又出去了,她让心腹去取了一个手镯,要悄悄送去——凝舒苑。 第八十七章 蛛丝马迹 天色将亮,疏桐倚着门口的长椅眯了一会儿,就被小福子摇着胳膊喊起来了。 “疏桐姑娘!疏桐姑娘,出大事了,快醒醒,醒醒!”小福子语气颇急。 已经熬了大半宿的疏桐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癔症道:“怎么了?怎么了?” 小福子满脸惶急:“那个花枝,自尽了……” 疏桐在那一瞬有点儿懵,“谁自尽?” “花枝。”小福子脸色紫红,不停的挠头。 “不是看的好好的吗?”疏桐也被彻底惊醒,边说边朝杂物房走去。 小福子也是气的直搓手:“谁说不是呢,昨天让两个侍从看的好好的,谁知半夜俩人都犯了困,没在意,早上一看,花枝割腕了……” “怎么会这般糊涂大意!”说是两个侍从的错,他们也是免不了责任。这事儿别人只会说是凝舒苑里的乱七八糟,谁会特意关注是谁。 “唉……”小福子无语叹气,只觉对不起主子。 走到杂物房的时候,小福子一把拉住了眼都不眨要迈进房间里的疏桐,忌惮道:“疏桐姑娘还是先别进去了,地上血迹还没来得及处理,花枝也是毫无血色了,别吓着你了。” 疏桐淡然眨了一下眼睛,道:“无妨……” 看见花枝的样子之后,疏桐才更深刻理解小福子劝她的行为。花枝死相凄惨,实属可怜。任她心有防备,也不由得心惊肉跳。 “咱们也没有说什么非要至她与死地不可的话啊。怎么好好的就寻了死呢?”小福子紧紧跟在疏桐身后,有些惋惜。 “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的缘故吧?”疏桐也不敢再进去窥探,便吩咐小福子看着,去了朗慧苑禀报。 一路上她就是想不通这其中有什么关联,这么想着脚下却没停,眨眼间就到了朗慧苑,不说还真的没觉得朗到慧苑如此之近。 “绣檀姑姑,奴婢有事要拜见福晋,麻烦您通传一声。”疏桐远远依礼说道,绣檀看她那脸色,也没问什么,“随我进来吧。” 踏进门口的时候,朗娟正在临摹字帖,疏桐福身,徐徐说道:“参见福晋,昨夜凝舒苑的花枝拿了福晋的鞋就跑,奴婢思及深夜,并未惊扰福晋,便让凝舒苑管事的小福子派人看着,谁知,早上去看的时候,那花枝竟自尽了。奴婢不敢有所耽搁,特意来禀告福晋。” “哦?竟有这样的事情?”朗娟听此一说,也没有心思写字,昨夜璟婳和若初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这冷不丁有一点点事情都让她头疼难忍。 “奴婢万不敢隐瞒,正是感觉疑惑,才想着天亮之后禀告福晋呢。如今婳福晋身体虚弱,受不得刺激,春格格也至今未醒,奴婢也是没了主心骨儿,求福晋明察。”疏桐伏地开口,瞧准了福晋的心性,应该不会为难凝舒苑。 “你说的没错,如今璟婳虚弱,若初昏迷,凝舒苑可是一点风吹草动都经受不住。那叫花枝的,除了偷鞋可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吗?”朗娟一边揉了揉太阳穴,一边憔悴问道。 “没有。”疏桐如实回答。 “行了,那就依着寻常例子处理吧,眼下最重要的是你家主子的安危。随后,我让绣檀去处理一下,你只管照顾好婳福晋便是。” 绣檀一瞧主子面色不对,赶紧劝慰:“主子,此事交由奴婢处理便可,您先去休息吧。” 疏桐只能答是,便看着流萤扶着朗娟去了内室了。 “走吧,我随你去一趟凝舒苑。”绣檀对疏桐说道。 绣檀终归是比疏桐多了几个等级,不敢有所反驳,“是,劳烦姑姑了。” 不出所料,她的处理便是让侍卫拉走了花枝,草草了事。在处理尸首的时候,绣檀吩咐人把花枝手里拿的玉镯取了下来,想要悄悄带给了她娘亲,这事儿她不忍做绝。可是,找了几次,竟都没发现手镯去哪了…… 连小福子都挺憋屈的说道:“这就行了?什么审讯都没有?” “那还能怎样,我们奴才的命什么时候轮到有交代了……”疏桐望着连花枝那一卷草席便了结生命的背影,不觉感叹,她们这穷尽一生图的是什么?是荣华?是富贵?是温饱?是忠孝?哦,不,只是生存,是活命…… 巳时刚过,一直进进出出忙前忙后的东林才算把事情弄了清楚。他没有绝对的立场,听命于王爷就是最大的职责,只是,先前可一直听说朗慧苑是整个皇家端慧善谨的典范,这么一看,真是有些一言难尽…… 永琰还在书房等着,下个月就是永璘的大婚,事情繁多,怎知这个节骨眼儿上出此大事,白白让人心意难舒。 “爷,东林求见。”四宝轻声儿弯腰禀报。 永琰也没了做别的事的心思,索性起身,“让他进来吧。” 东林沉着步子稳稳而进,行礼道:“参加王爷!” “无需繁礼,说!” 东林跟着踱步的永琰的身影,道:“王爷猜测没错,此事却有内情。今天早上凝舒苑有一丫鬟自尽,说是自杀,属下问过,这丫鬟平时规规矩矩,甚少有什么出格事情,仔细问了经过之后,发现,或许真与婳福晋遇袭有关。” 永琰拧眉反问:“什么关系?” 东林继续说道:“那丫鬟死前拼命也要拿那一双鞋,这就十分惹人怀疑。属下查了那鞋子之后发现鞋子里被人灌了夜来香粉!” 永琰看着东林,等他说下去,“夜来香粉?” “是的,王爷,蛇喜欢血腥和奇香。而这夜来香粉还是研磨过的,纯度颇高,也就是说,那蛇摆明了会朝鞋的主人爬去!”东林一番话让永琰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竟有如此歹毒之人! “是谁这么歹毒?”永琰气的拍桌泄愤,四宝和瑚筝都寒蝉若噤。 东林缓了一口长气,“属下调查之后发现朗慧苑的绣檀曾在昨夜给凝舒苑出事的丫鬟送过一只手镯。后来没等到早上那丫鬟就自尽了!” 纵使不明说绣檀做了什么,偏就她的行为就已经让人浮想联翩。 “朗娟?”永琰有些诧异,更是有些惋惜…… “王爷,还查吗?”东林虽看起来五大三粗,却是个难得的心细之人。 许久,永琰似乎考虑了取舍才回他:“行了,我知道了。” 东林退下去了。 瑚筝心底到底是有些为璟婳鸣不平,“爷,为何不追查下去了?这婳福晋和春格格明显的受了委屈啊。就算顾及福晋,总是可以敲山震虎一下的,免得日后府里不宁……” 这要是旁人这么说,早就被永琰斥责了,不过,永琰也就顿了一下,便说:“本王自是知道其中厉害,不过福晋劳碌多年,倘若这么办了绣檀,只怕她这边也支撑不住。明年就是万岁爷退位的时候,此事一旦喧哗,恐怕其他皇子甚至大臣都会议论,那她还如何担此一国之母,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在此关键之际出事。最重要的,婳儿只要没事就好,孩子——以后再说……” 瑚筝不由得为璟婳和若初叹息,或许这个孩子一开始就是王爷心头上的一根刺吧,才会连带两位主子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要咽下苦楚。 第八十八章 心有戚戚 沉沉的呼吸,昏涨的脑袋,璟婳就这么躺在床上直到巳时一刻。 香罗自从主子出事就是一副天地与我有何用的模样颓然而跪。任凭疏桐小福子还有那么多的丫鬟劝她都不行,疏桐没办法,只能随她去了。 璟婳被一阵阵的撕扯之痛给惊醒了,“唔”的一声闷痛,思绪渐渐上涌,疼意入骨都不足以描述她现在的痛楚。 香罗千盼万念主子无事,璟婳醒了的这一刻,她想赶紧冲上去问问主子怎么样了,可抬起了身子却怎么也没法立即起来,一按着膝盖就觉得酸疼极了,只好“嘶”的吸口凉气,喊疏桐,“疏桐,主子醒了!” “主子,您怎么样?疼吗?累吗?还有哪儿难受?”香罗趴在床边,直起来身子看着欲睁眼欲睡的璟婳细细问道。 此时,疏桐正在吩咐小丫鬟炖些清淡的鸡汤给主子备着,一听里面的香罗喊她,也是激动连连。 “香罗,你先起来吧,主子无事了,以后还要烦劳你照顾主子呢。”这几日香罗的表现几度让疏桐垂泪,她见过忠心的人,可忠心如香罗般的人还真是独一份儿,她是在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惜赔上这条命。 香罗连连摇头,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璟婳,“我不走,我要看着主子。只要主子无事,我死也甘愿!”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璟婳才恍恍惚惚清醒过来。 孩子? 心里一惊,手掌不自觉覆上腹部。 欲语泪先流,孩子没了。 “主子?是不是疼得厉害?”香罗看着璟婳那般模样,心疼后悔肠子都要悔青了。 “王爷呢?”璟婳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 “王爷这会子应该在书房,上午来了一趟,您还没醒,王爷怕打扰您就先回去了。”香罗如实回报。 “你起来吧,不要在这跪着了。”璟婳身体仍旧虚弱,每说一句话都觉得牵扯整个身子疼。 “是啊,香罗,起来吧,主子虚弱,更是见不得眼泪了。”疏桐弯腰去扶香罗。 许是听了进去疏桐的劝解,许是看见主子难受,执拗了几天的香罗才在疏桐的搀扶下忍痛而起,跪的时间长了,两个膝盖有些不受控制的酸疼,几乎让她站立不住,一直冷汗直冒。 疏桐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吩咐了素梅赶紧去拿温热的药包,“香罗,你这是寒气入骨,可要细心呵护。这是我以前向孙太医讨的方子,里面是红花、透骨草、马钱子、生川乌、生草乌、全蝎、白花蛇、血竭、樟脑研磨做成的药包,多多热敷一下,有好处的,你这。” 香罗眼底温热,拿着药包的两手不由得搓了几下,难为疏桐还如此有心,看来,她以前是错怪疏桐了。 疏桐端着一碗枸杞鸡汤仔细吹凉了才对璟婳说:“主子,这是枸杞鸡汤,益气补血的,您身体虚弱,多少要吃点的。” 璟婳头上缠着米色丝巾,衬得脸色更是没有血色,疏桐和香罗面面相觑,再多的劝解都淹没在了璟婳空洞悲伤的情绪里了。 疏桐实在没办法,和香罗商量了一下,这事恐怕还是要王爷出马,王爷的话主子还是听的。只是香罗现在这样,实属有心无力。疏桐便去了书房。 “疏桐姑娘,可是婳福晋醒了?”四宝远远看见疏桐,便跟了两步,问道。 “是啊,主子醒了。只是,主子心思郁结,不食不眠,一众奴婢奴才实在是没有了办法,想让王爷劝慰一下,或许能缓解主子的伤心。劳烦公公了。”疏桐言语恳切,也是清楚四宝为人。 “那是自然,王爷早就交代了,婳福晋一醒,要即刻禀报。王爷也是挂念婳福晋安危呐。”说话间两人就进了书房,约是王爷要求,疏桐感觉这书房里燃的香比往常要浓些。 “启禀王爷,凝舒苑的疏桐来报婳福晋醒了。”四宝在前,疏桐跟在后面,低头屈身。 “是吗?婳儿怎么样了?可曾进食了?”永琰正在想着璟婳,听此消息便来了精神。 四宝侧身而让,疏桐福了下身,抬头回道:“回王爷,太医说主子体弱,遭此一罪,需要调养数日。只是,奴婢们无能,未能让主子进食一点,适才来请王爷去劝解一下主子,如今,可是身体要紧。” 永琰点头,起身,“走,凝舒苑。” 疏桐便赶紧跟了上去。 看得出来,王爷是把主子放心上的,一路上王爷愁眉不语,也不让人伺候着,抬着步子走的极快,若不是疏桐一路小跑,怕要跟不上。 凝舒苑里,璟婳正在床上倚靠着。 永琰从没见到璟婳这般模样,就是以往她生气也是带有生机的,活力的,而现在就是一副生无可念的悲怆。 “婳儿~”永琰也是陪着熬了一夜,看起来面色不比璟婳好多少。 璟婳莫说看他,就是听了这句“婳儿”就忍不住了,无语凝噎,眼泪汪汪的看着永琰,再大的坚强也决了堤。 永琰心疼,赶紧坐到床边,紧紧十指相扣,“傻丫头,怎么能一口饭都不吃呢?” 璟婳垂泪,直直的望着他,一句“傻丫头”是她听过最暖心的称呼,璟婳死咬着嘴唇,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只是,这是她的夫君啊,是他未出世孩子的阿玛,也只有他能感同身受她的苦楚。 “王爷~~”终是没能忍住,璟婳哭了出来。 “主子,可不敢这么哭了,太医嘱咐过,这个时候您的身子虚弱,哭的太多恐怕会伤了眼睛的。”香罗拿着锦帕侍立在一侧,璟婳一哭,她就慌了。 “是啊,不能哭了,本王一直都在。”永琰轻轻给璟婳抹去眼角的泪,转头对香罗说道:“这里有我就行了,你们先出去吧。”伸手去接锦帕,让香罗先行出去了。 永琰自小没有这么为一个女子拭过泪,不知是心里对她有所愧疚,还是真的不嗯呢该见她落泪,许是两者都有。“王爷,对不起,是我,是我没保护好咱们的孩子……”璟婳被永琰紧紧握着双手,看着永琰的灼灼关切目光,心里一软。 永琰摇头,捋了一下璟婳散在耳边的碎发,温柔的说道:“不可这么说,你做的很好了,终是咱们没有福气留住这个孩子。以后,总会有的。现在,你的身子是最重要的,万不可太为难自己了,知道吗?” 璟婳垂下眼帘,永琰越是这么说,她心里越是感觉是自己没保护好孩子。 “怎么不说话了?”永琰知道璟婳心思,言语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温和,似是一种药,慢慢愈合着璟婳的心。 “婳儿就是觉得对不住王爷,王爷对孩子这般期待,以后,还会有吗?”面对璟婳单纯到清澈的眸子,永琰有那么一丝躲闪,他让半倚着的璟婳轻轻靠在自己身上,抚着她的青丝,悠扬的说道:“会的……” 璟婳闭上眼睛,窝在永琰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喃喃道:“王爷,有你真好,婳儿感觉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第八十九章 真真假假 门外候着的时候,看着这一苑翠色,虽然主子痛失爱子,到底因为王爷的到来多了一丝生机。 疏桐看了看香罗隐忍的表情,便猜着肯定是腿疼了,招呼了素梅去端熬的汤药,十分贴心的问香罗:“香罗,这腿怎么样,好些了吗?”面对疏桐的真挚,香罗越发不好意思,覆上疏桐的手,沉吟半刻,方才平复心境,说道:“好多了,疏桐,我要向你道歉。” 刚说了道歉两个字,疏桐惶恐道:“姐姐严重了,咱们之间不存在道歉不道歉的。” 香罗按了按她的手,郑重道:“不,你听我说。” “进府之前,夫人千交代万叮嘱,一定要保护好小姐。所以,进府之后,我唯恐主子遇到一丁点伤害,面对她身边的所有人和事,我都想筛选一遍。或许是我太过于执念,明知道主子不愿伤害我,宁愿自己受着委屈,也不肯接受你们在她身边精心伺候。说到底,大概是我害怕吧,不敢去相信这府里的人。” 疏桐听得心有感动,被人认可的感觉真好,“那现在呢?” “自从你在产房说的那番话开始,我就认定,你比我更适合待在主子身边了。”香罗语气里掩不住的失落,但,也有豁然。 疏桐受宠若惊的回道:“姐姐严重了,怎么会?你伺候主子那么多年,可以说没人比你的忠心更重。疏桐初来乍到,伺候主子的时候还有好多事情要向姐姐学习请教呢。” “你放心,咱们主子不是个多事的人儿,你平日里做的就挺好。王爷未来可期,主子也必会堪当大任,她身边需要一个妥帖知事的人儿。以后,你一定要好好辅佐主子!”香罗想交代的话很多很多,可是,她想了一遍,有些话又是可说可不说的事情。 “姐姐万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以后咱们好生伺候主子便是。”疏桐也是有点哽咽,这么久了,很少有人这么对她。 “嗯,以后不用生疏,喊我香罗就好。” “嗯,好,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必会护的主子安全。”疏桐本就不善多言,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一句走心的承诺。 门外的花枝再摇摇摆摆,终究是会归位。香罗如释重负的说完那些话好像是轻松了好多好多。 西殿里也传来了消息,说是春格格醒了,毒性在慢慢减弱。需要调养多些日子,才能彻底排净毒素。 没人比璟婳更开心了,自从知道若初为保护她出事以来,璟婳每过几个时辰都要询问一下若初的情况。 她们的情况都在好转,往日里的嬉闹也在慢慢升腾。 “香罗,你陪我去看一下若初怎么样了?”璟婳老是呆在床上,心里如百爪挠腮似的着急。 香罗就安慰她:“主子别急,疏桐一天来来回回去了好多趟的,但凡有一丁点需要帮忙的您都不用开口,她都能办妥。如今,您这也算小月子,可不能出去招了风,不然,等到以后,就会头疼了。再缓缓,奴婢到时候陪您去看春主子。” 既然香罗和疏桐都在关照,璟婳也就不再絮叨了。 值得开心的是,自从那日来了以后,王爷几乎每日都会来,有时候问问身子恢复情况一起吃个饭,有时候就是简单的陪她看看书,或是说说话,这样岁月静好,细水流长的生活渐渐暖化了璟婳失子的心,王府上上下下丫鬟都在说这么多年了,也不见王爷对待哪一苑妻妾如此上心,更别提会在“小月子”里如此贴心了。 朗娟是深有体会,夫妻十几年,她是真的没有见过王爷如此。连她都妒忌的不行,更别提其他人了。 茗蕊三天两头去惠苒的闻香苑,数落数落瑾钰,酸道酸道璟婳,巴结巴结惠苒。 倒是惠苒依旧每天赏花看景,自在逍遥。 “主子,看来此次只有凝舒苑遭了祸呢。”丫鬟正在给惠苒修指甲,斐然叹了一口气,说道。 正巧,最后一个指甲修好。惠苒吹了吹指甲上的浮尘,轻轻弹了一下指甲,眼神示意丫鬟退下。 意味深长的一句:“有时候看到的可不一定是全部。” 斐然左右思考一遍,仍旧猜不透这其中含义,“奴婢愚笨,不甚明白。” “你想想,怎么偏偏就璟婳和若初出了事?这其中关乎于谁的利益最重?”惠苒不急着回答,饶有意味的丢出一个问题。 “自然是朗慧苑,不过,王爷不是吩咐人去查了,说与朗慧苑无关吗?”斐然越发不懂了。 “这天下就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那朗慧苑既然能做一次,就会有两次或是三次。连我都栽在了这个坎儿上,可见,那朗慧苑也并非是你我所看到的那般平和。查和彻查,要追究和能追究可是完全不同的境况。王爷是多么谨慎明心的人啊,他要是对我在那天提到的问题在意,按照他心疼璟婳那劲儿,早就让东林把这王府掀个底儿朝天了,如今,只是处理个花房管事,别的只字不说,这就越是证明王爷心里有古怪。” 斐然听得主子这样一解释,瞬间明白过来了。随之而想的便是王爷的“深情”,是否真的如表现的那样……。 “主子,自从婳福晋出事了之后,王爷可谓是三天一小去,五天一常处的。这要是说王爷不愿为婳福晋明理,可一点儿不会有人信。”之前斐然还特别嫉妒婳福晋这“盛宠”,这一分析不得了,连同“情真意切”都有了目的,真是让人细思极恐。 怪不得惠苒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的“怨念”,只见惠苒轻笑,“是啊,这样的苦心只会经营于那个皇位的稳固,至于我等眷室,半真半假相知,虚虚实实相信便是最大的福气了。否则,伤的只会是自己。” 斐然以前只是知道皇家情谊虚实相交,还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还能那么的伤人心。 “主子,那咱们要怎么办?” 惠苒抬了下眸底深深浅浅羁绊的眼睛,望着那一株开的正艳的百合,幽幽说道:“越是洁白无瑕,沾了一点瑕疵之后越是无法接受……” 第九十章 情义深深 六月的天,层层叠叠的热浪一点点袭来,灼的人心神不定,自然也就略显焦躁了。 转眼,一月有余,璟婳休养了整整一个月,因为香罗叨叨而念,就怕她这小月子受了凉以后遭罪。所以,璟婳几乎没怎么出过门。 “疏桐,昨日王爷赏赐的冰丝锦缎呢?这天儿啊,真是要闷死了人!”璟婳越发受不住热了,想要让织房重新做几件轻薄点儿的衣服。 “香罗放到储物房了,奴婢这就去拿了来。”疏桐正在给几盆花浇水,听到璟婳喊她,回头说道。 “嗯,去吧。”璟婳刚落话音,香罗就走了过来。 “怎么了?主子?”香罗察觉到璟婳额上的细密汗珠,赶紧问道。 璟婳拿着锦帕擦了擦,扯了一抹笑容,“没事的,就是感觉烦躁,闷的很。” “这说明啊,主子身子还是虚弱,您再喝点银耳莲子汤吧?”香罗三句话不离吃喝。 “嗯~~不要,喝腻了。”璟婳想都不能想,一想就想哕,控制不住的压制胸口。 香罗赶紧扔了手边的活儿,轻拍璟婳的背,说道:“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 “姐姐?”是若初的声音。 彩云正扶着她走进来,便看见香罗给她拍背。 “这是怎么了?姐姐?”若初焦急问道。 璟婳自是不想让她担心,“无事的,无事的。” 缓了好一阵子,璟婳才好一些,“这两天你怎么样啊?感觉还难受吗?”璟婳没怎么出门,倒是每日都会遣疏桐过去问问若初的情况。 若初莞尔一笑,深受触动道:“妹妹早就好了,连吴太医都说没事了,偏就姐姐不放心,还要一日日让疏桐去伺候。” “这是自然的,若不是妹妹替我受了这一苦,只怕姐姐还不能这么全须全尾的站到你面前呢。”璟婳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若是她遇到这情况,可不一定有若初那么快的反应。 “姐姐就是妹妹在这王府里唯一的亲人。姐姐待我好,我比谁都清楚,怎么都不能让姐姐在我面前出了事的。”若初虽小。这一番话,倒是句句说到了璟婳的心坎儿里了。 俩人儿相看泪雨纷纷,眼看着心情都要跌落谷底,香罗打岔道:“两位主子都受苦了,这都是刚刚痊愈,可都不能再掉金珠子了呦。” 被香罗斗闷的若初自责道,“你瞧我,竟白白惹哭了姐姐,真是该打。” “怎会?就因为有你在,我才觉得这日子有了趣儿些。”璟婳甩甩脑中的思想,什么事不得让它过去嘛。 “只要姐姐不嫌弃妹妹愚笨就好。”若初看着脸色红润了些,到底是年轻,休养一段时间,都调整的差不多了。 “你就是我的妹妹,哪儿有姐姐会嫌弃妹妹的。”璟婳此话倒真心实意。 香罗洗了一盘樱桃端了上来,“春主子,这樱桃可是山东进献的黑樱桃,性温,益气调中。王爷差人送来之后,我们主子就说要多给你留点儿呢,来尝尝。”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若初自然感动,捏了一颗樱桃,放入口中,瞬间汁水破裂,甜液生津。 璟婳静静看着若初的样子,笑意盈盈,“我记着你喜欢这水果,偏我不能多吃,留给你享福了。” “那可不是,姐姐疼惜我,总把好吃的好喝的留给我。”若初从未像现在这般模样,一脸幸福纯粹到能和五岁的璟儿相比了。 “对了,姐姐,听香罗说王爷特意恩准姐姐额娘可以明天进府,一解思母之苦?”璟婳随手端了一杯清水,听到若初问她,便点了点头。 想起王爷就不自觉的微笑了起来,“嗯,起先觉得不怎么合规矩,我自然也怕招惹是非,便没有提出。王爷倒是心细,竟全部安排好了。” “你看你看,我就说嘛,这王府里哪一人的恩宠能比得上姐姐。” “哪有……”璟婳一时不知道怎么说,羞红着脸痴笑。 “明明就是,妹妹别的不敢打包票,能让姐姐家人进府探望,那可真是走了心的。”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刚刚还嘻嘻笑笑的若初,此刻软软噤了声。 璟婳提了一颗樱桃放到她手中,“姐姐的家人就是妹妹的家人……” “嗯。”若初重重点了点头。 待了半个时辰左右,若初就回去了。 回到西殿,彩云吩咐了几个丫鬟要照顾好若初之后,就出去了。也是该彩云得势,若初因为璟婳受苦,王爷也在心疼璟婳之际,偶尔来看看若初,大概是觉得若初这里太过简单,便多安排了几个丫鬟侍奉。 这样一来,整个凝舒苑可谓是在王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不风光。 彩云也是摇身一跃,成了掌事大丫鬟。若不是若初这人轴劲儿,对于王爷安排的独院拒绝了几次,她现在可就是和香罗平起平坐的掌事姑姑了。 一想到这儿,彩云就有些意难平。 好在,王爷赏赐的东西一样不少,若初不怎么在乎这些,她也能从中拿点儿好处。 今日阳光不错,吹在人身上,惬意的紧。 彩云一早就和高平约好,去他的住处了。 扭着腰肢,彩云走过的地方留过一缕缕久挥不散的香气,那随手而摆的锦帕上面还绣着一朵朵盛开的牡丹,明艳而热烈。 一路上,彩云整理了几次衣裳,一想到高平,心里像是百爪挠心般的痒,脚下不自觉就加快了步子。 四下瞅了一圈,确定无人的时候,彩云方才喜孜孜的进去。 “吱呀”一声,彩云推门探头进去。 高平正在门后躲着,猛地一下抱住彩云,吓得她花容失色的惊叫一声,“你个挨千刀的,吓死我了~~”话虽是气话,听在高平耳中却犹如调情般的娇嗔。 “来吧,我的小宝贝儿!”说完,一把横抱起。 两个干柴烈火般的人儿,哪管什么天高地厚,只顾眼前的欢愉了。 等到情不自禁的激情之后,彩云软腻腻的躺在高平臂弯里,手指绕着一缕头发,才有心思和他说说话。 “你这人,一点儿都不替我着想,那天若是我被蛇咬了怎么办?连声招呼都不打,真是没良心!”一语嗔怪,手里使了劲,捏的高平腰间生疼,只好求饶:“哎呦,我的姑奶奶,您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你做赌注啊……” “行!我就信你,细细给我说来,若是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彩云斜他一眼,媚眼如勾。 第九十一章 螳螂捕蝉(明日上架 万更) “那天,是绣檀着我去偷蛇放入荷花池旁边的假山,不过,谁能想到你和他们一起去的。这也真是巧了。难道是咱们心有灵犀一点通?”高平百思不得其解,彩云怎么会在那儿,他俩的关系可没人知道。 “去你的!”彩云对色眯眯攀上来的高平猛推了一下,白了他一眼,“谁和你心有灵犀,咱们都是着了绣檀的道儿了。” “什么意思?”高平甚有不解。 “那天,其实是我提议去荷花池的,可也不完全是我。” “你提议的?”高平还没等彩云说完就插句话,又得了彩云一记白眼,赶紧蔫蔫道:“你说你说”。 “你可还记得有个叫花枝的?”彩云问道。 “花枝?哦,是那个——”高平话没说完,都已心知肚明。 彩云点了点头,“就是她,那天她对我说荷花池附近会有人偷偷烧纸。你也知道,府里王爷福晋一向禁止这些事情,发现一例,会奖励举报人银两。她说她人微言轻的,不敢去,让我引导着凝舒苑两个主子过去,就当做是无意发现,拿了好处分她一点就是。我也没想别的,便傻傻的提议去荷花池了。当时,一发现有蛇,你都不知道我快被吓死了,看到你的衣角的时候,才惊觉这事情不简单。” 自从出事后,高平一直忙,也没时间细问彩云,今天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后背发凉。 这个绣檀可真不是吃素了,不仅算计了他,连同彩云也算计了进去。 若不是那花枝自尽,只怕这事情到最后还是算在凝舒苑管理不善,与她朗慧苑没半点儿瓜葛。 高明,实在是高明! “不然怎么说你是我的福星呢,要是旁人看见我在假山后面,哪儿还有命陪你。”高平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油嘴滑舌。 “你可要好好感谢我,不过,话说回来,这事情,可不得不佩服朗慧苑的那位主子。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云淡风轻,不会计较得失,如今看来,这福晋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彩云啧啧直叹。 “这是不是叫做最毒妇人心……”高平意味深长道。 彩云倒没有反驳,在她看来,这话不假。 “毒不毒的我不管,我只知道得势的时候日子能过的舒坦点儿。”不知被谁刺激了,彩云来了这么一句感悟。 高平虽坏,对待彩云还真是没话说,与别人也就是有的时候逢场作戏而已。高平不知什么时候准备的一支金步摇,慢慢拿起在彩云的头顶上晃了晃。 这一下,可是吸引了彩云的炯炯目光,伸出手细细揣摩了那步摇,惊叹:“你怎么有这样的好东西?” “大爷送你的东西,喜欢吗?”高平瞧着彩云的样子,心里升腾起满满的满足。 “死样儿~~”彩云给飘了的高平一记白眼,这京城怕是每人比彩云更了解高平,能如此说话也正是源于他们的相知。 “我说话算话吧?当年说要给你幸福,以后都会有的!”高平挑了下眉,斜斜嘴角浮出了笑意。 彩云便依依的往他怀里凑了凑。想当年,他们都还在盛京的一个小镇,高平是那一方混混,每日不是欺负个百姓小贩就是收取了保护费什么的。 彩云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儿去,她阿玛在额娘死的第二天就娶了个平日里厮混的女人,对待她不是打就是骂。在她十三岁那年,听到继母对阿玛说要把她卖了,难掩心中羞愤,彩云就差进屋掐死那女人。 也正是那个时候,她知道她的日子不会有希望了,最起码是在那个地方没有希望了。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自谋生路。平日里高平就爱凑到她身边,于是,她求着高平弄到了证明身份的文书,便与他一道来到了这天子脚下。 能进王府,也是要得益于他们这包衣奴才的身份。彩云就对自己说,不管以后如何,她要过好当下。 起先,也是做洗衣丫头,冬天里手都要冻裂了,可姑姑一句必须要洗,她也来不得半点偷懒。 不知不觉,也来了快五年了。 高平虽然不是个正经结婚的踏实人,也算时是想着她。所以,彩云就把自己交给了他,大概只是时间久了,孤寂的心没地儿放。 “最近凝舒苑可是风光的很,你在春主子面前有得脸,说不准还真有可能成为这风光无限的掌事姑姑。”高平玩味的摩挲着彩云的头发,言语中咂摸出一种欢喜的意味。 “你这么说我可不反对,我这得脸了,你不也跟着吃香了嘛。”彩云底气十足,想想未来就溢不住笑。 “是啊,我吃香呢————”高平没脸没皮的索了个吻。 两人你侬我侬许久,才依依不舍分开。 这边春风得意走出偏房的时候,许是只顾回味欢愉了,彩云可没有来时候谨慎了。待她走后,隔了有一刻钟,高平哼着曲儿也出了偏房。 适时,石柱后面才走出了一人,眉眼间都是嘲讽,冷哼一声,“还真是一对“璧人”呢,嘁!”。 闻香苑里,花红柳绿,鸟语花香。惠苒喜爱一切美的东西,种的花儿都像她似的,风情万种,处处留香。 “回主子,您猜的没错,这事情还真没那么简单。”斐然中午路过凝舒苑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彩云梳妆打扮较往日不同,一路上不停地抻衣服,抚碎发,脚下步子都比平日里欢快的多。 直觉告诉她这肯定是有事,以往,斐然是最不屑跟踪这种行为的,可鬼使神差的,偏偏跟了上去。 到了之后,才发现这是侍卫的住处。 奴婢?侍卫? 此事还用想吗,她也就听了几耳朵,隐隐约约听到花房、绣檀什么的,若是与这事没什么关联,大可不必在这种时候谈论此事。 这才看到了彩云和侍卫高平前后脚走出偏房,以前倒是听下人们说过,说这高平欺善怕恶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更加加深了斐然厌恶的印象。 惠苒听完之后,正中下怀,“我还愁找不到那朗慧苑的破绽,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线索。你先派人去查这彩云和高平,若想一招制敌,总要知己知彼吧……” “是!奴婢这就去办。”斐然像是锄奸除恶似的,定定而去。 惠苒剪了下分叉的枝丫,随手丢弃了,默默道了句,“这下才合意了……” 第九十二章 钮家姐妹 嘉亲王府表面一片祥和,风平浪静,殊不知早已是暗流涌动。 凝舒苑上至璟婳下到扫地丫鬟,都有一种生活在蜜罐里的感觉。 王爷的无限宠爱让璟婳满面荣光,连带着下人们脸上都光泽熠熠。 这刚过了辰时,璟婳的额娘佑兰带着二女儿璟姀和小女儿璟儿进了王府。 王爷吩咐,因为璟婳额娘身体不宜长时间行走,还特意派了轿子。 这可是无上的荣光,说是尊荣也不为过。 府里暗暗有一种说法,说璟婳要与福晋平起平坐。 璟婳倒是听过一次,没等别人巴结完,就斥责回去了,再不许有人说这闲话。 不过,即便如此,凝舒苑里也多得是踏门而进的人。 璟婳偏不喜欢应酬交际,便每次都躲去若初寝殿,让疏桐和香罗打发了去。 轿子还没到凝舒苑,佑兰就催促着璟姀和璟儿下来了。 没走几步路,佑兰就有些虚汗,璟姀实在不忍,回头看了看跟着的轿子,心疼又埋怨道:“额娘,王爷心疼长姐,自然会心疼额娘。咱们坐着进去怎么了,您非要下来受这罪?” 佑兰顿了顿,缓了口气,说道:“你长姐在这王府,可不比在家里,有什么委屈什么的,也从来不跟家里说,这次流产,指不定受了多大罪呢,咱们是蒙恩进府,更要恪守规矩,不能给婳儿添麻烦。王府里人多嘴杂,还是走一会儿吧。” 于是,在这王府大院里,便有了一出奇景,佑兰带着孩子战战兢兢往前走,后面是一顶软轿跟着。 有个风吹草动都能牵动所有人视线的王府,早就有人看到了这出景象。 “装什么啊?明明派了软轿,还下来走着。这不是明摆着炫耀吗?”茗蕊颠儿颠儿去了闻香苑,心里不吐不快,嫉妒之火恨不得燃尽几人,咬牙瞥嘴说道。 “看来,这璟婳额娘还是个明白人儿。”惠苒没她那么嘴碎,不至于无动于衷,也犯不上嫉妒到肝儿疼。 “哎呦,惠福晋是个良善的人儿,自然与咱们想的不一样。我这气的直冒火。”茗蕊就差叉腰骂街了,惠苒还真觉得奇怪,王爷当年是怎么下得去手,宠幸她的。 “茗蕊主子也别太生气,咱们惠福晋说了,这人啊,越是站得高,摔下来就越疼呢。”斐然没来由的一句话倒是说蒙了茗蕊,“斐然姑娘说这话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她啊,被刺着眼睛了。”惠苒笑笑,便不再说话了,剩下茗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福子踮着脚尖可是足足站了一小时,才看见主子额娘带着两位小姐的身影,慌忙迎了上去。 “哎呦,奴才参见夫人,二小姐,三小姐。婳福晋这会子都等急了。”说着,便搀着佑兰进去了。 疏桐怕太惹眼,随后就关了凝舒苑的门。 璟婳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让小福子看了一遍又一遍,自己又碍着礼仪不能出去,这可是愁坏了她。 “额娘!”疏桐这边一关门,璟婳就看见了快一年没见的额娘了。 璟婳说着就要扑上去抱抱额娘,被香罗一把拽住了衣角,佑兰十分的有眼色,两手拽了拽璟儿和璟姀,三人齐齐跪到了地上,俯下身子,喊道:“臣妇钮祜禄氏携两个女儿拜见侧福晋!侧福晋吉祥!” “快快快,起,快快!”璟婳心里急的再很,也要等她们说完,这才拉起额娘的手。 “长姐!”璟姀和璟儿也是触动不已,带着哭腔喊道。 “哎~~”璟婳看着长高了不少的璟姀和璟儿,心里一阵心酸,自己没在她们身边,也不知道她们这一年怎么样。 几人抱成一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彼此的存在,璟婳在额娘的面前,所有的坚强都化为了绵软的呼唤,止不住的泪与笑交至一片,你给我擦脸,我给你拭泪,在场的人也无不动容。 还是疏桐看夫人有些倦了,便说道:“既然进了王府,有的是时间诉说呢,先起来吧,地上太凉了。” 璟婳也是连连说道:“对对对,疏桐说的没错,先起来,先起来。” 佑兰落座了之后,璟姀和璟儿都想依着璟婳,都爬到了软塌上。 “你看你们俩呦,又不懂规矩了!”佑兰瞪着眼睛训她们,璟姀和璟儿好像没听见似的,只是痴痴痴的笑。 “不要嘛,额娘,璟儿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看到长姐了,我就要搂着长姐。”还是璟儿爱撒娇,稚嫩的脸庞与璟婳颇有几分相似,奶声奶气的皱眉紧紧拽着璟婳。 “就是就是,我也要挨着长姐。”别看璟姀一副生者勿进的样子,一在璟婳面前,就变成了小绵羊。 “挨着就挨着,没事的,额娘。再说了,我也好长时间没有见她俩了,就让我们随意一些吧。”璟婳眼角含笑说道。 “你就惯着她俩吧。”佑兰看着三个女儿这般的亲亲热热,心里碧水都要开心。在她心里,没什么比孩子重要。 “阿玛怎么样?哥哥没有闹事吧?还有和世泰。”璟婳担心家里,一连串的问题抛出。 “长姐放心,阿玛快要升官了,心里美着呢,逢人就夸长女是个宝儿呢。”一年没见,璟姀倒是会开玩笑打趣她了。 “你看,又没正形了。”佑兰数落她,璟姀就做个鬼脸。 “姀儿说的是实话,你阿玛心里高兴着呢。你哥哥和楚淓成亲之后,慢慢也知道正干了,现在在兵部。和世泰读书不错,再过个两年,估计也能考个一官半职的了。”佑兰提及孩子们,一脸的疲惫都消散了。 “是啊,长姐,咱们家和我玩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呢。”静静听人说话的璟儿忽然抬起头,十分认真的对璟婳说道,那认真的小模样,真是让人疼爱。 “哎呀,是吗?那可真是遂了咱们璟儿的心呢。”璟婳忍不住双手捧住璟儿的脸,亲昵的贴着她的鼻尖说道。 都道了一遍近况,璟姀却始终笑着不语,“你呢,姀儿?” 璟姀看起来眼神更清澈了些,“我就想陪着额娘和阿玛。” “傻丫头,阿玛和额娘都盼着你也能和婳儿一样有个好姻缘。”佑兰幽幽道。 谁知璟姀倒是很有自己主见:“若是嫁,我也要嫁一个我喜欢的人!” 第九十三章 青灯古佛 璟姀此番言论着实惊了佑兰和璟婳,单单凭借她们是八旗女子,就难得做到嫁给喜欢的人,但璟婳太明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了,她对璟姀说道:“真好……” “女孩子还是贤淑听话为好。”佑兰没有说的那么明白,作为女人,她清楚知道姻缘有时候真的不由自己做主,可是,姀儿是她女儿,是她心头的一块宝,她不想伤了女儿。 “姀儿说得对,要嫁也要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只有这样,你才会真心幸福。”两姐妹说话,都是知心。 “行了,现在还小,就让她再待在我们身边两年吧,以后嫁人了,可是一年半载要看不到摸不着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璟婳嫁入王府不能时常回去的缘故,佑兰这句话里淡淡的失落。 璟婳心里莫名的心酸,但还是微笑说道:“你看你看,刚刚还着急的不得了,恨不得姀儿明天就能嫁人,这会子又舍不得了。” “额娘舍不得我呢~~”姀儿是多聪慧的女子啊,当即跑向佑兰,双手环着佑兰的脖子,亲昵的念叨。 “你们啊,就打趣额娘吧。”佑兰宠溺又无招的看着几人。 “长姐,这府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啊?”璟儿总归是年纪小,待不住安静,仰起粉嘟嘟的小脸儿巴巴望着璟婳。 “你看,长姐都忘记了你这个小可爱呢,有很多啊,让疏桐姐姐陪你去玩,再拿些雪花酪好不好?”璟婳还记得璟儿喜欢吃甜食,早早都让小厨房准备了,额娘她们一到,自己只顾激动了。 “长姐还记得我喜欢吃雪花酪呢,嘻嘻~~”璟儿一脸的欢喜开心,眼睛晶亮亮的笑成了一弯月牙。 “去吧!”佑兰笑着摇头,疏桐依依而立,笑着扯着璟儿的手出去了。 现在,这屋子里只剩璟婳、璟姀、佑兰还有香罗了。 寂静两分钟后,气氛一下子惆怅起来。 “婳儿,你这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佑兰抬身坐上软塌,看着女儿,心里无限感慨。 “额娘不要担心了,已经好了。”璟婳死命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再哭出来,否则,只怕额娘也要跟着担心了。 “额娘在家里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就怕长姐出什么事,这次来,额娘说别的不求,看到长姐平安就是最大的福。”姀儿天天陪着额娘,心里担心又帮不上忙,好几次,看看额娘偷偷垂泪。 “放心吧,王爷待我极好,这边也有香罗照顾,没事的。”璟婳心里酸酸暖暖,不管到什么时候,还是家人最能懂她,最牵挂她。 佑兰看了看香罗,略带苦涩的说道:“照顾小姐,你也辛苦了。” 只见香罗惶恐跪在了地上,磕了几个头,悔责道:“奴婢罪该万死,是奴婢妒心太重,没能伺候好主子,请夫人责罚!” 佑兰知道这王府不比钮祜禄家,体谅道:“起来吧,别再跪了,婳儿说你这膝盖都跪出伤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你,要怪只能怪咱们没这个福气。” 越是这么说,香罗越觉得无地自容,“夫人宽容仁慈,奴婢却也知道自己的短处。” 话说了一句,香罗依旧未起,又磕了一个头,应是思索了好久,说道:“主子,夫人,二小姐,香罗自从五岁起被夫人捡回去,就告诉自己要一辈子伺候夫人。后来,随着大小姐、二少爷、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出生,陪着一起长大,几位主子却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下等奴婢,奴婢更是觉得要守护每一位主子。可进了王府之后,奴婢越发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凡是总不能妥帖处理,让主子受了不少委屈。奴婢在主子出事的时候,向老天发过誓,只要主子无事,奴婢愿意青灯古佛一辈子。所以,奴婢想要请求自己,允许奴婢离开王府去碧云庵,奴婢要为夫人和小姐少爷们祈福求恩。” 香罗原是都想好了吧,才会那么多次都欲言又止的。璟婳看着香罗,心里也是酸疼酸疼的,她和自己一起长大,说胜似姐妹都不为过,如今,她更是赔上一生只为守护自己平安的心不免让璟婳动容到哽咽,“香罗,说什么呢,咱们不去,你依然是我最贴心的丫鬟。这凝舒苑不会有谁说什么,倘若我知道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定饶不了他。” 香罗忽然就释怀了,笑着看主子,夫人,“主子,奴婢有您这句话就够了,没人说什么,奴婢自己决定的,既然老天应了奴婢的愿望,奴婢就要遵守自己的承诺。就是觉得对不起夫人,辜负了夫人的一片苦心。” 佑兰真的没想到香罗会这么做,担忧道:“那你若是去了,谁能像你这般照顾婳儿呢,这王府里我只放心你。” 香罗忍住哽咽,尽量缓和自己的心气,宽慰夫人,“奴婢承蒙夫人抬爱,既然奴婢决意离开,自然是要替主子安排明白。眼下,这凝舒苑有位奴婢就是刚刚带三小姐出去的疏桐,人机警灵敏又能思虑周全,重要的是她尽心伺候主子,有她在主子身边,会比奴婢更适合。” “疏桐?”佑兰生疑。 “额娘,这疏桐原来是在祈赟殿侍奉的,去年指派到凝舒苑的,这么长时间以来,确实人比较可靠。”璟婳解释道。 “可是……”作为母亲,就算香罗和璟婳说的再好,她还是不放心。 “额娘,香罗腿部受了寒,平时在王府也是三跪九拜的,她着实吃不消,再说,我也不想香罗因为王府里谁再别有用心伤了她。去就去吧,我记得低调行事便是了。”璟婳看香罗真的去意已决,也不忍再劝说,只是,去那青灯古佛之地还真是委屈她了,便转头对香罗说道:“你想出府,我能理解,只是,若是去了碧云庵,可真是要伴青灯古佛一生了,我实在不忍心让你去那儿,或者,调你回府吧,我去求王爷和福晋。” 佑兰一把拉住璟婳,意味深长道:“又傻了不是,香罗是你的陪嫁丫鬟,本来出府就是不合规矩的,如今你还要求王爷和福晋调她回去,岂不是落人把柄,招惹是非?” “是啊,长姐,别人不知道还会说是咱们钮祜禄府处事不周。”璟姀别的不做主,可这事儿,她忍不住插嘴。 香罗也连连摇头,跪地惶恐道:“主子心疼奴婢,奴婢心领了,夫人和二小姐说的对。奴婢若想出府,只能以求平安为王府福晋和各位主子祈福为由去寺院,求主子成全。” 面对额娘的微微摇头,香罗的伏地跪求,璟婳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叹了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罢了罢了……” 与璟婳这边凝重的氛围不同的是,璟儿在花园玩的可是不亦乐乎。 璟儿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对着自己兴奋的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这王府也是好久没有如此精灵般的人儿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四宝公公那边是谁?”正在花园凉亭看书的男孩,七岁,循着声音问向身边的四宝。 四宝可不敢怠慢眼前这位小主子,那可是大有来头,赶紧打发了小厮派去查看,回来汇报说,“回端恩贝勒,是婳福晋妹妹钮祜禄璟儿。” “璟儿?”端恩一派富贵之气,年纪小小,却也是见惯场面的,在王府,他还真的挺少听到这银铃般的笑声呢。 “随我去看看!”丢下书本,出奇的是,端恩极想去瞧瞧这璟儿是何模样。 第九十四章 似曾相识 璟儿正在玩游戏,一众奴才奴婢如众星拱月一般伺候着,陪衬着,疏桐时刻留心着小主子的安危,可不能有一点闪失。 “该我了,该我了,你们可不许故意让我抓到呦!”璟儿小小年纪,说话还是稚气未脱呢,粉嘟嘟的小嘴巴一撅,就郑重的“警告”了一干人等。 “三小姐,奴婢们这是怕伤着您呢。”丫鬟奴才面面相觑,禁不住偷笑,疏桐笑着回道。 璟儿还偏就认真起来,“那可不行,你们都要玩啊,这样才好玩呀~~” 疏桐看着璟儿三分着急,七分认真的模样,只好附和道:“遵命遵命,奴婢们一定认真起来。” “这才差不多。”得了回复,璟儿的脸瞬间切换了笑容。 蒙上粉紫色丝巾,一小厮喊道:“开始喽!” 生怕璟儿磕着碰着,丫鬟们都用宽宽的锦带绕了周围一圈,璟儿试探的迈着小步子,故意说道:“我来喽,真的来喽。” 端恩打西边正走过来,不偏不倚,正好走进了锦带的出口。 丫鬟奴才们可是都有眼力见儿的,一看端恩贝勒来了,一溜的跪了下来。 疏桐正欲喊璟儿,被端恩制止了。他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一身青翠勾丝金线长裙,脖子里围着雪白锦缎丝巾的璟儿扎了两条细细双股辫,因着蒙眼的缘故,璟儿双手不断的探索,“你们可真是的,躲这么远呢?” 还没走几步,璟儿就颤颤不敢走的太快,撅起了小嘴,念叨道。 端恩直想笑,这小姑娘倒是有趣得很,前脚还听她教训奴才不得让着她,这会子就嫌大家躲得太好了,真是性情。手不自觉的捂了下抿起的嘴,放下手的时候,碰到了垂在腰间的玉佩。 就在端恩看着璟儿往前走的时候,忽然,璟儿转过来身了,径直的朝着端恩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咯咯笑,奶声奶气说道:“哼~~还让你躲,看我抓不抓到你!” 端恩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璟儿也是利落,扑腾一下抱住了端恩,仰起小脸使劲的嗅了几次,拧着秀气小眉道:“这是哪位姐姐,我怎么想不起来?” 说着就要摘眼罩。 入眼之间,璟儿看到了一个眉清目秀、长相俊雅的小哥哥。她一时竟也忘记了撒手。 疏桐紧着上前,轻轻拉开璟儿,跪地说道:“小贝勒恕罪,三小姐实属无心,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吧!” 端恩还没有说话,璟儿看见疏桐这么尊而敬怕的样子,有点儿不明所以,张口就理直气壮道:“我什么也没做啊,疏桐为什么要认错?” “三小姐——”疏桐正想说话,端恩开了口,“本就是三小姐玩耍,是本贝勒无意闯入,确实无所谓责罚。” 璟儿一听,这还差不多,便重新笑了起来,“这小哥哥,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 “三小姐,这是贝勒爷。”疏桐怕她冲撞了端恩,便低低提醒。 “无妨,三小姐是王府请来的客人,我们理应招待好。她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了。”端恩因为阿玛管教严的缘故,很少和别人说太多话,不过,今天这个璟儿即便是说话直接,他也听得舒心,不怎么在意身份称呼之类的。 璟儿越是歪着头看端恩越是好奇得很,直到忍不住,才问道:“小哥哥,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端恩意外的看着璟儿,不知道她所说何意,“这个应该是没有。” 璟儿踮着脚尖扶着端恩的胳膊,仔仔细细看了看他的眼睛,有些不明白的问道:“那为什么我感觉看见你很熟悉呢?尤其是这双眼睛,很熟悉~~不骗你哦~~” 似是怕端恩不相信似的,璟儿连连点头了几次。 端恩面对璟儿的行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也是有些感兴趣,“是吗?” 看见端恩也不说话也不笑,璟儿转身又要拉着疏桐去玩,疏桐于是,依礼拜别,“小贝勒万福,奴婢先退下了。” 留下端恩和一众奴才,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这个话少的小主子是和心思。 “有趣,着实有趣……”端恩待璟儿走开后,喃喃一句。 璟儿一看众人的反应便猜到眼前的贝勒爷应该是来头不小,那…… 小小的她可没有大人想那么多,偏偏上前一步,外头问题道:“小哥哥,璟儿喜欢你,愿意拿你当朋友,你呢?” 朋友? 端恩的朋友都是阿玛交代的皇亲国戚,倒是经常来往,可还是觉得疏离,反倒是这个只见了几分钟的小丫头让人有种亲近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璟儿一看,更开心了,眨巴着灵气的眼睛,真诚的一字一字说道:“那璟儿能拜托你件事吗?” 端恩心里更觉璟儿有趣了,“什么事?” “臣女姐姐是这王府的侧福晋,可姐姐生性善良温柔,臣女担心有人欺负姐姐,臣女又不能经常来王府,能不能劳烦你帮我照顾下姐姐?”璟儿在家经常听额娘说姐姐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将来免不了吃苦,她才不要姐姐辛苦,能托付一个人就托付,万一有用呢。 这还真新奇,他堂堂贝勒爷竟被一个小女孩要求多去关注王兄的侧室,这若是换个人,恐怕端恩不说拿他喂狗,也要狠狠训斥一番了,可眼前这小丫头就差摇他手臂祈求了。 端恩想笑又不能笑,心情雀跃的很,脸上还是那样,让璟儿等了好久,才开口说道:“好!” “耶!太谢谢你了!”璟儿一听激动极了,转念一想自己说话不对,赶紧行礼:“臣女多谢贝勒爷了!” 额,好吧…… 端恩也没怎么计较。 “启禀贝勒爷,天儿也凉了,这会子睿亲王爷怕是要找您了。”四宝悠着拂尘,低眉弯腰轻言道。 端恩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璟儿回去的时候,还和长姐说了这事儿。 “长姐,二姐,你们知道吗,璟儿今天碰上了一个怪哥哥,真是奇怪,不爱说话,还不爱笑,真的!”璟儿有模有样的站在床上学着端恩的样子,手还背在身后,一脸的奶凶。逗得璟婳和璟姀笑的前仰后翻的。疏桐给几位主子煮了安神甜汤,笑着说:“咱们这三小姐真是机灵的不得了,今天碰到的是睿亲王家的长子端恩贝勒,那贝勒爷平时也来王府,不过,确实是说话少,也不怎么爱笑,可咱们这三小姐可是逗笑了贝勒爷几次呢。” 璟婳一听,心里惊得突突的,“小妹,你可不能像在家一样随意所欲啊,得亏是贝勒爷念你年幼,不与你计较,否则,你可要罚了吃喝赏赐。” “就是就是,平时在家跟个小霸王似的,都不敢惹你,如今,到了王府,你还是这么淘气,该打!”璟姀平时吓唬她惯了,故意说道。 璟儿眼神一甩,傲娇道:“人家厉害着呢,能让他欺负了?也不看看,我平时在家欺负了多少人!不过,那小哥哥确实看着眼熟得很呀……” “行了行了,又在说胡话了,你怎么会见贝勒爷?”璟姀嗤笑。 “人家就是觉得眼熟呀,长姐,长姐,真的呢,你看你看二姐那样子,就会欺负我!”璟儿一赌气去找了璟婳。 看着两个妹妹斗来斗去,璟婳真是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好了好了,长姐相信你,好不好啊~~” 佑兰被安排到了另一间房间,姐妹三人终是挤在了一张床上。璟婳兴奋的睡不着,璟姀也是感慨颇多,只有璟儿,大概是玩累了,挨着枕头,搂着璟婳的胳膊,小脸红扑扑的呼呼呼睡着了…… 这样的夜色温暖极了,贴着心里的每一处缝隙,填满了幸福与开心,只让璟婳觉得生活不过如此幸福了…… 第九十五章 永璘大婚 时间过得真快,往往让人意想不到,或是措手不及,或是有悲有喜。 尤其在耳目众多,繁复无双的宅院。 璟婳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她不过是一心只想守护好自己的一片净土,不想与人而争,不想违背自己,不想让自己饱经风霜太过圆滑。 这些都是她的期冀,可她未必能理解这些说到底都是皇家子女求而不得的事情。 因为处于这个权利中心,就意味着你已经身不由己了。 永璘大婚,永琰自然是要参加的,皇上宠爱小儿子,一切花销用度,礼仪规范都是宫里负责。对此,别的皇子就是有意见,也因为皇上的原因只能隐忍不发,自咽苦楚。 永琰早早就带着朗娟去了贝勒府。璟婳等妾室自然是不参与的,礼物一并由福晋代为转达。 这阿里衮之女名唤青鸾,是这京城出类拔萃的标致人儿。 按照皇室规矩,彩礼应分为仪物与赐物两类。仪物赐给福晋本人,如衔珍珠的大小金簪、衔东珠的金领约与缎匹、棉花、貂皮、獭皮、狐狸皮等。赐物赐予福晋家,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彩礼:赐福晋父,黄金十两,白银七百两,狐皮朝衣一件,薰貂帽一顶,金带佩饰,鞍马一匹;赐福晋母,珍珠金耳饰三对,狐肷(狐狸胸腹部皮毛)袍一件,獭皮六张。可咱们这万岁爷,偏觉得不够,足足加了三分之一赐物,可当真是让户部尚书阿里衮赚足了面子,在这京城里一跃成为了顶级的尊荣。 奉迎礼即迎新妇入宫。婚前一日,阿里衮派人送妆奁到贝勒府,妆奁是先期赐给福晋的仪物。奉迎仪仗则在晚间出发,由内务府总管一人率属官二十名,皆蟒袍补服,护军参领一人率护军四十名,銮仪卫校尉八抬红缎围彩轿前往阿里衮家。 吉时降临,彩轿陈于中堂,福晋礼服出阁。随侍女官服侍上轿。八名内监抬起,灯八炬十前导,女官随从,出大门乘马。前列仪仗,内务府总管率属官与护军前后导护。 到宫城门外,仪仗撤去,众人下马步入。 女官随轿到贝勒府服侍福晋下轿入宫。皇子福晋合卺仪式,由先期安排于此的命妇负责。皇子西向,福晋东向,行两拜礼。各就坐,女官酌酒合和以进,皆饮,酒馔三行后,起身仍是两拜礼。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绚烂而美好,所有人都是含笑而视,唯独咱们这新郎官永璘虽也是春风得意般,可总觉得隐隐有一些落寞,似是失去了什么一样。 等到晚间,贝勒府宫张幕结彩,设宴六十席。推杯换盏之间,方才觉得永璘长舒了一口气。“来!今天都喝个痛快哈,不醉不归!可不能给我省酒,咱有!”永琰醉意阑珊的笑道,大家也都放开了拘束,一轮一轮的敬酒,恭贺这位新郎官。 眼看着永琰要喝的不省人事,永琰脸色一凛,众人便不敢再涌上去了,面面相觑,赶紧散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没轻没重的,再喝就真的醉了,今天是你大喜之日,福晋还在等着,切不可误了正事。”永琰摆了摆手,几个小厮赶紧去扶永璘。 谁知,永璘偏不,一把甩开几人,差点连自己都站不稳,踉跄几步,“别——别碰我,我——“嗝——””永璘打了个酒嗝,永琰看他这样,更是不满了。 “我——能行!王兄,我能行,真的,就像当年送我去颖娘娘宫里一样,我说了我能行,我就是——能行!”永璘喝的太多,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从小到大的各种坎坷,额娘过世的早,他虽在颖娘娘那里得到了关爱,可还是感觉漂泊无依似的,今天,不过是个契机,让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喊出来。 永琰正不满,听他说起额娘,就知道他的洒脱都是伴随着无力的无所谓,语气也不禁软了一些,“王兄知道你心里有话,不过,今日是你的好日子,额娘肯定也希望看到你幸福。过了这两天,王兄再陪你喝个痛快。” 没有任何反驳,永琰一使眼色,四宝亲自架着永璘去了新房。 一切礼仪均已行完,只剩青鸾独自坐在房间里了。 后来,永璘进去之后,也是吐得满地秽物,可青鸾竟也没矫情,淡定的喊了门外的丫鬟婆子,一起收拾干净,又把永璘扶回了床上,衣不解带的守着他。 也正是那一夜,贝勒府的人都说贝勒娶了个好福晋,不禁才情皆具,知书达理,还是个知道疼人儿的主儿。 次日清晨,永璘和青鸾着朝服,依次到皇上和颖妃处行朝见礼。颖妃照顾了他那么多年,名义上是额娘无异。 永璘在前,青鸾在后。因为颖妃是嫔妃不是皇后,永璘只需两跪六叩,青鸾四肃二跪二拜。 “好好好,永璘也成了婚,我这心头的大石啊,可算卸了。”皇上满意的看着小儿子,心里无限感慨。永璘长得像令妃,他最近总是会梦到她,于是,看着永琰的眼神也有些恍惚。 “皇上说的极是,咱们这老十七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啊,要收收心了,多向你十五哥学习,为你皇阿玛分分忧。”颖妃情义切切。 “儿子谨记。” “这样想最好,朕可是要看实际行动的。”皇上声音一重,威严自在。 “儿臣必定好生向王兄学习,为大清出一份力。”奇怪的是,以前每次一说让他多多上心政务,他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今日倒是听话的很。皇上甚是满意。 “青鸾啊,以后你就多多辅佐永璘,他性子洒脱,贪玩爱闹,服侍他的时候也要提点规劝才是。”颖妃面对亲自为永璘选的福晋满意极了。 “儿臣谨记额娘的教诲,一定好好辅佐贝勒爷。愿皇阿玛能万寿无疆,额娘青春常驻,这样才能让贝勒爷和儿臣有机会侍奉左右,以示孝心。”青鸾话不多,但落落大方,说的乾隆和颖妃不住的点头,微笑。 “那自是最好!哈哈哈……”乾隆高兴不已,一连赏赐了不少好物。 出了宫门之后,永璘才算放松下来,对身后的青鸾说道:“今天你说的很好。” 她眼睛一亮,似有万千星辉,轻轻含笑,“多谢王爷,都是臣妾该做的事情。” 这是成亲之后,永璘对青鸾说的第一句话。 哦,不,这不是第一句话,不过,怕是永璘都不记得第一句话了吧,昨夜他醉梦中说的第一句话是“惠苒……” 第九十六章 布局伊始(万更) 佑兰与璟姀璟儿在王府里一连待了多日,如今,看到璟婳一切都好,再叨扰下去也是不合规矩,佑兰便说要请辞了。 天气渐热,睡眠都浅了些,也就是早上还算凉爽一些,各苑主子的请安也都比往常早一些。 “妹妹,怎么不留夫人多住几日?好歹也是许久未见了。”朗娟虽心里有微词,怨念王爷太过宠幸璟婳,可面儿上的大度那是一如既往。 璟婳赶紧起身,微微福身,颔首道:“家母已经在王府逗留了几日,她身子一向不太好,妹妹便自作主张让她们回去了。在这期间,家母深感福晋宽容恩恤,日日照顾,事事关心,妹妹来时还殷殷嘱托,有机会定要当面谢谢福晋。” 朗娟被说的含笑,“夫人还是拘谨,那就等她身体好些,再来府里一叙吧。” 里子面子都给足了,璟婳感恩回道:“谢福晋体谅。” “哎呦,你说我这来了王府这么多年,可真的是见王爷头一回这么上心,可叹我这无宠又容华老去,再不会有这机会了~~”茗蕊说话酸溜溜的让人极不舒服,首先不舒服的就是朗娟,若是说容华老去,这王府谁的年纪最大? “王爷恩恤璟婳失了孩儿,接了夫人和两个妹妹也是人之常情。何谈什么无宠容华老去。”朗娟说的话时候特意加重了容华老去的音,茗蕊这才反应过来,慌的身子前倾,解释道:“是妹妹心思狭隘了,说话有失妥当,该罚该罚~~” 朗娟并无太过责怪的意思,显然也有些对此事不悦,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再说了,璟婳的两个妹妹我是真心喜欢,一个伶俐、一个可爱,是叫璟姀和璟儿吗?”朗娟没搭理茗蕊,一脸祥和的看向璟婳。 璟婳感激福晋的“撑腰”,又对福晋能记得两位妹妹感到暖心,柔柔依依道:“回福晋,是璟姀和璟儿,俩人平日里在家里被惯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性子是需要对教导的,多谢福晋抬爱她们。” “欸,妹妹这就是妄自菲薄了,我看着璟姀和璟儿就挺好。不得不说,璟姀和璟儿长得确实标致,尤其是璟儿,颇有妹妹这般的灵气。”朗娟一向喜欢孩子,看得出来,是真心夸赞。 “多谢福晋谬赞!”璟婳实在是不想让自己成为话题的中心,便简简一句话回道。 “你们啊,还除了惠苒能说会说之外,平日里都话少了些。你看昨日十七爷家的福晋青鸾在宫里三言两语就说的皇上龙颜大悦。这便是诸位要学的地方。”朗娟是真的没想到青鸾那么得圣上欢心。 “妾身谨记福晋教诲!”众人齐齐而说,直到朗娟示意方才重新坐好。 “今天惠苒倒是话少了?”从进来朗慧苑,惠苒就没怎么开过声儿,就是刚刚谈的热络的时候,惠苒也只是附和笑笑,这倒让朗娟有些不适应了。 “姐姐说的都是妹妹的心里话,妹妹只有一百个赞同,哪里还有思绪说其他的呢。”惠苒一开腔,就恢复了往日的风情,言笑晏晏,甜甜醉醉。 “你瞅瞅,说她不说话了跟个绵羊似的,这一开口啊,又是抹了蜜一般。”朗娟笑她,大家也跟着笑笑,至此,这气氛才算带起来了。 “以前就听说过,这钮祜禄青鸾是阿里衮的掌上明珠,那可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主儿,可没想到十七福晋倒也不是矫情跋扈的性子。”茗蕊又重新带回了青鸾的话题。 “十七福晋贤淑温良是贝勒爷的福气。”惠苒跟了一句。 “到底是名门之后,这才刚成亲,上至皇上下至贝勒府奴才,都对这位嫡福晋赞赏有加呢。”茗蕊一撇嘴,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不满,自己都生了一个女儿,虽说不是嫡女,到底也是嘉亲王之女,在这宫里活的一向卑微谄媚,说到底还是自己母家不能顶事。 “那可不是,不过啊,说到底也是贝勒爷福晋,真正能够辅佐王爷,为大清谋福祉的还是咱们的福晋姐姐。”惠苒也是因为母家不济,才会这么多年还是“王府里的”侧福晋,既无封号也无诏书,不过是王爷原因,众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这是惠苒心里的刺,每每想起此事,别人都道王爷偏爱,惠苒只觉无名无份,所以,她的生存才会事事依附福晋,不做大自己,连丧子之痛都不曾表露半分。 论及名分,虽都为侧福晋,她只能屈居于璟婳之后。 脑子里刚想到璟婳,就听到她的声音,“惠姐姐说的是,福晋才是咱们的主心骨,王爷的左膀右臂。” “你俩这么一唱一和的,可是把我抬得高高儿的,下都下不来了。”朗娟受用的开笑,嘴上还“数落”片语。 “我和婳福晋可都如此认为,福晋自然是担当的起的。”惠苒笑得诚心实意。 后面再说些什么,璟婳也没怎么加话了,反倒是惠苒出奇的很,似有若无的和她有些互动,这让璟婳挺受宠若惊的,在王府,她谁都不想惹,但凡表现友善的,璟婳都报之百分之一百二的心意。 这不,刚刚出了朗慧苑,斐然就扶了惠苒紧赶了几步,“婳福晋,请留步!” 璟婳正和若初悠悠而走,听到声音,便同时回了头。 “是惠姐姐啊。”俩人平礼而行,笑颜相对。璟婳与惠苒平时交际并不多,这冷不丁一凑近,有那么一丝莫名紧张。 “婳妹妹走得这么快啊?我还想着和你说说体己话什么的,没料到转个身儿的功夫,妹妹都走到这儿了。”惠苒恳切说道,一时间璟婳反觉不好意思起来,“是妹妹的错了,我原就不爱应酬,每到这样的场合,只恨自己没有姐姐那般玲珑的处事方式和大方得体的说话,便只剩和若初妹妹缩头回去凝舒苑呢。姐姐切勿怪罪啊。”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惠苒也顺着说道:“哪里会怪罪啊,只怨姐姐平时和你聊的少,妹妹不嫌麻烦,姐姐以后可是要常常来往凝舒苑呢~~” 璟婳虽不大喜欢应酬,可也明白同一屋檐下和谐共处必要守则,便点头笑道:“姐姐只管随时来,妹妹一定恭候!” “嗯,说不定咱们还有许多话聊呢……”惠苒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璟婳只当她是客套。 怎么也想不到,一语成畿,今后羁绊的事情那是数不胜数了…… 第九十七章 亦喜亦悲 闻香苑里几番波动已经悄悄酝酿开来。 那叠影参差的枝衩投在地上,构成了一副无限变化的暗影,似人心,似欲望,似执念,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让人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主子,云叔回来了。”斐然看着这一刻清冷艳决的主子,心里比针刺还要难受,她知道主子在承受着什么。 “让他进来!”惠苒转了转看向窗外的眸子,悲戚无语溢流。 云叔原是颖妃的人,自年后起,便被暗自指派到惠苒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颖妃娘娘无子无女,但家族荣誉总要有守护者,而自小受了颖妃那么多关爱的惠苒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无二选择。 颖妃娘娘告诉过惠苒一句话:她刘佳惠苒的荣耀终究是要依附王爷,只要她能稳稳立足,舍弃一些对王爷的真心期待并无不对。 而另一个重要手段就是自保,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的打量好每一个新贵,就是用了某些手段,也要首先保的自己顺遂安康。 于是,惠苒就记住了这句话,长盛不衰的恩宠她若想得到,就要承受所有。 云叔走路极轻,微微含背,垂首侍立,“启禀惠主子,老奴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彩云的确来路有些问题。” “怎么说?”惠苒转过身,眼睛里进了太多苍翠之影,猛然间看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暗淡了。 “彩云是一包衣奴才不假,可她从盛京而来的原因说起来也是一个可怜人。其母早亡,其父娶了一女子自小待她苛刻,平日里非打即骂,后来因为怕被卖掉,便伙同一个地痞造了一假文书,来了王府。”云叔三言两语介绍清楚。 “那地痞就是高平?”惠苒没等云叔说出来就接了一句。 “主子聪慧,就是那高平。”云叔对惠苒十分的满意,他曾对颖妃禀报说惠苒是个能立住跟脚的人,哪怕以后是在皇宫,只可惜,位份终究会有局限,只是源于她的家室甚微…… “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斐然本来就对这高平颇有成见,如此一听,更是嫌恶万分。 “好,我知道了,云叔辛苦了。”惠苒道了句客套,云叔知礼退了出去。 “主子,这个彩云咱们还用吗?”斐然心里复杂五味,既有对彩云的同情,也有对她的不屑,更多的是觉得搅的自己一身骚。 “用!当然要用,不用怎么对得起她的【良苦用心】【苦苦经营】呢。”惠苒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 片刻,惠苒复又情绪低迷,从霞光满天到昏昏暗暗到繁星点点到深夜阑珊,惠苒再强大的内心始终没有调整过来。 不过,偌大王府,漫漫长路,偶尔一天的失意随心所欲又有何妨?这大概是她唯一允许放纵自己的日子。 “主子,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奴婢给您熬点儿参汤,您多少喝点儿吧?”斐然端了一盅参汤,轻轻放在桌子上,劝慰道。 惠苒丝毫没动,若不是她睫毛微眨,几乎都分辨不出是出神还是睡着。 “主子——”斐然又唤了一声儿。 “端下去吧,我不想喝。”惠苒摆了摆手,似是想要转换自己的心情,不再垂首望外了。 “可您一天没吃东西了。” “不饿。” “斐然,你说绵怿会不会冷?会不会饿?他那么小,肯定会想额娘吧?那年他烧的那么厉害,要是我再早点儿发现,或许他就不会走了……”今日是绵怿的忌日,若是平安长大,今年也该十六岁了,按照满族风俗,说不定已经成亲了…… 惠苒陷入悲凉中无法自拔,越是这般想,心里的刺痛越是扎心。 “主子,您已经做到所有能做的了,大阿哥若是看到您这样折磨自己,恐怕心里也难受的紧的。”斐然看着黯然神伤垂泪的主子,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 “会吗?不会怨恨我吗?”惠苒似自言自语喃喃。 “肯定不会的,主子。”斐然心疼主子,多么灵动善言的人儿啊,生生成了这般模样。 惠苒每次看见绵宁,都会想起绵怿,她心底就会滋生一片酸楚。同是皇家儿郎,为何绵怿命薄如纸? 陷入了某一种思绪无法自拔的时候,人往往就会钻牛角尖。 “是啊,凭什么受苦受难的都是我们母子?凭什么她喜塔腊朗娟安然无事,儿女双全?她做了那么多多恶,凭什么还能享受这样的眷浓?我就是要让她尝尝什么是一报还一报!”惠苒自从发现朗娟赏赐她的手镯里暗藏古怪,便私下偷偷让云叔查了查旻怿的病案,果不其然,当年,旻怿的情况实在是可疑的很。两者检测的东西极其相似,只是,当时给旻怿看病的太医早就不在了,谁能确定这事必定和她朗慧苑有关。 于是,惠苒便更倾心于查出朗慧苑现在的事情,这样或许更有效果一些。 因为惠苒知道王爷曾是多么喜欢和重视旻怿,若是有此机会,便是她不说,王爷也会清算到底。 “主子?”斐然担心惠苒多想,稍稍前倾了下身子叫了一句。 “你也下去吧,我想静一静。”惠苒揉了两下太阳穴,脑子才觉得清醒一点。 夜色如魅,窗外聒噪的蝉声儿搅的人心扉如麻,没有头绪。 外人只是瞧一瞧这气派富贵的大门,就都啧啧直叹,更甚者说哪怕能享受一天奢华生活,人生也就值了。 而圈在里面的人个个都像是历尽沧桑的模样,喜悲不动,怒骂不表,她们还会时不时抬头望望府外蓝蓝的天,心里盘算着若是能看几眼春风杨柳,便是这夏天的心悦之事了。 这,或许就是身在其中不自知的情况吧…… 凝舒苑里的彩云还在卷着金线,这些金线是王爷赏赐若初的,说是给若初做衣服,只是,若初素来喜欢淡淡颜色,不大使用。这才赏给了彩云。 “彩云姐姐,主子对您可真好,这金线可不是谁想要就能有的呢!”丫鬟芬芳一脸的谄媚。 彩云顿觉脸上光彩,抚了下耳边发丝,懒懒说道:“这在王府可是头一份儿呢。” “可不嘛,王爷经常去凝舒苑,赏赐东西也是大手笔,那还不都是看在婳福晋和春格格的面儿上,彩云姐姐算是跟对人了。”另一丫鬟笑颜附和。 “欸,说不定咱们王爷有一天也会注意到你呢?”芬芳只是嘴上一努,小声儿挑眉谄笑。 “莫得说这掉脑袋的话,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奴才,岂能有那贪心?”彩云虽爱些小财,心里还是知道有些话就算是玩笑,也不能随意出口的。 芬芳吐吐嘴,佯装请打巴掌道:“我这破嘴,又没把门儿的了。” 随后,欢欢笑笑,又说起别的了。 说者无意,听者可是走了心。彩云不禁心有骚动,自己长的不说天姿,那也是俊俏佳人。当年那茗蕊不也是靠王爷宠幸有了孩子便有了这无上宠幸吗?她怎么不行!若是能够成为主子,那荣华傍身,岂会再过现在的日子…… 这人啊,但凡有一点心动的意思,便会一门心思去钻营。 第九十八章 死还是活 王爷恩泽无限,因着璟婳最近心情郁结,王爷知道她喜欢云霞班的戏,特意请了云霞班新晋名角儿小夜莺来王府唱戏。 这不,若初早早就陪着璟婳去了戏苑,自从戈雅无故罚了戏子后,众人皆嫌以前戏台晦气,特意在北边祈赟殿旁建了戏台,以供王府里的人观看。 彩云推脱说自己有些不舒服,便由了另一丫鬟伺候若初去了。 只是,这红颜玉润的,哪有半点儿不适之态。不过是在屋里描眉画红的,偷懒罢了。 斐然观察仔细,瞧见了璟婳和若初去了戏苑,但没见彩云的身影,便留了心眼儿着手下丫鬟去打听了一下。 “主子,那彩云在凝舒苑拖懒耍滑呢,要不要去让她现在过来?”斐然说道。 经过一夜调整,惠苒复又光彩照人,媚态百生了,斜斜倚着贵妃塌,说道:“去吧,我正想今天找她。” 不一会儿,彩云就紧着步子走了过来。 “主子,凝舒苑彩云姑娘到了。”小丫鬟禀报道。 斐然在屋里伺候惠苒,眼皮都没抬一下,“进来吧!” 彩云一路上都嘀咕这惠主子找她何事,到了闻香苑还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以。 “彩云参见惠主子,惠主子吉祥!” “吉祥?我着心里可不大畅快~~”惠苒反常的一句话让彩云一时怔住,冷汗问道:“惠主子息怒,还请惠主子告知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奴婢一定改,定不负惠主子栽培之恩。” 这丫鬟说话真是讨巧,她何曾栽培她了,不过,惠苒也不在意,讶异道:“彩云你这么紧张干吗?我的意思是说今儿啊,从盛京来府里几个人——”惠苒话不说话,故意说得极慢,就看见彩云听见盛京的时候浑身抖了一下。 “他们说恰巧认识你,你说这世界上还真是有这么巧的事。”惠苒佯装惊讶笑说,彩云已经周身颤抖,喉间呼吸厚重。 “你的阿玛可是苏完瓜尔佳德超?听他们说你阿玛可是找你多年了呢?”惠苒还没问完,彩云就扑通一声,咚咚磕头,抖着声音哭求道:“惠主子开恩,奴婢不是故意隐瞒,实属无奈啊,求惠主子开恩啊!” “不是故意隐瞒?你进了王府那么多年,怎能没有机会说与清楚?但你也知道,王爷最是忌恨撒谎欺骗之人。”惠苒寥寥简言说的彩云颓然而瘫,她逃了那么久,苦心隐瞒了那么久,没想到还是被吸血的阿玛找到,或许,真的是她命该如此…… 就在彩云衰败着身子几乎要沉入万丈深渊的时候,惠苒幽幽说了一句:“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彩云一个激灵,眼神里复又充满渴望,灼灼问道:“只要惠主子肯帮我这次,奴婢一定万死不辞!” “当真?”与彩云的急切对比,惠苒是那么气定神闲,那么的运筹帷幄,好像所有事情都在预料之中似的。 “惠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做到。” “我要你揭穿绣檀陷害璟婳,你可能做到?” …… 彩云只当自己耳鸣,怔住了。 揭穿?陷害?福晋?这些岂是她一个小小宫女能够做得到的?如果成功,福晋必会对她杀之而后快,若是不做,那惠福晋也不会放过她…… 得罪了惠苒,她不过是受苦而已,比起丢命,彩云还不想死,壮着胆子,说道:“奴婢不知惠主子所言为何,福晋怎会陷害朗慧苑婳福晋?这不是让奴婢去死吗?求求惠福晋开恩,放过奴婢吧?” 这会子彩云倒是比刚刚气足了些,惠苒看着着实心里不快,便丢她一句:“你是说我在无中生有,嫁祸朗慧苑是吧?” 彩云赶紧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福晋陷害皇嗣那可是重罪啊,奴婢若是说了,恐怕连凝舒苑都进不去了。” 惠苒听她在这扯皮,一个气结,便走了下来。 定定的望着彩云那娇俏的脸蛋儿,惠苒一个厌恶,不屑问道:“那若是从高平嘴里说出来,你会不会觉得是嫁祸啊?” 高平? “您怎么——”别的彩云都可以应付,可是高平,他可是王府侍卫,这若是让别人知道侍卫与丫鬟私通,那—— 彩云越想越后怕。 “我怎么知道吗?”惠苒从彩云眼里看到悄悄滋生起得一点点火苗彻底熄灭的时候,继续喝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与侍卫私通,这个罪,能致你死一百次的!” 彩云一个瘫软颓然,整个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几乎要陷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选吧,是现在死还是揭露朗慧苑谋害皇嗣?”惠苒不再凌厉而视,轻巧的几个字落到了彩云的耳边。 两个选择?不都是死吗? 良久,滴答滴答的心脏漏拍的声音都能听得仔细,彩云鼓足了最后一股劲儿,求个平安:“惠主子,若是奴婢揭发朗慧苑,那惠福晋能保奴婢平安吗?” 惠苒看她那决然的眼神,话儿也松了下来,“只要你把事情办成,此事我权当没有发生,至于你的阿玛,尽管放心,保他荣华不尽,再不扰你。” 从闻香苑里出来,刚刚是正午时分,烈阳高照,阳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但彩云的心里像是万丈冰窖似的,冷彻心扉,冰到彻骨。 彩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凝舒苑的,只知道,心凉腿软,远远便看见璟婳和若初在凉亭下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她也曾幻想自己是这凉亭下的主子,不是任人宰割的婢女,不是你死我活的筹码,不是借刀杀人的工具。 “彩云啊,快来快来,今天你没去戏苑真是可惜了了,那小夜莺唱的可是一绝呢~~”若初毕竟年龄小,在她心里彩云是心腹,也是有福可以共享的人。 只见彩云流着泪,跪拜两位主子,面前,哀哭道:“婳福晋,奴婢对不起您!是奴婢被鬼迷心窍,害您痛失爱子!奴婢不求别的,只愿婳福晋能保重身体,奴婢这就向七公主以死谢罪!”说着,彩云一头碰向了旁边的石柱,还是疏桐眼疾手快,一个胳膊伸出减轻了彩云的撞击。 只听“砰”的一声,彩云额间瞬间鲜血直淌,疏桐闷痛倒地。 璟婳被惊吓一跳,这会子才反应过来,大声喊着:“快去请太医!” 脑海中嗡嗡直响彩云刚刚的话:鬼迷心窍?向七公主以死谢罪?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自责到难以呼吸的爱女是被人谋害的? 第九十九章 长卿助力 太医院拨过来的新太医正在备药,听说是丫鬟出事,吴恙并未上心,只开口遣了他一句:“你且去看看!” 男子风度翩翩,颇有风采,纵使此时素袍长衫,也难掩其骄人之姿。 吴恙最是不喜欢他,原因无二,整个太医院大部分都是几代从医,或是多年行医问诊,偏他一个半路医者直接进了王府,听说朝中有人,又有孙沛太医的亲笔推荐,说是多年的关门弟子,这便一路绿灯通过,亏的吴恙收了几个学生的厚礼,心中实在不忿,又不好当面发作,便只在平日里时不时暗讽为难一下。 男子得了机会去看病,也不计较丫鬟还是主子,颔首遵命,急急随通报的丫鬟而去。 男子健谈,一路上问了几句出事丫鬟的情况。 “敢问姑娘,此去的是哪苑?” 芬芳从未见过这般风雅太医,心里一片荡漾,不时瞟他一眼,听到“姑娘”二字,几乎要酥到骨子里,羞着绞手回道:“您唤我芬芳便是。咱们现在去的是凝舒苑。” “凝舒苑?”男子心里跳动非常,几乎要望眼欲穿,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 “太医,您怎么称呼啊?”芬芳没看到男子眼里的焦急。 “哦,我是汪长卿,也可直唤汪太医。” “汪——长——卿……”芬芳心里盘划一遍又一遍。 汪长卿心有所念,脚下步子不觉加快。 凝舒苑的匾额恢宏气派,一看便知主位受宠。 芬芳领着汪长卿进了西殿,正好璟婳也过来了。 “启禀婳福晋,主子格格,汪太医到了。”芬芳禀道。 “快快让他进来!”是璟婳的声音。 汪长卿抬脚迈进,看到身着浅杏色织花锦缎旗装配着玉簪和金翠宝玉珠花,通身的清雅贵气,和他想象中无异,璟婳还是那样的耀眼。 “微臣参见婳福晋!参见春格格!”汪长卿屈膝行礼,开口道。 他声音不重,但霎时璟婳怔住片刻,这声音—— 猛一回头,璟婳就看见长卿的那张俊朗的脸。 正想喊出口,被长卿一句话截回去了,“微臣可否看一下病患?” “额,哦,在这儿……”璟婳不知长卿哥哥何意,说话都有些不顺。 转头看向彩云的时候,璟婳方才回了神儿,心思又被彩云说的话给揪住了。 “长——汪太医,你且看看这彩云到底如何?”璟婳下意识的要喊长卿哥哥,终是憋了回去。 长卿看了看彩云的额头,又检查了她的脉搏,心里已有数,“婳福晋不必担心,这彩云姑娘并无大碍,应是惊吓引起的一时晕厥,微臣这就施针用药。” 说话间,长卿已经打开了药箱,拿了银针在合谷、内关穴位处施针。在这期间,汪长卿看了看疏桐的胳膊,确认没有脱臼,只是拉伤,便吩咐了她最近不能费力,也不可太过操劳。 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彩云这边慢慢有了意识。 “主子,春格格,彩云醒了。”疏桐瞅见彩云眼眸微动,便赶紧向坐在外面的璟婳和若初禀告。 “快去看看!”若初知道此事重大,好不容易姐姐稍稍释怀了些,这若是道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姐姐还不得再次伤心。 看着姐姐怔神不言语,若初才扶了璟婳,吩咐汪长卿去瞅瞅。 等到彩云睁开眼睛的时候,猛的一起身,顿觉头痛欲裂,晃了一下身子。 “彩云姑娘,切不可起身过猛。”长卿看到彩云苏醒,提醒了一下。 这一下提醒才让彩云注意到汪长卿,她竟没有见过这等俊逸明朗的人儿,通身散发着让人舒适的亲近,看一眼都觉得舒心。不过,这个时候,她顾不得别的。 忍着痛,彩云挪着身子跪下,任谁劝都不行。 璟婳死命的撑着发抖的心,冷眼看着彩云,任她磕头。 若初怕此事传出去,便对侧边伺候的汪长卿客气道:“芬芳,眼下彩云既然醒了,就送王太医回去吧。” 汪长卿哪里放心的下,可是,初次进入王府,他又不能太过表现,否则怀疑太多,对他并没好处,最关键的还是会影响璟婳。 “微臣告退!”汪长卿退着步子出去了。 此时,屋子里别的小丫鬟都被屏退了,只有璟婳、若初、疏桐和彩云。 “姐姐先别动气,容易伤身,咱们先且听一下她怎么说。”若初拍了拍璟婳的手背。 “说。”只要牵扯到这件事,璟婳是不会有一点容忍。 彩云这时才惶惶抬头,说道:“婳福晋可还记得咱们苑里之前死的宫女花枝?” “花枝?”璟婳疑惑。 “就是那个半夜偷了您的鞋被奴婢逮了个正着,本想关到杂物房第二天让福晋处理的,没想到她当夜就自尽了,当时您刚刚小产,怕您伤神,就没有禀告,遵循福晋意思拉出去草草葬了。”疏桐轻声提道。 璟婳这个时候才知道有这档子事儿。 “你仔细说来。”璟婳越发迷惑。 “疏桐姐姐,你可还记得当天是奴婢提出的去荷花池吗?”彩云泪眼婆娑问道。 疏桐倒是记得清楚,“确实是你先提出的。” 彩云点了点头,“都是奴婢鬼迷了心窍,若是论起提出荷花池的丫鬟,奴婢还真不是第一个,第一个是花枝。头一天,花枝对我说她听说有人第二天要在荷花池祭祀烧纸,主子们应当知道,咱们府里一向禁止这些,逮到一个罚的不少,举报人也会有奖。花枝说她人微言轻的,怕被报复,就说卖个人情给我,让我第二天提出去荷花池,若是发现了踪影,也好分她一些。奴婢这才提出的去荷花池。” “那这事又与七公主有何干系?”若初沉不住气,急的问道。 彩云顿了顿,回道:“主子莫急,后来那花枝莫名而死,奴婢就怀疑的很,只是,当时没什么证据,奴婢不敢妄加揣测,也怕引得婳福晋伤心。昨个儿,奴婢出府的时候,碰见丫鬟们谈论家眷,说花枝的娘病死在客栈了,真是可怜。奴婢还纳闷那花枝老家在江南,怎的她娘会在京城?便去客栈打听,听老板说,那花枝娘是由一位约莫三十上下长相稳重老成的女子接过来的,她付了三月银两,说是平时让客栈伙计帮衬这点儿。所以,伙计才从这老妇口中得知她女儿在王府当差,听接她女子说最近女儿要升为侧福晋面前红人,接她享福来了,因为女儿忙得紧,就差人接过来了。” 璟婳和若初听得一头雾水,这些又是什么联系。彩云大概是觉察到了两位主子的不明所以,便话锋一转,“婳福晋,主子,这三十上下长相老成稳重的女人你们觉得是谁?” “三十上下?”若初思索几番,重复了一遍看看璟婳。 “是谁?”璟婳不怎么和府里的人联络,这一下子让她猜,还有些困难。 “是绣檀!”彩云笃定道,“奴婢也不敢确认,便让府里的人画了绣檀和几位年纪相仿婆子的画像让客栈老板相认,他一眼便认出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还在后面!” 彩云说到这儿,眉头紧锁,实在困惑,道:“听伙计说后来那老妇还说女儿想她,要一个贴身信物聊慰相思,她便逢人说小女儿娇憨,怕她思母太苦,把自己带了几十年的玉镯交给了绣檀,让她给女儿带过去。” “玉镯?”疏桐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怎么了,疏桐?”璟婳看了看身边的疏桐,问道。 疏桐赶紧回禀:“主子,花枝死的那天奴婢曾去看过,当时,那花枝手里就是拿着玉镯,看成色,实属年头长了。” “那若是依照彩云说的,花枝哪要晋升啊,绣檀不是说假话吗?”若初道。 “是啊,奴婢也是这么想,思来想去,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彩云看向璟婳。 璟婳也猜到了,便自己说出口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花枝受绣檀胁迫……” 第一百章 阴谋浮出 “那花枝拼死拿的那双鞋就是有问题!”疏桐这才反应过来。 还没等璟婳问鞋在何处,疏桐就转身回了前殿。 众人目光都追随疏桐出门,向疾风一样,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那双沾了血的鞋。 璟婳一看,不知是想起那天情景还是血色引得她难受,竟呕吐起来。 疏桐慌不迭把鞋放到墙角,去轻抚璟婳的背,“主子,这是怎么了?” 若是也是担心的坐不住,“姐姐,若是不舒服先去歇一歇吧。” 璟婳怎能歇得住,不问清楚,她不可能放得下心。一脸深呼吸几次,又喝了两杯茶,才算压制了心中的难受之意。 “疏桐,你亲自去找汪太医,告诉他就说我有不适,劳烦他过来一趟。”璟婳安排道。 若初实有不放心,“姐姐,那汪太医像是刚刚进府,此人忠心如何,我们也未可知啊,这等事情请他过来是不是有风险?” 璟婳只说道:“那吴恙平日里和朗慧苑走得近,用他更是不妥。这汪太医看起来是个济世的良医,又是刚进王府,想来应该不会是谁的眼线。” 彩云也是猛点头,“奴婢也觉得还是不要找吴太医为好,那吴太医和绣檀走的比较近。”其实,彩云还有一私心,她对这汪太医实属满意。 疏桐遵命,又去请了汪太医。连吴恙都惊讶了一下,他想着又是丫鬟病情反复,便没有询问。 疏桐总是细心,在路上,对汪太医说道:“汪太医,婳福晋念你初进王府,又有悬壶济世之心,自是肯用你为心腹,还望汪太医能体会婳福晋苦心,忠心伺候。” 话里话外,疏桐无不在敲打汪长卿,让他忠心为婳福晋所用。王长卿本就担心璟婳身边的人,这会子被疏桐“教诲”了一番,反倒是心里安定多了,有这样一个丫鬟也是璟婳的福气了。“疏桐姑娘且放心,微臣只管治病救人,断不是那妄议是非之人。” “如此甚好!”疏桐舒了一口气。 汪长卿这才仔细看了疏桐一眼,这疏桐长相英气不柔,谈吐合礼而不刻意,一门心思只有自家主子,是个忠仆。 说话儿间,就来到了凝舒苑。因着彩云头疼的很,璟婳又身体不适,便让彩云在偏殿歇着,若初陪着璟婳回了正殿。 “汪长卿参见婳福晋、春格格!”汪长卿依礼而为。 “起来吧。”璟婳说道。 “婳福晋可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汪长卿垂手问道。 璟婳扬了下眼,疏桐走到门口安排小福子在门外看着,确认无人之后,对璟婳颔首示意。 汪长卿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忐忑,不知是不是璟婳出现了什么事情。 “若初,汪大人与我是旧识,不必隐瞒。”璟婳看着汪长卿,对若初说道。 若初错愕的神情之后就是万幸的神色,“如此便好。” 疏桐也稍稍放了心,没想到这汪太医倒是沉得住气。 “婳福晋在王府人多嘴杂,为保婳福晋安危,微臣才不便相认,还望婳福晋恕罪。”汪长卿甩手跪地。 “汪大人想得周到,这王府的确是有不干净的人和事。今日我传你来,便是想让你看一看这双鞋是否有古怪。”在这里遇到了汪长卿,璟婳心里的底气比平时足了些。 疏桐便把那双花盆底鞋拿了过来。 汪长卿看到鞋上的血迹,心里一阵唏嘘,仔细揣摩端详了许久,打开药箱,拿了小镊子,挑开丝线处,发现里面塞了细细的粉末,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用手捻了一点,放在鼻尖仔细的闻了闻,汪长卿便回道:“这是夜来香粉。” “夜来香粉?有什么用?”璟婳只知夜来香花开花时极美。 汪长卿回道:“夜来香主要做栽培供观赏。夜来香枝条细长,夏秋开花,黄绿色花朵傍晚开放,飘出阵阵扑鼻浓香,在南方多用来布置庭院、窗前、塘边和亭畔。同时又是以新鲜的花和花蕾供食用的一种半野生蔬菜。具清肝明目之功效,可治疗目赤肿痛,麻疹上眼、角膜去翳等。不过,这花儿太香了,容易招致蛇虫鼠蚁。” 璟婳一个激灵,“你说什么?” “汪大人的意思可是说容易招蛇?”若初倒吸了口冷气,这方法真是…… 璟婳彻底被触动了那根神经,自从进府,她恪守礼仪规矩,从不敢得罪哪位姐姐,连丫鬟仆人都是能优待就优待,为何她如此小心翼翼还会被人这般毒害?可怜了那未出世的孩子…… “这样说来,那毒虫就是奔着姐姐去的?”若初被惊了一身冷汗,她千想万想都不敢相信,姐姐平日里温和谨善,怎么这样也会招人嫉恨? 汪长卿这才反应过来,知道了璟婳伤心欲绝的缘由,果不其然,那天,他听了师父孙沛的话之后,就担心的不得了,才终于下定决心去太医院。为了不招人口舌,汪长卿没有借助父亲的权势,自底层做起,一点点经过太医院的严格选拔,才被调过来。 看来这步棋走对了,璟婳在这王府暗里危机四伏。 “婳福晋,此刻最重要的是排查所有可能出现的危险。如有怀疑之人,可还收取过她送过来的其他东西?”汪长卿必得保她安危。 疏桐仔细,先前特意做了账本把每一笔收到的赏赐礼物全部登记在册,如今正能派上用场。 “汪大人稍等,奴婢这就去取。”疏桐说道。 璟婳一手垂下按住软榻,一手轻捶心口,缓解那堵死人的心疼和委屈。 “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为什么要这么做?”璟婳止不住那决堤的眼泪,她真想不管不顾的大喊,真想揪住绣檀的衣领问她到底是为何! “姐姐莫要全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种人做事还会讲道理吗?就是咱们把心掏出来,她们也会捏碎,讥笑。况且,这后面恐怕有人指使。”若初气愤不过,上前安慰璟婳。 这么一说,璟婳更是心惊了,绣檀的背后还能是谁,只有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满嘴仁义和平相处的朗娟。 疏桐看了一遍,把脂粉首饰什么的都拿了过来,“汪大人,其他的应该做不了手脚,这些您帮忙看一下。” 三人的目光追着汪长卿的时而皱眉时而舒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终于,“婳福晋,这些微臣都看了一遍,没有问题。” 璟婳这时才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疏桐却在这时想起了什么,“主子,还有一个东西。” “什么?”璟婳被疏桐的担忧怔住了。 疏桐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璟婳手腕上的鎏金缠丝花纹红宝石手镯,那可是初进王府的时候福晋亲自赏给她和戈雅一人一个的。现在想起来戈雅也曾小产,璟婳摘下手镯的手都是颤抖的,她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镇定,万语拧成一句托付:“长卿——必得仔细查看,斟酌清楚!” 第一百零一章 登门质问 汪长卿接过手镯,从璟婳不轻易喊他名字的举动中就知此事严重,“婳福晋放心~~” 仔细看了几番,汪长卿的心里越发的笃定了。 只见,他拿了长银针,一点点从鎏金缠丝花纹宝石手镯里的镂空花纹球中取出碎碎的红色丝状物。 “这是何物?” 汪长卿捏起红丝,仔细闻了闻,大惊失色。 “婳福晋,微臣反复查验了,这手镯里的红丝似是红花!”汪长卿不敢怠慢,托着手镯递给了璟婳。 “这红花不是活血通经的药吗?”疏桐简直不敢相信,这手镯里怎会有这种东西。 “疏桐姑娘说的没错,正因是有这些东西,相必婳福晋才会感觉身子虚弱,甚至有滑胎之像。”汪长卿一语中的,璟婳方才想起之前出现的种种迹象,像极了滑胎之像,只不过因为是初次有孕,璟婳不懂,只好听太医的。 一想起太医,璟婳反倒想起了一件事,“我记得之前孙太医曾暗示我摘取手镯,不知那时他是否已经察觉了异常。” “是啊,姐姐,好像第二天那孙太医就说手受了伤辞官回乡了,福晋也没说什么,走的着急实在可疑。”若初更加坐立不住了,不为璟婳讨个说法,她心里也不痛快。 汪长卿沉沉一跪,回道:“请婳福晋降罪!” “汪大人这是何故?”璟婳一时不明就里。 “那孙沛太医乃是微臣的老师,走之前微臣曾去孙府赴宴,当时,孙太医已经有所察觉王府里有暗箱操作,但没有指明哪位主子,微臣自知此事重大,却没能提醒婳福晋,实属不可宽恕之罪!”汪长卿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他的后悔在知道有人陷害的时候更盛。 到了这个时候,璟婳知道自己应该恨谁,“算了,你知道又怎样,告诉了我又怎样,别人有心使坏,总会找别的时机。” “姐姐,那我们要怎么办?”若初看着璟婳气的浑身发抖,自己不知如何帮忙。 “既然证据确凿,我就要讨个公道!”璟婳打定了主意,非要去不可。 “婳福晋,此事需得从长计议。这可是牵扯到福晋。”汪长卿不太支持璟婳直接和嫡福晋开撕,此时还不清楚王爷的态度,这么做会不会太过着急。 “是啊,主子,汪大人说的不无道理,此事都是我们揣度的,万一绣檀和福晋不认怎么办?那花枝毕竟已死,死无对证啊。”疏桐难免担心,把可能出现的问题提了一嘴。 “那怎样?就让我的孩子枉死吗?我那么期待她的出生,那么想要好好保护她,可她喜塔腊朗娟凭什么害了我孩儿还要满口仁义的在这惺惺作态?我偏不!我就要王爷给个说法,她既然害了我孩儿,就要——还!”璟婳心里早已是满满的苦楚与愤怒,王爷爱她,如果知道心爱之女是被人谋害的,还能那么轻易的放过她? 在气头上的璟婳陷入执念,偏要争个公道。 她怒火中烧的看着手镯和鞋子,吩咐小福子一一收好,带着彩云就去了朗慧苑,此时,王爷在朗慧苑,刚好她要与喜塔腊朗娟当庭对质。 疏桐自知劝她不住,也只能跟了上去。若初也是不放心,随行其后。 浩浩荡荡,这满腔的悲愤化作璟婳无穷的噬心,几乎让她疯魔。 极快,朗慧苑。 流萤正在外面侍弄花草,看着急急一行人进来,瞧见璟婳,赶紧行礼,“参加婳福晋,哎哎——”璟婳也不理会,径直走过,小福子一个拨开,差点儿让流萤摔倒。 流萤心里一气,“这是找事来了!” 紧跑进屋的流萤,对王爷和朗娟说道:“王爷,福晋,婳福晋她——” 话还没说完,璟婳就进来了,“不用你通传,我自己来说。” 永琰和朗娟正商议绵宁婚事,就看见璟婳气不可扼的荡荡进来。永琰脸色一沉,“这是怎么了?气冲冲的,也不知道礼仪规矩了?” 若初赶紧拉了拉璟婳衣服,齐齐跪下,“参见王爷!参见福晋!” 璟婳一听王爷反训她,眼泪登时就簌簌下来了,抽噎着答道:“婳儿是莽撞了,不过,婳儿就是要请王爷给妾身一个公道,也要让咱们的女儿不枉死。” 望着眼眶哭的红肿的璟婳,王爷身子紧了一下,气急败坏道:“什么枉死?怎么又提起这伤心之事了?哪个下人多嘴惹你,本王定要好好治他一治!” 彩云一听王爷动怒,吓得浑身战栗,哆嗦不已。 “妾身没有道听途说,桩桩件件事情都指向这害了咱们孩子的人是她喜塔腊朗娟!”璟婳气恼难耐,泪眼汪汪的指向朗娟。 朗娟哪里受得了这种指控,“婳福晋,话不要乱说!王爷,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 面对两人面面跪下,永琰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绣檀早就听了清楚,她自认没把柄被别人看见,便跟了一句:“婳福晋,冤枉福晋可是大罪,您可不能听了别人几句挑唆,就来向福晋质问啊。” 绣檀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璟婳就差要活剐了她,“蹭”的一声站了起来,直直走向跪着的绣檀,使足力气朝着她,“啪——啪!”两耳光,“混账!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儿!都是你这腌臜东西作恶!” 看着自己丫鬟被褥,朗娟也是气不打一出来,这璟婳太过分了!还没等她开口,永琰暴喝一声:“放肆!” 璟婳红着眼睛看着王爷,“王爷~~” “说!”永琰焦躁的拨弄着手上的扳指,头皮发麻。 “王爷明鉴!今日若初贴身丫鬟彩云无意发现数月前妾身的流产并非是花房管事失误放出的蛇所致,乃是她喜塔腊朗娟指示绣檀用计陷害!福晋,你怎能如此狠心,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为什么?”璟婳情绪失控的质问。 朗娟惊恐的摇头:“王爷,臣妾没有!臣妾怎么会毒害未出世的孩子呢?” “福晋!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不是要知道真相吗,我就告诉你真相!”璟婳真是佩服朗娟这无故的端慧之态,可真能装! 永琰没反对,璟婳就看向彩云:“彩云,你不用怕,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来!” 此时,彩云恨不得能有免死金牌,这架势,她得罪了哪一个都不能活啊…… 第一百零二章 适可而止 “奴婢无意发现花枝的娘死在了王府外的迎宾客栈。听人说是被王府的人接来的,奴婢拿了几个人的画像,认出说是——”彩云瞥了眼脸色煞白的绣檀,有些犹豫。 “说,是谁?”璟婳追问。 “是绣檀姑姑。”彩云眼睛一闭,豁出去了。 “王爷,那花枝拼死也要拿了我出事时穿的鞋,本就有古怪,妾身找了太医瞧过了,说是里面有夜来香粉,浓度极高,最是容易招蛇。偏那花枝让彩云开口引我去荷花池,不是摆明了与人勾结,暗害于我吗?妾身从进王府不敢有片刻懈怠,请安,尊崇,哪一点做的不让姐姐满意了,竟还要遣了绣檀害我?姐姐您也是有子女的人,怎就舍得下此毒手啊???”璟婳说起来激动不已。 “一派胡言!璟婳,亏我平时待你不薄,怎能如此血口喷人?那花枝彩云均是你凝舒苑的人,况且花枝已死,死无对证,现如今你反口说是绣檀所为,我都不知道的事,如何让她去陷害你!”朗娟平日里很少发火,阴沉着脸都算少的,这会子被璟婳言语激的面红耳赤。 璟婳也是气急了,一股脑儿的把委屈不满通通说了出来,她甚至都没想过下一步要怎么走,和福晋闹翻了路要怎么走? “然后呢?”这次是王爷追问。他低着头,不停的拨弄着扳指。 似是百般焦躁。 “王爷,福晋若是不信,可传迎宾客栈老板伙计。而且,妾身的鞋也可以让福晋信得过的太医当场验明!”璟婳恐王爷不信,急急说来。 “王爷,臣妾从未做过此事,还望王爷还臣妾清白!” “绣檀,你说话!”朗娟看她,她可不能由着璟婳在朗慧苑作势,不由得拿了福晋的威严来。 绣檀听到现在,和先前预想的一样,看来,婳福晋虽知实情,到底是没有证据,便心一横,说道:“婳福晋可别冤枉了奴婢,那府外的奴才有几个不是见财眼开的人,这冷不丁让他们来证言,婳福晋是欺王爷傻还是觉得福晋好欺负?” 绣檀三言两语竟说的璟婳气结,明明是她的错,此刻,她怎么有脸反咬一口。 璟婳也觉得不必留什么后手了,直接把那鎏金缠丝花纹红宝石手镯摘掉呈给王爷:“爷,婳儿从未想过要如此从事,只是,伤我可以,不能碰我的孩子!这手镯乃是初进王府的时候福晋赏给妾身的,婳儿满心感激,以为是和平相处之意,只是,到了今天才发现里面——大有文章!” 四宝托着玉镯呈给永琰,这倒是他从未注意的,“你仔细说来。” 璟婳便冷着心道:“这手镯赏给了妾身之后,妾身每日必戴,从未想过有何不妥,今日因着彩云发现绣檀与花枝勾结一事,才想起来让太医也瞧瞧,这才从里面发现了——红花,能够致人流产的红花丝!想那孩子定是被人一早盯上,一计不成再施一计,恶毒之心可显而知。” 关于彩云的“话”绣檀还能应付,可是这手镯的事情她真是百口莫辩。朗娟之前的盛气凌人也在这一刻蔫了气焰,璟婳不是个挑是非的人,彩云的话念她思子心切可以怀疑,那手镯,她可真是从未做过手脚,璟婳那么笃定的语气又不像是假的…… 朗娟还没想明白,就听见身后的绣檀“噗通——”一声,璟婳话音落地,绣檀身子难以支撑,瘫软下来。 朗娟看绣檀的时候只见她浑身如筛糠,哪里还有半点儿刚刚的笃定。 不由得悲从心中来,直叹这绣檀真是糊涂!自己这半生经营真要被她一朝销毁。 “如果福晋还有疑惑,以为是妾身栽赃嫁祸,可以去查看一下惠福晋的玉镯,到底如何,一看便知!”璟婳堵了她个结结实实。 话已至此,牵扯的可不止只有惠苒,细思极恐,还有先前的戈雅呢,若真是如此,她喜塔腊朗娟真的就成了别人口中的“妒妇”了。 “王爷,臣妾实在是不知其中原由,婳福晋既然有所怀疑,为证臣妾清白,还望王爷彻查玉镯之事!”朗娟伏地说道。 永琰瞧了一眼满脸泪痕,眸中心碎的璟婳,看一了一眼正襟凛然的朗娟,心里杂乱无章,喉间堵塞的无法开声。 查? 还是不查? 永琰的余光扫了下绣檀。 就在这时,绣檀“叩叩叩”的重重磕头,求罪道:“这事儿和福晋没有关系,是奴婢看不惯婳福晋嚣张受宠的样子,暗里在手镯里做了手脚。” 原以为王爷会下令彻查,谁料绣檀应声担下。 绣檀一脸的忿意,“要杀要剐,奴婢全认。” “你——”璟婳看着绣檀一心求死的样子,心里像是刺扎一般。 “谋害公主是不是也是你私自谋划的?”永琰眼神阴鸷,看着绣檀,话里三分惊喝、三分愠怒、四分不容置疑。 绣檀看着王爷的眸子,心被敲碎到七零八落,便明白了她不能给主子再招致灾祸,“均是奴婢一人所为!” 朗娟瞠目结舌的看着绣檀,胸口似有千斤重量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一个气结淤至心口,朗娟生生喘不过来气,指着绣檀,“你——你——”应声倒下了。 绣檀看主子倒下,急乎:“主子!” 永琰一抬手,四宝便赶紧差人去请太医。 璟婳没想到朗娟这样就晕倒了,她心里窝着的那股火还没有倾泻出去,就被截了胡。 不甘心的看着朗娟被扶走,璟婳还欲说话,只听永琰开腔:“绣檀谋害皇嗣,背主而为,实属罪大恶极!拉出去,压入地牢,明日——斩!” 绣檀想必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沉沉闭上眼睛,任由着侍卫拖拉出去。 “爷——”璟婳不相信朗娟会不知情。 “婳儿,眼下宫里事情多,皇阿玛几多要求本王要常驻宫里,平日里这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由朗娟照看,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件事让你受苦了~~绣檀既已承认,现在也惩罚了她,朗娟虽不知情,也有失察之罪!即日起,禁足朗慧苑三月,府中事物,全权交由惠苒负责,让朗娟好好思过。”永琰行至跪在殿下的璟婳身旁,声音哑哑传来,似有万般难隐之苦。他的眼睛里满是惆怅,似乎这事儿璟婳做的太过于草率。 璟婳跪在地上,直直的望着永琰,决绝不甘心的看他,问道:“爷,我们的孩子就只能枉死吗?” 永琰大抵是没料到璟婳会这么执拗,眸子的温情一点点沉底,有些头疼道:“璟婳,此事你是不相信朗娟还是不相信本王?” 话一出,璟婳周身肃冷,八月的天居然感觉凉意嗖嗖,直入心扉。 他在压她? 用王爷的威严压她失子爱子的痛,让那痛更入骨髓,她能理解别人的事不关己,她能承受别人的表面关心,可她不能理解王爷乃是她的夫君,她孩子的阿玛,为什么不能和她一样感同身受? “王爷,璟婳愚笨,只知道有错即罚,有失要认。福晋手下谋害皇嗣,为何只禁足三月?妾身只想要一个公道!”璟婳也是个认死理儿的性子,看得出来,永琰的耐心已经快被消磨殆尽。 “那你是要本王废除福晋?还是要遣送她进宗人府,受够大刑伺候?璟婳,适可而止!”随后,永琰就甩袖而去了。 璟婳怔在原地,忽然一阵冷笑,是啊,她怎么如此天真,王爷怎么可能会废了福晋?又怎么可能送她入宗人府? 出朗慧苑的时候,若初和疏桐怕她想不开,寸步不离,可璟婳只想静静,她有些累,还有些疼…… 走到湖边的时候,惠苒正在凉亭那儿闲坐。 朗慧苑的事情她已知晓,看着璟婳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必定是操之过急,自己咽了苦楚。 便让斐然带着丫鬟留在原地,自己轻步向璟婳走了过来。 倚栏而望,这碧波荡漾的湖面波光粼粼,泛着诱人的光芒,似乎在说这世间万物本就是幻影,一个水浪压下,便没了踪迹。 “有时候,我们看到的、听到的不一定是对的;而有时候,我们笃定的、相信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惠苒拿着团扇微微扇了几缕凉风,望向湖面说道。 璟婳转头看向惠苒,她话里有话。 惠苒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抚着玉镯说道:“就拿这玉镯来说,赏我们是恩,不管这是什么,它都是恩。而我们让主子爷心烦便就是罪了。” 璟婳这才恍然明白原来惠苒什么都知道,“惠福晋明知手镯有问题,为何还戴着?” 惠苒哧的笑了出来:“我不戴就是我的罪过了,况且,我并没有真的发现它有问题,这事儿还是要感谢婳福晋,为姐姐除了一个隐患。” 璟婳真是佩服惠苒,自己真是走了一步险棋,倘若惠苒要向朗娟投诚,说手镯没有问题,那她可是百口莫辩,坐实陷害的罪了。 这边璟婳还没有从惊慌中反应过来,惠苒就说了一句直击她心口的一句话:“你怎么知道绣檀这事儿王爷不知情呢?” 第一百零三章 初次较劲 “怎会?”璟婳绝不相信,可惠苒的样子又不免让她对这话心有所动。 “不会的,王爷岂会放着陷害自己孩子的人置之不理,惠福晋未免太过多想了。”永琰的形象在璟婳心底那是不可动摇的所在,只因她爱他。 惠苒自然料到璟婳会这么说,“妹妹怎么这么糊涂呢?妹妹可知东林是什么人?” “东林?” “东林一向是在外带兵,那可是王爷的心腹,安插他在军营是为权。而如今,王爷急急召他回来,那也是为权,不过,为的是筹谋和稳定皇权。咱们王府就这么大,东林若是想要查清楚一件事情,妹妹觉得会有难度吗?”惠苒的一连疑问,句句砍在了璟婳的心上,是啊,东林怎会调查不清…… 看着璟婳手指狠狠掐着木栏的时候,惠苒就知道她明白了。 幽幽又道:“妹妹还是太过单纯,王爷疼惜妹妹是不假,可是,福晋那可是嫡妻。万岁爷若是想把大清交予王爷的话,怎会允许王爷后方不稳呢,这是万岁爷最大的忌讳。” 经过惠苒一挑明,再想想王爷那面露难色,璟婳就什么都懂了,这事情,看来只是她在做跳梁小丑,不管朗娟是不是真的幕后指使,王爷都不可能现在动她,更何况,她还有嫡子,而她钮祜禄璟婳有什么? “惠姐姐看的真是通透。”璟婳只想逃走。 惠苒把团扇轻轻放入她的手中,说道:“妹妹最大的优势就是王爷,今天若是别人,别说禁足福晋,恐怕自己早就被反诬一口,留不了全尸了,看来,王爷还是在乎妹妹的……” 拿着上面绣了“花好月圆”的团扇,璟婳只觉一阵讽刺,什么花好月圆,什么执手相看江山,在王爷眼里,什么都不如那皇权稳固更重要。 她还傻傻以为王爷爱她,可以还自己一个安心。 这哪是安心,这是诛心。 回到凝舒苑的时候,璟婳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来。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从湖边回来的时候,璟婳就一言不发,若初担心的很。 “没事。”璟婳仍旧这一句。 疏桐知道主子不想说,便悄悄回了若初,“春格格,主子既然不想说,那就随她去吧,她心里有伤,一时半会儿,恐怕好不了的。奴婢贴身候着,不会让主子出事的,您且放心吧。” “眼下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你要小心伺候,有情况一定要通知我。”若初看了眼失魂落魄的璟婳,叹息出去了。 一连几日。 璟婳不肯说话,也不肯吃饭,每次疏桐端进去的饭菜都原封不动的摆在那儿,她就那么侧躺在床上。 疏桐担心不已,可是,主子一再声明,不允许她去找若初或者王爷,疏桐担心再这样下去,主子终究会害了自己。 外面,天气燥热难耐,王爷几乎是每七天才会回来小住两日。 好不容易等到王爷回来,疏桐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四宝。 “四宝公公,王爷在吗?” 打量着疏桐着急神情,四宝也为难,王爷这段日子只顾稳固山西动乱之事,实在是无暇顾及府里的勾心斗角。可是,那婳福晋在王爷心里是个什么地位,他也晓得,只好,压了胆子,说道:“疏桐姑娘且先等一等,我这就进去看看情况。” “劳烦公公了~~”疏桐感激。 进了屋,永琰还在看折子,眉头紧锁,脸色不悦。 四宝踌躇半天,徘徊不定,实在是不忍惊扰,正欲离去的时候,听到永琰说道:“在门口晃荡什么呢,有事就说!” 四宝猫着身子轻脚走了两步,歉意道:“真是该死,奴才还是打扰了王爷。那凝舒苑的疏桐求见,说是想让王爷去趟婳福晋那儿,奴才看您正忙,就没敢打扰。” 永琰放下折子,揉了揉眉心,他知道璟婳的心病,“还没好啊?” 四宝自是知道永琰所指,回道:“听疏桐姑娘说,婳福晋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身子全靠那参汤吊着,想来也是心里那关没过去。” 实话实说,永琰最是不喜欢妇人间的斗气,璟婳这样折磨自己那是做给他看的,是和他置气呢。 “这这字看得人心烦,出去转转吧!”永琰没有明说。 四宝猜测着意思,觑道:“王爷,新栽种的沙漠玫瑰开得正盛,奴才陪您去瞧一瞧?” 那沙漠玫瑰当初还是王爷看着稀罕,便让人特意在凝舒苑外面栽了大片。 顺着四宝的话,点了点头,永琰也算是默许去看婳福晋了。 于是,走到外面的时候,四宝一个眼色,疏桐便知道了,提前赶了回来,想去通知主子。 小福子正在门口打蚊子,今年蚊子猖狂得很。 “别在这坐着了,王爷马上就到咱们这儿了,快去准备准备。”疏桐拍了一下小福子的肩膀,说道。 小福子惊喜着说道:“真的啊?” “这还有假?快去!” 轻脚进了屋,疏桐隔着帘子,对床上的璟婳说道:“主子,王爷这会子正往咱们这赶呢,奴婢伺候着梳洗一下吧?” 半晌,疏桐还以为璟婳睡着了,只见她翻了个身,“谁让他来的,不见!” “主子~”疏桐又唤一声。 “我说了不见!”璟婳的声音从帷帐里传出来,蕴满了悲凉。 “主子,王爷想必是看您这段日子寝食难安,特意关心您的。”疏桐软软话儿,估摸着主子能理解。 好气不气,璟婳斥她:“谁让你去找王爷的,我说的话可是耳旁风?我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下次再自作主张,你也一并出去算了!” 疏桐没辙,只能退出去。 “主子怎么样了?”小福子凑上去问道。 “主子不愿意见。”疏桐淡淡一句。 小福子反应比她还大:“什么?王爷都快到了,主子不见?” “嘘嘘——你小声儿点!主子心情不好,劝阻几番,她就是不见,咱们也不能忤逆主子啊。” “可王爷——”小福子担忧的不无道理,自己这可是求了四宝公公的,若是给王爷吃了闭门羹,那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说话间,王爷在四宝陪同下就到了凝舒苑。 疏桐在苑外候着,一脸的惆怅。 “你们主子呢?”永琰佯装路过,随口问了一句。 疏桐只好回道:“回王爷,主子这会子睡着了——” …… 一刹间,别说永琰怔住了,连四宝都睁着圆鼓鼓的眼睛哑住了。 永琰一番热心被泼了盆凉水,气的甩袖而去,这璟婳可真是被他宠坏了,竟敢把自己拒之门外了。 拂袖而去的永琰前面走,四宝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疏桐,“我说,疏桐姑娘,这是个什么意思?” “真是对不住了,四宝公公。”疏桐赔笑。 哎,这两个人啊,明明心里都有对方,非要较劲干嘛。 璟婳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她枕着枕头,泪水潸然而下,“王爷,为何你要骗我?欺我?瞒我?” 第一百零四章 另谋出路 宁祥殿。 永琰心中闷气,看谁都不顺眼。连门外一向弹琵琶的丫鬟都嫌聒噪。 瑚筝看了一眼四宝,“爷怎么了?” 四宝擦了下额间虚汗,“吃了婳福晋的闭门羹,能顺气吗?” 众人不敢再惹怒永琰,都谨慎着做事。 这都快就寝了,王爷也不说去哪苑,想来是心里憋闷,就在宁祥殿睡下了。 “瑚筝姑姑,还得劳烦你了。”四宝端了一碗养心茶。 瑚筝点了点头,其余人就退下了。 “爷,喝杯茶。”瑚筝微微打开茶盖,撇了下蕴起的浮末,让那茶汤的清香能够飘出来。 永琰什么也没说,接了茶,啜了一口。 “爷,奴婢去查了戈雅福晋的所有近侍,也去了婳福晋娘家、完颜府与和府,能够确定戈雅福晋说的那话不是真的。”瑚筝轻巧巧的说,永琰却觉心中晃动。 “想必是戈雅福晋为了报复婳福晋才编造的事情。”瑚筝轻描淡写的道出,眼睛始终没离开手中的事情。 这个戈雅! 刚刚的闷气也因为一点点对璟婳的怀疑瘪了不少。 “这茶怎么这么苦?”永琰“啪”的一下放了下茶,那茶汤都洒了出来。 瑚筝不疾不徐的,垂着眸子,收拾茶汤浸染的地方,“爷觉得茶苦,自然换一杯就是。若是口苦,恐怕还是要请太医的。” “现在你的胆子越发的大了。”永琰被她噎了一句,心有不爽。 瑚筝诚然跪下,“奴婢只是担心爷的身子,口无遮拦,实在该罚。” 说着,瑚筝就要退出,永琰却唤她站住,“将功赎罪,就在这守夜吧。” “是。” 瑚筝等到伺候永琰睡着,看着他的脸庞,心里幽幽而动,王爷什么时候不再口是心非呢。 朗慧苑的人,此时,比任何人都要难以入眠。 朗娟悠悠醒来的时候,还感觉有些天旋地转。 “主子,您醒了?”流萤拿着蒲扇,怕主子热,和兰心一替一会扇。 “福晋无碍了,只是一时郁结于心罢了。”吴恙说道。 朗娟感觉整个身子都是软的,没有力气,“绣檀呢?” 流萤就不能听谁提起绣檀,眼泪登时就在眼眶打转:“主子,绣檀姑姑,她——她现在被押入地牢了,明日——” 朗娟猜也能猜得到,“绣檀怎么这般糊涂~~” 她多得是为绣檀伤心,毕竟绣檀侍奉了她那么多年。 “是啊,奴婢也没想到,姑姑这是为了什么啊?”流萤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 兰心伺候一旁,只看只听。 “她是想为二阿哥筹谋,只是,这些年,她太着急了……”朗娟是高高在上的福晋,这些腌臜事,她自是不用知道的,可是,王府里一连几个孩子出事,她又岂会没有怀疑,只是,她不敢问,也不愿问。 如今,绣檀出事,便在没有人去替她挡这些牛鬼蛇神了。 一切,只能自己承担了…… “流萤,你去府外西林觉罗家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绣檀那不成事的弟弟还是要帮衬,不过,别做的太明显。”朗娟吩咐完,就让兰心扶着下地了。 流萤走后,朗娟一改往日柔弱不欲争锋的样子,对兰心说道:“你跟了我多年,虽不如绣檀流萤亲近,也是这王府里我信任的丫头了。如今,绣檀出事,流萤心性不够老练,你就多做些事吧。” 兰心面上欢喜,“谢福晋主子栽培!奴婢定好好伺候主子!”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一下,她曾经还担心福晋是个不懂得经营关系的人,怕主子受了欺负。可眼下再看,主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她有些捉摸不定心思…… 夜色四合,悲欢离合也都隐了踪影,惶惶若若,沉入人心。 朗娟卸去了珠饰珐琅,此刻长发垂下,一片素净。 绣檀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再无翻盘的可能。只是,这以后要如何立足呢,王爷在护她,她自然比谁都清楚,哪怕是喜爱的璟婳没了孩子都在护她,这份心她记得。 可是,她真的很疲惫,她爱王爷,爱到深入骨髓,正是如此,朗娟一直以王爷为重,不管大事小情,从来没有让王爷操过心。 一晃眼,她们整整成亲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她习惯了自己温良贤淑,习惯了以永琰为主心骨,也习惯了绣檀的“操劳”。 经此一事,恐怕王爷自是认定她心有嫉妒,心狠手辣吧。 朗娟不能再想,越想头疼的越发厉害,现在吃的宁神丸都不大有用了,不免心有余悸,不知道自己还能撑着这样的身子到何时…… 越是想到以后的危险重重,朗娟越发对揭发此事的璟婳和那不知死活的彩云恨起来。既然她们让她过不好,那就休怪她不讲情面了,说破了大天,她还是这嘉亲王府里的嫡福晋,是她钮祜禄璟婳企及不到的地位! 若说此事坐收渔翁之利的应该是首推惠苒了。 虽然对璟婳说时机不对,不过,眼下自然没有更好的机会了。如果不趁着进宫之前确认自己的地位,只怕她刘佳惠苒终会沦为尘埃。 “主子,还是您懂得把握机会,说起来,这事情还要感谢彩云呢。”斐然心里由衷的佩服主子的筹谋。 “彩云?她也配!不过是保命的墙头草罢了,迟早她会成为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惠苒早就盘算过了,彩云既然有把柄在她手中,心里定是不会服气,都说小人难防,她还真要想想办法怎么除去这个眼中钉。 “主子英明。”斐然笑道。 这边盘算,那边便是计谋。 彩云此时颓坐在屋里,白天里发生的一幕幕不停地在她眼前晃悠。彩云明白她活不长了,福晋没有左膀右臂,定不会放过她。那刘佳惠苒握着她的软肋,一次利用,就会有二次利用。今日通过王爷的反应来看,这璟婳还是太嫩,与福晋斗还是不行。 以前以为自己抱了个大树,谁知原来是枝杨柳。现如今婳福晋使小性子拒绝王爷,男子能有几分耐心,过不了多久就会厌弃她,到时候,她可不用福晋动手,就会死无全尸。 她要另谋出路! 纵观王府,只有一个人能保她平安,那便是王爷。 而她要另谋出路的最大障碍就是一个人——高平! 第一百零五章 飞蛾扑火(求收藏评论) 彩云一向行事干脆利落,只要是自己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执行。 她的人生字典里出现最多的就是:如何更好的生存。 为此,她能放弃所有…… 晚间,约了高平。 彩云觉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高平的存在总会时不时的提醒她关于她的不堪过往,而那些过往恰恰是彩云这辈子都不想记起的。 大约是高平事少,比约定时间到的早了些。 彩云一出现,高平就饿狼扑虎般抱了上去。 只是…… 彩云不动声色的推开他的手,看起来愁思不展。 高平只当她心情不好,便无趣问道:“怎么了,这是?愁眉苦脸的?” “你说怎么了?我现在可真是骑虎难下了,福晋那边树我为敌,惠福晋那边也不好过。”彩云一个叹气叹到了高平心上。 “你也真是的,怎么行事之前不跟我说一声,那么大的事,说做就做了,万一要是王爷震怒,第一个就拿你开刀!”高平都觉得有些后怕,这彩云胆子也忒大了。 彩云才不受他的抱怨,白他一眼,满眼怨怼,“告诉你又能怎么样?惠福晋拿我阿玛的事情还有咱俩的事情要挟我,我不做行吗?” 高平啐了一口,tnn的,他最是看不惯这些拿权拿势的,“你怎么不告诉我,要是告诉我,老子非得——” 彩云就是不能听他胡呲白咧的,直接揭了他老底儿:“怎的,我告诉你,你还能杀了她不成?” 被呛了一口的高平讪讪而笑:“这话儿说的,我这不是替你出气嘛,何苦非要较那真儿呢,谁让她是主子,咱是奴才呢~~” 高平这般吊儿郎当的样子和少时并没区别,一样的让彩云无法真正的愿意托付。 “活该你一辈子奴才命!”彩云生气,这高平不仅不帮她说话,还这么贬低自己让她气不过,几欲要走。 高平看到彩云如此生气,才软了话儿,“哎呦,这生什么气啊,我逗你玩儿呢。” 彩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高平聊着,心里盘算着有些话怎么说出口。 “对了,你觉得那些奴婢上位成主子的事情怎样?”彩云说完觉得自己可能太着急了。 谁知高平压根儿就没有多想,撇嘴道:“你说前苑的茗蕊格格啊,那也不怎么好啊,你看她整天巴结这个奉承那个的,看着实在是不觉得有多好。” 彩云嗤他,“可人家到底就是主子,咱们这些奴婢奴才看见了还是要跪。若是有了恩宠,或许就不一样了。” 高平对这没兴趣,“那又怎样,还不是伺候人。” 彩云实在不愿和他说话,怼他道:“是啊,伺候人咱们最擅长了,就是哪天被使了计害死都没人记得。” 高平以为她还在担心惠苒把他们把柄一事,便故作神秘的凑近她,说道:“惠福晋那儿,咱们也是有所防备的,你知道吗,那惠福晋好像和贝勒爷有些关系,那天,我瞧见惠福晋看见了贝勒爷之后,两个人表现的样子不太寻常,一眼就能看出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觉得男女之间会有什么问题?”高平挑眉。 彩云惊讶的看着他,“你发现什么了?” 高平两手一摊,“这倒没有,不过,没有证据不代表没有关系,若我能查到一二,说不定还能在王爷那儿领赏呢。” 看着高平那般小人得志的样子,彩云一下子就厌恶起来,高平也太敢想了,若惠福晋与贝勒爷真有什么事情,王爷会让这消息传出去吗,还得赏,丢命还差不多。 “别说那些没用的,小心狐狸没逮到,惹了一身骚。”彩云白眼呲他。 高平就咧咧嘴,“知道你不做没把握的事,你最好,以后咱们的前程还要全指着你呢~~” 都到了这个时候,高平没有为彩云担忧那几位主子未来会对她发起的刁难,反而还由此说笑。 “彩云,最近手头有点儿紧,能不能给我点儿钱?”高平晃着身子,几乎要靠到彩云身上。彩云真是太佩服高平了,这男人到底是属什么的,这么不知脸面为何物? “没有!”彩云回答的斩钉截铁。 高平脸色一顿,调戏说:“哎呦,这是生哪门子气,你为婳福晋做了件大事,她怎么可能不赏你些好东西呢,快点儿快点儿,我最近晦气的很,赌的都t输了,老子就不信这风水还不轮流转了!” 看着愤愤不平的高平,彩云真心觉得自己是瞎了眼才看上这样的人…… 许久,彩云像是下了决心似的,问了句:“高平,你爱我吗?” 被彩云这么不寻常的问题怔住了刹那,高平笑的疑惑看她:“今儿是怎么了,这么正经。你是谁,那是我高平最爱的女人,只此一生,只爱你~~” 彩云又问了一句:“如果我有五百两银票,你可愿带我出王府,过寻常的百姓日子?” 谁知,高平听到“五百两”的时候,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五百两?你还有那么多私房钱呐?出什么王府啊,这就是咱们的金库,你把那钱全给我,我去打点一二,等到咱们得了势,还愁什么啊!” 高平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彩云眼底的失落和苦笑,是啊,她怎么忘了高平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竟还指望高平能够带她出王府。 而现在看来,高平结结实实的是一个吸血鬼,不榨干她身上的最后一点价值是不会私心的。普天之下,能拯救自己的只能是自己。 既已下定决心,彩云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五百两倒是没有,不过,私房钱是有些的,你过几日还在这等着,我拿给你。也好让你奔个好前程!”彩云还是那般的语气,高平此时就差喝酒庆祝了,一脸的心满意足,脑子里全在盘算这笔钱要怎么花…… 回去了之后,彩云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抚了抚刚刚十八岁的容颜,正是荣华正艳的时候,一想按照高平的设想,自己要在这里伺候别人到老死,心里就憋屈极了。 她不要! 都是二九芳华,纵使飞蛾扑火,她也不要这么潦草过一生。 打开首饰盒,高平送的金步摇还静静的躺在那儿,对于一个丫鬟来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带出去,真是可悲…… 慢慢关上首饰盒,彩云用一把小锁紧紧的锁上,再不去看它一眼,就让这金步摇伴随着以前的彩云封存吧…… 第一百零六章 再一再二 嘉亲王府从不缺樱红柳绿,也不会寂冷沉闷。 那边唱罢这边登场是最能代表王府热闹的话了。 璟婳把自己窝在凝舒苑就是不愿意出来,奴才们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场又一场,还是听不进去,索性,等到最后,谁一提那话题,璟婳就发火,众人才都叹息着闭了嘴。 这段日子,璟婳不是写字就是画画。因着和朗慧苑闹不愉快,这府里上上下下的奴才们看她都阴阳怪气的。 这也难怪他们,俗话不是说得好嘛,路不平众人踩,情理不合众人排。 如今王爷伤她,福晋恨她,她还有什么怕的呢。 四宝悄悄来过几次凝舒苑打听消息,自然心里也是疑惑的厉害,不明白这婳福晋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搅的天翻地覆又对王爷爱搭不理的是为了什么? 永琰总是会有办法知道凝舒苑的情况的,正如四宝说的那样,璟婳不愿见他,头一次他借故路过,璟婳不愿意见就算了,只是,他特意去了凝舒苑还带了璟婳爱吃的吃食也被结结实实的拒到了门外。 屋里的璟婳赌气一般倚着门说道:“爷去别处吧,妾身没有那么大的福份。” 话一落地,永琰脸色就黑的厉害,身后那么多的奴才都听到了她说什么,这不是给他找难堪嘛,于是,一气之下,永琰就回了宁祥殿。 “主子,您这是何苦?”看着心痛到脸色苍白的主子,疏桐真是又担心又着急。 璟婳就是不愿开门,永琰的步子声音渐渐轻微。像是落在璟婳心头的涟漪,一圈一圈打转…… “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原谅他?我做不到!恨他?可这些不是他的错,所以,我无法面对,无法说服自己什么都不去在意。他瞒我,骗我,又是把我当成什么了?”璟婳知道永琰的不悦,可她心里只会比永琰更疼,除了疼,更多的就是不知所措,心里杂乱的一片汪洋,怎么都下定不了决心。 “可是,主子,咱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疏桐下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她怕主子难过,下句话就是:王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想要争宠的女人…… 宁祥殿,此时放的冰都是平时的两倍了,永琰还是心烦焦躁,不满道:“怎么这么热?这冰室的人是站着喘气的吗?” 丫鬟奴才大气不敢出。 “回爷,奴才已经派人去取了。”四宝回道。 永琰也不搭理他,只顾自己说道:“瑚筝呢?” 幸亏四宝打听了一下,“回王爷,瑚筝姑姑这会子去做冰沙了,她说您喜欢吃冰沙消暑。” 永琰听此,“唔”了一下,不再难为他们了。 有时候,最怕一个人独处,除了胡思乱想就是反弹生气。 等了好一阵子,瑚筝才额头冒着细汗急急过来。 “爷,您且消消气。”瑚筝看他脸色就知道今天定是没在凝舒苑落了点好儿。 以前,永琰再生气都不会对瑚筝发太大的火,这次,显然是心里憋闷,抓着瑚筝递过来的杯子直接摔到了地上。 “啪!”一片碎碎的玻璃渣滓像是永琰裂开的愤怒,晃眼。 “岂有此理!本王特意去看她,倒是让她给轰了出来!说出去真是可笑至极!”永琰万不会对别人说这话,或许,也就因为是瑚筝的缘故~~ “王爷,此事也不能全怪婳福晋,她是任性,但也是因为孩子的缘故——”瑚筝没敢往下说,有些话提一句就够了。 永琰剑眉一拧,“她还想怎么着?到底是年轻气盛,不够稳重。” 瑚筝也没敢说什么,眼下这局面,不说话是上策。 正巧,送戏折子的小太监跟着四宝进来了。 四宝禀报道:“爷,戏苑的云霞班新出了节目,说是想请您掌掌眼呢。” “什么戏?”永琰平时没什么别的乐趣,也就爱听戏看曲儿罢了,心里正烦闷的不行,说话都有些不耐烦。 小太监看了下四宝,抬头回道:“启禀王爷,是小夜莺新出的桥段——《鹊桥仙》。” 正拿着扇子抚额的永琰闻此太抬了下头,“哦?是嘛?” “爷,您可去瞧瞧?”四宝有些摸不准王爷的意思,仔细的听他回答。 见王爷没说话,四宝想着约莫是没有心情,便遣了身后小太监退出去。刚转身,就听到永琰的吩咐:“等等。” 四宝笑着转身站立。 “让她们准备吧。”永琰说道。 四宝片刻不敢耽误,“是,奴才这就去通传。” 身边的小太监更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戏苑。 西厢房。 “安韵姐姐,王爷说他会来戏苑了。”刚刚跟着四宝汇报的小太监欢欣雀跃的跑进来,喘着气兴冲冲对安韵说道。 只见一位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的女子走出来,她肤凝玉脂,玉立亭亭,明眸皓齿,容颜娟好的少女,垂着青丝,尤其是顾盼生辉的眼睛甚是让人一见倾心。 轻启朱唇,便是百灵入耳,“辛苦了,小安子,这些拿着。” 说着,安韵就塞给了小安子一个荷包,小安子登时就急了,激动说道:“安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小安子不是贪财之人,你收好。” 安韵笑了一下,这一笑,恰如那盈盈碧波,直直的流进了小安子的心里,“既然是给你的,就收下,在王府办事,里里外外都要打点,少不得银两”。 小安子看得入迷,只得讷讷道:“小安子——就写过安姐姐了。” 安韵笑着一下,美目盼兮。 回了屋之后,云霞班的春儿就跟了上来,急急问道:“姐姐,真要这么做?” 看着春儿眼神,安韵终是不忍心,抚了抚她的额间,对她说道:“姐姐的事情,你就莫要操心了,今后你要跟着师傅好好学,这云霞班对于咱们来说是个好去处。” “姐姐,那春儿想你了怎么办?我听别的姐姐说这王府可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若是姐姐真要那样做,是不是春儿以后就看不到姐姐了?”春儿巴巴望着安蔓,让安韵有口难言,春儿只有八岁,她该说什么才能让她理解呢? “春儿,有时候,我们是必须要做一些事情的,不然,只怕这一辈子都会心有不安~~”安韵望着远处的湖面,似是浓浓的牵绊与浓愁一般,徐徐进了心…… 第一百零七章 粉墨登场 百变人生,皆由在这方寸舞台上幕幕轮转。一曲唱毕,谁又能记起几何? 戏苑。 锣鼓锵锵,已然粉墨登场。好不热闹…… “爷,今日是小夜莺亲自写的曲儿。”四宝也是小夜莺的戏迷,只此一见,心神荡漾。 “小夜莺?”永琰以往倒是经常听戏,只是,最近宫中事情繁多,他确实是好久没有这闲情逸致了。 “是啊,爷,这小夜莺名唤安韵,据说以前也是官宦人家女子,只是,后来家里遭了难没办法才进了戏班。若是按照戏苑规定,必得是做了三年练习才能登台,不过,听说这个安韵只是廖廖半年就已经成了客人们捧的角儿了,可见确实出色。”经过四宝这么一说,永琰更是对这安韵充满了好奇,抬眼不禁多看了几眼。 舞台上百转千回的安韵声音一出,可谓是技惊四座。 江南女子本声甜柔美,加之安韵脉脉含情、欲语还休的神情一点一点唱进了人心里,撩拨着永琰的心,使之流连忘返,不肯转头。 永琰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等令人迷醉的人儿,当下就噙了笑。 四宝悄悄打量了一下永琰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再转头看向安韵,心里嘀咕着:得,这位小夜莺怕是又飞进了王爷的心里喽~~ 一曲结束,永琰没有走的意思,就这么静静的含笑看着安韵。 主子不走,谁敢动身。 齐齐的都在等着王爷发话。 四宝心里还打鼓,怎的,这王爷到底是满意啊还是不满意啊? 许久,才听到永琰抬手,“你——过来。” 说完,永琰抚了下翠玉扳指,一脸的玩味。 安韵款款走来,依依行礼,若是说站远了看不真切,只沉醉进了她的声音里,那此时,永琰倒是真的看了清楚。这安韵不似惠苒那般风情万种也不似璟婳那样温柔自在,而是有一种不惊不惧、似挑衅似勾引又似无意的看着永琰,就这样,静静看了几秒,方才喊道:“民女参见王爷!” “安韵?” “正是民女。”安韵也不问为何留她,似是早已预料似的。 “都会唱什么曲儿啊?”永琰坐的更随意些。 安韵盈盈而站,巧笑嫣嫣,扬了扬脸,撞上永琰的眼神也没退缩,“民女唱的都是些民间小调,不知王爷喜欢什么?” 哦,这小女子看来可不一般,思及如此,永琰倒来了兴趣,“本王喜欢的颇多,恐怕你一日不能唱完,怎么办呐……” 面对永琰如此明显的话语,安韵笑意更浓了,“民女的时间便是由着王爷安排就是了。” 如此这般,众人皆已明了。 未出酉时,王爷便通知了朗娟,说他招了一侍妾,暂时安排在了昀致院,因为朗娟禁足,免了新人的请安繁礼,让朗娟看着打点事务。 朗娟坐在朗慧苑里,许久没有吱声儿。 流萤率先沉不住气了,咄咄气恼道:“王爷这才纳妾几天啊,不过是偶尔听了几折子戏,就又把人留下了,还纳为侍妾,都不问问情况呢!那戏子是个什么东西,还请安都省了,说是您禁足,这不是摆明了偏爱那女人吗?” 流萤没往深里说,堂堂嫡福晋倒要亲自去戏子那儿,说起来都让人笑话,这是王爷敲打她呢,或许,他心里还在为着璟婳的事耿耿于怀呢…… “他倒是什么类型都喜欢。”朗娟没反驳流萤,也没有训斥她不懂规矩。 “主子,听说那新来的戏子长得妖媚,怕是一来到王府就起了攀附的心思了。”流萤愤愤不满。 之前她还说璟婳和若初是狐媚子呢,现如今,只怕这安韵更胜一筹呢。 “新来的侍妾叫什么名字?”朗娟知道自己怄气也是多余,总归是王爷吩咐下来了,你不做也不行啊,不过,她也想明白了,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何苦要体谅别人呐。 “回主子,名唤安韵。”兰心看流萤气鼓鼓的,便回道。 朗娟冷笑一下,“进府的人一多,这名儿还真怕自己记不住……” “不过,主子,奴婢听说那安韵好像出身于官宦人家,后面家道中落才进了戏院。”若是论打听个消息,流萤绝对是一流。那边王爷递了话儿,这边就打听了清楚。 朗娟狐疑一问:“哦?”若是个一般戏子,她倒不怎么担心了。 流萤留着心眼,说道:“主子,要不要让常海查个清楚?” “也好,知道是个什么底细的,也好行事。” “这样更好磋磨磋磨她的气焰!”流萤便颠颠去找了常海。 昀致院被收拾的焕然一新,若是没人提及戈雅的时候,都会觉得这新主子福气好得很。只是,丫鬟们嘴快,西说一句东说一句,安韵就明白了。不过,她不在乎,这有什么呢,又不是她害死的,真正害怕和畏惧的应该是害人的人。 看着昀致苑里的一草一木,安韵都看入了眼,入了心,不由得感叹一句:还真是老天有眼…… 兜兜转转,该来的还是会来。 安韵这里还没有那么多的丫鬟伺候,只是四宝派遣了两个梳洗丫头和一个打扫太监。她也不在意,丫鬟顾不得给她烧水,她就自己来,挽起袖子,任那一头秀发在绝美的脸上轻拂,她也只是莞尔一笑,不做愁绪。 这样的主子倒是少见的很。 那奴婢和太监窃窃而笑,笑安韵是个下贱命,如今进了王府还不懂的享福。 为了彰显福晋的尊贵,朗娟装扮比往常稍显华丽。一改以往的扶形眉的平缓,今日的羽玉眉略微凌厉。簪上翡翠金钗步摇,配了三朵珍珠泪环佩叮当,真真是把一位温柔嫡妻加持成了气韵十足的亲王福晋。 朗娟极少这样打扮自己,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免有些怀疑,这会不会太过了? “主子,您如此打扮起来,真真是不怒自威,颇有气场呢。”流萤十分满意,她一直觉得主子仁心宽厚,气场不强。 “这样是不是显得太凶了?”到底是温顺惯了,就算告诉自己要拿出威严,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主子,您瞧瞧这王府,都是看您好说话,才会有那么多的委屈要您咽下。放眼望去,这王府除了王爷,您就是说话最算数的那个啊,流萤不知道别的,流萤只知道主子您若是严厉起来,那些背后嚼舌根子的早就闭嘴了。王爷也不会这么不顾及的就——”抱怨利嘴的流萤也没敢说完最后一句话,但正是没说出的那句话扎进了朗娟的心。 可不是吗? 若是她没这么“好说话”,王爷会这么丝毫不顾及吗?夫妻二十年,王爷对她的关心屈指可数,她拥着王爷给的寥寥心意如履薄冰了那么多年,可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在他心里可有可无…… 想到这儿,朗娟反倒不觉得那羽玉眉凌厉了,似乎那是她手里的一把剑,护她安好。 第一百零八章 人心莫测 昀致苑已换了新匾额,蓝色云波纹珐琅裹边烫金字,和之前的苍劲霸道相比多了几分秀丽。 “旧人去,新人来,还真是丝毫不留恋……”朗娟幽幽说了一嘴,更像是说与自己听的。 踏门而入。 “福晋——到!”小太监提声道。 安韵正在屋里品茗,听到福晋来到的时候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到底是来了…… 安韵款款走出来的时候,朗娟刚好行至廊下,如今安韵虽进王府,也还是侍妾,没有名分的她只能行大礼,施施然跪下,伏地请安:“民女安韵参见福晋!” 朗娟并未说话,安韵便只能跪着。 心里不免叹道这福晋好大的派头。 “抬起头来。” 安韵听到朗娟的话,定了定了神儿,缓缓抬头。 只消那一眼,朗娟便明白了王爷为什么偏偏要留她在身边了。 看的朗娟手心都有些虚汗,这样的容颜…… 啧啧…… 说是绝色都不为过,眼下,整个王府都没有这样标致到骨子里的人物,单单是坐在那儿,就会让人觉得无法忽视,不能忽视。 定了下心神,朗娟方才清了清嗓子开口,“王爷既然要纳了你入府,那我便要教教你规矩了。”朗娟端坐,举止言谈的尺度拿捏的正正好。 安韵跪着,一如刚刚那般虔诚,回道:“听从福晋教诲。” 朗娟篾了她一眼,说道:“你倒是个懂规矩的。” “这王府之内大小事务,哪一个不得劳烦福晋操心?安韵自知阅历浅薄,一切还要仰仗福晋提点。”对于安韵一番肺腑之言朗娟显然是没有料到的,她原想着这样的戏子不过是争个脸面,或是魅惑君上或是贪财贪欲,极少看起来像安韵这般有度有颜有礼之人。 “你既知道如此,那就最好不过。”朗娟看她一下,这安韵似在有意无意向她表忠心。 这女子别看年纪不大,倒是很会为人。 “民女谨遵福晋教诲。” 朗娟见她唯唯诺诺,不似其他侍妾那般怨言,心下就有了新的主意。 “妹妹这般讨巧,姐姐就实话说了。这昀致苑以前是完颜氏居住,虽敞亮宏伟,到底是出过事的,我都觉得心里忐忑,更何况初进王府的妹妹呢,眼下王爷事多,未必考虑的那么周全。”朗娟说着轻轻小心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好似真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安韵不明她是何意,便说了一句:“安韵多谢福晋挂怀,不过,安韵自小孤寂惯了,无碍的。” 朗娟拦了一句:“这可大意不得,这样吧,你先去沁芳阁住,我着人重新把这昀致苑修缮布置一番,再让祈赟殿的师父做一场法事,你也好住个心安。” 这时安韵才明白朗娟的意思,只是她说的言辞恳切,若是顶撞福晋,恐怕她在王府里的日子不会好过哪儿去,与其与人为敌,不如为自己谋一条退路。 “安韵一切听从福晋的安排!” 流萤和兰心在听到主子说沁芳阁的时候明显脸色都有一丝异样,只是,其中蕴含的情绪可是大不相同。 回去的路上,朗娟闭目养神,颇有一种盛意归来的自得。 流萤洋洋得意许久,终是没忍住,开口:“主子,那安韵姑娘去沁芳阁真是个绝佳的安排~~” 朗娟没有抬眸,扯了下嘴角道:“那是她应去的地方。” “安韵去了那儿,看她还怎么施展那股子狐媚功夫,哼~~”流萤得意不满说道。 只是,这兰心只是静静跟着,她有些摸不准福晋的脾性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会说变就变、说狠就狠? 兰心不明白,很不明白…… 凝神屏气,一石激起千层浪便是此时凝舒苑的真实写照。 院里的花开了又败,败了复开,周始几番,也算是给这赏景的人换换心静。 “你们几个,必得伺候的小心谨慎些,若是让我听到谁在主子耳边胡诌八扯,定不会轻饶了你们!”疏桐召了凝舒苑的一干丫鬟奴才,说起话来拧眉有力的,将将是那不容置疑的神色都十分让人噤道。 疏桐怕璟婳心里难受,知道昀致苑新进了一侍妾之后,便先给这凝舒苑里的奴才们耳提面命。 说来可叹,这王府又岂能真的藏住了秘密? 她不过是不想给主子添烦增乱,眼下,璟婳心里难受,能晚点知道就晚点知道吧。 芬芳一向属于支棱扎刺的那一类,对于疏桐的“训导”一脸的不情不愿,嗤之以鼻,私下里呸了一声,和别的丫鬟咬耳朵道,“嘁~~装什么装?这王府里最不缺的就是新人,如今失了宠还有什么苦将就!不让说就不存在了吗?那不是掩耳盗铃是什么?” “就是就是,这可不就是自欺欺人嘛。” “谁说不是呢~~不过,就是说出口,谁又能怎么着我们?想以前,那香罗在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牙尖嘴利的呢。” 你一言我一嘴的,生生把芬芳的气焰一点点挑了起来。 彩云最近不知怎么了,每天都不怎么和她们一起了,这可越发的得了芬芳的势了。 这日,疏桐扶了璟婳出来,就听见几个丫鬟的抱怨。 “什么啊?咱们好歹也是侧福晋的丫鬟吧,怎么这份例克扣的如此严重?”说话的是璟婳指过去伺候若初的蒹葭。 芬芳白了她一眼,“你伺候什么侧福晋,你不过是这凝舒苑婢女册上的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丫鬟。那帮人都是看你的实际主子是有多大恩宠,这发放份例都是多少年的规矩了——“看人行事”,你还没习惯啊。” 蒹葭吃瘪,有气难舒,语气忿忿道:“真是的,自己留不住王爷,咱们没跟着享福,倒是跟着吃苦了!” 芬芳似是讽刺嗤笑:“谁让咱们的主子眼在天上呢~~这新进的安氏绝美标致又是个会唱曲儿撩心的人儿,争宠?那是迟早的事儿!” 地方就这么大,谁又能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呢,站在门口的璟婳听个结结实实,疏桐气结,正欲出去教训她们几句被璟婳拉住了手。 “主子,这些人,你一次不说,她们便会欺你良善。”疏桐劝说。 璟婳此时倚着门,身体几乎都是挂在门上,哪有什么心情管别的,本来想要走出门的心又戚戚回去了,溜到了一个荒漠无人的角落,暗自神伤…… 第一百零九章 岂能斗气 乾隆,五十九年六月二十四日申时一刻。 凝舒苑里,一片寂静。丫鬟们都被打发出去了。原因无他,璟婳看见他们在这愁眉苦脸,就知道呆在这不过是给彼此添堵。 给她们一日空闲时间,自己的耳朵也得闲了。 璟婳望着王爷赏给她的自鸣钟,指针刚刚一跳,“當——” 垂下眸子,璟婳顿了一下,才抬头,心里暗暗对自己说:“璟婳,等他干嘛,若是想要见你,早就来了。这么一日一日,白白给自己添了堵。” 未成亲时,额娘总说夫妻之间相处之间要有惊喜,有温存,这样才有回忆,过的日子便是心气儿。不管什么时候,少了心气儿,人就没了希望。 “主子,奴婢给您备了壶酒,还是夫人来的时候带的,说是您爱喝这清口儿的酒。”疏桐说着浅笑过来。 璟婳看了她一眼,有点苦笑:“难为你还尽心尽力服侍我。” “主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服侍您本就是奴婢的福份。王爷早早儿让四宝公公给您送了礼物,可见也是有心。”疏桐轻轻看了主子几眼,说道。 璟婳甩了一记谁稀罕他的礼物的眼神,“谁稀得他送~~” 这话一听就是赌气。 疏桐也没再接话茬儿,怕好好的一顿餐没了胃口。 “主子,今天虽然能喝点儿,还是要适量啊,身子为重。” “眼下,也就你对我嘘寒问暖了~~”说着,璟婳的眼神不禁飘向了门外,她还是放不下王爷。 还在心上的人,怎会说放下就放下呢。 疏桐倒是什么都不在意,“主子待我好,疏桐到什么时候都会记得主子的好。” “现在也只有你会这样说了。”璟婳想想刚刚明嘲暗讽的几个人,不由得感叹。 “主子,您别在意,这有时候就是这样,有踏破门槛就会有无人问津,奴婢别的不担心,就怕您心里难受。”疏桐说的恳切,璟婳十分动容,鼻头一酸,心里感动。 眼下这局面,能得了疏桐这样忠心的奴婢,璟婳真是不知道应该感谢这冷清让她看清楚欢欢笑笑隐藏起来的真面目还是庆幸有这么一人还值得用。 “疏桐,你也坐吧,这里没有外人,一个人吃饭挺没意思的。”璟婳看着她,轻轻说。 这么大的器重,疏桐怎么也没料到,她自是知道主子的心性,与其推脱,不如按照主子说的去做,不过,礼仪尊卑深入骨髓,她只是稍稍挨了下椅子便借着布菜的由头起身了:“奴婢何德何能,得到主子如此大的恩赏。” 璟婳颔首,疏桐擦了一遍眼角的泪花儿说道。 “知道感恩的叫恩赏,不知道感恩的只道不能得寸进尺。” 疏桐稍一收拾情绪,立正言辞道:“主子,那些碎嘴子您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奴婢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再伤害主子一丝一毫。” 这样的承诺不知道疏桐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精力和勇气,璟婳摇摇头,“吓得住的忠心我也不需要,这事儿我自会处理。” 璟婳看着杯中酒,心里一遍遍问一句,是不是真的是自己错了? 可是,每每思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璟婳依旧心中难掩悲痛,王爷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纳进新人吗? 即便是给自己做好了多么强的心里建设,想起王爷欺瞒她后不仅没有安慰她,反而另觅新欢,还是难受的厉害。 越想越苦闷,无处诉说,璟婳便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主子,您别喝这么快,伤身的。”疏桐哪里还坐,赶紧起身伺候璟婳,劝说道。 “伤身?哦,不,伤不了~~”璟婳已有摇晃,还是不停喝酒。 若初倒是过来的晚些,不知是不是走的太急,额头上有那么一层密汗。 “姐姐?”若初走到院子里发现都没有丫鬟在,便担心的喊了一句。 进了屋,看见璟婳正端着一杯酒仰头而尽。 心疼道:“姐姐,怎么能这么喝呢,还不得喝坏身子啊。” 璟婳喜欢若初,单单看见她就开心,伸出手,眼神迷离,笑靥如花道:“若初,你来啦,陪我喝酒!” “赶紧撤了吧,这要是喝醉了,又该让下人们说三道四了。”若初对疏桐说道。 “是,奴婢这就撤去,劳烦春格格先照看一下主子。”疏桐赔笑。 若初点了点头,便开始指使彩云倒些醒酒汤。 “婳福晋,我家主子为了您可是推走了王爷呢。”彩云眨着眼睛,一副要让璟婳念若初好的模样。 一听到王爷,璟婳便像是咽了口酸楚,怎么都说不出话。 若初轻斥她,“说这些做什么?” 怕璟婳误会,若初还是想多解释两句,“王爷是担心姐姐,今日来多坐了会儿,妹妹那儿不过是为姐姐和王爷传个话的地方。”璟婳望了一眼眨着眼睛无辜样儿的彩云又看了一下紧张的若初,猛地感觉心被扎了一下。 她什么时候成了这样?成了让若初小心谨慎说话的模样! “若初,王爷去你那儿也好,去别的侍妾那儿也罢,都是无可厚非的,你不用这么顾虑我。以后,王爷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我还能吃醋吃到不能听见吗?”璟婳宽慰着看着若初,很明显的,璟婳说完这些话,若初轻吐了一口气。 “姐姐,妹妹别的不怕,就担心你不开心。只要你能宽宽心,妹妹做什么都行!” “你希望我能开心,我也希望你能开心啊……”璟婳执着她的手笑着说道。 璟婳是个敏感的人,但不是个矫情到无边的人,有些事情,她早就知道是奢望,有些事情,她早就明白强求不了,能在王府里得了几个真心不容易,倘若一直较真下去,只会伤人伤己。 “若初,那新来的女子什么样儿?”冷不丁的,璟婳一问,还真问住了若初,她哪儿是打听消息的人。 “妹妹也没打听,只知道是个绝色女子,上次王爷还特意安排了咱们去看戏,谁成想能让她进王府呢。”若初也不是嫉妒,就是觉得挺可笑的。 “还真是!当时只顾听戏了,也没想别的。”能让王爷相中,岂是空有美貌那么简单。 既然璟婳主动提到王爷了,若初斗着胆子看她说道:“姐姐,别怪妹妹多嘴,王爷那儿,姐姐还真打算一直较真下去啊?” 璟婳没做声儿。 若初便觑着又说句:“依我看,王爷也是斗气呢,来看了姐姐几次,姐姐都不给软乎话,王爷可不就是斗气的嘛。” “他做错了事,倒成了他的理了!”璟婳气呼呼道,不过,明显是听劝了。 “好姐姐,今天王爷来还问我你怎么样,这不就是想要和好嘛。你我都明白,有时候有些事求不了真假对错~~” 璟婳长舒了一口气,是啊,她怎么还没若初看的通透呢。 “我知道了。”许久,璟婳才说话。 “当真?”一听璟婳缓了语气,若初真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 “嗯。” “那我让彩云通知王爷,说邀他用膳,到时候姐姐可要好好和王爷说啊。”若初眼角余光全是笑。 璟婳被看的脸红,哼了一声,“我看啊,你快成了姐姐了~~” 说说笑笑,两人全然没有注意到彩云的神色。 似惊喜,似赌注…… 第一百一十章 私心杂念 自从上次一别,高平还真的没怎么遇到过彩云了。 要不是她今日托人给他捎话儿,只怕又要好长时间遇她不着。 高平走路洒洒而行,想起彩云的“私房钱”便忍不住喜孜孜搓手,咂摸了下时间,想来也快到了。 约定时间到了之后,彩云没有出现,倒是出现了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 他左顾右盼,偷偷窥探了高平这边许久,才慌着跑过来。 高平自然不认识,便斜眼盯他喝问道:“你干什么的?” 他还想着若是私闯王府內眷住处,或许还能捞点儿油水儿呢。 男孩被高平吓了一跳,有点怯懦呆立住,攥在手里的信都被细汗浸湿一角,结结巴巴说道:“有——有个姐姐——让我把这给你。” 高平上下打量着这个男孩,属实没见过,这会子他倒是说有人找他,奇了怪了。 正想着找什么由头诈他一笔呢。 男孩把信递过来的时候,高平还十分狐疑。 在看到信封上的字迹时:高五亲启,便恍然明白了。 他在家排行第五,写高五自是没错。 最重要的是高平认出了这是彩云的字迹,那些年,他就不明白为什么彩云整天受欺负还偏要练字,后来,为了追她,看习惯之后竟觉得那样的彩云有种魅力,挺执着的,也正是如此,高平一眼就认出了字迹。 不过,若是让人查到私通那可不是小罪,这整个王府他可谁都没敢告诉过,自然的,高平也不敢大意。反复看了看后面的封蜡,发现没动手脚,才接了信。 还没等到再问一句话呢,小男孩“歘”的一下跑开了,头也没回。 一口气跑到拐角,才气喘吁吁的对隐在暗角的彩云伸出手,扶着发软的两膝上气不接下气道:“给——给完了,钱。” 彩云伸手从身上掏出了一些碎银子给了男孩。 刚刚给完,彩云退出门,就看见一穿着破旧素衣的男子拿着鞭子气鼓鼓的追了过来,一把薅过刚刚的男孩,啪啪拍了几下头,气着说道:“你乱跑啥?这王府能是咱们随意走的地儿,不好好收拾泔水你想找死啊?你个败家玩意儿……” 越说越来劲,男子几个耳刮子下去,男孩便寒噤噤走快了,只是,那攥着钱的手一直紧紧的死死的贴着心口。 彩云移了眼神儿回来,不由得感叹,谁的生活容易呢…… 这边高平收到了彩云的信新鲜极了,这还是第一次彩云给他写信。 展开。 虽不是那么娟秀,倒也规整的字映入眼帘。 高郎: 相处几载,彩云始终心有感念。今日知晓你近来繁忙,特聊备薄酒小菜,放于你住处,请移步于此稍作等待,彩云去筹集银两助你前程。 晚间彩云明媚打扮与高郎相聚于湖边。 彩云殷殷盼君往。 落款是彩云。 高平看的一阵窃喜,嘴上说着彩云也开始学别的女人酸文嚼字的,心里别提多美了。 过着糙汉子的日子,偶尔这么诗情画意的约会来一下,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回到住处之后,高平看见这桌子上的酒菜,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哪里是薄酒小菜,这是山珍海味还差不多吧。 酒是上好的女儿红,他一直在彩云面前嘟囔着说酒那么贵,不知道比他那自酿的酒好哪儿去,如今只是闻着就觉得醇香醇香的了,果然是个好东西。 至于菜,更别提了,也是平日里吃不着的,他们这些奴才平日里吃惯了大锅炖菜,连个荤腥都见不着,可不就满意极了今天的菜嘛。 “啧啧啧!啧啧啧……”高平摩挲着女儿红,满眼的目不转睛。一时有些摸不准彩云到底要干啥,费了这么大手笔。 不过,按照彩云那性子,突发奇想给个惊喜也不是没可能啊。 又想起彩云说晚上湖边相聚,心里更是痒极了,恨不得这会子就去。 虽说这会子也有点迟疑干嘛去那么个招摇的地方,不过,也只是一瞬间想想。 人都有猎奇之心,谁不想在白水一般的日子里来点动心的安排呢。 这么一想,便安稳一坐,踏踏实实倒了碗酒,自顾自的品尝起来。 同一时间,确定了高平按照她预想的做事之后,彩云这边也没停着。 已经快到传晚膳的时候了,她奉命去祥宁殿请王爷。 今日可是婳福晋的生辰。 彩云嘴角噙了一抹隐晦,今日,不是死就是活…… 行至宁祥殿。 四宝快有点儿瞌睡的时候看见的彩云。 “哎呦,彩云姑娘啊,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彩云扬了扬头,浅笑一下,“今儿个婳福晋备了酒菜,说是想请王爷前往凝舒苑一同用膳,还要劳烦公公通传一声,主子还在等着呢。” 四宝也知道这段时间王爷和婳主子闹了点儿矛盾,正想着找个什么时机解决一下问题呢。毕竟他也知道王爷最近心烦的原因不也是因为婳主子嘛。 “呦,这可耽误不得,你稍等一下。我这里进去通传。” “有劳公公了。” 殿内。 龙延香燃的正盛,微甘的气味萦萦绕绕沁人心神,不觉得都会沉下心来。 此时,王爷正在侧躺塌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搭在弯曲的腿上抚着玉扳指。 一丫鬟正在给爷捶腿。 四宝不知王爷是否真的睡了,只得试探轻喊一声:“爷?” 永琰依旧闭着眼睛,“说。” 看着自家爷心情略微平静,四宝约莫着时机合适。 四宝便赶紧上前两步,笑着说道:“凝舒苑的来人请爷过去一趟呢,说是婳福晋备了酒菜,想要和您一叙佳话呢。想必是最近婳福晋想通的缘故……” 最后一句是四宝故意说的,他在等着王爷的回话儿。 永琰听此,慢慢睁开了眼,哼了一声,像是小孩子赌气那般,“心情好了?” 四宝琢磨了一下,这话应是说婳福晋。 “爷疼惜婳福晋,那婳福晋也是知道的。今儿特意来请,可不就是心情好了嘛。”四宝可不敢随着王爷的话打趣婳福晋,那岂是他能听的做的? 永琰自小也是受尽尊崇宠爱,说话做事哪有那么多人违背,也就璟婳敢如此。 这要是搁在以前,敢拒他,早就被厌弃了。 “不去!”永琰重新闭上眼,丢给了四宝这句话。 得! 四宝一听,这是和婳福晋置气呢。 “那奴才回复婳福晋,就说您今天有要事处理?”四宝试探着提道。 见王爷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四宝也有些进退两难了。 “那个,那安韵呢?”自上次见了安韵,他就去宫里了。回来后才听说道福晋让安韵去沁芳阁了。他还有些讶异,朗娟好似从来没有忤逆过他的意思,或许,她也有考虑吧。 不管怎么说,朗娟在永琰心里,还是尊重的。 随她去吧。 “爷?”四宝还没走。 想起朗娟,永琰就不自觉想起璟婳,那事儿多多少少是对璟婳不住…… 四宝不敢再催,正要退出去的时候,听到永琰长舒一口气,起身了。 “你去挑些璟婳爱吃的点心,一会儿随我送去。”永琰说完就起身了。 四宝凌乱在原地…… 王爷现在果然是——多变。 外面侍立的彩云一直忐忑不已,今天与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她不停的搓着手,心里一遍一遍的祈求老天,帮她一次。 彩云得了信儿之后,没有立即回凝舒苑,这天儿还早着呢。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要么荣华富贵,要么堕入地狱……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毒妇人 戌时。 彩云让老嬷嬷为她整理了发髻和妆扮。 看着桃腮杏眼、魅眼红唇的自己,彩云复又拿起一个珐琅彩盒,轻旋打开,一阵淡淡幽香飘来。 她指腹轻点,抹在了耳后,颈间,连同手上都抹了一些。 眼眸垂下,只是一瞬的调整气息。 步履极快,彩云在约定时间到了湖边。 水汽迷蒙,淡淡的云霞悄然四散,只剩余晖缭绕其间,镀在身上,柔光四射。 远远的,看见踉跄醉态的高平摇摇晃晃走来。 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移身显现。 “高郎~~”彩云柔媚一喊。 原本摇晃醉意的高平猛地一顿,彩云这声酥酥入骨,喊的他七魂丢了三魄。 本就醉意难消,彩云一唤蹭的上头,邪笑着就要扑向彩云,“我的心肝儿呦!”。 彩云灵动,一闪,故作娇嗔道:“高郎怎的这般猴急,月色明媚,咱们玩一玩岂不是更妙?” 高平被她撩拨的心智全无,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身影。 “心肝儿想要怎么玩?”高平也来了兴趣。 彩云一看可行,便媚着覆他耳边,咬耳道:“彩云想要被高郎征服,比如……” 高平一听,血液蹭的一下用上来,心痒难耐,酒气涌上,打了个嗝儿,忍不住坏笑说了一句:“今天是怎么了?想玩这么大?” 彩云轻捶他心口,娇问:“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嘛?” 逢此良机,高平又岂会不愿意,“你个小妖儿精~~” 趁机,彩云赶紧塞给了高平一颗药丸。 高平没有防备,眉头一皱,咽了下去,疑惑道:“这是什么呀?” 轻轻帮他舒缓了下心口,彩云娇娇羞羞道:“这可是我从府外买来的神药,说是可以……”彩云凑近高平耳边说道,说的高平心痒极了,恨不得立即就地法办了彩云。 “高郎,今日我可是你的美娇娘,一切要按照我的意思哦。”彩云媚眼一挑,高平除了同意再说不出其他话。 这便是同意了。 高郎正欲亲彩云,被她错身躲开了,“高郎要来抓彩云的呦。” 娇俏着看着高平,锦帕清拂过他的脸,留着高平在原地回味无穷。 “开始了哦~~”彩云玉指一摇,高平就在她的布好的“绵绵情趣”中沉沦了。 彩云这边隐了假山后面,便立即往身上洒了驱散露消除高平带来的异味。 又拿起珐琅彩盒,涂抹了颈后手腕,尤其是发丝之间,便头也不回的跑向了宁祥殿。 说来也巧,彩云将将跑到宁祥殿的时候,永琰正欲往凝舒苑方向去。 四宝只当婳福晋诚意邀请爷去凝舒苑才让彩云一直候着。 四宝一个眼神,彩云便静静跟了上去。 晚风轻拂,月色攀上树梢,似有若无的月光映出了每个人的轮廓,仿如一个手握仙法的智者,看着人心的蠢蠢欲动。 永琰走的不快,像是踱步若有所思。璟婳一直是他的心头爱,这事儿他比谁都清楚,只是,皇家儿女本就难有专情,更别说是他这一国王爷。 说是制衡也好,说是平衡也罢,他总是会委屈璟婳的期待。今日她生辰,老早永琰就记着呢,选了上好的心意东西送去了凝舒苑。偏偏是这陪伴,他不敢轻易再许诺,又加上之前被拒之两次,心里也是有些闷气的。 不过,说出千言万语,心中再多思绪,还是没抵住心底想要亲近的意愿。 不得不承认,他想那个会趴在怀里撒娇任性的小女人了。 渐渐的,风动之间,一阵幽幽香气渐渐迷进了永琰的心,满脑思念璟婳的心也一点点被占据了…… “今天你用了什么香粉?” 永琰没有回头,但是当下只有彩云和四宝,还能说谁,彩云诚惶诚恐的回道:“回王爷,奴婢不敢惑主,并未使用香粉,想必是洗头发的时候为求舒爽加了香料的缘故。奴婢知罪!” 彩云像是真的怕极了似的,特意停了步子。 永琰走了两步发现香气若即若离,才回头看她,说道:“无妨,你跟上来吧。” 四宝知趣的往后退了几步,彩云便巧巧过去了,“谢王爷。” 彩云心里暗喜,看来王爷已经进入了“状态”。 快走到湖边的时候,彩云一直忐忑,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不停的瞟过去,今日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她生死攸关之际全系今晚了。 她穿了一身带银丝的长裙,白天看没什么特别,晚上稍有光辉便会盈盈亮亮,永琰自是深蓝色袍子,像是要隐入这夜色。彩云巴巴盼着那声儿出现,她也想过了,若是按照自己想好的流程发展也就罢了,若是没有,那她拼死也要踩着高平上去。 既然狠下了心,那就无毒不丈夫! 正在想着,只听高平从暗处跳出来,大喊:“小娘子,快来陪大爷玩玩!保证以后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彩云狂喜,面儿未曾表露半分,一脸惊恐的攥着衣角侧站在永琰后面。 “爷,小心~~”彩云小声儿对永琰说道。 永琰皱眉,斥道:“哪儿来的醉汉!” 月色之下,本就看不清面色,高平又醉的厉害,竟一点儿没有发觉是王爷。 四宝一看,这还得了,“真是吃那劳什子酒吃到没一点儿规矩了,还不跪地伏罪!”还没等四宝过去,这高平就踉跄着扑过来了。 “去你的!我要找小娘子,让她随我一同逍遥快活!”高平早就醉到认不出人了,就是天王老子,他也不怕。 彩云自是知道其中缘由,怕再下去就露出了破绽,往前一步,挡在了永琰的面前,喝道:“别过来~~” 堂堂王爷怎会真的让手无寸鸡之力的弱女子替他挡事儿呢,只是,看到彩云挡在他面前,心里有那么一丝触动。 高平一听彩云声音,立即兴奋起来了,“小娘子,爷来了~~” 彩云没有防备,被吓得一个趔趄,“啊~~”不偏不倚的倒向了永琰怀里。 平日里永琰最恨醉酒之人,偏偏自己府里出现这事,今日这人就是不死也难逃其咎! 彩云倒只有一个想法:他必须死! 因着从小习武的缘故,高平也有几分功夫。 四宝狠狠地一拳被他轻易躲闪了,只是,反应过慢,四宝一个扫堂腿正中他的腰间,只听,“砰!”的一声儿被踹出几米! 这闷痛让高平稍稍缓过了劲儿,他使劲甩甩头,终于发现了王爷! “爷!”刚想开口说什么,四宝提掌过来,高平只好接招!心中再是千言,可堵在喉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平思绪全乱,大惊失色,怎么如此? 他期待着彩云能在王爷面试解释几语,可听到的竟是—— “爷,这人如此胆大妄为,可见平时轻薄无礼惯了!可定要严惩不贷啊~~”彩云一番嫉恶如仇的厌弃哪里有半分演戏的样子,这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你——”高平双眼冒火,死死盯着彩云,恶狠狠的要抓她衣领问个清楚,可喉间只能吐出一个囫囵不清的字。 “爷,奴婢不怕死!”彩云说着就张开双臂视死如归的要保护永琰。 高平愤恨不得,手臂几乎就要碰到彩云的时候,方才看见她眼里的冷漠,嘴角的讥讽…… 多年之情,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彩云这是借他往上爬。 高平岂是那等良善之人,彩云让他死,他也不会让她活,大不了,弄个鱼死网破! “嘶——”彩云脖颈被高平划过,留了一道血痕。 永琰一看彩云受伤,便再没有耐性了,大喊:“混账东西!” 四宝心里着急,一把拂尘扫过,高平恶向胆边生,一掌劈开了拂尘,手持鹰爪般直奔彩云这边去。 永琰只道他向自己来,当即一手揽住彩云,一个飞脚直接踹向了高平。 “噗通”一声,高平掉入了水中,因为醉酒还有那颗药丸,他几乎没有力气挣扎。 当湖水一点点侵入他的心肺鼻息,他才明白阿玛说的那句话:“这天下,最毒妇人心!” “我死,你也别活!”将死之际,高平使劲浑身解数,扔出腰间佩刀至彩云和永琰的方向。 只见刀光剑影,有人闷痛一声……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英雄救美 “啊,王爷受伤了!有刺客!”匕首不偏不倚,正从永琰右臂划过,疼得他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四宝赶紧过去,正要吩咐侍卫仔细查查王府还有没有别的同党被永琰制止了,“别闹出那么大动静,璟婳胆小,本来她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别吓着她了。” 永琰如此吩咐,四宝只得领命,“是!那您这伤……” “无碍,不深,让彩云处理。”永琰看了一眼惊措呆立的彩云。 “奴——奴婢——来。”彩云有些发抖,她想过高平会拼尽全力,可没想过他会用刀,还伤了王爷,这一点,出乎了彩云的预料,不过,好在,高平——死了。 彩云扶着永琰回去的时候,看了一眼湖水没过高平头顶的一幕,心里悲怆而苍凉,似乎某一处在撕扯,继而消散…… 毕竟有情,虽然有假倒也有真,如今他已死,这世上再没有人喊她小妖精了…… 不觉间,彩云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永琰扭头,正看见彩云挂满泪痕的脸,一滴泪正打在他的手上。 “哭什么,这无碍的。”永琰以为他是为自己而哭,便安慰了一句。 彩云这会儿更明白要继续下去了。调整了下思绪,娇媚惹人怜复又重现,“奴婢真是该死,没有保护好王爷~~” “你做的很好了。”永琰说的这句可不是安慰,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他赴死的女人,还真没几个。这么一想,不由得被彩云忠心感动。 “爷就是彩云心里的大英雄,最好的那个。”彩云眨着眼,眼神里都是崇拜的星辰。 这会子,伤不那么疼了,永琰也对彩云的一句“大英雄”满意极了,“这也算英雄救美了……” 永琰看她,刚刚萦绕心间的清香又占据了心扉。 看的彩云娇羞的脸红一片,“爷这是笑彩云。” 走到宁祥殿的时候,彩云赶紧给永琰处理伤口。 还好,这伤口不深,只是被刀划过了,彩云低头给永琰清理伤口上药的时候,与永琰贴的极近。 已经被彩云身上的香味俘获的永琰不自觉想要靠近她。 终于,给永琰换好了药。 永琰才感受到发抖的彩云。 只见灯光之下眉清目秀,眼含碧波的彩云轻咬嘴唇,蹙眉间尽是隐忍,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衣角。 “怎么了?”永琰有些动心,不自觉声音柔了一度。 彩云听到王爷说话,尽量压制自己的疼痛:“奴婢——奴婢的脚——好像崴着了,没关系,奴婢一会就能走了。” 说着,彩云就要挣扎着走,只是,还没站起,一个不稳就挂在了永琰身上。 “应该是刚刚崴着的,你怎么不说啊?”永琰没想到彩云一路上忍了那么久。 “奴婢没事,爷受伤已经够让奴婢难过了,不想让爷再操心。”彩云仰头望他小声儿说道,怕碰着他伤着的那只手臂说着就要起身。 “不要动……”永琰忍受不住,心底的欲望一点点在升腾。 彩云被永琰抱着,又娇羞又害怕,“爷,奴婢可以自己走,您这样会有人说闲话的。” 永琰眉头一拧:“谁敢说闲话!” 彩云不安又道:“可是,婳福晋——” 话没说完,永琰就来了一句:“好好待着。” 彩云便不再说话了,轻轻抬起头,望着永琰,闻着他的味道,头歪在了他的肩头,“被王爷如此相待,彩云死也值了……” “那你怎么补偿本王呢?”永琰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富有磁性而力量。 彩云颤巍巍站起,小心翼翼的攀上永琰的腰间配带,“彩云的一切都是爷给的,这样如何……” 一夜旖旎,帷幔之内都是春情,除了欢声笑语,娇声连连,再无其他…… 湖边,高平已没了气息。 凝舒苑,璟婳等了整整一夜,摆好的菜已经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托腮、凝神,璟婳一会儿问一下时辰。直到月朗星稀,各苑都没有了一点动静,她还是不愿意睡去。 “主儿,睡吧,王爷恐怕是事情繁多……”疏桐知她心里难受,也没说其他的。 “疏桐,你说我做错什么了?”璟婳知道王爷不可能随叫随来,可她忍不住心里难受,王爷不是说过要一直陪她吗?往日的情意绵绵这么快就忘了吗? 璟婳扁了扁发酸的嘴角,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疏桐知她难过,可派了人去打听也没打听出一二三,奇怪的是连彩云也不见了。 就这么一夜坐着,璟婳胡思乱想了好多,她做好了王爷不仅她一个女人的准备,也做好了王爷繁忙不会经常陪她的准备,可是,之前那么款款的深情怎会说忘就忘。 这一夜是璟婳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夜,每一刻钟,她都在数着拍子过,直到一更锣声敲响。 二更…… 三更…… 四更…… 五更…… 你试过等一个人吗?从天黑等到天亮的那种?从满心期待等到绝望心冷的那种? 疏桐看着璟婳如此,心里也一阵唏嘘。往后这样的事情怎会少,主子如此重情重心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主子,奴婢陪您说说话吧。”疏桐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现在的情况,她们做下人的越是稳重,主子才不会焦头乍耳。好不容易把璟婳劝到屋里,可她偏偏坐在床上不愿睡觉。 “天亮了吧?”璟婳依旧呆坐,眼神空洞的问了一嘴。 疏桐看了一眼窗外,轻语回她:“已经过了五更天了,估摸着不一会就该亮了。” “这日子熬着过可真是慢~~”或许是一夜消耗了太多精力,璟婳反而没有那么低迷了,只是无尽的薄凉。 “主子,这有时候啊,越是在意可能越是求而不得。”疏桐坐了下来,给璟婳端了杯宁神茶,总是这样伤神,哪儿能支撑得住啊。 璟婳眼神一动,眸子里便是苦涩,“你说的没错,可惜……” 她话没有说完,疏桐却也知道主子意思,那便是可惜难以控制得了。 也不知又等了多久,璟婳终于沉沉累了,疏桐伺候着她躺下,才悄悄出去关上了门。 忽然,小福子跑着行至门口,焦急喊:“疏桐,出大事了~~” 疏桐抖的一惊,“怎么了?” “宁祥殿——宁祥殿昨夜又添了位新主子——”小福子声音细细,拉着疏桐往外走了走,唯恐自家主子听见。 “谁?” 小福子这边万般不解的朝西殿努努嘴,道:“彩云!”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过心死 彩云的“上位”可谓是在王府里炸了锅,人还没出宁祥殿,就传开了。 不知是哪个嘴快的奴才传出去说夜黑风高,一刺客醉酒,欲要轻薄彩云,被随行王爷碰见,虽刺客被制服,王爷也被伤了手臂。 单单说这些也就算了,可偏偏在这里面还加了不少王爷本就看上了彩云,有心想要纳她为妾,只是之前碍于璟婳面子,才藏了心思,如今,璟婳失宠,彩云可不就借此上位的臆想。 传舌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 更为让璟婳心寒的是,府里传遍了王爷深夜英雄救美,纳了彩云为侍妾的事情之后,王爷却并没有任何反应。 一时之间,王爷另觅新欢成了这王府里最大的茶余笑料。 加上前段日子王爷疏远凝舒苑,众人都说婳福晋这是被打入冷宫了。 添油加醋也好,落井下石也罢,府里上上下下的唾沫几乎快把璟婳淹死了,她心里憋闷的出不来气,快要把她吞噬。 凝舒苑里的丫鬟个个出去被奚落讥笑。 “呦,那不是“独饮”主子身边的丫鬟吗,真够心大的,要是我,都没脸出来。” “嘁,一个落魄主子能有什么服侍前途,能喝口凉水都不错了。” “人家说不定还想复宠呢。” “看,当初我就说吧,这侧福晋面相多舛,一看就不是福气之人,啧啧啧~~” …… 说什么的都有,这些还是好的,那些说的难听的,根本就不敢让璟婳听见。 不过两日,凝舒苑的丫鬟奴才跪了一地,相互推搡着,支支吾吾,“主子,奴婢家中——人口多,还要靠奴婢养家糊口呢。” “主子,奴才老爹得病需要急用,您看……” “主子,奴——奴婢身子不好……” 璟婳坐在正殿,看着这一群当初巴结逢迎匍匐在她脚边说完服侍她忠心她一辈子的人,个个都像是滑稽的戏子,拙劣而直接。 璟婳平生最恨这些趋炎附势之人,他们想走,璟婳还不愿意留呢。 心头一横,唤了疏桐让大家都去了院里。 璟婳坐上摆的极正的椅子,看着心不在焉跪了一地的奴才们,心里已经提了气。 “这凝舒苑也不是谁想来就来,谁想走就走的地儿。如今这凝舒苑恩宠不比从前,有的人早就动了去往别处的心思。既然你们有的人想走,我自然不会强留你们,这里是碎银子,好歹也是主仆一场,倘若谁想要奔个好前程,我权当为他添砖加瓦,倘若打定主意陪我在这苦守,我自是十分欢迎。”璟婳说完之后,巡视一圈交头接耳的奴才们。 璟婳都如此说了,那些贪财好利的早就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 有钱不拿白不拿。 个个儿如得了特赦一般喜滋滋散开了,只剩小福子一人,还有身后的疏桐和平日里被欺负惯了的素兰。 真是可笑,这满苑的人心她只得了三个。 哦,不,还有一个…… 只见若初卸除所有配饰,只着了素衣,脸上是决绝,是悔恨,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冷静,沉着步子走了过来。 “噗通——”若初跪下,十指纤纤,素白无暇,伏地磕了头之后,才开口,只是这一开口就是请罪,“彩云说来说去都是妹妹手下丫鬟,出了这种事,若初实在是无颜面对姐姐,还请姐姐责罚!” 璟婳心里有苦却也知道这事儿和若初没有关系,“起来吧,若初,这事儿不怨你,我知道……” 若初只恨自己有眼无珠,平日里怎么没有注意彩云的狼子野心,“是妹妹太过大意,怎么未曾发现彩云是那样的人。”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既然有此心,或许也不是一天两天,哪儿能让咱们轻易发现。罢了。”璟婳说的无奈。 刚刚只顾请罪了,这会子若初感到这殿里着实冷清,便问道:“姐姐,这殿里的奴才们呢怎的都不在?” “他们心不在这儿,留人又有何用!都打发走了。”璟婳似是赌气一般。 若初竟不知怎么规劝,这遣散所有丫鬟奴才的举动会不会太过? “姐姐,这虽说他们伺候不力,不过,一下子全都遣散,福晋那里会不会多想?” 璟婳刚刚做的决绝,也没思考这么多,若初一提醒,她才开始考虑,“我遣散我的人,有没开口向她要人,她能怎么不满?再说了,这些人摆明了不愿再待在凝舒苑,让他们就在这也没什么意思,随他们去吧。” “姐姐既然这么说,不留他们也罢了。” 璟婳有些无所顾忌,若初也不敢再三言语,只盼王爷能解了姐姐的心病。 而此时永琰已经进了宫。 彩云被安排好住处之后,一时风光无限。 她身着翠绿锦衣,挽了个垂珠发髻,配上刚刚赏赐的玛瑙耳饰及手镯,只是略略打扮,这就和以前是天差之别了。 承宠之后,彩云并没有外界猜测的那样缩起头来安然度日,反观她,锦衣华佩的招摇着去了人人忌讳莫深的花园。 只是远远望着,并未走近。 湖面平静的连波纹都极少,只是,侍卫似乎有变多,一切稳稳而行,哪里像前夜死了人的地方。 彩云想起高平,心里像是一根毒刺。 她下得了的狠心都是拜高平所赐的伤心欲绝。 他作奸犯科,在戈雅出事的时候欺辱铃歌,她不是不知,只是,她想要有一个家,她还在高平身上存有希望,强迫着自己咽下所有恶心;后来,高平在不停的压榨完她的私房钱之后反去赌博,她也不是不知,可她一次次在给高平机会,蒙蔽着自己已经动摇的心;或许最后压垮她的是高平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丝毫没有想过如何去保护她,甚至连带她逃跑的勇气都没有的时候,她是想有个家,可她更想保命! 思索与他之间的种种,彩云只觉心头如麻,那个想要苟活于世想要嫁与一人的彩云也和高平一到淹没进湖里,不留一点痕迹。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冷到彻骨的声音:“怎么?这么快就念旧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做小伏低 彩云浑身一凛,扭头看见惠苒。 这…… 惠苒话里有话,看来今天注定是不能安稳离开。 惠苒只带了斐然一个人,看见彩云错愕的表情,继续扫她一眼,语调平缓,语气却清冷到寒意戚戚:“怎么?摇身一变王爷侍妾之后,竟连规矩都忘了吗?” 斐然上前一步,一个狠狠地耳光“啪”的一下结结实实打在彩云脸上。 彩云惶恐,赶紧行礼:“苏氏参见惠福晋!” 惠苒不松口,彩云便只能一直跪着。 脸上火辣辣的疼,瞬间红成一片,不过,就算如此,彩云也不敢表露出来,她既然要走这条路,早就应该知道少不了对头。 缓缓摸了下手上的玉镯,惠苒语气冷冷狠狠道:“这耳光便是打你不敬之罪,也好日后多些规矩。” “彩云多谢惠福晋赐教!”彩云说话都不能大声,扯着脸痛痛的麻麻地,看向惠苒仍不敢放肆,哪怕是眼神儿。 “你对王爷妾室这个身份倒适应的快,看来,高平的死并没有影响你的喜怒哀乐?” 面对惠苒的意有所指,彩云深呼吸了一口气,回道:“惠福晋明鉴,彩云一心只为王爷,不敢有二心。” 惠苒嫌弃的听了一耳,嗤道:“你倒真敢说。” 跪在地上的彩云又岂是会任人摆布的人,早就打好了自己的小算盘,她太知道女人间的嘴上功夫,让惠苒一句又如何。 彩云的不接话茬,惠苒丝丝入眼。 “伺候王爷的人,那就容不得半点儿缺失。你欺瞒王爷,惑乱宫围,王爷一旦知悉,你必死无疑!”惠苒满脸鄙夷之色,若依她性子,这彩云死个十次都不够。 只是,眼下,这女人还有用。 像彩云这种人,不怕狗急跳墙,就怕温水煮青蛙。 果不其然,彩云周身一种鱼死网破般的语气说道:“惠福晋此话可不要乱说,那高平可是王爷亲自处决的,满京城都在传王爷英雄气概,您若是捅到了王爷面前,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大不了我从此被王爷嫌弃,和以前并无两样,但您——或许也会因此受累。” 惠苒眉心一动,“哦?” “您让王爷沦为笑料,到时候还会有什么好处吗?”彩云心一横,自从决定了要上位,她就没有了退路。 惠苒意外的看着彩云,心里想着这女人倒还真是有脑子的,不过,她也不是被吓大的,直戳彩云死穴,“那如果我有证据呢?” …… 彩云瞪着眼睛看着气定神闲的惠苒,越是这样,彩云越是心虚,毕竟人都有软肋,而她的软肋恰恰是自己做过的事。 就在彩云不知如何回复,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可能会出现什么证据的时候,惠苒并没有乘胜追击置她于死地。 出奇的是,惠苒并没有威胁她什么,反而转圜余地道:“不过,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两败俱伤,确实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咦……这么一听,就是还有商量的可能。 彩云还不紧紧抓住这机会,语气一下软了下来,“彩云一切全听惠福晋安排。绝无二心!” “是吗?” 心里想着惠苒一定会让她做事,彩云已经盘算好什么都佯装先答应,之后另作打算,“彩云不敢欺瞒惠福晋,还望惠福晋明鉴。” 却见惠苒悠悠站起,“那你就好自为之吧,若是我再发现不当之举,就算是王爷记恨,也必先除之而后快!绝不姑息!” 彩云瞠目结舌怔在原地,直到惠苒身影远去。 惠苒所说的“证据”是什么? 纵是彩云心里有疑惑,可她哪里敢试,她嘴上说的再厉害,可这并不代表她不害怕,毕竟,这有句古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她不敢大意,这才做小伏低的装作听从惠苒。 不过,彩云也不傻,她也怕惠苒是诓她,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走一步看一步,最起码,这府里的人再想难为她的时候,总要顾及一下她的身份了。 捂着火辣辣的脸走回去的时候,彩云就立誓要成为人上人! 朗慧苑。 还没进去,都能听到流萤的声音。 粗粗砺砺,怨气冲天,“那彩云凭什么就成了主子?她哪儿点好?我就偏看不上她!摇身一变成了主子,指不定尾巴要翘到哪儿去了!” 兰心看她躁郁难舒,又怕她嘟囔到福晋耳朵里,便劝慰道:“姐姐还是且忍一忍,咱们都觉着窝火,主子心里岂不是更难受。” 流萤使劲把抹布一甩,气急:“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 越是这么想,脑子里越是回忆一次次彩云欺负她的样子,“还有姑姑,要不是她,能落魄致死吗?主子都被牵连的禁了足,这些,都是拜她所赐,说生气都是轻的,恨不得都想杀了她!” “哎呦,流萤姐姐可不敢这么大火气!你想想,这彩云说到底那是王爷看上的人,咱们一顿牢骚解了气,要是想挑事儿的人听了可不就是炸弹啊~~” 兰心懂她的不满和牢骚,可懂归懂,真正能说出这话的时候可不是随便找的。 朗娟又不是瞎子,这王府里的风春草动她比谁都清楚,只是不想让王爷觉得多事。虽不说,倒不见得没有打算。 正好,前几天一直打压的那新人安韵正好能和彩云做个制衡。 这么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是有出处的了。 已经在沁芳阁待了数日的安韵收到福晋让她搬去昀致苑的时候还是蛮意外的。 “安姐姐,福晋这是什么用意?”小安子求了管事许久又拿了银两才被批准伺候沁芳阁安韵,所以,看到安韵受苦的时候他恨不得替安韵承受。 好不容易福晋赏了些东西,又感觉一种: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的意思。 安之若素的安韵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就说道:“不难理解啊,新人到府,总要立点儿规矩,长点儿威风。顺便收拢一下人心,坐收渔翁之利有什么不好。” 小安子啧了一声,“敢情这是拿咱们当把子呢!” 对比小安子的不悦,安韵还算想的开,这对于她来说,可不就是个机会吗。 璟婳向来是听不得这些事的,她把摇摆不定的人打发了之后就更加不爱说话了。 此时,坐在苑外的小福子抓耳挠腮的。 小福子心里憋气,主子好好的生辰宴被彩云搞砸了,这边还没消停呢,奴才们又见风使舵的要调走,他们个个儿满嘴跑火车似的逼了主子说狠话,头皮发麻,一阵头疼,坐在门前正心烦。 只见有人落地喊到:“王——爷——到!”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静思己过 “王爷吉祥!”小福子适才看到王爷下轿撵,忙不迭的行礼。 “怎么就你自己?”平日里来乌泱乌泱一大片人,今日倒是清静得很,永琰问道。 这下,可算是得了空了,对永琰说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凝舒苑里的奴才都巴结逢迎的,以前您常来,她们倒是殷勤的很,前几天,都抱哭抱怨托词要离开凝舒苑。主子心善,眼里揉不得沙子,便都谴走了。” 永琰倒是没觉得意外,这太符合璟婳的性格了,她哪是将就的人呐。 不由得说一句:“倒是她的行事作风。” 转身便吩咐四宝:“你去找几个妥帖的人来伺候。”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你们主子呢?” 小福子满心欢喜,“主子在里面呢,王爷请!” 永琰沉着脸,想必是前两次璟婳拂他面子的缘故,越看越觉得有些纠结,似乎是既想进来又想出去,不住的摩挲玉扳指。 没等踌躇几步,就到了内殿。 永琰没让四宝和小福子通报,自己进去了。 璟婳正在愣神看花枝,两眼时而低低垂垂,时而蹙眉不展,让人看的愁绪四起。 还是疏桐看得清,赶紧行礼,“王爷吉祥!” 璟婳听到疏桐的声音,才扭头看见永琰。 只是一些日子没见,璟婳好像憔悴的多了,眼神空空如也,没有之前的神采飞扬,更别提灵气逼人了。 璟婳还是一如既往的面容,永琰清楚那是余气未消,只见她话语不冷不热道:“璟婳参见王爷。” 她不抬头,永琰嗯了一声,璟婳便直直站了起来。 …… 一句话未有~~ 永琰看了璟婳一眼,她就还保持刚刚进屋的动作,也不动,也不和永琰说话。 其实,到现在,永琰已经有些不悦了。 终于是永琰没能忍住,不停的来来回回摩挲着玉扳指,沉着嗓子道:“怎么不说话了?” 璟婳睫毛微眨了几下,犟着头,幽怨道:“说什么?如今臣妾说什么都是不懂规矩,做什么都是不顾全大局,还要说什么?” “璟婳——”永琰实在听不得这样的话。 “王爷可是不耐烦了?若是臣妾这里没有乖巧懂事,沁芳阁和昀致苑应该会随了王爷的心愿。”璟婳也不知怎么了,明明心里惦念他惦念的厉害,可是,瞧见他之后,还是压制不住心底那一处的嫉妒和不满。 “放肆!”永琰被她的话刺激的怒火攻心,刚递到手的茶杯砰然摔倒地上。 疏桐从未见过微温尔雅的王爷发如此大的火,伏地而跪,心想主子这次和王爷置气可谓是伤了与王爷的情了。 这一伤,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复了…… 璟婳当然也没想到王爷震怒,以前她也在王爷面前发发牢骚,嘟囔几句,况且永琰在这事上儿不说对她不住,总归是让她受苦了吧,可今天—— “你就非要这般和我赌气吗?”永琰看她垂袖索眉咬着嘴唇不说话,心里终归是不落忍,叹了一句。 “臣妾不敢。” “婳儿,什么时候你能真正理解我……”永琰看她掘强不肯服软的样子,心里一阵落寞,起身站了起来。 “臣妾愚笨,解不了王爷烦忧!”都在气头上,璟婳就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永琰还说她不理解自己,她为了他付出那么多,也在承担那么多,如今倒只得了“不理解他”几个字,越想越觉得委屈。 唉…… 站在璟婳面前的永琰被璟婳的倔劲儿挠的心丝丝而疼,伸手想要再摸摸她的头,被她别了过去,手掌落空,这满心的情意被消散一地。 “你是要每次见我都这么浑身带刺吗?”永琰不喜欢带刺的女人,少刺是新鲜,刺多便会厌烦。 璟婳心里难受,明明是他变了,当初他喜欢的不就是真实的自己吗?现在倒觉得自己带刺了…… “臣妾一直都是如此,王爷是非要婳儿变得不像自己吗?”璟婳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永琰,眸子里蓄满委屈的泪,就这么看着他。 璟婳的问题,永琰怎么都回答不上来。 他是一国亲王,何曾遇到过这般“不识抬举”的女人,耐心已被消耗完,他不喜欢掌控不住事情的感觉。 疏桐眼瞅着这事情要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便拽了拽璟婳的衣角,想要璟婳服了软儿,最起码先把咱跟前儿过去啊。 可璟婳依旧不为所动,还是那么直直的盯着永琰,似乎就是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种种心思永琰斗看在心里,他有些疲累。 “若是想不明白,那就好好想想吧!”终归在璟婳的眼神里冷冷而去。 璟婳心里如千年寒冰,一瞬成霜,冷到浑身发紧。 “臣妾多谢王爷!”从来不是个逞口舌之快的人,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被噎了一句的永琰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我看沁芳阁就挺好,去静静心!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说完,永琰踏步而走,本是阳光和煦的日子,四宝竟感受到了凉意,这凝舒苑的主子也是个较劲儿的人,怎么就都不能低低头呢。 回去的路上,永琰不停的扶额,几乎是被璟婳气的要晕。四宝大气不敢出,谨小慎微的随行着。 “爷,回宁祥殿吗?”四宝抖着胆子,实在是不知去哪儿了。 顿了好久,永琰才回复说:“那安韵在哪儿?” “回爷,安姑娘今日刚搬去了昀致苑,和彩云姑娘在一处。” “去她那儿。” 得了令之后,四宝岂敢怠慢,派了一小厮提前去通知安韵。 凝舒苑的璟婳被永琰伤的泪水涟涟,颓坐在地上。 “主子,起来吧,地上凉。”疏桐起身去拉璟婳,就看见她脸上挂满泪水,怎么看怎么让人揪心。 “又有什么关系,谁会在乎?”璟婳哽咽说道。 疏桐就怕这种情况,“主子,别伤了自己,不管有没有在乎,首先,咱们自己总要在乎自己。” “疏桐,你走吧,跟着我只会让你吃苦。”那沁芳阁是出了名的“冷宫”,她不想所有人都跟她受罪。 疏桐像是没听到似的:“主子,奴婢说过了,这辈子,只认您一位。若是您也要赶奴婢走,那奴婢可就活不了了。” 这个时候,疏桐还开玩笑逗她,实在是不易。 “你跟着我不会有前程的。” 疏桐回头看着璟婳,说道:“奴婢的前程就是主子,您在奴婢就有希望!” 呵呵…… 璟婳自己都不知道希望在哪儿? 第一百一十六章 魅惑手段 昀致院重新修葺之后,的确比之前要气派很多。 彩云入住的早,选在了东殿,安韵到了之后只能到西殿,不过,西殿挨着一片绿荫,是个清净的好去处。 两人均是侍妾,位份上并没有区别。彩云不过是仗着在府里时间长,想要立个威严。便从安韵进来的时候,不怎么给好脸儿,连带着伺候安韵的小安子也都受了不少冷眼。 “主子,您看东边主子的张狂劲儿,可是厉害了。”小安子说着话都能想象得到彩云主子趾高气昂的样子。 “她能怎样,虽说是王爷的女人,又比丫鬟强得了多少?还没成气候,反倒养成了娇气,这种人能在王府撑多久?多行不义必自毙,不必怕她。”安韵志不在此,自是对她的挑衅不放心上,不为别的,她有把握,王爷会找她。 她照常打扮的精心细致,不争锋,不求恩宠。 彩云看她闲坐喝茶,不接招,就存不住气了。 带着小丫鬟就招摇着过去了。 “主子,彩云主子过来了。” 刚刚走至安韵身边,彩云便开口:“妹妹看起来年纪不大啊?” 安韵悠悠放下茶杯,与彩云行了个平礼,“姐姐看得清楚,安韵不过十六岁。” 彩云啧啧两声,“正是美的年龄呢。” 看见安韵的娇美容颜之后,彩云更是心中结缔难舒了,有这等绝色和她同处一起,怎么能争得过宠幸呢。 “妹妹初来乍到,没有姐姐熟悉王府,倘若妹妹这儿缺东少西的,要是有需要,可千万别跟姐姐客气哈,再怎么说,妹妹也是刚来,对府里难免不熟悉。”彩云一副自来熟,说的安韵一直微笑。 这不是明褒暗贬吗? “安韵一切均好,没什么需要的。”安韵不想配合她,直接一句话就堵死了。 彩云当即脸色就挂不住了,“哼,不识好歹!” 一句话算是结了梁子。 安韵也不惧,嘴角抬笑,“慢走!” “主子……”小安子毕竟没见过这场面,心里已经吓得不得了,待彩云走了之后,颤颤想说什么。 “王府里暗流涌动那么多,她一个丫鬟上位的人,不知会得罪多少人,咱们不收拾她自有人收拾她。”安韵甩给彩云背影一个瞧不上的眼神儿。 这不,说了没多久,王爷就乘着轿辇过来了。 彩云不知撒了多少银子,想要知道王爷的行踪,谁知道,竟眼巴巴看着王爷去了安韵那儿,当场懊恼不已,恨毒了安韵。 “参见王爷!”安韵一早就得了信儿,不想与彩云说明白就是想看她现在这副得不到心焦的模样,身后跟了一个小丫鬟知夏,跪地迎接永琰。 “起来吧。”永琰脸色不太好,低低说完之后就伸手牵着安韵进去了。 安韵看永琰心情不是太好,也不多话,静静的陪着,端茶、捶背、微笑看他。 约莫过了好久,永琰这边才稍稍恢复了下心态,揉了揉发酸的慢待,注意到安韵。 “你不怎么爱说话?” 安韵娇柔回道:“王爷看起来有些累了,安韵不忍心叨扰王爷,这样静静服侍王爷就是安韵最大的福气了。” 永琰看着安韵水波光泽的眼神,点了点头。 “在这住的还习惯吗?” 安韵答道:“多谢王爷挂牵,安韵一切都。或许是安韵初进王府,对王府规矩不甚了解的缘故,多多少少向彩云姐姐学习些东西也是好的。” 永琰侧头看安韵,这女人到底是小,刚进府就受不了一点气。不过,安韵说的委婉,那彩云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永琰也清楚。 他只是,懒得管。 “有不明白的,你去找福晋便是了。”永琰不想费神去想这些事,一句话直接推给了朗娟。 “嗯,安韵多谢王爷。”永琰没有直接为她做主,安韵爷识趣的没有追究下去。只要王爷宠爱在,还怕别人看不出来吗?王府里的人最是明白看人下菜碟。 “你都会唱什么曲儿?”永琰斜倚着软塌,问她。 安韵似是柔若无骨般的魅惑,挑dou样儿的斜斜靠在软塌上,正好蹭在永琰撑起来的手肘下,说话都娇柔道:“安韵会的可多了,爷喜欢哪个?” 这么近距离的看她,永琰更是被她挠的心神荡漾,这时候还讲什么曲儿了,手肘一歪,正好亲个正着。 “这么让本王选可不行,费神……” 安韵羞红着脸拧着手帕痴笑看永琰,“那安韵挨个儿给爷唱几句,总有爷喜欢的~~” 撩波男人的手段,安韵进府之前就学了不少,她始终记得教她的姑姑说的一句话:那些王,他们缺的不是女人,是新鲜。只要你这里有的是别处没有的,他们就忍不住会来找你! 灯火初上,宛转悠扬的曲调悠悠传来,听的彩云抓耳挠腮,心痒难耐。 她忍不住摔得杯子咣咣碎了几个,丫鬟知雨话都不敢说,不停的扫碎片,她要是干的慢一点,一会儿彩云就训斥开了。 坐在梳妆台前,盯着珐琅彩盒,心里又慢慢升腾起了执念,狠了狠心,彩云打定了主意,只要能得到宠幸,管他呢。 这不,早上刚从安韵那儿出来就被彩云劫了上去。 她扑着缠着挽永琰胳膊,娇问:“王爷这么快就忘了彩云了吗?” 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鼻息,永琰差点儿没把持住,敲她头,玩笑道:“这么一大清早的,这么大的醋味儿?” 彩云娇嗔道:“哎呀,王爷~~今天可要陪陪彩云了,彩云要一直一直等王爷。” 被熟悉香味儿迷醉的永琰只得点头,“你最不讲理!” 玩玩笑笑,永琰才去书房处理公务。 安韵静静站在门口望着得意洋洋的彩云,彩云好似在说:看,只要我想要,王爷就会来的意思。 好在,安韵也不理她,自顾自收拾好,赶往了朗慧苑。 这次照例请安因为多了安韵和彩云,也挺热闹。 朗娟很明显的对安韵热情的多,惠苒和茗蕊时不时的带几下彩云,帮派之像溢于言表。 唯独璟婳没有参与,她这时候已经去了沁芳阁,不等王爷或福晋说,自己断了去朗慧苑的请安。 疏桐担心璟婳吃不了那个苦:“主子,这沁芳阁不比凝舒苑,一切简陋的很,您若是哪儿住的不悦,奴婢尽量去解决。” 璟婳知道疏桐的意思,既然决定了,能有什么不悦? 可到了沁芳阁之后,璟婳才知道什么叫简陋…… 第一百一十七章 苦中作乐 这哪儿是主子能住的地方? 连那凝舒苑下人们住的舒适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府侧福晋啊,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疏桐瞧得仔细,心里为主子抱屈,可面上还是不疾不徐道:“主子先忍耐些,奴婢去置换些称心的物件儿去。” 璟婳没说话,可泛泪花儿的眼睛,极其隐忍的嘴角无不在表露她的心凉。 走进去几步,桌子上斑驳的很,累着的腿怎么也弯不下来坐,窗帘也是灰蒙蒙的,璟婳看了看,本来想着安之若素的心也被狠狠的扎了一下,既来之则安之还是需要强大的内心。 不一会儿,疏桐和小福子回来,拿了一些素雅的布匹、剪刀还有些零碎的东西。 小福子力气大,急哧哧的端了几盆清水,一字摆开,拿了抹布就开始擦洗桌子椅子。 疏桐先收拾了一个方凳,对璟婳说:“主子,您先坐会儿,我和小福子把这收拾一下,很快就好。” 璟婳真是觉得委屈了疏桐和小福子,跟着她这个主子还没开始享福呢,倒先受苦了。 “我和你们一起干。”璟婳压了压心底的憋屈,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还将就什么。 疏桐和小福子一听便慌了,疏桐拦着璟婳,劝道:“主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有奴婢和小福子,怎么能让您做这些事呢!” “是啊是啊,奴才一身子力气,不怕干活,主子您歇着就行了,不能再让您辛苦了。”小福子和疏桐频频点头,就是一副别的都可以,就是这事儿没商量的表情。 璟婳知道扭他们不过,便说道:“好,辛苦你们了。” “这是奴婢们该做的,不辛苦,您千万不要多想。”疏桐拉着璟婳让她坐着,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安排好璟婳之后,疏桐和小福子,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收拾了起来。 疏桐手巧,特意从别处要了一匹素雅棉布,手起刀落,剪了个漂亮的垂花样式,铺了桌子上面,椅子上,又把窗帘上面订上剪下的各形状颜色的小花…… 小福子知道主子喜欢颜色亮堂,自己动手搭了几处凉亭,“这再等几日,藤蔓一长起来,就好看了,主子心情也能舒服些。” 别管做了多少,这俩人都是真心实意跟着璟婳的,想尽办法去做一些事情。 真的是忙起来时间过的快,也就刚刚收拾停当,这一天都过去了。 好在,万幸,厨房并没有因此减少璟婳伙食,疏桐偷偷打听过,是若初拿了不少东西,又再三嘱咐,厨房的人才不敢妄为。 今天若初说什么都要送璟婳过来,是璟婳不让她来,她一直在照顾若初,不想让若初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 点了一盏灯,好像不是很亮,疏桐又燃了几盏,这才有点儿以前的意思,不会显得太破败。 不得不说,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白天感觉寒酸简陋到不行的沁芳阁,被疏桐和小福子收拾过之后像是换了一个地方是的,处处充满了生气和烟火气,不华丽但精致,不贵重但一看就是用心了。 璟婳让小福子和疏桐也坐下来,“你们都过来坐下。” 疏桐和小福子哪儿敢,推脱道:“主子,奴婢和小福子知道您的心意,只要您能开心一点就够了,万万不可坏了规矩。” “是是是,奴才最是看不得主子难受,只要主子心里能好受一点,让奴才拿命换都行。”小福子激动的都快语无伦次了。 璟婳还是坚持让他们坐下,摆了摆手,拉着他们,摁着坐下,才开口:“都不许起来!” 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小福子根本都不敢挨凳子。 “再这样,我可生气了!”璟婳说着就拧眉冷脸了,疏桐和小福子一瞅这架势,哪里还敢再动,慌不得已说道:“奴婢和小福子都坐下,主子您别生气。” “这还差不多。”达到满意的璟婳这才提了一口气,推心置腹说道:“你们原本可以有更光明的前景,只是,跟着我注定会有波折。我性子不够柔软,难以让每个人都满意,眼下更是自保都费劲。说真心的,让你们跟着也受罪了。” 璟婳的单纯心思,她俩一直都清楚得很。 主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管什么情况下,忠心和支持都是毫不动摇的。 “主子,您别这么说,您对我们的恩情什么时候都不会忘。” “是啊是啊,绝对不会忘。”小福子附和道。 璟婳看着他俩目光炯炯,实属是难得的忠心人选。 相比璟婳的“温情接受”,朗娟已经对于永琰最近的行为有惊有喜。 璟婳被王爷“贬”去沁芳阁,基本属于冷宫范畴,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了。 流萤眉梢都是笑意,可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宫里也派人传话说是皇上最近心情甚好,只是今年天儿热的早,老人家自然想去承德避暑,特批准永琰带几位女眷,永璘带着两位女眷一同前往。 这亲王、贝勒随行是有先例的,只是,內眷同行却是为数不多的事情,所以,朗娟格外重视。 “主子,这下,沁芳阁那位可是彻底凉凉了!”流萤心里藏不住事儿,王爷让福晋制名单,璟婳当然第一个被删除了,高兴的眉梢儿都看了出来。 皇家可不比别的地方,有才有颜的女子自是络绎不绝,前仆后继。璟婳缺了这机会,还能怎么翻身? 因此,越想越顺心。 朗娟看了看名单,她和惠苒是要去的,新人里面去了若初,安韵和彩云刚刚进府,不便于面见圣上,再说,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人儿,都不必去的。 “主子这次正好可以和王爷重新修复下关系。”兰心对于争宠还没有这件事在意。 朗娟看了兰心一眼,未语。她说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 “王爷和主子还能有隔夜仇?关系还用怎么修复,王爷离不开福晋的。咱们主子那么一心一意为王爷,王爷是看在眼里的。”流萤只顾想着随行伺候福晋去承德高兴了,才顾不得去忧虑什么的。 朗娟叹叹一句:“但愿吧……希望此次承德之行,能够顺心一些。” 顺心? 这才是最大的希冀……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冷宫”滋味 天刚刚亮,若初便让丫鬟们收拾了日常可用的东西去了沁芳阁。 走到沁芳阁的时候,若初才发现璟婳住的竟是这样的地方。当时就气的手抖,为璟婳感到不值,更重要的是心疼她。 抖着身子进了沁芳阁,就看见了着了一身素衣的璟婳在做刺绣。 “姐姐~~”若初从进了王府,不曾看到过璟婳这样,不由得心头一热,喊道。 璟婳抬眼正看见若初,眸子里的平和多了一丝惊喜,“你怎么来了?” 若初没有回她,便赶紧嘱咐身后的人,“把这些东西赶紧给婳福晋放好。” 璟婳当时是一气之下离开凝舒苑的,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若初这真的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姐姐,我若是一直不来,你打算要一直瞒我吗?”若初扫视了一圈,怎么看怎么觉得寒酸。 “这有什么,安韵都能住,我有什么不能住的!没什么瞒不瞒的,怕你担心而已。”璟婳笑着和若初说道。 “春主子,来,喝水。”疏桐烧了壶开水,给若初倒了一杯。 “姐姐身边还好有疏桐和小福子陪着,否则,真不知道怎么让人放心。”若初还真是这么想。 璟婳点了点头,人啊,都是遇到苦难的时候才知道谁是真心。 扭捏了许久,若初看实在是拖不下去了,才开口说道:“对了,姐姐,万岁爷要去承德避暑,已经通知了让王爷随行。” 再听到永琰的名字,璟婳始终暗自较劲儿,心口一阵阵抽着疼,“哦……” 若初看得出来姐姐还是放不下王爷,这俩人,唉…… “你也要去吗?”恍然才反应过来,璟婳抬头问了若初一下。 “嗯,福晋和惠苒自然是去的,我本不想去,可请辞了两次都被劝回来了,只得前往。妹妹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若初句句属实,若不是朗娟再三的确定让她随行,她真是乐得自在。 璟婳知道若初为人,自然是相信她不是来炫耀的,“我都懂,这王府里没个恩宠简直是生不如死,连丫鬟都不如,你可不要在这件事上犯糊涂。既然选择了让你去,那便是你的机会,姐姐还指望你呢……”璟婳怕她压力大,开玩笑逗她。 “妹妹知道。”好在,千劝万劝,若初听了。 “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要去多久?”璟婳也没有抬头,声音闷闷哑哑的。 若初想要瞧瞧璟婳的情绪都瞧不仔细。 “最少也要三个月了~~” …… 璟婳的心头似是漏了一拍,这么长时间…… “回来时应该就凉快了。”璟婳盘算着日子喃喃道。 “姐姐一人在府里要照顾好自己。” 面对若初的担心,璟婳只得一遍遍的点头来缓解她的尴尬和神伤。 待到若初走了好大一会儿,璟婳还是在放空中,三个月,时间好长…… 只是,这心里难受的岂止璟婳一人呢,宁祥殿里的永琰也没好过到哪儿去。 他踱来踱去,似乎是十分不耐烦。 “爷,东西都收拾好了。”瑚筝回话。 永琰也不搭理她,还是来来回回的走。 “爷??”瑚筝又喊了一句。 “嗯?哦……”永琰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子才停了下来。 体贴如瑚筝,自然是清楚他的心意,“爷,您明日就出发了,这少说也有两三个月,是不是通传沁芳阁一下?” 永琰似是被人点了穴,浑身一个激灵,“不用。” 顿了许久,似是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说道:“璟婳性子太烈,这王府能容她,不见得以后的皇宫就能容她。现在磨磨性子也好,学的柔软一点,也省的日后受苦。” 话既这样说,那还是表明了永琰不忍就此冷落璟婳。 等到出发的时候,王府轻装简便的几辆马车就去了。 这边刚走,昀致苑里的摔摔打打就开始了。 “砰——砰……”彩云心里不爽,手边拿起什么就摔什么。 霹雳乓啷,一阵抱怨。 “凭什么我要在这儿?” “凭什么不让我去?” …… 对比彩云这边的歇斯底里,安韵那边倒显得平和许多。 小安子倒是怕安韵无聊,提前联系了戏班,有些事情做,总会觉得日子过的快一点。 假如都在彼此的舒适区,她们倒也都相安无事,可总有人不喜欢遵守规则,比如茗蕊。 茗蕊算是这里面位份高的了,又有子嗣,朗娟交代着说剩下的几个人都是进府没多长时间的人,不适合掌管府中事物,这才落到了茗蕊头上。 多年来的默默无闻终于扬眉吐气,她才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去抬高自己。 彩云对于趋炎附势可谓是玩的溜溜的,摔打东西发泄不满顶多算个人行为,但说到伺候别人,她还是最有“发言权”的。 这不,提着大东小西的就去了茗蕊住处。 两人相见恨晚,彩云不停的给茗蕊灌迷魂汤,说的茗蕊五迷三道,满意极了。 “姐姐大可放心,这现在王府里,您可是最有话语权的,什么事不得先和您报备一下,否则,那就是妄为!”彩云捧起人来都不怕把人摔死。 “哎呦呦,哪敢,我不过是仗着年龄罢了,只要妹妹有事来找姐姐,必定会办个妥帖。”茗蕊可是知道借坡下的意思。 彩云也有自己的盘算,既然去了不了承德,在王府和茗蕊搞好关系,方便在府里行事也是好的。 “妹妹多谢姐姐了~~”一个为虎作伥,一个猴子称霸王,在这王府里都不是安心过日子的人。 彩云自成为王爷侍妾之后,性情大变,凡是必要争,不争个你死我活都不愿罢休,或许是多年压制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表达自己和以前不同的缘故吧。 而这些,茗蕊通通记在心里,她还记得惠苒临去承德时,说的话,彩云这人,是毒刺,用她伤人是厉害,可也保不齐会伤了自己,能用则用,万不得已,为求自保,必弃之…… 惠苒聪明,万事皆不粘手,以依附克野心……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善被欺 六月份的暑热已经扰得人难以心静,热浪一阵一阵,别说出去了,就是呆在屋里也是密汗细细而下。 沁芳阁周围都是楼宇,密不透风的,憋闷的很。 璟婳本就体弱,受不得这些燥热。 前脚若初刚走,管家就断了沁芳阁的冰块供应,说是承德之行花销甚大,福晋交代府里要节省开支。 这不明摆的欺负人吗? 疏桐性直,跑到管事那儿索要冰块被赶了出来。 “你们别碰我,我自己会走!”管事哪里会正眼看疏桐,打发着几个人就要架着她出去,被疏桐喝了几句。 这边迈出门,转头就看到彩云打着遮阳的伞,丫鬟扇着蒲扇伺候着朝冰房来。 “参见彩云姑娘!”疏桐行礼。 唤了一声“彩云姑娘”当即就让彩云翘了尾巴。 “怎么?沁芳阁断了供应吗?”彩云眼神一挑,冰房的人便颠颠儿乐着弯腰送了冰过来,“彩云姑娘,奴才们给您送过去。” “嗯。”彩云鼻腔里吭了一声。 “哎,你们往昀致院送了那么多,为什么反倒侧福晋没有?”疏桐不忿,拦着送冰的人质问。 这事儿任谁都要求个说法,侧福晋反而比不上一个小小侍妾待遇? 冰房管事狠狠的拨开疏桐拦着的手,冷冷又挑衅说道“这冰啊,不是谁都能用得起的,都跟你说了福晋要求节省用度,彩云主子可是自己花了钱买的,你若想要,也可以出价啊,咱们都不是愿意得罪主子的人,只要有钱,想要多少冰都行。” 面对冰房管事的“推诿”,疏桐竟噎到说不话。 “我出钱!”疏桐不想主子被拜高踩低,有些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呦,可不得了了,疏桐这是要把私房钱拿出来了。”彩云掩嘴嗤嗤笑着对别人说,臊的疏桐脸色涨红。 “只是真不巧,剩下的所有,我都包下了……”彩云走向疏桐,上挑的眼线,殷红的嘴唇,吐出的字彷如细密的针,扎进心里,刻进肉里,拔不出来。 “你——”疏桐怎么都想不到彩云怎么会这么恨毒了璟婳,非要这么做。 “啪!”一声脆响,彩云一个巴掌打上了疏桐,“我是你主子,要用您,这是教你日后牢记规矩!” 疏桐平白被打,知道再与她纠缠,只会让主子的日子更难过,便咽下愤恨,道“是,奴婢记得了。” “如此甚好……”彩云扭身袅袅而走。 丫鬟奴才们嗤笑着从疏桐身边走过,恨不得从她身上挖出洞来,再狠狠的伤她一次。 疏桐反倒冷静了,这些人就想看你的挫败,她不要,当年都没有哭,如今这些事算什么。 璟婳看疏桐回来之后的灰暗脸色,就知道不顺,怕疏桐心里难受,安慰她说道“疏桐,你看我做个几个蒲扇,也让小福子在屋里放了几盆薄荷水,挺舒服的。” “主子……”哽咽了一句的疏桐理了理情绪,对璟婳说道“奴婢来采点薄荷,多备些薄荷水。” 看到疏桐自我调节好了,璟婳暖心点头,“嗯。” 这不过是刚开始,璟婳知道世态炎凉,疏桐定是在外受了委屈,不过,疏桐不说,她就不问了。 或许,时间一长,她们就习惯了。 府里家长里短,承德之行的永琰也没清净到哪儿去。 万岁爷年纪大了,性格却让人捉摸不定了,众人怎么劝都不停,非要骑马。 你说,这能不让操心吗? 永琰还没说一句,万岁爷浑音道“大清子弟,哪一个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朕心里清楚自己的身子骨,再驰骋几年科尔沁草原都是没问题的。” 怕万岁爷出意外,掌御马政令讨住奉永琰之命一眼不敢离开万岁爷,紧紧随行。 走走停停,一直到几天后才到了承德。 皇上带了颖妃还有另外几个话少体贴的妃子入住好之后,才安排永琰和朗娟他们的住处。 惠苒因为和颖妃的关系,住处也是十分惬意的,只是若初的偏了一些,不过,若初也不在意。 永璘没有以前张扬了,这次就带了福晋亦心,皇上和颖妃对他的转变十分的欢喜,对亦心也满意的不得了。 当晚,永琰和永璘陪着皇阿玛聊天,朗娟疲累早早都睡了,惠苒不知怎么了,没什么睡意,便去外面走走。 挺意外,同一个走廊,对面是亦心。 “妹妹这么晚还没睡啊?”虽说惠苒是侧福晋,到底是亲王的侧福晋,和亦心平礼相待了。 相比惠苒的热络,亦心还有些拘谨,“姐姐也没睡啊。” “嗯,出来走走。” 两人慢慢走着,微风从水上袭来。 “一直听闻姐姐,今日终于见着了,确实是百闻不如一见。”亦心散发着一种才情气质,让人处着很是舒服。 惠苒笑着回她“妹妹可别打趣我了,姐姐这就是性子太直,指不定别人多嫌烦呢。” “这下咱们相处的日子多了,妹妹说不定要经常找姐姐聊天呢。”亦心被惠苒的热情感染,心防不自觉就卸下了。 “那是姐姐的福气呢,姐姐就喜欢说说笑笑,随时欢迎啊。”惠苒着实喜欢亦心,没什么架子。 毕竟是第一次见,惠苒和亦心也不知道彼此是什么底线,一切谈笑都限于寒暄。 亦心回去了之后,斐然看着亦心的背影,不免对她有些好感。 “主子,这贝勒福晋还真是精致的人儿。” 惠苒看她,“怎么说?” “打扮的精致,说话也精致,举止也精致,滴水不漏的。” 惠苒看了一眼亦心,没有说话,斐然的话不假,只是,不知永璘怎么想。 而亦心见到惠苒之后,心里强撑的一处软软而倾,怪不得贝勒爷心心念念。惠苒的风情、从容、贵气都不是一时半会儿她能比上的。亦心不求别的,只盼,这次承德之行别出意外叉子,自己就心满意足了。不管在贝勒府,她多么落寞,外人场上她仍旧想要独一份的尊荣,贝勒府女主人的尊荣…… 。 第一百二十章 马场奇遇 承德一直是皇家休憩养息之地。 热河自皇祖建山庄以来,户口日滋,耕桑益辟,俨然一大都会,后升为承德府,也因此,承德成为当时仅次于京城的重要地方,有塞外京城之称。 万岁爷更是每年几乎有半年时间来此避暑和处理朝政,接见少数民族王公及外国使节。 承德景色更是不用说了,绿茵萋萋,满目都是绝色。 现在是夏季,游山玩水的多些,木兰围场的草正盛,骑马也是多数皇家男儿热衷的活动。 永琰此次也让绵宁同行了,十五岁的年纪正是好动善勇的年纪。 好在绵宁身边跟着敬叙,也能让永琰省点心。 敬叙比绵宁大三岁,因他文韬武略在八旗子弟中都属上等,乾隆更是常常夸赞他,后来,便成为了乾隆的随行侍卫。 乾隆喜爱绵宁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爱屋及乌,便让敬叙时时辅佐绵宁。 今日,天气凉爽,整天待在屋里也是烦闷,永琰就让人通知了绵宁,要带他去骑马。 明明是永琰提议来的围场,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永琰没有精神。 “阿玛,您要射箭吗?”看着阿玛好像对什么都提不上兴趣似的,绵宁提着弓箭问永琰。 “你去吧,阿玛就不去了,让敬叙陪你。”永琰摆摆手,静静看着绵宁,绵宁性格敢作敢为,颇有万岁爷的影子,也怪不得万岁爷喜爱这个孙子,连永琰都自愧不如儿子的胆识。 就这么呆了一会儿,永琰是觉得有些无聊,于是,自己去骑马了。 “王爷,臣随您去吧?”托津熬了几个夜了,眼睛都红的厉害。 “你回去歇着吧,我自己去就好。”永琰也是想散散心,托津跟着反而静不下心。 换了舒适的衣服之后,永琰信步走向了马场。 八旗子弟善骑射,更以此作为合格八旗子弟的标志,凡是能唤得上名字的骏马这都有。 永琰去的时候,马场只有一个人在那儿。 一身骑装,正在牵马。 永琰正想着这厮是谁的时候,一转身,惊为天人的发现了是女子,这骑马的竟是女子! 此女眉目清清,满脸坚毅,实有一种清冷气质。 牵马走过永琰身旁的时候,女子大概是真的不认识永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瞬间,永琰就觉得自己被无视了,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回头望着骑马而奔的女子,深处的征服欲被蹭的一下勾起来了。 解了一匹骏马的绳,永琰一改来时候的绵软,“驾!”的一声跟随而去。 偌大的围场前面是女子在跑,后面有永琰在追。 像是追寻猎物一般,永琰兴趣越来越浓,不快不慢的跟着她。 终于,察觉异样的女子慢慢停了下来,“吁……” 她不解的看着永琰,开口便不悦娇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永琰笑了一下,颇为新鲜,“你叫什么?” 女子眉头一皱,“你这人真有意思,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叫什么,也不害臊,我就不告诉你!” 永琰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孩子心性,“那你怎么才能告诉我?” 女子俏鼻一扬,蛮不服气,“除非你追上我!” 话音未落,一声“驾!”应声而起。 看着女子得意的神色,永琰不禁心有所动。 不受控制的“驾——驾——驾” 不得不说,女子大概是经常骑马的缘故,任凭永琰在后面不停追逐,可差距还是一点点被拉大。 女子时不时侧头看一眼,发觉永琰真的跟不上的时候,回头望着他一笑,得意道:“下次再陪你练——” 说完就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永琰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咦? 这女子到底是谁?竟然还敢“调戏”自己。 骑马回来后,托津还真就发现了不一样,去的时候,王爷低眉垂首,这回来时嘴角含笑,怎么看怎么是心情美的很。 他还纳闷,主子爷这是怎么了? 回到住处之后,来不及换衣服,永琰就让四宝进来了,“你去查查马场有个女子是谁。” “是,奴才这就去!” 四宝一头雾水的挠了挠头,女子?马场? 这哪里是一时半会能调查清楚的。 白天安排四宝去找她,下午永琰这边接到了皇阿玛设宴的通知。 正好,朗娟来找王爷。 “王爷,臣妾已经准备妥帖,让兰心伺候您更衣吧。” 永琰道:“好。” 设宴的地方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 看来皇上兴致挺高,不是小打小闹。 永璘带着亦心坐在永琰后面,看起来有些落寞,总之,不是太愉悦,一直在喝酒。 排的舞蹈也加入了一点承德的特色,看起来实属赏心悦目。 皇上看的高兴,爽朗的笑声不时响起。 只要皇上高兴了,此宴就成功了一大半。 “皇阿玛看起来心情不错。”朗娟不禁赞叹皇阿玛这年岁的人了,精神头儿还是那么足。 永琰端了杯酒,应道:“是啊,从年初到现在,皇阿玛状态一直都混混沌沌的,这次承德之行,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一曲舞毕,掌声响起。 皇阿玛近身太监苏之龄说道:“接下来是讨住之女献舞!” 万岁爷撤了酒杯,上了茶杯。 苏之龄给万岁爷沏了明前龙井,这茶韵味足。 品茶不过一杯,丝竹声起。 箫声琴声琵琶声轻扬而起,长袖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侍女们有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一个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女,薄纱掩面更是似有若无的风情,如空谷幽兰般出现,随著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忽然,音符一转,仿如万马奔腾般激昂有力,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颇有力道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 随着音符的戛然而止,女子的动作完美落幕。 许久,才反应过来的众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好!赏!”万岁爷眼角生辉,兴致不减,十分满意。 只见女子轻摘面纱,淡妆明眸,美艳中带着几分果敢,多一份太飒,少一分太媚。 永琰本有些懒散睡意,可看到女子的那一眼,瞬间来了精神,这不是白天马场遇到的女子吗? 只见女子不柔不怯的行礼,说道:“侯佳韶莹多谢皇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宠有弃 “今年可有十七了?”万岁爷看着韶莹,似是非常满意。 “臣女今年正是十七岁。”韶莹答道,明媚的样子形如迎春花一样热烈。 “可读过书?” 面对皇上的询问,韶莹眼波流转,“阿玛教导臣女说大清儿女应该善骑射,知草原。书读的不多,自是为了知人达意。” 乾隆听后,颇为动容,“讨住,你教导的确实不错!咱们大清儿女就应该善骑射,知草原,这样才是不忘本。” 众人皆举杯同声道“臣——谨记!” 韶莹看到了永琰的时候,先是错愕了一下,紧接着就脸红开来,小女儿家的娇态跃然而上。 永琰不免对她多看几眼,咂摸的酒味儿也浓烈起来。 朗娟离王爷最近,注意到王爷的变化的时候,心头如麻,酒杯的酒更是难喝了。 皇上看在眼里,心中已有数。 这边酒宴散了没多久,韶莹就以格格的身份赐给了永琰。 直到此时,朗娟突然有个想法,这宴席是不是就为了给永琰和韶莹做局的。 承德不是王府,凡事不需那么一板一眼,况且,还有皇上和颖妃在,朗娟就是想难为难为新人,也要掂量掂量这是在哪儿。 也就几天的功夫,韶莹一跃成为了永琰的心头宠,为份上也是格格起步。 她和璟婳不同,不是软柿子任人捏的逆来顺受的性格,也不是拼命讨好王爷的谄媚之态,相反,她不求王爷天天宠幸,却在王爷陪伴她的时候尽量随性,颇有一种爽朗之心,每每让永琰在这都感觉自在,逍遥,无拘无束。 用乾隆的话说,她觉得这韶莹和颖妃的性格极其相似。正因如此,乾隆多次在永琰面前夸赞韶莹。 曾经的戈雅暗算璟婳,说是皇上安插在他身边的人,永琰怀疑不已,却也没发现实质证据相比,韶莹却真真实实是皇上推荐给永琰的,连同讨住都是三五日便出入一次乾隆的寝殿。 可不知怎的,永琰似乎没怎么在意那韶莹的出身。 思来想去,永琰那么在意璟婳是否被安排或许源于他的在乎。 他太在乎璟婳,爱她,毫无保留的爱她,连多年不起波澜的心也全权交付与她,恰恰就是他以为的白月光反而让他方寸大乱,自以为被伤了心。 承德之行的路上,永琰特意吩咐和若初一起,他心底舍不得璟婳,和若初坐一起,总觉得与璟婳靠近些,只是他贵为亲王,一时难以屈尊去驳斥以前的自己,况且,他有私心,正如她对瑚筝说的那样,璟婳日后想要常驻宫中,不收敛一下自己的“纯真性子”真的是会吃很多苦头。 至于韶莹,不过是相处下来会让自己舒服的人,多一个舒适,少一个欠缺,却也影响不了太多,没到缺少不可的地步,总结下来三个字,无所谓。 承德避暑山庄日日笙歌,似是快活逍遥在人间,让人渐渐忽视其他,和那要“鸡飞狗跳”的王府没一点关系。 以前每每听说书的讲述宫围轶事勾心斗角多么难言,人心险恶多么厉害,璟婳还嗤笑,觉得只要真心换真心,总不会有坏事发生。可自从进了府,尤其是进了沁芳阁之后,面对彩云和茗蕊的三欺五阻,璟婳才知道说书说的是故事,也是真实。 上次彩云欺负璟婳之后,就像是上了瘾一般,她觉得舒爽,更觉得自己存在感变强,有种错觉就是府里再无人敢阻挡她。 这不,彩云去了膳房,下令说是不需给沁芳阁另备饭菜,有的吃就可,不许再按照以前的例制。 膳房的奴才们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人,有好处拿,况且对方又是不受待见的冷宫弃妇,这个时候没谁会往枪口上撞,哪怕是有人问罪,那么多人,谁也不承认就是了。 所以,一开始是膳房的人送膳食,后来送的不及时,就只有疏桐自己去取。 就算这样,仍然有人不肯给个好脸,说话总是奚落加嘲讽。 疏桐每每听到,就默不吭声,给主子拿了饭菜才是正经事儿,别的,不重要。 只是,有人受苦,就有人得寸进尺,这日,疏桐到了好大一会儿,还是没人准备膳食。 “我们主子的饭菜呢?”疏桐逮着一个正在送食盒的奴才问道。 那奴才一脸苦相,“疏桐姑娘就不要难为我了,奴才实在没有收到婳福晋的食盒。”说完,趁疏桐一个不注意,抓着食盒一溜小跑走掉了。 “哎——哎——你——”疏桐喊着喊着就见小太监没了身影。 疏桐知道这事定是那海大富指派膳房的人不要接手的,若是他不发话,这整个膳房里的人哪里会敢做。 越想越不对劲,疏桐直直翻了几间屋子找到正在嗑瓜子的海大富。 “海公公,我们主子的食盒呢?”疏桐不卑不亢的站的笔直,和几乎要瘫坐在椅子上的海大富一比,似乎他更猥琐了。 “啧啧啧——” 海大富还真没见过疏桐什么时候也这么硬气了,以前的这么些年,他觉得疏桐跟个闷葫芦似的不开窍儿,早就没注意过她。这一看,不打紧,还挺标致的…… “婳福晋的食盒还没送过去吗?”他佯装一惊,傻子都看得出来。 “是,没有!这段时间,送到沁芳阁的饭不是凉就是剩的,是给侧福晋的饭菜吗?你知不知道这事?”疏桐几下质问,面不改色。 海大富一脸的不相信,摆手摇头,委屈道“疏桐啊,你说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海大富什么时候区别对待过哪个主子啊,这肯定是手下的人忘恩负义,落井下石苛待了婳福晋。” “那你就好好管管你的手下,让他们谨记各位主子的——位份!”疏桐特意把位份强调下,希望海大富能听得懂。 谁料他愁眉摊手道“疏桐啊,你可别冤枉我啊,我是这膳房主事,可也是打杂的不是,你说这家大业大的,都要张嘴吃饭,我也为难啊,你不把手下的人喂饱了,谁帮你干活啊……” “说人话。”疏桐不能看见他镶的那颗大金牙,看的直让人反胃恶心。 海大富一瞅疏桐还是轴劲儿不改,也没了耐心,扔一句“要钱,没钱我什么也办不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了,疏桐气结,“你这是公然受贿!” “呦呦呦,你可不要给我扣那么大的帽子,我就一打杂的,有钱好商量,没钱,什么都没有!轻便!” 看着无赖到底的海大富,疏桐实在是无语,可主子这几天虚弱的厉害,抖着手扔他一个玉簪,“行了吧!” 海大富狡黠一咧嘴,“疏桐姑娘就是大方,这不就结了吗,咱们这就准备,这几天一定好吃好喝送到沁芳阁。” 拿着东西回去的路上,疏桐真是对那句话感受深刻落陷阱,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 今日之事,必记之! 。 第一百二十二章 雪中送炭 沁芳阁。 “今日的饭菜还真的是不错欸,疏桐姐姐就是厉害!”小福子看着不同于以前的饭菜质量,两眼放光,不由得对疏桐竖个大拇指。 疏桐浅浅笑笑,“嗯,快吃吧。”单独给小福子留了一点,疏桐端着饭菜去了屋里。 “主子,吃饭吧。” 璟婳叹了一下,“不想吃了。” “主子,多少吃一点吧,今天的饭菜应该还和您的口味。”疏桐知道这段时候主子是素惯了,嘴里没味,便拉着她推到桌子前。 咦~ “这——”璟婳狐疑的看了一眼疏桐。 疏桐即刻笑着回道:“是奴婢和他们说了,您怎么说也是侧福晋,要是再慢待,一定不能轻饶了他们!” 哦~~ 璟婳端起碗,刚吃了几口,忽然看见疏桐的头饰。 “疏桐,你的玉簪呢?”璟婳问道。 疏桐摸了摸头,讪讪道:“奴婢收起来了,你说这沁芳阁就这么大,奴婢带着给谁看?收起来了。” 可璟婳不信,疏桐不说谎话,也因此,一说谎话,璟婳便轻易能看出。 她把碗放下,郑重问道:“你的玉簪到底去哪了?” 璟婳之所以这么不死心的问,也是因为她无意知道疏桐和自己一样,有一个母亲留下的玉簪,虽不值钱,到底都是个念想,她太知道这玉簪在疏桐心里的地位了。 “是膳房的人收的是不是?”璟婳微红着眼,替疏桐委屈。 小福子听到动静,也跑过来了。 “疏桐姐姐,是不是那帮孙子难为你了?”小福子提声气着说。 见疏桐不吭声,璟婳就知道是了。 “我去给他们要过来!”说完,璟婳起身就要走。 “主子——主子——不可以!”疏桐怕出事,拦在璟婳面前。 被璟婳感动不已的疏桐,哽咽道:“主子,真的不能去。玉簪给就给了,没什么的,活着最重要,那物件儿留着也当不了饭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璟婳恨自己没本事保护好自己的人,手心攥的厉害,似乎是这丝丝的钻心疼能提醒她不忘记现实。 “可是——”璟婳刚想再说话,被疏桐抢了一步,“主子,假如奴婢遇到这种状况,主子也是会这么做的,对吧?” “是我没保护好你们~~”璟婳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无力感,软绵绵的,想使劲儿都没处发泄。 “这样,你去找香罗,她会明白怎么做的。”璟婳长舒一口气,这日子,真难熬…… “奴才去吧,疏桐姐姐出去的多,别让不坏好心的人再为难了。” “嗯。” 小福子得了令之后,便出去了。 没出两个时辰,小福子便带着香罗进来了。 已经许久没有相见的香罗一看见璟婳顿时绷不住情绪了,眼泪刷刷的掉下。 “主——主子~~” “香罗~~”璟婳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想去找香罗。 两人哭的抽噎难忍,许久都没有平静下来,即便是善于隐藏情绪的疏桐也不免动容。 “好了好了,香罗,主子最近身体有些弱,可不敢再哭了。”疏桐拿了手帕递给香罗,安慰她。 果然,璟婳在她心里是最重要的。 “主子,怎么会这样?”香罗怎么都想不通王爷当时对主子那么好,怎么会成了现在这种地步。 “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不讲了。”璟婳看着香罗,便心里暖暖的,不禁感叹以前在钮府,日子过得真纯粹。 香罗自从在碧云庵常伴青灯古佛,连思考问题都大彻大悟一般,比较平和一点了。 “那就不提了,奴婢熬了主子爱喝的汤,吃点饭吧。” 香罗这才打开食盒,扑面而来的香味儿就传了过来。 “真香!”别说,璟婳真是想念这个味道想念极了。 “喜欢就好,奴婢还担心主子会不会不喜欢这个味道了呢?”香罗抹了一把眼泪,眼角飞笑。 “怎么会不喜欢,那是我多年来的习惯。”璟婳说的是实情,一个人的习惯很难改,尤其是已经适应的。 稍后,香罗从怀里拿了荷包,里面是银两。 “奴婢一听小福子说您需要钱,就赶紧去筹了些。这些都是以前汪大人给的体己钱,本就是应急用的。您先拿着!”香罗把钱递给了疏桐,眼下主子最是需要。 “也是辛苦你了,香罗~~”璟婳喉间哽咽。 香罗反而劝慰璟婳,“这是说哪儿的话,奴婢这辈子只有您一个主子,这个时候奴婢不来能指望谁啊?不说那么多了,主子,好好调养身子为重。” “嗯嗯,阿玛额娘怎么样?他们不知道吧?”任何苦楚,璟婳都能忍受,唯独父母是她的软肋。 “放心吧,主子,奴婢一直在关注府里,老爷和夫人并不知晓,依奴婢看,一时半会儿察觉不出异样的。” “那就好,那就好~~”一连几个心安拍着心口说道。 一切都停当之后,璟婳问她,“你呢,你怎么样?” 香罗莞尔一笑,“奴婢好着呢,虽在碧云庵,倒是个带发修行,不比别的姑子辛苦。奴婢也想开了,凡是追不了完美,只要心中无愧就是了。” 没想到香罗现在这么随心,璟婳真是替她开心,只是—— 璟婳看着香罗的膝盖,这里阴天下雨一定很疼吧?不由得抚摸了下:“这是不是疼得厉害?” 香罗怕主子心里难受,赶紧笑着打趣:“主子,奴婢哪是那么娇气的人,也就当时疼了些,后来调养调养,如今全都好了,真的!” 不管怎样,璟婳最不希望的就是跟着自己的人受苦。 香罗的到来是解了璟婳的燃眉之急,这钱应该能用一段时间。 她心里其实也打鼓,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挺累的,一眼望不尽的冷清生活最会让人失去求生的意志,尤其是时不时还会被难为到无话可说…… 这不,香罗也就到了一个时辰左右,茗蕊这边就收到消息说是璟婳的陪嫁丫鬟来了。 茗蕊眼睛转的滴溜不停,脑子里就有了对策。不过,她可不能做那把刀。 “去请彩云姑娘过来。” 不一会儿,彩云便到了,“参加姐姐!” 茗蕊满脸堆笑,“妹妹快来……” “怎么了?姐姐。” 茗蕊好奇小声道:“你知道吗?那香罗去了沁芳阁了。” “哦?”彩云还真没注意。 “你可不知道,听说带了不少银两呢!”茗蕊一脸挑拨的样子。 彩云这几天正愁没乐趣寻呢,“那敢情好啊,我倒要看看有多少钱够使……” 第一百二十三章 璟婳昏迷 永琰宠幸韶莹很快就有了结果。 韶莹怀孕了,太医也是瞧过了的。 永琰十分的欢喜,最主要是皇阿玛很高兴。 继戈雅失子,璟婳失子之后,又一次的幸事。皇上特意拨了太医给永琰,好让这一胎麟儿能够平安降临。 山清水秀盈盈绕绕,心情也别样的舒畅。 朗娟可一点儿歪心思没动,连着没了两个孩子,若是这一胎再出点差错,她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又不傻,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在注重孩子平安生下来,她此时多些关心还显得大度知礼。 “韶莹,感觉怎么样?”朗娟带了御膳房特制的解暑汤去看韶莹。刚进门就看见孕吐严重,脸色有些蜡黄的韶莹。 韶莹有些虚弱,不过幸好身体底子好,还不至于太娇弱,赶紧行礼,“参见福晋。” “快起来,快起来!这个时候了,还拘什么礼?”朗娟热络的扶起韶莹,亲切又温柔的看着她的肚子。 “你看,这怀了孕就是不一样,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多了。” 初次孕子,韶莹也自是欢喜不已,不过,除了感觉恶心难受之外,她还没有其他感觉,所以,朗娟一这么说,她也挺新奇的,“是吗?我还没什么感觉呢……” “现在月份小着呢,你自己察觉不出来也正常。对了,这是我从御膳房那儿拿来的消暑汤,你喝一点,会舒服一点。”朗娟抬头,流萤便把食盒奉了上去。 “姐姐真是有心了……”韶莹性格直来直去,不喜拐弯抹角。 “这一胎啊,连皇上都是嘱咐了几次的,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王爷也说了,一切以你这边为主。”朗娟拉着韶莹的手,说的恳切又真情。 韶莹就只笑,王爷的心意她了解。 不过,她也有不解,见朗娟好说话,便开口试探问道,“姐姐,妹妹有一事不明,不知该问不该问?” 朗娟也好奇,“什么事,你说。” 韶莹眼波流转,小声道:“璟婳是何人?” 璟婳…… 嘶…… 朗娟的吞吞吐吐和闪烁让韶莹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姐姐为难的话,就当妹妹没说。” “怎会突然响起问她?”朗娟疑了一句。 “哦,是王爷无意间呢喃了璟婳的名字,妹妹自是不知道内情,问了几个丫头不是摇头就是不知,所以,心下生了不解。”韶莹眨巴着眼睛说道。 朗娟想了想,方才开口:“这个璟婳原是王爷的侧福晋,只是,她恃宠而骄,张扬跋扈,让王爷很是头疼。前段时间被王爷拘禁在府里,以示惩戒。这才没有过来承德而已。” 韶莹一听,眉心都要拧到一块,撇嘴道:“这女子未免也太过分了,幸好王爷禁了她的足!” 朗娟看韶莹那一脸不屑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按照韶莹这姿色和性格,以后定是少不了宠幸的,眼下先和她搞好关系,也是为自己多谋一条出路罢了。 “怎么说也是王爷的侧福晋,还是尊敬为好。”朗娟怕她一事把握不了分寸,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便提醒一句罢了。 “姐姐不要太心善,有时候惯着他们就是纵容他们。就算是侧福晋又怎样,该怎么做就要怎么做。”韶莹一脸的稚气,毕竟经历的事情少,说的话在朗娟听起来不免有些好笑。 不过,朗娟乐得自在,假如韶莹不喜璟婳,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利用也好,制衡也罢,朗娟心里苦的厉害。 璟婳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王爷眼跟前儿了,算上她与王爷的冷战,怎么也快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可韶莹也说王爷总会夜里呢喃,时不时记起她,可见,璟婳还是有可能重获新宠。 每每思及至此,朗娟心里就隐隐作痛,没想到,满院子侍妾都比不上进府一年多的璟婳,纵是璟婳娇纵任性,王爷还是会惦念她。 与他们,真是可悲…… 王爷的心思不表露,也没人会上赶着去亲近璟婳。 倒是想让她再无翻身可能的大有人在。 承德避暑山庄,韶莹几乎要成为了团宠宝贝。那璟婳现在就要在嘉亲王府成为了靶子了。 自从上次香罗进来之后,彩云便绞尽脑汁的去想怎么才能让璟婳再没翻身的可能。 惠苒悄悄给她来信说王爷又有新宠,如今更是怀有身孕,相比心性高的璟婳,更是盛宠。 她让彩云想办法,最好在王爷赶回之前,解决好璟婳之事,一是可以敲山震虎树立自己的威信,二则倘若她彩云压制了璟婳,福晋自是不敢轻易动她,那她也会更安全。 陷入了执念的彩云怀揣着“良策”就像握有整个世界,虽然她能理解惠苒想让她冲锋上前当靶心,可也觉得这话有用。 于是,她让下人留意,看香罗什么时候会再过来。 在这之前,不停的给膳房施压,再连同那见钱眼开的海大富,很快,璟婳这边就撑不住了,拿的银子也所剩无几了。 “主子,怎么样了?”屋漏偏逢连夜雨,璟婳从昨夜起就开始发烧,一开始不太严重,就简单喝了一点暖胃散热的茶,可这次发烧似乎来势凶猛,没过一夜,就烫的厉害了。 璟婳迷糊的看了看疏桐,想要说话却怎么都没劲儿,昏昏欲睡的又侧头过去了。 “这怎么能行呦,主子还不得烧坏啊?”小福子一看璟婳这样,急的直挠头。 “这烧起的急,再耽误不得了,你先在这守着主子,我去药房。”疏桐交代小福子。 “你能去找谁啊?现在府里的人看见咱们跟看见瘟神似的。”小福子也怕药房的人再像海大富那般,主子就要遭罪了。 疏桐定定的回他:“放心,没事的!” 是的,一定没事的,她必须要去找汪太医了,而且只能自己去,曾听主子说过是相识的人,可眼下这情形,又怕汪太医避嫌不肯来,疏桐都想好了,倘若汪太医不肯来,她就是跪地求他也要把他求来! 外面天黑的瘆人,疏桐提了盏灯就走入黑黢黢的夜色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夜惊心 药房,只点了两盏灯,微微的烛火刚好能看清楚东西。 “汪太医!汪太医!”疏桐拍着门,急急喊道。 “来了来了~~”站在门口的疏桐听到里面孙伯的声音。 “是疏桐姑娘啊,这是怎么了?” 疏桐顾不得寒暄,直接问道:“婳福晋病了,汪太医在吗?” 孙伯一听,赶紧让疏桐进去,“真是巧,今天本不该汪太医值夜,吴太医有事出去了,汪太医这才顶的班。我去喊他!” “劳烦孙伯了。”疏桐心里一暖,这府里还是有真心相待的人的。 孙伯走得快,没一会,疏桐就看见汪太医背了个药箱疾步走来。 疏桐这时,心里的一块大石才落了地。 “汪太医~”疏桐似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长卿眉头皱得厉害,眼里都是焦急和担忧,“婳儿——婳福晋什么情况?” 一时着急,差点儿突口而出婳儿妹妹。 “主子烧得厉害,奴婢喊了几次,都没有反应。” 长卿摆手,示意疏桐先走,边走边说,“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一路上,疏桐言简意赅的把主子的情况给长卿说了一下,疏桐能感觉得到这位汪太医在隐忍。 只听他半晌,沉沉重重来了一句,“以后有事,可去找我!” 疏桐点了点头,既为他的重情重义又为他的胆识果敢,如此看过去,发现汪长卿隽逸的脸庞上写满了坚毅,清澈到底的坚毅,疏桐就在想,这汪太医确实是好人…… 到了沁芳阁之后,长卿顾不得缓一片刻,入眼的就是脸色苍白的璟婳。 于是,在查验璟婳的情况之后,着手打开药箱就开始给璟婳用药,又赶紧开了方子,交给小福子,郑重道:“你们主子病得厉害,指望药房煎药恐怕会耽误,你这样,去找我新带的医士裴纪,他会帮你。要快!” “是,小福子一定办好!”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之后,长卿又安排疏桐道:“疏桐姑娘,劳烦你去打些温水,及时给婳福晋擦试一下,另外,不要盖太厚了。” 疏桐不知为何,总觉得汪长卿在这儿之后,自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的安了心,“好,奴婢这就去。” 男女有别,汪长卿不便呆的太近,便嘱托疏桐时时观察着璟婳的情况,自己就在外室等着。 忙里忙外,一夜的时候,都没怎么休息。 小福子紧赶慢赶,浑身都是汗的提着药回来了。 疏桐仔细给璟婳喂了药之后,就时不时的守着璟婳看情况了。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终于,璟婳额头摸着慢慢恢复了正常。 长舒一口气的疏桐,对着汪长卿说道:“万幸!万幸没事了……” 汪长卿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松缓了下,刚刚松缓,脑子就开始胀痛了,大概是这一夜太紧张了吧。 “虽然烧退下去了,还是要注意的,如果出现问题,第一时间要去药房,这几天我都会在那儿。”因为药房还有其他事情,他也不可能一直在这,会招惹闲话,于是叮嘱了疏桐几句之后就要走出沁芳阁。 “奴婢送您。”疏桐跟着汪长卿走到门外。 天色已经大亮,昨夜的“惊心”似乎是梦里经历的一样。 汪长卿此事才放慢脚步看了看沁芳阁周围,终究是放心不下,转头对疏桐说道:“如果有其他需要,也可去药房,明白吗?” 看着泛着红血丝却丝毫没有湮灭光泽的眼神,疏桐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守着璟婳一直到中午,反复确认没有起烧了,疏桐才最终放下了心。 大概是巳时末,璟婳才从昏昏涨涨中清醒过来。 “主子?您醒了?要喝水吗?”疏桐轻声柔语道。 沙沙哑哑干痒的嗓子令璟婳艰难点头。 一杯水顺喉而下,璟婳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主子,您可吓死奴婢了~~”忙着照顾璟婳,跑去药房找人都没哭的疏桐,这会子看见璟婳醒了之后,反倒情绪一下子崩溃了。 “别哭别哭,怎么了?”璟婳还有些迷糊,对于自己生病几乎是没有印象了。 “主子,您可不知道,昨天疏桐姐姐连夜跑去药房,回来后又是喂药又是观察的,真的是一夜没有合眼……”小福子崇敬的看了疏桐一眼,就差膜拜了。 璟婳这才串联起似乎还记得破碎片段,敢这么豁出去一切为她搏命确实是她从未想过的。 “辛苦你了~~”璟婳说的走心,疏桐听的也走心,“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别的不怕,主子生病真是戳着奴婢最在乎的点了。要说感谢,还真应该感谢汪太医,若不是他及时过来,奴婢和小福子可不知要怎么办了。” “长卿?” “是,昨夜汪太医一直守在这,快到天亮才去药房。”疏桐如实回答。 璟婳脑子嗡的一响,心中不免感叹,关键时候,果然还是“家人”最关心他。 “汪大人不是那趋炎附势之人,他的这份恩情,我自记到心里,日后再报。”璟婳说这话有些揪心,她想要所有在乎她的人都能够安安稳稳的被照顾或者影响,不说得到什么,最起码不是牵连和担惊受怕。 只是,眼下自己的处境艰难,别说报恩了,连自保恐怕都是问题吧。 疏桐不知道璟婳想这么多,跟着她在璟婳的话,定定说道:“是啊,汪太医重情重义,做事豁达爽朗与那落井下石的人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是啊,他是挺不错的。”璟婳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汪长卿的关系还是不说的为好,这样,或许对他来说,是最安全的。 “冷宫”连寻医问诊都会被特别关注,璟婳怕再让别有用心的人做什么文章,当晚再去沁芳阁的长卿就被关在了门外。 “婳福晋的身体还需要调理,这不面诊岂能妄断?”门外的长卿想的简单,他行医问诊治病救人,怎么还不能光明正大了。 可在进府的短短日子里,璟婳太清楚有些人是他们想象不到的险恶狠毒,站在门内,决绝而淡然说道:“多谢汪大人,疏桐在这,一切都可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子,不会出现问题的,往后,这沁芳阁,汪大人还是少来为好。” 只是,这淡然,多少都是装的,她岂能淡然得了…… “婳福晋,您——”长卿话还没说,就听到身后彩云刺耳讥讽声起:“呦,这是什么情况?敢情汪太医还是这般的热——心——肠呐~~”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妖魔鬼怪 怕什么来什么! 璟婳就担心被彩云看见,谁知还就被她看到了。 长卿回头,就看见茗蕊身后跟着彩云。 那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捉奸。 “微臣参见格格!彩云姑娘!”长卿行礼。 疏桐这边开门,给璟婳使了个眼色。 茗蕊本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加上彩云的“无理搅三分”还真是棘手。 纵使茗蕊和彩云想难为璟婳,但位份还在那放着,茗蕊可还是忌讳着呢,敷衍对璟婳行礼:“婳福晋可还习惯?茗蕊这段时间也是忒忙了,没顾得上来沁芳阁,还望婳福晋别见怪。” 茗蕊的话说的阴阳怪气,璟婳知道来者不善,便能不说就不说了。 “我是挺好的,辛苦茗蕊格格这么晚还过来。”璟婳特意看了茗蕊一眼,就此一眼,算计与阴毒通通入眼。 “婳福晋这话可怎么说的,福晋既然临去承德之时交代我要代管府里事务,我就不能整天什么也不做不是。彩云今天早上找我,说是听丫鬟讲婳福晋昨夜高烧不退,可是吓坏了我,这才赶紧过来。”茗蕊上下扫量一下璟婳,拍了拍心口,继续酸道:“不过,如此一看,咱们这汪大人还是医术高明啊,婳福晋看起来可是好多了呢。” “多谢茗蕊格格谬赞,治病救人,微臣职责所在,理应如此。”长卿知道谁也不能得罪,否则,受苦的可不止他自己。 “你看汪大人多会说话,敢情婳福晋和别的丫鬟奴才也没什么区别呗,到了你这儿,都是病人呗。”彩云最是看不惯所谓的清高不畏强权的人,在她心里,是人就有劣根,装的人模狗样的太累。 “彩云,怎么说话的,婳福晋怎么能够和奴婢奴才相提并论呢?”茗蕊佯装点她一下。 彩云赶紧附和,惊的一捂嘴,“哎呀哎呀,是我嘴笨,没有表述清楚。婳福晋明鉴,彩云可没有妄语之心啊。真是该打!” 两人眉来眼去的公然挑衅璟婳,气的璟婳手掌紧握。 长卿是不能看见璟婳受委屈,正要开口反驳,就看到疏桐一闪身,站到了璟婳侧前方,训道:“是该打!妄论主子,还要重罚呢!” 茗蕊和彩云大概是都没想到疏桐这么应刚,愣了一下,随即眼如针刺,彩云上前一步,“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疏桐脸上,喝道:“混账!主子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儿!” “彩云——别太过分!”璟婳本来就有些不舒服,被她们一气,更是有些头疼了,看着疏桐脸上赫然的手指印子,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哎呦,我说姐姐,妹妹这是在帮你教训奴才呢!怎么就过分了。”彩云打了疏桐,扬了气焰,还装得受尽委屈一般。 璟婳身体虚弱,哪里受得了这些人的胡搅蛮缠,气结于胸,头疼不已。 疏桐被强压的跪下,璟婳这边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忽闻一稚声音响起:“王爷不在家,这府里的妖魔鬼怪要成精了吗?” 声音虽稚嫩,可份量可不算小。 众人一看来者,齐齐跪下,战战兢兢磕头行礼:“参见贝勒爷!” 只见端恩摇着一个泼墨山水扇走来,这气度,哪里像是七八岁少年,看这架势,可一点儿不像能够平心静气好好说话的样子。 还是茗蕊眼睛转的快,“贝勒爷怎么有空来了?怪妾身怠慢了。” 端恩可是个王府里都知道的“小祖宗”,在他面前可是不敢乱说话的。 端恩眼睛一挑,一副谁用你接待,你也配的模样直接掠过茗蕊。 “刚刚我好像听到谁说要教训丫鬟?”端恩冷眼看了一下茗蕊身后的彩云。 只消一眼,彩云便战战兢兢,有些想要瑟缩起来。 “就是咱们这位彩云姑娘,说要替婳福晋教训奴婢呢!”小福子自是知道端恩的厉害,便蹿了把底火儿。 彩云几乎要站立不住,哆哆嗦嗦就是低头不语。 “怎么了?刚刚那豪橫的劲儿呢?”端恩话语提及彩云,却看她一副委屈巴巴样子:“贝勒爷莫要被听从小福子的猖狂之词,都是些不懂尊卑的奴才奴婢。” “尊卑?得亏你还记得这两个字,今日我就来教教你!”端恩甚是不喜这个装腔作势的彩云,眼神一飘,身后的一个嬷嬷便即刻跟了上去。 “你要做什么?”彩云看着气势汹汹的嬷嬷,方才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位爷也不是忌讳王爷亲眷的人,当下,就吓得腿软。 嬷嬷倒没有伸手打她,只是行至彩云面前,冷眼道:“彩云姑娘大抵是忘记了身为侍妾的规矩,那老奴就只能再给主子重复一遍了。” 硬压着彩云行大礼,标准礼仪,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 彩云脸色涨的难堪,心有满满怒火也只能一一压下。 看着彩云被惩戒,茗蕊便不由得消了要找璟婳麻烦的心思,她可看的真真的,这个小贝勒爷也被她灌了迷魂汤了。 茗蕊随便找了个理由赶紧就走了,剩下彩云被折腾的筋疲力尽才算作罢。 可这哑巴亏也只能自己苦咽,事情闹大了对她可没一丁点儿好处。 倒是璟婳十分的意外,她和这位贝勒爷也不算多熟悉的关系,为何贝勒爷还要帮自己呢…… 待人散尽的时候,端恩这边也想直接回去了。 “璟婳多谢贝勒爷出手相助。”纵使都把端恩当做小孩子,璟婳也感念他的解围之恩,郑重致谢。 端恩看似云淡风轻,满不在乎,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波动。 临走时只淡淡说了几句,却句句扎在璟婳心上:“婳福晋,或许是端恩年幼,对一问题颇为不解,您的位份在这王府可不算低,是为了什么不与这上不了台面的侍妾计较?有时候,不计较可不一定就是好……” 这…… 璟婳竟无从回答,她是为了什么? 软弱?不,她想要一个公道的时候宁愿和福晋对簿公堂。 不屑?不,彩云和茗蕊明明都欺负到了她的脚下。 或许,她是心冷如灰…… “婳福晋,如果你想要保护在乎的人,就只能自己先站起来。”端恩看璟婳垂眸,知道她听进去了,转身就走了。 路上,自小伺候端恩长大的嬷嬷疑惑不已,“小主子,您可不是会管这些闲事的人啊,咱们也是不常来这儿,不管彩云姑娘怎么作死,自有嘉亲王府的人去收拾,千万别因为这些人,影响了两府和气。” 嬷嬷是真心替端恩考虑,端恩虽年幼,可经历事情多,少了天真多了深沉的端恩身上有些大人那般的笃定,“我答应了一个人,要保护她的姐姐,既然说到,那就要做到……” 第一百二十六章 草原之夜 京北第一草原。 山高谷深,水洼星罗。 近期政务颇有不顺,永琰总觉得心里不舒坦,便邀请永璘一起前往坝上草原散散心。 朗娟身体不好,韶莹刚有身孕,若初又不善言谈,永琰便只带了惠苒,永璘说自己轻装上阵,一人逍遥自在。 换上了骑装,没有了束缚,顿觉舒逸得很。 在皇室规矩中,一般內眷是不常露面的,更多的也是为了避嫌。不过永琰一直当永璘玩世不恭的孩子,再加上少时他和惠苒就认识,也不觉得有什么。 到了草原,永琰和永璘在前面策马奔腾,惠苒便由斐然跟着慢慢悠悠牵马而行。 “王兄,真是好久没有这样随意骑马了……”永璘的一番感叹,让人也不觉放松了心态。 “你还好久没这么逍遥了?我看这整个皇室,可就你最逍遥!来了承德,那是跟马儿撒欢一个样儿。”永琰臊他。 永璘也不恼也不解释,怎么看就是一副你觉得好就好的样子。“京城里到处都是束缚,若是皇阿玛允许,臣弟真想浪迹天涯……” “还浪迹天涯?你瞅瞅你还不够清闲啊,这诸多皇子里,去掉那些不成器的,你是最让人羡慕的!”永琰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艳羡。 永璘抱拳一拜,“多谢王兄照顾!” 永琰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发笑,“真是个孩子……” “驾!”缰绳一拉,永璘使劲夹了下马肚子,喝了一身。 永琰也不甘示弱,随后跟了上去。 后面走着的惠苒和斐然全全看尽了眼。 “主子,贝勒爷可真是性情之人~~”斐然眼里的星辰一直追着永璘,不管不顾。 说实话,惠苒是羡慕的,真心的羡慕,那么没有私心杂念的喜欢一个人可真幸福,“性情这东西太奢侈。” “嗯?”斐然只顾看贝勒爷了,听见惠苒这么没来由的一句感叹还真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希望贝勒爷和王爷都能像现在这样好,那就真的是贝勒爷最大的护身符了。”惠苒知道皇权之下真心难得,这句感叹才是真的。 “主子这话说的不假,夺嫡之事一直是历朝历代的惨痛争斗,死死伤伤也是常态。倘若贝勒爷能一直和王爷相处融洽,可真是最好的福份了。”斐然跟着主子,看着贝勒爷和王爷的身影越来越小。 “是啊。”惠苒眼神远远向前飘着,从苍翠欲滴的颜色中想要寻求一个定点,可是,这精巧如鬼斧神工的草原也是修剪的太过精致了,看来看去,连点有趣的景儿都没有。 越走越远,跟着永琰和永璘的步子,惠苒和斐然也进了从林。 “主子,还往前走吗?”斐然看了眼越来越高越来越深的丛林,不免担心。 “这里不是狩猎的围场,不用怕。不过,咱们走的太远,反而会让他们担心,回去吧。” 两人调头。 而从另一边出来的永琰和永璘畅快极了。 这边永琰正想说晚上一起用膳,托津骑了马匆匆赶来,“启禀王爷!皇上请您现在去勤政殿,似乎是湘黔急报!” 永琰一直担心这件事,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是起义。 近些年,国库开销巨大,百姓们赋税加重,尤其是湘黔地区,地理环境本就不是得天独厚,更何况还是贫瘠之地,日益加重的赋税及和珅一党的贪污腐败更是令百姓们日子难过,永琰千怕万怕就怕出事。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这件事了,永琰也瞬间没了游玩心思,便跟着托津先行回去了,“永璘,一会儿你护送惠苒回去,皇阿玛这会唤我,想必是急了。” 永璘点了点头。 看着永琰和托津疾驰而去,永璘才发觉目光之处没有惠苒。 “坏了,不会迷路了吧?”越想越害怕,永璘问了侍卫,可惠苒说自己能回来,而且她不会出去太远,让他们回去了。 永璘一听,更是担心了。 沿着之前的路,永璘一个义无反顾扎进了丛林。 这天都快擦黑了。 头上都是茂密的丛林,越看越觉得这地方转过。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斐然道:“主子,咱们不会迷路了吧?” 惠苒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多年没有过来这草原了,再加上天色渐晚,也心里没了谱儿。 “斐然,这里我们是不是走过一遍?”惠苒看了一下树上的标记,心里也有些打鼓。 斐然赶紧凑了上去,仔细看了看,颓然道:“主子,咱们好像真的迷路了~~” “别怕,没事,王爷发现咱们没回去,一定会来找的。”惠苒安慰她。 也怕走的太远,侍卫们不好找,干脆惠苒吩咐和斐然一起停下来在这等。 斐然担心主子安慰,心里不断的自责,惠苒反倒看的开,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何必自寻烦恼,伸手捡了片叶子,仔细擦了干净之后,轻轻启唇,丝丝音符一转,入耳都是悠扬小调。 永璘心急,交代侍卫们一点一点仔细寻找,自己疾步进去丛林去寻找。 人啊,都是关心则乱,心一急,脑子便不好使了。 找了满头大汗的永璘正苦闷,忽然听到一阵阵断断续续的乐声,更像是哨声,这是…… 永璘心里一喜,便知道是惠苒了,小时候他一不开心,惠苒就教他吹叶子,说是吹几声就会开心的。 不知为何,循着声音找惠苒的永璘莫名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声音越来越清晰,隔了距离,永璘看见惠苒和斐然席地而坐,清风微拂,惠苒鬓边的碎发徐徐而动,飘进了永璘的眼里,心里…… “主子,咱们不会一直在这儿吧?”斐然看起来有些担心。 惠苒反而淡然起来,“不会的,王爷发现咱们没回去,定会过来寻找,无碍……” 斐然看主子一脸笃定的样子,叹道:“但愿王爷快点找过来,这样一下去,主子您哪能吃得消啊。” 惠苒仍是笑笑不语,境况已经如此,何苦再自寻烦恼,等着就是了。 忽然,一个黑影闪过,吓得斐然惊呼一声,“呀!!!” 惠苒被她吓了一跳,只见斐然哆嗦颤抖音说道:“主——主子,好像有东西~~” 惠苒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黑团影袭来。 惠苒一个不稳,趔趄一下向后倒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来护你 “噌”的一下,只见永璘手起箭落,正中一黑色野狗身上。 “呜~~”黑色野狗呜咽几声就再也不动了,露出瘆人的獠牙。 “主子,您怎么样?”斐然这才发现主子角色不对劲。 惠苒刚刚惊吓着没感觉,这会痛感袭来,才发现脚踝已经肿了。 永璘赶紧跑过去,顾不得行礼,满脸担忧到:“怎么样了?” 惠苒和斐然都诧异极了。 贝勒爷? “奴婢——参见贝勒爷!”斐然结结巴巴说道。 永璘也不拘俗礼,“这个时候没那么多礼节了,伤的重不重?疼得很吗?” 惠苒看着一门心思查看她脚伤的永璘,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永璘刚刚摸了下肿得地方,想看下骨头是否有事就听到惠苒倒吸了口凉气,“嘶~~” 被惠苒的疼意搅了一下,永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她,满目柔情,“疼得厉害吗?” “还好——”惠苒在永璘得灼灼目光里躲闪说道。 “主子,还能走吗?”斐然主要是怕主子累着。 声音刚落,就看见永璘二话不说,蹲在了惠苒面前。 …… “我来背你。” 惠苒有些犹豫,“没——没事,等一会吧。” 永璘就是不喜欢惠苒现在和他分的界限那么清楚。没等她再说什么,直接转身抱了起来。 斐然几乎石化在原地…… 惠苒更是急的满头是汗,“你快点放我下来,这样——” 话没说完,永璘截她:“男女授受不亲吗?” “是。”惠苒不想和永璘有什么瓜葛,她也不能有什么瓜葛。 永璘那颗热烈又期盼的心啊就在惠苒的句句疏离里冷静了下来。 “就这一段路可以吗?”永璘没敢期望太多。 惠苒不说话,她不忍心伤了永璘。 永璘等了片刻没等到惠苒拒绝,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再不说,恐怕今后都没机会了。 “我说,你听,不用回答。” 永璘定了定心神,噗通噗通的心跳几乎要把思绪打乱。 “王兄几乎可以确定是未来的储君,惠苒你便是那皇宫里的金丝雀了。”还是小时候听过永璘唤她惠苒,后来就是惠福晋,如今,除去远远跟着的斐然,只有她能听到永璘喊她名字。 “那又怎样?这嘉亲王府里,从不会缺女人……”即使做了那么多心里准备,可不断进来王府的女人还是让惠苒落寞。 永璘正是知道她的担忧,缓缓又说道:“皇宫不比王府,阴谋诡计,勾心斗角比比皆是,你要护好自己。” 惠苒不由得苦笑,“护好?怎么护好?” 永璘不敢低头看扰了心神,定定望着前方,说道:“那我来护你!” 砰…… 惠苒心底的某处咯噔了一下,无论永璘怀里再安心,都告诉自己不可再这样下去,“放我下来!” 永璘低头看了她一眼,不舍道:“我再送你一会儿~~” 惠苒知道永璘任性,可她不能,放下双手,挣扎着下来。 难以招架的永璘纵使心里再有不舍,也不得不放她下来,“惠苒,你——” “我们如此接近已是逾越,望贝勒爷万不敢再开玩笑,臣妇承受不起。”惠苒不敢留给自己一丁点儿时间,她怕自己触碰到了永璘失落的眼神。 斐然在后面一看两位主子情形不对,赶紧小跑着过去扶着惠苒,“主子,还能行吗?” “可以。”惠苒脸色有些苍白,嘴唇都有些发抖。 永璘看她这样就知道伤的不轻,可惠苒怎样都不肯再让他出手帮忙,心里就着急:“你受伤了,逞什么能呢?” 惠苒往后退了一步,举止和礼道:“劳烦贝勒爷挂念,惠苒一切都好。贝勒爷,还是多多陪一下福晋才是。” 永璘被她噎了一下,真真是有心口难开。 他不断的问自己,是不是哪儿做错了才让惠苒突然之间这么和他隔阂,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 可惠苒坚持,永璘便不想去为难她,只得皱着眉看着前面走的一瘸一拐的惠苒。 每当惠苒停一下,或者是扶一会树都会让永璘心头颤一下。 几次伸出的手都被惠苒飘过的眼神无视了。 一直到侍卫们举着火把,找到惠苒的时候,永璘的心才算真的放下了。 回到山庄后,斐然心里还扑腾扑腾跳的厉害,一连喝了三杯凉茶才有了微微的缓解。 拍着心口,才想起来刚刚在丛林里的事情。 若是别人,斐然才不会问东问西,一副八卦样子,可那人——是贝勒爷啊…… 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主子,刚刚贝勒爷说什么了,让您这么不舒服?”斐然看着假寐的惠苒,真是好奇心驱使着才问。 惠苒脸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睁了眼回道:“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今天所有事所有人都不能外传一点,否则,重罚!” 咦?斐然从未见过主子这样淡淡说话却冷冷入心的语气,心里再好奇,也只得压了下去,“奴婢遵命!” 斐然悄悄燃了安宁香之后就默默退出了。 惠苒虽闭着眼,一切动作依旧听得清清楚楚,她只是——不想说话。 现在房间里只有她,还有她的影子。 侧躺着的惠苒,左手轻轻托颈,右手自然的搭在盖着锦缎的腰间,发丝微动,面色微红,目光散散,风采依然。 看了一眼周围,着实陌生得很,虽住了两个月,还是这样陌生,惠苒不喜欢陌生的环境,总是会有所防备。 这会子没了别人的叨扰,脑海中的景象就更清晰了。 永璘那么不管不顾的一把抱她起来的心情现在还不能平复,可她明知不合适,为什么没有当时拒绝? 永璘目光灼灼的看她,说今后由他守护,这样的话明知不合适,为什么她只是故意疏离却不义正言辞的反驳? 为什么永璘对她的好还让她有所期待? …… 惠苒不停的问自己,每问一句,心就颤一次,不得不承认,她动心了。 惠苒做事做人,可以滴水不漏,可独独面对感情,她没了聪慧,她也会无故生气,难过,毕竟她也是女人,永璘就像是一团火,不停的凑近她,让她总有一种危险般的温暖,想远离又想靠近…… 只是,今天永璘那么直白的表达,让她慌了,身份普通的惠苒倘若有贝勒爷的暗中保护,那别说报仇,就算是那凤坐,是不是也有机会? 人心啊,不能试,一试就动……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弃棋而已 钮钴禄府。 谦毅堂下,九爷和恭阿拉各坐一边。 恭阿拉垂首拧眉,脸色铁青,素来谦和的他少有的庄重。 九爷是他们这一族德高望重的人物,今天来,不为别的,还是荣宠…… 佑兰站在恭阿拉身后,泪眼婆娑,想说话却又不敢说,只能自己憋闷。 “恭保,你看——刚刚我所说的提议——?”九爷浑厚声音一出,怔时出神的恭阿拉颤了颤手。 恭阿拉咽下心疼,回道:“九爷今日特意来询问恭保意见已是给了恭保台阶了。说到底,是婳儿无用,留不住王爷的心,为了咱们一族荣耀,再选送女子进府也是无奈之举。恭保——恭保——没有意见。” 九爷气度沉沉,不觉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恭阿拉阔实的肩头,“老哥哥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愿婳儿能在王府安稳度日吧。” 看着九爷意气风发的踏步而去,恭阿拉心里满满的酸楚,曾几何时,九爷也像别的人一般说着恭维客气的话,现在…… “老爷,婳儿受了那么大的苦也一句没有给咱们提起过,那孩子心里该有多么苦啊~~”佑兰说着就泪雨汕汕了。 “哎,就当是婳儿没这个福气吧,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咱们就心满意足了。”恭阿拉到底是心疼璟婳,说完之后,一个人去了书房,呆呆地坐着,从璟婳出生想到她嫁人之前的点点滴滴,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 “额娘!额娘!”璟姀刚刚听到下人嘀咕什么长姐失宠了,九爷要送新人进王府代替长姐,难掩心里着急,便火急火燎的去找额娘要问个清楚。 佑兰坐在床上正伤心的厉害,忽看见璟姀疾风般跑过来。怕女儿担心,忙不迭的擦了擦眼角。 “额娘,长姐,长姐到底怎么了?”璟姀问的急,佑兰一时语塞起来,“婳儿,她——” “哎呀,额娘你要急死我啊?”璟姀性子耐不住等。 佑兰心一酸,哭道:“九爷刚刚过来了,说你长姐已经被王府调离凝舒苑两个月了,说是去什么沁芳阁养养心性,其实,和冷宫没有两样。” 璟婳难以置信的惊呼:“怎么可能?” “九爷已经安排了他孙女誉之在九月大选,意在王府伺候王爷。”佑兰叹了一声。 “誉之?她不是不愿进府吗?再说了,就她那娇纵的性格能受得了王府里的勾心斗角吗?”钮钴禄誉之和璟婳同岁,因为出身与都统之家,自小就比她们过的恣意,平日里真真是一副小姐的娇气之态。之前因为错过了初选,这次或许是最后一次入府机会。 “誉之受不受宠自会有她的命,你长姐被安排去沁芳阁才是我的心病啊。”佑兰感觉心口堵的厉害,她替女儿难受。 “王爷凭什么那么对待长姐,长姐到底做错了什么?”璟姀偏偏不能理解,为王爷怀孕又遭受流产之痛的长姐最是平易近人,不会与人为敌,怎么说被厌弃就厌弃了呢? “可怜了我的孩子啊……”佑兰仍在哭着,璟姀轻轻拍着额娘抽泣的背,小声道:“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九爷乘轿回府,正遇上儿子迎上来。 “阿玛,如何?” 九爷看了一眼儿子,“誉之这一旦被选,可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善庆脸上的愁绪不比阿玛少,但比九爷多了几分坚定,古话怎么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阿玛,儿子也知道誉之进王府必是艰险,可是,这眼下储君之位马上就会落定,若是咱们再不抓紧机会,只怕就没那么容易再获取荣宠了。” 九爷经历了那么多,太知道这些利弊关系了,可是,那样的话,誉之一辈子可就要听天由命了。 “誉之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我怕她进府之后受委屈啊。你看那璟婳,进府时可是侧福晋,风光无二的,这才一年而已,已经被王爷厌弃了,那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九爷毕竟是老了,在他而言,子女的幸福还是很重要的。 善庆不再言语,他觉得阿玛年纪大了,有时候不够果断。 九爷摇了摇头,孩子大了,自己也终究不能保护他们一辈子。 很快,在承德之行的乾隆一行人着手准备回来了。 因为需要处理朝中事务,永琰定了日期要提前回来。 路途遥远,永琰回来的路上,还特意嘱咐要加快行程。 “爷,咱们回去京城,最快也要一周。”四宝汇报。 “嗯,最近府里怎么样?”永琰问的模棱两可的,四宝品了品话,回道:“爷,前几天婳福晋发烧了,好像还比较厉害……” 一听璟婳生病,永琰猛地抬头,训斥道:“你怎么不早说,怎么样了?” 四宝真是满心委屈,不是爷自己在去承德的路上气着说他想要个平静,没什么事不要打扰他嘛,如今倒好,又说不汇报了,“药房去了当值的太医,婳福晋已无碍……” 这时,永琰才发觉自己又不由自主了,“嗯。” 快两个月没见璟婳了,永琰哪里会真的放得下她了,只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更何况他乃是一国亲王,总不能出尔反对。况且,他让璟婳待在沁芳阁就是别有用心,倘若璟婳能改了点性子,确实对她以后会好。 不过,永琰没有把握,他心里的这个小丫头太犟了,在王府里受了那么多委屈,都不愿意服了软,偏偏,自己还就拿她没有办法。 “四宝!” “奴才在!”四宝一听王爷唤他,赶紧俯身听指示。 “你回府的时候去办件事情,要保密……”永琰交代着,四宝听到后的脸色五味杂陈似的,脑中一阵凌乱,心里不住的打鼓,这样行嘛? 可他也就想想而已,永琰既然这样吩咐他,就有爷自己的道理。 四宝走后,本来在后面马车上的若初便被要求做到永琰马车上。 这些举动,在枯燥的行程中便是最津津乐道的事情。 “主子,瞧,春格格被召进了王爷的马车呢。”斐然看见四宝恭敬的来请若初,对惠苒说道。 惠苒一笑,意料之中般回说:“咱们这位爷啊,总是长情的呢,若初和沁芳阁交好,旁人见了,还不对若初毕恭毕敬的啊。就凭若初和璟婳的关系,想要难为璟婳可就不简单喽~~” 第一百二十九 世界太小 “主子,香罗姑娘来了。”疏桐一早刚刚收拾停当,就看见香罗踏着细雨而来。 看她的眼色,像是有苦难言,疏桐便什么也没问直接领她去见璟婳了。 “你怎么来了?”平日里香罗甚少会过来,上次来还是因为找她想办法,璟婳看着香罗的眼神,没来由的心里也跟着颤了起来。 “主子——主子——您要答应奴婢不能动气……”香罗非要让璟婳做好心理预期。 “你说!”璟婳往桌子旁一坐,心下已经做好了准备。 “九爷去找了老爷,说您这待在沁芳阁,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给母族争宠,但大统将定,钮钴禄一族又不能坐以待毙,于是,选择了誉之要进府参选。” “呵——哼……他们就这么等不及了吗?”璟婳低头苦笑说道。 “老爷夫人知道后,都担心您,尤其是夫人,唯恐你在这受尽委屈。”香罗如实说道。 这些都是可想而知的,可怜璟婳还想再隐瞒会儿,可她竟忘了哪有不透风的墙,肯定有不少人时刻盯着她的情况。 想瞒?似乎没什么可能了。 “主子,还有一件事——”香罗似是有些难言之隐似的。 这样的情况都能承受,璟婳还能有什么情况是不能接受的,遂闭上眼睛,懒懒说道:“还有什么事情?” 香罗咽了咽担忧,“是大少爷的事情。” 璟婳一听是宁武泰,反而轻松了下来,说道:“哥哥?他又怎么了?打架闹事?” 有这种反应也并不奇怪,宁武泰从小到大都是惹是生非的,让阿玛额娘头疼。 “这次还真的不怪大少爷。大少爷去茶楼听戏时,撞上了一男子欺负花旦,就看不惯的出手制止了。可哪知道大少爷出手有点重,把那无赖的胳膊给打折了,后来,才知道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福晋的胞兄盛住。”香罗以前也相信巧合,可这也太巧了吧,怎么就偏偏遇上了福晋的兄长? 璟婳蹙眉,宁武泰虽不让父母省心,可心性是不坏的,就拿这是来说,她觉得宁武泰可做的不错!只是,这错就错在京城太小,随便招了招手就是权贵皇亲。 “那能不能赔些钱?”璟婳想的简单。 香罗一急,“主子,这哪儿是赔钱能解决的了的,盛住已经放出狠话,偏要大少爷赔上一条胳膊。” “这不是欺负人吗?”疏桐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跟了一句。 “是啊,谁说不是呢!老爷夫人本就为了您担心不已,再加上大少爷这事,就怕夫人撑不住。”香罗的担忧正是璟婳的担忧。 那怎么办? 额娘身体那么不好,可怎么承受的住啊,万一…… 璟婳不敢想,越想越后怕。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和福晋有关,若是没她的默许,盛住也不可能那么张狂!”疏桐直替主子憋闷。 “大少爷好不容易开始正干,就出了这个叉子,真是气人!”香罗边气边说。 可气极之后,璟婳就开始埋怨懊悔自己,是不是由于自己的软弱才让家人跟着担惊受怕。 快要关府门的时候,香罗就回去了,可璟婳还沉浸在无力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过了好久好久,璟婳问道:“疏桐,你上次说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四宝公公通传说大概七八天的路程,现在算来,也快了,估摸着还有三天吧。”疏桐回说。 而后,疏桐又试探问道:“主子?您可是要去找王爷?” 璟婳长舒一口气,“若他心里已经将我贬到角落,纵使我去求他,也是于事无补。” “主子,王爷不是那样的人。”疏桐宽慰她。 呵呵…… 璟婳真的想要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是,把他放在心口上不舍得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的人是永琰,不是王爷…… 遥遥等了几晚,永琰才踏着夜色回来。 只是,人还没进来呢,新主子孕育麟儿的消息就沸腾起来了。 彩云在昀致苑里坐立不安,好不容易让璟婳安生了,这下子又来了个难缠的。气的她连摔杯子带出气打人…… 这边气的正热闹,那安韵却没有任何的不悦,一门心思在吊嗓子,练功什么的。 朗娟面色相对来说比之前还红润了些。 刚刚进了府,就开始安排韶莹在她寝殿旁边的位置住。惹得大家妒火难消,私下里都不知道厌恶成什么样。 “这还真是大红人儿啊……”丫鬟们私底下不知讨论了多少呢,斐然实在是看不过,嘟囔了一句,“王府里那么多新人,还真是热闹~~”。 “王府里什么时候缺过莺莺燕燕,那些不入流的女子,一眼就能望尽她们的以后,自然构不成威胁,真正要提起注意力的还是要说那些世家们的女儿。”惠苒也听了几耳朵。 斐然点头,“世家们的女儿有权有势,就算不是盛宠,前朝后宫的也能稳固些。” “对,比如——那个钮钴禄誉之……”惠苒得知消息不可谓不快,誉之参选不过是报了个名字,让永琰过目一下,她刚巧那天去给永琰宋点心,无意中看见画像,心中就暗暗记下了。 “主子,不是说王爷还没定吗?” “是还没定,可哪个男人会拒绝送上来的美女呢……”惠苒自嘲的苦笑一下,如今啊,她竟也没了妒忌得酸楚,竟还能笑着说出口。 “那要怎么办呢?”斐然叹了一下,王爷要纳妾,內眷们除了接受也没别的选择了吧。 惠苒看来也明白,便不再说话了。 泠泠夜色悄然攀上,这八角灯下便是一个个的期待,而主角只有一个,今日是谁,明日又能轮到谁,哪个能说的清楚? 或许,正是这种说不清楚才让她们有所期盼,才有熬下去的理由。 而面对这种独自等待的日子,丫鬟们会艳羡,因为还有希望,可处在这个位置上时就会发现原来,她们的日子更是味如嚼蜡,遥遥无期的等待似乎更像是一种刑罚。 在这样漫长的日子里,就会有人按耐不住寂寞,开启了花样作死的路,比如昀致苑的彩云…… 第一百三十章 彩云使坏 一连多日,都是阴雨连绵,哪儿哪儿都觉得潮潮的。 今日早上好不容易放了晴,疏桐便想让主子出去转转。 “主子,难得今天日子不错,天朗气清的,出去走走吧,总是在屋里,心里难免会没精神。”疏桐劝慰道。 璟婳想了想,还真是一连小半月没踏出沁芳阁了,“好,出去走走吧。” 九月份,已是秋老虎时节,一场秋雨一场寒,这还没下几场雨呢,便清冷极了。 王爷自回来后,也还没有去过沁芳阁,丫鬟主子的嚼舌根子都说璟婳是彻底凉凉了。 这话多多少少都会传到璟婳耳中,她倒不是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难受的紧,她心里牵挂的还是压入地牢的哥哥。 义父和阿玛都来信了,义父向来不战队的,虽是一品大员,可怎奈盛住是福晋亲弟,此事究其原因还是宁武泰先动的手,便实在是无能为力。 璟婳明白义父的处境,而且义父也说的很清楚,这事儿明摆着福晋应该是给官府打过招呼了,现在是吊着宁武泰,也不治罪,也不让他走出大牢。 可是,璟婳就算知道朗娟在使计也没有办法,王爷最近忙,她实在没有空见他。 况且,璟婳还有个私心,她不想破坏在永琰心里的形象。 眼下他们心里都有疙瘩,璟婳不想让永琰觉得自己是想救哥哥才回到他身边,那样,不纯粹。 到了花园,看着遍地的金光秋色,璟婳突然想起了去年,那时候她还是钮钴禄璟婳,对未来怀着满满的憧憬,想象着今后的夫君应是儒雅书生。 谁料,这也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她可就变成了永琰的侧福晋,一个“冷宫”的弃妇,真是可笑。 “姐姐?”璟婳正在出神,忽听唤她。 抬头间,便是若初。 “你怎么过来了?”璟婳蛮惊讶的。 “刚刚我去沁芳阁去找姐姐,听小福子说姐姐来这儿了,就过来看看。”说这话,璟婳就伸手让若初坐在旁边了。 “姐姐这段时间是受了不少委屈吧?”若初回来就听说了璟婳生病的事情,还有那彩云的“刁难”,满心的不忿。 “都过去了,不提了~~”璟婳眸子里有东西闪了一下,她不想给任何人造成负担,压力,甚至是担心,一笔带过,不提也罢。 “姐姐,可恶的是那彩云,那般的欺负,您为什么不狠狠地治她一治,让她今后再也不能嚣张跋扈?”若初虽小,性子却烈,欺负过了头,谁也不要好过了。 璟婳叹了一下,摇了摇头,暖心的笑了一下,“你看你脾气又上来了不是?动不动就吵吵闹闹的,怎的还没进府时候有定性?” 大抵得宠的缘故,若初总可以适当的做自己,尤其是承德之行的时候,皇上无意瞅见了她一眼,虽只说了“不错”两个字,大家就如众星捧月般的对她更加殷勤。说话时,不自觉就底气十足了。 “姐姐这样凡事都隐忍也不行,有人欺负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样下去还得了?” 璟婳笑着跟了一句,“那都是这么针尖对麦芒似的,王爷怎么受得了啊?” 王爷…… 若初看了一眼璟婳,发现璟婳眼底的慌乱更浓了,她心里还是爱王爷的,“姐姐,既然心里有王爷,为什么非要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呢,你疼,王爷也疼……” 看到说王爷,璟婳也没之前那么强烈反驳的态度,便知道璟婳定是心里有王爷,不仅有,还很重。 “他疼?我可没看出来。”璟婳似是赌气。 若初不觉想笑,这样的姐姐真是小孩子心性,“姐姐可知在承德这些日子,王爷最喜欢做什么事情?” 璟婳不回答,可倔强的脸色还是没忍住充满了疑惑。 若初知道姐姐爱面子,便直接说道:“王爷啊,最常做的就是骑马,处理政务。连贝勒爷都笑王爷说王爷不乐意待在山庄,是不是因为没有能栓得住王爷的心。而且,听伺候韶莹的丫鬟讲,王爷在夜宿韶莹格格那儿的时候,还出了一件事——” 璟婳正听得聚精会神,谁知若初偏偏停住了。 若初望着眼神定定的璟婳,心里不自觉偷笑一下,“姐姐,想不想知道?” “你变坏了,若初,都那我开涮了?”璟婳脸色一红,扭头不理她了。 若初便赶紧往前凑了凑,“好姐姐,妹妹哪敢啊。听韶莹那儿的丫鬟说王爷晚上好像叫了姐姐的名字,惹得韶莹一大早就去找福晋了呢。” …… 璟婳低头摆弄手里的茶杯,心底那么坚固的设防一点点被软化。 “姐姐?” “嗯。” “姐姐何苦要和王爷置气呢,这么长时间了,姐姐难道不知道王爷的心意吗?或许王爷是做的某些事不对,可归根究底,王爷没有对不起姐姐啊,再说了,咱们现在是在王府,以后,可能还会在宫里,姐姐难道就要一直这么和王爷置气下去吗?”若初说着,随手给璟婳倒了杯茶,看璟婳的态度有所缓和,接着说道:“若果姐姐有势,那彩云敢给姐姐使绊子吗?” 这话一点不假,彩云就是欺软怕硬的人,纵使你位份高,可狠不下心来,就是不如彩云那样的人过得恣意。 “主子心太善,只怕以后会吃亏更多。”许久没有说话的疏桐拿了一件披风,悄悄给璟婳盖上的时候,徐徐说道。 若初颔首,“谁说不是呢,妹妹别的都不怕,就怕姐姐受委屈。” 两人正谈着,只见惠苒和彩云及茗蕊招摇走来。 疏桐悄悄弯腰,对两位主子说道:“主子,惠福晋、茗蕊格格和彩云姑娘来了。” 璟婳和惠苒位份相当,只行了平礼,茗蕊和彩云及若初都依依行了礼。 “真是好长时间没见妹妹了啊,可好?”惠苒说话带笑,璟婳也不由得笑意说道:“劳烦姐姐挂心了,妹妹一切都好。” “婳福晋说的可真是实话,惠福晋承德一行,忙前忙后的,可是不如婳福晋清闲。”茗蕊心里爽还不行,非要过过嘴瘾。 这话显然是像抬高惠苒得王爷器重,璟婳又不傻,本来好好的心情被她扫的一点兴致没有。 若初立马脸色就冷了,“茗蕊姐姐还真懂,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也去了呢……” 茗蕊被噎的气结,可若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好了好了,谁去不一样啊,都是侍奉王爷,妹妹说对不对?” 璟婳已经想走了,附和道:“姐姐说的是。” 就在疏桐扶着璟婳走过彩云的时候,只见彩云悄悄绊了一下疏桐,站立不稳的疏桐正巧撞向了茗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茗蕊手上戴的老坑翡翠四散纷飞,茗蕊放大的瞳孔里溢满了不可置信。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调教”疏桐 “啊~~~我的翡翠啊~~”茗蕊近乎发狂的看着满地碎渣,心碎的情绪在场的个儿个儿都体会到了。 丫鬟赶紧扶了茗蕊起来,留疏桐在地上跪着。 疏桐一时有点蒙,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你个贱婢!”茗蕊怒不可遏的瞪着疏桐,真有一种想要撕了她的意思。 “是奴婢的错,奴婢愿一人承担。”无论因为什么,现在事情发生了,疏桐责无旁贷要承担。 茗蕊气的“啪啪——”打了她几巴掌,“你拿什么赔,这是我的陪嫁!” 璟婳看不过去疏桐被羞辱,尽量先克制自己的心情说道:“茗蕊,生气伤身,疏桐并非故意,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次,再说,既然已碎,你就是现在打死疏桐,你的镯子也回不来。” 茗蕊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扯开了嗓子,就哭嚎,“婳福晋这是气我刚刚口不择言,故意让疏桐使坏吗?” 无端被指责的璟婳哪里受得了这份委屈,当即就掉了脸色:“茗蕊,话不可以乱说,我没你想的那么龌龊,也不会教唆奴才去做什么坏良心的事情。” “婳福晋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不是你的东西?我就是要个说法!”茗蕊此时也没了理智,本就小家子气的性子一览无遗。 疏桐在地上不断的咚咚咚磕头,璟婳被缠人的茗蕊气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惠苒一副难以调解的模样掩鼻转头,彩云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看好戏样子,若初真的没想到堂堂嘉亲王府的侍妾,竟也这么泼妇骂街,若是她不言语,依姐姐那性子,恐怕又要有苦自己咽了。 “放肆!婳福晋当你是进府多年的老人儿,平日里礼敬有加,今日虽疏桐有错,你也是过于得理不饶人。竟敢如此得寸进尺,说话不知分寸,莫说是打碎了你一只手镯,就是打碎了更贵重的东西,你还能如何?”若初站于璟婳前面,挡着这些人,不想让璟婳再忧心。 “你又凭什么说我?我再怎么说也是有子嗣的人,你呢?春格格,做人还是低调点好!”茗蕊都不在乎璟婳,又怎会怕若初呢,她仗着的就是瑾钰。 惠苒看局势僵硬,上前一步,和声和气道:“都在气头上,说话难免没了分寸,婳福晋莫要怪罪,气大伤身~~” “就是就是,婳福晋哪里会以权压人,必定会给茗蕊格格一个满意的处理方法的呢。”彩云非要蹿一把底火。 璟婳被架到这个高度,不处理也不行。按照若初的意思,一走了之也不会有什么,可璟婳终究狠不下心来。 “茗蕊,你想要怎么解决?”璟婳冷着脸问道。 “这镯子年头那么久了,怎么着也值个这个数!”茗蕊满眼的精明算计。 看她那手势,疏桐一惊,这不是讹诈吗,“格格启能如此狮子大开口,这镯子显然不值那么多。” 茗蕊瞪她一眼,“贱婢,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再说,你懂什么?” “好!给你便是!”璟婳急切的想结束这场闹剧,钱乃身外之物,大不了这段时间再紧紧手。 可她是这么想,别人就未必这么想了。然文吧 彩云“呦”了一声,“茗蕊姐姐也太大方了,这么着就结束了?” “彩云,别太过分!”若初瞪她。 “春格格可别气,彩云只是想化解这矛盾。”彩云一脸的虚情假意。 “依彩云妹妹看,姐姐要怎么做呢?”茗蕊可不解气,非要跟风。 彩云扫了一眼疏桐,“怎么着,也不能让人说沁芳阁里的丫头不会伺候人吧,再说了,婳福晋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性子,哪里会真的会调教人,这样吧,让疏桐伺候茗蕊姐姐一个月,帮婳福晋好生调教调教疏桐。” “不行!”彩云正绘声绘色的讲她的话,璟婳直接了当拒绝。 “我说了,多少钱,我赔你便是,疏桐,不借!我自己的人我自会调教!”璟婳比谁都清楚,受了气的茗蕊岂能真的调教疏桐,那指不定是什么炼狱呢…… 可茗蕊得了彩云的眼色,忽然就反口了,“婳福晋,莫说茗蕊见钱眼开,这手镯真就不用婳福晋赔了,我就只让疏桐伺候我一个月,这事便作罢!” “你——”璟婳看着一唱一和的彩云和茗蕊,忽然就觉得这是不是她们早就制定好的计谋。 若是如此,那可更不能让疏桐去了。 “茗蕊,别的条件你可以随意提,疏桐是肯定不会过去的。”璟婳已说两遍,这也是她的底线了。 “那我只能找福晋评评理了!”得理不饶人的茗蕊直接越过了璟婳奔向朗慧苑了。 惠苒不愿再听这些人聒噪,直接让斐然扶着回去了。 疏桐真的不知道怎么成了这样,“主子,奴婢——” 看着璟婳,疏桐除了内疚,别的真的说不出口。璟婳一切都懂,“疏桐,今日之事,不怪你,这事倘若不是今天发生,也会在另外一个时间发生,她想为难我,不会轻易放弃的。只是——” 璟婳看着疏桐,嘴边的话怎么也说出口,反而是疏桐灿然明媚一笑:“奴婢知道主子的担心,这事儿闹到福晋那儿,定会遂了茗蕊格格的愿。奴婢什么都不怕,不就是一个月吗,奴婢能忍!” 凉风微微吹来,吹到别人心里是清爽,可吹到璟婳心里真是凄凉。 她眼睁睁的看着疏桐被压走,眼睁睁看着茗蕊得意的神色,像一把把钝刀,不断的磨着她的心,不断的让她尝到苦涩。 “姐姐,这要怎么办啊?疏桐去了茗蕊那儿,还不等于去了狼窝啊!”若初急的满头是汗,拉着璟婳的手都要抖了。 而璟婳在此刻,满心愤懑,“若初,你说倘若我当权,是不是就不会有她们难为你们了?” 若初只顾得上看疏桐,蹙眉道:“是啊,她们这就是欺软怕硬!” “权?恩宠?真是个好东西……”璟婳想起不断来信的哥哥,想起垂泪到信纸上的额娘,想到这段时间府里的阴谋算计,只恨自己太过优柔寡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强者为尊 “主子,您刚刚怎么不说话?”闻香苑里斐然给惠苒轻轻捶着腿,看主子闲适的看书,颇有疑问道。 轻轻把书合上,惠苒看了一眼斐然,叹了句:“你到底是太年轻啊……” 斐然更加疑惑了。 “承德之行王爷经常夜宿谁那儿?,” 好端端的,怎的问起了承德之行。斐然想了一下,“好像是若初格格那儿。” 惠苒点了点头,看淡一切悠悠道:“是啊,若初。若初年龄小,说话比较直,整天想着怎么拉她的璟婳姐姐,即使是在承德,王爷也爱去她那儿,可不就是咱们这位王爷终究放不下璟婳,旁敲侧击的想要了解她嘛。” 斐然更加困惑了,在她眼里,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想要就是想要,这么拐弯抹角是够累人的,“那又怎样?婳福晋不懂迎合,王爷岂会一直有耐心。” “对喽!这句话说对了!”惠苒点了一下斐然,一种她终于开窍了的感觉。 “璟婳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懂迎合王爷的喜好,那是因为她还太单纯,不过,越是这样的人,狠起来才最伤人。” 面对惠苒的担忧顾虑,斐然不以为意,嗤笑道:,“主子太小心了,您都不知道,听彩云说咱们在承德的时候,她是怎么难为婳福晋的,可这位主子偏偏像是软柿子,都没什么反应。” “还是谨慎点为好,这个璟婳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位可是王爷心头上的白月光,就算她使性子,闹别扭,王爷也终究没有忍心舍弃她。能让王爷倾心到舍弃一些一直以来的坚守,这已经是王府里的独一份儿了。与她为敌,现在还是为时过早。” “那茗蕊格格……”斐然虽不喜欢茗蕊,可她经常跟着惠苒,斐然也担心璟婳会不会因此记恨主子。 提起那泼妇,惠苒直摇头厌弃,“蠢笨妇人一个,若是不再作妖,她或许还能在王府里安然度日,妄想拿孩子当筹码,在王府里为所欲为,恐怕也是在找死!以后少与她们来往,以免被误伤。” 她们?自然指的也有彩云。 “主子,您这么说,奴婢倒是觉得这彩云也是在找死了……不过,以前怎么没发觉彩云智商这么低,亏咱们还想用她。”斐然不是没看到彩云故意绊疏桐,哪能想得到俩人这么串通为难璟婳。 “这也难怪,身份不一样,人就容易飘,有的飘着飘着就看清了前方路,有的啊,就飘的眼朝上了。”惠苒倒是没想到彩云这么不禁用,没眼界,纵使她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怪不得主子您回来了,这么一分析,今天她们去找福晋可就是自寻死路了。婳福晋不记恨死她们才怪!”一想通,斐然手上的劲儿不觉加重。 “朗慧苑也不是善茬儿,估计正想找璟婳的错呢,得!送上门儿了!” 惠苒重新闭上眼睛假寐,提起这一帮女人,她头疼。 朗慧苑里,也是极其热闹。 韶莹大着肚子和安韵一起陪朗娟坐着说话。 “韶莹啊,可不要累着了,有什么想吃的东西,随时吩咐流萤,让她去准备啊。”朗娟面慈心软,说话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和声细雨的。 一番话让韶莹笑得乐不可支,频频点头,“姐姐待妹妹如此之好,阿玛都说是祖上积德,遇上了福晋呢,这不,阿玛托人得了几箱凤果,非要妹妹带过来送给姐姐,尝尝鲜。” 一摆手,流萤便带人接下,笑说:“侯大人也是客气,这凤果可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呢。有心了~~” “只要姐姐不嫌弃,也算是这果子没白长。”韶莹虽是爽朗性子,不过,自小见过阿玛迎来送往,多多少少也学会了些。 “你看你看,谁说韶莹不会说话的,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朗娟被逗的直笑。 反倒是安韵没怎么说话,静静的坐在那儿,像是一棵水仙。 “福晋今天想听什么曲儿,咱们这安主子也是备了不少曲目的。”流萤趁着朗娟和韶莹用茶点的功夫提议。 “还是别了,好歹安韵现在也是主子,流萤你也太不懂规矩了。”朗娟斥了下流萤,眼神飘过安韵,发现她还是那般静静淡淡的。 安韵听到提起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被低看的,微微颔首:“姐姐过虑了,只要姐姐喜欢,这有什么啊。” 韶莹只想听曲儿,便跟了一句:“安主子不是那小气的人儿,姐姐就点一曲,也让妹妹领略一下安主子的风采啊。” 朗娟似是为难似是满意,看着安韵说道:“那就让安韵唱一曲拿手的曲子吧。” 流萤早就备好了琵琶,欢喜着跑来递给安韵。 兰心在安韵身后伺候,趁着给安韵整理凳子的空挡儿,悄声说了句:“安主子,您这两天嗓子不适,奴婢备了一杯雪梨。” 安韵会意笑了一下,便开始了。 低眉婉转,化骨的柔情伴着秋水似的眼神,天籁般的嗓音徐徐而唱,唱的人心动,情迷,意更浓…… 一曲唱毕,朗娟仍觉意犹未尽,赞赏道:“怪不得王爷都说好,确实让人听不够。” “是啊,听不够呢,不过,也不知安主子会不会介意呢。”韶莹自认出身不错,见了这绝色倾城的安韵,心里不觉会有些想要宣示地位高低。 安韵随即笑说:“莹格格说笑了,只要什么时候想听,安韵随时可以过来。” 朗娟看安韵一副真诚的样子,还是挺满意的。 说说笑笑间,也来了好一会儿了,朗娟累了要休息,韶莹和安韵也就不再叨扰了。 出了朗慧苑,韶莹在前,安韵在后。 “听说安主子也是个可怜人,这些年在外可是辛苦了吧?”韶莹有的缓慢,大家也都随着她的脚步。 一般情况下,都不会直接揭短,韶莹这么直白的问安韵,连丫鬟们都不免侧目。 安韵脸色不太好,但还在克制:“还好,不算辛苦。” “是啊,我也体会不到。不过,进了王府,你就享福了,以后总归不会颠沛流离了。”韶莹自以为的关心让安韵拳头紧握,手心沁汗。 “是!” 总是三字两字的回答,韶莹也觉得没啥意思,便推脱说是累了,坐了轿撵先走了。 小安子气不过,在韶莹走后,呸了一下,“什么东西,狗眼看人低,若是大人还在,她还会这么气盛吗?” “小安子!”安韵堵了小安子的话。 差点儿说错话的小安子气呼呼的看着主子,“主子,小安子替您委屈!还有大小姐——” “无妨!我既然敢来,就做好了所有准备!”安韵望着天空,爹说过,不能哭,什么时候都不能哭! 第一百三十三章 霸宠初始 夜,那么黑,让人捉摸不透。 声音,却那么清晰,听的一清二楚。打更声音传来,数了数,已经三更了,璟婳更睡不着了。 “小福子,你说疏桐怎么样了?”璟婳坐在凉凉的台阶上,看着满天星星,心里乱的厉害。 主子不睡,小福子也不敢睡,站在旁边侍立。 气愤又担忧道:“主子,这福晋摆明了就是和茗蕊格格合谋针对咱们。您说您去朗慧苑求了几个时辰,疏桐不还是被茗蕊带走吗?既然被压过去,哪儿会有好果子吃啊。” 越这么说,璟婳越难受,可小福子说的也是事实。 茗蕊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恐怕今天过去之后就开始了受罪。 “再忍一忍,我不会让她成为第二个锦儿。”想起来若初的话,还有那个端恩的话,璟婳这才回过味儿来,她不狠,确实只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吃苦。 “但愿疏桐能熬得住,这府里的冤魂可多了去了……” 眼下王爷在宫里,要几日才能回来,除了忍,她只能忍。 双手合十,璟婳虔诚的祈祷哥哥能无恙,疏桐这边也能挺过去,她要把加注在亲人身上的苦楚全部返回去! “我,钮钴禄璟婳发誓,不管什么时候,绝不放弃自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将讨回!” 不知是不是信念的缘故,再次睁开眼睛的璟婳只觉满身热血,浑身是火! 天亮。 璟婳一夜没有合眼,就赶去了看疏桐。 在门口,璟婳偷偷看到一侍卫拿着皮鞭,每当疏桐慢了一点的时候,彩云就使个眼色,侍卫便就沾了水,狠狠地抽向疏桐。 “咻——啪——”鞭子落下,疏桐被打的浑身一颤,闷声吃痛的连青筋都爆出来了。 彩云还在讥笑:“疏桐,这就是丫鬟的命!或许,求求我,还能让你少受点罪。” 疏桐抖着手,偏不认输,“奴婢愚笨,不知做错何事,怎个求饶?” 彩云被疏桐一激,脸色瞬间变了,气的腾的站起,接过鞭子,狠狠抽下去,“看来,这调教还是不够!” 门外的璟婳看的眼睛发红,她实在忍不了看疏桐挨打,切齿的要推门进去,被小福子拦住了,“主子,这是福晋吩咐下去的,若是您进去,只怕福晋又该治您个包庇之罪,岂不是更让疏桐受苦!” 哆嗦着被小福子扶回去的时候,璟婳从没这么强烈的想要掌权。 似乎那一鞭鞭是打在了自己的身上,又疼又恨…… 一天…… 两天…… 三天…… 每一天,璟婳都去看疏桐,小福子担心的不得了,可拦也拦不住。 用璟婳的话说,她要看,她要深深地记住这种感觉,然后提醒自己,什么是痛。 第四天,王爷终于回来了。 刚刚得了王爷回来的消息,璟婳就坐在铜镜前细细的描画眉眼,每一笔描画攒足了心力。 头饰只用了那一支玉簪,没有一点华丽却仍能动人心弦,素雅的长裙,如墨的头发,浅笑的眉眼,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柔意,她要王爷的心,从三年前开始就对她念念不忘的心…… 小福子拿了足足的银两,去了宁祥殿。 “小福子,你怎么来了?”四宝看到小福子谄笑也是满意外的。 “我家主子说四宝公公最近伺候王爷太辛劳,小小心意还望公公笑纳。”小福子说着就把银两塞到了四宝手中。 可经常之前的几次“拒绝”,四宝怎敢轻易接纳,满眼的狐疑,“小福子,你可不能糊弄咱家,这王爷可去找了婳主子几次了,哪次不是被挡在了外面,连个好脸色都没给,你这又来了,咱家可不敢接这烫手的山芋,若是再有一次,王爷还不剥了我的皮!” 四宝推脱着把钱要给小福子。 小福子赶紧凑近四宝,笑意盈盈到:“四宝公公这是打咱们的脸呢,之前都是咱们做的不对,这次要是没有十拿九稳的缘故,哪还敢麻烦公公啊。不用您刻意让爷去沁芳阁,您只需按照这样做就好……”小福子凑近四宝耳边,悄悄说道。 听完小福子的话,四宝拿钱的手才收了回来,眼里是抑制不住的赞赏,不由得给小福子伸出一个大拇指。 永琰刚刚用完膳,正想出去走走。 踏出宁祥殿的时候,永琰刚走了几步,就听身后的丫鬟小声讨论,“真漂亮啊……” 抬头一看,咦,这不是孔明灯嘛。 “是谁在放灯?”永璘问道。 四宝瞅了瞅方位,“奴才这就去找人问问。” 丫鬟又喊道:“这放孔明灯的人真奇怪,为什么要坠上的平安符呢?” 这么一说,永琰才注意,还真是。 “慢着,本王也过去看看。”永琰叫住喊人的四宝。 越走越近,这孔明灯还用的不同的颜色的纸,也是用心了。 渐渐靠近,四宝逐渐放缓了脚步,和众人一起悄悄跟着。 小道尽头,永琰看到一女子虔诚的跪着合十双手祈祷:“信女璟婳,愿倾尽所有心力祈祷王爷身体安康,平安顺遂。璟婳虽任性嘴硬,心里仍旧希望王爷安好!求苍天见证,只要王爷无恙,信女必会每天燃灯,诵经拜佛,以表心意。” 永琰悄悄立着,心里不觉动了一下。这么长时间没看到璟婳,原来,再见还是这么怦然心动。 “主子,您这要写什么字?”小福子拿了孔明灯给璟婳,其他的都写得祈福平安的话。 璟婳提笔道:愿君心似我,然后,顿了一下。 小福子看着墨汁将要滴了下去,疑惑道:“主子,怎么不写了?” 璟婳怅然道:“不写了,我自己记着就行了,写不写都无妨了,还挂上平安符吧。” 小福子说道:“也好,您跪了几天求来的,诚意更足。” 就在璟婳要落笔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浑厚的声音:“既然要写,哪能半途而废~~” 璟婳猛地回头,便看见了谦谦如玉的王爷,她愣在原地,直直的盯着王爷,眼里蓄满了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落下。 滴在了永琰的心尖上,淌进了永琰的心里,再也难以自拔……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有盔甲 永琰执着璟婳的手,一笔一笔写上: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从新婚之夜就开始的约定。 璟婳眨着泛泪花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永琰,作势要走,被永琰一把拉回了怀里。 璟婳被永琰箍的动弹不得,只听永琰哑哑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臣妾惹王爷生气,还不知道王爷是否消气了,臣妾要去面壁!”璟婳嘟着嘴说道,每说一句话,热热的气息撩波的永琰都无法自持。 “去哪儿面壁?我看这样就挺适合的。”永琰好久没有拥她入怀了,一点儿都不想放开。 璟婳的脸唰的一下就臊的红了,“王爷~~” “怎么?刚刚是谁想本王呢?”永琰打横把她抱起,直奔沁芳阁。 “婳儿敢做敢认,就是想你!”久违的小猫挠心般的酥痒丝丝袭来。 四宝和小福子都在后面悄悄跟着,两人一对眼,这事就成了。 进了沁芳阁,永琰把璟婳放到床上,顺势,璟婳倚着永琰胸膛。 永琰心跳的节奏是那么真实,真实到璟婳以为在做梦,不由得搂紧了些。 感觉到璟婳的不安全感,永琰也搂紧了她,低问:“怎么了?” 璟婳闭着眼睛,说道:“怕王爷再跑了……” …… “傻不傻~~我能往哪儿跑。”那么多女人,使劲了魅惑手段,不过是让他纵欲而已,唯有在璟婳这里,他的身和心都躁热了起来。 “这段时间,婳儿可曾想本王了?”明明璟婳已经说了一遍,可永琰还是想听。 闭着眼睛,蹭蹭他宽厚的胸膛,璟婳痴痴呓语:“婳儿每天都想……” 两人谁也不提那些糟心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对永琰而言,是不是皇阿玛派的都没有关系了,他不想离开才是重点。 “以后,可不许再使小性子了!”永琰侧头对她说。 璟婳点了点头,“嗯,王爷也不要轻易就放开璟婳了好不好?” 永琰似是浓浓情意道:“不会了……” “婳儿伺候爷歇息吧?”璟婳感受到永琰的“意动”,提议道。 永琰这才发现问题,“疏桐呢?她怎么没来伺候?” 璟婳刚刚还笑意盈盈的模样染了一丝惆怅,“茗蕊非说臣妾调教不了丫鬟,把她调去了,说是调教疏桐。” “混账!她一个小小格格,怎能如此不知轻重,朗娟也知道吗?”永琰正是美人在怀,心里嘴里不由得都偏向璟婳。 璟婳为难道:“或许是姐姐没在意,才同意了茗蕊吧。” 永琰一听,脸色就不对了,“你到底在这段时间受了多少苦?” “没事的,都是府中姐妹,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王爷万不要太过于责怪,璟婳觉得日久见人心,他们会明白婳儿的用心的。”璟婳出奇的没有让永琰做主处事。 “那疏桐是你贴身侍婢,没了她在也不方便啊,再说了,你住这已经是不合规矩了。”永琰到底是心疼璟婳。 “那明天婳儿就叫疏桐回来。”扬着头,璟婳轻轻说道。 “明天,你搬回凝舒苑吧,这里不行,你受不了的。”永琰看了一眼环境,这也太简陋了。 有了王爷的默许,璟婳心里也算是有了谱。 罗莎帐里,璟婳轻轻解开永琰的衣服,这个男人,是她的劫数,过不去。 情愫渐浓,俩人真是恨不能揉进对方身体里,急急喘息之间,都是情根深种。 一夜情动,到了第二天永琰也不舍离开。 “婳儿真不想让王爷走。”斜斜躺在床上的璟婳拉着永琰的手,白玉莲藕般的雪白肌肤让永琰情迷,“还不承认,婳儿真真要变成小妖精了……” 永琰轻轻摩挲着璟婳的胳膊。 “好了,好了,婳儿不逗王爷了,省的那些大人们又说我魅惑王爷了。”璟婳看永琰要过来,一把抽回了胳膊,坏笑说道。 看着永琰眼里的火热,璟婳这才满意。 男人嘛,得不到,心里想,才会对你越来越上心…… 收拾停当之后,璟婳就让小福子陪着去茗蕊那儿了,今天,她茗蕊恐怕该还的都要还。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茗蕊的声音,“还不快点!” 只听“咣当——”一声响,水桶没拿稳,水四散的哪儿都有。 “你怎么这么笨!”一鞭子下去,疏桐再也坚持不住,苍白的脸色,涣散的瞳孔,挣扎着几次,终究难以招架,瘫软在地。 这连日的折磨,她真是坚持不下去了,疏桐暗暗唏嘘,“主子,疏桐或许真的坚持不住了……” 璟婳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耐心了,“嘭!”的一下推开了门,只见疏桐在地上躺着。 瞬间璟婳的心被狠狠吊起又摔下,哪里还有理智,奔着就跑向了疏桐,看着手腕上露出来的条条伤痕,璟婳心疼的想要扶起她又不知从何下手。 小福子直接把水桶一脚踹开,看着桶底的盐粒,不可置信有愤怒的说:“主子,她们居然还用盐水!” “你干什么?这是福晋吩咐的要调教她,婳福晋您这是公然违背福晋命令吗?”仗着福晋的气焰,茗蕊那嘴脸和吃人不吐骨头的刁奴没什么两样! 璟婳缓缓站起,脚下从未如此坚定的往前走到茗蕊面前,对着茗蕊那扬起来的脸狠狠地就是一巴掌,“啪!” 打的璟婳手都发麻,可这巴掌打的真叫人痛快! “你——”茗蕊从未见过璟婳这般样子,像发疯了一样。 而与璟婳而言,她倘若再不发疯,只怕等待她的都是苦难。 “我,也是你能指的!”璟婳眼色一使,小福子立刻会意,脚一踢茗蕊的腿,她便“嘶”的一下吃痛的跪在了地上。 小福子斜斜的瞥她一眼,“茗蕊主子连礼数都忘记了?” “婳福晋,这可是福晋——”茗蕊还想再说话的时候,璟婳直接扔给她一个眼神,一个冷到让茗蕊心头颤颤不敢再说的寒意。 璟婳给疏桐盖了一件衣服,让小福子先扶她起来。 “福晋?福晋让你往死里打疏桐了吗?是否现在要去朗慧苑好好对质了清楚?”璟婳字字珠玑,声声有力。 茗蕊被璟婳说的哑口无言,倘若真的让福晋看到疏桐这个样子,只怕会先撇清关系。 “你们也都记住,今后,若是谁再敢兴风作浪,我钮祜禄璟婳自不会再忍气吞声!”璟婳这话是说给茗蕊听,也是说给彩云和那一帮欺她的人听,从今往后,钮祜禄璟婳,不再委屈自己……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时机未到 在璟婳说完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之后,汪长卿正好赶了过来。 长卿一看脸色苍白的疏桐,便心软了一下,“这——” “汪大人,先扶疏桐回去吧。”璟婳对他说道。 这个地方,璟婳一刻都不想再待了。 回到沁芳阁时,永琰指派过来的丫鬟正在恭谨的等候。 “奴婢合欢,参见婳福晋!” 璟婳抬眼看了一眼她,吩咐道:“先照顾疏桐。” 合欢颔首,没一点儿不耐烦的样子,忙前忙后的有条理忙着。 打了盆水,合欢简单给疏桐擦洗了一下脸,刚要给她换洗一下衣服,就听到昏睡的疏桐“嘶”的一下皱眉,合欢疑惑,小心翼翼的揭开了一下衣服,便是满眼的触目惊心…… 强撑着疾步去了外室,看到璟婳,福了福身,蹙眉道:“主子,您去看一下吧。” 璟婳心里一惊,怎个意思? 合欢搀着她赶紧去到内室。 合欢按了按璟婳的手,示意她看看就好。 随即,合欢轻轻揭开了疏桐衣服的一角,便看到血肉模糊的伤痕,一条一条,似是嗜人骨血的蛇纹,满目疮痍…… 合欢便轻轻给疏桐遮住,边气愤说道:“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疏桐姑娘这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生生扛了下来。” 璟婳从未感觉人心还能这么险恶,坏到你想不到…… “长卿——”璟婳几乎站立不住,合欢一看不对劲赶紧扶住了璟婳。 长卿一直在外面等着,璟婳一喊,便直接进去了。 “主子。” 行了礼的长卿在璟婳含泪的眼眸中走向了疏桐。 “长卿,一定要好好照看她!”璟婳看不得疏桐的伤,她疼,疼到骨子里,疼到呼吸都沉重。 长卿身为医者,自是见过不少伤患,可像疏桐这么触目的伤情还是倒吸了口凉气。 “微臣定会竭尽所能!” 背过去的璟婳护甲深深地嵌入手中,钻心的疼让自己记得这份感觉更深。 可想而知,自己还在这,疏桐都伤成这样,那没在身边的哥哥呢? 以锦儿的情况来看,大牢里可是有更多的惨无人道的刑罚,这些,哥哥可能承受? 合欢伺候着璟婳喝了几杯水,没有一点饿的意思。 “主子,多少吃一点吧,今天奴婢和小福子来照看疏桐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合欢定定的望着璟婳,眼里灼灼的笃定。 “是啊,主子,这疏桐姐姐也回来了,不会有事的,奴才和合欢一起看着疏桐姐姐,您就去歇一会儿。今天,倘若不是您当机立断,只怕疏桐真的没命回来了……既然回来了,咱们一定不能让疏桐姐姐出事。”小福子真是差点儿就忍不住要掉金豆子了。 许是这段时间确实劳累太很,璟婳几番想撑下来,可还是倦的打瞌睡,后来,合欢劝了几次,璟婳才去休息。 长卿还在内室,几次和疏桐接触下来,他每次看到疏桐都是执拗坚决的很,从来没见她多说过什么话,连抱怨都不曾有,可这样一个忠厚的人怎么能被折磨成这样? 他每次触碰疏桐身体的时候,疏桐都会疼,让他心里没来由的疼一下。 和照顾高烧不退的璟婳一样用心,疏桐这边也算争气,长卿看她脸色渐渐好了一些。 “怎么样了?”睡了有一个多时辰,璟婳还是放心不下疏桐,赶了过去。 长卿不敢怠慢,“疏桐姑娘体质好一些,这些伤虽严重,倒也救治的快,只是——” “只是什么?” 长卿叹了一下,“只是,伤势颇重,恐怕会有疤痕。” 璟婳明白长卿特意提起的意思,对女子而言,没有比容貌更能影响人的了,疏桐虽是奴婢,可到底也是女子,这样的担心不无道理。 “但愿疏桐能够坚持住……”璟婳祈祷着疏桐可以一如既往的坚强。 长卿真是用心了,嘱咐裴纪拿些上好的药草和药膏,一点一点细细研磨,之后,不断的调整用量,仔细的敷在疏桐身上。 伤的地方太多,纵使讳不避医,长卿也无法一直看着,便由合欢代劳,长卿说着她做着。 守着,护着…… 天再亮一些的时候,若初也过来了。 “姐姐。” 璟婳已经挺累了,看见若初心里才松口气。 “姐姐,疏桐怎么样了?” 璟婳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茗蕊和彩云太不是东西,疏桐身上几乎没有好地方了……” “唤太医了吗?” “汪大人在里面,一直看着疏桐呢。” 若初这才放心,“这还好。” “这两个人也太欺负人了!妹妹就不明白了,她们到底凭仗什么呀?这么下死手!”若初气的脸色红一会白一会。 “还能是什么,不过一个凭子,一个凭宠罢了。” 璟婳说话极慢,她要把这一切都还回去,必要考虑好所有后路。 “那姐姐要怎么办?” “还!”璟婳利索的回答让若初也定了心。 “看来姐姐都想通了……”若初欣慰。 璟婳知她意思,“若是到现在我还想不通,只怕到最后只剩我这孤家寡人了。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们受苦。” 若初心头一热,为姐姐的改变感动。 两人聊的正好,合欢过来给若初送茶,“春格格请用茶!” 退后几米之后,若初仔细看了她几眼,才开口,“姐姐这丫鬟,看着挺好的。” 璟婳这才想起来还有合欢这个人,“王爷昨天未见疏桐,说是伺候的丫鬟太少,指派过来的时候,据四宝说,这是在宁祥殿伺候的人,王爷用着顺手便派过来了。” “看来爷还是在意姐姐的。” 璟婳也不回她,这话她不反驳。 “对了,姐姐,王爷不是允许姐姐回凝舒苑了吗?看姐姐这边哪天方便,妹妹来帮姐姐移居过去,也好让她们看看姐姐再也不是任他们欺负的人!”若初想的简单,口直心快,直接说了出来。 璟婳却有自己的打算,淡然的看了一圈周围,以前觉得简陋,时间长了,竟也觉得舒心了,“王爷若是在意我这个人,多远他都会来。若是不在意,我就是在宁祥殿也引不起他一丝注意,况且,我现在还不能还回去~~” 若初凝神听着,细想一下,姐姐说的也对,点了点头,“姐姐既然心有打算,那便是最重要的。” 璟婳拿起一颗棋子,思肘再三,落棋不悔,下一刻,就是全盘皆赢…… 是啊,她既然决定霸权,那就从霸开始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学坏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永琰这才真是深刻体会,才一上午没见,便心痒难耐。 “爷,去沁芳阁吗?” 永琰扭头问了一下,“婳福晋还没回去?” 四宝垂着手,颇为为难回道,“爷,奴才去找了婳主子,婳主子说沁芳阁住的还算习惯,暂时不准备搬回凝舒苑,您看这——” 这丫头?永琰还真的摸不透璟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去沁芳阁。” 路上,永琰走的惬意,四宝瞅着主子也心情不错,叹道:“爷,这会子只怕婳福晋心里难受着呢。” 永琰撇头,“嗯?。” “今天早上奴才带着合欢过去的时候,婳主子去了茗蕊主子那儿,听说疏桐被打得不轻呢。” 永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这些女人还真都不是省油的灯,“戈雅闹戏苑的事情才过去多久?茗蕊就这么不长记性!今后,也别让她碍眼了,让她去祈赟殿待着静静心。还有,让瑾钰跟着惠苒,省的被她毒害了心的额娘影响了。” “是。”四宝心里满满冷汗,这三言两语的,茗蕊格格连解释都不曾有一分,便被厌弃了,连孩子都没了抚养权。 啧啧…… 这样来看,婳福晋在王爷心里可真不是一般的重要。 到了沁芳阁,永琰就看见璟婳在荡秋千。 淡淡粉紫色长裙琯着流苏髻,摇摇随风而动,柔美的侧颜是那么直击心上,颇为不同于以往的风情。 合欢正在璟婳身后轻轻推她。 永琰心里一动,来了兴致,嘘的一声让合欢悄悄让了位置。 背后的力量坚实而宽厚,岂是娇柔女子的力道? 璟婳什么都知道,只是,未明言罢了。 “舒服吗?”永琰推了几次,低沉着嗓音问道。 璟婳娇娇一笑:“王爷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逸致了~~” 永琰便从璟婳身后环住她的肩膀,轻轻的递过去手,牵起璟婳之后,十指相扣,“本王的闲情逸致只给你可好?” “王爷是故意逗趣婳儿吗,臣妾可不敢独享。万一再说臣妾不懂礼数,调教我了,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璟婳意有所指,永琰那么聪明,自是不会用璟婳说的太过直白。 “本王的婳儿真是变了,都懂得和本王打哑语了。”永琰看着璟婳,宠溺说道。 璟婳扬了扬头,傲娇一脸,“婳儿从未变过,只因是爷,婳儿才愿意花心思。” 这话说的永琰心里要乐开了花儿。 适时,汪长卿正恭敬走来。 “微臣参见王爷!参见婳福晋!” 璟婳率先开口,“疏桐怎么样了?” 只见长卿定定回道:“疏桐姑娘这几天受了鞭笞,皮肉之伤难免会疼个月余。”读书祠 “王爷,您都不知道,婳儿若是再晚去一会,只怕疏桐就无力回天了,茗蕊竟然用蘸了盐水的鞭子,她怎么下得去手啊……”璟婳说话间想起疏桐满身的伤痕,眼睛里就泛起泪光,拿起锦帕拭了拭。 永琰紧握了下璟婳的手,安慰她:“你也别生气了,本王知道这段时间你在这沁芳阁受委屈了,连疏桐也无辜被牵连,本王已经安排四宝让茗蕊去祈赟殿了,瑾钰都让惠苒抚养了。” 四宝赶紧觑着璟婳,紧跟着说道:“婳主子,王爷已经吩咐下了,除了让茗蕊格格去祈赟殿,还说您回去了凝舒苑之后,让疏桐姑娘做掌事姑姑,也算成全了她的一片忠心。” 永琰撇了一眼四宝,暗暗思肘璟婳对于回凝舒苑到底是个怎样的想法。 璟婳顿了一下脚步,屈膝行礼:“望王爷饶恕婳儿,现在婳儿还不想回凝舒苑。” “这是为何?”永琰问道,目不转睛的看她。 “王爷不在的这段日子,婳儿也想了好多,婳儿知道是自己任性,不够体贴入微,才平白惹得爷那么心伤,所以,婳儿想要磨磨自己的性子。阿玛也说了,钮祜禄氏已经选好了才貌皆具又温婉的女子来侍奉王爷。什么时候婳儿觉得性子磋磨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再回凝舒苑。” …… 原来在这等着呢。 永琰接过合欢递过来的一杯茶,似笑非笑,故作叹气逗她:“行吧!既然婳儿觉得如此最好,那就让钮祜禄氏再送来一个女子,婳儿也好在这清净清净~~” 璟婳撒娇的头一撇,“随王爷心意好了。” 永琰禁不住想要笑她,“原来,咱们的婳福晋是吃醋了呢……” “我才没有,我可没说!”璟婳绞着手帕,眼睛滴溜滴溜看永琰,一副鬼马精灵的模样。 实在是难以招架,永琰不得不甘拜下风,眼露笑意,“行了行了,本王不逗你了!” 璟婳知趣投入永琰怀中。 拥入怀中的永琰愈加温柔,连说话都极慢,“本王有婳儿便是拥有最好的了……” 没有明言说别的话,璟婳也不敢再使作小脾气,这刚刚重获新宠,还是小心为妙。 第二天,阿玛来信,说九爷得了消息,王爷要向万岁爷学习勤政,两年之内,不再纳入新妾,所有适龄婚嫁女子得了准许后可自行安排婚事。 如此便是王爷给璟婳的承诺了。 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王府里的一举一动呢,这边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传的人尽皆知。 这不,璟婳也就将将有了宠幸,负责督办盛住和宁武泰案件的官员一刻也不敢耽搁,直接找到流萤说此事已经交由大理寺处置了。 流萤气的摔的茶杯咣咣响,“都是一群见钱眼开的蛀虫!这些人除了会贪污受贿,还会干什么?” 朗娟本来就正在气头上,听见流萤这么一说更气了,“一群不成器的东西!” “消消气,主子。”兰心妥帖的端了参茶递给朗娟。 没什么胃口,什么也吃不下,朗娟便摆摆手,让她拿下去了。 流萤那边生完气,这边就抱怨上了,“主子,您说这婳福晋搞什么鬼,王爷都说了让她回凝舒苑,非要吊着爷胃口,偏偏爷还就喜欢这样的人! 越说越气,连手帕都看不惯,狠劲儿的擦着桌子上的摆件。 “能有什么原因,狐媚功夫而已。”朗娟道。 “听说王爷还下了命令,说两年之内不再纳入新人了?”流萤一副八卦模样的脸。 朗娟长吁一声,“咱们这个钮钴禄璟婳已经不似从前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绵宁成年 “主子,看来婳福晋可是要争宠呢……”流萤不屑道。 这些话不说朗娟也能清楚,“王府里何曾缺过宠妃,她既然要当这个靶子,就别怪有看不惯她的人。” 朗娟坐的有些无趣,趁着阳光明媚,也让流萤和兰心陪她一道去花园走走。 一个人去多么没意思啊,朗娟给韶莹和安韵都捎了信儿。 在一处凉亭坐下后,兰心便来通报,说是二阿哥来给朗娟请安。 “快快,让他过来吧!”孩子永远都是父母的心头好,一听说绵宁要过来,朗娟的眼角眉梢儿都挂满了笑意。 绵宁一身藏青蓝色印花常服,意气风发的信步走来,身后是少言的敬叙。 “儿臣参见额娘!莹娘娘!安娘娘!”绵宁行礼说道。 韶莹身子不便,自然是颔首示意。 安韵则起身行礼,“二阿哥吉祥!” 韶莹一副惊到的面色,赞叹道:“哎呀!这就是咱们的二阿哥啊,果然是一表人才,怪不得万岁爷和王爷都赞不绝口呢。” “是啊,都说咱们这二阿哥是文武双全,才高八斗。”安韵极少奉承,今日倒挺善谈。 “看来这满京城的女子可都没有配得上咱们二阿哥的了。”韶莹一语调笑。 朗娟听的心里舒服又明媚,只要是夸孩子的,她都特别走心。 “再夸他就要真以为自己最好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呢。”朗娟嘴上“嫌弃”着儿子,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绵宁。 “最近,学业怎么样?”乾隆爷看重绵宁,王爷也是膝下只有绵宁一子,难免会对他要求高些。 绵宁垂首恭谨回道:“儿子最近学《礼记》,知礼知善,方能成为君子。” “礼记?”朗娟稍有些蹙眉,她是一向不喜绵宁看这些书,她知道王爷一直希望绵宁能懂政事,善兵法,偏偏儿子总是喜欢看着“闲书。” 大概是知道额娘的心思,绵宁也抬头偷偷打量额娘的脸色。 “《礼记》为闲时君子所看并不为过,只是,你也不小了,如今你阿玛事事繁忙,作为嫡子,还是以正事为主,切不可荒废了时日。”朗娟不由得提声微训。 绵宁忙连连答应,“儿子谨记。” “敬叙啊,你也得时常规劝一下二阿哥,不可贪玩,不可贪闲。”朗娟是比较放心敬叙的,他挺稳重,事情嘱托给敬叙,她比谁都放心。 敬叙应声朗朗回道:“微臣定会好好辅佐二阿哥!” “嗯~~”朗娟应了一下。 一时间气氛微微有些凉,韶莹想要调节一下,便转了话题,“姐姐,二阿哥今年也有十三了吧?” “十三了,都成年了。转眼间,都长大成人了……”韶莹的话,让朗娟一下回想起绵宁自出生到现在,不由得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二阿哥聪慧机警,以后必定要堪当大任的。姐姐这就是享福的时候了呢。” “享什么福?不气我就最好了。”朗娟看了一眼绵宁,之前的气也消了一半。女生 “额娘要是因为儿子再气着了,那就真是儿子的罪过了。”绵宁语气一软,颇为歉疚。 “你啊,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省心,我就阿弥陀佛了。”朗娟被绵宁殷殷眼神触动,哪里还舍得斥他。 “依我看啊,二阿哥身边就是缺少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儿,姐姐也能放了心的。”韶莹挑眉笑言。 朗娟是总惦记着这事的,只是,绵宁每次都推脱不提,让她的心一直悬着,借着韶莹的话,朗娟正好开口,“你正说道我心坎儿上了,若是真有个能管住他的人,我也不至于天天操心了。” 只见韶莹笑着说道,“姐姐说的是,王爷也说他在绵宁这个年纪都快成亲了呢。” 绵宁也就十三岁的翩翩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韶莹的话不由得让他眼神一动,脸色泛红。 “哎呦,你看我这一说,咱们二阿哥的脸都红了,可是心里有人?”韶莹说话不嫌事大,对朗娟说道。 “莹娘娘快别笑我了。”绵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知子莫若母,朗娟一瞅绵宁这眼神,也来了好奇心,“莹娘娘和安娘娘都不是外人,你看中了哪家的姑娘,额娘也好帮你参考参考。” 绵宁一脸的羞涩,“额娘,儿子喜欢的都能答应吗?” “你先说,额娘都不知道说谁,怎么答应?”绵宁这欲擒故纵的话让朗娟心里痒痒的,越发想知道是谁。 绵宁可不是脑子一热就说的性子,故意咽了到嘴边的话,“那儿子还是先不说了,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告诉额娘。” “二阿哥既有心仪之人,那姐姐就等着好消息吧,只要是二阿哥喜欢的,那就是最好的。”安韵道。 朗娟眼看也问不出什么一二三了,非要逼问,说不定还会让绵宁烦闷,算了,反正年纪还小,随他玩吧,“不说也行,可不要到头来给我带个不三不四的人就行。” 绵宁吐吐舌头,拉着敬叙跑来了。 朗娟看的直摇头。 离了花园,在回去朗慧苑的路上,朗娟还在想着这件事。 “主子,可是还想着二阿哥这事儿呢?”流萤扶着朗娟,兰心在后面跟着。 朗娟的步子极慢,“这孩子也不让人省心,要是找了乱七八糟的人可怎么办?” “主子,不会的。咱们二阿哥有着自己的想法呢。”流萤劝慰道。 “兰心,你派人悄悄查查,可不能随他心意。”朗娟扭头对兰心说道,这样的事情,她还是放心让兰心去做。 流萤也不多想,她没那心思,“主子,您还是钟意布彦达赉之女吗?” “论家世地位,自然是更合适一些。眼下王爷只有绵宁一子,挑选的人慎重点儿好。” 朗娟想起这些事就头疼的厉害,自己这一团子事情还没捋顺,还要分精力去关注绵宁,确实有些疲累。 王府里的路越来越多,各苑主子也纷纷而至,朗娟有时候真觉得不想应对,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争斗、心机,连对王爷的心好似都不如以前纯粹了。 不过,不想也好,不愿也罢,她还是要机关算尽,为子女筹谋,为家族筹谋,至于自己,或许熬尽最后一丝力量的时候才会解脱吧…… 府里,各有各的盘算,府外,也是欢喜忧愁各有各的体味! 第一百三十八章 棒打鸳鸯 弘毅公府。 九爷和善庆均面露愁容。 “真是要成了天下的笑柄了!”善庆气急败坏说道。 九爷倒松了口气,“既然不成,那就正好遂了誉之的心思吧。” 善庆偏不愿听这样的话,“阿玛,上次誉之装病没进行选秀,就够令咱们丢人的了,这次可倒好,王爷直接说两年之内不再进新人。那誉之就彻底没有机会了啊!” 九爷经历了几十年的荣辱兴衰,岂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眼下局势已定,强求有什么用呢。 “那孩子,她本就不想进王府,你又何苦逼她。”九爷真不明白了,自己一生淡泊名利,怎么到了儿子这块,就偏偏反了过来。 善庆一听,更生气了,气急攻心,直接说道:“就是进不了王府,我也绝对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穷书生!” 鸣翠刚刚听到老爷说这话,赶紧回了内府。 “小姐,小姐!” 誉之正托腮愁着呢,听见鸣翠急吼吼的喊她更不耐烦了,“什么事啊!” “奴婢听到老爷说您不用进王府了!”鸣翠激动说道。 誉之腾的一下站起,不可置信说道:“真的吗?” “奴婢听的真切!这段时间,老爷一直禁足您在府里,恐怕就是怕您知道这个消息。不过,——”鸣翠的犹犹豫豫,有时间真让誉之上火。 “别吞吞吐吐的啊,你要急死我啊,不过什么?” “不过,老爷说就算您不进王府,也不可能嫁与苏清……” …… 誉之颓然坐在椅子上,泪刷的一下就掉下来了。 “阿玛就这么想要逼死我吗?”誉之在一场祈福的时候遇到的苏清。 苏清寒窗苦读十余载,来至京城想要一展抱负,考取功名。 誉之自小受宠,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遇到苏清之后,被他的儒雅清朗之姿所吸引,几番接触以后,更是倾心。 可是,她的出身决定了她必须要选秀,这才有了装病一说。 这次阿玛也明确告诉她此生不要想苏清了,她要接替璟婳成为家族的荣光。 可她不想。 是夜。 越想越觉得难过委屈的誉之,托鸣翠给苏清带信,要他带自己走,反正这次不进王府,她就可以自由婚嫁了,还是想要赌一把自己的幸福。 “小姐,这行不行啊?”虽说鸣翠经常帮小姐做做“出格的事”,可是,这件事,她还是担心害怕。 “哎呀,你快去啊,苏清一定会带我走的!我就在城南老地方等你,切记切记,不见不散!”誉之铁了心要走,说话间就开始收拾细软了。 鸣翠被推搡着出了门,直奔苏清住的客栈跑去。 一路上,鸣翠总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真实,终于走到客栈之后,还思索了片刻,才上去。 “叩叩叩!” 苏清一身白衣,执一书正读,听见有人敲门的时候还以为是客栈伙计,“来了!” 开门之后,看清是鸣翠,苏清惊喜极了,“你怎么过来了?你家小姐呢?” 鸣翠把信递给苏清,面色复杂道:“苏先生,您看了这封信,就什么都明白了。” 苏清正纳闷,伸手接了信,展开便读。 “苏郎: 誉之得到消息不用进王府侍奉,此番心情简直是欢喜不已。只是,阿玛执拗,非要我嫁与皇室之亲,令誉之心思难过。 之前,苏郎一直担心我们之事会波及弘毅公府,如今也可放宽心了,我不再属于必须选秀的八旗之女。为了幸福,我决定此生非苏郎不嫁!清风文学 若是苏郎和我同心,我便在城南的“欢喜”亭等你,一同逃离京城,共同建立属于我们的幸福。 盼君往。” 落款是誉之。 “这——”苏清虽喜欢誉之,可他从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和誉之在一起。 不不,这岂是君子所为,他不能坏了誉之的名声,更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誉之再没有回娘家的可能。 “苏先生,您倒给句准话儿啊,去还是不去?”鸣翠盯着苏清好大一会儿,还是没见他动身,心里也替小姐急。 “我不能这么带走誉之,如果娶,我也要光明正大的娶她,让她幸福,给她快乐!”苏清看着这一封情意拳拳的信,越发觉得必须要给誉之一个名正言顺。 “那小姐怎么办?她还在城南亭子里等您呢。”鸣翠担心小姐的安危。 倘若不去,那誉之必定会伤心至极,苏清心里明白誉之对他的心意,他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哪怕是误会也不行。 “我去劝她!”苏清打定主意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先生,您等等我。”鸣翠也赶紧跟了上去。 弘毅公府,一丫鬟给大小姐送东西的时候,意外发现没人。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谁也不敢耽搁,很快,消息就报给了善庆。 “反了,她了!一定是去找苏清了!看我找到她不打折她的腿!”善庆被气的说话都哆嗦起来。这要是传出去了,誉之这辈子可别想嫁个好人家儿了。 “陈伯!”善庆一喊,管家陈伯便闪到前面,“老爷!” 善庆吩咐道:“陈伯,你带一对人,要去城北和城东,绝对不能做出太大动静,要静静的找到大小姐,直接绑回来!” “是!”陈伯正准备出发,善庆眼底冷光频频,低低吩咐他,“若是看见苏清,直接就地解决,以免后患!” 陈伯也不敢违背,主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奴才遵命!” 善庆带着一对人去城南了。 灯火通明之处,誉之还在等苏清。 “怎么还不来啊~~”誉之不停的望着路口,连一点影子都没看见。 “小姐,什么时候走啊?”车夫等的时间有些长。 “快了快了,别催我。”誉之眼睛还看着路口。 终于,终于,一辆马车哒哒过来了。 鸣翠在马车前做着,誉之一眼就认出来了。 “鸣翠!鸣翠!这边!”誉之眼睛晶晶亮,她的幸福来了。 “吁~~”马车停好。 苏清从里面走了出来。 誉之看见苏清的那刻,笑容都要溢出来了。 “誉之……”和誉之的欢欣雀跃对比,苏清的情绪是那么多愁善感。 誉之心里咯噔一下,还是笑着说道,“走吧!我跟你走!” 然后,拉着苏清的手就要走。 苏清脚步未动,“誉之,你听我说。” “我不要!我不听!我只要和你一起走!”誉之捂着耳朵,拼命摇着头喊道,她不信苏清竟不愿带她走。 “誉之,我不能这么没名没分的带你走,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做出一番事业,让你阿玛同意我们的婚事的。我要给你幸福,而不是痛苦……”苏清紧紧的扶着誉之的肩膀,语气坚定,想要她明白自己的心。 “可是,阿玛不会同意的,他不会同意的。”誉之抗争了那么久,几乎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就在苏清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只听鸣翠喊了一声,“小姐,老爷过来了,快走!”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与你相守 “快走!快走!快!!!”誉之知道阿玛的性子,这次,只怕他们这对苦鸳鸯凶多吉少了。 “誉之,我来向大人说清楚,一切我来承担,他不会迁怒于你。”苏清一身正气凛然,倘若都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他又有何脸面说给誉之幸福呢。 苏清这样说是因为他不了解阿玛,可誉之清清楚楚的了解,苏清这不是承担,是找死。 “不行不行!你不能在这儿!”誉之急着拉苏清上马车。 “小姐,苏先生,你们先走!快走!”鸣翠知道此事一出,她就是想活也活不了,不如给小姐争取点时间,倘若能逃的出去,也算是尽了一份心。 誉之肯定是舍不得鸣翠,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走——”誉之一声令下,驾车的人一个激灵,像离弦之箭弹了出去。 善庆远远看到誉之和苏清,正是气不打一出来,誉之的“疾驰”恰恰是最后一根针扎进善庆的心上,彻底让他没了耐心。 “驾!”善庆一声令下,身后的随从们都手握弓箭。 马车里的苏清和誉之颠簸难忍,苏清才惊觉害誉之陷入了绝境。 “誉之,听我的,大人再是生气,不会伤害你。赶紧停下,我去负荆请罪,要杀要剐,我都能承受。你这样和他对着做,只怕会火上浇油啊。”苏清劝阻。 誉之不要,她不要苏清受一点伤害,“苏清,今生若是无法与你相守一生,那我宁愿生命到此而已。” 一个女子都有这样的决然与性情,苏清还犹豫什么,再犹豫怕死恐怕就真的配不上誉之的一片真心了,苏清紧紧的握着誉之的手,看着誉之娇美的脸庞,不由得交心,“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誉之看着苏清这么坚定的模样,心里暖意融融,冲淡了所有的畏惧与不甘,有愿意陪赴黄泉的心上人,什么危险都不算是危险了。 善庆满眼通红怒气的看着丝毫没有停下意思的马车,自己刷的一下架起了弓箭。 只听见,“嗖!” 一声闷响,驾车的车夫被射中,在疾驰的马车上欻的一下坠落。 “啊——”马车摇摇晃晃,苏清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了有些受惊的马。 “苏清!”誉之担心他,也坐在了马车前面。 风呼啸的从耳边吹过,带动着焦急的热血的心,让誉之有种策马奔腾浪迹天涯的感觉。 这一生,有苏清为伴,值了! 陈伯正好赶了上来,看见小姐和苏清坐在马车上奔跑,心里也担心,夹了几下马肚子,和善庆相近的时候,喊道:“老爷,前面就是城门了!” “绝对不要让她跑过去!”善庆凌厉吩咐。 善庆绝对不允许她的女儿丢人丢到城楼上,心下一狠,抬手拉开弓箭。 陈伯担心凄然,“老爷,前面可是大小姐啊。” 看见了白色长袍,善庆就知道定是那书生苏清。 “要怪就怪你无家室背景!”善庆闭上一只眼,瞄准。” 誉之正巧扭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了阿玛拉起的弓箭,脸色瞬间一变,“苏清,小心!” 一个是阿玛一个是心上人,哪个都不想为难。我爱 就在她眼睁睁看着阿玛射向苏清的时候,本能的往前一步。趴在了苏清的背上。 “啊——唔!”一支箭本来是射向苏清,谁料誉之趴了上去,正正射中了她。 “誉之!!”苏清眼睁睁的看着誉之软软倒下,勒紧了马车,紧急停了下来。 善庆难以置信的摇头,双手颤抖不已,心疼道:“誉——誉之……” “陈伯!赶紧送她去医馆!”善庆看着血染白衣的女儿,真是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苏清抱着誉之,满眼通红,“救她!救她!!” 声嘶力竭的苏清一下子让善庆转移了怒火,“送誉之去医馆!把这个狂徒给我抓起来!” 苏清本就担心誉之,全然感受不了此刻发生的疼痛。 女儿被他迷了心智,如今又因他病情垂危,善庆再也不想看见他,从身后随从腰间抽出一把剑,剑锋所指,正是苏清的胸膛。 苏清面如死灰,“你杀了我吧!” “混账东西!因为你誉之受了多大委屈,才变成了这样!”善庆剑锋一斜,浅浅扎了进去,钻心的疼痛也只是令苏清微微皱眉,他的目光一直追着誉之走去的方向。 就在善庆欲发力想要一剑解决苏清性命的时候,被biu的一个石子弹开了手腕。 善庆趔趄退后几步,目光死死看向远处,有一马车伫立,后面还有侍卫,看样子不似寻常百姓,而出手的应是前面带头的骑马少年。 遥遥望去,一俊朗少年轻巧跃下,定定走来,语气缓慢却有力,“善庆大人,朗朗乾坤之下动人性命未免也无所顾忌了吧。” “你是什么东西,我处理自己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善庆并不认识眼前少年,可凡是挡了他的路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少年蹙眉,“善庆大人脾气还真是要改改了。” 被年轻的后生这么一笑,善庆更不悦了,立即举剑刺了过去。 少年灵巧一闪躲了过去,几经回合,力道厚实的善庆却并没占丝毫上风。 “敬叙,怎么还没处理完?”从马车里走出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嘉亲王爷嫡子绵宁。 敬叙一看绵宁出来,便三下两下解决了打斗,“是微臣办事不力。” 善庆虽不常进宫,可到底也是认识绵宁,慌的一跪,“微臣参加二阿哥,不知是二阿哥的马车,微臣实在是有失远迎。” 绵宁最是不喜欢满身汗气的莽夫,看见善庆第一眼,绵宁就不喜欢这人,总觉得像是功利心太强的性子。 “无妨!只是,善庆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绵宁出去办事了,这刚进城门没多久就看见就这一幕。 善庆总不能说是女儿不愿嫁与王爷是因为眼前这个落魄书生吧,便谎口:“此子偷了微臣的东西,微臣这才追出来。一时没注意,影响了二阿哥的出行,还望二阿哥恕罪!” 绵宁本就不关心这些事,只是敬叙看不过,插了一脚,谁成想还不打不相识,他倒是觉得这苏清看起来并不是十恶不赦。 “你觉得这事应该怎么处理?”绵宁看向敬叙。 “如有偷窃,也不至于屈打至死吧。”敬叙顺着善庆的话说。 “那他——”敬叙一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只听见绵宁来了一句:“那么,他的命我来保!” 第一百四十章 要做皇后 “二阿哥既然如此说,那微臣就饶过他。” 善庆狠狠地剜了一眼苏清,带着愠怒离去了。 一心求死的苏清真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 想起混不在乎一切,宁愿为他付出生命的誉之,他真是心痛如绞。 “来人,带他走!”敬叙说道。 三俩侍卫过来,架着苏清走了。 “你小子不像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啊,怎么今天这么反常?”绵宁心存疑惑的问敬叙。 敬叙浅浅笑了一下,回道,“二阿哥有所不知,这人可是万岁爷留档的才子。万岁爷说此人有大志,正着微臣寻找,没想到在这儿遇上!” 哦? 坐进马车的绵宁点了点头,自顾自休息去了,政事,他听着头大。 苏清被接到王府,敬叙给他安排下了住所,却还是见他丝毫没有求生的意志。 敬叙端端坐下,说道:“你打算就这么一直下去吗?” 苏清未动、未言语半句,依旧那副样子。 “听说誉之很喜欢你,真没看出来她那么倔强洒脱的女子看上你哪儿了?” 一听见誉之,苏清才算是“活”了过来,“你认识誉之?” 敬叙道:“好朋友。” 如此这般,苏清才开口。 他的“伤”恐怕不是一两天能治好的了。 “誉之说过,她的苏郎是一表人才,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不知道她能不能如愿?”敬叙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果不其然,能够撼动苏清的只有誉之。 而回到弘毅公府的善庆,悔的心都疼死了。 他直奔誉之房间,只见大夫正摇头出来。 赶紧跟上一步,提着希望问道,“誉之怎么样?” 大夫一向知道善庆脾气的火爆,为难的摇头之后只得实话实说,“大人,大小姐她伤及心脉,恐怕熬不过今晚了……您——节哀~~” “轰……”的脑子一炸,善庆被击的一时支撑不住,哆嗦着看着双手,脑子里不断的响起,“是你!是你害死自己的女儿,是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一家人陷入无限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尤其是九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害孙女的人又是自己的儿子,他能怎么办,除了长吁短叹就是不断的悔责自己没有劝阻儿子,才酿成这样的悲剧。 心疼孙女的他看着悔不当初的儿子,也不忍再在他的心口撒盐。 可是,心里这一口气堵在那儿,九爷总觉得心里难受。就这么一直郁结,没多久,九爷就病了。 心病难医。 不过月余的时间,九爷就郁郁而终了,临终前,九爷看着儿子胡子拉碴的样子,虚弱的说道:“善庆啊,誉之走了,再也回不来了。你就是难受死,那孩子也回不来了,现在,我去见她了,对对错错,也没什么重要的了。记住,以后,不可再逼迫孩子了,她们的人生总要有些眷恋的东西才会活得开心啊。” 善庆心口丝丝发疼,出了点头还是点头。 女儿和阿玛的相继去世确实在考验这个府里的每个人,打击的他们生活颓靡,死气沉沉。 时间长了,善庆开始酗酒,一言不合,便对下人非打即骂。 西厢房里,听见善庆大声呵斥下人的时候,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布满了忧伤。 小女孩浑身一个激灵,钻进额娘的怀中,紧紧搂住她,“额娘,阿玛怎么了?” 女儿略显不安的语气丝丝进入耳中,女子眸中垂泪,却镇定自己,不断的抚着女儿的头发,安慰道:“不怕不怕,阿玛心里难受,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小女孩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望着女子,“额娘,是因为长姐吗?” 额娘的垂泪不语让小女孩也心疼极了,抹了抹额娘脸上的泪,说道:“额娘,不哭……” “啊~~求老爷饶命啊~~”只听门外,一奴才正在被善庆鞭打。 声声凄惨,丝丝凄厉一点点传进女孩的耳朵里,任她怎么捂着耳朵,都听得清晰。 夜晚,小女孩走至凉亭时,看到阿玛苦闷的坐在那儿,抬头望。 她细碎碎的步子觑着往前走,站在善庆身后,绞着衣服,不声不语。 善庆拿起酒壶,正要喝的时候,听到身后绵绵一句:“阿玛,不要喝了……” 一扭头,便看见小女儿站在身后,善庆好像是一下子苍老的,之前的勇猛之姿颓然成了寡然的失意之人。 “哦,小丫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啊?”善庆放下酒壶,转过身,看着女儿。 小女孩倔强的抬头看他,“女儿不想阿玛再喝酒了。” …… 好长时间,善庆没有说话。 “阿玛,是不是因为钮祜禄璟婳,长姐才会进不了王府?是不是因为苏清,长姐才去世的?”小女孩也不怯意,就这么说了出来。 善庆不想小女儿再出事,便说道:“谁给你说的!你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你好好长大就好了。” 小女孩却笃定说道,“阿玛不用骗我,就是因为他们,长姐才会死,玛法才会死!” 而后,小女孩对善庆说道:“阿玛不用担心,女儿会进宫,会成为皇后,会为弘毅公府争气的!” 颇为稚嫩的女儿说出这番话是善庆没想到的,他错愕的看着女儿,发现一直说誉之像自己,没想到小女孩才最像自己的心性。 “乖孩子,阿玛相信你!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时睡觉,等到你长大的时候,阿玛不会逼你,做你喜欢的就好~~”誉之的事情深深的打击了善庆,他一度在怀疑自己这一生的做法,现在他只有小女儿了,真的不想她也出事,或许,他弘毅公府注定如此吧。 小女儿听到阿玛这么说,便追着问道:“那可说好了,阿玛不要再这么喝酒了,女儿会努力成为皇后!” 善庆无奈点头,苦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只当女儿是小孩子开玩笑。 女儿回去之后,善庆也把酒壶扔进了花园的湖里,摇着头不可置信自己竟然真的这么做了,感叹道:“誉之啊,阿玛做错了,不应该那么逼你,如嘉长大后,阿玛不会再这么做了,不会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魂不守舍 凝舒苑外,还是那么干净,看来是有人在精心打扫着。那门前的绿植盆景好像比之前更有生机了,抽出的枝芽都长得那么旺盛了,之前还要在庇荫处摇摇欲坠,如今蓬勃生长的招展着,像是在显示自己的绰约风姿。 “主子,看来王爷用心了。”疏桐也看进眼里,面色清明笑着说道。 璟婳微微动了一下,看着这承载了那么多回忆的地方,浅浅道:“愿意用心便是好的,否则,咱们就是回来了,他的心也在别处。” 抬脚进门,一切都还是璟婳喜欢的摆放设置。 那么明显的就是几盆红豆杉,合欢眼睛都要放光了,“哎呀,主子,这可是好东西呢。” 相处了一段时间下来,合欢的性格还真是讨喜,怪不得王爷指派她过来。 疏桐也没想到会有红豆杉,仔细看了看结的果子,心里也愉悦极了,“红豆杉确实难培育的。” “听说这红豆杉生长速度缓慢,再生能力差,所以很长时间以来,都是极其珍贵的。”合欢对这些稀罕物儿可是如数家珍。 听合欢这么一说,璟婳还真是有些好奇,便凑近了一些,睫毛微眨,有一丝心动浮起,“都说红豆相思,一两点红隐于绿叶中,还真像娇羞的女子。” 璟婳是标致的鹅蛋脸,桃花肤色在红豆的衬托下,像极了无暇的仙子。倘若说之前的璟婳娇美灵气,那如今添了一份恬淡,看起来更有婉约的风味了。这样的女子难免王爷会放在心尖上。 “主子,小福子得了消息,说是主子的娘家哥哥已经出了牢房,虽说受了皮肉之苦,倒没有大碍。”疏桐端着一杯茶过来。 璟婳听完后,面上并未有大的情绪波动,好似早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哥哥性子不够沉稳,经了此事,也盼着他能记着些。” 悠悠的茶香缕缕漂浮上来,让人禁不住想要再细细闻上几口。 “朗慧苑有什么消息吗?”璟婳问道。 疏桐回道:“没什么特别的事情,福晋这段时间好像身子又不大好了,估计盛住的事情也搅得她头疼。” “终归是女人的身子不如男子,王爷如今正当年,意气风发的,她倒时时要调理了。”这话是璟婳从进府就感受到的。 “谁说不是呢,福晋这三天两头身子不佳,只怕王爷到时候要提早做打算的。”疏桐说的隐晦,璟婳还是听得明白。不过眼下她的日子重新开始,那些事以后再说吧。 永琰一早就让四宝通知了璟婳,说晚上会过来。 刚刚酉时,他就过来了。 “妾身参见王爷。”璟婳微微行礼。 永琰漾起笑,“起来吧。” “可还住的满意?”永琰打量了一圈环境,眼神终究落到璟婳身上。 璟婳依偎道:“王爷记着婳儿的喜好,这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岂止是满意,简直就是喜不自胜了。” 不管男人费了再多心思,只要心爱的女子能点点头便觉得值了,永琰亦是如此。 “只要你喜欢就好。马上就要到你的生辰了,本王不希望你再委屈了。”永琰从未有过这样的耐心和细心去为谁费过心思,这样的心意是璟婳所希冀的,也是她所仰仗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又到生辰了。”璟婳语气有那么一丝叹息。 永琰赶紧问道:“怎么了?可是思念额娘阿玛了?” 璟婳就笑他:“婳儿的心思都快瞒不住王爷了。” 大手一挥,掷地一句:“那还不简单,让你额娘再进来陪伴一次不就可以了?” 永琰这样的爽快不常有,璟婳又岂敢一次次任性而为之,真若是把额娘叫来了,这府里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便回道:“王爷的心意婳儿心领了,额娘身体最近不好,也不便过来的。” “若是这样,那就等到身子好了再说。”永琰看着璟婳,温热的眼神随着手掌的温度传到璟婳心上。 璟婳点头。 这府里的高墙是那么高,总觉得把人憋闷的出不来气。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那些女子便把精力放到了如何争宠,如果对付别人方面了。 彩云在昀致院里,要急的发疯,几番去找惠苒都被拒到门外。 “都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东西!呸!”彩云被斐然堵在门外之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斐然进屋,回报说道:“主子,彩云走了。” 惠苒轻轻揉了几下太阳穴,“她自找死路,现在倒想起我了?哼!” 斐然自然是不把彩云放到心上,挑眉道:“主子不用搭理她,这样的人你现在粘着就甩不掉了。” “有一个还不够?”惠苒头疼也正是这事,王爷把瑾钰交给惠苒抚养,说是和瑾玥一起还有个伴,可那孩子真是被惯坏了,真是让人头疼。 “主子,茗蕊主子说了几次相见钰格格。”斐然看惠苒的脸色,应该是不太想同意。 “就说太傅这段时间把她们接走了,省的有麻烦。” 斐然应道:“是。” 彩云在惠苒那儿碰壁之后,便回了昀致院。 丫鬟知雨战战兢兢跟着,连脚步都轻轻的。 气鼓鼓的回了昀致院之后,又开始了乒乒乓乓摔东西。 “都是骗子!骗子!”彩云摔着喊着,直到累了,才满身疲倦的泄气坐了下来。 知雨在打扫那一片狼藉,彩云做到铜镜前,看着眼前这怒发冲冠的人,真是陌生极了。看见脚落地藏着的锦盒,彩云心头一动,又想起了高平。 她不愿意记起,哪怕是片刻的记忆,赶紧让自己离开视线。 睡在床上,很久都是辗转反侧。 迷迷糊糊中,彩云觉得身子好沉,沉到动弹不得,沉到心累至极。恍恍惚惚,彩云陪着王爷游湖,可游着游着,怎么不见了王爷的踪影?连海水都变得黑了起来。 忽然,从水里浮出了高平的身影,他怒目圆睁的看着彩云,不甘道:“彩云,你为何要这么对我?”高平的一双手伸过来要掐彩云的脖子,刚一触及,就听见彩云“啊!”的一声凄厉喊叫。 四周是黑黢黢的夜,原来是梦…… “主子,主子,怎么了?”知雨也是被彩云的喊声惊醒,跑着过去赶紧点了几盏灯。 只见彩云额间都是汗珠,双眼也红的厉害。 彩云深呼吸几口气,道:“没——没事,以后,不要灭灯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施计求宠幸 平静的日子如恬淡的水仙花一样,缓缓将那一抹惬意嵌入心扉,若是一直如此,倒也是个养心之处。 只是,莫说天子脚下,就是普通人家,也是有喜有悲有愁有忧,更可况是王府呢。 彩云不甘心如此倍受冷漠,躁动的心思又泛起了。 听说王爷这段时间喜欢异域风情,便托人花了钱买了一套刺绣纱裙,和一个珍珠头饰。那头饰是以大小一样的珍珠串起来的,如同一顶华丽的帽子,尤其是额间的珍珠流苏叮叮佩佩,美的让人看的移不开眼。 “主子,真漂亮……”知雨感叹道。 细眉,凤眼,红唇,粉腮,每一笔的描画都是千万次的期许。 彩云着了彩纱裙,配着珍珠流苏头饰,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绝色。 她虽生的不如安韵标致,倒有一双勾魂的眼睛,每每王爷宠她的时候都是这双眼睛是她的“武器”。 灯火之处,摇曳碎影。 永琰刚刚出来宁祥殿,就看见彩云随着音乐声起,如蛇的腰肢柔美摆动起来。 一颦一笑,一招一式,都挺像维族的风格,更重要的是彩云身上的“奇香”,每次都能成功的把王爷引回来。 永琰第一次看到彩云如此装扮,说是美的移不开眼也不为过。尤其是那一缕似有若无的香。 “彩云……”永琰对着流入他鼻息的香味一点儿没有了抵抗力,对攀附上他身上的彩云一把搂住了腰。 一众奴才瞬间转身面对树丛,好似一个个假人。 “爷不来找彩云,那彩云只好壮着胆子找爷了……”彩云对着永琰,媚眼如丝。 一曲未尽,永琰便让四宝找了一顶大的软轿,俩人一起回去了。 小安子在昀致苑听的再清楚不过了,有些撇嘴嫌弃道:“主子,您听,这都什么啊?” 安韵自然明白小安子的意有所指,彩云和永琰的追逐调情,还有那酥酥入骨的欢愉声恨不得能越过昀致苑,飘向整个王府。 “这也太放得开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天天纵欲呢。到了别的主子那儿也不像她这样啊。” …… 安韵一向比较随性,王爷的恩宠,她不常去争,但也不会让自己落于人后。 凭安韵的姿色和技艺,想要获得专宠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她现在不能,她只能依附于福晋,朗娟一旦觉得她宠爱过度,安韵就会自动远离一些王爷。就连每日的请安,她比韶莹还要细心和恭敬。 不过,和彩云一同住在昀致院这么长时间以来,安韵还真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前没怎么发觉,可今天小安子的一席话真是让她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知夏,你陪我去朗慧苑走一趟。”安韵吩咐知夏。 小安子正纳闷,“主子,这么晚了,您去朗慧苑是有什么事吗?” 安韵一笑,暗暗思肘,“一件大事,送给福晋一份大礼。” 这事若是能定了性,那彩云可就是万劫不复了,朗娟也会更信任自己。那计划……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幕后玩家 夜深露重,朗慧苑外只点了一盏八角灯。 安韵已然知道福晋睡下了。 流萤还在外候着,看见安韵过来,赶紧笑脸相迎,“安主子,您怎么这会子过来了?”流萤起初还怕安韵是个狐媚主儿,没想到对待福晋那是比任何人都要上心,关键是从来没有违背过福晋的心思,这份心难得,自然是对她客气有加。 “我找福晋有点事,福晋已经睡下了吗?”安韵探头看了一下里面。 “嗯,已经睡了。”流萤想起主子这段时间劳累的很,便嗯了一下。 安韵一副踌躇不展的模样,焦急道:“那……” “安主子,这是出什么事了吗?”流萤是个热心肠,一看安韵这语气,心里也好奇了起来。 “那彩云,我怀疑,她——”安韵附到流萤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只见,彩云脸色发红,又羞又气,不忿道:“奴婢这就去找主子。” 看着风风火火的流萤,安韵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果不其然,朗娟很快就起来了。 她面色看起来苍白的没有血色,像是干枯的牡丹,空有皮囊,深看就会觉得没有丝毫生机,下一刻甚至有倾倒的危险,朗娟眼睛里满满的愠怒,只是在强撑着。 “安韵,你再说一遍彩云到底干了什么?”朗娟扶着椅子的手微微有些骨节发白。 安韵提了一口气,软软道:“姐姐明察,妹妹真的并非信口雌黄之人。实在是那彩云做的太过,妹妹担心王爷的身子。听说每次王爷也去她那儿,第二天都乏的厉害,起先妹妹还没敢想太多,可今天下午听下人说,彩云每次出去必会涂抹一个凝膏。极香极香的,然后王爷就会趋之若鹜。正是如此,妹妹才怀疑……” 安韵定定的看着蹙眉不展的朗娟,只见朗娟恨恨道:“若是真的这样,那她就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本来朗娟就因为绣檀的事情恨毒了彩云,平日里她偶尔的兴风作浪,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朗娟也不刻意去难为她。 可若是涉及了王爷,那可就另当别论了,朗娟终其一生都在王爷和子女筹谋,所以,对于她开说,谁都不如王爷重要。 安韵看朗娟气极,轻轻说道:“姐姐可别气坏了身子,那现在怎么办呢?” 朗娟猛地扶住了将倾的身子,“查!派人去查!” 这边正盘算着明日要怎么去查,就看见四宝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了朗慧苑。 “四宝公公,您怎么来了?”流萤看的仔细,在他弯腰进门的时候问道。 四宝额头间都是细密的汗珠,几乎要匍匐在地上,“奴才启禀福晋,王爷,他,好像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朗娟才从安韵说的话里静了片刻,这忽然就听到了王爷出事。 四宝跪在地上,哆哆磕头,“王爷忽然昏迷不醒,已经请了太医了。” 此时还等什么,朗娟顾不得别的,起身便撑着去了昀致苑。 她要所有伤害她爱的人付出代价,无论什么代价! 看着朗娟周身散发的怒气,安韵知道彩云这次全是彻底凉凉了…… 好戏开唱,这次她要做幕后玩家! 第一百四十四章 彩云把柄 昀致苑已有层层侍卫把守,灯火燃的人心浮浮。 彩云在内室门口坐着,一脸的畏惧和担心。 朗娟刚刚走至门口,看见狐媚异域风情的彩云,就气不打一出来,上来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啪!” 彩云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吭声,喉咙里都是呜咽,眼神里有绝望似乎还有祈祷。 “在这吊着脸子做什么?衣冠不整的,还嫌不够丢人吗?”朗娟斥她。 流萤随即扔给彩云了件长长披风。 “我真的没做什么,没有……”彩云像是痴了一般,不停的摇头喃喃自语。 朗娟也不搭理他,派了东林去找。 “一定要仔细找,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都翻出来!”朗娟一声令下,东林带着那一众侍卫立即开始翻腾。 丫鬟知雨颤噤噤的在彩云身后躲着,除了哭还是哭。 “福晋明察,不是我做的!我没有给王爷用过这些东西,没有的。”彩云匍匐着爬到福晋跟前儿,哭喊求饶:“福晋明察,是有人陷害我!是璟婳!是她!她在陷害我!” 流萤最看不惯这些人,赶紧让侍卫扒开彩云的手,啐了她一口都不解气。 “还璟婳?你可真敢说!王爷是在哪里出的事,你还有脸说是璟婳?”朗娟使劲甩开她,连再看她一眼都觉得厌恶。 东西被扔的哪里都是,自己小心呵护的那些东西物件儿在侍卫哪里屁都不算,该砸砸该摔摔。8090中文 环顾一圈,哪有一个会给她求情的人,恨不得活剥了她。彩云忽然感觉自己悲哀的很,这一辈似乎都是个笑话…… 没有了力气的彩云空洞的看着他们翻找,好像自己这里的每一处都是可耻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找不找得到都无所谓了,永琰出事已经够她死一百次了。 梳妆台上,落了灰的那个锦盒也被侍卫们翻了出来,就在侍卫们刚刚拿了出来,彩云像是疯了一样,扑腾着要去抢。 流萤还以为这就是盛那脏东西的,急哧哧的奔了上去,“给我!” 彩云摇头,“不要~~”她越是抱在怀里护的跟什么似的,流萤越不死心。 “给我夺过来!”流萤指使着几个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死死护住锦盒的彩云手里夺过来。 打开一看。 “步摇?”流萤嗤之以鼻的哼了一下,扔了下来,“这有什么要护的,能值几个钱?” 彩云看着那步摇从流萤手里坠落,“啪”的一声,落到地上,不知哪来的执念,她就想握在手里。 直到拿在手里,按在心口上,彩云才披头散发的安静下来。 而那个珐琅盒还是被一个侍卫找到,赶紧递给东林,“大人!” 接过这珐琅盒之后,一直在旁边待命的吴恙便赶紧过去,打开,仔细的闻了闻,斩钉截铁的对福晋说道:“福晋,这——这就是那脏东西啊~~” 朗娟算是手握铁证,声音都比平时提高了几分,“来人!把彩云压下去!” 流萤瞥了眼彩云,她现在哪还有半点儿主子的样子,这辈子,怕是完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伺候永琰 昀致院里一派灯火通明。太医也从宫里紧急派了几位。听说,这事都惊动了皇上。 璟婳第一时间知道消息之后也赶紧和若初赶了过去。 乌央乌央的,都是人。 这话说出去都丢人,于是,朗娟以福晋之威告诉了每一个人,若是谁敢嚼舌根子,杀无赦! 所有事情都由这几位府里的妻妾轮流服侍。 “这都什么事啊,怎么还有这样的女子?”韶莹大着肚子,一脸的不解和嫌弃。 “妹妹可不知道,有的人为了争宠,那自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可怜了爷,着了彩云的道儿,身子都糟践了。”惠苒位高,说话也是直接。 朗娟正在气头上,脑袋都嗡嗡作响,“这几日我和璟婳、若初、安韵就多去宁祥殿服侍些,惠苒要照顾瑾玥和瑾钰,怕是精力不够,韶莹也大着肚子,也不太方便。” “是!妾身定当仔细照顾王爷!”璟婳、若初和安韵同时站起,若初、安韵在后,以璟婳为首说道。 惠苒点头,“多谢姐姐体贴!” 韶莹身子也确实不方便,便回道:“自是福晋考虑周详!” “姐姐,您就不要去了,这几日王爷不适,多得是事情需要您处理,若是您也累倒了,那咱们可真就是六神无主了。”惠苒恳切而说。 “是啊,福晋还是先保重自己为是。”几个人也都异口同声道。 本就有些体力不够,也算是有个台阶,朗娟便无脑说道:“那就辛苦婳福晋多操心了。” “伺候王爷本就是咱们的事儿,谈不上辛苦。”璟婳淡淡说道。 好不容易结束,也都快亥时三刻了。2k 若初走在璟婳后面,灯光把璟婳的影子拉的孤寂又长,踏着这寒露沁入肌肤的凉爽夜色,每一步都感觉飘乎乎的,不真实。 “姐姐,你说这算什么事,王府里还没出现过这样糟心的事儿呢。”若初在后面吐槽,璟婳听得清楚。 心有戚戚道:“是啊,王府里的争宠可都这么厉害了,用药,施计!若初,有时候,我真的感觉害怕。” 若初听到璟婳这么说,往前走了几步,和璟婳几乎并齐,道:“姐姐,你说,我们一开始的初心那么简单,有宠也好,无幸也罢,只图一个心安就难了,到了现在更是变成了害怕呢?” 这问题,璟婳回答不了,她进府的时候,真的就想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时间磋磨的吗? 好像也不是。 或许是每个人都这么想吧。正是都这么想,才会在出现不了自己理想情况下挺而走险。 晚上,璟婳让若初休息去了,自己去了宁祥殿。 “主子,这彩云算是自讨苦吃了,您也消了心头的一块病。”疏桐扶着璟婳,朝着宁祥殿去。 “若不是她找死,我也不会放过她。”璟婳一直在等机会,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手,彩云自己倒是惹了事,也省的自己费神了。 宁祥殿。 永琰躺在床上静静睡着,眉间似是微蹙。 璟婳就这么站着,她好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有时候,自己真的是不了解他了…… 就在璟婳静静看着永琰的时候,只听外面有人喊道:“走水了!快来人!走水了!” 往外走的时候,只见火光一窜一窜的,整个夜空都被烧的通红。 那个方位好像是……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四宝甩着拂尘进来,满脸的晦气。 “四宝公公……”疏桐喊了一声。 四宝抬头才看见璟婳,打了个千儿,“参见婳福晋。” “外面怎么了?哪走水了?” “回婳福晋,是昀致院。那彩云主子到底是疯魔了,偷偷拿了火折子,点了房子,自己还在里面锁了门。火势太大,奴才们也打不开,等到扑灭火的时候,彩云主子早就被烟呛死了,手里还握着一只步摇。”四宝亲眼看见了,为了不让婳福晋恶心还是简化了一些。 “也是个可怜人。”听到彩云死了,璟婳忽然也没有那么开心。 如今,茗蕊被禁祈赟殿,和打入冷宫无异,彩云也死了,于她而言,之前的恨一下子没了根似的。 “主子,别想那些事了,奴婢去熬些参汤,要不,这可有一长夜呢,身子再熬不住了。”疏桐扶着璟婳转身回了殿内。 “嗯。” 太医们已经给永琰用了药,说是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瑚筝看璟婳有些乏力,便拿了软凳,“婳福晋,您还是坐着会,爷这会子喝了药,且睡着呢。” “你有心了。”瑚筝整天都是静静的,也不说话,要不是主动给璟婳说话,璟婳都快忘了这人。 “婳福晋也要仔细着身子才是。”说完,瑚筝就退下了。 许是夜深的缘故,本来头有些昏昏沉沉,也慢慢精神了起来。微风吹着窗子沙沙作响,灯火却映的人一片柔和。 自十四岁起,这个男人就在她的世界里出现,然后,她那么幸运的嫁给了他,这些事情到现在想想还是很甜。 只是,这会子,思及他之所以躺这的原因,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 “永琰,我认识你有五年了吧?哦,不,那三年只能算惦念了。嫁给你已经两年了,还真快……”璟婳看着他的眉心,不由得想要伸手抚平。 纵使自己被冷两个月,她心里还是放不下永琰。 不过是经常暗示自己不能再像刚进府一样去要求那么多,那么纯粹的感情,才会觉得现在的日子顺遂些。 “你就是个大坏蛋,偷了别人的心,还不能许别人撒娇任性,简直坏透了……”璟婳趴在床边,歪着头,一手在永琰手上画圈圈,一边小手狠狠地点了点他那修长的手指。 似乎,这样就能泄愤了。 可是,气归气。 璟婳复又握着永琰宽大的手掌,慢慢贴着自己的脸,闭着眼睛,似呓语,似呢喃:“你答应我的,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微光泛着柔美的余晖,洒在两个人身上,诚如一副暖入人心的画卷。 疏桐在罗沙帐外候着,听着主子的字字句句,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她太知道用心的女子在这府里甚至是宫里容易受到的苦了。可她也知道这或许也是主子以后获得荣宠所能仰仗的“法宝”,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皇家儿郎想要得到一个女子的纯粹真心不易,寻常女子想要获得一位亲王的真心相待属实也难,只盼这两个人的真心不会错付了。 床上躺着的永琰手掌微微一动,轻轻抚摸着璟婳的脸,嘴角一丝浅笑,长舒了一口气,睡去了。 晨曦。 门外的天色还灰蒙蒙的时候,一切都像混沌未开似的。 “主子,您歇一会吧,春格格来了。”璟婳不知不觉枕着永琰的手就睡着了,醒来后这腰忽然就酸的厉害。 疏桐便去找了春格格想要替换一下主子。 疏桐在前面走,若初约莫起了个大早,还带了锦盒过来。 “姐姐,怎么样了?”看着璟婳的一脸倦容,若初满目担忧。 璟婳真是累了,连笑都显得疲累,眼神却转向疏桐,“你看你,疏桐,我都说了不要这么早去找若初,你偏要去请!又不是什么大事。” 若初故作生气道:“姐姐这是把妹妹当外人了不是,若是知道姐姐有恙,别说现在了,压根儿从昨天就不让姐姐过来了。” “好了好了,姐姐这不是心疼你嘛……”璟婳心里一暖,精神也恢复了些。 趁着璟婳心情好点儿,疏桐赶紧盛了一碗参汤,端了过去。 “不想吃。”璟婳这守了一夜,也没什么胃口。 “总是不吃饭也不行,好歹喝一点汤暖暖胃。”疏桐端着汤递到璟婳嘴边。 本想着就着疏桐的手喝一口,这才进嘴里,就开始不对劲了。 胃里一阵翻腾,连咽都没咽下去就撑不住了。 一看主子这难受的表情,疏桐眼疾手快,赶紧找个痰盂接住了。 “呕~~” “哎呀,天吶,这是怎么了?”若初慌忙去让奴婢拿水漱口。 漱了口之后,璟婳又连着喝了两杯白水,这才算好一点。 “姐姐,怎么了?唤个太医看看吧。”若初最是不能看见璟婳不舒服的。 “算了,许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吧,歇一歇就好了。”璟婳不想劳师动众的。 还是疏桐了解,“要不让汪太医过来看一眼,正好,也算调养身子了。” 璟婳没有反对,“这会子也太早了,等会儿吧,我睡会,说不定一会儿就好了。” 既然已经这么说,那就按照璟婳说得来。 若初在宁祥殿伺候永琰,疏桐传了软轿,和璟婳一起回去了。 还是凝舒苑里自在,刚到一会儿,璟婳就困乏了。 伺候着璟婳睡着,疏桐就去着小福子去请汪太医了。 沉沉的睡了两个时辰,璟婳只觉神清气爽,有了些许气力。 “疏桐。”璟婳扶额道。 疏桐本就竖着耳朵听着,当下便轻脚进去了,“主子,您醒了啊?” “我睡了多久啊?” “两个时辰了。” 璟婳恍然道:“这么长时间啊,最近真是有些嗜睡,怎么都睡不够似的。” 疏桐浅笑:“春困秋乏,难免想要睡会。主子,汪太医在外面候着呢。” 璟婳诧异了一下,哦了一声,“他来了多久了。” “从您睡着就来了。”疏桐如实回答。 璟婳松快的回道:“他是个有心人。让他进来吧。” 疏桐便扶着璟婳坐软塌上,去请汪长卿,“汪太医,主子醒了。” 长卿一直垂首等待,便拿了药箱随着疏桐往里走。 “微臣参见婳福晋!”长卿行了个礼。 “嗯,最近也没什么不适的,就是嗜睡多了些。”璟婳说完,长卿点头后才开始把脉。 …… “婳福晋,除了嗜睡,可有其他异样?”长卿眼神温润。 璟婳摇摇头,陡的心里担心了起来,“没有,怎么?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借一步说话 璟婳脸色红润有光泽,长卿看着她,脸上笑意慢慢浮现,“看来,主子要开始准备做衣服了……” ? 璟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疏桐一听,瞬间明白了,眉眼带笑,禀道:“主子大喜,奴婢在这恭喜了~~” “什么?”璟婳还真的陷入了迷糊状态,一双杏眼娇憨十足。 “哎呀,我的好主子啊,汪大人的意思是您有喜了啊!”合欢实在是心急的等不了这些打哑谜的,直接吐露了出来。 “大喜?你是说,我——”璟婳嚯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小腹。 长卿看到璟婳这高兴的样子,心里也替她开心,依旧温润语气,“微臣不会看错了,从脉象上来看,是有一个多月了。” 疏桐赶紧算璟婳的信期,还真是。 “主子,汪太医既然这么说就指定没错了,奴婢还是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爷吧,也让王爷高兴高兴。”疏桐打心眼儿里替主子兴奋,恨不得让别人都要知道。 璟婳顿了一下,说道,“这事先不让王爷知道。” “那是何意?”合欢就差飞奔出去了,听见璟婳的制止,一百个不解。 璟婳微微一抬头,眼底里悠悠流过小心思,“我自有决断。” 合欢还是不明,被疏桐拉住了,“合欢,主子自有主子的打算,咱们啊,就安安静静的等着就好了。” “好吧。” “孕期禁忌,主子也都了解了,若是有不适的,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微臣。”长卿放心不下璟婳,纵向多嘱咐一句。 璟婳看长卿那样子,真是有一点像额娘了,心里也暖意融融,“汪大人嘱托的,我一定好好遵守。” 长卿被璟婳的巧巧语气逗笑了,忧虑也消散了,他真的想说璟婳妹妹长大了…… “好,微臣就放心了。” “嗯。” 长卿走出凝舒苑的时候,特意喊了下疏桐,“疏桐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疏桐会意,跟着长卿一路走到了凝舒苑门外。 “汪大人,可是有什么需要嘱咐疏桐的?” 长卿点了点头,“主子心性单纯,遇事容易感情用事,你稳重妥帖一些,凡事要多多引导一下主子。” 长卿的意思,疏桐明白,“放心吧,自要有奴婢在,不会让主子再出现之前的情况。” “那边最好了。” 话嘱托完,只见长卿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有些扭扭捏捏的,不似他的风格。 “汪大人,还有事?” “啊?啊,哦。”长卿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似的,才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青瓷小瓶,递给疏桐,“这是我在外面找的方子,配好的药,应该是能淡化你身上的伤痕……” 长卿怕是没有送给女子东西,话没说完,已经脸红到耳朵根儿了。 疏桐也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东西,有些不知怎么回复。 “好了,我走了。”见疏桐接着没说完,长卿提了提药箱,走了。 疏桐到喉咙的话也没能说出口,看着长卿走去的背影,疏桐第一次知道,原来,即使不说话,心也跳的那么厉害。 合欢看疏桐还没过来,便跑了过去,看见汪太医走远了,疏桐还在望着。 “疏桐,这看什么呢?”合欢看了看疏桐,又看了看前面无人的长廊。 被戳穿了小心思的疏桐罕见的羞涩了一下,“没事,我回去了。” 那只小玉瓶攥在手里,绵绵香气,仿若是能化进心里。 “疏桐,你随我去一趟安华寺。” “主子,您不休息一会儿吗?”疏桐问道。 璟婳粲然的看了看肚子,从来没有这么坚定的说道:“这才一个多月,不碍事的,越是低调,我们就越是安全,倘若还是需要时时扶着躺着提防着,那这孩子也与我无缘。” “主子说的是。”两次有孕,似乎璟婳这次更坦然了一些。 宁祥殿里,若初正伺候着,永琰缓缓醒了过来。 “爷,您醒了?妾身喂您喝点粥吧?”若初年纪小,但举止比较稳重。 “嗯。”永琰身子发虚,连说话都有些无力。 一碗粥喂完,永琰看着若初,方才缓过来神儿。 “爷,还要点吗?”若初想着王爷一长夜没吃饭,怎么着也饿了,不过,永琰醒了之后,反倒吃的不多了。 永琰摆手,“不要了。” 若初陪在王爷身边这么久,从来都不会主动要求什么。最初,永琰确实有把她当成额娘的影子,可美人在怀,哪个男人能一直忍住?宠幸虽不如璟婳,也是经常的。 按理说璟婳已怀两子,作为受宠的赐号格格来讲,肯定是宠幸比别人要多的。 究其原因,不过是若初每次都会喝避子汤罢了。 倒不是永琰要求她喝,而且,她不想有孩子,对于若初来说,她现在还小,而且她还没做好准备要孩子。 “你最近可是瘦了?”永琰看着低头认真吹粥的若初,忽然有这种感觉。 若初笑了一下回道:“妾身是瘦了一些,或许是最近有些忙。” “若是忙,就不要来回折腾了。这里有别人伺候就行。”永琰说道,许是真的心疼她,说话也柔和。 “谢王爷体谅,妾身身子没大碍,伺候爷是妾身的福气。”若初也是不懂情趣,问一句答一句。 连永琰都不由得感叹,额娘是个能说会道,做事巧笑嫣兮的智慧人儿,虽然两人那么相像,若初却像是寒冬里的梅花骨朵,绝冷而又清冽。 那边璟婳带着疏桐去了安华寺,这边永琰就知道了彩云的情况。 说实话,哪个男人不喜欢崇拜自己的女人,那是极大的满足他们自己的虚荣心罢了。 有人喜欢,自然就会有人钻营,永琰成了这样,也是着了彩云的道儿。 永琰脸色阴沉的厉害,昀致苑的失火像是在他心里也放了一把火,令他厌弃生嫌。 “四宝呢?”永琰半倚在床上。 “爷,奴才在。”四宝可不敢大意了。 “昀致苑这三番两次出事也是让人头疼。趁着这次失火,直接把整个昀致苑修缮一下,也更换一下匾额,免得每次去都隔应。”永琰开始不喜欢这个名字了。 “王爷想要写成什么?”四宝问道。 这一问还真是把永琰问住了,思索几秒,像是随口说道,“赏心苑吧,先让她们都搬出来吧。” “那安主子搬到哪儿呢?”若初听得仔细,说道。 永琰恍然了一下,“哦,随着韶莹一起住吧,我看芳华阁也大,她们也处的来。” 虽然明面上安韵和福晋是站在一起的,好像也没怎么难为过她们。若初不由得为安韵鸣不平,到底是看上非要娶回来的女子,怎么宠个几次就不再记着了。 男人的爱真是像暴风雨,又急又快……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诀别 安华寺。 璟婳诚然跪拜在蒲团上。 “信女璟婳在此祈祷,保佑夫君能够平安顺遂,保佑孩儿能够健康平安的出生,保佑家人能够安然无虞。” 为表诚意,璟婳一连跪拜几次。 回来的路上,疏桐自是十分小心。 “主子,慢点。” 璟婳嗯了一声,疏桐扶了她下来。 回凝舒苑的路上,疏桐依旧是百般不解,“主子,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告诉王爷这个消息啊?” 璟婳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孩子的时候,她千盼万盼,希望再有一个孩子,可真的知道了消息之后,璟婳反而平静了。 “不知道,这个孩子对于王爷来说是锦上添花,对于我来说,就是全部。我想让自己再清醒清醒,不以任何讨喜目的的想要爱他,算是想更好的保护好这个孩子吧。”璟婳抚着肚子,她不想再牵扯进府里任何的帮派之争了。 疏桐虽无法感同身受,但她愿意为璟婳保护好她的一片初心。 七天之后,永琰的身子也终于调养好了。 太医交代最好先禁欲月余,这可让永琰觉得丢了大脸面了。下令若是府里再出现此种不干不净的东西,必严惩。 宁祥殿里,百无聊赖永琰正在听安韵唱曲儿。 咿咿呀呀,婉转动听。 一曲唱毕,安韵看王爷闭目养神,刚刚想收起来琵琶,就听到沉沉声音:“你且唱着……” 原来王爷还没睡啊。 安韵也不说话,置好琵琶,拨动琴弦之间,丝竹之音便不绝于耳了。 瑚筝进来的时候,安韵还在唱着。她便安安静静等待复命。 手指敲打着节奏,直到又一曲。 安韵不知是否还要继续的时候,永琰淡淡道:“好了,回去吧……” 安韵也不恼也不黯然,起身行礼,“臣妾告退。” 毯子滑落一角,瑚筝静静的把毯子重新给永琰盖好。 永琰察觉异样,睁开眼睛便看到瑚筝,“你回来了?” “是,王爷。”瑚筝往后退了一步回道。 “怎么样?”永琰问。 “奴婢查了好多卷宗,均没有发现家父之案。”永琰看着瑚筝,她甚少有这样低落的神情。 “皇上年岁已高,却也愈发固执,事事都会听从和珅,至于和珅,他可是个老奸巨猾的人,我太了解了,他是绝对不会让你发现他的过错的。”永琰此话说了好多遍。 “奴婢知道,涉案之人又岂是家父一人。”这么多年过去了,瑚筝当初的复仇热血渐渐也平息了一部分,她再也做不出当时的事情了。 瑚筝极少流眼泪,她的人生起起伏伏几次,就连说书的都不敢这么写。 “瑚筝感念王爷,若不是王爷收留,瑚筝可能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王爷放心,瑚筝不会乱来了。” 永琰还是比较相信的,若是心存怨怼,她动手的机会太多了。 “你呀,什么事都放在心里。”许是刚刚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的时候梦见了赵大人,永琰冷不丁又想和瑚筝聊聊了。 瑚筝没有说话,当年父亲因为被陷害的文字狱被抓,削官赐死,趁着永琰私访的时候,瑚筝蒙了面纱要行刺,被抓以后,永琰念她孝心并没有杀她,反而留了她在身侧。这么多年过去了,瑚筝竟成了永琰的心腹,也是他的一把利器。 就在永琰伸手揽了一缕香味的时候,瑚筝沉沉在永琰面前跪了下来。 瑚筝满脸的坚定,“请王爷同意奴婢的提议!” 咯噔…… 永琰的心跳几乎都漏了一拍,“这事不行。”不用再商量,永琰不想同意。 只见瑚筝似是满心的不甘道:“王爷可还有别的办法能处理和珅?现在他已经在把持朝政了,朝野上下都在说这个二皇帝野心勃勃,几乎是要压制您在脚下,还要考虑什么?” 永琰眉头紧皱,纵使自己再不想听,再咬牙切齿不想承认,瑚筝说的确实是事实。 “可万一……”若是别的人,死不死的永琰才不会去上心,可这是瑚筝,她是他的女人,从来不要名分心甘情愿的女人,愿意为他去死的女人。 这么多年,没有办法让瑚筝光明正大的出现于人前,永琰已经很是愧疚了,这回那可相当于入了狼窝。 永琰不敢想象。 “爷,奴婢不怕死,奴婢既然决定了要去,就不会瞻前顾后。这次趁着和珅党羽给他送女人的机会,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和珅那人奸诈狡猾,轻易是不会相信外人的,奴婢去或许还有机会。”瑚筝一句一句的看着永琰说道,王爷对她有这份心,已经够了。 看永琰有所动摇,瑚筝赶紧灼灼的深情说道,“当年瑚筝年幼不懂,一直以为是皇上处理的父亲,才会一时意气想着刺杀王爷,可王爷给了瑚筝新的身份,也给了瑚筝希望,让瑚筝知道这世上还有温情。也让瑚筝知道了真正害死父亲的人是谁,瑚筝曾经说过,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眼下,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报仇雪恨,也能解了王爷心头大患,这是瑚筝的福气和荣幸。” 说是这么说,永琰还是下不了决心。 瑚筝最后站了起来,拿起永琰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永琰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毅,面容清绝的女子,就知道他再也劝不动了。 “王爷,这里,永远属于你,即使失败了,只要万个亿记得有瑚筝这个人,那么,瑚筝的这辈子就值了。” 话及至此,永琰便只能同意了。 如果瑚筝去,那么永琰就要开始做好部署了。 深夜,永琰召集东林、赛冲阿、拖津紧急进了嘉亲王府。 烛火通明,每个人脸上有热血沸腾、有忧思之虑、有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然。 天亮之后,打从城外来了一行人。 瑚筝着绣花锦衣,头戴华丽珠翠,柳眉杏眼粉腮桃唇,一头飘逸的秀发垂垂而落,永琰从来不知道瑚筝的女装还可以如此好看,他站在书房,看着娇蕊一样的瑚筝踏着步子往前走,没有回头,没有停留。 瑚筝紧紧的握着手腕上是一只暗纹翡翠,这是永琰送给她的。她记得永琰说的话:“此生不再有罪臣之女赵颜姝,只有宫女瑚筝。” 第一百四十九章 劝酒 十月初十。 璟婳生辰。 又是一年金秋,满目的银杏灿灿而落,像是铺成了一条闪耀的大道。嘉亲王府门口两边各站着两个英武侍卫,剑眉星目,炯炯有神。在这诺大的京城里,一招一式、一静一动都是气派。迎来送往,非富即贵,多少人羡慕着荣华光鲜。 只是,越亮的地方对面越暗。凡事不经历,又岂能说得明白,谁又能真的知道这恢弘王府里也有对外的向往。 璟婳定定的站在凝舒苑门口,抬头望着飘浮闲散的云层,刚刚聚集到一块,这一转眼就散了。 “主子,看什么呢,这么出神。”疏桐端了一盏茶,顺着璟婳的目光望去,也没瞧见什么有趣的事情。 “疏桐,你看这云,奇怪的紧,散了聚,聚了散……” 把茶递到璟婳手中,疏桐才定下心来看云,道:“主子心静,不似奴婢心中杂事纷扰,自然看得到这些景象。” “景象随心,或许我真的是比以前沉下心了。” “主子也比之前更得宠爱了,这茶还是王爷一早送来的,说是昨天刚进贡来的新茶,让您尝尝鲜。”疏桐说起进来王爷的专宠,明显是替主子欣慰的。 “古人有云:春茶苦,夏茶涩,要好喝,秋白露。这秋茶是好喝一点。”啜了一口,清香茶味萦绕起来,让人彷如能感受到山景是的。 约莫是品着茶好喝,璟婳特意吩咐:“把这新茶给春格格送去些,她喜爱这些东西。” “是。” 疏桐将将应声,就看到若初走了过来,“姐姐要给我送来什么啊?” “偏你赶得巧,皇上新送的茶,我品着不错,想让疏桐给你送些呢,你就过来了。”若初行了礼,便依依和璟婳一起在凉亭坐下来了。 疏桐赶紧又送来了一杯给若初,品了几口,点头笑道:“今年这茶确实好喝一点。” 放下茶杯,若初甜甜说道:“今日可是姐姐的生辰,可是有什么安排?” 璟婳笑着点她一下,“你想要有什么安排啊?” 若初还真就认真的想了起来,说什么“烟火要有、表演要有、吃的喝的都要有”逗得璟婳捂嘴直笑,“你瞧瞧咱们这春格格,可是不得了了,几日没见,都能掌事了。” 本来就是故意逗璟婳开心的若初小脸一扬,“那可不!” “不过说真的,今年王爷事多,连福晋的生辰都是简单操办的,太过喧闹了着实不合适。”玩笑过后,璟婳如实说道。 若初也是频频点头,“姐姐说的是,福晋今年身子骨儿似乎也不大好,惠福晋也比往常忙些,简单些就简单些吧。” 两人正在凉亭下说话,就看到小福子领着四宝公公过来了,四宝脸上挂着那笑,不用猜,都知道是好消息。 “奴才参见婳福晋!参见春格格!”四宝打了千儿后站立。 “嗯。”璟婳看着四宝等他说话。 “王爷在如意厅安排了场家宴,说是好久没有热闹热闹了,趁着婳福晋这个生辰日,算是讨了个巧儿。”四宝眼眸浅笑,万万笑眼十足的弥勒佛。 “好,我知道了。劳烦四宝公公了。” 消息传到,小福子就送四宝出去了。 若初一挑眉,“姐姐你看,王爷可是偏向了您啊。” “什么偏不偏的,王爷不是说了嘛,大家许久没有在一起热闹热闹了,不过是那我做幌子罢了。”璟婳似乎说话都收敛了些。 晚间,永琰直接过来了,先来的凝舒苑。 “参见王爷!”璟婳福身,永琰走过去,牵了她的手起来。 “今天你可是主角。”永琰笑她。 璟婳娇羞看着永琰说道:“王爷在的地方,臣妾哪敢是主角啊,王爷就不要折煞婳儿了。” “合欢,给我更衣,换了衣服再去如意厅。”看见合欢在一旁,永琰习惯性的喊了她一句。 因着没有看到随行的瑚筝,璟婳便多嘴笑问了一句,“王爷身边的瑚筝可是失职啊。这怎么能伺候好就让王爷过来了?” 哪知永琰听到璟婳说瑚筝的时候,下意识的面容凝重了一下,随口道:“瑚筝有事。” 再是看不懂脸色,可枕边人的异样,璟婳还是感受的出来的。 璟婳赶紧转了话题,“王爷今早儿送来的茶可是不错,连若初品了都说好呢。” 永琰依旧有些意兴阑珊,不过,看起来缓解了些,“嗯,你喜欢就好。” 而后,两人一起去了如意厅。 朗娟早早就到了,右边是惠苒,左边第一个位置应是给璟婳留的。韶莹在惠苒后面,若初在璟婳位置后面,安韵更是一声不响,穿的也素,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冷面仙子独独坐着。 “王爷到!婳福晋到!”四宝高声一喊,众人都窸窸窣窣站了起来。 齐声行礼道:“参见王爷!” 永琰阔步走着,走到位置上做好,看了朗娟一眼,目光幽幽落在了惠苒身上。 看了一周,永琰忽然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人都换了几个了。 朗娟安排的比较到位,歌舞虽是简单的排了下,效果却十分不错。 令永琰没想到的是最压轴的是安韵的琵琶吟。 “赏!” 正在兴头上,只见朗娟举杯佯装嗔怪,看向璟婳,“妹妹今天可是没有尽兴?这酒杯里的酒可是一点都没有下去呢。” 不说还好,一说永琰也有些疑惑。 “妹妹实在是不能饮酒,还望姐姐见谅。”璟婳站起身,拿起茶杯回道。 韶莹衣服看不惯璟婳的样子,酸酸说道:“婳福晋这是怎个意思?妹妹怀孕了不能喝酒,才以茶代酒。这王爷就像图个热闹,婳福晋是嫌福晋准备的不够周到,还是不想参见宴会啊?” 要是别人,这话还真是犀利的真接不住。 看着永琰正想替璟婳说话的时候,璟婳看了一眼永琰,柔柔歉意对朗娟回道:“禀王爷福晋,因着最近王爷事忙,璟婳不想给王爷福晋平添麻烦,一直没说。不能喝酒正是因为璟婳也怀孕了,实在是不能喝酒。” …… 一语哗然。 “怀孕?”韶莹气鼓鼓的憋着坐下,闷得心口疼。 “怀孕了?哎呦,这可是王府的大喜事啊,怎么没早说啊。”朗娟粲然看着璟婳,心疼的赶紧吩咐疏桐,“疏桐,快点扶着你家主子坐下,不要站着了。” 永琰本来有些无趣,听到璟婳怀孕,瞬间眼睛都放亮了,“真的啊?” “已经快两个月了。” 一场宴会,几番心思。 有喜、有惊、有气、有怨、有落…… 第一百五十章 安韵的秘密 原本这王府上上下下围绕韶莹一个人转,如今这可就不同了。 有位份在先,又有王爷的荣宠加持,璟婳就是想低调都不行。 此事韶莹气的最为厉害,跑到朗慧苑里一诉苦衷。 “这个璟婳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原以为在沁芳阁待着就出不来了,也不知怎么勾搭的手段,不仅重新回了凝舒苑,还居然有身孕了……”越说越气,一只手帕被她揉的似要扯开来。 “莹格格,您现在可不能那么大火气,婳福晋就是再怀孕,还是在您之后啊。”安韵淡淡眼神看着韶莹,满是艳羡的说道。 被安韵这么一劝,韶莹还真的气消了些,得意道:“那可不是,她再有身孕,也得称呼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声王兄呢。” 安韵笑了笑,没有回话,但是,她看到了朗娟脸上的微妙表情,不由得为韶莹的浅薄捏了把汗,在有子嗣的嫡福晋面前,公然这么说肚子里是男婴,是不是还有想和绵宁争位的心思啊。 只见很快的,朗娟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顺着安韵的话说:“安韵说的对啊,你啊,就是太急了,那璟婳不管怎么说也是万岁爷指定的侧福晋,你若是看不顺眼,还能怎样。” 韶莹憋鼓了翻翻眼,说道:“姐姐看的通透,妹妹偏就不行。” “时间一长,你就习惯了。”朗娟叹了口气,眼下自己容颜衰老,自是在这花一般的女子堆里没了姿色,只能靠笼络几个得宠的女子为自己所用。说起韶莹,心思简单,说话不会弯弯绕绕,如今又怀了孕,是个能有的人,不过依韶莹性子能够走多远就不好说了。至于安韵,朗娟总觉得话太少让自己有点摸不着她的心思,不过,从进府之后,这安韵就投诚到了朗娟这里,容貌那是属于上乘,听话做事,并没有什么差错。 想到这儿,朗娟真恨不得再从母家选几个姿色才情都出众的女子,可惜啊,没有合适的。 “对了,莹格格,这也有三个月了吧。”安韵看朗娟有些疲惫,挑起一些轻松的话题。 “嗯,是啊,三个多月快四个月了。”提起孩子,韶莹满脸的幸福,双手不停的抚摸隆起的肚子。 “既然月份越来越大,莹格格就不必每天过来请安了。”朗娟微微抬头说道。 韶莹哪里想到这些,一句话被堵死,心里正憋闷,还要强颜欢笑道:“姐姐这是说什么话呢,妹妹每日请安那是应该的。莫说现在身子不方便,就是这孩子出生了,那也要晨昏定省来给姐姐请安呢。” 如此这么一说,朗娟才心里稍稍平衡了些,缓缓甩给她一句:“到那个时候我若还能秧使动你,那才真是你有忠心呢。” 韶莹颤颤回道:“姐姐明鉴,妹妹对姐姐绝无二心。” 朗娟自然不会真的生气或者难为她,不过是要她知道这王府谁是主谁是仆。 “嗯,知道了。我也累了,都回去吧。”朗娟揉了揉太阳穴绵绵说道。 韶莹和安韵也知趣,相互看了一眼,齐声道:“臣妾告退!” 好不容易出了朗慧苑,韶莹才松了一大口气,不悦撇嘴翻眼道:“这一会子阴一会子晴的,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安韵那是谁也不得罪,笑着安慰韶莹,“莹格格不要挂怀,想来福晋也是随口一说罢了。” 韶莹却连连摆手,一副不可能这么简单的表情,“福晋那神情一点儿也不像随口一说。” “莹格格正得宠,又怀有子嗣,福晋巴不得要拉拢你呢,不会对你有想法的。”安韵看了眼韶莹的肚子,说道。 韶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现在这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她最大的法宝。若真是一举得男,那替代绵宁,成为王爷的接班人也不是没那可能啊。抚着肚子的手不由得更加温柔,韶莹走起路来,似乎也没有那么腰酸了。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人。” 安韵岂会不知韶莹的心思,笑着算是记下了。 回了芳华阁。 安韵满脸的笑意瞬间冷了下来,不禁心中叹息“带个面具”见人可真不是滋味儿。 “主子,喝杯茶解解乏。”知夏瞧着安韵脸色不对,没敢多问,静静的给安韵端了杯茶。 安韵接过茶杯,温热一点点传入心扉,安韵这才沉下心来。看着稚嫩的知夏,不由得语气柔和起来,“知夏,你多大了?” “回主子,知夏十二了。”知夏说一句话就脸红了起来,她是这府里最低等的伺候丫鬟,不管是年龄大的还是资历深的,都能差使她干活,时不时还会受个气。遇到安韵这样的主子,知夏经常觉得自己是烧了高香积了大福了。 “你是从小就进府了吗?还有别的亲人吗?” 约是说到了自己在意的点,知夏眸子有些黯然,撑笑道:“奴婢从小就被卖进王府,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只记得是这皇城根上最穷的人,上面好像有个姐姐,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早不记得了。” 一个姐姐…… “你也是个苦命人儿。”安韵看到了知夏眼底里的凄凉,也不忍再问了。 谁知知夏扬一扬稚气未脱的脸,认真道:“奴婢不觉得命苦,自从伺候了主子,奴婢就知足了。” 安韵笑了笑,差她休息去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容易想多。 看着这满天的繁星,安韵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图什么,日子过成今天这个样子,实在是造化弄人。 小安子悄悄关了门,走至门口,悄声说道:“韵姐姐,奴才准备了这些东西。” 安韵打眼就瞧见了小安子挎在胳膊上的盒子,里面是冥钱蜡烛什么的。心里倏的一下,颤了颤。 原来日子这么快。 “咱们静静的在这烧纸,一会,奴才就打扫干净,没人会发现的。”小安子以为是安韵担心被人发现,四下瞅了瞅对安韵说道。 安韵心里的那根刺越发越深,直入骨髓,挑不出,扎的每日都心口疼。 拿出蜡烛,点上,拿出冥纸,在瓦罐里烧了起来。 火光像是幽灵一下,几乎要窜出瓦罐,又像是姐姐的冤魂,不肯就此罢休似的。 “姐,妹妹进王府了,就在你惨死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一章 目睹锥心 思绪一旦开闸,那些尘封不愿打开的记忆就会争先恐后的跑出来。 “姐姐”两字刚刚说出口,安韵就忍不住了,这么长时间受的委屈,那种孤苦无依都转化为了思念,眼泪控制不住的下,情绪也难以自持,任凭安韵怎么掐自己的手,都平静不了。 哭声显示哽咽,后是撕心裂肺的颤抖。 她不能让自己被情绪左右。 “若是妹妹不求你来往赴,或许姐姐就不会出事。”安韵低低啜泣哭道。 小安子就在旁边,也实在控制不住,红着眼睛劝安韵道:“主子别怪罪自己,这不是您的错啊,是那戈雅生生断了宁姐姐的求生念想。若不知被戈雅划破脸,宁姐姐怎么会悲伤到投湖?” 安韵心口一阵阵如针扎似的生疼。 “是我,是我想要知道王府是不是真的金碧辉煌,是我想要姐姐给我讲讲王府里的传闻趣事,才会让戈雅有了可乘之机。”安韵每天夜里都会自责,自责到一度想要陪姐姐去了。 “宁姐姐在王府里哪有什么尊严可言,她的命还不如这主子们的一只猫珍贵。被戈雅侧福晋划伤脸之后,福晋竟只想把事压下来,生怕给自己惹了事端,大部分人都是缄口不言,也只有婳福晋说几句公正话,可是,宁姐姐到底是去了,受了屈辱去的。”小安子一直在王府里当差,那些事情,他不用打听,却从一开始就知道。 安韵从进这王府就是想要伤她姐姐性命的人也收到惩罚。 戈雅已被赐死,而旁观者也是杀人凶手。 “喜塔腊朗娟,我一定会要你知道什么是疼!”一杯薄酒被安韵一点点浇在地上,她眼睛里是愤怒是冷漠是复仇…… 风雨欲来总是出奇的平静。 多日来,永琰派过去和府的探子之前还能定期汇报瑚筝的情况,可最近几天反而没有了动静,不管永琰怎么施压,那些探子总是灰溜溜的摇头。 这越发的让永琰担心起来。 东林伫立在宁祥殿,永琰坐着椅子上,眉头是紧锁的,像是揉不开的愁云笼罩着。 “还是没有消息吗?”永琰没有抬头,但声音里满是不耐,不停的转着玉扳指。 东林已经着了几拨人去了,可别说瑚筝的消息了,就连送瑚筝进去的江南人士都悄悄没了踪迹。 “禀王爷,暂时还没有瑚筝姑娘的消息。” 听着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永琰声细如蚊,“你说,瑚筝会不会……” 他不敢说,可是,雨声越大,这个猜想就越强烈。 东林其实早就猜测这个结果了,只是,没有找到瑚筝,他也不愿意刺激王爷。 “属下只知道一天没有听到瑚筝姑娘的消息,就需要不停的找,再说了,瑚筝姑娘习武多年,又常年在您身边,虽不怎么抛头露面,到底也是一巾帼,不会有事的。”东林还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呢,永琰都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下,似乎在求一个肯定,“是吗?” 东林颔首。 永琰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最近皇阿玛常常听从和珅的意见,连和珅的党羽都开始招摇过市了。 两个人都在冷风中,用沉默代替担忧。 赛冲阿急急赶来,在门口看见四宝,“王爷在里面吗?” 四宝让赛冲阿稍等,紧着步子进了殿内,“启禀王爷,赛冲阿大人求见。” 猛的一下,永琰从椅子上站起,两眼冷峻如刀,“快请进!” 赛冲阿甩袖行礼未跪下,就听永琰说道:“什么情况?” 赛冲阿吸了口气,手心沁汗,“王爷,今天臣找了和大人下面的陈大人吃酒,听他说和大人似乎说前两天抓着了刺客,大怒之下,说要示众行刑。” “什么!”永琰和东林同时惊呼。 “是瑚筝吗?”永琰不肯相信,咬着牙忍着。 赛冲阿就知道主子放心不下,觑着说道:“说是罪臣赵松培女儿——赵颜姝。” “噹……”永琰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瘫坐在塌上。 永琰根本没有时间去营救瑚筝,因为,天还没亮,就有人说菜市口挂了个一身红衣的女子,被打的都不成样子了。 堂堂一国亲王,连一个小丫鬟的命都保不住,永琰几乎要砸了这满是奏折的宁祥殿,“什么王爷?什么皇子” 赛冲阿千劝万劝要永琰隐忍,如今万岁爷事事都会召见和珅,这个时候硬碰硬不是什么良策。 可他怎能亲眼看着瑚筝就拿呢被残害。 连四宝都以为永琰把自己关在屋里生气,却不知道永琰换了一身便装朝着菜市口走去了。 菜市口,乌烟瘴气。 常年在这行刑,连空气都有一种血腥的味道。 围观的人多,大多数都是冲着漂亮红衣女子这个由头来的。 一个老汉拿着长烟袋,吐了口烟圈儿,惋惜道:“被押出宣武门,过断头桥,经迷市,再被送往菜市口法场,看来这姑娘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了。” 另一男子咂摸了下嘴,道:“可惜了了,这么美的人。” 抬眼往上看,只见瑚筝被绑在十字架上,双腿和双手早就血迹斑斑,没有一点撑起来的力气。 怕是…… 果不其然,一小厮差使两人解开绳子,瑚筝便瘫软在地上,任凭她怎么想爬起来,断了的手和脚根本使不上劲儿。 两人像是拉着垃圾一样,根本不顾疼到惨白脸色的瑚筝。 永琰身体忍不住想要冲上去,忽然,瑚筝像是能感知似的,抬起了头。 那是怎样一张脸,疼的惨白惨白的,可是,她怎么那么准,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永琰。 只见瑚筝摇了摇头,一双眼睛神情的望着永琰,没有悲伤也没有凄凉,反而是一种倔强。 一声惊堂木! 人群中渐渐息了声,他们都想知道这姑娘到底是犯了何错。 “罪臣之女赵颜姝,叛逃多年,如今又想进府行刺朝廷命官和中堂,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台上的官员一副义正言辞的腔调,可百姓们一听原因都炸开了锅。 “杀和中堂?” “杀那个大贪官啊,这女子是豪杰啊!” “哎呦,这姑娘也是的,怎么能杀得了他啊,平白丢了自己的命。” …… 人声鼎沸,都为瑚筝鸣不平。 可是,下一刻,官员一句:“和大人仁慈,对待同党皆不再追究,若是发现谁妄图营救这罪臣之女,一律按大清之例处决!” 此言一出,谁还敢说话。 “时辰到!” 刽子手拿掉瑚筝身后的板子,举起了刀。 瑚筝看着永琰,缓缓的露出了一个笑,永琰说过她笑起来好看,只是,这么多年,心里压着仇恨,她笑不起来,如今,她再也了无牵挂了。 手起刀落。 几乎要染红了京城…… 第一百五十二章 风韵犹存 乾隆五十九年冬。 永琰沉沉思绪像是被裹挟的冬风冰封了似的,整个人看着冷的不敢靠近。 大概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了,瑚筝…… 越是想起惨死的瑚筝,永琰越发在心里对和珅恨之又恨。 才从王府外抬着沉重的步子进来,就看见赛冲阿正在宁祥殿门口等候。 “王爷。”赛冲阿喊了一句,但永琰似乎没反应。 赛冲阿跟在永琰身后,语气轻轻却让人扎心的说道:“爷,臣查过了,出卖瑚筝姑娘的旧识这王府里的人!” 嗬—— 猛地回头,赛冲阿就看见眼中充血似是一头猛兽疯魔的永琰,几乎是从喉间颤出来的话:“谁?” 赛冲阿惶恐垂手,复又跪下,“卑职无能,查不出具体是谁,不过——” “不过什么?” “听打探消息的人,似乎是王爷这府里的某一位女眷。这是那女眷不慎遗落的手帕。” 这是一张素锦手帕,王府里的各苑主子都有一份,并不是紧俏材质。 永琰胸中难忍,痛苦的闭上眼睛。心里不断的问:到底是谁…… 晚间,站在通往内眷的长廊上,真的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孤独感。 永康看着这一条长廊,怎么与看越觉得像是一条噬人的毒蛇,它爬漫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不停的撕咬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这些可都是自己的枕边人,朝夕相处之间竟不知道还有如此蛇蝎之人。 攥着那方手帕,永琰知道自己不能再任由别人摆布了。 “四宝!” 四宝竖着耳朵,赶紧提着胆子上前,“奴才在。” “给我查,悄悄的查!”永琰吩咐道。 “是!”不敢再有一点怠慢,四宝赶紧去了。 现在他不知该去谁那了,谁都有可能不是吗? 真是可悲,他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随意走着,再一抬头,发现是凝舒苑,永琰不禁自嘲,“还是到这了……” 合欢眼尖,出来倒水的时候,看到了永琰,笑着说道:“合欢参见王爷,来看主子吗?” 永琰还没有出声,她就热络的跑回去,喊道:“主子,主子,王爷到了。” 这次也是出奇,璟婳的孕吐反倒不怎么厉害,每日除了精神容易乏之外,甚少有不太舒服的地方。 疏桐扶着她,缓缓打帘走出来,“王爷怎么这会子过来,也没差人通报一声。” 看到永琰穿的衣服之后,璟婳心里不由得心疼,嘴上便软软说道:“夜里深,伺候的人也不知道给王爷加个衣服吗?” 说完,便牵起了永琰的手。 只一刻,永琰便暖入心扉,似乎是才想起来璟婳怀了身孕,赶忙要把手抽出来,“我的手太凉了,别冻着你。” 璟婳反倒不肯松手,看着永琰的脸,轻轻抚了下他皱着的眉,浅浅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王爷说过要和臣妾执手,哪儿能王爷一直付出呢,臣妾替王爷解不了忧愁,只能给王爷一个什么时候想来都很温暖的家。” 璟婳用“家”来形容凝舒苑,这是永琰没想到的。 原本冷漠结冰的心也被璟婳的温柔和体贴融化了。 进了屋,永琰看到巧笑嫣嫣的璟婳和一众丫鬟,方才有了些许生机。 “最近身子怎么样?”永琰问道,这是他今日到了凝舒苑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璟婳看着肚子,抚了抚,淡淡道:“挺好的,一切都挺好的。王爷不用挂念臣妾,现在王爷忙,臣妾帮不上什么,不给王爷添麻烦就是最大的功了。” 永琰仿若觉得璟婳和以前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还真的说不仔细,就是觉得璟婳没有以前那么黏他了,也不似以前那么直戳他的心窝子了,倒是有些像——惠苒了。 一想起惠苒,永琰才算了算自己大约几个月真的没有好好去看她了。除了朗娟,惠苒是跟着自己最久的女人,风情绰约但不咄咄逼人,一直以来也是永琰说知心话的人。 越是觉得有点儿亏欠,永琰陪了璟婳一会儿,便推脱说有政务还没处理,便走了。 合欢刚刚把内室收拾好,出来之后却只见主子和疏桐在了,疑问道:“王爷呢?” 正在看书的璟婳眼都没抬一下,“走了。”好像是说的不痛不痒的事情。 “怎么走了呢?”合欢是个急脾气,忍不住嘟囔两句。 “大约是真的有事吧,你去给主子打盆洗脚水吧。”疏桐截了话。 合欢还打算说,想了想也闭了嘴。 出去了之后,疏桐才问:“主子,你怎么没挽留一下王爷?” 璟婳嗤笑了一下,“他看起来有心事,只不过不愿意和我说,如果有别的去处能让他宣泄一下也是好的,何必挽留呢。” 疏桐仔细看了一下,璟婳还真的没有生气,真挚的说道:“主子,您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璟婳放下书,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语气,说道:“若是再一样,他怕是连这个门都不敢迈进了。” 永琰出了凝舒苑,直接去了闻香苑,走着去的。 闻香苑灯点的少,不如凝舒苑亮堂,可两侧的花花草草像是飘带一样,隐隐约约的美极了。 永琰心里不禁暗笑这惠苒还是和以前一样,爱这些花花草草。 进了屋之后,就看见斐然在给惠苒修理指甲,刚刚修剪好,惠苒便伸开白皙修长的手指挡住光,眯起眼睛,看着剪影,有些落落说道:“王爷最喜欢这个颜色了。” 斐然快嘴,“主子,王爷都几个月没来了,您也不说请一下。” “他有心来这总会来的。”惠苒斜倚着软塌,陶瓷般的肌肤似要发光。 “你这是埋怨本王没有心吗?”永琰斜倚着门框看着惠苒,也是懒懒的语气。 斐然满是惊喜,“奴婢参见王爷。” 而后,就悄悄退出去了。 惠苒媚态尽显,似是置气,伸出手看向永琰。 永琰也不恼,颠儿颠儿的走了过去,捏着惠苒的手指,一个揽怀便把惠苒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鼻息里满是惠苒身上的香气,永琰心里便开始痒了起来。 “王爷的心上放了那么多人,臣妾哪儿敢去请~~”惠苒手指轻轻划着永琰的胸口,一直向下。 永琰一下捉住了惠苒的手,那种柔弱无骨的感觉这么多年依然没变。 “怨我了……”永琰看着惠苒的娇美脸旁,只感叹比“风韵犹存”有过之无不及。 随后,抱起惠苒,走向内室……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同归于尽 一搦腰肢初见后。 恰似娉婷,十五藏朱牖。 春色恼人浓抵酒。 风前脉脉如招手。 黛染修眉蛾绿透。 态婉仪闲,自是闺房秀。 堪惜年华同转首。女郎台畔春依旧。 ——宋代方千里《蝶恋花》 若是说风情万千,那整个王府里惠苒便是这样的存在。 躺在床上,永琰之前的烦忧也随着酣畅淋漓消散了。 “王爷怎么不说话了?”惠苒躺在永琰身上,看着那绣花的帷幔说道。 永琰没说话,轻轻推开惠苒,下了床。 惠苒也披了件衣服,随着永琰下来。 永琰坐在软塌上,惠苒识趣的给他倒了杯水,有点凉,惠苒正想唤斐然倒壶热的,永琰就仰头灌下去了。 透心凉。 也一下子清醒了。 “瑚筝死了。”永琰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 “怎么回事?”惠苒惊呼。 “这事业怨我,派她去刺杀和珅,没有成功,就在菜市口被处决的。” 这信息量甚大,惠苒好一会才缓过来,到底是见惯了这些。 “那王爷是怀疑……”惠苒试探的问道。 永琰没说话,只是站了起来,从衣服里拿了那个锦帕。 素色锦帕,简简单单绣了一朵美女樱。 惠苒抖的掉落了手帕。 永琰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眸子一凛,“你认识这个手帕?” 惠苒又怕自己看错眼,弯腰捡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唏嘘了几下,看向永琰似是难以开口。 惠苒的这个表情更让永琰笃定了她知道。 “不管是谁,你且说出来。”永琰知道惠苒这么顾虑,那肯定是有原因。 “臣妾不知道是不是,只是,这花看起来有些眼熟。”惠苒不敢随意说,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说错了,那可是致人性命的事情。 “你先说,本王不会滥杀无辜。只是,瑚筝死的凄惨,不管是谁,总要付出代价。”永琰攥紧拳头,骨节之间的声音都脆响。 “嗯,臣妾知道王爷不是那种人。王爷可记得这朵花的名字?”惠苒拿着那锦帕指着花儿问道。 永琰又不喜欢花花草草,哪能分的清楚这是什么花,便摇了摇头。 惠苒叹着气,似是想起了好久以前的事,“王爷记得第一次随着万岁爷去江南的时候都是谁陪同吗?” 真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第一次南巡。 “好像记得有朗娟,有你,好像还有雨燕。”永琰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 惠苒就知道这样,说道:“雨燕命薄,生长女的时候去了。只是,王爷,当时还有一个人也去了,您大概都忘了。” “谁?” “茗蕊。” 茗蕊? “那时候茗蕊还不叫这个名字,她叫诗兰,是王爷说诗长得像是美女樱一样巧巧艳艳,便是从那个时候起,诗兰改名叫茗蕊。而它的手帕上也开始绣了美女樱。”惠苒这么多年不愿与茗蕊为敌,还有很大的原因就是觉得茗蕊落到了现在这个样子,替她可怜又可悲。 永琰啪的一下拍了下桌子,震得惠苒都吓了一跳。 “她跟着戈雅什么都没学好,就这些毒蝎的手段学的足。” 惠苒赶紧跪下,“臣妾并不能完全确定,也只是猜测。况且茗蕊还有钰儿在这,不会这么做吧?” 永琰也是想不透她为什么这么做,当即让惠苒给他穿好衣服,“你随我去祈赟殿。” 东林早已带了一队侍卫去了祈赟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偌大的红漆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之后,只有茗蕊跪在地上,看着那么娇小。 永琰气急,疾步过去,一脚踹在了茗蕊的腰间,疼的茗蕊龇牙咧嘴,却笑得癫狂。 “哈哈哈……”茗蕊笑得眼泪都飚了出来,可还是不肯停下,听的人毛骨悚然。 “你到底是图什么?瑾钰还那么小,你都不知道给她积点儿阴德吗?”永琰真是不明白为何她就偏偏能狠的下这心了。 谁知茗蕊一听到瑾钰才算是止住了笑声,苦着一张脸问他:“王爷居然也记起钰儿了?从她出生到现在,王爷可曾抱过她?可曾问过钰儿冷不冷饿不饿?可曾像对待媗儿、玥儿那样亲昵过?” 几句话问的永琰一下哑了言,他厌弃道:“有你这样的额娘,钰儿才成了这样,这一切都是你教女不善!” “教女不善?哈哈哈……”茗蕊又笑了起来,可这苦笑看起来难看极了。 “我过得不好,钰儿过得不好,凭什么我要让你顺心?”她怒视着永琰,像是看一个仇人,有血海深仇不可调停的仇人。 “所以,你就偷偷去和府诬告瑚筝?”永琰懒得搭理她,转过身出问。 茗蕊没有反驳,反而斩钉截铁的回道:“是!我就是看不惯你事事顺心!所以我难为璟婳,难为一切你在意的人。真巧,我那日只是送佛经才看到瑚筝穿着一身锦衣出王府。她的衣服真美,我还没有穿过那么好看的衣服呢,知道她去了和府,我就猜到了你的心思。既然我生不如死,那不如同归于尽!” 看着茗蕊的样子,真想不到她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人。 “你简直无可救药!”永琰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再不想听她一句。 就在永琰扬手让东林解决她的时候,只听“噗”的一声,茗蕊大口喷出了血。 “茗蕊!”惠苒到底是忍不下心,看的一震心疼。 “就让我和女儿一起诅咒你今生不得善终!”茗蕊指着永琰说完,就沉沉的摔在了地上,眼睛一直瞪着。 惠苒品了品茗蕊的话,忽然聚的大事不妙,拉着王爷的手,急道:“王爷,钰儿,钰儿,钰儿不会出事了吧?” 顾不得想其他的,女儿是无辜的,就是钰儿再不得宠爱,他也不想失去她。 况且,钰儿和玥儿在一起,若是想要害钰儿,会不会玥儿也有危险。惠苒不敢想,差使动力赶快去看看情况。 一路上,惠苒只求女儿能够安然无恙,还有钰儿,那孩子够可怜的了,总是不善言谈,也是孩子,她们不该为大人的过错承担什么,不该…… 第一百五十四章 瑾钰如何活下去 东林似是一阵疾风,冲进公主们住的房间,就看见一个嬷嬷已经服毒自尽,床上是瑾钰。嘴角有血渍,东林伸手试探了下,惊讶的发现还有微弱的鼻息。 忐忑不已的东林赶紧唤起瑾钰,“五公主!五公主醒醒!”。 吴恙是后脚就过来的,为避免路上耽误功夫,乘了轿子过来的。 “东林大人,微臣先来施针。”吴恙快速的准备好,便开始施针。 惠苒心急,直奔玥儿的房间,“玥儿!玥儿!” 瑾玥一脸懵的看着火急火燎的母亲,问道:“怎么了,额娘?” 看着女儿安然无恙,惠苒真的是快吓晕了,“万幸万幸……” 房间外火光灼灼,很多人都在吵嚷。“额娘,外面怎么了?” 惠苒搂着玥儿走出门口就看见对面钰儿的房间都是人。 她让女儿进去,劝说道:“钰儿的额娘去了,钰儿恐怕也生病了,你先进去休息,额娘去看看就好了。” 平日里随时钰儿谨小慎微的,可玥儿还是很照顾这个妹妹的,一听钰儿可能有事,也想过去看看,“额娘,女儿也去看看钰儿。” “不要去了,额娘去就行,你回去。”惠苒拦着玥儿。 缓缓进去,尽管做了心里铺垫,惠苒还是难受的不行,小小的钰儿躺在床上,软软的身子扎满了针,这孩子是造了什么罪啊。 永琰看着女儿这样,心里也不落忍,吩咐吴恙,“一定要好好治疗五公主!” 吴恙擦着汗,颤道:“王爷,微臣有些棘手,汪太医应该比较擅长这一块。” 既然吴恙这么说,那还等什么,东林亲自去请汪长卿过来了。 有施好的针维持着,暂时钰儿不会出现生命问题,一切只能等汪长卿过来了。 不过一刻钟,长卿带着裴纪就赶了过来。 长卿仔细的看了看瑾钰的情况,便向永琰禀报:“禀王爷,五公主中毒不多,但由于公主年幼,自身无法排除那么多的毒素,微臣只能采用民间用的药熏,恐怕会有碍礼数。” 长卿这么禀告也是有一定理由的,皇家最注重礼数,尤其是女子,有时候宁可女子忍受痛苦,都不能逾越礼数。 永琰把其他人全都撤了出去,独留长卿和裴纪在,看着长卿,沉沉说道:“若是五公主在你手里有了差池,你可知道要如何?” 长卿赶紧跪下,“微臣愿一力承担!” 永琰便不再要求他了,其实,他懂这事存在风险,可是他需要长卿给自己一个定心丸。 想要不惜一切救钰儿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女儿,更是让永琰想到了自己,额娘早逝,他和永琰还有姐姐就像是没人要的孩子一样孤苦无依,那种感觉太扎心。况且钰儿还小,他实在是不忍心钰儿就此失去生命。 裴纪燃起药包,一阵阵浓郁的药香就蔓延开来。 惠苒担心永琰支撑不住,也知道他指定不放心钰儿一个人在这,便依依说道:“王爷也别在这一直耗着了,您先去旁边歇息,臣妾在这儿,保证一有情况就通知您。这孩子也算是叫我声额娘,臣妾不看着她,心里担心的很。” 听惠苒这么诚心实意,永琰才默许。 斐然就伺候着惠苒在这。 惠苒连睡都不敢睡,不停的看看钰儿,再问问长卿她的情况。连斐然都感叹就是亲生额娘也只能如此了吧。 好不容易到天亮,长卿和裴纪就像是脱了一层皮似的,精神一直这么紧绷,根本不敢有丁点儿松懈。 惠苒是在支撑不住,便用胳膊撑着头坐着睡着了。 不知道做了个什么梦,惠苒嚯的一了激灵醒了。 “主子,怎么了?”斐然赶紧过去询问。 惠苒晃了晃神儿,“哦,没事,钰儿怎么样了?” 斐然扶着踉跄的惠苒,一个劲儿的小声提醒:“主子,您睡得腿麻了,慢点儿……” 长卿整走出来,看见惠苒,赶紧行礼,“惠福晋。” “钰儿怎么样了?” 长卿舒了一口气,不过,并没有太过轻松,“回禀惠福晋,五公主年纪尚幼,中的又是剧毒,微臣拼死只能保五公主暂时安全。” “暂时安全?什么叫暂时安全?”惠苒看着拧着小眉毛,身上扎了那么多针的瑾钰问道。 长卿如实回道:“五公主虽暂时保住了性命,但需要常年服药,精心照顾,体力也会大不如前。微臣确实不知这样的日子对于五公主来说能坚持多久……” 光是听着,惠苒就揪起了心,这哪儿一个九岁的孩子可以承受的…… 永琰做了个梦,梦里额娘去世,他和永璘还有姐姐拼死想要唤醒额娘,可到头来,还是扑了个空。一个哭喊没出声,永琰被惊醒了。 心里还是沉重的很,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四宝?” 四宝本就在外面倚着柱子打瞌睡,一听王爷喊他,激灵一下赶紧进去了。 “王爷。” “她——她怎么样了?”一时语塞,永琰忽然之间没想起来瑾钰的名字。 四宝会意,回道:“汪太医已经禀报了惠福晋,说是五公主暂时无碍,不过,因为年纪小,毒性难以排净,五公主以后怕是容易体弱多病,常年吃药。” 永琰低眉扶额,一句话也不想说。 “行了,出去吧。多派些人照顾好五公主。” 四宝悄悄退了出去,这个时候,给王爷一些时间最好。 惠苒回了闻香苑,只觉得头疼。 斐然打来了一盆洗脚水,伺候惠苒把脚放进去,才缓缓开口,“主子,您说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额娘啊?” 惠苒也是不明白,“以前总是听说书的讲,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的存在。” 斐然怎么都想不通,不由得忿忿道:“肯定是茗蕊格格心理不平衡,想着反正也活不长了,干脆就带着孩子走了。” “这荣宠对于一个王府里的女人来说就是一切,有荣宠就是有希望,没有荣宠连孩子都不会被高看。即使茗蕊不这样破釜沉舟,瑾钰大了以后,她也会因为随意安排的联姻和亲而受苦。” 惠苒想的远,毕竟玥儿也十四了,指不定因为什么原因刘会被安全联姻,若是好人家还算幸福,若是那偏远地方,怕是到死都难再见一面了。 那么强烈的,惠苒想要牢牢攥住权势,为了以后能有玥儿婚事的话语权也要拼命争取权势的意念!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也就名字温婉 茗蕊的“突然离世”在王府里激起了一阵喧闹,但永琰放出话来,若是再有人嚼舌根子,必将重惩。 此言一出,那些整天说些闲言碎语的婆子们看谁跑得快。这茗蕊和五公主的事情算是在王府里成了谜。 疏桐万幸的对璟婳说:“主子,这昨日可真是凶险,您瞧这满府上上下下说什么的都有,惠福晋虽闭口不言,也着了福晋的嫌弃。” 璟婳抚了抚逐渐隆起的小腹,对疏桐来了一句:“那是,福晋向来觉得她是这王府的主位,不管什么事,大大小小她都想做主,更何况惠苒这是和王爷有了共同的秘密,她可不就敌对了惠苒嘛。” 毕竟相处了那么长时间,璟婳可是对朗娟猜了个准儿。 “是啊,这一趟浑水咱可不能进。”疏桐直摇头。 女人间的心思有时候就是这么微妙。 朗娟在朗慧苑也憋了一肚子气,惠苒只是一方面,眼下最忧心的而是气绵宁。 兰心赶紧煮了一壶白茶,“主子,喝杯白茶吧。” 流萤接过来,自己递给朗娟,“主子,消消气!” 在塌上侧躺的朗娟额间搭了条软巾,说是脑子气的疼,这样敷一下能缓解。 就着流萤的手,朗娟微微只是喝了一点便不想再喝了。 “主子,那丫头带过来了,怎么处置?”流萤早就打听到了二阿哥喜欢一丫鬟,只是,那丫鬟一直和绵宁走的近,不好处置,昨日夜里,永琰派绵宁随托津一起去察看湘黔总督汇报的情况,这才有了机会。 朗娟恨不得直接把这女子处死,要不是她,绵宁还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说不喜欢那布彦达赉之女,肯定就是那小蹄子吹得枕边风。 只是,她还是顾虑儿子,万一绵宁回来看见成了这样,指不定又要怎么闹呢。 见一见也好,若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实在不行,做个侍妾也是可以的。 “带她进来吧。”朗娟撤掉软巾,让兰心规整了下自己的妆容服饰,事到如今,她必要拿出嫡福晋的威严来,这样才行。 没过一会儿,只见流萤冷着眼带了丫鬟进来。 朗娟雍容华贵的高坐之上,连看向这丫鬟的眼睛都不愿撇过来。 “叫什么名字?”朗娟只见那丫鬟快伏到了地上,心中还想看起来像是个安稳的人。 丫鬟大大方方柔柔说道:“欣悦……奴婢名叫欣悦……” 朗娟真不明白儿子看上这姑娘什么了,不由得拧眉喝道:“抬起头来!” 欣悦早就知道福晋对她不满,可她也打听了,福晋一直以来是个好说话的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情报有误,这个福晋看起来…… 她不知道福晋能接受什么样的,只得先缩起脖子装个柔弱。 流萤看主子等了几秒也没见欣悦抬起头来,便有些不耐烦,“发什么愣?” 欣悦这才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而后,缓缓抬头。 噔…… 不得不说,女人看女人,看的准。 这哪像是柔弱的安分女人。 欣悦也就是名字起的温婉,细长的柳叶眉,粉粉的肌肤像是桃花一样粉嫩,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更加重了媚态,一双眼睛滴溜溜转。 以前流萤总说这个是狐媚子那个是狐媚子,如今这才开了眼,这细长狐媚眼睛盛满了巧巧之色,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欣悦就从柔弱之姿梨花带雨般的一副巴巴样子看着朗娟,回道:“奴婢一直在伺候二阿哥,昨日二阿哥走的时候还嘱咐奴婢要好生照顾好他养得鱼,实在是不知因为什么被传唤而来,还请福晋明示。” 不说还好,刻意的一说绵宁与她的关系那是瞬间让朗娟火冒三丈。 “不知道什么原因?你还真是忘性大!”流萤看不下去,撇着嘴走了。 朗娟更是不想陪她打岔,她才没有那功夫呢,“那你的意思是我无中生有,故意难为你?” 欣悦赶紧磕头,“奴婢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想要缘由。” 欣悦到底是年纪小,心性高,博同情不行就开始了扮乖巧。 几句话下来,朗娟就知道这欣悦是断断不能让他待在绵宁身边,这时间长了,还不真是不得了。 “我要你离开绵宁,知道应该怎么做吗?”话说的直白,欣悦若是再不明白,那可就是装糊涂了。她看着福晋这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就不敢再出言顶撞了,眼下自己只是个小丫鬟,想和福晋硬碰硬,纯属是不想活了。 “奴婢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福晋可以直言,奴婢可以改。”欣悦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若是你自己主动离开,或许我还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出去,若是你执意如此,只怕这朗慧苑的门你都出不去!”朗娟还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女子,进来的时候那娇柔的样子比小绵羊还要绵软,本以为还以为三两句话就能搞定,可怎么时间越长,这人越不知好歹了。 欣悦眼看装柔弱装乖巧都不行,便打算以退为进,“奴婢一切愿听从福晋安排!” 这先稳住的念想刚起,谁知朗娟弃如敝履似的直接来了句:“着她去浆洗处,别在这碍眼了。” 欣悦瞪着眼睛,直到被拖出朗慧苑,才反应过来,高喊:“福晋恕罪啊,欣悦知错了……” 兰心从来不轻易说谁的坏话,看见这欣悦,也直感叹:“这样的人若是真的跟着二阿哥,说不定也让二阿哥头疼。” “我就是那个意思,这小丫头还和我斗心眼,都不看看她认清了这王府匾额上写的是什么。”朗娟一句话不想多说,揉着头说好像头疼轻一些了。 朗慧苑门外,安韵正巧走了过来,远远看到两个侍卫托着一女子往浆洗处方向去了。 留了一个心眼的安韵悄悄附到知夏耳边说了句什么。 之后,她便转身回去了。 很快,知夏就从流萤那儿打听了消息,直接跑去了凉亭,对安韵说道:“主子,那女子是二阿哥喜欢的丫鬟,因为福晋不喜欢她,直接打发她去浆洗处了。” 哦? 这样啊…… 安韵盘算着绵宁回来的日子,又对知夏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把我存起来的首饰拿几样出彩的,我有事要用……” 第一百五十六章 醉翁之意 富贵光鲜的日子可不是说有就有的,除了伺候的人需要尽心之外,做些脏活累活的奴才们更是辛苦。只不过,看到的少,我们就真的以为这光鲜亮丽就是理所应当。 安韵带着知夏和小安子置办了许多东西,先是去了厨房,接着又去了侍卫处,药房,连同织房都去了,说是年节关至,福晋仁慈,特意派她去关切各处的。 最后是浆洗处。 还没走到浆洗处,一种皂角加香料的味道早就传了过来。 安韵从来没有来过这儿,这与前院相比简直是另一番景象。 毫无美感可言,这里的人也不要求少量多餐,描眉画眼,盈盈细腰,一个个只管吃饱了就抱着一盆又一盆的脏衣服盥洗,扯着嗓子喘着粗气,干的那叫起劲儿。 “主子,您还是别去了?奴婢一个人就行了。”知夏看走了几步的安韵脸色有些难堪,怕她忍受不了,劝慰道。 安韵看了看知夏,又似自嘲道:“没事,我也是穷苦人家出来的人,这些苦也是尝过百遍。不过是从进了王府,开始了享受,一时有些不习惯罢了,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到底算是受苦的人,真是没过一会儿就好了。 安韵前脚跨进浆洗处,那一帮干活的婆子丫头们就睁着眼睛看过来了。 安韵这身着幽香锦衣华服,头戴玉石金饰,长的又美到骨子里的主子可是没怎么来过这又脏又累的浆洗处,可不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浆洗处的孙嬷嬷是个三十多岁的精明女人,她执着鞭子刚喊了几句就听婆子们嘀咕起来了,随着视线看过来,便看到安韵了,本来泼妇骂街的嘴脸一瞬间转成了笑脸,喜盈盈凑过去巴结道:“安主子,您可是有什么吩咐,派人通传一声就行了,怎的还劳烦您亲自过来了?” 安韵掩着口鼻,直到孙嬷嬷说话才镇定了一下,说道:“福晋仁慈,体贴这天寒地冻,奴才奴婢都辛苦,便派我过来看下大家是否有什么需要?” 孙嬷嬷笑得脚都快僵了,就差三跪九叩了,“多谢福晋体贴,这些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只要福晋和各苑主子满意,那就是咱们最大的功劳了。” 安韵一早就猜到了孙嬷嬷会这么说,便点了点,道:“还是孙嬷嬷领导有方啊……” 然后,知夏就带着东西和小安子一起跟着孙嬷嬷进了屋寒暄。 知夏得了安韵的眼神,悄悄退了出去。 大部分都是三五成堆的讨论福晋给大家送的什么东西,盘算着年节买点什么,只有一个小角落里的女子蹲在那儿不紧不慢的洗衣服。知夏就知道是了。 左右看了看,知夏快步走过去,悄悄到了女子身后喊了句:“欣悦姑娘~” 欣悦头也没抬,手里继续洗着衣服,一副怨怼的语气道:“干嘛?我这不是洗着呢吗?再多了我也做不完!” 原来欣悦以为是其他的奴婢差使她干活的,故意赌气说道。 知夏撇了下嘴,真不知道主子是种了什么邪,非要给这个不知好歹的人送东西,想想都心疼,可主子交代了,她也只好照办,便耐着性子说道:“欣悦姑娘可想从这出去?” 这可真是比什么都好使,欣悦“欻”的一下扭过来头,看到一个年轻小丫头,狐疑道:“什么意思?” 知夏又道:“我家主子说了,如果你想出去,一定协助,若是你安于在这,那就只能爱莫能助了。” 欣悦简直要高兴的叫出来,这可不就是天上掉馅饼吗,原以为福晋一发话,自己这辈子算是要老死在这儿了,没想到居然上天助她,看来她这就叫时来运转,说不定自己还能富贵荣华享受不尽呢,喜滋滋的赶紧回道:“自然是想出去的,只是,福晋发的话,想出去哪儿有那么容易啊?而且,我也——没钱打点。” 别看这姑娘不大,倒是点子多的很,她也怕被坑,先提了出来。 知夏真是想笑,从怀里拿了东西出来递给警惕的欣悦,道:“我家主子说了,你自是不用拿什么东西的,相反,这些是我家主子送你的,希望你出去之后,不要忘了偶尔也替咱们说说话。” 别说其他的了,单单看到锦帕里的金银首饰,欣悦的眼睛都直了,连连点头,“只要能救我出去,不管让我做什么都行!!!” 知夏知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悄悄道:“那需要你给我一件信物,二阿哥能认出的信物,保证你最晚三天就能出去!” 这么笃定又送东西,欣悦压根儿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从耳朵上取下一只珊瑚耳环交于知夏,一脸谄媚的祈求道:“一定要交给二阿哥啊,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知夏点了头就赶紧出去了。 正好,孙嬷嬷也和安韵寒暄够了,恭敬的送了安韵他们走出好远。 安韵走在路上,好似更加气定神闲了,满脸的胸有成竹。 知夏反而不明,有些抱怨道:“主子干嘛要大费周章救那么个人,一看就是爬高踩低想要上位的女人。” 安韵笑了笑,“这要是什么都不求,还真就不好办了。她给了什么东西?” 知夏便把耳环递了过去。 安韵看了看,收下了,这可是一个女人费尽心思要往上爬的全部希望,说不定还能有个“打手”。 “小安子,二阿哥什么时候回来?” “回主子,算算车程,今天下午应该就到王府了。” “嗯,去吧。咱们也要开始做些事了。”安韵吩咐他。 安韵没有回芳华阁,直接去了朗慧苑。 朗娟看见安韵过来,笑容更浓了,“快来快来坐!” “臣妾参见福晋!”安韵浅浅行了个礼便落了坐。 “都说安韵说话少,我看安韵最是懂得感恩。体己钱自己不舍得用,非要送给别人,还说是我送的,这么实在可怎么办呦~~”朗娟一边佯装斥她,可语气里的维护也是满满。 安韵也笑着说:“妹妹没有家人,自从进了王府,福晋处处照顾,事事帮忙,才有了安韵的现在。妹妹反正也没有花钱的去处,就想着以姐姐的名义送出去,也算是为姐姐办点事了。” “你瞧,还是安韵会办事会说话,那个韶莹啊若是有你一半的心,我也就省心多了。” 见朗娟提起韶莹,安韵圆滑道:“莹格格那是自小养成的真性情,倒也是真心相待。” “是啊,她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儿。”朗娟笑了笑。 这边正说话,奴才喊道:“二阿哥到!” 安韵捏了捏手里的那个耳环,不禁叹道绵宁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各执一词 绵宁似是愠怒于色,看着可不像是单独来请安的。 安韵可不想平白给自己惹什么麻烦,便说道:“二阿哥回来定是要和姐姐共叙思念之情,妹妹就告辞了。” 朗娟一看绵宁的脸色,就猜到了他所为何事,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便让安韵回去了。 绵宁连礼都未正经行完,就耷拉着脸,抬头质问道:“额娘,那欣悦是不是你带走的?” 绵宁一想起欣悦柔若无骨的扑在他怀里深情地说绵宁就是她的全部,是她最崇拜的男人,是最能让她动心的男人,最主要的是欣悦懂得欣赏他,于是,绵宁心里就软了,也就越发想要找到她。 朗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失望道:“行礼都忘记怎么行了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绵宁早就摸清了额娘的脾性,知道她不会真心让自己痛苦,充其量也就是想要让自己念恩,便仗着额娘的宠爱,撒娇道:“额娘~~你就告诉儿臣吧……” 朗娟就不明白了,绵宁怎么这么被欣悦勾着魂儿,越这么说,她越不想这个欣悦留下来,“你也不要问我,我也不会说。那丫头不是个能帮衬你的人,不管是侍妾还是丫鬟,她都不行!” 一看额娘的态度这么坚决,绵宁也来了脾气,“儿臣就是喜欢她,额娘若是不把她交出来,儿臣也没了心思做事,到时候阿玛要是责怪,你可别后悔!” “你——”朗娟气的红着脸指着他哑口。 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被自己付出一切养育的儿子威胁。 这府里因为绵宁是唯一的皇孙,自是受尽宠爱,性格也有些偏执,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朗娟一直觉得偌大的嘉亲王府养个尊贵的小王爷还是可以的,谁曾想自己这么多年反倒是给自己添了堵。 “你敢!”朗娟甚少这么指责绵宁,可她嘴上这么说,心上已经打起了鼓,她可是比谁都了解绵宁的性子,那是说一不二的主儿,要是真惹急了,说不定真会破罐子破摔,惹出事端,到那时可就…… 朗娟不敢想。 “额娘,儿臣没有别的不良嗜好,没有花天酒地,没有沉迷女色,不赌不喝,没有不务正业不学无术,儿臣就是想要有一个知心人怎么就不行了?您整天只会一门心思吊在阿玛身上,儿臣除了敬叙,哪儿有一个朋友,您分明是想逼疯儿臣啊!”绵宁几乎是咆哮着哭诉这么多年的心酸。 朗娟看着儿子发红的眼睛,悄悄擦湿的衣角,看着他站在那儿无助的样子,心里也难受的紧。 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你怎么不能明白额娘的一片苦心啊?” 绵宁最是见不得额娘掉眼泪,这么多年,额娘每次不顺心就会掉眼泪,看的他心烦意乱,只觉自己无能。时间一长,绵宁就不想待在额娘身边了,最起码还能自由欢快一点。 “苦心?额娘,那是为您自己的苦心吧,您的心思几时给过我和瑾媗,除了要求功课,您几乎没有问过儿臣开不开心,想不想这样走下去,儿臣真的觉得好累……”绵宁猜着额娘意思,怕是一时半会儿不愿放开欣悦,他索性也就不顾及了,平时没说的话今天也全盘托出了。 朗娟听的一愣一愣的,纵使她是亲王的嫡福晋,自小的大家闺秀,也难以消化绵宁的这些话,以前她总是听额娘说孩子大了心就不跟自己了,还笑着说绵宁不会,这才过了几年啊,可就轮到了自己。 流萤实在是不想看到主子和二阿哥相互之间闹得这么僵,对朗娟劝阻道:“主子别生气,二阿哥这是在气头上,说的话也是有口无心。念在二阿哥刚刚从外地回来,先让二阿哥歇息一会儿,再说吧。” 兰心也走至二阿哥身边,边行礼边道:“二阿哥,主子日夜担心您,这会子多半是话赶话儿,才说到这些。您先随着奴婢去休息一会儿,有什么话再好好说不是?” 绵宁气盛,那一口气憋在心里都出不来,噎了兰心一句:“说什么说?再说,她还是这样!” 说完,丢了一句话气冲冲往外走。 朗娟没想到绵宁轴起来这么难说动,当即喝他:“逆子!为了个女人这样,你若不这样,我或许还能饶她一命,今日看,我必要除了她,以绝后患!” 走至门口的绵宁,似乎是真的被朗娟伤了心,低低侧头额蹙心痛道:“额娘是不是对儿臣也不满意?若是不行,连儿臣一块处置了吧……” 绵宁的话犹如一根根针,扎的朗娟喘不过气,跌坐在椅子上。 好大一会儿,绵宁都走远了,朗娟还没缓过劲儿。 流萤真怕主子出什么事,寸步不离的在朗娟身边,不停的问道:“主子,莫急莫气!二阿哥是赌气的,您可别吓奴婢啊~~” 兰心也怕朗娟出什么闪失,再加上主子容易出头疼头晕的毛病,万一被气出个好歹,可是大事了。 “流萤,您先照顾主子,奴婢去找吴太医,万一主子不舒服,也好瞅一瞅。”兰心拉着流萤到侧边说道。 流萤也是这个想法,便点点头,“行,我在这儿看着主子,你快去快回。” 这边急的满头是汗,绵宁那边也是心灰意冷,正在气头上。 敬叙一直在外面等绵宁,谁知他红着眼跑出来,让敬叙好一阵撵。 “怎么了?二阿哥?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嘛?”敬叙看着绵宁愁眉不展的脸色问道。 绵宁看着敬叙,问道:“你说这活着为了什么?没有人懂你,没有人在乎你做了什么,没有人关心你真正喜欢的,每天挂在嘴边的不是江山社稷就是家国责任,凭什么我要承担这些?” 敬叙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他垂下眼帘看着那湖水,同样怅然若失说道:“为了什么?这个微臣还真不知道。” 两个少年站在余晖下,光越过波光粼粼的湖面包裹起来他们,颇有一种少年不知国愁的意思。 一直偷偷跟着绵宁的安韵捏着欣悦的耳环此时走了出来,幽幽说道:“当然是为了能够保护喜欢的人,并和她恩爱白首……” 第一百五十八章 郎情妾意 见安韵走了过来,敬叙行礼之后退后几步。 绵宁和安韵相互行礼之后,安韵就伸开了手,掌心的珊瑚从未如此明亮。 安韵轻轻的把珊瑚放进绵宁的手中,羡慕的说:“这姑娘心思单纯,一直说希望二阿哥安好,她说今生无缘伺候二阿哥,愿二阿哥忘了她,另觅知心人。” 绵宁本就受了朗娟的气,正别闷着无人理解,安韵一番话真是句句落到了他的心坎儿上,于是,悄然滋生的执念就是想要抓住这份认可。 “安娘娘可是知道欣悦在哪儿?”绵宁热血情深,誓要找到她。 安韵为难的看着绵宁,说道:“二阿哥不要难为我,这是福晋吩咐下的命令,真是爱莫能助。” 绵宁就差要求她了,“安娘娘,你就告诉绵宁吧,额娘专横,非要拆散我们,可是欣悦本就没有错,让她来承担这一切实在是不公平啊。” 安韵叹了口气,看着绵宁渴望的眼神,顿了一下,说道:“无论说什么,我肯定是不能违抗福晋,可二阿哥和欣悦姑娘如此情深,我也不忍让你们分隔一方……” 绵宁一看有希望,看向安韵更是眼巴巴了。 安韵望了下敬叙,绵宁便知道她的意思,悄悄道:“安娘娘放心,敬叙跟我多年,不会有问题。” “这王府最累最辛苦的地方便是欣悦姑娘受苦的地方……” 绵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仔细品品之后,恍然大悟般喊了声:“敬叙!” 两人一起奔向了后院。 跑了柴房,跑了药房又跑了膳房,怎么都没发现欣悦。 绵宁垂头丧气的踢着路上的石子,“这哪都没有,到底去哪了?” 敬叙一顿,对绵宁说道:“二阿哥,还有一处地方。” ? “哪儿?” “浆洗处。” …… 绵宁一拍脑门,懊恼道:“我怎么把这个地方给忘了。” 说着便赶了过去。 此刻。 浆洗处可谓是热闹极了。 自从安韵代表福晋去了浆洗处,管事孙嬷嬷那真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我可告诉你们,福晋可都发了话了,只要好好干,少不了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要是敢偷懒,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孙嬷嬷来来回回说这么几句,好似福晋就站在她身后给她撑腰似的。 碰见欣悦自从得了安韵告诉她再忍三天便能出了浆洗处就开始有恃无恐了,干活不说偷奸耍滑也是明目张胆的敷衍。 这不,孙嬷嬷那眼睛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慢慢悠悠干活的欣悦身上。 孙嬷嬷可是记得这姑娘,流萤姑娘亲自送过来的,说是勾引二阿哥,好好教训教训她。自己也只顾忙了,没来得及“招呼”她,眼下,欣悦好死不死的撞在了她眼皮子底下,那只能算她倒霉。 只见,孙嬷嬷顺手摘了条柳树上垂下来的柳枝,呸呸两声,搓的光溜溜的。科源 看着孙嬷嬷这个样子,别的婆子们也都一脸的看热闹,只想瞧着这美人坯子被破相是个什么惨状。好似欣悦过的越悲惨,她们越平衡。 欣悦正抬着手不情不愿的搭着衣服,孙嬷嬷咬着牙憋足了劲儿,“啪”的一下抽在了欣悦的背上。 一阵火烧火燎的疼几乎让欣悦跳了起来,她正想开骂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打自己,转头就看到了憋了一脸坏笑得孙嬷嬷。 眼下她还在浆洗处,实在没办法硬碰硬,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欣悦活生生把嘴边的火气压了下去,用她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声音,歉意道:“嬷嬷,奴婢是犯了什么错吗?” 看着欣悦揉着一摸就疼的背,孙嬷嬷心里一阵舒坦:“怎么着?老娘就是看不惯你!你犯的最大的错就是走进了王府!” 丝毫没给欣悦任何反应的机会,孙嬷嬷抬起柳条就开打了。 欣悦岂是能够站在原地等挨打的性子,便在孙嬷嬷打她的时候赶紧跑了。 不过是巴掌大的地界儿,她一个毛头丫头能比这常年干活的婆子们体力强到哪儿去,刚跑出了十几步就被孙嬷嬷的狗腿子抓住扔了回来。 孙嬷嬷打着,婆子们围成一圈看的嗤笑。 只有欣悦抱着脸惊恐哭泣,她不能花了这张脸。从手缝里看到像看马戏一般的婆子,欣悦发誓,待她掌权之日,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就在欣悦被打的滋哇乱叫的时候,绵宁正巧走到门口。 他听到了欣悦的声音,瞬间激动起来了,“在这儿!在这儿!是欣悦的声音……” 敬叙松了口气,若是找不到欣悦,恐怕今天谁也走不了。 绵宁被眼前的一幕触怒了。 目及之处,便是欣悦满是伤痕伏地哀求的样子。 “你们干什么呢!”绵宁大喝一声。 婆子们从来没有见过绵宁,一时之间好似没怎么停手。 还是孙嬷嬷有眼色,看见是二阿哥过来了,吓得连滚带爬的跪着过来:“老奴参加二阿哥!” “老奴?我看你就是不折不扣的刁奴!”绵宁一点儿不能看见孙嬷嬷的脸,抽起敬叙的佩剑就要砍了她。 吓得孙嬷嬷如捣蒜似的磕头,“二阿哥饶了奴婢,饶了奴婢吧!” 敬叙更是清楚若是事情闹大,别说保不住欣悦了,恐怕王爷也会罚着绵宁,那可得不偿失了。 便劝道:“二阿哥息怒!福晋本就不满欣悦姑娘,若是因此出了命案,只怕这欣悦姑娘也脱不了干系了。” 绵宁虽在气头上,也算是听进去了,可他实在不解气,生生一剑下去把孙嬷嬷那手挑破了,十指连心,疼得孙嬷嬷直冒冷汗,昏厥过去了! 众婆子哪个还敢抬头看,都战战兢兢的哆嗦着,孙嬷嬷的下场可不是闹着玩的。 绵宁快步走了过去,小心的抱起欣悦,眼露柔情的细语道:“别怕!我这就带你走!” 欣悦在绵宁进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这苦没白受,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娇娇而言:“奴婢不怕苦也不怕挨打,可二阿哥这样就让奴婢担心了,福晋苛责您了怎么办?快放奴婢下来吧,奴婢自己承担。” 越是这么说,绵宁越不舍得放她下来,搂的更靠近心口,说道:“放心!你是我的女人,若是都保不了你平安,我还算什么男人!” 不得不说,女子想要勾住男人的心就要让他觉得被需要。 只是,这边郎情妾意,却不知祸端马上就要临头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初心难守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朗娟是从书房里听到绵宁闯进浆洗处这个消息的。 连描述都没听完,朗娟就气的嚷嚷要让侍卫把他五花大绑回来。 “主子,千万不能动气,刚刚才吃了药,可耐不住这腾起的气性呢。”兰心不停的抚着心口劝说道。 朗娟还以为三两天绵宁一忘就不会这么去找欣悦了,哪里想这才刚回来的功夫,就搅的鸡犬不安的。 “把那逆子给我押回来,还有那欣悦,一并押过来。”朗娟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的对流萤说道。 说是这么说,可真正敢懂绵宁一个手指头的可是一只手都数尽了。 很快,绵宁被找到。 一日进了两次朗慧苑,绵宁可没有第一次那么有耐心了。 “看来额娘是不想让儿子安心一些了。”绵宁刚进了朗慧苑就嘟囔开来。 朗娟已经下了决心,不管用什么办法,誓要达到目的。 “额娘可以不计较她……”绵宁还在脑子里盘算额娘要怎么难为欣悦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可以么一句。 几乎是大喜望外,绵宁频频点头,“额娘只要放过欣悦,儿臣做什么都可以。” …… 朗娟心里针刺一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说话做事竟比不上别的女人了。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就行!”朗娟纵使心里难忍,也在顾及绵宁。 “什么事?额娘吩咐!” 朗娟叹了一口气,对绵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额娘这么多年,只想着你和媗儿能够安康无虞。既然你实在喜欢欣悦姑娘。那额娘也就不再逼迫你了。” 绵宁一看额娘这般为自己着想个,来时满肚子的顶撞顷刻都化成了心酸与不忍,“额娘……” 朗娟看他一眼,接着说道:“想要和欣悦在一起,前提就是你必须要同意和布彦达赉之女见个面。额娘不逼你立即做决定,你们可先相处看看,一年之后,额娘再敲定你们的婚期~~” 绵宁就知道这事躲不过。 虽然早就预料到自己的婚事只能是听从媒妁之言,可绵宁还是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好,儿臣遵命!”绵宁不是小孩子了,他不会认为自己发发脾气就能得到所有想得到的。有得便要有舍,他明白的。 回去的路上,绵宁一言未发。总觉得和额娘的“博弈”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使不上劲儿,也没有成就感。 直到回去之后,欣悦柔柔的攀上来,绵宁才不再去想了。 流萤不明白朗娟突然决定的意图,便问道:“主子,怎么二阿哥还没说话,您就妥协了呢?” 朗娟正看着一张画,上面画着天真烂漫的两个孩童陪她在花园闲坐,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那是绵宁和媗儿小时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的岁月静好俨然成了斗智斗勇。 “绵宁这孩子是个顺毛驴儿,我若是一直强硬逼他,只怕会适得其反。既然他那么想要和欣悦在一起,就赐给他吧,没名没分,再大的恩宠都会磨灭一个女人的希望。这勾心斗角比比皆是,就让那欣悦自己尝尝吧。如今,他愿意去见布彦达赉之女就是好的结果,见了凤凰,你还会喜欢乌鸡吗?” 朗娟打心眼儿里对欣悦有成见,岂止是不喜欢她,简直是厌恶极了,不过,她有一点想错了,在一个男人眼里,见惯了凤凰,有时候一两只乌鸡可是能栓的住他的心呢。 这边朗娟只顾和绵宁斗气,璟婳偏居一隅静静养胎了。 “主子,您现在越发有光泽了!”合欢嘴甜,笑着对璟婳说道。追书看 躺在竹椅上的璟婳盖了条薄薄的毯子,吸溜吃了个葡萄,笑说:“你这是明显的拍马屁,你看我胖的,那是撑得!” 不怎么出凝舒苑的璟婳天天按时按点吃饭,定时找长卿看胎,也会时常散散步。 或许这真是得亏了朗娟和惠苒各自比较忙,她才省了不少心。 算一算,现在可是有快三个多月了。 忽然,躺在竹椅上的璟婳“啊”的一声。 吓得疏桐和合欢赶紧过去,“怎么了?怎么了?主子?” 合欢这边就要去找长卿:“奴婢去找汪太医~~” “哎哎哎~~”璟婳伸出手叫她。 半天,说道:“他——他——踢我了……” 疏桐和合欢真是长舒一口气。 “哎呦,我的小祖宗呦,你可吓坏了奴婢了!”合欢拍着胸脯说道。 疏桐直笑,看着璟婳的肚子,神秘兮兮道:“主子,依奴婢看,这次一定是阿哥。” 璟婳疑笑:“真的假的?这能看出来?” “那可不!人家可都说肚子尖尖是男胎,你看主子这肚子,那肯定是男胎!”合欢比划着,一脸的笃定。 疏桐笑笑。 璟婳抚着肚子,说道:“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孩子,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就是最好的!” “是的,主子。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就是最好的。”疏桐赞同道。 看看璟婳和朗娟,你便会发现,对于孩子这个事情上,都是分阶段的。 他未出生时,对他满满的期待,希望他能够得到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可是,逐渐长大,又会越来越不满足,希望他能成才,希望他能听话,希望他能饱读诗书,希望他能成为谦谦君子…… 不管是谁,都是如此。 从古至今,我们都不能免俗。 璟婳看着外面亮亮的灯火,心里也为永琰担心。 自那天起,永琰就没在府里,他太忙,忙到璟婳跟本不能指望她他和自己一起关注孩子成长中的每一刻。 可是,璟婳还是止不住的想念永琰。 王府里不缺思念,也不缺阴谋暗算。 比璟婳怀孕多一月的韶莹那是在王府里最招摇的存在。 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韶莹每天都在希望早点见到孩子。 不过,暗暗一处,没人发现有一个人看着芳华阁韶莹的住处冷冷的眼神。 哪怕堕入十八层地狱,她也不怕。 再过几个月,一切都会不一样,或许到那时候,恩爱情仇都变得躁动不安。 她就记得一句话:该还的逃不掉…… 第一百六十章 意外存心 年节将至,今年不同以往。相对冷清的多,永琰总是不喜,不知是不是茗蕊的事情还在影响着他。总之,永琰下令,一切从简。 璟婳想要去祈福,不过,天寒地冻的,安华寺肯定是去不了。心诚则灵,便在疏桐和若初的陪同下,去了祈赟殿。 “主子,那地方阴森森的,咱们还是不去了吧。”疏桐还是有所顾忌。 璟婳倒是想的开,“都过去那么久了,法事都做了好多场了,没事的,再说,也不止我自己,不是还有你和若初嘛。” 若初一向觉得心怀坦荡自会走的端行的正,“姐姐想去,那就去吧。凡事小心一点儿也不为过。” “若初,今天你怎么愿意去了?不是一直都不想去佛寺,嫌弃枯燥吗?”璟婳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扶着疏桐。 若初明显的表情不自然,强装镇定道:“偶尔去一次也无妨,反正是为孩子祈福,我愿意去。” “呦呦呦,这孩子的面子这么大?”璟婳笑她,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不过,愿意出去便是好的。 疏桐便不再说了。 三人一路上赏赏雪看看风景,虽然冷的不行,还是挺开心的。 到了祈赟殿,才发现之前的担忧真是多虑了。 大概是永琰下旨,里面都是法师,说完连着三个七七四十九天进行超度,各位主子大可以放心进来。 在璟婳抬起脚要进去的时候,若初说道:“姐姐,您先进去吧,妹妹在这儿透透气。” “你呀……去吧……”璟婳也拿她没办法,不进去就不进去了吧。 “婳福晋,这边请!”朝着璟婳这边走来两个僧人,其中一个管事僧人璟婳看着眼熟,但想不起来了。 “劳烦大师!”璟婳随着大师一起走至菩萨年前,虔诚的接过点燃的香轻轻放进香炉,然后缓缓跪下。 “婳福晋先行礼佛,今日祈赟殿到了一位师父,可以给婳福晋讲解一下,也算是佛家修了德行。”那管事僧人说道。 璟婳还没怎么听过呢,点头道:“嗯。” 随后,双手合十,便是开始祈祷。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璟婳双腿也有点麻了,便在疏桐的搀扶下慢慢起来。 “你还别说,现在这体力真是大不如从前,动不动就腰酸背痛的。”璟婳一边揉着膝盖,一变自嘲道。 疏桐安慰道:“主子放宽心,这是正常的,等到阿哥呱呱坠地就好多了。” “那还要等多久啊……”璟婳掰着手指头数数剩下的月份,心里就一阵闹心。 “快了,快了。”疏桐打趣道。 一开始进来就说散散心的若初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 “哎,春格格去哪儿了?”原本若初说在这等着璟婳的,这都结束了,怎么反而找不到她了,疏桐来回看看都没发现若初。 “就是,这人指不定是又觉得束缚了。”璟婳知道若初一向不怎么喜欢佛寺,之前去几回安华寺喊她都喊不动,来来回回就一句话:不想去。 今日本来愿意来这个地方,璟婳就挺惊讶的,现在看来,估计是又出去了。 若初此时可并非单纯只是想要透透气。 她想要找,找他! 连随身的丫鬟都没有让跟着,若初一扇门一扇门的进,一间屋一间屋的看。 每一次开门都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可看到不是他又是失落又是庆幸。 失落是终不得见,庆幸是终要见。 就在若初刚刚退出一间房,还没转正身子的时候正巧看见了像她对面走来的法师。 他看着若初,一串佛珠都忘记了拨动,征征在原地,一动不动。 若初还以为自己都快忘了他,这几年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不去听。可人站在面前才发现,想忘记一个人哪儿有那么简单和容易,她喏了喏几次嘴,像是卡在了喉间似的说不出话,心跳还是那么快,就像是第一次见的那样。 “文——”若初按耐住自己几乎要跳出来的心,使劲咽了咽嗓子,挤出一个微笑,继续道:“你——怎么样?” 若初一开言,那人才反应过来似的。 “无念参见春格格!”那男子,若初朝朝暮暮的男子已经不再叫文若愚了,而叫“无念”,他不想念谁,也不再念谁了。 一句“春格格”把两个人拉的似是隔了一条银河。 若初使劲掐着手心,尽量把眼泪给憋回去,顿了良久,才道:“无念法师不比多礼,既然您是王爷请来的,那就是王府的尊贵客人。” 无念起身,若初从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情愫流动,哪怕是某一瞬间的惊喜都好,可若初就是没有发现。 若初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住太久了,赶紧转身,说道:“无念法师要保重……” 跑开了的若初不敢停下来,直到跑的气喘吁吁,眼泪直掉。 璟婳看见若初,正打算说她偷懒,便看见红着眼睛的若初。 “疏桐,走!咱们走……”璟婳定定的走向若初。 行至若初身边的时候,璟婳低低说道:“把泪擦干,这王府里最不缺挖咱们痛处的人。你随我走……” 若初已经没有了定力,哽咽的点了点头,跟在了璟婳身后。 疏桐和管事僧人说完之后就去找了主子和春格格。 幸好天冷,没有那么多人出来。 假山后面是一个亭子。 璟婳拉着若初,轻轻让她坐下,才开口:“若初,姐姐不知你到底怎么了?你若是愿意说,姐姐就认真听,然后我们一起解决;若是你不想说,姐姐也不会为难你。就像你刚进府说的那样——我一直都在。” 若初抬起眼眸,就撞进璟婳关切又不侵略空间的眼神,她怎么就是处理不了呢,连这么个事都掩饰不住? “姐姐——”若初执着璟婳的手,这些话一直憋在心里,她真怕哪一天晚上睡觉在永琰面前无意识说出来。 若初也发觉了一件事,自己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心疼了,或者说没有以前那么钻心彻骨的疼了。 “姐姐,这世间我只相信姐姐。这些事,妹妹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我本想一辈子就这么烂在肚子里,没想到自己还是没有坚持住。”若初坐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对璟婳展了一个笑容。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若初劫数 那是八岁的时候,若初家道中落,并没有多少钱财。 阿玛虽中举,到底只是个贫困举人,一无权二无势,即使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还是过的十分拮据。 后来,阿玛说让她投奔一个远方亲戚,虽说不上多富甲一方,比起她们家那还算是富饶多的。 江南水乡,格外的养人,连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 若初到了之后,才知道这亲戚姓文,是江南富商。 文家待若初不薄,给她置办一切华服金饰,培育她琴棋书画。真的是把若初当成了宝儿。 文家只有一子,名叫文若愚,喜文弄墨,写的一手好字,练得一手好剑。 文若愚比若初大八岁,也是及其喜爱这个妹妹。 他经常说若初文静,以后也必是温婉女子。 若初真是听进去了,所以,她从八岁起就不会如别的女孩那般娇纵任性,她知道文大哥喜欢。 只是,若初始终没有敢表露这一份心思,因为文大哥身边有一个更加温婉的女子,她叫乔问溪。连名字都美的像一幅画。 若初远远站着,看着乔问溪垂着一头墨发轻轻扬指弹琴,而文大哥举一把君子剑潇潇洒洒,削花挑水,与乔问溪两情相对,含情脉脉。 越是你侬我侬,若初心里就越是煎熬。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她不喜欢自己这样,她觉得文大哥和乔问溪是那么般配,自己除了祝福只能是祝福。 所以,若初每次遇到文大哥让她给乔姐姐带话的时候都笑得无比灿烂,她真怕文大哥有一丝发觉而不再理会自己。 这样的暗生情愫,一直到若初十四岁。 六年的时间,若初见惯了文大哥与乔问溪的深情,当然也见识到了他们之间的悲壮。 若初是笑着讲这一段的历程,璟婳听的心里慢慢甜意,也有为若初的委曲求全而心疼。 “你这个傻丫头,怪不得从进来王府就这么沉着稳重……”直到现在,璟婳才明白若初这不是稳重而是不断的压制而导致的默默承受。 “或许,他是我的一劫。”若初把这规划为自己的劫数,她经常想文大哥与她,就是劫数。 “后来呢?”璟婳迫切的想知道后续。 “后来,因为天灾,文家生意一落千丈,一时之间,连丫鬟奴才都裁去了一大半才保住了住的宅院。乔父是个员外,颇为势利,以前巴结着文家那是觉得有利可图。而发现文家已经没落的时候,死活不再同意乔姐姐和文大哥来往。” 璟婳不由得唏嘘不已,这人啊,就怕伤心。“乔姑娘怎能舍得下几年的感情?” 若初点头继续道:“乔姐姐自然是不舍得,拼死也要和文大哥在一起。可是自古儿女之事多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再大的反抗都没有用。最后,乔姐姐被她父亲安排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 璟婳听着就惋惜,“可惜了。” “岂止可惜,乔姐姐至死不愿意嫁,在新婚夜里自尽身亡了。”若初说这话就满满的心疼。 “啊?”璟婳拍了拍心口:“这一对有情人怎么就如此地步了……” 若初看了看璟婳,眨着泛泪的眼睛,“乔家死了女儿,文家父母一边是生意破产一边被嘲儿媳被抢,那吐沫星子从未停止。一辈子没怎么受过气的文父文母真是活活被气死了的。文大哥就从那个时候音讯全无的。” 听了若初的故事,璟婳真觉得像听书似的。她的一生没有跌宕起伏,没有波澜壮阔,只有细水长流般的温暖。所以,她理解不了若初的感受。 “若初,你今天是见着他了?还是?”璟婳知道想要解开若初的心结,就要让她认清现实。 若初垂下眸子,微微点了点头。 “你现在还喜欢他?” 若初看了看璟婳,揉了揉手心,“姐姐,妹妹不曾骗你。我进府也是万念俱灰,那时候真的是用尽了一切办法找他。可真的出现在了面前之后,反而有些无措……” “无措?” “嗯。” 若初进府的时候还小,心里长存了几年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就从心里除去,而今,若初说有些无措,或许是她心上开始有了更多的人吧…… 璟婳没有直接说,而是问她:“你怎么知道他的消息的?” 若初有些尴尬的搓着手,说道:“我找了很多人,也是刚刚收到他进了王府的消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遁入空门了。” “你想再见他吗?”璟婳问道。 这个问题,若初没有直接回答。 她不知道,真不知道。 “姐姐,说实话,若是在两年前,妹妹一定无所顾忌的去见他。可现在妹妹是大清嘉亲王的侍妾。妹妹不能给王爷招黑,也不想让文大哥,哦,不,无念大师难做人。既然已经过去了,就过去吧……”若初是这么说,璟婳没有再问别的。 与若初而言,知道她的地位和所处位置就是最明确的答复。 回到凝舒苑,璟婳看了几次,西殿的灯一直长亮着。 疏桐也不知主子何意,便问道:“主子,春格格没事吧?” 没事吗?没事吧…… “她就是心情不佳罢了。”璟婳一再答应若初不传播,那就连疏桐也瞒着吧。 “主子,您去休息吧,奴婢在这看就行。”疏桐看了看西殿说道。 今天实在是累了,璟婳吩咐一有任何事情赶紧禀报她。 而在屋里坐着的若初根本就没有在意外面的天色。 蜡烛燃了烛心越来越长,直到烛泪淹没了灯芯,从长长的影子蔫成了一个火苗。 看着烛火,若初怎么都平复不下来心情,她怎么就没有多和文大哥说几句话呢。 想了想,算了吧,说什么呢。文大哥给自己定法号:无念,大概就是无欲无求了吧。 她不要打扰文大哥,哪怕是为他做到最后一步,若初也甘愿。 或许,多年以后,她会庆幸自己记着这一份真心,不求结果,只求无愧于心。 她还记得文大哥读的那句话:人生若只如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第一百六十二章 见招拆招 乾隆六十年,春。 凝舒苑。 “主子,天儿还冷着呢,万不要受凉了。”疏桐拿了个暖炉递给璟婳。 “莹格格怎么样啊?她也快九个月了吧。”璟婳现在身子重,也不大愿意出去,大概是产期差不多,总想了解一下韶莹的情况。 疏桐给璟婳轻轻按摩着有些发肿的小腿,说道:“奴婢去看了莹格格,九个月的月份,那肚子和您差不多。伺候的丫鬟说莹格格最近也不怎么爱吃,多多少少有些影响了。” 璟婳叹了一下,到底是要做额娘的人,最是听不得谁不舒服。 “许是到了后期,身子乏些。有时间,也给莹格格送点点心过去。”璟婳安然说道。 疏桐知道璟婳心思,回道:“是,奴婢一会儿就送些过去。” 还没有转动身子呢,忽然就感觉肚子里一个小拳头划过,明眼能看到的动作,“呀呀呀,你看你看他——” 璟婳嬉笑的指着肚子,捂着嘴笑。怎么就这么容易感动,暖暖的,泪花儿就要出来。 正好,永琰过来,璟婳惊喜的招手对永琰说道:“王爷,王爷,你快看,这孩子——” 顺着璟婳的眼神,永琰也笑了起来,缓缓蹲在璟婳旁边,疏桐赶紧给王爷搬个凳子,“这孩子,现在都开始闹额娘了。” “嘻嘻……”璟婳看着永琰一脸慈爱的样子,禁不住痴痴的笑。 永琰看璟婳一脸傻笑,点了下她的额头,“嫌弃”道:“傻了啊……” “嘻嘻……开心……”璟婳似乎又找到了刚刚嫁给永琰的感觉。 扶着璟婳进去之后,永琰说道:“再有两个月可就生了,到时候让璟姀过来几天吧。好歹能有个说话的人。” 璟婳有时候想想嫁给永琰也是很幸福的,虽然他不怎么表达,可事事为她考虑,让她也心安。生孩子本就是大事,额娘身体不行,来了也担心,确实璟姀合适一下。 “那臣妾就谢过王爷了。”璟婳温柔的笑着看永琰。 “璟姀有十几了?” “十四了。” “是个大姑娘了。”若是第一句话没惹的璟婳怀疑,这句话便让璟婳留了心眼儿,笑着说:“王爷这是要帮姀儿牵个好姻缘啊?” “你觉得呢?”永琰直直看向璟婳。 …… 璟婳没有想那么多,傲娇道:“王爷愿意为姀儿操心自是极好的,不过,臣妾这个妹妹也是娇惯的不得了,非说要找个合心意的。不在乎家世背景,只求个心心相印。” 永琰一挑眉,“姀儿这么有主见?” “那是,她长姐挑了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姀儿自然也想像臣妾这般幸福。”璟婳觑着永琰,巧巧说道。 永琰被璟婳这么一夸,如沐春风般的舒适。 心里也定了,看来璟婳不是那般攀权附势的人。 永琰走后,合欢悄悄给璟婳说道:“主子,奴婢发现一个疑惑的地方。” “什么?”看合欢这么神秘兮兮的,璟婳问道。 “今天疏桐让奴婢去给莹格格送些点心的时候,奴婢五一发现知夏也端着点心盒给莹格格送去。” “嗐,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多正常啊,都是一个苑的,又同为福晋身边的人,自然比咱们热络点儿。”璟婳不以为意。 合欢可是急赤白脸的,“主子,关键是奴婢看到那知夏偷偷往点心里放东西,离得太远,奴婢也没看真切。”合欢比划着说道。 ? 这还真奇怪? “这话你有没有和别人说过?”璟婳警醒的问。 “没有没有!这事儿奴婢哪敢乱说啊。”合欢使劲的摆手。 璟婳便按压了下来,“不要向任何人说起,毕竟你只见了一次,咱们也不好有确凿证据质问安韵什么。” “是啊,可奴婢就是纳闷儿,想不明白,莹格格是福晋身边的人不假,可安主子可也是十分受福晋信任的啊。她什么意思呢?”合欢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你没事的时候留点儿心。”璟婳吩咐她。 “嗯嗯。”合欢挠着头出去了。 不说还好,一说,这璟婳都开始担心自己了,肚子里可是她的命根子,若是谁想暗害她,那她可不会坐以待毙。 空气中甜甜的味道盈盈绕绕在王府中,有一种万物复苏,朝气蓬勃的感觉。璟婳不知是不是合欢给她说的消息的缘故,竟然感觉到有一点冷。 那摸不着看不见的暗箭最是难防。 朗慧苑请安。 璟婳去的时候,也都快到齐了。 “天气暖和些了,多出来转转是好的。”璟婳行礼不便,朗娟抬手让她起来。 璟婳依依笑着:“姐姐说的是,妹妹这身子还是有些弱,走几步就喘得很。” 朗娟也笑,“这个你可就要向韶莹学学了,韶莹体力可是不错,恨不得要健步如飞呢。” “哎呦,妹妹也不行,以前倒是可以,现在也不行了,真是累。”韶莹一脸的疲倦真让让人再开不起玩笑。 璟婳看着韶莹真觉得她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好。 “莹格格可要注意休息啊,可不能逞能。”璟婳本是一片好心,可韶莹偏就不喜欢璟婳,非要觉得是璟婳在故意刺激她,当即就硬着头道:“婳福晋就放心吧,妹妹这孩子健康的很!” 话说到这份儿上,璟婳再说可就要两边起火了,便按着性子由着她去吧。 “璟婳,王爷已经安排下了,这个月让璟姀过来和媗儿、玥儿一起学习,也让璟姀做个陪读,媗儿、玥儿能有个伴儿。”朗娟盛情邀请,又提这意见,一时之间,璟婳都觉得受宠若惊,赶紧起身,不顾笨重的身子,谢恩道:“多谢福晋抬爱!璟婳代妹妹璟姀谢过福晋恩典!” “嗯,起来吧。” 许久没有说话的惠苒也笑着说:“她们之间相互照应,是好一些。” 朗娟却没搭话,惠苒意兴阑珊的作者,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直到走出朗慧苑,惠苒看起来脸都臊的红。 “主子,您瞧咱们这福晋可是个小心眼儿,也不过之前王爷亲近了惠福晋几次,福晋这就一直记着了。”最近一段时间,疏桐真心觉得福晋变了,怎么看怎么没有以前和善了。 璟婳嘁了一下,摇了摇头。 “对了,主子,二小姐过来,和媗公主、玥公主一起侍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个问题可是个棘手的问题,按照璟姀的性子说不定还真不会太平和,但是,王爷既然已经发话,只能遵从了,“见招拆招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惹事不怕事 初次进王府,璟姀还心有向往。 这次走在王府的长道上,璟姀心里无限的纠结,她为长姐在这受的苦心疼,也为长姐的未来感到忧心。 这偌大的王府里,到处都是吃人的魔鬼。 较之上一次,明显的低落连璟婳也感受到了。 “姀儿,怎么了?”璟婳侧头看向璟姀。 璟姀抬头便展给璟婳这个甜笑:“能够在王府里陪长姐,姀儿在想自己能做些什么?” 璟婳揉揉璟婳的头,“小丫头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第二天。 璟婳便早早起来给璟姀收拾准备,还怕璟姀不懂规矩,一遍遍说道:“你来了是侍读,哪怕再不喜读书,到底是王爷安排的,可不能使什么小性子哦。” 看着长姐那担忧的神色,璟姀调皮挑眉道:“长姐,他们怎么欺负你的,姀儿一定给你讨回来!” “哎呦呦,二小姐,可不敢这么说啊,您这哪是侍读,要成为了炸药桶还得了?”合欢皱着小眉头,心里忐忑的很。 璟姀一听噗嗤一下就笑了,“合欢的意思是我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合欢一琢磨,真是说错话了,还好二小姐不介意,便打趣自嘲道:“奴婢嘴笨,说错了说错了,二小姐那是人间富贵花。” “我看她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还是璟婳不留情面,就直戳璟姀的小心脏。 “谁让长姐这么好脾气的?都是这么不声不响的,他们还真以为咱们钮祜禄家没人呢!”璟姀就不喜欢谁欺负自己家人。 疏桐笑笑,反而站在璟姀这边,“二小姐说的倒也没错,只要方法合适,不卑不亢还是需要的。” 璟姀真是对这个疏桐另眼相看,颠颠儿的抱着疏桐胳膊,对璟姀和合欢说道:“长姐,你看见没有,疏桐这说的才是真理。” “好了好了,赶紧去吧。就让疏桐送你过去。”璟婳摆摆手,就怕第一天去晚了。 因为乾隆说了句子孙要好好培养,永琰便设置了王府的学堂,说是学堂,不过是讲讲为人处世的道理。 瑾钰身子不适,只有绵宁、瑾媗、瑾玥三个人,算上敬叙,也不过四个而已。 这三个都是主子,敬叙也是肃亲王之子,虽比不上绵宁他们尊贵,那也是皇亲国戚。这么一列,似乎也只有璟姀算为“末流”,也难怪璟婳会担心。 “主子,二小姐不会真的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吧?”看着璟姀和疏桐的背影,合欢小声的看着璟婳说道。 璟婳定定的说道:“不会,姀儿比我有主见,但不会贸然行事。” 这学堂就设在了宁祥殿旁边。 璟姀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姑娘,说不怯场是假的。 绵宁本就不乐意去,他不喜欢听些说教,可阿玛既然安排了,只好硬着头皮去。 “敬叙,一会儿你顶一会儿,我可不想在这听老夫子说教。”绵宁偷偷对敬叙说道。 敬叙这一脸的无奈也是习惯了。 “二阿哥,王爷——”敬叙这边还没有说永琰怎么样,绵宁就呲儿他了:“快别说阿玛了,他都快天天住在宁祥殿了,每日每夜的处理政务奏折什么了,也没见着皇玛法另眼看他啊。白白的给自己找罪受……” 自小,绵宁就不喜欢阿玛的性子,总觉得什么话也不说,让人累的慌,尤其是额娘再添几句受冷落的话,他更是不喜了,反观,绵宁倒是喜欢皇玛法,总觉得皇玛法更像个一国之君。 敬叙便不再说话了。 这边刚进门,就看见了一位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举手投足之间便见别致的姑娘。 绵宁自然是不认识的,不过,这姑娘也真有趣,微表情不少,从她的表情都能断定对接下来的安排并不是很满意,要不那眉头都没怎么舒展呢。 “敬叙,你看那女孩儿!”说着绵宁的手指方向,敬叙愣的有几秒,他见过那么多的贵女,温婉的,甜美的,稳重的,天真的,都有,可唯独没有像这姑娘一样的人,似精灵一般,一个不羁的眼神便敲进了他的思绪。 “哎,问你话呢?”绵宁再看敬叙,发现传言对女子没有兴趣的肃亲王家的二爷居然看愣神了。 敬叙晃了一下身子,有些尴尬回道:“微臣——微臣在!” 绵宁可比敬叙上心了,“敬叙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有心上人,也可以开口让皇玛法指婚啊。” “二阿哥说笑了,微臣只知道忠心服侍二阿哥。” 既然敬叙不发话,绵宁也就没有往下说什么了。 疏桐远远看看了二阿哥,悄悄牵了下璟姀的衣角,低声说道:“二小姐,前面就是二阿哥,他后面的是肃亲王家的二公子——敬叙。” 经过疏桐的提点,璟姀稍稍收敛了一点不满的情绪,微微福身道:“璟姀参见二阿哥!” “璟姀?可是那个婳福晋的妹妹?”绵宁好像听瑾媗说过这女孩的情况。 “正是臣女!” 这下,绵宁才想起来额娘交代说注意事项。 “起来吧。”绵宁说的。 璟姀这才抬头看了看绵宁。 进了学堂之后,大家各自才开始坐了下来。 真正让璟姀有些心里不舒的便是瑾媗。 “奴婢参加媗公主,参见玥公主!”璟姀想着毕竟是公主,年纪又差不多,应该可以好好说话。 只是,想象有多丰满,现实就打脸打的有多惨痛。 “你就是璟姀?”开口的是瑾媗。她终于逮着了一个机会,不好好搓磨一下钮祜禄氏,都对不起自己天天的念叨。 “是!”都想着要怎么提醒和回答的璟姀偏偏就看见瑾媗嫌弃的眼神,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戴均元便担任了他们的先生,指导一些功课。 奉行着不惹事,不怕事的原则的璟姀真是坐立不安。 这边刚结束,瑾媗便对璟姀说道:“我这都准备完了,你看什么呢?” ??? 璟姀还没明白什么,便看见瑾媗的白眼道:“愣着干什么?过来伺候着啊!” 咦? 什么意思?这就开始为难上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王府里我就是理 璟姀上前走了一步。 四公主便随手把茶杯“啪”的一下故意摔倒了地上。 洒在地上的茶还冒着热气,而茶杯已经碎成了锋利的瓷片。 璟姀正不知四公主何意的时候,只见,四公主微微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璟姀,一脸的不屑道:“你,把这碎片捡起来……” 四公主旁边便是绵宁和敬叙。突然而起的“为难”也让绵宁有些觉得小题大做了,劝道:“媗儿,第一次相见,璟姀有没有得罪你,不要再任性了。” 被亲哥哥这么一说,四公主更觉面子挂不住了,由其是看到敬叙眼神落在了璟姀的身上,那心里瞬间对璟姀更深了恨意。 “我是公主,吩咐她做一点事还不行吗?”四公主不想同绵宁说话。 璟姀明知道四公主是为难自己,想想长姐的担心,便不断地告诉自己,“忍一忍又何妨……” 定定开口道:“多谢二阿哥体谅,这些事情璟姀可以做。” 她璟姀谁也不求。 从腰间拿出手帕,刚刚展开要捡起碎片的时候,四公主又发话了,弯腰一下抽走了璟姀的手帕,嫌弃瞅了一眼递给了身后的宫女,道:“这可不行,要用手一个一个捡!” 绵宁一直拿这么妹妹也没办法,又懒得管她,便对敬叙说道:“你劝劝她,她听你的。” 这话一句一字全入了四公主的耳中,她故意看向敬叙,想要听听他说什么。 敬叙看了看四公主,又看了看璟姀,恭敬的对四公主说道:“四公主大可不必与二小姐计较,二小姐刚进府,若是哪儿做得不对,四公主多说说便是了。” 谁知本来满心期待的四公主一听敬叙字里行间都为璟姀求情,便赌气般说道:“做得不对,就是该罚!” 璟姀心里不满,心想着做了什么你就不满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这四公主像是抓到了把柄似的,喝了一声:“你看什么看?还敢瞪我!”说完,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璟姀的脸上。 又羞又愤的璟姀实在忍不住,气急道:“你讲不讲理?凭什么打我?” 四公主看她这样,悠闲的轻轻拍了拍打人的双手,才冷冷看着璟姀,似笑非笑的说道:“理?在这儿,我就是理!你,只能称臣女,称什么我?” 这一番羞辱之词,一瞬间让璟姀憋忍许久的泪给说下来了。 “今天念你初犯,你就在这儿跪着吧。若是明日本公主心情好,说不定还能饶了你~~”四公主说完,提着裙子迈过那一片碎片往外走了。 璟姀啪嗒啪嗒泪往下掉,她狠狠的擦去脸上的泪,决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绵宁自是早就溜走了。 三公主瑾玥和璟姀同岁,但这是四公主说过的话,她可不能给自己添麻烦,额娘最近和福晋关系不佳,她还是能躲便躲吧。 于是,学堂里只有敬叙一个人了。 璟姀跪在外面,脊背打的直直的,就算是被罚,她也要拿出钮祜禄家女儿的姿态来。 敬叙经过璟姀身边的时候,璟姀只听到敬叙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有时候,在王府里,没有必要非要和她们争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低沉的,一点没有居高批评的意味,可璟姀早就把他们划为了一派,撇了一下眼神,说道:“多谢二公子提点!璟姀生性较直不懂得为什么受了欺负还要忍气吞声。” …… 敬叙被璟姀说的一时没有话,便塞给了璟姀一把伞,“夜里多雨,你留着这伞。” 璟姀才不稀罕他的破伞,还没有把伞还给他,敬叙就大步走远了。 气鼓鼓的璟姀只担心长姐,这么长时间不回去,长姐肯定会担心。可现在她一步都离不开这里,怎么告诉长姐呢。 天色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璟姀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还是感觉有些冷,冷的不停地打喷嚏…… 凝舒苑里,璟婳和疏桐她们等了好一会也没见璟姀回来,璟婳来来回回踱步道:“疏桐,你送姀儿过去了没有,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疏桐也是纳闷,她特意跟二小姐交代清楚怎么走怎么走,因为只有一条大路,二小姐便坚决不让疏桐晚上来接她。 “主子,奴婢去找找吧。”疏桐放下手里的事情,赶紧去找把伞。 小福子在门口一直看二小姐有没有回来,可这半天了也没个人影儿啊。 忽然,转交出现了人影。 “二小姐?”小福子试探的喊了一声,那人依旧没有回复。 越来越近,看了仔细,才发现是肃亲王家的二公子。小福子赶紧打千儿道:“奴才小福子给二公子请安了。这么晚了,二公子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敬叙似乎挺着急,对小福子说道:“你们家二小姐现在在书阁跪着呢,让婳福晋想想办法,下着雨天又这么晚也不是办法。” 这还得了,小福子赶紧向璟婳禀告。 “主子!主子!” 疏桐嫌他一惊一乍,说道:“小福子,你干什么呢,吓着主子了。” 小福子一脸歉意道:“是奴才莽撞了,刚刚肃亲王家的二公子过来说咱们家的二小姐在书阁那儿跪着呢,让主子给想想办法。” “什么?”璟婳心里本来就挂念,一听小福子这么说更担心了,“姀儿有没有事?她得罪谁了?” 小福子为难道:“这个二公子没说,他就捎了个信儿。” 璟婳心急火燎的,抬脚就要走,“我去找她!” “主子,天黑路滑,您还是不要去了,奴婢和小福子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疏桐已经拿来了伞,撑开后便对璟婳说道。 璟婳直摇头,“不行!你们去也起不到作用,既然二公子让我过去,那肯定是璟姀犯了错。” 疏桐拗不过璟婳,只好随她而去。 天上下着小雨,虽不大,可正式由于这小雨,路上真是滑的很。 “主子,你可待悠着点儿。”合欢和疏桐一左一右随着。 就快走到疏桐,在宁祥殿前面的时候,忽然,不知脚下怎么一踩,璟婳身子晃了一歪,“啊”的一声…… 第一百六十五章 “撑腰” “主子!主子!”合欢吓得腿都要软了。 疏桐镇定一些,吩咐合欢:“你去医馆药房去找汪太医,就说主子不小心滑了脚。” 合欢站起来,有那么一秒是晕的,然后疏桐斥道:“去啊!” “好好好~~” 这边疏桐看主子脸色倒还好,便问道:“主子,您感觉怎么样,肚子怎么样?” 有了之前的例子,璟婳在身子歪的一瞬间就双手护住了肚子,这回仔细感受了一下,似乎还好,轻轻抹了抹头上沁出的汗珠,对疏桐说道:“还好,肚子倒没有感觉大问题。” “号,那就好。前面就是宁祥殿,奴婢去喊人,您能自己待着吗?”疏桐稍稍让自己静下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确认。 璟婳点了点头,“你去吧。” 雨伞已经散落在周围,璟婳额间的碎发紧紧的湿湿的贴在了额头上。 心里似乎又记起了上一次的“意外失子”,不由得暗暗打气,也给孩子打气:“孩子,额娘是那么的爱你,那么的期待你出生,这时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你去体会呢,千万要坚强,坚强……” 宁祥殿里,永琰正在处理公务。 疏桐跑着过来,拉着四宝,喘了几口气,说道:“快!快!婳福晋——” 四宝赶紧招呼几名侍卫,问疏桐道:“你慢点说,婳福晋怎么了?” 缓过来气的疏桐道:“主子不小心滑倒了,在前面~~” 那还得了,四宝赶紧让侍卫过去,自己转身进了大殿。 “王爷,婳福晋不小心在前面滑倒了。”四宝弯着身子。 永琰笔下一顿,“什么?” “怎么会在这儿滑倒?”永琰赶紧起身随着四宝往外走。 四宝也是断断续续听得,不过,大致意思明了。 听四宝说完,永琰气的只想敲打瑾媗,“平日里看着乖巧,怎么也干出这等糊涂事!” 四宝那可不敢说话。 远远的,璟婳就看见有人挑着灯过来。 “婳儿,怎么样?”永琰心疼的看着被雨打湿的璟婳,伸出手也不知能怎么抱她。 “王爷不用担心,孩子应该没事。”璟婳双手紧紧的托着肚子,脸色惨白的挤出笑容看永琰。 永琰伸出胳膊,让璟婳依靠在他的臂弯里,“这样是不是舒服一点?” 璟婳真的是累了,全身紧绷的力量此刻都依靠在永琰身上了。 长卿得知了消息之后,一路上跑着过来。 “微臣参见——”长卿没说完,永琰就抬手让他过来了,“你来看看婳福晋怎么样?这下着雨也不是事儿啊?” 长卿号了下脉,又看了看璟婳的表情,说道:“眼下婳福晋这月份都快八个月了,最是容易在意外的时候母子受损。还好,这次婳福晋保护的及时,孩子没有大碍,婳福晋应该是吓着了,再加上下雨,心里有些紧张,赶紧送到宁祥殿暖和些。” 这边一说完,永琰打横就抱起璟婳往宁祥殿去了。 轻轻把璟婳放到床上之后,永琰又吩咐四宝,“把璟姀也接过来!这么大雨,她一个小姑娘哪儿能受得了?” 璟婳赶紧说道:“王爷不要~~毕竟是四公主吩咐的,若是直接接过来,福晋那边——” “别管她,媗儿也是被宠坏了,都是朗娟平日里太宠孩子。明日里我必要好好训她一顿!”永琰安慰璟婳道。 永琰对着四宝斥道:“这些子琐事还要让婳福晋操心,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四宝差点被吓腿软,诺诺道:“奴才这就去接二小姐。” 约莫半个时辰,璟婳也缓的差不多了,璟姀踏着一脚水进来了,还没开声,泪就下来了,“长姐……” 璟婳看着璟姀这样,不由得心酸起来,“叫你整天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长姐,真不是我的错!”璟姀全心全意都在璟婳身上,没看见永琰。 璟婳赶紧截了她的话,“在王府里,和公主顶嘴那就是错!” 永琰正从外面走进来,语气缓和道:“你也不要吵璟姀了,瑾媗这丫头太刁蛮。” 璟姀一看永琰在场,也不怯场,猜着水湿的鞋子,福身道:“臣女参见王爷!” 永琰瞅的仔细,赶紧吩咐合欢:“合欢,去拿身衣服给婳福晋和二小姐,你看这都湿透了。” 合欢早就让人去拿了,这会子到门口接去了。 看着气氛慢慢好了些,永琰打趣璟姀,“平日里这都是说姀儿,今日怎么突然说臣女,这么严肃。” 璟婳倒没在意,看向璟姀。 璟姀小脸一扬,道:“四公主说了,在王府里,只能称臣女。” “啧啧啧,你看你看这丫头,牙尖嘴利的,这是控诉媗儿呢。可见,心里还是置气呢。”永琰指着璟姀,少见的笑的温柔。 璟婳一副拿她没办法的语气道:“怎么跟王爷说话呢。” “没事,这才是璟姀呢,可比你的小脾气多多了。”永琰倒也不气。 有了王爷撑腰,璟姀一早受的气才消了些。 门口还放着那把伞。 璟姀换了衣服之后,走到门口,看着伞就生气,一个不满就要扔出去。 “哎哎,小主子,这伞可不能扔啊……”四宝赶紧跑着捡起来,仔细放好。 璟姀不屑一顾道:“不就一把伞吗?值得这样小心翼翼吗?” 四宝欸的一声,解释到:“这伞可不一般呦。这是肃亲王家的二公子的伞。” “我知道,你这么想要,就供起来吧。”璟姀直想笑四宝拍马屁的样子。 四宝觍着脸继续笑着说:“二小姐这是打奴才脸呢。” 璟姀也被逗笑了。 四宝这才一本正经道:“这伞啊,是当年二公子亲手做的。万岁爷还题了字呢。您瞧!” 说着,四宝便把伞上的题字展示给了璟姀。 “后起之秀!”这是万岁爷给敬叙的评价。 “对喽!平时,咱们二公子可不舍得用的。”四宝这是想让璟姀念个敬叙的好儿。 “那我也不稀罕……”璟姀傲娇的转身进屋,不过,那伞也在悄悄入了她的眼。 璟婳看着璟姀心不在焉,问道:“姀儿,想什么呢?” 璟姀给璟婳端了杯热茶,叹气道:“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些分不清有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自求多福 不管是谁,都道权力是个好东西。 自从永琰因为此事苛责了瑾媗之后,璟姀在王府里也人人敬之开来。 璟婳虽嘴上不言,但是,这初尝“权力”带来的甜头之后,也发觉只有自己牢牢攥住,才能让家人们无虞。 养了一段时间身子之后,璟婳在璟姀的陪同下,也开始多多走动了,汪太医吩咐了,以后对生产有好处。 五月的天儿已经开始散暑热了,不过,大部分的天气还是很清爽的。 这天,璟姀刚刚给璟婳剥了个橙子,就听到合欢禀告,“主子,芳华阁说要生了!” 璟婳狐疑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算算日子也不对啊,“莹格格的预产期不应该咋下个月吗,这才五月份吧。” “谁说不是呢,刚刚那芳华阁的丫鬟们走得急,说是已经见红了,吴太医早就过去了。”合欢刚得了消息,这就过来了,也是怀疑。 透着这一层的怀疑,合欢还饶有深意的看了下主子,璟婳这才恍然想到,上次…… 顿时,满心都紧张了起来。 “姀儿,你先去和玥公主玩会儿,长姐这要说些事情。”璟婳打发着璟姀出去。 璟姀一脸的不情愿,道:“长姐,这什么事情啊,还不能我知道?” “去吧,生孩子的事,你又不懂。”璟婳笑着对她摆手。 疏桐也是满脸的不明所以。 璟婳喊了声:“疏桐,你过来。” 疏桐这才走了过去,“主子,什么事?” 璟婳看了眼合欢之后,合欢悄悄对疏桐说道:“疏桐,上次,我看见那安主子身边的知夏在往莹主子点心盒里放东西,就告知了主子。” 疏桐这才回过来意,明白合欢和主子相视无言的意思。 “主子,您的意思是……”疏桐猜道。 璟婳这也没有确定,便摇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关联。只是,疑惑为什么安韵和韶莹过过节。” 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去了,璟婳想不明白,疏桐自然也没想明白,“奴婢这就去看看情况。” 芳华阁内。 伺候韶莹的丫鬟婆子们无不战战兢兢。 里面这主子的情况可不太好,一直胎位不正。 就连接生多年的稳婆朱氏也不停地抹汗。 “主子,您再用些力啊!”朱氏看了下孩子的情况,对韶莹说道。 韶莹一听稳婆的催促,心里更是疼痛与紧张交织,尽管已经是浑身湿透,也不敢放松一刻,咬紧牙关,手指甲都要嵌进抓着的被单里。 好大一会,只听稳婆高兴的说道:“看见了,看见头了,主子,您再使使劲,快了,快了。” 韶莹已经浑身虚脱,听着稳婆的指引,最后使了下劲儿,“啊”…… 终于,“生了~~” 稳婆拿起剪刀剪断脐带,就看见孩子通身发紫,原以为是冻得,可这孩子哭声也忒弱了些。 吴恙看了眼孩子,赶紧安排属下仔细着照料去了。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莹主子诞下了一位小公主~~”吴恙满脸笑意的对永琰说道。 “嗯,是个好消息,咱们王府也是好久没有这么喜庆了。”朗娟在一旁欢喜的说道。 永琰点了点头,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失落。 “行了,这事情交给福晋吧。”永琰安排给朗娟便出去了。一起 产房九死一生的韶莹还想着对王爷诉诉苦说说委屈呢,便听到朗娟进来说道:“韶莹啊,辛苦了!王爷已经说了一定要好生照料你们母女,你就踏踏实实的休息休息。” “王爷呢?”虚弱的韶莹强撑着身子问道,可每一次开口都牵扯伤口疼得厉害。 “万岁爷急召,王爷这会子已经入宫了。”朗娟重新掖了下韶莹的被角,柔声对她说道。 回去了…… 韶莹心里倏的一下“塌”进去了一块,满满的期待渐渐成为失落。 困意袭来,眼睛酸涩的生疼,她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是不是女儿的缘故?”韶莹躺在床上,不断的问起自己。 许多年前,家里添了男丁的时候,阿玛就高兴的不行,说是可以带他骑马射箭做个八旗的好儿郎,二道女孩的时候,阿玛也是这样。 所以,她拼命的练习骑射,拼命的比家中男子都要强,就是想证明她也可以为家族争的荣誉。 可到了自己,她却有深深的无力感…… 安韵站在一旁,缓缓的移开了眼睛。 谁不是求而不得的人呢…… 凝舒苑这边,疏桐已经收到消息,便回去了。 “主子,莹主子生了,是个公主。”疏桐平静的说道。 璟婳仿若放心了一般,“嗯。” “真是奇怪~~”合欢还在想着那件事。 璟婳看着她说道:“或许只是正常的东西,孩子既然已经平稳落地,那应该就是没有大碍。” 疏桐看了一眼主子,深沉道:“但愿一切只是杞人忧天……” 风雨难静,心绪难平。 操心安排了一堆事情之后,朗娟也回去朗慧苑了。 吴恙在期间偷偷瞟了下福晋,也没有发觉有什么别的问题。似乎看起来对情况很是满意。 这孩子体弱,他比谁都清楚原因。 若是“黑衣女子”的联系,他还真以为福晋把他忘了。 当夜,吴恙在府外的班房等着的时候,又收到了信鸽。 展开之后,“老地方。” “哎,这主子啊,真是太小心了,这都多少年也没出现过什么问题。”吴恙拿着纸条嗤道。 不过,顾虑太多也不见得是坏事,小心驶得万年船,越是这样,吴恙还真越放心。 按照约定时间,吴恙准时到了。 “黑衣女子”也在之后到了。 吴恙一脸的调戏口气,“安主子这么晚也不怕会有坏人啊~~” 此时,安韵冷着脸,比这月色更清冷,她毫不受影响道:“吴太医这是忘了规矩了?” 不过语气一凛,吴恙却觉得安韵的眼神瘆人,再也不敢胡说的正襟道:“微臣失礼。安主子吩咐便是了。” 达到目的的安韵压了压嗓子,“那孩子怎么样?” 只见像是讨赏觑着说道,“那孩子自小月份开始就脉象极弱,不过是药吊着,莹主子身子底子好些,这才撑到了出生。不过,早产月余,公主的身子发虚,耐不得寒冷暑热。想必也是撑不了多长时间。” 只见安韵满意道:“这是福晋主子赏你的,至于孩子,那就只能让她自求多福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克她 韶莹诞女之后,每天都问孩子怎么样。 可每一次,看见伺候的婆子们闪烁其词的样子,新旧揪起来了。 托着虚弱的身子,每走一步都要歇好大一会儿,“快扶我过去,我要去求福晋,求她恩典让我见见孩子。” 丫鬟们怎么劝都劝不住。 到了朗慧苑之后,兰心摇着蒲扇,朗娟正在补眠。 “臣妾参见福晋主子。”说来也是奇怪,有了孩子之后,韶莹似乎比之前多些约束了,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嚣张跋扈的次数那是越来越少。 兰心也问过这个问题,朗娟还意味深长回她这是为母则刚。 朗娟正眼便看见韶莹弱不禁风的样子,关切的让兰心扶她进去,“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这风口可是厉害呢。” 韶莹哪里顾得了自己的身子,扑通一声给朗娟跪下了,满脸的疲倦和心累道:“求福晋开恩,让妹妹看看公主吧,嬷嬷们只说公主身子弱,可她们的表情我看得出来,公主不太好对吧?我就想见见她而已……” 朗娟为难的亲自俯下身子扶她,“你先坐下,身子最重要啊。” 待韶莹这边坐好之后,朗娟才端然开口,“韶莹啊,你说咱们这王府也不知是怎么了,每一次欢天喜地的期待你们的麟儿出生,可每一次都让人担心不已。这小公主出生的时候体弱,虚得很,太医说大概是孕期缺损厉害,亏待了孩子。现在我已经吩咐了太医和伺候的嬷嬷们,一定要精心再精心。现在你过去,我也担心你的身子再吃不消了啊……” 韶莹早已经满心的自责,责怪自己没有给孩子最好的,又听到朗娟这些暖心的话,那更是感动的热泪盈眶,“多谢福晋体谅,妹妹不会的。我一定做好心理准备绝对不会让福晋为难。求您了……” 朗娟左右为难的看了看韶莹,似是下了很大的勇气说道:“那——行吧,可你要保证啊,可不能让自己先倒下了啊,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韶莹感恩戴德的谢过朗娟,就朝着公主所去了。 朗娟体谅她身子弱,特意派了轿子过去。 心系着女儿,韶莹望眼欲穿的一遍遍从轿子里往外看。 好不容易到了,还是流萤和婆子们递了话儿才被许进去。 “主子,小公主就在这儿。”一个奶妈陈氏引领着韶莹进去了一个小房间。 韶莹踏进房间就感觉到了浓浓的熟悉的味道,一种牵着心的熟悉感觉。 小小的婴儿床里,只见里三层外三层的抱着小公主。 韶莹几乎是蹑着脚走进去的,唯恐哪一点儿声响惊醒了孩子。 轻轻的扒开小被子,只见一个干瘦干瘦甚至脸色都蜡黄到晦暗的孩子映入眼帘。 “这……”韶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这哪儿有正常婴儿的粉嫩之色? “孩子?这孩子怎么这样?有没有找太医瞧瞧?”韶莹心里滴泪,嘴上使劲憋着还是委屈难耐。 陈氏皱着眉回道:“回莹主子,小公主自出生之日起就面色蜡黄,太医也瞧了,说是小公主体弱,娘胎里带的病根儿。奴婢每日不敢怠慢,只盼小公主能长大些。” 韶莹听着就难过起来,若不是丫鬟劝慰着,估计都能一个腿软,蹲下来哭。 “孩子,跟着额娘受苦了吧~~”韶莹轻轻的抚摸了下孩子,触手可及的都是软软的感觉,一下子也让韶莹的心化了,这一刻,不管孩子是男是女,只要健康便是她最大的期盼。 韶莹一脸的温柔,和那个飒爽英姿的马背女子完全不是一个人。 这边,她还没有看够,流萤已经提醒她该走了。 刚刚走到门口,韶莹抹了抹眼泪,就听见门外一侧的两个嬷嬷讲悄悄话。 “哎,你知道吧,小公主出生就体弱多病。” 另一个嬷嬷“欸”的一声,道:“怎么不知道啊,不过我就纳了闷儿了,你说那莹主子平日里可是马背上长大的主儿,怎么生的孩子这么不壮实?” 嬷嬷瞅了瞅四周,眨巴着眼睛道:“你怎么没听说过这孕期相当的孩子啊,自然就会有高低之争啊……” “啥意思?你的意思是婳福晋肚子里的孩子克的小公主?” 那嬷嬷早就一副了知于心的模样回道:“那还能有谁!” 这话儿可禁不起推敲,一说出来就想相信了。 韶莹亦是如此。 本来她想着自己的命本该如此,可这两个嬷嬷一说她又觉得有道理了。 人心最易浮动,最是禁不起偏执的念想。 她确实想不明白为什么身体好的她生了体弱多病的女儿,而璟婳不管是胃口还是体型都十分不错情况。 这可让韶莹钻进了想法中的死胡同。 “璟婳,这可怪不得我。”韶莹咬着牙,眼神凌厉。 韶莹看了小公主两遍,就快到了满月时候。 “小公主怎么样了?”几日过去,韶莹不放心便又派了吴恙单独去查看。 吴恙仔细看了看小公主的看诊记录,回到:“回格格,小公主年纪实在太小,微臣已经尽了全力还是没有办法改善。” “什么意思?不是一开始就说了有指望吗,怎么到了现在反而不行?”韶莹火气蹭的一下起来了,又急又气。 吴恙可是不敢乱说话,“主子明鉴,微臣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治不好小公主。” “治不好你就提头再见吧!我要你们通通给小公主陪葬!”韶莹一声力喝,吴恙都要抖三抖。 “是——是——是!”吴恙只顾低声答道了。 直到吴恙走了之后,韶莹脑子里的计谋才一点一点冒了起来。 “孩子,额娘不会让你一个人受苦的,我要让那些挡你路的人通通都知道没有好下场。” 璟婳在凝舒苑忽然就打了个喷嚏。 合欢还开玩笑说:“主子,这是想您啦?一天都打了多少个喷嚏了?” 璟婳嫌合欢不干正事,便敲打她道:“你就会贫了嘴了。” 合欢也借坡下驴道:“把您照顾好可一直以来就是奴婢的责任了。” 璟婳他们在凝舒苑笑笑热闹,和凄清的芳华阁形成了不小的对比。 就像璟婳经常对他们说:?见不得别人笑那就是心里太苦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执念偏生 终究,没出五月,小公主就去了。 韶莹听到消息之后,难过的哭天抢地许久,可除了那像极了啼血的杜鹃花如同知晓自己的心思败了一地之后,再没有别的悲伤呈现了。 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凝舒苑的璟婳身上。 因为王爷的频频相伴,连朗娟都架不住璟婳风头三五天便去寒暄一番。 而她的孩子去世也不过是王爷轻飘飘的一句“节哀”就打发了罢了。 韶莹不由得苦笑唏嘘,终究她是王爷的“一时新鲜”,璟婳才是王爷的心头爱…… 朗娟自然是体谅韶莹的,这不,差人送来了不少的汤药调理身子。 韶莹心里始终难以平复,为何璟婳如此,她却这般? 人,最怕有执念。 安韵因为和她住的近,有时候也去探望她。 “你们主子呢?”安韵做了参鸡汤,刚刚晾凉一些,就赶紧过来了。 丫鬟知秋惆怅的对安韵行礼道:“安主子吉祥!格格这会子什么胃口也没有了,正在屋里叹气呢。” 安韵摆了摆手,让知秋推下,便提了一丝轻快的语气道:“妹妹,这天可是不错,也不出去转转?” 知夏进了屋,先把鸡汤打开来了。 用玉勺盛了一小碗交给了安韵。 安韵看着坐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韶莹继续说道:“来,妹妹先喝点儿汤,补气血的。” 韶莹眸子转了一下,叹出了声儿,“哎……” “怎么了?可是姐姐做的这汤没有吸引力?” 韶莹摇了摇头,用勺子在汤碗里转了转,还是没有胃口喝一点,“姐姐这汤做的很好,只是,我实在是吃不下。” “知道你心情不好,因着小公主离去,心里难过。只是,她已经去了,你这日子还是要过是不是?再说了,那孩子吃了那么多药,也是受罪啊……”安韵说着说着就开始替孩子可怜的抹眼泪。 韶莹刚刚断了线的泪这会子又续上了。 “嗐,姐姐真是罪过,这平白的又引起你的伤心了。”安韵赶紧拭去眼泪。 韶莹从腰间抽出了锦帕,擦了擦眼角,长舒一口气,“你说的没错,我还得活着……” “就得这么想,姐姐陪你出去转转吧,正好,也散散心。”安韵提议道。 几个丫鬟跟着,两人转着转着就到了凝舒苑前面。 “哼,还真是热闹!”韶莹话里话外一股醋味儿,看着凝舒苑络绎不绝的人,心里跟压了块千斤大石似的。 安韵看了眼凝舒苑又转头看了眼韶莹,不免唏嘘,一个月前,芳华阁也是这样,不过几天的功夫,也是今非昔比了。 “妹妹也别难受,早晚会再有的。”安韵拍了拍韶莹的手。 倔犟如她,此刻也如斗败了的蝈蝈一样的,垂眸低首。 凝舒苑经过白天的喧嚣,夜晚显得尤其的静。 不管是主子仆人似乎都在做甜甜的梦。 那是对于未来无限憧憬的期盼。 经过一夜的沉寂,一大早,小福子打着哈欠就去开门了。 “啊~~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小福子忽然看见有个盒子,怕是自己没睡醒,使劲揉了揉眼,还真是有个盒子。 “这什么东西啊,大清早儿的就放这儿了?”挠了挠头的小福子提溜了盒子就进了苑。 疏桐正在泼水,看见小福子拿着东西,问道。 “嗐,谁知道是什么啊,刚刚在门口看见的,你说这大清早儿的,谁放这的东西?”小福子无奈苦笑说道。 这么一说,合欢也来了兴趣,张罗道:“打开打开,看看是什么?” 疏桐摇了摇头,没理会她们,笑着进去了。 剩下小福子和合欢直接把盒子放在了苑里的石桌上。 小福子满脸期待的一点点解开…… 刚刚拿开盒子,只见合欢满脸惊恐的惊叫道,“啊!!!” 小福子仔细一看,也是吓得后退几步,心脏一阵发紧。 “怎么了?”疏桐在屋里听得仔细,一脸担心的赶紧出来问道。 “这会子主子还没起呢?你们是怎么了?”疏桐一连问了几遍。 合欢可是再也不敢看了。捂着眼睛撇着嘴,手指颤抖的指着盒子,抖着嗓子问道:“你——你看——嘛……” 小福子使劲地挤眼摇头,似乎这样就能够把刚刚的一幕给忘记。 疏桐定定走过去,她到要看看这到底是是什么东西,把他们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凑过去,打眼一瞧…… 疏桐也差点没有惊叫出声,小声的捂着嘴结巴道:“这——这——” 合欢使劲点了点头,“是吓人吧……” 只见盒子里赫然的放着一个死了的乌鸦,连眼睛都是充血的,盒子里到处滴散着血迹。 怪不得他们看见之后,要不停的抚着胸口呢。 “怎么有人给这个东西在咱们门口啊?”合欢厌恶又恶心,再看一眼就要忍受不住。 小福子方才缓了过来,“还用想吗,这肯定是为了恶心咱们主子呢……” 疏桐这会子才迷过来,“敢情这是要吓主子呢。” “谁这么心思歹毒啊,咱们也没有得罪谁啊?”合欢就差两手叉腰,挨个问一遍了。 他们苦思冥想也想不通的事情自然是不敢告诉璟婳的。 疏桐说再等等,看会不会是一时的恶作剧。 只是,一次还好,若是一而再,再而三,那就真的另当别论了。 疏桐只好把这事情禀告给璟婳。 “主子,咱们每天早上都收到了一只死乌鸦,也不知道谁放的,您看要不要给福晋说一下,去看看。”疏桐趁着璟婳精神头比较稳定说道。 璟婳倒是蛮疑惑的,“什么意思?死乌鸦?” “嗯,这几天,每天早上小福子都能从门口收到一只死了的乌鸦。之前,还以为是谁临时的恶作剧,只是,这已经一连几天了,奴婢实在是担心会不会有人对您心存怨怼啊?”疏桐把多天来的猜想全然给璟婳说了下。 璟婳仔细的琢磨了下,对她说道:“慢着,这事儿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那——”疏桐看着璟婳的脸色问道。 “这样吧,咱们先不要说,既然他已经放了几日,那明日也不会停止。若是一有风吹草动就跟福晋言语,只怕又要说咱们多事了,咱们自己先来找一找这人到底是谁!”璟婳对疏桐吩咐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同样的“苦” 这天,凝舒苑早早的就下了门闩落了锁熄了灯,璟婳说想要让大家多休息一会儿。 外界放出的话是这样,而此时他们全部都隐藏好了,只等“鱼儿上钩”了。 天色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小福子紧紧的趴在门后面从门缝里瞅着门前的动静。 “小福子,你看得见吗?”合欢就怕他看不准。 小福子打了手势,斩钉截铁的说道:“这必须要看清,不抓着这个人,万一真把主子吓出个好歹,那可就真罪过了。放心吧!” 听他这么一说,合欢才算闭了口,专心的等着门前面的动静。 小福子眼睛等的都酸涩了,还想着说会不会今天不来了的时候,似乎听见有脚步声。 这脚步声极轻,小福子还以为自己是做了梦。 当他再三趴在门口听,又看见有人影的时候,便一下子惊醒了,心里想:“他nn的,终于让老子逮着你了!” 果不其然,这人手挎一个盒子,左右环顾一周,正打算把盒子放在门口的时候,被小福子一个猛开门吓了一跳。 小福子立即按住她的胳膊,说道:“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你是哪方神圣!” 确认了脸色之后,小福子指着她说道:“你——你不是那个——” 越急于容易忘,小福子一拍脑门儿,“你是知秋!” 芳华阁的知秋,韶莹身边的丫鬟。 “是莹主子?”合欢觑着璟婳表情问道。 “这个还不能最终确定。明日就交给福晋,让她明断吧。”璟婳说道。 都这么说了,那个知秋还是一句话没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几天以来的结果这会子就确定了,小福子心里也是满满的成就感,恨铁不成钢的对知秋说道:“知秋,你也是这一批丫鬟里面做的最得手的了,怎么还犯这糊涂事!” 知秋依旧什么话都不说。 越是如此,璟婳越能断定是韶莹所为。毕竟,这事情可不是知秋一个小丫鬟能决定的了的。 寅时一刻,璟婳就带着人和东西浩浩荡荡去了朗慧苑。 “臣妾参见福晋!” 璟婳这顶着九个月的大肚子一脸沉重的走进朗慧苑,朗娟自然是比较重视。赶紧扶起她说道:“哎呀,这都快生了,你怎么这会子过来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派人通知一下就送到了。若是有个闪失,王爷不得训斥我啊……” 璟婳也没有顺着这客套话往下说,直接直奔了主题。 “姐姐,妹妹但凡能够安安稳稳度过这些日子,指定是不会给姐姐添一点麻烦的。不过,眼下,一定要请姐姐给妹妹做主啊~~”璟婳沉沉说着就要跪,被朗娟及时拉住了。 “这可使不得,你说!”朗娟也面色凝重的听璟婳讲述。 这几天以来的想法、处事方法,璟婳都和朗娟交代了一下,最后问道:“姐姐,您看,妹妹这也是实在处理不了了。” 朗娟听着就觉得吓人,更别说一个怀有九个月身孕的璟婳了,可想而知,这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立即着人要开始调查。 璟婳直接回道:“姐姐别安排了,这事情妹妹已经把人带过来了。”第一中文网 朗娟深吸一口气,说道,“把人带过来!” 小福子便押着知秋走了进来,小福子喝道:“跪下!” 朗娟简直是无法相信,看了几次璟婳的眼神。 “这不是芳华阁韶莹身边的丫鬟吗?”朗娟一眼就认出了。 璟婳点了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没错,这人是芳华阁的知秋。您知道吗?往臣妾门前放死乌鸦也是知秋所为啊。” 朗娟一时没有迷惑过来,等到明白清晰的时候,知秋已经稳稳的跪着呢。 “把韶莹请过来!”既然有知秋在这儿,朗娟也没法再替韶莹遮遮掩掩什么,便吩咐流萤去请她。 期间,璟婳就这么相看两不说的状态与朗娟坐在宽宽的大殿之上。 不一会儿,韶莹就过来了。 看着盒子,看看知秋那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韶莹就知道她肯定是被发现了。 “臣妾参见福晋、婳福晋!”韶莹行礼道。 看见璟婳怀孕的样子,韶莹就嫉妒的厉害。 “韶莹,这是你芳华阁的知秋吧?”朗娟问道。 “是!” “那她放死乌鸦的事情是不是你命令的?”朗娟发问几次,一句比一句直接。 韶莹也是个性子直爽的人,斩钉截铁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说道:“是臣妾!” 这句话算是说的朗娟哑口无言。 韶莹说到底也是朗娟身边的人,这么明显的与璟婳不和,倒是真的棘手。 “你为何这么做!璟婳都怀孕九个多月了,这下个月就要生了,你安的什么心那这污秽东西去吓她?”朗娟算是对韶莹无语了,她也决定了,及时韶莹以后没什么事,她也不再让韶莹跟着自己了,太累,还随时有可能成为炸的你粉身碎骨的炸弹。 韶莹一听朗娟这么说,眼睛通红心口起伏厉害,控诉的看着璟婳,指着她说道:“就是她!害的臣妾女儿早产,是璟婳肚子里的孩子克死了臣妾的孩子!臣妾恨她!恨毒了她!凭什么小公主过世一个月不到,她璟婳就已经抢了所有的关注!所以,我恨!” 每一个字都是韶莹带血的控诉,每一句话都让人听得心凉。 璟婳自然是怎么都没想到韶莹这么想。她就是这么容易心软,本来来的时候说的要好好让福晋法办她,可真到了这个时候,璟婳又下不去手了。 只是,韶莹陷入了执念,别人都没有啊。 这话一听就是怨妇的语气。 朗娟气急道:“你的孩子没了就要害的别人的孩子也要殉葬吗?韶莹,亏你还是王爷经常夸赞的性情中人。这会子是猪油蒙了心吗?” 任凭朗娟怎么说,韶莹就是这一句话:璟婳孩子克死了她的孩子…… 朗娟也懒得再和她说什么,直接让人把知秋带了下去,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至于韶莹,朗娟让璟婳提个处置意见,“璟婳妹妹,这事终究也是韶莹对不住你,你看怎么出发合适?” 璟婳想了想,说:“她也是因为孩子,婳儿层受过这苦,能理解,这事情就让臣妾与韶莹自己处理吧。” 这么说并不是璟婳一时心软,而是,忽然,璟婳有些怀疑了…… 第一百七十章 另一个自己 朗慧苑不欢而散,朗娟也对韶莹下了禁足之命。 璟婳回去的路上,疏桐不解问道:“主子,莹主子无理搅三分,还出言不逊,您为什么——” 璟婳扭头看她一眼,验证道:“为什么不惩戒她并且什么也不做?” 疏桐点了点头。 璟婳看了看自己那华丽的金丝护甲,弹了下手指,沉沉说道:“你觉不觉得这小公主早夭并不是简单意外……” 疏桐狐疑的看了下主子,一时有些不明,“这小公主不是太医说自出生就体弱吗?” 璟婳还是心有所想,“话是那么说,不过,安韵的行为也不得不令人怀疑。” 安韵?朗慧苑? 这么一说,疏桐又想起了之前主子说的韶莹餐食被下药? 疏桐又道:“这安主子难道是福晋授意,给莹主子下药的?” 璟婳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确定,可任由韶莹这么疯魔,早晚她得折磨死自己。”联想到自己的孩子出了那样的事情也是要崩溃,如今这事情的重演,璟婳隐隐觉得有些怀疑。 “那咱们现在回去凝舒苑吗?”疏桐问道。 “去芳华阁!”没有任何考虑和犹豫,璟婳直接转了方向。 芳华阁里,韶莹还是没有平静下来,刚刚的“得嘴不饶人”此时也没有轻松多少。 知秋被打了板子,早已送到了柴房面壁去了。 剩下几个丫头都不是甚为得力。 韶莹口渴,叫了声“知秋”之后无人应答好像才想起来什么。 自己伸出手想要倒杯水,却发现壶里空空,什么也没有,一时脾气上来,吼道:“怎么没有水了,水呢?” 门外的璟婳听个一清二楚。 “怎么?莹格格这火气可是不能消了?”璟婳提声说着进了屋。 韶莹在屋里,讶异了片刻。 终于反应过来,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道:“参见婳福晋!韶莹这里简陋的很,莫不要皇孙有什么意外,这芳华阁可是承担不了……” 这话说的话里带刺儿。 璟婳知她心情不佳,也不与她计较,直奔主题说道:“你的孩子早夭,我也是十分的心疼。只是,怨气可不能随口就说,就凭你刚刚在朗慧苑的一席话,我就能治你个不敬之罪!要知道,这王府里还是有规矩在的。” 韶莹被她压了一道,偏偏不满,但也知道璟婳所言非虚,刚刚不过是急火攻心没有多加考虑,这会子方有些后怕了,硬着头说道:“婳福晋若想治罪,臣妾无话可说。” “若是知道了那孩子并非全然因为体弱早夭的话,你还会不会这么愤世嫉俗!我若是深究,只怕你连个查找真相的机会都不会有!”璟婳冷冷几句,字字刻在了韶莹的心上。 韶莹一听这话,身子一震,“婳福晋说这话什么意思?” 璟婳抚了抚肚子,丢给她一句:“想知道什么意思,那就先好好想想自己今日的行为过错!毕竟,凝舒苑还是安稳一些……” 没有谁应该承担不悦与失意,即使是宠爱傍身的韶莹也如是,璟婳早已决定不再助长任何人的威风气焰。 她用韶莹噎她的话回绝过去,然后,气定神闲的转身出去了。89文学网 这个信心她还是有的,韶莹必定会去凝舒苑认错。 回道凝舒苑,疏桐给璟婳拿了腰枕,待璟婳舒服些之后,对璟婳说道:“主子,您是想要磨磨莹格格的性子?” 璟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茶香瞬间抚平了所有的急躁,“她失了孩子心绪难宁,可骨子里并不是坏人。” 疏桐点了点头,“是啊。那咱们要全部对莹主子说吗?” 璟婳闭上眼睛,缓缓说道:“若是不言,我也担心她们会不会对我的孩子下手。欲保平安,只能铲除所有不安因素。” 果不其然,一炷香刚刚燃尽,韶莹就来到了凝舒苑。 “主子,莹主子来了……”疏桐轻轻附在璟婳耳边说道。 闭目养神了一下,似乎眼睛也没有那么酸涩了。 “嗯,让她进来吧。” 和早上大不一样,韶莹此事倒温顺的很。 “韶莹参见婳福晋!” 似是隔了一会儿,璟婳才开口,“起来吧!” 韶莹一动不动,跪在原地,泪已上眼角,“求婳福晋宽恕韶莹,那孩子才一个月,韶莹蒙了心才会污蔑婳福晋。韶莹没别的心思,只想为孩子求一个公道。” 璟婳似乎看到了以前那个自己,曾经也是这么的“不管不顾……” 再次抬手:“起来吧~~”话里有了些许同情意味。 韶莹定定的看着璟婳,而后,起身,擦泪。 璟婳也不在韶莹面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莹主子可是孕期喝了很多的滋补汤药?” “是,福晋说孩子一开始有些不稳,便令吴太医给开了安胎的药。”韶莹如实回答。 以前,韶莹不喜璟婳,加上福晋说孩子小气不能说他不够安稳,所以,整个王府还真的极少知道有韶莹胎像有问题,如今一想,若是福晋想要从中加点什么料,那真是细思极恐。 “那汤药,似乎有些问题……”璟婳没有说完,但从她的眸子里韶莹读到了那么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恍然如梦的韶莹看向璟婳,心里猛然大惊问道:“你的意思是福晋对我的孩子下手了?” “我倒没有看到过福晋做什么,不过,安主子可是福晋身边的红人,或许她的所作所为也与朗慧苑脱不了干系吧。”璟婳看着韶莹略微犹豫的眼神,猜到这韶莹也并非真的是福晋的心腹吧。 “安韵?” “有一次,凝舒苑的丫鬟无意中看到了安韵往你的餐食里放东西。因为不能确定是什么,而且你也并未说身子有什么不适,便没有深究。”璟婳说着话,韶莹的手都是哆嗦的。 “后来,小公主出生之后体弱到无力回天,我才差人去查。”韶莹恨不得一下知道全部,急切问道:“发现了什么?” 璟婳一字一句道:“发现吴恙和安韵私下可不少见面,而吴恙熬得药渣里也发现了不利于小公主调养的药。或许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韶莹知道璟婳清高不会随意诬陷别人,她既然这么说肯定会有证据。 “求婳福晋帮帮韶莹!”韶莹扑通一跪,如今,她除了求璟婳怕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看着破釜沉舟的韶莹,璟婳原本摇摆不定的心也不得不做出决定,“一会儿,你随我出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敢做敢认 原本不想做这么绝,可局势所迫,璟婳狠了狠心,定了性子。 前几日小福子意外收到了一只信鸽,上面写的“药房偏殿见。”当时,还以为是哪个丫鬟奴才私会,小福子赶到的时候意外发现了是安韵和吴太医,期间,吴太医似乎想要调戏安韵被她斥责了,可听到小公主为何出现意外的话,小福子吓了一激灵,马上汇报给了璟婳。 确认了安韵的“心思”之后,璟婳真是为福晋感到悲愤,为了稳固地位,她让绣檀害了自己的孩子不够,居然接连害了韶莹的孩子。 小福子捡到信鸽那天,也在信鸽脚下做了标记。昨日正好收到信息,今日还在药房偏殿相见,这么一堵的话,安韵可就百口莫辩了。 璟婳一点一点的告诉韶莹,可以清晰的看见韶莹几近崩溃而青筋暴露的涨红脸色,她最信任的两个人原来都是披着一层狼皮。她自进府都投靠了朗娟别无二心,后来和安韵关系也交好,可没想到,千恩万谢的两个人偏偏就是让她堕入无底深渊的人。 按着时间点,璟婳和韶莹都赶到了药房偏殿,疏桐怕主子出现什么意外,给汪长卿也叫了过来。 黑色如魅,不断的撕扯着每一丝野心。而韶莹粗重而略带急促的呼吸也让璟婳感觉到了她的紧张,璟婳轻轻的拍了怕韶莹的手背,慢慢的,才感觉韶莹平复了一点。 准时,吴恙和安韵都到了。 屏住呼吸的璟婳众人都在原地等待。 “安主子这次有什么吩咐?”吴恙恭敬的问道。 安韵抬手拿起一个锦袋递给吴恙,“这个是新弄进来的药,不要让别人发现了。” 吴恙接过药,得意说道:“安主子大可让福晋放心,微臣知道怎么做。” 安韵又道:“小公主的病案卷宗可完善了?” 吴恙殷勤笑道:“已经处理好了,保证没人能找到破绽~~” 听到两个人提起小公主的事情,韶莹真是难以安定,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朝着安韵质问道:“安韵,你怎么如此恶毒?你还我的孩子!” 璟婳一看韶莹冲了上去,便使个眼色,小福子带着几个人都赶紧扑了上去。 长卿在后面小声的对璟婳说道:“主子注意安全,切莫上前!” 一时之间,吴恙如暴跳的老鼠当即要逃被小福子连跑带撵才给摁在了地上,呸了他一口,啐道:“亏你还是救人的太医,我看你才是那地狱修罗!”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吴恙脸着地,那样子真是难堪极了。 “混账东西!这王府里的福气都是被你这等下流东西作践没的!”璟婳走至吴恙身边清冷的厌弃道。 而后,走到安韵身边的时候,真的是唏嘘不已。 安韵绝美的脸上已经被韶莹狠狠地打了几巴掌,嘴角都沁出了血,可她还是一言不发,静的好像似在梦游。 “你这是何苦?就是想要争宠攀附,也非得以这样的手段吗?”璟婳在安韵进府的时候对她还是挺注意的,她一直觉得安韵是个不争名利的女子,可眼前发生的事情又让人不得不信。 “她就是个表里不一的毒妇!也不知什么样的人家才会培养出这样的蛇蝎心肠,你的阿玛额娘不会抬不起来头吗?好在你是家破人亡,没有了亲人,否则,真是死了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韶莹指着安韵控诉,而这些话几乎是耗尽了她所有的修养才让自己不撕碎了她。 只见一直面无表情的安韵听到韶莹的话之后,浑身一震,倏的一下瘫在了地上……百度 宁祥殿。 灯火通明,每个人都各怀心思,脸上那是形色百变,各怀鬼胎。 朗娟和惠苒本坐在一侧,璟婳因着身孕也坐了下来,其余所有人均跪在地上。 这宁祥殿的屋顶真高,莫名的让人有种窒息的威严。 “打,这些事若是查不清楚,所有人都不必回去了!”永琰本就繁忙心烦,听到出现这些事情的时候更是怒不可遏。 只听一声令下,“打!” 便传开了吴恙哭天抢地的哀嚎,一棍一棍的打在皮肉上,听着就让人胆颤。约是真的撑不住了,吴恙断断续续喊道:“不要打了,微臣——知——知错了!” 四宝甩了下拂尘,吴恙便被拖了进来,地上拉出一片血迹,刺目又恶心至极。 吴恙开口,“微臣是——听从——”他看了眼朗娟发现她正微微抬起下巴,连一点想要保自己的意思都没有,颓然道:“听从福晋的意思……” 朗娟顿时呆住了。 吴恙说了什么? 朗娟看了一下周围,所有人都在看她。 “一派胡言!我何曾派你做这等事情。”朗娟总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心底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吴恙满脸都是血迹,哭丧着脸哀求:“福晋这么多年让臣做事,臣可一点没有含糊,哪怕是这样谋害人名,也在所不惜,福晋看在臣这么多年苦劳的份儿上也要救救微臣啊!” 别说永琰了,四宝听了就已经对吴恙的厚颜无耻要服了,赶紧让侍卫拉他出去了,走了那么远居然还能听到他求饶。 朗娟气的胸前起伏,对永琰解释道:“王爷,自从绣檀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臣妾真的是如履薄冰啊,怎么会这么傻呢。” 惠苒转了几下眼神,忽问:“福晋这身边一直都是安韵和韶莹随侍左右,按理说,她们可是福晋的心腹呢。” 话题转到她们俩,韶莹这才反应过来,哭求着永琰,道:“王爷要给臣妾做主,给孩子做主,这安韵口口声声说是福晋指使,臣妾不求别的,只求王爷明察。” 朗娟此刻更是不能看见韶莹,“韶莹,我平时待你不薄,虽说偶尔会有斥责,那也真心待你,你怎么这般冤枉我?” “王爷若不信,大可以问安韵!”韶莹可不想和朗娟再扯些什么。 只见永琰蹙着眉道:“你说!” 安韵忽然就冷笑了一下,“福晋,您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你——”朗娟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安韵会这么背后插她一刀。 “启禀王爷,是福晋安排臣妾做的,这药也是从绣檀弟弟宝印手里拿的,这么多年,福晋可没有怠慢绣檀弟弟。如今,事已败露,臣妾愿以命抵命!”安韵说的云淡风轻,可坐场的人几乎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只见朗娟气极而站,还没有说一句话,竟直直的向后倒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谁是无辜 朗娟再次醒来的时候,汪长卿悄悄对流萤交代了一声儿就出去了。 “启禀王爷,福晋醒了。” 永琰懒得再听她说什么,便让四宝进去传旨了。 朗娟几乎全身依靠在兰心身上,没有一点气力。 四宝看着福晋这样,真是于心不忍。清了清嗓子,才开口:“福晋,王爷说了,那宝印已经交代了,每月都会按着数量送“药”,安韵此时也看守起来了,等着宗人府查办。因着二阿哥和媗公主苦苦相求,不再对您另加责罚,至于您的身子,汪太医说需要静养,以后这府里的事情便交给婳福晋和惠福晋代理了,您就留在朗慧苑清心养性便是。” 话及至此,还用怎么考虑,永琰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不杀她不过是念在旧情和孩子的面子上,可以后……哦,哪还有以后。 可朗娟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安韵会说她指使的,连同吴恙都帮腔供她出来。虽说吴恙是为她做过事,可她实在是想不通。 璟婳知道朗娟的“下场”之后,也是一阵唏嘘,“这能怪得了谁,自作孽不可活。” “主子,您现在身子重,这府里的大事小事现在也都是惠福晋做主呢。”合欢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落入他人之手颇有惋惜。 璟婳倒没怎么感叹,毕竟,眼下,孩子是重要的。 转眼间,已到六月。 这天,璟婳正在准备孩子将要出生的物品时,小福子急匆匆来报。 “主子,安韵差人说求见您。” “谁?”璟婳一时没听清。 “安韵。”小福子走进两步又说了一句。 她有什么事?听说宗人府审了几遍,安韵始终坚称是朗娟指使,也让永琰十分的生气。后来,扔在了戏苑荒殿里,任她自生自灭。 这会子求人找她,还真是让人心里疑惑。 疏桐在一旁,劝道:“主子,还是别去了,您的预产期也就在这几天了,那戏苑荒凉许久了,可别生了什么意外。” 小福子一听疏桐如此分析,也暗叫自己缺了心眼儿,“疏桐说的是,主子还是别去了,奴才这就去通知那小安子。” 璟婳眼看着小福子快走出门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叫住了他,“你慢着。” “主子?”疏桐看她。 “去去也无妨,你们都跟着呢,能有什么事?”璟婳想知道的是安韵到底为了什么,那天抓她的时候,璟婳就觉得安韵看起来十分古怪,这会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疏桐和小福子放下手里的活,唤了一个轿辇。 没多久,就到了戏苑。 “这是老戏苑了,平时没有人来的。”疏桐看着阴森森的大门浑身都觉得有些发毛。 “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事。”璟婳惯会用这句话安慰自己。 小福子推门,“吱呀”一声,沉沉的声音传来。 一阵飞土浮起,璟婳赶紧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慢点儿,主子。”疏桐扶着璟婳的手臂。 甭管是什么地方,一旦没有人就会显得荒凉至极,你看着院子里的杂草丛生,连水井边都长出了青苔,约是天色有些暗的缘故,更显得戏苑里的冷清。 “谁啊?”说话的是知夏。以前多么白净的小姑娘,此时脸色蜡黄的不行。看见璟婳走了进来,知夏“砰”的一下吓掉了手中的盆,赶紧往屋里跑,“安主子,婳福晋来了。”九洲中文 璟婳真的觉得每走一步,都觉得艰难,连呼吸都有些局促。 屋子里连一盏灯都没有,若不是知夏在里面说话,璟婳真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人。 “婳福晋胆子还真大……”璟婳忽听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转身之后,才看见是安韵。 这哪里有一点安韵曾经的风韵,满脸的憔悴,毫无血色的肌肤,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浆洗处的嬷嬷。 “我是不是老的厉害?”都说有一夜白头,璟婳从没见过,如今看见安韵这样子,璟婳才真的相信了一夜沧桑。 “你是——安韵?” 安韵也未行礼,幽幽的说道:“你知道吗,只有在这里,我才真的感觉自己存在。” “若是你没干那些事,没有助纣为虐,或许这会子你还是光鲜无二的安主子。”璟婳此生最是不喜那些暗害子嗣的人,不管她是谁。 只见,安韵痴笑了几声,看着璟婳说道:“光鲜无二?那从来都不是我所求的。婳福晋还真是单纯,不过,还真是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恐怕我仍是大仇未报呢。”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突如其来的感谢让璟婳心生疑虑。 只见安韵走向门口,那微微弱弱的晚霞映的她脸色稍微红润了些,“不知道婳福晋还记不记得一出戏交《芳草心》?” “《芳草心》?”璟婳实在想不起来,琢磨了几次也没想起来。 倒是疏桐脸色一变,“是戈雅福晋处死的戏子唱的一出戏?” 安韵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居然还有人记得,“是啊,就是那出戏。” “安宁?”璟婳忽然想起来那戏子的名字。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璟婳抬头看着安韵,心里一惊,问道:“你和安宁什么关系?” 安韵回头看向璟婳,从来没有这么如释重负又安逸的笑着说:“还是婳福晋聪慧,安宁是我的姐姐……” 安宁是安韵姐姐? 璟婳脑子嗡的一声,思绪繁乱。 “那你进府是为了给安韵报仇?”这么一想,似乎刚刚安韵说的报仇也酒说得通了。 “是!我和姐姐因为父亲是罪臣,被卖给了两处戏班子,自小受尽苦楚的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得到些什么,只想能够安稳度日,可居然这都是奢望。我怨恨这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们,为什么要无端被牵连,为什么命如草芥,为什么连一处安身立命只是都没有?”安韵红着眼睛一遍遍质问老天,每一句都扎心的疼。 璟婳真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说什么似乎都是无力的很。 “戈雅已经死了,也算是为了她的过错付出了代价,你又何必这么执拗而毁了自己?” 安韵偏执起来,恨恨说道:“她害死!可朗娟也应该受罚,一条人命在她眼里连一根草都算不上,为了自己摘清关系,她眼睁睁的看着我姐姐被害。我为什么要放过她?我要让她尝尝被无辜冤枉又无力讨说法的滋味!” 这么一反转,璟婳像是有点明白,抬头问她:“你这话的意思是福晋是无辜的,并没有害死韶莹的孩子?” 只见安韵冷冷一笑,“无辜?她怎么会无辜?即使没有亲自下手害死韶莹的孩子,她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我筹谋了那么久,才故意让你发现这件事,要不然那信鸽会那么稳稳的落在凝舒苑,我会那么不仔细的让小福子跟着吗?” 璟婳震惊的一时没稳,颓然的歪在了疏桐身上。 “主子?”疏桐担心的不行。 璟婳不知怎么从戏苑走出去的,可走到廊下的时候,璟婳忽然感觉身体一阵疼痛,腿间似乎有东西流了下来。 “疏桐,不行!我要生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三足鼎立 乾隆六十年六月二十六日,钮祜禄璟婳生了一男婴。永琰知道后,大喜,特赐字:恺。 生产之日,握着璟婳的手,永琰柔情的对璟婳说希望绵恺可以一生快乐安康。 这大概是所有父母对孩子的最初期望了。 因着担心再出现韶莹和小公主那样的情况,璟婳殷殷嘱托汪长卿全权照顾绵恺。 也正是如此,璟婳省了好多心思。 永琰在经过几个孩子早夭之后,明显的对绵恺喜爱至极,几乎每日都会去看他,看着粉嘟嘟的孩子天真的样子,永琰心情也是极好。 绵恺百天的时候,永琰特地大摆了一场宴席,连万岁爷都派苏之龄亲自送来了贺礼。 入夜,璟婳看着孩子睡得香甜的模样,满脸的幸福洋溢出来。 永琰从璟婳身后环住她,“婳儿最近可是把精力都给了孩子了?” 璟婳捂着嘴偷笑,娇羞的看他一眼,继续看向绵恺,“孩子的醋,王爷也吃啊?” 永琰“欸”的一声,说道:“本王是担心你,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要照看孩子,还要打理王府。” 璟婳从来没有想过永琰会这么“体谅”她,一时之间弄得她挺不好意思的,“王爷这是哪儿的话,臣妾本就是应该要替王爷分担的。” 永琰似乎有些喝醉了,许久才幽幽回她一句:“嗯,若是都如此,就好了……” 璟婳伺候着永琰睡着了之后,就让乳娘把绵恺抱走了。 疏桐伺候着璟婳卸去装饰,梳着头一脸笑意说道:“主子,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三阿哥这就过了百日了。” “是啊,我也觉得像是做梦一般,这几个月真是过得手忙脚乱。”总是再甜蜜,可还是觉得隐隐有一根针,扎进了璟婳的心里。 听出了璟婳的微微叹息,疏桐说道:“主子,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 “我知道,只是,这心里总是堵着。”璟婳幽幽的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真是越来越像婳福晋而不像钮祜禄璟婳了。 “那安主子也去了,没有人知道这些事情。您这么记挂着,只会让自己难受的。”疏桐放下梳子。 璟婳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九月初,永琰得了消息,万岁爷要立储。 不得不做筹谋的时候了,这立了皇太子之后,可就是入主皇宫了。这一步差池可都不能有的。 这边,永琰去了皇宫之后,璟婳就梳了妆去了朗慧苑。 义父捎信说朝堂之上,大数都是赞成永琰为皇太子人选的官员,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这应该是已成定局,让她注意好在王府里的关系打点。 如今有了绵恺存在,璟婳可谓是牢牢稳固了地位,而能与绵恺争锋的应该就是绵宁了。 这兜兜转转又到了朗娟这里。 璟婳终归是于心不忍,想去看看朗娟。 许久没来,朗慧苑居然有些破败的景象,真是看了不免感叹。v “主子,这朗慧苑的主子已经很长时间没出门了。”疏桐扶着璟婳说道。 “可一日没废,她就是这嘉亲王府的嫡福晋,倘若一朝进宫,那她还是皇后娘娘,我若这般和她对着干,怕是不好。”璟婳担心的不无道理,有了孩子之后,她做起事来反而有些拖泥带水,瞻前顾后了。 疏桐轻轻推开门,就看见流萤在院子里打扫。 “婳福晋吉祥!”流萤行礼道。 屋里朗娟正在喝参汤。 璟婳径直走过流萤,进到屋里,行礼道:“璟婳参见福晋!” “最近婳福晋可是风头正盛,怎会来这清净之地?”朗娟的话倒是没有特别的排斥。 面儿上的敬重总是要有的,这话不仅璟婳知道。 “前段时间,臣妾身子发虚,没有定时请安,还望福晋莫要怪罪。”璟婳浅笑嫣嫣。 朗娟笑了一下,疏离又合规矩道:“身子最是重要。只要你有心就行了。” 本就是虚情假意,寒暄几句就行了。 璟婳从朗慧苑出来后,朗娟也收了笑容。 兰心这几个月每日每夜的守着朗娟,唯恐她出什么意外。 好不容易身子调的好了一些。 “福晋,您说婳福晋这冷不丁的请安是什么意思?”流萤待璟婳走了之后进屋问道。 朗娟看了眼门口映下的光影,道:“璟婳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璟婳了,她那么聪明,自然明白王爷继位我便是中宫。眼下苗民起义爆发,万岁爷正愁无人可用,绵宁首当其冲去了前线。振奋了士气,怎么着,王爷也会顾及绵宁,不会追究以前。” 怨不得朗娟会有如此定力。 “对了,福晋,奴婢去问过知夏,她一口咬定安韵并未和婳福晋串通。”流萤经过了这么几年的打磨,也没了咋咋呼呼的样子,朗娟说了几次想要让她出王府远离这是非之地也被流萤回绝了,她说自己没别的地方去,若是被暗害至死,也是自己道行不够,怨不得别人。 这时候的王府真是出奇的平静。 璟婳一心照顾绵恺,极少出门。 惠苒掌管府里的大事小事,忙的不亦乐乎。 朗娟在朗慧苑,每天自在饮茶,赏赏花看看景,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逍遥。 但更有意思的便是这三位像是三足鼎立似的,丝毫没有相互影响。 府里的上下奴才也都紧身的伺候着每一位。 有人也在私下里暗嘲璟婳不懂得争权,可璟婳也有自己的考量。 中宫未缺,她不可能短时间替代了朗娟,更何况绵宁还在前线驻守,为朗娟赢得了稳固地位。而自己刚刚产子不久,便急着要插手府里事务,除了让府里人觉得她利欲熏心,还有可能得罪另外一波人。 那是一波对后宫之位虎视眈眈的世家们。为了掌权争势,他们早就煞费了苦心培养了多少女子,只为了三年一次的选秀,倘若想要赢,那么知彼知己才会百战不殆,这府里的勾心斗角早就了无如指掌了吧。 吃一堑长一智,璟婳宁可韬光养晦,也不想当那个出头鸟。希望这般的想法能够让她谋个好前程…… 第一百七十四章 立储 九月三日,勤政殿。 朱红漆门内雕梁画柱,高挑的悬梁直让人肃然起敬,不敢造次。 殿里站了皆是王公贵族、一品大员文武大臣,个个俯首帖耳,垂眸颔首。 前排并站的是:永璇、永瑆、永琰、永璘。 皇子们后面站的是皇孙们。 永璇年岁大,喜爱酒色,又因为有脚疾,早就被排除在立储之外了,不过是大臣们念永璇为现在众皇子之“长”,留了情面。 永瑆倒是内秀,琴棋书画,样样喜爱,最重要的是他在书画上面的造诣已经得到很多人的认可,心思也不在皇位上。 剩余永璘,那就是风流倜傥俊公子的做派。 能堪当大任,让乾隆放心的也就是永琰了。 高坐正位的乾隆虽已是耄耋之年,威严做派仍让人感觉不怒自威。他沉沉的声音从大殿之上传下,像是遥远的天际传来的一样,让人浑身一凛。 “众卿也都到场了,朕有几句话要讲。” 永琰在前面站着,皇阿玛话音一起,永琰只觉两耳皆鸣。其余几个兄弟都战战兢兢,冷汗直冒。 “朕自二十五岁登基,至今已有六十年。每日醒来时,朕都觉得心有戚戚,唯恐天下百姓有所不安,所以,事必躬亲,不敢贪图享乐。”乾隆想到历年来自己面对的种种坎坷,血雨腥风,混浊的眸子里布满了杀伐决断的霸气和独断,语气里也有多年来被皇位箍住的心酸和无奈。 “吾皇时时思及天下百姓,实属大清之福,百姓之幸!”和珅领衔诸官,拱手朗声恭维道。 永琰听到和珅说话,眉间微动,嗤他可真是一点溜须拍马的机会都不放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官员伏地跪拜,满殿的臣服之态。 乾隆十分满意,微微抬头,似乎这样能看的更清晰一些。 “这六十年,朕为大清守好了这片江山,也尽了最大能力。而今,朕年岁渐长,虽耳聪目明,未有混沌之像,到底也是到了年纪。朕之前曾说,在位时间不会超过圣祖皇帝。立储便是最当紧的事了。” 立储? 永琰凝神屏气,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皇阿玛掌权恋势尤甚过往,谁胆敢提一个字。 和珅噗通一跪,字字铿锵,“皇上虽已耄耋之年,可这大殿上无一人敢说比皇上您更有决断,更能带着大清子民享受更好的生活!还望皇上三思!” 说着他就咣咣磕头起来,一副拼死也要让明君当政的意思。 而和珅一党的人也都向前一步,随着和珅说道:“望皇上三思!” 纪昀和刘墉看到和珅这副惺惺之态,都不免嗤之以鼻。 刘墉道:“皇上英明神武,所有决策臣等必将拼死执行。立储是国之命脉,皇上高瞻远瞩,想要立储自是能够固国之根本,臣等,万服!” 一些不与和珅一党同流合污的官员也上前一步,高声道:“皇上高瞻远瞩!” 一时之间,大殿里火药味十足。 乾隆看向永琰,眼神里复杂神色缓缓流动,“永琰,你觉得呢?” 永琰双手垂在身侧,心里盘算着乾隆的意图。 不停的摩挲着玉扳指的永琰,顿了一下,开口:“启禀皇阿玛!儿臣认为立储乃是大事。皇阿玛在位多年,励精图治,才有了现在的康乾盛世,大清富饶。儿臣自知资质尚浅,实在不敢有所造次。一切皆为皇阿玛马首是瞻!” 琢磨了一番,永琰才回道。 乾隆眯着眼睛扫视着几个儿子,心里满满的不甘,想自己这一生铁腕执政,武可亲自指挥平定准格尔,文可指导修撰《四库全书》,可这几个儿子里,潺潺弱弱,难堪当大任。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似是万般无奈之举,“永琰说的没错,立储乃是大事,这是大清的命运所在。” 抚了抚龙椅的乾隆,底气十足的道:“苏之龄!” 苏之龄早就准备好了,稳稳的拿了一道圣旨,在众人瞩目中一阶一阶踏上高台。 而皇子们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四十三年,朕曾说过昔皇祖御政六十一年,予不敢相比。若邀穹苍眷佑,至乾隆六十年,予寿八十有五,即当传位太子,归政退闲。而今,时间已到。众皇子之中,多相察看,终决定——” 苏之龄声音拉的极长,吊起了每个人的心。 “十五皇子永琰敦厚聪颖,克勤理政,多年来也跟随朕无差错之事。即日起,立永琰为皇太子,与明年归正,改为嘉庆元年!钦此!” 轰…… 永琰一颗悬了二十多年的心终于是落了地,落在了这圆明园的勤政殿上,砸的震耳欲聋,百官皆知。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齐声的呼声从殿里传至殿外,每一个奴才都听的清清楚楚。 永琰跪地接上圣旨的时候,只觉心里无限的动力在涌,在喷薄。 “儿臣谢主隆恩!” 这一道圣旨那么的金灿灿,那么的招摇,那么的让人沉迷。 文武百官退下去的时候,永琰还感觉像在梦中一样。 此时,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璟婳。 忽然又觉得自己真是高兴傻了,这等消息定是比他还早到王府,也无须自己再添上一句了。 永璇永瑆脸色也没多大变化,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向冷淡,不过,这两人却出奇的过来道了句恭喜。 至于永璘,永琰早就知道他的志向,而皇孙们也都簇拥着绵宁,小声说道:“绵宁,以后你可就是咱们大清的希望了啊。” “是啊是啊,这立储之事确定,便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今天绵宁是皇孙,说不定,有一天咱们也要改口唤一声皇太子呢~~” 东一句西一句,他们都不敢大声说,只是悄悄嬉笑。 正在永琰将要退出勤政殿的时候,苏之龄悄悄走了过来。 “太子留步,皇上请您去西暖阁一叙。” 永琰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应声道:“好,本太子这就去。” 第一次说自己是太子,永琰还有些不习惯。 到了西暖阁后,永琰直接就进屋了。 “儿臣参加皇阿玛!” “嗯,坐吧。”乾隆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 永琰瞅了一圈暖阁,在南边正挂了一幅画像。 这个画像好像是在哪儿看见过。 仔细思索一番,永琰忽的想起来是在养心殿。 那女子他并不认识,不过,画像透出来的娇美温婉却是那么的赏心悦目,永琰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乾隆正躺在摇椅上,梨花檀木镂空状的椅背精致非常。他腿上盖了条薄薄的毯子,半眯的余光直直的看着画像。 “她美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解开心锁 乾隆声音低沉,略有浑浊之音,可永琰还是听出来了他的用心。 “儿臣失态。”永琰浅浅笑了一下。 乾隆倒没有说什么,依旧看着画,干枯的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你坐这儿。” 永琰应声回道:“谢皇阿玛。”之后,他才缓缓坐下。 乾隆继续说道:“朕给你讲个故事吧。” 永琰轻轻起身,附到乾隆耳边,小声道:“儿臣听着呢。” “朕还是皇子的时候,还没有面临那么多的事情和争权夺势。因为你皇玛法喜爱骑射,朕便每日除了尚书房就是围场。直到后来,朕遇到了一个女子。” 女子? 莫不是? 永琰没敢吭声,继续听皇阿玛说话。 “她应该是我第一个开始喜欢的人,单纯,娇美,眼神纯净的像个孩子,一笑眼睛都是弯弯月牙。她陪着朕从晦暗到掌权,却没有享到一天的幸福。”乾隆看着画像,心里已经泛起了一阵阵蜜意。 “那后来呢?”永琰没有见过这位娘娘,自然好奇她的结局。 “后来?后来,额娘说太敛心的女子不能在朕身边,否则,朕只会成为意气用事的人。朕拼命想要留她,却还是没能留住她。”太后是个聪慧的女人也是个霸气的女人,她认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改变,不过,在这一点上,乾隆和她的性子很像。 “或许你有所发现,朕这么多年宠幸的妃子都多多少少有一点相似之处。”乾隆这才歪头看向永琰。 “这女子有皇阿玛的惦念,很幸福。” 乾隆却有自己的遗憾,“她若是也这么想就好了。” 永琰会心一笑,“皇阿玛专情。” “专情可是一把利器,用好了那是帮助除敌人,用不好只会伤自己。”乾隆按了按永琰的肩头,自己能教永琰的都教了。 “深情对于别人是优点,对于帝王而言,倒不是缺点,只是,会有羁绊。”乾隆道。 “儿臣谢皇阿玛指点,儿臣必定谨记于心。”永琰颔首听着。 乾隆“唔”的一声,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长叹一声,“朕老了,以后这江山就是你的了……” 很久,乾隆像是想到了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嘴边慢慢攀上一抹笑容。 永琰就一直等着。 终于。 “永琰,朗娟的身子怎么样?” 立储已确定,永琰没什么可顾及的了,“朗娟最近两年,身子确实不如以前,儿臣找过几个太医,都说她身子亏乏厉害。” 儿子的担忧,乾隆一听就明。“明年归政,自然后宫的事也要朗娟操心。若是身子撑不住,那可就——” 乾隆没把话说完,只一声叹息惆怅就让永琰心悸了。 “皇阿玛是担心朗娟倘若有万一,后宫主位缺失?”永琰随着乾隆的话尾说道。 乾隆深深看了永琰一眼,点了点头。 是啊,倘若朗娟真的出事,那真的有合适的人能顶上吗? 惠苒做事为人都堪比王府之首,方方面面都很优秀,唯一的就是她的出身不高。自己不像皇阿玛这样杀伐果断,铁腕执政,否则,就可以不用考虑这些因素,他还是需要有人能并肩同行的。 那家世合适,做事又可以的,便是心爱的璟婳了。只是,永琰心里还有个疙瘩,既然皇阿玛提及这个话题,他就试探一下? “皇阿玛,你觉得璟婳怎么样?论家世,她在王府里数上乘,恭阿拉也算是个忠厚可用之人,应当不会有专权之势。”永琰早就分析过这个问题。 乾隆没有立即答复,而是着苏之龄进来了。 “万岁爷。”苏之龄站在摇椅前面。 “把那信拿来。” 苏之龄看了眼永琰,进去了书房。 “朕要给你看个东西,你就明白朕的思虑和心思了。”乾隆看着儿子一脸不明的样子。 不一会儿,苏之龄就抱了红檀木盒出来。 永琰看的好奇,这什么啊,值得见惯奇珍异宝的皇阿玛这番仔细小心。 乾隆接过盒子,缓缓打开。 视若珍宝的盒子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封奏折,仔细看,里面还有一封信。 永琰更加疑惑。 “喏。”乾隆把奏折递给永琰。 永琰受宠若惊的接着,看了一眼乾隆。 乾隆点了点头,示意他打开来看。 屏着呼吸,永琰手都有些微抖的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奏折。 禀皇上: 近日,钦天监夜观天象,发现紫薇星动,于城西方向渐渐浮现一微亮小星。 着查,发现此微星乃是钮钴禄恭阿拉嫡出女儿。 微星福动,必为天佑吉祥之人! 下面是钦天监的落款。 “这——这——”永琰惊的连连直叹。 乾隆看到儿子反应,复又拿出那封信交于永琰。 再打开便看见娟秀小字。 “那是朕截取的太后亲笔信。大意和钦天监的预测不谋而合。”乾隆似是看见了这百年基业的繁荣昌盛之景,语气里满满的笃定和信奉。 永琰更是心颤的厉害。 “皇阿玛……”他这心中百般滋味,不知是激动还是惊喜,总之扑腾扑腾跳的厉害。 怪不得皇阿玛在众多八旗之女里挑取家世背景并不是上上乘的璟婳封给他做侧福晋。 怪不得他总觉皇阿玛对璟婳很是另眼相看。 怪不得和珅还送璟婳麒麟…… “太宗皇帝的孝庄文皇后也是科尔沁草原的天降贵人。大清也自有一片祥和康盛之像。这些事情,有时候不得不信。”乾隆看着永琰,十分相信说道。 “是,大清的昌盛最为重要。”这话恐怕也是乾隆的初心。 “朗娟若是不能担起皇后之责,或许这皇后人选,你就要多重考虑了。”乾隆并没有要求儿子怎么做,早晚要继承大统,他也在试着给永琰一些独立思考的空间。 “不过,今天给你看这些东西,并非是钦定谁,皇后是国母,能伴你一生,能管教子女,能辅佐大清之命脉是最重要的。朕给你说这画像的意思也是如此,专情对于帝王有利有弊,你要好生处之。”最后,这算是乾隆对儿子的“忠告”。 永琰出了皇宫之后,脑子里还懵懵的,一方面是太子之位确定,一方面是皇阿玛给他看的“天降贵人”之信。 这种种件件堆积在心里,永琰恍如重生了一般,有无限的动力和心力想去做一番宏图伟业。 在这个时候,他也更想和璟婳执手想看江山了。 未来的荣光,现在才拉开序幕…… 第一百七十六章 玉扳指 嘉亲王府,一派热闹非凡。个个都摩拳擦掌,似要一展抱负。 朗娟早就率领众人在门口等待王爷回府。自绵宁镇压苗民起义回来,永琰便默许朗娟慢慢早王府走动了,虽然掌府之权还在惠苒手里,朗娟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 这边,永琰刚刚走嘉亲王府门口,朗娟便率先迎了上去。 福身行礼,“恭祝太子爷回府!” “愿太子爷事事顺意,福瑞呈祥!”众人齐声恭贺。 太子爷…… 嗯,听起来确实很舒心。 永琰扶起朗娟,大家自然也都起身了。 “往后,王府里的每个人都要更加谨守规矩,不可逾越,不可搞特权。可否记住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永琰可不想节外生枝,几个皇兄因为细微末节被皇阿玛痛斥直至排斥朝堂之外的可是大有人在。 “臣妾谨遵教诲!”朗娟带头回应道。 回到朗慧苑,这第一顿饭那也是有说法的。 若是去了别的女人那儿,只怕第二天又会有风言风语,关键是永琰得了消息,和珅是不满皇阿玛立储与他的,虽然立储之人猜也猜的到,到底是心里不忿,自然会做一些事情。皇阿玛年事已高,说不定听取佞臣之言,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以后你就是太子妃,做事要更加慎言了,平日里你们在王府都自由散漫惯了,也是时候调教一下她们了。另外——”永琰看着朗娟,微微一顿,继续吩咐道:“以后,若是再出现那些伤及子嗣的事情,谁也保不了!” 朗娟自然是知晓永琰的意思,复跪地,沉沉叩首,道:“太子爷说的是,臣妾定会多与姐妹们沟通,保证循礼敬拜有加,让王爷不再忧心。”朗娟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她能仰仗的说到底还是两个孩子,而自己就用最后的心力为她们搏一搏前程。 “这便是了。” 本是最亲近的结发夫妻,朗娟却怎么都看不透永琰了,以前,她觉得事事为永琰着想付出,只要他开心便是所求。到了后来,府里的女人越来越多,朗娟开始发虚,她不得不凭借把控身边的一切从而去让自己出现在永琰的眼中以稳定自己的地位。到了现在,她连入永琰眼里的资格都排到别的女人后面了,若不是两个孩子“推她助力”,只怕她早就被甩在了永琰身后,永无翻身之处了。 像是刚想起来,提了声音对她说道:“绵宁这次表现十分好,虽没有亲自上阵,也颇有大将风范。你——是得了绵宁的庇佑。” 永琰三句话不离这隐隐深意,朗娟身上不由得冷汗一阵一阵。 “嗯,绵宁得意与太子爷的培养。” “听说绵宁喜欢了一个姑娘。并非八旗子弟,还是一个侍婢,这……”永琰偶尔也会问问绵宁情况。这些信息自然也是从侍候他身边的人得知的。 “是,名唤欣悦。臣妾层明令禁止,只是绵宁气盛,臣妾怕适得其反。”这些事情,朗娟从未真的想要瞒着永琰。 永琰一听,还真有些棘手。 这不就是皇阿玛下午给自己说的意思吗?情窦初开,难免会意气用事,换作自己倒没怎么在意,这一到绵宁,他可比自己还要在意。 “绵宁还小,凡事想的简单。你作为他的额娘,自然是凡事要考虑周全。”永琰不太喜欢和孩子过于亲密,有些事,他也不便直接去管。 “是,臣妾明白。”朗娟看永琰神色,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对了,你看中的是哪家姑娘?” 朗娟一听这话,赶紧回道:“布彦达赉之女。” “多大了?” “十五了,比永琰大一岁。” “嗯,年龄相仿,比绵宁大一岁也好。” 永琰似在思考,朗娟不知永琰意图,也只得等他意见。 良久,顿了顿,说道:“是个合适的人儿。”有这句话,那可不就是默认了吗,朗娟瞬间心情变好,“那臣妾就着礼部开始安排了。” “嗯。”永琰应道。 两个人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像是陌生人一样感觉疏离。永琰呆了一会儿,心里就烦躁的不行,便让四宝看路,去了凝舒苑。 在永琰走后,朗娟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前。 “主子,进去吧。” 朗娟眸子暗了许多,有些失意的喃喃,“这朗慧苑真是一点留不住太子爷了。” 流萤咽了咽酸楚,笑着安慰道:“主子别多想了,这次二阿哥也回来了,王爷应该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流萤没有说明白,朗娟却听得十分清楚,“我不过是他需要稳固朝臣的棋子罢了,再也进不了他的心了。” 朗娟从来都没像现在这么清楚过自己在太子爷心里的分量,可奇怪的是,她好像不再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九月天气,已经几近凉爽了。 菊花开的正灿烂。 永琰派人去接了璟婳一起赏花。 “太子爷怎么这么有兴致邀臣妾看花?”璟婳瞅着满眼的金色,低头笑着问永琰。 申时的阳光既明媚又柔和,映的璟婳缕缕发丝都闪着光泽,脸上更像是镀了一层柔光似的。 “想要兑现诺言啊。” “嗯?”璟婳被永琰牵着手,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永琰笑了一下,“执手看江山之前先执手赏花看晚霞如何?” 这话说的璟婳心里甜丝丝的。 来的时候,她就打听了,太子是从太子妃那儿来的,连一刻都不愿多待,想来太子是真的不喜朗娟了。 璟婳什么也不说,她知道的都是太子想让她知道的便是最好。 挽着手,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顿了良久,永琰习惯性的摸了摸扳指。 璟婳看了一眼这扳指,心里想着肯定是太子最心爱的东西了。 这一时的愣神被永琰正看在眼里。 “想知道它的故事吗?”永琰似乎眼里流动着不一样的眷念。 璟婳笑了笑,依依说道:“太子爷愿意说,那臣妾就洗耳恭听了。” 永琰似乎想起了好久之前的事情,连眼神都变得飘忽了起来,这事情已经很多年了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春禧宫殿 那时,永琰还是十五岁的少年。 额娘在世时,他们那是极尽宠爱。 在乾隆四十年的时候,因为姐姐的离世,额娘在十九天之后也离世了。 永琰和永璘一下子成为了没有依靠的浮萍。 那些年,原本与额娘交好的大臣和嫔妃也都淡漠疏离了他们。第一次,永琰那么切身的了解了什么是人情冷暖。 而那个时候,永琰也是由开朗的性子逐渐成了这般不言不语的性子。皇阿玛那时正值圣年,极少去关注他们,永琰他们也由事事央使别人变成了事事思虑清楚在再去办。 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这个扳指原先是皇阿玛的,宫里进献的珠宝自是不缺,只是,额娘总觉没有情意。便托人找了块好玉料,一点一点打磨满意,做成了这个扳指。”永琰看着墨绿的扳指,似乎还能看到额娘的精心。 璟婳真不知道还有这个故事,当即心里就羡慕的不行,可也疑惑,“那这个扳指怎么给了太子爷呢?” 听到这儿,永琰眼神微动,闪现一瞬的掘强,“起初,皇阿玛喜爱的不行,每日都会戴。再后来,宫里娘娘多了,那么多的心意皇阿玛怎能收的过来,这个扳指便被丢在了一角。” 璟婳心头一颤,不禁为额娘感到心酸。 永琰却想开了似的,释然说道:“我怕额娘伤心,便仗着年少轻狂向皇阿玛讨了过来,又对额娘说自己喜爱不行,求额娘成全了我。” “额娘会觉得你不懂事……”一语中的,永琰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永琰自嘲的笑说。 “额娘批评我不懂事,可也耐不住我喜欢,自然,这扳指我就一直戴着了。”永琰再看扳指,忽然又觉得质地亮了一点,也不知是不是恍惚了。 璟婳听永琰一点点“剖析”自己,真是感觉这个男人真的很辛苦,他的“不善言谈”,他的“内敛含蓄”,不过是经历了世间冷暖之后的盔甲,一旦披上,时间长了,就以为是无敌了。 “十五爷的少年时期真的很孤单又懂事呢~~”璟婳温情脉脉的看着永琰,第一次这么俏皮的喊他。 一时间,刚刚涌上的心酸又被璟婳的温柔笑意冲散了,永琰也不禁摇摇头,笑说:“本来想深情款款,你偏偏给截住了。” 莞尔一笑,似是随意,可走到这一步,永琰肯定不容易。 “臣妾不想太子爷再想起以前,既然伤悲,就不要再提了。”璟婳覆上他的手,温温热热传递进永琰心上,他看着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女子,真心觉得心底有了眷念…… “来年正月就可入宫了,你有没有想过去哪?”永琰玩味的一抹笑。 这个问题可并不随意。 璟婳和惠苒与朗娟正抗衡,三人均有自己,璟婳若想占个高位,也并非没有可能。 虽然永琰“推心置腹”和璟婳谈了许多,可璟婳也在心底给自己订了规矩,她不能再由着性子走。 “臣妾去哪儿都可以,只要太子爷想去臣妾这儿,再远的寝宫都不算远。”璟婳依依而道。 此话,永琰听起来甚为满意。 不可置否的是,永琰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皇子时,我居住在春禧宫,在皇宫的西北角。虽不大,倒也清净,后面是为太后七十大寿准备的三层戏楼。那里有很多回忆,好的,不好的,现在一想,都是念想。”永琰低低沉沉说道。 “那臣妾就去春禧宫~~”璟婳定定的看着永琰,眼神里都是纯粹,她说的是真心话,只要永琰想去找她,那便不远,否则就算她住在尚书房也是白费。 回去的路上,璟婳一直没说话,疏桐看着璟婳若有所思,也静静跟随。 “疏桐,你说我去春禧宫怎么样?”璟婳忽然开口问道。 “春禧宫?” “嗯。” 疏桐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春禧宫在哪儿,这…… “春禧宫比较清净,靠近寿安宫。”疏桐说的含蓄,璟婳也听出了什么意思。 “这王府里也只有我和朗娟是福晋,惠苒虽位列侧福晋,到底没有下旨,可到了宫里,偌大的地方,我偏去了春禧宫,流言蜚语自是有的。你们跟着我怕也会被别的丫头奚落。”璟婳倒没有真的难过,不过,说一点也不介意是假的。 “奴婢们在哪儿都是伺候主子,不觉得麻烦,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这宫里的人都聪明的很,若是太子爷常去,怕是比坤宁宫更热闹呢。”疏桐巧笑嫣兮,说的一脸云淡风轻。 璟婳笑着点了点头。 弥补了璟婳的遗憾是永琰说春禧宫是他为皇子时的寝宫。那么,这春禧宫是不是也意味着永琰最初的起点,最深的感情? 刚刚回到凝舒苑,永琰就派人送来了一副字: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 看到字,璟婳就懂了。 永琰的心思,她得盛着。 因着要在正月入宫,王府里的各种事情都忙的不可开交。 绵恺在奶娘和嬷嬷的照顾下,日益茁壮,奶萌奶萌的样子让见了的人都夸的不得了。 璟婳也腾出来了精力去帮助朗娟打理王府的事情。 真没想到,朗娟又重新走上了权力的巅峰。 靠的便是绵宁。 这点,璟婳做好了准备,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惠苒在颖妃娘娘那儿被点了几回,务必要在入宫的时候牢牢地攥住永琰的心思。玥儿的前程,她的后半生,都是要筹谋的。 韶莹虽与安韵一起揭发了朗娟,怎奈太子爷顾虑重重,让她逃了一劫。吴恙死前的那句话更让惠苒坚定,朗娟绝对和绵怿的死脱不了干系。 眼下太子已经对朗娟失去了信任,不过是碍于绵宁和即将即位的稳定而暂不动她。 这入了宫可就不一样了,是是非非,琐琐碎碎,哪一点儿做不好,那可是万岁爷要斥责的,惠苒总觉得朗娟撑不了太久,因为她不够狠…… 十月,万岁爷颁了嘉庆元年时宪书,普免明年地丁钱粮。 老百姓都是生活在底层的人,看到眼的福利才会乐得自在。 这整个大清,一片祥和。 似乎嘉庆元年就是新的开始……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各宫主位 嘉庆元年正月,举行归政大典。 乾隆端坐在大殿之上,眉目之间均是深沉。永琰头戴朝冠,身穿明黄色龙袍,虽坐在龙椅之上似乎也心有戚戚。 面对皇阿玛的淡定,永琰似乎略有些“稚嫩”。 苏之龄一步一步稳稳走在大殿之上,摊开圣旨,声音洪亮,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于今日正式退位,后可称太上皇帝。永琰贤明,兹定为大清朝皇太子。历年以来,勤于政务,恪守祖训,实为储君之人。念皇帝初登大位,朕居于养心殿将辅佐与皇帝直至其熟与决断。钦此!” 满朝文武大臣皆匍匐而跪,忠敬喊道:“太上皇帝圣明!恭贺皇上初登大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上皇眉心一动,似对这决定满意而笃定,目及之处还是乾隆天下,弘历之命。扶着龙椅的永琰虽面上微动,可紧攥的双手、眼底的隐忍无不在表明他的落寞。这样的皇位何时会有结束? 授玺后,礼部鸿胪寺官员诣天安门城楼,恭宣嘉庆帝钦奉太上皇帝传位诏书,金凤颁诏,宣示天下。 此时,嘉亲王、皇太子永琰便正式成为了大清国的嘉庆皇帝。 太上皇仍居于养心殿。 颖妃娘娘从景仁宫搬入永寿宫。 永琰则居于毓庆宫。 朗娟即位皇后,居于景仁宫;璟婳封为贵妃,居于春禧宫;惠苒封为諴妃,居于延禧宫;韶莹封为莹嫔,居于钟粹宫;若初封为春常在,居于竹香馆。 红墙绿瓦之间,璟婳真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繁琐礼仪自是没一个人敢喊累,好似都憋着一股心力在支撑。 大礼达成,宫里热闹稍稍归于平静的时候,静静一听,就会觉得这宫墙之中尽是风声,沙沙作响、呜咽难平,若不是宫里挑灯照亮,真是会吓得腿软。 璟婳在春禧宫里静静而坐,服侍的宫女太监倒是讨论的不眠不休。 太上皇第一次看到各主子分宫殿的时候,还对璟婳分到春禧宫特意画了圈,十分的不解。 “苏之龄!” 苏之龄依旧那般的精神抖擞,敬重有加,妥帖的往前走了几步,“太上皇。” 看着分宫册上的璟婳——春禧宫,乾隆食指敲打了几下册子,饶有兴趣的说道:“皇帝这是怎个意思?不是说他很宠爱璟婳吗?如今又有了绵恺,不应该安排她到这个地方啊?” 苏之龄随着太上皇的身影跟着走动,附和低低说道:“探子每日都有禀报,贵妃娘娘确实是比较受宠爱的,不过,皇上这个决定似乎是有些出乎意料。” 太上皇有看了一眼墙上的女子画像,拄着拐杖,幽幽一声:“这孩子看来是听进去了呦~~” 苏之龄跟随太上皇几十年了,比谁都清楚他的脾性,笑道:“太上皇可放心了,皇上开始有自己的考虑了。” “哼~”太上皇从鼻子里闷哼一声。 “主见?若是真的如此,也不枉朕费的苦心了。”太上皇嘴上不满,心里却也开始另眼看皇帝了,果然,一旦坐在那个位置上,便知道什么是高处不胜寒了。 毓庆宫。一起 嘉庆正在听内务府介绍的典礼之后宫里的变动。 时间一长,听得便有些头疼。 “太医院依照原定,不增不减。”内务府总领大臣正在汇报的时候,被嘉庆一个手势打断。 “太医院怎么了?” 内务府大臣哪里敢怠慢,额间瞬间就起了密汗,战战兢兢道:“启禀皇上,太医院原班人员未动。” 嘉庆这时想起了那个做事稳妥的汪长卿,从王府里出来的人还是心理信任些。 “把汪长卿调入太医院跟着李延秀做事。”嘉庆此言一出,内务府大臣频频点头赶紧记下来。 旁边的戴均元眼神一动,默不作声。 别的事情,嘉庆实在是不想再理,便差使内务府大臣去景仁宫找朗娟。 现在,整个大殿里只有戴均元和四宝,别的宫女太监那就是“哑巴”,你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至此,都不会知道,若不然,那就真的要丢命了。宫里不比王府,凡事还能随性一点,在宫里,有一点差池那就是大事。 “皇上,汪太医医术精湛,可之前毕竟是礼部官员,会不会纠结成党为一方势力啊?”戴均元在进入王府给阿哥、公主们做教学的时候,就看汪长卿熟悉,几经思索,方才发觉是之前的礼部官员。 嘉庆倒对他印象颇好,“此人应是无心官场,礼部也并非是要职。若他想要借此攀升,未免耗费的心力太大了。无妨,只要他品行优良,入宫之后,也可保的平安。” 戴均元颔首,“皇上说的是,是微臣多虑了。” 嘉庆往前走了几步,又回来沿着步子重复走,说道:“朕现在最是缺少多虑的人,和珅虎视眈眈的关注着朝堂,太上皇虽禅位,却仍旧牢牢握着权力,哪一面都不是绝对的安全,此时多虑,那是自保。” “对了,老十七最近怎么样了,也是好长时间没见他了。”总归是大位已定,皇上这心里还是略略放松了些。加上现在事情不多,不妨享受一下。 “贝勒爷家的小阿哥出生之后听说身子骨也是不太好,嫡福晋也是担心的身子柔弱,贝勒爷顾及家眷,大概有几个月不曾外出了。”这些事情,皇上不问还真是不知道。 或许是重新回了宫,心里对手足之情颇为想念,便吩咐四宝,“四宝,明日你就去请贝勒福晋和小阿哥过来,让汪太医好好给他调养调养,也省的老十七好不容易有了后别再出岔子了。” “遵旨!”四宝诺诺下去了。 一等宫女璀璨此时端了雪莲进来,行礼,软糯绵绵声音说道:“皇上也累了,喝点雪莲润润嗓吧。” 嘉庆一转身,便看见了璀璨,此女长得颇有东洋女子的温驯和柔美,眼睛似乎茶色更浓。 只这一眼,嘉庆就上心了,他的多看几眼便是这璀璨的福气。 戴均元识趣退下。 “你叫什么?” “回皇上,奴婢璀璨,奉颖妃娘娘安排过来侍候皇上的。” “璀璨?”嘉庆微微看她。 “是,汩硙硙以璀璨,赫燡燡而爥坤的璀璨。”能说出这句话,嘉庆便觉得这女子有点特别。 没过一周,这位荣璀璨便被封为了荣常在,赐居储秀宫。 宫墙垂柳,随风飘飘,璟婳立于畅音阁顶楼,望着威严伫立的皇宫,直叹这生活不过刚开始…… 第一百七十九章 相安无事 嘉庆元年,正月十九。 太上皇以新皇帝登基,众使臣来贺为由,在圆明园召开了一场盛宴。 嘉庆和朗娟随行其先,跟着太上皇,挨个儿进行示意。 各国使臣均笑着欢迎:“大清百年基业,定会郁郁青青!太上皇之福!百姓之福。” 乾隆听着这些话,心里美滋滋的很,在面对列国属臣的时候,既不想他们认为他赤手两空,也不像丢失别人眼里的尊贵,便说着“一切军国事务。朕仍亲理。嗣皇帝敬聆训诲。随同学习。” 这么直率又这么不想惹祸上身的话也真是让人坐立不安。 大臣会意,众人都在举杯恭祝乾隆八十大寿,“太上皇那是大清的主心骨,自然要依靠太上皇。” 乾隆听的心里美滋滋的,“你们吃好喝好。” 回到寝殿的时候,太上皇似乎还是余兴未尽。 而嘉庆和朗娟仿若有一种味同嚼蜡的难言。 颖妃不过刚刚搬到永寿宫,今日太上皇直接提出让颖妃搬去寿安宫,称颖太妃。朗娟初入中宫,可先行向颖太妃学习,耳后独立处事。 回到宫里的时候,嘉庆喝的有点多,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有意想要躲避这样的“咄咄逼人”。 “皇上,臣妾必会每日晨昏定省。”朗娟说道。 嘉庆没有言语,这颖太妃着实太过于揽权了。其一,她并非凤印执掌;其二,颖太妃如此,那自是因为有太上皇的授意。 前朝太上皇把持,后宫有颖太妃坐镇,他这个皇帝和皇后还真是不一般…… 回了毓庆宫。 敬事房的孙公公已经悄悄侍立等候了。 “皇上,您看今儿您翻哪位主子的牌子呢?”孙公公声音略细,说话都带着一种谄媚的意思。 永琰扫了一眼,除了諴妃,只有春常在和荣常在。 “贵妃呢?”这么几天,嘉庆还真的极少去春禧宫了。 孙公公赶紧回答:“回皇上,是贵妃娘娘自己撤了牌子,娘娘说新人入宫,不管是太上皇那儿还是颖太妃那儿,都免不了要伺候,娘娘便去尽尽孝心,皇上也需要雨露均沾。” 璟婳的意思,嘉庆再明白不过。她想要减轻嘉庆的压力,不得不说,璟婳是了解他的,她从来不会逼迫自己做什么事,如今进了春禧宫,离寿安宫还近,确实是需要多去的。 至于皇后那儿,他一早就吩咐了撂牌子,没什么特别吩咐的,不会去。 春常在最近偶感风寒,虽说已无大碍,到底是身子需要调养,如此看只有諴妃和荣常在了。 嘉庆心里叹了一声,这两个人可都是颖太妃的人。 “去諴妃那儿。” “嗻!”孙公公悄悄看着嘉庆的脸色,端着牌子出去了。 软轿里,嘉庆一闪一闪的,仿若一种错觉,可却那么真实的存在。 “皇上,怎么了?”发现嘉庆有些皱眉,四宝赶紧问道。 “没事。”他不想说,这些个事儿,他早就想到了,只是到了跟前儿反而有些唏嘘。 延禧宫。 諴妃惠苒早早就携了太监宫女等着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明显的,嘉庆觉得諴妃比在王府的时候对他更为恭敬了,少了几分随意的慵懒和调情。长沙 “起来吧。” “諴妃可还适应?”嘉庆走在前面,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 諴妃莞尔一笑,“皇上体谅臣妾,每日吃穿用度皆为上乘,实属皇上心里装着臣妾呢。” 论说话,諴妃是比别的妃嫔会深入人心。 “颖太妃去了寿安宫。”嘉庆没有具体说自己是什么意思,说这句话的时候,諴妃揣摩了好几遍,还是没咂摸出皇上的意思。 “是,臣妾听到了。” “你怎么想的?”嘉庆这么一说,諴妃不谨慎回答都不行。 “颖太妃摄后宫事多年,又曾抚养过贝勒爷,居于寿安宫便可以安心礼佛,潜心静气了。”諴妃不知皇上何意,可她的意思永琰可未必会懂。 这个回答,显示嘉庆猜到了,嗯的一声算是默许了吧。 只是,在第二天回去毓庆宫的时候,嘉庆给四宝下了旨意,让李太医前来。 李延秀甩袖跪拜,“微臣李延秀参见皇上!” 朱红色镂空大门紧紧闭合,谁也不知道皇上和李太医谈了什么。 只见,李太医出来的时候,面色凝重,可却事事得了嘉庆的赏识。 贵妃每日起床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走动于寿安宫,给颖太妃请安。 “贵妃娘娘有心,可不必每日都是如此。”颖太妃一边安然享受,一边客套官话。 璟婳笑笑,说道:“太妃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宫里最德高望重的主位,臣妾身为晚辈,给您请安那是应该的。” “嗯,怪不得皇帝喜欢你呢。”颖太妃看她一眼笑着说。 “太妃娘娘过奖了。” 这边一般璟婳都来,却极少和朗娟打照面儿。 偶尔可听得到颖太妃嗤笑几句,“咱们的皇后娘娘那是日理万机。” 贵妃也不恼,仍旧一点点伺候着,回道:“皇后娘娘初入宫中,看起来还没有完全熟悉,这自然是需要多多帮忙和关照的。” 颖太妃笑笑未说话。 而毓庆宫里,四宝他们均得了旨意,荣常在在一段时间里几乎是日日笙歌。 璀璨还是有点儿恃宠而骄的,拿着嘉庆给的赏赐,一并送给颖太妃了。 “太妃娘娘可放心,臣妾必定好好伺候皇上,不会有什么纰漏。”璀璨笑意盈盈。 颖太妃便点头认可,过了一会儿又吩咐到:“荣宠加持,你可要早日怀上皇嗣才是正事。” 璀璨羞红一片,“臣妾知道了。” 这事情上,朗娟怕是现在想的最透彻的人了。 宠不宠爱,与她不会有太大管理。她只需要扮演一位良善国母,与皇上伉俪情深便可。 在景仁宫里,朗娟赶紧喝了一包药。 “娘娘,您当心点儿。”托着茶碗的兰心看到福晋手发抖也会微微担心。 “什么人都不要说,你们只管好好做好份内之事就对了。”皇后吩咐后,兰心便把皇后喝完的药渣都悄悄堆在了石榴树旁。 “能撑几日算几日罢了……” 第一百八十章 大权旁落 亦心带着绵恒进了宫,暂住在寿安宫。 颖太妃正在逗鸟儿,赵公公慢慢走来禀报道:“主子,贝勒福晋带着小阿哥过来给您请安了。” “哦,是吗?那小家伙儿也来了?”对于永璘的孩子,颖太妃总觉得更亲近一些。 她膝下无子,只养育过永璘,如今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不免想要享受天伦之乐。 福毓姑姑早早就起身去迎接亦心。 “福晋吉祥!太妃娘娘总念叨您呢。”福毓面慈心善,说话都觉得让人安心许多。 亦心自是懂得礼数,“劳烦姑姑了。” 进了寿安宫大殿,亦心依顺的跪下行礼道:“亦心给太妃娘娘请安,愿太妃娘娘福寿延绵。” “快快起来吧!哀家早上还说怎么没得你的消息呢。福毓,快给福晋请坐!”颖太妃略显皱眉的双手握着亦心的手,和蔼的说道。 “谢谢太妃娘娘~~”亦心说着心里一暖眼睛就泛起泪花。 当看见亦心略带憔悴的面容时,颖太妃怜惜的拍了拍亦心的手,说道:“可怜的孩子,难为你了。” “有太妃娘娘挂牵,儿臣已经很受感动了。”亦心眼角泛泪,说着话从腰间抽起手帕拭泪。 “别难过,绵恒是个好孩子,自小就听话的很。这次皇帝特意交代李太医主办要给绵恒瞧瞧呢。”颖太妃宽慰亦心。 “是!儿臣自是十分感激皇上。贝勒爷此时已经在毓庆宫。但愿不会辜负皇上和太妃娘娘的浓浓眷恩。”亦心说话落落大方,这也是颖太妃当初喜欢她的原因。 两人说着知己话,任谁看都是母慈子孝的样子。 毓庆宫。 嘉庆和永璘已经谈了许久。 “皇上,臣弟对时政实在是不甚了解,还没有绵宁得皇阿玛赏识呢。这孩子很快就能成为您的左膀右臂了呢。”永璘对绵宁实在是另眼相看。 “你是他的皇叔,怎么看都觉得他优秀,这孩子是聪明,不过,有时候太过感性了。”嘉庆一想起只有绵宁一个幌子,心里就有些担心。 永璘笑笑,“绵宁是随了皇上,心怀天下。” 嘉庆却摇头,都是皇家儿郎,有些话只有永璘能明白。 “这才十五,就开始为了丫鬟和皇后闹别扭呢,你说这——”嘉庆一摊手,有些无奈。 永璘只笑,“这算什么大事,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总比唯唯诺诺强吧?” 这句话,永璘还真的没说错,皇宫之内忌惮直言直语,却也不适应唯唯诺诺之人。 “行了,不说那孩子了。最近朝堂的事儿都够头疼了。”嘉庆揉了揉太阳穴。 “可是白莲教起义的事?”不提朝政便算了,嘉庆一提及,永璘也有些担心。 “是啊……” 虽说永璘不甚关注朝野,可是这事情那是连路边的茶馆都在谈,他身为一国贝勒,怎么不着急。 “皇阿玛怎么想?”永璘抬眼问了一下嘉庆。33听书 嘉庆微微扣了扣玉扳指,脸色微暗,说道:“太上皇最近醉心千叟宴,说这起义不过是一时之举,不会长久。” “可眼下的情景可不像是一时意气。”永璘道。 永璘的见解那也是嘉庆的思虑,此事确实嘉庆向太上皇提过几次,可每一次都被敷衍回道说无所谓,时间长了,嘉庆也怕太上皇太过生气,便没再说下去。 “若是任其发展,只怕这大清的江山也会有所影响啊。”嘉庆起身,走到门口,从毓庆宫往前看,正是那高高的城楼,在这方寸之间,不居安思危怎能安定这天下…… 永璘也起身随嘉庆走出,现在,或许是他要跨出第一步的时候了。 “皇上,不如,这样——”永璘附到嘉庆耳边,悄悄言语。 慢慢听进心,嘉庆紧蹙的眉间略略有了一点缓解,但愿有用。 永璘走后,嘉庆还在出神。 四宝问道:“万岁爷,可是累了?” “万岁爷?朕总觉得这天下还是乾隆年间。” 面对嘉庆的忽然开口,四宝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万岁爷这是怎么了?” 嘉庆自嘲道:“连永璘都是先问太上皇的意见是什么,可见,这乾隆年间那是深入人心啊。” 四宝心里一震打鼓,万岁爷现在想的可真是缜密,“太上皇在位六十年,眼下又仍在乾清宫,总是免不了有人会多想。不过,贝勒爷应该不会的。” 嘉庆自然知道永璘不会,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弟弟,永璘不过是不谙世事,甚少进入朝野,但心思是能够相信的,只不过是嘉庆自己在意。 好在,永璘在最后还提了建议。明日朝堂之上,这建议是否有效就见分晓了。 第二日,金銮殿。 也就第一日登基,嘉庆坐在了龙椅之上,而后起,他都在太上皇之侧。逢见有要事启奏,太上皇自是第一个先给意见,嘉庆基本都是点头,附和,很少有忤逆之意。 戴均元上前一步,启奏道:“臣有事要奏!” 太上皇微微点头。 戴均元快速的看了眼嘉庆,说道:“白莲教起义越来越盛!现在已经纠结了湖北,贵州,占据了大量的重要城池,而湖广总督永保讨之未克,更是增加了白莲教的气焰!臣请太上皇决断,必得一举歼灭白莲教之众,大清方可安稳。” 这方说罢,和珅便朗声说道:“臣不同意戴大人意见!” 太上皇本要考虑,见和珅提出疑问,便说道:“和珅啊,你说说你的看法。” 和珅满脸正义,道:“戴大人所言可也不准确!那白莲教岂是今日才起,都是一群老百姓,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打仗,那哪儿是那么容易的,劳民伤财,动辄就要大批的军饷和将士。眼下,国库紧张,只去年一年,就赈灾几次,哪儿还有精力这么折腾。还望太上皇三思!” 这么一搅和,太上皇还真有些动摇了,便转头问嘉庆,“皇帝,你的意思呢?” 嘉庆颔首后抬头,看着这满殿的文武大臣,心里复杂万分。这能有多少是和他一心的。 “儿子觉得国之根本就是民,如今民造反,大清却不镇压,只怕其他老百姓也会生乱。” 太上皇点了点头,未语。 这时,永璘站了出来,“启禀太上皇,儿臣觉得应该讨伐,不禁讨伐,还要有皇子随行!” 第一百八十一章 金銮殿上 永璘素来不怎么参与朝政,往日里,他是早朝都不一定参与。 今日这突然的转变倒是让太上皇感到惊奇。不免发问:“永璘,你说。” 永璘定了定心神,说道:“这白莲教是起于宋、明,大清朝发生的廖廖几次也不过是不足为虑。可这次是由刘之协所率领。各位大人比我更了解,这个刘之协自乾隆三十九年起就发动各种起义争斗,而且,城府极深,此次他从湖北孝感为据点,不断的扩散势力,一时之间真是成为了不可忽视的计量所在了。这次起义同样是从几个地方同时开展,只怕还不能大意了。再一个,皇上也说,大清国之根本是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这些民纠结起来,到那时候再想去镇压,可就真的是劳民伤财了!” 借着和珅的话,永璘一口气把所有的思虑讲了清楚。 别的不说,单单是诸事不理的贝勒爷都在说抗击白莲教,其他的大臣那儿还敢明目张胆的违背。就连和珅都偃旗息鼓。 太上皇看了看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能顶事儿的,这个老儿子虽平时贪玩爱玩,可碰到了家国责任,也是没再躲得,心头不免感到欣慰,“永璘,你觉得谁去呢?” 永璘复又请命,“启禀太上皇!儿臣自愿请命去抗击一线,为保大清安定而努力。” 嘉庆一看太上皇松了口,便随声说道:“明亮常年与白莲教交手,知道不少他们的喜欢和事情。让他和永璘一起,也放心些。” 后面这句话才是太上皇的重点。 “好!那就赐永璘为镇北将军,此行全权负责白莲教剿匪一事!”太上皇口头喻旨一出,大臣皆纷纷同声道:“太上皇皇上贝勒爷都在为社稷着想,实乃大清之幸,百姓之福!” 这事告一段落,永璘才回了暂居的寿安宫。 “贝勒爷,您回来了?”亦心看见永璘,赶紧拧了毛巾递给永璘擦手说道。 “嗯,绵恒呢?” 亦心便赶紧回道:“贝勒爷刚去金銮殿不久,宫里就有太监说太医院准备妥当,接了他过去了。” 永璘点了点头,这才朝会多久,就紧张的不行了,“送过去就好。对了,我——” 亦心仔细的聆听着永璘的话。 “我已经申请去湖北孝感,镇压白莲教起义,估计要待段时间了。你在宫里一切皆可听从颖太妃娘娘的话,自会没错。”永璘淡淡说道。 可这毕竟是去前线的,谁能保证一定会万无一失,刀剑无眼,若是永璘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孤儿寡母的可就真的没了指望了。 永璘没有听到亦心说话,便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亦心揉了揉眼睛,扯出了一个笑,说道:“贝勒爷前去镇压起义是个大事。臣妾别的不懂,就是会担心您的安危。” 永璘看了看,说道:“明亮为此次督战的先锋,我不会轻易就跑上去的。别担心!” 说话就到了夜里,永璘还没有和亦心说明白,就听到外面大喊:“有刺客!有刺客!!有刺客!!!” 亦心慌的赶紧要去阿哥所,被永璘拦着了。 “你要去干什么?” 亦心满心都是孩子,急急说道:“绵恒!绵恒还在阿哥所呢!” 永璘只得劝她:“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先别出去了。” 说着,永璘和亦心就看到了四宝带人走过。 “启禀贝勒爷,可曾看到一个可疑的人初入寿安宫?”四宝说的严肃,永璘一瞬有些没明白过来。 “没有!这里一直是我和福晋,未见别的人进出。”永璘对四宝说的。 “是什么人?”永璘问道。 四宝真是觉得太巧,便对永璘说道:“贝勒爷,是白莲教的义士,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进了乾清宫就要取太上皇的命!还好,太上皇去了畅音阁听戏,被那贼人扑了个空。这不,奴才一路追着就到了寿安宫。” “白莲教?”这下,太上皇该不会再阻挡剿匪了吧。永璘随后对四宝说:“赶紧去找!就全搜遍整个皇宫都要找出来,以免后患!” 这边刚刚吩咐完,就听一侍卫跑过来禀报:“启禀公公!有人看见前往延禧宫方向去了!” “行!那奴才就去延禧宫方向找去了!”四宝没再多说什么,起身追去了。 永璘听到延禧宫,心里就咯噔开来,“延禧宫?” 那不是諴妃惠苒的寝宫吗? 越想越不安,永璘按了下亦心的手,说道:“你好好在这待着,不要出去,我去去就来!” 亦心自是不想让他出去,太危险了,便打算劝他,“贝勒爷,贝——” 还没等到说完话,永璘就跑远了。 亦心双手合十,因担心而不断祷告:“求菩萨保佑!保佑贝勒爷平安无事!” 另一边,前往延禧宫的侍卫就四散开始找开了。 永璘一路上不敢耽搁,刚刚到了延禧宫,就发现一个黑影闪过! “是谁?”永璘大喝一声,便追了上去。 在屋里的諴妃还没明白什么情况,刚走出门,便感觉颈间一凉,一把剑正横在她的脖子上。 身后只觉一男子推她往前走,諴妃吓得当时有些发懵,这满眼里都是对面赶来的永璘。 永璘拿剑的双手颤抖不听,“諴妃——娘娘~~” 那男子相比也没想到是諴妃,更是掐着諴妃的脖子使了劲儿。 “十七——,呃——”諴妃还没说话就被男子捏住了脖子,“老实点儿!再说话,一剑结果了你!” “哎!不要!不要!你放过她,我来!我是大清国十七皇子永璘,用我来换她,说不定也能对你有用些。” “贝勒爷?”男子一副慷慨赴死的底气开口。 永璘连连点头,并把手里的剑唰的一下丢掉了,“是!我是贝勒爷!那我来换,你放开諴妃娘娘!” 思虑再三,男子说道:“退后!你退后!” 永璘哪儿敢做别的动作,眼睛直直的看着諴妃。 似乎在告诉她别怕…… 男子思虑清楚之后,说道:“你!过来!” 永璘便在諴妃快过来的时候,轻轻和她照面,低低说道:“低头!” 刹那之际,永璘背在身后的右手握着匕首一时间掷出,飞过惠苒的发髻,扫下来了几缕头发…… 第一百八十二章 屈居其位 惠苒微微一顿,便由着永璘挡在她的前面,一匕首直中那贼子的心脏。 当即,贼子捂着心口直直倒下。 諴妃也被吓得失魂落魄一般。 “諴妃娘娘……”永璘双手正要揽她,看见侍卫们此时正进来,便抽回了手。 斐然赶紧去扶諴妃娘娘,“娘娘~~” 惠苒看着落地的发丝,怔怔在原地。 “抓住那贼子!”四宝一声令下,侍卫们便赶紧把那贼人拖了出去。 “贝勒爷,奴才这就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瞧瞧。”四宝还要回去复命,自然走的急。 另外一宫女琴儿也赶来帮忙。 “娘娘,您没事儿吧?” 諴妃这时方才晃过神儿,她吩咐斐然,道:“琴儿,把这头发捡起来。” “是!”琴儿收了头发,看了一眼十七爷深情地望着諴妃娘娘,而后进去了。 諴妃依依而行礼,“惠苒多谢十七爷出手相救!” 永璘此时才明白,他们,真的是陌路了…… “諴妃娘娘不必客气,只要娘娘无事,便是好的。”永璘抱拳道。 諴妃遣退了斐然。 这才对永璘说道,“十七爷如今已有家室,可不要怠慢了亦心。” 永璘知她意思,“諴妃娘娘说的是,永璘已记下。娘娘,最近可好?” 諴妃望了一眼永璘,她总不肯直视永璘的眼睛,那么热烈,那么执着,她总觉得自己太过残忍,可礼数在先,这样的“情”还是早断为妙。 “本宫一切安好。听说贝勒爷要去湖北?”諴妃说道,那一丝头发吹在风中是那么的招摇。 永璘应声道:“是,剿匪。” 既是剿匪,不得不面对刀光剑影,惠苒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就满心担心,可有了机会,关心之意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贝勒爷,多注意安全。”惠苒随了心。 “娘娘可是担心我?”永璘眼里生了光彩。 正巧,惠苒听到门外有人走动,便咽了关切,“福晋会担心。” “看来,是我多虑了……”永璘从没见过諴妃如此的清冷,自嘲自己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放下,或许真的是给諴妃添忧思了。 “十七爷慢走!斐然!”諴妃唤了一声。 斐然赶紧跑回来,到:“娘娘。” “替我送贝勒爷回去!”諴妃转身才利落说道。 看着这个背影,永璘也只能掩起自己的心思。读书楼 諴妃的苦与乐,他从来都是自己体会,没有向任何人说过,放在心里的一个角落,或许也是给自己的一个最初净土。 斐然看着俊朗的贝勒爷,心里一阵悸动,即使每一次只是走在贝勒爷的身后,斐然也是无限的满足,这样的君子,这样的男人,是在那神坛上的人,她攀不到,却也时常欣赏。 諴妃回到房间后,就让琴儿出来了。 燃着奎宁香的大殿,越发的浓郁风情,除了若有若无的落寞,那是门外无数人向往的地方。 諴妃看着锦盒里安然躺着的一缕头发,心里复杂不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女子断发,多半是为表深情。对于在宫里的日子,自是比王府要清净许多,连走路都可坐轿撵,再远的路也不过是一盏茶的休憩时间。皇上要眷恩的娘娘那么多,她这里早就期期盼盼偶尔一次的恩宠了。 落寞的后宫生活里,关于永璘的记忆似乎越发开始多了起来,一幅画、一本书、一个玉佩、如今,一缕头发。每一件物件儿,都有一段简简单单的故事,在她的生活里添了一笔淡淡的色彩。 对于諴妃,日子落寞,对于别的妃子,日子也多愁的很。 春禧宫。 “娘娘,明日太妃娘娘说要摆个宴席为贝勒福晋接风呢。”合欢得了信儿,这会子就开始收拾东西呢。 璟婳看了下手指上重新戴上的护甲,嗯了一声,就开始想明日要筹备些什么。 “娘娘是在想明日几时过去准备?”疏桐看主子没说话,便问道。 “合适吗?”疏桐一问,璟婳也不免怀疑起来影响。 疏桐看了一眼主子,“这若是别的主子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贝勒福晋。贝勒自幼在颖太妃膝下长大,但毕竟不是亲生额娘。这样的明显偏爱只怕会让皇上多想。” 璟婳倒没想这么多,“这还真是。皇上本就对太上皇有微词,颖太妃在后宫又是绝对的主事,免不了惹皇上多想。” 有人提点在宫里还是好生活些,而自己个儿往上扑着表忠心的人也不是没有。 第二日一大早,荣常在就去了寿安宫。 璟婳借故要去宝华殿为大清祈福离了春禧宫。 春常在若初那也随着去了。 “姐姐,住在春禧宫可还好?”若初随着璟婳走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不由得就集中了精神。 璟婳想想这些天的日子,有些累,主要是心累,“颖太妃在寿安宫住着,有个大事小情的,本宫自要多问一嘴,着实有些累。不过,还好,颖太妃事儿少。还能应付。” “姐姐您也忒好说话了,这宫里的人多嘴杂的,哪一点做不好,太妃娘娘就会向太上皇说几句,把您安排在那儿,皇上也是舍得。”春常在从一开始就为璟婳抱不平。 这有人理解,心里也算舒服很多,“皇上自有皇上的想法,本宫住在春禧宫倒很舒适,也没什么不好的。东西六宫虽多,皇上如今也不敢随便做主。” 璟婳此话说的不假,东西六宫虽多,可皇上也有许多为难之处,他不是没提,只是,太上皇说各宫都有念想,目前嘉庆后宫人少,先暂行如此安排。 “姐姐,妹妹也想了,您说皇上会不会另有深意?”若初抬头对璟婳说道。 璟婳甚少听若初去讲是非,便问道:“另有深意?” 若初继续说道:“您看,宫里的几个主位,皇后娘娘那是中宫,虽不得待见,可到底是国母,住在景仁宫也说得过去。諴妃娘娘那是颖太妃娘娘的远亲侄女,在王府也常得太妃娘娘的眷顾,再安排她去春禧宫也有些不放心,而您,刚得了三阿哥,又是贵妃娘娘,在后宫里除了皇后就是您了。皇上安排个自己知心的人儿就能让外界说皇上仁孝,又可注意太妃娘娘的动静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疏桐听到春常在说话,不由得对春常在刮目相看。 璟婳从未想这么多,她一直以为皇上只是因为“少年念想”才能让回去。没想到还有这层利害关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官逼民反 剿匪,无小事。 那日救了自己,连声关切都没有说出口,第二日,贝勒爷就随着明亮踏上了湖北剿匪之路。 惠苒在宫里,也是闲不住。因为,颖太妃寿辰到了。 正月十九,还有年味儿,颖太妃自是高兴不已。 寿辰之日,太上皇在慈宁宫小设宴请。毕竟是妃子之位,若是大操大办,也是不合规矩。 不过,嘉庆原以为是聊表心意,没想到太上皇直接抬了位份至贵妃,又称颖贵太妃常年理事后宫,赐居寿康宫。 众所周知,这寿康宫可是仅次于慈宁宫,也是历年来皇太后常用居所。殿内还悬乾隆皇帝御书“慈寿凝禧“匾额,东西梢间辟为暖阁,冬暖阁是皇太后日常礼佛之佛堂。 而当朝皇太后,即乾隆额娘孝圣宪皇后就是居住于此。这样的安排,那是形如太后的待遇了。 只是,乾隆说一不二的性子,谁敢有异议。 不仅如此,乾隆道:“如今太后之位悬空,可咱们大清向来注重礼数祖制,孝心为重,你们也可时常来寿康宫请安,也不枉颖贵太妃疼爱你们一场。” 嘉庆为首,带头回道:“颖贵太妃娘娘事必躬亲,在后宫多年,也常费心思。托赖颖贵太妃慈心,养育永璘多年,是为后宫学习之楷模。儿子必常令后宫,每日于寿康宫请安。” 太上皇满意的点点头,看着自皇帝到后宫妃子们的顺遂,似乎还是在位时的模样。 宫墙内是争权夺位,宫墙外便是血雨腥风。 湖北,孝感。 永璘着军服到了大帐。 “启禀贝勒爷!明将军回来了!” 说着,明亮便从营帐外阔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永璘问道。 明亮三天前就提前到了孝感,为了打探消息,乔装打扮进了城。 “回贝勒爷,刘之协在孝感设立了据点官府,称将军府。孝感城内到处张贴着反清告示,还举旗大喊黄天将死,苍天将生,入教则可免一切水火刀兵灾厄,入教后,教中所获资财,悉以均分。这种口号一时之间聚集了大批的民众参与。”明亮回道。 永璘仔细琢磨着他们的口号,来了句:“若是这等高呼,那必将一呼百应了。” “是啊,历年来,朝廷赋税加重,老百姓都怨言载道,遇到白莲教这等说辞,难免会有人动心。”明亮身为大清忠臣,也看出了事情的利害关系。 永璘担忧的锤了下桌子,心里焦急难平。 “是啊,这样下去……”永璘不说完,在场的也都明白什么意思。 看起来,这将是一场持久战,也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 孝感城内。 刘之协着粗布素衣,出行并不隆重,但民众见了他都是满目崇敬。 这将军府原本就是一乡绅恶霸的宅院,里面收缴的钱财银两、米粮物品均分给了城内的老百姓。这样的措施实施完毕之后,老百姓纷纷暗暗为白莲教叫好。 这日,刘之协的侍从刚出了门口,就被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抱住了腿。 “求求大人,救救我娘!小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求求您~~”只见少年死死地抱住侍从的腿,不肯松开。 侍从大概是见惯了这种灾民,厌恶的甩了甩,“去去去!一边儿去!别在这碍眼!” 躺在少年一旁的妇人痛苦的咳嗽了几声。 少年被踢了一记窝心脚,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爬起来赶紧看妇人,“娘!你醒醒!娘~~” 侍从一脸的谄媚对刘之协开路说道。 见出来了个大人物,少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哭喊道:“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娘!” 侍从正要厉声喝道,被刘之协拦住,“慢着!”零一读书网 少年砰砰磕头,口口声声只是一句救他娘。 刘之协见过不少灾民,可这少年不知为何,让他想要帮衬一把。 “来人!把这妇人抬进去,找个郎中看看。” 一声吩咐,妇人便被抬了进去。 少年眼睛里蓄满了感激的泪,哽咽道:“多谢大人~~” 约莫一刻钟之后,郎中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刘之协坐在椅子上。 少年看起来有个十三四的样子了,不过穿的衣服宽大,看起来实在清瘦。 “大夫,我娘怎么样了?”那少年急切问道。 大夫不知这大姐和刘大人是何关系,踌躇的看着少年。 少年出奇的果敢笃定,定定说道:“大夫,她是我娘,您大可直接对我说,我能承受!” 大夫又看了看刘之协,刘之协点了点头。 大夫摇了摇头,对刘之协抱拳回道:“将军,大姐实属病情垂危,或许,好好疗养,还能撑个一年半载。” …… 少年怔在原地好一会儿,应是把泪给憋了回去。 大夫走了以后,少年噗通跪在了刘之协面前。 “哎,你这是——”刘之协没料到少年这样。 少年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说道:“您是刘之协大人,我知道。求您救我娘,我可以做任何事!” 刘之协还真没遇到过这么执着的孩子,便饶有兴趣问道:“那你能做什么?” 少年眼里从未如此清澈,“刘大人带的是义军,我可以杀敌!上前线!” 这话从少年的嘴里说出,竟让刘之协一震,“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少年似是看破世间冷暖的轻笑,“意味着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刘之协仿若看到了自己,不免对这少年有了栽培之意。 “你叫什么?” “夏欢。” 往后的时日,少年便随着义军练武。 只是,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几个痞子兵欺负夏欢不合群,光着膀子闹着要他与他们一起下水。 夏欢死命的拒绝,可怎奈那几人力大,夏欢渐渐被拖了下去。 “你们放开我,放开!刘大人知道不会放过你们的!”夏欢怒视着几人。 那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刘大人?他哪儿顾得上你这个小白脸。” 几个人把夏欢拽进水里以后,忽然其中一人惊讶发现这夏欢竟和他们不一样,痞笑道:“嘿!这是个娘儿们!夏欢是个娘儿们!怪不得老子总觉得他粉面书生似的。” 几人一时歹意兴起,“来!让大爷们开开荤,教教你什么是女人!” 夏欢撕心裂肺哭喊道:“救命啊!救命~~” 刘之协的得力干将滕辉正巡视走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此等白莲教义军管辖之地岂能有如此恶行? 滕辉忽听有人喊救命,赶紧四处查询。 直至走至河边,方才发现几个脱了衣服的兵油子正欲欺辱一个女子。当即就火冒三丈,一个箭步腾跃,拿剑挑了几人。 “混账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尔等岂能如此放肆!亏你们还枉为义军!”滕辉解下身上外衣一个飞身便给受辱女子盖上,这边痛斥几名无耻之徒。 那几人一看是滕辉,皆没了刚刚的嚣张跋扈,一个个跪地磕头,“滕大人饶了我们吧!我们就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做出如此之举,望滕大人开恩啊~~” 看着现在几个人涕泪横流的模样,滕辉直感觉一阵恶心。“身为义军,你们不出力救人也就罢了,还胆敢作恶,实属恶劣行经!” 训斥归训斥,一切还要依军法处置。 而解决了几个人之后,滕辉看向女子正欲代表义军向她道歉的时候,忽然发现,欸,这不是——夏欢吗? 头发一绺一绺的滴着水贴在夏欢的脸上,脸色惨白惨白的,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 不过,洗去了故意摸黑的污渍,长发飘飘,容清秀丽,颇有难得一见的姿色。 滕辉看的一时愣神。 尤其是跌进了夏欢的孤冷眼神中,无法自拔…… 滕辉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扶起夏欢,只见夏欢警惕的裹紧衣服,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别——别害怕,我只是想看你有没有受伤。”滕辉说话都有些磕绊。 夏欢一撇身子,光着脚走了下来,“我很好,谢谢。” 到底是女子,细嫩的玉足刚刚踏上石子上就硌的生疼。 “嘶~~”夏欢一阵吸冷气。 滕辉看着单薄掘强的夏欢,心里顿时怜惜意起,不顾夏欢睁的大大的眼睛,一把横抱了起来,朝将军府走去。 夏欢按着扑腾扑腾的心跳,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滕辉那么浓烈的荷尔蒙散发的男人味。 这是第一个对她身为女子这么好的男人…… 至于那几个痞子,早就被五花大绑起来。 回了将军府的第一件事,滕辉就吩咐手下去把那几人押了过来。 滕辉去找刘之协的时候,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你说的可是真的?”刘之协狐疑的看了一眼滕辉。 滕辉脑海中始终挥不去夏欢裹着他的衣服掘强而立的样子,回道:“是!臣亲眼所见。” 刘之协便不再问了,他真的没想到这夏欢竟然女扮男装,连他都骗过去了。 更重要的是,夏欢作为一个女子,却丝毫不娇柔做作,居然还能拿起砍刀上阵杀敌。 这一连串的信息不断的敲击着刘之协的思绪,让他不宁。 回到将军府,夏欢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又素静的女装,头发简简单单绾了一下。 “夏欢参见将军!”夏欢虽着女装,可这心气那是比很多人都强的多。 夏欢还是小,沉不住气,讨罪道:“夏欢欺瞒刘大人,实属该死!只是,家母尚在病危,小女实在不甘心舍弃母亲而去。还望将军名明察!” 刘之协这时才惊讶发现夏欢可真是美人胚子,不过是有些清瘦了,若是再丰腴一些,怕是要引起男人们的争夺了。电子中文网 刚有这样的想法,刘之协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女儿身不是罪过,只是,咱们是义军,以推翻大清为目的,只怕带着你多有不便啊。”刘之协实话实说。 可现在能救母亲的也就只有刘之协了,夏欢比谁都清楚,她决不能放弃一丝的希望。 “将军,夏欢什么都可以做,上阵杀敌,夏欢也能做的!我和男子没有区别,男子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求求您,别赶我走,我娘——她一旦出了将军府的门便是等于送死了。” “可……”刘之协被夏欢的孝心所动摇,可他也知道带着一个女子是多有不便,况且她身为女子的事情已经被发现,岂能在军营常驻。 似是看出了刘之协的动摇心思,夏欢诚恳道:“求求您!” 刘之协还没想好,门外就传来了侍从的禀报。 “进来!” 来的是刘之协手下的幕僚,方先生。 这个方先生那是百事通。遇事善圆滑,跟着刘之协办事,也打听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方先生,这时候怎么过来了?” 方先生一脸的笑意,道:“自然是给将军带来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如今义军正在面临朝廷的镇压,而且,最情报得知,当今贝勒爷亲自督战,这个关口能有什么好消息? 方先生看了看夏欢。 刘之协会意,对夏欢说道:“你先下去吧。” 夏欢心急如焚也只能等等。 只见方先生神秘一笑,“将军有所不知,今年乃是嘉庆皇帝登基第一年,据宫里消息说太上皇喜爱热闹,说宫里该进新人了……” 刘之协嗤之以鼻,道:“怎么?乾隆还打算招妃子吗?” 若是古稀之年的乾隆看上十几岁的女子,那可真是要成为千古笑谈,这大清也离覆灭不久了。 方先生欸的摇头,“将军理解错了,这进宫的人乃是为嘉庆皇帝选的,空前盛大的选秀……” “选秀?”刘之协倒是没想到这个,“这算什么好消息?” 方先生悄声道:“将军怎么没想明白,这选秀一开始,那不就是全国各地的佳丽齐聚京城嘛,这要是有一个半个的女子混入其中,也是难以发现的……” …… 刘之协向来不喜欢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便摆手,“不不不!我众多义军兄弟岂能做出那般依靠女人之事!” 方先生像是猜中了刘之协的心思似的,复劝道:“将军,俗话说,大丈夫要不拘小节,要能屈能伸,若是能达到咱们重换新天的目的,那不就是最大的功吗?再说,哪一个改朝换代的壮举没有人牺牲,咱们壮丁上阵杀敌,那就不能有一个女子也尽力吗?” “可——”刘之协似乎有些心动。 “将军,八旗户籍您可放心,臣都打点好了。”方先生胸有成竹说道。 可看着刘之协似乎还是在犹豫。 “您是担心无可用之人?”方先生试探问道。 一句话点中了刘之协的痛点,奉献一生那可不是玩笑。 “我愿意去!”只见夏欢大义凛然的从门外进来,意志坚定看着刘之协说道。 发丝在夏欢眼前飘动,那清绝之美不由得进了心扉…… 第一百八十五章 自颖贵太妃搬至寿康宫之后,这宫里就自成了两派。 一派以諴妃为先,荣常在跟随在其左右。因着颖贵太妃掌权的缘故,在宫里颇得风光。 一派以璟婳为首,莹嫔、春常在为左右,立场中立,既不得罪颖贵太妃,也不亲近。按照宫里的太监宫女传的就是自保派。 另有皇后朗娟,既想亲近颖贵太妃又想亲近皇上,结果,两面均是表面和善,实则都不甚与之为友。 御花园。 “贵太妃娘娘真是越来越年轻了,咱们姐妹这面色还没有贵太妃娘娘容姿焕发呢。”前有諴妃娘娘善谈敢言,如今出了个荣常在璀璨,那可一点儿也不逊色。 颖贵太妃那是听的心里舒坦,便笑道:“你们瞧瞧璀璨这嘴,那可随了諴妃了。” 諴妃适才甜笑开口:“贵太妃娘娘这是嫌弃本宫聒噪呢。” 颖贵太妃笑着摇头指諴妃,“諴妃这牙尖嘴利的人儿呦,哀家常年在这深宫里,没有可以交心的人儿能说上几句,如今,添了你们几个爱说爱闹的孩子,哪里嫌聒噪。就是天天来也不为过……” 諴妃和荣常在自是听的心里触动,都齐声说道:“有贵太妃娘娘慈爱庇护乃是臣妾之幸!” “你们都是好孩子。”颖贵太妃说着,便起了身。 走在御花园里,那馥郁芳香的花朵在枝桠上招摇。看着的心情都明媚了许多。 諴妃在其后,荣常在位份最低,不敢逾越。 颖贵太妃意有所指说道:“这花儿不结果就没了指望和念想,落了满地,也不过化为了污泥。” 諴妃和荣常在便是再不开窍也耐不住颖贵太妃的“暗示”。 延禧宫的路上。 斐然看主子心思不佳,便问道:“娘娘,刚刚不是聊的还挺开心的吗,怎么这会子看起来这么惆怅?” 諴妃叹了口气,“颖贵太妃娘娘这是催促我和璀璨没有子嗣呢,这么多年,本宫也是倦了,瑾玥都那么大了,或许是真的没有子嗣之命了。” 认命可不像諴妃的性子,“娘娘,说不定贵太妃娘娘只是叨叨两句,再说了,孩子也是随缘,您瞧这荣常在倒是年轻,不也是没有消息吗?” 斐然说话直,有什么说什么。 话虽这么说,可贵太妃娘娘的一次次暗示总归是扰了惠苒的心思。 回去之后,惠苒就让斐然打听什么药可以增加怀孕的几率。 年纪轻轻的璀璨仗着自己一副好面孔,多次撒娇求宠幸。 至于调理身子的药,早就喝了一箩筐了,可还是一点儿消息没有。 转到璟婳的春禧宫,现在可是清净多了。 为皇太后搭起来的三层高大戏台也被璟婳重新利用了起来,经常让丫鬟们唱个曲儿什么的。 春常在和莹嫔时不时也来坐坐,几人说话都是自在逍遥,甚少有别的矛盾什么的。 “贵妃娘娘,您可注意到了延禧宫?”合欢说道。 “延禧宫?那不是諴妃的寝宫嘛,有问题吗?”贵妃问道。爱上文学网 “倒不是有什么问题,就是我听说最近諴妃娘娘在喝易受孕的药呢……”合欢道。 这些个消息就数合欢得了及时。“药?怎么,諴妃是想再有一子半女呢。” 疏桐附和道:“这也能理解,毕竟当今万岁爷只有二阿哥和三阿哥两个皇子,如今大位已定,若是一举得男,那也是个机会。” 璟婳看着从阿哥所回来被奶娘抱着学走路的绵恺,心里五味杂陈。 她希望绵恺开心。至于皇位,随缘吧~~ “贵妃娘娘自然放心,三阿哥虽年幼,可聪明着呢,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以后也是有才呢。”莹嫔看见孩子就亲切,更何况绵恺只比小公主小了一个月。 “你们可别夸他,到底还是个一岁的孩子。”不管是哪个父母,一旦说道孩子,都忍不住自己嫌弃,却仍旧当个宝儿。 “对了,本宫怎么没见贝勒福晋啊,她可是为颖贵太妃马首是瞻呢?”春常在若初有些许疑惑。 这么一说,也都想起了最近贝勒爷和亦心的消息了。 “还别说,之前天天在寿康宫走来走去,这好像还真是几天没见了。”莹嫔附和道。 璟婳没有太去关注,“贝勒福晋许是太忙,那孩子无辜的呢。” 说的就是绵恒,和绵恺差不多大,可那孩子受了太多的罪啊。 话题一打开,璟婳便继续道:“贝勒爷去了多久了?” 思索一番日期,疏桐到:“这转眼就快七月了,贝勒爷可有了不短的时间。” “是啊,正月就出发了,如今七月,那可是去了快半年了。”璟婳从皇上的语气里听得出对永璘的欣赏。 可军中清苦,也确实是委屈了他。 “听戴大人说,下个月,贝勒爷应该就回来了。”莹嫔阿玛毕竟是跟在太上皇身边的人,有些消息也知道的清楚。 “太上皇表彰贝勒爷,说贝勒爷一去,士气大增,如今,义军都从孝感城内撤了出来。”莹嫔复又说道。 “十七爷以前喜欢琴棋书画之类,可为了大清的安定那可以铺了不少路。披肩上阵这可是大清的荣光!”璟婳说道。 几人相见而坐,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花。 合欢心里存不住事儿,出去了一趟,打探完一个信息之后,便好不容易把得来的信息赶紧报给了璟婳。 “娘娘,听说皇后这边开始安排选秀之事了。” “什么?”璟婳有一瞬出神。 “选秀,皇后已经着手下人去安排了。”疏桐道。 “皇后娘娘这宫里还真是不能闲着。”璟婳笑了一下。 “毕竟选秀是清朝历年来的重要事情。”疏桐道。 “这可是个大事……”璟婳心里微微有一点思绪纷飞,但很快,璟婳就适应了。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可不就是皇宫的真实写照吗?宫里的人向往宫外的生活;宫外面的人羡慕宫里的生活。这像不像一所围城…… 这边刚刚收拾利落,小福子便急急来报:“娘娘,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第一百八十六章 和亲人选 高墙之内,心软心硬全是真真假假参半。 宁祥殿内,嘉庆正双手伏在膝盖上,忧思甚重。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自是不知道什么事情,满脸的平和。 “嗯。”嘉庆点头,璟婳便站了起来,对着身后的疏桐说道:“赶紧把食盒打开。” 随后,笑意盈盈的看着嘉庆说道:“刚刚臣妾给皇上做了几份糕点,皇上日理万机的,可不能劳累了身子。” 嘉庆眉间的紧蹙,随着璟婳的热络忙碌渐渐淡了一点。 “最近璟姀怎么样了?”嘉庆似无意提起。 “璟姀那丫头哪是能闲得住的,额娘说女孩子静静心可以,便找了教习姑姑,让她学些规矩呢。”璟婳一说起自己家里的人,那脸上满是幸福。 嘉庆意味深沉道:“懂些礼数,学些规矩确实是应该的。” 璟婳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这也不能强求。臣妾身为长女,自是要顾全家中父母的心思,璟姀就顽皮些,虽是个女孩子,性格却刚烈的很。臣妾也就这两个妹妹,自然是希望她们都好好的,这样臣妾也能放心了。” 嘉庆微笑着点了点头,但眼神有些飘忽。 “皇上今儿怎么想起问璟姀了?”璟婳说道。 “哦,没什么别的事,问问而已。” 看着璟婳一副岁月静好,享受生活的样子,到嘴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 “对了,皇上找臣妾什么事?”落定之后,璟婳才提起这个话题。 嘉庆恍惚了一下,玩笑道:“哦,没什么,就是几天没见贵妃了,传你来暖暖这冷清的毓庆宫。” 璟婳拍着心口,哀怨的看了看四宝,缓了缓说道,“四宝公公一说急事,可是吓坏了臣妾,还以为怎么了呢?” 四宝看了看嘉庆,讨巧歉意道:“都是奴才笨嘴拙舌的,差点没吓着贵妃娘娘,奴才该罚!” 璟婳也不生气,指着他道:“就是!若是别的娘娘吓着了,可怎么办。以后可得注意!” “嗻!奴才记住了。”四宝觑着嘉庆,见皇上并没有什么开口的,也就退着步子出去了。 “皇上看起来有些心事?”璟婳试探问道。 在璟婳面前,嘉庆很少有什么伪装,越放松越自在。 嘉庆站了起来,走至《大清版图》前,指着一个小小的地方说道:“确实有些心事。” 璟婳什么也不说,静静的看着嘉庆,她知道皇上若是不想说,你怎么问都是徒然。 “这是什么地方?”璟婳随着嘉庆的目光,也走到了版图前面,静静的站在嘉庆身后问道。 “暹罗。” 璟婳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不由得仔细靠近想看个清楚。 “这离咱们大清可远着呢。”璟婳不懂得真正距离有多远,但从这画的图上来看,却也不近。 嘉庆点了点头,喃喃道:“是很远,远的一辈子都难以见几次……”牛吧文学网 璟婳一时没有听清,问了句:“皇上说的什么?” 嘉庆这才反应过来,“哦,没什么。一时感叹罢了。” 又坐了一会儿,见频频有大臣进出毓庆宫找嘉庆,璟婳便知趣道:“皇上先忙,臣妾就先回去了。” 嘉庆颔首,看着璟婳离开时的笑颜有些犹豫。 璟婳离开之后,孙士毅便着急的开了口,“皇上,您可想好了对策?” 这话问的嘉庆一时无法回答,“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孙士毅也是一良将,若是有别的办法,他是万万不会出此下策的,“皇上宽厚,自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厉害。想那乾隆五十四年的西山朝战争,太上皇可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显示从西山朝北伐,攻破后黎朝后,原想着占领了升龙便是占领了西山朝,可没想到还是被西山朝皇帝阮惠偷取良机占领了回去。臣自知那些边疆关系不是那么好相处的。暹罗一直都是大清的附属国,礼节之上从未有所欠缺,如今,大清国力不敢轻易再放在征讨之战了。” 说来说去,孙士毅的意思很明显。 “那就只有和亲这一条路?”嘉庆抬眼看他。 孙士毅叹了一声,“这也许是最容易走的一条路,一次和亲能换区几十年的安定,对于大清,那也是最合时宜之举。” “和亲……”嘉庆又开始转动玉扳指,他在盘算。 孙士毅大约是猜得到嘉庆的忧虑,说道:“暹罗这次并非指定要迎娶大清的嫡公主,这样看来,还是有些选择的余地。” 余地?什么样的余地?眼下他只有三个女儿,前几天听太医院禀报说钰儿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而瑾媗和瑾玥,哪一个他都不想让她们去那不毛之地。 “皇上,太上皇也说了,此时别无他法。”孙士毅料准了嘉庆的软肋,一句太上皇便把他所有的希望都浇灭了。 所有皇亲贵胄家的女子已筛选了一遍,没有合适的人选。 而这尊贵的身份,也是不能轻易随性。 嘉庆今早就让戴均元呈上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名门之秀。上面有璟姀的名字,嘉庆倒是没有定下心,只是有些考虑而已。 只是,从刚刚璟婳的语气里,似乎不太乐意璟姀受什么委屈,这一旦和亲,那可就是一辈子不相见了,嘉庆终究心有不忍。 出了宁祥殿,孙士毅掉了个头,直奔景仁宫走去。 这条路上,孙士毅想了太多,可为了这大清的安定,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景仁宫。 流萤来报:“皇后娘娘,孙大人求见!” “孙大人?哪个孙大人?”皇后正在练字,猛地一听孙大人,也有些懵了,一时没想起。 流萤便补充道:“是孙士毅大人,刚从毓庆宫那边过来,说有要事向您禀告。” 皇后这才停了笔,看着宣纸上孤单的一个善字,到底是扔下了笔,吩咐道:“这幅字也是用不了了,丢了吧……” 兰心眼力快,赶紧收了下去。 到了景仁宫的大殿时,孙士毅赶忙谦卑的行礼,道:“臣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福泽万年!” 朗娟让流萤赐坐,问道:“什么事?” 只见孙士毅一脸的深沉,“臣是来给皇后娘娘送好消息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谁有不忍 没有利益相关,就没有你来我往。 此时,在景仁宫里的孙士毅抖足了胆子也摸清了皇后娘娘的喜好。 “启禀皇后娘娘,臣是给娘娘带来好消息的。”孙士毅因崇而敬说道。 “哦?什么好消息?” 孙士毅道:“暹罗使臣来访,您可知道?” 暹罗? 若不是绵宁提了一嘴,朗娟也不清楚暹罗在哪儿,她对国事实在是不甚上心。不过,孙士毅说的好消息和暹罗来访有什么关联? “这和你说的好消息可有关系?”朗娟问道。 只见孙士毅微微侧头瞅了一眼在殿内伺候的宫女。 朗娟便朗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只剩下了流萤和兰心。 孙士毅这才开口:“皇后娘娘可知暹罗此次来意是在——和亲~~” “和亲?”朗娟一听这,来了兴趣,她最怕听到和亲这两个字了,媗儿越大,她越担心。 “是,和亲!”孙士毅接着说道:“暹罗的查库里国王派了使臣,说是求娶大清公主。” “大清公主……”朗娟心头一颤,她的媗儿,那孩子可怎么适应的了? 孙士毅看着朗娟担忧的面色,宽慰道:“皇后娘娘大可不必太担心。这暹罗只是说要求娶大清公主,却也并没有说的那么清晰求娶皇室公主。” 经过孙士毅的三寸不烂之舌,朗娟这才长舒一口气,心里暗暗盘算这孙士毅说的好消息是什么意思。 “那你说的好消息是——”朗娟定定看着。 孙士毅道:“三公主乃为諴妃所生,正是十五岁姣好年纪,若是她和亲暹罗,那諴妃可就和您没有一点抗衡能力了。” 朗娟自是不在意这些,随他们说去好了。只是,她心里也有疑问,三公主虽比瑾媗大个三岁,可看来是确实是不如瑾媗尊贵。况且,这么多年,惠苒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野心,膝下又只有瑾玥自己,朗娟不觉得她是对手。 “无妨!瑾玥不可能了,皇上已经看好了几家蒙古族的世子。”朗娟嫌弃的把茶杯移了移。 孙士毅哦的一声,怪不得皇上那么的纠结。 “那就只能是世家之子了。孙士毅到。 不过,很快,朗娟就反应过来了。 “世家?”那么招摇的在王府里进进出出的璟姀跃然进了朗娟的心上。 “你做的不错,此事,本宫会和皇上进行沟通。”朗娟不免心情奇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孙士毅说道。 虽不知道朗娟所指何人,可看见朗娟那模样,孙士毅猜想皇后心里是八九不离十的人选了,便说道:“臣只愿大清能够顺遂,还愿皇后娘娘多多费心了。” 皇后这事便开始端起了皇后的架子,“本宫身为一国之母,理应如此。” 带孙士毅走后,流萤疑惑的问皇后,“娘娘,您还真想让三公主或是四公主去和亲啊?” 皇后看了一眼流萤,说道:“若是那样,岂能有乐趣?” 流萤不明,“乐趣?什么乐趣?” 皇后嘴角噙了一抹笑,道:“论及亲近,瑾玥自是那最合适的人选。只是——” 流萤扶着皇后走到暖阁,皇后继续说道:“只是,諴妃身后可是颖贵太妃在撑腰。如今太上皇仍掌权,得罪了颖贵太妃,那可是没好果子吃的。” 一说利害关系,流萤更头疼了,“那可怎么办?” “你怎么偏偏糊涂了,孙大人不是说世家嘛……”皇后提点。 看到流萤还没有想起来,皇后忽就来了兴趣,“在王府的时候,是谁三番两次进出王府如在自己家?是谁招摇过市如同一国公主?” 流萤一瞬就清醒了过来,激动地说道:“娘娘说的是贵妃家的妹妹——璟姀。” 皇后这才“欸”的一声应道。 流萤似乎觉得抬举了璟姀,说道:“她去和亲?那岂不是抬举了她?” 在外面看来,这些荣华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可只有切身亲人才能理解深刻,朗娟是能够感同时受的,她摇了摇头,对流萤说道:“一看就不是你的亲人,你可知这暹罗一去,那是一生再难相见,更何况,说是和亲名声上好听罢了,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会生不如死~~” 嘶—— 只是听皇后娘娘这么一说,流萤就一身冷汗,怪不得那么多的邦交和亲都是悲剧。 “那钮祜禄家二小姐可愿意去?”流萤知道璟姀的脾气,还是有些棘手的。 皇后却不担心这些,“她?若是落到她头上,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屋里聊得心思鼎沸,没人注意屋外悄悄退出去了个人。 莹嫔碍于皇后位份,今日正想过去请安,缓解一下关系,毕竟和皇后作对,就是再不得意,那也是她所不能企及的。 谁知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皇后娘娘和丫鬟流萤在屋里大谈这一番“荣华言论”。自从贵妃娘娘帮着她报了孩子的仇,莹嫔隔三差五就去春禧宫。 这得了如此大的消息更是要尽快告知贵妃。 果不其然。 春禧宫的璟婳听到莹嫔和她一五一十的说完皇后娘娘的“建议”时,简直是恨从心起。 “她可真是不害的本宫家破人亡就不开心——”璟婳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因着急火攻心,说话都让人觉得寒噤。 春常在也是和璟婳一势,“皇后娘娘也太过分了!璟姀还是个孩子,那么多皇亲国戚里的女子,怎么就轮到了璟姀来承担?姐姐,万不可让璟姀去那暹罗啊……” 春常在的殷切关心都是璟婳的心声,她定是不能让璟姀去的!不管是用什么方法,他都要保全家人。这时,她才想起来皇上的那句“一生不复相见”的意思,看来,皇上也有这心思…… 别的不怕,这皇上若是有这想法,那璟姀可就真的危险了。 璟婳强迫着自己镇定,她仔细的一点一点揣摩皇上的意思,到了她出毓庆宫,皇上都没有开口,或许,是有不忍…… 璟婳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会不会是皇上对璟姀…… 第一百八十八章 当面对质 人心啊,难测。 在时,你或许没想着珍惜,一旦失去,便觉得哪里像是空了一样。 嘉庆坐在大殿之上,脑海中一片空白。心里一阵阵抓心的疼,刚刚四宝在上朝之前说瑾钰去了。那孩子虽生为皇家女儿,可额娘善妒,又甚少得到阿玛的眷顾,只是八岁的年纪,便尝尽了人世间多数人都不曾能忍住的苦痛。 有那么一刻,嘉庆忽然觉得皇家无情…… 还是太上皇请咳了一声才唤起了嘉庆的注意力。 “启禀皇上,那暹罗使臣纳瓦·君拉纳拉还在等着咱们的回复呢?”是孙士毅开口。 嘉庆看了一眼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心里只觉可笑,居然要让一个女人和亲解决问题。 可有一句话孙士毅说的没错,虽觉得憋屈,这却也是成本最小的方式。 “大清国土辽阔,让纳瓦多浏览几日再说这个事情也不迟!”嘉庆搪塞道。 孙士毅还想再开口,忽听太上皇吭了一声,便退了半步,放下了手。 早朝退后,嘉庆被太上皇叫进了养心殿。 “今儿是怎么了?看着这么心不在焉?”太上皇步履沉沉,可这声音还是铿锵有力,敲到嘉庆的心上还是那么有分量。 嘉庆回道:“瑾钰去了,才八岁的孩子,没想到受了那么多的苦,还是没留住。儿子心里难过。” 都说大男人不轻易流泪,可这个从不受宠的孩子倒是让嘉庆哽咽了许久。 太上皇毕竟年纪大了,听不得这些事情,花白的眉毛拧的厉害,“那孩子是受罪了。” “那暹罗使臣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若是不和亲,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的俯首称臣了。”太上皇征战沙场那么多年,还没听说过这么铁腕执政的人,心里也琢磨了几番,还是和亲最为合适。 “皇阿玛说的是,可是,这么明目张胆的求亲,若是轻易答应,那还怎么在别的附属国那儿树立威严?”嘉庆硬气说道。 “大清这国力,可是不如以前了。和还是战?总是有利有弊,不过,现在你当政了,皇阿玛只是给你意见。”太上皇这么一撂话,让苏之龄陪他遛鸟去了。 嘉庆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这皇阿玛真是年纪大了,说到哪是哪,想到啥说啥。 立在养心殿正中心,第一次觉得这匾额没有那么气派了。 灾害频发,连年征收赋税,加上和珅一党的贪污受贿,各地的百姓日子也确实不好过,更别提要打仗了。 自己这么说不过也是被逼的心里不适。 既然要把和亲提上日程,那人员也要着手确定了。 毓庆宫,嘉庆在练字。 璟婳不放心便去了。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悄悄观察,今天皇上的脸色似乎还不是那么松快。 嘉庆看见璟婳,便说道:“起来吧。” 走至嘉庆面前,他正在写一个苍劲的“定”字。 “皇上似乎心里有事。”字写得比较浮躁,璟婳便揣测起了嘉庆的心思。 被璟婳一说,索性把笔一扔,“不练了,还是心静的时候再写。” 喝了碗燕窝汤之后,嘉庆这紧锁的眉头才有些缓和。 璟婳便斗这胆子说道:‘皇上,听说暹罗使臣来访了?’ 嘉庆一挑眉,“嗯,怎么了?” 这么一说,璟婳就知道是嫌她查收前朝之事了,可是,事关璟姀,璟婳不想充耳不闻。 “这暹罗使臣偏要公主和亲,说起来也是让人耻笑呢。”璟婳看着嘉庆的颜色说话。 嘉庆甩了甩手里的佛珠,“那贵妃有什么好建议吗?” 这话还不如不问,如此一问,璟婳那是明显的感觉嘉庆是在无力处理。 赶紧打圆场道:“皇上是逗臣妾呢,这么大的事情,臣妾也只是听说,怎敢参与意见。” 这边没说几句话,四宝就挑帘进入,说道:“万岁爷,皇后娘娘来了。” 璟婳自是不想和朗娟有什么交集,说道:“那臣妾先下去?” “就在这儿,走什么?”嘉庆这边就让朗娟进来了。 璟婳赶紧起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朗娟是真的没想到璟婳也在,说道:“呦,这可是巧了,婳贵妃也在呢。” 一个眼神,四宝赶紧让皇后娘娘坐下来了。 或许是心中豁然,直接对嘉庆说道:“臣妾今日来就是想要和皇上商量商量和亲人选。” 嘉庆一副甩手掌柜似的,说道:“正好,刚刚和婳贵妃说这么事儿呢,你们说朕先听着。” 朗娟一看有戏,便躲着璟婳的眼神说道:“贵妃娘娘家风甚好,培养出来的都是才女呢。” 璟婳偏偏就不能看见朗娟使坏,冷哼了一声道:“全赖皇后娘娘念着璟姀,时不时就让她和公主们一起学习,好前程自然是要紧着公主们的,璟姀到底是个不懂事的平民丫头,做不了大事。” “璟姀是个好姑娘,理应有个好姻缘好前程。”朗娟说的含蓄,可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什么意思。 再说下去,只怕就要吵起来,嘉庆赶紧开口,“皇后,你是什么意见?” 反正都要开撕,谁还怕话传出去。 朗娟盈盈一笑,对嘉庆说道:“臣妾想着这暹罗使臣也是诚意拳拳,若是能够建立稳定的邦交,那可是大功一件。璟姀素来颇得皇上的赏识,又与公主们同学习,自然样貌品行才气都是不差的。不如,封为璟姀一个固山格格前去和亲,这也算是璟姀为大清进了一份心,也是贵妃娘娘的荣光不是?” 这话说的好听得很,可璟婳那金丝护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用了十二分的定力,璟婳才让自己不气的哆嗦。 她真是恨不得一拳打在朗娟脸上,可她不能,朗娟是后,她是妃…… 顿了许久,璟婳才到:“璟姀生性刚烈,怕是会坏了皇上的大事。多谢皇后娘娘的提携,这样的事情还是再寻寻合适的人为好。” 两个都是枕边人,嘉庆都很了解,璟婳能忍到这样已经不容易了,这事到底还没有定,不如就再等等。 “行了,朕知道了。这事情还是需要考虑的。”嘉庆道 春禧宫的匾额还是那么富有光泽,闪耀无双。 璟婳回到春禧宫看到这匾额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 这皇后看来是不可能放过她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借力打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向来不怎么去寿康宫的朗娟破天荒的去请安了。 “贵太妃娘娘,皇后来了。”福毓姑姑道。 颖贵太妃讶异道,“她怎么来了?” 福毓姑姑一笑,“那还用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呗。” “让她进来吧。” 端坐着的颖贵太妃正在吃着福毓削的水果。 “朗娟参见贵太妃娘娘~~”朗娟穿的鲜艳华丽,在这满是庄重的颜色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你是个有孝心的人,还记得哀家呢。” 这么说话可不就是打脸嘛,朗娟也不气恼,还是那般的热络,“贵太妃娘娘这是折煞朗娟呢,是朗娟的错儿,理应日日请安的,只是,实在是身子不适,怠慢了贵太妃娘娘,朗娟在这里认错了。” 朗娟说着就跪下。 贵太妃倒是被触动了,“赶紧起来吧,哀家也没责怪你,这宫里头啊,大事小事多得很,你平日里就忙,身子再不好,可是要好好调养呢。” 福毓也赶紧下去,和流萤一起扶了皇后起来。 “多谢贵太妃娘娘。” “这阵子皇上也忙得紧,不当来后宫。皇后你要多注意些皇上的身子。” 皇后连连点头,忽而蹙眉,“儿臣也是担心这呢,最近因为暹罗使臣求和亲的事情,皇上那是吃不下睡不着,儿臣就是想帮不帮不上啊~~” 皇后一脸的心疼,颖贵太妃都不由得动容,“怎么了?是愁什么呢?” 得了颖贵太妃的话,皇后这才徐徐说开,“贵太妃娘娘也知道,连年的灾害已经消耗了很大部分的国力,连后宫都紧衣缩食呢。暹罗此时只求和亲,朝奉还会增加一倍,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可是,这和亲的人选,皇上愁啊~~您说,年纪最合适的,那可是瑾玥——” 话锋一转到了瑾玥。 这宫里没人不知道颖贵太妃是多喜欢瑾玥,走到哪跟到哪儿,逢人就说瑾玥聪慧懂事还有孝心,正要琢磨着给瑾玥说个可心的驸马呢,这若是去暹罗和亲,那可是要了颖贵太妃的命了。 “瑾玥也去不了!哀家离不开她!”一句话,颖贵太妃就堵死了皇后。 “儿臣就是知道贵太妃心疼瑾玥,这不是正想着既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又能够保全瑾玥的方法嘛。”皇后眼神微动,计上心头。 “谁?” 皇后定定道,“贵妃的妹妹——钮祜禄璟姀。” “璟姀?”颖贵太妃不太了解那丫头。 皇后点了点头,一副只她不可的意思,说道:“是。那钮祜禄家二小姐是个才女,容貌也端正。皇上是十分喜欢那丫头的,儿臣的意思是给璟姀封个固山格格,嫁与暹罗国王。既能成全颖贵太妃享受天伦之乐,也能维护大清和西山朝的关系不是。” 这还真有点儿意思。 “可与皇上说了?”颖贵太妃看向皇后。 只见皇后轻轻哎了一声,似要把辛苦奔波都叹出来,“儿臣自是什么都说了,只是,当时婳贵妃也在场,皇上也就说再缓缓。” 贵太妃嗯了一声,继续吃了一口水果,“这会子倒是咂摸出点味儿来……” 皇后没明白贵太妃的深意,也就等着贵太妃发话。 “贵太妃娘娘,皇上听您和皇阿玛的,若是您说一句,那可就是板上钉钉没跑儿的事了。” 贵太妃这才看了她一眼,温和道:“哀家会看着办的。” “那儿臣也就放心了。”皇后孜孜满意的眼神真是一点都没有隐藏。 她走后,福毓才问颖贵太妃,“贵太妃娘娘,您说这事儿该着皇后操心吗?” 颖贵太妃嗤道:“她那点小九九谁不知道?她不就是想留住瑾媗嘛?至于瑾玥,那也是送的人情与我。她既然想要和婳贵妃做对,那咱们就坐收渔翁之利,看个热闹!” 福毓方才反应过来,“是!” 这会子的春禧宫,那简直就是灯火通明。 婳贵妃气的也吃不下去饭。 “娘娘,多少您吃点啊。”合欢看着桌子上一筷未动的饭菜,心里也着急。 “本宫吃不下去。那个——皇后,哎……”婳贵妃越想越来气。 “皇后怎么了?”合欢问道。 璟婳被气的不想说话,还是疏桐说的,“皇后娘娘非要二小姐做为和亲格格去暹罗呢?” “这——”合欢挠了挠头,这事皇后娘娘怎么想的,肯定搞不定啊。 “那怎么能行!就二小姐的脾气,那可是不行不行的。”在王府的时候,合欢就见识了璟姀的脾性,这若是说让她去和亲,还不得闹翻了天? 璟婳一言未发,春常在也说道:“姐姐,皇后娘娘这次也做的太过分了!” 是过分!不仅是过分,朗娟这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皇上怎么说的?”春常在比较关心皇上的态度。 “皇上没有拒绝,也没有当即接受。”璟婳还以为是皇上对璟姀有意思呢,弄了半天是有这想法!只盼皇上都思量清楚,不再施加给璟姀。 只是,这一切都是璟婳自己想的。 也就过了两天,太上皇直接发话,让璟姀去娶亲,封固山格格。不过是还没有正式下批文。就是这,统领都按耐不住了,去了钮府祝贺。 也是那一天,璟姀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额娘,女儿不想去那什么暹罗!也不想被封为什么固山格格!”璟姀一时气急,推开额娘的门就嚷嚷开了。 佑兰也没比璟姀早知道多久,眼下这局面,除了去和亲还有什么办法? 璟姀自己都说没跟着长姐享福,倒是要接着长姐的荣光去一个不毛之地。 从统领那儿知道消息之后,璟姀便决定不管不顾了。 她从钮府牵了一匹马,直接骑上,一声“驾!”跑远了,连侍卫都没能撵上。 她要问问那个人,是什么意见? 很快,宫角门旁,有几人正要进城楼,被璟姀喊朱珂,“你站住!” 这人,哪怕只是背影,璟姀都认识,她一个姑娘家家独自踏上骏马,狂奔在京城,不过是为了看这人一眼。 只见他一回头,看见璟姀,眼里有星光,嘴上却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璟姀晾他不会不知道暹罗使臣的事情,便问道:“若为了我不去和亲,你会不会向皇上指婚?” 这么凌厉,男子一时怔了神。 或许就是这一时怔神,被璟姀完完全全的看见了,她复又问道:“敬叙,若为了我不去和亲,你敢不敢让皇上指婚?” 第一百九十章 少男少女 少男少女总怀春。 一向被说无趣的敬叙自从在王府里遇到璟姀,便对这个“浑身长刺”的女孩上了心。 她的“横眉”,她的“傲娇”,她的“小小任性”都让敬叙心动。 若即若离的相处,让璟姀十分的心累。 她是一个心理简单的人,若是同意,那就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若是不同意,那就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可敬叙却思虑重重。 毕竟,璟姀是八旗之女。而他也不是平民百姓,原想着在秋天的木兰围场夺个第一,到时候说不定皇上和太上皇一高兴,他就能求个恩赏指婚。 可这还没到秋天,便出现了暹罗使臣求娶公主的事情。 敬叙和绵宁走得近,自然不会不知道皇上有意让璟姀去。只是,圣旨没下,他便心里存个希望。 可今天璟姀突然一问,让他瞬间懵了。 “璟姀……”敬叙想要伸手拉住她好好说一下。 可璟姀一闪身子有意错了过去。 “璟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碍于有人在场,敬叙也不便多说什么,侍卫已经有人开始喊他了,“敬叙!快点儿!” 敬叙心急如焚,对璟姀说道:“你等我!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再抬头,只见璟姀含泪凝眸看着敬叙,字字如刀:“如今日你回我,或许我们就真的没缘了……” 话音还没落地,敬叙就被别的侍卫喊走了。 看着敬叙远去的模样,璟姀就感觉这紫禁城的春天可真清冷,冷到心都打颤。 回到钮祜禄府的时候,宫里正好来了春禧宫的福公公。 璟姀这边才进门,阿玛和额娘就过来了,“璟姀,贵妃娘娘传你进宫呢,快些收拾好随福公公去吧。” 佑兰眼里满是不舍,这个疼到骨子里的女儿啊,若是被嫁到了暹罗,那是要了她的命啊,这些天,佑兰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睡也睡不着,总想着璟姀的事情,想和璟婳提提,又怕璟婳为难。这堵到心里,难受的出不来气。 璟姀知道额娘身体不好,进门的时候就把无助和委屈藏在了身后,扬起了笑脸对额娘说到:“额娘放心,姀儿这就随福公公去找长姐。” 佑兰还是不放心,便叮嘱璟姀殷殷道:“可不能这么没大没小了,你长姐如今是贵妃娘娘了,要敛着你的性子了。” 璟姀便耐着性子,笑着说:“姀儿知道了……” 一路上,璟姀放空状态,让身子一点点感受这蹿入心底的凉气。 宫里到底是比嘉亲王府大的多啊,只是一条长街就走了好久。 到了春禧宫的时候,已经擦黑了。 璟婳在璟姀到了的时候就让小福子关了宫门,还好,春禧宫来者不多。 “长姐~~”未等到行礼,璟姀潸然泪下,一声哭腔抱住了璟婳。 瞬间,璟婳的心就酸软了,这是她从小到大的妹妹啊…… “别哭!”璟婳给璟姀轻轻的抹掉眼泪。 璟姀也就是见了璟婳才这般把持不住。 “长姐,我不想嫁到暹罗……”还没落座,璟姀就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 璟婳只得安慰她:“皇上还没下旨,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长姐想想办法~~” 说是这样说,可连璟婳自己都心虚这信誓旦旦。 璟姀却十分的相信璟婳,长姐是她的信仰和最后的底气。 “额娘怎么样?”额娘身子骨越来越差,璟婳每日都在担心。 果然,璟姀担忧的向璟婳说道:“额娘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最近从宫里传了消息之后,更是连饭都吃不下了。” 璟婳最担心的便是如此,“找大夫了吗?” 说道这儿,璟姀倒是感谢长卿,对璟婳说道:“长姐有所不知,长卿哥哥每隔几天都会去趟咱们家给额娘看病,真是辛苦了长卿哥哥忙前忙后,要不然,额娘的身子指不定撑到什么时候呢。” 都是自家人,没必要遮遮掩掩,支支吾吾的,璟姀越是这么直白,璟婳心底反而有了底气。“他是辛苦了……” 璟姀叹息道:“只可惜义父已经告老还乡了,否则,怎么也能帮着长卿哥哥往上走。” 璟婳却觉得长卿现在也很幸福,“他有自己的选择,这个或许就是他一直要的结果。” “嗯。” 约莫过了一会儿,璟姀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璟婳开口了,看她那样子,还有些不好意思。 还是璟姀先开口笑着说道,“怎么了?长姐,这么难以启齿吗?” 璟婳真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 “姀儿。” “嗯。”璟姀仔细的看着璟婳。 璟婳这才开口:“姀儿,如果你不想去和亲,还有一条路。” 此时,这种事情才能让璟姀提起兴趣,“什么路?” 璟婳别过璟姀的眼神,说道:“若你是皇上的妃子,那么,自然是不用去和亲的。” …… 璟姀愣在原地好长时间,嘴巴都要惊掉下去了,不可置信的问道:“长姐,你是说的是真的吗?” 璟婳闭着眼睛,说道:“这个办法恐怕是唯一的办法了。” 如果不是这种情况,她怎么可能让璟姀进这虎狼之地。眼下,命最重要。 “我不要!”璟姀斩钉截铁的回道:“长姐,我就是死都不会这么做的。” “?” 璟姀说道:“长姐,纵使是皇上,姀儿也不会同意。而且——” 璟婳看璟姀欲语还的样子也都猜了个八九分,“你有喜欢的人了?” 璟姀点了点头,“是!” 没想到最不定性的璟姀倒是自己找了心上人。 “是谁啊?” 璟姀瞄了一眼璟婳,说道:“长姐应该知道,是——敬叙。” “敬叙?”想了好大一会儿,璟婳才恍然明白,“是以前经常跟在绵宁身边的少年?” “嗯。”一提起敬叙,璟姀心里像是猫爪似的,羞怯道:“长姐,姀儿说过了,非他不嫁!” 真是不怕笑话,还非他不嫁?璟婳嘟囔了一嘴,也为璟姀的勇气加油助威。 “长姐,暹罗,妹妹不想去,荣华富贵,妹妹也不遗憾,若是非去不可,那姀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第一百九十一章 圣旨已下 璟婳看璟姀那清绝的样子,心里不知是悲还是喜…… “不可以说这话,额娘阿玛都会担心。”璟婳点了下她,声音也稍稍严肃了一点。 “那怎么办?”璟姀说着眼泪又要下来。 璟婳实在看不了璟姀这样,便开始大包大揽,“这事情我来想办法。” “万一不行呢?”璟姀还是忧虑。 “长姐说了会想办法,别的你不用考虑。”璟婳一点点给她说清楚。 春禧宫里灯火通明,似乎连夜色都紧张了起来。 “你回去的时候一定来瞒着额娘这儿的情形。”璟婳说道。 第二天,璟姀就回来了。 佑兰脸色看起来很差,一夜担心的没怎么睡觉,这天刚亮就起来了。 “额娘,你怎么还不睡啊?”看着额娘眼里的红血丝,璟姀心疼的不行。 佑兰摸了摸璟姀的头发,心里不住的感叹:“姀儿长大了,额娘的姀儿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 璟姀心中一阵心酸。 “没事的,长姐说了她会想办法的。”璟姀把璟婳搬了出来。 佑兰还真是相信了,“你长姐真的应承下来了?” “嗯,放心吧,额娘。” 安抚好家人之后,璟姀就开始等敬叙。 她比谁都知道国家之事岂是你说不愿就不愿的,可是,这心里总的有点希望才能坚持下去啊,她的希望就是敬叙。 从白天等到晚上,从晚上又等到白天…… 如此反复三天,璟姀真的是累了…… 敬叙说过他会来,可是璟姀等了几天,连自己都骗不下去了。 宫里,璟婳始终在周旋。 她跑去了毓庆宫,可宫里的奴才说皇上这几天都没回来。 又跑去寿康宫,再低三下四,颖贵太妃还是一直以来的重复:“不行,这事哀家可拿不了主意。” 至于,这事情谁能拿主意,都在踢。 “主子,您说皇上是不是有意在躲着您?”疏桐实在是看不下去主子这么一趟一趟的跑,堂堂贵妃娘娘,这几日哪里还顾得上吃饭,有时候猛地站住或者走动的时候,璟婳就颤颤巍巍的,眼前一片黢黑。 终于,这时间过得你都来不及做打算。 四月二十日,晴。烈日骄阳,甚是暖和。一道从乾清宫发出的圣旨送到了钮祜禄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有钮祜禄恭阿拉之女璟姀才学兼备,品貌端慧,特封为固山格格!择日迎进西山朝! 钦此!” 这公公声音尖尖,听的人心里发慌,哪有一点荣幸的样子。 恭阿拉赶紧磕头,“多谢隆恩!” 接到璟婳嫁入嘉亲王的时候,恭阿拉和佑兰谁也不舍,可那毕竟没离得多远,而这暹罗西山朝,那可是之前听都没听过,恭阿拉和佑兰怎么会忍心让她送去呢。 一时之间,璟婳颓然在地,再也没有说出话。 圣旨既到,那就是板上钉钉,确定的了的事,璟姀真是欲哭无泪,她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夜晚,房间。 佑兰不停的舒缓这心口,总觉得气顺不上来。 忽然,恭阿拉着急的喊人:“来人啊!” 众人着急往内室赶的时候,只见佑兰半翻着眼白向上,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恭阿拉吓得不行,璟姀和璟儿也都现在一旁,又急又怕的看着大夫救人。 一刻钟…… 两刻钟…… 三刻钟…… 终于,满头是汗的大夫颤抖着扎了一身针的手,摇摇头,叹气对恭阿拉说道:“不行了,还是准备后事吧……” 大夫的一席话犹如当头棒喝,让恭阿拉趔趄了几步,跌坐地上。佑兰只出不进的呼着气,喉咙里还是喃喃道:“姀儿”,更是让璟姀欲想陪着额娘去了。 “额娘~~”璟姀哭着喊着,可额娘就是不理她。 璟儿毕竟年幼,被吓的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使劲想拒绝听到外界的一切。 没过天亮,佑兰就去了。 这圣旨到的还没一天,额娘就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走了。 消息很快送到了春禧宫。 璟婳一直觉得眼皮总跳,让小福子打探了那么久,没想到得来的是这个噩耗。 “额娘~~”璟婳垂着泪,一拳一拳打在心口上,那里疼得厉害…… 嘉庆得了消息正在回去宫里的路上。 “怎么会这样?” 四宝也唏嘘不已,“万岁爷!贵妃额娘本就身体不好,恐怕是急火攻心了。” 路上,嘉庆已经安排好了,要厚葬贵妃额娘。 “婳儿应该也难受的紧了。” 可是,这事情,已经是势在必得了。 他去了圆明园几日,这正是不想和婳贵妃产生冲突,没想到,反而事情更严重了。 这不,刚到宫里,婳贵妃就沉沉跪下了,“求皇上做主,姀儿不能嫁与暹罗国王啊。” 嘉庆看着哭得红肿眼睛的璟婳,心里也是难受,可—— “婳儿,你起来。” “求皇上成全!”璟婳还是不愿意起。 任凭璟婳跪在外面,嘉庆实在是给不了她想要的结果。 忽然,天上乌云密布,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开始滴答滴答下起了雨。 璟婳跪在毓庆宫门口,怎么都不愿意听。 “四宝!” 四宝公公赶紧过来:“皇上,奴在。” “婳贵妃走了没?” 四宝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皇上,婳贵妃还在跪着。”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敬叙还没回来吗?” 这个四宝还真是什么都知道,说道:“启禀皇上,敬叙大人应该快回来了。” “好。” 在门口等了这么长时间,嘉庆仍没平复。尤其是接到了贵妃额娘去世的消息。 “怎么会?”怪不得璟婳如此大的意见。 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这圣旨已下,他是想动也动不了的了。 清冷的夜色,透心凉的雨水,交织在一起,淋在璟婳脸上,身上,和着泪一起而下。 越想越难过,璟婳也真的恨起了皇后。 若不是她,额娘不会这样…… 若不是出了这事,璟婳还想着放他一马,如今,皇后就是她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一道闪电劈开,似要把这皇宫一分为二似的,凌厉而粗犷……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但愿有用 圣旨宣读的那刻,璟姀就觉得整个人生都没了念想。原想着一了百了,可额娘的突然离去犹如当头棒喝让她清醒了,她的荣辱不仅仅关于自己。 若是她一时意气勇气,那长姐、阿玛还有哥哥妹妹恐怕都会受牵连。 这样的情况,不是她所愿。 额娘离世正赶上圣旨下来,连丧事都不敢大操大办。几个子女随着阿玛披麻戴孝的简简给额娘下了葬。在坟前,宁武泰身为长子,憋屈的不能自己,甚至自己跑到无人之地咆哮着发泄着,他竟只能静静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跪在额娘碑前,宁武泰说了,他要让害死额娘的人付出代价。 璟姀怕和世泰和璟儿受影响,一直平心静气的和两个人说要好好听阿玛的话,不能再让阿玛操心了。 可怜璟儿,八岁生日还没过,额娘竟去了。 宫里的婳贵妃朝着家的方向,膝下的跪了下去。 疏桐和合欢都看在眼里,可谁都不敢吭声,这种时候,应该给主子一个空间。 “出去吧~~”疏桐对合欢说道。 两个人在门外时不时就紧张的往里看看,生怕主子出了什么意外。 屋里。 璟婳心疼的似要无法呼吸,眼泪止不住的刷刷的往下掉,只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家人。 纵使她身为贵妃,可哪有一点权势,这皇宫里到处都是吃人的野心,稍不注意就会被撕碎成随意践踏的灰烬。 甚至连去额娘的坟前上柱香都不能,这个贵妃还真是…… 许久,婳贵妃强忍着心碎给额娘磕了三个头。 再出门的时候,她依旧是那个独得万千恩宠的婳贵妃! 这边刚出了春禧宫,璟婳就看到了从花房那儿搬着一盆盆娇艳的花朝着里面走的宫女太监。 一个个喜滋滋眉开眼笑的。 “这是送哪儿的花?”合欢开口指着其中一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仔细一看是婳贵妃,当即赶紧回答:“启禀贵妃娘娘,是景仁宫的花儿。皇后娘娘说最近天气好,正是赏花的时节。” “下去吧。”原想着主子可能会愤怒,可疏桐和合欢都没想到主子竟平静说道。 合欢子看见就心有不满,更别提听见宫女们这么说了,“都是些没心没肺的人,咱们这儿正难受,他们可倒好,还有心思赏花!” 疏桐轻轻看了一眼合欢,示意她少说几句,合欢才发觉自己似乎又说多了。 “主子~”疏桐担心主子心里承受不住,便想着劝她回去:“主子,咱们回去吧!” 可婳贵妃像是要披荆斩棘一般的坚定说道:“不!本宫偏要看看花有几日红!” “娘娘~”合欢跟着步子赶紧跟上。 正巧听见几个宫女端着东西悠悠走着窃窃私语。 “哎,你说,咱们这婳贵妃还真能忍,连额娘死了都忍得住。” “忍不住又怎样?这深宫大院的,就算是贵妃,那也只能听旨意。” “对对,她上面还有皇后娘娘呢,一个是后一个是妃,不听也得听。你听说没有,那钮祜禄家二小姐就是皇后娘娘向颖贵太妃提议去和亲的,这不是也得去嘛~” 两个人聊得热络,连婳贵妃走到身后都没察觉。 “放肆!背后议论主子,可是不想要命了!”疏桐喝道,吓得两个宫女哆哆嗦嗦,东西掉了一地。 “奴婢该死!求婳贵妃开恩!”宫女伏在地上,抖着说道。 “这宫里就是多了你们这样搬弄是非嚼舌根子的人,才会有那么多的流言蜚语!各宫之间为的就是平和,若是不惩治,恐怕你们还是不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婳贵妃微微睥睨看着两人,冷冷说道。 “女婢知罪了!再不敢妄言了!” “合欢!”婳贵妃看了一眼合欢。 合欢便上前,道:“娘娘。” “掌嘴!让他们好好知道知道规矩!” “是!” 几个巴掌下去,便打的两个人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娘娘饶命啊~~”一宫女被打的实在受不住,便跪着求婳贵妃。 只见婳贵妃示意了下合欢,对两人说道:“既然你们知道错了,那就要记住:这宫里可没有什么不和,不管是皇后娘娘还是别的妃嫔,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后宫的安定。再有如此挑拨离间之言,下次可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了。” “奴婢知道了,多谢贵妃娘娘~~”两个宫女如捣蒜似的连连点头。 走了之后,疏桐才说道:“主子,这宫里怕是明天开始就会传出来景仁宫里那位的不是了。” 婳贵妃眸中清冷,似如柳刀,“本宫就是要让朗娟知道她做的恶是有苦果的!” 疏桐猜得没错,也就一天的功夫,便宫里传的沸沸扬扬,说婳贵妃一心求安定,二皇后娘娘却背后里下刀子。 这么一传,朗娟就坐不住了。 “哼!她钮祜禄璟婳也太狂妄!” 流萤虽然也气,可也得劝着:“主子,别气!说到底,春禧宫那位就是觉得您向颖贵太妃说了让那二小姐去暹罗,才会这么造谣您。” 朗娟嗤的一声,“那就让她再痛点儿!” 流萤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皇后娘娘吩咐道:“走!你随本宫去寿康宫,看来要紧催着点了。” 嘉庆到了乾清宫之后,便有些愁眉不展。 “万岁爷,怎么了?”四宝问道。 嘉庆道:“哎~太上皇一直在催着璟姀的事情,可婳贵妃……” 四宝也知道万岁爷愁什么,这种事情你说放到谁身上都承受不了啊,更何况是刚刚经过额娘是逝世之痛的婳贵妃呢。 “那……”四百欲言又止。 嘉庆还是没下得了最终的决断,那圣旨是太上皇的意思,可他还在等,如今,也只能等。 “爷,想来,二公子也该回来了。”四宝算了算日子,对皇上说道。 嘉庆有些急躁,便起身走到门口,说道,“是啊,算算日子i,也该回来了,但愿,还能赶上~~” 话音刚刚落地,嘉庆转了回身,就听得侍卫跑进来通传:“启禀皇上!敬叙求见!”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王妃之争 敬叙风尘仆仆进来,跪地行礼道:“微臣敬叙!参见皇上!” “快快起来!” 嘉庆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此行是否有用。 四宝着宫女端了一盏茶给敬叙,“敬大人,请用茶!” 或许是真的着急,敬叙连连摆手,不肯浪费一分钟,继续说道:“微臣这次去!确实是查到了一些消息!” “不急,先坐。”嘉庆让敬叙先坐,喝杯茶水。 敬叙这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皇上,这暹罗的王还真是一个豪杰!” 连日内,快马加鞭,真是除了吃饭都在骑马,敬叙困的路上都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这才紧赶慢赶到了暹罗的边境——云南的勐腊。 从勐腊悄悄乔装打扮溜进去之后,敬叙就随着当地向导一起去了清迈。 一路打听,才知道这暹罗的王可不是什么女子都纳入后宫,他喜欢的也都是有英气的女子,而不太喜欢柔弱的。 这消息听的敬叙心里有惊有喜,惊的是若是璟姀真的嫁给了暹罗王,那她可就真的是会老死在这没有希望可盼,喜得是暹罗王不喜欢璟姀这个类型女子,皇上可否能想出办法。 这一路子,敬叙几乎没有吃过一顿舒心的饭菜,喝过一盏温热的水,他只求快一点,再快一点…… 嘉庆听他说完,也是心里开始了盘算。 “看样子璟姀过去也是不得宠幸的。”嘉庆开回踱步。 敬叙真想直接跪下来,请皇上为他指婚,可他不能意气用事,那样非但帮不了璟姀,还会害了她。 不过,敬叙也有最后的破釜沉舟的思量。倘若到了最后,璟姀还是没能逃脱,那他就带着璟姀私奔,天大地大,总有他们安身立命的家,就算是有一对浪迹天涯的苦鸳鸯也比让璟姀一生受苦强,敬叙知道璟姀的性子,肯定不会妥协。 就这么东想一会儿西想一会儿,嘉庆忽然说道:“选!大选!” …… 敬叙一时没明白过来。 “怎么这个时候你没想明白啊,若是那暹罗王喜欢英姿飒爽的女子,那咱们就公开大选,这样既能让暹罗使臣觉得咱们重视,又能一解璟婳的燃眉之急。” 有时候,很多人都觉得璟婳傻,既然有皇家做主,那名声可就是一辈子了,人活一世,不就图个人过留名嘛,可偏偏婳贵妃就不愿意这样。 敬叙一听这提议,当即就敬佩道:“皇上说的是!微臣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 敬叙的略有担心,嘉庆也是清楚得很。 “这旨意是太上皇下的,自然不会驳斥。只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多几种选择又何尝一种希望呢。”嘉庆叹了一声气,说道。 敬叙双手抱拳,禀道:“万岁爷一语点醒梦中人!那微臣这就去准备准备~~” 第二天,嘉庆把这个打听到的消息给了太上皇。 “皇阿玛,您瞧!这暹罗王既然有钟意的类型,何不找个合心的人给他送过去。”嘉庆看见太上皇一直歪躺着,便轻声提到。 太上皇愣了几秒,说道:“这么说,那还真的要考虑考虑……” 嘉庆赶紧趁热打铁说道:“是啊!那暹罗王每年进贡的时候都说对皇阿玛您是十分的钦佩。若是能够和亲成功,大清便不需要费什么一兵一马,每年都会按点进行统计。” 此事一旦得了太上皇的准许便是得了最大的赦令。 嘉庆看着守在门口的敬叙,说道:“开始准备吧~”这几个字仿若最大的希望。 敬叙赶紧通知皇亲国戚家的女子,只要年龄合适,都来过一下大选。 婳贵妃听到还有为暹罗王准备的大选,就心里升腾起了苍天有眼。 去了毓庆宫,看见嘉庆执笔写字。 疏桐示意了下四宝先出去,四宝便让其他的宫女和太监暂时在外等候了。 “婳儿参见皇上!”璟婳看着这几日风尘仆仆脸色都暗了些的嘉庆,心里一阵心疼。 “怎么了?听说了?”这还没开口,嘉庆就问上了,句句都问到了点子上。 婳贵妃娇娇说道:“臣妾就是再笨,也知道是皇上在后面筹谋呢。真是不知该怎么感谢皇上了……” 连日来的心酸和担忧一瞬间让璟婳崩了,潸然泪下,止不住。 嘉庆这才放下笔,说道:“知道你最近辛苦了,朕也是心疼。” 这份恩情不是别的,璟婳知道那有多难,得抗住太上皇给的压力,也要让暹罗使臣满意,一旦出现问题,那可是第一时间要承担罪责了。 “皇上~~”璟婳扑进了嘉庆的怀抱,把头埋在嘉庆的肩头,呜咽哭了起来。 额娘的事情,璟姀的事情,还有自额娘去世就开始生病的璟儿,哪一个都会让她操心,嘉庆轻轻拍着璟婳的背,心里还想这样的无欲无争的性子也真是难得。 暹罗使臣一听大清要特意为暹罗王选皇亲贵胄的女子,也是连连称是。 没过两天,这就在圆明园设了个大大的围场。 到了当天,一共有十六人分为四组进行展示。 本来就没在皇亲里选人,这会子硬是凑齐了这些人还真是什么才情都有,参差不齐。 一个…… 两个…… 三个…… …… 十五个,依旧表演的敷衍了事。 嘉庆看的没有一点耐心,正想着选不出来合适人员还是只能璟姀去,四宝便宣读到:“有请镇国大将军之女巴林黎倩!” 只见巴林黎倩一身紫红色锦袍,头琯起长长辫发,一根锁鞭玩的出神入化。 这黎倩生的美目盼兮,并不硬朗,清净而美艳的模样真是哪个男子看了都会动心。 若是只看脸还真的不觉得是英姿飒爽女子。 “好!”嘉庆带头喝彩,众人一看,便纷纷点头称赞。 而那暹罗使臣更是目不转睛,频频点头,看来这巴林氏黎倩已经征服了暹罗使臣。 “巴林黎倩参见皇上!”女子跪地行礼。 嘉庆心里还在悸动,一时竟没想起来问她什么。 “万岁爷…”还是四宝偷偷走进,喊了一句。 嘉庆这才看着她,说道:“巴林黎倩,你可知今日意味着什么?” 黎倩看了一眼嘉庆,说道:“黎倩虽为女子,却也知道国之边疆的稳定意味着什么。臣女愿意和亲暹罗,为大清尽一份忠心!”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不准走 暹罗使臣纳瓦对黎倩赞叹不已,行礼说道:“启禀皇上!纳瓦斗胆暹罗此次和亲需要换个人选了。” 嘉庆正襟危坐,心里自然有了底气,故意为难说道:“是吗?大清乃是礼仪之邦,提倡的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临时更换……” 纳瓦上前一步,斩钉截铁又果敢的双手合十对嘉庆说道:“大清帝王说话一言九鼎,从不妄语,暹罗王也是钦佩不已。我王只求和大清联姻,保两地百姓平安。今日斗胆请求更换,自然是会念及大清友好!这黎倩姑娘貌美如花却不拘小节,喜爱舞刀弄枪也是女中豪杰。若是有幸和黎倩姑娘和亲,实乃我王之幸,还望皇上成全!暹罗必会年年来贡,岁岁俯臣。” “这……”嘉庆作势考虑。 纳瓦目不转睛的殷切盼望嘉庆的意见。 只见,嘉庆爽朗一笑,“哈哈!我大清就喜爱结交邦临,今日与暹罗王和亲也是一大幸事!那就依照暹罗使臣纳瓦所求,和亲人选为镇北大将军之女巴林黎倩。” 纳瓦一听,自是喜不自胜,连连对嘉庆说道:“多谢皇上隆恩!” 圆明园里发生的一切都进了在万和楼坐镇的乾隆眼中。 在外臣来访的时候,乾隆曾说:“别看朕已退位为太上皇,这大清之事仍是朕做主!” 就那一言,暗里太上皇打听到朝臣对嘉庆的安排便多有不服,还放言说即使乾隆百年之后,嘉庆也会成为傀儡皇帝。 这么一说,身为太上皇的乾隆便上了心。想要继续掌权是真,可这大清的百年基业也不能在自己手里有一点差池。 所以,乾隆虽下了圣旨,却没有广肆宣传,他那鹰犬遍布京城,岂会不知嘉庆派了敬叙出去打探的消息,不过也是悄悄给了嘉庆时间。所以,在嘉庆提议大选的时候才会不加以阻止。 眼下,事情能够圆满解决,嘉庆得到了初尝帝王掌控命运安排的滋味,便会知道身为帝王后的专权有多重要。 他的时间不多了,能教嘉庆的也只能点到为止了…… 有了结果之后,嘉庆第一时间就让敬叙去通知了璟婳。 “婳贵妃!”敬叙面色疲惫,胡子拉碴,满是苍桑,却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刚刚进了春禧宫,就行礼轻声喊道。 璟婳提心吊胆到现在,看见敬叙到来,心里反而安定了一些。 “如何?” 面对婳贵妃的急问,敬叙激动又欣喜回道:“已定!最终是镇北大将军之女巴林黎倩,是暹罗使臣纳瓦钦定的人选!” 璟婳还怕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璟姀不用去了?” 疏桐和合欢一众奴才都眼巴巴的看着敬叙,谁也不敢大声呼吸。 “是!璟姀不用和亲了!”敬叙真的好想好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璟姀,亲自告诉璟姀,让她知道他心里有她,一直都有……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二小姐这下不用再受离别之苦了!”合欢兴奋的说道。 疏桐眼睛微红,也是多日来的担忧所致,此时才舒心说道:“娘娘,这定是老夫人泉下有知,保佑二小姐呢~~” “是啊,额娘保佑着呢。”璟婳心头这大石才算是放下。 是夜,嘉庆设了宴款待了纳瓦一行人,并钦定了固山格格巴林黎倩的和亲日期才回宫。人人读 心里有念,直接去了春禧宫。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声音柔柔,眼睛里满满的崇拜和爱意。 嘉庆十分满意,道:“这下满意了吧?” 璟婳便依依靠进嘉庆的怀抱,一只手抚着他的心口说道:“臣妾定是上辈子在观音菩萨那儿立了功,这一辈子才嫁给了皇上。臣妾心里已经无限感激皇上的体桖和操心。” 嘉庆拍了拍璟婳的肩头,“嗯,只要婳儿开心就好……” 璟婳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心里又咯噔了一下,“那璟姀?” 嘉庆看了一眼璟婳,笑着说:“你是怕她再被夺了封号,在京城里无法待下去?” 璟婳点了点头,她怎么不担心,皇上下了指让她和亲才给的固山格格的封号,如今不去和亲了,已经在京城里被人讨论了,若是称号再夺,只怕璟姀被人指指点点要待不下去了。 显然,看见嘉庆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想到了。 “朕已经让人传下去了,璟姀封为格格不会褫夺封号。令,璟儿那么小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便一起让她们都进了宫,暂时就住在春禧宫偏殿。”嘉庆思虑周全,璟婳连想都没想到,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感谢的话都是不值一提。 “皇上~~” 璟婳的满腹心思嘉庆一点点都看在心里,什么话都显得多余,两人相视而笑,你懂我,我亦懂你…… 敬叙累的不行,但还是朝着宫外走去了。 钮钴禄府外有一个凉亭,之前,敬叙在这儿等过璟姀。 可今日这时间已经不早了,不知道璟姀会不会来。 自那天在宫门口看见过璟姀一次,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她呢。 还是回来的时候才知道璟姀额娘出了事。 他还记得那天璟姀看他的眼神,问他的话,字字如锥。一直以来,是他独自思考两人的未来,从未明言说过任何一句承诺,璟姀也就没有逼问他,若不是和亲之事,只怕他们之间还会这么心有戚戚吧。 可眼下事情终于解决了,他也在这一路上想过了,或许,真的是他没有给璟姀一个安全感。 左等右等,天色早已经擦黑了,敬叙还是不愿离去,他想再等一等,若是璟姀没有出现,那他就去钮钴禄府。 忽然,一袭浅蓝色锦缎的璟姀缓缓从拐角出现,微风吹过,发丝飞扬,仿如堕入人间的精灵。 看见敬叙站在亭中,璟姀也是一时顿住。 这么多天,每天都朝思暮想的人突然的出现,却让璟姀一点也开不了口了。 她赌气,转身离去。 敬叙哪里肯让璟姀走掉,赶紧跑了过去,带着风和他身上的味道,一下把璟姀从身后揽进了怀中,“不准走!” 第一百九十五章 偏居一隅 “放开我!”璟姀冷冷开口,倔强的想要挣脱敬叙的怀抱。 敬叙紧紧箍着,“对不起,是我,是我没有在你最难过的时候陪在你身边。对不起,姀儿……” 一句最难过的时候让璟姀潸然泪下,他说的没错,她在最难过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就算是消失也总得有说法吧。 璟姀又气又委屈的朝着敬叙的胳膊就是狠狠的咬了下去,敬叙疼的一阵颤抖却丝毫没有抽出胳膊的意思,璟姀的痛他理应分担。 直到感觉嘴里有咸腥味,璟姀才松了口,那敬叙的胳膊上便是两条赫然的红血痕。 璟姀出了气,看着敬叙的伤痕,心里总归是不忍,“你怎么都不躲?” 敬叙比璟姀大几岁,可他同样没有经历过感情之事,第一次让自己这么真心的对待一个女人,真的是心里安定得多。 “我不知道你额娘出事,只是,那时候,我不得不出去。”敬叙看着泪眼婆娑的璟姀,心里不禁柔软起来。 “你去哪儿了?我每天都在这等你,一天,两天,三天,一直到现在,我还以为你害怕逃走了呢。”璟姀到底是小姑娘,嘟着嘴置气道。 敬叙便不顾自己胳膊上的伤,重新把璟姀搂进心口,让璟姀听到他每一次的心跳,“不会!我怎么会逃走呢,一直以为我就认定你是我敬叙的女人。虽没有直言,但我早已决定要向皇上指婚。只是,和亲事情一出,才让这事情有了变数。” 听着敬叙的絮絮而说,璟姀不由得贴近了敬叙的心口。 “我本想着如果必须要去和亲,就一了百了,自己了结了。”璟姀小声说。 这么小的声音也被惊喜听到,他吃惊的抱着璟姀,后怕道:“天哪!若是真的那样,你就是要让我自责一辈子了。幸好我连夜快马加鞭去了暹罗,了解了清楚暹罗王的喜好之后,才和皇上安排了这么一出戏。你不用去和亲了,姀儿……” “可万一没有对策呢?”璟姀偏不死心,想要敬叙表决心。 敬叙看着她的眼睛,坚定的说道:“姀儿,若是真的阻止不了,那我就只能劫婚,委屈你和我一起浪迹天涯了。” 璟姀痴痴的笑了起来,“还劫婚?听说过劫狱就是没听过劫婚,你若是真做了,那就是抢亲!真是不怕死~~” 敬叙怎能不知,可荣华与他并无太重,他在意的从来都是人。 “若是真的错失了心爱的人,那和行尸走肉又有何异?”敬叙一席话,真真是对了璟姀的心思。 璟姀被敬叙说的面色红润,羞赫难耐,嗔道:“就你会胡说!” 敬叙突然正色道:“姀儿,你听我说。我想向皇上指婚,不想让你再一个人承受了……” 璟姀心里砰砰乱跳,忍不住笑意道:“你是说真的?” 敬叙便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 宫外的事情处理得当,那是废了多少人的心思和精力,而宫里的事情也不比宫外简单。 尤其是景仁宫。 这才是早上。 盥洗的宫女刚刚进去,朗娟用了茶杯漱水的时候,忽的一抬手怒了。 “怎么伺候的,你要烫死我啊?”朗娟心里有气,看什么都不顺眼。 宫女畏畏缩缩的缩成一团,“皇后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存书吧 “快快出去!出去!”流萤也看出了事情的端倪,赶紧解围道。 小宫女跑远了之后,流萤才开口:“娘娘,是还生气钮钴禄二小姐的事情吗?” 朗娟不满的说道:“不是她还有谁!明明敲定的和亲事宜,连圣旨都下了,怎么还能有这变数?” 流萤也是没想到,这婳贵妃可真是路子广,酸溜溜道:“这下,既不用去和亲,又能落和固山格格的称号,这春禧宫的主子真是做梦都得笑醒了。” 朗娟就不能提这一档子事,一说起来那真是怎么想怎么觉得窝囊。 “她若不除,就凭这手段,绵宁保不齐会被绵恺夺了储君之位。”朗娟想想历来璟婳的事情,好像还真是顺风顺水,现在已经是贵妃了,和皇后之间也就是皇贵妃的位份,可见这璟婳不容小觑。 流萤自是和朗娟一条心,也是担心的不行。 不过,二阿哥正是得圣上器重,不会轻易被那刚刚会走的黄毛小子抢了风头的。 “娘娘多虑了,您说那绵恺小着呢,这宫里不长命的阿哥公主多的是,谁能知道他可以活到哪一天……”这几句话说的流萤自己都心颤,曾几何时,她看见婳贵妃怀孕都担心孩子会不会有问题,可如今,竟然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话。 朗娟显然也听了进去,冷到人心打哆嗦的话音说道:“她再翻腾,也是妃!有本宫一日,她就别想伤害绵宁一分。” 她喜塔腊朗娟会这么想,自然钮钴禄璟婳也会如此想。 再这么下去,她就算见招拆招也会自伤,眼下必须要先出手。 之前因为安韵而错怪朗娟的心思早就被朗娟作没了。 “疏桐,你去办件事情!” “是,娘娘!”疏桐走至璟婳身边,听璟婳小声吩咐。 这绵宁还未开府,一直就在咸福宫暂居。 太上皇说嘉庆元年,乃是良辰,便订了六月和布彦达赉之女成婚。 和亲事情一过,接下来就是忙绵宁大婚的事情了。 这新人旧人的,怎么会那么平和的相处呢,皇上尚且没有处理好,只怕那绵宁年轻气盛的更是意气用事。 璟婳知道,这嫡长子大婚,那是大事,可不能太冷清了些。 而当时伺候绵宁的丫鬟听说也伺候绵宁很久了,这人啊,一旦付出的多了就会求回报,若是迟迟不能满意,那可就回多生事端了。 咸福宫,欣悦姑娘摔了一地的杯子,吓得宫女们都寒蝉若禁的。 “都死哪儿去啦!快点儿给我送来杯子!”欣悦歇斯底里的吼道,宫女们似乎也是习以为常,便又你推搡我,我推搡你的往屋里送了几套茶杯。 “姑娘,这杯子给您送来了,您看这地上的碎片奴婢是收走吗?”丫鬟觑着她的面色说道。 “哼!你看不起谁呢?我就是没有名分,也比你好得多!跪下!”欣悦赤目瞪宫女。 宫女也不敢有微词,只能咬着牙跪在碎片上。 忽然,太监喊道:“婳贵妃到!”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有无狠心 “婳贵妃?她来做什么?”这会子的欣悦已经不同于之前那个凡事唯唯诺诺几经考虑的女孩子了。她黛眉明目,粉腮红唇,穿着多彩花簇云锦裙,耳上金叶耳坠尤其的惹眼,和那满头朱翠堆砌在一起显的那么的明艳而热烈。 虽不常接触,可婳贵妃的种种她欣悦可是听说的一清二楚,一直以来,总把婳贵妃作为她想成为的榜样。 “欣悦参见婳贵妃,愿婳贵妃如意吉祥!”欣悦嘴甜,秧使丫鬟赶紧收拾利落一地碎片之后就笑着迎接婳贵妃去了。 婳贵妃点头,“嗯,起来吧。” 欣悦起来后,跟在面色如桃自带贵气的婳贵妃身后,心里盘算着总想和婳贵妃攀攀交情。 “娘娘果然看着就不一样,欣悦一直想着找机会去拜访您呢,实在是欣悦怠慢了。”欣悦颇为势利的笑着攀附。 璟婳倒心里嗤笑的很,这欣悦姑娘可真是做派大的很。想她们在王府的时候,没有名分的时候,作为一个侍妾那可谨慎的很,唯恐自己吃穿用度不和礼数祖制,这个欣悦在这一点上,竟快赶上了妃子的奢华。 “欣悦姑娘如今还未有名分吗?” 不过是轻轻一问,当即欣悦的脸色就变了。 仗着二阿哥的宠幸,她可是在这咸福宫跋扈的很,可越是跋扈欣悦心里越空虚,因为她能做的只是如此了,毕竟皇后给绵宁下令不能给她任何名分,这也是她心里最深的痛。 “娘娘说的是,欣悦自知还不能让皇后娘娘满意。” 这是实话倒也是赌气。 璟婳什么都明白,可这窗户纸她可不能捅破,便笑了一下,道:“皇后娘娘日理万机,指不定就忘了此事呢,欣悦姑娘也伺候了二阿哥那么久,俗话说这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也是时候给你个名正言顺的说法呢。” 欣悦窘迫的听着,心里那股滋生的恨意越发明显,她恨皇后娘娘以权威胁,她也恨绵宁断送了她一生的念想,若是绵宁肯为她再说几句或许她的未来也不会如现在这死水滩一般的无趣和暗淡。 璟婳看欣悦不说话,复又说道:“这六月乃是二阿哥大婚,皇上心情不错。若是二阿哥能够为你说上几句,那名分之事也不是全无可能,就看你要怎么做了。” 璟婳的话像是一道光照进了欣悦的心里,她急切的像是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看着璟婳,跪在地上忠心道:“欣悦别无他念,只求能够在这宫里有个盼头,日后在二阿哥开府之后有个安身之位,若是婳贵妃娘娘能够指点一二,欣悦当效犬马之劳,忠心不二!” 这样急切想要往上爬的心正是璟婳看中的,她要的就是要有破釜沉舟的野心和勇气。刚好,这两者,欣悦都有。 似在思肘,欣悦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怕婳贵妃不肯帮忙,又加了句:“娘娘待欣悦的恩情,欣悦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 璟婳这才松了口儿,看她道:“你也是苦命的人,这宫里哪有不缺貌美的人,只缺会动脑子的人。” 欣悦点了点头,心里搅动不宁,低低道:“还望娘娘指点~~” 璟婳温和而笑,“欣悦姑娘聪明的很,怎么忘了这宫里最重什么?” 欣悦一时没想起,怔怔看着璟婳。 璟婳轻轻抬抬眼,疏桐便差使小丫鬟都出来,站在门口为璟婳望风。 “欣悦愚笨……”还是没想起来,欣悦求教说道。 璟婳浅浅一笑,没有搭话儿,但是,眼神却悄悄从看着欣悦的眼睛往下移,直到看到欣悦的小腹,才顿住。 “这若是欣悦姑娘能够成为大清嫡长孙的额娘,你说,皇上会不会一高兴就赏了你名分……至于皇后娘娘,她的意见可就不那么重要了。” 欣悦猛地一震,半天没有说出来话,戚戚道:“这——这——欣悦不敢欺瞒娘娘,自入咸福宫后,奴婢就百般想法儿,可是如今还是没有动静呢。” 璟婳凝视着她,脸上仍是温煦,只加了一抹深深地眼神,“这皇长孙若是有福气那就是大清之幸,可也耐不住孩子孱弱,谁能晓得会不会半道上出什么意外呢。你说是不是?” 欣悦这才恍然明白,这方法倒不是不行。她就怕…… “你害怕有人发现?”璟婳似一眼看穿了欣悦的心思。 “娘娘,欣悦在这宫里势单力薄,哪有什么认识的人,若是一朝被发现是假的,那可就万劫不复了。”欣悦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就已经下的浑身发紧。 “欣悦姑娘那么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璟婳说完就要起身,欣悦却还在犹豫。 “娘娘,还有别的法子吗?”璟婳走至门口,欣悦看着她的背影不甘心的又问。 能这么问,那就意味着已经动摇了,璟婳便可惜道:“还有什么办法比这更快呢,别忘了,下个月可就是大婚之日了。如果欣悦姑娘有别的路子,那权当本宫没说过。” “疏桐,走吧。”璟婳道。 疏桐便依依等着璟婳,伴着气定神闲,璟婳在欣悦的瞩目下走远了。 欣悦再次陷入沉思,婳贵妃说的没错,下个月就是大婚,大婚之后就是分府,到时候一旦离开皇宫,二阿哥又繁忙,若碰上个难缠的福晋,她可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婳贵妃既然能出这个招,那肯定不会难为自己,她若是想用这办法就只能先解决棘手的问题了。 皇后娘娘对她多有顾虑,万不可有一点闪失。 欣悦的盘算都在璟婳掌控之中。 疏桐陪着璟婳走到御花园的时候说道:“主子,看欣悦那神情应该是动摇了。” 璟婳噙了笑,说道:“她除了这条路也没别的路可远。皇后不喜她,她再不开窍,哪能往上爬。” 疏桐还有一事不明,“娘娘,您不是吩咐了汪太医准备了唤肌散吗,为何欣悦有疑惑的时候您没提出来?” 璟婳饶有深意的看了疏桐一眼,在晚霞铺好的红色大道上嗒嗒的花盆底的声音中说道,“她若是有所求,那你就是有用的。若是没了狠心,再反咬一口,只会平白给自己添风险。咱们,还是仔细瞧着再说……” 第一百九十七章 皇后之隐 这嘉庆居于毓庆宫,离他最近的就是景仁宫和延禧宫。 这得天的优势也没怎么使上劲儿。 惠苒倒是松快的多,璟婳恩宠如旧,平白又添得荣常在那也是十分娇宠。至于春常在,虽居于竹香馆,倒也乐得清闲,就是觉得离璟婳有点儿远,心里不甚如意。 “姐姐,现如今,三阿哥也健康平安,皇上又宠爱您,这个时候您可得给自己筹谋未来了,若是再被皇后娘娘算计,就真的得不偿失了,您可不能再手软了。”若初原也不爱掺和这些事情,可从府里到宫里,没过几天安稳日子,反倒是被皇后折腾几次显得丢命,若初这才决定让璟婳多谢心眼,留点儿后路。 璟婳点了点头,赞同道:“是你说的这个意思,本宫也想了,皇后和本宫之间的事情不可能一朝化解,就算是本宫再求和,皇后也不可能放过本宫。只从璟姀这件事就看得出皇后想要致我钮钴禄家离散。” 若初也是担心,不然不会这么说。 好在,璟婳清醒的不晚,这事情要一点点做才有乐趣。 “娘娘,汪太医来了。”春禧宫门口,长卿一人等着。 疏桐禀报完了之后就面含情意的出去请长卿了,“汪太医,这边请!” 长卿跟在疏桐侧边,不时地瞅下疏桐,见她面色如常,毫无波澜,也就拽了拽药箱,进去了。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参见春常在!”长卿两边均行了礼。 璟婳抬了抬手,“起来吧!疏桐,给汪太医赐坐。” “多谢娘娘。”长卿现在越来越觉得璟婳有一种大清后宫里的阅尽千帆的淡定,这种淡定可不是谁都有的。也正是如此,那声璟婳妹妹早就被淹没了,取而代之的就是打心眼里认定的婳贵妃。 璟婳示意,疏桐便交代合欢在外面仔细着点儿。 “查的怎么样了?”璟婳道。 长卿便放下药箱,躬身回道:“微臣注意到那景仁宫的宫女定期会把一些药渣倒在外面,因为是随着泥土,甚少有人发现。” 说着,长卿便把药箱打开,拿出一个布包,几折打开之后,便是药渣。 “娘娘,这是皇后娘娘倒出来的药渣。” 璟婳看着这药渣,心里不禁有些隔应,“可有问题?” 只见长卿看着璟婳,低低道:“娘娘的怀疑确有道理!这药渣可不寻常,里面有大量的人参、黄芪、党参、白术、太子参,还有阿胶和当归。” “这些可都是补气血的药。”若初有些狐疑。 “春常在说的是,这些都是补气血的药,正因为是量大,这才引人注意。微臣根据皇后娘娘的病案推断这些东西都是吊命的东西。”长卿唏嘘几声。 若初一听,不由得担心起来,她的身子弱可是众人皆知的,可若是真的是用药吊着命,那皇后娘娘再下手可就不会有所收敛了,“姐姐,这皇后娘娘会不会破釜沉舟?” 这种猜测可不是无故,汪太医也是有此担心,“娘娘,春常在说得对。现在宫里只有您是有资本和她抗衡,更重要的是三阿哥可是二阿哥储君之位的竞争者,不能排除皇后为保二阿哥大位而对春禧宫动心思。” 璟婳也明白什么意思,连连嗯了几声,“这些事情确实都需要考虑清楚。” 几人的未雨绸缪是多疑的,就算是不说,璟婳也不敢轻易冒险,三阿哥是她的一切,她为了儿子也不能再单纯无害了。 “娘娘,还有一事……”长卿有些犹豫,这事儿必得一开始就要璟婳了解。 看长卿这欲言又止的样子,璟婳试探问道:“是裴纪那边有消息了?” 直接长卿点了点头。 景仁宫。 兰心现在可是不怎么受宠了,事情大部分都由流萤做主了,她不过是做些流萤不屑的事情。 “娘娘,咸福宫那边传来了消息。”流萤正在给皇后倒水,也竖起耳朵听了一下。 “什么消息?”皇后眼也没抬,随口问道。 兰心不知主子何意,也只能凑近之后,才说:“就是咸福宫的欣悦姑娘说是有事想要拜见您。” 刚刚进嘴里的葡萄瞬间没了味道,朗娟不怎么关心道:“不见!留着她伺候绵宁已经是宽恩了,平日里在咸福宫没大没小耀武扬威也就罢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这才过了多久,就开始不满意现状了。” 兰心没仔细问欣悦姑娘什么事情,这就赶着回去复命了。 等了许多天的欣悦一点也没有得到消息,只怪自己太鲁莽,怎么会和皇后说这事,若是她一生气,那什么都白搭了。 既然做欣悦就想做成功,若是不做便不做,她下定了的决心决不能更改。 这一日,天正热,绵宁回道咸福宫就贪凉进了屋。 刚刚搂着欣悦,手覆上腰间要横抱她的时候,被欣悦“欸”的一声制止了,幽怨的锤了下绵宁心口说道:“二阿哥以后可不能这么猴急了……” 绵宁不解的看她。 欣悦满脸的喜笑颜开说道:“二阿哥要做阿玛了~~” 阿玛? 绵宁简直是不可思议,这才反应过来惊喜道:“真的假的?” 欣悦嘟着嘴说道:“这还有假的?二阿哥自己做的都忘了……” 绵宁兴奋的抱起欣悦就原地转圈说道:“哎呀!我的大美人儿,你真是大功臣了。” 欣悦赶紧捂着小腹说道:“慢一点儿慢一点!” 绵宁总觉得欣悦年纪也小,怕她处理不好,便问道:“找太医确诊了吗?” 欣悦点了点头,“太医说已经月余了。” 绵宁更是上心了,“那你可得小心了。” 欣悦瞅着绵宁担心的模样,心里越发有了底气,央求道:“二阿哥下个月就要大婚了,奴婢这大着肚子,怎么伺候福晋?到时候,二阿哥可要体谅奴婢呢。” 绵宁一思索,也是,大着肚子还伺候人也不是个办法,便说道:“这样吧,明日我就向皇阿玛求个恩典,给你封个称号,这样你也能安心养胎。” 欣悦忧思不忍的看着绵宁,叙叙道,“那皇后娘娘……” 绵宁大手一挥,“没事!包在我身上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讨个赏赐 因着绵宁即将大婚,嘉庆的心情也是不错。 这日,嘉庆在畅音阁为太上皇点了几折子戏,看的太上皇连连拍手,点头称好。 在戏台上将将要结束的时候,绵宁朗朗上了台。 这一俊朗少年的脸上是满满的意气风发。 “启禀皇玛法!启禀皇阿玛!绵宁今日也想要说个乐事。”绵宁抱拳笑着说道。 “哦?什么乐事啊?”太上皇胡子一抖,饶有兴趣的看着亲爱的大孙子。 嘉庆也是十分疑惑,看着绵宁,心里也嘀咕了几下,随即看了下旁边的朗娟。 朗娟也是心里一惊,双手搓的厉害,但愿绵宁不会说什么太出格的话。 绵宁打眼扫了一下台上的几位,最终眼神落到太上皇身上,皇玛法可是最喜爱他的。 “皇玛法大喜!恭喜皇玛法要做老祖宗了!”绵宁声音里都是喜滋滋。 “什么?”太上皇复问。 “皇玛法,绵宁也要应阿玛了……”这么一说,绵宁还稍稍有些激动。 太上皇眼神一亮,“真的?” 嘉庆也是一喜,“是吗?” 皇后脸色一变,正欲质问,又看太上皇和皇上均面露喜色,才忍住没有说话。 “朕要成为老祖宗了呦~”乾隆一喜,高兴的眉毛都飞了起来。 嘉庆也长舒一口气,这长孙可是大事。 “赏!要大赏!”太上皇朗声说道,从畅音阁中听得再清晰不过了。 “是哪个姑娘啊?”太上皇和皇上只顾高兴了,也没怎么细想,还是皇后备了心思,提声问道。 绵宁一瞧皇额娘这眼神,就咯噔。不过,他可不傻,在这个场子上,皇玛法和皇阿玛在这儿,皇额娘那些小意思可不敢使出来。 “回禀皇额娘,是欣悦。” 欣悦…… 皇后眼睛微眯,愠色已显。 绵宁当即踌躇说道:“皇玛法,皇阿玛有所不知,这欣悦跟了绵宁许久,也是个贴心的人儿,就是这出身不高……” 一句出身不高可是戳到了两位帝王的心上。 嘉庆额娘令妃那也是宫女出身,小时候经常被别的皇子嗤笑,绵宁这番话明显是说给朗娟听的。 “孝仪纯皇后出身也不高,可同样拥有太上皇的宠爱,才有了朕,若是只论出身可是瞧不起谁?”嘉庆的话那跟尖刀似的,一点点刺进朗娟心里,听的朗娟浑身发紧。 她岂敢有那心思! “臣妾也觉得这是件好事,出身哪儿能有子嗣重要。这欣悦是要好好奖赏。”朗娟赔笑说道。 绵宁这才松快了些,继续说道:“皇玛法高兴,绵宁可能讨个赏儿?” 这话明摆着是想好的。 “什么赏?”太上皇因着朗娟表现出来的嗤之以鼻,也偏向了绵宁。 “绵宁想为欣悦讨个赏,封她个格格,皇玛法,您看——”绵宁觑着乾隆脸色。 皇家那是最重礼仪尊卑的,若是真的怀了皇嗣,封个格格也不为过,主要是乾隆高兴那重孙子,“准了!吩咐欣悦好好调养,朕可要抱个白白胖胖的重孙呢。” 绵宁当即喜不自胜,点头说道:“是!孙儿一定保护好欣悦肚子里的孩子。” 要说这乾隆可是有不少重孙,可这嫡嫡的重孙那还是头一个,也怨不得乾隆宝贝了。 绵宁也是大了,什么事情都不愿和皇后说了,就拿这事,皇后娘娘那可是气的手都要抖起来。 一路上,朗娟是听什么都觉得聒噪,看什么都觉得刺眼,连带着流萤做事,她都挑刺了好一番。 “流萤姑娘,您看,这——”回到景仁宫之后,朗娟就把自己关了起来,一宫女端了洗脚水也不敢轻易敲门,这才求助似的看着门口的流萤。 这时候,流萤也是一肚子委屈和烦闷,“喊什么!不就送个东西嘛,娘娘又不是凶神恶煞,至于这么躲着吗?” 宫女干瞪着眼睛凝视地面,任凭流萤怎么说,两人都依依站着。 看着这宫女窝囊胆小的样子,流萤就气不打一出来,索性自己端了洗脚水,敲了门。 “娘娘~~奴婢给您打了盆热水,泡泡脚解解乏可好?”流萤竖着耳朵贴着门听回复。 良久,才听到说话声儿,“进来吧……” “吱呀~~”流萤推开门,便看见皇后娘娘呆呆坐在塌上。 “娘娘……”流萤喊了一句。 朗娟这才开了口,幽幽道:“你说这养儿有什么用?别说分担忧虑,那简直就是制造忧虑……” 流萤赔笑着说道:“娘娘这是一时没想开,二阿哥那么孝顺的人怎么会和娘娘对着干呢。不过是正巧赶上了而已。” 朗娟可不这么认为,“别哄本宫了,他今天这一出戏就是计谋了好久,只是,本宫真没想到,自小便交给他们辨明身边善恶的道理,用到底,反而没了指望。” 这个事,朗娟不是思考了一遍。欣悦是个不简单的女人,现在能哄着绵宁为她在太上皇和皇上面前求恩典,那可就是不一般了。 所以,若不是皇上加以阻拦,她可真就把欣悦轰回浣衣局。 “娘娘,这事情说到底就是欣悦在后面窜捣的,需不需要奴才带着侍卫——”流萤眼神微微一凛便是决然。 朗娟虽不是那么喜欢欣悦,说到底也不过仗着是绵宁初为人父的功臣,既然太上皇已经同意了,她又何必自讨无趣呢。 “流萤,你去瞧瞧太医怎么说的?”皇后吩咐。 流萤这就动了步子,“娘娘,那奴婢就去太医院请李太医了。” “嗯,去吧。”朗娟揉了揉太阳穴,闷声说道。 约莫一柱香,流萤带着李太医就赶了过来。 “皇后娘娘。”李延秀行礼说道。 李太医起身之后,就侍立在一侧,等待着皇后的吩咐。 流萤也没敢吵醒皇后。 许久,皇后还没有抬头,流萤看着主子没有反应,开口说道:“娘娘,李太医候着呢。” 朗娟似在混沌中清醒过来,“唔?哦,好。” “李太医!” 李延秀上前一步,“娘娘,微臣在。” 朗娟意味深长道:“去看看那欣悦的脉搏怎么样?” 第一百九十九章 鱼儿上钩 咸福宫。 绵宁已经带了好消息回来,欣悦一听自己被封了格格,那可激动的差点儿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苏琪是伺候欣悦的宫女,平时逆来顺受,这个时候,欣悦倒是十分满意苏琪的少言。 “格格!您怀着身孕还是小心一点。”苏琪担心的看着欣悦说道。 欣悦经她这么一说,才放轻自己的动作,轻咳了一声,“嗯,知道了。” 绵宁不由得想在欣悦面前给自己长长威风,便说道:“你知道吗?皇额娘眼神一顿,我还真以为她又要斥责你呢,还好,皇玛法和皇阿玛在,要不,你可晋封不了呢。” 欣悦心跳加速的厉害,不放心问道:“那皇额娘……” “皇阿玛发了话,皇额娘也没法子不是。”绵宁洋洋得意道。 欣悦听完,便软软歪进绵宁怀里,贴着他单薄的身子,说道:“欣悦真是三生有幸才遇到二阿哥,只求今生陪伴二阿哥左右,直至终老。” 这么明显的表白正是绵宁想要听的,不由得揽紧欣悦,怜惜道:“你是我的心头爱呢,怎么会忍心让你受苦呢。现在,你只需要安心养胎,什么都不要想,一切有我。” 欣悦嗯了一声。 绵宁这夜睡得出奇的好,总觉得自己这臂膀像是比平时壮实许多。 可欣悦却一夜没能合眼。 她担心极了,皇后娘娘本就不喜欢她,若是一旦被她发现了什么端倪,那可就是大祸临头了。 按照皇后娘娘的性子,表面上会放过你,可指不定哪天就给你穿小鞋呢,她可不能疏忽。 眼下,欣悦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让那李太医不要觉察出异样。 第二日天刚亮,欣悦正心头念叨,就听到宫女苏琪禀报说皇后娘娘正往这边来。 这突如其来的到访可是吓得欣悦七魂没了三魄,“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正巧,疏桐过来了。 欣悦像是溺水中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祈求的看着疏桐道:“姑姑,您帮帮我!帮帮我!” 疏桐便从袖口掏出一包东西,递给欣悦,“格格好福气,这皇后娘娘都亲自来看您了,您可要存的住气,为自己的以后筹谋一些呢。” 欣悦四下看了看没人,才直言不讳道:“疏桐姑姑,这是什么?” “唤肌散。” 唤肌散? 这是七味药配成的药一点一点磨成的粉,很多人都说这药是大补。不过,凡事有利有弊,这唤肌散也就只有一个小小的作用,可却没多人知晓。 欣悦皱眉看着这药,心里七上八下忐忑的很。这药她听说过,吃了唤肌散,人的脉搏会有紊乱,似有喜脉之像,故此,这唤肌散在宫里可是禁药。 欣悦有那么一瞬觉得就是这药在宫里也禁的太迅速了。 只是,怀疑归怀疑,欣悦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若是有一点儿办法,也不至于冒这样的风险。 疏桐悄悄从后门走了之后,欣悦一个人打开纸包,倒进水杯,一饮而尽…… “参见皇后娘娘!”欣悦柔弱的跪在地上,对皇后行礼。 “起来吧。”不管是真是假,朗娟可是还要顾及这明面上的规矩。 “谢娘娘!”苏琪搀了一下欣悦起来。 “娘娘,您坐!”欣悦道。 朗娟打量着欣悦,发现她的脸色可不是太好,便问道:“欣悦这脸色可不大好啊,可是有什么事情?” 欣悦连忙回道:“让娘娘操心了,这阵子孕吐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连水都喝不惯,是有些寝食难安。” 说着,欣悦就作势“呕”的一声,连泪花儿都要出来。 朗娟看见欣悦这样,不由得想起她怀着绵宁的时候,也是这么大反应,看来这孩子还真的是随绵宁了。 脑子里一旦有了牵连,就会觉得关系亲近好多。 “你呀,这么孱弱是要多吃一点,要不孩子吸收的更少了。”朗娟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平白无故来了句关心。 欣悦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多谢娘娘恩典~~” 朗娟闭着眼一会儿,才想好今天来的目的,“李太医!” “微臣在。”李延秀跟在朗娟身后。 “你给欣格格瞧瞧情况,这可不能有闪失。”朗娟摸着自己手上的护甲,吩咐道。 “是!”李延秀那是太医院的院判,医术高明,人也十分友善宽和。 欣悦只好配合着坐在椅子上,伸出手腕。 李延秀在欣悦手腕之间搭了张锦帕,欣悦就这么一丝不苟的看着李延秀的表情,他舒展,欣悦就长舒一口气,他皱眉,欣悦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李太医,怎么样?”欣悦试探性的问道。 李延秀真是多年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情况,欣悦小主的脉搏摸起来刚劲有力,喜脉也有,就是感觉好像弱了一些。 李太医起身,走至皇后跟前儿,道:“格格这身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喜脉——” 欣悦赶紧凑了过去,“喜脉怎么了?” 李太医赶紧回道:“这喜脉是有些微弱,大概是与格格这段时期孕吐严重有关。” …… 李太医说完,欣悦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朗娟也认了的表情,“以后让兰心每日给你送些补品,有了身孕,是要吃点好的加强营养。” 欣悦也颇为感动,“谢娘娘恩恤!” 之后,朗娟便开始了赏赐的轮番上阵。 一波接一波,欣悦真觉得跟做梦似的。 关键是这绵宁大婚的注意力都收走了一些。 终于,到了六月,这已经一个多月了,欣悦每日都以起的晚为理由不去请安。 可随之而来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最棘手的问题是:这月份越来越大,她总不能一直这么敷衍着吧。 这时,欣悦再次想到了婳贵妃。 说就开始坐,她拿着自己喜欢的茶叶去拜访了春禧宫的主位。 “姑姑,劳烦您禀报婳贵妃娘娘。”小福子看着这礼盒,听欣悦说着。 小福子转身回了屋,“娘娘,欣悦姑娘来了。” 疏桐听到后,会心一笑,“娘娘,看来鱼儿上钩了……” 第二百章 亦步亦趋 欣悦带着苏琪走进了春禧宫。 从咸福宫出来的时候,欣悦想了一肚子的话,如何奉承璟婳的词藻。可真的到了春禧宫,看到璟婳那举止皆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高贵神色,忽然就咽了下去。 “欣悦少不经事,几乎要陷进绝望里,还托赖娘娘提携才有了这格格的位份。这份恩情真是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今日来,欣悦就是想要感谢娘娘。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娘娘笑纳。”欣悦说的诚恳,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璟婳一直微笑着看着欣悦,等她说完,才浅浅一笑,说道“你啊,就是太客气了~~这位份,那是二阿哥争取来的。” 欣悦急急的说道“若不是有娘娘的指点,二阿哥就是再想帮欣悦,也没有法子不是。听说娘娘爱喝玫瑰茶,就带了一点小小的心意。” 璟婳便借着欣悦的恭维应道“行,那本宫就收下了,你有心了,就是不知道这皇后娘娘会不会有什么介意的。” 璟婳悄悄移了下眼神到欣悦脸上,便看见她幽幽的眼神有那么一丝疑虑,随即又忠心道“娘娘这是说哪儿的话,娘娘就好比欣悦的嫡亲额娘,这多走动走动那是应该的,后宫安定本就是皇额娘所希望的,她怎么会说什么呢。” 这话真真是说的滴水不漏。 “好,你能这么想,也不枉帮你一场。”璟婳道。 欣悦简单开了场之后,就琢磨着怎么说出自己的心思。 疏桐自是看的明白得很,“欣悦格格不必拘谨,咱们娘娘平和的很。” 欣悦感激的看了看疏桐,心思也算是定了。 初初还有些扭捏,不过,没过几秒就敞开了话儿,“娘娘自是平易近人,在这宫里那是出了名儿的。今日除了聊表寸心以外,儿臣也有一事相求。” 璟婳爽朗一笑,灿然道“只要本宫能办到的,自会鼎力而为。” 如此一表态,欣悦心里才有了谱儿,“娘娘也知道,儿臣这身孕瞒一时可以,可这每天都是里里外外盯着,接下来怎么办啊——”欣悦不好意思说出口,璟婳从她眼神里也能清楚意思。 璟婳哦的一声,似在思考。 越是这样的情况,欣悦还越是心里着急,真是像那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百爪挠心。 欣悦也不敢催促,只得等着璟婳思索,那心也都提到了嗓子口。 许久,终于,璟婳弹了下金丝护甲里面的灰尘,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时间一长,还真是麻烦呢。” 欣悦可是能理解这句话,不由得叹了一声,“可不是嘛……” 不过,璟婳也就佯装思索一会儿,“这二阿哥大婚应该去的人很多啊……” 冷不丁的,璟婳来了这么一句,欣悦还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可提起二阿哥大婚,她可是心里酸涩的不行,“皇亲国戚岂不都来?那布彦达赉之女也是个福气的人儿。” 璟婳看欣悦一脸的醋样儿,就暗暗觉得这欣悦还是太小,这以后靠近绵宁的女人多了去了,还能都这么气一通,“你看,刚刚还说你聪明呢,这会子倒迷了不是……” 欣悦一时没转过神儿,便看着璟婳等她说话。 “这二阿哥大婚,你若是表现的贤惠和善,皇后娘娘自会对你有好感,更何况那天忙得很,皇后娘娘肯定忍不住高兴多喝几杯,这酒啊,一旦喝多了,那可走不了直道了,你说,倘若因为皇后娘娘有什么意外,那外人会怎么看?”璟婳语气缓缓,却字字都让欣悦觉得心头寒冰。 “这……”说实话,欣悦有些动摇。 当然,这些话,那可是取决于欣悦本人,她若愿意,那才是好方法。 “顾虑什么?”璟婳问她一嘴。 欣悦看了一眼璟婳,真心觉得这方法挺好,“如果是这样,那别人都会觉得是皇额娘不喜欢我……” “是,这也是最好的方法。你大可以自己琢磨琢磨。本宫累了,就先歇着去了。”璟婳起身让疏桐扶着。 欣悦忙不迭站起,恭送“恭送贵妃娘娘。” 疏桐全程看在眼里,虽没说话,可哪一项她都看的明白。 “你觉得怎么样?”路上,璟婳问疏桐。 疏桐先是说道“主子,小心点儿脚下。”而后,才根据欣悦格格的表现,说道“这欣悦格格那可不是个能消停的人物。能够有捷径,她肯定不会按部就班,那样,她就没什么奔头了。奴婢听她那意思,一应该会这么做。” 璟婳不由得问了疏桐一嘴,“那接下来——?” 疏桐道“接下来,就好好享受咱们这二阿哥的喜宴了。” 璟婳早就掐着欣悦的任督二脉了,好戏在后头。 回去的路上,欣悦差点儿没有崴着脚。两眼放空,所有的心思都在想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越想,欣悦越觉得皇后娘娘是在合适不过的人选,虽然是二阿哥的额娘,可论起真的来,她可一点没有给过自己什么好处,相反,每次都是打压打压再打压。 咸福宫。 “二阿哥,这六月就是您大婚了,妾身也想去。”欣悦坐在二阿哥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就差耳鬓厮磨了。绵宁就是受不了她娇滴滴的声音,只得求饶,“好好好,你开心就好。” 可稍稍一想,绵宁就有些疑惑了,“你去干什么?就呆在咸福宫也挺好的。”绵宁是一百个不愿她去。 按照往常的欣悦性格,那可真是打死都不去!可如今不一样了。 “妾身就是觉得应该和皇额娘多亲近亲近,这样皇额娘也对妾身了解一些,是不是?”欣悦一脸的真诚。 “你能这么想已经很好了,我怕你太累!”绵宁抚着欣悦依旧平坦的小腹,满脸的开心说道。 欣悦却不敢直视二阿哥,又说道“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容易能和皇额娘搞好关系,妾身也不想你一直为难。好不好嘛~~” 欣悦摇着绵宁的胳膊,这满口都是为他着想,绵宁实在是没理由拒绝她,相反,还一直夸奖欣悦懂事,“好,好,好!” 绵宁在想皇额娘和欣悦的关系处理好了,那可就是解决他最大的心病。 。 第二百零一章 无意之举 六月。 绵宁大婚。 太上皇下令大赦天下,已彰显皇恩浩荡。 皇后要为儿子娶亲了,那感觉复杂的很。 好在,一切还是如她所愿。 “娘娘,今天二阿哥大婚,您可得穿的靓丽一些。”流萤忙不迭去衣橱里搜索靓丽衣服。 朗娟还是嫌弃太招摇,“不行,这颜色也太扎眼了。” “应该的,二阿哥一辈子的大事,您穿的明媚些又怎么了。”流萤平日里看主子穿严肃的衣服太多了,就是想让娘娘改一下风格。 朗娟也是心里想要穿些亮色,只是,周边人一直在说她是皇后,要端庄、要稳重、要雅致等等,没一个人问她喜不喜欢。 终究,还是妥协给皇后要稳重。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因为绵宁还没有单独开府,这也是直接嫁进了皇宫。 如花似玉的标致美人儿,一个俊雅无双的少年郎儿,共同结为连理,从此,绵宁便是有福晋的皇子了。 看着绵宁喜笑颜开的样子,朗娟心里像是做梦一样,她终于等到了儿子成家。 宴席上,朗娟高兴,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连流萤都忍不住劝她“皇后娘娘,您喝的够多了~~” 可一杯、两杯,朗娟喝的丝毫没有醉意。 还是嘉庆发话,“皇后娘娘高兴,喝了不少酒,流萤去多煮些醒酒汤。” 流萤感激似的应道“奴婢这就去!” 丝竹乐器,不绝于耳。 听了快一个时辰,朗娟有些头晕了。 因着兰心去找薄毯子,朗娟想要传来透透风散散气,发现丫鬟都不在,好在她觉得自己喝的也不多,便在一宫女的搀扶下出了门。 凉风一阵吹来,朗娟心里几乎要吐出来的感觉也被吹散了一点。 “皇额娘,您怎么了?没事吧?”说话的是欣悦,她在宴会上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坐着,看着皇后娘娘出来之后,也随身跟了出来。 皇后眼睛有些看不太清楚,眼前的人都晃得厉害,“你是谁啊?” 欣悦依旧笑着道“皇额娘是儿臣啊,欣悦!您哪儿不舒服,欣悦去请太医!” 朗娟却怎么都不愿意搭理她,“本宫没事~~” 欣悦耳尖,听得一队的侍卫巡逻脚步越来越近,便上前热心的对皇后说道“皇额娘,儿臣来扶您!” 朗娟正不喜她跟随,自己撑着身子抚着假山,不由得甩了下手,道“你别碰我!” 只见,欣悦歪了下身子直直趴在了假山的一块凸出的石头上。 “啊——”欣悦吃痛的喊了一声。 这一声,彻底把朗娟的酒意驱散了,只剩冷清。 看着欣悦难受的样子,朗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下手去扶她,“你——没事吧?” 没了酒意,朗娟突然觉得心里咯噔咯噔的。 欣悦捂着肚子,疼得脸上都是密汗,惨白着脸,颤抖道“疼!疼!肚子疼……” 欣悦不说还好,一说朗娟真是急的要说不出话。 正巧,敬叙带着侍卫过来,一见有情况,赶紧跑了上去,对朗娟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朗娟也顾不得礼仪什么了,吓得有点无与伦比,说道“快!快送欣悦去太医院!” 敬叙哪里敢耽搁,赶紧抱着欣悦就往太医院走。 这时,流萤和兰心正出来找朗娟,看见这侍卫们齐齐往太医院跑去,也莫名不已。 “娘娘,怎么了?”流萤赶紧去扶着吓得愣神的朗娟。 刚刚发生的一切真是像是做梦一般,朗娟想要仔细想个清楚,可脑子里实在太乱,只有欣悦疼得冷汗直冒的景象不停的闪现在脑海里。 直到宴会结束的差不多,朗娟才敢对嘉庆说这些话。 可想而知,嘉庆这盛怒。毕竟,这可是嫡亲的大孙子,而且,太上皇几乎每日都念叨。 咸福宫。 太医院的太医在里室正给欣悦瞧病。 很快,李太医就出来了。 “怎么样?”说话的是朗娟。 李太医摇了摇头,“皇后娘娘,欣悦格格流产了……” 噔…… 朗娟的心底好像有一块碎了一地。 “你是不是不满意她怀孕身孕才成了这样?”嘉庆没有说那么明白,可朗娟听起来,这摆明了就是认罪。 “臣妾没有!臣妾不敢!那可是臣妾的嫡亲孙儿,哪儿能这么不分轻重了。”朗娟就差要磕头求清白了。 “不敢?还有你不敢的?这皇宫里死在你手上的人还少吗?朗娟!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嘉庆气的眉毛要皱成一团。 朗娟噗通跪在地上,“臣妾没有做过!还请皇上查明!” 嘉庆可是一点都不想把这事再闹大了。 “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往后,也不要出景仁宫了,就好好为这个孩子诵经吧!”嘉庆负手离去,留下一脸懵圈的朗娟。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来来回回,朗娟总觉得不可思议,她明明没有用力啊。 第二日,皇上在春禧宫。 璟婳刚想为朗娟求情,就被皇上一个眼神堵回来了。 “你也别为她求情!不让她长些教训,她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了。”嘉庆心情也是因此低落的不行。 璟婳还能说什么? 这事情,做的漂亮! 小福子连跑带喘说道“娘娘,咸福宫的欣悦格格找您。” 皇上也疑惑,“她不是流产了吗?这个时候应该好好休息啊。” “让她进来。”璟婳道。 这会子,才看见欣悦惨白着脸色,“参见皇上!参见婳贵妃!” 璟婳道“你不好好休息来这干嘛?” 欣悦却依依开口,“欣悦想要为皇额娘求个情,皇额娘不是故意的,这事情怨不得皇额娘。” “你起来吧!”嘉庆直接让她起来了,安排道。 或许真的是欣悦求情的真心感动了嘉庆,他越发觉得朗娟不适合做国母了。 随后几天,绵宁几乎一直在欣悦身边守着。 太上皇直接下旨说这姑娘善解人意是个良善之人,可以提为侧福晋。 欣悦在床上躺着,不由得感谢起璟婳来,婳贵妃的三言两语可把自己的难题解决了。 正是如此,欣悦决定要依附婳贵妃,为她做事…… 。 第二百零二章 殿前失言 皇位、皇权是一个皇子为之奋斗的绝对巅峰。 皇后被皇上彻底厌弃之后,连同绵宁都冷落了几分。 更别提璟媗了,她越是苦苦跪在毓庆宫为皇额娘求情,嘉庆越觉得心中排斥,索性在大殿之内不出来了。 朱红色的镂空大门紧紧闭着,瑾媗只觉得自己的悲怆的声音被生生的拒了回来,无力又绵软。 丫鬟只敢在公主身后伏地跪着,想要劝,可看着公主那哭红的双眼又不知该怎么劝。 “皇阿玛!开恩啊!皇额娘不是故意的,一定是那欣悦故意陷害皇额娘的,她居心叵测,实在是难容她再在宫里了~~皇阿玛!求求您开恩,见见皇额娘,皇额娘一辈子操劳,心中只存下您的所有。皇阿玛~~”瑾媗自顾自的哭诉,从她小的时候,就听皇额娘嘴里满满都是皇阿玛,这好不容易绵宁成婚了,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瑾媗不甘心,她恨不得让皇阿玛知道皇额娘做的每一件事。 可她的“苦心”在大殿里嘉庆听起来只剩了聒噪。 拿着书,怎么看都入不了眼,进不了心,嘉庆烦闷的“歘”的扔下书。 “万岁爷,这四公主在门外跪着喊得嗓子都哑了。” 四宝刚说了这么一句,嘉庆抬眼看他一眼,遂问:“怎么?你若是嫌她太累,可同她一起跪着!” 嘉庆冷若冰霜的语气可是吓得四宝面如土色,寒噤缄口。 四宝只得这心里暗暗为四公主祈福。 就在这时,门外瑾媗大约也是气急了,又迟迟等不来皇阿玛的回音,脱口来了一句:“皇阿玛!您怎么这么狠心!不就是一个汉军旗的宫女吗?有必要把和皇额娘二十多年的情分都不顾吗?” 四宝在屋里就怕这四公主说什么犯忌讳的话,当时就大惊失色,暗暗拍着腿嘀咕道:“我的小祖宗呦~~” 果不其然!嘉庆一下就被激怒了,倏的起身,带着满身的戾气走了出去。 “这下坏了!”四宝赶紧派一个小宫女快点儿去请婳贵妃,现在也只有婳贵妃能说动皇上了。 朱红色镂空大门沉沉余音打开,瑾媗冲动上头的劲儿一下被镇住了。 嘉庆站在台阶上看着这平日里伶俐的女儿,此时,一点也感觉不到她是机灵了。 “皇阿玛!您终于愿意原谅皇额娘了吗?”瑾媗跪着往前,满心欢喜的要拽着嘉庆的腿,被他一下侧身躲开了。 “你现在可真是要随了你的额娘,说话这么不过脑子!汉军旗满军旗那都是大清的功臣,怎么,你还看不起汉军旗了?皇太后也是汉军旗,就连諴妃也是。哪一点儿轮到你鄙视了?还枉你是嫡女,竟如此不知分寸!我看不如你和皇后一起幽禁算了!”嘉庆正在气头上,这凌厉的语气和眼神可是瑾媗从未见过的。 她浑身战栗,惊恐万分的看着从未这么厉声呵斥她的皇阿玛,下一秒就要瘫下来。 “皇阿玛~~”瑾媗连喊都小声的不得了,委屈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下来。 “这皇后就是平时太娇惯你了,才会让你这么没大没小!莫说我只是关她幽禁,就是治她失察之罪,那也是没半点儿冤枉她!”嘉庆看着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语气才有一点点缓和。 瑾媗可不想皇额娘再承受什么了,连连摇头:“这些都是瑾媗的主意,是瑾媗说的,和皇额娘无关~~刚刚就是气糊涂了,才会口不择言,还望皇阿玛体谅女儿的心情,原谅女儿,原谅皇额娘吧?” 三句话不离朗娟,嘉庆实属不想搭理。 还好,璟婳匆匆赶了过来。看见瑾媗哭的脸上都是泪,也看到皇上气的脸色阴沉沉的,便开口道:“皇上,四公主还小,说话欠周详,但四公主哪敢儿忤逆您啊。您可不能气伤了身子~~” 嘉庆看见璟婳的身影,不由得想让自己安静下来。 瑾媗可不管婳贵妃为她说的话,顶嘴斥道:“我怎么小了,我不小!都是你才致使皇额娘落成了现在这个地步!闭嘴!” 璟婳被瑾媗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嘉庆本就有些降下去的火气噌的一下窜了出来,铁着脸说道:“混账!皇后就是这么教你待人接物的吗?滚回去!” 瑾媗也是个倔脾气,跪了那么长时间,也不顾及膝盖疼,走就走! “皇上,别和孩子置气啊~~”璟婳还在为瑾媗说话。 只见瑾媗剜着眼瞪了璟婳几下:“谁用你好心!” 嘉庆是彻底不想说话,看着四宝说道:“还不拉着公主走!少在这丢人现眼!” 瑾媗气鼓鼓的走了。 璟婳还在敲着嘉庆的胳膊,“皇上,快快劝劝四公主,父女之间,哪有那么多的矛盾啊。” 璟婳越是这么说,嘉庆越是不以为意,覆着她的手,进了大殿。 这大殿里还是十分明媚的。 “哎,这孩子都是被宠坏了~~”嘉庆本就子女不多,偏偏都是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嘉庆心里也是无语。 璟婳随手从宫女递过来的茶壶给嘉庆倒了杯水,宽慰嘉庆道:“瑾媗还是孩子,性子那是自小就形成的,您不是说瑾媗性格活泼,颇为喜欢嘛。怎么这会子又嫌她聒噪了?” 嘉庆接过茶杯,长叹一口气,啜了一口,才缓缓说道:“以前那是在王府,怎么着都没人说她,可这是后宫!她现在可是大清的嫡公主,这么说话不分轻重,岂不让人笑话。” 璟婳就笑,俏皮道:“知道皇上压力大,后宫事情也多,但凡哪一件事递给您都是棘手的事儿。要不,臣妾给您解解忧?” 嘉庆看着璟婳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问道:“怎么解忧?” 璟婳便俏然说道:“您把瑾媗交给臣妾,不过三天,她自会懂事。” “哦?这么有法子?”嘉庆不由得淡了愁绪。 璟婳看着嘉庆说道:“是。” 在毓庆宫领了军令状,璟婳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管多大年岁,有些事情都要经历,有些苦痛都要承担。 民间女子尚且如此,皇家儿女也未能免俗。 瑾媗也该知道一些真相了…… 第二百零三章 负重前行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有得意,有失意,有顺境,有逆流,可谓悲喜交织,苦乐参半。 但凡一个人无忧无虑,一定是有人在为她负重前行。 比如瑾媗。 瑾媗喜欢敬叙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敬叙一直拿她当妹妹看,但也阻挡不了瑾媗今天跳出来送个荷包给敬叙,明天又借故让敬叙陪同出宫一趟。时间一长,宫里几乎都知道四公主喜欢敬叙。 偏就有些侍卫开玩笑,说敬叙直接做额附那一定就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了。 但敬叙总是尽量推辞。他知道自己若有一点私心,一定会伤了璟姀。 璟姀也在宫里,只是甚少外出,平日里只是在春禧宫走动。璟儿年幼,皇上特赦,在公主所被照料。 敬叙时而会在春禧宫后面见见璟姀,哪怕什么都不说,就是一眼,就足够相互之间留恋许久,眼下事情繁多,敬叙还没找着合适的时机让皇上赐婚,之前答应过璟姀的话,敬叙不想食言。 璟婳也是知道敬叙和璟姀的事情,论家世、论品行,敬叙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不过,凡事都不是绝对的,璟婳只得在后面多多提醒璟姀万事谨慎。 经过瑾媗大闹毓庆宫,璟婳揽责要教导瑾媗后,这心里就在思考该怎么做。 第二日,璟婳和璟姀正在御花园赏花。 敬叙正巡逻走过,看见璟姀之后,轻轻的对这璟姀笑了一下,那模样,柔情的不行。 璟姀害羞的脸一下就红了,还好,大家都在看花没有注意。 璟姀追着敬叙的身影,目光紧紧相随。 忽然,对面,瑾媗跑了过来,“敬叙哥哥!” 敬叙后退一步,行礼道:“参见四公主!” 瑾媗又上前一步,“敬叙哥哥,本公主心情不佳,你陪本公主出去玩!” 别的侍卫一看情况那还不赶紧溜了。 璟姀眼巴巴的望着桥对面的敬叙和瑾媗,此刻只恨不得自己能长一对招风耳。 敬叙依旧平静的回道:“微臣还要巡守,还请四公主另请他人~” 瑾媗一听就不高兴了,小脸一耷拉,杏眼微瞪,“你若是不陪本公主,本公主就告诉皇阿玛!” 敬叙听此,直接跪在地上,“微臣实在是难以从命,还请四公主体谅。” 寥寥简言,敬叙就要走。 瑾媗气的直跺脚,非要跟着敬叙,治他个不敬之罪。 这等任性,不怪皇上会担心了。 疏桐摇了摇头,“皇后娘娘怎么说也是操劳一生,心血都在二阿哥和四公主身上,没想到,到了这时候,四公主还是这般不懂事。” 说实在的,哪怕只是身为瑾媗的长辈,璟婳也是看不得瑾媗这个样子,她太知道额娘一旦离开,那心里的悔不当初。 心下一狠,璟婳便起身朝着瑾媗走去。 疏桐连忙跟上,不放心道:“娘娘,若是四公主不领情,可是会恨您啊。” 璟婳还在乎她一个小丫头的恨吗,说道:“若是她也就这觉悟,那也只能怪朗娟自己没有福分了。” 璟婳和璟姀走到桥头,正巧堵住敬叙和瑾媗的路。 敬叙赶紧行礼,“微臣参见婳贵妃娘娘!”眼神慢慢落到了璟姀的身上。 瑾媗正生气,看谁都不顺眼,不情不愿的撇嘴,甩了下手绢,道:“瑾媗参见婳娘娘~~” 璟婳倒也不介意,对着敬叙点了下头,道:“本宫有话要和公主说。你们都退下吧!” 瑾媗意外的很,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这双眼睛可是随了朗娟。 只剩璟婳和瑾媗,瑾媗浑身都不自在,“婳娘娘有什么要指点瑾媗的,还请明言。” 这要是自己的女儿,璟婳真想一巴掌打过去。 “你去看了皇后娘娘吗?”璟婳直问。 这话题啊,不捎带皇后,瑾媗还不烦,一听这话,瑾媗就想起来皇阿玛的训斥,她一直觉得是婳贵妃在皇阿玛面前捣鬼,“我看不看好像不关婳娘娘什么事吧?您,还是管好璟姀,别让她整天花枝招展的,动什么歪心思……” 璟婳咽了咽心口的气,道:“想来皇后娘娘也是操劳一生,且不说功过,对你和二阿哥那是没话说。没想到到了现在,还瞒着你们,不希望你们伤心。关键是,本宫好像也并没看到四公主有什么改进。” 瑾媗狐疑道:“什么意思?皇额娘瞒着我们什么了?你别在这危言耸听,挑拨离间了!” “若是本宫能做到皇后娘娘这般的深沉大爱,那也不枉是一位慈母了。”璟婳越这么说,瑾媗心里也打鼓。 “婳娘娘有话说清楚!” 璟婳这回倒不恼了,“四公主现在可以陪着本宫去一趟景仁宫吗?” “去就去,谁怕谁啊,神神叨叨的。”瑾媗嘴里嫌弃,心里却七上八下起来。 她有些担心了。 走在路上,璟婳看着瑾媗不停的绞着手帕就知道这姑娘上心了,这样,或许还有得救。 到了景仁宫,四公主和璟婳都让守宫门的小太监闭嘴,两人悄悄的进了内殿。 浓浓的药味窜入鼻息。 瑾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走至门口,门虚掩着,瑾媗刚想推门,便听见里面说话,下意识的停住了手。 “娘娘,您都病成了这样子,怎么不告诉皇上呢?”说话的是流萤,哭腔说道。 许久,才听到朗娟虚弱的开口,“皇上说了不想再与本宫相见,何苦去碍他的眼。本宫不想到死都让皇上皱眉。” 流萤压制着自己哽咽,道:“那四公主呢?二阿哥呢?您也不让他们知道吗?要是两位小主子日后知道您病危还不通知他们,那可是会后悔一辈子的啊~~” 也许吧,可朗娟是个额娘,她偏执的认为能让孩子高兴一天就让孩子高兴一天,“他们要是知道了,除了哭什么忙也帮不上,我不想他们难过,哪怕只是一天……” “这半年的时间就让本宫好好的留给自己吧,这一生,真的是很累,累到一睁眼就想哭。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本宫是做了很多错事,眼下,本宫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也为做过的错事恕罪。”朗娟说的透彻,可却听得让人心酸。 瑾媗的手顿在半空中,怎么也敲不开门。 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只觉得心口要出不来气。 看了一眼璟婳,瑾媗咬着嘴唇转身出了宫门。 璟婳没有说什么,一直在跟着瑾媗。 “若是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若是要忍,就擦掉眼泪,落落大方的走进景仁宫。”璟婳看着前方即将要下山的落日,心里忽然一阵悲凉…… 第二百零四章 木兰围场 “皇额娘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瑾媗颓然的坐在凉亭,不停的捶着石凳问自己。 璟婳眼睛微酸,不由得泪目。这孩子是真的任性,也是真的有孝心。 不过是十三岁,璟婳有时候会问自己让她知道这些会不会太残忍了,可是,璟婳知道若是不说,或许会更糟。 “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没处宣泄的瑾媗几乎使劲了力气吼璟婳。 疏桐看不过去,“四公主!这是您的额娘,为何皇后娘娘病重到如此,您都不清楚?婳贵妃娘娘是怕您日后后悔,这才让您看清楚。” 璟婳打断疏桐,“疏桐!不可忘了规矩。” 疏桐随即颔首,“是,娘娘。” 被疏桐说了几句,瑾媗也只剩抽泣了。 这会子,倒是耳聪目明,脑袋清醒的很。 看瑾媗恢复了理智,璟婳才慢慢说道:“你额娘不希望你知道,那是心疼你”。 一想到刚刚额娘说的话,瑾媗又是心头酸软一片。额娘一辈子都是这样…… 被璟婳看过自己这狼狈不堪的样子,瑾媗倒也不再和婳贵妃针锋相对了。 可瑾媗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婳贵妃是如何得知皇额娘的情况?” 璟婳抬眸看着瑾媗,说道:“这皇宫里哪有秘密可言……” 是啊,皇宫里到处都是眼,能看到你的错,能看到你的伤,唯独看不到你的真心。 “只是,皇额娘病重,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察觉?”这句话,瑾媗在心里问了自己好多遍了,可每一次,瑾媗都觉得是自己的大意才这样。 璟婳看着瑾媗的懊悔神色,切身体会道:“你要知道,皇后娘娘让你看到的都是她想让你看的!你每次去景仁宫,身边的这位小宫女应该都没少往景仁宫跑吧,皇后娘娘不愿让你们知道,每次都会特意收拾一番,恐怕连胭脂都要多涂几次。而景仁宫燃的檀香也是为了遮掩药味。皇后娘娘为了多陪你们几日,只怕日日都用汤药吊着命呢~~” 这些,瑾媗都不知道。 她狠狠地瞪着身边的茉莉,原来,是身边有个“内鬼”! 瑾媗真想这一切都是梦,是个能睡醒的梦。 连那姹紫嫣红的花朵,波光粼粼的湖水都映着瑾媗的眼睛,让她明白这现实是多么的真实。 瑾媗使劲擦了擦眼泪,坚定的默然流泪道:“婳娘娘不管是怎么得知的消息,愿意守护好额娘的心思就是对瑾媗的大恩。明日起,瑾媗不会让额娘发现有什么异样,每日例行请安,晨昏定省,也成算了陪皇额娘的心思。” 别看瑾媗年纪小,可她这一番话真是说进了人心里。 “好!那本宫就和公主一起守护好皇后娘娘的心思。” 总的来说,这也算是解了心头之患。 这约定时间已到,瑾媗像是脱胎换骨一样,那么施施然的站在那里,像是遗世而独立一般,“儿臣参见皇阿玛!儿臣参见婳娘娘!” 嘉庆不可思议的看着璟婳,如果不是瑾媗说话,真觉得像是假的。 “好!好……”嘉庆看着女儿这个样子,不知怎么了,心里有些复杂。 “皇阿玛,之前是媗儿不懂事,说的话也是太过随心所欲,请皇阿玛不要与媗儿计较。今后,媗儿一定好好听话,不让皇阿玛操心。”这一番肺腑之言说的嘉庆两眼朦胧,差点儿老泪纵横。 瑾媗闹腾的时候,他恨不得要打她,可真的懂事了,又觉得有点点失落,像是心爱的东西被弄丢了似的。 “媗儿是皇阿玛的好女儿……”嘉庆确实没有女儿会说,就这一句也是心声。 “皇阿玛,婳娘娘,那儿臣先告退了。”瑾媗看着皇上说道。 嘉庆说道:“嗯。” 瑾媗连走路都沉稳了不少。 嘉庆心有疑惑,:“你是怎么做的?” 璟婳含了一丝凄然,“瑾媗是个好孩子,皇上只要多些耐心便可以了。” 从夏到了秋,这人心似乎也是从热烈到了冷静。 木兰围场的秋弥是很多人都期待的活动。那是大清朝的盛事之举。 因为是嘉庆登基后的第一次木兰围场秋弥,太上皇极其上心,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皇后身体不适,只让璟婳、春常在和荣常在陪同而去,諴妃在宫里主持大局。 塞外的风光,那真是美的像一幅画。 太上皇虽不亲自打猎,却建了个大帐,要亲自观看这八旗中的英雄男儿。 这打头阵的便是嘉庆了。 比起乾隆,嘉庆可是不太善于狩猎的,自然也不太喜欢这样风头尽显的事情。 不过,王公贵族来者颇多,按照祖制,皇上要进行首射,皇子皇孙进行随射,最后白首王公贵族的大规模围猎。 跟在嘉庆后面的便是绵宁,绵宁喜欢围猎,征服围场几乎让他的血液飙升!他身着绛紫团纹常服,意气风发。 而敬叙虽在后面,却也暗暗较劲儿。 几十个八旗中的王亲贵胄俏儿郎,个儿个儿手握缰绳,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大家整装待发之时,只听得太上皇浑厚的声音响起:“这秋弥!乃是老祖宗们定下的规矩!就是不希望咱们忘了根本!今年,来自蒙、藏、维等地方的王公大臣那也不在少数!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做的好的,朕重重有赏!” 一鼓作气,大家满满的激情都被调动了起来。 “开始!”随着上驷院卿讨住的一声令下,这些人似离弦之箭一样奔了出去。 嘉庆毕竟多年经验,又在大家慢慢缩小的包围圈里围猎,很快,就轻而易举的射中了一只狍子。 “噢噢噢!”大家为皇上欢呼,绵宁快马一鞭,弯腰用长枪挑起了狍子返了回来。 “皇阿玛!您还是宝刀未老,一箭双雕啊!”绵宁兴奋的说道。 大家这才看清射的狍子后面竟还有只兔子。 嘉庆也是难得高兴,“赏!接下来,这围场就交给你们了!” 群起而动,皇子绵宁也射了一只野狗。 “敬叙!今年你可不许让着我!我要看一下咱们真正的差距!”绵宁骑着马,回头对敬叙说道。 换作在平日里,敬叙铁定是恭维十分,可今日,他本就没有了退路。 “是!二阿哥!”敬叙简简一回,就开始了巡视猎物,背上背的弓箭每一个都是敬叙亲自磨的,今天,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来的还有几个蒙古部落的干将,说是要好好和大清的满族勇士好好比上一比。 丛林之处,到处都有猎物的踪影,因为太上皇身子不适,已经两三年没有举行过秋弥了,这狩猎一开始,便发现猎物真的是多得不得了。 敬叙满脑子都是赢,诚如他满脑子都是那句承诺一样:既然要立,就要做! 第二百零五章 围场遇险 张弓拉箭,目光如炬。 紧紧盯着猎物,千钧一发之间,箭离弦!“砰”的一声,只见前面的鹿身上正众一箭! 在鹿倒下的一瞬,另一之箭擦着鹿的皮毛而直直插进土里。 敬叙抬眼,正看到绵宁从对面而来。 这只鹿明显是由敬叙射中的。 绵宁看起来有些尴尬,不过,很快没事,“敬叙,这把不错哦!” 敬叙连忙回道:“是二阿哥承让了。” 绵宁转身就去了别处。 敬叙怔在原地,也就几秒,随即,扛起鹿往马背上一放,紧了紧箭筒,继续寻找了。 都说好儿郎,沙场上见真章。这围场啊,其实也和沙场比较像。 你追我赶,彼此都看不顺眼,谁都想一马争先,在太上皇和皇上面前出个风采。 不过,这些王公大臣都是官场上的熟客了,谁都知道比起风头,那可是皇子皇孙为先才是真理。 于是,几人成群,相互递个眼神,就知道该怎么围城狩猎圈,让绵宁一招中的。 只见,时不时的就会有为绵宁的欢呼声传出。 随着经历慢慢消耗,眼瞅着时间就快到了,敬叙心一横,钻进了大型动物的围场。 这边,日头正温和,照的人舒适的不行。 太上皇往那一坐,宫女按着腿,摇着扇子,旁边还有太监统计着最新的情况报告给太上皇和皇上。 “启禀皇上!启禀太上皇!目前二阿哥最多,总共捕猎了十五条。”太监哈着腰,笑眯眯的说道。 太上皇满意的捋着胡子,心里高兴极了,这绵宁像自己! “第二个是谁?”嘉庆问道。 “是咯,谁是第二个啊?”太上皇也问道,看着太监。 只见小太监瞅了眼肃恭亲王家的二公子——敬大人。 “是敬叙那小子吧?”因着经常在绵宁身边,太上皇也是知道这人的。 “正是。这敬叙啊,如今在宫里做事,为人也是谦卑和善,是个做事的人才。”嘉庆一笑,对太上皇说道。 太上皇点了点头,“哦~~” “二公子,捕了10条,不过,这敬大人可是捕了一只鹿呢,看样子,是成年的鹿了。”小太监是第一次见人捕着鹿,说话都不禁激动了一点。 “鹿?不错!不错!”太上皇转头看向肃亲王,说道:“永锡啊,你培养了几个好儿子啊!” 肃恭亲王越发恭谨,“太上皇过奖了,都是几个不成器的顽劣孩子,还望能在太上皇和皇上身边都学些东西。” 说是这么说,但永锡再坐下时,头昂的高高的,心里有底气极了。 离结束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小太监敲了下锣示意之后,便有王公大臣们陆陆续续回来了。 往远处一看,那团团围住的不正是绵宁吗?随从拉着马匹上面放满了绵宁捕到的猎物。 绵宁出了一脸的汗,兴奋的说道:“儿臣参见皇玛法!参见皇阿玛!” 太上皇点头满意说道:“绵宁啊,这次做的不错!真是长大了~~” 嘉庆也欣慰说道:“木兰围场讲究的就是大清祖宗提倡的气势!绵宁今日做的确实很好,也请各位大臣牢记咱们大清立这围场的初心!” “臣莫不敢往!”众大臣同声回复。 又等了一会,基本是到齐了。 太上皇便叫来苏之龄,“都到齐了?” 苏之龄看了眼远处,有些担忧的回道:“回太上皇,敬叙公子还没回来呢?” “敬叙?”太上皇本来有些倦乏,一听见苏之龄说这话,也提了精神。 “有谁看见敬叙公子了?”苏之龄喊了一声。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意思,倒是在后面的一个少爷,回道:“臣看见那恭亲王府二公子好像是进了大型动物狩猎圈。” “什么?”永锡惊呼了一声,当即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太上皇和皇上也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 “那都是些凶猛的豺狼虎豹,他怎么敢一个人进去那儿?”太上皇眉头有些紧缩,虽然他是喜欢勇猛之将,可这敬叙毕竟只是个年轻人,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真是不免让人担心。 嘉庆知道那敬叙也不是鲁莽之人,对太上皇说道:“皇阿玛,敬叙那孩子沉稳,不是会冒险的性子,咱们还是再耐心等等。” 太上皇听完才松了口气。 这木兰围场,地阔辽远,几乎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那郁郁青青的丛林沙沙作响,只让人觉得自己渺小。 看着这广袤的围场风光,大家禁不住往那丛林深处望去。 璟婳虽坐的比较远,可也听到了,本想着带璟姀出来欣赏风景,这下倒只剩担心了。 璟姀几乎要把帕子绞烂,紧张的不停的看着远方。 “长姐,他不会出事吧?”璟姀欲哭的说道。 璟婳只得握住她的手,定定的说:“不会的!长姐找大师算过,二公子是有福之人,你们还没有海誓山盟,他不舍得就这么走的。别怕!” 这话,璟婳说的自己心里都没底,可她但愿真的不会。 而此时,敬叙比任何人都紧张,因为他听得清清楚楚的一只豹子的声音在身后,敬叙弓着步子,耳朵不时的收集豹子的气息。 只听得豹子喉咙里发出的粗重的声音,一点点击中敬叙的鼓膜。 他微微扭头,便看见一头花纹虎豹正怒视着自己,那强有力的后腿似乎随时都要腾起扑向敬叙。 看着豹子的眼神一点点聚集在自己的身上,敬叙的手心不免出了汗。 来的时候,敬叙有想过迫不得已要进来写虎豹的狩猎圈,可真正看见一头豹子后,敬叙之前所有的假想都不能再用了,他必须要赶紧想办法逃脱。 幸好,肩上还有几只兔子,他刚想卸下,以作诱饵,便看见豹子趁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啊呜”一声扑了过来。 “扑腾!扑腾!扑腾!”敬叙心脏狂跳,这豹子牙利的很,趁着自己弯腰的时候,一口衔去了肩上的兔子,就连手臂都被豹子的前爪挂了一条伤痕。 豹子狠狠的撕扯着兔子,几下就嚼碎了不剩痕迹。 看的心惊胆战的敬叙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跑是不可能了,若是能解决了这只豹子,或许还有命能去见璟姀! 第二百零六章 谢主隆恩 幸好这手里还有几只弓箭和一把剑。 敬叙趁着豹子在踱步围绕他转的时候,把弓箭按照三角形狠狠插进地里。 双手紧紧握着剑,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去想去分神。 豹子忽然脚步一定。 直直的朝着敬叙再次扑过来。 敬叙看着豹子张开的血盆大口,一个侧移歪身躲过豹子的正面袭击,直刺豹子的后腿。 只听一声凄厉的呜咽,那豹子正正被卡进敬叙设立的三角利箭之上,脖子处鲜血直流,两只后腿也被消了一半。 手臂酸疼的感觉提醒着敬叙自己还活着。 幸亏,这豹子不是成年豹子,否则,自己只会葬身于此了。 剑鞘放回,敬叙拉着这豹子一点点往回走。 在外面等待的永锡有些坐不住了,他一辈子没认过输,求过谁,这会子站起来,黑着脸抱拳对皇上说道:“老臣请皇上、太上皇念在敬叙年幼不懂事,可否派人去找一找!” 嘉庆一直都是十分其中敬叙,真的是怕他出了事,看着太上皇说道:“皇阿玛,这孩子去了这么久,别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了。” 太上皇颔首,“嗯,那多带些人去吧。”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人兴奋大喊,“二公子回来了!肃恭亲王家的二公子回来了!” 目光之处,敬叙似脸上带血却目光无比坚毅的拖着一只豹子挟风带雨般的英气走来。 这一幕,璟姀怕是到死都忘不了。 嘉庆拍着手,连声叫好! 这等血性男儿,大清也是许久未出了。 太上皇更是亲自下了台,自从他年轻时猎杀过一头豹子,到如今还是第一次见有年轻后生做到。 敬叙拖着豹子到观赏台前,拱手道:“参见皇上!参加太上皇!敬叙迟了一些时候,让大家担心了!” 太上皇拍了拍敬叙的肩膀,“敬叙!好儿郎!” 只见敬叙“嘶”的一声,左肩颤了一下。 太上皇当即就明白了,“可是伤着了?” 敬叙回道:“微臣没有太上皇的体魄和智慧,只是幸运才制服的这豹子,免不了受点儿皮外伤。” 这一捧,便是把太上皇捧的高高的,不出所料,太上皇高兴不已。 嘉庆一向看中敬叙,这次更是对敬叙刮目相看。 绵宁自愧不如,若是他,还真的不敢保证能不能逃脱呢。 苏之龄经过太上皇的示意,说道:“今年木兰围场秋弥,胜者是——敬叙!” 永锡摇摇头,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嘉庆已然说道:“既然是比赛,便是有先有后,敬叙勇气可嘉,不畏艰险,是要弘扬大清铁骑之风!朕今日召与天下,凡事人才,不拘一格,朝廷都会人尽其才!” 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让在场的王公大臣热血沸腾,个儿个儿摩拳擦掌,想要在朝堂之上一展抱负。 太上皇看着越来越有王者之风的儿子,心里欣喜不已。 “那敬叙就要大赏。”太上皇提议。 嘉庆便朗声道:“敬叙,说,你想要什么赏赐!朕今日就准了!” 大家可都是羡慕极了,这个险可不是白付出的,皇上和太上皇都同意的赏赐还能小喽? 敬叙等了那么久,可不就为了等一句话吗,当即回了下来,诚恳道:“启禀皇上!微臣不要赏赐!” 就连永锡也惊讶,这孩子虽一直淡泊名利,可冒险这样,什么也不为? 璟姀看着敬叙在人群中光彩夺目,满心都是他,听到他这么说,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和璟婳两个人相视一看,都想着这敬叙应该是要坦白吧。 “哦?不要赏赐?那你要什么?”嘉庆还没见过给东西都不要的。 敬叙眼神往上一走,落到了璟姀身上,气定道:“微臣斗胆!想请皇上指婚!” 指婚? 永锡看着儿子,莫不是这小子疯了吧,这是什么场合,岂容他胡乱说话!“敬叙!不可放肆!” 太上皇随即对永锡道:“你让他说!既然说完赏赐他,那就不是一句空话,能在这里求指婚,那就是胆识。” 嘉庆和太上皇倒是都好奇的紧,英雄也需美女相伴,能够让敬叙豁出命来求指婚的姑娘看来也是不一般啊,嘉庆微微一笑,问道:“是哪家姑娘啊?” 敬叙一字一字的说道:“求皇上隆恩,微臣想要指婚钮钴禄家二小姐——璟姀!” 璟姀在台上听到自己名字,真是羞得脸红到脖子,可她心里那撒了糖一样的甜意几乎要把她淹没。 “璟姀?”嘉庆也抬头看了下璟婳还有她身边的璟姀,暗道这小子眼光不错啊。 “是!还请皇上成全!”敬叙毫不顾忌的开口,大家都骚动的想要看看皇上怎么说。 还有人小声说:“这璟姀是不是就那要和亲的固山格格?” “可不是嘛?什么时候让咱们这敬二公子着了道儿了。” 嘉庆又转头对太上皇说道:“璟姀那孩子是璟婳的妹妹,聪明伶俐,和敬叙一起,儿子看着倒也般配。皇阿玛,您觉得呢?” 最终意见到了太上皇这里,可谓是给足了台阶,他还没见过璟姀那小丫头呢,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能让皇帝承受压力想出了个大选避免她和亲,还能让敬叙拼上命也要和她在一起? “哪位是璟姀丫头啊?”太上皇提了声问道。 璟婳不敢走一丝怠慢,赶紧携了璟姀一起走下来。 只见璟姀一身玉色锦裙,头戴碎玉小簪,虽不华丽,倒是配上璟姀精致的小脸显得越发的清雅别致。 太上皇暗叹,还真是个美人坯子…… “璟婳携妹妹璟姀参见太上皇!愿太上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上皇一抬手,“起来吧。这璟姀小丫头还真是灵巧,怪不得敬叙要指婚呢。” 璟姀便从璟婳身后依依走上前来,脆声道:“璟姀参见太上皇。承蒙太上皇和皇上恩典,璟姀才有了这安身立命之所,不管什么时候,臣女谨遵太上皇和皇上旨意。” 太上皇眼睛微微一动,“你这丫头是个会说话的人儿,若不是敬叙要指婚,朕可要多留你两年在宫里伺候了。” 这意思…… 璟姀还愣在原地,璟婳赶紧对璟姀笑着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谢谢太上皇同意了你和敬叙的婚事!” 敬叙那叫一个激动,伏地叩首谢恩道:“微臣谢主隆恩!” 第二百零七章 小小心愿 既有婳贵妃的眷顾,又有皇上和太上皇的青睐,敬叙和璟姀的事情一时成为了佳话。 婚期就定在了十月。 这下,璟姀和敬叙也算了了心愿。 二者所有的一切,四公主瑾媗都看在眼里,宫里的人都诧异,怎么四公主像是一夜间长大了似的,再没人听到过四公主蹦蹦跳跳任性的声音了,连敬叙去围场、求指婚,四公主都没有表现过不满情绪。 于是,也有人说,婳贵妃有手段,调教的四公主听话的很。 可外人不管怎么说,瑾媗依旧做自己。 景仁宫。 流萤正在给皇后娘娘梳妆。 “娘娘,最近见您的起色都好了很多呢。”流萤看着铜镜里的皇后笑着说道。 皇后欣慰的笑了笑,“这瑾媗啊,最近懂事的很。每天都准时过来,陪本宫看看花,逗逗鸟,做些女工。起初,本宫还担心她静不下心来,可现在看来,倒是本宫多虑了。” 流萤笑着笑着就泛起了泪花,“是啊,四公主懂事了,可您这身子……” 皇后岂能不知自己的身子状况,看起来有了些气力,不过是些虚像罢了。 正说了几句话,忽然皇后就剧烈的咳了起来,“咳咳咳~” 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皇后只觉喉间一阵腥咸,打开锦帕一看,是血! “血?”流萤眼泪刷的一下掉下来了。 “皇后娘娘,奴婢去请李太医来看~~”流萤唤了兰心过来伺候皇后,自己忙跑着去了太医院。 一路上,流萤几乎是求了菩萨一百遍,只求菩萨能够保佑皇后娘娘。 李太医也不敢耽搁,也是随着流萤紧步去了景仁宫。 “娘娘!李太医来了。”流萤气喘吁吁的说道。 皇后娘娘嘴唇煞白,两眼无神,看起来疲惫的很。 这才八月间,景仁宫就已经燃了炭火,可见,皇后娘娘的身子虚到了什么地步,李太医心里不想相信,可这脉象也是不甚理想。 “李太医,你有话不妨直说,本宫能够承受得住。”皇后看着李太医一脸为难的样子,就知道这消息不会好了。 李太医定了定心神,这才斗胆子说道:“启禀皇后娘娘,老臣也是没有办法了,您的身子已经虚的厉害了。恐怕……” 一句恐怕,皇后就彻底明白了。 “本宫还有多长时间?” 李太医看着皇后娘娘的眼睛,沉沉道:“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 流萤和兰心一听,都扑腾跪下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皇后娘娘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日子看来真的不多了。 “你们现在哭什么?本宫还没走~~等到本宫大去的时候,你们这么伤心欲绝,本宫也值了~~”人真的很奇怪,听到确切时间之后,反而,皇后也不再纠结了,竟还能开玩笑。 “娘娘~~”流萤哭腔喊道,可碰上皇后温煦的目光,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你们啊,一辈子跟着本宫没有享福。本来说想给你们许个好人家,如今也没有做到。如果本宫去了,你们也都出宫吧~~这里,不是你们呆的地方。”皇后娘娘的肺腑之言说的流萤哭的自制不住,“娘娘,流萤不要出宫,奴婢想要一辈子伺候您!您若去了,奴婢也就随着娘娘去了。”流萤说话意气用事,真是一辈子都没有改过来。 皇后摇了摇头,斥她都没有力气,“你个傻丫头,待了一辈子还没有待够啊……” “娘娘,兰心也不出宫,兰心要伺候您一辈子。”从进了宫她就在皇后身边,哪怕不是那么的受器重,可她从未有过二心。 皇后看着两个人忠心不二的样子,那悲凉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安慰。 这个宫里到处都凉薄的很,下辈子再不要进皇家。 戚戚然哭了一片,直到瑾媗过来的时候才好了一些。 瑾媗带了皇阿玛赏赐的水果,一盘一盘摆好之后,对皇额娘说道:“皇额娘,这是进贡的水果,您尝尝!” 皇后本来是毫无胃口,嘴中发苦,可无奈女儿心细剥好了递过来,就填进了嘴里,或许是没有所求,人就格外的轻松,连这口水果都甜得很。 “额娘~明日瑾媗陪您看日出好不好?” “日出?”皇后是个很有情调的人,在绵宁和瑾媗小的时候经常在寅时末拉他们起来看日出。只是小孩子都贪睡,叫了几回,绵宁和瑾媗都怨声载道连连叫苦,看日出也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今日瑾媗主动提出来,看得出来,皇后眼睛都有了神采。 “是啊,以前皇额娘不是很喜欢看吗?那时候瑾媗小,也不懂得欣赏,最近太傅教了日出之像的美轮美奂,媗儿又想看看了,这才央求着皇额娘。可愿意?”瑾媗一脸的浅笑。 皇后连嗯几声,而后就给瑾媗讲起看日出时的绝美画面。 第二日,刚刚卯时,瑾媗就起来了,兴冲冲的去了景仁宫。 没想到皇额娘早就收拾好了。 “公主,娘娘高兴的一夜没睡,说是很多没有没有这么开心了~~”兰心悄悄的对瑾媗说了句。 瑾媗听到这话时,心口就像被刺扎了一下,以前是多忽视皇额娘啊。 尽量调整好情绪之后,瑾媗就扶着皇额娘坐在景仁宫院儿里收拾出来的软塌上。 待那日出缓缓挂上天际的时候,皇后像个小孩子一样,拍着瑾媗说道:“媗儿,媗儿,你看,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 看着皇额娘满足的神情,瑾媗只觉得皇额娘的悲凉,这一生,竟连看个日出都能这么满足。 日子一天天过去,瑾媗也变着法儿为皇后制造些乐子,对于皇额娘偶尔表现出来的难受和痛苦,瑾媗都赶紧佯装别过脸去,唯恐皇额娘心里难受。 后来,到了敬叙和璟姀大婚的日子,皇后虚弱的说道:“媗儿,敬叙娶了璟姀,你是不是很难受?如果难受就告诉皇额娘。” 瑾媗不是铁心,怎么会无动于衷,不过是不想皇额娘难受,才假装一切都不在乎。和皇额娘提,那就更不可能了,那样只会让皇额娘担心,瑾媗云淡风轻的看着远处,对皇额娘说:“皇额娘,儿臣就是那鸟儿,要飞到更远的地方的,和敬叙哥哥只是玩闹,这一点,儿臣是明白的……” 第二百零八章 但愿如此 十月十日。 正是璟婳生辰。 璟姀特意选的这天作为自己的大婚之日,就是觉得长姐为了她们太不容易了。 额娘去世,得亏有长姐在撑着,她们才觉得这天没有塌下来。 嘉庆念及璟婳姐妹情深,特准许璟姀回了钮府送亲。 前夜,钮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长女是当今盛宠的婳贵妃,次女是固山格格,如今又嫁进了肃恭亲王家的二公子,这说起来都让恭阿拉自豪不已。 “姀儿,如今你也觅得良人,若是你额娘知道了,一定会老怀安慰的。”恭阿拉不由得想起佑兰生前总是担心璟姀,怕她性子太犟遇人不淑。 璟姀撇撇发酸的嘴角,几欲想哭,“阿玛~~” “阿玛,明儿就是姀儿大喜的日子,想来也是额娘多年的心愿。不难过,这是开心的事情。”璟婳拭了拭阿玛眼角的泪,真是老了,极易容易感动,眼皮子都变浅了。 恭阿拉点了点头,如今璟婳的话他听的最认真。 耳后,长兄宁武泰和嫂嫂也送了祝福和心意过来。 和世泰也懂得了二姐要嫁人意味着什么,他体贴的跟璟姀说道:“二姐,嫁人之后,要尽可能的多回来哦,我们几个大男的都无趣的很。” 璟姀又想笑又想哭,“傻傻的,二姐知道了。” 和世泰一本正经继续道:“二姐,还有件事。” “什么事?” 和世泰这才说:“如果,如果敬叙大哥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放过他,二姐你不能委屈自己。” 谁说和世泰小?这孩子句句说在璟姀心里。 “好,二姐知道了,敬叙也不会的。”璟姀对未来很期待,尤其是和敬叙的未来。 夜已深。 当只剩璟婳和璟姀的时候,璟婳拉着璟姀的手,心里有些酸楚。 额娘也是这么拉着她的手说话的。这才多久啊,璟姀都要嫁人了。 “姀儿,过了几天你就是敬叙的福晋了,再不会称你是钮钴禄家二小姐了。”别看只是名字,听到心上都觉得复杂的很。 璟婳也哽咽,“长姐,姀儿没有别的要求,只盼能和敬叙和和美美,家人们能够顺心如意,便是姀儿最大的心愿了。” 当只剩姐妹两人的时候,璟婳对璟姀说道:“姀儿,嫁了人就不能再这么任性了,敬叙毕竟是郡王,哪怕他宠你,可这礼仪尊卑你也要时时牢记。” 璟姀点了点头,这些真是要记得的,敬叙虽为郡王,一直都是平易近人,让喊他敬叙,从未有高高在上的优越之姿。 可成了亲便不一样了,他们可开府单立生活。郡王府那也不是一般人就能进的,自己生性要强,难免会有不适,长姐说的诚恳,璟姀直叹自己还是想的简单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敬叙是郡王,凡是皇家儿郎,不可能只有一个王妃,若是有别的女人进了郡王府,你可要做好制衡,既不能一味打压,也不可放任自由。放任长姐倒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这脾气可不要让敬叙难做。”璟婳当时劝璟姀谨慎就有这含义,自己吃过的这些苦,她都不想让璟姀承受。 只是,沉浸在爱情里面的璟姀是不能感受到璟婳的这种忧虑,她笑着摇着璟婳胳膊,撒娇说道:“长姐说的都要吓着姀儿了,这还没过门儿呢,只考虑这些辛苦事,那日子还有什么奔头?敬叙答应我了,他只爱我,纵使以后真的有别的女人进来王府,她也要听我的。我才不要委屈自己……放心吧,长姐。” 这些话,璟婳也就只能点到为止了。不过,璟姀这生活心思璟婳是十分满意的,不似她,委屈了那么久,才明白这个道理。 “好好好~~是长姐多愁善感了,咱们的郡王妃那可不是一般人,可是大清退了和亲的第一人呐。”璟婳不由得轻快语调以调节气氛。 这说这话就到了三更了,俩姐妹,谁都不舍得睡。 她们正躺在床上的时候,门外一奶声奶气到:“长姐,二姐,你们睡了不?璟儿想进来看看你们?” “这小家伙,估计才睡着没多久吧?”璟婳听到璟儿扒着门框可怜兮兮求见面,和璟姀相视一笑,无奈道。 门一打开,璟儿像是欢脱的小兔一般跳跳跑了过来,拧着小眉,咬着小嘴唇道:“长姐,二姐~~” 一下子扑进了两人的怀抱,璟婳才发现璟儿眼睛红红的。 心疼的璟婳捧着灵儿的脸问道:“怎么了,璟儿?还哭了?” 璟儿就来了情绪,撇撇嘴委屈道:“她们说二姐明天就走了,灵儿再也见不到了……璟儿伤心~~” 璟婳和璟姀又心疼有心酸,三姐妹揽着抱到了一起。璟婳身为贵妃,自然是不方便一直让璟儿跟随的,不过璟姀不一样,敬叙已经说过了,璟儿会随着璟姀过去,一来璟姀也能觉得安心,二来璟儿多多些玩伴。一开始恭阿拉是不同意的,他说这钮府又不是容不下璟儿,倒让别人笑话,一天两天可以,长久了别人会说。 璟婳就劝阿玛,璟儿喜欢和璟姀在一起,敬叙也喜爱照顾璟儿也没事,关键是钮家父子三人,两人在军营,和世泰又在礼部任职,哪有时间管璟儿,送到郡王府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还好,离得不远,说会话的功夫就到了。 如是,她们才算欣欣喜喜开始了等待,另一种灿烂生活的等待。 卯时时三刻,璟姀就收拾好了。 凤冠霞帔,珠箩锦缎,金步摇,流苏簪,贵气明媚跃然纸上。柳叶眉,杏圆眼,秀气鼻子,樱桃小嘴,配上粉腮娇羞,简直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时辰一到,只见敬叙身穿一袭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的镂空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的男子,衬的他贵气天成。骑了一匹棕色罗马,那么朗然的走了进来,气宇轩昂,让人不禁点头。 敬叙看到璟婳之后行了个礼,“敬叙参见婳贵妃娘娘!” 璟婳柔柔对他说道:“本宫就把妹妹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希望你们琴瑟和鸣,白首偕老……”还有很多话,璟婳堵在喉间说不出来,只是简单化为了祝福。 “婳贵妃娘娘放心!敬叙会用生命保护璟姀!”这承诺无疑是最让人安心的吧。 一声:“时辰到!” 轿起人动。 看着浩浩荡荡往外走去,璟婳的步子怎么都挪不动,她紧紧的抓着疏桐,就怕自己忍不住掉泪。 “娘娘,别担心,二小姐是个有福之人,以后的日子会顺遂的……” 但愿如此…… 但愿如此…… 但愿如此…… 第二百零九章 万重情归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考验。 璟婳从皇后朗娟手里接过治理后宫的凤印,还觉得恍惚不已。 “娘娘~~”疏桐看着娘娘一直在发呆,不由得喊了一声。 璟婳方才反应过来,“刚刚你听到了圣旨吗?” 疏桐浅笑嫣嫣回道:“这后宫此时都怕传遍了,皇后娘娘被幽禁,后宫的时候基本上皇上都交给了娘娘,这大权自然就落在了您这儿,执掌凤印也是众望所归。” 合欢才从外面招摇的走了一圈回来,眉开眼笑高调道:“娘娘,您现在可是位同副后!” “这话咱们说说笑笑就算了,可不要再往外说了,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谨言慎行。”璟婳对她们说道。 “是!娘娘。”两人颔首回道。 “娘娘,奴婢派了小福子过去景仁宫了一趟。”疏桐提了一句。 璟婳抬眼关注,“怎么说的?” 只见疏桐轻轻摇了摇头,叹道:“皇后娘娘身子虚透了,李太医开的药剂量越来越重,可是只剩一口气了。” 璟婳也不由得惆怅几分,“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真是一点儿没错。这才两个月的时间,皇后就这般模样了。” 疏桐正把凤印收进锦盒里,“哎,谁说不是呢。不过,皇后娘娘这病可不是一年半载得的,那可是好多年的隐疾了。撑了这么久,也全靠皇后娘娘的信念。” 你说真奇怪,平日里看都看不得的人一旦生了病,好像都心软了,也不忍苛责了。 “幸好,瑾媗也孝顺,听说这段时间她常常在景仁宫。”璟婳最觉得舒心的就是瑾媗,那孩子秉性不坏。 “可不是嘛,四公主基本上每天都去一趟,也是难为她了,还没二小姐大呢……”疏桐道。 “这样也好,体会了人生百态,才知道珍惜现在。” “这主仆二人叹息什么呢?”一听这“没大没小”的声音就知道是若初过来了。 璟婳赶紧示意疏桐把凤印放起来,俏然笑道:“今日你怎么过来了?本宫刚刚还和疏桐说你呢。” “说我什么?可不能说我坏话。”若初和璟婳几年风风雨雨过来,那真是最随意不过了。 璟婳被若初的“泼辣”逗笑了,“都是夸你,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若初行了个礼,福身之后便坐下了。 “姐姐,现在你能安心了吧,这璟姀也争气,敬叙也不错。”若初不只一次羡慕过璟姀。 璟婳怡然自若道:“这是她的选择,咱们也只有支持不是。这王府里的纷纷扰扰咱们也经历过,只盼她能在敬叙的庇护下幸福安稳。” “那倒也是。”若初若有所思道。 “对了,你最近怎么样啊,只顾忙着璟婳了,也没有去竹香馆看你。”璟婳也确实这段时间忙得很,心思都在璟姀这边了。 若初略一浅笑,“挺好的,在这宫里,要是自己都觉得难忍,那就真的难撑下去了。” 自从在祈赟殿见过文大哥之后,若初就像解了心结一样,慢慢开始和这后宫融到一起了。 “本宫平日里也没事,你要多过来说说话解解闷儿才好。”璟婳覆上她的手,诚恳说道。 若初这就更灿然了,她知道姐姐是嫌她寂寞,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待着。 “姐姐说的是,妹妹以后就要叨扰了啊~~” “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姐妹不需要这么客气。”说完话,璟婳就和若初去了御花园了。 赏花之心境不同,不同的人看到的便是不同景色。 璟婳和若初刚刚转了个弯正碰见諴妃惠苒。 “参见諴妃娘娘。”若初行礼。 諴妃同时对璟婳行礼,“婳贵妃娘娘吉祥。” 璟婳微笑了一下。 “婳贵妃真是好兴致。”諴妃说道。 璟婳客气道:“諴妃娘娘不也是出来赏花了嘛。” 皇上最近去諴妃那儿不多了,加上凤印送到了璟婳这里,宫里人都私下说諴妃娘娘没了争宠的筹码。 这话虽然说的过分,可也耐不住说的是实话。只是,这样的实话没人愿意听,尤其是当宠一时的諴妃。 “如今这凤印由贵妃娘娘掌管,在这后宫里可是风头正劲呢。”諴妃这话要是在外人听来可就是明显的嫉妒。 璟婳如今处在风头浪尖上,说话行事都要谨慎。 “諴妃娘娘别逗妹妹了,正宫是景仁宫的主儿,皇后娘娘近来身体不适,凤印也是暂时保管而已,咱们顶多就是分担分担。说起来风头,这宫里的每位主子都是皇上在意的人呢。”璟婳巧巧而言,諴妃看她说话也不娇纵,便也不再就着这话题说下去了。 “贵妃娘娘是妄自菲薄了,只怕以后姐姐还要仰仗妹妹眷顾呢。”諴妃这话倒是从心出发说的。 璟婳笑了笑:“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宫里的各位姐妹都要相互扶持才好。” 諴妃听完,笑笑。再微微福身,风姿绰约的走开了。 疏桐看着諴妃背影,无不感叹道:“娘娘,依汪太医而言,皇后娘娘恐怕是撑不过来年春天。若真是如此,这中宫之位可就是您这两位据理力争了。” 璟婳岂能不知,只是,事情没到那一步,她总觉得能够和平解决。可像是疏桐说的,中宫之位那估计也要据理力争,只怕争的时候就是费心思的时候了。 “姐姐,疏桐说的没错,王府中的阴谋暗算您也都经历过几次,现在可是后宫,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所有的人只会更用尽心机,您可不能不考虑以后啊……”若初耐心的劝慰姐姐,何尝不是劝慰自己。 “做好自己,尽量筹谋将来吧~~”璟婳看着这御花园的景色,顿觉也是暗了许多。 往春禧宫走去的时候,正是迎着酉时的晚霞。那火烧云般的天色直让人心里忐忑,浮想联翩,仿如下一刻就是仙界恶战。 不免想起那首诗: 雨歇晚霞明,风调夜景清。 月高微晕散,云薄细鳞生。 露草百虫思,秋林千叶声。 相望一步地,脉脉万重情。 第二百一十章 佛殿怪象 延禧宫。 諴妃自御花园处回来,就有些心绪难宁。 原因无二,璟婳现在风头太盛了。 还有一个,她从颖贵太妃口中得知皇后娘娘命不久矣。 虽说一直怀疑是皇后害了绵怿,可总归是没有证据。这没有证据,諴妃就不能义正言辞的求个公道清白。 如今在宫里,又有颖贵太妃撑腰,多多少少,諴妃比以前凌厉了。 “娘娘,贵太妃娘娘说这皇后恐病情严重,到底可不可信?这宫里怎么一点风声儿也没有?”斐然着实心里有些打鼓。 諴妃懒懒看了眼刚刚内务府送来的锦缎,这挑来挑去,还是没有满意的料子,不由得心里微烦,“来人!把这料子送回内务府,就说本宫没有喜欢的,着他们再选些送来。” 宫女看着主子的脸色不是太好,畏畏缩缩的赶紧把布匹抬了出去。 这才回了斐然的话。 “她朗娟倒是活的恣意,做了那么多恶事,这生病了就想一了百了?嗬哼~还真是捡了个便宜~~没人说可不代表没人知道,而且,她那两个心肝宝贝可是当皇额娘是个至善至纯的人,若是万一知道了他们的皇额娘曾是心思那么歹毒,可不定多么恨她呢。”諴妃的冷哼,那是存了十几年的怨意,纵使知道皇后生病,子女年幼,她也做不了那么清高的人,说服自己去化干戈为玉帛。 “话是说的没错,可皇后娘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说咱们就是想要知道大阿哥事情的真相,不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吗?”斐然是心腹,自然事事都能说进諴妃心里。 不过,諴妃也并非遇难则退的人,若是不清楚,那就查。以前查不了那是因为皇后初登中宫之位,好多人仍旧心有忌惮不敢直说,可现在不同了,皇后娘娘被幽禁,没了那诛心的权势,諴妃自然能够想出一些办法。 “她既然不出来,那就只能让她自己破这个局了。”諴妃拨着耳边的长坠儿,脸上是一丝冷意。 宝华殿是皇后唯一能去的地方,也是皇上让她诵经念佛赎罪的地方。 近日来,总是有些心绪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皇后便对流萤说要去宝华殿念念经静心。 “流萤,瑾媗今儿说要过来了吗?”皇后偶遇凉风,还是会有些微咳,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流萤派人问过一声儿,这一忙就给忘了,“皇后娘娘,四公主今日随着太上皇下棋呢,一时半会儿怕是结束不了,您也知道太上皇的脾气一上来,谁也劝不住,非要四公主陪着。” 皇后哦了一声儿,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瑾媗去了乾清宫,那就是太上皇正喜欢这个孙女,对于瑾媗来说,可比她这个皇额娘更能指望呢。 一路上也不急,静静的去了宝华殿。 今年秋色重冬意显,皇后去了宝华殿,也是搂着了个汤婆子才觉得舒服一点。 皇后一咳,流萤就担心的不行,不停的吩咐抬轿子的太监慢点儿再慢点儿。 到了大殿之后,皇后就禀退了侍奉的丫鬟太监和僧人。 “都出去吧,本宫想静一静。”皇后安排道。 众人退了出去之后,流萤也随着皇后一起跪下。 皇后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虔诚的朝着这佛像慢慢的磕了几个头。 “信女喜塔腊朗娟是大清朝的皇后。说是皇后,不过也是徒有虚名罢了,朗娟知道年轻时犯了错,如今,只想一点点进行弥补。求佛祖看在信女真诚的份儿上,保佑绵宁能够顺心如意,也包佑瑾媗可以指一门好的婚事。” 流萤连连也磕头求菩萨满足主子的心愿,直到大殿之内,灯火忽动,明明亮着的灯忽然就全暗了。 流萤想着外面有人侍奉,应该有人发现大殿内烛火有问题,可等了许久,还是没人回应。 流萤赶紧对皇后说道“娘娘,奴婢去看一下什么情况。” “嗯,去吧,切不可太放肆,要心平气和说话。”皇后总觉得流萤做事不够冷静,不由得吩咐她。 流萤不在意道“娘娘放心吧,这指不定又是哪个小丫鬟偷奸耍滑忘了加灯油,奴婢顶多让她长长记性而已。” 流萤轻轻推开大门,只见这门外的丫鬟们哪有半点人影。 好不容易,转了两个拐角看见宫女们正在嗑瓜子闲聊,脾气那叫一个忍不住,当即就怼开了,“你们干什么呢?本应在大殿外伺候,如今倒是跑进这里嗑瓜子闲聊了?是皮痒痒了不是?” 那宫女眼神飘动,爱搭不理样儿道“呦,我当是谁呢?流萤姑娘不是在景仁宫陪着幽禁吗?这脾气倒还真没丝丝收敛呐!这青天白日的,事情那么多,谁能一直守在外面听你念经!况且还是皇后娘娘吩咐咱们离远一点儿好清净呢~~咱们年纪大了,送灯油走的慢了,倒让流萤姑娘这等不分青红皂白的谩骂,到底是谁皮痒痒了?” 呦呵,敢直接叫板,流萤那暴脾气蹭的一下起来了,“你算哪根葱,敢这么说我!不教训教训你,都不知道如今这中宫还姓喜塔腊!” 眼看着两人打起来,那伺候的宫女们明面儿上拉架,实则都是暗暗教训流萤。 在那隐蔽的一角,只见露出的冷笑面孔渐渐又隐了下去。 大殿之内的皇后没见流萤进来,加上身子也乏了,便想起身去找流萤回去景仁宫。 “流萤?流萤?”皇后低低喊了两句也没什么回应。 才要迈开脚步,便只听到一幼儿啜泣声。 “我要额娘……我要额娘……绵怿不想离开额娘~~”那声音戚戚传来,皇后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听的清晰的很。 “是谁在哪儿?”皇后定了脚步,这声音像是从后面传来,心里一惊,有些扑腾扑腾的紧张。 没人回她,还是一幼儿声音颤起,“我是绵怿啊,这儿也太冷了,和走的那天一样的冷……” 绵怿? 朗娟不知道是身子虚还是精神太紧绷了,半天才想起来这绵怿不就是諴妃的早逝儿子吗? 她还记得那绵怿去的时候脸色红的厉害,额头烫的太医都直摇头,那晚,諴妃可是哭晕过几次…… “呜~~呜~~呜~~疼~~”那声音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无法自拔的呜咽。 当即厉声道“是谁在故弄玄虚,大不敬到拿大阿哥之事胡诌?” 朗娟抖着担子一步步逼近声音源处,猛一挑帘! 。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桩旧事 这声音搅的朗娟头皮发紧,眉头微锁,多年前的往事不受控制的浮上心头。 她心里暗叫这或许又是谁故意使计针对她的,拨开帘子的手都不觉颤了几下。 猛地一拨,只见帘子后面空空如也,哪儿有什么幼儿…… 当下,皇后就吓得一个趔趄,花容失色。 “流萤…”朗娟先是低忽一声,见大殿之内,除了俯视众生的佛像,便只有自己的声音回荡在殿内,昏昏暗暗之间,朗娟只觉视线飘忽,似乎哪里都有人影浮动…… “流萤!!!”朗娟吓然喊道。 正经历着宫女们的撕扯的流萤实在是招架不住,一连受了不少掐和巴掌,才从泄了愤的宫女群中逃离。 她一路如同斗败的困兽一样,红着眼睛走向大殿。 可推门之后,只看到皇后娘娘歪躺在佛像旁边,一时心急的什么都顾不得,跑着喊道“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她心里真是悔责不已,为什么就管不住这个脾气呢,这下可是闯下大祸了。 李太医匆匆去了景仁宫。 仔细的看完皇后娘娘的情况之后,长舒一口气说道“娘娘怕是惊吓所致,待娘娘醒了,要仔细伺候,切不可再大意了。” 李太医说的隐晦,可流萤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这边李太医刚走,四公主就过来了。 她急赤赤进来,看着皇额娘的样子,当即就心酸的掉下泪来。 流萤自知过错不可原谅,跪在门外,不肯站起。 “以后,兰心多多费心伺候娘娘,流萤就暂且先做以前兰心的活儿吧。”四公主不止一次的提醒过皇额娘流萤任性妄为可能会做错事,可皇阿玛偏偏信任她到不行,怎么说都不愿意调换她,如今皇额娘出了事,四公主也不再顾及什么了,于她而言,没什么比皇额娘安危更重要的了。 兰心在屋里应声道“奴婢遵命!” 流萤在门外羞愧难当,里里外外过人的时候恨不得要死在大家这嘲讽的目光里。 因着皇后娘娘总是睡得不安,兰心就在床前伺候着,到了后半夜,流萤就忍不住困意了,浑身酸痛。 皇后娘娘似乎做了噩梦。 梦里又回到了那一年,她刚进王府,还没享受和王爷的鹣鲽情深,这王府里就来了个珠圆玉润浑身风情的刘佳惠苒。 可她生气的是无论自己怎么恩宠都没能怀上王爷的子嗣,倒是新来的惠苒刚刚得宠,便有了身孕。 这王府里竟是一侍妾生了王爷的嫡子,她心里憋屈又愧疚。王府里的闲言碎语几乎让她每日哭泣,而惠苒的一举得男更是让她在府里的生活雪上加霜。 王爷对于这个长子,喜爱的不行,每天都要去逗逗绵怿,更让她心慌的就是府里开始有传言,说王爷有意欲立聪敏的绵怿为自己的接班人。 正是这种传言让朗娟坐不住了,尤其是有一天朗娟看见王爷和惠苒一起看着绵怿玩闹,绵怿奶声奶气到“阿玛,额娘!绵怿要做王!像阿玛一样的王。” 绵怿说的还不是很清,可王爷听着眉眼从未那么欣喜,一把抱起绵怿就当起了“大马”。 正是那个场景深深地刺激了朗娟…… 而绣檀偷偷给绵怿奶娘下了药,又使计害死了奶娘,致使了绵怿发烧了两天才禀告惠苒。 两岁的孩子,岂能承受的住,便在一个雨夜里,高烧不退,惊厥了之后,软了下去。 这件事算是朗娟第一次“狠心”。绣檀下手的时候,那两天对于朗娟来说无比煎熬,可嫉妒蒙住了她的心,当听到绵怿真的早逝了,朗娟失神了很久。 而后,有了绵宁,看着大位稳固,朗娟也就享受了这种“自私”带来的安全感。所以,绣檀的所作所为,她可能真的没问过,可不见得不知道。 今天白天的宝华殿之事又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愧痛不安。这梦里忽然就出现了绵怿,软软的扭着身子道“嫡娘娘,绵怿好疼,这里疼……” 绵怿的脸越来越清晰,连那垂泪怨恨的眼神都越来越入心…… “不要~~不要~~不~~不要~~”朗娟摇着头痛苦不已。 兰心在床前,不听的擦拭皇后娘娘额间的密汗。 忽然,朗娟浑身一颤,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啊——不要!” 四公主听到皇额娘惊呼赶紧从旁边跑了过来,“皇额娘!怎么了?” 皇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红着眼睛看着瑾媗,才恍过来神儿,“哦——没——没事。” 瑾媗抱着皇额娘,只觉得皇额娘整个身子都潮的厉害。 “皇额娘,不怕!皇额娘,媗儿在这儿,不怕~~不怕~~”瑾媗搂着皇额娘,从没觉得皇额娘这般孱弱,拍着皇额娘说道。 “额娘没说什么吧?”朗娟问着瑾媗,生怕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被女儿知道了。 瑾媗不知何意,疑问道“没有啊,您怎么了?到底在宝华殿发生了什么?” 朗娟掩饰道“哦,没——没发生什么。” 一直等到天亮,朗娟都没有再睡着过,脑子里始终闪现着绵怿软软的小脸,真奇怪,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这么清晰的记起来了…… “流萤呢?”见兰心过来,没瞅见流萤,朗娟问了一句。 兰心便退了一步,回道“回皇后娘娘,四公主担心您,夜里吩咐了流萤先伺候外殿。” 朗娟叹了一声,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就随了瑾媗的意思吧。 “先喊她进来。”朗娟扶额说道。 流萤过来的时候,那脸上的伤还清晰可见。 “怎么了?这是?”朗娟从未见过流萤这么颓败,不由得生了一丝恻隐之心。 流萤忍住不让泪落下来,硬扯出笑容道“奴婢自己摔得,没事。就是没伺候好娘娘,流萤心里难过。” 朗娟忽然就有一种会不会因为人之将死,会梦见去世的人的怀疑,以前那么端然正派的皇后娘娘竟也相信这些虚像。 “流萤,替我去了个心愿。”朗娟见四下没人,才安排流萤。 恐她再任性,又道“这事儿只能你自己知道,至生不能说出去。” 流萤从没看过皇后娘娘这般模样,笃定点头道“放心,娘娘,流萤不会再任性妄为了。” 朗娟点了点头,招手让流萤过来。 附耳倾听,只见流萤开始脸色发白…… 。 第二百一十二章 祭拜何人 流萤从皇后娘娘寝殿里出来之后,就裹着清晨的第一缕清风出去了。 皇后娘娘跟她说完需要办的事情之后,吓得流萤心里凉了很久,可是,娘娘病重,流萤心里也不免对娘娘的所作所为宽容了些,娘娘都这样了,再计较还能怎么样。 脑子里思绪纷乱,流萤很快拉了一辆马车,带着娘娘给的腰牌出宫去了。 听着哒哒的马蹄声,看着流萤眉头紧锁,忧思深重的样子,斐然更加坚定了諴妃娘娘的怀疑。 延禧宫。 “娘娘,昨天皇后娘娘晕倒之后,景仁宫就彻夜亮着灯,听秀儿说皇后娘娘夜里惊了几回,天将将亮,就让流萤出去了。”斐然把事情汇报了一下。 惠苒那眼里似是悲愤,似是多年以来的积怨,神色阴沉的厉害。 “让云叔跟着。”惠苒语气悠悠眼神却清冷的厉害,这和往日里甜姐儿一般的样子截然不同。 斐然不敢怠慢,紧紧去通知云叔。 屋里的惠苒,斜斜一冷笑,似自语道:“朗娟,该还了……” 扬尘而去,马车徐徐而行。 直到半个时辰后,才到了皇陵紧挨着的阿哥陵墓。 往里面走,最显然的便是大阿哥绵怿的墓碑,应该是刚刚修整过的缘故,墓碑前干净的很。 这样阴森森的地方,流萤虽平时咋呼的很,可毕竟是一介女流,心里突突的厉害,不停的环顾四周,哪怕是微风浮动沙沙作响的声音都让流萤惊颤不已。 皇后娘娘交代她不可惊动别人,所以,只能是她自己去。 放下挎着的锦盒,流萤一一摆好东西。 清了清嗓子,咽了几次唾沫,给自己打气道:“可以,可以。” 一切东西收拾停当之后,流萤跪在大理石板上,看着墓碑,沉着心思道:“大阿哥,奴婢是流萤。皇后娘娘昨日梦见了您,总觉得心有不宁,今日特派奴婢来拜见您。只愿您能安心的再世选个好人家,皇后娘娘说了,一定会每年为您诵经做法事的。” 流萤说着这话,心里觉得好像真有人在听着一样。耳边的风都觉得不一样…… 正在流萤长缓口气要再说话的时候,微微听到有动静,吓得流萤赶紧起身,林影摆动之间,流萤仿若恍惚看到一个幼儿呆呆而站,流萤惊讶的捂住了嘴,瞪着眼睛想要再看清楚时,又发觉什么都没有了。 …… “鬼——鬼啊——”流萤吓得惊慌失措,在慌不择路的时候,一个不稳差点儿没有摔倒。 再也顾不得什么,流萤哆嗦的死命抓住马车,喊道:“快!快走!快快!走!” 车夫也不知怎么了,但看到流萤这样子,也是心里一阵紧张,“驾”的一声,马蹄踏动,跑远了。 在扬起来的尘土中,云叔定定看着,眸子一动,随即,才转了回去,牵着一个孩子走了。 路上,孩子问道:“爷爷,那是谁?” 云叔回他:“是坏人。晨儿做的很好~~” 墓碑前的香还没燃完,那缕缕烟雾从下面一点点往上飘动,直到再也看不见…… 流萤从宫外一路疾驰飞奔回宫。 直到到了景仁宫,流萤还是惊魂未定。 “流萤?”兰心不知道流萤去哪儿了,可看她那个吓得愣神的样子有些担心,便轻轻的喊道,伸手想要轻拍她,只是还没有接触到她的肩膀,就惹得流萤一惊呼:“啊!!!” “哦!啊~兰心……”回过来神儿的流萤有些绵软无力说道。 “你怎么了?”兰心还是担心。 流萤想起皇后娘娘说的话,便掩饰道:“没——没事,就是走神了,我先进去了。” 快快走进寝殿,皇后已经梳洗利落起来了,就是精神头儿看着有些萎靡。 “娘娘。”流萤喊了一声。 皇后一看是流萤,赶紧对伺候的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宫女们退下了。 皇后娘娘微微动了动身子,迫切问道:“怎么样?去了没?” 流萤一脸的踌躇,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你倒是说话啊!”皇后有些心急。 流萤这才下了决心,说道:“娘娘,奴婢今天在那墓前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幼儿……”流萤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声细如蚊。 “啪……”的一声,皇后娘娘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成了碎片。 “你说什么?”皇后今紧皱眉头。 连流萤自己都不想相信,“娘娘,奴婢没说假话,就是看到了一眼,再看就没有了。您说,会不会是——” “不可能!”皇后不能再听一句,喝止她。 “怎么可能?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他那么小,什么都不懂~~”皇后自言自语道。 “那怎么办?”流萤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简直是要吓得魂飞魄散。 当然,皇后也是不想再派人去了,何苦再增加心理负担。 “出去吧,不要说出去。”皇后又吩咐了一遍。 流萤颔首,走了出去。刚刚走到厢房,就听到兰心问道:“流萤,你的耳环怎么缺了一只?” “嗯?”流萤赶紧摸了摸耳朵,还真是,刚刚没注意,这右边的耳环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算了,不定掉哪儿去了。”流萤也没心思去找什么耳环了,就这样吧。 而同样沉重的延禧宫,云叔正在等着諴妃示意。 “娘娘,以老奴来看,这大阿哥的事情那真的是与皇后娘娘有关,否则,她没必要因为这特意交代流萤去给大阿哥上坟。”云叔说话稳重,句句都说进了諴妃的心里。 “娘娘,您说句话,咱们告到皇上那儿去!”斐然性子急,最是见不得主子受屈,这等事情,那更是烧的心力交瘁。 都是义愤填膺的要禀告皇上,諴妃却没了声音。 她仔细的分析这件事,和一旦告知皇上之后可能出现的结果,哪一项,似乎都没有那么合理。 她不想像璟婳那样,为了孩子的公道据理力争,可证据不足,到了最后,还是没能为孩子报仇。 諴妃知道,让一个人比死更难受才是酷刑! 第二百一十三章 诛心皇后 这日,天儿不错,虽寒却不冷。马上就要过年了,听说景仁宫里主子这几日精神也好的很。 諴妃拿着一个物件儿,对斐然说道:“去吧,今儿个该咱们配合皇后娘娘演一出好戏了。” 斐然像是领了一个使命似的,“是,娘娘!” 諴妃带着两个宫女特意去了一趟御膳房。 之后,朝着景仁宫走去了。 这条路上,她走了很多遍,以前走的每一步都步履不稳,心情复杂,哪怕是再不情愿,都要装出来一种欢喜不已的样子。 时间一长,諴妃还真怕自己习惯了面具,可今天走在这条路上,她从没觉得这么踏实过,心思都活了一样…… 赵公公往东边一看,这不是諴妃娘娘吗,现在皇后娘娘被幽禁,也没了指望,他正给自己找下家儿呢,这时恨不得笑都要列到耳朵根了。 “奴才参见諴妃娘娘,愿娘娘吉祥如意。” 諴妃点了点头,今天可没兴趣说什么。 “皇后娘娘在吗?”諴妃问道。 赵公公赶紧贴身说道:“在在在!娘娘能去哪儿啊,奴才去通禀一声。” “好。” 感觉像是风一样,赵公公进去就出来了,满脸堆笑道:“諴妃娘娘进去吧,皇后娘娘正在诵经。” 诵经?哼,她倒真沉得住气。 諴妃慢慢走进去,就看到兰心在一旁,皇后在寝殿里摆了尊佛像,正跪在蒲团上虔诚的礼佛。 諴妃进去之后,见皇后没说话也没动静,便等着。 终于,一段经书念完,才放下佛珠。 “哦,是諴妃啊。”还别说,有时候諴妃还真的不得不佩服皇后,这心里万马奔腾,面儿上还喜悲不显。 “看娘娘虔诚礼佛,妹妹真是触动颇深呐。”諴妃说话,偷偷瞟了一眼皇后,发现她的眼神飘忽。 皇后“嗯”的一声,“是啊,礼佛念经,有时候心思还能舒心一些。” “那倒是,姐姐倒是提醒了妹妹,看来,妹妹也要礼佛呢。”諴妃不由得叹了一声长长的气。 皇后道:“你现在可是颖贵太妃面前的红人,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吗?” 諴妃嗐的一声,说道:“皇后娘娘就不要取笑妹妹了。哪有什么器重不器重的。这不是快到绵怿冥辰了嘛,妹妹心里难受。” 諴妃话锋一转,说到了绵怿。 只见兰心牢牢地扶着皇后却依旧看见她颤道。 “绵怿?是了,绵怿确实快到冥辰了。”皇后好像有什么隐晦的事情一样不自在。 諴妃依旧说道:“所以,妹妹去给绵怿扫墓,怕那孩子孤单,本来想和他说说话,您猜怎么着?” 諴妃的故弄玄虚让皇后心头一紧,“怎么着?” 諴妃在皇后的瞩目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展开说道:“妹妹居然发现绵怿墓前掉了这个东西。” 那是一枚耳环,只有小小玉石吊坠,算不得上乘货色。 不过,皇后一眼就认出了是流萤的东西。 諴妃自然也看出来了,问道:“这应该是流萤姑娘的吧?” 皇后这下装不下去了,吃惊道:“你别说!还真是。” 正好,流萤进来。 諴妃说道:“正好,流萤姑娘,你看这是不是你的?” 流萤还惊奇道:“怎么在諴妃娘娘这儿?” 諴妃说道:“这是在绵怿墓前发现的。流萤姑娘去给大阿哥扫墓了?” 一提起绵怿,又让流萤和皇后想起了不想看到的景象。 “奴婢——奴婢——”流萤咳了几声,不知怎么说,一直推脱。 “若不是去扫墓,你又去看什么?”諴妃话音一抖,声音不由得高了几分。 “奴婢——奴婢只是去看看,什么也没做啊。”流萤噗通一跪,说道。 在景仁宫,朗娟还是皇后,她担心流萤守不住,说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坐下歇歇~~” 諴妃却是一转神色,说道:“皇后娘娘还真的存的住气,流萤为什么去大阿哥墓碑前,难道您真的不知道吗?” 皇后被諴妃说的胸前起伏不定,道:“諴妃,可不要太放肆!” “放肆?皇后娘娘,妹妹就是再放肆,从未想过要害谁,倒是您,真的摸着良心说无愧吗?”諴妃越说越激动,直接把耳环摔在了流萤的脸上。 皇后气的不行,正要呵斥她,只见諴妃眼神咄咄道:“娘娘想说什么?敢说您和绵怿的死没有关系?” 皇后让兰心斥她回去,諴妃却一点未动,“娘娘,若是没害绵怿,为何会觉得听到绵怿声音就吓得魂飞魄散?” 皇后惊了一下,这消息,她怎么知道? 只见諴妃看了一眼外面伺候的人,一个宫女腿一软跪了下来。 “你说!咱们的皇后娘娘说的什么话?又安排的流萤什么事?”諴妃直击心底的连问一下子说的皇后和流萤哑口无言。 那宫女秀儿始终没有抬头,流萤泼辣的扇了她一巴掌,“放肆!什么东西都能乱说吗?” 秀儿不满道:“奴婢没有乱说,就是皇后娘娘说害了大阿哥,心有不宁,想要让流萤姑娘去扫墓,了下自己的愧疚。” “大胆!秀儿,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流萤几乎要咆哮起来。 “皇后娘娘!绵怿才两岁,您怎么下的了手!”諴妃破口而出多年来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质问。 “本宫没有。”皇后道。 “你敢拿孩子发誓吗?若是我刘佳惠苒冤枉你酒报复在瑾玥身上,你敢拿瑾媗打赌吗?”諴妃像是破釜沉舟一般说道。 皇后被諴妃激的哑口无言,是的,她不敢发誓。 话赶话,到了这儿,再隐瞒下去也无用了。 “那是你的错!凭什么绵怿要做王爷的接班人?凭什么你们就能幸福开心,本宫偏不让你好过。”原本朗娟还想着能躲则躲,可今天諴妃一激,她便不再隐瞒下去了,反正,没有证据。 秀儿刚说完,就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口赫然站着瑾媗。 “瑾媗?”皇后不知瑾媗什么时候站在那儿,一脸的错愕和不置信。 只见瑾媗看着额娘和跪在地上的流萤,摇着头说道:“皇额娘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说完,瑾媗就跑了。 皇后想要伸手揽她,被她厌恶一躲,只喃喃道:“不要!不要!不要~~” 第二百一十四章 自行承担 “皇额娘,你真的害了很多人吗?”以前,不管是嬷嬷还是宫女说额娘背地里害了人,瑾媗都见一个处置一个,因为皇额娘在她心里不可冒犯。 朗娟看着瑾媗几近绝望的眼神,心有不忍,道:“没——没有……” 没想到瑾媗上前一步,看着皇额娘的眼睛说道:“皇额娘可不能说假话,否则我和皇兄都会遭报应。” 如果说皇后身上还有仅存的盔甲,那瑾媗的这番话就是把她所有的盔甲和希望全都碾碎了。 “怎么?不敢说了?”这话也只有瑾媗敢说,皇后那心啊,只觉被刺的生疼生疼的。 她从小保护大的女儿,怎会这么不理解自己。 “媗儿?”皇后想走进两步,眼睛酸酸的看着女儿。 瑾媗摇着头后退,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想哭又觉得心口堵的厉害,“皇额娘,媗儿一直觉得您是一位得体又合适的额娘,可您为什么就不能同样心思对待别人?” 皇后要怎么说,难道要她说是为了自私的权力? “媗儿,你听皇额娘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那是什么样?皇额娘,你说啊?”瑾媗瞪着眼睛,那么直接的看着朗娟。 “婳娘娘告诉我你有苦衷,她让我知道你所剩时日不多,为了让我能够好好收收心,说了很多。这些天,媗儿真心觉得回到了小时候一样,可现在我心里难过,因为皇额娘不再是那个皇额娘了……”媗儿哭着说着,看着她委屈的哭泣模样,朗娟真的不知该怎么说。 瑾媗忽然转身就哭着跑了出去。 “媗儿!”朗娟想出去,可被拦了下来,皇上还幽禁着她呢。 只剩皇后孤独落寞的现在院里,似乎比这寒凉的冬季更悲怆…… 諴妃看着这一切,心里那股憋了多年的怨气也稍稍散了些。 “朗娟,这滋味儿怎么样?”諴妃看着皇后问道。 流萤看不过去,狠狠地瞪着諴妃,说道:“諴妃娘娘,您也不要太过分了,这是景仁宫!不要越了规矩!” 諴妃冷哼一声,两步走到流萤面前,“啪”的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甩到了流萤脸上,“规矩?今日本宫就教教你什么是规矩!这是景仁宫,又怎样?你问皇后娘娘,她敢把这事情捅到皇上那儿吗?本宫只是出口恶气,若是这气不顺,那就只能让四公主来承担!” 皇后惊的猛一抬头,“惠苒!本宫欠你的,本宫还!与瑾媗和绵宁无关!” “嗬!无关?皇后娘娘这说的可真好听,绵怿出事的时候您怎么不想想那孩子无辜?”諴妃一双桃花眼细长而挑,每一眼都是震慑。 只见皇后被兰心扶起,朗娟用了最后一丝威严道:“惠苒!本宫犯的错,自会承受。不过,这两个孩子你不要动一点儿心思!莫说是本宫不放过你,就是皇上也不会放过你,唇亡齿寒,你若有所动作,本宫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瑾玥也会陪葬!” 如今,话已说到这样,諴妃只得半掩触动,道:“好!我就答应皇后娘娘,只要你为了绵怿付出代价,我就不再追究他们的事情。一切事情,再不重提。” “好!”皇后决然应答。 諴妃这才从景仁宫走出。 这个年节,没人过的舒心,皇后娘娘突然一病不起,众太医去看都被轰了出来,皇后说不见任何人。 諴妃在延禧宫听到消息的时候,不知应该欣慰还是难过,她穷尽一生都要求的真相如今大白于天下,却反而没了心力。 “斐然,春禧宫有没有什么动静?”皇后应该是垂死挣扎了,諴妃也不再急赤赤的要求什么了。可这春禧宫可不一样,她若当道,自己还有何指望?再说了,她嫉恨璟婳,她嫉恨璟婳夺了她的宠爱,如果不是璟婳,应该皇后之位就非她莫属了。 “娘娘,婳贵妃最近忙得很,一是皇后娘娘病重,她要处理事务,另外,又到了年关口儿,这琐碎事情可是折磨人的。”说实话,斐然挺佩服婳贵妃。 “这忙了好啊,忙了起来,就会有别的人去了……”諴妃叹气说道。 皇后娘娘那儿自从拒绝所有太医进入景仁宫之后,身子就虚的再支撑不住了。 每日越来越憔悴的样子让流萤和兰心忧心不已。 “娘娘,您就让太医进来看一眼吧。”流萤看着躺在床上脸色发白的皇后,不止一次偷偷流泪。 皇后只是摇摇头,她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兰心深知娘娘用意,说道:“娘娘,奴婢知道您是想一力承担往日的过错,可是,娘娘,二阿哥和四公主担心啊。两位主子虽不说,可每日都来景仁宫问情况,您看二阿哥和四公主的心意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啊~~” 皇后闭着眼睛,微微一动,泪水便从眼角流了下来。 这些她岂能不知道,可她答应了諴妃。人之将死,她还在乎什么?不就是孩子能够平安喜乐吗?为了绵宁和瑾媗,她没有办法,只得如此。 就这么拖着病情直到二月,皇后娘娘实在是拖不住了,她每日喘息着,挣扎着,没一刻是舒服的。 初六晚。 朗娟出奇的精神,怎么也睡不着,以前有的一些痛啊苦啊,好像也没那么明显了。 “兰心,你去请绵宁和瑾媗过来。”皇后吩咐兰心。 兰心有些为难,可看着主子殷殷的眼神,又有些难言。 “怎么了?”皇后看着她说道。 兰心软软说道:“娘娘,二阿哥随着太上皇去骑马了,可是要几天才能回来。四公主——四公主——” 兰心没说瑾媗怎样,可皇后也能猜的到,“她不愿意见本宫是吗?” 皇后嗤笑道:“她是真的失望了吧……” 卯时三刻,皇后吩咐丫鬟们抬了躺椅在院里。 “娘娘,这天儿太凉啊。”兰心有些担心。 倒是皇后劝她:“没事,本宫就是想看看日出。” 实在是劝不住,只能随了皇后娘娘的意。 只见太阳慢慢升起,那映的人脸上心里都暖暖的。 就好像那天瑾媗陪她看的时候给她说的一样。 “这天儿真美~~”皇后娘娘说完这话就再也没说话了。 还是兰心发现了端倪,皇后没有一点点动静,就好像…… 怀疑之后,便是悲怆! “娘娘~~”景仁宫跪了一地。 没过一个时辰,就听到有人哭腔道:景仁宫娘娘殁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諴妃贵妃 嘉庆二年三月初七,喜塔腊朗娟殁了。 这位曾经端淑善良的皇后娘娘彻底的离开了…… 而嘉庆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了许久,他一直以为朗娟在故意和她做对,没想到是真的病重。 总归是结发夫妻一场,嘉庆也心有戚戚。 抛去绣檀瞒着她做下的事情,朗娟实在是算得上贤后。对他,对儿女,对族人,几乎没有人不夸她。 而现在,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女人为他上心了。 情思而动,嘉庆不免心有感触,写了挽诗一首: 琴瑟和鸣忽断弦,冬宵夏昼廿三年。 云烟飘渺归冲漠,儿女伶仃忍弃捐。 意外突成今日事,心中拟结再生缘。 坤仪定位悲期岁,此恨绵绵万古牵。 绵宁也是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他真的没在意那么多,更何况,他也没有精力。而私下打听几番,害死额娘如此地步的就是諴妃和婳贵妃。 他发誓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而身边的欣悦了解到之后,说道:“二阿哥,您可不能恨贵妃娘娘。” “哼!为何不能?”绵宁年轻气盛,这边想起就要动。 欣悦可是聪明的很,仔细和绵宁分析这些趋利避害。 “二阿哥,您不仅不恨她,还要依附婳娘娘呢。”欣悦给二阿哥推了个眼神。 “凭什么!”绵宁一听就怒了,说道:“我凭什么要依附婳贵妃?” 欣悦看着二阿哥还是一脸的随性,心里苦楚道:“二阿哥,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绵宁一狐疑,“什么意思?” 欣悦继续道:“您想一想啊。皇后娘娘殁了,您是不是就是无依无靠的少年了?这皇宫里可是有两个皇子的,如今皇后娘娘一走,就是没人庇佑您了。再说了,这婳贵妃那可是有皇子的啊。皇阿玛初登大位,那是有着时间呢,若是等到绵恺长大再决定储君人选,您一定就能争过绵恺吗?” 若不是欣悦提起来,绵宁还真的没往这深处想,欣悦一说,他确实有些动摇。 那句话输的对,若是皇阿玛等到绵恺大了之后再设立储君,就凭借如今婳贵妃的风头和宠爱,他还真的不一定有胜算。 “那依你说应该怎么办?”绵宁慢慢放了精神,问她。 欣悦眨着眼睛,十分庄重的说道:“二阿哥,您想啊,现在您还不足以单独开府,那皇阿玛势必要给您寻一位额娘,以教养您。而现在符合条件的就是婳贵妃和諴妃娘娘。諴妃娘娘虽处事得当,到底家世跟不上,以后能帮上二阿哥的机会实在是寥寥无几;而婳贵妃这边就好得多,首先,家世得体,另外又有绵恺皇子教养,更能得皇阿玛和太上皇的青睐。最重要的还有一点——” 绵宁越听越觉得这说的话句句在理,自然也就对欣悦说的最后一句话格外重视,“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欣悦得意一笑,“二阿哥想啊,您说倘若两个皇子都有一个共同的额娘,她想给自己儿子大位的话会不会引来朝堂上下不满?” “噫?这么说还真是。”绵宁转念想清楚以后点头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认婳贵妃为额娘?”绵宁看向欣悦。 越是这么想,绵宁还越觉得这方法不错,如果真的认婳贵妃为额娘,多多少少她要为其中一个儿子谋位置。这可不就是能用婳贵妃的努力了嘛。 欣悦见二阿哥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也松了精神,和绵宁调起情来。 “二阿哥要怎么感谢人家啊?”欣悦媚眼如勾,看的绵宁魂不守舍,心痒难耐。 绵宁不由得扑了上去,“那就让本阿哥好好疼疼你啊……” 欣悦这才吃起醋来,撅着嘴道:“二阿哥就会欺负人家。这么大的事情您怎么没和瑞雪小主说啊?” 那瑞雪就是布彦达赉之女,也是绵宁的正福晋。 不过,瑞雪不如欣悦,没她那么解风情,自然的,欣悦窜捣的绵宁也逐渐不喜欢瑞雪。 “本阿哥最喜欢的人就是欣悦,别的,管她什么,都不入眼。”绵宁在欣悦面前,那是爱开玩笑的多。 欣悦听了绵宁说话,身子一软瘫进绵宁怀里,说道:“二阿哥可要说到做到呢~~人家不管,就是要宠爱欣悦。” 绵宁轻轻掐了一把欣悦,宠溺道:“好好好,记住了。” 果不其然,欣悦和绵宁没说几天,皇阿玛就下旨说道要为绵宁重新选个额娘。 在此之前,皇上特意找了绵宁谈话。 “你觉得谁更合适?”皇上说道。 绵宁点了点头,道:“儿臣觉得婳娘娘就挺好。” 只见嘉庆点头,“你小子倒会选人。” 既然这么说,就是默认了。 皇上在后宫做了个小小的仪式,正式宣读钮钴禄璟婳成为绵宁的额娘。 璟婳是万万没想到的,她看着绵宁,又想起瑾媗,心里一阵不忍,“从今日起,本宫就是二阿哥的额娘了。既然本宫要教养你,就要对你负责。不管是什么时候,出现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来找本宫。” 绵宁似是热血道:“额娘在上,儿臣参见额娘!” “嗯,起来吧。”两人又说了一段时间,才分开。 这往后,那就是钮钴禄璟婳的天下了吧? 这是宫女们经常传言的话,不过,你若是挂耳偶尔听听也行,可深究就会发现,这纯属臆想。 宫里岂是某一个人的天下,璟婳正当宠不假,可是不管是太上皇还是颖贵太妃还是皇上,都知道皇家儿女的喜恶早就自己做不了主。 这才刚刚五月,嘉庆封了朗娟为孝淑皇后。 就在封号没过几天的时候就收到了太上皇送来的一众画像。 “皇阿玛这是何意?”嘉庆看着桌子上的画轴,一脸的不明所以。 苏之龄打开画卷,只是看了两个,便知道什么意思了,“万岁爷,太上皇这是要给您选妃的……” “选妃?”嘉庆最近太忙,竟忘记的没影儿,之前皇阿玛可是提过,嘉庆觉得不是时机,便没有说,今日这情况,那可是再推脱不了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两头夹气 “四宝!”嘉庆看着内务府送来的女子画像画卷,直感觉头疼。 四宝素来知道皇上不喜欢这等事情分神,也是一早就竖起了耳朵,这不,嘉庆才开口,四宝就赶紧侍立,“皇上。” 嘉庆指着内务府送来的这画卷,略皱眉头道:“这些画卷你着人送到婳贵妃那儿,让她操心看着。” 四宝在宫里这么些时日,那也是慢慢看出来了一些事情的关键所在,就拿这事来说,皇上不看倒也无所谓,不过,送到婳贵妃那儿或许会令另外两个主子心有微词。 “爷,这些画卷送到婳贵妃那儿,太上皇会不会有微词?内务府的人特意交代说太上皇让您仔细看看其中几个女子。” 本就被朝政弄得焦头烂额的嘉庆蹭的一下怒了,手里的奏折“啪”的一摔,“这是朕选妃还是太上皇选妃?仔细看什么?看哪些大臣的心腹又送过来了?朕看你是想去乾清宫当差了!” 四宝吓得慌忙跪下,颤声道:“万岁爷息怒!是奴才说错了话,自该掌嘴!万岁爷小心身子!”说着就啪啪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嘉庆也是心烦意乱,随手一挥,不耐烦道:“出去吧!出去吧!” 四宝按着膝盖起身,招手给外面眼尖的太监,小声道:“快快,抬出去!”而后,随着两个小太监和画卷箱子弯腰退了出去。 刚走到毓庆宫门口喘了气儿,就看见苏清过来了,连忙打了个千儿,“苏大人。” 苏清看着四宝一脸苦像,随口问了一句:“四宝公公这是怎么了?这么愁眉不展?” 四宝嗐了一声,朝里面努了努嘴,摇头道:“这不是万岁爷又心情不佳嘛,万岁爷说把这些画像送到婳贵妃那儿。可苏大人您也清楚,这里面那可有太上皇钦点的几个小主儿,这婳贵妃选人,合适吗?可不就是因为这棘手嘛。” “还真是,是辛苦你了。”苏清唏嘘道。 四宝得了体谅,也没刚刚那么愁苦了,叹气道:“得!咱们也习惯了,说不上辛苦。要说辛苦,那苏大人更辛苦的。” 苏清怅然道:“臣子之事,理所应当。皇上最近因着和珅一党多事正苦闷,也是不悦。公公就是多留点儿心便是。” 四宝对于苏清那可是十分钦佩,连连笑着感谢:“咱家就多谢苏大人关切了。” “诶,对了,这婳贵妃是个怎样的主儿?听说专宠后宫多年,还有的侍卫说这娘娘娇纵的很,不让皇上纳新人?”苏清打听道。 四宝还以为苏大人刚进宫,想攀攀关系,便说道:“这话儿怎么说的,这哪个宫里的主子娘娘没个脾性儿。要是说娇纵之人,那可有荣常在撑着呢,婳贵妃嘛,谈不上娇纵,不过,是个有气节的主儿。” 说实话,四宝喜欢这位娘娘的派头,遇事讲事,遇理摆理。 “气节?”苏清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形容一个娘娘。 偏四宝还就认了这个词,“您还别说,就这个词儿适合婳贵妃。宫里的事,那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法评定对错。至于您听的不让皇上纳新人,咱家倒是想到了一件事,应该是还在王府的时候,婳贵妃娘娘被冷落,钮钴禄一族想送个女子进宫,贵妃娘娘就说想要和好就要推了那女子进府的请求。” 四宝只顾聚精会神的回忆,一点儿没见苏清牙关紧闭的黯然脸色,四宝口中说的应该就是他心爱的誉之。 打心里说,苏清是恨婳贵妃的,她一句话让誉之承受了太多。 “哎呦,奴才这可有些嘴碎了,苏大人怕是不喜欢听这些个事情。您还是赶紧进去吧,奴才也要把这画卷送到婳贵妃那儿了。” 苏清点头道。 刚刚差着人走到了春禧宫门口,就碰见合欢。 “合欢姑娘。” “呦,是四宝公公啊,今儿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这乾清宫离春禧宫可不怎么顺路吧?”合欢张嘴就是甩人脸子,不过,四宝可是多年养成的喜欢,没了合欢的磋磨,他还真没了趣儿。 四宝那一脸赔笑,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合欢姑娘这是嫌咱来的少了~~我这心里恨不得天天都长到春禧宫呢。” “谁要你长到春禧宫!磨人眼睛啊?”合欢眼睛一挑,转身进了春禧宫。 四宝摆了摆手,示意先把东西抬进来。 合欢看着这一小箱,拧眉道:“这是什么东西?” 四宝故作神秘道:“这个东西啊,可是要娘娘三思再看。” 合欢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奴才参见贵妃娘娘!”四宝在宫女的挑帘下进去内殿,看见贵妃娘娘打千儿说道。 “皇上在毓庆宫吗?”贵妃问道。 “是,最近皇上颇烦,现在正和苏大人谈事呢。”四宝笑着说。 “苏大人?”最近可是听苏大人听的多呢。 四宝回道:“这个苏大人是之前王府招募的书生,对朝政有一定的见解,皇上爱才就留用了,最近确实和皇上走的比较近。” 贵妃对朝政不甚了解,也没再问了。 “这些画卷也是皇上让送过来的?”贵妃问道。 四宝这才一拍脑门儿,道:“您瞧奴才这脑子,忘了正事儿了。这些是内务府送来的各地秀女的画卷和资料,太上皇说宫里人少,选些新人增点姿色。不过,眼下万岁爷正烦,一个也没看,说都送来春禧宫这儿。” 贵妃也听说了,可没想到东西会送来春禧宫,“皇上让送来的?” 四宝点头颔首道:“奴才可不敢私自做主,您看这东西——” 莫说四宝为难,婳贵妃也是愁的厉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先放这儿吧。”璟婳道。 “是。那奴才先回去了。”四宝笑着道。 婳贵妃看着这画卷和档案,真觉得是个烫手山芋,这里面说不准就有各宫或者当朝重臣安排的人,若是自己一不小心点错了,那可就是众矢之的了。 “娘娘,您想什么呢?”疏桐正过来,看着娘娘神色不对,问道。 婳贵妃看着这画卷说道:“想着怎么请好这些尊神呢……” 第二百一十七章 视若罔闻 乾清宫。 太上皇杵着拐杖,底气十足道:“是朕说的话不顶用了,还是奴才们传错了嘴,领会错了意,那些画卷都送到春禧宫了?” 嘉庆自登基以来,还没见过太上皇这么发飙,赶紧赔罪道:“皇阿玛严重了,您可一直都是咱大清的主心骨,儿子还指望您呢,怎么把您的意思视若罔闻呢。” 太上皇似是闷哼,“若是真心的才好。” 嘉庆脸都要被臊红一地,“儿子谨记。” 这么顺遂的态度才让太上皇散了气,这才和气说道:“那些个女子岂能都凭喜好,朕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你要懂得平衡。” 嘉庆点了点头,“儿子记得了。” “永琰啊,这天下迟早都是你的。可权力握在手里,你也要拿的稳啊……”乾隆属实有些担心。 嘉庆最不能听皇阿玛说这些话。表面上点头,心里一万个反驳,若真是他的天下,这天下就该姓嘉庆年间,而不是大家还在喊的乾隆王朝。 回去了毓庆宫之后,嘉庆把四宝喊了过来,“你派人把画卷再抬回来。” …… “抬回来?”四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 嘉庆厉声道:“是!抬回来!” 抬过去是随性,抬回来可就是必须了。 这一趟路走的四宝抓耳挠腮的,他可怎么说呢。 偏巧不巧,又是遇到合欢,四宝还就怕遇到合欢。 不过,和来时不同的是这次合欢先开口了。 “四宝公公啊,您怎么刚走就回来了?” 四宝羞得都快钻到地缝中了,“合欢姑娘这是打咱的脸呢。那画卷啊,咱还得带走呢。” 婳贵妃正愁不知怎么处置呢,听到门外有人说话,便让疏桐扶着出来透透气。 四宝看着走出来的婳贵妃,那笑都咧到耳朵根了,“娘娘,您吉祥。” 贵妃道:“可是皇上又有吩咐?” 四宝忙点头,拍马屁道:“还是娘娘和皇上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就是皇上说体谅婳贵妃辛苦,这画卷啊,都让奴才先带走呢。” 就差要高呼万岁了,婳贵妃这才像是散了心底的乌云。 “行,拿去吧。” 四宝便派人又哼哧吭哧的拉走了。 “娘娘,您说皇上这是怎么想的?”疏桐实在是有点儿琢磨不准。 贵妃大抵是能猜的到:“恐怕是皇上又被训斥了。” “哎,怪不得皇上经常愁眉不展呢。”疏桐摇了摇头。 贵妃不晓得朝政有多少需要皇上操心的事情,只是很明显的感觉到现在皇上好像不如以前那么容易分心思在后宫了。 就在婳贵妃踌躇画卷归处的时候,寿康宫那儿派人传婳贵妃去呢。 “福毓姑姑。”因福毓年长,且在颖贵太妃身边服侍多年,璟婳还得很尊敬她的。 福毓也不倚老卖老,“婳贵妃娘娘吉祥,颖贵太妃娘娘新得了一些上好的红茶,就想着请您也前往寿康宫品茗。” 这么直白的邀请,婳贵妃岂有不去之理,“有劳姑姑,本宫收拾收拾这就去。” “那奴婢就静待贵妃娘娘的大驾光临了。”福毓姑姑笑着说道。 这冷不丁的邀请,可不怎么寻常,连疏桐都看出来了,“娘娘,您说颖贵太妃娘娘是何意?” 这个问题,婳贵妃还真的答不上来,“不知道,不过,看样子一会儿就知道了。” 等到婳贵妃和疏桐走到寿康宫的时候,腿都有些酸了。 “贵妃娘娘吉祥!”寿康宫的人迎着婳贵妃和疏桐进去。 两人都快赶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技能了。 进了内殿,首先就是一尊佛像。 没想到年轻时天天飒爽的颖贵太妃如今也要念经跪拜的。 “贵太妃娘娘吉祥!”璟婳偷偷巡视了一圈,好像只有贵太妃娘娘和福毓在。 “别拘礼了,快进来喝茶。”这边婳贵妃一露头,颖贵太妃热络的招呼着她落座。 还真是自己一个人。 “最近怎么样啊?”颖贵太妃执了一盏茶,吹了吹热气说道。 “臣妾这边都挺好的。” 喝了一口,仔细在嘴里品了品清香味道的茶,惊喜道:“嗯,这茶不错。喝啊?” 婳贵妃也赶紧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附和道:“是好茶。” 颖贵太妃这才又问道:“听说皇上把画卷送到你那儿了?” 似无意,实有意。 “是,不过,臣妾当时就觉得可能是下人们弄错了,这选妃之事哪儿能让臣妾去啊。所以,画卷原封未动让四宝拿走了。”璟婳脑子极速转了一圈说道。 颖贵太妃是不是瞥她一眼,心里暗说这丫头倒变机灵了。 “皇上事务比较繁琐,亏的你在协助,这后宫才没乱起来呢。”颖贵太妃刚说完,婳贵妃就听出来了意思。 自从皇后走了之后,这中宫之位可是一直悬空,宫里人多嘴杂,说啥的都有。听话音儿,婳贵妃猜想颖贵太妃是不是想问她对于皇后之位的考虑。 “贵太妃娘娘说笑了。这宫里操心最多的是您呐。有您坐镇,哪儿有什么乱子……”婳贵妃笑着说道。 谁不喜欢夸奖的话,这三说两不说就走了心。 “若是事多繁忙,惠苒也可以帮你。”颖贵太妃探着步子说道。 婳贵妃这才明白过来颖贵太妃这顿茶的顾虑。 “还是贵太妃娘娘想的周到。那臣妾就去延禧宫和諴妃谈谈。”璟婳赶紧回道。 路上,疏桐开口问道:“娘娘,品茶怎么样?” 婳贵妃道:“品茶?嘁!这哪是品茶,说是品复杂百味还差不多。” 璟婳和疏桐走了以后,藏在屏风后的惠苒才出来。 “听明白了吗?”颖贵太妃说道。 “是,臣妾明白了。” 只见颖贵太妃说道:“恐怕这璟婳就是和你竞争的最大敌人。” 惠苒没再多说什么,这些事情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而搬来搬去的画卷最终又回了毓庆宫。 嘉庆心里憋气,可正因如此,他知道这毓庆宫里还是有皇阿玛的耳目,纵是心里再憋闷,也不能随口说出来,随意表现出来。 “打开来吧。”嘉庆吩咐道。 四宝便让一个小太监打开一个画卷,四宝念清册道:“博尔济吉特玉容,15岁!” 本来眼色晦暗的嘉庆在看到画像的那一刻,看入迷了。 四宝等了一会儿,见还没有反应,便斗胆子问道:“留牌子吗?爷?” 第二百一十八章 储秀宫人 “玉容?”嘉庆看着这粉雕玉琢般的画像,就已经上了心。 四宝眼神儿活,笑着赞道:“这玉容姑娘真是仙女儿般的人儿呦。” “嗯。”嘉庆嘴角含笑点头。 四宝瞧见了端倪,底气十足直接喊道:“博尔济吉特玉容,留牌子。” 博尔济吉特玉容确实长得美,美到纯欲似的标致。 之后几个,嘉庆都没看上眼。 到了四宝拿了一张标注的画卷之后,小声地对皇上说道:“万岁爷,这是太上皇安排的人。” 说着便打开了画卷,只见这画像上的女子明眸皓齿,灿若星河,尤其是一双眼睛,闪闪而亮,直让人怦然心动。 若此女不是皇阿玛钦点的,就凭借这姿色,也是拔得头筹,数一数二。只是,一牵扯皇阿玛,嘉庆的心里啊,反而有些不快。 “皇上?”四宝看皇上看的入神,还以为也是入了心,凑近特意问道:“皇上,董佳淳沅也留牌子?” 嘉庆看了看四宝的眼神,没搭理他。 不过,四宝也习惯了,“爷,董佳淳沅可是留牌子?”这次,四宝开口又问了一遍。 嘉庆再次点了点头。 只是,这次点头不同于博尔济吉特玉容的神采,颇有一种无奈。 随后,在那些看着顺眼的,家世未有明显和朝政牵连的世家女子里又选了两个。 别的画卷,嘉庆都没了心思再看,对于他来说,后妃多了只会影响自己的精力。 他摆了摆手,示意内务府择优选些得体的女子入宫做宫女即可。 作为初登大位的皇帝,嘉庆还真的不怎么贪恋女色。就连三年一次的大选,嘉庆都没有同意。 而如此做的原因就是因为嘉庆心里的一个执念。 他想打造一个国力富强更要精神富强的大清。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嘉庆不止一次表达过自己的意愿。 用嘉庆原话就是:“大清朝历代帝王皆以励精图治为己任,而如今连年内忧外患已经消耗了一部分国力,若自己再不做一表率,只怕自上至下难有清朗之士以谏言之。故,朕倡议,凡事适可而止,勤俭为友,方能成就明君盛世。” 这副倡议书一层级一层级的下发至民众,就凭嘉庆这肺腑之言,赤诚之心,求贤若渴的劲头,都刮起了一阵报效国家是为英雄的浪潮,一时之间,大批有才之士慕名而来。 越是前朝进展快,嘉庆也不怎么关注后宫。 两月已过,便是初夏。 而选入宫中的嫔妃和宫女也都一应到位。 储秀宫。 琼花和琼梅双双紧着步子低头走进了储秀宫掌事姑姑的房间,琼花道:“溪瑶姑姑,您看,这些小主要怎么分住处?” “这个就按照分好的房间住就行了,都去吧。”溪瑶说道。 “宫女呢?”溪瑶问了一嘴琼梅。 “回姑姑,宫女安排在了漱芳斋。”琼梅道。 “漱芳斋倒也清净,让管事姑姑和太监都上点儿心,尽快的分到各处,主子们可都不喜欢那些无端生事的人。”溪瑶吩咐琼梅。 “是,奴婢记住了。”琼梅道。 刚刚还在屋里和琼花琼梅讲些注意事项,就听到外面有人争吵。 “外面干嘛呢?”溪瑶道。 两个宫女赶紧打开门,就看到一个浑身带刺的女子指着丫鬟道:“你怎么看路的,这么不长眼?” “小主饶命,是奴婢眼拙,没瞧见您。是奴婢的错。”宫女伏在地上不敢多言。 “行了,妹妹,她也不是故意的,就饶了她吧。”后面还有个看起来温婉典雅的女子,试图组织她。 只听那女子气焰未减,直接道:“姐姐这可不能将就,宫里边的人那可很多都是欺软怕硬的人,咱们若是一开始就礼敬有加的,不知道这些下人会怎么编排咱们的。” 虽称作妹妹,可这女子倒是凌厉的很。 溪瑶款款走出,气韵自然。 “这是怎么了?”溪瑶问道。 一旁正愁眉苦脸的小太监小德子像是看见了个救星似的回道:“溪瑶姑姑吉祥。是海棠碰撞了新来的小主儿,正被责罚呢~~” 说着,小德子眼神瞟向了刚刚凶巴巴的小主儿。 溪瑶一早看过两位小主儿的画像,一位沉静一位活泼,这还没自报姓名溪瑶就猜了出来。 福身行礼道:“储秀宫掌事姑姑溪瑶参见疏影小主!参见蓁蓁小主!” 那个本为妹妹的蓁蓁小主眼睛一挑,似是不屑与之说话:“你是管这里的姑姑?眼神儿倒是挺好,还知道我们是谁,这宫女可是你的手下?” 溪瑶依旧不与生气,淡然回说:“是,蓁蓁小主。奴婢就是这儿的掌事姑姑溪瑶。至于小主儿说的手下,倒真的是严重了,同为宫里当差的宫女,都是为皇上做事,您若是有要求,吩咐就是。” 溪瑶的不卑不亢有些让蓁蓁小主不舒服,可初进宫里,小宫女小太监她倒不怕,其他人嘛,不知其底细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便借坡下驴道:“那就让这个,哦,海棠,跪着吧。路上车马劳顿,本小主也累了,前面领路伺候吧。” 溪瑶道:“是。琼花,琼梅,带领两个小主儿去歇息。” “是,姑姑。” “小主,这边儿请!” 蓁蓁与疏影便在琼花琼梅带领下往前面走去了。 溪瑶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不由叹道:后宫的繁杂岂是一句欺软怕硬就形容的,这个蓁蓁小主还是太年轻……更何况,另外两位小主还没来,谁能做的了凤凰可还说不准呢…… 而蓁蓁也长了个心眼儿,进了房间之后,东西未放,便对琼花打听道:“那个溪瑶是个什么来头,这么嚣张?” 琼花心底一嗤,这个小主儿说话真想笑,嚣张?也不知是形容谁? “回小主,溪瑶姑姑是多年来储秀宫的掌事姑姑,凡是新进宫的小主,都要在这儿教习三个月,才会递牌子到万岁爷那儿。如果溪瑶姑姑觉得不行,可适当延长教习时间,别的背景是真没有,姑姑为人善良少言,在宫里多年,这也是主子们都知道的。” “三个月?在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住上三个月?你开玩笑吧?”蓁蓁拍着自己胸脯,一阵惊讶。 琼花直想掩住自己的耳膜,随即,还是尽量微笑说道:“是的,小主。这是贵妃娘娘新定的三个月时间,真不巧,让您赶上了。” 蓁蓁被她气的说不出话。 只得挥手道:“出去!” 琼花便轻巧出去了。 还以为马上就能见着皇上呢,这可好,还要在这儿受三个月的气? 这边还没缓过来神儿,蓁蓁忽然听到一个女子声音:“是!这只是三个月,若是不能达到要求,延长时间也不是不可能的!哪怕老死储秀宫!”蓁蓁一回头,看见一个华丽锦服,绝美的女子逆光而进。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丝丝关连 “表姐?” 蓁蓁仔细看清来者之后,心里那叫一个惊喜,眼睛里都是羡慕的星星。 荣常在璀璨和蓁蓁那是如假包换的亲表姐妹,就在颖贵太妃牵线,让璀璨成为了荣常在之后,蓁蓁的额娘也琢磨起来蓁蓁的未来,同时年龄相仿的女孩,更何况她荣氏还只是汉人,不过是仗着替颖贵太妃办事多年有了忠心,才有这个机会。自己女儿天生丽质又不差,要嫁就要嫁这时间最尊贵的男子。 蓁蓁阿玛是江宁将军本志。膝下有三儿两女,这蓁蓁可是最小的女儿颇为疼爱,而蓁蓁见表姐璀璨自从进了宫之后,即使阿玛官职比璀璨爹爹官职好,却仍旧需要与人谦逊,所以,更加打定了她要进宫的念头。 “之前就听姨娘说你要进宫,等了这么长时间,咱们姐妹终于相见了。”璀璨说着就激动流泪起来,蓁蓁更是心底触动,暖慰不已。 “表姐……”两姐妹彼此抱着唏嘘了许久,才各自平复了心情。 “表姐,你现在可是风光的很呢,荣府现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哦。”蓁蓁比起璀璨,更是灵气,也更有心计。 璀璨倒没往深层次想,自嘲道:“蓁蓁你可别笑姐姐了,我现在也就是一个常在,没有说的那么光鲜,不过是沾了皇家的光,荣耀一些罢了。” 蓁蓁倒会说话,笑着说道:“话可不是那么说,表姐,这后宫可不是谁都能进的来,再说,荣府那也是富甲一方,颇得颖贵太妃的亲近,不愁以后没有晋升的。倒是蓁蓁,心眼儿实,又不会溜须拍马,逢迎附和的,额娘都说要表姐多多照顾我,包容我呢。” 正因商不如官,璀璨自小那是觉得低于蓁蓁一等,可算是进了宫,才觉得挣回了一些尊严,现在这蓁蓁又被选进宫,还真是巧。不过,蓁蓁的话璀璨听了还是很受用的。 “放心吧,有表姐在,一定会保护你。不过,这一批皇上只定了四位秀女,其中,一位是绝色美人儿博尔济吉特玉容,一位是太上皇钦点的委署库长时泰以后董佳淳沅。这两个可都不是善茬儿。”荣常在在来的时候就打听明白了。 蓁蓁点了点头,无不叹息道:“表姐说的是,那两个可都不是绣花针儿。就剩最后一个索绰罗疏影是我在驿站偶遇的,颇为有缘。不过,那疏影姐姐为人超好,都不怎么见过她发脾气,应该不会有危害。” “那就好,那就好。”璀璨频频点头,既然有打听,那便是最好的。 “对了,表姐,刚刚说的那个考核期是什么意思?”蓁蓁提到。 “是三个月那个吗?”璀璨问道。 “嗯,对啊。”初来乍到,蓁蓁颇多了不解,依她心思,那就是要一个一个问清楚了。 提起这什么考核期,璀璨可就有了话题,说实话,作为皇上已封妃子,即使是表妹,她也觉得心里舒适,毕竟,和谁分享丈夫都不会那么大方,不过是自家姐妹比着别人能相互帮衬着点罢了。 “皇上继位之后,这其实要算第一次选秀,比起其他帝王,不管是人数还是涉及人员层级,都不算广,就这简单的几位秀女中,咱们的贵妃娘娘还新设的三个月考核期,说是让你们熟悉宫里生活为主,更重要的是磨磨心性,少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儿。”荣常在是跟着颖贵太妃做事的,心里一直不是太喜欢贵妃娘娘,她要捧着的是諴妃。 “婳贵妃?这人还真是独断,她还不是皇后呢,就这般的专权做事了?”宫里的关系,蓁蓁还稍稍打听了一下的。 璀璨听蓁蓁没大没小的说起婳贵妃,当即就坐不住了,赶紧站了起来,看看门外,才松口气道:“表妹,可不敢这么随心所欲的说话。那是婳贵妃,宫里的眼线或者想成为她的眼线的人多着呢,可不能刚来就给自己惹事。” 璀璨的这一番“谨慎”第一次让蓁蓁有了进宫的悸动。 “表姐,没必要吧。” 璀璨应是在宫里时间长了,“多留点儿心总是好的。” 这话蓁蓁虽没说,也是知道。 “嗯,是。蓁蓁记住了。” 别的,璀璨没再说就回去了。和溪瑶都不用打招呼,小宫女自会第一时间告诉溪瑶。 而在另一间房里疏影几乎是大门禁闭。 相比于蓁蓁的“咋呼”不同,疏影太不爱说话了,连路上蓁蓁问她话都是问一句说一句,蓁蓁笑她这样子还没争宠就会被皇上忘了,疏影还是浅浅一笑,未言一语。 春禧宫。 婳贵妃正在看绵恺走路。 一岁多的绵恺走路已经十分稳当了,摇摇晃晃又好奇的想要探索世界的纯洁眼神让璟婳一时看入了迷。 “小孩子真是单纯,摔了也不怕,擦擦眼泪继续不管不顾开始走,真好~~”璟婳转头对若初说了一句,又继续看向冲着她笑得甜甜的绵恺。 若初也是心有所动,“咱们三阿哥聪颖,才一岁多,就能简单背首诗了,皇上也夸奖三阿哥定是未来可期呢,姐姐大可放心。” 作为额娘,希望孩子成才是真,可看着绵恺无忧无虑的奶腔喊额娘,她就满心期待绵恺一直这么开心就行。 “但愿如此……” “对了,姐姐,那几个秀女姐姐可都看过画卷?”若初问道。 璟婳对此稍显平静,“还没有,既然选定了,看有何用。” 若初却有些担心,“听说这几人里可是不有来头呢。” 璟婳哦了一声,疑惑的看向若初。 若初小声道:“有太监传出来说皇上单单看见那个博尔济吉特玉容的画像就沉迷了。另一个董佳淳沅也是灿若星辰的美丽。” 璟婳看着说的认真的若初,还打趣道:“以前倒是没见你这么上心入宫的女子呢。” 若初自然也不是那爱吃醋的人,“姐姐,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璟婳安抚她,“能来宫里的都是美人,哪儿会有丑的,主要是要看是否能留下,只有留下她才有可能成为众所周知的妃,否则,只不过是一缕薄命红颜的香魂。” 若初点了点头,“姐姐说的通透……” “那几人能熬过这些日子,咱们才有可能站在一起!”璟婳说这句话的时候,绵恺正踏着步子上阶梯,一步一步不回头的走,璟婳就像是站在高高城楼上睥睨那一群想往上爬的秀女,此时,璟婳不担心不过是她们还没成为能令她有危机的人罢了…… 第二百二十章 婳皇贵妃 中宫之位悬缺,不可一直无主。 朝堂之上,和珅带领文武大臣奏请嘉庆早立皇后,以安后宫。 嘉庆心属璟婳,太上皇也一直心念贵女呈祥,属意璟婳为后。不过,到底璟婳年纪太小,朝中多位大臣劝导,附和道諴妃刘佳惠苒更为合适。 继位中宫那也是大清国母,百年之后,可同在皇陵之中,嘉庆有私心,他从未如此决绝道:“朕自是盛年,应多分精力与社稷百姓。后宫一切从简,宫中各人均教习良久,贵妃钮钴禄璟婳膝下有养子二阿哥绵宁,三阿哥绵恺,又常掌事后宫,可以委以重任。諴妃刘佳惠苒多年侍奉在侧,处事得当情商极高,当是辅佐婳贵妃的得力之人。” 最终,为了平衡朝中意见,没有当即晋封璟婳为皇后,而是晋其为皇贵妃,位同副后。 一时之间,这宫里像是变了天,人人再见皇贵妃时,都像如见皇后似的。 这可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春禧宫早就准备好了,在璟婳受封回来之后,兴高采烈的大庆了三天。 越是张扬,这人的心啊,就起伏的越厉害。 绵宁早些时候就到了春禧宫。 “儿子参见额娘,恭祝额娘晋封皇贵妃!”绵宁有些和以前不一样。 这种转变,璟婳看的挺清楚。 以前,朗娟在的时候,绵宁肆意、娇纵,心里一旦想要什么东西,不得到那自然是不罢休,而现在,谨慎、圆滑世故、笑苦均不再形于色了。 璟婳没有刻意去要求过他什么,而这样的转变对于一个皇子来说,也无不可。 “这么早你就携着瑞雪过来了,也是有心了。”璟婳颇为淡然,就是为贵妃的时候,她也是这当朝宫里最尊贵的,不过是现在而言,别人更跟不上了而已。 绵宁斯抬斯敬道:“额娘晋封那是儿子心里的头等大事,自然是抑制不住开心想要恭贺额娘,儿子不觉辛苦。” 瑞雪也笑着说道:“二阿哥说的是,额娘晋封方是大喜。儿臣愿额娘如意顺心。” 璟婳看着满目敬重的两人,点了点头:“快起来吧,额娘唯盼你能成才,方可以好好的辅佐你皇阿玛。” 璟婳如此“委以重任”倒是让绵宁心中感动不已,“额娘放心,儿子一定会好好努力。” “绵恺年纪小,额娘只想他能够快乐长大,而你不同,你是嫡长子,以后也是咱们大清的支柱,知道吗?”璟婳明白绵宁的心思,作为额娘,她的确希望绵恺能开心快乐长大,皇宫里人心莫测,她必须要从根源上让绵宁能放下戒备。 “是,绵宁谨记额娘教诲。” 在绵宁和瑞雪走了之后,疏桐颇为替主子心塞,“二阿哥此次来,可不单单是祝贺娘娘吧。” 璟婳垂了下眸子,轻轻掸了下衣服上的尘土,道:“祝贺?他这明摆着是要为自己寻一个说法。” “这二阿哥以前倒还没觉得这么急着上位呢。”疏桐感叹。 璟婳毕竟是权力核心上的人了,绵宁一出头,她就明白他要做什么了,“那时候,毕竟还有朗娟在,他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是这皇子里的拔尖儿人物,如今皇后已逝,喜塔腊一族又在朝中没个倚仗,眼看着绵恺一天天长大,本宫羽翼渐丰,也难免他会焦虑。” “娘娘能这么说,那就是心中有数了。”疏桐不再追问,因为娘娘也不是以前那个娘娘了。 “对了,皇上新选的秀女入宫几个了?”璟婳卸去疲惫,说话的声音都柔了几度。 疏桐回道:“已到了两位,溪瑶回禀刘佳蓁蓁和索绰罗疏影已住下了。想来,明日另两位主子应该就到了。不过,据溪瑶说,这位刘佳蓁蓁似乎不一般呢。” “哦?怎么个不一般?” 疏桐悄悄附耳说道:“昨日,荣常在去看了她。” “荣常在?” “是。奴婢让人打听了下,原来,这刘佳蓁蓁是荣常在的表妹。”疏桐可是千想万想就没想到这些。 别说疏桐没想到,谁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啊,璟婳不觉冷笑道:“皇上在那么多秀女里挑中了两个人,居然还有一个是荣常在的表妹,真是巧极了。” “荣常在可是颖贵太妃身边的红人,若是这蓁蓁也投靠在颖贵太妃,那可真给她们一个得力棋子啊。” “另一个呢?”璟婳问道。 疏桐又回道:“那个索绰罗疏影,奴婢还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璟婳懒得问可不代表不在乎,越是新人越要注意。 “还有一批宫女也进宫了是吧。”璟婳道。 疏桐连连称是,这个可差点儿忘了,“对对,在漱芳斋正调教呢,一个月之后就分下来了。” 疏桐像是刚想起来一件事似的,凑近说道:“对了,娘娘。那流萤到了出宫的年纪,非要留下,别的宫里又都不愿收,奴婢是觉得有些棘手了。” “流萤?本宫怎么把她给忘了。” 那丫头可怪不得别人不愿收呢,脾气不小,做事却能力有限,人家是要宫女,谁会给自己找尊佛敬着啊。 “调她去守皇陵吧,那么忠心,正好,随了她的愿。”璟婳有些头疼,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她费神,总觉得精神疲累的很。 疏桐也不敢再烦忧主子了,“主子,歇会儿吧。” 伺候了璟婳歇息了之后,疏桐才出来。 刚刚出来,正要关门,合欢便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主子在里面吗?”合欢问道,声音听着有些着急。 疏桐“嘘”了一声,示意她轻点儿,“主子累了,才要休息一会儿,怎么了?” 合欢便拉着疏桐的胳膊,神色担忧道:“是春主子,好巧不巧和荣主子杠上了。两个主子都是常在,虽说脾气都不是容易捋顺得性子,可按理说,不至于有什么大问题,没想到,贵太妃娘娘路过了,说是春主子扰了清净,两句话没说完就罚她去了宝华殿。” “这个……” “疏桐,让合欢进来吧。”璟婳睡眠越来越浅了,听着门口两人故意压低的声音都睡不着了。 这日子,可真有点儿熬的意思。 进了门,合欢简单说完,璟婳就黯了眼色,“这哪儿是处置若初,这明明是因为本宫而牵连若初。自前朝到后宫,贵太妃娘娘还真是咄咄逼人,越来越明显了。” 小兵小将还好,但諴妃和贵太妃娘娘可都是个绵里藏针的人物儿:“娘娘,此事可要从长计议一番呢。” 这个事儿,还真不能随着她去,否则,只会变本加厉。 不过,如何做,可是个费脑筋的活儿,一不小心可就惹祸上身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几位小主 辰时。 这边还未完全睡清醒,蓁蓁就听到了有人敲门。 “这么大清早儿的,让不让人睡觉了?干嘛呢?”蓁蓁气恼着开口。 小丫鬟可不是单独伺候哪一个人的,蓁蓁之所以这么大的起床气,无外乎是因为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服侍惯了,忽然到了这么个爹不管娘不理的地方,难免有气。 开了门,只见琼花和琼梅落落大方而站,“蓁蓁小主儿吉祥。打今儿起,咱们的教习就开始了,奴婢在门口候着,随时恭候小主的差遣。” 蓁蓁现在真的想要骂人,可是,远远看见溪瑶的脸,脑子里闪现表姐劝她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来,还是不要这么针锋相对为好才气呼呼的一下摔上了门,丢了一句:“知道了!催人跟催命似的。” 琼花和琼梅的耳朵猛地一震,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下,好吧,这主子果然是个小辣椒。 旁边的索绰罗疏影就好配合的很,人家早早就起来了,丫鬟们通知了之后,疏影小主还言谢几句。 统共就四个小主,谁好伺候,谁容易炸毛,那已经显而易见了。 而晚到的秀女博尔济吉特玉容和董佳淳沅也到了储秀宫。 溪瑶不是个势利之人,对于几位秀女,她并没有过多的吩咐别的宫女们还怎么对待。 “琉璃,玲珑呢?”这两人被颖贵太妃借走了两日,刚卡着点回到储秀宫。 溪瑶一眼没见人,就问起了身边的琼梅。 “姑姑,琉璃和玲珑正在回来的路上,您说,这贵太妃也是够折腾的,祭祖大事,那么多的宫女偏要远琉璃和玲珑去伺候,若是今日出了岔子,皇贵妃娘娘可是要问罪咱们的。”琼梅的牢骚溪瑶听听就过了,她不说不代表不知,如今宫里贵太妃和皇贵妃稍有不和,她们便夹在了中间,是有些难做。 “别在这儿抱怨了,赶紧去看看情况,让她俩不必回去寝房了,直接来这儿。”溪瑶吩咐琼梅赶紧去。 这边琼花就带着几个宫女慌里慌张的开始准备了。 小德子没怎么遇过这样的阵仗,腿都要打哆嗦,“姑姑,那两个主子马上都要过来了啊。” 溪瑶一眼看过去,淡淡道:“别急,可以的。” 小德子就欠溪瑶给他的这颗定心丸,这才定了定心神忙去了。 一刻钟,刚刚看见琉璃和玲珑疾步走来,就听到小德子的声音:“玉容小主到!淳沅小主到!” 琉璃和玲珑还没跪下参见溪瑶,就听溪瑶说道:“别行礼了,赶紧准备好迎接。” “是。”琉璃和玲珑都是储秀宫的一等宫女。 她们和琼梅琼花并列为储秀宫的支柱,不过,琉璃和玲珑长相更标致一些,宫里的大小事务有时也会特意交代让她们过去。 溪瑶在前,四个宫女在后,福身行礼,溪瑶说道:“储秀宫溪瑶参见玉容小主!参见淳沅小主!” 只见,一位婀娜多姿却长相纯欲的女子浅浅而笑,那眼睛微微有些灰褐色,俏鼻樱嘴,凝脂如玉的肤色真真是像极了她的名字,玉容,声音如魅惑雪莲般清纯到:“起来吧。玉容初到宫中,若是有不对的地方,还望溪瑶姑姑多多指出。” 毕竟是主子,溪瑶知道自己的分寸,更是谦卑道:“小主严重了,奴婢职责便是伺候好各位小主。” 而后面走来的,连脚下的风都觉得有些灿然,若是说玉容小主似月,那这位淳沅小主就是太阳,热烈而灿烂。 “溪瑶姑姑又见面了。”淳沅小主的阿玛正是委署库长时泰,是内务府武备院之属官。各宫自然都和内务府关系亲近,这淳沅小主也就和溪瑶有过几面之缘。 溪瑶笑道:“淳沅小主好记性。” “我阿玛可是说了,姑姑若是需要内务府办事的,言语一声就行。”话不多,信息倒是说的明明白白的,溪瑶只笑笑,“多谢小主关切。” 这些场面,在储秀宫里面的蓁蓁和疏影看了个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蓁蓁撇着嘴对疏影说道:“姐姐看见没有,这可是来了两个有背景的人物哦~~” 疏影没有想象之中的吃错或在意,连一个失落的表情都没有。 连蓁蓁看了都不免怀疑,打趣她:“姐姐,你怎么没反应啊?看你这样,不知道还以为被绑来的呢!” 恰恰是这一句话,激起了疏影心底的涟漪,扯了一丝苦笑:“姐姐感激妹妹一句上的庇护,就是以后,也只想安稳度日。” 这话在蓁蓁心里听来纯属胡扯,谁来了皇宫想安稳度日,什么也不求的,她倒也侧边发听过,不过,没发现疏影有什么问题,也就随她去了,就当疏影清高罢了。 储秀宫这边儿不怎么顺手,漱芳斋那边却紧锣密鼓的进行着,不同于已当选秀女的待遇,这些宫女虽也是择优出来拔尖女子,可家世都无法支撑他们往上走,只能在宫里当值,为了那一辈子都不一定见着一次皇上的机会和微薄的晌银而坚持。 在漱芳斋这边的教习姑姑便是兰心。 皇后娘娘悲痛欲绝而亡,连个儿女侍奉床前都没落着,孤单单一人叹着气走的。 兰心本也想和流萤一起去守皇陵或者直接出宫离开这伤心之地算了,可皇后娘娘弥留之际,对着兰心请求,求她要看着绵宁和瑾媗,皇后到死都不放心两个孩子。这里面的不放心大抵还是因为諴妃。 所以,兰心留了下来。 在漱芳斋做了指导宫女的姑姑。 这一批宫女,大部分都是八旗中难以为继生活的女子,她们进宫最大的希望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改善母家的情况。 如今的进城啊,颇有一种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的极端情况,贪官横行,党羽林立,那些一心想要改革大清的有志之士,稍有不慎,还没踏入神武门,就被处置了。剩余的八旗子弟中,看着吃老本的人那是大有人在,不到万不得已,谁会狠的下心让孩子进宫啊。 兰心性格温和,宫女们学的也得力,个个都想好好表现,在兰心面前博个出彩,希望能分个好去处。 而在这些人中,兰心是比较钟意其中两个人的,一个是关佳氏喜儿,一个是苏完瓜尔佳乔安,都是比较努力且出彩的。 每日艰苦的训练里,没有一个人有怨言,谁都在努力的成为佼佼者,一个能够出人头地的佼佼者。 喜儿和乔安还义结金兰,在苍天见证下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宫里边的福真的能同享吗? 宫里边的难真的会同当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贵太妃提议 人心,总是利己的。 宫里的人心,更是如此。每个人都想往上爬,哪怕是踩着别人往上爬。 “娘娘,春主子来了。”疏桐禀报了一声。 璟婳马上放下了手里的书,急急的站了起来,视线里寻找那个掘强而清冷的人儿。 合欢一挑帘儿,若初就进来了。 越是外面日头开始热起来了,若初的脸色看起来潮红潮红的,只是眼神里有些疲惫。 “姐姐~~”一开口,璟婳就听出了若初的假装坚强。 “傻丫头……”璟婳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里只想这么说她。 若初更是因为这三个字,泫然欲泣,几乎要控制不住。 “快来。”璟婳伸手,若初便稳稳做好了。 “她们没为难你吧?”璟婳刚刚晋封,不好直接去和颖贵太妃撕破脸,心里再是焦灼,也只能在外面望眼欲穿的看若初。 若初倒是轻轻一笑,颇有一点骄傲又硬气的说道:“她们谁敢为难我,也不看看我是谁的人!” 璟婳被若初逗的噗嗤一笑,心里的担忧又稍稍消散了些,“你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过,说归说,笑归笑,这到了眼前儿的事总要好好盘算一下吧。 “姐姐,贵太妃那儿,还是注意些为好。” 看着若初忧虑的眼神,璟婳安慰她道:“那是自然的,不过,不用怕,咱们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这个后宫最终还是要皇上说了算。” 言下之意,那就是贵太妃即使再给太上皇吹什么耳边风,那也是没有大作用。 只是,千算万算,璟婳算漏了人心。 “姐姐这么说,并没错,只是,贵太妃和諴妃一起,那就有些需要注意的了。”若初倒也不会担心哪一个,可这两个加一起,那威力不可小觑。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小福子挑帘儿进来,打断璟婳,说道:“娘娘,寿康宫的福毓姑姑通禀,说是贵太妃下午设了宴席,邀您过去呢。” 嘿,这还真是不经念叨。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璟婳不由得说一嘴。 “姐姐,这不年不节的,贵太妃邀您过去能有什么事?”前脚儿若初刚刚受了罚,跪了一天,这怎么就要设宴请她?若初不明白,璟婳更不明白何意。 璟婳思索几番,也没想到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去,“这个,本宫也不知道。但既然贵太妃开了口,不去倒也不太合适。你随本宫去一趟便是了。” 这没有接到邀请就过去,若初也怕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可福毓姑姑没有通知我,这样冒冒然进去合不合适啊?” 璟婳刚皱眉思索,小福子赶紧跟了一句:“春主子,福毓姑姑打听了,说您也在这儿,那就让奴才代劳给您也说一下。” 若初这才明白过来,“行吧,那我就随姐姐去一趟。” 璟婳和若初都不曾细想,这样的“局”哪有那么简单的。 酉时。 到了寿康宫,正赶上太上皇和颖贵太妃一起欣赏歌舞。 “璟婳参见贵太妃娘娘,参见皇阿玛。愿两位寿安吉祥。”璟婳幸亏穿的素雅一些。 “起来吧,快过来,做这儿。”贵太妃这会子热络的不得了,仿若璟婳比那亲生的还要亲呢。 璟婳笑道:“娘娘好兴致呐。” 而后,给若初使了个眼色,让若初紧跟她而进去。 还没落座,贵太妃娘娘就笑意盈盈道:“你皇阿玛说想看,正巧有台戏正要过目,便让他们演出来一起看一下。” 太上皇看是璟婳过来,也特意问道:“最近宫里忙吗?” “回皇阿玛,这宫里大大小小事情都已经形成了规律,儿臣哪里会累啊。”璟婳笑着落了坐说道。 只是,听了没两句,贵太妃就开口问道:“对了,璟婳,那几个秀女怎么样了?” 璟婳来的时候,已经把情况摸了下底儿,“回贵太妃娘娘,一共四位小主都到了,如今在储秀宫呢。” 只见贵太妃似是无意提了一句,说道:“听说你还设了个三个月教习时间?” “是的,贵太妃,儿臣就想让再入宫的姐妹们都能清楚宫中细则。”璟婳这事儿之前就给皇上说话,皇上也觉得挺好。只是,璟婳这么想,别人未必也能这么想。 只见,贵太妃娘娘看了眼太上皇,幽幽说道:“这如今宫里人丁少的很,这进了宫不赶紧让皇上接触接触,再等三个月又有什么意义呢。” 看得出来,颖贵太妃相当的不喜欢这个“三个月教习”。 璟婳还想争取一下便说道:“这个已经和皇上说过了,也省的今后让贵太妃娘娘费精力。” 可这样的说辞,显然,颖贵太妃不满意。 “如今这后宫人丁少的很,就连男丁也是绵宁和绵恺两个。皇上那边,就不要让他等的太过焦急了,皇家尽快的开枝散叶还是最重要的。”颖贵太妃这几句意味深长的话让璟婳竟无言以对。 而一直看戏的太上皇也说道:“就按照贵太妃的意思办吧。” 璟婳还能再怎么坚持? 果不其然,这可真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 回来的路上,若初还问:“姐姐,您这刚下的吩咐还没怎么执行呢,就要被撤,这奴才奴婢指不定背后怎么说呢。” 璟婳自然也明白:“那这有什么办法呢?太上皇的话在这宫里就是说一不二的,就是皇上也不便辩驳啊。” 疏桐默言不语,璟婳说的没错。 每一个人做一件事总是有目的的,谁也不会无怨无悔的做一件事。 这话还没落地呢,璟婳就看到荣常在从另一边进去了寿安宫。 “娘娘,您看!”疏桐率先发现荣常在,便指给璟婳看。 璟婳诧异了一声,:“这个璀璨要干什么?” 疏桐仔细品了品,说道:“娘娘,贵太妃说的这话怕不单单是缩短教习时间哦。” 璟婳看着荣常在的光鲜,幽幽吐露:“这个是肯定的,教习时间缩短,不就尽快能侍寝了吗?而贵太妃一惯的计谋就是另觅棋子,只是不知道,这新的棋子究竟是谁?能走到哪一步…… 第二百二十三章 蓁蓁登场 “小主们吉祥!司珍房要来给各位小主做首饰,还请小主们选好样式,尽快确认。到时候司制房会为小主儿们裁定锦缎做成华服,为各位小主锦上添花。”溪瑶给几位小主简单说道。 蓁蓁听后,眼里的光泽呼之欲出,满满傲娇道:“这是颖贵太妃娘娘给咱们的赏赐呢。” 众人也都不傻,齐声道:“多谢贵太妃娘娘恩典~~” 溪瑶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 这“赏赐”还真的是颖贵太妃安排的,至于做什么用溪瑶不知,也不会去猜。不过,这安排直接让几个人对严厉的婳皇贵妃有了微词。 这等到第二天,溪瑶才品出来为什么蓁蓁独独开口。 这个情况,她实属也没有料到。 颖贵太妃打着宫中女子要相互提携的口号,特意召了蓁蓁去寿康宫。 那气派的软轿,在蓁蓁心里招招摇摇的枝展,也在众人脑海中不停的晃动,连带着储秀宫的宫女都啧啧直叹蓁蓁小主攀了个高枝儿。 “原也不知这刘佳蓁蓁还是个有后台的人物儿呢。”淳沅似笑似篾说道。 这里面和蓁蓁要好的可就是疏影了,好姐妹有了好去处,谁不想探个有趣的笑料呢,只见淳沅对疏影说道:“疏影,蓁蓁和你情同姐妹,和颖贵太妃相熟这事儿你可听过?” 疏影一心看着蓁蓁远走的背影,倒真是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她心有嫉妒,“我们都是皇上选进宫的秀女,不论怎样,都应该两心交好,彼此鼓励。蓁蓁有这样的荣幸那是她的福气,我替她开心。” 淳沅嗤了一笑,便没有再强行让疏影说什么,“既然你愿意自欺欺人,那就只能随你去了。不过,倒真是可怜了你这呆痴的心思。” 疏影不以为意,仍然我行我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淳沅进宫想要稳势,那也要有几个交好的人,可惜啊,这次选秀只留了四个人。玉容和疏影那都是家中无势又颇为乖巧少言的性子。倒是蓁蓁活络一些,可现在这情况看来蓁蓁自会成为她的对手而已。 皇上看上了玉容那沉鱼落雁之色早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她淳沅也不傻,何必给自己找个“祖宗”伺候,再说了,有貌一时宠,有心才能一世荣。 所以,拉拢疏影便成了淳沅心里的小九九。 只是,她不知道哪个人心里没有小算盘? 有时候是盘算前程或宠幸,有时候也就是盘算个执念无悔。 而坐在软轿里一步一步朝着那灿烂霞光而去的蓁蓁,满心的憧憬和激动,好似跨过这条路,她就走向了人生的坦途…… 寿康宫。 諴妃惠苒和荣常在璀璨都在。 只见,璀璨时不时望望门口,手里绞着的手帕几乎是暴露了她心底的纠结不安。 虽为表姐妹,可这在宫里那全部都是皇上的女人。任你是亲姐妹,也会有嫌隙。 “荣常在可是要见妹妹紧张了?”惠苒看璀璨一直心不在焉的,便饮了口茶,一点点饮尽之后,带着一丝玩笑道。 璀璨正分神呢,忽一听惠苒喊她,扯笑道:“蓁蓁虽是我的表妹,却没怎么见过。在这深宫之中,璀璨有姐姐和贵太妃娘娘的庇护,已是万幸。” 颖贵太妃笑着斥了惠苒一下,“惠苒啊,你看璀璨话都要说不囫囵了,你就不要吓她了。” 諴妃惠苒这才作罢,讨巧道:“贵太妃说的是,怪不得咱们皇上总说璀璨看着牙尖嘴利,心里温柔似水呢。” 心里有事,连场面话儿璀璨都不想说了,一路淡淡微笑。 话刚说完,璀璨就看见了蓁蓁的轿子。 眼睛稍一放光,向颖贵太妃笑着禀报道:“贵太妃娘娘,刘佳蓁蓁到了。” “呦,走的很挺快。”颖贵太妃一心想要培养自己的心腹,可眼下能用的人不多,便在几个新来的小主里选出来了一个刘佳蓁蓁,正是因为她年纪小好影响,又是璀璨表亲,不怕她会生二心。 恢宏大气的寿康宫如一座威严的佛塔一样直击刘佳蓁蓁的眼神和心口。让她即使长舒几口气仍不能平复下来,心里不免为自己的“前程之旅”开始做打拼。 福毓打发了小丫鬟给她带路,“小主,您这边请,贵太妃娘娘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听到小丫鬟这么一说,蓁蓁更是心里忐忑极了,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到了正殿,小丫鬟顿了一下,说道:“贵太妃娘娘,蓁蓁小主来了。” “让她进来吧。”是颖太妃说话,话里都是和善。 碎步走入。 蓁蓁只觉这寿康宫气派繁华。 而偷偷瞥了一眼贵气凌人的颖贵太妃的时候,蓁蓁就想自己若能成为这样的一生,也不枉进宫一趟了吧。 心里有期待,便是最好的吸引力。 “秀女刘佳蓁蓁参见颖贵太妃娘娘!愿娘娘年华似锦,万事呈祥!”蓁蓁伏地,不卑不亢的请安道。 颖贵太妃暗自点了点头,“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蓁蓁似是从头顶听到传来的声音,让人难以忽视的力量。 慢慢抬起头来。 颖贵太妃只见一个长相伶俐,比璀璨更水灵也更明艳的女子如一朵火红的玫瑰一样让人心动。 “好一个水灵的姑娘……”颖贵太妃由心而发赞道。 璀璨见妹妹这么得颖贵太妃喜欢,自然心里也是为她高兴。 惠苒的脸色颇有些复杂了,这样的女子与其争宠,她惠苒凭什么能那么信心十足。 “确实是个标致的可人儿。”諴妃附和颖贵太妃,语气里却并没有什么嫉妒怨怼。 对于惠苒的“落落大方”正是颖贵太妃最满意的地方。 “来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啊?”颖贵太妃问蓁蓁。 蓁蓁那必然是受宠若惊的样子,眉眼间抑制不住的开心,“多谢贵太妃娘娘的垂爱关切,蓁蓁一切都好。” “那就好。” 颖贵太妃说完,给她赐了坐,这才端然看着大家,正色道。 “刘佳蓁蓁乃是蒙古妃嫔,在后宫里,蒙古嫔妃实在是少。只是,满蒙联姻有史已久,我们更要同心携气,为满蒙和睦做出努力!”一开口,颖贵太妃的大义凛然就摆了出来。 諴妃为首,“谨遵贵太妃娘娘教诲!” 寒暄过后,颖贵太妃才松了劲儿,端起茶杯的时候,看着刘佳蓁蓁说道:“到底是年轻,以后机会多的是,你就多多跟着諴妃学学吧……” 諴妃颔首而笑。 蓁蓁伏低虔诚说道:“臣女多谢贵太妃娘娘,多谢諴妃娘娘!!” 听着蓁蓁声儿里的雀跃和求宠直白,諴妃心里直叹:好一颗向上爬的野心~~ 第二百二十四章 野心勃勃 从寿康宫出来之后,蓁蓁那是一千个洋洋得意。 “表姐,你说贵太妃娘娘点名咱们,是不是以后在这宫里就能稳得住脚了啊?”蓁蓁看着今日说话极少的璀璨。 璀璨着实不知该怎么回她才是对,“应该是第一步走出来了。” 虽然进宫时间不长,可璀璨并不是什么都不闻不问的,单单从宫女太监嘴里也听出来了一些宠与衰。 今日你可能是得宠的妃子,明日你就成了阶下囚,唾骂之辈也不是没有,所以,一次简单的“召集”又有什么决定性的作用?真正有决定作用的人还是皇上,那个王位上正放光的男人。 “嗯嗯,这么说也对。不过,眼下这宫里面没有太后,太上皇又掌权,颖贵太妃说话不说形同太后也差不多,还是要多依附才是。”蓁蓁满心期待的和璀璨说着,心里已然给自己做了一个宏伟的蓝图。 璀璨有时候就是佩服蓁蓁那种敢说敢做敢想的性子。虽然也有不少人说她伶牙俐齿,可和蓁蓁一对比,璀璨就觉得自己像是陪衬一样。 而现在唯一让璀璨还心有底气的便是她是货真价实封的常在,而蓁蓁还是秀女。 不过,不知为何,璀璨心里生出了一丝畏惧,还有一丝莫名的紧张…… “那你要怎么做?”璀璨问出这话的时候真觉得自己和蓁蓁像是反了位置。 蓁蓁眼神提溜一转,“表姐,你怎么获得皇上宠幸的?” …… 这丫头问的这么直接…… 璀璨瞠目结舌半天没说上来。 被蓁蓁一直盯着,心里复杂不已,话都不知从何开口说起。 “这有什么难说的,表姐,你就告诉我嘛~~”蓁蓁也不管什么礼数忌讳,拉着璀璨的手就开始说不停。 璀璨心里最后一丝掘强,不愿意把自己完全剖开来让别人,最起码,不能是她自己剖开。 蓁蓁看怎么问都问不出来,就撇了撇嘴,“表姐和以前可不一样了。这宫里边还真改变人……” 纵使平日里璀璨说话玲珑,可面对蓁蓁的一再“口无遮掩”,她也消化不了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没呆多长时间,璀璨就和蓁蓁各自回了寝宫。 路上。 看主子心情不好,一直跟着的丫鬟芷青一副惋惜的语气道:“主子,您瞧这蓁蓁小主还是您的表妹呢,怎么这说话就这么没着没落呢。” 璀璨冷哼了一声,“自小宠惯了,说话就那样儿。” “可这是宫里啊,说不准那句话说错,可就是掉脑袋的事啊。”芷青说到底还是要盼着主子得宠呢,不由得想要提醒主子。 可这奇怪的很。 蓁蓁来之前,璀璨想着怎么说也是自己人,又是从小长大的姐妹,应该会在宫里成为守望相助的依靠。可是,千盼万盼过来之后,一切似乎又不是璀璨想的那样了,这个蓁蓁本性难移,以前是在家里,任凭她怎么胡闹都没事,可是,像芷青说的一样,万一若是口无遮掩说错了话,连累了她的话…… 璀璨不敢往下想,因为一想情况,她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怎么自保。 顿久,璀璨才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多注意下她,不要牵绊着咱们。” 芷青嗯了一声。 不管是谁,都有心思。 刘佳蓁蓁的心思就是怎么能尽快得宠。 回了储秀宫,那可真是出尽了风头。 小宫女们都想凑到刘佳蓁蓁的跟前儿。 疏影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往满脸得意的蓁蓁房间多看了几眼。 而淳沅开着门,就这么看着刘佳蓁蓁“前呼后拥”的招呼着人。 “小主,您这还添热水吗?”是玲珑进来了。 淳沅饶有意味的笑了一下,说道:“嗯,加点也好。” 玲珑便点了头。 “玲珑,你怎么不去蓁蓁小主那儿?”淳沅这话可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劲,最起码玲珑没听出来。 她虽是宫女,可也不是任人摆布的人。 “奴婢没那个福份攀上高枝儿,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玲珑说完也客气的笑了一下。 淳沅倒没看出来这丫头但也是个烈性子。 “若是我能带你走呢?”淳沅看她,说话不紧不慢。 玲珑权当淳沅开玩笑,“小主别嗤笑奴婢了,您必定以后前程似锦,奴婢若是能伺候您自是荣幸。不过,奴婢是个眼界窄的人,只会做好眼前。” 淳沅心里满意,嘴上听着是贬自己,可这话明显是说给自己听的,玲珑是个务实的人,这样的人,能做事。 是夜。 蓁蓁带着一盒点心敲了敲疏影的门。 “姐姐在不?”蓁蓁轻声问道。 疏影一听是蓁蓁,便赶紧下了床,开门便看见蓁蓁笑嘻嘻的提着食盒。 “你怎么过来了?”疏影还是那种性格,似乎并没有因为蓁蓁受宠之事有任何思绪变动。 蓁蓁欸了一声,故作深沉道:“姐姐这话是怪妹妹了。白天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也没来得及看姐姐,这不,刚闲下来,就把从寿康宫收的赏赐给姐姐带来了,咱们一起吃啊。” 疏影还没开口,蓁蓁就提着食盒挤了进去。 “快点来,姐姐~~”蓁蓁招呼她。 想着蓁蓁就是这性格,疏桐摇了摇头,随她去吧。 吃了一块桂花糕,蓁蓁心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姐姐,你不知道寿康宫可真大,贵太妃娘娘属实看着贵气。不过,你知道吗?那諴妃娘娘看起来真是美艳,又美又有宠爱还有子嗣,到了她那个地位,你说咱们是不是梦里就要笑出声?” 蓁蓁自顾自的幻想,越想越想笑。 疏影看着蓁蓁一脸憧憬的样子,配合着笑笑,心里盘算着若是蓁蓁能得宠,那她可也省了太多事了。 “妹妹漂亮,性格又好,以后一定是宠妃。”疏影附和道。 蓁蓁就喜欢听这话,随即,心里又有了一个疑问。 只见,蓁蓁几乎就要凑到疏影脸上了,说道:“姐姐,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皇上?” 这事儿,疏影哪知道。最起码,现在不知道。 可蓁蓁知道,她托了几个人,拿了那么多人,终于知道过几日皇上的行踪。 可是,这事情她一个人做不来,表姐那样子,她又不相信,想来想去就只有疏影合适。 “姐姐,我有一个法子,就是这事需要你帮妹妹了。” 看着蓁蓁狡黠的眼神,疏影也不由得心动起来。 蓁蓁附到疏影耳边,轻轻说道…… 第二百二十五章 “能行吗?”疏影有些担忧,与她而言,有命才有以后。 蓁蓁看着疏影胆小的样子就叹了口气,“姐姐,这什么事没有风险啊,在这待着有什么出头之日啊,皇上何时能记起咱们?” 蓁蓁虽然说话做事比较随性,可她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这要是一点儿计谋不使,皇上只怕到她们死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人。 可蓁蓁这法子虽好,也不算全然没有风险。 “想好了没啊,姐姐?”蓁蓁用胳膊捅了下疏影。 “额?额……”疏影愣了几秒。 “那我就当姐姐同意了。”蓁蓁双眼晶亮。 疏影压根儿就没来得及说什么想法,蓁蓁就跑来了。 “真是小孩子心性!”疏影羡慕的看着蓁蓁不管不顾的背影,直叹蓁蓁定是自小呵护在手心里的宝贝。 又过了两日。 天朗气清,舒服的走个路都是舒坦。 嘉庆皇帝正从毓庆宫出来,走在御花园,想到春禧宫一趟。 “爷,您瞧,这花儿都开的正好,您也得常常出来赏赏景看看颜色,这俗话说得好:劳逸结合,总要有张有驰方为度不是。” 趁着嘉庆心情不错,四宝多说了两句。 嘉庆看了四宝一眼,“你倒是说的勤。” “奴才这不是担心万岁爷嘛。”四宝看嘉庆和颜悦色,心思也不由得松了下来。 “欸,那是什么?”四宝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看着前面一个香囊说道。 嘉庆一抬额,四宝便差了小太监赶紧过去了。 “皇上。”四宝接过香囊递给了嘉庆。 这是一个湖蓝色玉兔追月的双流苏香囊,另一面竟绣了个女子的头像,灿若星河的模样标致极了。 还别说,绣工精细,品味清雅又不失趣味,倒是让见惯了锦绣绫罗的嘉庆眼前一亮,多看了几眼。而这小像更是醉进了嘉庆的心。 “皇上,这香囊还放了夜交藤,柏子仁,沉香,檀香,安息,是个细心的人呢。”四宝看嘉庆好不容易对一件事起了兴趣,不由得顺着嘉庆的心思说了两句。 嘉庆似乎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最近宫里来了不少人是吧?” 四宝回道:“皇上日理万机,自然关注后宫少了一些。新选进宫的四位小主已经安排好了,还有一批新来的宫女也是十分不错。” “嗯。”嘉庆简而一言,四宝倒实在没明白什么意思。 可自己话已经说到位了,想必万岁爷有自己的想法。 这边四宝还没有从思绪中缓过来,嘉庆就又喊了他一声,“四宝。” “嗳,万岁爷。”四宝紧步跟上。 “去查查这是谁的,带来毓庆宫。”嘉庆最近被和珅搅的心思沉重的很,确实看见这个香囊有了一丝松快。 …… 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万岁爷主动要求去他宫里。 哪里还去想别的,四宝应声道就开始盘算怎么进行。 春禧宫。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越发的稳重了,美的也越发有气场了。 “起来吧。”嘉庆慢下步子和璟婳一同进屋。 “皇上这几日都在毓庆宫,可按时用膳休息了?”璟婳看着嘉庆的疲惫面容,心里一阵心疼,语气里不免多了一丝娇斥。 “可不就是想在你这儿歇会儿嘛。”嘉庆自在的躺在软塌上,这天气舒服的很。 “最近皇上也没怎么来后宫,咱们这宫里的人可都是盼星星盼月亮呢。”璟婳说这话,嘉庆还斜眼看她一下,“怎么?你也是盼星星盼月亮?” 璟婳就笑了,羞答答回答:“臣妾也是盼星星盼月亮呢。” 这个回答才让嘉庆满意的嘴角扯笑。 “对了,皇上,新进宫的四位小主,您什么时候有时间,真要好好见一见了。” 嘉庆侧目,“婳儿这是要把朕往外推啊?” 璟婳就放了手里的东西,接过疏桐送过来的茶递给嘉庆,语气缓缓道:“臣妾怎么舍得把皇上往外推,只是,这几个人颖贵太妃在臣妾面试提了几次了,实在是不能为一己之私误了皇上联络朝堂重臣的事情啊。” 开玩笑归玩笑,嘉庆比谁都清楚这其中厉害。 “嗯,是啊。朝堂被和珅一党搅的乌烟瘴气的,若不趁机拉拢几个大臣,只怕朕真要遇个难题了。”嘉庆刚刚还雀跃的心此刻就变得冷了不少。 璟婳依依坐在嘉庆身边,低低说道:“臣妾明白皇上的心思,可这宫里也好,宫外也罢,有时候就算是违心也要面露微笑的接受。” 嘉庆点了点头。 这一夜,嘉庆睡得很好,梦见了做亲王时候的点点滴滴,别的没怎么记住,就记住了和璟婳大婚的事情了。 第二日,刚刚过了巳时三刻,四宝就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赶紧去了毓庆宫。 “皇上。”四宝轻轻唤了一声。 嘉庆抬眼,便问道:“何事?” 四宝道:“皇上,那个香囊找着是谁掉了的。” “谁?”嘉庆懒懒问他。 四宝回到:“听宫女说很像储秀宫的小主,奴才不敢耽误,便先给皇上回禀了。这会子奴才已经派人去了储秀宫。” 嘉庆正是怎么都看不进书呢,索性把书一放,“朕也同去看看。” 这有了明确的目的地,连路程都觉得近了不少。 储秀宫,溪瑶正给各位小主领用司制房送来的衣服。 “溪瑶!”四宝知道溪瑶性格,她不是爱开玩笑的性子,平日里交流不多。 溪瑶一抬头,便看见了四宝,正说道:“公公怎么来了?” 而后,就看到了皇上。 溪瑶赶紧福身,“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嗯,起来吧。”嘉庆没多说话。 四宝便走上前,低低附到溪瑶耳边说道:“万岁爷捡到了这个香囊,您看这是哪位小主子的。” 溪瑶哪儿敢耽误,赶紧凑上去看。 可看来看去,溪瑶总觉得像两个人。 “姑姑?”琉璃喊了一声走神的溪瑶。 溪瑶赶紧赔笑:“奴婢真是没看出来这小人儿画的是谁,这激灵劲儿看着倒挺像蓁蓁小主的,不过,镜面反过来之后,也觉得也像疏影小主……” 第二百二十六章 剑走偏锋 而琼花和琼梅各去了一个小主的寝宫。 没多会,琼花回来了,“姑姑,蓁蓁小主不在。” 随后,琼梅也回来了,“姑姑,疏影小主也不在。” …… 这还真奇怪,能去哪儿呢? 倒是琉璃细心,她悄悄走至溪瑶旁边,小声说道:“姑姑,刚刚奴婢看到两人去如意馆了,看起来应该是还没有回来。” 溪瑶随后就找了皇上,“皇上,两位小主均去了如意馆。” “万岁爷,要不奴才去如意馆请两位小主子过来?”四宝觑着嘉庆的脸色试探道。 “算了,如意馆离毓庆宫也不远,直接去如意馆行了。”嘉庆回道。 “是,起驾!如意馆!”四宝一声高喊,软件抬了起来。 四宝身后就是大徒弟常得来,平日里没少做跑腿子,却跟个隐形人儿似的不抢风头,就想着能以后随着四宝做个首领太监,好有个一权半职的。 这会子双眼紧紧盯着师父四宝和皇上。 如意馆。 这平日在如意馆里最多的人就是画师,不过,因为如意馆里画卷丰富,还是很招人前去学习的。 “今日这如意馆怎么看起来人有些少啊?”四宝嘴里嘟囔一句,连皇上都没听到,常得来倒听得一清二楚,怪不得四宝经常说他是千里耳。 落轿。 四宝和众侍卫正准备随着嘉庆进去,被嘉庆扭头说了一下,“你们就留在这儿吧,别打扰了画师作画。” “是,遵命。”四宝停下了步子。 在嘉庆走进如意馆的时候,只有常得来暗暗松了口气。 这里面空旷,若是没人引领还真的不一定找得到哪儿是哪儿。还好,嘉庆自小经常进如意馆找些书画,比较熟悉。 往里面走了几步,便看见有一个隔间,好似有人在窃窃私语。 走进之后,嘉庆忽听道:“疏影,你再侧着一点身子。” “疏影?这不就是刚刚去了储秀宫没在的女子吗?”嘉庆心想。 刚要推门进去,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一个女子正好和嘉庆撞个满怀。 “哎呦……”蓁蓁揉了揉吃痛的额头,捂着抬头看向嘉庆。 由于嘉庆穿的是常服,蓁蓁以为是哪位王爷呢,便伸来胳膊拦在门口道:“哎哎哎,你是谁啊,这不能进去!” 嘉庆还是第一次被别人拦下呢,还以为说的别人,等确定蓁蓁眼神瞪着自己的时候,才明白真的是说自己。 “就是说你呢,这不能进去。”蓁蓁眼睛微皱,却是那么灵气逼人,清纯可人。 “为什么不能进?”嘉庆也颇有兴趣,索性陪她玩了起来。 “我们是储秀宫的秀女,里面是疏影小主要做画像,旁人不能打扰。你快些走吧……”蓁蓁打量着这个男人,一点不退让的说道。 欸,有意思,嘉庆看着蓁蓁,越发觉得是像香囊上的女子。 而在门后面,是蒙着面纱的疏影,她听得声音,知道是皇上在和蓁蓁说话,便轻着脚走至门口,手心悄悄一动,从袖口里倒下了一把匕首。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才让自己平静心思,便听到门外说话声。 “那你是?”嘉庆又问。 “我是秀女刘佳蓁蓁!”蓁蓁微抬额头,说的骄傲非常。 “哦……”嘉庆嘴角含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丫头。 蓁蓁像是刚刚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似的,指着嘉庆手里的香囊说道:“你怎么会有我的香囊?” 嘉庆摇了摇香囊,看她问道:“这是你的?” 蓁蓁点了点头,“是我的。” “那……”嘉庆看着蓁蓁随着香囊转动的目光,忽然想要逗逗她。 蓁蓁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踮起脚就要拿。 嘉庆始料未及,下意识抬高了手臂。 蓁蓁清雅纯情的面孔就这么直入他的眼底。 就在这个时候,蓁蓁正和皇上“嬉戏”,皇上应该注意力不集中。 疏影一只手要打开门的时候,忽然从门缝里看到有人朝着皇上过来了,她不能丢了命还没办成功。就这一恍惚,蓁蓁便又重新堵住了门口。 到底是没够着,蓁蓁就杏眼瞪他,故作姿态说道:“你是哪位王爷?可知秀女也是皇上的女人,怎可这般没有分寸?” 嘉庆直想笑,这丫头太有趣了,便把香囊藏到身后,玩味未消的看着蓁蓁说道:“本王就不准备还给你了,你要怎么拿?” 蓁蓁愣了一下,“你……” 而后,嘉庆就洋洋得意的出去了。 还不忘多看蓁蓁几眼。 直到嘉庆走了之后,蓁蓁才把心里得意的笑展示出来,看来有戏。 门后的疏影心里砰砰直跳,不比蓁蓁轻松多少。 蓁蓁猛一开门,正看到疏影光着脚站在门边,吓得蓁蓁一捂心口,惊呼道:“姐姐,你干什么呢?” 疏影愣了一下,赶紧收起手里的匕首,胡乱说道:“我就想看一下皇上长什么样子。” 蓁蓁狐疑的看她,随后,笑着说道:“是啊,姐姐辛苦了,倘若妹妹一朝得势,绝对忘不了姐姐的。” 疏影只得尴尬笑笑,关切问道:“怎么样?” 只见蓁蓁胸有成竹说道:“姐姐,这下绝对有戏。就擎等着敬事房的通传吧。” 回了储秀宫,蓁蓁就特意把来时额娘给她买的香体膏打开了,今天将是她的得宠起点。 琼花过来伺候的时候,蓁蓁还满不在意的看了看房间,啧啧说道:“琼花,把这里收拾干净一些,要不别的小主可怎么住?” “是。”琼花深吸一口气。 “也是,这储秀宫平日里不怎么住人,也不能对你们要求太高了。就这儿吧……”蓁蓁这语气,平白让谁听了心里都不舒服。 琼花平时听惯了蓁蓁的挑三拣四,也没说什么,气呼呼的回了寝房。 “怎么了,这是?”溪瑶看着琼花面色不对,遂问道。 琼花抱怨的叹了口气,“蓁蓁小主整天阴阳怪气的,有能耐别呆在这儿啊。” 溪瑶轻笑一声说道:“或许还真的就不在这儿了……” 夜将深。 敬事房的太监就端了牌子过来了。 “万岁爷,敬事房到了。”四宝笑着禀报。 嘉庆揉了揉眉心,把桌子上的香囊扔进了敬事房太监端着的盘子上。 四宝会意,便对敬事房太监吩咐道:“储秀宫刘佳蓁蓁!” 第二百二十七章 磨人妖精 玫瑰花瓣…… 香体膏…… 莹白如雪的肌肤吹弹可破,一位嬷嬷细致的描画眼前女子原本就美丽的五官,铜镜中只觉得这人儿似天上有。 看到这儿,蓁蓁就知道今日便是她的“幸运之日”。 虽房间里静悄悄的,可蓁蓁的心绪扑腾的厉害,她甚至必须一连深呼吸几次才能让自己不激动的喊出来。 太监轻轻用锦被把蓁蓁裹起,一路向毓庆宫走过去。 隐隐纱幔垂下,随风而动,似乎也把人心吹得荡漾了起来。 嘉庆已经换了寝衣,正懒懒半倚床边轻轻摇着素扇。 太监们进来的时候,嘉庆听得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没抬眼。 蓁蓁被卷在一起,只觉得这宫殿里面的香味儿好浓。 蓁蓁偷偷的探探头,没发现什么,便大胆的用手扒着被角。 刚刚钻了出来,就撞进了皇上的臂弯了。 蓁蓁抬起头的那一刻便愣住了。 看着惊讶的蓁蓁,嘉庆心里倒是起了涟漪。 “你要去哪儿?”嘉庆放下了扇子,鼻息相对,慢慢吐出的气息炙热的眼神几乎要把蓁蓁看穿。 “你……”蓁蓁佯装无辜的睁大眼睛看嘉庆。 却在不经意间,锦被滑落,露出洁白如雪的肌肤,肩头一凉,蓁蓁正要抓住被子,反而被嘉庆一把搂紧了怀里,看着这粉嫩的樱桃小嘴和晶莹清澈的眼睛,嘉庆更觉深处升腾起来的欲火被勾起。 “怎么?不认识朕了?”嘉庆笑着看她。 蓁蓁娇涩又羞嚇道:“嫔妾不知是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不知者无罪,没那么严重。”嘉庆有些累,把扇子放在了一边。 蓁蓁看的清楚,轻轻移到嘉庆身后,两只柔夷颤颤的试着触碰嘉庆的肩头,柔柔说道:“皇上累了吧,嫔妾给您柔柔吧?” 嘉庆拍了拍她的手,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蓁蓁着了一身肚兜,一头如墨的秀发在柔和的灯火下散发着光泽,玫瑰花瓣的香气盈盈散开,让嘉庆浑身舒坦…… 蓁蓁看着这个五官俊朗,浑身英气的嘉庆,嘴角不自觉窃喜,俯下身子,一点点往下撩拨嘉庆的欲火。 房间内渐渐升温,嘉庆一点点被蓁蓁勾起欲望,两个人如干柴烈火般一触即燃。 这个女人可比别的妃子初次承欢会玩的多。 嘉庆心跟着身子而动,第二天,便出了册封的文书:本志之女刘佳氏为信贵人。 这一下,蓁蓁可是真的比璀璨高了一个等级,得知消息的璀璨气的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砸得粉碎。 这人啊,一旦尝了鲜,心里的专情就断了线。 他又想起了那个美若天仙、纯情如雪莲的玉容。 若是蓁蓁是一时兴起,那这个玉容可就是念念不忘了。 好在,玉容小主性子和容貌一样,恬静温柔的很,就是溪瑶,也挑不出什么错。 果然,一夜之后,博尔济吉特玉容册封为玉贵人。 三天之内,两位贵人。 这事情放到什么时候都是大新闻。 宫里的人都佩服绝了春禧宫的璟婳还能坐的住。 只是,你不在那个位置,又岂知有何委屈。 璟婳这几日面色不怎么轻松,但经历了那么多,也不至于凝重不喜,毕竟,她可是皇贵妃,目前嘉庆的妃子中权势最高的女人。 若初比刚来的时候对皇上多了一丝关切和注意。 这不,刚刚玉贵人的册封刚刚下来,她就取消了原本要去御花园放风筝的打算。 合欢从御花园回来的时候,璟婳还挺诧异,“你不是去陪着春常在放风筝了吗?” 合欢惆怅的看着璟婳,“春主子哪儿还有那心思,听说皇上又封了玉贵人就说身子不舒服回去了。” 疏桐看了璟婳一眼,说道,“难为春主子会多想,她这是对皇上上心了。” 璟婳点了点头,让疏桐给茶里加了蜂蜜,“若初的心也不似以前那么冷了。” “这一复一日的生活,若是一点盼头儿都没有,也是熬不下去的。”璟婳抬了抬额,极其淡定的看着疏桐。 “主子,您看那信贵人嚣张的,简直这紫禁城都容不下她。”合欢生气,她们的娘娘还没这么大气派呢。 璟婳淡然笑了一下,“随她去,能翻腾出什么花儿?” “嗐,奴婢替娘娘生气!”合欢气着说道。 好在,合欢也不是太过于意气用事的性子,不过是真性情一些,璟婳知道身边也不能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总要有一些像合欢这样的人抵御一些碎嘴子。 “娘娘,信贵人这刚刚得宠,就常往諴妃那儿跑,只怕諴妃这又多了一个左膀右臂。”疏桐一直也注意着延禧宫的动静。 璟婳似乎也猜的到了,“颖贵太妃做的那么高调,可不就是要拉拢蒙古嫔妃嘛,如今諴妃位份高,资历老,又有皇上的眷顾,免不了要成为蒙古嫔妃之首。” “娘娘说的是。”疏桐不再说。 璟婳看着春禧宫的一草一木,开始有些茫然,除了勾心就是斗角,自己到底追求的是什么…… 若是说璟婳只是思虑自己,那颖贵太妃的筹谋可就是一步一步的设局了。 夏夜盛热,乾隆睡得越来越少,倒是打盹越来越多。 乾清宫。 颖贵太妃进去的时候,乾隆正看着奏折生气。 “太上皇这是怎么了?动这么大肝火?福毓,给太上皇倒杯茶,拿些舒肝理气丸。”颖贵太妃吩咐道。 乾隆憋闷,胡子呼哧呼哧的抖动着,“这些个八旗子弟,不闹出点儿动静儿,都不消停!” 得了! 颖贵太妃这就明白了乾隆的生气的点,“太上皇,您先别动气。这些事情让皇上处理就好了,您啊,可不能再这么操劳了。” 乾隆是个顺毛驴,颖贵太妃摸得透透的。 “您瞧这大清在您手里那也是盛世之像,就算有些不如意之处,也能慢慢调节不是?”贵太妃柔声细语的对着乾隆说道,这才感觉乾隆的气儿顺了些。 “这几日宫里可还太平?”乾隆这几天只顾关注八旗子弟的事情呢,甚少去问宫里。 颖贵太妃便说道:“嗯,宫里挺好的,皇上最近又纳了两个贵人,也是欢喜的很。” 乾隆点了点头,“颙琰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过于较真儿,这朝政哪儿有处理完的时候,后宫充盈,皇家子嗣才会枝繁叶茂。” 颖贵太妃便接过话茬,“是啊,那臣妾就给敬事房多交代一声,多多让些新人伺候。”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新人可不止蓁蓁个荣常在两人啊…… 璟婳直接把淳沅和疏影的牌子爷加到了里面。 疏影给嘉庆留得印象少,也引不起他的注意,可明眸皓齿灿若星辰的淳沅被翻了牌子,册封淳贵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再不良善 延禧宫。 諴妃让斐然多燃了点儿奎宁香。 “娘娘,漱芳斋的兰心带着宫女过来了。”斐然禀明道。 “兰心?漱芳斋?”諴妃有些疑惑。 斐然点了点头,说道:“这兰心之前不是一直伺候皇后娘娘嘛,后来皇后娘娘走了,流萤出了宫,兰倒是留了下来,做教习宫女的姑姑。” 说实话,兰心一直给諴妃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不似流萤那样咄咄逼人。 “让她进来吧。”諴妃吩咐道。 问题源头是她和皇后娘娘,无关乎与丫头们。 兰心还是那么轻声细语,“奴婢参见諴妃娘娘,愿娘娘青春永驻,恩宠常在。” 说这话时,諴妃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是个聪明的丫头。” “谢娘娘。”兰心并未有别的心思,行礼之后就开始直奔主题了。 “娘娘,内务府吩咐要给娘娘拨两个宫女,您也瞧瞧看行不行。”兰心说完,身子一侧,諴妃才看到两个宫女。 “嗯,斐然,带她们下去吧。”諴妃对斐然说道。 然后,就见斐然领着宫女出去,这儿只剩諴妃和兰心了。 “兰心,在漱芳斋可还习惯?”諴妃这开口一问,兰心还疑惑諴妃的目的。 “奴婢一切都好。”兰心显然不想和惠苒有太多牵扯。 “可惜了……若是你跟着本宫,怎会落到这个地步。”惠苒似在叹息。 “娘娘身边自有得力之人伺候,奴婢没什么远大理想,只想在宫里谋个安生。” 如此这般宁愿劳累也不投诚她,实在是让惠苒心意难平。 “你是担心本宫会迁怒于你?”对于朗娟,惠苒向来觉得自己算作心慈手软了,可不知为何,心底生生就是有一丝不甘,凭什么她喜塔腊朗娟病死罢了,却在宫里流传着她逼死皇后的闲言?凭什么她是皇上迎娶的第一个女人,却比不上一个只进宫三年的黄毛丫头? 原本王府里女人少,即使争斗,她也可以独善其身后落和贤惠的好名声,从封号中就可见一斑。可自从进了宫,一切都变了,青梅竹马再也入不了皇上的心,而任性娇纵反而让皇上迷了眼。也真是如此,諴妃越发觉得自己的贤良淑德没了坚持的意义,而每一次“咄咄逼人”倒是让自己有了一丝快感,作为后妃顶尖人物塔上的快感和骄傲。 兰心一直没有搭腔,现在的諴妃有了棱角,她只能远观,否则,自己一朝犯错,谁还能替她答应皇后给两个小主子一丝眷念和安慰。 “奴婢不敢!”兰心噗通一跪。 斐然看着兰心的缄默,不由得小声对諴妃说道:“娘娘,看来兰心姑娘是志向要老死在漱芳斋了。您就让她多教导些心细宫女吧,延禧宫也不缺这少言死心眼儿的奴婢,也算是让她随了心愿。” 諴妃厌恶的摆了摆手,没有忠心,谈什么以后。 兰心千恩万谢出去了,只剩闷气的諴妃和逐渐成熟的斐然。 “斐然,本宫越来越跋扈了吗?”諴妃这话是问过斐然,自己却也在心里衡量答案。 斐然随着惠苒一路走来,见证了主子那么多的心酸,知道她的苦楚,自然也理解主子,宽慰她道:“主子别多想了。这是在宫里,不是以前的王府了,人多嘴杂,一百个口中,您就有一百个样子,为了一两个流言蜚语难为自己,也不值当不是?只要心中无愧,就够了!”天天 斐然的话像一剂强心针,给了諴妃一层结结实实的温暖,斐然有句话说的不错,一百个人口中有一百种说法,自己真是来宫里久了,有些躁了,才会越去想那些事,越难过。 皇上本来来后宫的次数就少,如今一下又进了几个新人,免不了会让一些“老人儿”多谢,比如:莹嫔。 莹嫔在钟粹宫里闲的很,品茶,赏花,听曲,看画,可哪一件她都静不下心。 她想和皇上重回恩爱时光,而非现在的对影成双。 只是,皇上最近翻她的牌子真的很少,心里也不免有些落寞。 这日,正在逛御花园,看着水里嬉戏的鱼儿,忽然听到有人嬉笑声。 “什么声音?”莹嫔转头看向声音处。 知秋赶紧扶着主子,“主子,慢点儿。” 这走了上去,才看见,原来是有人在玩风筝。 她喜欢骑马沙场,不是太喜欢小女儿家的玩物,必须说有线牵扯的风筝,比起风筝,她可是更喜欢老鹰,翱翔天际,无拘无束。 只是,进了宫之后,她就没有再表露出自己的喜好了,她的喜好不重要,皇上的喜好重要。 “那是谁?”莹嫔问道。 知秋倒是一眼就认得出来,“主子,那是新进宫的信贵人。听说,很是伶俐呢。” “伶俐?那倒是对皇上的心思。”莹嫔冷笑。 刚想着回去算了,忽然,那风筝招招摇摇,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莹嫔脚下。 知秋还没发作,训斥她们,便听到远处有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信贵人的风筝捡过来!” 一听这毫无礼数敬意的话,莹嫔就炸了,这是使唤谁呢! “放肆!礼仪规矩都不懂了?”知秋提声呵斥。 只见信贵人和丫鬟们赶紧走了过来。 丫鬟飞雪一见是莹嫔,赶紧惶恐跪下,“奴婢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出来是莹嫔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信贵人这才行了个礼,道:“原来是莹姐姐,妹妹初来宫中,见识尚浅,没有第一时间去拜访姐姐,还请姐姐见谅呢。” 莹嫔看她这么熟络的说话,不解道:“姐姐妹妹的,我们很熟吗?宫里的规矩希望你学过了。” 廖廖两句话真是打脸蓁蓁,只见她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尴尬极了,不得不屈膝行礼,说道:“刘佳蓁蓁参见莹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得了上风之后,莹嫔才幽幽甩她一个嘲笑的眼神,语气冷冷道:“刚进宫,还是谨小慎微为好,风头可别太盛,小心伤着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信贵人双手紧攥,低头闷声道:“是,蓁蓁知道了。” 待莹嫔走后,刘佳蓁蓁狠狠地打了宫女飞雪一巴掌,恨恨道:“贱婢!你长一双眼睛是干什么使得?若是再有一次,我保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飞雪浑身如筛糠,哭着不停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信贵人看着莹嫔意气风发的远去,发誓不报此愁誓不为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 姐妹嫌隙 信贵人心里藏着气又怎么可能让这件事就这么消停过去。 绛雪轩。 “主子,荣常在请您下午去品茶,您看……”飞雪知道荣常在和主子关系不一般,便在荣常在身边的宫女芷青说完之后,不敢怠慢的传了话儿。 “不去!她让我去就得去啊。”信贵人一句话噎的飞雪半天没吭声。 顿了一会儿,信贵人又跟没事人儿似的开了口,“下午你准备些上好的茶叶,我要去延禧宫。” 飞雪不敢怠慢,赶紧去库房看看还有没有要的那种上等茶叶。 午膳味同嚼蜡,信贵人也就扒拉了几下就放了筷子,任凭飞雪怎么劝,她只剩摇头,没有胃口吃什么都不香了。 申时还没打更,信贵人就按耐不住自己了。 “你倒是快点儿啊!”信贵人也就嫌弃飞雪做得慢。 等到收拾好了以后,才赶紧过去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有嬉笑声,信贵人正纳闷是谁,斐然正巧走了出来,看见信贵人之后,福身道:“信贵人吉祥!” 这边信贵人才颔首,便听到里面的声音,“是蓁蓁来了吗?” 是諴妃娘娘的声音,当即,信贵人就面带笑容的抬了脚。 只是,前脚刚进,就看到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是表姐璀璨。 荣常在看起来有些不太欢喜,冷冷站了起来,幽幽道:“信贵人吉祥,贵人真是好雅致,还带了好茶叶赏茶呢。” 前有拒绝荣常在,自己又带了茶叶被她撞了个正着,说这些话可不就是自己要听着嘛。 “姐姐说笑了。”信贵人只得自嘲一声。 璀璨显然不吃这一套,“这茶叶原是我不配喝的,怎么说笑。” 諴妃听的一头雾水,便制止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璀璨可是抓着好机会了,便眼角抹泪似的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嫔妾想要邀请信贵人去钟粹宫,可人家说没有空,这会子倒是有空了。” 如此这么一说,諴妃才明白,这是两个人置气呢。 “来来来,先坐下。”諴妃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两人,给斐然使了个眼色,又搬来了个凳子。 璀璨气的不得了,几乎是全程都是爆炸的那种。而信贵人也就刚开始有些不悦,这会子已然调节好了。 “这几日,皇上可是挺爱去你那儿呢。”諴妃抓了几颗杏仁,剥了之后放进了口中。 真是苦…… 信贵人笑笑,有些不好意思道:“皇上也就是身子偶尔不舒服,嫔妾给皇上捶捶捏捏罢了。” “捏捏捶捶?妹妹会的还真多……”璀璨自小没见过蓁蓁干活,这冷不丁的听她说一嘴,心里不自觉就撇上了。 信贵人也不理她,自顾自的把茶叶放好。热搜 “你有心了,只要你们姐妹能同心协力,贵太妃娘娘也就放心了。”諴妃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璀璨说道。 信贵人点了点头,道:“娘娘说的是,蓁蓁也是如此想的呢。” 璀璨冷笑了几声,实在是呆了不下去,便对諴妃说道:“还请娘娘明鉴,嫔妾这边有些不适,先回去了。” 信贵人看着璀璨气着嘟囔走了之后,也就看了两眼,便重新赔笑说话了,好似这事和她无关似的。 斐然在信贵人走了以后才对諴妃说道:“娘娘,这信贵人真是不一般呢~~” 諴妃到觉得这性子蛮好,“怎么了?” 斐然摇了摇头,“难怪荣常在会不悦,这信贵人妥妥的利己主义。奴婢看,这以后可真要小心了。不能走的太近呢。” 諴妃自是看穿一切,饶有深意的说道:“蓁蓁的确是向上爬不顾一切的人,这种人有利也有弊。不过,于本宫而言,她越是这般,越能为本宫所用,至于别的,谁还没有个私心杂念的。” 主子既然这么想,那也不是没有道理,即使心里微微有些不太认同,也无所谓的。 春禧宫内,蓁蓁的名字响起了几次。 莹嫔坐在凳子上,看着春常在和皇贵妃,满脸的不屑。 璟婳倒没说什么,若初可是有了共鸣,“这事儿也难免莹嫔会不舒服,前几天嫔妾去御花园正巧她也在,那做派真是不知道了还以为是皇后呢,凭着皇上的宠爱,得意的不得了。” 莹嫔可找了个知心人儿,心有感触的狂点头。 “这么个张狂的丫头你们都治不了了?”璟婳似笑非笑,瞬间把吐槽的氛围化解了一些。 莹嫔叹了口气,“那不是因为蓁蓁正得皇上恩宠嘛,若是因为这些事情撕破了脸,闹到皇上那儿还是觉得咱们没有度量不是?” 璟婳倒是第一次听到莹嫔这么说,那般火辣的性子也收敛了些呢。 “该说还是要说的,今日她能这样,明日就会变本加厉。你们也都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若是被她唬住了,说起来都让人笑。更何况,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里的规矩是摆设吗?”璟婳明面上说她俩,莹嫔可是字字都往心里去了。 “得了。既然有娘娘这句话,那嫔妾就明白了。”莹嫔跃跃欲试,恨不得这一刻就和蓁蓁一较高低。 若初苦笑了一下,自己本就是个常在,位份在贵人之下,这事儿莹嫔可以硬气,她,只能忍。 “若初,有时候受了委屈,可要说才对,知道吗?”璟婳看若初不吭声,握了握她的手。 若初便笑着说道:“妹妹知道了……” 又过两日,正值七夕,宫里的女子都挖空心思想要博得皇上的注意。 就看那满宫的花枝招展,真是争奇斗艳,不相上下。 疏桐在给璟婳梳头的时候说道:“娘娘,这宫里的风气都是要整改一下了,您是没瞧见,有的宫女和太监都明目张胆结成对食了,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还得了?” 这话从疏桐嘴里说出来,可见真是看不过去了,“着实应该整治一下了,妃子打扮,宫女丫鬟也都花枝招展的成何体统!” “尤其是信贵人,她手下的飞雪仗着主子得宠,都快成了宫里的名人儿了。”合欢听到疏桐说这事,多了句嘴。 又是刘佳蓁蓁? 第二百三十章 过河拆桥 “小福子。”璟婳懒懒的抬眼唤道。 许是小福子一直就在门外候着,像是弹出来似的,颔首道:“娘娘,奴才在。” “你去请这位贵人来春禧宫,就说本宫想请她喝茶。”璟婳看了看珐琅茶杯里的清汤茶色,好像没用刚开始那么清澈了。 “是!奴才这就去。”小福子说着就退了出去,直奔东走。 七夕的天气也就是正午时会热一点,大部分时间还是很舒适的,正因如此,刘佳蓁蓁慵懒的躺在绛雪轩的躺椅上,舒服的享受宁静的时光。 小福子一向跟着皇贵妃,自是知道礼数的重要性,远远便侍立而站,提了声音说道:“信贵人吉祥!” 刘佳蓁蓁略皱眉,一副打扰了她清闲的不满之态,颇烦道:“谁这么不长眼?” 待看清是春禧宫里的福公公,那可是跟变脸似的,一秒笑颜,“呦!是福公公啊,您怎么来了?飞雪,快上茶!” 小福子哪儿是敢放肆的人,推脱道:“小主折煞奴才了。奴才这是奉了皇贵妃的命,邀请您去春禧宫一趟。” 刘佳蓁蓁琢磨着福公公的话,眼睛不知提溜转了多少次了。 “娘娘是有什么指示吗?”刘佳蓁蓁故意凑近小福子,打听道。 福公公警惕的往后几步,更是恭谨了,“奴才可不敢揣度主子的心意,只是来请您过去一趟。”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便只能去了。 不过,看着小福子阴阳怪气的神色,刘佳蓁蓁长了个心眼儿,对小福子说道:“福公公,您先前面走着,我这总要给娘娘准备着东西才显得懂事不是?” 既然信贵人这么说,小福子就不便再说什么了,悄悄走至绛雪轩门口候着了。 眼睛直直的跟着小福子的蓁蓁赶紧招手过来一个宫女,悄声道:“赶紧去通知常得来,让他快些想法子引着皇上去春禧宫。” 这个常得来就是在毓庆宫四宝手下的得力新人,也是用了不少的银子才喂饱了他,自己与皇上在如意馆的“偶遇”正是有他的功劳。 眼下,她能用的可就是这个常得来了。 小宫女机灵得很,悄悄从后门溜出去了。 这边安排之后,蓁蓁才整理了仪容,让飞雪和她一起走去了春禧宫。 一路上,蓁蓁都在想些这个事儿,皇贵妃到底叫自己干什么? 这转眼都到了春禧宫,蓁蓁还没想明白。 “小主,您请。”小福子回了自己的地方,明显是底气也足了。 蓁蓁就打量着春禧宫摆设布局,慢慢往里走。 只是,她一直都是和諴妃走的近,这忽然被皇贵妃叫过来,心里还真是忐忑的不行。 她硬着头皮往前一点一点走。 疏桐自然看到了,轻声道:“信贵人吉祥!娘娘等您多时了。” 进了门之后,疏桐向璟婳禀报:“娘娘,信贵人来了。” 璟婳放下手里的书,由疏桐搀着出了门。 与璟婳的气定神闲相比,刘佳蓁蓁果真就是太菜了,周身都紧张拘束的不行。 “刘佳蓁蓁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蓁蓁笑着行礼。 “起来吧。”璟婳开口。 不是自己的宫殿,蓁蓁哪儿哪儿都觉得不熟悉。连疏桐给她让座,她都没怎么心思坐下。 “娘娘您大可直接吩咐蓁蓁,蓁蓁来宫里时间短,有些事情还不是特别了解。”刘佳蓁蓁低低说道。 “无妨,你先喝杯茶再说。”璟婳微笑了一下。 刘佳蓁蓁这才想起来皇贵妃娘娘请她喝茶,便嗯了一声。 疏桐心细,早就准备好了茶点。 只见疏桐说道:“贵人,您尝尝这茶怎么样。” 刘佳蓁蓁从小就不喜欢喝茶,她喝不进去。 “怎么?不好喝?”璟婳摇了摇茶杯。 刘佳蓁蓁强颜欢笑道:“娘娘赏赐的这杯茶那自然就是最好的。” 稍稍缓了下紧张的氛围,璟婳问道:“信贵人可有一个宫女名唤飞雪?” 信贵人一时不知道璟婳所问何意,看了看周围,才点了点头。 “那既然是你的丫鬟,你可知道飞雪平日里做了什么?”璟婳冷不丁这么一问,刘佳蓁蓁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飞雪。 这…… 只见飞雪咬着嘴唇,眼神闪烁,双手绞着衣服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娘娘,这飞雪可是做了什么让您费神的事情?”蓁蓁再咬牙切齿,皇贵妃面前,她可是不想丢了面儿。 璟婳看着蓁蓁那提溜转的眼睛,轻笑道:“本宫执掌后宫,自是职责,谈不上费神。不过是对那些不守规矩枉费心机的人,见一个除一个,见两个除一双才能让维持后宫的清净,信贵人,你说是不是?” 蓁蓁心头一颤,璟婳这话所指众多,一时间蓁蓁连自己都要怀疑了。 看着璟婳定定的直视自己,蓁蓁不由点头颔首,“娘娘说的是!这后宫风气是要定期清理的。” 这下一表态,璟婳才松了眼神,略软语气道:“信贵人明白这个理儿就可以了,不枉皇上看重妹妹呢。” 蓁蓁也不敢接话,璟婳这一句甜赏一个巴掌的,她可猜不透。 “娘娘说笑了。” 璟婳忽然一严肃起来,“既然信贵人明白这个理,那这件事就让信贵人来处理吧。” “来人!”璟婳朗声一喊,蓁蓁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坐立不住。 只见小福子极快的和两个太监押着一人进来了。 “娘娘,带过来了。”小福子说道。 璟婳点了点头,视线重新打量完蓁蓁之后,说道:“信贵人,这个人还是让飞雪给你介绍介绍吧,他们可是熟的很呢……” 语音刚落,现在蓁蓁身后的飞雪就噗通一声跪地,拉着蓁蓁的衣角,两眼啪嗒啪嗒掉泪,哭求道:“主子,奴婢不应该和太监对食,求主子救救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蓁蓁厌恶的看着这满脸泪痕,没脸没皮的飞雪,气不打一出来,啪的一下甩掉了她的手,赶紧跪到了璟婳身边,她比谁都知道,太上皇和皇上都是极其反对宫女和太监对食的,这飞雪明摆着是撞枪口上。 “娘娘,这个事情蓁蓁是真的不知道。不过,飞雪犯错,理应处罚,嫔妾没有任何怨言,一切谨遵娘娘意思!”蓁蓁三句绕不开给自己脱罪。 飞雪大概是没有料到主子会这么快丢弃自己,双眼赤红,怒视着喊道:“主子,奴婢给您送了那么多银两,您到了就是这么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斩草除根 话一旦说出来,就会形成风雨,或顺流或阻力。 皆是源于说者的心思。 而刘佳蓁蓁就是瞠目结舌,死死盯着这个让她要陷入深渊的飞雪。 “混账!我何时收过你的东西,再这么平白诬陷,我定饶不了你!”蓁蓁恶狠狠的看着飞雪。 可现在皇贵妃要治她的罪,主子又要推她出去挡刀,飞雪明摆着就是破罐子破摔了,“主子,您不能这样,奴婢服侍您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钱权当奴婢是孝敬您的,可您替奴婢说句话啊~~” “娘娘,飞雪这是诬陷,蓁蓁从没做过任何逾越规矩之事,这个飞雪不禁有违宫规,更是满口胡言,还望娘娘给嫔妾做主,还嫔妾一个清白。”蓁蓁几乎就要声泪俱下了。 璟婳像是看出好戏似的,抬头和疏桐眼神一对,心里便是佩服她绝了。 “那依信贵人的意思该怎么处置呢?”璟婳也不着急别的事了,全身心看着这一出“闹剧”。 蓁蓁更是迫不及待想择清自己的关系,颇有一种大义凛然的意思,“娘娘,嫔妾刚进宫不久,只怕处事不得当,还请娘娘明断。” 这个球又踢到了璟婳这儿。 飞雪眼看求蓁蓁不行,当即就跪着前进道:“娘娘宽容,求娘娘放过奴婢,奴婢愿做牛做马报答娘娘的恩情……” 璟婳清冷呵斥道:“宫中明令禁止对食,这事情可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可在七夕这段时间,你却带头明目张胆的在宫里做些苟且之事,实在是可恶至极。本宫看最近还是懈怠了,才会让你们还有这心思。” 皇贵妃发怒,宫女和太监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有什么微词。 蓁蓁像是躲避瘟神一样闭眼不看飞雪,只是觑着璟婳脸色。 璟婳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蓁蓁了,还真是心狠手辣,伺候自己了那么久,说弃就弃,丝毫没有一点恻隐之心,这样硬的心,能成事也能败事。 “来人!”璟婳说道。 “拉飞雪去浆洗处,没有旨意,此生都不得离开浆洗处。令信贵人管教不严,禁足三个月,敬事房把信贵人的牌子也撤了,也好让信贵人长个记性”璟婳说道。 蓁蓁胸口起伏不定,想要说些什么,可撞上璟婳的眼睛,生生都给憋回去了。 而在这时,皇上和諴妃忽然驾到,连一点征兆都没有。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璟婳带领着众人跪着说道。 蓁蓁看见諴妃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直直的跟着諴妃视线。 “这是怎么了?”嘉庆看到跪倒一片,还以为是哪儿出现了问题。 璟婳赶紧回复道:“信贵人绛雪轩的飞雪与太监对食,奴婢正在审问。” “对食?”嘉庆环视一周,才看见是蓁蓁的丫鬟。 “是的,皇上。”璟婳不添油加醋,这也是皇上不喜不满的。 可即便如此,蓁蓁也像是有了靠山一般,我见犹怜的模样又出来了,眼泪汪汪的对皇上说她完全不知情。 皇上还就吃这一套,当下心就软了。 蓁蓁道:“嫔妾全凭皇上吩咐。” 諴妃适时的说了一句:“该罚就罚,但也不能寒了大家的心呐~~” 璟婳越听越觉得这话是护着刘佳蓁蓁,还真是拉帮结派的最好体现。 嘉庆不善于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主要交给皇贵妃就行了,不过这风气可是要完全扼杀。” 在嘉庆进来的时候,为了怕飞雪和那男子乱说,蓁蓁眼疾手快的让小丫鬟给两人嘴里塞了毛巾。 只是,这事情哪有纸包住火的,皇上这是不想耗费心力才会三下五除二赶紧确定了,若是了解了详情之后,一旦有不满便是皇家名字的断头台。 “是!嫔妾遵旨!”蓁蓁伏地闷声道。 璟婳被皇上点名提到,也说道:“臣妾遵旨。” 璟婳不想下这个赌,蓁蓁更是不敢下赌。 所以,等到嘉庆走了以后,璟婳直接让侍卫把飞雪拉进了浆洗处。 原以为蓁蓁会消停会儿,可这天刚擦黑,就看见绛雪轩里疾步走出来一个身影。 在打点了浆洗处的侍卫之后,蓁蓁便见到了浑身被打的血痕的飞雪。 蓁蓁心里不禁没有生出怜悯之心,反而堵的厉害。 这柴房里迎面一股发霉腐败的味道袭来。 等到实在受不了,蓁蓁掩住口鼻,走近之后,看着飞雪说道:“飞雪?” 这声音就算化为灰烬,飞雪也知道是谁。 “您来这边做什么?别让奴婢脏了您的眼睛。”飞雪似嘲似骂说道。 蓁蓁把食盒带了上来,对飞雪说道:“飞雪,好歹咱们主仆一场,这次算是我对不起你了。” 飞雪几乎是唾弃着蓁蓁的,跟了这样一个主子,她还能怎么说。 蓁蓁按了按自己即将耗尽的耐心,对飞雪说道:“放心,明日我就去求皇上调你出去,我刚进宫年纪且幼,一时间也是被皇贵妃娘娘吓破了胆,才是说那些话。事后我想了想,实在是缺了你不行,你且再忍忍,我定会救你出去!” “对不起”这三个字简直就是不可能听到的,飞雪刚有些动摇,虽然才来一下午,可这浆洗处的阴暗她一秒也不想待了。 飞雪期待着主子是真的悔责,也幻想着能够重新外面,哪怕不再荣华,好歹不会承受这些啊。 蓁蓁佯装亲热的和飞雪说长道短的。 一碗酒,一碗肉…… 趁着飞雪恍惚之际,蓁蓁悄悄背着把手里的药粉抖动了几下,很快,杯子的水就重新回归了清澈。 从浆洗处出来的时候,蓁蓁耳边似乎还想着飞雪的话,脑海中还有飞雪期望的眼神。 这一夜,冷的颤抖。 蓁蓁也是一夜未睡。 第二日,飞雪想起蓁蓁漏夜前来说为她求情,着实是激动着她了。 可还没高兴多久,她想喊开门的时候发现不知怎的,开不了口了。飞雪使劲咳嗽,不停的掐着穴位,急的脸上头上都是细汗可方法都试过,自己还是没能开口说话。 她颓然的坐在柴房里,忽然想起昨夜的酒和肉。 难道是蓁蓁…… 越想越不对,飞雪使劲的摇晃着门还是没什么反应,她真的明白了刘佳蓁蓁的狠毒,不禁要她受苦更要她命的狠毒! 哑了的飞雪既不会写也不会画,整个浆洗处什么脏活累活全部甩给了她,稍有不从,便是棍棒交加,飞雪咿咿呀呀的声音混在洗衣服的声音里是那般的微弱和无力。 不过是三五日,宫女就发现了泡在井里的飞雪,泡的时间太长了,像是一尊蜡像,苍白而可怕……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女人斗气 “娘娘,浆洗处回禀说飞雪死了。”疏桐禀报。 璟婳略略诧异,“怎么死的?” 疏桐心有戚戚,“跳井死的,通传的丫鬟说哑了几天了,受了些罪,估计是撑不下去了。” 尤其是遇到这种事情,疏桐心里总是不落忍再说什么。 “也是个可怜人。不过,这飞雪的死因恐怕和绛雪轩脱不了干系。”见过刘佳蓁蓁不顾一切只为自己谋算的样子,璟婳真不觉得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的飞雪会在这个时候寻死觅活。 “娘娘说的是,看来,还真要小心这个信贵人了。”通过这几次的接触,疏桐也是对这个蓁蓁不太认同。 只见璟婳提起一口气闷到心口,“她逢迎附和,自私自利,放这样的人在皇上身边也是危险。” “娘娘的意思是?”疏桐动作极慢,直视着主子。 璟婳眼神一动,眼波流转叹息道,“在这个位置,你管的太多,势必会有人说本宫眼里容不得新人,若是不管,又会落了个掌管不力的罪名。” 疏桐深深知道这一点,更是对主子明白这一点感到欣慰,主子终归不是那个初进王府事事都要讲究个对错的侧福晋了。 “娘娘所言极是,一朝走不好就是宫里人的茶余饭后之谈了。” 璟婳幽幽吐露道:“既然新人多,那就用新人制衡新人……” 疏桐狐疑看了一眼主子,这新人是指…… 看疏桐不解,璟婳慢慢说道:“眼下和信贵人有隔阂的有哪些人?” 疏桐这才抬起头拨动思绪,想着说道:“莹嫔前些日子和信贵人好似有过争执,永和殿的玉贵人和淳贵人都是同期封的位份,一人独秀恐怕是难以平衡。” 璟婳点了点头,“你明日让她们都过来,这春禧宫也是时候迎迎新客了。” “是。”疏桐道。 深沉的夜色,如水,如霜。 璟婳站在门口,总觉得对这种情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心里却稍感不同。那时候,身边伺候的还是香罗,她还是无忧无虑一心想要和永琰执手相伴到老的钮祜禄璟婳,而现在,她身边是更沉稳的疏桐和办事利落的合欢,她也不再是日月如盼着永琰,一有不顺心就给永琰使性子的女孩了,现在他是这皇宫里举足轻重的皇贵妃,是当前皇上身边最能并肩前进的嫔妃。 现在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笑容,都有了更多的思虑,这些怕是回不去了…… “主子,外面冷,小心着凉。”疏桐拿了件披风,合欢赶紧递了杯茶过来。 璟婳微微笑了下。 伤思感怀不过是一念之间,转过身,璟婳仍旧是那个高傲到不可侵犯的女子,现在,她学到的最大的技能就是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 第二日。 晴的人心神荡漾。 巳时初,信贵人蓁蓁因为刚刚被处分过,早早的到了春禧宫。 而后,玉贵人和淳贵人一起过来了,而莹嫔还未到,这茶都要有些凉了。 “娘娘,莹嫔姐姐那是心气傲得很,咱们都紧赶慢赶过来,偏就她不慌不忙的。”信贵人挺了挺腰板,语气里充满了对莹嫔的不屑,除了皇贵妃,这里最得风头的可就是她了。 璟婳倒是和气,也不附和也不婉拒,只是说道:“姐妹们初来后宫,咱们这才算是第一次相见,不要拘谨,都自在一些为好。莹嫔既然来得晚,那咱们就再等等。” 一开始只是看着璟婳和蓁蓁说话,淳沅瞧的清晰了之后,才笑着接话道:“娘娘盛情相邀,咱们姐妹们也想和娘娘多多聊聊天,这样等等莹嫔姐姐也是一种趣事。” 璟婳眼睛一亮,多看了几眼淳贵人。这淳贵人长得大气典雅,绝对不是小门小户能培养出来的气质,如今听她说话也是十分悦耳,皇上因为是太上皇关照的女子,冷落了起来看来是可惜了。 倒是从看画像就震惊了很多人的玉贵人犹如一朵玉兰一样,雅致而纯情安静,那眼睛就跟一汪湖水一样,陷进里面绝对不想出来,看见玉贵人,璟婳才相信什么叫女人是水做的。 “玉贵人自进宫可还习惯?”纵使是女人,璟婳也难免想要多亲近一下玉容。 玉贵人听璟婳问自己,受宠若惊似的,轻声回道:“玉容一切都好,和淳贵人同在永和殿,她也很是照顾我,多谢娘娘关心。” 听着玉容说话就感觉是泉水叮咚,丝丝绕进心里,璟婳脸上的笑意都不自觉明显了一些,“嗯,习惯就好。” 这说了几句话了,莹嫔才姗姗而迟。 只见莹嫔款款走来,看见璟婳便笑着行礼道:“皇贵妃娘娘吉祥!嫔妾来晚了,还请娘娘恕罪。” 璟婳自然不会介意这事,也是热络的让疏桐招呼她坐下,“疏桐,看茶。” 若初在璟婳一侧坐着,因着璟婳的关系,即使位份不高,可她也并不显得拘谨。 相互行礼之后,这各位心里那可真是心思不同。 璟婳还没开口,信贵人倒是安耐不住了,“莹嫔娘娘真是不疾不徐,这茶都凉了呢。”信贵人掀起茶杯的茶盖,又喝了一口,看向璟婳。 替自己开了口,璟婳自然没什么说的。 不过,这既然有人提了出来,按理说,是否说一句软化也给自己找个台阶更好一下?可这莹嫔娘娘却偏偏是较真儿的主儿。 “信贵人这是把春禧宫当成绛雪轩了?皇贵妃娘娘还没开口,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大呼小叫了?”莹嫔凤眸斜视,眼神里都是不屑一顾。 蓁蓁被怼的脸红耳赤,真是在一众妃子中丢了大面子了。 璟婳看着这情形再下去就不可控了,赶紧和颜悦色道:“好了好了,都别生气。本宫此次邀请大家也是想着姐妹之间能够说些体己话。諴妃娘娘最近心情不佳,也不大出来走走,连荣常在都拖懒不怎么出来,万不要因为别的事情伤了和气。” 蓁蓁最会借坡下驴,顺着璟婳说道:“娘娘说得对,家和万事兴嘛。” 莹嫔闷闷“嘁”了一声,“家和万事兴不假,不过,我可是听说信贵人那是三天两头往諴妃娘娘那儿跑,难道是信贵人觉得諴妃娘娘是后宫的主儿?” “咦——”蓁蓁一口凉气涌上心头。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安插奸细 所有的视线犹如一把把柳刀直直的刺向蓁蓁。 她投奔諴妃娘娘是真,毕竟蒙古一族妃嫔聚集起来还是有利于满蒙稳定,可她想要和皇贵妃娘娘走近也不算是假意,她知道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要么有宠,要么有权,而对于蓁蓁而言,璟婳便是现在后宫里的顶端存在,宁可落个墙头草的名声也不能让自己沦为被踩踏的那一个。 这样一想,蓁蓁也会纠结该怎么解释,可众人想要看她的表现。 “娘娘,满蒙长久以来就政治联姻,便是因为蒙古一族是皇上,得力干将。这满蒙稳定了,咱们自然也相当于做了努力。莹嫔娘娘观察的仔细,只是,莹嫔娘娘是对满蒙稳定有什么异议吗?”蓁蓁牙尖嘴利不怎么考虑别人感受。 莹嫔是真的没料到蓁蓁会把问题上升到这个高度。一时被她说住了。 “莹嫔哪有什么异议,莹嫔这是气度使然才会不争执,信贵人这嘴太厉害了,这谁要是遇上,别说占个上风,我看只能要跪地求饶了~~”若初冷笑着揶揄道。 蓁蓁本来要开口呛她,可想了想春常在和皇贵妃如同姐妹,哪里还敢有半点儿气,赖着脸苦笑。 璟婳看着蓁蓁憋气又不能发作的样子,嘴角真是忍不住含笑,还是要有人治她。 “若初,怎么说话呢,蓁蓁性情中人,说话自然直爽,你位份可在两人之下,不要越了规矩。?”璟婳轻轻斥道,但话里说的位份那是明摆着说给蓁蓁听得。 少了蓁蓁和莹嫔的争搅,这局面就越发显得和谐一些了。 有说有笑之间,很快就午膳时间了。 疏桐在璟婳身边,小声说道:“娘娘,午膳到了。” 璟婳便提声笑着和众人说道:“今日大家就不要回去了,本宫已经背了午膳,现在请挪步至香溢厅用膳吧。” “多谢娘娘!”众人起身,稍微放松了些神色。 午膳很丰富,只是,大家心思顾虑,都没怎么动筷,璟婳也没有再说什么,让大家尽兴就行。 午膳之后,就各自回了寝宫。 路上,信贵人蓁蓁挑眉不满。宫女芙蓉一早托人带了甜甜的葡萄过来,蓁蓁百无聊赖的走到雨花亭时,芙蓉笑着凑了上去,“贵人,歇息一会儿吧,吃点葡萄润润嗓子。” 蓁蓁抬眼看了下芙蓉,说道:“你倒知道我喜欢什么。”之后,拿了颗葡萄送进了嘴里。 芙蓉笑容更浓了,觑着蓁蓁的心情甜言道:“这是奴婢的本分,只愿贵人能舒心一些便是最大的福了。” 说话如蜜糖似的,蓁蓁也就听着了,可她心里可盘算着呢,这皇贵妃虽然没怎么说话,可一旦开口,那可是说的让人不得不佩服。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能讨好也是一种手段。 她决定了,这两边都维持着,哪一边对自己有利肯定就站到哪一边了。 刘佳蓁蓁这么想,别人自然也算计着呢。 竹香馆的西厢阁,大门紧闭。 荣常在璀璨正在吃着丫鬟削的水果,听着面前的芙蓉汇报蓁蓁今天在春禧宫的所说所为。 璀璨听了只觉嘴里的水果更甜了,“看来,蓁蓁也不是那么吃香嘛。” “主子看的准,这信贵人就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适合在宫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打入冷宫了呢。”芙蓉一副信贵人无脑的样子,要不是荣常在给的赏钱高,她才不愿意去伺候那个刺儿头呢。 璀璨如看穿了芙蓉的心思似的,差了知秋又拿了银两给芙蓉,说道:“这是令赏你的,记住,我可不认识你。” 芙蓉多识趣的人儿啊,忍不住掂了掂银两,那满脸笑靥如花似的连连点头道:“奴婢就多谢主子了,这个自然放心,拿了钱,奴婢自然要办事,幸亏主子给奴婢说了一些贵人的习惯喜好,在绛雪轩做事可就容易多了。” 璀璨点了点头,示意她出去。 这边芙蓉刚刚出去,那边,璀璨就在知秋的陪同下去了延禧宫。 “荣常在吉祥。”几乎是璀璨快走到跟前儿,刘公公才认了出来,打了个千儿,便引着进去了。 “娘娘,荣常在来了。”刘公公给斐然说了一下,斐然便直接给正在用玉轮滚脸的諴妃汇报道。 “嗯,让她进来吧。” 諴妃话音刚落,斐然一个眼色,荣常在璀璨就进来了。 “璀璨参见諴妃娘娘。”璀璨福身说道。 “怎么这会子过来了?”这个玉轮是还是贵太妃娘娘赏的。 璀璨在路上都想了好一阵子该怎么说,可是,这就怕见着諴妃娘娘,一紧张就有些拘束,“蓁蓁今天去春禧宫了。” 这没头没脑的,諴妃疑惑看她。 璀璨这才觉察可能是没有表述清楚,说道,“我不是派了个宫女在她身边吗,今天那宫女芙蓉说今天皇贵妃邀请几个新人去了春禧宫,又是喝茶又是吃饭的,好不热闹。” 諴妃还是第一次见璟婳这么热情张罗交际,“看来璟婳也沉不住气了。” “那可不是,还特意提及信贵人与咱们亲近的事情,听说,差点儿打起来。”璀璨这才松快下来,说话也如聊天一样了。 諴妃不觉发笑,“真打起来才好。” “对了,娘娘,贵太妃娘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您看皇贵妃娘娘都出手了,那几个新人若是一联合,咱们可就被动了。”璀璨的担心不无道理。 諴妃却心有成竹,说话都不怎么急,“被动什么?这个大清现在还是太上皇执掌,就是皇上登了基也并非就是那绝对的主儿,太上皇还不是听贵太妃娘娘的,咱们什么也不用做。” 看着諴妃说的一套一套的,璀璨刚刚的忧虑消散的一干二净。“那嫔妾就放心了。” “不过,这个蓁蓁倒真要考虑考虑,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走。”諴妃提了一嘴。 璀璨正想听呢,紧跟着说道:“就是,咱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虽然比喻不怎么恰当,可璀璨真真就是这意思。 諴妃看璀璨这不带一点犹豫的神色,问道:“怎么?和蓁蓁的关系这么差了?” 璀璨连冷笑都笑不出来,酸酸说道:“哪儿有什么关系,现在人家可是往上爬的尽兴着呢,哪里还想着我这个帮不上忙的表姐呢。” 諴妃却不以为意,笑着看着璀璨说道:“现在还为时过早呢,一切可还都是未定之数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 疏影歪念 许久低迷的朝廷今日有了特大的喜讯,连皇上走路都显得轻快了一些。 皇上心里想着这事儿还是和璟婳分享着更舒心。 春禧宫内,疏桐带人正忙。今日皇上下了早朝之后直接就奔着春禧宫来了,这边可不就忙的不亦乐乎。 “皇上,这事儿确定吗?”璟婳剥了一颗甜柚递给皇上。 皇上点了点头,掩饰不住兴奋说道:“千真万确。勒保攻克仲苗贼巢,擒拿贼首王囊仙等人,如今已上奏请立于京城问斩,以做警醒作用。” 这种眼中含光的神色,璟婳真是不怎么多见,她常见的就是皇上忧思忧国的多愁善感。 “既然这样,也算是做了一件大事,太上皇定是高兴极了吧?”璟婳也不觉开心了一些,随着皇上一样笑意渐浓。 “那是自然,白莲教频繁扰乱,已经不少人心浮动,这次杀一儆百应该能起到一定作用。”皇上拨动着手里的玉扳指,像是长长舒口气似的轻松。 “嗯。” 嘉庆心情不错,也乐于说些家长里短的话。 “听说前几日你邀请了几个宫中新人一起喝茶了?”嘉庆语气随意。 璟婳向来都没想过要隐瞒皇上什么,于是,回道:“是,姐妹们来了后宫还没怎么见过面,趁着机会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 皇上点了点头,眼角含情道:“你越来越有后宫之主子的样子了……” 这话璟婳可担当不起,“皇上取笑臣妾了,只要皇上不觉得臣妾自找麻烦就是了。”璟婳半贬半笑,心里比谁都清楚皇上的猜忌。 这一点,皇上和太上皇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 皇上打量璟婳还是这般的恭谨,不似那么急功求利的女子,心里也安心了些。那些年,他看到了太多的为求权势,不惜铤而走险的人比比皆是,这才让嘉庆心里一直隐隐觉得后宫无纯粹。 既然璟婳能听进去,嘉庆索性也把顾虑一并说开了来。 “颖贵太妃那边也不能不考虑,切不可那么明确的有拉帮结派的嫌疑知道吗?”皇上的殷殷交待其实璟婳有担心过,只是,如今她也是不同以往了,再固步自封只能说死路一条了。 “皇上说的是,臣妾自会和各宫姐妹团结好,让后宫安定。”璟婳看着皇上,忽然有那么一瞬觉得对皇上不如以前的心思了。以前,她盼着见皇上,聊不够,看不够,恨不得每一刻都长在对方眼里,可现在,她有期盼却没了期待,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也开始有了公事公办的意思,这是璟婳不喜欢的,可是却无法改变。 “婳儿,你想什么了?”看着璟婳直直的看着那一盆兰花,皇上不由得喊她一句。 “啊?哦,哦,没什么。”璟婳扯了一丝笑。 “可是怪朕这段时间忽略了春禧宫?”皇上慢慢挪到了璟婳做的软塌上,双手环着璟婳的腰迹。 被忽如而来的亲昵触动的璟婳歪头正对上俯视她的皇上,四目相对,怎么看都是情意浓浓…… “皇上,您看腻婳儿了吗?”这话算是璟婳的小任性。 皇上抚了抚璟婳一丝不苟的头发,总觉得多此一举,心思也仿若有些失落。 璟婳看着皇上无处安放的手,轻轻捉住了他的手覆在自己的手上,“皇上对春禧宫都不怎么上心了。” 皇上笑了几下,“婳儿还吃醋呢?” 璟婳这才枕着皇上的手,闭着眼睛感受着皇上手心的余温,幽幽说:“这要是哪个女人不吃醋,或许是真的不在意了呢。” “这话好像有人说过……”皇上小声说了一句。 璟婳可是一点儿都不好奇谁说的,不管谁说的,都是这后宫里的一粒沙。 这灯火通明下,可是藏着百变的人生。 春禧宫思肘皇上是否过来,这储秀宫可就思肘的多了。 蓁蓁那么长时间和疏影在一起,原以为靠着蓁蓁能快点儿见皇上,可自从蓁蓁封了贵人之后,连一面儿都没回到储秀宫了,打发宫人问了几回,都说信贵人忙来不及,看刘佳蓁蓁这状态,恐怕也不会为自己筹谋什么。 储秀宫,疏影的屋子有些不得太阳。 “琼梅,去给疏影小主倒点茶儿,从上午就说了,这一天都要过完了。”玲珑看着疏影有些落魄的样子,对琼梅说道。 琼梅“嗯”了一下,爱搭不理的端了水过去。 “小主。这大门禁闭的真是连条缝都没有,您不觉得孤寂吗?”玲珑问道。 疏影没回,这种事情还能怎么说。 自己的恩宠还没争取到手,偏偏义父那儿又出了问题。 今天听宫女讨论说勒保擒了起义军皇仙娘娘王囊仙,还附带了一位在湖北孝感起义的将领一并抓获。只等到达京师之后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正是最后这一句湖北孝感起义的将领堵住了疏影的心,她慌慌张张的跌跌撞撞回了屋,就满心的忐忑,连饭菜放在门口几次都忘记了吃。 也正是在琼梅进来的时候,才惊觉到了傍晚。 “小主,这段时间咱们皇上忙得很,才没来得及关注后宫,等到处置了起义逆军,就应该会清闲下来了。”平日里疏影待她们不错,从没把她们当奴才看,琼梅也是颇受感动,不由得提了一嘴。 疏影猛地一震,“他们什么时候到京城?” 琼梅想了想,“听说脚程快,说不定明天就能到了。关键是这次凌迟可是在午门出发,一直到菜市口,那必会惊动很多人呢。” 疏影越听越忐忑,明天?午门?那么快…… 自从在如意馆失了手,疏影再没找着合适的时机,这下好了,可能还要搭上心心念念的“义父。” “小主?小主?”琼梅叫了两声,疏影缓过来后,琼梅说道:“小主,茶水也倒过了,东西也收拾好了,奴婢先出去了。” 疏影失落的点了点头,“好。” 更晚些时候,小德子守夜的时候,和琼梅说话,疏影在屋里听的一清二楚。 “哎呦!小德子,你瞧瞧你,怎么每次都不点灯,你这个衣服放到人堆里谁能看出来颜色,连是男是女都瞅不清楚,扔了都没人要!你要撞死我啊?”琼梅被小德子撞了一下,吃痛拧眉说道。 小德子歉意跟着琼梅说道:“好姐姐,别生气了。明日咱就把衣服扔了,置办身好看的衣服,也让琼梅姐姐省省心。” 听见两人说话,疏影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第二百三十五章 凌迟处死 一夜未眠,疏影甚至跪地无数遍,双手合十只祈求义父平安无事。 只要能平安无事,让她一天磕一百个头也无所谓。 原想着琼梅就是开玩笑,没想到第二日,疏影果真在墙角找到了小德子扔的旧太监服。 疏影还想着大不了就穿着自己的衣服直接过去,现在看来更方便了。 这个时候,疏影倒是感谢她的倍受冷落,正因为她没什么恩宠,几乎是没人注意她。 卸去了华妆之后,清秀容颜搭上太监服颇有一种俊雅小生的感觉。趁着门未锁,疏影悄悄拿了小德子的帽子,一头扎进了南边甬长的小道。 因着都在传王囊仙有些不俗的容貌,此次和几个起义将领一直被凌迟颇为震惊朝野。别说老百姓了,就是单单在午门等着的宫女和太监都乌泱乌泱的人了。 “哎,你别挤啊?”一个小宫女轻斥,一旁的疏影紧紧的压低帽檐,裹紧自己的衣服,尽量不与别人接触。 然后,疏影就急切的想要找到受刑人员的身影。 一遍,又一遍,疏影生怕自己看漏了,又连看了几遍,可每一遍都没有熟悉的身影。 就在疏影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听到侍卫们过来,带头的是敬叙。 “都让开!”几个侍卫严肃的不行为敬叙开道。 只见敬叙看了一眼外面的老百姓和身后的宫女太监,陡声喝道:“都安静!贼子之首王囊仙和孝感起义军将领马上会押上来!不可大声喧哗!” 听到敬叙说完,所有人都不敢再动了。 而刚刚放下担忧的疏影复又紧张起来。 只见,囚车里有一些被打的不成样子的人还在奄奄一息挣扎,非要喊着大同社会,推翻清朝走狗! 几个看守的侍卫气不过,隔着囚车一点一点扎进他的腿里,扎的义军目眦具裂,眼底充血,疼得咬着囚车,以求隐忍。 就在疏影正因着那些人受苦而难以招架时,看守侍卫说道:“马上开始了。”疏影就知道这事不简单。 “罪臣王囊仙午时凌迟处死!”敬叙念着奏折。 “这下说完了?”疏影问到旁边侍卫,可那侍卫很明显也不知道所有信息。 那边,侍卫刚摇头表示不知,这边就开始了浩浩荡荡的重型犯走来。 人群里也开始了各种议论。 “知道吗?那可是王囊仙!叫皇仙姑的~~” “啧啧啧~~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啊,你瞧那身材,也是绝了!”一太监流着哈喇子的猥琐声音几乎让疏影恶心,可是,她挤破了脑袋也想要看。 “皇仙姑姑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斩首示众,哦,不,是凌迟处死。”一个侍卫说道。 “哎哎,那是谁?听说是湖北孝感起义将领呢!”一宫女小声道。 另一个惊讶的说道:“是刘之协吗?” 刘之协…… 疏影听到这个名字就咯噔一下,赶忙往前凑了凑。 这一看,原本紧张的心一下一变得疼了起来。 不是刘之协。 是滕辉。 那个救她于地痞流氓手中的英雄,她压在心底的一个人。 滕辉不是跟着义父吗?他的武功极好,怎么会落到朝廷之手呢?她还记得第一次滕辉的眼神,那么的和善而热情,谦谦君子一般,像是太阳一样温暖了她贫瘠又阴冷的内心。 她从未感表露过自己,只是,每日看滕辉练兵,看滕辉偶尔的一撇,两个人四目相对能够回味一整天。那时候,他不敢说,她不能说,她那个时候还是夏欢,一个低到尘埃里的女子。 往事一点点浮上心头,酸楚的感觉几乎能吃了疏影,她想哭却不敢流泪,死咬着嘴唇看着宁死不从的硬气滕辉。 她不知道滕辉也在人群中一直找她,滕辉有感觉夏欢会等他,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果不其然,寻寻觅觅,终于,滕辉看到了那个瑟缩到角落里的夏欢,哦,不,疏影。 心头一颤…… 他心爱的女子,他杀出一片江山想要执手的女人,此刻像极了受伤惊恐的小鹿。 滕辉忽然挺直了脊梁,尽是柔情唱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是疏影喜欢的诗,滕辉笑她这诗不够欢快,可疏影说人生多少有些遗憾才会记得更清晰。 疏影听着由远及近的声音,又想起了他们一起在孝感的日子,那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 后来,答应了义父要进宫,要从夏欢变成索绰罗疏影,她便只能把心思藏到骨子里…… 她的人生是由苦难构成的。出生之后,爹烂赌成性好吃懒做丢了命,好不容易娘拉扯她长大,又遇到了动荡,家里经常揭不开锅,她被学会了什么叫察言观色。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娘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一开始让大夫看,后来只能自己买药,可这病哪儿能一直拖的啊。 这才有了她去孝感为求刘之协救娘的事情。 疏影多想大喊,多想和滕辉一起走,告诉他她累到不想睁眼,半夜总是噩梦惊醒,想他的风度翩翩,想他的仗义豪情。 可是,她还不能。 “一定要快乐!为了自己!只为了自己~~”被侍卫推搡着的滕辉朝着疏影这边高喊,疏影的泪就是在这一刻绷不住的,幸亏,太监帽子能遮掩,她的泪才不会被别人发现。 直到滕辉远远走去,上了囚车,疏影还是不舍得走。这以后,她的人生中再也不会出现滕辉这个人了。 直至,敬叙这边开始疏散人群了。 “都回去吧,别看了别看了!”侍卫们一边轰着人,一边厉声喝道。 “你还能都认识吗?若是有相熟的人可是要记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侍卫说道。 疏影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侍卫喝了一声,“你是干什么的?还不快走!” 疏影慌不择路赶紧压低帽檐,只是频频点头。 就在她转身之际,敬叙似乎瞧出了端倪。 “站住!你是哪宫的太监?” 第二百三十六章 昏君受死 疏影又惊又急,若是这般模样被发现,那可真成了这宫里的焦点了,别说做事了,什么都别想了。 敬叙看前面小太监停住了脚步,更是疑惑了,这哪个宫太监? 只见敬叙走到疏影背后,两人只差了一步之遥,敬叙正要伸手拍他。 疏影闭上眼睛,心里暗暗直叹这次是真的完了吧的时候,只听一句:“你干什么呢?” 而抬起手已放到疏影耳边的敬叙听见熟悉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是璟姀,心里一动,转过身,等她走了过来说道:“没什么,就是这小太监——” 话没说完,璟姀就打断了他,“宴会马上就开始了,长姐找我们要着急了,就不要管什么太监了。” 敬叙还想说什么,被璟姀扯了下衣袖,“还不快走!” “好好好~~”敬叙终是耐不住璟姀要他快走,便没再管什么小太监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疏影如此一想,加快了脚步跑开了。 一口气跑了三个路口,疏影才大口大口喘着气,从缺氧又紧张的情绪里缓了过来。 趁着假山这边没人,疏影赶紧把太监服脱去了。 再次回到储秀宫的时候,已经到了申时。 玲珑准备了饭菜,上午都没见疏影吃,心里也不免会担忧。 好不容易眼尖,看见疏影悄悄进来了,也发现这疏影小主又把门关上了。 “哎,这疏影小主是要绝食吗?”玲珑冷眉拧对,颇有些不太喜欢这个不受宠的主子。 溪瑶姑姑看到也装作若无其事,对玲珑说道:“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主子的事情,咱们不多舌也不妄议。” 玲珑这才有些不满,随口到:“主子,您是不是太小心翼翼了,这有什么啊,不就说了一句吗?” “妄议主子,你不知道会怎么罚吗?”溪瑶也不为玲珑说话,微微眼神一竣,玲珑就感受到了。 一直又等到晚膳时间,疏影才算愿意打开门。 “姑姑,我不去伺候那疏影小主了。”玲珑把盘子又收了回来。 现在储秀宫里的疏影那可是透明里的透明了。 “随你去吧,让琼梅去。”溪瑶说道。 这些人的性子已经是这样了,无所谓了。 就连太上皇钦点的家宴,所有人都在,也唯独少了她,索绰罗疏影。 对于如何收服男人,没人教过她,也没人需要她这么做。 她的存在只是义父的一颗棋,这一点,疏影知道,比谁都清楚。 她愿意做,只因义父救了她娘,即使她娘只是延长寿命过了几个月,疏影还是感激不尽,可以拼尽性命去偿还这一份恩情。 正是因此,疏影打从心里认定只要能够刺杀成功乾隆或者嘉庆,那她疏影就算完成了使命,义父需要她完成的使命。 如今摆在疏影面前的就是这个机会。 家宴事宜较多,储秀宫的宫女也是基本都调走了,没人去关注疏影。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告诉自己:疏影,今天就当是最后一天,无论生死,只求问心无愧! 寿康宫。 疏影很容易就找到了宴会位置。她佯装成宫女端了盘水果直接进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逐渐过来了。 颖贵太妃不知是不是东道主的意思,几乎是在这后宫里风头无二。江苏文学网 其他人皆按照顺序坐下。 乾隆和嘉庆是在最后过来的。 “参见皇上!参见太上皇!”众人一看太上皇和皇上走进大殿,齐声喝道。 “嗯,起身吧。”嘉庆未开口,乾隆倒是随意的很。 桃花舞是乐师新排的舞蹈,才一开场,就获得了太上皇的连连叫好。 “赏!”太上皇心情不错,直截了当就说道:“这起义之军那可是朕心头的大病,这下,确实踏实了些。” 嘉庆跟着太上皇的话音,举杯喊道道:“来!让我们举杯,共祝早日打退义军!” 这毕竟是关乎于朝堂之事,嘉庆也不便透露太多,只是宴会开头提了一句,之后,就让大家自行喝酒了。 乾隆年岁渐大,确实身体也大不如前,刚喝了几杯,就受不了让侍卫们送回去了乾清宫。 而嘉庆喝酒喝的有些急,想要出去透透气,璟婳本想跟着,嘉庆摆手:“别了,朕自己来。你可不能随意走动,省的颖贵太妃又说什么没规矩。” 璟婳已经起身,不得不重新落座,歉意看着周围一圈人。 出了寿康宫大殿,这空气都觉得请清爽多了。 疏影一开始不确定嘉庆的性子和习惯,也不敢轻易动手,一直等着嘉庆走到了梅园。 梅园前面有凉亭,嘉庆似乎走累了,坐了下来。 这本就离寿康宫不远,你若是听的仔细,还能听到嬉笑声。 嘉庆似乎有些打盹…… 疏影一看这嘉庆正是疏于防备,便捏了捏袖口里的匕首,轻脚慢慢移动。 直到疏影觉得距离可以了,便气沉丹田,抽出匕首,抖着喊道:“昏君!受死吧!” 嘉庆被一声昏君吓得一个激灵,睁开眼正看到疏影一剑挥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嘉庆一个躲闪错过了疏影的行刺。 这一幕一下子就让嘉庆回想起多年以前瑚筝的样子,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视死如归,眼神清澈,一如眼前的女子。 嘉庆正是有些恍惚,才没有喊侍卫。 虽然疏影练过功夫,可到底还是三脚猫功夫,纵使嘉庆喝多了也没能讨得半点便宜。 “你是谁?为何要行刺朕?”嘉庆交手相对,看着疏影问道。 疏影恨恨道,眼睛都要喷火:“这大清都是腐朽的朝廷,已经无可救药了!就连你,也是昏君一个!” 嘉庆越发对着女人又好奇,她到底是谁? 就在嘉庆一个回旋,踢掉了疏影手里的匕首时,敬叙正巧过来。 嘉庆先行看到,为了避免让敬叙发现,停下了动作,而疏影看准这一时机,一个反手,簪子划过了嘉庆的手臂。 “嘶~~”嘉庆本能的疼得倒吸口凉气,却没有说话。 敬叙看到皇上在这儿,赶紧迎了上来,“皇上,可还好?” “哦,没事!就说朕有些吃醉了酒,让皇贵妃处理吧。”嘉庆道。 因着灯暗,敬叙看不清嘉庆的神色,只知道皇上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敬叙“是”的一声回道。 而嘉庆走时,右手拽着一位似乎吓得愣在原地的女子走了。 敬叙疑惑,却不知如何说起。而起身时,地上的几滴印记引起了他的注意。 捻了一点,闻了闻,敬叙心里大惊:“是血!” 第二百三十七章 刺杀不成 敬叙在一片草丛处发现了有些亮闪闪的匕首,若是说血迹已经让敬叙震惊,那这匕首就让敬叙开始胆寒了。 这岂不是行刺? 不敢再有所逗留,敬叙藏了匕首往宴会厅走去。 璟姀四处正瞧着敬叙,看他进了门,赶紧轻轻招了招手。 不过,璟姀注意到敬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你去哪儿了?”璟姀问他。 拧着眉头的敬叙并未回她,而是悄声说到:“一会儿直接去春禧宫,估计要有大事发生了……” 这一句“大事”那可真是让璟姀忧心了起来,她知道敬叙向来是个稳重之人,若是从他嘴里说出了危险,只怕真的不是小事。 就这样忐忑的等到宴会结束,颖贵太妃风头正劲,连喝了几杯酒有些高了,非要諴妃信贵人和荣常在一同前往寿康宫再小酌小杯,这还做的不够明显嘛,连合欢都看不下去了,斜着眼睛撇嘴道:“还说什么不要太搞团体,可这明摆着是颖贵太妃挑事儿啊?” 璟婳淡淡一语,懒懒腔调:“贵太妃娘娘那是长辈,她怎么教咱们就怎么学……” 刚落了话音儿,璟姀就和敬叙一切走了过来。 璟婳伸手去执璟姀,姐妹两人能见一年都不容易。 “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场上还有人,璟姀总要顾及礼制。 璟婳隐隐觉得璟姀似乎有话要说。 便小声说道:“怎么了?” 璟姀不由得走向前一步,神色担忧道:“长姐,还是会春禧宫再说吧……” 璟婳没有细问,可也猜着事情不简单,便和莹嫔若初等几个新人打了个照面之后随着敬叙和璟姀回去了。 春禧宫。 大门紧闭,两三个小太监守一个门儿。 璟婳坐在春禧宫大殿的正坐儿上,眼睛直直的看着璟姀。 “怎么了?”璟婳问道。 璟姀和敬叙相视一看,才由着敬叙说道:“皇贵妃娘娘,刚刚皇上出去醒酒您可知道?” “知道啊,不是让你跟着,后来说皇上回了毓庆宫就草草散了宴会。”璟婳还有些疑问,皇上醒酒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宴会厅,话是这么说,可璟婳说完就有些不相信了。 “娘娘,微臣跟着皇上到了梅园,发现了似乎有人打斗,还有一把匕首。”敬叙说着呈上去了一把匕首。 璟婳一听即刻来了精神,头皮发紧,“然后呢!” 敬叙看着担忧疑惑的娘娘,终归心有不忍,可事情不说明白更是对不起皇上,便对璟婳说道:“然后——然后,微臣还发现了血迹。” “血?”璟婳第一反应是被匕首刺伤,“是刺客?” 敬叙摇了摇头,更为苦恼,“重要的就是在这儿,若是刺客,皇上怎么会不喊,而且那女子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 璟婳只被敬叙说的话凉着了,“你见过?” 敬叙又摇头:“微臣不甚认识,不过,这女子看起来不像是宫女。” 不管是谁,只要对皇上有危害,璟婳都不会让他得逞,“查!一查到底!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如今,也只有小太监方便些,璟婳就派了小福子去了毓庆宫。 不出三刻钟,小福子就得来了消息。 “娘娘,今天皇上带过去了一个女子,名唤疏影,是储秀宫的秀女,暂未侍寝。”小福子道。 璟婳这才想起来新进宫的秀女应该是4个人。 “敬叙,你去查!本宫要知道着索绰罗疏影的所有资料。”璟婳语气泠泠。 “是。”敬叙回道。 这边回去了之后,没一会儿,合欢就打听出来皇上让汪太医悄悄去了毓庆宫。 璟婳正愁不知道怎么问信息,便让疏桐也悄悄请了长卿。 汪长卿没做耽搁,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随着疏桐过来了。 长卿行礼,“参见娘娘!” 这都不是外人,璟婳也没做避讳,直言开口问道:“长卿,皇上今天让你去乾清宫了?可是伤了手?” 长卿也没放下医箱,不紧不慢回道:“皇上交待要保密,就说是不小心碰的。不过,娘娘这儿,那是瞒也瞒不住的。” 璟婳心凉了一下,继续问道:“你说!” 长卿了解璟婳的性子,“首先,这个伤不是匕首所伤。” 一句话让璟婳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璟婳不明。 “像是钝器所伤,而且伤的面积还不小。”长卿本不想璟婳担心,可既然她知道了,那就只能实话实说。 “钝器?”敬叙简单的给璟姀描述过,璟姀这边一听长卿说钝器,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是簪子!”璟姀说道。 璟婳这才恍然大悟,是有可能。 “那此女坚决不能留下,否则,只会危害皇上龙体啊。”合欢不明白皇上是何意思。 璟婳别的都能容忍,唯独对于皇上的安危,她不可能妥协。 “若真是她做的,那这人就真不能留下了!”璟婳垂下眼眸,虽没有明说,心里却有一汪苦涩,蔓延到全身。 “娘娘,既然皇上不让说,您这样处理会不会有些不好?”长卿到底是担心璟婳,忍不住说道。 璟婳才不管这些,她只知道皇上是她的男人,在心口上的男人。 “有什么,本宫一力承担!” 就这么等了一夜。 第二日,敬叙便风尘仆仆的回来了春禧宫。 “娘娘,微臣调查了索绰罗疏影的祖籍和信息,都没有错。不过,有一点实在是让人怀疑。”敬叙回道。 璟婳扭过头,问道:“哪一点?” “东林去过了。”敬叙简单说出几个字看向皇贵妃娘娘。 “东林?”东林可是皇上的亲信,璟婳嘟囔了一句。 若是东林去,那只有一种情况就是也在查疏影的资料。而一旦出身干净的不得了,则意味着不是位高权重就是处理过了。 这么一想,璟婳浑身一凉,这疏影到底是什么来头? 而在毓庆宫,那是别有一番景象。 嘉庆坐在床边,胳膊上的伤不时会疼,疼一次,嘉庆似乎心里就动一次。 “你叫什么?”嘉庆问她。 疏影视死如归道:“既然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君便!” 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和当年的瑚筝真是一模一样,嘉庆不知怎的,他想要留下疏影,似乎这样,就能感觉瑚筝活着一样…… “死?不!朕要你活!还要成为朕的女人,好好活着……”嘉庆眸子阴郁又温柔,这次,他保证不让她逃! 第二百三十八章 璟婳拿人 “你——”疏影气结,可看着嘉庆的眸子,越陷越深,越来越浓,她好似没了力气似的,话该怎么说,已经全都忘记了。 毕竟只是十五岁的年纪,如何挡得住嘉庆炽烈的眼神。 “你为何这般恨朕?”嘉庆看着疏影普通被逼到墙角的小鹿一般,唯恐再进一步她就崩溃了,便换了个策略。 疏影一腔热血渐渐被嘉庆的镇静一点点吞噬,只得掐着自己的手心说道:“昏君当道,莫说是我一个小女子,多的是有志之士要奋起反抗!” 说完这一番话,连疏影自己都有些发抖,她几乎用尽了力气。 嘉庆拨动扳指的频率明显变快,他看起来愠怒不已。 疏影眼睛都不敢眨,唯恐下一刻嘉庆就会爆发。 一秒一秒流逝,嘉庆似乎一直在压制自己,终于,在疏影的注视中,嘉庆开了口。 只听他沉沉的声音响起:“朝廷腐败,和珅当道,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这些,朕又岂能不知?” 疏影惊愕不已,皇上是在这话似乎说的恳切。 嘉庆看出了疏影的困惑,苦笑了一下,“怎么?是在你的心中,朕只会贪图享乐吗?” 疏影没有回话,可她不得不承认,皇上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朕说过,想要建设一个国富民强的大清,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可是,这其中的事情曲折哪儿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以前这样的话,嘉庆经常和瑚筝说,那时候正因为有瑚筝的陪伴和支持,才有了些许的温情。 疏影之前并没有见过嘉庆,更别提听他说这些了,而今,嘉庆这么不计较她的出现,还推心置腹的讨论自己的治国理想,这大概,是疏影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嘶~~”嘉庆想要喝水,可一动,那胳膊就疼得厉害。 疏影不知道为什么,竟鬼使神差的慢慢走了过去,缓缓的拿起杯子,递给了嘉庆。 然后,继续,退避三舍。 “朕就这么可怕吗?”嘉庆复又深深凝视疏影。 只是,这一次,疏影迟迟回不上来。 “你休息吧,储秀宫就不要回了,待在诚肃殿吧。”嘉庆站起,说完这几句话,就出去了。 灯火闪烁,疏影真心觉得好似一场梦…… 皇上,好像也没有那么昏庸无道。 疏影心底不知怎的,一直闪着这念头。 可念头一起,疏影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滕辉的死,终究是因为皇上,她要为滕辉报仇,要为义父报恩,要为千千万万的义军的承诺而坚持。 璟婳派了小福子一直在毓庆宫等着,直到皇上从里面出来,小福子才回去复命。 春禧宫里,璟婳几乎是一夜未眠,小福子前脚儿刚进宫,璟婳就警醒过来,拨开帷幔,问道:“疏桐?是小福子回来了吗?” 疏桐自然也是时刻守着,赶紧走至床边,点亮了一盏灯,柔声回道:“娘娘,小福子刚回来。” “让他候着!”璟婳说着就开始披着衣服起来。 疏桐知道拗不过主子,便只能尽心让主子舒适一点。 收拾停当之后,小福子才进来。 璟婳直截了当问道:“什么情况,你仔细说与本宫听!” 小福子早在心里盘算了几遍,条理清晰的说道:“这个疏影小主一直呆在毓庆宫,皇上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处理她,现在,整个毓庆宫只留了疏影小主在。” 璟婳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她担心的一直都是皇上的安危。 “那疏影呢?”璟婳的一张脸有气愤有隐忍有不甘也有冷漠。 小福子得亏打听了一下,便回道:“毓庆宫里的常得来说那疏影小主可是一丁点委屈都没受,咱们的万岁爷不知道迷了哪一窍儿,竟然还安排她在诚肃殿住。”小福子说着都带气。 一听这话,合欢也是又急又气,“那疏影在皇上身边就是一个危险,娘娘,您得出面啊。” 璟婳听了进去,心里早就定了决心,明日一早就要这个疏影了无踪迹! “娘娘,还是三思而后行为好。”疏桐到底见惯了宫里的尔虞我诈,理性占了主导。 天未亮,璟婳直接带着小福子和疏桐去了毓庆宫。 常得来奉命在这儿候着疏影小主,打眼一瞅皇贵妃娘娘气势汹汹过来,当即就着了一跟班去找师父四宝。 “皇贵妃娘娘吉祥!这大清早儿的,您怎么得空过来了?”常得来满脸堆笑,就查哈腰点头了。 璟婳也没什么心情说笑,“疏影呢?” 小福子偷偷递给常得来一个眼神,常得来便知道今天这主是来治罪的,他可不敢往枪口上撞。 怯怯诺诺退了几步,璟婳直接就着小福子开了门。 疏影本就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颤动,这猛地被推门声警醒,一下子惊恐万状,“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合欢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胳膊,说道:“干什么?这个倒是要问问您?” 璟婳看着疏影,只留了两个字,“带走!” 疏桐和璟婳走在后面,看着璟婳怅然若失的样子,疏桐知道主子定是也不确定这样做是对是错。 “娘娘,这疏影小主该如何处置?”疏桐问道。 璟婳顿了片刻,才说道:“先让她在偏殿吧,你吩咐合欢不得动粗,这件事情,事关皇上,本宫若是把事情做绝,又怕皇上这边接受不了……” 要说了解皇上,怕是璟婳还真的比他自己都要了解。 这还没走到春禧宫,皇上就在四宝的陪同下疾步过来了。 “娘娘!”疏桐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快。 璟婳也没想到…… “皇上——”璟婳还没行玩礼,嘉庆劈头盖脸问道。 宫女太监一堆,璟婳总不愿在外人面前因为一个秀女与皇上置气,“臣妾觉得这索绰罗疏影未调教完成,暂时让她留在了春禧宫,臣妾要亲自教导。” 谁知皇上一点儿脸面不给,“你不需要调教疏影,朕已经决定封她为舒答应,居于诚肃殿。” 璟婳听完真想问问皇上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舒答应?恕臣妾做不到!”璟婳别的可以容忍,这件事决不允许有让步的可能。 “璟婳!别忘了你是皇贵妃,那也是朕封的,朕能给你封号,就能撤销……”嘉庆许是一早火气过大,连褫夺封号的事情都能说出口。 璟婳满脸错愕,这还是她的那个永琰吗? “臣妾不做呢?”璟婳捏着手帕,斩钉截铁道。 嘉庆似乎也不想璟婳势力太过分,便丢下冷冷一句:“这宫里朕就是主宰!” 第二百三十九章 温情不再 “娘娘!”疏桐拽着璟婳的衣袖,多希望娘娘的一番苦心能被皇上知晓,这样子埋下真心,苦的只有娘娘而已啊。 璟婳的心一疼,泪不自觉蓄到了眼角,她进宫以来与皇上也有争吵,可皇上心底从来没有觉得她过份,而今,她不过是把伤他性命的人请过来了片刻,皇上竟开始有些急恼,更是因此扬言要撤她位份。 这样的转变未免让璟婳有些心寒。 “皇上是这后宫的主儿,可臣妾也有责任要铲除您身边的隐患。那索绰罗疏影伤您在先,让她在您身边伺候,那是再不能有的!臣妾,没错!”璟婳看着开始和以前不太一样的皇上,一字一字的斟酌说出。 可皇上耳里听的就只有她钮钴禄璟婳要治理后宫,纵是他的命令都不好使。 “错不自知就是你最大的错!”嘉庆已不想争辩,一抬手,身边的敬叙深深地看了皇贵妃一眼,才无奈对侍卫说:“搜!” 璟婳心底好似被划伤了一个又一个口子,血淋淋的提醒着她这伤有多疼。 “皇上,您就这么不相信婳儿吗?”璟婳的质问都显得这么没有底气。 皇上像是没有看见:“皇贵妃如今也不再事事以朕为考量了……” 别的话璟婳都能忍,可泪伴着这句话簌簌而落~~ “原来在皇上眼里,我只是皇贵妃了……”璟婳悄然低诉。 疏桐和合欢怎能看着主子这般被误解,噗通跪下,疏桐心疼道了声:“皇上,您误会娘娘了。” 璟婳却不许疏桐再往下说,喝道:“疏桐!不要说了!” 她的心已经冷了又冷,何苦为了仅剩的余温哭求呢,这样的君心她不要。 寒风瑟瑟,一片片落叶飞起,直衬得璟婳更加孤寂,也与皇上的距离渐行渐远…… 很快,敬叙陪着疏影走出来。 皇上那么清冷的眼神在看见疏影的时候忽然有了光彩,正是这一刹那的光彩把璟婳的心击的粉碎。 敬叙禀道:“皇上,娘娘并没有苛待疏影小主,微臣进去的时候,小主正在喝茶,不像是……” 皇上斜眼冷声道:“怎么?你现在是和皇贵妃亲近了,也要提说朕的不是了?” 璟婳不忍牵连敬叙,主动撇清关系,“敬叙忠厚之心人皆见之,还望皇上明察!” 皇上也不想说什么,让常得来把疏影扶到后面的软轿上,毫不留恋的走了。 敬叙留在原地,执意不愿走开。 璟婳劝他:“不要和本宫走的太近,只要你和璟姀过得好好的,本宫就知足了,璟儿还有和世泰还要你多费心照顾了。” 敬叙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皇上就像是变了似的。 “和世泰与璟儿,娘娘就放心吧。只是,娘娘的心意被皇上曲解,微臣实在是心有不忍。”敬叙说道。 璟婳只好扯了一丝苍白的笑,“他若是信我会一直信我,他若是有一丝怀疑,便是我已经从他的心里被移了出去。” 即使旁人不说,回了春禧宫的几人心情都格外沉重。 “娘娘,您为什么不为自己说话啊?”合欢着急。 璟婳眼睛酸涩,泪已经不想流了,“本宫居于这个位置,竟然连个秀女都处置不了,说的话在皇上心里还有份量吗?” 这春禧宫里的事情那自是人人关注,你有个风吹草动都能震动六宫。 延禧宫里的諴妃惠苒听了之后,不住的嘴角上扬,“她璟婳也有今天!这一切可不愿别人,只能说是她钮钴禄璟婳太高看自己在皇上心里的位置了。” “那可不是,您都不知道,听说皇贵妃那脸当场就变了。”璀璨一脸解气的说道。 不过,只是皇上简单怪她那可起不到大作用,諴妃脑子一动,想要加把火。 “对了,你说那信贵人今天要来是吗?”諴妃问璀璨。 现在璀璨可是看的开,她没有蓁蓁那些花花肠子,只能凭借忠心来给自己稳固关系。 璀璨应声说道:“是,芷青回说应该快来了。” 諴妃品着茶,眼神却一直未动,这事情要怎么安排呢? 諴妃思虑的空档,璀璨倒没想太多。她现在可是乐得自在,这信贵人蓁蓁在皇贵妃那儿没了奔头,重新来找諴妃,而荣常在璀璨就是这第一到坎儿。 “皇贵妃娘娘这下子可长了记性。”璀璨说道。 “现在咱们就要让她记得时间更长一些。”諴妃说道。 人啊,都是不禁想,这蓁蓁前脚刚想,这边就进门了,笑着道:“妹妹参见贵妃娘娘!” 璀璨冷着脸草草行了个礼便坐下了。 “你的好朋友这受了宠幸,怎么没去祝贺祝贺啊?”一早就传来疏影被封为答应居于诚肃殿的旨意,都还纳闷怎么冷不丁疏影就被封了。 蓁蓁那脸都快拉到了地面上,“皇上都说了,人家疏答应不见客。咱们何必去那儿碰墙呢!” “那现在该怎么办?娘娘?”璀璨也不想和蓁蓁一直这么剑拔弩张的,便问道。 諴妃便看着蓁蓁,问道:“蓁蓁可愿帮本宫做件事?” 蓁蓁此时还能有第二个选择吗? “娘娘,您吩咐。”蓁蓁这次态度非常好。 諴妃得了蓁蓁的协助,这设定的计划完成起来可就容易多了。 是夜。 蓁蓁差芙蓉过去找春禧宫的厨房宫女画屏。 直到两刻钟之后,芙蓉笑意渐浓的回来趴在蓁蓁耳边说一切妥当了。 这诚肃殿里,疏影快要被赏的东西淹没了。 这些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的都是内务府送过来的。 疏影却什么都不肯接受,连饭都不吃了。 一宫女劝疏影说道:“答应,您这什么东西都不吃可怎么能行呢?” 疏影依旧不为所动。 宫女噗通跪下了,可吓着了疏影。 只见宫女哭着说道:“答应,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吧,皇上下了旨,说是您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就拿奴婢是问,求答应吃点饭吧,奴婢真的不想死啊……” 宫女越说越可怜,疏影也被她哭的心里难落忍。 “行了,我——知道了~~”疏影说道。 就这样,疏影才愿意吃饭。 而宫女出来兴冲冲赶往御膳房的时候,画屏也就刚刚出了御膳房。 她拿着芙蓉给的一包银两,一路上都在祈求老天千万别报应在她身上…… 第二百四十章 夜查御膳 “答应,奴婢从御膳房给您拿了些饭菜,您多少吃点吧?”小宫女摆好了饭菜,一脸的关切。 疏影确实不想吃,可耐不住宫女一直说便点了点头。 看着摆好的饭菜,疏影也确实有一点饿了,便伸出筷子夹了几块。 这边菜刚吃了两口,疏影便不想再吃了。 “答应,您怎么不吃了?”小宫女不解问道。 疏影真是难以下咽,“我胃口不好,别的真的吃不了了,你端出去吧。” 既然已经这么说,小宫女也不能强求了。 这边才端出去一会儿,就只听正殿里扑腾一记闷声。 “怎么了?”小宫女和值班的太监都听到了声音,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惊着问道。 小太监在门口守着,小宫女也就刚刚推开门,便入眼了疏影倒地,嘴角还有流出的血迹的画面。 “哎呀!答应!舒答应!”小宫女赶紧跑过去扶起疏影,连喊了几声都没见她有动静。 “快来人呐!”小宫女高喊。 小太监一听,这可是不得了了。 这疏影已经来来回回搬离诚肃殿宫殿几次了,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那是都收到再三的提示了,恨不得皇上每日都要问她的情况,若是真的知道出现了这种问题,那还有他们过的日子没? 在太医院坐诊的太医没有办法直接确定,皇上直接让常得来去找李延秀。 小太监把李太医请过去的时候,皇上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了。 只见嘉庆阴沉着脸,满脸阴郁。 “参见皇上!”李延秀太医乃是院判,平时不怎么出诊,可皇上还是钦点让他过来。 其余的太医已经会诊了几次,等到李延秀过来才有了依靠。 皇上一摆手,也没有交待李延秀什么。 进了内室,李延秀一眼看到了疏影的不对劲,又号了号脉,才有些疑惑的问道:“几位太医是怎么看的?” …… 不出所料,李延秀捋着胡子,听着他们一点点分析,“综合大家的考虑,怕是确定的。”璟婳说道。 出了内室,看着嘉庆,李太医禀报说:“回皇上,这舒答应恐是中了毒。” “毒?什么毒?”皇上猜到了那么的解决,可一点没往这方面想了。 李延秀抹了抹额角的细汗,复又说道:“回皇上!这毒怕是提炼过得多重毒物的粉末。” 而后,李延秀对诚肃殿伺候疏影的小宫女和小太监进行了审讯,都说没有做过任何危险之举。 “舒答应昏迷之前吃了什么?” 疏影自在这,一切习惯都很简单,小宫女回道:“昏迷之前,奴婢给舒答应准备了一些饭菜,只是,小主没吃多少,就让奴婢回来了。” 饭菜?李延秀执意要看食物残留,小宫女真的吓得不得了,哆嗦着回道:“奴婢真的什么都没放~~” 幸好小宫女觉得扔了可惜,还没来得及处理掉。 李延秀对着饭菜闻了闻,又拿着银针拭了拭。 忽然,脸色抖的一变,拿着银针复命回复:“皇上,您看!” 嘉庆虽没学过医,可他也知道银针变黑是什么意思。 “这在哪里测出的毒?”嘉庆抬头。 李延秀只得一五一十回道:“回皇上,是御膳房领回来的食盒。” 嘉庆眸子一凛,“这手都伸到御膳房了,看来真的是有人看不得朕身边有新欢啊。” 常得来在皇上身后,轻轻说了一句:“万岁爷,这看不得您好的人自然也对您不会真心了。” 四宝斜眼看他,“要你多嘴!万岁爷自有安排!” 常得来赶紧退了一步,噤声不说话了。 嘉庆却把常得来说的话记在了心上,说道:“常得来说的不错,和朕既然不同心,就不要怪朕不同谋了。” “查!朕今天做坐在这儿,不查个彻彻底底,朕就斩了御膳房的人!”看得出来,这次,嘉庆是怒了。 甭管是谁,除了查,别无他法。 敬叙只得率领侍卫夜查御膳房。 这御膳房里人员众多,单单是接手这食盒的人都数不胜数。按照嘉庆最严格的要求,凡是经手或者有机会经手的人都抓起来,这满满的哀嚎和求饶声真是络绎不绝。 敬叙回道:“启禀皇上,这整个御膳房,有机会经手的人都已经押进了牢里,只是,这些人都没有明确的证据,该如何定罪呢?” 这是个难题,是个敬叙解决不了,皇上也感到头疼的难题,“那就用刑!朕就不信没有一句真话!” 说完,嘉庆就让众人散了,只剩东林和敬叙单独进行汇报。 大牢。 狱卒没有头绪,只能一遍遍缕清楚这些人的时间范畴。 敬叙坐在凳子上,听着狱卒汇报情况。 “大人,这位不是办法啊,咱们再这么打下去就成了屈打成招了啊。”一狱卒双手一摊,无奈哭诉。 敬叙何尝不知道,可他除了给这些人一个公道之外,还要给舒答应一个公道。 这边正在闷头想,就听到有个人哭喊着:“我招!我招!我招!” 敬叙一听,那还得了,“快去看看!” 只见一个满脸油污,身上伤痕累累的太监哭诉道:“是画屏,是她给奴才一包药,让奴才装到舒答应吃的点心盒的。” “画屏?”敬叙总觉得有些熟悉。 没想到这狱卒倒记得清:“是春禧宫的画屏吗?” 受伤太监狂点头,“就是春禧宫的画屏。” 这一牵扯春禧宫,敬叙也有些不悦,喝道:“你可要想想清楚。” 一连三次,那受伤太监都口口声声咬定是画屏。 敬叙只得回道:“回皇上,有人吐口。” “谁?”嘉庆抬头问道。 敬叙闷闷说道:“是御膳房管甜点的人,他说他放了一块水晶桂花糕在里面。” 春禧宫?璟婳? 刚刚上午还在跟自己争个对错,这会子就又牵扯到春禧宫也是让嘉庆气极了。 而敬叙去了春禧宫的时候,璟婳像是知晓了事情一样,对敬叙书呢:“人在那儿!” 什么人? 敬叙还没明白什么意思,顺着目光看去,发现是死了的画屏。 她? “娘娘,这是?”敬叙问璟婳。 璟婳幽幽说道:“刚刚发现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良人渐远 璟婳听到门外一阵躁动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酉时末,深秋的天色昏暗的早,基本是没人瞧得见发生的经过。 “来人啊!”还是合欢首先发现的,她一呼喊,整个春禧宫的灯都增亮了几盏。 疏桐心里一咯噔,回禀璟婳说道:“娘娘,是小厨房的画屏,自尽在廊下了,也没个声儿响……” 这边疏桐说话心里都打鼓的不行,几个人心里都是莫名的躁动,对于画屏的自尽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请太医了吗?”璟婳走至门口,疏桐摇了摇头,拦住了她,“娘娘,还是别看了,合欢已经去请太医了。” 只是,几人还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敬叙就带着一干人等点着火把急急赶来。 正是因此,当敬叙问璟婳这画屏是什么情况的时候,连璟婳都回说不清楚。 敬叙无奈,可总要回去复命。就在敬叙踌躇之间,璟婳看着敬叙,解围说道:“事实该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不过,皇上这派人过来,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璟婳竟然还不知道,敬叙只得三言两语简单叙述了一遍。 就是这叙述让璟婳开始心里打鼓。 “疏影中毒?” “御膳房有人擅自动了食盒?” …… 璟婳一连串的发问也是在自问! 再回头看看出事的画屏和侍卫们的夜查春禧宫,璟婳总算联系到了一起。 面对璟婳的错愕,敬叙也只能皱眉执行。 “娘娘,恐怕要麻烦您了……”敬叙瞅着璟婳,眼角余光终究落在了毓庆宫。 璟婳这才明白敬叙的意思,她自然,是不想被皇上给自己羞辱的机会。 “本宫自己去!”璟婳关了门,穿了件披风,大义凛然的阔步走了过去。 敬叙随后而行。 毓庆宫里,皇上正在夜审宫女太监,几乎是声声凄惨,都还是坚称自己没有过错,这样一顿操作下来,怀疑只能在春禧宫小厨房的画屏了。 嘉庆脸色凝重,比严肃多了几分阴郁。 这次,是都不敢说话了。 四宝还在门口斥着常得来,吼道:“你小子是长本事了?还敢在万岁爷面前说这些东西,你是想害死自己还是害死老子?” 常得来深深低着头,一言不发。 璟婳和敬叙走到的时候,四宝才住了口。 “娘娘。”四宝斜眼看了看敬叙,只见,敬叙拧眉,精神不佳。 四宝心领神会,不等璟婳和敬叙说什么,就手一伸,前面带路进了毓庆宫。 “皇贵妃娘娘到!”四宝喊了一声。 璟婳进了门就看见皇上脸色铁青的样子。 才争吵完,这会子情绪都低迷了厉害。 “这就是你管教宫人的后果!”冷不丁,璟婳听到皇上厌弃的话语。 思索几番,璟婳才明白过来皇上是说她屋里的画屏吧。 是她做的她认,可不是她做的脏水,她钮钴禄璟婳就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不会认。 “皇上,您是指什么?”璟婳赌气问道。 嘉庆看了眼璟婳,被她的执拗一下激怒,“指什么?就是指你心思狭窄,容不得任何人。朕不过是替疏影说了几句话而已,你可倒好,一做不做二不休直接就给疏影下了毒?皇贵妃,你是多狠的心,还要把画屏给毒死!” 平白被诬陷,璟婳才哭腔颤颤不甘心就此偃声息鼓,只见她一字一句说道:“皇上,臣妾未曾做过的事为何要承认?您又怎能胡乱就给臣妾订个这样的罪名?” 嘉庆哪里被人这样质疑过,当即惊堂木时的拍了下桌子,“放肆!” 璟婳倔就倔在这,“臣妾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把御膳房的人带过来!也好让皇贵妃死心!”嘉庆不想再看璟婳一眼,事情安排给四宝之后,和璟婳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就是没有心平气和的说别的。 璟婳就直直的跪着,她倒要看看这御膳房的人怎么把黑的说成白的。 不一会儿,一个御膳房的甜点师父邱大勇被压了上来。 只听邱大勇咚咚磕头,说道:“求皇上明察秋毫啊!奴才可真的只是奉命行事啊。” 嘉庆耐着性子,看着邱大勇说道:“你是奉了谁的命?听的谁的旨?” 邱大勇看着璟婳,忽然就扑了过来,“皇贵妃娘娘,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啊!您救救奴才吧?奴才可都是一心为您啊!” 这个邱大勇说的撕心裂肺,真是见者动容,可璟婳却只觉得头皮嗡嗡直响。 “你还要说什么?”嘉庆复又问道,这句话明显就是置气。 璟婳被逼的几乎哑言,“皇上既然已经认定臣妾使坏,那又何必让臣妾过来?您直接下旨意让臣妾伏法不就行了?” 嘉庆才不会被谁威胁,直接回道:“璟婳!朕真的没想到你现在这般的不讲道理,蛮横无理。” “好,您既然觉得臣妾蛮横无理,那臣妾也就无话可说了。”璟婳心里难受,说完便不再看嘉庆。剩下嘉庆皇帝气极。 事情闹翻了这一步,显然是不好收场了。 疏影之事件件指向春禧宫璟婳。 又加上和嘉庆闹得这么凶,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璟婳心里明白她和皇帝中间出现了问题,而且,还有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 疏影好不容易醒来,太医诊治之后,说是伤及身体,以后恐是再无子嗣可能了。 而疏影可能是刺客的事情却是除了璟婳无人知晓。 这下,整个后宫都在传皇贵妃恃宠而骄陷害了新进宫的秀女,一时之间,连太上皇都开口询问了。 “皇帝啊,后宫之地,必要清净,若不能清净,朝堂也会震动。”登基之后,乾隆已经极少给嘉庆这么说话了。 嘉庆一直颔首,“皇阿玛说得对!儿子明白了。” 从乾清宫出来之后,嘉庆就下了旨:皇贵妃钮钴禄璟婳年少气盛,后宫之内担此大任仍需历练心智。特着其在碧云庵修身养性! 如此圣旨一出,一片哗然。 无一例外都觉得皇上这次处置的实在是太重,不管怎么说为了一个秀女,不至于让皇贵妃发配寺庙,这样的举动不由得让人摇头。 更是后宫里人人自危,生怕犯了什么错。 而璟婳心如刀绞,无法说服自己这就是同床共枕几载的良人做出的事情,那个对她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的人不知去了哪儿…… 毓庆宫里,嘉庆背着手,留给东林一个背影。 “都处理好了吗?”嘉庆低低的声音传来,比这寒夜更冷。 东林震了震心,“已经处理好了,皇上。” 看来,皇上已经下定决心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璟婳离宫 春禧宫从门庭若市到门庭冷落,全都源于毓庆宫的宠与厌。 璟婳心底万分的不甘,她怎么都想不到怎么会败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疏影手里,关键是她还并不是单纯的想要上位这么简单。 越想心里越急越恼,璟婳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的喊一声,以泄心头憋闷。 只是,是人都会有羁绊,更别说皇宫里的人儿了。 “姐姐……”璟婳在屋里,听见了若初的声音。 “娘娘,是春常在。”疏桐已经按照璟婳的吩咐,大门禁闭了,不过,她也吩咐了小福子,若是春主子过来,不必阻拦。 璟婳谁也不想见,现在她只觉得心头像是被剜了一块似的,再怎么补都无济于事。 她这些年,受的伤太多,其实心里早已千疮百孔,不过是为了几句虚幻的誓言就编织了一个幸福恒久的梦。 现在,她的骄傲和她的真心已经被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一点点消磨没了,真的是心酸一地。 “不要让她进来了……”璟婳悠悠吐出这句话,心里不知下了多少决定。 疏桐有些意想不到,主子这么多年,不管和谁吵得再凶,从来没有拒若初于门之外,可这一次,她谁都不想见了。 疏桐素来知道主子不会不顾脸面,如今这样,只怕是真的被皇上伤了心。 疏桐便轻掩闷之后,退了出去。 “常在,您就不用等了,娘娘这次真的是心凉了。”疏桐福了福身,对若初说道。 可是,见不到璟婳,若初也不愿走,“姐姐可曾吃饭喝水?” 疏桐摇了摇头。 “这可如何是好?皇上和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争执,要生这么大气?”疏桐知道春常在和主子的关系不分那么多,便珍贵似的拿给了若初一封信。 “常在,这是娘娘说留给您的信,二阿哥就托付给您了,也能让娘娘安心一些。”疏桐明白整个宫里主子最放不下的就是二阿哥,最能安心托付的就是春常在,这话她只能悄悄儿给常在说。 若初拿了信,直接去了阿哥所。 璟婳还记得,乾隆五十八年,也是深秋之际,她被当时的嘉亲王永琰纳为了侧福晋。 金色枫叶铺道,微甜桂花清香相伴,她遇到了一直倾心的“金公子”,自此,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成为了她心底最大的感动底气。 四年时间,她从少女到皇贵妃,走了这么久才能和皇上近了一些,为了能牵到颙琰的手,她忘了绝对的公平,她不再强求颙琰的专情与真心,可是,她累了这么久,却还是输给了日渐式微,输给了皇家的多情。 当初那么期盼的走进皇宫,却不曾预料她会这么落寞离开。 璟婳到了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疏影而落到如此地步,想了一夜,璟婳唯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就是皇宫里女子越来越多,她从颙琰心里的白月光变成了泛黄的米粒,追究到底,是皇上的心变了,他或许早就忘了那句话。 走到顺贞门的时候,璟婳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停~~” 疏桐走至轿外窗户,低声道:“娘娘?” 璟婳轻轻拨开帘子,看着这身后的堵堵高墙,像是被抛弃了一般,她回头的时候,使劲擦拭了下眼角,冷静的,不带一丝感情道:“走吧。” 碧云寺,远在京城西北。香罗便是打发去了那儿。 这一次,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而踏上碧云寺的璟婳决然放下帘子的时候,城楼上的一抹身影更觉孑然。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似是要提示自己那心底是多么的暗流涌动。 四宝抱了件披风,站在下风口。 他递了几次衣服,都被皇上拒接了。 四宝明白,皇上这是在惩罚自己,他知道皇贵妃的心在滴血,既然不能互相扶持,那就感同身受吧。 直至顺贞门“噹”的一声,沉沉闭合,皇上才转了身。 “四宝。”皇上唤道。 四宝赶紧迎了上来,“万岁爷。” “传旨:春常在晋春贵人!在皇贵妃祈福期间,念绵恺年幼,着春贵人多去关照。”皇上早就收到了常得来汇报的消息,他只能做到这儿了。 再次回到诚肃殿的时候,疏影已经醒了。 和春贵人一同晋封的还有疏影,为舒常在。 “舒常在可好一些了?”皇上问门口的伺候宫女春桃。 春桃答道:“回皇上,小主已经醒了,就是不肯吃东西。” 看见摆在桌子上的膳食,皇上自然的拿过一个玉碗,端到床边。 疏影睁着眼睛,双目无神,脸色有些苍白。 “起来吃点东西吧。”皇上声音酥酥的,听起来让人心里发暖。 可疏影心里不觉暖心只觉愧疚。 她转过头,看着皇上,目光呆滞发问:“为什么不杀了我?” 皇上没有看她,反而吹了下汤勺,作势要喂疏影,被疏影一扭头躲开了。 不过,即便如此,皇上也没生气。 “朕不会杀你的,包括你的朋友……”皇上说话极慢,可疏影却听的一阵悸动,“朋友?” “什么朋友?”疏影直接问道。 “难道那些法场上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若是这样的话,那都处死也就没什么了。”皇上大手一挥,正欲要唤常得来,被疏影一下眼含热泪问道:“你真的肯放了他们?” 皇上把玉碗重新递了过去,“朕乃一国之君,对社稷自是无愧于心,只要有才,愿意为朝廷效力,广纳良才。” 疏影心有所动,看着皇上真切的眼神,慢慢的接过了碗。 第一次,疏影愿意吃东西。 而皇上看见她吃东西之后,也没再逼她干嘛,直接走了。 倒是春桃,看见舒答应吃了东西,高兴的不得了,话也多了起来。 “奴婢就说小主一定会因祸得福的。这次您中毒,皇上可是着急的不得了,直接把涉事的皇贵妃给幽禁到宫外的碧云寺了,说是要让皇贵妃一直祈福。现在又亲自喂您吃饭,这纵观大清朝,那是哪个主子都不曾有的待遇呢。” 春桃笑着说着,疏影喝汤的手却顿在了半空。 从小到大,没有人会关切她的好或不好,更别提会有专宠。 现在,皇上为了她破例晋封,又破例赦免滕辉,还为了她和皇贵妃对立,让疏影有些惶恐,也有些心动…… 这皇贵妃一不在,諴妃便成了宫里的绝对独裁,这一次,諴妃要铲除异己,稳固关系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开始瓦解 乾清宫。 不知是谁捅了一句疏影曾伤过皇上的话,太上皇这会子正言辞激烈的训斥皇上。 “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行,非要这样与你离心离德的女子?”太上皇本就年岁大了,冷不丁一气,身子都有些吃不着,喘着粗气说他。 嘉庆照单全收,表情却没怎么变化,说道:“皇阿玛息怒。这疏影也就是一小姑娘,哪里能伤得了儿子半分,再说,儿子也派东林查过她出身也都没什么问题,这一定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子呢,儿子从未要求过皇阿玛什么,只求这次皇阿玛能让儿子自己处理。” “自己处理?怎么处理?把璟婳赶出去吗?那个秀女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要这般对待璟婳?”太上皇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咚咚咚的敲着地面,依他那脾性,仿若下一刻就要治疏影个祸国殃民之罪。 “皇阿玛!儿子不是三岁孩童了,做的事情也不是全凭喜好,您若是相信儿子,就给儿子一些时间,到时候自然会给您一个交代。”嘉庆也寸步不让,这在乾隆执政期间还真是嘉庆第一次这么不停“劝阻。” 乾隆也知道嘉庆大了,管也管不住了,继而语重心长的对嘉庆说道:“颙琰呐,好女人哪儿找不到,你何苦放身边一颗雷?” 嘉庆自然明白乾隆也是为了他好,可这颗心怎么就静不下来,“皇阿玛就放心吧,道理儿子都懂,皇阿玛若没别的事,儿子就先出去了。” 被噎了一句的乾隆瞪着眼睛看嘉庆,一直看到他走出乾清宫。 或许儿子心里真有自己的想法,乾隆第一次觉得有些读不懂儿子。 现在不同往日了,乾隆越来越不怎么管事的态度,逐渐使大权开始回落到嘉庆手中。 出了门的嘉庆气的双眉紧蹙,脸色晦暗。 “万岁爷,您看今日……”由于天色渐晚,宫里的主子们尔虞我诈的,四宝就是提了一下,这些个女眷的眼光就直勾勾了。 嘉庆也没理四宝想要说什么,只是扭头看他,“还去舒答应那儿,让她备着。” …… “还是舒答应?”常得来看着师父垂头丧气的样子,猜测问道。 “嗯。”四宝回他。 “舒答应这小主儿也真够邪的,你说每次皇上去,她都不给好脸色,皇上也真是宠的太厉害。”常得来说道。 这位不怪宫女太监传话离谱了,到现在舒答应还没有真正被宠幸呢,已经出尽了风头。 这人一旦有了价值,想要靠进她的就会络绎不绝了。 诚肃殿,疏影还是不肯见人。 这蓁蓁已经带着东西站到了门口。 “姐姐?姐姐在吗?”想当初,在进宫路上,蓁蓁曾说要和疏影情同姐妹,有福同享,只不过在蓁蓁被宠幸了之后,她就忘记了曾经的这句话,要不然不会一直都不见疏影。 春桃那是熟悉宫里大小事务的宫女,一听是信贵人,那可是得意极了,“小主,是信贵人在门口。” 疏影看了看春桃,似是方才想起来似的,“我不想见,谁都不想见……” 只是,请佛容易送佛难。 春桃这边还没想好怎么拒绝,信贵人就热络笑颜的走进来了,“哎呦,我说怎么不说话呢,敢情这门窗都封的严丝合缝呢,能听见什么啊。” 春桃无奈,行礼:“信贵人吉祥,小主这会子想歇着了。” 信贵人“欸”的一下,否认道:“你可不要骗我,疏姐姐那和我可是义结金兰之交,我还能不知道姐姐那是搪塞外人呢,今日我来是给姐姐带了些喜欢的糕点,快点儿开门,我要带给姐姐尝尝。” 本来信贵人就比舒答应高了一个等级,更何况信贵人还卖出了两人交情的意思。 “让信贵人进来吧。”疏影在里面开口,门外为难的春桃真是长舒了一口气。 信贵人一副“怎么样?是这样的吧”的表情花枝招展的进去了。 在蓁蓁这儿,别谈什么位份第一位,她要的就是恩宠,走了恩宠就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就像疏影一样。所以,蓁蓁愿意自降身价的过来主动示好疏影。 进了门之后,蓁蓁才知道什么是简陋。 “姐姐,这怎么不开灯啊,怪吓人的。”信贵人由芙蓉牵着,缓缓的挪了几步进去。 探头看疏影的时候,因着不常住有些阴森,信贵人就查要给诚肃殿上香了。 “信贵人这等好兴致,今日来看我?”疏影也不行礼,也不起身,反正不求未来,管他什么礼仪尊卑。 蓁蓁也不生气,脸上的笑都没散去,“姐姐这话说的见外了不是,妹妹这么长时间应该去储秀宫看你,哪料这事情繁琐的怎么也不得空,这下好了,姐姐住在这诚肃殿,咱们相聊可就方便多了。” 疏影冷笑一下,“是吗?敢情是储秀宫太远的缘故。” 信贵人哧哧一笑,“姐姐这是打咱的脸呢。” 疏影也不再主动和谁交好,不想说也就不说话了。 蓁蓁却不是这性子,“听说刚刚太上皇又把皇上给叫进去了。啧啧啧!皇上也真是疼爱姐姐,太上皇那般的驳斥,皇上可都护着姐姐呢~~” 别的话听不出来,可蓁蓁说的这话那可是满满的羡慕,不带矫情的。 疏影心头一动。 皇上因她被训斥? 这事情倒是没人给她说。 后面蓁蓁再说的什么话,疏影都没仔细听,她眼中的皇上是那么心事重重,是那么儒雅随和,是那么匡扶社稷,一心为民…… 晚上,皇上准点到了。 “今日你还是不肯吃饭?那朕就先出去,你吃完了朕再进来。”嘉庆看着桌子上摆好的菜,对疏影说道。 疏影看着皇上起身要走出门口,也不知哪儿来的临时起意,说了句:“皇上还没用膳吧?” 声音极轻,可嘉庆还是听到了。 他转过头看着疏影,一旁的四宝说道:“小主您可真是蕙质兰心,万岁爷今天那是一点水米未进呐。” 被嘉庆盯得脸色绯红的疏影赶紧扭过了头,低低说道:“若皇上不介意,就一起吃吧……” 嘉庆眉心的紧蹙仿若松弛了一些,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碧云庵上 皇上呆在了诚肃殿用膳,这消息径直传遍了后宫。 蓁蓁一手的茶杯都快被捏碎,撇着嘴讥讽道:“还说什么不喜欢皇上,胡扯!这样子欲擒故纵的手段倒是学的高明,这是摆明了把咱们当猴耍呢!” 此时,她与荣常在还有淳贵人可都在諴妃宫里。 淳贵人性情稳重一点,平日里甚少评论谁,若不是太上皇交待颖贵太妃多走动走动,諴妃才看不上这样心高气傲不连心的人呢。 荣常在璀璨那和信贵人毕竟是亲姐妹,就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在外面说的再凶还是亲近的。这会子,也顺着信贵人的话音,说道:“可不是怎的,都说平日里看那个疏影淡泊名利似的,这可是心机城府大着呢。就连咱们这心思恬静的春常在那不是也争抢着照料二阿哥,这才落了个贵人的称呼,别人可就更别提了。” 淳贵人只点头微笑,恭维的蓁蓁和璀璨一脸的骄傲。 諴妃看淳沅这样,心里不知讥笑了蓁蓁和璀璨几次,就凭她们这手段,想要跟淳沅斗都没有胜算。 “淳贵人,你觉得呢?”諴妃轻轻拨开茶杯,闻了闻茶香,在一缕缕上扬的茶韵中看向淳沅。 淳贵人淡淡点了点头,才说道:“两位都说的对极了,我来宫里的时间短,关于宫里的事情还都不甚了解。再者说,凡是还有娘娘撑着呢,自是不必费尽心思。” 諴妃点了点头,“这里面啊,就属你看的开,看的远。” 淳沅哪里肯担这评价,连连摆手,说道:“娘娘可不要笑妾身了,宫里的事情还要向两位姐姐学习呢。” 信贵人被人如此尊称,心花怒放的不得了。 荣常在可有些不好意思,对淳沅说道:“淳贵人,我虽大你几岁,说到底也是常在之位,您大可不必如此谦逊。” 或许是蓁蓁的嫉妒心太强,这会子越来越显得璀璨和淳沅的关系近了些。 “淳姐姐会说话,可不想我,有什么说什么,心眼儿跟竹筒似的。”蓁蓁一脸假笑的对淳沅说。 淳沅仍是那般平心静气道:“妹妹何必妄自菲薄,说不定咱们的皇上可就是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说了这一番话,蓁蓁才算平静下来。 “你们也都是宫里的新宠,皇上那是雨露均沾,都满意的紧呢。”諴妃笑着对众人说。 她们被諴妃娘娘这么一夸,更是得意洋洋了。 “对了,娘娘,您说这皇贵妃怎么就撞枪口上了?”信贵人蓁蓁向来都八卦的很,对于皇贵妃璟婳的离开,心里那真是窃喜。 諴妃虽然也是心里高兴的不行,不过,但明面儿还得顾着啊,“那谁知道?或许是惹了皇上不满,就咱们这皇贵妃的性子,那也是烈的很呢。” 几人互相对试一下,都明白諴妃意有所指。 “不过,要我说也真是,怎么皇上就安排了她住那偏僻地方春禧宫啊。那么多的宫殿,连诚肃殿都比春禧宫离毓庆宫近呢。”信贵人从进宫都不明白,是咋想都想不通。 这个其他也是一脸茫然,估计是也想了解一下这其中的缘由。 諴妃才说道:“这个本宫可就不清楚了。” “要我说,说不定就是皇上看她看腻了!”荣常在一想起来这个原因就自己笑得合不拢嘴。 信贵人瞥她一下,嫌弃她一脸胡诌,“这时间长的宫女不都在说以前皇上喜欢皇贵妃喜欢的紧,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腻了?” 倒是淳沅一直在想,或许是为了表忠心获得諴妃的信任,看她们不说了才说道:“皇贵妃那可是太上皇钦点的侧福晋,若是真要废弃她,估计太上皇那儿都行不通。这事儿,总觉得不对,或许皇上有他自己的考量。” 諴妃点了点头,赞赏道:“淳沅说的是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皇上到底怎么想的,咱也不知道了……” 讲了一会璟婳,几人都慢慢散了。 路上蓁蓁和璀璨一起。 信贵人蓁蓁走在前面,高傲道:“姐姐,咱们亲姐妹可不能外道儿啊,你那有什么消息可要及时通知妹妹呢。” 本就因为年龄大位份小,璀璨心里憋气,这会子她又看到蓁蓁的模样,索性一掉头,说有东西没带回了延禧宫。 剩下蓁蓁,颇没意思的回去了。 宫里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能控制一下的,这宫外的璟婳,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乾隆爷刚修好了碧云庵,应该更方便一些。璟婳一到这儿就开始强迫自己适应了。 璟婳现在碧云庵的阶梯上,看着连绵不绝的山脉和廊亭,心里隐隐觉得被弃之敝履一般。 “娘娘,这碧云庵空气倒是蛮好的,您就当休息一段时间。”疏桐尽量一路上轻快一些。 就在璟婳看着晚霞的时候,只听得一句:“小姐!” 好熟悉…… 璟婳才一扭头,便看到了香罗。 “香罗~~”璟婳喜出望外,似是见了亲人一般,有些泛着泪花。 “娘娘,您怎么来这儿了?二阿哥呢?”香罗还以为璟婳是来游玩,便问道。 璟婳面对她的问题,有些不愿回答。疏桐悄悄回道:“娘娘是奉旨来祈福的,估计会得一段时间。” 别的她也不敢说,只能这么说。 香罗“哦”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不过,自从宫里出来后,她也不再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想说时她自会知道。不想说时,就算你再问,也只会给别人徒增烦恼。 “不管怎样,娘娘来了就好。奴婢整天求神拜佛,只愿主子安康。如今看到娘娘一切都好,也就值了。”香罗一想起主子出事就心里难受的紧,哪怕到后来疏桐给她带了消息说是有人陷害,香罗还是心里久久不能释怀。 “娘娘,进来吧,就让奴婢再好好伺候伺候您~~”香罗不知道怎么了,这眼睛啊,酸的很。 因为到的时候比较晚,璟婳还准备和香罗好好聚一下,忽听门外似是有人过来。 香罗赶紧站了起来。 几人都朝着门口望去。 只见片刻之后,香罗惊喜进来,“主子,您看谁来了!” 声音刚落,便看到一抹熟悉的儒雅随和身影移了进来。 “娘娘吉祥!” 这是——汪长卿…… 第二百四十五章 野心浮动 “长卿?你怎么过来了?”璟婳欣喜不已。 汪长卿方才起身回道:“回娘娘,皇上命微臣要去河北体察一下民情,微臣就想着正巧要路过此处,便赶来看看您。” 璟婳心中十分感动,“有心了……” 长卿知道素来璟婳脾胃虚弱,易畏寒。 这山上不比宫里,温度早就低下来了,更何况,宫里还能有碳,这里能有什么?纵使皇上没说是处罚她,可宫里人人自危不敢与璟婳亲近,就是有份例也送不过来。 说完话,长卿就掏出了一张折好的药方递给疏桐。 “娘娘,这是微臣纂写的新方子,常按照此方服用,对脾胃是有好处的。”长卿说道。 璟婳点了点头,触动不已,深深地叹了口气,“也就你们会想起本宫……” 疏桐和长卿相视一看,便明白了璟婳的意思,或许到现在她还是觉得被皇上伤着无法释怀。 “娘娘~~”香罗见不得璟婳心酸,当即一哽咽就要流泪。 璟婳这才收了自己的失落,笑着看香罗说道:“本宫都没事了,你哭什么呀?” 香罗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心疼道:“奴婢真是不能看见娘娘有一点不舒服,这颗心啊七上八下的。” 璟婳只得安慰她,“放宽心,没事儿~~” 而负责给璟婳送衣物的小师太慧仪走到门口,听到有人说话便停了脚步,尤其是听到有男人说话,那脑子里不住的闪现可能出现的猜测。直到确定里面有男人之后,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回去。 这一通忙碌直接就导致了延禧宫的諴妃了解个清清楚楚。 諴妃看着来信,连日来的憋屈才算是得以舒展。 “这璟婳去了碧云庵还真是过得多姿多彩……”諴妃自言自语笑道。 “皇贵妃不是遵旨去礼佛念经吗?”斐然有些不明白諴妃的意思。 “碧云庵倒是去了,不过,礼佛念经倒是不知道了,同去的还有别人呢。”諴妃笑着把信递给了斐然。 看完了这些信息之后,斐然才“哦”的一声明白过来。 “这个汪太医似乎和皇贵妃的关系很亲近啊?”斐然说了一句。 或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斐然的这句话让諴妃也有些侧目。 “汪长卿?”諴妃仔细思考着。 忽然,斐然猛地一抬头,对諴妃娘娘说道:“这汪长卿好像是在皇贵妃嫁过来的时候的礼部官员啊!” 斐然真是迷了眼了,怎么忘了这一茬子,这个汪长卿就是迎亲时候的礼部官员。 “接亲?”时间过去了那么长,諴妃真是完全没了印象。 斐然迫不及待的移到諴妃身边,说道:“主子,这汪长卿就是那天给皇贵妃接亲的官员,一定没错!听说,礼部侍郎的父亲可是兵部尚书,咱们还想了好久要招纳兵部,后来锦儿出事,才搁置了起来,没想到皇贵妃早就下手了。” 一说到这儿,諴妃终于想起来了。 “这礼部转到太医院,也是不一般啊。”諴妃想着有可能是汪时斋在后面推波助澜得左右,只是,这礼部侍郎那可比太医多了几个等级了,做太医图什么啊? 斐然索性说了一嘴,“查他一查,不就全明白了吗?” 諴妃没有直接回复,不过,下一句话直接表达了出来:查!一定要查出来个蛛丝马迹! 等着属下过来的时候,諴妃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现在璟婳正是低谷时期,若是再添一把火,那很有可能她刘佳惠苒就称霸后宫了。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么想,諴妃就已经激动不已了。 “娘娘,人回来了。”斐然说道。 “让他进来把!” 话音刚落,那侍卫就回来了。 “娘娘,这兵部尚书汪时斋膝下确实是只有汪长卿一子。不过,皇贵妃还真是和他们有关系。” “什么关系?”諴妃都不敢眨眼。 “汪时斋是钮钴禄恭阿拉孩子的义父!而且,钮家两个小爷都是跟着汪大人提起来的。”侍卫先把这些关系捋直了。 “原来是这样……”諴妃这才恍然大悟。 “还有一点,就是,这汪长卿虽为礼部侍郎,可志在学医,而汪长卿的师父正是以前给皇后娘娘经常看病的孙沛。”侍卫还真是把关系都查了清楚。 “谁?” 侍卫回道:“孙沛!” 斐然想起了这个孙沛的情况,“这个孙沛就是那个说遇到夜贼,划伤了手,最后告老还乡的太医。” 諴妃真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层。 “那就更好解释了,这哥哥妹妹可不都是情意绵绵嘛。”諴妃意味深长的说道。 现在整个后宫,除了春贵人,玉贵人基本没踏进去延禧宫之外,几乎都向諴妃表明了立场,愿意和諴妃一个阵营。 “娘娘,今日还吩咐敬事房吗?”斐然眼看着快到时间了,问諴妃。 这个恩宠之事那是颖贵太妃吩咐下来的,说皇帝应该雨露均沾,这样才不会出现宠妃。 今天,是淳贵人。 “不必了,颖贵太妃的意思多少总要顾及。”諴妃说道。 不过,敬事房那么明显的撤了疏影的绿头牌,还是被皇上点到了。 “怎么回事?今天疏影怎么不能伺候?”嘉庆阴着脸问道一旁侍立的太监。 “回皇上,舒常在信期之际,暂伺候不了皇上。”敬事房回道。 嘉庆没再说话,四宝观察了一阵皇上的神色,悄悄给敬事房使了眼色,才走。 夜。 淳沅被软轿抬着进来了。 进了毓庆宫的内室,静的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等了许久,皇上才幽幽而来。 淳沅落落大方的笑着看向皇上,脆声开口道:“皇上累了吧?妾身给您泡了杯安神茶。您喝了会好一点。” 嘉庆从喉咙里闷闷嗯了一声。 明面儿皇上不说淳沅什么,可是这样冷漠疏离的态度多少让淳沅有些受伤。 可这个姑娘一点儿都不矫情,反而去感化皇上,就像她说的,“我就拿这一颗真心,若是真心都捂不热皇上,那只能是我活该,活该在宫里孤独终老!” 不知是不是夜色更不突显人的野心,这几人的谋算又要让人心惊胆颤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家危国恙 “砰!”一只青花瓷花瓶砰然扔在了地上,四碎的瓷片迸出了嘉庆隐忍的怒气。 常得来垂手在一侧不敢出声,想想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就不寒而栗。 嘉庆原是想要出去走走,便让常得来陪同一起去了御花园。 只是,这好巧不巧,正好碰上两个宫女采摘花瓣。 其中一个悄悄捅咕另一个说道:“欸,你知道吗?碧云寺现在可热闹了。” 另一个稍低一点的宫女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你真的不知道啊?”这宫女一脸的吊足胃口,倒让路过的嘉庆也不由得想要了解了解。 小宫女摇摇头。 高个儿宫女啧啧两声,神秘兮兮道:“这几日,去碧云寺烧香的连翘回来说那汪太医隔三差五过去一趟,不知是看上了谁呢~~” 高个儿宫女故意拉长尾音,这不让人心生疑云都不行。 小宫女起初是真不明白,还思考半天,“汪太医看上了疏桐?” 这宫里过去的宫女也就疏桐,合欢留下照顾二阿哥呢。 高个儿宫女抿嘴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小宫女就又开始猜了,“那不是疏桐难道是——” 高个儿宫女一脸的看热闹,小宫女这才说了句:“香罗?香罗也在碧云寺呢。” 这话说的她身边宫女一脸的厌弃,“你说的这哪儿跟哪儿啊。” 小宫女还拉着旁边宫女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啊?” 然后,就见高个儿宫女小声地附到小宫女耳边,悄悄说道。 似乎是被不得了的事情惊吓住了,小宫女舌头打结道:“你开玩笑吧?怎么可能是皇贵妃?” 皇贵妃? 嘉庆真的没听错。 他让汪长卿去了河北没错,可他没让汪长卿去碧云寺啊。 这么一听宫女嚼舌,心里猛然就有了厌烦感。 而高个儿宫女还不知大难临头了,一副别人都要相信她的派头,悠悠说道:“这可是小师太亲耳听到的,最是靠谱了。” 这一说,常得来就看见皇上那紧攥的拳头。 还真是老天爷助也,这不刚好是——歪打正着…… 省的他费功夫了。 “万岁爷,奴才这就处理了这几个人。”常得来说道。 嘉庆心情不爽的一撇头走开了。 常得来便走了过去。 “都说什么呢?”常得来语气一凛,让人听到就汗毛炸立。 两个宫女一扭头便看到了常得来,吓得浑身发抖,颤着声音说道:“公公吉祥!” 常得来踏过高个儿伏在地上的手,惹得高个儿宫女疼得呲牙咧嘴,冷汗直冒,“你们真是活腻了!敢在这儿编排皇上!” 小宫女害怕的厉害,一直咚咚磕头,“求求常公公开恩啊,奴婢们只是道听途说,不敢胡乱说皇贵妃。” 常得来才不会理会这儿,他眉毛往上一挑,说道:“皇上是聋子吗?是瞎子吗?你们说的那般投入,若是不仔细听,还可能就放过了你们。” 两个宫女真是悔不当初,干嘛要说这些话。 “带走!以后每日早晚都要掌嘴100下,看你还会不会乱嚼舌根子?”常得来还怕弄脏了手,不停的拍掉试图抓他的手。 “求皇上开恩啊?开恩……”声音一点点划过,听的人心里发酸。 常得来吩咐侍卫道:“让她们这辈子都说不了话!” …… 话音刚落,就听到高个儿宫女凄惨的喊叫声。 就是这件事,没想到到了下午,毓庆宫里就传遍了嘉庆摔花瓶的声音。 “四宝!”嘉庆一激动,随口喊到。 常得来赶紧迎了上去,回道:“万岁爷,四宝公公没在宫里。您看有什么吩咐?” 嘉庆往躺椅上顺势一坐,对常得来招了下手,捏着有些疼得太阳穴,闭目道:“你!去查!给朕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得来默默点头,“是,皇上。”之后,退了出去。 而查的结果那还用说嘛?嘉庆看到的都是諴妃惠苒想让皇上看的。 “爷,这是碧云寺里的小师太临描的几副小画,虽然没有添字,可这传达的意思不言而喻了。”常得来说道。 嘉庆一个人踱来踱去,烦躁不已。 就在这时,东林和赛冲阿面色凝重的走了过来。 “皇上在吗?”东林问道。 常得来也是只敢欺负欺负小宫女小太监,侍卫和大臣那是他巴结都不一定能说的上的人。 “在在在,东林大人,奴才这就通传一声。”常得来趋炎附势的笑答。 不一会儿,常得来邀请他们进去。 “朝中之事不是早上就说了吗?你们怎么现在过来了?”嘉庆看着风尘仆仆甚至有些不安的两人,不觉也提起了精神,不再嬉皮笑脸。 只见塞冲阿琢磨了几下,慢慢开口道:“皇上,刚刚接到苏大人的信件,说是河北好像有不太正常的现象。” 不正常的现象? 嘉庆有些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赛冲阿还怕吓着皇上,这才缓了缓,说道:“苏大人说短短的月余,这河北境内似乎有大量的人无故生病,而且,病情发展极快,大有成疫之危。” 嘉庆这时哪儿还有精力去办别的事情,满脑子都是眼前的大事。 “具体是什么地方?”嘉庆问道。 赛冲阿回道:“彰德府。” “回禀了太上皇了吗?”嘉庆问道。 塞冲阿摇了摇头,“此事重大,臣唯恐知道的人多造成了恐慌,先行禀报了皇上,还未汇报给太上皇。” 嘉庆点了点头,忧虑又上眉头,“太上皇年事已高,大抵是受不住这些刺激的。先遣太医院的人一同前往彰德府查看情况,务必,每日快马加急汇报情况,不得有失!” 不管家事如何琐碎,嘉庆始终觉得家国天下为国是先。他一直想要做个明君,至少要是个贤主。 塞冲阿领命即将要出去的时候,嘉庆猛一回头。 “赛冲阿!” 赛冲阿赶紧站住,回道:“皇上可还有别的吩咐?” 嘉庆看了看地上的花瓶碎片,转头看向塞冲阿说道:“此事让太医院汪长卿随同!” 塞冲阿本想与院判李延秀商议,这样看来这皇上钦点的汪长卿倒省了这一道子麻烦。 “是!”随后,赛冲阿才离开。 嘉庆此时心绪难宁,国有恙,家在何用!家有危,国泰亦有何人同喜? 这个君王第一次让嘉庆有了难以承受的伤感…… 第二百四十七章 信任危机 寥落古行宫, 宫花寂寞红。 璟婳凭栏而望,有那么一瞬感叹这个世间不过如此的感觉。 她孑然一身孤寂而站,任谁看了都觉得冷清的有些了无生意。 “娘娘,这风口这么大,快些进屋去吧。”疏桐几番寻找主子后,才上了云峰,没想到远远的看见主子现在围栏上面,可是,吓得疏桐惊出了一身冷汗。 璟婳反应过来疏桐神色之后,有些自嘲道:“你还担心本宫会从这儿跳下去啊?” 疏桐哪里料到主子这么问,撇开话题,说道:“娘娘,这天可不比山脚下,奴婢是担心你若是被风吹着了可就要头疼了。” 璟婳笑了笑,疏桐在维系着她的高傲和尊严。 “你放心,本宫没事~~”璟婳还真是从没想过一走了之结束自己的人生,即使这时间充满了不确定,充满了委屈心酸,可她还是爱到不行,因为她还有好多牵挂,好多期待,好多愿望,这些让她每一天都有动力坚持下去。 只不过,在这些感触里,颙琰的心始终会影响她。 璟婳开始有些不太确定的事情,就是对于皇上的信息越来越猜不准,也让她越来越没了把握。 她爱多想,连看见了云卷云舒,璟婳都能想象出一副巨制宏图。 可这次,她并没有多想太久。 因为香罗带回了个让她没有精力多想的事情。 “娘娘,出事了。”看着香罗微凉的眼神,璟婳心里一紧,她在想不会是皇上有事吧,最近老是做梦,梦见疏影拿着剑刺向皇上,她几次从梦里惊醒。不得不承认,她心里还是放不下皇上,即使,他开始凉薄…… 香罗摇了摇头,听到主子这么说,眼睛一阵发酸,这么长时间了,皇上连句问候都没有,更别说关切了,主子却心里时刻念着。 “是绵恺?”璟婳这么一想,自己都有些担心的站立不住,香罗赶紧扶着,回道:“二阿哥好得很,春贵人照顾的很是仔细呢,是汪太医。” 长卿? “他不是去了河南巡视吗?”香罗实在想不出来长卿能有什么事情。 香罗心里着急啊,这会子急上眉头,不过,要给主子讲明白,那就什么都隐瞒不了了,便震了震心神,对璟婳说道:“主子,您大概不知道吧,这宫里不知怎么,有传言说您和汪太医——” 香罗心里预演了好多遍,可是话到嘴边,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璟婳这边听得一头雾水,便直接问道:“说什么?” “说您和汪太医关系不似君臣!”合欢心里赌气,看香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了了。 璟婳只觉周身瞬间冷的彻骨,这话堪比冰刀,这岂是对她有微词,明明是想置她于死地啊! “娘娘,一定是这寺里的尼姑子闲来无事多嘴,奴婢这就去一颗一颗拔了她们的牙,让她们还在这空口白牙的诬陷娘娘!”合欢真是性情烈得很,抬起步子都要出去与人争斗。 “站住!”璟婳气的有些发抖,香罗见状,一瞪合欢,“合欢姑娘,你这性子那是火上浇油不是,先别冲动,行不行?” 合欢大抵也意识到了,赶紧折身回来,老老实实的扶起璟婳。缘分 适时,疏桐才刚刚从山脚下上来,正冻得一身通红。 看见璟婳脸色不对劲,上心问道:“这是怎么了?” 前因后果,一句话也说不明白,合欢看看香罗,嘟囔一句,“有人诋毁娘娘。” 璟婳刚刚缓了过来,强镇定着,对香罗和合欢说道:“你们仔细说与本宫听。” 合欢也渐渐平稳情绪,看了一眼香罗,才说道:“奴婢去见了四宝,本来想打听二阿哥的情况,谁知听他说道,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是有人看见您在这碧云寺和汪太医关系匪浅。奴婢一听,心里颇不痛快,便对香罗说了。” 香罗这才接过话茬儿,“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汪大人给老爷送信说是汪太医刚被派去了彰德府。” “对了,娘娘,四宝听了几耳朵,好像这个彰德府病了一批人,说是挺可怕的。”合欢一股脑把所有知道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这下不禁是璟婳心里咯噔了起来,疏桐也有一阵的恍惚。 “汪太医从出发到现在查不到一点消息,这一点,让人挺担心的。”香罗惋惜又担忧的说道。 璟婳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一点踏实感。 “自小,汪太医就对我们姐妹几个极好,我把他当兄长看的。义父膝下只有长卿一子,如今他已是古稀之年了,怎么可能不挂牵长卿。只盼着这事情只是有惊无险吧。”璟婳做在桌子上,眼神已经没了执念,替换而来的就是无尽的自责。 “娘娘,那这事情要怎么办?”疏桐心里不停的浮动,说话都没有力度。 璟婳知道这事情一定是皇上在指派,否则,不会这么轻易落到长卿头上。 皇上啊,皇上,怎么就如此的让人酸楚呢? 璟婳甚至不能去想,他怀疑别的事情,璟婳都能给他去找理由,可这件事她该怎么去找理由? 心里再怎么难过,璟婳面对的不仅仅是自己了,现在已经牵扯到了长卿。想到义父那么大年纪还要担惊受怕,长卿自小那么宠她,陪她度过那么长时间的苦闷,而今却因为这种事情被牵连,璟婳就心底忍不住滋生埋怨之意。 一旦已没有了烦闷和埋怨,这距离怕就会远了…… “合欢,去通知四宝,就说本宫要见皇上。”璟婳自己可以忍受所以,却唯独不想身边的人再因为自己而难受。 合欢听的主子这么冷静决绝的语气,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娘娘,现在这个时候见皇上吗?” 不是合欢多心,而是连合欢都能看出的道理,璟婳没理由看不懂。 “娘娘,这个时候您去找皇上,会不会被有心人又编排说是为汪太医求情?这确实有人歪了心,只怕救不了汪太医,反会惹得一身脏水。”疏桐何尝不想救汪长卿,可她更怕娘娘与长卿双双遇险…… 不救危险? 救也危险? ……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璟婳岂能顾全。 “去吧,倘若我和皇上已经到了连这种新任都没有了的地步,我今后还期待什么。”璟婳似在苦笑似在自问,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不确定皇上的心思呢…… 第二百四十八章 露出马脚 寒风朔朔,白雪纷纷而落,即使是最灿然的阳光也丝毫抵挡不了人心的湿冷。 碧云寺静寂长长漫漫,后宫里却推杯换盏灯火通明不断。 璟婳这边在碧云寺“修身养性”,可是让惠苒和众姐妹得势起来。 除了春贵人若初不与她来往之外,其余皆没有与她明面上不和。 连疏影都开始有些动摇了。 起初她一心求死,可皇上那么柔情那么护她,连用膳都会亲自叮嘱,这让孤单惯了的疏影不禁动容。 慢慢,她开始吃饭。 后来,她不再排斥与皇上见面。 再后来,皇上一日未来,她居然会心有所念。 疏影不是傻子,她知道她心里有了皇上。 正是知晓了自己的心思,她更加不知如何是好,她答应了义父,她答应了兄弟们,她还答应了滕辉…… 这日,春桃说御花园的山茶花和小梅花开的美极了,极力劝说疏影去看看。疏影因着皇上通传一会从御花园过来诚肃殿,心里也有了甜甜的期待,才同意去赏赏花,说不定还能等着皇上。 一想到皇上,疏影心底小鹿乱撞,心绪加快,又甜又喜。 “常在,这是内务府昨日送来的暖袖,皇上交代说您体寒受凉,早早都让内务府备下了。您看,皇上对您多上心~~”春桃嘴甜的笑着对疏影说道。 疏影脸色一热,羞涩道:“别乱说。” 春桃却不以为意,“常在这就不知道了,连皇贵妃都没这待遇呢,皇上对您是真上心呢。” 疏影听她越说,心里越热,赶紧戴了水貂毛暖袖走开了。 御花园。 花房培育的花还真是不错。火红色和粉色交织辉映的山茶花让人不免想多看几眼。 这满眼的“多彩”好似有了光泽一般,耀眼又明媚。 疏影走走看看,时而闻闻,心里登时就溢满了蜜糖。 渐渐脸色红润的疏影在花朵的映衬下更显精致。 赏了会儿花的疏影刚刚吩咐春桃剪几支回去插花,打从西边来了两个宫女。 只见宫女端着盘子,定定而来。 在经过疏影身旁的时候,宫女福身说道:“舒常在吉祥!” 疏影颔首点头了下,正欲走,就听到了其中一个宫女贴近她说道:“夏欢姑娘,刘大人问您何时能动手?” !!! 疏影猛地一震,瞳孔收缩的厉害,看着那宫女沉静的面容,恍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 那宫女似乎料到了疏影的错愕,继续低低说道:“刘大人说他隔段时间都会祭拜您的母亲,替您尽孝道呢。还有滕大人,现在还在地牢,只怕是生不如死呢~~” 疏影喉头哽咽,心底一直想压制隐藏的不堪一点点被揭开。 在这个宫女面前,疏影只觉自己像极了小丑,她想要享受皇妃的一切,却忘记了自己本就是百姓一个,还是想要刺杀皇上的难民。她有何德何能,配得上皇上…… 疏影喏喏轻声道:“我记得了。” 是啊,她记得了,记起来了…… 在宫女走开许久,疏影还在愣神。 春桃采了花回来,看宫女说完话主子就心绪不宁的,问道:“常在,这是哪个宫的宫女?您怎么了?” 疏影慌神了一下,回道:“哦,没事。回去吧。” “可您不等皇上了吗?”春桃不明所以,明明刚刚还好好地,怎么这会子就情绪低落成了这样。17 疏影没回答,径直走了。 毓庆宫。 东林回道:“皇上,有人似乎安耐不住了。” 嘉庆看着东林的眼神,长舒一口气,不免自己费了这些心思。 “仔细跟着,狐狸尾巴快要露出来了。”嘉庆吩咐道。 东林颔首,“是。” “彰德府的情况怎么样了?”这现在可是嘉庆心里的一根刺。 东林面露忧色,任他这见惯了战场上的生离死别,还是倒吸了一口气,“皇上,实话来讲,这次情况来势凶猛,李太医派人通传恐怕是瘟疫。” “瘟疫?”国泰民安最怕此事,更何况现在国力不锐,本就连年内乱不已。 “是。不过,好消息是暂时控制住了,李太医回报说还要留守彰德府,再看看情况。”东林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快马加鞭告诉李太医,让他安心救治,其他事不用担心。”嘉庆道。 “微臣已经派人去了。” 嘉庆忽然想起来似的,“对了,此事定要严格保密。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一面造成恐慌。” 东林听到嘉庆的这些话,心里就叹想要压制此事,那可不容易,忧虑道:“宫外微臣已派重兵把守,进出各地的人员进行了严格的审查。只是,微臣比较担心宫里……” 东林话没说完,嘉庆也知道什么意思。他身边每天这些多大臣来回走动,想要完全遏制信息流动,除非下重手。 “必须要阻隔!宫里也不例外,若是有人传播谣言,无论是谁,杀一儆百,震慑宫里内外。”嘉庆应是下定了决心,这样子不管上下的命令,自是东林最需要的。有了嘉庆的“尚方宝剑”,东林便更有底气的回道:“微臣遵命!” 东林退了出去之后,嘉庆精神也有些疲累。 燃的热烈的炭火把毓庆宫烧的暖暖的,嘉庆松弛下来的神经也有些犯困了。 四宝打探了几次,盘算着这会子进去合适不合适。 常得来看着师父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踱步,便悄悄儿上前,“师父,怎么了?需要小常子做些什么吗?” 四宝十分满意这个徒弟,眼皮儿活又能干,伺候皇上也细心。只是,这事儿他自己再为难也不能让常得来去做,否则,这是非又多了。 “没事儿,去忙你的吧。”四宝打发他道。 常得来笑着回道:“那师父有需要喊我。” 四宝扽了扽衣服,趁着宫女送茶的空档儿,一起进去了。 扭头对宫女使了个眼色。 端着茶,四宝轻声道:“爷,喝点茶吧,润喉。” 嘉庆本就没睡着,盘着玉串的手就没停。 “你倒机灵,端上来吧。”和东林说了这么一会子话,确实也有些渴了。 四宝便巧巧儿上前,打开茶盖,递给了嘉庆。 “说吧,什么事?”嘉庆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四宝那是陪他一起长大的,心里通透的很,有什么心思可逃不过嘉庆的眼神。 四宝一叹:“奴才表现的这么明显吗?爷怎么知道?” 嘉庆笑着嗤了一下,“你都在门口晃悠几圈了,朕还能看不出来。” 四宝笑的更深了,“爷神机妙算。” “爷,碧云寺来信说是想见您,您看——”四宝打量着嘉庆的反应。 嘉庆眼神一动,刚刚隐下去的蹙额又出来了。 忽然,嘉庆微抬眼神,看到屏风后面有宫女的身影。 思索几番,嘉庆厌弃道:“见什么?说什么?朕听那些流言还不够吗?不见!”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宠一冷 大雪纷至,这碧云寺里白茫茫一片,似是银装素裹,分外冰清。 璟婳孑然独立的站在院里,几乎要与这冰雪融为一体。 疏桐和香罗合欢都着急的站在门外,谁也不敢出去,这个时候,主子心里正难受,硬去劝阻不如让主子发泄。 “娘娘这样下去能行吗?”香罗此次再见主子,真是为主子心疼不已,主子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啊。 合欢也开始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问四宝了,平白生出这些事情让娘娘忧心。” 倒是疏桐看的开,虽也心疼,可她知道有些事只有娘娘经历过了,才开始看得开,“你俩就别呆在这儿了,娘娘心里难受,咱们不能替娘娘分担,那就做好应该做的事情。香罗姐姐,熬点姜汤吧,别让娘娘冻着了。” “哎,好吧,你在这多看着点娘娘。”香罗摇着头走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这冰天雪地里,岂能是一直呆的地方。 疏桐拿了件披风,轻轻踏着绵绵的雪花走了过去。 轻轻给璟婳披上,疏桐道:“娘娘,进去吧,天黑了……” 璟婳看着面前雪花一点点覆盖,连哭都没了力气。 “疏桐,我们是不是要老死在这儿?”璟婳心里颓的厉害。 疏桐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娘娘说什么呢,咱们还有二阿哥,不会一直在这的,皇上或许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 璟婳听这话听得多了,以前想骗骗自己,现在,还怎么骗自己? 见璟婳摇头不语,疏桐心里更难受了,她真是恨不得想要跑到毓庆宫,问问皇上到底为什么? “娘娘……咱们还有二阿哥呢,您在,他还能有个念想倚仗,您若有个好歹,二阿哥怎么办啊,娘娘,万不能这么想。”疏桐几欲哭泣,这次,怕是真的伤着娘娘了。 璟婳看着疏桐的眼睛,浑身没了力气,趴在疏桐肩上也哭开了。 香罗和合欢见状,也都替璟婳委屈,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自雪地受寒之后,璟婳就病了。 一直低烧,然后咳嗽,三人一直尽心伺候,也一直都是病殃殃的,看的三个丫头心里着急,可太医看了几次就不再来了,说是没什么大碍,仔细养着就是了。 也就短短一个月,璟婳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不幸里的万幸大概就是汪大人说汪长卿似乎在彰德府好了一些,暂时不用担心。 嘉庆也从四宝口中得知了璟婳生病的消息,可是,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进,只能委屈璟婳了。 疏影自那日遇见宫女之后,就夜不能寐,晚上睡觉都觉得床边站着人。 一边内心里纠结不安,一边又渴望着皇上的到来。 嘉庆这日特意差了常得来去了诚肃殿。 “常在大喜,奴才祝常在生辰如意,事事顺心。”常得来打着千儿,笑都要列到耳朵根儿上去了。 疏影一诧异,“你怎么知道是我生辰?” 这话刚问出,常得来就一摆手,几个宫女顺序而进,拿了各式各样的稀罕物件儿,摆在疏影面前。 “是皇上吩咐的,皇上记着常在的生辰,特意叮嘱奴才要给常在个惊喜呢。您就接着皇上的心意吧。”常得来讨巧的把东西一件件展示给疏影。 噔…… 疏影心跳漏了一拍。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她过生日,虽然这生辰不是自己的,可是,这种感动和震动是颤心的,是足以让疏影忘记一切的。 常得来看着疏影珍惜的打量着东西,继续说道:“常在,皇上说了,今天吩咐了御膳房,多做几样您喜欢的吃食,晚上与您一起用膳,还请常在做好准备。” 疏影几乎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春桃高兴的不得了,每收一件东西进库房都要向璟婳赞叹一番。 “常在,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呢,皇上这样的用心,除了以前的皇贵妃只有您了。”春桃骄傲至极。 疏影一直不能平静,心跳的突突的。 再一想起晚上皇上回来,更是坐立不已,若是说以前只是心动感动,那么这一次就是全心全意得到倾倒进了嘉庆的柔情里。 为了这种柔情,疏影宁可遍体鳞伤,也甘之如饴。 等待皇上的空档儿,疏影破天荒的让春桃给她梳一个好看的发髻。 春桃忙不迭的答应,又去选择好看的服饰。 戌时未到,嘉庆就乘着软轿到了。 “皇上到!”四宝高声喊道。 疏影紧紧在春桃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迎接道:“臣妾恭迎皇上。” 嘉庆一直拿着暖炉,手心温热。 一抬手扶起疏影,“起来吧。” 疏影脸色绯红,“谢皇上”。 晚膳一直温着,这会子正好享用。 比起第一次和嘉庆吃饭,这一次疏影自在许多。 “东西还喜欢吗?”嘉庆语气柔和,眼波含情。 疏影看了一眼。几乎沉沦,声音也不由得温柔一些,“很是喜欢,谢谢皇上。” “喜欢就好,今后你就安心的在宫里,朕也有个舒心的好去处。”嘉庆放松说道。 疏影有那么一刻觉得这种幸福似乎就是自己一直在追的,有人、有家…… 嘉庆看她心情不错,轻轻覆上她的柔夷,掌心的温度传到疏影心里,是她眼里心里只有皇上了。 “那今晚朕能留下来吗?”嘉庆眼神炙热。 疏影抿着嘴,只笑不语。 嘉庆就知道疏影心里答应了。 同进宫四人,疏影应该是最近最得宠的,就是娇纵的蓁蓁在她面前也敛收锋芒,宫里边这时可没人敢惹她,要知道,疏影可是把皇贵妃挤到碧云寺里的女人呐。 等待宠幸的时候,疏影心里已经决定了。此生她虽然命运凉薄,可幸运的遇到了义父,遇到了滕辉,也遇到了皇上,她已经不可能背叛皇上了,就让自己任性一回,哪怕以命还给义父和滕辉,她也要飞蛾扑火了。 一夜春景,这温暖是疏影刻骨铭心的。 夜色如水,但疏影只觉舒意。 夜深人静,枕着嘉庆的胳膊,疏影不忍入睡,唯恐是个梦…… 忽然,窗户一动,一个飞刀破窗而进,直落到床边墙上。 疏影刚想入眠,被吓得一惊,“啊!” 嘉庆也被惊醒,看着飞刀,一身冷汗,搂她更紧,对着窗外闪动的影子,大喊:“来人!护驾!” 四宝就是打了个盹儿,此时一个巴掌扇到自己脸上,“啧,怎么睡着了呦!” “来人!来人!有刺客!”四宝大喊。 此时,只听窗外飘来响亮一句:劫蓮将至,大明复兴! 疏影忽然明白,这是义父的白莲教!宫里面原来有那么多暗藏的杀手! “别怕!有朕在!”嘉庆红着眼睛道。 看着嘉庆搂着他的手,疏影定定思虑,她不能再让皇上遇险! 第二百五十章 以情为刃 刺客自尽在御花园的湖里。 嘉庆气极,下令严加彻查宫里的宫女和太监。 疏影担心替义父传话的宫女被抓到,一连去了御花园几次等待,可都无果。 春桃不明,还以为主子去御花园要去采花,便说道:“常在,您是去找什么东西吗?要不,奴婢去御花园,可好?这天气渐寒,您要是有点儿闪失,皇上可饶不了奴婢。” 疏影摇了摇头,对春桃笑笑,“没事,我只是去散散心,不会有事的。” 这个春桃看起来单纯热情,疏影这段时间得亏她照顾了,除了皇上让她倾了心,就是这春桃让她放心了。 眼下,时间紧迫,疏影必须尽快想办法联系上那个宫女。 思及至此,疏影特意把春桃喊了进去。 “常在,奴婢过来了。”春桃松快说道。 疏影紧走几步,破天荒的关上了门。 春桃倒是有些疑惑。 疏影这才开口,亲近道:“春桃,从我来到宫里,只有你对我一直这么好。从来没有因为别的事情而低看我。” 春桃被疏影突如其来的“感恩”说的晕头转向,惶恐不已,连连谦卑到:“常在,您这是哪里的话。春桃是您宫里的丫鬟,自然与您一心,别人怎么说,奴婢管不了,但皇上对您好,奴婢就知道也要对您好。” 疏影听的心中暖暖,更加坚定了要做的事情。 “那你愿意为我做一件事吗?”疏影定定看着春桃。 这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春桃满口答应,“只要是常在吩咐的事情,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疏影感动,随后动情说道,“你看,我在宫里无权无势,何德何能,获得了皇上的垂爱。眼下马上就是皇上的生辰了,我知道皇上什么都不缺,可是我想表示下自己的心意。” “这是好事啊,需要奴婢做什么?您只管吩咐!”春桃受了震动,就差拍着胸脯了。 疏影点了点头,握着春桃的手,笑着说道:“既然是我想表达心意,肯定亲手做的东西更有诚意。你可还记得前段时间陪我去宝华殿祈福?” 那段时间,常在夜夜不能寐,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春桃好说歹说,疏影才去了宝华殿祈福。不过,自那次祈福之后,常在的心情还真的一天天变好了呢。 “嗯,奴婢记得。” 疏影又道:“我那次问了大师,想要为皇上求个平安符。可大师说心不诚佛祖不会保佑的。除非到雨花阁的佛堂跪个三天三夜,再手抄七七四十九份佛经才能获得。” 春桃一听,这不是难为常在嘛,“常在,您哪能受得了啊?” 疏影却坚定的轻点头道:“我可以的,就是不能让人知道,否则不会有效果的。” 这下可难住了春桃,宫里人人都认识得宠的舒常在,想在佛堂呆三天,怎么可能没人知道,叹了一声,“那怎么办啊?” 疏影似乎早都想到了办法,便提议道:“所以,需要你帮忙啊。皇上正好这几天都不在宫里,等会你就去太医院,说我偶感风寒,需要静养,旁人不必打扰。然后,我悄悄穿着你的衣服去雨花阁,你在这替我挡着。” 此话一出,立马让春桃瞪大了眼睛,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这冒充主子,那是大罪!不行的!” 疏影见状,眼波暗淡,“你都不愿帮我,还怎么为皇上送上祝福啊……” 春桃最是见不得别人求她,更何况是主子求她帮忙,还是关于主子对皇上的心意。 这无论是哪一条,春桃似乎都没有理由拒绝。 疏影看出了春桃的犹豫,更加体己的说道:“好春桃,你就圆了我的这个心愿吧,皇上日理万机,操劳良久,我没别的能力帮上他,只能这样了~~” 对于主子的苦苦相求,春桃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答应了。百度 可既然决定了要帮主子,那就要做到位。 “常在,没问题吗?”春桃问得这句话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放心吧……” 天色晚霞初上的时候,春桃就去了敬事房登记主子这段时间身体不适,又找了个太医看诊,因为没什么大病,可疏影总是倦累,太医便叮嘱好生静养。 如此一来,正和疏影心意。 晚间,悄悄穿了身素色衣服,披了件披风便直奔雨花阁了。 疏影之所以费尽心思让春桃做出她在诚肃殿的假象,不过是为了不想让别人知道此行目的。 雨花阁,那是皇宫里的佛像供应之地,除了喇嘛常驻之外,甚少有人过去。 疏影在第一次遇到那宫女的时候,就收到了宫女藏在手心里传给她的纸条。 只是,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才会把纸条锁到奁妆盒的最底层。 而让疏影最终决定的就是嘉庆被刺。 因为天冷,也很少有人出来,自然没那么多精力去关注诚肃殿的每一个动静。 疏影到了雨花阁,静静等待宫女。 第一天,天色从晚霞微上,一直等到夜色阑珊,都没有见到那宫女。 第二天,依旧如此。 本来不指望能有消息的疏影忽然在第三天,遇到了宫女。 “你——”疏影毕竟年轻,有些沉不住气。 那宫女似乎能料到疏影过去一般,行了个礼道:“奴婢参见舒常在。” 疏影未答,心里久存怒火已上心头,语气颇为不善,“你们到底有多少人?前日刺杀皇上的人可是你们一起?” 只见那宫女轻笑几声,满满的不屑,“常在一口一个你们,这是摆明了要和天王划清界限啊?” 疏影被她将了一军,“我问你话,先回答我。” 只见那宫女蛮不放在心上,舒心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只要是倡议白莲教,支持反清复明大业的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倒是夏欢姑娘忘性大,连出处都忘记了。看您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既有荣华又有皇上恩宠,大概是早已叛变了天王了吧?” 宫女说话极冲,疏影心中毕竟有愧,反驳的语气都不够坚决,“一派胡言!义父对我恩重如山,我岂能害他!” 听了疏影两句表露忠心的话,宫女原本拒之千里的表情略显柔和,“这么说,夏欢姑娘这是计谋?可是在等待时机获取机会?” 疏影自知道这宫女的存在还有刺客的存在之后,就知道义父不简单,她不可能只凭三言两语就天真的想要说服义父。看来,这事情要从长计议。 “义父怎么样?”疏影没有直接回答,可那宫女倒是认为如此,对疏影说道:“天王很好,此时,天王可是在京城。” “什么?”疏影大惊。 宫女又道:“天王说再过几天就是皇上的万寿节了,登基之后,嘉庆可还没怎么庆祝过,不过,今年放出去话要请戏班在畅音阁唱戏,天王决定就在那一天亲自带领义军下手,到时候,还要舒常在帮携呢。” 下手? 义父亲自? 疏影心底的设防轰然崩盘,这可怎么办? 第二百五十一章 烫手山芋 “天王说了,此事重大,关乎于大清命脉,也关乎于复明大业。还请舒常在谨慎小心!”宫女说道。 疏影有那么一瞬想不起来自己要干嘛,可稍稍清醒一点以后,绞尽脑汁,试图要劝说宫女。 “你叫什么?”到了现在,疏影竟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只见宫女说道:“奴婢不过是刚进宫的宫女,您叫我肃肃便是。” “肃肃,此事重大是真的,从长计议还是很有必要的。”疏影没敢说那么明显。 “常在若是怕,那奴婢也可以给天王把信儿带到。”肃肃的不屑看的疏影如坐针毡。 疏影不再过多去说,看来此事是义父定好的,她若是一直阻拦只怕会让义父起疑,万一再等到以后动手,她可连消息收不到了,更别提为皇上保驾护航呢。 肃肃走了之后,疏影在佛堂里跪了整整一夜,祈祷皇上这次能化险为夷。 而她全心全意在雨花阁礼佛的时候,宫外来回传消息的太监那是频繁的进出皇宫。 皇宫脚下,楼外楼,二楼。 “启禀主子爷,雨花阁接头的那位已经查清了,不过,没找到乱党首领。”东林手下汇报着,嘉庆和东林一起坐着,旁边还坐着苏清。 “爷,这是鱼儿上钩了?”东林长松一口气。 苏清却没有说话。 这计策那可要归功于苏大人呢。 嘉庆看了眼苏清,说道:“可有什么问题吗?” 一袭锦袍的苏清静静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舒常在的反应倒是在预料之中,不过,这叛军首领刘之协应该不会如此鲁莽吧……” 苏清虽心里打鼓,可毕竟没有真凭实据,而现在又有了刘之协的消息,欢喜总是大于忧虑的。 “那微臣仔细跟着肃肃和诚肃殿,一旦有变动,也好提早做准备。”东林道。 嘉庆和苏清相视一看,又把目光投向了墙上的一幅字:潜心笃志。 这人心啊,到底难测。 宫里边諴妃气势正盛,每日来延禧宫的人络绎不绝。 这不,信贵人蓁蓁为首,淳贵人淳沅随行,荣常在璀璨附和,三个又齐聚了延禧宫。 “娘娘,咱们可不能这么一直任疏影独宠下去吧,皇上哪儿还记得有咱们这些人啊。”蓁蓁话里话外醋味尽显,别的也不是没有感触,不过是憋在心里维持表面的“气度”罢了。 “喝杯茶,这茶可是内务府刚送过来的贡品。”諴妃提起茶杯缓缓说道。 荣常在看着气急败坏的信贵人,搭话儿道:“信贵人,这茶可是败火的利器呢。”随后与諴妃相视一笑,暗讽蓁蓁。 不过,蓁蓁做事一向提倡光明磊落,哪怕是与人不快,她“报仇”也得报的心思舒爽。 啜了一口之后,蓁蓁放下杯子,吐了吐舌,嘟囔一句,“这也忒苦了点儿。” “要我说,非要给她点儿颜色看看,让她知道这后宫里还有娘娘在呢。”蓁蓁火气未消,先过嘴瘾。 倒是淳贵人还稍显谨慎,“娘娘,这疏影现在风头无二,实话来说,因着皇上的关照,如今那是比嫔位还要得尊荣呢。” 话一出,几人都颔首同意。 见几人听的认真,继续说道:“不过,宫里边向来是皇家礼仪最应该遵从的地方,我倒是觉得咱们不用太过忌惮,可也不用教导的太过明显,第一步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尊卑即可。” “那还得了,不痛不痒的,能有什么用?”蓁蓁对这一提议简直是不能再鄙视了。 諴妃倒是挺欣赏的,只见諴妃懒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摩挲着指甲上的丹蔻,风情说道:“信贵人想要一步到位,可咱们也得顾及毓庆宫的主子不是,倒是淳贵人说的在理,她索绰罗疏影在朝中本就没有一点势力,论美貌又不是出类拔萃,这魅惑男人的风姿本宫也没瞧出来有多盛,大概也就涂了个年轻了。简单教训教训既是给了皇上脸面也是体现了不排除异己的宽宏。” 蓁蓁可算是听着了舒心的话,“娘娘说的是呢,她疏影有什么好的?想当初进宫的时候连句话都不敢说似的,也不知走了哪儿门子运气。” 荣常在璀璨就是看不得蓁蓁这吃不得葡萄说葡萄酸的样子,特意看着她说道:“不管什么运气,恩宠是真,你我守着冷宫是真。” 蓁蓁只给璀璨白眼儿。 “对了,淳贵人,那个玉贵人天天都干什么啊?本宫听说她也不怎么出门。”諴妃不想听蓁蓁和璀璨争执遂问道淳沅。 淳贵人笑了笑,柔柔说道:“也玉容姐姐啊确实不怎么爱出门。倒也没那多事儿,性子沉稳一些。” 諴妃无奈了一下,“玉容也是不怎么改变舒适环境的人。” “说的是呢,前几天就和玉容碰了个面,她就紧张的不知所措,或许皇上就喜欢这样的人呢。”璀璨嗤笑了一下,连蓁蓁都成了贵人,偏偏只有她还是常在,说不妒忌是假的。 淳贵人始终追着諴妃的神色,看得出来諴妃也是不怎么喜欢这两个人,否则不会看人的时候笑意盈盈,低头下来的时候瞬间冷脸。 “娘娘可是累了?”淳贵人问道。 諴妃正嫌蓁蓁和璀璨聒噪不知道怎么结束这话题的时候,淳沅一句话让她解了围。 “嗯,是有些累了……”諴妃说着话抚了下额。 蓁蓁和璀璨这才住了嘴,“娘娘累了就歇息会吧,咱们也该回去了。”璀璨笑着说道。 諴妃点了点头。 蓁蓁便和璀璨先回去了。 淳沅走在后面,还没出延禧宫呢,就被斐然叫住了。 “淳贵人留步!” 淳沅莞尔一笑,道:“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斐然只把一个锦盒送给了淳沅,道:“娘娘说也没送您过什么物件儿,希望这一柄如意能够让您事事顺遂。” “这么贵重的礼物,淳沅万不敢收啊。”淳贵人对这盛情有些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婉拒。 斐然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轻轻回道:“淳贵人在咸福宫一向得民心,咱们娘娘就喜欢这样的性子,这也是想邀您多多来延禧宫坐坐呢。” 既然这么说,淳沅只好先收着。 可这柄如意像是个烫手山芋似的,让淳沅心里发慌,諴妃这是在向她示好?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赶着信贵人和荣常在走了的空档赏给淳沅,她也知道怕是再想和諴妃撇清就不容易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惊喜之客 碧云寺。 璟婳一连病了许久,这都寒冬了,总算比之前好了一点。 寺庙清修,即使再浮躁的性子也能磨没了。 相比疏桐和合欢,香罗毕竟已经是带发修行,并不能长时间来照顾璟婳,再说,之前璟婳得宠,她们总是忌惮着璟婳原因不去刻意为难香罗,可如今璟婳遭了低谷,这些势利眼子巴不得对香罗泄愤,好似这样她们心里就舒服了。 这样的境遇疏桐知道,合欢也知道。 看着寒冬腊月,冰雪覆盖河面,香罗却被逼着去盥洗衣服,疏桐就恨得牙痒,可是,她能做什么? 加之之前香罗膝盖受伤,每逢阴天就疼,疏桐几次都是硬把东西夺过来帮她洗。 再后来,主子病了,疏桐和合欢的精力都在璟婳那儿,更是没有关注香罗了。 这不,疏桐一直在想怎么让主子喝完这碗汤。 “娘娘,来喝点雪梨汤。”疏桐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雪梨汤,对璟婳说道。 虽然在门上挂了厚厚的棉布帘子,可彻骨的风直往心口上钻,璟婳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娘娘,来,再披个衣服。”合欢赶紧扒拉出厚点的衣服给璟婳披上。 经此一病,莫说是璟婳,就是疏桐和合欢,也跟着消瘦了一圈。 “外面还下着雪吗?”璟婳孱弱问道。 疏桐尽量轻松语气道:“是啊,还下着呢。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也是个好意头。” 合欢却笑不出来,这样子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 “你俩吃饭了没?”璟婳抬头问道。 疏桐笑道:“吃过了,娘娘就别担心了。您想吃点什么?” 璟婳嘴里发苦,什么都不想吃,便摇了摇头。 这碗雪梨汤倒是喝了下去。 “也不知宫里怎么样了?绵恺冷不冷,有没有冻着?吃的怎么样?还想不想我这个额娘……”璟婳看着泛白的窗户,思念一点点涌上。 病中迷迷糊糊中,璟婳想起了以前额娘在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是最幸福的,虽然不富裕,可兄弟姐妹几人都亲的不得了,哪怕只是看见额娘的一个眼神,她们就会觉得安逸极了。 还有绵恺,那孩子自出生就很多人关爱,自己总是把精力分给皇上和后宫,甚少去阿哥所看他,总觉得绵恺懂事,聪颖,不用她操心。可那么小的孩子不过两三岁,能有多懂事,只怕是为了让额娘开心小小年纪的心酸罢了。一想到绵恺,璟婳的心就化了,她望眼欲穿,只盼能见着绵恺一眼。 可眼下这光景,她连自己都快顾不了了…… 疏桐心酸,与合欢站在门外声声叹息。 “疏桐,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娘娘好不容易好了一点,可你看这泪珠子啪嗒啪嗒都没听过,这身子怎么受得了啊。”合欢忧道。 疏桐启能看不出来,“这不是想念三阿哥嘛,要是娘娘能见见三阿哥就好了。” 合欢也叹息,“谁说不是呢,可哪儿有那么容易啊。再说了,这天还冷,三阿哥就是来咱们也不放心啊。” “那倒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到了饭点,却没一点要去打菜的意思。 合欢忍不住啐了一口,“这些黑心烂肺的东西,势利眼的很,咱们得势的时候恨不得把香罗都供起来,现在可倒好,连娘娘吃的饭都凉透了。” 疏桐许是知道这种情况,赶紧照顾合欢,“算了算了,别生气了。快点儿生火,咱们也好把饭菜热一热给娘娘。” 合欢能有什么办法,顶多就是嘴上出口气,这事可不能让娘娘发现。 一连下了几天,才终于放晴了一些。117 存的雪也一点点消融了,空气清新的大自然更显得神清气爽。 璟婳没有心思赏这些景色,整天把自己闷在屋里,发呆,愣神。 堂堂大清朝皇贵妃竟然一朝之间沦落到这种地步…… 这天,刚过了辰时,疏桐便满眼放光的推开了门。 “什么事这么开心?”璟婳看了她一眼问道。 疏桐抑制住激动,欣慰笑着对璟婳说道:“娘娘,奴婢真是激动,不过,您看了会比奴婢更激动呢~~” 璟婳这就好奇了。 随着疏桐侧了下身子,一个披着雪锻斗篷的人进了屋。 摘下帽子之后,璟婳才看到竟是莹嫔。 “莹嫔?”难得有人过来,璟婳确实开心。 “妹妹参见姐姐。”莹嫔略行礼便眼含泪光的说道。 璟婳不在乎那些虚礼,伸出手握住莹嫔的手。 “你怎么过来了?”璟婳哽咽一下问道。 莹嫔忍住心里的疼惜,抹了下眼角,说道:“妹妹啊是给姐姐带来了贵客呢。” “贵客?”璟婳更疑惑了,还能有谁来这地方。 只见随后进来了若初,怀里还抱着包的严严实实的小人儿。 是绵恺! “天呐~~”璟婳睁大双眼,不敢眨眼,生怕是个梦,她的孩子,她心心念念的绵恺,若初居然带来了绵恺。 只见若初一层层揭开披风,才露出小小的怯怯的粉嫩小儿人。 看见绵恺的那一刻,璟婳心跳都停了一拍。 “孩子~~”璟婳忍不住想要往前走两步去抱绵恺,可孩子似乎一时有点儿胆怯,抓着若初的小手更进了些,小小的眉头紧皱,似乎在试图让自己接受这是额娘的情况。 璟婳心里疼得厉害,可眼泪飞下,笑容依旧说道:“绵恺不怕,额娘不摸你,不怕,不怕~~” 孩子不愿意亲近额娘,甚至都不愿意让额娘摸一下当真是最伤心的事情。 若初赶紧把绵恺放下,温柔又焦急的握着小手对他说道:“三阿哥,这是你的额娘啊,额娘,还记得吗?” 绵恺怯生生的打量着璟婳,一步都不敢移动,身子软软贴着若初,浑身的拒绝。 璟婳真是如同万箭穿心一样,这明明才过去几个月,绵恺就能忘了她? 心酸涌上心头,看的几个人不觉都泪如雨下。 璟婳依旧笑着,挂着泪笑着,“额娘给你唱歌,好不好?” 小时候,绵恺总爱依偎着她,王府里又没那么多事情,璟婳就经常给绵恺唱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影儿遮窗棂啊。 蛐蛐儿,叫声声,好像那琴弦儿声。 琴声儿轻,声调儿动听,摇蓝轻摆动啊……”璟婳轻轻吟唱着,绵恺的小眼睛似乎有了晶亮。 他试探又惊喜的低声呢喃道:“额娘?”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万寿节时 久别重逢,那是动人心弦的感动,是感激,是另一种动力的源头。 璟婳搂着绵恺的时候,绵恺歪着小小的头眨着眼睛问璟婳:“额娘,为什么别的小朋友说我额娘不会陪着我了?他们说皇阿玛不要你了,那会不会有一天也不要绵恺了?” 童言无忌。 小孩子往往说的话是最触动人心的。 璟婳哑舌,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绵恺,只得搂的小家伙儿更紧了,“额娘会一直陪着绵恺,不会变的。” “那皇阿玛呢?” …… 璟婳真的不知道。 可她知道,她不能再让绵恺感觉被抛弃了。这么大的孩子,若是心里卑微,可就一辈子纠正不过来了。 疏桐带着绵恺出去玩的时候,璟婳才静下来和莹嫔、春贵人一起说话。 “看你这姐姐这个样子,我真是恨不得把那个疏影千刀万剐了。”若初也不忌讳这地方,开口就说。 莹嫔叹息道:“以前经常听别人说皇贵妃娘娘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儿,可你看新人一来,也从心尖尖摔倒了沼泽里,没能幸免不是。” “行了,你们俩还真是口直心快,若是再被别人听了去传上几句,只怕又要出乱子了。”璟婳告诫道。 若初气急,“都是那些嚼舌根子的人该死,你说,这怎么什么事都能让姐姐赶上?” “能为什么?针对娘娘呗。”莹嫔太了解这争斗的根源了。 璟婳也不妄自菲薄,“他们想要我死,可我偏要好好活着,还要活得精彩。” “这样想就对了。”若初满脸欣慰。 “諴妃怎么样了?”璟婳问道。 这话可有得说了。 “就差名号了。”莹嫔酸溜溜道。 “什么意思?”璟婳不解。 若初倒是听得明白,给璟婳解释道:“莹嫔的意思说的到位,整个后宫基本上是唯諴妃马首是瞻,最得力的就是信贵人,那真的是厉害的爪牙呢。” 璟婳看着若初和莹嫔,不禁为她们担心道:“那你们这么跑来被发现了怎么办?” 若初神秘笑着说道:“这事情若是没有皇上的恩许,咱们怎么可能过来呢。不过是没有明说罢了。” 若初不想姐姐和皇上的关系闹得那么僵,说什么话都想撮合俩人。 可璟婳心里已经凉透了,“不要提他了……” 若初看璟婳认真的模样也不敢再说下去了。 “我与他再无将来……”许久,璟婳说了这么一句话。 或许这其中有赌气的成分,可绝对也是璟婳的心声。 “姐姐,皇上说不定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这样,你们曾经那么情投意合,不要轻易说放弃啊。”若初见证了皇上和姐姐之间的波折,最是不想他们之间有事的。 璟婳自己也说不明白了,谁知道为何成了现在,可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无愧于心,对待皇上,始终无愧于心。 宫外,动人心弦。 宫里,波涛云诡。 嘉庆万寿节前夕。 皇上回答宫里之后,就托病一直呆在毓庆宫。 疏影那真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义父到底会不会来?” “他们是不是真的会行刺?” …… 这些不断闪现的问题都在折磨着疏影。 深夜时刻,疏影正在和春桃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明日穿什么好看的衣服,便被一只飞到床边的鸽子扰了神。 鸽子通身灰黑色,正是白莲教惯用的信鸽。 疏影一个激灵,赶紧看向身后的春桃。只见春桃还在巴拉衣服,似乎并没有异常。 遂伸手解开绑在信鸽脚上的信卷。 上面写道: 万寿至,万寿结,项庄舞剑,美女酒献。 这落款是义父刘天协的字没错,可这怎么动手的意思疏影一时没明白过来。 万手至,万寿结,疏影能看明白是确定要早在这一天动手,那项庄舞剑、美女酒献什么意思?是献舞的时候动手,还是敬酒的时候动手? 一夜都没有想明白的疏影就这么抱着头呆呆坐到了天亮。 春桃进去的时候吓了一跳,“常在,您怎么还在这啊?这要是吹风了可真是了不得呢。” 疏影有些恍惚,可精神还在紧绷。 春桃挑了一件桃粉色的长裙,夹了江南制造局特有的镶花滚边的彩锦,显得纯洁又明艳。 踏出诚肃殿的那一刻起,疏影就总觉得身边个儿个儿都很古怪。 进了畅音阁。 一派富丽堂皇。 太上皇年岁大了,可更爱热闹了,早早都在畅音阁的二楼坐着了。 疏影去的不早,她说怕等的时候尴尬拘束,不过,倒也不晚。 嘉庆是在唱了一折子开场戏之后才在常得来的陪同下过来的。 大臣席位上都是疏影不认识的,她不怎么关注朝堂。 嘉庆似乎有意想让疏影做近一些,便朝着她伸了伸手。 疏影心头一动,羞红了脸。 坐在嘉庆后面,离他就近了一下。 嘉庆两侧分别是諴妃娘娘和莹嫔,都是位份上尊贵的人。 戏台上,浓妆艳抹,婉转动听。 戏台下,哼唱随动,乐意舒展。 几折子戏唱罢,常得来附在嘉庆耳旁,说道:“皇上,接下里是剑舞,这可是乐坊练了许久的绝招呢。” 剑舞,这是乾隆爱的戏码。 只见鼓点罗密,一群高束墨发的女子着红色纱衣赤脚上台。 旋转、持剑、眼神入焗。 疏影几乎快屏住了呼吸,脑海中一支在默念:项庄舞剑、美女酒献。 只见疏影双手紧抠座椅,双目如赤。 鼓点越来越密,听的人心跳颤动,神经紧凑。 忽然,一个舞女用剑轻轻随音乐挑起旁边桌子上的酒壶往酒杯里高高倒入涓涓酒酿。 而后,放下酒壶,剑尖挑起酒杯,一个弯腰,直直的把酒杯甩向了嘉庆的面前。 “咻~~” 众人的目光都被红衣女子精湛又绝美的舞姿吸引,看着那酒杯飞落到嘉庆桌上,不偏不倚,不倒不洒。 “哇呼!”众人惊艳欢呼,不住的叹道:“绝了。” 这一杯酒也在众人的期待中,被嘉庆端在了手里。 疏影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一遍遍祈祷不要出现刀光剑影。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献酒方式”。 怎么办?皇上不能有事,她也不允许他有事,可这酒疏影真的不确定会不会有问题,万一…… 她不敢想这个万一,她也不能让皇上有任何万一。 就在嘉庆举杯笑着要一饮而尽的时候,只听疏影颤抖喊道:“不要喝!” 第二百五十四章 疏影之死 嘉庆顿久。 舞女们全部被押入大牢,等待她们的应该是大刑伺候和审讯。 疏影腿软软而倒,她应该料到会有这样的下场,关心则乱,只要并不想皇上有事,务必会让自己陷入性命堪忧之地。 乾隆看着嘉庆的脸色,便知道儿子再也不是那个卑微拘谨的永琰了,他开始具备了君王的手段:弄权!玩心! 常得来遣散女眷们,只有东林,苏清,赛冲阿就在原地。 东林脚踩一把剑,直直执着剑尖指向疏影。 “说!刘天协在哪儿?”东林没有拐弯抹角,开口就直接问道。 想也知道,疏影哪怕再难熬,肯定不会供出刘之协,更何况她是真的不知道。 疏影看着嘉庆摇头,似乎在隐忍,也在自我放弃。 嘉庆静静看着她,可语气打在疏影心上,遥远异常,敲得疏影心头冰冻万尺,“疏影,朕相信你不会希望朕出事的,对吗?” “不要说了……我什么都不能说。”这是疏影最后的坚持,她要救皇上不假,可不能再背叛义父也是真。 因为疏影无端的“提醒”,这场宴会几乎成了一场闹剧。 嘉庆让太医查验酒水,吩咐东林撤了禁军,“此事或许只是一场乌龙,刘之协也不过如此。” 苏清似有所思。 嘉庆坐在椅子上,疏影跪在地上。 情缘之外,他们便是最简单的君臣。 张稳太医本就在畅音阁待命,听到召唤,赶紧前往。 进入畅音阁后,一太监端着用具随着张稳而进。 “微臣参见皇上。”张稳行礼。 “去看看。”嘉庆点了点头,说道。 只见张太医端起酒杯闻了闻,而后舌尖蘸了一点点,几经品味,终有定论。 “回禀皇上,此酒乃是上等女儿红,并无不妥。”张稳如是说道。 别说几位大臣了,就是嘉庆和疏影也惊讶极了。 “怎么可能?”嘉庆诧异问道。 就在嘉庆疑惑酒是否有问题而走向酒杯的时候,只见端着盘子的太监眼明手快的从盘子底部抽出一把短小精悍的尖刀,刀锋锐利直指嘉庆,怒喊:“劫莲将至,大明复兴”。 此时距离嘉庆最近的便是疏影,她脑袋一片空白,只是凭借心中一阵执念飞奔嘉庆身上。 只听闷声一响,尖刀直直插入抱着嘉庆的疏影身上。 疏影吃痛的身子越来越软,看着嘉庆的脸却庆幸自己还来得及。 “疏影!”纵使一直以来假戏真做,心里也并非全无感觉。 疏影为他挡下一刀便让他的心也颤了一次。 “抓住他!”东林一个空翻伸手去抓刺客,却被他灵活一闪,躲了过去。 一看再无得手的可能,太监头一转逃窜出去了。 “疏影……”嘉庆揽着疏影的手臂上满是鲜血,那刺眼的血色一点点浸红了嘉庆的心。 疏影身体疼,心里也疼得厉害。 她垂着泪看向嘉庆,每一口呼吸都牵扯伤口,像是要撕裂整个人。第八书吧 疏影知道她没有以后了,再也没有了。 “皇上~~”疏影的声音都有些吃力。 嘉庆怕她疼得更很,赶紧应声,“朕在。” 这两个字的语气又是疏影期盼已久的温柔。 恰恰是这种温柔,让疏影情迷。 “臣妾怕是要先走一步了……”不知道为何,疏影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带着一种解脱,她开始感觉不到疼了。 嘉庆眼睛酸酸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以前嘉庆想过,要套出疏影所知道的一切,如若需要,甚至可以用刑,可现在他却开不了口了。 疏影使劲了所有的力气,想要再抚摸一下嘉庆的脸,可抬到半空的时候就没了力气。 正要垂下手的时候,嘉庆有力的握住了疏影的手,还是那般的鉴定。 嘉庆轻轻把疏影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凉,很凉…… 疏影的心只有这一种感觉。 “皇上就不想问臣妾知道些什么吗?”疏影似乎有些自嘲,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思自嘲。 嘉庆猛地一颤。 “你不要说话了,朕已经唤了太医,不会有事的。”嘉庆喉咙发紧,这些字说的都闷闷的。 可疏影听到这些就够了,她还期盼什么呢。 “皇上就不要安慰臣妾了,这一点,臣妾感觉的到。”疏影轻轻扯出一丝笑。 “臣妾是皇上的女人,心里自然也是皇上。如果说一开始臣妾对于皇上是抗拒,那现在皇上是臣妾心里最挂牵的人了。”疏影断断续续说,嘴唇已经有些发白,眼神也有些迷离。 “义父……”疏影终于提及了这件事,嘉庆眼神微动,不是那么直接的直视疏影,可刘天协这个人却是皇上最梦都想抓到的人。 疏影反而释然了,“义父说皇上是昏君,所以要推翻清王朝,复兴大明。可——”疏影不知怎的扯着了伤口,疼得浑身发抖,一身冷汗沁出。 疏影倒吸了几口冷气,“可皇上是有抱负有理想的明君,疏影——打心眼儿里佩服皇上。” 嘉庆的眸子里渐渐温柔,疏影懂他,即使不说。 “所以,义父是不会成功的,不会的……”疏影不知是叹还是息。 最后,她从怀中掏出一支玉佩递给嘉庆,“皇上。” “这……”嘉庆有些不太明白。 只见疏影喘气已经不太均匀了,似乎那疼痛学来越强烈了,疼得疏影只能断断续续道:“义父送的,他认得。皇上,下辈子臣妾再做你的女人,可以白头的那种……” 疏影说完便在嘉庆的直视下缓缓闭上了眼…… “疏影!疏影——”嘉庆以为不会疼了,可那明显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他习惯了疏影,即便是有目的在前,这心啊,也被疏影暖化了。 嘉庆拿起玉佩,低低亲着她的脸说道:“朕要你下辈子还成为朕的女人。” 嘉庆本想要让疏影简简单单有个丧礼入土为安,可谁知道此事传到了太上皇那儿,非要让疏影死后也要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莫说葬礼,曝尸城楼也不为过。 嘉庆横在太监苏之龄面前,对太上皇低沉说道:“皇阿玛,儿子心意已定,还请皇阿玛理解!” 虽为阿玛,可为君几年,嘉庆的风度与底气也逐渐增加,他开始与乾隆的争执中,逐渐明白分庭抗礼的重要性…… 最终,疏影被东林带走,看着疏影被盖上白布,嘉庆总觉得周身的暖意被带走了一些。 而这玉佩一直攥在手中,他必得让刘之协付出代价,才能一消他心头之恨! 第二百五十五章 火烧乾清 就在疏影咽息之际,那刺伤疏影的太监也让嘉庆动怒了。 只是,东林已然遣散了大批的禁军,即使武功再高,可夜色无边,他又怎么可能一直都能跟住逃窜之人呢。 那人身形矫健,对毓庆宫一带极为熟悉。 就在东林追赶太监的时候,四宝和敬叙也赶到了。 四宝突击抓住正在通风报信的肃肃,查出宫内接应太监是乾清宫的掌火太监郝世通,这才匆匆赶来。 敬叙带了一队人马赶紧和东林一起去往乾清宫。 只是,想要搜查乾清宫,那可是巨大的工程,单单是乾清宫的藏品间都不胜其数。 首先,敬叙和赛冲阿一起去请太上皇移驾,这个时候,保不准那郝世通会做出什么事,他们可不能有一点冒险。 之后,嘉庆严命禁军务必要活捉郝世通。 “搜!给我搜!”东林喝道,众侍卫疾步奔入。 “皇上,这郝世通来宫里也是有年头了,之前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听首领太监说这人唯一的嗜好就是爱赌,怕是猪油蒙了心,因为钱财受了蛊惑。”四宝战战兢兢侍立在嘉庆身后,就是离了半米,四宝也浑身抖动,只觉嘉庆的怒气。 嘉庆没有说话。 可他也在思考。 白莲教首领刘天协到底去哪了,嘉庆始终在想这个问题。 “那个宫女审讯的怎么样了?”嘉庆扭头问东林。 东林低头说道:“用了刑,一直守口如瓶。” 哼。 嘉庆不屑哼道,“那就用最后一个方法,朕就不信了,还撬不开她的嘴!” 东林脸色一沉,“是。那舒常在那儿?” 嘉庆知道东林的顾虑,便对他说道:“你该做你的做你的,本就是利用而已,谈不上有什么大影响。” 嘉庆不愿多言,所有人都努力到现在了,不能因为心软功亏一篑,越是紧要关头,越要守住心里的那条准则。 东林得了令,决定亲自去。 而嘉庆等众人一直不敢移眼的便是眼前这个紧急情况。 敬叙指挥着人员搜索,一直侍卫汇报没什么收获。 “仔细搜查!不得有失!”敬叙有些不安,这时间越长,越难预料这人会做出什么事。 忽然。 一个侍卫疾驰奔跑,兴奋的说道:“回大人,找到了。” 敬叙一个激动,“在哪儿?” 侍卫便指出具体位置,敬叙不敢怠慢,赶紧一边向皇上禀报,一边安排人去处理。 此事只有当时在场的几个人经历了,切不可传的人人皆知,否则,叛军都打到了宫里,这事一旦传出,就是最令人耻笑的了。 嘉庆便随着敬叙一起过去。 看到那个郝世通的时候,他似乎极其平静,哪儿像要行刺的人,如果不是刚刚亲身经历,嘉庆定要怀疑是不是拿了郝世通顶罪。 敬叙开口斥道:“说!到底谁在与你联系?如此大逆不道之罪,理应斩首示众,诛灭九族!若是愿意配合,皇上仁慈,可饶你个全尸!” 本来是劝降,可郝世通却毫不悔改,竟然大笑三声,苦意流转,“全尸?九族?皇上,您可真是皇恩浩荡!只是,奴才全家老小都饿死在了皇城根儿下,迫不得已才入了宫,还会在乎什么全尸吗?他们说得对,大清贪官横行,百姓民不聊生,不造反除根,什么时候也解决不了问题。” 敬叙还挺诧异,这郝世通似乎也是满腹委屈。 “放肆!造反已经杀头之罪,还敢胡言乱语!”敬叙低声一喝。 郝世通仰天长叹,“我死不惧,只是,我死也要让你们心疼!永远牢记!” 敬叙还打算问清楚到底什么意思,便看到那郝世通竟然咬舌自尽了…… 这边没什么收获,但好在人抓住了。 就是敬叙这心里隐隐担心,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这禁军侍卫刚刚撤走,敬叙正打算自己守夜查验情况的时候,忽然听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敬叙连衣服没来得及披,看那方向好像就是乾清宫。 坏了,乾清宫,那可是老祖宗留下最多藏品的地方…… 乾清宫大火映红了半个紫禁城,那铺天盖地的咋舌声证明了这红墙绿瓦外的好奇。 无不例外,都觉得这大火不寻常。 总管内务府大臣永琅、和坤、福长安、丰绅殷德、温布、盛住早朝的时候奏报,大火首先从乾清宫的东暖阁东面穿堂的楠木格子燃起,随即引燃乾清宫,并迅速延烧左右两侧的弘德、昭仁两殿,及后侧的交泰殿,当时正值初冬,天干物燥,顿时火光冲天、火势极为凶猛,宫廷总管内务府大臣怡亲王永琅带领官员、士兵、太监极力救火,但无奈火势甚猛,就连交泰殿后的坤宁宫前檐都被火熏灼,幸亏西北风起,才使其幸免于难。 乾隆和嘉庆听完之后痛心疾首,为这大清的“宝藏”而惋惜。 而郝世通的“临终之词”也让两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心有感触,若不是心怀怨恨,怎么做这诛九族的事情。 之后,乾隆就颁发了罪己诏,内务府对积极救火的各处救火首领太监等予以褒奖,对竭力取水救火的5名首领太监,每人赏1件小卷丝缎,其他21名太监每人赏银各2两。 嘉庆对于这大火心知肚明何种原因。可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了,自然心情也有不爽。 毓庆宫里炭火未停,可嘉庆还觉得有风。 “四宝。”嘉庆歪着身子倚在软塌上。 四宝赶紧上前,“皇上。” “再燃点炭火。” “是。”四宝赶紧下去吩咐。 随即对苏清说道:“苏大人劝劝皇上节哀,奴才担心皇上龙体啊。” 苏清嗯了一下,这事儿只能拔了嘉庆的心头刺才是最终解决问题。 “坐。”嘉庆抬手。 苏清行礼道:“谢皇上。” “宫里最近发生事情比较多,朕也有些乏累。”嘉庆微微叹息。 苏清对皇上说道:“皇上,微臣想了个计策,可活捉刘天协!” …… “说!”嘉庆双目看着苏清,听的入耳又入心…… 第二百五十六章 龙袍之策 宫里全面封锁疏影的消息,对外称需要静养,只有寥寥的几个人知道消息。 嘉庆让宫里贴出告示,就说乾清宫大火,为了向祖宗谢罪,嘉庆将会携带内眷到碧云寺祈福,以告慰祖宗在天之灵。 此昭一处,百姓无不赞颂,当然也是满满的期待,毕竟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见天子容颜的,更何况还有内眷,所有内眷在百姓们眼里那都是国色天香之姿,能望一眼可是能吹嘘一辈子的。 苏清对嘉庆说过,刘天协急需要做一件大事以在叛军中立威。明显的万寿节没有成功,他定会重新选择机会,外出虽有一定的危险,可也最容易抓到刘天协。因为凡是自傲的人都会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话嘉庆听进去了,继而才有这次“祭祖”。 十一月三十日,天朗气清,云舒漫漫。 难得的好日头。 自从知道皇上张榜要去碧云寺祭祖,碧云寺就炸开了锅。 首先是青莲师太,她最是心窄,经常给璟婳几个使绊子,可一听说皇上要来,那是马不停蹄就如求见諴妃,想当初,可还是她给諴妃传的消息说是璟婳个汪长卿有染,这要是被璟婳翻过了身,那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只是,她战战兢兢立于延禧宫,觑着諴妃面色,丝毫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諴妃让她稍安勿躁,只是,都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了,怎么稍安勿躁。 可諴妃不发话,她就只能悻悻而归。 “娘娘,青莲这人是有利必图,咱们这直接回绝,没有给她定心丸,她可是会狗急跳墙的吧。”斐然在青莲扫兴而归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諴妃岂能看不出来,不过是手段而已。 “皇上此次去碧云寺,本宫实在想不出除了春禧宫那位的原因外为什么去?”諴妃如实说道。 “这样的话,皇贵妃娘娘受的委屈是不是拿人开刀?”斐然瞪大了眼睛。 諴妃点了下头。 “那您……”斐然听这话心里有些急。 諴妃竟不慌不忙一笑,说道:“你是想问明知道这样,为什么还不知道除掉青莲?” “嗯。”斐然重重点了点头。 “这事情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你去通知云叔,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这个人留下也是隐患。”一听諴妃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之后,斐然这才放下心来。 回去的路上,青莲想了很多很多,她要明哲保身啊。 眼下她可不能只靠諴妃娘娘,青莲心里也有自己的判断。 于是,心事重重的回了碧云寺。 这下碧云寺可是热闹得很呢,嘉庆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宫里出发,带了史官和礼部官员,全程做的高调切严谨。 嘉庆带了后宫的几位嫔妃一起乘着马车而去。 路上,微风一动,透过飘动的窗帘,几位妃子的玉颜也似有若无的显示出来。 最前头开始走的那可是皇上和諴妃娘娘,轿外是御前侍卫敬叙和东林骑马随行。 “果真是国色天香般的人儿,明艳绝伦,真是明艳绝伦……”百姓们人山人海的攒动着望向帝妃,满眼都是艳羡声。 快到碧云寺的路口的时候是一大片空地,但因为临寺,并没有太多建筑。 忽然,从马车前杀出一群黑衣人。 为首之人,手执长剑,对着车队喊道:“复兴大明!冲啊!” 眼看着这群人视死如归的气势,东林一抬手,禁军们便形成方阵严阵以待。 “保护皇上!”敬叙高喊。 瞬间,大内侍卫们纷纷移到马车前保护。 那黑衣人眼神一直追着侍卫护送的马车。 一记寒影乍起,双方便是刀光剑影,难分伯仲。 只是,黑衣人个个如同死侍一般拼尽性命,禁军散开大道上维护治安,侍卫们因为要保护众多妃嫔,也一时间有些力不从心。 黑衣人一瞧侍卫们略显下风,更是对黑衣队大喊:“活捉嘉庆!复兴大明!” 一朝热血上头,黑衣人瞬间都是如同强者附体,只消几个回合,便让侍卫们有些后退之意。 “撤!快撤!保护皇上!”敬叙应接不暇,对东林吼道。 这边黑衣人赶紧指派几个人缠住敬叙和东林,自己执着长剑,对马车喊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拿命来!” 剑锋挑开马车,里面是穿着龙袍的男子。 只可惜,黑衣人报仇心切,还没看清是谁,一把长剑便插进了男子的心口。 这个时候,黑衣人才看到这穿着龙袍的并非是皇上,而是——滕辉。 被抓紧大牢受尽百般折磨的滕辉。 “哥……”黑衣人一顿,手上心上都没有力气,他想要去抱哥哥,可是,哥哥身上的长剑让他手抖不敢动。 滕辉看起来已经有些虚弱不堪了,可听到一声哥还是眼中有了亮色。 黑衣人赶紧撤下面纱,滕辉才看清是他亲弟弟滕军。 “哥,对——对不——起……”一直以为哥哥死在大牢里的滕军从来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见到哥哥,他语无伦次的抱歉着,懊恼着,任凭滕辉在他面前血流不止。 滕辉嘴唇灿白,还想安慰滕军,“没事,哥哥能再见到你一面也算值了。解——解脱了——”滕辉已经撑了太久太久,他实在有些累了。 看着撒手而去的哥哥,滕军拗动大哭,“哥,你怎么能在这里面呢,不是应该嘉庆在这吗?” 这边滕军刚刚落声,便听到后方传来:“若是不如此安排,怎么能见到你们兄弟情深呢!” 回头一看,正是穿着便装的嘉庆。 这时,滕军才恍然大悟,这一切都在嘉庆的计划之中了。 滕军也深知必是逃不掉了,大义凛然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君便!” 看着骨气铮铮的滕军,嘉庆惜才之情溢于言表,“难为了你的忠心,只是,跟着叛军,什么时候也都是乱臣贼子!说,刘天协在哪儿?” 滕军似乎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默口不言。 嘉庆倒也不急,徐徐道:“这碧云寺稍后乃至京城,朕都已经设立了关卡,只要刘天协进了紫禁城就休想踏出一步。朕定要他曝尸城楼,以儆效尤!” 滕军眸中一凛,不觉寒噤,死他倒不怕,就怕天王出事,这么想着,眼神不自觉的瞟了下旁边的山坡。 就是这一个眼睛,东林恰巧捕捉,“皇上!” 东林给嘉庆使了个眼色,便号令一队人马前往了山坡。 滕军一看,立刻急了,眼睛发红吼道:“昏君!你残害忠良,信任贪官,招致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今日,我就替天行道,与你同归于尽!” 敬叙压根儿就没给他这个机会,一个飞身,踢掉了滕军的剑,直接抹喉结束了滕军的恨意。 而发现东林踪影的刘天协哪里还顾得上刺杀嘉庆,立即落荒而逃! 第二百五十七章 久别重逢 东林差人汇报,已发现刘天协的逃窜地点,不需多日,便可抓他复命。 唏嘘之间,那挂在腰间的玉佩才不显得那么沉重。 嘉庆站在碧云寺门楼前,眼神不自觉想要试探。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和里面的人说了,只是…… 这么长时间没有好好沟通,嘉庆有些心里发慌。 “四宝。”嘉庆背过手,在碧云寺门口唤他。 “爷,奴才在。”四宝上前。 “皇贵妃如今怎样?”这句话问完,连嘉庆自己都觉得心凉,如果璟婳气他怨他也没什么值得狡辩的,自璟婳来了碧云寺几个月,他真的是一次都没有询问过她的境况…… 四宝不禁有些感慨,娘娘最需要关切的时候皇上都不在,就凭娘娘那脾气,岂能善罢甘休了? “皇上有所不知,娘娘这次真的是受尽了辛苦……”四宝定期打听的消息毫不保留的一点点给嘉庆讲起,每讲几句,四宝都忍不住哽咽。 嘉庆听在耳中,心里五味杂陈。 他为什么那会么放心以此计策拉入璟婳,还不是笃定璟婳是他最放心的人。他觉得璟婳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吧。 只是,嘉庆忘记了,但凡是人,都有喜怒哀乐,苦多了会哀,心伤多了会疼。 如果说留下疏影有那么一丝因为想起瑚筝的缘故,后来几经世故的嘉庆便生了冷意,想要通过她抓到叛军首领。 对于疏影,嘉庆一开始即是利用,为了让疏影卸下心防,他选择用情做饵,他最不善于表达的细腻感情恰恰是最厉害的武器,也是让疏影快速陷入自己设好圈套的机会。 很明显,嘉庆胜了,或多或少,有疏影的作用,事情告一段落,他也想借次接回璟婳。 只是,接回璟婳之前,还有一件事让嘉庆心里隐隐不适。 这碧云寺里清幽非常,连空气都素雅的很。 嘉庆没有让碧云寺的人随同,只想这么真切的看看璟婳。随同的諴妃有些头晕,安排了休息,只有春贵人随着。 “皇上,臣妾要先向皇上请罪。”若初凄然对嘉庆说道。 “这话从何说来?”嘉庆看着若初突然而来的请罪而问。 若初说道:“臣妾自作主张带了三阿哥来看了姐姐,那个时候听说姐姐病的严重,臣妾真怕姐姐有个三长两短,所以,就擅自做主隐瞒了皇上。” 这事情,即使若初不说,嘉庆也知道。只是,当时,嘉庆碍于疏影的原因并没有表态,若初心里替姐姐不值,偏偏就要让嘉庆知道姐姐受过的委屈。 嘉庆眼神微动,面色并没有太大波澜,“起来吧,三阿哥年纪尚幼,思母之情切可以理解,皇贵妃身边有你,朕也十分安慰,何罪之有啊。” 这么“体贴入微”的解释真是给足了若初脸面,而后,追问一句:“璟婳身子现在怎么样?” 若初看着嘉庆摇了摇头,“自那次之后,臣妾就未再来碧云寺了。” 嘉庆默默想着,静静走着。 若初的话不禁让他有些心里没底,璟婳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心里有疑惑有牵挂,脚下就不断加快了步子。 而素净屋里的璟婳此时心里也平静不下来。 “娘娘,皇上已经到了碧云寺门口,不过,听说有一群刺客出现了。”香罗没有亲自看见,但发生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还不传遍了整个碧云寺? “什么?”璟婳猛地一惊,眼波里的担忧呼之欲出。 疏桐和合欢也紧张的赶紧凑了过来。 香罗赶紧解释:“皇上无事,无事,娘娘别担心。” “哦……”大约是表现的有些急切,璟婳不自觉的捋了捋头发掩饰一时的慌乱。 “不过,娘娘,听说皇上制服了叛军之后就继续订了碧云寺的行程。您说,皇上此行会不会……”香罗没有说完,可这意思几人都听得出来。 原来担心皇上安慰的璟婳不再那么怨怼,也不再执念,悠悠说道:“皇上如何行事从来都不是你我能牵绊或者影响的。他既然决定了做什么就由着他吧。” 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说起来是随心所欲,可疏桐知道那是娘娘心底里的一根刺。 “娘娘,皇上既然钦点了碧云寺,应该就不会是一时兴起。或许,皇上也有意与您。”疏桐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直接去说这几句话,她拿起梳子,一点点梳顺璟婳那如墨的青丝,语气温和。 璟婳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皇上的心思我不便猜,也不想猜。” 一句“不想”让门外的嘉庆心里欻的一下揪起来了。 合欢刚巧打了热水上来,看见门口便装的皇上,吓得水盆“咣当”一声掉落。 “皇——皇上!”合欢喜出望外,哭着腔喊道。 屋里的璟婳也是一愣,随着疏桐和香罗开门查看情况。 “吱呀~~”门开之后,嘉庆尚未做好准备,与璟婳对视之时一时语塞凝滞。 “奴婢参见皇上。”疏桐行礼道,悄悄看了眼娘娘,见娘娘愣在原地,便轻轻扯了扯娘娘的衣角。 璟婳被疏桐一提醒,那颗五味杂陈的心才剧烈颤抖了起来。 “姐姐,皇上说许久未见你了,正想和姐姐好好叙旧呢。疏桐,给皇上泡壶好茶。”此时怕只有若初才最镇静,她笑着对璟婳说完,给疏桐使了个眼色。 疏桐多么聪明啊,一点就通,当即和合欢与若初一起退下了。 门外忽然一阵风吹来,穿的向来单薄的嘉庆不由得抻了抻衣服。 璟婳微动眼眸,未曾抬眼看他,轻声絮语:“外面冷,皇上若不嫌弃,就进来吧。” 而后,璟婳转入屋里。 嘉庆以为璟婳在府里宫里那么多年,应该会受不住碧云寺的清冷孤寂,可没想到,璟婳一个难字都没提,生生挨到了现在。 刚刚璟婳看他的眸子惊讶而克制,偏偏没有了眷念与惊喜。这让嘉庆心里有些失落。 可他像是被牵绊了一样,默默进了屋。 璟婳提起茶壶,往水杯里倒了白水,“臣妾这里比较简陋,怕是要委屈皇上了。” 嘉庆抬头看璟婳,她还是那么清雅,虽不再珠翠环饰,可那骨子气节依然耀眼的很。 “婳儿……”嘉庆喉咙紧涩,这句呼唤真是魂牵梦萦了好久。 璟婳顿了片刻,似轻笑,“皇上还记得臣妾,真不知是福是祸。” 嘉庆被她噎的无言,本来愧疚的心绪被璟婳一句话打散了,这般的对他不冷不热,脑海中又不禁闪现了她和太医的风波…… “璟婳,你在这儿也恣意了不少,该收心了!”明显的,嘉庆这话带着质问。 璟婳一心身正不怕影子斜,偏不要这种不清不楚的“台阶”,“皇上,恕臣妾愚笨,实在不明白皇上所谓的恣意是指什么?” 嘉庆对璟婳这毫不悔改的“硬骨头”勃然动怒,整个后宫巴不得他垂青片刻,何曾有这么不识抬举的女人,心里免不了有些动气。 璟婳似乎能看穿他似的,挑逗的看他一眼,道:“皇上可是指臣妾与汪长卿?” 第二百五十八章 驭夫之计 没什么能比妒忌更让一个男人失控,尤其是一国之君。 嘉庆拍案而起,“璟婳,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璟婳此时也决然而言,“若皇上对臣妾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臣妾也真的是不必枉费龙恩了。” “就凭你刚刚说的这大逆不道的话,那便是有失体统,朕就是废了你都不为过!”嘉庆气极,话到了嘴边,便生了悔意。 他明明过来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众多妃嫔的崇拜环绕,百依百顺让嘉庆忽然有点儿不适应璟婳的浑身带刺。 璟婳震惊的直视着他,他竟然连几句话都盛不了了。 “皇上万尊,臣妾不敢忤逆。”说完,璟婳跪下低头颔首。 嘉庆已经不知道怎么和璟婳说话了,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发火,想要璟婳认可他,可璟婳这边还没有出来一句违抗,嘉庆就想要厉声喝止了。 如此往复,裂痕越来越深。 嘉庆拂袖而去。 璟婳依旧淡然处之。 碧云寺下,嘉庆面带不悦和諴妃用膳,脸色冷的能媲美寒冬冰层了。 嘉庆味同嚼蜡,諴妃觑着他的冷色也噤了声儿。 用膳之后,斐然对諴妃说道:“娘娘,听说下午皇上去了皇贵妃娘娘那儿,看来相处的并不是太如意啊。” 諴妃挑了一下眉,嗤笑璟婳的“故作清高”,“她若是低声下气求回宫,还真就不是钮钴禄璟婳了,可不就没有这些趣儿了嘛。” 斐然点头笑道:“您说这皇上也真是的,宫里边那么多的娇俏主子,非要招惹这冷过气的主子干嘛。” 諴妃也想问为什么,她也想知道明明皇上都那么气了,为什么不直接回宫,而要在碧云寺屈居一夜。 这些,一想便是忧色。 諴妃那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也不可能不知道皇上这么做的原因。 她只是,不愿承认。 同样不明白璟婳这么浑身带刺的还有春贵人。 此时,她坐在璟婳旁边,看着璟婳跟没事儿人似的,心里一阵火急火燎。 “姐姐何苦这样?”若初不敢把话说的太重怕姐姐伤心,可她实在想不明白。 璟婳看了眼如今更加自信大方的若初,发觉原来不是离了自己别人就过不下去了。 “若初。”璟婳忽然轻声细语,若初一时有些疑惑。 “你说,皇上是个长情的人吗?” 若初没料到璟婳会这么问,直到这时她才开始认真思考,或许对别人不是,不过,对姐姐而言,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这个……” “有什么说什么就好,咱们姐妹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璟婳如此鼓励,若初才放下了所有防备,仔仔细细的说来。 “说起来,妹妹和姐姐一起也跟了皇上五年了,从王府到皇宫,从亲王到皇帝,皇上的性子也一点点有变。”若初从来都不敢回忆,她总觉得回忆太费心神,这五年的时候,真的就像白驹过隙,可每一幕相遇、每一次相处还是那么清晰。 正是清晰铭记,才觉得感触会这么深。 “怎么变?”璟婳追问。 窗户外的风声啸啸而过,似呜咽,似低诉,似反抗,似呐喊,…… 连心境都不免受了影响,变得晦暗起来。 “感觉变得开始有些——薄情。”见惯了那么多的荣辱,也许是春心曾动,这是若初最直观的感受。 这一点,从只笑不语的璟婳眼中便能窥见她的感同身受。 若初说完有些感慨又不安的看了眼璟婳,似在等她判定。 “不过,也有例外。”若初深吸一口气,说起来比刚刚稍稍从容了些。 “怎么例外?”这个例外倒引起璟婳不小的兴趣。 若初努了下嘴,“这个例外哪儿还有别人?” 璟婳看了眼若初,又垂下眼眸。 “姐姐自己其实也有感受,整个后宫就姐姐是那个例外。”若初干脆说个明白。 “我可没看出来。”璟婳语气里难掩的冷漠。 “还没看出来?姐姐,说实话,脾气任性的可不止姐姐一人,可就连跟皇上同床共枕二十多年说话玲珑剔透的諴妃娘娘,妹妹也没见过和皇上呛声儿呢,偏偏就姐姐,一次次挑战皇上的耐心。”乍一听,若初这话真像是给皇上说情的。 璟婳许是也觉得若初说的没错,便继续默声喝起了茶。 若初也就撒开了胆子继续说道:“不过,也就奇怪了。姐姐每一次的据理力争似乎都能让皇上变相服软儿。妹妹说实话真挺佩服姐姐的。说起来,还是皇上宠着姐姐呢。” 最后一句话是若初的重点。 璟婳静静听她说完,才放下水杯,似是百般思虑后的郑重声明,“不是我挑战皇上的耐心,是我从来不愿意拿我与皇上的感情做筹码。我想把这感情当做最纯粹的心理安慰,哪怕因此被伤的体无完肤。一旦我有所妥协,那我和皇上之间就会开始心生嫌隙了。” 若初像是没听明白,“为什么妥协反而会心生嫌隙?” 璟婳便悠悠说道:“就拿今天这事情说吧。皇上在意的是事情真假,可我在乎的是皇上的态度。我要让皇上知道我所在意的,我们才能修复好之前的关系。” 这么绕口,若初恍惚的愣神。 “最直接的,这事情是皇上心里的疙瘩,我偏偏要打开这个疙瘩,才能身披盔甲百毒不侵的与皇上站在一起。不然,皇上心里会一直念着,不管真假,时间一长,必定会发展成我控制不住的结果。”璟婳真是把话揉开了掰碎了说给若初。 若初恍然大悟,直截了当道:“姐姐,这事怎么说的清楚?” 是啊,事情怎么说的清楚? 璟婳看着烛火摇动,把大家的身影都拉成无比修长得样子,说道:“想要说清楚,那就要一步一步的弄清楚这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 “姐姐,这事情肯定是由延禧宫的人传出来的。”若初之前就对璟婳说过,过了这么长时间,她更加确定,除了延禧宫能坐收渔利之利,还有谁需要这么大的苦心。 璟婳一直记着呢,所以,眼下她首要做的就是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从碧云寺到后宫一定有联系。 若初最喜欢这种事,意气满满道:“姐姐,你说要怎么查?” 璟婳瞥了下眼神,道:“就从谁在门外那么精心伺候开始……” 第二百五十九章 绝不手软 暗流涌动。 浮浮沉沉。 谁的心都平静不了。 “娘娘,那几日伺候的姑子是青莲。”疏桐打听了一番,给璟婳说道。 “查查她都与谁联系?既然要做,就连根拔起,省的后患。”璟婳的手段似乎比以前凌厉了些。 疏桐应声道,“是”。 这边璟婳已经拉弓开箭准备好好肃清她回宫的路时,諴妃也没闲着,甚至更甚。 “做好了吗?”碧云寺,夜色无边。 一老者言简意赅,“请娘娘放心。” 结果一出,便是赢了所有。 斐然随即毫无逗留的回去了。 推门而入,沁入心扉的便是燃起缕缕轻烟的禅香,另一个碧云寺的姑子正在给諴妃煮茶,淡淡茶香悠悠散开,说不出的惬意与闲适。 斐然摆了摆手,姑子便下去了。 “怎么样了?”諴妃正在看棋盘,子落何处,几番思虑。 “云叔已经处理好了。”斐然回道。 终于,似是看准了胜算,諴妃用金丝护甲的纤纤玉手捏了一枚棋子落地无悔。 “嗯,这样子胜算就定了。”諴妃满意的看着棋盘,不再理会。 “春禧宫的那位呢?”諴妃接过斐然递过来的暖手炉。 斐然就差张扬的笑了,“娘娘,得亏咱们快了一步呢。听说疏桐今天去查了那段时间坚守的姑子。” 这倒是让諴妃挺意外的,她眼睛一亮道:“呦,没看出来这璟婳也开始加快脚步了。不过,她这么上心,这场戏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谁说不是呢。”斐然嘴边的笑真是隐不了。 第二日,嘉庆刚刚用了膳,常得来就向四宝报了个消息。 四宝一听,当即惊了一跳,“这还得了,坏了坏了。” 说着便急着去禀报嘉庆了。 四宝悄儿么声儿的进去看了嘉庆心情尚可便打着千儿说道:“万岁爷吉祥。” “嗯。” 四宝直接唏嘘说道:“皇上,碧云寺的姑子昨天晚上自缢了一个。” “自缢?”嘉庆惊讶一下。 “是。”四宝回道。 “查明原因了吗?”嘉庆遂问。 这时,四宝似乎有一点面露难色。 “有什么问题吗?” 四宝赶紧回道:“早上疏桐来找奴才说有个碧云寺的姑子造谣当时的皇贵妃娘娘和汪太医,希望皇上法办她并查清有无指使之人。” 嘉庆没说话,但这心里可琢磨着璟婳倒行动快,这是要个说法呢。 “既然皇贵妃娘娘要查,那就查个明白罢了。”嘉庆说道。 四宝脸色更难看了,“爷,这——” “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说什么。”嘉庆最不喜欢这样欲言又止似的,他不喜欢猜心思了,多年以来累了,如今越简单越好。 “皇贵妃娘娘说的那个姑子就是昨日自缢的姑子呢。”四宝终于松了一口气。 “哦?竟有些事儿?”嘉庆心里也不禁有点儿疑惑。 许久,四宝一直观察嘉庆反应。 终于,“你去传苏清过来!” 四宝如同大赦一样,连连称是。 这苏清还真的是越来越得皇上的青睐了。 近来更是经常安排在嘉庆一侧。 没过多久,苏清便身着干净利落过来了。 挑帘儿进入。 苏清满目都是皇上。 “微臣参见皇上。”苏清道。 “起来吧。”皇上抬手。 “四宝,给苏大人说清楚。”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身处其中,即使迷了又怎样?清了又怎样? 苏清始终安静平和的听着四宝讲述。 只是,许久,苏清才对嘉庆说道:“皇上,微臣愚笨,怕是做不好这事情。”话里话外,均有那么一丝难言之隐。 天子之心,怎会那么轻易又直观的承认对对错错?苏清明白这个道理,一早就明白。 正因如此,苏清才抖着胆子说请罪说要辜负皇上栽培。 嘉庆何其聪明,岂能不知苏清的意有所指。 “你只管去做,朕正想好好的肃一肃宫里的腌臜心思。”嘉庆厌恶的语气就这么直直的飘进了苏清的耳中,心上。 苏清便只能“是”的应道。 既然皇上有此心思,再推脱置身事外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一日。 自清晨至傍晚。 嘉庆的目光都没离开过璟婳所在的地方。只是,昨日被拒还历历在目,他怎能拂了自己的脸面。 四宝瞅见万岁爷心神不定,便捏了心进屋,对嘉庆贺喜道:“万岁爷,东林大人派人来报在汝州回叶县的途中活捉了刘之协。正往京城这边押送呢。” 久久没能见笑颜的嘉庆这时才算是脸色放了晴,连连只道一个字:“好!好!好!” 这边刘之协的事情告一段落,嘉庆对璟婳回宫的时候也更急了些。 晚间。 苏清已经回来。 “查的怎么样?”嘉庆语气明显的松快些。 苏清身穿泼墨长袍,往那儿一站就让人心静。 “皇上,微臣调查了守宫门的太监,都说,那青莲姑子进宫去的可都是延禧宫。”苏清看着嘉庆脸色渐渐变深。 “延禧宫?諴妃?”嘉庆疑道。 苏清轻轻摇了摇头,“有时候太表面的证据往往会掩盖真正的东西。” 嘉庆拨着玉扳指,起身走向窗外,静谧的夜色如水,不知是夜寒了心,还是心寒了夜。 “那姑子青莲报的是自缢,不过,太医查验之后,很肯定是他杀。”苏清说道。 嘉庆预料的也是如此,怎会这么巧正要调查的时候姑子死了。这样的事故通常不是灭口就是栽赃…… 他的猜测很快被证实。 苏清让常得来递上了一朵珠花,翠绿翠绿的上好玉材。 “这……?”嘉庆抬眼。 苏清道:“这是那青莲自缢附近发现的珠花。微臣派了人去查,说是……”苏清走至嘉庆身边,轻轻耳语。 只见嘉庆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对苏清摆了摆手。 这边苏清出来之后,看着皎洁的月亮,心有戚戚。 他不由得想起那个笑起来灿若星河得女子,“誉之,你说我这样做对不对?你不会怪我吧?那皇贵妃虽跋扈任性,却并非真的是人人所厌恶的人,我实在狠不下心来指鹿为马。誉之,放心吧,若是有朝一日真让我发现她有罪,我必定为你报仇,绝不手软!” 第二百六十章 回宫之事 碧云寺,翡翠台。 嘉庆站在此处看风景。 雪白白一片,晶莹的甚至有些晃眼。 諴妃跪着。 这一大早请安,皇上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所以,皇上只要不发话,她就只能一直跪着。 斐然心里有点儿急,不停的努嘴示意四宝说说话,只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四宝哪里敢言语,眼瞅着諴妃娘娘的脸色越来越惨白。 饶是铁打的人儿也禁不住这般的冻啊。 哆嗦着的諴妃一时没撑住,晃了下身子,吓得斐然“哎”的一下。 “娘娘~~”斐然小声儿唤道。 諴妃本来出来的时候穿的就薄,这会子冷的牙齿直打架。 看得出来皇上这是有意要罚她,諴妃也不求饶,就这么一直撑着。 忽然,一个太监来报,说是东林大人押着叛军首领刘之协到了京城。 嘉庆才转过身来,一脸的不悦稍稍有些缓冲之色。 撒了眼諴妃,嘉庆幽幽道:“起来吧~~” 斐然的膝盖已经疼得彻骨,可她顾不得自己,咬着牙忍着去扶諴妃,关切道:“娘娘,怎么样?” 諴妃一边维持着风度,一边试图化解这窘境,唤了句:“皇上。” 嘉庆这才端然坐好。 “你可知因为什么罚你?”嘉庆说的语气令人心里一沉。 “惠苒愚钝,还望皇上能给臣妾个清晰话儿。”即便是如此,諴妃也没有歇斯底里。 嘉庆便顺着她的话,点了一句:“你的过失就是用人不善。” 諴妃坐在椅子上,可膝盖里的凉气还是钻心疼。 “昨日这碧云寺里死了个姑子,你可知道?”嘉庆说道。 諴妃吃惊看着嘉庆,“这个臣妾只是听说,却真的不是很清楚。” 相处了多年,諴妃深知皇上的欲擒故纵之术,便依照盘算好的那样回答。 果不其然,嘉庆一听就得了脉儿似的,条条清晰道:“諴妃什么时候也开始装糊涂起来了,这个青莲姑子不是常去延禧宫吗?如今,倒成了不清楚了?” 恍然的諴妃忽然想起来似的,“嗐,臣妾还以为是哪个人用人不当呢,碧云寺的青莲姑子那可是个好事精,臣妾就算真的有事需要用人,大可不必用这样没心没肺的东西。” “哦?这么说,諴妃又认识这个人了?”嘉庆也被諴妃说得一愣,好奇的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諴妃能说那姑子没心没肺。 諴妃叹了声气,眼里几乎要蓄泪,“皇上平白怀疑臣妾也不问问臣妾原委,这大冬天的身子寒更让臣妾的心寒~~” 你听諴妃那语气,真是恰到好处的缓解氛围又柔柔的撒娇,嘉庆许也觉得自己让諴妃受了委屈,看着她的泪眸,心底软软一陷,伸出了手,“来,朕看看。” 諴妃便委屈的唤了声:“皇上~~” 入掌心的,便是惠苒柔弱无骨的手,嘉庆看着她,低声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諴妃才淡淡幽怨的看了嘉庆一眼,“皇上一看就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有关注咱们这些人。颖贵太妃前段时间一直睡眠不佳,太医说贵太妃娘娘操劳过度,诵诵经也是极好的,臣妾这才想着差几个碧云寺的姑子来宫里。若是没记错的话,一共有三个姑子,两个伺候贵太妃娘娘去了,还有一个在臣妾宫里,就是青莲,却不是臣妾使唤她。” 嘉庆这段时间一心扑在疏影和刘之协,确实没怎么关注后宫事情,“谁还能有这派头能在你宫里差使人?” 很明显,嘉庆信她前半句,却不满后面推脱。 “谁?自然是皇上的新宠——信贵人了。蓁蓁自进宫就十分的爽性,只要是说出来有喜欢的东西,臣妾想着维护后宫平和,都是尽可能护着,宠着。那日,信贵人说趁着碧云寺的姑子给贵太妃娘娘诵经,就让青莲姑子去了她那儿。”諴妃似乎已经早有不满却为了嘉庆顾全大局的意思。 这嘉庆倒是转移了目标,“她能有什么事需要要姑子来宫里?” 这回轮到了諴妃直视嘉庆,“后宫的女人能为了什么求神拜佛,无外乎皇上的宠幸或是子嗣的延续。蓁蓁说有了子嗣,或许就能让皇上更爱她。蒙古族也就这几位嫔妃,臣妾盼着满蒙能更好,便遂了信贵人的心思。” 现在事情逐渐明朗,嘉庆悄悄给四宝使了眼色,让他取了个暖炉,递给了諴妃娘娘,“娘娘,天寒地冻的,您小心身子。” 諴妃看着这墨青色的暖手炉,心里真是可悲又可笑,前一秒她还被罚在雪地里,这一刻竟又被赏了个手炉,真是悲喜都在皇上一念之间。 “所以,那说皇贵妃和汪长卿举止亲密的话就是信贵人指使的?”嘉庆没再绕弯。 諴妃赶紧起身,紧张回道:“皇上,这个臣妾不敢说。此事时怎么传遍宫里的,臣妾一直在查,可没有确切证据,怎敢说是信贵人。” 嘉庆看諴妃这严肃的态度,反倒不再怀疑她了,继而交心道:“你在朕身边多年,深知朕最恨的就是传播是非。想来也不会故意而为之,倒是信贵人。性格骄纵,难免会在皇贵妃离宫之际造谣生事。” 既然有了心底里的认定,心上便不会太仁慈了。 与諴妃谈过之后,嘉庆下旨:回宫。 “你怎么不拦着点儿啊?”合欢一听四宝传话皇上要回宫,这边就急开了,不由分说与四宝使性子。 “哎呦,姑奶奶呦,咱是什么人?你就是千刀万剐了我也拦不住万岁爷啊。諴妃娘娘可受了教了,这会子皇上非要处置人了。让皇贵妃娘娘再耐心等等吧。”四宝就差给合欢作揖了,满脸的无可奈何。 合欢哪里能等的了,听完就急赤赤的去回禀璟婳了。 看见璟婳还在绣女红,合欢真的是佩服主子的定力,急急劝慰道:“我的娘娘呀,您怎么这么气定神闲的,皇上要回宫了~~” 璟婳似是意料之中似的,“回去便回去了。” “娘娘,咱们若不趁这次回去,那再回去……”合欢嘟囔一句,没有敢说出来。 璟婳看了看疏桐,又看了看合欢,舒展说道:“放心吧,三日之内,我们必能回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两道旨意 毓庆宫。 嘉庆端然坐在正坐上,威严无比。 左侧是颖贵太妃,蒙古四十七部的骄傲,多年的盛宠滋养的她眼神贵气而不羁。 下面便是諴妃,莹嫔,还有春贵人,玉贵人,淳贵人还有信贵人,荣常在。 众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的不解,今日皇上难得让她们都聚齐,居然还有颖贵太妃。 “贵太妃娘娘,开始吧?”嘉庆扭头对颖贵太妃说道。 “嗯。”颖贵太妃点头。 諴妃此时心中波澜起伏,面儿上却尽量轻松镇静。 信贵人不知到底是因何事,还笑的如沐春风,以为璟婳再也回不来了,自己颇为得意近来的局面。 蓁蓁眨着眼睛,娇俏嘟嘴说道:“皇上,这也快年节关口了,您这是要恩赏各宫吗?” …… 嘉庆挑眼看她,未语。 倒是諴妃,推着气氛道:“信贵人爽直性情,这事情不必说,皇上也一直对咱们不错的。” “可不是嘛,这不管哪一宫,皇上可都一视同仁呢。”莹嫔插话道。 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想要在皇上年前展示出自己的大度贤惠。一个一个的觑着皇上的脸色行事。 之间嘉庆似笑非笑问了句:“朕自是不能偏颇了哪一位,信贵人说的也是,年节将至,各宫是要好好张罗张罗,准备准备了。” 忽然,话锋一转,视线悠悠落到了信贵人脸上,说道:“信贵人,你觉得今年怎么过合适?” 蓁蓁就差要按上翅膀,招摇过市了,皇上这可是问她的意见呢,颖贵太妃没问,连諴妃都没说,她可是后宫独一份儿,心里无限膨胀的娇宠让她腰杆儿挺得直直的。 众人都明显的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皇上这是干什么呢,就算是年节将至想要恩赏各宫,颖贵太妃坐在那儿首先也是要问她的意见吧,就算不问颖贵太妃也是要问諴妃,怎么会到了信贵人? 莹嫔和若初不由得对视一眼,彼此眼神里都是不解。 淳贵人那是最会明哲保身的人,此时看了眼諴妃,自己拿起杯子,只管聆听喝茶。 信贵人怎会想到这些,她是被脑海中的自我感觉蒙了心了,面儿上喜滋滋道:“臣妾来的晚,不知道往年都是怎么过的,不过,这年节嘛,图的就是个热闹。臣妾向来听说圆明园美的很,不如今年就在圆明园,找几个戏班子,正好,皇上剿灭了白莲教叛军首领,也给咱英明的万岁爷唱个几折子戏。” 信贵人只沉浸在想象中,完全美察觉有任何异样,荣常在璀璨也是心思单纯,附和道:“嗯,信贵人说得对呢。” 嘉庆看着信贵人,低低声道:“信贵人说的在理,这也是个好主意呢。不过,圆明园毕竟不如后宫方便,你觉得都是谁去圆明园合适呢?” 若是到了这句话,多多少少都会有察觉不会再出什么风头,可信贵人哪里想得到,笑着说道:“皇上净考验臣妾呢,谁去还不是您的一句话,臣妾可做不了这个主。咱们姐妹都去才好呢。” 莹嫔和若初只抿嘴笑,諴妃拨着护甲,时不时会看一眼颖贵太妃,只见颖贵太妃睥睨不屑的眼神掠过信贵人,一副抛之弃之也无所谓的意思。 嘉庆听到信贵人的话,似有若无提了一句:“那皇贵妃呢?” 諴妃正要说话,信贵人嗤道:“那样的人,不好好修身养性,出来干嘛~~” 话虽声音小,结结实实都入了大家的耳。 只见嘉庆脸色一沉。 “蓁蓁,话可不要乱说!”颖贵太妃此时才算第一次开口,提醒信贵人。 蓁蓁以为颖贵太妃是要和她唱双簧,不停嘴反而抢话道:“皇上,宫里边可都传遍了啊。” …… 諴妃轻打手面的指甲忽然停了,舒展舒展筋骨,可算是定了心。 “什么?朕怎么没听说?”嘉庆追问。 “妹妹,话说出口可是要谨慎的,皇上本就不常回来,可不要让万岁爷头疼呢。”諴妃看着信贵人说道。 快嘴的蓁蓁此时看了眼諴妃,发现諴妃还真是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怎么说话,这猛地一提醒,心里正犯嘀咕,諴妃的时候意思什么?她是想让自己说还是不说呢? 被皇上问了这一句,她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说,大概也 想要在颖贵太妃和諴妃面前邀功,便硬着头皮道:“宫里传遍了都说皇贵妃宫外与太医汪长卿走的太近……” “放肆!”忽然雷霆之怒的嘉庆厉声喝道,“朕说这宫里怎么乌烟瘴气的,敢情是你一直在搅乱!污蔑皇贵妃的事情看来也不用找别人源头了,除了你,无人敢做!” 嘉庆突如其来的“问责”让信贵人惶恐不安,噗通一声跪下,脑子一时顿住了,“皇——皇上,臣妾——臣妾说的都是实话,未敢说谎。” 信贵人试图想为自己挣扎一番,仍旧不松口说道。 嘉庆便因为信贵人的“死不悔改”上了火,铁了心,“皇贵妃远在碧云寺,你是有什么证据这么说?” 信贵人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硬着头皮说道:“青莲,青莲姑子,碧云寺有个青莲是知道的,她见过几面皇贵妃与汪长卿行为不端,皇上若不信,大可以唤她前来!” 看着急切的信贵人,嘉庆只觉好笑,“諴妃,告诉信贵人,那青莲怎么说的?” 諴妃“砰砰”心跳几拍,惋惜道:“信贵人,你可知青莲已经自缢?” “自缢?……”信贵人简直是不能相信,昨日芙蓉还说青莲正在收集证据,正因为皇上也看出了端倪,才从碧云寺直接回了宫,可这——这——这是怎么了? 信贵人拼命摇着头,执念道:“不可能!不可能!皇上,她怎么会自缢呢?” 嘉庆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珠花,“啪”的扔在了信贵人面前,雷霆之音似裹挟着不容置疑的怒意,“你还不知道?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信贵人捡起珠花,一脸的不可置信,“这——这是臣妾的珠花,怎么——” 蓁蓁属实有些懵了,这不是芙蓉说丢了吗,怎么会在皇上这儿? 嘉庆也是嗤之以鼻,“太医都看过了,那青莲是他杀,伪造的自缢,身边就躺着这个珠花,你告诉朕,这是什么意思!” 蓁蓁惊恐的睁着眼,不可能,不可能,“臣——臣妾——不知道啊……” 諴妃的话可谓是打垮信贵人的最后一把火,“蓁蓁,这到底什么情况,你快点对皇上讲啊,若是有什么隐情,皇上也能理解啊。” 蓁蓁品着諴妃的话,越品越不对,“娘娘,臣妾能有什么隐情,臣妾的一切您都知道啊。” 諴妃这可躲闪的厉害了,“信贵人,话可不能乱说,本宫团结后宫,视各位为姐妹,可不能什么脏水都泼过来啊。” 蓁蓁这才恍然,諴妃这是置之度外呢,“娘娘,您可不能这么说,臣妾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颖贵太妃此时厉喝道:“够了!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心思,皇贵妃碧云寺清修本是为大清谋福祉,偏偏扯出了这些个流言。信贵人,你若是无意为之,皇上念旧情也不会太苛责,若是你执意要皇上公事公办,只怕连累的就不止一个人了……” 信贵人远远的看着颖贵太妃,可她的眼神,她的语言无一不在敲打她的心,颖贵太妃这是在拿她的母家说事,此时看着諴妃,看着颖贵太妃,蓁蓁才明白,自己这是掉了个圈套,可她还有什么选择吗? 呆滞颓唐的蓁蓁一下泄了气,她不再说话,这个苦,她只能自己吃。 嘉庆拂袖而去。 第二天,宫里便下了两道旨。 一是皇贵妃璟婳为民祈福,白莲教叛军首领刘之协抓获也尽了一份力,是时候荣耀回宫! 另一旨意,信贵人刘佳蓁蓁搬弄是非,贬为常在,褫夺封号,以儆效尤! 第二百六十二章 春禧宫别 嘉庆三年。 深冬。 苏清奉命,前去碧云寺迎接皇贵妃璟婳。 碧云寺,璟婳此时正在静待。 “娘娘,咱们真的要回去了吗?”合欢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傻丫头,你是想继续在这儿啊?”疏桐宠溺的看了看她说道,不过,说归说,疏桐心里也是万分感慨。 “奴婢就是想不通娘娘怎么就掐那么准皇上会接我们回宫?”合欢挠着头,怎么都想不通。 这事,疏桐也不全明白。 璟婳看着她俩,久违的笑了,淡淡说道:“我不过是笃定皇上仅存的情谊,还有——” 璟婳一停,合欢更好奇了,“娘娘,还有什么?” “还有諴妃娘娘和颖贵太妃娘娘自保的决心!”疏桐接茬儿说道。 璟婳满意的看着疏桐。 合欢“哦”了一声,继而兴奋说道:“奴婢还担心的不行呢,这次听说皇上还派了特使,昭告天下说娘娘为大清祈福才能收服白莲教叛军呢。” 璟婳知道这是皇上再给自己台阶下,这一次,她接受了,既是对皇上心意的接纳,也是做好了立足后宫的准备。 香罗舍不得璟婳,还没说话就哭成了泪人儿。 “别哭了,眼睛都要肿了。”璟婳拂去香罗脸上的泪痕,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快一些。 “娘娘,奴婢不放心您啊,在这儿虽然不如宫里富贵,好歹也能平安无事,可现在您又要回去,也要重新面对你争我夺,勾心斗角得,奴婢属实不放心。”璟婳与香罗而言,就是全部,和家人一样的所在。只有家人会关心你暖不暖,安不安。 璟婳深深地抱住香罗,少有的卸下所有心防道:“放心,我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我还有绵恺,还有璟儿要照顾,不会再意气用事了……” 香罗听着听着就哭了,璟婳已经不是璟婳了,她不再是钮钴禄家大小姐,现在只能是皇贵妃,是绵恺额娘,是璟姀和璟姀和世泰的长姐,还是肃亲王二公子的倚仗,再不能随心所欲了…… “小姐,再让奴婢唤您一声小姐吧。出了碧云寺,您就不再是大小姐了,往后奴婢不再您身边,您也要记得善待自己,万事不能苛待了自己。”香罗像个大姐姐一样,推心置腹的交待着,说着,念着。 璟婳什么都懂,却还是感动的无以复加。 “好~”简简单单一个字,希望自己也能牢记。 碧云寺下,苏清作为特使,与敬叙一起静等璟婳。 朝服,冠珠,凤印,文书…… 每一件,都极其精致的端端正正摆着,单单是看着,就觉得盛气凌人。 “皇贵妃娘娘,微臣恭迎您回宫!”苏清着官服,敬重行礼。 璟婳已经听了许多关于苏清的事情,这可是皇上眼前儿的红人儿,连肃亲王家的二公子敬叙都得给他做配,可见皇上的倚重,当下便有礼有制回道:“有劳苏大人了!” “微臣荣幸之至!愿娘娘福绵永远。”苏清道。 璟婳上马车之前,回头望了望这碧云寺。 真是灵气之地,每次看都觉得看不懂却又能融入其中,这浑然天成的底蕴造就了碧云寺独有的清幽,正如名字一般,给人的感觉便是:碧云浅浅浮动,人心惶惶难测…… “走吧~”璟婳扭头看向前方,这条路再不会有退路了。 “娘娘……”敬叙颔首道。 璟婳知道他定是觉得自责不已,缓缓说道:“是本宫不让你们求情的,也是本宫不让你们过来的。伴君如伴虎,本宫不能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冒险。” 敬叙更觉惭愧,几乎是要攥紧手心。 璟婳才又松了口气,莞尔一笑,“你与姀儿的心思,长姐都明白。能够保护好家人就是对长姐最大的支持……” 敬叙更觉惭愧,执着玉牌的手也不由得更紧些。 “皇贵妃娘娘,起驾回宫!” 朗声一喊,整个碧云寺响彻许久,甚至璟婳在马车动身的时候,似乎还能听到隐隐的“皇贵妃”。 她真的回去了。 这次,她不会再这么轻易的被主宰。 她要护的绵恺安全长大。 嘉庆在毓庆宫等着璟婳。 只是,马车走到角楼处时,璟婳让苏清停了车。 “娘娘,还没有到宫里呢,您先耐心再等一下。”苏清走至马车窗边颔首说道。 璟婳“嗯”了一声,还是下了车。 她能出宫的机会不多,这一次再进去,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出来了。 看着飘着白云的灿烂朝阳,璟婳没坐马车,她要自己走进去。 这里是后宫,是决定她们荣辱的地方,走进去固然会有忧思,会有心凉,可她爱的人都在这儿,即使是龙潭虎穴,璟婳也想紧紧的抓住。 疏桐与合欢在后面跟着,阳光金灿灿的洒在璟婳等人的额头,脸上,眼睛里,也让璟婳全然忘记了什么是羁绊,此刻阳光洒满的“黄金大道”便是璟婳回宫的最好金色锦毯。 毓庆宫。 嘉庆微笑的看着逐步走上前的璟婳,早早的就伸出了手。 璟婳也回以得体的笑容,款款向前。 諴妃率领一众嫔妃行礼道:“恭迎皇贵妃娘娘回宫,愿娘娘如意呈祥!” 璟婳看着众人,寻摸了一圈也没见信贵人,便开口温润说道:“众姐妹有心了,不过,信贵人是身子不适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怎么开口。 还是嘉庆牵起她的手,说道:“刘佳蓁蓁搬弄是非,朕已经遣了她去英华殿,降为了常在。让她长长记性!” 话音如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每一位妃子耳中。 璟婳莞尔一笑:“皇上劳心了,臣妾真是失责。” “皇贵妃忧国忧民,躬亲恪守,是为各宫学习的典范。望皇贵妃能够重掌凤印,稳定后宫。”嘉庆柔情蜜意的看着璟婳,句句都是体贴,璟婳一改以前的娇俏模样,端然大气的举止之间皆是底气。这底气似油然而生,令人不可忽略。 四宝此时得了嘉庆的眼神,提着步子躬身对嘉庆低声道:“皇上,已经准备好了。” 璟婳正一脸不解。 只见嘉庆振了振身子,对她们正色说道:“这春禧宫实在是太过偏僻,即日起,皇贵妃移居景仁宫。” 璟婳稍稍讶异的看了眼嘉庆,后温情道:“臣妾谢皇上体恤!” 景仁宫,那可是已逝的皇后喜塔腊朗娟居住的宫所,自皇后走后,嘉庆一直封着景仁宫。如今重新让璟婳居住,可见璟婳在嘉庆的心里地位。 諴妃等人不免羡慕嫉妒各许,看来,她们想要撼动璟婳的地位,更加有难度了。 回望春禧宫的匾额,璟婳几多感慨。 初见进宫时,嘉庆说璟婳是他的白月光,而春禧宫就是他最初的念想。 如今,春禧宫已作罢,不再登场了,或许皇上也不再需要心底里的白月光了吧…… 第二百六十三章 宫女调配 嘉庆因着毓庆宫没有可心的人儿伺候,便把合欢唤了回去。 年节将至,各宫事务繁忙,除了重新调动个别宫女之外,就是兰心这边训导的宫女比较出挑了。 兰心在漱芳斋里接到内务府通知的时候,正好喜儿和乔安进来。 “姑姑,怎么了?”喜儿与乔安刚把洗好的衣服送到颖贵太妃那儿,回来便看见有些心不在焉的兰心。 兰心一怔,“哦。” “刚刚奴婢看见内务府的徐公公走出去,是有什么事情吗?”乔安望着兰心,似乎想要从她眼神里知道些什么。 兰心这才抬起头,眼神看着她俩,带着微笑道:“刚刚徐公公过来,说是各宫都需要增添贴身服侍的宫女,尤其是景仁宫和延禧宫。” 惊讶,随即惊喜溢满了两个人的眸子。 进宫宫女谁不想伺候高位主子,更何况是服侍皇上时间最长的諴妃娘娘和位同中宫的皇贵妃。 不过,人啊,就是这样,没有得到的时候拼命想要得到,一旦得到之后就会想要——更多,比如,谁去延禧宫,谁去景仁宫。 宫女们不缺敢想之人,后宫嫔妃单薄,不曾给皇上添上几个子女,若是能经常露脸,一朝得宠被皇上宠幸,那可就是几辈子的福气了。 荣常在不就是她们的例子嘛。 两个主位各有个的优点。 皇贵妃,虽然是众妃之首,可她去碧云寺“受罚”许久才回来,实在算不上是个强力的“良禽之木”。 而諴妃娘娘虽位份为妃,不过是因为没有子嗣而已,她陪伴了皇上那么多年,即使与皇贵妃有点儿矛盾,却始终稳居后宫,不得不承认更让人觉得有未来。 还好,喜儿与乔安两人虽然相处极好,但性格互补。 喜儿外放,乔安内敛,实在是兰心喜爱的绝佳组合,更让兰心欣慰的是两个人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没什么心眼儿,纯朴善良的很,让兰心忍不住想要保护她们的真心。 “这个嘛,我去哪儿都可以。”喜儿欲言又止,明显的谦让乔安。 而乔安也善解人意的看着喜儿,宠溺道:“内务府有这等美差却没有被别的娘娘安排,可见姑姑为我们争取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景仁宫虽然是皇贵妃寝宫,更为尊贵,可乔安实在是担心自己不能胜任。” 乔安感激的看着兰心,泪眼纷纷。 被暖到的兰心眼睛也温热起来,“你们都是好姑娘,只要你们在这宫里能顺心平安一些,我做的所有事情都值了。那你确定不想去景仁宫吗?” 喜儿望眼欲穿的焦急看着乔安,忐忑不已,就差那句“你不要变卦”提到嗓子眼儿了,咽了口紧张道:“是啊,乔安,你要想清楚啊,我去哪儿都行的。” 乔安可是早就瞧出来喜儿的心思了,故意问道:“那我——” 喜儿微张嘴巴,睁大眼睛看她,只见乔安道:“还是决定去諴妃娘娘那儿了,景仁宫就留给你去伺候了。” 喜儿似是激动到无以复加,几乎快语无伦次道:“姐姐,谢谢姐姐,若是有朝一日能富贵,必定不能忘了姐姐。” 乔安“嗯”了一下,牵着喜儿的手两眼真诚。 两个人去了两个宫伺候,实际上也是要分开了。喜儿只顾沉浸在幸福之中,回到了房间才想起来这档子事。 “姐姐,你瞧我都差点儿忘了,咱们这一去,岂不是要分开了?”喜儿有些不太开心,不管怎么说,宫里面她最熟悉乔安,这一分开,真怕自己会不习惯。 乔安正在收拾东西,听到喜儿的恋恋不舍,不由得放下手里事情,看着喜儿劝慰道:“虽然咱们不在一块,可是能去两个主子的宫里就是咱们的福气了,皇贵妃娘娘和諴妃娘娘都是当今的宠妃,还怕没机会见吗?” 喜儿一点头,笑道:“姐姐说的也对!” 两个人满怀憧憬的期待着以后的日子,一夜几乎都是未眠,可脑子却不觉得累。 第二日,走至长长的甬道上,砰砰的心跳声伴着哒哒哒的脚步声更加让人兴奋紧张。 “姐姐,我有点儿怕,你说皇贵妃娘娘不喜欢我的话怎么办?”喜儿穿着新制衣服,难得的有些拘谨。 乔安紧紧握了握喜儿出汗的手,对她说道:“不会的,只要你万事记得多替主子想想,总会让主子信赖的。” 喜儿都觉得乔安是她的定心丸,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喜儿确实安静了一下。 走到牌楼。 西边是景仁宫。 东边是延禧宫。 喜儿看了看乔安,对她说道:“姐姐,我们这就要分开了……” 乔安最不能见这些“矫情”,便说道:“记住我们要同享福共患难。” 喜儿结结实实的点了三次头,而后,喜儿向西走,乔安向东走。 景仁宫。 喜儿走到景仁宫匾额下,忽然止住了脚步,深深吸了几口气,拍着心口给自己加油打气:“没事没事,我能行!我一定可以……” 跨入景仁宫。 喜儿便看到了指挥其他人干活的疏桐。 “疏桐姐姐好!我是漱芳斋来的喜儿,伺候皇贵妃的。”喜儿声音有些颤抖,看着疏桐说话都说不明白了。 “嗯,进来吧。”疏桐道。 随着疏桐走到廊下,疏桐扭头对她说道:“你先等一下,我去禀报下娘娘。” “嗯嗯,姑姑先忙。”喜儿眼皮活,看见疏桐打帘儿进去便开始静静侍立啊。 “娘娘,漱芳斋的喜儿来了。”疏桐说道。 璟婳正在下围棋,这一盘棋下的难解难分似的。 “让她进来吧。”璟婳头也没抬说道。 相比景仁宫,延禧宫的事情可就复杂多了。 “启禀公公,奴婢是来报道的。”乔安没说别的。 斐然本来就忙,也没时间给她详细讲什么规矩之类的。 “进来吧!”諴妃说道。 乔安刚想进入,便被旁边的几个人影响了。 “乔安!”一女孩喊她。 乔安还想这谁啊,就看到琉璃走了过来。 “我是伺候諴妃娘娘的新丫鬟,以后咱们就是共同学习了。” 乔安这才明白,玲珑去了景仁宫,琉璃来了延禧宫。 第二百六十四章 权势甜头 重回后宫,璟婳的每一个毛孔都透露着野心。 阿玛恭阿拉已经在兵部站稳了脚跟,义父的旧部也有很多现为阿玛做事。 恭阿拉原本是个颇有些随性而为的文人,如今兵部历练多年,又经历了这么多事,越发知道权势的重要性了,他给璟婳的书信里便写着“权位便是你们的护身符!” 这样想着,那妄想攀附后宫的朝堂之上就会明显的抛出合作之意。 不过,谨慎一些为好。 璟婳甚少明显表露心思,她必得要保证万无一失才好。 喜儿站在景仁宫的院子里,心里澎湃不已。 “喜儿,这里就是你的起点,以后,这皇宫也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加油!”喜儿此刻浑身都是斗志。 疏桐看在眼里,默默进了屋。 “娘娘,这新来的两个丫头,您看着怎么样?”疏桐倒了杯茶,款款走过去,端给璟婳,随口问道。 璟婳瞥了下疏桐,细心问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疏桐便静静回道:“奴婢倒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只是,这喜儿似乎活跃了些。” “也有野心些,是吧。”疏桐话刚说完,璟婳会意的补充道。 疏桐便笑了笑,“娘娘冰雪聪明,一眼便看透了。” 璟婳浅笑了下,“宫里的女人没有野心是很难活下去的,这个喜儿说话做事急功近利明显,不过,倒也没有太出格,你多关注些就是了。” 疏桐嗯了一下,“如今宫里人心繁杂,咱们用人也得小心。” “以后让玲珑进来伺候吧,喜儿就先打扫外面。”璟婳不想多事,刚回到宫里,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是。”疏桐应道。 幽幽的,似乎有笛声传来,曲调婉转悠扬,颇有些汪长卿的风格。 一想起汪长卿,璟婳总觉得有些愧疚。 “疏桐。” 疏桐刚燃了檀香,烟雾缕缕中似乎看到了娘娘的隐忍。 “怎么了?娘娘。” 璟婳唤她走近,悄声问道:“你去打听打听汪太医现在怎么样了,本宫愧对义父也愧对汪太医,实在是过意不去。” 疏桐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对璟婳说道:“奴婢派人打听过,汪太医在彰德府还没有回来,不管怎么问都是说无事,可越是这么说,奴婢这心里越没底。瘟疫啊,哪有那么容易消除……” 璟婳听完心里更堵了。 “去找本宫的兄长,让他打听打听,本宫要知道汪太医具体在哪儿,本宫决不能再让义父心寒。切记,低调行事。”许久,璟婳定定说这一句。 疏桐眼睛微亮,走出去的步伐明显加快。 碧云寺回来之后,皇上为了安抚璟婳一族,特提拔了宁武泰,掌管巡捕营,掌分汛防守并巡逻稽查外城及京郊地方,虽是京郊,却也是一方势力。宁武泰本就性格张扬,在兵部简直是如鱼得水,所以,璟婳才会让疏桐去找宁武泰。 此时,立于紫禁城,璟婳是从未有过的安定,心底油然而生的底气。大概这就是她从来不屑一顾的权势意义。 “娘娘,莹嫔和春贵人来了。”玲珑进来禀报打断了璟婳的思绪。 “让她们进来吧。”璟婳说道。 玲珑应了一声,出门的时候,心都快到嗓子眼儿了。不知怎么的,她有些怵皇贵妃娘娘,看一眼两腿都发软的那种。 莹嫔带着知秋,春贵人带着汀兰挑帘进来,看着璟婳福身道:“姐姐。” “嗯,快进来,可是日子没见你们了。”璟婳熟络的招手让她们进去。 “姐姐这儿如今可是更近了,咱们往后来的日子多着呢。”莹嫔性子直,笑着说道。 春贵人也笑着道:“莹嫔这话真真是说到妹妹心里了。千盼万盼总算回来了……” 若初的真心璟婳一直知道,莹嫔的情义还真是璟婳没料到的。 “这宫里谁是人谁是鬼,本宫心里明白的很,能带着绵恺去碧云寺的这份情谊,璟婳牢牢记在心里。往后日子里,咱们姐妹互相帮衬,也能过得如意一些不是。”璟婳推心置腹的语气让两个人听的动容不已。 “姐姐,咱们说这话就外道了。”若初却是没把璟婳当外人,就算她落魄什么地步,若初也绝不会有二心。 莹嫔也是感慨非常,“娘娘待我真诚,韶莹记得清楚。在这宫里有个真心的朋友不容易,韶莹感觉庆幸,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韶莹能做的绝不说二话。” 不管别的怎么样,这话听的人心暖暖的。 “莹嫔也是个性情中人。”璟婳笑着说道。 莹嫔点了点头,随即想起别的事情,又满腹感受,“娘娘对咱们好,咱们自然也对娘娘好。您看那諴妃娘娘,昨日还用着蓁蓁,今日可就自保踢了出去,谁看了不寒心啊。” 璟婳只笑。 “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的。”春贵人念道。 “是啊~~”这句话可真是精髓,说的人心顿时静了下来。 璟婳此次也算是认清了“牛鬼蛇神”,能够有莹嫔和春贵人也是福气了。 正因如此,璟婳去阿哥所看绵恺的时候就经常教导绵恺要敬重春贵人和莹嫔。 至于諴妃再有什么幺蛾子,她可就不好糊弄了。 宫里的日子多年如此,你若不争,大概就是被踩在地上的份儿了。 又两日。 璟婳带着玲珑和喜儿伺候璟婳在御花园。 一太监急匆匆的看着疏桐径直走了过来。 “疏桐姑姑~~”那太监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疏桐走开几步,避开玲珑和喜儿问道:“怎么样了?” 只见那太监面露忧色道:“奴才听大爷说了,似乎那彰德府的疫情重新卷土重来了,还更加凶猛。只是,消息封锁的紧,只了解这些东西。” 疏桐听的心里咯噔一下,“那——更严重?” 疏桐多希望有人告诉她一切正常,可是太监的颔首点头几乎是让疏桐崩溃的。 更让疏桐忐忑的是合欢传话说是十七爷永璘回来了,从彰德府,一回来就进了毓庆宫,连苏清,敬叙都进去一直没出来…… 没过多久,疏桐打听的汪长卿就有了消息。 第二百六十五 永璘载誉 毓庆宫的灯长亮,一直到深夜才将熄。 时间太晚,永璘便住在宫里未回去。 第二日,早朝。 满朝文武几乎都是连连恭贺。 永璘在围剿叛军过程中,可谓是身先士卒,绝对的皇家垂范。 嘉庆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实在是欣慰的很,趁着大臣们参奏表彰的时候大大的赏了他一番。 如今光鲜的模样真真是让人不得不感慨时光造就人。 至于彰德府,嘉庆还是没有在朝堂上与大臣们太过沟通。直到回到毓庆宫,才在永璘,托津,赛冲阿,苏清的面前说起。 “皇兄,臣弟还是建议赶紧处理为是,若是拖了时间,只怕会更糟。”永璘眉头不展,说话都是满满的忧色。 嘉庆还真是从来没见过永璘有什么愁的,如今竟然看到永璘愁眉不展,可见灾区的程度可见一斑。 “这个事情朕已经开始着手去办了。”嘉庆说着话看向永璘。 永璘应声回道:“皇上英明!” “彰德府乃是中原腹地,人口密集,交通繁复,若是有所差池,那可不得了的。”赛冲阿啧啧叹道。 “赛冲阿大人说的都是实话,万一民众爆发,就是禁卫军也难以招架的,为了命,那可都是要拼命的。”托津想起来多年前的镇压瘟疫情形就心生寒意。 “托津,赛冲阿!”嘉庆扶着膝盖,声音沉沉。 “臣在!”两人躬身俯听。 “即日起,全面封锁彰德府,务必保证疫情不能外传!”嘉庆眼里是不容置疑,是下的死命。 “臣领旨!”托津和赛冲阿一身骨气凛然回道。 重回宁静之后的毓庆宫显得更冷清了,那炭火燃的一丝暖意都没有。永璘的心也不由得因为皇兄的担忧低低落落。 “永璘,你也舟车劳顿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嘉庆低着头说道。 永璘看着嘉庆的面色,知道他现在的纷乱,如此时候,就让皇兄静静为好,便说道:“皇兄要保重身体,这大清,您可是主心骨儿人。” “主心骨儿?”嘉庆真想冷笑,皇阿玛戎马一生,荣华富贵、盛世安民多年,这才要开始自己掌权就多番的波折。若是和珅一党也就算了,如今竟还有天灾,嘉庆真是心里无限感慨,自己还是这大清的主心骨儿吗? “出去吧。”嘉庆负手而立背对永璘。 “是。”永璘低头答是,便走了出来。 站在毓庆宫的台阶上,永璘看向远方的朝阳。 那么的清透,连阳光都隐隐作冷。 “贝勒爷,您先用膳吧。”四宝静静走了过来。 “不了,你去忙吧。”四宝本应再规劝几句,只是,屋里那位也是没什么胃口,贝勒爷想必更难受,四宝也就止言了。 心中烦闷,又无处可去,永璘也就悠悠转转去了寿康宫。 福毓姑姑笑盈盈迎了上去,“贝勒爷来了,贵太妃娘娘可是总念叨您呢。” “颖娘娘在哪儿?”永璘问道。 福毓领着贝勒爷进了屋,就看见贵太妃正在量尺寸,做小孩子的衣服。 这…… “颖娘娘,你这是……”永璘还真的没看过哪一宫嫔妃该亲自做这些东西。 颖贵太妃一看是永璘,说了眉开眼笑起来,“哀家这闲来无事,想着给绵恒做两件衣服,也算是我这个皇祖母的心意。” 永璘一时感动的无以复加,这世上恐怕除了皇兄会这般疼惜自己之外,再没有像贵太妃这般宠他的人,更别提亲自做衣物了。 “您就别弄了,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做就行。”对此,永璘颇为不满。 “没事的,放心吧。”颖贵太妃是真拿永璘当孩子,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永璘,甚至是他的子嗣。俗话说爱屋及乌也不过如此吧。 寿康宫里的温馨算是稍稍化解了永璘心底的阴霾。 从寿康宫出来的时候,永璘脸上的气色都好了不少。 福毓姑姑心里微微一叹,看着贵太妃娘娘喜悦的脸,到嘴边的话揉了再揉,想着怎么说才对,“主子,咱们这么做会不会与贝勒爷亲近的太过明显?” 颖贵太妃本在兴头上,经福毓这么一提,颇有些不悦,“永璘本就是哀家膝下长大的,如今好不容易收了心成了家,哀家这心里啊,才像扎了根儿似的安稳起来。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闲来无事的心意他皇上还能怎么琢磨?无碍!” 话是这么说不假,不过,福毓总觉得不太好,皇上不善言谈,常说性子温厚,可那骨子里的猜忌可是和太上皇要如出一辙。 “主子说的也对,奴婢就担心皇上会觉着您亲近贝勒爷,故而有什么微词。您也知道,这皇上看起来平时不言不语的,心思可是缜密得很,想想那舒常在疏影,奴婢现在心里还打颤呢。”福毓絮语而言。 贵太妃嘴上一时之块说什么不在线,可福毓提完也开始有些在意,“唉,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皇上能顾着太上皇的面子,看着哀家那四十七部的面子已经够了。想让他像从小养到大的永璘一样交心是不可能的了。算了算了……” 在宫里可不就是这样,连心意都不是你想表达就能表达的。 “福毓啊。”贵太妃放下手里的活儿。 “主子。”福毓应声。 “把这衣服交到司制房吧,让她们看着弄,哀家这眼神儿不好使喽……”贵太妃叹道。 宫里生活多年,她也算深谙生存之道了,宫里边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纵使是寿康宫,说不定也有皇上的眼线,隐蔽而沉静。 永璘倒什么也没想,心情尚可,便想着赶紧出宫去了。 才走到长街,便碰到斐然。 斐然福身行礼,“参见贝勒爷!” “嗯,起来吧。” “贝勒爷请留步,諴妃娘娘有请。”斐然说话难得的温柔。 “諴妃娘娘?可有什么事?”諴妃娘娘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这冷不丁一找他,难免永璘会担心。 “去了您就知道了……”斐然深深望着永璘。 而永璘心里满满的都是諴妃,不停的猜测到底是什么事…… 第二百六十六章 愿为其刃 “諴妃娘娘吉祥。”君臣之道,他开始退,不再恣意妄为,更多的是礼,是克制,是不言,永璘想着这应当是諴妃想看的结果。 “恭喜贝勒爷,功勋卓著,力剿有功。”惠苒看着“收心于朝政”的永璘,心里莫名戳中软肋,嘴上却仍带着浅笑,举止得宜。 “娘娘盛赞了……” 到此时,礼敬有加的两个人显然客套完了。 “斐然,给贝勒爷看茶。”諴妃道。 永璘却不似以前那般热烈了。 “娘娘可有什么吩咐?”永璘抬头望了一眼惠苒。 正是这一眼,永璘就一秒破功了。惠苒眉头微蹙,双眸那么失落的伤情的看着他,好像是一种无言的控诉,又好像是一种期盼已久的失望,让永璘好不容易建起来的铁甲瞬间幻灭。 惠苒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她一直那么高傲的得体的有距离感的和他相对着,这一次,似乎真的是遇到事情了。 “怎么了?”复问一句,语气明显已经变柔,似是好友间的关心,亲近而急切。 再望惠苒,永璘的眼神复又恢复了以往的光泽。 说到底,永璘放不下。 多年的心结已成疾。 “贝勒爷请用茶。”斐然端着茶进来,轻轻放到桌上,茶香即刻就香飘四溢了。 斐然看着气愤微妙,遂赶紧退了出去守着。 “贝勒爷成熟了……”许久,惠苒终开口,说的永璘酸软无力。 “臣弟托赖娘娘关切,现在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若是再孑然一身,随心而走,恐怕就辜负了娘娘的良苦用心了。”永璘心里憋着气,这么多年,他可以忍受惠苒的冷漠与疏离,可以忍受外界对他的任何猜测,唯独不能忍受惠苒要求他琴瑟和谐,伉俪情深。 这些话更像诅咒,让他每每看到亦心都想起来惠苒的“祝福”。 諴妃听到永璘的“埋怨”,心里瞬间又有了把握,永璘能这么酸酸说话,终还是放不下的缘故。 对于永璘,惠苒吃的透透的。 “贝勒爷若是为了避嫌,那就当本宫今日没有打扰了。我让斐然送您回去。”惠苒眼波碎碎闪闪,似有泪泽。 “娘娘——”好吧,永璘投降了,他根本做不到和惠苒不相往来。 “娘娘性子颇急了些,臣弟什么也没说不是,不管什么事,永璘愿闻其详。”永璘洒洒脱脱看她,又是那位倜傥贝勒爷的做派了。 惠苒也是如此才全然交心说道:“本宫还以为是贝勒爷怕福晋多想,不想与后宫有什么瓜葛。若是因为本宫再起什么争端,可就是本宫的罪过了。”惠苒明朗一笑,似笑似嘲。 永璘周身的紧张嘲在这笑里,一点点消融,自在如常。 “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只要娘娘有需要永璘做的,必不会推辞。”永璘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遮掩,还是看见惠苒就没了抵抗力。 惠苒听的心意融融,无奈叹道:“唉,你有这份心,本宫真是很感激了。不过,本宫也是人老珠黄了,在这宫里不过是熬一天算一天罢了,还能有什么奔头和指望呢。” 这破天荒的“示弱”让永璘有些惶恐。 “娘娘荣华常在,青春永驻,哪儿有什么人老珠黄。”宠溺的语气连永璘自己都听了出来,更何况是聪敏的惠苒。 不过,这次惠苒似乎没有急切想和他划清界限,“十七爷的安慰,本宫受用的紧,眼下还真有一事想要拜托十七爷。” 一声声的十七爷像极了刚认识时的感觉,永璘那颗心啊,摇摇晃晃。 “娘娘请说。”没别的话,永璘知道惠苒能明白。 “如今的后宫,璟婳独大,后面还有那么多的新人不断进宫,本宫心里越来越没底了。”惠苒有些黯然。 “什么没底?皇兄就算纳了再多妃子,您还是陪伴皇兄最久的人,也最了解他的,他怎么可能因为新人进宫就忽略娘娘。娘娘这是杞人忧天了。”永璘宽慰她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点,我能感觉到。”惠苒苦涩一笑,笑的永璘丝丝心疼。 “那娘娘需要永璘怎么做?”永璘十分清楚自己是割舍不得那份隐藏在心底的感觉了,与其难为自己,不如顺其自然,他守住底线,应该没事的。 惠苒看永璘全然相信的样子,心底许久的阴霾像是见到阳光一样明媚普照。 “皇贵妃如今和本宫势同水火,眼下皇上为了安抚钮祜禄氏,连皇贵妃的阿玛恭阿拉都提成了兵部尚书。兵部,何其重要,本宫只怕不知哪天就死的悄无声息了。”惠苒长叹。 永璘拧眉,“皇贵妃以前也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如今倒也成了争权夺势的宠妃。” “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说,本宫膝下也就瑾玥了,就算自己不筹谋,也要给她个庇护吧。” 惠苒的担心永璘能理解,瑾玥也是个十四五的姑娘了,哪天有和亲之前,恐怕还真有可能到她。 “玥儿大方得体,会有个好去处的。不过,娘娘要是权力尽握,总归是好些的。”永璘道。 “所以,本宫才要请十七爷帮忙。”惠苒打开茶杯,啜了一口。 永璘思索几番,问道,“娘娘可有什么办法?” 惠苒放下茶杯,思虑道:“皇贵妃刚回宫,做的太明显了只会惹火烧身。不过,眼下倒有个合适的机会。” “什么机会?”永璘细听。 “十七爷,皇上最近是不是忧虑彰德府的事情?”惠苒直接问道。 永璘看了一眼惠苒,才点了点头,“不瞒娘娘,彰德府疫情严重,皇上正愁着呢。” 惠苒早已有了打算,便提议道:“这可不是小事,若想彻底消除疫情,恐怕要封城。” “封城?皇上已经下令要封锁彰德府了。”永璘如实说道。 “只是封锁通道还是不行的,如今只能封城。如此,方可不外散。只是封锁,还是会有人跑出来。”惠苒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只是,这样做未免有些…… “这样效果最好。”不得不承认,皇上和永璘都考虑过,可是,那是一城百姓,他们不敢轻易下这决定。 “是,不仅封城,还要有视死如归的将士,最好,能有医术高明的人全面掌控,那个汪长卿可是在彰德府?”惠苒道。 “在,他医术可以。”永璘道。 既然这样就没别的可说了,“那就建议皇上下令死守彰德府。一方面解救疫情百姓,另一方面也好让汪长卿呆在那儿,生死由天,也好挫一挫皇贵妃的锐气!” 惠苒眼中几乎要蹦出火花,她就要璟婳先失去一个支撑! 第二百六十七章 忠臣死士 你等的人望眼欲穿,等你的人脉脉眷恋。 贝勒府的门前,亦心来来回回走了几趟。 终于,这边刚刚出现贝勒爷的身影,就有丫鬟跑着禀报去了。 “福晋!福晋!贝勒爷回来了~~” 亦心一瞬之间心情绽放起来了,催促着下人道:“快点儿传膳,贝勒爷说不定还没有吃饭呢。” 下人们频频点头下去了。 贝勒爷进门的时候亦心正走到门口,“参见贝勒爷。” 永璘摆了摆手,笑的敷衍了事,“福晋辛苦了~~” 亦心总觉贝勒爷好像有哪些不一样了,温热的心似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将熄。 伺候贝勒爷起居的珊瑚也被打发了出来。 看着珊瑚原封不动的端着餐食就出来了,亦心越发难言。 “贝勒爷不肯吃,福晋。这才进了府,就唤了乔弩进去。”珊瑚一门心思为福晋办事,那眼睛可不就尽转留意了。 “行了,我知道了。尽心伺候着,贝勒爷若是需要用膳了,随时候着。”亦心交待珊瑚。 “是,福晋。”珊瑚道。 留芯和颜芊芊都是贝勒爷纳进府的侍妾,虽没有名分,到底也占了贝勒爷的心,再一个,那颜芊芊还娇媚不已,心眼颇多,亦心平时就够费神周旋了。 更别提这每一次进宫了,她比谁都担心的不得了,生怕贝勒爷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夜晚,贝勒爷忙了近一天才结束。 问了伺候的人,又是唤了颜芊芊唱曲儿。 亦心便遣了丫鬟去找乔弩。 “福晋。”乔弩拱手行礼。 “贝勒爷今天在宫里见谁了?”亦心饱读诗书,素来淡雅,就是这直白开口也不让人觉得咄咄逼人。 乔弩如实回道:“贝勒爷早朝之后被諴妃娘娘请去了一会儿。” 諴妃娘娘…… 果然。 “那贝勒爷今天下午说什么呢?也不用膳,也不休息的,怪让人担心的。”亦心嘴角含笑,没半分不如意的样子。 乔弩赶紧回道:“福晋多虑了,贝勒爷一直在筹谋彰德府事情,您也知道,那可是皇上的心病,贝勒爷上着心干呢。” 这般一说,亦心才稍稍放下心,“行了,你们也都累了,下去吧。” “是!”乔弩退下。 虽没问出什么,亦心却仍有疑惑,她可不能让贝勒爷由着性子去,她要护得绵恒安危,也要让绵恒的阿玛她的夫君不涉危事。 “珊瑚。” “福晋,奴婢在。”珊瑚道。 “仔细留意着贝勒爷的变化,切记,是所有。”亦心吩咐。 彰德府封城,不得外泄消息,东林都带了一支禁军悄悄进了彰德府。 李太医与汪长卿得令回宫复旨。 毓庆宫里,遥遥沉沉,好不威严。 “李延秀。”嘉庆坐在三米开外的正坐上,君王之威越来越明显了。 “臣在!”李延秀身为太医院院判,忠心无二。 汪长卿负立李延秀身后,静静听候。 “你且仔细说来彰德府的情况。”嘉庆道。 李延秀紧了紧身子,提声道:“回皇上,彰德府疫情频发,已派遣当地官府查明,确实是鼠疫所致。截止目前,彰德府的百姓大多均有不同程度的症状,人心惶惶,不可自制。至于药方,臣一直在不断调配,希望能对症,尽快解除疫情危险。” “鼠疫?”嘉庆拧眉。 “鼠疫怎会如此横行?”说实话,这也是一直困扰嘉庆的问题。 只见李延秀欲言又止,面露难色,怎么都回答不上来缘由。 忽然,身后的汪长卿直言回道:“皇上,鼠疫横行的原因正是连年灾害,赋税加重,百姓穷困不已,已无可食之物,这才食鼠。” …… 好一个敢言的汪长卿。 “汪太医倒是说的明白。”嘉庆许久之后的一番话已经够两个人琢磨许久了。 可与李延秀顾虑重重不同,汪长卿看到遍地的百姓流连失所,食不果腹,一边悔恨交加,一边继续捉鼠充饥,实在是心愤难抑。 嘉庆打心眼里对汪长卿有不悦,可因为他的敢怒敢言着实有些侧目。 “皇上,汪太医年轻热血,说话比较直,这引起彰德府百姓穷困不已的源头还是那和中堂一干人等的贪污腐败啊,他们官官相护,不顾百姓死活,这才是源头根本啊。”李延秀这么多年是钟意汪长卿的,有医术有医德,除了不谙官场世故,真是可培养的好苗子。 嘉庆听李延秀说完,这胸中的怒气窜动,恨恨道:“又是和珅!” “皇上,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治病救人!”汪长卿道。 嘉庆颔首,他比谁都明白,这要是一旦爆发了,那可就是灾难。 大殿之上除了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声音,静的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嘉庆眉头皱的厉害,阴郁着脸,心里盘算着什么。 许久,终于。 “苏清!” 一旁的苏清紧上前一步,“皇上!” “你担任此次特使,调拨粮食至疫区,务必保证到灾民手里,。”嘉庆吩咐。 “是,臣领命!”苏清心中一动,要动用国库了。 “李延秀,汪长卿听旨!”嘉庆道。 两人忙跪地听旨。 “着李延秀镇守河南,统筹安排一切事情,必要时期,可调动禁军已做重用。”禁军历来都是皇上亲自调动,可见嘉庆此次的决心。 “臣遵旨!”李延秀重重磕头。 “汪长卿,此次疫情朕只能派你深入,太医院的人你尽可调拨,所有人必以死士之心镇守彰德府,若是有一点差池,只怕这大清就要乱了……”嘉庆说的决绝,也说的推心置腹,更说的汪长卿难以推辞。 “是,臣领旨!臣将与彰德府共存亡!”汪长卿这次是视死如归了。 长卿本就有悬壶济世之心,怎会抛弃百姓,看的在场的人心头颤动,久久不能平静。 景仁宫里,璟婳得了汪长卿回宫的消息后,就赶紧派疏桐去了。 这宫里的流言蜚语能杀人,她不能拿长卿的性命开玩笑。 疏桐几乎是跌跌撞撞跑着去的。 好不容易赶在汪长卿出宫之前看见。 远远看到他的身影,疏桐轻喊:“汪太医,请留步!” 长卿一转身,便看见柔美坚毅的疏桐深情地望着他…… 第二百六十八章 和珅提议 倘若此时不说,只怕再无机会。 疏桐刚要走近,就被长卿伸手制止:“别过来!”! 长卿微微低头,像是孤独困兽一般,生生要把自己隔绝起来,“别过来,不安全……” 疏桐顿住脚步听他说完,然后,义无反顾的在长卿的错愕中大步流星的朝他走去。 “我不怕!”看着长卿,疏桐只说了这三个字。 彰德府的事情怕是瞒不了太久了,若是爆发,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疏桐深知这点,若是今日就此别过,或许真的不知道会不会还有机会了。 “汪太医请随我来。”疏桐不容置疑的语气让长卿几乎没有拒绝的机会。 默默跟在疏桐后面的长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了过来。 直到走到一凉亭处,才慢了下来。 “疏桐姑娘这是有什么要说的吗?”长卿有些拘束,他极其不擅长和女子待在一起,更显得他木讷了。 “汪太医,娘娘担心您的安危,派了很多人查您的消息,今日才算是见着您。”疏桐开口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长卿眸子里光泽浅浅,“多谢娘娘操劳。” 疏桐思索一会儿,继续说道:“太医可还有要说的?” 长卿扁了扁嘴,他不想耽误谁。 “还请娘娘注意安危,长卿怕是不能再伺候了。不过,娘娘不用担心,裴纪还在宫里,这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徒弟,值得相信。”长卿知道宫里的流言对璟婳的影响,他就算自己受尽百般折磨,也不想璟婳受一点委屈。 疏桐看着憔悴沧桑的长卿,心里酸软不已,她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相见了,人生那么苦,能有一个挂心的人是多么幸运,幸福。 一直以来,那句想问而不敢问的话此刻涌动心头。 “还有要说的吗?”疏桐哽咽着看长卿,一双眸子里都是期盼,热切的期盼。 长卿不敢看疏桐。 他何德何能,有此红颜惦念,只是,前路漫漫危险重重,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怎么拉扯着疏桐?他不能,更不想。 长卿许久才抬头,一瞬就与疏桐对视上了,四目相对,都是克制,“没有了,疏桐姑娘好生照顾自己就是了……” 长卿说完便转身走了,留下了潸然泪下的疏桐。 终究,他未敢。 终究,她未言。 看着长卿离去的身影,疏桐朦胧婆娑中像是看到了一个孤胆英雄那么壮烈的奔赴战场。 落寞而高大…… 回了景仁宫,疏桐红着眼进去。 屋里正伺候的玲珑便被璟婳打发了出来。 玲珑多了个心眼儿,出来后撇嘴嘟囔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掌事姑姑嘛。” 喜儿整天都郁闷的不行,不知道娘娘为啥不用她,好事的凑上前去,眨巴着眼睛问道:“玲珑姐姐,娘娘怎么把你遣出来了?” 玲珑没好气得回了一句:“人家的心腹回来了,会让我们这半路来的在场吗?” 喜儿识趣儿的叹了一下,“谁说不是呢,姐姐还好,平时那也算近身伺候的人,哪像我,直接就安排了扫地,也不知是招谁惹谁了。” 玲珑这么一对比,心里好受了些,想通了说道:“算了,干活儿吧,要不然指不定哪天我也被撵走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福公公“咳”了一下,敲打道:“都尽点儿心,别把精力浪费到别的事情上。” 玲珑和喜儿吐了吐舌头,散开了。 屋里面,疏桐正在和璟婳说话。 “见着了?”璟婳问道。 “是,见着了,憔悴得很。听汪太医那话,应该是皇上下了死命令,只怕是凶多吉少。”疏桐颤着心说道。 璟婳的心猛地一沉,这真是—— “汪太医说他如果回不来,可以让裴纪伺候,是个信赖的人。”疏桐回道。 璟婳心里就更难受了,“佛祖保佑……” 疏桐真想随他而去,可是,她知道这对长卿也好,对娘娘也好,都不是好事,只会增加他们的担心。便生生把那颗心摁了回去。 都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人若是想活下去,那可是会拼尽全力。 彰德府的疫情还是没能压制得住,有民众跑了出来,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街上都不敢有人了。 嘉庆大怒,斥责东林没有守好,可是,谁都明白这东林人手有限,想必也是以命相博了。 太上皇也从圆明园回来了,一回来就召见了和珅一党,嘉庆本就生气,一看皇阿玛这举动,心里更是苦闷了。 遂,前往乾清宫。 “参见皇上!”和珅似乎比以前更加红光满面了,对此嘉庆得忧色那真是鲜明。 嘉庆闷闷的应了声,便走向太上皇。 “皇阿玛知道了?”嘉庆没有摆平事情,心里有些愧疚。 乾隆看着儿子沮丧的模样,边敲打边说道:“怎会不知道?从一开始朕就知道,不过是和珅说给你一个历练的机会,也好展示你的能力,朕才没有干涉。现在看来,这效果并不理想啊~~” 面对乾隆的指责,和珅的明面儿谦卑,嘉庆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这可不就是倒打一耙嘛。 只是,自己没有证据如何在太上皇面前参他一本。 “皇阿玛可有良策?”忍着气,嘉庆开口。 太上皇看了眼和珅,视线复又回道嘉庆脸上,“朕的意思是——彻底杜绝后患!” “什么意思?怎么杜绝后患,那些百姓现在吃住都是问题,禁军数量远远不够,就怕支撑不下去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赶紧有治疫的良方就好了。”嘉庆没听明白乾隆的话,但现在的问题需要让乾隆明白。 和珅倒是明白的很,补充道:“皇上,这鼠疫可不是小事,臣也经历过一次,那可是要人命的,最关键的是它传染啊,一传十,十传百可不得了的。” 显然,这事情和珅也琢磨了。 那太上皇的想法应该就是和珅提的。 嘉庆镇着性子听他说下去。 只听和珅狠辣的说道:“若想快速杜绝,只有一个办法。” “屠城!” 第二百六十九章 难得温情 “不行!”震惊的嘉庆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于提出此建议的和珅,嘉庆只觉瞠目结舌,这样的提议岂不是人神共愤。 “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考虑的。”嘉庆那么坚定的看着乾隆,不容置疑。 乾隆倒是没想到嘉庆这么大反应,他何尝不想国泰民安,只是,这样的事情必得有个取舍,若是因此伤了国本,那才是大事。 乾清宫未有定论,嘉庆心里也烦闷。 这不知不觉就又走到了春禧宫。 抬头望了一眼匾额,竟感觉没有以前明亮了。 “四宝。”嘉庆唤了一声。 “奴才在。”四宝紧上前一步。 嘉庆指着匾额,略皱眉说道:“着人清理打扫一下,你看这都蒙了一层灰尘了。” 四宝连连应声儿,“奴才这就安排人打扫。” 说完,一扬手,常得来便会了意,下去准备了。 “皇上,皇贵妃娘娘在景仁宫候着呢。”四宝觑着嘉庆的眼睛说道。 嘉庆低头不知想什么,走了两步才吩咐道:“嗯,景仁宫。” “起驾——景仁宫!”雪天地滑,又冷的紧,来回都是坐着软轿。 只听吱呀吱呀的压着积雪的声音,这一路上甚是清净。 景仁宫。 小福子瞅见皇上后,便打发了一小太监进去通传。 “皇上吉祥!”小福子堆笑弯腰陪道。 嘉庆才进了门,璟婳就走到门口了。 “参见皇上。”璟婳穿的单薄,嘉庆披的披风带来了一阵寒意。 “手怎么这么凉?”嘉庆伸手扶她,摸着璟婳的手不是很暖,颇有一丝宠责。 璟婳笑着依依回道:“皇上素来知道臣妾怕冷,一时半会儿怕是调不过来了。无碍的。” 嘉庆点了点头,但手上却没停,把自己的暖手炉放她手里,“你呀,可不能再这么随心所欲了。” 璟婳暖暖点头,“臣妾知道了。” 短短几句话后,嘉庆的眉心就又染上了一抹忧色。 璟婳看的仔细,便让疏桐上了一杯茶,轻轻打开茶杯盖,推到嘉庆面前,关切道:“皇上是怎么了?脸色看着这么不好?” 嘉庆还开玩笑似的,“怎么?朕的不开心都写脸上了吗?” 璟婳便附和的点了点头,“是啊,都写脸上了。” 嘉庆这才咂摸开口,“你可听说彰德府瘟疫?” 这话岂止是皇宫里的璟婳,估计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皇上,这件事情怕是也压不住了。”意思很明显,京城整个胡同都能知道,更别提宫里了。 “说的也是……”嘉庆欲言又止,璟婳一猜就是这事情,可如今局势微妙,她不能轻易谈论。 不过,璟婳不问,嘉庆反而开口了,“今天皇阿玛召朕去乾清宫了。说是和珅想到了一个办法——” 璟婳让疏桐给嘉庆添了一口茶,惊讶问道:“办法?这么快?什么办法?” 嘉庆直直的看着璟婳,说道:“屠——城!” 话音未落,疏桐吓得手一抖,茶水撒了一片。 疏桐噗通一下跪了下去,连连求饶:“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璟婳也不由轻斥:“怎么这般粗心大意,手抖什么?” 疏桐更是惶恐了,“奴婢甘愿受罚!” “行了行了,没什么大事。”嘉庆随后说道,“朕也是听了之后哑口无言的。” 璟婳这才顺着嘉庆的话接了下去,难以置信道:“屠城?皇阿玛说的要屠城?” 嘉庆“哼”了一声,“能想出来这主意的自是那和珅啊。” 璟婳就和嘉庆一样吐槽了开始,“屠城?这可是伤人血脉的事情,不到迫不得已可不能这么做啊。” “谁说不是呢。”嘉庆蹙眉。 “那怎么办?”璟婳这回也有些着急了。 嘉庆只得回道:“朕已经增派了人手让东林守好每一个关口。” “这样最起码不会有人员流动,如此一来,能控制一下其他地方的安危。”璟婳幽幽道。 “最重要的还是什么时候太医院能开出可用的良方啊。”嘉庆长叹。 太医院? 璟婳都有些害怕嘉庆提起这个话题。 不过,怕归怕,既然提了,那就大大方方的,反倒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流言蜚语。 “太医院的太医们怎么说?”璟婳眼神清澈,眼睛清明问道。 嘉庆这么看尽璟婳一双眼,也都察觉出其他的情愫,便稍稍放了心,说道:“李延秀已经镇守河南区域了,彰德府里一共有八个太医,由汪长卿统领,给他们下的命令就是城在人在。” 璟婳便听的酸楚不已,皇上这还是怀疑她才这么说的吧。 “谁统领,无所谓,只要是能为百姓解除忧虑,那就是大清的功臣。”璟婳推心置腹说道。 嘉庆实在是没从璟婳话里挑出什么。 “婳儿。”嘉庆难得的温柔。 “皇上。”璟婳站在一旁。 “这次的瘟疫来势汹汹,朕还真是担心啊……”嘉庆走到窗户边说道。 璟婳看着嘉庆的忧虑,说不心酸不担忧那是假的。 轻轻走到窗边,站在嘉庆身后,璟婳只觉离这个男人近了一些。 “皇上忧心天下,可也要保重龙体啊。” 嘉庆回头一望,正好看到璟婳。 胳膊一伸,嘉庆就把璟婳圈进了怀里。 有那么一瞬,璟婳忽觉两人就像是共患难的夫妻,相互信任而支撑。 第二日,一快马加鞭的信者从苏州赶了过来,急急进宫。 常得来只知道这信者来了之后,皇上即刻命他去请了贝勒爷。 大殿之上,肃穆威严。 永璘到的时候,苏清和赛冲阿也到了。 “皇兄,可是疫区有什么消息?”能这么急的事情,眼下除了疫区倒也没别的地方了。 嘉庆没说话,一抬手,四宝便提给了永璘一封信。 永璘疑惑的看信,“孙沛?” “这不是告老还乡的孙太医吗?”永璘道。 “没想到你倒还记得清楚,就是他。孙太医当年参与过一次瘟疫的治疗,说是可能会用的方子。”嘉庆可惜说道。 “方子?”永璘眼神放光。 “不过,孙太医交待此方子只能交到汪长卿手中。可惜的是,汪长卿已在最严重的疫区,这个时候派谁去比较合适呢?”嘉庆多日的心病终于有了着落,可这人选又落了难。 璟婳给皇上熬得梨汤正温热,刚进大殿便听到皇上的“难处”。 忽听,璟婳身后的疏桐声音响道:“奴婢去可以吗?” 第二百七十章 送份大礼 璟婳沉沉走了进去,每一步都坚定无比。 嘉庆安排了四宝看守,决不能让旁人进去,正想开声责备四宝的时候,听到璟婳开口。 “皇上恕罪,是臣妾吩咐四宝守在殿外的。”璟婳说的直接,在永璘等人的注视下丝毫没有胆怯的样子。 “皇贵妃,这里乃是商议国事之地。”永璘没有说完,但璟婳不会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贝勒爷这是意有所指,是指责本宫不懂国事吗?还是说您觉得本宫连句话都不能说?”璟婳既然做了出来,就不怕别人说。 永璘自是不会在大殿上和皇贵妃有正面冲突,还好,嘉庆打了个圆场。 “永璘这是怕你累着了……”嘉庆圆话儿。 璟婳心里知道什么意思就行,“那就多谢贝勒爷了。”璟婳说的表面上儿也过得去。 “你刚刚说的疏桐愿意去是怎么回事?”嘉庆重新把话题拉回了正事儿上。 璟婳便福身后说道:“臣妾刚刚听到皇上担忧的事情,只想着替皇上分担就好了。只是,那是治病救命的差事,虽然是好事,却也暗藏危险。疏桐是臣妾的贴身侍婢,说要替皇上分忧,深入疫区。” 璟婳说话间都想哽咽,疏桐定定的看着嘉庆,复跪下,说道:“皇上明鉴!此次疫情严重,奴婢听娘娘几次夜里做梦惊醒都担心皇上龙体有恙。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药方,万不敢有一刻耽搁。所以,奴婢想去,必定也要报个好消息。” 疏桐说的言简意赅。 嘉庆这会子心里一阵正纳闷璟婳这是怎么了。 “若是能解得了皇上的烦丝,也是疏桐的福份。”疏桐跪着,说的那么恳切。 永璘虽不明白为什么璟婳舍得让疏桐去疫区,可这事儿对于諴妃只能说是好胜于坏,何乐而不为呢。 “皇上,皇贵妃娘娘有如此胸怀,当是百姓之福,大清之幸。”永璘对皇上说道。 嘉庆便没了顾虑,“好,疏桐听旨,此次你去往疫区,必须明确可能出现的危险。若是有万一,只怕要全面自己承担。” 疏桐何尝不知,重重点了点头。 接到宝珠送来的方子之后,疏桐就赶回了景仁宫收拾东西。 疏桐想要去疫区不是一天两天的,自从汪长卿去了那儿,她就满心的惦念,直到再次见了汪长卿,疏桐便知道或许这次真是的危险,一不小心说不定就天人永隔了。疏桐不愿此生再留遗憾。 景仁宫。 丫鬟们拧眉不展,似乎都没料到这种情况。 “娘娘,您求求皇上,这疏桐姐姐一去可不就是危险重重吗?”另一丫鬟说道。 璟婳怎么不知,可是…… “你们大家都出去吧,这事情是我决定要去的。”疏桐感激大家关心她,但她关心的人不能不管。 等到大家都出去之后,疏桐噗通一声跪倒璟婳身边。 “娘娘~~”疏桐道。 “快起来吧,别跪着了。”璟婳眼角有泪,她该怎么说。 疏桐看娘娘担忧的神色,回道:“疏桐要多谢娘娘成全。” “你可打定主意了?”这是璟婳给她说的最多的话。 “是!”这一次,疏桐还是一样的回答。 从汪长卿去了疫区,疏桐不止一次做梦梦到汪长卿出事,每到这个时候,疏桐就会惊出一身冷汗。 “奴婢这辈子最该感谢的人就是娘娘。是娘娘让奴婢知道了什么是情什么是义,什么是敢作敢当,什么是不惧未来。奴婢想要陪他,哪怕只是陪他坐坐,这辈子也没了遗憾……”疏桐感动的一句一句缓缓说道。 璟婳不知道疏桐用情那么深,更不知道长卿和疏桐有那么多的点点滴滴。疏桐是个少言的人,稳重得体,但这一次那么据理力争,璟婳有些不忍破坏她的心。 “你若是去了疫区,一定要找到长卿,有你在,本宫就放心了。”璟婳长叹一口气。 疏桐又问道:“娘娘,奴婢走了之后,您可有用的顺手的丫鬟?” 璟婳为了不让疏桐担心,笑着说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疏桐点了点头,说道:“若是娘娘想要人手,奴婢看兰心很是合适。” 璟婳没有应声儿。 “疏桐,你永远都是这景仁宫的人,不管什么时候,这大门都为你敞开着。”璟婳泛着泪光说道。 雾蒙蒙之际,阴冷异常。 疏桐带了药方直接从宫里决然骑马而走。 这般理由出宫的疏桐可是遭受了不少嘲讽。 “这疏桐也真是的,去什么疫区啊,现在躲还来不及,非要去那个地方。” “就是就是,谁说不是呢,不过,皇贵妃也是奇怪的很,怎么就能同意这个请求呢。” …… 置疑声不绝于耳。可璟婳仍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她的喜好哀乐不再那么直白露出来。 这日,刚乘坐了轿撵回去景仁宫的路上,远远的就看见几个宫女跪在地上。 宫里的路都是青石板,冰凉得很,更何况是寒冬腊月。 只见斐然斥责道:“你是怎么做事的?延禧宫的东西都能送错?我看你是诚心的吧?” 面对斐然的斥责,小宫女不停的磕头求饶。 慢慢经过的璟婳不由得驻足多看一眼。 这站在宫女前面的不就是兰心吗? 喜儿那是兰心调教出来的,一瞅见兰心受委屈,腾的一下吼了起来,“你干什么呢?”说着,抓住了斐然扬起来的手,一使劲,斐然也退了一步。 “哎呦,你胆大了是吧?”斐然正不满喜儿和兰心,这下可是火上浇油了。 斐然对璟婳的无视让璟婳面色不悦。 “怎么?本宫的人怎么就不能胆大了?”璟婳提了一声,明显能感觉斐然的瑟缩。 “皇贵妃娘娘吉祥!奴婢听了諴妃娘娘的吩咐正在处理这干活不细之人,未能及时请安还望娘娘恕罪!”斐然真是越来越张狂了。 “告诉諴妃娘娘,人,本宫带走了,若是有什么话,可以到景仁宫一问。”璟婳淡淡丢下几句话,便吩咐喜儿,“领着兰心还不快走!” 第二百七十一章 心腹之患 “啪!”諴妃怒气上涌,甩手扔下了正在喝的茶杯。 瞬间,粉碎迸裂。 斐然垂着头站在一旁,心里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她也有些心虚,毕竟这次的“争执中”,她可算是挑起了头儿,这一点,她很清楚。 “娘娘~~”斐然轻轻唤了一句,抬头觑着諴妃的脸色。 諴妃的脸色那是无比的阴沉。 “她璟婳也太过张狂了!”諴妃似乎今天偏爱这句话。 “就是,咱们教训兰心和她有什么关系,偏偏插这一脚。这不是摆明了和咱们对着干吗?”斐然自是也没受过这样憋气的事情,免不了给諴妃汇报的时候添油加醋的。 諴妃知道斐然不会太出格,顶多是脾气养成的缘故,稍稍有些仗势欺人而已,可璟婳未免做的也太明显了。 “这璟婳自从碧云寺回来后就有些不一样了,凡事清冷凌厉的很,连皇上都让了三分。不过是受了一阵委屈而已,有什么了不起!”諴妃真就想不通了,也就不到半年的时间,怎么就让一个人性格变这么多。 过了一会儿,斐然都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諴妃嚯的一下起身,横眉道:“不行,本宫越想越气,她凭什么心血来潮对本宫的人呼來喝之?走!景仁宫!” 斐然像是赴刑一样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路上,看着諴妃气势汹汹的意思,斐然那句劝阻就算憋在了心里。 而此时,景仁宫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喜儿扶着兰心站在那儿,挨打的小宫女捂着脸站到最后面,璟婳揣着暖袖稳稳而坐。 “到底怎么回事?”璟婳开口。 兰心不想多事,她只想安稳度日,“娘娘仁厚,兰心没什么委屈,劳娘娘费心了。” 喜儿一听就不乐意了,堵着兰心的话,“姑姑,您这不是感激娘娘,这是让娘娘难做啊。那諴妃娘娘的脾气您也知道,这一次,娘娘那是明摆着与諴妃娘娘杠上了,您可倒好,一句话倒把娘娘推上了多管闲事的路上。” “喜儿,别这么催促逼迫兰心,她若是不想说就算了。”璟婳倒是很是欣赏兰心,从进府的时候就很欣赏,不过,那时她替朗娟做事,璟婳多多少少有些忌讳。 “你说!”喜儿看向后面的宫女。 只见那宫女眼角含泪,看着兰心,兰心不发话,她不敢随意开口。 喜儿可是看不得这样掖着藏着的,不满兰心道:“奴婢就不明白了,諴妃娘娘整天绵里藏针的,不就是因为您不愿去延禧宫伺候嘛,您有什么可怕的?” 兰心真的不想麻烦任何人,可喜儿一句一句的,真是让她无地自容,无法解释。 “娘娘对兰心的好,兰心都记在心里,这些年,娘娘的宽厚和仁慈,奴婢都看在眼里,能够得到娘娘的庇护,兰心真是再不能更幸运了。只是,兰心知道諴妃娘娘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若是兰心真的让娘娘做主,只怕这火燃到了景仁宫,也平白让娘娘废了心思。”兰心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若是她受了一点点委屈就能过去的事情,很少会大张旗鼓的说什么。 璟婳偏就看不得这种事情,对兰心悠悠说道:“这宫里不是一个人的后宫,本宫既然掌管凤印,那就要肃清后宫里的乌七八糟,若是諴妃真有什么不满,是你的错,你必要承担,不是你的错,那就让她知道宫里还有王法。” 这样子的“底气十足”恍然让兰心觉得像是换了个人,再不像是那个娇美可人儿的侧福晋了,颇有一种笃定一切的王者之姿。 这边正说着,门口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 兰心悄声对璟婳道儿:“娘娘,看来兰心真是为您添了麻烦了。” 璟婳嘴角微微一笑,“无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果然,小福子没拦得住,諴妃带着斐然还有乔安进来了。 “参见皇贵妃娘娘!”諴妃的礼数敷衍而无视。 乔安看到喜儿和兰心都在,眉间就快拧成了一团乱麻。 璟婳这才懒懒而起,也不说赐坐,意有所指的对喜儿和兰心说道:“看咱们这諴妃娘娘怒气冲冲的,像是要拆了这景仁宫似的。” 虽然夸张,可諴妃的脸色着实是明眼看出来的不悦。 諴妃那就是个人精儿,上一秒哭天喊地,下一秒就能浅笑安然。 只看见諴妃容色清明,笑着解释道:“妹妹这是打趣姐姐呢,姐姐也是刚刚被丫鬟气的心口疼,许是还没缓过来。” “哦?这样啊。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气姐姐?”璟婳略一惊讶,论演技,宫里的女人那是个儿顶个儿的高。 諴妃一摆手,“嗐,这话说起来也不是大事。昨日斐然安排人去洗衣服,今日来送衣服的宫女偏偏没有上心,竟把衣服损坏了。若是平常的衣服也就罢了,不过,颖贵太妃特意赏赐本宫,还是江南进贡的珍品可就真的让姐姐为难了。这不,还没找兰心问话呢,妹妹就路过了,听说妹妹误会了,姐姐这不是快快来了嘛。” 听諴妃这么一说,那听起来着实是兰心教导不善。 可跟在兰心身后肿着脸的宫女小声嘟囔说:“奴婢没有,不是奴婢弄坏的。” 諴妃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嘲道:“怎么?难不成是本宫自己剪坏栽赃给你?” 小宫女哪里见过諴妃盛怒,只剩咚咚咚磕头,“奴婢不敢,只是,奴婢冤枉……” 兰心也开口替宫女说道:“諴妃娘娘息怒,彩霞不是怕担当的人,若真是她弄坏的,必然会告知奴婢。还请娘娘明察!” “你这意思是本宫在找事?”諴妃脸色冷的不行。 兰心依旧不卑不亢道:“奴婢没有那个意思。” 说到这儿,璟婳算是看明白了。 “諴妃先不要和宫女置气,这事情,本宫也听明白了。东西损坏,那自是需要查清领罪,不过,这罪名不小,的确不能草率。你说呢?”璟婳看着諴妃,不容置疑。 諴妃似乎料到了璟婳会这么说,清了下嗓子,正色道:“皇贵妃说得对,本宫可不敢冤枉一个好人。” 随后,转了下头,看向乔安问道:“乔安,这事儿你可看得清楚?有什么话可要说的清楚,免得兰心觉得本宫在难为她……”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一语成畿 喜儿惊诧的看向乔安,眸子里满是疑问。 乔安看了一眼諴妃娘娘,可怎么都不敢直视兰心,终于看向兰心身后的某处,似是呓语一般说道:“奴婢看到是宫女香儿剪坏的,香儿素来听兰心姑姑的,或许……” “或许什么?”兰心面无表情看着乔安。 喜儿性急,说道:“或许什么?你还能编排姑姑吗?” “乔安只是说我所见。”乔安并未对上喜儿的疾色,强烈的对比更显出了喜儿的咄咄逼人。 喜儿简直要气炸,“乔安!你怎么能信口雌黄?姑姑对我们这么好,不要在这胡言乱语。”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皇贵妃娘娘,你这宫里的奴婢似乎有些不太懂事呢。”諴妃讥笑三分,嘲讽语气。 璟婳这才开了腔儿,“喜儿,退下。” 喜儿着急,几乎快哭出来。 兰心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最令所有人没想到的就是乔安的反诬,因着乔安是兰心以前的心腹,加之这衣服损坏着实也是兰心教导宫女不善,没有及时发现也是失误,所以,璟婳在这一点上并不好直接出头。 兰心深知此事因自己而起,看这情形,如果自己开口,皇贵妃必会帮自己,可是,她不能拖娘娘下水了。 宫女香儿哭的不能自制,浑身发抖,她哪儿能承受的住这等后果。可乔安的一番话无疑是压倒她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除此之外,兰心也担心。 乔安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她明白这姑娘本是个心思纯正的人,如今这么说肯定有自己的苦衷,一旦内务府查出来,若是造谣说谎,乔安这辈子都完了。 这么大的代价,她不能让乔安承担啊,那不是等于毁了她吗? 璟婳正想找内务府好好彻查此事时,兰心忽然跪下了。 “諴妃娘娘,香儿年幼,此事皆因奴婢而起,奴婢愿承担所有,还望諴妃娘娘放香儿一马!”兰心求道。 璟婳一下被噎了个结结实实,她纵使有再多精力想和諴妃斗法,也耐不住兰心的“缴械投降”啊。 諴妃满意的达到了目的,怎么会善罢甘休。 “放?怎么放?她心存歹念,本宫就是治她个大不敬之罪也无不可。”諴妃说着便是语调渐渐升高。 璟婳眉头紧锁,提声道:“諴妃!若是让内务府全面彻查此事,谁是谁非可就复杂多了。这江南进贡的料子本宫也有,你可让司制房再制作一件。兰心既已认错,那就赏她与香儿各二十大板,罚俸三个月,以示正听,如何?” 这一个台阶,諴妃倒是接受的很快。 转头说道:“既然皇贵妃娘娘如此说话,本宫自然也不想把事闹大,那就依皇贵妃娘娘的。” 这边刚确定意思,几人就领着兰心和香儿下去了。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屋里的璟婳就和諴妃惠苒就听到了兰心闷声忍痛的声音。 香儿哪里能受得住宫里的“大板”。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不要——啊——打了!”香儿苦苦哀求,可挨打声还是那么刺耳。 璟婳和諴妃手执一杯茶,谁也没心思喝下去。 终于諴妃像是解了气一般,袅袅婷婷、前拥后呼的出了景仁宫。 直至打完了板子。 宫女回禀璟婳道:“回娘娘,兰心晕过去了………” 璟婳赶紧抬脚看院里的兰心和香儿,两人被打的都昏厥了。 “喜儿快去请太医,找裴纪!”或许是太监下了狠手,兰心被打的重的些。 喜儿看的眼中有泪,哽咽着一路小跑。 这边小福子喊了几个人赶紧把她俩抬到了宫女的房间。 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兰心看起来不太好。 裴纪跑的脑袋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参见娘娘!”裴纪说道。 璟婳赶紧招手,一脸的可怜:“快点儿来看看!” “是。”裴纪让璟婳禀退左右。 那被血渍浸红的衣服紧紧的贴到了兰心身上,别说揭掉,看一眼都疼得厉害。 裴纪硬着头皮一点点处理。 之后,给皇贵妃娘娘单独回道:“娘娘,兰心姑娘是外伤,看着严重,不过悉心调理,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璟婳方才放下心来。 “喜儿,送裴太医出去吧。”璟婳吩咐道。 裴纪说完,一直担心的喜儿差点喜极而泣,要是兰心姑姑有什么三长两短,喜儿是怎么都不会放过乔安。 看着喜儿担忧神色,璟婳微微一笑,宽慰道:“这几天时间你照顾兰心和香儿就好。” 喜儿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住的谢道:“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第二天,兰心醒了之后,璟婳才安排人把她们送回了漱芳斋。 这下子,整个后宫都传遍了,说諴妃娘娘手段高明,纵使是皇贵妃娘娘又怎么样,仍是手下败将。 延禧宫里,似乎格外的意气风发。 諴妃正看着如坐针毡的乔安。 “娘娘,奴婢不能再对兰心姑姑使坏了,她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么能这么公报私仇?”乔安抽泣几声说道。 这真是諴妃听过最大的笑话,“恩重如山?看来,对你再恩重如山不如一个期待中的承诺更重要啊。” 乔安听她这么一说,脸上臊红,颓然一倒,是啊,自己怎么就这么鬼迷心窍呢。 諴妃看她意兴阑珊,便说道:“这些不过是过眼云烟,你想啊,你若是一朝成了这宫里的主人,到那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做什么都可以,别人可不就巴结你啊,或许你一辈子的荣华就在这一念之间了。” 是啊,乔安知道她已经走不回去了。 她又想起了去延禧宫的第一天。 那天,她到了延禧宫,就被斐然叫了进去。 那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见諴妃,美颜绝伦,气势足足。 “你就是乔安?”諴妃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她,像是看着一件物品。 “是。” 乔安几乎是一直紧张的,直到諴妃开口,“嗯,倒是个精致的美人坯子。” 听到諴妃娘娘夸奖自己,乔安一时有点儿语塞,她该怎么回? 不过,这边还没回复,乔安就被下一句话震惊了,“若是本宫承诺以后推你成妃,你可愿替本宫做事?” 第二百七十三章 欲望人心 那一刻,乔安是懵的。 她脑子里全都是后妃与宫女之间的天壤地别。 最初开始的理智慢慢开始被野心蚕食。 最后,她没有战胜自己想要改变命运的执念。 关于这一点,连乔安自己都是没料到的,她居然这么渴望改变一成不变的生活。 人一旦有了甜头,就不可能会接受原地踏步的自己。 而乔安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对兰心下手。自进宫以来,兰心是把她俩当成亲妹妹对待的,唯恐她们受了委屈,有了好处也是第一时间考虑她们,这才有了她们离开漱芳斋的机会。 若是乔安能够为了攀上高枝不择手段,六亲不认,那諴妃养这个利刃也就放心了。 兰心被打的几度高烧,或许是心如死灰吧,整日昏昏迷迷的。 乔安从来不敢打听兰心的情况,她心里忐忑,害怕。 可这宫里也就真奇怪,偏偏乔安在做过这事之后,不管是宫女也好太监也罢,都对她战战兢兢的。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乔安一时无所适从。 寒冬凛冽,最是棉物紧俏的时候。 乔安和琉璃一起去的内务府,东西还没领,就听到了身后“啧啧”两声。 “哎呦,这不是延禧宫的红人吗?您还亲自来啊?您这金口玉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内务府还不得亲自给你送过去啊。”喜儿眼睛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酸溜溜的语气,似嘲道。 别的宫人可都不敢招惹,躲躲闪闪走了,只剩了景仁宫的喜儿和延禧宫的乔安。 乔安还顾及修养和态度,浅浅笑笑:“妹妹玩笑了。” 喜儿不听这个还好,一听乔安说她开玩笑,再好的脾气也难消,更是蹭的一下火起来了。 “玩笑?你还知道开玩笑?。”喜儿横眉冷对。 乔安不想和她吵,直接转头要走。 “你去哪儿?”喜儿还没出气,伸手就拦。 乔安变真真是没了耐心,冷色道:“喜儿,各为其主而已,不要消磨掉最后一丝姐妹情。” 多年以来,乔安就是喜儿的盾牌,不管受了再多辛苦,只要乔安在,喜儿从来不会操心太多。 可现在呢,怎么就短短时间里变了呢? 喜儿难以置信。 正是难以置信,正是在意姐妹情,才会反复想要确认对方的想法。 “姐妹?”喜儿心里酸软不已,她无奈看着乔安,出奇的平静道。 乔安的心疼了一下,原来这就是代价~~ 终究,乔安走了。 喜儿的那些咄咄逼人被压在了心底。 宫里的“看人下菜碟”风气盛行,她就是景仁宫的代表,乔安就是延禧宫的代表。 内务府虽然也是礼制有加,对景仁宫笑容依旧,可等到她无意拐回来时,便看见内务府对延禧宫的格外有待。 只听他们说道:“宫里啊,荣宠就是命根子。咱们可不能得罪延禧宫的主子,说不定哪一天就一跃成了正宫娘娘呢。” 喜儿正想手撕了那人的“胡言乱语”时被玲珑拦了下来,“喜儿,你这一出去,宫里非要传出来景仁宫仗势欺人不可。” 是啊,喜儿不想再因为自己给娘娘找麻烦,也不想因为自己给姑姑找麻烦了。 她只能忍…… 这些事情,回了景仁宫之后,玲珑一五一十都给璟婳说了。 可奇怪的是,娘娘似乎并没有太过生气,而是饶有心意的挑了下眉,“不用上心,自有人比咱们想要她生不如死……” 第二百七十四章 患难真情 舟车劳顿,马不停蹄。 疏桐赶到彰德府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这破败的景象,和战乱之后的千疮百孔没什么两样。地上的污迹、血迹交加,让人忍不住作呕,心慌。 禁军已经接手,个儿个儿拿着长枪,遮着面,如临大敌的盯着每一个走过的人。 护送疏桐的侍卫递给疏桐一个方帕,低声对疏桐说道:“疏桐姑娘带上这个,快些走吧,万不能在这地方长待。稍后把药房送给汪太医之后,我就联系马车,赶紧送您出去。” 一路上的心理建设,在这一刻全面瓦解,疏桐只得木讷的点了点头。 终于,心心念念的到了彰德府的临时医所。 假如说刚进城,看到的是荒芜,那么此时,疏桐看到的就是人间炼狱。 从台阶上到青石板上全是歪歪斜斜躺着忍受痛苦的人,他们脸色蜡黄黝黑、骨瘦如柴、眼眶凹陷,怎么看都觉得像是骷髅。 见衣着光鲜干净的疏桐走了过来,忽然就有人扑了过来,“行行好小姐,赏我们一口吃的吧。” 刹那间,侍卫一把剑横在疏桐面前,喝道:“让开,这是送来药方的特使,快让开!” 门口守卫的人员赶紧帮着侍卫一起,硬生生拖出了一条道。走过去的时候,疏桐感觉身上要被这些人剜上千万个洞。 进了之后,疏桐这浑身紧绷的骨头才算松了一点。 往里面走,疏桐映入眼帘的便是穿着灰色长衫的汪长卿,他消瘦的更很了,站着都觉得风能挂倒。 疏桐一瞬间的眼泪决堤而下,她给自己下了好大的勇气才开口道:“汪太医……” 长卿以为是幻听,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顿在了原地。 直到疏桐走至他身后,到了句:“汪太医。” 长卿眼眶一红,转过身,便看见盈盈而立的疏桐。 如同天边走来的仙子,一下把他晦暗的天空点亮了色彩。 “你——怎么来了?”长卿容色复杂,有喜有悲有怜有叹…… 那侍卫正好过来,便对汪太医行礼激动说道:“疏桐姑娘带了宫里送来的药方,是来拯救彰德府的。” “药方?”长卿一头雾水。 疏桐赶紧拿出来药房,递给长卿,“这是孙太医的女儿宝珠小姐送到宫里的,说是孙太医之前的医案,说不定对于这次的疫情会有办法。” 长卿赶紧接了过来,仔细的研究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疏桐才有时间仔细看周围的环境。 这是四面漏风的三开间,大概一开始是布置好的房间,周围还有不少红木柜子。 不过,再名贵的家具如今都是陪衬,再不会有人关注,因为满屋都是床挨床,挤满了病人。 “孩子,你怎么了?娘的孩子啊~~”突然,一位母亲抱着五六岁模样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长卿一听,便赶紧出来。 仅有的几个大夫也都赶了过来查看情况。 只见小姑娘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额头烫的厉害。 “这孩子的情况严重了,乔大夫,你尽量腾个地方,好让她静养。”长卿知道这么多病人在一起,对于孩子来说只会越来越糟糕,更何况孩子本身的体质也差的厉害。 乔大夫颇为难道:“汪太医,这哪儿还有地方啊?你看咱们这到处都是人了。” 长卿眉头紧锁,方说道:“带到我住的地方。” “这——不合适吧?”乔大夫深知瘟疫的厉害,这躲还躲不及呢,哪儿有往自己屋里拉的。 长卿反倒不介意,“去吧,在这里的人能活几天都不知道,就算临走之前让他们舒服一点也值了。” 乔大夫便什么也不说了。 可就在乔大夫要去抱走孩子的时候,那个孩子的娘亲真是如一匹猎狼,扑了上去。她不想任何一人把孩子和她分开。 “别动我的孩子!”那娘亲紧紧的搂着孩子,心碎道:“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她爹就是你们说要单独留下来的,可我却再也没见过她爹了。所以,我不怕死,求求你们不要让孩子离开我。”那娘亲说的绝望而无奈。 长卿能理解,可事情还做还得做啊。这个时候,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劝解。 “夫人,你听我说,现在这个房间的病人已经满了,若是把孩子非要放在这,她这病只会越来越严重。现在让她单独出去,说不定会好些。”长卿耐心的给孩子娘亲说。 那女子看着长卿,似乎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问道:“她一定会好的吧。” “会好的。”长卿劝慰道。 这边刚刚把小姑娘安顿好,就听到外面侍卫嚷嚷的声音了。 “谁在外面嚷嚷?”长卿因这嚷嚷声音自己都没法专心看药方和医案。 好不容易才静了一会。 “汪太医,是刘知县,说是好像也有些症状。”乔大夫慌乱说道。 “刘知县?” 下一刻,汪长卿随即迎了上去。 “刘大人?”长卿走了过去,便看见刘大人用手帕捂着鼻子。 长卿号了号脉,又看了看刘大人情况,没发现大的问题啊,“刘大人,您这情况不用在这,回去静养就好了。” 可这刘大人那是出了名的当官不为民做主的典型。 “本大人就是不舒服了,你快些给本官瞧瞧。”这刘知县真是一门心思想呆在这儿。 “那您得等等,卑职处理了这个小姑娘的事情后就给您看。”长卿说道。 “不行,你得先给本官看!”刘大人偏就不讲理起来。 长卿提了句:“大人,这病人较多,您可知道静养是最好的办法。” “不要,你快点去找地方吧。”刘知县逼迫道。 孰轻孰重,长卿比谁都明白,他只能和刘知县据理力争,不过,很快,没过一柱香的时间,那孩子就不行了,根本没有撑到长卿为她施针。 乔大夫去叫长卿的时候,那母亲腾的一下起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孩子出事了?”那女子跟着乔大夫不停的追问。 刘知县嫌女子聒噪,便说道:“你嚎嚎什么呢?聒的本宫心慌。” 女子便说道:“刘大人,是汪太医承诺给小女治病的啊,怎么到现在忽然就不行了呢?” 这个问题,乔大夫回答不了,刘大人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女子说道:“能因为什么?不过是因为汪太医见了宫里来的仙女,什么心思都没了……” 那女子眼中如炬,几乎能迸出怒火,咬牙切齿道,“汪长卿,我女儿一死,你们也得陪葬!” 第二百七十五章 疫情之下 乔大夫正气恼刘大人的口无遮拦,尽量对孩子母亲解释:“这孩子的情况实在是太紧急了,汪大人一直在尽力救治,实在是这病情凶猛,还望您能理解。” 话虽这么说,哪个人能理解得了,更何况是一个以孩子为活下去动力的母亲? 那母亲不听任何解释,一意孤行的认定就是汪长卿害死了她的孩子,说什么都要他以命抵命。 乔大夫没办法,只能一边拖着孩子母亲,一边让侍卫去找东林。 长卿看着孩子的遗体,心中酸涩无边,双手无力极了,连一个孩子都救不了了。 疏桐第一次这么直面的看到一个孩子死在她面前,连救治都没来得及,泪水汕汕而下,忽然觉得人这一生,也太脆弱了。 随后,轻轻给孩子盖上白布。 长卿痴痴呆呆站着,“我还有什么用?” 疏桐怕他出事,赶紧看着他,“汪太医,你不能这么想,他们的希望只有你,若是你都撑不住了,这些人就更没有希望了。” 长卿眸子暗淡,“疏桐姑娘,你知道这里每天会死多少人吗?多得你根本记不住他们的名字,我拼尽全力拉回的一条命顷刻之间就没了,那种感觉你不会明白的……” 疏桐知道长卿这样定是长时间的压力所致,轻声说道:“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们会回到平安祥和的生活的,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药方调整好,我们都相信你!” “会吗?平安祥和?”这个愿望在眼下的境况中真像是一个梦。 疏桐定定回道:“会的!我不走了,我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努力!” 长卿抬了下眼眸,看着疏桐清澈的眼神,思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乔大夫颓丧急切的走了过来,有些叹息的对长卿说道:“汪太医,这孩子的母亲现在架了把刀,非要见你。” …… 想也知道,长卿去了会有危险。 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去!”长卿道,语气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可——”乔大夫是本地医馆的大夫,自从疫情开始,多少人逃离了这里,唯独汪长卿不惧危险坚持到了现在,若是他出事,那这彰德府真的会暗无天日了。 长卿明白他的意有所指,“人在我手里出的事,就算不是因我而死,也是我没有看管到位。去一趟没什么不对,放心吧。”长卿拍了拍乔大夫的肩膀,忍不住让人想起“大义凛然”这个词。 这时,现在长卿身后的疏桐极有魄力道:“汪太医说得对!医者仁心,救人更要救心!” 说完,疏桐便提步往前走去。 长卿一把拉住她,与以往的温文尔雅不同,不可辩驳道,“你不能去,呆在这儿,等我回来。” “对的,对的,疏桐姑娘,你可不能去。那个刘知县胡诌的一句汪太医因你分神才让孩子母亲情绪失控,你若是去了,那可不就是出大事吗?不能去,不能去!”乔大夫摇头说道,好像那些人穷凶极恶似的。 “我——”疏桐还想说什么,撞上长卿的眼神便闭了口,长卿目光定定,显然这事儿没商量。 长卿转头对乔大夫说道:“乔大夫,让人把小姑娘的尸体小心处理掉。” “好的!”乔大夫应道。 走至前面的时候,东林已经到了。 “东林大人。”长卿礼道。 “汪太医,这刘知县胡言乱语,扰乱人心,本官已经将他解职关了起来,只是,这妇人该怎么处理?是否让禁军——”东林眸子一凛,想要快刀斩乱麻。 长卿赶紧摇头,“不行不行,他们都是百姓,错在引起这疫情的人,不在他们,我来处理就好了。” 推开人群,女子已经近乎癫狂。 她四处搜寻长卿的身影,如困兽,不让任何人靠进。 长卿刚一出现,女子便说道:“是你杀了我的女儿!你赔我的女儿!” 长卿示意禁军放下兵器,走上前去。 “你先放下剑,不要伤着自己。”长卿小心翼翼道。 女子受惊似的退了一步,“你别过来!你说的会好的,是你说的我女儿会没事的!你就是个侩子手!” “孩子病情迅猛,发展的太快了,我真的是想救她。你想怎么样,才愿意放下剑?”长卿怕她不小心伤了自己,尽量安抚她的情绪。 女子想都没想,“除非你陪葬!” 这一下,周围的人都唏嘘不已。 一位老者拄着拐杖说道:“孩子啊,咱们这儿瘟疫一起,哪儿还有几个大夫敢留下啊,汪太医是从宫里来的,他抛弃荣华富贵,来到这从来也没说过一句苦一路累,更不怕被染了病,他拼了命也想救大家伙儿啊,这你也看在眼里的,怎么这会子想不通了呢?” 长卿被老者说的鼻酸,女子拿剑的手有那么一丝松动。 “对啊,孩子他娘,这里的人啊哪一个不是被这该死的瘟疫夺去了家人的性命,可咱们不能恩将仇报把气撒到汪太医身上啊。你把剑放下,可别再伤着自己个儿了。”另一妇人也说。 大家于是七嘴八舌的都劝了起来。 女子在人声鼎沸里崩溃大哭,“女儿啊,孩子他爸,别怕……我来了。” 长卿“欸!不要!!!” 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见女子旋起剑,无言自刎。 长卿被溅了一身血,眼睁睁的看着女子缓缓倒下。 也许一个人真的是心死了才会放下世间所有。 也许是见过了美好,无法承受悲痛的现状。 长卿心有触动,誓要消灭疫情。 从宫里带过来的药方,长卿调整了一次又一次分发给病人喝。 可效果往往是没好两天又反复了。 长卿被结果整的心力憔悴。 疏桐也在医所里不停的观察病人的情况。 还是那个老者,看到长卿失神的坐在台阶上。 在离长卿一段距离缓缓也坐了下来。 “汪太医,你知道吗,就是咱们奉为医神的华佗,那也不是次次都能救治好病的。更何况是突如其来的瘟疫呢?老朽看得出来汪太医是个想要悬壶济世的良医,一定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长卿被说的心里暖暖的,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充满了初心斗志。 又过了几日,长卿看师父孙沛的医案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句:“以其道解其道。” 这办法虽然有风险,可风险与机会并存,说不定会有效。 只是,长卿只顾着全身心研究药方,没注意自己也开始了咳嗽。 第二百七十六章 跌入谷底 疏桐留在了彰德府,任长卿怎么劝都不愿回去。 “疏桐,这里你不能再待下去了,明天你就随着侍卫一起回去。”长卿深知疏桐的执拗,可关乎性命,他宁可强制让疏桐回去,哪怕恨他也不怕。 疏桐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事情,扇药罐的手未停,平静说道:“此事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回去的。” 这可急坏了长卿,“你也看到了这里每天都在面对死亡,岂是你能待的地方?”长卿语气颇有些不悦。 疏桐不去看他,“你能待我为什么不能待?别劝我了,好好诊治病人吧。” “你——咳咳咳!”长卿一急,嗓子也开始痒了起来。 疏桐倒是观察的仔细,赶紧跑到长卿身边,看着他的脸色道:“你这几天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了。” 长卿拿眼翻她,“还不是被你气的。” 疏桐知道长卿想逗她,可她怎么都笑不起来。 “我是说真的,最近几天,你咳的频率越来越快了。”疏桐满脸忧色。 经疏桐这么一提醒,长卿脑子里不停的闪现病者容易出现的症状,越想越心颤。 看长卿不说话了,疏桐的担忧更浓了,“怎么了?” 长卿回神,赶紧站了起来,把疏桐推了出去。 乔大夫正好走过来,他拿着收集好的数据,正兴奋的想要和长卿分享,便看着疏桐问道:“汪太医这是怎么了?” 疏桐抬头望着乔大夫,拧眉担忧。 大致描述了一下长卿的情况,疏桐就看到乔大夫的惊诧。 乔大夫敲门喊道:“汪太医!汪太医!” “乔一帆,你把疏桐带走,不要过来。”里面传来长卿的声音。 疏桐偏就执拗,她认定的事情绝不放弃,隔着门也对长卿宣布道:“我不会走的。” 之后,长卿以绝食为手段强迫疏桐离开了彰德府。 再开门的时候,乔一帆就看到长卿那明显的症状了。 “感觉怎么样?”乔一帆心里挂念。 长卿居然还玩笑道:“挺好的,这下终于知道病人的感觉了。” 一向风风火火的乔一帆居然因为长卿的这句话哭了起来,“你啊——” 长卿“嫌弃”道:“行了,你一个大男人哭的也太丑了。说吧,最近病者的表现怎么样?” 乔一帆憋了憋泪,“行!我们来说情况。” “在调整了药方之后,他们都服用了一段时间,虽然前几日看着像是反弹,可撑过了之后,确实在慢慢好转。”乔一帆深吸一口气,努力了这么久,终归见到了曙光。 “还是不能大意,这样吧,我加倍剂量调到我的药汤里,再看看情况。”长卿对乔一帆说道。 乔一帆真觉得长卿就是个不要命的傻子,规劝道:“你这样不断的在身上测试,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啊?” 长卿扯出笑对他说道:“我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那疏桐姑娘呢,她怎么办?你就打算这么一直冷着她吗?”乔一帆看自己说不通他,便搬出来了疏桐。 果然,一提疏桐,长卿就安静了。 许久,长卿仍像是没听到一样。 乔一帆耐不住心思,质问道,“她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长卿低着头,“我这个样子,和她没有未来的。” “什么狗屁没有未来,你还没试怎么知道?”乔一帆最烦这种磨叽劲儿。 “一帆,我们总要考虑现实吧,你让我说这样的情况我能坚持多久连我自己都不敢回答。我带给不了她幸福,何苦为难她也为难自己……” “那你喜欢疏桐姑娘吗?”乔一帆一针见血提到了长卿一直躲避的问题。 喜欢吗? 如果说当初进宫是为了保护璟婳,那也是追求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同时的愿望。 后来,倔强少言的疏桐一点点引起了他的注意,倘若形容璟婳是莲,那疏桐就是腊梅,不惧风雪的气节让长卿越来越惦念。 只不过念在是璟婳贴身宫婢,长卿始终不好表达,万一疏桐并不愿意,他连春禧宫都去不了了。 一次次的危险,他比谁都焦急,也就是那时,他在想或许等到疏桐愿意之后能求个恩典。 天有不测风云,无端陷入皇帝的猜忌之中,长卿已然弃了念想,所以,即使在疏桐再三问他心意,他也没敢说出口,既然没有给人幸福的能力,就远远注视好了。 假如没有疏桐千里迢迢跟了过来,长卿可能真会一了百了,了却残生。 多么讽刺,疏桐如今等着他的回应,他却没有机会给出这个承诺了。 “爱与不爱都无所谓了,她只要能好好活着就好。”等了那么久,长卿只说了这句话。 长卿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清脆声音起:“若是你不在,我活着便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了。” 疏桐徐徐走来,化不开的深情都给了长卿。 连乔一帆都能看出来,长卿喜欢疏桐,再推辞说别的也不用了。 长卿被疏桐的真性情感动的心动不已,可仅有的理智还提醒着现在的处境是多么可怕。 “你们好好聊,我先出去了。”乔一帆赶紧轻脚出来。 当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侬我侬也显得随意多了。 “好些了吗?”疏桐没有一刻不担心长卿的。 长卿深情地看着疏桐点了点头。 “那你喜欢我吗?”见了那么多生死离别,疏桐最怕心意未表就没了机会,所以,她一直在问。 长卿岔开了那个话题,“这个问题不是我们现在考虑的事情。” “那什么时候可以考虑”?”疏桐继续追问。 他们之间还有太多的问题,不止是以后该怎么样的问题,摆在眼前最现实的问题是这瘟疫,长卿显然还没找到最终的解决办法。人生无常,谁晓得这一刻风轻云淡,下一刻会不会有机会再憧憬以后? 再说,太医一个宫女本就是禁忌之恋,更何况还有皇上的猜忌在前,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已是考验。 长卿没有回她,爱的再热烈,并不一定就能心想事成。 长卿病重。 疫情之下的彰德府这开始了毁灭性的打击。 长卿怕染给别人,远远驻足看着这个渐渐陨落的地方…… 第二百七十七章 心动行动 长卿连站一柱香的力气都没有了~~ 疏桐想要照顾他,可长卿拒绝一次又一次,始终不肯接受疏桐的心意。 正因如此,长卿几欲躲开疏桐的关切,从乔一帆嘴里听着忙前忙后的疏桐,全然未松口。 连疏桐都明白这是长卿让拖累她。 这日,早上起来,长卿微感胸中顺畅些,便依例虚弱唤起乔一帆,“乔大夫,乔大夫?” 没人? 许是多日起烧的缘故,站在地上,都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似是没有了根一样。 扶着墙,一点点移到门边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几个人声音。 “哎呀,这可怎么办呦?汪太医若是知道了,定要伤心死的。” “那能怎么办?咱们这里哪一天不死几个人,不过是身份特殊罢了。” “可不是嘛,这要是传到宫里,那皇贵妃娘娘还不得伤心呢……啧啧……” 越是听下去,长卿心里越慌。 这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在说——疏桐~~ 走至门口,便看到一堆人里的乔一帆,长卿喊道:“乔一帆!” 顷刻之间,注意到长卿的几个人都四散开了。 乔一帆面露难色,看起来有些难言之隐,越是如此,长卿越发着急,“是谁出事了?” 怀着忐忑的心,长卿真想这事儿没发现在疏桐身上。 热切,期盼…… 乔一帆开口道:“是——疏桐。” “她——怎么了?”长卿有一瞬的恍惚,脚下几乎踉跄。 乔一帆眼露惋惜,一句话反复绞着心扉难以言明,“因为这段时间病人的情况越来越复杂,照顾病人的工作一直是人手不够,疏桐几乎是天天待在那儿,这两天听说疏桐有些不舒服,我怕——” 长卿一听,瞬间紧张涌上心头,着急的赶紧往疏桐住的地方奔去。 一路上,长卿脑袋里一片空白,这时候哪儿还顾得上自己的身子,连乔一帆在后面都要跑起来才能跟得上长卿的脚步。 是的,汪长卿慌了。 璟婳进宫,他惆怅,更多的是成全。 师父离宫,他惋惜,更多的是祝福。 被太医院打压,他无所谓只盼着能达到自己的悬壶济世之心。 被皇帝猜忌镇守彰德府,他也没有怨言,只恨自己医术有限。 甚至是自己染了瘟疫,他也毫不后悔。 可是,知晓疏桐可能出现危险的时候,他慌了。 他一直想让疏桐远离这里,一直想在宫里护她周全,一直想让她活得轻松一点,哪怕远远看着便好,再不求其他。 短短的路上,长卿想了好多好多,见过那么多的生死离别,再想想疏桐的甘心付出,对他的不离不弃,忽然就心酸起来,这一份暖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给了他很多能量,让他有底气面对所有,现在这暖忽然要消散,这让长卿如何接受。 呼哧呼哧的跑到房间门口,门未掩,长卿便推了进去。 桌子边,一脸苍白的疏桐刚倒了一杯水,看见长卿后,暗淡的眸子倏的一下有了光泽。 “你——你怎么过来了?”疏桐心头悦动。 长卿看她状态不好,急忙上前问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疏桐眼眶湿润:“我没事,有些不适,许是昨晚受凉了吧。你不是不愿见我吗?” 倔强执拗的疏桐几乎是和璟婳一个脾气了。 长卿仍不放心,“让乔大夫给你号号脉,看到底怎么回事,有一点儿不舒服都不能大意了。” 乔一帆这才甩给长卿一个早就知道如此的眼神,后给疏桐解释到:“他这哪是一点担心啊,明明就是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可不知道,我还没说完你为什么不舒服,他就着急忙慌的一路小跑啊,我的天呐,看他样子哪像一个病人?” 乔一帆的“揭底”一下让长卿有些不好意思,长卿剜着眼瞪他。 “你真的没事吗?”长卿唯恐疏桐只是安慰他,直到再一次问完疏桐与他四目相对肯定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心绪难宁,似有万般语言要说。 乔一帆知趣离开后,轻轻掩上了门。 “你是怕拖累我,才会一次次拒绝吗?”疏桐开口问他。 长卿垂下眼睛,不知如何回答疏桐。 可疏桐一看他的神色就明白了所有。 “如果你心里感觉有压力,我可以不再提什么在一起的话,你治病救人,我熬汤煮药也是可以的。哪怕只有几天,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人生无常,我不想再等到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一味地自责后悔。”疏桐不卑不亢,没有任何让长卿为难的意思。 可这些话却结结实实打在长卿心头上的。 “疏桐。”长卿许久才开口。 “嗯?”疏桐看着他有点儿不明所以。 “我们不合适。”长卿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长卿这么正式的说完,也是真真正正的不藏着掖着。 “好,我等你便是!”疏桐知道长卿的心思,她不在乎多一天少一天,只是明白他的心思就好了。 回了医馆,长卿像是重新打了鸡血一样,满血复活。 又过几日,瘟疫似乎越来越弱,连长卿都觉得自己在慢慢好转。 忙完之后,长卿闲步走至疏桐旁边,只见疏桐笑意盈盈的和大家说些什么。 远远的,看到她,就够了。 “小心点儿……”长卿给疏桐说道。 疏桐眼含星尘,从没有笑的这么灿若星河,“放心吧~~” 是啊,哪怕只是两句简单的问候,两个人都觉得无限美好。 景仁宫里,小福子拿了信急急进了内殿。 玲珑挑帘儿速速让他进去。 小福子打千儿道:“娘娘,疏桐姑姑来信了。” 璟婳一听,一个激灵起身,“快拿来本宫瞧瞧。” 小福子便碎着步子交了上去。 只见信件上写道: 娘娘,疏桐离宫已多日,唯一想念的就是你们。 彰德府疫情也逐渐开始好转了,您和万岁爷都要照顾好自己。 娘娘,疏桐想要给您说件事,这是奴婢的决定,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 璟婳看完她和长卿之间的相处,俩人的心意,真心的为他们送上祝福。 第二百七十八章 神仙眷侣 人人都晓得勾心斗角最费心神,可这宫里的女人们似乎拿这当成了活下去的资本。 若是一败涂地,那就是万劫不复。 彰德府的疫情被控制住了,嘉庆大喜,特在宫里的畅音阁大摆了三天的宴请。 同时,下旨嘉奖李延秀及汪长卿等人,不过,大殿之上,汪长卿明拒官禄,说是自己才疏学浅,想要遍访大清河山,待学得一身本事之后,会朝廷效力。 嘉庆本无意留他,便说准了他一个请求。 于是,劫后余生的汪长卿向嘉庆求一道圣旨,求娶景仁宫疏桐。 李延秀爱才,大殿之上,未等嘉庆说话,便附和道皇上仁厚无双,这是厚待天下医者。 不管怎么说,“帽子”一旦扣上,就是想要说什么驳斥汪长卿也得顾忌影响,便扯了笑,大声道了句好。 不过,璟婳何其聪明,她心里知道皇上对汪长卿的意见始终存在,便对长卿和疏桐建议一切从简。 没过多久,嘉庆为苍生忧心传颂民间;汪长卿为救百姓于水火不顾危难流芳于世。 无论于情于理,嘉庆都不能轻易再动长卿与璟婳了。 至此,璟婳才算了了件心事。 后宫一时之间,对景仁宫充满艳羡。 也是因为疏桐离开,嘉庆几次提出想给景仁宫调拨都被璟婳拒绝了,她的理由是有属意之人。 只是要等。 延禧宫里,气氛全然不同。 “娘娘。”乔安端了杯参茶,递给了諴妃。 “这天寒地冻的,你也是有心了,每日为本宫熬制参茶。”諴妃看了眼乔安,又迅速看向参茶。 乔安一脸的浅笑,嫣嫣道:“只要娘娘喜欢,奴婢便是做对了,高兴还来不及,何谈辛苦。” “嗯,这上了心的自然是最好的。”諴妃懒懒说道,便不再继续喝了。 待乔安出去了之后,一直捏伺候着諴妃娘娘肩捶背的斐然轻巧出声,意外道,“娘娘,这乔安自从上次整治了兰心之后,一直表现的规规矩矩,从未有明显的背离呢。” 諴妃只觉这参茶更甜了,“嗯,如是说,这个乔安也算不错……” “不过~~”斐然还是有些顾虑。 諴妃追问:“不过什么?” “娘娘,这乔安虽然这段时间表现极佳,不过,她毕竟敢对恩师报复的人,会不会您用着的时候,对咱使绊子?”斐然眼睛晶晶亮的盯着若有所思的諴妃。 “这个不会的,你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她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敢为了自己的荣华放弃所有,确实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她可比那些花瓶好用多了。”諴妃细细分析道。 斐然嗯了一声:“那奴婢这就开始准备了?” “行。”諴妃放下参茶扶着额头闭目养神。 一日,正在逛御花园。 諴妃特意嘱咐让漱芳斋里的兰心把东西送来。 兰心走路稍稍有些慢,自然也是因为被打了以后,事情反而更多了。 “娘娘,吉祥!”兰心说道。 諴妃一看是兰心,便对乔安使了个眼色。 乔安停滞几秒才反应过来,“娘娘放心!”便眼中带厉回道。 第二百七十九章 愿你安好 景仁宫里,难得的宁静舒心。 “疏桐姑姑,再过几天,你就要和汪太医远走高飞了,再见面也不知什么时候了呢。”玲珑十分依赖疏桐,总觉得姑姑在,她就安心的多,这一下子马上就要走了,还真让人舍不得,挽着疏桐的胳膊不想松手。 喜儿也嘟着嘴,长叹一口气,故意提高音量打趣玲珑:“哎,姑姑这是幸福人生喽,咱们还要在这宫里——一辈子呢~~” 玲珑本就难受,被喜儿故意一说,忍不住想要抬手打她,“去你的!” “嘻嘻~~”喜儿做了个鬼脸回应。 疏桐看俩人这样无忧无虑打闹,心里暖暖的,可也酸酸的。这两个丫头虽说有时候太过单纯,口无遮拦,可初心都不坏,就是这性子实在是让疏桐放心不下,宠斥道:“你俩啊,什么时候能长大呦。” “对了,姑姑,你和汪太医之后要去哪儿啊?”玲珑问道。 要去哪儿? 这个问题疏桐还真的没仔细想过。 以前,她以为祈赟殿就是自己一生的归宿,后来好幸运,遇到了侧福晋璟婳,直到进宫,主子成了皇贵妃,她也成了掌事姑姑,那时候,她想着大概就陪着主子一直到老也是不错的。 谁能想到后来的事情呢…… 不过,不管去哪儿,只要和长卿在一起,哪儿都是家吧。 “哪儿都可以。”许久,疏桐定定说了一句。 璟婳也睡好了,轻唤了声,“疏桐。” 疏桐备好娘娘惯用的暖手炉应着向里走去,“来了,娘娘。” “你看本宫这记性,也是习惯你在身边伺候了。往后啊,真得改改。”璟婳想起疏桐即将到来的幸福,心里就喝了蜜一样甜。 疏桐脸色唰一下红的如粉瓣桃花,心有惭愧道:“奴婢不能陪伴在娘娘身边,真是愧对娘娘的厚爱了……” 璟婳“欸”了一下,“可不能这么说啊,你能幸福对本宫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汪太医宅心仁厚,温润如玉,是个谦谦君子,对你定是不错的。”璟婳欣慰说道。 疏桐点了点头,泪花点点。 “奴婢感激上天的安排,也感恩娘娘的支持,若不是娘娘,奴婢怎么可能和长卿有现在的日子……”疏桐句句肺腑字字真心。 “这深宫大院就不要再回了,能走出去便是幸运。”璟婳若有所思,从未如此羡慕自由自在。 “娘娘~~”疏桐看着璟婳一瞬间的晃神儿,心底有些担心。 璟婳随即笑道:“没事,看到你们幸福了,有些感慨。” 疏桐这才安下心来。 “娘娘,奴婢走后,您这身边伺候的人就没有妥帖的人了啊。”疏桐看向璟婳。 没想到,璟婳对此倒并非在意的紧了,淡然道:“你只管追寻幸福,这些事情,本宫自有安排。” “自有安排?”疏桐微微疑惑。 璟婳便不在说话,不过,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属意的人定是和疏桐不相上下。 “娘娘可是看上了兰心?”都说疏桐得璟婳重视,她心里一猜,便猜到了。 璟婳笑了一下,说道:“知我者还是疏桐啊。” 疏桐便松了口气,“若是兰心,奴婢真就放心了。她是个贴心人儿,也没那么多花花心思,是个妥帖之人。” “是啊,兰心忠贞,自以前伺候先皇后的时候,本宫就十分欣赏她。”说实话,璟婳真觉得兰心很适合。 疏桐也是连连点头,可也有心里打鼓的地方,“是了,兰心挺好的。不过,兰心好像心太软,有时候不免让人担心。” 对于这事儿,璟婳也想过,不过,相比之下,忠贞实在是太重要了,“或许再历练一些事情,就明白了。” “是,希望娘娘的心思没有白费。”疏桐道。 解决了心底的一桩大事,疏桐便静等离宫的那天了。 嘉庆三年三月初九,艳阳天,虽天寒,却也是春意盎然,一派祥和。 璟婳带着玲珑和喜儿,小福子一起去送疏桐。 几人送在宫门口,已经不能再往前去了。 “长卿,要照顾好疏桐。”到这一刻,璟婳心里有喜有酸。 长卿和疏桐对视一眼,回道:“放心,皇贵妃娘娘,长卿一定不会让疏桐受了委屈。” 疏桐听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璟婳泛着泪花看着她,几次鼓起勇气想给她祝福,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什么话都在无言中了。 璟婳伸开胳膊,深深地揽住疏桐的肩膀,缓缓道:“要时常给本宫写信,知道吗?” 疏桐噎在喉咙的话说不出来一句,只能点头,把娘娘抱得更紧。 这一份拥抱就真的是不远分开…… 在即将要走的时候,璟婳让玲珑送来了一份礼物,递给了疏桐。 疏桐真的是惊讶极了,颤抖的问道:“娘娘,这是?” 璟婳说一会儿等你出去了再打开就好。 弄的如此神秘,疏桐不免更加期待起来。 看着长卿牵起疏桐,一起对视而笑,璟婳真是像出嫁女儿一样用心。 “啪!”宫门沉沉而开,两个人的身影一点点变小直至到看不到。 紫禁城,城脚下。 疏桐终于打开了璟婳送她的礼物。 心里忐忑不已。 锦盒打开,原来是一件喜服。 居然是喜服! “长卿,这——这——”疏桐简直是不可置信。 但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呢? 这么一针一线的绣下来,真的是费劲了许久的。 疏桐感激涕零的对着宫门拉着长卿跪下,每磕一个头,心里都为璟婳祝福祈求平安。 围着宫墙看热闹的小宫女们都是感动的无以复加,纷纷赞叹疏桐好命。 “不过是出了个宫,璟婳没有了左膀右臂,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只见荣常在璀璨瞥了一眼,轻斥道。 很快,她就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朝延禧宫走去。 那里有她的倚仗呢。 “娘娘,你可不知道,这皇贵妃眼前的红人与太医在一起的事情简直要成为宫里传唱不绝的佳话呢。”荣常在酸溜溜的说道。 諴妃却不动气,看向淳沅,问道:“淳贵人,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第二百八十章 见面礼物 谁没几个心腹? 哪怕里面混有毒蝎。 沉稳大气的淳贵人总是若即若离的替諴妃办事。 “娘娘,嫔妾已经安排了。”淳贵人淡淡答道,只是听这回答,就不由得让人安心下来。 諴妃满意的点了下头。 荣常在倒更是好奇了,眼睛直直的望着淳贵人。 諴妃随后才看着淳贵人,对荣常在说道:“荣常在,这贵太妃的寿辰你是记不得了吧?” 璀璨真是忘了,脸上唰的白一块红一块,结巴找台阶道:“娘娘这话说的,璀璨怎么能忘记这个大事呢。那可是蒙古族的骄傲呢,嫔妾已经准备好了贺礼呢。” 諴妃也不拆穿她,“能这么想,也不枉贵太妃疼你一场。” “那是,那是……”打着哈哈说完之后,璀璨就借故离开了。 只剩淳贵人的时候,连喝水都觉得气氛静的尴尬。 淳沅因着母家的关系颇得太上皇的青睐,现如今諴妃也事事都带着她,美名其曰:耳濡目染。可只有淳沅自己知道,她过的日子比那三月天的护城河还要冷,冷的彻骨。 “贵太妃娘娘常常夸你,说你常去寿康宫伺候,也是有孝心的孩子。”諴妃拿起剥好的水果,轻放嘴里。 淳沅却有种被动的感觉。 “皇上仁孝,只是,心系天下,不能常常侍奉太上皇和太妃们左右,嫔妾就多去了几次寿康宫,既是伴着贵太妃娘娘诵诵经为大清祈福,也能尽尽孝道。姐姐们照顾皇上的时间比较长也比较仔细,妹妹就尽些自己的绵薄之力吧。”淳贵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一些,蓁蓁的事情一出,说没有顾虑是假的。 諴妃这才比较放下心来,笑道:“妹妹有心了,不过,这宫里啊,还是需要你们年轻的姑娘方能带来些新鲜。以后,你就多来景仁宫坐坐,咱们姐妹也好说说话不是?” 淳贵人自是受宠若惊,连连应声儿:“那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回去的路上,芝兰也看出来了主子的若有所思。 “主子,怎么了?”每次来景仁宫,主子的心情都挺复杂的,芝兰有些不安。 淳贵人长舒一口气,“近也不是,远也不行……” 芝兰更是不明白了,“主子这是何意思?” 淳贵人这才说道:“諴妃娘娘说的话你不是也听到了吗?” “听是听到了,那不是好事吗,您愁什么呢?”芝兰问道。 “去延禧宫是好事,不过,这能是两嘴一张就去的吗?你忘了上次斐然送了一柄如意啊?”不是淳贵人多想,而是諴妃这样子的性子不免让人心中打鼓,每次与其沟通都要想的周到。 淳贵人这么想着,回去以后就筹谋这份“见面礼”了。 西殿。 “娘娘,自从来到了这翠珠轩,玉贵人明显得了势了,连宫女的待遇都不一样了。”芝兰明显说这话是有些酸溜溜的。 淳贵人轻笑一声,“算了,这么长了都过来了,还怕这一哆嗦。她若是聪明,自然知道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是不对的。” “主子,这还有个事情呢。”芝兰有些小心翼翼,从芝兰的眼神里看出来了此事不简单。 “什么事?”淳沅问道。 芝兰便附到淳沅耳朵上,小声嘀咕…… “这事还有谁知道?”淳沅问道。 芝兰想了想,摇了摇头。 “好,既然送上门来的,那就让接收吧……”淳沅眯着眼睛微微抬起了下巴。 这个时候,淳沅反而安静下来了。 东殿。 彩霞正在给玉贵人燃炭。 “主子,药好了。”彩霞端了药过来。 玉容看见那褐色小碗儿,心里泛起一阵翻江倒海。 “主子~~”彩霞怕她难受,赶紧把其余人都遣了出去,不停的抚背。 玉容真是要喝吐了。 “这怎么越来越苦啊?”终于,玉容鼓起勇气,喝了一口,差点儿没吐。 彩霞赶紧小声提醒:“主子,可不敢让西殿听到啊~~” 玉容一张粉脸涨的微红,又羞又气:“都怪额娘,非得弄这些东西干嘛!” 彩霞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主子,夫人不是也想您快点儿诞下龙嗣嘛,据说是神医呢,夫人说效果真是不错呢。” 玉容性子柔软,阿玛和额娘都是普通旗人,几代人里也没出个后妃,这不知道了自己选入后宫之后,额娘第一件事就是催促她尽快怀孕稳固地位。 可这事儿哪有她想要就要,也不知怎么了,越是着急,越是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额娘也是急的不行,便烧了高香请了个神婆,开了几副药,说吃了保准怀孕,这才不惧苦天天喝药,尤其是这事情还不敢让淳贵人知道。 彩霞小心倒药渣的时候,芝兰就一直暗中观察。 回来后,对淳沅说道:“主子,那玉贵人真是天天如此,不带一次漏的。” 淳沅知道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便立即写了封信让芝兰给宫外的阿玛那儿送出去。 没过几天,便收到了阿玛托人捎送进宫的东西。 一日。 淳沅未起。 彩霞早起伺候玉贵人休息完之后,就在院子里玩起了踢毽子。 忽然,一个毽子没接住,彩霞跑到跟前儿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戒指。 “哎呦~~我的天呐~~”谁人不爱财,更何况是捞不了一点油水的宫女。于是,确认四下无人,彩霞赶紧揣起来放进了兜儿里。 一溜儿烟跑进屋之后,芝兰便对淳沅说道:“主子,东西已经捡走了。” 淳沅心里静不下来,下的棋没一步走对的。 “仔细看着……”淳沅吩咐道。 天色已暗,翠珠轩里忽然传出来一声惨叫! “啊——” 灯火重新点上,翠珠轩里灯火通明。 淳沅披了件大氅,在芝兰搀扶下走到院里。 焦急的大声说道:“这是怎么了?” 只听话音刚落,东殿里的宫女彩霞大哭:“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可别吓奴婢啊!” 淳沅循着声音赶紧去了东殿,“姐姐怎么了?姐姐?” 只见彩霞哆嗦着出来,急着说道:“淳主子吉祥!玉主子不知为何晕倒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择手段 “此事不得怠慢,快着太医院来瞧瞧。”淳沅忧色深重,当真是一副“姐妹情深”的表情。 彩霞正是六神无主,慌神道:“太医?哦,好,对对对,太医,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别急,让芝兰陪你一起去。”淳沅给芝兰递了个眼神,随即芝兰就会意了,关切说道:“彩霞,快些走吧,再晚了就误着时间了。” 一路上,芝兰与彩霞哪儿敢停歇,直接到了太医院。 因着平日里裴纪照料后宫比较多些的缘故,颇得宫女们的青睐和敬重。 “裴太医!裴太医!不好了~~”彩霞看见裴太医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上前急迫说道。 “别急,彩霞姑娘,可是玉贵人身体不适?”裴纪比着长卿来说,稍稍圆滑一点,不管哪个宫,不得罪也不高攀。若是不怎么不了解裴纪的人,那是万万猜不到他替谁办事的。 彩霞点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叙述道。 不过,独独缺少了捡戒指环节。 芝兰安抚着彩霞,又觑着裴纪的神色,一直陪着她们到翠珠轩。 淳沅等到芝兰到了之后,低声问道:“如何?” 芝兰暗声:“一切正常。” “安排人去请皇上了吗?”淳沅谨慎的很。 芝兰点了下头,“估摸着时间应该快到了。” 裴纪把完脉之后,似乎觉得哪儿有不对,转身对彩霞问道:“玉贵人最近可是在喝药?” 彩霞脸色一沉,结结巴巴的不敢回答。 淳沅作势力喝道:“彩霞,你不是平日里照顾玉贵人的贴身侍婢吗?这些子情况竟不知道吗?若是玉贵人有什么差池,你便是陪葬薄上第一个人!” 这边一恐吓,彩霞吓得腿一软,噗通跪下,身子如筛糠一样说道:“奴婢说,奴婢说,主子最近调养身体,倒是喝了几副药……” 裴纪得了准确的消息,接着问道:“彩霞姑娘可否带着微臣看一下药渣?” 说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彩霞紧着步子站了起来,并疾步走到药渣处,捡了些回来。 终于,查验,对比,好一会儿之后,裴纪才对这翠珠轩的淳贵人回道:“贵人,玉贵人的情况有些复杂,可要去请皇贵妃或者皇上?” 淳贵人惊讶不已,裴纪既如此说,看来情况不容乐观,只是,这会子皇上还没过来,看了下周围,实在是没有其他人能承担,“芝兰!” “主子。”芝兰凑上前去。 “看皇上到了没?或者去请婳皇贵妃速来翠珠轩!”淳沅吩咐芝兰。 芝兰颔首道:“是,奴婢这就去!” 刚转身走了两步,便听到太监喊道:“皇上到!婳皇贵妃到!” 屋里的人应声全部埋头跪着。 嘉庆在前,皇贵妃在后,均看起来略显焦灼。 “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裴纪礼道。 这贵人玉容不仅是绝色倾城,连性子都柔情似水,皇上当时一听她有事,放下奏折就过来了,当时,因着璟婳给嘉庆送雪梨汤,便一同赶了过来。 “起来吧!玉贵人怎么样了?”皇上看着床上微微蹙眉、柔若无骨的玉容,心都要化了。 他那深情款款的样子让璟婳有些酸楚,现如今的宫里还真的没人让皇上这样倾心呢…… 裴纪只好把表象的东西说一下:“玉贵人这平日里滋补的太过厉害了,应该是偏信了某种药方?更重要的是,这药方并不那么适合玉贵人,她的身子才会有排斥。” 嘉庆有些着急,直白的问道:“你的意思是玉容在私自用药为求恩宠?” 之前因为彩云邀宠偷偷给嘉庆服用药丸,致其身子大损,让嘉庆好一阵动怒,没想到这会子又听到“私自用药”几个字,一下子就蒙上了冷意。 裴纪摇了摇头,“这倒不是,以这药渣来看,应该是求子的药。” “这玉贵人正是年轻,又得盛宠,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璟婳看了眼嘉庆,对裴纪惋惜的说道。 裴纪附和道:“娘娘说的是,只是,这问题出在药方上。恐怕开药的大夫并未亲眼见玉贵人,这里面药物的剂量不是很适合玉贵人。更重要的是,玉贵人这次的药应该加了一味药,让受孕药变成了避孕药。这才导致玉贵人身子不适,虚的厉害。” “避孕?”璟婳一惊,这错误也太明显了吧。 “那玉贵人的身子能调好吗?”嘉庆全程都在听,在裴纪说完之后,拧眉问道。 裴纪只得老实回答:“玉贵人身子底子薄,药剂又猛,臣医术有限,恐怕调理不到以前的状态了……” “那会有什么影响吗?”璟婳看了眼嘉庆,见他不说话,开口问了下裴纪。 裴纪惋惜回道:“应该很难有身孕了。” …… 这不是相当于判决吗? 一个在宫里存活的女人不能生育,那还有什么指望? 璟婳轻叹一声:“你尽力给玉贵人调理吧。” “是!”裴纪便转身下去了。 屋里便只要璟婳和淳沅。 “皇上!”看着抚膝的嘉庆,璟婳提醒道。 嘉庆摩挲着玉扳指,吩咐道:“她自己做的孽就让她长长记性吧!” “臣妾多派些宫女来伺候玉贵人吧,也好让她尽快调好身子。裴太医说了只是有影响,没说那么确定呢。”这玉贵人平日里确实没那么多事情,这冷不丁出个这样的事,璟婳打心里是想帮她。 显然,嘉庆并非如此考虑。 “不必了!淳贵人也是贵人,便没有她那样的乌七八糟的事情!”嘉庆许是真厌恶了,站了起来直接走了。 璟婳看着淳沅,说道:“你有心了,这玉贵人若是有你一半沉稳也不至于这样的结果……” 淳沅也颔首,“娘娘说的是啊,谁能想得到啊……” “行了,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调养身体吧,你这边就多费点心思看着点儿。”璟婳摇了摇头,实在是玉容无话可说。 淳贵人温顺道:“嫔妾谨遵娘娘吩咐。” “嗯,走吧。”身后的玲珑紧上前一步,扶着璟婳走了。 重归平静后,一切似乎又不一样了。 玉贵人知道自己难再受孕之后,一下受了刺激,有些疯癫,经常在翠珠轩痛哭,或傻笑…… 裴纪后来去了几次,也都无计可施。 璟婳为了避免流言,便让玉贵人搬离了翠珠轩。还对淳沅好一番安慰,连嘉庆都不由得召见她多了次数。 至于諴妃,更不用说了,直接让斐然去请到延禧宫了几次。 淳沅看着诺大的翠珠轩,心里五味杂陈,原来,不择手段是如此的孤独而又上瘾……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反转后宫 端月,生机盎然。 连同人的心呐,都不由得骚动起来。 景仁宫里,諴妃等嫔妃正在闲聊。 “皇贵妃娘娘,您听说了没?皇上最近可在准备南巡?”莹嫔虽口未出不满,不过就从她那表情里也能让人揣摩出一丝醋意,对她连此事知情都不如一个丫鬟而闷气,对她未能得到陪同资格的不满。 璟婳浅浅一笑:“本宫也只是挂耳听了那么一句,不过,皇上没有最终通知本宫,就暂不做打算。若是确定,内务府便会通知了。” 諴妃扬了扬兰花指,心里那叫一个恣意,连目光都睥视三分,“皇贵妃娘娘日理万机的,昨日还感了风寒,连皇上都说要体桖皇贵妃辛劳,内务府岂敢打扰?所以,昨日内务府陈春晖便向本宫简单说了一下,想来,应是已经开始准备了。” …… 这不是明显的“争权”吗? 众人不由得心头一凛,几乎快到嗓子眼儿,看向璟婳。 璟婳脸色确实难堪的厉害,可还是要顾全大局的端庄正色道:“原来是諴妃跟进着,那便要辛苦諴妃了~~” 此话说的莹嫔和春贵人颇为不满。 “諴妃娘娘还真是——爱操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中宫之位是諴妃您呢~~”春贵人若初一语道尽大家的敢怒不敢言。 顿时,火药味十足。 “春贵人说话可要注意分寸,不要忘了尊卑位份!”斐然平日里也是跟着諴妃张扬惯了,这说话堪比妃嫔似的了。 諴妃倒也什么都没说,好不让人怀疑。 若初可不吃她那一套,“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这话可恼了諴妃,“春贵人,若是论资排辈,本宫与皇贵妃说话,你确实也不够位份,不应该多言吧。”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璟婳轻咳一声,“好了!既然都懂得礼仪尊卑,就要照着做,不要逾越了才对!是不是,諴妃?” 璟婳的眼神明亮而凌厉,看的諴妃哑然。 “那是自然!皇贵妃娘娘说得对!”諴妃这一句话竟试出来了璟婳的不再隐忍。 玲珑呈上了一本佛经,璟婳示意,玲珑便哆嗦着手把佛经给諴妃端了过去。 “諴妃,本宫最近常常研究佛经,的确也平心静气不少,特把佛经送与諴妃,希望諴妃也能够多读读!”璟婳还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和諴妃唱起对场戏。 在一众诧异中,諴妃不得不接受,尽管态度不愿,举止松散。 这本佛经像个紧箍咒一样,封印了諴妃的任督二脉,在璟婳与其他嫔妃的说说笑笑之间,显得諴妃那么的“与众不同”。 至于皇上的南巡之事,便在璟婳重罚了内务府的陈达之后,重新被提上了日程。 毓庆宫。 嘉庆正在审阅奏折。 时不时看眼正在生气的諴妃。 “皇上~~”諴妃一早就来了,对皇上说自己是好心,却被璟婳几番羞辱,这不,给皇上说完了之后,没见着皇上为自己做主,反而被皇上劝着自己以大局为重,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嘉庆也明白諴妃一般不会轻易过来争风吃醋什么的,只是,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也着四宝打听了一下,实在是璟婳与惠苒的口角之争罢了。 见皇上不发话,只一味地看奏折,諴妃忽然就暗自垂泪开来:“皇上,这宫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现如今皇贵妃有了子嗣支撑,又得皇上撑腰,自然是底气十足。可皇上说的让臣妾体桖皇贵妃多担待些事情嘛,怎么反过来偏偏成了臣妾的错了?这是欺负臣妾膝下无子吗?”说完,諴妃竟真的哭了起来。 若是刚刚嘉庆只是随口一说,这会子明显就得思量用词了。 “怎么还哭上了?这事是朕没处理好,朕一时忘记交代了她,就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过,你也在朕身边多年了,知道朕心里有你,爱妃就体谅体谅朕的良苦用心,别与璟婳置气了。”嘉庆像是看小孩子置气似的,开着玩笑看她。 “皇上!您就是偏爱皇贵妃~~”諴妃作势赌气离开。 一直到门口,正好与进宫商讨国策的十七爷遇上。 “諴妃娘娘吉祥。”永璘礼道。 諴妃惊讶一下,未反应过来。 永璘看见惠苒脸颊上还挂着泪未拭去,心头一疼,忍不住问道:“諴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连脸上挂着泪都没擦去?” 諴妃赶紧侧过身用手帕拭去。 斐然心有不满,说道:“贝勒爷不知,皇贵妃把娘娘都欺负成什么样了,最气的是,皇上也不给娘娘做主……” “斐然,不可妄论宫中之事!”諴妃轻斥她。 “贝勒爷,正事要紧,皇上在殿里呢,本宫先回去了。”毕竟是在宫中,这人多眼杂,实在不是久留之地,諴妃说完,微微福身离去了。 永璘看着諴妃的背影,心中有些担心…… “贝勒爷!”正好,四宝看见贝勒爷,上前喊了一句。 “贝勒爷,快些进去吧。”四宝笑着说道。 永璘这才定了定心思,进去了。 刚落坐,合欢便把茶端了上来,“贝勒爷,请用茶。” 永璘点了点头。 “永璘,这次南巡之事你也知道,说起来那也是体察民情。皇阿玛如今太过相信和珅,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江南一直都是朝廷紧俏物资进贡重地,实际上也是想看看咱们的国库到底是有个什么样的盼头儿。”嘉庆对永璘那是没有一点儿遮遮掩掩。 永璘明白皇上的意思,说道:“皇上说的极是,不过,南巡事大,臣弟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嘉庆与永璘相视几秒,七上八下的最终原因还是源于和珅。 “那依你看,怎么办?”嘉庆问道。 这能怎么办? 永璘除了想到自己过去,愣是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 “皇兄,臣弟愿请命前往!”永璘一跪,说道。 想来也是个办法。 虽然嘉庆极力想要亲自亲为,可南巡确实不是个小事儿。更何况,这一笔消费可是劳民伤财的。 本就是考虑,没有最终确定,嘉庆便说道:“起来吧,这事等等再说吧。” 两人拿起奏折,刚探讨了几个问题,四宝急急的跑了过来,径直走到嘉庆前面,颤抖着说道:“皇上,太上皇在乾清宫病倒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大位难登 嘉庆心里“噹”的一声,沉沉无边。 都说权势面前人人自危,可一旦沾惹了亲情,多多少少总让人心底有憾。 “快些走!”路上,嘉庆和永璘一言不发,气氛凝重的要结冰。 只有哒哒哒的疾步声音和嘉庆时不时的催促,此事重大,太监们也都提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伺候。 终于,到了乾清宫。 这恢宏气派,似闪着金辉光泽的宫殿在嘉庆心里一直都是权势所在,是神圣不可侵犯,是他不能企及的,只因为里面一直有万民敬仰的乾隆帝!他的皇阿玛! 纵使皇阿玛退位,也仍然未退乾清宫,朝堂大事小事仍旧需要送往这乾清宫,以做朱示。 他恨过,恨这苍天待他不公,让他年纪尚幼就失去额娘的庇护;恨这皇家薄情,个儿个儿都想争权夺势,对他们的冷暖无人问津;恨这皇阿玛重信奸佞,他空有抱负无处施展,处处受限;最恨的还是皇阿玛专权专制,既不能让他们有天马行空的理想,又不能给他们想要的自由自在…… 以前,他甚至都恨得麻木了。 可四宝一通报皇阿玛急病病倒,他心里突然六神无主起来,一阵慌乱之后,充满了悲凉,纵是一代帝王,面对生老病死也是束手无策。 “皇兄?”嘉庆望着乾清宫的匾额一时失神,永璘唤他一句,才回了神儿。 继而,眸子里重新蒙上了一层帝王专属的淡漠,提脚进去了。 苏之龄正在候着,一见嘉庆,碎步跪下,“请皇上降罪!是老奴伺候不周!” 嘉庆弯腰扶他,略宽慰道:“起来吧,你伺候皇阿玛了一辈子,若是你也伺候不周,真不知还能有谁胜任了。现在皇阿玛到底怎样了?” 苏之龄抹了一下脑门儿上的细汗,诚惶诚恐道:“太上皇前几日着了和大人去请了几个道家神仙,说是能练就延年益寿丸让太上皇长命百岁。这几日便是日日要吃了两颗延年益寿丸才肯罢休。昨天太上皇身子只觉倦乏,未有别的不适之状,今日可能是刚服了药便召了两个新入宫的常在侍寝的缘故,突然倒在了暖榻上。” 苏之龄说的隐晦,嘉庆却听出了其中意味。 终究是想长生不老的执念作祟。 为了以正视听,让后宫之人谨记,嘉庆直接下令,赐死两个常在。 几乎要站满了屋子的太医,也都面露难色。 李延秀作为太医院院判,浑身都汗涔涔的。 “怎样了?”嘉庆未坐,负手站立看向内殿,问道李延秀。 李延秀不敢怠慢遮掩,“回皇上,太上皇近期身子虚空的厉害,加之又自服了不少丹药,脉象似有若无,实在是臣等无能。” 李延秀难以开口,即刻跪下俯首,太医们也都战战兢兢,跪倒一片。 面对李延秀的欲言又止,嘉庆只觉心底凄然,他的皇阿玛看来真的是时日无多了。 这心里不觉之中,竟有一丝丝暗幸,这天下终于要以他为尊,年号嘉庆了…… “李延秀,你且过来!”嘉庆走向暖阁,回头叫了一下李延秀。 赶紧起身跟上。 两人进去之后,便禁闭了门。 四下无人,嘉庆方才问道:“依你看,太上皇还有多少时日?” 李延秀的心咯噔一下,慢慢平复了许久,看着嘉庆回道:“回皇上,太上皇虽年纪大,又服药导致身体空虚,按理说比较危险,不过,太上皇常年喜好骑射,又注意调养饮食作息,身子骨的素质较好,若是精心护理,还能延长个一年半载……” 嘉庆未言语。 忽然,暖阁里的自鸣钟“噹”的一声,敲动了嘉庆的所有心思。 “你且照朕说的去办。”嘉庆面对墙上的那幅美人图,一字一句说道:“皇阿玛劳苦功高,常年披星戴月忙于朝政,未怎么休息。眼下身子不适,正好调养生息。朕自会禀明皇阿玛朝政事务皆由朕上心处理,不可再劳皇阿玛费心便是了。” 李延秀字字记在心里,“微臣遵命,还请皇上放心。” 嘉庆又补了一句:“此事务必由你事必躬亲,不得假手于人,明白吗?” 李延秀道:“臣遵旨!” 后,嘉庆下旨,为保证太上皇静养不受打扰,朝中大臣不得打扰太上皇,如有发现,必重罚。 朝堂之上,和珅窜到部下上奏请旨,要请太上皇聆听,被嘉庆一语驳回!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 前一天,和珅一党还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只消得一日时间,可就没有他们的立脚之地。 嘉庆在此事的态度坚决,也是少有的铁腕。 不过,和珅又岂是甘于逆来顺受之辈。 他以权制朝堂,第二日上朝时,竟然有大半官员罢朝,缘由则是嘉庆初登大位,未能事事亲为,只有太上皇同上朝堂,方是良策。 “这是造反!明目张胆的造反!和珅都能罢朝堂,还有何事是不能做的?”嘉庆在毓庆宫气的颤抖,永璘与苏清也是黑着脸未言声儿。 “永璘,你说这怎么办?”嘉庆终是再气,总要想办法,他把视线投向永璘。 只是,永璘之前闲散惯了,并没有上心朝野,这一下子没了章法,连交好的大臣都是寥寥无几。 “不瞒皇兄,永璘还未想到两全其美之策。”永璘如实回答。 嘉庆的无力似乎又加了一层,深深的攥住龙椅,硌的掌心生疼,也就是这一丝疼痛,还能让自己清醒一点。 一直不做声的苏清主动开声说道:“皇上,这相当于逼宫,一次妥协的话,真是后患无穷了……” 嘉庆岂能不知,只是,这满朝文武,竟没有可用之人。 “罢了,回去吧。”嘉庆脑仁疼得厉害,吃了几个止疼药丸,仍是不顶用。 永璘明白,这皇位既是嘉庆,掌权那也是迟早的事情,自己若是在这时逞一时之用。难免日后让嘉庆设防,不如照常闲散态度,还能落个明哲保身。 至于苏清,有办法,却还不能说,都是下下之策,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眼下,还不到时候。 偌大的毓庆宫,空荡荡的,嘉庆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将夜,四宝禀奏。 “皇上,宁武泰求见。”四宝看着嘉庆铁青着脸,心里不免发怵。 “宁武泰?他有何事?”嘉庆疑惑道。 四宝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宁大人说是来解决皇上的心头愁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心狠手辣 “宣他进来!”嘉庆眸底一深,不由得让人周身肃冷起来。 宁武泰在兵部历练许久,一身霸气显露无疑,加之性格使然,别看进的是皇宫,自有气场傍身。 “微臣参见皇上!”宁武泰不过是巡捕营统领,掌分汛防守并巡逻稽查外城及京郊地方,要说多大的功绩倒也谈不上,只是这张口就说要替皇上分忧解难,可是不小的口气。 “起来吧。”嘉庆原不做多大希望。 “回皇上!朝堂之上,微臣已听阿玛简单赘述过,实在是气愤至极。那和珅明显是以权弄权,若不从根源上解决,将会后患无穷。”不管怎么说,性直的宁武泰的话确实字字都落到了嘉庆的心中。 “那你可有良策?”嘉庆兴趣渐起。 只见宁武泰狠戾回道:“斩草除根!” 嘉庆身子往前一倾,“你仔细道来与朕听听。” 然后宁武泰就开言道:“这些人都是些要钱不要命,要权不要脸得人,靠着温和仁厚的手段绝不会有一丝撼动。” 话糙理不糙,嘉庆不由得点头,并对宁武泰另眼相看,之前一直听说宁武泰是个不学无术之人,今日一看,也不见得全如外面传的那样。 “你接着说。”嘉庆听的很认真些。 只见宁武泰继续说道:“微臣只知道如果朝堂干净了,皇上也就心静了。” 从宁武泰的眼神和动作里,嘉庆能猜的出他的意思,这人倒真是个下得去手狠的下心的勇夫。不过,勇为好,莽可就不去不做了。况且,朝堂不稳,嘉庆一时还难以下决心撼动奸臣,眼神里也渐渐有了犹豫。 宁武泰直言:“皇上可是担心朝局变动?” 虽勇却也能细微观察,嘉庆心里暗暗赏识起来。 “那是自然。”嘉庆说道。 只见宁武泰直视嘉庆,饶有深意道:“皇上既有此担忧,那可不就正中和珅一党下怀,他们正是猜准了皇上向来仁厚宽和,不会狠心而为,才敢这么张狂。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再,如此往复,只怕皇上只会受他钳制,再不能掌控。” 最后一句像是冰针,直戳戳的击中嘉庆的犹豫与顾虑。 他确实害怕一次妥协之后,和珅无法无天…… 再抬头看宁武泰,嘉庆心里也有些复杂,他是璟婳的兄长,如此的张扬进宫,可是受了璟婳的鼓动?亦或是恭阿拉的授意?嘉庆从小就知道后宫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在,若是恭阿拉城府太深,他还真担心会不会解决一个前忧又多了个后患…… 看见嘉庆眉心的微动,宁武泰知道皇上应该听了进去。至于,皇上的顾虑那也是人之常情。 “此事重大,容朕再考虑考虑。你且退下吧。”既然拿不准,嘉庆便不能用。 宁武泰反倒没有一点儿退让的意思,武将身上的直谏学的是淋漓尽致,“皇上,微臣未曾禀报阿玛,也未曾禀报皇贵妃娘娘,一心只想解决皇上的忧虑!如若皇上需要,宁武泰愿做皇上手中的一柄刃!” 宁武泰颇为坦诚的一席话让嘉庆有些心动,他走下暖阁,与宁武泰一步之隔,看着他,缓缓沉沉说道:“恭阿拉乃是兵部尚书,你大可让恭阿拉奏请,为何你要独自进宫,说这番话,要是朕动怒,或许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会丢了性命。” 面对嘉庆的质问,宁武泰虽心有悸悸,却迎着目光看去,“阿玛仁厚,也一直谆谆教导儿女要效仿皇上,以得服人,以任报怨。可微臣却道人不为我便要舍弃,当是君王,更要如此。大丈夫当出人头地,争为人中龙凤,偷活一生碌碌无为,微臣不屑。纵观天下,能实现微臣抱负的只有皇上!” 此话一出,便是震动。 嘉庆心中去波涛一样,澎湃非常。他心底多年积压的委屈与成全,全在这一刻被悄无声息的打开,也正是宁武泰的话让嘉庆明白,权要以至高无上,方可睥睨天下,再无什么能委屈自己。 “好!宁武泰听旨!”嘉庆临窗而立,徐徐的风更让他清醒,也更能下定决心。 宁武泰沉沉一跪,“微臣在!” “朕封你为御前行走,暗为血滴子,只听命于朕,不得外泄任何消息!此职务秘而不宣,专为朕探听情报,密杀奸臣!”嘉庆自少年起就听皇阿玛说过皇玛法曾建立过一支宫中内侍,名为血滴子,暗杀异己,专拢皇权。那时候,嘉庆就暗下心思要做一位明君,以德治天下,以仁取谋士。没想到多年过去,轮到他真的登上这帝位的时候,竟也有了此心思,排除异己,不择手段。不知可悲还是可叹…… 次日天未亮,和珅的得意门生,也是二品大员,竟发现暴毙家中,连同家中男子,无一幸免。血流成河之处,皆是哭天抢地,声嘶力竭。 而府中门口,朱红色漆字:凡是祸国奸臣,满门抄斩!如与和珅一党同流合污,必遭天谴! 落款则是:天道勇士! 围观百姓虽不忍直视,也都欢呼叫好,大有老天有眼之意。 一时之间,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酉时未到,街道已是空无一人,店门禁闭。 大臣汇报此事时,嘉庆正在畅音阁。 既然做,就不再畏首畏尾,要么成功,得了天下,要么受此要挟,再翻不了身。 将夜。 宁武泰禀报。 四宝对于这位新晋贵主儿可不敢得罪,忙引入大殿,客气道:“宁大人稍带片刻,奴才这就禀明了皇上。” 宁武泰意气风发,脆声道:“有劳公公。” 四宝便退了两步赶紧进了殿内。 “皇上,宁大人求见!” 嘉庆正躺在暖塌上,几名宫女轻柔捶腿,一时惬意无双。 缓缓抬眼,扬了扬手,四宝便会意,催促着宫女退下了。 “让他进来吧。”嘉庆道。 宁武泰气宇轩昂进殿,行礼道:“参见皇上!” “剩余的那些人怎么样了?”嘉庆拿着金丝镂空长捏,夹了一块奎宁香放入了香炉,缕缕烟雾中更觉香意。 宁武泰回道:“微臣挨个儿进的府邸,已经安插了人员监视,若有不从者,就地格杀!如有通风报信串通者,必会灭门!都跪地求饶,归顺朝廷,再无二心。” 嘉庆这才长舒一口气,“如此便好。不过,和珅也就明白了此事是朕所为了。” 宁武泰嗤笑一声,“就算他知道又怎样,这大清终究是姓爱新觉罗,他和珅不过是皇家的一条狗……” 有了宁武泰在前面铺路,嘉庆着心里倒是安心不少。 宁武泰说的没错,这大清是姓爱新觉罗! 没过三日,朝堂皆满,文武百官,声声恭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百八十五章 宁爷性格 忽然之间,兄长就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这让璟婳有些高兴,可也隐隐有些忐忑。 “喜儿,你去唤宁大人过来,就说是本宫找他。”璟婳心有烦扰,食不知味寝也不安。 喜儿还真没见过这个“盛名”的宁爷呢,只是听宫女们说这个宁爷情商太低,只懂舞刀弄剑,宫里那么多美人儿,偏偏就是死脑筋一个,听得多了,喜儿就以为定是那莽夫之人了。 主子只是告知了宁武泰在奉先殿旁边的配殿歇息,但并未说的太多。一路上喜儿就一直揣摩这宁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到了奉先殿,喜儿眨着眼睛瞅那两边络腮胡,一双铜铃圆眼,黝黑肤色的人,可四下寻摸也没看出来有人符合啊。 这时,从后面悄悄探出头也随着喜儿往前看,不解问道:“看谁呢?” “哎呀,妈呀!”喜儿条件反射的跳了一下,拍着砰砰砰的心跳,满脸不悦,本来聚精会神找人呢,猛地一下从头顶透出来一个声音,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你要吓死人呐!”喜儿气恼,说话也有些火气。 “啧啧啧,你这姑娘,火气真大,哪一宫的娘娘能镇的住你呦……”男子颇为赖皮,怎么看怎么像是故意这么说。 喜儿还就忍不了,看着眼前这剑眉星目,五官轮廓挺阔的男子,含气道:“你这人真是怪!你管我那个宫里的,又不找你!” 男子一瞅,得!这姑娘也是火爆脾气,便矮了一分气焰,多了一分好奇,道:“那你找谁?这宫里我熟的很,说不定能帮你呢!” 喜儿翻了翻白眼,嗤笑道:“帮我?你能认识谁?” 男子也不恼,明看别人不乐意,他倒上心的很,“你说啊!说吧,到底找谁?” 喜儿一撇嘴,算了,反正也没找着,死马当活马医吧,故意提声道:“我找宁爷!你知道在哪儿吗?” 男子错愕一声:“谁?” 喜儿叹了口气,幸灾乐祸道:“看吧,我就说你不知道吧。” “哪个宁爷?”男子眼神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喜儿真是要醉了,忍着十二分的怒火攻心,说道:“就是皇贵妃的兄长,当今的御前行走!” …… 男子看了看喜儿,挑事儿问道:“哦~~是这样啊,那我还真没见过……” 喜儿就嘟囔开了:“你说这奉先殿就这么大,这人吧,一眼就看完了,哪里有长的像张飞的人啊?” 男子噗通一下再也没忍住:“是谁告诉你宁爷长的像张飞的?” 喜儿剜他一眼,恶狠狠道:“就我说的了,不行啊?” 男子一个无语流汗,“罢了罢了,快些走吧,皇贵妃娘娘该等着急了。” …… 一席话惊的喜儿愣在原地,痴痴指着他道:“你——你——你——” 宁武泰回头,冲她坏笑道:“再去晚了,本大爷可不敢保证会不会说出来你这不敬之举啊……” 喜儿算是败给了这宁大爷,放下不甘,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还别说,宁爷这走路带风的身影真是极像娘娘,都是那种唯我独尊的气场。 “宁爷,您大人有大量,可得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啊,好不好?”喜儿时不时就凑上前去,一脸谄媚的对着宁武泰笑。 喜儿这会子直挠头,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宁爷也是一烈马背上的俊儿郎呢,还一门心思找张飞,真是被自己蠢哭了。 不时回头,余光瞥见了几次喜儿挠头懊恼的表情,心里真是觉得有趣极了。 “你叫什么?”宁武泰走在前面,引的喜儿几乎是一路快步,不由得慢了步子,开口问道,只是,这刚慢了步子,便感觉“咚”的一声,喜儿吃痛的揉着脑袋,不停赔礼道歉,“宁大人恕罪!宁大人恕罪!” 宁武泰心里直想说怎么会有这么蠢萌蠢萌的丫头。 “我问你叫什么,又没打你骂你,你紧张什么?”宁武泰特意慢下来几步,让喜儿先过。 喜儿这才恍惚过来,“奴婢是喜儿。” “喜儿?好的,我知道了。”宁武泰这话让喜儿琢磨了好久。他问名字干什么? 不过,出奇的是,快到景仁宫的时候,宁武泰一反常态,脸色阴郁的不行,别说笑了,看着都心里打颤。 玲珑看见宁大人进来之后,便回道:“宁大人稍后,奴婢这就去请娘娘。” 喜儿恍若觉得刚刚与她嬉闹玩笑的宁武泰是想象出来的,这一刻的严谨肃冷与刚刚判若两人。 第二百八十六章 心里暗暗 宁武泰性子虽烈,却也有自己的坚守。 他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达到目的,都不想让家人知道那些手段。 “妹妹不要听那些风言风语,哥哥为皇上做事,自是有分寸。”宁武泰道。 说是这么说,璟婳心里还是忐忑得很。 “哥哥,妹妹不求别的什么前程功禄,只希望你和阿玛还有世泰都能好好的。哥哥明白吗?”璟婳受够了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在朝里有一席之地,总是希望他们能稳扎稳打,慢慢好转。 宁武泰自是知道妹妹的脾气,“哥哥明白的很。你就不要多想了~~” 随后,璟婳看也再问不出来什么问题了,便摇了摇头,叹道:“但愿你们都能理解本宫的苦心。” “哥哥知道你的忧虑,你且放心,现在咱们已经不是以前的钮钴禄一族了,以前我们住在城西,连房子都是义父赊施的,别说人头攒动,就是哥哥想让别人到家里做客,都要考虑有没有能力去招待人家。所以,阿玛一直不愿叫恭府,而是叫钮府,不就是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光彩之处吗?现如今,你且去看看,恭府硕大的匾额那么金灿灿的挂着,而那里也不再是大家口中的贫苦之家了,而是御前侍卫之府,是兵部尚书之府,是皇贵妃母家,是公主之府!这么多的头衔,哪一个都是骄傲!”宁武泰常年在外面打拼,太知道疾苦心酸,这好不容易有了往上爬的机会,他岂能轻易放弃? 璟婳对哥哥赤红着双眼的不甘与委屈感受了太多太多次,她只是怕,怕功亏一篑,怕为世泰,璟儿无法保驾护航。 景仁宫里义愤填膺,宁武泰与璟婳理念不同,早就没了共同的习惯。 只是,你永远不能忽略复仇者的决心。 和珅猜到了铩他羽翼的必是嘉庆指派,而他更确定的一点便是嘉庆还不会对他下死手,这么多年,他太知道嘉庆的优柔寡断。这次也无外乎是嘉庆一如既往的“雷声大雨点小”,翻不起什么浪花的动作而已。 所以,等到和珅查出来是宁武泰捣的鬼时,和珅直接就气极,他篾篾而道:“恭阿拉,你还真是够有心,养出了个这么个东西!明天本官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引火烧身!” 和珅私下里与众多大臣都是关系匪浅,宁武泰这次的“清剿”,一下子让和珅失去了众多的保护,也让他多年打下来的关系网分崩离析。 饶是这样,岂能不恼。 第二日,和珅便惆怅着盘算怎么回击。 朝堂之上,和珅指派人一连参奏几本奏折,都是一个意思,要拥立钮钴禄璟婳为皇后! 若是出自别人之口,倒也不会引起那么大的注意,可偏偏出自和珅,一个贪污成癮的奸臣。 他如此一办,原本真的生有立后之心的嘉庆也不由得心里打起鼓来。 恰恰此时,和珅让人在宫里在京城都散播谣言,说是恭阿拉仗势欺人,打着皇贵妃娘娘的旗号逍遥撞骗。 第二百八十七章 驱逐出宫 景仁宫难得的奏出了琴音。 随着曲折婉转的盈盈腔调,让人忍不住想要踏足前往,不用言喻的岁月静好的感觉。 若是只附上双耳朵,这日子未免也太惬意。 正殿。 璟婳侧头闭目,似在听曲。 春贵人若初品着春茶,两腮微红,气色极佳,此时她看着姐姐闷闷不乐的样子,想要询问,又恐惊着姐姐的梦,便让乐师们放缓了节奏。 大约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璟婳身子微动。 “下去吧~~”懒懒说完,心里还是十分的不畅,本想要听些琴音让自己平缓一下心镜,却发现这扰心的还是思绪,于是,淡淡扬了扬手,喜儿便会意的让乐坊的人下去了。 “姐姐这是愁什么呢?”春贵人着了一身娇俏春色烫花裙,执了一帕湖色绣花方巾,头戴一弯玉簪,真真让人觉得清新极了。 璟婳许是没有休息好,整个眼波流转的都是灰蒙蒙的。 “最近思绪乱极了,心里总觉得不安。”璟婳扶额,眉心不由得染上了惆怅。 “不安?最近姐姐盛眷正浓,三阿哥也渐渐进了学堂,母家阿玛、兄长都又受器重,竟也有愁事……”若初心里只叹真是人人皆有愁肠。 璟婳被她说的一声自嘲,“宠是荣,也是危啊~” 若初淡然说道:“姐姐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璟婳抬眼,视线落在了若初的眼睛里。 “好像不容易开心了……”说完,连若初自己也要笑了。 “那还不是正常嘛。”璟婳起身,拿了玲珑递过来的香囊醒了下精神。 若初也随着璟婳的步子朝外走着。 站在门口,日头正好照了下来,落在身上的阳光,似乎洗去了心里一部分的阴霾。 “出去走走吧,待在屋子里人也容易颓唐。”若初提议。 璟婳本就没什么趣事,出去便出去了。 闲庭信步到御花园,方才发觉好多花都开了,明艳的很。 渐渐悦色了一些,连喜儿和玲珑看着也开心些。 “姐姐,妹妹听说前两日刘佳蓁蓁来了景仁宫?”若初不经意的问道。 璟婳点了下头,“是,在门口跪了两天,说是求见本宫。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想要在皇宫里立脚,傍个依靠罢了。” 若初却觉得璟婳想的简单了,“姐姐,那人可是諴妃拉下来的,这要是有什么嫌隙,可不值当了。” 相比于哥哥这颗大石,刘佳蓁蓁的事情真是算不上什么大事了,“无碍的,本宫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者,刘佳蓁蓁只是从贵人降为常在,并非打入冷宫,应该没事的。” 若初听到璟婳知晓这个事情便放了心,“姐姐心中有数自然是最好的,諴妃向来就不是善罢甘休的人,还是小心为妙。” 璟婳笑了笑,握起若初的手,说道:“妹妹心里有姐姐,才会这么小心谨慎,姐姐真是不知怎么感激才好呢。” 若初也笑了笑,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一声太监笑的张狂:“这下姑姑能记得了吧?” 明显的,璟婳也听到了,脚下的步子也急了些。 刚转身,就看见兰心被两个太监架着往前走。 “干什么呢?”小福子抬着步子就走上前去了。 两个小太监一看是景仁宫的福公公,那还不点头哈腰的。 只是,两人刚一放下兰心,兰心就体力不支的软了下去。 喜儿心急,赶紧过去,扶着兰心只觉姑姑身上热得不行。一摸额头,更是不得了,抬起头就对璟婳说道:“娘娘,姑姑烧的厉害。” 璟婳最是不能忍受这些欺软怕硬的人,便厉声道:“兰心发烧了,你们这是带她上哪儿去?” 那两个小太监可不敢糊弄皇贵妃,小鸡啄米般磕头,回道:“回娘娘,是——是内务府陈大人说要治兰心姑姑的罪,说她管教不善,唆使宫女偷了东西。” “胡说!姑姑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没等璟婳发话,喜儿就对两个小太监呸了几声。 “喜儿,凡事自有娘娘论断,明白吗?赶紧带着兰心去太医院。”若初护着喜儿,让她先下去,若是再在这里听小太监大放厥词,指不定又要说什么了。 后面跟着的宫女赶紧和喜儿一起扶着兰心下去了。 玲珑收拾好石凳,扶着璟婳和若初坐下了,两个小太监也挪着步子跪在石桌前面。 “兰心唆使宫女偷盗?偷了什么东西?”这种情形,好似刚发生不久,璟婳耐着性子问话。 虽然问话并非厉色,可两个小太监还是吓得不行,说话都磕磕巴巴,“这个,这个,陈大人未交待奴才们。” 若初不免冷笑,“这个陈大人还真是不得了,宫里的大小事情他居然全部都能独断哈,之前私自汇报諴妃还没治他的罪,这会子,又私自要对宫女用刑吗?” 小太监哪里敢顶嘴,这个春贵人那是得罪不起的,“奴才真是不知道,求娘娘开恩。” “小福子,你且去内务府去请这位陈大人。本宫要好好请教请教陈大人如何管理后宫!”璟婳吩咐小福子,俨然一副要查清事由的架势。 小福子得了令,“嗻,奴才这就去!” 极快,一盏茶都没喝完,小福子就领着陈大人过来了。 只见陈大人行礼道:“陈达参见皇贵妃娘娘!参见春贵人!” 璟婳也不做声,只观察这个陈大人。 “陈大人真是好生繁忙,后宫里的大事小事都有劳您费心了。”璟婳越是谦卑,陈达本脊背挺直立马双膝跪地,俯首道:“臣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不不不,本宫还想向您请教请教如何管理后宫呢,倘若哪里做得不对,会不会也像兰心一样,烧成那样还被强行拉走问罪呢,若真是那样,本宫可就真是难以自保了!”璟婳一个茶杯摔在了陈达的面前,吓得陈达猛地一哆嗦。 小福子悄悄移到璟婳身后,说道:“娘娘,这陈达似乎是諴妃娘娘的人。” 这么一说,璟婳就更能理解了。 这兰心的事,似乎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微臣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背娘娘的旨意啊,那兰心——兰心,她——她确实有错,微臣只是请她过去问话,别无其他意思啊。”陈达磕头咚咚响,百般的托词。” “还敢狡辩!你真是不知悔改~”若初冷眼瞥了下陈达,此人真是脸皮极厚。 “来人!把他给我压下去,革去官职,驱逐出宫,永不再用!”璟婳一点也不想再听他说话,留下瘫坐在地上的陈达,怨毒而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忠仆兰心 斐然急急奔往了内殿。 此时,諴妃刚刚抹上绛唇。 “娘娘,陈达陈大人被逐出宫去了。”斐然喘着气心跳加速说道。 此时,琉璃和乔安也都在内殿里。 諴妃拧眉看了眼斐然,斐然才镇静了心绪,对两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乔安和琉璃颔首回道。 刚刚两人掩上了门,斐然毫无防备的被諴妃狠狠的“啪!”的一下打在了脸上。 斐然委屈的忍着痛看了眼正怒视她的諴妃,低声道:“娘娘~” “下次再这么冒冒失失的,就自行领罚去吧。”諴妃训道。 “是。”斐然怎敢吭声,点了点头。 諴妃这才转入正题,“仔细说来,到底怎么回事?” 斐然渐渐平复心情,说道:“陈达得了娘娘的旨意,让两个小太监去找兰心的时候,谁知道正好被皇贵妃娘娘看到了。兰心当时烧得厉害,皇贵妃娘娘新账旧账一起算,说陈达自作主张,枉顾后宫之法,一怒之下,直接撵了他出去,并且勒令道永不录用。” 諴妃拧眉不悦,“怎么正好被她看到?陈达有说什么吗?” 斐然说道:“陈大人什么都没说,就让太监给奴婢捎了个信儿,说是再不能为娘娘办事了。” 諴妃所有的好心情都被搅散了,“本宫安插的人都安抚好了,平日里做事一定要再三注意,决不能闯到璟婳的眼皮子地下,知道吗?” “是,奴婢知道了。” 斐然出门之后,捂了捂火辣辣的脸,泪花才泛起。 转道拐角之后,乔安才悄悄探出身子,刚刚諴妃与斐然的对话,她寥寥听了几句,看来諴妃是有意要取代皇贵妃,她若想往上爬,可不能简单只靠諴妃,还得另外想辙…… 当天简单用了午膳,諴妃就去了贵太妃寝宫。 “贵太妃娘娘,现在这个璟婳真是越来越不容忽视了。”諴妃看着悠闲喂鸟的贵太妃,心里焦急。 颖贵太妃那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对于璟婳的变化自然也看在眼里,“你呀,可不如以前沉稳了……” 諴妃没想到贵太妃会这么说,叹了口气,道:“臣妾是心急了些,由其是最近璟婳母家势力逐渐增大,不免有些焦躁了。” 贵太妃把鸟食交给福毓,才转头看向諴妃,“你呀,怎么忘记了权力是把双刃剑,能杀敌却也能伤自己啊。” 諴妃本来焦躁,贵太妃这么一指点,忽然有些开窍了似的,“您是说——” “最近啊,朝堂里总是有些声音,说要立璟婳为后,你可听说?”贵太妃温润看她,像是看年轻时的自己。 “怎么能没听说,这后宫已经两年没有后位,现在有大臣提出,也是清理之中。”諴妃有些失落。 “若是平时提,可能没有什么,可现在钮祜禄氏可有两员大将在皇上跟前儿。咱们的皇上啊,虽然性子温厚,可骨子里那是和太上皇一模一样,都是易猜忌,倘若你在这和时候给皇上点暗示,或许这璟婳就不会走的那么顺了。”贵太妃像是在下一盘棋,置身事外却更明白下一步该怎么走。 諴妃如茅塞顿开一般,心里豁然开朗,“臣妾明白了。” “嗯,明白了就去吧。”颖贵太妃看着諴妃一身轻快的奏出寿康宫。 “娘娘,这諴妃是真急了呢。”福毓看着諴妃的背影说道。 颖贵太妃道:“是啊,以前进王府的时候就因为出身被排挤,后来朗娟病逝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有被璟婳捷足先登,若是璟婳和她一样倒也没什么,可现在璟婳母家势力开始壮大,諴妃急躁也是正常。” “嗯,娘娘费心了。”福毓说道。 “惠苒这孩子和永璘一样都是哀家是若心尖尖的宝贝,哪一个有难,哀家这心里啊都挂念。”颖贵太妃膝下无子,几乎把心力都倾注到了他们身上。 提起永璘,颖贵太妃更是担忧,“说起永璘,哀家总觉得最近这永璘也不怎么进宫了呢。” 福毓略觉天气微凉,赶紧给主子拿了一件绒毯盖着腿,“贝勒爷最近是来的不多,最近皇上比较信赖皇贵妃的兄长宁武泰办事。” 摩挲着永璘进献的毯子,心里更是担忧永璘,她“如今太上皇病重,当权的和珅一党又逐渐在被皇帝削弱,这大权终将完全落入皇上手中。自古以来,皇家的兄弟之争就没有好的结局,哀家不免为永璘这孩子担心呐。” 福毓劝慰主子道:“娘娘也别太忧虑了,贝勒爷总归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再说皇上天生仁厚,不会下狠手的。” 颖贵太妃听完冷哼一声,“仁厚?慢慢看吧……” 看着二次被折磨的兰心,璟婳有些心疼,又有些气愤。倘若自己的性命都不操心,那还能指望谁去救赎? 裴纪施针,喂药,又静待了许久观察情况。 “怎么样?”璟婳问道。 “回娘娘,兰心姑娘这是久疾了,虽说一时没有生命危险,可耐不住身子一直这么受折磨啊。”裴纪看着兰心面色暗沉,眼神呆滞,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便对皇贵妃如实说道。 “娘娘,这諴妃娘娘一次两次的,隔一段时间就找一次姑姑的麻烦,这就是铁人也撑不住啊,求娘娘做主,护姑姑平安吧。”喜儿打听了最近兰心姑姑发生的事情,气不打一出来,便跪下央求皇贵妃。 璟婳也知道兰心向来不是个多事的人,几次三番被折磨,定是諴妃多事。不过,要不要庇护兰心可不是璟婳说的算,还是要兰心自己有了心力。 说来也巧,晚间,咸福宫的宫女聪敏来禀报,“娘娘,二阿哥最近连连在畅音阁听戏,皇上已经不甚满意了,那欣悦姑娘偏偏又煽动二阿哥说京城新来了戏班,这会子正商量明日招人进宫呢。奴婢实在放心不下,便来求娘娘恩典,劝劝二阿哥。” 二阿哥年岁渐长,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请安倒也温顺,可璟婳总觉得冷冷的,连笑容都进不入心中,尤其是现在绵恺渐长,又懂了事,绵宁越发平日疏离了。 平日里也就顾个面儿过得去罢了,可不管真心也好,虚情假意也罢,总归是叫自己一声“额娘”,出了这样的事情,璟婳责无旁贷要管。 “娘娘,这二阿哥也忒让人费神些,您一管又指不定说您什么呢,还是交于皇上吧。”喜儿一直都没听过有谁说过二阿哥好的。 璟婳终究狠不下心坐视不管,更何况当年皇后的死她心里有愧,“他只要喊本宫一声额娘,本宫就要替先皇后照顾好他,你们谁随本宫去一趟咸福宫?” 喜儿总觉得有时候主子太过善良,“奴婢愿意去,就是不知道二阿哥会不会听娘娘劝阻?” 玲珑也赌气道:“皇上说得话都不听,还能听别人的?” 璟婳叹息。 “奴婢随娘娘去!”兰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后,声音明显还有些虚弱,可眼神却不再呆滞…… 第二百八十九章 咸福宫治 行至殿外,便听到银铃般的脆声,莺莺燕燕,嬉戏闹闹,好一幅纸醉金迷的闲适。 兰心略微皱眉,这二阿哥怎会如此糊涂? 殿外,并无太监值守,就连内庭的宫女都无踪无影。 “这都去哪儿?”喜儿看不过去,嘟囔了一句。 越走进,便越能感受到这殿里的醉生梦死。 “美人儿,哪里逃~~”璟婳刚一抬脚就迎面被一女子撞上。 “混账东西!皇贵妃娘娘你也敢撞!”喜儿哪儿管她是谁,张口就喝。 只见女子披着如墨长发,着了一身烟青色软丝绸衫,处处勾勒出女子的曼妙身材。 女子抬头看了一眼璟婳,慌的磕头,“皇贵妃娘娘饶命!妾身不敢了~~” 原来是欣悦。 这到底是二阿哥的侍妾,怎的如此不懂规矩,不知贵重。 “绵宁给额娘平安,今儿个额娘怎么有空来咸福宫啊?”绵宁自己也是衣衫不整的,赶紧着手系扣子,同时,假笑着说道,又给欣悦个眼神,示意她整理仪容。 璟婳差点儿就被他蒙骗过去,眼神一瞟鬼鬼祟祟的欣悦,斥道:“这是要去哪儿啊?本宫还真是日日错过了好戏呢!” 欣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喏喏说道:“额娘,臣妾,臣妾容颜不整,无颜面对额娘。” 璟婳听她这么说,不由冷笑一声:“哼!你还知道礼义廉耻?本宫还以为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呢?” 欣悦愧色而跪,一连看了二阿哥几次,可二阿哥全程低头,丝毫为她说不了一句话,顿时心里颇感委屈。 “额娘息怒,臣妾知错了。”欣悦俯首认错。 “你们本就是辅佐二阿哥,使其上进,现如今可倒好,整日撺掇着二阿哥留恋酒色,实在是罪不可恕!失望至极!即日起,你就去雨花阁跪着反省吧!这咸福宫怕是也留不住你了!”璟婳站在正殿前,看着跪在地上的欣悦,厌弃道。 绵宁似乎没想到璟婳这么生气,说话这等犀利,不免面露难色,“额娘息怒,此事均是儿臣吩咐欣悦做的,若罚的话就罚儿臣吧。” 欣悦听着二阿哥的“庇护”,心头一暖,想着皇贵妃总会顾忌着二阿哥的面子,谁料,皇贵妃转头便对二阿哥训斥道:“你皇阿玛几次三番提醒你注意,怎么偏就当成了耳旁风?若是再让你皇阿玛知道,可就不是让她离宫那么简单的事儿了,懂吗?” 看来,璟婳心意已决,绵宁突感束缚,手心攥的紧绷。 兰心一直注意着二阿哥,这还是那个善解人意,积极上进的二阿哥吗? 璟婳和二阿哥之间的剑拔弩张,让兰心也做了决定,她不能再放任自己被欺凌了,以前在漱芳斋,她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照顾二阿哥,更何况那个时候她自身都难保,可现在有这个机会,她若是再放弃,可就连皇后娘娘去世前的嘱托她就真的要辜负了。 “二阿哥~”兰心依依一句话,便引起了绵宁的注意。 绵宁抬起头,看见笑的温婉的兰心,总感觉皇额娘好像还在。 皇额娘? 绵宁心里悲戚,如今他只是个爹不疼娘不在的孩子呢…… “二阿哥,皇后娘娘以前总是对奴婢说您是个志向远大的孩子,书房里还有二阿哥亲笔写的字做成的匾额呢,您一直都是皇后娘娘的骄傲,这些日子是怎么了?”兰心说的哽咽,眼睛里尽是心酸关切,说的绵宁也是恍惚愧疚。 璟婳也被兰心带的心软了下来,语气轻道:“兰心说的没错,二阿哥是皇后娘娘的骄傲,也是皇上的骄傲!当然,如今也是本宫的骄傲,本宫既是你的额娘就要辅你走正道,也算对得起皇后娘娘。” 绵宁大抵是被兰心和璟婳感动了,一时有些语塞,眼神也不再那么易怒了。 至于欣悦,璟婳终究没有下得了狠手,只说让她去了雨花阁整理佛经,清心养性,若是改正了,再回咸福宫。 经璟婳同意后,兰心特意在咸福宫留了许久。 只剩绵宁和兰心的时候,兰心能明显感觉的出来绵宁舒展可许多,精神也没那么紧绷了。 “姑姑怎么和婳娘娘在一起?”终归是把兰心当成了自己人,二阿哥脱口而出的“婳娘娘”便是他没有接受璟婳为额娘的证明。 兰心警惕的“嘘”的一声,“二阿哥可不敢这么松懈,人前喊了额娘,人后就是婳娘娘一旦落人口舌就是传遍宫的不和了。” 二阿哥洒脱一瘫,“爱谁谁,本阿哥还就不伺候了!这皇位以后也是绵恺的,我慌张个什么劲儿啊~~”话说的那么不咸不淡,略略感叹,兰心不用再问就知道二阿哥这颓唐敷衍日子的原因了。 兰心这才回了二阿哥刚刚的话:“二阿哥此话差矣,那三阿哥尚且年幼,太上皇也好,皇上也好,都是重视您呢,您怎么能这么想呢?奴婢原不愿意跟着皇贵妃,就想着默默守护您和媗公主就够了,可奴婢想的太过简单了,这个宫里边,人不多,鬼无常。想要置奴婢于死地或者看笑话的人太多太多了,而做到公平公正的人就太少了。皇贵妃虽年轻,可做事不比老人儿差,再者,最大的优势就是她得宠。” 二阿哥听兰心说话频频点头,简直不能再认可不过了,至于兰心讲的最大优势,他反倒不明白了。 “那应该是绵恺的优势吧,岂是本阿哥的优势?”二阿哥疑惑自嘲。 兰心笑着摇了摇头,“二阿哥还是没明白这后宫。皇贵妃得宠,三阿哥子凭母贵却也不假,可您是谁啊?您是先皇后的嫡子,是大清的实际皇长子,光凭着这些头衔,您就是不容忽视之处。若是和皇贵妃亲如母子,那么皇贵妃得资源就是您的资源,这不正好为您添砖加瓦嘛。” 二阿哥经兰心一提醒,顺着这个思路一想,别说,还真对。 “那我要怎么做?”二阿哥有些坐立不住,心底里的那团欲望一下子被点着了。 兰心沉沉一声:“要让皇贵妃娘娘多替您在皇上面试多说话方为上策。” 第二百九十章 荣华交换 皇贵妃璟婳在景仁宫,心绪难宁,便让玲珑拿个书过来。 “娘娘。”兰心屈膝行礼。 璟婳看着兰心,放下手里的书,“二阿哥怎么样了?” 兰心顿了一下,莞尔一笑回道:“娘娘猜的果然没错,二阿哥正是觉得如今皇上偏爱三阿哥,而三阿哥又有您庇护,免不得听底下人的流言蜚语,这才有些散了心气儿。” “绵宁这孩子并非心思不正,不过是多年的娇纵养成了一些毛病,论说原因,还是他身边的人影响的。”璟婳缓缓说道。 兰心认同的点头,“谁说不是呢,以前敬叙少爷多少跟着,也好一些,可欣悦姑娘进了宫之后,几次三番的挑拨二阿哥和敬叙少爷的关系,这才慢慢让皇上不满。” “你倒也看的通透。”璟婳道了句。 兰心怎会看的不通透,只是,她一个自身都难保的宫女又能怎么样呢,更何况,这个欣悦好像还和諴妃走的比较近,就是心有余也是力不足啊。 兰心忽的一跪,赤诚伏身道:“娘娘!” 璟婳不知兰心为何事,如此慎重,便疑惑道:“这是——” 兰心抬头,坚定回复:“求娘娘给兰心一个机会留在景仁宫,兰心愿意忠心伺候娘娘!” 这样的局面那可是璟婳想了好多遍的情景,也让喜儿激动的手舞足蹈,“娘娘,答应吧~~” 璟婳倒也有自己的判定。 “为何突然有这样得想法?” 兰心不打算对璟婳有任何隐瞒,便直言道:“兰心不想欺骗娘娘,奴婢想要来景仁宫,便是不想辜负了皇后娘娘。奴婢曾答应过皇后娘娘,要守护好二阿哥和媗公主,即使是尽的是绵薄之力,也是兰心的一片心意。另外,娘娘人善在宫里也是出了名的,这整个后宫的人,没有不说娘娘好的,奴婢便想着能伺候娘娘的时候也照顾到二阿哥。” 若是别人这么说,那指定会被嘲弄,可兰心那么真挚,璟婳反而觉得用这样的人更放心一些。 璟婳于是提了那句任谁都会头疼到无以复加的问题,“那若是三阿哥和二阿哥争位,你是助二阿哥还是三阿哥?” 兰心一怔,有些无措。 不过眨眼时间,便调整好心态回复:“此事关乎国运,也关乎大清命脉,岂是奴婢能参与的了的?不管是二阿哥还是三阿哥,能够为百姓造福,为民做主便是最好的君王。而奴婢要知道的就是主子想的便是奴婢要做的,而奴婢唯一的要求便是二阿哥能安然无恙。” 璟婳赞她不趋炎附势,不卑不亢,便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在景仁宫伺候吧。” 喜儿自是喜不自胜,隐忍的要鼓掌欢迎。 兰心却面露难色,对璟婳说道:“兰心多谢娘娘费心,只是,奴婢一旦在景仁宫办事,就成了諴妃娘娘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或许还会让娘娘委屈,所以,奴婢愧对娘娘~~” 璟婳一开始就考虑了这个事情,“无碍的,若是一直畏首畏尾的,才真的会带来非议。本宫身正不怕影子斜,也自然不会害怕什么麻烦。你就安心待在景仁宫吧……” 兰心沉沉磕头道:“谢娘娘做主!” 这宫里这不就是守不住秘密嘛,前脚儿景仁宫里兰心刚跪下,延禧宫里的諴妃就收到了消息。 “娘娘,这皇贵妃娘娘是摆明了和咱们作对啊。”斐然偏就不能听到景仁宫有什么风吹草动,更别提安置兰心在景仁宫了,那可不就是给自己添堵嘛! 不过,对于宫女,璟婳一早就和皇上提过,这就算諴妃不满意也没什么可忌讳的。 “作对又怎样?本宫便要看看她能撑几次腰。”諴妃冷哼道。 諴妃听了颖贵太妃的劝导,正在联络朝中大臣治璟婳个罪名。 斐然也是满满的信心,“娘娘说的是!” 諴妃说的兰心了,方才想起来乔安,便转头问道斐然:“对了,乔安呢?” 斐然有些面色不喜,“乔安在打扫庭院呢。” 諴妃扫了一下斐然神色,泠泠然道:“你安排的?” 斐然正色道:“是奴婢安排的,她这个人似乎用摸不透,奴婢怕有什么差池,便没让她近身伺候。” 諴妃倒也没有特意说什么,只是淡淡道:“你倒是越来越有些张扬了……” 斐然知道自己夹带私心,无外乎就是知道娘娘承诺乔安让她接近皇上而泛泛嫉妒罢了。 “娘娘~~”自从被諴妃打了一巴掌之后,斐然事事更小心了些,也觉得乔安和琉璃来了之后多少争宠了些。 “行了!喊乔安进来吧,本宫有事情要嘱托她。”諴妃自是没空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斐然冷色出去。 不情不愿走至门口,对门外正在扫落叶的乔安甩腔道:“乔安!你进来一趟,娘娘找你。” 乔安忍辱负重就是不想给自己前进的路上使绊子,便乖巧道:“斐然姑娘辛苦了。” 斐然翻了翻眼,侧身过去了。 乔安整理了下衣服,道:“娘娘,您唤奴婢?” 諴妃正由着小宫女捶腿,也抬了抬手示意其出去。 “兰心已经到了景仁宫了……”諴妃浅浅说道。 …… 乔安猛地一颤,兰心姑姑还真是去了景仁宫,当即便点了点头,“奴婢既跟着娘娘,便是全心全意服侍娘娘了。” 諴妃倒也没说乔安别的,只是问道:“这兰心到了景仁宫可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容易压制了,更别提璟婳那性子了,眼下这倒也是本宫的一块心病了~~” 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乔安就是再不开窍也知道諴妃娘娘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娘娘放心!如若需要奴婢做的,一定会全力以赴!” 諴妃满意的点了点头,指名方向道:“那就睁大了眼睛看清楚,这景仁宫里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本宫不知道的!你若想往上走,也要本宫看到诚意不是?” “是!”乔安应声回道。 屋外的斜阳一点点洒进屋里,又艳又美,疏离又破碎…… 诚如乔安此刻的心情,惶恐又坚定! 她若是想要荣华,必得等价交换…… 第二百九十一章 心头和解 六月的天气属实惬意。 就在微微夏意中,和珅似乎像是秋蝉一样开始了最后的挣扎,宁武泰狠厉手段推进,纵是和珅也有些难以招架了。 任用酷吏,那是震慑人心又拒谏言之门外的方式。 大臣虽不敢明言,实则也是怨声载道。 可嘉庆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样,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他累了那么久,歇一歇亦无妨。 皇贵妃璟婳在后宫也并非全然不知朝堂事,她有些担心哥哥,自然也是担心皇上如此下去失了大臣的忠心。于是,忧思之下,让喜儿常去探听着哥哥的动向,自己也好在紧要关头规劝规劝。 “兰心,你随本宫去一趟毓庆宫。”璟婳有些放心不下,这段时间嘉庆不是流连于畅音阁,就是在毓庆宫夜夜笙歌,她看在眼里,说不急是假的。 “是,娘娘。”兰心放下手里的事情,扶着璟婳朝着毓庆宫走去了。 到了毓庆宫门口,便看见四宝守在殿外。 “四宝公公怎么没进去伺候?”璟婳也是奇怪,这平日里,四宝最为知悉皇上的喜爱。 四宝眼里流露几丝无奈,“娘娘吉祥!常公公在里面伺候着呢。” “常公公?”璟婳一时间没记起来这常公公是哪位。 兰心轻轻说道:“常公公是四宝公公的徒弟,颇为机灵圆滑,如今竟能越过师傅,可见是个善逢迎的人儿呢。” 四宝被兰心说的臊的很,可兰心又说的正中下怀,“兰心姑姑知晓的好生清楚。” 璟婳便更生气了,这把忠厚随从都舍弃,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皇上在里面干什么?” 这话问的四宝是一百个支支吾吾,“娘娘,这——这——” 由此,璟婳也不再为难四宝了,道了句:“行了,本宫自己进去,你在外面守着便是。” 四宝原想说皇上下旨不让任何人进去,可再拦了皇贵妃,他也真担心再无人能劝住皇上了。 踏入殿门,便闻声听到几名女子的娇俏笑声,不见人都知道是些个媚若无骨的妖精。 “娘娘,不可动气。”兰心素来知道皇贵妃性情自在,也怕她会一时冲动冲撞了皇上,可就不值当了。 璟婳闷闷一声,“本宫心里有数。” 绕过屏风,越发浓郁的奎宁香都有些刺鼻了,烟雾缭绕的还真是醉生梦死的翩翩浮梦。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微微屈膝,面色未有明显的愠色。 嘉庆大概是没料到璟婳会直接进来,不自然的吭了两声,意兴阑珊的让打扮妖艳的女子都下去了,整理了衣着之后,斥道:“这个四宝真是越发的不懂得规矩了,皇贵妃进来都不知道通知朕一声。” 璟婳淡淡看了一眼嘉庆,深深的看尽他的一时局促后的镇定自若,方才回道:“是臣妾没让四宝通禀,他进不得里面,怕打扰了皇上,臣妾就让他在外面伺候着了。” 嘉庆心里一阵尴尬,面上赶紧绕开了话题,“朕最近去后宫的次数有些少,难为皇贵妃操劳了。” 璟婳心里因为嘉庆的“客气”倏的一疼,“皇上确实最近各宫都去的少,或许是臣妾都解不了皇上的忧了。” 璟婳语气里的失落,也如一滴水似的滴落在了嘉庆的心尖尖上,他最近回避璟婳,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朝堂上对于和珅提议立后璟婳的介意吧。 “婳儿说的严重了……”嘉庆心头一动,语气也颇为柔和了些。 到底,他放不下璟婳。 合欢端了茶上来,“娘娘,这是刚进贡的云雾茶,皇上特意让奴婢备着,说您爱喝。” 璟婳看了一眼皇上,刚刚的气焰也因为皇上的一声“婳儿”被消融了许多,淡淡微笑道:“皇上操劳朝政,臣妾不能多分担,倒让皇上费心思,竟是臣妾的不对了。” 嘉庆凑着合欢上来的茶,面色也清澈起来,“哪里的话,后宫事情繁杂,朕清楚得很。所以,只要你喜欢,朕就高兴。” 兰心知道有些话她听着不大合时宜,便悄悄退了下去。 合欢退到屏风外候着。 嘉庆在璟婳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兰心,这会子才问道:“兰心如今去了景仁宫伺候吗?” 璟婳点了点头,“嗯,臣妾让她进来的,兰心做事细致又谨慎,重要的是她说的话二阿哥也听些,如今二阿哥渐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臣妾就是再好,也抵不过他心底的皇额娘。正好兰心在,多少也能劝着些。” 一席话说的嘉庆频频点头,“婳儿想得周到,前些日子朕还斥责绵宁,那孩子最近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太傅也头疼的紧。朕膝下子嗣单薄,左右不过是绵宁和绵恺,就怕不学无术,养成了些坏毛病。还好,你能看着点儿,朕也能宽心。” 璟婳就着嘉庆的话瞥了他一眼,如碧波的水草,摇摇荡荡,眉眼含情,娇怨道:“皇上口是心非,臣妾才宽不了皇上的心呢……” 许久没有见过璟婳撒娇了,嘉庆也不由得心动几分,道:“婳儿一直都在朕心口上,怎么这么说呢。” 说着,嘉庆指尖触碰璟婳的玉手,温温热热的流动到两个人的心中,抬起璟婳的手轻柔的握在手中慢慢放在心口位置。 望着嘉庆眼里的情愫,璟婳委屈渐渐涌上,起初是泛起的泪花,而后聚成晶莹的泪滴啪嗒啪嗒滴在嘉庆手上。 备受触动的嘉庆赶紧起身,拉起璟婳,揽在怀中。 璟婳双手环着嘉庆腰间,轻轻靠在嘉庆肩头。 “傻丫头,都是皇贵妃了,还这么好哭鼻子怎么行?”嘉庆似乎又记起了璟婳初进宫的那一年,纯情而懵懂,一心只在他身上,眼里除了他再无别人。 璟婳一身紧绷的神经便松动了,“皇上还打趣臣妾?这段日子,臣妾哪里做的不好吗?皇上也不来个信也不捎个话儿,那臣妾……” 嘉庆被她的话逗笑,“净说傻话,朕还想着要执你之手白头到老呢~~” 望着嘉庆真挚的眼神,她知道她的立身之本便是这句话了,她抚着嘉庆的脸庞,轻念:“皇上,臣妾会认真的……” 嘉庆望着她的眼睛,在她如星辰的期待里,慢慢靠近,感受着璟婳的心跳,鼻息相对,在璟婳的酸软里,吻进了她心里…… 第二百九十二章 所为何由 璟婳并未多言,可春风得意的从毓庆宫出来之后,兰心便知娘娘此行非虚。 “娘娘,回景仁宫吗?”兰心问道。 璟婳笑着嗯了一下。 刚到景仁宫,喜儿就风风火火回来了,在院子里就一副了不得的语气张罗大家聚集一块儿,说道:“哎哎哎,你们知道不,毓庆宫里的那些侍妾全都被遣散了,一个没留耶。” 宫女们惊叹不已,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不是说皇上一连几天流连忘返的,怎么这么快就厌弃了?” “嗐,谁知道呢,皇上的心思岂是一般人猜到的?”另一宫女撇了撇嘴道。 喜儿可不管是怎样,反正这对于娘娘是个好事,她就很开心。 兰心扶着璟婳正走出门。 宫女们怕娘娘说她们嚼舌根子,三三两两的觑着四散了。 喜儿赶紧喜孜孜凑到璟婳身边,“娘娘,您知道吗?皇上已经把那些侍妾都遣散了?” 璟婳不惊不讶道:“哦?是吗?”嘴上说的是疑问,可看着表情哪有一点儿意外之意。 “娘娘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啊……”喜儿看着兰心说道。 璟婳看她百般不解,说道:“皇上明君,自然不会过于沉迷女色。” 兰心嘴角含笑:“娘娘圣明。” 喜儿挠了挠头,娘娘猜的还真准。 “喜儿,宁大人那怎么样了?”皇上这边渐渐在好转,哥哥那边可不能再有什么事情。 提起宁武泰,喜儿简直是满腹牢骚,可在娘娘面前她还不敢太放肆,折中的说道:“经常都见不到宁大人,说是皇上安排出去做事了。” 璟婳知道哥哥的性子,自然也知道哥哥为人颇为吊儿郎当,便对喜儿吩咐道:“你常去看着他,切不可做什么逾越规矩的事情,这里是皇宫,不比宫外,他倘若有什么错处,本宫也能心里有个底儿。” 喜儿最是不能看到娘娘忧思,便豪气道:“娘娘放心,喜儿知道了。” 兰心私下也在房间里拉了喜儿坐下。 “姑姑~”面对兰心,喜儿再也不怎么有束缚。 “坐吧,姑姑想问你些问题。”兰心看着喜儿,总有一种她比之前成熟的感觉。 刚这么一想,喜儿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双手“嚯”的一下趴在了桌子上,小脸邹邹巴巴,拧着眉毛,也不知道是心里愁什么。 “你呀~~”兰心笑着摇头,这么一看,又好像没长大似的。 喜儿反应自在极了,就是这日子怎么琢磨都不像以前想的那样。 兰心看着喜儿问道:“喜儿,你进宫时间虽短,但人比较机灵,凡事若再能沉稳一点,那便是最好了。” 面对这一番推心置腹,喜儿明白的很,若不是兰心护着,她不可能成为现在这样。 “姑姑,喜儿知道了,就怕这习惯一时不好改,嘻嘻~~”喜儿没心没肺的笑着说。 兰心知道她向来性子如此,便也不说什么。 “还有,喜儿,宁大人乃是皇贵妃的兄长,如今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儿,你受娘娘之命常去看看自然也是应该的,但切记可不能发生什么不愉快知道吗?”说来说去,兰心担心喜儿这个脾气。 喜儿小嘴一撅,“姑姑,他那个样子,奴婢才不会和他一样见识呢。” “这样便好一些,他怎么说都是皇亲国戚,得罪了反倒不好。”兰心简单提醒道。 喜儿点了点头。 兰心不可再多说什么,便拍了拍她的头,因为说道:“喜儿长大了,都能独当一面了。” 喜儿却歪了头茫然的看着兰心,问道:“姑姑,你说咱们这么累死累活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兰心想不明白。 大概是为了人活一世,为了留名吧。 “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每个人想要的都不一样,对于宫女来说,进宫是命,也是运,是幸也是不幸……”兰心望着跳动的烛火,似念似叹。 喜儿没那么多的感触,她只想努力让自己的人生能改变一点。 “奴婢就是想过的好一些,多攒点儿钱,若是一生在宫,必得有所成就,若是有幸出宫,也要人前显贵。”喜儿掏心说道。 兰心能够理解喜儿,可她做不到给自己施加这样的压力。 “姑姑,你是不是觉得我想的太简单了?”喜儿笑着看兰心。 兰心倒没觉得有什么,“每个人追求的目标都不一样,没什么对错。” 喜儿张口便来一句:“就像乔安的想法就和奴婢不一样,是吧?” 乔安…… 喜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便觑着兰心的脸色。 真的好久没有见乔安了,兰心嘴上不说,毕竟带了那么久,心里挂念也正常。 “对了,乔安怎么样了?”兰心淡淡问道。 “乔安呐,这个人也奇怪的很,奴婢一时也说不来了。”喜儿确实好长时间未见过她了。 “你俩一时进宫一起玩一起闹,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啊,怎么偏偏就分到各宫之后反而读不懂对方了呢?”兰心心里的这个疑问产生好久了。 喜儿没说话,她从乔安冤枉姑姑那天起就没有再联系过她。 “或许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兰心剪去跳动的烛火,不知是不是错觉,感到屋里都亮堂了一些。 喜儿面上儿沉思,想了又想,仍是不明白乔安的动机,她猜不透。 “行了,姑姑,我先睡了。”喜儿伸了个懒腰,上去睡了。 兰心点了点头,“去吧。” 景仁宫这边考虑乔安事情,而延禧宫这边也做好了准备。 第二日,喜儿走在去奉先殿的路上,正好碰见乔安带着东西从南边走回来。 四目相对,那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喜儿一脑门儿的尴尬,可乔安似乎没有感受到不对劲。 “快走!快走!”喜儿不耐烦的催促着太监和宫女。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乔安对喜儿“嗳”的一声。 “什么事?”喜儿疑惑道。 乔安还是那副娇娇柔柔的样子,“喜儿?咱们能不能谈谈?” 喜儿嗤笑:“别介!我承担不起。” 乔安眼睛泛泪,像祈求似的,“你就这么恨我吗?” 第二百九十三章 忏悔无果 看着乔安的楚楚可怜,喜儿一时有些心软,说到底也有一起相处的情分,怎么下的去狠心说伤人的话呢。 喜儿的怔然似是乔安看到的希望,她往前走了几步,试探的打量着喜儿神色,低低说道:“喜儿,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真的是有难言之隐……” 在此之前,乔安在喜儿心里永远是温柔的,是沉稳的,是没有心机的,也正因如此,当时乔安指认兰心说她指使宫女剪烂諴妃衣服的时候,喜儿是错愕的,是愤懑的,是不解的,在除了那件事之后,她发誓绝不会再和乔安说一句话。 可此时,看着乔安眼泪婆娑的,喜儿一时有些不落忍,或许乔安真的有难言之隐呢。 “你再有难言之隐,也不能往姑姑身上泼脏水啊,你知道姑姑有多难过吗,可她为了保护你,就那么忍着这宫里的唾沫星子,你怎么能狠得下心呢?”喜儿一提这事就来气,想起姑姑的伤就心疼的想掉泪。 忽然,乔安“扑通”一声跪下了,痛哭忏悔道:“是我该死!是我不对,就算是諴妃娘娘再怎么逼迫,我都不应该做出对不起姑姑的事情。现在我每天都睡不着,无时无刻不在自责,可是,我知道再也回不去过往了,只要你和姑姑能平安喜乐,我便知足了。” 面对乔安忏悔和眼泪,平时看起来得理不饶人的喜儿竟也喉头哽咽起来。 “你——站起来说话吧,跪着我也不合适……”喜儿语气逐渐变软,手不自觉的想去扶起乔安。 “谢谢喜儿。”乔安泪中含笑,看着喜儿的眼睛里满是星辰,似乎又回到了原来那个乔安了。 喜儿虽没有说话,可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已经对乔安有了原谅的苗头。 正因如此,她才会对乔安真诚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当时姑姑又伤心又被罚的,确实伤了心。你这些话对姑姑说便是了。” 乔安连连点头,随之一脸忐忑道:“姑姑会接受我的道歉吗?” 喜儿不敢打包票,便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走在回去景仁宫的路上,乔安一直哭诉諴妃娘娘自她去就处处为难的例子,伤到痛处几乎难以自持的平静说完。 喜儿一路听着,像是听天书一样,她从来没想过乔安会这么难。斑马 一开始说要分到妃子宫殿,乔安和喜儿也只是考虑日后有没有前途,她们怎么都没料到还会有諴妃找兰心不爽的这一茬。而且,到了后宫,她们还在分谁景仁宫谁去延禧宫。 喜儿有些心软,“那些日子也有我的责任,我若是不死皮赖脸的非要给你调换伺候的主子,现在你就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呢,也不会受这些罪了。” 乔安只含着泪笑道:“喜儿别这么说,一切都是命吧……” “那你突然过来,会不会諴妃对你有什么看法?”喜儿心里打鼓。 乔安怅然若失道:“唉……怕是我再也入不了諴妃娘娘的眼了吧。” 喜儿一惊,“为何这么说?” 乔安叹了口气道:“諴妃娘娘不信我,自然也不是一天两天,在延禧宫的日子也就不怎么好过,前几天,我不小心听到了諴妃娘娘和斐然的谈话,娘娘认定我是故意,斐然私下里没少使绊子,我也有些寒心,若是有机会,还是调离延禧宫吧,否则,早晚死在那儿也未可知。” 喜儿想不到乔安会面临这么多煎熬,相比之下,她虽然也没有大富大贵,平步青云,倒因为娘娘的庇护,不用担心风雨人生。 思思索索之间就走到了景仁宫。 喜儿刚要跨过门槛,乔安顾虑重重的拉住了乔安的衣角。 “怎么了?”喜儿疑惑,转身问道。 乔安颇为不安道:“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喜儿还真没见过乔安这样子畏畏缩缩的样子,她越是这般小心翼翼,喜儿越是不落忍,直接牵起乔安的手定定说道:“哎呦,你想那么多干嘛!走,我带你去找姑姑。” 喜儿直接拉着乔安去了姑姑住的地方。 乔安有些拘束,无措的臊红着脸,几欲想走,“喜儿,算了,我不去了,我真是没脸见姑姑……” 喜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愁着脸气道:“乔安你现在怎么这么不干脆啊?以前那个万事都能替我出头的乔安呢?” 乔安哽咽难言,忍着看喜儿。 兰心在屋里听到外面有动静,便开声道:“是喜儿吗?” 门外的喜儿赶紧应声道:“姑姑,是我!” 乔安作势要走,喜儿一把拉住她,斩钉截铁道:“去哪儿?就待着这儿!” 若是说以前乔安是喜儿的庇护,那现在忽然感觉翻了个儿,喜儿有那么一瞬感觉自己有责任去把乔安拉回来,就像以前乔安保护她那样。 门“吱呀”一声开了,兰心看见正对门口的喜儿,还有喜儿身后藏着的人。 “这是?”兰心不知是谁,看着喜儿问道。 喜儿一脸微笑的看着兰心,迎合着道:“姑姑,这人您肯定认识——” 说着便去拉身后的乔安。 乔安满脸涨红的低着头,几乎要低着头到尘埃里。 兰心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喜儿看的最是明白,“姑姑~~” 兰心顿了一瞬,方才冷了眼神说道:“她怎么过来了?” 喜儿忙不迭的替乔安说道:“姑姑,乔安知道自己做错了,想给你道歉。” 显示,兰心并未心动。 “喜儿,你是忘了吗?乔安姑娘现在可是諴妃娘娘的侍婢,若是諴妃娘娘知晓了姑娘在这,怕是对姑娘不利,还是让姑娘早点回去为好。”兰心看向别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 喜儿想要替乔安讲话,兰心随之深深看了一眼喜儿,眼神凌厉而警告。 喜儿悻悻而敢再言。 乔安失落的后退两步,跪在门口。 深深磕了一下头,泫然欲泣道:“姑姑,一切都是乔安不好。乔安未能守住底线原则,让姑姑受了委屈,蒙了羞辱。姑姑待我不薄,乔安这次真的让姑姑寒了心。如今,乔安深知此错弥补不了,自会每日为姑姑祈福,只望姑姑今后能平安喜乐,保重自己。” 说完,见兰心依旧面色未改,乔安叹了口气,起身离去。 喜儿急的不行,对兰心说道:“姑姑,乔安也是被諴妃娘娘所迫,不那么做的话,全家人的性命都有威胁,她实在是有苦衷啊~~” 兰心眼神流转,对喜儿说道:“喜儿,你怎么如此糊涂,让她最安全的方式便是再不往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初心难守 “姑姑?”喜儿有些不明白姑姑的意思。 兰心以前只知道乔安不爱说话,可做事稳妥,甚少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而现在,乔安三番两次做出令人不解的事情,连兰心也摸不透乔安的心思了。 正因为摸不准,便不能轻举妄动。 “喜儿,你想事情还是太简单了。”兰心说她。 喜儿不明所以,复又问道:“姑姑这话什么意思?” “乔安以前是什么样?你我都清楚,那时候虽然累,可从来不设心防。可现在又是什么样?不管什么原因,错了就是错了,便再也回不去了。她既然选择了諴妃娘娘,那就只能从一而终才是保护她的最终法宝。否则,朝三暮四,只会让她在皇宫里被怀疑,被唾弃。” 喜儿不敢认同这个观点,反驳道:“姑姑,一辈子那么长,如果知道错了还不能改,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又何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怎么可能保护自己呢?” 兰心知道喜儿不能理解,可也耐着性子告诉她:“跟的这人若是无关紧要的人便没什么,错了就错了,改了就是好,可她跟的谁?她跟的是諴妃娘娘!” 虽没说完,言下之意便是諴妃娘娘现在可是睚眦必报,若是一会儿忠厚,一会儿投诚可并不会在延禧宫得了什么好处。 喜儿这才恍然明白过来,悲戚问道:“那乔安就只能这样了吗?” 此问题兰心帮不了乔安,“有些路能回头,有些路是回不了头的,只愿她做好守护的底线,不再让自己陷入泥沼中。” 喜儿是为乔安难过的,除了兰心一而再再而三警告她不可再接触乔安之外,就是至今不能理解兰心姑姑说的话。在她的认知里,错了就是错了,懂的错了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兰心也是知道喜儿不能理解,他又何尝不心疼乔安?可在漱芳斋的时候老尹就千交代万交代一定不能做回不了头的错误。 乔安犯错,输就输在一个她急功近利。纵使她以前再好,一旦沾染了权势之后,才会真正的表露出自己的本质。 这一点,喜儿和乔安各自的表现倒是挺令兰心意外的,喜儿以前毫不掩饰对权位的渴望,她渴望走出漱芳斋,性直且净;而乔安,在漱芳斋就少言,凡事基本不逾越,甚少和宫女沟通,除了喜儿。那个时候,不管是对宫女太监还是娘娘侍妾,她都挺上心的,兰心一度以为乔安能替代自己做漱芳斋的姑姑,可如今看来,到底还是她看错了…… 璟婳是从别的宫女那儿听说这件事的,她没管乔安做什么事,只是劝了兰心一句:“兰心啊,不管什么时候保护好自己方能保护他人。” 兰心也没掩饰,大大方方的回道:“娘娘说的是,奴婢记住了。” 至此,这事也就像是飘起了一阵涟漪似的,渐渐恢复了平静,谁也没拿这当回事。 不过,喜儿却也是执拗的人,乔安正是看中了喜儿对她的同情,渐渐与她的关系逐渐修融,乔安多次对喜儿拧眉说道:“喜儿,这宫里也只有你能理解我,有了你的支持,即使此刻在宫里死了,我也知足了~~” 喜儿一拍胸脯,豪言道:“姑姑大概是在宫里时间长了,才会这样,你也别怪姑姑,假如以后需要帮什么忙,咱们姐妹俩还是不分彼此。” 乔安触动,特意去了宝华殿,求了两个平安符放到了亲手制作的荷包里,温温柔柔的送给了喜儿,“喜儿,咱们是义结金兰的姐妹,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过,姑姑现在在气头上,你就先别和姑姑说我的事了,等到姑姑看到了我的诚心也就明白了。” 喜儿那是颇为感动啊,连连点头称是。 而荷包也被她一直戴在身上。 延禧宫里,灯火阑珊。 諴妃坐在桌子上,捻着内务府送来的七彩丝线,看样子是要做成端午节的辟邪手环,随口问乔安:“怎么样了?景仁宫那边进展如何?” 乔安搓着手心回道:“回娘娘,兰心那儿个皇贵妃那儿还没有结果。” “嘁。这璟婳还是个难啃的骨头呢!不过,这兰心还真没料到。”諴妃啧啧两声,看的乔安心头一直发冷。 “不过,那喜儿似乎已经对奴婢放下戒备,奴婢已经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乔安最近可是明眼的看到諴妃想了办法之后,淳贵人的宠幸也是眼见的增长,可见諴妃说能让自己成为皇上的妃子并非空话,于是,临时,心生一计。 “哦?说来听听!”諴妃倒有些感兴趣。 乔安就上前几步,轻轻附到諴妃耳边,说了起来。 任是諴妃,也有些周身发凉,不由得感叹乔安真是个狠角色。 “好~~就照你说的办吧。”正好最近諴妃惆怅如何把颖贵太妃娘娘给她说的方法实现,现在刚好是个机遇。 乔安说完之后,心里有那一丝不忍,可很快,这不忍就被淳贵人的富贵荣华蒙蔽了眼睛。 端午节,皇宫里一切从简,只保留了让宫女们夜晚放花灯,吃黄酒粽子,挂艾叶的习俗。 景仁宫里兰心姑姑带着一众小宫女包了不少粽子,璟婳考虑了哥哥在奉先殿一个人过节比较孤单,便命喜儿送些粽子给哥哥。 而约好要一起放花灯的乔安并不在意,还安慰喜儿道:“没事儿,你去吧,这可是大事。如今宁大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说不定他要是一眼看上你,你就脱离了苦海,寻了幸福呢。” 喜儿只道她打趣,嫌弃道:“谁要他看上,吊儿郎当,还整天打打杀杀的,我才看不上呢,再说了,他可是有家室的人,我喜儿还是要嫁顶天立地的男子。” 乔安噗嗤一笑,“我看这顶天立地可就皇上一人儿了,难不成你想做妃子?” 喜儿一抬头,神气道:“妃子,那也是人,谁还不能想了。不过,自从进了景仁宫,我还真觉得皇上的妃子可并不是多幸福……” 乔安知道喜儿素来口直心快,并未多想,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小玉佩,趁着喜儿不注意,放进了食盒,随后拍了下她肩膀,“快去吧,再晚了,这粽子可就凉了。你回来我们再放花灯。” 喜儿点了点头,提了食盒,朝着奉先殿去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误打误撞 “都给老子记住了,谁要是再在老子眼皮子底下犯错,就是这下场,明白吗?”未进奉先殿,便听到了宁武泰几近疯狂的声音。 喜儿正纳闷,一宫女逃离似的出来了。 喜儿一把抓住了她,悄悄问道:“里面怎么了?” 宫女怕是真的受了刺激,连连扑着心口好久,才缓了过来,“宁大人,宁大人发飙呢……” 宫女看了看喜儿,知她是景仁宫的人,便好心提醒道:“你还是不要进去了,这会子再撞枪口上了挨顿吵,不值当。” 喜儿只得苦着脸点了下头,她才不想进去呢,要不是今天是端午节,她这东西都有借口晚点送。 站在门外等了好久,终于听不见里面的声儿了,喜儿才探探头往里面看。 还好,没人。 喜儿一阵蹑手蹑脚把快步溜到宁武泰住的地方,轻轻推开门,刚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便听到不羁的声音响起:“去哪儿啊?” 咯噔…… 完了…… 喜儿深呼吸一口气,赶紧调整脸上的表情,一脸假笑道:“宁大人在屋里啊?奴婢怕打扰了大人休息,才没敲门。娘娘说今儿是端午节,做了些粽子给您拿些来,您慢慢儿吃就是了。” 宁武泰耐着步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喜儿的眼神多少让喜儿有些不太自在。 “娘娘调教的人还是很会说话的嘛,不过,这东西嘛,肯定是人多吃了更有感觉。喜儿姑娘坐下一起吃点吧?”宁武泰说着已经走到了喜儿面前,喜儿几乎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还有那种男子热血执兵的气概。 喜儿心头晃了一下,慌急道:“宁大人客气了,奴婢景仁宫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看着喜儿的神色,宁武泰只觉有趣。 “来人!”喊了一声之后,门外进来一个小太监,“宁大爷。” “把这东西拿下去给兄弟们分了去,另外,这包银子也去置办些酒菜,让兄弟们过个端午。”宁武泰豪爽的扔了一包银子给小太监。 小太监喜滋滋的拿了银子和食盒,连连恭维道:“多谢宁爷,跟着宁爷,果真是能吃香的喝辣的!奴才这就准备去了。” 宁武泰习惯了军营里的仗义豪情,宫里的大人奴才的,他不怎么习惯,不管对谁,仍是兄弟相称。 正潇洒着走出门的时候,小太监忙不迭的喊住了宁武泰,“宁爷,留步!” 宁武泰正纳闷,小太监伸手把一块玉佩给宁武泰递了过去,“宁爷,这是食盒里的东西,想来应该是娘娘给您的吧。” 宁武泰接过来玉佩,只见此玉佩是一个如意貔貅,通身呈翠绿色,很是通透,话说,宁武泰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到这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自然想到是妹妹璟婳所做,毕竟,这玉佩上还有个宁字。 宁武泰平时是不怎么佩戴这些物件儿的,今儿也不知怎么了,挂在了腰间,也是什么看顺了眼。 又过了几日,宁武泰去了景仁宫,倒是璟婳眼尖,笑着问道:“哥哥也喜欢这些物件儿啊?可是嫂嫂求得平安玉?” 这么一问,倒是问住了宁武泰。 他一怔,随即看向了一旁面不改色伺候的喜儿。 “哥哥~~”璟婳唤了两声儿,宁武泰才反应过来。 “嗯,是你嫂嫂弄的。”宁武泰说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谎,总之,他没有说出来。 时间差不多了,璟婳便吩咐道:“喜儿,送哥哥出去吧。” “臣告退。”宁武泰退下。 喜儿也没怎么多想,随着宁武泰身后出去了。 宁武泰猛地一顿,喜儿差点儿撞进了宁武泰的怀里。 “宁——宁大人。”喜儿心跳突突突的跳动,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宁武泰看着玉佩,又看了看喜儿,低声道:“玉佩很好看。” 嗯? 喜儿一脸懵,不懂宁武泰的意思,但她也不好驳这位爷的面子,皮笑肉不笑的道:“是挺漂亮的,您喜欢就好。” 宁武泰听完之后,这才大摇大摆,如沐春风般离去。 喜儿还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嘟囔道:“好看什么好看,姑奶奶一点儿都不喜欢!” 那日下午,特意跟了一路的乔安借机约了喜儿出去,不过就是聊聊各自的吐槽,乔安无意提到:“对了,你还经常去奉先殿吗?” 喜儿吐槽道:“哪有经常去,那宁武泰也是个怪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我才不想去呢。” “是吗?我看挺好的啊。”乔安故意说道。 喜儿撇了下嘴,摇了摇头,“你是不知道,我怀疑那人脑子就不正常。上次还跟我说玉佩很好看,你好不好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真是莫名其妙……” 乔安还没怎么费工夫可就得到了消息,心里一阵窃喜。 这也算乔安心里有了谱。 之后,御花园巡视的时候,乔安一眼就看到了那块玉佩。 正因为看到了玉佩,也才让乔安更加笃定了接下来的动作,她别无选择~~ 一个月后,正是暑气刚起,太上皇怕热,嘉庆深知太上皇时日无多,便嘱咐太医院多派些人,随他们一起去往避暑山庄。 这边,和珅一党早已视宁武泰为眼中钉肉中刺,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他。 皇上也是十分倚重宁武泰,便让他一起去了避暑山庄。 璟婳没带那么多行李,自然也就没带太多人,除了兰心也就带了喜儿,玲珑在景仁宫守着。 路上,阳光明媚,翠意盎然。 喜儿一挑马车的窗帘正好看到前方护驾的敬叙和宁武泰。 宁武泰骑着一匹棕色烈马,一身宝蓝色长袍,甚是英气,那种明媚热烈得光镀在宁武泰身上,犹如踏光而行,充满了倾心的遐想。 喜儿一时有些看迷了眼。 宁武泰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有人看他,“倏”的回头,不偏不倚,正正看见小小车窗里喜儿的脸,宁武泰不由得浅笑几分,让喜儿这边如同看见披着光骑马而来的俊俏公子,让人一瞬间陷入进去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收回成命 在避暑山庄,那自然是惬意的紧。连一向挑剔的太上皇都是每年都来,可想而知它的舒适。 今年,比较特殊。 太上皇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嘉庆自开始执掌了朝政之后,反而隐隐有那么一丝窃喜和庆幸。 忽然有一种万物皆我主宰的掌控感。 绵宁自那日兰心调教之后就慢慢收了心思,至于其他的,可能也就是让人觉得他眼神里多了些东西。 敬叙向来知他,便也没有说过太多,依然忠心辅佐。 此次来避暑山庄,嘉庆还有个想法,他总得下定决心不是吗?这么拖下去也不是法子。 “绵宁呢?”眼下成年的皇子就绵宁一个人,不由得便把所有的期望都会强加到他身上。 这事儿四宝门儿清,可总得顾着个二阿哥的嘱咐,便笑着说道:“回皇上,二阿哥这会子也是新鲜,刚刚木材听说和敬二公子一同骑马去了。” 嘉庆嗤的一下,“呵!他还新鲜?” 不过,皇上没打破沙锅问到底,也就是稀里糊涂过去了的意思。 四宝觑着皇上的面色,这会子心里紧张得很。 “皇贵妃她们都安排好了吗?”自上次毓庆宫里,璟婳娇羞三分,皇上也确实比以前稍微上了点心。 四宝回道:“皇贵妃安排在了东配殿,不过,娘娘说那是皇后娘娘的主位,她住不合适,便挪去了西配殿;諴妃娘娘在南配殿,莹嫔、淳贵人、春贵人都在北边。” 嘉庆听着,不时地低头寻思着什么事情。 “婳儿最近还真是计较的紧了。”嘉庆起开玩笑般说道。 四宝张口就替皇贵妃说话了,“娘娘思虑周全,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若是说娘娘最近有些过于注意身份地位也是说到了点子上了。” “什么个意思?”嘉庆颇为不解,稳稳坐下来之后问道。 四宝跟着嘉庆的步子,视线最终又落到了嘉庆的身上,说道:“皇上最近召集宁大人的次数比往常多了不少呢,宫里可有些闲言碎语说是皇上任用钮祜禄氏一族为亲,甚至到了一种走火入魔的地步。言语里多多少少让人觉得钮祜禄氏定是跋扈嚣张。皇贵妃娘娘勒令钮祜禄氏所有人要比以前更加恪尽职守,注意分寸,谁一旦逾越祖制,必严惩!可能也就是这样的缘故,最近很多事情安排都显得过于克制了。” 嘉庆听四宝说这话,自然明白其中必然有皇贵妃的授意,不过,更多的应该确实是宫女太监们切身体会的意思。 璟婳这么做,无疑中就拉升了皇上的地位,让平和接地气的嘉庆一点点有了王者之尊的潜移默化影响。 “皇贵妃既已吩咐,那就这么遵循吧。”嘉庆没多说,就这一句话就是态度。 舟车劳顿,一连几天的路途不免让人有些劳累,这避暑山庄里出奇的安静。 “娘娘,一路上也累了,睡会吧?”璟婳倚坐在水中凉亭上,看着波光粼粼,细碎银闪的水面,面色沉沉而淡然,兰心怕她累着了,拿了件银丝钩花锻纹披风,轻轻披上劝道。 璟婳双手都趴在长椅上,回头看着兰心,低声道:“没事儿,他们都睡下了吧?” 兰心点了点头,道:“都睡了,连四宝都说皇上那边也准备歇息了。” 璟婳揉了揉发酸的眼眶,“那就好……” “爱妃这么晚还不睡,是要朕担心的吗?”忽闻,嘉庆声音响起。 璟婳忙不迭的起身,“臣妾参见皇上!” “快起来吧!这都多晚了,还不睡?”嘉庆复问。 璟婳笑着看他,慢慢关切道:“白天休息的多了,有些睡不着,皇上怎么也没睡?可是不习惯?” 嘉庆执着璟婳的手,道,“没什么不习惯,就是想夜里出来转转了。” 微风不燥,正是好时节。 两个人看着水面,远处传来阵阵的歌声,曲调悠扬。 若是一直这样坐看云舒云卷闲适不已,那可就是佳话了。 四宝匆匆过来,“皇上,宁大人求见!” 只见嘉庆眼中一瞬即逝的闪烁,而后道:“婳儿,朕先去忙了,待忙完这一阵儿再陪你啊。” 璟婳扯了完美的笑容,行礼道:“国事为重,臣妾恭送皇上!” 看着嘉庆远去的背影,璟婳心里感慨无限。 她若是想守住这份皇上给的“温情”,除非不牵扯关键利益。 “兰心!”璟婳唤道。 兰心上前一步,“娘娘,奴婢在。” 璟婳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去请本宫阿玛过来一趟,要快。” …… 请恭大人进后宫,这还是第一次。 璟婳定了定心力,此事,她也只能和阿玛说了。 第二日,一早。 兰心踏着浅月就去请了恭大人。 璟婳这边梳洗完毕,恭阿拉刚好进来。 “臣恭阿拉参见皇贵妃娘娘,愿娘娘平安顺遂。”恭阿拉恭敬道。 璟婳欲伸手如扶,恭阿拉示意摆了摆手,她才道:“起来吧。” “谢娘娘。”恭阿拉如今贵为兵部尚书,气度自然也不一样了。 关了门,喜儿在门外守着,兰心就在屋里伺候着。 屋里,璟婳直截了当说道:“阿玛可知哥哥一直在做什么?” 恭阿拉惶恐复跪下,低头道:“娘娘——” 就凭这一点,璟婳便知道阿玛不可能不知晓。 璟婳便从兰心递过来的托盘里,拿出来了一支飞镖,递给恭阿拉,“阿玛,您看这个东西。” 恭阿拉搭上眼睛一看,顿时惊觉十分,“这是?” 璟婳平静的有些吓人,可仍然能听出来后怕的震颤:“这是女儿来避暑山庄路途中收到的东西,能混入护军队伍,且能在本宫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扔进这个东西,可见此人不一般。若是哥哥一直如此,就怕成了真啊~~” 只见飞镖上面赫然写道: 警醒无果,屠门后跟 …… 恭阿拉红了眸子,隐忍问道:“娘娘可有办法?” 璟婳真是无奈的紧,许久之后才说道:“如今朝局渐稳,就请阿玛多多费心辅佐皇上。而哥哥——不管再有任何重要部署,只能让皇上——收回成命!” 第二百九十七章 璟婳直谏 六月的天,正是盛夏之际,连心口都觉得浮躁不已,难以平静。 南配殿,乔安正在给諴妃泡茶。 今日乔安打扮素净的如同一朵雪莲花,任是諴妃都忍不住赞道:“今日你打扮的倒是干净。” 乔安脸色一红,羞答道:“多谢娘娘夸奖。” 心里寻摸着看来今日諴妃娘娘心情不错。 “对了,你上次说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諴妃媚眼弯弯,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 这样的神态,多少有些像在王府的时候,没有那么的咄咄逼人。 乔安的错愕和受宠若惊,諴妃都看在眼里,耐着性子等她。 “回娘娘,奴婢在跟着,目前来看,接近预想的情况。”缓着吐了口气,乔安小心翼翼的回道。 “嗯,那就好,如今这宫里啊,可就是淳贵人是新人了,能信赖的人可是不多呢~~”諴妃唇启吹了一下金冠彩宝护甲,余晖慢慢落到了乔安身上。 这一看,乔安既觉得火辣辣的,也觉得心中如燃起的火焰,烧的整个人都兴奋不已。果然,权力真真是一把强心剂。 斐然在一旁侍着,看着主子对乔安青眼有加,心里像是漏了风,怎么补都觉得酸酸凉凉的。倒不是说嫉妒羡慕什么的,就是觉得自己那么忠心,还不如一个新来的人得娘娘重视,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待乔安出去之后,斐然心里已千锤百炼,琢磨了好久的说辞。 “娘娘,前段时间您不是还看不上乔安的吗?怎么今日——”斐然疑惑看向娘娘。 諴妃玩味笑了一下,“她啊,有心有胆,可不够狠心亦不够义无反顾。若是想要让这样的人死心塌地为你做事,只靠强压是不行的,偶尔也要调点儿蜜。” 因着諴妃娘娘明里暗里的默许,乔安这边很快打点好了关系。 六月,水美草绿,给人的感觉格外生机。 避暑山庄的事情本不多,这边嘉庆又从大臣的嘴里得知政局稍有异常。 查明之后,原来是出自和珅一党暗箱进行操作,目的无外乎是钳制大小官员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嘉庆最开始的想法就是还让宁武泰办事,以暴制暴就算最好的,不过,这事一旦要做,可就没有了退路。 合欢私下悄悄通知了璟婳,这对于璟婳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心病。她不能拿家里人的命做赌注。于是,破釜沉舟的去找了嘉庆。 嘉庆正与永璘、宁武泰一起走出大殿,璟婳踏着急急的步子巧巧来到。 永璘先行礼,笑道:“皇贵妃吉祥!这般巧,再晚一会儿,我和皇兄可就踏上回京的路上了。” 嘉庆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璟婳心口起伏不定,几乎要蹦出来的紧张淹没整个人,她强装镇定,道:“皇上,臣妾有话想禀报皇上。” 这个时候,璟婳能有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说? 宁武泰还没见过妹妹这个神色,似乎愁到心头无时休。 永璘虽心里纳闷,可碍于避嫌,便告退而下,“臣先下去召集敬叙等人。” 嘉庆点了点头,再看向璟婳,说道:“进来吧。” 进了屋,再无别人。 “皇上,您突然回京,可是有什么事?”璟婳开口问道。 嘉庆一向不喜后宫干政,所以,连他的动向都很少让后宫知道。 这么突然的问话,让嘉庆心里有些警惕,更多的是他不想让心爱的女人觉得自己掌控不了时局。 “临时处理一些事,没什么大事。”嘉庆简言以蔽之。 璟婳知道皇上爱她,可她仍然会时不时感觉心累就是皇上的不完全交心,有什么事情皇上都是一人承担,连分担的机会也未曾给过她,照春贵人的意思皇上便是皇上,并非要事事和妃嫔相告,是璟婳有时候想要太多。 可理都懂,心里还是不由自主会多想。 念及今日来的目的,璟婳索性直接把飞镖拿到了桌子上。 “这——”嘉庆更为疑惑了,今天的皇贵妃属实有些不太对劲。 “皇上,这个飞镖是来到避暑山庄的途中被人扔进臣妾轿中的,当时,臣妾真是吓坏了,可下了马车却一个异常的人都没有发现,为了避免骚动,才把事情压了下来。”璟婳说话间脑子里就不断的闪现着当时的情形,还是后怕的紧。 嘉庆忽的起身,拧眉关切道:“你怎么不早说?伤着没有?” 看到皇上的关切,璟婳心头一酸,摇了摇头:“臣妾无事,可是臣妾怕家人出事啊。” 嘉庆这才看向飞镖,此飞镖为六角弯月型飞镖,锋利且做工精细。 上面赫然写道:警醒无果,屠门后跟。 “在皇家队伍里混有这样的人那是何等的危险,璟婳你也太敢私自压下消息了!”嘉庆从未如此的冷言厉色,璟婳头顶一震,便跪下了。 “彻查!让宁武泰进行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妄为?”嘉庆怒不可遏,看样子不会轻易平息。 可璟婳一句话便让皇上顿了色,“皇上,您要一个一个杀完吗?” 嘉庆定是不会。 可事情便不能就此罢休,很明显,这事情是针对宁武泰,应该是恐吓璟婳,让宁武泰进行收手。 “皇上,这些人无外乎就是让臣妾的哥哥停手,若是您在此时,硬碰硬,说不定会两败俱伤啊。”璟婳虽为一介女流,可说的话不无道理。 嘉庆心里明知此事定是与和珅脱不了干系,可他也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没有完全掌权的时候,必要避讳正面冲突。 许久,嘉庆才泄了气的说道:“起来吧……” 璟婳走至嘉庆身边,看着这个眼里充满无奈和隐忍的男人,心里也不是滋味。 “皇上,臣妾只是一介女子,做了皇上的妃嫔理应全心全意伺候皇上。可是,臣妾还是钮钴禄氏的女儿,不能罔顾家里人的性命而不顾。这飞镖之人是针对宁武泰,更是针对钮祜禄氏,臣妾只盼着皇上平安,他们平安,哪一个有事,臣妾都心如刀绞。”暗暗垂泪的璟婳只能这么敞开心扉说道了。 众多女子能像璟婳这般和他一心的太少太少,即使她有棱角,可也是嘉庆喜欢的真实感,勾心斗角得皇宫里,他们如同互相取暖的两个人,争执再深也不可能分开…… “好!这次,朕带着永璘回去就好,你在这万不可让人察觉异样。朕不会让人伤害你,谁都不能……”嘉庆阴着眸子一字一字说道。 之后,嘉庆就命令宁武泰全权负责这个事情,暗里彻查飞镖之人。 夜深,斐然披了斗篷携风而回,进屋便说:“娘娘,云叔说可以开始行动了,皇上已经回了京城。” 諴妃嘴角微微浮起阴郁,这才开始呢…… 第二百九十八章 美不自知 宁武泰临时被通知留在避暑山庄已是心中苦闷,更是听到了竟然有人威胁妹妹璟婳,简直是要直接暴走。 璟婳怕哥哥做事太绝,便直接遣了玲珑去照顾宁武泰。 “玲珑,你性子较喜儿沉稳些,需仔细照看着哥哥,知道吗?”璟婳就差派人把哥哥锁着了。 玲珑那是知道这位爷的,她哪能照顾的了啊,说不定没照顾几天就被宁武泰打发了,到时候她可怎么在宫里活,于是,求着璟婳,道:“求娘娘饶过奴婢吧,宁大人那儿,奴婢伺候不了的,几个宫女派过去都被呵斥的崩溃,奴婢真是怕啊……” 看着哭唧唧的玲珑,璟婳真是心头乱,说到底也不能怨玲珑,确实是哥哥太过分,自己从别处给他调了那么几个宫女都被撵走了,活该自己苦闷。 可毕竟是哥哥,她就是心里在气也难以做到撒手不管,便只能移目光看向喜儿。 这么几次接触,倒没怎么听说哥哥对喜儿不满。 喜儿惊恐的摇头,“娘娘,奴婢脾气不行,若是哪天和宁大人吵起来了,被他杀了也未可知啊,不能去不能去……” “这姑娘,说什么杀不杀的!”兰心斥喜儿说话不过脑子。 璟婳实在是无奈之举,“哥哥那儿,你不用担心,本宫会跟他交代清楚。” 兰心对喜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答应,“喜儿是个明事理的人,能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 喜儿只得苦着脸接受。 璟婳欣慰的笑了笑。 此事一经确定,喜儿便是不想去也不行了。 这是避暑山庄的偏殿,倒不是很繁华,不过,清雅别致,也是极好的。 喜儿简单收拾了东西就过去了,路上兰心还谆谆教导:“宁大人虽性子烈,倒不是个极坏的人,娘娘已经传了话儿过去,日子不会难熬的。” 喜儿叹了声气,撒娇的晃着兰心的胳膊:“姑姑,我不去行不行啊~~” 兰心无奈的看着喜儿,轻轻拍了下她的手。 喜儿这才算是死了心。 安排好住宿的地方之后,兰心就回去了。 好在这里还有别的宫女伺候,喜儿还能有个人说说话。 “红蔷,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啊?”喜儿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吹着茶杯里的浮末。 红蔷年纪看起来比喜儿大很多,一脸忠厚的样子,看着喜儿,便笑着说:“我啊,平时就是送个饭烧个水什么的,宁大人不是很愿意我进去,一般都是前院的小太监进去得多。” 喜儿听到宁武泰不让别人进屋就不禁嗤笑几声,“他还不乐意让别人进去?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人家还不愿意伺候他呢!” 红蔷哪里敢说这话,佩服道:“哎呦喜儿姑娘可不敢这么大声音,若是被别人听到了,那可是不好惹得。” 喜儿对这个红蔷还是很有好感的,姐姐人不错。 “我看着你也比我大,就喊你一声姐姐吧。”喜儿性格活泼,上哪儿都喜欢抱团。 红蔷真是受宠若惊似的狂点头,又摇摇头,“喜儿姑娘,你是宫里的人,又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我只是常年留在避暑山庄的粗使丫头,可不敢高攀,喊我名字就行。” 喜儿最是看不得那些欺软怕硬,狗仗人势的,当即就拍了桌子,“什么宫里的,这里的,咱们都是伺候皇家的人,没什么尊贵卑贱的,就这么定了,以后,我就喊你红蔷姐姐了。” 收获了这么一个敦厚的女子做姐姐,喜儿当天晚上谁的特别好。 第二天,一大早,红蔷就起来了。 喜儿收拾停当之后,端了饭菜,便敲门进去,“叩叩叩!” “进!”敲门刚落声儿,里面就传出了宁武泰的声音。 喜儿一撇嘴,嘟囔一声:“嘁~~” 可开门之后,便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巧笑嫣然道:“宁大人早!” 利落的把饭菜摆到桌子上,宁武泰才悠悠然走了过来。 “嗯,今天的菜不错。”宁武泰看见是喜儿之后,眸子里多了一抹亮色,瞧着饭菜都觉得可心许多。 喜儿道:“这是娘娘特意交代的厨房多做一些您爱吃的饭菜。” 宁武泰点了点头,坐下了。 喜儿盛了碗汤,递给宁武泰。 出乎意料,宁武泰这顿饭吃的特别的安静,喜儿暗想这也没那么难伺候嘛。 眼看吃的差不多了,忽然有一个侍卫走了进来,看样子挺急的,不过,喜儿在他有些欲言又止,宁武泰转身对喜儿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喜儿回道。 关上门之后,喜儿长舒了一口气。 红蔷正在修剪花枝,看见喜儿出来,凑上去问道:“这是干什么的?这么神秘。” 喜儿一脸不关心的表情,“谁知道啊,我又不爱关注。” 红蔷一脸羡慕的说道:“你可是第一个进去这屋里的人呢,看来宁大人对你很另眼相看啊。” 喜儿像是躲瘟疫似的嫌弃道:“另什么眼啊,我就一丫鬟,愿意让伺候就伺候,不愿意看咱,咱就别碍眼就可以了。” 红蔷就喜欢喜儿这洒脱样儿,直叹说自己什么时候能像喜儿一样就真的是熬出头了。 喜儿没当回事,她才不想一直待在这。 无意之中喜儿也就看了门口几眼,发现这侍卫还挺能汇报。 终于,侍卫前脚刚走,宁武泰就出来了。 喜儿装作没看见似的,不愿多与他说什么话。自顾自的转了个弯,看见有一个秋千,突如其来的欢喜,在这里还不是那么难熬,最起码想要玩秋千的时候,不用顾及那么多。 不过,显然,宁武泰不是这么想,鬼使神差的,他悄然跟着喜儿,到了拐角慢慢停下了。 他看着青丝琯起,斜插一朵橘色绒花,着了湖绿色点翠钩花蝴蝶裙,身段轻盈如蝶坐在秋千上的喜儿,心跳不走加快,眼神萦萦绕绕到了喜儿身上…… 忽然,微风浮动,喜儿乘着秋千慢慢荡起,眉眼弯弯如月,沐浴在阳光里的那一抹纯洁与自然让人不由得怦然心动,灿烂的如同一只蝴蝶。 这个姑娘,真是撩人而不自知……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最好姐妹 忽然,一阵细风吹来,头上簪的绒花被吹下。 喜儿转头去捡绒花的时候,抬头刚好看见月洞门旁侧立的宁武泰,他一席灰蓝色衣服像极了画中说的雅痞公子。 就这么四目相对中,喜儿一下羞红了脸,火辣辣的感觉一直热到耳后,慌不迭的拿了绒花就跑开了。 可大概是对地方不熟悉,只顾跑才发现前面并没有出口,只得从刚刚进来的月洞门出去。 宁武泰像是故意似的,偏偏还就不动了。 喜儿总不能一直这么等着吧,绞着帕子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宁大人吉祥。”喜儿总觉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老话最为适用后宫。 宁武泰看着喜儿,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喜儿不知为何,心头突突突的抑制不住,“回,回大人,十七了。” “十七……”宁武泰念了一句,就趁着宁武泰愣神的空档,喜儿一个侧身跑了出去。 看着喜儿的身影,宁武泰久违的浅笑着。 回去屋里之后,喜儿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红蔷正好进来,看见喜儿步履不停的来回走动,捂着心口说道:“我说喜儿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这晃的我眼晕啊……” 喜儿这才住了步子,不好意思的对着红蔷笑了笑,“没事没事,姐姐不用在意。” 红蔷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神秘兮兮笑着对喜儿问道:“喜儿姑娘这是遇着了什么好事吗?” 喜儿难为情的转过头说道:“红蔷姐姐何出此言,我哪有什么好事……” 红蔷啧啧两声,摇着头:“你肯定有什么好事,眼里的光啊,是骗不了人的。” 喜儿娇羞一扭头,“不跟你说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动的影响,喜儿再进去宁武泰屋里的时候,心里又期待又忐忑,扑腾扑腾跳得厉害。 这日,才沏了茶送进去。 正想着出来的时候,宁武泰叫着了喜儿,“喜儿,稍等一下。” 喜儿一顿,脸色又是绯红一片,心里不住地给自己说道:紧张什么啊,他又不是豺狼虎豹。 “大人。”喜儿不知宁武泰何意,便等着。 只见宁武泰不似之前潇洒的递给喜儿一个锦盒,喉咙里发声道:“给你的。” “嗯?”喜儿一脸懵圈,这是什么情况? 宁武泰可是面不改色的往喜儿怀里一塞,“拿着,送你的!” 说的喜儿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宁大人,奴婢无功不受禄,这也太贵重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喜儿都不能接受,兰心姑姑说过,宫里面儿女私情是大忌,切不可踏错一步。 宁武泰直视着喜儿,“收着!” 虽说相处几日不似以前那么怕宁武泰,可他的一声令下,喜儿还是嗫喏不敢出声了,这种被“呵斥”却让喜儿心里隐隐有些甜意。 回了自己的屋,喜儿环顾四周,确定无人的情况下,紧闭着门,才敢打开。 请启锦盒,才发觉是一支玉簪,这玉簪刻成了一朵海棠,虽简单,可喜儿欢喜的不得了,自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东西。 小心翼翼移到铜镜前,看着自己,喜儿不由得捂嘴娇笑起来。 这个时候的喜儿早已把姑姑的警告抛在了脑后,孤独寂冷的皇宫生活里,这样的“幸运”是禁忌也是吸引,喜儿明知要逃离,可她的心怎么就那么的躁动,再也装不下警醒与理智。 南配殿。 大门紧闭。 “娘娘,大人问您这边进行的怎么样了?”一男子垂手而立,看向諴妃,说话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感觉。 諴妃懒懒看向男子,语气却凌厉的很:“怎么?需要你来教本宫做事吗?” 男子头皮一麻,忙堆笑:“娘娘开玩笑,奴才就是一传话的,怎能教娘娘做事呢。不过,那边可一直在催了,奴才也是迫不得已。” 这样的回答,諴妃才听了声儿,“行了,本宫知道了。告诉你们大人,本宫既然应承下来,自然会做好。他不用操心太多!等着本宫的消息吧……” 諴妃以为说了这句话,男子就走了,可等了一会儿,只见男子还在原地。 “还有什么事吗?”諴妃似乎有些不耐烦。 男子约是来时得了令,对着諴妃娘娘苦着脸说道:“不是奴才催娘娘,那边可说了,这时间不等人,娘娘还是要尽快成事,若是失败——” 男子话未说完,諴妃便明白其中意思,顿时火气涌上,喝道:“好大的胆子!他如何命令得了本宫!” 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男子吓得一跪,“娘娘息怒……” “回去告诉他,若是听从本宫,此事还可继续。明白吗?”諴妃知道这事儿一旦被对方掌握了主动权,她可就再难全身而退。 男子如捣蒜般点头,慌的赶紧出去了。 斐然心里跳的厉害,“娘娘,这与和大人合作,可是与虎谋皮啊。” 諴妃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只是,眼下她可用的办法不多,能快速的达到目的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与虎谋皮也好,豪赌也罢,总是比什么都不做好啊,眼下确实没有了别的办法了。”諴妃心里本就因为男子的“传话”有些生气,这会心头还是堵的厉害。 调整片刻之后,諴妃才把乔安唤了进来。 “参见娘娘!”乔安自然明白是为了什么。 “怎么样了?”諴妃脸色一沉,乔安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回娘娘,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出半月,定能有所成效。”其实这个时间,乔安心里也打鼓,可她也知道,娘娘既然这么问,必然也是逼得紧了,如若不然,她只能釜底抽薪,使最后一计了。 “好!本宫就等你的半月之喜!” 从南配殿出来之后,乔安就急急奔去了喜儿在的地方。 “喜儿?”脆声起,喜儿一转头便看见了乔安。 她喜滋滋的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啊?我都快闷死了~~” 乔安宠溺的拿了食盒,说道:“这不是知道你爱吃桂花糕嘛,避暑山庄膳房特意做与諴妃娘娘,娘娘赏给我们的,我想着你爱吃了,就拿了来。” 喜儿心里真是满满感动,“还是你对我好~~”说着搂着了乔安的脖子。 乔安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忽然,看见喜儿头上的玉簪,讶异道:“这个玉簪好漂亮啊,谁送的?” 喜儿眼神一闪,“这话说的,不能我自己买的啊?” 乔安笑着瞧她:“你可瞒不住我,以前你可不会买这些东西的。说嘛,到底是谁送的?” 喜儿心里都快憋疯了,真想告诉全世界她的开心,这会子最好的朋友正好发现,喜儿头脑一热,神秘说道:“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哦。” 乔安痴笑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说的,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第三百章 贪恋幸福 “说啊~~”乔安双手托腮,一双杏眸笑着弯弯如月看着喜儿。 喜儿羞涩不已,可眼睛里的脉脉含情已经被乔安看在心里。 “是——”喜儿故弄玄虚顿了一下。 乔安几乎要提到嗓子眼儿的好奇,“谁?” 喜儿实在是含羞难言,于是指了指宁武泰屋子的方向。 “宁大人?”乔安说着喜儿指的方向,猜测道。 喜儿像是触电般的悸动,“嗯……” 一旦承认,心里的某一处就像是泄开洪的闸,再也关停不住。 “你们怎么开始的啊?”乔安兴奋的不的了,眼睛眨巴眨巴望着喜儿,替她开心不已。 这事儿喜儿怎么说都觉得臊的很,“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怪不好意思的。” 乔安就摇着她的手臂,“说嘛说嘛~~” 实在是禁不住乔安的一再探听,喜儿才缓缓说道:“也没几日,就是感觉很开心。” “看你这样子,岂止是开心啊……”乔安笑她。 喜儿脸色更红了,轻斥:“你又笑我,早知道不和你说了。” 乔安便赶紧解释道:“我这是替你开心,终于遇到了良人呢。” 喜儿却有些失神,“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了,宫女哪能私定终身啊。” “别这么说,疏桐不也是宫女嘛,现在和汪太医过的很是幸福呢,听宫里人说好像都有了孩子呢。”乔安鼓励她道。 喜儿自知和疏桐没法比,“但愿能有好的结果吧,不过,我也不知道宁大人是不是真心,他已经有家室,我又算什么呢……” 乔安给她打气道:“你这会子怎么反倒不干脆了呢,他有家室又怎样,这大清朝的贵公子,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只要宁大人喜欢你,这就是机会。你还真想老死宫中啊?” 喜儿听的入心,“也是……” 乔安一听有戏,便更来劲了,“对啊对啊,实在不放心,你就试他一试!” “试?怎么试?”喜儿原本心里就忐忑,乔安一说,更加想快点确定了。 乔安就趴在喜儿耳朵边,一字一句说道。 喜儿听完自然有些狐疑,“行不行啊?” 乔安那是胸有成竹道:“必须行啊!” 喜儿思考良久才点了点头。 乔安待的也差不多的时候就要走了。 喜儿把乔安送到门口的时候,乔安还故作神秘的对喜儿说道:“不能拖,知道吗,明天就开始,否则只会夜长梦多。” “嗯,知道了。”喜儿点了点头,推搡着乔安离开了。 这一日,喜儿一直都在合计,想来想去,只觉风险太大,可是,心底深处似是有一团欲火,怎么也压制不了,于是,合计来合计去,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第二日,晴朗极了。 宁武泰一直未查出那扔飞镖之人,心情有些低落。属下便提议正是骑马的好时候,出去散散心也好。 宁武泰也是神经紧绷良久,想着倒是个好办法,说不定精神一放松,就有了新的思路。 “喜儿。”宁武泰喊她。 “大人。”喜儿声音再没有咋咋呼呼,出奇的轻声细语。 “我这会子要出去,你也跟着吧。”宁武泰看着喜儿,一点没转移目光。 “大人去骑马,奴婢去干什么?奴婢也不会骑马,去了碍事。”喜儿娇拒。 宁武泰坏笑着看她,“不会骑马有什么?我会就行!” 火辣辣的眼神看的喜儿脸红一片,“大人拿奴婢开玩笑呢。” “我没开玩笑,这么久,你还看不出我的心意吗?”宁武泰难得的说的这么直白。 喜儿被他的话说的心跳加快,羞得转过头,别过身子,低低道:“奴婢不知道大人何意……” 宁武泰不止一次梦到喜儿,这姑娘犹如一颗朱砂痣,不知何时已刻在了心上,让他在嗜血的宫里感受到一丝真性情。 宁武泰情不自禁的拥住喜儿,箍的喜儿动弹不得。 喜儿身子一僵,浑身如电流般触动。 理智告诉喜儿应该就此打住,可身子却贪恋那一缕酥麻的情愫,不愿抽离。 “和我一起去吗?”宁武泰的声音从喜儿耳边吹过,喜儿不由得一阵战栗。 “大人,喜儿不能这样,您有家室,喜儿这又算什么?”喜儿闭着眼睛,用仅有的理智镇着思绪。 可任谁都听得出来,喜儿的这种“理智”可不是那么坚决。 “如果你愿意,你就是我的女人!”宁武泰紧紧的揽着喜儿,看着她的侧脸,情难自制。 喜儿差点儿就沦陷于此,此时,门外响起了一声打碎东西的声音。 就是这一声,让喜儿倏的醒了精神,慌的赶紧挣开宁武泰的怀抱,跑出去了。 宁武泰随后出门,左右看过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没过多久,传来一声猫叫声儿,想来这地方不常有人,宁武泰也就没再多想。 “要死了要死了,这怎么得了……”喜儿在屋里趴在床上,蒙着头不停的念叨。 直到自己快要被闷到不能呼吸,才仰面躺好,大口喘着粗气。 此时,脑海里还是宁武泰的脸,时而杀伐果断,时而情意深深,每一幕都在搅的心绪难宁…… 可第二天要去骑马,她要去吗? 夏天的夜晚,正是舒意。 喜儿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红蔷听到喜儿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翻过去,开口问道:“喜儿,怎么了?睡不着吗?” 喜儿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红蔷姐姐,打扰你休息了吧?” 红蔷回道:“我也睡不着,没事。” 喜儿心有烦扰的问道:“姐姐,你说咱们这日子是图什么呢?” 红蔷笑了几声,随后又叹了一声,“图什么?图——” 红蔷想了想,才说道:“咱们这些宫女侍婢,一图遇到了好差事,好主子,谁进宫不是生活所迫才做宫女啊,你比我好太多了,最起码皇贵妃娘娘不会亏待你。我们这常年在避暑山庄的人,不过是图个生存,有吃有喝有事做就满足了。” 喜儿听得认真,心里不免也为红蔷感到心酸,“那二图什么?” “二图啊,嘻嘻……”红蔷说到这忽然有些羞涩。 喜儿更好奇了,侧了个身,问道:“什么啊,姐姐?” 红蔷有些娇羞道:“图个能知冷知热的人呗~~不过啊,这宫女啊,进了宫就是把命给了皇家,能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那真是烧了高香了,这个啊,我就不指望了……” 喜儿能听出来红蔷语气里的无奈,心里不能更赞同。如此想着,喜儿发现自己倒真的挺幸福的。 “红蔷姐姐,咱们都会幸福的……”喜儿性情直率,她要的活法不能将就,要么轰轰烈烈,要么飞蛾扑火。 第三百零一章 哪有不妥 宁武泰骑着马从马场出来的时候,简直是披光而来。 喜儿站在原地,偌大的草原上只有宁武泰一人策马奔腾而来,那股仰慕的冲动溢于言表。 “驾!驾!”宁武泰扬着马鞭,喝了一声,朝着喜儿奔去。 留在骑马即将到达喜儿身边的时候,宁武泰一手牵着缰绳,身子灵巧一歪,一只胳膊巧巧的揽住了喜儿。 “啊——”喜儿被突如其来的揽抱起来,吓得惊叫一声。 宁武泰双臂用力环着喜儿直到她稳稳当当坐到马背上。 “驾!”宁武泰身子几乎把喜儿圈进怀里,呼啸的风从耳边吹过,撩动的人心荡漾…… 从未骑过马的喜儿第一次骑马就被宁武泰如此“照顾”,真是一点点的恐惧都没有。 也就是此时,喜儿才明白和喜欢的人一起策马奔腾是多么的快意与幸福。 他们跨过郁郁葱葱的丛林,绕过碧蓝色的湖泊,看过美丽至极的梅花鹿,这一路的眼睛与心都在宁武泰这里越捂越热。 最后,他们听到了一片广阔的大草原。 阳光倾洒而下,翠绿的草坪让人直直感觉生机盎然。 躺在地上的两人望着碧蓝色的天空,久久不能平静。 宁武泰伸开胳膊,喜儿便识趣的枕了上去。 “开心吗?”宁武泰问道。 已经快被宁武泰搅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的喜儿,望着宁武泰得眼睛那么真诚,那么意乱情迷,“开心~~” “你是我第一次带出来骑马的女人……”宁武泰褐色的眸子注视着喜儿,便让喜儿一眼万年,沉沦到他的深情里。 “你不骗我?”喜儿侧身起来,与宁武泰鼻息相对的问他。 宁武泰郑重又多情道:“是!我宁武泰对这苍茫大地发誓,我爱关佳喜儿,如有假意,天打——” 喜儿伸手食指赶紧堵住了宁武泰的嘴,心疼到:“不许说这话!” 宁武泰就笑了,他伸出手,拨了下喜儿的因风吹乱得鬓角,一把箍住喜儿的头,在喜儿毫无防备的时候,热烈得吻了上去。 此时,对于喜儿来说,无疑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她从未如此耀眼的成为谁的心尖宠,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让喜儿忘却所有,一心前往。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喜儿每日都与宁武泰一起策马扬鞭,共看夕阳西下,如若不想起自己的身份,这样的生活便是神仙眷侣了。 颖贵太妃寿辰到了,之前一直以为会在宫里过,可没成想为了避暑都来到了热河,于是,颖贵太妃的寿辰也就随之在此举行了。 颖贵太妃伺候了太上皇几日,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各宫主位便都过来了。 “贵太妃娘娘,这次可要大办您的寿辰了!”諴妃谄媚道。 皇贵妃璟婳自知諴妃与颖贵太妃亲近,她也就不发表太多意见了,只静静笑着,听着諴妃的提议。 不过,諴妃偏偏要带上她。 “皇贵妃娘娘觉得如何?”諴妃笑着看向璟婳。 璟婳从容的笑着回道:“諴妃娘娘说的是呢,本也应该让贵太妃娘娘享享福了。这事情,本宫没有意见,贵太妃娘娘高兴就好。” 諴妃满意道:“皇贵妃娘娘这么说倒真让臣妾们心意暖暖了。” 颖贵太妃自抬了身价儿,微微婉拒道:“别太铺张浪费了,再说,太上皇身体不好,哀家也没什么心思。” 諴妃赶紧跟道:“贵太妃娘娘与太上皇恩爱有加,真是臣妾们学习的楷模呢。” “行了,行了,你啊就是嘴太甜~~”颖贵太妃脸上笑的灿烂,与諴妃之间的亲近几乎溢满屋子。 “可不是只有臣妾这么想,贝勒爷还对亦心福晋说要亲自给贵太妃娘娘贺寿呢。这啊,都是孝心呢~~”諴妃语气熟络。 “贝勒爷是自幼长与贵太妃娘娘膝下的,孝心自然比咱们多呢,让他表表孝心也是应该的。”淳贵人笑着附和道。 “淳贵人说得对。”諴妃点头,指着淳贵人说道。 “人多热闹,依臣妾看,这避暑山庄里的人都去才好呢。”淳贵人似是刚刚得了赞赏这会子正兴起。 颖贵太妃似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对璟婳说道:“还真是!到时候热闹点才对呢,皇贵妃娘娘,让宁武泰那孩子也去哈。哀家看他可是个人才。” 这样的场合喊你那可是荣幸,无论怎么考虑,宁武泰都要去,璟婳便应了下来。 从头到尾,莹嫔和春贵人一句话都插不上,除了笑,看向璟婳的表情里就剩了尴尬。 璟婳只隐隐觉得諴妃这次有些不太对劲可到底哪不对劲也说不上来。 因为璟婳不做主导,后面也就没怎么跟着。 “娘娘,这諴妃娘娘也忒起劲儿了。”兰心扶着璟婳在回去的路上叹道。 “你也发现了?”璟婳还以为是自己多心呢。 “奴婢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劲,可就是觉得热情的有些过了火。”兰心暗暗起疑。 “或许是这段时间太紧张了,仔细看着几个主位的动静儿吧。”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值得怀疑的点,璟婳只得点点兰心。 “是。”兰心应道。 “对了,你去通知下哥哥,让他那日做好准备,不可误事。”璟婳对兰心吩咐道。 “是,奴婢明白。” 没过卯时就朝着宁武泰这边走来了。 进了地方,兰心和玲珑寻了一遍也没发现宁武泰,不得已便去找喜儿。 “喜儿,喜儿?”兰心叩了叩门。 喜儿听见声音赶紧应道:“来了来了。” 门吱呀一声,喜儿开门,迎头便遇上了兰心,“姑姑……” “这大白的锁什么门啊?”面对兰心的质问,喜儿道:“没什么事,就是刚刚有点累了。” 兰心也没起什么疑心,开口问道:“后天颖贵太妃娘娘寿辰宴,颖贵太妃娘娘想图个热闹,这次去的人便多了些。因着颖贵太妃娘娘点名让宁大人去,这才来通知宁大人的,你可知道他去哪儿了?” 喜儿眼神闪烁道:“去练兵了……” 兰心没去刻意看喜儿,在她眼里喜儿还是一如以前那般爱玩性子。 “算了,我也就不去找了,你可要传达到位哈,到时候你和宁大人一起去,娘娘放心不下他自己去的。”兰心吩咐道。 喜儿嗯了嗯,深知此事重大,“姑姑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諴妃此时在南配殿里,看着桌面上的一包药粉,喃喃道:“这个东西如此厉害吗?” 第三百零二章 别靠近我 丝竹声声,烟火阑珊。 此时的避暑山庄是格外的绚烂。 西配殿里,嘉庆正在由着璟婳给他换一身衣服。 外面的声音却萦萦绕绕听了个清清楚楚。 璟婳今日穿的稍稍华丽一些,着了身烟水紫色如意波纹裙,配了有凤来仪裹金步摇,旁插了珍珠流苏簪,缀了三幅红宝石耳饰,一眉一眼一腮一唇,皆是美艳不可方物,一步两步便是令人挪不开眼的动人。 连嘉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婳儿今日看起来颇有些不一样。” 璟婳还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便招了招手让兰心拿镜子,随后嘉庆补了句:“看着让人挪不开眼是怎么回事?” …… 璟婳扑着心口,娇斥:“皇上也学坏了,吓死臣妾了。” 嘉庆看着璟婳的楚楚动人,心头一动。 璟婳就只笑,嘉庆便看着她笑而笑。 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嘉庆不喜做轿撵,最近颇爱走走,用他的话说就是走走更觉神清气爽。抬头望着阳光下嘉庆脸上的憔悴,璟婳关切道:“皇上此行一切可还顺畅?” 嘉庆看着璟婳笑了笑,“已经在处理了,无碍。” “那就好。”璟婳看得出来嘉庆心头还有愁绪,可他不言便是有所顾虑,璟婳权当自己未曾看到罢了。 “对了,宁武泰呢?”嘉庆扭头看了眼四宝。 “爷,宁大人这会子应该也去寿宴了。”四宝一回来便派人去了宁大人的住处,丫鬟回道说是参与了宴会,四宝这才回道。 嘉庆疑惑的看了眼璟婳,璟婳赶紧解释道:“本来这场合,臣妾不想让哥哥去的,可前几日一起在颖贵太妃那儿,她老人家专门点臣妾说想要热闹热闹,必得让哥哥也去。这才一起去宴会。” 嘉庆倒没多想,“还有这事儿……” 璟婳说道:“臣妾也不好拂了贵太妃的面子不是?” “那是自然,查出来那日是谁投的飞镖了吗?”嘉庆摆了摆手,四宝便摇着拂尘,压着步子,慢了两步。 璟婳知道此事的重要性,“臣妾问了哥哥几次,只说找到了几个有所怀疑的人,正在审问,或许快有眉目了。” 嘉庆点了点头,有些警醒意味道:“这可不能马虎大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臣妾明白。” 到了设宴之地,常得来一声:“皇上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 原本坐着谈论的人腾的一下,赶紧都站了起来,恭敬道:“皇上吉祥!皇贵妃娘娘吉祥!” “平身吧~~”嘉庆抬手示意,众人均慢慢落座了。 刚刚坐好,諴妃扶着颖贵太妃娘娘便走了过来,后面跟着的还有和嘉庆一起刚回来的永璘。 嘉庆略一愣神,起身相迎:“恭祝贵太妃娘娘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颖贵太妃虽是目前太上皇妃嫔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可毕竟只是妃嫔,不是太后,便同样点头行了简礼,笑说,“皇上有心了,哀家还要多谢皇上赏脸呢。” “贵太妃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朕理应为您贺寿呢。”嘉庆道。 “是啊,贝勒爷还是在您膝下长大的呢,皇上一直记着您的好呢。”諴妃之前经常听皇上说起这句话的。 嘉庆眸子里闪过一丝涩苦,但很快一闪即逝。 寿辰之宴颖贵太妃本就是主角,更何况諴妃加的那句贝勒爷养母的身份呢。 一时之间,大家对颖贵太妃的恭维络绎不绝。 尤其是永璘,他带着亦心,算是正式的给颖贵太妃敬了酒,所有的热络都像是一只只锥子不声不响的磨着嘉庆的心。 他的不悦不在于别的,而是,他的额娘受了那么多苦,却不幸抛下几个孩子离了世,未曾享过什么儿孙福。正如眼下一样,若是额娘活着,那么她就是最尊贵的太后,可以享受万民敬仰,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儿孙满堂。这些,永璘似乎都没想到过额娘,而他现在做的越是仁孝就越是敲击着嘉庆的心思。 颖贵太妃兴致不减,高兴得很。 諴妃稍喘了气息,斜视瞥到左后方,轻轻敲了敲食指。 一宫女便端着酒壶,挨着倒酒。 宁武泰和皇亲国戚谈笑风生,看起来好不风光。 喜儿满眼都是宁武泰,便是宁武泰忙里偷闲微微的看她两眼,都够喜儿小鹿乱撞了。 宫女移到宁武泰位置上,甜甜道:“宁大人,奴婢给您添杯酒。” 宁武泰正在隔空与喜儿对视,电光火石一般的情愫涌动,哪里会多看别的女子,自然的把酒杯递给了宫女。 一杯斟满。 宫女悄然退了下去。 宁武泰端着杯子,一饮而尽,随后继续和身边打招呼的人说话。 他现在可不得了,皇贵妃的哥哥,皇上身边的得力干将,哪一条都够别人羡慕一辈子的。 只是,不知是气氛太热还是兴致高涨的缘故,宁武泰只觉这心里头好似有股燥热。 招呼着旁边的人,说道:“给我来点水。” 侍婢赶紧倒水,只是,几杯水下去,哪里压的了一点躁意,越发难耐了…… 宁武泰想着或许是天气逐渐变热的缘故吧,便起身踉跄着想要走出去。 喜儿正伺候皇贵妃璟婳,被收拾东西的红蔷悄悄拉到一边。 “喜儿,你看你看!” 喜儿还没明白什么情况,问道:“看什么啊?” 红蔷便指了指即将要走出门的宁武泰,捂着声音道:“你看宁大人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喜儿望向门口,果然看见宁武泰脸色涨红,走路不稳。 这是喝醉了? 喜儿心里某处一心疼,撂下东西就要出去。 忽然一顿,要折回来。 红蔷疑惑道:“你干什么去啊?” 喜儿有些心急,“我先和兰心姑姑说一下。” 红蔷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哎呀,你还说什么啊,先去看看什么情况吧,要是宁大人除了什么事,你可怎么向皇贵妃娘娘交代啊,再说了,这会子这么忙,就不要让皇贵妃娘娘担心了。” 喜儿被红蔷说的一愣一愣,之后,便被红蔷推搡着出去了。 因为一心挂着宁武泰,喜儿出了门便四处张望找宁武泰。 “宁大人~~” “宁大人,你在哪儿?”喜儿也不敢大声喊,只得一遍环顾四周一遍低低唤道。 忽然,喜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赶紧跑了过去,抚着他的肩头,唤道:“宁大人~~” 岂料,宁武泰近乎低呼道:“快走开,别靠近我!” 第三百零三章 私会之举 “你——你——怎么了?”看着双眼通红,魅惑迷乱的宁武泰,喜儿声音都抖了起来。 宁武泰使劲的摇了摇自己的头,试图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武泰……”喜儿担心的不得了,此时顾不得害怕,只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宁武泰喘着粗气,一拳捶在了石头上,顿时血流不止。 “啊~~流血,流血了,你怎么样啊?”喜儿双手不听使唤的抖着找帕子。 宁武泰的这一拳吃痛不已,好歹算是有了一点点理智。 “喜儿,你快走!不要管我了!”宁武泰红着眼睛,明显的看出来在克制。 “奴婢去找太医!”喜儿说道。 慌不择路的喜儿脚下一滑,“啊~”的一声要摔下。 宁武泰一把揽住,看着月光下眼神里泛起星辰的喜儿,宁武泰一时情不自禁吻上了喜儿。 “是谁?”忽然,远处传来一阵侍卫脚步声。 喜儿还有些理智,她推开宁武泰,再看他迷离毫无清醒的样子,心里一惊,莫不是被下了药…… “武泰,你是不是喝了什么东西?醒醒!!!”喜儿使劲摇晃宁武泰,眼看着侍卫就到了眼前。 “干什么呢?”领头的侍卫看到宁武泰和喜儿衣衫有损,那眼神似是一把刀子剜着喜儿的心口。 喜儿真是百口莫辩,她要怎么说…… 伏在地上的喜儿三缄其口,再无脸见人了。 “把他给我泼醒!”依旧是领头的侍卫,看着有些迷醉的宁武泰,厌弃道。 刚刚声落,便看见一侍卫提着桶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泼到了宁武泰头上。 “咳咳~~”伴着几声咳嗽,宁武泰这才醒了过来。 “宁大人~这是怎么了?与宫女私通你可知何罪?”领头的侍卫怕是与宁武泰有过节,这眼神里的狠辣与快意任是喜儿都能看得出来。 “你不要胡说!这等罪名岂能随便扣在人身上?”喜儿深知这罪名一旦坐实,那她和宁武泰等待的可就不止是牢狱之灾了。 “杨大人。”另一侍卫讨巧的递过来了一根水鞭,看样子,是要对宁武泰和喜儿用刑。 “带走!”杨大人嘴角一歪,厉声道。 宁武泰这会子也回过了神儿,使劲挣扎着绑着他的绳子,对杨大人吼道:“杨天,你这是公报私仇!什么污名都敢往老子头上按,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快把老子放了!” 杨天作势假装怕了一下,说道:“呦呦呦,您可吓着我了,宁大人。这哪是我一个人看到了,这么多的兄弟们蝌蚪看到了,你和这喜儿明目张胆的在宫里私会,意图不轨,还有理了?给我带走!” 宁武泰被他说得气急,“快放开我!你个王八犊子,敢在这里暗害老子!你有什么权力动用私刑?” 杨天才不跟宁武泰嚼什么舌根子,一抬手就要把人带走。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喜儿挣扎着,害怕着,哪里知道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 “别怕,他不敢怎么样。”宁武泰心里懊悔不已,清晰地知道这肯定是被人下了药了,只是,连累了喜儿,他于心不忍。 “好一对苦命鸳鸯,今天,老子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做一对阴间夫妻。把嘴给我堵上,小心点儿,别让宁大人摔着了。”杨天目露凶光。 “你们干什么呢?”就在宁武泰和喜儿即将要被带走的时候,一人喝道。 杨天猫着腰儿凑近一看,原来是苏清。便笑着对苏清说道:“苏大人,我在这假山后面抓住了一对奸夫,这想着别扫了贵太妃的兴致,先压下去,稍后禀报皇上,再处置了。” 苏清原不愿意掺和这些事情,听此一说,更是厌恶了,提了步子就要走。 刚刚走了两步,只觉得被押着的人呜咽的声音有些熟悉。 “快走快走!等什么呢!”杨天招呼着人赶紧走。 苏清越想越不对劲,喊道:“你等会儿。” 扒开前面挡着的侍卫,苏清这才看清原来是宁武泰和景仁宫的宫女,这哪儿随便能定罪名的人,即便苏清不能认可宁武泰的做法,可一码归一码,不能这么昧着良心看人受屈。 “这不是宁大人吗?杨天,这宁大人怎么说可也是你的上级,不管他犯了什么错,这应该还不能随意压下去吧?”几句话说得杨天连连赔笑。 “我也是一时有些着急了,您看。”杨天打着哈哈。 苏清直接走了过去,把宁武泰和喜儿嘴里的布给拽了下来。 “苏大人明断,宁某是被陷害的。”宁武泰气都没喘匀,便说道。 喜儿也附和道:“奴婢真的是被冤枉的~~” 苏清便斜看了杨天一眼,冷声道:“杨大人,此事我看还是让皇上直接定夺比较合适,您觉得呢?” 杨天不过是小小侍卫,抓了宁武泰已是不合规矩,哪能直接怼上苏清呢,“您做主。” 苏清这才说道:“走吧!” 杨天悄悄的捅了一下身边的随从,低声道:“快通知諴妃娘娘。” 在宴会门口,苏清着了小太监请了四宝。 苏清把大致情况和四宝说了之后,道:“四宝公公,这事牵扯到景仁宫,还请禀报皇上为好。” “是,苏大人。”四宝不敢怠慢,碎着步子跑了过去。 皇上一听,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璟婳看的清楚,心里也打鼓起来。 宴会此时也结束了,众人便识趣的散了。 嘉庆让四宝通知璟婳和惠苒留下。 “皇上,可是出了什么事?”璟婳终是没忍住,侧身问道。 嘉庆撒了一眼璟婳,并未多说。 璟婳这边正纳闷,看向同样被留下的諴妃却是万事皆明了的意思。 正思肘着,只听四宝喊道:“把人带上来!” 众人望向门口,只见宁武泰和喜儿被五花大绑押了进来。 “这——”璟婳急欲起身,兰心忙按了按璟婳的手:“娘娘,且慢。皇上在这儿,先看下到底什么情况?” 只见杨天上前一步,禀报道:“回皇上!微臣为了宴会人员的安全奉命巡视周边,岂料,在假山之处,发现一男一女正干柴烈火欲为苟且,这才绑了过来。只是,没想到是宁大人和景仁宫的宫女……” 杨天说完看了一眼璟婳,似在表明自己有多无意。 璟婳顿时血气上涌,满腔都是疑惑,要说哥哥吊儿郎当有些过于玩乐,璟婳承认,可要说哥哥在这样的场合,还和喜儿有苟且,璟婳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一派胡言!”璟婳厉声喝道。 “皇上明察!微臣与喜儿姑娘是被人陷害的!”宁武泰急切说道。 只见此时气定神闲的諴妃淡淡说道:“皇贵妃娘娘勿动怒,这事还是说清了不就好了嘛,咱先姑且听听这杨大人怎么说。是吗,皇上?” 嘉庆看了看宁武泰和喜儿,又看了看璟婳和諴妃,沉着声音对杨天说道:“你仔细说来!” 第三百零四章 一厢情愿 杨天暗暗受了諴妃递过来的眼神,禀道:“皇上!皇贵妃娘娘!微臣在巡查时发现有一男一女正忘我亲昵,当即便喝止——” 宁武泰哪里听得下去这等污蔑,便截了话说道:“一派胡言!” 杨勇被打断,偏就一副实属无奈的样子看向皇上,璟婳知道此时哥哥这暴脾气只会火上浇油,没等皇上发话,先发制人,说道:“武泰!皇上在这儿,若你和喜儿是清白的,自会为你做主!” 宁武泰看了看妹妹,这才噤了声儿。 杨天便继续说道:“微臣真是不知是宁大人和喜儿姑娘,只是,当时的情况可是不止微臣一人看见,只怕不惩治,别人也不服众吧……” 嘉庆是最忌讳宫闱之乱的,这边再看向宁武泰的眼神便冷了许多,“你有什么好说的?” 宁武泰这时才猛地想起期间有一宫女给他倒了一杯酒之后才出现这种情况,当即激烈情绪说:“皇上,陷害!是有人陷害臣,酒!酒有问题!” 一旁的諴妃忍不住叹了声:“哎呦,宁大人,这酒在座的可都喝了,怎么偏偏您这出现问题呢?” 宁武泰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似的,諴妃一句话让他的话毫无立脚之地。 嘉庆心里来讲,还是不愿做的太绝,毕竟,宁武泰是他的得力干将,这有些事情他做起来还是比较合适,只是,眼下这局面,总要处理。 嘉庆的犹豫,苏清尽收眼底,解围说道:“或许是宁大人喝多了酒,一时酒后失德所为,也是正常。平日里宁大人做事也算有分寸,忠心可见,还请皇上念及功绩,从轻处置。” 璟婳长舒了口气,这个苏清倒不是个落井下石之人。 嘉庆看起来,十分受用这个理由,气氛逐渐缓和下来。 諴妃却颇为为难说道:“皇上,若宁大人是一时酒后失德,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若是宁大人与宫女暗通款曲,私定终身,可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吧?” 嘉庆察觉出諴妃的话里有话,便问道:“諴妃何出此言?” 諴妃便抱歉的看了眼璟婳,继续说道:“皇贵妃娘娘爱护哥哥,或许没怎么当回事,可臣妾总是听到有传言说宁大人和宫女不清不楚,就怕宫里其他人以此效仿,那这宫里可不就乱了吗?” 乍一听,諴妃说的还真是顾全大局着想。 “諴妃娘娘有话不妨直说,若是宁武泰真的违反了宫中条例,本宫第一个饶不了他!”璟婳斩钉截铁道,此举也是向皇上表明自己的立场。 只是,她或许没有看到宁武泰和喜儿低首心虚的模样。 皇上见皇贵妃说话如此利落,也抬了声,“諴妃,你可有证据证明宁武泰和喜儿有私情?” 諴妃仰了下下巴,眼神徐徐看了一遍宁武泰和喜儿,说道:“皇上,臣妾只是听说,哪里有什么证据,不过,这真正了解情况的必定是他们身边的人,真真假假,一问便知。” “来人,把宁武泰和刘佳喜儿身边的宫女太监侍卫全部喊过来!”嘉庆下旨,常得来忙不迭挨个推搡着进去。 一溜儿烟的,站了一排,宁武泰放眼过去,应该不会有暗害他的人。 “回皇上,奴才不知!” “回皇上,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没有看见过。” “回皇上,奴——奴婢——不知。” “皇上,奴才——奴才——”说话的是一只跟随宁武泰的小太监,躲躲闪闪的目光尽收嘉庆眼底。 “哆哆嗦嗦什么?你是看见过了什么吗?”嘉庆开口。 小太监惶恐一跪,伏地咚咚磕头,“回皇上,奴才没看到过什么,只是宁大人让奴才买过一支玉簪,不知道什么用,别的真不知啊。” “玉簪?什么样的玉簪?”諴妃追问。 小太监惶恐道:“就是,就是一支海棠花。” 此时,喜儿头上正插着那朵海棠花,諴妃一个眼神,斐然便走了过去,从喜儿头上一抽。 “嘶~~”喜儿被弄疼,吸了口冷气。 这个时候,喜儿仍是一句话不说,她爱宁武泰,这些后果,她也就早就想过了,受罚又如何,与其浑浑噩噩过一辈子,能够轰轰烈烈得了一人心,她觉得值了。 璟婳这个时候,才惊觉发生了什么。 喜儿的不言语与视死如归,一点点攻破着璟婳的防线。 “可是这个?”斐然把玉簪拿到小太监面前质问。 面对这玉簪,小太监真是欲哭无泪,“是。” “皇上,这还不够明显吗?”諴妃对黑着脸的嘉庆说道。 嘉庆知道家人对于璟婳来讲是什么样的存在,若是轻易处罚,只怕璟婳心里又要难受许久,他扭头看了看璟婳,只看到满腹话语堵在喉间,蹙眉担忧的璟婳,这主意啊,就更难办了。 “一个玉簪就能定两个人私定终身未免有些太牵强了些,諴妃娘娘,您是宫中主事的人,凡事要讲个证据不是?”苏清显然对諴妃明目张胆的挑衅也有些不满,说道。 諴妃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苏清,本就对苏清不满的諴妃一挑眉,“苏大人这是质疑本宫吗?” 苏清颔首,“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觉得仅凭一直玉簪就定罪两人有些说不过去。” 諴妃冷笑,“苏大人要证据,好啊!那你看这个证据怎么样?” 说完,对着门外,喊一声:“进来吧!” 众人均望门外看。 只见朴素打扮的红蔷惧怕的走了进来,看见皇上之后,再也想不起来其他,只得扑通跪下:“奴婢红蔷参见皇上。” “皇上,这人便是一直伺候宁武泰的宫女,也和喜儿一起住,她应该是知道的。”諴妃看着红蔷说道。 “抬起头来!”璟婳不能让諴妃牵着鼻子走,对红蔷说道。 红蔷本就心惊胆战的厉害,抬起头一对上璟婳的厉色,慌的双腿直发软。 “皇贵妃娘娘,你这般吓她,那可是会逼死她的。”諴妃看着璟婳的脸色心里就只想笑。 璟婳也不甘示弱:“諴妃娘娘还真是迅速,这刚刚出了事,您就找来了证人,这效率还真是快呢。” 嘉庆未说两边谁的好话,只是转着扳指看着红蔷,低声道:“你说。” 红蔷哪里敢怠慢,“奴婢没见过宁大人和喜儿有什么不当之举~” …… 璟婳颇为惊讶,只是,未高兴几许,就听到了另一句话:“奴婢只是无意见看到了宁大人的玉佩。” “玉佩?什么玉佩?”璟婳问道。 红蔷嗫喏着说道:“一个上面写着宁后面写着喜的玉佩……” 璟婳好像记得那块玉佩,可那不是哥哥说嫂子送的吗? “那玉佩——”璟婳正要解释,宁武泰再也承受不了这种折磨了,大声说道:“皇上!臣喜欢喜儿,此事是臣一厢情愿,和喜儿姑娘无关。求皇上明察,一切后果,臣自行承担!” 第三百零五章 自我怀疑 愕然…… 嘉庆看着宁武泰的“力扛”,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 諴妃还想着皇上能当即做什么决定,这个“拂袖而去”在諴妃看来多少有些护短包庇璟婳的嫌疑。 没过半日,宁武泰和喜儿双双被关了起来。 晚间,璟婳行至关押哥哥的地方,看见哥哥,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妹妹~~”宁武泰第一次感觉对不住妹妹。 璟婳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已经很快能调整情绪了,“坐。” 宁武泰觑着璟婳慢慢坐下。 “哥哥,你是认真的吗?”以前,璟婳和哥哥的沟通不是很多,她甚至都不知道哥哥到底喜欢什么,这一次的事情,也让璟婳不断反省,是不是自己对哥哥关心太少。 “什么?”宁武泰还以为妹妹会生气,这么温柔的“询问”倒让宁武泰有些不太自在。 “你对喜儿是认真的吗?” ………… 宁武泰垂下头,想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婳儿,哥哥从小贪玩不着家,让你和阿玛、额娘担心了。长这么大,我一直觉得不想拖累任何人,明明自己都要顾不来了,还再拉人家姑娘到火坑吗?楚淓是哥哥明媒正娶的,也算是圆了阿玛额娘的心愿,找个可心的儿媳妇,她贤惠持家,比我对阿玛额娘更好,我甚至都惭愧何德何能,可以娶到她,只是,敬重不是爱。喜儿好像是一轮骄阳,她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 “所以,你就自己扛下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仕途就全毁了?”璟婳急切的看着哥哥,她不理解几日的相处怎么就能这般的情深。 “婳儿,哥哥没有这么男人过,即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认了。可喜儿不同,她不能承受这些,那些污言秽语会毁了她。帮哥哥个忙好不好?”宁武泰从未这么心疼一个人。 璟婳听得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她吗?” “是!我宁武泰的女人,要拼尽全力去守护她!”哥哥的决然和笃定让璟婳有些震动,为这样的男人动心是值得的吧。 璟婳没有说话,内心来讲,她想救哥哥,可是她知道有的人活一辈子可能没一刻是幸福的,有的人生命短暂,但可能因为有念想就拥有一生的回忆…… 回了寝殿,璟婳把喜儿召了过来,未曾开言,喜儿便跪在了璟婳的脚边。 “娘娘!您降罪奴婢吧,奴婢绝无异议。”喜儿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倒让璟婳忽然明白了哥哥为什么拼命也要保喜儿了。 兰心自然是不想喜儿和宁武泰有什么问题,便说道:“娘娘,您觉不觉得这事情很奇怪?宁大人被下了药,然后两人被发现,之后这一连串的证人都可是对宁大人和喜儿不利。” 璟婳经兰心一提醒,心下也起了疑。 “你这么说还真是。” 兰心继续道:“娘娘,您想想,这小太监还有红蔷明面上看着像是被逼无奈说出来,可哪一个不是諴妃娘娘引导的?” “对了,红蔷还清晰的知道喜儿送的玉佩。”璟婳附和道。 喜儿一听,倒疑惑了,“什么玉佩?送给谁的玉佩?” 兰心还想着喜儿定是昏了头了,没好气道:“可不就是你送给宁大人的定情之物,宁大人形影不离挂在腰间的玉佩吗?” 喜儿这下急了,“没有,没有啊,娘娘,奴婢没有送过宁大人什么玉佩啊!” …… 璟婳忙问道:“你好好说,那块玉佩哥哥说是你端午送食盒的时候,放在里面的啊。” 喜儿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奴婢没有。” “怎么会?奴婢当时确实把食盒交给喜儿了啊。”兰心也疑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喜儿使劲回忆,端午,端午…… 忽然,一个人闪入了喜儿的脑海中。 可…… 兰心看着喜儿的犹豫,便问道:“你是想到谁了吗?” 喜儿仍然不敢相信,怎么会是她? “不会的,不会的……”喜儿念道。 “到底是谁?”璟婳斥了一声。 喜儿眼中一直隐忍的热泪无声滑落,“乔——安。” “乔安?”兰心没想到喜儿想来想去,竟落到乔安身上。 “那日,食盒被乔安拿了一会儿,别的就再也没有人碰过了。”喜儿颓坐在地,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 “她还知道别的事情吗?”兰心打心里不想相信乔安会这么做,那是她从进宫就看着的人,怎么会这样。 喜儿抱着头,闷闷传来,“她什么都知道……” “是那个陷害兰心的宫女吗?”璟婳倒记得十分清楚。 兰心点了点头,此时,什么样的开脱之词她都替乔安说不出口。 “那就是諴妃一直在给喜儿和哥哥下套,从一开始,这局就坐定了。”璟婳闭上眼睛,无力说道。 “娘娘,对不起~~对不起~~”喜儿彻底崩溃了,她那么交心的鹏宇居然从一开始就想好了怎么去陷害自己,她那么爱的人,因为自己现在受尽困苦,她还口口声声自己活得恣意活得潇洒…… 喜儿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心头像是无数根针扎的血流不止。 “把喜儿先带下去吧!”璟婳有些头疼,摆了摆手,让兰心先带她下去。 “娘娘。”兰心还是担心主子。 璟婳反倒安慰她:“没事,去吧,本宫这就去找皇上。” 因为兰心要看着喜儿,只能让玲珑先扶着娘娘去找皇上了,“你路上多瞅着点儿,娘娘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是,姑姑。”玲珑应声道。 此时,在大殿里,嘉庆心浮气躁的。 “皇上怎么样了?”璟婳问道守门的四宝。 四宝叹了口气,“皇上从宴会那儿回来就这样了,您看——” “好,本宫知道了。” 提起裙子,璟婳就进了殿里。 玲珑便在门外一起候着。 “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嘉庆说道。 “皇上~~”璟婳真的不知如何开口为好。 “你看!”还未等璟婳开口,嘉庆便递给璟婳一本奏折。 璟婳疑惑,展开后便看见这奏折竟是说宁武泰祸乱宫闱,理应重罚。 “这——这怎么会如此迅速?”璟婳真是纳闷,事情不过是发生在一个时辰之前,这么快,就收到了奏折。 这一记重锤,真是让嘉庆心口堵闷。 “皇上,此事恐怕不是针对武泰和喜儿那么简单了……”璟婳说道。 可嘉庆现在还无法彻底撕破脸,他还有很多顾虑。 许久之后。 “回宫吧。”嘉庆看着璟婳道,这个地方让他感觉没有一点儿安全感。 璟婳走到嘉庆身边,让嘉庆轻轻靠在身上,“好,我们走~” “至于武泰,朕只能忍痛了。”嘉庆这语气说的璟婳不忍求情,甚至不忍看他。 突然,玲珑急急叩门。 “皇上,娘娘!喜儿,喜儿投湖了……” 第三百零六章 诅咒深重 璟婳与玲珑赶到的时候,喜儿已经被打捞了上来,她那么欢脱的一个人,此时看起来一点都不真切。 兰心在旁边站着,看起来懊悔不已。 璟婳刚走过来,兰心就请罪去了,“娘娘,是奴婢没有看好她,是奴婢的错。” 此事兰心应该比谁都难受,璟婳又怎么忍心苛责她,“怎么会……” 兰心便抹了抹脸上的泪,哽咽回道:“喜儿回去之后,对奴婢说道她饿了,想吃奴婢做的东西,看着喜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奴婢心里也着急啊,便想着也让她高兴高兴,可前脚去做了饭,后脚看守的太监就说喜儿寻了时机跑了出去,等到找到的时候,就这样了……” 裴纪并未发现其他症状,立在兰心后面并未多言。 “皇上训斥他们的时候都能坚持下去,怎么会突然想不开?”璟婳不明白,喜儿不是和哥哥情深似海吗,哥哥宁愿自己承担都不愿意让喜儿受一点伤害,这样子的举动有些让人理解不了啊。 兰心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璟婳,“娘娘。” “这——”璟婳问道。 兰心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是她没有给喜儿足够的关心,才会这样:“娘娘,是喜儿写的。” 遗书…… 展开后,上面写道: 娘娘,姑姑,对不起。喜儿无脸活在世间了…… 奴婢那么爱宁武泰,怎么忍心让他承担所有,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不能因为奴婢放弃所有。此生遇到这么个好男人,奴婢已经死而无憾了,只盼着宁大人能平安一生。以前都是他守护奴婢,这一次,就让奴婢来守护他吧…… 落款就是喜儿。 这份遗书写的隐忍而克制,却无法让璟婳接受,没有别的原因,哥哥那么拼命都想要保护的人居然这么毫无征兆的就没了。 兰心不停的自责,不停的泪洒地上,“都怪我……” 裴纪并没检查出别的原因,只得向璟婳禀道:“娘娘,微臣先行告退了。” 璟婳点了点头,心间都是苦涩。 因为之前和宁武泰的事情弄的说三道四的,璟婳不想别人再对喜儿指手画脚的,便让兰心带着玲珑,安静而体面的处理喜儿的后事。 昏黄月光之下,西配殿里的人无不是悲凉唏嘘,那么爱闹爱笑的一个人走的无声无息,伤的体无完肤。 而南配殿里,諴妃却快意的很。 “乔安,你这次做的不错。”諴妃笑着看乔安说道。 特意伤的红菊参茶浮浮沉沉像极了血的颜色,乔安这本就是踏在喜儿的尸体上才得到的这个机会。 “奴婢应该做的。”乔安此时什么都没了心境。 “放心吧,你为本宫做事,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等着吧,回宫的时候,就是你的好日子了。”諴妃眼含笑意说道。 可是这笑看的乔安心里发毛,周身簌簌的冷…… 回去的路上,乔安只觉得这比寒冬腊月还要难挨,斐然受諴妃所托,送来了食盒,可一盘一盘打开之后,一时没忍住,乔安“呕”的一声,随之,看着斐然抱歉道:“对不起,姑姑。” 斐然轻视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习惯了就好……” 辗转反侧,乔安都难以入睡,浑浑噩噩中,似乎脑海中又开始闪现了。 喜儿正在屋里,突然,一支飞镖透过纱窗直直的进来。 喜儿一个激灵,她认得这个飞镖,这不就是扔进马车里被娘娘发现的飞镖吗? 赶紧拽下飞镖,上面插着的纸上写道:“速来湖边,自会让你知道谁是奸细。” 喜儿太知道宁武泰因为这个事情有多愁了,于是,借口说自己想吃兰心做的饭把兰心支走了之后,就迷晕了门口的小太监。 一路跑到湖边之后,才发现往常熙熙攘攘的今日寂静的很。 喜儿也怕有危险,走一步都要环顾四周,看几遍。 忽然,身后一声:“喜儿。” 喜儿被吓了一跳,仔细看清之后才发现竟是乔安。 “乔——乔安。”喜儿原本就有些难受的心里更加愤懑了。 乔安却一脸的坦然,“你都知道了吧?” 喜儿冷笑的看着她:“知道?我没想到那么交心的对你,你却恩将仇报!” 面对喜儿的职指责,乔安像是如释重负一般,“随你怎么说吧,人这一辈子,谁不想往高处走?要怪就怪你太不明白这就是皇宫生存的规则。” “规则?乔安,你我一起来到宫里,说了那么多的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都是假的吗?”喜儿心如死灰,这怎么可能是那个与自己姐妹情深的乔安? “你别天真了,好不好?喜儿,这辈子就算我对不起你了,我不想这么伺候着人一辈子,凭什么?我明明可以得到更多!”乔安几近癫狂的吼道。 “你已经成了魔鬼!乔安,晚上你不会被噩梦惊醒吗?”喜儿真是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乔安听闻,忽然狂笑不止,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那又怎样?无权无势,我们比狗都不如!” 喜儿几乎被她震惊到难以置信,这完全完全不是她认识的乔安…… 忽然,身后走出来几名身强力壮的侍卫,很明显,他们要置喜儿与死地。 “喜儿,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居然能遇到真心爱你的男人,不过,谁让他是皇贵妃的哥哥呢,碍了道儿自然是要被除掉的!或许,你们还能做个苦命鸳鸯……”乔安阴冷着眸子,脸上的表情似哭带笑,扭曲不已。 喜儿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她怨恨的看着乔安,恶狠狠的一字一句诅咒道:“乔安!我诅咒你此生无爱!孤独终老!苍天有眼,你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话未落音,乔安一摆手,侍卫便死死摁着喜儿跳入了水中。 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喜儿一口一口的呛着,“救——”侍卫们摁着的喜儿眼睁睁的浸在水中,几近挣扎,仍只能呜呜咽咽着…… 慢慢的,喜儿一点一点没有了动静,直到头朝下飘荡在水中,寂冷而死。 转了身,乔安仍然无法忘记喜儿的眼神。 “把这个放到她屋里!”乔安举着信吩咐道,那些年她和喜儿一起学文学女红,连笔迹都极其相似,或许,这是她能从喜儿身上压榨的最后一次。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突然,耳边一回荡,乔安“啊”的一声从梦里惊醒!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乔安额头上都是浸湿的汗珠,她又梦见了喜儿死前的“诅咒”还有她无法忘记的眼神…… 第三百零七章 即刻出宫 景仁宫内,宁武泰着了身素装,跪在地上,面对正襟危坐的璟婳,深深叩首。 “皇贵妃娘娘,臣辞了宫里职务,喜儿因何所害,臣比谁都清楚。她既为臣而亡,那往后余生,臣如若不能替她报仇,活着已是了无生意。”宁武泰眼神没有了张扬,也没有了光彩,却让人猜不透到底在想什么,如此的“正式”让璟婳有些担心。 她想规劝哥哥念及幼子回归家庭为主,可她又深知哥哥从来都不是能安稳享受天伦之乐的性子。 “哥哥,你——”璟婳心有戚戚,此时无言胜万语。 “妹妹,阿玛和家里,只能托付给你了,至于我,自有我的去处。”宁武泰眸子里略含悲壮,似乎前去之路是刀山亦是火海。 “哥哥非去不可吗?”璟婳问话都觉得一种绵软的无力感。 “本宫去找皇上!”璟婳不知皇上和哥哥怎么说的,可看到哥哥这“慷慨赴死”的样子,哪儿能接受得了。 “妹妹!”宁武泰沉沉一声。 “求皇贵妃成全微臣!”宁武泰的不愿多言,越发让璟婳笃定哥哥肯定不是简简单单的辞官。 璟婳无奈,只得心口疼了良久后说道:“我不知道哥哥和皇上说了什么,可此路若是凶险异常,哥哥定要谨记万事不可强出头,一切当以保家护命为主。” 宁武泰叩首,应道:“臣多谢娘娘……” 宁武泰离开皇宫的那天,嘉庆便下了圣旨: 宁武泰,德不配位,撤销一切职务,即刻出宫! 此旨一出,一片哗然。 有的则是因为宁武泰如此耀眼,说倒台就倒台的唏嘘;有的则是因为对宁武泰的恨而拍手称快。 璟婳在景仁宫里称病不想外出。 嘉庆一连几天都没看见璟婳去毓庆宫,便让四宝去送些赏品。 “兰心姑娘,娘娘呢?”四宝没有大张旗鼓,只是走到景仁宫门口,拦着兰心悄然问道。 兰心看了看正殿,回过头对四宝说道:“娘娘还因为宁大人的时候难受呢,恭府送来信似乎在责备娘娘没有拦着点宁大人,现在被贬至关外,说的娘娘颇有些心凉。” 四宝深深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这宁大人出这事也真是够娘娘解释的了。皇上说最近娘娘心情不佳,明日特遣了内务府准备了烟花表演,想要请娘娘一同欣赏。这是皇上特意吩咐司制房给娘娘做的衣服,咱家给娘娘送过来。” 兰心连忙招呼四宝进屋。 “娘娘,四宝公公来了。”兰心让四宝立在门外,进去禀报。 璟婳懒懒散散道:“让他进来吧。” 四宝挺了挺精神,笑着进去看着璟婳,道:“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 “今儿你怎么过来了?”璟婳看起来意兴阑珊,哪儿有一分之前的精气神儿。 四宝忙说道:“回娘娘,奴才这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给娘娘送衣服。皇上说邀请娘娘明日去看烟火表演呢。” “烟火?一纵即逝,有何可看?”璟婳响起这绚烂片刻就要消沉的烟火,心里更觉得没着没落的。 四宝可是知道皇上的意思,那办不成事情,自己也是没脸回去的:“娘娘这可说笑呢,皇上特意为您办的,您若是不去,那旁人去了皇上也不觉得高兴不是。” 璟婳本意想直接拒绝,兰心看娘娘还有些不悦,便劝慰道:“娘娘,烟花盛开,那可是宫里的一大新鲜事儿,这可是皇上的心意呢。” 璟婳望了望兰心,自知不能一直这样使气,否则,便会让一些人乘虚而入。 “那就劳烦公公替本宫多谢皇上了。”璟婳到底缓和些语气。 四宝这好不容易得了信儿,笑道:“得嘞!奴才就是跑断腿儿,这也值了!” 四宝走了以后,兰心给娘娘端了碗解暑汤,苦口婆心道:“娘娘,宁大人的事情现在一直不清楚到底和皇上怎么说的,若是您一直这么晾着皇上,可就真的给了延禧宫的可乘之机了。” 延禧宫…… 现在俨然已经成了璟婳的心头恨,她是万万不能让惠苒再过的舒坦的,喜儿就算不是因她而死,也与她脱不了干系,想到这儿,璟婳就恨得不得了。 “本宫自然知道,可本宫就是觉得心里憋屈,阿玛说本宫太过独善其身,可本宫倒想独揽大权,岂是那么顺遂的事情?”璟婳想起来阿玛写的信,心里就一阵疼。 “可咱们的日子总得过啊,三阿哥可还指着您呢~~”兰心知道能让娘娘妥协的必定是孩子。 璟婳这才噤了声儿,是啊,她不能让绵恺受那么多苦。 “这宫里边还真是凉薄……”叹了声气的璟婳喃喃道。 因为是烟火表演,就算嘉庆想要给璟婳一人表演,可内务府的动作可不止一人看在眼里。 延禧宫的諴妃听到这个消息后,那可真算是嫉妒到无以复加,“她凭什么?不是宁武泰犯错了吗?皇上不让她静思已过竟然还单独为她准备烟火!哼~~她还真是狐媚手段不减当年!” 斐然看见娘娘愤懑到这个程度,不言语便是保命之策了。 諴妃一连喝了几碗解暑汤,才觉得心间的怒火压制了一点点。 “斐然!”諴妃忽然喊道斐然,还真的吓她一跳。 “娘娘,奴婢在!”斐然干活麻利,赶紧跑到諴妃处听。 “去把乔安叫进来!” “乔安?”斐然有些意外。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諴妃看着斐然。 斐然哪里敢说话,便点头,“奴婢不敢,这就去。” 不一会儿,乔安就过来了。 “奴婢参见娘娘!”恭谨说完之后,乔安便看着諴妃。 諴妃紧盯乔安,问道:“现在有个机会成为皇上的女人,你可愿意?” 乔安喜出望外,频频点头:“奴婢愿意。” 諴妃低了点腰,更加阴鸷的看着她问道:“这事情有成功的几率,可就连本宫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 只要有机会,乔安就觉得有盼头,哪怕有一分机会。 “娘娘费心了,奴婢相信一定可以的!”乔安眼睛里盈盈秋水,一瞬间长满了颜色。 “你愿意就好!”諴妃道。 “什么时候?”乔安噗通噗通心都开始跳。 諴妃斜了她一眼,淡淡道:“明日……” 第三百零八章 故技重施 烟花时而像金菊怒放;时而像彩蝶翩跹;时而像火树烂漫。 看的人好生欢喜。 宫女们无不跳着、笑着、羡慕着…… “哎呀,要是谁能为我准备一场烟火,就是最大的幸福了~~”一个宫女看着绚烂的烟花,无不艳羡道。 “得了吧,这是皇上为皇贵妃娘娘准备的,那可是隆恩,你就别想了,老老实实伺候主子吧。”另一宫女撇嘴给她泼冷水。 两个人刚说完,兰心便扶着璟婳走了过来。 顿时,两个宫女脸红不已,“参见娘娘!” “参——参见娘娘~~” 璟婳直接走了过去,两个人垂着头行了礼之后风似的逃了。 “别人的愿望原来也可以这么简单?”璟婳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他人。 兰心笑了一下,“娘娘,这得不到的才最是骚动人心呢。” “也是,别人的都是好的。”璟婳叹道。 四宝这边已经给皇上收拾停当了,“皇上,娘娘此时已经在去畅音阁的路上了。” 嘉庆长舒一口气,最近几天熬的夜太重,眼神都有些疲累,“好好安排吧,莫让皇贵妃失望了。” 四宝连忙说道:“那是自然的,这内务府安排的可都是京城最负盛名的班子,娘娘会满意的。” “走吧。”嘉庆有些累,平日里都喜欢走着去畅音阁,今日也没了心思。 “传轿!”四宝回头喊了一声,即刻,轿撵就来到了跟前儿。 晃晃悠悠间,只觉刚有些困意便来到了畅音阁。 “皇上——”四宝走上前一步,看皇上呼吸均匀,睡得颇香,实在不忍心喊皇上,便使着眼色让太监们继续稳着步子走着。 又走了一圈,刚到畅音阁门口,步子放缓,嘉庆便有些惊动,“额,到了吗?” 四宝低声道:“皇上,到畅音阁了。” 话音刚落,一束:“天女散花”就升腾到空中,“砰”的一声四散而开,点缀的夜空中灿若星河。 “您瞧,这烟花,多漂亮!”嘉庆抬头往上看,四宝笑着说道。 嘉庆便往里面走着。 畅音阁里人不多,很多都是在外面看的。 “参见皇上!”璟婳福身行礼。 嘉庆面带悦色,“起来吧。” “谢皇上。”璟婳道。 没有感受到璟婳惊喜,嘉庆显然不是特别满意,“怎么?不好看吗?” 璟婳这才看向嘉庆,扯了一抹笑,说道:“臣妾怎么会不高兴呢,这样的殊荣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皇上如此带臣妾,婳儿岂能不领皇上的情谊呢。” 如此夸了一番,嘉庆才算满意。 “烟花刹那,是最亮的存在,即使稍纵即逝,可比人勇敢多了。”璟婳感叹几句。 嘉庆慢慢揽着璟婳的肩膀,同她一起看烟花,“稍纵即逝虽美,却不长久,一时新鲜而已,岂能那么贪图?” 璟婳自知皇上意有所指,“皇上说得对。” 兰心特意熬了雪梨汤,端了上来,“皇上,娘娘,喝点雪梨汤吧。” 嘉庆嗯了一下,端起来啜了一口,便放下了。 “有些甜了。”嘉庆以前挺喜欢喝雪梨汤了,怎么这次反倒觉得口味不对了? “奴婢下次一定注意!”兰心为着自己的“失手”道歉,可璟婳却不以为然,“皇上这是喝的多了,口味也有些变了呢。” 璟婳虽不动声色,可嘉庆却第一时间听出了璟婳的意思,“朕还是最喜欢景仁宫的东西,鲜净。” 璟婳也只笑笑,并不作答。 “皇上。”璟婳放下汤碗,看着嘉庆。 嘉庆也放下了汤碗,认真的听着璟婳说话。 “臣妾要多谢皇上~~”忽如其来的谢意让嘉庆喜笑颜开的。 “为婳儿寻开心,朕不论做什么都值得。”嘉庆的模样既真诚又暖心。 璟婳心里真就问一句是不是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可她知道,不行。 这边烟花正盛,常得来公公急匆匆过来,“启禀皇上,有太监禀报说是諴妃娘娘差点儿晕倒,说是不舒服的很。” “晕倒?怎么会呢?”嘉庆很少听说諴妃不舒服。 “这几天天色异常,一会热一会冷的,最为容易让人不舒服了。”常得来说了几句,本想多说几句,一看璟婳递过来的眼神,便没好意思好太多。 也正是因为不常生病,这冷不丁的一不舒服,嘉庆不去看似乎也有些不太合适。 “璟婳,这——”嘉庆看向璟婳。 璟婳只能大度说道:“臣妾无碍,皇上还是多多看看諴妃娘娘吧。” 连玲珑都看不下去了,“娘娘还没出来赏个烟火呢,这了那了全是事儿!” 兰心知道娘娘心里不开心,“好了,玲珑,莫要多言。” 玲珑就是心里不舒服,哪次皇上还没为娘娘做什么事呢,不是这个宫里娘娘头疼,就是那个宫里娘娘脑热,也真是由不得不多想。 “回宫!”璟婳不想多听,索性,撂了帕子,直接回来。 那边皇上刚刚到延禧宫,对两次人说道:“不必通报了,朕自己进去。” 太监们便跪地未起身。 进了屋,太医还没有走。 “参见皇上!”张太医看见皇上,赶紧行礼。 諴妃正在床上半倚,看见皇上来了,顿时,眉头一动,有些感动落泪,“臣妾参见皇上。” “行了行了,别起来了。你这身子一向挺好的,不是吗?怎么今日忽然就晕倒了?”嘉庆算是对颇为上心了。 諴妃伸出手,嘉庆覆上諴妃的手,轻轻的坐到了床边。 “臣妾大意了,想着没什么是呢,就贪饮了几杯喝的,谁知道竟受不住了。”諴妃也不似以前了,撒娇有些不合时宜了。 不说还好,嘉庆也有些这种感受,“这说的也是,连朕现在肠胃也有些弱了呢。看来,是老了哦……” 面对皇上的自嘲,諴妃只当嘉庆玩笑,“皇上这说的哪儿的话,皇上年轻着呢!” 嘉庆笑了笑,没言语,最近一段时间,嘉庆确实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諴妃这忽然的身体不适,也让嘉庆有些心思重。 “皇上自是天子,是这世间最让人心动的人呢。”諴妃眉眼含情说道。 “参见皇上,参见娘娘!”说话间,乔安进来了。 皇上闻其声,只见一位盈盈秋水眸中蕴,浅浅一笑醉心间,橘红色锁边雏菊印花裙,钗了几朵绒花,螺黛柳眉,红唇明眸的娇柔女子依依走来…… 嘉庆看的入眼,更入了心,刚刚还觉得沉寂的身子此时竟也觉得轻盈了起来…… 第三百零九章 男好之色 不出意外,諴妃从嘉庆眼里看到了流连于乔安身上的目光。 果然,男人,都是好色之徒。 她这一计半是乔装半是叹息。 年龄渐渐大了,之前再不认老,总是别不过那三三两两冒出的银丝。 纵是再不屑于利用女子争宠,可到了自己身上,她总得做点什么,好让那颗寂寥的心得以充盈。 于是,这辅助乔安上位便是諴妃最后一招。 乔安的姿色实属上等,那一番楚楚可人的模样纵是女子看完也要怜惜三分,更别说这天下之尊了。 “乔安,还不快点给皇上倒茶!”諴妃佯装轻斥。 嘉庆果然上道儿:“不急。”眼神却始终没从乔安身上移开。 乔安晃着灵动娇柔的身子一点点进了嘉庆的心。 “皇上,请喝茶。”在嘉庆听来,这声音都甜的不行,像是一颗樱桃,甜欲甜欲。 “皇上,臣妾这身子也要调一段时间呢,不能日日到毓庆宫给皇上请安真是臣妾的罪过了。”諴妃说话间颇有些力不从心的失落。 倒是嘉庆豁然,他收回看乔安的目光重新移到諴妃惠苒脸上,宽慰道:“无妨!最近朝堂事情都是永璘在跟,朕也落个清静,自然可以多来看你。” “皇上如此厚待臣妾,真是臣妾的福气了~~乔安刚来臣妾这儿没多久,泡茶还是很不错了,皇上若是来了,臣妾只能委屈皇上,让乔安伺候了。”諴妃感动回道,她最是擅长这善解人意的戏码,说的嘉庆心里受用,不住的点头。 “諴妃既然身子不适就应该好生歇息,朕又不是老虎,没那么多挑剔。”嘉庆的“委婉”也是给了諴妃一颗定心丸。 之后几天,皇上几乎是日日都去延禧宫,美名其曰关心諴妃,可諴妃比谁都明白这份关切的意思。 景仁宫里,兰心为得了风声儿。 这宫里都传成什么样了,兰心还没禀报,璟婳自己倒打听起来了,“兰心,皇上最近是不是经常去延禧宫?” “是,娘娘。”兰心道。 璟婳就无奈苦笑了一下,“这男人啊,果然是受不了诱惑的。” 兰心想要劝解娘娘,可想了一圈,也没找着合适的话,“娘娘,这諴妃娘娘是下了一着险棋呢。” 璟婳倒也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平静道:“那可不是,这一不小心就是给自己树敌。不过,諴妃既然敢用,自然也有她的手段。” 兰心送了一口气,“娘娘说的是呢,这可是一连几天了,就这么吊着皇上的心。” 璟婳放下手中拿的花,说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付出多的才会珍惜,那些直接爬上皇上床的,有几个是能被珍惜的,又有几个走的稳的。” “不得不说諴妃手段高明。”兰心道,这一提起乔安,她总会想起喜儿,同样跟着自己的两个人,如今一个天人永隔,一个迷失自我,如何不唏嘘啊。 嘉庆心里清楚璟婳最近心情不佳,也没急着纳乔安为妃,他可不想这边享了美人之福,那边就要忧虑如何哄璟婳,不合算。 让嘉庆意外的是,璟婳竟让兰心过来请皇上到景仁宫用膳。 “皇贵妃最近心情怎么样?”嘉庆喝了口茶,问道兰心。 兰心稳稳回道:“娘娘日日挂念皇上,总是对奴婢们说皇上劳累,平日里定要好好伺候。最近娘娘想着法在研究吃食,说皇上胃口最近不错,正好可以调理调理。” 嘉庆听的不由放缓了心跳,“你们娘娘有心了。” 这些话那也并非是兰心故意为之说的,璟婳深知这宫里的女人一茬接一茬的冒出头来,任她是天仙,皇上也会有看厌的一天。与其和皇上置气,不如以退为进。 景仁宫。 璟婳早就命令玲珑在门口候着了,刚在路口看见皇上的身影,便赶紧到屋里去通知了璟婳。 嘉庆才走到景仁宫,就看到璟婳率领奴婢奴才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快进去,快进去!这屋外的太阳可不得了。”嘉庆扶起璟婳,语气温柔的不行。 璟婳莞尔一笑,娇俏道:“臣妾还以为皇上忘了婳儿呢。” 嘉庆看着璟婳,眼神里满是宠溺,“这满宫上下,哪一个像你这般在朕心里份量这么重,还妄自菲薄呢。” 面对嘉庆的情话,璟婳只笑,“这是臣妾的福气。” “你啊,有时候就是太较真。宫里边的事情哪有那么多对或错,一和二的,朕在这位置上,有时候也不得不断舍离。”嘉庆意思所指就是璟婳哥哥宁武泰的事情。 璟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结,她除了自己消化,再无办法。 “皇上,諴妃姐姐最近可好了些?”璟婳主动提及諴妃,遂看向皇上。 嘉庆脸色实属有些不太自然,“额,好了。” 这事情,那是纸不住火的秘密,璟婳如此坦然,倒让盘算怎么给璟婳说的嘉庆有些慌了手脚。 “皇上,您看您这也已继承大统三年多了,可这宫里的姐妹们却始终来来回回就这几个。如今太上皇病重,难免想要看到皇上子嗣上枝繁叶茂,臣妾就觉得是时候再纳妃子进宫为皇上开枝散叶了。皇上觉得呢?”璟婳一副娴淑体贴的温柔模样,让嘉庆收了所有戒备的心思。 “皇贵妃这是劝朕封妃啊。”嘉庆心情愉悦,故作高深。 璟婳多能知晓皇上的心思,反正也阻拦不了,何苦给自己增一条妒妇的名声呢。 “臣妾这是为大清着想。”璟婳拨弄了几下冰坨子,瞬间觉得热意消了一些。 嘉庆自然十分高兴璟婳能这么想,“皇贵妃说的在理。” 璟婳便继续探问道:“只是,最近太上皇身体越发不适,现在也不是选秀的合适时机。听闻延禧宫有个宫女长的标致可人,好似是唤乔安,皇上可注意了?” 嘉庆眸子微动,没有直接看璟婳,“哦,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没太在意。” 璟婳热情道:“皇上满心都是大清百姓,没注意也不足为怪。不过,这乔安着实不错,皇上若属意,臣妾就去延禧宫和姐姐要这个人,也给后宫增点儿生气。” 嘉庆几乎快要兴奋到不能自制,不过,璟婳既然给了他台阶,这么可心的事情还有什么理由不做呢,“皇贵妃看着安排吧,朕把后宫交给你是最放心的。” 有了嘉庆这句话,璟婳就着手开始准备了,甭管这个乔安害死了谁,有什么野心,她璟婳只能先自救,再出手。 很快,由皇贵妃璟婳出面,此事办的风光且迅速,乔安册封为苏完瓜尔佳乔安为安常在,居住在永和殿。 第三百一十章 苏清受托 什么时候我们觉得自己和这个社会妥协的? 或许是发现以前的不屑一顾都有着存在合理和意义的时候吧。 乔安封常在的那天,是兰心带着厚礼去的,璟婳并未出现。 “乔安多谢皇贵妃娘娘!姑姑快请进!”乔安面对兰心,似乎极力想要讨她的喜欢,欢喜不已,那张娇俏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功成名就的骄傲。 兰心却看不入眼,她觉得烧心。 “不了,奴婢还要回去复命,安常在不必客气。”兰心三言两语便拉开了和乔安的距离。 乔安请的姿势顿在半空,脸上一片白一片红,有恼羞成怒,有怅然若失,可都不敌那满脸的趋炎附势。 “姑姑~~”乔安喉间哽咽,几乎要哭出来。 兰心面对乔安的拉拢故意退后一步,平静道:“安常在如今贵为皇上的妃嫔,一举一动皆代表着大清皇室。万不要折煞奴婢了。” “姑姑——你当真要与乔安划开界限吗?”此时屋里没有别人,乔安拼了那么久终于有了今天,她太希望有人替她高兴了。 兰心却深知此时的乔安不是那个心无城府的乔安了,只是微微一笑,“安常在说笑了,奴婢这是谨遵后宫礼法,不成想让安常在误会了,若是有需要奴婢做的,安常在吩咐便是。” 话说到这份上儿,还说什么,乔安便沉着脸色了。 “奴婢先行退下了。”兰心毫不留恋的转身,抬脚,迎着清风而去。 “主子,这——”宫女拂春看着兰心送来的礼品,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乔安怒气未消,看着桌子上的东西,眼睛里的期待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疏离:“拿下去!” “是。”拂春几乎条件反射般赶紧拿了下去。 乔安站在永和殿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对她投来暗含深意的眼光,心里发誓绝对要让这后宫有自己的一处名声,再不向任何人摇尾乞怜…… 这日,苏清带着一封信走至景仁宫。 “娘娘,苏大人求见。”福公公说道。 “谁?”璟婳这景仁宫甚少有朝堂人士来访,故挺惊讶。 “苏清,苏大人。”福公公回道。 这个人,璟婳记得,那日哥哥出事,还是这个苏清为哥哥说的话,否则,指不定被諴妃一干人等怎么欺负,当时想着有时机定要好好感谢一番,这段时间一忙,又给忘了。 “快快请进。”璟婳虽不知他有何事,可听说这个苏清一身傲骨,不轻易与人为伍。 苏清现在是皇上身边的谋士,就是一品大员,也不一定有苏清在皇上身边时间长,所以,这满朝文武,谁不礼让他三分。 “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苏清着了一身水青色常服,一如既往的清俊。 璟婳微笑道:“苏大人,请起。不知苏大人来到景仁宫,所为何事?” 苏清未直接回答璟婳,而是看了下璟婳身边的宫女。 意图不语自明。 “你们都下去吧。”璟婳聪慧,对身边的人说道。 “是。”玲珑带着几人都下去了。 “兰心不用回避,苏大人有话直说无妨。”璟婳看苏清还有些顾忌,便说道。 苏清这才点了点头,复答道:“微臣今日斗胆来景仁宫,是想给娘娘一封信。” “信?”璟婳自认平日里和这苏清关系并非深厚,这可让璟婳有些讶异。 苏清意味深长的把信呈了上去。 兰心走到苏清旁边,福了福身,接过信,转身递给璟婳,“娘娘。” 狐疑的璟婳展开信件之后,这套着的信封上出现的皇贵妃亲启”登时就惊住了璟婳,“这个是——” 苏清抬了抬手,示意璟婳继续读下去。 展开信件之后,果真如璟婳所料,这是哥哥宁武泰的信件。 写到: “吾妹,亲启: 哥哥是子是兄是夫是父,更重要的是臣。那日喜儿出事之后,我已和皇上长谈,这朝堂之上波谲诡异,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皇上根基不稳,重臣又都虎视眈眈,欲想分一杯羹,压榨尽大清的最后一丝气力。可叹皇上宏图大志施展受阻,于是,哥哥自愿请命,游历各方只为寻求和珅一党罪证,只待太上皇仙逝之际,彻底铲除和珅一族。只有如此,方可在这千疮百孔的大清国域上让皇上一展抱负。哥哥只盼着妹妹能耐心守候,平日里且不可意气用事,只需再等数月,妹妹就能看到大清换天,到时候,哥哥便做一只闲云野鹤,只为家人而活。 宁武泰笔。” “这是兄长的信,怎会在苏大人这里?”璟婳一直不知道哥哥到底去哪儿了,心里挂牵不已,如今知道哥哥的消息,自然是万分高兴。 苏清看到璟婳粲然一笑,那眸子里不是高高在上的疏离,盈盈笑意里尽是感激,心头也不禁动了几下。 “想必是宫中之人关系错综复杂,而微臣与后宫也好朝堂也罢都不参与的缘故,宁大人便把这信交给了微臣,说是等到娘娘知道什么是大局的时候便把这信交给娘娘。”苏清答道。 璟婳脸色微红,哥哥这是嫌自己太孩子气的意思吧,竟然还和苏清说这么多,顿时有些羞嚇。 “多谢苏大人了,知道哥哥没事,本宫就放心多了。哥哥可还有什么话托你传来?”很快,璟婳就调整了心态。 苏清犹豫了一下,“没有了。” “苏大人辛苦,那日替哥哥说话,本宫已十分感谢,如今哥哥如此信任苏大人,想必也是敬佩苏大人的为人。”璟婳真心说道。 苏清这近距离与璟婳交谈,细细之中只觉皇贵妃真挚纯良,半分没觉出有什么蛇蝎之像。 “都是微臣应该做的,不足挂齿。能替娘娘做事,成为宁大人信任之人也是微臣的荣幸。”苏清道。 璟婳本想让兰心打赏,后来觉得这份情谊若是沾惹钱财就显得庸俗了,便起身简简对苏清福了福身,“有劳苏大人了。” 苏清这简直是受宠若惊,“微臣惶恐!娘娘若没别的吩咐,微臣告退!” “兰心,替本宫送送苏大人。”璟婳吩咐道。 “苏大人,请。”兰心请道。 “多谢兰心姑娘。”苏清退着出去了。 反反复复琢磨了几次,璟婳为了不让阿玛和嫂嫂担心,便斟酌再三只是说皇上安排哥哥去了外地巡视,写封信,让玲珑送了过去。 苏清走在皇宫走道上,既感叹皇贵妃的为人处世,又有些唏嘘。不由得回头望了一下景仁宫,或许正如宁武泰说的,有的话还是不让皇贵妃知道的好,否则,她只会日日自责。 苏清捏了捏藏在袖口里的另一封信,那是宁武泰特意交代说是等到皇上全面掌政之后再给璟婳的。 或许,也只有家人才会这般守护,为了你的未来拼命也要守护…… 第三百一十一章 救人救己 一朝有了权势,便是再无定力说服自己回到从前了。 乔安走到皇宫长廊,看到昔日对其颇为不满的宫女太监恭谨的俯首帖耳,心里的成就感是无法言语的。 于是,用各种手段牢牢锁住皇上的宠幸。 另,安常在深知,諴妃能托举自己到这高度,自然也可以把她拉下神坛。于她而言,想要彻底摆脱控制,只靠点点心机肯定是不行的,她必得一招制敌。 在此之前,恭敬从命便是最好的保命之举。 景仁宫的璟婳按耐住那颗躁动的心,只因她在等一个机会。 七八月的天气,处处都是暑热,这宫里的宫墙都像是能冒烟似的,令人忍不住想快快躲避起来。 兰心正从竹香馆回来,刚好遇到从御花园赏花回来的安常在。 案场在最近颇得盛宠,这迎面而来的华丽几乎映射着兰心的眼睛,晃得晕眩。 静静的撤了步子福身行礼,依旧没有逃过安常在鹰隼一般的目光。 安常在慢慢停了步子,最终,伫立在兰心前面。 “参见安常在。”兰心道。 “这不是兰心姑姑吗?”乔安故作惊讶道。 兰心知道她是心中存有怨气,不与她一般见识。 乔安看她毫无丁点儿要言语的意思,倒不像第一次被疏离的失望,“兰心,我看今日这夕阳甚好,不如就在这赏个景儿吧,也算是我对兰心姑姑之前教导的感激之情。” 这烈日骄阳的,若是在这晒会子,那岂不等同于受刑? 兰心身后的小宫女噤噤而低首,又燥又热,那汗珠子密密麻麻。 “奴婢多谢安常在。”兰心心底透心凉,这就是她掏心掏肺对待的结果,可是,这是大清后宫,这里的礼法祖制谁也违背不了。主子有令,她兰心就只能遵守。 安常在达到目的了之后,那锦帕都甩的更飘逸了。 看着安常在的背影,兰心不止一次问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乔安变成了这样? 她的背影在刺眼的烈阳下,更显得明艳,也更加有些漂浮不定…… “姑姑~”身后的小宫女一脸委屈。 兰心扭头看了她一下,“你且回去吧,不必告诉娘娘,平白里只会让娘娘难过。就说是春贵人多留了我一会儿。” 小宫女皱眉泪珠滑落,“这——这怎么能行?这烈日下别说待一个时辰就是一刻钟也受不了啊?” 兰心心知这是乔安故意为之,还是安慰小宫女道:“没事,回去吧。” 兰心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坚守,可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怎么可能不惹人注目。 璟婳知道的第一时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娘娘,您去哪儿?”玲珑刚刚坐好雪桃。 璟婳裙角带风,毫不拖沓道:“本宫去把兰心接回来!” 玲珑还没有明白过来,可也赶紧放下东西,跑着出去了。 从来没有见过娘娘走过这么迅速,玲珑穿了平底鞋都快撵不上花盆底的璟婳了。 远远的,皇贵妃璟婳就看到摇摇欲坠,脸色发白,浸湿衣领的兰心。 “哎呦,这谁造的孽啊~~”福公公一瞅,那还得了,跑着便去扶兰心。 “哎哎哎,你是哪个?这是安常在吩咐的。”怕是小太监没看见璟婳,口气兴的不行。 璟婳刚好走到,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到他脸上,不容置疑道:“安常在?” 小太监以为这天皇贵妃怎么可能出来,谁曾想不禁为了一个宫女出来,还不惜和皇上的新宠正面较劲。 “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娘娘开恩。”小太监叩着头求饶道。 兰心软软瘫进福公公怀里,一阵晕眩,站立不住,“娘娘~” 这时候再看兰心,便发现她的嘴唇都已经干到起皮,“水~水!!”璟婳紧张道。 玲珑忙端着水递到兰心嘴边。 “玲珑,去请裴太医。”璟婳安排福公公先抱着兰心回去,又让玲珑去了太医院。 临走的时候,璟婳凛冽看着小太监,“回去传话给乔安,若是再动兰心一下,本宫定和她新账旧账一起算!” “是,是,是。”小太监趴着跑着。 “烈日之下,不免有些热症,多多饮水,注意休息。微臣开些清热解暑的汤药,只要按时喝,兰心姑娘这边不出几日就没事了。”裴纪禀道。 “那就行。”璟婳是真没想到这乔安如此张狂,看来还是小看她了。 “娘娘,最近安常在可谓是风头正劲。兰心姑娘今日被斥,怕也是不认同那位主子。”裴纪虽身在太医院,可宫里的这些事,还是看的颇为透彻。 璟婳点了点头,“兰心不比疏桐,性格要柔很多,只怕这样,越发让安常在得了势,一次隐忍,指不定日后还有什么事呢。” 裴纪不能再认同了,“兰心姑娘性格温软,是利也是弊。” 璟婳对裴纪还挺另眼相看的,这位太医倒是比师父长卿更懂得为官之道。 “最近汪大人可有消息?”自从长卿和疏桐走了之后,璟婳这边也没怎么打探过他们的消息了。 裴纪眼角含了笑,“师父在苏州开了药局,听说挺不错的。” 璟婳也淡淡发自肺腑的笑了笑,是挺不错的,这样的结局多多少少有些像孙沛大人。好在,是幸福的。 按照裴纪的方子,果然没出几日,兰心就好了。 “奴婢让娘娘担心了。”兰心低头给璟婳梳着头发说道。 璟婳倒不嫌麻烦,可她担心的是兰心这性子,“你啊,就像裴纪说的,性子太温软了,这安常在也不是第一次欺负到你头上了,怎么还为她留着脸?” 玲珑可是什么都看在眼里,“你可不知道,姑姑,娘娘听说你出事了,那真是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兰心倒是没想到娘娘会这么维护,心下满满的感动,“娘娘~” 璟婳说道:“你们伺候本宫,那就是本宫的人,谁受了委屈,本宫都不会坐视不理。不过——” 璟婳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兰心,说道:“若是你们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本宫若是遇到危险,又能指望谁呢?” …… 第三百一十二章 几番争斗 因安常在加持,諴妃势力似乎有所增加,不过,颇为令人看不明白的是,嘉庆几乎是非常均衡的来往于景仁宫和延禧宫。 这让猜测封后的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朝堂与后宫似乎也在暗暗联合,开始形成所谓的派系。 以兵部尚书恭阿拉,内廷侍卫敬叙为首,璟婳一派自是亲系之辈;而以贝勒爷永璘,颖贵太妃为首,諴妃一派更是以皇亲维系。 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两人的争斗舆论从未消散。 眼看,暑热天气已散,金秋十月悄然而至。 后宫也平和的让璟婳觉得有些不真实。 每日赏花看鱼,心情自是惬意的很。 “娘娘,三阿哥最近学的不错,皇上去了阿哥所,十分赞赏呢。”兰心欣喜道。 璟婳宽慰道:“绵恺懂事,跟着本宫自小受了不少委屈。本宫啊,只盼着他能安稳长大就好了,别的,都随缘吧。” 兰心可是赞同的紧,“娘娘事事为三阿哥着想,在这宫里,那必是最称职的额娘呢。” 璟婳不敢自封最称职的额娘,可是她自小生活在父亲的开明性格之下,对于孩子,也十分认可尊重的重要性。 “但愿如此吧~~”璟婳叹道。 说起了绵恺,这许久没看见绵宁,璟婳也是颇为上心,“二阿哥现如今怎么样了?自那次之后可有什么不对劲的?” 兰心本就因为绵宁的缘故来到了景仁宫,平日里也确实关心咸福宫里的绵宁。 绵宁本性不坏,不过是因为皇额娘的去世有些失智才会游戏人间,在宫里纸醉金迷。 “二阿哥这些日子一直跟着明亮大人追缴反贼,听说挺危险的。”兰心说道。 璟婳眉头一拧,“皇上这也太放心了,二阿哥这万一有个好歹的,本宫怎么对得起孝淑睿皇后。” 兰心满满的欣慰,“娘娘别自责了,这是二阿哥自己要求的。二阿哥说道眼下这后宫里只有二阿哥和三阿哥,三阿哥还小,身为长子,理应承担这责任。” 璟婳会心一笑,“他终归不是那个只会玩闹的孩子了。” 这人啊,总是不禁念叨。 前几日璟婳和兰心还讨论绵宁,没过半月,嘉庆就收到前线消息,绵宁坐镇,明亮率军追姚之富、齐王氏自山阳至郧西,急袭,姚之富、齐王氏投崖自杀。 “真是大快人心!”嘉庆难掩喜色。 晋升为内廷行走的苏清也是十分钦佩这位十六岁的皇子,“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二阿哥如此有魄力有胆识,是大清之幸,百姓之福啊。” 嘉庆眼角眉梢都快骄傲飞起,“绵宁着实和以前不一样了,朕还想若是这孩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可真是朕的心病。还好,这绵宁像极了他的皇玛法,比朕还敢打敢做!” 苏清附和道:“二阿哥颇有乾隆爷的果断模样。” 话锋一转,打探道:“不过,听说,皇上最近去了阿哥所,还表扬了三阿哥?” 嘉庆想起这个小儿子,那真是心尖尖上的宠儿,“绵恺比起绵宁,那是懂事的多,也单纯的多。太傅都夸奖说绵恺天资聪颖,才情颇嘉。不然,立储之争怎会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呢。” “皇上正值盛年,朝政事务也是慢慢捋顺逐渐步入正轨,大可不必急于选择,且再等等亦可。两位皇子又均在皇贵妃膝下悉心教导,自是手足情深。这就是幸事。”苏清道。 嘉庆眸子里略显辉泽,显然十分满意苏清附和的话。 “那你觉得这立储该如何确立?”嘉庆抬头问道。 这句话一经问出,嘉庆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一想,皇阿玛在立储之时,好像也这么问过他。 苏清凛然之色,道:“立储自古不是立长便是立贤。如今,二阿哥刚刚有心做事,三阿哥也才稍显才能,微臣实在浅薄看不出来。再者,立储立储,应是皇上考核皇子,以皇上之标准确定大清储位。” 嘉庆没有评判或建议,只是说道:“若是都这么想,那就简单多了……” 苏清颔首。 出了宫之后,刚到府院,管家便过来汇报,“大人,今日宫里边有位公公给您送了东西。” 苏清疑惑。 “是谁?”苏清道。 管家道:“老奴没见过这人,只是说大人见了自会明白。” 苏清便去了书房。 闭门。 桌子上放着一幅画。 苏清一看便惊了。 《三顾草庐图》可是明代戴进所画,人物的描绘生动而细致,画山石用大斧劈皴法,松枝颀长,明显继承了南宋马远的画风,用笔简劲,整体画面墨色清雅。 这随着《三顾草庐图》一起放置的还有一块令牌,上面刻着“咸福”二字。 这是二阿哥? 那送画的目的就很清晰了,本就是朝堂之争,二阿哥这是硬逼着让人选择站队啊。 “徐伯!”苏清喊道。 徐伯赶紧进了屋,“大人。” “今日可有别人看见?”苏清所指必定是送礼之事。 徐伯想了一下,回道:“大人,老奴自是担心大人的清白,前前后后看了几遍,应该是没人注意。大人,这东西可有什么问题吗?” 苏清摇了摇头,“没事,你下去吧。” 对于这东西,苏清可不敢轻易收取。第二日,苏清带着画和令牌去了咸福宫。 “苏大人,您这是?”咸福宫的公公问道。 苏清浅浅一笑,“微臣这是来拜访二阿哥的,请公公通传。” 一听是苏清,绵宁几乎是步履生风,笑着亲自迎接道:“苏大人!快请!快请!” “劳烦二阿哥了。”苏清道。 绵宁瞅见苏清手里的画轴,心下凉了几分。 刚刚落座,苏清就开了口,“二阿哥,臣何德何能,值不得这等贵重的礼物,若是有需要臣做的事情,二阿哥只管吩咐便是。” 绵宁一十六岁,看起来这神色可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的效果,顿时脸色一沉,“苏大人这是不愿意帮本阿哥做事吗?” 苏清闻此一跪,“二阿哥言重了,臣本就是为大清做事,谈不上帮谁或者不帮谁。二阿哥有事大可直接吩咐。” 绵宁知道连拒两次,就是再说也没什么作用了,便揶揄道:“苏大人还真是忠君护主!” 第三百一十三章 绵宁疑心 绵宁看着苏清出去,喉间都是冷哼。 “二阿哥怎么还不明白?这种人就是攀龙附会之人,眼见现在皇贵妃得势,三阿哥又得了皇上赏赐,可不就是巴结去了嘛。”花良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冷嘲道。 绵宁如今可是完全听进了花良的话:“照你这么说,本阿哥可要快快为自己打算了。” 花良冷冷说道:“这苏清无论如何都不肯为二阿哥做事,还不是因为景仁宫的那位。在外面装的母慈子孝的,轮到这等事情时候还不是只为自己儿子筹谋?” 绵宁忍不住说道:“养子就是养子,永远不会掏心掏肺相对。” “那可不是~~”花良道。 刚刚话锋落地,花良又挑眉道:“不过,二阿哥可要沉得住气,现在您还是势单力薄,依附皇贵妃娘娘是最有胜算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养子,她就是想要三阿哥当储君,是不是也要讲的合情合理,不能让人说闲话不是?” 绵宁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敬叙刚走到门口,听到二阿哥如此一言,即刻止住了步子。 折身去了景仁宫。 就在敬叙走后,绵宁又问道花良,“那依你之看,本阿哥该怎么做?” 花良这才暗暗有了心思,“二阿哥,这需要您的配合啊……” 咸福宫里低低诉说着各自心思,敬叙在景仁宫也遇到了璟婳。 一番言语之后,璟婳有些心凉道:“绵宁果真这么说的?” 敬叙没有反驳。 兰心十分有愧,自己是事事都替二阿哥在娘娘面前美赞,谁承想私下里绵宁竟会这么想。 “看来本宫无论怎么对待绵宁,他都会觉得本宫在帮绵恺而不是他了……”说实话,里里外外,甭管是顾及面子还是真心实意,璟婳都挺为绵宁考虑的,几乎没有说过绵宁什么不好。 “娘娘,二阿哥年幼,或许也是受人蛊惑。”兰心仍然为绵宁开拓。 璟婳知道兰心忠心护主,心里还是不想违背了答应先皇后的事情,可现在这情况,就是璟婳推心置腹和绵宁去谈,他都不一定能真心理解。 “蛊惑?能有谁蛊惑的了他?本宫本想着他和绵恺一起都叫本宫一声额娘,这前途也好,幸福也罢,总要公正个态度,为他们去筹谋。可现在看来,二阿哥显然并没有真的把本宫当成额娘,更别提才四岁的绵恺了。这样子的心胸,本宫又岂敢无所顾忌的去扶持他?” 这话璟婳是说给兰心和敬叙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皇位,无论是立贤还是立长,绵恺都太小,璟婳本也不想让绵恺承受太多,安安稳稳做个王爷,日后一生富贵,平安顺遂,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经过这一了解,璟婳为有些犹豫,若是她不掌权,不为绵恺铺好路,那么一旦绵宁继承大统,按照他这猜忌性格,绵恺可就没那么安稳了吧。 “娘娘……”兰心看着笔下滴墨的璟婳,忧心唤道。 璟婳缓了神儿,对兰心说道:“撤了吧……” 延禧宫里,此刻那真是泪水涟涟,顾盼生姿。 欣悦跪在屋里,看的只叫人心疼。 諴妃并不打算做那不值当的买卖,直接问道:“欣悦格格这是什么意思?” 欣悦又是叩首,又是抹泪道:“諴娘娘不知,臣妾自被惩处之后,真是一点见二阿哥的机会都没有了。欣悦知道现在皇上宠諴娘娘,只盼着娘娘能替欣悦说几句话,好让欣悦重新回道咸福宫。那欣悦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諴娘娘。” 諴妃早就料到欣悦会来找自己,便开出条件淡淡道道:“帮你回咸福宫自是一件小事。可是本宫能得到什么呢?” 欣悦一听有回旋的余地,立刻来了精神,“只要諴娘娘帮欣悦,欣悦一切都听从諴娘娘的安排。” 諴妃便为难似的说道:“本宫这若是帮你那可就是违抗皇贵妃的命令了呢~~” 欣悦颓然看着諴妃,她早就知道諴妃会这么说,不死心,还非得来亲自找虐。 正在欣悦有些叹息之时,故意说道:“这得罪皇贵妃的事情,本宫自然是能不做就不做,除非……” 除非? “除非什么?”欣悦眼底流露出渴求的意思。 諴妃慢慢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本宫若是帮你,能得到什么呢?” 欣悦紧着步子爬了两步到諴妃脚边,说道:“諴娘娘与婳娘娘都为后位之争,欣悦愿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助諴娘娘封后。” 諴妃惊讶的很,“这可真是前所未有,二阿哥如今在皇贵妃那儿承欢膝下。这帮了皇贵妃岂不是对二阿哥更好,为何你偏偏要同意本宫去和皇贵妃争呢?” 欣悦一提起皇贵妃,就气的牙根儿痒痒,说话都忍不住带气:“她?她也配?要不是她逐我出咸福宫,如今我至于沦落至此吗?二阿哥是在皇贵妃那儿,可諴娘娘放心,二阿哥打心眼里不接受皇贵妃,想要他们的关系分崩离析,那还不简单?” 諴妃要的就是这种信息,当下就魄力回道:“你若是能助力本宫,那你的事情本宫自然是责无旁贷。” 欣悦连连点头,“諴娘娘也请放心。” 这边操作几番,欣悦便重新进了咸福宫。 “二阿哥~~”欣悦一脸娇泪,泪眼汪汪的看着绵宁。 “欣悦?”绵宁也是没想到,这满宫的人都晓得皇贵妃处理了欣悦,怎么一眨眼,能遇到欣悦? 这满宫的人都不如欣悦那般让绵宁心静。 欣悦也是委屈难受,一下扑进了二阿哥的怀抱。 “二阿哥……”欣悦娇羞捶着绵宁心口,锤的他更是心中荡漾。 “我去找额娘,让她同意你进来。”绵宁没想那么多,站起身就要走。 “哎哎哎~~”欣悦止住了绵宁。 “二阿哥,别急,这次就不劳烦二阿哥了,自有人会安排的。”欣悦嘴角一抹微笑,真是不知要迷倒了几回绵宁。 “谁啊?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绵宁狐疑道。 欣悦胸有成竹道:“放心吧,这次,一定可以……” 第三百一十四章 口角之争 十月初十,又是一年璟婳生辰,想来也很快,璟婳都二十二岁了。 “二十二了?”璟婳对着镜子叹道,语气里颇有些无奈之意。 “娘娘,二十二正是好年岁呢,您看现在,皇上宠爱您,三阿哥也孝顺,多好啊~~”兰心笑着劝慰道。 是啊,这般想着,璟婳也是幸福的很,可她怎么偏偏有些隐隐的失落呢。 一大早,嘉庆就亲自来了景仁宫。 “参见皇上。”璟婳道。 嘉庆见她脸色稍有不快,关切道:“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啊?” 璟婳莞尔一笑,“哪有?皇上亲自来看臣妾,哪有什么不高兴啊,可能是昨日睡得不安稳,有些累着了。” 嘉庆道:“睡不安稳?可是又多想了?” “怎会,就是想着二十二了,有些感叹。”璟婳如实道。 真心相对的两人,璟婳即使知道要展现给皇上好的、积极地一面,可还是忍不住想要与皇上坦诚相对。 嘉庆似是一汪清泉看着璟婳,覆着她的手,道:“二十二,多么美好的年纪啊。朕都四十三喽。” 璟婳忽觉自己似乎有些触动嘉庆的敏感神经,赶紧倚进他的怀里,“皇上在臣妾心里永远都是那个救臣妾于水火的俊逸公子。” 嘉庆便又被璟婳说的心里畅意,提起那个救美人的时刻,嘉庆心里就没来由的觉得自己是英雄的感觉。 “你又变着法子哄朕~~”嘉庆嘴上不说,心里美极了,哪个男人不想得到女人的崇拜,简单的、身为男人的崇拜。 “臣妾说真的。”做了嘉庆几年的妃子,璟婳有时候还会撒娇情怯,这在嘉庆眼里,是一种难得的真实。 “好了,快快收拾一下,一会儿她们都会到景仁宫贺你生辰呢。”嘉庆拍了拍璟婳的手。 嘉庆去了毓庆宫,璟婳心里的怅然若失复又加重了,她这才明白心里的失落来自哪儿。 这失落不是别的,正是嘉庆给予的这种安全感。 嘉庆虽贵为天子,可他对于整个后宫实在是不怎么留恋,在旁人看来璟婳也是塔尖儿上的人物,深得嘉庆欢心,可她还是觉得嘉庆的心全然都在朝政上,或许这也是嘉庆的无奈。 没容璟婳有太多思考,贺生辰的人都陆陆续续到了。 “姐姐,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希望姐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春贵人若初甜甜一笑说道。 “你倒来得早呢。”璟婳看见若初心里似乎缺失的地方被填满了一点,在这宫里最让她没防备的就是若初了。 “姐姐的生辰,妹妹自然要重视的。”若初性情自在,从来在璟婳面前没那么多算计和规矩。 兰心赶紧给春贵人上了一壶茶,递给春贵人,“春贵人请用茶。” 啜了一口,淡淡茶香萦绕心田,若初说道:“姐姐,太上皇和颖贵太妃刚刚从避暑山庄回来,您可去看过了?” 璟婳点了点头:“嗯,去了。太上皇的精神看起来有些颓靡,着实让人担心。” “听太医说,很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若初口直心快说道。 “谁知道呢……”璟婳也听裴纪说了,只是,她这心里乱乱的,既希望乾隆能多活些时日尽尽孝心,可看着嘉庆在乾隆与和珅两头夹气时,又盼着嘉庆能早日独揽大权。 “娘娘,臣妾也来沾沾喜气了。”莹嫔笑着福身说道。 每次莹嫔以来,这空气里都弥漫着笑意,璟婳这心情也一下子好了一些,真像是草原般空旷开阔的感觉。 春贵人忙起身与莹嫔行了礼。 “我就说嘛,若初定定是第一个到的,果然没猜错。”莹嫔笑着说。 “你呀,最会说了。”璟婳道。 “这多好日子啊,臣妾不来凑个热闹,可惜了了呢。”莹嫔调笑道。 几人没说几句话,淳贵人与安常在也来了。 “恭贺娘娘。”两人简简单单,似有些避嫌。 真不知是不是前后脚的关系,淳贵人与安常在刚到,諴妃就进来了。 “恭贺娘娘生辰之喜!”諴妃低低福了下身便起身了。 璟婳也不计较那么多,“多谢諴妃了,快请坐。” “皇上一早就来了景仁宫,这份宠可不是哪位姐妹都有的,臣妾自是十分羡慕皇贵妃的。”諴妃说道。 璟婳向来不喜这些外在形式的东西,便说道:“皇上来宫里的时候少,可能不会都顾忌到,不过,皇上次次都交代本宫要好生关照各位姐妹呢。” 安常在这位新主子也是风光无限,“那可是呢,臣妾也得了皇贵妃娘娘许多指点和奖赏呢,这有机会啊,还是要报答娘娘呢。” 璟婳也得顾的了面子,“这些都是本宫应该做的,你既然是本宫推荐给皇上的,本宫就要负责到底,倘若有什么逾越或差池的,皇上岂不是会怪罪本宫?对吧,諴妃娘娘?” 对于安常在的明里暗里的揶揄,璟婳可不会照单全收,这人归根到底还是延禧宫里的人,出了事,璟婳定会第一个拿諴妃问罪。 諴妃没料到璟婳说话这么凌厉,“娘娘说的是,安常在是从延禧宫出去的人,娘娘这般深明大义提点安常在,理应如此教导指教。” 被安常在踢皮球踢到諴妃这儿,諴妃这吃了一记瘪,心里显然是不能消气的。 这边散了之后,莹嫔就差拍手叫好了,“娘娘,您刚刚说的话真是解气!” 璟婳整天想这些勾心斗角,难怪会头疼了。 “要是諴妃能消停点儿,或许,本宫也不至于与她这些针锋相对。”璟婳说道。 “諴妃可没少给娘娘您使绊子,多多注意为好呢。”莹嫔看不上諴妃为人,可不直面交锋也是自保手段。 说到这儿,春贵人忽然想起来似的,对璟婳说道:“对了,姐姐,前几日,汀兰看见了欣悦。” “欣悦?不是在雨花阁吗?”璟婳也是好久没看到这姑娘了,好像是去了几个月了。 若初回道:“这个臣妾就不知道了,不过,汀兰看见她从延禧宫出来就挺让人纳闷了。” 莹嫔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纳闷的,在娘娘这里落了败,可不就另攀高枝想要回去吗?” 璟婳更关心的是让欣悦待在身边的绵宁,若不是有绵宁同意,諴妃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不行的。 璟婳这才意识到,和绵宁这个养子之间存在的不是一点点沟壑…… 第三百一十五章 计中计策 璟婳着了一身烟紫色锦衣挑染金色梅花裙,旗头之上簪了团簇金枝盘花,上挑黛眉,艳绝红唇。即便不语,往那一坐,周身都清晰可见的华贵之姿。 “娘娘,二阿哥到了。”兰心轻轻附在璟婳身边道。 璟婳敲打着鎏金护甲,“让他进来吧。” 今日晴朗明媚,绵宁本打算与一众小子太监去宫外游玩,被璟婳一语叫了回来。这会子心里也是七上不下,不知何事。 进了屋,看见璟婳端然上座,绵宁抬头看了一眼,只觉这金色晃眼,行礼道:“儿子参见额娘。” 璟婳心底一动,这孩子还真是成熟了不少,放在以前,那句句都是婳娘娘,就是喊个额娘,也是皇上在的时候顾个面子。可今日这声额娘听起来可不是那么敷衍,颇有一种恭敬随心的意思。 “起来吧,二阿哥如今可不比以前了,这里里外外都透着垂范的劲儿,难怪皇上会常常夸你了。”璟婳由着兰心扶着走下来,环着绵宁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 绵宁淡淡笑了一下,“都是额娘教导的好,儿子这才领会额娘的苦心。皇阿玛夸赞儿子那也是夸赞额娘呢。” 璟婳心知绵宁现在心思颇多,放任由着他只会害他,有个顾忌或许还能再三而为思考事情全面一些。 “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努力的,你皇阿玛夸你也好,皇玛法夸你也罢,都是看中你现在的态度和能力。额娘别的也帮不上,但只要你需要额娘帮忙,额娘定当全力而为。”璟婳打心眼儿里不想和绵宁闹得这么猜忌重重,故此,说话都真诚的多。 绵宁本来冰封隔阂的心被璟婳的话说的眼前一亮,复又看了眼跟在璟婳身后的兰心。 兰心微微颔首,绵宁便放了一点戒备。 “额娘疼惜儿子,儿子知道。既然额娘如此说,那儿子现在便有件事希望额娘指教。”绵宁到底是年轻,心高气傲的存不了耐心。 璟婳反而平静下来,“你说。” 绵宁便洋洋洒洒说道:“这常言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一男子一生之事。儿子今年十七岁,如今也想要治国平天下,一则能够匡扶社稷协助皇阿玛,二则也能给弟弟做个榜样,毕竟都是额娘之子,额娘定会一视同仁。所以,依额娘之见,您觉得儿子应该怎么做才能治国平天下呢?” …… 璟婳早就知道绵宁的这心思,就是今日不说,明日也会说。兰心倒是觉得二阿哥实属有些心急,这般急切询问正是验证了“逼宫”的嫌疑,若是娘娘有一点私心,二阿哥这无疑是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兰心看向娘娘,心里颇不是滋味。 两人心里都打着算盘的看着璟婳。 顿久,璟婳方才说道:“额娘膝下只有你和绵恺,绵恺还小,额娘只盼着他能够平平安安就好,你是长子,也是嫡子,想要多为你皇阿玛分忧是好事,额娘的建议就是忠心,耐心,细心,无二心……” 绵宁听的心里砰砰打鼓,琢磨着璟婳说的意思。 兰心会意,看着娘娘得了眼神之后对绵宁说道:“二阿哥,皇上让娘娘教导您,自是有皇上的考量,这满宫之内,觊觎后位的人大有人在。娘娘所言既是能够保二阿哥无虞,也能让二阿哥达成心愿的做法。” 绵宁狐疑的看着兰心和璟婳,好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可又好像是更忐忑了…… “什么时候你能懂额娘说的意思,也就不会再有刚刚的苦恼了。”璟婳重新走了回去,身后的余音久久萦绕在绵宁的耳边,散不去消不了。 绵宁半知半解的药退下的时候,璟婳忽然说道:“对了,那个欣悦,你可有什么打算?” 绵宁一怔,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景仁宫里的低低絮语从青天白日一直到日落黄昏,从景仁宫里出来的时候,看着天上飞过的乌鸦,绵宁那颗躁动的心似乎第一次有了方向…… 延禧宫。 欣悦穿戴整齐的期盼着諴妃的“指点”。 “諴娘娘,您看臣妾该怎么做——”欣悦鼓起勇气问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矜持什么,倘若没了绵宁这个依靠,她这辈子可就完了。 諴妃是挺佩服这姑娘的,年纪轻轻,可论算计,她都能算计到枕边人身上,或许,一朝得势还能为自己所用,毕竟她也有把柄在自己手上呢。 “二阿哥那儿怎么说的?”諴妃还不急着给建议,这鱼饵还没放下去呢。 欣悦紧着回道:“二阿哥说了,他如今还受着皇贵妃管教,不好明言什么,一切只看諴娘娘了,只要諴娘娘帮臣妾回去咸福宫,二阿哥这边什么都好说。” 諴妃这下心里可算是乐开了花,璟婳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从绵宁下手吧。 “既然你这么说,本宫似乎也没有不帮你的道理呢。”諴妃悠悠说道。 欣悦满眼喜色,“臣妾多谢諴娘娘,欣悦一定追随諴娘娘。” 说出的话就要开始做,諴妃当即就去了颖贵太妃那儿。 次日起,欣悦便日日到乾清宫伺候太上皇,任劳任怨,不言疲累。 嘉庆去了延禧宫的时候,諴妃特意在皇上面前提道,“臣妾去了乾清宫,最近太上皇看起来精神不少呢。” “哦,是吗?”嘉庆倒是忙着朝政,看的较少。 諴妃点头笑着说:“嗯,对亏了绵宁身边的格格欣悦,日日到乾清宫伺候,不辞劳苦就不说了,小姑娘多才多艺的,今儿弹个曲儿,明儿唱个戏,太上皇怎么会不开心呢。” 嘉庆还感慨道:“那姑娘也是有心,不枉绵宁选了她呢。” 諴妃颇惋惜叹道:“不过,也是欣悦自己太惯着绵宁,之前因为绵宁日日听戏,皇贵妃说是欣悦没有辅佐好绵宁,罚去了雨花阁抄经书,想来都好几个月了呢。” 嘉庆可是清楚自己儿子的样子,那段时间他也对绵宁颇多微词,语气不满道:“那是绵宁自己的问题,碍欣悦什么事儿,要罚也得罚绵宁!” 諴妃娇媚看了一眼嘉庆,“臣妾可不敢这么说,一边是皇贵妃,一边是皇贵妃膝下的皇子,哪一个臣妾都得罪不起……” 听出諴妃这口气,嘉庆还笑,“你还受委屈了?” 諴妃只笑不语。 这枕边风吹得不声不响,第二日嘉庆便下旨赐号为惠格格。 欣悦不仅重回了咸福宫,还以一种极其荣耀的方式。 景仁宫里,璟婳听着奏起的丝竹声声,嘴角噙了一抹笑,今日你如何张狂,怕是明日就会如何跌落神伤…… 第三百一十六章 迟来悔恨 沉浸在欢喜里的欣悦一点儿不曾注意到沉着眸子看着她的绵宁。 “二阿哥,你看臣妾好不好看?”惠格格欣悦拿了一对赏赐的绿宝耳坠在铜镜前几番试戴,娇俏的问着绵宁。 绵宁没有回答,反而问她道:“欣悦,你可曾骗过我?” 欣悦还以为绵宁在和她逗趣,嘟着嘴巴说道:“臣妾哪里骗过二阿哥,倒是臣妾的心都被二阿哥骗走了……” 绵宁垂下眸子,英眉微蹙。 “怎么了?二阿哥,你不会臣妾高兴吗?”平日里和绵宁嬉戏打闹惯了的欣悦双手环住绵宁的脖子,几乎下一刻就能亲上绵宁。 绵宁心里一阵波涛汹涌,几番控制之后慢慢掰开欣悦的手,有些意兴阑珊道:“歇着吧,我有些累了……” 欣悦不知绵宁到底是为何,只好扫兴的行礼:“臣妾恭送二阿哥。” 绵宁出了宫,刚好遇到妹妹瑾媗。 “王兄。”瑾媗也是好久没见绵宁了,一母同胞的亲近感让两个人都感触颇深。 “王兄最近常常出去,可要注意安全。”瑾媗十四了,可是懂事的多。 绵宁点了点头:“媗儿放心吧,我知道。” 媗儿叹了一声:“你我二人现在平日里见面也极少了,不似以前皇额娘在的时候常常见到呢……” 绵宁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迅速起身,微微抬起头,等到泛起的泪花儿稍稍能控制的时候,回道:“皇额娘在天有灵,一定会保护好我们兄妹的。” 绵宁现在想起来皇额娘病重好像就是从被怀疑误伤了欣悦身孕的时候,那个时候莫说是皇阿玛,就是他和妹妹媗儿也都不曾相信皇额娘。 不知不觉,绵宁又转到了景仁宫。 看着这匾额,绵宁总觉得皇额娘会慈爱的笑着看他进去,仿如得到了全世界的粲然一样…… “二阿哥!”兰心刚巧出来碰上看着匾额发呆凝神的绵宁。 绵宁一顿,“哦,兰心。” “您这是怎么了?”兰心有些担心。 绵宁却有些顿悟似的,“额娘在吗?” 兰心赶紧点头,“在的。” 之后,便领着绵宁进了景仁宫。 “娘娘,二阿哥到了。”兰心道。 璟婳正在祈福,只剩最后一次跪拜,虔诚的行完礼之后,才悠然问道:“看来是想明白了……” 兰心也是心有所感,“若真是如此,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也会明目的。” 耐着步子走到前厅,璟婳只看到绵宁有些失魂落魄。 “怎么了?跟霜打了茄子似的?”璟婳试图缓解绵宁的低落。 绵宁方才明白过来,噗通一跪:“娘娘,儿臣错了……” 璟婳领着他进来坐好,才开口说道:“傻孩子,那不是你的错。” 绵宁摇了摇头,“不,是我。若是我当时能明辨是非,皇额娘也不会如此失落离去了~~” 璟婳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绵宁的脆弱,她轻轻揽过绵宁的头倚在自己身上,拍着绵宁的肩膀说道:“没事的,没事,这不是你的错。” 然后,兰心就听到绵宁低泣的声音。 半个时辰过去,绵宁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璟婳也是不免感叹:“若不是额娘收了这封信,怎么也不会想到你费尽心力争取到的枕边人会如此算计你。” 第一次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绵宁还嗤之以鼻的不肯相信,没想到这第二次竟是如此的扎心。 信是太医院张达太医写的。 “这张达上个月被逐出了太医院,据说好像是调戏了宫女,被諴妃发现了。本宫原本也没想太多,这等劣品之人,放在宫里也是隐患。只是,前些日子,本宫收到了这封信才意识到或许这不是一般的处理宫务。”璟婳一点点摊开来给绵宁说道。 “这个张达也忒不是东西,吃喝嫖赌样样不落,被逐出宫是諴妃的手段,自然也是想要封他的口。不过,这个张达显然是个填不满的坑,向諴妃勒索不成,才说向娘娘提供信息,借此狠捞一笔的。”兰心十分不喜这个人。 “諴妃没杀了他已经是他的幸运,如今他要寻死,谁也拦不住。”璟婳说道。 绵宁也渐渐回忆起了欣悦流产的情形,有些疑惑道:“那日,是李延秀给欣悦诊治的,难道说李太医也是諴娘娘的人?” 璟婳摇了摇头,“李太医恭谨忠诚,这点无须怀疑。所以说,这张达才最清楚情况,缘由就是张达事先给欣悦吃了调制好的药剂,好让她的脉搏看起来和流产之人无异。单单是别的太医,我们或许会猜忌,可经过院判确定,这事情可就没人怀疑了。” 绵宁心里一凉,自己到底是真心错付给怎样一个人啊…… “她为何要这么对我?”绵宁似在低低自问。 璟婳看着绵宁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是那么的相信每一个人,却唯独没有相信最为自己考虑的人,或许,这个时候,他也分不清谁是为自己考虑的吧…… “为了什么,大概是为了这荣宠。”不仅是璟婳,但凡是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想要这些。 “可我明明已经把能给的都给了她了?”绵宁痛苦质问。 璟婳直接一句话说的绵宁哑口无言,“可这宫里不喜欢她的大有人在啊……” 是啊,皇额娘不喜欢欣悦,正因为不喜欢,三番两次因为此事与绵宁生气。这些事情,提起来,绵宁都还历历在目似的。 “皇额娘被冤枉,肯定对我失望透了……”绵宁的上心欲绝不仅仅是这,更难受的就是皇额娘去世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 兰心对此真是深有感触,“二阿哥别这么想,皇后娘娘生前最牵挂的就是您了,她从来没有怪过您,就是您要纳欣悦为妾,皇后娘娘也只是担心您会受了她的蛊惑而已。皇后娘娘说过,不管什么时候,您和四公主是她最大的幸福。” 绵宁彻底被兰心的话击中了心防,以往是顾忌二阿哥,怕他知道太多,承受太多,可到了如今,兰心也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至此,绵宁亲自下定决心,“额娘,这次能让儿子处置吗?” 这么长时间,璟婳第一次感觉和绵宁的关系这么近,“好,本宫支持你!” 回了咸福宫,绵宁镇了镇心神,对欣悦说道:“皇阿玛赏你封号自是欢喜,不过若是你再生个一子半女,或许就更能让皇阿玛满意了。” 欣悦岂止是高兴啊,畅想一下荣光的未来就忍不住要笑,“那是自然呢。” “对了,额娘说你自上次流产之后身子也不知恢复的怎么样了,后来好像一直是张达负责调养你的身子是吧?”绵宁故意提及。 欣悦一怔,不自然笑说:“这张达好像已经不在宫里了呢,查医案就可以了,臣妾的身子好着呢。” 绵宁偏偏装作不知道,“哦,这样啊,没事,明日我遣裴纪去找他一趟,我可不想你的身子有一点意外。你可高兴?” 欣悦此时心里七上八下,恨不得立刻找到张达,让他消失,“高——高兴,多谢二阿哥……”欣悦倚进绵宁怀里,心下已经平息不住。 第三百一十七章 反杀之心 咸福宫里如坐针毡的惠格格欣悦探着头等待绵宁走出宫门,后脚便急哧哧的出去了。 惠格格直奔延禧宫。 “娘娘呢?”入门便看见斐然正在给院里的花浇水,也顾不得什么了,直问道。 斐然还有些讶异,“在里面。” 欣悦抬脚就要走,斐然拿着个水壶作势要拦她,“哎哎哎,惠格格,娘娘在休息呢。” 只是,这会子急到点儿的欣悦哪里还有耐心,拨开斐然的手就进去了。 斐然一路拿着水壶拦进了屋,弄得水洒一地,諴妃本来正要睡,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也知道是欣悦过来了,心有不快,皱眉道:“慌里慌张成什么样子?” 斐然也是十分委屈,“娘娘,惠格格——” 欣悦当即打断了斐然说话,沉不住气道:“娘娘,出事了~~” 諴妃一个眼神屏退了身后的丫鬟,看着欣悦这一副慌张模样,心里起了厌。 “说吧。”諴妃说道。 欣悦左顾右盼,唯恐别人看出来什么似的,“娘娘,昨天二阿哥说要让太医检查臣妾的身体。” 諴妃还以为欣悦能够什么大事,这一句话顿时让諴妃的不耐烦生到了极致。 “那有什么?”諴妃反问。 欣悦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急了,赶紧补充道:“主要是二阿哥说要让裴纪去找张达!” 张达? 裴纪…… 諴妃这才明白欣悦慌张的原因,脸上也慢慢起了疑心。 “他找张达干什么?”諴妃也是不明白了,好好地,提起这个人干嘛。 欣悦绞着手帕,苦着脸道:“二阿哥说皇阿玛最近心情不错,正好趁着这机会,让太医瞧瞧臣妾的身子,好早日有个皇长孙。这不之前,张达负责定期给臣妾检查吗,二阿哥说为了臣妾好,了解清楚最能对症下药,这不——” 看着欣悦的样子,諴妃真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由得怼她一句:“你不会说找别人吗?再不济,就说那张达风评不好不适合再来宫里,这么多理由,你偏偏应声。” 欣悦也是自责的不得了,当时自己也是懵圈了,一时没有想起来,这才委屈巴巴说道:“当时臣妾也没想到这么多啊,再说,臣妾也怕二阿哥起了疑心。娘娘,您看这怎么办啊,您可不能不管臣妾啊~~” 这左耳右耳都是欣悦的哭泣,惹得諴妃也是心烦意乱,“行了!别这么哭哭唧唧的,当初既然敢应承,这时候就该拿出魄力来。” 欣悦哪有那么大的野心啊,嘟囔道:臣妾哪有那么大的魄力,臣妾当初是听您的才假装怀孕,又嫁祸皇后娘娘的,若是被二阿哥知道了,臣妾可就完了。” 一听欣悦这不凭良心的话,諴妃就没来由的火气,“你敢威胁本宫?” 欣悦彻底没了招儿,慌的跪下,“臣妾急坏了,是臣妾不对。臣妾失言!还请諴娘娘想想办法。” 虽说这事情是欣悦的事情,可諴妃也不是毫无责任,毕竟张达可是她找的。 “这个云叔也是的,怎么不直接解决了张达,留他后患!”諴妃想到这事就有些生气。 “要不要现在去杀了他!”欣悦此刻是完全乱了手脚,脑子一热,眸子一凛,说了出来。 諴妃瞥她一眼,“现在你杀了张达,不是更让人生疑吗?” “那可怎么办啊?”欣悦再也忍不住,拿着手帕抹起泪来。 屋里气氛凝重,都在盘算着要怎么做。 良久。 諴妃喊道:“斐然!” 门外候着的斐然赶紧进屋,“娘娘。” 諴妃吩咐道:“你去把云叔喊过来。” 斐然不敢耽误事情,紧跑慢赶到了寿康宫,找了云叔便急着到了延禧宫。 “参见娘娘!”云叔往那一立,便让諴妃安心了许多。 諴妃也没说什么客套话,直接说道:“云叔可还记得张达?” 云叔颔首道:“记得。” “这个人什么情况,他可是抓着咱们的小辫子,若是被他反咬一口,那可不好收场。”諴妃看着云叔说道。 毕竟云叔是颖贵太妃的人,諴妃纵是心里再有气,总要顾忌几分颜面。 云叔仍旧不紧不慢回道:“这个张达本身倒没有什么顾忌的,不过,他的姐姐如今正得八王爷的宠爱,这若是做的太绝,可不好交代。” 諴妃最是痛恨这种关系,堵在喉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偏偏赶的这么巧?”諴妃长叹一口气,脸色极其不佳。 云叔知道諴妃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劳烦自己,这种关系,即使有危险可真的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那也得挺而走险。 “娘娘,是否需要老奴——”云叔看着諴妃。 諴妃此刻正在盘算是张达的危险大,还是欣悦的危险更大。 那八王爷整日里沉湎酒色,不思进取,可因为脚疾,太上皇总会有些偏颇,若是真惹着了他,也是不好办的事情。 思及至此,諴妃复又看向欣悦,这女人几次三番的找自己,话里话外也不像是那么忠心,而且,这么几个月下来,諴妃只觉得这欣悦除了有一身皮囊和小聪明,别的可是缺之又缺,就算是她长成了气候,也未必会听从自己…… 越想,諴妃越觉得这欣悦才是危险所在……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諴妃对云叔说道。 云叔走了之后,欣悦才从偏殿过来,仍旧是一副经不了大事的样子,“娘娘,您可得帮欣悦,如今到了这个时候,臣妾和娘娘可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欣悦这试探性的话直接进了諴妃的心里。 “放心,本宫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的!”諴妃看着欣悦,一字一字说道。 欣悦得了諴妃的话,还想着这下彻底没了后顾之忧,欢喜的说道:“只要娘娘摆平了这件事,以后,臣妾一定会在二阿哥那儿多说諴娘娘的好话,莫说是皇贵妃,就是后位,也定是諴娘娘呢~~” 諴妃看着欣悦那娇美的容颜,心里只叹:这老天爷真是公平,给了你皮囊,或许就收了智商…… 这宫里便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第三百一十八章 理由可够 天凉好个秋。 近日宫里女子都喜欢放河灯,或是许个愿,或是寄托思念,终归是可怜人的慰藉罢了。 欣悦倒不是寄托思念,而是她架不住二阿哥承诺给她的荣华富贵,想要求个平安。 苏琪整整做了一天,才让欣悦满意。 “格格,咱再带两个人去吧?这么晚了,不安全。”苏琪胆子小,另外,这晚上人多,若是她一眼没瞅好,伺候不力的话,受苦的可还是自己。 女人还真是善变,以往前呼后拥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来了的欣悦偏偏只让苏琪一人随同,她说皇阿玛赐了她封号,若是太招摇反而不好。 这样一看,有时候她的确如諴妃所言,有个小聪明。 “今夜人还真多。”欣悦心情甚好。 苏琪小心的拿出做好的河灯,对欣悦说道:“惠格格,河灯。” 欣悦正打算要放河灯的时候,忽然,一宫女喊道:“哎,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便看见了一只大的孔明灯摇摇而上。 伴着孔明灯洒下的好像还有铜钱。 “欸,是钱啊!”一宫女率先捡到,惊喜的对大家说道。 这下,可算是炸了锅了,天上掉钱了,还不得赶紧疯狂去捡,于是,众人蜂拥而上。 拿着河灯的欣悦立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遭到扑面而来的人潮。 苏琪被挤开了,只能大呼:“格格?格格?” 欣悦手里的河灯也被挤掉了,谁都没有看见是欣悦。 月色风高,朦朦胧胧。 欣悦刚想斥责这一群宫女,忽的就感到一阵钻心之痛,低头一看,心口正插着一把匕首,欣悦疼的呼吸难耐,想要看清是谁,可那宫女一闪而过,哪还有人? 直到欣悦缓缓而倒下的时候,旁边的人才意识到可能有人出了事。 苏琪看到欣悦倒在了一片血泊中,惊呼:“惠格格!” “啊!杀人了……”看着苏琪去抱一身染红鲜血的欣悦,其它宫女吓得声嘶力竭。 火光齐天,敬叙带了守卫层层叠叠包围了湖边。 刹那间,这紫禁城内可谓是光亮如白昼,面色如寒冬。 延禧宫的諴妃也早已被喊叫声,火光色扰了清静。 “斐然,去看看。”望着湖边的方向,諴妃气沉丹田般淡定说道。 斐然紧着步子赶了过去。 諴妃在这边便让琉璃煮了暖汤祛寒。 一碗汤刚刚倒好,未曾闻见香味,斐然就推门而至了。 “娘娘,湖畔围了个水泄不通,仔细问了,说是惠格格心口被人伤了,二阿哥正难过呢。”斐然细声说道。 諴妃紧跟着问道:“可知道伤的怎么样?” 斐然摇了摇头,“没有问出来,只说满地都是血,又正好扎在了心口上,怕是难脱身了……” 话虽这么说,諴妃可是个十分谨慎的人。 “这事还是确定为好,还有,那宫女可安排妥当了?”屋里没有别人,只剩了諴妃和斐然,说话自然没那么多避讳。 斐然点了点头:“这次放心吧,娘娘,宫女被云叔带走了,说让娘娘安心,云叔自会处理。” 諴妃长按着的这口气终于顺了下来,“万幸……” 桌子上放置的那碗汤此时看起来没有那么热了,刚刚还是缕缕的热气腾腾而上,这会子便只能隐隐看到有热意了。 諴妃刚刚执起汤碗,方才要喝一口稳稳心神,只听外面一阵嘈杂。 “外面是谁啊?”諴妃问道。 斐然刚刚惊魂未定,这会子才反应过来,“奴婢去看看。” 门吱呀一声推了开来,斐然便打眼瞅见了敬叙。 “参见敬大人,不知这么晚了,敬大人所为何事?”斐然开口。 敬叙大小也是皇上身边红人,又是忠心之人,说话自然气势不一般,回道:“前面湖边出了事情,皇上说让娘娘也过去,这主持大局没有娘娘可不行。” 原话原封不动的,斐然进了屋里给諴妃汇报了下。 “奴婢猜想应该就是惠格格的事情了。”斐然说道。 諴妃脸色因着突然的传召而变得有些晦涩不明:“本宫去看看也好~~” 諴妃随着敬叙来到了景仁宫,起初还有些纳闷,这二阿哥不是正痛恨璟婳吗,如今欣悦出事,刚好是个机会啊。 入门之后,大殿之上坐的正是日理万机的嘉庆。 二阿哥脸色极其不好。 “臣妾参见皇上。”諴妃微微福身。 嘉庆也不说不让起也不说让起。 璟婳倒是意外的回她:“起来吧。” 諴妃浅浅一笑,坐了下来。 这大殿之内,气氛实在是凝重不已。 “朕刚刚听说惠格格出了事?”嘉庆问道。 二阿哥便上心提到,“是,皇阿玛。伤着心口了。” 諴妃看了几眼皇上和二阿哥,随着话说道:“也是惠格格福薄,怎么受了这罪。” 皇贵妃璟婳可也是在这,只见璟婳冷笑道:“諴妃娘娘,这欣悦为何遇人行刺,您应该知道的一清二楚啊。” 諴妃浑身一凛,质问道:“皇贵妃,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乱讲。” 嘉庆这时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惠苒,朕再问你一句,你可知欣悦之事?” …… 说,还是不说? 諴妃内心一片焦灼,她甚至不敢抬头,“臣——臣妾——不知。” 话音未落,就听见嘉庆握着的茶杯应声碎地,冷声失望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 太医这会子正走到门口,赶紧走了过来,跪地汇报道:“皇上,惠格格心口偏了一点,万幸没有伤着性命,只是失血过多,大抵是要长时间静养。” 諴妃腿下一软,差点儿跪地。 二阿哥绵宁实在是忍不住,便说道:“今日欣悦受伤之时还有意识,她当时就说此事或许与您有关。您这个时候,倒不承认了?” 諴妃尽量让自己不自乱阵脚,跪下说道:“皇上,臣妾一心为大清,何时会做这等昧良心的事情。况且,臣妾有什么理由要伤害惠格格呢?” 璟婳这时不紧不慢,对于諴妃开始却如同五雷轰顶般的声音传来:“諴妃娘娘觉得欣悦假孕,后嫁祸给先皇后说是致其流产的理由可够?” 第三百一十九章 随心所欲 “璟婳!你这是污蔑本宫!”諴妃历年来在宫里沉沉浮浮,可跟了皇上二十余载,她也并非是先皇后那般的逆来顺受。 一双杏眸怒意难消,看的只让人寒意岑岑。 皇贵妃璟婳虽说没有諴妃资历那么深,可在其位,便要有撑得起这位置的心。 “諴妃娘娘,本宫向来不屑于这些下三流的手段,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本宫既敢说就意味着本宫有足够的证据。”璟婳迎着諴妃的眸子,浑身激起的胜负欲洋洋而洒,一个跪地而瞥视,一个俯视而睥睨。 “既然娘娘有证据,那就展示出来,若是冤屈或误会也好让諴妃娘娘辩驳一下。”莹嫔早就盼这一刻,此时,看着諴妃的眸子里充满了玩味。 “皇上?”璟婳自然不会直接自己做主,这事情的最终裁决人还是皇上。 嘉庆未直接拒绝。 璟婳便差使了福公公,“福公公,把张达带上来!” 张达? 諴妃一听这名字的瞬间,满眼的尖锐瞬间钝了刃。 张达也算是见惯了大小场面的人物,可此时这个情景见皇上还是腿软身子抖。 “罪臣张达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娘娘!”张达已知自己的结局,俯首低呼。 “皇上今日在这儿,你大可说明白当日是如何陷害了先皇后,致其含恨死去。”璟婳对张达说道。 张达再次咚咚磕了几个头,含糊不清道:“罪臣——罪臣——” 嘉庆再忍不住,“好好说话!” 张达这才哆嗦着把思绪拼凑了起来。 “是一个叫云叔的人来找的微臣,他说需要臣做一件事,只要做成这件事,就给微臣五百两银票还有——”张达抬头觑了眼嘉庆。 二阿哥绵宁听得胸中愤懑,“还有什么?” “女人。”张达被绵宁吓了一大跳。 “让你做什么?”璟婳冷着声音问道。 张达长吸一口气,“一开始说是让臣开一副乱人心脉的药,要看起来有喜的脉象。” “一派胡言!本宫从未找过你,何来指使你这些事情!”諴妃笃定的看着张达,纵使是现在,她还在强撑。 张达却知道有些秘密一旦拉开一个口子,就再也藏不住了,“諴妃娘娘可不敢这么说,微臣是得了您的旨意才敢开药煮药送药的,况且,况且,这云叔也是您的人啊。” 从始至终,諴妃的确是通过云叔找的张达,在这件事情上,諴妃留了个心眼儿,万一遇到什么事了,自己也好自保,没想到一语成畿。 思及至此,諴妃也想明白了,她只要死咬着不承认,那么她就不会落得太惨,毕竟还有瑾玥,她不能给瑾玥冠上这个罪名,“臣妾冤枉啊……” 张达慌不择的摇头,“望皇上明鉴!” “皇阿玛!皇额娘一生为大清,为您,为儿臣,全然没有了自己,皇阿玛怎么忍心皇额娘含恨而去。”二阿哥绵宁跪在嘉庆脚边,半是悔恨半是愤懑的对嘉庆说道。 嘉庆慢慢站了起来,看着二十年的枕边人,用一种近乎于崩溃的眼神看着諴妃,“惠苒,告诉朕,这——是不是真的?” 不管什么时候,諴妃都能不断的暗示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开始为了儿子绵怿,后来便想着为了瑾玥,可她的心啊,始终因为皇上而冷,因为皇上而热。 当嘉庆用那种伤心欲绝的眼神看着她时,再多的理由和借口都显得那么轻描淡写,不值一提…… 一句“惠苒”让諴妃有种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感觉,那个时候他还是不受待见,不懂得迎合的王爷,娶了知冷知热贴心的惠苒,便觉得这人间已值得。 惠苒记得皇上对她说的话,皇上说他在乎的是真心真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惠苒不离,他就不弃,最重要的是不相欺…… 不相欺。 一句不相欺涌上心头,也让坚如磐石的惠苒散了心神。 “臣妾——”反驳的话到底没从惠苒口中说出来。 嘉庆看她的样子已然明白諴妃意思。 转过身,负手而立。 看着嘉庆周身的肃冷,连璟婳都禁了口。 “皇上!”忽然,四宝跑了过来。 嘉庆微微侧头,四宝说道:“云叔自尽了。” …… 嘉庆不知为何,回头望了下諴妃。 諴妃摇头,“臣妾没有~~” 嘉庆却再难以相信。 “皇阿玛,不能这么草草了事,嫁祸皇后,雇凶伤人,这看不见的一件件,一条条都是諴妃娘娘的罪过,岂能这么简单就过去?”绵宁据理力争道。 不知从哪儿放的风,瑾媗和瑾玥也一并赶了回来。 刚进大殿,瑾玥就看到额娘跪着,眼角蓄泪。 “额娘,你怎么了?”瑾玥到底大了一岁,看着失魂落魄的諴妃,担心哭问道。 諴妃再也挤不出风轻云淡的笑容了,只能抚摸着瑾玥,说道:“没事,额娘没事儿……” 瑾媗也是一头雾水,看着同样跪着的哥哥绵宁,赶紧跑了过去,“王兄,怎么了?” 绵宁看着眉眼和皇额娘那么像的瑾媗,一下子委屈流泪,“皇额娘没有推欣悦,她的孩子也不是因为皇额娘而流产的。” 瑾媗眨着眼睛问道:“王兄,是真的吗?到底是谁?” 没有回答。 绵宁看向諴妃。 瑾媗脾气不好,差点儿要炸。 儿女都在这,嘉庆就是想要维护,还得考虑考虑他们的感受。 “四宝。”嘉庆许久才问道。 “万岁爷,奴才在。”四宝一直候着。(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然后,嘉庆叹了口气,说道:“宣旨。” 四宝颔首低眉应道:“是,皇上。” 嘉庆便悠悠说道:“即日起,諴妃不得走出延禧宫。朕也与之不复相见~~就让諴妃为朗娟诵经祈平安吧。” 諴妃这才如同被抽丝剥茧的飞蛾,没了心力…… 多年来的攀附顷刻全无。 秋意渐浓,萧瑟的冷风让人忍不住直叹天寒,可天再寒赶不上人心的冷,冷到没有一丝活下去的勇气。 璟婳看着大门紧闭的延禧宫,忽然觉得世事无常太很,前一天这里还门庭若市,谁能料到现在的破败。 “娘娘,回去吧?”兰心搀着璟婳,问道。 璟婳转了头,不知是说自己还是说諴妃:“兰心,有想做的事就去做吧,有想见的人就去见吧……” 第三百二十章 皇帝私心 嘉庆三年,腊月。 太上皇病重。 乾清宫里凝重不已。 “皇上,太上皇身子乏透了,属实是没有办法了。”李延秀一连几天在这,面色憔悴不已,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嘉庆拧着眉,这样的压抑逼仄的氛围让他想要逃离,“告诉太医们,全力以赴。太上皇为大清操劳一生,必得拼尽全力!” “是!臣遵旨!”李延秀叩地回道。 看着床上的皇阿玛,那么老态龙钟,一点没有以前所向披靡,叱咤风云的风范。 更像是等着油耗灯枯却毫无反驳能力的可怜人。 颖贵太妃怔神的坐在那儿,黯然垂泪,她倚仗了一辈子的人啊,那个神一般存在的人啊,此刻静静躺在这儿,连睁开眼看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因为揭穿諴妃陷害先皇后的事情,牵连到了颖贵太妃,可太上皇这样子,皇上下令暂时压制,不再追究。 璟婳看着颖贵太妃那个样子,心里也是戚戚难抑,“贵太妃娘娘,臣妾在这候着,您先歇息一下吧?” 颖贵太妃抬了下眼看着璟婳,对于这个女人,颖贵太妃实在是佩服的紧,能挽得住皇帝,能降得住绵宁,能压得住妃嫔,竟然还能这么淡然的与她说话。 “不必了,伺候太上皇自是哀家的本份,倒是皇贵妃娘娘,夜深露重,还是早日回去景仁宫为好。”颖贵太妃性情耿直,这话明显的些许赌气。 皇帝本就给颖贵太妃留着面子,这样子与璟婳一说,顿时让嘉庆有些不悦,“宫中事多,皇贵妃也是繁忙,伺候太上皇之事就由贵太妃着手安排各宫主位轮流侍奉吧。” 说完,眼神示意了下璟婳。 颖贵太妃双眼惊诧,这太上皇还未驾崩,皇帝就急不可耐要打压她了? 可如今,再怎么难堪,她也只能——忍耐。 出了乾清宫,璟婳终究是不放心,挨着嘉庆说道:“皇上,太上皇病重,臣妾身为子女此时不在床前尽孝,是不是说不过去啊。” 嘉庆撇头对她说道:“你是听朕的还是听谁的?” 事关重要,璟婳哪敢儿有异心,忙恭谨回道:“臣妾自然是听皇上的。” 嘉庆脚下未停,“那就照朕说的做就是了。至于乾清宫,你让春贵人多去伺候。” 璟婳颔首,“是。” 雪花纷纷,点点簌簌落在璟婳的头上,肩上,身上,如同置身于空净的孤岛,凄寒而落寞…… “娘娘,回去吧。”兰心上前问道。 璟婳这才回过神儿,“走吧。” 这或许是璟婳心中的一个结,到底是忠于礼制还是忠于君王。 被苛斥的颖贵太妃在寿康宫里可谓是郁郁难舒,没过两天,便病了。 永璘也是侍奉太上皇的时候没有看到颖贵太妃便问了两句,才知道颖贵太妃病了。 这刚知道就急急的去了寿康宫。 福毓姑姑原本黯然的眸子一看见贝勒爷可是亮了起来,“奴婢参见贝勒爷。” 永璘直接问道:“贵太妃怎么样了?” 福毓叹了口气,摇头道:“贵太妃娘娘这是心病,贝勒爷好生劝着点吧。” 永璘点了点头。 走进卧室,看着额上敷着热毛巾的贵太妃,永璘心里酸酸的,“永璘参见贵太妃娘娘。” 或许是日思夜想的声音一下子触了心,颖贵太妃缓缓睁开了眼,恍惚中看见了永璘,像是不确定似的,再三又看了看,才惊喜道:“是永璘吗?” 永璘赶紧伸出手握着颖贵太妃抬起来的手,柔着声音道:“是永璘,贵太妃娘娘,是永璘来了。” 没想到坚强如颖贵太妃这样的烈女子竟也泪眼婆娑起来。 “怎么了?贵太妃娘娘?”永璘问道。 颖贵太妃叹了口气,像是认命般说道:“唉,哀家当真是老了,不受待见了,也吩咐不起这宫里的主子们了。” 永璘自然知道皇上为什么说,便劝慰贵太妃道:“皇兄大概是没想那么多,您可别为难自己。” 颖贵太妃这次坚定的摇了摇头,肯定说道:“不不不,皇帝不是那样不谨慎的性子。他这么说,或许也是多年的气焰压制不住了。” 一语道破嘉庆的心思。 虽然嘉庆是自己的一母胞兄,可是,他亦是颖贵太妃膝下的孩子啊,颖贵太妃自己无子,几乎是把全部的心力和爱都给了永璘,人心换人心,永璘怎么可能心里不难受呢。 “贵太妃多体谅体谅皇兄,他刚继位不久,和珅又是虎视眈眈,朝局变动不已,每天一早醒来,皇兄这心里都装满了愁苦,免不得说话做事略略动气,贵太妃大人大量也多体谅体谅儿臣吧。”永璘对颖贵太妃说道。 颖贵太妃不傻,她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性,可永璘既然如此说,她也不能不考虑两头为难的永璘,谁让自己视他为己出呢,“罢了罢了,哀家也不能让你难做,这事情就过去吧。” 永璘感激的看着颖贵太妃,心里一阵感动。 这事情的原因,颖贵太妃比谁都明白,諴妃惠苒一出事,她连说的人都没了,多少发了牢骚也是正常,“你是看諴妃了吗?” 永璘摇了摇头,事情正在风口浪尖上,他不能再给惠苒招祸,“没有,如今延禧宫可是皇宫里的焦点,若是在这个时候进出延禧宫,招惹是非只会对惠苒不利。” 颖贵太妃点了点头,说着说着,泪花不自觉又涌了上来,“你和惠苒都是哀家的心尖尖。她被皇帝厌弃可想而知心里会有多悲伤,哀家如今也被针对,哪有精力去开导她?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指望你了,让她别想不开,风水轮流转,只要她人在,瑾玥也在,这种情况总体过去。” 永璘明白颖贵太妃的意思,他点了点头,承诺道:“放心吧,娘娘,永璘知道怎么做……” 答应是答应了,可怎么做可是难住了永璘。 永璘思前想后,给諴妃写了封信。 諴妃娘娘亲启: 宫中孤寂,时局多变,若是暗自神伤,只恐这日子会越来越长,越来越慢。 望东边笛声能消解娘娘忧思,也是极好的了。 于是,每日辰时,在延禧宫东侧的缎库的凉亭下,便会响来一声声悠扬治愈的笛声,婉转动听。 延禧宫里的諴妃便会伫立墙边,一杯茶,一柱香,一双耳,一颗心……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临终良言 一连多天的侍奉着实让人疲惫,整个皇宫都笼罩着一种灰蒙蒙的感觉。 李延秀回禀嘉庆说是太上皇也就这几天的光景了。 人生苦短几十年,权力欲望再三胶着,内心还是难以平复的触动。 所以,嘉庆下令年节庆典大幅取消,除了必要的祭天祭祖,其余都不再进行了。 这或许是最冷的年了…… 正月初二,天冷的异常。 太上皇一改往日昏沉,思绪也清晰许多。 颖贵太妃想着这下好了,欢喜涕泪道:“太上皇,您醒了?太医,太医!” 乾隆睁开眸子,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好似抓不住的浮萍,这人啊,直觉都准的很,乾隆看着颖贵太妃,对她说道:“不必宣太医了,皇帝呢?” 颖贵太妃暗自垂了下眼睛,略带苦涩道:“皇帝如今再不是您掌中不经事的儿子了,这莫说整个皇宫,就是这大清不是也得听皇帝差遣吗?” 乾隆已经没有时间去听这些事情了,未曾搭话,直接有气无力的吩咐道:“去喊他过来。” 颖贵太妃毕竟一辈子在乾隆羽翼下骄横惯了,颇为不乐意道:“是。” 乾隆心里清楚自己这是去日无多了,他能做的只能是最后给嘉庆铺好正道,至于其他人,那就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嘉庆正在毓庆宫批阅奏折,一听苏之龄回禀,放下折子就赶紧去了乾清宫。 一入乾清宫,便看到半倚靠着身子的乾隆。 嘉庆心头一疼,眼底一热,“儿子参见皇阿玛。” 乾隆已经有些虚脱了,若是没有苏之龄赶紧上前扶着,怕是身子都歪到了一侧。 “皇阿玛!”嘉庆一惊。 乾隆却淡然许多,若在以前,他定会痛斥伺候之人。 “永琰啊~~”乾隆一开口就是嘉庆本名。 嘉庆也是难受,赶紧上前去,轻喊:“皇阿玛,永琰在这儿。” 乾隆喘了几口气,才让自己能说出来话,“皇阿玛对不住你……” 开口,乾隆说话就让嘉庆受宠若惊,乾隆是一国之王,对不起三个字从来不会说,也是不能说,可他这明明白白清清醒醒的说了出来,竟然还是对自己说的,就让嘉庆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乾隆大抵也看了出来嘉庆的多疑,继续说道:“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就想趁着最后的机会给你说几句话。” 嘉庆头顶嗡嗡作响,脑子涨的厉害,“皇阿玛,您说,儿子听着呢。”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心知肚明,客气话不必再说了。 “你啊,是朕第十五个儿子,少时你吃了不少苦,也跟着朕受了不少委屈。”乾隆说完,剧烈咳嗽了几声,嘉庆听的眼眶发酸,赶紧坐在床边抚了抚乾隆的心口,“皇阿玛,儿子生在帝王家,知道应该承担的责任和应该承受的责任。这些,不怪皇阿玛。” 乾隆欣慰的点了点头,“你性子温厚,虽不是霸气四方,可做一国君王也未尝不可。只是,皇阿玛担心你,担心这大清……” 又喘了几声,乾隆复又撑着精神说道:“皇阿玛想问你,假如朕百年之后,你准备怎么做?” 嘉庆慌忙跪下,叩首道:“皇阿玛!” 乾隆摆了摆手,可抬了一下,便再也抬不起来了,“起来吧,你且与朕说说,也好让朕瞑目。” 能够这么说,那已然是乾隆完全放开了,嘉庆觑了几眼,确认乾隆不再是试探,才起身,郑重回道。 “皇阿玛,儿子自执政以来,一直在皇阿玛的羽翼下,很少独立承担事情。可儿子知道一个帝王总要上能对得起列祖列宗,下能对得起黎民百姓。历年来,皇阿玛您不断的权衡着和珅与其他重臣的关系,可儿子自认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若真是那般情况,儿子只能破釜沉舟了。”嘉庆一字一句的叹道。 乾隆早就料想到了这种结果,并没有直抒胸臆,而是接着说道:“怎么做?” 嘉庆从这句话品出了乾隆的默许,只要是乾隆默许,那么这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儿子半年前已经让人专门去各地收集和珅一党的罪证,绝对要斩草除根,才会不留后患。” 乾隆忽然有些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永琰不是温厚而是隐忍不发。 “既然你已经开始着手,那皇阿玛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历年来,战乱,灾患,国库实属负荷不了。若是真要处置了和珅,或许也能给大清一刻喘息的机会。”乾隆比谁看的都明白。 “皇阿玛说的是。”嘉庆也是十分意外。 乾隆继续道:“你比朕想象的还要沉稳。军务之事,若是有惑,可以额勒登保为首,委以重任。” 这便是托付吧。 嘉庆如是想。 所以,面对乾隆的这些安排,他说不出来话,喉间哽咽难言。 “儿子知道了。” 朝政说完,即到了后宫。 如今后位悬缺,嘉庆的迟迟不定,也是心有各种忧虑。 “那你这后位要如何选择呢?”乾隆问道。 “后位?”嘉庆低低道了一声。 终究,还是一句实话,“儿子还没考虑好。” 乾隆知道嘉庆的顾虑,“你有心属意璟婳还是惠苒?” 目前,这两个人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嘉庆看着乾隆给的选择,只得硬着头皮回复:“諴妃惠苒跟朕好多年了,处事圆滑世故,能够笼络人心是真的。” “可你心里并不想真的选她?”乾隆望着儿子,从他蹙着眉就猜了出来。 嘉庆叹了声气,“是。” “璟婳年轻,性情纯良,是长在你心尖尖上的人,对吧?”乾隆廖廖简言便总结了嘉庆的心思。 乾隆继续说道:“至于你的担忧应该就是兵部尚书,璟婳的阿玛恭阿拉。” 朝中后宫联系是常态,能够稳固皇权,可也是忧患,会影响皇权。嘉庆一门心思想要做贤明君王,有时候不得不牺牲感情,他把感情看的已经不纯粹了,便是再也看不到别人的纯粹了。 “恭阿拉是个忠心之人,不会有其他多余心思,璟婳那孩子,朕多年看在眼里,她有气节。这是很多宫嫔乃至王侯将相都缺少的,这种气节会让她吃苦,可也给她添彩,尤其是她满心都是你的时候。所以,朕更相信那封信了。”乾隆以一种置身事外的语气一点点帮儿子剖析。 嘉庆抬头对上乾隆的眸子,同时说道:“天降贵女……” 第三百二十二章 乾隆驾崩 与嘉庆“长谈”之后,乾隆就再没了精神。 璟婳听说乾清宫夜召嘉庆,终归是心里放心不下,便又从床上起来,让兰心收拾停当之后,赶往了乾清宫。 刚到未过一刻钟,内殿便传来一阵骚动。 李延秀和裴纪率先出来。 不知是年纪渐长还是吓住了心神,李延秀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裴纪低低道:“李太医,您先稍事休息一下,剩下的微臣来吧。” 李延秀本想再坚持,奈何身子跟不上,只好作罢,对裴纪点了点头,“劳烦裴太医了。” 裴纪便走至大殿,对嘉庆禀报道:“启禀皇上!太上皇已经弥留之际了……” 嘉庆双手一颤,这玉扳指咯的椅子响动一声,“今日,太上皇还和朕说话,这会子就再没希望了吗?” 裴纪回说:“或许是太上皇回光返照,微臣无力,罪该万死!” 轰然。 都围在床边,一点也看不出来乾隆任何有生机的样子了。 整个乾清宫的人都齐齐跪下。 璟婳跪在前面,望着嘉庆的背影,心底也是百般感慨。 雪花越来越大,不消一个时辰,地上就裹了一层白,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冷气直灌身上,冻的人瑟瑟发抖,又惧又颤。 打更声促促,天际由灰暗到鱼肚白,每个人心里都繁复的很。 这边刚刚歇了一口气,兰心从御膳房带了些粥菜,还未给各位主子盛起,就听的屋里杯子摔碎的声音。 “坏了!”璟婳低呼一声,就往里面走去。 终于,还是到了。 苏之龄泣血之声,响彻整个紫禁城:“太—上—皇!驾——崩!” 嘉庆一众人等,跪下便是悲戚拗哭。 嘉庆四年,正月初三,本是阖家欢乐安康之际,却遇到了太上皇驾崩,给这个热闹的日子添了一丝悲剧色调。 乾隆帝一生杀伐果断,立战功,丰伟绩。临了临了,也就是一抷黄土卷了身。 乾隆死后,嘉庆醉生梦死了几天,一连在戏班大开七天,也没有人再说什么。 “皇上到底是怎么了?”若初看着每日除了听戏还是听戏的嘉庆,心里一阵不解。 璟婳却能够体谅嘉庆,这才是属于他的天下,就算他浑浑噩噩,不符圣贤之标,那他也是这大清朝的天之骄子,无人敢再言一个不字,“就让皇上随心所欲几天吧,自小而起,他也从未这么放纵过。” 春贵人若初苦笑道:“就是皇上做再多出格的事情,姐姐也能给皇上找到理由。” 虽说这话有些绝对,可是,却也说出了璟婳的心声,她对嘉庆的心一点点倾斜,也对他所有的决定都无限理解。 “听说万岁爷今日便让四宝把养心殿和乾清宫收拾了出来呢。妹妹倒也没其他担心,就是觉得——”若初欲言又止。 璟婳倒看的通透,直接了当道:“就是觉得宫里宫外会说皇上有些急不可耐?” 若初自知说这话有些不合适,忙赔罪道:“臣妾多言,罪该万死。” 璟婳看了眼若初,语重心长道:“你这心直口快的性子可得记得藏起来了。” “是,若初知道了。”若初脸色一红,确实未免有些太不知轻重了。 话压不压,事实摆在那儿。璟婳不说,别人也都能感觉的到。 最能感觉的到就是和珅。 俗话说风平浪静必有妖,嘉庆这边一连半年多什么动作都没有,倒让和珅有些摸不透了。 乾隆在世时,多多少少,平衡着关系,和珅投其所好,总能给自己找些退路,可这个嘉庆,和珅降不了也猜不透。他似乎什么都不爱,什么都不入心,不管是金钱还是女人,对嘉庆仿佛都失效了。 越是没有把柄,越是无法投其所好,以至于得知乾隆病危之际,和珅急切的想要寻求一切可能的人进行合作,比如諴妃。 可諴妃如今又被幽禁,这宫里的女人本就不多,一时之间,真的难找到像璟婳一样说一句话算一句话的枕边人。 一切的暗流涌动似乎都等待着一个时机。 直至宁武泰归来。 沧桑着胡子的宁武泰眼神里少了凌厉和光泽,多了狠辣与少言。 “宁武泰参见皇上!”数月归来,宁武泰闻见权利的味道,浑身的毛孔再次张开。 嘉庆赶紧抬手:“起来!起来!” 宁武泰进了这专属于帝王的养心殿,心里感慨不已。 “准备的怎么样了?”嘉庆坐在养心殿里,说话都有些不真实,可又确确实实的舒心。 宁武泰回道:“臣已梳理和珅十五大罪状,只看皇上何时昭告天下。” “好!”嘉庆一拍大腿,真是大快人心,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如愿以偿了。 这金灿灿的皇位上,嘉庆可容不得别人染指半分。 第二天,嘉庆下令和珅革职下狱,此后八天,嘉庆与宁武泰,苏清,永璘一起研讨和珅之罪状,最终,在正月十八,嘉庆下旨赐和珅自尽。 这个二十大罪状即为如下: “朕于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三日,蒙皇考册封皇太子,尚未宣布谕旨,而和珅于初二日即在朕前先递如意,漏泄机密,居然以拥戴为功,其大罪一。” “上年正月。皇考在圆明园召见和珅,伊竟骑马直进左门,过正大光明殿,至寿山口,无父无君,莫此为甚,其大罪二。” “又因腿疾,乘坐椅轿抬入大内,肩舆出入神武门,众目共睹,毫无忌惮,其大罪三。” “并将出宫女子娶为次妻,罔顾廉耻,其大罪四。” “自剿办教匪以来,皇考盼望军书,刻萦宵旰,乃和珅于各路军营递到奏报,任意延搁,有心欺瞒,以至军务日久未竣,其大罪五。” “皇考圣躬不豫时,和珅毫无忧戚,每进见后,出向外廷人员叙说,谈笑如常,其大罪六。” “昨冬皇考力疾披章,批谕字画,闲有未眞之处,和珅胆敢称不如撕去,另行拟旨,其大罪七。” “前奉皇考谕旨,令伊管吏部、刑部事务,嗣因军需销算,伊系熟手,是以又谕令兼理户部题奏报销事件,伊竟将户部事务一手把持,变更成例,不许部臣参议一字,其大罪八。” “上年十二月,奎舒奏报循化、贵德二厅,贼番聚众千余,抢夺达赖喇嘛商人牛只,杀伤二命,在青海肆劫一案,和珅竟将原奏驳回,隐匿不办,全不以边务为事,其大罪九。” “皇考升遐后,朕谕令蒙古王公未出痘者,不必来京。和珅不遵谕旨,令已未出痘者俱不必来京,全不顾国家抚绥外藩之意,其居心实不可问,其大罪十。” “大学士苏凌阿,两耳重听,衰迈难堪,因系伊弟和琳姻亲,竟隐匿不奏,侍郎吴省兰、李潢,太仆卿李光云,皆曾在伊家教读,并保列卿阶,兼任学政,其大罪十一。” “军机处记名人员,和珅任意撤去,种种专擅,不可枚举,其大罪十二。” “昨将和珅家产查抄,所盖楠木房屋,僭侈逾制,其多宝阁,及隔段式样,皆仿照宁寿宫制度,其园寓点缀,与圆明园蓬岛瑶台无异,不知是何肺肠,其大罪十三。” “蓟州坟茔,设立享殿,开置隧道,附近居民有“和陵”之称,其大罪十四。” “家内所藏珍宝,内珍珠手串,竟有二百余串,较之大内多至数倍,并有大珠,较御用冠顶尤大,其大罪十五。” “又宝石顶并非伊应戴之物,所藏眞宝石顶有数十余个,而整块大宝石不计其数,且有内府所无者,其大罪十六。” “家内银两及衣服等件,数逾千万,其大罪十七。” “且有夹墙藏金二万六千余两,私库藏金六千余两,地窖内并有埋藏银两百余万,其大罪十八。” “附近通州、蓟州地方,均有当铺钱店,查计资本,又不下十余万,以首辅大臣,下与小民争利,其大罪十九。” “伊家人刘全,不过下贱家奴,而查抄赀产,竟至二十余万,并有大珠及珍珠手串,若非纵令需索,何得如此丰饶?其大罪二十。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夜进延禧 “吾皇万岁万万岁!”百官齐齐叩首,俯首帖耳瞻仰这天之骄子。 养心殿内,嘉庆身着龙袍,坐在这龙椅上空前的踏实。 不自觉的往后看了一眼,一片清明,再也没有垂帘之人,没有辅佐之臣,这是他永琰的皇位,是他永琰的大清。 嘉庆微微抬额,目之所及皆是明媚敞亮。 “众卿家,平身!”嘉庆说出这话的时候,总觉这养心殿里回荡许久。 “谢皇上!” 嘉庆看着没有和珅之党的朝堂,心情是无比的舒畅。 “朕自登基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感念苍生,感激列祖列宗,更感激黎民百姓。俗话说,谁能载舟,亦能覆舟,大清顺应天意而立,理应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无奈,先帝受臣子影响,致使贪官污吏惑乱朝纲,蒙蔽了先帝,连同那些想要报效朝廷的有志之士错失机会。今日,得祖宗庇佑,清除异党佞臣。也正因此,朕决定——”嘉庆看着满朝文武,掷地有声道:“广开言路,祛邪扶正,诏罢贡献,黜奢崇俭。对于地方官员,应对民隐民情“纤悉无隐“,据实陈报,力戒欺隐、粉饰、怠惰之风。” 此言一出,满朝皆是崇敬之色,个个摩拳擦掌,似乎是等到了百年一遇的机会,大臣们更是心头澎湃,叩首谢恩:“皇上圣明!大清有此明君,必定再现嘉庆盛世!” “皇上圣明!”大臣们膜拜的“忠心”让嘉庆有些飘忽。 许久,平复心情之后,嘉庆遂向四宝使了个手势。 四宝便举着圣旨虔诚的走至中间,“圣旨到!” 众人皆齐齐跪下,恭耳听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和珅一案已然办结,为求朝局安稳,不再进行追究,亦不牵连百官。封刘墉为太子少保!封额勒登保为经略大臣!封苏清为大学士!封敬叙为御前大臣!钦此!” 字越少,事越大。 整个朝堂可是在这个新的格局中又掀开了新的纷争。 永璘看着皇位上的嘉庆,又那么一刻艳羡,艳羡他说的话即是圣旨,这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能反驳。 若他是帝王,那么惠苒…… 永璘的出神一点点落在嘉庆眼里,他知道弟弟不爱权力,于是,下了早朝之后,便特意喊了永璘留在养心殿。 “皇上。”永璘虽游戏人间,可君臣之别却也深藏心中,前些日子这里还是皇阿玛的地方,如今可就换了主人。 嘉庆在这世上,也没别的什么亲人,大概离得最近的也就是永璘了。 “合欢。”嘉庆心情不错,含着笑意唤道。 合欢可是早就准备好了,仔细的拿了东西上来。 递给永璘之后,才退下。 永璘有些意兴阑珊,嘉庆笑着道:“不打开看看吗?” 永璘赶紧打开,便看到是一份房契。 “这——”这位置,永璘怎么越看越熟悉。 嘉庆坦然道:“这是和珅在京城的府邸,里面金银珠宝,玉石字画也是无数,朕向来不喜那些文人墨客之物,就把这宅子分与你了。” 永璘听的瞠目结舌,“皇上,这可使不得,臣弟无工怎敢收受这般贵重的东西。” 嘉庆嘲道:“怎么?皇阿玛给你留的奖赏也不愿接吗?这可让朕难办啊。” 永璘知道这是皇兄变着法儿得给自己争取东西,若是再推辞,就怕皇兄疑心一动。 握着房契,永璘这心里似乎并没有松快多少。 随意走走,一抬头就看到了延禧宫。 延禧宫大门紧闭,若不仔细听,怕是这里面的人跟不存在似的。 忽然,“吱呀”一声。 斐然轻脚出了门,抬眼便看见了门口的贝勒爷,斐然眼神忽的发亮,“贝勒爷,您怎么来了?” 永璘闪过一丝掩饰,很快,平复,“哦,没事。你们主子怎么样?” 斐然轻轻叹了一下,故作轻松道:“娘娘什么也不让咱们说,您就当延禧宫一如往日吧。” 一如往日? 该怎么一如往日? “你仔细告诉我,諴妃娘娘到底怎么样?”永璘上前一步。 斐然有些无措道:“贝勒爷,您就别问了。” 之后,逃似的跑开了。 越是这样,永璘越是不放心。 他买通了看守延禧宫的侍卫,夜间,悄悄潜了进去。 这延禧宫,不比之前的热闹景象,颇为萧索。 永璘独自往里面走,一人都没看到。 窗户上投射的身影正是諴妃惠苒,一杯酒,再一杯酒,喝的毫无顾忌…… 永璘推门而入。 入眼的正是諴妃一头墨发,身着明丝彩襦裙,不施粉黛的端着一杯酒。 醉态蒙蒙,諴妃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痴笑道:“当真是醉了,竟然看到了你,哈——哈——哈”。 永璘眉头锁得更深了,“娘娘?” 这低呼,惠苒哪里听得到,起身摇摇晃晃的走着到了永璘眼睛里。 “你也唤我娘娘?”惠苒笑的风情绰约,那娇俏得模样一如初见的心动。 惠苒身子一晃即将跌倒,巧不巧的拉住了永璘的衣角,“啊——” 永璘怎么会让她跌倒,赶紧扶住了。 一头秀发拂过永璘的手,永璘直接抱住了惠苒。 刚刚出去给惠苒烧醒酒汤的斐然刚一推门,正巧看到这一幕,吓得醒酒汤咣当掉在了地上。 斐然一吓,惠苒这边也清醒了几分。 “奴——奴婢——外面等候。”斐然不知道怎么说,脱口一句便退出了门外。 惠苒也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赶紧离开永璘怀抱。 “贝勒爷。”惠苒使劲甩了甩头。 永璘因此惠苒的媚态风情,沉浸其中,难以自持。 “惠苒……”情到深处,永璘禁不住唤了她一声。 “贝勒爷,本宫宿醉未醒,还请贝勒爷离开延禧宫,以防他人闲话。”惠苒行礼都有些站立不稳,险些歪倒。 永璘恨自己保护不了惠苒,也恨惠苒的自欺欺人,忍不住说道:“你还要欺骗自己欺骗到什么时候?你心里的那个他现在满心欢喜都是权力,哪里还能记得起来你?” 惠苒捂着耳朵,痛苦不堪,“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永璘即使不说,惠苒也清楚得很,她在嘉庆心里的地位像极了落日余晖,空有幻影。 永璘看着心底里惦记了那么多年的女子受苦,心疼一片,瞬间理智全无,一把拉过惠苒进自己的怀中,“他不爱的人我爱!” 第三百二十四章 怀有龙嗣 “放开我!”惠苒浑身酸软,挣扎道。 永璘心里堵着一口气,多年来憋闷的一口气,他环着惠苒,问道:“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永璘洒脱俊逸的性子这般的锥心问起,或许也是情到深处难以抑制吧。 惠苒喘匀了呼吸,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哀怨语气说道:“有何意义?” 是啊,有何意义? 她是皇帝妃子,纵是皇帝再冷落,她身上永远都是嘉庆妃嫔的烙印。 他是皇帝弟弟,纵是再得皇上纵容,他身上永远都是嘉庆臣子的烙印。 这样的烙印,他们谁都改变不了。 有情又如何?无情又怎样?他们还能有选择吗? “贝勒爷,本宫是你皇兄的妃嫔,永远都是。惠苒感念贝勒爷记在心上,不过,一旦逾越,只会让所有的人痛苦。”惠苒悠悠说道,此时的她,比清醒的永璘更懂得这些道理。 或许,骨子里来讲,永璘感性,惠苒是位理性的人。 永璘被她说的心底抽搐发疼,握在手中的房契此刻轻如鸿毛。 “这是送你的,希望你好好保重。”再多的话已是多余,永璘把玉笛轻轻放在桌上,抚了下金线如意结,转身离去。 斐然唯恐有人发现,早已打发了丫鬟奴才去休息了,直等着永璘出来,方才忐忑的跟了上去。 永璘回头看了下斐然,低声说道:“好好照顾諴妃娘娘。” 斐然点了点头,想和贝勒爷说几句话,终究没有开的了口,嗫喏几许仍旧住了声儿。 “是,奴婢记得了。贝勒爷也要好生保重。” 灰暗的灯光下,永璘的面孔稍显柔和许多,斐然看在眼里,好似贝勒爷柔柔浅浅笑了一下,淡淡的,却让斐然入了心。 站在延禧宫门口望着贝勒爷离去的背影,斐然心里也不由得有了愿望,若是能在他身边待上一刻,即使死也心甘情愿了…… 得不到的都叫奢望,得到的都是神伤。 永璘离开后,斐然便进了屋。 諴妃酒意全无,呆呆的早在椅子上。 斐然怕娘娘出什么事,赶紧倒了一杯茶,递到諴妃手中,说道:“娘娘,贝勒爷回去了。” 眼神微动,諴妃蓄了那么久的眼睛啪嗒一声,滴落在桌子上的笛子上。 “没人看见吧?”諴妃声音有些嘶哑。 斐然摇了摇头,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没有,奴婢都打发走了。” 这玉笛是永璘用了好多年的,那个时候,永璘还是个少年,諴妃也是正值芳华,记得一日遇到永璘躺在参天树杈上,衣袂飘飘的执笛吹曲,惠苒笑着迎着光对他说道:“永璘,这玉笛好看,笛声也真是好听,赶明儿哪家姑娘若是嫁与你,定是那最幸福的一个人儿了。” 本是玩笑,谁知永璘入了心。 自此,这笛子变成了永璘的心爱之物。 几经转载,没想到当年说笛声好听的人如今得到了笛子。 “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心太狠?”諴妃有些苦笑。 斐然摇摇头,理解道:“奴婢知道娘娘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再深情也罢,贝勒爷终究与您不再一条道儿上。” 諴妃也是用这句话告诉自己的,可是,为什么明知做的没错,心口却每呼吸一次,都痛的扎心? 斐然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了諴妃。 看着笛子,諴妃心底无限感慨,心里念道:“永璘,别怪我狠心,你我错过一次便是永远错过了。这宫里冷漠的很,争斗的很,想要获得一个人的心也好难。我不知道能撑多久,若是有一天撑不下去了,就让这笛子陪我离去,有了它,我就不怕了,不孤单了……” 很长一段时间,宫里总会听到如泣如诉般的笛声,每逢笛声响起,永璘总会记得那个短暂的拥抱…… 想当初,延禧宫如此耀眼,此时也颓败的有些唏嘘,更何况是旁人。 宫里没有諴妃等人的恃宠而骄,璟婳竟还真有些不习惯。 大难临头各自飞绝对不是空穴来风的一句话。 暗里再不和,明面儿总要过得去吧。 安常在与淳贵人昔日可都是延禧宫的坐上宾。 可这諴妃只是被禁足,如今就已经各自找好了退路。 景仁宫里真是前所未有的纷争。 璟婳本不喜欢这些场合,奈何现在竟要置身其中。 “娘娘,您看都在等着呢。”兰心怕等急了,赶紧说道。 璟婳脱懒说是出来寻个东西,等待完全暗下来,这空荡荡只剩他们了。 “回去吧~~”兰心颔首。 景仁宫里的各位可没有因为諴妃禁足而有任何异样。 “参见皇贵妃娘娘!”璟婳刚刚抬脚进门,便在身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落座,璟婳才看像各人。 “起来吧。”璟婳吩咐道。 “娘娘看起来最近气色不错呢。”安常在笑意盈盈。 莹嫔知道这安常在和景仁宫颇有渊源,提及道:“安常在看的还真仔细,我还以为这离得近,安常在只会观察諴妃娘娘的脸色呢。” 安常在被莹嫔臊的满脸通红。 “行了,既然是来到景仁宫,都是自家姐妹。本宫向来喜欢和善敦敏,这和气可是第一位的。另外,皇上也是再三交代,说是往后还要多指望各位妹妹为大清开枝散叶呢。”璟婳端然笑颜。 其他人那可算是挑起了话题。 “这宫里,如今可就只有皇贵妃娘娘膝下有两位皇子,论及大清的指望,那还是皇贵妃理所应当的担责起来。”淳贵人平日里也挺会说的,不过是諴妃对她有所忌惮,加上淳贵人的性格多多少少有些像諴妃那般会圆滑,或许正是因此,让諴妃有了那么些许的提防,她总是宁愿提携乔安。 今日听到淳贵人奉迎,璟婳竟不觉得反感。 “是的呢,淳贵人这话说的不假。”若初今日有些不太舒服,提不起来精神。 “两个孩子都顽劣的很,可不敢夸呢。不过,皇上说了,咱们啊,子嗣单薄,谁若是一朝怀有龙嗣,必得重赏。”璟婳真挚的看着每一个人说道。 怀有龙嗣…… 这可真是好消息。 再是拉帮结派,真心想要稳固地位,谁都会选择尽全力怀个孩子。 而今日,璟婳这么直白开口,相比也不会有异心,倘若这样的情况下,其他都可以放放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过河拆桥 自皇贵妃璟婳说过让各宫尽快为大清诞下龙嗣之后,宫中可谓是一片繁荣生机。 桃花盛开之际,就连这空中都漂浮着甜甜的清香味道。 兰心勤快,和玲珑一起在景仁宫里搭起了桃花架,下方摆上一张圆木桌子,喝一杯玉露茶,看着满目璀璨,真心觉得这生活美的有些不真实。 “娘娘,您也太良善了,这历代宫廷,都是暗暗争宠,哪里还有您这样主动把恩宠让出去的?”兰心跟了璟婳这么多年,确实被璟婳的品性所打动,跟着这个主子,兰心觉得值了。 璟婳笑了笑,“本宫并非圣人,做不到那么甘愿的和别人共享丈夫的宠爱。只是,这人若是平民百姓也就罢了,他偏偏是大清国的天子,是所有宫里女人的期盼。而本宫如此做的缘由不过就是爱他,他开心了,本宫就开心了。” 兰心心头一阵阵感动,能这么说的,对皇上真不是一般感情。 “娘娘为皇上着想,咱们这皇上啊,自然也是心里有主子呢。” 璟婳轻轻端起来玉露茶,闻着清新的茶香,颇为坦然。 嘉庆是寅时三刻过来的,天色还尚早。 璟婳事先没有接到通知,还是十分意外的,“臣妾参见皇上。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嘉庆眼神看起来实属有些闪烁,璟婳只道他因为让宠各宫的原因,没太在意。 “这段时间宫里边的人可是使劲了浑身解数,三天两头的往养心殿送些东西。可是你这边安排的?”虽是质问,从头到尾未觉得这话有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璟婳莞尔一笑,大度又自然,“皇上疼爱婳儿,不愿婳儿难为自己,事事也都依着。婳儿心里明白,自然也想要皇上开心。宫里姐妹不多,诞下皇子公主的更是寥寥无几,为了大清百年基业,臣妾自然要担当得起多为皇上开枝散叶的重任。” 嘉庆被璟婳说的心扉感动,不断的摆弄着玉扳指的手此时也重新覆在了璟婳手上,感激道:“朕能娶到婳儿真是有幸!” “皇上言重了……”璟婳被嘉庆一表露关心,就没了原则,为了皇上的欢喜,什么都情愿去做。 嘉庆笑了笑,待过了一刻钟之后,才和璟婳重新说道:“朕这宫里女人再多,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婳儿,不管什么时候,婳儿都可以记得。” 被嘉庆一句“甜言”哄的心头烫烫的,几年过去了,璟婳还是会被皇上暖到。 趁着璟婳心情正好,嘉庆提议:“朕看这段日子,阳光正好,不如带你出去游玩一番可好?” 游玩?这可不是所有人期盼就能有的事情。 乾隆喜欢游玩,一生七次下江南,既能知道水土人情也能明白这大好河山的盛况,不过,跟着乾隆去的人不多,天子出巡,一般均是微服私巡,确保平安无虞。 “真的吗?”本来趴在嘉庆肩头,璟婳一听抬起头一对星星眼望着嘉庆。 嘉庆宠溺的用手刮了下璟婳的鼻子,说道:“是啊,是真的。朕现在广开言路,除了等待朝廷推荐的人员,也想要多了解一下百姓的心声。” 璟婳这个时候,更是感觉皇上的形象伟岸而高大了。 “臣妾替百姓谢谢皇上了。”璟婳奉迎道。 喜滋滋的等着嘉庆离开景仁宫,璟婳心里的满足感算是升腾到了极致。 “娘娘,您看皇上多爱您,这能够随着圣上出巡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殊荣呢。”玲珑羡慕道。 璟婳只笑。 没出一日,整个后宫可都知道了皇上要出巡的事情。 若初恨不得昭告天下,“姐姐只管安安心心去,宫里边妹妹尽心看着,姐姐一定要玩个痛快。” 璟婳笑她天真:“玩什么啊,皇上出去也是要看黎民百姓的呢。” 只见璟婳一撇嘴,脸色绯红。 不过,说归说,心里的蜜糖是一点不少。 就是这样的日子让璟婳不断的感恩上苍,甚至一连在佛前承诺一定多打赏些香油钱。 眼看着日子天天过去。 大概还有几天的时候,景仁宫来了一位稀客。 “娘娘,有人求见!”兰心对正在摘取桃花瓣做桃花酥的璟婳说道。 璟婳眼睛都没抬,“谁啊?” 兰心小心翼翼回道:“宁大人家的夫人,您的嫂嫂……” …… 楚淓? 自己差点儿都忘记了这号人,自哥哥成亲多年,和这位嫂嫂说的话还不够十句,她居然来找自己,这可奇怪的很。 “快请进请进!”璟婳望着门外说道。 不一会儿,楚淓便从容的踏着步子进来了。 “民妇参见皇贵妃娘娘!”眼还没抬,楚淓便沉沉跪下。 璟婳不知道嫂嫂何意,也有些拘谨,“快快起来!兰心,赐坐。” “多谢娘娘!”楚淓闷着头回道。 离得这么近,楚淓与璟婳对视的时候,璟婳才发现嫂嫂的眼睛是红的。 哭过。 璟婳立即禀退服侍的丫鬟宫女,只留了兰心在。 轻轻走到了楚淓身边,看着楚淓,郑重问道:“嫂嫂这是怎么了?可是哥哥欺负你了?” 这话虽说的云淡风轻,楚淓却泪眼涟涟,噗通复又跪了下去,破釜沉舟语气道:“民妇自知逾越,可民妇为了这个家能够完整,为了孩子还有阿玛,求求娘娘念在武泰不顾性命也要完成任务的忠心上,救救武泰吧!” 这是何意? 璟婳听的一头雾水,伸手去扶楚淓,“嫂嫂细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哥哥怎么了?他发生了什么?” 楚淓不可置信反问道:“娘娘真的不知皇上下了什么旨意吗?” “什么旨意?本宫真的不知啊?”璟婳知道嫂嫂不是个不懂大局的人,能够逼到她为了夫君求见璟婳的份儿上,这件事就不是小事。 楚淓更是难过了,怒斥着哭道:“那就算民妇给娘娘添忧了。三天前,巳时时候,武泰接到皇上密旨让他进宫。历经半年多,武泰不顾生死去寻找和珅罪行,担了多大的风险?可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武泰竟然说皇上要他自尽?这岂不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第三百二十六章 苏清设局 璟婳怔住,这—— “嫂嫂,你仔细说与本宫听。”璟婳扶她起来,尽可能让自己镇定下来。 楚淓叹口气,微微仰起头,那眼睛里是无畏和甘愿,“民妇本就是一介妇人,嫁与武泰之后,民妇从来没有奢求过大富大贵,只盼望可以平安无虞。他进兵部也好,进皇宫也罢,民妇只把他当做孩子的阿玛,民妇的丈夫。那些荣耀和光辉,民妇没有祈求过,失去了也不会失落。哪怕传出他因为和宫女不清不楚被撤职,民妇已然不为所动,只要他的心有孩子,有这个家,就够了。可是,民妇不能容忍他出事,他满心都是为国为民,纵是方式不符合常规,可到底是为大清拼尽了全部,民妇只想求个平安,有错吗?” 对于嫂嫂楚淓的字字珠玑质问,璟婳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嫂嫂不求别的,只为求得哥哥安稳,这能有什么错?若是论错,那就是她璟婳保护不了自己的兄长为错。 这个时候,璟婳心里低低伤心,皇上怎么能那么坦然的赐罪哥哥,怎么能那么坦然的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邀请自己出巡? 想到这儿,满腔都是不甘不满的璟婳,定定的对楚淓说道:“嫂嫂在这景仁宫等一下,本宫无论如何不会让哥哥出事的!” 看着璟婳那么的视死如归,楚淓不由得眼泪落下,“妹妹~~”到底是兄妹,皇贵妃怎么可能像是外界传的那样冷漠? 楚淓伏身而跪,大叩首,“民妇谢皇贵妃娘娘!” 兰心走在璟婳身后,总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太突然,这样贸然前去不合规矩。 “娘娘。”兰心道。 璟婳步履加快,“怎么了?” “娘娘,奴婢总觉得这样有些太莽撞了,咱是不是要知道来龙去脉更好些?”兰心规劝,璟婳不是不知,只是,眼下,她能信谁?这事情除了与皇上当场对质,又能怎么做? “如果皇上因为此事动怒,那本宫全力承担。”璟婳没一点犹豫。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养心殿。 以前,这里是太上皇常在的地方,皇上在毓庆宫。如今,皇上移到养心殿,璟婳每次来这儿,心里总会不自觉升腾起一种疏离感。 苏清刚好走出,看着璟婳脸色凝重,特意走至前面,行礼道:“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 “嗯,苏大人辛苦。”璟婳没有做任何停留的意思。 可苏清却立在原地。 璟婳等了几秒,发现苏清仍旧看着她,这才问道:“怎么了?苏大人。” 苏清微微一笑,“娘娘这像是寻事的样子。” 璟婳一顿,冷冷说道:“苏大人想多了,本宫找皇上只是平常之事。” 说完,璟婳提起裙摆,就要走进大殿。 苏清在她身后,方问道:“娘娘可是因为宁大人的事情?” 璟婳住了步子,扭头看向苏清,一副不解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苏清也不惊讶,也不惶恐,反而重回微微一笑的模样,伸手邀请到:“娘娘可愿赏个薄面,听微臣说两句话?” 这下让璟婳更加疑惑了,这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越是这么不冷不热的,璟婳还越像了解,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因为苏清之前与哥哥私交甚好。 于是,走下养心殿的阶梯,璟婳在前,苏清在后,走向了一个小亭子。 落座之后,璟婳便开口了,“好了,这下苏大人能说了吧?你是怎么知道本宫想要和皇上说宁武泰的事情的?” 谁料苏清竟毫不汗颜的说道:“因为下旨宁大人的主意乃是微臣所出!” 璟婳听的一时气愤,腾的站起,质问道:“你说什么?” 苏清还是那般稳稳样子,看的璟婳真是火大,“看来微臣这步棋还是走对了。” “本宫与你何愁何怨,你要这样陷害本宫哥哥?”璟婳气的胸口疼,若是脾气再烈一点,非要打他个半死。 苏清这才点了点头,对璟婳说道:“娘娘切勿动怒,可否能微臣说说?” 苏清能够这样直接了当的和自己说,应该不是报复自己那么简单,璟婳用仅存的理智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边璟婳深深呼吸,苏清才开口道:“微臣与宁大人私交甚好不假,说与皇上赐罪宁大人也不假。不过,微臣的最终目的是救赎宁大人,也救赎娘娘。” 对于苏清的这“歪理”,璟婳听的头大,“这话怎么说?” 苏清这时才显得郑重起来,“娘娘可曾想过为什么先皇后去世两年,皇上却迟迟不肯再立皇后?” 皇后两字,向来是皇上的忌讳,没人敢说,没人敢提,璟婳一直觉得可能是皇上对朗娟有念想,才没有确立,“或许是皇上还不想再立皇后吧。” 璟婳这边说完,苏清就摇了摇头,“娘娘确实心思简单。” 心思简单说好听点是单纯,说白了就是蠢,璟婳撇嘴斜视苏清一眼。 苏清看到璟婳的小表情,心里只觉得好笑,语气不由得柔和一点,“微臣说娘娘想的简单意思是娘娘太过于宠皇上,凡事为皇上考虑的太多。这不立皇后就是中宫不稳,别说皇上急,这满朝的文武大臣也急。” 璟婳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便抬头问道:“那你说,是什么原因?这和本宫哥哥又有什么关系?” 苏清踱步走着,“原因就是皇上还没有最终确认这个皇后人选是谁?” 璟婳心里也有这种猜测,可她更愿意解读为留恋先皇后。 苏清看着璟婳的表情就知道皇贵妃肯定心里也明白,继续说道:“如今能立皇后的也就是諴妃娘娘和皇贵妃娘娘您。虽说娘娘您膝下两位皇子,朝堂又有恭阿拉大人和宁大人,可也正是这些因素,皇上才会有顾虑。” 璟婳不明白,这些因素怎么了,“顾虑什么?” 苏清紧跟:“顾虑娘娘您成为第二个吕后……” 这…… 璟婳被震的头脑发昏,“本宫怎么可能?” 苏清语气逐渐犀利起来:“娘娘您年轻,貌美,性情直爽,深受皇上宠爱,又有恭阿拉大人和宁武泰大人协助,可皇上已到中年,刚刚掌管大权的时候才刚刚开始,皇上太害怕这种未知的事情了。若是有朝一日,您辅佐三阿哥,垂帘听政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朝廷如今已经没有了能与您抗衡的妃嫔,您说皇上的担忧还是杞人忧天吗?” 璟婳从未想过这些,也从未想过一直视为良人的皇上对她也有防备。 她不禁想要问问皇上,是不是在这红墙绿瓦之内,想要寻的一位良人就那么难? 第三百二十七章 自掘坟墓 “他若是心不在本宫这儿,纵是使尽了心机又怎样?”璟婳淡淡酸楚说道。 显然,苏清并非这么想,“若是娘娘如此遇事则退,那就真的辜负宁大人的苦心了。” “什么意思?”璟婳问道。 “娘娘是整个钮祜禄氏的荣耀,只是,荣耀与危险同在。在宫里的这么长时间,娘娘应该也明白,如若没有强大的地位,那么不仅仅是娘娘,连带娘娘的家人都会被暗害。”苏清句句说进璟婳心里。 只见,苏清继续说道:“自上次諴妃娘娘要置宁大人与死地,宁大人就明白这样的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而宁大人不可能每次都能那么好运气,一旦宁大人或者恭大人出事,紧跟着的可就是娘娘您了。” 璟婳还以为哥哥口直心快不会想那么细,看来喜儿对哥哥的打击太大了。 苏清的话让璟婳周身一冷,曾几何时,自己最是不屑成为这样的人,真是可笑可怜可叹…… “那苏大人的提议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璟婳问道。 苏清方才忠心跪下,看着璟婳不卑不亢道:“皇上为了得到完全的皇位,势必要铲除和珅一党。只是,这可是个大事,不是特别亲近的人皇上不会相信,太过于亲近,皇上又会心存疑虑。既为了钮祜禄氏的荣誉,也佩服宁大人的为人,微臣便想出了这个方法。先让宁大人曾说,如果他能在半年之内把和珅隐藏的关系网一点点消除,那么就封娘娘您为皇后!” 皇后? “皇上答应了?哥哥怎么这么傻,这不是明摆着让皇上多心吗?”璟婳真是心头一震,哥哥怎么这么想不通呢。 苏清看着泫然欲泣的璟婳,回道:“娘娘这样想不错,不过,却并不是最对的方式。” “本宫没有明白苏大人说的话。”苏清卖了个关子,璟婳反复思考自己有做的是不是哪不合适了。 “微臣刚刚说了,皇上对您是十分满意的,只不过碍于朝堂之事才有顾虑。若是不打消皇上的顾虑,不管娘娘您去哪儿,皇上都会在心里留下心结的。”苏清一点点解释,璟婳这边好似能够跟上苏清的思维了。 “所以,你才会建议哥哥去接这项事情?”璟婳这才想起来,哥哥走后,还托苏清捎封信给自己。 苏清点了点头,轻轻颔首之后,说道:“娘娘说的没错,微臣就是这个意思。” 璟婳却仍有不明,“哥哥不辞劳苦,好不容易替万岁爷办了事情。万岁爷为什么不奖反罚?” 苏清几乎是毫无悬念的说道:“娘娘,皇上若是同意您做皇后,那为了削弱皇后一族力量,理所应该舍弃宁大人了。这便是宁大人一开始的“想法”。” 璟婳直到这个时候,才觉得这皇权腐蚀人心太过于厉害:苦笑道:“本宫明白了……” 苏清不再玩乐氛围,“娘娘这话说的没错,人心是最难猜测的。” 璟婳现在就想找到哥哥那儿。一点点询问他怎会如此? “包括本宫今天来找皇上,也是你们的计中策吗?”璟婳联想到今天从一开始就拦着自己的事情猜测道。 苏清点点头,“娘娘说得对,若是您今天去找皇上,一定要对皇上千恩万谢,感激天子威严,同时,跪求皇上立旨不愿做皇后。只盼着孩子无恙,宗亲无难。” 直至苏清所有的计策说完,璟婳才心有戚戚的感叹,也是发自肺腑的对两人这瞒天过海的不满:“真是混账!若是哪一环出了问题,你们这就是自掘坟墓!” 面对璟婳的苛斥,苏清什么都不解释,璟婳更是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似的,他是呛定了自己会落入他们设计好的计策里吗? “臣不敢!”苏清叩首。 没有抬头,璟婳看不出苏清的表情,只能从他的声音里判断。 “不敢?哼——来人!”璟婳真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怒由心生。 福公公本就随身伺候着,皇贵妃一喊,自然而然的率领侍卫跟上了,“娘娘,奴才在!” 璟婳指着苏清,直视吩咐道:“苏清,自作主张,毫无礼法观念可言。把他给本宫压下去!” 福公公从来不对娘娘下的命令产生任何的怀疑,“是,娘娘!” 福公公赶紧招手示意,让侍卫快点儿。 兰心见娘娘动怒,知道这事情即将要失控。 “娘娘,别动气,就算是问了宁大人也不迟啊……” 璟婳利落的摆了摆手,警告道:“不必为他们求情!本宫说怎么做就怎么样!” “是!奴婢遵旨!” 兰心看着没什么能够再规劝的了,便只能望着苏清的背影担忧。 现在,御花园内只有璟婳了,她站起,重新走向了养心殿。 兰心赶紧跟了上去。 养心殿威严无比,虽走的侧门,也能感觉得到它的气场。 已经快要巳时,这光晕穿过镂空雕刻的大殿之门,层层骄阳落在璟婳身上,仿若天边之人踏云而来,美的好不真切……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行礼道。 嘉庆正在练书法,不能分心,便没有抬眼看璟婳,只是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璟婳面带委屈神色,眼神真挚,道:“皇上还在这儿练字呢?臣妾真是都要担心死了~~” 嘉庆一听,意识到璟婳知道了什么事,慢慢放下笔,迎着璟婳走去,“怎么了?这么严重?” 璟婳颇为任性的对着嘉庆使性子,“皇上真是让婳儿寝食难安了。今日,臣妾嫂嫂也就是哥哥宁武泰夫人来找臣妾,张口就要臣妾救哥哥!您说,臣妾哪里能知道,这不赶紧来找皇上您了。哥哥是犯了什么错吗,让皇上如此大怒?” 嘉庆猜到了璟婳会来,也猜到了她会质问,不过,相比于猜测,璟婳这语气明显是克制的。 “这朝堂之事,你不用过问,对于宁武泰,这前因后果,他应该清楚得很。你就不要掺和进去了……”璟婳听的内心毫无波澜,这说辞,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皇上,臣妾怎么可能不问吗?那是臣妾哥哥啊!”璟婳说的激动,直接跪下,“求皇上开恩!臣妾不知哥哥犯了何错,可只要犯了错,理应受罚。臣妾只盼着皇上念在臣妾的面子上,能不能饶过哥哥一命?臣妾不懂得弄权专政,也不奢求能够成为后位引起争斗,臣妾只盼着绵宁绵恺能够安稳长大,家人能平平安安,臣妾请求皇上准许阿玛和哥哥离开京城,他们如若会影响了皇上,臣妾绝不姑息,也不会同意他们和朝堂有任何瓜葛!” 璟婳一求放宁武泰一条生路,二求让两人辞官回乡,着实然后嘉庆没有想到,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璟婳为了他坚决不维护钮钴禄一族,这—— 第三百二十八章 渐渐死心 嘉庆看着璟婳,还是不忍把事情做的太绝。 “起来吧。”嘉庆道。 璟婳也不拧劲,感动的看着皇上,依依有些哽咽,“皇上……” 嘉庆招了招手,璟婳便走上前去:“你啊,这泪都是现成的吗?什么时候能像朕的额娘一般出事,朕也就心满意足了。” 璟婳垂下眼眸,自嘲道:“皇上这是拿婳儿玩笑呢,臣妾没有孝仪纯皇后那般的聪颖,也不如她老人家那般的有魄力,臣妾心里只有皇上一人,只能容得下皇上的喜怒哀乐。只要皇上心里有婳儿,阿玛和哥哥不给皇上添麻烦,就是臣妾最大的愿望了。” 嘉庆听的感慨,看着她,说道:“你既然这么说,朕也不想你难过,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念在宁武泰忠心耿耿,就罚他去守皇陵将功补过吧,没有朕的旨意,不可回京!” 璟婳大喜,忙谢恩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自养心殿出去之后,璟婳就直奔了景仁宫。 看着璟婳出去的身影,嘉庆心里第一次有了笃定。 他重新拿起刚刚放在桌子上的奏折,上面是宁武泰的笔迹: 臣多谢皇上恩典,绝不苟活。 虽然是楚淓去找的璟婳,不过,皇上的线人来报说宁武泰始终缄口不言,只等着酉时一到,喝了那杯御赐的酒。 嘉庆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这种方式既能削弱宁武泰的野心,也可以给恭阿拉一警醒,即使璟婳为后,他们也都能记得此权至高无上即是皇上,可让你生,亦可让你死…… “四宝!”嘉庆唤道。 四宝应声道:“皇上。” 踱着步子敲了敲奏折,嘉庆才交代他道:“去传旨!命宁武泰去守皇陵!” 四宝脸色一变,“是,皇上!这现在已经是申时末了,奴才就是拼死也要截住。” 四宝在侍卫的护送下,一路疾驰。 恭府内,谦毅堂下。 恭阿拉愁眉不展,一双手紧攥双拳。 宁武泰知道的太多了,皇上起杀机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可真的到了现在,恭阿拉还是忧虑烦闷,他把此事悄悄告诉了楚淓,毕竟是儿子,恭阿拉舍不得,交由楚淓也是看儿子的造化了…… 恭阿拉扭头看了下那个房间,盘算着这时辰要到了。 “老爷,快到时间了,您说大少奶奶还不回来可怎么办吧?”管家急得不行。 恭阿拉能怎么办?他不禁不能有反心,还要感恩戴德,叩谢皇恩。 “行了!老夫知道了……”恭阿拉心头烦躁说道。 突然,紧促的叩门声传来,刚刚一开门,四宝便高喊:“圣旨到!” 谦毅堂下,恭阿拉急着起身。 看见四宝过来,可算是迎来了盼头。 全府乌泱乌泱跪了一片。 四宝开口道:“奉皇上口谕!念宁武泰一片忠心,特遣其护守皇陵,以保佑大清荫庇!钦此!” “快——快快!”恭阿拉唯恐宁武泰出什么事情,没顾得上与四宝寒暄,赶紧让管家去阻止宁武泰。 “恭大人莫急,一定没事的!”四宝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屋里的宁武泰把所有人都关在了门外,只留了自己。 看着桌上的毒酒,宁武泰直叹这一生太可笑,想得到的人没得到,想做的事情做不了,想保护的人保护不成…… “或许下一辈子便不会如此了……”此时,宁武泰又想起了喜儿,那个对他笑会和他闹的女子,宁武泰一声洒脱惯了,唯独这一个人让他念念不忘。 端起那杯酒,宁武泰好似解脱的笑了一下。 门外管家砰砰的敲门,“大少爷!大少爷开门啊!皇上御旨您没事了!大少爷!” 宁武泰在屋里听的一清二楚,心底发笑,人命,在皇上眼里还真是儿戏…… 宫里的璟婳收到阿玛的信的时候,心才算放下。 可是,与皇上的这一番“较量”却让璟婳心里普通扎了一根刺,又疼又气…… 宁武泰来宫里向璟婳辞行的时候,璟婳便向宁武泰说道:“哥哥此行远去,一定要好好对待嫂嫂。阿玛和弟弟妹妹,哥哥不用担心。” 虽然璟婳这么说,宁武泰却不再要求妹妹只顾安稳了,“娘娘,哥哥知道你心思纯良,不屑于与别人争风吃醋,可是,哥哥不得不劝你一句现在的皇上已经不是以前的皇上了。” 璟婳眼底发涩,她又何尝不知。 “婳儿……”宁武泰声音加重。 璟婳这才看向宁武泰,“哥哥,你说。” “你只能做皇后,才能真的有能力保护所有你想保护的人!如今宫里能够与你抗衡的只要諴妃,现在她还在禁足,你膝下两个皇子,必胜无疑!”宁武泰的眼中充斥着无尽的权望。 “可本宫志不在此。”璟婳想要倔强的想要说服已经动摇的自己。 “志?志在什么?与皇上举案齐眉,执手看江山吗?他现在整颗心都在皇权上,你的那些小女生心思早就俘获不了他的心了,你知道吗?”宁武泰真的不明白,妹妹怎么就这么执着。 璟婳微微抬起头,倘若低下,那颗已经淌泪的心必定碎成一片。 “是吗?”这句话是问哥哥吗?不见得,或许,说是问自己更贴切。 宁武泰最后说了一句:“娘娘,哪怕你真的想与皇上白首偕老,成为这宫里的良配,那么也只能是皇后这位置才能帮你。” 待宁武泰走了以后,璟婳去了阿哥所,这个时候的璟婳,整个脑子都是懵的,她没法正常思考。 “娘娘,奴婢跟着您吧?”兰心有些不放心主子。 璟婳却连连摆手,“本宫想静一静,没事的。” 就这么悠悠散散走至阿哥所门口,璟婳正要抬脚,便听到有人在说话。 “诶,你这么尽心有什么用?三阿哥这么小还想记着你的好?不如把精力多多放在如何进去咸福宫,这毕竟是先皇后的嫡子,以后可就是太子,是皇上!一朝得了好处,那还不够你享受一辈子的。”一嬷嬷如是说道。 另一宫女弱弱反驳道:“都是主子,伺候哪个都是伺候,三阿哥如今虽小,谁也说不准就不会继承大统,那皇贵妃娘娘可是如今妃位最高的人。” 嬷嬷不屑说道:“你也说是妃位了,只是妃,不是后!皇上还不是想宠幸就宠幸,想打入冷宫就打入冷宫。” 这波八卦说的璟婳一阵窝心,她抬脚进门,正好看到两人再说话。 那宫女惊的一时忘了行礼,嬷嬷却道:“看什么?谁来了我都会这么说!” 璟婳冷声道:“这宫里看来真要整治整治了!” 也就是这个事情正好验证了宁武泰的话,你不是后,你就终究抗衡不了所谓的权与势! 第三百二十九章 璟婳之路 嬷嬷一看璟婳踏风而来,裹雨夹雪般的冷眼相看,就知道自己这是大祸临头了。 “奴婢参见娘娘!”宫女坦荡行礼。 再看那攀龙附会的嬷嬷可就面色臊红了。 “奴婢参见娘娘。”嬷嬷说话极为小声儿。 璟婳先是看了眼宫女,这宫婢面色清秀,初见不为惊艳,可那清澈流光的丹凤眼却也别致得很,是那种耐看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璟婳看着宫女问道。 宫女回说:“回娘娘,奴婢名为晴云。” 璟婳知道了名字便没有再问什么了,反而是扫视到嬷嬷身上时,语气不免冷了几分:“你叫什么?” 嬷嬷额上已经沁出了汗,又是个没胆子的窝里横。 嬷嬷俯首舔笑道:“娘娘,奴婢名为桂芬。” “桂芬?”这可倒要好好记得呢,说不准这就是她的最后一次禀报自己的名字。 “奴婢惶恐~~”桂芬嬷嬷说道。 璟婳冷冷对她说道:“本宫是妃还是后,好像还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桂芬嬷嬷哪里遇到过这种场面,赶紧请罪道:“奴婢失言,还请皇贵妃娘娘饶恕奴婢。” “饶恕?如何饶恕?这整个后宫的眼睛都看着本宫呢,本宫若是饶恕了,说不准下一个流言就是钮钴禄璟婳毫无反击之心,之后在这宫里可就会任人宰割。”璟婳看着桂芬,今天算她运气差。 桂芬一向听说皇贵妃娘娘性情纯良平和,不会轻易与人为敌,可今儿见的人怎么那么让人心颤…… “来人!”一声令下,门外的侍卫便应声而进。 “把她给本宫拖出去,赐三十大板,罚即刻去往辛者库。”璟婳立于阿哥所,所有人连抬头都不敢,只觉得这皇贵妃娘娘周身寒意,不能招惹,亦不好相处。 桂芬满眼的不可置信,这去了辛者库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她在阿哥所虽油水少,可到底是闲散职务,甚少出力受苦,这一去了辛者库,那般潮暗阴湿又终日受苦的地方,她如何能受得了啊。 “娘娘开恩啊,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娘娘,娘娘~~”璟婳背立而站,听得清清楚楚,从近到远,直到再也听不到。 当天,与绵恺玩的时候,璟婳只觉心不在焉。 “额娘,您怎么了?”绵恺本来与下人一起放纸鸢,扭头看了眼落寞的额娘,也没了心思玩了。 璟婳愣了下神,看着五岁多的绵恺真如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心里就欣慰的不行,“额娘没事。绵恺开心吗?” 绵恺心思单纯笑着说道:“绵恺最开心的不是玩,是额娘陪着一起玩。若是额娘累了,咱们回去便是,绵恺不急这一刻的。” 被绵恺的话暖到的璟婳眼底微热,抚着儿子的头,说道:“真乖~~额娘陪你玩~~” 看着绵恺重新挂在脸上的天真笑容,璟婳真是忘记了所有不快许烦心,她只要绵恺幸福就好。 以前,总觉得高兴就是高兴,伤心就是伤心。一件事,总要论个非黑即白,是非对错。 现在,璟婳不再如此较劲了,非要如此,难为的到最后都是自己罢了。 于是,从阿哥所回来后,璟婳就让兰心传召关起来的苏清。 兰心找到苏清的时候,苏大人正在悠闲的品茶,下棋,过的好生潇洒快活。 “兰心姑娘来了?”苏清都未抬眼,手执一枚白子,落得干脆利落。 兰心笑着说道:“苏大人好雅致,娘娘这就请您去景仁宫呢。” 苏清也不矫情,棋盘刚刚落子,便轻松道:“这局棋才算成功。” 兰心不懂,亦不想懂。 回到了景仁宫的时候,璟婳刚刚抄了佛经回来。 “娘娘,苏大人来了。”兰心抬脚进门说道。 璟婳“嗯”了一声,“赐坐吧。” 苏清唯恐有什么不妥,急忙站起,“娘娘吩咐便是,臣定当竭尽全力。” 璟婳也不让二回,开口就是灵魂一问:“苏大人可气本宫?” 苏清云淡风轻惯了,潇洒回道:“臣不敢,臣相信娘娘能够想明白。” 璟婳就吃这句话,“本宫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真与假就那么重要吗?”苏清反问。 果不其然,这反问一下让璟婳答不上来。 “重要吗?……”璟婳反问。 重不重要,只有自己最为清楚。 苏清说道:“微臣只盼于娘娘想明白,如若娘娘喜欢,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清这明明白白的归属心思让璟婳挺意外的。 纵是没有说的更为明显,可苏清向璟婳示好的意图也太明显了。 “你为什么选本宫?”璟婳知道这朝堂文武皆搭帮结派之际,对于苏清的主动示好有不解。 只见苏清回道:“良禽择木而栖~~” 璟婳没有再追问,每个人藏在心里都有秘密,既然苏清不想说,她又何苦打破沙锅问到底呢。只要能够确保苏清忠心就好了。 而踏出景仁宫的苏清,心里一阵唏嘘,自己终究还是卷进来了。 初始,关注璟婳因为纯粹的好奇,心爱的女人因璟婳而亡,好似这样就能让誉之活在心里更长久一些。 后来,逐渐被皇贵妃璟婳的个人所吸引,她不似别人一般假面,这双眼睛下依旧是清澈的纯真。他不想就这么看到璟婳香消玉殒罢了。 而且,时间越长,苏清总觉得在璟婳身上看到了誉之的影子,正因如此,让一向理智的苏清也随心起来。 这一切做完之后,璟婳在宫里可算是传开了名声。 “娘娘,四宝公公刚过来问您出巡可需要多带几个丫鬟?”玲珑如是说道。 兰心觑着璟婳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娘娘若是不想去了,奴婢就去通知四宝了吧?” 许久。 就在兰心以为璟婳不想去出巡的时候,璟婳忽然说道:“就回说不用多带了……” 璟婳还打算出巡? 兰心未曾敢言,倒是璟婳自己说道:“兰心,准备东西去吧……” “是,娘娘。” 璟婳看了看反而心事重重的兰心说道:“怎么了?兰心?” 兰心有些担心,“娘娘,奴婢担心您。” 璟婳拍了拍兰心的手,说道:“本宫若是想要走上那条路,笑与哭已经不用再挂在脸上了……” 第三百三十章 微服私访 四月初,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嘉庆心情亦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对于这次的微服私访,颇为向往。 璟婳因为哥哥的事情,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心结,不过,她知道这些心绪难宁只能藏在心里,永远的藏在心里。对于此次微服出巡,璟婳也算是稍稍给自己一个放松的口,一直这么的重压,她也真怕哪天自己就出问题了。或许,这回和皇上的关系也能修复一些。 今日简装便行,璟婳着了一身水蓝色绢花金丝裹边袖口裙,配了一双藕荷色绣花鞋,梳了一个倾髻,配上三三两两玉簪花,瞧着美极了。 行至宫外,要换乘马车的时候,璟婳才发现这竟然只有一辆马车。 “兰心,不是说春贵人和安常在也去的吗,怎么现在就咱们了?”璟婳原因为若初一早就到了,就没喊她,这下心里泛起了嘀咕。 兰心还没开口呢,从后面过来了嘉庆和苏清。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行礼道。 苏清也纷纷向璟婳行礼。 “皇上,怎么就只有臣妾?其他人呢?”璟婳自己疑问。 嘉庆闻此才宠溺道:“朕特意告诉的四宝,只许喊你一个。其他人就不要再去了……” “怎么了?为什么其他人不去?”越是这么说,璟婳越是心里嘀咕,对于她自己去的事情不解。 “朕只想和你一起私访!这个借口可满意?”嘉庆有时候觉得璟婳聪颖的紧,有时候又觉得真是傻的厉害。 …… 顿时,嘉庆的声音也传到了其他几个人的耳中,众人纷纷佯装没有听到一般。 璟婳脸色绯红,羞得一跺脚,“哎呀,皇上~~” 嘉庆就直直的笑,笑的容色清明。 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嘉庆一脸轻松说道:“既然是微服私访,那就真实一点儿。这里可没有皇上,没有皇贵妃,也没有御前侍卫和大臣了。” 璟婳没想到嘉庆要论这么真,笑着回道:“是,皇——” “嗯?”嘉庆故意看她。 璟婳便有些娇笑:“那臣妾怎么喊?” 嘉庆想了一番,自觉的有趣说道:“就喊老爷。” 璟婳脸色一红,皇上被喊老爷,那她—— “娘娘就喊夫人!”苏清说道。 能称作夫人的,往往就是正室。璟婳心里还是颇为打鼓,只能看向皇上,哦,不,老爷。 只听到老爷说道:“那是自然,只能喊夫人。” 这句话或许只是皇上的一时兴起,或许,也是认定璟婳为后的笃定。 四宝搬了脚凳,恭谨道:“老爷,上车吧。” 嘉庆毫无迟疑的直接上去,刚刚稳住,转过身对璟婳伸出手,“来!夫人!” “夫人?” 夫人…… 璟婳被喊的一愣。 “婳儿?”嘉庆又喊了一次,这次璟婳才反应过来。 璟婳笑着伸出了手,握着嘉庆的手的时候,这心里的感觉就是无比的 进了马车,里面收拾的十分妥帖。 “这是合欢布置的吧?”璟婳一眼就看出来了合欢的哦咯哦。 嘉庆还真是蛮佩服璟婳,一眼就瞧得出来。 “你这眼睛这是挑!”嘉庆笑着说道。 同座之后,兰心便与四宝一起在马车前骑着马悠着缰绳,“驾!!!” 一句呼声,马车徐徐前进。 透过窗户,阳光斜斜洒了进来,一晃一晃的马车颠簸了路途,也颠簸了璟婳心里的感觉…… 京城里热闹非凡,各种小摊小贩,酒肆茶馆的声音,此起彼伏,让人仅仅是听着都觉得有趣的紧。 璟婳忍不住轻轻挑起帘子,一双眼睛追着五彩缤纷的世界观赏。一会儿感叹街头卖艺人的高超技术,一会儿又被热络的买卖人吸引…… “好看吗?”忽然,靠在窗户边的璟婳只觉耳边一热。 扭头一看,嘉庆正与自己咫尺而挨,璟婳甚至都觉得鼻头都蹭到了嘉庆的脸上。 璟婳脸色一红,许久心跳没有这么迅速了,“皇——皇——老爷……” 嘉庆没一点要挪开的意思,依旧吹得气撩拨的心神不安,“婳儿喜欢吗?” 璟婳脸色一热,点了点头,就要撤开身子的时候,忽然,嘉庆大手一箍,揽的璟婳与自己贴的紧紧的,“别动!” 不知道为何,璟婳还真就一点都挪不开了,眨着眼睛,轻咬嘴唇,手放在了嘉庆的胸前,似乎都能听到嘉庆的心跳,快而没有规矩…… 嘉庆就这么对着璟婳笑了笑,慢慢靠近…… 璟婳赶紧闭上了眼睛,攥紧了心头。 嘉庆却故意似的亲了亲璟婳的额头,点了点璟婳的鼻子,复又端然坐好。 璟婳顿了许久才睁眼,就看到嘉庆一脸坏笑的看她,顿时羞涩难当,“哎呀,皇上,你就这么打趣婳儿吧……” 随后,嘟着嘴歪头看一边。 嘉庆手覆在璟婳手上,感慨的说道:“若是生活简单如此,该有多好……” 后面的话,嘉庆不说,璟婳也懂。只是,此时,她什么都不说最好。 慢慢的,璟婳坐车坐的有些倦了,眼皮怎么觉得越来越沉…… 嘉庆发现之后,就轻轻的把璟婳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轻轻吐气对璟婳说的:“婳儿累了的话就倚在我的肩上吧。” 璟婳只觉得心底如水草一样招摇,可困意难消,想要佯装高冷推脱一下也没坚持下来,一点一点的倚在了嘉庆的肩上。 很快,出了京城,一路向南。 眼看着颜色渐渐暗了下来,赶了半晌的路的璟婳真是从未如此踏实的呼呼睡去。 夜色暗暗,四宝轻轻询问:“老爷,天色已晚,夫人又睡着了,先行在这歇歇脚吧?” 嘉庆肩头已经有些发麻,可看着睡得香甜的璟婳,他也不忍打扰,低低说道:“好,就在此歇歇脚吧。” 四宝把脚凳放好,轻声说道:“爷,可以下来了。” 嘉庆侧头看下璟婳,这丫头,还真能睡。 刚刚想着吩咐四宝再等一会儿,璟婳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嘉庆问道。 人在外,心里的安全感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给的,哪怕这个人曾经伤的自己遍体鳞伤。 “嗯。”璟婳答了一声。 嘉庆这才动了动发麻发酸的肩头,“下来吧,好好休息一下,你也累了……” 这般温柔的样子真是让人心动…… 只是,璟婳已经不是之初的小姑娘了,这棵容易被感动的心也容易冷静下来,冷下来告诉自己,他是皇帝。 不过,值得肯定的是,璟婳无比感激嘉庆的这一番心意,给她造梦的机会。 也许几人疲累了,也许是第一天出来,还没提高警惕,客栈周围的暗影隐隐约约浮动,似乎在这也夜色里支起了一张巨网…… 第三百三十一章 扬州美人 嘉庆站在船头,遥看着杨柳青青,摇曳不停的景色,心里真是舒畅极了。 苏清慢慢走到船头,念道:“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这句话真真是符合苏清现在的心情,贴合极了。 嘉庆说道:“这扬州城颇得文人骚客的青睐,还是有原因的啊。” 苏清附和道:“是啊,自古扬州就是诗情画意的地方呢。” 嘉庆没再说话,苏清嘴里最后一句话“还有一个自古扬州出美女”也就扼在了心里。 璟婳第一次来江南,也是第一次下扬州。扬州的一切一切对于璟婳来说,都是那么刺激,那么新鲜,那么脱离掌控。 “夫人,到了。”兰心说道。 璟婳一听到了,也是按耐不住内心的欣喜,“是嘛?” 正好,这边兰心收拾好细软什么的,船就到了岸。 只听旁边卖家买家关于卖鱼络绎不绝的声音。 苏清先下了船,确定安全之后,便对四宝示意。 嘉庆身后便是璟婳。 原本是兰心搀着璟婳,嘉庆回头望了下颠簸的船,怕璟婳害怕,就住了步子,向她伸出了手。 “来~~”嘉庆满眼都是柔情。 璟婳微微惊诧,很快恢复平静,言笑晏晏道:“多谢老爷。” 嘉庆十分喜欢这种人间烟火气。 下了船之后,就问四宝:“四宝,可找好了向导?” 四宝垂笑着,“一切都安排好了,爷。” 苏清看到这有别于北方的温婉,不由得诗兴大发。 “看着这美妙春光,真是应了张祜的纵游淮南。 十里长街市井连, 月明桥上看神仙。 人生只合扬州死, 禅智山光好墓田。” 嘉庆也是十分喜欢这扬州城,只是,到底是天子,说不出那么随性而为的话,只道说: “故人西辞黄鹤楼, 烟花三月下杨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 唯见长江天际流。” 四宝还真没见过万岁爷长这么大如此放松和惬意,“万岁爷,好雅兴!” 璟婳虽不如他们赋诗吟词的,倒十分喜欢这悠扬欢快的扬州小调。 一时听起愣了神,璟婳只觉得这楼上传来的声音甜丝如蜜,清逸如风。 这方璟婳听到情不自禁处慢了步子,没想到嘉庆和苏清也被这声音吸引过来了。 只听到这女子声音吐字清晰、行腔圆润,堆字时犹如珠落玉盘,舒展处恰似潺潺溪水,好不让人心生愉悦。 “这唱的是《待月西厢记》的崔莺莺,一生为爱痴狂,好在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个好归宿。”苏清平日可不止只看圣贤之书,十分佩服欣赏崔莺莺。 “这声音真好听~~”璟婳情不自禁赞道,不禁是为声音,更是为了这故事。 嘉庆虽未明言,眼神里的欣赏却也遮掩不住。 璟婳视线终落到嘉庆脸上,看见他眼神里许久未曾出现的光泽,心头不由得淡淡的神伤。 一曲唱毕,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卿卿姑娘再来一曲!”此起彼伏的掌声里,一个人忽然一喊,其他人都附和开来。 不过,到底是只唱了一曲,众人也都知道卿卿姑娘只唱一曲,绝不改例,遂也都不再费舌了。 店小二热情的出门,笑着迎道:“几位客官,里面请啊。” 嘉庆心绪已被勾起,不由得踏步而入。 落座雅间之后,嘉庆品茗,四宝方才问道店小二,“小哥,这刚刚唱曲的是何人?这么大架子,呼声那么高,都不愿再唱一曲?” 店小二笑的更浓了,“一看几位就是外地人。这卿卿姑娘,是咱这凌月茶楼的台柱子,也是扬州第一美,不仅是音色绝佳,这长相啊,才是绝美呢。每日巳时准时一曲,若是错过了时辰,就只能等到明日了。” “这女子还这般有个性。”大多数的女子,尤其是卖艺女子,经常会多唱几曲,为了换取更多的酬劳,这卿卿每日只唱一曲,却高朋满座,得了尊重,又有了自己的坚持,真是令人佩服呢。 店小二十分认真的回道:“这是咱们卿卿姑娘的规矩,就是当今皇上来了,也是这规矩的。” 苏清与璟婳同时看了看嘉庆,只看嘉庆欣赏意味更重,首次开口道:“那这卿卿姑娘平日里也不在茶馆出现吗?” 店小二回道:“是的。这位爷若是想听曲,明日巳时来即可。” 毕竟,璟婳还在旁边,嘉庆似乎这才想到了似的,眼神闪烁道:“你下去吧。” 店小二便忙着下去了。 “苏清,这扬州城是谁在管辖?” “爷,是方恒。” 嘉庆点了点头,“方恒是个做事的人,就是这性子实在是太直。” …… 朝中政务,璟婳不懂,也听不进去,嘉庆便让四宝先行领着璟婳和兰心去落脚的客栈了。 “夫人,您看这扬州城里可真是热闹呢。”路上,兰心看璟婳兴致不高,便开解道。 璟婳原想着去些草原之类的地方,也算可以静心养性,哪成想一路沿着热闹走了过来。 这些日子,虽然也看了些奇闻异事,可璟婳也真觉得累,似乎一开始想和嘉庆修复关系的初心并没有实现的机会。 “热闹?确实挺热闹。” 兰心又道:“夫人,这一次,老爷出来的急,咱也没好好准备,若是下一次老爷再带您出来,奴婢一定打听清楚哪里呆着舒服,也好让您少费点心神。” 璟婳可没这样的“奢望”,“即使是微服私访也不可能经常的,如今皇上全面掌权,朝野异党刚刚被清理干净,这才松了心出来,以后,怎么可能经常出来~~” 兰心道,“夫人说的是呢,奴婢想的简单了。” “不过,这扬州城确实与别的地方不一样。”璟婳长舒一口气,比起欢脱的北方,这秀美的扬州城虽明快热闹,却不吵杂,算是稍稍让璟婳舒服一点。 兰心看到璟婳语气逐渐柔和一些,心里也不那么担忧了,“奴婢也打听了,这里的人啊最喜欢的就是品茗与听曲儿,没那么多争名逐利。” “听曲儿?今儿听到的那卿卿姑娘确实唱得不错。”璟婳倒是一下就想到了卿卿。 兰心道:“夫人说的就是呢,怪不得能是扬州第一美呢。” 璟婳笑了一下,不再说了,女人天生敏感,璟婳总觉得这卿卿会与自己有交集,至于会怎样,她也不知道…… 这时,一间茶楼的二楼雅座上正有一人摇着扇子,余光看向楼下路过的璟婳和兰心。 “小爷,都准备好了!”一厮对他禀报。 被喊小爷的男人,轻摇扇子,淡淡说道:“知道了,准备去吧。” 小厮走了之后,男子嘴角上扬,“钮钴禄璟婳,明日就是你的忌日!” 第三百三十二章 辰时已候 璟婳一夜浅眠,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 拨开纱帐,看到外面的天色将明。 “兰心。”璟婳唤道。 门外守着的兰心赶紧轻脚进去,“夫人,这天还早呢,您再睡会儿吧。” 璟婳已经没了困意,“不了,伺候梳洗吧。” 说完,摸了摸旁边的枕头,依旧凉凉的,被子也放的好好的,可见,昨日这皇上并没有回来。 “昨天老爷回来了吗?”璟婳摩挲着枕头,没有抬头。 兰心端水的手顿了一下,颇为不自然,“许是老爷昨日和苏大人谈事谈晚了吧,晨起四宝说了一嘴,奴婢没听那么真切。” 璟婳听后,噙笑嘲道:“你一点也撒不了慌的,定是一夜未回。罢了罢了,我又等过几回他在的?” “夫人,奴婢吩咐了厨房一会儿做些特色小菜,您一会儿吃点儿。” 璟婳也不再给自己添那么愁绪了,敞开心扉说道:“行。” 梳洗完毕,已到了辰时。 比起这院子里的寂然,凌月茶楼显然像是另一个世界,热闹异常。 嘉庆早早定了一个绝佳观察位置,连四宝都侍立在一旁,不敢挪动半分。 “爷,这卿卿姑娘出场还早着呢,您先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快开始了,奴才给您通传一声儿。”四宝弯腰对坐着的嘉庆劝道。 可嘉庆确实十分的精神,没一点儿困意。 这时,一个拿着扇子的雅客也落座,对店小二喊道:“小二,来壶雪前龙井。” “是,徐公子。”看来这徐公子应是熟客,嘴里哼唱着扬剧的旋律,眼睛盯着舞台,留恋的很。 这徐公子往上一抬眼,便看见了嘉庆。 许是这扬州成里如此贵气先生不多,徐公子便搭讪道:“这位爷,新来的吧?” 嘉庆微微一笑,“确实刚来不久。” 徐公子回味无穷的说道:“不过,这位爷来的巧呢,今个是这凌月楼卿卿姑娘的生辰,听她一曲,胜似神仙呢。” 嘉庆便来了兴趣,“生辰?那还真是赶得巧。想来徐公子是常来的了?” 徐公子也是个好客的主儿,笑着起身就往上走,“我对于卿卿姑娘可是了解颇深呢,你既然新来的,不如给你做个向导,介绍一下这扬州之宝,咱们也算交个朋友。” 四宝下意识一个激灵横在了嘉庆身前,欲保护嘉庆。 徐公子倒是被四宝吓了一跳,“哎呦,这位爷的随从看起来可是不简单呢。” 嘉庆这才软了面色,“四宝。” 随即,对那徐公子说道:“无妨无妨,正巧我也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有个朋友正是幸事。” 徐公子这才悻悻上去,对嘉庆说道:“说起这卿卿姑娘啊,也是传奇女子。她本姓玉,单名一个卿字,今年芳龄十九。玉家本是扬州大户,以前做绸庄生意,听说曾经还给宫里进献过绫罗绸缎。这卿卿姑娘乃是玉家独女,自小生的艳美。那可是玉家的掌上明珠呢。” 嘉庆没想到这卿卿竟是商贾之后,若是这等家庭,应当不会让她抛投露面吧,“那卿卿姑娘怎会?” 徐公子猜出了嘉庆的心思,接话道:“怎会沦落至此是吧?” 嘉庆点了点头。 徐公子便叹了一声:“说到底都是造化弄人啊~~” “徐兄何出此言?”嘉庆兴趣更浓了。 徐公子上下打量着嘉庆,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先生贵姓?” 嘉庆道:“金。” 徐公子又道:“徐兄可是京城人士?” 这问句话还牵扯到了身份,嘉庆便多了心眼儿,“确实是京城人士,这和卿卿姑娘有什么关系吗?” 徐公子有些感叹的说道:“在下也是怕了,还是问清楚好些。金兄和和珅可有什么关系?” 嘉庆摇了摇头,“并无关系。” 徐公子长舒一口气,“那就行了。若是唐突了,还望金兄海涵。实在是迫不得已,不能再有什么是非了。这卿卿姑娘为何沦落至此就是拜和珅所赐。” 嘉庆心头一颤,听到徐公子继续说道:“金兄有所不知,这和珅啊自乾隆爷时期就不停的压榨扬州城。这里的黎民百姓,哪一个没受过他的迫害?这玉老爷原本也是个文人,因生意做得越来越大,渐渐惹得有些人眼红了,便上奏和珅,说是玉家私自绘制皇家用品,带头让知府抄了玉家。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和珅说一不二了,哪有人敢反抗,于是,玉老师到死都是含恨而终的。这卿卿姑娘便到了这凌月楼,跟着以前的春娘学曲为生。这扬州城的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都替卿卿姑娘不值啊。” 听完徐公子说完卿卿的事情,嘉庆气的手抖难忍,这和珅真是霍乱大清朝数年,留他在,只会残害百姓,为虎作伥。 徐公子排了下大腿,“好在当今圣上一掌权就赐死了和珅,真是大快人心!” 嘉庆第一次这么直接的听百姓评论皇上,心里不自觉的想要知道百姓对他更多的评价,“你觉得当今皇上怎么样?” 徐公子没料到嘉庆会这么问他,可他确实在认真思考:“金兄这话可难住老弟了。” 嘉庆一笑,“咱们私下说话,没什么可顾忌的,但说无妨。” 徐公子便豪爽道:“看来金兄也是个性情中人,徐某说的不对,金兄可得多包涵。” 嘉庆点了点头。 “这当今皇上啊,稳够、仁够、想要做明君的志气也够,就是这魄力——” 嘉庆十分认真在听。 徐公子有些挠头,“这也怪不得皇上,你说这大清朝里有多少蛀虫,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若是皇上手腕再强硬一些,或许还能再做康乾盛世呢。” 听出了徐公子话里的惋惜,嘉庆也在自省。 仔细分析,徐公子说的不无道理。 只不过,两人并没有就此说几句,因此,锣声响起,渐渐宾客满座,眼看着快到了巳时。 “哎呦,看来徐某和金爷真是谈得来,今日咱们先看卿卿姑娘,改日,徐某定邀请金兄来徐府做客,说个三天三夜,喝个不醉不休!”徐公子这性格真是乐交朋友。 嘉庆笑着点头,“金某定赴约。” 扬琴流转,只见一女子娇媚轻步走上台。 一颦一笑,一眼一转,都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的赞叹…… 第三百三十三章 薄纱遮面 芙蓉不急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便是在这浊污之处,玉卿卿的清雅绝伦也难掩非常。 徐公子激动高喊道:“卿卿!我在这里!” 身边的男子还打趣徐公子道:“我说徐孟,你这不怕徐老爷子打你了啊?” 可见,徐孟并无不悦之色,大声道:“为了卿卿,我徐孟什么都愿意付出。就是我爹再打我,也难消我喜欢卿卿的事实。” 那男子听完由衷的对徐孟伸出大拇指,“你牛!” 台上的卿卿似乎并没受多大触动,眼波流转,巧笑嫣然,戏里的痴情多爱被她演绎的动人心弦,令人目不转睛。 只是,嘉庆在这眼睛里没有看到悦己。 嘉庆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卿卿,看她在台上动情演绎着一幕又一幕的喜怒哀乐。 他已经很少遇到过这样的女人了,清雅非常又娇美无双的感觉。 一曲唱毕,大家纷纷打赏。 走到嘉庆身边的时候,只听喊赏人大声道:“金爷,赏一锭黄金!” 咦…… 众人惊诧的把目光投了过来,黄金啊,还是一锭。 连台上的卿卿都惊住了。 不过,规矩是从来没人打破的,这一曲唱完,众人都有序的散了,各自品茶去了。 嘉庆正要起身的时候,忽然一个小丫鬟跑了过来,对嘉庆说道:“金爷是吗?我家小姐想请金爷喝一杯茶,可否移步?” “你家小姐?”嘉庆一时没有明白。 丫鬟便又说了句,“玉姑娘。” 玉卿卿? 嘉庆倒是没想到玉姑娘会主动联系他,便跟着丫鬟走了过去。 “爷?”四宝生怕嘉庆出什么意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着。 嘉庆让他放心,“没事,你在外面守着便是。” “可——”四宝还想说话被嘉庆制止了。 进屋之后,便是两炉燃着的香。 “金爷,请坐。”这玉卿卿的声音也是酥酥入骨。 嘉庆本想再走入几步,“金爷留步。” 嘉庆看着屏风后面若隐若现的卿卿。 “卿卿姑娘,这是何意?” 卿卿坐在扬琴旁边,面上系着薄纱,差使刚刚的小丫鬟走了过来。 只见小丫鬟把一锭黄金又拿给嘉庆。 嘉庆不解,疑惑道:“这是?” “金爷欣赏卿卿,卿卿自是十分感激。只是,这打赏未免太过贵重,还请金爷收回。”卿卿依依说道,声音虽甜,却让人觉得拒人之外。 嘉庆亦是不好意思再收回,便说道:“金某来到扬州,便有幸听到卿卿姑娘的天籁之音,自是觉得三生有幸。至于这打赏,卿卿姑娘大可不必有所负担,乃是金某的一点心意。还请卿卿姑娘收下。” 卿卿似乎心意已决,“金爷心意领了,这黄金是真不能收,如果金爷喜欢卿卿唱曲,明日再来即可。” 嘉庆又道:“卿卿姑娘这是为何?” 这事情,嘉庆确实心里疑惑不已,在这个地方不就是希望能多挣些钱吗,这卿卿宁可多唱几曲都不愿意收取贵重打赏,还真是令人不解。 卿卿也不恼,依旧云淡风轻回道:“卿卿虽在凌月楼卖唱,可这扬州城的人却没有为难过卿卿,更是帮助卿卿度过了艰难岁月。卿卿不在乎钱财,只求有一两个知音,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足矣。” 这样的说法,嘉庆还是第一次听。 小桃把黄金终究又交到了嘉庆的手中。 卿卿随即就让小桃送客了。 门外的四宝看到嘉庆出来,长舒一口气,忙上前道:“爷,没事吧?” 只见嘉庆摇着头,笑说:“这玉卿卿还真是奇怪……” 璟婳用了早膳,已到辰时。 “娘娘,这天气挺好,您想出去走走吗?”兰心怕主子一个人呆着再心思低落了,便提议道。 璟婳看着这陌生的地方,微微心底有些抵触,“还是不去了吧,对了,老爷呢?” 兰心眼神有些闪烁,“老爷,应该有事。” 璟婳最是清楚,兰心不会撒谎,便又问一句:“你知道老爷去哪了,是吗?你不会撒谎的,兰心。” 如此一说,兰心倒是心里难受的紧,她最怕主子觉察出什么,没想到还是露馅了,只得跪下,说道:“奴婢,奴婢——” “老爷确实有事要忙。”忽然,身后响起声音,璟婳和兰心齐齐往后一看,原来是苏清。 苏清颔首,又重复了一句:“老爷怕夫人觉得无趣,特遣了下官提前看了几个地方,好让娘娘散散心。” 皇上既然不想让她知道,她又何苦自取其辱,平添烦恼。 “去哪儿?”许久,正当苏清觉得璟婳要转身上楼的时候,忽然听到璟婳问道。 苏清这才徐徐答道:“这扬州城里饮茶盛行,在这往东一点,便是当地有名的茶园。夫人应该甚少采过茶,不如采些新鲜的茶,也能舒缓舒缓心情。” 这倒是个新鲜事儿,璟婳自小到大都是循规守矩的大家闺秀,真是没有接触过这些事情。 兰心却有些担心:“夫人从未做过那些事情,可别累着了。” 璟婳莞尔一笑,如今出都出来了,还这般的娇生惯养,又有何趣。 “去看看也好,这样的天不出去那真是浪费了光阴。”璟婳道。 原本就是嘉庆怕璟婳憋闷,提前安排好的,璟婳这边一同意,苏清即刻就安排好了马车。 由于,路途并不远,所以,细软什么的,都没怎么收拾。 “夫人,请!”苏清置好脚凳,依礼道。 璟婳便和兰心一起坐在了马车里。 苏清和车夫坐在前面,缓缓走动了起来。 马车掉头,便往东走去。 虽在马车里,可路上的叫卖声听的依旧如此清晰。 忽然,听到旁边有两人说话。 “今儿这个金大爷出手还真是阔绰,直接赏了卿卿姑娘一锭金子!啧啧!”男子满是羡慕。 另一男子嗤笑道:“说到底,还不是看上了青青姑娘的美貌。不过,这金爷从辰时起就已经坐着等了,也是用心了。” “那可不,昨天才到的扬州城,今日就重金打赏,这是什么来头?” “管他什么来头?和咱们有何关系……” 璟婳在马车里听得再不能更清楚了,这金爷怕就是皇上了吧。 “夫人?”兰心还以为璟婳又有些晕车。 璟婳摆了摆手,“无事。” 苏清扭头看了眼垂着的帘子,厉声一喝:“驾!” 惹得旁边走着的两个男子一身尘土,骂骂咧咧:“有病啊~~” 有时候,在乎你的人连一句让你伤心的话都听不得;可有的时候,原本在乎你的人又是伤你最深的人…… 第三百三十四章 谁生谁死 终于,来到了茶园。 “夫人,到了。”苏清道。 璟婳慢慢走了下来,满目之处,皆是翠绿色的茶园和沁人心脾的芳香。 这地方,果然让人心旷神怡。 “苏先生,给您安排在另一处采茶,劳烦苏先生和苏夫人移驾一下。”茶园随从说道。 苏夫人? 这可惊煞了苏清,忙解释道:“这是金夫人,阁下不要弄错了。” 吓得随从赶紧道歉,“小的有眼无珠,还请金夫人原谅。” 本就被这一个称呼弄的脸红不已,璟婳忙往前走去,“无碍,无碍。” 兰心不由得说道:“这人也忒没眼力见了,这要是在宫里,早就被杖毙了!” “行了,毕竟不是宫里,难免会有纰漏。”璟婳直到走到地方,脑子里还是三个字“苏夫人”在回荡。 未免尴尬,苏清一直与兰心一排走着,稍稍与璟婳保持着距离。 到了特意安排的采茶地,璟婳发现原来这里如此的别致。 看起来更像是私人的一块茶园花园,倒不像是用来赚钱的了。 “夫人!”苏清带了两个佣人过来。 一人服侍璟婳,一人给璟婳讲着如何采茶。 本就是一个体验,璟婳确实摘掉学到了不少,当轻轻摘掉茶叶尖的时候,真是整颗心思都静了下来。 苏清远远望着,望着璟婳普通一名画工似的,仔细认真的对待每一片茶叶,金色的阳光洒在璟婳身上,那柔和闪着光泽的样子就像是仙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苏大人!”兰心轻唤。 苏清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便低头道:“兰心姑娘。” 兰心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苏清,只是对苏清说道:“苏大人,这时间也不早了,只怕老爷也会担心夫人,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苏清道:“是,兰心姑娘。” 璟婳第一次如此潜心静气采茶,着实新鲜不已。或许这也是此生唯一一次的机会,再次回到宫里,她就是那个万人敬仰的皇贵妃。别说采茶了,就是走路多了,怕都会有碍皇家颜面。 “回去吧……”虽有些留恋,璟婳到底也是要回去了。 这边正要收拾东西,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苏清和兰心不知何事,可也晓得此地不宜久留,赶紧互送着璟婳出去。 “夫人,快走!”苏清在后面时不时张望着,心里不断祈求,千万不要出事才好,否则,他可真是千古罪人了。 这边一阵惊慌失措才找到马车,璟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了?” 兰心也不知道具体事情,可终归不是好事,便劝慰道:“主子先上马车,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就在两人拧眉解释道,身后忽然冲出一席黑衣人。 领头人冷笑说道:“皇贵妃娘娘,有的如此着急是为何?” 璟婳一怔,这人竟知道她是皇贵妃。 苏清更是视死如归,和车夫一起横在璟婳和兰心前面,抽出一把宝剑,即使他不会武,也知道这是什么境况。 “大胆狂贼!知道是皇贵妃娘娘,还敢如此放肆?这是死罪无疑!”苏清斥道。 显然,这些人并不惧怕。 “哈哈哈~~”领头之人黑纱遮面,看起来相当的不屑一顾。 “老子既然敢来,就没想活着!动手!”一声令下,男子退居而后,所跟着的人如死侍一般不惧不怯。 “娘娘,您先走!”事到如今,苏清满心都是不能让娘娘出事。 璟婳毕竟是一介女流,哪见过这等穷凶极恶的歹徒,一时也有点慌神,可害怕归害怕,璟婳知道此时大内高手走在暗自保护皇上,如果他们不展开自救,只会万事皆损。 “苏大人!”璟婳深知苏清只是文臣,这样子下去,岂不是送死。 这边虎视眈眈的一帮匪徒在前,任谁都清楚后果。 车夫抽出车上的一把剑,对苏清和璟婳说道:“我这居然遇到了当今皇贵妃娘娘和朝廷重臣?今天看来是必有一劫了!我张五也是三生有幸,能替皇家挡剑!你们都走!” 说完,张五便横刀立马到了苏清面前。 苏清敬他是个汉子:“张五兄弟!今天算苏清欠你人情了!只是,这人众多,怕你一个人也是不行!今日有兄弟相陪,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张五别看五大三粗的,心思还挺细:“苏大人!有您这句话就够了!只是,您不能留这儿,娘娘一个女人倘若落到他们手中可就真的完了!张五虽只是一介武夫,可也有一把子力气,练过几年拳脚,撑个一时半会也没事!赶紧走吧,切莫耽误时间!” 苏清听了进去,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便回头义气凛然的问道:“张五兄弟可有什么心愿?” 张五粲然一笑,视死如归道:“家中只有一老母,如果各位贵人逃的出去,记得张家桥下张五家,帮俺照顾下老母就够了!快走~~” 一手拍在马屁股上,撤退后坐在车上的璟婳和苏清还没看清张五模样就听到烈马一声嘶吼,趔趄着往前奔去…… 对面男子是真的没想到这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看着乘着马车的璟婳和苏清,这才急了,喝道:“给我抓住他们!” 马车上的苏清和璟婳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往前赶路,车里面的璟婳和兰心又怕又难受。 男子领着人员一直穷追不舍。 兰心看看璟婳和苏清,脑子里的想法越发的清晰深刻。 思定之后,兰心提议道:“娘娘,这样下去不行,他们人多势众,咱们等不起,也赌不起。不如这样,奴婢换上您的衣服,赶着马车往前走,您和苏大人先躲起来,这样也能分开他们的注意力,要不然,一个都活不了!” 璟婳摇头,拼命劝慰道,“不行不行!他们看着是要取人性命的,若是换了衣服,留你自己,那就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了。不行不行!” 可除了这个办法哪儿还有别的办法,兰心急着说道:“娘娘,您若是迟迟不做决定,咱们谁都跑不了了。” 忽听,劫匪的声音由远及近,兰心顾不得别的,直接上手给璟婳换衣服。 “娘娘,保重!”在兰心的催促下,换了简单的外衣,苏清和璟婳下了马车,兰心不敢多做停留,说了一句话,便义无反顾去了。 璟婳想喊她,可兰心没等她喊出声,一骑绝尘的离去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如坐针毡 男子带着一队人马,正巧走到分岔路口。 “小爷,现在怎么办?”随从问道。 小爷看了下左边,发现车轮印明显,便轻笑说道:“要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要么是娇生惯养的妃嫔,能有什么胆识去瘴林!这条路,追!” 尘土飞扬,小爷一队人马即刻朝着马车方向去了。 苏清与璟婳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着,到了一个山洞处停了下来。 “娘娘,这地方瘴气重,若是娘娘不嫌弃,用个手帕好些。”苏清说着,递给了璟婳一个灰色方巾。 这是苏清常用方巾,只是,路上惶急,璟婳的锦帕掉落在了马车上,这会子为了保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多谢苏大人。”璟婳接过方巾,掩住口鼻,可她用了方巾,苏清用什么呢。 “苏大人,那你——”璟婳看向苏清。 苏清直接用袖子掩住口鼻,爽朗说道:“臣是南方人,自小习惯瘴气,身体不会有太大问题,娘娘不用费心。” 即便是这么说,璟婳还是觉得心中担忧,因为这天渐渐暗了下来,璟婳恍惚中觉得有些呼吸重…… 另一边,说是此刻惊险无常也不为过。 小爷一行人循着车轮印一直快马加鞭。 兰心终归只是一女子,对此又不是很熟悉,马好像有些受惊,抓着缰绳的兰心脚下不稳,一下被横冲直撞的马车甩在了马车边上。 “啊——嘶!”兰心胳膊被硌在了马车上,猛地一下,沁出了血。 可顾不得别的了,兰心一心只想着拉住狂躁的马,不停的嘶喊:“吁!快停下!……” 很快,小爷等人轻车熟路的加快速度,已经看到了前方的马车。 “小爷,您看!”随从手指向马车。 只见小爷嘴角上扬,“今日就让这皇贵妃娘娘葬于此了!追!” 小爷指挥一队人马,四面对兰心进行包抄。 怎么办?这是兰心脑海中唯一的思虑,她不怕死,可她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死。 兰心视死如归般的决绝直视着小爷,紧紧咬着牙关。 “给我搜!”小爷一声令下,随从便查看马车周围。 极快。 “启禀小爷,未发现娘娘。”随从对小爷说道。 “什么?”小爷拧眉,额上的一道疤显得尤为阴厉。 小爷利落的下马,走进兰心。 捏起她的下巴,字字珠玑问道:“说!他们在哪儿?” 兰心疼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可她倔强的看着小爷,狠狠的“呸”了一声,“敢动娘娘,你们不得好死!” 小爷耐心极差,“啪”的一声打在了兰心的脸上,瞬间,兰心嘴角沁出了血,脸上的伤痕明显。 “带走!不识时务的东西!”小爷拍了拍手,拿了手帕擦了擦脸,看向瘴林,对随从说道:“还敢去瘴林?这还真是意外……” “小爷,奴才这就去派人去追!”随从说道。 小爷一摆手,同意了。 天色已然擦黑,到了这个时候璟婳最期盼的便是皇上,若是皇上知道,能够救出兰心就好了。面对那群匪徒,兰心要承受的比她要多的多了…… 嘉庆从凌月楼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去,直接与四宝一起去了当地的几个百姓家里暗访了,得知最近一年生活越来越好了,心里也是十分如意。 “万岁爷,奴才陪您去吃点饭吧。”一直到傍晚,四宝担心嘉庆身体,便劝道。 嘉庆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回去吧,一天都没有回去了,也不知婳儿去茶园怎么样了?” 四宝笑着说:“万岁爷想的周到,娘娘一定也是极高兴的。” “婳儿最近心情不悦,出来玩玩也是希望她能散散心。”嘉庆说道。 四宝笑着说道:“万岁爷这心啊,那是只能这么好了。您看,这扬州城里哪里不是歌颂您,这就是民意呐。” 嘉庆信步走着,感叹道:“在宫里可听不到这些心声,老百姓说的才是心里话。” 马车很快就到了住处,嘉庆正想和璟婳分享一下内心的欣喜,推门进去以后,发现竟然都不在。 四宝赶紧去打听,回来之后,说道:“爷,客栈的人说夫人下午出去一直没有出来。” …… 嘉庆心里咯噔一下,一丝不好的预感腾起。 “去查!快!”嘉庆吩咐四宝。 四宝赶紧走到院里拍了拍手,夜色下极快从屋檐下飞下几人,“大人!” 四宝吩咐道:“夫人至今未回,沿路所有地方都要仔细查看,一旦发现情况,立即禀报!” 几人颔首道:“是!大人!” 这下嘉庆有些坐立不安了。 悔不该让这些大内高手离开璟婳身边。 不出一个时辰,几人着黑衣回来,禀报道:“回爷,茶园一共一百二十一,全部被杀!” 嘉庆“倏”的站起,脖子青筋暴起,眼色发红:“什么?” 四宝恍若天塌一般,差点儿跌倒:“娘娘呢?发现娘娘了没有?” 大内高手回道:“没有,奴才没有发现娘娘,也没有苏清大人。” “这——这——”四宝一时有些无措。 嘉庆倒是冷静,既然一百二十一人,竟然全部被灭口,这扬州城里怕是第一次。 “爷,娘娘从未得罪任何人,这是何人啊,这么歹毒,连平民百姓都不放过?”四宝真是怎么都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嘉庆虽然也不清楚原因,可这事定不会这么简单,“看来是针对婳儿,四宝,去找方恒,务必要快点找到婳儿!这夜色无边,多等一分钟就多了一分危险!”嘉庆心里七上八下的,立在窗边,真是如坐针毡。 原本是要带着璟婳散心,谁曾想能有这样的事情…… 嘉庆从来没有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与璟婳在一起这几年,嘉庆心里像是填补了多年的空洞,虽然有时候璟婳比较任性不懂得那么变通,可是,这份“负担”恰恰让自己觉得温暖的含义,让自己微微感到了家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嘉庆始终记得初次见璟婳的样子,一如那抹白月光,刻在了心头,无以取代…… 第三百三十六章 山洞遇险 繁星满天,叶蔽银辉。 趁着天色微弱,苏清带着璟婳找了个山洞。 璟婳怕黑,自小就怕。 双眼担忧的看着漆黑一片的山洞,心里直打鼓,暗暗怀疑:“这能行吗?” 苏清倒是心思都在巡视,看了眼璟婳,看她逃离般的闪烁就明白了,只是,眼下这境遇,还轮不上他们挑三拣四的。 “娘娘,臣来!您跟着微臣。”苏清说话间就举着火把往前照着走了走。 璟婳正害怕,也只有跟着苏清深一步浅一步走着。 捡了些干柴,好不容易生了火,才觉得周身暖和一些。 借着火光,璟婳才算看清山洞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怪石嶙峋的暗影只让人觉得有些瘆人。 璟婳这会子静了下来,反倒怕了起来,更多的是对兰心的担心。 “苏大人,你说兰心会不会出事?”璟婳眼泪啪嗒啪嗒开始落了下来。 看着垂泪的璟婳,苏清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处理,“娘娘,兰心姑娘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的!” 可说出口的话连苏清都不是那么确信。 抹了抹眼角的泪,璟婳望着洞外,一种凄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可是大清国尊贵的皇贵妃娘娘,如今却在这阴暗潮湿的山洞里苟延残喘,真是讽刺…… 苏清看着璟婳脸色有些不对,担忧道:“娘娘可是感觉有些胸闷,呼吸困难?” 璟婳皱了皱眉,想要舒缓心口,却发觉身子抬起来都沉的厉害。 一时难忍,璟婳差点儿倒地。 苏清几步并一步“倏”的一下,揽住了璟婳。 刚刚确保璟婳能够稳住,就赶紧撤了手,“娘娘,小心。” 璟婳眼皮有些沉,用尽力气还是觉得整个身子都酸酸的。 苏清的心一下坠了下去,“娘娘,您这是中了瘴气的毒了……” 奈何在这陌生的地方,只能靠天靠地。 苏清便惶急说道:“娘娘,现如今,不能坐以待毙。微臣去寻些草药,您在这等一等。” 说完苏清转身就要走。 “诶~~”璟婳喊住了苏清。 苏清赶紧撤回了一只脚,礼道:“娘娘有何吩咐?” 璟婳看了看四周,实在是难抵心头的忐忑,可也明白若是苏清不去寻草药,只怕她都难撑到天亮了,便低低诉道:“没事,你去吧。” 苏清知她害怕,只定定看着璟婳回道:“微臣即刻就回,娘娘拿个树枝以便防身。” 璟婳强撑着镇定接过粗点的树枝,“嗯”了一声。 苏清走后,璟婳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这外面的声音阴森得很。 时而觉得像是呜咽难抑;时而觉得像是猛兽低吟;时而觉得像是撩人心扉的絮语…… 越听越想脑补外面的风声鹤唳,牛鬼蛇神。 尤其是忽闪忽现的阴影,碎碎洒在山洞各处,风一吹,又碎碎而移动,某一刻的时候只觉得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妖怪。 “呜——呜呜~~”精神一直在高度紧张的璟婳忽然听到了几声呜咽,心头一凛,不禁暗自猜测:“这是遇到什么了?” 鬼吧? 越觉得是鬼,越觉得像鬼…… 不由得双手紧紧握着细棍,做出一副决斗的样子。 就在璟婳双目直直凝视着洞口的时候,远远的,隐隐约约像是看到了拉长的身影,一晃一晃的,直让人焦躁。 这…… 璟婳一惊,不会是遇到野兽了吧? 她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样的荒郊野岭,心里不禁祈祷:苍天啊,只要让我度过难关,信女愿意一直信佛,慈悲为怀…… 眼看着影子被拉的越来越长,璟婳心里噗通噗通跳的厉害,看来今日要有一场恶战了。 璟婳闭着眼睛,狠下心,一股脑的使足了力气,胡乱甩开,痛苦的大喊道:“快走开!快走开!快走开!” 刚刚走到洞口的苏清毫无征兆的被璟婳打了几棍,“啊——嘶……” 挨不住璟婳失控,苏清抱着头喊道:“娘娘,娘娘!是——我,是我!” 璟婳听到苏清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一眼便看到被打的苏清,赶紧跑了过去,愧疚道:“没事吧?本宫真不知道是你。” 苏清反倒安慰璟婳:“微臣没事,没事的,娘娘。” 走到篝火旁,璟婳只见苏清紧紧护在怀里的东西。 苏清苦笑着回道:“幸亏这东西没有打坏,娘娘这打的还真准。” 璟婳被苏清的乐观一下逗的放松了神经,“你还有心思打趣……” 苏清也不敢多说,便从怀里掏出来一只大叶子,展开之后递给璟婳,说道:“这是槟榔子,可以防瘴。” 璟婳半信半疑接过来,苏清一点点解释道:“气候炎热、多雨潮湿,是导致瘴气的主要原因,南方多瘴,瘴气是山林恶浊之气,发于春末,敛于秋末。各路的瘴气都是清明节后发生,霜降节后收藏,四时不绝,尤其以冬天、春天为最厉害,与别处不同。这槟榔子是防瘴的急用之策,先用着吧,好歹有些用处。” 璟婳看他说的头头是道,心里才算有些底。 “再烧些苍术,应该会有用的。”苏清一边加了木柴,一边家里面极少的苍术。 璟婳按照苏清的做法,确实觉得一会时间,头脑开始有些清晰了。 借着火光,璟婳才看到苏清刚刚用衣袖遮住的伤口。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担忧的看着伤口,问道:“苏大人,你这需要包扎一下的。” 苏清一瞅胳膊,赶紧往下拉了拉衣服,盖着伤口,劝解璟婳道:“没事,娘娘,都是皮外伤。” 眼下也没有药,也不知什么时候出去,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索性,拉起自己的裙摆,使劲一撕,“嗤——拉”。 “娘娘?”苏清惊讶的看着璟婳。 璟婳说道:“你这伤口不包着不行的,如今条件简陋,你先防止别严重了。”说着,便直接捋起苏清袖子,轻轻的包扎着伤口。 苏清脸色一红,想要拒绝,又不知如何去说。 只得等待弄完之后,说了句:“多谢娘娘。” 火光下的璟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朦胧的美,苏清一时有些看呆…… 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快到走!一点一点搜!一定要找到他们!” 第三百三十七章 烈性女子 外面声音乍起,苏清和璟婳第一时间都紧张了起来。 苏清看了看火堆,赶紧扑灭,火星溅的四起。 “娘娘,这里不能待了,可是,您现在身子弱,能走吗?”苏清看着璟婳,急切问道。 璟婳也明白此时不可耽误时机,便对苏清说道:“无碍,赶紧走。” 说完,未做片刻停留,两人就赶紧往外走。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手里不能点燃火把,只得深一脚浅一脚走着。 小爷带着一众随从刚好走到山洞前面。 “小爷,您瞧!”随从一指,小爷便看见了山洞里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堆。 “看来这两个人还真在。麻七,沿着这条道找吧,记住,不可留有活口!”小爷抹了抹锋利的刀刃,说道。 麻七像是闻见血腥的毒蛇,狡黠着眼睛,拍着胸脯道:“小爷,您就放心吧,我麻七让他三更活,他可活不到五更!” 小爷“嗯”了一声。 麻七便对后面跟着的人吼道:“兄弟们!就在眼前了,想拿金元宝的,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只要能解决了这一票,老子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那些面色凶狠的人无不受了鼓舞,大声喊道:“吃香的喝辣的!” 于是,劲头足足的往前面瘴林兵分几路追去。 这听到的声音越来越近,璟婳心里简直要崩溃了。 想要走快一点,可呼吸渐渐沉重,腿就是给不上劲。 实在是走一步喘的不行,璟婳心里有了退意,她抓住苏清的胳膊,心口噗通噗通疼得厉害,对苏清艰难说道:“苏大人,你别管我了,我走不动了……快点,你先走!” 苏清就算是心里再急,又怎能放心的下,噗通跪下,惭愧道:“是微臣无能!娘娘这是折煞微臣了,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皇上怎么能承受的住。” “可——我——”璟婳捂着心口,想要再劝苏清,只见苏清快步起身,抽身背起璟婳,说道:“娘娘,微臣得罪了!咱们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多走一步就多一分希望,皇上这会子一定在找您,再坚持坚持,一定没事的!” “这样我们都走不了的?。”璟婳有些气喘,趴在苏清背上,有那么一瞬感觉踏实许多,脑袋里懵懵的,任凭苏清背着她往前走去。 恍惚中,璟婳只听到了苏清清晰的承诺,“如果真的走不了,那我苏清就陪着娘娘一起赴死!也算是苏清的荣幸……” 慷慨赴死……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璟婳脑海中,她开始想起绵恺,无限的思念他。那孩子五岁多了,都知道帮璟婳捶腿了,可叹他那么小,就没了额娘再陪在身边了…… 这个时候,璟婳又觉得自己脑海里清晰了,身后的火光即使像一条毒蛇,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了。 麻七看着路上的脚印,拿着火把往前照了照,兴奋说道:“在前面!他们在前面!给我追!” 几下包抄,苏清看到前面也有了火光。赶紧转移方向,可没走两步,同样看到了火把。 这…… 璟婳也感觉到了,对苏清轻轻说道:“苏清,放我下来吧。” 这个时候,璟婳反而平静了下来。 璟婳仔细的整理了自己的仪容,苏清直直的站在璟婳身前,就算死,他也要保护着璟婳最后的尊严。 麻七率先看到璟婳和苏清,一脸坏笑道:“你们可真能跑,从天亮跑到了天黑,累死老子了!” 苏清狠戾的看着他,稍稍挡在了璟婳前面,呵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派来的?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 那麻七还没说话,小爷便走了过来。 麻七恭敬说道:“小爷,抓住了,不过,看来嘴硬的很呢。” 小爷嗤笑,“嘴硬?能有老子手里的鞭子硬吗?” 他们没有回答苏清的问题可璟婳是非要知道到底是谁害死自己的,便往前走了一步。 苏清赶紧拦着她:“娘娘,不能上前。” 璟婳拍了拍苏清的胳膊,示意他安心,“没事。” 只见璟婳睥睨着这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底气十足问道:“本宫乃是嘉庆帝的皇贵妃,钮钴禄璟婳。你们既然知道本宫的身份,那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了。” 小爷还算是有耐心,听完璟婳的话之后,点了点头,“娘娘就是娘娘,还真是聪明!”说话间,挑了下眉,极尽的显示那副放荡不羁的样子。 璟婳继续说道:“既然被你们抓住了,本宫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就算是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不是,本宫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小爷并没说话,这是他们的底线,麻七抢话说道,“别打听了!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不过,干这行就得有这行的规矩,咱们答应了金主不能说那就是不能说!” 麻七说的义正言辞的,小爷也点头说道:“麻七说的没错,行业有行业的规矩。” 被小爷和麻七都拒绝的璟婳赫然开笑:“哈哈哈~~” 笑的麻七浑身如针,禁不住心虚质问:“死到临头了,你笑什么?” 璟婳眼如寒剑,看向小爷和麻七,“本宫笑你们一生为寇,可悲可叹!荒废时间只为钱财更是不如蝼蚁!” 小爷倒是十分惊讶,不过,也只是一瞬罢了,随即说道:“你倒是个烈性女子。不过,或许你的死期也正是因为这性子。” “本宫是什么人,还轮不到你们评判!”璟婳决然而立。 麻七不耐烦说道:“这下我可算明白了跟着她的那个丫头那么犟也是随了她了!小爷,还等什么,直接一刀解决,一了百了!” 璟婳一听兰心,心头一震,“你们把兰心怎么了?” 小爷玩味道:“她叫兰心?” 麻七猥琐的笑道:“那么漂亮的一小妞,你说一直跟着咱们兄弟们多好,就玩了一次,非得自尽了,真是可惜,啧啧~~” 璟婳听的心里怒火难烧,红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麻七仍旧不要脸的说道:“不过兰心还真是忠心护主,摔断了一条胳膊,受了这么多兄弟们的宠幸之后,还是不愿意说娘娘的下落,你说是不是忠心?哈哈哈~~” 而麻七身后的人齐声发笑,像是万箭穿心,一齐刺的璟婳呼吸不了。 “兰心……” “畜牲!你们这群畜牲!”苏清听的心头震震,再不能让他们侮辱兰心,起身便朝着麻七挥拳。 麻七身手利落,看见苏清过来,一掌劈了过来,直接把苏清打的闷痛倒地。 “苏大人!”璟婳蹲下看苏清伤情。 苏清难抑,一口血吐了出来。 麻七杀心一起,直接说道:“小爷,别跟他们废话了!杀吧?” 小爷拿着手帕掩了掩鼻,一抬手事宜。 麻七像是得了令的箭,一剑刺向璟婳。 苏清看着麻七的剑,使劲全身力气,扑到璟婳身上,喊道:“娘娘,小心!” 四目相对,璟婳只看到了苏清脸上硬撑的坚强。 可那剑却直直的刺穿了苏清肩膀。 “苏清!”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为她报仇 苏清咬着牙关,拼死护在了璟婳身上。 璟婳不知如何扶起苏清,看着苏清,璟婳只觉他每处都在流血。 “苏——苏清。”璟婳抚了抚苏清的头,眼睛定定的看着他背上的长剑。 那麻七似乎嫌弃苏清碍了他的事,猛地一抽,璟婳只听到苏清闷痛的呻吟,顷刻就溅了璟婳一脸的鲜血。 璟婳似乎都能从那鲜血里感受到苏清的温度。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视死如归又怨怼无双的看着小爷和麻七,一字一字咬道:“我钮祜禄璟婳发誓,即便是我变成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会受到报应!!!” 小爷看着凄凉却犹如磐石一般坚韧的璟婳,忽然有些对她起了兴趣,可是,小爷清楚,这璟婳不可能妥协与谁,她是个冷梅一般的女子,除了高洁便是那独有的节气令人着迷。麻七拿着那沾血的剑,狠辣的对着璟婳,冷笑道:“厉鬼?老子手上的鲜血数都数不清,个儿个儿都说变成厉鬼,不过,老子偏不信!就让老子送你们一城,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 说完,冷剑锋出,直直朝着璟婳刺去。 璟婳目不斜视的看着麻七,此刻她只想说一句:永琰,别了,照顾好咱们的绵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璟婳眼中那锋利刀芒在靠近璟婳的一瞬被“砰”的一下打在了别处。 麻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外力震得胳膊颤了颤。 扭头一看,便看见一年轻男子疾色一跃而下,“大胆狂徒!” “四宝。”璟婳心头一热,似是看到了盈盈的希望。 四宝刚刚只顾急着射下麻七的剑,这会子才看清楚满身是血的苏清和满脸是血的璟婳,心下怒火中烧,“你们可知伤的是什么人?” 麻七正找不着出气口,便说道:“别废话了!老子就是要杀!” 说完便朝着四宝飞奔而来。 一时间,气急的四宝招招致命击退麻七。 其他人见状,蜂拥而上。 很快,统一深色着装的大内高手也赶到了。 这些匪徒毕竟是乌合之众,经不起大内高手的群战,显而易见的节节败退。 四宝抽出了空,飞身到了璟婳身边。 此时,苏清还是趴在了璟婳肩头,璟婳不敢动一下。 看见四宝过来,璟婳着急附在苏清耳边轻轻说道:“苏大人,皇上来救咱们了,你要撑住!” “四宝!快点救苏大人!”璟婳颤抖着低呼。 四宝看了下苏清的伤势,凝锁着眉头,“苏大人伤的不轻。”随后,看着那群大内高手,这胜负已经见了分晓,“明坤,你来送苏大人回去!” 明坤得令,与另外一人小心翼翼的抬起苏清返了回去。 四宝担心璟婳受刺激,便劝道:“娘娘,让人送您回去吧,奴才在这里就好。” 璟婳岂能回去,她现在恨不得亲手拿了刀砍下这些人。 “本宫今日就要一一看着他们给兰心陪葬!”璟婳浑身一凛,任谁见了只觉寒噤。 四宝从未见过璟婳如此模样,似是战场上顽强负隅的战者,似是苦痛里开出的绝艳之花,似是嗜血冷绝的猎人,孑然而立,冷意徐徐。 “给我!”璟婳伸手,看向地上的剑。 四宝怎会让璟婳染血,便说道:“娘娘,这——” “给——我!”璟婳冷冷看向四宝,不是吩咐,是令。 四宝不由自主的遵循,捡起地上的剑,护着璟婳周边的安全。 大内侍卫们击退的匪徒几乎是毫无还手能力。 那麻七更是做困兽之争。 小爷虽然不轻易出手,不过,依四宝出手的几个回合来看,想要擒住他,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 “小爷!您先撤!麻七护您出去!”麻七对着小爷吼道。 匪徒听到麻七此话,一时之间都像是泄了气,个儿个儿只能做拼死之举。 小爷凛然一看战况,确实于他不利。 “快走!小爷!”麻七推了下小爷,其他的人赶紧牵了匹马,死死护着小爷周边。 璟婳此刻,右手执剑,呲呲啦啦划着地面,蹦出点点火星,冷声说道:“四宝!决不能让他逃走!” “是!”四宝跟着璟婳步步紧逼匪徒,决一此战就在此时了。 小爷看着局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再待下去只能送死,便头也不回的呼啸而去。 麻七等人像是疯了一般,齐齐朝着大内侍卫们攻击而来。 一时之间,璟婳眼睁睁的看着小爷远去。 麻七厮杀终于没了力气,匪徒也因寡不敌纷纷落网。 璟婳执着剑,一剑抵在了麻七喉间。 “说!你们到底是受了谁的指示?”璟婳音如冰霜。 麻七一副生死有命的不从样子,拒不交代。 想起惨遭欺负的兰心,想起身负剑伤的苏清,璟婳耐心逐渐被消磨殆尽。 她狠劲的刺向麻七大腿,只听麻七惨呼一声:“啊!” “说不说?”看着血流如注的麻七,璟婳只恨自己保护不了她的人。 麻七疼的額间都是细密的汗珠,还在咬着牙摇头。 抓着剑柄使劲一抽,又指向他的脖颈,滴着血的剑锋无不让在场的人哆嗦,可璟婳却稳稳而战,似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 麻七呼道:“今生跟着小爷,麻七无怨无悔!” 说完,还没等璟婳反应过来,便一头扎进了剑上。 连四宝都浑身一颤。 璟婳只嫌这剑脏…… 其他的人似乎是商量过的一样,齐齐咬舌自尽。 “快!阻止他们!”四宝可不能让这些活口都自尽了,赶紧吩咐道。 璟婳望着这初来只觉美好的扬州城,仿若觉得这天空都灰蒙蒙的。 “娘娘,皇上担心您担心的不得了,奴才先送您回去吧。”四宝规劝道。 璟婳身子已经有些晃了,她却不想睡去,也不想倒下。 “找兰心……”约是走了几步,终于精力和体力都不支的璟婳摇摇坠了下去。 梦里的璟婳见到了额娘,她伏在额娘腿上,哭的不能自抑,璟婳真的累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缓缓睁开眼睛,璟婳便看到了典雅精致的帷幔,璟婳下意识的唤道:“兰心~~兰——” 唤了两声时,璟婳周身的疼痛仿佛提醒了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听到璟婳说话后,四宝赶紧差了几人进来。 “夫人,这几个丫鬟还算伶俐,这几天好生伺候着您。” 璟婳顾不上身子上的疼,第一句话便问道:“兰心呢?苏清呢?” 第三百三十九章 渐渐浮出 虚弱的璟婳看见新来的丫鬟,总觉得像是抛弃了兰心,挣扎着让她们走,“你们走,走~” 四宝哪儿敢刺激娘娘,赶紧催着丫鬟们出去,“都走走,快快。” “娘娘,您别急。”四宝说道。 璟婳还是那句:“找到兰心了没?苏大人呢?” 兰心…… 四宝嗫喏着踌躇不语。 “到底怎么了?说!”璟婳试图起身。 四宝一副不得了的样子,“娘娘慢点儿。” 嘉庆便走了进来。 “婳儿。”嘉庆看起来憔悴不少,眼睛里的红血丝无不在显示这一夜的煎熬。 璟婳看见嘉庆的一瞬,所有的委屈、害怕、愤懑齐齐涌了上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啪啪的滴落在锦被上,嘉庆心疼的赶紧环着她,“不怕不怕!朕在。” 璟婳啜泣不止,逐渐哭的心气难宁。 嘉庆生怕璟婳有什么意外,一直安抚着璟婳,“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皇上,派人找到兰心了吗?”璟婳抬着挂满泪痕的眼睛看向嘉庆。 嘉庆知道这事情不告诉璟婳,她是不会罢休的,便斟酌再三,道:“兰心,她死了。” 璟婳像是不断的在扒开伤口,看向四宝,质问道:“你告诉本宫,她到底怎么死的?” 四宝看了看嘉庆,几欲想走。 嘉庆只得暗暗点头,“说吧。” 四宝得了令,才敢说道:“奴才是在山坳处找到兰心姑娘的,找到她的时候,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那是受了极大的屈辱和苦痛的惨状。”越说越激动,四宝噗通跪地,恳求道:“娘娘,兰心死的冤枉!求皇上和娘娘一定要为兰心伸冤!不然,这可真是寒了她的心呐~” 嘉庆锁着眉,看起来愁绪不展。 璟婳知道四宝这么说,那兰心真实的情况定是比说的凄惨百倍,这如何让璟婳安下心来,她看着嘉庆,不容拒绝道:“皇上,兰心是臣妾的侍婢,更是臣妾的救命恩人。如今兰心惨死,臣妾必要为她讨个说法。还请皇上恩准!” 嘉庆深知此事对璟婳的打击,若没有兰心支撑的那几个时辰,只怕璟婳凶多吉少了,便安慰璟婳道:“婳儿放心,朕已经让方恒着手去调查了。定要为兰心鸣冤。” 璟婳这才颤抖着身子谢恩,“多谢皇上。” “四宝,你下去吧。”嘉庆吩咐道。 四宝退了出去之后,嘉庆慢慢的扶着璟婳躺下,“你这身子也要静养,不宜走动。” 璟婳心头一点儿也平静不了,“苏大人呢?他替婳儿挡了一剑,可有性命之危?”这两个人都是璟婳此刻最关心所在。 嘉庆长舒了一口气,“苏清受了剑伤,已经找了大夫在看。说是没有伤到要害,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仔细养着总是好的。” 不幸中的万幸。 嘉庆这边刚刚安抚好璟婳,便去了见了方恒。 “臣参见皇上。”方恒面色凝重,看起来着实心有戚戚。 嘉庆冷色看他,“这扬州城你管理的倒是真好!” 方恒那七上八下的心听到嘉庆的话真是如同堕入了冰窖,恨不得立刻跪地求死,“臣罪该万死!” 嘉庆冷哼一声,那眼里的寒光都快射穿了方恒,“若是皇贵妃娘娘有个万一,你可不止罪该万死了!” 方恒忙点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娘娘在臣管辖范围内出了事,无论怎么样,都是臣的失职,承担罪责那都是轻的主要是让娘娘受了惊,臣真是惶恐至极~~” “调查了没?到底是什么人要下如此狠手?”嘉庆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问道。 方恒自知此事重大,一瞬也不敢分心,稳了稳心神,说道:“臣派了人去查了,确实有点儿消息。” 嘉庆显然对于“有点儿消息”不甚满意。 可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说!” 方恒便回禀道:“那伙匪徒也查了个遍,确实都不是扬州人氏,不过,他们和扬州渊源倒也不是丝毫未有。” 嘉庆继续问道:“你仔细说来!” “是!皇上。”方恒在脑海中大致捋了捋思路,继续说道:“这为首的人被唤小爷,手下最凶狠的就是麻七。这伙匪徒原是驻扎在扬州城北侧的蛮风山,起名就叫蛮风寨,与扬州城只隔了一座山的距离。要说这蛮风寨啊,一开始是杨褚为大当家,麻七在干活这方面那是最得力的助手,主打打家劫舍,施舍穷人。后来,杨褚病逝,所有产业便交给了自小不受重视的杨恪勇,也就是四宝公公说的小爷。” “杨恪勇?”嘉庆絮道。 “是,皇上。这杨恪勇好勇斗狠,经常与人比武,说是武痴更合适些。”方恒想起这个心头大患,恨不得剖析他的十八代祖宗。 “然后呢?”嘉庆听得有些头疼,双手不停的揉着太阳穴。 方恒赶紧端了杯水,“皇上请用。” “后来,杨恪勇同时也做起了护送押送的生意。凡是这一带的,都很清楚。”方恒说道。 嘉庆真是前脚夸完扬州城,后面就给他们一顿教训。 “既然是做护送押送的声音,他们怎么会伤害璟婳?这是从茶园那儿起的头,可不止教训那么简单,是明摆着的赶尽杀绝。”嘉庆敲打着方恒。 方恒只得不住点头:“是是是,皇上说得对。这个臣也查了,只能从存活匪徒里知道此事与宫里有关……” 宫里? 宫里能有什么关系? “与宫里有什么关系?”嘉庆百思不得其解,这如何又与宫里扯上关系。 方恒小心翼翼便拿了一块玉佩说道:“皇上,您看。” 嘉庆没有特别在意,可看到玉佩的那一瞬,惊讶无比。 嘉庆有那么一刻的出神,这怎么可能? 像是下了极大的勇气一般,说道:“查!一定要彻查!其他的你让手下去查,这块玉佩,不得让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包括婳皇贵妃娘娘都不能知晓。明白吗?” 他不止一次想要握紧拳头,可怎么握都觉得无力;怎么握都觉得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三百四十章 清冷卿卿 方恒协调了一处宅院让璟婳和苏清暂时静养。 一时半会儿,他们还回不了京城。 璟婳更是每日都要询问几番追查结果。 嘉庆或许也有些头疼,一连多日在凌月楼清静。 “金爷。”凌月楼的伙计眼力见儿活,这么几日也看出了这个金爷不简单,每次嘉庆一来,伙计就远远迎着。 “玉姑娘在吗?”嘉庆径直走上了二楼的雅房。 伙计笑着道:“卿卿姑娘知道您来,备了茶。请!” 嘉庆“嗯”了一声,握着扇子走了上去。 推门。 沁人心脾的清香。 雅房很是宽敞,卿卿依旧坐在那儿。令嘉庆惊讶的是屏风居然撤了下去。 卿卿看着嘉庆,清亮亮的眸子瑶瑶一动,便弹起了轻柔的琴音。 缕缕升腾的檀香一点点绕开了嘉庆的愁绪。 “金爷,您喝什么茶?”丫鬟小桃依礼询问。 嘉庆未加思考,直接说道:“就喝前几日喝的那个——玉露茶,对,玉露茶,别有一番风味。” 小桃悄悄看了眼卿卿,只见卿卿并未说话,可这眉眼越发温柔了。 “卿卿姑娘今日怎愿意见我了?”嘉庆闭着眼休憩了片刻,抬头看向恬淡的卿卿。 卿卿仍是薄纱遮面,轻启朱唇,清清说道:“金爷如今是凌月楼的贵客,卿卿可不敢任性怠慢。” 嘉庆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卿卿便多看了嘉庆一眼,停下弹琴。 “金爷看起来似乎想静一静,卿卿的琴音只怕会扰了金爷的清静。” 嘉庆斜斜坐着,看她,只见卿卿如同不沾烟火的仙子,衣袂飘飘,眼波清澈,一点没有世故的模样。越是这般,嘉庆越是想要把自己窝在这里,仿佛这样就会和卿卿一样,两袖清风,不惹尘埃。 “没事。”嘉庆低声一句。 这么长时间,卿卿是第一次见嘉庆这样疲惫,这样没有风采,不由得顿了一下。 起身。 卿卿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逐渐在嘉庆眼里蕴成了一朵洁白的云色。 纤纤玉手执起紫砂壶,缓缓弯腰给嘉庆续了杯水,推至嘉庆手旁,轻轻浅浅坐下。 看着如玉一般的清透的卿卿,嘉庆懒懒靠近了下,软声道:“卿卿姑娘这可是破了例?” 卿卿淡淡抬眸,“看来金爷还不是很愁?” 语毕,便要起身离开。 嘉庆伸手抓住了卿卿的手腕,触及到烟青色薄纱滚边衣袖,声音有丝微的沉色,“别走。” 若是以前,可能卿卿早就甩袖喊人,再不准他踏入凌月楼一步了。 可此刻,心头忽然像是放飞的纸鸢,虽高远,却微微被拉扯着,她意外的没有怒意,只是,清冷说道:“金爷,您若是累了,楼上可休息。” 嘉庆便松开了卿卿的手,有些歉意道:“唐突了。” 卿卿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之色。 嘉庆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里似乎有很多话,可竟然找不到一个人说。 半个时辰之后,点小二欲上楼查看嘉庆是否还要继续待下去,便对门口的四宝打探。四宝推门进去,看见倚着卧榻睡着的嘉庆,便轻脚退了出来。 “您看?”店小二看着四宝问道。 四宝回道:“金爷睡着了,不用特意伺候,有需要的,我自会去喊你。” 店小二频频点头,笑说:“您随时吩咐。” 下楼至拐角的时候,卿卿正好看见下楼的店小二,便问道:“楼上的金爷可走了?” 店小二小声说道:“卿卿姑娘,金爷睡着了,应该不回去了。” “嗯。”卿卿应声后,便回了屋,看见倒水的小桃,吩咐道:“小桃,你待会儿送上去个锦被,天气微寒,莫要受凉了。” 小桃听完,惊讶了一下,随后嘴角微微上扬,渐渐笑意浮现,觑着卿卿说道:“姑娘这可是第一次关心客人呢。看来这个金爷连日来的有成效呢。” “不要胡说。金爷不似寻常纨绔公子,虽然日日来,却从未要求过我什么,不过是个懂琴知曲的人罢了。”卿卿越是掩饰,小桃笑意越欢。 “姑娘这话说的,金爷岂止只是懂琴知曲的知己,那是与姑娘心意相通的知音!也就只有金爷来,姑娘才会让小桃送上雪露茶,其他的人,您可没有给过,连徐公子都不曾喝过呢。”小桃提起这个金爷,那可是有话说,这玉露茶虽是本地茶,可是加了秘方,是玉家祖传的茶饮,这手艺卿卿一直对外说失传了,不过是不想太引人注目罢了。 “让你去你就去,那么多话,赶明儿我要跟李哥说让你去一楼伺候了,每日可不会闲着。”卿卿吓她。 小桃明知吓唬她,故意顿了音说道:“得得得,小桃知道了,这就去给——金爷——送过去。” 不出一刻钟就差人送了上去。 四宝微微诧异,“这是?” 小桃说道:“刚刚卿卿姑娘吩咐的,房里的锦被都比较薄,万一金爷受了凉,那就不好了。” 四宝明了道:“那就多谢卿卿姑娘了。” 似梦非梦中,嘉庆好像看到了一汪春江,没有一点点涟漪,没有一丝污浊,满天都是清可见底的水流,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怡。 窗外的云色渐暗,四宝一连看了几次,嘉庆都没醒。 忽然,走下楼的一个丫鬟端着水杯没有站稳,一个趔趄,扶住了楼梯,却摔了杯子。 碎声起,有些乍耳。 嘉庆也是被这声音震醒了,又缓了片刻,方才发觉自己刚才是沉沉睡了一觉。 抬手间,发现盖在身上的锦被,这和卿卿今天穿的颜色极像。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便看见上面绣着“玉”字。 “四宝。”嘉庆唤道。 四宝赶紧碎步进去,“爷。” 嘉庆看了看天色,问道:“什么时候了?” 四宝回道:“爷,已经酉时了。” “酉时?”嘉庆没想到自己睡了那么长时间。 四宝“嗯”了一声,“爷这段时间是累了,幸亏刚刚卿卿姑娘送上来了锦被,不然,睡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有可能受凉。” 嘉庆眼神未动,摸着锦被,似乎还能闻见独有的香味。 “她人呢?”嘉庆起身,四宝便走了过去,服侍他穿好衣服和鞋子。 四宝如实回道:“奴才看到卿卿姑娘刚刚好像出去了。” 嘉庆稍稍有了精神,便走出了凌月楼。 刚刚走了几步,便看见卿卿下了马车。 微风吹起,那薄纱一时未挂稳,便斜斜掉了下来。 容颜清丽的卿卿便在这样的境况下与嘉庆四目相对。 卿卿倒也没有嘉庆想象中那么慌张的挂上面纱,小桃捡起了之后,卿卿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嘉庆走了过去,看着盈盈楚楚的卿卿,说道:“卿卿姑娘容颜清丽,大可不必遮住天颜。” 卿卿莞尔一笑,看着嘉庆,反说道:“卿卿要防的正是金爷这种话,天颜,那可是利刃,在这扬州城里,卿卿还承担不起。” 嘉庆看着侧身而过的卿卿,心头不由被牵起,这女子还真是聪明…… 第三百四十一章 去看苏清 伫立在金府门口,嘉庆踌躇了几次,终也没有进去。 四宝站在嘉庆身后,有些不明嘉庆的意思,“爷,可是住不习惯?” 嘉庆摇了摇头,转身后,对四宝说道:“不必跟着我了,告诉夫人,就说我和方恒一起处理事情去了,不回去吃饭了。” 四宝想跟着,被嘉庆阻止了。 进了门。 四宝想到受了那么大伤害的娘娘,生怕多说话再刺激娘娘了,于是,在门口一直踱步、挠头。 没了兰心的照顾,璟婳虽然不习惯,可从不会难为这些丫鬟,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些天,一直支撑着璟婳的意念就是要为兰心报仇。 当大夫说已经没了大碍,便急切着想走出来。 于是,刚巧,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惆怅的四宝。 “你在这干什么呢?老爷呢?”璟婳问道。 四宝紧着上前,回道:“回夫人,老爷说这会子有些忙,让奴才看看您还缺不缺什么。” 璟婳眼睛似乎还有些肿,或许是夜里仍没休息好的缘故,“我没事,老爷忙正事,我不打扰他。是和方大人一起吗?” 四宝心里正乱,便点了点头,唯恐璟婳看出什么端倪。 “嗯,你去吧。我去看看苏大人。”说完,璟婳由着丫鬟搀着缓缓走向后院。 这院落倒是什么静谧,还真是个养伤的好出去。 苏清的剑伤伤口较深,虽性命无忧,到底是伤了元气,现在还没怎么下床。 璟婳走到门口的时候,见有人守着,心里也稍稍放心了些。 大约是方大人调教过的人,看到璟婳之后,恭敬道:“夫人。” 璟婳轻声道:“你该做你的做你的,我看看苏大人怎么样。” 抬脚进去,便闻见了浓浓的药味。 偏头往里一看,此时,大夫正给苏清换药。都在聚精会神,还真的没注意到璟婳。 “哎呦,苏大人,您要是疼啊,就喊出来。治了这么多年的病了,这样深得伤口还是第一次见呢。这也就是苏大人您福大命大,换个二人,只怕早就要了命了。”大夫是个爱说话的人,只是看着伤口就替苏清疼呢。 苏清头瞥向里面,趴在床上,双手死死的抓着床边,声音都有些颤抖;“没事。你——你不用——考虑我。” 大夫摇着头叹道:“也不知您是想要保护谁,这么拼命,看来那福气之人要感谢您一辈子了。” 苏清没有说话。 璟婳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又浮现出苏清飞身保护她的情形,那个情况下,若是苏清没有替他挡下一剑,她今日也无法站这儿了吧。 大夫把纱布撕开的时候,璟婳都没敢看扯着肉的一幕,但是苏清“嘶”的一声冷气足足让璟婳感受到疼楚。 敷完了药,大夫才看到璟婳,恭谨道:“夫人。” 璟婳连忙说道:“你先给苏大人换药,不必多礼。” 苏清这才知道璟婳进了屋,想要撑起身子,被大夫训斥:“苏大人,您可不能动弹呀。” 璟婳随即说道:“苏大人,无须多礼。先让大夫给你换药,我一会儿再进来。” 苏清低低的声音传来,“多谢夫人。” 一刻钟。 璟婳这水杯都喝到了底,大夫终于出来了,对璟婳说道:“夫人,我已经给伺候苏大人的丫鬟说过了,只要勤换着药,就好了。” 璟婳点了点头,眼神中却有急色,“他会完全好的,对吧?” 大夫略有迟疑,凝重说道:“不瞒夫人,苏大人这虽没有上着要害,可是剑伤不轻,又靠近心脉。这影响怎么轻呢,往后别说是阴雨天了,就是心中一急,也可能会出现心口不适的情况。不过,只要好好养护,生活是不影响的。” 璟婳心里就像是装了千金铁一般,心头沉重,自责不已。 而后,苏清收拾完之后,便要求着起来了。 璟婳才放下茶杯,眼眸垂着悔意,苏清的声音响起,“苏清参见夫人。” 璟婳恍然站起,看着脸色苍白的苏清,有些担忧,“你怎么起来了,歇着吧,我没事,就是来看看你的情况。” 苏清面无血色,还是扯出了一丝笑容,“夫人不用担心,没事的,大夫说起来走走也是好的。” 璟婳眼角湿润,清亮亮真心道:“谢谢你。” 苏清不敢受此感谢,说道:“这是臣应该做的,夫人不用感谢。” 眼下这院子里知道那天事情的,能体会到璟婳说的话的也就是苏清,“苏大人要保重自己。” 苏清谨遵礼数,“多谢夫人关心。” 璟婳这边准备走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苏大人,方大人找您。” “方大人,不是和老爷在一起吗?”璟婳问道。 “夫人,奴才没有见老爷。” 璟婳疑惑,“这就奇怪了,刚刚四宝还说和方大人在一起。算了,我没什么事,你们聊正事吧。” 苏清恭敬行礼,送了璟婳出门之后,才请方大人进来。 璟婳越想越不对,径直走到四宝住的地方。 四宝看见璟婳,忙上前,“夫人。” 璟婳也不表露愠色,淡然问道:“刚刚你说老爷去哪儿了?” 四宝回道:“老爷说去找方大人了,估计这会子还在谈事情呢,夫人可是找老爷有什么事?” 璟婳垂下眼睑,“无事,随口问问而已。” 璟婳心里这时便有了疑惑,皇上若是真的见方恒,大可不必骗她。这样的借口越发让她想起那天,那天若不是皇上去凌月楼,她也不会去茶园,兰心也就不会死了,更不会有茶园的灭门惨案。 想到这儿,璟婳竟要出门。 丫鬟忙拦着,劝解道:“夫人,老爷说您要静养。” 璟婳好声好气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想出去走一走,如果不放心,找个人和我一起就是了。” 那丫鬟眼神躲闪,有些嘟囔道:“夫人,不是奴婢不愿意去,只是,这才发生灭门案不久,万一您再有个好歹,奴婢们可惹不起……” 这话说的璟婳一愣,另一个丫鬟随口嘟囔说道:“我们可怕死……” 恰恰是这话让璟婳心中不悦起来,璟婳凌厉看她一眼,“你们怕的话不用出去,我只是在这居住,方恒还没有权利能禁我的足,若是这般光天化日之下,还会有二次匪徒,那方恒这个知府也大可不用干了!” 连方恒都不在眼里,可让这些丫鬟吓坏了,她们原以为这好说话的主子没什么脾气,可依这局面看,那是惹不起的人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庆郡王府 方恒与苏清交涉完工作之后,客气的送了他出去。 夜色如水,苏清着一身灰色常服走至廊下的石桌旁坐下。 待查看四周无人之后,才起身,走向偏房。 这是苏清的书房,不过,因他伤着,几乎没怎么使用,丫鬟婆子打扫更是寥寥。 因此,也更为寂静。 苏清进去了之后,便点了灯。 打开了一本书翻阅了几页之后,便听到轻声道:“苏大人。” 苏清合了书,问道:“谁?” 只听道:“蒙铎。” 苏清一震,赶紧开门。 待蒙铎进来之后,苏清谨慎看了一圈。 “查清了吗?”苏清脸色有些猜不透。 蒙铎意味深长的看着苏清,道:“苏大人猜的不错,这次并不是简单的劫杀。” 苏清眉头紧锁,棱角分明的轮廓此时更显的瘦削,“你说。” 蒙铎便开口道:“得知苏大人受伤的第二天,微臣就开始留意查询来京人士了。微臣发现,扬州城经常进出京城得地方,还真是一般人不好想到的。” 苏清抬头,问道:“哪儿?” 蒙铎缓缓说道:“原——和府。” “和府?和珅?”苏清还真没想到。 蒙铎点了点头,“是。” “和珅不是已经伏法了吗?怎会和他府上有联系?”这话刚说出口,苏清就顿住了,他想到了一件事。 于是,在与蒙铎的对视里,疑问道:“现在应该不是和府了?” 蒙铎点了点头,“和珅伏法之后,这原来的和府可是赐给了当今皇上的胞弟——庆郡王。这和府也就成了庆郡王府。” …… 苏清心头似是被一盆冰霜洒下,又寒又迫。 “庆郡王?没理由啊?”苏清想不明白,着实想不通,庆郡王有何理由。 “会不会查错了?”苏清望了下蒙铎。 蒙铎遂说道:“微臣也是不敢相信,特意遣了相熟的朋友去查的城楼处,确实无疑。” 苏清这下就更疑惑了,“这是为何呢?” 蒙铎实话实说道:“这个微臣真不清楚。” 苏清也知道蒙铎是个可靠之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这些已是尽力了,便回道:“我知道了,多谢。” 蒙铎反而有些熟络,“苏大人不要这么说,当初若不是您,微臣一家指不定要面对什么绝境,只要您需要,我蒙铎愿一直追随!” 苏清也是颇受感动,看着蒙铎说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兄弟,我苏某真是三生有幸!” 蒙铎握了握拳以表敬意,“苏大人言重了。卑职与苏大人相识,也是缘分一场。当年得大小姐赏识,卑职被派为大人办事。虽然您和大小姐有缘无份,可您做的事情,卑职一辈子都忘不了。后来,您进了宫,还隔三差五的照顾卑职,这岂是感谢两字就代表的。” 谈起了誉之,苏清的思绪一下就被拉回了那时。 他只记得这个叫蒙铎的人不善言辞,可忠厚非常,又乐于学习,誉之也是想让苏清身边有个妥帖得人照顾,才会特意安排。因此,苏清十分信赖蒙铎,自己常常替蒙铎行着孝心,着实让蒙铎对苏清死心塌地咯了。 想到这儿,苏清有心托付道:“你仔细帮忙看着,此事务必要弄个水落石出。” 蒙铎抱拳应道:“放心,苏大人!卑职一定查清。” “嗯。”苏清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可能是庆郡王? 苏清自己独处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或许是十公主玮清的驸马丰绅殷德的手段? …… 越想越摸不着头脑的苏清有些怔神。 回去的路上,苏清巧巧碰上出门的四宝,看他匆匆而走,问道:“四宝公公这去哪儿,这么急?” 四宝笑着回道:“奴才去一趟方府,给方大人送点儿东西。” “方大人?他刚走,要不然你还能省一趟。”苏清惋惜道。 四宝猛地一顿,“方大人?何时来的?” 苏清回道:“也就有个半个时辰吧,当时,夫人也在。” “夫——夫人?”四宝惊了。 明白过来的四宝一拍脑门儿,惆怅道:“完蛋了!完蛋了!这下闯了祸了!” 苏清赶紧问道:“怎么了?闯什么祸?” 四宝一看也瞒不住了,便低低说道:“唉!最近不是夫人一直盯着那天的案子吗?老爷有些降不住,便推脱说是找方大人说事儿去了!夫人刚刚见奴才还问,后来又问了一次,想必那个时候,夫人就明白了吧?” 苏清这下也急了,依着夫人那脾气,启能善罢甘休。 于是,两人边说便前往璟婳住处。 进了门之后,四宝赶紧问道:“夫人呢?” 刚刚被夫人训斥的小丫鬟,,嘟囔道:“夫人出去了。” “你们怎么不拦着点啊?”四宝有些急。 那丫鬟倒是伶俐,这会子数落起璟婳来了:“拦?咱们谁敢拦?那夫人说方恒都禁不了她的足,谁敢拦她!” 四宝被说的哑口无言,一时无法反驳,“你们——哎,算了!” 说完,直接掉头回去。 苏清也是担心起来,“这夫人还真是胆大,不怕自己有危险啊……” “知道朝哪个方向去了吗?”苏清问道。 丫鬟想了想,说道:“好像说要去凌月楼。” 凌月楼? “那不是玉卿卿在的茶楼吗?”苏清道。 四宝脑子一动,猛地说道:“坏了!” 四宝可是能猜到爷的想法,这要是夫人过去,还不乱成一锅粥啊? 心里想着,脚下已经走开了,“苏大人,您这伤,能去不?” 苏清肯定道:“没事,走!” 说着便朝着凌月楼走去。 嘉庆从金府折回了之后,确实又去了凌月楼。 璟婳几经询问,才又找到凌月楼。 她来这儿就是想要看看皇上是不是在这儿,她就是不明白为何皇上不能体谅她想要为兰心报仇的急切,非要在这个时候寻花问柳。 刚刚走到凌月楼门口,璟婳便凝着面色进来了。 “客官!您想喝点什么?”伙计说道。 璟婳没思考,直接说道:“都可以!” 这个时辰,卿卿已经不再上台献声了,可慕名而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这不,后面刚进来的一身横肉的男子,听他喊道:“卿卿在不?让她弹奏一曲!” 伙计应是见惯了这种场景,笑着回道:“梁爷好!玉姑娘今日已经安排好时间了,真是对不住了!” 显然梁姓之人不满意,眉一挑:“怎么的?谁这么大胆?敢和我抢人?” 伙计忙回道:“梁爷这是哪里的话?谁敢不给您面子啊?这确实已经安排了,这样吧,今日让墨莲给您弹一曲,您就好好享受享受,怎么样?” 这墨莲也是凌月楼支柱之一,技艺那是没话说的。伙计左一句右一句,可算是安排好了梁爷。 璟婳正欲上去,忽听苏清声音响起:“夫人!” 第三百四十三章 邀你进宫 “夫人!” 璟婳正在气头上,若不是苏清喊住她,只怕难堪的可不仅仅是皇上。 回头一看到苏清,璟婳顿时有些讶异,她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冷色道:“苏大人。” 苏清没有过多的做什么铺垫,直截了当的小声一句:“夫人,若是您真的上去了,只怕此后在宫里便会落了个不贤不惠的名号了。” 璟婳心里难以说服自己要和善的在这个时候接受皇上纳入新人,“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留恋温柔乡?兰心尸骨未寒,凶手还没有下落!” 听着璟婳的“三分赌气,七分执拗”,当即对璟婳说道:“夫人要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吗?那兰心可真是白死了!” 看着苏清眼中的红血丝,璟婳捕捉到一丝异样,“你可是发现有什么线索了?” 苏清吊着璟婳的好奇心,说道:“还请夫人静下心来,苏清才能直言!” 仔细想想苏清的话,璟婳这才算镇定下来。 回了金府。 璟婳真是觉得可悲又可怜,她如今连说句话都要考虑再三了。 “你查的结果是什么?”璟婳问道。 苏清原本就没打算瞒着璟婳,便说道:“微臣派人查了之后,发现这事情还是和宫里的权势有关联的。” “是谁想要对本宫下如此狠手?”璟婳从未觉得勾心斗角不存在,可直接关乎到身家性命,这让璟婳的危机感更重了。 “不过,扬州局限颇多,微臣还不能最终下定论。”苏清并没有直接说出庆郡王,于他而言,苏清既不想冤枉一个人,也不想影响一个人。 这话璟婳是同意的,莫说局限了,在这里什么事情都慢半拍。一开始璟婳还想着自己身在扬州能督进皇上和方恒办理案子,可如今看来,竟是她想多了。 “那就回宫吧!不把这事情解决了,本宫寝食难安……”璟婳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忽觉孤寂的很。 “是!”苏清道。 “不过,回宫的话,只怕皇上这边还有牵挂~~”苏清一语中的。 璟婳明了,这事情她不会单单认为是玉卿卿扒着皇上。倘若皇上没存心思,又怎会日日留恋凌月楼不肯回来…… “牵挂?皇上的牵挂可不止她一个,若是人人都进宫,别说六宫,就是更多的宫殿也未必能够藏的住。”自登基后,璟婳就觉得嘉庆在后宫这块有些随心,或许是狂蜂浪蝶太多,一只留恋之后,发现有更多不用哄还能自绽放风情的女子,何苦在璟婳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呢。 “娘娘的意思是?”苏清不确定的看着璟婳。 只见璟婳剪了一支开盛的花儿,手起刀落,垂败地上,“既然皇上这边本宫决定不了,那就看看这玉卿卿适不适合进宫?” 宫里面来来往往那么多女人,有多少是持久宠幸的,大部分都是被宠了一次就以一辈子的代价老死宫中了,若是玉卿卿也只盼个荣华富贵,那可就难办了…… 忍着所有事情在心里,脸上自然就没有好气色了。 对着铜镜看了好一会儿,璟婳才调整好自己的容色。 嘉庆从凌月楼回来的时候,璟婳便闻到了一抹独有的香气。这香气淡淡的,清清的,如同一支雪莲,盈盈娆娆存与水间的干净。 她不动声色的对嘉庆说道:“皇上,这扬州城如今对于婳儿来说也是伤心之地。不如您和婳儿一起回京吧,许久未见恺儿,婳儿也实属是想他了。” 嘉庆看着一扫几日苦闷的璟婳,心头依旧有自己的思量,“怎么这么突然?” 璟婳微微神伤,“婳儿只是有些累了,再说,没了兰心的服侍,婳儿也有些不习惯。” 嘉庆明白璟婳的意思,可这边玉卿卿的事情还未确定,他有些不忍错过。 即便是当天没有上楼,璟婳也知道嘉庆在凌月楼,所有种种迹象更是让璟婳有种嘉庆遇到真爱的错觉。他为了这个女人,尊重且有耐心,只凭这两点已经让璟婳心凉了。 “这个你容朕与方恒再仔细商议一下,毕竟这案子还未曾水落石出,朕总觉得对你不起。” 听到嘉庆的话,璟婳心里不知该笑还是该悲哀,男人的心思永远都是那么光明正大。 而最终让嘉庆打定主意回京的原因便是东林差人来报说是义军又起来了。 临走之前,嘉庆又到了凌月楼去了一趟。 “卿卿姑娘呢?”嘉庆问道。 伙计有些不好意思,“真对不住,金爷。卿卿姑娘今日不在,说是有些急事。” “急事?是出什么事了?”嘉庆没来由的担心很明显的表示出他的心思了。 伙计忙摇头:“没事没事,许是家中临时有事。” 没见着的嘉庆有些泄气。 而凌月茶楼的二楼,此时两位女子正看着这一幕。 璟婳与卿卿目送嘉庆乘车远去。 “看到了吗?这就是当今圣上。”璟婳像是介绍路人一般的随意。 可卿卿却是如坐针毡,浑身不适,脑袋里空空如也。 皇上? 他竟然是皇上? 卿卿抬头,“那您?” 璟婳微笑:“本宫是钮钴禄璟婳。” 卿卿赶紧行礼:“皇贵妃娘娘吉祥!” 苏清派了人守着,卿卿与璟婳之间的谈话自没人发现。 璟婳熟络的搀起来卿卿,笑说:“卿卿不用这么客气,若是你进了宫,那就该喊一声姐姐了。” 卿卿受宠若惊般看着绝美的皇贵妃娘娘,心想这女子可真是贵气无双,“民女何德何能,与娘娘同论,还望娘娘莫要折煞民女了。” 璟婳莞尔一笑,“这几日本宫就要和皇上一起回京了,听皇上常常念叨你,本宫也只皇上定是动了深情,这才想着看看妹妹的意思,也好让姐姐回到宫里早作准备不是?” 卿卿更是惶恐了,盈盈跪下,“娘娘说笑了,皇上从未对民女表明过身份,即使表明了身份,民女也知道我和皇上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有交集的,更何况进宫。” 璟婳眼露可惜之色,“妹妹可要想好了呢……” 被璟婳关切着的卿卿心头矛盾不已,金爷日日到她这儿,陪她静静听曲念词,若说没感情是假的,可是,卿卿不是自小被教育的大家闺秀,她更向往有尊严的生活,而非日日奉承,生活的如履薄冰。 “民女多谢娘娘美意,请娘娘放心。”卿卿道。 “那皇上可会伤心了……”璟婳此话可并不虚。 “民女已有喜欢的人,还望娘娘成全!”忽然,卿卿沉沉俯下身子说道。 第三百四十四章 是缘是份 璟婳一诧,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淡淡看着她,说道:“卿卿妹妹,女人啊,这辈子若是能遇到倾心之人,是幸;若是能遇到一生执子之手的良人,便是运。倘若你是这样的缘由,我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心间略微酸楚的玉卿卿望了望璟婳,看着她的眼神,定定的回了句:“卿卿多谢娘娘成全……” 走出凌月楼的时候,璟婳一眼都未曾回头。当马车珠帘垂下的时候,璟婳才瞥了下二楼,那里有位寻爱的女子,不晓得怎的,璟婳直觉这玉卿卿和她有微微相似。 “娘娘,走吗?”苏清问道。 璟婳长舒一口气,望着前方的晚霞,像是要在这慵懒的晚霞里看穿人心,“走吧。” 车缓缓的走着,璟婳不催,苏清也不急着赶。 “娘娘,这玉姑娘这么轻易就应允了吗?”苏清忧虑后顾之忧,问道。 璟婳不知怎么和苏清解释这种直觉,“这个玉卿卿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应该能明白本宫的意思。” “那她若是反悔呢?” 璟婳轻笑一下,“苏大人,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她没有那么强烈的野心。若是真的想要进宫,只怕也只能沦为一颗棋子,反倒不如在这里过得自在恣意。” 马车渐渐远去,这条路上的行人却一点未曾减少,你的情感再浓再烈,都是影响的你自己,对于别人,或许连阵涟漪都不会有,就像是凌月楼一样。 小桃不知刚刚那人是什么来头,可自从此人来了之后,卿卿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外。 直到天色渐晚,屋子里一片漆黑,小桃怕卿卿出什么事,才进去。 暗暗的房间里,只见昏昏之中,玉卿卿独独的坐在那儿。 小桃上前唤了声,“姑娘?” 玉卿卿顿了一下,怔怔回头,“嗯?” 小桃忙关切道:“你吓死我了,姑娘。刚刚那女子是谁啊?” 卿卿眼波流转哀哀之色,“普通的客人而已。” “可她说什么了,让您这么失神?”小桃有些替姑娘着急。 玉卿卿看着眼前的茶水,道:“她说什么都没关系,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桃挠了挠头,实在听不明白姑娘说话。 玉卿卿自然也不需要她明白,只是交代她一声,“你去喊一下徐公子。” “徐公子?”小桃真是一脸惊讶,这个徐孟喜欢姑娘不假,可是,这徐老爷不喜欢卿卿姑娘。所以,向来卿卿都甚少与徐孟有什么联系,今儿是怎么了,主动找起徐公子了。 卿卿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应声,“嗯,去吧。” 说实在的,小桃是很喜欢徐公子的,他对姑娘是真心,便笑着说道:“姑娘,这会子小桃就去找徐公子。” 徐老爷虽是富商,可到底家底也是官家之后,颇为尊贵,因此,对于没落小姐玉卿卿来说,一直觉得是福薄之人,对于徐孟提出的要追求玉卿卿也是介意的紧。 再加上,玉卿卿并非实在喜欢徐孟,自然就只当做他是好朋友。 不消半个时辰,徐孟就风风火火,连呼带喘的跑了过来。 进了门还做了深深的呼吸呢,可进了屋,看见玉卿卿之后还是紧张的舌头要打劫。 “卿卿姑娘。”徐孟目不转睛。 玉卿卿此时换了一身豆青色纱裙,绾了支青玉簪,越发的显得整个人洁净素雅。 “徐公子,坐。”卿卿让小桃给他搬凳子。 徐孟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卿卿,你这是怎么了?” 卿卿笑了一笑,顿时把徐孟迷得五迷三道呢。 “若是我同意嫁与你,你可愿意?”卿卿单刀直入,这一句话说的徐孟吓掉了手里的扇子。 旁边的小桃更是听得双眼直看卿卿。 “我——我——嫁给——我?”徐孟激动的心口突突跳,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卿卿抬眸,“你不愿意?” “不不不!我怎么会不愿意~~只是,这幸福也太突然了。”徐孟看着玉卿卿,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疼的一瞬,才相信是真的。 卿卿看着徐孟这个样子,一下子被逗笑了。 徐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被卿卿的笑容一下子迷住了,“卿卿,你笑的真美~~” 卿卿脸色被他说得微红,“可是徐老爷不会同意的吧。” 徐孟掷地有声的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卿卿,我父亲这边我来解决,只要你不是开我玩笑就行。” 卿卿看着如此认真的徐孟,心里那片冰凉有了一丝欣慰,“若是徐老爷真的不愿意,我也不怪你。” 徐孟是又急又怕卿卿反悔,说道:“我能说服父亲的,你可别打退堂鼓啊,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柳暗花明了,不会有问题的。” 卿卿便点了点头。 徐孟真是跳着出去了,一到大门就大喊:“玉卿卿要嫁给我啦!玉卿卿要嫁给我啦!” 旁边的人先是一惊,随即都嗤笑徐孟:“徐公子,玉姑娘果真要嫁给你了?” 徐孟得意的似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似的,“那是自然!我就说过我会娶到卿卿的!” “那可要恭喜徐公子了,以后就能揽着美人儿,独自听曲儿了。” 这话明显说的就揶揄,徐孟心情好,没怎么介意。 没出半天,扬州城就传遍了扬州第一美人要嫁给徐孟了。 四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通禀了嘉庆。 “爷。”此时嘉庆正在练字,心情颇为郁闷,一地扔的都是废纸。 四宝小心的捡着步子走过去,唤道。 嘉庆手上没停写字,“说。” 四宝觑着他的表情,道:“爷,女才听说卿卿姑娘要嫁给徐孟了。” …… 嘉庆一时未稳住手,笔下的一道斜斜而下,整个字废了。 可眼下他没有心思关心这字了,猛地抬头,问道:“你再说一遍?” 四宝只得又重复一遍。 嘉庆像是当头棒喝一般,提着步子就往外走。 “爷,您去哪儿?”四宝追在后面。 璟婳看着嘉庆的身影,心里神伤不已。他这么不顾一切的样子曾几何时是为了自己,可如今,她的心定了,他的心却摇摇晃晃了。 “娘娘,看来您说的话应验了。”苏清在廊下,这样的结果,还真是令他意外。 璟婳语气里不是冷漠也不是得意,是一种淡然的平静,“遇见是缘,走下去是份……” 第三百四十五章 在劫难逃 嘉庆急不可耐的直奔凌月楼。 伙计一看是金爷,像是早就猜到了似的,直接领着上二楼,“金爷,玉姑娘在等您了。” 嘉庆看了眼伙计,并未多言。 二楼,雅房。 推门而入后,只见卿卿盈盈秋水一般的笑着,看着嘉庆。 “金爷~~”卿卿声音淡淡,却在这目光里显得柔和不少。 嘉庆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坐下。 卿卿给嘉庆泡的茶,已经浓郁四溢了,推到嘉庆身边,说道:“金爷,请。” 嘉庆没有心思喝茶,问道:“你知道我来?” 比着嘉庆的强装镇定,卿卿明显更加自在,讨巧道:“卿卿猜着您会过来。” “那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嘉庆鲜少有这么主动。 卿卿浅浅一笑,“金爷应该听说了吧?卿卿要嫁给徐孟了。” 明天听了很多次,可是真的从卿卿嘴里听到,嘉庆还是觉得心头凉的厉害。 “为什么?”嘉庆急不可耐问着。 卿卿似不明所以道:“金爷,卿卿要嫁给徐孟,自然是因为他是卿卿的知音。” “是吗?”嘉庆直直看她。 在嘉庆的目光里游了一圈,卿卿依旧不带有丝毫温度。 “卿卿本就是卖艺女子,如今遇到一位愿意娶我待我好更不介意我出身的良人,怎会不快刀斩乱麻,下决定呢。”卿卿说起自己,虽然笑颜,可心里早已泪流满面。 “可你爱他吗?他追了你那么长时间,你都没动心,怎会现在这么急?”嘉庆比较不相信是卿卿自愿的。 卿卿听的一清二楚,她该怎么说,早就有了对策,可是,嘉庆问出来之后,卿卿的内心仍然倍受煎熬:“或许是想要一个家了……” “家?若是我给你一个家呢?”嘉庆说得清晰伶俐。 卿卿打趣玩笑:“金爷莫要开玩笑了……” “我是说真的!”在嘉庆的认真中,卿卿终究沉下了自己的心。 “卿卿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惟愿三餐四季有人陪就是了,徐孟一直对我有心,这就够了。”卿卿从未提过这些,一瞬间,嘉庆心里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似是流落凡尘,沾了满身的卑微。 他不愿意看到这样子的卿卿。 “卿卿,我不仅能保证你三餐四季有人相伴,更能让你终身无虞,荣华艳羡。”嘉庆说出这话的时候,显然摆明了态度。 “卿卿第一天就知道金爷并非普通人,定是非富即贵。卿卿也感受到了金爷的心意,只是,凡事不是想要就能实现的。我与金爷只能说有缘无份了。”卿卿说得情真,心里久久不能平静,金爷搅乱了她整个心扉。 “只要我想要的,便能得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敢拒绝我!”嘉庆直差说出口了。 卿卿面对嘉庆炙热的眼神,双手心里沁出密汗,倘若她父亲无虞,那么成为金爷的女人应该更无牵挂,更多自信。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言,她的身份注定只会成为她的羁绊,即使金爷因为一时情谊为她排除所有障碍,可宫墙之内,她未必能在寂寥中坚守初心。 面对嘉庆的注视,卿卿垂眸,声音徐徐传来:“金爷,卿卿承受不起。” 嘉庆不知卿卿因为什么而变得如此决绝,她撩动了他的心,更撩动了他身为男人的保护欲。 见卿卿坚决,嘉庆缓缓长舒一口气,提点道:“徐孟父亲不同们的事情,只怕你未必能如愿。” 卿卿其实也在赌,说实在的,她不敢保证徐孟能说服徐老爷,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理由,让自己狠心离开金爷。 嘉庆紧紧追问,“你自己心里也没谱对吗?” 卿卿被他的话刺的眼神闪烁,推杯到他的手边,“金爷喝水。”嘉庆却像是受了鼓舞一般,瞬间抓住了卿卿想要抽离的手。 掌心指间传来的温度那么真实,几乎要让卿卿的防线溃不成军。 “卿卿,我说到做到,你若信我,我必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嘉庆抚摸着卿卿的手,柔软而细腻。 卿卿心头哽咽,眼中泛着泪花,“金爷,您的这份真心,卿卿会一直留在心里。若是徐老爷不同意,卿卿就继续待在凌月楼。” 卿卿越是这样说,嘉庆越是难受,他左手拉着卿卿的手,右手轻轻的扳过来卿卿的脸,看着眉如远黛,眼若星河的女人,眼中通红一片,问道:“我就这么不入你的眼吗?” 该怎么回答? 卿卿不忍再伤他,“金爷,卿卿只能说时世弄人……” “你只需回答可愿和我在一起?”嘉庆并未多言,他的目的想法很明确。 卿卿怔在原地,她怎会不愿意,等了那么多年,只有金爷让她心动,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她心跳不已,让见惯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卿卿第一次想要为一个人唱曲。 可这人偏偏是万人之上的天子。 这世间也只有天子是最不可能专情的人,她的心只能容下一个他,而他心里要有很多人。卿卿不愿更不敢打这个堵,她忍不了宫里的争斗与淡漠,我不相信自己能坚持下去。 “卿卿……”嘉庆唤了她一声。 卿卿看着眼神炽烈的嘉庆,终于明白自己早已陷入了这个情网,陷入了嘉庆的深情里,她没法说出那句不想。 嘉庆看出了她的犹豫,一把揽着她入怀,一字一字看着眼含秋波的卿卿说道:“你是朕的女人,我要带你回宫~~”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皇上~~”卿卿抚着他的脸,身子早已酸软不已,皇上是她的运,也是他的劫。 嘉庆打横抱起卿卿,轻轻把她放到床上,扶着她的脸,温柔说道:“你不吃惊吗?” 卿卿此时的脸早已羞红一片,情动的眼神要融化嘉庆,“卿卿猜到了,能有这样气魄的男人除了皇上再无二人了。这普天之下,我遇到的心上人便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嘉庆朗然一笑,不禁更为珍惜,“朕保证陪你三餐四季,与你情真意切。” 这样的承诺,皇上能给几人? 卿卿知道自己沦陷了…… 卿卿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余生愿安 明知嘉庆去了凌月楼,璟婳还是失了眠,坐在月下的桌上,出神苦等。 “娘娘,皇上应该不会回来了……”四下无人,只有落寞寂寥的璟婳,像清冷的嫦娥,独守心上人。 苏清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刀刀致命。 “不,他会回来的。”璟婳坚定。 苏清有些不忍再说,只得劝她:“娘娘,回去等也是一样的,外面太冷了。” 璟婳苦笑几分,“是本宫太执着了吗?自始自终,都是本宫在等他,等他回心,等他转意,等他牵手,等他相伴……” 苏清垂着手,他又能怎么说。 “真是惭愧,让你看到这些打脸的事情。你回去吧,本宫想在这月下冷静冷静,心里期盼太多了,用会觉得哪儿哪儿都疼,或许仔细想明白之后就好了。”璟婳声音低低的,伤伤的,不曾大哭,依旧让人心疼。 苏清抬头望了下月亮,转了语气,“这月色皎洁,甚是清雅,坐一坐也是好的。” 说完,苏清便转身回去,不一会儿提着一壶茶一个加了炭火的暖炉折了回来。 “娘娘,清月虽好,身子为重。这茶祛寒暖胃,既要静一静,那便要暖着身子才能静下来。否则,可就直打哆嗦了。”苏清尽量轻快着语气。 璟婳看他一眼,真心道:“谢谢~~” “娘娘客气了,微臣先行告退。”孤男寡女,苏清若是真的为了娘娘着想,即使再不放心,也不能给别人留了任何攻击娘娘的理由。 一墙之隔,苏清同样摆了茶,不过,少了炭火,多的便是一只萧。 这月色似是感到了月下人的心意,逐渐明亮了起来。 声音响起,一曲《月下独酌醉意人》缓缓流动。 璟婳听着箫声,便知道是苏清了。像极了他那暖暖的性子,这箫声虽美却不冷。 璟婳就伴着箫声,坐着,等着…… 夜色无边,寒意一点点袭来,不知是茶的缘故,还是箫声的缘故,璟婳反倒觉得渐渐暖了起来。 一夜春光旖旎,嘉庆似乎重新找到了年轻时的感觉,热烈而又放荡不羁,怀里的卿卿更是自己的心头爱,一颦一笑都让嘉庆心动,不忍错过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刻。 竖日。 阳光洒了进来,纱帐随风而起,时而轻拂坠落,时而随风晃动。 等到嘉庆醒来的时候,已经几近巳时。 眼睛有些发涩,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 嘉庆使劲的摇摇头之后,撑着坐起。 这时,昨天的种种才慢慢浮现脑海中。 可这床上哪儿任何卿卿的影子。 “四宝!”嘉庆唤了一句。 见没有人回应,嘉庆又唤了一句:“四宝!” 顿了一会儿。 四宝慌不择路的连滚带爬了进来,请罪道:“四宝未能护好爷~~” 嘉庆便有些疑惑了,平时四宝可是经常服侍皇上了,莫说是喊他一句,就是有什么动静,四宝也是跑的最快的。 “这是怎么了?头真是疼死了。”嘉庆有些烦躁。 四宝看着嘉庆,心里有一丝怀疑。 “对了,卿卿呢?”嘉庆问道。 四宝赶紧回答:“卿卿姑娘说和您说过了,今天要回去府里收拾东西,便在卯时就走了。” 嘉庆反复思索,却怎么也想不到昨天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朕没有说过这话啊……” 四宝也有一事不明,便试探道:“爷,您是不是觉得头疼欲裂?” 嘉庆抬眼,“怎么了?” 嘉庆没有否认便是默认,这更让四宝坚定了想法,对嘉庆说道:“爷,不是奴才编排主子,早上卿卿姑娘走的时候,还递给了奴才一杯茶。可这茶还没喝完,奴才就觉得天旋地转。后面的事情奴才就不知道了。” 难道卿卿递给的药有问题? 这突然的离开让嘉庆有些错愕,便让四宝去寻。 待在凌月楼里,嘉庆总觉得昨日种种像极了梦境。那么不切真实~~ 手边好像还留有卿卿的温度和气味,让他心思缭乱。 许久之后,四宝折回,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一般锁着眉。 “人呢?”嘉庆问道。 四宝有些不明更多的是不解,回道:“爷,玉姑娘压根不在啊……” …… “这真是奇怪了,玉姑娘能去哪儿呢?”四宝质疑道。 嘉庆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赶紧去找!无论怎样,都要找到!”嘉庆下了令,无人敢拦。 四宝便和大内侍卫一起搜寻。 只是,扬州城多水,村落分布零散,想要寻一位女子并非易事。 四宝直到天黑也没找到玉卿卿。 跪在地上,四宝跪求责罚。 嘉庆深知这卿卿或许是不想让自己找到,她若是躲起来,只靠来自京城得四宝和大内侍卫又怎能轻易找到她呢。 正在想着,门被推开。 现在外面的伙计轻声道:“金爷,玉姑娘给您留了一封信,说是交给您。” 嘉庆赶紧说道:“快进来!” “你可见了卿卿姑娘?”嘉庆问他。 伙计疑惑道:“金爷难道不知玉姑娘走了吗?” “走?去哪儿?”听到这话,拆开信的手顿了一下。 “玉姑娘说您看了这信,自会明白。”伙计也是无奈,老板一早通知说,玉姑娘离开了凌月楼,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学艺的美人儿。 嘉庆展开信,上面写道: 金爷: 卿卿还是愿意如此称呼金爷,“皇上”距离卿卿太过遥远,不如金爷让卿卿心里自在。 你问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吗? 这话我没有答你,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愿意和金爷在一起。 可不是皇上。 宫里繁争太多,卿卿自知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去寻得皇上的垂怜。 金爷愿意承诺与卿卿三餐四季相伴已是卿卿一生的福气。 若是遗憾,便是怪这命运的捉弄,让我们相遇,却无份以后。 卿卿不愿让金爷为难,也不愿等到以后耗尽了我们之间的情意双双埋怨,不如带着最好的遇见,最好的回忆,彼此心里念着。 不用找我了,我想带着和金爷的回忆离开这个地方。 余生只盼金爷安…… 第三百四十七章 谁人把柄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京中催的紧急,嘉庆无奈,只得寻她做罢。 站在扬州城桥头,嘉庆由还记得来时的畅意。 只是,不曾想到,怎奈命运弄人,竟是个来时乐意,走时惋惜的境况。 与嘉庆的留恋不同,璟婳只觉眼睛酸涩,来时兰心陪她笑意盈盈,归去时只留了璟婳一人,而兰心的尸骨也只能留在此地了。 几人站在船头,只听到船夫说话:“你们来这扬州城是第一次吧?” 苏清应道:“船家如何看得出来?” 那船夫一笑,“猜的。不过,看你们这样子,想必也是不会再来二回了。” 苏清只佩服这船家的眼力见儿,未曾答言。 嘉庆在四宝的陪同中,进去了一层。 璟婳随后而去。 “皇上看起来不太好……”璟婳细细问道。 璟婳装作若无其事,看着嘉庆。 嘉庆回头看了下璟婳,顿道:“哦,没事。” 璟婳也就没再问了,一路两人各怀心思回到了京城。 紫禁城,皇宫。 乾清宫里,灯火通明。 “皇上,累了一天了,奴才伺候您早点儿歇着吧?”四宝心里多少比之前更为畏惧了,没有找到卿卿,嘉庆居然也没有再派人去找,似乎忘了这件事一般,再没过问。 嘉庆回道:“不必了,你出去吧,唤苏清和赛冲阿进宫。” 四宝不敢怠慢,应着:“是!” 景仁宫里,同样也是彻夜难眠。 兰心本是景仁宫的主事姑姑,这突然出了事,到底是让人心都疼了不少。 玲珑劝道:“娘娘,奴婢明日去内务府再挑几个可心的人过来伺候吧,看您这样,奴婢们都担心极了。” 璟婳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跟了自己的人不是惨死就是离别,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命里带煞。 “不用了……”璟婳说道。 不过,心思重的也不止嘉庆和璟婳。 那延禧宫里更多的是气,是恨…… “娘娘,景仁宫娘娘安然无恙的,看起来可没受一点儿影响。”斐然看起来颇为可惜。 惠苒护甲修长,轻轻刮了下朝臣送过来的玉石,放在阳光下轻轻一看,只觉晶莹剔透。 “没杀得了她那是她走运!只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大好机会,这样的机会可不多。”惠苒不似斐然那么激动,可话里话外也是难掩的惋惜。 放下玉石,惠苒提醒道:“那帮人打点好了吗?可不要出什么岔子!” 斐然自然上心,回道:“娘娘放心,王爷办事,那是一万个小心。” 惠苒便渐渐心安了,永璘如今可是庆郡王,地位尊崇,凭借权势自然能够有力的辅佐她。 “也是多亏了咱们王爷,才能处处给娘娘除去绊脚石,虽说没有直接解决了那位,可也是断了她的左膀右臂,如今只剩一个玲珑,还能翻出花儿来不成。”斐然语气不免得意。 “这话儿在这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要再说出口,以免招惹祸端。”这宫里哪儿都不安全,惠苒看着斐然说道。 “奴婢知道了。”斐然立即警觉回道。 这事情自从发生之日起,永璘就开始了所有筹备。 他着乔弩第一时间找到了小爷,此时就关在王府密牢。 层层官兵包围,一重又一重机关,处处都是阴暗潮冷的感觉。 “开门!”乔弩低声吩咐。 两位侍卫一边一个,“呼啦”一卡,牢门便被拉开了。 小爷哪有半点儿潇洒倜傥的样子,双手双脚都被石链锁着,肩胛骨处血肉模糊,直直的穿透了一条锁链,钉在了墙上。 乔弩厉声问道:“说!玉佩放在哪儿了?” 小爷多日被关,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可那凌厉眼神依旧能够让人看出是个嗜血者。 他沉沉抬起头,从披散得头发中邪魅一笑,“原来,王爷也会怕啊?哈哈哈~~” 乔弩被他几次三番嘲弄,如今耐心消散,双手一摆,侍卫便拉紧锁链。 只听小爷闷痛发抖,死活不远说出口。 双眼通红的小爷对乔弩抖着声音说道:“你不用白费功夫了,你一日不放我出去,那玉佩我便一日不会说下落。” 乔弩简直想一剑挑了他,可这玉佩不是别的,上面写的可是庆郡王府的字样,若是被皇上发现,那可只会是死路一条。 乔弩没有得到想说的话,只好泄愤,让侍卫尽情折磨小爷。 身后传着小爷痛苦煎熬的喊声,乔弩心如冷铁,在一道道门的阻挡下,渐渐归于平静。 回到书房。 乔弩便禀报说道:“王爷,那人还是不愿意说出下落。” “当时未曾注意到这厮竟留了这一手,若是真被皇上发现,可就难说明白了。”永璘锁着眉头。 乔弩点了点头,“是啊,此事确实棘手。” “事情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小爷这伙人都活不成。那小爷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刀尖上舔血的危险,不给自己留个后路,可就没了保障。怪就怪我们没有想到,着了他的道儿。”永璘死死捏着一个杯子,只听“砰”的一声,茶杯应声而碎。 乔弩即刻跪下,请罪道:“请王爷责罚!” 永璘长舒一口气,“起来吧,继续跟着!” “是!”乔弩为此更是忠心了。 牢房的小小窗户透过来一缕阳光,照在小爷身上。 他只有此时才能真真切切感到自己还活着。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不过,小爷一直相信着自己能活下去。 乾清宫里,苏清和赛冲阿都在。 嘉庆把他们叫了进来,关上门。 苏清十分纳闷,赛冲阿更是不明所以。 许久,嘉庆才缓缓开口。 “仪亲王怎么样?”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让两个人心头都有些打鼓。 赛冲阿据实道:“皇上即位后,便任命了仪亲王总理吏部,清除和珅党羽。这些年,也下了不少心力,还算稳定。” 赛冲阿这明显的老好人,谁都不愿得罪,苏清便没那么好说话了,道:“仪亲王虽也能治吏,可手段或许狠戾,尤其是京城对此评其人品为:沉湎酒色,又有脚病。” 嘉庆看了看两人,来了一句:“你们觉得他会不会谋反?” 第三百四十八章 回来就好 赛冲阿和苏清当即伏地,叩首着惶恐道:“臣,臣——惶恐……” 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清和赛冲阿,嘉庆瞥了一下,复又坐好,低沉道:“起来吧。” 赛冲阿冷汗直冒,不停地用衣襟擦汗。 苏清倒是斗着胆子,问道:“皇上,您可是发现了什么才有如此怀疑?” 嘉庆摸了下扳指,回道:“这玉佩是方恒在追击穷寇的时候发现的。” 说着,嘉庆把玉佩递了过来。 苏清和赛冲阿直直的盯着玉佩,只见玉佩上面写了一个“仪”,这玉佩明显是亲王府的样制。 赛冲阿在朝堂上了解的偏多一些,可若是说仪亲王有造反之心还是挺让人捉摸不透的,自然,他肯定不能斩钉截铁的断言。现如今的朝局,可不同于往日,任何一件事都能掀起巨大的波澜。 苏清孑然一身,不与任何政客亲近,也是因为这样,或许也是更敢说的原因。 “皇上,方大人可抓到小爷了?”苏清道。 嘉庆摇了摇头。 赛冲阿猜测道:“皇上,既然是在追击匪寇的时候发现的这玉佩,那么,照着这条线去调查,必然会发现蛛丝马迹。” 嘉庆自然是同意这种说法的,“这话说的是没错,不过,仪亲王毕竟是朕的手足,若是被人知晓朕怀疑其有异心,说不准这没事也就变成有事了。” 赛冲阿一时有些语塞。 苏清又揣摩了几下玉佩,说道:“皇上,此玉佩是亲王府符合的制式不错,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断定就是仪亲王府出来的东西。既然有所怀疑,不如就让赛大人暗中调查。赛大人平日里和朝臣们沟通较多,如果问些事情,自然是容易的多,不会被怀疑。” 嘉庆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倒也不错。” 赛冲阿思踱几下,请愿道:“微臣愿意领旨!” 嘉庆自然是高兴的,便直接口头喻旨:“赛冲阿,此事关系重大,务必要亲力亲为,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赛冲阿沉沉而跪:“臣——遵旨!” 随后,便下去了。 “苏清,你可还有别的看法?”看到苏清意味深深的看着玉佩,嘉庆复问道。 苏清心里自然有疑问,不过,眼下还不是时机。 “臣只是觉得有些不解。” “不解?不解什么?”嘉庆对这个措辞有了兴趣。 苏清不疾不徐道:“皇上,恕臣直言,若是仪亲王真的想谋反,那目标应该是皇上,可全程都是娘娘,还声称就是有人想要娘娘性命,这可不就是令人意外吗?” 经苏清这么一说,嘉庆倒也真觉得说不过去,于是,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原因?” 苏清总归不能把话说的太有指向性,“臣觉得要死命去解决一个人,无外乎两个点,不是深仇大恨,就是夺人所爱。皇贵妃娘娘向来温和谨勉,这深仇大恨是说不通的……” 面对苏清递过来的眼神,嘉庆接道:“那就是夺人所爱~~” 这夺人所爱,又是后宫,苏清想表达的意思不用再明说,嘉庆就猜到了。 “或者是宫里与仪亲王勾结?”嘉庆猜测道。 苏清赶紧托辞,“臣万万不敢如此揣摩。” 嘉庆一瞬想起了太上皇在世时对他说的,最难得不是国事,而是这个温柔总待天恩赐,心扉难辨真与假的后宫…… 越是如此想,嘉庆越觉得头顶发凉,或许,他以前的精力真的是太少关注与后宫了,总是想着处理政务,做个贤良的明君,可如今看这后院怕是要起火了。 顿了许久。 苏清看着陷入沉思得嘉庆也知道他们的这一番长谈必会引起一场轰动。 “苏清!”忽然,嘉庆提声道。 “皇上!臣在!”苏清俯身颔首应道。 “后宫是皇家之地,也是关乎于大清国运的基本。朕无论咋样不能允许有任何问题,赛冲阿去调查仪亲王,你就留在侍卫营,要尽快查出来到底是谁在与朝堂勾结!”嘉庆眼神灰冷,让人只觉寒意沁身。 “臣遵旨!”苏清回道。 第二日,皇上口谕,为求大清国运昌隆,特遣派苏清带着钦天监于宫中做监测。 景仁宫里。 璟婳休息两日,精神越发懒散,派人打听方恒处理的进展,每次都是跟进中,让璟婳也是心中有气而无处宣泄。 这日,碍于头一日失眠,到了辰时,璟婳还未梳洗。 玲珑叩了叩门,声音略微有些急,“娘娘,娘娘~~” 璟婳老早就醒了,只是,身子总觉虚乏,不想起来,懒懒道:“怎么了?” 玲珑的声音掩饰不住得欣喜,隔了门璟婳都能感受到,“娘娘,有人来了。” “有人?谁啊?”璟婳懒懒起身,坐了起来。 “进来吧。”璟婳声音响起。 玲珑推门而入,眼里的喜色把持不住了。 “到底是谁让你这么高兴?”璟婳也被玲珑感染的有些好奇了。 玲珑神秘看着璟婳,激动道:“娘娘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说完,玲珑扭头看向了门口。 只见身影跃进,一只杏色勾勒水仙花图案的绣花鞋踏了进来。 抬头一看。 天呐! “娘娘~~” 璟婳双眼微微泛酸,瞬间泪水而落:“香罗?” 竟是香罗回来了! 和她一起长大,一起说一起笑的香罗! “你怎么回来了?”璟婳顾不得别的,赶紧去扶起跪在地上的香罗。 香罗日日念着璟婳,此时心里的激动不比璟婳减弱半分,开心又欣慰说道:“是,是奴婢,奴婢回来了,这次,奴婢再也不走了!” 尽管心里预演了无数次,可真的两眼相看的时候,香罗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了,满心都是璟婳了。 璟婳吃惊道:“再也不走了?” 香罗点头道:“嗯!皇上前些日子派人去找了奴婢,说是兰心出了事,娘娘身边又没有可心的人,怕娘娘难受,便下旨让奴婢回来了。” 璟婳听的心里又酸又暖,皇上竟一点都没给她透露消息。 只是,璟婳也有些担心:“那你的腿?” 当年,因为跪的久,寒气侵体,一到阴天雨天,香罗就有腿疼的问题。 香罗一笑,“这还是要归功于疏桐呢。” “疏桐?”璟婳更是一头雾水了。 香罗赶紧解释道:“疏桐和汪太医出了京城之后就去了碧云庵。汪太医医术不得不夸,钻研了许久,特意给奴婢做了一副药方,才渐渐好了。” 心里最信任的几个人都能相互扶持,璟婳再高兴不过了,喉间数度哽咽。 香罗也是一片忠心,叩了一个头,说道:“娘娘,以前是香罗年轻气盛不懂事,让娘娘受了苦,这些年,奴婢不断的磨练心性,也收敛了脾性,不会给娘娘惹麻烦的~~” 听着香罗的话,璟婳真不知道以前是给了香罗多大的压力,“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以后,再也不走了~~” 门外,响起一句:“朕看啊,你们主仆这就是姐妹情深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往后独美 “参见皇上。”璟婳眼角还挂着泪。 看着泪眼婆娑的璟婳,嘉庆不免有些动容,语气缓缓,“好点了吗?” 璟婳的泪变更凶了。 “好了,没事了。朕看你自从兰心出事之后就没有笑过,真是生怕你难受,便让敬叙去了碧云庵。香罗与你自小一起长大,如今也稳妥些,自然比别人好一些。”嘉庆揽着她,轻声说道。 璟婳“嗯”了一下,“多谢皇上。” “你开心就好。”嘉庆似乎心中有事,并不是那么的想要说话。 璟婳向来知道皇上以政务为重,便没怎么要求他什么。 嘉庆也确实没留在景仁宫,出了景仁宫就去了淳贵人的翠珠轩。 “娘娘,您和皇上看起来还是那么琴瑟和鸣。”香罗有些热泪盈眶。 璟婳眼里的崇拜与温情倒是渐渐冷却,回应香罗道:“琴瑟和鸣?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香罗疑惑。 璟婳这才揭开那层伤疤,说道:“皇上待我,与这后宫里的女人没什么两样。今日这出你侬我侬的戏码如若本宫不配合,皇上可该多么寂寞……” 此番话一出,更是让香罗惊心了,“娘娘,您——” 她的欲言又止,璟婳统统看在眼里,颇为无奈道:“你出了宫那么长时间,有些事自然不明白也理解不了了,可是,本宫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皇上已经不是那个一心只想与我心心相印的金公子了。” 香罗心底真是一汪冰泉,娘娘这是经理多少变故才会如此的心灰意冷。 “娘娘,您需要奴婢怎么做?”香罗眼中悲情的看着璟婳。 璟婳反而安慰起她来,不禁浅笑:“傻丫头,没事的,本宫还没怎样呢。” 香罗也觉得自己确实还把璟婳当成当年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了,便笑中含泪道:“是是,是奴婢多愁善感了。现在的娘娘看起来更能经得起风雨了。” “风雨?不!还不行,本宫若想立于不败之地,那可不仅仅只靠自己。”璟婳缓缓站了起来,窗外忽然有些阴云密布,连同天空都阴暗的让人窒息。 香罗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不怒自威、渐丰羽翼的人…… “那皇上?”香罗曾经那么相信这是一对神仙眷侣。 璟婳流露出来的失落神伤像极了当年皇后的眼神,只是,她眼里似乎比皇后眼中更多了几分坚毅。 “皇上,他从来不单独属于本宫。以前种种,或许是本宫太过于天真,又或这心思啊,多了别的女人。本宫,只是他的一个女人,仅此而已。往后,不深究、不执念、不心软……”璟婳说完,便转了身。 香罗似乎隐隐看到窗外的阴云一点点开始消散,映的璟婳身影又美又亮…… 嘉庆出了景仁宫之后,在淳沅这里有了不一样的发现。 以前,总觉得淳贵人是太上皇所荐,有些避讳。不过,自进宫这么长时间以来,嘉庆甚少听到有谁去说淳贵人的不是,显然,她是个十分聪明的丫头,知道什么是韬光养晦。 “嫔妾参见皇上。”淳贵人对于皇上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意外,举手投足都是自然。 嘉庆看了看她,问道:“淳沅平日里喜欢什么?” “回皇上,嫔妾多练字,可静心亦可养性。”淳贵人回道。 嘉庆更为欣赏了,对淳沅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你们同一时间进宫的四个人,也只有你安然若素,对于烦扰的后宫,这就是最金贵的。”不知是不是看到淳沅想到了疏影、蓁蓁和玉容,嘉庆略略感叹。 “嫔妾只知道要好好服侍皇上,至于别的,嫔妾没有心思,也不关心。”淳沅看着嘉庆,温婉说道。 这一句,便是嘉庆最想听到的。 一夜风声未歇,各种酸甜只得自己感知。 不过,如璟婳预料那样,没出一天,翠竹轩便受到了大量的赏赐,一时,风头无两。 御花园悠悠而走的若初和璟婳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之色。 “哎呀,我说娘娘,您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啊?”莹嫔颇有些生气之色,对于这两位“大神”的反应也是十分的不解。 若初看着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莹嫔,说道:“莹嫔娘娘,咱们在这气的跳脚又有什么用,您又不是不清楚这位爷的性子,现在,那是随性的很。” 莹嫔听她说话,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嘟着嘴道:“嘁!我就说这个淳沅不是什么安分的人。这可倒好,让她捡了个漏儿。” “这宫里的宠幸哪有那么多漏可捡,你不注意的地方不知下了多少功夫。她既然能上来,就证明确实有一定的手段。以后多多注意便是了。”璟婳喝了杯茶,这说的是女人之间的争斗,看她那样子,却跟听故事似的。 莹嫔酸酸说道:“娘娘自然不用担心什么,皇上为了您都单独去南巡,可见对您的重视——”话未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妥,赶紧正色歉意:“对——对不起,娘娘……” 璟婳顿了一下的手,放到桌上。 静色说道:“这有什么歉意的,你说的也没错。兰心染了重病途中离世是让人难受,可本宫相信兰心去了一个没有是非没有纷争的地方。” 若初握了握璟婳的手,劝慰道:“姐姐,兰心会幸福的。” 是啊,远离了后宫便是幸福吧…… “若初,延禧宫最近什么情况?”璟婳问道。 提起延禧宫,若初还真就奇了怪了,“姐姐,你一提,妹妹还真就想起来了。这段时间,宫里真是出奇的平静,諴妃娘娘连宫门都很少出呢。” “对对对,春贵人说的正是呢,这諴妃娘娘那是最喜欢看笑话了,说话绵里藏针不见血,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反倒一次也没出来过呢。”莹嫔也好奇道。 这可让璟婳有些怀疑起来,这确实不是諴妃的做事风格。 “会不会又在作什么妖?”莹嫔来了一句。 “说话可是要注意,虽然这边人少,但是人多嘴杂,若是治你个大不敬知罪,那也是说得过去的。”璟婳有点想笑,却绷住对莹嫔使了眼色。 莹嫔斜眼一瞟,“可不就是嘛……” 说归说,笑归笑。 璟婳不能让兰心枉死,若是谁下了狠手,那她也别想好过! 晚间,宫角灯刚刚点上,香罗便进来通报,“娘娘,苏大人来了。” 第三百五十章 王的女人 若是说人心莫测,那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单纯善解都被无声隐没罢了。 “苏清参见娘娘。” 璟婳难得的松快,“苏大人请起。” 香罗识趣的吩咐玲珑道:“玲珑,你去泡壶茶。” 玲珑应声道:“是,姑姑。” 这会子,璟婳才开了口。 “苏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 苏清会意,“娘娘果然猜的没错,这宫里宫外早就暗结联络了。” 璟婳直视着苏清,一字一句道:“宫里的那位可是延禧宫?” 苏清沉了沉心,点头。 璟婳虽然愤懑,可到底还是要屏住这口恶气。 苏清自是知道娘娘心疼兰心,怕她一时冲动,劝慰道:“娘娘,此事若想达到目的,还需从长计议,不可擅自妄动。” 璟婳听完,舒了一口气,“放心,苏大人,自兰心去世,皇上只顾留恋凌月楼的时候,本宫就清醒了。那些自欺欺人只能害人害己!” 苏清这才放下心来。 “宫外呢?”璟婳镇着性子问道。 苏清抬眼看了下璟婳,复杂百味,“宫外——,皇上怀疑是仪亲王。” …… 璟婳还怕自己听错了,复又低声问道:“谁?” “仪亲王?八爷?”璟婳倒是真没想到。 “这也只是皇上的猜测,不过,或许另有隐情。”苏清道。 “除了延禧宫,你可是查到什么了?”璟婳知道苏清不会空穴来风。 苏清严谨回道:“臣没有证据,不敢胡乱猜测。” 罢了,苏清既然不说,那便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她相信苏清。 “那延禧宫的事情皇上知道了吗?”璟婳比较关心此事。 苏清摇了摇头,“正因为如此,皇上才派臣以祈福名义在宫里。” “你是如何知道是諴妃的?” 苏清看了看香罗。 颇为顾及。 “香罗以前是本宫在母家的贴身丫鬟,不用防备。”璟婳稳了稳苏清的心思。 苏清便开始说道:“諴妃娘娘的确最近没什么动静。不过,不代表延禧宫里没动静。” “你仔细说来。”璟婳提起心来。 苏清道:“臣在扬州的时候就派了多人在京城里打听,当时只知道有扬州人士经常进出京城,还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臣就遣了一批人乔装扬州人士,四处组局设宴。而后,在一次酒后闲聊中,听到了小爷的名号。” 小爷?那可是璟婳至死都不会忘记的名字。 “他在哪儿?”璟婳说话间隐不住的颤抖。 苏清赶紧回道:“娘娘别急,小爷还没有消息。不过,这正是这时候,臣才知道这小爷名为杨恪勇,是蛮风寨的当家人。跟着杨恪勇的麻七曾放言他们是为宫里办事,还在一次醉酒中展示了您的画像。” “有这等事?能见到本宫还能描述出来的可见与本宫相见多次。”这样听来,此事可是蓄谋已久的。 “所以,臣怀疑是宫里人放出的您的画像。当然,那画像自然不可能自宫廷画师之手,而后,臣就遍布京城暗访画像。功夫不负有心人,臣最终在城西的一家画馆里找到了为您画像的师傅。据店家回忆,是一个姑娘来画的。姑娘话少,又十分紧张,在姑娘出门的时候,连随行的东西都落在了店里,还是店家发现了之后,又喊住了她,才拿走了东西。” “落了什么东西?”璟婳问道。 苏清道:“红木食盒。这食盒本身并没有多稀奇,巧就巧在宫里食盒多,基本会在食盒上做标记。店家无意间看到“斐然”二字。” “斐然?” 这下璟婳一下就明白了,“諴妃还真是下足了功夫。” “百密终有一疏,若不是斐然做事心虚,还不能发现是她。”苏清叹道。 许久没有说话的香罗后怕道:“娘娘从未要置谁与死地,諴妃未免为了这后位,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些。” 是啊,諴妃做的绝。 璟婳看向苏清,“苏清,本宫不逼你今天说出口谁在帮助諴妃。不过,一旦证据落实,你必要如实禀报,明白吗?” 苏清看着璟婳那原本清亮亮的眸子里此刻尽染寒意,不由得心间悲凉,“臣——遵旨!” 璟婳听的眉头紧蹙,“还有杨恪勇,你且上心寻着,就算掘地三尺,本宫都要把他找出来为兰心报仇。” 苏清浑身一凛。 “是!娘娘。臣告退!” 璟婳点了点头。 说完这些,璟婳已然有些头疼,便让香罗揉了揉。 “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香罗说道。 “说。” 香罗警惕道:“娘娘,这个苏大人是不是可信的人?” “什么意思?”璟婳没明白。 “这明言宫里宫外勾结可是大罪,若是真的,那还罢了,若是有一丝变动,这说不清的就是您了。” 璟婳没想到香罗如今这么沉稳,心里有些欣慰。 莞尔一笑,对香罗说道:“放心吧,苏大人救过本宫的命,他是个可信赖的人,若是真的想加害本宫,早就有动手的机会了。” 香罗听到娘娘这样说,心里才稍稍放下来,“嗯,那就好。” “香罗。”璟婳唤她。 “娘娘,奴婢在呢。” “这次感觉你变了好多。”璟婳推心置腹说道。 香罗粲然一叹,“香罗若是还那么莽撞,自己都不会同意回来宫里的。这里啊,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把娘娘一个人留这,香罗每日都在后悔。所以,奴婢告诉自己,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更沉稳一下,能帮助娘娘而不是拖娘娘的后腿。” 璟婳的心就这么被暖了一下,真好,她还有这些愿意为她出生入死的忠心之仆。 “对了,香罗,过两日你把璟儿接进宫来,许久没见那个小丫头了,还真是想她了。”璟婳现在越发念旧了。 “三小姐虚岁也十二了,已经出落个大姑娘了,不过,性子倒和娘娘不一样。”香罗满眼笑意。 璟婳叹道:“是啊,不提都没注意,璟儿都十二了。不过,本宫也老了~~” 香罗可不许她这么说,“娘娘,您可不老,您永远都是钮祜禄家的大小姐。” 璟婳只笑未语。 这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而逝。当年她遇到皇上的时候,还是一个青葱少女,想来那个时候是最美好的了。 而一旦进了宫,琐碎繁杂的事情已经把两个人当年最美好的情愫劝都消散了。 或许,这就是做皇上的女人要面对的现实吧……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小爷生死 庆郡王府。 “王爷,杨恪勇还是没说玉佩到底在哪?”乔弩回道。 永璘“啪”的一下拍桌而起。 “不知好歹的东西!” 说完,便在乔弩的陪同下到了大牢。 阴暗地牢里,杨恪勇蜷缩在一个角落。 “王爷,大夫说这人若是再穿透肩胛骨,性命就难保了。”乔弩低声对永璘说道。 “呼——啦”石门沉沉拉开。 永璘知道这样的人不能硬逼,于是,走至杨恪勇前面。想要和他做个交换。 随从见状,赶紧递上一张凳子。 坐下之后,永璘就这么看着他,“小爷,许久不久”。 乍起。 小爷猛地抬起头,看到确实是永璘之后,蔑视的吐了他一口,“呸!老爷还以为是谁呢。” 离得那么近,永璘正巧被他吐了一脸唾液。 乔弩一个飞身就要教训他,被永璘拦下了。 “王爷!”乔弩满腔都是怒火。 永璘又岂是那么好受这等侮辱的人,一字一字的看着小爷说道,“想死那可就太容易了!不过,本王可不会让你如此痛快,既然不想让本王好过,那这扬州城就再无蛮风寨!乔弩!” “微臣在!”乔弩知道王爷这是真动气了。 永璘拿着帕子拭了拭脸上的吐沫,然后厌弃一扔:“吩咐下去,三日之内,本宫要蛮风寨再无活着的一人!” 小爷狠辣的直视着永璘,吼道:“有种你一刀解决了我!不然,用不了三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永璘压根儿不想听他在说什么话。 “王爷,他这怎么办?”乔弩问道,眼里充血的红血丝几乎要蹦出火星。 “杀!”永璘对其全然没有耐性。 “那玉佩?”乔弩就为了这个目的。 永璘比谁都明白:“给本王他是死,不给本王也是死。这个道理他小爷比谁都清楚。或许这玉佩也只是他活命的一种托辞罢了……” 乔弩知道王爷的脾气,一旦认定的事情再也更改不了,“臣一早便处置了他,到时候,悄无声息的,谁也不知道。” 永璘啐了一口,使劲擦了把脸,“晦气!” 走远之后,乔弩便如同卸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对手下说道:“传令下去,把杨恪勇身边的人都重新查一下,若是实在撬不出一句话的,直接——处理!” “是!”随从侍卫说道。 夜间,已过亥时,刚到子时。 庆郡王府夜夜笙歌,这会刚刚安静下来。 地牢里,面对那扇不到两尺的窗户,房间里显得阴暗逼仄。 “噹~~噹~~噹~~” 三更天了。 地牢里的守卫也困乏了。 反正这杨恪勇也没什么用了,只剩天亮之后一刀结果了性命,众人不免平和了起来。 “孙哥,困了就睡会儿吧,你也守了一个月了,只剩明天了,咱在这看着就行,量他也翻不出花儿来了。”年轻的守卫明显想讨好孙守卫。 孙守卫打着哈欠的脸,懒散倚老说道:“还是你小子有眼色,昨儿赌的时间确实有点儿长,这会要熬不住了。” 年轻守卫一拍胸脯,“放心吧,哥。” 待孙守卫撤了之后,这里的三人可就是年轻守卫资格最老了,便从怀里掏出来一包花生,撂着嗓子说道:“哥几个儿,来两盅?” 说着,张罗着另外两人和他一起喝点酒。 “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此起彼伏,三人越玩越嗨。 小爷杨恪勇瞥见窗口的黑影之后,便默默的抬手轻掩口鼻。 忽然,只见由窗户飘进来缕缕白烟…… 三人喝酒喝的也有点儿醉态。 “超哥,这——怎么——晕晕的?”一人大着舌头,眼神涣散问道。 组局的超哥晃晃悠悠扭过来头,指着烟说道:“从这里出来了,这是——烟~~” 话还没落音,三人齐齐歪在了桌子上。 窗户边传来声音:“小爷,您听到了吗?” 小爷杨恪勇忍着疼痛,说道:“听到了。” 然后,就看见这狭小的窗户伸进来一只手一点点在撬铁栏。 小爷走到窗户下,不停的回头望着牢门,急促催他:“梅叔,你快点儿。” “小爷,别急,梅叔这就救你出来了。” 终于,铁栏被撬起,这窗口越发显得吸引人。 由于小爷肩胛骨有伤,使不上劲,救他的人特意扔了一条绳。 小爷慌忙系在腰间,说道:“梅叔!开始拉吧!” 绳子离地,小爷慢慢用脚稳固着方向。 到了窗口的时候,只听到梅叔说道:“小爷,这窗口太小,您得缩着身子,梅叔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没有碰着伤口便罢,这用尽力气要缩身子的时候,小爷疼的脸色惨白,“嘶~~” “小爷,忍住,马上就好了。”梅叔头上已经是一层密汗。 小爷知道若是这次出不来,那么就再没有机会了,便颤着声音说道:“梅叔,别管我,快点拉!” 梅叔听到小爷发话,只能心狠发力,“小爷,忍住!” 慢慢进入窗口,肩胛骨两处开始破裂出血,每一处使劲都滋滋出血,沁的衣襟全都是血。 “快点——啊~~”小爷咬着牙疼着说。 梅叔看的心疼不已,可还是不能停手,“啊——” 终于,疼到快觉得自己昏过去的小爷终于带着血污破皮露肉的肩膀出了洞口。 这时,小爷才发现这地牢未免太隐蔽了。 这小小的洞口靠近湖边,远处都是多年不住人的杂院。 梅叔看着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小爷,心酸说道:“小爷,是老奴来晚了!” 说起梅叔,小爷也挺感慨,“梅叔,别这么说。蛮风寨的创建也有您的功劳,若不是当年您为我挡了一刀,我要被仇家砍死了。” 梅叔摇头,看向小爷脸上的伤疤,“是老奴没本事,到了还是没挡住最后一刀。” “不碍事,这次要不是梅叔在府里打更多年,恪勇这次真是凶多吉少了。”小爷说道。 似乎听到了动静,梅叔赶紧说道:“小爷别说话了,此地不宜久留,先走吧!” 小爷“嗯”的一下,便在梅叔搀扶下站起身来。 牢里,孙守卫本来想参与一把猜拳,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发现屋里躺了一片。 “TM的,这谁弄的?”瞪着眼睛,瞬间清醒的孙守卫赶紧喊道:“来人!快来人!犯人跑了!” 一时间,便有人去敲庆郡王的门。 “王爷!王爷!” 永璘刚刚睡着,这会子被急促的敲门声震醒,十分的不快,没好气道:“什么事?” 只听乔弩抖着胆子说道:“王爷,杨恪勇跑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围追堵截 霎时,庆郡王府火把簇簇,分几个方向迅速包围周边地区。 “王爷,没见杨恪勇。”乔弩首先找了王府周边,没有发现杨恪勇的踪影,便禀报永璘。 永璘眼神阴厉,字字珠玑:“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紧急,就地格杀!” “微臣——遵旨!”乔弩双手抱拳行礼应道。 而后,对后面的人说道:“你们沿着那条路搜,其他的人,跟我来!” 庆郡王府的夜行队伍显得那么神秘而急切。 始终在门口蹲守的男子一看顿时觉得这里面铁定有事,便汇报大人了。 “蒙爷,庆郡王府似乎出了事,三更天刚过没多久,乔弩便带人往王府周边查去了。”男子对蒙铎说道。 蒙铎心里一直不明白苏先生为何让他守着王府,此时,方才明白,“你们好生跟着,派人把消息带到宫里,说不定今天能钓到一条大鱼。” “是!”男子说完便转身回去了。 蒙铎在夜色里眼神发亮,朝着乔弩去的地方奔去。 不久。 在宫里角门那儿的苏清便收到了消息。 他连夜出宫,直接去了老地方——若愚馆,等待蒙铎。 一个时辰渐渐过去。 “苏先生,蒙爷回来了。”苏清饮着一杯茶,侍卫来报。 苏清放下茶杯,方开口,“进来吧。” 蒙铎气息未稳,明显一直在赶路,“苏先生。” “怎样了?”苏清看他。 蒙铎便即刻回道:“苏先生猜的果然没错,这几天先生一直在让蒙铎守着庆郡王府,平日里真是一如既往,没什么不对劲的。可今天确实有些情况,大概一个时辰之前,守着王府的人员过来禀报说是看着乔弩带着两对人马出去了,看样子很是着急。属下没敢拿主意,这才让人通知了苏先生。” 苏清点了点头,“乔弩是庆王爷身边最近的守卫,他带着人马出王府显然是有事的。现在到哪儿了,知道吗?” 蒙铎回道:“现在一路往南去了。” “往南?”苏清挺意外的。 “跟着,或许能有所发现。”苏清说着便抬脚开始走。 “是!”蒙铎应声。 这若愚馆乃是苏清所见,起初是为了配合宁武泰收集和珅一党资料的地方,全是投奔苏清而来的有志之士。后来,和珅覆灭,皇上广开言路,纳人入朝,若愚馆里的人便被苏清指引,大部分去了地方发挥才智,少数人留在了若愚馆,明为文人墨客常聚一起抒怀畅意之地,实为苏清办事。 不消几分钟,这苏清便追上了永璘和乔弩。 明显的,他们在寻人,走走停停。 苏清带人远远而观,悄悄打听着刚刚询问的人。 一会儿,蒙铎回来。 “苏先生,已经查明,他们在找杨恪勇!”蒙铎激动说道。 “杨恪勇?太好了!我就说这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原来找这么久找不到,是被庆郡王捷足先登了。”苏清也舒了一口气。 不过,仍不敢掉以轻心,蒙铎说道,“苏先生,这庆郡王带人出来如此惶急寻他,可见这杨恪勇是逃了王府。” 苏清点头,思考一会儿,回他:“庆郡王定是在盘查他们有没有去扬州。” 蒙铎说道:“苏先生说的不错,最近的船家几乎快问了一遍,看这样子,应该是还没找到。” “蒙铎,你这样,你乔装一下去问船家今日可有去徽州胭脂山的人,要快!”苏清指引道。 “苏先生,这去扬州能理解,去徽州胭脂山是个什么依据?”蒙铎颇为不解。 苏清也不急躁,便对他说道:“这蛮风寨发于扬州附近不假,只是,杨恪勇可不傻,蛮风寨几乎被铲平,寨里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早就没什么用了。不过,极少人还记得蛮风寨的起源是在胭脂山。” 蒙铎这才明白过来,“属下这就去查看。” 事情有了针对性,自然进展十分的快。 一柱香的时间,蒙铎便带人回来了,“苏先生,打听到了。一个时辰之前确实有人要去胭脂山,不过,欲上船的时候突然离开了。据船家描述,问路的人是个老者,不像是杨恪勇。” 听完蒙铎说的话,苏清倒是有些疑惑,他说的地方确实令人想不通,明明要去胭脂山,为何还临时变卦? 这边还没想通,便听到一侍从禀报:“蒙大人,苏先生,庆郡王府的人折回去了。” 蒙铎一震,“什么?” 侍从确定的回了一句:“蒙大人,他们回府了。” “回府?怎么会轻易回府?”蒙铎踱来踱去,试图想明白。 苏清沉思片刻,猜测到:“冒着生命危险都要回去的理由只有一个……” 蒙铎望着苏清。 苏清字字清晰回道:“或许是为了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与其猜测,不如直接跟随。 苏清和蒙铎一起趁着夜色,悄然随在永璘后面。 而这些人的核心都是“小爷”杨恪勇。 梅叔带着杨恪勇此时还在躲避。 这黯然的夜色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所有心思不定的人。 “梅叔,我们到哪了?”杨恪勇肩胛骨有些发炎,疼的有些抬不起来。 梅叔看着虚弱的杨恪勇,心里比谁都难受。 “小爷,前面就是紫禁城了。”梅叔赶着马车,不时回头望一望小爷。 只见杨恪勇嘴角扯了一丝惨白的笑,“我快要不行了,梅叔你带着兄弟们都回胭脂山,最近几年不要来京城了……” 梅叔听完,真是心如刀绞,“小爷,您说什么呢?老奴都老了,也该下去见见大当家的请罪了,这蛮风寨还得靠小爷您了。” 杨恪勇摇了摇头,顿了一下才说道:“梅叔,这受了大刑还能挺过来的人太少了,我知道我真的不行了。蛮风寨里,现在数您的威望最高,或许您回去,还能保着蛮风寨不销声匿迹。” “可——小爷?”梅叔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这会子怎么能看到他自我放弃呢。 杨恪勇使劲睁了睁眼,抬头望他,“答应我!” 梅叔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马蹄踏踏的声音。 回头一看!坏了!是乔弩! 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小爷心里有一种当时追迫璟婳的感觉。 “抓住他们!”听到乔弩声音一喝,杨恪勇用尽最后的力气腾的一下站起,“今日!就让这里成为你的忌日归期!” 第三百五十三章 玉石俱焚 “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乔弩可没什么耐性,提剑就劈了过去。 梅叔虽年岁大了,可身手还在,一个飞身移位便挡在了杨恪勇面前,浑哑着嗓子道:“乔爷手下留情!” 乔弩原本一时间没瞧出来梅叔,直到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哦,我说怎么押在地牢里的杨恪勇能逃离,原来是有内应啊!当初和府清人就不该心软留下你,如今也是后患!” 此时已到如此地步,再说什么都是徒然,梅叔还是求道:“乔爷,求您放了小爷吧,他如今这样子,威胁不了王爷的。” 乔弩嗤道:“放了他?莫说他这样子,就是成了哑巴,也不可能放他一马。梅叔,你若是迷途知返,杀了他还能有一条生路,若是执迷不悟,那么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这便知晓了最后的结果,梅叔也不再回复,攥紧了手中的剑。 乔弩骄意,只派了手下一人前去解决梅叔,颇有一种看热闹的意思。 苏清和蒙铎一行人刚到,便看到伤给累累如同困兽一般的杨恪勇。 “先生,是杨恪勇!”蒙铎指着杨恪勇说道。 苏清看到他的时候,往日种种,不由冲上心头,忍住心头那火急手刃他的怒意:“务必要抓住他!我定要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蒙铎应道,同时,开始组织人员分散包围杨恪勇。 正在打斗中的两人局势变换的颇为精彩。 原本以为没什么胜算的梅叔,一个挑剑直接刺死了那人。 乔弩一瞧情况,便没了看热闹的心思,手一抬,便出现了数人齐齐拉开了弓箭,只等一声令下! 杨恪勇本就没了可以继续走下去的机会,此时狂笑不止:“哈哈哈……庆郡王这还真是下了严命啊!” 乔弩手里的剑微微一偏,寒光乍现:“杨恪勇,事到如今,老实交代玉佩到底在哪儿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 “全尸?你未免也太小瞧我杨恪勇了,即是蛮风寨,不管是人是鬼,有几个会怕草革裹尸,身首异处?不留全尸,我倒是不怕,不知你是不是会怕?”杨恪勇早已猜到早晚会有这一步,本来还指望有一线生机,如今看来只有玉石俱焚了。 说完,“唰”的一声扯开了衣襟。 乔弩一惊,瞳孔震的瞬时放大了,“炸药?” 杨恪勇忍着剧痛,慢慢牵出炸药引信,“怎么样?乔弩,这是不是一个顶好的安排?” “小爷?您怎么这么糊涂啊?”梅叔看到了炸药之后,震惊的表情看着他道。 杨恪勇看着梅叔说道:“梅叔,记着我给你说过的话,一定不要忘!” 说着,杨恪勇便走向乔弩。 一看此情形,乔弩当机立断和众人一起往外跑,“快跑!” 杨恪勇如疯魔了一般,红着眼睛笑说:“我小爷一辈子杀人无数,手浸鲜血,如今还能有你们陪葬!快哉!这英雄到底是躲不过美人关啊,庆郡王又岂能独善其身?小爷我在黄泉下等着你!” 引信燃尽,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顿时,火舌旋旋而上,裹起了一片哀嚎。 乔弩在随从的掩护下,未有性命之忧,只是,耳鸣不已,久久不能平复。 等到乔弩站起之后,只看到一片血肉模糊,伤残遍地。 忽然,乔弩想起,大喊:“还有梅叔,不要让他跑了!来人啊~~” 只是,这样的情形下,谁又能紧跟而上。 直到王府派的人寻到了天亮,也丝毫没有发现有任何梅叔的踪迹。 若愚馆。 苏清还没有从杨恪勇爆炸的惊心动魄里缓冲过来。 “先生,人已经安顿好了。”蒙铎说道。 “嗯。”提了杯子,直到喝完一杯茶,苏清才镇下心来。 “你随我过去。”苏清对蒙铎说道。 “是。” 到了房间,苏清便看见如惊弓之鸟的梅叔,防备的腾的站起,“你们是什么人?” 苏清看了看梅叔,“梅叔,对吗?乾隆四十五年入和府打更一直到现在,无子无家。哦,对了,早年曾是蛮风寨的二当家,因和麻七理念不同而离开蛮风寨。也是一条汉子。” 如此起底自己的以往,更是令梅叔怀疑了,“你到底是谁?” 苏清事宜梅叔坐下,“在下只是无名之辈,梅叔自不用知道。您可放心,我既不会向庆郡王府通风报信,也不会为难您,若是您同意,我还可以保证您安全回到胭脂山。” 梅叔向来不信天降好事一说,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会子长舒一口气,坦然一坐,“先生既然不想让梅某知道,那我就不问。不过,既不揭穿我,又能帮我去胭脂山,那您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很简单,我想知道那块玉佩的事情,还有——”苏清考勤梅叔,轻轻说道,“您所知道的王府和宫里有什么牵连?” 梅叔佯装不懂:“我只是打更的人,还是和府打更的人,先生若是想知道王府宫闱之事,这个我还真的帮不上忙。” 苏清也不急着拆穿他,“梅叔是个正人君子,早年也是因为心怀正义看不惯乡绅恶霸,才上了梁山,劫富济贫。虽然这么多年过去,看来您还没有放弃匡扶正义的心,只要您愿意,我可以保证蛮风寨、胭脂山都能重新开始,且不用被围剿。” 很显然,苏清打出来的这一张牌巧巧的进了梅叔的心,这一生,他最放不下就是蛮风寨和胭脂山。若是真的能重建胭脂山和蛮风寨,也算是了了自己的心愿。 “我有一个请求。”梅叔抬头看着苏清。 苏清开口,“您说。” “小爷为救我而死,我不能这么无情无义,不然死后难有颜面去见大哥他们父子,你帮我给小爷在这京城立个碑,也算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苏清满口答应,“蒙铎,立刻着人去办,把能找到的小爷东西都一起放到墓里。” 蒙铎应到。 半日后,蒙铎押着梅叔乘着马车远远的在西郊看到了小爷的墓碑,瞬间心头酸软不已。 回了若愚馆,梅叔主动说道:“先生答应我的事都做到了,您有什么问题,问吧。” 苏清请他坐下,开口:“小爷死前和您说的事情,我不会全问。只有三个问题,您点头或是摇头就行。”凭着对苏清莫名的信任感,梅叔点头。 “玉佩是庆郡王府在刺杀皇贵妃时所留下的吗?” “这与庆郡王府联络的宫里娘娘可是諴妃?” 两个问题,梅叔都点头。 在苏清顿久思考的时候,梅叔从身上掏出一张画,递给苏清,“苏先生,这个或许对您有帮助。” 第三百五十四章 方恒助力 景仁宫。 屏息以待。 “娘娘,这可是铁证!”苏清对璟婳说道。 璟婳扫了眼摊在桌子上的画,沉着片刻,对苏清说道:“这若是从景仁宫传出去,可不仅仅是争风吃醋那么简单了……” 苏清自是明白璟婳的顾虑,当即说道:“娘娘说的正是,此事万不可从景仁宫传出。” 璟婳微微蹙眉,这可棘手了,既不能明目张胆展示,又必须要为兰心报仇…… “娘娘,或许可以借别人之手。”苏清上前一步。 璟婳抬头看他,“借谁的手?” 苏清便不紧不慢来了一句:“娘娘怎么忘了此事是谁负责的……” 璟婳忽然被点醒,松快道:“你这么一说本宫还真想起来了。这扬州知府方恒可是皇上钦点的处理这事情的。” “是。方大人性情耿直,对于皇上那是一百个忠厚。”苏清说道。 “既然如此,这功就给了方大人也是一样的。不过,有一点要牢记。”璟婳说着看向苏清。 苏清紧紧候着,“娘娘,您说。” “不能说本宫知道这个消息。”璟婳抬了下眼神。 苏清会意,“微臣明白。此事必定做好。” “那小爷——”璟婳提起的时候似乎不像以前那么犀利了。 “娘娘,小爷身上绑了炸药,死的时候连个全尸都没留。微臣在西郊设了个衣冠冢。”苏清如是说道。 璟婳一直看着苏清,没有说话却给人压迫感十足。 苏清知道璟婳心里对小爷那是恨之入骨,或许是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做。 苏清便请罪道:“关于小爷的衣冠冢,微臣私下决定还请娘娘赎罪。” 璟婳叹了口气,缓缓走了下来,经过苏清身边的时候,说道:“苏清既死,以前的恩怨种种再纠结自是徒然,只是,本宫十分好奇,你为何看到他还能做到如此淡定?” 伤在苏清身上,可扑在璟婳身上,眼睁睁的看着血如注流的一幕幕却一直刻在璟婳心上,她之所以恨透小爷,一方面是为兰心,还有一部分直到此时才明白是为了苏清。 苏清看到璟婳的眼神,听到她的话,一下子便明白了璟婳的不解:“娘娘,微臣只知道一切要以大局为重,诚如娘娘所说,既然小爷已死,其他的自然追究就没有了意义,这梅叔和小爷等人不是一类人,留着他,或许有用。” 璟婳舒了口气,“嗯,明白了。你着手开始办吧。” 苏清应道:“是!” 走了之后,香罗看璟婳始终有些心绪不宁,便多燃了一柱香,“娘娘,总归是为兰心报了仇了。” 璟婳眼神有那么一丝伤怀:“是啊,报了仇了……” 只隔一天,方恒便进了京禀报。 养心殿。 嘉庆吩咐让人重新换了内饰,整体上看起来轻快一些。 “四宝。”嘉庆唤他。 “爷,奴才在。” “你出去守着,不要让别人进来。”嘉庆脸色有些沉。 “是。”未敢多做停留,四宝退了出去。 “你深夜进宫,必然是发现了什么吧?”嘉庆虽坐着,可全身都在紧紧发力。 方恒未言,噗通跪下:“微臣罪该万死!” 嘉庆不由得摸着玉扳指,试图让自己镇下心来,“说吧……” 方恒这才起身,“微臣派人查了很久,昨日探子来报在宫门以西十里的地方,有一场打斗,其中死的正是小爷杨恪勇。” “杨恪勇?”最近处理政务实在难以分神的嘉庆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心头一动。 “是的,皇上,就是在扬州暗杀娘娘的人。” 嘉庆问道:“谁杀的?” 此事方恒已在脑中设想百次:“皇上,是——庆郡王府。” 庆郡王府? 永璘…… “永璘怎么?”嘉庆千想万想,没想到是永璘。 “你继续说。”嘉庆强装无事。 “而且,臣还查到蛮风寨的人私下有说——”方恒有些难以启齿。 嘉庆急了,“说什么?” 方恒额上的汗珠真是密密而下:“皇上,臣不敢说。” “朕恕你无罪!说!”嘉庆耐心消散。 方恒道:“说暗杀皇贵妃娘娘的画像正是延禧宫传出来的,微臣派人查过了,确实是延禧宫宫女斐然,而庆郡王之所以为了此事不余余力,正是因为王爷钟情于延禧宫……” 话没说完,嘉庆“啪”的一声拍桌而起。 怒气冲天的嘉庆像是挤出来的字说道:“可有证据?这话,朕即刻就能定你死罪!” 方恒赶紧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皇上,这玉佩便是杨恪勇留下的,至于这张画,是蛮风寨的人私进庆郡王府得到的。” 嘉庆看到玉佩的时候已经心凉一片,下午的时候赛冲阿才禀报之前收到的那块刻着“仪亲王”的玉佩是假的,仪亲王也没有异心。 嘉庆慢慢打开那画,只见上面画的正是一女子凭栏而望的模样,眉宇之间不是諴妃又是何人? 关键的是这画旁边的一首诗: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 这字迹是永璘所写的,无疑了。 嘉庆的怒火像是被寒冰侵染了似的,一点点消融,直到寒凉入心…… “方恒。” 方恒道:“臣在!” “所有知道此事的人格杀勿论!你以后也不必在扬州城了,就在朕身边做事吧。”嘉庆背着身子,身影显得决然而立。 出了宫,方恒好久没有平息。 苏清远远看到方恒出来,便上前而去,“方大人!” 方恒正惊着,“苏大人,你可害苦了我!” 苏清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拍着方恒肩头,道:“方大人,在下陪你一醉方休!” 两顶软轿到了一酒楼的时候才停下。 “方兄,请!” 吓了一身冷汗的方恒这时方缓下来,“苏兄,这回可被你害惨了。” 苏清笑着招呼小二上酒,两人一同进了房间,“怎么样,方兄,老弟说的没错吧,这回准能让你回京。” “嗐,别提了,我就怕皇上一急,直接给我一杯毒酒了。”方恒说的可不是玩笑话,当时那场景,他可是真怕。 “若不是这样,你可在京城立不住脚啊,以后,你凡事只跟皇上,必定前途无量。”苏清给方恒倒了杯酒,说道。 方恒信苏清,那可相当于押了身家性命,“苏兄,你怎么知道皇上不会起杀意?” 只见苏清悠悠而道:“皇上身边总要有能办事的人,你现在既是皇上的忌讳,也是他的心腹,皇上手腕没有太上皇的狠厉,不会事事赶尽杀绝,况且,皇上身边亲信不多,比起老臣,皇上更愿意培植脱离朝堂的人。” 方恒不得不佩服的连喝三杯酒,“苏清,还是你看的透彻~~” 苏清心里只叹,明日起,这大清王朝或许就进入了另一番新天地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后位悬空 嘉庆四年,四月初。 诏下:延禧宫諴妃因身体原因,挪去景福宫静养身体。 这突然的旨意,令諴妃前所未料,她跪在地上,无法相信这就是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人所下,她拼命摇着头道:“皇上不可能这么对本宫,本宫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这样?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四宝看着多年伺候的主子这般下场,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娘娘,皇上亲自下的旨意,您现在就是去养心殿又能怎么样?皇上说了,您身体不适,正好去景福宫休养一段时间,一切俸例和平常无疑。” 諴妃偏不相信皇上怎么会用一个身体有恙就这么打发了她,吼道:“本宫没事,本宫不需要休养~~” 斐然在一侧,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娘娘,您先起来~~” 諴妃红着眼睛,飞扬的黛眉更显得整个人悲情凄清。 只见,延禧宫外传来:“皇贵妃到!” 璟婳在香罗的搀扶下,款款走来。 相对于璟婳的端然若素,諴妃的凄怨绝美尤为显眼,諴妃自有骄傲,再落魄,她也不愿在璟婳面前表现。 斐然扶起来諴妃,道:“参见皇贵妃娘娘。” 璟婳略过斐然,看向諴妃,啧啧遗憾说道:“皇上的行动还真是迅速,姐姐这身子也是该好好养养了。祛祛这多年以来,您身上的戾气,也好读读经书,省的夜里噩梦缠身。” “皇贵妃娘娘,您说什么呢?”斐然的急性子本就替自驾娘娘委屈,这会子更是一股怒气涌上,要替諴妃说句话。 香罗岂容她如此放肆,“啪”的一声脆生生打在斐然脸上,“你是什么东西,如此的目中无人!” 斐然没料到香罗会直接打她,捂着脸看着諴妃。 璟婳眼神冷绝,“本宫饶你一命,看来还是太仁慈了。我还从来不知,斐然竟能这么清楚的描述出我的长相呢,可见,姐姐教导——有方!” 字字珠玑的扎在諴妃心上,也让諴妃恍然明白皇上的这旨意为何突然而下了。 “璟婳,赢一次并不代表能始终赢下去!”諴妃捋了捋纷飞的发丝,高高抬起头说道。 璟婳冷笑一声,凑近諴妃耳边,轻轻说道,“姐姐还指望谁能帮你翻身?瑾玥?还是十七爷?” …… 諴妃被璟婳的几句话说得一下愣住,许久之后,抬头:“本宫无愧于任何人!” 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与十七爷之间,安稳了那么多年,如今,諴妃一时急切,才同意了提议,去找十七爷,让其除去璟婳,这下不仅害了自己,更是害了十七爷。 璟婳看她那样,就知道即使諴妃和十七爷之间没有实质性的逾越,但应该也知道十七爷对她有意。这宫里的人啊,谁在乎你是不是真假,只要有一点风影,那便是到了头了。 “无愧?但愿兰心也能这么想。”璟婳直直的看着她,不留一点柔和。 諴妃就在璟婳的眼神里逐渐败下阵来,她的能力还不足以撑起她的野心,与璟婳的这场争斗中,諴妃真是惨败。 不过,璟婳并不打算赶尽杀绝。皇上不发话处理諴妃和十七爷,大抵还是顾忌十七爷是一母同胞的情分上,璟婳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只能装作不知详情罢了。 “皇上念起姐姐的身体,这是好心。日后,妹妹定会常去景福宫去看姐姐。”璟婳说道。 諴妃不语,璟婳转身而去。 临走前,背对着对四宝说道:“四宝,送諴妃娘娘去景福宫~” “是。” 璟婳刚刚抬脚出了延禧宫,諴妃便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娘娘~~”斐然慌急去扶她。 香罗从苏清那里知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也明白娘娘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如此不同。 从延禧宫回景仁宫的路上,看到挂在天边的晚霞,璟婳一手轻轻遮住,“香罗,你看这晚霞真美,只可惜,已经没有朝气。” 香罗知道娘娘最近心思不宁,便说道:“晚霞晚霞,虽美却晚,明日啊,奴婢陪着娘娘去看朝阳,那才好看呢。” 璟婳扭头看了看香罗,会心一笑:“你也开始适应这宫里的生活了……” 次日,早朝。 永璘未到。 “皇上,如今皇上登基已四年,锄奸佞,理朝政,皇上把这大清治理的那是井井有条。只是,这泱泱大国,岂能一直没有国母?老臣恳请皇上早日设立后位。”朝辅重臣提议。 此事一经提起,便在朝堂上引起了轰动。 明亮虽为武将,眼界倒也颇为长远,常常在皇上面前奏谈国事,发表意见,这件事也是早就揣摩过皇上的意见,才说道:“启禀皇上,皇贵妃娘娘如今总揽宫里大小事务,为人端慧聪谨,实为后位楷模。” 其他的朝臣自然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后宫諴妃刚刚被罚,只有皇贵妃一人独揽大权,这后位又有何悬念? 只有恭阿拉默默而观,不显眼却谦逊。 嘉庆看着提起立后的大臣皆非恭阿拉亲信,心里自然也是满意的。 于是,朝堂上,一片立后呼声。 嘉庆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直接说道:“皇后逝世至今已有两年,确实也是该定后位了。皇贵妃自府邸便陪着朕,多年以来,确实为后宫表率。立为皇后,是民之所向,也是理所应当。” 出了早朝,恭阿拉早早恭候,主动与各位大臣说道:“今日有劳大人了。” 他本就是一品大员兵部尚书,莫说皇贵妃在后宫无人能及,就是真的要争斗,恭阿拉如今也是女儿的有力支柱。只是,璟婳特意交代,皇上心思敏感,大位初定,他最忌惮重臣权臣,不管什么时候,谦逊永远能自保。 其他大臣一看恭阿拉如今谦和,都是连连称是,“恭大人门风甚是优良,前有大女儿皇贵妃娘娘,后有皇上御赐的公主二女儿,这敬叙又被晋为不入八分辅国公,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恭阿拉笑意更浓了:“皇恩浩荡,实为皇上谬赞了。” 朝臣便对于钮钴禄恭阿拉连连点头,赞不绝口了。 事情既定,只等皇上喻旨。 嘉庆四年,四月十八。 因太上皇逝世未满二十七月,不能行册封大典,嘉庆便喻旨皇宫:立钮钴禄璟婳为皇后!待太上皇丧期一满,便行册封礼。 直到如今,皇贵妃璟婳便成了皇后璟婳…… 第三百五十六章 如今的后宫,经过了一段时间沉寂,各宫主子都暗暗发力,势要卯足了劲儿在皇后面前表现依附之心。 莹嫔、春贵人在宫里向来是后宫中心人物,加之与皇后关系匪浅,个儿个儿春风得意,淳贵人虽是中立姿态,因其是新晋宠妃,自然也自在些。 反观与諴妃交好的安常在、荣常在此时坐立不安,心里一阵打鼓,不知等待她们的是何种处境。荣常在璀璨倒只是眼界狭隘,说话不怎么讨人喜欢罢了,可安常在却不同于荣常在,因她害死了喜儿,这件事可是皇后的心头刺,若是追究起来,只怕以后的日子难捱了。 令人意外的还有一位——常在蓁蓁。 以前,这位刘佳蓁蓁可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信贵人,不过是着了諴妃的道儿,被褫夺封号又降成了常在。今日能做到这儿,自然也是璟婳的旨意。諴妃与庆郡王的事情,在之前刘佳蓁蓁就曾夜进景仁宫与璟婳说过,虽然没有找出什么证据,可这份心毕竟向着璟婳。趁着这个机会,璟婳也是为了笼络人心,便准了她的出现。 几位主子各怀心思,表面上看云淡风轻,巧笑嫣嫣,可心里早就分出来了个厚此薄彼。 “皇后娘娘怎么还没来?”莹嫔早就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性了。 春贵人若初眼里都是温柔,欣慰道:“这一刻是皇后娘娘最重要的时候,自然要准备齐全,想必娘娘现在也激动着呢。咱就好好等着吧。” 说完,两人不由得频频望向门口。 这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刘佳蓁蓁即使降为常在,可这心气儿却依旧高的很,看着魂不守舍的荣常在,小声道:“姐姐也不必如此担心,皇后娘娘不比諴妃娘娘,不会睚眦必报,锱铢必较。那之前的事情也不全是你的意思不是?” 这话里话外都是赤果果的嘲讽,噎的璀璨生生说不上话来。 忽然,听宫门外朗声传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皆站起,行礼颔首。 景仁宫门口的嘉庆和璟婳齐齐而站。 以前都是皇上在前,璟婳在后,她从来看到的都是皇上的背影,想要靠近却又觉得疏离而吃力。 如今,左侧便是皇上,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深邃与表情都能丝丝入到璟婳眼中。 虽然未行册封大典,可嘉庆吩咐内务府不得有一丝怠慢,势要给璟婳的荣光未减一分。 整个景仁宫布置的典雅绝美,贵气无双。 璟婳身着石青色吉服,纹饰五爪龙八团,两肩、前胸后背各一团为正龙,前后襟行龙各两团,下幅八宝、寿山水浪江涯及立水纹,袖端各两条行龙及水浪纹。 只消亭亭而立,便觉胜却华服无数。 嘉庆微微侧头,看见眼神笃定,面色清容的璟婳,只觉心里安稳,“紧张吗?” 璟婳适才看向皇上,依依而笑:“臣妾有皇上陪着,不怕。” “嗯。”嘉庆并未多言,徐徐伸出右手。 璟婳看着嘉庆,慢慢覆上自己的手。 双手相合,彼此之间互生力量。 嘉庆微微一动,两人这才踏进景仁宫。 众人待皇上皇后走至门口的时候,莹嫔为首,一齐说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如意吉祥,万福金安!” 璟婳便在众人的行礼中,款款走向前面。 顺势而坐之后,皇上这边才开口道:“起来吧。”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以前,她坐在下面,扑面而来的仰视里都是羡慕。如今,坐在这后位之上,感觉着实不同。 自是不需说话就有那么一种执手观天下的感觉。 在这个位置上,璟婳也第一次知道权势能够给予自己的底气,她能够更坦然、更从容的面对这个男人,也可以更直接的把自己当做国母的姿态。 “今日乃是立后之日,因太上皇的丧期未满,不宜行册封大典,实属委屈皇后了。”嘉庆说道。 璟婳温婉而笑:“臣妾不委屈,皇上如此用心,臣妾已然十分感动。” “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是百姓之福,也是后宫之幸,当之为后宫表率呢。”莹嫔快言快语,笑着说道。 “莹嫔说的正是,日后这后宫便要劳烦皇后多多费神,朕也放心些。”嘉庆看了璟婳一眼,这边璟婳柔柔而笑。 “臣妾定牢记皇上所言,与各宫姐妹一起好好相处。”璟婳语气柔和。 嘉庆这刚进来没注意,这会子一眼就瞧见了蓁蓁,于是,视线落到她脸上说道:“这蓁蓁倒是许久没见了……” 璟婳解释说道:“蓁蓁性子直,说话做事自然有些不够稳重。这段时间,日日都在宝华殿为皇上祈福,也是诚心悔过。臣妾便把她也喊了过来。” 嘉庆点了点头:“皇后仁厚,蓁蓁,既然皇后不计前嫌,日后你也得牢记教训,切莫再做些不着边际的事了,知道吗?” 刘佳蓁蓁那听的心里一热,跪下对着璟婳叩了一首,眼泪婆婆道:“蓁蓁知道错了,皇上,您放心,日后蓁蓁一定不理是非,全心全意伺候皇上和皇后娘娘。” 嘉庆是喜欢这一类灵动的女子的,至于其他的妃嫔,莫说替其开脱,打入了冷宫再不召见也是比比皆是的。 “嗯,这就对了。”嘉庆看着蓁蓁的泪汪汪的眼睛,心软道。 “咱们姐妹都是陪了皇上许久的人,既然如此幸运,更要好好的伺候皇上。”璟婳训诫道。 “臣妾谨记心中!”众人站起齐声说道。 等到应付完这件事,天色也暗了下来。 刚刚换了常服,宫女便禀报:“启禀皇后,苏大人求见。” “苏清?”璟婳正疑惑。 “宣他进来。”璟婳吩咐道。 “参见皇后娘娘!恭祝皇后娘娘事事顺意。”苏清行礼说道。 “有什么事吗?”璟婳问道。 苏清这才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递给了香罗。 香罗接过纸,又递给璟婳,“娘娘。” “这是?”璟婳疑惑。 “药方。” “药方?什么药方?”璟婳怎么看也没看明白。 苏清垂了一下眼眸,复又抬起,撞上璟婳的眼神,“凌月楼的玉姑娘。” 第三百五十七章 卿卿下落 璟婳一霎那,满脸惊诧。 玉卿卿? 璟婳赶紧差了香罗出去,“你仔细着门口,莫让任何人进来。” 这才走了下来,急切开口道:“你怎么找到她的?” 苏清微微随着璟婳的脚步转动着眸子,回道:“娘娘可还记得梅叔?” 璟婳略一思考,便想起来了,“是那胭脂山的人。” 苏清点头,“正是!微臣给方恒这些信息的条件便是要妥善安置好梅叔,让其成为心腹才好。” 璟婳对苏清不由得赞赏起来:“苏大人想的周到。” 苏清对此十分谦逊,“若不是皇后娘娘放了他一马,这梅叔早就是一陈尸体了,微臣当时自作主张,理应请罪。” 在这个位置上,有时候思考事情的角度也微微会有些变化,只听璟婳温软而回:“罢了。小爷已死,兰心也算是在天之灵瞑目了。对了,这玉卿卿怎么了?” 此话题才是苏清忧思的重点,颇为忧虑道:“有孕……” 嘶—— 此事不可小觑了,算下日子,这玉卿卿确实是怀了皇上的孩子的。 既然是龙嗣,那就不能流落在外。 第一时间担心皇嗣的璟婳稍一冷静之后,便有了不一样的考量,这玉卿卿有了皇上的骨肉,若是一朝回宫,母凭子贵,他日,很有可能成为绵宁绵恺的潜在威胁。 “娘娘?”苏清看了几眼愣神的皇后,唤道。 璟婳缓过来之后,说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苏清赶紧回说:“只有梅叔一人知晓。” “方恒不知道吧?”璟婳警惕道。 “不知。” 璟婳只觉分秒如年,脑子里乱成一团。 许久之后,问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做?”璟婳看向苏清。 苏清惶恐一跪,未语。 璟婳便明白了,这件事,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此事梅叔能知道,就会有第二个人能知道,皇上心系玉卿卿,一旦查到她的情况,就更加难以处理了。”璟婳道。 苏清疑惑,“那娘娘的意思是?” 璟婳深呼吸一口气,“玉卿卿在感情上是个烈性女子,她不会允许被左右的。可这皇宫偏偏像是牢笼,一旦她进来,就相当于成了金丝雀一般。” “玉姑娘在得了皇上恩宠之后还毅然决然的远走他乡,可见不是攀龙附会之人,这样的气节属实不是一般女子,自然也不能用寻常人的思维去猜测。”苏清附和道。 璟婳点了点头,心头的焦虑一点点平和了下来,“你说的没错,所以,这事情不能太着急。” “微臣已安排人悄悄跟着玉卿卿了,娘娘一经下旨,即刻就能办好。”苏清说道。 璟婳看着眼神真切的苏清,十分感动,“好。” “那微臣告退了。”苏清躬身说道。 璟婳点了点头,对香罗吩咐道:“香罗,送苏大人回去。” 看着苏清离开的背影,璟婳忽然觉得自己也成了以前不希望的样子,渐渐形成了自己的派系。 一连三天的庆祝活动可算真的让璟婳累到不想说话了。 若初来到景仁宫的时候,特意嘱咐汀兰把食盒交给玲珑,并说道:“皇后娘娘这几天胃口怎么样?” 玲珑颇有些为难回道:“奴婢正想找您呢,娘娘最近可能是压力有些大,心绪有些不宁,连平时御膳房送来的膳食都没怎么吃过,可真是愁坏奴婢了。” 若初便指着食盒说道:“这里面是我亲自熬的金菊南瓜羹,配的还有些内务府送的金桔奶糕,都是些开胃的小食,你且随我进去,总要让娘娘吃点儿的。” 玲珑像是遇见了大救星似的,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 没过一会儿,玲珑就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姐姐?”踏脚进门,声随形起。 香罗一看是春贵人,赶紧迎了进去,“奴婢参见春贵人,春贵人请进!” 若初便看到了两个丫鬟正在伺候着璟婳揉腿。 “下去吧。”璟婳眼皮一抬,抬手示意。 “你怎么过来了?”璟婳嘴角这才浮现了笑容。 若初福身后,才走过来:“刚刚还听说姐姐最近胃口不怎么好,这劳累几天看着都消瘦了呢。” 璟婳瞥一下香罗和玲珑,“定是你们两个嘴碎,这等子小事还告诉春贵人,真是不懂事。本宫哪里受不得苦了?” 香罗和玲珑那还不是脸色一红,赔笑道:“奴婢错了,奴婢领罚。” 若初示意玲珑把东西放桌子,说道:“这是小事啊?姐姐也太不关心自己的身体了。这些啊,都是妹妹跟着江南厨师学的。姐姐可得尝尝。” 璟婳眼睛一亮,“真的啊?那本宫可要多吃点儿。” 盛了一碗金桔奶糕,只喝了一勺,璟婳就觉得可口舒意,点了点头,回道:“别说,这还真不错!” 若初看璟婳吃了一碗,顿时心里高兴极了。 “香罗,一会儿你盛一碗给三阿哥送去,他也爱吃这酸酸甜甜的。”璟婳对香罗说道。 若初这一听,那更是心中喜悦了,“姐姐喜欢吃就多吃点儿,妹妹一大早就差人给三阿哥送了过去了。” 这么一直想着绵恺,璟婳真是庆幸极了身边有若初,动情说道:“绵恺真是幸福呢,你比本宫这个额娘做的都多呢。” 若初被璟婳说的感动,“妹妹在宫里无依无靠,姐姐和三阿哥就是若初的亲人。” 璟婳被若初的话暖到心间,覆上她的手:“姐姐明白~~” 若初停了一会儿,似乎刚想起来似的,问道璟婳:“对了,姐姐,这安常在、荣常在和蓁蓁常在可都是以前諴妃身边的人啊,如今留在宫里,行吗?” 璟婳波澜不惊,毫无起伏说道:“这三个人,论城府,显然是乔安更深些。她不仅仅害死了喜儿,更是让本宫哥哥流放他乡,这样的人留有何用?不过是本宫刚刚掌权,还不便清除所有亲近諴妃的人罢了。” 若初点了点头,“妹妹相信姐姐,只是,这防范之心不可没有。” 璟婳笑着应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了。 这些仇,这些怨,谁也跑不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稳固地位 风雨欲来,总是让人心神不宁。 养心殿里,方恒拿着一支簪子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立着。 “你可找到了她?”嘉庆有些浮躁。 “微臣该死!在追卿卿姑娘的路上被卿卿姑娘躲掉了,只留了这一根簪子。”方恒手下的人不知这卿卿姑娘什么来历,确实没敢追的太急。 “行了行了,起来吧,她不想被找到,任谁都没了办法的。”当天就能消失匿迹,嘉庆太知道卿卿的性子了。 方恒一抹额头上的汗:“皇上明察。” “还有没有别的信息?”嘉庆问道。 方恒一个眼神飘过,恰恰被嘉庆看在了眼里,“你实话实说就好。” 方恒便咂摸了下,“皇上,这玉卿卿还真有些旁人没注意的事情。” 嘉庆追问:“什么事?” “这玉姑娘好像怀有身孕了……”方恒低声道。 嘉庆顿时愣在了原地。 “身孕?” 方恒说道:“是!微臣手下的人跟着玉姑娘去了药房,要的药正是保胎药。” 怎么会这样? 嘉庆心思一阵乱麻。 这个玉卿卿可是真的把他的心吊的死死的,更别提听到玉卿卿独自一个女人怀着身孕了。 当即,嘉庆就吩咐了方恒,“务必要找到她!” “是!”方恒得了令之后退出了养心殿。 被这个消息惊的坐立不住的嘉庆,不过燃了一柱香就吩咐苏清:他要再次回到扬州。 景仁宫的璟婳正在抄写佛经,一听福公公汇报皇上的动态,这字里行间都是掩饰不住得失落:“当真皇上这么说?” 福公公汇报说:“四宝公公说确有此事。” “这还得了?这扬州城那么远。为了只见几面的女子,值得吗?”香罗不由得嘟囔几句。 璟婳倒是明白嘉庆喜欢玉卿卿,可为了一个女子就如此的劳师动众,璟婳还是低估了嘉庆。 “娘娘?这玉卿卿还没进宫就如此的勾魂摄魄,那要是进宫,怎么得了?”香罗话虽说的不好听,可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顿久,璟婳就让香罗给苏清带去了一封信。 正在若愚馆听曲的苏清,这边一收到信,就抬手让乐师们退下了。 蒙铎正听得起劲,笑道:“先生这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了,连美女都只能退居而后了?” 苏清面色仍然凝重,“莫玩笑。” 蒙铎便知道此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了。 苏清看完之后,打开架台上的烛火,火舌一下卷住了纸,一点一点化为灰烬,飘摇的烛火似乎衬得苏清脸色更重了。 “先生?”蒙铎看着苏清。 苏清看着彻底燃成灰烬的纸,才转头对蒙铎交代:“你这么做……” 养心殿。 璟婳在香罗的搀扶下走到了养心殿。 “皇后娘娘到!”侍卫提声喊道。 进了屋,嘉庆拿着一把扇子正焦躁的来回展开,合着,展开,合着……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道。 “起来吧,你怎么来了?”嘉庆看着越发有国母光辉的璟婳,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的那个璟婳正在走远。 璟婳只笑不语。 嘉庆看了看两边的宫女,吩咐她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璟婳只待宫女们都退下之后,忽然,沉沉跪下。 嘉庆被璟婳震的一愣,“皇后——这是?” 璟婳叩首而后起身,“臣妾向皇上请罪!” 嘉庆执着扇子的手一抬,“起来说吧。” 香罗赶紧扶着璟婳起来。 嘉庆坐在软塌上,若有所思。 “说吧,怎么了?”嘉庆抬眸。 璟婳稳着语气,道:“臣妾有事瞒着皇上,还望皇上降罪!” “皇后还有事瞒着朕?”嘉庆真是想不通璟婳能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的。 璟婳继续道:“就是关于玉姑娘的事情。” “卿卿?”嘉庆有了兴致。 “之前臣妾心里为兰心鸣不平,私下里曾让人去过扬州城蹲守情况。不过,没有发现蛮风寨的人,倒是发现了突然消失的玉姑娘的踪影。”璟婳说的眼中泪光点点,语气里满是不悦。 “她?”嘉庆没看璟婳的眼睛。 璟婳继续温软说道:“臣妾知道皇上与玉姑娘两情相悦,彼此相惜,臣妾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次知道她的消息的时候存了私心,才瞒了皇上。可这两日,臣妾辗转反侧,实在是觉得愧对皇上,所以请罪。” 被璟婳的“单纯”触动的嘉庆陷进温柔软语里,生不起一点气来,更别说真的降罪了。 “你呀,真是心里藏不住一点事情。”明明说的是“苛责”,可听到耳中只觉得是嘉庆在宠溺。 “臣妾知错了,这各宫姐妹理应和平相处,臣妾是做了个不好的示范。”璟婳说的颇为诚恳。 这时,嘉庆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卿卿身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消息?” 璟婳回道:“就是前两天知道的。玉姑娘出去游船的时候被看见的。皇上,如今后宫里姐妹寥寥,别说为大清开枝散叶了,就是伺候皇上都显得不够精细了。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与其让皇上没了兴致,还不如让玉姑娘进宫也能好好伺候皇上。” 嘉庆听了之后,便对璟婳多几分赞赏:“皇后能如此去想真是极好的。至于卿卿,这都是她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 璟婳长呼一口气,仍劝道:“玉姑娘是有什么顾虑?要不臣妾去扬州城一趟劝和一下,如何?” 看着急切热心的璟婳,嘉庆反而淡然了一些,“不必,你刚刚晋为皇后,这宫里的大大小小事情都需要你拿主意的。” 璟婳感激说道:“多谢皇上体恤。” 嘉庆看着璟婳,说道:“不用担心,朕自会去看一下。” 璟婳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皇恩浩荡,这是极大的殊荣呢,等到卿卿妹妹来了之后,臣妾一定与她好好相处呢。” 终究,没拦住皇上。 看着嘉庆的背影,璟婳喃喃说道:“皇上果真是急切~~” 香罗抬头问道:“娘娘,您为什么和皇上这么说?既没有拦住皇上,又没有拦住玉卿卿的消息。” 璟婳语气平缓道:“纵是皇后之位,也不会没有软肋,越是真实,皇上越会有包容性。倘若本宫事事循规蹈矩,那么,和孝淑睿皇后就并无两异了。相反,本宫有瑕,才会更稳固地位……”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进攻退守 扬州城。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嘉庆心情似乎有些激动,像是在一潭死水般的生活中增加了期待。 “爷,卿卿姑娘在里面。只是——”方恒边请嘉庆往前走,便为难说道。 “她不愿意见我?”嘉庆一语中的。 方恒可不敢如此说,只是说道:“或许卿卿姑娘有所顾忌,如今她有身孕,这可不能大意。” 嘉庆进了院,只觉心间剧烈起伏。 这院子里都是好看的杏花,风一吹,犹如杏花微雨一般,美而舒适。 嘉庆站在门口,方恒便让其他人都退下了,只留了四宝伺候。 “卿卿~~”嘉庆低低温柔唤道。 屋里的卿卿此时秀眉微蹙,可听到嘉庆唤她的时候,多日来的委屈齐齐涌上心头。尤其是知道了自己怀孕的时候,卿卿既兴奋又失落,兴奋的是她终于有自己的家了,失落的便是这个家似乎依旧不完整。 “你让我进去,好不好?”嘉庆没有以朕自称,也是担心再给卿卿压力了。 小桃着急的瞅瞅门外,又看看自己小姐,劝道:“小姐,皇——金爷这么不远万里来找您,您倒是见见啊,这平日里您每日都向北而望,可真的盼来了怎么不愿意见了呢?” 卿卿不是铁石心肠,自然知道皇上千里迢迢来找她的情深义重,可是,皇上越是这般炽烈,卿卿越担心日后的冷寂。 “你若是一日不见我,那我就一日不走了。”嘉庆索性耍起性子来,当即吩咐四宝也退下去。 卿卿一急,站了起来。 门外,四宝端了茶就下去了。 嘉庆望着紧闭的门,笃定的喝茶。 “吱——”终究,卿卿看不下去,开了门。 如同素雅的一朵雪莲的卿卿长发飘飘,眉目传情,望着嘉庆的眼睛哀怨又绝然。 “卿卿~~”嘉庆大喜过望,连忙站起,几步疾走,便到了卿卿面前。 一刹间,卿卿就呼吸到了嘉庆身上那种特殊的气味,扰得心神不定。 软软牵起卿卿的双手,嘉庆笑的温柔无限。 小桃看到如此情景,便笑着含泪退了下去。 嘉庆记着卿卿有身孕的事情,十分小心翼翼的扶她进屋。 “慢点儿,慢点儿~~这个时候可要小心点儿。”嘉庆说着就护着卿卿的肚子。 卿卿抬眸,便撞上嘉庆深情的模样。 这一眼,便是心动。 “皇上。”卿卿开口。 嘉庆“嗯”了一声,仍旧沉浸在喜悦里。 “皇上为什么来找我?”卿卿眼睛润润的,整张脸充满光泽。 嘉庆宠溺的看着她,“为什么找你?那天你不告而别,如今又怀有朕的孩子,朕怎么忍心让你流落在外呢。” 卿卿似乎更想听到另一番回答,“卿卿知道皇上的心意,可是,卿卿自知不适合那个紫禁城。” 嘉庆的笑容微微有些叹息,“有朕还不够吗?” 是啊,有皇上还不够吗?他可是天之骄子,这普天之下的王,多少女人的梦想就是进宫。 可卿卿很清楚,她确实觉得不够,她不在乎他是不是皇上,她只在乎他的承诺有几分能成真。 嘉庆看着欲言又止的卿卿,心里那股骄傲被激发到了最烈。 身为天之骄子的身份却征服不了一个女人,他越发觉得卿卿与这世家之女不一样。 “朕是孩子的阿玛,你是孩子的额娘,给他一个安稳的坏境,难道不好吗?”嘉庆放低着姿态,看着卿卿,语调温软。 正是这句阿玛和额娘,让卿卿陷了进去。 她从小颠沛流离,多想拥有一个家,多想喊一声阿玛和额娘。 卿卿眼泪簌簌而落,嘉庆轻轻拭去。 “我怕……”卿卿呢喃。 “怕?怕什么?”嘉庆心底柔软无比。 卿卿长舒一口气,平复心情之后回道:“我怕进了宫之后,面对皇宫里的纷杂,我与皇上之间慢慢变得疏离。” 嘉庆也深深舒口气,紧紧握着她的手,说道:“傻瓜,皇宫又不是龙潭虎穴,怎么会影响我们呢。” 卿卿依旧忐忑,毕竟,那里是她从未了解的地方。 “卿卿~~” 卿卿收回心思,重新看向嘉庆。 “和朕一起回宫,以后你的三餐四季,都由朕和孩子一起陪伴,可好?”面对嘉庆的“憧憬”相邀,卿卿哪儿有什么理由拒绝,嘉庆满心满眼里都是她,这样的未来是可期的吧。 “皇上,卿卿有一事相求,皇上如果答应,卿卿就和皇上一起走。”卿卿抬起眼睛,说道。 嘉庆总算劝回了她,自然不在乎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什么朕都答应。” 卿卿开口道:“卿卿可否请皇上特允,暂时先不进宫,在京城安排个安静住处即可。卿卿想缓冲些日子。毕竟现在我怀着身孕,多有不便,等到一切都安顿好了,再进宫如何?” 说完,卿卿觑着看嘉庆的回应。 乍一听,这确实不符宫中后妃祖制,更别提那些满口礼数的臣子了。可卿卿也说了,只有如此,她才愿意进京,才愿意回宫。 顿久。 嘉庆点了点头,“好吧,朕就答应你暂时先不进宫,等你适应了之后再进宫。” 卿卿脸上恍若晴色徐徐,眼神也不由得清亮了起来。 从扬州城回去的路上,嘉庆与卿卿几乎是一刻都不曾分开。十指相扣,两人你侬我侬,好不甜蜜。 快马加鞭送进宫的信上,璟婳看的清清楚楚。 “姐姐,怎么了?”若初正在景仁宫喝茶,看见皇后的脸色之后,也拿起了信件看道。 “皇后娘娘,这玉卿卿竟有这般魅力,能说服的了皇上在宫外给她安置?”若初疑惑道。 璟婳道:“咱们的皇上喜欢哪一位女子的时候,不是倾其心意,这只不过是安置宫外,又有何意外。” “可是——这玉卿卿也太不知礼数了吧?”若初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怀着身孕还不愿意进宫的。 璟婳倒是十分佩服这女子,“她不是不知礼数,而是在给自己一条退路。” 若初没想那么多,“什么退路?” 璟婳抚着金丝护甲,缓缓说道:“如果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接受就进宫,若是有一丝犹豫,她就是及时止损,再不会让皇上找到。这叫进可攻退可守……” 第三百六十章 热情渐褪 盛夏六月,心情随着天气逐渐热烈起来。 有孕在身的卿卿已经慢慢显怀了,平日里都是在宅院里,甚少出门。 莫说是对于京城无一点了解也没有知心人的卿卿,就是常年在京城里的人如此封闭起来,也会令人抓狂,更何况心情时而高涨时而低落的卿卿。 “主子,万岁爷吩咐了,今天会有戏班给您唱曲儿,您看有什么想听的吗?”合欢笑着问道。 嘉庆让别人照顾不周,硬是把养心殿的宫女合欢派了过来。 卿卿摇了摇头,意兴阑珊道:“不必了,今日我也没什么兴致,不用过来了。” 合欢看卿卿这样低落,也有些担心。 小桃那是真心实意为卿卿考虑的,劝慰道:“小姐可是累了?要不奴婢服侍您进去休息一会儿,精神好点了咱们再听曲儿怎么样?” 卿卿点了点头。 合欢长舒一口气,这位主子还真不好伺候,倒不是说卿卿事儿多,相反,卿卿极少吩咐她做什么,可越是这样,合欢越发猜不透卿卿的想法,这伺候起来就显得吃力不少。 四宝晚间过来送东西的时候,特意打了个招呼,“主子,万岁爷这几日都在处理政务,确实不能常到这儿来了,特意遣了奴才过来,给主子带过来几份吃食。” 卿卿眼神有些失落,“没事,政务重要……” 这已经有大半个月了,皇上几乎都在处理政务,偶尔过来一次,也是简简单单陪她吃吃饭就赶紧回去了。 发自内心来说,这种生活不是卿卿所想象的。 四宝走后,小桃伺候卿卿休息,梳洗完毕,卿卿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小姐,怎么了?”小桃明显的发现卿卿有些不对劲,关切问道。 卿卿垂下眸子,坐在床上,把头埋进臂弯里,像是要逃离什么事似的。 过了好久,卿卿才回复。 “小桃,明天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有点儿出不来气。”卿卿不知怎的,忽然心里就憋闷开来。 小桃赶紧凑上前去,询问道:“小姐,哪儿不舒服吗?” 卿卿长长叹了口气,“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心口有点儿堵。或许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小桃便明白了,小姐这是抑郁了。 “行,小姐先好好休息,明日小桃陪您出去走走。”小桃伺候着卿卿躺下,给她盖好被子,便掩了门出去了。 想了又想,小桃还是放心不下,便转头去西边。 敲了敲门,轻声道:“合欢姐姐睡了吗?” 屋里的合欢正在铺床,听到声音,便去开门。 “小桃妹妹,怎么了?”合欢年长一些,对小桃也照顾的很。 小桃便有些担忧的说道:“姐姐,我家小姐觉得胸闷难受,看起来情绪低落的很,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能不能请姐姐这两天再去宫里求见一下皇上,让他来看看小姐?” 面对小桃的殷殷期待,合欢真的很想告诉她,宫里的女人从来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邀宠,皇上若是不想来,谁都没有办法的。 只是,合欢也知道这位主子乃是皇上千里迢迢寻回来的,连皇后都得给几分面子,或许也能有别的可能。 “你别急,我明日进宫看看。卿主子颇得盛宠,皇上如果有时间,不会不来的。”合欢对她说道。 “多谢姐姐。”小桃感激道。 第二日。 合欢一早就进了宫。 “皇上,卿卿小主似乎有些不舒服,遣了奴婢过来问问皇上,什么时候比较方便去一趟宫外?”合欢性子直,一点不带平铺直叙的问道。 嘉庆最近被四川、山西的教匪问题扰的头疼不已,还没想出来如何应对,自然也对于合欢说的时候不是太入心。 “苏清呢?”除了军事大臣,最近皇上见得最多的就是苏清和方恒了,这些事情,着实让嘉庆有些精疲力尽。 “回皇上,苏大人在角楼那儿呢。”寻常男子进宫已是不合规矩,苏清也就为了皇上随叫随到,暂时住在了北角楼那儿。 “让他过来。”嘉庆揉着太阳穴说道。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苏清便赶了过来。 “皇上。”苏清行礼说道。 嘉庆抬了抬眼神,对苏清说道:“卿卿最近情绪有些不稳,你这几天带着裴纪多去看看。这些匪寇已经扰的朕头疼不已了。” 苏清下意识顿了一下,“是,微臣遵命。” 合欢回去的路上还嘟囔,“早就说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哎~~” 四宝颠儿颠儿的跟着合欢,“欸,合欢,合欢,你慢点啊。” 合欢赌气道:“干嘛?” “这么大气性呦。”四宝还是笑着对她说话。 合欢没好气的截话道:“那就不要和我说话。”说完径直走了。 四宝是知道合欢的性子的,她心情好的时候可没这么难沟通,赶紧又跟了上去。 “你看你急的,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四宝说着递给了合欢一个荷包。 合欢嘟着嘴道:“这什么啊?” “送给你的东西。”四宝对别人可不是这样大方,唯独对合欢是既宠又有耐心,送点礼物可是家常便饭。 打开荷包,合欢就看到是她常用的胭脂水粉,心里的一股邪火也消散不少。 “谢——啦”合欢抬起荷包,慢慢浮上了一抹微笑。 四宝受宠若惊似的,“谢什么,你喜欢就好。对了,在那怎么样啊,新主子难伺候不?” 合欢叹了声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新主子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啊,是个好人,只是有些多愁善感。” 四宝啧啧两声,“确实,离开了熟悉的地方,可不就是一门心思在皇上身上嘛,这皇上稍一有点顾不上的时候,就显得心里空落落了。” 合欢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 “不过,这位主子可是皇上的心尖尖,你伺候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儿,小心为上。”四宝提点道。 合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宫外。 卿卿没看到合欢,还问小桃:“合欢怎么不在?” 小桃含糊说道:“或许有别的事情吧。” 卿卿看她说话闪烁,提了音:“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对吧?” 小桃只得低低道:“奴婢拜托她去宫里问皇上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只见卿卿双眼微红,激动道:“谁让你去的?” 小桃赶紧认错,“小姐,您别急,别急。” 卿卿容色一变,捂着肚子,皱眉道:“你呀~~” 第三百六十一章 十分投机 苏清和裴纪未敢有一丝耽搁,刚到宅院的时候,正看到卿卿捂着肚子站在院子里。 “小主!”苏清一个箭步上前,稳稳的扶住了向下摇摇欲坠的卿卿。 裴纪背着药箱也进步上前。 来不及顾忌礼数,苏清一把抱起卿卿,嘴里说道:“微臣无礼了。” 放到床上之后,便对裴纪说道:“裴太医,你来看下小主怎么了。” 裴纪不敢怠慢,一张锦帕搭在卿卿腕上。 几番查看之后,长舒一口气。 “我家小姐怎么样了?”小桃一直提心吊胆的,这会子更是焦急了。 裴纪回道:“小主吉祥,胎儿没什么大碍,小主腹部不适当是一时情急引起的反应,好好休息就是了。” 卿卿这才放下心来,“辛苦裴太医了。” “小主客气,微臣开个方子,稍后让小桃姑娘去煎药,两日一副,吃了几天就没事了。”裴纪略微宽和的语气对卿卿回道。 随后,小桃便跟着裴纪一起出去了。 “微臣刚刚莽撞了,还请小主见谅。”苏清颔首。 卿卿自然明白,便没有过于追究,“苏大人严重了,若不是大人及时赶到,恐怕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微臣是奉皇上之命与裴太医一起来照顾小主,只要小主平安,就是最大的事情了。”苏清依旧语气轻轻说道。 “皇上政务繁忙,我知道不应该去打搅皇上。苏大人和裴大人不用一直在这儿,我没事的。”轻轻不想让皇上觉得自己是负担,更不想让皇上因此陪人打发了自己。 苏清没料到这卿卿姑娘如此要强,便软着语调:“皇上这是关心小主,微臣若是直接回去了,定是要受一番责罚的。这段时间确实是因为各地匪寇层出,扰的皇上心绪不宁,无暇顾及宫里宫外,就连皇后娘娘也是一连多日未见过皇上了。” 听到苏清说起皇后,卿卿知道就是她见过的曾经的婳皇贵妃,出于女人间的本性,卿卿不由得想知道能让皇上重立后位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苏大人,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卿卿明亮亮的眸子里闪着光。 都说戏子善言,可卿卿在苏清这里显得有些与以前的印象不同,她更加雅致一些,也更清纯一些,似乎没有沾惹一点戏苑气息,真真的如同扬州的茶一样醇香。 面对卿卿说的这个问题,苏清有一点错愕。 大概是觉得自己问的太唐突了,卿卿有点儿不好意思,解释道:“总是听你们提起皇后娘娘,我就是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清轻笑了一下,“小主性情纯素,若是在宫里,想必也能和皇后娘娘说到一起。” 卿卿一喜,“真的吗?” “嗯。皇后娘娘是个有气节的女子。”苏清一句涵盖。 卿卿也更憧憬起来,“听苏大人这么说,我还真的期待了。” “总会有机会的,当下小主得照顾好自己,既不能有太重的思想压力,也不能过于逼迫自己做什么,凡事都有个过程,慢慢来就好。”苏清不知为什么,真心觉得卿卿身上有那么一丝皇后娘娘的影子,心里总想多宽慰她一些。 卿卿容色渐渐清明,“多谢苏大人,愿意和我说这些。” “微臣之幸,不敢邀功。” 有了苏清和裴纪在这儿,卿卿的日子比前几日过得都要舒心一些,笑容都明显多了起来。 这天,喝了药之后,卿卿在宅院里待得枯燥,唤道:“小桃。” “欸,小主。”刚刚收拾好的小桃快步走了进来。 卿卿看着她说道:“陪我出去走走吧,天天在这呆着,人都快闲出病来了。” “可是,小主,您身子行吗?”小桃一听要出去,全身都紧绷起来,如临大敌似的。 “前几日说要出去,被你气着了,这几日可是闲的要发慌了。” 小桃这边收拾好,便陪着卿卿出去了。卿卿说这话瞅着小桃,看的小桃一时无言。 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卿卿比以前更懂得生活了,小桃以前只觉得小姐就是冷冰一块,现在发现时不时的开个玩笑也是有的。 “这——这——奴婢还是问下苏大人吧。”小桃把话推到了苏清身上。 于是,当苏清到宅院向卿卿请安的时候,小桃就说了这事情。 苏清听完,一笑,“小主的身子养的不错,裴太医也说了无大碍,出去也无妨的。” 卿卿就喜欢苏清说话,当即傲娇的看着小桃说道:“看到了吧,可以出去的。” 小桃只顾嘻嘻而笑,应道:“奴婢知道了,出去出去还不行嘛。” 苏清紧接着又开口道:“不过小主可要记着不能动气,也不能太过劳累,如果不舒服了,一定要说,裴太医也会一同而去。” 虽然出了门要这么多人跟着不甚自在,可是在卿卿看来,却已经是极好的安排了。 “行吧。”卿卿应道。 街上,叫卖声、杂耍声、此起彼伏,嬉嬉笑笑、喧喧闹闹,好浓的生活气息。 “小姐,累了不?”小桃走三步都要问一句。 卿卿扶着她,“没事,不累,走慢点就好。” 这京城里就是热闹,天南海北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东西也都有,让一直生活在扬州的卿卿和小桃是目不转睛。 忽然,听到前方有人叫卖:“好看的摆件喽~~” 卿卿抬眼望去,只见各色各样的摆件琳琅满目,其中,卿卿一眼就看到了有一个笑着的娃娃摆件。 只听这摊主笑着粗声道:“夫人真是好眼光,这可是今天刚拿过来的。做母亲啊,都想要自己的孩子健康茁壮的成长,买个娃娃也是个好意头呢。” 卿卿一只手抚着肚子,看着娃娃的眼神更柔和了。 摊主一看这生意有戏,便赶紧又拿了几个出来,“夫人,这里还有呢,不禁有娃娃,连爹娘都有呢,买几个小摆件放在那里都是幸福的呢。” 卿卿笑意更浓了,拿着小摆件爱不释手的。 摊主热情的对苏清招手说道:“孩子爹,你也来看看啊~~” ………… 第三百六十二章 御花园记 卿卿脸色一红,“你误会了……” 摊主也挺不好意思的,把摆件塞给卿卿,赔歉道:“你看这——夫人,真对不住,是我鲁莽了。这东西送您了。” 看得出来摊主也是个性情中人,都是谋生计的穷苦人,卿卿又怎会好意思,便匆匆拿了摆件让小桃给了银两。 糗事一出,卿卿也没什么心思逛街了,便对小桃说道:“回去吧。 回了宅院,苏清看卿卿脸色不悦,说道:“小主,小贩无心,您别介意。” 卿卿抬头,看着苏清,道:“没事,不关别人的事。我只是忽然觉得一家三口似乎永远都是奢侈。” 苏清怕她乱想,自然事事圆滑着点:“小主多虑了,如今,您好好休息才对。” 卿卿苦涩一笑,是啊,她还能怎么样呢。 当初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才赌了一把来到京城,如今,慢慢趋于平淡之后,她才懂得爱上一个天子竟然要如此的承受孤独。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期许有人愁。 景仁宫这几天可谓是络绎不绝,几乎被踏破了门槛。 终其原因,不在乎皇后之位确立之后,大家的趋炎附势,攀附权贵之心日益明显。 这钮钴禄家的三小姐可不就是成了香饽饽了。 “三小姐,您慢点儿。”璟儿在宫里也住的有段时间了,这些个太监宫女可太知道三小姐性情纯真了。这不,内务府做了一批色彩艳丽的纸鸢,景仁宫刚拿到几个,璟儿就忍不住出来玩了。 “哎呀,你们快点儿!这会子风正好,再等会又不知道什么天气呢。”等这会子天晴气清可等急了璟儿了,逢着一队的太监宫女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不给力,直到现在才能出来玩,璟儿可不就是着急嘛。 “三小姐,奴婢来放就好,您可要小心点儿,小心点儿啊……”福公公跑的气喘吁吁的,唯恐三小姐有一点儿差池。 “行了!我知道了!”璟儿浮躁笑了一下说道。 坐在凉亭下的皇后和璟姀看着璟儿无忧无虑的样子,眸子里都是宠溺。 “长姐,这璟儿的性子这般跳脱,一点儿都不文静,以后还不得吃亏啊~~”璟姀语气宠溺又担心。 璟婳偏不这么想,“宫里边的尔虞我诈经历的多了,见得多了,才知道这性情纯良是多么珍贵。至于以后,首先要在本宫这过的第一关可就是不能吃亏。” 长姐如此护着璟儿,璟姀心里也慢慢放下心来。 “对了,长姐,我怎么听说皇上在宫外养了一个女子?”璟姀以茶遮掩,低低看着璟婳脸色变化说话。 …… “这消息还真是传的迅速。”璟婳嗤笑一声。 璟姀惊讶道:“这么说是真的啦?” 璟婳默认,给了个眼神,香罗赶紧重新上茶。 “皇上如今对她如此偏爱,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嫉妒的。”璟姀一语说道重点。 璟婳啜了一口:“嫉不嫉妒本宫不清楚,可这怨言可是从未消失。” 璟姀一抬眼神:“怨声载道的,可不就是嫉妒吗?皇上这才刚刚册立后位多久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或许是皇上爱到心尖上了……”璟婳有些唏嘘说道。 这话,璟姀可就不爱听了,“当年皇上也对长姐这么上心的,可不过几年光景,这心尖上就站满了女人,这是见异思迁。” “这话可不能乱说了,宫里边眼线可多的是,这要不是平日在府里敬叙宠你,就你这口直心快的性子指不定多痛苦呢。”璟婳提醒她道。 “我这不是替长姐生气嘛……”璟姀说道。 璟婳点她:“那也要看场合,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随口而说的。本宫如今已经不求皇上一心一意了,只要他记得景仁宫就是了。” 璟婳的一番“妥协”让璟姀有些无语凝噎,这就是站在权势上的无奈吧,换作他人来说,或许求个皇上的一时垂青就万谢了。 璟婳突然想起一句话:“遗憾的永远都是最美。” “那宫外就一直允许那样存在吗?”璟姀还是对宫外的女子迟迟不放心。 璟婳淡淡说道:“皇上钦点的女人,别说本宫是皇后,本宫就是太后也管不了的,因为这江山如今是一人之下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玉卿卿自己退出。” 像是听了极大的笑话似的,璟姀笃定道:“长姐,这怎么可能嘛?” 璟婳隐隐笑了笑,“看着吧,不是她受不了,就是皇上受不了……”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对帝王之间的荣宠变数叹息不已。 直到太监们劝道:“三小姐,您这放的也太高了吧?” 宫女们倒是欢呼不已:“真好看嘢。” “真能折腾!”璟姀摇着头苦笑道。 “若是咱们能有璟儿一半的纯真心思,也就不会觉得苦闷了。这不是折腾,是年轻!” “对对对,年轻,就是年轻!”璟姀也开始了附和。 “对了,长姐,咱们这小丫头转眼间年龄可就不小了,阿玛可是担心她的婚事呢。” “这才多大就开始筹备婚事?”璟婳有些惊奇。 璟姀说道:“十二不大,不过也是不小了,阿玛说让你提前给璟儿瞅个好姻缘呢。” “不过,你说的也对,这璟儿天天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晃悠不觉着,和别人比,这要是嫁人早的话都该有孩子了。”璟婳笑着说道。 “是吧,这天天在咱们跟前儿跑来跑去的,都快跑野了!”璟姀说着站起了身,向璟儿走去。 “璟儿!让我来放放看吧!”璟姀如今也变得开朗好多。 璟儿自然是乐意得很,笑着给璟姀讲解:“二姐,你听我说啊,就是——” 璟姀接过纸鸢,一点一点的松开丝线。 忽然,一阵风吹来,璟姀拿纸鸢的手一抖,只见纸鸢摇摇晃晃到了一棵树上。 “欸,欸,欸!”这纸鸢一头扎进了树梢上。 “二姐,你看你,摔了吧!”璟儿看着璟姀说道。 璟姀没说话,看着纸鸢落下的方向说道:“咱们去找找吧……” 没过一会儿,只见一少年俊郎拿着刚刚璟姀掉下的风筝走了过来。 第三百六十三章临时起意 暑气渐升,窗外的蝉鸣此起彼伏。 养心殿里多设了两盆方冰,可嘉庆仍然觉得心里焦躁。 “四宝。”嘉庆唤道。 四宝赶紧走了进来,“皇上。” “宫外的冰准备好了吗?”嘉庆这几天才抽出空来,算来也好久没去看卿卿了,心里不免有些思念。 四宝笑着回道:“已经准备好了,小主若是知道皇上过去,指不定多么高兴呢。” 嘉庆也含了笑意,“别看卿卿在茶楼多年唱曲儿,可这性子一点儿也没被浸染,说一句话都能脸红。” 说这话时,嘉庆脑海里都是扬州城初次见玉卿卿的样子。 四宝没做停留,招呼着内务府的人就开始去了。 骄阳似火,心里也热烈非常。 宅院里,这边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小桃。 小桃惊喜的几乎要语无伦次,激动行礼道:“参见——皇上!” “你们小主呢?”嘉庆心情不错,说话语调都显得轻快。 小桃回道:“小主在屋里呢,这会子有些乏了,就歇着了。” 嘉庆嗯了一声,便进去了。 踏门而入,入眼的便是丫鬟摇着扇子睡觉的卿卿。 玉肌冰颜微微蹙眉,直让人想知道是不是梦见梦到了什么。 宫女们微微福身,嘉庆赶紧制止,让她们继续。 四宝这边便带着冰块四处布置了一下。 许是浅眠,卿卿感觉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一睁眼正好看到嘉庆柔柔的眸子。 惊讶又惊喜的卿卿,眼神炙热道:“皇上~~” 嘉庆握着她的手,说道:“再睡一会儿吧,朕就在这陪你。” 一秒钟都不想离开嘉庆的卿卿摇头,“卿卿不睡,嫔妾就这样看着皇上。” 嘉庆想笑又觉得心暖,“朕脸上又没花,不用看了,休息吧?” 卿卿依偎在嘉庆肩头,“嫔妾让一睁眼皇上又不在了。” 听着卿卿的话,嘉庆心里挺不舒服的,怀着身孕还这么不安心:“朕这两天都不走了,好不好,朕就在这陪你。” 有了嘉庆的陪伴,卿卿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这东西啊,真是用哪儿哪好,内务府送来的这冰真挺不错的。”小桃感受到凉意之后,真是舒爽非常。 四宝得意道:“那可不?这可是今年的头茬冰,宫里也只是景仁宫才有的,万岁爷啊,这是心里存着小主呢。” 小桃心里满意极了,“那是自然!” 嘉庆在这的两天,一切都显得生机雀跃,甜蜜在心。趁着机会,嘉庆对卿卿说道:“要不,你和朕一起进宫吧,朕也能常常看你。” 卿卿看着嘉庆,细细问道:“皇上真的想要嫔妾去吗?” 嘉庆在卿卿的视线里反问道:“你不想和朕在一起吗?” …… 面对嘉庆的问话,卿卿无法辩驳,她怎么可能不想和嘉庆一起,于是,点了点头。 简简单单带了衣服,卿卿就和嘉庆一起上了马车。 驶向皇宫的时候,嘉庆颇为坦然自若,卿卿却有些手心出汗。不停的张望。 “有朕在,没事的。”嘉庆似乎感受到了卿卿的紧张,特意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 长长的甬道而入,眼前便是豁然开朗的长街。 凡经过马车的侍卫均下跪叩首,这等尊贵的待遇让卿卿有些震惊,我第一次明白什么是王权。 因为是临时决定接卿卿进宫,暂时未有合适的宫殿安排,便先在养心殿歇着了。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 刚一进宫,消息就传遍了。 “娘娘,卿卿小主进宫了。”福公公打听了消息,第一时间就给香罗说了,香罗哪里是沉得住气的人,赶紧去璟婳禀报道。 璟婳一顿。 许久之后,才继续挑选司珍房送来的图样。 “这事倒是没先通知,不过,皇上既然把人接过来了,咱们理应接风,小福子,等会子你去内务府那儿打听打听,看哪个宫殿收拾的快点,不能委屈了她。”璟婳说道。 小福子本就在旁边候着,听到吩咐之后,应声道:“是,娘娘,奴才这就去。” “香罗,你陪本宫去趟养心殿吧。”璟婳说道。 香罗道:“娘娘,您是皇后,这理应让卿卿小主来给您请安,您怎么反过来去看她呢?” 说起来礼制,香罗可是句句在理,只是,璟婳心里知道,不止是卿卿在养心殿,要知道宫里嫔妃那么多,能进养心殿的不多,更别提接进了养心殿。 她若是不去,只怕皇上这边也会有微词。 “皇上不是在养心殿嘛,就当咱们去看皇上了。”璟婳说道。 香罗只能服从,“奴婢明白。” 大约是在申时,璟婳就和香罗一起朝着养心殿去了。 门口,正是合欢。 “合欢参见皇后娘娘。”合欢道。 “皇后娘娘到!”侍卫喊道。 殿里的卿卿一阵忐忑,忙站了起来。 璟婳刚进。 卿卿便循礼道:“卿卿参见皇后娘娘!” 璟婳看着拘束的卿卿,热心又热情道:“快快起,妹妹。” “本宫前几天还催着皇上要把妹妹接过来呢,在宫外住的还习惯吗?”璟婳熟络说道。 卿卿看到璟婳粲然柔意,心里的紧张才渐渐有些缓冲:“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卿卿一切都好。” 璟婳叹了一声,笑着说:“皇上也真是的,妹妹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这住在养心殿怎么合适呢?” 卿卿最怕麻烦大家,“卿卿没事,姐姐不要担心了。” “不担心怎么可能呀,朝中人士也经常到这儿来,你在这住着不方便。”璟婳复又劝道。 卿卿看着盛情难却,说道:“皇后娘娘劳心了。” 正巧,刚说完,嘉庆就进来了。 “皇上吉祥!”璟婳和卿卿说道。 “皇后也在啊?”嘉庆道。 “是啊,皇上,您说您把卿卿妹妹接过来也好给臣妾说一声啊,在养心殿住着确实不太方便。”璟婳说道。 嘉庆道:“朕刚刚去内务府看了,坤宁宫已经翻修完善了,皇后就去坤宁宫,让卿卿去景仁宫就好。” 璟婳虽嘴上没说,依旧强颜欢笑,“臣妾知道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卿卿自知 《道德经》有云: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而以为天下贞。皇后的地位与皇帝相对,是天下女性中最尊贵的,皇帝是天,皇后就是地,皇帝是乾,皇后是坤,皇后也是天下间之唯一,故而皇后的寝宫取自道德经中的,坤得一以宁这一句,故名坤宁宫,同理天得一以清,皇帝寝宫名乾清宫。 “娘娘,这坤宁宫虽然是后宫三大殿之一,可是,自雍正爷以后,皇后就不再住坤宁宫,坤宁宫实际上已作为专供萨满教祭神的场所。即使修缮之后,哪儿还适合皇后居住啊?”香罗知道皇上下了口谕之后,便心里发堵,越想越不舒服。 璟婳自然也是心里不悦,不过,倒也谈不上抵触,毕竟,这坤宁宫可是历代皇帝大婚时和皇后前两天居住的地方。 “是啊是啊,娘娘,这卿小主刚进宫还没个名分呢,就直接占了景仁宫,传出去了可就真成了笑话了。”玲珑平日里不会嚼舌根子,或许也是理解不了皇上这样决定的原因吧。 璟婳看了看她们俩,说道:“行了,本宫知道了,这事情是皇上定的,不得妄议。” 这边,香罗与玲珑刚刚存着替主子的憋屈出了门,就看到卿卿带着小桃和合欢站在景仁宫。 卿卿一看有人,忙谨慎问道:“皇后娘娘可在?” 香罗明面上儿温和,“奴婢参见小主,娘娘在屋里呢,这会子正盘点东西呢,看哪些东西带过去。” 话不用说满,只这几句,卿卿就已经明白意思了。 “娘娘,卿小主来了。”香罗引荐卿卿走到门口进去先禀报。 璟婳说道:“快请进来。” “小主,您请。”香罗眼神不冷不热。 卿卿便抬脚进去了。 “卿卿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卿卿身子有些笨,可礼数一点未少。 眼见的不便,璟婳又不是眦睚必报之人,即刻对她说:“合欢,快扶卿小主起来,这身子不便,不必多礼。” 合欢赶紧和小桃一起扶起卿卿。 “多谢娘娘体恤。”卿卿感激道。 璟婳原就在塌上坐着,待香罗搬来了软凳之后,对卿卿说道:“你来怎么不说一声,这养心殿到景仁宫可不近呢,差人捎个话就行了,不必亲自过来的。” 卿卿惶恐复又跪下,“请娘娘降罪!” 一连两次跪下,璟婳也有些怕她支撑不住,便执了香罗的手走了下来,“这是怎么了?当心着身子啊。” 说完就要扶她。 卿卿看着璟婳,赤诚说道:“娘娘,卿卿刚进宫,本就给娘娘添了麻烦,可娘娘不禁没计较,反而主动去关心卿卿,真的让卿卿感动不已。皇上说的话卿卿真是没有料到的,这景仁宫原本就是娘娘住的好好的,卿卿万不可逾越礼数。娘娘走后,卿卿已经和皇上说过,无论怎样,卿卿都不会来景仁宫,这后宫分配只能遵循皇后娘娘懿旨,否则,卿卿宁愿回去扬州。” 璟婳确实没有想到卿卿如此烈性,这做事风格和性子真和自己有些相像。 “这有什么罪可言,快快起来。皇上念及妹妹初来宫中又身怀有孕,想要妹妹住个安稳罢了。本宫虽是皇后,可也明白后宫的姐妹都是皇上的妃子,只有让皇上放心了。这大清才能枝繁叶盛,这后宫才能成为皇上安心所在。” 在璟婳的搀扶下站起的卿卿眼中噙泪,笑意浅浅:“皇后娘娘宽和善美,卿卿佩服不已。” 有了卿卿这些话,璟婳浑身都松快不少,笑道:“以后你若是想来景仁宫,随时都能过来,本宫这永远欢迎你。” 卿卿使劲点头,长舒一口气。 送她回去的时候,香罗还对璟婳说道:“这卿小主还算是个明白人,若是真在这景仁宫,可就成了靶子了。” 璟婳微微笑了一下,颇为无奈,“她能独自一人在扬州城待下去,靠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嗓子。” “您的意思是这卿小主有心思?”香罗递上来一个消暑荷包。 璟婳摇了摇头,“不确定,慢慢看吧,能进宫和能专宠可是不同的……” 晚间,璟姀又来了一趟,一进景仁宫就问道:“长姐,听说卿小主过来了?” 璟婳头也没抬,道:“这宫里还有事能瞒着你不?” “我这不是担心长姐嘛。”璟姀是真的口渴了,一口气喝了两杯凉茶,才觉得心中躁意压下去了一点。 “对了,长姐,你还记得那天放风筝吗?”璟姀两只眼睛直视着璟婳。 璟婳一时没明白她什么意思,“什么放风筝。” 璟姀有些着急道:“就是那天在御花园,璟儿的风筝落在了别处,后来有个少年给送了过来。” 这么一解释,璟婳好像有了印象,“若不是你说起,本宫还真忘了,这事情怎么了?” 璟姀神秘兮兮道:“还怎么了?长姐怕是忘了,那可是睿亲王家的四子,名叫端恩。” 看璟姀这意思,像是打听了什么消息,同时,璟婳总觉得有点熟悉,便问道:“你继续说。” “端恩是睿亲王的第四子,也是嫡次子,其母就是傅恒之女富察氏。据说,这端恩世子可是相当得睿亲王的器重,别看才十四岁,连太傅都夸赞呢。” 这会子,璟婳才回过味儿来,原来璟姀这是给小妹寻姻缘呢。 “端恩?端恩……”璟婳又念了念名字。 “长姐知道这人?”璟姀欣喜之色掩饰不住了。 忽然,璟婳想起,曾经在嘉亲王府时,自己被欺辱之时,就是这个小世子出手相助的,没想到当时的小男孩一转眼成了少年郎了。 这么一觉着,璟婳越想越觉得可靠,“那孩子是个正直之人,他小时候,本宫在府里见过,好像,那个时候璟儿和他的关系还不错呢。” 璟姀一拍手,笑着叹道:“你也这样觉得吧,长姐,这几天端恩和璟儿可玩的好着呢,依我看啊,这就是天赐良缘!” 第三百六十五章 娘家之荣 璟儿可是钮祜禄家的宝贝,还是那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宝贝。 现在有人看中了璟儿,莫说璟姀这个亲姐姐提高了警惕,就是若初还会时不时的对璟婳说上一嘴呢。 璟姀和璟婳正说着话,璟儿雀跃的跑了进来。 “三小姐,您慢点儿。”玲珑关切道。 璟儿进来之后,用锦帕擦着汗,欣喜的对两位姐姐说道:“长姐,二姐,待在屋里有什么好玩的啊,外面放纸鸢多好。” 璟姀与璟婳相视一笑,璟姀故意说道:“谁陪咱们放呢……” 璟儿被说的一脸羞红,嘟着嘴道:“长姐,你看二姐~~” 璟婳笑的甜蜜,佯装失落道:“还让你瞒着我们?这段时间本宫也没怎么管你,净让你疯跑了,还想着冷落你了,没想到,你倒找到了陪你玩的人。” 璟儿赶紧笑嘻嘻挽着璟婳的手臂,摇着撒娇道:“长姐不要生璟儿的气了吗,璟儿知错了。” “你哪儿是知错,你这是企图蒙混过关!”璟姀偏就揪着璟儿的小尾巴儿。 “你二姐说得对,你还没给我们说过呢,这个端恩到底怎么样啊?”璟婳比璟儿年长那么多,自然不忍苛责她,扭头软语问她。 璟儿在两个姐姐的直视中坐了下来,绞着手帕说道:“长姐二姐都知道了,还让璟儿说。” “那他到底怎么样啊?”璟姀性子有点儿急。 “他挺好的,温文尔雅,却又十分令人仰慕。”璟儿说的时候,璟婳能明显的看到她眼里的星辰,一如她当年看嘉庆一样。 璟婳便知道璟儿沦陷了,“他对你怎么样?”对于妹妹,她只想守护她永远开心。 璟儿娇笑道:“挺好的。” 看着妹妹一脸幸福甜蜜的样子,璟婳心里已然下定了主意。 夏日多雨,雨后多晴。 自那日卿卿说过不在景仁宫之后,皇上便没再来过景仁宫。 璟婳带着香罗款款走向养心殿。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四宝觑着皇上说道。 嘉庆说道:“让她进来吧。” 璟婳便走了进去。 这养心殿颇为凉快,加上心思纷扰,真真是心静的好地方。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行礼道。 嘉庆未曾抬头,一手执笔,一手按着纸,双目紧盯写的字。 璟婳自顾自的起来,走向桌子,看了看字又看了看嘉庆,夸赞道:“皇上这字写的极好。” 一笔稳稳划过,看着还算满意的字,嘉庆这才放下笔。 视线也落到了璟婳身上。 “皇后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璟婳柔意绵绵道:“臣妾去了趟阿哥所,绵恺说最近做了幅画要送给皇上,就托臣妾给带了过来。” 嘉庆脸色微悦,讶异道:“绵恺都会作画了?” 璟婳使了个眼色,香罗便将画呈了过来。 嘉庆打开画轴,只见到几笔寥寥勾勒,便是若隐若现的山峦,就在嘉庆欣赏的时候,璟婳说道:“绵恺说这画啊送给皇上,祝皇上宏图大展,顺意无双。” “这孩子,倒是心怀远大的很……”嘉庆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夸赞。 现如今,他膝下就这两个皇子,难免在平时会对他们严一些,所以,看到他们成才的时候,这心里舒爽的很。 借着绵恺的画,嘉庆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皇后啊,自你掌管后宫以来,朕真的觉得安心不少。想来可是皇后的功劳呢。”嘉庆说道。 哪怕是客套话,此话既然从嘉庆嘴里说出来,璟婳也需得诚惶诚恐:“臣妾职责所在,岂敢邀功,一切均拖赖皇上天子之威。” 嘉庆眼色一软,“皇后识大体,懂得分寸。” 璟婳知道这话里话外迟早是要回转到卿卿这里,便主动说道:“臣妾还未向皇上秉明,卿卿住在了竹香馆,若初沉稳,还能照料着。” 嘉庆眼神一转,“嗯,皇后考虑周到,竹香馆是个好地方。” 这便是认可了吧…… “臣妾也派香罗去了几回,看看卿卿妹妹有没有缺少的用品,臣妾怕她不喜欢宫里的膳食,特意请了扬州师傅做菜。”璟婳徐徐说来,像是唠家常似的。 嘉庆更加满意了,脸色也才带了抹笑色,“你呀,这性子还是这么直接。” 璟婳语调一柔:“臣妾可有做的哪儿不对的地方,皇上要对臣妾说啊,不然,臣妾还能指望谁呢。” “罢了,你这性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的了的,谈不上什么错,朕就希望你们啊相互帮助就好。”嘉庆嘴上说着她,心里仍然觉得璟婳纯真,不过是随着权势加重,渐渐想要所有人都听从自己,哪怕是一个不合适的举动。 从养心殿出来,璟婳便直接招了苏清进宫。 “苏大人,朝堂可是最近有什么关乎后宫的谈论?”璟婳开门直入。 苏清淡淡说道:“不过是有人弹劾娘娘。” 弹劾? 这可真是首次听闻。 “弹劾什么?”璟婳问道。 苏清答道:“弹劾娘娘恣意妄为,意图打压其他嫔妃。” 这话说的璟婳不由冷笑:“恣意妄为?这给本宫带的帽子可够高的。他们所指打压的嫔妃是谁?” “就是卿卿小主。”苏清不知道这后宫的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可明显的是想挑拨关系。 “卿卿?她才刚进宫几天,便有人盯着了。”璟婳叹道。 苏清宽慰道:“卿卿小主再嚣张也不会刚进宫就给自己找麻烦,很显然,事情是冲着娘娘和卿卿小主来的。” “能打听到这么多消息,也真的是难为他们了。”璟婳苦涩道。 苏清看着璟婳,小声道:“娘娘不必挂心,这弹劾之人查过了,实乃是颖贵太妃一党,目的无外乎削弱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并且挑拨皇上和娘娘的关系。” 既然是颖贵太妃,璟婳就没必要太过计较了,松了口气说道:“随她吧。毕竟是贵太妃,还能真的处置了她不成。” 苏清可不这么想,他定定的看着璟婳,说道:“皇后娘娘,此事万不可糊弄而为之,如此计策,一次得幸,只会变本加厉,到最后害了自己!” 第三百六十六章 合盘托出 因朝中关系微妙,虽为国丈,恭阿拉始终不曾太过锋芒毕露。 只是,是人都有劣根性,即使身处高位,可当朝堂上有一些声音直指皇后时,恭阿拉也不能全面开始为女儿说理,究其原因,不过是嘉庆没有明确立场。 这样含糊不清的“冷落”更让恭阿拉心惊,大清后宫里可不是没有废后的存在,璟婳一日不强大,这朝堂便一日会有威胁。 更让恭阿拉觉得有威胁的是他看到了善庆与大臣们时不时的走动,这善庆也是九爷唯一的儿子,而九爷可是参与当年“天降贵女”的有力人物。这似一刻惊雷,震得恭阿拉日夜难眠。 再三权衡,恭阿拉决定此事还是要让璟婳知晓。 早朝刚结束,恭阿拉就到景仁宫求见了。 “恭阿拉参见皇后娘娘!”恭阿拉行礼道。 璟婳忙说道:“阿玛不必如此,快快起来。” 恭阿拉却异常的严肃,“我常常听说璟姀到这里随意的很,正想着要提醒你们。这里毕竟是皇宫,你毕竟是皇后,礼数不能乱的。这权啊,你看得重才会有威严……” 璟婳听到阿玛的话,心中思肘良久。阿玛说的不无道理,权势权势,有权无势又怎为权势? “女儿记着了。”璟婳依旧语调轻快。 恭阿拉看着女儿眼睛,定定问道:“婳儿,你告诉阿玛,你与皇上之间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嫌隙?” 璟婳没料到阿玛会这么问,故作轻松道:“阿玛怎么会这么想,女儿如今可是大清朝的皇后,皇上与我之间若是出现嫌隙,皇上又怎会设立后位。” 说这么说,可恭阿拉却异常敏感,他一语挑破道:“阿玛可是每日都上朝的,这朝里面的大事小情,阿玛比谁都清楚。” …… 璟婳设防的心墙被阿玛击得粉碎。 “婳儿,阿玛知道你心思细腻,不善争斗,可是,既然进了宫,你就要再三提醒自己,在这深宫大院里,没有哪个人是能独善其身的。”恭阿拉语重心长道。 “阿玛,我常常觉得累,你说这么斗心思又是何必呢……”璟婳已经很久没有向别人说过这话了。 恭阿拉了解女儿,在重压之下,难免私下给自己压力,“婳儿可还记得阿玛给你说过的事情。” “哪件事情?”璟婳整天绷紧的弦瞬间提了起来。 恭阿拉看着女儿说道:“天降贵女……” 璟婳一直不愿意被这个标签所束缚,她想要一份平等而有走心的守护,不是这种碍于意识的拥有,她有时候甚至会怀疑皇上爱她的什么,是这个人,还是她身上的这个标签,“阿玛,天降贵女可真的是把双刃刀……” 恭阿拉低沉道:“孩子,这把刀能帮你守护这个位置,也能帮你披荆斩棘,懂吗?” 璟婳看着满眼笃信的阿玛,心里一阵惊颤。 “钮钴禄一族的荣耀必须延续,也只能由你延续。如今你既到了后位,阿玛也不再瞒你,这天降贵女一事乃是圣孝宪皇后所指,当年,圣孝宪皇后把已出生的宗族之女生辰八字都与时为十五阿哥的生辰八字做了测算,这才钦定你为预备的贵女之选。否则,天降贵女之幸又岂会落到咱们家!”恭阿拉脸色沉沉,一双眼睛暗含了多少秘密。 璟婳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仿若脚下生了藤蔓,渐渐漂浮…… “这一切——都是设的局?”璟婳从来没有这般恐慌过,不确定过,忐忑过。 恭阿拉对璟婳说道:“婳儿,若是没有那道护身符,你能进得了宫吗?钮祜禄家的一切又从何而来~~” 璟婳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而更让她揪心的话在后面,“阿玛必须要告诉你,这件事还有一个人知道,若是你不能成为无法撼动的国母,那么,我们整个钮祜禄家一经摇晃,将会风雨飘摇。” “谁?”璟婳噙着泪问道。 “九爷。” 璟婳收起自己的脆弱,强迫自己开始考虑接下来的对策,她总不能真的看着这一家老小风雨漂泊吧。 “九爷既然是圣孝宪皇后安排的,应该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想来应该不会出事吧?”璟婳毕竟年纪尚浅,说的时候心里已是底气不足。 恭阿拉叹了口气,“婳儿,这事情钥匙这么简单和容易就好了。前几日我看到善庆和朝中几位大臣走的很近,他和九爷不一样,善庆为人狠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现在这么频繁的和大臣们走那么近,说不准在谋划什么。” 璟婳拧着眉,这才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那阿玛的意思是?” 恭阿拉这些年在军营里历练的早已懂得为人处世的经营,表面上他可以以柔克刚,成为人人眼中的好官,暗地里也可以清除异己,确保令出必达。 “阿玛位置太过显眼,不能经常来宫里,不过,我已经安排了你弟弟到内务府,你若是需要阿玛做什么,告诉他就行。切记,想做大事,不能前怕狼后怕虎,更不能优柔寡断,明白吗?” 看着坚毅眼神的阿玛,璟婳有一瞬的恍神儿,这还是那个凡事悦色细声的阿玛吗? “婳儿明白了。”璟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点点变的冷而硬…… 情绪消沉了片刻之后,璟婳让香罗请法师到一趟景仁宫,就说是为大清子嗣祈福,要诵经七天。 连卿卿在竹香馆都知晓了。 “小主,您说这皇后娘娘可真是国母风范,这膝下已有两子却从来没有傲视别人,待人还是那般温和。如今为了后宫能够多多开枝散叶,还吃斋念佛七天,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呢。”小桃提起皇后娘娘,那可是一脸的羡慕。 卿卿点了点头,说道:“你别说,我还真的挺喜欢皇后娘娘的,怪不得苏大人都说我和娘娘会成为朋友呢,她身上的那种气节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小桃笑着说道:“奴婢看小主就是这样的人呢。” 卿卿嬉笑着,忽然,一顿。 “怎么了,小主?”小桃看见卿卿脸色一变,忙问道。 卿卿不可置信的惊奇道:“他——动了……” 初为人母,喜悦自是掩饰不住,卿卿心情大好。 怕待在屋子不舒服,便在小桃的陪同下去了御花园。 刚巧,蓁蓁和莹嫔正在消暑乘凉。 “呦,这不是那只金丝雀吗?”蓁蓁对莹嫔低声掩着嘴说道。 远处的乔安望着几人,只打算瞧出好戏…… 第三百六十七章 感觉不同 “卿卿参见莹嫔娘娘!参见蓁常在!祝两位姐姐万福金安。” 莹嫔瞧着卿卿,看她面色红润,眸光晶莹,心里不由酸意泛起,“起来吧,皇后娘娘都免了你的请安,咱们可不能累着了你。” 蓁蓁早年张狂性子一时难改,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脑子里总是记着吃过的亏,便压了心底的嫉妒,浮笑道:“咱们现在可不如你金贵,可这礼数啊,能免就免了。” 卿卿也是首次见这两个姐姐,若不是合欢提醒着,怕是要失礼,虽说莹嫔和蓁常在不计较,卿卿也不想刚进宫就树敌。 “多谢两位姐姐,妹妹来宫里几日还没拜见两位姐姐,实属是卿卿不对了。”卿卿诚恳说道。 “无碍,往后多走动走动也好。来,坐这喝点水。”原本以为是个带刺玫瑰,谁知道竟是多百合花,莹嫔面对着卿卿的笑脸相迎也收敛了一些锋芒,尽量和气说道。 “卿卿会的,多谢莹嫔娘娘。”卿卿也是有点累了,这站了会儿,双腿都有些发酸。 越是这般谦逊简单,蓁蓁心里越发的不平衡,凭什么她一个大家闺秀比不上茶楼女子,凭什么这宫里的人挤破脑袋想怀有龙嗣,偏偏她玉卿卿说有就有了。 这心底里滋养的嫉妒悄悄泛起,嘴边便是忍不住的打探:“听说,卿卿小主也喜欢唱曲儿? ”是。”卿卿没有想那么多。 只听到蓁蓁笑着邀约道:“那敢情好呢,哪一天妹妹不忙了,也让咱们听听这扬剧的味道啊?” 莹嫔拧了她一眼,说道:“蓁蓁,怎么说话呢。” 卿卿这才明白蓁蓁刚刚的话里有话,心里一瞬有些心凉。 蓁蓁佯装歉意道:“哎呦妹妹,我还真没想那么多,若是让你心里难受了,可别怪罪姐姐哈。” 卿卿笑的勉强:“不会的……不会的……” 这次偶遇,谈不上什么刀光剑影,却足足让卿卿难受了一路。 合欢看见卿卿难受的样子,心里也对莹嫔和蓁蓁有些许不满,她们俩都是刀子嘴,是不是豆腐心就另说了,于是,劝慰道:“小主,这莹嫔娘娘是自小骑马射箭的主儿,平日里可能说话做事都比较直接,不过,这么多年来,倒是安分的很,甚少有坏心思。至于蓁常在,也是心高气傲惯了的,以前皇上宠她,才形成了这样的性子,咱们听到就听到了,不用在意什么,也不用苛责自己,难受的紧。” 这是合欢自皇上指给他做近身丫鬟之后说的最多也最暖心的一段话,卿卿也是见过世面,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可不知道为何,偏偏进了宫之后,以前的种种更像是自己的枷锁,揭不掉的痛楚。 “谢谢~~”简简单单两个字就是卿卿对合欢最大的认可了。 “这宫里真是让人压抑!”卿卿好了一些,小桃忽然生出了感慨。她也不敢在卿卿面前说,只在合欢面前说那么两句。 合欢大概是没想到这主仆两人会这么接受不了,低声道:“习惯就好了。这宫里其实也有温情的。” 小桃便接着说道:“小主以前在扬州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使是那些达官贵人,只要是进了凌月楼,都尊敬着小主。不蛮姐姐说,凌月楼里的女子可都是才貌俱全,傲气又高洁,可到了这里,却听到的都是贬到尘埃里的嫌弃,莫说小主不舒服,就是我,这心里都有些承受不了。” 小桃絮絮叨叨,合欢既有心酸理解,又颇为无可奈何,这京城可是权贵所在,人与人之间比的不是性情才艺,而且出身门第。她们都金字塔尖儿上的人儿,似卿卿这样的人,就算是身怀龙嗣也是不放在眼里的,表面上和和气气,却已是最好的。 “既来之则安之,你若是都这样消极,那小主可就更难受了。”合欢对她说道。 小桃感激的看着合欢,泛着泪花道:“谢谢姐姐,好在还有你。姐姐说的没错,小主已经有些抑郁了,我说是再情绪低沉,可真就难为小主了。” 合欢点了点头,看着她走了进去。 御膳房这边刚传完午膳,竹香馆这边就进来了安常在。 若初正在屋里消暑,汀兰走了进来,禀报道:“贵人,安常在来了,到卿小主那儿去了。” 若初稍稍诧异,“她来做什么?” 汀兰嗤笑:“来巴结皇上身边的红人呀。” 若初厌弃道:“若不是皇后娘娘交代不能轻举妄动,我非要治了她,长的倒是人畜无害却有个蛇蝎心肠。” “谁说不是说呢,皇后娘娘刚登上后位,已有諴妃被禁,若是清算了安常在,还真是会让别人觉得独断专行。”汀兰看的通透。 若初正好的心情被她的到来搅的心烦。 “贵人,皇上特意安排卿小主在咱这儿住,您说要不要提醒她一下?”汀兰轻声道。 若初也不是没想到,不过,这样平白无故去说,又没个证据,到底是不好的吧,“先去景仁宫问问皇后娘娘吧。” “也是。”汀兰望了眼外面说道。 乔安还带了不少吃的,走到门口的时候,笑着柔声问道:“卿妹妹在吗?” 小桃不知这位主子是何人,恰巧合欢又不在,这可难为了她,不过,小桃打心眼儿里觉得这娘娘可长得真美,说话也好听,便心生好感,听她喊卿妹妹,可知位分在自家小主之上,便恭敬道:“奴婢眼拙,未能迎接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乔安一笑:“不用拘谨,我只是常在,今天正好得空儿,来看看卿妹妹怎么样。” 小桃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小主在屋里呢,常在请进。” 进了屋,乔安让茯苓把东西放了下来。 小桃便进屋禀报:“小主,安常在来了。” 卿卿刚刚身子乏,睡了一会儿,一听说有人拜访,赶紧醒了精神,“安常在?” 小桃说道:“嗯嗯,这安常在看起来和善温柔的很,说话可不像莹嫔还有那个蓁常在带刺儿,还给小主带了不少东西。” 听着小桃这么说,卿卿只觉得这安常在好极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拉拢人心 “你说这几天乔安都在竹香馆?”璟婳最近倒还真的是忽略了乔安。 若初点头说道:“是啊,这卿卿刚进宫没多长时间,她可就巴结上去了。” 璟婳说道:“卿卿现在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乔安和她亲近总能落着点好儿。” 这事儿璟婳能理解。 “这卿卿虽然刚进宫,可依妹妹来看,倒还真没觉得她怎么不好,反而是这个乔安,总让人觉得不安分。”若初心里有些打鼓。 璟婳也明白若初的顾虑,毕竟皇上可是把卿卿安排在了竹香馆,多多少少也因为皇上看中若初的因素:“你且多看着点儿,乔安现在看着岁月静好的样子,要么是改头换面真的变好了,要么就是隐藏极深,无论哪种情况都不能掉以轻心。” 若初叹着气道:“谁说不是呢,这说来说去,就担心她是个雷,走哪儿炸哪儿。” 璟婳被若初说的话一下逗笑了,“你还真会比喻,她是雷啊?” 若初心思也轻快一点,“怎么不是雷,我看啊,她就是最大的隐患。姐姐心善才想着她可能会变好。” 璟婳想起那日卿卿来景仁宫的事,吩咐若初道:“行了,多看着吧。” 若初从景仁宫出来之后,刚巧碰到乔安出来竹香馆。 “乔安参见春贵人,愿贵人如意呈祥。”乔安请安道。 若初鼻子里发出的冷哼,“嗯。” 乔安仍然堆笑:“天热暑气重,妹妹做了些清神的荷包,还望姐姐笑纳。” 说着,乔安便掏出来一只荷包,这荷包上面可是缀着一个上好的透亮玉扣,这哪儿是送荷包,明明是借着荷包名义拉拢人心嘛,若初便更加厌恶了,“不必了,这等贵重东西安常在还是自己留着吧。最近,安常在倒是经常来这竹香馆啊?。” 挑眉望向乔安的时候,若初只看到了顺从与恭良,这若是她不了解,还真的被骗了呢。 乔安一笑,继续说道:“乔安自知以前少不更事,多有做错的地方。这么长时间,乔安常常思悟做人既要懂得韬光养晦,也要明白善良方是做人的底色。卿小主虽刚来宫里,可乔安与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多多照顾照顾她也当是我这做姐姐的改变吧。” 说的多好…… 这说的话都快把若初感动了,乔安明摆着亲近若初。 若初嘴角微扬,在乔安泛着泪花的眼神中,淡淡一笑,“哦?是吗?这改变还真挺大的……” 说完,转身而去。 乔安以为若初总会顾及颜面一笑而过,再者能亲近了更好,没想到留她在风中凌乱了…… 烈日灼心,茯苓看主子面色铁青,鼓起勇气,畏言道:“常在,咱们回永和殿吗?” 乔安不耐烦回道:“不回在这儿看人脸色啊!” 茯苓浑身一紧,赶紧跟了上去。 若初对她不理不睬,可耐不住卿卿不懂她的为人啊,喜滋滋的暖心着有人关心她。 “小主,您看这料子,可真是上好的云锦呢~~”卿卿身子越发重了,这衣服也是经常要换,小桃正想着给主子裁剪几套衣服,这个礼物可真是合适。 卿卿脸色红润,目光柔和,“安常在有心了,特意送来。” 小桃也笑着说道:“那可不是,奴婢越发觉得安常在是个难得的朋友。” 合欢正巧进来,听到小桃这么说后,不由得唏嘘起来,这人啊,真是一天一个模样,没见过安常在狠辣的时候,任凭别说说一句不是都不带相信的。 “小主,这宫里边啊,交往的时候还是多留个心眼儿为好,毕竟您现在身子重呢。”合欢点到为止说道。 卿卿点点头,可明显的没有真的听进去。 就在合欢退出门的时候,由于忘了拿东西,正准备返回拿东西的时候,就听到小桃迫不及待的对卿卿说道:“小主,这宫里边确实人心险恶,可是,咱们感受到了,听到的,看到的才是真的。奴婢下午看见合欢去了一趟景仁宫,指不定汇报什么呢。” 卿卿轻轻斥她,“这可是在宫里,凡事就是知道也不要说出口。” 合欢脾气直,听到小桃这么说,卿卿又不明确意思,心里真是百爪挠心的难受,有不甘有委屈,更多的是心凉…… 一次两次,纵使合欢也开始有些心灰意冷了。 安常在再次过来的时候,合欢正打算跟着,听到卿卿吩咐道:“合欢,小桃跟着就行了,你不用去了。” 合欢顿在原地,缓了好久才弱弱答道:“是。” 安常在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眼神无辜说道:“妹妹,是不是姐姐经常过来给你添麻烦了?要真是这样,那姐姐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卿卿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姐姐快别这么说,卿卿自从来到宫里,只有姐姐是真心对我,我真是感激不尽呢。” 小桃也频频点头附和道:“我家小主说的正是呢,这宫里那么多人,真的暖人心扉的正是安常在。只是,奴婢看是有人不想咱们过的舒心,拐着弯儿的想挑拨离间。” 安常在便试探道:“是合欢吗?” 小桃撇撇嘴默认。 卿卿轻笑:“她或许无意之举。” 安常在便长叹一声:“唉,这人啊,真是不能有一点差错,但凡有一点立场不合,便是再修复,也得不到理解……” 卿卿疑惑,“姐姐为何有这种感触?” “这合欢的不满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可是比她更有话语权,她们这么做可不是无故而为。算了,不说了,要不她知道了反而不利于你,姐姐以后不多来了就是了,可别影响皇后娘娘对你的印象。”安常在蹙着眉,像是受了无尽的委屈。 越是这么说,卿卿心里越想知道,“姐姐就告诉妹妹吧,要是你也开始疏离妹妹,那卿卿在这宫里才真的是危机四伏了。” 看着卿卿的眼睛,乔安为难道:“可是,不说的话,妹妹还能少些心凉,姐姐实在不想让你看到这宫里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卿卿笃定看着乔安,坚定说道:“放心吧,姐姐,我不是什么都不懂分辨的女子,这么多年,虽然得蒙于大家的照顾,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乔安几番挣扎的模样对卿卿说道:“嗐,若是不告诉妹妹,我也怕妹妹将来受了迫害还不知道。” 这便是乔安的利刃,她要拉拢一切与皇后娘娘的对立势力,这样,她才能有更稳定的势力,不至于每天惶惶不可终日…… 第三百六十九章 扎心之疑 前面便是个凉亭,乔安唯恐卿卿有一点不舒服,关切道:“咱们到前面凉亭先坐下吧,别累着你了。” “嗯嗯。” 坐立之后,卿卿和小桃满脸都是好奇,一直看着安常在。 乔安叹了口气,说道:“不瞒妹妹笑话,我之前只是是漱芳斋的宫女,和我交好的便是丫鬟喜儿。我俩一同进宫,一起玩闹嬉戏。喜儿形容比我爱争,可我不想姐妹之间有什么嫌隙,总是谦让着她。就连最后接到通知一人去侍奉当时的皇贵妃,一人侍奉諴妃。我明知道她想要去皇贵妃那儿,为了让她高兴,也怕她的直性子太容易冲撞别人,便抢先去了諴妃处,让她去了位分也高,性格较为和善的皇贵妃那儿。只是,喜儿生性开朗,性情纯良,在陪着皇后娘娘去行宫的时候,暗中与皇后娘娘的哥哥私定了终身,身为多年的好姐妹,我不能看着喜儿触犯宫规啊,可是规劝多次仍然劝不住她,就这样,她越陷越深,越陷越深,最终,他们——” 卿卿听的认真,面对安常在的欲言又止,焦急问道:“最终怎么了?” 乔安眼里泛起泪花儿,任是怎么把持,可那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啪而落,一如祭奠自己的回忆,好大一会儿之后,乔安才缓了缓情绪才说道:“最终,他们在宫里私会的时候被侍卫当场抓住,喜儿因自觉脸面尽失自尽而亡,皇后娘娘的哥哥也因此丢了皇上的重用,被流放京城之外,对于这一切的一切,皇后娘娘只认定是我告密引起的,从此便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这竹香馆的春贵人可是皇后娘娘的多年追随者,自然对我有意见。论及合欢,和皇后娘娘也颇有渊源,她之前伺候过皇后娘娘,很是得皇后娘娘欢心,正因如此,她们对我又恨有怨有不满。可是,喜儿是我的好姐妹啊,她出事我比谁都难过,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坑害她呢~~” 说到最后,安常在情不自抑,掩面哭泣。 卿卿更是愤慨道:“明明是喜儿自己作的祸事,算到姐姐身上真是无稽之谈!姐姐别难过,我看别人也是墙倒众人推,看皇后娘娘得势,才对你有意见,以后姐姐只管到竹香馆来,妹妹随时欢迎姐姐。” 乔安感动的覆上卿卿的手,哽咽道:“谢谢妹妹。” 忽然,乔安又说道:“妹妹,还有一个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到现在,卿卿已经从为乔安打抱不平到逐渐与之互相安慰的关系了,自然在她这里也没什么不当讲了,“姐姐,你说。” 乔安四处环绕一周,而后才压着声音对她说道:“妹妹,你知道这合欢伺候你还有一层含义。” 卿卿怎么都没想到还能有什么,求解道:“姐姐,这有什么含义,我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 乔安刚刚一脸为难的样子像极了复制了刚刚的表情。 “说吧,姐姐,我能承受。”卿卿洒脱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明显的能看到乔安叹了声气,埋怨自己道:“都怪我多嘴!” “别这么说,姐姐,这宫里除了皇上只有你真心待我。”卿卿感叹道。 正是这句感叹,乔安眼神变化,意味复杂,“那我更不能说了……” 卿卿一急,“哎呀,姐姐,你——”肚子忽感不舒服,疼的像是针刺了一下。 乔安双眼微红,拧着眉担忧安抚,“好了好了,别急别急,我说我说!” 待卿卿重新坐下,平缓了情绪之后,乔安方才开口:“这合欢纵然是和皇后娘娘有联系,不过,若是真的只是因为皇后娘娘对我不满才说那些挑拨的话我就不说了,可是,这合欢明摆着是养心殿的人啊……” 乔安长长的看了卿卿一眼,只看的卿卿有些心口发凉,难道合欢是皇上派来监督她的? 面对卿卿的若有所思,乔安继续问道:“妹妹可是想通了什么?” 卿卿便直直的看着乔安,“姐姐,合欢是养心殿的人,为什么皇上要选择一个和皇后娘娘有关联的人来伺候我?” 乔安一顿,才小声道:“合欢一直都是皇上的御前宫女,说是心腹也不为过。不过,按理说想要安排给妹妹一个熟悉宫廷礼仪的宫女,这选择可多的是啊,万不用派合欢。至于为什么派她来,恐怕还是得从皇上的私心说起了。” “什么私心?”卿卿脑子里的那根弦崩的紧紧的。 乔安回道:“私心就是要让合欢监视妹妹你啊~~” 卿卿更困惑了,“监视?监视什么?为什么监视?” “你可知你和谁很像?”乔安拉着她的手安抚道。 “谁?” 乔安细声道:“景仁宫的皇后娘娘。” 乔安这么说,卿卿也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苏清说过的话,说他和娘娘有些性情上的神似。 “是吧?我没说错吧?”乔安看着卿卿眼里的闪烁,便明白了几分。 卿卿默认,乔安说的更明了了:“皇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君王,一直以来,他真的很在意谁怀有皇家龙嗣的,这不仅仅关乎于皇家血脉的延续,也代表着未来大清的继承者。皇上不是不允许自己枝繁叶茂,只是,多年的习惯让他有些谨慎。对于皇上来说,妹妹这次怀孕可谓就是一个惊雷,这事情一开始便脱离了皇上的掌控,这一反常态的样子不免让他慌起来。倒也并非是坏心思,就是想要更全面的知道妹妹的一切,想要确保龙嗣纯洁的执念作祟罢了。正是因着这情绪,他才派了合欢做掩护,若是合欢知道什么消息,还不直接就汇报给了皇上?这但凡对你有一点不利可就是难以估量的影响了……” 乔安三两句话便说的卿卿惊心不已,一直引以为傲的身孕反而更束缚了自己,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受欢迎。 “皇上不相信我怀孕是龙嗣?”卿卿简单一句总结,话说的扎心的疼。 乔安添上一句道:“这身孕毕竟是在宫外发现了,或许,皇上……” 虽然乔安没说完,卿卿却倏的瘫软在原地…… 第三百七十章 人不为己 人心,最怕猜忌。 一旦猜忌,往日里的闲东碎西便显得格外的扎眼、入心…… 暹罗进贡,送了很多稀罕物品,除了皇后这一部分是皇上亲自挑选的之外,就只有卿卿的这一份显得格外用心了。 四宝带着东西喜笑颜开的朝着竹香馆走去。 进去之后,几个丫鬟顺序进入,分成两列,一列送进若初住处,一列送进卿卿住处。 “奴才参见春贵人,春贵人吉祥。”四宝行礼道。 若初看见了四宝,便笑着说道:“四宝公公今儿怎么过来了?” 四宝打着千儿,一脸的笑意,“奴才这是奉了皇上的命令,给两位主子送点儿暹罗进献的贡品。” 若初点了点头,示意汀兰一一接过,余光不禁撇向另一边送的东西。 “四宝公公,这每宫的东西还不一样吗?我怎么看着和卿小主的东西有些不一样呢?”听着是轻轻询问,可这话到了四宝这儿,却有点儿让他冒汗儿。 四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道:“卿小主身子越发重了,皇上钦点了几个孕妇可多用的东西。” “皇上还真是细心。”若初的这话多多少少有些酸酸的意味。 在若初的一再追问下,才明白,这皇上亲自挑选礼物的只有两个人,一人是皇后娘娘,一人便是卿卿。 …… 不得不说,若初这么冰雪聪明的人,自然明白四宝的意思的。于是,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而作为“特别照顾”的卿卿,面对皇上的盛宠,看起来似乎并未热情欢颜。 “小主,这得了皇上钦点礼物的可仅有您这和皇后娘娘,皇上说您身子重,自然要多关切关切,可见,皇上对您是多么重视。”四宝语言轻快,想象中,卿小主应该会感恩戴德才对,可—— 卿卿面上含了浅浅的笑,说道:“卿卿多谢皇上隆恩。”便移开了目光,留着四宝笑着脸顿在原地。 有些自知没趣儿的四宝汕汕回道:“卿主子先行歇着,奴才告退了。” 四宝走后,小桃有些着急的看着自家主子,问道:“小主,这四宝公公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您好歹给个笑脸啊。” 已经冷下脸的卿卿,懒懒道:“我给笑脸了啊!再说,和一群女人争这点东西,我本就不喜欢。你没听到他说,那是皇上赏给这肚子里的孩子的,皇后娘娘才是主场,我不过就是个陪衬的罢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不知怎的,小桃最近几天发现,小主总是意兴阑珊的,对什么都提不上兴趣,自己有什么不知说了什么话可能就会令卿卿陷入沉思中。 这样的情绪一直没怎么缓解,小桃也开始有些着急,可她不敢去找皇上或者太医,怕卿小主知道了又会多想,思来想去,只得去找安常在最好,让她劝劝小主。 而卿卿也确实心中难受,安常在说皇上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时,没人知道,连小桃都不知道,卿卿每天脑子里都陷入这种深深的怀疑和恐惧中无法自拔。 所以,把自己关在屋里就是她的无声控诉。 乔安在永和殿一听小桃说卿卿总是不在状态,精神也差,立刻关心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我前几日去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桃一脸愁容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就是这几日忽然这样的,像是和自己过不去似的,吃饭也不行,睡眠也少的厉害。您说小主这还怀着身孕呢,这万一有个好歹的可怎么办啊?奴婢真是没辙了,这才来麻烦常在。” 乔安赶紧起身,说话了就迈开了步子,“茯苓,你快些去请太医,我这就随着小桃去竹香馆。” 小桃迟疑道:“常在,我家小主不一定想让太医来的。” 乔安急道:“都这个时候了,哪儿还能顾得了那么多,再不看太医,她可是要出事的。到时候就晚了~~” 小桃被乔安的盛势吓住了,捣蒜般点头,“奴婢知道了,知道了。” 到了竹香馆,乔安直奔卿卿那儿。 “叩叩叩!”乔安请叩房门,“卿卿妹妹,我是乔安姐姐啊,你开开门。” 卿卿把自己窝进床上,声音细细传来,“我不想出去。” 乔安没有一点儿不耐烦,反而软语说道:“不出去,姐姐进来就好,行吗?” 小桃在外面站着,心里感动的不得了,小姐一生受苦,如今得了一个好姐妹,当真是上天庇佑。 等了片刻,乔安一直劝她,终于,卿卿开了房门。 卿卿看见刺眼的光后马上撇开头,藏了起来。 乔安和小桃便快速进去了。 看见卿卿的这一刻,乔安才知道小桃没有说谎,看来卿卿的确精神有了问题。 只见,卿卿披着如墨的长发,素面朝天,没有一点儿血色。 “哎呦,傻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呢?”乔安心疼着一边说,一边扶着卿卿坐下。 刚坐好,大约是又想起了伤心事,卿卿眼泪簌簌而落,口中喃喃:“为什么?皇上为什么会觉得这孩子不是他的呢?” 小桃吓得咣当一声,托盘应声而落,惊呼:“主子你说什么呢?” 乔安也赶紧说道:“是啊,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呢?再说,皇上只要没说过这话,那就不要胡乱猜测啊。” 小桃跪到卿卿脚边,哽咽道:“小姐,您都苦了那么多年了,这好不容易遇见了皇上,有了孩子,您怎么会这么想呢?” 卿卿不禁潸然泪下,她多希望是自己多想。 “以后,可不能这么想了,知道吗?一旦被别人听到,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你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知道吗?”乔安直视着卿卿,试图让她记清楚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很快,太医便赶了过来。 “高太医,你快给卿主子瞧瞧。”乔安看见太医过来,赶紧招呼着。 高熠应声道:“是。” 接着,便给卿卿仔细查看。 乔安和小桃紧张无比的看着高熠一步步检查。 终于。 高太医有些唏嘘回道:“回安常在,卿小主怕是精神受了刺激,有些抑郁成疾了。” “不会的,怎么会呢?老爷出事,小姐挺了过来;在茶楼面对那么多的刁钻刻薄,小姐也挺了过来,怎么会偏偏到了现在抑郁成疾?”小桃情绪激烈说道。 “小桃!”乔安高声一喝。 “安常在……”稍微平静下来的小桃上气不接下气的求着安常在:“安常在,您看这可怎么办啊?” 乔安眼神一转,对她说道:“放心!我来处理!” 而后,对高熠使了个眼色,高熠便退了出去。 乔安看着卿卿,心里默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也不要怪我……” 第三百七十一章 移宫之理 养心殿里,众人凝神屏气。 嘉庆刚刚打发了赛冲阿出去,此时,后院儿都要起火了,他也做不到一门心思扑在剿匪上了。 乔安我见犹怜的跪在地上,眼睛里红红一片。 同样跪在地上的还有高熠,头都快伏在地面上了。 “你先起来,细细说来,朕不过半月未进后宫,卿卿怎么就抑郁成疾了?。”嘉庆指着乔安略着急说道。 乔安便在茯苓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拭了拭眼角的泪,心疼说道:“卿小主虽然进宫时间不长,可嫔妾与她相见恨晚,说话也投机,再加上卿小主现在有孕在身,难免觉得孤寂,就时常陪伴左右。起初,嫔妾瞧着卿小主还是一切正常的,好像是从御花园遇见了莹嫔姐姐和蓁常在之后,开始有些情绪低落,后来,竟连竹香馆也不出了,张口闭口就是皇后娘娘不喜欢她,嫔妾实在担心妹妹,就让高太医看了看,谁知竟这么严重了……” 嘉庆摸着玉扳指,坐定之后,看着乔安,“你说卿卿反复说皇后娘娘不喜欢她?” 韶莹和蓁蓁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确实说话不够柔和,不过,能让卿卿反复念叨,或许是真的伤着了。 乔安为难的松松说道:“您也知道,这竹香馆那是春贵人的地方,而春贵人又和皇后娘娘亲如姐妹似的,妹妹住在那儿难免会有不适。” 仔细听来,似乎都指向皇后。 可嘉庆比谁都清楚璟婳不是那种仇怨别人的性子,不免对乔安说的话有些质疑。 “小主怎么样了?”嘉庆看向高熠。 高太医提了提声音,回道:“回皇上!小主确实因为焦虑引起的抑郁寡欢,这初期症状便是对什么都提不上兴趣,后面便会有自尽倾向的,所以,此事怠慢不可。” 看着太医眼里的笃定,嘉庆这才开始重视起来。 “嗯……”嘉庆闷哼一声。 时刻关注着皇上一举一动的乔安,好似看到了一丝机会,便继续说道:“皇上,您去竹香馆看一下妹妹就什么都明白了。” “去竹香馆。”嘉庆收回展开的折扇,对四宝说一声。 乔安即刻跟了上去。 拐角的太监一瞅见嘉庆出来,便风似的跑走了。 “伺候卿小主的叫什么名字?”嘉庆对乔安问道。 只听乔安回道:“是小桃。”乔安对小桃使了个眼神,小桃便紧着步子上前来了。 “小桃参见皇上。” 嘉庆这才想起她来,“最近你家主子吃睡怎么样?” 小桃垂下眼眸,无奈说道:“小主经常是睡眠不佳,吃也吃的极少,反正就是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 “那还得了?你们都不会劝劝吗?”嘉庆斥她们。 小桃和乔安面面相觑。 嘉庆便不再说话,直奔里屋走去。 “参见皇上!”宫女太监一看皇上过来了,纷纷跪下。 若初听到动静,也出来了,正好碰上皇上走进来,当即行礼,笑着说道:“皇上吉祥!皇上来了,怎么也没说一声?” 嘉庆阴郁着脸,“这竹香馆,你到底是主事妃嫔,卿卿出了这样的事,你必是难辞其咎!” 被说了几句却一头雾水的若初看了看皇上,执意问道:“皇上息怒,卿卿这是怎么了?” 未等嘉庆说话,乔安便说道:“贵人姐姐真是关切咱们姐妹,这同一宫里都没注意到吗?卿卿已经抑郁成疾,还带着个孩子,这心里不定多么心寒呢。” 若初瞪她一眼,斥道:“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嘉庆被聒的厉害,不耐烦道:“她不能说你,朕也不能说你了?乔安有句话说的没错,这竹香馆里,就你们两个人,怎么卿卿有不舒服的还是乔安先知道的?你不反省反省自己吗?” 几句话问的若初再难开口,只能默默点头:“是,嫔妾知道了。” 嘉庆懒得再说什么,就摆了摆手,毫无留恋的走去卿卿房间。 卿卿坐在床上,把头撑在胳膊上。 嘉庆看着明显消瘦的卿卿,赶紧先吩咐合欢去做些东西。 小桃一直都在小火上煮着燕窝粥呢,听到皇上吩咐主子喝点,赶紧去盛。 嘉庆还记得第一次见卿卿,明媚善笑,媚骨尽显,风韵天成。当时还觉得定是一个会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美艳女子,谁知发现是个纯情到骨子里的烈性女子,这样的反差和难得的品性一时让他着迷,尤其是身上的那种清冷的气质多多少少和璟婳有些相似,这也是嘉庆动心的主要几点因素。 小桃拿着玉碗走了过来,端起之后,便走到床边打算喂她,嘉庆接过碗,说道:“朕来吧。” 卿卿喝了几口,眼泪就唰唰的下来了。 看见卿卿垂泪,嘉庆不免有些心疼,“怎么又哭了?” 卿卿叹道:“皇上,您说为什么她们都不喜欢我呢?” 嘉庆问道:“是皇后吗?她难为你了?” 乔安在一旁站着,提醒说道:“对啊,妹妹,你有什么苦楚一定要告诉皇上,不然,皇上如何为妹妹做主呢!” 经乔安提醒,卿卿才说道:“嫔妾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不喜欢嫔妾?不管我做什么,好像都是错的。” 乔安觑着嘉庆面色,添油加醋道:“或许是皇后娘娘太过于关切妹妹胎象了吧……这难免心里会有想法,毕竟皇上膝下的皇子可不多……” 话未说明,其意已现,这不明摆着说皇后嫉妒吗? “皇上,我能挪去和乔安姐姐一起住吗?每次看到春贵人,我都挺忐忑的,唯恐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卿卿对嘉庆说道。 这挪宫之事,理应让皇后知道,只是,眼下卿卿的情况特殊,为了平复她的心情,嘉庆也觉得随她去更好,便应允了。 至于另一个无数次想开口问的问题,卿卿忍住了,她不能说,或许也是自己瞎想,一旦开了口可就没有回头箭了。 “若是去,多多少少还是要和皇后说一下,你挪去了以后去向皇后请安说下就没事了,皇后可能事情多,难免有疏忽。”嘉庆说道。 卿卿低低说道,“可能是我自己做的不好。” “朕一直觉得你和皇后能聊的来的,多接触接触就好了。”毕竟都是心爱之人,嘉庆还是劝和为主。另外,这些毕竟都是小事,以此质问皇后,未免显得太过计较。 卿卿点了点头。 “高熠!” 高熠已在外面伺候,赶紧进来:“皇上。” “这为卿小主定期诊脉的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确保母子平安。”嘉庆吩咐。 “是,皇上。” “乔安,你多陪陪卿卿,有什么事情可到养心殿找朕。”说完,嘉庆就起身出去了。 乔安自是喜得,只要自己能一直保持这种成为皇上排忧解难的角色,那么皇上总能眷顾自己的。 下一步,她便要下一步狠的棋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立定规矩 嘉庆步履未停,直接去了景仁宫。 璟婳最近一直关注于璟儿和端恩的事情,自己盘算了一下,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可对于皇上这么阴沉着脸的样子颇为不解。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面色容和,看起来颇为精致,和刚刚卿卿一对比,立即显露了不同。 “皇后最近心情很好啊?”嘉庆坐下,可并没有准许璟婳坐下,璟婳眼色活儿,就侍立在一旁,答道:“皇上的心事就是臣妾的心事,若是臣妾哪儿做的不到位,皇上大可告诉臣妾,省的搅扰了皇上的清静。”璟婳不卑不亢,不疾不徐语气说道。 嘉庆原本的气焰便在璟婳直视目光里软了下去,“太医上午禀报说卿卿抑郁成疾,十分严重。” 璟婳倒是没料到,细心问道:“太医怎么说?怎么会抑郁成疾呢?” 嘉庆语气寡淡道:“太医说情况不乐观,加之她怀着身孕,又不能用药。调节起来自然有些不易。” 璟婳感叹道:“卿卿离开扬州来到宫里,难免会有不适应。” 而嘉庆看着她,句句都让璟婳没有防备:“卿卿为什么那么怕你,会觉得你不喜欢她呢?” 语气很冷,冷的璟婳在这骄阳烈日里如同心里撒了一片冰霜,可面上仍作镇静道:“臣妾自那日移宫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单独召见过卿小主,至于她为什么觉得臣妾不喜欢她,臣妾也是很纳闷。想必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皇上请放心,这两日臣妾必定多多关照她。” 嘉庆此时才缓了脸色,温吞着说道:“皇后识大体,懂得什么是大局,若是有什么误会,解开便是了。” 璟婳刚想附和,嘉庆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朕已经同意卿卿搬去永和殿和乔安一起住了,你这边也好省点心。” 璟婳一愣,这后宫乃是她所管辖的地方,无论哪个皇后,都必须以独立的手腕方能稳定各方势力,如今,皇上竟一声不吭的调了卿卿的住所,这让璟婳有些心凉,便收回了咽在喉间的温柔,掷地有声说道:“皇上既然通知臣妾,那臣妾欣然接受。可臣妾也有话要说!” 嘉庆一看璟婳正色而言,便点了点头。 “皇上明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里边大事全凭皇上做主,这日常中就属琐事较多。可这琐事虽小却费精力,倘若一人说有一人的理,两人说有两人的理,那这就乱了套了。所以,这宫里必须要有规矩。需要奖的人,臣妾乐于奖赏,可需要罚的人,臣妾也不能姑息。皇上,您觉得臣妾这样做可以吗?”璟婳的眼神清清亮亮,比纯粹更多几分坚毅。往那儿一站,即是一国之后的风范。 于公于私,嘉庆都是没有理由拒绝的,“皇后说的是,只要是合理的、合适的,朕都支持。” 此时,两人中间已经隔了一条隐隐的距离,璟婳终究不再是牵着他的衣角等待他遮风避雨的女子。 嘉庆没有留下景仁宫。 香罗看的有些着急,璟婳却感觉依照两个人的性子,这种结果是迟早的。 “娘娘,这祸根啊,奴婢看就在那个卿小主!这才多长时间,已经搅得后宫不得安宁了,如今,倒把主意打到您这儿了。”香罗气愤说道。 璟婳也是凛然站立,“本宫原想着退一步是海阔天空,没想到这退一步竟是蹬鼻子上脸。若是再妥协,只怕本宫以后都不得安宁了。玲珑,你去喊若初过来,本宫倒要查查到底是谁在造谣生事!” “是。”玲珑说着便出去了。 香罗猜测道:“娘娘,皇上刚刚说着卿小主挪去了永和殿,会不会是安常在——” 璟婳心中已猜测了几分,可她就是要牢牢的捏住乔安的命脉,既然她不想果安生日子,那就别怪自己蠢! 不到一炷香,若初就被人接到了景仁宫。 “若初参见姐姐。”若初眼睛有些发红,虽然不明显,可相处了那么多年,璟婳还是能够一眼就瞅出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璟婳看着若初走过来,伸出手。 若初一只手搭在璟婳手上,试图自然的笑着,“没事的,姐姐。” 璟婳严肃道:“你从来不会撒谎的。” 若初便在璟婳这一句话里眼睛又温润开来。 “是不是皇上说了什么?”皇上既然把卿卿调走,自然是觉得在竹香馆生活的不开心,而竹香馆的主事妃子便是若初,这事还能怎么解释。 若初撇了撇发酸的嘴角,“是妹妹没有及时关注到卿小主的情况,皇上责怪也没错。” 璟婳可以忍受他们对自己的风言风语,可以,她一点都不能看到谁欺负了她的人。 “刚刚皇上才过来,说了要调卿卿去永和殿,看来这事情和乔安脱不了干系。你安心,本宫不会让你白白受这委屈!”璟婳被这个乔安挑起的火气一瞬燃烧。 “可是卿小主……”若初倒不怕委屈,可她怕姐姐与这卿卿若是起了争执,引起了胎气不稳,可不是小事。 璟婳冷笑一声,对若初递去一个眼神,“卿小主?她若是这般的容易被挑拨离间,那就注定在宫里呆不长久。” “可眼下来看,卿卿可谓是正得宠。”若初语气微微蔫蔫。 璟婳倒是不以为意,“正得宠?不见得。进宫这么长时间又怀着身孕,却连一个位分和封号都没有,这叫得宠?” 面对璟婳赤果果的说明,若初也恍然大悟,“姐姐不说,我还没觉得,还真是,这样的情况还没有定位分可不是什么好意头。” 璟婳满不在意道:“她的情况,我们知道就行了,可千万别传出去,想来皇上也有自己的考量。” 若初赶紧回道:“姐姐说的正是呢,妹妹明白。” 璟婳重新拉起话题问道:“对了,你可知道最近有谁和卿卿有过矛盾吗?” 若初思虑许久,忽然惊醒道:“对了,前段时间,说是莹嫔娘娘和蓁常在与卿卿有过不愉快,可莹嫔也没来说啊。” 璟婳叹道:“看来这规矩必须得立了!” 各宫接近傍晚的时候,都收到了通知,要求第二日去景仁宫请安,至于卿卿,随她的意思。 这权与谋的较量,大概就是你与我之间的较量。 第三百七十三章 景仁宫内 明媚粲然,这天气真是美极了…… 若不是璟婳心中有愁绪牵绊,赏景也是极好的。 香罗从容的沏了一壶白茶,给璟婳倒了一杯,道:“娘娘,喝杯白茶消消暑。” “嗯。”璟婳白嫩的手指捏住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香萦萦绕绕在心间,整个人都感觉沁在了茶香里了。 “还在外面候着吗?”璟婳未抬眸,淡淡问道。 香罗颔首:“是,奴婢在凉亭那放了椅子,这会子安常在和卿卿小主正在聊天呢,想必也是心里犯嘀咕,不知道今天到底会怎样。” 璟婳就是要这样,要让她们把谈好的一切随着在景仁宫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自行瓦解。 凉亭下,乔安和卿卿确实在窃窃私语。 “姐姐,这皇后娘娘卖的什么关子,咱们来的也有一会子了,安排在这是个什么意思?”卿卿四处打量打量,越看越觉得不太能理解。 乔安虽然心里那些小心思盘算的精明,可毕竟没有和皇后娘娘正面争执过,此时坐在景仁宫,这心里还是没底。 只是,在卿卿面前,她还是得端着,可不能自己先泄了气。 “皇后娘娘这是给你下马威呢,你这怀着孕在景仁宫又如何,只要她不让咱进去,妹妹你就是身怀龙嗣也是徒然啊~~”乔安拧着眉头说道。 卿卿心里像是被剜了一快似的,出气都觉得疼丝丝的,可是,她还能怎么样,还能大闹景仁宫吗? “妹妹,你可得记得,不能与皇后正面争执,对咱可没好处,这软刀子最不易察觉,忍得了一时才能成大事。”乔安对卿卿几番叮嘱。 卿卿心里正堵,便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不会意气用事的。” 屋里,对于乔安和卿卿的一举一动,璟婳看得真真切切,茶杯放下,淡淡开口道:“也是时候了……” 香罗时刻注意着主子的吩咐,听到后便应声道:“奴婢这就请卿卿小主先进来了。” 说完,带着两个丫鬟走了出来。 堆笑道:“奴婢参见两位小主,两位小主久等了。” 卿卿面上做不到和颜悦色,依旧冷然。 乔安巧笑着道:“皇后娘娘刚刚在了解最近三阿哥的饮食起居变化,难免怠慢了两位主子。还请两位小主见谅。” “皇后娘娘客气了。”乔安温软道,卿卿只是点了点头,未言。 此时,香罗对乔安说道:“安常在留步,皇后娘娘听说您做的糕点十分可口,三阿哥最近可是馋坏了,一听说安常在擅长,非要央求让安常在做一份,娘娘怕您累着,就派了两个丫鬟给您打下手,您说她们做,您看怎么样?” 皇后娘娘既然话这么说,乔安那是没有什么拒绝的,更何况是三阿哥想吃,这位小主子可是皇上的心头爱,她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娘娘这是跟乔安客气了,若是知道三阿哥在这,我肯定先做好送过来了。”乔安和善道。 香罗笑了笑,“你们快点儿请教请教安常在,省的三阿哥说你们做的难吃。” 两个丫鬟连忙行礼。 乔安嘴上笑着,心里却疑心的很,皇后娘娘这是明摆着要分开和她们谈话呢。对于卿卿,乔安心里还不是百分之百能确保和她一条战线,不过,这局面倒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的。 “卿小主身子重,娘娘怕您累了,已经吩咐奴婢给您做了红枣莲子汤,这边请。”香罗示意往里面走。 看着卿卿被请进去,乔安这心里啊真是惴惴不安。 “娘娘,卿小主到了。”香罗禀报道。 “快请进。”璟婳声音柔和传来。 卿卿挑眼看着雍容华贵的璟婳,这心中的万颗金针仿如扎到了棉花上,揉进去一点都说不出来。 “妹妹累了吧?快过来坐着。玲珑,你去给卿小主拿些桃花酪。”璟婳吩咐着玲珑,对待卿卿就像是多年挚友。 卿卿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娘娘了。” “坐吧。”璟婳温温而说。 卿卿托着肚子慢慢坐下,刚刚被搅得心思杂乱,这会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卿小主没有什么要和本宫说的吗?”看着没有了以前那种遗世而独立的清冷感觉的卿卿,璟婳心里多少有些唏嘘。 卿卿这才回过神儿来,这可是她主动来的。 “回禀皇后娘娘,嫔妾自知性子慢热,进宫了这么长时间没少麻烦春贵人姐姐,便想着挪去永和殿和安常在一起住。事出有因,没来得及提前禀告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卿卿说话的时候目光游荡,始终没有焦距,这话就像是念书一般。 璟婳倒没有当面拆穿她,而是依旧笑颜,眼睛却直直落在她脸上:“事出什么因能让妹妹这么着急去永和殿?” 一句质问,不偏不倚,巧巧与卿卿对视个正着。 卿卿想躲却在璟婳的无声气场中遁地无形。 “嗯?”璟婳挑了下眉。 卿卿长舒一口气,不由得心跳加快,皇后这是兴师问罪了。 “嫔妾只是觉得和安常在比较聊得来。”卿卿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的吸了口气。 璟婳不露声色继续道:“本宫听下人说你挺怕本宫的,这个本宫就纳闷了,来宫里这么长时间了,除了妹妹主动来过一次景仁宫,还像还没怎么单独来过,本宫怎么就成了不通情达理的妒妇了呢……” 卿卿浑身一震,赶紧站起,有些激动道:“嫔妾不敢如此揣度娘娘。” 璟婳飘悠悠一个眼神落在这茶杯上,“那本宫就是道听途说了?” 卿卿赶紧回道:“娘娘明鉴,定是下人嘴碎,故意说得。” 许是真的紧张,只觉肚皮发紧,面露虚汗。 香罗和璟婳递了个眼神,香罗便赶紧又扶着卿卿坐下,“小主这是有身孕的人,倘若在景仁宫有个好歹,皇上怎么会放心呢。” 璟婳顺势说得:“让裴太医过来给卿小主看看,可别真的有不适了。” 香罗应声出去。 卿卿这心都快提道嗓子眼儿了。 璟婳看着她,问道:“妹妹身孕有五个月了吧?” 卿卿点了点头,“姐姐记性好,已经五个多月了。” 看着这肚子,璟婳笑意吟吟道:“这肚子尖尖的,一看就是男孩呢……” 卿卿两耳嗡鸣,不知怎么回复…… 第三百七十四章 真相为何 看着卿卿微微凝重了表情,双手不自觉抚住了肚子,璟婳便明白她的顾虑。 “皇上膝下儿女不多,如今你怀了身孕,可是咱们大清的功臣,本宫可要照顾好你呢,可不能有一点闪失。”璟婳稍稍语气轻快一点。 卿卿深深看了眼璟婳,“多谢娘娘关怀。” 能看得出来,卿卿不想呆太久。 也是正巧,裴纪刚到。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卿小主。”裴纪行礼道。 璟婳一抬眼,“起来吧。” 卿卿浑身不由得紧张起来。 璟婳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卿卿说道:“裴太医,来,你来看看卿小主的脉象。” 卿卿微微提了戒防,“嫔妾感觉挺好,不用劳烦裴太医了吧?” 这拒绝之意不是那么绝对,恐怕也有对皇后之位的顾及。 璟婳未言。 香罗笑说:“卿小主放心,裴太医医术了得,现在小主身子金贵,多看看总不是坏事。” 卿卿冷了几秒,终是抵挡不住璟婳的气场,“那就有劳裴太医了。” 璟婳这心里真是无比叹息,这玉卿卿好歹也是扬州城里一绝色女子,又是见惯了那么多的尔虞我诈逢场作戏的场面,怎么入了宫反倒退却了那股当初吸引人的韵致了么…… 或许真是应了那句话,陷入爱情里的女人都是盲目且没有理智的。 裴纪微微打量着卿卿的面色和脉象,斟酌几分之后,问道:“小主平日里可是有感觉到极具的时而精神异常兴奋时而情绪低沉?” 卿卿被裴纪问的一愣,顿了几秒,有些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 裴纪看了眼璟婳。 璟婳开口道:“妹妹,裴太医是可以信赖的人,为了孩子也为了妹妹你自己,可不能有什么隐瞒……” 听着璟婳的这种语重心长,卿卿还是眼神闪烁,含糊不清道:“没——没有。” 裴纪有些感叹,“小主,若是您不配合,微臣只怕这接下来影响的就是腹中的胎儿了,脉象来看,胎儿可并非十足安稳。” 不管是不是被吓着了,卿卿确实有所松动。 “裴纪是皇上给妹妹指派的太医,若是妹妹连他都不愿相信,那本宫也就真的帮不了妹妹了。”璟婳满心惋惜。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卿卿觉得胎动越来越快,好像有一种孩子受不了而呐喊的感觉。 “我说,我说……”此时,卿卿脑海里只有孩子的安康,至于自己,那就是在孩子无虞的情况下才能再考虑别的事情。 “是。”看着裴纪,卿卿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的裴纪,继续问道:“小主可把平日里的药渣处理了?” 卿卿心里一惊:“我听说把药渣埋在花坛下,能驱邪避讳,所以,这熬下的药渣都放在了竹香馆的花坛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璟婳也问道:“怎么了?裴太医?” 裴纪便把自己的疑虑说开:“微臣诊了小主的脉象,发现这脉象甚为不宁,颇有一种虚耗精力的模样。” “这是什么意思?”卿卿没听明白,担心的不得了。 裴纪为人严谨,不会轻易下什么定论,便对身后的药童说道:“你随着小桃姑娘去看药渣,务必全面。” 而后对睁着眼睛担忧的两人回道:“还没有见到药渣,微臣不可妄断。” 或许正是因为裴纪的严谨度,卿卿也开始紧张却又害怕的表情。 极快。 药童就在小桃的带领下挖出了埋好的药渣。 “大人,您看!”药童把药渣交给裴纪。 裴纪拈来部分药渣问了问又看了看,才算是真的确认了。 “回娘娘,微臣果然猜的不错,这药渣里放了少量的麻黄。”裴纪道。 璟婳和卿卿异口同声:“麻黄?” 裴纪点了点头。 本来是不想在景仁宫皇后娘娘面前失仪的卿卿拧着眉头,问道:“麻黄是什么?这药渣里怎么会有麻黄呢?” 璟婳也是第一次听。 裴纪解释道:“这是一种麻黄草里提取的。原本麻黄是调节情绪的,可长时间用麻黄,还是有很大的副作用。比较常见的就是震颤、焦虑、失眠、头痛、心悸、发热感、出汗,这些您可曾有?” 裴纪看着卿卿。 像是被拆穿了秘密的卿卿,再也没有支撑,“有。” 裴纪恍然道:“看来就是这个东西引起的小主抑郁成疾了……” 璟婳看着卿卿,严肃道:“给本宫一定要严查,这卿卿的药里怎么会有麻黄?” 裴纪慌的一跪,“回皇后娘娘,这药方里可是确确实实没有这味药的。” 这么看来,就是谁把这个药放进了卿卿的药里了。 像是被抽了精气的卿卿到现在还是无可置疑,怎么会呢,谁会和自己过不去呢? 苦思冥想,卿卿连为什么要来景仁宫的理由完全抛在了脑后。 “那孩子呢,孩子怎么样?孩子会不会有影响?”卿卿顾不得别的,两手抓着裴纪衣服哭问道,孩子是她的命,要是孩子有什么意外,她可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裴纪面露难色,“恕微臣无能,这个微臣没有把握告诉小主确切消息。” 卿卿被裴纪的话震的五脏六腑酸疼不已,这憋屈的泪珠潸然而落。 “我自进宫,一直如履薄冰,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卿卿哽咽道。 璟婳终是心里不忍,提醒道:“卿卿,你真的没有一点头绪吗?” 卿卿泪眸看向璟婳,心里的防线无声而倒,仿如控诉一般:“怀疑?有!当然有!我最大的怀疑就是皇后娘娘您!” 香罗看着红着眼睛,像是走火入魔的卿卿,劝慰斥道:“小主再急也不能如此血口喷人啊!皇后娘娘若是想害龙嗣,用得着暗里对你下黑手,还会告诉你下了毒吗?小主可不要被惶急蒙蔽了心智!” 被香罗斥了几句,卿卿哑然哽咽。 璟婳不气,反而站立起来,走到卿卿身边,靠近她耳边,睥睨说道:“卿卿,本宫若是不想让你生下来这个孩子,从扬州城里就能下手,你信吗?” 第三百七十五章 打翻信仰 任是谁,此刻也都清醒了…… 璟婳终是不忍,她一边让香罗扶着卿卿做好,一边说道:“本宫现在说的话,希望你真的能听进去!” 直视着卿卿,璟婳继续说道:“这宫里勾心斗角从来不会减少,能活下去的,都不是简单的女人。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若你还是执迷不悟,非要横加妄断,本宫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许久,方才醒悟的卿卿,沉声道:“还请皇后娘娘救救卿卿和肚子里的孩子~~” 璟婳看着卿卿,“本宫为什么要帮忙?” 卿卿知道现如今她在皇后这里没了一点的信任,就连这事情是真是假,她也都有疑虑,只是,为了孩子,她不能赌。 “求皇后娘娘开恩!卿卿惟愿孩子健康无忧!只要孩子健康,我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卿卿斩钉截铁道。 “是吗?什么代价都愿意?”璟婳似乎不能完全相信。 卿卿便立了一誓:“苍天为证,只要孩子安稳出生,我愿做任何事情!” 或许,这一刻,她真的没想什么…… 或许,这一刻,她什么都想了…… 璟婳到底不是为了逞口舌一时之快,轻轻对裴纪说道:“裴纪,务必保证卿小主及腹中孩子一切正常!” 裴纪本就是医者仁心,得了皇后的信儿之后,更仔细查看了卿卿的脉象。 “小主可还记得什么时候出现的这种情况吗?”裴纪问道。 看着裴纪的眼睛,卿卿看到的是纯粹,是悬壶济世的坚定,便仔细想了想,说道:“好像是一个月前……” 香罗来了一句:“或许这个时间节点所遇到的事情和人便是解开小主疑惑所在吧……” 不说还好,一说,卿卿心里陡然惊了一下。 裴纪连忙问道:“小主可是想到什么事了?” 是啊,卿卿想来想去,这一个月前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正是——乔安宽慰她的时间。 可卿卿不愿意怀疑乔安,那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帮她的人。 “是乔安吗?”忽然,声音从屏风外面传来。 卿卿一扭头,便看到了若初。 璟婳加问一句:“卿卿,春贵人所说是否属实?” 卿卿点了点头。 “那日,嫔妾和莹嫔娘娘蓁常在在御花园遇着之后,便碰到了安常在主动给嫔妾示好。这能有什么?”显然,卿卿想给乔安开脱。 “后来呢?”裴纪问道。 “后来,安常在经常来看我,我才慢慢走了出来。”卿卿说着说着,心里就有些发虚。 没等裴纪和璟婳再问她,卿卿自己说道:“可是安常在带的东西有问题?” 裴纪与皇后一对视,裴纪道:“有没有问题,一会儿就能知悉了。” 卿卿正纳闷,正巧是合欢进来:“启禀皇后娘娘,您说的没错,奴婢联合四宝一起去的永和殿,在安常在住的地方,发现了提炼好的麻黄。” …… 卿卿心头如同泼了一盆凉水,这宫里真是人鬼蛇面,难以想象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会造成什么后果。卿卿只觉从头至脚,无比清醒…… 第三百七十六章 明暗相残 乔安满心忐忑的从小厨房里出来之后,便暗暗告诉自己要沉得住气。 笑吟吟的端着几盘糕点走向了大殿内。 “参见皇后娘娘。”乔安行礼。 “起来吧。”璟婳放下手里的东西,对她说道。 璟婳一看这漂亮的糕点,啧啧赞美道:“这说的果真没错,妹妹真是做糕点的行家呢。”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赞美,乔安瞬间心花怒放起来,“三阿哥喜欢最重要,若是喜欢吃,嫔妾天天做来都愿意呢。” 璟婳也是满脸笑意,打趣道:“那敢情好呢,本宫可是连御膳房都要解散了。” 别管是虚情假意也好,真心实意也罢,这话说的两个人都笑的灿烂。 “快坐!你看,本宫这一高兴,忘了赐坐了。” 乔安心里雀跃不已,“皇后娘娘这是看得起嫔妾,嫔妾这心里高兴着呢。莫说站了一会儿,就是一直站着也高兴得很。” 皇后便点了点头。 坐定之后,璟婳方才开口说道:“这以前啊,多多少少也是和你来往的少些,不免咱们之间有些生疏,不过,既然有缘份,都到了后宫,那就要相互协助。” 感受到皇后娘娘说的真诚,乔安不停的点头同意,“皇后娘娘说的正是我的心声呢。” 寒暄了这么一会儿,乔安才有机会打量这屋里。 乔安四处看了一下,并未发现卿卿的踪迹,便试探问道:“卿卿走了吗?怎么也没说一声?” 香罗回道:“刚刚卿小主说身体有些不适,皇后娘娘便派了福公公送小主到永和殿了。” 乔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卿卿的精神是有些不太好,常常感觉到累。” 璟婳借着这话题,继续道:“本宫瞅着卿卿好似对本宫有意见呢。” 乔安眼神飘忽,“这个——没有吧……” 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很难让人忽视。 璟婳看了一眼乔安,意味深深道:“但愿是本宫多虑了。你和卿卿关系不错,定要多多照看她。” 乔安在心里揉碎了几遍这番话,试探道:“皇后娘娘,嫔妾和卿小主不过也是寥寥交情,谈不上交好,不过是皇上看她孤寂,又不得心和莹嫔娘娘春贵人姐姐们玩,怕她出事,这才吩咐嫔妾多照看的。嫔妾一切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若是有一丝忤逆娘娘之心,全凭娘娘处置!还望皇后娘娘明鉴。” 璟婳惊讶叹道:“是吗?这些事情本宫倒还真不知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念着本宫,这就够了……” 说这话的时候,璟婳无意的朝着右侧瞥了一眼。 “娘娘,还有一件事,嫔妾可是不吐不快。” 话说到这份儿上,那岂能堵回去?璟婳顺着话说道:“既然不吐不快,那就说吧。” 乔安行了礼,道:“嫔妾自知喜儿之事让皇后娘娘伤心了,一直想着能做些什么事弥补嫔妾心底里的遗憾。刚巧,最近还真的发现了一些有疑问的事,这若是不提还真就觉得对不住您。” 若是不提喜儿,璟婳还能理智一些,乔安却主动提起喜儿,这让璟婳心里冷哼不已,她乔安还真是吃人血不留骨头~~ “什么事?”璟婳问道。 乔安看了看周围的丫鬟,显然是不想她们知道。 璟婳便遂了她的意思,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香罗在这就行。 “是!娘娘!”宫女们顺序而出。 “这能说了吧?”璟婳开口。 乔安凑近一步,轻声道:“皇后娘娘,这卿小主怀有身孕被皇上寻回未免也太有些巧了吧?” …… 璟婳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安故作高深道:“娘娘绝顶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明白嫔妾的意思呢……这一个女人受了宠幸却跑了,这或许是欲擒故纵。可是,明知道是皇上,她竟然不吭不响的怀了下来,此事又不让皇上知道,这就让人琢磨不透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会做的事情啊……” 璟婳陷入考虑…… 乔安继续道:“如果一直在宫里,嫔妾也能理解。只是,这从宫外怀孕两个月才接回来,谁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就是这孩子,或许都……” 璟婳猛地一顿,看向乔安,“或许孩子怎么了?” 乔安没有直面回答问题,只是借用典故,“比如——狸猫换太子……” 璟婳瞠目结舌的怔在原地,这乔安——还真是敢说。 “安常在,这话可不能乱说的,欺君罔上可是在株连九族的!”璟婳厉声说道。 乔安委屈说道:“嫔妾是怕这大清江山万一落入了他姓之手,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璟婳却难以接话了。 “这个——”璟婳这有些迟钝的态度,似乎让乔安看到了一丝生机,便说道:“嫔妾看在心里可都记在心上呢,这两个阿哥相比,还是三阿哥更为聪颖。这治国平天下可不是谁都做的。嫔妾这是看好了三阿哥呢。您说,倘若被不确定来处的人捷足先登,那岂不是大清笑话?” 璟婳被乔安这震碎三观的话说的愣神好久。 “你可曾发现过什么?”璟婳问道。 乔安仍不知轻重道:“嫔妾中日待在深宫,怎么知道宫外发生了什么?不过,这卿小主既然在外面呆了几个月,那所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真的是人言可畏的……” 或许,乔安是想卖个人情给皇后,想让皇后动用关系,找出个理由直接解决了玉卿卿和孩子,可是,这乔安确实自作聪明了一次,璟婳心中有尺度,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当即,躲在屏风后面的卿卿再也忍耐不住,“呼啦”一声拉开帷幔,声泪控诉道:“好一个姐妹情深,忠心献计!亏我还把你当做亲人,你却这样污蔑造谣,你不怕报应吗!” 乔安一脸懵,她没想到卿卿怎么会在这里? 卿卿托着肚子,步子却是从未如此的坚定,走至乔安面前,“啪”的一声重重掌掴了乔安,直到这时,全身仍止不住的颤抖。 香罗真怕卿卿在景仁宫里出事,赶紧搀扶着卿卿,“卿小主万不可动气,凡事自有娘娘做主呢~~” 卿卿眼睛充血发红,怒视着乔安,对璟婳恳求道:“皇后娘娘一定要替嫔妾和孩子做主,乔安如此的污蔑嫔妾,这是要置我们母子于死地啊!” 第三百七十七章 亲疏远近 乔安瘫软坐在地上,脑子里完全空白…… 这般造谣的后果,不用想也知道必不会太轻了。 璟婳以皇后之位下旨,逐乔安到雨花阁礼佛诵经,此生不得走出半步。一众礼俸悉数停发,也不许任何人伺候,遂让她自生自灭。 纵使没有杀了她,可这样子的结果终是乔安最接受不了的。 没过两月,乔安便疯了…… 秋意微凉,自景仁宫之后,卿卿倒是时常去找璟婳。 “启禀娘娘,雨花阁来报,昨日夜里安主子吞金自杀了。”香罗对璟婳低语道。 璟婳也只是眨了眨眼睛,未有情愫流动,平淡说道:“不要太招摇了,晚上运出去就是了,对外就称病逝了。” 香罗应道:“是,娘娘。” 若初和卿卿都在,听到这么说,也没心思喝茶了。 若初唏嘘道:“到底是作死了一生,不值得可怜……” 卿卿到如今这心里还恨着她,自然不会有所同情:“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侯未到。” 璟婳不免心里觉得无味了些。 “娘娘,这也算给喜儿姑娘一个交代了。”香罗说道。 璟婳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交代,只是这心里似乎并没有期待中的快意。 “是啊,娘娘,人死如灯灭,万不要因此坏了心情。”若初向来不喜乔安,只要是对姐姐不安好心的,她都不喜欢。 “这宫里啊,最容不得腌臜心思的人,纵使一朝得意,也难免马有失蹄。而一旦失了分寸,便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璟婳悠悠说道。 许久,都还沉浸在这种情绪中。 忽然,福公公进来了,走路带风道:“娘娘,内务府给咱送了不少荔枝,和世泰大人说您最爱吃了。” “荔枝?这可是稀罕物儿呢。”卿卿略略羡慕道。 若初看着璟婳,笑道:“到底是和世泰大人想着娘娘的喜好呢。” 璟婳未曾表现太热络,对福公公说道:“既然是稀罕物,姐妹们共享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卿卿受宠若惊道:“多谢皇后娘娘。” 若初看着卿卿的高兴劲儿,也没说什么。 拿了过来之后,璟婳便对卿卿说道:“都说孕妇少吃这些东西,本宫我可不敢一次让你吃太多,这些你先带回去,本宫差人做成荔枝干。平日里你也能吃了。” 卿卿更觉宽慰了,连连点头:“嫔妾这是托了娘娘的福气,也能吃上几嘴。” 其他的,各宫均衡分配,景仁宫要的最少。 听完璟婳分配的计划后,若初便有些不太舒心。 只是,卿卿话不由得多了起来,若初即使想插个嘴,似乎还有些“不合时机”了。 之后。 璟婳浅浅问道:“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卿卿十分感激璟婳,舒了口气,道:“多亏娘娘不计前嫌,如此厚待嫔妾和肚子里的孩子。裴太医也十分尽责,嫔妾这心里真是暖心的很,一切都挺好的。” “那就好,这宫里啊,也是好长时间没有这般的大喜事了,可不能大意了。裴纪是皇上钦点的太医,也伺候本宫多年,可以放心。”璟婳温言说道。 “那可不是,换作旁人,可不一定这么好心。”若初淡淡说道。 若初心里有气,也是能理解的。当初,她对待卿卿虽没有刻意逢迎倒真的没有落井下石,却因此挨了皇上的斥责,最重要的是,卿卿可是没什么位份的小主。如今,倒和她一起在皇后娘娘宫里平起平坐,难免心里不悦。 璟婳看得出来若初的不对劲,卿卿在场,自然不方便说什么。 将将让玲珑送了卿卿出去,若初也起身要走。 “气性这么大呢?”璟婳提了声音说道。 若初一顿,脸色一红,“姐姐这是笑我呢。” 璟婳走过来几步,看着若初,故意说道:“是啊,本宫再不喊住你,恐怕你再踏进景仁宫就要多想了。这玉卿卿到底只是皇上的妃子,本宫客气对她不过源于这皇嗣的原因。你不一样啊,这么多年,你早就成了本宫身边的一部分,有你在,才踏实啊……” 若初心头一热,眼眶微红,皇上的冷落她可以不去在意,嫔妃之间的争斗,她也可以不理会,唯独在璟婳身上的这份寄托是她不能割舍的。 “姐姐~~”若初喉间哽咽。 璟婳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好了,好歹也是一宫之主,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呢,不能掉眼泪哦。” 若初微微抬起头,浅笑道,“姐姐,若初知道了。” 香罗适时走了过来,手里提了食盒,“贵人,娘娘知道您喜欢吃雪花酪和芙蓉酥,这不,吩咐了宫外的师父专门做的。” 璟婳知道若初不爱多言,便对她说道:“你能明白姐姐的心意最重要了。” 终于,在都走了之后,香罗才在璟婳面前笑着说道:“春贵人这冷不丁的也能吃个醋了。” 璟婳叹道:“若初在宫里没什么朋友,她也不屑于同那些妃子争宠抢幸的,无外乎愿意多来景仁宫几趟,本宫怎会重视别人忽略她呢。” 香罗会心一笑:“奴婢说个不恰当的话,这您对于春贵人而言,有时候可比皇上还重要呢。” 璟婳一看她:“又没大没小了!” 不过,她心里怎会不知呢,但愿她也能护得若初一生无虞…… 晚间,璟婳正在下棋,香罗进来禀报:“娘娘,裴太医来了。” “裴太医?他来干什么?”璟婳好奇问道。 疑虑归疑虑,璟婳还是十分在意。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裴纪行礼。 “不必多礼,起来吧。” 裴纪对璟婳说道:“娘娘,微臣有一事需禀报。” 裴纪难得的这么严肃,璟婳心里也紧张了一下,“怎么了?” 裴纪便对璟婳说道:“微臣前些日子对娘娘说的事可还记得?” …… 璟婳一怔,猛地一颤,“确定了吗?” 裴纪惶急跪下:“回娘娘,微臣最近每日都给卿小主把脉,发现这脉象确实有些问题,至于胎儿有什么不对情况,微臣还真没有把握。” 璟婳如坐针毡,心头搅起几丝愁绪,“本宫能做的都做了,倘若还是有问题,或许真的就是命中注定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这是防谁 随着卿卿肚子的月份渐大,这整个身子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开始变胖。 若是一般情况,卿卿倒是可以理解,可是,眼下,三五天不见,便觉得卿卿是明眼瞧出来的圆润。就连裴纪也开始有些不知如何和卿卿解释了。 越是如此,卿卿越是不想走出永和殿,整日把自己关起来。 这个情况,璟婳亦是知道的。 “娘娘,此事怕是再瞒不住了。”裴纪也是尽心调养了一段时间,可这结果偏偏也是不尽如人意。 璟婳略怅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微臣有罪!”裴纪颔首。 璟婳轻声道:“这怪不着你,要怪只能怪乔安蛇蝎心肠,为求恩宠,连孩子都不放过。” 裴纪无言。 璟婳便叹了声,“罢了罢了,稍后本宫去找皇上说明,假如真的如你所说,胎儿一旦有问题,要的可是卿卿的命。你先不要告诉她,免得她气急攻心。” “微臣遵旨。”裴纪应道。 说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璟婳就抬脚出了景仁宫。 “娘娘,你说这孩子真有可能出问题吗?”香罗虽然不希望是个皇子,可到底是一条命,又是被乔安下药暗害的,心里总觉得惋惜。 璟婳也不敢说的绝对,“裴纪已经和本宫说过几次,说是胎儿脉象确实有所不同寻常,让本宫心里有个分寸。只是,这事事关大清子嗣,本宫又岂能自己拿定主意呢。” 香罗点了点头:“娘娘说的正是呢。打从上次皇上在景仁宫吃了冷脸就颇不愿意多来,若是在这事上被人抓了把柄,可是能嚼舌根子了。” 璟婳知道皇上上次生气,可她作为后宫之主,岂能一点规矩不立?皇上生气的不过是权不完整了。 就这么东搭一句西搭一语,便到了养心殿。 “小常子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吉祥如意!”常得来远远便巧笑着奉迎道。 “怎么是你?四宝公公呢?”香罗心直口快,多年来都是四宝伺候皇上,猛地一看到常得来有些不习惯。 常得来也不生气,依旧笑着道:“师父说最近总是颇感疲累,从今儿起就由奴才在这养心殿侍奉皇上了。” …… ??? 璟婳一时没明白,“累?”只是,这理由也太牵强附会了,四宝自幼习武,不管是精力还是习惯都是多年练出来的,再说,对于皇上的喜好,那是摸得透透的,怎会说疲累就退居二线了? “皇上呢?”璟婳心里疑惑满满,可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四宝,还是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常得来殷勤回道:“皇上在里面呢。” 说着就前面引着。 “臣妾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璟婳行礼道。 嘉庆正在读书,看到璟婳进来,便放下了书,“起来吧。” 这常得来似乎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璟婳似无意般看了一眼常得来。 常得来赶紧说道:“皇上,奴才先出去了。” 嘉庆闷吭一声。 “怎么了?”嘉庆问的直接,连说一句客套话都没有。 璟婳心里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可也说不上来。 “臣妾想给皇上说说卿卿的事情。”璟婳没有墨迹,直接提出。 嘉庆反问道:“她怎么了?” 璟婳回道:“裴太医已经给本宫说过两次了,说卿卿这脉象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儿?”嘉庆一时没有理解。 璟婳只能把裴纪说的话如数再说一遍:“皇上,裴纪来报,这卿卿的脉象似有不对。脉象时缓时弱,颇有些不对劲。另外,卿卿这边总是觉得心口喘,也是有些不尽如人意。” 嘉庆这才重视起来,“然后呢?怎么说?” 璟婳回道:“说是可能这孩子——” 看璟婳欲言又止的样子,嘉庆明了几分。 孩子,如今可是嘉庆的软肋。 “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的母子平安”嘉庆心里饶有一丝侥幸。 别说是璟婳了,谁也不敢许诺吧。 璟婳自知办不到,即刻跪下。 大殿之内,一片肃然。 或许也是冷静下来了,嘉庆长吁短叹道:“朕这膝下能连几个皇子都保护不了吗?” 是自问,也是自叹…… 不用璟婳回应,他就知道了。 “起来吧,告诉裴纪,务必尽力抱住!”嘉庆吩咐道。 璟婳明白这可不能再和皇上相悖了,“是。” 嘉庆看起来心情不好,也不想和璟婳多说什么。 从养心殿里出来的时候,璟婳就觉得有些心凉。 “娘娘,没事吧?”香罗看着璟婳的眼睛里似蒙了一层雾问道。 璟婳摇了摇头,她不想说。 没有做皇后之前,总觉得到了这个位置或许就和皇上能心连心些,可如今在这个位置了,只觉得更远了…… 苏清是在晚间去的景仁宫。 “娘娘,苏大人求见。”香罗问道。 “进来吧。”璟婳没提起精神。 苏清行礼道:“臣参见皇后娘娘!” “苏大人请起!”璟婳面色有些灰暗。 苏清看的仔细,“娘娘这是怎么了?看起来精神有些不济……” 璟婳扯了一丝笑:“无碍,这么晚了,皇上召苏大人进宫可是有要事?”每一次苏清过来都是趁着皇上召见,免得皇上这边多疑。 苏清便回道:“娘娘聪慧,猜的不错,皇上这次怕是要有大动作了。” 璟婳尽量提了精神。“大动作?何事?” 苏清双眼直视着璟婳,“皇上近日调整了养心殿的宫女和太监,皇后娘娘可知?” 如此一说,璟婳倒是想起来了四宝没在,“嗯,今日本宫到养心殿就发现是常得来伺候的,当时还纳闷的。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曾几何时,她是皇上心口上的知音,只看皇上一个眼神就明白什么意思,如今,她竟然要对苏清去问枕边人的情况,多么讽刺! 只听苏清字字说道:“皇上遣了四宝是真,刚刚又下了旨,要调离和世泰在内务府的职务。臣还听说皇上有意要收回恭大人的军权……” 这些种种,岂不是在指向—— “皇上这是在防本宫呢。” 一种心凉油然而生,蔓延全身,每呼吸一口都凉的彻骨…… 第三百七十九章 无法兼得 都道权是个好东西,可这权,能护人亦能伤人。 缠绵悱恻间“只愿君心似我心”犹言在耳,如今璟婳却渐渐感知不到皇上的深情与温度了。 “苏大人,你可知道是谁在后面挑唆?”璟婳坚定如今这个情况下,一般人还真的不敢挑战皇后的权威。 苏清回复道:“臣得了消息应该是钮祜禄一族的善庆。”说到善庆的时候,明显的能感觉到苏清的避讳。 善庆? 咝…… 璟婳心口一凛,这不是九爷的儿子吗? 九爷可是促成她“身世”的幕后推手,善庆此番行动不免令璟婳有些疑惑。 再转头时,璟婳看到了苏清眼里的闪烁,这不似他以前的风格。 “你认识善庆?”璟婳随口问了一句。 苏清沉默了片刻,方回道:“没有,没有。” 璟婳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便“哦”了一声,不再追问了。 “看来善庆是冲着本宫来的!”璟婳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她有一种直觉。 苏清跟着说道:“娘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臣定当力保娘娘安慰!” 璟婳心里不由得感动不已,“多谢苏大人!” 不知为什么,璟婳又想起了那次苏清为她挡剑,也是这样笃定无疑的语气。 待到苏清走出景仁宫后,璟婳还是有些心不在焉,这心里啊,脑子里都乱的很。 翻书,烦躁。 写字,根本静不下心来。 索性,璟婳宣了轿撵,直接去了竹香馆。 竹香馆里,若初正在指挥着汀兰和墨香种些花儿。 “你往这浇点水。对!多浇点!”未进门,便听到若初的声音了。 “你这可真热闹……”璟婳看到若初,什么烦恼都不见了。 若初眼里惊喜不已,“哎呀,姐姐来了~~” 转头便吩咐道:“汀兰,你去给皇后娘娘泡茶,要新送来的茶叶。” 汀兰自然勤快应道:“是,主子!” 璟婳与若初双双拉手,行了礼。 璟婳便问道:“你这种的什么呀?” 若初一笑:“前段时间路过花房的时候,妹妹听到姐姐夸赞花房里的人培育的海棠好看,便想着多种些,到时候邀请姐姐到竹香馆来坐坐啊。” 璟婳听到若初这么说,怎能不心生愉悦,“本宫随口说的一句你倒是记得清楚。得亏是你有心了。” “姐姐,来,里面坐。” 竹香馆里,不比别的宫殿富丽堂皇。若初向来喜欢素雅,这格调也是雅致的很。 璟婳啜了几口茶,心情才算好了一点。 “姐姐,听说和世泰调离了内务府?”这话也只有若初敢当面问璟婳了。 璟婳不由得嗤笑:“宫里的消息传的还真快!” 若初并不常关注这些事,就是心里有疑问也是一知半解的。 “姐姐,皇上怎么会这么突然调离和世泰呢?”若初问道。 璟婳嘴里忽然发苦,对于汀兰端来的参汤也是没有一点儿兴趣,便摆了摆手,苦涩道:“皇上怕是觉得本宫羽翼渐丰了吧……” “这有什么?姐姐又不是结党营私,皇上这也太过多虑了吧?”若初看着璟婳问道。 是啊,连若初都觉得皇上多虑了。 “这个本宫也不太明白。”璟婳并不打算说的太多。 “唉,想想以前,还是在王府的时候开心,最起码没有这些糟心事儿了。”若初回忆着叹道。 璟婳也颇有感触:“谁说不是呢……” “那时候王府里的内眷哪儿有这些花花心思,如今,在宫里精力还不够琢磨别人呢。”若初奚落自嘲道。 璟婳向来不喜欢追思,这没有可比性,王府里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想要的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就简化生活,把不必要的全都修剪除去。”璟婳看着若初说道。 “姐姐,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若初挠了挠头。 璟婳忽然觉得看不透好像也是一种幸福。 “不明白就算了,懂得太多越觉得生活不易……”璟婳对若初说道。 现在的璟婳已经渐渐明白这日子若想过的顺遂,要让要求和付出成正比,并且,不能把所有筹码都压到男人对你的感情上,尤其是对于后宫三千并非独你一人的皇上。 “姐姐要怎么办?”若初放下茶杯问道。 “本宫肯定不能坐以待毙,若是闷不做声,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以后啊,只怕再不能生活下去了。既然决定要走下去,除了坚持只能是坚持……”如今再怎么说璟婳心里终究不是那么发虚。 回去的路上,璟婳也在盘算如何应对。 “香罗,一会儿你去喊下阿玛,让他明日过来一趟。”走在后宫的长街上,璟婳对香罗说道。 香罗赶紧点了点头:“是,娘娘!” 过了一日,恭阿拉大人便到了景仁宫。 “老臣参见皇后娘娘!” 璟婳心里藏事,有些心不在焉,“阿玛起来吧。” 看着阿玛憔悴的面容,想来应该是最近有些累有些急。 “皇后娘娘可是因为和世泰的事情?”璟婳还没说话,恭阿拉倒是知道的清楚。 璟婳点了点头:“还是阿玛最了解女儿的心境。” 恭阿拉一反常态道:“娘娘可不能轻举妄动。” 璟婳赶紧说道:“这个本宫自然知道。只是,阿玛,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恭阿拉陷入沉思,“皇后娘娘,这次必得从长计议才好。” 璟婳一听有些着急:“从长计议?怎么从长计议?这次是动弟弟,下次可能就是要动您了!” 恭阿拉一时语塞,“这个……” 璟婳追问道:“难道不是吗?阿玛不是告诉本宫,权势权势,只有有权才会有势。” 恭阿拉看着女儿的蜕变,心里既是满满的成就感,又有一丝丝的失落感。“婳儿,重权夺势不是不好,而是要有策略,有方法。这次,善庆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目的的。” “他能有什么目的?”璟婳问道。 恭阿拉看着璟婳说道:“善庆的目的昭然如揭——近两年一直有传闻说是善庆家的二小姐一直按照宫中礼制教习,或许也是想进后宫吧……” 第三百八十章 两全其美 站在畅音阁顶楼,璟婳望着满目的红墙绿瓦,心里不由翻动起来,这方寸之间上演着太多的爱恨纠葛…… “娘娘,天凉了。”香罗说着给璟婳披上了披风。 “走吧,看的再多又怎样,终要回归到这暗流汹涌中。”璟婳语气微伤,低语道。 回去的路上,许是心事缘故,走的步子也显得沉重不少。 “娘娘,眼下要怎么做?”香罗终是心里惶急。 璟婳却暗暗有了想法,“不急,本宫心里有数。” “奴婢就是想不明白了,皇上怎么会变得这么多?”香罗这心里疑惑不解,不吐不快。 璟婳微微一笑,“究其原因,自然是皇上的性子不比以前了,以前皇上性情温良,说话也是温声细语一般,本宫从未觉得对未来有什么不安,或许,那个时候更多的是念情了。”璟婳说及以前,听得出来,这声音都有些飘渺了。 “是啊,奴婢一直记得娘娘和皇上恩爱有加的模样呢……”香罗也感慨道。 如果一开始没有遇见过倾心,或许现在才不会觉得这么孤寂吧。 “而今,一切都不同了……这情啊,怕是越来越难以维系了。”璟婳不是顾影自怜,她深深的明白如今在宫里的生存法则。 香罗看着璟婳深长悠远的目光,心里也是不免心酸。不过,她自然不能长吁短叹的,徒增娘娘的伤感,便说道:“娘娘身为皇后,又有三阿哥在,现如今在宫里那也是无人撼动的位置的!” 璟婳会心一笑,“所以,这就是本宫的对策……” 香罗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娘娘的意思是?”香罗看向璟婳。 璟婳却没有回答,“你会明白的。” 璟婳自从畅音阁回来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随性而为。倒是经常召绵宁进宫了。 “儿臣参见皇额娘!”绵宁成了亲之后,经皇上准许已在宫外成了府,经历了欣悦之事,似乎对内眷不再那么沉浸了,放了更多的精力在朝堂。就连皇上都说绵宁现在越来越有风范了。 能得到皇帝的夸奖那是再好不过的证明,只是碍于特殊的身份,绵宁在景仁宫多了一丝恭谨,很多时候,璟婳都能从绵宁身上看到当年嘉庆的样子。 “起来吧!”璟婳拉回了思绪。 “皇额娘,儿臣听敬叙说最近朝堂似乎有些不安……”绵宁说的隐晦,可意思再明了不过了。 璟婳浅浅抬眸,看着已经十七岁的绵宁,心里不免感叹这阅历对人的影响,他再也不是任性骄纵的二阿哥了。 “皇额娘?”绵宁看皇额娘有些愣神,又唤了一声,复又展示出了那种谨慎的眼神。 “哦,你听到了什么?”璟婳自然是不能把他当小孩子的。 绵宁没想到璟婳会这么直接问他,顿了一会儿回道:“听说皇阿玛开始调动皇额娘身边的亲信了……皇额娘,这可不是个小事情,刚刚解决了一个諴娘娘,万不要再出现其他居心叵测之人才好。” 璟婳惊讶于绵宁的想法,不过,这倒是能解释得通。璟婳好歹现在是他的额娘,如今又是皇后之位,绵宁不关要做什么,顺着璟婳的意思便是最对的,否则,璟婳一旦失利,对于他而言,可没什么好处可言了。 “你也是有心,还替额娘记着这些事情,只是,你皇阿玛的决定,又如何能轻易改变呢?”璟婳故作无奈叹道。 绵宁偏不愿意放弃,对璟婳说道:“皇额娘莫急,眼下,儿子想着总有办法的。” 璟婳抚了抚衣衫,徐徐说道:“额娘膝下只有你和绵恺罢了,只是,绵恺还尚年幼,额娘有什么也指望不到他,你自幼颇得皇上的喜爱,又是你皇阿玛左膀右臂,皇额娘这正是因为你才舒心一些。” 绵宁原本是比较猜忌璟婳到底对他是何种态度,如此听到璟婳一说,便是觉得若不是璟婳隐藏太深城府极高,那就是真的意在培养他。这事情一旦在心里生了根,只会扩散的越来越广,诚如绵宁现在一样。 “皇额娘这是说哪里的话,三弟聪颖果敢,只是年龄小,还是享受童年的时候。儿臣身为嫡长子,自然是要担负起一定的责任的,等到弟弟长大了,也是皇阿玛得力的左膀右臂的。”绵宁说话觑着璟婳,面上甚是亲和。 璟婳眉眼未动,可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不由得叹息一句,到底不是一个娘亲…… 现在的绵宁显然属于韬光养晦,背靠着她这棵大树,即使有些许飘摇,终究是这宫里最安稳所在,只是,绵恺若真是大了,绵宁可正是盛年,岂能是那么好掌权的,弄不好就又成了权臣了。 心里盘算着,可璟婳终是不能只考虑以后,眼前才是紧要。 “皇额娘也不瞒你,这绵恺啊性子温厚,就是长大了,也是不善于运筹帷幄的,皇额娘只盼着他安稳长大以后做个闲散王爷就知足了。到那个时候,绵恺可就要靠你了。”璟婳几句话便给了绵宁一个定心丸。 绵宁适才重重叩首:“皇额娘对儿子的好,儿子一定铭记在心。” “对了,皇额娘,儿子这有个消息或许能助皇额娘一力。”绵宁起身后,低声看着璟婳说道。 璟婳好奇道:“哦?” 绵宁便凑近了一些。 …… 璟婳听后,眼波流转,稍作安定,“到底是你能顶事些,就按照你说的做就可以。” 绵宁笑的粲然,“有皇额娘这句话,儿子就明白了。那儿子这就去处理了。” 璟婳点了点头。 出了景仁宫,绵宁这份喜悦是藏不住的。 甚至余留在了景仁宫,令璟婳始终没有回过神。 “娘娘,二阿哥说的法子不正是老爷出的法子吗?”香罗刚刚也听了一耳,虽然心里打鼓,可娘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好说什么,这终于等到二阿哥走了,香罗才忍不住问道。 璟婳笑了一下,弹了下落在桌子上的灰尘,“咱们的这位二阿哥可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这法子确实是阿玛说的,不过,不仅是告诉了本宫,也告诉了敬叙。” 香罗顿了一会儿,恍然道:“那这意思是敬大人对二阿哥说的?” 璟婳意味深长说道:“他既然想卖这个人情给本宫,本宫何不成全了他?这样一来,就算是皇上怀疑,也只是怀疑绵宁而不是阿玛或者本宫。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璟婳此时方才明白,什么是蛰伏,不是隐忍,而是出其不意…… 第三百八十一章 善庆之荐 养心殿前,常得来踱来踱去,时不时驻足遥遥望一眼外面。 终于,一人影渐渐出现。 只见,常得来立马挪了步子,贴着人笑中带急道:“哎呦,大人您可到了~~皇上可都问了几遍了!” 来人正是善庆,看到常得来如此紧张,也稍稍加快了脚步。 “常公公辛苦了……”善庆能够这么说已是给了常得来脸面了,想必常得来也是清楚的,点头笑道:“为大人效劳,奴才岂能说辛苦呢。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善庆自然是明白这常得来和四宝的不同,四宝是全心全意只有皇上一个,别的人再位高权重,他也只会礼之敬之不会趋炎附势;常得来不同,这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会明面上和谁过不去,但说不准会背后里踩一脚。老话儿说的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所以说,善庆走至门口偷偷塞给常得来一颗金锭,“今后还要劳烦公公了。” 常得来眼睛一亮,很快消隐下去,笑的更深了,“大人客气了,奴才先谢过大人了。” 在门口的时候,常得来特意低声凑近说道:“皇上心情不错,大人此事必能成功。” 善庆听完脸色稍微喜悦了些,点头示意了下,便进去了。 常得来跟在后面,故意与善庆拉开了距离。 善庆跪拜行礼道:“奴才善庆参见皇上!” 说话间,皇上便走了下来,“起来吧。” 善庆大小也是有官职的,不过是满人向来在皇上这里都是自称奴才,更显得亲近一些。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嘉庆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善庆算是抓住了关键,赶紧说道:“奴才可是问了不少人的,这皇后娘娘可就是仗着恭阿拉这个兵部尚书权位才拉拢不少大臣的。皇上您想啊,如今皇后娘娘后位已定,恭阿拉又是掌管兵部,这璟姀不仅仅是您亲封的固山格格,驸马还是肃亲王的二儿子,纵是看遍整个后宫也没有哪个妃子能有如此骄纵资历,趁着恭阿拉势力不稳,皇后娘娘易于控制,还是早些打算为好。” 嘉庆始终在听着,他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璟婳如今慢慢扩大的势力是真,可他相信璟婳不会成为权谋也是真,说一千道一万,璟婳还是在嘉庆心里有一定的份量。只是,对于善庆说的这个话也不能不考虑,他现在完全掌控了朝局才明白先皇的不易和当时对于和珅的处理,以前他觉得根除贪污腐败就是打根除去,如今才知打了一处还有更多,而由一处牵绊,各方势力都能均衡,为君者,能平衡权势者才是明君。 “皇后娘娘应当不是那样的人。”嘉庆说道。 善庆往前凑两步,觑着皇上脸色说道:“这人一旦有了权势和独宠就会肆无忌惮,甭管女人还是男人,历史上这样的女人还少吗?” 虽然没有直白说出口,可嘉庆也听得出来老祖宗的教导“不得女人干政”。 “你有什么好建议?”嘉庆问道。 善庆神秘说道:“若想从根本上瓦解后宫的一人独大,最好的方式就是选秀!” 第三百八十二章 选秀搁置 “选秀?”嘉庆大约是有此想法,对这个提议似乎并不是特别拒绝。 善庆一瞧还真有这个可能,便是心生欢喜,说道:“是啊,皇上执政已有四年,可这后宫却一直是王府的几个主位,而今皇上膝下也只有两位皇子,选秀进宫可不仅仅是伺候皇上,那是为大清繁衍子嗣,稳固皇室呢!” 三言两语说的嘉庆确实心有所动。 善庆颔首道:“皇上乃九五之尊,这普天之下的女儿莫不想瞻仰天颜,进宫侍奉君王。不过,若是真要充盈后宫,还是需要些时日的。” 稍稍,从善庆的话里有那么一丝叹息。 嘉庆听出了善庆的话里有话,直接问到:“你可有属意的人?” 此话那可正中下怀,善庆回道:“奴才知道有一女子才情兼备,貌美纯良是个佳人呢。” “哦?”嘉庆也来了兴趣。 常得来眼力见儿活的很,随即呈上了原就准备好的一幅画像递给了善庆。 善庆打开画像,正欲呈上,忽然,门外传来动静。 嘉庆没来得及看画像,心思便被引了过去,“谁在外面喧哗?” 常得来一道剑眉横上,小跑着往外查看。 跑到门口一看,竟然是二阿哥,瞬间满脸的怒意化为了笑颜,打千儿道:“二阿哥吉祥!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绵宁向来对这个常得来没有好印象,爱搭不理道:“怎么,我要来这养心殿,还需要给你汇报吗?” 一句话噎的常得来噗通一跪,紧张道:“奴才失言,还请二阿哥饶恕!” 绵宁也不理他,抬脚就要进去。 善庆余晖一扫看见是绵宁,更是明白不能轻举妄动,便把画像默默卷了起来,打千儿道:“奴才参见二阿哥!二阿哥吉祥!” 绵宁鼻子里哼出了轻飘飘一个“嗯”字就对皇上行礼了,“启禀皇阿玛,儿臣有要事禀报!” 善庆赶紧退了出来,“皇上,奴才先行告退了!” 连同画像一起带了出来。 常得来更是愤愤不满道:“真是棋差一招,怎么偏偏二阿哥过来了?” 善庆这心里十分不爽,面儿又不好发作,“真是点儿背!” “大人,画像可呈了上去?”常得来可是比较关心这。 不提还好,一提更气,“呈什么啊?二阿哥一来,我怎么敢呈。” 常得来这回真像泄了气的皮球了。 “无碍!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看皇上这心思是动了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且等一等看看!”善庆看了眼常得来,说着这话也像是安慰自己的。 养心殿内,绵宁按照盘算在心间的话说道:“皇阿玛,儿臣这边的探子回报说是从山西秘密进京了一批人,意在暗杀皇阿玛。此事并非儿戏,可不能大意了。儿臣不免担心,便想着先过来给皇阿玛汇报。” 嘉庆刚刚有了笑颜,还没持续一柱香的时间,就被绵宁带的这个消息搅的心绪难宁。 “这消息可靠吗?”此种事情每年都会有,嘉庆难免有疑问。 绵宁早就预料了这个问题,便回道:“皇阿玛大可放心!此探子是儿臣亲自安插的,不会出错。” 嘉庆拧着眉头踱着步子沉思。 “常得来!”嘉庆一喊。 常得来赶紧进来,“皇上。” 嘉庆吩咐道:“去传赛冲阿即刻进宫。” 绵宁说道:“这一行人有男有女,可不知会以何种方式出现。” 嘉庆也说道,“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穷寇,还真不好确定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儿臣已经通知下去,正在拉网式的排查,相信不用多长时间就能收到消息。”绵宁回道。 这对这种消息,有一个人了解的最是清楚,那便是宁武泰,不过,嘉庆如今有些顾虑,也不方便让他出面。” “嗯,你做事慢慢有了想法,朕甚感欣慰。”嘉庆看着儿子说道,忽然有一感觉,要是膝下子嗣众多,或许,他更能够省力吧…… 不一会儿,赛冲阿便赶到了。 “臣参见皇上!”赛冲阿行礼道。 嘉庆摆了摆手,示意免去,“起来吧!” “召你前来乃是绵宁这儿得了一处消息,不过,朕不便查实。”嘉庆说道。 赛冲阿满嘴应道:“微臣领命!这事情……?” 绵宁从嘉庆眼里读懂了意思,直接对赛冲阿说道,“大人莫急,且听我娓娓道来。” 听完之后,只见赛冲阿眉头一皱,眼中流露出惶恐之色,“这……” 嘉庆便对他说道:“此事可大可小,既不能太过声张,也不能不去理会。” 赛冲阿连连点头:“皇上说的是。” 说完,赛冲阿便吩咐了手下人去查实。 大约是两个时辰,赛冲阿派出去的人就恢复了消息。 赛冲阿拧着眉头终是有些烦忧。 嘉庆一看赛冲阿的样子便明白了八九分。 绵宁还真是存的住气,愣是在养心殿等到了现在。 “皇阿玛,儿子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阿玛可否能同意。”绵宁提议道。 嘉庆疑惑道:“哦?说来听听!” 绵宁便沉下心来,理了理思绪,说道:“这些人本就是冲着皇阿玛来的,只是,这些人说到底也只是有勇无谋,再者,他们绝对是没有见过皇阿玛的龙颜的呢……” “这是什么办法?”嘉庆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绵宁继续说道:“与其一个一个去找,不如来个瓮中捉鳖,守株待兔……若是他们知道皇阿玛必定去什么地方,便能够快速吸引住他们,一网打尽。” “话是没错,可这些人也绝不是皆为莽夫,总是要谨慎为好。再说,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岂能冒那风险!”赛冲阿心里提上八下的。 绵宁点了点头,“赛大人说的不错,此事确实不能大意了。不过,不需要皇上亲自去的。” 嘉庆一愣,“什么意思?” 绵宁眼中闪着狡黠的眼神,对嘉庆说道:“皇阿玛自然是不能去的,不过,我们可以找人假扮皇阿玛,此举可谓是一箭三雕。” 赛冲阿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所知晓的人,喃喃道:“这能是谁呢?” 只见绵宁悠悠说道:“苏——清!” 第三百八十三章 几多考虑 一语激起千层浪,此种方法可谓是一招险棋。 若是旁人提出,定是要被怀疑其忠心程度的。 可如今被绵宁提出,这就有些不太好琢磨了。 绵宁和绵恺都是皇帝膝下子嗣,看着风头,显然是绵宁更盛,嘉庆平时对他付出的精力也越多,相对而言,若此法最好,那他就是提出此法的不二人选。 “这可行是可行,就怕人多会造成骚乱。毕竟是一招险棋……”赛冲阿谨慎说道。 赛冲阿说的比较委婉,嘉庆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 他喜欢专权不假,可有的时候他更倾向于安稳的掌控感。绵宁提的这意见虽然会令大臣们寒噤不已,可却最是行之有效。只要抓住那些反贼,一切都不算事情。不过,他倒是没想到绵宁提的苏清。 “绵宁,你为什么觉得苏清合适么呢?”嘉庆问道。 赛冲阿就差冷汗滴落了,这二阿哥也真不是玩世不恭的性子,往日里还真是小瞧了他…… 绵宁振了振精神,回道:“启禀皇阿玛,儿子这话并非儿戏,提这胆大妄为的建议也是出于对事情的考虑。苏清跟在皇阿玛身边许久,十分了解皇阿玛的喜欢和习惯,一举一动都能达到相像,再一个,皇阿玛身边的诸多大臣那是熟面孔了,就是百姓也有见过一二的,实在有风险。基于这两点,儿臣觉得苏大人合适。” 嘉庆垂下眼眸,似乎陷入了沉思,确实,绵宁说的有道理。只是,这反贼都是些亡命之徒,为了复仇,什么都做的出来,让苏清去当这个诱饵,万一要是出了事…… 言而总之,嘉庆还是十分看中苏清,作为臣子,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在这欲望横流的皇宫之内,一袭青衣无疑得了嘉庆的重视,最令嘉庆满意的当属苏清无派无立,担得起他的信赖。 绵宁看着皇阿玛的样子,便是猜到了定是有所顾虑,于是,试探道:“皇阿玛,您觉得如何?” 嘉庆抬头看向他,直看的绵宁心头噗通噗通直跳。 许久,嘉庆才答道:“能保证安全吗?” 自然,要保的是苏清。 绵宁重重点头,立下了军令状:“儿臣一定保的苏大人安稳无虞。” 这便是嘉庆应了下来了。 “对了,常得来!趁着这机会,让苏清过来一趟。”嘉庆吩咐常得来。 通透应道:“是,皇上!奴才这就去。” 常得来着急派人去请苏清,自己还特意拿了几副字画,美名其曰找个知道爱惜的主儿。文人嘛,自然是喜欢舞文弄墨一些的,他这样投其所好,无外乎想要坐牢这个位置。 此时,苏清正在御花园,皇后娘娘召见。 苏清看着皇后娘娘欲言又止。 璟婳是个直脾气,直接问道:“怎么了?” 苏清试图语气轻轻说道:“娘娘,此事不用担心。” 璟婳眼睛微微疼了一下,佯装被太阳刺了眼,赶紧移开视线,闷闷声音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法子真是太高风险,璟婳也不想让苏清冒险。 苏清哑了哑嗓子,“这主意是最合适的,既能解了娘娘的困局,也能让皇上放心。其他人,或许打动不了皇上。关于此事安全性,娘娘不用担心,臣已经安排过了。” 璟婳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她,苏清可以连安危都不在乎,这等缘由确实触动了璟婳。 “好,本宫明白了……”简而言之,一语带过。 就在苏清转身即将走回的时候,璟婳淡淡一句:“注意安全,万事小心。” 只见苏清浑身一颤,久久才回复:“臣领旨!” 第三百八十四章 几番思索 虽然只是浅浅的两句叮咛,可苏清这心里像是添了蜜似的,清新而又美好。 他已经多年没有感觉到什么是暖了。 走在石板路上,每一步像是都在心里开出了花儿…… 苏清似乎能感受到身后的余光,不由的挺直了脊梁。 这御花园已经有些凉了,璟婳脸色看起来有些清冷。 “娘娘,披个衣服吧,小心着凉。”这风确实有些紧了,不披个衣服都觉得冷嗖嗖的了。 璟婳望着满地金黄色银杏,环顾四周,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叹道:“又是一年秋天了……” “是啊,真快!这宫里边的花实一茬一茬的,人也是一茬一茬的。”香罗附和道。 “嗯,回去吧。” 很快,香罗就嗅出了一丝异常,往常这个时候,娘娘都是去花房,可今日特地安排了一下去宝华殿祈福。 “娘娘,这有用吗?”香罗看着璟婳。 璟婳却十分笃定,“以后万不要在这清静之地说什么质疑。”随后,又补充道:“他本不需要这样做的,本宫并不强求。只是,眼下,他拿了命去赌,本宫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是,娘娘。”香罗知晓了娘娘的意思,便虔诚的跪在后面祈福了。 苏清这边刚走到景仁宫附近,便看到常得来走来。 “奴才参见苏大人!”常得来悦色打个千儿说道。 苏清嗯了一声。 常得来赶紧说道:“苏大人,皇上有请!” 苏清淡然一笑,“有劳公公了!” 常得来自然知道苏清是客气,忙说道:“大人前面请~~” 养心殿上,苏清一如既往跪地叩拜:“微臣参见皇上!” 嘉庆似乎等了挺久,颇有些急躁。 “起来吧。” 直到这时,赛冲阿才委婉说道:“苏大人,京城有眼线禀报有一批反贼到了京城,你可知此事?” 苏清讶异一下,自然关切道:“有这等事?” 赛冲阿继续说道:“据说都是些武艺高强之人,这些人可都是些亡命之徒,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狂悖之事。他们口口声声讨伐大清,实则就是冲着皇上来的啊!这可是大事,要事!” 苏清听的义愤填膺,“大人说的没错,此事必要妥善处理。否则,只会助长反贼风气!” 有了苏清的态度,一切都很容易了。 绵宁便提出道:“苏大人忠心耿耿,怪不得皇阿玛重用身边呢!” 苏清颔首低眉:“二阿哥谬赞,一切都是皇上在运筹帷幄,微臣只是跑腿罢了。苏清这条命都是皇上救的,不管上刀山下火海都义不容辞去办!” 嘉庆等了许久,终是等不下去了,便对苏清说道:“你既然有此想法,此时便有个绝佳的机会。” 苏清想都没想,回道:“微臣定当全力以赴!” 绵宁便把情况和接下来准备走的路给苏清说明了。 言毕,苏清暗自思索。 就在绵宁等的着急要催他的时候,苏清才缓过来神儿来。 “微臣万死不辞!” 嘉庆满意的笑了笑,大抵是苏清这一番话,正和他的意…… 第三百八十五章 初衷心思 消息封锁的紧,眼下并没有多少人知晓此事计划。 若愚馆。 蒙铎已经把全盘计划展开了看。 指着墙上的一处地方说道:“先生,这次行动,属下已经安排过了,只要事儿一发动,定能全盘剿灭。” 看着三条缜密细致的路线,苏清点了点头,“确实很完善,这样子的围追堵截,量是绝世高手也插翅难飞。” 蒙铎眼里闪过一丝忧虑,“先生,这捉反贼是足足的把握,只是,有一点……” 大约是苏清也看了出来,反问道:“是因这个地方忧虑吗?” 蒙铎惊叹苏清的明眼,颇有些无力的愤慨道:“可不是嘛?这伙人想必也是提前踩过点的,挑选的这地方正在庆郡王府的一个偏门。若说在平时,这里可是个死胡同,挑在这个地方也并非多么棘手。偏偏庆郡王最近纳了个宠妾,非要建一处宅院。把这侧门全部打开了,只是有守卫守护。属下就担心这些人跑进了庆郡王府,咱们的人不好借机行事了。” 借机行事…… 苏清知道是什么意思。 “没事,按照计划行事即可。”苏清淡然说出来,可在蒙铎心里只觉得不值当。 “先生,此事并非是一招定输赢,何必犯险搭上性命呢?”这一点,蒙铎始终理解不了。 苏清没有回他,只是吩咐道:“不用多言了,此事我心里有数。” 见实在不好问出什么,蒙铎也就不再过问了。 苏清看着地图,思绪也有些纷飞。蒙铎说的是实情,虽然皇上对皇后娘娘母家有一些压制,可还不至于撼动皇后娘娘的地位,再加之恭阿拉毕竟是一品大员,又有皇亲国戚为后盾,皇后之位再稳不过了。可苏清心里总觉得这是皇上故意为之的手段,一旦压制成功,或许皇后娘娘面对的处境会越来越危险。他不想猜测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哪怕只是或许。 于是,为了解决皇后娘娘燃眉之急,苏清才布了这个局,反贼是真,可全部都是反贼,亦不好掌控时局。 正是这个缘故,蒙铎才会有担心,万一有一点不稳定因素,那苏清可就危险了。 罢了罢了,若是什么都不做,他才会越来越后悔。 恭阿拉这边也是事先接到的安排,正是要与苏清里应外合。 自朝堂之上,嘉庆朗声宣布,今年乃是掌管朝政初年,得上苍保佑,风调雨顺,百姓也是安居乐业。为了叩谢天恩,于下月初九到金安寺祈福。同时,嘉庆也强调,因为是私访,不便惊扰百姓,凡知晓大臣皆要秘密为待,除四宝及赛冲阿随性之外,皆不用特殊安排。 此举确实行之有效,不过是一日时间,若愚馆里的蒙铎就收到了飞鸽传书。 展开后,写道:“九月初九,金安寺。” 蒙铎未敢耽搁,去找了苏清:“先生,里面的人已经得了信儿。” 苏清一惊,蒙铎递上了纸条。看到信息之后,悬着的心这才有了归属。 很快,九月初九就在万首期盼中悄然而至。 祈福之日,微凉。 苏清身边是四宝。 “公公最近见的比较少了?”苏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 四宝看起来眉头有些深了,可说话仍是十分亲和,“苏大人事务繁忙,奴才是久久未拜访了才对。” “我?好着呢!”苏清穿了一身便装,上至这服装打扮,下到玉扳指,常用纸扇等接是皇上的“御用品”。如今又加上首领太监四宝,那是妥妥的能蒙混过关。 “苏大人放心,奴才拼了命也会保护你!”四宝对人都挺热情的,哪怕是平日里的伺候让常得来做,他只剩了这掏命的事儿的时候,也不抱怨什么。 苏清属实喜欢四宝,便对四宝回道:“我放心!” 金安寺门口。 比往常看起来戒备森严了些。 苏清下了马车的时候,四宝环顾四周,隐隐觉得有些寒意。 “参见皇上!”一白胡住持行礼道。 苏清此时已经完全代入了角色,眼睛都没抬,浅浅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这边请!”住持赶紧引着往里走。 直至走到大殿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人大喊:“狗皇帝!哪里逃!” 第三百八十六章 何苦送命 说时迟那时快,锋利的剑直直的朝着苏清射来,好在四宝眼疾手快,一掌推开了苏清,大喊道:“有刺客!护驾!” 越是这般急切,反贼越是认定苏清就是嘉庆,只听反贼说道:“苍天有眼,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声音落,之间房顶四周,瞬间跃起了一群群黑压压的刺客。六人一组,四面环绕。每人背着箭筒,带着黑色面纱,几乎要把这金安寺围成了靶场。 弓拉起。 四宝大喊:“保护皇上!” 话未落音,苏清就看到如箭雨一样,纷纷而落。 随之而来的便是,刀箭相博的刺耳声,血肉中箭的惨痛声。 房顶上的人似乎杀红了眼,看着“皇上”慢慢逼近门口,生怕躲避出去,都一跃而下。 纵是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到这些人不要命似的扑上来,四宝还是心头发颤。 这些人确实是武艺高强,而且似乎提前做了不少准备,四宝他们想要往外走的步子徐徐被打退回来。 “苏大人,外面火力太猛了,这会子怕是不好出去了。”四宝气喘吁吁,以一种悲壮的声音对他说道。 苏清心中预演了无数次这种结果,可真到了这跟前儿,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唏嘘感叹,他这一生只求个不白活一遭,如今看来也只能到这儿了。 蒙铎把人安排在了金安寺外,此刻就是倾尽所有心力,也不能即刻就救了苏清,不免心里着急起来。 黑衣人已经和御林军混战开来,此刻纠缠到一起,由于黑衣人都是玩命兴致,很快,有限的御林军就有些吃力了。 “给我杀!取了狗皇帝的头!”带头黑衣人一声令下,众人皆像是打了鸡血,又有了力气。 就在苏清等人被逼到一个墙角的时候,四宝抓着苏清的手稍稍一滑,被一个黑衣人挑开了距离。 眼看着一把剑就要结果了“皇上”的时候,和世泰带领蒙铎安排的人与禁军及时赶到门口。 黑衣人一看大军压境,也知大限将至,拼死挣扎着想要逃离。 其中一黑衣人说道:“这有路,大哥,快撤吧!” 当时的场景,任是谁,都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思考对还是错,因为慢一秒,就有可能命丧于此。 几乎是没有任何磕绊的,黑衣人均顺着蒙铎原定的地方裹挟着“皇上”逃去。 两面高墙,一条深不见人的河就是黑衣人的处境。 跑到此处才发现,四周都是拉起的铁网。 竟,无路可逃。 “束手就擒吧!你们逃不掉的!只要你们束手就擒,或许还有一条活路……”苏清以一种悲悯的神色看着他们说道。 可这黑衣人狂笑不止,“天大的笑话!我们来刺杀你,你还让我们投降,你当我是傻子呢!留你一条命,不过是咱们手里“尚方宝剑”罢了!” 此时,领头的黑衣人似是明白过来什么,抓着那个“指路”的黑衣人说道:“你TM是谁!这哪里有路?” “欻”的一下,面纱被扯,这副面孔竟无一人认识。 领头黑衣人这才意识到上当了,“敢陷害老子!老子宰了你!” 说时刀落,这厮还没大言不惭高呼万岁就被解决了。 领头黑衣人看着眼前的“天罗地网”,心里明了若是想出去,必得拼了这条命了,气的他一剑插到墙壁上。 …… “这……”手下看到裂开的光,惊喜的对黑衣人说道:“大哥!你看!” 这里面有光,就是意味着墙壁不厚,这一下激发了黑衣人活着的欲望,“哐嚓”一声,墙壁竟然破了极大的一部分。 “兄弟们,走这里!”领头黑衣人激动的喊道。 蒙铎原本就是想来个瓮中捉鳖,没想到终究差了一点。 “坏了,他们怎么走这了?”蒙铎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生足矣 当一个人急起来,就谈不上理智了。 亡命之徒更是如此。 得了“皇上”被挟持到庆郡王府的时候,恭阿拉顾不得先请示了,只得先斩后奏,率领几位亲信登门了。 “站住!何人?”侍卫两把剑一横,拦住了恭阿拉。 “放肆!这是兵部尚书恭阿拉大人,尔等岂敢阻拦。”恭阿拉手下将领一声呵斥。 那侍卫显然是被惊住了,只道是佩剑之人不能进府,可这是兵部尚书,还是国丈,他们哪儿敢横加阻拦。赶紧陪声道:“大人息怒,王爷吩咐凡是佩剑之人均不得入府,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见谅。” 遂指挥着另一个侍卫进去通禀庆郡王了。 形势危急,恭阿拉实在是等不得,便紧跟其后。 雕廊画栋,蝠池泉水叮咚,府里的布置岂止是华丽形容。这庆郡王府原是和珅的府邸,当年凭借乾隆赋予的权势,一朝权倾朝野,修建了这座富丽堂皇,为百姓津津乐道的“龙脉之府”。相传,北京共有两条龙脉,一条是贯穿紫禁城的中轴线,为“旱脉”,皇帝龙椅就位于龙脉上;另一条是“水脉”,即如今后海和北海的那一线,而庆郡王府就位于“水脉”。正因如此,皇上把此府定为庆郡王府可见对于庆郡王是多么宠溺。 侍卫早恭阿拉几步到了大殿,永璘正在赏玉。 “王爷,恭阿拉大人来了。”侍卫气喘吁吁说道。 永璘自諴妃惠苒出事,已经许久不曾进宫了,外界的人都传庆郡王爷贪图享乐,不求进取。时间长了,永璘渐渐默认了这种说法,行事也更为乖张了。 听到侍卫这么一说,问道:“他来干什么?” 显然,永璘对恭阿拉可没有好感。 侍卫尽量讲清楚,“王爷,这恭阿拉大人还配着剑呢,说是急事,奴才们哪能拦得住。现在怕是快进来了。” 永璘听此,一时气急,手里的玉被攥着扔在了地上,上好的一块翡翠就这么分崩离析,闪着破碎的光泽,看的侍卫心头一疼,这得值多少钱,不由得更加寒噤起来。 “无法无天了,本王的府邸也敢闯!”永璘言毕,正好恭阿拉进门。 远远的在门口就听到了庆郡王的不满,恭阿拉只是常常吸了口气,便和颜行礼道:“微臣参见王爷!” 明面儿上还是要顾忌的,永璘拧眉道:“大人这礼,本王受的可是有些怕呢。这有事刀又是剑的,敢情本王定的规矩都是摆设了?” 恭阿拉如今在军营已历练的胆魄铮铮,不卑不亢回道:“王爷息怒!微臣是受皇上之命,为抓反贼,才不得不佩剑前来,还请王爷移步道安全之地。” “反贼?”闻此,永璘怔了一下,皇兄还真是耐得住消息,这反贼都到了自己府里才有人通知自己,倘若有一点闪失,自己岂不是会…… 没往下想,永璘继续让恭阿拉说道,脸上的愠色也稍稍平稳了一些。 “是的,此事说来话长。烦请王爷立即出兵,臣自当解释清楚,向王爷领罪!”恭阿拉浑厚声音传到永璘耳中,竟让他一点反驳不了。 毕竟,这事情关乎于皇上,他再不喜也知道孰轻孰重。 当下,永璘便派了侍卫按照恭阿拉的编排进行守卫。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乔弩说道:“梦雨在哪儿?” 伺候梦雨的嬷嬷不明所以,说道:“回王爷,主子说闲的有些发闷,去北边走走。” …… 乔弩猛地一惊:“王爷,据恭大人所说,这伙反贼正是从府北侧潜入,万一遇上了梦雨主子,可就大事不妙了。” “快去找!”梦雨就是永璘最近的宠妾,也是执意要修整花园的。这会子,除了梦雨和贴身丫鬟,其他都派了侍卫。 恭阿拉一声令下,禁军便把庆郡王府北侧的入口全部都封锁了起来。 庆郡王府的保卫做的滴水不漏,黑衣人押着苏清也走了告一段路。 这里显然正在修整,还不是很完善,到处都是土坡,黑衣人领头看了看前面的府邸,狂笑道:“真是天不绝我,这前面就是庆郡王府!今天老子就算死在这儿,也要再拉一个王爷垫背!” 苏清被五花大绑,口中还塞着布。原以为自己肯定会被一刀结果,谁料这群反贼竟然想要公示处刑他,理由是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他们是为民除害。 或许这就叫命不该绝吧。 只是,来的时候那么多兄弟,这会子伤的伤死的死,就剩这些了。 押解苏清的黑衣人似乎受了伤,走路颇有些缓慢。 领头便对另外一个人说道:“你去看着狗皇帝。” 侍从赶紧跑了过来,对押解苏清的黑衣人说道,“哥,我来吧,你歇歇。”而后,对苏清厉声道:“老实点儿!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咱们个儿个儿都是好汉,将来定要名垂千古的!” 那领头颇为满意,“你小子还挺能拽词,放心吧,只要哥哥我能活着出去,定要把兄弟们也都带出去!咱们一起杀了狗皇帝,名垂千古!” 那些黑衣人似乎回光返照般的激情,“名垂千古!名垂千古!” 只是,口号归口号,喊完了之后,人人都明白此行多半是有来无回了。 就在苏清盘算着要怎么逃离的时候,只听身后低低说道:“先生,前面就是庆郡王府了,一会儿我引开他们,先生尽管逃,只盼着蒙大人一切安排妥当了。” 苏清心头一颤,这——是若愚馆的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一介书生,竟然生死存亡之际得多人以命相救,也算是值了。 苏清多想说一句:兄弟,我不会留下你。 果不其然,顺着泥泞的路走了一段,中午到了庆郡王府新修的花园北侧。 领头一把抓过苏清,说道:“我来看着他!你们往前走!” 侍从一直贴身跟着领头和苏清,刚想着大战避免不了,就听到一女子尖叫一声:“啊!!!” 领头正心惊,转头就看到女子要跑,他怎能允许有人发现,松开苏清,一剑刺向女子。 只可惜,女子娇惨一叫,便没了声息。随行的丫鬟随从也都四散逃离。 黑衣人只能见一个杀一个。 趁着混乱,侍从赶紧松开苏清身上的绳子,喊道:“快跑!” 苏清就在侍从的带领下逃进了一扇门。 等领头发现的时候,即刻锤首追了上去。 侍从知道他们一起走不会有活路的,就插上门栓,堵着门,对苏清说道:“先生,快走!” 苏清哪里肯愿意,感激问道:“我带你出去!一定能出去的!” “先生,来不及的,快走吧!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侍从死命招呼他走。 苏清还想拉这他走,就听到:“咚咚咚!”的撞门声,随后就是侍从胸前直直穿过一把刀。 没有办法了,苏清只好硬着头皮,含泪往前走! 得益于苏清之前来过几次府邸,还算是记得住地方,在黑衣人的穷追不舍中终于跑了出来。 眼前就是恭阿拉列队人马的壮观景象! 恭阿拉一抬手,“弓箭手准备!” 黑衣人不知,等到他们出来的时候,只见一个个如折翼的风筝一样,歪斜坠落,了无声息,连一个惋惜的眼神都不曾获得…… 第三百八十八章 欲言又止 景仁宫。 香罗拍着胸口对璟婳说道:“娘娘,老爷传来消息,苏大人没事,没事。反贼也都制服了。” 璟婳一口气沉了下来,万幸。 “没事就好。” 嘉庆经过此事,更是对恭阿拉和苏清另眼相看了。不免重赏厚礼。 恭阿拉事先就与璟婳说好,不可好大喜功,当即跪下,称一切都是臣子本分,若是受了厚礼,可是日夜难安。嘉庆看恭阿拉这般谨小慎微,心里甚是满意,也就准了他的请求。 或许是觉得自己之前做的确实有些过分,悄悄的又把和世泰安排到了内务府。 苏清因为此事,告请病假,说要在家休整了一个月。 嘉庆自然也是同意了。 这场局,可谓是多方共赢,绵宁也因此受了嘉庆的重用,经常出入养心殿了。 有了权势,对于局势自然也就是有了话语权。 没过两日,嘉庆就去了景仁宫。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面上依旧浅笑。 嘉庆温热的手抬起她,“爱妃起来吧。” 璟婳循礼:“谢皇上。” 景仁宫里还是那么的典雅精致,连燃起的香都是沁入心脾,平稳入心,丝毫没有侵略性。 这些是他以前最喜欢的。 “这里还是这么舒服。”嘉庆感叹一声,随意的坐下了。 璟婳温柔说道:“能让皇上感到舒服,臣妾也很开心。” 有那么一瞬,嘉庆好像觉得有些陌生,纵是璟婳脸上温润如初,笑靥嫣嫣,嘉庆还是觉得之前的那个浑身带刺的璟婳似乎更能触动他的心。 “最近,朕看绵宁那孩子对你很是夸赞呢,张口闭口都是额娘。”嘉庆想要和璟婳拉近些距离。 璟婳点了点头,“绵宁聪颖孝顺,臣妾只是做了本分。” “对了,和世泰最近怎么样?”嘉庆平静说道。 越是这般平静,璟婳才不好说别的,说道:“他还小着,臣妾原想着让他出去历练历练,在内务府这样的要职,臣妾真怕他做不好。” 这也算是璟婳给的一个台阶,嘉庆满意说道:“谁都是从不会到熟悉的,和世泰稳重细致,在内务府正是合适。” 璟婳遂起身,叩谢道:“臣妾替弟弟谢谢皇上。” 嘉庆抬手,“你多教导着便是了。” 璟婳点头,“臣妾明白。” “这段时间,朕确实太忙了,也没怎么来后宫,若不是你操持着,可是有朕头疼的了。”嘉庆看着璟婳,发自肺腑说道。 “臣妾本就是要为皇上解忧的,皇上只要不嫌臣妾插手才好。” 璟婳听得心头发酸,到底是舍不得和他保持“距离”,对香罗说道:“香罗,你去给皇上准备些安神茶。” 转头对皇上说道:“皇上最近繁忙,可不能就这么苦着自己的身子不是,到底是要自己注意呢。” 一抹温情蕴漫开来。 只是这温情没有停留太久,璟婳就听到了下一句:“是啊,若是朕能多有几个绵宁这样的左膀右臂,也能分出身来了……” 璟婳没有说话。 夜间,嘉庆已经回了养心殿。 “娘娘,您怎么不留皇上在景仁宫歇息呢?”香罗不明白,皇上软声软语,主子若是要求,皇上不会拒绝的。 璟婳淡淡苦涩一笑,“你没听出来皇上的意思吗?” 香罗摇了摇头。 璟婳轻轻吐露:“看来是要开始选秀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以退为进 十月间,天气已然凉透了。 自嘉庆到了景仁宫之后,璟婳这两天一直在赶制一件披风。选的酒红色金丝勾线,用了上好的兔毛,只是摸着就及其舒服。团团锦绣如意图纹更显得雅致,符合璟婳的一贯审美。 “走吧。”璟婳换了一身明快的玉色暗绣合欢的常服,配上华丽的排珠金饰,脸色都衬的白净温柔许多。 香罗搀着璟婳,玲珑端着锦盘。 一路朝着养心殿走去。 在走至一分叉路口的时候,这边刚刚悠闲散步的卿卿正好看到璟婳一闪而过的身影。 “小主,前面那不是皇后娘娘吗?”小桃说道。 卿卿如今不怎么出宫殿,也是今天天气好了,这才出来走走,许久没见皇上了,正想着去养心殿呢,就碰见了璟婳。 只是,卿卿身子重,走不快,连走两步都有些气喘吁吁。 “主子,慢点儿慢点儿,看皇后娘娘去的方向,应该也是去养心殿的,咱们等会子见了再说话也不迟。”小桃抚了抚卿卿的心口。 卿卿此时心跳加速,确实有些累,这都快七个月了,慢就慢吧。 璟婳此时并不知道卿卿在后面。 到了养心殿门口,还是常得来在伺候。 玲珑嘟囔一声:“这人真讨厌!” 香罗小声侧头对她说道:“心里知道就行了。” 璟婳看了香罗一眼,投去赞赏的目光。 常得来一路小跑,“女才参见皇后娘娘。” 璟婳如常问道:“皇上在里面吗?” 常得来点头道:“在呢,皇上最近都没出去,今儿还说中午要在景仁宫用膳呢,娘娘您就过来了。” 璟婳说道:“那敢情好,正好省了你的腿脚功夫了。” 常得来笑的更深了,“为娘娘办事,奴才就是跑断腿,那也是心里甜滋滋的。” 璟婳走着便进了大殿。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说道。 嘉庆一看是璟婳,便笑了,“朕刚刚才对常得来说中午要去景仁宫用膳呢,你就过来了,还真是巧。” 璟婳脸色一红,越发显得娇美了。 香罗伶俐补上一句:“皇上和娘娘啊,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就你贫嘴!”璟婳佯装斥她。 嘉庆却哈哈一笑:“不错不错,香罗这话说的十分和朕的心意。得赏!” 璟婳看着嘉庆娇羞说道:“皇上也学会开臣妾的玩笑了。” “这是哪里的话,说实话还有错了?”嘉庆越看璟婳娇羞越想逗逗她。 宫女送了两杯茶。 璟婳这才示意玲珑上前,“臣妾看最近起风了,就趁着这几天给皇上赶制了件披风,皇上看看可还满意?” 嘉庆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婳儿有心了,这么冷的天还亲自缝制,交给内务府就行了。” 璟婳笑着说道:“给皇上的东西,臣妾可不敢怠慢。就是许久不练了,多少有些生疏了。” 话是这么说,只看这做工,那就是顶好的绣娘也是佩服的。 “婳儿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嘉庆握了握她的手。 璟婳就着这个话题,提道:“皇上,臣妾有个提议,还得请皇上恩准。” 嘉庆心情不错,说道:“你说。” 璟婳认真的说道:“皇上也知道如今宫中子嗣单薄,这些妃嫔也多半入宫了许久,颇让人着急。臣妾就想着能否开了春儿选秀?” 第三百九十章 稳固地位 见嘉庆有些犹豫,璟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皇上担心什么?”璟婳问道。 嘉庆的眼神一点点融进璟婳眼底,从他的眼眸微亮就明白了几分。 “婳儿说的不错,只是这还在守孝期,是不是也太不符祖制了。”嘉庆稍作试探的口吻证实了璟婳的猜想。 于是,璟婳更大度的劝解道:“这守孝期的事情,臣妾也考虑到了,不过,虽说是选秀,只要不做的太张扬,自然也无妨的。皇上登基四年来,兢兢业业事必躬亲,但凡是享乐之事,从未做过。已经是历代帝王里勤政的了。大臣们也都看在眼里呢。” 经由璟婳这么一分析,竟连嘉庆自己也觉得这事情是理所当然了。 “婳儿,就不吃醋吗?”忽然,嘉庆的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许是偷偷瞄了几眼的缘故,璟婳心里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臣妾膝下只有绵宁和绵恺,公主也就是瑾玥和瑾媗。就是加上卿卿肚里的一个也就五个子嗣,皇上若是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可您是咱大清朝的天,也是臣妾的天。在皇后之位上,臣妾不能眼睁睁看着子嗣单薄啊,否则,就是百年之后,也羞于见列祖列宗的。” 璟婳这算是“贤妻”里的典范了吧。 嘉庆被璟婳说的感动不已,默默说道:“婳儿,理解朕的,为朕着想的,只有你了……” 璟婳温婉可人的看着嘉庆,眼睛里都是关切,“臣妾只希望皇上能万事顺遂。” 嘉庆更加对她满意了。 因为宫里边之前缩减人手,很多嬷嬷丫鬟都被安排走了,眼下卿卿产期将近,早做打算也对。 “皇上,臣妾还有一事要与皇上商量。”气氛渐浓,璟婳颇为自在了。 “宫里的事婳儿做主即可。”显然,因为此事,璟婳在嘉庆心里的地位越来越稳固。 只是,嘉庆性格容易猜忌,璟婳不想有任何无妄之灾。 “皇上是臣妾的主心骨儿,到底还是要给皇上说说的。哪儿能直接做了主了……”璟婳道。 嘉庆看她,似要把她揉进心里,“你呀,真是说的朕无力反驳。说吧。” 璟婳便笑着说道:“皇上您也知道,卿卿马上就快要到产期了,永和殿的人手却是不足的。臣妾想着多给她派点儿人手,也好照顾卿卿和孩子。” 屋里两人正说着话,养心殿外卿卿和小桃就走到了。 这位主儿如今可是宫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常得来那是殷勤的很,打个千儿关切道:“奴才参见小主儿。小主怎么没坐个轿撵?” 卿卿说道:“没事,太医说了总不能日日躺着不走动,多走走也是好的。” “小主儿说的是。” 卿卿说着要进去,常得来怕皇上责罚,说道:“小主儿,皇上和皇后娘娘正在里面说话,您看……” 卿卿笑着回道:“刚刚在路上我就看到皇后娘娘了,这身子笨重没赶上。我也没什么事,就进去看看皇上和娘娘就出来了。” 既然这么说,常得来也不好再拦着了,只好陪她一起进去。 只是,刚进去,还没等常得来张口通秉,就听到嘉庆的声音。 “这个卿卿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有问题的……”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不幸之人 心里咯噔一下,卿卿没料到正好听到嘉庆说自己。 鬼使神差的附耳想要听个仔细。 常得来正要说话,被卿卿一个眼神噤了声儿。 璟婳心头一惊,颇为不解问道:“皇上为何这么说?” 提及卿卿的孩子,嘉庆刚刚还喜悦的脸色顿时像是凝了一层冰霜,“太医来禀报过,说是那孩子可能有问题。” 璟婳最不能听到孩子怎么样了,也是如坐针毡,站了起来看着垂头凝重的嘉庆,问道:“还是乔安下药的缘故?” 嘉庆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否认。 璟婳有些唏嘘,“裴纪说的时候,臣妾还想着会不会有转机,如今,连皇上都这么说了,只怕真是……” 卿卿听的一清二楚,字字都像是尖刀,一点一点的剜着她的心。 忽觉,肚子越来越疼。 卿卿手扶着肚子,一瞬觉得天旋地转一样。 璟婳话音刚落,只听门口“呼隆”一声。 而后,听到了女子尖叫,“主子!” 常得来被吓了一大跳,卿卿软软倒下,他也一下慌了神儿,“快来人!太医!太医!” 嘉庆和璟婳快步移到门口就看到卿卿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 常得来这才意识到到什么,连滚带爬的噗通噗通磕头道:“皇上,皇上,卿小主——她——” 嘉庆一脚踹倒了常得来,狠狠道:“你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让你在门口守着你?怎么会让她进来?” 此刻的嘉庆如同一头猛兽,无人敢接近。 璟婳拿着锦帕,捂着心口,一时有些哆嗦,“香罗——去找——找裴纪。” 香罗赶紧指使小福子去了。 小桃抱着主子,哭的不能自抑。 泪眼朦胧中,只看到了一片红色。 是血! “血!是血!小主,小主!”小桃越哭越害怕。 嘉庆这会子便是顾不得什么了,一看情况危急,抱起卿卿赶紧放到了床上。 这些都发生在一瞬间,哪怕你就在跟前儿,也定是会吓得腿脚发软。 裴纪小跑着过来。 简单的看了看卿卿的情况,就对皇上和皇后说道:“皇上,小主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璟婳经历过丧子之痛,更是明白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是多么的害怕,对皇上建议道:“皇上,卿卿年龄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 嘉庆此刻哪还有别的选择,阴沉着脸。 璟婳明白这是皇上自责了,便对裴纪摆了摆手,小声道:“赶紧去吧。” 裴纪额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这时候卿卿完全昏迷,可是最棘手的。 “用鼻烟壶,先让小主醒过来再说!”裴纪吩咐一宫女。 于是,便从药箱里拿了一个鼻烟壶,放到卿卿人中处。 大约是过了一会儿,众人真是感觉度日如年的时候,卿卿终于醒了。 身体几乎要撕裂一般的疼痛提醒着卿卿,孩子要生了。 可是这孩子还不到七个月啊…… 来不及多想,她只能听从产婆的意见。 “小主!使点儿劲!再使点儿劲!”产婆也是急得一头汗。 卿卿只感觉下一刻就要死了,她还没来得及对孩子说一声爱你呢,她的孩子还没见过这世间万物呢,她还想着陪孩子慢慢长大呢…… 忽然,身子感觉一下软了…… 只听,产婆软软一瘫,悲泣道:“血崩……”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不愿做梦 一群太医从内殿出来了。 “怎么样了?”璟婳焦急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裴纪与其他几位太医,齐齐跪下。 院判李延秀太医是一直跟着的,这卿卿小主的情况正是他一直汇报皇上的,如今,嘉庆看向他,眼神寒森。 李延秀俯首,回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卿小主难产,已经有血崩之象,此事已没了转圜余地。” …… 璟婳吓得腿脚发软,要不是扶着香罗,定是要摔倒。 痛楚又心疼的璟婳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李延秀继续道:“皇上皇后娘娘,这难产最怕产妇情绪低落,小主似乎求生意识不明显,这个月份本就是危险,实在是凶险至极。” 嘉庆没有再问这些,只是问道:“她现在呢?” 李延秀回复:“孩子已经交给产婆处理了,小主这会子也清醒了。不过,恐怕也就是这一柱香的时间了。” 此时,天色渐渐起了悲鸣,稀稀落落下起了雨。 嘉庆进去的时候,卿卿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眼神暗淡,浑身都有一种垂死的无力感。 多日未见,没想到再见就是永别了。 “卿卿~~”不知是不是错觉,卿卿总觉得从皇上脸上看出了一丝的轻松。 “孩子呢?”卿卿虚弱开口。 她明知道孩子不可能存活,可她还是心存侥幸。 嘉庆只是说了一句:“那孩子与咱们无缘。” 她好像问孩子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可她不敢问。她好想知道皇上究竟有没有真心接纳她和孩子,可她还是不敢问。 在这段关系里,卿卿一直比较被动,自从她答应来到京城进到宫里,这一切的一切,卿卿都像握不住沙的无力感蔓延全身,持久存在。 以前她想,或许自己不去深究就没事了吧…… 混迹于茶楼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宫里可不是茶楼,茶楼里多的是文人雅士,即使有那么一两个滥竽充数之人,可也会掩饰自己展现风流倜傥的一面,再者,茶楼终究只是唱曲儿喝茶的地方,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欲念横流,到底比宫里单纯一些。 可日子消磨了卿卿所有的真心,让她也学着戴上了面具。 与皇上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嘉庆看卿卿面如死灰,心里也不自在,便走了出去。 看着嘉庆的身影,卿卿这才想起来在茶楼时璟婳劝她的话。皇上永远不会专情,别说三餐四季,就是见上一面都不能常常见到,自己即将要离开人世,思及一生,真的是悲哀至极…… “我想见皇后娘娘。”当卿卿说出这话的时候,璟婳也是很惊讶。 进了内室,看到卿卿,璟婳的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她赶紧捂着卿卿的手,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 卿卿感激璟婳还愿意见自己一面,“皇后娘娘,卿卿可能要麻烦你了。” 璟婳心口一疼,“你说,本宫只要能办到的一定办。” 卿卿苦涩一笑:“我只有两个心愿了,一不要怪罪奴才,是我不让他们开口说话了,我不想死了再拉几个冤魂。第二,”似乎是疼的有些全身打颤,卿卿缓了缓情绪才继续说道:“第二,把我和孩子的骨灰送回扬州,我不想待在这里,这里太冷……” 璟婳看着这个姑娘,心中生疼不已,“你怎么没有和皇上说?” 卿卿摇了摇头,只是回了一句:“姐姐,当时我说是听了你的话该多好,这一生,再不会如梦一样……” 璟婳语塞,什么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只得点头,“我答应你!” 陷入沉思的卿卿,眼眸慢慢垂下,璟婳相信或许她已经回了那个筑梦的地方…… 第三百九十三章 聚散有时 宫中经此一事,个儿个儿心里都有些感叹。 感叹这人世无常;感叹这情意变迁…… 或许她们一生的追求皆是黄粱一梦,到头来只剩自己空悲喜罢了。 皇上本来气急,执意要处死一干奴才,璟婳既然答应了卿卿,便再三恳求,才保住了他们的命,不过,仅仅是保命而已。常得来被贬到药房看药炉,制炭,劈柴,小桃则贬到冷宫,服侍那些每日都毫无求生欲望的弃妇。至于其他人。差事非苦即累,就这儿,也得是感恩戴德的结果,毕竟,那是母子殒命。 至于玉卿卿和孩子的骨灰,皇上亦是可怜她们,心里不免有遗憾,也就同意了卿卿的遗言。 如今,到底是皇上动了怒,璟婳只能帮到这儿。 待一切都办妥之后,也是下了雪了。 入冬了。 雪花簌簌而落,虽无声,却让人挪不开脚步,移不开眼神,似乎多看一眼,心都能洁净了。 “娘娘,暖暖手吧,天冷。”香罗准备了暖手炉,试了温度之后给璟婳递了过去。 融融暖意一点点蕴开,渐渐的璟婳的这个心呐,也开始有了波动。 “今年的雪下的格外的早……”璟婳看着雪说道。 伸手试图要接一下,却发现,每一次都是瞬间融化,再无一点儿美感。 “是啊,今年这才十月底就开始下雪了。属实有些令人惊讶。”香罗看着飘落的雪花,附和道。 “或许是老天感知吧,天冷人心更冷……”虽然声音极小,可璟婳话中的悲鸣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香罗叹了一下,怕璟婳觉得感伤,就岔开话题道:“娘娘,老爷提的事情,您觉得怎么办?” 经香罗一提醒,璟婳心头的愁苦似乎又加深了一寸。 “怎么办?本宫还能怎么办?”璟婳颇有一种无力感。 香罗有些急了,“那咱们只能坐以待毙吗?” 璟婳皱了眉头,横怼道:“坐以待毙?不!就算让她进宫,本宫也要让她记住这宫里的主子只有一位。” 香罗这才长舒一口气,“娘娘这么说,奴婢就放心了。就怕娘娘一心软,就应承下来呢。” 璟婳却笑了,“现如今,甭说是皇上了,就是以本宫这地位,阿玛这职位,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本宫自然也没有心软一说了。” 没多久,四宝就领着东西熟门熟路的走到门口,行礼道:“皇后娘娘吉祥,皇上说最近事情有些多,娘娘费心了,特意给娘娘送来些补品。” 璟婳谢恩道:“多谢皇上关心。” 起身后,璟婳便含笑说道:“看到四宝公公回来,本宫甚是高兴呢。” 四宝也是心头感触,云淡风轻道:“娘娘的心意,四宝都记得。若不是娘娘指点,四宝现在还在自怨自艾呢。” 璟婳莞尔一笑,“行了,回来就好。” “是,娘娘。”眼看着东西也都摆好了,四宝这才告退。 “还是四宝公公看着舒心,那个常得来看着就不行!”香罗说道,引得大家纷纷赞同。 “嗯,是啊。” 刚刚说完话,内务府派人来问什么时候开始着手选秀事宜。 璟婳顿了顿,开口道:“选秀就定到明年早春吧。” 第三百九十四章 避其锋芒 嘉庆五年,春。 璟婳如今在宫里处事越发的稳妥了,各宫也都十分亲和,看起来,这后宫是祥和一片。 提及的选秀之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搁置,嘉庆也因为卿卿一时,一连几个月都有些倦累,比起往日,待在养心殿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不过,嘉庆不再主动提及,璟婳也不再说。 从内心来讲,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享自己的丈夫,哪怕他是俯视天下的天子。 “最近皇上经常留宿在哪个宫里?”璟婳问道。 香罗回道:“娘娘,皇上最近倒是喜欢去春贵人那儿。有时候也去淳贵人那儿。” 璟婳眼眸一垂,这她是能理解的,若初性格比较安静,与世无争,皇上在她那儿,确实比较恣意一些。这淳贵人嘛,性格沉稳,像是年轻时候的諴妃,若是论风情,她倒也是独一份儿。 香罗却悄悄凑了过来,似八卦似的,小声问道:“娘娘,按理说,这春贵人可是和您一起进了宫,恩宠也不少,可是这肚子怎么迟迟没动静?” 璟婳不是没想过这个事情,可是,她总不好去问若初吧,看她对绵恺的喜爱劲儿,不像是不想要孩子的。 见主子没说,香罗也就住了嘴。 不过,忽然璟婳想起了諴妃,好像还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 “对了,諴妃怎么样?” 香罗义愤填膺似的,“那主子倒是颇能折腾,总想着翻身呢。” 璟婳自然也是不奇怪,“派人看好,本宫不追究不代表不想追究,她若是再翻出什么花儿也就真的是自掘坟墓了。” 香罗点了点头:“娘娘说的正是呢,敬大人亲自派的人看着,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璟婳点了点头,“敬叙做事还是稳妥的。” “那是呢。”香罗道。 “对了,香罗,你去看看,绵恺那孩子不是说过来呢,怎么还没有到?”璟婳也没什么心思看书了。 香罗正拿着内务府送来的图样,眉笑颜开的对璟婳说道:“娘娘,奴婢这就去瞧瞧。” 璟婳看她乐的都抑不住了,便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看你乐的,这景仁宫角角落落都听到了。” 香罗抿着嘴,递上图样,回道:“奴婢可不就是高兴嘛,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嫁衣图样,说是三小姐穿上定是好看的紧了。” 璟婳一瞧,还别说,真是好看的很。 “是不错。”璟婳点头。 香罗颇有感动,“二少爷可是上心呢,一连几天催着画师赶出来的。” 璟婳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香罗看娘娘神色不对,便问道:“怎么了?娘娘?” 璟婳放下图样,思忖道:“关于璟儿的婚事,本宫与母家越上心,只怕越会起反效果。” 香罗有些不明,“三小姐嫁得好,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是高兴地事情,正因为高兴,才不能喜形于色,钮祜禄家已是如今京中名门,这般大肆张扬,只怕有些人会生事。”璟婳说道。 香罗恍然明了,看向图样,“奴婢明白了。那这……” “先放这儿吧。”璟婳随手放在了书里。 忽然,听到脆生生的声音:“皇额娘……” 第三百九十五章 绵恺之问 三阿哥绵恺已是六岁孩童了,比起小时候的可爱,如今渐渐有了小大人的模样,说话做事可是句句让人意外。 璟婳这满心满眼都是绵恺,真真是觉得他是你这时间最聪明的孩子。 “快到皇额娘怀里来~”璟婳一脸宠溺的笑看着绵恺。 绵恺欢脱的一下扑到了璟婳怀里。 璟婳摩挲着绵恺的小脸,语气也要变成小孩子的了,“看跑的都出汗了,万一着凉怎么办啊?” 绵恺仰起稚嫩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似是一汪清泉,对璟婳说道:“皇额娘放心吧,儿子小心着呢,不会着凉的。” 拍了拍绵恺身上的衣服,璟婳说道:“行行行,你最棒了。” 绵恺转头四处瞧着玲珑的身影,看了一圈,没看见玲珑,便问道:“皇额娘,玲珑呢?” 璟婳似是猜着了绵恺的心思,故意酸溜溜说道:“那谁知道她去哪儿了?敢情你这只小馋猫儿来这儿不是找额娘啊?” 绵恺皱着小鼻子,鬼脸说道:“恺儿就是来找皇额娘的呀,不过,也可以顺道看看玲珑嘛。皇额娘快快说嘛。” 香罗看着皇后娘娘母慈子孝的场面,心头暖极了。 这边绵恺还在撒娇,绵恺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扭头一看,正是玲珑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盒糕点。 玲珑笑着福身:“奴婢参见三阿哥,三阿哥最喜欢吃的桂花糕来了。” “桂花糕~”绵恺笑嘻嘻的,眼神又看向璟婳,“皇额娘还逗我……” 璟婳笑着,“去吧去吧。” 玲珑便把糕点放在桌子上。 喝了雪花奶酪,吃了糕点,绵恺这才心满意足。 香罗看着三阿哥喜人的样子,对主子说道:“娘娘,您瞧咱们这三阿哥那眉眼啊,和娘娘您多像啊~” 璟婳心里蜜糖似的,“像吗?” 香罗连连点头。 就在绵恺准备下来的时候,看到了书里加了什么东西,好奇的伸手去拿。 举着图样小跑道璟婳跟前儿,问道:“皇额娘,这是什么?” 璟婳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意味:“是衣服的图样。” “是皇额娘的衣服吗?” 璟婳噗嗤一笑,“皇额娘可是穿不了了,这是小姨母的衣服图样。” 这么一说,绵恺更仔细看图样了,如今上了学堂,绵恺也是认字的,这衣服上绣着“囍”字,便问道:“这是成亲的衣服吗?” 璟婳倒是很惊讶,“你倒是个小机灵鬼儿。不过,小姨母应该也是穿不了了。” “为什么?恺儿觉得很好看啊?”绵恺颇为不明白。 璟婳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便回道:“这个衣服啊,太华丽了,不适合小姨母。” 绵恺更不明白了,“可是成亲的时候不就是要穿最漂亮的衣服吗?” 几个问题问的璟婳一时语塞。 香罗笑着对璟婳说:“娘娘,看来三阿哥这口才也是不得了呢。” 璟婳没有回答,摸了摸他的头,“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绵恺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无奈道:“好吧。” 等到要回阿哥所的时候,绵恺心里还是放不下,便拿了图样装进了口袋,心里想皇额娘没有讲明白,或许皇阿玛可以说明白吧…… 第三百九十六章 问个明白 阿哥所。 每逢半月时间,嘉庆便会去阿哥所查看绵恺功课。 今日,绵恺早早便到了学堂。 “三阿哥,今日来的早了些。”太傅笑着行礼道。 绵恺鞠躬道:“太傅早。” 坐立不安的绵恺每隔一炷香就要瞅瞅皇阿玛来了没,只是,等了一上午,还是没有来。 太傅似乎看出了三阿哥不寻常,便问道:“三阿哥可是有事?” 绵恺点了点头,忽而又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一点点失落很快被吹散了,小小的绵恺藏好东西便要去乾清宫。 “三阿哥,您这会子去乾清宫干嘛啊?”随行的小太监着急拦着,三阿哥小,他可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万一皇上怪罪,他这条小命可就难保了。 绵恺皱着小眉头,气鼓鼓道:“本阿哥就是要去,皇阿玛说过,我能随时去找他!” 小太监刚要拦住,绵恺小手一指:“你敢拦我?” 小太监真是有苦无处诉了,连忙跪地:“奴才不敢。” 绵恺吓他:“那你就跪在这儿,我不说起来,你就不能起来,要不然,我可是会告诉皇额娘的!” 小太监岂敢再说别的,只得磕头谢罪,“三阿哥恕罪,三阿哥恕罪!” 绵恺趁着小太监磕头的空档儿,一溜烟儿似的跑走了。 小太监一抬头发现绵恺跑出去了,便赶紧跟了上去。 “小祖宗哦,奴才陪您去还不成吗?您可不能这么跑出去,万一有什么磕着绊着,奴才可怎么向皇后娘娘交代啊?”小太监弯着腰苦哈哈说道。 绵恺听不进去,就说道:“我还没让你起来呢,你再说话,就自领惩戒吧!” 小太监脸一红,叹了口气。 走了一会儿,正好碰上要进宫的苏清。 “参见三阿哥!”苏清行礼道。 绵恺记得这个人,香罗说过这是个好人,会帮助皇额娘的好人。 “你是苏大人?”绵恺抬起头,一点不怯。 苏清点了点头,“微臣正是。” 绵恺道:“我听说过你,是个好人。” 苏清被绵恺的话逗得一笑,“多谢三阿哥赞赏,是臣之幸。三阿哥这是去哪儿?” 绵恺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伸出小手对苏清说道:“你过来,我悄悄说与你听。” 苏清便附身过去。 听完之后,只见苏清对小太监说道:“你回去吧,天冷,给三阿哥再带件衣服,我正好去养心殿,顺道把三阿哥送到地方。你一会儿直接去养心殿外候着便是。” 小太监一听苏清要他回去拿衣服,直责怪自己出来太匆忙,还真是忘了带衣服了,对苏清感激说道:“有劳苏大人了,奴才这就赶紧回去拿衣服,三阿哥就拜托您了。” 待小太监走远后,苏清才对绵恺说道:“臣能看看图样吗?” 绵恺思考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皇额娘说我长大才能明白,可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 苏清看到之后,又交给绵恺,对他说:“皇后娘娘思虑也对,不过,三阿哥说的也没错,不过,我们要改变一下说辞更好。” 绵恺点了点头,和苏清并排走着,仔细的听着苏清交代的事项…… 第三百九十七章 人小鬼大 “皇上,苏大人到了。”四宝禀报道。 “让他进来吧。”嘉庆未抬头,正在处理奏折。 “微臣参见皇上!”苏清跪礼道。 还未等嘉庆说话,便又听到稚嫩的声音响起:“儿臣参见皇阿玛!” 嘉庆一惊,抬头便看见小小大人模样的绵恺跪着。 嘉庆脸上顿时笑意盈盈,“快起来!都起来吧!” “谢皇上!” “谢皇阿玛!” 嘉庆本是埋头于军国大事中,正因为最近陕西四川湖北多地的剿匪一事愁绪牵绊,看到绵恺,这心情都好多了。 “来!让皇阿玛看看你!”嘉庆招手,绵恺便如雀跃的小鸟儿一样奔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的?”这个小儿子长的最像自己,嘉庆即使说着不偏心,还是忍不住会觉得绵恺更聪慧一些。 绵恺眨巴着眼睛,回道:“皇阿玛今天怎么没来阿哥所看绵恺啊?儿子听皇额娘说皇阿玛经常忙于朝政,多有疲累,心下有些担心,就偷偷跑了出来。” 嘉庆真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娃娃竟然因为担心自己跑了过来,真是心里又怜惜又骄傲。 “哎呦,你还自己过来的啊?”嘉庆此时真真是没了一丝烦恼。 绵恺使劲点点头,“儿子长大了!皇额娘总说儿子长大了就是一个男子汉了,能出一份力,皇阿玛就不会这么累了。”说着,粲然的对着嘉庆一笑。 真是如沐春风的感觉,沁人心脾…… “你皇额娘说的对呢。等你长大了就能帮着皇阿玛了。”嘉庆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说道。 绵恺想了想说道:“是不是像诸葛亮一样?” 嘉庆没想到绵恺会这么比喻,便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呢?” 绵恺一本正经回道:“太傅说诸葛亮是贤臣,三顾茅庐下帮助贤君刘备,是值得学习的。皇阿玛也是贤君,那绵恺就是诸葛亮了~~” 这一番刘备诸葛亮可是正正中了嘉庆的意,对于自己,嘉庆时常觉得像是刘备求贤若渴,却一直苦于没有诸葛亮一般的人物能帮自己。 “好,好,好~~”一连串的好真真是嘉庆的最真实感受了。 看到嘉庆如此的高兴,绵恺悄悄的看了一眼苏清,交流了眼神之后,说道:“都说皇阿玛是个明君,那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呢?” 都说六七岁的孩童最是对外界好奇,面对绵恺的崇拜,自然也是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天生的优越感,“皇阿玛虽比不上百科全书,不过,对于你的问题应该还是可以解答的。” 于是,就见绵恺掏了出来图样,交于嘉庆,还一脸崇拜道:“皇阿玛,这是在皇额娘宫里看到的,皇额娘说是小姨母的嫁衣,可是为什么皇额娘说这衣服不合适呢,我看着就好看的很,皇额娘只说我长大就明白了,可是,可是,我知道皇阿玛可以给绵恺解释的。” 嘉庆拿起图样,再一听绵恺的话,瞬间明白了璟婳的意图,她是觉得太过招摇了吧。 “皇阿玛?”绵恺直直的看着嘉庆。 嘉庆反应过来之后,说道:“朕觉得你皇额娘说的有道理呢。” …… 绵恺一顿,这怎么回答? 第三百九十八章 棋逢对手 绵恺点了点头,说道:“皇阿玛和皇额娘都这么说,那就真的是对吧。儿子就是觉得一个女子成亲应该是最美的时候,更何况这女子还是皇额娘的亲妹妹。若是小姨母出嫁时艳光四射,儿子猜想百姓们看到一定会说到底是皇阿玛看中皇额娘一族,自然肃亲王一家也会觉得荣耀无上,更能替皇阿玛尽心尽力。” 这么一个小人儿,说起来这话来还一套一套的,颇为震惊了嘉庆。 一直以来嘉庆确实有意压制钮祜禄氏,不过,绵恺说的话确实入了嘉庆的心,此事还不仅仅是钮祜禄氏,他倒未细想还有肃亲王永锡。 一直在旁边侍立的苏清看到嘉庆似乎有些触动,便开口对绵恺说道:“三阿哥,此事皇上自有安排,三阿哥只用安心读书便是。” 嘉庆抬头看了下苏清,又看了看绵恺,对他说道:“好孩子,苏大人说的是,此事皇阿玛会仔细行事,你就安心跟着太傅读书吧。” 绵恺抿着嘴巴点了点头,“皇阿玛说什么儿子就信什么。今日是绵恺淘气了,不过,苏大人刚刚给儿臣说过一句话,苏大人说儿子就是儿子,是皇阿玛的心头爱,无论有什么问题,皇阿玛都不会觉得幼稚。” 或许身边已经多年没有孩子围绕身边了,又或许是被绵恺的胆识和聪颖触动,嘉庆忽然下了个决定,“以后你就不必去阿哥所了,来养心殿便是。” 绵恺十分诧异,却惊喜万分。练练谢恩:“儿臣多谢皇阿玛。” “嗯,去玩吧。”嘉庆宠溺的拍了拍绵恺的小脑袋瓜儿。 苏清颔首说道:“皇上的谆谆教诲自是万民学习之楷模。” 绵恺出了养心殿后,正好平时近身的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四宝一看这些做事怠慢的奴才,气就不打一处来,敲打着说道:“三阿哥年纪还小,你们竟敢这般随意伺候,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少不得挨一顿板子,也好提点一下你们,让你们知道什么事应该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 小太监和宫女在四宝这里吓得大气不敢出,直说道:“奴才知错了~~” 四宝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转头看了眼三阿哥,对那帮奴才说道:“皇上钦点,往后三阿哥便要到养心殿读书,你们也都再上点儿心,这不比阿哥所,罚和赏都是分明的。记住了吗?” “奴才(奴婢)谨记公公的教诲!” 这个消息那是不胫而走。 小太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咸福宫给二阿哥传话,话里话外,都加了些自己的捕风捉影,“二阿哥,这三阿哥竟然以后直接去养心殿读书了。这皇上明摆着是宠溺呢。” 绵宁一阵冷汗袭来,周身不由得战栗几分。 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个还是孩子的弟弟了,这才几岁便已获得皇阿玛的青睐,若是皇额娘这边加持,那立为储君也不是不可能了…… 如此细想,绵宁更觉得皇后城府够深,看来自己还真的要韬光养晦啊。 第三百九十九章 暖心之语 “你说真的?”璟婳不可置信的向和世泰核准。 和世泰点了点头,说道:“千真万确,长姐,皇上确实吩咐了内务府,要按照最高规格之礼为三妹准备婚礼。”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 正好绵恺到了。 “儿子参见皇额娘。”绵恺行礼道。 “快过来!最近功课累不累?”璟婳看到绵恺跑的小脸红扑扑的,关切问道。 绵恺摇了摇头:“不累!最近皇阿玛吩咐了苏大人教我,他说话可是有趣的多,不觉得累。” 璟婳一诧异,“哦?苏清?” 绵恺看着皇额娘,崇拜的眼神说道:“是啊,就是苏大人。他可有才了……” 璟婳倒放心了些。 正巧,一些新制首饰服饰都送了过来,要皇后过目。和世泰便直接让人送进来了。 “皇后娘娘,饰品的图样也过来了,您看下?” 璟婳点了点头,弟弟虽小,礼仪顾得周全,这点让璟婳很放心。 绵恺问道:“皇额娘,还是小姨母成亲的东西吗?” 璟婳点了点他的小脑袋瓜儿,笑着说道:“是啊,还是小姨母成亲用的。这次啊,皇上也是费了心,连上次你看的衣服图样都直接照办的。” 绵恺欣喜道:“真的吗?还好路上遇上了苏大人,教我怎么说。看来,苏大人还是挺有策略的啊~~” 璟婳心里真是欣慰至极,原想着皇上只是觉得绵恺不错,想要亲自教导,没想到绵恺居然小小年纪,竟能说得动皇上。 “你说你和皇阿玛说小姨母成亲所用衣物图样了?”璟婳不可置信道,那天,香罗说图样未见了,璟婳还以为是绵恺贪玩,拿走玩了,谁想着他是去找皇上了。 这么一想,璟婳更觉得后怕了,这若不是苏清遇上,说不定就成了罪责了…… “绵恺,有时候,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和皇阿玛说的,明白吗?”璟婳不想绵恺老早就被世俗框定,可是,这些生存之道却又不得不提。 绵恺扬起小脸,清澈的眼神看着璟婳,问道:“为什么?” 璟婳无言以对。 和世泰说道:“因为有的人知道的越多越会借机生事。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和你皇额娘一心的人。明白吗?” 绵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舅舅。是为了保护皇额娘,对吧?” 他这么小,实在不应该牵扯到大人的思想中,和世泰也尽量去保护这份童真。“是,三阿哥说的对。” “那天看见皇额娘失落的眼神,就想着给小姨母争取一下会不会就能让皇额娘高兴了。下次,我再也不莽撞了……”绵恺搓着小手,眼睛微微红着说道。 璟婳被绵恺的暖心一下击中,有子如此,又有何求! 绵恺看着璟婳眼里的泪花儿,还有些不明所以,“皇额娘这是怎么了?” 璟婳赶紧拭了拭眼角,故作轻松的说道:“皇额娘没事,就是觉得绵恺真的长大了。” 听着皇额娘的感叹,绵恺说道,“皇额娘放心!绵恺长大了,以后一定保护皇额娘。” 璟婳笑着点了点头。 待绵恺走了之后,璟婳对香罗吩咐,“挑件东西,送给苏清,就说绵恺之事,劳他费心了。” 第四百章 精于谋算 人心都是精于谋算的。 即使看起来风平浪静,你也不会知道暗地里有多少风浪云涌。 璟儿与端恩婚事一经提出,因着皇上的明意支持,这满朝文武也都是笑颜堆砌,贺声连连。 不过,此事有人喜,自然有人嫉。 绵恺进了养心殿由皇上亲自教导之后,二阿哥绵宁就彻底入了心。 为了大位,他开始有了自己的绸缪。 第一步,便是调离了敬叙。 这是绵宁很早就起了疑心的,虽说敬叙自小和他一起长大,可到底他是皇后的妹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绵宁不想再冒险。 敬叙禀报消息的时候,璟婳叹了一声,“罢了,他终究还是与本宫疏离了。” “娘娘,二阿哥如今渐渐开始成势,不得不防了。”敬叙有些担忧。 璟婳何尝不知,只是,此事并非一时意起就能做的,“你可知如今他纠结了哪些势力?” 敬叙回道:“善庆。” “看来,这善庆着实让人挪不开精神的控制!” “善庆?”璟婳意外的说道:“他还真是上心了。” “这善庆虽在朝里不是要职,可多年来,九爷的势力也多被他打通,这人手腕多变,说不准还真会成为二阿哥的得力之人。”敬叙说道。 璟婳现如今还不能和他撕破脸,“本宫知道了……” 咸福宫。 已经建府的绵宁向皇上请命愿把精力放在剿匪之事上,特别得到了嘉庆的赏识。 善庆自然也就进宫频繁了。 “二阿哥,这皇后一族已然壮大不少,若是三小姐再和肃亲王家二公子结合,皇后可真是如虎添翼啊!”善庆说话都透着算计。 绵宁也是这个道理,可眼下的情况是皇阿玛同意,他能怎么阻止呢。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这婚事皇阿玛都不反对,还有意支持,我又如何能阻止?”绵宁有些挠头。 善庆似是早有打算,上前两步,说道:“这钮钴禄璟儿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姑娘,虽也是待字闺中,不过,咱们这大清朝还有两位更加需要操心婚事的主子呢~~” 绵宁一怔,反应过来,“你是说两位皇姐?” 善庆满脸意味深长,“对啊,三公主今年也有十九岁了,四公主也已十六岁了,哪一个不是正经的待字闺中?二阿哥大可在这上面做做文章嘛。” “说来听听。”绵宁未看他,语气里却都是允许。 善庆便悄声说道:“二阿哥也知道,两位公主那是皇上的心尖尖,虽然諴妃如今受了冷落,可三公主却是温婉的很。四公主自不用说,作为正统的嫡公主,不仅是皇上重视,亲贵们也是尊崇不已。近两年,向两位公主求婚的王公贵族大有人在,不过,似乎都不入皇上的心。您想啊,皇上可是也着急着呢。” 绵宁没怎么听明白善庆计策,看了一眼善庆。 善庆便直接点题说道:“倘若传出来钮钴禄三小姐与两位公主相克,除非两位公主先行成亲,三人方可相安无事,只要三小姐先行成婚,便阻碍了两位公主的婚姻大事,您觉得皇上会不会思虑再三?” …… 这还真是不得不服,对于任何一个父母而言,只要听到有碍于子女幸福的言论,不管真假,都希望完全化解。嘉庆再是皇帝,也是一个父亲。 第四百零一章 信又如何 绵宁本意不希望和钮祜禄氏完全闹翻,出此下策,不过是心中郁结难舒。 善庆内心深处却真的想对恭阿拉一家铲草除根,想当年,你极力主张阿玛提报大女儿誉之为秀女,可阿玛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说璟婳才是最合适的,这才致使誉之私奔路上不幸离世,对于这个女儿,他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所以,他恨!他恨因为恭阿拉因为璟婳阻挠,才让他失去了誉之,所以,他要报仇。只是,璟婳一脉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境况了,他不能做的太绝,否则,只会两败俱伤,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正因为知道绵宁心思,才出此主意。隔应她也罢,增加她的烦恼也罢,他就是不能让璟婳好过。 他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好戏在后头呢…… 绵宁心思一点点加重,算是默许了善庆的这个“提议。” 不多日,钦天监奏请养心殿。 “最近朕总觉得心绪不宁,钦天监可看出什么了吗?”嘉庆极其看中钦天监,连负责此事的薛岩都能被朝中人士礼让三分。 薛岩俯首回道:“回皇上,钦天监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确实微微暗了一些……” 此言一出,正中嘉庆的心境,即刻就上了心,“是吗?可能化解?” 薛岩好像早已预料似的,“皇上最近的担忧是什么?” 嘉庆眉头微蹙,还没开口,就听到薛岩提了一句:“可是边疆问题?” …… 嘉庆一下就镇住了,这——这些他从来没有在朝堂上说啊,钦天监也太神机妙算了。 越想,嘉庆越对薛岩这个人深信不疑。 看到皇帝久久未说话,薛岩便知道此事定然没猜错。 果不其然,顿了片刻,嘉庆道:“然后呢?” 薛岩依旧不慌不忙,“这边疆可是大清的脊背,虽远却十分重要。这边疆若想安稳,自古以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亲。” 薛岩说的实在,嘉庆也听了进去,确实,他是明白的。先皇铁腕执政多年,边疆才会一如既往安稳,如今,先皇不过才离去两年,那些人可就等不及了,真是可叹!可悲! 大清不比从前富饶,他亦没有先皇那般铁腕执政,更担心的是宫里的两个公主都是未经世事,谁知道是否撑得起这重任? 倘若边疆真的动乱,他可真是…… 嘉庆不敢想下去,更不愿想下去。 薛岩立即进言:“皇上莫急,两位公主都是天之骄女,国色天香,必定能够帮助皇上安定边疆。不过——” 薛岩有些欲言又止,嘉庆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臣早前算过两位公主的生辰八字,都是极佳的上上之命。可卦中也有一处隐患,那就是若是有贵女抢了两位公主的风头,于今年完婚,势必会影响两位公主之运势。” 嘉庆一愣,脑子里随即想到了璟儿。 这人啊,最怕软肋钳制,哪怕他是一国之君,依然有心底的畏惧。 嘉庆只言道:“知道了,下去吧。” 薛岩出去的时候,四宝趁着给皇上上水的时候悄悄打探道:“皇上,薛大人这说的跟真的一样~~” 如今,四宝也学精明了,他越是没立场,才最能活下去。 嘉庆站起来,有些怅然若失,四宝像是听龙吟,“真也好,假也罢,只要能顺遂,信又如何?” 《春禧宫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 第四百零二章 什么底细 景仁宫内。 “什么?”璟婳颇为不解,怎会如此? “皇上不是刚刚吩咐的吗?”璟婳坐立不住,站了起来,问和世泰。 此事,和世泰也是一脸懵,“是啊,臣还纳闷呢,怎么会这么突然就通知说璟儿在宫里,娘娘比较开心,就再留两年。哪儿会有这么个理由?” 直觉中璟婳觉得此事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提起脚准备去养心殿探探消息。 这刚刚走出前殿,就看见苏清走了过来。 “臣参见皇后娘娘!” 璟婳道:“苏大人怎么过来了?” 苏清观察着气氛,轻快回道:“自然是有要事禀报皇后娘娘。不过,看娘娘这情况是要出去吗?” 璟婳便回道:“算了,先不去了。你说!”说完顺势,璟婳便扶着香罗的手坐到了凉亭下。 屏退其他人。 “娘娘可是为了三小姐的婚事忧虑?”苏清直奔主题。 咯噔一下。 璟婳眼神猛地一动,“苏大人可知道其中缘由?不瞒苏大人,本宫刚才正是准备去养心殿。” 苏清点了点头,“微臣正是来禀报娘娘消息的,这三小姐婚事原本已经是订好,肃亲王甚至都已经私下给微臣说过要张罗了。这个时候,临时调整,不外乎有人在生事。” 璟婳自然是知道有人生事,可她就是不明白到底是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自己使绊子。 “看来有人不想本宫好过,听说,钦天监的薛岩进了养心殿,怕是他向皇上提的,不过,本宫向来与钦天监没有恩怨,这样贸然的得罪本宫,只怕他后面有人吧。”璟婳道。 璟婳说话思绪清晰,一点也没有心浮气躁了,也对,她总要知道敌人是谁。 苏清继续道:“娘娘说的正是呢。微臣已经调查过来,这薛岩在城西刚刚得了处宅院,里面除了景色秀丽,最重要的是有美人相伴。不过,他家底并不丰厚,一时之间如此风光,不免让人生疑。” “哦?查出是谁在他背后吗?”璟婳惊诧于苏清摸的如此透彻。 苏清继续道:“善庆。” “善庆?”璟婳倒把他给忘了。 这么一联想,可不就合规矩了嘛。 “这善庆还真是个隐患。”香罗来了一句。 璟婳心里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娘娘,需要微臣——”苏清表达的再没有这么清晰了,眼神一阵凌厉。 璟婳按耐住心底的不悦,“这个时候动他,对本宫好处不大,且再等等。” “一切听娘娘吩咐。”苏清道。 璟婳解了心头疑惑,便筹划起了下一步。 回到屋里,香罗特意燃了舒宁香。 “娘娘,这善庆可不是个善茬儿。”香罗说道,轻轻捶着璟婳的肩头。 璟婳微闭着眼睛,道:“阿玛说过,尽量不要与他为敌,可眼下来看,这善庆似乎并没有与本宫和谈的意思。” 香罗一撇嘴,“奴婢瞧着他那副嘴脸就生气!” “本宫也得礼尚往来让他明白明白什么是尊什么是卑啊……”璟婳长舒一口气道。 许久,璟婳忽然想起,“你去把敬叙喊过来。” 不一会儿,敬叙到了。 “参见皇后娘娘!”敬叙道。 璟婳淡淡说道:“你去查查苏清到底什么来头?” “苏大人?”敬叙一时没晃过神儿。 璟婳看着他说道:“是,这个苏清未免知道的也太多了,本宫要知道他究竟有什么底细?” 第四百零三章 诚心交友 若愚馆。 一女子正在抚琴,另一女子正在泡茶。 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文雅。 苏清坐在中间,着一身白衣,颇有一种云淡风轻的闲适感。 蒙铎悄声儿道:“先生,敬叙大人似乎在查您的底细。” 苏清适才扭头动了一下,嘴角含了一抹勾笑,“我只是一阶凡夫俗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那——”蒙铎在等苏清的吩咐。 “不急,我会处理。”苏清没了心思,便让侍女都退下了。 清风拂过,他心里也是一阵感叹。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皇后娘娘的事情上心的呢?连苏清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过,记起这个女人拿着剑义无反顾要为在乎的人报仇的时候,苏清还是心中狂跳不已。 罢了罢了,她既然想知道,那就如她所愿吧。 从若愚馆出来,苏清便去找了敬叙府邸。 “大人,苏大人求见。”侍卫来禀。 敬叙一怔,“谁?” “苏清苏大人。” 敬叙轻笑:“这倒是有意思了,平日里百请不来,今儿个倒自个儿过来了。” 说完,又特意安排侍女:“小柔,去把夫人珍藏的好茶泡上。” 正好璟姀出来,看见敬叙如此高兴,倒是好奇,“谁啊,让你这么上心?” 敬叙牵起璟姀,往里面走去,小声回道:“还记得皇后娘娘吩咐我调查的人吗?” 璟姀一抬头撞上敬叙的眸子,“苏大人?” 敬叙点了点头,“是啊,你说,这平时我可是请了他好多次,都推脱不来,这皇后娘娘刚说查下他的底细,倒主动过来了,你说奇不奇怪?” 听敬叙一说吧,璟姀这心里也打起了鼓,这还真是。 “不会有什么事吧?苏大人如今在皇上面前可得话儿呢。”璟姀有些担心。 敬叙安慰她:“放心吧,这苏清虽然清高,可这么长时间以来确实是真心实意为皇后娘娘办事。或许,以前也是在观望局势罢了。你就不要操心了,进去歇着吧。” 话音刚落,苏清就走了进来。 “苏大人!” “敬大人!” 两人相互行礼。 “苏大人可是我这府里的稀客啊。”敬叙摆了个请的手势,紧接着侍女就端上了茶水。 苏清满脸笑意,“大人这是怪在下拜访的晚了啊。” 敬叙也是爽朗一笑,“怎会,我是又惊又喜呢。快坐!喝茶。” 苏清啜了一口,点头称赞道:“嗯,好茶呢。” 敬叙心里盘算着苏清来的目的时候,苏清倒是看得明白,率先开口了。 “苏某来找大人,自然是想与大人结友。为表诚心,特意带了好酒来呢。”苏清说完,随从便提上好酒放在地上。 敬叙坦荡,为官多年,从未主动深交任何人,一切皆因阿玛说过,结党必亡。这苏清的为人处事方式,一早就引起了敬叙的注意,说实话,他觉得和苏清应该是一类人。而苏清的直接更让敬叙满意,也是豪爽道:“苏兄坦荡,敬叙奉陪到底!今天就在我这府里不醉不归~~” 第四百零四章 回击之策 苏清从来没想过要瞒着璟婳,所以,面对敬叙的时候,他也基本敞开了自己。 他知道璟婳之所以成了现在这样,不过是因为嘉庆的反复无常。 当你全身心投入一个人身上却发现你在他心里根本没有那么重要时,所有的真心或许都不敢再轻易交付了。 敬叙把事情一五一十禀报璟婳的时候,璟婳沉默良久。她没想到苏清和善庆竟有如此渊源,怪不得善庆几乎是视苏清为眼中钉,肉中刺。 “行了,本宫明白了。”璟婳道。 香罗听的心里感触颇深,对璟婳说道:“娘娘,苏大人不管和善庆有什么关系,奴婢从来没觉着苏大人有什么异心呐。” 璟婳自然比谁都清楚,只是,她有些不敢轻易相信了。皇上曾经也是信誓旦旦说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可转头间,只要是与江山社稷有一丝的关键,她的事情永远都只能排在后面。 换作以前,璟婳会替嘉庆找很多理由,可时间一长,璟婳便倦了,也明白那终究是自欺欺人。 不够深爱便是不够深爱了…… 如今,皇上因为钦天监的三言两语就延后了璟儿的婚事,着实让璟婳有些愠怒。 她从来不曾与任何人为敌,可现在看来,有些人总会自己要来挑起事端。 “小福子?”璟婳喊道。 小福子紧着步子赶紧走了过来:“娘娘,奴才在。” 璟婳弹了弹金丝护甲,定定语气道:“替本宫传个话儿。” 小福子一脸忠诚,“娘娘,您吩咐!” …… 一番耳语后,小福子便理解了皇后的意思。 这五月已是中旬,忽然天气冷了下来,前些日子还热的不行,这会子便有些寒意了。 也就是最近几天,冷宫来报说是諴妃娘娘病了,似乎病的还不清。 璟婳听到侍卫来秉的时候,即刻就安排了裴纪去诊治。 晚间,裴纪回了景仁宫。 “娘娘,諴妃娘娘病由心生,或许,解了心中郁结能缓一些。”裴纪如实道。 璟婳冷冷道:“落得如此下场,她又能怪得了谁?” 话里话外,皆是无感。 裴纪又道:“娘娘说的正是呢。这諴妃娘娘说想要求见皇后娘娘?”说着看向璟婳。 璟婳这次倒是挺利落,“正好,本宫也有话想对她说呢。” 只隔了一日,璟婳便去了幽禁諴妃的寝宫。 到底是府邸时就跟了皇上,諴妃这性子难掩的傲意。 宫门开。 諴妃着了一身华贵紫色锦袍,金绕珠式珐琅彩摇衬得整个人曳姿风情。 璟婳很是欣赏諴妃居世态度,倘若不是因为立场不同,或许她们能是很好的朋友。 “参见皇后娘娘!”諴妃行礼道。 璟婳倒是对諴妃如此礼数惊讶了一番,她还想着諴妃会不会怨怼非常。 “看来諴妃过的还不错~~”璟婳随手摸了下石桌,还算干净。 虽然着了锦衣华服,这諴妃脸上的疲态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得。 她昂起头,微微一笑,道:“托皇后娘娘的照顾,惠苒过的挺好。” 两人此次会面都是盘算良久,寒暄自然是一笔带过。 諴妃没再顾着面子,颇为突然的直接一跪。 璟婳定了定心神,等着听她说什么。 “惠苒听说皇上准备让瑾玥去和亲,求皇后娘娘念在瑾玥良善无知,对她网开一面。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接受!求皇后娘娘救救我的女儿!”諴妃此时再没了高贵气焰,和这华贵的外表相比,这语气是那么卑微而谦逊。 第四百零五章 国之利刃 璟婳垂了下眸子,未言。 惠苒一时之间有些捉摸不透璟婳是何意思?不过,既然决定破釜沉舟,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子,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恳求道:“还望皇后娘娘成全臣妾之求。” 璟婳适才动了动嘴唇,出口便是淡然:“和亲,那是国事。纵是本宫是皇后,也不能干预政事。” 惠苒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狠戾,温善道:“皇后娘娘乃是后宫所有子女的额娘,自然也是瑾玥的额娘,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求皇后娘娘谅解,只盼望皇后娘娘能为瑾玥谋一份幸福。臣妾自会给皇后娘娘一份交代。” 璟婳抬了下眼眸,这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才是她想要听得。 “你既然这么说,本宫倘若不尽心一些,可就真的辜负了那孩子一声皇额娘了。你放心,该护的本宫一定要护!”璟婳看着惠苒,一字一字说道,这眼神中流出的交锋已由多年前諴妃为上风而渐渐成了璟婳睥睨后宫了。 除了冷宫,不知为何,璟婳长长叹了口气,或许是为从前的恩恩怨怨,或许是对如今惠苒的唏嘘。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没绕过子女这一关。 其实,和亲之事也只是皇上和苏清说了几句,并未在朝堂上明确说明。为了一网打尽阻挡自己路上的绊脚石,璟婳便让苏清私下透风给永璘。凭借永璘对諴妃的情谊,一定会传过去这个消息。諴妃不傻,深知后宫之中唯一能有能力影响皇上的是皇后。她如今已是苟延残喘之人,女儿就是她的命根,和亲虽是公主最终的归宿,可不见得所有和亲都是合适的。她只能孤注一掷,拼一把,赌璟婳的清高,赌璟婳的良善。 至于璟婳,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他让小福子三三两两的散播流言,正是在无形之中给諴妃试压,旧账,她不是不在乎,她只是要寻个合适的手段。 晚间,璟婳特意去了养心殿。 嘉庆似乎意兴阑珊,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皇上怎么了?”璟婳走至门口,悄悄看了一眼嘉庆,便住了脚步,压着声音问道四宝。 四宝低声担忧道:“这几天皇上都是这样,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御膳房送的吃的基本都是浅尝辄止。皇后娘娘,你快劝劝皇上吧……” 璟婳点了点头,示意他下去。 款款走了进去。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福身道。 嘉庆正欲假寐,遂也醒了精神,坐好之后,方才出声:“皇后过来了……” 璟婳便没有太过拘谨,自然的去扶嘉庆,“皇上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这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嘉庆摇了摇头,摆着手道:“没事儿,朕好着呢。” 或许是近日着实没人进来养心殿的缘故,嘉庆似乎一肚子话想和璟婳说。 璟婳依旧不慌不忙,佯装轻斥道,“看样子臣妾可得常来,这帮丫鬟奴才一点儿都不上心。” “你只要是在这儿,朕这心里就舒服多了。”嘉庆握着她的手道。 璟婳继续看着嘉庆,眼睛里满是温和。 嘉庆便摩挲着大清版图,似是呓语般:“朕最大的心病就是这大清的安稳啊!只要大清在朕手里安稳无虞,就是百年之后,朕面对列祖列宗也心中无愧了……” 倘若不曾第一次见此情形,那必定是认为皇上乃是明君,心无旁骛一心为民。 可璟婳心里再明白不过,皇上的“忧思”不过是因为自己内心的不自信,又或是经历了乾隆盛世之后面对现实,无力改变的颓败感。正是因为这份无力感,才使得他患得患失,但凡有一点政局的风吹草动,皇上就会妥协一次,不管代价是什么,他只想快速得到“平稳”的消息。 这或许也是一种悲哀,璟婳已经寻不到过去那个永琰了,这个嘉庆早已没了最初的初心,他只是一个空有一腔抱负的帝王罢了。 正因如此,璟婳也不再执拗与情意,自此也更明白以前的妃嫔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弄权。 一切,皆是生存。 思想一番波动,心中却更是沉得住气。 “皇上多虑了,定会没事的。”璟婳走至嘉庆身边,柔声道。 嘉庆转身,苦涩一笑,“但愿吧。” 两人相伴落座。 嘉庆方才开口说道:“婳儿,你乃是大清皇后,此事,朕也只能与你说说了。” 璟婳郑重端坐,听着嘉庆细说。 “自太上皇逝世之后,颖贵太妃为首的蒙古各部就有了异心,不似从前忠厚。以前,朕总想着满蒙一家,少些隔阂或许就能继续以前的相安无事。不过,托津得到密报,近几个月蒙古各部将领频繁汇聚,实在是难以令人不多想啊~~”嘉庆拧着眉头,话语里满是压抑。 家国之事,国在前,家在后。璟婳这个道理还是懂得的。 她宽慰道:“或许只是一般相聚呢。” 嘉庆摇了摇头,站立起来,抚着玉扳指,道:“这种直觉很不好,朕不能冒险。” 璟婳也有些紧张起来,试探道:“那皇上可有对策?” 嘉庆想了想,道:“朕之前想着或许和亲能够解决问题,只是,这为首的是颖贵太妃一族,此次倒不像是简单和亲就能平息的。或许,颖贵太妃在怪朕对她的人太严了?” 这话似自问,倒也像是疑问。 可不管哪种情况,这都以为着諴妃或许有机会能重新立足。 璟婳不能允许此事再现,重要的是哪怕是这次妥协了,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从諴妃私下找到自己救瑾玥就能知道諴妃清楚的知道她和瑾玥都是棋子。保不齐颖贵太妃卷土重来之后会有什么后患。 “皇上,臣妾不懂政事。但臣妾听过一句话:挟天子以令诸侯。这颖贵太妃在先皇在世时就十分的受重视,蒙古各部的地位也渐渐提高。可皇上细想,倘若一次妥协,那这大清的江山,您怎么全盘掌握?”璟婳一句话说的嘉庆周身冷汗。 他不敢想,可璟婳都能猜到,他又怎么说服内心? “皇后说的不无道理。” 第一次,璟婳觉得这声皇后唤的极为入心。 顿久之后,璟婳沉声开口道:“臣妾有一建议,不知行不行?” 嘉庆疑惑道:“哦?皇后说来听听。” 璟婳看着嘉庆,笃定道:“与其屈尊降贵,不如另寻新势!” 第四百零六章 为子铺路 嘉庆一震,心中百般触动。璟婳的提议确实是个绝佳的建议。只是,这建议附带一定的风险。 看见嘉庆垂眸,又心思重重的走至大清版图处,璟婳猜想嘉庆或许也知道这是一个方法。 “臣妾冒失,若是提议不得当,还请皇上恕罪。”以退为进,不具锋芒为好。 嘉庆转头看了眼璟婳,招手示意她走过去。 嘉庆指着蒙古各部的区域,颇为郑重道:“这提议虽险,却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只是,蒙古各部的势力盘根错节,岂是一时之间能撼动的?若想行此方法,必得从长计议为是。” 璟婳附和道:“皇上思虑周全,说的极是。” 大约是第一次认识到璟婳如此手腕,嘉庆随即认可道:“能有如此想法,已是难得。” 璟婳说道:“臣妾这性子颇急,想着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蒙古各部虽权势盘根错节,不好撼动。可想要得到皇室权势的人大有人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过,皇上多年以来自是比较了解局势,一切还得皇上定夺。” 嘉庆如同拨开云雾般的瞬间有了思绪,眼睛里的光是骗不了人的,只听到嘉庆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 从养心殿回去的路上,渐渐淅淅沥沥飘起了雨。 “这天真是善变的很,说下就下。娘娘,咱们到前面凉亭避避雨吧?”香罗说道。 璟婳也没什么要紧的理由赶路,便同意了。 刚刚进了凉亭,就呼呼啦啦下了大雨。 玲珑庆幸道:“这要不是有个凉亭,还真就淋着了。” 香罗赶紧吩咐宫女备了薄毯给璟婳盖好,“娘娘,下了雨了天寒,您盖着点儿。” 璟婳看着越下越大的雨,也感慨道:“人纵是再有盘算,还是定不了天呐。” 香罗端了杯茶,“娘娘喝点水茶。” 随后,宽慰璟婳道:“娘娘能做的都做了,会如意的。” 璟婳苦涩一笑,“但愿吧~~” 晚间,小福子就打听了消息,进了景仁宫的内殿,对正在看书的璟婳回道:“回娘娘,养心殿那边传苏大人进宫了。” 璟婳放下书,抬眉道:“哦?还有别人吗?” “还有一位——托津大人!”小福子往前走两步,低声道。 璟婳当下便猜了几分,“看来皇上听进去了。” 小福子激动的点了点头,“娘娘真是神机妙算!” 香罗也说道:“娘娘没白操心了。” 璟婳不敢放松片刻,淡淡道:“这只能说是皇上或许本就有意,只是,本宫提的时候正好入了心。” 叹完,吩咐小福子,“小福子,你去养心殿前候着,苏大人一出来就确认好情况。” 小福子得了令,出去了。 香罗看着主子如此费心费力,真是不解,“娘娘,您说您费心费力的帮諴妃为了什么?她又不领情!” 璟婳拿着剪刀剪了下跳跃的烛花儿,徐徐说道:“本宫自然不是只为了她,若想让绵恺走的更远,那只靠本宫一人显然是单薄的,只有多方合力才能让他不落人下。而这个力如果是出自皇上牵线就顺理成章,无人怀疑了……” 香罗扶着璟婳为躲雨进了一个凉亭。 第四百零七章 为母则刚 人心悬反覆,天道暂虚盈。——刘长卿 此话用在嘉庆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苏清让小福子传了话。 “苏大人怎么说?”璟婳看着小福子前脚进来便开口。 小福子喘了喘气,一仰脖咕噜咕噜喝了杯香罗递过来的茶,才说道:“苏大人说此事一箭三雕,朝堂,后宫,边疆均能安稳。苏大人说奴才一说娘娘就能明白。” 璟婳含了一抹笑,苏清倒是会说。 不过,他说的这几点还真真是说在了点子上。 既已得了消息,璟婳便彻底放了心。于是,遣了阿玛手下的心腹前去蒙古,既然要做,那就必须稳扎稳打。 宫里的璟婳也没闲着,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呢。 “香罗,你随我出去一下。”璟婳收拾的清爽,心情也十分不错。 香罗还纳闷,娘娘这是去哪儿啊,这么高兴…… 没走几步,香罗心里便有了主意,感情这是又来到了諴妃冷宫。 “行了,你在外面等着吧!”璟婳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直接吩咐道。 香罗哪里放心的下,担忧道:“娘娘,这——” 璟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无碍,你在外面等本宫便是。” 再次得了吩咐,香罗可不敢造次,福了福身,“奴婢遵命!”然后,望眼欲穿的看着璟婳进去了。 今日不同往日,璟婳清爽示人,这諴妃似是也顿悟一般,素雅无双。 “来了?”声起,犹如等待老友许久。 璟婳并不介意諴妃未以礼行之。 “你倒是清静的很。”璟婳说话也十分松快。 諴妃这才淡然看向璟婳,“在这宫里过了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觉得心头轻松自在,清静一点不是坏处。” 璟婳点了点头,“难得这个时候你看的开。” 諴妃淡然一笑,“如今我已没什么好牵挂的了,说是看的开,不过是无意挣扎罢了。” 璟婳颇有些羡慕諴妃,也佩服她的智慧,由心说道:“事情如你料想的一样,皇上已经听进去了。或许你为瑾玥选的驸马能够带给她幸福。” 諴妃感激的看着璟婳,忽的一跪,“惠苒谢过皇后娘娘~~” 多年以来的锋芒针对,猛地一示软,璟婳还有些不习惯,“本宫也得了好处,双方互惠而已。” 諴妃却不以为然,“惠苒还是要谢谢皇后娘娘。我虽为颖贵太妃的本家侄女,可说到底还是她为满蒙关系设的一颗棋子。别说我了,就是瑾玥,也只能听她摆布。为了蒙古各部的势力,她不会在乎任何人。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可我不能,我只有瑾玥一个女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不能拿她的未来下赌。” 听着一个额娘的肺腑之言,璟婳也有感而发,“所以,当你发现斐然也是颖贵太妃安插在你身边的棋子的时候,你才想到要和本宫联手?” 諴妃不可置否的暗了眸子,“我别无他法,斐然是我多年侍婢却还出卖我,更何况别人?与其被人安排命运,还不如逆天改命,另换青天。蒙古科尔沁部台吉博尔济吉特氏乃是我多年经营的关系,他们早就想打通与朝庭的关系,只是碍于颖贵太妃,无法施展。惠苒没别的祈求了,只要瑾玥幸福,我就死而无憾了。你放心,我会青灯古佛,为皇后娘娘诵经祈福,永生不会踏出此门半步。” 諴妃说的决然,璟婳亦心中百感交集。 出了冷宫之后,香罗颇为担忧道:“娘娘,諴妃娘娘说的什么?” 璟婳看着天边的绝艳绯红的晚霞,定定的说:“说了为母则刚……” 第四百零八章 寿诞之争 二月。 正值颖贵太妃七十大寿,借此机会,蒙古各部纷纷上奏欲意大办。 嘉庆刚刚借由璟婳提议,准备逐渐分割势力,于是,下令因先皇丧期未满,不易大办。 圣旨既出,人言鼎沸。 率先不乐意的便是永璘。身为永璘养母,颖贵太妃确实费尽心力,倾其所有,正因为如此,永璘才会养成这种应该,恣意潇洒,不为时世烦忧。 平日里因为颖贵太妃甚少要求什么,永璘并没有机会尽孝心。可今年不一样,惠苒一而再的被冷落,他在朝堂又多番被排挤,本就有些怨气。而近些日子,颖贵太妃召他入宫的时候还泪水涟涟道自己已是老妪一名,或许倾其一生为的满蒙和平作用已尽,皇上对自己此种态度也理解,诸如此类。 偏偏永璘孝心重,他几岁的时候额娘便已去世,现在能想起的温暖也多半是颖贵太妃带给她的。七十大寿,与宫里的女人不多,他身为一大清王爷居然连这件事情都做不到! 越想越气,索性不再主动向皇上提及。 “额娘,您放心。您带我如亲生,永璘必定为您办个风光的寿诞。”永璘在寿康宫里说道。 颖贵太妃颇为感动,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忧思道:“可皇上说了,先皇之由一切从简,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办,是不是不太好?” 永璘一摆手,不在意道:“皇上那么一说罢了,那还不能选秀呢,他不是照样动了心思?不过是托辞。” 颖贵太妃一凛,“你这孩子,越说越没边儿了!这不,没选嘛……”颖贵太妃话里能听出了憋闷。 要说这永璘有时候也确实不够谨慎,毕竟是皇宫,口无遮拦只能是害了自己。 “您放心,额娘,皇上宅心仁厚,真要是办了,他也不会说什么的。”永璘故作轻松道。 颖贵太妃狐疑道:“可不要反其道而行之啊~~” 永璘宽慰她:“没事儿。” 说完就出了宫。 “娘娘,这养在膝下的就是不一样,到底是心里有您呐。”福毓给颖贵太妃揉了揉了肩,感叹道。 颖贵太妃这心里啊,如同温热涓流一样,舒心而感动,“你说,果真不会有问题吗?” 福毓也宽慰道:“您为了满蒙,操劳了一辈子,不说咱们提及,这皇上理应给您风风光光大办,如今,这用不着咱了,连面子也不顾了,可皇上大概是忘了,您这一辈子可不仅仅在宫里养尊处优……” 福毓意思再明显不过,她看不惯嘉庆的小心眼儿,这是给主子出气呢。 颖贵太妃这么一听,心里也难受开来,操劳一辈子,到老了,连个感激都没有,确实不合适。 “这里里外外都看着呢,您还怎么自处啊?”福毓一句话给了颖贵太妃当头棒喝,是啊,她可都七十了,就是过寿诞又能几次。 于是,默许的情况下,永璘便开始主动承担起了这件事。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字一句可都传到了养心殿。 嘉庆拍案而起,强压着心火,“永璘真这么说的?” 四宝点了点头,“皇上,您别急,或许是王爷太心急了,才会脱口而出。这寿康宫的太监或许也听的不仔细。” 嘉庆听不进去一句,他心里只有无尽酸涩,一母同胞的弟弟怎么就不能体会到自己的苦心呢。 “皇上?”四宝看着皇上阴郁的脸,有些忐忑。 嘉庆却极快的做好了决定,“皇后有句话说得好,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朕若真想做点事儿,还真就要有些狠心!” 第四百零九章 一道圣旨 既然决定行动,便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嘉庆耐着性子一直等到永璘发过邀请函,盘算了蒙古代表即将抵达京城的时候,发布了一道圣旨。 “念颖贵太妃操劳多年,又为满蒙和平倾注了一生心力,实则大清之福,百姓之幸。如今年事渐高,为解颖贵太妃思乡之情,特令在颖贵太妃寿辰之日于行宫设蒙古盛宴庆祝。因太上皇丧期未满,不宜张灯结彩,故,一切事宜皆由内务府依据祖制承办。” 寿康宫里,颖贵太妃听到旨意之后,满心的欢喜一瞬间结成了冰泠。 福毓不可置信的看着主子,“这——这——” 颖贵太妃到底是见惯了风浪,沉沉闭上眼睛,道:“哀家领了皇上的孝心,替哀家传话过去,就说,哀家高兴得很……” “贵太妃?”福毓小声不解,这个时候不说话,那等到圣旨过去可就无济于事了。 颖贵太妃未曾抬眸,就像没听到福毓急切的声音似的。 “奴才一定把话带给皇上,那奴才先行告退了。”四宝看着颖贵太妃的神色,知道此地不便久留,便赶紧出去了。 刚刚出了宫门。 颖贵太妃一声闷咳,瞬间吓得福毓周身发软。 “贵太妃,您怎么了?”福毓看着主子难受的样子,心头真是像剜一块似的,赶紧照顾着宫女去扶。 “贵太妃娘娘慢点儿慢点儿,奴婢去请太医!”福毓扶着颖贵太妃吃力的走到床边,转身急赤赤的要喊人请太医。 只见,颖贵太妃颤巍巍的伸手,面色苍白道:“别去了。皇帝刚下了圣旨,哀家这就请太医,指不定会遭人怎么说了。不要去了~~” 越是这么说,福毓越是心急如焚,“那怎么办?” 看着几乎要急哭了的福毓,缓了片刻的颖贵太妃才吃力心酸开口:“皇上这圣旨,明面儿上是给足了哀家脸面,可偏偏就是告诉哀家想要再掌控时局是痴人说梦了。” 福毓有些替主子不值,连说话都带了些怨气,“娘娘您一生为大清有什么对不住皇上的,这到了了非要给您来这么一出糟践咱们!” 颖贵太妃何止是这么一点不满,可如今是嘉庆皇帝当政,再不是宠她的乾隆爷了…… “他要哀家去行宫,还不准蒙古各部进京朝贺,就是要哀家知道现在当权的是他。或许,哀家一直太轻率了,一直以来想要立稳后宫,却不曾想前朝不稳,后宫岂会不飘摇?”颖贵太妃看着这方寸之间,忽然有一种再无力改变的感觉。 门外,是婉贵太妃。 她比颖贵太妃大的多,年龄虽大可心态极好,从来不会因为宠幸争风吃醋,正因如此,连嘉庆也是十分敬重她。 “娘娘,这对面似乎有些不太喜欢啊。”隔窗端茶,婉贵太妃智慧深邃的眼神看了一眼,道:“一茬又一茬,总会有新的替代……” 不知是年纪的缘故,还是心中郁结,这一咳竟一卧不起了,大概有七八天的样子,忽然,精神呆滞了一般。 李延秀带着信得过的太医诊完之后,额间算是冷汗。 “启禀皇上,颖贵太妃娘娘怕是——怕是——”李延秀抹了下额头。 嘉庆直直的看着他:“怕是什么?” 只听李延秀伏地叩首道:“怕是撑不过二月了……” 第四百一十章 皇上之命 嘉庆五年二月十九日,乾隆爷时期风光了几十载的后宫风光人物颖贵太妃寿终正寝。 一时之间,朝堂内外唏嘘声声四起。 因着永璘私下为颖贵太妃组织寿辰,无顾嘉庆的明面禁止,在颖贵太妃去世的时候,嘉庆便命其退出乾清门,仍留内廷行走。 此事一出,众人皆明白嘉庆欲立新政权的决心。 璟婳在景仁宫,虽未出门,心里却明亮的很。 “娘娘,裴太医到了。”香罗说完就吩咐小福子看紧着点儿宫门。 “裴纪参见皇后娘娘。”裴纪行礼道。 璟婳点了点头,抬手示意。 “谢皇后娘娘。”裴纪站立在一侧。 璟婳适才开口,“玲珑,给裴大人上杯茶。”转头对裴纪问道:“怎么样?” 裴纪神色紧张起来,小声道:“微臣查了所有颖贵太妃的医案,还有近一个月的处方,伺候情况,确实有些不妥。” 璟婳疑惑道:“不妥?” 裴纪一点点展开来说:“这医案看起来是没问题的,不过,问题就出在伺候的人身上。” “伺候的人?福毓可是老嬷嬷了,不会是她吧?”璟婳一直只知道是福毓姑姑在伺候,若是说伺候的人,那可真有些难想到了。 “不是,是送的膳食有问题。送的膳食与药方部分相克,单看都是好的,可叠加在一起却有一丝隐患。”裴纪话音刚落,璟婳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香罗,颖贵太妃的膳食是谁安排的?”璟婳一个激灵,唯恐与自己有什么关联。 香罗也是满身冷汗,与裴纪对看了一眼,看向璟婳,拧眉道:“娘娘,奴婢提过让内务府伺候颖贵太妃的膳食,可是,四宝公公说皇上为表孝心已然安排了。这……” 她没说下去,璟婳却也明白了八九分。 “此事还有别人知道吗?”璟婳冷着眸子问裴纪。 裴纪倏才觉得后怕,“没有,微臣只是从相熟的太监那儿知道的膳食,没人去查过。” 璟婳赶紧派小福子去御膳房问情况,只是一柱香的功夫,小福子就呼哧带喘的跑了回来。 “怎么样?”璟婳问道。 小福子摇头道:“御膳房的太监说小卢子昨天喝了酒不慎掉河里淹死了。” …… 裴纪当时就傻眼了。 璟婳却更坚定了想法,“看来你是早了一步发现的,此事万不可对任何人说,就是死,也得带到棺材里!知道吗?” 看着璟婳凌厉的眼神,裴纪当即俯首叩拜,“微臣遵命!” 璟婳心里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原本,她只是有一点怀疑为什么颖贵太妃平日里好好的,偏偏这次一蹶不振,直接驾鹤西去,原来,暗里竟有这么深的“安排”。 夜风徐徐,天上的繁星点点泛光,四处高墙围下来的阴影似乎要形成一张巨网,紧紧粘住每一个宫里的人,让人挪不开移不动,呼吸都觉得有些沉重。 听着外面的风声,璟婳越发能理解那些疯了的人心,看似疯癫不一定是疯,看似沉静却也许早已疯魔…… “香罗,再燃几盏烛台吧,本宫觉得什么都看的模糊了……”璟婳摸了摸冷寂的夜,又冷又寒…… 第四百一十一章 绵宁请安 自嘉庆属意要把公主和亲蒙古之后,各部便暗暗较劲,纷纷进京示好。 颇有一番新权当道,众臣朝贺的意思。 这前朝后宫那是唇亡齿寒,息息相关。自然也是对新皇后钮钴禄璟婳百般谈好。 聪明如璟婳,从来不在明面儿与谁交好,私下特意会派香罗送上名单给嘉庆,直言自己乃是一介女流,虽为皇后,到底是以皇上马首是瞻。 此举可谓是恰恰入了爱猜忌的嘉庆的心间,多次表明皇上皇后本是一体,皇后贤淑厚德是位贤后。不禁连对恭阿拉也是信任有加。 旁人总道钮祜禄氏太过于迂腐不懂得变通,璟婳却甘之如饴。这精明可不在一时。 绵宁跟着嘉庆和璟婳多年,自然是看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也明白了他这个皇额娘的手段。亏他还自作聪明的和善庆一起给皇额娘使绊子,眼下看来或许早就被皇额娘看到了眼里。 他不是个二世祖,心里早就有了对自己的盘算。再不能耍那些小聪明了,不然就是自掘坟墓了。 人一旦认定一件事,从心到口便会慢慢发生改变。 绵宁特意吩咐青鸾要严要求府里众人,定期与自己向璟婳请安。韬光养晦,以谋大业。 几日后,绵宁特意去找青鸾,说道:“以后,你就劳心费神多进宫伺候皇额娘些。”绵宁少有的沉稳对青鸾说道。 青鸾一怔,心头有些激动,面儿上微红。绵宁对她如此态度倒还是第一次,往日里那是颇为冷淡。说到底,还是觉得是当年被逼迫才娶回来的,大概率有些不情不愿。连带着情绪也忽视起来。 “臣妾记得了。”只要能和绵宁一起,做什么她都很开心。 绵宁瞅着青鸾的不自在,微微有些触动,大婚之后,他很少看她。若不是为了表现夫妻恩爱,又加上青鸾也是钮祜禄氏,多少能让璟婳感觉亲近些,或许也不会耐下心来寻她。 “皇额娘虽为养母,到底是皇阿玛指派的额娘,如今又是皇后,我若是想成就大业必不能和她有太大隔阂。你是福晋,常去景仁宫伺候着自然好些。”绵宁顿了下,看着青鸾,掏心的说了一番。 青鸾更是心中喜悦,重重点头,道:“臣妾明白二阿哥的意思,放心吧,臣妾定会好好伺候皇额娘,不给二阿哥添麻烦的。” 绵宁便点了点头,临出门的时候,说道:“早些睡吧,明日和我一起进宫给皇额娘请安。” “是!恭送二阿哥!”青鸾端然行礼道。 苏果看着二阿哥走出门口,着急的捅咕了下青鸾,惋惜道:“哎呀,福晋啊,您怎么也不留二阿哥在这儿啊?您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这么放走了?” 青鸾嘟着嘴白了她一眼,“我不苛求太多,以前总说二阿哥只要过来就是好,这不慢慢就变好了吗?这么上赶着,二阿哥指不定怎么看我~~” 绞着手帕,一脸喜悦的走进去了。 苏果长叹一声,“主子您的志向可真容易满足……” 一夜未眠,青鸾脑子里全是要和二阿哥进宫的事情,想的多了,就连浅眠的时候都还在嘟囔着二阿哥。 中午,天朗气清。 一早,苏果就给青鸾收拾好了。着了一身湖蓝色裹边金丝云锦,披了件雪色大氅,带了玉兰珐琅排簪,点了一支翠玉步摇,不招摇却华贵极了。 盈盈一笑,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绵宁惊艳了几分,心头一动,轻咳道:“嗯,很好,走吧。” 景仁宫。 香罗刚刚撤下娘娘的膳食,正欲伺候着给娘娘做些香包,便看见门外的两道身影。 咦?他们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 香罗自是惊奇不已,面儿上仍是温润之色,笑着行礼道:“二阿哥吉祥,福晋吉祥!” 绵宁看得出来特意收拾了一番,问道:“皇额娘用完膳了吗?” 香罗回道:“娘娘刚刚用了膳,这会子正歇着呢。两位主子稍待片刻,奴婢这就去禀报娘娘。” 绵宁点了点头,青鸾笑颜道:“有劳姑姑了。” 面对突然的到访,香罗虽心里嘀咕几番后,却不敢怠慢。 璟婳正在玲珑的伺候下整理妆容,从铜镜的反射镜像里看到香罗神色,不由得注意起来,“这是怎么了?” 香罗还没想通,只得秉道:“娘娘,二阿哥和福晋给您请安来了。” 璟婳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伸头问道:“谁?” 香罗定定看着,“二阿哥和福晋……” “他们来干什么?”璟婳也忽然有些不解。 疑惑归疑惑,并未有停顿,璟婳便让香罗把他们请了进来。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祝皇额娘事事顺心如意!” 两人恭谨的行礼。 璟婳可是欣慰极了,连忙道:“快起来吧,这么冷的天儿,你们俩怎么过来了?” 绵宁笑道:“儿子以前顽劣,不懂得事,好在皇额娘悉心教导,不厌其烦,如今才算有了个样子。这既然成了家,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闲散任性了,所以,儿子以后得常来景仁宫给皇额娘请安,也好让青鸾学学以后如何治理一府之事。” 青鸾得了绵宁的话儿,柔声道:“儿臣愚笨,还望皇额娘能多教导教导。” 璟婳便明白了几分,家常道:“来皇额娘这里哪儿是教导啊,这叫回家了,你们就是和皇额娘唠唠嗑,皇额娘都乐意得很的。你这孩子啊,这么一说也算是不枉本宫和你皇阿玛一番苦心。” 随即,璟婳看向青鸾,疼惜道:“穿这么薄怎么能行呢,再冻着了,皇额娘可不忍心的。” 香罗拿了两个汤婆子走了过来。 璟婳道:“快暖暖手~~” 两个人大约是准备了良久,除了稍稍有些拘束,倒也是大方得体。 在俩人告退后,香罗感叹的对璟婳说道:“这以后啊,奴婢可不能再把二阿哥看成是纨绔子弟了。” 璟婳也有这种感觉,不过,这也侧面说明她走的棋是对的。 “本宫这景仁宫恐怕也不那么清净了……”连璟婳自己都挺佩服自己的,不知什么时候,曲意逢迎也做得那么不着痕迹了…… 春禧宫谋 第四百一十二章 姐妹之争 转眼间,已到五月。 恰逢百花齐放之际,既没有刚入春时的料峭之寒,也没有盛夏时的炎炎浮躁与慵懒。温和而不疏淡,热烈但不拘束,天空沉静,草木欣然。 蒙古各部的世家公子纷纷闻言而至。 “玥儿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瑾玥已经桃李年华,在满族姑娘里属实是大姑娘了。不过,瑾玥继承了諴妃的容貌,容色美艳大气,身材丰满欣长,看起来确实当得起一国公主的名号。正因如此,嘉庆才不愿草草了结她的婚事,这也更加让那些世家公子们投以目光。 单论这些子辈,璟婳确实更看重瑾玥,她的母妃是上辈的恩怨,璟婳不愿强加给下一代。 声音温温道:“起来吧,快别跪着了。” “谢皇后娘娘!”瑾玥懂得礼数,从不逾越,这一点就比諴妃聪明的多。 瑾玥未直接落座,施施然行了礼,看着璟婳,悦色道:“天气逐渐开始热了,瑾玥特意做了几件衣服给皇后娘娘。还希望皇后娘娘莫要嫌弃呢。” 说完,瑾玥一使眼色,丫鬟便稳稳托着衣服呈上了。 璟婳一诧,这要不是亲耳听到,哪会儿想到堂堂大清格格竟会做衣服,不免眼露喜色:“是吗?你还会做衣服呢?” 瑾玥微微一笑,“玥儿手艺不精,特意请了司制房的几个姑姑教习,只怕不合皇后娘娘的心意了。” 说话间,璟婳已经走下来和香罗一起细细查看了。 这走线,这裹边,这细密的图案,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错。 璟婳心头已知这瑾玥虽然只说学了一段时间,可看这手法那可不是下了一点点功夫的。心下对她不免高看一眼。 “真好!咱们的玥儿只是简单学学就有这水平。那些司制房的宫女们可要吃罪!”璟婳看着玥儿满眼欣赏。 瑾玥一看皇后娘娘如此满意,紧张的心才算是缓了一点。 “娘娘喜爱就好。”瑾玥颔首。 璟婳复又笑着说道:“坐坐坐,别站着了,你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拘谨了。” 瑾玥点了点头,肩头明显放松了一些。 这刚刚两人说了几句话,门外便又想起了轻快的步子。 璟婳才抬起头望去,只见是瑾媗过来了。 “今天还真热闹……”璟婳身边的香罗低声一句。 “媗儿参见皇后娘娘!”瑾媗明显的没有瑾玥恭谨,大概是她一直不喜欢璟婳的存在吧,即使皇额娘离去,皇阿玛让璟婳照顾他们兄妹二人,瑾媗也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皇额娘。 “快起来吧,你们姐俩儿这是商量好一块儿来了吗?”璟婳不与瑾媗计较,面儿就当什么都没看出来。 瑾媗起身后,看着璟婳一脸的笑意,才扯出一丝笑,意味深长道:“姐姐在这儿我倒是真没看见,许是都是一样的想法吧……” …… 瑾媗说话未免有些太强势,一句“没看见”直接臊的瑾玥有些微红。 这孩子,如今性子真是有些乖张了。 “来来来,两位格格,喝杯茶!这个茶可是娘娘特意珍藏的,说是两位小主子来了才能喝的。”香罗笑着给两位格格上了茶。 这才算消了一点尴尬。 “媗儿最近从皇阿玛那里得了几件好宝贝,特意献给皇后娘娘。”瑾媗脸上得意说道。 璟婳笑着,惊奇道:“哦?是吗?” 宫女便呈着东西小心翼翼走到璟婳面前。 这么一看,还真是稀罕物儿呢,一双翠绿翠绿的玉镯,还有一套金制步摇,上面镶嵌许多彩色宝石,确实罕见。 璟婳道:“这也太贵重了,本宫可不能收下。” 瑾媗赶紧说道:“这好看的东西就得给能配的起的人。这诺大的后宫里,皇后娘娘若是不戴,其他人哪儿配得上呢。都是媗儿的心意,收下吧~~” 璟婳最是见不得谁撒娇,赶紧说道:“那本宫就谢谢媗儿的心意了。” 瑾媗比瑾玥小三岁,可这浑身的气场却比瑾玥大的多,说话做事都是直截了当。 璟婳仔细的和两个小姑娘说着聊着,一直到天色减晚。 待走了之后,香罗一头雾水道:“娘娘,这两个格格今日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璟婳一笑,“这还不明显吗?蒙古各部进京,还不是为了和亲,这俩人都想给自己谋个好夫婿呢。” 香罗恍然道:“怪不得!” 然后,悄悄试探道:“娘娘这是看中了哪一个呢?” 璟婳看了看还未放到仓库的玉镯和金饰,又看了看那几件衣物,喃喃道:“宫里面最得势的往往是那些有心人~~” ( 第四百一十三章 兄妹合议 咸福宫外,早已有人眼尖着瞅着景仁宫了。 瑾媗一出来,就遇上了咸福宫的聪敏候在宫外,稳稳行了个礼,道:“格格吉祥!二阿哥吩咐奴婢来接格格前去一叙。” “呵~~哥哥还真是关心我……”瑾媗冷哼一声。 自从她得知哥哥带着青鸾主动来景仁宫示好并要求青鸾要常来景仁宫请安之后,瑾媗就把对哥哥有了微词。 刚进咸福宫,绵宁就出来了,一脸紧张的问道:“怎么样?皇额娘怎么说?” 瑾媗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坐了下来,悠悠道:“哥哥这句皇额娘喊得妹妹都有点儿恍惚了……” 或许感觉到妹妹有些置气,绵宁也走着坐了下来,语重心长道:“不是哥哥薄情忘了额娘,可你看看这宫里,她钮祜禄氏已然是后宫之主,莫说咱们,就是皇阿玛现在都得听她三分。如今,她面儿上待我如亲生,我只能未雨绸缪,表露忠心。否则,就凭你我兄妹二人如何在这朝里立脚?” 面对绵宁几乎红了眼睛的质问,瑾媗一时语塞,可无论什么样的理由,她都接受不了,眼眶泛着泪花,“所以,你也拉上我,一起为你谋前程。” 她原本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若不是因为和哥哥是仅有的血脉,哥哥多次求她,她才不会主动求和。 “为我?你以为这蒙古各部来京拜访皇阿玛是游山玩水吗?他们目的再没有这么明确了,只有和亲,求娶大清公主!皇后娘娘早就在蒙古各部联络了关系,这个时候你不去示好,难道是想等到大局已定了再后悔吗?”绵宁气不打一处来,只恨妹妹目光短浅,只顾眼前。 瑾媗这才意识过来,怪不得瑾玥也在,眼睛一动,看着哥哥,有些心虚的小声说道:“我可是大清嫡出的公主,就是和亲也得是最好的驸马,她纵使是皇后,还能左右得了这个嘛?” 看着天真的妹妹,绵宁也是一口老气被憋的四散心肺,叹了一声,解释道:“倘若他们看上的是瑾玥呢?就算你是嫡出公主,也只能干看着!再说,嫁人嫁人,要看这个人怎么样的,额娘不在了,我们兄妹只能自谋生路,我能做的也只能是尽量看着你嫁的幸福,哪怕只能做一点儿努力。” 瑾媗听到哥哥如此一说,心里真是酸软一片,眼睛涩的生疼,喉间咽了几番的心酸一下被吊起了,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张牙舞爪,不服管教就是想让皇阿玛和哥哥看看她,别忘了她,可她却忘了身为大清之女,她哪里有“我”…… 看着哭的浑身发抖的妹妹,绵宁也心疼不已,起身走到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头,“哭吧,以后就不能这么失态了。” 不知过了多久,瑾媗只觉得哭的心头那颗大石慢慢松快了一些。 擦了擦眼角的泪,连瑾媗自己都觉得眼睛铁定是肿了,便吩咐聪敏,“去给我拿个冰袋敷敷眼睛。” 聪敏应着出去了。 长舒一口气,瑾媗方才对绵宁说道:“今天我去的时候,瑾玥也在。” 绵宁一惊,“是吗?” 瑾媗描述道:“好像是自己缝了几件衣服给皇后娘娘。哥哥,你说,皇后娘娘不会真的帮她吧?” 绵宁心里禁不住敲打起来,这还真不好说,“皇后娘娘是个聪明的人,你是嫡出公主,她会知道怎么选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过人胆色 一场盛宴拉开了新一轮的权势更迭。 今日天气沉闷,乌仄的层云灰蒙蒙的,空气中一种潮润要下雨的感觉。 “娘娘,这天都快要下雨了,要不明天再去宝华殿吧?”香罗看这天气,心头一阵担忧。 璟婳提了下裙角,淡然道:“无碍,原定这个时间要去祈福的,若是怕下雨推脱,就没那么诚心了。” 香罗知道娘娘一旦打定主意,那是怎么都劝不了的,便只能吩咐玲珑多带件衣服。 自从皇上说颖贵太妃去世,暗里蒙古各部势力蠢蠢欲动,璟婳就定时去宝华殿祈福,祈祷大清风调雨顺、平稳四方。 皇上暗自垂叹势力单薄,面对璟婳的“解忧”之举,甚是欣慰。 越是如此,璟婳越要体现善解人意一面。 因着天气不太好,小福子提前唤了一顶轿辇,赶往宝华殿的步子都不由得急促起来。 万幸,刚刚到了宝华殿,天空中才淅淅沥沥有雨滴飘下。 “看吧,连老天爷都知道本宫做的是正事呢。”璟婳心情不错,瞅着香罗的愁容故意打趣。 香罗一笑,“娘娘是仙女下凡,奴婢多虑了。” 师父已经准备好了,因为是佛家重地,璟婳每次都吩咐侍卫要严禁闲杂人等进出。 “噹~~”一声木鱼响起,璟婳心绪也慢慢静了下来,双手合十,杏目微闭,心中虔诚祈念。 一炷香幽幽燃尽。 璟婳起身。 香罗低声道:“娘娘,索特纳大人在偏殿静候。” 璟婳“嗯”了一声,随即说道:“索特纳木多布济,是科尔沁郡王齐默持多尔济之孙,乾隆四十八年袭父爵,封为郡王,去年正月命于御前行走。可见,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香罗倒是第一次听说索特纳,心中不免高看一眼,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諴妃娘娘拼了一切也要让三格格嫁给他。” 璟婳一笑,“哪个父母不想给子女谋前程啊。” 香罗眼睛一动,“这郡王可是不得了,能和他抗衡的势力恐怕也是不多。” 这话,璟婳甚是同意,諴妃争权夺力了一辈子,穷尽一生,还不得给瑾玥谋个最好的前程。 这般想着,璟婳不由得想起绵恺,等到这孩子长大了,自己或许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转角走进偏殿院落,落座之后,索特纳木多布济才走了进来。 “微臣索特纳参见皇后娘娘!”索特纳行礼道。 璟婳抬手,“索特纳大人守卫辛苦。” 索特纳本就长得五官深邃,身材挺拔魁梧,一身正气更显得精神焕发。 “皇后娘娘严重了,微臣职责所在。”索特纳岂能不知皇后娘娘是这宫里的女主人,心里早已有了臣服之意。 “听说索特纳大人也有意求娶贵族之女,是吗?”璟婳直接了当说道。 索特纳没想到皇后娘娘如此直接,之前打的腹稿此刻尽数消散,满满诚意道:“皇后娘娘明鉴!微臣来自科尔沁,也想求娶一位明珠照亮科尔沁草原!” 璟婳微微抬头,直视着索特纳,说道:“那你想要求娶哪一位?” 第四百一十五章 化敌为友 索特纳定定道:“微臣想要求娶三公主。” “瑾玥?”璟婳故作疑问。 索特纳以一种笃定的眼神,看着璟婳,回道:“微臣正是想要求娶三公主瑾玥。” 璟婳反问道:“四公主可是嫡出的公主,如今也是养在本宫膝下,不比瑾玥更尊贵吗?” 若是一般人,碰见皇后犀利一问,怕是早就抖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了,可这索特纳不卑不亢,气宇轩昂到让人不禁赞叹,“四公主乃是最尊贵的王室之女,微臣不敢妄想。科尔沁草原有句话:勇猛的英雄一生只爱一个女人。微臣早先曾见过三公主,一眼倾心,她明媚大气,端庄秀丽,正是索特纳心中最适合的福晋。既然认定,就不会改变,所以,还请皇后娘娘能成全索特纳。” 璟婳心下自是十分满意,这索特纳有胆识有魄力,确实是个良将! 如今,她倒不如顺水推舟,也好成全了一对璧人。 因索特纳背后的势力正是皇上所需,面对索特纳的求亲,嘉庆自是十分上心。 当天,嘉庆便到了景仁宫,郑重感叹道:“这索特纳求亲的居然是瑾玥,朕还真是没想到!” 璟婳端了一杯玉露茶,柔声反问道:“那瑾玥可是皇上心仪的人选?” 一句话说的嘉庆顿住,一连皱眉几许,方看向璟婳,这眼神意味深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璟婳笑了一下,缓缓说道:“皇上这么看着臣妾倒让臣妾这心里颇为不安了。” 嘉庆一瞧璟婳容色平和,方把顾虑说了出来:“这索特纳也是数一数二的人才,朕自然是想指给媗儿的。况且,媗儿还养在你的膝下,若是成了这门亲事,那可不是更好嘛。” 话虽如此说,璟婳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皇上说的这也只是一方面,恐怕也是重视四公主多过于三公主吧。 “皇上多虑了,臣妾倒是觉得玥儿正合适。”璟婳眸子一闪,粲然一笑。 嘉庆疑惑不解,“哦?怎么说?” 璟婳便温慧道:“绵宁和媗儿养在臣妾膝下,又有绵恺这个孩子,本来朝堂上就会觉得对中宫有所忌惮,若是此时偏指给媗儿,这就更落人口舌了。再者,諴妃本就是蒙古贵女,虽然不再依附颖贵太妃的权势,到底也是更得蒙古各部的民心,大局刚稳,一切还是小心点为好。索特纳若是一开始就求亲媗儿,那就不说了,如今,他指名求亲玥儿,皇上更应该觉得庆幸。” 听着璟婳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嘉庆心里也舒缓不少,“朕知道你和諴妃不合,自然也是担心你会多想。” 璟婳依依坐到嘉庆身边,轻轻依靠着他的肩膀,说道:“臣妾有皇上这句话就够了。諴妃,毕竟伺候皇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经过这段时间,她应该也顿悟了,不如趁着玥儿大婚之喜,皇上也就赦免了她的禁足吧。” …… 喜色从嘉庆的眼底流动,没有回复,只是,拍了拍璟婳的手背。 璟婳也不是善恶不分,一味求善,只因她明白大局已定,只要和亲,就是諴妃的翻身之时,既然不能致她于死地,不如化敌为友。 第四百一十六章 默默守护 人心皆浮之后,尘埃落定。 嘉庆下旨于明年十一月,着三公主瑾玥指婚于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索特纳木多布济,瑾玥受封庄敬和硕公主。 正在御花园赏花的璟婳知道消息的时候,忽然有一种荒凉感。 “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璟婳侧头问向香罗。 香罗闻言回道:“娘娘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您正值芳华,哪里说得上老这个字呢。” 璟婳仍旧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声,“连瑾玥都指婚了,可不就是本宫老了嘛。想来,本宫从进王府到现在也有八年了,竟然八年了……” 香罗怎会不理解娘娘的心境呢,心里酸酸楚楚,宽慰道:“这八年来娘娘受了不少苦,如今总算苦尽甘来了。” 苦尽甘来? 或许吧…… 苏清刚巧走过御花园,远远看见璟婳驻足远望,心底隐隐升起了一丝牵绕。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苏清行礼道。 璟婳真是许久未见苏清了,眼神瞬间有了一抹光亮,“苏大人?好久不见了。” “微臣一切皆好。皇后娘娘如今治宫有方,又常常让恭大人在京郊施粥派粮,就连老百姓都赞赏说娘娘贤德淑良,配得上一国之母。”苏清所说为实,心里也确实佩服起来皇后娘娘了。 位列中宫之首,总归是比妃子们看到的多一些,这心里渐渐也不由得感触良多,“本宫虽然常年在这深宫大院,多多少少也知道京郊民众的艰难,别说他们了,就是咱们这八旗子弟,有的生计都有问题,更何况他们呢。只是,国事慎重,本宫也只能尽些绵薄之力了。” 话题说的如此沉重,苏清便轻声道:“娘娘有如此胸怀,正是百姓之福,皇上也开始着手处理此事了,相信假以时日,必会缓解的。” 璟婳听的舒心,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苏清正欲走开,璟婳波澜不惊道:“苏大人最近可是忙选秀之事?” 苏清一诧,自知未秉之错,低头道:“微臣未及时禀报娘娘,还请娘娘责罚!” 璟婳自然不会责罚与他,“这事儿也不是皇上突然意起,他让你处理自然是不好推脱的,故而也谈不上责罚,况且,听闻你这边好像并未有所动?” 面对皇后给的台阶儿,苏清心里也是一阵感激,至于为什么对于皇上交代的事情没有及时处理,恐怕个种缘由也只有他自己顾及。 “皇上吩咐微臣可先行着手处理,微臣想着最近正值剿匪重要时机,若是再出现一次“疏影”只怕也是不妥,原想着等此事过去了再禀报娘娘罢了。”苏清恭谨说着。 这话听着却也是这个理儿,璟婳知道苏清忠心,自然也没有多想,只是吩咐着:“那就辛苦苏大人了。” 苏清走后,璟婳也再没了心思赏花,便由着香罗伺候着回去了。 若愚馆。 蒙铎等到苏清回来,才禀报说道:“先生,粮食已经筹备好了,明日便能交到恭大人手中。” 苏清嗯了一下,特意交代道:“切记,不要提我的名字。” “是,属下明白。”这句话蒙铎听了不下一百次了。 “对了,先生,皇上吩咐各地选秀的时候何时开始?” 苏清沉吟片刻,轻声道:“等到十月下旬吧……” 十月十日乃是璟婳生辰,或许这一次是她最清静的一次生辰了。就算只存些许的宽心,苏清也愿为璟婳这些许的舒心拼尽全力…… 第四百一十七章 动心而已 不知是心境缘故,还是习惯了,对于今年的生辰,璟婳反倒觉得在心里的存在感和期待感没有那么强烈了。 本来,和世泰已经按照皇上的意思隆重准备了,到了这节骨眼儿,璟婳竟然撤了大部分。 若初这心里跟堵着了似的难受,“姐姐,您好歹是大清的皇后,这一年一度的生辰怎么说也是重要的日子,就在景仁宫里过算怎么回事?就连上个月淳贵人过生辰还是在畅音阁准备了好久呢,您这儿是不是也太——” 若初心里急,嘴上也不由得为璟婳说的委屈起来。 璟婳笑了一下,看着若初急切的样子,补了一句:“你是想说太寒酸了吧?” 等到璟婳说出这话的时候,若初方才觉得确实不太合适,连忙行礼,羞愧道:“妹妹一时心急口无遮拦,还望姐姐恕罪。” “如今,也只有你会一如既往的和本宫说这些子话了。本宫只是觉得有些倦……正好,最近京城里频频有灾民涌入,本宫也就趁着机会偷个懒不去应付那些场合了。”璟婳脸上神情看起来颇为平静,只是这平静里稍稍有些苦涩。 若初看着璟婳一副对世事淡然的样子,心里复杂不已。 香罗和玲珑张罗了一桌璟婳喜爱的佳肴,笑着对春贵人行了礼,说道:“这样也好,娘娘总说这段时间没怎么见贵人,今天可算能和贵人好好说说话呢。” “香罗说的对,今天啊,就咱们姐妹一起也是极好的。”璟婳拉着若初的手,容色渐渐明媚了起来。 看到璟婳如此,若初感叹道:“姐姐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若是还像以前,本宫只怕日日都要过的不安生了。”璟婳打趣她道。 若初轻轻一笑,“不过,这样子也挺好,娘娘总归不会那么费心神了。” 话说的比较隐晦,璟婳知道若初怕她难过,“你不是也慢慢变得通透了,宫里边都传着说春贵人一点都不像宫里人,繁杂纷争都找不到你呢。” 若初眼神微微一垂,很快容色便恢复了,“妹妹只求姐姐能安安稳稳就好。” 璟婳感动的按了按她的手,随后给她舀了一碗汤,轻声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与本宫都会好好的。” 就这样,暖暖的感觉缓缓传遍全身,不管以后怎么样,璟婳如此对她,也就无怨无悔了。 没过一会儿,小福子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娘娘,苏大人传话说让您移步到外面一下。” “苏大人过来了?”璟婳探过头问道。 小福子笑说:“那倒没有,只是说今天是娘娘生辰,要送您份礼物。” 若初不是外人,璟婳也被这话逗笑了,“这个苏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若初倒是挺好奇的,“姐姐,出去看看不就晓得了,我倒也想知道这个苏清卖什么关子,他倒也十分忠心,还能想到给姐姐祝寿,也算他有良心。” 璟婳被说的心扉一动,连皇上都只是派四宝送了东西,苏清倒还记挂着给她送一份惊喜,不管怎么说,动心是真的。 到了院里之后,小福子便出去了。 夜色阑珊,微凉的风吹的人愈发醉意,许是吃了酒的缘故,璟婳脸色都是微红。 没过一会儿,璟婳正纳闷着,只看见南边天空,“呲”的一声此起彼伏,一颗颗发亮,五颜六色的火焰拖着长长的尾巴,争先恐后,前仆后继地蹿上夜空;时而升出了“天女散花”,时而出现了“孔雀开屏”,天空中顿时成了“花”的海洋,璀灿夺目,火树银花…… 宫墙内,一双明眸焕上了许久未见的光彩,双手覆着,嘴角含了浅浅的笑。 烟火下,垂手而立的男子凝视向北,心里默默祈祷这一份烟火能给那人添些开心便是最好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口无遮拦 自从继位中宫以来,这宫中大大小小事情都会经过璟婳,不管私下如何勾心斗角,起码表面上都是毕恭毕敬的。 而对璟婳转变最大的依旧属于諴妃,从冷宫出来第一件事便是要给她安排住处,延禧宫虽空闲,可璟婳并没有直接安排她住进去,而是,轻柔的问了一句:“諴妃既然解了禁足,自然是不适合再待在偏僻宫殿了,眼下快到年底了,本宫正好吩咐内务府重新布置一下宫里各处,你也选个地方,好让内务府重新归置归置。” 諴妃卸去美艳,连眼神看起来都没有那么大的攻击性了,如今她只求残生好好守着瑾玥,浮华散去,这些争斗于她已没有任何意义了,于是,空净声音缓缓说道:“臣妾自知过往种种做了太多错事,能够获得皇上和娘娘体谅已是万幸,早就没有了别的想法。臣妾只希望能够安安稳稳度日便是,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话语说的恳切,按照諴妃以往的性子那可真真称得上天壤之别了。 璟婳自然不会故意为难她,毕竟谈及后宫,妃位之上的也就只有諴妃与她两人,做的太过未免会落人口舌。 思及至此,璟婳沉吟一会儿,道:“皇上念情,諴妃自王府时就侍奉皇上,也是咱们宫里资格最老的人儿,本宫自是十分敬重的。如今,三公主也与索特纳订了婚,更是要让姐姐住的舒适些呢,也是三公主的底气不是?既然来年就是三公主的大喜之年,咱们也是盼个和和美美,长长久久呢,就居住在长春宫吧。” 璟婳温温婉婉叙叙道来,这坐着的几位嫔妃更是觉得皇后娘娘气节不凡,莹嫔率先称赞道:“娘娘思虑周全,说的极是呢。” 淳贵人如今也是渐渐稳了势,恩宠就是胆识,也从以前的寡言不语变得明媚起来,“諴妃姐姐好福气,有了皇后娘娘的祝愿,相信三公主也定是顺风顺水,美满和顺。” 其他嫔妃插不上话,只是一句:“皇后娘娘圣明!” 諴妃自然是千恩万谢,璟婳知道她身边如今也没有可心的人儿伺候,便特意吩咐了香罗选些妥帖的人伺候。 言笑晏晏之间,只觉得大家这姐妹情谊浓厚无双了。 出了景仁宫,个儿个儿像是欢脱的鸟儿,恨不得把每个人的眼神都解读一遍。 蓁蓁凭借着娇俏劲儿重新晋为贵人之后就狂傲极了,不过,经此一段时间,总归是学聪明些,知道拉拢人心了,热络的看着淳沅,说道:“淳贵人,你说咱们可都是同时进来的人啊,也算是有缘了哈,可得互相帮衬着,如今,这諴妃一回来,我总觉得心里噗通噗通的,你觉得呢?” 淳贵人也不说谁的不好,只是说道:“皇上和皇后娘娘自有安排吧……听皇后娘娘那话,句句都好着呢。” 蓁蓁撇了撇嘴,冷笑道:“什么自有安排,不就是给她来个下马威嘛~~皇后娘娘可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啊,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呢……” 淳贵人只笑不说话,她并非不明白,换作以前,她肯定附和而言,只是,刚刚她让芝兰拿东西的时候,芝兰悄悄禀报了她,春贵人和莹嫔就在后面不远处,她何苦放个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呢,就让信贵人过过嘴瘾又如何,她可是一箭双雕呢。 第四百一十九章 自寻死路 蓁蓁神气自得的傲娇着斥责着下人仔细着伺候她,这般张狂的样子真真犹如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淳沅浅浅一笑并不介意。 若初与莹嫔很快便提了步子站了出来。 “信贵人还真是皇后娘娘肚子里的蛔虫啊,连娘娘未曾明言的话都知道呢!”莹嫔性子爽快,早在刚刚就听的气不打一处来。 蓁蓁听到声音一扭头,看到了莹嫔和春贵人,瞬间心里噗通了一下,脸色一瞬僵住了,这两个人可都是皇后娘娘的心腹,怎么好巧不巧被她们听了去。 赶紧的行了礼,讨好的说道:“妹妹一时说错话,还请姐姐恕罪。” “说错话?信贵人这会子倒认错的快!”若初挑了下眉不屑的看她。 蓁蓁头上涔涔冷汗,伏地道:“还请两位姐姐开恩,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 说着就招呼在了自己脸上,一声脆响的巴掌一下去,脸上立刻出现了明显的巴掌印。 这等利落干脆倒还真让若初没想到。 莹嫔也懒得和她拉扯,便警告道:“既然知道错,就该长点记性,有了一次教训还不够吗?再多的宠爱也架不住你这张惹是生非的嘴上,下次倘若再让我听到你背后嚼舌根子,必会重罚!这几日你便去宝华殿静静心性!” 蓁蓁如捣蒜一般连连点头。 随后,莹嫔便和若初一起走远了。 淳沅的一声不发让蓁蓁多少有些气,可毕竟此事可她没有关系,只能红着眼睛憋在心里。 后面的宫女一个没站稳,拿着的杯子掉在了地上,碎了。 蓁蓁“噌”的一下起身,怒视着宫女,忿忿道:“怎么?连你都想嘲笑我吗?啊??” 宫女素来知道蓁蓁的跋扈恣睢,忙不迭的磕头求饶,“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那般求饶的模样更是让蓁蓁觉得是暗讽自己刚刚的行为,她怒火中烧的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低吼道:“给我扎破她的嘴!” 淳沅自然不想多管闲事,便由着宫女搀着急急走了。 没走几步,就听到宫女呜咽着痛不欲生的闷声,不由得心头战栗。 芝兰唏嘘两声,低声叹道:“造孽啊……” 淳沅抚着心口,幽幽的说:“自作孽不可活……” 如今能被皇上想起的女人本就不多,大家看起来倒还称得上和谐,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种和谐不过是一时,只差一把引火物便能引燃整片后宫。 璟婳生辰已过两月,关于皇上选秀的事情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娘娘,皇上差四宝来说公务繁忙,来不了了,您就别等着了。天儿凉了,坐这外面可容易着凉的。”香罗拿了一件披风给璟婳披上,不由得唠叨两句。 璟婳垂下眸子,转身进了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由得捏了捏脸,脑海里浮现出了皇上的眼神。“或许皇上真的是嫌弃本宫年纪大了……” 香罗宽慰道:“娘娘这是哪儿的话,您与皇上那是情投意合,在乎细水流长的。奴婢看,皇上现在也是很敬重您的。” 璟婳无奈的苦笑一下,“是啊,敬重,懂大局明事理,可不就是皇上现在经常说的嘛。” 不知为何,最近一段时间璟婳总是有些自怨自艾,或许,她也知道风雨欲来了吧…… 春禧宫谋 第四百二十章 新宠伊始 嘉庆六年,二月。 额勒登保奏获贼首王士虎、王廷诏。算是解了年节关口皇上的一个心头病,正因功即是权,这额勒登保也不再甘居托津之后,逐渐展露锋芒,成为了乾清宫的常客。 这善于钻营的善庆便投其所好,先是以美人为诱,后以金财为器,不断的搭建与其的关系。 当然,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的皇后梦为目的,他舍得出,更愿意去做,既然要做,那就必须成功。 只是嘉庆并不知道又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如今他眼中的贤后自然是钮钴禄璟婳。 于是,在嘉庆六年四月,皇上便依礼制,上告祖宗太庙,立皇贵妃钮祜禄氏为皇后,晋莹嫔侯氏为华妃,晋淳贵人董氏为淳嫔,晋举人春贵人王氏为吉嫔。 典礼之上,抬头望着如云顶天宫上的皇上,面对真的要成为天子身边最尊贵的女人时,璟婳脑海里竟忽然平静了起来,不由得想起了自嫁入王府之后的一点一滴,还有每一位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仿如做梦一般的不真切。 乐声渐起,思绪万千。 璟婳微微抬眸,朝珠环佩之间的声音仿如在提醒她每一步都要谨慎。 她走过群臣,走过阿玛,走过苏清,走过若初,走过一个个熟悉的人,直到一个人提起勇气独自往前…… 行至高处,嘉庆温柔的看向她伸出去。 璟婳像是第一次出嫁前那么忐忑一样,伸出去的瞬间就像重新下了赌注一样…… 与尔并立,帝后为首。 嘉庆俯视着这天下,轻轻说道:“朕说过,会与你携手看天下,如今,你可满意?” 璟婳心头一颤,那句话她自然不会忘,可她最在意的向来不是这句话,时隔多年,璟婳感受着掌心似有若无的温度,比以前少了一分娇俏多了一分沉稳的语气回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殊不知,这话像是紧箍咒,既是祈愿她的永琰能理解,也是牵绊了自己一生…… 典礼之后,宫里便以皇后璟婳,华妃韶莹,淳嫔淳沅,吉嫔若初为首。至于其他嫔妃,无权无势,还能走多远。 五月,选秀便大张旗鼓的开始了。 因苏清已做了大量的前期准备,对于此次选秀倒是安全的多。 嘉庆对于选秀远远没有乾隆那么大的执念,自然入宫的妃子也不比乾隆时期之多。 而在储秀宫内经过初选的秀女不过是三十人。 储秀宫首领太监便是从乾清宫被璟婳调出去的常得来。此人自被调出乾清宫之后,便被传言与四宝不合更令皇后不悦,为了献媚也是为了讨好和世泰,私下里没少被人欺负,不过,他既然想要出人头地又历经几番沧桑,怎么耐得住这等羞辱,在储秀宫也是蛰伏而已。 敢于出头,善于奉迎,舍得砸钱,很快,很多太监便以他马首是瞻了。 常得来在一众太监里出挑,自然也有些张扬,不过,在这储秀宫里,他倒也有怕头,那就是溪瑶——几任储秀宫的掌事姑姑,也是如今伺候璟婳的红人玲珑的姑姑,连璟婳都对她赞赏有加,常得来可不敢造次。 而在这批秀女中,可是有一个或许能改变他命运的人,无论如何,他要抓牢,才有可能在这吃人的后宫里获得一席之地。 第四百二十一章 造化弄人 储秀宫。 清晨。 溪瑶着了烟青色素衣,略施粉黛,虽不艳可容色清冷倒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意思。 “姑姑,都喊过各院小主了。”琼花依依说道。 溪瑶点了点头,这是秀女们进宫后第一次集合,自然也是关乎于他们是否能留在宫里的大日子,其实,不用她去提醒,她们自然不敢怠慢。 极快。 这一波秀女们便步履轻盈的纷纷而至。 嘴甜的,眼神活儿的,看见溪瑶候着,还知道喊个“姑姑早!” 也有些胆小的,脸色一红,吓得双眼紧盯衣服。 当然,这秀女向来都是功利场角逐的缩影,自然也有母家势强,不把她们这些奴才放眼里的小主悠悠而来。 对于这些情况,溪瑶并不太介意,说到底能爬的上去的还是要看运气和本事,她只需做好自己便是。 常得来走至溪瑶身边,谦和笑道:“姑姑,人都齐了,您先开个头吧。” 溪瑶知道这人圆滑,便说道:“大家都是为主子做事的,常公公客气了。本也是常公公带着去毓庆宫的,你说就可以了。” 常得来知道溪瑶并非故意奚落她,便微微颔首下去了。 溪瑶顿了顿步子,看着如娇艳花骨朵儿似的女孩儿们,看着她们对这皇宫满目期盼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真是被这高墙大院框住了,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年轻懵懂。 常得来意气风发的一立,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小主,今日是你们的好日子。稍后咱家就带你们去毓庆宫面见皇上和皇后,若是一朝选上,各位小主就是这宫里的新宠,荣华富贵,那是享受不尽。一切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秀女们听到常得来一说更是掩不住的喜悦和兴奋,个儿个儿屏足了精气神儿。 而常得来的眼神儿倒一直注意着一位女子,此女子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而已,可眼神却灵气中隐隐一抹坚毅,无畏无惧。 面对常得来投来的注意微微点头,便安静的和众人一起静静而立了。 时辰正好,这边常得来便带着秀女们前往毓庆宫了。 刚刚过了永寿宫,忽然,一侍卫急匆匆的擦着汗追着常得来。 此时,常得来正畅想着未来呢。 “常公公!常公公!”侍卫喊了几声。 常得来一回头,便看见了守宫门的侍卫伊禄远。 “你怎么过来了?”伊禄远和常得来私交甚好,常得来经常让伊禄远偷运东西出宫换钱。 伊禄远拉着常得来的胳膊,瞟了一眼秀女们,小声闻到啊:“这里面是不是有个秀女叫如嘉?” 常得来瞬间警觉起来,问道:“问她做什么?你小子想干什么?” 伊禄远眉头微皱,没好气道:“我能做什么,不过是传个话儿罢了。刚刚她母家托人拿钱说是她阿玛突遭刺伤,这会子正留了一口气等她呢。” “这……”常得来的心一下蹦到了嗓子眼儿,这可如何是好。这善庆怎么会突然受伤呢,自己还指望能依靠他的力量呢。 脸色的瞬间变化让秀女们窃窃私语,嘀咕起来。 如嘉看到常得来的眼神,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 第四百二十二章 抉择之间 常得来示意一太监先领着秀女们前往毓庆宫,自己则去喊住了如嘉,“如嘉小主请留步”。 这些秀女才不会去管别人出了什么事,对于她们来说,少一个人就是少一个竞争对手,她们巴不得只留下自己才好呢,于是,连怜惜的关注都不曾有。 如嘉心头一凛,毕竟只有十四岁,忐忑也是有的。 “常公公。”如嘉声音细微,听得出来一种空虚感,如果不是大事,常得来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打扰她。 常得来可是收取了不少善庆之前送的钱财,自然对如嘉恭敬些,语气哀哀道:“小主,奴才这收到了一个消息,是您的额娘传进宫的,说是您的阿玛突然病危,恐怕是命不久矣,这会子正撑着一口气等小主儿呢。” 如嘉大惊,心头一疼,眼睛瞬间酸涩起来,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常得来说到底也是一男子,看见如嘉此时样子,难免心有怜惜,也是不忍说道:“善庆大人恐怕不行了,小主您要节哀。” 如嘉在这灿阳中,竟觉得冷的彻骨,仿若是无根的浮萍,她脑海中只是不断的回荡着“阿玛不行了……” 无论如何,她要见阿玛一面,她若是不去,此生恐怕就再也没有阿玛可喊了,一想起这些,如嘉哪里还能冷静,提起裙摆就朝着宫门奔去。 一步,两步,三步…… 常得来看着如嘉的身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要怪只能怪您没这个造化喽。” 前面就是乾清门,如嘉看着那匾额,忽然震了一下,剧烈抖动的心跳让她有一瞬间的眩晕,可也正是这眩晕似乎带了一丝清醒,她现在在皇宫。 她忽然想起,若是没有阿玛的庇护,那么家里就没有主心骨了,几个哥哥还没有稳住势力,在这京城里想要出人头地可并不容易,况且她的额娘原本就是阿玛的继妻,三个同胞哥哥已经被嫡妻的大哥欺负惯了,若是自己再不争取,恐怕以后的日子更难过了。自己现在就是长女,不为别的,为了额娘哥哥还有两个妹妹,她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了。 往前走或许还有一条明路,往后走能有什么? 常得来已经走过景运门了,正要加快步子往前走,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常公公!” 令常得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如嘉居然跑过来了。 他瞠目结舌道:“小——小主,你——” 如嘉坚定的看着常得来,问道:“公公,如嘉阿玛的事情是否还有别人知道?” 常得来不知何意,摇了摇头,“那伊禄远也是善庆大人打点过的,不然不会直接来找奴才。” 如嘉舒了一口气,一字一字盯着常得来,说道:“那就请常公公牢记,如嘉没有听过任何消息,只知道今日是选秀的日子。倘若如嘉有幸进宫,定会感谢常公公的提携之恩。” 常得来没有想到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子竟有如此魄力和胆色,这更加让他热血沸腾,有这样的胆识和品貌,如嘉何愁在这宫里不出头呢,于是,常得来恭敬的行了礼,“常得来谨遵小主吩咐!” 如嘉轻轻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痕,仰起对着镜子练了无数遍的微笑,毫不犹豫的向前走去…… 第四百二十三章 发疯秀女 重新粉饰一遍的毓庆宫大气而重重,雕梁画栋、韵味至雅。 嘉庆和璟婳端然做到大殿之上,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连多看一眼都会觉得心头微颤。 对于这些秀女而言,这两位既是他们触不可及的神有事她们热烈期盼能与之有联系的贵者。 四宝让常得来在外面候着。 还没进去的秀女们不免有些紧张焦虑,越来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刻,越是情不能自已。因为稍稍能说话了些,秀女们也不由得眼神活了点,相互打量了起来。 “也不知道能不能选上,这人也太多了吧。”一秀女双眼已经有些畏缩,看着打扮的都是娇俏可人的秀女,小声嘀咕一句。 如嘉这时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周围的秀女,不得不说,这次的秀女选择上还真是有看头。美则美矣,并不媚俗,总体看起来都是气质绝佳的美人呢。有一位秀女不管是容貌还是自若的神色都不由得让如嘉注意起来,此人端庄如画,一点也不像是参选,倒像是哪家的小姐实属无聊,走一遭的模样。 如嘉重新定了定心神,她可不能被干扰。 方才镇了心神,就听到一声“哀嚎”,随即,秀女们探头望去,只见是一秀女脸上惨白的被两个太监拖了出来,手里还拿了花。 一瞬间,唏嘘一片,这拿了花自然都明白是没被选上的意思了。 看到女子被拖出来,竟有几人也吓得晕了过去。 如嘉直叹自己犹如过五关斩六将。 “快拉下去,这还没怎么呢,就丢人现眼了!”常得来啐了一声晦气,打发着太监把那些晕了的招呼了下去,这样的情况恐怕连进毓庆宫的机会都没了。 忽然,吓得腿软的的秀女生怕自己没机会,哭着喊着挣脱,“放开我,我没事,我还能参选~~” 太监可不敢使了大力,正要劝说她,突然被她挣脱,发了疯的往人群里跑。 这边都是待入场的秀女,哪里有防备,只见发疯秀女挥舞着手臂朝着如嘉这边跑来,不免让人措手不及。 如嘉一个趔趄没站稳,重重的斜斜歪了下去,“啊~~” 如嘉只觉得自己触地的同时,似乎压了一个人,耳边清晰的“嘶~”的一声让她侧目。 “哎呦,小主呦,没事吧?”常得来指挥着太监把疯了的秀女拉下去的之后,就看到了如嘉这边,赶紧关切问道。 如嘉自己倒没什么,她起身便看向后面的人,只见是一个和她相当,长相甜美的女子,女子微微蹙眉,手腕看起来有丝丝红血迹,“疼~”其他秀女正好扶了她的手,惹得女子喊了一句,能看出来,这女子确实伤的不轻。 虽然不是自己故意为之,可到底是脱不了干系,如嘉凑近问道:“伤着手腕了吗?” 女子眼含泪花,却也没有对如嘉责怪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像是。” 常得来不免惋惜起来:“马上就到你们了,这会子也来不及做其他处理了啊,怎么会这么不巧啊!” 是啊,怎么会这么不巧,等了那么长时间,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却发生这样的事情,换谁都会难受的。 如嘉看着女子不喊不叫,更是愧疚,便问道:“能行礼吗?” 皇上和皇后大抵只是看看品性容貌,不会太注意这些细节,只要能进去,就会有办法。 女子微微抬了抬,冷着气说道:“有些疼,不过应该没有伤到筋骨。” 如嘉听后,便把自己头发上绑好的丝带扯下,原本精致的发型簌簌而散。 “你——”女子瞪大了眼睛看如嘉。 如嘉对她说道:“来,用这丝带绑一下,就当是个装饰,进去的时候不要想太多,自然就好。”如嘉一边说着一边给她的手腕缠好了漂亮的蝴蝶结。 微风拂过,真像是一只蝴蝶一般。 “好漂亮……”女孩感叹如嘉的聪慧,眼睛明亮亮的看着她说道。 “谢谢你!”女孩道。 如嘉也发自内心的祝福她,“你也加油!” ( 第四百二十四章 初见圣上 看了几位秀女,嘉庆实在是不甚满意,脸色也由最初的期许到了敷衍的地步。 璟婳倒心态平和,关切道,“皇上可是累了?” 嘉庆舒一口气,有些百无聊赖,“累倒不觉得,只是觉得实属无趣。” 璟婳莞尔一笑,“这往年啊,选秀都是在顺贞门进行,今年皇上特意放在了毓庆宫,臣妾猜想皇上也想选几个可心的人儿呢,既来之则安之。进来的这几位秀女确实有些平平资质,不过,臣妾还是要劝皇上再耐心些,或许下一个就满意呢。” 嘉庆不如璟婳这般气定神闲,不过,听了规劝,心下烦闷之意总归是消散一点。 门外的如嘉也紧张起来了,五人一行进去,就快到她了,倒是令如嘉没想到的是前面就是刚刚看起来蕙质兰心一般的女子,有那么一瞬,如嘉心里有些嫉妒,这样的排布更是压力不小。 被如嘉扎上蝴蝶结的女孩就在如嘉后面,悄悄拽了拽如嘉的衣服,说道:“不用担心,你看起来很好。” 如嘉一愣,额娘说宫里的人都是居心叵测,没想到这个时候也收获了一份祝福,“我叫如嘉,今年十四岁,你叫什么?” 第一次,如嘉觉得或许交换真心也可以。 女子甜美一笑,“我叫欢颜,也是十四岁,不过生月小些,要喊你一声姐姐了,希望我们都能入选。” 欢颜,欢颜,这名字真是人如其名。 如嘉却没这么粲然的心境,她走的这条路只能成功。 思绪纷飞间,只听常得来走了过来,“小主们,到你们了。” 五人定定走了进去。 直到这个时候,如嘉才第一次见到皇上和皇后,那大殿之上儒雅威严的男子便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了,好似比自己想象中多了几分好感,想要在宫里活下去,只能依附于他。 再看她旁边的人,端庄华贵,眉目秀美,好一个国母风范,不过,恰恰也就是这个人害死了疼爱自己的姐姐,这装出来的一副明眉善目还真是令人佩服。 这么想着,如嘉赶紧拉回了自己的思绪,此时不能分神,一定要成功。 站定之后。 或许是容色均不错,嘉庆也是少有的兴趣,坐直了起来。 璟婳微微侧目,更是对眼前的几人着重打量了一番。 “宣城知府叶宜章之女叶婷芳,年十七。” 被唤做叶婷芳的女子行礼,道:“臣女叶婷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声音略抖,语气略急,听得出来的紧张。 “叶婷芳,读过书吗?”璟婳温语道。 可就是这样温和的话,也让叶婷芳激动的语无伦次,“回——回皇后娘娘,臣——臣女略读过四书五经。” 璟婳喜色渐隐,只是说道:“读了四书五经倒也是不简单的家风,赏花吧。” 此时,如嘉甚至能听见叶婷芳的哽咽声,不断的缓气静静心。 四宝念道: “云南巡抚江兰之女江佩宁,年十六。” 如嘉这时静了心绪,彷如闻到了淡淡的香味,依依绕绕的,恰是这江佩宁身上的。 江佩宁不疾不徐,款款走上前一步,似春风浮动,盈盈道:“臣女江佩宁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愿皇上万事如意,愿皇后娘娘千岁呈祥!” 嘉庆侧头探了探,显然是入了心,声音略轻快道:“抬起头来!” .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天之骄女 江佩宁面对天子,也是不卑不亢,仪态万方的抬起头,一双美眸顾盼生辉,微微含笑。 这一笑,真是笑进了嘉庆的心间,不由得点头认可。 “佩宁哪两个字?”嘉庆好奇道。 江佩宁未有停顿,回道:“回禀皇上,臣女名字取衔华佩实,宁静致远之意。” 嘉庆赞许道:“衔华佩实,宁静致远,挺好。” 璟婳自然也看中了江佩宁身上的婉约贤淑气质,问道:“这云南倒是蛮远的,路上可曾辛苦?” 江佩宁落落大方回道:“多谢皇后娘娘垂询,臣女感念皇恩浩荡,一路之上也有官差协助,并不辛苦。” 璟婳满意的点点头,微笑的看向嘉庆,道:“说话稳妥,是个懂礼知礼的人儿。” 旁边的四宝眼神儿一亮,道:“云南巡抚江兰之女江佩宁,留牌子!” 江佩宁颔首低眉,语气轻盈,“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 随着江佩宁退下,如嘉反而不那么紧张了。 “笔帖式主事善庆之女钮祜禄如嘉,年十四。” 如嘉听到自己的名字,稳住心神,福身道:“臣女如嘉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愿皇上千秋圣寿,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嘉庆看到如嘉,颇有种感觉,便对身边的璟婳说道:“这如嘉倒和你有几分相似。” 璟婳早就听到了善庆二字,只是,看到了如嘉后,发觉倒也温顺,顺着皇上的话,回道:“同是钮祜禄家的女儿,总归是有相似的。” 嘉庆便对如嘉多看了两眼,发现这如嘉虽年龄小,可眼神里透出来的又纯又欲的样子着实勾了嘉庆的心思,“你读过什么书吗?” 如嘉自知比不得江佩宁那样的端庄才情,却也明白皇上皇后不喜粗浅陋学之女,她更愿成为两者之间,不给皇后造成危机感才有可能长久,于是,回道:“回禀皇上,臣女只是学了女四书,阿玛说女子要知礼、温顺,这样是女子本分。男子应当学皇上这般博学多才,那是要做大事的。” 几句话说得嘉庆龙颜大悦,“哈哈~~好!这善庆倒是会教育。” 璟婳自然也遂着皇上的心思,“口齿伶俐,人也温顺。” “嗯!”嘉庆满意的点了点头。 璟婳便看了一眼四宝,默许之后,只听到四宝道:“笔帖式主事善庆之女钮祜禄如嘉,留牌子!” 如嘉不敢表露大喜之色,更加温驯道:“谢皇上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 嘉庆不由得对璟婳说道:“钮祜禄家的女子还真是都像你一样伶牙俐齿呢。” 璟婳只笑未语,看来,这个如嘉成功的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了。 这边如嘉刚刚下去,便听到:“定州新乐县知县李富学之女李欢颜,年十四。” “臣女李欢颜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愿皇上逢事遇喜,愿皇后娘娘千岁吉祥!”李欢颜声音轻快犹如一个百灵鸟一样,听的人心情愉悦起来。 一连选了两个都十分满意,嘉庆心情正佳,阳光一洒,只觉得眼神里进了一抹五彩之色,好奇道:“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李欢颜看了一眼露出的丝带,回道:“回皇上,臣女听说五彩丝带能祈福纳祥,就想着戴着为皇上为皇后娘娘添些吉祥之意,若是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看着脸色一下紧张的李欢颜,嘉庆倒是笑着说了一句,“有趣~这哪有什么罪,都说了是为朕为皇后祈福纳祥之意,更该赏了!” 许是坐的时间有些长了,嘉庆也没什么耐性了,便对璟婳说道:“剩下的皇后看着选就好,朕就看到这儿吧。” 璟婳起身,屋里众人看着意气风发的嘉庆阔步走开。 此时,四宝不知该如何处理了,李欢颜更是原地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璟婳看着四宝,说道:“还不赶紧记下,留牌子吧。” 四宝速度记下,喊道:“定州新乐县知县李富学之女李欢颜,留牌子!” 李欢颜一时没反应过来,亏了四宝提醒道:“小主还不谢恩?” 一脸萌萌的李欢颜此时才明白,千恩万谢道:“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雀跃的出了门的李欢颜一眼便看见了如嘉,摇着手臂,对她笑着说:“如嘉姐姐,我被选上了~~” 如嘉回过来,看到李欢颜真是像极了天上的那抹云霞,热烈而鲜艳...... ( 第四百二十六章 如嘉之隐 景仁宫。 “娘娘,那个如嘉……”璟婳手持新人名册,正在安排她们的住处,香罗熟练的给璟婳添了杯茶,看了一眼璟婳,欲言又止。 璟婳放下手中新人名册,眼睛有些酸涩,遂直起身子,闭上了眼睛。 香罗移了身子到璟婳旁边,轻轻揉着璟婳的太阳穴。 约莫是舒服了一些,璟婳方才开口,“你是担心她会说什么不该说的吗?” 香罗看璟婳重新提了话题,便跟着说道:“奴婢总觉得是个隐患,您看在大殿之上她虽表现的温顺,可这伶俐口齿已然是让皇上牢记了,可见心思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纯粹。” 一口气说了出来,香罗才觉得畅快些。 璟婳抬了抬手,示意好了。 端起杯子,轻啜一口之后,语气轻轻说道:“若是以前,本宫也会觉得有些不妥,不过,现在想来,也不必因为这件事情就与她针锋相对。况且,你也知道了,善庆已死,本宫也不想杯弓蛇影一般的记着这事。” “听说善庆是在如嘉进宫选秀的那天咽气的,也不知是不是造化使然,怎么会那么巧呢。”香罗摇头道。 璟婳不知到底是何缘故,不过,本应该是大喜的日子却遇到阿玛去世,这到底是什么的心境,确实难以描述。 “左不过打发她离得本宫远些就好了。”璟婳看着名册的如嘉二字,莫名的一丝无力缥缈感。 香罗特意看了一眼名册,看见皇上竟然定的如嘉和江佩宁都是贵人之位,不免有些担忧,“皇上这一下封了两个贵人,倒是有兴致。若是说这如贵人是奴婢心里的一根刺,这宁贵人才是奴婢心里的一个结。就看着宁贵人那品貌才情,以后啊,也是一不简单的主儿。” 璟婳这心里早就有了数,“毕竟是皇上第一次选秀,自然需要重视点。不过,这一次选秀里她倒真是拔尖儿的人。” “谁说不是呢……”香罗意味深长说道。 第二日,关于册封秀女的好消息便传到了各个秀女的府邸。 如嘉在屋里静静而坐,自留了牌子后,这府里便有两种诡异的氛围围绕,阿玛之死巧巧碰上自己受封,确实不能大肆张扬悲伤情绪,可纵观府里上下,不仅没有谈论如何为阿玛料理后事,反而都有一种隐隐的喜悦之色。似乎进宫这事凌驾于所有事情之上。 如嘉已无法准确描述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了,她既想哭又想笑,既觉得怅然若失又觉得憧憬无限。 晚上,额娘看见如嘉屋里还明着灯,便轻声走了进来,一眼就瞧见了呆呆抱着双腿的女儿。 吩咐下人不要进来打扰后,杨氏就心疼的唤了如嘉一声:“嘉儿~~” 如嘉一怔,方才发觉是额娘,“额娘。” 杨氏作为继妻,多年来受到继子的不满,连带着几个儿女都受欺负,可善庆就是她的天,当日善庆意外受伤的时候,她一慌,心里只想了让女儿能见到阿玛一眼,可慢慢冷静下来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儿酿成大祸。 “额娘,你是不是也会怪我那日没赶回来看阿玛一眼?”善庆死那日她去大选显然成了抹不去的阴影,纵使当日给自己的理由再充分,她还是过不去心里那关,她算是女儿里阿玛付出心血最多的一个孩子了,正因如此,她才心里空落落的。 杨氏瞬间堵住了如嘉的嘴,说道:“当日只有额娘和你知道此事,其他人都不知道额娘去给你传了消息,现在想来,额娘真是后怕,幸亏你没回来……” 如嘉看着额娘深邃的眼神,不由得好奇问道:“为什么?” 杨氏低低的声音蕴满了悲切和怆然:“若是你回来,只怕咱们家再无翻身之日了!” ( 第四百二十七章 权衡利弊 生前再是光鲜,死后亦为一抔黄土。 就是那称兄道弟的豪情,也免不了一声唏嘘,再无痕迹。 这样的道理,杨氏早已明白。只是,身为局中人,总会有那么一瞬不愿认清现实,而善庆的死让她一下参透生存的法则:唯权为重。 她看着如盛开的花儿一样的女儿,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额娘,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了?”如嘉被额娘眼露的悲情和欲言又止的样子扯的着急,焦急的直视着额娘问道。 杨氏知道女儿一旦进宫,所见所闻必会比现在残酷百倍,或许早一点尝尽世间冷暖也是好事。 咽了几次苦涩,杨氏终于开口,满目不舍又怆然道:“嘉儿,以后你就是皇家人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冷静,再冷静,因为你的一举一动能为你带来荣华富贵,也能为你招来杀身之祸,明白吗?” 如嘉一头雾水,对于额娘的“教导”颇有一种一头雾水的感觉,可看着额娘郑重的样子,她知道额娘总不会害自己,便点了点头。 “额娘要告诉你的是,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韬光养晦。你的阿玛在你选秀那天出事的确是令人太措手不及。”杨氏提到那天,心里还是一阵心绞疼。 如嘉抚了抚额娘的手,“额娘……” 可杨氏却转头冷意道:“也太巧了,对吗?” 听到额娘的话的一瞬间,如嘉全身如同芒刺在身一样,腾的一下提起精神,“额娘可是怀疑什么?” “怀疑?不!额娘是确定!”杨氏稍稍压低了一下声音对如嘉说道。 如嘉心跳不由得颤动起来。 “你阿玛虽好斗,却也善于圆滑处世,不会明目结交仇人,怎的偏偏在你进宫之日遇刺呢?再者说,你阿玛一生都以大清勇士自封,又常年习武,身体自然壮实的多,一般的毛贼怕是难以伤他分毫,可见,这行刺者定是早有准备的。”杨氏越是分析,这一身冷汗越是细密。 如嘉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禁不住问额娘,“那额娘可曾状告过官府?那行刺者呢?仔细问清楚不行吗?” 杨氏直叹女儿单纯,叹了声气,幽幽道:“行刺者?当场便自刎了,如何追究?” 被噎的一时怔神的如嘉渐渐明白了额娘的怀疑,“那不能让官府查证吗?” “呵呵~~”杨氏一声冷笑无奈极了,“你忘记了当天是什么日子吗?额娘若是真去了官府,定会影响你,而一旦你进不了宫,只怕你阿玛黄泉之下也难以明目。也正是因此,额娘才在一时糊涂喊了你之后,又期盼你狠下心。” 听到此处,如嘉再难以抑制,这样子的“为难”终究还是因为自己了,她不止一遍的自问:“为什么?为什么~~” 杨氏看着女儿,眼神冷峻又坚毅,“或许额娘知道与谁有关……” 如嘉红着眼睛,眼含泪珠的猛地抬头,“谁?” “我那天早上在门外听到你阿玛和人说之前为你找的保你进宫无虞的大人似乎临时有了变数,好像是他送了自己本家的女子进宫,你阿玛一时气急说了狠话,正盘算着怎么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杨氏尽量回忆那天的情况。 如嘉这下更加确定阿玛被人陷害,便急着问道,“进宫?谁啊?” 这下真是有些难为杨氏了,她也只是挂了一耳朵,顿了一下,猜测道:“感谢说的叫什么宁?好像——好像是说——什么佩,还是什么宁的。” “宁?佩?”如嘉一震,那不是…… “是不是叫江佩宁?”如嘉探头问道。 ( 第四百二十八章 势力均布 无论是谁,总有那么一刻,无比清醒,无比透彻。 甭管恩恩怨怨如何,如嘉都不能表现那么明显,因为江佩宁在大殿之上的表现实在是太过耀眼,此时与她作对无疑是自取灭亡。 “额娘,你放心,女儿会把这件事埋在心里,牢牢记住。”如嘉只觉得心头发紧,攥的手心刺疼,可仍然感觉逼迫全身的无力感。 杨氏深怕如嘉年纪轻轻做什么傻事,便语重深长劝慰道:“嘉儿,额娘只是想让你知道什么是人间险恶,以后到了宫里也能多个心眼儿,你可不能被此事蒙了心,一心只想复仇知道吗?” 如嘉尽量平复了下心情,说道:“放心吧,额娘,女儿心里明白。我不能做什么的时候,唯有自保是良策……” 是啊,过惯了大院儿里的勾心斗角,如嘉早就明白什么是韬光养晦,什么是忍辱负重,她可以忍。 一夜无眠,这皎洁的月色下流动的亦是不同的心境。 有这般怅然无奈,有漠然置之,也有满目憧憬,自然也会有雀跃欣然,一切的一切都将在这诺大的皇宫里起起伏伏,觥筹交错…… 六月初,天气微热。 册封典礼一过,璟婳就着手对各宫主子做了调动,以前毕竟人少位低,居于何处都无碍,如今不同了,不提前做好安排,只怕新人进来又是多番嘀咕。 华妃韶莹住在了翊坤宫,与昔日的对头諴妃那是一墙之隔,淳嫔淳沅居于钟粹宫,虽远了些,到底也是一宫之主,吉嫔若初被安排到了承乾宫。 三位新人已安排进了后宫。 贵人江佩宁居涟梅馆,倒是比若初以前住的竹香馆还要气派些呢,位置又靠近延禧宫,倒是在宫人们眼里是个得宠的新贵。 而如嘉便被安排进了一处安静的钟意轩,旁边就是竹香馆,倒是给了答应李欢颜。 内务府已经安排好了引领的宫女和太监,如嘉到的时候,正好碰上一个年级偏大的宫女爱搭不理的呛声李欢颜,“小主儿这行李也太多了,咱们住的远着呢,奴婢也就一个人怎么拿得了那么多东西?” 李欢颜也不生气,倒是赔了笑,说道:“我也就问问,若是不方便带着,那就先不带了。” 如嘉心里腾的就起了火,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为难人了?若是别人,她还真不打算出头,不过,想起选秀那天因为自己碰伤了李欢颜的手,总是有些愧疚,便朗声道:“我倒真不觉得李常在的行李有那么多,你若是不方便带,大可再让内务府的人多派一个人罢了。” 那宫女一看如嘉身后跟着的宫女和太监,便明白了几分,脸色一红,“奴婢参见如贵人!” 李欢颜也对她行礼,“如贵人吉祥!” 如嘉看了李欢颜一眼,示意她安心,“你住哪儿?要不让我这边的人送你吧?” 听闻如嘉和李欢颜攀谈起来,那宫女立刻殷勤了起来,“启禀如贵人,我家小主住在竹香馆,倒是在您钟意轩的旁边,挨着呢。” 如嘉不由得高兴叹道:“那还真巧~~” 李欢颜受宠若惊的赶紧摇头:“不用了不用了,这太麻烦如贵人了。” 如嘉关切道:“别客气了,你的手好了没?” 李欢颜一笑,“已经好了,多亏如贵人的妙计呢。” 两人如旧识一样,越聊越投机。 可是,前往住处的时候,如嘉这心里倒犯起了嘀咕,“怎么越走越偏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贵人常在 心绪渐渐变得有些低落,可如嘉相信这宫里终有自己的出头之日,倒是丫鬟素雅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也太冷清了吧?” 宫女也都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如嘉倒是看的开,对素雅说道:“以后记住,这是宫里,不是府里,不得再随意议论,这里只是位置偏了一些,并没什么不好,内务府如此安排,必定有他的用意。” 素雅向来知道小姐比较谨慎,当即也觉得太过随意了些,便颔首道:“奴婢知错了。” “孙姑姑,我刚到宫里,对这各宫主子的还不是很熟悉,礼数若是有不周到的,还望姑姑多提点些,皇后娘娘赏的这些东西除了必要的入库房之外,就拿去给大家分了吧,以后有我的荣华就一定有大家的富贵。”如嘉看得出来这孙姑姑虽不多言语,倒是个眼神活儿的人,能在宫里待的时间越长,不说越人精到底是见识广些,能结善何必招怨呢。 果不其然,见识了如嘉替李答应出头,此刻又能低下身段和颜悦色和她们说话,就凭这一点,孙姑姑就十分看好这小主子,笑着说道:“贵人这是折煞奴婢了,咱们本就是替贵人办事的,还邀什么赏赐呢,您的这份心意,奴婢真是感激涕零,以后定当全力辅佐贵人。” 表了一番忠心,如嘉心里便有了底,赏的东西更是只多未减,都是图个生存,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孙姑姑谢过恩之后,轻声对如嘉说道:“贵人也不要灰心,这钟意轩虽然远了点儿,摆设什么的那是贵人标准一点儿未减,想当年,这可是吉嫔娘娘最喜爱住的地方,连皇上也会多坐坐的,您只要照顾好自己就是了,恩宠一定有的。” 得了孙姑姑的话,如嘉更是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含义。 待孙姑姑走了之后,素雅才心有不甘道:“主子,好歹您也是贵人位分,这怎么安排您住这儿了?这和李答应有什么区别?” 如嘉此时舒了口气,脸色也是卸了伪装的疲惫,“难道是皇后娘娘故意的?” 素雅更是心间惊恐,“不会吧?咱们也没得罪她啊?” 如嘉不语,素雅不清楚缘由,她或许能猜到一二,阿玛曾说过有皇后娘娘的把柄,若是闹到鱼死网破的时候,他权当两败俱伤了,这事情如嘉从没和任何人说过。或许是皇后娘娘忌惮之处?不过,这璟婳已经是后位了,就凭她一个小小的贵人新进宫,这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吧,料想皇后娘娘应该不单单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下一刻,素雅酸酸说道:“同是贵人,宁贵人就住在了离皇上更近的涟梅馆,这不是明摆着的偏袒吗?想起来奴婢就替主子委屈。” 素雅这么一说,如嘉倒是恍然明白了,这就说的通了,这江佩宁那是剿匪名将勒保特意保举入宫的,皇后不看曾面看佛面也得给江佩宁几分有待,更何况凭才情和姿色,这个江佩宁确实属于上乘。 想到这儿,如嘉反倒恍然开朗,悠然起来。 素雅不明所以看着主子,道:“主子,您怎么不生气啊?” 如嘉坦然自若,“生气?这样也好,枪打出头鸟,我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做……” 春禧宫谋 第四百三十章 听天由命 景仁宫。 璟婳悠然的喝着茶。 低头颔首进门的正是钟意轩的孙姑姑。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璟婳轻轻放下茶杯,口中还余着茶香,使得整个人都惬意舒适。 “怎么样?她可有什么表现?”璟婳开口问道。 孙姑姑抬头讨巧回道:“这如贵人倒还真没说什么怨言,就是那丫鬟似有嘟囔也被如贵人几句话说了回去呢。奴婢在宫里这么些年,倒是第一次见新主子能这般豁然呢~~” 璟婳诧异的“哦”了一声,缓缓说道:“看来这个如嘉还不是个矫情人儿了……” 虽然孙姑姑夸了几句,可也心有防备,对璟婳提醒道:“娘娘,这如贵人虽然没表现出什么,倒还真不能断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按理说十四岁的年纪,攀比不满都是正常的,能表现如此大度的原因无外乎两个,要么太单纯,要么就是太有心机……” 这话正是璟婳心里想的,从善庆那里培养的女儿能有几个是善茬儿,且不说别的,就是这股子隐忍劲儿就不是一般的女子能有的,当下,璟婳就对她充满了兴趣,“这也是刚进宫,就次下定论不免为时过早,你且多留心着儿便是。” 听了璟婳的吩咐,孙姑姑连连点头表忠心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仔仔细细留着心。” 随后,便领了赏赐出去了。 香罗续了些热的茶递给璟婳被她摆了摆手。 “娘娘,看来这进宫的都不是简单的人儿啊~~”香罗感叹。 璟婳起身,香罗赶紧紧着步子上前伺候着。 进了院子,看着郁郁青青的花草树木,璟婳似有百般感叹,“这初夏的花儿就是娇媚灿烂,你不服是不行的。” 香罗点头,“娘娘说的正是呢,这都六月份了,可不就是百花齐放嘛。” 璟婳微微含笑道:“是啊,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咱们是拦也拦不住的。索性就不拦,观赏观赏不是更好嘛,等过了花期,还能常青的才是一年四季的常客。” …… 香罗自然清楚璟婳的用意,“娘娘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什么都明摆着呢。” “如嘉和佩宁都是贵人位分,虽然佩宁才情品貌都略胜一筹,只不过,如嘉确实占了先天的优势,本宫若是一视同仁,只怕宫里边都要炸开锅喽。”璟婳折了一枝花,淡淡说道。 香罗一时没明白,倒是玲珑聪颖,回了句:“娘娘说的正是呢,就这,私下里还有不少宫女太监都是如贵人是娘娘在钮祜禄氏中挑选的女子呢,倘若再有什么优待,可说不清了。” 香罗瞬间明白了过来,“奴婢也想起来了,大选那天,皇上还说如贵人和您有点儿像呢。” 璟婳在这宫里生活了这么久,渐渐也开始考虑什么是平衡的问题了,“看她造化吧,是生是死,没人能帮她。” 刚巧,这边才说完,内务府的太监便带着一些水果过来了,打了个千儿,道:“皇后娘娘金安!这些个都是刚送进宫的稀罕物儿,给娘娘送来点儿尝尝。” 璟婳点了点头,“香罗,给各宫分点儿下去吧。” 想了一下,又道:“多给涟梅馆送点儿。” 而此时,涟梅馆的宁贵人正在看信: 见字如面,义父所盼之事,还望宁儿尽快促成。 宁贵人一脸清冷,自己哪有拒绝的权力…… 春禧宫谋 第四百三十一章 从不认命 “哎,听说了没有,皇后娘娘可是赏给了涟梅馆的宁贵人好多好东西呢!啧啧!你说这同是贵人,差别怎么那么大呢?”一宫女正窃窃私语与另一宫女嚼舌根子。 只听回道:“那可不是!之前还说这如贵人和皇后娘娘母家有什么关系呢,敢情是高估她了。你听说没有,这宁贵人那可是朝里有人撑腰呢,皇后娘娘可不就得高看一眼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特意听完才从角门后面走出来的如嘉,脸色一阵煞白,帕子都快被手扯坏了。 素雅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就差冲上去给她们个大嘴巴子了,只是,来的时候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惹是生非,不可沉不住气,这才压下心中怒火,安慰主子道:“贵人,别听这两个嚼舌根子的胡说,她们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 抬头努力压了压眼角儿的泪花,如嘉冷冷的开口道:“她们说的是事实,我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即便是今天堵住她们的嘴,还能把这整个后宫的嘴都堵上吗?既来之则安之,我就不信了,我还能一直比不过江佩宁?” 听了主子的“高心气儿”,素雅也慢慢缓了过来,赶紧附和道:“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风水儿就得轮流转。” 这条路便是通往景仁宫的路,虽然没人说如嘉必须每天给璟婳请安,可她自己知道,单单靠等待是不可能有任何进展的,她只能笨鸟先飞,先付出,再去讲什么收获。 许是越在意什么就会越碰上什么,如嘉心里刚想说别与江佩宁撞了个满怀,这转眼就看见江佩宁从涟梅馆款款悠然的走了过去。 那阵仗,倒还真的惊诧了如嘉,光是随行的宫女太监就有七八个,哪儿跟她这钟意轩似的也就名字好听点而已,同是贵人位分,她可真像是为凑数来的。 素雅直勾勾的盯着宁贵人一行人,“也不怕太招摇……” 如嘉紧急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待微微平稳了之后,对素雅吩咐道:“走吧,太晚了就不好了。” 一路无言,终于走到了景仁宫。 行至宫门,便清晰的能听到里面皇后娘娘和江佩宁的说话声儿。趁着空挡的时候,如嘉一秒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面带微笑的抬脚进宫。 果不其然,这里面好不热闹,除了江佩宁外,竟还有华妃娘娘韶莹、吉嫔娘娘若初和淳嫔娘娘淳沅。 这可真是闯了热闹场儿了。 被宫女领着进了门口时,如嘉便稳心静神的含笑开口道:“如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璟婳倒是没想到如嘉会主动登门,吩咐香罗道:“如贵人也来了,快赐座!” “多谢皇后娘娘!”如嘉起身坐了下来之后,盈盈而语道:“承蒙皇后娘娘厚爱,如嘉进宫之后便被照顾的很好,今日来便是想要谢恩皇后娘娘!” 华妃看她如此诚挚,满意道:“如贵人倒是个懂事的人呢。” 璟婳连连认可,“说的就是呢,宁贵人和如贵人可都是皇上钦点的人,自然是端庄大方懂事些的。” 吉嫔若初笑了笑,懒得去附和,似乎在等待一出好戏。 春禧宫谋 第四百三十二章 饵要用对 话里话外,如嘉都显得自如一些,璟婳眼神不由得瞥了下江佩宁,这江佩宁倒是温婉标致多了,就是今天这眼神思绪总让人有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宁贵人怎么样?还适应吗?”璟婳主动抛向了江佩宁。 “承蒙皇后娘娘的照佛,嫔妾进宫以来,一切都是极好的。”客气话儿而已,璟婳也笑着点了点头。 “只要咱们姐妹能好好的,本宫就心满意足了。新进宫的宁贵人和如贵人都是年轻有朝气的新人儿,自然也能增加这紫禁城的活力,咱们看着也开心。说到底,同心协力伺候皇上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啊,要多多为大清开枝散叶才对呢~~” 众人听得认真,齐声道:“皇后娘娘教诲的是。” 经过璟婳语重心长说了一番话之后,大家也开始渐渐放开了些。 吉嫔若初不由得点头称是,“皇后娘娘说的正是呢,你瞧瞧这宁贵人和如贵人,可都是聪慧敏丽的可人儿,皇上见了自然是满意的很呢。” 江佩宁脸色一红,谦逊道:“吉嫔娘娘说笑了。” 如嘉知道在这个后宫里自己不能树敌,唯有稳固自己的地位后才有可能出头,羡慕的说道:“吉嫔娘娘这是夸咱呢,不过,宁贵人可是谦逊了呢,论品貌才情,那自然是一等一的人儿,如嘉可是只有羡慕的份儿,托赖皇后娘娘给了如嘉一个机会才有幸进宫认识各位姐姐,还望姐姐们今后多指教指教。” 华妃眼角含笑,看着如嘉,“啧啧,依本宫看,这如嘉才是真的伶牙俐齿的,说的头头是道呢。” 璟婳也挺惊讶这如嘉的应变能力,自己把她安排在偏僻的钟意轩,她不仅没有怨言,更是主动请安在这里给足了自己面子和台阶,一开始觉得江佩宁威胁大,现在倒还有点儿说不准了。 “如今有了两位贵人入宫,这宫里倒是真热闹了些呢。”璟婳似是一种宠溺的语气。 而后,众人聊些可有可无的,方才散了场。 华妃如今晋到妃位,已然没有之前那么的依附璟婳了,不过,这也不打紧,璟婳向来明白平衡的重要性,随她去而已。 吉嫔若初倒是一如既往。 “吉嫔娘娘吃点雪花酪儿,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奴婢给您做的,说您爱吃着呢。”香罗端着盘子附身递到吉嫔手边说道。 若初一抬头,对着璟婳一笑,傲娇道:“姐姐向来待我如此好呢!” 璟婳被她故意撒娇的表情惹得忍俊不禁,“你呀你,和以前一样,可是长不大了。” 吉嫔舀了一勺凉凉的雪花酪,顷刻这清甜冰爽的沁意丝丝缕缕入了心间,叹了句:“我情愿一直不长大呢,不允许喽……” 顿了一句,又提起兴趣到:“姐姐你看,就今天那两位贵人你来我往的,哪儿还有咱们矫情长不大呢。” 璟婳看了一眼若初,若有所思到:“说的正是呢。” 若初特意提醒道:“那个宁贵人倒是心思多些,有些让人摸不透想什么,这个如贵人呢,又是太明显的讨好姐姐,估计,都不是善茬儿呢。” 璟婳对于若初一针见血的评价自是十分的认可,不过,她也不是坐以待毙不问世事的人,既然猜不透,那就不猜,让她们自行现出原形就是,“放心,本宫自有办法。很快,你就知道了。” 若初好奇到:“什么办法,神神秘秘的?” 璟婳意味深长的说一句,“饵要用对……” 第四百三十三章 欢颜探望 近来天气极好,每天都是艳阳高照,好在温度并不是烈日,不然可是只能呆在屋里了。 偏偏离钟意轩最近的竹香馆住着的答应李欢颜是个性情热络的人儿,自从如嘉帮她说话之后,她总是时不时的带些自己做的吃的去看如嘉。 这不,刚刚巳时一刻,李欢颜就在御花园摘了好多的山茶花,粉粉明媚的一束山茶花系了飘带更显得娇美了。 李欢颜就这么雀跃的拿着花儿走进了钟意轩。 “如姐姐?”李欢颜踏进门,没看见人,便喊了一声。 素雅闻了声儿赶紧出来,行礼道:“原来是李答应啊。” 如嘉也听到了她的声音,开口道:“是欢颜吗?” 李欢颜笑的更明媚了,福身道:“欢颜又过来打扰姐姐了。” 说着,就把一束花递到如嘉面前,这山茶花开的好看,心情也一瞬间好了起来。 如嘉在接着花的瞬间,看到了李欢颜手上的草渍,心里不免有些不落忍,“你自己去摘的?” 欢颜一笑,满不在乎道:“没事,我只顾着过来了,没洗干净呢。” 香罗也被李欢颜的单纯打动了,吩咐玲珑:“玲珑,快打些水来,让李答应洗洗手。” 如嘉本就对伺候欢颜的人不满意,这下更是替她生气,“伺候你的杨桃呢?” 欢颜不好意思的挠头:“华妃娘娘那边好像要为皇上办个宴会,就把杨桃抽调走了,我也不用人伺候,没事的。” 素雅拧眉,“李答应那不是只有杨桃一个人吗?” 如嘉也是不解:“对啊,这偌大的后宫就抽不出一个人手吗?还有把你宫里的一个奴婢抽走?” 这还能什么原因,不就是瞧不上欢颜只是个小答应吗。 如嘉没有说出口,这样说,只会让欢颜更难受。 怎么说也是这宫里同时进来的两人,总是比别人更亲近些,免不了替她打抱不平。 欢颜倒不在乎,“我不要紧的,在家里所有的事情也是我自己做的,都习惯了,进宫后有吃有喝还不用干活,多好啊,姐姐不用替我不值。” 越是轻轻松松说出这些话的人,越是经历了很多的生活的磋磨,如嘉没见过哪个小姐是过这样的生活的,便有些好奇,“以前从来也没问过你,你家是哪的?” 大选那天,自己只顾紧张了,纵使听了一耳朵,也早已忘完了。 欢颜也不介意,大大方方说道:“我家在定州新乐县,姐姐可能没有听说过呢,虽然我爹是知县,不过,却是个最穷的知县,他把家里的东西几乎都分派给了乡亲们,所以,我从小就和我娘干活了,进宫也是意外之举,若是没有进宫的话,或许我还能帮我娘再分担点家务呢。” 约莫是想起了娘亲,欢颜的眼角渐渐湿润,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生活的如嘉听得心酸,她没想到李欢颜是这样的家境,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欢颜爽快的抹了下眼角,道:“我就是想娘亲了,给娘亲写信的时候我还说认识了个姐姐,特别照顾我,让她放心呢。” 这么一说,如嘉更是惭愧了,之前她还有些防备她,没想到李欢颜已经把她当做亲人了。 “放心吧,以后常来钟意轩,我就是你的姐姐。”如嘉推心置腹道。 刚说完,门外的宫女便进来禀报了,“贵人,香罗姑姑来了。” “香罗?”如嘉疑惑。 只见香罗笑盈盈进来,“参见如贵人!”转头看见李欢颜,虽讶异一下,随即同样笑盈盈行礼:“原来李答应也在,正好,省了奴婢一趟功夫了。” “姑姑快起,劳您费这力气特意过来一趟,您传个话,我这安排人过去了。”如嘉也笑着说,毕竟是皇后身边的人,她还是客气些好。 香罗便直奔主题道:“是这样,皇后娘娘特意邀请这次进宫的三位主子到景仁宫喝喝茶,说是你们刚来,怕你们认生,多走动走动才好呢。” 如嘉心里不免打鼓,只有她们三个,皇后娘娘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三人聚集 “姐姐,我也去吗?”欢颜又惊又喜,恐怕自己没听清楚,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如嘉莞尔一笑,半带调侃道:“你这个傻丫头,至于这么激动吗?” 素雅看到李欢颜这样,也是忍不住的捂嘴,“李答应这么激动,可别到了景仁宫也表现出来。” 欢颜连连摆手摇头,“可不敢可不敢~~” 如嘉依旧淡然,由着素雅去准备合适的衣服和首饰。 李欢颜见素雅忙着准备,就告辞道:“姐姐先忙,欢颜就先回去了。” 如嘉点了点头,“嗯,等到快走的时候,我让素雅去喊你。” 欢颜走后,如嘉便和素雅聊了起来。 “素雅,你觉得李答应怎么样?” 素雅一边整理,一边想了一下,回道:“奴婢觉得这李答应看起来倒是人畜无害的,听她说起身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儿。” 如嘉默然,“是啊,确实挺意外她的情况的,以后有什么可心的东西,也给她留点儿吧。” 得了主子的吩咐后,素雅稍作提醒道:“主子善良可以,不过,也要保持警戒心,夫人可说了,这宫里啊,谁都不可信,能进宫都不是简单的人。” 如嘉自然明白素雅的意思,淡淡回了句:“行了,我知道。” 这一旦心里有了期待,总是想要更完美,就势衣服,都挑选了好长时间,怕出头又不能太出彩,忙忙叨叨的时间也过得特别的快。 穿了件绣花蓝色裹浅黄金边的常服,如嘉打扮的实属有些素净了。 “贵人,这是不是有些太素了?”素雅看着悬挂着的漂亮衣服,泛起一阵嘀咕。 如嘉一开始也试穿了贵气十足的服饰,可这心里总有些忐忑,记不清楚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摸不准宁贵人的喜爱,干脆不要太瞩目为好,不过,总归是贵人位份,便在头饰上下了功夫,用了额娘特意备的累丝梅竹金簪和白玉嵌翠碧玺花簪,点睛之笔大概就是说这两个簪子的用处,手腕上带了一个金镶青金石金约,不过,如嘉知道自己的位份,并没有在金悦上镶嵌珍珠,倒也显得落落大方,不落俗套。 正巧,素雅刚到竹香馆就遇上了李欢颜带着杨桃走了出来。 “姐姐~~”欢颜的衣服款式都一样,不过也能看出来精心准备了一下发饰,带了一个珠玉花簪,衬的更娇俏了。 “嗯,看起来很好呢。”如嘉夸了一句。 欢颜当即脸红道:“姐姐快别打趣欢颜了,姐姐才是明艳动人。” “姐姐,皇后娘娘好相处吗?”还没怎么接触皇后,欢颜有些不太放得开。 说到底,如嘉也才去了一次,想了想,“看起来挺温婉的,不过能短短几年时间做到皇后这位份上,想来也是见惯了世故人情。咱们小心着就是了。” 欢颜紧张道:“嗯嗯,欢颜知道了。” 两人相伴着便往景仁宫去了。 景仁宫里,布置的绿意盎然,颇有一种生机无限的感觉。 璟婳有那么一瞬的晃神,总觉得像是过了好长时间。 香罗轻声关切道:“娘娘,怎么了?” 璟婳怅然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香罗试探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像皇后了?” 是啊,越来越像皇后了,唯独不像自己了。 “你到底一语中的。”璟婳失笑。 “对了,皇上最近怎么样?”璟婳换了个姿势坐的更舒服些,问道。 “四宝早前就过来了一趟,说皇上这几天应该是不忙了,倒是去了几次畅音阁听戏。”香罗回道。 他倒是清闲,璟婳心里想着,不过没有说出口,现如今,皇上过来一次真可谓是恩典了。 “这几个新人也进了宫这么久了,皇上应该也想见见了。”这话似是说给自己听。 顿了一会儿,璟婳问道:“她们应该到了吧?” 话刚落音,门外的宫女就禀报过来,“启禀皇后娘娘,如贵人和李答应到了。” 欢颜跟在如嘉后面,十分拘谨。 香罗挑了帘,一看见如嘉和欢颜,便迎了上去:“奴婢参见如贵人!参见李答应!” 如嘉轻轻点头示意。 迈进门,便看见皇后浅笑坐着,赶紧福身:“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欢颜比如嘉头埋得更低,声音也是随在如嘉后面。 皇后温言,“快坐,别拘束。宁贵人应该也快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江佩宁也后脚过来。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金安!”宁贵人一袭宝蓝色华服,映的更是端庄大气,倒是显得如嘉和欢颜年轻有余稳重不足了。 如嘉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宁贵人真是个厉害角色。 春禧宫谋 第四百三十五章 皇上回宫 ??????论位份可都是贵人,只是,看到江佩宁的“高调”,如嘉自认或许有些谨慎了。 璟婳一切都看在眼里。 不禁感叹,这才刚刚进宫,便已经开始了心机之战了。 “佩宁来晚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宁贵人盈盈而笑致歉。 璟婳回道:“来的正好呢。” 如嘉和江佩宁互相行了平礼便落座了。 眼神轻轻从江佩宁身上掠过,如嘉也挺佩服她的,穿的这么隆重,也不怕皇后忌惮。 果不其然,皇后娘娘落座之后,眼神便多注视了片刻江佩宁。而后才说道:“今天邀你们过来,就是姐妹间的聊天,你们刚来,对宫里也不熟悉,本宫想着一起坐坐,聊一聊,总归是好的。” “皇后娘娘说的正是呢,虽然是同一时间进宫的,还真是没有和宁贵人好好聊过呢,今天算是借了娘娘的光呢。”如嘉明媚说道,眼神含笑的看了一眼宁贵人。 江佩宁回了个微笑,只是,这笑容实在和热情谈不上关联,就是说友善都有些勉强,比这如嘉的随意,江佩宁不免对如嘉有些距离。 不过,如嘉才不介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要的向来都不是和善。 欢颜插不上话,但是那如蜜般的笑容是甜在人心的。 璟婳越看越是喜欢,“李答应是叫欢颜对吧?” 李欢颜受宠若惊的连连点头,“回禀娘娘,嫔妾是叫欢颜。” 看她像个局促的小兔子一样的表情,璟婳忍不住笑出了声儿,“你这么紧张啊?” 欢颜哪里敢承认,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不紧张,不紧张。” 或许真的是宽慰她,璟婳特意说道:“本宫这里也不是什么修罗战场似的,不用紧张,若是喜欢来,景仁宫随时欢迎你们。” 李欢颜当即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多谢皇后娘娘。” 因着璟婳的宽和,三人也慢慢聊了起来。 只是,谁心里都清楚,这是景仁宫,上面这个是皇后,纵使看起来再好相处,还是要谨言慎行。 不一会儿,门外走来福公公,径直走向皇后,禀告道:“启禀皇后娘娘,敬事房的人过来了。” 敬事房?那不是安排皇上寝居的人吗?三人静静看着皇后娘娘。 只见璟婳只是顿了一下,就直接就宣了进来,“来的这么快啊,让他进来吧。” 敬事房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公公恭敬着快步走了进来,颔首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几位小主。” “本宫早上听四宝公公提了一嘴说是皇上已经回来了是吗?”璟婳问道。 那太监悦色回道:“是。” 接着璟婳便继续说道:“皇上可曾安排侍寝事宜了?” 侍寝? 这在三个人耳朵里听着直接红到了耳朵根儿,这也太令人难为情了。不过,她们进宫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有朝一日能侍寝嘛。 只听到太监回道:“奴才正要给娘娘回呢,皇上倒是没有指定哪位娘娘,只是说这段时间处理政务疲累了些而已。” 璟婳“哦”了一声,顿了一会儿,道:“皇上爱听曲看戏,不过也是图个乐呵,只是畅音阁的班子也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难有新意。若是有什么新鲜的主意,那才得皇上欢心呢,至于侍寝事宜,皇上若是不急,那就容本宫想想,正好,明日皇上要去宝华殿放启明灯,到时候再说吧……” 太监点头领命,留下各怀心思的几人。 第四百三十六章 目的显露 愉快又满怀小心思的品茶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李欢颜还在兴奋的回忆着刚刚皇后娘娘的亲和。 “如姐姐,你说这皇后娘娘可真是好相处呢,一开始我还有些紧张,不过,这一下午相处下来,发现她还真是和外界说的一样,既智慧又贤淑呢。”欢颜雀跃着看向如嘉。 如嘉心里想着事,面上也没表现异常,附和道:“是啊,确实有国母的风姿。” 至于欢颜说的别的,如嘉也只是笑笑。 素雅看的清楚,这不,刚刚进了钟意轩,她就轻轻掩上门。 如嘉不由自疑自问道:“皇后娘娘这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贵人怎么了?奴婢看您一路上心神不宁的。”素雅心里忐忑不已,遂关切道。 蹙着眉,这太阳穴想的直发懵,如嘉又向素雅问道:“你说这敬事房的公公去找皇后娘娘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的?” 原本绷着弦的素雅可算是长舒了一口大气,笑着安慰:“哎呦,奴婢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事啊,奴婢倒没觉得有什么,皇后娘娘不是向来不独霸后宫吗,或许只是巧合了。” 如嘉听得素雅说话,也自我疑惑道:“是我想多了吗?” 原本素雅倒没想什么,可听了如嘉一提,反倒是心里有了盘算,对如嘉献计道:“贵人,您这一说,奴婢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想法?” 只见素雅凑上前,小声说道:“皇后娘娘不是说皇上明天去宝华殿放启明灯吗?那可是见皇上的绝佳日子吧?” …… 也就是素雅的“这一建议”,登时就让如嘉愣住了。 恍惚了好久,如嘉忽然大悟,“我明白了!” 素雅正纳闷呢,不明所以道:“明白什么了?” 如嘉如释重负道:“明白今天这鸿门宴的目的了~~” 若不是因为素雅是自己的陪嫁丫鬟,就凭提的这个建议那就能让如嘉身处险境了。 “我说为什么好端端的皇后娘娘请我们喝酒,原来目的在这摆着呢!”如嘉看素雅始终不明白,接着解释道:“皇后娘娘的目的正是你刚刚说的话!” 素雅更不明白了,“奴婢愚钝,还是没能明白~~” 如嘉只得摊开了说:“你刚刚也想起来了皇后娘娘说皇上明天要去宝华殿的事儿,若谁有点儿心思,恐怕就要想方设法面圣了,这可不像是宫中生活多年的皇后娘娘的无心之举。”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的如嘉周身冷意,越发清醒,“没错!皇后娘娘这是故意为之的,只怕就是要看谁会这么心急。” 素雅简直要被主子的机警震惊了,心口突突良久,才感慨道:“听贵人这么一说,奴婢也觉得这事不简单了。不过,进宫后除非是皇上召见,否则一辈子都不可能被临幸,倘若一朝得宠,那可是一生荣耀,就算是冒险,也是值得的。” 话是如此,可她不能冒险,她要稳中求胜,而不是富贵险中求。 “宁贵人那边去查一下可有什么动静?”如嘉问道。 “奴婢这就安排人去查。”素雅也观察了孙姑姑好久,发现确实是个做事之人,便把此事安排给了她。 涟梅馆,江佩宁眉头紧锁,愁容尽显。 皇后的目的她自然也看的明白,只是,她哪有什么选择,看着那封催促着她尽快受宠的信,她必须要想个两全之策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所为何用 “主儿,勒保大人已经在催促了。”绿景姑姑看江佩宁一直没有采取行动,得知皇上的行踪之后,便有些显急的提醒一下江佩宁。 江佩宁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便说道:“这皇后娘娘肯透露皇上的消息,自然也在试探我们三个,还是寻求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为好。” 绿景自是觉得江佩宁太过小心,开解道:“进了宫,自然争宠就是首要的。您本来就在这次大选中赢得了皇上的注意,虽说是两个贵人,可明显皇后也在偏向您这边,就算是先得宠,只要是别挡了皇后娘娘的道儿,自然是没事的。不过,大人也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自然是不会让贵人受到威胁的。” 到底是勒保亲自为江佩宁挑选的陪嫁,江佩宁不由得冷语对她说道:“那义父怎么安排的?”。 江佩宁知道阿玛如今也要仰仗勒保才能有留京的发展,这在一开始就注定她不可能太过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活。 绿景赶紧回道:“贵人可以放心,大人说……” 涟梅馆的计划在悄悄酝酿,波动的可不止一人。 住在钟意轩的如嘉也在多方打听。 孙姑姑一直打听消息到傍晚,回道钟意轩,禀报道:“贵人,这涟梅馆的丫鬟说下午开始,宁贵人就安排花房的人送了好多的花。奴婢打听了一下,听涟梅馆的宫女说贵人要用,至于别的,还真没听说什么。” 如嘉迷惑了一下,一时没想明白要这么多花做什么,“花?” 孙姑姑点头,随后便出去了。 “主儿,这涟梅馆唱的一出什么戏啊?”素雅也被这仅有的消息弄迷糊了。 如嘉片刻之间真的想不通,便无耐说道:“先看看吧,既然猜不透,索性就不猜了。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日,一切的气息都显得那么不寻常。 景仁宫里的璟婳喝了杯早茶,见香罗有话要说的样子,抬头问道:“这一大早的,可有什么情况?” 香罗看了看璟婳,说道:“钟意轩倒是安静,孙姑姑说如贵人只是问了问涟梅馆,就没再让她做什么了。” 璟婳点了点头,意料之中的样子,“她是个玲珑多心的人儿,那涟梅馆呢?” “这涟梅馆的做法还挺别致,奴婢一时没看明白?”香罗加重语调。 璟婳好奇道:“哦?说来听听。” “昨日,花房送了十多盆盛开的鲜花道涟梅馆,晚间,宁贵人就让宫女把花瓣装了起来,您说这是不是挺奇怪的?” 璟婳一听,似觉这花茶也有了别番味道,赞道:“嗯,你还别说,这倒是有意思的事儿,就是不知道宁贵人是要作何用了。” “还能有什么用?自然是惦记上了您说的话了。”香罗一语中的。 璟婳不可置否的笑笑,那就要看她们的本事了。 乾清宫里嘉庆听了好长时间的曲儿才过瘾。 “爷,该去宝华殿了。”四宝一边着宫女给皇上更衣,一边说道。 嘉庆“哦”了一声,这听曲听的差点儿忘了。 “皇后娘娘这几日怎么样?宫里热热闹闹进了几个人,她可曾说什么了?”嘉庆伸开手穿衣,似是不经意问道。 四宝自然是陪笑说好,“皇后娘娘可是出了名的贤淑端慧,这三位小主自进了宫,皇后娘娘可是方方面面照顾到位呢。” 嘉庆满意的眉头微展,“那可是辛苦她了,你通知下景仁宫,晚上就去景仁宫了。” 得了令的四宝随即安排人去通知景仁宫。 正欲走出乾清宫的时候,宫女端着嘉庆最近喜欢用的折扇走了上来。 嘉庆随手拿了一把,只觉展开之后,扑面而来的沁人心脾,果然,心情一好,连扇个风都是惬意的…… 第四百三十八章 佩宁之策 许是天气越发闷热的缘故,嘉庆走到御花园的时候,总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 看着嘉庆脸色逐渐有些不对,四宝上前一步,紧张道:“皇上可是哪儿不舒服?”问完,赶紧搀起嘉庆,生怕有一点儿闪失。 嘉庆确实有些心口不适,便有些气闷道:“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心口有些不舒服。” “呦,暑热可不是开玩笑的,要不奴才通知宝华殿就不去了,让太医过来给您瞧瞧?”四宝弓着身子,徐徐的扇着风,看着嘉庆的脸色不免心急。 嘉庆闭着眼睛点点头,“水。” 四宝赶紧唤来太监,给皇上倒了杯水,喝了几杯之后,方才觉得舒缓多了。 四宝瞅着皇上起色好多了,也稍稍放心了些,便说道:“皇上,裴太医马上就过来了。” 此时的嘉庆已经缓了过来,不过,越清醒越发敏感,总觉得鼻息之间萦绕了一种淡淡的味道。 被吸引了的嘉庆张望一周。 四宝紧跟着问道:“爷,您这是找什么呢?奴才帮您找。” “你闻见什么味道了吗?”嘉庆问他。 味道?能有什么问道?他的这颗心除了皇上的安慰哪里闻得见别的,不过,皇上既然问,总是不敢怠慢,忙起身四处嗅了嗅。 嘉庆看四宝那迷茫的样子就知道他定是未理解,便起身想走动。 这还得了?四宝连忙规劝,“哎呦,万岁爷,您可得慢着点儿……” 主子一动,后面的随从自然随行,只是,四宝满心都是皇上,未曾注意在身后收拾东西的宫女以极快的速度收齐了那把折扇,悄悄退下了。 走过一条长廊,忽然看见凉亭下热热闹闹的。 而刚刚闻到的味道似乎在这里越发浓郁。 嘉庆饶有兴趣道:“这是干什么的?” 四宝一招手,正欲派人去问,被嘉庆制止了,“朕也过去凑个热闹。” 临近之后,才发现围着的一圈宫女,个儿个儿都领了一盏小碗,津津有味的品了起来。 本来注意力都在里面分派东西的宫女不小心被撞了一下,刚巧回头看到了嘉庆,语无伦次的伏地:“参见皇——皇上!” 此言一出,众人皆反应过来,咚咚咚的跪了一片。 四宝招招手,示意她们挪开一点。 嘉庆这才瞧出来原来是这里支了一个茶桌,还有好多制成的香包。 抬眼便向跪地的宫女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只见宫女缓缓抬头,语气稳稳道:“回禀皇上,奴婢是涟梅馆的绿景,我家主子说近期暑热,宫里人多,难免会有感觉不适的,于是吩咐奴婢多制些香包,熬些消暑汤在这御花园散发,没想到扰了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嘉庆倒是第一次见到还有这般细心的女子,不免心生欢喜,问道:“你家主子呢?” 绿景回道:“贵人正在涟梅馆准备那些花的香包。” 不知是不是自己刚刚有些中了暑热的缘故,不由得想要看看这位宁贵人是怎么的蕙质兰心。 “去涟梅馆!”嘉庆说完便抬了脚步。 四宝惊讶片刻,便吩咐小太监,“快去景仁宫禀报皇后娘娘,就说皇上不去宝华殿了,去了涟梅馆。” 而绿景待皇上一行人走了之后,在皇上走来的路上,慢慢捻灭了角落里的香。 . 第四百三十九章 宠妒皆具 不知是不是年岁渐长的原因,嘉庆在宠幸后宫这个事情似乎比以前更多了些。 若是在以前,即使是宠幸哪位嫔妃,也不会太过招摇,可是,如今,似乎不同了。 从涟梅馆睡醒的时候,嘉庆睁开眼睛便看到江佩宁。 宁贵人似是早已醒了,看到皇上醒了之后,就要起身。 回想起一夜春醉,嘉庆撑着头,看着身边的美人儿,不免轻声微语,充满了疼惜,“睡好了吗?” 宁贵人初经此事,又是第一次侍寝,娇羞点头:“皇上,臣妾伺候您更衣吧?” 嘉庆轻轻吻了下宁贵人的额头,安抚道:“更衣梳洗的活儿就让下人做吧,你多歇息一会儿,今儿就不用去景仁宫请安了。” 宁贵人也知请安时辰早过了,不过,礼数总要周到的,“多谢皇上,不过,臣妾这才刚进宫不久,还是以礼制为重,一会儿臣妾便去一趟景仁宫,相信皇后娘娘不会怪罪的。” 闻言至此,嘉庆只得随她去。 待嘉庆去了早朝之后,素雅便喜眉笑眼的进来了,“恭喜贵人,贺喜贵人,皇上已经吩咐敬事房把您的牌子放到前面了。” 宁贵人只觉心头忽的一动,以后恐怕以她为靶子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了…… 宫里边消息传递的快,不消半日,各宫都知道了。 此时,到景仁宫请安的人还未完全散去,华妃韶莹、吉嫔若初、淳嫔淳沅都还没走,如嘉和欢颜作为位分较低的妃嫔,自然是不敢提前走的。 她们多说也好,少说也罢,皇后不多追究也不厉喝严说,免不了多听几句牢骚罢了,一如现在。 “这不过是刚承宠的第一天,便这般的恣意潇洒,臣妾可比不得了。”明显的,华妃这话是故意说给璟婳听的,一早她听到江佩宁略施小计就赢得了皇上欣然前往,心里就不舒服了。 淳嫔虽不爱嚼舌根子,倒也觉得这江佩宁承宠确实够有手段,“宁贵人是个聪明人。” “皇上疼惜新人,自然无可厚非,华妃娘娘如今已是妃位,就是那宁贵人天天承宠,皇上对华妃娘娘也有不一般的,何必和她比呢。”吉嫔不大喜欢现在略微张扬的华妃,这般的明目表态,若是有心人从景仁宫传出去,指不定又会说皇后指使的。 华妃带了一点儿玩笑意味,对皇后浅浅一笑:“本宫自然是没有吉嫔这样的心胸,只是觉得这宁贵人这样恃宠而骄总归有些不符合礼数而已。” 看来,再说下去真的要有争执了,璟婳便回了华妃的笑,安抚道:“吉嫔有句话说的了没错,华妃在皇上心里自然有一番地位的。宁贵人初次承宠,又是皇上吩咐的不用请安,本宫自然理解。说来啊,本宫觉得宁贵人派人发放解暑汤确实是个好事儿。不过,话又说过来,新人嘛,来了这里之后必然会有不懂的事情,妹妹若是愿意提携她们一番,也是省了本宫的心,本宫自是乐意的很呢。是不是,华妃?” 这番话可谓是说的有理有据,不偏不倚,既肯定了华妃的地位,也保全了宁贵人。 华妃不由得受教,点头福身道:“皇后娘娘说的正是,臣妾明白了。” 唇枪舌剑,争论之间,如嘉简直觉得自己手心都要冒汗,江佩宁承宠,她确实嫉妒,不过,看了今天这情形,她亦觉得成为这靶子有点儿烧心。有一点,如嘉很肯定,那就是华妃看来对这个江佩宁有微词了。 待众嫔妃从景仁宫出来之后,如嘉提步朝着华妃的身影走去。 第四百四十一章 心坎新人 夜色撩人,璟婳静静坐着,听外面滴答的雨声。 这心底里的浮躁就在滴答滴答的雨声中渐渐灭了火苗。 “皇上,吉祥!”挑帘出门的香罗正巧看到嘉庆踏上台阶,连忙福身请安,准备要返回禀报皇后的时候被嘉庆抬手示意退下。 或许是沉浸与自己的所思所想,璟婳看着某处地面,似放空着…… 嘉庆轻轻走到璟婳身旁,看着这个多日未见的女子,此刻朦胧灯光折射在她脸上,是那样的柔和,像是一杯清茶的幽香,丝丝沁入了心。 “想什么呢?”嘉庆饶有兴趣的附身拿着折扇敲了下璟婳的额头。 璟婳听了声音,思绪一瞬拉回,抬头便对上了嘉庆那张越发沉稳,越发富有帝王之态的脸庞。 原本无神的眼眸里登时多了明亮的悦色,欣喜道:“臣妾参见皇上!” “朕这段时间忙于政务,确实是疏忽后宫了~~这新人进宫,婳儿不仅要管理宫中事务,还有照顾新人琐事,免不了烦绪忧思良多,辛苦婳儿了!”嘉庆牵起璟婳的手,贴心的话儿说的璟婳温热不已,“这些都是臣妾应该做的,皇上心中挂怀,臣妾已十分知足了。” “那是自然,下午朕去阿哥所看了绵恺,那孩子又长高了许多呢,功课也做的不错呢。”嘉庆脸上的笑意隐不住对绵恺的喜欢呢。 璟婳也欣慰道:“绵恺整日把皇阿玛辛劳挂在嘴边,说以后要为皇上分担呢。臣妾日盼夜盼,就希望皇上身体康健,绵恺能够开心开心就知足了。” “你啊,就是太容易操心了……” 璟婳不可置否的笑笑,“这也是臣妾的福气。” 嘉庆似乎心情不错,看到桌上的荔枝,顺势坐下,伸手拿了一颗,端详道:“这荔枝不错呢。” 璟婳赶紧笑说:“今儿刚送过来了几盒,臣妾还想着这是金贵东西,给各宫分了去呢。” 香罗泡好了茶,端到嘉庆面前,“皇上请用茶。” 眼神扫了一下璟婳,正要伸手去剥荔枝,璟婳吩咐道:“香罗,你下去吧,本宫在这儿就行了。” 戴着护甲虽不方便,可璟婳倒是剥的几个,放到了白玉圆盘中,“皇上尝尝这荔枝怎么样~~” 嘉庆捏了一颗放到嘴里,只是轻轻一咬,顿觉满口生津。 “对了,朕听说宁贵人下午来景仁宫了?”嘉庆似在无意提及。 璟婳含笑道:“嗯,皇上已吩咐她不必过来,臣妾还送了些补品去涟梅馆,谁曾想,这宁贵人下午就过来了,说是没来请安赔罪来了,也是个知礼懂事的主儿。” 停下剥荔枝,璟婳拿起锦帕擦了擦手,微微坐直了些。 嘉庆满意的点了点头,“宁贵人总说是你教导的好,才想了法儿去发放解暑汤。” “宁贵人谦虚了。”璟婳淡笑。 “新人嘛,该教导还是要教导的。” “臣妾明白。”璟婳稍稍提了精气神儿,皇上这是为新人说话来呢,好在她分寸拿捏的还可以,不然,可是有人趁这架势撺地火儿了。 第二日,璟婳才刚刚伺候了嘉庆更衣,福公公就从外面就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怎么了?这般慌张,也不怕惊着皇上!”璟婳言语虽责,倒也不严厉。 福公公本就是景仁宫的首领太监,惯会说话儿的人,连忙回道:“奴才该死,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恕罪。” “说吧,到底是怎么了?”嘉庆抬起头,便于璟婳给他系上衣服,问道。 福公公回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翊坤宫娘娘不知怎的,说是身上起了疹子,没脸见人了,也不肯见太医,也不愿吃饭,这会子知秋正在景仁宫外跪着呢,说是求娘娘去看看。” …… 璟婳讶异,“怎么搞的?” 嘉庆也知道这韶莹向来不是个矫情的人,对璟婳说道:“朕也去看看!” . 第四百四十二章 华妃之疾 “叩叩~~”知秋轻轻叩了两下门,贴着门,劝道:“娘娘,您开开门,让太医看看吧。” 嘉庆和璟婳正好走了过来,看见一圈人围在门口,顿时有些不悦,“怎么还不愿开门?” 知秋扑腾一声跪下,“奴婢该死!” 香罗得了璟婳的授意,走到门前,说道:“华妃娘娘,皇上和皇后都在门口,快些开门吧。” 声音落了没多久,便听到“吱呀”一声。 嘉庆和璟婳便走了进去。 华妃并未上前请安,而是隔了屏风,带着绵绵哭腔,说道:“臣妾容颜有损,就不惊扰皇上了,还请皇上恕罪~~” 嘉庆倒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里更是纳闷华妃到底是怎么了,“朕这才刚回来,你就不见朕了?” 璟婳也附和道:“是啊,华妃,皇上这一听你不舒服,直接就从景仁宫过来了,连早朝都没去,你可不能太任性了,再说,纵使有不舒服,还是要让太医看看才对,这样藏着掖着也无济于事啊。” 或许是听进去了,华妃慢慢走了过来,可还是拿衣服遮住了面部。 一双杏眼含着泪花儿,楚楚可怜的看着皇上,连行礼都显得委屈不已,“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整的这么委屈巴巴的,到底怎么了?” 璟婳十分关切,喊了香罗:“你去把裴纪喊来,其他人先不要进来。” “是,皇后娘娘。” 华妃也是看了嘉庆的焦急,知道再任性下去估计适得其反了,便说道:“那臣妾摘了面纱,皇上、皇后娘娘可不能笑臣妾。” 嘉庆难得好耐性,一副好奇模样道:“谁敢笑你?快些让裴纪看看!” 只见,华妃玉指轻轻捏起面纱一角,微微用力,面纱便滑落下来,看到面部的时候,璟婳确实有些惊讶,“怎么会这么严重?” 嘉庆不免也有些心疼,仔细端详了一下,喊了句:“裴纪!快来给华妃瞧瞧!” 华妃脸上密密麻麻全是小红点,额上不多,都集中在了面部,这更是让华妃难堪不已,说着眼泪又要下来,“臣妾也不知道怎么了……” 那边,裴纪已经颔首进来了。 “华妃娘娘见谅,微臣给您看一下。” 华妃便静静坐下了。 “皇上,您先坐着,别累着了。”璟婳劝道。 嘉庆点头,和璟婳一起在外殿等着。 知秋心里记挂着华妃,满眼都是忧色。 “知秋,前两天本宫瞧着华妃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起了满脸的红点?”璟婳正襟而坐,声音徐徐生仪。 知秋仔细的回想着,好像也没怎么着啊。 里殿,裴纪已经查验一遍。 “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不会留疤吧?”华妃焦灼问道。 裴纪安抚道:“华妃娘娘莫急,微臣查看了,应该只是过敏,不过,眼下要查出来对什么过敏才对。” 华妃这才长舒一口气,随即也开始想到底是因为什么成了现在这样。 外殿,璟婳和嘉庆知道了情况之后,嘱咐裴纪,“一定要好生观察着。” 裴纪应声道:“微臣遵命。” 嘉庆看着华妃这梨花带雨的模样,也不忍苛责,只道:“既然只是过敏,那就好生注意些,切不可任性而为,凡是吃的喝的都要仔细些才好。” 华妃点头,看向嘉庆的眼神充满期许,直到嘉庆说道晚膳在翊坤宫用膳才让她露出点笑颜。 待璟婳走后,华妃淡淡的对知秋说道:“可以让花房准备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諴妃有请 暑热一过,天气转为凉爽惬意。 御花园的空气清静,平日里,嫔妃们百无聊赖也会去御花园走一走。 华妃脸上的红疹,虽未完全消退,可也消了不少,自然心情不错。 宁贵人刚巧在绿景的陪伴下在御花园走动。 “贵人,是华妃娘娘。”绿景眼尖,瞅见华妃之后悄悄在宁贵人耳边提醒道。 看到华妃,江佩宁有些不太想过去,听绿景说过几次华妃对她不是很喜欢,再者,华妃现在脸上有疾,未必喜欢有人此时贴上去。 思及,宁贵人转了头,说道:“你先去请个安,探听一下。” 绿景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便笑着紧步过去。 片刻之后,知秋回到华妃身边,回道:“娘娘,宁贵人想要给娘娘请安,不知娘娘是何意见?” 华妃这才望向宁贵人,感兴趣道:“倒是个玲珑心的人儿,不会一会,怎么知己知彼呢。让她过来吧。” 宁贵人原本想着华妃厌恶她,只会远远躲开,不过,这倒是让人意外,只得硬着头皮望往华妃那儿走去。 “华妃娘娘吉祥!”宁贵人行了礼。 华妃倒是热情的很,回道:“不用多礼了,宁妹妹自进宫后,咱们姐妹还没好好坐一起说说话呢,今儿也是缘分,能在这里遇着,正好和妹妹能畅谈一番。” 宁贵人有些受宠若惊,复行礼:“华妃娘娘抬举了,是嫔妾未去翊坤宫请安,还请华妃娘娘恕罪。” “你这才是严重了呢,本宫也就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要是爱嚼舌根子的人传了什么话到了涟梅馆,还得妹妹好好为姐姐正正名呢。” 宁贵人连忙点头,“娘娘说的正是,嫔妾谨记。” “对了,听说,涟梅馆经常燃香,是对香很有研究吗?”知秋给两位主子都上了茶,在旁观察着宁贵人的变化。 宁贵人一愣,旋而回道:“嫔妾爱花,倒是十分喜欢养花,只因为小时候身体孱弱,大夫吩咐多燃香可心宁些,便常燃香罢了,谈不上什么研究。” 华妃微笑着点了点头,“养花自是修身养性的绝佳方式了,赶明儿,本宫也去涟梅馆欣赏一番才好。” 宁贵人淡笑,始终没有敢直面华妃面容太长时间。 从御花园离开之后,在路上的时候,宁贵人脸色就暗了下来,低声道:“你用香的事情可曾引起别人注意?” 绿景也就平时嘴硬点,江佩宁一旦脸色沉下来,瞬间就蔫儿了,“奴婢保证没有人见到,当天晚上就打点养心殿给皇上拿折扇的宫女了,主子是不是过于紧张了?奴婢瞧着华妃娘娘也没有说什么吧~~” 宁贵人一凛,“还是小心点为好,真要是有什么怀疑,一切都晚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时候,意外之事总会在你冷不防的时候来临。 翊坤宫的宫灯正亮,知秋有些步子急促。 “娘娘?諴妃娘娘有请。” “谁?”华妃好像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一样。 諴妃? 她安静了这几个月,宫里都快忘了这位主子的存在了,纵使都是妃位,可韶莹仍会有淡淡的忌惮…… 第四百四十四章 故作玄虚 长春宫。 諴妃正在修剪花草。 “娘娘,华妃此时已经到前殿了。”芳鸢回道。 諴妃见过人心冷暖,明白身边人是最能伤筋动骨的存在,自打入冷宫之时,就开始绸缪自己的心腹,这芳鸢虽年纪不小,到底是经过几任主子的,知道主子殊荣就是自己长命所在,所以,在諴妃救她出冷宫的时候,她就磕头谢恩,唯諴妃为所用了。 眼下,諴妃虽不常出现在宫里的场合,不过,不代表她就销声匿迹了,到底因为三公主婚配权势之族而立于宫中。 “妹妹参见姐姐。”华妃行了平礼,打量着諴妃说道,心里不免嘀咕諴妃找她原因。 宫里人就是如此,哪怕你恨一人入骨,脸上也不能有半分不悦。 諴妃看了一眼华妃,瞥见她的审度之后,心里不免想要发笑,自己韬光养晦的时候,多次听到华妃在这宫里逐渐展露锋芒,眼下看到华妃的容光焕发,料想都是真的了。 “妹妹无需客气,快坐。本宫也是闲的无趣,这些日子抄写佛经的时候总是想起以前,那时候你我姐妹十分情深,只怪姐姐那是鬼迷心窍,伤了妹妹的心,如今,想要弥补,不知妹妹可能原谅姐姐?”情真意切的真不像原来那个諴妃。 华妃自进宫见到的諴妃都是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哪里见过如此模样,当下就有些不知所措,吃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姐姐说笑了,妹妹哪会生姐姐的气呢,就算是之前有不愉快,姐姐也说是被人所害罢了,如今也都过去了,姐姐快别多想了。” 諴妃含笑点头,“那自然是最好的。姐姐素来知道妹妹心思单纯,在这宫里又没有那么多依仗,免不了想要提醒妹妹有时候做事可得仔细点儿。” 华妃心里一咯噔,諴妃这是什么意思? 不自然笑了一下的华妃心虚道:“妹妹愚笨,没明白姐姐说的什么意思?” 放下茶杯,諴妃柳眉微挑,这华妃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本宫听说前段时间妹妹脸上有恙,正想着让调来的章太医给妹妹瞧瞧,没想到芳鸢去的路上发现了这知秋悄悄跟着那涟梅馆的绿景,本宫还训斥芳鸢多心了,不过,有一点,本宫还是蛮疑惑的~~” 华妃简直是如坐针毡,諴妃此时提起这事儿,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知秋?”华妃故作疑惑,“她跟踪绿景?” 此时,芳鸢上前一步,眼神充满含义,回道:“奴婢也就是凑巧赶上,看见知秋跟在绿景后面……若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还是知秋最能说明白的~~” 这下,华妃算是明白了,自己这是参加了一场鸿门宴啊。知秋做了什么,她最清楚,諴妃如此大费周章的提点她,莫不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知秋!你给本宫说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华妃厉声一喝,一副非要揪出个是非对错来的模样。 知秋额上涔涔冷汗,伏在地上连连磕头,“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的,还望諴妃娘娘明察!莫冤枉了华妃娘娘,不管什么惩罚,奴婢都求一力承担,绝无怨言!” 諴妃惊讶道:“哦?是吗?那你就仔细给华妃娘娘说个清楚,可别让本宫误会了你家主子……” 第四百四十五章 各怀鬼胎 华妃显然是意外的,她看着知秋,又看了看諴妃,有些急切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諴妃不说话,可流动的眼眸里满是意图,她可不相信华妃什么都不清楚,知秋跟着她那么多年,岂会私自处事?只是,既然华妃想要做戏,那她就陪着做全套才有意思。 如此一想,便轻声叹了口气,对华妃说道:“芳鸢也是无意看到的,本来想着知秋是发现了什么宫女违规的事情,没想到遇到了知秋跟踪涟梅馆的绿景,本宫原想着让芳鸢查查,看能不能从中调和一下,毕竟皇上也经常说家和万事兴,这个宁贵人又是新晋宠妃,有什么麻烦的话倒是真不好,这本想做一件好事,没想到——” “姐姐查出了什么?”华妃望着諴妃,像是要从她眼里打探出一切。 諴妃啧啧惋惜道:“这一查啊,确实查出了这个绿景不太对劲,她啊,善用香,只是,这绿景动了歪心思,竟然买通了乾清宫里的一个丫鬟,偷偷在皇上的折扇上加了迷幻香,之后,又在必经之路设了迷幻香,依本宫看,这前不久宁贵人的宠幸如今看起来都是圈套了。这些,本宫正打算报给皇后娘娘严厉惩处,你猜怎么着?” 諴妃直直的看着华妃,看的华妃心里发毛,心跳错乱不已。 “竟然看到知秋随后也买了药粉,这药粉偏偏是致人过敏的东西,没出一天,翊坤宫就传出了妹妹脸上出疹的消息,本宫就奇了怪了,这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知秋有二心?”这句话諴妃说的掷地有声,她眼神凌厉落向知秋,势要为华妃挣个“公道”。 华妃自是知道怎么一回事,又怕諴妃把事情闹大了,便恨铁不成钢的对知秋质问道:“你给本宫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宫这脸是你放的药粉吗?” “娘娘饶命,是——是奴婢做的,可——可奴婢绝没有害娘娘的意思~~”知秋泪眼婆娑,跪着移到华妃脚边,哭诉道。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你故意给你家主子下药,到头来还说没有害她的意思?这等背主弃义的人留有何用!来人!”諴妃作势要处置知秋。 这下,知秋可是慌了神儿,啪嗒啪嗒的掉着泪,抖着手抓起华妃的衣角:“娘娘救我,娘娘开恩,奴婢忠心护主,从不敢有异心的……” 华妃也被搅的心思烦乱,万一真的处置了知秋,只怕自己那小心思也被皇后皇上知道了,到那时说什么都晚了,便对諴妃急着要求道:“姐姐等下,知秋毕竟跟了我多年,先听听她怎么说,再做处置也不迟,是不是?” 諴妃缓了口气,似是无奈道:“行,就依妹妹的,看她怎么说。” 华妃赶紧对着知秋使个眼色,如今这情形,她们只能赌。 知秋撞进华妃毋庸置疑的眸子里方才醒了三分。 是了,她怎么忘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娘娘没什么破绽,还能稳如现在,那她就有的机会被救。 “奴婢是被猪油蒙了心,看到主子因为宁贵人生气,想要为主子出出气,自作主张的做下了这等糊涂事,想着一切进行顺利之后,就在皇后娘娘那儿告她个妖狐皇上外加妒害嫔妃的罪名!是奴婢”知秋又咣咣磕了几个头,一说完,整个人就萎靡极了。 华妃先声夺人:“好你个知秋!本宫可是被你害惨了,本宫都不觉得和那宁贵人有什么冲突,你倒是看的仔细!现在连諴妃都会这么以为,其他人更不用提怎么在背后说本宫容不得人了,这下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知秋伏在地上,只是流泪,哭求:“奴婢——奴婢——” 可到底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华妃气盛之际,只听諴妃幽幽来了一句:“本宫也不是不能通融之人,若是妹妹愿意的话,本宫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 华妃一怔,諴妃这到底想干什么? “姐姐,你的意思是?”华妃可不敢釜底抽薪真的把知秋交出去,否则,只会给自己惹一身骚。 諴妃像是深思熟虑许久,稳稳说道:“知秋也是一时糊涂,到底是护住心切,本宫就要妹妹一句话,你是想要知秋伏罪还是要本宫助你一臂之力?” 原来如此~~ 华妃顿时明白今天諴妃邀请她的目的了,敢情这是故意给她设的陷阱,她是不跳也不行了。 “姐姐若能解了妹妹这一心头之患,妹妹定当感激不尽!”华妃相信諴妃能明白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諴妃点了点头,似是客气又似果敢的说道:“本宫就喜欢你的这个爽快劲儿。” 既然已经决定合作,消息互通是必须的,也是必要的。 “姐姐可知道那宁贵人背后是谁在撑腰?”华妃也卖起了关子。 諴妃甩给华妃一个心中有数的眼神,“额勒登保又怎样?这宫里可不仅仅只有他能安插棋子。” 华妃登时佩服极了諴妃,不愧是宅院宫里斗了这么多年的惠苒,说话做事一如以前犀利老练。 “姐姐要怎么做?”华妃问道。 諴妃顿了一下,道:“眼下皇上正宠幸江佩宁,此时你我都不遗余力的参她一本,只怕会让皇上觉得妒恨之心太盛,朝里只怕也会树敌。” 一听諴妃头头是道的分析,更是着急了,“那——那怎么办?” 諴妃示意芳鸢给华妃上了杯茶,让她静静心绪。 华妃这是一点藏不住事儿的性子,茶是一口没喝,“姐姐快别吊没没胃口了,我这心里啊,七上八下的。” 諴妃轻声道:“这事儿啊还得是皇上发现才能解决根本问题,再一个,宫里妃嫔还得有个能说会道的,这纵然比不过宁贵人才情品貌,倒也得是个美人胚子才行,才能让皇上一时半会儿不觉得惋惜。” 华妃心里暗暗思肘,看来諴妃心中早有对策,“一切谨听諴妃娘娘吩咐。” 至于人选,华妃也想到了,这最合适的莫不过是如嘉了,那姑娘能说善辩还不紧张,是最佳人选无疑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探究虚实 如今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是祸福相依。 “姐姐,妹妹倒是有个人选可以推荐。”华妃道。 “谁?”諴妃看向华妃。 “如嘉,钮钴禄.如嘉。” 諴妃颇为意外,“她?她可是钮祜禄氏,恐怕已为皇后所用了吧……” 面对諴妃的质疑,华妃很是理解,不过,观察了许久,她也有自己的见解,“这如嘉或许就是最合适的人选,皇后不像与她交好之人,若是皇后有意捧她,岂会安排她住钟意轩那等偏远的地方?说起位分倒是和宁贵人一样,可宫里宫外,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后眼前的红人儿那是宁贵人。凭着这几次相处,本宫也发现这如嘉能说善辩,惯会察言观色,况且姿色不俗,是个苗子呢儿。” 仔仔细细的听着华妃的“据论”,諴妃也想看看这个新主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既然妹妹觉得可以,那就抽时间带她来一趟长春宫便是了。”諴妃莞尔一笑,颇有一种隐于山水的淡然。 华妃点了点头,行了礼之后出去了。 “娘娘,这諴妃娘娘怎么突然在宫里露头了?前段日子可是有种老死宫中不言声儿的意思。”知秋明白华妃心里窝着火儿,不把諴妃这事儿弄明白了,可算是心里打了个结。 华妃冷哼一声,“老死宫中?这话说别人还可信点儿,说是諴妃,那是不了解她。她那时的软弱不过是为了脱身而不得已的演戏罢了,如今,瑾玥也指了婚,又是边疆势力的支柱,自然轮得到諴妃势权而骄,就连皇后,此时也得不计前嫌给她几分薄面。不过,本宫就是纳闷儿,这諴妃既然查的那么透彻,为什么不直接揭发江佩宁,反而给本宫设这么大的局呢?” 轻叹几声,华妃是心中有气撒不出。 知秋这会子明白过了神儿,“娘娘,这不是一目了然嘛,諴妃娘娘怎么会自己惹一身麻烦呢,她这是硬拉着娘娘与她一起建立阵营呢!况且,江佩宁背后的势力,諴妃娘娘一查不就明白了嘛,娘娘也说諴妃精明算计,哪会自己揽这个事儿。” 华妃只恨自己优柔寡断,“还是怪本宫不够有心机,否则还能让她抓了把柄?” 知秋的头都快低到尘埃里去了,“奴婢罪该万死,连累娘娘了……” “算了,是本宫考虑不周,与你无关,你去钟意轩找一下如嘉,就说明日申时长春宫有请。”华妃安排知秋道。 “是!”有这样的主子,知秋就是拼了这条命都觉得值得,在宫里,有主子愿意保你真是积福的事了。 未敢耽搁,安顿好华妃之后,知秋就去了钟意轩。 如嘉意外的都差点儿忘了回复。 “是长春宫,是吧?”如嘉向素雅再次确认。她可是只耳闻未见过这位娘娘,听说这諴妃娘娘当年与皇后结了怨,待皇后册封之后,就一道懿旨打发她去了长春宫。这莫名其妙的找到自己,还是让华妃身边的知秋来通知就十分的有意思了。 “奴婢也还纳闷了,听说这諴妃以前可是只手遮天的主儿,这冷不丁来找主子,你比觉着不像是好事呢。”素雅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扑腾扑腾的,难以名状。 如嘉倒没有说畏惧,只是,十分不解,諴妃找上自己究竟有何目的? 想要解开这个疑惑,她也动了脑筋,此时万万不可直接去找諴妃,且不说自己不知去了有合适,就是前面站着的这个华妃也是一个不能得罪的主儿,思来想去,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向华妃表明心迹,探听一下华妃的口气。 如嘉特意换了一身颜色不出挑倒也不至于太招摇的衣服,刚刚进过午膳,就去了翊坤宫。 “娘娘,如贵人来了。”知秋正给华妃上了一杯雪梨红枣茶,趁着萦绕的甜意徐徐而上,说道。 华妃预料之中淡定道:“她性子倒是谨慎,让她进来吧。” 如嘉进了门之后,便温温而笑,福身道:“嫔妾给华妃娘娘请安,听说娘娘最近胃口不佳,嫔妾特意让人带了些自己家腌渍的杨梅,娘娘可以尝尝喜不喜欢。” 华妃看向知秋,笑着说:“如贵人有心了,知秋,给本宫端上一点,本宫正好嘴里乏味的很。” 这酸梅就是不一样,将将送到华妃身边,一种特有酸甜就沁入了心脾,尝了一颗,满口生津,不自觉的想吃第二颗。 见华妃吃的喜欢,如嘉心里也算是稳了一点,“娘娘喜欢就好,过些时日,嫔妾再给娘娘送来点儿。” 华妃满足的用手帕轻轻拭了下嘴角,故意嗔怪道:“你呀,真是太客气了……” “这有什么呀,娘娘对我也是极好的,平日里也不知怎么感谢娘娘,再说了,这酸梅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要娘娘喜欢就行。”华妃略一客套,如嘉反而说的真诚些,更显诚意。 “本宫就喜欢你这性子,沉静、聪慧,要是那毛躁之人,本宫还不见得愿意推荐给諴妃娘娘呢。”华妃挑了下眉毛,正中了如嘉心里的急切。 “说实话,嫔妾刚刚还在忐忑,不知道諴妃娘娘找我是什么事情?万一要是说错什么可就是罪过了。”如嘉一副忧虑重重的样子。 华妃安慰的眼神看向她,说道:“諴妃娘娘找你自然是好事,你说你和江佩宁同是贵人,可宫里宫外的人,眼皮子都浅的很,只看到皇后娘娘看重的宁贵人,不管是阿谀奉承也好,真心实意也罢,总之,这些恩宠就是宫里妃嫔活下去的凭仗,而你,啧啧~~论说容貌姿色,不比宁贵人差的,可你甘心如此吗?” 是啊,一句“甘心吗?”确实扎进了如嘉的心,她怎么会甘心,每日心里抓耳挠腮的,甚至夜里难寐反侧都是想要出人头地,可皇后压制着她,她有苦难言。如今,有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定要牢牢抓住。不过,万事都要记得额娘说的那句底线:先自保,再谋事。 如嘉起身,郑重行礼,道:“托赖娘娘还为嫔妾想着这事,若是真的有嫔妾的恩宠之日,一定要牢记今日华妃娘娘的提携之恩!” 这一次,她钮祜禄如嘉一定要让这大清后宫里知道什么是宠,什么是名…… 第四百四十七章 关心多余 申时。 长春宫。 自踏入宫门起,如嘉就觉得这里蕴藏着一种莫名的悸动,一种让她能无限畅想未来的动力。 “芳鸢姑姑,劳烦通传一声。”如嘉举止有度,眼神不怯,只消看了一眼,就让芳鸢认可了起来。 “如贵人且先等待一下,秋蝉,带如贵人去下偏殿。”芳鸢安排道。 提步,挑帘,进了屋之后,芳鸢对正在斜躺着由丫鬟捶腿的諴妃,轻声禀报道:“娘娘,如贵人到了。” 諴妃嗒嗒的敲了几下护甲,慢慢抬起眼眸,问道:“看起来怎么样?” 芳鸢含笑回道:“这华妃倒没说假话,如贵人举止有度,说话也是不卑不亢,容貌姿色也属上乘,是个能讨巧儿的主儿。” 能讨巧儿这句话可算是说的精妙,只要是能讨得了皇上的欢心,这可就是成功了一半了,既然如此合适,那就更要考验考验她是不是能掌控的了,若是拿捏不住,宁愿弃之。 “看来,本宫真要好好见见这如贵人了。” 諴妃原本就是风情万种,即使刻意收敛,也是风韵满满,如嘉在諴妃进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这是个比她段位高出不知多少倍的女子,一个只适合与王公贵族并肩的女人。 “钮祜禄如嘉参见諴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諴妃似是眉梢含情,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疏离刻薄,“可算是见着妹妹了,来到了长春宫可不要客气才是,咱们姐妹虽然是第一次见,本宫瞧着你就十分喜欢呢。” 如嘉有些受宠若惊,“多谢娘娘垂爱。” 寒暄过后,諴妃就直奔主题,“这次选秀,宫里只留了三位新人,妹妹被封为贵人,可想而知,那是受皇上的认可呢。” 这话说的如嘉脸上火辣辣的,她知道在諴妃面前月坦诚越好,便用无奈的口气说道:“嫔妾真是自惭形秽了,自进宫后,别说恩宠了,连皇上的面儿,嫔妾都没见过呢,实在是撑不起娘娘的谬赞。” 諴妃讶异看向她:“哦?是吗?莫说华妃对妹妹评价高了,就是本宫这初见只一面,也觉得妹妹是个绝色佳人呢,怎么会这样呢?” 如嘉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眸子热切的看向諴妃,“或许皇后娘娘有自己的心思,愿娘娘能帮帮如嘉。” 諴妃自然不会轻易答应,稍稍顿了一下,“这本宫就纳闷了,皇后娘娘可是出了名的贤淑,怎会对妹妹有微词呢?是不是妹妹多虑了?” 走到这一步,如嘉别无选择,她想要赌一把。 只见,如嘉提步上前,对着諴妃恭敬的福身行礼,未起身,眼中含了冷意,道:“嫔妾从未对任何人坦露,皇后娘娘如此对待嫔妾,或许只因嫔妾的阿玛是善庆,姐姐是钮祜禄誉之。” “什么意思?”諴妃满满兴趣。 “阿玛在世时,曾经不止一次的向皇上举荐嫔妾入宫,只因阿玛突遭离世,皇后便视嫔妾未眼中钉肉中刺。而在这之前,嫔妾和皇后娘娘结下的还有血海深仇……”如嘉语气冷锋般犀利,眼神中迸出的复仇之色不禁令諴妃眸中闪光。 这可就有好戏了…… “起来吧,你慢慢说与本宫听就好了。”諴妃未假丫鬟之手,亲自扶起了如嘉,语气里更是满满的疼惜。 如嘉的泪就在这一刻,倾然落下,如断了线的珠子,砸的心口丝丝的疼,多年的伤疤历历在目,“不知娘娘可还记得在王府的时候,因为当时的婳侧福晋被冷落,钮祜禄氏传言要送进宫一位女子的事情?” 王府?那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不过,惠苒向来记性好,记得当时璟婳与王爷心有嫌隙,倒是听过钮祜禄氏要送人进府的传闻,原以为是玩笑,没想到竟是真的,“本宫倒是想起来了,当时的婳侧福晋争宠之后,王爷下令两年之内不再纳入新人。怎么?那女子是……” 如嘉蓄满泪水的眼睛楚楚动人,看向諴妃点了点头,“是,是嫔妾姐姐,名为钮祜禄誉之,当年因为要送进王府,无奈与心爱之人分开,可后来又得知因为婳侧福晋的缘故,被遣回府中,姐姐不堪其辱,最终自尽。这一切都要归于咱们的皇后娘娘,她凭什么要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是的,如嘉隐瞒了苏清的事情,现在苏清在朝中为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句控诉确确实实是如嘉的心里话,她不认为姐姐是私奔而亡,若是没有璟婳,她的姐姐就不会出事吗,这一切都是璟婳的错。 諴妃心里登时就觉得畅意极了,虽不至于和璟婳撕破脸,可多年来的争斗怎会让諴妃甘心被她打压,如果有这样一个与璟婳有仇的人跟着自己,总归是自己的幸。 凭借着自己心中的这个“秘密“,如嘉得到了諴妃的赏识。 仅仅是看到諴妃眼中的光,如嘉都明白自己这是押对宝了。 调整了心情,擦干眼中的泪,如嘉刚刚踏出长春宫,正巧碰上要为长春宫諴妃送瑾玥大婚时的文件的苏清。 四目相对,皆是震撼。 如嘉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苏清,她愣在原地,甚至脚都挪不动半步。 “臣参见如贵人,如贵人吉祥!”苏清率先反应过来,打千儿,叩首。 可如嘉喉间的话却哽咽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主子,主子……”素雅拽了拽如嘉的衣角,这才把如嘉的思绪拉回。 “苏大人。”如嘉声音有些抖,虽尽量控制,可自己还是能感受的到。 在如嘉镇静着心口走过苏清的时候,听见苏清的声音响起。 “如贵人,宫里人心复杂,世事多变,您刚进宫,心性单纯,莫受了蛊惑,被不良用心之人利用。”苏清声音低低而传,有一种责之切的感觉。 或许,苏清是念在誉之的情谊,想要表示关切,可如今的如嘉,已不是跟在誉之后面的小姑娘了,她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苏大人如今是皇上身边的重臣,事务繁忙,劳苦功高,竟还有这等心思关注后妃之事?”如嘉声音略显凌厉。 苏清耳边一赤,是了,如今如嘉是如贵人了,他的这等关心显得有些多余了,连忙致歉道:“微臣逾越,还请如贵人恕罪。” 如嘉未做停留,望向前方,直直走去。 她的心,在这一刻,如同秋风萧瑟般,寂寥、孤冷…… 第四百四十八章 清静清静 宫里的女人善伪装,心口不一自是常有的事,不外乎自保由头罢了。 回了钟意轩之后,如嘉心里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素雅探究看了几眼如嘉,道:“主子还在生苏大人的气吗?” 如嘉面色未改的说道:“没有,与他无关。”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对苏清有别样的心思,既是不能,也是不愿,纵然如嘉再不承认,苏清有句话说的很好,宫里人心复杂,她最不能赌的就是人心。 得了如嘉的回复之后,素雅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反而松了口气,说道:“主子等了这么久,小心翼翼的过着每一天,连奴婢看着都心疼的很,这回,终于被諴妃娘娘看到了,也算是喜事一件了。” 看着容色轻快的素雅,如嘉暂时也松口气,就当是喜事一件吧。 景仁宫里,璟婳正在看司制房送过来的图样,别致精秀,华贵不失端庄。 香罗劝了一嘴,“娘娘,您都看好些时辰了,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歇歇眼才是呢。” 不说还好,一说,璟婳竟也觉得眼睛有些发涩,索性,丢了图样,闭目养神了片刻,“果真是时间不饶人啊,以前,本宫连看一整天书都不觉得累,现在不过是看了一个辰时,就有些受不了了。” “许是这些日子有些干燥眼睛才不舒服,晚些时候奴婢去请裴太医过来一趟,给娘娘配些明目的药。”在香罗心里,皇后娘娘到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璟婳笑了笑,香罗啊,就是怕她心里不舒服总是不爱说这个年龄的话题,随她去吧。 “对了,吉嫔最近有些身子不适,一会儿你陪我去一趟承乾宫看看她。”璟婳吩咐香罗道。 确实最近没怎么见若初了,香罗也颇为担忧:“这天还没怎么冷呢,听说承乾宫已经安上了挡风的门帘,奴婢瞧着这吉嫔主子的脸色都不如以前红润了呢。” 璟婳深知这吉嫔啊,那是自己难为自己呢,“她啊,这就是心结,总是闷在心里,时间长了,可不就是这样嘛。” 心里一挂牵,也没有心思做别的活儿了,只等小厨房做好几道吉嫔爱吃的可口饭菜,璟婳就在香罗的陪同下去了承乾宫。 “参见皇后娘娘!”伺候吉嫔的汀兰请安道。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这怎么一口没吃啊?”璟婳看见一脸愁闷的汀兰正端着饭菜出来就知道是一口没动了。 汀兰苦着脸回道:“皇后娘娘劝劝我们主子才好呢,这不管是做什么都说不想吃,也不爱出去,您说这整天把自己闷在屋里又怎么可能心情好起来呢……” 璟婳摆了摆手,眉头拧成了一团,人是铁,饭是钢,这不吃饭怎么能行,当下便急步走了进去。 屋里光线封闭的严实,真是连光都不好透进去,“这门窗都打开透透气!” 吉嫔若初一听是皇后璟婳,赶紧下了暖塌,声音虚虚弱弱道:“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璟婳又心疼又有气的看她一眼,“本宫要是再不过来,恐怕就要请整个太医院过来了……” 若初看着璟婳真的动气了,苍白的脸上挤出微笑道:“皇后娘娘这是玩笑呢,不至于。” “还不至于?你看你现在简直就是弱不禁风的模板,这裴纪是怎么给你调理呢,依本宫看,就该给他罚一罚才能上心。”璟婳这般一凌厉,若初可当真了,“皇后娘娘别动怒了,裴太医做的挺好的,是嫔妾自己身子缘故。可别降罪给他了。” 璟婳被若初认真的样子一下逗笑了,“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 呼…… 若初长舒一口气。 璟婳转头对汀兰说道:“重新拿两个碗,本宫吩咐小厨房做了点吃的。” 香罗赶紧笑着加了一句:“都是吉嫔主子爱吃的~~” 若初感动,心头微热,这宫里也就皇后记着她的喜好了。 “皇后娘娘……”若初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感觉说什么好像都表达不出意思。 璟婳看出了她的心思,“你要是真感动,就把这些都吃了,才对得起本宫辛辛苦苦做的。” 若初点了点头。 虽然说说笑笑,可璟婳明白不知从什么时候若初有些不像之前的若初了,她竟有些捉摸不透若初的心思了。 看着若初吃了一小碗桂花羹,璟婳心里多少欣慰点儿。 “景仁宫你随时都能去,本宫还是你以前的姐姐,若是你想要说说话,本宫都在。”璟婳推心置腹的看着若初说道。 若初低低垂着头,只能看见她的睫毛微眨,“娘娘关怀,若初记着了。” 她不愿敞开心扉来说,璟婳总不好逼她,“这几日,让香罗多过来几趟,你看你想要吃什么,直接吩咐她就行。”璟婳絮絮而谈。 又是一阵沉默…… 也是担心给若初无形的压力,璟婳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香罗也是纳了闷儿了,“这吉嫔主子怎么会突然这样?有些不对劲啊?” 璟婳心情烦躁,也不想回去景仁宫,便转着去了阿哥所。 “哎呦,三阿哥,您小心点啊!”还没进门,璟婳就听到一群宫女太监的声音了。 与香罗对视一眼,“怎么了这是?” 刚进阿哥所,“咣当”一声,脚边便袭来了一个棍。 再往里面瞅,只见几人一人手持一个木棍,战战兢兢的站在绵恺对面,敢情,绵恺这是故意拿太监们练手呢! 宫女太监齐齐看向璟婳,慌不择的跪地,“参见皇后娘娘!” 璟婳的火气噌的一下被点燃,“这是干什么呢?” 绵恺没料到皇额娘会来,当即踢了下身边的太监,怨道:“你怎么看的门?” 璟婳真是瞠目结舌,若不是头脑清醒,她真要怀疑这是不是她的儿子,“怎的了?本宫还不能过来吗?” 绵恺垂着头,回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本宫还以为你真的像你皇阿玛说的那样一心只读圣贤书,跟着太傅有好好努力,没成想你居然这样荒废度日!”璟婳声音一喝,绵恺也有些怕了,忙喏喏解释道:“儿臣不敢了~~” “你能有什么不敢的?要是想习武,大可让敬叙好好教教你!可你这是嬉闹!这满院子有一人敢说你吗?要是这样下去,不假时日,你就是别人口中的阿斗了,知道吗?”璟婳气的心口疼,绵恺是他的命根子,可她最怕的也是身为皇家儿女不学无术。 收拾了一番绵恺之后,璟婳不断的反思是不是这个皇额娘没做好。 “香罗,你去让苏清打点一下,本宫近日去碧云寺上上香,也静静心,最近总觉得心里乱乱的,难受的紧。”璟婳扶额,有气无力道。 香罗心想去碧云寺几天也好,这几日,皇后娘娘心里也不大痛快,再别像吉嫔一样抑郁成结了。 而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恰恰是个机会…… 第四百五十章 不强求爱 悠悠之心,何处安放? 既往不咎,期时不喜。 这是諴妃目前的心境,相由心生,既然不再执念,自然装扮的也得宜一些。 嘉庆初登长春宫时就有些惊喜了,政治原因也好,念旧情也罢,此时,嘉庆的心里好似重新又燃起了一种对諴妃的迷恋。这是许久之前,宠妃惠苒种下的种子,如今,又悄悄生了根发了芽。 “臣妾参见皇上~~”諴妃妆容清丽婉约,典雅细腻,颇有一种古典美人的意思,连声音听起来都是盈盈的。 嘉庆抿着嘴,似是融了万千想说的话,最终只汇成了一句如释重负的话,“起来吧……” 諴妃还是十分了解嘉庆的,他是个念旧的人。 “这里倒是和延禧宫的时候差不多,是你喜欢的风格,住的还习惯吗?”嘉庆打量着长春宫的一切,发现居然一桌一椅都像极了延禧宫的布置,只是,更雅致了些。 諴妃莞尔一笑,梨涡浅浅,声音有些哽咽,“难得皇上还记着臣妾的喜好,臣妾真是感动不已。只要是皇上在,在哪里臣妾都习惯。” 往日时光缓缓涌上心头,嘉庆眉间微动,也被諴妃的情绪触动了些。 “你呀,让朕说你什么好~~”嘉庆长叹一声。 顿了一下,看着諴妃的脸,嘉庆又继续道:“如今瑾玥也大了,指了婚了,纵使以前你做的再不好,朕总不能让蒙古各部看朕的笑话不是,就连皇后受的那些个委屈也被朕压了下去。不过,这以后啊,若是再犯,朕可就再没脸在皇后面前说什么了,你可记得?” 面对嘉庆的“念及旧情”,諴妃双眼泛着泪花儿,频频点头,像是得到了赦免一样,跪下,认真虔诚道:“臣妾感念皇上恩典,自此以后,一定谨守宫规,做好妃嫔本分,更要时刻心念皇后,为其分难解忧,定不会辜负皇上的良苦用心。” “行了,起来吧,别总跪着了。”说着,嘉庆伸出了手。 諴妃看着嘉庆伸过来的手,心生感叹,这只手,带着她走进王府,走入皇宫,有欣慰,有期待,有失望,也有苦痛。未来,嘉庆或许不会带着她走到最后,可这一路,她要做的就是抓紧,不放。 有了皇上的再次宠幸,长春宫果然如璟婳说的那样,慢慢开始生机勃勃了起来。 连平日里看起来灰暗的花草如今也显得青翠多了。 只是,这是第一步,皇后那边,还是不能懈怠的。 “娘娘,这下您该安心了吧,皇上啊,还是念旧的人。”芳鸢说的宽心。 諴妃却清醒的很,“皇上的情太有负担,还是不要有所期待的好,本宫明白这个道理有些晚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芳鸢看的远。 諴妃眺望着远方,道:“玥儿的婚期就定在了十一月,往后就剩本宫一人在这深宫了,但愿本宫还能守护她几年。” “会的。”芳鸢附和道。 听到諴妃的消息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如嘉,她在钟意轩里目光灼灼的说道:“还是諴妃娘娘有办法,这要是别的妃嫔,早就被皇后娘娘打压到永无出头之日了吧?” 素雅也是啧啧称叹,“那可不是,諴妃娘娘这一得势,还不得拉主子一把啊。”开心归开心,可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额娘曾说过礼多人不怪,可如嘉此时越发有些有心无力了。 “娘娘,咱们还送礼吗?这送的少了吧,显不出来,送得多吧,也没那么多了啊……”素雅平日里确实挺精打细算的,可耐不住这钱少啊。 如嘉明白自从知道在宫里始终不受宠幸后,大哥就处处为难额娘还有年幼的弟妹,每次都是额娘偷偷把钱给如嘉捎进宫里,额娘说有钱好办事。如嘉倒也明白这个理儿,只是,让额娘和弟妹受苦确实是她心里最难过的。眼下就差临门一脚了,她不能放弃,想了想,如嘉对素雅说道:“你去把首饰拿去一些给常得来,让她帮忙去宫外换些钱用,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諴妃收到一对上好的玉镯时,挺惊讶的。 “这如贵人还真是对娘娘一心一意,听说,如贵人阿玛死了之后额娘就不大得势了,估计这打点的钱都是凑来的呢。”芳鸢看的透透的,只是没想到如嘉会这么舍得。 临了,又补了一句:“看来如贵人是孤注一掷了。” 孤注一掷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勇气,就凭这份勇气,諴妃就看好她。 “皇后什么时候回来?”諴妃问道。 芳鸢算了一下日子,也该回来了,“约莫着这两天就该回来了,皇后娘娘哪呆得住那么长的时间啊。” “皇后啊,别看整日里笑盈盈的,这颗心可不比皇上的弱。”諴妃想起九年前皇后进入王府便直接是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侧福晋再到现在,这时间过得还真快。 碧云寺。 璟婳在摇曳的烛火下,表情静默。 “娘娘,諴妃这是母凭女贵,重新上位了。”香罗有些气愤,也又撒不出去,只能是话里带了不忿。 璟婳还在看经书,这几天,心思刚刚静了下来,听着香罗的“打抱不平”,徐徐说道:“这事不是早就预料到的嘛,十一月,三公主就大婚了,难不能一直压制着諴妃啊。” “话是这么说不假,就是奴婢这心里替娘娘觉得憋屈。”香罗道。 不,不是她璟婳委屈,是对不住兰心。 璟婳没有说话,只是这一夜梦里总是会看到兰心,梦里的兰心没有那么落魄,安安静静的看着璟婳,时而修修花草,时而绣绣女红。 第二日醒来时,璟婳便执意要为兰心念经超度,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心里好受一些。 身不由己,终究也成了璟婳绕不过去的坎儿。 “娘娘,您要是心情不好,就再住两日吧?”香罗担心问道。 璟婳幽幽道:“回去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璟婳在踏上回宫的路上,如是说道。 ------题外话------ 最近半年因为怀孕压力大缘故,更新不及时,但,我始终坚定信念要写下去。在这里,我要感谢每天支持我的小可爱,每天早上看到你们的点赞和推荐,都能给我带来满满的能量!我会努力的…… 第四百五十二章 安护身符 乘着软轿,缓缓走着。 諴妃每走过一个宫门,便能引着后面的宫女窃窃私语。 “啧啧,你瞧!这宫里能称得上常青树的还是要諴妃娘娘呦~~什么时候,咱也能沾沾諴妃娘娘这荣光,去长春宫做事……”一宫女艳羡的瞅着队伍。 另一宫女斜看她一眼,泼了盆冷水,撇嘴道:“别做梦了,就你?还去长春宫呢,先把现在的活儿干明白吧。” 可也有眼睛翘到天上的,“再牛又如何,还不是在景仁宫低眉顺眼,要我说啊,就是凑荣光,那也是要凑景仁宫的,凑长春宫的有什么用?” 这话说完,各人脸色表情可都不一样。 她们比谁都清楚,不管有多碎嘴,她们才是这宫里最底层的人,莫说去长春宫做事,但凡去任何一个有主位的宫里做事都是极好的。 諴妃太清楚宫里这些人的无聊与八卦了,现在她需要的可就是谈论,热度越高,她在宫里才越能站住脚,皇后不会任凭风言风语弥漫宫里,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也好,看在瑾玥与新额附的势力上也罢,总会顾及尺寸。 “神气什么啊神气!说话都夹枪带棒的,烦死人了……”玲珑轻易没这么动气呢,这刚进了景仁宫,篮子还没放下,就忍不住嘟囔开了口。 “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香罗看玲珑涨红的脸,拉着她问道。 玲珑气的直翻白眼,“你是不知道,香罗姑姑,諴妃也就刚回去了半天而已,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扒着我的肩头就问是不是咱们娘娘吃了憋了,还是諴妃娘娘仗皇上气盛了?你说她们这都是从哪儿听得?我还没骂她们两句呢,嘴里可就不干不净起来了。你说气不气人?” 玲珑越说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打她们俩耳光。 香罗劝她忍着,“行了,你当时不直接教训教训那群长舌妇,这会子气有什么用!这宫里向来不都是这样的,两头蹿火,唯恐看不到笑话,下次直接一巴掌赏给她们,也让她们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会子就算了,再让娘娘听到什么难听话,就不好了。” 玲珑脾气好,总觉着在宫里生存都不容易,很少红脸,可这一次,她可也算是知道了,若想让这些流言消散,最好的方式就是杀一儆百。 香罗听得上了心,有些事情还是要提醒一下娘娘才是。 “娘娘,这諴妃势力一起,必然会引起宫里各主子的攀附,咱们最好也做好绸缪才是。”香罗觑着璟婳的神色。 璟婳抬头看了她一眼,约是觉得香罗话里有话,“接着说。” 香罗索性摊开了说,走到璟婳身边,颇为不满道:“娘娘,您知道吗?这几天,奴婢可是听得宫里的人说如贵人经常去长春宫。您说,她去长春宫能有什么意图呢?” 这能说明什么呢? 璟婳应该明白,她只是没想到諴妃会如此舍得自己的荣宠。 “她这是要在皇上枕边给自己安一个护身符啊……”短短一句轻叹便是璟婳的理解。 天气挺凉,璟婳只觉心口更是透风,一阵一阵的堵在心口,她才不过伺候皇上八年多的时间,如今也要凭这手段为自己争一争吗,想想就觉得悲戚的不行。 “娘娘看得清楚……”香罗附和。 “况且,这如贵人本就与咱们有些渊源,若是再被諴妃一挑拨,难免不会被利用了。”香罗加了一句。 这倒是一个问题。 “你觉得要怎么做?”璟婳问道。 香罗神秘兮兮道:“娘娘,依奴婢拙见,与其让她们抱团互助,不如咱们逐个击破,这如贵人反正也进了宫,虽然安排到了钟意轩,可承宠那是早晚的事儿。不如做个顺水推舟,探探这如贵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敌是友。” 璟婳对这个如嘉还真谈不上厌恶至极,最起码,明面儿,如嘉做的还是合规矩的,江佩宁虽然背后有人,到看来看去,不是个争宠的人,难堪重任。 思虑再三,璟婳也算是听了香罗意见,正如那句话,是敌是友还为分清,她太早下决策属实不好。 “你去邀请如贵人到御花园,就说本宫请她赏花。”璟婳吩咐道。 香罗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奴婢这就去办。” 如嘉这段时间真是连连惊叹,諴妃那边刚刚给了自己希望,皇后这边竟开始邀自己赏花,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忐忑着去了御花园之后,如嘉还以为有几个妃嫔一起,没想到还真是就自己。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如嘉盈盈笑着行礼。 璟婳伸手招呼她坐下,柔意道:“来来来!快坐!今儿个看着开的娇艳欲滴的花儿,本宫这想起你来了,这便临时起意让香罗请你过来了。” 如嘉不敢多说话,拘谨道:“皇后娘娘想着嫔妾,嫔妾不胜感激。” 璟婳说着便指了远处的花儿,说道:“你看这花开的多好看啊……” 如嘉点了点头,“是挺好的。” 刚说完,左边便走过来一群搬着花儿的太监。 其中一太监走近璟婳,回道:“启禀皇后娘娘,花房培育的花儿已经搬过来了,奴才这就把开败的花儿挪出去了。” “是本宫挑的那些花儿吗?”璟婳确认道。 太监颔首,“是,皇后娘娘。” 随后,璟婳嗯了一下。示意他们开始搬了。 如嘉正纳闷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未免犯错,只得继续观望。 “你瞧,这花房新培育的花儿可真是娇艳。”璟婳莞尔一笑说道。 如嘉附和,“那是自然,娘娘挑选的都是极好的。” 璟婳满意的笑了下,继续说道:“是啊,这花无百日红,再美,也是要替换的。不过,至于替换什么花儿,本宫还是有能力决定的。” 就在如嘉若有所思的时候,璟婳问了一句:“你觉得本宫说的对吗?” …… 如嘉愣在原地,皇后这是知道了她去长春宫的事了吧,可这一番反问是不是皇后在明确即使要攀附,也要攀附她? 究竟是遵从与諴妃的合作,还是暂且相信皇后,如嘉有些恍惚,她不得不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默默告诉自己,莫慌张,莫轻信…… 第四百五十三章 双向臣服 既然无法做到随心所欲,那就尽量遵从内心。 如嘉诚意拳拳的说道:“嫔妾能进宫,已然是托赖皇后娘娘的庇护。今后,嫔妾的福祉还要仰仗皇后娘娘呢。” 明显的,璟婳笑了一下,“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对你是重要的,更重要的,你是钮祜禄氏的骄傲,在这宫里,没什么比族氏更亲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后,只要你贴心伺候皇上,荣华富贵也好,母族荣光也罢,必会达愿。” 如嘉得了璟婳的“肯定”,自然是喜不自胜,一而再的叩谢恩泽。 看着如嘉喜滋滋的出了景仁宫,香罗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娘娘,这如贵人靠得住吗?” 或许不止香罗有疑惑,璟婳颇有一种看透人心似的镇静,道:“宫里向来充满明争暗斗,岂是说几句话就能断定对还是错?这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与璟婳不同,如嘉脸上的盈盈之在走出景仁宫之后,便渐渐冷了下去。 “贵人,咱们现在回钟意轩吗?”素雅问道。 如嘉沉思了片刻,道:“先不回去。” …… 如嘉有自己的盘算,她不相信皇后,最起码目前不想盲目相信,在諴妃和皇后之间,她想做个对比,最终目的不过是,既保障在宫里无虞,又不得罪任何一方。 这方法较险,可她愿意尝试。 长春宫里,諴妃看起来十分满意。 “你是说皇后娘娘刚刚让你去景仁宫了?”諴妃复问。 如嘉诚实回道:“是,嫔妾不敢欺瞒諴妃娘娘,皇后娘娘明确表示说希望我听从她的安排。” 諴妃一挑眼,打量着看向如嘉,缓缓道:“看来皇后娘娘已是十分钟意你了,既然如此,你便听她的就是了~~” 虽然諴妃语气平缓,可如嘉却听得心中焦急,未等諴妃说完,如嘉便赶紧表态:“諴妃娘娘明察!嫔妾既然选择了娘娘,今后就会以娘娘马首是瞻。至于皇后娘娘,嫔妾本就无意与其投诚,更别提还要嫔妾昧着良心讨好说话了。嫔妾相信娘娘也可以助嫔妾一臂之力。” 既撇清了与皇后的关系,又再次表了忠心,这样的如嘉怎会不令諴妃高看一眼呢。 此时,心中已经认可了如嘉,諴妃说话都显得温和多了,看向如嘉的眸子里多了一分欣赏,“你既然这样说,本宫便是十分欣慰的,只要你愿意跟着本宫,本宫自然事事会为你考虑。” 得了諴妃的称赞,如嘉喜不自胜,说道:“多谢娘娘体恤!那皇后娘娘那边——” 这个时候,如嘉为难的看向諴妃寻求意见。 諴妃怎么可能会让如嘉与皇后公然树敌呢,便吩咐道:“皇后那边,你也不要太过于撇清关系,毕竟她是皇后,若是想给你使绊子,那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 如嘉顿了顿,“如嘉明白了,多谢諴妃娘娘指点。” 諴妃浅浅一笑,说道:“行了,先回去钟意轩吧,这几日好生调理调理,很快,就有你的恩宠了。” 直到听了这话,如嘉可算是心放到了肚子里,连连叩谢諴妃。 待如嘉走了之后,芳鸢才开口问道:“娘娘可相信这如贵人?” 端着杯子的手轻轻放下,諴妃看的清透,“她既然想让本宫相信,那本宫就愿意相信她。” 芳鸢始终心头有一点担忧,“就怕如贵人得了势之后,未必听从娘娘,这样的例子在宫里太多太多了……” 諴妃叹了一下,“终究是本宫老了,若不培养自己的势力,本宫始终会担心玥儿,做的这些,也算是为玥儿绸缪将来吧。只要皇上需要稳定蒙古各部,本宫就有说话算话的时候,如嘉再得势也得顾及。” 芳鸢点了点头,“娘娘说的对。” 周旋了双方之后,如嘉真是精疲力竭,脑子发懵。 可有一点她能确定,她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今年因着瑾玥十一月大婚,嘉庆的心情格外的好,群臣便提议不如举行一次秋狝狩猎,不过,此时白莲教虽元气大伤,可也不容忽视,恭阿拉为首的大臣仍不建议太过松懈。 最终,取了个折中的办法,以避暑山庄为行宫,在周围圈了一个场地,举行小型的骑射练习,除了让嘉庆稍稍散心之后,更重要的是嘉庆想要八旗子弟都能领会满族勇士的精神,好好治治这懒散之风。 选定日子之后,后宫里的妃嫔几乎也都跟着去了,这一次,去的人心里可有各有盘算…… 第四百五十四章 畅音阁一 天气渐凉,银杏叶簌簌落了一地,清晨起来,璟婳总恍惚觉得好似还是在嘉亲王府。 “娘娘,四宝公公通传说畅音阁排了戏,您看要不要奴婢提前安排一下。”香罗遇上一阵寒风,没忍住打了个寒噤。 璟婳想了想,总待在宫里也不行,正好,自瑾玥赐婚之后,她也没怎么好好和諴妃坐下来聊聊,心里再有不愿总是需要顾全大局,便转身特意吩咐香罗,道:“你去各宫通知一下,就说让大家一起听折子戏,正好,这御膳房的桂花酱做的还挺不错的,给各宫备上些冲水喝。” 香罗自然满口答应。 宫里如今可是说什么的都有,就因为晾了諴妃片刻,可就传的乌烟瘴气的,说什么风言风语的。如今场面上略一和善,总归是收民心了。 各宫收了通知之后,可是一个比一个早早到了,连李欢颜都收到了邀请,虽坐在最后,扒不上和皇后说话,也是已经心满意足了。 淳贵人性子沉静,又是多年的妃嫔,行事颇为稳重点儿。 皇后做的主位后面正巧有个位置,涟梅馆的绿景一眼相中了,三步并两步的就要替宁贵人占着。 巧的是淳贵人身边的芝兰也看中了位置,便吩咐一个小丫鬟等着,自己回去给淳贵人拿个衣服,谁成想绿景实在是太过强势,不由分说的就呛了小丫鬟几句,愣是把她骂哭了。 芝兰扶着淳贵人过来的时候正看见小丫鬟挂着泪痕幽怨的眼神。 便问道:“怎么了,这事?” 说话间,就看到了绿景铺好软垫,殷勤的扶着宁贵人坐下。 当时,芝兰就气不打一处来,撇着眼睛,没好气道:“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些不懂规矩的人也能进的宫来了。” 绿景自然听出来了芝兰的意有所指,瞪着眼睛,质问道:“你说谁呢?” 淳贵人不满的皱着眉,训斥芝兰一句:“宫里的规矩都忘了吗?如此逾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宁贵人本就不是个特别善于奉迎的主儿,听了淳贵人的话儿,虽不舒服,可心里料定必然是自己哪方面没做到位,正想说什么,被绿景暗暗捏了下手,听她说道:“贵人,这淳贵人趾高气昂什么啊,始终在宫里不冷不热的,又没什么靠山,咱们可不能太过于服软,这才刚进宫,您可比她的恩宠多了,说什么也不能被压制啊。” 宁贵人虽不太喜欢绿景这一套待人接物的做法,可她确实清高,不喜欢服软是真的,便对绿景说道:“行了,何必较真儿,不坐就是了。抢来的东西,我也未必喜欢。” 正好莹嫔进来,看到宁贵人脸色不悦,淳贵人也是脸色不佳,一秒就嗅到了不一样的火药味儿。 “参见莹嫔娘娘!” “参见莹嫔娘娘!” 淳贵人和宁贵人同时请安。 莹嫔心里藏不住事儿,便打趣道:“这是怎么了?戏还没开始呢,这么快就累了?” 淳贵人言笑道:“莹嫔娘娘说笑了,咱们啊,可是受了皇后娘娘的邀请,哪有什么疲累啊,只是刚到这儿,有些太过拘谨了。” 莹嫔素来觉得淳贵人说话滴水不漏的,有种諴妃年轻时的感觉,此话一听,倒没什么不对的。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从容自在,绿景心里正窝火,便提了一嘴,“莹嫔娘娘吉祥,我们宁贵人是刚进宫的贵人,心里有什么委屈也不爱说,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只得听之任之不是。” 莹嫔本不喜宁贵人,听了绿景的牢骚更是厌恶,颇有些讽刺意味道:“是吗?这宫里还能有让宁贵人委屈的人?” 宁贵人听着绿景再说下去那可真是一发不可收拾,赶紧勒令绿景闭嘴:“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插的嘴?” 复又对莹嫔说道:“多谢莹嫔娘娘关切,无碍。” 莹嫔才懒得管这事儿,有碍无碍与她有什么关系。 不一会儿,如嘉便进来了。 如嘉刚刚进来,就听到李欢颜压着声音,唏嘘道:“姐姐可是错过一场好戏呢……” 如嘉看着李欢颜晶亮的眸子颇有些好奇,“怎么了?” 李欢颜没敢大声说,向着淳贵人和宁贵人方向努了努嘴,“呐,互相看不惯……” 话音刚落,还没等如嘉问详细情况,外面便通传道:“皇后娘娘驾到!諴妃娘娘驾到!” 春禧宫谋 第四百五十五章 畅音阁二 敏锐的諴妃碰上莹嫔的眼神,只消得片刻,便察觉此时畅音阁必有蹊跷。 宫女早已备好皇后娘娘和諴妃娘娘喜欢的茶点。 璟婳心细如尘,怎会瞧不出来,耐着性子坐了下来。 啜了一口回甘的茶水,方才后知后觉开口:“这位子看戏可是不错呢,怎么没人坐?”璟婳扭头看向身后,其他位置都满了,独独这个位置空了出来,不解的望着几位妃嫔。 左侧的諴妃仿佛刚看到一般,纳闷道:“皇后娘娘说的正是呢,还真是奇怪。” 然后,递了个眼神儿给莹嫔。 莹嫔可是性子直,嗤笑道:“皇后娘娘和諴妃娘娘都是慧眼识珠,这位置好是好,就是太好了,都能引得姐妹们你争我抢了~~” 皇后和諴妃听得一头雾水,正欲细问,“本宫都听迷糊了,这是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儿,若是不说句话,好像也不太合适,宁贵人咬着牙关正盘算着怎么说,淳贵人便开口了,“皇后娘娘恕罪,是嫔妾管教不善,才让手下的奴婢做事莽撞了宁贵人。” 皇后还是比较了解淳贵人的,她做事说话都十分有分寸,很少与宫里嫔妃有什么争执,皇上也是喜欢她的这种性子,怎么突然与宁贵人有什么争执呢,随后,看向了宁贵人。 “宁贵人,淳贵人所言为真?” 这下轮到绿景急了,嘟囔道:“主子,这莹嫔摆明了针对咱!” 宁贵人厌倦极了宫里的“一地鸡毛”的争斗,这样的生活使她终日闷闷不乐。当然,他也没想到此事再次被提起来,原本自己并不想出这等风头,可眼下看来容不得自己独善其身了,“回禀皇后娘娘,是嫔妾对绿景教善无方,淳贵人无错。” “这会子倒是客气的很,刚刚可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呢,这涟梅馆的门槛着实有些高,怕是本宫想选了座位都不一定争得过呦~~”莹嫔可是抓住了宁贵人的小尾巴,那还不倒倒苦水。 宁贵人听得耳赤难言,或许也是懒得争辩,更对绿景生出了嫌恶之心。 一时难以判断谁是谁非,璟婳严了声音,敲山震虎道:“这宫里向来礼数为首,本宫最不喜的就是争风吃醋!宁贵人,你初进宫不久,这些礼制怕是都有些生疏了。依本宫看,行宫你也不用去了,就在涟梅馆静思己过,多读几遍心经吧。” “这——这怎么能行?”绿景大约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宁贵人仿若松了口气似的,“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留下绿景不可置信的脸。 諴妃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吉嫔称病不外出,宁贵人再不去,那如嘉的机会就更大了,当然,如嘉也看到明明白白,諴妃一助力,新宠宁贵人就开始有了束缚。 一折子戏,妃嫔们心思各异。茶不知味恐怕就是最好的诠释。 路上,香罗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 皇后问道:“觉得本宫对宁贵人处置太严了吗?” 香罗瞬间收起自己的神色,说道:“这宁贵人可是众所周知,您跟前的红人,这回好了,指不定外面的人怎么编排您呢。” 璟婳一笑,幽幽道:“既然她们想要联合起来,那本宫拭目以待便是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出行之途 平日里在宫里拘束惯了,一说起去热河行宫,可都积极的不得了。 因着吉嫔身体不适,不宜远行,便留在宫里,暂理宫中事务。 璟婳自是十分有感触,上次去秋狝促成了璟姀的婚事,也是了了她的一桩心愿。此时再去,心境又是完全不一样,总觉得好似期待值没有那么高了。 路上,秋天的景色体现的淋漓尽致。 简装出行也挡不住女眷们脸上的光彩熠熠。 “你看,主子,连这鸟儿的身影都看起来雀跃多了……”香罗卿卿掀起了轿帘的一角,看的小鸟,转头对璟婳说道。 璟婳轻笑。 玲珑忍不住打趣道:“姑姑这是心情雀跃,哪儿是鸟雀跃啊。” “去去去!又拿我打趣。”香罗撇了下嘴,佯装打了下玲珑。 这样子的欢笑可是好久没听到了。 “咱们总在深宫里,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能多看两眼就多看两眼,也是极好的。”璟婳忽然感慨一句。 “是啊,谁说不是呢,若不是娘娘带着奴婢出来,只怕奴婢老死宫中都出不来了~~”玲珑百感交集的一句,更是让人忍不住动容。 “什么老死不老死的,你才多大,就这么老气横秋的,也不怕扰了娘娘的兴致。”香罗虽说是斥责,可脸上还是带着笑意。 “是是是,奴婢表达不准确,咱们都能长成老妖精,还要伺候皇后娘娘到长命百岁呢~~”玲珑俏皮的吐着舌头说道。 这般一路上轻轻松松,很快就到了行宫。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这会子要宴请地方要员,特意嘱咐奴才定要安顿好皇后娘娘。您这边请,奴才都安排过休息之处了。”四宝几乎是快步小跑,笑盈盈说道。 璟婳点了点头,“皇上有事自然去忙就是,这一路,舟车劳顿,先简单安排用膳就好。” 四宝始终低头垂听,“奴才领命。” 皇帝性子温厚,不喜铺张浪费。安排的地方较之乾隆皇帝来时简化很多,倒是素雅精致一些。 待璟婳进了寝居,刚刚收拾了东西,门外便有人走了过来。 “娘娘,是敬大人。”香罗眼尖,看到敬叙走到门口,赶紧通知璟婳。 说话间,敬叙便进来了。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臣今日在行宫值守,皇后娘娘若有召唤,臣随时可到。”敬叙行礼说道。 璟婳心中暖暖安定,语气也柔了起来:“有你在,本宫就放心了。姀儿呢,她怎么样?” 敬叙起了身,自然的接过香罗递过来的茶,回道:“娘娘不用挂牵,姀儿一切安好。” 璟婳确实不怎么担心姀儿,敬叙待她极好,这是她的福气。 “那就好,那就好……”约是有些累了,璟婳容色有些疲累。 敬叙不敢多做打扰,即刻出去了。 香罗一心挂着主子,看她状态不太好,便催着主子喝了安神茶,伺候她睡了。 而对于如嘉和李欢颜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入夜,寂静。 如嘉听到细细敲门声,“谁啊?”素雅喊了句。 在素雅开门的时候只听到芳鸢的声音:“娘娘嘱咐奴婢务必今日给贵人送来此物。” 如嘉纳闷着,定睛一看,“骑马装?” 第四百五十七章 骑马场上 晴日无云,难得的天气。 自早上开窗看到如此明媚的天气,香罗就满脸笑意的对皇后说:“娘娘,这出了京城的心境果真不一样,您瞧这云都清透些。” 难得的清静,皇后昨夜睡得也出奇的好。只觉,一身松快。 “对了,娘娘,皇上今日可召了众多的八旗子弟,说要好好看看他们的骑射怎么样,敬大人一早就去了。”香罗一脸向往的说道。 璟婳是知道皇上的心思的,这次说是出来散心,实则敲打敲打这些八旗里的纨绔子弟才是真。 “皇上费尽苦心,就是想振兴朝纲,也是用心良苦。这八旗子弟向来是大清朝的支柱,可本宫瞅着这京城里来的公子哥儿们啊,吃喝玩乐倒是擅长,骑马射箭那还真不能太过期待。”璟婳轻步向前走着,语气里有失望,也有无可奈何。 香罗狠狠地年了点头:“娘娘真是一句话说中了要害,谁说不是这个情况呢!” “但愿这次调教能有效果……”毕竟是长年累月的恶习,若是说彻底改了过来,莫说璟婳不信,就是皇上也没那么高的期待吧。 走到骑马场,老远就听到骏马嘶鸣,驯马人的低呼。 好一派热热闹闹的景象,配上今日的天气,颇有一种盛世年华的感觉。 众妃嫔也已到齐,大家多数都是首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好不新奇。 “莹嫔,这样的场合,你不来一圈?”諴妃笑着对莹嫔说道。 这可不是嗤笑,整个宫里,莹嫔的骑马技术可是非常高超,諴妃如此提她也是想瞅瞅进宫这么多年,莹嫔技艺有没有生疏。 向来爽朗的莹嫔连连摆手,“諴妃娘娘可别打趣我了,这么多年没摸过马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璟婳看她们聊的开心,也是心中喜悦。 “参见皇后娘娘!”璟婳方才坐在帐篷里的软椅,便看到意气风发的弟弟和世泰。 璟婳脸上难掩的喜悦,忍不住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和世泰的领口,“你这孩子,不是说不过来了吗?” 被皇后这么一说,和世泰也没那么拘束了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臣弟这不是怕错过了一场机会嘛。阿玛也说可以来,不过,不能太高调,所以,才没告诉皇后娘娘。” 哥哥宁武泰远离京城,如今能陪在阿玛身边的也就是和世泰,好在,和世泰自从喜欢读书,早年又跟着长卿,比较耐得住性子,进了宫在内务府里也是不争不抢,踏实处事,颇得皇上赞赏。自己总怕弟弟太过出彩了再遭人妒害,才不怎么让他表露锋芒,如今,弟弟已经是个能顶立门户的男子汉了,或许自己也真应该对他放放手了~~ 看着长姐若有所思的神色,和世泰试探问道:“皇后娘娘可是觉得臣弟这么做有什么不妥?若是如此,那臣弟就立刻回宫。” 璟婳赞许的看了看他,又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说:“你长大了,本宫也不能一直护你,有些事情,你慢慢经历了自然就明白了。既然来了,就好好表现,像阿玛一样~~” 一番鼓舞的话,立刻让和世泰的眼神里充满了光彩,他等这句话等了很久,终于,他也能为钮钴禄家的荣耀贡献一份力量了,心里热血澎湃,深深吸了口气,激动道:“放心吧!长姐!” 璟婳笑着看他气宇轩昂的往前走着。 “娘娘,二爷也能成为您的左膀右臂了!”香罗眼角湿润,自小看着和世泰长大,她的感触不亚于璟婳。 是啊,左膀右臂,钮钴禄一族如今已是朝中焦点,他们除了更拼命些,更努力些,别无选择。 不过片刻时间,皇上已经收拾停当信步走来。 “参见皇上!”众妃齐声行礼。 皇上脚步轻盈,“都起来吧。”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行礼。 皇上一手扶起璟婳,一边对着如此热闹的景象颇为满意,“皇后啊,你瞧,今日这景象才是朕想看到的啊……” 顺着皇上的目光,璟婳也感受到为何皇上会如此高兴。 映入眼帘的已然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纨绔子弟了,他们骑上骏马,手持缰绳,似乎都在跃跃欲试,欲一展身手。 “皇上费尽良苦用心,实属不易。这些人啊,也该为大清出点儿力了。”璟婳颇为感慨道。 “皇后说的是呢,朕的心思全被你看透了。说实话,光是看这情景,朕心里就热血澎湃的。大清男儿,个儿个儿都是巴图鲁!四宝!”嘉庆一声高喝,提步向前走去。 璟婳还没来得及劝他安全为主,便看到四宝已经牵着一匹汗血宝马静侍皇帝了。 踏马蹬,一跃而起。 众人看到皇上,更是激情高涨了。 只见,一拿旗侍卫,高高举起旗帜,忽而放下,骑马者顿时如急弦之箭,眨眼间便策马扬鞭。 人群里,璟婳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疑惑片刻,心里暗道:“或许是一时眼花吧……” 第四百五十八章 惊喜之色 嘉庆很久没有如此畅快淋漓的策马扬鞭了,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似是一种悦耳的鼓舞,让他感觉心头的跳动有力而真实。 马场设的障碍点则激发了嘉庆心底的男性胜负欲。 眼疾手快,抽起挂在马身上的一支箭,嘉庆挺直脊背,拉起弓,眼睛微闭,在逐渐靠近设点的时候,“嗖”的一下,把箭射了出去。 只听得一阵欢呼,侍卫高喊:“中!” 嘉庆颇有一种武将之风的风采。 于是,兴致正高,连连射中了三次。 就在嘉庆胜意正浓,正欲连中四次靶心的时候,忽见一支箭准准的射中了靶心。 嘉庆纳闷,还想着这是谁如此胆魄,便看到了和世泰。 “中!”远处,传来一句高声。 可看台上的璟婳却心头一惊,“和世泰怎么这般糊涂!” 香罗攥紧手心,眉头紧锁,小声道:“娘娘别急,只怕二少爷只是有些疏忽了吧。” “怎能不急?皇上兴致正浓,旁边的人可都觑着眼色给皇上创造机会,他可倒好,直接抢了皇上的靶子。”璟婳越说越气,心里的担心也越发的浓,几乎要坐不稳。 諴妃也不语,只是与莹嫔相互对视一眼,仿如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和世泰射出去箭之后,才瞧见前面是皇上,只怪自己求胜心太切,赶紧勒了马绳,减缓速度。 一个箭步跃下,垂首请罪道:“和世泰罪该万死!” 嘉庆饶有兴趣的看着和世泰,故意问道:“罪?什么罪?” 和世泰毕竟年少,正在脑子里想着如此措辞,后面的敬叙赶了上来,轻快的说道:“不是要让皇上看看谁射中的多吗?你这猛地一停,可不要说我是趁人之危啊!” 脑子里瞬间恢复清醒,和世泰才明白自己这是犯了错了,可不回答皇上的问题,同样是错。 嘉庆也看出了和世泰的窘态,未曾难为他,反倒对敬叙投以赞赏的眼神,“你倒是爱比个输赢!” 敬叙笑着赶紧行礼,“皇上说过我大清男儿,个儿个儿应该敢做敢说,更何况,皇上都如此精湛骑射,我等更是不能太过于散漫了,这才与和世泰打了赌。” 嘉庆点了点头,颇为感慨道:“若是都像你这般牢记在心,也不枉朕带你们来这一遭。” 和世泰快速转动脑袋,掷地有声道一句:“皇上乃是臣等学习之榜样,有明君如此,何惧没有跟随之良将。” 虽年少,这话却说的入了嘉庆的心,他看着两个人,说道:“好!说的好!” 一场“无意之举”偏偏成就了两人,更是让皇上注意到了和世泰。 皇上策马疾驰,继续往前。 大约是一柱香的功夫,骏马步履渐渐缓了下来。 四宝看着皇上似乎有些累了,便跟上去说道:“皇上,歇一会儿吧。” 话音未落,只见一人骑马呼喊:“快躲开!快躲开!” 嘉庆回望,只见此人马匹有些不受控制,大约是骑术不佳,颇有些要掉下去的危险。 就在骏马左右摇摆,骑在马身上的人被猛地一甩,手部不稳,眼看要掉下来。 嘉庆一个疾驰,还没等四宝反应过来,擦着惊着的马一跃而上,左手顺势揽着那人。 令人没想到的是,那人帽子被甩开,一霎那,青丝散开。 竟是女子。 四宝这才看清,那马背上的不正是如贵人吗? 青丝随风而散,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萦萦绕绕的清香勾动了嘉庆的心思,这清秀佳人多了几分飒爽之姿,一时间让嘉庆有些迷了眼…… 第四百五十九章 让她侍寝 英雄难过美人关,此话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合适的。 马背上紧贴着的身子,触及的柔软,丝丝女人独有的清香侵入鼻息,都令嘉庆心间游动。 “你是何人?”嘉庆率先开口,一双英目直直的望着如嘉,望的她眼波流转,脸颊微红,越发的显得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如嘉被嘉庆箍着腰,脖颈处传来的温热气息几度让她有些眩晕,好不容易镇静下来,方才软软回道:“嫔妾是钟意轩的如嘉,得知皇上今日率众多八旗子弟比拼骑射,想要一睹龙颜,没想到——冲撞了圣驾。” 嘉庆听着如嘉娇羞的声音,更有一种保护欲了,“你的胆子的确不小……” 被嘉庆这么一说,如嘉心里当真咯噔了起来,这可是諴妃给出的主意,当时自己心里就有些打鼓,只是碍着諴妃势力,她才说服自己,倘若皇上真的生气,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弃,什么都没了吗?越想越害怕,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皇上若要责怪,就责怪嫔妾一人,与他人无关!嫔妾愿意接受惩罚!” 颇有一种豁出去的意思,这样不矫情的女子倒是十分令嘉庆意外,他忍不住佯装低沉问道:“惩罚嘛,朕还没想好,你觉得该如何自罚呢?” …… 被抛了个问题的如嘉,登时哑口了,该怎么说? 好像不管怎么说,都于己不利。此时,她才明白什么是伴君如伴虎,她想象的太天真了。 “嫔妾——嫔妾——”眼瞅着如嘉的眼泪都要委屈的出来了,嘉庆也不再逗趣她了,便一个侧身,让如嘉躺进了怀。 眸子对上皇上的容颜,如嘉仿如看到他的周边镀了一层光晕,这一刻,那么深深了烙在了她的心口…… “就罚你好好伺候朕怎么样?” 如嘉愣住了,直到嘉庆一个俯身的热吻袭来,她才明白梦——成真了。 看台上,璟婳眺望着远方,想要知道皇上此时怎样?亦想要知道和世泰怎么样?两者搅的她心神不宁,可在热热闹闹的看台上,她又不能表现的太过于明显,只得心头焦灼。 忽然,听到一宫女说道:“看!皇上回来了!” 众人的目光皆回转过来,才发现皇上竟然和一人同乘一匹马。 只见那人带着帽子,低着头,甚是不安,在即将快到看台处时,方才如风一般跑开了。 女人心,细致。 纵使隔了那么远,璟婳还是看出了那人正是这会子缺席的如嘉。 香罗怕是没瞧仔细,嘟囔一嘴道:“也没看清皇上刚刚与谁同乘一匹马?这可就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璟婳叹了口气,“看来,终究是本宫低估她了……” “谁?”香罗疑惑道。 璟婳看着越走越近的嘉庆,脸色浮现端庄的笑意,嘴里却冷到让人一秒入冬的语气道:“咱们的新宠——如嘉。” 说话间,嘉庆就走到地方了。 璟婳挂着笑意,道:“皇上可玩得开心?” 嘉庆脸上浮现出不一般的神色,嘴角噙了一抹笑,“满意!” 坐定之后,嘉庆方才特意夸赞道:“此次骑射一行,朕忽然发现和世泰如今也长大了,依朕看着倒不如让他到朕身边来做事,你也好放心些。” 主动提及和世泰,可算是把璟婳悬着的心安定了。 “皇上的心意本宫明白,只是,朝堂之上,众说纷纭,本宫不想皇上为难。”以退为进,璟婳想要试探皇上的真实意图。 嘉庆大手一挥,道:“你呀,就是太过于考虑这些利害关系了,换作别人,早就巴不得谢主隆恩了,朕也不是一时起意,和世泰与你长兄不同,他稳重,细致,倒是个好帮手,朕总不能见贤才不用吧?” 几句话说的璟婳心头一暖,赶紧行礼:“臣妾多谢皇上提携!” 璟婳正欣喜,嘉庆似无意的问道:“朕记得是不是还有位如贵人在宫里?” “是,皇上。如贵人喜安静,臣妾便安排她在钟意轩住下了。这次出行,如贵人也跟着呢。皇上怎么想起问她了?”璟婳没有多说别的,目前,她还不确定如嘉到底与皇上说过什么。 只听嘉庆道:“就是忽然想起来了,既然在这儿,那今天就让她侍寝吧!” 第四百六十章 如贵人也 一夜恩宠。 是为风光无限的如贵人。 皇后还没说什么,香罗有些不快,忿忿不满道:“这个如贵人,果真不是善茬儿,前脚儿还说什么一切仰仗娘娘,后脚儿就上赶着想法子勾引皇上。亏的娘娘还为她说话!” 玲珑看着娘娘脸色已经不悦了,便对着皇后娘娘的方向瞅了瞅,小声对香罗说道:“姑姑还是少说点吧……”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这个如嘉已经勾起了皇上的情思。自己原本把她安排在钟意轩就是想先冷处理一下她,适当时机了再做打算,可璟婳忘了一件事,进了宫的女人都不简单,她这样的安排无疑让如嘉从一开始就产生了敌意。 或许第一步就错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本宫虽没想到她会以如此方式获宠,可宫里的事情哪有循规蹈矩的。且往后看就是了。”璟婳淡淡说道,仿若这样的结果她已预料。 而此时,对于如嘉而言,那是第一次尝到什么是云端上的滋味儿。 承宠后,这宫里上上下下可是尽显笑意,相对于以前而言,纵使是寒冷天气,可却让如嘉感到从未有过的畅意和舒展。 约是卯时许,如嘉便带着素雅,拜见了諴妃。 “恭喜了,如贵人。”諴妃先行开口说道。 如嘉不敢在她面前造次,便说道:“嫔妾有此恩宠多亏諴妃娘娘提点,特来感谢娘娘。若说喜,那自然也是娘娘恩典。” 諴妃仍笑,眼里对她的回答满是赞赏,“素雅,快扶你家主子起来。” “谢娘娘!”素雅得令,便搀着如嘉起身,如嘉谢道。 随后,諴妃热络说道:“这恩啊,是皇上赐的,本宫可不敢居功。不过,本宫也知道你是个感恩图报的,有这份心啊,本宫就满足了。可去了皇后那儿?” 按照惯例而言,承宠之后,妃嫔自然要先去皇后那儿的,如嘉并没有什么谄媚容色,十分虔诚道:“嫔妾还未请安,来的时候特意看了几遍,应该没人看见。” “你倒是个实心眼儿的人,不过,既然在宫里还是要遵守宫里规矩,否则,本宫就是再想维护你,我会让有心人抓到把柄。”諴妃提点道。 如嘉点头,“嫔妾明白了,以后嫔妾定会注意。” “放心吧,你也不必事事过于负担,在这宫里,只要你认我这个姐姐,本宫必然会倾力相助。”虽简短,可諴妃这话明显是给了如嘉定心丸。 “这如贵人倒是心思仔细。”芳鸢对諴妃说道。 諴妃一口清茶缓缓入喉,只觉身心舒畅,“这样的人才会成事。” 第二日。 众妃嫔皆在皇后下榻的宫殿请安。 纵观几位,如嘉气色可谓是光彩奕奕。 皇后璟婳给香罗使了个眼色,香罗便用锦绣托盘恭谨的呈着一对紫韵耳珠轻轻走了上来。 看着香罗走向如嘉,璟婳温厚道:“如贵人如今也得了恩宠,以后自然要多多伺候皇上了,本宫啊,心里高兴,就借花献佛,把这个南洋进贡的紫韵耳珠赏赐给你。” 如嘉连忙站起,谢恩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别的,璟婳未再说什么。 如嘉也没有刻意解释或许谦虚。 一切似乎都在平稳进行中。 夜晚,皇上又召幸如嘉。 一连几天,如嘉一时风头无两。 而得了宠的如嘉自然身边也少不得巴结的奴才。 常得来便三番两次对如嘉表示衷心,一心想要攀上高枝儿。 或许是看在进宫时,常得来帮忙隐瞒阿玛的时候,如嘉也是手头无可用之人,便留下了常得来。 而常得来可不仅仅只甘于做一个小小首领太监,他要的是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能深刻感受。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半个多月都过去了。 这眼瞅着要回宫了,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发生了一件事儿。 有一位宫女被璟婳发现和侍卫私通,虽只是发现两人的定情信物,当下就押了下去。 原本按照璟婳的意思,念其还未铸成大错,罪不致命。 可夜里却传来一个消息:俩人都被毒死了,死前,在牢里血书,希望皇后娘娘不要株连其家人。 “一派胡言!本宫何曾威胁过他们!若是想要置他们于死地,本宫又何苦当时不解决了他们?”璟婳气的随手扔了拿着的书。 苏清与和世泰均神情凝重。 “皇后娘娘,听闻今日皇上正在宴请使臣,被其听了去,当时便说大清皇后太过于心狠手辣。”和世泰看着长姐盛怒,自己心里也替她着急。 莫名其妙被扣了一顶如此高调的帽子,璟婳真是一拳捶到棉花上得无力,这种事情即使被查出来,也会被传是皇帝的后宫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不断。 “查!给本宫彻查!本宫罪痛恨的就是子虚乌有!”璟婳怒道。 第四百六十一章 如嘉添火 想要摆脱一个污名,有时候需要的不仅仅是决心。 它还要求你要有在这期间承受无数偏见的耐性。 很显然,嘉庆对于后宫出的这一桩“丑闻”十分介意,并没有主动去做点儿什么。 “皇上呢?”璟婳冷声问道。 香罗赶紧回道:“皇上这会子在闲庭阁呢。” 话刚落音,香罗看到璟婳抬脚出去,着急拿了件披风,就跟了上去,“娘娘,您慢点。” 行宫里各处离得的都不算远,这边气还在心口盘旋,就走到闲庭阁了。 “参见皇后娘娘。”四宝在门口正候着。 “谁在里头?”细闻,只听见好似有人说话,璟婳停步,问道。 四宝道:“如贵人在里面,娘娘稍等,奴才这就进去禀告。” “嗯。”璟婳心里不畅快,颇有一种哪儿哪儿都能碰见如嘉的感觉。 轻轻推开门,如嘉正给嘉庆揉着肩。 “皇上也不必太在意,这事情啊,指不定是哪个不长眼的透了风,才被使臣听去了,嫔妾约莫着使臣也是一时新鲜,过段时间就好了。”如嘉软软的话顺着嘉庆耳边轻巧灌入,更是令嘉庆对此烦躁。 “说到底也是皇后的不是,既然要处决,那就干脆利落一点,何苦闹了这么一出。”嘉庆正抱怨着。 四宝也不敢打断,便静静侍再在一侧。 如嘉瞥见他,便问了句:“可是有谁在外面?” 四宝颔首,“回皇上,回如贵人!皇后娘娘在外面。” 嘉庆不耐烦道:“让她先回去吧,朕想静一静。” 四宝只觉这样的处置方式太过于伤皇后娘娘的心,可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回说道:“皇后娘娘想必也是想要解释清楚此事来龙去脉。” 如嘉不由得说道:“皇后娘娘的心思,连四宝公公都能清楚了,敢情皇上能不明白吗?” 四宝慌的跪下,正欲说话,嘉庆斥责道,“朕还用你教着做事吗?下去!” 四宝再不好说什么,灰溜溜的退了出来。 看到灰头土脸如霜打的茄子般的四宝,璟婳便知道他定是受了罚。 “皇后娘娘,恐怕皇上这会子还在气头上,要不您晚会儿再来?”四宝苦着一张脸,苦笑着。 “皇上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默许了造谣娘娘的事儿呢?”香罗急得不行,又心疼主子。 四宝确实也是无能为力,便劝慰道:“娘娘,现在如贵人在里面,可能皇上也没机会仔细想想其中的隐情……” 话说到这份儿上,璟婳自然明白四宝的意思,敢情如贵人在里面煽风点火了~~ “回去吧。”璟婳没有强求。 “娘娘,您说这事会不会和如贵人有关?”香罗压低着声音,凑近璟婳问道。 璟婳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她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又如何发表意见。 “做事讲求证据,没有证据,再多的怀疑都没用。”璟婳回她。 顿了片刻,璟婳问道:“和世泰与苏清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苏大人说今日会来给娘娘说事情进展,估计这会子已经到了。”玲珑提了句。 璟婳点了点头,她真想知道究竟是谁往她头上泼了这盆脏水…… 春禧宫谋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两者之间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苏清道。 “无须多礼!说说吧,你了解的情况。”璟婳略显急躁,眼下,她更愿意相信苏清的话。 “微臣仔细查看了监牢各处,这表面上看倒还真也没什么怀疑的,不过有一事微臣总觉得不太对劲。”苏清微微叹了下气。 璟婳疑惑道:“什么事?” 苏清方才有些拧眉道:“据查,当日值守的应是四个人,这审讯的时候,忽然有一人暴毙了,您说是不是也太巧了。” “暴毙?”璟婳也是十分不解,若是监牢里的人招供得了自己的命令,总要有人执行吧,可自上而下,璟婳就差严刑逼供了,愣是没人吐口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到底问题出在哪儿。 “是,娘娘,突然暴毙的,说是喝了酒,半夜跌进河里淹死的。那人素来就是酒鬼,之前也露宿街头几回,正因如此,才没人怀疑。”苏清眼神看了几眼璟婳,随后便移到了面前的花枝上。 “那几人都怎么说的?”呈上来的证词是一当面,可从苏清这里证实的可就是不同的可信度了。 苏清自然明白璟婳所指,“微臣仔细询问了几人,确实三人没有私下接触犯人。只有暴毙者,死无对证……” 死无对证。 多么无可奈何的一句话。 一直到现在,璟婳都头绪纷杂,这件事显得诡异极了,让她像吞了口苍蝇一样恶心,却又有苦难言。 “负责看守的官员是谁?”璟婳接连而问。 苏清看着璟婳焦急的神色,回道:“是马畅,他常年在行宫这边负责,皇后娘娘应该也不太认识。” 璟婳脑海中搜索一圈,确实没想起来这马畅到底是谁。 正好,和世泰处理了手边的急事便赶紧赶了过来。 “微臣——”话没说完,璟婳就伸手制止了他继续行礼。 “正好,世泰,这马畅你是否了解?”璟婳问道。 “马畅?这个名字,微臣倒不是很熟悉,只是知道是老人儿了,待在行宫很多年。”和世泰如实回答,他比任何人都着急,更何况这事牵扯到长姐。 老人儿? 看来此人也是圆滑的很。 “你这边呢,查出了什么吗?”璟婳语气里已经有些哀叹。 和世泰摇了摇头,“是微臣没用!” 璟婳又怎会真的怪他,“这事儿不怪你,本宫就纳了闷儿了,怎么会成为如今局面?” 头疼的不止璟婳,彻夜难眠的也不止一个人。 苏清与和世泰出了璟婳宫殿之后,便各自回去了。 已经走出大门的苏清脚步逐渐缓慢,待确认无熟人看见时,拿着腰牌对侍卫说道:“我忘了带东西,回去片刻。” 向来性子沉静的苏清此刻步履渐渐急促,去的方向也不是前往皇后宫殿的方向。 一会儿。 “苏——苏大人——”素雅瞧见苏清沉着脸走来,心里一阵惊慌。 “这是后妃寝殿,苏大人这会子过来怕是不太方便吧?”素雅静了静心说道。 苏清一双凌厉眸子射了过去,“本官受皇后之命,彻查监牢之案,此时需要和如贵人了解一些事情还要让你汇报吗?” 素雅当即有些心虚,“苏大人严重了——” “让他进来吧!”殿内,传来如嘉的声音。 苏清将将进门,未行礼。 如嘉声音渐起:“你到底是找了过来……” 春禧宫谋 第四百六十三章 护你一次 苏清面色不悦,倒也没有太过于变化。 “如贵人吉祥。”苏清保持着距离。 如嘉佯装不知苏清意图的问道:“苏大人今日冒昧前来,可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苏清来时便在脑子里斟酌再三,“如贵人聪敏,自然明白微臣想说什么。” 如嘉转动眼珠,眉头一皱,“苏大人这可难住我了,我还真清楚有什么事。” 苏清见如贵人几次三番的不引入话题,便开了口,道:“皇后娘娘只是眼下没有证据,可不代表她不会怀疑。微臣都能在暴毙的看守那儿发现这对玉髓,你觉得皇后娘娘会查不到吗?” 如嘉看到玉髓的时候脸色一变,虽不是自己常用的玉髓,可是,这是皇上赏赐的东西,当日被素雅拿出去换钱,哪能想到这东西在那个看守那儿。 苏清看着如嘉面色不佳,就知道她肯定此时后悔办事不力了。 可如贵人岂会放手这唾之可惜的机会,她做这件事,无外乎就是得到諴妃的信任。 “如贵人还是独善其身为好,不管是站在哪一边,对您都不会有长久的好处的。”苏清颇有一种苦口婆心的意味。 只是,此话在如嘉耳里听着就是不屑,她昂起头颅,如同一只孔雀,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苏大人多虑了,我既不会左右逢源,也不会引火上身。况且,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说什么。” 如嘉虽然说话重,苏清还是想要再规劝一下。 “这宫里内外,无人不知如贵人今时今日的风光,微臣希望如贵人能够守住最初的纯粹,日后在宫里定会富贵吉祥。” “嗤~~”如嘉没忍住的冷笑了一声。 轻轻摇了摇头,不知是想提醒自己,还是提醒苏清,逐渐凑近他。 温热的气息一点点侵入到苏清的脸上,扰的他心扉颤动。 如嘉用一种带了几丝魅惑的声音慵懒的瞥着他,道:“你这是关心我还是警告我?” 声音点点敲击心间,苏清赶紧退了一步,拱手道:“微臣只是想要如贵人明白,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样直接与皇后娘娘杠上的事情只会让您渐渐迷失。” 如贵人脸上的笑意点点凝结,寒意浓浓,“这么说你是提点我来的?” “臣不敢!” 如贵人哪里肯相信他,“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当年若不是你保护不力,我姐姐又何苦惨死?现在你反而说是为了我好了,要是真的为了我好,那就杀了皇后为我姐姐报仇!” 苏清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从小长大的姑娘,似乎已经全然消散了。“誉之是因我而死,怎么会怪罪于皇后娘娘呢?” 如嘉心口的委屈和悲伤如同无限放大的网,笼络着她的戾气,“若不是她,姐姐怎么可能被阿玛如此逼迫,她又何苦压上自己的性命和幸福?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从来未见过如嘉厉色的模样,苏清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如贵人,如果誉之在世,也一定不希望你带着恨或者。” “你少跟我提姐姐,你不配!”如嘉不知为何,每每告诉自己一定要克制情绪,可是看到了苏清却又控制不住。 苏清知道此时与她说什么都是枉然,便回道:“如贵人好自为之!这一次,我可以当作没发现,但下一次,或许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说完,苏清便退下去了。 如嘉心里憋火,一个茶杯怒摔到苏清走出门的门边上。 素雅从未见过主子这般的生气,心里有些瑟缩。 如嘉眼神射了过来,“这玉髓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换成钱了吗?” 看着如嘉掌心里的玉髓,素雅噗通跪下了,“是奴婢该死,当日,那看守胡搅蛮缠非要这玉髓,说是给媳妇的,奴婢本想着换钱也是给他,就——就——” 后面的话不用说,如嘉也明白什么意思,她毫无表情的冷言道:“今天起你就不要伺候我了,让玉蝉来吧,你就跟着孙姑姑去吧。” 如嘉一早就察觉孙姑姑是皇后派过来的人,平日里几乎都是好吃好喝好话说着,没怎么安排给贴身伺候的活儿,这安排自己跟着孙姑姑可不就是放弃自己了吗?素雅咚咚磕头,任凭红肿破皮也不肯起来,“都是奴婢的错,求主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万不要让奴婢离开主子啊……” 素雅还在磕头,血渍都能看的清晰了,终究是于心不忍,“行了行了。” 素雅不敢怠慢,唯恐被差遣出去,还欲磕头,被如嘉制止了,“下去养好伤再说吧,这几天先让玉蝉伺候。” 得了主子的松口,素雅这才抹着泪下去。 如嘉此时心里五味杂陈,苏清是皇后身边的近臣她是知道的,可这次竟然隐瞒了皇后,这令她辗转反侧,心乱如麻。 好在,她经得住諴妃的考验,以后便不再是孤军奋战了,这或许是唯一让她觉得欣慰的事情了。 而皇后那边,苏清也没有听之任之,针对于监牢里的人,苏清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都明白家人安危牵扯在开口的瞬间。 最终,几人作证此事是监牢官员马畅为了讨皇后娘娘的重用,私下动刑,还逼死了两人。 三两句话一说,上下嘴唇一碰,便比什么都好使,当下算是压制了一波嚼口舌的人。 回宫的路上,璟婳的心思全然没有来时的惬意。 “娘娘喝点水吧?”香罗端了杯茶。 璟婳摇了摇头,继续看向窗外。 “这次多亏苏大人了,奴婢看皇上也不是那么生气了。”香罗觑着璟婳的容色说道。 璟婳却把目光微微洒在了骑马的苏清身上,远远望去,只觉安心。 这种感觉很久不曾出现了…… 璟婳唰的一下放下了帘子。 脸色微红。 “怎么了?娘娘?”玲珑关切道。 “无碍。”璟婳没有多说话,她的枕边人曾说要她开心,要与她一起携手看天下,可这才几年光景,竟然连谣言都不愿主动帮自己澄清了,果真是誓言犹在,人的心境却早已不复存在了。 春禧宫谋 第四百六十四章 绵恺被责 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前些日子还觉得秋高气爽,香罗还打趣说要把收起来的衣服重新拿出来,谁知刚刚回到京城,天气突然骤冷了起来。 天一冷,人也越发的懒了些。 “娘娘,您的手炉。”香罗早早就备了手炉。 “各宫的炭都分了吗?”璟婳问道。 香罗点头,“二爷早早就吩咐下了,您还别说,这次回来,二爷越发的稳重了,奴婢发现皇上似乎格外看好二爷呢。” 和世泰做事稳妥,璟婳心里也安心些,“皇上心思重,和世泰年纪尚小,多历练些,做事谨慎些不是什么坏事。” “娘娘,您啊,这是太过于多虑了,您瞧那些世家子弟,哪些不是玩世公子,比得上咱们二爷的能有几个?” 璟婳微微舒口气,“本宫这样自然是不想他像兄长一样……” 随后,陷入沉思。 寂静到能听到自己呼吸的璟婳忽然听到了一阵雀跃。 “小主子,您可悠着点儿啊。” 正欲探头,看是什么情况,绵恺便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皇额娘,儿子——参见皇额娘~~” 一进门,红红的小脸像极了门前的那棵蔷薇花儿。 璟婳心头一软,伸手关切道:“跑这么快干嘛,快让额娘看看。” 绵恺虽七岁多,却灵动的很,笑起来暖阳阳的,一头扎进璟婳的怀抱,蹭了蹭头,撒娇道:“儿子好长时间没有看到额娘了,这不是想额娘了嘛。”说着,绵恺对着璟婳,笑了起来。 一看见绵恺的笑容,璟婳可是毫无招架之力,点着他的额头,佯装嗔道:“你呀,天天就会哄额娘。” “儿子说的都是真的。”绵恺抱了抱璟婳。 片刻之后,璟婳问了关于他的功课,绵恺答得还算可以,就在璟婳满意的让香罗给绵恺准备晚膳的时候,绵恺突然探起头,好奇的问道:“皇额娘,有人说皇额娘受了委屈了,可是真的?” 也不知是谁嚼舌根子,璟婳不想让绵恺过多的体会到成年人的无可奈何,便说道:“没有,皇额娘好着呢,是不是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绵恺忽然严肃了起来,整个眼睛看起来坚定有力,软软的小身子凑到璟婳面前,“皇额娘,儿子虽小,可也能保护皇额娘了。有人说,是如娘娘做的,是不是?” 听着小小男子汉的“宣言”,璟婳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可是,感动之外,不免多了几分忧虑,她收起蔓延满身的柔情,理性的对绵恺教诲道:“皇额娘真的很开心你长大了,可是,这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知道吗?如贵人是你皇阿玛的新宠,她上了位,自然会有人嫉妒,什么样的流言都会有。你只需要相信皇额娘就可以了,眼下,你只需要好好的长大,学习,就是保护皇额娘最好的方式了。” 绵恺有些不甚明白,可皇额娘交代她的花,他必定仔细听。 “儿子知道了。” 璟婳仍旧有些不放心,吩咐香罗道:“你这阵子多去阿哥所看看是不是哪些奴才多嘴多舌在三阿哥面前说些不当的话,若是发现,定要严惩,决不能让他们把绵恺当成箭。” 香罗一应承下。 有人说,心里担心什么,有时候就会发生什么。 才过了几天时间,四宝拍了太监,急急给景仁宫的皇后璟婳传信儿,让其快点去乾清宫,皇上要教训三阿哥。 璟婳哪里受得住绵恺有事,慌的披风都没穿,只着了一身单衣便往乾清宫跑去。 春禧宫谋 第四百六十五章 触及底线 人还没踏进乾清宫,便听到嘉庆的呵斥声:“你还敢不敢了?” 心头一揪,脚下步子不免加快。 香罗反复劝慰:“娘娘,慢点儿~~” 儿子连着娘的心,璟婳如何能做到慢呢。 四宝看起来焦急不已,来回在乾清宫门口踱步。 “哎呦,可算来了!”四宝张望着看见璟婳的时候,暗自说道。 “参见皇后娘娘~~”四宝打着千儿,脚步却一点没迟疑的跟着璟婳往前走。 “到底什么情况?”璟婳静了下心神,知道还是要了解清楚,避免再次惹怒了皇上。 四宝只好为难的说道:“这几日如贵人颇得恩宠,几乎日日都是在乾清宫的。早上三阿哥给皇上请安的时候,可不就是正好碰见如贵人嘛,要说,这平日里三阿哥虽年纪小可也是礼数周全的小爷呢,今个不知怎么了,偏偏没有给如贵人好脸,如贵人亲自递给三阿哥的糕点也被甩开了,三阿哥性子也烈,怎么劝都不肯说一句软话,皇上就借着这由头说三阿哥管教不善,先是惩治了阿哥所的一帮奴才,接着便开始动气了,这不——” 四宝努了下眼睛,示意皇上正在气头上。 璟婳当下心里酸楚一下,便什么都明白了,绵恺还能为什么,左不过是因为听信了流言,感觉如嘉与自己不和罢了。 心中越想越心疼,长舒一口气,便往前走。 四宝轻喊:“娘娘——” 璟婳明白,四宝是怕皇上迁怒到自己,可她是绵恺的额娘,莫说是迁怒,就是皇上因此对自己有什么惩罚,她都不能往后退,因为闷声挨打的是她的心头肉。 宫门轻启。 鞭笞声、呵斥声、吃痛瑟缩的小小人儿一下子涌进了璟婳的耳中、眼中,震得她顷刻忘记了什么是理智,扑着过去,一下把绵恺搂进怀里,就那么一下,许是碰着绵恺的伤口,小人在她怀里“嘶”的一下,璟婳的泪珠当即落了下来,“皇上,绵恺才七岁,若是犯了什么错,您就打臣妾吧,是臣妾管教不善。” 嘉庆拿起鞭子的手颤抖了一下,眼中猩红道:“七岁就如此忤逆,若是长大,朕或许是想管也管不了!” 如嘉此时泪眼婆娑道:“皇上,您就手下留情吧,三阿哥还小,嫔妾不计较就不碍事了,都怪嫔妾。” 璟婳心中怒火几乎能把如嘉点燃,她这样猫哭耗子又是何必。 嘉庆叹了口气,看了看皇后,十分失望道:“皇后,三阿哥自小是个聪慧的苗子,朕是十分欣慰,可现在你看,礼数不周全,性子又拧劲儿,这就是你教育的好儿子!你现在也不是以前的璟婳了,你是皇后,慈母多败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璟婳直了直身子,尽力维稳心头的颤抖,这么多年的陪伴与真心,到头来竟换来一句“慈母多败儿”,饮下喉间的酸楚,璟婳心灰意冷回道:“臣妾知罪。” 大约是看到璟婳脸上的面如死灰,嘉庆也觉察自己说的太苛刻了,可是,作为皇帝,他已经不习惯承认自己有错了,只是比刚刚声音温和了一些,有些恍惚的朝着四宝吩咐道,“四宝!扶皇后下去休息吧!” “谢皇上!”璟婳声音冷漠,眼神疏离,传入嘉庆耳中,只让人觉得寒意逼人。 四宝正是急得不行,听了嘉庆的话,赶紧回道:“是。” 香罗早就搓着手帕忍耐不住了,哽咽的望着璟婳,一言不语。 璟婳眼底隐隐升起一抹悲凉,搂着绵恺的手更紧了,“皇额娘带你回去。” 一路上,冷风直往心口里钻,怎么暖都感觉不到温热。 回到景仁宫,看着绵恺身上深一条浅一条的伤痕,璟婳的心都要碎了…… “皇上怎么下得去手呦~~”香罗只看都心有余悸。 绵恺却如同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良久,只说了一句:“皇额娘,儿子忍得住。” 绵恺越是这般说,璟婳越觉得自己确实太过于温厚,她的善被当成软弱随意践踏,如今,这火都烧到了绵恺这儿,这让璟婳不能忍。 在看到绵恺咬着牙,额头上冒着细密汗珠的时候,璟婳心里只有一个念想:如嘉,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触及本宫的底线…… 春禧宫谋 第四百六十六章 长长记性 华衣锦服,珠佩环饰。 恩宠滋养的如嘉浑身散发着风情与贵气,和之前那个谨小慎微的如贵人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长春宫里,諴妃任由丫鬟试着新送来的护甲,开口道:“最近你可是处在风口浪尖上了。” 如嘉从容不迫的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的对諴妃浅吟吟回道:“那是皇上处置的结果,嫔妾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皇后娘娘的坏话,这个风口浪尖,嫔妾委屈着呢。” 諴妃似笑非笑对的看了一下如嘉,只叹她还是太年轻,便提点道:“皇后能坐稳这个位置,靠的可不仅仅是美貌,你啊,还是不要太招摇。” 如嘉颔首,“嫔妾明白了,以后定会多多注意。” 諴妃这才满意的点头,好在,如嘉还没有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娘娘,您瞧瞧怎么样?”新制的护甲镶嵌着墨绿色宝石宛如孔雀羽,真真是漂亮极了。 如嘉仔细的抬起手欣赏着,如嘉赞叹道:“放眼宫里,这护甲啊,也只有娘娘有这个气质佩戴,嫔妾听说这绿宝石可是额附专门送来孝敬您的,这可是独一份儿呢。” 諴妃侧目。 而后,諴妃便吩咐芳鸢:“这个放起来吧,其他的随意留下都可以。” 芳鸢愣了一下。 如嘉不解,“这个多好看啊,干嘛放起来?” 諴妃深深的看着如嘉,说道:“因为这是独一份,本宫才不能戴。这宫里可以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绝对不能一枝独秀,否则,这开的再艳,也会很快被折。” …… 忽然,如嘉似是明白了什么,心口一惊,恭谨道:“嫔妾明白了。” 在回去的路上,如嘉的一言不发和来时的招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主子,您怎么了?为什么諴妃娘娘说完话后,您就如此紧张?”素雅不明所以的看着主子,总感觉主子的脸色也有些不对了。 “你觉不觉得諴妃娘娘是在警告我?”如嘉呓语般问道。 素雅劝慰道:“您太紧张了吧,主子。”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吧…… 景仁宫里,恭阿拉正颔首等待着皇后。 “阿玛。”璟婳略施淡妆,除了香罗和玲珑,并没有让其他人在场。 恭阿拉脸色凝重,“三阿哥那儿,老臣去瞧过了,皇上确实下手有点重。” 别的恭阿拉没有说,璟婳也能明白意思,“是,阿玛,这宫里恐怕已经不是咱们预想的那样了。” 恭阿拉自从接任兵部尚书,勤勤恳恳,从未敢逾越什么,只因皇上继位之处太过于忌惮势力,为了自保,才如此谨慎,听了皇后的话,颇为认可,“现在政局减稳,皇上已经开始有些分权的倾向了。” 璟婳点了点头,“隐忍会让皇上忘记咱们是谁,更会让宗族里的人轻视,连小小的贵人都能欺负到本宫头上,这还真是钮祜禄氏的笑话。” 恭阿拉看着日渐成熟稳重的女儿,打探道:“那皇后希望老臣怎么做?” 璟婳定定的说道:“可能要辛苦阿玛了……” 第二日,恭阿拉便请愿,主动到山西剿匪。 这一去,便是三个月。 隆冬时节,树叶都凋零了,和世泰禀报说私下收集了如嘉兄长徇私枉法的证据,随时可以压他入牢。 “天寒地冻,或许,这样能让她长点记性。” “娘娘,此事需要微臣去处理吗?”和世泰问道。 璟婳饶有深意的回道:“不用,本宫心中已有人选……” 果然,没出三日,如嘉便接到额娘的来信。 “怎么会这样?”额娘信里提道兄长被抓,一时之间风光无限的府里清清冷冷,因为多是女眷,孩子年幼,都没个主意,这才写信给如嘉,让她想想办法。 “主子,大少爷平日里就不靠谱,整天吊儿郎当的,苦的都是夫人啊。”素雅心中涩涩。 如嘉何尝不知,只是,兄长虽有些狂妄,到底还是顾全大局,撑着府中事务,眼下,这担子都压到额娘身上,岂能让她放心。 “你去打听一下,此事有什么转圜的余地没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垮了。”如嘉颓唐的扶额,头疼欲裂。 直到次日,素雅有些吞吞吐吐的站在如嘉面前。 “怎么了?”如嘉有些疲惫。 素雅不知该喜还是该悲,道:“府里回了消息,说是此次事情由已经交由苏大人处置了。” 苏清? 如嘉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明日退朝后,你去请苏大人过来一趟。” 春禧宫谋 第四百六十七章 您请回吧 若愚馆。 苏清正在欣赏一幅画。 “先生,恐怕不出一日,如贵人便会找您了。”蒙铎有些不太确定苏清接下来会怎么做。 苏清点了点头,未语。 今日这若愚馆里多了一个人。 “如意姑娘。”蒙铎看到如意过来,便退下了。 如意是杭州绮韵楼的头牌,以前也是官家女子,家道中落,无耐在绮韵楼卖艺,苏清去游玩的时候,只听了一曲,便决定为其赎身,之后,送进了若愚馆,平日里也只弹琴看书,像是一株墨兰,不争不艳,甚少过问苏清事情,算得上是苏清的红颜。 “这位姑娘想必是先生心里的念想吧?”如意说话轻轻的,听不出悲喜。 苏清没有直接回话,“她走了很久了……” “可先生还记得她,这就是她的福气了。”如意有些艳羡,这女子明眸皓齿,看起来绝非等闲女子。 “福气?或许也是她的劫数。”苏清缓缓把花卷收了起来,誉之的形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有些模糊,他有时候看着画像不禁心里升起一丝忧伤。 “先生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如意轻轻缓缓的给苏清捏着肩。 柔弱无骨的惬意一点点缓解着苏清的精神,“皇后交给我一件差事,有些棘手。” 苏清闭着眼睛说道。 如意没想到苏清会这么坦白说道,她本无意掺和这些政事。 “是与这画像上的人有关吗?”如意不知道苏清是不是想要她提什么建议,旁敲侧击问道。 苏清睁开眼睛,有些赞许道:“你很聪慧。” 如意脸色微红,但很快调整,“如意觉得先生心里已经有答案了,看这画像或许只是想再挽留一下另一种想法而已。” 一句话,切中了要点。 苏清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坐下,“你怎么看出来的?” 如意柔情似水的脉脉看向苏清,句句分析清晰,“皇后娘娘倚重先生,自然是相信先生,这一点,先生比如意更清楚,若是先生已经决定怎么做,就不会看画像了,由此看来,与画像有关的这个人或许是让先生在意,但还没有到可以违背皇后的地步。” “你若是男子,定是朝里的权谋了。”苏清打趣如意。 如意笑靥如花,“先生这是打趣如意了,涉及情义,清醒如先生也会纠结,如意哪会成为什么权谋之士,先生这是身处其境,有些不决而已,如意不过是替先生说出口罢了。” 苏清不否认如意的推断,想要保全如嘉,有时候仅靠他人提点是做不到的。 蒙铎说的一点没错,这一日没过,早朝刚退,素雅就在大臣们退朝的必经之路上等候了。 苏清正欲往外走,素雅轻喊:“苏大人请留步~~” 苏清一顿。 “苏大人,如贵人有请。” 该来的还是会来。 “劳烦素雅姑娘回禀如贵人,后宫之地并非是臣子能入之地,还请如贵人见谅。”苏清面色如常的说完就走了。 素雅怔在原地,直叹苏清太过狠心,气鼓鼓的回去了钟意轩。 如嘉一见素雅,便抓着她问道:“苏清呢?” 素雅有些颓败的把苏清的话说了一遍,登时就看见如嘉的脸色晦暗了起来。 “他怕是忘记了姐姐是为谁而死~~”如嘉眉头微挑,怒气几乎是呼之欲出。 第二日,如嘉亲自站在退朝之路上。 苏清暗叹,这又是何必。 “苏大人,听说您畏惧蜚短流长,如嘉只好亲自过来了,您看是否能借一步说话?”如嘉一双眼睛看的苏清有些难言拒绝。 走到御花园的一个凉亭之后,如嘉才停下步子。 苏清仍旧没有开口。 如嘉年纪虽比苏清小很多,可说起话做起事毫不怯场,和誉之不一样,一个似水,一个如火。 “苏大人,我就不卖关子了,听说兄长之事现在已交由苏大人处理,我就想知道怎么样才能化解此事?”如嘉直言。 苏清安安静静听完,才回道:“此事虽不是杀人放火之罪,可证据齐全,恐怕臣也无能为力。” 如嘉被苏清的拒绝一下激起了怒火,她“啪”的一下拍桌起身,有些恨恨的说道:“苏清!你不要忘了是因为你,长姐才出的事,现在需要你出手相助,你却一句无能无力打发了我,这对得起我姐姐吗?” 提起誉之,苏清的确会心痛,可他明白自己越是妥协,只怕越会让如嘉陷入险境,便迎着如嘉的目光,说道:“臣自知此生对不起誉之,可朝中之事自有章法,恕臣不能私下决定。” “你——”如嘉被他气得指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苏清缓缓说道:“此事牵扯到钮祜禄氏,微臣已经禀报皇后娘娘,若是贵人想要想办法,不如去皇后娘娘那里问问看,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皇后? 如嘉真是欲哭无泪,她若是能求皇后,何苦来找他苏清。 “你当真如此绝情?若是姐姐在世,只怕姐姐只会心寒。”如嘉冷声道。 苏清眼睑垂下,“臣死后会向誉之请罪。” 话说到这个地步,如嘉也知道再与他说什么都是徒劳。 “死后?你这辈子就怀着对我姐姐的愧疚了此残生吧!”如嘉拂袖而去。 苏清浑身如被人鞭笞了一样,僵硬而无力。 “主子,这苏清一直都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一时之间,想要让他为咱们办事,恐怕还有些难。”素雅说道。 “皇后,又是皇后……”呢喃片刻之后,再想起諴妃的“警告”,如嘉猛地一惊,“你说这事儿会不会就是皇后设的局,怎么会那么巧,哥哥的所有事情都在这个时间被问责?” 素雅恍然道:“那这就解释通了。” 如嘉是真不想和皇后服软,看到那天皇后吃瘪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十分畅意呢。 看着气鼓鼓的主子,素雅为难道:“这事情还是为难了主子您。” 是啊,为难的是她,可她又怪谁。 景仁宫。 香罗进来禀报,“娘娘,如贵人现在在外面候着,要见您呢。” 璟婳刚刚描好眉,“为了那个不正混的同父异母兄长,如嘉还是挺豁的出去。” “那您要见吗?”香罗问道。 璟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更为坚定了。 不一会儿,香罗出来,对如嘉福身,回道:“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如贵人请回吧。” 春禧宫谋 第四百六十八章 率领后宫 月初请安。 平日里早早候着的璟婳一反常态,没有太过于早起。 选了衣服,再选择发髻,然后是头饰…… 门外,显然有人不太耐烦。 “这天儿这么冷,早知道来晚一点了。”华妃韶莹揣着狐狸毛的暖袖,已经觉得冷到打颤。 諴妃微微凝色,耳中听着各种抱怨,却始终没有搭话。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皇后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她又何苦往枪口上撞。 如嘉因为母家的事情,明眼可见的憔悴。 若是说光彩照人的时候能和江佩宁不分伯仲,那眼下,依旧是江佩宁更胜一筹了。 良久。 香罗方才出来,盈盈而笑道:“各位主子辛苦了,请进来吧。” 比着外面的天寒地冻,这殿内的炉火却显得格外的温暖。 “参见皇后娘娘!”众人福身。 璟婳脸色看起来十分明媚,“都起来吧。” 若初倒是也来了,比着前段时间有精神多了。 “这马上就要到了瑾玥公主大婚,咱们宫里啊,也得热热闹闹的才是。”璟婳眼睛弯弯而笑。 諴妃自然脸上有光,可也不至于目中无人,颇为稳重的回道:“多谢皇后娘娘记挂,臣妾觉得还是低调为好。” 璟婳一副那可不行的样子,“这可是宫里出嫁的第一位公主,怎么能太过低调呢,怎么着也得让蒙古各部瞧瞧玥儿是大清的掌上明珠。本宫请了钦天监测了吉日,就在长春宫设宴吧,也好庆祝一番。” 得了恩赏,又挣了脸面,諴妃自然是风采无限,再三的谢恩:“那本宫择日便带着玥儿叩谢皇后娘娘。” “恭贺諴妃娘娘!恭贺三公主!”众妃嫔齐声贺道。 凡是在坐的妃嫔看向諴妃的眼神里无不例外,充满了艳羡。 “这下,宫里可要喜乐一段时间了。”华妃笑着附和道。 璟婳看在眼里,视线扫了一圈,而后殷殷期许道:“在不管是公主出嫁,还是皇子大婚,都是咱们大清的福气。本宫就盼着你们能多多为皇上添枝散叶,也好添点喜事不是。”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再次齐声道。 华妃快人快语,“咱们四公主可等着皇上安排个好亲事呢,皇后娘娘作为嫡母,这要不了多长时间也会有此乐事呢。” 这话,璟婳可是百分百认同,皇上为此可是提了好几次了,璟婳虽不是生母,可既然养在了她膝下,那她和瑾媗的荣辱早就连接在一起了,“华妃说的正是呢,媗儿也到了年纪,这亲事啊,可要好好选。”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辅佐了二阿哥,心里记挂着四公主,又悉心教导着三阿哥,真真是嫔妾们比不得的。”淳贵人说话的时候看向璟婳,满满的羡慕。 听到提及三阿哥,一直要缩着脖子不言语的如嘉身子震了一下。 “这话可是提醒了本宫,做的还不到位,才能三阿哥冲撞了如贵人呢~~”璟婳说话间便将眼神落到了如嘉身上。 如嘉赶紧回道:“皇后娘娘严重了,嫔妾不碍事的。” 说完话,如嘉甚至觉得浑身激起了一层密汗。 她有种直觉皇后不会轻易防火她。先前她负荆请罪想为兄长求情还被打发走了,今个特意点名,怎会不让人心慌呢。 璟婳轻笑了一下,而后,方才说道:“皇上对本宫说,这宫里啊无规矩不成方圆。绵恺虽小,却也明白责罚他是因他做错了,日后,本宫也要做好后位之责,不然,怎能统领众姐妹呢?” 大家面面相觑,彼此咽了咽苦涩,直叹看来今天是刚开始呢…… 第四百六十九章 恕宫静思 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以为皇后点到为止,说说而已,谁道,下一句直接让人惊出了一身汗。 “近日,本宫确实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说是有人为了得宠,不计手段。” 如嘉身子一抖,脑子嗡嗡直响,她不确定说的是不是自己,可思来想去,眼下,最有可能被皇后报复的可不就是自己嘛,如此场合,若是揭开了自己的伤疤,恐怕在这宫里就抬不起头了。 心间正在狂跳,如嘉闭上眼睛,只觉得这万箭穿心已在弦上。 忽然,听到璟婳厉声道:“宁贵人,还要本宫直言出来吗?” 宁贵人? 如嘉猛地睁眼,唯恐自己听错了,赶紧看向不怒威严的皇后璟婳。 只见,宁贵人跪在地上,表情隐忍凄然,似乎对她的境遇早有预料。 这是哪一出? 如嘉拍着心口,仔细听着。 “宁贵人自进宫便是皇上极其重视的,原想着宁贵人端敏淑慧,不似那些心有沟壑之人,可如今看来,本宫倒是错看了。”璟婳起身,失望的看了她一眼,厌弃道。 绿景惶恐的看着震怒的皇后,再看着几乎要默许所有罪名的主子,恨铁不成钢的跪着喊道:“皇后娘娘明察啊,贵人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啊,定是有人要陷害贵人,还请皇后娘娘明察啊?”绿景越说越激动,摇着宁贵人的胳膊,道:“贵人,您说话啊,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啊,再说了,咱们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哭诉的绿景聒的璟婳耳鸣,拧眉道:“陷害?依本宫看,都是你这毒妇在后面挑拨的,那日在御花园凉亭,可是你做了手脚用香引了皇上?” 若是说别的事情倒还好,可这件事竟如同一颗惊雷一般在如嘉心里炸开了。这件事情皇后是怎么知道的? “皇后——娘娘——娘娘——”绿景被皇后的话一下击中,她万万没想到都过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会被翻出来,“娘娘,这是诬陷!诬陷啊~~” “混账!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不知悔改,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香罗呵斥绿景一声,抬头便对福公公说道:“福公公,把乾清宫那个贱婢带过来!” 那是绿景之前买通的丫鬟,本想着一切尘埃落定了,谁知道蹦出了这么大的意外。 只见那宫女哆哆嗦嗦的伏在地上,不停的求饶道:“皇后娘娘慈悲,这一切奴婢都是听绿景姑姑吩咐的,是奴婢见钱眼开,一时糊涂,还请娘娘明察啊~~” 被宫女这么一指认,绿景像是抽取了魂魄一般,颓坐在地上。 江佩宁全程都闭着眼睛,似坦然也似解脱一般,不言不语。 “你可有什么话说?”璟婳对江佩宁的这个性子真是喜爱不起来,在宫里,这样的性子直能被当靶子。 江佩宁磕了头,无奈道:“嫔妾——” 绿景突然惊醒的抢白道:“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和贵人无关,奴婢愿接受所有惩罚!” 璟婳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看向江佩宁,轻问:“是吗?” 而江佩宁决然的看着璟婳,“嫔妾无话可说。” “既然无话可说,那本宫只好依规矩办事了。”璟婳摆了摆手,对福公公吩咐道:“小福子,把人交到慎刑司去吧,敢在皇上身上打主意,也是太胆大妄为了。” 处决了绿景和宫女后,璟婳看着江佩宁叹了口气,“可惜了~今后,你就在恕宫静思己过吧。” 那是宫女们老死的地方,连冷宫都不如,可见,江佩宁虽没有明罚,可这样的结果又有几人能不明白处境。 江佩宁倒是没有哭喊求饶,仍然保持着自己的风度,“佩宁知罪。” 这一刻,屏气呼吸都显得幸运多了。 皇后处决起人来,当真是不手软。 “行了,让姐妹们一大早看这样一出闹剧,着实有些闹心,都回去吧。”璟婳扶额,勉强笑了一下。 谁还敢多说什么,赶紧溜之大吉方为上策。 香罗早早就和吉嫔留了话,说是皇后娘娘让她留步。 如嘉心里正在嘀咕,转身欲走的时候,忽然听到皇后提到自己:“如贵人,先留一下,本宫找你倒也有件事。” 第四百七十章 后位难坐 刚刚稍稍安稳的心如今又悬起来了,她到底是见识到了皇后的另一面。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如嘉尽量保持平和的语调,殊不知这满目的强撑都被皇后看在眼里。 皇后震怒之后恢复的温婉与往常没有一点儿异样,如嘉在想能把情绪控制成如此,想必是定力极深了。 “如贵人可是对本宫有意见?”皇后的话一点一点传进如嘉的耳中,搅的如嘉心间微颤。 惶急跪下,“嫔妾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璟婳没有说的太明了,这反而让她有些无从下手,如嘉脑子里不断的播放着自己做的事情,努力判断着到底是什么事让皇后如此不满。 “还请皇后娘娘明示~~”如嘉跪在地上,似乎能体会到刚刚宁贵人悲凉的心境。 璟婳收了收怒意,重新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如嘉寒蝉若禁的样子,方才舒意一点,“宁贵人引诱皇上之事,你是否早就知道了?” 这…… 如嘉心里打起了鼓,这事情她是知道不假,可是她也是从华妃嘴里知道的,这要是论罪名,是不是华妃才是首位? 只是,嘀咕归嘀咕,不管是华妃还是諴妃,如嘉谁都得罪不起,她又不清楚皇后到底想要以此制裁她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赌一把。 “嫔妾似有耳闻,可嫔妾没有证据,这对于一个妃子来说是天大的污名,嫔妾怎敢轻易说出,还请皇后娘娘明察。”如嘉思索着如何回答,既怕皇后追问,又恐自己说了什么错话。 璟婳蛮佩服如嘉的胆色,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清醒。 “这么说,是本宫冤枉你了?”璟婳语气有些飘忽。 如嘉可不会这么单纯的说是,“嫔妾虽是耳闻,到底还是没有引起重视,应该及时禀报皇后娘娘,这样才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机会,嫔妾认罪。” 一俯身,如嘉更是低眉顺眼了。 璟婳原没打算与她太过较真,便顺着如嘉的话,柔了几分,回道:“你我本是钮祜禄氏的女子,本宫自你进宫便是十分的钟意,想着稍加提拔,便能稳势。不过,凡事也要有度,你刚刚承宠,母家便有如此失德之事,本宫便是想要保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嘉这时才算是明白了,皇后这是记恨她对待三阿哥之事,心里满是怨怼可面儿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如嘉在想,皇后的两面三刀练得还真是火候到家。 “嫔妾兄长已经进了牢房,这是他咎由自取。嫔妾也十分感念皇后娘娘的照拂,今后在宫里一定会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璟婳看她态度婉转,便说道:“你能懂自然是好的,本宫只能提点到这了,至于今后怎么做还是要看你自己。下去之后去宝华殿静思吧。” “嫔妾遵命。”如嘉除了景仁宫,回望了一下宫牌,只觉得心头烧的躁热。 “主子,这皇后娘娘也忒冤枉人了,那件事明明是华妃做的,与您有什么干系?”素雅有些不忿。 如嘉看向前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笑几声,自嘲道:“我还能把华妃说出来不成?她们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就算是说出来,皇后娘娘还能真罚她不成?那样既得罪了华妃,也捞不到什么好儿,不过,我倒是看出来了,这宫里啊,哪个人都不能相信……” 朝里,恭阿拉经过一场恶战,剿匪有了战绩,皇上也嘉奖了几许。自然的,在后宫里的皇后也安心了些,毕竟,相敬如宾比相看两厌要好得多。 暖阁,璟婳有些疲惫的进来。 吉嫔若初赶紧行礼,“皇后娘娘。” 璟婳嘴角扯了一丝苦笑,“怎么,你也觉得我变了?” 吉嫔身子有些羸弱,“娘娘不这样,宫里怕是要乱了套了。” “是啊,人人都想要看本宫的笑话。”璟婳这话里说不出的酸涩。 “娘娘,这条路虽然艰难,可你要坚持才能有希望。”吉嫔眼里已经少了很多的光彩,怎么看璟婳都觉得有点像深秋的落叶。 “希望?本宫时常都在想,当初与皇上的情深意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如今这样的算计;本宫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变成了善妒的人,大概都是从走这条路开始的吧……” 不过,她确实不会再说放弃的话了,就像若初说的,或许一直坚持下去,总会有希望…… 第四百七十一章 情感寄托 自璟婳处置了两位贵人之后,宫里明显风气不一样了。 准确来说,以往见不得眼的事情都收敛了不少。 日子顺遂,嫔妃们约莫是被宁贵人之事震慑到了,也都恭谨着请安。 人心一安,日子都觉得过得快了。 一转眼,都到了开春。 “娘娘,这风还紧着呢,小心着凉。”这些年在宫里磋磨着,香罗越发的稳重些了,由其是今年,肉眼可见的缓了些,说话也不再顺口而出。 就因为这,璟婳还私下问过玲珑,香罗是不是哪里不顺心。 “对了,璟儿什么时候进宫?”璟婳掖了掖香罗送上来的软毯,望着香罗问道。 香罗眼里笑意正浓,“三小姐性子活泼热情,还能在家里待得住啊,前几天老爷说三小姐去游玩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奴婢稍后再去问问,这三小姐的住处都收拾妥当了,来了就能住。” 璟婳心情复杂的说道,“这眼看着也到了十五岁了,还这么贪玩可怎么了得?且不说别的,端恩年跟前儿就确定了袭亲王爵位,本宫就担心璟儿心思不定,如何担得住福晋之位?到时候,再咋咋呼呼的,可是有的头疼了。” 说着,就像已经想到了画面似的,璟婳连带着脑仁都发疼。 香罗含笑:“娘娘也不用太担心,咱们这位准姑爷性子虽冷,可对三小姐的心那是没得说,自幼便十分护着三小姐,论起来,还是青梅竹马呢。依奴婢看啊,这样才能长久。至于婚后,三小姐能不能安稳做这个福晋,就要看准姑爷的心意了。” 璟婳点头,香罗说的也在理,璟儿从五岁遇到端恩之后,这个端恩确实十分的疼惜璟儿,他和敬叙不同,不常在朝堂,自然不会那么多纷争,或许这就是璟儿的福气了。 “本宫如今也就担心她了,兄长虽离得远,到底是安稳的,和世泰如今成熟了,婚姻大事自己也有主意,姀儿懂隐忍,处置关系也圆滑的多,和敬叙也是琴瑟和鸣,就是这个璟儿,什么时候和端恩成了婚,本宫也就安心了。”想着自己兄妹几人的处境,璟婳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好在,都在。 感慨了一会儿,璟婳觉得到有点寒意之后,才从御花园起身,去了阿哥所看了一眼绵恺,才折回景仁宫。 天色渐晚,路上走得极慢。 坐在软轿上,璟婳正在假寐,听到香罗小声讶异道:“咦?这不是苏大人吗?” 睁开眼睛,璟婳顺着香罗的声音望去,看到前面弯处,有个人影正巧走过,好似是苏清,不过她看的不真切。 “苏清?”璟婳问了一声。 香罗这才回道:“奴婢看着像苏大人,不过天黑看的也不真切。” “那是通往哪儿的路?”璟婳瞅了一眼人影过去的方向。 “一处是钟意轩,一处是竹香馆。”香罗回道。 钟意轩倒是清楚,竹香馆以前是若初住的地方,如今谁住着,璟婳还真的没想起来,“竹香馆有人住着吗?” 香罗有些模糊了,顿了一下,玲珑机警的回道:“是答应李欢颜。” 这下香罗也想起来了,接着玲珑的话说道:“去年进宫的三个人,两个贵人,一个答应,不过,奴婢记着李答应好像不怎么出来。” 璟婳使劲回想,还是想不起来这个李欢颜长什么样子了。 “玲珑,去看下,是不是苏清,这么晚了,是有何事值得他这么劳心劳力的?”璟婳这段时间甚少见苏清进宫,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心思让玲珑去看,本想着会不会自己反应太过了,可话说出口,再收回去似乎也不太合适,便由着玲珑去了。 进了景仁宫,璟婳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参汤,便觉得嘴里发苦,说什么也不愿喝了。 烛火剪了两次,玲珑才急急回来。 进屋前,香罗正巧碰上,便问道:“娘娘心情似乎不太好,你捡重要的说就是了。” 玲珑感激的点了点头,进了屋。 “娘娘,奴婢回来了。” 看着玲珑,璟婳仿佛心里游离的郁闷有了出处,问道:“是苏大人吗?” 玲珑点了点头,“奴婢守着两个宫都瞧了瞧,等了一会,看到苏大人从钟意轩出来了。” 璟婳没有接着往下问,便打发了玲珑出去,“行了,本宫知道了,出去吧。” 苏清为什么会深夜去钟意轩? 一个问题始终盘旋在璟婳脑海中,辗转反侧,竟一夜无眠。 不得不说,璟婳有些不悦,这个不悦是对自己的,她原以为苏清会毫无保留的投诚自己,可这件事像极了一根刺,让她不宁。正是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璟婳清楚的知道自己或许把情感寄托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而苏清像是感应到了一样,天微凉,便出现了景仁宫门口。 香罗伺候着有些倦容的璟婳洗漱后,说道:“娘娘,苏大人一早就到了景仁宫门口,说是有事求见。” 第四百七十二章 查你底细 苏清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雅消瘦,孑然而立。 璟婳看了一眼,便对香罗说,“让他进来吧。” “是。”香罗应声。 苏清沉着步子,颔首,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他的声音一直都是如此,清冽稳重,听不出有什么变化。 璟婳抬头,“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苏大人这么早进宫可是有什么事?”璟婳把玩着手腕上的一只翡翠玉镯。 苏清此时才略略抬了一点头,恭谨回道:“皇上已经册封了端恩睿亲王爵位,想着三小姐与睿亲王相处多年,特意着臣询问皇后娘娘对于两人婚事的安排,也好提前做准备。” 璟婳心底不免发笑,这应该说皇上多心还是说皇上对她放心,明明自己可以问的事情,非要以令而问,明明张口说男子不得常出入后宫,却能允许苏清多次处理皇家之事,或许皇上是真的信任苏清吧…… “本宫只盼着璟儿开心如意,一切就依礼而办吧。”璟婳知道如今阿玛在朝中得势,就算她不提太多要求,这前朝后宫想要表露的心意绝不会少了,更何况睿亲王端恩加封在即,谁不想攀攀关系。 苏清听出了璟婳语气中的“冷静”,有些疑惑,抬眼望了一下璟婳,正好璟婳的目光投来,四目相对,苏清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好像是自己陷了进去,能退却不受控制。 “臣遵旨。”半天,苏清只说了这三个字。 “嗯。” 苏清欲告退,璟婳忽然问了句,“苏大人可与如贵人相识?” …… “不曾相识。” 璟婳也不追问,复又“嗯”了一下,就让他退下了。 苏清走后,香罗进来,璟婳吩咐她:“你让敬叙去查查苏清之前是否与善庆有什么联系?” 香罗心头一凛,“娘娘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璟婳遥遥说了一句:“但愿本宫是多虑了……” 她虽没有问什么,可苏清在她面前太不会说谎了,他还是不善隐藏。 若愚馆。 蒙铎风风火火进来,面色凝重的说道:“先生,宫里有人在查您的底细。” 底细? 他回想璟婳的眼神和问题,便明白了一切。 看苏清没有回答,蒙铎有些急切,“先生,需要我去处理吗?” 苏清摇了摇头,“没事,我知道了。” 如意点了一炉香,香气徐徐漫开,果真有安神的意思。 “先生不想做什么解释吗?若是查出了先生以前的眷念,想必皇后娘娘定会多想了。”如意嘴又把做好的香包系在苏清的身上,语气轻轻说着。 苏清哑笑,“我已不在乎。” 这下,如意倒是含笑了,“先生要是不在乎就不会这么惆怅了。” “女人太聪明了,可不好。”苏清点了点她的额头,如意便顺势坐进了他的怀里。 “可是,先生就喜欢聪明的女人不是吗?” 不得不说,如意总能看穿他的心思,纵使他从来不说出口,“我做的所有事都不后悔,若是那么轻易被误解,只能说明我做的还不够好。” 苏清握着如意软软的手,把头放在她的颈窝。 如意叹道:“宫里的女人,宁可错信不会交心的……” 苏清的有意放开消息,使得敬叙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了解到了所有的情况,敬叙不是个多事之人,即使当年跟着皇上救下苏清,可从未多问一句,这么多年过去了,敬叙越发看出了苏清的为人,他无二心。 只是,皇后之命,他不能违背。 “今天怎么喝这么多酒?”回了府,敬叙自己去了书房,一连喝了几壶酒,璟姀有些担心,便前去书房寻他。 敬叙眉目英朗,平日里温风和煦的性格,今日也显得心事重重。 坐在敬叙对面,璟姀看着已有些醉意的丈夫,眼神里更多是不解。 敬叙看着璟姀,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索性又喝了一杯。 一饮而尽。 璟姀没有质问,而是说道:“平日里你不会这样,倘若真的有忧心之事,臣妾理应和你一起承担。” 这样的安慰令敬叙一暖,他伸手握住璟姀,叹声气说道:“我忧心的不是别的,是你长姐,景仁宫的皇后娘娘。” 姐姐? 这下,璟姀有些坐不住了,“长姐怎么了?” “皇后娘娘让查苏清~~”敬叙长舒一口气。 “查苏清?他不是一直为长姐做事吗?”璟姀也听得有些迷糊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听香罗说昨日皇后娘娘看到苏清去了钟意轩,有些怀疑为什么苏清深夜去那,便让我去查。”敬叙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下。 璟姀一想到敬叙这深更半夜还在借酒浇愁,心里一紧“你可是查到他有异心?” 敬叙苦涩一笑,“异心?苏清能舍命去救皇后娘娘怎么会有异心,只是,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也没有告诉皇后娘娘,只怕这事情说了之后,苏清就算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什么事?” 敬叙只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璟姀说明白。 听完后的璟姀愣了好久。 “若是皇后娘娘知道苏清曾与如嘉姐姐私定终身,不知会怎么震怒呢?”敬叙想到这些,心里只念可惜,他与苏清惺惺相惜,时常喝酒,说实在的,抛去那些事情,苏清是个值得深交的好友。 璟姀并没有敬叙意想中的暴跳如雷、义愤填膺,而是叹道:“长姐在宫里这么多年最忌惮的就是谁对她不真心,或许苏清真的只想隐藏这段关系,可在长姐心里,那就是一根刺,她或许——不会再相信他~~” 这样的结果就是敬叙惆怅的原因,皇后在宫里每日如履薄冰的,没有心腹真可谓是自断臂膀,可不禀报似乎也不行。 “你明日如实禀报长姐,至于长姐如何抉择,只能取决于她……” 第四百七十三章 愿闻其详 敬叙进宫,平和的把前因后果都与璟婳说了清楚。 “敢情以前也是一对苦命鸳鸯~~”香罗觑着璟婳深沉的面色,叹了一句。 “本宫明白了。”璟婳低头应了声。 敬叙硬着头皮,说了句:“皇后娘娘,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璟婳抬头。 “微臣觉得苏大人似乎有意想让娘娘知道这些,不然,以苏大人的敏锐程度,他不会不知道娘娘会查他。”敬叙说完,心里就突突的厉害,莫说他现在为娘娘办事,就是私下的关系,说这话也有明显为苏清辩护的嫌疑。 璟婳只是张了张嘴,几欲开口,终是没有吩咐做什么。 “娘娘,这善庆与苏大人之间的恩怨,或许也是他投诚与您的初衷。”香罗扶着璟婳稳稳坐下。 屋子里的气氛凝重的很,几乎要拧下来水。 香罗猜测的正是璟婳也猜想到的,可是,往事一幕幕齐齐涌了上来,不管是拼死护她周全的时候,还是任劳任怨的完成她的命令的时候,璟婳都无法把苏清决然的划到阵营之外。 曾几何时,苏清给予的温暖正是让她撑下去的动力。 或许,如今,她强大到可以独挡一面了,对一个人的真心要求的越来越纯粹了,有一丝的异常都会让璟婳觉得不安稳。 “本宫何尝不明白,这苏清自从替本宫办事之后,甚少出错,也没有讲过一句怨言。只是——”璟婳停顿了一下。 香罗试探的接着:“娘娘是觉得他与如贵人的关系让您心里不踏实吗?” 如果是自己深爱的人的妹妹需要帮助,璟婳是不能确定会不会坚持住内心的那道底线。 “这个誉之的故去,多少会让他对她周边的人有愧疚,只要如嘉牢牢把握着这份愧疚,苏清难免会动摇。”越是长情的人越会如此。 香罗点头,对苏清也怀着复杂的心思,劝也不对,不劝也不对。 “那娘娘的意思是……” 璟婳有些头疼,“先搁置吧。” 从这天开始,苏清尽量不出入后宫。 而多日不见苏清回信的如嘉在钟意轩却有些急了。 “你再去打听一下,看苏大人上朝了没有?”如嘉在屋里来回踱步,一刻也坐不下来。 素雅点头如捣蒜般应道:“奴婢这就去,这就去,主子,您别急。” 几天前,如嘉听说额娘生病,本来兄长之事就让额娘神伤了,这下整个弘毅公府算是热锅上的蚂蚁了,只得去信到宫里,让如嘉想想办法。 如嘉又逢被斥,不好去諴妃处说情,思来想去,只得找到苏清,让他念在姐姐的情分上,帮帮弘毅公府,哪料第二天便找不到苏清了,所以,才会如此急切。 常得来跟着如嘉风光了一阵,这段日子也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不过,他看得出来这如贵人可不像是没脑子的主儿,也就盘算是先稳住如贵人,看看势头。 得知素雅要去找苏清,赶紧拦了下来,急急进了屋,“主子,这会子还是不要找苏大人了。” 如嘉正急,“为什么?” 常得来环顾一下外面,说道:“奴才去找了以前的太监打听,才知道苏大人那边也是难着呢。” 如嘉的心慌一下成了担忧,“到底是什么情况?” “嗐!主子仔细想想,这还能是什么原因,那苏大人从咱们这走了后正巧被景仁宫撞见了,听说,苏大人第二日就去了景仁宫,然后,苏大人就称病没去上朝了。” 常得来无奈的一摊手,意思很明显,就是皇后捣的乱。 如嘉本来就与之对立的心越发急躁了,“皇后,又是皇后。” 素雅跟着担忧的说道:“也不知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不得已,如嘉只好漏夜出门。 去长春宫。 “如贵人这会子怎么来了?”芳鸢意外的看见如嘉,福了身问道。 如嘉诚恳的说道:“劳烦姑姑通传一声諴妃娘娘,就说嫔妾有事相求。” 芳鸢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让如嘉候着。 灯火通明,諴妃闲适的正赏画,芳鸢禀报道:“娘娘,如贵人求见。” 諴妃想都没想,说道:“她到底是撑不住了啊。” “看着如贵人样子,挺着急的。” 锦上添花容易忘,雪中送炭却能让人记着许久,諴妃不会不明白,便让芳鸢请她进来。 一进屋,如嘉就跪下了,“还请娘娘帮帮嫔妾。” 諴妃“呦呦呦”的疼惜着赶紧让芳鸢扶她起来,说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一进门就跪着了?” 如嘉脸上泪痕未消,一开腔,泪就落了下来,“嫔妾额娘最近身体不济,兄长也在宗人府,实在是艰难的很,还望娘娘能开开恩,救救嫔妾母家。” “这——”直接插手自己母家之事,如嘉也知道是难为了諴妃,可她哪有人能求情,只好,央求道:“嫔妾知道娘娘为难,可嫔妾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来求娘娘的。” 如嘉不是多事之人,諴妃自然清楚。 “你容本宫想想。”諴妃扶额思索道。 如嘉看着諴妃,手心攥的紧紧。 终于,諴妃抬头。 “如嘉啊,这事情也不是没有化解的可能,不过,需要你演场戏……”。 如嘉几欲站起,“嫔妾愿闻其详。”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不会食言 京城里多是富贵达人,闲来无事,听书便是一乐。 近日,宫外的迎宾楼可是火了一说书的。 要说,可不止是富贵达人,就是这平头百姓也爱听深宫大院的争风吃醋。 苏清与如意去吃饭的时候,便听到旁边说书人正激昂说道:“这宫里的事情可谓是波谲云诡,风云变幻。前一秒你方唱罢,后一刻就有人粉墨登场,至于谁能坚持最后,就要看谁最有手段了。最近,这宫里啊,就有了一出好戏。” 说书人煞有介事的“啧啧”两声,可是攥住了人们的目光,纷纷点头,有一人问道:“什么好戏,快说来听听。” 几人揣着袖子,一脸八卦的瞅着说书先生。 “钮祜禄一族可是风光得很呢,前有皇后娘娘坐镇,后就来了个仙女似的如贵人得宠,谁不说一声钮祜禄一族的女子有魅力。不过,这如贵人大抵是段位低,这刚进宫还没一年,就要悄无声息了呦。” 这话倒是引起了一个人的兴趣,说道:“那如贵人兄长犯事,不是进去了嘛。” 说书先生拿着折扇认可的指着他说道:“这位仁兄倒是知道的多,不过,那么多纨绔子弟,谁还没点小九九啊,说到底,这弘毅公府可不是普通小户人家,想要保个大少爷还能不简单,更何况那时候如贵人正得宠,你只看到其一,没看到其二呦~~” “咦~~” “这意思——”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了,“听说是一个钮祜禄氏看另一个不顺眼,整她了呗~~”一个男人喝着酒咧咧开了。 众人意味深长的暗笑。 “我可是什么也没说啊,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指不定哪一天我也被抓起来喽。”说书先生说笑着。 “她抓你干什么,人家的目光都在皇上身上呢~” “可惜了如贵人呦~~” “听说弘毅公府的福晋也病了,管家都跑了,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就是就是,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哈哈哈哈~~” …… 越说越不能入耳,苏清脸色铁青,攥着水杯的手骨节分明,眼看着要捏碎杯子。 “先生,咱们还是回去吧。”如意半拉半劝的把苏清扯走了。 可这流言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连恭阿拉都听到了几次,气得他要治罪那些人,和世泰劝着父亲,“阿玛息怒,这事情传的越玄乎,越是想看咱们的笑话,莫于小人一般见识。” 这不,刚下了朝,恭阿拉就黑着脸直奔景仁宫。 “大人。”香罗看见恭阿拉的脸色,心里一紧。 璟婳问道:“阿玛这是怎么了?” “这宫外的人指指点点的,说是你故意为难如贵人,要赶尽杀绝,好独占钮祜禄族的荣光,还有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说的老臣是气不打一处来。”恭阿拉颓败的做到椅子上,连香罗上的茶都没动一口。 璟婳听完,只是一笑,“阿玛知道这事疯话,何必信它。” “可是,老臣听不得他们这么说你——”到底是心疼女儿,恭阿拉又不能出气又心里窝气。 璟婳心里暖暖萦绕,走上前去,捧着一杯茶递给恭阿拉,劝慰道:“阿玛在宫外,自然听得多些,本宫在这里,一句也没听到,若是听到了谁嚼舌根子,那也必不会客气。况且,本宫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循规守矩,无半点逾越之举。至于平民百姓,他们也就揣度些宫中琐事,随他而去,不要气伤自己才是。” 恭阿拉听到璟婳如此说话,心里的气虽还郁结,终是消了一点,女儿已经能够看淡一些事情,他这老头子自有些惭愧了。 “早不出,玩不出,偏偏这个时候宫外传的沸沸扬扬,或许,也不是偶然——”香罗看着两位主子渐渐平缓了心绪,说道。 这下倒是提醒璟婳了。 “有没有人指点,本宫都不畏惧,既然她想待在宫里,就不要让本宫抓住什么把柄。”璟婳定定说道。 恭阿拉知道要坐好皇后之位,也需得有点魄力,便对璟婳说道:“皇后在宫里切记万事小心,有底线也要懂通融。老臣这就回去,九爷在世时心腹众多,稳定人心还是需要的。” “阿玛不要一时心软就好。”璟婳知道阿玛虽为官多年,可总也学不会心狠。 恭阿拉这才露出一点悦色,“老臣明白,皇后娘娘保重。” 几日之后,弘毅公府传来消息,说是福晋已经无碍,如嘉兄长也已经迷途知返,不久之后便能回去了。 最重要的是,府里的人来往的多了些,也算是重新擦亮了弘毅公府的牌子。 如嘉捏着信,眼睛酸软的厉害。 “还是諴妃娘娘有办法。”素雅叹道。 如嘉点了点头。 若愚馆里,如意倒了杯竹叶青给苏清,“又出钱又出力,还不让蒙铎做的明显,这么做,谁都不会领你的情的。” 苏清品了下茶香,他不需要谁领情,只要她能安稳就好,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只要他能做到的,还是会义不容辞。 第四百七十五章 叫我小姐 嘉庆七年五月便是璟儿与端恩大婚。 因端恩受封睿亲王爵位,璟儿又是皇后娘娘幼妹,这场婚事可谓是盛大隆重。 恭阿拉殊荣,皇上特许璟婳在府中送璟儿出嫁。 头天晚上,府里络绎不绝的人简直要踏破门槛。 厢房里张灯结彩,灯火通明,许是多年没有在家了,璟婳感觉到久违的舒适。 看着娇羞的璟儿,璟婳嘴角的笑意都没有消失过。 “开心吗?”璟婳轻声笑问。 “长姐,我感觉好不真实。”璟儿环顾一下周围的布置,听着外面的热闹谈笑声,半是憧憬半是迷茫。 璟婳含笑的坐在璟儿身边,揽着璟儿,忽然发觉璟儿真是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撒娇的小姑娘了,“端恩是个好孩子,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璟儿抬起头望着璟婳,亮晶晶的眸子闪着光,“像你和皇上一样幸福吗?” 璟婳有些愣住,她没想到璟儿会这么问,她和皇上吗? “会比我们更幸福……”璟儿搂的璟儿更紧了。 这时,门被推开了。 璟姀带了一个纸包神秘兮兮的笑着进来。 “二姐,你这带的什么?”璟儿看着璟姀的样子,好奇问道。 璟姀对着璟儿招手,“明天你就是新娘子了,二姐给你带了一些好吃的呀。” 说着,把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糖球~~”璟儿惊喜的捧着糖球,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小时候咱们最喜欢吃这些东西,不过,长姐都是留给我们俩,今天,我特意找了个老师傅做的,还是以前的味道呢。”璟姀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润润的,额娘不在了,长姐对她们的庇护就是最安全的。 璟儿赶紧拿了一颗送进璟婳嘴里,“长姐,你也吃。” 璟婳笑的点点泪花,“一转眼,你们都成家了,我也能对额娘有交代了。” 三姐妹依偎在一块,好似小时候一样。 璟婳不免想要嘱咐璟儿和璟姀,“你们啊,虽然都遇着了良人,可还是要记得,两个人相处,相互体谅是首位的。” “长姐这语气真像额娘~~”璟儿忍不住笑着吐槽。 “不过,长姐说的是实话。”到底是经历了一些事情,璟姀对璟婳的劝导十分认同,也对璟儿说道。 “他会对我好的,要不然要他好看~~”璟儿话里话外充满了小女子般的娇俏。 璟婳只笑,“你呀~~” 三姐妹嬉笑一番之后,璟姀担心长姐劳累,便说她来陪着璟儿一会儿,让璟婳休息休息。 “我不累,陪着你们我开心。”自从回了府,璟婳再没有私下说过一句本宫,这种身为钮祜禄家小姐的身份让她惬意。 “长姐,我知道你想看到我出嫁的每一刻,可是,我也会担心你呀,这样熬一宿我会心疼的。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二姐陪着我就可以的。”璟儿知道璟婳轻易不能出宫,总想让她歇歇。 璟婳欣慰的点了点头,“那我去院子里走走……” “嗯嗯。”璟儿眉开眼笑的推着璟婳两步。 也是,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她都梦到过,那么熟悉却又觉得那么触手不得,这会子有了空,只觉得走走路,摸摸花草,坐坐廊下都是舒服的。 “娘娘,奴婢给您拿件披风。”香罗看得出璟婳心情不错,自己也是松快的多。 璟婳拉了拉香罗递上来的披风,说道:“今天你就喊我小姐吧,比皇后听着好听。” 香罗也就微微一怔,便明白了璟婳的意思,含笑应道:“是,大小姐。” 璟婳也笑。 抬头便望到了一轮圆圆的明月,皎洁而温润。 走至湖边廊下,璟婳顺势坐下。这里并不像以前那般荒凉了,阿玛修整了不少,显得富有诗意多了。 看着月光下泛着光彩的湖水,璟婳缓缓的闭上眼睛,似乎想要记住这种味道。 忽听一阵爽朗笑声。 “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行!苏某必定奉陪!” “还有我!” 声音如此熟悉。 璟婳一睁眼,待人走近,方看到是敬叙,苏清,还有和世泰。 三人意气风发,风流倜傥,虽风格不同,却难得的看着和谐。 约是璟婳没出声,几乎是走到廊边,三人才看到。 止步,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璟婳眼底流动着懒懒的恬淡,“你们聊你们的,我就坐这静一静。” “长姐可是累了?”和世泰上前一步问道。 璟婳摇摇头,含笑看着三人:“姀儿和璟儿说让我歇歇,我就出来走走,回来之后,舒服多了,不用担心我。今天忙得很,你们赶紧去招待去吧~~” 三人明显松了口气,正巧恭阿拉派人来找敬叙与和世泰,“哎呦,两位爷,老爷正找你们呢,明日得临时安排你们做事了。” 敬叙与和世泰只好跟璟婳告退,“娘娘,我们先过去了。”敬叙说道。 璟婳还是安静的点了点头。 “苏兄,今天我又要欠你一杯酒了,明日定要好好陪你一醉方休!”敬叙转身疾步的时候拍了拍苏清肩头。 “无碍!赶紧去吧。”苏清回道。 敬叙便与和世泰一起走了。 苏清知道皇后不想见他,低头说道:“微臣不打扰皇后娘娘了。” 璟婳还未开口,忽然,一只白影“倏”的一下蹿过了璟婳身边,正愣神的璟婳被吓得一下慌了神,一个趔趄摇晃欲跌进湖里。 “小姐!”香罗惊呼。 第四百七十六章 以何身份 就在白影略过的时候,苏清焦急道:“小心!” 说着便大步上前。 一霎间,璟婳只觉慌乱中捞着了一只手。 定睛之后,才发觉自己双手发抖,紧紧攥着苏清的胳膊。 “喵~~”香罗仔细一看,原来是只猫。 “去!你这死猫!”香罗忍不住咒骂一句。 赶紧去看璟婳,问道:“小姐怎么样?” “没——没事。”璟婳还有些惊魂未定,说话都有些发抖,脚下更是灌了铅一样发软。 “奴婢扶着您。”香罗架着璟婳,才刚抬了一步,就险些摔倒。 香罗有些着急,额上沁了一层密汗,歉意的询问道:“娘娘,奴婢喊两个人过来吧。” 今天是璟儿的大喜之日,璟婳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摆了摆手,“算了,你这样一喊,可让大家不尽兴了。” 说完,转头对立在原地的苏清轻声道:“苏大人可否能帮我一把?” 苏清只愣了一下,便紧了步子走上前去,搀起了璟婳。 “小姐,慢点。”香罗提醒道。 “没事,你去把房间收拾一下,我直接回去就是。”璟婳不想回璟儿房间,只会让她担心。 香罗点了点头,对苏清说道:“劳烦苏大人了。” 萧瑟风中,苏清静静走着。 “苏大人,可是对本宫有意见?”璟婳声音轻轻传进苏清耳中。 苏清没感觉璟婳是质问,更像是平静的叙说,“微臣不敢。” “那就是还在怨本宫。”璟婳似轻叹。 苏清看着月光下的璟婳,从没有如此发现穿着素净却美的倾心,心口一动,不自觉的问道:“那敢问此刻你是以皇后娘娘的身份还是钮祜禄家大小姐的身份?” 璟婳笑了一下,“有何不同?” 苏清也未有拘束,悠悠说道:“若是皇后娘娘,微臣以君臣之礼回之,若是钮祜禄家大小姐,那苏清便以朋友之口吻。” 难得苏清这么坦诚,璟婳看了他一眼,有点儿触动,后说道:“香罗唤我小姐。” …… 璟婳没有回答那么明确,苏清已心领神会。 “身为朋友,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开心、顺意、幸福,这就是我的本意。或许有的时候你会好奇我会怎么处理你说的事情,但我想说的是你不用知道我具体做了什么事情或者是怎么做,只需要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有需要,除非我死,否则,我都在。”苏清说的并不刻意,璟婳却听得心头微颤,她与他,竟然是这般存在。 “为什么?”璟婳有些恍惚的问道。 苏清没有回答,香罗便跑了过来。 等到香罗扶着璟婳进屋的时候,璟婳忽然回头,望着他:“那若是皇后呢?” 苏清眼眸微微抬起,“对于皇后,微臣谨守臣子本分,只道忠心护主。” …… 这没有区别,不管她是何身份,苏清从来没有别的心思。 回到屋里,璟婳心绪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小姐,该睡了,明日三小姐还要大婚呢。”香罗点了一盏宁神香,轻轻说道。 璟婳原本孤寂清冷的心口也似宁神香一样,有了生机,有了暖意…… 第四百七十七章 另谋新枝 渐渐到了六月,春风拂面,连空气都柔和的很。 璟婳刚刚忙完璟儿的婚事,便接到了另一件事,璟媗的和亲。 如嘉已经半年没有被召唤了,待在钟意轩里,越来越觉得烦闷。 “啪!”如嘉心里正烦,看见宫女玉蝶正在和一太监说笑,一股莫名的火气蹿了上来,手里的杯子被摔碎在地。 素雅本就有些摸不透主子的阴晴不定了,这下,赶紧怯懦问道:“主子,这是——这是怎么了?” 如嘉一看素雅这没出息的样子也来气,呛道:“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赶紧把玉蝶给我调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香罗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多问什么,应道:“是,是。” 不一会儿就听到玉蝶哭泣的声音,委屈的抱怨道:“她心情不好,就要拿别人开刀吗?又不是我不让皇上来的?” 玉蝉惊恐的赶紧捂着玉蝶的罪,劝道:“你呀你呀,生这张嘴要找罪的,主子是什么人,你我是什么人,别说调出去就是打骂还能问你愿不愿意的?快些走吧,这里啊,也不是久留之地,屋里那使性子的主子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作没了,别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两人扭着不情愿着拉扯着走了。 常得来正赌赢回来,看到玉蝶和玉蝉的背影,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被素雅喊住了,“你去哪了?” 常得来这才回头,看见一脸愁容的素雅,贴近问道:“怎么了,这是?” “哎呦,快别提了,玉蝶和小太监说笑被主子看见了,估计是心情不好,便撵她出去了,这不,人心惶惶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素雅说这话的时候斜撇了下常得来不老实的手。 言听至此,常得来心里更得意了,摇着调戏的眼神对素雅说道:“我可不是鬼混去了,这是给主子带来了好消息呢,保准主子能重获恩宠,你的日子不就好过了?” 素雅眼里一喜,“真的假的?什么消息?你可别骗我!” 常得来又在素雅腰里捏了一把,手里的触感在心里荡漾一片,“瞧好儿吧你。” 说完,便进屋了。 常得来滴溜溜的转着眼睛看了一圈,方才打千道:“主子,奴才有事要禀报。” 如嘉没好气道:“什么事?看上了哪宫的差事?料想我这边也留不住你了。” 常得来也不恼,特意弓着身子,敬了一杯茶,一脸忠心说道:“瞧主子这话说的,奴才哪能那么忘恩负义啊,这不皇上半年没来这儿了,想看咱们笑话的人多了去了,景仁宫又压制着咱,奴才再不想想办法,怎么帮着主子您出口气啊。” 常得来的一脸舔笑才让如嘉的心思好受一点,“那你可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见如嘉接过了茶,脸色也软和一些,常得来这才继续说道:“奴才没有好消息也不能打扰主子啊,主子可还记得最近有什么大事?” 大事,最近的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和我相关的?”如嘉实在没想起来有什么事能牵扯到自己。 常得来也不卖关子,说道:“最近啊,不是四公主要和亲了吗?” 哦,还真是,宫里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了,不过,皇上没有最终公布,谁也没往这件事上想。 “她和亲与我有何干系?且不说别的,就一条是皇后的养女就堵死了这条路了吧。”如嘉听完泄了气,还以为是什么好办法。 常得来赶紧挪了位置,轻轻的给如嘉捏着肩膀,惬意的感觉让如嘉躁意消了半分。 “主子可不知了,这四公主虽养在皇后膝下,可两人并非真心交付的,多多少少四公主有些不喜皇后娘娘,不过是碍于皇上的原因,与皇后娘娘以礼相待罢了,若是说四公主比较亲近的,可还有一人。” “谁?” “清玮公主。当年这十公主可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不仅深得乾隆爷的喜爱,皇上和孝淑睿皇后也是十分喜欢她,清玮比四公主大了九岁,小时候经常在孝淑睿皇后身边伴着,听说,四公主即将要和亲,皇上特意准许十公主住到储秀宫陪伴四公主。这个十公主是个性情中人,不会以位份看人高低,若是能和十公主攀上关系,还怕没机会接近皇上吗?”常得来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如嘉心里一动,确实,这个关系她若是利用好了,还用得着事事受皇后压制吗? 常得来见如嘉心动了,鼓足着劲说道:“主子,这十公主和咱们景仁宫皇后娘娘的交情可没那么好,还有一点,当年和中堂的倒台可是有着皇后兄长宁武泰的推波助澜的,十公主和额附明面上恭谨归顺,背地里指不定对她有微词呢。” 如嘉越来越心动常得来的提议,只是,到底要怎么投其所好呢? “可我怎么才能接近呢,太刻意了反而会惹反效果。”如嘉甩了下手帕。 常得来得意的笑着,对如嘉递了个眼神,“这就看奴才的吧~~” 第四百七十八章 妥帖之人 乾清宫,嘉庆正在听苏清汇报蒙古各部的情况。 璟婳带着香罗便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福身笑说。 苏清正色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璟婳略微点头示意,后,看向皇上,“皇上可是忙着呢,臣妾若是打搅了,就等会再过来吧。” 嘉庆揉了揉太阳穴,方才觉得眼前明亮了一些,对璟婳说道:“没什么事情了,正好朕也歇一歇。苏清,你先下去吧。” “是,皇上。”苏清退着出去。 香罗赶紧把山楂酿做成的糕点摆了出来。 嘉庆顺着璟婳在的位置走了过来,探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问道:“你做的?” 璟婳含笑,“臣妾手艺不精,就这几样小点心也是跟着御膳房学了好久,皇上常常怎么样。” 嘉庆顺势坐下,也示意璟婳坐下,捏了一块山楂酿放进嘴里,出奇的清甜,并没有想象中的酸,赞赏道:“嗯,不错哎。” 璟婳笑意浓了几分,“皇上喜欢就好。” “最近啊,朕就觉得口中乏味,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似的,这山楂酿吃了几块还真感觉开胃了呢。”嘉庆咂摸了下嘴。 璟婳便递上了一杯清茶,“那是皇上最近太辛苦了,劳累的。” 嘉庆没有说话,就着杯子喝完了。 璟婳原想着再倒杯水,看了一圈,璟婳问道:“这殿里怎么连个会伺候的人都没有,四宝呢?” 嘉庆方才想起来,“哦,朕派他去接清玮了,怕清玮不习惯其他人的伺候,就让这殿里的几个人跟着去了。” 璟婳后知后觉的歉意道:“是臣妾疏忽了,正好,臣妾也调教着几个用着可心的人,给皇上拨到乾清宫里吧,若是连皇上都伺候不好,臣妾可就罪过大了。” 原本也是嘉庆的临时起意,没有和璟婳打招呼,听到璟婳如此不介意,嘉庆也有些心虚,应承道:“就依照皇后说的办吧,这清玮原是想着过几天再来,下午媗儿求着朕想让清玮早点过来,朕也没有给皇后说一句便派了四宝去了,哪能说上是皇后的错。” 璟婳这才脸色好些,温柔的说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本就分担不了,宫里的事也让皇上劳神了。清玮早点来也好,媗儿也好有个人照应,臣妾平日里处理宫中事务免不了会考虑不周,这下臣妾也能安心些。” 嘉庆点了点头,“嗯,皇后能这么想就好了。” 说起清玮,璟婳多少还是有些顾忌,毕竟是先皇的爱女,皇上如此的重视更是说明了这是个正主儿了,璟婳突然收到清玮来的消息,心里还没适应,可回景仁宫的路上就让和世泰过来,打点好了一切。 夜间,已到戌时,景仁宫里还是灯火如常。 “娘娘,溪瑶来了。”香罗带着溪瑶依依走了进来。 在宫里多年,溪瑶奉行多做事少说话的风格,整个人看起来沉稳内敛,正是放心之选。 “奴婢溪瑶参见皇后娘娘。”溪瑶着了一身灰蓝色衣服,看起来更是沉静。 璟婳抬手,“起来吧。” 顿了一下,说道:“这么晚唤你前来是想给你安排个差事。” 溪瑶颔首,“奴婢谨遵皇后吩咐。” 璟婳微微笑了一下,“你也不要这么紧张,本宫听玲珑说你处事利落,做人稳重,懂得知进退,正好本宫需要一个人做事便想起了你。” 溪瑶谦虚道:“若是能够替皇后娘娘解忧是奴婢的福分了。” 璟婳便知道溪瑶是认可了,走下来,对她说道:“乾清宫最近没有顺手的人做事,本宫想让你过去做掌事姑姑,人嘛,你可以自己挑选。” 若不是信任,怕是不会这么安排,溪瑶有些受宠若惊,“这……” “怎么?你不愿意?”璟婳疑惑的看向她。 溪瑶诚恳的回道:“奴婢怕自己做不好。” 璟婳便笑了,“你就安心过去吧,本宫既然选择了让你去就是相信你。这会子你就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去。” 溪瑶有些感动有些激动,叩谢道:“多谢皇后娘娘。” 璟婳这才长舒一口气,“嗯。” 之后,就让香罗陪着去了寝殿了。 玲珑早就在后面安耐不住了,璟婳一走,雀跃着就跑了出来,高兴道:“姑姑,你终于答应了。” 溪瑶看着眼前的玲珑早就不是以前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了,欣慰道:“是啊,多亏了你的引荐呢。” 玲珑一摇头,“这是皇后娘娘记性好呢,之前见了姑姑一面就记住了。这下,我也能经常见着姑姑了。” 溪瑶虽然开心,也明白伴君如伴虎,越是靠近皇上皇后越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但愿一切顺利吧。” 第四百七十九章 清玮瑾媗 一早,璟婳就醒了。 原因无他,清玮要过来请安。 多年之前,璟婳见过几次这个清玮,也听过这个天骄公主的传闻,不过甚少打交道。清玮婚后,因着哥哥参与扳倒和珅的缘故,璟婳多多少少有些敬而远之。 谁成想如今倒要经常见面了。 “娘娘,奴婢总觉得看着这十公主心里突突的。”正在给璟婳梳头发,香罗忍不住说道。 璟婳噗嗤一笑,“怎么?十公主也没怎么着你啊。” 香罗摇了摇头,“奴婢也纳闷呢。” 其实,不只是香罗有这种感觉,璟婳也觉得有些不太悦色,只是,这是皇上的亲妹妹,她更要扮好皇后娘娘知书达理的角色。 收拾停当之后,璟婳含笑走了出来。 清玮起身福身道:“清玮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璟婳连忙让她坐下,“快别据着了,这宫里啊原本就是你的家,本宫虽然和你接触的少,可没少听皇上说你的事情,总想着有时间好好聚一聚呢。” “是嘛,看来我也是这宫里的名人了。”清玮的语气有些意兴阑珊。 璟婳只当她与自己不熟悉,尽量温婉道:“储秀宫里可安排妥当了,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随时可以让内务府布置。” 清玮抬了下头,依礼说道:“我住着挺好的,多谢皇后娘娘。” “媗儿在本宫身边这几年也吃了不少苦,你这来了宫里,也算是帮本宫解决了心头的担忧,该是本宫谢谢你才对。”璟婳托付真心说道。 清玮没想到璟婳这么实在,总不能太过于疏离,便说道:“媗儿那孩子自小被宠惯了,心思重,我也听绵宁说了,皇后娘娘待她很好。好在现在也快嫁人了,慢慢她就懂了。” “那你就多住些日子,宫里啊,还是热闹点。”璟婳说道。 清玮看起来没有以前的光彩了,璟婳总觉得清玮眼底有说不出的黯然,可这种生人勿进的贵冷气质又让人不敢随意多问。 “那清玮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时隔多年,再回来宫里常住,也是不错的。” 璟婳点了点头,再不知该和她说别的什么话题了。 清玮请了安便回了储秀宫。 “娘娘,我怎么瞧着这十公主爱答不理的?”这沁人的凉意连香罗都感受的淋漓尽致。 璟婳真是浑身都拧巴着,这会子舒展了一下,叹道:“能因为什么啊,原本额附也是人中龙凤,因着和中堂的牵连,现在什么前途都没了,一下子从天上掉到地上,能好受吗,更何况这里面多多少少还有本宫哥哥的牵扯,想要化解并非一朝一夕啊~~” “也是。”香罗心里直叹这真是一件事接着一件事。 “说起来本宫和额附还是同族呢,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璟婳自言自语道,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而储秀宫里,瑾媗也忙得差不多了,招呼着丫鬟把东西都归置好了,看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就差不多了,姑姑也喜欢。” 清玮刚刚进门,瑾媗道:“姑姑回来了~~” “嗯,回来了,今天可把我这两条腿都走折了。”清玮打趣道。 瑾媗心疼道:“一会让宝娜烧些水,好好泡泡澡解解乏。” “真是贴心小棉袄啊。”清玮笑说。 瑾媗笑盈盈搀起清玮的胳膊,说道:“那可不,所以,姑姑可要多住些日子,媗儿好久没有见姑姑了。” 看见瑾媗的脸,清玮落寞的神情才有了一抹亮色,宠溺道:“你这个小妮子啊,都快成亲了,还这般撒娇呢。” 瑾媗偏偏喜欢这种感觉,忍不住靠着清玮的胳膊,说道:“媗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像额娘的感觉……” 清玮赶紧扭头,让宝娜关了门,略带警醒的提点道:“以后这种话可不能说出口了,这要是传到皇后娘娘耳中,指不定又惹非议呢。” 瑾媗吐了吐舌头,调皮道:“谁让姑姑在我心里比她更亲呢。” “姑姑也喜欢你呀,之前姑姑在未出阁的时候,也像你这般不谙世事,总觉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后来,姑姑也明白到了那个时候多少总会身不由己,更何况你皇阿玛选的额附还是蒙古王族。”清玮似乎想到了自己,语气里有些唏嘘。 “我相信皇阿玛不会让我受委屈的。”瑾媗信誓旦旦说道。 清玮以前也是这么觉着。 “是啊是啊,你皇阿玛最宠爱你了~~”清玮不打算戳破瑾媗的幻想,与她而言,这时候无疑是最幸福的。 晚上,瑾媗非要和清玮睡一张床,怎么劝都不行,清玮无奈,只能作罢。 看着瑾媗娇俏的小脸,清玮失眠了,若是她的孩子还在,或许也长大了不少,也是这么爱撒娇粘着自己吧。 只是,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生,终究是不可能了…… 第四百八十章 进退合宜 六七月份的天儿正是柳绿花红的时候,连同花房培育的花都娇俏艳丽不少。 清玮喜欢花,不过,也是最近几年才越发爱上的。 这日,清玮在从花房走出来,正要回储秀宫,不经意间,竟然看到了一太监抱着一盆开得正盛的五彩石竹走过。 “哎,那不是五彩石竹吗?花房那怎么没有看见?”清玮特意驻足了一下,疑惑道。 宝娜领会主子意思,对着太监喊了一声:“那位公公,请留步。” 公公愣了一下,便一路小跑过来,把花放下,打千儿道:“奴才给公主请安。” 清玮又看了一眼花,问道:“这花是往哪个宫里送的?” 见公主钟意这花,太监顺从回道:“奴才是钟意轩的常得来,这花是如贵人自己养的,今日说是花有些缺肥,便让奴才来花房讨些花肥。” “如贵人?”清玮大抵是不记得这号人物的。 宝娜附到清玮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清玮才恍然,“嗯,行了,花不错,回去吧。” 别的便没有说。 清玮走后,常得来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这事有了苗头了。 钟意轩。 “主子,十公主还真的注意到了。”常得来把回来路上所遇事情一五一十的给如嘉叙述而来。 “你还真有办法,不过,你怎么能确保十公主能注意?”如嘉虽然一开始不太喜欢常得来的“圆滑”,可慢慢看来这种处事方式反而是能帮得上自己的。 常得来笑着抬手弓着身子陪着如嘉走了几步,说道:“这十公主什么都不缺,料说送点东西也不出彩不是,奴才就想着看能不能以这种方式搭个话儿。” “说的也是,还是你的脑子灵光。”如嘉含笑夸了一句。 常得来自嘲道:“主子这可是折煞奴才了,就那条花房的路,奴才可是走了不下百余趟了,才有这么一次让十公主注意的机会。” 如嘉心里舒坦,自然也大方多了,看了他一眼,“知道你辛苦了,那花也是你花了高价打点花房的人了吧。” 常得来嘴像抹了蜜一样,“那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只要能解主子忧虑,就是要了奴才的这条命也是值得的。” “放心吧,我若是飞黄腾达,必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如嘉定定的说道。 这可不就是常得来的心思嘛,他巴巴的希望能有主子这么想。 于是,刚刚用了午膳,如嘉盘算着十公主要歇息一会儿,便又等了片刻,让常得来捧了花走向储秀宫。 这不管是什么地方,都是看人的世界,原本这储秀宫只得称得上是端庄大气,经过一番布置,倒是华贵不少,连门口的石板路都觉着走起来舒服些了。 “宝娜姑姑,钟意轩的如贵人求见公主。”一宫女赶来禀报。 宝娜顺嘴问了句,“如贵人,她怎么来了?” 这也不年不节了,和如贵人并没有什么交集,不过,来了都是客,她也打听过这个如贵人也是之前皇上宠幸的,好似与皇后有些隔阂,便慢慢被冷落下来了。 “你是说这个如贵人之前和皇后有过节?”清玮拿着银质花洒,给门口的花撒了些水,阳光一照,只觉晶莹鲜艳。 宝娜思索着回道:“到底是因为如贵人的缘故,皇上才惩罚了三阿哥,若是说皇后不计较,那是假的。不过,如贵人也是年轻气盛,没有太过收敛,宫里其他主子对她评价倒也挺好。諴妃就挺喜欢如贵人的。” 清玮侧目看了一下外面,“能让諴妃说出喜欢的,看来不是个跋扈的人,让她进来吧,我也看看这是个什么主儿。” 宝娜应道。 出了门,便对如嘉含笑迎着,“如贵人吉祥,公主请您进去。” 如嘉对宝娜点了点头,随后进去。 清玮可是比如嘉大得多,两个人见了面,明显能看得出清玮的气场强得多。 如嘉笑着福身,“早就听说十公主的名字,今天可算是有机会拜访了。” 清玮礼节性的回礼,“我可没什么名讳,不过是在宫里浑说惯了。” 如嘉依依笑着,转了正题:“听宫里人说公主喜爱花草,这不,我还说呢,把这几盆五彩石竹养好了给公主送来,还请公主别嫌弃。” 清玮眼神看了一眼如嘉身后的几盆花,心想这如嘉倒是个会做事的人,“这花可是如贵人自己养的,能舍得送给我就是心意,感谢还来不及呢,哪有嫌弃之礼。” 说完,看向宝娜,宝娜便招呼着宫女,“来,把这花搬到旁边。” “快坐下吧,劳你跑一趟。”清玮抬了下手。 如嘉笑着并没有进去:“花就是赏的,赏的人多才有意义,不麻烦的,公主也忙,我就不坐了。” 清玮没有挽留,毕竟她也不熟,留下来也不大愿意和她应酬。 宝娜看着花,说道:“这如贵人还挺会办事的。” 清玮笑了下,巴结她的人多了去了,这样送了东西就走的,还真是少见,有趣。 第四百八十一章 公主心事 自从清玮来了宫里之后,諴妃也在宫里出入频繁了些。 这日,清玮邀着諴妃到御花园赏花。 “这荷花倒是开得正盛。”諴妃手执玉骨团扇,轻盈的闪着风说道。 大约是闻着空气中的清香味道了,清玮点了点头,“那可不是,这一年里,我就喜欢这个时节,微风不燥刚刚好。” 諴妃折回身子,坐下,对着清玮含笑说道:“没想到,咱们的波罗公主也开始喜欢这样平和的节气了?” 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諴妃看着清玮长大,小时候可是最喜欢雪天的。 清玮扑了两下扇子,娇斥的瞪了下諴妃:“如今这宫里也就你还打趣我。” 諴妃浅浅梨涡笑的人心甜,“那还不是皇上经常在咱们面前说你最喜欢雪天,怕是难找出第二个人愿意让皇上费尽心神做个冰雕讨你喜欢呢。” 这件事可是轰动了宫里好长时间,当年乾隆宠溺清玮,嘉庆也是宠的不行,知道清玮喜欢冰雕,就在雪天最冷之际,一连琢磨了半月才做好了数个冰雕送给清玮,就是现在说起这件事,还能让清玮的眼底蕴起晶莹的暖意。 “冬天——太冷了,如今,我也不大喜欢了……”清玮半躺在椅子上,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看着廊栋上的壁画,諴妃看不出她的表情,可諴妃能感觉得出来。 “你呀,该走出来了,这都很长时间了,就是那孩子泉下有知,也会心疼你的。”諴妃戳到了清玮的软处,可諴妃不说,就再也没人敢提这事了。 清玮通道“孩子”两个字就有些抑制不住了,一条锦帕搭在脸上,抽泣声不由得让人看得心疼。 諴妃就这么陪着清玮,不必说话。 好久,清玮才慢慢平复。 撤掉沾了泪的锦帕,清玮又恢复到了刚刚的模样,只是,细看之下,眼角不免还有些红。 “我总是半夜想起昌儿,他那么小就走了,留我一人,还能有什么意思。”清玮低落道。 这种失子之痛諴妃比谁都懂,她握了握清玮的手,叹了一句道:“本宫怎会不明白呢……” 转而又宽慰道:“可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啊,本宫想到膝下还有玥儿,也就有了盼头。要本宫说啊,你还是和额附好好聊聊,你们关系那么好,额附又爱你,等过了国服之后,调好身子再要个孩子,也是个法子。” 这话不是没人对她说过,可清玮心底有些排斥,“不瞒你说,我想过这个事情,可是,心底总觉得对不起昌儿,总觉得有了别的孩子就是忘了昌儿。” 这种想法諴妃有过,可终究调整了过来,不过,或许是她知道自己的处境,不调整只会就此沉沦,泯灭下去,清玮不一样,她从出生就是天之骄女,从来没想过还能有自己把握不住的东西,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锥心的失去,方才让她比一般的女人决然。 “额附怎么想?”諴妃问了句。 其实,额附从小就对清玮死心塌地,即使是皇上惩治了和珅,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忤逆之心,对于孩子,好像也从来没听过难为过清玮。 清玮苦笑,“他?” 諴妃看着清玮的似有苦衷,小心问道:“你和额附?” “无事,他没有催过我。”清玮轻轻笑了一下。 諴妃点了点头,“那自然是好的。” “哎,对了,你可熟悉这个如贵人?”清玮看向諴妃。 諴妃疑惑:“如贵人?还可以吧,她怎么了?” 一时半会諴妃也不知清玮意图,便模棱两可的回了句。 清玮嗐了一句,“就是觉得这如贵人挺逗的,那日我去花房意外多看了两眼她培育的花,没想到她竟然下午就带着花送了过来。” 諴妃知道如贵人人情世故挺会,含笑道:“可是要求你什么事?” 清玮摇了摇头,一副諴妃多想了的样子,“原本我也这么想,谁成想她送过来之后连坐都没坐就走了,你说是不是挺有趣的?” 看来清玮对如嘉的印象不错,諴妃这才放心下来,“这个如贵人倒也是个懂事的人儿,不过,不巧得罪了皇后,家里人又凑巧在那个节骨眼儿上犯了事儿,这不就被皇后禁足了嘛,之后,皇上忙着政务也没怎么召幸她了。” 听着諴妃三言两语,清玮不由得说道:“敢情是皇后看不大顺眼啊……我说呢,这本就是一族,怎么会有不拉一把的道理?” 諴妃只笑,“也就你敢说。” 清玮可不管那么多,“你越是这么说我可越对她有兴趣呢。” 諴妃摇了摇扇子,腹诽道这如嘉还真是会攀枝儿,不过,她也不恼,毕竟自己还要用她,与其落井下石不如助力一番…… 第四百八十二章 老夫老妻 有了諴妃做中间人,很快,如嘉就获得了清玮的认可,几乎出门的时候也会带着她。 次数多了,璟婳自然也看得出来。 “这个如贵人还真是挺会折腾的,这十公主刚进来几天啊,就攀上了?”香罗给璟婳梳头的时候苦笑说道。 璟婳脸上表现平静,还特意选了一下要佩戴的墨玉耳环,在铜镜前试了试,说道:“她不怕累就让她劳心去吧。” 香罗仔细绾好一个发髻,插上金丝珐琅簪,说道:“娘娘也不能太随她意了,要不然这如贵人指不定又翻什么花样儿呢。” 璟婳沉吟了一下,问道:“待会儿皇上从哪儿过去?” 香罗赶紧回道:“待会下了朝换了衣服直接就去了,怎么说也是给十公主接风,去了太晚恐怕不大好。” “嗯,明白了。”璟婳挑了件稍微素雅的衣服。 很快,福公公也备好了轿辇,通传了香罗一声。 “娘娘,咱们走吧?”香罗看着收拾停当的璟婳询问道。 璟婳提了下裙摆,“走吧。” 坐上轿辇,便朝着储秀宫走去了。 刚刚到了门口,就听得欢笑声儿了,看来皇上是真的放松。 “皇后娘娘驾到!”储秀宫的太监喊了一嗓。 不知是不是错觉,璟婳觉得这欢笑声似乎有点儿克制了。 踏入门口,清玮便迎了出来,“清玮参见皇后娘娘。” 身后站着的是諴妃和如嘉,两人面色红润,看得出来刚刚正聊的火热。 璟婳也热络笑道:“快快起来,不必拘礼,本宫还想着是不是太早了打扰你了,没想到諴妃和如贵人倒是比本宫还快一步呢。” 话外音自然是这三人自成派系。 清玮脸上满是无谓,“我向来喜欢热闹,就嚷着让諴妃早点过来了。” 璟婳便不好再说什么了,璟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嘉庆便走了出来,问道:“外面这么惬意啊,都站着也不进来?” 璟婳这才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嘉庆心情不错,向璟婳伸手。 璟婳含笑把手递过去,刚刚有些不悦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你呀,别多想,清玮就这性子。”嘉庆难得的侧过头附在璟婳耳边小声说道。 璟婳猜想嘉庆是顾及清玮,又知道清玮没处撒火,便把宁武泰的恨转到了璟婳身上,怕自己动了气,两边都不好看。 也不知怎么的,璟婳这心底的小委屈就被嘉庆的“劝言”给勾起来了,故意掐了下嘉庆的手心,脸上还挂着笑。 嘉庆没料到璟婳的小心思,吃痛的拧了下眉,心底逐渐升腾起了往日的疼惜,握的更紧了,“皇后啊就是太顾全大局了,总想着事事如意,这不还让朕带了礼物给你嘛,往后啊,可要多多来往,朕也安心呐。” 此种情况,嘉庆不便和清玮太过于偏向,毕竟朝局深深把他和璟婳连在一起。 璟婳讶于皇上如此体贴,还替她准备了礼物,顺着嘉庆的话说道:“只要清玮高兴,自然一切都是值得的。” 清玮分的出来眉眼高低,“皇后娘娘也是太客气呢,只要不嫌清玮聒噪性直,那往后定要多多去景仁宫呢。” “嗯。”璟婳点头。 諴妃瞅了下局势,笑着圆场,“都快坐下吧,一大早这御膳房就忙开了,臣妾可都要馋了呢。” 嘉庆递给諴妃一个赞许的眼神,随后便都落座了。 嘉庆举杯,“今日是家宴,朕十分高兴,尤其是清玮这回会常住些日子。另外,媗儿的婚事也即将敲定了,皇后和清玮都是媗儿最亲近的长辈,这段日子都费费心,陪这丫头好好出嫁。” “臣妾分内之事,必定做好。”璟婳应道。 清玮只有看向嘉庆的时候,眼神才略显柔和,“皇兄放心,媗儿也是妹妹的心头肉,一定不会辜负皇兄的嘱托。” “这样就好。”嘉庆笑着举杯。 两杯酒喝完,如嘉便在清玮的推荐下跳了一曲。 粉面桃花,眼含碧波,就差直接瘫软进皇上的怀里了,看着嘉庆目不转睛的盯着如嘉,璟婳这才想起香罗的话,果真是大意了。 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璟婳甚至有几分煎熬的意思。 好不容易撑到结束,璟婳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了。 “皇上可是要回乾清宫?”几位妃嫔都没有问,清玮倒先开口了。 璟婳本想着或许嘉庆会去钟意轩,没想到嘉庆大手一挥,朝着璟婳走来:“今日朕去景仁宫,前段日子太忙了也没怎么来后宫,今天就劳烦皇后要服侍朕了。” 几句话说的清玮脸上尴尬极了,估计这会子只恨自己多嘴,扭头看了下如嘉,方才镇静了表情,“自然是应该的,那妹妹恭送皇兄皇后娘娘。” 嘉庆在璟婳的再次惊愕中拉起了她的手走了。 路上,嘉庆侧头问道:“怎么?都老夫老妻了,这会子又不习惯朕了?” …… 第四百八十三章 含苞待放 璟婳含笑看着嘉庆,心里也涌起几分别样的感觉,今日皇上是怎么了? “没看够?”说实话,嘉庆甚少有这样贫嘴的时候。 “感觉皇上今天不一样。”璟婳低头说了句。 嘉庆侧头问她,“怎么不一样?” 璟婳迎上嘉庆的目光,温婉说道:“若是臣妾说皇上今日有些热情,皇上可会觉得臣妾不识好歹?” 嘉庆会心一笑,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四宝和香罗相视一笑,脚步自然慢了下来。 嘉庆看着皓月,似是感叹的问了一句,“好多年前,朕也曾这样和你执手赏月,那时候,你还不是皇后,我也不是皇上,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璟婳也被嘉庆感染到了,回首在嘉亲王府的日子,确实很开心,“那时候臣妾还小。” 其他璟婳没说,纵使是现在,她也有娇俏的小女儿一面,只不过被她自己隐藏了起来罢了。 嘉庆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是啊,这深宫一锁,便是再大的深情也经不住磋磨。今天,朕之所以在宴会上这么处事,一方面是让清玮知道你我再怎么说也是同一个整体,她性子直难免会说什么让你不适的话,这也好给她一个震慑,另一方面,朕也有些惭愧,这些年,大部分精力都在前朝处理事务,对于后宫几乎是全盘交给了你,对于后宫的尔虞我诈,其实不比朝堂少,只是,艰难时刻,朕能指望的只能是你。” 这一番的交心,让璟婳冰封许久的心一下破防了,她最受不了这样的推心置腹。 “皇上言重了,自嫁给皇上那刻起,臣妾就告诉自己,一切以皇上为重,到现在臣妾还是那句话: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是成亲那晚,璟婳的誓言,而嘉庆不知现在还记不记得他的誓言。 “你呀,有时候就是什么都不说。”嘉庆拍了拍璟婳的手。 璟婳笑了笑,“皇上能懂臣妾的心意就是臣妾最大的幸运,其他事情只会消磨皇上与臣妾的情谊,不提也罢。” “嗯,你这话不假。”嘉庆赞许道,两人一路走到了景仁宫。 进了屋,璟婳伺候着嘉庆缓了舒适的寝衣。 嘉庆手里玩着手串,对着忙碌的璟婳招了招手,“别忙了,你过来坐。” 璟婳含羞的盈盈走过来,依依靠进嘉庆怀里。 手掌附上嘉庆的心口,感受着嘉庆的心跳,璟婳也思绪纷杂,眼底难得流露出柔情。 “皇上,可会厌倦臣妾?”话一问出,璟婳就有些后悔了,自己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可能不厌倦,这突然之间有种又回到了府里的感觉让她禁不住任性了下。 嘉庆攥着璟婳的手,特有的鼻息喷在璟婳脸上,低着头,低笑道:“那要看皇后怎么做了……” 璟婳被看的脸色一红,她耳朵火热道:“皇上这是打趣臣妾呢。” 两人不必再说什么,接下来的一夜几乎是几年里璟婳最享受的时刻,与皇上的相处是那么新鲜又熟悉。 以至于早上起来的时候,璟婳还睡过头了。 天色已大亮,璟婳半倚着身子,喊道:“香罗。” 估计香罗早已在门边静伺了,赶紧进来,声音里是掩不住的高兴,“娘娘,您醒了?” 璟婳有些不悦道:“你怎么不喊醒本宫?皇上什么时候走的?吃早膳了吗?” 香罗笑着一句一句回:“皇上早上特意嘱咐奴婢说您累了,不让打扰您。一大早,奴婢就让玲珑熬了点粥和小菜,伺候着皇上吃完了才上朝,放心吧。” 璟婳听完,这才安下心来。 不过,显然香罗的兴趣还浓着,“娘娘,奴婢看这回皇上算是回心转意了呢。” 回想到昨天的一幕幕,璟婳心里也像是挂了蜜似的,“你看你高兴的,谁知道皇上这是不是一新鲜?” 香罗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奴婢看着不像是一时新鲜,昨天奴婢还问了四宝,四宝说最近皇上老是说想念以前的日子,估计是觉出您的辛苦和好了。” 但愿吧,皇上的心性如今璟婳也不愿意多猜了,太累。只要皇上做的不那么过分,她只需要做好皇后就是。 这景仁宫上上下下洋溢着的荣光也就才蔓延了一天,第二天早上,香罗就得到了一个消息,气的她摔了手里的洒水壶,暗暗道:“我就说这妖精会翻花儿吧!” 是的,除了璟婳在宫里重新得了皇上的恩宠,还有一个人,一跃又成为了皇上的心尖尖——如嘉。 而这次,如嘉显然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没有那么的招摇,连皇上都说是善解人意的典范。 呵呵…… 敢情自己真是多想了。 转而一念,璟婳把香罗唤了过来,小声对她吩咐道。 听完,香罗疑惑的看着璟婳,“娘娘,这可行?” “你去请吧……”璟婳剪掉一枝开得正艳的花,瞬间剩下的几个花苞显得清新怡人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无数可能 竹香馆。 正在做女红的李欢颜听到奴婢喊她,还有些意外,“你说谁找我?” 原本爱答不理伺候她都先费事的小莲脸上明显的谄媚,“是香罗姑姑,景仁宫的,说是皇后娘娘要请您过去。” 这竹香馆里只住了她一个小小的答应,之前的宫女走的走换的换,就是这小莲还是内务府里没人选的丫鬟才留了下来。 李欢颜不知道皇后娘娘找她何事,可礼数还是要到。 找了找自己最干净的衣服,李欢颜就这么素净到比普通的宫女好不了多少的样子随着香罗走了。 小莲本来欢欣雀跃的跟着李欢颜,到了门口,被香罗含笑劝退:“你就不用跟去了,我自会照顾好李答应。” 小莲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在剜着看到两人走了几步的时候,才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道:“神气什么啊,不就是皇后身边的一条狗吗?尾巴再摇还是一条狗!” 只是,香罗和李欢颜都无暇顾及这样的人。 李欢颜心里拘束忐忑,越走心里越慌,总共她也没见过皇后几次,而且还都是随着大家一起,这次单独见面可让她有些琢磨不透了,鼓足了勇气几次,才嗫喏开口,“姑姑,敢问皇后娘娘找我有何事吗?” 香罗看她警戒的眼神,只得安抚,“皇后娘娘倒没有给奴婢说太多,只是说请李答应到景仁宫一叙。” 李欢颜掐了掐自己,暗暗思肘,“去就去吧,有什么可怕的。” 景仁宫一如既往的气派不凡,李欢颜踏入了一只脚,心口就开始突突了。 “争点气儿!”李欢颜暗暗给自己加油。 璟婳正在喂一只画眉鸟,看到了李欢颜进来,便和善的对她招了招手,“来,快来。” 李欢颜长舒一口气,笑着迎了上去,“皇后娘娘。” “早就想把你喊过来了,一直也没得空,今儿啊,可算是见着了。”璟婳逗了逗鸟,便转身往屋里走去。 李欢颜跟在后面,心里虽然还紧张可看见璟婳和颜悦色的,也舒展了一些,“嫔妾理应多来拜访皇后娘娘的。” 璟婳看到李欢颜的小家碧玉的感觉,总有种看到若初当年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得想和她多说几句。 “不用拘束,本宫今天让你来,是想和你聊聊。” “坐。”璟婳伸手示意。 李欢颜心思单纯,脸色一热,“嫔妾有些紧张了。” 璟婳看得出来,笑道:“本宫又不吃人,不用紧张,你这般模样,倒让本宫想起了吉嫔初进宫的时候了。” 香罗也瞧出来了皇后是真喜欢这李答应,便端着茶,说道:“李答应慢慢相处就知道娘娘的脾性了。” 李欢颜知道皇后能把她和吉嫔相比是看得起她了,宫里谁不知道吉嫔是皇后一手罩着的。 言归正传,璟婳给香罗使了个眼色,香罗便屏退了一众宫女太监。 李欢颜看着宫女太监窸窣离开,心里更好奇了,这是什么意思? “李答应来宫里多久了?”璟婳开声。 李欢颜回道:“回娘娘,已经快一年了。” “哦~~时间过得还真快……”璟婳叹了句。 不知不觉已经一年了。 “李答应过得可好?”璟婳定定的看着她。 这样的直视让李欢颜有些局促,而问题更是让李欢颜不知怎么回答。她能说过得好吗?可丫鬟不待见,甚至自己的例银寄给额娘还不够家用的境况怎么能违心说出?可她似乎也不能说不好,毕竟,她还安安全全的活着…… “嫔妾……”李欢颜喉间发紧,怎么也说不出好。 “本宫知道这一年来你过得并不好,现在本宫想给你一个机会成为皇上身边的人,就看你愿不愿意了。”璟婳三言两语戳破了李欢颜的伪装。 “啊?”李欢颜怔住了。 她有什么值得让皇后娘娘如此器重的? “嫔——妾,嫔妾不知能帮上娘娘什么忙?”李欢颜额间已经有了些许密汗。 璟婳含笑,“只要你愿意为本宫做事,本宫自然会帮你……” 李欢颜不知道璟婳指的做事是什么事,可她开出的这个条件实在是诱惑太大…… 或许这也是一次机会。 没有人勾起你的欲望时,你会觉得世界不过是如此而已,可一旦有了一种选择之后,你会慢慢陷入其中,因为任何一种可能都比以前来的更有吸引力。 “嫔妾一直以皇后娘娘为尊,不敢有二心。” 第四百八十五章 银针试毒 璟婳所言非虚,自那日召唤李欢颜之后,便给她请了教习嬷嬷专门负责提升李欢颜的方方面面。 宫里的人无不嫉妒眼红,暗里琢磨这李欢颜不知是烧了什么高香,能让皇后如此重视。 传到如嘉耳中,更是让如嘉心口如芒刺在背。 “她怎么可能?”如嘉气急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李欢颜能够走到这地步的原因,连这凉亭的风都显得燥热了。 素雅轻轻给如嘉捶着背,“主子不必太过在意,这李答应还能掀起什么浪啊?论长相凭家世哪一点和您有可比性啊。” 话是这么说,越是没来由才越可疑。 常得来也侍奉在侧,眼神提溜一圈,轻声问:“主子,这个李答应不是和您很熟吗?” “熟?也不见得,这宫里有权有势了就熟,没权没势哪里有熟?”如嘉冷笑。 的确,自她得宠之后也基本没去过竹香馆了,连带着李欢颜这号人也都忘的差不多了,要不是这几天她又蹦哒出来,还真是一点儿印象没有。 常得来可是记得清楚,“奴才瞅着那李答应倒也不像是个攀龙附会的主儿,这刚进宫的情谊才最是珍贵的。想要百战不殆,还是要知己知彼不是?” 看着常得来递上来的柑橘,如嘉眼神一动,还别说,这常得来的话也可听个几分。 “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做?”如嘉咬了一口,瞬间甜到心口,汁水充盈。 常得来低头笑着,“总之,咱们可不能太低估了。” …… 随后,常得来眼神阴鸷,轻飘飘的几句办法让如嘉有些蹙眉。 如嘉疑问,“这能行吗?” “心不狠站不稳。”常得来只说了六个字。 这几日,天气不错,璟婳传了话说是让李欢颜好生准备,属于她的恩宠要来了。 李欢颜刚学了会琴,忽然有些头晕,便被搀扶了坐下。 “主子切莫太心急,这要是别的人不学个一年半载的都不可能有效果,您这幸亏有基础,多练练就是了,可别伤了身。”教习嬷嬷也是受了璟婳的吩咐,对待李欢颜自然是客气许多。 李欢颜拍了拍心口,自己是有些过度紧张了,“多谢嬷嬷。” “咱休息会儿,今天就练到这儿吧。”教习嬷嬷也是十分喜欢李欢颜,虽贵为主子,可没什么架子,人聪颖又爱学,省了她多少事情哦。 李欢颜本想再坚持坚持,可还没起身,脚下一软又坐下了,到底是有些累了,只好说道:“那今日就劳烦嬷嬷回禀皇后娘娘了。” 教习嬷嬷笑着应道,后,退下了。 “主子,奴婢给您熬了汤,您尝尝。”小莲甜笑着端着汤出来,怕烫着李欢颜了,赶紧吹了吹。 这要是搁到以前,哪儿有这待遇啊,可李欢颜并不太记仇,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是最好,“嗯。” 刚刚喝了几口,门口就传来了如嘉的声音,“妹妹这么忙啊?” 李欢颜一扭头便看到了如嘉,眼里都是喜色,“如姐姐?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如嘉含笑,“这不是过来看看你嘛,看你过得怎么样?” 李欢颜还是一如既往的甜笑,“我好着呢,多谢姐姐关心。” 如嘉使了个眼色给素雅,只见素雅提着一盒点心,说道:“主子知道您爱吃这些糕点,特意让奴婢准备的。” 李欢颜看着就馋的不得了,不过,还是忍了忍,咽了咽口水,可怜兮兮的说道:“这会子我还不能吃东西呢,一会儿嬷嬷看到可是不得了了。等到睡觉的时候我偷偷吃,嘻嘻。” 如嘉摸了摸李欢颜的小脸,宠溺道:“知道啦,你现在忙得很呐。” 俩人又说了好多,如嘉才转身回去。 看着如嘉走后,李欢颜脸色微暗,对丫鬟秋莲说道:“你去测一测这些糕点。” 秋莲会意,拿了个银针…… 第四百八十六章 过于大度 秋莲是皇后指派伺候李欢颜的,在璟婳决意扶持李欢颜的时候,自然也考虑到了一些情况,比如李欢颜的过于单纯。 秋莲历数宫里出现过的肮脏手段,一个个的听的李欢颜毛孔竖立,浑身发抖。 “主子也不用太过担心,奴婢既然服侍您,自然是以您马首是瞻,凡送到竹香馆的东西,您只需记得喊奴婢就可以了。”秋莲说的轻飘飘的,可李欢颜心里却打鼓似的。 这段时间简直颠覆了她的所有认知,她还没上了万岁爷的龙床呢,就被这么多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啧啧,以后的日子…… 说实话,李欢颜既期待又害怕。 秋莲出来看着李欢颜,摇了摇头。 李欢颜长舒一口气,脸上由阴转晴,忍不住说道:“我就说没事儿吧,你太小心了,如姐姐对我挺好的。” 秋莲含笑,“主子心思单纯,不对他人设防,不过,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李欢颜点了点头。 这日,璟婳正在喝茶,嘉庆神情轻快的信步走进景仁宫。 “臣妾参见皇上。”璟婳一早就得知嘉庆要过来,便吩咐了小厨房做点可口的饭菜。 “起来吧。”嘉庆心情不错,整个脸看起来神采奕奕的。 “皇上今日格外高兴呢。”璟婳含笑迎着嘉庆说道。 嘉庆重重的点了点头,如释重负的叹道:“媗儿的婚事终于敲定了,朕也算对得起朗娟了,这心里自然轻松多了。” 璟婳也欣然说道,“是啊,皇上心里一直念着这孩子,自然是她的福气,如今婚事既定,也算是了了皇上的忧思,咱们啊,可要风风光光的送媗儿出嫁,这样,姐姐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一些。” 嘉庆投去赞许的眼神,“你想得周到,这事情朕就交给你去办吧,朕也放心点儿。” 璟婳颔首,“是。” 这边两人说了几句话,李欢颜便穿着青色裹边裙进来,头上饰着几只翠玉,娇色尽显,犹如一股扑面而来的春风扰的嘉庆眼神似有若无的直直打量。 璟婳心里有那么一刻是酸涩无比,只是,再不愿承认也罢,她终究不能一直留住皇上,这样的法子不过是提前让自己心凉而已。 看出了嘉庆的留恋,璟婳伸手对李欢颜说道:“你就在旁边伺候着吧。” 李欢颜盈盈笑着,“是。” “朕怎么没见过你?”嘉庆看了李欢颜两眼,接着视线终回到了璟婳眼中。 璟婳一笑,自我批评道:“嗐,怪臣妾没有说明白,这可不是丫鬟,这是咱们竹香馆的李答应,皇上莫要轻视了去。” 嘉庆懵了片刻,道:“李答应?” “那可不是,不过,皇上不太记得也能理解,这欢颜自进了宫可是一面都没见过皇上呢,这不,前几日,臣妾听说欢颜住的地方有些问题,就着了内务府先去修缮,正好,臣妾觉得欢颜也对脾气,便留她在景仁宫暂住了。”璟婳说话间打量着嘉庆的神色,说不上很惊喜,不过,显然是有些喜色。 “难为皇后想的周全,正好,这各宫也都让内务府排查一下,看哪里还需要修缮,都一并处理了。”嘉庆吩咐道。 璟婳应道:“是,臣妾记下了。” 而后,嘉庆并没有璟婳想象的那么索要李欢颜,而是,继续与璟婳聊了会儿,就回了乾清宫。 皇上走后,李欢颜愣在原地,眼神里满是局促与失落,皇上这是没看上她吧,连句话都没和自己说过,亏得自己对着镜子把所有可能会有的对话都练习了无数遍。 璟婳这心里五味杂陈,既有些许的安慰,又夹了一丝失落,“你先下去吧……” 李欢颜眼里噙着泪,不断的掐着自己才能站住,“嫔妾——嫔妾先下去了。” 香罗堵了一嘴的话终于能问开口,“娘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奴婢看得出来皇上对李答应挺有意思的,怎么?” 璟婳也想知道为什么,“本宫可能太急切了……” 这是璟婳唯一能给自己找的理由。 晚间,四宝送来了一封信给璟婳,“娘娘,这是皇上给您的。” 璟婳讶异,“信?” 下午还在景仁宫,皇上这会子派人送信是怎么个意思? 随后,打开,只见上面写着:“皇后是否太大度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深情几许 小心思被嘉庆戳破的璟婳怔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娘娘,您怎么了?”香罗看到璟婳的神色不太对劲,关切道。 四宝也不知娘娘究竟怎么了,心里泛起了嘀咕。 顿了一会儿,璟婳才转过头,看向四宝,问道:“皇上可还说什么了?” 四宝不敢怠慢,仔细思索着皇上当时的话和表情,方才回道:“皇上倒没说别的,就是说娘娘一看便知他的意思了。” “是吗?本宫还真没看出他的意思……”璟婳苦笑自语。 四宝怕娘娘误会,便加了一句,“皇上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可是信里面没说明白?” 璟婳恍了一下神儿,低声回道:“本宫知道了,没事,你回去吧。” 四宝虽有疑惑,可也不便多问,就退出去了。 香罗索性走到璟婳身边,急切问道:“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璟婳便把嘉庆的信轻飘飘的递给了香罗,“你自己看吧。” 香罗接过信,看完后,也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璟婳叹了口气,“现在本宫越发看不透皇上了……” “是不是皇上对李答应不满意?”香罗小声凑近说道。 璟婳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满意不召见便是了,再说了,皇上看向李答应的眼神可是灼热的不得了,本宫是一点没看出来不满意。” 香罗皱着眉,“那可就奇了怪了。” 两人在屋里琢磨着,乾清宫里可也没平和。 溪瑶可从来没看见过皇上这般的深思,没让任何人进去,就是自己在房间里待着。 四宝从景仁宫回来,在门口碰上溪瑶,便问道:“万岁爷怎么样?” 溪瑶无奈的看了一眼,小声拉着四宝离远了几步,“你说这可奇怪了,什么话也不说,大臣也不见,就在屋里待着呢,我这茶都上了几壶了,也没见皇上挪个地方。” 四宝疑惑的直挠头,“皇后娘娘看了信也是不大高兴,可这两日也没发生什么事啊?” 溪瑶越看这两个人越像是置气,便对着四宝说:“你仔细想想,皇上去景仁宫可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不一样?”四宝绞尽脑汁的想,还是摇了摇头。 没办法,溪瑶干脆让四宝把所见所闻都描述一下。 当说到李答应的时候,溪瑶顿了一下,打断他,“你说在景仁宫碰上了李答应?” 四宝点了点头,“是啊,皇后娘娘说是竹香馆在修缮,她和李答应又投缘,就让李答应住在景仁宫了。” 溪瑶仔细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你觉得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关系怎么样?”四宝一直都在服侍皇上,自然知道的也多些,溪瑶打听道。 四宝可算是逮着了机会,艳羡道:“皇后娘娘初进府时是侧福晋,原以为也就是先皇安排的婚事,没想过老天开了个玩笑,这皇后娘娘就是三年前皇上私服出巡的时候意外救下的人,两个人在王府的时候就是情投意合的,虽说也经历了一些挫折,不过,娘娘始终在皇上心里占据一席之地是真的,见惯了皇宫里的巧笑嫣嫣,我可是羡慕着皇上和皇后娘娘呢。” 这下,溪瑶心里也有了一些猜想,若是一点没有情谊,只怕这件事也不是问题,偏偏情谊在先,才会让人心里有疙瘩。 看着溪瑶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四宝好奇道:“你这是明白什么了,也说给我听听呗。” 溪瑶含笑,“没事,过不了两天就没事了。” 四宝真是抓耳挠腮也没明白。 过了一会儿,溪瑶端了一壶乌龙茶进去了。 嘉庆愣着神看向一幅画。 溪瑶徐徐倒了一杯茶,“皇上,请用茶。” 嘉庆似乎没在意,拿过茶,饮了一口,才偏过头,看了一下,“嗯?” “这是皇后娘娘先前送过来的顶级铁观音,说是茶汤有果香,甜而甘醇,皇上喜欢。”溪瑶笑着莞尔说道。 嘉庆愣了一下,遂又拿起茶杯,看着温润通透的茶汤,若有所思。 “你看那画怎么样?”嘉庆忽然开口,盯着墙上的一幅画,问道。 溪瑶看了一会儿,回道:“奴婢不懂得欣赏画,看也是看个表面。” 嘉庆却执意要她看,“没事,随你看得想法说。” 溪瑶这才认真的看着画,这画的是两只鸟,一只绕着另外一只盘旋,似呢喃,似诉衷肠。 “奴婢觉着画这画的人一定是个深情的人,两只鸟儿的恩爱比很多人都难得多了。”溪瑶羡慕的说道。 嘉庆眼里一点一点蕴上光彩,喃喃道:“是啊,深情。” 出了门,溪瑶便去了景仁宫,她认出了那副画是皇后娘娘画的。 璟婳有些惊讶溪瑶过来,问道:“可是皇上有什么事情?” 溪瑶嘱咐了下香罗,便进去屋里,福了身,才说道:“皇上今日让奴婢看了一幅画。” “画?什么画?”璟婳被弄得一头雾水。 溪瑶含笑,“娘娘以前画的一副双鸟绕枝的画。”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皇上还放着。”璟婳有些唏嘘。 溪瑶赶紧又说道,“娘娘应该高兴,皇上今日不管是写信,还是乾清宫里发呆,这都是因为在乎娘娘。” 璟婳更迷惑了,“什么意思?” “您试想当您想把女子推给皇上的时候,皇上是不是心里也会觉得您不再唯他是爱了?”溪瑶一句话让璟婳有些明了,难道皇上是吃醋了? “本宫——”璟婳所有的理由都被这句话给压制了。 “皇上念及与皇后的情谊,纵使在宫里恩宠其他妃嫔,对您的心思应该是从未改变过。皇上或许是没有想过有一天您会主动把女子往他身边推吧?一旦您这么做了,是不是也会让皇上误会您的用心?奴婢不知猜想的对不对,不过,奴婢想着和娘娘说一说也是好的。”溪瑶这么坦诚,倒是让璟婳有些面红,她还真是遗漏了这一点。 再思及皇上的信,璟婳这才明白,或许自己真是多做了一步。 第四百八十八章 喜闻乐见 璟婳唤了李欢颜进来。 看见李欢颜微红失落的眼眶也不免有些为自己的行为有些怀疑。 “坐吧,本宫也有些话想和你说。”璟婳招呼她。 “是,娘娘。”李欢颜小心翼翼的坐下。 璟婳开口便显得家常多了,“欢颜,这件事是本宫欠考虑了,让你不舒服了吧?” 越是这般温厚,李欢颜越是如坐针毡,她是何等渺小的地位,莫说皇后已经如此有心提拔她,就是赏她个笑脸都是她应该感激的。“娘娘千万别这么说,您为欢颜做的应该够多了,是欢颜没有完成皇后娘娘的嘱托,理应向娘娘请罪才是。” 璟婳心里算是有所安慰了一些,好在李欢颜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于是,想了一下,回道:“本宫既然决定帮你,那便不会轻易改变,你且耐心等待一番,皇上那边本宫也会想办法。” 有了皇后的“承诺”,李欢颜满怀感激的看了一眼璟婳,“谢娘娘,此生欢颜一定以娘娘马首是瞻。” 璟婳笑了一下,“嗯,先回去吧,秋莲跟着你本宫也放心些,省得伺候的人不尽心。” 难得璟婳做到这样,李欢颜再没理由拒绝什么了,道谢了之后便回了竹香馆。 这一番动作可是在宫里炸了锅,都说李欢颜是被皇后娘娘退了货,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如嘉在钟意轩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心里可是乐的不得了,自己这才刚开始准备,李欢颜就自不量力的灰溜溜回来,着实让她有些想笑。 “这还是奴婢第一次见这么快就回了巢的主子呢。”素雅言语里掩不住的嘲讽快意。 如嘉轻笑,“她这是被皇后娘娘打发回来了,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素雅连连点头,附和道:“那可不是,听说一进竹香馆就没出来了,想来也是见不得人了呦。” 这样的结果对于如嘉来说,喜闻乐见。 眸子一转,如嘉可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走,陪我去趟竹香馆。”如嘉柔柔起身,恩宠真是养人的红气,单是这样的不经意,散发的可都是从容淡定。 素雅颠颠跟上,似是要扬眉吐气一般。 也就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竹香馆,这匾额也似她的主人一样黯淡无光,萧瑟的很。 如嘉抬起脚,望着竹香馆里面,只看见清静无边。 还真是冷清…… “欢颜?”靠近内殿的时候,如嘉喊了一声。 秋莲闻声扭身出了门,看见如嘉,福身,“参见如贵人!” “你家主子呢?”如嘉探头问道。 这边秋莲还没说话,李欢颜便出来了。 “参见如姐姐。”李欢颜还是一贯的表情,单纯而简单。 如嘉伸手握住了李欢颜的手,关切道:“你我姐妹不需要这么客套。” 进了屋,如嘉悄悄打量一圈,倒是和以前一点区别没有呢,面儿仍是同情不已,疼惜问道:“难为你了,姐姐一早就想看看你,又唯恐你心里不舒服。” 李欢颜粲然一笑,“姐姐多虑了,没事的,我挺好的。” 如嘉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果真过得好吗?” 被如嘉这么直直的盯着,李欢颜到了嗓子的话不免有些难以说出口,一下子就有些破防了,“我——挺好的……” “你若是好就不会眼睛红红的了。”如嘉说着便拿了手帕递给李欢颜。 终究是被人猜中了心事,李欢颜爽朗说道:“没事的,不就是上赶着去见皇上没被看上眼嘛,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好了,我能承受的了。” 如嘉看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呀你呀,什么时候也能长点心?这是你没被看上吗?” 李欢颜无奈苦笑,“可不就是这样嘛。” “错!大错特错!这啊——”如嘉悄声道,说了一半,赶紧看了看秋莲有没有折回来,确定没有在场,才继续神秘兮兮道:“你这是被人故意使绊子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懂你处境 李欢颜脸色一顿,哭笑不得道:“不会吧……” 如嘉一副李欢颜善良到有些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这宫里也就你会这么想了!” 李欢颜一脸懵圈,还没明白如嘉说的什么意思,秋莲便端着茶悄悄走了过来。 如嘉瞥见秋莲之后,便是憋的严严实实,一句话也不吭声了。 “姐姐说的我也有些迷糊了。”李欢颜无奈苦笑道。 如嘉故意给李欢颜使了个眼色,道:“姐姐也是担心你自己在这竹香馆胡思乱想,才想着开导开导你,有皇后娘娘为你保驾护航,咱们不知道多么高兴呢。” 秋莲自然也是听着,不过,李欢颜吩咐了一句:“秋莲,你去取点茯苓饼来,我有些饿了。” “是,主子。”随后,秋莲就退下了。 打发了秋莲,如嘉眼睛一喜,赞赏道:“妹妹这是心里也有疑惑吧?这里人多嘴杂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用了午膳,我去畅音阁等你,到时候好好和妹妹说话。” 李欢颜心里已经波澜起伏了,这段时日于她,可谓是冲击不小。相信谁不能信谁,她已经没有了明确的界限。理智上不断的告诉自己皇后是她的伯乐也是她的倚仗,可心里还是不断滋生一种想要得到另一种信息的念头,比如如嘉的这番话。 故而,李欢颜暗暗记下了。 如嘉回去之后,秋莲倒也没说什么,李欢颜却有些心虚不安,这边刚刚用了午膳,就有些心神不宁了。 “怎么了,主子?可是午膳不合胃口?”秋莲伺候人挺细致的,瞧着李欢颜情绪不太对,便赶上前问道。 李欢颜摇了摇头:“没事没事,我就是有些倦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正巧,一宫女来找秋莲说是她老家来信了,让秋莲去取。宫女在宫里任劳任怨,盼的不过是家里人能过的舒心一些,李欢颜顺势劝道:“去吧去吧,这也不是没人伺候,你赶紧去看看吧。” 秋莲感激的望着李欢颜,福身道:“那奴婢去去就回,谢谢主子体谅。”说完,急急随着宫女走了。 原本躺在床上的李欢颜心思越发活跃,越想如嘉的话越上心。 最后,起了床简单收拾一下便出了门朝畅音阁走去了。 此时的如嘉闲适的坐在畅音阁里,喝茶听曲儿。 “主子,你确定李答应会来?”素雅轻柔的给如嘉捶着肩。 如嘉眉头一挑,“人心最经不起考验,更何况是李欢颜这未经人事的黄毛丫头,她只要进了宫有了盼头就会上钩,除非真的是无欲无求。” 常得来早就在跑了上去,“主子,李答应到了,一个人。” 素雅佩服得看着如嘉,“主子您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如嘉笑笑没说话。 常得来侍在门口,满脸堆笑的看着李欢颜:“奴才给李答应请安。” “姐姐呢?”李欢颜声音有些发抖,眼睛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里面。 “如贵人候您多时了,就在里面。”常得来没有跟上去,只是指了指房间的方向。 李欢颜也没有多想,径直走了进去,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的担忧声音,“贵人,您真要帮李答应啊?这可得三思,万一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又该想法子整您了。” 这么一听,李欢颜的心便到了嗓子眼儿,脚下更是挪不动一步,下意识的想要听听如嘉说什么,便凑在门边。 如嘉叹了口气,“谁让欢颜帮过我呢,若不是选秀那天,她帮了我一下,只怕我还不一定能选上呢,我们自称姐妹,那我就不能眼睁睁看她被害,皇后娘娘也不是第一天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不差这一次,可若是看着欢颜受苦,我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心里那关的。” 李欢颜听得出来如嘉声音里的感情,心头一暖,有这样的姐妹,她应该高兴,至于真真假假,她有自己的判断。于是,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敲了敲门。 “谁啊?”素雅声音。 李欢颜道:“姐姐,是我,欢颜。” 如嘉兴致高兴道:“快进来吧,我还想着你不来了呢……” 李欢颜一进来,素雅就忙不迭的拿了东西出来,“我们主子特意给李答应选了几件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主子自己都没舍得用呢。” 看着华服锦缎,李欢颜有些受宠若惊,忙摆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如嘉拉着她的手,坐下,含笑看着李欢颜,说道:“那你和我说做姐妹都是假的了?” 李欢颜哪里受过这样的话,赶紧澄清道:“姐姐误会了。” 如嘉便按着她的手,说道:“那不就行了,姐姐给妹妹东西能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知道在宫里孤立无援的感觉,这个时候我不疼你谁疼你啊。” 说着便放在了李欢颜身边。 李欢颜有些哽咽,“姐姐……” 如嘉打趣笑她:“可不能哭哦,那样就不漂亮了。” 李欢颜噗嗤一声被逗笑了,“那欢颜就谢谢姐姐了。” 如嘉这时候眉头一滞,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欢颜,说道:“妹妹,只要你好好的,姐姐就是知足的,我是实在看不得你被蒙在鼓里,这才想约你出来。” 李欢颜此时已经被如嘉感动的不得了了,便抬起头说:“姐姐直说就行,妹妹没事的。” 有了李欢颜的话,如嘉才缓缓从袖口掏出了一封信,递给李欢颜,“你看看这个。” 李欢颜疑惑的看着信,只瞧了一眼,就怔住了,这是额娘的字迹…… 第四百九十章 人前人后 信展开,便是额娘熟悉的娟秀字迹: 欢颜,我的女儿,你在宫里一切可好,你寄来的银两和衣物,额娘都收着呢,只要你在宫里平安幸福,额娘心里就开心了。 不过,有一件事,额娘还是要提醒你,宫里不比家里,待人接物不可过于算计,可也不能太单纯。前些日子,你阿玛的同僚常常出入家里,说是你在宫里受到皇后娘娘的提携,连你阿玛做事都轻松些,可近日,你阿玛频频觉得有周遭的冷言冷语传来,几次问你,你都闭口不谈受的苦,想来你在宫里才是最难的一个。 额娘只有一句话叮嘱你,照顾好你自己,额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平安安,手里有些钱财的时候不用拿回家了,宫里开销大,总要有钱傍身才好。 额娘字。 看一句,欢颜的泪就簌簌直落。 除了可怜额娘和阿玛因她而受苦,欢颜心里也纳闷,她哪里有钱寄回家啊。 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如嘉,说道:“姐姐,这——” 如嘉眼角也泛着泪花,用手帕轻轻一沾,含笑回道:“姐姐也没别的本事,就每个月以你的名义给你阿玛额娘寄去一些衣物和碎银子,他们清苦却十分受爱戴,我很佩服。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看你这样难受,想着看到额娘的信心里会好受些。” 这绝对是在李欢颜意料之外的,她怎么都想不到和她无亲无故的如嘉会这么替她着想,一时之间,感激的不知怎么表达才好,“欢颜真的不知怎么感谢姐姐……” 如嘉一瞥她,嗔怪道:“谢什么谢,咱们不是好姐妹嘛?看着你受苦,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李欢颜的泪便更汹涌的,那双单纯爱笑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本来我觉得皇后娘娘若是提拔你,以后你的日子也就好起来了,不需要我暗里做这些小事了,只是,没想到——,哎……”如嘉感叹。 李欢颜苦笑,“或许是我自己的问题,皇后娘娘已经帮了我那么多,是皇上看不上我,只能怪我自己。” 如嘉却变了脸色,愁眉无奈道:“我的傻妹妹啊,说你傻你还真傻,皇上怎么会看不上你呢,那是皇后故意的,既不想让皇上宠幸你,也不想给你留后路。” “?”李欢颜疑惑的看着如嘉。 如嘉也是豁出去的样子,坦然说道:“既然选择帮你那就对你说清楚,这事啊,原本就不是那么单纯的。” 李欢颜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如嘉一连问道:“你知道为什么皇后为什么选择你吗?” 为什么?李欢颜直到现在还不是很确定,遂摇了摇头。 “因为你好控制啊,打发一下,给个甜枣,你就满足了,更何况她还是皇后,给你的条件是皇上的枕边人,就算日后你想要脱离她,就凭皇后的手段,想要治你简单的很。”如嘉说的话让李欢颜一阵心寒,若果真是这样,她可不就是中了圈套吗。 可是李欢颜也并非完全没有脑子,皇后对她,似乎并没有这么明显的设防。 见李欢颜有些犹豫,如嘉送上一记窝心的质问,“妹妹你这么纯美,皇上又怎么会看不上你呢,皇后是用你试探皇上的心意呢,若是皇上真的要了你,皇后才不会善罢甘休呢,所以,那天之后,听乾清宫的宫女说皇上可是郁闷了一天。” …… 回想自己被遣送竹香馆的那天,李欢颜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样的屈辱她无法一下消瘦,若是没有希望了也就罢了,可是,在带给自己那么大的希望之后又倏的落到了地狱,这样的感觉才是最难熬的。 此时,李欢颜对于皇后的感情是复杂的,既不希望是这样,又恨她为什么给了自己希望又剥夺走。 “不会吧~~”李欢颜有气无力的看着远方说道。 “你这是给别人做嫁衣,你没看见皇上和皇后的感情又变好了?”如嘉说的李欢颜心头酸疼不已。 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除了认栽,还能怎么办? 李欢颜垂头叹气的看着如嘉,说道:“姐姐待我如此好,欢颜自是十分感激,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如嘉一口气上来,斥她:“什么命不命的,那都是争取的,你应该往上走。” “可我在这宫里人微言轻的,又能怎么办?”李欢颜掩面欲哭。 如嘉拍了拍她的手,神秘兮兮的说道:“你按照我说的做,一定可以!” 第四百九十一章 尊卑有别 景仁宫。 璟婳正在盘点瑾媗出嫁所要用的物品,和世泰看着璟婳认真的样子,欲言又止了两次,方才开口道:“娘娘,昨日十公主递了张单子说是四公主成亲要加一些东西。” 自从和世泰负责内务府的大小事务之后,璟婳还真是不少省心,只不过瑾媗是嫡公主,又是养在自己膝下的公主,免不得她亲力亲为才会放心些,听到和世泰说话,赶紧抬起头,说道:“单子?你照着准备就是了,十公主难得准备,媗儿也喜欢,合了她的心愿就是。” “只是,长姐,这——”和世泰通常不会在宫里喊她长姐,若是喊了,只能说明确实棘手,而大部分棘手的原因都是与璟婳有关。 璟婳这才严肃起来,“你把单子拿给本宫看看。” 和世泰悠悠的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走到璟婳面前,觑着璟婳,劝道:“娘娘不要动气才是。” 都事先提点不要生气了,看来这单子的确不合适,璟婳虽做了思想准备,可看到内容时,还是一股火涌了上来,愤懑的一甩单子,任由单子飘到地上,“清玮这是故意和本宫作对!” 香罗慌的赶紧去捡单子,只看一眼就明白了璟婳生气的缘由了。 “这大部分都是娘娘已经定好的物品,此时更改不仅需要大量时间也要耗费不少人力了,司制房和司珍房估计也要崩溃了。”香罗到吸了口冷气,想起来这段时间娘娘没日没夜的操劳就开始心疼。 璟婳却十分笃定,冷声道:“这个时候,不管是谁,本宫都不允许出岔子。” 说完,把香罗拿在手里的单子使个眼色又给了和世泰,吩咐道:“十公主若问你,你就回一切皆按照礼制准备好了,皇上已经吩咐礼部着手去办了。” 这不就是硬刚了吗? 和世泰此时头上一阵密汗,心里也是为长姐这步棋忧了心,“世泰明白。” 璟婳此时也更加明白,在这宫里想要讨得每个人欢心是痴心妄想,免不了落了个狠心的评价,既然如此,何苦为难自己,她清玮也是如此。 果然,璟婳猜测的没错,和世泰回去的第二日,清玮便去找了嘉庆。 “皇兄可得给我个准话儿,让我进宫陪伴媗儿,为她的成亲掌掌眼到底是能不能在事儿上做主了,皇后娘娘一句话否决了我这么多天的心思,干脆让我走好了。”清玮本来就是英姿飒爽一人,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乾隆爷的样子,嘉庆心里左右为难,这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难题。 思前想后,嘉庆规劝妹妹道:“朕要你来的确是让你陪陪媗儿的嘛,再说了,你也是她姑姑没怎么会说话不算话呢。” 清玮一个严声抓住了嘉庆的话尾,“那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一句话噎的嘉庆住了嘴,从小他就没斗嘴斗赢过清玮,多年过去,纵使帝王至尊,心里还是有柔软的地方。 “四宝!”嘉庆头皮有些疼,不耐烦的喊了一声。 四宝在外面早就看的透透的,此时,几步小跑了进来,“奴才在。” “去!看看皇后在不在……”嘉庆眼神比往日焦躁了些。 四宝看了一眼嘉庆,便明白了几分,回道:“奴才这就去景仁宫。” 背后听到嘉庆叹了口气,说道:“一会儿朕问问皇后,你可不许使性子,听听皇后怎么说,要是能协调最好嘛。” 四宝加紧了脚步,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在女人堆里这么为难。 一路上疾走,到了景仁宫,四宝气喘吁吁不已。 香罗看了一眼四宝,还想笑,“怎么了,四宝公公,这是被狗撵了?” 四宝一脸苦相,“哎呦,香罗你就别打趣我了,这回娘娘要有烦恼了。” “什么事,这么严重?”香罗也不敢插科打诨了,赶紧领着四宝进去。 一进屋,四宝便打了个千儿,“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皇上请您即刻去乾清宫一趟。” 璟婳正在看一对如意,听到四宝的话,平和的问道:“还有谁在?” 四宝老实回道:“十公主。” 香罗心底一沉,得,这回知道娘娘的烦恼了,“娘娘,看来是十公主去皇上那儿告状了,您这会子去会不会……” 香罗的担忧不无道理,四宝也赶紧说道:“奴才觉得也是,皇上面对十公主就像是秀才遇上兵,奴才看着都有些头疼。” 璟婳却仔细着把如意收起来,对他们俩说道:“无碍,她不讲理总要有人压一压才知道什么是尊什么是卑,本宫可以敬她,但不能畏她。香罗,带着这如意。” 香罗顿时明白了娘娘的意思,端着如意的心呐,也就安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落落回府 未入殿阁,先闻风雨之味。 璟婳仪态万方的走入乾清宫,门口太监喊道:“皇后娘娘到!” 嘉庆心里一急,这四宝是怎么办事的,不是示意他劝住皇后了吗? 带着风雨欲来的愁苦,嘉庆直了直身子。 清玮更是一股傲气,冷眼撇向门口,若不知情,还真以为她才是这后宫里的主宰呢。 璟婳不卑不亢,脸色愠色全无,端庄的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只是微微眼神瞥了一下清玮,清玮不情不愿的福身,“皇后娘娘真是日理万机。” 讽刺意味,再没如此明显了。 “十公主真是玩笑了,在皇上面前,本宫怎能说是日理万机呢,顶多也就是辅佐皇上处理些无关痛痒的琐事罢了。”璟婳不着痕迹的含笑回了句,言下之意更是向清玮挑明,就是这些琐事也只能我做主。 嘉庆干咳一声,“咳咳~~皇后既然也来了,那就好好商议一下,看看关于媗儿备的随嫁物品还有没有商议的余地。” 清玮一个哀怨眼神射了过来,“皇上!这本就是媗儿看中的东西,妹妹我也是可怜那孩子母亲早逝,就想着遂了她的心愿,谁承想还是画蛇添足了!皇后娘娘应该也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嘉庆张了张嘴,终是反驳不了清玮,对于朗娟,嘉庆心里说不出的愧疚与遗憾,这清玮一提起朗娟,他就没辙了…… 璟婳心中不免冷笑,这清玮这表现的也太过于明显了,朗娟固然是瑾媗额娘,可眼下的局面已经不是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了。 “正因为先皇后是瑾媗的额娘,本宫才要更加仔细,一切事务都需按照礼制妥帖到不能有一点差池,这既是代表皇家的颜面,让蒙古各部不敢小觑了嫡公主,更是给先皇后以慰藉,她的女儿必定是大清朝最高规格出嫁的公主。若是媗儿有喜欢的东西,大可以在日后让内务府详做,本宫也盼着媗儿心情愉悦,嫁得良人。” 嘉庆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剑拔弩张,赶紧出声道:“皇后说的有道理,礼部已经安排过了就照最好的标准来,媗儿若是有喜欢的,朕这个皇阿玛必定满足她。” 清玮哪里被人这么噎过,甩出一句话,“那媗儿要是执意换呢?” 嘉庆就知道清玮这性格,不到南墙不回头。 璟婳脸色不再温厚,徐徐说道:“大清祖制的规矩,莫说是本宫就是皇上也不能随性而为。本宫犹记得先皇在本宫继位中宫的时候赏赐本宫一对如意,说是见此如意犹如见他老人家,这中宫之位最大的职责就是辅佐皇上,遵循祖制,恪守皇后本分。媗儿是皇家女儿,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倒是十公主,本宫有些担忧先皇的嘱托你可能理解?” 香罗听着主子说话,便把如意拿了出来,嘉庆眼底流过一抹惊色。 清玮霎时脸色铁青,眼神不快的看着嘉庆,语气里都是愠怒和不得不遵守的不甘,“皇后娘娘严重了,既然是先皇的话,清玮自然是听得。” 嘉庆长长舒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清玮做的已经很好了,这段时间你也累了,让额附陪你散散心去吧。” 清玮不可置信的看着嘉庆,欲再说什么,嘉庆的眼神转而看向如意和璟婳。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是大清的皇上和皇后,再也不是任她耍性子还觉得可爱的王兄…… “是。”清玮感觉心里像是掉落了一些东西,一些让她在这宫里恣意而笑的东西,虽还是青砖绿瓦、高墙红面,可越看仿若这里越不熟悉了。 最终,清玮也没再坚持,因为丰绅殷德接她回府的时候说了很多感念皇上和皇后的话,即使她不愿承认,君是君臣是臣,当她想要和璟婳一较高低的时候已经输了。 嘉庆一连几天没有过来景仁宫,陪寝的都是如嘉。 如嘉柔柔的攀附在嘉庆的怀里,绞着发丝,眉眼含情道:“皇上,您这样一连几天留宿钟意轩,会不会引起皇后娘娘的不满啊,嫔妾可经不起再一次的禁足了。” 如此撒娇,嘉庆也软了话语,摩挲着如嘉柔若无骨的身子,慵懒道:“皇后没那么善妒,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多走动走动景仁宫便是,也好让皇后知道你的恭顺善解人意啊。” 说着拍了拍如嘉的手。 如嘉含笑应道:“嫔妾明白了,或许是臣妾多想了,自十公主回了府,宫里都忌惮极了,生怕做错了什么呢。” 嘉庆呼吸渐重,虽没说话,如嘉依然感受到皇上的心跳加快了。 正如如嘉说的那样,这正是从那天起,嘉庆真切的感受到璟婳是他的皇后了,大清的女主人,一个不容置疑的存在,以前总是觉得是钮祜禄氏一族势力的加持,如今却觉得是钮祜禄一族的领导,再不是当初那个女子婳儿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和亲公主 若是说这深宫里夜静,恐怕各有所感。 璟婳已经习惯,再不轻易伤春悲秋。更何况,她现在从睁开眼就不停要处理问题,哪有精力和时间呢。 香罗最近也学了几套按摩手法,说是能够缓解疲劳,舒筋活络的,这不,将将天色灰蒙,香罗就燃上了凝神香。 “娘娘,您歇会儿,奴婢给你按按。”香罗端着温热的花药包,关切道。 璟婳“嗯”了一声,慵懒的斜斜倚在软塌上。 香罗就这么轻轻的给璟婳按着腿。 不一会儿,玲珑进来传话,“娘娘,吉嫔娘娘来了。” 璟婳惬意的都有些要睡着了,听到玲珑的声音,赶紧说道:“让她进来。” 就这么眯了一小会儿,人可精神多了。 吉嫔穿了冰丝蓝裙,头上简单的妆了几只翠色簪子,盈盈走了进来,福身道:“姐姐。” 璟婳含笑看她,“快过来,身子好了些没有?” 吉嫔伸了手递给璟婳,果然,还是比璟婳的手凉一些,璟婳嗔道:“你看你,这都三伏天了,手还是这么凉,本宫看要治裴纪的罪才是!” 吉嫔莞尔一笑,看向璟婳,替裴纪开解道:“裴太医医术再高,架不住嫔妾的身子太差,若不是他,恐怕撑到现在都难呢,姐姐万要奖赏他才是。” 璟婳叹了口气,心里唏嘘不已,为了不让吉嫔看出来,仍然轻快道:“你呀,可要陪着本宫一直走下去呢。” 吉嫔只笑,转了话题,“对了,四公主的事情可处理好了?姐姐这段时间可不少受委屈。” 璟婳不由得苦笑,“哎,一言难尽……” 香罗心里总归是气不过,“奴婢看就是波罗公主太猖狂了,娘娘一直以礼相待,哪里得罪过她,就这还不消停呢,要不是皇上发话,恐怕这会子还在整幺蛾子呢。” 吉嫔无力的随着叹了口气,“这事情啊,也难为姐姐了。” “都过去了,再说也无意义。再过段时间就是媗儿的大婚之日,本宫只盼着问心无愧就是了,至于其他人,本宫管不了那么多,也没有闲心去管了。” 吉嫔点头,“咱们啊,只管自己就可以了,姐姐事情多,凡事还不能有丁点差错,这岂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 璟婳认同的笑了一下,忽然,问道:“对了,最近绵恺那孩子去看你了没?” 提起绵恺,吉嫔的眼睛亮了不少,脸上的喜色也是掩饰不住的,“嫔妾就说三阿哥有心,别看年龄不大,说起关心人的话也是令人吃惊的呢,凭着三阿哥的这份孝心,嫔妾呀,这辈子就没白活呢。” 璟婳自然也是心里高兴,绵恺对若初好是应该的,在自己最窘迫的时候是若初还心系他们母子,这份情什么时候璟婳都不会忘,“绵恺要是敢对你不敬,本宫第一个饶不了他~~” 说说笑笑,这日子倒也过得快些。 接下来就是瑾媗的大婚了,也是她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嫡公主,还有一层关系,就是绵宁。绵宁这孩子现在越发的稳重了,有时候璟婳总觉得和以前的皇上很像,虽然没有明着说要给妹妹什么样的排场,璟婳还是尽着心准备,毕竟,绵恺以后还是要和绵宁手足相助才能长久,眼下自己是皇后,谁能料到以后呢,也算是给绵恺铺一条路吧…… 从夏到冬,才算是真正的做好了万全准备。 璟婳也是明眼可见的消瘦了。 十一月,庄静固伦公主瑾媗与蒙古族博尔济吉特氏玛尼巴达喇即将大婚。 前夜。 璟婳思来想去,还是让香罗去喊了瑾媗。 “娘娘,公主过来了。”香罗打帘进来,带了一股冷气。 璟婳点头。 瑾媗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女子了,配得上大清嫡公主的称号,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多了些柔和,少了些棱角。 “媗儿参见皇额娘。”瑾媗与她的关系不如绵宁和她的关系近些,原本,璟婳可以不必说这些,可璟婳心里过不去这个坎,或许瑾媗成亲了之后就能明白她的立场了。 “来,坐。”璟婳卸去一身华贵装扮,此刻素净不少,瑾媗却庄严有余。 “你既然唤我一声额娘,明天就是你大婚之际了,额娘今天还是想和你说些体己话。”璟婳看得出来瑾媗眼中闪烁了一下。 “媗儿——”瑾媗此刻有些破防,她要成婚了,这本是一个女子最幸福的时候,可她哪里有人分享,姑姑回了府,哥哥忙着政务,她只能偷偷的流泪,把对额娘的思念咽下去,璟婳此时的关心不免让她动容,只是,长时间的疏离的缘故,瑾媗一时半会儿有些难以敞开心扉。 璟婳拉起她的手,看着瑾媗的眼睛,温柔的说道:“今天,你只用照顾自己心情就好,若是额娘说的哪有不对,可以随时说出来,额娘没有女儿,心里一直想要和你亲近,只是怕你不舒服,一直不敢太过打扰,今天之后,你虽还是大清嫡公主,可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和亲公主,那个身份会让你高贵,但也会受拘束,或许以后你会和额娘更疏离,可额娘还是想让你知道这宫里有你的一席之地,也有你的支撑所在。” 毕竟瑾媗还只是十几岁的女子,听到璟婳直白的话不免动容,“媗儿谢谢——额娘。” 听得出来,这声额娘是瑾媗发自内心的。 璟婳郑重的看着瑾媗,“成婚之后,你的责任不比任何人轻,虽然京城有府邸,不用常年待在边陲地区,可蒙古各部的势力向来是皇上既青睐也忌惮,玛尼巴达喇性格外放,与之相处你这边既要用心也得留心。” 瑾媗只见过玛尼巴达喇几面,生的一表人才,俊雅不凡,之前只想着和他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不过,却也像璟婳提醒自己的一样,她嫁的不是普通人,这句既要用心又要留心真是一句瞬间让自己清醒的话了。 “还有一件事,你需得注意。”璟婳沉默了片刻,说道。 “什么事?”此时,瑾媗真的把璟婳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与瑾玥守望相助,成为托底之人。” 瑾玥? “瑾玥那边,本宫早就打点过了,她会辅助你。”这算是璟婳送给瑾媗的大礼了。 果然,瑾媗听到这里,心里惭愧不已,或许她真的错过了璟婳的关切了。 璟婳不后悔,于公于私,她都必须教会瑾媗什么是可用的势力,因为她们本质上一脉相承,祸福相依。 第四百九十四章 皆在今日 瑾媗大婚,风光、热闹、喧嚣之后便是雪一般的沉寂。 嘉庆八年正月过后,有了蒙古各部的助力,匪患之势有了平稳的局面。一连精神紧绷了几年的嘉庆这会子才有些放松。 “皇上,这段日子您的面色看着越来越好了呢。”如嘉娇柔的倚在嘉庆身边,手里正在玩弄着梅花枝,羞涩的对着嘉庆抛了媚眼说道。 屋子里暖意融融,嘉庆躺在暖塌上,撑着头看粉面娇俏的如嘉,含笑问道:“朕的能力怎么样,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看着嘉庆眼里坏坏的笑意,如嘉更是羞嚇了,脸色一红,娇呼道:“皇上~~” 素雅悄悄的打帘进来,送了一盏燕窝。 如嘉眉头微微一皱,缩了缩身子靠近了嘉庆。 嘉庆眼神往外一撇,说道:“这钟意轩是有些小了,一打帘凉气就进来了。” 如嘉恭顺的回道:“嫔妾无碍的,只是,委屈皇上了。” “四宝!”嘉庆起身,喊了一下四宝。 四宝紧着步子进来,“皇上。” “明日让内务府给如贵人收拾个舒服的寝殿,这里确实太过狭小了。”末了,又加了句:“尽快!你去和皇后也说一下。” 四宝回了声“是”便退下了。 如嘉眼含情思,面含笑意,手指轻轻从嘉庆腰间滑向胸口,每一次的撩拨似有若无,直让嘉庆心底慢慢升腾起止不住的欲望,“爱妃这是考验朕呢?” 如嘉娇笑,扑进嘉庆怀里。 冬夜漫漫,凄寒萧瑟,唯独这钟意轩里暖意融融,好不热闹,惹得其他妃嫔望向钟意轩的眼神都寒中带箭。 “主子,快些休息吧,已经很晚了。”秋莲巡了几次,都是看到李欢颜木木的呆坐着,才开口劝道。 李欢颜一怔,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走向了床边。 取下帷幔,静静的抱着膝盖,李欢颜几乎要哭出声来,她已经开始幻听了,总觉得门口有如嘉的声音,可看了几次,还是一无所获,她有些怀疑会不会如嘉也并非真心帮自己,除此之外,她很少说话,秋莲是皇后的人,她不敢多说,多说多错,这是如嘉告诉她的,更何况,她知道秋莲会定期到景仁宫汇报,这让她更孤陋寡言了。 静悄悄的夜像是勾起了一张压制人心神的暗网,越收越紧,越来越让人压抑无助。 而更多的人是像华妃一样暗暗闷气,却无从发泄,只得让自己变得越来越难以伺候,动辄打骂。 自然也有諴妃,吉嫔这样看淡后宫纷争的主子,她们只关注自己在乎的东西,也明白审时度势适可而止的可贵。 不过,如嘉虽得宠,却也不是个花瓶样的人儿,她的盘算也即是将将登场。 一时风头无两的如嘉光彩照人,吸取了以前的教训,这次十分的谦和,每到给璟婳请安的时候必定做的合规合距,有礼有度。 连带着宫里的茶余饭后谈资也由璟婳变成了新贵如嘉。 “主子,这李答应的胃口应该是吊足了……”常得来轻轻说道。 如嘉抬头:“最近观察的怎么样?” 常得来阴阴一笑,“若是再过段时间,只怕这和宁贵人做伴的人就多了一个了。” 如嘉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她是不喜李欢颜成为皇上枕边人,不过,做到这个份儿上,未免有些觉得对不住她。 “行了,我明白了,你明天就开始准备吧,这一次,我要让这宫里内外都知道谁是钮钴禄如嘉。”如嘉眼神坚定,目光灼灼,与之前的纯粹天真形成了鲜明对比。 次日。 阳光和煦,虽还是天寒,在太阳底下倒也不觉得刺骨。 如嘉穿了一件新送进宫的雪貂披风,懒懒的坐在御花园的一角,无风。 忽听,有人走近,如嘉望去,发现原来是绵宁和苏清。 “绵宁参见如娘娘!”绵宁行礼开声。 “臣参见如贵人!”苏清低声站在后面道了一句。 如嘉看了一眼绵宁,含笑说道:“这会子二阿哥是要去乾清宫吗?皇上一早就念叨你要过来呢。” 绵宁微微一笑,回道:“如娘娘说的正是呢。” 见绵宁也不太多与自己说话,如嘉也不好一直搭言,便笑了回了句:“快些去吧。” 紧跟绵宁身后的苏清看起来面色如常,连带一丝眼神都没有飘向如嘉,真是冷漠到底了。 看着二人背影,刚刚涌上来的惬意一瞬全无。 如嘉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觉得心底有一处想抓抓不住,想握握不了~~ 常得来跑了过来,“主子,准备好了。” “嗯!”如嘉冷冷回道,此时也不觉得自己做的过分,毕竟,她都不能心悦,旁人,凭什么可以? 素雅在给竹香馆送膳食的宫女打点了之后,差人给李欢颜送了信。 说是为了不让秋莲发现,不便竹香馆,请李欢颜一定要按照信中要求按时到地方,如嘉会帮助其获得皇上恩宠。 看到信的李欢颜犹如久渴的鱼儿看到水一样两眼放光,不管怎样,她要试,一定要。 申时刚过,李欢颜就急切切的出门了。 这是一处假山,如嘉告诉她皇上今日有可能从这里经过,至于能不能碰到皇上,就看她的造化了。 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李欢颜已经很知足了,靠她自己,何年何月能有这样的消息? 于是,冒着严寒,李欢颜穿着靓丽华彩的裙子,轻拨琴弦,缓缓弹了起来。 远处,常得来验明是李欢颜之后,便使了眼神给一男子,“好好表现,事成之后,银子少不了你的。” 男子满眼都是娇美的李欢颜,恨不得立刻扑了上去,“常公公放心,咱做事,必定做好!” 而李欢颜或许还不知,福还是祸,皆在今日…… 第四百九十五章 适得其反 “赏!一定要赏!”嘉庆雀跃的声音透过乾清宫传出。 屋里,绵宁一脸的意气风发,一连九年的白莲教匪患,如今可算是有了结果,虽然耗费财力物力不少,最起码结果是嘉庆满意的。 苏清详细汇报了如今的形势之后,想起了解的民生情况,欲趁着嘉庆心情好,奏道:“皇上,匪患可除,百姓生存之苦也是迫在眉睫。” 嘉庆一摆手,截了苏清的话,“今日是朕继位以来最高兴的日子,当要一醉方休!别的暂缓,择日处理。” “这——”苏清还想说话,绵宁笑着开口:“皇阿玛英明神武,当属大清男儿的榜样!” 此语一出,更是令嘉庆龙颜大悦,当即决定要去圆明园大摆三天庆功酒。 苏清只好作罢,看来今日是提不成了。 如嘉在常得来和素雅的陪同下,此时正在一暗处。 天寒地冻,能在外面溜达的已经是不容易了。 李欢颜穿了一身绝美的紫色纱裙,披着一头如墨的秀发,周身虽已发颤,却还坚持的等着。 就在李欢颜沉浸在日后的风光无限时,忽听身后传来醉嚎,“哎呦,小美人,你在这里等什么呢?” 李欢颜猛地一回身,顿住了目光,眼前这个人猥琐之态已不是三言两语能描述的,李欢颜忍住心中的厌恶,退了一步,斥道:“大胆!我乃是宫中李答应,休的这样放肆混言!” 男子一皱眉,佯装心头道:“李答应?可是被皇上未曾见面就退回了竹香馆的李答应?皇上恐怕早就忘记了你喽,这么晚的时间你还在这悲伤春秋的,就让大爷疼疼你,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李欢颜惊恐的退着步子,嘴里的话已经有些飘忽不定,“你真是恬不知耻,小心我告诉皇后娘娘治你个调戏后宫的罪名!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之日!” 男子也不恼,直接搓着手,低声道:“既然这样,那我宁可牡丹花下死了!” 只见一个黑影极快的朝着如嘉李欢颜奔去。 “啊!救命啊!来人啊!”李欢颜一个激灵躲闪了过去。 男子扑了个空,啐了一口唾沫,“还是个烈性子呢,大爷我可是更喜欢了!” 说完,男子就要再扑上来。 李欢颜哪还有理智,凭借着娇小的身子从洞口一侧进入。 这是个假山,倒也是宫里花了心思布置的,还真让男子一时之间难为发现李欢颜。 “呸!今天老子还真要来真的!”本就被惹道没耐心的男子,索性心一横,心里只得决定尽快拦住李欢颜。 这边如嘉和常得来可是看的真真切切的,常得来脸色一滞,“真是个废物!” 如嘉也无了耐心,“要是有什么差池,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去找!” 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发展,如嘉心里也打起鼓来。 而身处假山里的李欢颜顾不得什么理智了,从假山一角逃了出去,直去御花园方向。 男子被常得来一把揪了过来,恨恨道:“还不快走!还真想被发现啊!” 这时候理智回归,男子看到隐在常得来后面的身影,才感到害怕,“奴才知错了。” “行了,趁着天黑,赶紧出宫吧,西城门外湖边有一艘船,别让咱家再看到你!”常得来打发道。 男子只得灰溜溜的顺着夜色跑了。 如嘉已经脸色深沉,“这李欢颜能跑到哪去?快追回来!” 常得来没有立刻回是,而是对如嘉说的:“主子,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捉人捉脏,主子您可以在无奈的情况下,不得不作证李欢颜的偷欢,更可以以其是皇后身边的人,参她一次。只是,眼下李欢颜一跑,咱们可不敢随意作证,这样去追李答应,可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 如嘉到底是有点急了,听了常得来的剖析,问道:“那该怎么办?” “等!等李欢颜主动回来,咱们就当作去晚了一会没发现她,看她是什么反应。”常得来也只想到了这里。 犹如吃了一口哑巴黄连的如嘉也只有如此下下策了。 寒风追身,嘉庆和绵宁苏清一起沿着御花园往前有说有笑的走着。 “救命啊!”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三人立即戒备了起来。 苏清眼疾手快,看到一女子踉跄跑来。 大约是跑的时候太着急,没注意脚下,一个没跑稳,歪着脚脖子跌进了御花园湖里。 “不好!有人落水了!皇上,臣去查探一下!”苏清请命道。 绵宁在嘉庆一侧保护着皇阿玛,嘉庆对苏清摆了摆手。 苏清这才带着几个侍卫赶紧跑过去。 “噗通!” “噗通” …… 几个人一起下水,很快就救了上来。 嘉庆欲往前走,绵宁拦了一下:“皇阿玛还是不要过去了。” 嘉庆一笑,“朕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呢。” 苏清把人救起来之后,便看到皇上和绵宁过来了。 “什么情况?”嘉庆问道。 苏清回道:“想来,此人应是在被追的情况下意外坠河的。” “哦?朕看看。”嘉庆拨开人群一看,只见一女子湿透的衣物把完美的身材勾勒了出来,而看清人后,嘉庆不敢清认,“这好像是……” 绵宁回道:“是竹香馆的李答应!” 第四百九十六章 陡疑丛生 此地距离竹香馆不远,嘉庆原本不打算多管,只是,看到精心打扮风格迥异的李欢颜,眼神还是多驻足了片刻,在景仁宫看到的李欢颜文静秀丽,充满了小家碧玉的温婉,这会子落水湿身的李欢颜多了一丝搅动人心的魅惑,说不动心是假的。 “送回竹香馆吧,四宝,你去通知皇后,让她处理吧!”嘉庆扭头对四宝吩咐道。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四宝没敢耽搁,转头就往景仁宫走去。 嘉庆另外又吩咐道:“苏清,关于此事,你就配合皇后查个清楚。” “是,微臣遵命。”苏清应道。 说完之后,绵宁顿了良久才试探问道:“皇阿玛,儿臣可还照常安排圆明园的庆功宴?” 嘉庆的好心情自然是有些受影响的,便回道:“明日再安排吧,今天也确实有些晚了,你就留在宫里吧。” 绵宁恭谨回道:“遵命,儿臣这就着手去安排了。” 景仁宫里,秋莲正在汇报情况。 “你说不知道李答应去哪儿了?”璟婳看了一眼立在一侧的秋莲质问道。 秋莲老实回道:“奴婢始终牢记娘娘嘱咐,不敢隐瞒半分。今日内务府那边传来奴婢老家有人捎了东西过来,也是奴婢思乡情切,答应主子说让奴婢看看,奴婢就急急去了。可回到竹香馆之后怎么也寻不到答应身影直到现在,奴婢实在不敢隐瞒,便禀报娘娘了。” 璟婳自然是不会怀疑秋莲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秋莲说的话听起来也无不妥,不过,这就奇了怪了,李欢颜能去干嘛呢。 “你可去别处找了?”香罗问了一下。 秋莲点了点头,“奴婢去了主子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没有,连钟意轩奴婢都打听了。” 香罗也是满心狐疑,“那就奇了怪了,她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呀……” 这边说的话刚刚落音,门外就响起了玲珑的声音。 “娘娘,四宝公公到了。”玲珑领着四宝到了门口,先行进来禀报一声。 璟婳纳闷道:“这么晚了,他怎么过来了?” 四宝打了千儿,说道:“启禀皇后娘娘,刚刚在御花园,竹香馆的李答应喊着救命意外落水了。” “什么?”璟婳一听,脑子嗡的一下,这人可真不禁念叨,刚刚还提起她,这会子就出意外了。 “人怎么样?怎么会喊救命?”璟婳紧接着问道。 四宝赶紧回道:“皇后娘娘别急!人已经送回竹香馆了,皇上也差人去请裴太医了。至于为什么会喊救命,着实是不太清楚,估计还是要问李答应才能清楚了。” 听了四宝的回答,璟婳才松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秋莲,明显的,秋莲惶恐了一下。 路上,香罗扶着璟婳走着,秋莲而后跟随。 “李答应最近可有表现古怪?”璟婳低声道。 秋莲顿了一下,方才回道:“娘娘,这段时日,奴婢几乎是贴身跟随着李答应,平日里李答应都是待着竹香馆很少外出的,论说古怪,倒也没有。” 璟婳自然也是相信秋莲的,便自言自语道:“那可就奇怪了,怎么会好端端的遭人追杀呢?” 秋莲似是想到了什么,谨慎回道:“娘娘,钟意轩的如贵人倒是来过几次竹香馆。” “如贵人?” “是,不过,她们聊天的时候都是打发奴婢出去的,至于说了什么,奴婢就不太清楚了。”秋莲之前没觉得是多重要的事,便没有给璟婳汇报。 香罗本就不满如嘉,此时忍不住嘟囔一嘴,“这怎么什么事都能和如贵人扯上关系?” 越是这样的厌烦越让璟婳起疑心,因为每次有如嘉的参与都不是什么好事。 “行了,本宫知道了,先去看看什么情况吧。”璟婳沉了沉心,往竹香馆走去。 这边一头雾水,如嘉那边可是急火攻心了。 “处理好了没有?”如嘉黑着脸怒看向常得来。 常得来也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自知失误,回道:“主子莫急,已经送了那厮出宫,应该不会有人察觉。” 如嘉冷声道:“最好如此,若是被人发现,你我都逃不了罪责!至于那个人,万不得已的时候——” 如嘉声音顿住,常得来心头不由得一惊,周身发冷,不仅是为此事,更重要的是察觉到了如嘉的冷漠与决然,心颤颤的擦了下额间细汗,道了声是。 “不行!万一李欢颜自己说出来呢,那皇后多多少少总会查到我身上……”如嘉越是心焦,越发联想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素雅赶紧劝慰道:“主子,应该不会的,那李答应也不傻,难道她还能说出来咱们让她勾引皇上不成?” 虽说素雅说的没错,可坐立不安的如嘉,最终还是决定去往竹香馆一探究竟。 此时,苏清在竹香馆廊下踱步,皇上交于他的事情他自是要上心,只是,李答应究竟是碰上了何人? “皇后娘娘——到!”太监喊了一声拉回了苏清的思路。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苏清上前几步行礼道。 璟婳并不意外,直接问道:“李答应怎么样了?” 苏清道,“裴太医还在里面看诊,具体情况微臣也不敢笃定。” “怎么好端端跌进水里呢?有没有派人去查?”璟婳继续问道,脚下走向内殿。 苏清跟在后面,回道:“微臣已经派人去查了,当时只听李答应喊了一声救命,可当时追过去的时候却没有见人。” 璟婳默然,这事来的蹊跷。 “参见皇上!”璟婳没想到皇上还在这儿。 嘉庆看到皇后到了,便起身,道:“你来了就好,朕刚刚问了裴纪,说是没有大碍,不过惊吓所致,醒来还需要些时辰。此事,你必要好好查查是何原因,净净这宫中风气。” 璟婳点头,“臣妾遵命!李答应醒来,臣妾第一时间就通知皇上,这天色已晚,皇上别累着了。” 送走皇上后,璟婳便进了内殿看李答应。 苏清走向外面,刚走到门口便碰上如嘉过来。 “微臣参见如贵人。”苏清颔首道。 如嘉看到是苏清,松了口气,问道:“李答应没事吧?” “暂无大碍。”苏清没有回答太多。 听到苏清的回答,明显感觉如嘉紧张了一下,而接下来又问道:“是吗?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苏清眉头一皱,怀疑起来…… 第四百九十七章 微微试探 “贵人觉得李答应会说什么?”苏清饶有意味的说道,随即便看向如嘉。 “苏大人可真会说笑,李答应说了什么,我又怎么知道?”如嘉冷笑一声。 “是,臣请罪!”苏清嘴上认错,可这眼神却显得那么怀疑。 正是这一眼,让如嘉心头一颤,心虚的挺了挺腰,冷眼问道:“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吗?” 苏清低头:“微臣不敢。” 如嘉看向前方:“既是如此,以后还请大人注意措辞,否则,这宫里可有的是挑错的主子。” “微臣多谢如贵人教诲。”苏清的声音听不出变化,如嘉的眼底也是一片平静,平静的像是一汪冰泉,克制而寒凉。 说完,直直略过苏清而去,连同素雅看向苏清的眼神都是防备的、不屑的。 “主子,这个苏清……”素雅心底到底是不安的,可苏清对于如嘉的重要性,素雅看得出来,她能做的也只能是提醒罢了。 果不其然,如嘉未语。 可如嘉比谁都清楚,她永远不可能和姐姐一样得到苏清的信任,也没有那个幸运能得到苏清的庇护。 她不傻,事情的趋利避害早已想的透彻,而不愿意认清现实的原因或许是心底里残留的一丝期望罢了。眼下,如嘉不得不说服自己,这样的苏清在她身边犹如一个巨大的隐患,随时都能让他粉身碎骨。 暗暗思虑的如嘉不由得攥紧手心…… “奴才参见如贵人。”四宝行礼道。 璟婳这才注意到如嘉也来了,瞧着她缓缓走来,璟婳面儿上始终挂着平和的表情。 “参见皇后娘娘!” 璟婳看了她一眼,温和道:“起来吧,这会子你怎么来了?” 如嘉眉眼微蹙,泪眼朦胧,“听说妹妹受了伤,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便匆匆赶来了,看看是否能帮上什么忙。” 说着,如嘉用锦帕轻轻擦了擦眼角。 璟婳眼波流转,隐了那抹怀疑,叹了口气,道:“这李答应出此横祸真是都没想到的,本宫也是心疼不已,这不赶紧令苏清去查了,务必要为李答应查个清清楚楚。” 门外已月色悄上,余晖映的人的面色都似蒙上了一层薄纱。连那灯火烛影都没有如嘉心里的忐忑来的波澜。 “咳咳……是,娘娘说的正是呢,这莫名的出了这种事,免不了弄得宫里头人心惶惶,有娘娘坐镇处理,咱们也都安心些呢。”如嘉朝着璟婳依依奉承道。 这时,裴纪已经开完了药方,走过来对璟婳回道:“皇后娘娘,微臣已开了药,李答应静养数日,应该就没大碍了。” 璟婳仔细的听着,点了点头,交待他:“务必要好生照看,不可有什么差池了。” “是。” 看着裴纪退下,如嘉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唯恐璟婳看出什么破绽来。 “如贵人看起来好像有心事啊?”璟婳不紧不慢说道。 如嘉的心咯噔一下,脸上即刻换了一副面色,柔柔道:“皇后娘娘见惯了大场面,这样的事情处理起来游刃有余,自然是沉着冷静,嫔妾阅历尚浅,免不了乱了心神有些害怕的,只愿苏大人早日查出真相,也好让咱们安心稳神。” 璟婳淡淡一看,“但愿吧……” “是啊,不过,要说也是奇怪,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宫里的主子下手?”璟婳语气陡疑,故意说话间慢了一拍。 香罗接道:“娘娘说的正是呢,不过,李答应也并非是盛宠之人,会不会是得罪什么人了?” 这话刚落,如嘉的心跳都加速不已了。 “能是得罪什么人呢?”璟婳扶额紧锁眉头。 没等到如嘉过多思考,秋莲便再次走了过来,“娘娘,李答应醒了……” 自裴纪走后,如嘉心里正打鼓李欢颜醒来后会不会说什么对她不利的话,一听秋莲说李欢颜要醒了,立刻心头一惊,眼神也落在了璟婳身上一时难以挪开。 璟婳眼睛一亮,“走!” 说着已经走进了内殿。 如嘉又怎能安心等待呢,那对她而言可是煎熬。 随着璟婳走近内殿,如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李欢颜。 “主子,皇后娘娘和如贵人来看您了。”秋莲小声凑近李欢颜耳边说道。 果不其然,听到李欢颜的声音,如嘉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阴差阳错 只见李欢颜脸色苍白,惊恐之色还未完全消退,整个人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小鸟。 抬头看见如嘉的那一刻,李欢颜明显有一丝慌乱。 “感觉怎么样?”璟婳看着李欢颜,关切道。 李欢颜被秋莲扶了起来,或许是呛水还有影响,不受控制的咳了几声,脸色都涨红了,缓了一下,才弱弱回道:“欢颜无碍的,休息休息就好了,劳累娘娘操心了。” “只要是身体没事就是万幸了,本宫就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璟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视线撇向如嘉的时候,李欢颜眼眸颤了一下。 璟婳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说道:“欢颜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如贵人可是十分关切,连本宫都感动呢。” 李欢颜怔了一下,“如贵人待欢颜的这份心意,欢颜定会记在心里。” 倒是如嘉有些没料到,跟着开了口道,“妹妹醒来就好了,钟意轩离竹香馆近些,不免平日里和妹妹多说句话,这冷不丁听到妹妹受伤,确实有些担心。好在娘娘这个主心骨儿在这撑着,我也就只尽这份心力罢了。” 李欢颜转过头再次微微点头叩谢,“谢娘娘,欢颜真是无以回报。” “傻妹妹,谈这些做什么,咱们姐妹之间何苦说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给妹妹申冤诉苦,才不枉受这罪!”璟婳脸色一顿,叹了口气道。 如嘉心头一紧,就差要替李欢颜说话了。 只听璟婳继续问道:“妹妹到底为什么跌进湖里?” 李欢颜脸色一惧,痛苦的记忆随之又涌了上来,眼泪一下决了堤,忍着痛非要跪着,哽咽道,“欢颜自知人微言轻,只想在这宫里安安稳稳而活,可如今却连这样的愿望都遇阻,还求皇后娘娘给欢颜做主,一定要还欢颜一个清白公道。” 璟婳面色凝重的扶她起来,语重心长道:“你且放心,本宫一定查明此事。” 李欢颜叩首,声音闷闷传出,“欢颜多谢娘娘。” 璟婳便开口问道:“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欢颜抬起头,泪已涌出,仔细回想着事情,回道,“当时欢颜正在弹琴以解烦闷,可巧听到身后有狂徒出言,欲要羞辱欢颜,为了躲避狂徒,我慌不择路跑到了御花园,天色渐晚,实在是没有看清跌进了湖里。” “当时没有别人在场吗?”璟婳偏头问道。 李欢颜摇了摇头,无奈道:“平日里这个地方人烟稀少,怎么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那你怎么想到去这个地方弹琴呢?”璟婳疑惑问道。 恰是这句话让如嘉心头一紧。 李欢颜喏喏许久未言,眼神却不自觉瞟向了一眼如嘉。 或是怕李欢颜说错什么话,如嘉趁着李欢颜嗫喏之际替其开声道:“李答应素来喜爱清静,加之宫里各处都有侍卫,或许是没有防备吧……” 李欢颜点头如捣蒜一般,颇有一种吓得失魂的意思。 看到李欢颜也没什么要说的,璟婳扭头看着如嘉,抬了下稍有些发酸的腿,扶着香罗的手,道:“如贵人当真是和李答应姐妹情深呢,了解的甚是透彻呢。” 如嘉脸色一红,克制道:“娘娘经常教导臣妾各宫之间要亲如姐妹,这样才能稳定后宫,使皇上无后顾之忧,臣妾谨记在心不敢忘记。” 璟婳点了点头,夸赞道:“嗯,如贵人说的甚是有理,若是宫里人人都如此,本宫可是省了心了。” “多谢娘娘谬赞。”如嘉看起来面色如常,实在没什么可探的,璟婳便嘱咐了下李欢颜好生休养,出去了。 如嘉自然不便多待,也回了宫。 又过了两日。 景仁宫里,苏清面对璟婳的询问,字字斟酌的回着。 “你可查出什么不对劲的?”璟婳心里多少有些急,毕竟皇上都问了两遍了。 苏清回说:“臣已盘清那日当值的侍卫,有一人当天就急着出宫了,应是所找之人。” “人呢?”璟婳停住脚步。 苏清拱手,“臣已派人去查,这两日即可逮捕归案,不过……” “不过什么?”璟婳看苏清似有话说,遂问。 苏清看了一眼璟婳,回道:“据查,此人在事发前与钟意轩的太监常得来来往密切。” “如嘉?”璟婳倒是不意外。 “是。”苏清答道。 “无论怎样,一定要找到此人!”璟婳命令道。 苏清颔首称是。 “娘娘,看来是如贵人搞的鬼呢~~”香罗给璟婳倒了杯茶,递给璟婳时说道。 璟婳吹了吹茶叶香气,似有些无奈道:“她自己若作死,谁也拦不住。” 香罗不免畅意,“可不就是说嘛,奴婢一开始看那如贵人就不是省油的灯,看来李答应也是着了她的道了。” 璟婳却不以为意道:“这话说的还太早了……” 香罗没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异常,便问道:“娘娘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璟婳也只是猜测,便回她:“本宫只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而已。” 这种感觉十分强烈,只是她还没想明白。 不久,苏清回话,那人已找到,不过,死了。 璟婳只叹如嘉心狠手辣。 嘉庆许久没有来景仁宫,璟婳不想嘉庆心思太过沉重,便把查到私逃出宫侍卫已死的事情说了下。 嘉庆听完只说了句:“你看着办就好。” 正当璟婳讶异嘉庆为何息事宁人的时候,嘉庆问道:“那李欢颜身体可恢复了?” 璟婳笑了一下,答道:“裴纪早上还回说已恢复了。” “那就择日安排她的牌子到敬事房吧。” 璟婳错愕一瞬,随即恢复,“臣妾明白了。” 李欢颜自此成了这宫里的新宠。 第四百九十九章 求个恩典 都说红气养人,这话在李欢颜身上体现的再明显不过了。 往日,李欢颜在宫里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说话都是思虑再三,唯恐说错什么话。可现在那可大不一样了。 “参见李答应!” 李欢颜乘着皇上特赐的御用轿辇,看着恭谨的匍匐在身侧的宫女太监,脸上是多日压抑后的舒心,是不用胭脂水粉都能透出粉红的气色,是眼里闪出光彩的明亮之色。 这时候的李欢颜第一次知道原来权力是如此之好。 转眼,便到了景仁宫。 “主子,到了。”秋莲道。 李欢颜下了轿辇,看着景仁宫的匾额,心里五味杂陈。 “上次来我连自己能不能在宫里安稳活下来都不敢确定,如今……呵……”一声轻轻叹息之后便是一声自嘲的冷笑。 秋莲静静在她身后,说道:“皇后娘娘也定为主子高兴呢。” 李欢颜只微微一侧头,视野里刚刚看见了秋莲的身影,正要说话,宫女赶紧开了门:“奴婢参见答应小主,皇后娘娘有请!” 李欢颜只得作罢,随着宫女走了进去。 “参见皇后娘娘,望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李欢颜福身行礼道。 璟婳笑意盈盈:“快起来吧,一路上冻坏了吧?” 说着,就招呼香罗把暖身的汤婆子递了上来。 李欢颜毕竟年幼,又处事未深,有些心思和不自在都表现在脸上了。 “多谢皇后娘娘。” 她现在是矛盾的,一方面入心了如嘉说的话,一方面又深深感觉皇后娘娘对她不错,这两种交错的感觉几乎快把她分割成了两块。就像来景仁宫的路上,自己无论在心里过了多少遍说话的语气表情,此刻都是空空如也。 大约也看出了李欢颜的心不在焉,璟婳特意把其他人都屏退了,才开口:“本宫看你心事重重的,可是身体不舒服?” 李欢颜微微一愣,颇不自然的笑了一下,“没,没有,欢颜一切都好。” 璟婳特意指了一杯茶,让香罗给李欢颜端了过去,话音略玩笑道:“怎么?还在记着之前的事情呢?” 李欢颜的心思被人戳破后,脸上颇不自然,正身道:“娘娘快别打趣欢颜了,都是臣妾以前不够成熟,才让娘娘忧心。” 璟婳微微一笑,“你呀,就是太过于小心了。宫里边,起起伏伏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以前,本宫想要送你到皇上身边,或许是时机未到,才让你休养那么多日。如今,你意外成了皇上身边的宠妃,也是了了本宫心头的一个遗憾,本宫还怕你难受呢?” 纵使真的这么想,李欢颜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直言,“娘娘多虑了,欢颜毕竟在宫里的日子短,日后还得麻烦娘娘提点才好。” “放心吧,本宫若是能做的,一定会做。”璟婳语气坚定。 “谢谢皇后娘娘!” 璟婳满意的点头,这李欢颜眼里嘴中看不出野心,最起码没有如嘉那样的执着。 只是,一盏茶未饮完,李欢颜看着璟婳心情不错,趁着璟婳续茶的功夫,说道:“娘娘,李欢颜斗胆想跟娘娘讨一个赏赐……” 璟婳一扭头,笑着说:“不用这么拘束,说吧。” 李欢颜似无意的看了一眼秋莲,满是小心的说道:“是这样的,奴婢前阵子遇着了一宫女,瞧着她做事说话和臣妾挺对脾性的,这不斗胆想向娘娘求个赏赐,让她去竹香馆伺候。” 璟婳脸上的笑意未减,“这算什么赏赐啊,聊的投机就让她伺候不就得了,哪个宫的?” 李欢颜脸色一悦,动声道:“谢谢娘娘恩典,是花房的。” “嗯,也行,稍后本宫就安排她去你身边伺候就是了,再者说,皇上若是留宿在竹香馆,秋莲一人也伺候不来呢。” 见皇后毫不怀疑,李欢颜这才长舒口气,“多谢娘娘恩典。” 秋莲脸上沉重之色几乎洇满了整个眼底。 李欢颜前脚刚走,璟婳脸上的笑意一秒都不想多撑。 “这才刚刚得宠一点就开始享受上了啊?”玲珑也是实在气不过,便开口说道。 香罗不免发笑,“这可不是显摆……” “那是啥?”玲珑问道。 香罗看了看皇后铁青的脸色:“这是过河拆桥。” “看来,当初最单纯的人如今也学会了防身了……”璟婳闭着眼睛说道。 第五百章 突遭横祸 二月。 嘉庆心情甚好,一连多日醉酒听歌,许是觉得在宫里没趣儿了,便非在圆明园设了宴,说是要尽兴而归。 若是偶尔一次,大臣们倒也不觉得怎样,只是,这一次持续的时间也太久了,自年前至现在,几乎是不怎么见朝中大臣。正因这样的事情甚少发生,大臣才担心,担心皇上就此开始贪图享乐,难以再约束自己。 一般来说,帝王过于享乐,作为皇后,理应规劝,只是,璟婳这性格实在不太习惯去直谏皇上。 恭阿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大早就急匆匆来了宫。 看着眉头紧锁的阿玛,璟婳劝慰道:“阿玛不用这么担心,皇上自做亲王到现在,属实没有太过于放纵不羁过,你说本宫这个时候拦着堵着,皇上又岂会听,到时候反倒落了个多事的印象?” 恭阿拉听的不悦,抬头质问道:“那就随皇上这样下去啊?你现在可是一国之后,除了你能劝皇上,其他人敢吗?” “你瞧瞧,别急嘛。本宫又没有说不管,只是,话总要琢磨琢磨怎么说不是,否则,只会让皇上觉得本宫是个唠叨厌烦的疯婆娘啊。”璟婳尽量语气轻松。 恭阿拉被女儿说的直瞪眼睛。 “行了,我说我说。”璟婳实在是看不了阿玛这个样子,只好先应承下来。 “皇上近年来被人奉承惯了,你莫要太直接。”恭阿拉思来想去,还是给璟婳交待一句。 璟婳嗤笑,“女儿这些年也领教了皇上的脾气,自是知道怎么说,阿玛安心等待。” “嗯……”许是还想再嘱咐两句,终是咽下去了。 “香罗,送下阿玛。” 香罗引着恭阿拉往外走。 待香罗回来后璟婳还是刚刚的坐姿,一言不发。 “娘娘,这个时候去劝谏,奴婢总觉得有点儿不合适。”香罗刚刚就想说,不过碍着老爷的面子没有说。 璟婳示意:“你继续说。” 香罗凑近,“皇上多年来终于平定了匪患,心里肯定高兴,这个时候您三两句话一说,皇上指定觉得您不够体贴了。” 璟婳点了点头,“本宫何尝不知啊,只是,若皇上真的有些纵乐的时候,也只能本宫出面提个醒儿,要不然,那些大臣不是又要天天上书了?皇上岂不是更烦?” “娘娘说的也是。”香罗能理解,但不大认可。 璟婳叹了口气:“说与不说,本宫都是这前朝后宫里的靶子,若是处理不好,那可是会落人口舌的。” “是,娘娘谨慎总是好的,只是,老爷……”香罗一想起老爷的愁容,心里就替娘娘着急。 璟婳叹气说道:“容本宫再想想怎么说~~” 只是,谁都不曾想到,话有时候错过了时机再说就不是那种效果了…… 闰二月二十,这日,嘉庆刚刚结束在圆明园的事情,乘着轿子,困顿疲累,斜斜倚靠窗子,欲从顺贞门进入。 天色晦暗难测,冷的沁骨贴肤,四宝这一路上心里突突直跳,默默祈祷了无数遍保佑平安,眼看着要进入顺贞门了,心里头这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巧的是,四宝回头刚好看到神武门有一侍卫打哈欠,于是,定定向其走去,喝道:“神武门的守卫已经如此懈怠了吗?” 那守卫一个激灵,差点吓丢手里的武器,磕巴道:“小人——知——知错了” 就在四宝恨铁不成钢的呵斥守卫的时候,只听到有人大喊:“昏君!拿命来!” 立定而看,只见一男子举起明晃晃的刀直奔嘉庆的轿子。 “哧——”原本假寐的嘉庆只觉眼皮掠过一道寒光,鼻尖微疼,到嘴角的话愣是说不出口。 “救驾!救驾!有刺客!!!” 第五百零一章 血雨腥风 耳边是嗡鸣一片。 嘉庆下意识的趁着刀拔出的时候,一个箭步冲出了轿子。 温煦的阳光在那一刻,像是孕育了无数的剑气,一条一条,直指心间。 神武门、顺贞门侍卫将近一百名侍卫,却在皇帝遇刺的时候集体愣在了原地,如同无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失了理智。 更让人无奈的是,这些侍卫阻挡了四宝,任他是急赤白脸的躁喊,也是徒然。 幸好,同行的绵恩离嘉庆较近,率先反应过来就一个箭步冲出,欲阻挡刺客。 只见这厮像是杀红了眼似的,不管不顾。身后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拿一只短刀与男子背对而立,警觉不已。 就在绵恩错手擒贼的时候,男子怒吼一声,朝着嘉庆执刀而去。 嘉庆眼中的刀影越来越清晰,浑身像是点了穴似的,无法动弹,也就在这一刻,嘉庆脑海中浮现无数片段,他的悲苦、隐忍与无力感齐齐袭来…… “皇上小心!!!”四宝与御前侍卫扎克塔尔、珠尔杭阿很快就恢复了理智,三人分工明确,先行统领好侍卫,防止刺客逃脱,离嘉庆最近得便是定亲王绵恩和固伦额驸拉旺多尔济,两人齐齐护在嘉庆身侧,面对男子的暴行,绵恩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哧——”只听绵恩吃痛的闷呼一声,男子的刀直直捅进了绵恩的背上,任他拳脚功夫傍身,此刻也毫无招架之功了。 嘉庆的手上染满了绵恩的鲜血,喉间颤抖着唤着:“绵——绵恩……” 可是,还男子似乎是疯魔了一样,刀拔出,又欲刺向嘉庆,绵恩拼死护着嘉庆,被一下一下的刺穿,青筋暴露,脸色煞白。 乾清门侍卫很快赶来,隔开了嘉庆与恶贼。 四宝与御前侍卫齐齐合力,才算把两人制服。 再去看嘉庆的时候,只见地上拖着长长的血迹,看的人触目惊心。 “皇上!皇上!”四宝小心翼翼的唤着嘉庆。 耳膜嗡鸣的嘉庆像是被当头一棒打醒了似的,反应过来时,就看见气若游丝的绵恩和同样身中数刀的固伦额驸,赶紧大喊:“太医!快传太医!” 一路护送嘉庆回到乾清宫,直到溪瑶搀扶着进去,四宝仍能感觉到嘉庆的虚弱与无力。 待嘉庆微微缓过来一点时,问起,“太医怎么说?” 四宝自然明白是说绵恩和拉旺多尔济,只得如实禀报,“回皇上,裴太医正在诊治,暂时还没有回话。” 嘉庆眼底的难安表露无遗,一下子像是老了几岁。 璟婳还在景仁宫插花,听得呼啦啦的一群人叽叽喳喳声音传来。 还没等到璟婳问起,福公公推门进来,惊恐的回道:“娘娘,皇上遇刺了。” “什么!”璟婳心口一惊,手里的花落地而碎。 “皇上怎么样了?”璟婳疾步走下。 福公公怕璟婳着急,赶紧说道:“娘娘别急,皇上没事,只是,定亲王和固伦额驸为救皇上身中数刀,怕是危险——四宝公公说皇上不愿回乾清宫,指名要到景仁宫。” 后面的话福公公没说出口,璟婳也能明白。 “皇上现在在哪儿?”璟婳顾不得外面寒意逼人,一边走一边问。 “娘娘,在乾清宫。” 璟婳从未如此直观的感受到生命的动荡,一下就勾起了多年以前的险象丛生,不禁感叹身为皇家儿女的不易和不幸。 很快,到了乾清宫。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四宝正巧走出。 “皇上怎么样了?”璟婳看四宝脸色不大好,问道。 四宝摇了摇头,“皇上吩咐了谁都不见,许是真的伤透了心。也是难怪,那两人明显的就是奔着要万岁爷的命呐,要不是定亲王和固伦额驸拼死护着,那可就真要出大事了……” “太医回话了吗?”皇上既然不见人,璟婳也知道不好硬闯,这个时候安分守己或许就是最大的安全,只是,绵恩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璟儿可怎么办呐。 “就是还没回话奴才才不放心,这不就等着太医院的消息呢。”四宝焦急说道。 “行,你在这儿好好伺候皇上,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本宫,本宫这就去太医院。”璟婳心里慌的不行,不给自己找点事做,太容易胡思乱想。 “奴才遵命。”四宝道。 璟婳前脚刚走,后面嘉庆就喊了四宝。 屋里气氛凝重,四宝总觉得比外面的寒冰还冷。 “去把东林和明坤给朕找来!” 四宝心里咯噔一下,自从嘉庆掌权之后,暗地里就命东林和明坤成立了暗探,专门替皇上处理棘手事宜,实则就是变相的血滴子,他们的调查对象都是皇亲国戚。 出了门,四宝唏嘘,“看来,又要一场腥风血雨了……” 第五百零二章 无人可信 太医院。 个个进进出出,盆里的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都是鲜红不已。 年纪稍大的太医们不停的来回踱步,额间细汗频出。 “皇后娘娘到!”门口的太监道。 太医们如临大敌似的,抹额跪下,伏地磕头,“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璟婳免了礼,焦急问道:“定亲王和固伦额驸怎么样了?” 院判李延秀神色凝重,“回娘娘,固伦额驸伤势较轻,已经安排歇下了,就是定亲王身中数刀,且刀刀都在要害处,实属危险至极。老臣已经处理了伤口,接下来几天很是关键,若是能挺过去便是捡回了一条命。” 璟婳知道李延秀的话已经是在宽慰她的心了。只是,宽慰不能做药。璟儿还那样年轻,绝不能承担丧夫的苦楚。 “一定要全力救治定亲王和固伦额驸,若是有什么差池,怕是皇上第一个饶不了你们。”璟婳神色惆怅,这话不是她吓唬众人,皇上经此一事,谁也预料不到性情会怎样。 李延秀等人跪地俯首,“臣定当竭尽全力!” 正在胡思乱想中,裴纪提着一口气走了出来。 “参见皇后娘娘。”裴纪行礼。 “都忙去吧。”璟婳看了一眼裴纪,对其他人吩咐道。 落座后,璟婳仍旧不怎么放心,复问裴纪,“定亲王如何?” 裴纪眉头微皱,“尽人事听天命……” 六字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顿时凝结了周围的空气。 回去的路上,璟婳一言未发。 “娘娘,三小姐……”香罗知道璟儿对于皇后的重要程度,眼下确实比较棘手。 “你去请璟儿,这事怕是瞒不住的。”璟婳吩咐道。 “是。” 不消一个时辰,璟儿便赶到了。 “长姐~~”璟儿尽管已经极力克制了,可还是能看得出来哭的眼睛都肿了。 璟婳伸开胳膊,看着璟儿的眼睛,鼻头一酸,眼睛不由得湿润,开口便是悲戚,“璟儿——” “王爷——王爷怎么会?”璟儿哭泣着说着,任是为人妻做福晋,也掩不住的慌乱与崩溃。 璟婳长叹一口气,“璟儿,你听本宫说,绵恩也是为了救皇上,太医已经在全力医治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长姐,我想去看看王爷。”璟儿不断安慰着自己,可看不到王爷,她真的有些不放心。 璟婳安抚着璟儿,此时万不能让她看见,否则,她看见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怎么撑得住。 景仁宫的是悲愁笼罩,乾清宫则是冷意涔涔。 “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回了景仁宫,这会子,定亲王福晋也到了。”四宝如实的说道。 嘉庆轻轻拍了拍额间,总觉得头要裂开,“太医那边怎么说?” “太医们说是危险,能苏醒过来的机率比较小。”四宝话音越来越小。 嘉庆噌的一下站起,“无论怎么样都要救好,救不活,他们太医院都得陪葬!” 这气话怎么说都不为过,四宝吓得跪地不敢起。 “苏清怎么还没过来?”嘉庆走了几步,越发坐不住了。 四宝可不敢在屋里惹龙颜了,便出来了。 正好,碰上苏清和赛冲阿。 “两位大人快进来,皇上等了多时了。”四宝如释重负道。 进门之后,四宝便退出了。 “臣参见皇上!” “你们觉得会是谁?”没有开场,嘉庆直接张口。 苏清回道:“此事还要看调查的怎么样了?” “调查?那些调查简直是胡扯!那陈德说是自己心情郁结才会想着同归于尽,这怎么可能!”赛冲阿提前去了一趟大牢,得到的回答并不可信。 嘉庆幽幽说道:“皇宫之大,竟没有朕能完完全全放心的地方,可悲——可怜——” 许是从这时候起,嘉庆的心境已发生了变化…… 第五百零三章 人心惶惶 凉风习习,谁情思对月而寄? 灯下执笔,分不清写的是恨还是命之归处。 溪瑶站在门口,感觉屋内屋外就是两个世界。 嘉庆坐在桌前,执笔的手几次抬起又落下,此刻他心心念念的只有查清楚是谁想要置他于死地。 “侍卫百余人,竟差点让歹徒得逞,这帮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越想越气,嘉庆一个狠厉,扔出去的笔碰在地砖上,“啪”的一声粉碎。 “臣惶恐!”苏清和赛冲阿齐齐跪地。 嘉庆冷哼一声,“惶恐?朕才这真的惶恐!” 气急的嘉庆负手背立,冷冷说道:“除今日救驾的侍卫,其他等人或发配边疆或遣去守陵,这事儿,赛冲阿你去办!” 赛冲阿倒一口冷气,“臣遵旨。” 退出去的赛冲阿看了一眼苏清,眼神里满是无奈与冷静。 这下更清静了,苏清甚至能听清殿外太监宫女轻轻的脚步声。 嘉庆不再说话,苏清也只能闭口不言。 “皇上这下是真受刺激了……”苏清心里暗暗思肘。 “苏清。”嘉庆转过来了身儿,唤了一声。 苏清赶紧回道:“臣在。” “牢里的人交代的怎么样了?”嘉庆脸色凝重,丝毫没有缓解。 “启禀皇上,刑部会同军机大臣连夜突审,不过,得到的信息不免太过牵强。此男子名唤陈德,年轻小子是他儿子,这陈德原是个厨子,因脾气不好厨艺不精,东家要辞了他,可赶巧此时妻子病重住院,两个儿子平日里不正混又欠外债,八十岁的老母也因此气病,一家子愁云惨雾,便想着做一番大事轰轰烈烈而死。”苏清如实说道。 “一派胡言!怎会有人因自己的生活不如意而选择刺杀皇帝?”嘉庆连只字片语都是不信的,浑身更是气的发抖,自己差点命丧黄泉,竟是源于这样的荒唐事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苏清也是觉得蹊跷,“皇上稍安勿躁,此事臣已经吩咐下去要严加看管,尽快查出真相。” “真相!必须查出来!朕一生勤勤恳恳,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如今被一厨子玩弄,简直是天下笑谈!”气的胸前起伏不定的嘉庆顿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招手对苏清道:“慢着——” 苏清严肃立耳听之。 “不管这里面牵扯到谁,都要立即汇报!朕要立威,第一件事就要清朝堂!”嘉庆站在窗下,影子被拉的极长,浑身散发的孤寂意味让人忍不住心疼,他是一国之君,可他却时刻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这不免令人唏嘘。 “是!”苏清说完而退。 就这样,嘉庆不言、不语、不吃、不动…… 他现在谁都不敢相信了,这个皇位第一次让他体会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爷,吃点儿东西吧?”四宝实在看不下去了,壮着胆子规劝道。 嘉庆摆了摆手,眼睛发红,嗓子也开始有些沙哑,“撤下去吧。” 四宝还想再劝,忽听嘉庆问道:“今日可有人来乾清宫?” “回皇上,皇后娘娘和如贵人都来了一趟,这东西还是如贵人做的。皇后娘娘去了太医院,勒令太医们全力救治定亲王。” 嘉庆苦笑一声,他身边的女人除了这两人还真是没了贴心之人。 “四宝,你说朕是不是个很失败的皇帝?”嘉庆迎着四宝的眼睛问道。 这话问得四宝心如刀绞,他是陪着皇上一起长大的,皇上心里的酸楚只是没人看的比他多,“爷,可别这么说,您兢兢业业,勤勉无双,除和珅,平匪患,哪一件事都是定国安邦的壮举,平日里您心思全系黎民,这奴才心里透亮的。” 嘉庆眼睛里的酸楚更浓了,声音嘶哑道:“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局面?” “……”四宝伏地,竟说不出口一个字。 嘉庆摆了摆手,“算了,你出去吧。” 这一夜嘉庆坐着到天亮,手里攥着一柄短刀,寒光四射。 一直到了第三日,嘉庆一直闭门不出,朝堂上早已人心惶惶,不知皇上会如何做,万一借此机会皇上追究和珅残党,那岂不是大难临头吗? 就连景仁宫都来了好几波大臣打探消息,璟婳未得皇上允许只得劝返不见,连她心里都没底皇上要干什么~~ 乾清宫。 四宝疾步进来:“皇上,东林求见。” 嘉庆眸子里寒光四射,“宣!让他进!” 第五百零四章 苍天庇护 东林进门,“参见皇上。” “起来说。”嘉庆打发了宫女太监,只留了东林一人。 坐正之后,嘉庆看向东林,“查出什么了,说!” 东林低声道:“皇上,那陈德的关系臣已经调查了,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 眉头微挑,嘉庆侧头,“表面?那真相呢?与和珅有关?还是和白莲教有关?” 东林顿了一下,认真回道:“皇上,此事怕要仔细斟酌了,和他们都没关。和蒙古有关……” 嘉庆心底一颤,这—— 灯火通明,嘉庆却在东林的话里似是眼上蒙了一层薄雾,总觉得有心无力…… 景仁宫。 “皇上还是不愿意见人吗?”璟婳问道回话的溪瑶。 溪瑶摇了摇头,颇为感慨道,“皇上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 “娘娘,那要吩咐小厨房做点饭儿吗?”香罗问道。 璟婳摆了摆手,“不用,皇上既然不想本宫参与什么,本宫就不便在他眼前晃悠,否则,只会让皇上怀疑什么。” “是。那奴婢装点小点心让溪瑶姑姑带走,若是皇上愿意吃点就送过去。”香罗劝慰道。 璟婳点头,“嗯。” “皇上都好几天没上朝了,这大臣的折子都堆满了,门外每日都有大臣等着见皇上呢。”溪瑶担心道。 璟婳放下手中的东西,护甲轻轻敲着膝盖,沉思着。 “你好生伺候就行了,别的事不用担心。”璟婳不想溪瑶掺和进来,毕竟她最不想皇上有误会她安排什么眼线。 “奴婢明白了。”溪瑶点头道。 “璟儿起来了吗?”璟婳早起还没见妹妹,不由得问起来。 香罗啧啧几声,回道:“福晋哪儿睡了啊?一直在宝华殿为王爷祈福呢。要说啊,也是难为福晋了,这刚和王爷成亲没多久就遇着这样的事难免心里慌乱。” 璟婳也急,便说道:“行了,你陪本宫去一趟宝华殿,这个时候璟儿可不能出什么事。哎,对了,你去太医院问下裴纪看定亲王怎么样了。” 吩咐完便走向宝华殿了。 踏入宝华殿的时候,璟婳沁入鼻息的便是浓浓的燃香味道,曾几何时,她也曾祈求菩萨保佑心爱的男人,那个时候,璟婳还是璟婳,如同今天的璟儿。 璟儿虔诚的跪着,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嘴里碎碎念,保佑定亲王之类的话。 璟婳绕到璟儿一侧,制止了香罗喊璟儿,轻轻抬起裙角跪下,双手合十,道:“信女璟婳,祈求菩萨保佑定亲王逢凶化吉,平平安安。” 璟儿听到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便看到璟婳,惊讶道:“长姐?您是皇后娘娘,怎能?” “怎么了?定亲王救了皇上,本宫别说为他祈求平安,就是跪这一天一夜都是应当的。更何况他是你的夫君,本宫怎能忍心看你们俩受苦呢。”璟婳拨了拨璟儿散下来的几丝碎发,眼眶微红。 璟儿刚刚止住的眼泪又簌簌而落,可还没落下几滴,便赶紧仰起头,把眼泪控在眼框里,“我不能哭,绵恩说过不会让我哭的,不然他感知到会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我。” 听到绵恩对璟儿的承诺,璟婳心头一热,这应该才是寻常夫妻的状态吧…… “不会有事的。”璟婳拍了拍璟儿的肩膀。 忽然,香罗跑了过来,兴奋道:“醒了,醒了!定亲王醒了!” 璟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抓住香罗的胳膊,多问一句:“你说王爷醒了是不是?” “嗯嗯,奴婢刚从太医院过来,裴太医说过来给娘娘和福晋报个平安。”香罗喘着气说道,眼里也是泪花。 “苍天有眼!”璟婳看着喜极而泣的璟儿感叹道。 同样得到消息的还有嘉庆,他揪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点。 在乾清宫的苏清长舒一口气,“可算是醒过来了。” 嘉庆此时看向苏清,问道:“你知道让你过来什么事吗?” 苏清摇头。 而后,嘉庆递给苏清一个折子,上面写的陈德生活不如意而行刺的供词,苏清冷声道:“这供词皇上相信吗?” 嘉庆摇头,可话里充满认命,“如今不得不信了。” “皇上的意思是?”苏清不明。 嘉庆苦笑,“他们在意的是立储~~” 第五百零五章 咽下苦楚 “怎会如此?”苏清声音低沉。 嘉庆沉思后才回道:“若是以此起争执,只怕又要牵连起不少人。最主要的是没有确凿证据,实在不是定罪的合适时机。” 苏清把折子放在桌上,疑问道:“那皇上准备怎么处理?” “让朕想想吧……” 之后,苏清就出了乾清宫。 这事苏清并非刚刚听说,若愚馆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汇总给了他,这指示陈德幕后的人是庄敬和硕公主瑾玥的额附索特纳木多布济的手下,可却并非是他的本意,属于临时起意,想要嫁祸庄静固伦公主瑾媗的额附蒙玛尼巴达喇,意图很是明显,瑾媗毕竟是养在璟婳膝下,若是有事,皇上第一个就饶不了皇后,对于立储,也会更偏向绵宁。 可嘉庆却不能立即整治,蒙古各部的关系错综复杂,他想要牵制各方势力,就必须要让蒙古各部的势力分散开来。 这或许就是皇上对苏清说的不得已的原由吧。 不过经此一事,皇上已经意识到立储的紧迫性,绵恺已然九岁,他膝下的这两个儿子在无形之中就成为了争权的中心。 苏清不说出口,也是知道皇上现在谁都不相信,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装糊涂就是自保。 果不其然,嘉庆在第三天开始上朝。 朝堂之上,大臣们犹如惊弓之鸟,个个紧张的不行。 恭阿拉走出来,对着嘉庆行礼,道:“启禀皇上,刺客陈德及其子已经伏法,具供述,陈德是因生活不如意想要轰轰烈烈而死才会萌生行刺的意图。还请皇上定夺接下来如何处置。” 大臣们错愕的听着,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 就在大臣们面面相觑的时候,嘉庆开口,道:““陈德行凶一案审理,已旷日持久。朝廷诸臣无不义愤填膺,都主张穷追其同谋及党羽,以正刑典。举朝臣工,都同朕亲如骨肉,朕惧怕凶犯胡乱供说,以伤害无辜之人。况且,据朕所知现在朝内大臣皆忠心耿耿,并无可疑之人。总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天下之人,何所不有,就猘犬咬人,本来就无人指使;就像鸱枭食母,难道还有同谋吗?如果再严刑逼供,凶犯乱说一气,他所提及之人,又如何存活。故此案就此了结,不再追问······” 当日,刑部下令将陈德处以磔刑,立即执行,对陈的两个十多岁的儿子也不放过,同时处以绞刑。 大臣们这时才终于放下心来,只是,也正因如此,从皇宫到民间,也因为这件事,都对嘉庆品头论足,说堂堂一国之君,竟差点儿被一黎民百姓刺杀,更有甚者,还编了歌谣:“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把陈德比作莽汉,那皇帝未免也太窝囊了,即便是在宫里,嘉庆也像是变了性情。 有罪之人处罚,有功之人必要奖赏。 嘉庆首先重赏了护架有功的人,定亲王绵恩与拉旺多尔济各增加10万石年俸、赏御用补褂一件,绵恩之子奕绍为贝勒,拉旺多尔济的儿子巴颜济尔噶为辅国公,获紫禁城骑马,侍卫丹巴多尔济晋升为贝勒,加3万石年俸;另一名侍卫扎克塔尔晋封世袭三等男;珠尔杭阿、桑吉斯塔尔封世袭骑都尉;护军唐起、张庆磊加年俸5000石。 到此,这件荒唐事才算了解。 一连几个月,宫里始终笼罩着似有若无的压抑感,让人不由得紧张无措。 这晚,嘉庆宿在钟意轩,如嘉软软的倚在嘉庆怀里,抚着皇上心口,柔声细语:“皇上,最近臣妾看您胃口也不大好,这心里属实着急不已,还是龙体要紧的。” 嘉庆点了点头,搂她更紧了,“朕没事。” 论说嘉庆最喜欢如嘉的一点就是她的自知之明,从来不会问别的,心中只有他的衣食住行,冷暖安危,在这里他不用担心有任何心思。 “你有个哥哥在户部谋差事,是吧?”嘉庆抵着如嘉的头问道。 如嘉眼中一喜,抬头还是隐了喜色,道:“臣妾哥哥盛柱是在户部,不过,哥哥并未有权,臣妾时常告诫兄长,纵是不给皇上挣得荣光,最起码不能丢人狂妄。” 嘉庆更是满意了,摩挲着如嘉光洁的脸,笑说:“就你想的周到。” 得了皇上夸赞的如嘉莞尔一笑,“臣妾不想让人说皇上什么不好。” 嘉庆重新搂住如嘉,威严之音从头顶传来,“让他明日来找朕吧……” 能让皇上主动操心的人哪有儿,这还不是天赐幸事? 喜得如嘉赶紧谢恩:“臣妾替哥哥谢皇上恩典。” 嘉庆心中自有盘算,如今朝堂之上当属皇后母家势力最盛,要想安定,必得平衡。 还有一件事是嘉庆心中念念不忘的,他要尽快决定了…… 第五百零六章 自我怀疑 蝉鸣声声,燥热的暑意一点点袭来,没过一刻钟就觉得身上热得很。 “今年的夏天好似比以前更热了些……”璟婳叹道。 香罗刚刚把备好的冰放进屋里,擦了下额间的汗,脸色绯红不已,“可不是嘛?” “解暑汤送去乾清宫了吗?”璟婳问了一嘴。 香罗脸色凝了几秒,低声回道:“送了。” 璟婳心思细腻又不是傻子,一看香罗面色不对,便有些疑惑:“怎么了?提起乾清宫怎么这个表情?” 香罗这才苦笑一声,转移注意力道:“奴婢哪有什么不对劲的,只是有点热,歇歇就是了。” 璟婳摇了摇头,堵着她的眼神说道:“你就不会撒谎,说,到底怎么了?” 一下被戳穿了之后,香罗眼底瞬间蕴上了雾气一般,“也没什么,就是奴婢去送解暑汤给万岁爷的时候如贵人在……” 璟婳不解道:“她在怎么了?” 香罗并不想璟婳因此生气,便尽量理智解释道:“奴婢送进去之后,本来还想着交待溪瑶一声别的事,谁知道拐回去的时候刚巧碰上一宫女拿着解暑汤出来。奴婢便上前问道怎么喝这么快,谁知道宫女回复说是如贵人尝了一口,说是美味儿,皇上也就没入口让如贵人处理了。” 香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断的觑着璟婳脸色,唯恐璟婳脾气上来。 璟婳这才明白为什么香罗要死守事情了,只听香罗低声劝和,“娘娘,奴婢就是怕你生气才没敢说的,或许皇上并不清楚如贵人怎么做呢?” 或许香罗的考虑是对的,只是,璟婳很直接的体会到了一种挑衅感。这种感觉令人不安。 “好了,无事了,你去忙吧。”璟婳对香罗说了一句。 香罗哪里能放心,苦口婆心的劝慰道:“娘娘,如今这如贵人也不似以前了,就是要教训她,咱们也要瞅好时机,切莫动怒。” 璟婳点了点头。 看来,这如嘉还真的是越来越张扬了。 现在,如嘉的兄长盛柱正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明眼人都能猜出皇上的心思,无非就是觉得皇后一族手握大权,恐有权臣之心。 “你放心吧,本宫不傻,多行不义必自毙,她一个小小的贵人,本宫还没放在心上。” 听起来说的很轻松,可香罗明白皇后肯定心里不舒服,只是,再受宠的妃子总有被皇帝冷落的时候,更何况璟婳现如今已不是最宠妃嫔。 而嘉庆自遇刺之后,几乎很少进景仁宫。 一连快到年关,璟婳也都冷了心。 许是为了打发日子,璟婳日日在畅音阁听戏,日出而去,日落方归。 香罗劝了不止一次,可璟婳只是冷冷一笑便过了,于她而言,不取悦自己又有何事?更难办的是她连璟姀和璟儿都不见。 苏清几次进宫都能碰见香罗,准确的说是香罗苦等了他几次。 这日,苏清刚刚下了朝。 香罗急切的搜寻着苏清的身影,眼睛一瞅见苏清,便赶紧追了上去,“苏大人留步!苏大人留步!” 苏清皱了下眉,还未等香罗开口,便回说:“香罗姑姑请回吧,皇后娘娘这是心结,最好的还是心药医。” 香罗急得不行,眼泪簌簌而落,她是真找不着人了,双手紧紧拽着苏清不愿丢手,哭腔道:“苏大人救救皇后娘娘吧,娘娘连两位妹妹都不见,奴婢真是没办法才又来找您的。” “不是微臣不帮,只是,娘娘拒了微臣两次,再去只怕会让娘娘反感。”苏清刻意和香罗隔开了点距离。 香罗摇头,“不是的,娘娘说您与她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 苏清脚步一顿,“不一样?有何不一样?” 香罗低声道:“娘娘几次半夜警醒,喊的是您的名字……” 第五百零七章 不怕死吗 景仁宫。 “娘娘,苏大人来了。”香罗平静的禀报着。 璟婳顿了几秒,“不见了。” 香罗早预料会是如此,便劝道:“娘娘,苏大人说不定有要紧的事禀报呢?” 璟婳苦笑,“能有什么事,让他回去吧。” 主子执意如此,香罗又不能让璟婳察觉出来,只好走到外面。 苏清看着香罗为难的脸色,心中已明白七八分,主动说道:“娘娘还是不见我?” 香罗点了点头,愁眉不展,“真是对不住了,苏大人,劳烦您白跑一趟了。娘娘心意已决,奴婢只怕催的紧了适得其反。” 苏清安慰道:“你就回说是我执意要在此等候,一直会等到娘娘愿意见我。” 香罗脸色一白,“那怎么能行?这天儿看起来可不大好,白天都冷得受不住更何况是夜里,您要是冻出个好歹来,可真是奴婢的罪过了。” “无碍,你就这么回复就行。眼下,不让娘娘发泄出来,这事情永远都过不去了,你不想看着娘娘一直这般模样吧?”苏清三言两语就说的香罗无言了。 实属无奈,香罗一咬牙,佩服道:“行,香罗听大人的。” 璟婳慵懒抬眼,见香罗进来,随口问道:“回去了?” 香罗赌气一般,“您说不见,苏大人就说一直在门外等着,一直等到您愿意见他为止……” …… 璟婳看书的手一滞。 “随他吧~~”璟婳话语冷冷。 香罗像是看着不认识的人似的,“娘娘,这外面天寒地冻的,苏大人若是冻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璟婳似是铁了心,“没人强留他在这儿。” 一句话噎的香罗有口难言。 这事情是香罗挑起的,总归是心里不落忍,劝了苏清两次还是不听,气得她嘟囔,“两个人怎么都这么犟!” 夜色悄悄闭合,冷意似是又添一分。 屋里燃的炭总觉得暖意不足,小福子特意又添了几盆炭火。 璟婳坐在屋里,眼睛却不经意的总往外面飘。 “娘娘,该用膳了。”香罗道。 璟婳摆了摆手,“本宫不饿,放那吧。” 终究,心里难静,放下了手里的书。 忽然,门外传来宫女们的声音,“下雪了,下雪了……” 璟婳身子一倾,看向窗外,低声道:“怎么下雪了?” 苏清孑然一身,独独站在廊下,衣袂飘飘,似是青士一般。 “香罗。”璟婳到底是没有忍住。 香罗赶紧走向前,“娘娘。” “去找件披风给苏大人,告诉他不要等了。”璟婳安排着。 香罗快步拿了件披风,走了过去,支支吾吾道:“大人,娘娘说给您件披风,娘娘还说您回去算了。” 苏清接过披风,轻轻一笑,“无碍,谢过娘娘了。” 璟婳暗暗道:“不怕冷就等着吧。” 屋里的人都被璟婳遣去歇着了,心里百爪挠心的,怎么也睡不着。 倚窗而看,苏清还是那般的清冷模样,璟婳坐在屋里,思绪又飞到宫外的时候,那个时候苏清似乎没有这么寡言,笑意轻轻也会让人觉得安心。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璟婳觉得苏清难得笑了,好像只剩清冷了。 这样孤寂的夜,很少有人与她一起感受着,今天,璟婳心里有一丝别样的温存。 就这样候着,陪着,从夜色渐深一直到天际泛白。 璟婳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手酸的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了,她第一反应是看向窗外,只见苏清身上已经披了一层雪白的薄雪。 他还在那儿。 “香罗。”璟婳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香罗一个激灵醒来,回道:“娘娘,奴婢在。” 终究是璟婳服了软,“去请苏大人进来吧。” 香罗这才反应过来苏清还在外面等着,就在她出去的时候,璟婳又吩咐道:“让玲珑熬壶姜茶。” “是。”香罗可算是松了口气,苏大人这没白等啊。 苏清已经冻得浑身僵硬了,香罗请他进去的时候,差点摔倒。 “苏大人,还行吗?”香罗扶着苏清的胳膊都觉得冰冷刺骨。 苏清脸色苍白,哆嗦着,“没事。” 进了屋,看到苏清的样子,璟婳一下就心软了。 香罗退了出去。 “为什么要等?你不怕冻死吗?”璟婳斥责道。 苏清扯了一丝笑,“微臣怕过死吗?” 第五百零八章 以退为进 戏文里常听冲冠一怒为红颜,璟婳总觉得那样的人太不够理智。可听到苏清的回答,她脑海里第一时间便蹦出了这句话。 苏清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璟婳,眼里似有悲怆的决然一般。 璟婳心里的某处“倏”的一下跳动,惹得心口难以平静。 适时,香罗捧着姜茶进来。 “苏大人,快喝些姜茶暖暖身子。” 苏清眼眸微动,颔首谢过。 璟婳也似恍然一梦般清醒,“说吧,你想说什么。” 苏清腿有些发麻,拿茶碗的手不由得一抖。 终是没忍住关切,语气柔和道:“坐吧,这么为难自己又何必。” 香罗知趣守在门外。 苏清淡淡回道:“娘娘也知微臣的执意是为难自己,可到了娘娘身上怎么就察觉不到呢?” 璟婳心间一酸,“你是质问本宫吗?” 苏清放下茶碗,定定的看着璟婳,“假如不让娘娘发泄出心中的不快,这样折磨自己的行为,娘娘还会持续多久?” 三言两语说的璟婳败下阵来,“本宫不明白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让皇上这般的厌弃……” 听到璟婳这样说,苏清原本静下来的眸子一动,语气是难得的严肃,“娘娘怎么会这么想?您是大清朝的皇后,是这一国之母,纵使皇上身边有所谓的莺莺燕燕,可不管到什么时候,您都是皇上最信赖的人。” 璟婳嗤的一笑,颇为自嘲道:“还是不要自欺欺人了,皇上的态度还用本宫说吗?越是这样力证自己,反而是心里虚得很。自皇上遇刺后,这宫里上上下下都看得出来皇上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皇上变得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好像我怎么追赶都追不上了。” 看着怅然若失的璟婳,苏清思索再三,还是觉得解开她心底的结,否则,璟婳是过不去了。 “娘娘,您想知道为什么吗?” “是。”现在的璟婳犹如一个不知疲倦的鸟儿,不撞到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皇上在意的是您,也不是您。” 璟婳听的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您也说了,皇上是从遇刺之后不怎么来景仁宫的是吗?” “是。” 苏清叹了口气,道:“那场遇刺最终的目标指向是储君之位。而牵扯到的就是二阿哥。” 璟婳心中一惊,“什么?” “你都知道什么,如实告诉本宫。”璟婳面色凝重,眼睛里都是阴郁,果不其然,这件事挑动了璟婳的神经。 “皇上之所以与皇后娘娘有嫌隙,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朝中此起彼伏的立储之音。眼下宫里两位阿哥都在娘娘膝下,虽说娘娘并非二阿哥生母,可皇上不会这么去想,他会很自然的联想到会不会是娘娘在朝中帮二阿哥立威。如此一来,皇上怕是我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才有些疏离罢了。” 苏清的话可并非是信口而来,璟婳原来也有疑虑皇上是不是又猜忌什么了,可没想到竟是这事儿。 “多年的夫妻,皇上若是与本宫连这点信任和默契都没有,那本宫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一听这话就像是赌气,苏清又岂会顺着璟婳的脾性,便劝慰道:“娘娘,现在要紧的是解决问题。皇上已经不是当年的王爷了,他要做的,能做的太多太多,您这样置气,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 “那本宫应该怎么办呢?”璟婳握了握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手指间悄悄溜走…… “娘娘,能让皇上放下戒心的唯一办法就是让皇上明白您是与世无争,但不是任人摆布。” 璟婳仔细琢磨着苏清的话,疑问道:“你是要本宫推荐二阿哥?” 苏清没有明确回话,“此事要看娘娘的意思,若是推举二阿哥,那等到三阿哥要上位的时候免不了一场争斗。不过,三阿哥年纪还小,娘娘有时间筹谋。” 璟婳酸涩一叹,“这位置能有什么好,吞噬人心,掠夺人爱,本宫——不稀罕~~” 第五百零九章 你可有意 雨雪纷纷,年味儿倒是越来越浓。 绵恺已是九岁的小小男子汉了,看着眉宇间像极嘉庆的沉稳,璟婳心里满是欣慰与感慨。都说帝王家的儿女是天赐的幸运,可待在这深宫大院里,璟婳太知道每个人都不易。在她做出那重要的一步时,她需得知道绵恺的想法。 “皇额娘,明日儿子想出宫一趟。”别看年纪小,绵恺倒是个有主意的人儿。 璟婳不大愿意让他出去,可总不能事事阻挠,便耐着性子问道:“这何事让你挂牵,大雪天也要出去?” 绵恺高高抬起头,眸子里都是光彩,“十七叔前几日答应儿子要在明日设围场狩猎,儿子想要去看看。” 璟婳却在此时心头一颤,永璘?围场?狩猎? 这种种不确定因素让璟婳免不了心生不安,可今天不让他去,以后又怎么办?绵恺是她的命根子,也是她的底线,任何事情她都可以承受,只有绵恺的安慰是她容不下有一点不稳定的因素的。 “绵恺,你这么喜欢十七叔吗?皇额娘怎么没听你说过?”璟婳故意迂回。 绵恺定定点头,“十七叔为人洒脱朗逸,虽然不如皇阿玛在朝堂那般熠熠生辉,可十七叔的日子更随心,也更舒心,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期待明天,儿子觉得极好。” 璟婳一直紧绷的心也在这一刻有了松弛的理由,或许绵恺和她一样,终究不喜欢画地为牢,若是有喜欢的人一起伴随还好,若是一人孤勇,前方的路再辉煌也无人分享了。 “皇额娘,你还没说答不答应儿子呢?”绵恺急切的看着璟婳。 “去也可以,不过,这事需得让你皇阿玛同意。”璟婳宠溺回道。 绵恺长舒一口气,道:“皇额娘同意就行,皇阿玛那里儿子去说。” 璟婳微微一笑,当真是孩子心性,为了玩做什么都不介意,绵恺性子确实是太过单纯,“皇额娘正好要去一趟乾清宫,你就不用去了,不过,若是去,需让敬叙跟着,也好保护你。” 绵恺掩不住的喜悦,“谢谢皇额娘。” 璟婳郑重的看着绵恺,说道:“绵恺,皇额娘要问你一句话,你想好了认真回答皇额娘。” “嗯嗯,皇额娘,你说。” 璟婳环顾四周,收了声音,低问:“你想过以后成为皇帝吗?” 绵恺脸色一滞,哑声几秒,看着璟婳良久,才回道:“儿子不想成为皇帝。” “为什么?” “皇额娘成为皇宫高兴吗?”面对璟婳的质问,绵恺反问一句。 这话倒真是问住璟婳了,她高兴吗? 绵恺继续说道:“皇额娘并不开心,皇阿玛虽然身边有很多妃嫔,可儿子觉得皇阿玛也不开心,儿子不想要过那样窒息的日子。” 璟婳叹息一声,随他去了。 走在去乾清宫的路上,璟婳心里还在想着绵恺的话,心绪总也不能安宁。 “娘娘,三阿哥年龄还小,或许再大一点就好了。”香罗劝慰道。 璟婳苦涩一笑,“九岁了,本宫不能把他再当小孩子了。有时候,本宫也会想,若是皇上没有成为皇上,那该多好……” 乾清宫。 四宝看见璟婳眼前一亮,迎了上去,“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皇上在里面吗?”璟婳问。 四宝回道:“在呢。”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来了。”四宝禀报道。 嘉庆已是许久没有看到璟婳了,讶异一声,“让她进来。” 璟婳依依柔柔走进来,“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嘉庆脸上的笑有些刻意,“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 “臣妾许久没给皇上请安,是该责罚的。”璟婳淡淡道。 嘉庆跟着说道:“有什么可责罚的,快到年关了,这里里外外事情多,忙是正常的。” 璟婳含笑,“臣妾谢皇上体恤。” “对了,朕刚好有件事要给你说呢。”嘉庆走到璟婳身边,坐了下来。 璟婳看向嘉庆。 “永璘啊,说是在西郊弄了个小型围场,趁着这几日清闲,要好好活动活动筋骨,绵恺知道了很是想去,这不,一大早就来求朕的同意呢。”嘉庆手里玩着暖炉,看着璟婳说道。 璟婳正好顺着话题,说道:“绵恺那孩子玩心重,皇上莫要娇惯才是呢。” 嘉庆倒没这么想,“男孩子喜爱打猎是好事,咱们大清的男儿就是要精通骑射才对,难得他不惧冷,就让他去吧,永璘这几年也收了性子,不会有事的。” 既然嘉庆如此说,璟婳便点头应道:“庆郡王做事,臣妾自是放心,不过,毕竟绵恺年龄小,事事劳烦也是不便的,让敬叙跟着一起去吧。” 嘉庆点了点头,“也是这个理儿,那就让敬叙一起去吧。” 没过一会儿,四宝进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赛冲阿大人求见。” 嘉庆脸色一沉,“不见。” 四宝知趣退下。 璟婳倒是不明,劝道:“皇上莫要生气,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呢,气坏了身子也不值当。” 嘉庆丢出一句,“最近,这朝里都是立储之声,朕还没死呢,他们都这般着急了?” …… 璟婳心间一颤,该来的终会到来。 “大臣们或许是因为年前的遇刺之事吧,皇上正值壮年,且再等等也无妨。”璟婳不催不问。 嘉庆垂着眼睛看向扳指,絮絮说道:“你说的正是呢,年前的遇刺不仅仅是惊了紫禁城,也惊动了整个大清啊。只是,绵恺年龄还小,此事万不能太过操之过急。” 虽是轻轻一语,璟婳心里却翻腾不已,她压着心里的颤动,说道:“皇上多虑了,绵恺性子不宜为君的,臣妾只盼着他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就好。” 嘉庆侧脸看向璟婳,眼神温煦,“皇后怎么会这么想?” 璟婳给皇上倒了一杯茶,慢慢说道:“绵恺性子热烈,喜爱游山玩水,太傅说了几次沉稳不足,平日里又不善讨教治国之道,哪里能堪当大任。倒是绵宁,臣妾越发觉得这几年的历练,有皇上的做事风格呢。” 嘉庆端过茶杯,啜了一口,“绵宁也是从不懂事走过来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孩子都是臣妾的骄傲,不过,朝堂之事,臣妾不懂,只知道谁适合做什么事就揽什么责任。”璟婳说完这句话,心里如释重负,仿若那一刻,清醒而轻快 第五百一十章 意外之喜 嘉庆八年,腊月初。 乾清宫。 嘉庆摩挲着嘉庆四年就写好的立储御书,注视良久。 “放上去吧。”嘉庆交给四宝。 四宝颔首:“是。” 现在才算是安心了吧…… 信步走了出去,此时嘉庆看着那金灿灿的匾额,陷入无限的回忆中,幼时,每逢经过乾清宫,他总会抬头注视,无比渴望着那御书上会是自己的名字,畅想着自己权力在握,号令天下。 可如今自己已是万人之上的帝王,却没了那份轻盈的心境,这个位置并非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轻松和快乐。 “皇上!皇上!”四宝轻轻唤了两声。 嘉庆方才晃过神儿来,“嗯?怎么了?” 四宝回道:“皇后娘娘那儿已经准备好晚膳了,看皇上什么时候方便过去?” 嘉庆一拍手,说道,“好!走吧。” 景仁宫的璟婳却并非那么翘首期盼。 “娘娘,临近年关,这新茶可是进贡了不少,一会儿皇上过来,喝什么茶?”香罗面带喜色。 璟婳淡淡说道:“都行,现在皇上倒是不怎么挑剔喝什么茶了。” “娘娘怎么看起来意兴阑珊的?可是哪里不舒服?”香罗上前询问。 璟婳微微一笑,“没事,只是觉得这人啊,真是变得快。” 这样一句感叹,香罗便知道什么意思了,“皇上许是念在多年的情分。” 璟婳笑着摇头,“你还真相信啊,皇上这是消了心头的顾虑,才愿意来景仁宫。本宫也是太天真,这多年的情分还妄想和立储之间争个高低才真是自不量力。” “娘娘,莫要多虑。”香罗嘴边的话也难以开口,连她自己都不信,又何苦劝着主子接收呢。 没多会儿,嘉庆便到了景仁宫。 没等香罗禀报,璟婳就笑着迎了上去,“皇上万福金安!皇上怎么也不坐轿辇,冻着了可怎么得了?” 嘉庆看见璟婳的眉眼笑意,脸上也舒展开了,“无碍的,快起来吧。” 璟婳莞尔一笑,被嘉庆牵着手进了屋。 “最近身子怎么样,还是那么怕冷吗?”嘉庆握了握璟婳的手。 璟婳浅浅一笑,眉眼温柔,“劳烦皇上还记挂着臣妾畏冷的毛病,好多了,您瞧,这大冷的天儿,臣妾也能出来走走了。” 嘉庆点点头,“那就好。” 璟婳倒是眼神一动,娇嗔道:“臣妾刚刚正念叨皇上呢,这都快年关了,您也不关心关心绵宁,都出去一个多月了,怎么着也不能在外面过年不是?臣妾日日都到宝华殿祈福,盼着绵宁平平安安的才是呢。” 嘉庆倒是真看出了璟婳的关切,抚慰道:“知道你心疼他,朕也心疼他啊,只是,眼下他是老大,总要多担待些,替朕分忧解难呐,多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璟婳叹了口气,“皇上这样说倒也没错,不过,绵宁比较年纪还小,不能太着急。多让他待在皇上身边,耳濡目染的,自然能学会。” …… 这个年,还真是恍如一梦,璟婳总觉得年前刚至,这年关都已经远去了。 略一感叹,四月悄悄抽了新柳,绿意将将染上,整个人才舒展一点。 不过,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没过多久,璟婳就被另一件事搅得心神不宁了。 钟意轩。 如嘉进宫也有两年了,可是这肚子到现在还没动静,眼看着皇上如今又复宠了皇后,心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都不顺眼。 “皇上昨天又去了景仁宫吗?”如嘉语气带剑,宫女们个个寒蝉若禁。 素雅屏住气,回道:“主子切莫动怒,奴婢瞧着皇上也是一时安抚才会去景仁宫的。” 如嘉脸色铁青,“还安抚?皇上倒是需要安抚的多,景仁宫需要安抚,那竹香馆也需要安抚?” 素雅明白如嘉心气不顺也有李欢颜得宠的缘故,可宫里的女人这么多,怎会有长宠呢。 正思虑着怎么回复,如嘉没好气的说道:“午膳做好了没?” 素雅连连应道:“好了好了,奴婢唤玉蝉送进来。” 这边摆好餐食,如嘉才走到桌边,看见那道最爱吃的松鼠桂鱼,不仅没有馋道,反而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赶紧端走端走。”如嘉捂着鼻子嫌弃道。 素雅愣了一下,心里嘀咕这松鼠桂鱼不是主子最喜欢吃的吗,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猛地一下,素雅低声道:“主子不会有了吧?” 如嘉欢喜不已,似是忘记了刚刚的不适,连喊:“常得来!传太医!哦,不,让李延秀过来!” 李延秀一路都在疾走,那么大年龄,属实有些吃不消,可常得来还在催促:“哎呦,李大人啊,您老再辛苦一点,我们主子真是急啊。” 李延秀素来知道如嘉得宠,自然不敢怠慢,擦了一下额头,便提气往前走。 终于到了钟意轩。 如嘉如临大敌一般的紧盯李延秀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生怕错过了什么。 李延秀反复查验脉搏,又仔细询问了如嘉的信期,才回道:“恭喜如贵人,现在可以确定您是有喜了。” “啊~~”素雅惊喜呼道。 常得来脸上也是难掩的激动,“太好了。” “只是,这日子尚浅,如贵人还是要小心点儿。”李延秀回道。 “好好好!素雅,快!重赏李太医!”如嘉此时脑海里畅想着无尽的画面,全是自己母凭子贵的威风。 李延秀走后,素雅问道:“奴婢这就赶往乾清宫,向皇上说明这个好消息吧?” 如嘉喜的狂点头,素雅刚走了两步,如嘉似是想到了什么,喊道:“别去了!” “那怎么能行,明天要去景仁宫请安,您现在的身子金贵着呢,最好静养。”素雅疑惑道。 如嘉眼神一变,“就因为请安才不能通知……” 第五百一十一章 如嘉心算 清晨的阳光一缕缕漾起。 諴妃为首的嫔妃徐徐赶到景仁宫,请安。 “参见如贵人。”香罗礼数周全的笑对如嘉。 如嘉笑着进了大殿,諴妃和华妃都已经安然坐好,吉嫔和淳贵人也随着目光看向如嘉。 “如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璟婳点头,“快坐吧。” “谢皇后娘娘。”如嘉道。 倒是华妃韶莹眼尖,看着如嘉,笑着道:“这不知是不是宠爱养人的缘故,瞧如贵人这面色,越发的好看了。” 如嘉脸上含笑:“华妃娘娘取笑嫔妾了,论容色,在座的姐妹们个个都是倾城之姿,嫔妾哪里能显的出来。” 諴妃慵懒拨着茶盖,“妹妹这话说的谦虚,眼下宫里最得宠的莫过于皇后娘娘和妹妹了,气色好也是自然的。” 如嘉实在是不想成为焦点,便转了话题,“多谢諴妃娘娘谬赞,嫔妾万不敢和皇后娘娘相提并论。” 璟婳圆场道:“諴妃莫要打趣她了,再说下去,如嘉的脸都要红的发烫了。” 几人心情甚好,不觉笑意频频。 璟婳吩咐香罗道:“昨个儿暹罗进宫的红毛丹装好了吗?” 香罗点头,随后,和玲珑一起拎着锦盒进来。 华妃韶莹脆声道:“这暹罗送的红毛丹可是稀罕物儿呢。” 諴妃也应声道:“那可不是,自黎倩成了暹罗王妃以后,这暹罗与大清的关系倒是更亲近了。” 璟婳感叹道:“嗯,諴妃说的正是,黎倩虽是和亲,与暹罗王惺惺相惜倒也是缘份一场。” 说话时候,玲珑已经走到如嘉面前,剥开了红毛丹送了上来,许是红毛丹的气味略有不对,如嘉不由得掩了口鼻。 玲珑脸色一红,窘迫道:“奴婢冒犯如贵人,还请如贵人见谅。” “无——无碍,我只是觉得这味道——”如嘉话未说完,又要吐。 素雅见不得主子难受,一把推开红毛丹,“没看见贵人不能吃吗?” 玲珑手一滑,红毛丹一下掉在了地上,汁水溅在了地毯上。 华妃似看戏一般,“怎么?这香味蛮好闻的啊,如贵人这是怎么了?” 吉嫔护璟婳,自然是连璟婳的婢女都护着,“怕是如贵人身体有不适吧?” 如嘉如芒刺在背,面上歉意道:“皇后娘娘恕罪,是如嘉身体有不适。” 素雅正要开口,“皇后娘娘,我们主子——” 华妃白了素雅一眼,“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啧啧,可惜了这一盘红毛丹了,亏得娘娘准备了这么久。” 如嘉站起,行礼:“都是嫔妾管教无方,还请娘娘恕罪。” 正巧,皇上早朝后想要与皇候商量事宜,直接进了景仁宫,刚刚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这是怎么了?”嘉庆脸色一沉,一大早就看见这样的场景,心情哪里能好。 华妃施施然站着,递话道:“皇后娘娘正分着暹罗进献的红毛丹呢,谁知道如贵人竟也闻不得气味,被素雅一下推到了地上。” 这明摆着是恃宠而骄,皇上看了一眼如嘉:“是吗?” 如嘉委屈的眼睛微红,“臣妾失礼了。” 嘉庆脸色微凝,“往后记着便是了。” 如嘉刚要回话儿,素雅委屈道:“皇上,奴婢就算受罚也认了。我们贵人一向低调惯了,岂会恃宠而骄?今日失礼实属是——” 如嘉赶紧制止她:“不许在此喧哗!” 华妃不屑置辩,淡淡说道:“这里的人哪个说她恃宠而骄了?莫要空口白话~~” 如嘉被说的脸色一滞,好不脸红。 璟婳倒是给足了面子:“你且说说看是何原因?” 素雅头抬得高高的,一脸骄意:“我们主子有喜了!这才闻不得特殊的气味!” “什么?有喜?”众人脸色抖惊,这也太能藏事了。 如嘉却眼含热泪:“还请皇后娘娘赎罪,嫔妾真的不是故意为之。” 这样的佳人落泪与皇后的冷然之态一对比,可就成了皇上心软的天平。 前脚还让如嘉道歉,这会子便眉头一转:“皇后是怎么治理后宫的,连这样的事都办不好吗?平日里敬事房的事情不是景仁宫过目吗?” 三言两语,主要的矛盾可就转到了璟婳身上。 璟婳一头雾水,不知怎么就牵扯到了自己,心里一急,回道:“皇上,臣妾没有这样想!” “行了!不要说了,朕在这儿除了头疼还是头疼。”嘉庆做势要走。 璟婳急火攻心,还没说出口话,眼下一片黑影,脚下不稳,便整个身影软软下去…… 第五百一十二章 双喜临门 思绪一点点从游散的状态里聚集。 浅浅低语,恍恍惚惚。 璟婳只觉耳边嗡鸣,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分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璟婳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是香罗的声音,担心里透着激动。 璟婳正打算开口问香罗自己怎么了,嘉庆腾地一下站起,快步走到璟婳床前。 “婳儿~~”嘉庆握着璟婳的手,低声关切。 璟婳还疑惑自己是不是做梦,皇上的温柔对她来讲,已经很遥远了。 “怎么样?婳儿,能听到朕的声音吗?”嘉庆的眼神炽烈,璟婳这时真切的感受到了。 “臣妾这时怎么了?”璟婳声音稍显虚弱。 “你呀,真是吓了朕一大跳,自己都有身孕了,也不在意。”嘉庆的语气虽有责备,却并部寒凉,反而有种宠溺的意味。 “身孕?”璟婳莫名道。 “是啊,娘娘,脉象来看,已经快两个月了。”裴纪在后面说了一句。 璟婳这回算是清醒了,“不是如贵人——”璟婳试图起身,被嘉庆制止了。 重新扶着璟婳躺下,略有些检讨道:“也怪朕粗心大意了,只顾考虑后宫稳定了,没有关心到你,不过,这也是大清难得的福气,双喜临门呐。” 看着嘉庆喜悦的表情,璟婳不可置信的看向香罗,得到香罗含着眼泪点头示意后,才真的确信自己有了身孕。 “皇上每日为国操劳,臣妾理应为皇上分忧解难。”璟婳抚着小腹,心中五味杂陈。 嘉庆笑着说道:“如今你有了身孕就是解了朕最大的忧,至于后宫治理之事,就让諴妃代劳吧,凡事你掌管大局即可,以后可不能累着了。” 有了嘉庆的提议,璟婳自然是同意的,“那就要劳烦諴妃姐姐了。” “那就这么定了,你先好好养养身子,朕这几日都来景仁宫,也好照看你。”嘉庆拍了拍璟婳的手以示安心。 璟婳笑着点头:“臣妾多谢皇上。” 直到皇上离开景仁宫,璟婳都能感觉到周边人的喜悦之色。 璟婳还是不想躺着,便唤了香罗,“香罗,扶本宫起来。” 香罗忍不住劝道:“娘娘,裴太医可说了,您得小心点,这次晕倒可就是因为平日里太疲累。” 璟婳调整了个姿势,在腰间加了个靠枕,才感叹了一句:“真是意外~~” “您是没瞧见如贵人那样,原本娇滴滴的样子一听见您也有了身孕,还比她早点,那整张脸啊,都要拉到地面上了。”香罗也不爱嚼人舌根子,可这次也是被如嘉的做法气着了。 “真是粗心了,若是伤了孩子,真是罪过了。”璟婳现在才后怕起来。 香罗认真说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娘娘这一胎反应倒是不明显。” 这岂止是不明显,简直是没有好吧。 璟婳还纳闷呢,“你说这如嘉反应那么强烈,本宫怎么就没感觉到呢。” 香罗神秘兮兮道:“娘娘,奴婢可听说这反应越大可越容易生女孩呢。” 璟婳白了她一眼,“绵恺那时候反应也不小啊,你就逗本宫玩儿呢。” 香罗笑吟吟道:“奴婢这不是想让您开心一点嘛。” 这一下两胎,嘉庆自是十分重视,任何用品都要呈报乾清宫,膳食就更不用说了,那是精细的很了。 后宫的掌治之权也到了諴妃手里。 往日的諴妃为首,如嘉跟随,华妃一派,皇后吉嫔一派的三足鼎立,似乎又在悄然酝酿新的谋算。 第五百一十三章 諴妃耳语 长春宫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諴妃眉宇间似多了分从容。 “諴妃娘娘,如今这宫里大小事务可也指着您了,咱们也能喘口气了,否则,每日这心里扑腾扑腾的,总觉得不安稳。”如嘉舒着心口,语气里尽是万幸。 諴妃笑着对她讲道:“如贵人这不是说笑了吗,现如今你可是宫里的红人,皇上恨不得派个太医全天候伺候,哪里能让你受了委屈。” 如嘉叹了口气,自嘲般揶揄道:“红人?嫔妾可没感觉到,莫说臣妾自己了,现在连这个孩子也快成了陪衬了。” 諴妃抬眼望了下说话的如嘉,似无意道:“本宫并不这么觉得,皇上可也不是嫡子,现在还不是大清之主吗?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往后怎么样,谁又能知悉……” 此话正中如嘉的心头,她试探问道:“娘娘可有什么良策?” 諴妃自从在瑾玥出嫁后,便明面儿与皇后敬重有加。为了女儿考虑也好,这种事情本不能她掺和,不过是权势吸引,她略引起如嘉注意罢了,至于如嘉要做什么,她是万万不管。 “本宫也是随口说说,这宫里的两位皇子都在皇后膝下,若是没有意外,怕是帝位也将在两位皇子中诞生。本宫没有福分,若是绵怿活着,也已成亲生子了,本宫也不至于……”諴妃唏嘘说道,后面的话如嘉能猜到。 还没等如嘉安慰諴妃,諴妃便释然道:“本宫此生已经这样了,遗憾也是徒然。况且,玥儿也已和亲蒙古,本宫只求她安稳顺意即可。倒是如贵人若是把握住机会,一朝得子,或许是有可能成为笑到最后的人~~” 若是说没有野心,那是万万不可相信的。如嘉心里也是入戏盘算,只是,她哪能确定这肚子里就是皇子呢? “諴妃娘娘是嫔妾的主心骨,莫说嫔妾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这到了什么时候,嫔妾心里都是以娘娘马首是瞻,万没有逾越之心。”如嘉现在羽翼未丰,说话还是谨慎些好。 諴妃浅笑,“如贵人有这份心,本宫就心满意足了,不过,听闻皇后的身孕可是比如贵人大些呢?” 如嘉眼神一片黯然,“嫔妾这几日心里也憋气呢,你说怎么早不赶晚不赶偏偏赶到一起去了,这等到孩子出生,就是皇子什么也得不到了不是。” 说到此处,看得出来如嘉的憋闷。 諴妃眉头微挑,对她小声说道:“这生子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十月怀胎吧……” 如嘉一愣,“娘娘的意思是——” 諴妃继续说道:“这有时候啊,早出生一天都能是不一样的命呢,对不对?” 如嘉像是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对对对,娘娘说的对。可嫔妾哪有心腹之人可以托办此事,毕竟是关乎孩子的事情,还是需仔细。” 諴妃点了点头,“嗯,如贵人考虑的正是,本宫倒是有个可靠之人,或许能助如贵人一臂之力。” 如嘉现在也只能听从諴妃的话,便赶紧谢恩,“还请娘娘帮帮嫔妾,如嘉定当铭记在心。” 从长春宫出来后,如嘉抬头望了望天,第一次觉得如此明媚,素雅不明其中原由,颇为不解道:“主子,諴妃娘娘说的这事儿可信吗?奴婢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如嘉扶着她的手,步履缓慢,却在缓慢中表现出笃定与底气,“可不可信,我都没有退路可言了。” “可她图什么呢?”素雅总也想不明白。 如嘉冷笑,“图什么,她图的不过是渔翁得利,即便撼动不了皇后的地位,总是可以为瑾玥攒些势力,这便是她的所图了。” 只要不是后位的威胁者,如嘉都不入眼而已。 刚刚走至钟意轩前面的凉亭,如嘉正放空,只听素雅提醒道:“主子,你看。” 顺眼而去,原来是苏清。 如嘉尽量装作没看见。 只是,不知怎的,脚下一滑,素雅都没揽住,只听如嘉噗通一声,侧身倒地。 第五百一十四章 万幸万幸 苏清倒没有直接看到如嘉摔倒,而是素雅的一声惊呼让他转过身来。 一个宫女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哭着喊着:“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如嘉哪里听得进去,望着肚子,不断的祈祷:“孩子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素雅不知如何下手去扶她,苏清到底是忍不下心,对素雅吩咐道:“还不赶紧去喊太医!” “是是是!奴婢——奴婢这就去!”素雅木讷的点头。 如嘉惊慌失措的看着苏清,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如贵人,微臣得罪了。”苏清说完,抱起如嘉便前往钟意轩。 “啊——嘶~~”起身那一刻,如嘉的手疼得钻心。 好在离钟意轩不远,苏清把她抱进去的时候,看愣了一众人。 常得来这就出去溜空赌钱的功夫,就看到如嘉脸色惨白的回来,赶紧问道:“苏大人,贵人这是——” “你们贵人摔了,我实属不得已如此处理,快些请太医瞧瞧。”苏清说道。 常得来一听慌了神儿,生怕龙嗣有什么问题,赶紧招呼几个宫女太监扶着如嘉进了殿。 “多谢苏大人,否则,主子这真就有危险了。”常得来对苏清说道。 苏清并未邀功,反而正色道:“还请常公公费心了,还有,务必给钟意轩的宫女太监传达到位,切莫有闲话传出,否则,受影响的还是你们贵人。” 常得来感激不尽:“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办。” 不一会儿,素雅带着太医进来了。 苏清走出去的时候与这太医打了个照面,总觉得有些眼熟。 想了好久,才发现这不就是高熠吗? 那个给玉贵人诊脉的太医,好久不见了呢。 宫里边的眼线密布,怎会有永远的秘密。 不知谁传的话,苏清前脚刚走出钟意轩,景仁宫里,香罗就收到了消息。 “娘娘,刚刚如贵人摔了一跤,苏大人把她送回的宫里。” 璟婳这几日颇为疲倦,总也忍不住想睡会,听到香罗的话,一下子惊醒,“摔得怎么样?” “太医回说胎像无碍,不过,伤了手腕,还不轻。”香罗仔细问了几遍才确认的情况。 璟婳舒了一口气,“怎么会摔了,这么不小心?” 香罗忍俊不禁道:“那还真是巧了!华妃的宫女不小心把油洒在了石板路上,正拿了东西想要打扫时,一个没注意,如贵人就走上去了。您说,这路那么宽,左右还有宫女伺候着,怎么就那么巧让如贵人赶上了。” 璟婳斥了她一声,“看你这表情,若是让人看见了,指不定又说幸灾乐祸呢。毕竟是皇嗣,没出事就是万幸。” 香罗强忍笑意,“是是是,奴婢表现的有些明显了,不过,这怎么想怎么觉得好笑不是。” 璟婳这时才反应过来,“你刚刚说谁送回的宫里?” “苏大人。” 璟婳叹道:“真巧……” 这种酸酸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璟婳很快察觉到存在的风险,“还有别人看到吗?” 香罗点了点头,“这事就是从钟意轩传出的,怕是宫里知道的人还不少。” 璟婳心里一沉,“宫里就忌惮这样的事情,哪怕是正常的事情都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你这样,传本宫旨意,就说苏大人有功,赏赐黄金五十两。” “是。” 于是,光明正大的,璟婳直接断了好事之人造谣的机会。 苏清领奖赏的时候,心中也明白璟婳心意,“微臣多谢皇后娘娘。” 璟婳含笑,“苏大人应得的,况且,这样也省的有什么闲言碎语。” “娘娘是怕有人对微臣不利?”苏清眼神炙热的看向璟婳,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平和。 璟婳对视就几秒后,收起目光,“多做一步,总归没错。” 苏清心里暖暖的,像是贫瘠了多年的荒野看到了一抹绿意般的欣喜,“娘娘思虑周全。” 璟婳笑了笑,而后,转了话题,“对了,听说前些日子苏大人拒绝了礼部江大人招你为婿的事情?” 苏清没想到璟婳会问,便回道:“江大人之女才貌双全,微臣岂能高攀。” 璟婳顺着话题问道:“那苏大人意中人是什么样的,本宫或许也可帮你留意留意。” 苏清想也没想,直接了当回道:“微臣孑身一人惯了,不喜有人管束,多谢娘娘的心意了。” 苏清的推辞不是清高,璟婳只得说道:“苏大人切莫妄自菲薄,既然苏大人暂不考虑,本宫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苏清舒了一口气。 临出去时,苏清疑惑的说道:“那高太医可是皇后娘娘指定的?” “谁?”璟婳哪里记得清那么多的人,便说道:“有点熟悉……” “高熠!就是给玉贵人把脉的哪位!”苏清话音一落地,璟婳才反应过来,怪不得看着眼熟。只是那么多太医怎么就找到了他呢? 第五百一十五章 助接好孕 古人常言未雨绸缪总是有道理的。 宫里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以后铺路,哪怕充满了各种争议或困局。 自见到过宫里边的尔虞我诈争风吃醋引起的失子风波后,对于这一个孩子,璟婳充满了担忧。 再一个,多多少少,现在的心态总有变化。 以前,与皇上相爱不易,对于孩子的到来充满了期待,即使只是侧福晋,璟婳所感到的幸福也是触手可及直达心底的,那个时候,她总爱幻想着最美好的生活;而今,后位已定,大权在手,母家风光,可璟婳却没了最初的心力。对于这个孩子,她颇为感慨,虽未曾出生璟婳却已想过他可能会受的万般苦。 “娘娘,这个小阿哥来的可真是时候,您有没有觉得现在皇上对您就像从前在府里一样,那般的重视与欢喜,都是旁人没有的呢。”香罗已经着手开始准备孩子的东西了,看着她可比自己还要开心。 “旁人没有的东西,本宫又怎么可能得到,这欢喜原本就不是对一个人的。这孩子来的巧也好,不巧也罢,本宫只希望他能开心一点,少受些皇家的束缚。”璟婳语气里尽是平静,让香罗的欢喜显得空落落的。 “娘娘可不能这么想,这宫里多少人羡慕您呢,膝下已有两子,如今又怀身孕,这是天大的福气。若是这一胎也是阿哥,那您以后也会是最尊贵的太后。”香罗试图唤起璟婳的憧憬。 只是,但凡有所憧憬,必定还是深爱,璟婳不是,她不敢有所憧憬正因为是不会轻易受伤。而这一胎是否是皇子,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只要孩子幸福,她便开心。 这些话,璟婳自己咂摸许久,心里才明白之所以出现这种心境,不过是因为自己现实了。自然心态上就平和了。 她不管怎么样,有绵恺在侧,母家支持,后位稳固不成问题,可一旦又怀有子嗣,不说别的,单是绵宁就会心里犯嘀咕,因为皇位而产生的分歧和隔阂便悄然而至了。 或许,她也得提前注意所有的情况。 “如贵人最近怎么样?”璟婳问道。 香罗剥了一个柑橘递给璟婳,方才回道:“如贵人这段时间倒是跑长春宫跑的殷勤,想必是娘娘身子不便,想要对諴妃娘娘表忠心呢。” 璟婳一笑置之,“她不嫌累去就是了。” “奴婢就不明白了,这如贵人怎么就如此糊涂,她与您原是一族,您荣耀了,她不是也荣光吗,怎么偏偏就想不开呢?与您对立,对她又有什么好呢?”香罗叹了声疑惑。 “不是所有的人都从这个角度看问题,正如你说的那样,同为一族,她的家世背景原强于本宫,现在家道中落,她又怎会甘心屈居人下?”璟婳看的通透,不说而已,心里跟明镜似的。 香罗点了点头,“您说的也是,这九爷也算是钮祜禄氏里的人物了,可落魄那会真是门可罗雀。” 璟婳不再搭言,这样的境遇她经历过,自然能懂。她不管别人怎样,只愿两个孩子平安喜乐,提点好母家做事原则便是了。 一时之间两位妃子有孕,諴妃又掌了权,华妃偏偏心里不平衡了。她看不惯如嘉的卑躬屈膝的虚伪,又不想与諴妃为伍,自己多年来不孕的闷气此刻都表露出来了。连翊坤宫里的奴才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姑姑,娘娘这会子心情怎么样?”宫女娇儿眼中尽是愁云,刚刚打扫的时候,她不小心摔碎了华妃的送子观音,此刻心里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知秋冷着脸丢了一句:“没事就不要进去了。” 一旁的宫女绿荷拱了拱娇儿的肩膀,“怎么办?这要是娘娘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折磨你呢?” 娇儿一听绿荷的话,顿时吓得一软,眼泪啪嗒啪嗒掉落,急得不行,“那怎么办?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两人时常一起玩,看到娇儿这样,绿荷也不忍心吓她,便说道:“那就编排个别的理由,前提是先不要让娘娘进去偏殿了。” 娇儿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绿荷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快快跟我说说吧,要不我真的就死路一条了。” 绿荷脑子灵光,瞧瞧附在娇儿耳边说道。 …… 娇儿听完后,质疑道:“这——能行吗?” “那你现在还有办法吗?”绿荷瞥她。 娇儿弱弱道:“这样是不是不好?” 绿荷苦笑一声,“你这会子善良了,吃苦受罪的可就是你了,娘娘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啊?扒了你的皮都是轻的!” 被绿荷一吓,娇儿也不敢再优柔寡断了,“听——听你的。” 晚间,华妃想要去偏殿上柱香,知秋刚想安排娇儿准备。 绿荷壮着胆子说道:“娘娘,奴婢听说民间有接好孕的习俗,这比拜观音有效呢。” 华妃一愣,天生豁达性情的她原本也不屑于相信这样的习俗,可多年不孕,什么方法都试了,又喝了那么多年的药怎么都没办法,也磨没了华妃的耐心,“什么习俗?” 绿荷赶紧往前走几步,说道:“都是送子观音送子观音,这观音送了子的地方才是福地,咱们若是把送子观音放到妃嫔怀孕的地方拜一拜,是不是更容易请动菩萨啊?” 知秋眉头微皱,这是什么习俗,她怎么没听过。可还没等她反驳,华妃眼色一亮,说道:“你别说,还真是这个理,送了子的地方就是福地啊,咱们去请观音才有用哈。” 绿荷频频点头,“娘娘英明。” 看到主子都同意了,知秋也佯装知悉,“绿荷说的这也是民间的接好孕法子,说是三个月内的有孕之身最灵。” 绿荷附和道:“姑姑说的正是。” “如今宫里有两位有孕之人,正是好时机,或许这就是上苍给本宫的兆头吧。”华妃双手合十,再没这么虔诚。 “不过,这事儿还是不要让那两位主子知道为好,要不然也不灵了。”绿荷赶紧加了一句。 “对对对,绿荷说得对。知秋,你觉得咱们去哪合适?”华妃兴奋的两眼放光。 知秋谄媚道:“娘娘,景仁宫灯火通明的,又有那么多人把手,咱们很容易就暴露了,不如去钟意轩为好,位置偏僻,正好方便行事。” 华妃点了点头,“行,你就和绿荷准备妥当,此事不宜迟,就定今晚好了。” “是!”绿荷和知秋应声回道。 此时,钟意轩里如嘉宣了盛柱进宫。 “主子,大爷说晚些进宫,若是旁人看见了,会说您恃宠而骄。”素雅说道。 如嘉感叹道:“随他吧,每次进宫还不是一样的事。” 她知道兄长会说何事,可她心里也已有了答案。 第五百一十六章 秘密为刃 人在偏执的时候是劝不住的,也是不理智的,比如此时的华妃。 夜色朦胧,华妃在前,知秋扶着她走在一侧,娇儿端着蒙着红布的佛像跟在知秋后面,至于绿荷已经在钟意轩打探好位置了。 “娘娘,小心点。”知秋小声道。 华妃转头对娇儿说道:“你莫要慌张,跟着本宫便是。” 娇儿手心已沁出汗,硬着头皮道:“奴婢明白。” 平日里华妃夸她做事仔细,喜静温柔,怕是任她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娇儿会撒谎,这也是娇儿心里的愧疚所在。 不一会儿就走到钟意轩南侧的竹林。 这摸黑行事的行为到底不是华妃擅长,催促着他们,“快准备吧,本宫这心里咯噔咯噔的。” 娇儿轻轻把佛像递给知秋,心提到了嗓子眼。 绿荷碎碎叨:“先别揭开布,让娘娘准备好了再揭开。” 说着往后退了几步。 随后,看向娇儿。 娇儿抖着手立在原地,脚怎么都动不了了。 绿荷知她胆小,定是吓着了,便挪了过去,抓住她的胳膊,“稳住。” 华妃虔诚的按照方位跪下,知秋正要放下观音像的时候,只听“喵”的一声,一个白影略过。 “啊!”华妃惊吓一跳,不自觉的张开手,谁知,正好拽住了知秋的手。 那佛像就在华妃和知秋的惊呼中,哗啦坠地……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知秋吓得跪在华妃面前。 由于是偷偷行事,华妃自然不想惹出事,气急败坏的怒骂:“这从哪儿来的死猫!” 绿荷眼尖,“娘娘,好像是钟意轩新养的猫,如贵人之前一直抱着,自从怀孕了之后便把猫交由李答应了,怕是猫乱窜,这才扰了娘娘。” “晦气!”华妃脸色凝重,只听声音都令人畏惧。 华妃连看都没看佛像,说道:“算了,算了,这如嘉是命里和本宫不对付!” 知秋也吓得禁言,毕竟来钟意轩使她选的。 绿荷和娇儿握着手,一言不发。 就在几人将要走出去的时候,绿荷看到有人过来,赶紧喊道:“娘娘,有人过来了。” 华妃不怕别的,怕被别人说自己求子心切丢人,赶紧蹲下身子。 知秋看了一眼,说道:“是盛柱,如贵人的兄长。” 华妃疑惑道:“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知秋一心想求的恕罪,赶紧说道:“这盛柱原本是和纨绔子弟,和如贵人是同父异母,之前的关系倒不是很好,不过,如贵人得宠之后,盛柱也得了提拔,自然也是如贵人安在朝堂上的眼了。” 知秋心里还嘀咕娘娘会怎么责罚她,就听到华妃说道:“今日之事,本宫可以不追究你,不过,你需得弄清楚这盛柱所为何事。” 这还不是天降恩惠嘛,知秋连连点头,“奴婢谢谢娘娘。” 绿荷回去的路上伺候着华妃。 知秋心里可是憋闷不已,本来是立功的事情,怎么到最后成了自己的罪过了,越想越气,她都想掐死那只猫。 可主子也发话了,必须要知道如贵人和她哥哥说了什么事,自己若是办不成的话只怕回去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想到这里,兵行险招,知秋只得偷偷溜进去。 让知秋稍稍放下戒心的一点是如嘉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让她偷听之举稍微容易一点。 屋里,盛柱声音陡的提高,“他不能就在这儿!” “你想让我怎么办?他是皇上身边的人,我能怎么办?”如嘉语气不善。 许是听出来了语气,盛柱此时苦口婆心劝道:“要不是他,誉之也不可能出事,阿玛当时那么对他,难保他不会产生怨怼之心,现在你在宫里,步步都要小心,我总觉得留他是个祸患。” 如嘉沉着性子,反对道:“祸患?说到底姐姐是被阿玛逼死的,再说,我在宫里几次遇险都是苏清出手才化解,否则,哪有我的现在?” “你不能这么妇人之仁啊,他能安什么好心,那些救人不过是碰上了而已,就是别的大臣碰见也会出手。依我看,他就是伺机想要报复你我。”盛柱不明白如嘉怎么会这么替苏清说话。 如嘉颇为不耐烦,警觉的提醒他:“兄长,你最好不要动他,如何处理关系,我自有分寸,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怪我实现没提醒你。” 盛柱一怔,没料到如嘉这么决然,他狐疑的看着如嘉,从她的语气里,试探道:“你老是跟我说,你为什么这么维护苏清?还是你也喜欢上他了?” 被戳破了心思的如嘉脸色一红,厉声道:“这般的口无遮拦,你是想置我于死地?” 盛柱方才觉得说的确实不对了,可疑虑却就此明朗,“你可不能干糊涂事,那个苏清能有什么好,迷得你们姐妹俩拼命保护,你也别怪我说话重,如今这家里的荣光都是皇上给的,倘若哪一天被皇上知晓你的心思,只怕不是他死那么简单了。” 如嘉被说的心烦意乱,“行了,我知道。” 盛柱现在一心想在皇上面前立功,他才不管是谁挡了他的路,只要挡路,都是死。 在门外的知秋却如同听到了惊天秘密一般捂住了嘴,这下不仅能让主子恕罪,这可是大功一件了。 她趁夜色悄悄溜走,一路上,心跳都难以平复。 “娘娘,娘娘!”知秋疾步回道翊坤宫,脸上是难掩的喜色。 华妃还在气头上,气不打一处来,丧着脸道:“什么事,说吧。” 知秋兴奋难掩,可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娘娘,此事关系重大。” 言下之意华妃最明白,对绿荷和娇儿说道:“你们下去吧。” 出了门的绿荷还对娇儿嘀咕,“什么事这么神秘?” 娇儿长舒一口气,只要解决了佛像的事,她哪管其他事,“管他什么事呢,只要娘娘不追究我就好了。” 绿荷心思浮动,好奇心驱使她想一探究竟。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还得出去一趟。”绿荷打发了娇儿,然后佯装擦东西,不断地靠近门边。 “娘娘,您猜奴婢听到了什么?”知秋眼神直直看着华妃。 屋里,灯火晃动,一如人的心。 华妃没好气道:“你能听到什么?无非就是如嘉又想给谁使绊子?” 知秋笑道:“娘娘,奴婢听到如贵人和她兄长盛柱之间的谈话,说是如贵人的姐姐因苏清而死,最不可思议的是如贵人竟然也喜欢苏大人。” “什么?”华妃侧目。 知秋就知道娘娘对这个消息有兴趣,“盛柱说如贵人喜欢苏清要解决他,如贵人不仅没反驳,还说要是动了苏清就对盛柱不客气,您且听听,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华妃还真是没料到,这会子也没空考虑佛像的事了,一脸好戏道:“怪不得苏清几次三番救如嘉呢,敢情两个人暗中有情啊。” 知秋眼神一变,“娘娘,自从这个如嘉进宫后,可是咱们的心头患,何不趁此机会一箭双雕呢。” “怎么做?” 知秋眼神一厉,“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关于如嘉和苏清谣言一起,皇上不仅会冷漠她,恐怕连那孩子……” 第五百一十七章 阻我道者 门外的绿荷吓得一个失手,差点儿碰到旁边的花盆。 一路小跑进了屋,绿荷紧紧关上门。 看着神色慌张的绿荷,娇儿问道:“你怎么了?看着这么魂不附体的。” 绿荷怔了一下,敷衍道:“没,没事。”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说怎么那么巧就有只猫呢?”娇儿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 绿荷白了她一眼,“哪有那么巧的事情,那是我在托盘底下抹了荆芥汁,猫一闻见就兴奋。” 娇儿双眼瞪得圆圆的,“你——你这么胆大。” 绿荷弹了一下她的脑瓜,“就你单纯,相信这世上好人多。” 娇儿吃痛,揉了揉额头,满心歉意的对绿荷说道:“绿荷,谢谢你呀,要不是你冒险为我解围,只怕我少不了责骂了。” 绿荷心中有事,只是浅笑,“只要你没事就行,谁让咱俩是朋友呢。” 可是躺在床上的绿荷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的闪现知秋的话。 良久,绿荷说道:“娇儿,如果你遇到了一件事,她可能让你飞黄腾达,也可能万劫不复,你会做吗?” 娇儿转过头,认真说道:“只要不害人,为什么不能追求好的生活呢。” 绿荷恍然道:“是啊,只要不害人,为什么不能追求好的生活呢~~” 钟意轩。 “娘娘,翊坤宫的宫女求见。”素雅暗里收了绿荷的好处,这才禀报,毕竟,如嘉不太喜欢华妃。 如嘉皱眉:“不见,少与她的人来往我还能活得长久点儿。” 素雅谨慎道:“主子不喜华妃娘娘,奴婢那是知道的,不过,这绿荷说是提起一个人娘娘一定会见。” “谁?”如嘉懒懒道。 “苏大人。”素雅低声觑着如嘉的神色。 果不其然,只见如嘉神色一变,极快,又恢复正常,“让她进来。” 绿荷在素雅的带领下,进了殿,刚进门就跪了下来,“奴婢参见如贵人,如贵人吉祥。” 如嘉示意素雅退下,直接切入主题的对绿荷说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绿荷虔诚的叩首,“奴婢斗胆漏夜前来,多有冒犯,还请贵人恕罪。” 如嘉“嗯”了一声,听她继续讲道:“奴婢昨日打扫的时候,无意见听到华妃娘娘说的一件事,想了一夜,奴婢还是觉得告知贵人为好。” “华妃能说我什么事?”如嘉半信半疑道。 “娘娘不知从哪听闻,说是您和苏大人……”绿荷后半句话噎在嗓子里未吐露,这倒是让如嘉急火攻心了,“说我们怎么了?” 绿荷一咬牙,说道:“说是您和苏大人关系匪浅,若是在宫里散开您和苏大人关系的言语,说不定能够一箭双雕,连您的腹中孩子也不受待见。” …… 如嘉听闻至此,再也坐不住了,一个怒火中烧就差给华妃来个一剑封喉了。 “一派胡言!这是赤果果的诽谤!”如嘉气得发抖,心里却还担心身子,只能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 绿荷还真没见过如贵人发火,也是一脸无奈,“奴婢真的没有乱说,正是因为奴婢知道是诽谤,才想着一定要通知贵人,否则,贵人若有闪失,奴婢的心是无论如何都过意不去的。” 不管绿荷所言是真是假,又是以什么样的目的告知如嘉,于她而言,都要感谢这宫女,于是,心里稍一盘算,便隐了气,说道:“你的忠心我记在心里,多亏了你了。” 说着,素雅就带上了一包银子。 如嘉接过银子递给绿荷,说道:“你也辛苦了,一点儿心意。” 绿荷故作为难道:“奴婢怎么能要贵人的银子呢,这不是趁火打劫吗?不能要不能要的……” 只是,语气也好,眼神也好,都不像是那么真情实意的拒绝。 如嘉一把把银子推给绿荷:“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否则,也是寒了忠心之人的心不是?” 绿荷笑盈盈接过,还特意说道:“那就多谢贵人主子了。” 接过银子的绿荷似是欲说还休的样子,如嘉猜想她还有话,便问道:“怎么了?可还有事?” 绿荷脸色微微一动,颇为为难道:“贵人也知道,华妃娘娘脾气不好,若是让她知道是奴婢泄露了风声,只怕……” 如嘉心里明镜儿似的,“明白,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只管放心便是。” 待绿荷走后,素雅进来,狐疑道:“主子,这绿荷说的能信吗?” 如嘉眼皮未抬,“关乎皇嗣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怎么办?”素雅这刚刚才体会到风光的甜头,心里也急着呢。 如嘉眼眸低垂,看着脚下,目光狠辣道,“阻我道者,必死无疑……” 第五百一十八章 双向埋伏 此刻的空气凝固一般。 绿荷没想到自己本就是想顺手卖个人情,捞笔偏财,可谁曾想还能被逼到这个地步。 如嘉冷冷看着绿荷,看的她心慌气短,几乎要晕厥。 “贵人——奴婢,奴婢——嘴笨,别坏了贵人的事情,奴婢毕竟是翊坤宫的人,若是主子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些伺候的人也逃不了干系。”绿荷搂着钱财才过了几天,突然被如嘉喊了过来,心里本来就突突直跳,一听如嘉的心思,更是心要沉到海底了。 她竟然要绿荷故意给华妃传话。 “我自是明白你的忠心,此事不会对华妃有任何危险,不过是出一口恶气罢了。再说,只要我不说,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是你所做。”如嘉试图劝服绿荷。 绿荷本来想要拒绝,她就想赚个一次性费用,哪成想还被如嘉盯上了,可是,不做的话,如贵人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己这是以卵击石,等于找死。 思前想后的绿荷,实属无奈,只得应道:“果真不用做其他的事情吗?” 如嘉表情如常,“那是自然,我说到做到。” 回去的路上,绿荷还在出冷汗。 “主子,这绿荷会不会破坏咱们的计划?”素雅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如嘉抚着小腹,充满玩味的说道:“不会的,若是说出来,别说是我,就是华妃也容不下她,只要是想在宫里活下去,她只能从咱们的。” 这几日,如嘉胃口不好,吃什么图什么,偏偏景仁宫的那位没什么反应,真是让她心里憋闷许久。 “行了,你去准备就好。”如嘉吩咐她道。 “是。”素雅应道。 如嘉到底是不放心,又嘱咐道:“对了,以后让常得来巡视勤点儿,若是再让别人听到些什么,就自己请罪是了。” 吓得素雅心头一紧,赶紧出去,省的让主子看着心烦。 翊坤宫。 “娘娘,听说钟意轩那边请了高僧在宝华殿祈福呢。”绿荷大着胆子在伺候华妃的时候提了一嘴。 华妃没好气道:“爱请谁请谁,本宫懒得听她的消息。” 绿荷还打算再说什么,华妃丢了一句:“最近本宫看你对钟意轩的事情可是上心的紧啊?” 绿荷不敢再提,只得苦笑,“娘娘明鉴,奴婢的心里全然都是娘娘,绝无二心!这不是觉得人们常说取经胜在心诚,想要多沾沾喜气,助娘娘心想事成嘛。娘娘若是听见心烦,奴婢长了记性,今后但凡钟意轩的事,绝口不提便是。” 说完,赶紧捏肩捶背的,好不衷心。 华妃也就是嘴巴不饶人,仔细琢磨琢磨绿荷的话心里又有点动心了,“你说她请高僧干嘛?” 绿荷心头一动,“奴婢听说是如贵人为了安胎祈福特意请的高僧。” 华妃如今也是魔怔了一般,听到胎字都是执迷,颇为酸溜溜的揶揄,“她那是有了身孕才安胎,招摇罢了。” “对!纯属招摇!娘娘是天之骄女,自有庇佑。这满宫嫔妃,哪个不是皇亲贵胄做靠山,唯独娘娘是凭借皇上的喜爱才有如今的地位。”绿荷谄媚道。 虽是夸赞,也是实言,华妃更是有些唏嘘,自己能到这个妃位上,不过是皇上念在旧情分上,可这情分再浓终究会淡,到时候自己可怎么办…… 最为稳妥的,还是孩子。 人啊,不能有软肋,一旦牵扯到软肋,再精明果敢的人也会陷入迷途。 “不过,她既然如此招摇,那本宫就送她份大礼。”华妃眸子一深。 绿荷面上平静,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看来华妃这边要破釜沉舟了,那自己是否还要告诉如贵人? 出了殿,只顾愣神,差点儿撞到娇儿。 “哎哎,你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的。”娇儿这说完还是不见绿荷回应。便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晃过神儿的绿荷,懵懵道:“嗯?怎么了?” 娇儿又气又好笑道:“是问你吧,这是怎么了,魂儿都丢了?” 绿荷怕她看出什么,只好打哈哈:“没事儿,娘娘说明日也去宝华殿呢,正盘算着明日能不能偷个懒,嘻嘻。” 娇儿笑着说道:“你还真心大,姑姑恨不得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你若是偷懒也算是本事了。好了,娘娘明天还说要我准备点吃食呢,我就不跟你贫了。” “嗯,去吧。”绿荷送了娇儿离开,便走向钟意轩。 如嘉听了绿荷汇报说华妃明日也去宝华殿,才满意点头,“素雅,把我的那对翡翠拿过来,送给绿荷,这段时间,辛苦了。” 绿荷忙推辞,“为贵人办事是奴婢的荣幸,哪儿能要什么东西,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以后好好做,少不了你的好处。”素雅稍有些酸溜溜。 绿荷眼皮多活,知道再不接就驳如贵人的面子了,赶紧道谢。 至于怎么做,如嘉肯定不会让她知道,她也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忐忑不已的绿荷回了翊坤宫,默默地看着众人各司其职,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这里,怕是呆不长了。 竖日,宝华殿正在做法事,如嘉虔诚的准备了手抄心经,说是要为两位即将出世的孩子祈福。 “参见华妃娘娘。”常得来在殿前看到华妃走来,行礼道。 华妃一笑,“如贵人在里面吗?” “在呢,娘娘。”常得来并未多言,只是,在随后进入大殿的时候朝着左侧点了下头。 华妃也没说什么,一抬脚进去了。 如嘉此刻跪在蒲团上,正欲礼拜。 “妹妹真是心善,这个时候还想着为皇后娘娘祈福,也要注意着身子呀。”华妃脆声起。 如嘉回头一看是华妃,赶紧让素雅扶起,“如嘉参见华妃娘娘。” “快快起,现在你身子金贵,本宫可不敢让你累着了。”表面上的笑意盈盈更让人心里如明镜般的知道处境。 如嘉连连笑说,“娘娘说笑了。” 说罢,智信师父正好进殿,两个人也不再费心言语,双双跪好。 半个时辰后,怕两位主子劳累,便休息了片刻。 如嘉刚刚走出门口,看到有一个身影转角走过。 “苏清?”如嘉眼神追着,失声念道。 第五百一十九章 死于非命 素雅没有注意到如嘉的变化,轻声说了句:“主子,您稍等一下奴婢,奴婢给您去拿些吃的。” 可这边素雅走开,如嘉的脚就不受控制的朝着刚刚苏清背影的方向去了。 几经周折寻找,如嘉才看到苏清。 “苏清!你站住!”如嘉走的累了,实在有些跟不上体力了,便一手撑在石桌上,一手抚着孕肚,“你跑什么啊?” 可气喘吁吁追上之后,苏清好似并没有回应。 如嘉不是第一次遭遇苏清的冷漠,倒也想的开了,“这钟意轩是魔窟吗?你宁愿绕道走开都不愿意和我有交集?” 男子立定,未言。 “你若真是痴情于我姐姐,就不该动情于皇后娘娘!”如嘉冷笑,只顾解气,随口说出。 谁料,没有等到苏清转身,反倒听到了鼓掌声,“真没想到,本宫竟是一箭三雕了。” 如嘉一愣,看到了从暗处走来的华妃韶莹。 “你——”如嘉心头惊凉。 华妃一摆手,男子才转过身,如嘉方才发觉这男子哪里是苏清。也到这个时候,如嘉才觉得自己是上当受骗了。 “华妃娘娘你这是何居心?”如嘉质问。 华妃笑的眼泪都快飞出来,“如贵人,这不该是本宫问你吗?对朝臣动情,这可不是好事,不过,你倒是给了本宫一个新思路,这皇后娘娘也逃不了被人议论了。” 如嘉心里明白,一旦被华妃宣扬出去,别说是自己,苏清和皇后都要受牵连,最重要的是苏清,必死无疑了。 如嘉只得软下话来,“华妃娘娘怕是误会了,苏大人不过是以前认识的旧识而已,就是到皇上面前,我也解释的清楚。” 华妃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如贵人和皇后娘娘都怀有身孕,一时之间难动其位,不过,只要是皇上心里有了怀疑,一切哪还有万全之理。” 此话说的如嘉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我与娘娘无冤无仇,娘娘何苦这般决然?” 华妃眉头一挑,“看你不顺......” 到这个地步,如嘉也不再委屈自己了。 刚刚站起来,就看见常得来悄悄走在了华妃的身后,她试图转移华妃视线,故作认输道:“娘娘想让如嘉怎么做,如嘉全然听娘娘吩咐。” 忽然,华妃感觉口鼻被人捂住,几欲挣扎,渐渐软了下来。 如嘉用手撑着石桌才让自己不瘫软下来。 看到华妃倒下,如嘉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空白。 “常得来,这——这——不会有事吧?” 常得来赶忙扶着如嘉,快速说道:“主子,咱可不能心软,华妃娘娘一心想要给您使绊子,今天无事也不能保证明天也没事,再说了,若是真的造谣出去,别说苏大人活不成了,就是您也得受牵连。” “那你打算怎么做?还有,刚刚那个男子?”如嘉毕竟年轻,腹中又有生命,心里难免顾忌。 常得来打横扛起华妃,说道:“主子,您只用记住今天是来祈福的,不管对谁,都不要说这件事,其他的,您不用管了,奴才来想办法。” 如嘉踉跄的走了回去,一路上都是恍恍惚惚的。 素雅看见主子回来,赶紧扶住,“主子,您跑哪去了,奴婢可是好一通找。” 如嘉记着常得来的话,连素雅也没说,“哦,没事,随便走了走。” “对了,主子,这华妃来者不善,咱们的动作要快了。”素雅低声道。 如嘉敷衍道:“等等吧,我有点累了。” “那可要好好歇歇,刚刚出了门,也看见知秋也在找华妃娘娘呢。”素雅随口道。 如嘉未语。 “这个常得来也是的,怎么还不回来,指不定又去赌去了~~”平日里,常得来对素雅殷勤的不行,说话间也免不了有赌气的意思。 如嘉也没追究,“刚刚我安排他去御膳房了。” “哦,嗯,那咱就回去吧。”素雅这才看起来心情好些。 也就刚刚到钟意轩,就听到门外嚷道:“华妃娘娘溺在了宝华殿外面的井里!” …… 如嘉心里一沉。 还没反应过来,门外来人:“主子,香罗姑姑来了。” 随后,香罗进来,面色有些凝重,“贵人吉祥,这会子打扰贵人,实属无奈,皇后娘娘想要问几句话,特派奴婢来请贵人。” 如嘉知道肯定是华妃的事,“好,我随你去。” 一路上,如嘉反复盘算应该怎么说。 景仁宫。 諴妃、吉嫔、淳贵人、李答应已然端坐。 “如嘉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如嘉行礼道。 璟婳点头,“坐吧。” 如嘉悄悄扫了一圈,十分忐忑。 “想必大家也知道了,华妃溺毙了,在宝华殿。”璟婳现在说出口仍觉得不可置信。 “臣妾管理不善,还请皇后娘娘降罪!”諴妃眼神黯淡,她是怎么都没想到,这时候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此事不只是你的责任,本宫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首要考虑的不是知罪,而是要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接下来要如何处理。”璟婳四两拨千斤,既没有撇清自己的责任,也没有大包大揽。 “你们都不是外人,本宫就直说了。”璟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华妃捞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有撕裂的痕迹,旁边是一个胸前中刀的男子。” “这——”吉嫔吓得失声惊呼。 諴妃默默说道:“怕是受了侮辱,才会寻死吧。” 淳贵人惋惜道:“可怜了华妃娘娘,不过,这男子是怎么进宫的?” 璟婳没有否认众人的猜测,“本宫找人查过了,这男子是知秋领进宫的,说是修缮翊坤宫的。” “真是没想到,韶莹居然……”諴妃颇为感慨。 璟婳这才问起如嘉,“如嘉,今日在宝华殿祈福不是你也在吗?听丫鬟们说你和华妃还交谈了。可曾发现有何异常?” 如嘉压制着那颗快要蹦出来的心,回道:“回娘娘,嫔妾身子重没敢走远,一直在大殿周围呢。这华妃娘娘突遭横祸还真是无论如何都没意料到的。” 璟婳不再追究,关起门来,严肃道:“今日关于华妃的事情到此打住,不许再提。皇上那里也下了圣旨,对外就称雨天路滑,华妃失足而死,凡是传谣造谣者,一律斩杀。” “是。”众人回道。 而离开景仁宫后,如嘉心头蹦出来一个人脸,绿荷。 “不行,只要她在宫里就有隐患……”如嘉默念。 第五百二十章 赶尽杀绝 房间内,一片狼藉,柜子被翻得杂乱无章。 娇儿进屋看到乱糟糟的样子,疑惑的对正在收拾东西的绿荷说道:“绿荷,你在干嘛?” 绿荷惊吓般的念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娇儿一时之间没明白,抓着绿荷的胳膊,问道:“什么来不及了?你不要吓我,你收拾东西干嘛,这里可是皇宫,你要往哪里去?” 娇儿的摇晃让绿荷瞬间清醒不少,对啊,自己在这深宫里,能走哪里去…… 刹那间如同抽了筋骨一样,瘫软在地上,心口像是压了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 “呜呜呜~~”绿荷蜷缩起来,放声哭了起来。 娇儿越看越害怕,跑到门外,确定四下无人后,赶紧关上门,焦急的问道:“你说啊,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娘娘的死吓着你了?” 娇儿能想到的原因也就这一个了,绿荷再没了以往飒爽的性子神色,“娇儿,我恐怕是活不长了……” “怎么会呢?就算皇上怪罪咱们失职,总归罪不至死,哪怕是到辛者库,我也会陪你一起的。”娇儿在这宫里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她不怕吃苦干活,只希望和自己交好的绿荷一起平平安安活下去。 绿荷脸上挂着泪痕,绝望的看着娇儿,摇摇头,“你不懂,一切都晚了。” 娇儿始终没明白绿荷的绝望所在,想要再问,绿荷却不愿意说了,“别问了,知道的越多对你越不利。” 约是过了半个时辰,绿荷拿着一个荷包递给娇儿,“万一我出事了,这就是你自保的东西。” “你可不要吓我,到底是怎么了?”娇儿哭的难以自抑。 绿荷只是摇头,“别问了。” 接到荷包,娇儿正要打开,绿荷制止,“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打开。” 娇儿只能点头。 绿荷这才收拾干净去内务府,领取新的差事。 娇儿被分到了御膳房,这会子也没有时间跟着绿荷去了,便把荷包塞进了腰里。 当晚,巡视御花园的侍卫听到扑通一声,打捞上来之后,已经没有了呼吸。 是绿荷,自尽。 娇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来不及悲伤,因为心里一直都在担心,转身就回了屋。 “荷包,荷包……”娇儿念叨着。 终于拿到手里,鼓足勇气拆开。 上面写道:“我若是遭遇意外,必定是如贵人所为,我知道她不会放过我的,如贵人喜欢苏清大人,可偏偏华妃以此要挟她,她的死一定是如贵人怕走漏风声才灭口的。” 娇儿看的瞠目结舌,一脸震惊,再往下看便是,“如贵人那样猜忌性子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会伤她的机会,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皇后娘娘。祈求她让你出宫,我相信她会保你平安的。” 谁曾想堂堂妃子就因为一句留言而丧命,娇儿不敢多做停留,转身就前往景仁宫。 璟婳克制的听完娇儿所言,更加断定了之前的猜想。 “娘娘,要怎么处理娇儿?”香罗问道。 璟婳多了几分谋算,少了几分妇人之仁,“遣去守陵,终生不得出皇陵。” “是,奴婢知道了。”香罗知道这已经是娘娘的恩惠了。 “你去给苏清带个话,就说一切如他所料。”璟婳安排如嘉。 “那如贵人呢?” “她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五百二十一章 明知而为 璟婳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如嘉。 越是一言不发,越是让人捉摸不透。 如嘉被盯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呼吸都不由快了起来。 “如贵人,你可知道本宫为什么仓促草率的就定了华妃的案件吗?”璟婳声音细细,却字字连成了软刀,围绕着如嘉身体的每一处,让她不由得神经紧绷,坐立不安。 “娘娘定是为了稳定后宫,此乃众人之福,否则,后宫不稳,皇上也会分心。”如嘉尽量不让自己成为璟婳眼里的靶心。 璟婳有些感慨,“如贵人说的极是,倘若人人想的如此,后宫岂会有不安之事?” 如嘉维持着表面的冷静,“娘娘明鉴。” “只是,这个中情由,本宫又颇为头疼,不知如何化解。不过,如贵人心思敏捷,本宫向来是知晓的,今日也正好有件事需要请教如贵人。”璟婳不慌不忙,说话入心也不觉得凌厉。 如嘉含笑,“娘娘吩咐便是。” “本宫这里有个人,不知如贵人是否认识?”璟婳说完,递给香罗一个眼色。 随后,便从屏风后走出一个人,女子,如嘉看的眼熟,但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 “嫔妾倒真没什么印象。”如嘉有些虚虚的笑。 娇儿听后,低头拿出一对翡翠。 登时,如嘉被那对翡翠映的呼吸凝滞。 这……这不是自己送给绿荷的那副吗? “如贵人这回想起来了吗?”璟婳从如嘉的神色里已看出端倪。 如嘉脑子快速皇后不会无缘无故找她,这次也定是抓住了把柄,好在她还有身孕,不管怎样都能自保。 “嫔妾愚钝,不知娘娘何意?”如嘉心一横,不认便是。 璟婳没有逼迫,而是示意娇儿。 娇儿虽畏惧权贵,可执拗的她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绿荷与奴婢情同姐妹,绿荷曾说若她遭遇不测,便要奴婢打开写封信,里面清楚写明她会因为什么被害。” 如嘉的心,砰砰直跳,对上璟婳的眸子,不敢停留,看向那个阻她道路的娇儿,怒意自明。 见如嘉不说话,璟婳开了口,“本宫没有把这物件和绿荷的信交给皇上和内务府,就是念及同为钮祜禄一族,不想看你堕落下去,倘若你仍不肯说实话,只怕本宫也无能为力了。” 寥寥几言说的如嘉心头冰凉,可只要不承认自己心生恶意就有一线生机,“嫔妾真的没有指使人害华妃,是她自己扬言要散步嫔妾和苏大人的谣言,嫔妾本来想要给她点教训的,可没等到嫔妾狠心,她就出事了,嫔妾说的句句属实,还请娘娘明鉴。” 此话听起来虽牵强,可如嘉的眼神倒不想说谎。 璟婳不会听取几句话就认定是好人还是坏人,继续说道:“你没做,但你宫里的人有没有做呢?本宫不会轻易下定论,之所以这样说,也是掌握了证据才会喊你。” 如嘉就这么听着,心里忐忑慌张,此时,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深知自己一句话就会身败名裂,更加局促了,“华妃被侮辱,羞愤自尽是不争的事实,嫔妾实在不知娘娘所指何人。” 璟婳早料到如此,“本宫命侍卫搜寻的时候,在男子尸体旁边的花丛里发现钟意轩的腰牌,只要把钟意轩的宫人悉数押到宗人府问话,想必也不难查出谁当日在场,至于有没有毁尸灭迹,制造华妃受辱自尽的假象,相信也不会难。只是,闹到那一步,钟意轩可就在宫里出尽了风头了,朝臣们会怎么想,那就难说了……” “你自进宫,便是钮祜禄一族的荣光,可眼下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如嘉最不愿意听这话,她进宫最大的愿望就是光耀门楣。 “本宫既然劝不动你,就只能秉公办理了。” 璟婳脸色一沉,不觉威严,“福公公!” 福公公赶紧应声,“奴才在。” “宣敬叙。” “是。” 极快,敬叙便赶到了。 “彻查华妃韶莹遇害一案,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本宫要最真实的结果。”璟婳一字一句的吩咐敬叙,如嘉反而慌了。 如嘉心理防线就在璟婳直直的目光里溃败不已,眼下,她只能弃车保帅,“是常得来,他迷晕了华妃,然后让嫔妾回了寝宫,嫔妾心里意识十分后悔,没有拦住他,可嫔妾真的没有害人之心啊。” 这个时候的哭诉似乎显得有些无力。 璟婳闻言,起身,走了下来。 走至如嘉身边,缓缓开口,“钟意轩常得来违抗命令,即刻斩杀,往后宫里再有谣言,一经发现,追责到底。” “是,臣领旨。”敬叙低沉道。 如嘉软软的扶着椅子,身子好似被抽了三魂七魄。 “你腹中孩子无辜,本宫也不愿赶尽杀绝,倘若日后你再有害人之心,绝不姑息。”璟婳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如嘉,每一句都像是把如嘉锁进冰窟。 “谢皇后娘娘。”如嘉面色晦暗,此时,她最大的心力就是保住孩子。 璟婳却不想再留后患,“还有一事,你的长姐是誉之对吗?” 提及誉之,如嘉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与苏清之事,本宫略知一二,虽她不是因本宫而死,到底也与本宫有牵扯,这一个劫就当是誉之为你庇护的,本宫不吱声不代表能容忍你的一切所作所为。” 话已至此,如嘉已经彻底没有斗志。 垂下眼眸,只顾垂泪…… 待她走后,香罗不解的问道:“娘娘,这如贵人可是幕后指使,您怎么不让敬大人查下去?” 璟婳微微叹气,“本宫岂能擅自做主,此事,已经有人传到皇上那儿了,可皇上不明着处置,自是想要放她一马,本宫又何苦找不自在呢。” 香罗一惊,“皇上知道了?” 璟婳也是从溪瑶那里得的消息,此举意在震慑如嘉,“倘若她日后能消停点儿,也不枉本宫演的这一番戏了。” 现在,璟婳很少意气用事了,抚着肚子里的小生命,璟婳脑海中竟不是在想皇上是否高兴,而是皇上会对那个人怎么处置…… 第五百二十二章 苏清领旨 一夜之间,苏清似乎失去了皇上的信任一般,几次提出的建议和办法都被皇上驳回了。 再后来,苏清索性称病,暂时不上朝了。 “先生,可是有烦心的事?” 如意浅浅提起苏清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苏清眼神微垂,平时挺爱浅笑的一人,今日眼中也蒙了霜,“我托人在江南给你觅了处宅院,再过两日,你就随蒙铎启程去江南吧。” 如意安安静静的听着,脸上却释然,“先生这是要赶如意走呢~~” 软软话语进了耳,极是温顺。 苏清苦笑,“跟着我会受罪的,趁现在还可以护你周全,早些去我也能安心,那儿是个诗情画意的地方,你会喜欢的。” 如意仿若早预料到了似的,“如意心意已决,此生只跟着先生,受罪吃苦,我都不怕。” 苏清心弦一动,“你可知我会面临什么?” 如意拂了落在茶台上的一片花瓣,“不过生死,于我,并不惧怕。先生在,任何地方都是诗情画意,先生不在,我宁愿青灯古佛。” …… “启禀皇上,蔡牵自海上起义后,多方势力迎合,现如今已成一霸。倘若此时不对此加以制止,恐成祸患。”乾清宫里,恭阿拉接到兵部奏报后,未敢停留,马不停蹄的到了宫里。 嘉庆眉头紧锁,颇为头疼:“这匪患是此起彼伏,清除不净了!” 恭阿拉平复了下心情,略微点头道:“这几年各地总有些异动之举,不过,历朝历代都是如此,皇上也不必太过忧心,有则清除便是。” 嘉庆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累道:“依你之见,此次派谁去?” 恭阿拉思索几秒,提议道:“海上作战,需要熟悉水性,南方气候多变,北方将士多少会有水土不服,臣了解到浙江提督李长庚对蔡牵相对了解,有作战经验,不妨让他挂帅。” 嘉庆听到这儿,扶额的手微微一顿,颇有深意的说道:“正是因为北方将士不甚了解南方气候,才正要借此机会多加了解,否则,朕就会受钳制。” 恭阿拉一时没明白过来,“皇上可有属意人选?” 嘉庆闭上眼睛,悠悠道:“让李长庚挂帅,苏清作为前锋同往,朕打算重用他,无功怎能服众……” 恭阿拉怔了一下,欲劝说,又觉不妥,只回道:“臣领命。” 就在恭阿拉退出去的时候,嘉庆对四宝开口:“宣李长庚进宫。” 四宝瞅了瞅黢黑的夜色,心里也嘀咕,不知万岁爷卖什么关子,“是,奴才这就去请。” 当夜,李长庚进了宫,乾清宫内,聊了很久…… 第二日,圣旨便下。 苏清跪在大殿,声音从未如此坚定:“臣领旨,此番前去剿匪,必将扬我国威,传我君意。” 后宫传来消息的时候,如嘉呆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能让他缴水患?” “不行,他连水都不会,会死的。”如嘉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为长姐曾说苏清小时候被水淹过,至今畏水,更别提去海上作战了。 当她急切切赶去景仁宫的时候,心里一直想着只要皇后有救苏清的法子,自己一定不再与她争权夺位。 璟婳一脸平静的听完,只当她孕中胡思,提点道:“这话在景仁宫说说就算了,出了门就不要再说了,本宫只当没有听过,苏清的福与祸皆是他自己种下的。” 如嘉被璟婳泼了一盆冷水,伤心欲绝道:“皇后娘娘,苏清除了对我姐姐可以付出生命外,就是对您,眼下,您明明知道他是被人诬陷才被皇上误会的,为何不能给他条生路?” 璟婳冷笑,“生路?本宫看你真是被冲昏了头,纵使皇上知道是外界谣言又如何,不去求情还好,真去求情了,就真的应了某些人的计谋了,别说苏清活不成,就是钮祜禄氏都会被牵连。你还以为你到景仁宫的目的无人知晓吗?聪明一世,怎么逢到这事情糊涂了呢?” 如嘉嗫喏回神,一身冷汗。 入夜,璟婳站在廊下,发呆。 “娘娘,夜深了,回去吧。”香罗劝道。 璟婳看着月色,自嘲道:“本宫身边的人来来走走,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皇上最近是来的少了些,或许是忙了。”香罗以为璟婳是说皇上,开解道。 璟婳微微一滞,“是啊,忙……” “娘娘放宽心,过了这段时间,皇上会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的。”香罗又道。 璟婳抚着肚子,心里不免悲凉,皇上这么着急的处置苏清,或许真的是听了谗言。尽管白天对如嘉说的那么义正言辞,此时,璟婳还是有些担心,苏清于她,是远远的守护,是静静的倾听者。那颗冰凉的心也因这个朋友渐渐鲜活起来,现在,又要开始一人独战了…… 苏清走后,若愚馆解散了。 日子就这么静静走着,璟婳隔段时间就会收到碧云寺的来信。 “娘娘,碧云寺的来信。”香罗拿了信递给璟婳。 璟婳月份慢慢大了,身子乏得很,可收到碧云寺的信始终是立马来了精神。 “拿过来。”璟婳自己拿着信走进内室。 香罗笑了下,感叹道:“这碧云寺最近的信倒是频繁呢,听说他们还修缮了娘娘之前住过的地方呢。” 展开信。 “安。”落款是如意居士。 璟婳长舒一口气,随后,便把信燃了。 就这样,璟婳和如嘉养胎到了年关,离生还有两个月了。 諴妃仍然掌事,如贵人容颜越发的亮泽,连宫女都羡慕的不得了。 “近日倒是没怎么收到碧云寺的信了呢~~”一天,正在读书,香罗提了句。 璟婳便没有心思读了,现在天寒地冻,还真是好长时间没收到来信了。 远在浙江的苏清,望着京城的方向,也在沉思。 “将军,收到急报,说是蔡牵准备连夜逃走。”蒙铎进了帐,对苏清说道。 苏清胡子拉碴,面容憔悴,与之前的白净书生相比,此时多了分坚毅和野性。 “有没有探听消息是什么时候?”苏清一边问道,一边看向帐里挂着的海航图。 蒙铎摇头,“这几日天气异常,连日飘雪,得消息的探子也不敢确定是何时。” 苏清踱步,“虽然大部分的匪患已除,可蔡牵只要在一天,就会有一天反清的可能,务必抓到。” 或许是牵扯到了身子,胸口一阵疼,苏清不由的咳了起来。 蒙铎面露忧色,“将军,这事情交给属下,您好歹去看看大夫,这都咳了几个月了,实在是不能等。” 苏清摇了摇手,忍住咳嗽的冲动,“没事,我的身子我知道。” 蒙铎一听就来气,“您不会水,硬是在一个月内克服了恐惧,可肺咳的毛病算是缠上了。让您去看大夫,您总是推脱,这要是有个好歹,怎么给如意姑娘交代呢?” 苏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道:“放心,除了蔡牵,我就好好去看大夫了,这可不能给如意说。” “如意姑娘也是个烈性子,去了碧云寺,日日为您祈福,要是回了京城,您就娶了她吧,属下是看不下去了。”蒙铎心直口快。 苏清笑了笑,点了点头。 回去……真的能回去就好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终于解脱 冬日,寒风呼啸,莫说在海上作战了,单是乘船前行就让人招架不住。 “将军,李大人还未回复增援什么时候会到,是否择日再出发?”蒙铎满目担忧的瞅了一眼风雨交加的天际。 苏清眼底飘过一丝苦涩,“错过时机恐怕难将蔡牵正法,出发吧。” “是。”蒙铎向来知道苏清说一不二,应道。 虽艰难,苏清仍旧站在船头,迎着风浪出发了。 蒙铎始终观察着。 天边的雨斜斜泼下,没有一点将息的意思。 忽然,蒙铎拿了望远镜。 仔细看了看,怕不仔细,特意换了几个角度。 “将军!将军!”蒙铎欣喜的挑帘进去,看见苏清正在把一封信装起来,兴奋的说道:“将军,前方有船只。” 苏清眼色一亮,“快走,去看看!” 苏清接过蒙铎递过来的望远镜,说道:“一般渔民不会在这个天气出海的。” 蒙铎附和道:“肯定是蔡牵,最近战事吃紧,百姓多还躲不及,哪里会主动来这片海域,将军,咱们打吧。” 苏清点头,立即回了船舱部署。 吩咐下去之后,作为领头之舰,蒙铎担心太过招摇,容易引起反攻,便提议让苏清暂时观战,由他带领各小队出发。 蔡牵显然是久经海战的,蒙铎还没靠近就被蔡牵发现。 “砰!”蔡牵率先开炮,苏清这边最先领头的船只便被击中一角。 双方便在炮火连天中交手,一时之间,哭声一片,惨叫连连。 此时的蔡牵已经属于破釜沉舟的,他满眼通红,一心想着突出重围,便把妻妾和孩子均安排在了另一小船上,先放了下去,自己和仅剩的属下四下观察时机。 蒙铎这边现有的武器并不充足,不消一个时辰就和蔡牵的人赤膊相见了。 就在蒙铎自认为带了一支突击队潜至蔡牵主船上时,蔡牵瞟了一眼,便安排了心腹隐蔽藏起来,自己扯了一个大袋子,慢慢从船尾溜走…… 打了一圈,蒙铎始终没看见蔡牵,这才急了起来,“给老子好好找找姓蔡的!” 将士回应,“回大人,没找到蔡牵。” “回大人,没找到。” …… 正在蒙铎奋力追击小船清点人员时,忽然,一拍大腿,“遭了!快回去!掉头!” 蒙铎这才想起来他把大部分兵力都带走了,苏清的船只就没有人保护了。 苏清身上的雨水未干,只听一声惨叫传来。 赶紧出船的苏清就看到如嗜血的野兽一般的蔡牵。 蔡牵恶狠狠的看着苏清,道:“老子在这海上称霸多年,还没见过敢在这个天出海的,你肯定就是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苏清了。” 苏清知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拨开保护他的士兵,说道:“敢独自潜入到我的船上,苏某敬你是条汉子,今日,终于得见庐山真面目了。” 蔡牵冷笑一声,“哼!若不是你苦苦相逼,老子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今天,老子就结果了你。” 苏清还未来得及说话,蔡牵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保护——大——”一个兵卒没说完,就被蔡牵的刀结果了性命。 这下,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了,齐齐把苏清围在中间。 蔡牵嘲讽道:“这就怕了?老子马上就送你份大礼!” 苏清等人心中正疑惑,只见蔡牵拿起身边的匕首,割开了身边的袋子。 只一瞬间,就足以惊得人站立不住。 那袋子里密密麻麻都是黑白环状的海蛇。 有一人认了出来,惊惧道:“海——海蛇,有剧毒!!!” 其他人立刻溃不成防,哭喊着,胡乱的挥剑…… 不一会儿,倒地的人口吐白沫,脸色发暗。 苏清自然对这蛇不了解,几番挣扎之后,被一小蛇咬住了手腕。 仅剩的三个士兵一看,赶紧斩断,对苏清说道:“将军,这些蛇,属下们处理,您赶紧涂上这药。” 苏清精神微微开始恍惚,在蔡牵举起剑要刺向苏清的时候,听到蒙铎大喊:“蔡牵,你看这是谁!” 蔡牵望去,只见是她的妻妾和孩子,都被蒙铎一一押解到大船上了。 如今,谁都没有回头路了,蔡牵深谙于此的道理,仰天大笑,道:“这辈子,我蔡牵轰轰烈烈,值得!就算今日葬命于此,那也是命数已尽。可,老子绝不认怂!” 说完,拿出了怀里的东西,对天上一射。 谁料,蔡牵的船上的大炮竟徐徐升起。 “蔡牵这是留了一手玉石俱焚。”蒙铎扶起苏清,脸色凝重道。 话音刚落,只见对面炮弹“轰”的一声射出。 苏清被蒙铎拉着,在最后关头,跳进了一艘飘摇的木板上。 “轰~~” 刹那间,火光四射。 苏清毒性已发,看着蔡牵自绝于此,心间也仿佛松了口气。 蒙铎察觉苏清的不对劲,苦苦支撑着木板,呼喊道:“将军,再忍一下,您听,李大人的援军到了。” 苏清努力的拿出油纸包好的信封,交给蒙铎,“把这个交给如意,不用把我带回京城了,就洒在海里吧。” “将军,坚持住啊~~”耳边,蒙铎的声音一点点模糊。 苏清仰头望向天空,好像慢慢变晴了呢。 “蒙铎。”苏清声音极细,气若游丝。 蒙铎也看出了苏清的命不久矣,稳住心神,“属下在。” “今后不许踏入京城一步,只有这样,你才会安稳。”苏清说话的声音都不清晰了,似呜咽。 蒙铎“嗯”了一声。 远远地,苏清似乎看到了誉之,不一会,誉之的脸渐渐变成了璟婳…… 第五百二十四章 夜间密谈 “皇上,浙江剿匪大捷,李长庚已复命回京,蔡牵自绝身亡,实乃大清之福,百姓之福。”恭阿拉恭敬叹道。 嘉庆长舒一口气,说话都显得底气十足,“好!重赏李长庚!” 恭阿拉微微一顿,略带惋惜道:“只可惜苏清葬身海域,未能等到这一刻。” 嘉庆唏嘘片刻,定定说道:“苏清这是为国捐躯,理应嘉奖!封为奉恩将军,入宗室,设衣冠冢。” 对于一个平头百姓起身的朝臣来说,封爵,入宗室,设衣冠冢已是最高的荣耀,也算是待他不薄。 “皇上仁厚!”恭阿拉道。 宫里得到的消息也迅速,正在养胎的璟婳和如嘉都收到了消息。 “娘娘,这苏大人也算死得瞑目了,若不是蔡牵放的毒蛇,想必也不会出意外的,这谁都预料不到的。”香罗知道主子心里难受,尽量想办法宽慰。 璟婳眼角湿润,可她不允许自己掉眼泪,如今,她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都不能轻易表露,“是啊,谁能预料他能撑到这个时候呢,或许这也是他的解脱吧,离开这个世界不见得一定痛苦……” 只是,璟婳心里某处缺失的厉害,空落落的,丝丝缕缕牵动心口。 相比景仁宫的平静,如嘉的神伤便显得浓重的多。 一连多日,如嘉都把自己闷在宫里,就连过年,如嘉都拖懒说是身体不适在钟意轩养着了。 因着快到了临产的日子,盛柱自然在意,跑钟意轩也挺勤。 “贵人今日还是没怎么用膳吗?”盛柱道。 素雅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主子说胃口不太好,今日只吃了一点鱼。” 盛柱提步进来,便看到大着肚子的如嘉倚着卧榻。 “臣参见贵人。” 听到声音的如嘉浅笑一下,道:“兄长过来了,坐吧。” 以前的时候,原本没有兄妹的感情有这么深,可自从受宠之后,如嘉忽然就体会到了那句话: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不过,再怎么说,有母家的人在朝堂上总比别人要强得多,纵使有自己的小算盘这目标总是一致的,最起码不会背后捅刀。 盛柱指挥着素雅把补品带了进来,“额娘说你身子需要进补,特意让我带了进来。” 有自己在宫里撑着,额娘也着实得到了尊重,如嘉会心一笑,“回去让额娘放心,我一切安好。” “你啊,虽然有了身孕,可不代表一切都是定数,皇上那儿,你还是要牢牢把握住。”盛柱都记不清楚自己苦口婆心的说了多少次了。 如嘉明白盛柱的暗示,可明白归明白,想不想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知怎的,越赶到产期,她心里越是慌的厉害,对未来担忧的不行,看见皇上的时候,不由自主就想起苏清的惨剧,这不,到盛柱过来的时候,如嘉已经快两个月没见皇上了,若是皇上不待见也就罢了,可眼下的情况是皇上几次来钟意轩,如嘉都没皇上过夜,让人或许会觉得如嘉是担心孩子,可盛柱心里明白如嘉这是借口惩罚自己。 “你什么时候能明白,你的恩宠是这孩子未来的倚仗!”盛柱有些恨铁不成钢,可又不敢说的太严厉。 如嘉张了张口,“我明白了……” 兄长不会明白,她又何苦多言。 盛柱觉得犀利言语虽然不甚好听,可终归是她要明白的道理,便低声说道:“儿女情长向来不是妃嫔能够拥有的,你能做到的是抓好手里的一切权利,让家族能够重新在这京城里站住脚,让弟妹不至于被人欺负,也让天上的阿玛能够安息。若是哪天皇上变了心意,莫说你在这伤春悲秋,恐怕就是温饱都难以保证了,到那个时候,就是这孩子都不一定能知道她的额娘长什么样……” 这些年,如嘉得到的宠爱渐渐让她忘记了最初的窘迫和期待。盛柱有句话说得对,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皇上才得到的,她可不想回到以前那种提心吊胆,被人欺负的日子。 “行了,我自有分寸。”如嘉不愿意在盛柱面前丢了面子,就是认可也不会表露出来。 但,盛柱刚走,如嘉就让素雅准备了人参汤。 “主子,您都快到产期了,还是歇着吧,别累着了。”素雅劝道。 如嘉现在脾气也是说点就着,素雅一看劝阻不住,便不好再说什么,拿了披风就过去了。 还好,乘着轿辇,很快就到了。 “如贵人吉祥,这么冷的天儿,您怎么来了?”四宝打了个千儿。 如嘉浅浅一笑,“我来给皇上送人参汤,皇上在吗?” 四宝点头,“在呢,在和李长庚大人说话呢。奴才这就通传一声?” 如嘉说道:“皇上在谈事我就不要打扰了。” 正巧内务府来乾清宫送东西,四宝向如嘉赔了礼便着急去处置了。 如嘉怕汤凉叮嘱素雅把东西送进殿里,转身正要走,便听到皇上的声音,“还没找到蒙铎?” 蒙铎?如嘉记得好像是苏清身边的人,下意识的停了一步,打发素雅出去了。 “蒙铎在苏清死后便浪迹天涯了,确实还未找到,不过——”李长庚额上都是紧张,顿了一下。 嘉庆看向他,“不过什么?” 李长庚道:“苏清并不清楚那日臣的部署,想必蒙铎也不会知道,皇上可放心。” 嘉庆悠悠道:“朕原不打算留他性命,才让你灵机处置,让他只身去往海域。只是没想到他竟撑了那么久,死在海域虽是意外,倒也遂了朕的意,既然苏清已死,那其他人就不在追究了。” …… 如嘉心头一凉,难道那日苏清不敌匪患是皇上指使? 失魂落魄走出乾清宫,如嘉精神恍惚,一个脚下没注意,呲溜一下,滑了一下。 “啊——”如嘉跌坐在台阶上,浑身都疼。 “主子!主子!来人呐!”素雅惊呼一声,连忙跑了过去。 片刻,屋里嘉庆也出来了,抬眼便看到雪地上殷红一片的如嘉。 第五百二十五章 身份转变 李延秀带着高熠额间沁汗的从内室走出。 里面时不时传来如嘉的撕心裂肺声音。 “怎么样?”嘉庆着急的来回转着扳指。 李延秀回道:“如贵人这胎离产期还有大半个月时间,此时生产确实有些早,不过,好在平日里如贵人身子骨养的好,应该不会有差池。” 之所以李延秀敢这么说,倒也是问过稳婆了。 “啊~~”如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阵阵传来,听的嘉庆心乱如麻。 这边正焦急,门外璟婳走了过来。 嘉庆赶紧上前,有些惊讶问道:“皇后怎么过来了?你的产期也就这几日了,莫要劳累。” 璟婳身子笨重,已经不能屈膝行礼,便徉佯一蹲,说道:“臣妾实在是不放心,这么多年了,宫里终于添了子嗣,可不能怠慢了。” 嘉庆看她那兴奋样儿,知道劝也无用,便吩咐香罗给璟婳备个舒服点儿的靠背。 “这会子怎么样了?”坐定之后,璟婳便对李延秀问道。 “如贵人第一胎,产程必然不短,娘娘请稍作等待。” 璟婳点了点头。 “怎么还没好?”嘉庆焦急问道,他实在是没耐性了。 声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啼哭,稳婆喜呼:“生了,生了……” 已经接近昏迷的如嘉双眼迷离,细汗浸湿发丝,虚虚开口:“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稳婆喜滋滋的回道:“恭喜贵人,贺喜贵人,诞下一位小公主。” 如嘉突然软了下来,眼角滑落一滴泪,咽下一句:“何苦为女子……” 很快,孩子被抱出来。 嘉庆和璟婳都站起。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如贵人诞下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李延秀跪地磕头道。 嘉庆喝彩道:“好!重赏,钟意轩的人统统有赏!” 宫女太监跪地谢恩一片,“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这是自己亲政十年来,后宫顺利的第一子,虽是女子,嘉庆倒也是十分重视,轻易不怎么抱孩子的他竟一时之间不知怎么抱这个小棉袄好了。 璟婳看的眉眼含笑,这孩子也算有幸,皇上喜欢,日后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这边祥和一片,璟婳正欲看如嘉,忽然,感觉腿中间温热一片。 璟婳有些慌张,可还是耐着性子对香罗,轻声道:“香罗,别动,本宫羊水破了。” 香罗一听,浑身一激灵,转头便向李延秀急切喊道:“李太医,皇后娘娘的羊水破了——” 嘉庆的心重新揪起来了,赶紧走了过来,扶着璟婳,看向她:“皇后怎么样?”或许是觉得太医动作太慢,不免有些斥责,“都还愣着干嘛!快给皇后看看!李延秀,你来负责。” 李延秀真是一刻不敢懈怠,点头赶紧指使太医行事。 璟婳手都有些抖,可还是不放心,吩咐了句:“去喊裴纪。” 香罗明白主子的意思,赶紧接话,“娘娘,放心吧,这就让小福子去喊裴太医。” 绵恺已经十一岁了,或许是中间间隔的时间比较长,再次生孩子的感觉还是像第一次一样。璟婳尽量稳着自己的心跳,慢慢配合着太医和稳婆的安排。 景仁宫一切都准备好了。 裴纪也很快到了。 这夜,漫长、湿冷、焦躁…… 子时,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璟婳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娘娘,是为小阿哥。”香罗欣喜的对着虚弱的璟婳说道。 璟婳只是点了点头,便睡去了。 比着如嘉生的女儿,嘉庆更为高兴,哈哈大笑,瞬间也不头昏了。 次日,满朝皆贺后宫新添一子一女。 嘉庆为此,嘉赏了一众人等,连如嘉的贵人也晋升了一级,成为如嫔。 醒来后,如嘉心里忽然像是被填满了一样,充实而有动力。 苏清的事情是根刺,可不及女儿的可爱重要,只是,略微遗憾的不是儿子,这让如嘉心里多少有些不快,直叹老天不公,让皇后有了两个儿子,哦,不,三个。 璟婳对于这个儿子的降生,没有绵恺那般的惊艳,可也是十月怀胎的骨肉,只想着让他和哥哥一样健康就是。 “娘娘,这宫里的人啊可都说您真有福气呢,小阿哥一出生就被皇上赐名绵忻,那可是爱屋及乌呢。”香罗特意把小阿哥抱给了璟婳看着。 瞅着眼前的这个粉团子,璟婳心间越发平静,“他啊,只要和绵恺一样安安稳稳就行,是吧,绵忻~~” “娘娘心善,两个小阿哥肯定是受菩萨保佑的。”香罗的脸上都快笑成了一朵花。 “对了,如嫔怎么样了?”璟婳喝了一口熬好的参枣汤问道。 香罗把小阿哥轻轻放下,说道:“赐住延禧宫,小公主赐名珍馥。连瑾字都没用呢,可见皇上是花了心思的。” 璟婳微微一笑,“秋露重,真珠落袖沾余馥。是个好名字,皇上喜欢她也是好的,最起码不会像其他公主那般的受委屈。” 一直等到三个月之后,璟婳才重新掌管后宫。 如嫔也入驻延禧宫,列为嫔位,此时后宫以皇后、如嫔各一派,虽暗中较劲,倒无阴招。璟婳知道权衡的重要性,并未彻底收取了諴妃的权势,而是让她们两个成为对垒。如嘉之前无根基,事事都听得諴妃意见,如今倒也不怎么畏惧了,归根到底,是盛柱这边得到了皇上的垂青。 一日,璟婳刚刚睡醒,香罗便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娘娘,碧云寺有来信。” “碧云寺?”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璟婳都有些恍惚了,“快拿过来。” 拆开,阅之。 可越往后看,璟婳脸色越差。 香罗不知何事,有些担忧,“怎么了,娘娘?” 璟婳有些失魂的把信递给香罗。 香罗接过来,一看,惊得心口一跳:“苏大人——苏大人出事——是皇上安排的?” 苏清出事以后,璟婳不是没怀疑过,可是,她不愿意相信,毕竟,皇上在她心里是那样光辉般的存在。 可如今…… 一切都不一样了…… “把信烧了吧……”璟婳悠悠说道,远处的风吹动了枝桠,更突显这春暖花开的不真切,似是梦吧。 第五百二十六章 面色凉薄 御花园,鸟语花香。 皇后璟婳和吉嫔正在品茗。 “小主子,可慢点儿吧~~”福公公正领着几位太监宫女仔细照看小阿哥。 “日子过得还真是快,这转眼间,绵忻都会跑了。”璟婳看着笑得灿烂的绵忻,颇为感叹。 吉嫔膝下无儿无女,对璟婳的这两个孩子颇为爱护,满眼都是宠溺,“那可不,您看绵忻,可是比绵恺还要好动呢。” “这孩子性格没有绵恺沉稳,有些争强好胜了。”璟婳话音有些无奈。 “孩子嘛,就得有个孩子样儿,他才一岁多,还小着呢,等大了就好了。”吉嫔若初安慰璟婳道。 璟婳看了吉嫔一眼,“这宫里什么都好,就是表现出争强好胜不好,咱们吃得苦还少吗?” 吉嫔点了点头,“话是没错,可这孩子那么小,你就是说,他也不懂不是。” 璟婳扬了扬头,“一遍不行就说两遍,两遍不行就说三遍,他总归能记住。” 吉嫔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璟婳悄悄道:“对了,姐姐,最近宫里可是有传言,说是咱们的这二阿哥在府里整天宴请呢。” 璟婳眼眸微垂,“本宫也听到了,只是,绵宁那孩子心思重,能少说就少说罢了。” “说的也是,绵宁跟在姐姐膝下也多年了,可别说姐姐了,就是妹妹也能看出来那孩子有自己的心思,连宫女们都私下里说二阿哥的面相凉薄,处不热心。”吉嫔不爱嚼舌根子,可特忍不住想感叹。 “或许是本宫做的太少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本宫诚心待他,总不会错的。”璟婳心里柔软,毕竟也喊了多年的额娘,她不愿把这孩子之间的缘分舍弃。 “但愿如此。”吉嫔还是比璟婳更理性。 回了景仁宫后,璟婳也想着抽个时间请绵宁进宫吃个饭,让他时常和绵忻绵恺联络联络感情。 “香罗,去请二阿哥和福晋来景仁宫一趟,就说本宫想青鸾了。”璟婳吩咐香罗道。 香罗点头。 晚间,绵宁和青鸾一起过来。 “儿臣参见皇额娘!皇额娘万福金安!”青鸾略后于绵宁,两人跪着行礼。 璟婳浅笑,“快起来吧。” 青鸾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璟婳关切道:“身子大好了吗?” 青鸾容色稍有些暗,看得出来,今日来完全有些吃力,“多谢皇额娘关心,儿臣无碍。” 绵宁话少得很,眉头始终微皱,单是看他这样子都让人有些惆怅,“二阿哥平日里忙,你这边若是累了,就让其他人做事,万不要累着了。” 青鸾感激璟婳的关心,眼角一润,“儿臣明白,皇额娘就放心吧。” 拍了拍青鸾的手,璟婳方才看向绵宁,“你呀,也要注意身体,这事情是忙不完的。” 绵宁颔首,“皇额娘说的是,皇阿玛也是这样说的,只是,儿子自小就是闲不住的性子,多做些事皇阿玛就能轻松一点。” 璟婳不好反驳,继续说道:“你能这样说,皇额娘真是欣慰。自你开府出去单住之后,这宫里就显得冷清了不少呢,安静得很。” 绵宁说话滴水不漏,“皇额娘记挂儿子,儿子不胜感激,在宫里有皇额娘照顾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宫里人多嘴杂,免不了有人嚼舌根子影响咱们母子感情,儿子只愿皇额娘能看到儿子的真心,别的,儿子不在乎也管不住。” 璟婳温婉一笑,“你能明白皇额娘的苦心就算皇额娘没白疼你了。” 然后,看向两个人笑意更浓,拉着青鸾的手,语重心长道:“这其他事皇额娘都能替你们担着,只是,本宫也被你皇阿玛念叨烦了,这不是受命催催你们,看你们什么时候能给咱们大清诞下长孙呢?” 长孙~~ 听到这两个字,青鸾眉眼一动,瞥向绵宁。 绵宁顿了两秒,回道:“儿子知道了,会尽力的。” 青鸾被说的脸颊绯红,顺着绵宁的话,说道:“儿臣谨遵皇额娘的话。” “嗯嗯,这就对了,给咱们大清诞下长孙才是最重要的呢,一会儿,让裴纪给青鸾号号脉,调理一下身子。”璟婳笑道。 这边话音刚落,绵宁立即接话道:“儿子平日里给青鸾请的有太医,正调着呢,就不劳烦裴太医了。” 璟婳还觉得是绵宁怕麻烦,便说道:“裴纪刚好过来给本宫号脉,正好一起看看了,也不麻烦。” 大约就是从这句话开始,璟婳觉得绵宁脸色不对劲的。 晚膳,很丰盛,可绵宁和青鸾都只吃了一点点,璟婳都觉得不像是年轻人的饭量。 裴纪号脉的时候,璟婳看得真切,绵宁始终盯着。 “怎么样?”璟婳问道。 裴纪回道:“福晋身子无大碍,平日里注意休息就是了。” 璟婳点了点头,嘱咐道:“回去了可要好好休息,不能太劳累。” 青鸾感激谢恩,绵宁也谢恩道:“多谢皇额娘,儿子记下了。” 直到两人离开景仁宫,看到裴纪欲言又止的神情,璟婳方才问道:“说吧,福晋怎么样?” 谁料裴纪一跪,“恐怕会不久于世了……” 璟婳一怔,“怎会?” “福晋身子早已是外强中干,就是补也来不及了。”裴纪三言两语道。 璟婳不解道:“可她还年轻啊,之前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不舒服啊?” 裴纪看了下四周,低声道:“有时候,越调只会越虚弱。” 其他话,不必说,璟婳便明白了。 “为什么会这样?”璟婳低喃。 香罗心寒道:“最好不要因为是钮祜禄氏的缘故。” …… 第五百二十七章 妆给谁看 嘉庆十二年。 三阿哥绵恺已成十三岁少年郎,越发俊逸。 乾清宫里,嘉庆正在把玩一弓箭。 “皇上,三阿哥来了。”四宝禀报道。 “让他进来吧。”嘉庆道。 绵恺意气风发的走了进来,行礼道:“绵恺参见皇阿玛!” 正巧,绵宁从内室走出来,绵恺朗声道:“皇兄也在啊,绵恺给皇兄请安了。” 自绵恺进来,这屋子里就觉得阳光普照,有朝气极了。 “你这小子,没什么事都不来乾清宫的。”嘉庆与绵恺说话的口气是绵宁羡慕的,皇阿玛和他说话从来没有这般的轻快。 “皇阿玛和皇兄的时间都时用来办理大事的,绵恺自知帮不上大忙,平日里也就不打扰。”绵恺笑意满满道。 绵宁也是难得的轻松,“你这伶牙利嘴的,说什么都在理。” 绵恺一笑,“是皇兄包容。” 嘉庆佯装射箭,拉起满弓,仔细瞄准一花瓶,“你是想要从朕这搜刮什么?” 绵恺眼睛放光,“皇阿玛这话说的,儿子是想要借阅,听闻皇阿玛刚刚收了一幅范宽《溪山行旅图》?” 嘉庆微微松开弓箭,看了一眼绵恺,“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被揶揄的绵恺一心都在画上,面含微笑道:“皇阿玛,儿子就这一个爱好,您就成全儿子吧。” “皇兄,替我说句话啊!”绵恺小声嘟囔绵宁。 绵宁叹了口气,“你呀,什么时候能成熟点。” 绵恺不管,还是黏着嘉庆,“皇阿玛,您就让儿子看看呗,保证物归原主。” 嘉庆被绵恺聒的头疼,“真是服了你了~你什么时候能向你皇兄学学?” 绵恺一吐舌头,“皇阿玛有皇兄就够了,儿子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嘉庆无奈,只好吩咐四宝:“带三阿哥去取画吧。” 大喜的绵恺连忙行礼:“多谢皇阿玛!” 等到绵恺离开后,嘉庆还在发牢骚,“这孩子怎么就和小时候不一样呢?” 绵宁只得开解道:“绵恺性子洒脱,不喜欢束缚,由他去吧。” 嘉庆叹道:“是啊,朕看绵忻虽小,也比绵恺有血性。” 绵宁笑笑,未言。 而后,朝堂里渐渐有言论传出,说是四阿哥有明君之姿,一时之间,甚至有易储之疑。 这日,璟婳刚刚从宝华殿出来。 “娘娘,最近这朝堂里的言论可是传的有些厉害了。”香罗扶着璟婳低声语道。 璟婳思虑片刻,“让阿玛给大臣们递个话,适可而止,不要过度,否则,只会有害无一利。” 香罗点头。 经过咸福宫时,忽然,璟婳耳边传来身后的两个宫女窃窃私语。 “说什么呢?”璟婳回头。 香罗转身,走向跪在路边的两个宫女,问道:“刚刚在说什么?” 宫女战战兢兢,脸红道:“奴婢胡言乱语,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璟婳瞅着另一宫女,说道:“说!” 另一宫女看形势不对,赶紧磕头,说道:“奴婢们在说皇后娘娘太过善良,什么事都能忍。” “什么意思?”璟婳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没想到宫女悠悠说道:“昨日,咸福宫里丫鬟就私下说四阿哥是人中龙凤,将来必定是明君无二,被二阿哥教训说是议论主子了,扇了巴掌不说,还被遣去辛者库了。” 果然,听到此的璟婳浑身血脉喷张,这明显是绵宁在挑衅。 可璟婳不能乱了阵脚,她不动声色的吩咐香罗,“议论主子本就是不应该,你们既然这么愤慨,那就一起去辛者库冷静冷静吧。” 两个宫女本来要拍马屁,谁知触到了璟婳的雷区,不可置信的哭求:“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回到景仁宫后,香罗还有些心悸,“这二阿哥是不是表现太过明显了?” 璟婳长呼一口气,“二阿哥如何做,本宫不予评判,可传这流言的人明摆着是要让本宫与二阿哥母子离心呢,万不能遂了他们的意。” 璟婳特意把此事昭告整个后宫,要各宫主子管教好奴才,从重处罚,绝不姑息。 这样的处事让各宫更臣服璟婳的掌宫,也让绵宁第二日就赶到景仁宫,说宫女们断章取义,自己听到了他们编排绵恺,心里气不过,才想要教训奴才。 璟婳自然是满心欢喜的认可绵宁的话,推心置腹的对他说自己明白绵宁的心意,正因为相信,不想别人破坏两人的母子情,才这么昭告后宫。 至于话语后的真心,不重要。 这天之后,璟婳主动向皇上请求,把主事权利交由了如嫔一部分,既钳制了諴妃,也平衡了后宫各方势力,而自己,卸去了华丽妆容,每日都会在宝华殿祈福一段时间。 “娘娘,您这不是引狼入室吗?”与如嫔交手这么多年,香罗实在是不喜欢这个人。 璟婳着了一身金丝锦裙,“皇上有三个皇子,两个都是本宫所出,还有一个是本宫所养,单是这一件事就会成为宫里内外好事者的一把利剑,本宫只有把宠和恩让出去才能安稳。” “可有必要这样吗?”香罗指着璟婳的“素净”。 璟婳莞尔一笑,“妆给良人看,怎样都是美的,妆给君王看,怎样都会腻的。” 第五百二十八章 人走茶凉 嘉庆已经步入中年,渐渐少了操持国事的心力和精力。 如嫔自生女之后,的确懂事了些,也有城府了些,与兄长盛柱联合的力量逐步壮大,大到不需要看諴妃的脸色。 七月处,绵宁来报,侍女辉发那拉氏怀有身孕。这可让嘉庆高兴坏了,一下赏了很多东西,特意安排了两位太医入驻府邸,随时照看辉发那拉氏。 渐渐地,如嫔的恩宠也有些少了,嘉庆在乾清宫让宫女们整日排练些舞蹈,纵情声乐。 “娘娘,您说那些宫女哪能顾忌皇上的身子啊,时间长了,还不得有损龙体啊?”如嫔脸色焦灼,看起来确实是担忧皇上。 璟婳拿着书,安抚她的火气,“皇上向来都不是纵情声色之人,如嫔不用这般的忧虑。” 如嫔稍稍平复了下自己的心,说道:“娘娘说的是,嫔妾这不是担心嘛。您瞧着那些人,挖空了心思讨皇上欢心,就怕心思一过,做事没度。” 璟婳点头,“嗯,本宫明白了。” “娘娘,咱这后宫里的人来来回回也就这几个,难怪皇上会没有新鲜感,嫔妾看,不如趁机纳个新人进宫,也好收收皇上的心思,总归是大家出来的女子,心性还是纯正的。”若看璟婳语气有些缓和,提议道。 璟婳抬眼看了如嫔一眼,赞许道:“想法不错,越发有肚量了。” 如嫔提着的一口气缓了下,笑说:“嫔妾这是向皇后娘娘学习呢。” “你们啊,做的都比本宫好呢,以后啊,这宫里就交由你们为主场了。”璟婳也含笑说道。 “皇后娘娘可是玩笑呢,咱们哪里能和娘娘比,定海神针还是娘娘来才对。”如嫔道。 没过多久,璟婳就从适龄女子里挑选了几位进宫,当然,这里面有一位如嫔的远房表妹,璟婳是知晓的,不过是装作不知罢了,只要大局没问题,细节末枝她不在意。 嘉庆倒是没说什么,既没表现高兴,也没表现不悦。 一日,乘坐者轿辇的嘉庆路过春禧宫的时候,有些恍惚。 “停下。”嘉庆摆手。 四宝知趣的回道:“这里本来要修缮了,只是,皇后娘娘说年久失修了,再修劳力伤财,也没意义,就改成了戏苑了。” 嘉庆“唔”了一声,似是沉默,又似在思考。 “你陪朕走走。”嘉庆示意下轿,四宝赶紧跟上。 走进春禧宫,总觉得像是蒙了一层纱似的,灰蒙蒙的。 嘉庆摸了一下石桌,以前,璟婳最喜欢在这里喝茶,还有等他。 “皇后娘娘最近怎么样了?”嘉庆开口。 四宝回道:“娘娘挺好的,最近练画呢。” “这里和以前怎么不一样呢……”嘉庆喃喃道。 出了春禧宫,嘉庆没有回去乾清宫,而是让四宝掉头去了景仁宫。 “娘娘,皇上来了。”香罗也挺意外。 璟婳含笑迎上去,“臣妾参见皇上。” 嘉庆看着略施粉黛、容色清明的璟婳,忽然感慨,“刚刚朕去春禧宫了。” 璟婳眼底一动,“怎么想起去那了?” “路过的时候看了一下,怎么不修缮一下?”嘉庆问道。 璟婳含笑回道:“臣妾没让内务府修缮了,其他地方也有用钱的地方,既然不打算住人,也就没必要修它了。” 嘉庆从璟婳的语气里丝毫没有听出有什么留恋,颇有些失落,“皇后掌管后宫以来着实操心不少,不修就不修了。” “嗯,多谢皇上理解。”璟婳道。 沉默…… “朕来景仁宫确实少了些。”嘉庆看着璟婳,心里有些惆怅。 璟婳并没有像嘉庆那般的神情,面色温柔道:“皇上国事繁忙,来后宫的时候本就不多,臣妾觉得应该要雨露均沾,这样各宫才能平衡。臣妾心里一直有皇上,就算不常见面,皇上在臣妾心里的地位一点也没,皇上的关切,臣妾都懂。” “可朕总觉得和你之间渐渐远了……”嘉庆看向璟婳。 璟婳低头,“或许皇上念着的是当初进府的那个婳儿……” “那你呢,记着的是朕什么时候?” 璟婳望着嘉庆,似要千言万语想要为这么多年的不甘和委屈问出个所以然,可顿了几秒,还是蔫了气,“臣妾念着的人始终是皇上。” 可嘉庆看得出来,璟婳说的并不由心。 看着离开的嘉庆,璟婳只是淡淡对香罗说道:“香罗,把这茶倒了吧,凉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时光易老 嘉庆十三年正月,绵宁福晋钮祜禄.青鸾病入膏肓,薨。 按照惯例,应从侧福晋里选出一人为继福晋。不过,璟婳上言绵宁如今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自然是要承担起国之栋梁的责任,福晋必然是不能随意选定的。 嘉庆认可,便让内务府出一份适龄女子名单。 璟婳并没有过多干涉,直接交予了绵宁,让绵宁自己选择。 绵宁再三推脱,连连感激皇额娘的心意,最终选定了承恩公舒眀阿之女佟佳氏.曼珍为继福晋。 或许是看到了璟婳的平和心态,亦或是为了拉进母子关系,绵宁平日里颇为照顾绵恺,总是为他求的稀世珍藏的画作,如此一来,绵恺倒是与绵宁的关系亲近了。 璟婳心知绵宁这是故意让绵恺费心力在享乐上,她并未过多干预,多是提点绵恺几句,而绵恺与她回答时的神色远远比在哥哥面前稳重细致。 是的,绵恺的“游戏人间”的性子并非是他完整的性格,这只是他的保护手段而已,在还未能有完全的把握时,除了掩盖锋芒韬光养晦,别无他法。 这样的“前朝后宫”平衡局面中,璟婳拿捏的刚刚好。 放眼大清朝各个角落,谈起钮钴禄皇后,没一个说有恶毒心思的,全全是竖起拇指夸赞贤惠亲民,亦或是夸赞权责有度,不枉自菲薄,也不拉帮结派,就连茶馆里说戏文的先生,都想着法子赞扬当今的皇后才能获得观众的满堂彩。 这样的日子,是璟婳需要的,也是她觉得最不累的。 嘉庆慢慢给绵恺觐了封号,又封了宅院,还特许他随时都可以进宫。 没了绵恺的频频进出,璟婳越发觉得这景仁宫空荡的厉害。 “姐姐?”门外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璟婳抬头一看,原来是若初。 “若初参见皇后娘娘。”若初今日穿的清丽,虽已二十七岁,可越发受宠,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脸色红润是常态了,尤其是这两年。 “快起来吧!这几日看你气色不错呢。”璟婳实在是为了若初高兴,不久前,若初刚刚被册封为庄妃,这一位妃嫔,连改三次封号,大清朝还是独一份,就只这一件事,若初在宫里都是独特的存在,没人敢对她有什么不敬。 璟婳是高兴的,自始至终,若初都拿她当心尖尖,如今皇上宠爱若初,倒也是她唯一的慰籍了。 若初眼神清朗纯粹,看着璟婳亲昵道:“还不都是姐姐照顾的好,不过,姐姐最近可是有点儿瘦了,正好妹妹宫里新送来了一盒珍珠粉,妹妹用不习惯又怕糟践了好东西,就给姐姐带过来了。” “这可是好东西呢,本宫没记错的话,好像是皇上封妃的时候特意送的呢。”璟婳示意香罗接过。 香罗笑道:“庄妃娘娘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记娘娘,这份姐妹情可是最珍贵的呢。” 若初赞许的看了一眼香罗,而后说道:“皇上有的好东西自然是想给姐姐的,这不是吃了闭门羹,托妹妹来送礼嘛。” 璟婳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玩味看着她。 若初开口道,“皇上他说姐姐一直很辛苦,最会顾全大局,平衡后宫,论说国母风范,只能是姐姐呢。” 璟婳笑她不会撒谎,“你呀,进门的时候是不是偷偷在心里念叨了好几次这句话了?” 庄妃脸色一霎红了起来,眼睛里洒出如释重负的意思,“妹妹都快别扭死了,自以为还能瞒过姐姐呢?谁知道竟是跳梁小丑了。” 璟婳也不恼,“皇上多心了,本宫没有生气,也没有多想。” 若初喝了口茶,看着璟婳,说道:“可是,姐姐的这大度做的太好了,好的让皇上有些不适应了。” “他想起来时,本宫就要笑脸相迎,忘记景仁宫时,本宫还要装作无事发生,这样的演技,本宫做不出来,不如少些期望,自然不会积攒太多失望。”璟婳语气平平。 若初能理解姐姐,可她也愿皇后璟婳能过得好,“皇上是在意姐姐的。” 璟婳已经厌倦了去谈论这件事,“或许吧。” 若初真挚道:“或许连皇上都没发现姐姐在他心里多么重要,每一次与姐姐之间有嫌隙时,皇上都找个由头去承乾宫,然后话里话外让妹妹来探听一下姐姐的心思。这若是不在意,又怎会如此?” 璟婳听此,心里怪不落忍的,若初再和自己一心,皇上这样的处置方式不免有些不考虑若初的感受了,“皇上不该这么对你的~~” 若初一笑而过,“这有什么啊,皇上重视姐姐,妹妹心里高兴,再说了,也不是没有好处,妹妹母家无势,膝下无子,却连改三次封号直到妃位,又有几人都有此成就?” 各种心酸,冷暖自己,璟婳握了握若初的手,“若初,不瞒你说,对皇上,本宫累了,追不动了。也许从进景仁宫那一刻开始,我们就不再是单纯的永琰和璟婳了。” 谁都有欢喜忧愁,那么多人羡慕的庄妃也有自己的失落呢,谁又能独善其身。 晚间,香罗给璟婳梳妆时,猛的发现有白发冒出来了。 “怎么了?”璟婳看着顿住一秒的香罗问道。 香罗眼睛里含了湿润,“没事,奴婢给您梳洗完,您早点休息。” 璟婳低笑,“你看你,有根白发怎么了,这多正常啊,本宫今年都三十三岁了,马上就要当祖母的人喽。” 香罗被璟婳的坦然一下说泪崩了,哽咽道:“奴婢给您拔掉吧。” 璟婳制止,“不,留着,不仅要留,更要显现出来。” “娘娘~~”香罗不明所以。 “白头偕老,不知他还记得不,如今,也算是吧。”璟婳淡淡说道。 入夜,璟婳似梦非梦,又回到大婚当夜。 “婳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爱新觉罗·永琰的侧福晋,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与我执守看江山,携手度此生。”永琰牵起她的手说道。 璟婳听着永琰心跳,念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第五百三十章 突如噩耗 或许是嘉庆知道两人终究回不去了。 相敬如宾已成了嘉庆给璟婳的体面。 直到皇长孙奕纬出生,然后到绵恺成亲,璟婳给绵恺找的福晋也是钮祜禄家的女儿,温柔贤惠,家世尊贵却不显赫。 嘉庆十五年,如嫔越来越得到皇上的器重。 后宫里,随着璟婳的放权,她倒也知进退,一切先询问璟婳的意见后再定夺,既给足了璟婳了面子,也让后宫里的各宫都心服口服。 正巧又怀了身孕,嘉庆直接晋了她的封号,是为如妃。 嘉庆十六年正月二十五,如嫔又诞下一位公主,不知是不是元气大伤的缘故,如妃无法再有子嗣了,两个公主便是她所有的倚仗。 嘉庆十六年,庄妃若初因一场持续的寒潮伤了身子,治了几个月还是不见好。 裴纪也已经没法了,急急的奔到景仁宫,启禀道:“皇后娘娘,庄妃娘娘怕是不行了。” 璟婳一直记得那天夜里,寒的彻骨。 璟婳走在路上,脑子里都是若初刚刚进府的样子,那样的天真烂漫。 “若初?”璟婳走到内室,看见若初的时候,她已经气若游丝了。 泪就在那一刻倾下,止也止不住。 “姐姐,别哭。”若初脸色煞白,整个人憔悴的像是一具木偶。 璟婳心疼的要呼吸不了,“不行,你不能走……” “傻姐姐,总要离开的。”若初已经抬不起来手了,璟婳赶紧握住她的手,想要用自己的温度给她暖好。 “姐姐……”若初好像有话要交代。 璟婳迎了上去,无尽的温柔,“你说,本宫听着呢。” “我这一生唯一值得的事情就是遇到了姐姐,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了。”若初痴痴笑。 “别这么悲观,太医一定有办法的,裴纪,去煎药!”璟婳有些失控。 裴纪等一众奴才跪在地上,压抑的凄苦氛围溢满开来…… “姐姐,让他们都下去吧。”若初尽量多呼吸几口空气。 “一定会好的,本宫在这冷冰冰的大院里,只有你可以说说话了,你不能出事。”璟婳哭着说着。 若初苦笑,“姐姐别哭,妹妹实在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的样子。” 璟婳无能为力的看着若初,疼惜道:“姐姐陪着你,你们都下去吧。” “我的亲人都不在了,待我离世后,姐姐把我的衣冠冢带到山花烂漫处立个碑吧。”若初说的极为淡然。 璟婳却不能自已,“好,本宫答应你。” “这宫里是真冷,人心更冷,没有姐姐的庇护,想必我早就支撑不下去了。来生,就不要进宫了吧……” 说完话,若初有些支撑不住,璟婳赶紧揽住她。 “皇上是不是不来了?”若初吃力的抬头望了一眼璟婳。 璟婳如鲠在喉,“皇上马上就到,你再等等。” 璟婳尽量平复着心情,可天知道她有多急,她催促着小福子去了几次,至今还没有回话。 若初苦笑一声,“算了吧……” “我累了,姐姐抱着我吧……”若初眼睛渐渐涣散。 “累了就睡会吧……”璟婳隐忍着喉间的呜咽,搂紧若初。 璟婳比谁都伤心,可她也明白若初在这里并不开心,“你可知皆是因为你,本宫才明白就算在宫里的人心,也不都是冷的。来生,做个寻常女子吧,过平凡的生活或许是最好的。” 嘉庆得到消息的时候,庄妃已经咽了气。 屋里已经人满一片,因着璟婳和妃位的缘故,几乎都到了场。 “皇后娘娘,节哀,庄妃姐姐的身后事嫔妾已经安排内务府着手处理了,娘娘稍后过目一下,庄妃姐姐一生善解人意,总归是要好好办的。”如妃不在乎晦气,主动揽责,对璟婳说道。 璟婳点了点头,抬头时,眼里的红血丝密布,看的人不由寒意沁身,原以为璟婳会说什么别的话,却听到:“念在庄妃素来喜欢静,悼念之后就回去吧。” 众人只得应声,“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就在此时,嘉庆到了。 “参见皇上。”璟婳起身行礼。 嘉庆看到憔悴伤神的璟婳,心间一疼,“起来吧。” “朕和赛冲阿正讨论禁鸦|片事宜,没想到——没赶上见庄妃最后一面。”嘉庆脸色凝重,语气有些疲惫。 璟婳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国事重要,若初等了一辈子,就算来了,也是一辈子。” 嘉庆脸色一变,拂手坐到椅子上,“皇后这是责怪朕了。” 好在各宫妃嫔识趣离开了,璟婳直言道:“难道事实不是如此吗?” 嘉庆猛地站起,厉声道:“皇后!” 香罗赶紧去拉璟婳衣服,抖着声音劝慰道:“娘娘,少说一句。” 或许是若初的死消耗了璟婳仅存的隐忍,心寒道:“是啊,本宫忘了您是皇上,高高在上的皇上,心里有大清,有子民,有千千万万件事情,唯独没有后宫……” 嘉庆被璟婳呛的脸色越来越暗,他深深握住扳指,直到嵌进掌心,钻心疼痛袭来,才觉得冷静,“没有后宫?朕这一生处处都在受钳制,少时受皇阿玛钳制,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曾有,只因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再无翻身之地,后来,受这些明面上笑脸相迎暗地里都在勾结党羽意图谋利的大臣们钳制,你以为朕好过吗?朕在乾清宫时时刻刻都备着一柄剑,只有那样朕才能睡着!朕以为这么多年你是懂朕的,没想到,竟也招开了你们的埋怨……” “所以我们只能苦等,痴等,等到死,不能有一丝不甘。”璟婳字字珠玑说道。 “你可以不等!也可以不用这么累!如妃既然协助你处理后宫事宜,朕觉得也算是替你减负了!”嘉庆也是气急。 璟婳心灰意冷,跪下,拜道,“臣妾遵命!” 嘉庆站起,不想再与她争辩,“皇后气盛,朕看你确实需要礼佛平静内心了!” “娘娘,您何苦和皇上争口舌呢?伤的还不都是您~~”嘉庆走后,香罗哭着为璟婳不平。 璟婳却异常的平静,“他能随意对待咱们的一生,本宫却连一句怨言都不能表露,悲吗?” 此后,嘉庆再也没来过景仁宫,就算是逢年过节,嘉庆也只是推脱身体不适,让四宝送些物品。 璟婳倒是十分虔诚,真的除了礼佛,再不问世事。 第五百三十一章 至死等待 自若初去世后,璟婳就甚少出面了。 一晃,九年已过。 嘉庆二十五年,二月,料峭寒意徐徐,各宫基本都待在殿内,这年头,都是各扫门前雪,剩下争奇斗艳的人儿也成不了气候。 香罗平日里只伺候璟婳身边的精细活,大部分事情都交由玲珑处理了,年岁长了一些,玲珑也稳重不少。 嘉庆身边莺莺燕燕,从未间断,不过,每一个受宠女子不过百日,也好像再未听说嘉庆封赏佳人。 众人皆言嘉庆年岁虽过六十,却并未做到凡事耳顺,扎在女人堆里被吹了枕边风,乱了心神。 如妃原本以为再无子嗣希望,没想到竟在十九年二月二十七诞下一子,赐名绵愉。 在这大清朝里,除了皇后膝下三子就是如妃的绵愉,那可是无上的荣耀,风头也是一时无二。 不过,如妃也过了三十岁,早没了初进宫的野心勃勃,或许她比谁都明白皇帝心归何处,岂能容她不自量力争个高下。 便常常让绵愉给璟婳请安,或许也是给儿子谋个安稳前程。 这日,如妃刚走,香罗便叹道:“没想到如今陪娘娘时间长的竟是如妃。” 璟婳嘴角勾起,“是啊,当年她进宫可是惹了不少事,修养成如今的性子也是不容易。” “五阿哥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娇宠性子呢。”香罗认可了一声。 璟婳嗯了一下,这话是实话,如妃在景仁宫从来没有提过储君事宜,这点属实是如妃的聪明之处,明哲保身是上上策。 宫里的人可是看得明白着呢,私下里都说钮祜禄一族要霸宠后宫了。 璟婳倒也不否认,有时候,不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话才有震慑作用,只要不影响大局即可。 “对了,阿玛说庆亲王最近情况不大好,你让绵恺替本宫去看一下。”璟婳带着护甲挑了一下炭盆,火星噌的一下蹿了一下,随即堙灭,只剩炭火的红热。 香罗点头,叹息道:“这人啊,真是经不起岁月,庆亲王多倜傥的人啊,风流雅致,喜文弄墨,如今,说不行就要不行了~~” “是啊……以前总觉得庆亲王太过于随性,现在,本宫倒是羡慕起他的人生了。”璟婳唏嘘道。 这话没说一个月,三月十三,庆亲王永璘便因病去世了,封号为僖。对于这个同母弟弟,嘉庆心里有无限的恨铁不成钢,可又无限宠他,或许也是因为永璘一直过着他向往的生活。一夜之间,嘉庆头发白了很多,他无比直观的感觉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一连几个月,不管用什么方法,嘉庆总是觉得心情抑郁,人也消沉了很多。 裴纪刚从乾清宫出来,便去了景仁宫。 璟婳正在制作酸梅饮,盛夏之日,这些饮品比什么都解暑。 “娘娘,裴纪到了。”香罗站立在璟婳一侧,说道。 璟婳倒了一杯,浅浅一尝,酸酸甜甜,倒也开胃。 璟婳提步走了进来,声音传来:“进来吧。” 裴纪紧跟。 “皇上的身子怎么样了?”璟婳看了一眼裴纪。 裴纪有些忧虑:“娘娘,皇上的脉象后力不足,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只一句话,璟婳顿觉这酸梅饮微微泛苦,怎么都咽不下一滴…… “平时不是也调着的吗?怎么会这样?”璟婳尽量克制,可这语气里的担心依旧掩饰不住。 裴纪颇有些为难,“是臣等无能,没能好好伺候皇上。只是——” 察觉出裴纪的欲言又止,璟婳复问:“可有不对劲?” 裴纪吸了一口气,低声道:“皇上近来服用的丹药越发频繁了,只怕这些丹药用力过猛……” 虽然裴纪说的含蓄,璟婳也能理解她的意思,“谁给皇上送的丹药?” 裴纪直接回复:“盛柱大人。” 现在盛柱确实受嘉庆重视,连阿玛有时候和他意见相左的时候,也得顾及三分,“盛柱大人朝务繁忙,劳心劳力,莫要再劳烦他了,以后你去乾清宫伺候。” 裴纪迟顿一秒,璟婳遂问:“有问题吗?” 没等裴纪回道,香罗便说:“娘娘,如妃娘娘也规劝过皇上看太医,被斥责了。” 呵…… 璟婳叹息,皇上如今性格越发古怪,还真的是和先皇晚年时颇为相似。 “算了,既然不让管,那就先不要顶风口了,让如妃捎话给盛柱,就说本宫嘉尚他的忠心,特赐清酒一壶,利于清口。希望他能更长久的为大清效力,为皇上尽忠,他的满门忠厚也会因为他更加荣耀。”璟婳随着清酒送去的还有一壶连翘。 连翘意为何,想必聪明如盛柱,必会明白。 盛柱正在享受着美酒,看着美女跳舞,听到宫里皇后有旨,错愕一瞬。 而后,接到清酒和连翘的时候,脑门上已是细密汗珠,任凭下人齐齐扶着,才站了起来。 夫人还以为盛柱高兴太过,笑他,“也不是没接受过恩赏,怎么一壶清酒就把你吓着了?” 盛柱斜眼瞪她一下,斥道:“妇人之见!皇后娘娘这哪是恩赏,这分明是斥责啊~~这是怪罪我给皇上进献丹药了……” 他夫人吓得小声嘟囔,“这下好了吧,如妃劝你你不听,非要说既是皇上吩咐又能在圣前邀功,一箭双雕,这皇后娘娘的权势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与皇上有嫌隙,如妃还不敢造次呢,今天能给你下通碟,想必已经要决定整治你呢,诶呦,这可怎么办呐?” 盛柱被夫人聒的头疼,厌烦道:“我还没死呢,别在哭天抹泪的,怎么说也是皇上吩咐的,皇后有气也不会乱来。” 夫人这才止住了哭泣,忍不住劝说:“还是和如妃娘娘商量商量吧,这荣耀来之不易,可别——” 盛柱怒视了一下,吓得夫人噤了言。 不过,夫人说的倒是事实,一旦把皇后得罪了,那可不是小事。 如妃正找不着机会压压兄长的威风,这下正中下怀。 俩人商量一番,决定还是让皇上散散心为好。 正值酷暑,盛柱便建议皇上去承德避暑山庄。 嘉庆本意不想走远,总觉身子倦乏,盛柱私下回说承德有一位得道高僧在研究长寿之理颇有修为,便定了此事。 这些年,嘉庆和璟婳基本没怎么说过话,谈不上疏远,却也不似从前。放在以往,嘉庆外出的时候也就让四宝通传一声,璟婳也就知晓而已,这次,嘉庆却出奇的想要见见璟婳。 “去趟景仁宫。”嘉庆低声道。 四宝仿若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等待嘉庆开始走了,才反应过来似的,喜笑颜开点头,心里想着这两位主子总算有机会解开心结了。 到了景仁宫,嘉庆却顿了步子。 四宝试探道:“皇上,奴才去通传一声皇后娘娘吧。” 嘉庆摆手,他的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慌。 “听绵宁说奕纬这些日子在景仁宫,皇后是不是正忙着教导他呢,朕别耽误奕纬学字了?”嘉庆没来由的说了几句。 四宝笑着回了句:“皇上,多罗贝勒是大清的嫡长孙,又深受您的喜爱,平日里总说要陪陪您呢,若是在景仁宫,那再好不过了。” 嘉庆眼见躲不了,镇了镇心思,才走了进去。 玲珑正在吩咐下人往屋里送冰炉,看到皇上过来,可是高兴的紧,“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嘉庆往里撒了一眼,不经意道:“皇后呢?” 玲珑回道:“娘娘在屋里教授贝勒写字呢,奴婢去禀报一声。” 嘉庆赶紧制止,“算了,让她写吧,朕没什么事。” 四宝走到门口,玲珑小声道:“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啊?” 四宝一摊手,也是无可奈何。 屋里的璟婳正在教奕纬练书法,奕纬看到旁边压着的一张纸,好奇抽出来,问道:“皇祖母,这张纸好漂亮!您写的吗?” 璟婳听闻看向展开的纸,只见上面写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额,别人送的,不需要了。”说完,就拿走了纸。 出门的时候,才听到玲珑禀报说皇上来了又走了,璟婳冷声道:“走就走了……” 只是,谁都不会料到这次行程竟是大清朝改天换地的一次旅途。 。: 第五百三十二章 心绪难宁 最近梅雨频繁,时而热的焦灼,时而响雷阵阵,大雨倾盆。 璟婳也是越发容易心慌,这几夜里都是辗转难眠。 “娘娘,又睡不着了吗?”香罗注意到娘娘频繁翻身,担忧的轻问。 璟婳嗯了一声,索性起身。 “不睡了。” 披了件衣服,听着窗外沙沙雨声,这心悸慌乱才算隐了几分。 “皇上去了多久了?”璟婳问道。 香罗回道:“半月有余了,听四宝传回的消息,说是皇上近来身体不错,精神也好些了。” 璟婳点了点头,“他不甚爱说自己的感受,什么事都放在心上,这病多多少少也是性子所致。” 香罗自然不会评判主子,只是说道:“皇上心思缜密,自然考虑的多,娘娘这是操心着皇上呢。” 璟婳不可置否,“再生嫌隙也是已过半生,又岂能完全不在意~~” 宫里有人念,宫外的人可未必念旧人。 绵宁随着嘉庆到了热河之后,嘉庆便痴迷长生不老,注重及时行乐。 连大臣都私下开始向绵宁进言,“智亲王,皇上这等痴迷长生,只怕会被奸臣利用啊。” 绵宁只笑,“言重了,皇阿玛一生为国为民,知道哪些该做哪些不能做的。” 大臣们亦只面面相觑了。 夜间,绵宁密会心腹。 “可准备好了?”绵宁隐在暗影里,语气也是不真切。 心腹低头回道:“是,爷,已经准备好。” “去吧。”绵宁一直等到心腹离开,才从暗影里闪出。 盛柱自认为离开了后宫,璟婳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了,为了讨好皇上,便安排第二日打完猎直接去高僧处寻法子。 第二日,绵宁与嘉庆收拾停当,便直奔狩猎场而去。 “大家都是这大清朝的好儿郎,今天就在这狩猎场,让朕见识见识你们的长进!强者——赏,弱者——罚!明白吗?”嘉庆提声道。 众人热情四涨,齐声高呼:“强者赏!弱者罚!” 随着一声令下:“开始!” 所有人如离弦之剑,扬长而去。 绵宁回头望了一眼侍从。 秋天真是打猎的好时机,放眼而去,多的是猎物,隔几分钟就能听到欢呼声。 嘉庆兴致被吊起,手上的缰绳抓起,狠狠一甩:“驾~~” 绵宁和盛柱紧跟而进。 敬叙不敢有一刻分神,即刻追了皇上和二阿哥进入森林,“驾!” 只是,雨季频繁,泥土较为松软,加之有水汽,敬叙等人跟的不太及时。 “不行,皇上这会正在兴头上,咱们这样跟着,很容易跟丢,扎克塔尔,你带着几个人,按照设定的打猎范围,分几个方向同时跟进,其余人,跟着我!”敬叙重新分配保护路线。 “是!”扎克塔尔应道。 此时的嘉庆正瞄准一只鹿。 拉弓,瞄准。 “咻——”箭嗖的一下射出,并未射中的嘉庆可惜道:“这鹿怕是惊了。” 绵宁试图替嘉庆解围说道:“这一片丛林太密了,视线不好。” 嘉庆心有不甘,拉起缰绳,朝里面奔去。 忽然,天上乌云密布。 敬叙朝天上一看,心里有些担忧,“看来很快就有雨了,此地不易久留了。” 绵宁和盛柱也注意到了天气异样。 “智亲王,这天气……”盛柱提道。 绵宁抬头看了一下,又朝着前面的嘉庆看了一眼,正欲提醒。 嘉庆骑着汗血宝马,正全身心的追击着猎物,丝毫没注意到前方的一条蟒蛇。 只见蛇徐徐靠近嘉庆,在嘉庆欲对前方的一头貂射箭的时候,蛇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起。 绵宁惊呼:“皇阿玛,小心!” “嗤——”蛇身上正中一箭,牢牢被钉在了树上。 原来是敬叙射出的箭。 嘉庆惊魂未定,身下的马突然“嗷~~”的一声窜起。 只见汗血宝马似是被惊吓住了一般,发疯了一般乱跑。 绵宁和敬叙等一干人等来不及思考,齐齐向嘉庆跑去。 只是,森林树木村落,惊着的马根本不受控制,驮着摇摇欲坠的嘉庆仓皇失措。 “护驾!护驾!!!”敬叙大声喊道,大内侍卫也纷纷朝着嘉庆而去。 说时也巧,雷雨忽然倾盆而下,密的睁不开眼,大臣侍卫们心里都有些害怕了。 “救驾啊~~”嘉庆此时脸色煞白,声音虚弱,几乎要甩下来。 “皇阿玛!”此事可是完全出乎绵宁预料,他还没有完全布局好,最起码皇阿玛还没有为他铺好继位之路,怎么能出事呢。 嘉庆已经呼吸困难,艰难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前面的斜坡。 “啊~~”马顺着斜坡翻滚而落,嘉庆被重重甩了出去。 “皇上!”敬叙连滚带跑的滑下斜坡,搜寻着皇上。 在一颗朽木前,敬叙发现了口鼻流血,昏迷的皇上。 “来人啊!来人啊……” 避暑山庄。 哗哗啦啦的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大殿前聚集了不少重臣,大家眉头紧锁,神色凝重,都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殿内,李延秀和裴纪都在。 此时,已经没有悬念了。 “二阿哥,如妃娘娘,皇上伤及内腑加之年事已高,臣等回天乏术——”说完,两人跪地俯首。 …… 如妃娘娘愣了一下,泪水瞬间涌下,哭着扑向皇上,“皇上~~” 绵宁一时愣住,脑子一片空白。 盛柱移到绵宁面前,低声道:“智亲王,您要镇静,外面还有那么多大臣,皇上这儿有个好歹,您可就是大清朝的主心骨了。” 绵宁血液瞬间升腾,是了,皇阿玛若有事,这朝堂可就要翻天覆地了。 原本他是想着与盛柱勾结,在盛柱给皇阿玛送丹药的时候,趁机给皇阿玛进言早早给大臣们明确储位之事,也好联络那些重臣将士,可如今一切还未落定,他真是不能倒下。 “快马加鞭回宫,传信皇额娘,就说皇阿玛病重,还请皇额娘主持大局。”绵宁手肘用力撑了撑身子,吩咐四宝。 “是!”四宝含泪退下,这信,他要亲自来送。 绵宁走了几步,停下,转头对盛柱说道:“吩咐戴均元,集结一切力量,听我命令。” “是。”盛柱心中咚咚直跳,可向前走的步伐却始终未停。 景仁宫。 璟婳正在刺绣,一个不注意,扎进了手指里,“嘶~~” “怎么了,娘娘?”香罗赶紧走了过来。 璟婳看了看指头沁出的一滴血,浸在了绣好的同心结上,红的那样刺眼…… 然后,这心头就开始跳,怎么平复都没有用的跳。 她的脑海里忽然蹦出,“皇上不会出什么事吧?” 深夜。 凉风习习。 璟婳还未入眠。 “咚咚!”敲门的声音连璟婳都听到了。 “怎么了?”璟婳身着玉色素衣,扶着香罗的手走了出来。 只见四宝浑身泥泞,满眼悲怆,看见璟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后娘娘,皇上——皇上——怕是——不行了……” 。: 第五百三十三章 视死如归 嘉庆二十五年七月二十五日,爱新觉罗·颙琰即清仁宗嘉庆皇帝于承德避暑山庄驾崩。 璟婳自接回嘉庆之后,一直面对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最首当其冲的问题便是嘉庆猝死之疑。 “皇后娘娘,如今宫里已有人传出皇上崩逝的谣言了。大清朝近些年连年匪患,好不容易安稳平和,此时若有谣言散布,恐怕会引起朝廷动荡。”赛冲阿在景仁宫向皇后启禀。 璟婳自然明白这些利害关系,更明白有些大臣心里忐忑想要推卸护驾不力的责任,另外,一旦有人把秋雨、巨雷、惊马、皇帝崩逝等不详之事串连起来联想,那就意味着皇上是遭受雷击,就是遭受天谴,那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才会受到的惩罚。 所以,不得不隐匿其事,把嘉庆帝驾崩说成了病疾发作而亡。 出殡之日,璟婳看着嘉庆的遗像,心里像是浮萍一样,游游不定…… 她从未想过两人会这么快阴阳相隔。 可是,这泪…… 怎么偏偏流不下来了…… 现实没有留给璟婳伤春悲秋的时间,端恩,敬叙还有托津极快就到了景仁宫,商议要事。 “皇后娘娘,眼下储君之选迫在眉睫,军机大臣戴均元与赛冲阿已经去了乾清宫,但,并没有找到遗诏,也未在四宝公公那找到遗诏。”端恩说道。 璟婳也是觉得有些棘手,颇为头疼:“虽然没有找到遗诏,只是,皇上之前的确说过乾隆爷属意智亲王继位,加之,朝中势力一直强调他的平叛之功,的确容易引起争议。” 托津开口道:“近些年来,皇上频频朝中表露五阿哥瑞亲王有君王之魄,只怕,皇上是有易储之心,才没有确立遗诏。此时,臣探听智亲王那边已经让戴均元开始集结朝中势力了,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啊。” 敬叙也点头道:“娘娘是这大清的皇后,膝下又有两位嫡子,若是娘娘扶持瑞亲王继位,也是合情合理。” 是啊,一念之差就能决定两人的一生,璟婳也不能说全无动摇之心。 “让绵忻过来。”璟婳吩咐福公公。 绵忻已在外面等候。 “儿子参见皇额娘。”绵忻十五岁的少年郎,正是好年华,举手投足有嘉庆的样子,却比他看起来更有决断。 “本宫不瞒你,储君之位你是如何考虑的?”璟婳坦白问道。 绵忻不似三阿哥的随性,他更喜欢权力中心,听到皇额娘如此直白的问,便行礼,回道:“启禀皇额娘,儿子喜欢权势,但并不是为了掌权而掌权,我想真正的为百姓做点事情。” 璟婳心中五味杂陈,儿子有这样的胸怀,她本应开心,只是,若儿子真的竞争皇位,怕是以后要面临的挑战多得多。 璟婳走下台,走至绵忻身边,低声问道:“若智亲王挡了你的皇位之路,你会杀了他吗?” 声音虽低,却如惊雷一般的敲击着绵忻的神经,他顿住。 是了,儿子没有薄情的狠厉,自然也不屑处理帝王之后的波诡云谲。 此时璟婳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她吩咐敬叙去请智亲王绵宁到景仁宫。 绵宁思考再三,不知来景仁宫的决定是否正确,可眼下的节骨眼儿上,他不能率先开战。 走之前,绵宁准备了一支匕首,那是额娘去世前托人从西域带回来的宝刀,他一直放在书房提醒自己不能忘记额娘所受屈辱,今日也到了生死关头,绵宁相信额娘一定会保护自己。 “扎克塔尔来了没?”绵宁对于这个曾护驾有功的侍卫可是十分重视,多年来逐渐把他变成自己的羽翼。 “儿子参见皇额娘。”绵宁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即将迎来不惑之年,此时,他不再血气方刚,更擅长运筹帷幄,这么多年的精心策划岂能甘心为臣。 璟婳只比绵宁大六岁,太清楚他的想法了。 “起来吧。” “谢皇额娘。”绵宁悄悄环顾一圈,才收回视线。 “你皇阿玛崩逝已然让朝廷震荡了,如今储君继位之事处理好了,便是我大清重立辉煌之时,若是处理不好,恐怕……”璟婳眉尾轻动,眼里尽是试探。 若是以往,绵宁定是谦虚,可这事来不得丝毫慌张,他来的路上已经想好,权力他非要不可,哪怕是搭上骂名,“皇额娘考虑的是,这朝堂之上最是容易起纷争,那么多兄弟手足相残的前车之鉴就是血淋淋的教训。依儿臣来看,都是那些大臣的欲壑之心作祟,撺倒主子做些荒唐之举。” 璟婳不动声色的点了一下头,接着问道:“那依你之见,应如何做?” 绵宁面色坚毅,眼中是决然,是笃定,“儿臣自小就听高祖训诫,君王,就要承担强国复兴的责任,不畏艰险,不惧未来。不管面对任何人的挑衅与恐吓,视死如归,绝不认输!” 很明显的表态,他这是要誓争到底了。绵忻下不了的狠心,绵宁可以,不仅能做,或许做的更绝。 璟婳不言。 绵宁看向璟婳,也未语。 可汹涌澎湃的暗流在两人心里早已翻滚百遍。 就在两个人对峙之时,绵忻走进来,跪地道:“启禀皇额娘,皇兄,朝中有人离间我们母子情义,说什么皇阿玛早有易储打算,儿臣觉得此事纯属荒唐!绝不容许有人在宫中作祟,于是,儿臣下令逮捕了散播谣言的人,现已押进了地牢,还请皇额娘降儿臣先斩后奏之罪!” 绵宁震惊的看向绵忻,这…… 璟婳望了一眼儿子,又看了看绵宁,说道:“本宫膝下有三子,绵宁为长,绵恺为次,绵忻你为幼。论才能,论治国方略,自始至终,本宫都认为绵宁堪当大任。那些说这些话的人是何居心?” 璟婳顿了几秒,对绵忻说道:“你做的对,这事更要广而告之。即刻,把这些人押解问斩!再有发现,严惩不贷!” 绵宁或许没料到皇后会如此说,愣是谨慎的性格也慌了分寸,好一会儿才谢恩道,“皇额娘明鉴!” 璟婳走至绵宁身前,看着这个浑身充满野心的养子,一字一句道:“既然没有遗诏,本宫就是皇子继位的最好证人!绵宁,本宫愿推你为王,可你也要答应本宫两件事!” 面对突如其来的喜讯,绵宁心里早已喜不自胜,莫说两个条件,就是一百个条件,他也愿意答应,于是,诚恳叩谢,“儿子愿听皇额娘安排!” 璟婳抬头,目光望向那正午的阳光,说道:“一、绝不能手足相残;二、绝不能动先皇钦定的顾国大臣。” 这也是璟婳能为儿子们做的最后一步棋了,只要朝中势力犹在,绵恺和绵忻这一生,就可安稳顺遂了。 璟婳对绵忻推心置腹道:“你哥的为人处世像极了你十七皇叔,不出众倒也不出错,只有你,才能与手腕都不逊色绵宁,他才会对你有所忌惮。今日,本宫让你助他一臂之力,不仅是因为得到了他打算破釜沉舟的消息,更重要的是以你之名助他,这一生,他都不能动你,还要重用你,这既解决了你想要干实事的初衷,也解了本宫的担忧。如此——是最好的安排。” 绵忻心里比谁都清楚,“皇额娘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 第五百三十四章 再无瓜葛(大结局) 七月。 爱新觉罗.绵宁继位大统,改名为旻宁,是为道光帝。 璟婳出面证明先皇所立储君便是绵宁一事得到了朝廷内外一致的赞扬,都说这是千古一遇的贤后。道光帝尊其为皇太后,居于寿康宫,可谓是礼敬有加。 对这新的朝局,璟婳笑而不语。 其实,托津在四宝身上早就发现了装有遗诏的小金盒,不过留了一手,先交给了璟婳。 璟婳知晓皇帝还是写的绵宁的时候,就在想,怎么能最大程度的利用这件事,以求稳固势力,这才有了那一出好戏。 至于真的拥立绵忻有没有胜算,璟婳心里是有盘算的,在得知先皇驾崩之日,蒙铎便进了宫,他把一封带了多年的信交予了璟婳。也就是那时,璟婳才知苏清让蒙铎去了江南,隐姓埋名,积攒钱财,收集情报,只为有朝一日能为璟婳做一次后盾。 不说百分之百成功,却能够大搓绵宁一党锐气,削弱他的羽翼。璟婳只是不想再见到刀光血影,也不想让儿子永远活在孤独中,便隐瞒了此事。 如今,大局已定,璟婳这才觉得人生有了可能性有了喘息的时间,不再单纯局限于争宠斗狠。 一日,璟婳想出宫,便乔装打扮了一下出了宫。 “太后,您瞧这京城里的景象,繁华着呢。”香罗鬓角也白了许多,看待事物便也慈爱了许多。 璟婳坐在马车里,透过窗户,笑着点头,“是啊,真热闹。” 马车走至一处巷子,只见,一女子被几个地痞调戏。 “小姐,这是去哪啊?”一个男子流里流气的问道。 女子眼里都是厌恶,绝美的面庞中透着几分决然,就连见惯了美人的璟婳都不免多看了几眼。 “你们这些人,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丫鬟张开手臂红着眼睛斥责地痞,不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作用。 “呦呦呦,你可吓着我了,能是谁呢?难不成还是公主?”几人说着哄堂大笑。 的确,这小姐眉宇间气质不俗,长相贵气,只是打扮低调,确实看不出是何尊贵身份。 “柏韬,教训一下这些腌臜东西!”香罗或许是想起了以前小姐也受过这样的屈辱,心血涌上,吩咐侍卫。 柏韬听闻,早已看不惯的应声:“是。” 说罢,一个飞身,跃到几人面前。 地痞们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竟是个小白脸,胆子又壮了起来,“别多管闲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柏韬只觉这些可笑至极,挑衅道:“是吗,我到要看看你们是怎么让我吃不了兜着走的?” 地痞们闻言,蜂窝而上。 柏韬摇了摇头,厌弃道:“这京城的风气都让你们败坏了!” 说话间,只见,柏韬身形利落的几个动作,愣是还没拔剑,就撂倒了地痞们。 疼的地痞们哇哇直叫,连滚带爬的逃走。 女子看来确实有些惊吓,但礼数到位,莞尔一笑,便让人醉心,“多谢公子相救,多谢贵人解难。” “这姑娘倒是个会说话的人儿。”香罗夸赞道。 璟婳也笑道:“是啊,不卑不亢,不骄不慌。” 看到这儿,璟婳心里一动,似乎,多年前的一幕又闪现出来,那年,先皇也是这样救了自己。 柏韬抱拳,关切道:“小姐可有哪伤着?” 女子摇了摇头,颇为感激。 璟婳开口道:“你是哪家姑娘?” 女子回道:“回贵人,家父是二等男颐龄。” “这颐龄也是满门忠将,不过,颐龄好像去世多年了。”香罗提道。 璟婳心有怜惜,便吩咐香罗,“回宫之后,给颐龄夫人送些赏赐。” “是。” 随后,璟婳一行便离开了。 或许是想起了先皇,回宫之后,璟婳没有去寿康宫,而是让香罗陪着去了一趟春禧宫。 多年未来,这里确实破败不堪了。 想起以前种种,璟婳竟不自觉滑落了几滴泪,或许是为逝去的人,或许是为逝去的情…… 忽然,一只黑色蝴蝶翩翩而来。 璟婳注视着蝴蝶,这蝴蝶居然落到了她的手上。 “以前总听闻黑色蝴蝶是你念着的人回来了,你又是谁呢?”璟婳轻抬手,黑色蝴蝶便飞走了。 璟婳心里还有句话没说,若是永琰能听到的话,只愿风烟俱净,你我再无瓜葛,各自安好……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