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盛唐血刃》作者:tx程志 内容简介:   武德元年,陈应来到的泾阳,历史因他而变。   阴差阳错,他成了李建成的门下——东宫第一大将。   他本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地主,然而时势却逼着他一步一步登上风起云涌的历史舞台。   战王世充、灭窦建德,平东突厥、夷高句丽、百济,远征西突厥、扬威万里。   这里有勇冠天下的尉迟恭、秦琼、也有智计若妖的房玄龄、杜如晦,这里还有花前月下,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缠绵…… 第一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第一章 都是太帅惹的祸   “哎……”悠悠一声长叹,说不出的悲伤和无奈。陈应望着水盆里自己的倒影,这是一个比普通女人还要俊俏的脸,细腻白皙的皮肤,会让无数女人嫉妒的发狂,他眼眸中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忧郁气质。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个月了。”陈应又叹了口气,时间过得还真快。   眼前这个比美女还要俊俏的男子名叫陈应,万年县人。简单来说,就是陈应穿越时空附身了到大唐武德元年(公元六一八年),过程很莫名其妙,具体情况也不可考,总之是后世的陈应有了这个唐朝侍墨书童的身体。   也是巧合,这个身体的主人也叫陈应。这个陈应原是唐朝万年县令苏护的侍墨书童。然而唐朝的时候,士族官员以效仿魏晋之风为荣。   魏晋之风,可不是单单指陶渊明那种“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的高雅意境,还有放荡不羁和喜欢玩***。无比悲催的是陈应占据的这具身体,正是传说中的***。半个月前,万年县令苏护准备玷、污陈应。   别看陈应外表柔弱,可是却有一颗刚烈的心,他可不想成为卖屁股的兔儿爷。   陈应情急之下拿起砚台砸伤了苏护,逃出苏府。冷静下来的陈应这才感觉到后怕,身为贱击籍的侍墨书童,打伤主人就是死罪。陈应担心自己被抓后受辱,就逃出了万年县城。身无分文,又累又饿的陈应昏倒在路边,等再次醒来他已经成了一名唐军士兵。   “自己被抓壮丁了!”让陈应无比郁闷的是,这具配发下来的横刀还没有捂热乎,他就和无数唐军士兵上了战场。从来没有见过血的陈应,看到惨烈的战场,当时就吓傻了。   陈应所在的部队被西秦军打得溃败,原本是三百余人的勋卫团,残部不足五十人,编为一个队,驻泾阳休整。   尽管陈应活了下来,可是他却成了全队的笑柄。结果可想而知,军队中懦弱的人从来不会有地位。军中有什以脏活累活,都是陈应去干。   陈应简直欲哭无泪。   陈应看过很多穿越小说,这些穿越者过去,多少都会受到优待。反正一般的穿越在来到古代之后要么通过自己领先于时代的学术见解以及科技知识获得了宗师般的社会地位,要么凭借自己对历史的熟悉搭顺风车傍上了大款,最次的也凭借一些不起眼的小伎俩在落后的世界里做小买卖狠狠了一笔横财……   陈应是不幸的,他穿越了,却穿越错了朝代。如果他重生在魏晋南北朝,就凭这张脸,依旧可以混得衣食无忧。然而大唐可不是以柔弱为美的时代,像他这样的反而最被人看不起。   如今是大唐武德元年,半年以前,李渊在长安称帝,建立了唐朝。九年后李世民就会发动玄武门之变,带着大唐走向繁荣昌盛。   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饿着肚子,陈应感觉越来越饿了。就在陈应感觉自己饿得出现幻觉的时,突然发现有人在背后推自己。   陈应回头,发现正是伙长张怀威。   张怀威没有说话,拿着两张如同巴掌大的高梁饼递到陈应手中。   张怀威将高梁饼塞到陈应手中。   陈应心中一暖,差点落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嘴里塞。   说实话,这个高梁饼子味道一点都不好,非常粗糙,甚至可以说难以下咽。然而饿得狠了的陈应,依旧狼吞虎咽,如同吃山珍海味。   就在陈应刚刚吃掉一块高梁饼,第二块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时候,突然凄厉的战号声响起。   张怀威脸色一沉,蹭的一下跳出来,大吼道:“敌袭——集合!”   陈应也不敢怠慢,赶紧将那块没有来得及吃的高梁饼子塞里怀里,拿起横刀,跟在张怀威身后。陈应此时不敢怠慢,他已经有了一次不光彩的经历,如今已是戴罪立功之身,如果再犯怠军之罪,就够斩首了。   当陈应跟着张怀威从营中跑到城中的时候,泾阳县城已经陷入了火海之中。   西秦兵们手持武器装备砸开了各家各户的家门,抢夺他们的财物,淫辱他们的妻女,甚至剥夺他们的生命,纵火焚烧他们的房屋……   区区一个队的唐军士兵,要防守一个县城,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了。   陈应看到这一幕,吓得哆嗦起来。   搂着长枪的邱胜得望着张怀威道:“张头,怎么办?”   张怀威大吼道:“贼他娘,跟他们拼了!”   唐军一伙十人,除了陈应之外,其他九个人都跟着张怀威冲了上去。   邱胜得回头看着仍在发呆的陈应,厌恶的道:“那个兔儿爷又怂了!”   “呸!”张怀威吐了一口涂抹,道:“陈应要是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张怀威的大砍抡圆了一计横扫,一名西秦兵的脑袋就滚落了下来,斗大的脑袋无巧不巧,正滚向陈应,那颗呲牙咧嘴的人头,还带着诡异的狰狞……   陈应顿时感觉尿意盈盈。   凄厉的惨叫,熊熊的火光刺激着陈应的视觉和听觉,当看到一名西秦兵手长矛挑起一名尚不足月的婴儿时。   陈应只觉得一阵热血涌上了头部,来自文明社会的道德良知让他对西秦兵的兽性忍无可忍……   陈应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死就死吧!”   陈应不会武功,身上的力气也不大,唯一的优势就是他在上学的时候,学过人体结构,知道心脏在什么位置,知道如何一刀致命。   当陈应拿着横刀当成剑,从第一个西秦兵的锁骨中间空隙刺下去的时候,他的手抖动如筛糠,然而剧烈的抖动,反而加速了这个西秦士兵的死亡。   这名西秦士兵的血喷溅出来,顷刻间染红了他的面孔。当他的横刀当胸从另一个西秦兵的两根肋骨中间刺入心脏的时候,陈应的耳朵已经听不到四周围的惊呼和惨叫声了。   当第三个西秦士兵捂着被割断的颈动脉狂叫着倒下的时候,陈应的手已经不再抖动,他的目光已经冷冰冰转向了下一个猎物,对四周歪歪斜斜射来的几支箭杆视若无睹……   “噗嗤……”   斗大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滚落在地上,鲜血喷射出来。在火光的照耀下,甚是瑰丽。   正在挥刀砍杀的张怀威,还以为回头会看到陈应的尸体。即使他自大业八年开始就吃行伍这碗饭,大战小战数十,可是同时孤身对阵六个敌人,也会无力回天。   然而陈应却干净利落的杀掉了五名西秦士兵,浑身上下如同血水里洗过澡一般的陈应,脸上露出狰狞凶光,拎着刀朝他缓缓走来。   此时的陈应,不再是那个懦弱的兔儿爷,反而如同天神下凡。   张怀威有点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倾刻间杀掉五名西秦兵,剩下那名西秦兵,望着陈应,露出近乎战栗的目光。   陈应裂开嘴一笑,大有一刀在手,天下我有的架势,冲向最后一名拿着斩马剑的西秦兵。   “杀!” 第二章 十六连杀扬威名   “嗬嗬……啊啊啊!”这名躺在地上打滚的西秦军士兵发出瘆人的惨叫。   陈应脸上没有恐惧,没有胆怯,更没有犹豫……再次举刀向这名在地上打滚的西秦军士兵脑袋上砍去。   趁他病,要他命。对敌人仁慈,那就是对自己残忍。   勇敢和怯懦是每个男人内心里都藏着一对孪生兄弟。在现实中,这对孪生兄弟无时无刻不在交锋,当陈应看到西秦兵拿着长矛挑着一个不足月的婴儿,并且肆无忌惮的狂笑,这让陈应内心里的勇敢瞬间战胜了怯懦。   一名西秦军弓箭手搭箭挽弓瞄准了陈应,陈应仿佛没有看到这名西秦军弓箭手手中的弓箭,用如饿狼一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这名西秦军弓箭手。   举着横刀朝这名弓箭手缓缓走去。   西秦军弓箭手被陈应的目光盯着,让这名西秦军弓箭手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此时陈应眼神,根本不像人类的眼神,他依稀的记得十几年前自己在麦积山中遇到一头饥饿狼,当时那匹饿狼就是这样的眼睛——这是饿狼一样眼神,随时准备的择人而噬。   想到这里,西秦军弓弩手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手中的箭居然意外脱弦而出,这只箭矢歪歪斜斜射上前方,居然从陈应头顶飞了过去。   “入你娘的王麻子,眼珠子装裤裆里了?”   一名脸上带上刀疤的西秦将领朝这名叫作王麻子的西秦军弓箭手吼道。   王麻子此时简直想哭,他是西秦军军中优秀的弓箭手,别说现在十步的距离,就算一百步开外,说是百步穿杨有点夸张,如果把目标设计为一个人,就算是闭着眼睛也是射中目标。   此时他再想搭箭,哪里还来得及。   陈应手中的横刀,化作一道流光,在他的喉咙处一闪而逝。让他感觉混身上下的力气快速的流失。   “噗嗤!”又一股温热的鲜血喷在程默的脸上,又一名西秦军士兵的脑袋就像劈开的西瓜,红的,白的,还有红白交绰的液体……   陈应越打越兴奋,越打越放松。他不像张怀威每挥一刀都会大吼一声,脸上还带着狰狞的表情。陈应脸上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在战场上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咻咻咻……”密集的破空声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街道出现了三十余名西秦军士兵,其中十数名弓箭手挽弓朝陈应身来。   十数只箭矢就要射中陈应,陈应根本来不及闪避,当然他就算想躲也没有地方,十数只箭矢封住了陈应几乎可以闪避的任何空间。   就在众人皆以为陈应一定会被射成刺猬,惨死当场的时候。   “噼里啪啦……”如同疾风骤雨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响起。   一面长形步战盾牌适时的挡在陈应身上,这只步兵盾牌挡住了大部分箭矢,不过却有一只箭矢射中了陈应的左肩膀。   “哎呦……”陈应疼得尖叫出声,陈应下意识的伸手拔掉箭矢,一个手指粗的小洞正咕嘟咕嘟往外冒血。   剧烈的疼痛让陈应也从癫狂中清醒了过来,陈应这才发现替他挡下这致命箭雨的居然是平时未少欺负自己的伍长“老油子”尤子英。   尤子英年过三旬,外表看上去像个小老头。这可是一个狠人,他参加过隋朝大业八年的一征高句丽,当时右翊卫大将军宇文述率领九军三十万五千人马渡过鸭绿江,在萨水(既大同江)遇到高句丽大对卢乙支文德水淹水军,宇文述九军溃败,三十万五千大军,退回辽东的仅仅两千七百余人,其中就包括尤子英。   要说尤子英的身手如何,还真非常一般,可是要说战场上保命的本事还真鲜有人能比得上他。尤子英没有理会疼得呲牙咧嘴的陈应,冲张怀威吼道:“张头,退吧。咱们人太少!”   张怀威抬头一看,他们五十人的部队已经阵亡超过三十余人,能有战斗力的不会超过十人,大部分还是轻重伤员。   越来越多的西秦军出现在街道上,从三十余人快速增加到了二三百人。   “嘶……”张怀威深吸了一口凉气,就算是霸王重生,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放箭!”   不待张怀威做出反应,西秦军将领陡然大吼道:“放箭!”   “咻咻咻……”仅剩的四面步战盾牌护住七八名唐军士兵,其他没有盾牌保护的唐军士兵瞬间被射成了刺猬,狂乱的倒地而亡。   张怀威脸上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怎么办?”   残存的七名唐军士兵如丧考批。   突然,陈应看到右边十数步远是一家大门洞开的店铺。门前挂着一青色的幌子,上面写着“戴記糧鋪”四个斗大的隶书汉字。   陈应道:“退往那里!”   张怀威道:“他们只要放火,咱们都得被烧死。”   陈应道:“那是粮铺,粮食比人命贵!”   张怀威一想也是此理,大吼一声:“退!”   四面盾牌并在一起,七名幸存的唐军士兵缓缓退入这店粮铺内。西秦军士兵继续朝着张怀威等人放箭,四面盾牌密密麻麻射上了百近支箭矢。   一名西秦军将领道:“真是一帮蠢货,真以为躲起来没事,老子一把火把他们烧成烤猪。”   “放你娘臭狗屁!”一名骑兵高头大马的西秦军将领怒骂道。   众西秦军士兵脑袋一缩,不敢说话。   这名骑在马上的西秦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宗罗睺。   宗罗睺原是凉州沙盗,拥众数千。后来金城府校尉薛举和儿子薛仁杲及其徒党劫持金城县令郝瑗起兵,自称西秦霸王,宗罗睺率领其众归附薛举,薛举封他为义兴公。不久,薛举大败隋将皇甫绾,乘势攻陷枹罕。岷山羌钟利俗率众二万人归降薛举,薛举兵势大振。进封薛仁杲为齐王,授职为东道行军元帅,进封宗罗睺为义兴王,以辅佐薛仁杲。   武德元年六月,唐朝丰州总管张长逊进击宗罗睺。薛举率全部兵力前往救援并进击泾州,屯驻于析墌(今甘肃泾川县东)城,派出游军劫掠岐州、豳州。唐朝以李世民为元帅率军予以抗击,进驻于高墌(陕西长武北)城,李世民认为薛举军粮少,急于速战速决,于是决定守城不战,以拖垮他们。时逢李世民生病,卧床不出,而薛举多次挑战。   李世民的部将行军长史刘文静与殷开山示兵于高墌,倚仗人多而未设防范,薛举诱使唐军出战时进行突然袭击,最后将唐军击败,唐军死者达十分之六,并俘唐朝大将慕容罗睺、李安远、刘弘基等。李世民见大势已去,领军逃回长安,薛举于是夺取高墌城。   宗罗睺则趁机进兵关中,意外发现泾阳县城居然虚不设防,随引兵攻克了泾阳县。   西秦如今最大的问题还是缺乏粮食,而每一粒粮食都是宝贵的。对于戴记粮铺里的上万石粮食,宗罗睺自然是志在必得。   面对要火烧戴记粮铺的西秦军将领,宗罗睺自然没有好气:“就几个毛人,用得着放火吗?杀进去,先入者官升一级,赏酒一壶!”   众西秦军士兵闻言眼睛一亮,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原本西秦军就是一群强盗土匪组成的军队,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至于生死,反而没有人在乎。   十数名西秦军士兵撞向紧闭的房门。   “嘭嘭……”仅仅几下功夫就将房门撞倒。   “咔嚓……”一名西秦军刚刚迈入门口,甚至没有看清屋内的情况,就被躲在门柱后的陈应一刀劈中脑袋。   横刀砍入脑颅,灰白的脑浆崩了陈应一身。接着又一名西秦军冲了进来,陈应手起刀落,   一颗斗大的脑袋滚落在地上。   又一名西秦军刚刚踏入门口一步,陈应这时收刀不住,邱胜得挺起长枪上前,一枪将这名西秦兵捅了一个透心凉。   接连三名西秦军被杀,西秦军士兵刚刚提升起来的士气,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   尤子英躲在盾牌后,瑟瑟发抖。嘴里却喃喃道:“十二、十三!”   张怀威道:“你鬼叫什么?”   尤子英脸上露出近乎战栗的目光:“陈应连杀十三个人了。”   门外的西秦军一阵骚动,宗罗睺挥起鞭子抽打着西秦士兵。   “上,都他娘的给老子上,就几个毛人,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捻几颗钉!”   众西秦军士兵继续进攻。   五名西秦军士兵如同一窝蜂的冲了进来。陈应挥刀连砍带辟结果了三名西秦兵的性命,张怀威上前杀了一人,邱胜得又杀一人。   十数具尸体,几乎将戴记粮铺的大门堵死。西秦军的进攻势头这下终于停止了。   尤子英惊呼:“十六连斩!”   就在这时,西秦军也改变了策略,数百人在门外大吼:“放下兵刃投降,饶尔等狗命!”   陈应玩味的笑道:“强攻不成改成诱降吗?”   “里面的人听着,放下兵刃投降。”宗罗睺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了,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否则老子将你们全部剁成肉酱……”   张怀威松了口气望着众人问道:“现在怎么办?” 第三章 急智生擒贼首   张怀威望着众人问道:“现在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视,大眼瞪小眼,场面异常尴尬。   “里面的人听着,出来投降,饶你们不死!”数百名西秦军士兵纷纷大吼:“   三息之内,出来投降!”   “三!”   张怀威眼神飘忽不定,心思不定,纠结不已。   不过,众人最为意外的还是陈应的表现,此时无论张怀威也好,欺负过他的尤子英也罢,望向陈应的眼神,变得不同了。   谁也想不到,瘦骨嶙峋,看似弱不轻风,比美女还要俊秀三分的陈应居然还是一个杀人魔王,刚刚他亲手杀掉了至少十六个西秦兵。   特别是尤子英,望着陈应露出了近乎战栗的目光。   陈应沉默着,他看着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他知道从今以后众人再也不敢欺负他了。   不过,此时想这个问题还有点太早。   此时,泾阳县城的抵抗已经结束,完全占据泾阳县城的西秦军开始分成数十队,逐家逐户冲进泾阳县百姓家中。即使看不到具体情形,也可以想象,此起彼伏的惨叫,还有妇女的尖叫声,哭泣声,正诉说着西秦军士兵的暴行……   尤子英怯怯的道:“要不咱们……降……降了吧,吃谁家的粮不是吃呢,关中原本姓杨,俺就吃杨家的粮,关中半年前开始姓李,俺又吃了李家的粮,现在眼看着关中就要姓薛了,吃薛家的粮也没啥啊!”   张怀威砸吧着嘴:“你们呢?”   “你们想与禽兽为伍吗?”陈应恶狠狠的瞪着众人道:“你看看他们西秦兵都干的什么事……”   “这……”众人一时语塞。   陈应的历史老师死得早,对于隋唐历史记得并不清楚。但是最基本的一点他却知道,那就是自武德元年开始,大唐陆续统打败了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收服了江南杜伏威和萧氏南梁。西秦小霸王薛举应该也没有几年好活了,投降西秦绝对没有好下场。   尤子英的脑袋一缩,不再说话。   张怀威挠头头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众人一起望着陈应,不知不觉间陈应居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军队是一个最讲究丛林法则的地方,物竟天择强者为尊,适者生存。   张怀威原来还是伙长。在刚刚的战斗中他也杀了五个西秦兵,不过陈应更狠,连杀十六人,是张怀威的三倍。   “二!”   陈应扭头看着这座粮库,粮仓为了防盗,建筑的时候采取糯米汤混合煮熟的土夯实而成,坚固异常,就算西秦军士兵用撞木撞击,也能抵挡片刻。就在这时,陈应透过尸体的缝隙,看到门外的西秦军居然只剩百余人。   原来,西秦军见城内的抵抗消失,就分批去洗劫掠百姓。他们或是一伙,或是一伍为一组,随便撞开百姓的家门,将百姓家中值钱的东西一扫而光,稍有姿色的妇女也直接按在地上*****。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一个赤身luo体的女人从家中狂奔了出来。她并没有想到大街上还有这么多西秦兵,吓得在街上瑟瑟发抖。随后一名西秦军将领模样的人带着十数名西秦兵骂骂咧咧的追了过来。   这名西秦军将领从身边士兵中抢过一把长枪,朝着这个女人的后心挺枪刺入。   长枪毫不费力的刺入女人的身体,如同锋利的枪刃将女人的内脏彻底破坏,女人的生命正在飞快地离开她的身体。然而这个女人似乎丝毫没有知觉,她口中喷吐着血沫子……   一个莫约四五岁的孩子边哭边冲向这个女人。   “娘……娘……”   孩子距离这个女人还有四五步远的时候,“咻”的一声破空声响起,锋利的箭矢穿透了孩子的身体。   这一刻,陈应被被这种只在梦魇中见到过的残酷场景惊呆了。在战斗中将敌人置于死地,和屠杀手无寸铁的俘虏及平民,是完全不一样的。   陈应感觉眼前这幕惨景,看着怎么这么熟悉?自己曾经在哪里见到过这种景象?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是一次在浅水塬参加斗?   不对,不是那天,那天的局面很混乱,虽然很危险,但是远没有目前这种场景如此具有视觉冲击力。   那是什么时候,是电影,是的,是电影,是录像。是奥斯维辛,是南京……那时候,老百姓也是被这样虐待,被这样疯狂地屠杀……   陈应动了,他走到尤子英面前,伸手将尤子英盾牌的箭矢拔下一只。   羊头箭——就是一种从正面看像是羊头一样的箭矢,如果是后世之人,肯定会叫它另外一种名字三棱箭。   陈应将羊头箭从箭簇位置折断,此时这只羊头箭只剩莫约五寸长。陈应将五寸长的短箭塞进袖口内,然后从门口的尸体缝隙爬出去。   陈应假装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将手中的横刀举过对顶,然而他的眼睛里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辣。   戴记粮铺内,邱胜得望着陈应的背影,吐了一口涂抹:“这个没卵子的兔儿爷,还是怂了……”   张怀威眼睛一瞪,大吼道:“都闭嘴!”   陈应故意发出怯怯的声音:“别……别……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宗罗睺望着满身血污的陈应,特别是陈应每走一步,地上都会出现一个鲜血淋漓的血鞋印。   宗罗睺吼道:“放下兵刃!”   陈应突然抓紧手中的横刀,停在门口。   然而,仅仅是一个握刀的动作,却让西秦军整齐后退一步。   宗罗睺望着这一幕,目光一凝,脸上阴沉如水。   陈应望着宗罗睺道:“大王,我不小心杀了你们十几个人,我……我投降……你们不会秋后算帐吧?”   宗罗睺并没有看到陈应杀人,疑惑的望着身边的百余名部曲。   一名小校凑上去道:“就……就……就是他,王麻子,杨万年,陈永福,都被他杀了!”   这几名人宗罗睺多少都有一点印象,王麻子以擅长射箭闻名,近战功夫稀松,被陈应斩杀并不意外,最让他意外的还是杨万年可是西秦军有名的好手,一柄斩马剑舞动起来,水泼不进,冲锋陷阵无往不利,没有想到居然栽在这个小小的泾阳城中。   宗罗睺道:“怎么看都不像啊,杨万年怎么会折在他手中?”   杨万年身高八尺三寸,体重二百斤开外,斩刀剑重十八斤,绝对不可那区区九斤的横刀可以比的。   小校艰难的咽了一口涂抹:“他一脚一刀就杀了杨万年!”   “哦!还是一个高手!”宗罗睺听到这话眼前不禁一亮,望着陈应看似弱不轻风的小身板,越看越喜欢。宗罗睺道:“杀了也就杀了,那几个废物,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谢大王不杀之恩。”陈应朝前单膝一跪,双手将捧着横刀的刀刃,将刀柄对准宗罗睺,举过头顶。   陈应此时的内心也是紧张极了,他看过《三国》,见电视剧里演的都是在投降的时候,敌方将领都是一副礼贤下士,既往不咎。所以他在赌,赌宗罗睺会不会装逼要试图收服自己。   宗罗睺果然没让陈应失望,看到陈应跪倒在地,翻身下马,缓缓走到陈应面前。   宗罗睺左手按在腰刀的刀柄上,右手单手接过陈应的横刀,上下打量着这柄横刀,此时横刀刀刃上布满黄豆般大小的缺口,显然这柄横刀经过激烈的战斗。   宗罗睺将这柄横刀插入陈应的刀鞘,这才伸手扶起陈应。   就在陈应起身的瞬间,陈应眼睛的余光发现宗罗睺的五六个亲卫正呈扇形将他包围,只要他有任何异动,肯定会被乱刃分尸。   陈应暗道可惜,只能静观其变。   宗罗睺:“你叫什么?官居何职?”   陈应拱手抱拳道:“卑职长安陈应,目前只是白身!”   “天下人都说李世民知兵!”宗罗睺冷哼道:“我看未必,至少知人善用却未必。从今后以后,就是我义兴王麾下亲卫校尉。”   校尉在汉代还是高级武官,然而到了魏晋南北朝以后,地位渐低,到了隋唐时期,彻底沦为基层军职。西秦与唐朝一样,都是承袭隋制,以五人为一伍,设伍长;十人为一伙,设伙长人;五伙为一队,设队正,两队为一旅,设旅帅。两旅为一团,设校尉。校尉在这个时代就是二百人头头(也有的团有三旅,既三百人),连级军官。   “谢大王!”陈应再次单膝下跪。   宗罗睺非常喜欢被陈应这么一个身手高强,可以连杀十几人的悍将臣服。宗罗睺的亲卫也神色复杂的望着陈应,这些人马上都成了陈应的“手下”。   宗罗睺道:“陈校尉莫要动不动就跪,快快起来!”   说着再次伸手扶向陈应,就在这时,陈应陡然起身,趁宗罗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伸手搂住了宗罗睺的脖子,就在宗罗睺准备反制陈应的时候,宗罗睺赫然发现陈应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五六寸长的断箭,锋利的羊头箭锋正贴在他的喉咙上。   宗罗睺的亲卫大惊失色,可是宗罗睺在陈应手中他们根本不敢乱动。 第四章 血染泾阳红遍   “你……你……你想干什么?”宗罗睺语气中有了慌乱之意。   “你猜!”陈应的脸上仍然带着极为温柔的微笑,语气平淡舒缓,半分着急上火的意思都没有,将周围士兵的惊呼以及数十杆长枪、数十只刀剑,还有数十弓箭视若无物。   一名西秦军将领一边挥舞道战刀,一阵大吼:“你他娘的吃了豹子量……”   “人的脖颈上有一条动脉血管!只要这根动脉血管被割断,鲜血便会喷涌而出,只需要喘几口气的光景,全身的血液便将流尽,这死法痛快得很……”陈应手中的羊头箭往前一顶,冰冷的矢锋压迫着宗罗睺的颈动脉血管,一阵轻微的刺痛让宗罗睺瞬间醒悟过来。   “宗大王要不要试一试?”   “老子终日打雁,没想到临了,还被雁啄了眼,老子认栽!”宗罗睺倒也光棍,也是一个人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缓了口气,宗罗睺道:“说吧,你怎么才能放了老子!”   陈应道:“张头,老邱,老油子,你们出来!”   张怀威第一个爬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走到宗罗睺向前,将横刀顶在宗罗睺的脖颈上,尤子英和其他三名唐军刀盾手将陈应和宗罗睺护在盾牌里侧。   陈应道:“我们还有七个人,给我们七匹马!”   “好……好说,好说!”听到这话,宗罗睺松了口气。暗道:“原来只是想逃跑。”   陈应道:“我们要一人双骑,十四匹马,要是敢在马上做手脚,你知道下场!”   宗罗睺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冲西秦将领吼道:“郑彪,你他娘的耳朵里塞驴毛了,赶紧的把他给你们送来……”   “啧啧啧……”陈缓缓摇着头咋着嘴,用及其悠闲的语气道:“义兴王……你手下这些兵蛋子可是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安危啊……明明看见了你脖子上有一把刀子架着,还敢冒冒失失拿着这些破铜烂铁往上瞎晃悠……他们是真不怕把你的这条金贵性命送到这里啊……”   宗罗睺道:“放下,都把手里的家伙扔了。”   “噼里啪啦……”西秦军士兵手中的刀、枪、戈、矛、斧、钺、矟、槊扔了一地。   “很好,很好,不错!”陈应道:“把弓弦都摘了,想趁老子上马后放箭,门都没有,摘下弓弦,放在火烧了!”   众西秦军士兵愣在当场。   张怀威暗道:“还是陈应脑袋聪明,就算他们拥有马,一旦放箭,他们也绝对逃不掉。”张怀威一看众西秦弓箭手根本不为所动,手腕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线。   宗罗睺急忙道:“好说……好说……你们……都他娘的都弓弦摘了,扔在火里烧了。你们想害死老子不成么?”   西秦士兵们对望了两眼,十分听话地将手中的弓弦摘下来。这个时候的弓弦不是牛筋就是鹿筋,是属于非常宝贵的战略物资。就算弓箭手拥有备用的弓弦,一时半会他们也无法装上去。没有弓弦的弓箭,就好比没有子弹的步枪,只是一堆没用的废铜烂铁。   看着远处还有一部分西秦军弓箭手不为所动。   陈应冲宗罗睺大吼道:“老子的话没听清楚,是全部,所有弓箭手的弓弦……老油子监督他们摘掉弓弦,看着他们全部烧掉!老子数十个数,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尤子英居然没有半点反驳,下意识的听从了陈应的命令。他怯怯的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拿着刀,走到众西秦军弓弩手面前:“你们……你们摘下弓弦,烧掉!”   西秦军的弓箭手比例非常高,几乎近半人都是弓箭手。这也是唐军为何会在中了薛举埋伏之后,瞬间崩溃,面对箭如雨下的情景,很少人可以做到不动如山。   慢慢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味,让人恶心欲呕。   看着西秦军弓箭手非常配合,陈应点了点头:“很好,不错,这才是个聪明人嘛……义兴王,你听好了,下面我说的话,你要吩咐你的兄弟一字不改地去办,否则明年这个时候,不管您老人家想吃什么喝什么都只能让你那个兄弟烧给你了……”   宗罗睺事到如今,也只能任由陈应摆布了。   在陈应的命令下,西秦兵的兵刃都被集中了起来,然后堆上干柴浇上火油,放火点烧。   随着将近两千件长短兵刃被堆在一起燃烧,宗罗睺也感觉不对劲了。他惶恐的道:“你……姓陈的……我……我告诉你,你不要胡来。”   陈应没有理会宗罗睺,而是直接冲张怀威问道:“张头,泾阳城里有宽大坚固的宅院吗?”   张怀威想了想道:“还真有……城南刘财主的院子不小,青砖高墙大院,有小二十亩吧!”   陈应施着宗罗睺道:“快,命令你的手下,全部自觉的入刘家大宅!”   宗罗睺顿时慌了,他感觉陈应似乎不像是为了逃跑那么简单。   陈应自然不是光想着逃跑,如果他想逃跑,也不用这么大费周折。他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全歼灭宗罗睺全军。   用七个人,歼灭至少小两千西秦军,听上去好像是天方夜谭,然而随着陈应一步步瓦解宗罗睺的内心防线,最终陈应还是成功了。   如果陈应最先开始让西秦军进入刘家大宅,宗罗睺自知无法幸免,肯定宁死也会拉陈应他们垫背,可是现在不同了,西秦军士兵的弓弩手已经被摘掉了弓弦,而且最关键的是所有的兵刃都被烧了,当然像刀剑斧钺一类的重金属兵刃,也不易被烧毁,可是烧得红通的兵刃,一时半会谁也不敢拿着使用。   虽然赤手空拳的西秦士兵用人堆也可以把陈应等人堆死,不过西秦兵可是把泾阳县城的全城百姓全部都得罪光了。泾阳县是关中的中县,拥有人口超过四千户,两万余人。其中青壮年超过六千人。这要是群殴起来,西秦军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宗罗睺竭斯底里的吼道:“你想干什么?”   陈应微微一笑,甩手就给宗罗睺一个大嘴巴子:“干什么,轮得着你管老子?”   宗罗睺这个时候如果还再天真,那么他这几十年就白活了,全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宗罗睺癫狂的吼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他想烧死咱们……”   “鼓噪!”陈应毫不犹豫,手中的横刀缓缓用力。   “噗嗤……”横刀毫无迟滞的割官了宗罗睺的喉咙和颈脉血管,宗罗睺双手想把咕嘟咕嘟冒血的喉咙堵住,可是他的手哪里还堵得住。宗罗睺狂乱的倒在地上,抽搐片刻,就彻底歇菜了。   张怀威道:“你怎么把他杀了?”   陈应道:“有问题吗?”   一刀砍下宗罗睺的脑袋,陈应拎起宗罗睺的脑袋,冲众西秦兵道:“宗罗睺已经,赶紧投降。”   身为宗罗睺的亲卫将领郑彪勃然大怒:“你他娘杀了大王,给大王报仇!”   数十上百名宗罗睺心腹将士赤手空拳朝陈应等人围来,尽管手握兵刃,张怀威等人心中紧。   陈应不以为然,耍出一个刀花,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关中父老乡亲们,这帮畜生手中没家伙了,赶紧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一名满身青紫,头发蓬乱,满脸血污的妇女第一个颤颤巍巍的走出家门,手里拿了一把剪刀。   这名妇人的剪刀插入一名西秦军的后心。   一名年过半百的老翁,拎起一根扁担,拦腰朝一名西秦军士兵的腰上扫去。   尽管这一扁担扫得结实,可是由于力气太小的原故,这名被砸中的西秦士兵只是一个趔趄,伤而未死。   这名西秦兵目露凶光;“老不死的狗东西,你这是找死!”   可是这名西秦兵挥舞着拳头想要殴打老翁的时候,   “扑通……”这名西秦兵缓缓倒在地上。   在这名西秦兵背后出现了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手中还有一块染着鲜血的砖头。   正应了那句话,功夫再高一砖撂倒。   “拼了,拼了!”热血的关中男儿,果然没让陈应失望,当西秦士兵摘下弓弦扔下兵刃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下场就注定了——死亡是他们惟一的归宿。   陈应大吼道:“大唐陈应在此,谁敢跟我决以死战!”   西秦军此时官职最高郑彪一口老血喷出:“你还能再无耻点吗?”   陈应抡圆了横刀,杀入西秦军阵中,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西秦军士兵,陈应简直就像猛虎冲进羊群。   陈应如同一阵风连砍四人,见识过陈应厉害的西秦兵们这时望见,心魂震散……   “唐军来救我们了!”一名人高马大的壮汉举起一把铡刀,重达三十余斤的铡刀狠狠的劈在一名赤手空拳的西秦兵头上,从头颅开始,一直劈到小腹,直接一劈两断。   涌到大街上的百姓越来越多,百姓没有制式武器,可是手里多少都有点家伙,毕竟大唐并不禁止民间拥有武器,就算没有制式军用刀枪,也有柴刀和斧头。   泾阳城到处都是杀喊声,到处都是战斗,西秦兵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第五章 巾帼不让须眉   几乎所有的泾阳县百姓,无论有没有被西秦兵祸害,他们都自发的拿着柴刀、菜刀、斧头、榔头、耙子、扁担、或是铡刀,实在没有趁手的家伙,就找一根棍子,或是拆下一根桌子腿拎在手中。   泾阳县百姓动手了,陈应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制定这么一个疯狂的计划。西秦军也没有想到泾阳县百姓居然敢攻击他们,正是因为想不到,所以才会措手不及,短短一刻钟的大乱战,小两千西秦军几乎被放倒一小半。   “砰!”   郑彪扬手护住自己的脑袋,任凭一名手持百姓的榔头砸在他的胳膊上。剧烈的疼痛让郑彪的面部变成扭曲。   郑彪竭斯底里的吼道:“大秦无敌,大秦万胜……”   只是没等郑彪将西秦军聚集在一起反抗,他们就被众泾阳县百姓淹没了。这些发起狠的百姓,下手的动作一点也不比西秦兵弱。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不敢反抗,无非是缺乏一个领头羊,当陈应这个领头羊出现之后,这些原本如同绵羊一样懦弱的百姓,瞬间就变成了猛虎。   华夏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给他们农具,他们就是世界上最优势的农民。用百分七的耕地,养活世界百分之二十二的人口,就是华夏人创造的奇迹。   给他们兵刃,他们就是世界上的最勇猛的军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睥睨。给他们工具,他们又是最优秀的工匠,无论是京杭大运河,还是万里长城,再或者秦始皇陵兵马俑,无一不是震惊世界的传奇。   泾阳城的战斗自泾阳百姓开始反抗,结果就注定了。两千余被缴械的西秦军士兵一直没有形成有效的反击,在短短半个时辰后。陈应等人已经将两千西秦军士兵在泾阳城内分割成数十块,进行着最后的围剿。   “噗嗤……”随着陈应一刀砍下郑彪的脑袋,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一个时辰后,最后一名西秦军也被愤怒的泾阳百姓砸成肉泥。   “胜利了!我们居然真胜了!”直到此时张怀威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现的事情,两千余西秦军攻入泾阳县城,他们仅仅依靠七名士兵和数千百姓,不仅守住了泾阳县城,居然把这两千余西秦兵全歼,这个战绩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然而,这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谢陈郎君活命之恩”   “多谢陈郎君活命之恩!”   两万余泾阳百姓几乎人人欢呼着,跪向陈应,向陈应、张怀威表达感激之情。   “胜利了!”陈应感觉身上的压力一松,整个人瞬间就跨了下来。他感觉异常疲惫,眼睛也渐渐睁不开了,慢慢瘫倒在地上。   张怀威竭斯里底的大吼道:“有没有郎中,快过来救人!”   长安城秦王府承乾殿,秦王李世民脸色苍白的躺在主坐上,满脸凄苦的望着平阳公主李秀宁,喃喃的道:“败了,实在是败得太惨了!都是刘文静这个混账东西,害了我大唐近十万将士,”   李世民剑眉一挑,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我去找阿爹……办了他。”   李秀宁皱起眉头道:“这不是最重要的事!”   李世民不解的问道:“三娘,难道那十万将士就白死了吗?”   “关键是现在,应该如何善后!”李秀宁道:“我大唐初立,满打满算才十五万将士,太原有两万兵马,长安不足五千,陆续归队的残部不足两万,一旦薛举大举进攻关中。我们大唐拿什么抵抗!”   就在这时,秦王府右率卫雷永吉惶恐不安的冲进大殿。   看到心腹将领雷永吉如此失态,李世民怒从心起。   还没有等李世民发作,就听雷永吉结结巴巴的道:“秦王……殿下,泾阳……泾阳。”   李世民吃力的爬起紧张的问道:“泾阳怎么了?”   雷永吉脸色发苦:“狼烟急讯!”   李世民惊讶道:“薛举动作好快啊!”   李秀宁道:“几股!”   古代狼烟传讯,事实上仅能表示简单的信号。孤烟就是平安烟,双烟就是警讯,表示敌人出现在三千人以上,可以威胁城池。如果是最高级别则是城破人亡,那就是三股!   “三股!”   一听这话,李世民昏倒在床榻上。   李秀宁大惊失色,一群太医手忙脚医紧急给李世民施救,得知李世民只是急怒攻心,并无大碍后,李秀宁这才松了口气,冲殿外道:“摆驾,进宫!”   长安城距离泾阳只有八十里路,也就是四十公里。对于神骏的战马来说,如果不惜马力,全程换骑,可以用八到六匹马在半个时辰内跑到长安。   就在李秀宁从秦王府赶向皇宫的时候,大唐皇帝李渊已经接到了详细的情报,西秦义兴王宗罗睺率领两三千兵马,攻破泾阳。   李渊接到消息,差点昏倒。当然,这个消息也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新生的大唐朝廷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朝廷里以中朝堂上却吵翻了天。以中书令萧瑀为首的众臣提出迁都,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说什么太原是陛下起兵之地,经营多年,人心稳固……   太子李建成非常反感萧瑀,无论口上说得如何冠冕堂皇,迁都就是逃跑,是要受天下人耻笑的。最关键的是现在在朝堂上势单力薄,唯一一个反对迁都之议的是秘书监封伦封德彝。   只是封德彝被萧瑀直接扣上了谄媚的大帽子,说欲置陛下于险地,居心叵测。这话让封德彝百口莫辩。   就在这个时候,李渊将目光望着他的好基友裴寂。还没等裴寂开口。   甘露殿中常侍便高声喝道:“平阳公主求见!”   李渊脸色一沉,不悦道:“什么时候了,平阳还跟着胡闹!不……”   李渊本想说出不见,只是见字尚未开口。平阳公主的声音就漂进大殿。   “儿臣,请旨挂帅救援泾阳!”   李渊能成为开国皇帝,无论政治手段,还是军事眼光都是相当过人。他怎么不知道泾阳城不得不救的道理,只是他也有说不出的苦衷。   大唐初立,人心不稳。早在宗罗睺攻破泾阳城的时候,他已经接到潼关守将李道宗的秘密消息,洛阳王世充已经派出王玄应率领三万人马抵近潼关。别看拥有潼关之险,如果没有援军,李道宗麾下三千老弱病残,根本守不住潼关。   可是长安城肯定需要足够的兵力守卫,他和太子李建成商议之后,悲哀的发现,他在稳定长安的情况下,仅能抽出三千兵力支援李道宗。   三千兵马支援潼关,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此时哪里还抽得出兵马救援泾阳?   气愤的李渊当既宣布退朝,仅仅留下太子李建成,和李秀宁他们父女三人。   当李秀宁得知李渊实在抽不出援军之后,并没有惊慌,而是向李建成问道:“大哥,东宫六率卫你可以抽出多少人!”   “除去支援潼关的兵马,最多还可以抽出二百人!”   “二百人!”听到这话,李渊一阵沮丧,喃喃的道:“难道大唐,真的山穷水尽了吗?”   李建成道:“赵王府还可以抽出一百人!”   李渊道:“这能有什么用!”   “够了!”   李建成和李渊吃惊的望着李秀宁,疑惑的问道:“够了?”   “不错!”   “东宫抽二百人,赵王府抽一百人,秦王府也可以抽一百人,加是平阳公主府还能抽一百人。”   李秀宁朗声道:“有五百人就足够解泾阳之困!” 第六章 输人不输阵   李建成紧张的道:“宗罗睺可不是小鱼小虾,他可是薛举麾下数得着的悍将,去年六月皇甫绾麾下一万精锐隋兵,严阵以待,被薛举两千兵马以少胜多,几乎全歼,这个宗罗睺亲自三百死士,冒着箭雨冲锋,临阵中箭数十,却死战不退,率先杀入袍罕城,三娘,你可要想清楚啊。五百兵能行吗?”   李秀宁望着李建成暗暗叹了口气:“要是二郎在,他绝对不会说这话!”   李建成哑然。   “输人不输阵,哪怕扬敌人气势,灭自家威风的道理!”李秀宁道:“大哥等我的好消息!”   李秀宁拿着李渊赐给她的鱼符(因避讳李虎的虎字,唐朝改虎符为鱼符。李世民登基之后,因避讳民字,改民部为户部),点齐兵将,轻装简从,只带三天干粮。   在半个时辰之后,李秀宁便率部朝着泾阳前进。   李秀宁所部的五百兵马,虽然装备精良,但绝对算不上精锐部队,平阳公主府和秦王府这两百侍卫还好,多少都是见过血的老兵,然而东宫六率卫也好,赵王府的侍卫都是仪仗队性质的军队,然而就是这么一只乌合之众的部队,李秀宁仍一无反顾的朝着泾阳进发。   经过郎中手忙脚乱的抢救,陈应在小半个时辰后还是清醒了过来,好在陈应也没有大碍,只是因为失血过多,体力耗尽。   “伤亡情况如何?”陈应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沙哑着嗓子向一旁着急上火的张怀威问道。   陈应可以想象,一群几乎没有训练的农民,哪怕手中有些武器,肯定也会伤亡惨重。   张怀威的眼睛瞬间红了,哽咽道:“六子没了,老邱也残了,除了老油子,其他人人带伤。”   陈应依稀记得六子郭栓,是原隋朝潼关守军,随屈突通投降唐朝以后,被改编为刘宏基部,在浅水塬大战中刘宏基全军溃败,郭栓逃了出来,在泾阳整编的时候编为张怀威伙,也是一个憨厚的人,也是整个伙里唯一一个从来没有欺负过自己的人。   陈应暗道:“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陈应道:“百姓伤亡如何?”   张怀威下意识的道:“不太清楚,应该没了四五百人,伤了过千!”   一次大战,唐军泾阳守军五十人的一个队,至今六人,其中还有一个残了。就算自己用计,还造成了将近一千五百人的百姓伤亡,虽然歼灭西秦军两千余人,但是这个惊人的伤亡数字,也让所有的幸存者都握紧了拳头,胜利带来的喜悦也冲淡了不少。   陈应隐约听到满城尽是苦泣声……   这些阵亡的人大多都是泾阳人,死掉的人是他们的亲人、邻居和同伴,是他们朝夕相共的朋友……   陈应双目微颤的将酸涩忍下,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情绪压制,声音低沉:“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这只是西秦军的先头部队,如果在援军未到之前,咱们一刻也不能放松。现在组成百姓,马上打扫战场,将西秦军尸体上的甲胄剥掉,能修就修,实在不能修的也勉强穿在身上,总之有总胜于无……”   张怀威只是一个伙长,顿时没了主意。   陈应看着张怀威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哀叹。   陈应冲张怀威道:“扶我起来!”   “大郎你的伤!”   “还死不了!”陈应道:“泾阳县令还活吗?如果还活着就让他出来主持大局,如果他已经逃了,或者死了,就通知泾阳县士绅,让他们推举一个能主事的人出来。”   小半个时辰后,张怀威让人找了一块门板,抬着陈应缓缓来到泾阳县县衙。   刚刚来到县衙,陈应就看到县衙的匾额上还有三四只未来得及拔下来的箭矢,墙上地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和刀劈斧砍的痕迹。   不用说,西秦军在冲进泾阳时已经将县衙端了。   张怀威走到县衙内堂的时候,大厅上已经跪坐着十数名衣着讲究的士绅。看着陈应到来,众人整齐起身,见礼。   陈应没有费话,开门见山的道:“客套话咱们也不多说,诸位都是这泾阳城内有头人脸的人物,肯定见多识多,如今咱们商量一下,泾阳县应该怎么办?”   一名莫约五旬的老者道:“陈大郎,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是泾阳县大户,姓秦名固,字子坚。泾阳秦氏是天水秦氏的分支,在东汉时期还算豪门,号万石天水(累五世出现省部官员),不过随着魏晋南北朝逐渐没落。   众人七嘴八舌的起身附和。   现在他们泾阳县干掉了西秦的义兴王宗罗睺和其麾下两千余将士,以薛仁果那护犊子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过泾阳城的任何人,事实上此时,泾阳士绅和全城百姓都被陈应绑在他的战车上,不得不跟着陈应一条道走到黑了。   陈应刚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义愤填膺,出于义愤愤而出手。可是随着一切都朝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他就不得不想着借助守泾阳这件大功,为自己谋一份晋身之资。   陈应虽然对于隋唐历史不太熟悉,但是天下大势还是非常清楚的,大唐必定统一天下,而西秦绝对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陈应道:“既然大家愿意以为为首,那么就请诸位不要三心二意,耍什么花招,齐心协力,共同守卫咱们共同的家园才是咱们唯一的出路!”   秦固道:“陈大郎但请吩咐,莫敢不从!”   “那好!”陈应也不客气,直接道:“一旦城破,损失最惨的不是那些小民小户,而是在位的诸位,那些平民百姓家里几乎没有隔夜的粮,西秦军最先下手的还是各位富户。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现在我们要做三件事,首先咱们要组织青壮百姓成军护家。西秦军遗留在泾阳的甲胄差不多有两千余副,除去不能用的,咱们就先组成一千五百人。都也别藏私,把各家私藏的兵刃贡献出来,实在不足的部分,就削木为矛,成立泾阳乡勇营,全营分为三团,以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伙,五什为一队,两队为一旅,五旅为一团,成立三个乡勇营,分别以我本人和张怀威、尤子英,分别暂时担任检校校尉。” 第七章 集体荣誉感   众士绅对视一眼,也暗暗点头。陈应也说得在理,其实西秦兵也太不是东西了,当初泾阳是因为距离长安太近,没有准备,被西秦军一拥而入。按说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占据的城池,就算逼着各家纳捐钱粮,大家也都捏着鼻子认了。   可是谁能想到西秦军直接大开杀戒呢?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西秦军就在泾阳杀了数百人,如果不是陈应擒贼先擒王,恐怕泾阳城会被屠绝(历史泾阳被西秦屠城了,全城几乎没有幸免人员)   陈应望着众人道:“皇帝不差饿死兵,就算组建乡勇,这一千五百余人的粮饷,也给得由各家纳捐!”   “这……”就连上来最支持陈应的秦固也不由得沉吟起来。   尽管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是让他们养着乡勇营也没有什么,然而如何养,怎么养却是一个大问题。   陈应虽然不太懂得政治和官场,却也看过官场小说。官场的本质就是利益交换,只有双赢,才能如鱼得水。   要想让马儿跑,肯定要给马吃草。   陈应如今还是白身一个,他自然拿不出可以喂马的草,不过作为一个后世之人,画大饼的本事,陈应还是有的!   “诸位其实也不必担心,咱们泾阳距离长安不足八十里,一天之内消息必定传至长安,大唐肯定不会坐视泾阳失守,说不定这个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就算是爬他们最多三天也该爬到泾阳城了。就以三天最长时间计算,每人每天三斤粮食,不过百来石粮食,对于你们十几家来说,每天不过十余石粮,你们不会连这点粮食都拿不出来吧?”   秦固道:“陈大郎有所不知,泾阳秦家虽然也是泾阳大户,可是秦家也是家大业大,跟着秦家吃饭的嘴也多,这个时间距离秋后还有一个多月,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这样啊”陈应道:“那就可惜了,如今大唐新败,军卒损失惨重,咱们在组建一个乡勇营,将来肯定会被朝廷收编,别看现在这个乡勇营的队正、旅帅、不值钱,可将来朝廷收编泾阳乡勇营的时候,就算裁撤老弱,降一级留用,那正七品校尉、从七品副校尉,正八品旅帅、从八品副旅帅,还有正九品队正,从九品副队正,可就值钱了啊!陈某还打算,谁家纳捐越多,让谁家子弟充任队正、旅帅、和副校尉级别军官……”   陈应说到这里,众士绅不由自主的眼前陡然一亮。唐朝以武立国,这武职可比文职值钱多了,况且这可不是明清一个七品县官敢指着二品总兵骂娘的时代。正如陈应所说,如今朝廷新败,正愁没有兵源呢,现在让泾阳百姓以保家护园的旗号下,组建一支乡勇营,朝廷肯定会来收编,一旦收编,就算裁撤三分之一的老弱,也会至少留下五个正七品,五个从七品,十个从八品,十个正八品官的官职。   要说世族门阀,对于这种低层武职自然看不上眼,可关键泾阳县可没有什么门阀,了不起就是一个乡下土财主,他们的子弟要想当官,还需要世族门阀的举荐,可是借着陈应的东风,岂不是可以让家中子弟多一个出路?   人敬我一尺,我让人一丈这是陈应的处事原则,看着秦固,给他一个玩味的眼神。   秦固如果不明白陈应是什么意思,他这五十多年就算是活到狗身上了。   秦固道:“秦固不才,但人非草木,熟能无情。身为泾阳士绅,秦固岂会坐视乡亲临难?就算是破家,也要卫护泾阳城。区区百石粮食,秦家还是拿得出来的。秦固有五子,除子五尚幼,四子皆已成年,原为守土奉献一份力。”   听到这话,陈应暗道:“真是上道!”   “陈某代泾阳父老谢秦先生大义!”陈应道:“半个时辰后,让令郎入军营报道,如今乡勇营初建,正需要令郎这样的义士,陈某以校检泾阳总管的名义委任,不知郎郎……”   秦固道:“大郎子智、二郎子明、三子子勇,四子仁。”   陈应咳嗽一声道:“陈某以校检泾阳总管的名义,委任秦子智为泾阳乡勇营甲团甲旅旅帅,秦子明为乙团丙旅旅帅,秦子勇为丙团丁旅旅帅,秦子仁为丙团甲旅旅帅!”   一听这话,众士绅顿时急了。   区区一百石粮食,换四个正八品的旅帅,这可是白菜价了,过了这个村就绝对没有这个店了。   一名年约三旬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起身道:“秦世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泾阳是秦氏的家,难道不是我们泾阳张氏的家吗?张家虽然不比秦氏富绰,但是张家也不落人后,我们张家出良一百石……”   “我出一百五十石,钱十万!”   ……   陈应在众泾阳士绅面前画了一个大饼,众士绅迫不及待的向陈应送钱送粮,甚至还有送女人的。当然在这个关口,陈应也没有得意忘形,这个新成立的泾阳乡勇营,将是他的晋身立世之本,所以陈应不顾失血过多的疲惫,很快就拿出了整编方案。   将泾阳乡勇营先填人数,然后让张怀威、尤子英开始连打扫战场,边进行训练。为了鼓舞士兵,陈应将骗来的超过一千二百石粮食除了留下二百石自用,其他则分发给在巷战中阵亡的或受伤的百姓。   对于在泾阳巷战中受伤的每人发五十斤粮食,阵亡的发一百斤。这样用掉五百余石,还有参加乡勇营的士兵每人分发一百斤粮食的安家费。   短短一个时辰内,陈应的名气在泾阳城就彻底传开了。成为万家升佛的泾阳陈大总管。   陈应一边拖着疲惫的伤员巡视泾阳城城防,鼓舞士气。   “我们是谁?”   “泾阳乡勇营!”   “我们的职责是?”   “保家卫国!”   “敌人来了怎么办?”   “揍他娘的!”   时间太紧,训练部队根本来不及。陈应只能采取精神轰炸的方式,向众新兵蛋子灌入集体荣誉感,一边率领百姓救伤伤员。 第八章 大唐泾阳总管   士气不可失,一旦失去士气,人数再多也不过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绵羊。陈应反复告诉泾阳乡勇营保家卫国的思想。   让他们明白,因何而战,为何而战。   陈应也没有浪费任何一个可以训练泾阳乡勇营士兵的机会,就连那些被泾阳百姓杀死的西秦军将士的尸体,也被他充分利用了起来,他亲自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泾阳乡勇营进行训练。   “噗嗤”   一名泾阳乡勇营士兵双手颤抖着握着一柄横刀,战战兢兢的将一颗西秦军士兵的脑袋被砍下来。   陈应在这名乡勇营新兵身后大吼道:“城内西秦兵尸体不要浪费,这都是钱,咱们先用生石灰腌制好,将来可以跟朝廷换钱!”   一名拿着木矛的泾阳乡勇士兵,颤颤巍巍,就是不敢刺向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你想清楚,你要是怂了,你的父母怎么办?你的姐妹怎么办?你家里的粮食怎么办?”陈应目光凶狠的盯着这名士兵大吼道:“你家里的粮食和钱财会被他们抢光,你的父亲的亲人都会被他们像杀鸡宰牛一样杀掉,你的姐妹妻女,也会被他们侮辱,生不如死!”   “啊”   这名被陈应刺激到的乡勇士兵面部变得狰狞,大叫一声,端着木矛朝着这具尸体狠狠的刺去。   张怀威非常不满意这群乡勇营新兵,向陈应抱怨道:“陈大郎,这些新兵蛋子太差了,比咱们那些老兄弟,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也没有办法,有胜于无吧!”陈应道:“但愿老天站在咱们这边,让西秦军援军来的晚点,否则,接下来怎么办,还真不好说!”   张怀威道:“来的很多都没有见过血,上了战场都怕他们会尿裤子……”   “尿裤子也不算啥!”陈应神色不自然的道:“尿尿也就习惯了。张头,我琢磨着,咱们先利用泾阳城的千斤闸,坑点西秦兵进来……”   所谓的千斤闸,是古代防守上的一种机关,用来在城门被攻破的时候,或是来不及关城门的时候,突然下放这个如同水闸门一样的东西,这其实也算是一道门,通常以铁皮包裹木头制成,重量也通常都在数千斤开外。   张怀威想了想道:“要不要给他们加点料,在内城门挖个陷井?”   陈应道:“当然好了!”   泾阳城百姓在陈应的指挥下,一边打扫战场,救治伤员,一边在城内设置陷井,特别是城内在大街上,为了防止敌人骑兵突进,陈应让人鞣制绳索,打造拦马索。   “驾,驾,驾……”   平阳公主李秀宁不时的抽打着战马,尽管战马已经风驰电掣,可是李秀宁仍感觉速度不够快。跟在后面的唐军士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叫苦连天。   出乎李秀宁的意料,几乎没有经过怎么训练的东宫六率卫和赵王府侍帐府的将士没有门腾起来,反而最不应该闹腾的秦王府亲卫率先炸刺。   “怒而兴兵乃兵家大忌!”   “这样跑到泾阳,就算不被敌人杀死,也会被活活累死!”   “就是,就是……一个娘们,懂什么军略!”   “不跑了,不跑了!”   李秀宁听到后面军队闹腾开的时候,秦王府亲卫军丢盔卸甲,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叫苦连天。   李秀宁俏眉一挑,向心腹马三宝问道:“三宝看清楚了吗?是谁在挑事?”   马三宝低声道:“回禀公主殿下,已经看清了,是秦王府右率卫旅率刘嘉乐!”   李秀宁点点头:“二哥的人,怎么会是他。”   马三宝道:“他是刘文静的侄子!”   “这就说得通了!”李秀宁皱起眉头道。   马三宝道:“秦王殿下在浅水塬吃了败仗,不过秦王殿下因病不能理事,这罪魁祸首就是他刘文静,若是让公主殿下五百兵马解了泾阳之围,他刘文静的老脸往隔,刘文静的私心,隔着十里都能闻得到!”   李秀宁脸色冰寒,冲马三宝道:“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马三宝如同一阵风冲到刘嘉乐身边,不等刘嘉乐反应过来,马三宝就扣住了刘嘉乐的胳膊,马三宝微微一用力,刘嘉乐便呲牙咧嘴的吼道:“马三宝,你他娘的好胆,知道我是谁吗?”   马三宝不由分说,拖着刘嘉乐来到李秀宁跟着。   李秀宁盯着目光桀骜不驯的刘嘉乐,干脆利索地开口道:“好舌利齿,妄为是非,此谓慢军;调用之际,结舌不应,此为狠军,斩!”   话音刚落,马三宝利索地抽出了刀来,手起刀落,咔嚓咔嚓一声,一颗人头滚落尘埃。   众将顿时悚然,一个个面面相觑,脸色惨白。   李秀宁的脸色如常:“整肃军伍,开拔!”   李秀宁干净利落的杀掉刘嘉乐,众将士就算有百般怨言也不敢发牢骚了。毕竟,刘嘉乐虽然有一个当朝宰相的叔叔,也免不了被杀,至于他们只要敢炸刺,肯定死得会很难看。”   当天晚上时分,疲惫的五百军卒终于抵达了泾阳东门外。望着城内漆黑一片,甚至连鸡鸣狗叫的声音都没有,完全像一座鬼城一般。   马三宝皱起眉头道:“公主殿下,是不是情报有误,西秦军没有攻下泾阳城!”   东宫右率卫薛万彻道:“怎么可能攻不下泾阳,五十名守卫,他们能坚持一个时辰都算他们有本事!”   “闭嘴!”李秀宁大吼道:“就地扎营,全军休整!”   就在李秀宁率军缓缓撤退的时候,泾阳城头突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数百身穿西秦军甲胄的士兵手持刀枪,站在城墙上,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   陈应见来人从长安方向来而,也拿不准是西秦军还是唐军,看到对方小翼翼准备撤退,就高声喝道:“来者何人!”   马三宝策马上前,来到城下百步之外,高声回道:“我乃平阳公主帐下先锋马三宝!”   陈应好像记得马三宝是平阳公主四健将之首,想必西秦军知道马三宝也不是怪事。   就在陈应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平阳公主策马来到城下道:“不知阁下是谁?宗罗睺似乎没有这么年轻吧?”   陈应道:“我乃大唐泾阳总管陈应。” 第九章 骇人的战绩   泾阳城灯火通明,恍若白昼。随处可见的斑驳血迹和劈斧砍的痕迹,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的血腥味,都显示着这里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平阳公主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事实上不光是平阳公主,就连马三宝、薛万彻也木瞪口呆。   泾阳城的情景,完全出乎李秀宁、马三宝、薛万彻等人的预料,这里已经没有一个西秦军,没有惨绝人寰的屠杀,只有一片安静和宁和。   陈应突然看着平阳公主以及麾下骑兵,居然都是平鞍,而不是后世的高桥马鞍。如果是高桥马鞍,在后世蒙古草原旅游区,一个不会骑马的汉人,都可以几分钟之内学会骑马,而平鞍,没有三五年习练,根本就不能算是骑兵?   “难道唐朝还没有发明出来高桥马鞍?”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被李秀宁打断了!   “这是怎么回事?西秦军呢?”李秀宁望着这个莫名奇妙多出来的泾阳总管问道:“西秦军退了吗?”   陈应没有回答李秀宁的话,而是伸手在空中拍了拍。   “啪啪……”   随着陈应的掌声呼起,不一会儿,大地出现一阵轻微的震动,一辆辆鹿车(既独轮手推车)车轮滚滚向前。在火光的照耀下,一辆辆鹿车上摆满了西秦军狰狞的人头,放眼望去,足足有二三十辆鹿车。   平阳公主李秀宁是一个有见识的人,尽管没有详细去数这些被生石灰腌制的人头,但是这些人头至少有两千开外,如果堆成京城,也会是异常骇人的。   “你们……你们”薛万彻膛目结舌的问道:“西秦军呢,这些人头都是怎么回事?”   唐军驻守在泾阳县的守军只有五十人,五十人根本不可能解决泾阳的危机,就算是五百人也不见得可以轻易做到。   “你是谁?让泾阳管事的出来与本宫说话!”李秀宁望着陈应,眼睛陡然一亮。   “区区不才陈应,受泾阳父老抬爱,共推举为泾阳总管,率领泾阳百姓抵抗西秦军进攻!”陈应不吭不卑的朝李秀宁拱了拱手施礼道:“回禀平阳公主殿下,西秦军犯我泾阳,已经被我泾阳父老全歼,共得首级两千四百五十二人,缴获战马三百七十三匹,甲胄两千途副,长短兵刃若干!”   “这不可能!”薛万彻指着陈应道:“你可知,谎报军情是何罪?”   陈应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畏惧的与薛万彻直视,目光幽冷:“不知,阁下是?”   “某乃东宫右率卫薛万彻!”   陈应目光一凝,还没有想到遇到一个牛人。同时也是一个狠人,薛万彻投入太子李建成幕府,得到李建成的赏识。在玄武门之变时,在得知率东宫兵马力战,甚至反扑秦王府,直到李世民派人出示以太子首级,他才放下武器带领数十骑逃入南山。后来唐太宗赏识其武勇,屡次遣使招谕才复出拜将。在平突厥、薛延陀部、征高句丽时屡立大功。   “薛将军,我是这次泾阳之战的指挥,我没有官职,如今还是白身。”陈应道:“我带着我们幸存的七名唐军士兵和全城百姓,歼灭了自西秦义兴王以下共两千四百五十二人……”   静——   李秀宁一时间愣住,没有想到这次指挥泾阳之战的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不仅是陈应的态度让他们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震撼,同时他口中的几个关键词让他们一时间无所适从。   七名唐军士兵加上一群乌合之众,居然歼灭了宗罗睺以下两千五百人。   薛万彻双目瞪得都突了出来。   七个人歼灭两千五百人马,这个牛皮吹得也太大了吧?   就算是让孙武复生,霸王在世,恐怕也做不到吧?   李秀宁虽然率领的援军不是精锐部队,却是地位最高的一部分人。比如说这个右率卫管辖三至五个团薛万彻,他的官职相当于与地方折冲都尉相当。而地方折冲都尉只是正六品或从六品武官,而薛万彻却是从五品武官。就连赵王府亲卫旅帅也是从六品品阶。别看李秀宁只有五百人,却率领了马三宝这个正五品的宁远将军,薛万彻这个从五品的游骑将军,就连普通的旅帅(百人长)也是从六品官,队正还是七品。   这些人别看打仗本事不怎么样,谱倒不小。   若非平阳公主亲自领军,恐怕让马三宝这个正五品的宁远将军都震不住他们。   “这个牛皮吹得也太大了吧?”   “拿首级谁拿不出来?当老子不会杀良冒功吗?”   “肯定是西秦军退了,他们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   “要不然,就是其他地方的援军,莫不是秦王殿下率军把宗罗睺杀了?”   “就凭他们七个人别说两千五百人,老子用二百人可以杀光他们十次!”   “对上两千五百西秦军,咱们这五百精锐都不没有十成把握击退他们,还歼灭,真他娘的不要脸!”   “区区五十人守军怎么可能挡得住西秦两千五百虎狼之兵,我还以为他们都死光了呢!”   肆无忌惮的对话在李秀宁率领的援军中响起,哪怕战争结束了,他们也只看到了一地首级,根本没有看到敌人的尸体。况且在他们看来,陈应他们七个人,就算是武功高强,也不过是十人敌。   百人敌,万人敌那绝对是吹牛皮。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不能接受自己白跑一趟的事实。大唐虽然以武立国,平时的军饷不高,要想升官发财必须依靠战争。所以有唐一代,是中国历史上战争最为频繁的朝代。   这些人的谈话没有刻意降低声音,乡勇营的士兵们都听的一清二楚,滔天的怒火在所有人的面容上浮现。   “吹牛皮?”   “杀良冒功?   “挡不住?他们应该死光?   李秀宁没有被七嘴八舌的议论干扰,作为中国历史上的奇女子,她有自己的观察和判断。   陈应为人处世的原则就是人敬我一尺,我让人一丈,他绝对没有垂面自干的脸怀,   陈应乍然出列,瞪着一双愤怒的眸子狠狠的大骂:“无知,谁告诉你人少就不能打败人多,如果打仗光拼人数,杨广还用三征高句丽吗?进犯泾阳的西秦军已经死光了,敌军已经被我们尽数歼灭,这是属于我们泾阳乡勇营的胜利,没有人帮忙!”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静的针落可闻,足足静了十数息功夫,紧接着,一股夸张无比的大笑声便是在援军的众人之中响起。   “哈哈哈!脑子被驴踢了吧?”   “吹牛也不是这么吹的!”   “先不说西秦兵如何凶悍,就光那两千五百人,别,就是两千五百头猪,你们七个人能杀得光吗?”   没有人会相信陈应的话,毕竟在正常人看来,这根本就是必败的结局,更何况泾阳才七个唐军士兵。   陈应眉头紧皱,在微微一沉吟之后便看向同样面露不信的李秀宁:“公主殿下,如果你们是过来捣乱的,那就请回吧,战争已经结束,我们泾阳城没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了。” 第十章 连升十级   “添乱?”听到这话,东宫右率卫薛万彻顿时就受不了了,他勃然大怒,目露凶光,指着陈应道:“胆子挺肥啊,想死,老子成全你……”   说着就伸手去抓陈应,张怀威和众乡勇士兵就挺身而出护在陈应身前。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李秀宁暴喝道:“都退下……”   平阳公主可不是只会在深宫大内锈花的公主,她并没有被所部援军士兵的议论干扰,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无论是大唐还是西秦都没有自己的制式甲胄,所有的甲胄还大都是缴获隋军的。尽管不明白为何这泾阳乡勇营为何拥有如此多的甲胄?   李秀宁早已发现泾阳县这些乡勇营身上穿的甲胄,都破烂不堪,不少甲叶片子掉得七零八落,一看就知道经过激烈战斗,特别是护心镜上面都是清晰的凹痕,明显是钝器反复击打造成的。   不过光凭甲胄的痕迹,也很难确定到底有没有经过激烈的战斗。有经难的将领也会命人将甲胄胡乱劈砍,伪装成惨烈的战斗样子。   但是甲胄上面那浓郁的血腥之气是无论如何也制造不出来的。   李秀宁走到这些腌制的首级前,非常认真的端详起这些表情狰狞的脑袋。   从面部观察,这些首级大都是青壮男子,偶尔也有老弱,但是只占很小的比例。如果是杀良冒功,军队在屠杀百姓的时候,百姓会露出惶恐的神色,然而这些首级大都是狰狞暴戾的神色。   李秀宁对陈应的话已经信了一半。   等李秀宁将这两千多颗首级大致观察一番之后,就见马三宝回到李秀宁身边躬身施礼。   “公主殿下,末将已经找到了他们扔在城外的尸体!”   “怎么样?”   “应该是西秦军,几乎都是老手,看样子宗罗睺是真栽在这里了!”马三宝感叹道:“谁能想到宗罗睺聪明一世,居然在泾阳翻了船。”   听到这话,李秀宁忍不住心头一跳。七个人率领一群百姓,居然全歼了宗罗睺以下两千五百余西秦军,这样的战绩足以让陈应步入名将之列。   当马三宝的话传到薛万彻耳朵中,薛万彻忍不住深吸一口凉气:“这居然是真的?”   作为一个将门虎子,薛万彻也打过不少以少胜多的仗,然而用五千胜一万人不难,只要谋划得当,会有七成的把握,然而七个人胜两千五百人,这也太吓人了。   而且怎么看瘦骨磷晌的陈应都不像很能打的样子,至少他自己的胳膊都快有他的腰粗了。   李秀宁望着陈应道:“这仗,你是怎么打的?”   陈应向李秀宁等唐军士兵将当初的情景,娓娓道来……   当听到陈应以诈降取信宗罗睺,趁其不备挟持宗罗睺,逼迫西秦军兵放下武器的时候,众唐军士兵望着陈应的目光变得不同了。   薛万彻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真的做到了?仅靠七个士兵就歼灭了两千五万西秦军,还是宗罗睺率领的西秦先锋军,这可是薛举的王牌部队,精锐中的精锐,就算唐军精锐部队,着甲率也不过六成,然而宗罗睺的部队却是百分之一百。   陈应的话居然没有任何夸张成分?   不会吧?   李秀宁率领的部队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一个个肆无忌惮的将陈应等人贬低的一文不值,数落的如同丧家之犬,甚至一群人还抱着一丝期待的想看看泾阳城被西秦军满城屠尽,他们也可浑水摸鱼,占点便宜,也有着幻想着自己等人救下泾阳城百姓,泾阳百姓会对自己等人感激淋涕。   可是结果呢?   他们人才刚刚到,就被告知战争已经结束!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还是陈应打破沉默,冲平阳公主李秀宁道:“公主殿下,马将军,薛将军,你们远来辛苦,陈应这就让人准备酒食,还请进城!”   李秀宁此时也是五味陈杂,麾下部曲对陈应等人冷嘲热讽,其实未免有她自己也有着不满的情绪在作祟。   在陈应的指挥下,众泾阳士绅可卖力了,他们拿出家中积攒的酒肉前来犒赏援军,毕竟平阳公主在大唐受宠爱是事实,没有人不想搭上李秀宁的关系,就算再济也可以在平阳公主面前混个脸熟。   五百人的饭食要做起来也不是说做就能做好的,平阳公主未让泾阳县犒赏麾下部曲,而是让人将五十只羊,四头猪,还有上千斤粮食以及大量酒水送到城外,让部曲自行做饭。李秀宁则率领马三宝、薛万彻进入泾阳城。   就在李秀宁进入泾阳城的时候,她用露布向李渊告捷。   所谓的露布,就是不缄封的文书,如讨贼檄文和恩赏咸闻内外使之的圣旨,都属于这一类。举着露出的骑兵快马加鞭朝长安城进发。   李渊自李秀宁出兵支援泾阳之后,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李渊也不是没有经过大风大浪,只是泾阳失陷已经是必然的,李秀宁就算再如何知兵,也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更让李渊忧心的还是关中的世族门阀,作为门阀出身,李渊可是非常清楚这些世族门阀的尿性,这都是一帮墙头草,只要西秦薛举率领兵马抵抗长安城下,关中门阀肯定会将李渊满门作为晋身之资送给薛举。   李渊负着手,来回踱步。   李建成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中常侍一声高唱:平阳公主急报——   李建成陡然起身,正式望见李渊将颤抖的手缩在袖子里。   李渊颓废的坐在软榻上,冲中常侍道:“说吧,朕还坚持的住,平阳是中了埋伏?还是打了败仗?”   中常侍举着手中的露布,向李渊满脸堆笑道:“陛下,大喜,大喜啊……”   李渊接过露布,展开一看,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这……怎么可能?”   李建成凑过去一看,也是膛目结舌:“七名唐军,阵亡一人,残疾一人,歼灭宗罗睺以下两千五百人?这怎么可能?”   “真是天佑大唐!”李渊此时的心情简直比吃了蜂蜜还要甜:“薛举折了宗罗睺这么一个大将,恐怕要安生一阵子了!”   李建成道:“只是潼关那边……咦……这个陈应居然拉起了一千五百人的队伍,这可是送中送炭啊,哎……三娘太莽撞了,陈应不过是一介白身,官升三级,已经是对他的恩赐了,怎么能连升十级,这也太荒谬了吧?”   按照太子李建成的意思,陈应需要赏,但是也不能大赏,给他三转军功,将其提升为从七品旅帅就足够厚赏了。   可是李秀宁居然举荐他为正五品宁远将军。   李渊摇摇头道:“太子,朕知道你担心什么,物稀以为贵,滥赏军爵,于军心不利。然而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朕不仅要授其宁远将军的宅子,还让命陈应、张怀威等人来长安跨马游街!” 第十一章 再战西秦小霸王   “呜呜……”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在泾阳县西城执守的泾阳乡勇营丙团丁旅帅秦子勇,突然听到大地上传来阵阵沉闷的马蹄声。秦子勇毫不犹豫,立既吹响了牛角号。   别看泾阳乡勇营装上甲胄也像精锐部队,可是遇到战号角,马上原形毕露。   有的士兵紧张得连裤子都穿不上,找不到自己的鞋子,找不到自己兵刃,到处都有乡勇士兵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看到这一幕,陈应也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泾阳乡勇营只是一个刚刚放下锄头拿起兵刃的新兵蛋子,绝对不能期待他们像精兵一样表现。   当李秀宁带领粗手大脚的平阳公主府亲卫女兵,抵达西城的时候,陈应身边堪堪集结了一百多人,然而这一百多人却不仅包含了甲团的五个旅,还有丙团十几人,建制瞬间就全乱套了。可是陈应已经没有时间去整理军队了,带着这群衣冠不整的新兵,跑向西城。   看着平阳公主的亲卫甲胄齐全,陈应甭提有多尴尬了。   李秀宁看出了陈应的尴尬,淡淡的道:“陈总管不必介怀!”   看着泾阳城守军严阵以待,西秦军放弃了趁夜偷袭的计划。艰难的等到了天色放亮,等看清城外的西秦军,就连李秀宁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千人盈城,万人盈野,泾阳城外的西秦军大部队无边无沿,人数至少过万。   李秀宁暗暗叫苦,她率领的五百援军勉强还有一战之力,看着陈应弄出来的泾阳乡勇营,最多只能摇旗呐喊,起不到多大的用处。   出乎李秀宁的意料,陈应居然渡了初时的慌乱,并未见异常,这让李秀宁疑惑不解:“陈总管可有退敌之策?”   陈应对总管这个称呼,感觉非常别扭。怎么听着像公公的官称?不过他可不敢对李秀宁横挑眉毛竖挑眼。   陈应道:“哪有什么退敌之策,唯有热血未冷而已!”   看着躁动不安的乡勇营,用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这才缓缓整理好队形。陈应冲众乡勇营士兵吼道:“西秦兵又来了,城破之日,就是我们家破人亡之时,大家都是七尺高的汉子,你们愿意被西秦军兵像杀鸡宰羊一般杀掉吗?你们愿意自己辛苦半辈子积攒的钱财被敌人夺走吗?”   “不愿意,不愿意!”   “那好!拿好你们的武器,跟他们拼了!”陈应举起横刀,不屑的大吼道:“都是一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啊,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慢慢的泾阳乡勇营的士兵们终于将自己心中恐惧的情绪扔到九霄云外。   “拼了……”   “杀光西秦兵!”   望着这神一样的转折,马三宝也是目瞪口呆:“军心可用啊!”   李秀宁微微一笑道:“你没有发觉陈应跟某个人有点像?”   马三宝笑道:“跟谁?”   “二郎!”   “秦王殿下?”   李秀宁点点头道:“不错,前朝大业十一年,炀帝杨广雁门关被围!”   马三宝自然知道这一仗,让李世民从此进入杨广的视野,当时突厥二十余万军队包围雁门关,众军皆不敢上前,唯有李世民率领千余人虚张声势,义成公主趁机编了一个谎言,说东突厥北部边疆有敌人来犯,请始毕可汗赶紧撤军回来主持大局。始毕可汗挺信任义成公主的,真的就撤了军。隋炀帝因此逃过一劫。   “勇气可佳吗?”马三宝并不这么认为。李世民当时恐怕要陈应一样,也是雄心勃勃,因为越是困难,功劳也就越大。   陈应望着薛仁果的军队,眉头皱起一团,向尤子英问道:“让你们在西门挖的陷井……”   尤子英道:“陈总管放心,都按您的按排挖的,还给他们放了佐料!”   陈应闻言大喜,拍着尤子英的肩膀道:“干得不错,先给小霸王长长记性!”   陈应走到李秀宁身前,向李秀宁道:“公主殿下,下官想……”   李秀宁越听越惊讶,望着陈应的目光又变了。   李秀宁看着陈应,怎么都看着他是一个人畜无害的邻家大男孩,没有想到这货的损招一个接着一个。   陈应害怕李秀宁不答应,又劝道:“对敌人仁慈,那就是对敌人残忍……”   李秀宁道:“放手出做吧,出了事本宫担着!”   “咚咚……”西秦军阵中响起了雄壮的战鼓声。西秦小霸王薛仁果目露凶光,望着泾阳城。   当初宗罗睺奇袭泾阳,事实上并不是率领两千五百军队,而是率领三千余人马,当陈应智擒宗罗睺,逼迫西秦军放下武器的时候,有不少西秦军见势不妙,悄悄逃跑了。   几乎与李渊得到消息的同时,薛仁果也知道了宗罗睺在泾阳大败,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宗罗睺是薛仁果心腹大将,宗罗睺被杀,几乎等于薛仁果被砍掉了左膀右臂。这让薛仁果如何能甘心?   于是,薛仁果急忙调集一万两千余人的部曲,气势汹汹杀向泾阳城。   薛仁果大吼道:“进攻,攻破泾阳,三日之内,绝不封刀!”   事实上,西秦薛氏与隋末所谓的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一样,根本没有几个好东西,他们都是打着起义的旗号,到处烧伤抢掠,无恶不作。薛氏缺粮,就让各军自行筹粮,这几乎是给各军光明正大抢劫的圣旨。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众西秦军将士一听薛仁果三日不封刀的命令,眼睛里都露出了狼一样的凶光。   “杀!”薛仁果麾下先锋羌人姚大木怪叫着,率领麾下三千羌族狼兵朝着泾阳城,如同潮水一般冲去。   就在这时,泾阳城西门随着一阵吱吱咯咯的刺耳声音,缓缓打开。   一个尖嘴猴腮的乡勇营士兵模样的人,打着白旗,战战兢兢的向城外走去。   “别打,我们投降。”   这货不是尤子英还能是谁?   一看这一幕,姚大木鼻子都要气坏了。   西秦军虽然军纪很差,但是他们对自己人还是相当不错的。只要投降,怎么也不能做得太过分。看着到嘴边的肥肉飞了,姚大木甭提有多郁闷了。   “他娘的,居然还来!”薛仁果可是知道陈应就是使用诈降之计诱杀了宗罗睺,可是陈应居然又来这一套。真当自己是白痴不成?   薛仁果怒吼道:“不要理会,给本王屠了泾阳!”   “杀……”姚大木举着独角铜人矟,一马当先朝着泾阳城冲去。   尤子英见到西秦军如疯如狂的进攻,赶紧将手中的白旗扔掉,扭头就朝城内跑去,边跑边大叫道:“快关城门,把城门关上。”   尤子英前脚迈入城门洞,姚大木后脚就追上来了。   尤子英再想关城门,此时哪里还来得及。然而姚大木却不天道,迎接他的不是他想象中的钱粮,美女,而是肆无忌惮的杀戮。 第十二章 泾阳如疯如狂   “给我开!”   二十余名泾阳乡勇吃力的推着笨重的包铁城门,缓缓关闭。就在城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姚大木举着独角铜人矟,重重的刺在城门上。   二十余名泾阳乡勇仿佛被犀牛撞到一般,呼啦一倒摔倒在城门洞里。不等这二十余名乡勇爬起来,姚大木挥舞着独角铜人矟在城门洞内大开杀戒。   姚大木天生神力,手中的独角铜人矟重约八十余斤,简直就是沾着就伤,碰到就死。短短十数息功夫,城门内洞二十余名泾阳乡勇就被姚大木屠戮一空。   举着独角铜人矟上的鲜血,姚大木朝着城内冲去。   泾阳县城是属于典型的中型县城,东西南北四门就是一道十字形长街。望着城内空无一人的街道,姚大木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抢钱抢女人。   姚大木率领大手一挥:“冲……”   三千余羌族狼兵如同一窝蜂朝城内冲,但是他们根本没有看到城墙上陈应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   “关门落闸!”   城墙的泾阳乡勇吃力的将绞盘的机括搬下来。随着一阵吱吱咯咯的声音响起,城墙上的千斤闸就轰隆一下落在下面。   顺带着将刚刚冲进城门洞内的十数名西秦军砸成肉泥,这十数名西秦军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就变成一团肉泥。   城外的看到薛仁果看到城墙上的千斤闸落下来,就大叫道:“不好,有埋伏……”   可是此时才发现有埋伏已经晚上,   “轰隆……”   就在泾阳城城墙上的千斤闸门落下的同时,正在冲锋的姚大木突然感觉脚下一软,原来平整的街道上出现一道十数丈宽,近四十丈长的大深坑。   姚大木别看表情如同一只大猩猩,动作却非常敏捷,然而他虽然及时的跳出大坑,却没有想到后面的部曲根本收势不住,活生生的将他撞进这个大坑里。   姚大木眼着大坑里出现密密麻麻的木刺,他大叫一声,将手中的独角铜人矟抡圆了一计横刀,噼里啪啦的砸倒十数根木刺。   虽然摔得灰头土脸,皮粗肉厚的姚大木并没有被摔伤。   “想暗算老子,门都没有!”姚大木冲着坑外大吼。   然而他的话音未一名羌族狼兵从坑上跳下来,正巧撞入他的怀中,姚大木不由自主的朝后一坐。   这一坐不要紧,他没有看到正在他背后的位置上,还有一根被他砸断的木刺,这根莫约三尺来长如同小孩子手臂粗的木刺,正对着他的菊花,而他却又恰恰坐下去。   “嗷……”姚大木发出如同杀猪般的惨叫声,就像坐在一块烙铁上一样,马上如弹簧一般跳起来。   如同小孩子手臂粗的木刺,刺进他的**莫约一尺,那个酸爽,非是一般人想象。   “噗嗤……”姚大木的屁股上冒出一大股黑血。   突然的变故让众西秦军惶恐不已,他们虽然愣住了,可是陈应却没有。陈应从城墙上下来,朝着身后的泾阳乡勇大吼道:“揍他狗娘养的……”   说着,陈应拿起一个石灰包,朝着西秦军将士头上砸上。   其他泾阳乡勇将身边早已备好的生石灰包纷纷朝着西秦军头上砸去。   在腌制西秦军首级的时候,陈应意外发现城中的生药铺里居然有一千余斤生石灰,腌制首级还剩下五六百斤,陈应自然不会浪费。   随着纷纷扬扬的生石灰漂入西秦军头上,西秦军纷纷捂着眼睛惨叫起来。   “啊……我的眼睛!”   “啊……我看不见了!”   “嘿嘿!”陈应举起横刀,朝着一名疼得在地上打滚的西秦兵脑袋上砍去。   马三宝可算是开了眼界,这些原本还怯懦不堪的泾阳乡勇们,马上如同打了鸡薛一样兴奋,拿着手中五花八门的武器,朝西秦军头上招呼。   那真叫狠,他们依旧还不放心的狠砸,直到这名西秦军连抽搐的动作都没有了,他们才会换下一个目标。   三千羌族狼兵,放在任何战场上都算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喜食肉食的羌人身材比汉人高大,力量也比汉人大,而且生性凶悍,可是此时他们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都泾阳乡勇打得找不到北!   为了消灭这些敌人,陈应是无所不用其极,先是用千斤闸断掉这些西秦兵的后路,然后再用挖好的陷井,制造西秦军的恐慌,这才使用生石灰废掉这些人的眼睛,最终关起门来打狗。   此时西秦军士兵们根本没有组织起来像样的抵抗,他们你推我搡,乱成一团。   而泾阳乡勇却越打越兴奋,就连原来差点吓尿的丙团校尉尤子英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刀刀见血,一刀毙命。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姚大木麾下三千羌族狼兵被干掉了三分之一,而泾阳乡勇的伤亡,此时还是个位数。   接下来的情景,让李秀宁也目瞪口呆。   一名四五十岁的大妈,一手抓住一名倒在地上的西秦军,一手举起柴刀,像劈柴一样,足足劈了十几下这才把这个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脑袋砍下来。大妈拿着鲜血淋漓的脑袋递到陈应面前。   “陈总管,这颗脑袋值几个钱?”   “童叟无欺,明码标价,一斗米一个!”   除了大妈,就连十几岁的童子也拿绳套,将战场上的西秦军套住,四五个小孩子吃力的将西秦军拖地路边,然后拿着棍子没头盖脸的乱砸。   凄厉的惨叫声慢慢的低弱了起来,当最后一名西秦军惨叫着被泾阳乡勇乱刀分尸的时候,李秀宁也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惨烈的战斗李秀宁也不是没有参加过,只是她却没有想过,泾阳百姓会如此凶悍。   就在这个时候,让李秀宁和马三宝目瞪口呆的时候发生了。这些泾阳百姓纷纷拿着自己斩下来的脑袋,向泾阳乡勇兑换粮食。丝毫没有人在意,身边一脚下面,几乎要没掉半个脚面的血水……   城外的薛仁果根本就没有打造攻城器械,他们也没有翅膀,根本无法攻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姚大木麾下三千羌族狼兵被一个个割下脑袋,成为泾阳乡勇手中的功勋。   “嘶……”   周围响起直抽冷声的声音,李秀宁在心中打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陈应到底是使用了什么手段,让整个泾阳都变得如疯如狂? 第十三章 割脑袋换粮食   这场别看生面的战斗,开始的匆忙,结束的也突然。李秀宁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来神来,战斗已经结束了。   马三宝膛目结舌,皱起眉头问道:“西秦军怎么这么不经打了?就是这么一群乌合之众?三千西秦精锐,如砍瓜切菜一样,轻松收拾了?”   “不是西秦兵不经打了!”薛万彻的回答相对比较客观:“只是陈应陈大总管,实在是…实在是……”   连续说了三个实在,薛万彻也不没有说出他想说出来的“卑鄙”二字。   “末将特来复命”   只见陈应那俊俏得不像话的俏脸,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走到平阳公主面前,躬身施礼道:“公主殿下,三千西秦军尽数斩首,我军阵亡三十七人,轻重伤员六十一人,缴获……尚没有来得及清点……”   “陈总管打得实在……实在是漂亮!”马三宝非常不喜欢陈应的阴狠。   他刚刚看着不西秦军都是被虐杀的,先逮着一顿胖揍,特别是有的西秦军士兵明明已经投降了,可是泾阳乡勇们根本不管不顾,挥舞着武器朝要害招呼,三千西秦军士兵,能保护人样的尸体,不足一半,大部分西秦军不是砸肉泥,就是被砍得面目全非。   马三宝沉吟道:“只是……陈总管这手段,可不怎么光彩啊!”   原本以为陈应会生气,谁知道陈应却不一以然的笑道:“甭管黑猫,还是白猫,能逮着耗子就是好猫,同理甭管阴谋还是阳谋,能歼灭敌人的计谋,都是好计谋!”   “好一个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就是好猫!”李秀宁道:“陈总管深得兵家真传……”   “我哪会什么兵法啊,都是瞎蒙的!”陈应道:“我这是自小琢磨出来的道理,你们都看到了我自幼就很瘦弱,时常受人欺负。特别是我那个邻居……”   说到这里,陈应就想起后世那张胖胖的大饼脸。陈长庚是陈应的本家,还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可是这货贼坏。只要陈应有什么玩具,陈长庚总喜欢抢他的,可是打的时候,陈长庚可以打陈应三个。   陈应接着道:“我也不想,天天受他们欺负,所以我都是琢磨着怎么报复回来。”   马三宝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陈应这货的阴狠性子,是从小养成的,这简直就是一个卑鄙小人,万万不能得罪他,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同样的话,落在不同的人耳中,效果却不一样。在李秀宁耳中,她听出了陈应的生长环境似乎不怎么如意。   望向陈应的目光,顿时柔和多了。   李秀宁知道,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就决定一个人的性格。陈应如此阴狠,肯定是遭遇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境遇。   城下,西秦军中军大帐前,西秦小霸王薛仁果望着泾阳城,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   宗罗睺折在这座小小的泾阳城,就连姚大木也折在这里。姚大木虽然只是一个羌奴出身,然而他却天身神力,凶悍如虎,虽然脑袋不太灵光,一直以来对他薛仁果却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可是现在,他的左膀右臂都折损在泾阳,这如何不让他愤怒?   就在这时西秦军将领庞雷上前道:“大王,我军先输一阵,士气受挫,不如暂时休兵罢战,待打造器械后,再行攻城!”   薛仁果一脸凶狠的道:“你说什么?”   庞雷顿时吓得尿意盈盈,怯怯的道:“末将……末将!”   “你敢乱我军心?”薛仁果一脸厌恶的道:“来人,拖下去砍了!”   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卫上前摁住倒霉的庞雷,不向分说拉了下来。   庞雷挣扎着朝薛仁果求饶:“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砍了!”   “噗嗤!”   庞雷这个倒霉蛋的脑袋被一刀砍下来。   众西秦军将领对视一眼,暗暗下定决心,哪怕是死,也绝对不向薛仁果提半个字休兵罢战的事情。   薛仁果慢慢冷静了下来,心中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没有攻城器械,别看小小的泾阳城,也成了拦路虎。   “咚咚……”   西秦军的战鼓越敲越响,泾阳城城墙上的泾阳乡勇和李秀宁所部皆紧张不已。   看着身边抖动如筛糠的士兵,陈应上前就是一脚。   “你他娘的怂货,紧张个屁!”陈应怒道:“西秦军又没长翅膀,他们飞不上来。等他们打造好攻城器械,少说也要两个时辰,伙头军抓紧时间造饭,今天咱们加餐,吃饱喝足之后,咱们再干他娘的!”   “战场上刀枪不长眼,说不定就去了。”一个年轻的乡勇抱着长枪,说着还挺起胸脯,朝陈应道:“死俺不怕,就是俺长这么大,还没有尝过女人的味道……”   “哈哈”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   一名中年大黄牙乡勇道:“九巷的柳寡妇骚、劲足,包你过瘾。陈总管说了,还得两个时辰才能打起来,现在去,保证不耽误事。”   柳寡妇陈应早已听上过,却没有见过其人。柳寡妇是泾阳出了名的暗娼。   “滚你娘的!”陈应笑骂道:“别教坏小孩子,是你娘的想发、泄了吧?”   “是又怎滴!”老乡勇道:“只要您陈总管点头,俺这就去城内曰她。”   可别说,在陈应连踢带打,泾阳乡勇和唐军士兵都放松了不少。   马三宝将一碗满满的小米饭,加上还带着两块肥肥的马肉。平阳公主自带兵以后,从来不搞特殊化,与士兵同食宿。   李秀宁看着陈应与众将士打成一片,特别是满嘴荤话,李秀宁有点茫然,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陈应。   马三宝惊讶的道:“这个陈总管,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跟他扯到一块去,没个正形!”   “这不是没正形!”李秀宁道:“陈应此人,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一个天生的将种!”   “天生将种?”   “对!”李秀宁道:“义不理财,慈不掌兵,陈应此人正是为战争而生,天生将种!”   张怀威凝重的望着城下,喃喃的道:“开始了!”   陈应望着西秦军阵中足足四五十具简易云梯,暗暗惊讶。他刚刚想数数西秦军有多少进攻部队。   张怀威道:“不用数了,两千人,只多不少。”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兄弟们,看好了,两千西秦兵,不用担心老子没有粮食,你们割下脑袋,尽管拿来跟老子换粮!” 第十四章 血染战袍显峥嵘   “咚咚”浑厚的战鼓声响起,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天地之间。   西秦军将士振臂大吼:“大秦万胜,大秦万胜!”   薛仁果大手一挥,积射营一千余弩射手手持脚登弩,背负箭壶,排着整齐的队形,跑到泾阳城下。距离城墙还有五十余步,这一千余名弓弩手就整齐的平躺在地上,双手扣住弩弦,双脚登在弩臂上。   随着一阵让人听着牙齿发酸的声音响起,这一千西秦兵缓缓张开弩机。   “糟糕!”陈应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   居然是脚登弩,尽管陈应对于古代军事并不熟悉,可是他在后世却看过电影《英雄》,在那个电影中,秦军弩机给他强烈的震撼。当时陈应还去百度了这种脚登弩的百科。   在后世复原出来的脚登弩,最远射程可达三百二十七米,有效杀伤在最远杀伤距离在二百八十米以内,八十米距离可以穿透五个毫米的钢板。   “趴下,快趴下!”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如同蝗虫过境一样,飞向泾阳城。虽然陈应及时喝令将领趴下防箭,只是还有不少泾阳乡勇被这一幕给吓呆了,他们愣在当场,根本不知道躲避。   特别是那名年轻的乡勇,他刚刚还向陈应说自己没碰过女人,死了太冤了。此时锋利箭锋,穿透了他的肺叶,他刚刚想张嘴,嘴里说不出话来,却吐口大口的鲜血。   陈应的眼睛红了,仅仅一波箭雨,就让泾阳乡勇阵亡数十人,伤者过百,差不多两个旅的兵力失去了战斗力,鲜血顺着城墙上的砖缝,慢慢流到陈应脚下。   “跟他们拼了!”就在陈应起身的同时,突然感觉一股巨力拉住他的甲裙。   “你疯了,想死嘛!”陈应这才发现李秀宁面无表情,躲在女墙后的泾阳乡勇和唐军士兵,李秀宁仿佛像没有看到一样。   陈应看到身边的部曲非死既伤,怒从心起,额头的青筋凸起。一拳狠狠的砸在城墙上墙垛上,整个拳头瞬间鲜血淋漓……   “慈不掌兵!”李秀宁脸上依旧带着不怒不喜的神色,淡淡的道:“真不知道你怎么活到现在!”   陈应慢慢冷静下来,他这才想起从西秦军缴获的武器中,弓弩都让自己毁了。现在泾阳乡勇营,连二十张猎弓都凑不出来,跟西秦军弓弩手对射,纯属找虐。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将敌人放入城墙,采取近身白刃战,这才有一线生机。   想到的这里,陈应立即大吼道:“都他娘的藏严实点……”   战场是最好的老师,其实不用陈应提醒,这些泾阳乡勇们都学精了。他们不约而同的将要害部位藏在盾牌后,或者女墙下。   听着城墙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众西秦军士兵士气大振奋,弓弩手飞快的射击着,将密集的箭雨向城墙上倾泄着。   不一会儿,城墙几乎像一块长满杂草的草原。   在西秦军弓弩手的压制下,西秦军轻步兵开始抬着云梯,快速逼近城墙。   陈应非常不喜欢这种被人压制法还手的感觉,他痛下决心,将来一旦有机会,一定让将士们装备上最好的弩机,最好是人手一把后世的蝎子弩。   第一个爬上城墙的西秦兵兴奋的手脚发抖,作为第一个爬上城墙的士兵。在西秦军军中有一个光荣的荣誉称号“先登者”,只要战争过后不死,就会赏牛十头,女奴四人,这就好比后世突然中到千万大奖,瞬间成为有产阶级。   然而,就在这名西秦军士兵刚刚露头的瞬间,如同炸雷一般的吼叫声响起。   “给老子杀光他们!”   陈应话音刚刚落,寒光闪闪,数柄横刀上下翻飞,这名西秦军惨叫着跌落云梯。   随着陈应一马当先,加入战斗。原本怯懦不堪的泾阳乡勇,也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纷纷吼叫着与西秦军将士拼杀。   “我们身后是泾阳,是我们共同的家,我们只要后退一步,我们的亲人肯定遭殃!”陈应一边挥刀劈砍敌人,一边大吼道:“我能不能退?”   “不能!”   “我们怎么办?”   气势汹汹的西秦军仿佛被撞上了一块顽石,一下子阻止在城墙上。数十只云梯,瞬间涌上去数百西秦军士兵,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内,就被砍杀殆尽。   看到进攻受阻,薛仁果勃然大怒,他咆哮道:“给我放箭,放箭……射死这些杂种!”   一名西秦军怯怯的道;“大王,城上还有咱们的兄……”   “噗嗤!”寒光一闪,这名说话的西秦将领突然发现自己居然飞了起来,眼睛的余光发现一具无头的尸体,脖颈上的血管里正向外喷射鲜血,他感觉这个尸体有点熟悉……   薛仁果露出狼一样的凶光,望着众将士道:“违抗本王军令者斩!”   周围的西秦军将士吓得魂飞魄散,人人不敢正视薛仁果的凶光。   薛仁果道:“射声军(既弓弩手)听令,抬高一指,射!”   众弓弩手无奈,只得依旧吃力的向城墙上抛射箭雨。   一阵箭雨向城墙上笼罩而去,不论是泾阳乡勇还是西秦军士兵,皆被笼罩在箭雨之下。中箭的士兵,惨叫着倒在地上。   西秦军军中羌族狼兵占据了极大的比例,这些羌族士兵只要有粮食,要多少就能征召到多少,薛仁果对于他们的伤亡根本就不在乎。当然,这些凶悍的羌族狼兵也真是凶悍,居然举着盾牌顶着箭雨,继续冲锋。   关键时刻尤子英还是举着盾牌,替陈应挡了下致命的箭雨。   望着手持步战长形盾牌的尤子英,陈应非常无语。   尤子英还是一个奇葩,恐怕十数万唐军部队,手持步战盾牌的团校尉,他尤子英是独一份。陈应将乡勇营改为五旅一团,一个团的兵力就是五百人,团校尉事实上已经相当于后世营级军官了,然而尤子英仍旧不舍得丢弃他那面跟着他将近十年的步战盾牌。   陈应看着越来越多的西秦军冲上城墙,就连李秀宁也连杀三人,陈应突然看到城墙上的滚木擂石。   “快闪开,用滚木擂石招呼他们!” 第十五章 神鬼莫测的手段   滚木擂石是古代守城武器之一,工作原理与说岳全传里的铁滑车相似。就是在城墙内侧修成一个斜坡,在斜坡的顶上,用绳索固定着如同水桶粗的实木圆木,圆木表面装满三棱铁刺,只要将固定滚木擂石的绳索砍断,滚木擂石就会向对方顺势滚下去,对方冲击的士兵在这种滚木擂石面前,就会被碾碎。   在冷兵器时代,一座小城可以守数月甚至数年,就是因为匈奴人在中国北方肆虐,让中国古代发明了守城器械和守城体系。   滚木擂石左右两端都用铁锁固定着,当滚木擂石的动能耗尽后,守城士兵就可以转动轮轱,将滚木擂石重新拉回斜坡的顶部,可以重复使用。   重非拥有投石机等重型武器,将这些滚木擂石全部摧毁,否则附蚁攻城,简直就是自杀。   要论守城,中国人可是世界上最擅长守城的民族。横扫世界的蒙古军队,在襄阳城下被阻击长达三十八年,哪怕用了上号称回回炮,也未能攻破襄阳城,襄阳城最终还是因为守将变节投降而失守。   要不是薛仁果急怒攻心,他根本不可能犯如此轻敌的错误。   不过,这个错误的后果是相当惨重的。直接葬送了上千余西秦军士兵。数十个重达千斤的滚木擂石被泾阳乡勇推了下去,随着滚木擂石咆哮着往下翻滚,蜂拥而来的西秦军被接二连三的撞倒,短短十数息的时间,涌上城墙多达五六百人的西秦兵,再也一个活人。   那些被滚木擂石撞倒的西秦军士兵或是意外被撞中的泾阳乡勇,几乎没有例外,全部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薛仁果望着这一幕并没有坚持,他也是精通兵法之人,尽管他不在意士兵的性命,可是士气已经跌落冰点,除了图增伤亡,再战无益。   战争停止了,双方都在舔舐着伤口,积攒实力,准备卷土重来。   就在打扫城墙上的战场,救治伤兵的时候,陈应几乎快哭了。   他费尽心思组建的三个乡勇团,如今伤亡近半。其中阵亡四百零三,伤者三百五十六人,连伤员都算上能保持战斗力的,不足一个半团。   泾阳城伤亡如此多的乡勇,顿时哀鸿遍野,哭声一片。   由于西秦军并没有投石机,伤兵就临时安置的城脚下。陈应来到这个临时的伤兵安置营,心非常沉重。   “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一名重伤的乡勇发出如同老鼠一般的低吟。   陈应感觉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东西,让他感觉呼吸困难。   仔细查看了这名乡勇的伤势,陈应却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这名伤兵的伤兵只有一处,在大腿根部外侧,伤口虽然很长很深,但是却不致命。   “好好活下去!”陈应低声劝道:“你这种伤,要不了命,最多一个月,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止不住血,这种伤活不了!”伤兵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吃力的摸向陈应:“求……求你了,给我一痛快吧!”   “陈总管,给我一个痛快吧,求求你了!”   救治伤兵的郎中将一大包黄色的药粉,倒在伤口上,鲜血不断的流出,使得药粉很快就被冲开,根本达不到止血的效果。   看到止血的药粉无效,这个中年郎中明显有些慌乱。再次换了几种药粉,甚至还让受伤的士兵生吃了几样草药,但依然无法止血,这下中年大夫也有些束手无策了。   张怀威道:“这种伤能不能活下来,全靠老天爷的意思。不用浪费时间,快去救其他人吧!”   “慢,我有办法止血!”   陈应依稀记得中医技术其实并不落后,华佗已经发明中医外科手术,甚至还有提意给曹操开颅手术。当然华佗死后,大部分医术失传。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哀。   陈应其实也不会医术,不过看过电视,也看过小说,知道伤口缝合其实难度不大。反正这个士兵已经被郎中判了死刑,能救活是他的造化,不能救活也是天意如此。   陈应突然急道:“给我找针,缝制衣服的那种大针,还有线……快!”   此时陈应已经在泾阳城建立了绝对的威信,不一会儿一名汗流浃背的乡勇将针线包替给陈应。   看着这名伤兵涣散的眼神,陈应急道:“我有办法止血,你还死不了!”   伤兵听到这话,暗淡的眼神里出现了一抹神彩。   陈应将线放在开水里煮着,然后找来一个放着石灰水洗手。   手术前需要无菌的环境,从而避免伤口感染。陈应此时也没有那个条件,就连消毒用的酒精,他也没有办法紧急制造出来,此时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陈应拿着针在炭火上消了毒,同时又将针扭成弯钩,待针变凉以后,这才将丝线穿过针。做好这些准备后,陈应又检查了一下对方的伤口,发现里面的筋脉并没有断,然后将里面的一些异物清理出来,最后这才拿起针开始缝合伤口。   看着陈应像缝合衣服一样缝合伤口,其他将士也吓得纷纷后退。随着陈应缝合的速度越来越快,这名士兵大腿近一尺长的伤口,缓缓止住了流血。当陈应最后收口时,特意留下一个小口,好让伤口里的淤血排出,他之所以懂这些,一方面是他曾经学过一些急救方面的知识,另外也受到一些书籍、影视之类的影响……   陈应缝合完伤亡,突然发现这个郎中居然还在观看陈应缝合伤口。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老儿陈怀仁!”陈怀仁被陈应这缝合伤口的手段震惊到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哦!”陈应微微一笑道:“没有想到,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这个伤口缝合之术你记住了吗?”   “差不多了吧!”陈怀仁疑惑的道:“敢问陈总管,这……缝合术是总管独创?”   “我哪里有这个本事!”陈应道:“这是我在一个残破的古本上看到的,似乎是华佗所创。   对了,现在城中有几个郎中?”   陈怀仁道:“算上小老儿和四个未出师的徒弟,总共十一人!”   陈应道:“现在本总管成立泾阳乡勇医护队,你陈怀仁就是检校医护队正,品阶暂定为七品!”   “谢陈总管抬爱!”陈怀仁朝着陈应连连磕头:“小……卑职绝不辜负陈总管厚望!”   “你把这缝合之术,教给其他人,就使用这个办法治疗那些难以止血的伤口!”陈应道:“缝合好伤口,再按原来的方子上药,另外再熬些补血化淤的药,现在天气不热,伤口不容易发炎,只要伤口不发炎,养上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第十六章 你是我的人   李秀宁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西秦军大营,脸上一片漠然。   如今的大唐也是多事之秋,东有洛阳王世充兵大军压境,虎视眈眈。西有西秦薛举,攻城拔寨,摧枯拉朽。   难道大唐真的日落西山?   一瞬间,李秀宁有点失神。   “公主殿下!”   “啊!”李秀宁回头,正见陈应拿着一个黑乎乎的黑球,冲自己微微笑着。   李秀宁突然发现,陈应长得非常好看。正如男人喜欢看美女,身为女人的李秀宁也不排斥,长得好看的帅哥。特别是陈应那深邃的眼眸,仿佛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陈应道:“公主殿下,从早上到现在,你也滴水未进,该饿了吧?”   李秀宁惊讶的道:“这是吃的东西?”   “当然!”陈应左手拖着这个黑球,右手握成拳头,重重的砸在这个黑球上,陡然间,香气四溢。   “这是……?”   “这个叫叫花鸡!”   李秀宁疑惑的道:“叫花鸡?怎么会起如此怪异的名字?”   “相传,很早以前,有一个叫花子,沿途讨饭流落到常熟县的一个村庄。一日,他偶然得来一只鸡,欲宰杀煮食,可既无炊具,又没调料。他来到虞山脚下,将鸡杀死后去掉内脏,带毛涂上黄泥、柴草,把涂好的鸡置火中煨烤,待泥干鸡熟,剥去泥壳,鸡毛也随泥壳脱去,露出了的鸡肉。”   陈应信口胡诌道:“江南望江楼就去粗取精,创造了这一道名菜,为纪念那个发明此菜的叫花子,取名为叫花鸡。别看这个鸡卖相不好,味道却非常不错,公主殿下请品尝一下?”   陈应剥掉黑球上的黑泥块,露出里面白嫩的鸡肉,陈应随手撕下热气腾腾鸡腿,递到李秀宁手中。   “啊!”李秀宁伸手去接这个鸡腿,然而她并没有想到在陈应手中并没有异常的鸡腿,会如此的烫手,瞬间李秀宁惊叫出声。   “吹一下就不疼了!”陈应赶紧将手中的“叫花鸡”放在城墙的城垛上,陈应只是剥开一半黑泥,倒也不用担心不卫生。   陈应抓起李秀宁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起来,按说陈应此举不但唐突,而且更加无礼。   然而李秀宁却没有反对。   陈应这个人在李秀宁看来,混身上下都是谜团。李秀宁望着陈应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突然一个奇怪的景象涌入她的脑海中,如果驸马柴绍有他一半体贴,那该多好?   李秀宁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李秀宁的脸刷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马三宝看着羞红了脸的李秀宁,仿佛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陈应却没有发现李秀宁的异常,他连吹了十几下,轻声问道:“好点了吗?”   李秀宁点点头。   陈应又拿起叫花鸡,撕下一条鸡腿肉,轻柔的送到李秀宁的嘴边。   李秀宁神使鬼差般,轻启贝齿。   马三宝连拉带扯,将周围的平阳公主府护卫和泾阳乡勇士兵哄走。   走到李秀宁听不到的远处,马三宝压低声音威胁众人道:“老子不管你们看到了什么,聪明的话,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谁要是长舌头,哼哼,马三爷的拳头就教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众士兵吓得脸色土色,连连点头。   西秦军出其意外的没有发起新的攻势,每天都是派出百余名骑兵在城墙下耀武扬威的转一转。   直到第三天,陈应感觉不对劲了。   他让张怀威派出十几名机灵的泾阳乡勇悄悄摸向西秦军大营一探究竟,结果西秦军居然撤退得干干净净。   陈应感觉莫名奇妙,虽然西秦军进攻失利,远远没有撤退的必要,如果再增派一些援军,攻破泾阳也不是没有可能。   带着满腹的疑惑,陈应走到平阳公主下榻的小院。   然而当陈应刚刚来到这个小院外围,正遇到马三宝。   马三宝道:“陈总管来得正好,我要去找你!”   “找我?有甚么事?”   “长安的天使来了!”马三宝道:“陛下有诏令给陈总管?”   这个天使,不是西方神话故事里那种长着翅膀的鸟人,寓意就是天子之使,通常都是由小黄门或黄门侍郎又,再或者内侍充任。   陈应跟随马三宝进入平阳公主临时行辕,发现前院内已经摆好了香案,香案之站着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宦官。   香案下首,李秀宁、薛万彻等将领躬身而立,神色肃然。   天使看到陈应进来,高声喝道:“陛下有诏,陈应接旨!”   陈应闻言,赶紧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双膝跪地。   李秀宁和薛万彻等众人皆疑惑的望着陈应。   马三宝低声道:“陈总管,不用跪,躬身而立既可!”   陈应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暗骂:“影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   天使清清嗓子道,展开明皇圣旨唱道:“大唐皇帝制曰:朕惟闻治世以文,戡乱以武,时军帅戎将,泾阳告捷,以靖朝野。褒有德,赏至其材,布衣陈应,忠勇有佳,厘清贼氛,抚慰黎庶,乃国之干诚,可堪大用,兹擢尔为宁远将军,折冲都尉,以戍边戎,用诏露布,咸闻内外使之……钦此!”   陈应不悲不喜,双手恭恭敬敬接到圣旨。   陈应的表现落在李秀宁眼中,变成了沉稳谦恭,懂进退,识大体,实在是可造之材。   事实上呢,陈应此时已经懵逼了,他的古汉语功底实在有限,对于这个圣旨的意思,基本上都是一头雾水。   众泾阳乡勇纷纷向陈应道喜。   “恭喜陈总管高升!”   “恭喜陈将军!”   好半天,陈应这才回过神了。李秀宁手中也拿着一个明黄的卷轴,看样子李渊同时也给李秀宁下达的圣旨。   李秀宁道:“你把泾阳防务跟薛万彻交接一下,交接完毕,跟我回长安!”   “啊……回……回长安?”陈应突然道:“能不能不回去?”   陈应可没有忘记,当初因为苏护欲、玷、污他,他迫不得已打伤了苏护。尽管当时打苏护的是陈应那个死鬼,可这笔帐,肯定会落在他的头上。   李秀宁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陈应想了想,还是感觉不把与苏护交恶的细节告诉李秀宁,于是信口胡诌道:“不瞒公主殿下,我原是万年县令苏护的逃奴,如果回到长安,那苏护岂会善罢干休?”   “苏护嘛?”李秀宁不以为然的道:“怕他做甚,你现在是我的人,他岂敢再放肆?” 第十七章 歪打正着   “你是我的人!”陈应听到心里,顿时浮想联翩。   李秀宁从来不打妄语,如果是隋朝时期,陈应的事情还真不好办。毕竟苏护的父亲苏威是隋朝宰相,又是关中累世豪门,正所谓宰相门下七品官,别说李秀宁惹不起苏威,就算是李秀宁的父亲李渊也同样惹不起苏威。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有道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苏威随着年纪的增长,节操这个东西也被他丢得一干二净。当宇文化及弑杀杨广,任命苏威为光禄大夫。宇文化及兵败,苏威归降李密,李密兵败,又归顺王世充,任命苏威为太师。   现在的苏威好像是一个老大克星,他跟谁谁死。就连苏威已经是三姓家奴,更别提他儿子苏护了。如果苏护知趣便罢,如果他真想挑事,李秀宁不介意,让万年县县令换个人。   毕竟这点面子,李渊肯定会给的。   李秀宁道:“三天以来,手术治疗的伤兵,仅仅死了七人。”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一惊:“居然死了七个人?如果有青霉素就好了!”   “青霉素是什么?”李秀宁好奇的问道。   陈应道:“是一种神奇的药,治疗外伤感染非常有效。我是从一个古方上看到的,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制造这种药。”   李秀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好一会儿这才悠悠的道:“如果早发明这个手术,在全军中推广,不知道要少死多少人。”   陈应道:“现在为时也不算晚!”   “父皇也是太小气了,怎么才赏一个正五品的武散官,实授一个六品都尉。”李秀宁皱起眉道:“怎么也给封个爵吧?”   陈应一听这话,欣喜若狂。   五品武散官,六品实职。要是放在后世,至少也算厅、级干部了。未满二十岁的六品官,在天下间也是少有的。   “不小了,不小了!”陈应道:“如今我还年轻,大丈夫三尺青锋觅封侯,总有一天,我也会封侯拜将,出将入相。”   “口气还真不小啊!”   “那是当然!”   “有一件事希望你不要介意!”李秀宁道:“就是那个泾阳乡勇营,朝廷整编为泾州折冲府?”   “整编就整编吧!”陈应不以为然的道:“能受朝廷招安,兄弟们也算混个出身,总好过没名没份。”   看着李秀宁欲言又止的样子,陈应道:“是不是泾州折冲府,所有将官都要换人?”   李秀宁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换,按照兵部的意思,泾州折冲府定为上州军府,下辖四个团又一队,每个团下辖三个旅,全府兵员满编一千二百五十人。”   陈应道:“那兵员也不够啊,泾州折冲府加上轻重伤员,还不满千人?”   李秀宁道:“东宫右率卫薛万彻麾下的二百人,加上从赵王府亲事府五十人,全部整编到泾州折冲府,以薛万彻为折冲都尉、东宫右率卫旅帅毕磊、沈延敬分别认左、右果毅副尉、别将以赵王府亲事府宇文宝升任,东宫骁骑张达、孟长泽、尚玉和李良恒分别担任团校尉!”   陈应道:“那张怀威、尤子英他们呢?”   李秀宁道:“这个……他们另有重任!”   陈应突然间明白了,李建成果然出手了。   李建成的也是一个擅长把握时机的人,泾阳距离八十里,一天之内急行军就可以抵达长安城下,东宫算是掌握了一支嫡系部队。关键是这支部队,就在长安眼皮子底下。   张怀威和尤子英他们和陈应一样,都属于泾阳乡勇营的创立者,在军中威望不低,如果不能拉拢,很难彻底掌握这个泾州折冲府,最保险的办法还是将他们调出泾州折冲府,从折冲都尉到左右果毅副尉、别将、长史和各团校尉,都是东宫老班底,恐怕圣旨此时在泾州折冲府也没有李建成的命令好使了。   陈应反而很平静,无论如何李建成并没有把事情做绝,至少保留了泾阳乡勇团的旅帅、队正级别军官的位置,陈应也算兑现了他的承诺。秦固的四个儿子,除了四子秦子勇阵亡以外,其他三个儿子,都封为从七品旅帅。   武德元年八月初三,陈应、张怀威、尤子英以及平阳公主李秀宁率领的秦王府和平阳公主亲卫共两百六十余人返回长安。   陈应望着不会骑马,斜躺在一辆敞篷马车上。马车上装着秦固等泾阳县士绅送的仪程,若不是因为陈应,说不定泾阳就像历史上那样,被宗罗睺屠得精光,两万余百姓,仅剩七百余人幸免于难。   尽管秦固死了一个儿子,但是他的还剩四个儿子,其中三个成了从七品武官,放在泾阳秦氏也成了望族。秦固对陈应相当慷慨,不仅送上一百匹蜀锦,还送上两百枚银判,莫约一千两。   在唐朝的时候,金银不是流通货币,不过作为贵重金属,银子可以进行大宗货物交易。这些银子是秦固送给陈应在长安购置宅院的,一千两银子,相当一千贯,可以在长安城买一套三进的小院。   陈应回头望着泾阳城,脸上露出深深的疑惑之色。   “舍不得离开泾阳吗?”马三宝策马来到陈应的马车前,打趣道:“城里还有陈将军的相好?”   听到这话,李秀宁莞尔一笑,眉眼间露出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担忧。   陈应笑道:“屁的相好,我是在想薛仁果为何突然撤军,这个问题到现在我也没有想明白!”   马三宝道:“这有什么难测的,说不定是薛仁果的老婆跟人家跑了,他急着回……”   陈应突然坐起大叫道:“我明白了,西秦肯定出了大事,这让西秦太子不得不返回伪都坐阵!”   “什么事情?”   陈应道:“除非,西秦国主薛举病了,或者死了,他薛仁果要回去即位……”   “真是天佑大唐!”李秀宁道:“一定是薛举病重,薛仁果担心其弟薛仁越趁机夺位,迫不及待的返回金城(既今兰州!)反败西秦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快,回长安!”   李秀宁抽起马臀,如同一阵风一样向前飞驰,马三宝等骑兵则紧随其后,两百余步兵和陈应被扬起的尘烟,弄得灰头土脸。   陈应大叫道“等等我!“ 第十八章 太子的招揽   长城城秦王府寝殿中,秦王李世民躺在软榻,眼睛微闭。一名年过半百须发灰白的太医,正小心翼翼的为李世民把脉。   太医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时而愁眉紧锁。   一旁的秦王妃长孙无垢一脸紧张的问道:“陈太医,秦王……他的病……怎么样了?”   太医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眉飞色舞的沉吟道:“秦王殿下,脉搏沉稳、有力,已无大碍!”   李世民突然睁开眼睛,厉声喝道:“胡说!”   尽管长孙无垢不懂医术,可是听着李世民说话中气实足,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   李世民也感觉自己有点失态,装模作样的捂着脑袋:“为何孤王,感觉手脚酸软,四肢无力,多日没有胃口……失眠多梦。”   太医的眼睛余光打量着红不满面的李世民,根本不相信李世民没有胃口,更何况李世民床前的案几下,还掉落一根羊骨头。太医战战兢兢的道:“这……”   长孙无垢虽然不清楚李世民为何要装病,不过她知道像李世民这样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长孙后垢起身从床前的梳妆盒里拿起一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递到秦太医手中。   “听说过些日子就是你的嫡长孙百岁(既百天),本宫实在脱不开身,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这怎么好意思?”   秦太医虽然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是接下这只长命锁的手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看着秦太医收下金锁,长孙无垢道:“秦太医知道该怎么说了吗?”   “知道……知道!”秦太医道:“秦王殿下邪风入侵,难以下地,需要静养些许时日……”   等秦太医走后,长孙无垢撅起小嘴,不悦道:“二哥,您为何要装病吓奴?你知不知道,奴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奴是吃不得饭,睡不得觉。”   “观音婢,让人操心了!”李世民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浅水塬大败总得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承担这个责任。”   长孙无垢道:“父皇不是斥责刘文静了吗?听说还要罢其相位!这个责任,怎么也落不到你头上!”   “观音婢有所不知!”李世民道:“朝廷里对浅水塬大败虽然有诸多微词,这都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最关键的还是,朝野内外,都有声音,让朝廷出兵反击西秦薛举。”   长孙无垢是何等的聪明,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李世民装病的原因,李世民这是被薛举打出心里阴影了,根本不敢挂帅出征,再战西秦。   就在这时,突然门外传来雷永吉的声音:“卑职有要事密禀!”   李世民道:“快进来!”   长孙无垢正带着侍女要退下,李世民道:“都是自家人,听听无妨!”   “是不是泾阳的消息来了?”李世民望着雷永吉,一脸急道:“是不是泾阳有消息了!”   “回禀秦王殿下,泾阳传来消息!”雷永吉道:“跟平阳公主去泾阳的兄弟,传回来消息说,泾阳守住了。”   “守住了?”李世民惊讶的道:“这怎么可能?凭泾阳那五十名残军败将,怎么可能守住泾阳,难道关应月有这么大本事?”   雷永吉道:“不是关应月,这个衰货见宗罗睺率领进攻,一箭未发就弃城逃跑,本宗罗睺一刀剁掉了脑袋。仅仅一个照面,五十名唐军就死了四十三人,最后有一个叫陈应的新丁,手中暗藏一枚断箭,以诈降接近了宗罗睺,趁其不备,擒下宗罗睺,逼西秦军放下兵刃,在西秦军放下兵刃之后,这个陈应就率领泾阳百姓,全歼了宗罗睺以下三千余军队,仅斩首就两千五百余级!”   “真是天佑大唐!”长孙无垢暗暗惊心。   李世民道:“就算斩了宗罗睺,西秦还有十数万兵马,恐怕不会善罢干休吧?三娘仅用了五百士兵就守住了泾阳?”   雷永吉道:“一天之后,西秦太子薛仁果就率领一万三千余兵马抵达泾阳城下,陈应利用缴获的西秦军甲胄,组建了一个有一千五百余人泾阳乡勇营。陈应自称泾阳总管,率领泾阳乡勇与平阳公主与薛仁果血战泾阳。这个陈应实在阴毒,他故意派出信使假意诈降薛仁果,陈应的使者演技实在是拙劣,薛仁果当场识破了陈应的诡计,下令麾下大将姚大木进攻泾阳。谁曾想陈应诈降是假,引诱西秦军进城才是真。陈应在城中挖下陷进,又用生灰眯其眼,仅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全歼姚大木麾下三千余羌族狼兵……”   李世民道:“这个陈应还真是一个人才啊!”   “谁说不是呢!”雷永吉道:“这个陈应不仅打仗厉害,智计也非常厉害,薛仁果在进攻泾阳损失小半兵马,意外撤退,陈应就推断出西秦出现了重大变故,薛举不是重病,就是已经死了……果然,刚刚得到消息,薛举得了马上疯死了,薛仁果已经即位西秦霸王!”   “如此人才,岂能不为本王所用?”李世民道:“薛举死得太好了,薛举已死,西秦就不足为虑了。雷永吉,准备车驾,本王要进宫!”   陈应等人足足晚了平阳公主整整一天时间,等到长安城门快要关闭的时候,这才抵达长安西城的景耀门下。   还没有等到陈应乘坐马车进入守城士兵卒的关卡前,就见一名身穿青衣男子走上前来问道:“敢问阁下可是陈应陈将军?”   “正是区区不才!”陈应赶紧跳下马车拱手道:“不知阁下是?”   青衣男子道:“在下东宫韦挺,奉太子谕令,特此迎接陈将军一行!”   李世民看中了陈应的才能,李建成同样看中了陈应的才能。事实上让薛万彻从东宫右率卫都尉平调为泾州折冲都尉,正是韦挺的计策。   韦挺其实更看中了陈应的能力,这是一个奇才,居然可以把一群乌合之众带成猛虎,居然可以与西秦薛举打得不分伯仲。这不仅是一个人才,只要陈应成为东宫门下,就可以狠狠打秦王李世民一巴掌。   李世民率领大唐十五万精锐,损失十万将士,大败特败,而东宫门下却可以以少胜多,守住泾阳,谁优谁劣,定会一目了然。   陈应哪里知道李建成与李世民兄弟之间的龌龊事,他还愁没有地方落脚呢,平阳公主府侍卫、赵王府侍卫和秦王府侍卫,自然会回各府复命,可是他和张怀威、尤子英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   浑浑噩噩跟着韦挺朝城内走,陈应不解的问道:“韦先生,咱们这是去哪儿?”   “回陈将军您的府邸啊。” 第十九章 树欲止而风不静   “我的府邸?”陈应疑惑道:“我在长安城里没宅子啊?”   “从前陈将军没有,现在有了!”韦挺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得知陈将军还没有下榻之处,就将昌仁坊东南隅的一处空闲宅子送给陈将军!”   “无功不受禄!”陈应下意识的摇摇头道:“太子的心意,陈应心领了。陈应本是粗人,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对付一晚!”   韦挺的脸当既就冷了下来,不悦道:“陈将军还请考虑清楚,这可是拜在东宫门下的好机会。”   “太子有命,陈应不敢不从!”陈应道:“这宅子还请韦先生替陈应谢过太子殿下!”   陈应哪怕历史知识再怎么不好,也知道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很快就会势在成水火,他若是投靠在李建成门下,肯定会受到来自秦王一系的打击,“房谋杜断”、长孙无忌狠辣,许敬宗阴毒,陈应可真不敢与那么多牛人作对。   对于太子和李世民的斗争,能不介入就不介入。一座府邸,虽然价值不菲,然而钱财虽好,那也需要有命去花。   韦挺实在没有想到陈应会如此不识抬举,他强忍着怒气,不耐烦的道:“陈将军莫要执迷不悟,太子殿下欣赏陈将军,若是我们作不成朋友,那就会成为敌人!”   泥土还有三分性,陈应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冷声喝道:“韦先生这是威胁陈某?”   “当然,陈将军也可以这么认为!”韦挺微微有点怒意,暗道“你陈应算什么东西,阴差阳错立点微末之功,居然还矫情起来了!”   陈应虽然知道李建成虽然八年之后玩完,可是现在李建成随便伸出一根手指头,捏死自己给碾死一只蚂蚁一般。但是陈应又不是一个喜欢被别人威胁的人,脑袋飞快的急转,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我是平阳公主的人,韦先生也要考虑清楚!”   韦挺满脸涨红,指着陈应良久无语。   “你……”   陈应硬梆梆的丢下这句话,径直朝着长安城内走去。   进入城中,分属赵王府、秦王府的侍卫们分别向陈应告辞,他们都要回各自的府邸复命,此时陈应身边只剩下张怀威、尤子英和四名扈从,泾阳乡勇营跟随陈应来长安的只有四个人。分别是在这次整编中被免职的医护队正陈怀仁,和陈怀仁的两个徒弟赵远桥、李初七,还有一名叫梁赞泾阳士兵。   要说起来,梁赞原本是泾阳城一个破落户,平时靠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为生,在泾阳声名狼藉,不得已这才跟着陈应来到长安。   “陈将军,太子赏赐的宅子怎么不要啊!”梁赞不解的道:“咱们今天晚上住哪?”   “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陈应望着众人不解的目光道:“咱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我陈应也不会欺骗兄弟们,太子的东西没那么好拿的,有些东西,实在烫手!”   众人似懂非懂。   眼见时间已晚,陈应就随便找了一家名叫许记客栈的客栈,暂时住了下来。客栈是非常普通的客栈,临街是六间门脸房,门前有十几根栓马桩和料槽,供临时打尖的客人喂马。门脸房后面,则是几个分隔出来的小院。   陈应接着财物,为了安全期,租下一进小院,两主左右两厢共六间客房,正好每人一间,小院里还有一个马厩,正好用来养马。   将行礼安置好,陈应带着张怀威、尤子英等人来到前院大厅里吃饭。许记客栈的大厅也非常普通,十几张桌子零散的摆着,靠近厨房的东北角,有两间隔间,隔间并没有门,而是用青布帘遮住上半截断。   陈应等七人刚刚坐下,就在一阵香风扑鼻而来。一名莫约二十五六岁,年轻貌美,皮肤白皙,束着妇人发式的女掌柜款款而来。   “几位郎君,想吃点什么?”   女掌柜的声音软糯糯的很是好听。   “有什么拿手好菜,尽管端上来。”陈应道:“大爷我不差钱!”   女掌柜掩嘴而笑,却没有了下文。   陈应低头一看,顿时明白了女掌柜为何没了下文。   陈应一身青衣,虽然浆洗得干干净净,然而这身衣服在泾阳战斗的时候,被划了几道口子,还没有来得补,显得破破烂烂。至于张怀威一身洗得发白的玄色戎服,靴子还露出一个大母脚趾。至于尤子英和陈怀仁,也是寒酸落魄的样子。   陈应一行七个人没有一个像是有钱的样子。   “握草!”陈应唏嘘着,居然被小娘子鄙视了。   “你以为老子没钱?”陈应伸手往怀里一摸,脸刷一下红到脖子根。   陈应也不是没钱,泾阳士绅倒是送了不少仪程,特别是秦固,足足送上千两银子,可是谁也不是没事带着百八十斤银子到处乱逛。   陈应如一阵风跑到后院,返回客房内取出两个银判,再跑到前厅。   “砰!”陈应将一锭银子丢在女掌柜面前。   女掌柜眼睛陡然一亮。金银虽然不是流通货币,不过却是身份的象征。平民百姓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银子,就算给妻子打造几个银饰,也都是扣扣索索攒下的来杂色银子。能拥有银子或金子的人,非富既贵,至少也是殷实人家。   陈应道:“够了吗?”   女掌柜眉开眼笑道:“够了,够了,卤水鸭是许记的招牌菜,冷切牛肉也是许记一绝,几位郎君要不要尝尝?”   陈应:“再来两坛好酒,今天咱们兄弟不醉不归!”   此间酒店内食客倒也不多,不一会儿,酒菜就上来了。看着小二端上来的菜,老汤炖鸭、白水煮羊排、白水炖肉。所有的菜肴,不是煮、就是炖、要么就是蒸,几乎没有其他烹饪方式。   如果不是陈应实在饿得狠了,这样的饭食,他也难以下咽。   不过,众人都是饿了一天,倒也没有那么多讲究,至少五斤羊肉几乎刚刚上端上来,小半柱香的功夫,就一扫而光。   陈应以下七人,都是军中粗汉,吃相绝对算不上雅观,呼噜呼噜,简直就是饿狗抢食。   突然隔壁隔间内传来一阵讥笑声,陈应初时并没有在意。   “真是一群貉子!”   貉子就是土狗的意思,陈应脸色一沉。   火爆脾气的梁赞岂能咽下这口气,当即回骂道:“贼你娘的,你才是貉子,你们全家都是貉子!” 第二十章 给我拿下   “够了”一个嚣张的声音从隔间里传出:“哪里冒出来的狂货,敢在俞爷面前嚣张,知不知道马王爷长几眼?”   就在这时,隔间内涌出四个人,四个人都是玄色劲装,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   “给大爷磕三个头,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只要大爷要是心情好,就放过你们这些狗才!”为首的那人年纪莫约四旬,脸上还有一首狰狞的伤疤,满脸戾气。   这名大刀疤大汉,身材甚是雄壮。特别是一双拳头,不仅大得出奇,而且关节居然都崎岖变形了。   陈应听人说过,练功的功法一般分为三类,既文练法、武练法和横练法。   文练法讲究的是道法自然,内外兼修,修身养性,既练武、练心也练气,说来简单,可真正能练出门道却非常难。武练法是纯粹练拳脚功夫,不练气,入门快,练成也快,闭门苦练个十年八年,就能出门打一片。   按照文练法的说法是,武练法是速成,不是正道,也难成大器。武练法也感觉文练法太过云山雾绕,但是还有第三类,则横练法,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都属于这一范畴。   而这位满脸煞气的刀疤脸男子,就是横练法,看样子功夫也不弱。他练的应该是搓掌法,就是把手掌放在石头上搓,当然也不一定非得用石头,也可以选择大树等硬物,日复一日的磨,手掌先磨出茧子,再把茧子磨成坚皮,最后手掌可硬如铁石。   漂亮的女掌柜一看,眼看的刀疤脸,小脸吓得煞白。   女掌柜战战兢兢的冲刀疤脸,福了一福,带着哭腔冲陈应道:“几位郎君,你们怎么惹了俞爷?还不赶紧的跟俞爷道歉?”   陈应二人为人,非常清楚一个道理。越是嚣张的人,越是傻逼,越是真正的贵族子弟,越是低调。   陈应微微一笑,漂亮的女掌柜瞬间面色微红。陈应的长相,对于女人来说,简直是核武器级别的杀伤力,女掌柜看着陈应起身,赶紧将弱小的身板挡在陈应面前。冲俞爷求饶道:“俞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这几个外乡人吧!”   “许寡妇,你算什么东西?给你脸了是不?”俞爷眼睛一瞪,脸上的那道疤痕,变得更加狰狞:“许寡妇,这个小白脸莫不是你的相好?”   女掌柜的脸顿时红得要滴出水来。   梁赞一股邪火蹭的一下子窜到了脑门子,正在暴起,陈应一把拉住梁赞的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长安城身为大唐的帝都,本身就是一个奇葩的地方,正所谓水浅王八多,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一个惹不起的人。陈应自然知道男子汉大丈夫,也不能一味的强硬,该软的时候就要软。陈应道:“没请教阁下是?”   俞爷道:“在下万年俞正阳,人送绰号,关中大侠。”   陈应原以为对方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有想到居然是一个游侠。说得好听点就是游侠,说不好听的就是地痞流氓。就凭俞正阳这惹事生非的性子,肯定不是什么难缠的角色。   陈应淡淡的笑道:“失敬……失敬,原来是俞大侠当面,跪下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老子就既往不咎了!”   “你说什么?”俞正阳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戾气:“我看你是找死。”   说着俞正阳挥舞着拳头朝陈应冲来,砂锅一般的拳头,直取陈应的脑门。   陈应不为所动,当俞正阳距离还不足两步时,他突然拔出横刀,抵在俞正阳的脖颈上。   冰凉的刀锋,贴在脖颈上,俞正阳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这时,梁赞一下跳出来,如同一阵风一般冲进俞正阳,伸手抓向他的衣领。   梁赞倒没有什么忌讳,他知道陈应如今是五品将军,比县令大得多了。而这四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昔日同行,他如今是陈应的扈从,身为正五品宁远将军的扈从,别说打了,就算是杀了这四个嘴贱的游侠,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梁赞动手快如闪电,一个过肩摔就将俞正阳摔在隔壁的桌子上,吓得周围的食客轰然而散。俞正阳身上撒满残炙冷羹,显得异常狼狈。   其他三个一见梁赞动手伤人,急忙掏出短刀向梁赞的胸口刺来,陈应刚刚想动手,张怀威呛啷一声抽出横刀,挡在陈应身前,吼道:“别逼老子杀人。”   尤子英上前一脚踹翻一名劲装游侠,将手中的横刀横在他的脖颈上。   这四名游侠顿时吓得脸如土色,身子抖动如同筛糠。   作为地痞流氓脑袋可是不太聪明,但是眼皮子必须活络,他们都非常有眼力劲,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否则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俞正阳一看陈应等人都有军中制式横刀,而且满脸杀气,就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敢在长安城中手持军中制式武器的只有两种人,不是行伍中人,就是门阀的私兵,无论是哪一种人,都不是他们可以惹得起的。   “小人有眼无珠,冒犯诸位郎君,小人该人,小人该死!”说俞正阳噼里啪啦的就抽起自己的脸。要说这个俞正阳也是一个狠人,抽起自己的嘴巴,居然毫不手软,仅仅十几下,他的有就肿了一圈,嘴角都流出鲜血。   陈应并没是没有见过世面的雏鸟,知道俞正阳这等人都是欺软怕硬的狠人,不给他们一点教训是不成的。   陈应道:“让他们长点记性!”   张怀威、尤子英还刀入鞘,挥舞着老拳,按着几人就是一顿胖揍。   长安城作为天子脚下,治安状况不错。尤其是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就在陈应等亮出刀子的同时,早有食客跑出去报告给坊里的武侯了。万年县衙门距离许记客栈不远,武侯禀告有人许记客栈持械斗殴,万年县尉高万青害怕出现乱子,急忙率领十数名刀弓手,满头大汗的跑向许记客栈。   距离许记客栈还有一百多步,高万青就听到了许记客栈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高万青不由得大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许记客栈大吼道:“住手!”   高万青进入大堂,一眼就看见了端坐着的陈应。   “居然是你?”   当初苏护欲玷、污陈应,陈应情急之下拿起砚台砸伤了苏护,作为苏护的心腹,高万青可是追捕了陈应十数天。   “来人给我拿下!” 第二十一章 绑票   “给我拿下!”随着高万青一声令下,十数名衙役拿着枷锁镣铐,就朝陈应等人身上套来。   陈怀仁一看衙役要动手拿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的拱手道:“几位官爷,我们都是良家子,不是什么歹人!”   “啪……”高万青甩手给陈怀仁就是狠狠的一耳光,愤恨的骂道:“敢在老子的地盘上闹事,真他娘的嫌命长了!”   陈应勃然大怒,虽然陈怀仁胆子小点,但是人家本身就是江湖郎中,情有可原。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一巴掌虽然打在陈怀仁脸上,却拂了陈应的脸面。   陈应厉声喝道:“高万青,休得放肆!”   “哼!”高万青骂道:“贼你娘的,一个兔儿爷,少在老子面前装大尾巴狼,拿下!”   陈应脸色陡变,往日的羞辱再次涌上心头。   “给我打!”   梁赞早已迫不及待的一脚踹在高万青的胸口上,将高万青踹在倒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爬起来,不等其他几个衙役动手,张怀威和尤子英如同虎入羊群,噼里啪啦一阵乱拳,好在张怀威等人分得轻重,只是把高万青等人揍得鼻青脸肿,并无大碍。   高万青道:“你们敢造反?”   “啪……”张怀威上去就甩了高万青一个大嘴巴:“反你娘的,看清楚老子是谁。”   高万青盯着一看,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张怀威手里举着一个铜制牙牌,正面镌刻着“翊麾校尉”背面则镌刻着张怀威的名字。   牙牌材质是这个时代甄别身份的重要特征之一,普通百姓都是木质。世族子弟最次是铁质、拥有七品以下官身,则是铜质,正四品以下从六品以上则是银质。从一品以下,从三品以上则是金质。王爵、公爵则是玉质。   陈应等人虽然没有身穿官服,此时却已经是都是官身。张怀威和尤子英亮出正七品翊麾校尉牙牌,梁赞亮出了他的正八品宣节校尉的牙牌,就连陈怀仁也也亮出了正九品的仁勇校尉牙牌。   高万青瞬间就懵了,陈应等七人居然有两名正七品武官,一名正八品一名正九品。陈应尽管没有亮出牙牌,看着张怀威、尤子英和梁赞拱卫着陈应,众人似乎以陈应为首,看样子似乎身份不低。   如果是明宋时期,就算陈应等人亮出正七品牙牌,高万青这个从七品的县尉说拿也不拿了。不过现在是大唐,大唐以武立国,文人的地位远没有武人高,别说是高万青惹不起张怀威,就连高万青的主子,正六品的万年县令苏护,也不敢轻易招惹一个正七品的武官。   当然,张怀威等人要是犯了大罪则另当别论。不过现在他们只是揍了几个游侠,连寻衅滋事的罪名都算不上。   “卑职有眼无珠!”高万青苦着脸向张怀威拱手道歉:“几位军爷今天所有的花费都算在卑职帐上……”   “你算什么东西?当老子是吃不起饭的叫花子?”   “是,是,卑职这就走!”   高万青带着众衙役离开许记客栈,在这个时候,陈应感觉事情有点棘手了。张怀威的牌子可以吓跑高万青,不代表可以吓退苏护。苏护被自己砸伤额头,早已成为长安城权贵圈子里的一个笑柄了,苏护绝对不会善罢干休。   想到这里,陈应道:“梁赞!”   “属下在!”   “你去平阳公主府一趟,就说我请马三宝马爷喝酒。”   “属下明白!”梁赞望着桌上的酒菜,不自觉的咽了口水。   梁赞起身就要走,陈应道:“等等!   将一块莫约两斤重的羊腿,递到梁赞手里“路上吃!”   梁赞毫不客气的拿起羊腿走出大厅。   万年县县令苏护虽然在长安城有自己的府邸,不过他平时却住在万年县县衙门后堂。并不是因为苏护爱民如子,勤于政务,而是苏护的正妻出身窦氏。是武卫将军窦袭的三妹。不过窦袭不是太穆皇后之父窦毅的后人,而是窦毅的兄长窦炽的孙子。论起辈份,苏护的妻子苏窦袭还是李渊之妻窦皇后的族侄女,李世民和李建cd是苏窦氏的表弟。   自从苏护的父亲投靠名声早已烂大街的宇文化及,苏氏一门就已经正式没落了。不过窦氏却反而成了李唐后族皇亲,所以苏护夫妻的地位,瞬间调了个。加上原本苏窦氏也不是一个什么好鸟,年到中年,年老色衰,又异常泼辣,苏护早已对窦氏没了兴趣。   然而苏护的正妻窦氏却是一个非常善妒的女子,只要是苏护喜欢的妾室,不是被苏窦氏虐待,就是被卖给青楼,现在苏护跟本就惹不起苏窦氏,所以苏护平时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思,时常不回家,躲在官衙里胡天黑地。   自从苏护被陈应打伤之后,苏护倒真的安份了几天,不过十数天后,苏护就旧病复发,又让人买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少年,充当书童。不过这个新买的书童虽然姿色不及陈应,性情却非常温润,各式姿势任由苏护摆弄。   就在苏护正与侍墨书童玩“毒龙钻”,正在关键时刻,门外响起急骤的叩门声。   “府君,府君……”   听到心腹高万青的着急呼喊,苏护还以为窦氏找到衙门了,顿时吓得一泄如注。   这个细皮嫩肉的小书童,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   苏护脸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甚……甚……么事?”   “卑职发现陈应那个逃奴了!”   “什么?”苏护一听不是其妻窦氏寻到县衙,悬着的心顿时放进了肚子里。一下子推开门目露凶光:“怎么,那个狗东西还没死吗?”   “没死,不仅没死,还好着呢!”   “废物,你怎么不把他抓来?本府君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高万青满脸愤慨的道:“这个逃奴,不知怎的,居然抱上了两翊麾校尉,由翊麾校尉护着,卑职岂敢动手?”   “那个小贱货正肯定上了翊麾校尉的床。蠢货,硬的不行,就不会动动你的猪脑子?”苏护指着高万青吼道:“你手底下也有不少亡命徒,绑着票应该不难吧?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给我盯着陈应,那贱货只要落单,就给我抓来。” 第二十二章 诡异的女子   随着马三宝到来,众人依旧开怀畅饮。只是无人注意到陈应眉眼间隐约浮现一丝隐忧。有道是宁惹君子,莫得罪小人。作为苏护曾经的书童,陈应深知苏护的为人,这不仅仅是一个小人,还是一条毒蛇。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人?千防万防,总有防不住的时候,要一绝后患,还是搬到苏护。   陈应寻思着应该如何搬到苏护的时候,马三宝不惊意间发现了陈应的异常。   “陈兄弟似乎有心事?”   陈应的目光飘忽着,顾左右而言其他:“是,我们兄弟几个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老住在客栈也不是个事,所以我寻思着,在长安买个宅子!”   “买宅子啊!”马三宝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道:“老哥哥这事还真帮不上什么大忙,你也知道我虽是一个吃饱全家不饿,平时俸禄也不少,可是当年那些老兄弟,死的死,残的残,我那点俸禄一分,根本就没剩下什么钱。”   “马兄弟误会了!”陈应道“我还有点钱,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宅子出手。”   “俺老马在长安城还有几个熟人,明天给你打听一下!”马三宝打着饱嗝道:“这长安城的宅子,可不比泾阳,贵着呢!”   “实在不瞒马兄!”陈应道:“我手里还有点钱,凑个七八百贯不成问题!”   就在这时,漂亮的女掌柜端着一盆鸡汤送到陈应桌子上。软糯糯的道:“几位郎君请慢用!”   “哎……我说,我……我没要鸡汤啊!”张怀威大着舌头道:“掌柜的,是不是弄错了?”   “没……没……错!”女掌柜瞬间有点失神,脸上浮现红**色,垂首的道:“这是奴……送与诸位郎君分食!”   说着,女掌柜居然如同受惊的小免子一样,快速跑开了。   隔壁桌上一个尖嘴猴腮的食客,膛目结舌的看着女掌柜的背影,边推同伴,边嘟囔道:“王麻子你看,这许寡妇春心荡、漾,不会是与相好的刚刚欢好吧?”   满脸麻子的食客道:“呸,你小子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屙什么屎?你不是惦记人家许寡妇好久了吧?”   “惦记又怎么了?这许寡妇脸俊屁股大,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好生养的。人道是屁股大肩,快活似神仙!”   “你还是省省吧!许寡妇可不是一般人!”   “怎么个不一般法?她下面有牙?”   众食客传来一阵哄笑。   梁赞正想撸起袖子揍人,陈应却一把拉住梁赞。   梁赞道:“这几个嘴欠的,我给他们长长记性!”   “你啊!”陈应低声劝道:“这点荤话,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们人家女掌柜都不当一回事,你只要出手,这事情就砸了,以后你不在的时候,许掌柜肯定有麻烦……”   梁赞安稳了下来,却听那个满脸麻子的食客继续道:“这许寡妇,要说出来也算名门之女,她前朝礼部郎中许善心之的侄女,前朝虞部泽部曹事许善意之女,最初与前进散骑常侍高雅之子高承祖为妻,谁曾这个高承祖居然是一个短命鬼,新婚之夜,大醉跌落自家后花院的莲池中淹死了。”   尖嘴猴腮的食客道:“这不是巧合吗?能有什么?”   “你听说我完!”满脸麻子的食客接着道:“这高承祖死后,高雅与牵扯到杨玄感之乱中,上了从贼的名单,许善心当时还是礼部侍郎,就从中打点,收回了高家的婚书。又过了一年,这许寡妇与又许给西市苏氏绸布庄的小儿子为妻。想当初苏氏绸布庄可是长安城少有的阔绰人家,家中店铺过百,门下仆役上千。可没曾想许寡妇刚刚过门,不知道怎滴,大兴城居然走水了,苏家的绸布庄和苏家大院都陷入大火,满门葬身火海……”   尖嘴猴腮的食客吓得冷汗直流:“这许寡妇还是一个白虎煞女?”   “还不止呢!”   “知道前朝长安留守吗?”   “阴世师?”   “那可是行伍中的狠人!”   “当初阴世师见得许寡妇美貌,偏偏不相邪,想纳许寡妇为妾,还没有等许寡妇进门,平阳公主就杀进长安城,将阴世师满门杀得干干净净……”   听到这里,众人皆惊出一身冷汗。   陈应初时还没有在意,听到这里也不禁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这个许寡妇还真是克夫命,简直就是谁娶谁死。   就在这时,那个麻脸的食客接着道:“你们说,这许寡妇前后嫁过三次人,不是醉酒失足淹死,就是全家被火烧死,阴世师那个倒霉蛋,甚至连手都没有来得及碰一下……那许寡妇是不是至今还红丸未失?”   这人说话好像是刻意的挑逗店主许寡妇,交头接耳的声音能让半个厅堂里的食客都听见,其他人听了也只是不怀好意的猥笑。   许寡妇粉脸通红,那双明媚鉴人的秀眸里有些怨气,却不能将客人赶出去,也愈发的添些诱人的气质。   陈应、马三宝他们也在旁边听着笑,可没有什么多余的正义感站出来打抱不平,只是言语上调戏一下小寡妇,对市井民众来说,真不能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哎,这么说还真有点道理!”   “什么叫有道理!”   马三宝望着陈应打趣道:“陈兄是不是也看上了人家女掌柜?要不要撮合你们一下?”   “这……”陈应看着女掌柜羞红了脸,顿时没了下文。   马三宝道:“这个女掌柜长相不错,关键是还有一大笔陪嫁嫁妆,娶了她正所谓人才两得,你,你不是怕了吧?”   “我怎么会怕?”陈应要说不怕还真是骗人的鬼话,这可许寡妇还真是传说中的黑寡妇。这样的人,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   “哈哈……”   马三宝饶是酒量惊人,碰到张怀威和梁赞这两个喝酒如喝水一样的牛人,最后也喝大了。陈应让许记客栈多开了一间房,安置马三宝在客栈住下。   片刻之后,呼噜声就传了过来,张怀威、马三宝鼾声如雷,此起彼伏,即使中间隔了两扇门,也吵得陈应难以安睡。   陈应本来心思就重,初秋季节,说寒冷也没有多寒冷,窗户打开着睡觉,看着床前月光如霜,陈应心里琢磨着早先拒先太子招揽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提出拒绝,太子李建成肯定会很失望,甚至出手打压。但是也没有办法,他不想被李建成连累,可是想投靠秦王府,恐怕也不是什么美事,事实上武德年间,基本上都是李建成压制着李世民,要不是逼到绝境,李世民也绝不会自己给自己下毒,险些丧命。   自己虽然位卑言轻,阴差阳错进入朝廷三巨头的视野,恐怕难以置身置事事外了。   实在被隔壁的鼾声吵得焦虑不已,陈应披上衣服,推开房门。来到小院中的井栏边,突然陈应望见骇人的一幕,一袭白衣,白衣胜雪,长发飘逸的女子,居然向自己“漂来”。 第二十三章 许敬宗的尴尬   “啊!”   陈应饶是胆量不小,也吓得差点惊叫出声。谁曾想那个白衣胜雪长发飘逸的女子,居然比陈应更先惊叫出声。   原来,不知是哪个缺德鬼将洗脚水倒在地上,白衣女子冷不妨滑向陈应。   好在陈应发现女子惊叫出声,及时伸手拉了一把女子,女子这才稳住身子。   原来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许记客栈的俏掌柜。   “多谢郎君援手之恩!”   “不用客气!”   陈应突然发觉许掌柜居然一袭纱衣,身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说不出来的香味,陈应红着脸道:“许掌柜以后小心点,摔伤了可不妙!”   许掌柜微微一笑,软糯糯的道:“奴奴省得!”   刹那间,陈应微微有点失神。通常会笑的女人都会让人感觉如浴春风,而许掌柜却是其中的极品。   陈应突然发觉,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在此间与其相见,颇为不妥当,就朝着许掌柜拱手道:“时候不早了,许掌柜早点歇息吧!晚安,做个好梦!”   “晚…安!”许掌柜露出难以启齿的神情道:“陈郎君,您……是不是想在长安买处宅子?”   陈应想来,肯定是喝酒的时候,他与马三宝商量买宅子的事情,让许掌柜听到了。   陈应点点头道:“正有此意,怎么,许掌柜有房子要出手?”   许掌柜道:“不是奴家的房子,是奴家的堂兄手里有一处宅子要出手!”   陈应道:“陈某手里的现钱不多,不知道够能不能买到合适的!”   “奴家堂兄的那套宅子有三进四十七间房子,只是三年未及修缮!难免有些破败,不过要价不高,只需要千贯!”   原本陈应对这个时代的物价没有什么概念,可是晚上那顿饭,足足二十几道菜,光牛羊肉就不下二十斤,加上酒水,不过花了七钱银子。折算下来,不过七百余文钱。哪怕长安此时风声鹤唳,物价也不甚高。   这顿饭如果放在后世恐怕没有三五千块打不住。   陈应感慨起来,如论现在还是后世,房子果然还是天价。   陈应露出迟疑之色道:“不好意思,千贯钱陈某着实拿不出来。”   许掌柜道:“陈郎君莫不如明早去看看宅子,兴许堂兄还能让些钱!”   陈应点点头道:“如此也可!”   次日大清早,陈应留下梁赞、陈怀仁、赵远桥和李初七四个看管财物,陈应、张怀威、尤子英马三宝则套着马车,跟随许掌柜去看宅子。   自许记客栈出发,穿街过巷走了莫约两刻钟时间,位于永昌坊内第二家,宅子坐北朝南,门楼正中悬挂着字体苍劲的蓝底鎏金字匾额,上书“许府”,朱红大门紧闭着,装饰着兽衔大铜环。   许掌柜走到门前,轻轻叩响铜环,莫约一柱香时间,紧闭的木门缓缓打门。   露出一个十六七岁梳着双鬓的丫鬟模样的人:“你们找……”   当小丫鬟还没有将“谁”字说出来,她便看到了门前的许掌柜。顿时惊喜的上来拉着许掌柜的手道:“二娘你来了,奴奴想你了!”   说着居然将脑袋靠在许掌柜胸前,撒起娇了。   许掌柜道:“兰儿,大郎在吗?”   “在!”兰儿迟疑的望着陈应、马三宝、张怀威、尤子英道:“这几位是?”   兰儿仅仅略一扫张怀威、马三宝和尤子英,眼睛却落在陈应脸上,一脸花痴般的看着陈应,这个胆大的小丫鬟,反而把陈应看的有点不好意思。   许掌柜道:“前些日子,大郎想将这处宅子出手,这不正巧几位郎君想买宅子,我就带着他们来看看宅子!”   “你们稍等!”兰儿看有许二娘在场,并没有戒备陈应等人,打开大门,让众人进来。小丫鬟则如一阵风一般,跑向内宅。   许二娘引着陈应、马三宝等人进入大宅。   许二娘道:“这座宅子是奴伯父当年置办下来的,堂兄如今手头有点急,只能出手。”   陈应点点头。   许二娘接着道:“这座宅子宽约四十八步,宽约六十七步,分为三进,共有前、内、后三个院落,共四十七间房,有马厩、粮窖、还有一个后花园、亭榭。”   陈应看着这座宅子虽然不是非常大,然而却非常精致。只是些许年间未及修缮,显得有点破旧,柱子上的漆都掉了,斑驳一片,显得很不雅观。   就在这时,一名脸色苍白,身材消瘦高大的文士,在小丫鬟兰儿的带领下,来到陈应面前。   “堂兄!”   “二娘!”   这名文士拱手朝着陈应道:“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郡望何处?”   “在下陈应!”   “在下高阳许敬宗。”   “什么?”马三宝和张怀威等人倒没有感觉到什么,可是陈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许敬宗!”瞬间陈应心中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没有想到来到自己要买的宅子居然是许敬宗的。   他依稀的记得许敬宗是唐朝宰相,怎么此时落魄得要卖房了?   事实上陈应并不知道,许敬宗虽然也属于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不过他的命运却非常坎坷,文不及虞世南、蔡允恭、薛收、薛元敬、褚亮。如虞世南,与其兄虞世基受学于顾野王,文章婉缛,深得徐陵赏识,“名重当时,故议者方晋二陆”。褚亮“年十八,诣陈仆射徐陵,陵与语,异之。后主召见,使赋诗,江总诸词人在席,皆服其工”。薛元敬“与(薛)收及收族兄德音齐名,世称河东三凤”。   学术方面他又不及孔颖达、陆德明、盖文达、颜相时、姚思廉、李守素等人。如孔颖达,“炀帝召天下儒生集东都,诏国子秘书学士与议论,颖达为冠,而年最少,老师宿儒耻出其下,阴遣刺客刺之,匿杨玄感家得免。”其学高如此。   陆德明,据说王世充欲以“陆德明为汉王师,令玄恕就其家行束修礼,德明耻之,服巴豆散,卧称病,玄恕入跪床下,对之遗利,竞不与语”。盖文达“博涉前载,尤明《春秋》三家,与宗人文懿同以儒学称,时号‘二盖’。   姚思廉是陈吏部尚书姚察之子,精于《汉书》,以史学名家。李守素是姓氏学专家,世号“行谱”。颜相时是颜师古之弟,以儒学名世。   谋不及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李玄道、苏世长、于志宁、苏勖等人,房谋杜断是历史闻名。所以许敬宗的地位在秦王府十八学士中,地位是非常尴尬的。 第二十四章 瓷娃娃姐妹花   事实上,许敬宗的尴尬远不止于此。就在宇文化及弑杀杨广之后,他的父亲隋朝礼部侍郎许善心,誓不从贼,被宇文化及杀掉。许敬宗九死一生逃出江都,投奔瓦岗李密,被李密委任为记室,结果不出月余,他这个记室参军位置还没有坐热,李密被王世充打得大败,如今拥有残兵败将不过两万余人。   许敬宗一看李密这艘破船要沉了,就从黎阳城逃到了长安,想投奔李唐。   然而,许敬宗来到长安后发现,无论是他父亲的门生故吏也好,以往他的亲戚朋友也罢,居然没有人理会他。   坐吃山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许敬宗这才决定卖掉当年隋朝文皇帝杨坚赏赐给他父亲的这幢老宅子。   许敬宗打算使钱贿赂许善心的故交,现大唐中书舍人封德彝。   陈应不知道的许敬宗的尴尬,却也知道许敬宗真正发迹还是李世民的中后期,在高宗李治时期,许敬宗最大的功绩就是助推武后,武则天能成为历史上唯一的女帝,可以说许敬宗功不可没。   陈应在脑袋中默默的给许敬宗打上了“奸臣”的标签?对许敬宗这样功利心极强的人,万万不可深交,否则被他卖了还会给他数钱。   许敬宗一直死死的盯着陈应的眼睛,然而看到陈应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居然露出了一丝厌恶之色,尽管陈应的掩饰极好,却还是被细心的许敬宗发现了。   许敬宗仔细在脑袋中回想一遍,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认识陈应这么一个人,他为何会厌恶自己?难道以往得罪过他?   许敬宗疑惑不已。   难道?   许敬宗心中升了一个大大疑惑。难道是自己当初在江都的丑态被人传至长安?   当初宇文化及杀虞世基,虞世南跪在宇文化及面前,代虞世基受死,世人一时间将虞世南的大义之名传扬天下。与此同时,在宇文化及杀许善心时,许敬宗居然手舞足蹈,附和宇文化及乞饶,让世人为之所憎。   陈应道:“不知许先生这幢宅子作价几何?”   许敬宗道:“这座宅子连同府中促使丫头四人、厨娘二人,杂役一人,车夫马奴各一人,共折价一千三百贯!”   陈应其实也真看上这么一幢宅子,在后世他就是一个穷屌丝,劳碌了十几年还是无产阶级。这么一幢宅子,随着大唐越来越兴盛,肯定价格会越来越高,这个时候买反而是最便宜的,也是最实惠的!   陈应道:“实不相瞒,在下手中实在没有这么多钱。”   许敬宗的这个价格其实非常公道,已经算是贱价大处理了。他已经遣人打听了,要打通封德彝的门路,需要一千贯钱,加上上下打点二百贯,需要一千二百贯钱就可以了。如果将这幢宅子挂在牙行寄买也有小半个月了,别说卖,就连问价的都没有一个。   当然这也跟许敬宗的运气太背有关,随着秦王李世民兵败浅水塬,洛阳王世充兵逼潼关,整个长安都是人心惶惶,拖家带口逃离长安的不知凡几,在这个关头,肯定无人去买房子。好不容易碰到陈应这么一个问价的人,许敬宗自然不愿意错过。   许敬宗道:“做生意嘛,讲究漫天叫价,落地还钱,若是这宅子,还能入陈郎君之眼,就请陈郎君给个底价!”   陈应沉吟道:“这宅子嘛,其实也就一般般,买卖不成情义在,一口价八百贯!”   许敬宗脸色一僵。   他需要一千二百贯去打点门路,手中尚有百八十贯的节余,如果便宜百八十贯,这个宅子也可以卖给陈应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陈应给的价格实在超出了他的心里底线。   陈应一看许敬宗的表情,就知道这个还价还得太狠了。   果然,许敬宗道:“不瞒陈郎君,在下急需用钱,不得已这才变卖祖宅,不过这个价格,实在是太低了……”   “那太遗憾了!”   陈应引着马三宝和张怀威等朝门外走去。   走了十几步,陈应悄悄回头,发现许敬宗半点没有挽留的意思。   “握草!”陈应心中暗骂,这个许敬宗还真不按长理出牌啊。   但是这个宅子,陈应真的非常喜欢。特别是许敬宗附带的四个粗使丫头,清一色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姣好,虽然不是艳冠天下,至少还算小美女。能让这么几个小丫头天天伺候着,陈应估计做梦都会笑醒。   看着陈应依依不舍的神情,马三宝道:“若是陈兄实在拿不出钱,可以跟平阳公主暂借一些,等手头方便了再还便是,我想就凭陈兄跟平阳公主那过命的交情,这点脸面平阳公主还是给的!”   陈应道:“此事以后再说吧!”   有道是说着无意,听着有心。当许敬宗听到马三宝所说“陈应与平阳公主有过命交情时”,他的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中书舍人封伦封德彝虽然在吏部还有些人脉,就算给他安排一个实职,也只是从四品以下的外官,可是真能搭上平阳公主的门路,岂不是比贿赂封伦强?   “等等……”   “许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许敬宗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满脸堆笑道:“陈郎君既然来了,不妨喝杯茶水再走也不迟!”   “如此也好!”   陈应一听暗道有门,没有想到马三宝无意间所说的“平阳公主”四个字这么值钱。   许敬宗引着陈应等人沿着花圃的甬道,朝着会茶室走去。   进入茶室,陈应暗暗称奇。   这个茶室,面积莫约一百余坪,居中的案凡上摆一个古色古香铜炉子,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许敬宗冲兰儿道:“兰儿备茶!”   “诺!”   兰儿微微一福,如同蝴蝶一般轻盈而出,时间不长,兰儿端着一个托盘,兰儿身后还有两名穿着碧绿罗裙的丫鬟,她们居然是一对孪生姐妹花,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孪生姐妹让陈应看得眼睛都直了。   看着陈应失态,许敬宗洋洋得意起来。   兰儿跪坐在案前,神态肃然。那对姐妹花,一人夹起木炭放进小铜炉的炉灶内,接着将一个铜壶放在铜炉上。另外一人十纤纤十指,缓缓拿起茶饼放进铜壶内。   一举一动,无一不是说不出的美感。   张怀威的眼睛瞪得浑圆,呼吸都急促起来。 第二十五章 浓浓的酸醋味   陈应望着许敬宗道:“你的四个粗使丫鬟,就包括她们两个吗?”   许敬宗淡淡道:“当然不包括啊,她们啊,姐姐叫绿珠,妹妹叫红袖,都是敬宗准备送给封伦封舍人的!”   听到这话,绿珠和红袖二女小脸顿时吓得煞白,就连平时信心拈来的煮茶之法,也是连连出错,看得许敬宗直皱起眉头。   许敬宗看着陈应的心,似乎被绿珠、红袖姐妹吸引住了,顿了一顿道:“若是陈郎君,愿替敬宗举荐给平阳公主殿下,她们可以送给陈应郎君!”   陈应还没有来得及张口,马三宝随即就按住了陈应的手,示意陈应不要答应。   陈应虽然知道平阳公主,其实不像太平公主一样热心政治,如果真要许敬宗举荐给平阳公主,平阳公主还真不一定愿意掺合这事。   可是绿珠、红袖这一对极品姐妹花,陈应却不舍让许敬宗送给封伦,陈应不知道封伦是谁,但是能做到中书舍人这样中枢官员,至少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一对好白菜,会被猪拱了。   想想将要发生的事情,陈应心中就一阵心塞。   “官迷,为了当官无所不用其极!”陈应默默在心里给许敬宗打了这么一个标签,突然陈应脑袋一转,一道灵光浮现在脑袋中,顿时陈应有了主意。   陈应微微一笑,淡淡的道:“许先生要入仕大唐,正苦于没有晋身之资?”   许敬宗被陈应一语道破心事,却没有什么尴尬,反而淡然的点点头。   陈应道:“以许先生之见,将红袖、绿珠二位送与封伦封舍人,会封一个什么官?”   许敬宗道:“许某文不定安邦,武不能定国。愿为大唐一捉笔小吏便心愿足矣!”   要说许敬宗,其实他一生都是一个悲剧。   入幕秦王府,身为十八学士之一,地位非常尴尬。入幕李密,地位依旧尴尬,他谋不及魏征、徐世绩、武不及秦琼、程咬金、单雄信、罗士信,论起忠不及王伯当、邱瑞。   在这个时代,许敬宗要出身没有出身,要名气没有名气,要想投靠一个新老板,必须有拿得出手的业绩。偏偏此时许敬宗还真没有可以拿出手的成绩,这场跳槽的结果如何,他许敬宗也心中没有底。   陈应道:“陈某倒可以送给许先生一个晋身之资。不过嘛……”   陈应的潜台词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我萍水相逢,肯定要拿下相应的报酬。   许敬宗闻言眼前陡然一亮。   许敬宗如果再听不出程默的意思,就不是许敬宗了。许敬宗正苦恼着自己投奔李唐没有可以拿得出手晋身之资,靠贿赂封伦,毕竟不保险,山东七贵,关陇贵族,随便一家拿出百万钱财轻而易举,许敬宗就算竭尽所能,不过可以弄到一千余贯,这点钱听上去不少,可是在世族门阀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钱。   现在听到陈应愿送他一个晋身之资,岂不让许敬宗欣喜若狂?   当然,许敬宗早已看出陈应看上了自己的宅子,加上眼睛一直若既若离,依附在绿珠、红袖姐妹身上,许敬宗若是不知道陈应所想,许敬宗这些年都算白活了?   许敬宗起身,指着茶室转了一转,冲陈应微微笑道:“若是陈郎君解敬宗所急,此间房屋,连同兰儿在内,共十一人全部送给陈郎君!”   陈应微微一笑,冲马三宝道:“马将军,能否为陈应解疑?”   “咱们兄弟,谁跟谁啊!”马三宝道:“陈兄,但说无妨?”   陈应道:“大唐骑兵,在同等人数的情况下,与西秦骑兵正面对阵?胜负会如何?”   “自然是胜多败少!”马三宝老脸一红,他岂有灭自己家威风,长敌人志气的道理。不过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论骑兵对战,西秦军还真是强过唐军不止半点。无论是西秦薛举、还是宗罗睺都是骑兵高手,除非李世民麾下的玄甲骑兵,还能与西秦骑兵打得不分伯仲,一旦是其他各府的普通骑兵,基本上十战九败,没有对方一倍的人数优势,根本不可能打败西秦军。   陈应道:“若是有我有办法,提升唐军骑兵三成的战斗力,你说陛下会赏我一个什么官?”   “什么官不官的不好说!”马三宝道:“封个爵位都有可能!”   此时,许敬宗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陈应道:“这个晋身之资,许先生感觉如何?”   许敬宗迫不及待的将房契,和兰儿、绿珠、红袖等十一人的卖身契一股脑的塞到陈应手中。   陈应当初在泾阳的时候,发现平阳公主和其麾下骑兵都是平鞍和单边马镫,在这个时候,唐朝骑兵的马镫,只是上马的作用。(有资料说是十六国时期发明了双边马镫,本书根据情节需要,设定为没有!)   最早的马镫是单边的,随着时间的发展逐渐演化成双边,进一步解放骑乘者的双手,它的出现从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历史。   马镫最大功能是可以解放双手,骑兵始可以靠双脚控制平衡在马上冲、刺、劈、击,大大提升了骑兵战斗力,并可能依此击败欧洲人。   马镫是人类历史上一项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发明。确实,马镫发明以后,使战马更容易驾驭,使人与马连接为一体,使骑在马背上的人解放了双手,骑兵们可以在飞驰的战马上且骑且射,也可以在马背上左右大幅度摆动,完成左劈右砍的军事动作。使骑兵的战略地位大大提高,也使世界战争史大为改观。   而在此之前,骑兵骑在马背上飞驰射箭时,必须减速或者下马拉弓射箭,交战双方在马背上的格斗中,也不能竭尽全力大幅度摆动,否则会失去平衡而落马。马镫的发明,就使骑兵的双脚有了强劲的支撑之点。   高桥马鞍与双边马镫的配合,就是让骑兵入门降低了,普通没有接触过战马的汉人,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骑马,让汉人在骑兵方面可以大批量生产骑兵。   偏偏高桥马鞍也好,双边马镫也罢,几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陈应倒是可以把这个技术供献出来,为自己谋一个官职,关键是他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了。   一个刚刚年过十六岁的少年,就算拥有再大的功劳,恐怕也不足以赏赐官爵,还不如将这个创意,送给许敬宗,为自己谋一个大福利。   当马三宝跟着许敬宗自万年县县衙将许敬宗的宅子和仆人全部过户之后,马三宝就回到了平阳公主府。   平阳公主看到马三宝回来,就问道:“你昨夜又出去鬼混了?那种地方以后少去,万一染了脏病,有你受的,哎,早该成个家了!”   “公主殿下教训的是!”马三宝道:“末将昨夜彻夜未归,还真不是出去鬼混了,末将跟陈总管去喝酒了!”   “哦!”李秀宁脑袋中不自觉的浮现陈应那俊俏的面容,特别是陈应那双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忧郁气质眼眸,仿佛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马三宝没有发现李秀宁的异常,自故说道:“公主殿下,您不知道,陈应那贼小子,实在是太坏了,他用双个铁圈一块破木头,不仅换了一套大宅子,还换了一对如花似玉的孪生姐妹花……”   “你说什么?他岂可如此放浪?”李秀宁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失态。   “你混蛋”   “贱坯子,下流,卑鄙……陈应我要杀了你!“   马三宝简直是目瞪口呆,他居然发现李秀宁此时居然暴发了,随手抽出配剑,将花圃中的花花草草,砍得七零八落。   马三宝不知道此时还没有发明吃醋这个词,否则他一定会听出李秀宁话语中还带着浓浓的醋味。 第二十六章 居长安大不易   “恭喜陈将军喜迁新居!”   梁赞、陈怀仁、赵远桥、李初七四人将陈应寄存在许记客栈的财物搬至昌仁坊的这座宅子。众人纷纷向陈应道贺。   此时,原来许府的匾额已经被陈应遣人换了下来,改了“陈府!”   陈应道:“你们错了!”   “错了!”   众人疑惑不解。   陈应笑道:“这不是我喜迁新居,而是咱们兄弟喜迁新居。”   李初七结结巴巴的道:“陈……陈……将军,您……您是说……我们也可以住在这里?”   “这是当然!”陈应道:“这个府里有大小四十七间房,你们每人一间。”   陈怀仁道:“这怎么好意思?”   “这不好吧!”张怀威道:“这毕竟是陈将军买的宅子,我们住在这里算什么事!”   “咱们兄弟当然要有苦有难一起挡,有福一起享!”陈应道:“除非是你们看不起我!”   “那恭敬就不如从命了!”尤子英道:“我们门房就不错,我睡觉轻,要是有什么小毛贼,肯定逃不过我的耳朵!”   梁赞指着茶室隔壁的一幢五间的厢房道:“我看这间房就不错,我就住那里。”   陈应还没有说什么,丫鬟兰儿就羞怒道:“登徒子,下流!”   红袖怯怯的道:“那是奴的房子,奴这就搬到后院去住!”   梁赞这下闹了一个大红脸,陈应道:“兰儿,以前府里是你掌管,现在依旧是你掌管,原来你们例钱多少?”   厨娘何婶道:“在这年头能活下去就不错了,怎么敢要例钱?”   陈应道:“皇帝不差饿死兵,咱们陈府也不白使唤人。这样吧,兰儿是一等大丫鬟,月例一千钱,红袖、绿珠你们是二等丫鬟,月例八百钱,厨房何婶七百钱、粗役都是六百钱!大丫鬟,你看着将我这几个兄弟按排一下!”   “奴婢明白!”刚刚升职成为小管家婆的兰儿,满脸欣喜,三下五除二将张怀威、尤子英等人分配好了房间。   “何婶,你去多让厨房准备一下,咱们今天加餐!”   “奴婢明白!”   等何婶等人走后,兰儿朝陈应嘟囔着小嘴,歪着脑袋望着陈应道:“阿郎手中还有多少钱?”   陈应道:“还有一千多贯吧?”   兰儿掰着手指道:“那奴婢给阿郎算一笔帐,咱们府中下人共有十一人,奴婢、红袖、绿珠和何婶,就是三贯三百钱,加他们七个,四贯二百钱,咱们府里,每个月仅例钱就要支出七贯五百钱。府里原有三匹马,加上张郎君、尤郎君、梁郎君他们四匹马,每匹马每天需要十斤草料,十斤细料,七匹马一天就需要七十斤粗料,折合三十钱,细料折合六十钱,一个月下来就是六贯三百钱,,若是阿郎出访友,马匹还需要加料,这样下来,一个月七贯钱,不见得够用。”   兰儿可不管陈应脸色有多难看,继续掰着手指算道;“府里现在有十八个人吃饭,每个月就需要耗粮五石、折钱一贯,加上油盐酱醋和酒肉,每个月最低也要三贯……当然阿郎还要娶妻,光聘礼至少得上千贯。”   陈应一身冷汗顿时就下来了。果然不愧为帝都,居长安大不易,每个月居然要花掉将近二十贯钱,他这一千多贯听上去不少,可还真经不住花。   必须尽快想个办法赚钱,否则他还真得去裤子去了。   学学穿越人士制造肥皂?   陈应虽然是理科生,可是他的那些知识早已还给老师了,让他去制造肥皂,他还真会抓瞎。   酿酒?   酿造香水?   发明火药?   好像每一个件都非常容易,让陈应说他说真能说出一个一二三来,然而真让他去做,他还真做不出来。   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绿珠一声好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阿郎,尝尝奴煮的茶!”绿珠端着一杯漂着油花的茶汤,递到陈应手中。陈应淡淡的望着娇羞可人的绿珠,脸上浮现莫名的兴奋。   绿珠和红袖姐妹尽管长相一模一样,然而性格却截然不同。姐姐绿珠热情如火,一说三笑。妹妹红袖却是冷若冰霜,不拘言笑。   仿佛红袖才应该是姐姐,而绿珠应该是妹妹。   陈应看看绿珠,又看着旁边如同塑像一般的经袖,心里甭提有多美了。   就这对姐妹花,在后世绝对可以混成超模一级,然而二人却低眉顺眼的伺候着陈应喝茶,红袖伸手纤纤玉手,轻轻在陈应肩膀上按摩起来。   对于绿珠和红袖二人而言,她们姐妹二人都是许敬宗的家生子,早在许敬宗的父亲为陈朝虞部侍郎的时候,她们的父亲便是许善心的贴身扈从,如果不是许善心买下她们的母亲,与父亲成婚,也没有她们姐妹的生命。   作为许氏家生仆役,她们姐妹自从出生之时算起,就是许氏的奴仆。就算许敬宗把真的送给中书舍人封伦,她们二人也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如果不是陈应莫名奇妙的成了她们二人的主人,她们有可能就成了封伦的玩物。   尽管都是给人家当奴婢,可以跟着陈应这个年仅十六岁,风度翩翩的帅哥,总比跟着封伦这个可以当她们爷爷的人要强。   陈应不是神仙,自然猜测不透二女在想什么。   一口温度适中的茶汤喝进嘴里,瞬间陈应的眼睛瞪得浑圆。   “呕……!”   陈应实在没有想到绿珠居然给他喝的茶汤,简直就是一碗羊油汤,里面不仅有姜的辛辣味,还放着盐、八角、陈皮、桂圆等香料,最奇葩的是还放了羊油,既有茶的苦涩味,又咸又腥,最关键的是还膻气扑鼻,这个味道甭提有多酸爽了。   “扑通……”   绿珠、红袖二女吓得小脸煞白,赶紧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陈应赶紧连连漱口,这才感觉胃里不再那么翻江倒海。   “这就是你们煮的茶?”   绿珠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怯怯的接过省下的茶汤,像喝毒酒一样,缓缓喝进嘴里。   绿珠用手绢擦擦嘴:“这里面没毒啊!”   “不是有毒,只是味道……”   “味道也很好啊!”   陈应甚是无语,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个时代的茶,在后世陈应喝过绿茶,也喝过红茶,也喝过生茶,可是绝对没有喝过如此奇葩的茶汤。   ”炒茶?“顿时陈应有了主意。 第二十七章 栽赃嫁祸   “呯”苏护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吓得县尉高万青一个哆嗦。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高万青大气都不敢喘,好半天这才怯怯的道:“那陈应是平阳公主的人,就连陈应宅子过个户,平阳公主都派出了马三爷……长安城里的游侠,没人敢接这个花红。”   当初平阳公主拿下大半个关中,依靠的中坚力量就是关中游侠。别看平阳公主是女儿身,在游侠心中的份量却不低,没有人敢为了钱去开罪平阳公主。   “难道平阳公主……”说到这里,苏护赶紧捂住嘴。   然而这个念头瞬间在苏护脑袋中升起,就再也挥之不去。可别说,还真有可能。苏护可非常清楚,陈应那副皮囊对女人拥有多大的吸引力,当初若非高万青的小妾帮助,陈应根本逃不出长安城。能让一个仅仅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子,不惜冒死相救,足可见陈应对女人们的吸引力。   难道这陈应是平阳公主私养在外宅的面首?   就在这时,苏护的幕僚皇甫敬文眼睛微微眯,贱嘻嘻的靠近苏护耳边轻声低语起来:“东翁,何不试一试!”   “试一试?怎么试?如何试?”   皇甫敬文道:“广平侯府前几日有一个失窃案,广平侯爷的祖传金甲被盗,如今脏物已经追回,贼首也业已缉拿归案,但是外人并不知道。”   说到这里,皇甫敬远捻着灰白的胡须笑道:“将栽赃陈应,只要做实了这个罪名。哼哼…哼”   “不错,不错!”苏护满脸浮现阴险的笑容:“缉拿盗贼,维持治下治安,责无旁贷,就算官司打到御前,本官依然占着理!”   皇甫敬远道:“更何况,这广平侯府可是关陇世代贵胄,就算平阳公主想护着陈应,那也要掂量掂量?为了一个面首,得罪广平侯府和关陇贵族到底值不值。”   苏护点点头道:“就这么办。”   苏护目光如电,缓缓的扫视着高万青:“你现在知道怎么做了吧?”   “卑下明白!”   “明白最好!若是这事再办砸了,你这个县尉也不用干了,滚回家吃老本吧。这些年你在任人,没少得罪人吧?要是没了你这身官皮,你感觉你能活几天?”   “是,是……”高万青连连点点头,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县尉的官职虽然不高,然而却是一个油水很足的职位。长安城的王公贵族他高万青得罪不起,可是没有后台的平民百姓,却可以任由高万青拿捏。这些年靠着贪污受贿,强取豪夺,他高万青也积攒了数万贯家产,若是这个官职不保,不出一月,关中的那些游侠就可以让他家破人亡。   虽然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更骨感。   陈应看着已经变得光秃秃的花草,简直欲哭无泪。现在树叶已经掉光了,哪里去找新鲜的茶叶?   现在就算陈应想炒茶,至少也要等上大半年的时间。   要说陈应确实还有千贯钱财,这点钱财也不算少,如果可以放在银行里吃利息,也基本上可以保证他一家开销,只是非常可惜,在这个时候,放在钱庄里非但没有利息,反而要缴纳一笔储存费用。   要养活一大家子,要娶一个豪门贵女当老婆,要过上锦衣玉衣的生活,总得想方设法赚钱。   可是怎么去赚钱,陈应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张怀威、尤子英等根本没有陈应的烦恼,他们倒是无忧无虑,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人逢心事,就容易醉得快,不知不觉陈应居然喝高了。   他不仅感觉天旋地转,而且更加不妙的是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陈应也想跑出去呕吐,可是他的手脚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还没有等陈应挣扎着起来。   “哗啦……”   陈应居然吐了自己一身,看着满身呕吐物,陈应的胃就像是放开闸门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等陈应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早已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房间内也没有任何难闻的气味。而兰儿则爬在床边睡觉。   看着这兰儿睡得深沉,担心兰儿着凉,陈应就轻轻将兰儿抱起来,慢慢放在床上,然后又将被褥给兰儿盖上。   陈应看着兰儿红润的小脸,忍不住的在她小脸的亲了一下。   陈应分不清此时是什么时辰,隐隐约约记得当初众人喝大了,醉倒得东倒西歪。陈应起身蹑手蹑脚的来到后院,突然看到尤子英居然拿着横刀,一手举着盾牌,在后院的花圃里寻找着什么。   陈应刚刚想问尤子英什么事情,却见尤子英给他打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好半天,尤子英也没有发现异常。   陈应上前道:“大半夜你不睡觉……”   “有人翻墙进来了!”尤子英疑惑的道:“我看到了墙角的鞋子,还听到了翻墙的声音,赶紧起来,就发现一个黑影朝后院来了,追到这里,居然失去了踪影……陈将军,快进去,看看财物少了什么?” 第二十八章 偷鸡不成舍把米   “银子!”陈应瞬间想到了他那将近一千两银子。现在赚钱的门路还没有着落,一旦丢了这一千两银子,他们这些人可真得去喝西北风了。   许敬宗卖了宅子,尽管没有将宅子内的家具搬走,可是气钱的物件一件也没有留下,最可恶的是,并没有给陈应留下隔夜的粮食。   陈应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返回房中找到钥匙,提着灯笼来到储藏室前。   这个储藏室,其实就是许府原来的钱库。以青砖垒墙,用糯米汁混合生石灰搅拌熟土灌缝,拥有五间独立的大房间,面积超过三百坪,而且没有未留窗户……。   来到门前陈应发现原本的门锁居然开了。陈应大惊失色,急忙推开房门进去。   陈应提着灯笼直扑装着银子的银箱,然而银箱的锁并没有发现异常,陈应仍不放心,认真的清点银判,发现银子不多不少。   “这就奇怪了啊!”陈应不解的道:“这银子没少啊!”   “难道只是虚惊一场!”尤子英道:“可能是贼人看到咱们警觉了,没有来得及得手……”   就在这时,陈应的目光落在黝黑的桌面上。   这是一张原本用来算帐的桌案,陈应明明记得当初将银子和布帛送进来的时候,兰儿将这个桌面擦拭得干干净净,可是此时桌面上居然出现些许浮灰。   短短一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出现浮灰,更加不可能只出现这么大约巴掌大的浮灰。   尤子英突然望着桌案上面的房梁。   陈应提前灯笼凑近了一看,发现房梁上居然多了一个东西。   房梁是用直径一尺三寸的巨木打造而成,此时这个横梁上居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包裹。由于包裹太大,梁木并没有将这个包袱尽数遮蔽住,还露出了一角。   尤子英道:“我去搬个梯子……”   陈应提前灯笼刚刚走出储藏室的大门,就见远远的街道上出现一条火龙……   “抓贼……抓贼……”隐隐约约的叫喊声传来。   “不好,肯定是栽赃嫁祸!”陈应道:“你去前院挡一阵,我去将这个包袱藏起来!”   陈应顾不得去寻找梯子,一把夺住尤子英手中的盾牌,朝着房梁上砸去。   只是非常可惜,陈应这一下砸在房梁上,震得储藏室灰尘如同下雨。   尤子英捡起盾牌,看也不看房梁,用力一甩,盾牌打着旋儿,朝房梁飞去。   “咚……”的一声闷响,这个黑色的大包袱应声而落。   陈应赶紧上前打开这个包裹,这是一件漆成金色的明光铠甲,在灯笼的照耀下,金光灿灿,文绣兽皮披膊(筒袖)和明黄金线云文短膝战裙,猛虎样式的兜鍪,还挂着熟铜打造护颈。   “好东西!”尤子英道:“这是大将军级别的战袍!”   “正是因为如此,这才要命!”   陈应不由分说,抱着这个包裹就朝卧室跑去。   许敬宗在卖给陈应宅子的时候,并没有将主卧室内的暗室机关告诉了陈应。只是兰儿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在陈应想来,恐怕许敬宗也或许不知道这个暗室。   陈应刚刚回到卧室,正见兰儿瞪着大眼睛望着他,他朝着没有理会兰儿,直接走到壁橱前,双手紧紧握住最中间的那个紫铜色的香炉,随着一阵吱吱咯咯的声响起。   壁橱从中间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六尺余高,莫约三尺来宽的小门。   这个暗室是许善心无意间发现的,不过许善心并没有使用过。陈应抱着铠甲进入这个充满着霉味的暗室。   将这个铠甲放进暗室内,陈应赶紧关上暗室。   陈应突然扑向兰儿,搂起兰儿便盖上被褥。   精心策划这么一个栽赃计划,肯定不会被尤子英和张怀威这两个还没有上任的校尉给拦住,正所谓不到长安不知道官小,别说他们两个正七品的校尉,别的不说,整个长安城拥有十六卫大将军十六人,卫将军三十二人,至于他这样五品的宁远将军也足足有一百多个。   果然正如陈应所料,不一会儿,手持火把的衙役便冲到陈应卧室之前,七嘴八舌头的吼道。   “出来,出来!”   兰儿吓住身子颤颤发抖,陈应轻轻拍拍兰儿的香肩,宽慰道:“不用担心,你什么都不知道!”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陈应刚刚出屋,就看见高万青目露凶光,不怀好意的看着陈应。   高万青道:“好你个兔儿爷,居然敢盗取广平侯的祖传宝甲,你的胆子不小嘛!”   陈应道:“捉奸捉双,捉贼拿脏,高县尉莫要信口雌黄!”   高万青道:“陆安喜!”   “小人在!”   “告诉他你看到了什么!”   “小人看到有人背着一个大黑包裹,进了陈府!”   陈应冷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兄弟们谁不知道!”高万青嚣张的笑道:“你不就是那个卖屁股的兔儿爷!”   众衙役肆意的哄笑着。   高万青脸色一冷,大吼道:“给我搜!”   众衙役根本就没有在陈应的卧室内浪费时间,直扑陈应的储藏室。   此时,陈应不用脑袋想,就算是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是高万青在搞鬼,高万青身后站的就是苏护。   “你不要欺人太甚!”陈应铁青着脸道:“莫欺少年穷!”   “欺负你又怎样?你还能咬我啊!”高万青道嚣张的狂笑道。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班头悄悄来到高万青身边,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高万青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定格在脸上。   “怎么会……没有?”高万青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咆哮道:“给我搜。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宝甲给我搜出来!”   说着,高万青推开卧室的房间之门,将门旁一个高大的花瓶推倒在地上。   高大的花瓶变成了碎片。   “你!”兰儿气得满脸涨红。   “没有,高县尉,您尽管砸!”陈应不以为然的道:“把他们砸坏的东西,全部记下来,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些东西,总会有人赔的!”   高万青听到这话,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高万青率领众衙役在陈应府上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色大亮,依旧没有搜出那套铠甲。   高万青道:“来人,将陈应抓起来。老子就不信了,你这个兔儿爷的骨头到底有多硬,三木之下,还由得你不招!”   “是吗?”陈应道:“还有半个时辰,我就要去平阳公主府,我倒是要看看你的胆子有没有大到可以无视平阳公主。”   一听这话,陈应就知道高万青准备屈打成招了。一旦进了监狱之内,高万青有一百种手段让他开口说话。到时候,他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陈应此时这才明白,在这个时代,要么努力上进,高高在上,要么就会被人活活玩死!   陈应无所畏惧的伸手双手,递到高万青面前。“来吧,把你的镣铐和锁链给我戴上!”   高万青反而为难了。   得罪平阳公主,他一个小小的县尉还真不敢。可是若是搜不到铠甲,他回去也没有办法跟苏护交待。   看着高万青进退不得,满脸纠结。   陈应若无其事的望着兰儿问道:“兰儿,他们毁了府里东西?”   兰儿会意的一笑,清清嗓子道:“小叶檀木案棋盘个,折价两百贯,六尺四花瓶一个,折价一百贯……桌、案、柜、漆盒、玉器全部加在一起,免免强强四百六十贯。”   陈应道:“兰儿,你肯定算错了。这个岁寒三友笔筒可是平阳公主送的,据说是陛下御赐之物,毁坏此物,乃大不敬之罪,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高万青听到这里,脸都吓绿了。   四五百贯钱财对于高万青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可是御赐之物,这可是真要了他的老命。   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舍把米。   “咱们走!”高万青此时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嘴里吞。   “慢着!”   陈应冲着高万青的背影道:“高县尉,三天之内,把陈府损失的财物补齐,否则你就等着吧!”   ”扑通……“   高万青听到这话居然一下子吓晕了。 第二十九章 如此军队打个屁仗   高万青虽然走了,然而如同实质的愁云却笼罩在陈府上空。   “欺人太甚!”梁赞的脖子上青筋凸起,可想而起,他心中的愤怒是何等强烈。   “我去杀了这个狗杂种!”   “杀,倒是容易!”陈应淡淡的道:“可是杀了之后呢?”   “杀了之后?”   “杀官等于造反,我们就会面对无休无止的官府追杀!”陈应接着道:“每天都像老鼠一样见得不光,这样的日子你们想过吗?”   经此一事,陈应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原本他只想好好活下去,现在发现这个目标非常遥远,破家县令、灭门府尹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苏护作为万年县县令,就敢明目张胆的栽赃嫁祸,一计不成。他肯定还有后着,哪怕陈应这个从来没有当过官的人,都可以想出无数种办法。   他虽然可以借着平阳公主的虎皮扯大旗,吓唬高万青。然而以苏护瑕疵必报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旦松懈下来,肯定会被苏护害死。等到下一次的时候,他们还有这么幸运吗?   如果这一次不是尤子英意外发现有人进府,他就算混身是嘴也说不清,一旦被苏护坐实了这个盗窃的罪名,他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   打铁还需要自身硬,并不是说他陈应是谁的人,这一句话就好使。如果现在陈应贵比公侯,手握重权,别说苏护,就算是皇帝也需要考虑考虑。   陈应满脸愁云,整个陈府也死气沉沉。   接近午时的时候,陈府门外传来哈哈的大笑声。   人还没有到,马三宝的大笑声已经传至内院。   陈应赶紧出门迎接,看到马三宝,陈应一扫心中的不快,平复情绪,躬身朝马三宝施礼。   “马兄到来,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别搞那些虚的!”马三宝道:“给我整点好酒好菜,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也好!”陈应冲兰儿道:“吩咐何婶,快准备饭菜!”   陈应引着马三宝来到后院前厅,分列主客坐下。   马三宝神秘兮兮的将一个质地不错的麻纸,递到陈应手中。陈应莫名奇妙的展开一看,顿时眼睛都直了。   上面写着非常简短的一句话。   兹授予万年县陈应东宫右率卫、勋二府折冲都尉、宁远将军秩正五品下,敕,大唐武德元年十月初四。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具署签名,从中书的房官直到兵部的郎中、员外郎,应有尽有,在麻纸的中下部盖着一枚鲜红的印章,陈应到这个时代只有一个月,虽然大多数通用的繁体字已经认得差不多了,但对印章上的大篆还是有些陌生,看了半晌才模模糊糊地看明白印章上刻的是“尚书兵部告身之印”八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陈应疑惑起来。   “原本陈兄弟将会被委派到太原为宁武将军,折冲都尉。”马三宝道:“公主殿下,将陈将军发明的创伤缝合术献给陛下,陛下就赏了陈兄弟一个轻车都尉的勋爵,平阳公主在陛下面前举荐你,你这才改任为东宫右率卫勋二府折冲都尉!”   突然间,陈应恍然大悟。   他在泾阳组建了一个泾阳乡勇营,被太子李建成一口吞了,而且还罢免了自己所委任的所有校尉军官。李渊肯定以为自己为记恨太子,这才委任自己成为右率卫,从而在东宫内安插一根钉子。   马三宝道:“这个东宫右率卫其实并没有啥油水,也很难捞得着仗打,想立功也难。不过陈兄弟还年轻,立功的事还不急!”   “对,不急,不急!”陈应附和着。   如果是没有经历高万青栽赃嫁祸这件事,他宁愿成为白身也不想踏上李建成这艘破船。一旦上了这艘破船,以后等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他肯定会坐上冷板凳,或者丢官去爵。   在与马三宝交谈中,陈应这才知道东宫按制有十率,太子左右卫率、太子左右司御率、太子左右清道率,诸卫率各领军府三至五不等,东宫十率府中的太子左右监门率府、太子左右内率府不统府兵。为太子直属的亲兵,由其直接掌握。   名义上太子拥有一个微型朝廷,分置文武属官百余人,当然也拥有兵权。如果太子十率全部满编,太子李建成可以拥有二十一折冲府共两万三千军队,事实上东宫只有一个空架子,有将无兵。   薛万彻这个正五品的宁远将军,愿意成为实职泾州折冲都尉,就是因为这个右率卫连将加在一起,只有两百人。   马三宝道:“除了陈兄弟,张兄弟和尤兄弟也有任命!”   说着,马三宝又拿出三份告身。   张怀威被委任为东宫太子左卫率正七品上,团校尉,尤子英则被任命为外城安化门城门从七吕下,副校尉。   除了陈怀仁和赵远桥、李初七并没有任命,其他人皆有任命,看着三人略有落寞的神情,陈应宽慰道:“放心吧,有陈应一口吃的,绝对不会饿着你们!”   陈怀仁道:“当官我是不敢奢望了,反正咱也有手艺,明早出去转转,盘个店铺,开个医馆!”   陈应道:“不用,等我几天,我熟悉了右率卫的环境,就将你们安置的右率卫中!   武德元年十月初五,陈应拿着告身,带着梁赞这个扈从,前往东宫右率卫任职。   东宫太子右率,名义上是可以统率五府,拥有兵员六千人马。然而事实上,右率卫同样也是一个空架子。   右率卫还有一名付率,职掌太子东宫的兵仗和护卫事宜;左右长史各一人,正七品上,领判诸曹、府事;录事参军事一人,执掌印鉴;仓曹参军事、兵曹参军事、胄曹参军事、骑曹参军事各一人,均从八品下,分掌文官簿、武官簿、器械、公廨。   陈应刚刚一到,东宫右率卫勋二府的果毅副尉魏文忠便带着陈应熟悉勋二府的环境。   魏文忠用三言两语就将勋二府的情景给陈应解释得差不多了,这个勋二府是上府建制,下辖四个团,每个团三百人。分别是勋一团、勋二团、越骑团和射声团。   以勋二府唯一的轻装骑兵团为例,整个越骑团,按制需要有三百名骑兵,六百匹战马。然而实际上却只有八十九匹战马,共计五十六人。   然而,这五十六人中,真正的士兵只有七个人,分别有一个副校尉、三个旅帅,三个副旅帅、六个队正和六个副队正之和三十个伙长率领。   “尼玛”陈应忍不住想暴粗口了。   怪不得武德九年的时候,李世民将李建成的部队打得七零八落,这样的部队打个屁仗?” 第三十章 新官上任立威   魏文忠感觉很有必要让自己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上司,明白个中原由。   作为东宫太子直属的部队,当然不存在欠军饷的现象。也没有人敢在太子眼皮子底下玩猫腻,吃空额。   真正的根子,其实还是因为大唐在浅水原的大败。当初唐朝与西秦薛举发生战争,李渊派出李世民率领八总管迎击薛举,其中将东宫六率卫之二十一府,抽出十八府。结果这十八折冲冲府兵共计小两万人马,不是折在浅不塬,就是残部被其他府兵兼并,整编,造成了东宫六率卫实际兵力不足满编兵力的两成。   其实勋二府还不算是最惨的,最惨的莫过于右司御率,右司御率原辖有五府,共计六千余兵马,然而如今却不足一百五十人,空编几乎达到了九成五。   浅水塬大败造成的兵员大早缺编陈应无力吐糟,陈应内心里忍不住猜测,李世民是不是在借刀杀人,反整东宫六率十八府小两万人马一个也没有回来。   浅水塬大败的恶果也突显出来,造成长安城内的军队,士气全无。   来到这个军营中,陈应几乎看不到半点军营的样子。有的士兵彻夜宿醉未醒,酒气冲天,有的则是聚集在一起赌钱,还有更过分的居然把窑姐带回军营胡天黑地。   在魏文忠的介绍中,现在全府只剩下总共剩下三百五十三人。其中射声团仅剩八十五人,勋一团稍好,还剩兵员一百零二人,勋二团人数最多,总共凑足两队又一伙,共一百一十人。   更加复杂的是整个勋二府倒也名副其实,校尉以上级别将官,几乎全部都是勋贵子弟。勋一团校尉是原李渊的书法书佐、现大唐郢州刺史段偃师的儿子段志感。当初李渊在太原起兵,段偃师带着两个儿子段志感和段志玄随李渊起兵。   后来两个儿子倒也争气,分别晋升为东宫右率卫勋二府勋一团正七品校尉,次子段志玄为秦王府右二护军。   勋二团团校尉叫殷元。他的出身更加不简单,他的伯父叫殷峤,殷开山。现在更为秦王行军长史。关键是这个殷开山没有儿子,殷元现在已经过继给了殷开山为嗣子,将来殷开山若故去,他就可以继承殷开山的陈郡郡公的爵。   至于越骑团刘越也不出身不凡,他是刘弘基的儿子,刘宏基早李渊在太原自称大将军时,任左统军,现任大唐右军都督,官居三品。   勋二府四名校尉中,唯一一个没有背景的莫过于射声团校尉的张士贵了,这个张士贵在大业末年聚众造反,后投奔唐朝,成为右率卫勋二府的一名射声校尉。   陈应此时已经无力吐糟了,整个勋二府几乎在浅水塬全军覆没,然而团校尉居然一个不落,全部待在长安城享福。勋二府的四个团,其中无官职的士兵仅四十一人。平均每八名将官统率一名士兵,苦笑不得的陈应道:“魏副尉,整队吧!”   “是!”魏文忠撇撇嘴,无奈的还是派人敲响了聚将鼓动。   陈应虽然没有当过兵却也知道部队集结需要多少时间,像他们这种集合最多也就五分钟的时间。然而咚咚的聚将鼓敲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校场上仍然一个士兵未见。   就在陈应脸色阴沉得快要拧出水时,突然一名袒露着上身,胸口长着浓黑的胸毛的大汉,破口大骂:“驴日的混球,你他娘的作死,搅了老子好梦,再他娘的敲鼓,老子把你的腿砸断……”   魏文忠连连朝着这名大汉使着眼色。   这个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勋一团团校尉段志感。陈应这是新官上任,肯定要烧三把火,正愁找不到杀鸡儆猴的对象呢,段志感撞到枪口上,还能落到好。   陈应一下子被气笑了。   段志感根本就没有看到魏文忠眼色,径直走到传令兵跟着,不由分说扬起拳头就砸。   “打啊,怎么不打?”   突然段志玄发现一柄寒光闪闪的横刀,抵在他的脖颈上。   段志感看着陈应眉清目秀,那张脸白得不像话,顿时裂开大嘴,大笑道:“哎呦,还挺俊啊,让段爷好好疼疼你……”   段志感根本没有想到陈应会是他们新上任的折冲都尉,还以为陈应是哪个公子的侍童呢。他仿佛像没有看到喉咙处的横刀,伸手朝着陈应脸上摸去。   龙有逆鳞,触之皆死。陈应的逆鳞就是把他当成兔儿爷,惦记着他的菊花。   “嗷……”   段志感的手还没有伸到陈应的脸上,他突然感觉下体传来一阵剧痛,这种疼痛让他瞬间充斥着他的大脑。   陈应收起横刀,挥起拳头没头盖脸的朝着段志感头上揍去。   无论多么强壮的男人,一旦下体受到致命攻击,就会瞬间失去抵抗能力。此时军营中的人陆续走出营房,来到校场上看热闹。   “魏副尉,这是谁啊?”   “挺猛的,打得段大郎毫无还手之力?”   “还真看不出这小白脸还有两下子!”   就在这时,勋一团的十数名将官看到段志感躺在地上被陈应往死里揍,顿时炸了窝,纷纷吼叫着要来殴打陈应。   魏文忠苦着脸拦住勋一团的将士道:“这是咱们新上任的折冲都尉,陈折冲都尉!以下犯上,你们想死吗?”   “这……”   众勋一府的将士沉默了。   上级殴打下级,无论什么原由,都不是他们这些小角色可以参与的。   “砰!”陈应当然不敢因为这点小事杀掉段志感,无论他是什么出身,至少段志感罪不致死,但是陈应却不介意上段志感长长记性。   陈应一拳头砸在段志感的眉骨上,段志玄的眉骨,应声而裂,鲜血瞬着脸颊流到段志感嘴里。   段志感咬着牙齿想还击,陈应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尽管陈应不会功夫,可是经过泾阳一战之后,他的心变得强硬起来。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上,要想活下去,只有比别人更强,更狠。他眼疾手快,伸抓住段志感的食指,用力一掰。   “啊……”段志感瞬间感觉自己的手指要断了。   陈应没有顾忌段志感的求饶,继续用力。   “嘎嘣……”的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段志感凄厉的惨叫起来,有道是十指连心。段志感居然疼得昏迷过去。   陈应依旧没头没脸的朝着昏迷的段志感脸上打去。   打了足足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校尉上只剩下噗嗤噗嗤,拳拳到肉的声音。   整个勋二府四个团三百余名将士顿时在脑袋中打了一个惹不起的标签。   陈应终于打得累了,这才收手。   此时段志感估计亲妈来了,也认不出段志感的样子了。   陈应转身望着稀稀拉拉的勋二府将士,将鲜血淋漓的拳头凑到嘴边,张嘴将拳头上的鲜血和碎肉沫吸到嘴中。   陈应裂开鲜血淋漓的嘴,俊俏的脸上露出妖异的笑容:“诸位将士,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本将军乃陈应,你们新上任的折冲都尉!”   “我等拜见陈将军!” 第三十一章 铸造军魂   原本陈应俊俏的脸孔,对于这些丘八来说根本没有多大威慑力。然而,陈应如疯如狂的狠揍段志感这一幕,落在众将士眼中,那么威慑力就大得多了。   陈应面空虽然平和,却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们都给老子听着,老子不管你们从前怎么混日子,你们的好日子就结束了。每天早晚两操,谁要是敢迟到,老子让你们明白死字到底怎么写!”   众将士的目光落在半死不活的段志感身上,尽管已经秋冬交际之际,却忍不住冷汗直流。“听到没有?”   “听到了!”   “都他娘的没吃饭?”   这些将士还真的没吃饭,可是他们却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天知道这个陈应会怎么玩他们。所以三百余名将士竭斯底里的吼道:“听到了,听到了!”   陈应道:“老子给你们立个规矩!全体都有!围着校场跑三圈!”   听到这话,勋二府的将士们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勋二府的校场面积可不小,整个一圈有两千四百余步,这要是跑三圈就是七千二百余步,唐代一步为六尺,差不多一米半,三圈下来就是将近三十里。让他们不披甲胄也会累得半死,可是现在他们大多都穿着甲胄,就算皮甲也有十三斤多,加上横刀九斤,匕首和头盔,每个人负重最少也有三十斤开外。至于将领则更加苦逼了。   唐军伙长以上全部披铁甲,即使是轻质铁甲重量也在十八斤开外,稍重一点就二三十斤,有的将官还披着两重重甲,全身负重在五十斤开外。别说跑三十里,就是走三十里都会让他们吐血。   然而,全府将士们看到还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段志感,就顿时感觉尿意盈盈。   “跑步走!”   众将士开始围着校场跑步。   然而却有勋二府校尉殷元等十数名将领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陈应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陈应那淡淡的笑容,落在殷元眼中,简直比死神还要狰狞。殷元自认为自己是陈郡郡公的嗣子,未来的小公爷。不过想到陈应的那残忍的手段,他的身子颤抖起来。结结巴巴的道:“陈……陈……将军……末……末……末将……是陈郡……郡公世子。”   “哦!”陈应大喝道:“魏副尉,抗令不不遵该当何罪?”   魏文忠硬着头皮道:“轻则十杖,重则枭首!”   陈应道:“念尔等初犯,本将军也不重罚尔等,关三天禁闭!”   “关禁门?”   众人疑惑起来。   等他们真正明白关禁闭的真正恐怖之处时,恐怕宁愿挨军杖也绝对不愿意关禁闭了。   勋二府越骑团营房马厩附近有几个草料库,这种草料库有几个已经空了。陈应让人整理一下,用木板隔开,制成两米长一米宽,高不过五尺的隔间。仅仅在顶部留下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格子,充当换气孔。   陈应将殷元等十数名将士全部关在里面,周围又用黑布蒙上。   刚刚开始殷元还非常高兴,笑话那些宁愿跑步的傻子。可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身为陈应的扈从,梁赞自然而然的成了陈应的亲卫队正。等众将士散去,梁赞满脸堆笑道:“陈将军这一招杀鸡儆猴,可算是在右率卫勋二府立了威,以后看谁敢阳奉阴违……”   “立威了吗?”陈应淡淡的道:“其实这还不远远不够,你也太小看这些兵油子了,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他们还能弄出哗变不成?”   “等着看就好了!”   在陈应看来这些士兵第一次进行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估计很多人坚持不下来。然而出乎意料,这个时代将士的身体素质超呼了他的想象,尽管费时近一个半时辰,然而三百余名士兵居然全副武装的跑完了。   等着大汗淋漓,气喘如牛的将士跑回来的时候。陈应还站在校场上如同一杆标枪。   陈应道:“此次操训,本将军很失望。区区三十里居然跑了一个半时辰,就算是猪也比你们跑得快。更何况没跑半圈,各团各旅各队,建制全乱,如果在战场上,你们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你们将是一盘散沙,任人宰割……这次就算了,下次操训,以队为单位,集中考核,全体跑散一个,队正关紧闭一天。四个团进行考核,前两名加餐,后两名伙食标准减半。”   在众将士叫苦连天中,勋二府结束了第一天训练。   回到折冲府节帐,陈应对副尉魏文忠道:“魏副尉,你整理一个册子。就是我们东宫右率卫勋二府,是何时组建,历任折冲校尉是谁,历任各团校尉是谁,都在哪里打过仗,立过什么功,每战折损多少,缴获多少?”   魏文忠不解的问道:“敢问都尉,整理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陈应道:“咱们现有的花名册,不过记录了将士的籍贯和年龄,我想知道他们背后的故事,比如说他们为什么参军,参军之前做什么,他们都做过些什么,是好事还是坏事。你现在是我们勋二府二号当家人了,这册子上日后少不了有你重重一笔,这册子最终是要保存下来,给写书著史的人去翻看勘察的,说不定多少年以后,你魏老哥的事迹便会通过这样的册子被记录下来,被写进史书列传流芳千古呢!”   魏文忠更加惊讶了:“咱这样的小角色穷疙瘩,还能被写到书里边去??”   陈应笑着点了点头:“只要咱们记下来,总有一天会有人把这些写成书的。”   “……可是,这东西不当饥不挡寒,又有啥用呢?”魏文忠对留名青史的兴趣似乎并不是很大。   陈应神色肃穆的道:“一支没有战史的军队,是一支没有灵魂的军队……”   勋二府如今是陈应生身立命的资本,陈应不仅要提高勋二府的战斗力,还要给这支军队注入新的灵魂。   尽管早已知道李建成最终会惨死玄武门,如今他成了李建成的人,自然不想随着李世民篡位,而坐上冷板凳。   所以他必须在这武德年间,让李世民看到自己的能力。   在一个企业内,优秀员工永远不会被淘汰,陈应也不想当被淘汰的那一个。   暂时勋二府的兵员严重缺编,可是陈应相信,只有时机一到,李建成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将东宫六率扩编至齐装满员。   就在陈应准备着,如何提高勋二府战斗力而煞费苦心时。万年县县令苏护此时正与心腹幕僚皇甫敬远商量着如何对付陈应。 第三十二章 初会李建成(上)   苏护脸色木然,看不出喜怒。   如果他真的毫不城府,胸无点墨,也绝对坐不到如今这个位置上,要知道身为帝都县令,这个位置可是非常烫手。在万年县这个勋贵多如狗,公侯遍地走的地方,能坐稳万年县县令的位置,足以证明,苏护的脑袋不是白给的。   “还真是小看了这个背主家奴啊,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不见,他居然混到了正五品的宁远将军,品秩比我还高两级!”   皇甫敬远道:“难道陈应真成了那平阳公主入幕之宾……听说平阳公主为了举荐陈应为东宫右率卫勋二府的折冲都尉,差点跟太子殿下翻脸。府君,以学生之见,此事还要慎重考虑!”   苏护摇摇头道:“若是高密公主,还有可能,可是平阳公主嘛,绝无可能!”   苏护看着皇甫敬文露出疑惑的样子,就解释道:“你也不想想平阳公主那是什么人,她岂会看上陈应?样貌柴驸马也不比陈应差,论出身更强过万倍,才学武艺,都不是这个贱奴可比的,平阳公主能看上他什么?在长安城根本就藏不住什么事,满城尽是高密公主的风言风语,何时听过平阳公主的绯闻?”   皇甫敬远道:“既然他与平阳公主没有瓜葛,那就好办了!”   “这恰恰是最难办的地方!”苏护皱起眉头道:“平阳公主不会无缘无故举荐一个人,只要是她举荐的人,无一例外,都有过人之处。老夫还真是看走眼了!”   皇甫敬远冷冷的说道:“难道任他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还能怎么样?真以为我还动得了一个正五品的宁武将军?”苏护苦笑着道,“敬远,你把这件事情看得太简单了。秦王殿下在浅水塬大败,而陈应那个背主家奴,阴差阳错守住了泾阳城,还意外斩杀了西秦义兴王宗罗睺的首级,占了一个大大的彩头,那个背主家奴宁远将军的职务,可是拿命换来的。现在吏部刚刚给其授职,若是对付他,不要说平阳公主那一关不好过,就是陛下那里,我们这一关都过不去。”   “如今这大唐风雨飘摇,那个背主家奴,偏偏有一股子狠劲,五十人抵挡住三千余西秦军进攻,斩其将,灭其军,这样的人,对于大唐来说,可是一个宝贝,等着看吧,东宫和秦王府肯定会拉拢他。”   “那难道便看着那奴才在那里坏规矩?”皇甫敬远皱起眉头问道。   说好听点陈应只是一个侍墨书童,说不好听的,他不是一个兔儿爷。一个卖屁股的龟相同,现在看着陈应当上了正五品的宁远将军。皇甫敬远像吞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   事实上不仅皇甫敬远感觉恶心,就像苏护也非常不甘心。   “也不尽然!”苏护冷冷的笑道:“老夫虽然不方面出手,但是不代表别人不方便出手。”   “府君这是准备借刀……杀人?”   “这个背主家奴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苏护道:“他自己找死,也怨不得别人。”   大唐如今是多事之秋,风雨飘摇的大唐朝廷让东宫太子也感觉焦头烂额。浅水塬之败,需要一个足够份量的人承担战败的责任,刘文静原本不是罪魁祸首,谁能想到他居然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故意蛊惑李世民重整旗鼓,反击西秦。   虽然时机把握得非常不错,薛举重病不能理事。西秦卫尉卿郝瑗与太子薛仁果有旧仇,担心太子薛仁果上位后会秋后算帐,蛊惑薛举改立次子薛仁越为太子。这个时候,薛仁果集结本部兵马,包围西秦国都兰州,西秦大有内战一触即发的态势。   然而大唐也不好过,东有王世充数万兵马,虎视潼关,内因浅水塬大败,元气近伤。   似乎是老天愿意站在李世民这边,就在李世民刚刚向李渊请旨出兵反击西秦时,前隋河池太守萧瑀投靠大唐,大唐猛然间得到萧瑀麾下近三万兵马,加上收拢的败兵三万余人,李世民得到六万兵马,反击西秦的条件已经成熟。   更让李建成忧心不已的还是刘文静,刘文静多次在公开场合,蛊惑李渊废李建成,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一旦这次李世民大败西秦,尽收西河五州之地,那么他的这个太子之位就危险了。   “必须立功!”李建成暗暗想着。   从西秦太子薛仁果敢兵围兰州城就可以看出,要么薛举已经病故,要么已经失去了统帅西秦军的能力,否则薛仁果也不敢包围兰州城。可以说失去薛举的西秦,就是一个无牙的老虎,有勇无谋的薛仁果就是一只肥羊。   可是此时,要想立功谈何容易?   东宫六率基本上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别说战斗力,就是让他们维持治安都有点勉强。   心情不好的李建成,与韦挺坐着马车在长安城内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不觉李建成来到右率卫勋一府的大营,右率卫勋一府的军军营内,士兵们有的喝酒、划拳,有的争吵得面红耳赤。也有的吹牛扯皮,整个军营闹哄哄的,如同菜市场,就是没有半点军营的样子。   李建成望着这一幕,气得脸色铁青。   韦挺怒骂道:“这帮混账……”   李建成此时连生气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没有抱怨,浅水塬大败东宫六率卫损失最为惨重。他李建cd有点自暴自弃,更何况是这些普通的士兵。   “回吧!”   太子的马车缓缓调头,然而就在经过勋一府一墙之隔的时候,李建成惊讶出声。   原来,勋二府虽然仅剩三百余名将士,无论将校,还是士兵全部都在围着校场跑步。   全副武装的勋二府将士们,在陈应的带领下,汗流浃背的奔跑着。   陈应一边跑一边大骂:“都他娘的跑快点,连跑都不会,上了战场也是给人家送人头。”   尽管这些勋二府的将士累得步履踉跄,然而却没有人敢懈怠。   听着禁闭室里殷元等凄厉的惨叫,他们怕极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禁闭室。这些勋二府的士兵们,宁愿挨板子,绝对不愿意去蹲禁闭室。   李建成眼睛一亮,兴奋的问道:“这是谁?”   韦挺期期艾艾的道:“这是新上任的勋二府折冲都尉陈应……” 第三十三章 初会李建成(下)   “站住!”   李建成的马车刚刚抵达勋二府大营正门外,突然,营门的四名执守士兵将刀枪横刀李建成身前,哨塔上十数兵士兵将弓弩搭箭上弦,对着李建成。   韦挺勃然大怒,咆哮道:“瞎了你们狗眼,敢拿着刀枪对着太子殿下,难道不怕问罪吗?”   “没有兵符、圣旨任何人不得进入大营。”正在执守的士兵张硬着头皮道。   作为右率卫的老兵,他岂能不认识太子。只是陈应的命令就是如此,他要是敢违抗军令,那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应也没有采取严酷的军法,不遵军令,只有一招,关禁闭,时间不等。原本殷元等人是第一批享受禁闭室待遇的人,等殷元享受过禁闭室待遇的之后,其他人再也不抗违抗陈应的命令了。就连被陈应狠揍一顿的段志感也聪明的选择了服从。   禁闭室,几乎等于了地狱的代名词。   “你放肆!”韦挺还想喝斥执守士兵。李建成拦住了韦挺,悠悠的笑道:“韦挺,莫过难为这些将士了,咱们这位陈都尉是将勋二府打造成细柳营!”   “只怕画虎不成反类犬!”   李建成道:“本宫巡视勋二府,还请通传!”   士兵返回大营,时间不长,满身披挂的陈应带着副尉魏文忠、段志感、张士贵以及梁赞等将校来到大营门前。   “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末将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请太子殿下恕罪!”   陈应右手握拳,拳心对准自己的胸口,身子略作前倾。   “陈将军、诸位将士免礼!”   李建成脸上表情依然淡然无波,声音也甚是轻柔好听。   陈应起身,转身大喝道:“梁赞!”、   “卑职在!”   “全体集合,请太子殿下检阅部队!”   “遵命!”   “向右看齐!”   梁赞在下达口令的同时,伸出右臂。右臂向左挥摆,当“齐”字出口之后骤停至胸前平屈(右手成掌、掌心向内)。   原本正在跑步训练的勋二府将士,立即闻令而动。三百余将士迈着小碎步,开始带队。   短短半柱香功夫,居然排出了八个十乘四的方阵。最让李建成惊讶的还是,这八个方阵无论是从哪一个方向看,全部都是一条直线。   李建成虽然是太子,可是他却不是那种温室里的花朵,太平年间的太子。事实上李渊自太原起兵,自称大将军,开府建衙,他和李世民就分别率领左右两路唐军攻城掠地,强兵弱军见过不知凡几,可是像勋二府这种能在半柱香集合而成的部队,他根本就没有见过。   在这个时代,三通鼓(约等于十六分钟)能集合而成的军队都是精锐部队,一般部队能花一个时辰把队形整好,都算是本事了。   梁赞继续下令道:“立正!”   “稍息!”   梁赞这才转身,跑步到陈应跟着,立正敬礼。   “禀告陈将军,勋二府集合完毕。勋二府参训将士三百五十六人,实到三百二十人,其中禁闭十七人、执勤十六人,因伤请假三人,汇报完毕!”   陈应还礼道:“入例!”   梁赞跑步入列。陈应道:“请太子殿下检阅!”   李建成瞬间都不知道怎么走路了,陈应今天给他太多的震撼了。勋一府士气全无,然而勋二府却斗志昂然。强烈的反差,让李建成对这个陈应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事实上,当李秀宁向李建成推荐陈应的时候,李建成根本没有把陈应当回事。   在李建成看来,是不是人才取决一个人的出身。得知陈应是贱籍,李建成对了陈应就没有兴趣了。李建成有这种想法,其实也无可厚非。在魏晋南北朝时代,知识和文化几乎全部垄断在世族门阀手中。寒门要想出人才,除非有天大的机遇,否则连个识字读书的机会都没有,既没有学习的方式,也没有学习的机会,想要出人头地,机率几乎为零。   在南北朝时期不重视寒门人才,其实还有一种原因。就是成长的物资匮乏的环境中,穷人乍富,非常容易堕落。   然而此时,李建成却对陈应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勋二府这种练兵之法,他别说见了,就是听都没有听过。很显然,乃是陈应的独门秘籍。   只是李建成并不知道,陈应其实也没有当过兵,所谓的练兵之法,不过是在高中、大学时代接受过两个月的训练。除了四面转法,三大步法、蹲下起立,其他军事动作,陈应也不会。   尽管如此,陈应这种半吊子训练之法,还是在李建成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建成在心中,不仅改变了对陈应的看法,还甚至怀疑陈应是有什么机遇,得到隐门兵家的秘传。   勋二府这三百余人能不能打,李建成不知道,但是绝对可以称得上强兵。   李建成走到勋第一个方阵前,陡然间,第一方阵四十人突然立定,吓了李建成一大跳。   “拜见太子殿下!”   这四十人居然扯着嗓子吼出来这句口号,声音之大,震得李建成耳朵发麻。   李建成道:“诸位将士免礼!”   “为太子殿下效死!”   李建成陡然一愣,脸上浮现一丝傲然之色。   就在李建成检阅部队的时候,陈应也在偷偷的打量李建成。   李建成相貌清秀儒雅,特别是眉眼间与李秀宁有七八分相似。陈应没有见过李渊,却依稀知道历史记载中,李渊属于男生女相,李建成也有点女相。   “诸位将士免礼!”   听着众将士异口同声的大喊声,李建成脸上浮现古怪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诸军皆在休整,为何勋二府却加强训练?”   陈应郑重道:“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有点意思。”   李建成败兴而来,乘兴而归,尽管没有与陈应多作详谈,但是陈应知道他赌对了,他在李建成心中已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其实陈应训练勋二府也非常不容易,这种简单的队形训练,在后世中学生中五天可以初见效果,然而他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些士兵大部分分不清左右,陈应还是将他们右脚鞋子上涂成黑色,这样训练了足足三天时间才分得清左右。   只是时间有限,陈应还来不及训练更多的内容,现在这些士兵还没有办法像后世一踢正步,否则给李建成的震撼更大。   就在陈应下令解散的时候,突然营门外传来士兵的禀告。   “有人求见!”   陈应来到营门口,发现居然是府里的赵远桥。   此时赵远桥脸上带着惶急之色。   “陈将军,大事不好!” 第三十四章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看着汗流浃背的赵远桥,陈应故作轻松的问道:“有什么事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赵远桥急道:“禀告将军,兰儿姑娘失踪了!”   “你说什么?兰儿失踪了?”陈应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午后!”赵远桥喘着粗气的道:“昨天午后,兰儿姑娘出府去西市采买布帛,说天气冷了,要给郎君做件新衣裳。”   陈应不以为然的道:“这才一天,慌什么啊,也许她偷偷回了娘家呢。”   陈应将陈府交给兰儿打理,她现在就是陈府的管家。陈府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打理的,他和梁赞住在军营,张怀威、尤子英同样住在军营。府中就剩下陈怀仁、赵远桥、李初七等十四人。平时府中就是他们十四人吃喝。   赵远桥道:“昨天师傅发现兰娘子坊门关了还未回来,也以为她偷偷回娘家了。可是今早上何婶说兰儿其实并不是许家的家生子,兰儿是钱塘人,三年前逃难至江都,被许公子买下来的。听说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在长安城也没有什么亲人。”   陈应皱起眉头,尽管他与兰儿关系并不熟,可是想到万一被拐子拐走了,如果只是卖给其他富贵人家为奴为婢,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若是卖给青楼,麻烦就大了。   陈应心中一紧,于情于理,这件事他也不能放任不管。   “兰儿会不会去寻许大郎了?”突然,陈应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赵远桥道:“我也不知道许家大郎住在哪儿?”   “这样啊,你去许记客栈,找一下许掌柜,问问她兰儿是不是在许先生那里!”陈应道:“若是兰儿想跟随许先生,陈某也不愿夺人所好,就把回去把兰儿的卖身契还给她!”   陈应起初还没有想太多,毕竟兰儿跟随许敬宗三年,产生了感情也情有可原。   然而没等陈应回营,却赵远桥与李初七狼狈返回。   陈应意识到不妙,赶紧迎上去问道:“怎么回事?”   李初七道:“陈将军,快跑!”   “快跑?”陈应反而疑惑了:“跑什么?”   “具体的事情我不知道,半个时辰之前,广平侯李孝广带着数十人,冲进府里,说要将将军……”   “要将我怎么样?”   “要将将军……碎尸万段。”李初七道:“长广侯带着冲进府的时候,我正在上茅房,师傅给我使眼色,我翻墙跑出来的,郎君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陈应此时更加疑惑了,他连长广侯是谁都没知道,根本没有交恶的可能。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恨的。陈应决定弄清楚这个长广侯是谁。   陈应返回营中,找到魏文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魏老哥,向你打听个事!这长安城,长广侯是谁?是不是段志玄?”   陈应思来想去,唯一交恶的是就是段志感了。陈应逮着段志感狠揍了一顿,段志玄要为其兄报仇,或许会寻自己的晦气。   “绝无可能!”魏文忠信誓旦旦的道:“段氏父亲并未封爵。”   “那会是谁呢?”陈应喃喃的道。   “我知道是谁了!”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魏文忠拍着大腿道:“今年六月,今上分封宗室,蜀公李孝基为永安郡王,柱国李道玄为淮阳王,长平公李叔良为长平王,郑公李神通为永康王,安吉公李神符为襄邑王,柱国李德良为新兴王,上柱国李博义为陇西王,上柱国李奉慈为渤海王。而偏远宗室则封为公侯。这个长广侯应是宗室吧!”   陈应顿时脸色大变。   事实上魏文忠猜测的不错,这个长广侯还真是宗室之后。长广侯李孝广是北周梁州刺史李璋之子,大唐永安君王李孝基的庶弟,也算是李渊的堂弟之一。因为他是庶出,所以在李渊分封李氏诸王时,只封了一个长广侯的侯爵。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陈应道:“魏副尉,本将军家中有些琐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军营诸事就摆脱魏副尉了!”   魏文忠道:“陈将军请放心。有俺老魏在,这军营乱不了!”   众勋二府军营出来,陈应带着亲卫梁赞、赵远桥、李安七一路朝着陈府疾奔而去。   等陈应返回陈府的时候,陈府的仆役全部都被驱赶到院中,被一群持刀护卫按在一边,很多人都被揍得鼻青脸肿,尽管心有不甘,可是他们谁也不敢反抗,毕竟脑袋上就是寒光闪闪的刀剑。   李孝广非常舒服的躺在软榻上,绿珠和红袖怯怯的发抖,二女脸上挂着泪痕,一人为李孝广捏脚、一人为其按肩。   李孝广虽然是一个闲散侯爷,事实上他也不傻。虽然从陈应府上搜出了所谓祖传金甲,但是略作打听就知道,他的宝甲丢失的时候,陈应还在泾***本没有来到长安。这肯定是栽赃陷害。   不过,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李孝广也没有太过在意。特别是看到陈应居然还有绿珠、红袖这么一对长得如同瓷娃娃一般标志的侍女,李孝广顿时改主意了。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绿珠和红袖就是陈应的罪。   李孝广愤愤不平,陈应不过一介奴仆出身的人,就算是长广侯府随便拎出一条狗来,也比他高贵多了。他这个狗一般的人,凭什么拥有这么一对璧人?   李孝广感觉,无论如何也要坐实陈应的罪名,抄其家灭其族,红袖和绿珠二女就是他囊中之物了!   当陈应回到陈府的时候,李孝广根本不容陈应说话,下令道:“来人哪,将贼徒拿下!”   数十名长广侯侍卫一拥而上。   陈应自然不会束手待毙,边反抗边大吼道:“长广侯莫误会,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莫中了歹人毒计,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放屁!”李孝广的吐了一口涂抹,狠狠的骂道:“你他娘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什么东西,我乃大唐宗室之后,谁跟你是亲者?敢盗本侯宝甲,真是好胆……” 第三十五章 吓得尿了   陈应也不是傻子,略作思索就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高万青栽赃的那套宝甲,陈府知道的人只有三个,自己、尤子英和兰儿。尤子英在现在是城门校尉,如果出卖自己,对他也没有好处。   肯定是高万青将宝甲的事情,告诉给李孝广,李孝广不知道怎么捉住了兰儿,从兰儿口得知了宝甲的下落,看李孝广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坐实他的盗贼的罪名。   只要落在李孝广手中,肯定落不到好。   既然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只要杀出去,还可以请平阳公主主持公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陈应低声道:“瞧准机会,趁机杀出去,能跑一个是一个!”   “想跑门都没有!”李孝广脸上露出狰狞之色,瞪着眼嘶吼道:“贼徒胆敢反抗,格杀勿论!给本侯上,杀了贼徒赏钱十贯!”   众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广平侯府的侍卫们一拥而上。   这些长广侯府的侍卫功夫不弱,然而真正的本领嘛,也不见得多好。大唐以武立功,只要有真材实学,谁也不会跟着一个废物侯爷混饭吃,在沙场上就可以博一个富贵。别看陈应、梁赞、赵远桥、李初七只有四人,一时间混战中的长广侯府侍卫们还没有占到上风。   突然,正在拼杀的陈应突然一愣,他看到院中躺着一个血人。   好半天,他这才认出这个血人居然是兰儿。   原本娇小可人的兰儿,此时头发蓬乱,浑身上下都是斑驳的血迹,兰儿那原本纤纤玉指,此时已经变得血肉模糊,还扭成了一个诡异弧度。   十指连心,看到这一幕,陈应的心都碎了。可怜的兰儿,可想而知,受了到底多少罪。   兰儿看到陈应出现,原本浑浊的目光,露出一丝神彩。她用沙哑的声音,结结巴巴的道:”奴……奴,实在熬不住……出卖了郎君……”   陈应上前抱起兰儿,一瞬间,他全都明白了。肯定是兰儿落在李孝广手中,一个娇滴滴的美女,肯定是受不刑,将陈应藏匿宝甲的事情,供了出来。   陈应发现她不仅十指尽碎,而且下体也是一团狼藉,很显然这一夜半天的时间内,她遭受了非人的摧残。   陈应突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何罪之有?   兰儿何罪之有?   为何要受到如此遭遇?   陈应看着兰儿因为剧烈的疼痛,整个面部都疼得扭曲。   “这不怪兰儿,兰儿要好好的,我一定会请最好的郎中,把你的伤治好……”陈应的眼睛忍不住的往下流。   “郎君……对……对不……起!”兰儿满手血污的手,吃力的伸手陈应的脸,兰儿道:“能死在郎君怀里,真……好……下……辈子,兰儿再干干净净……服侍郎……。”   兰儿话未说完,居然疼得昏迷过去。   陈应轻轻将兰儿放在地上,缓缓起身,怒视李孝广,竭斯底里的吼道:“你他娘的傻逼啊,这摆明了就是栽赃陷害,你都看不出来啊!”   “看出来又怎么样?看不出来又能怎样?”李孝广不以为然的道:“你能奈本侯如何?本侯弄死你,还不跟碾死一个蚂蚁一样。这天下是我们李家的,本侯说你是贼,你就是贼,不是也是!”   陈应的眼睛瞬间红了。他原本想在大唐好好混,混一场富贵。然而此时他明白了,哪怕是成为正五品的宁远将军,在贵权眼中他还是一个蝼蚁,一个可以肆意蹂、躏的草芥。   李孝广突然发现陈应眉清目秀,甚是英俊。甚至不比他家中的美妾还要美上三分。渐渐的李孝广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   “要想活命其实不难!”   “哦!”热血涌上陈应的大脑,眼中怒火大炽。死死的盯着李孝广。   李孝广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陈应眼中的怒火,即使看到了他也不以为然。   “做到三个条件,本侯饶你不死!”   陈应怒极而笑:“说说看?”   李孝广伸手一指绿珠和红袖“把她们二人的卖身契双手奉上。”   “第二呢?”陈应语气中,已经流露出浓浓的杀意。   李孝广道:“来伺候本侯,若让本侯高兴了,就饶你一条狗命!第三……”   “去他妈的侯爷,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好过!”陈应双手反握横刀,一步一步走向李孝广。   陈应杀过人,而且杀的不止一个。他身上的杀气之浓,别说李孝广这种太平侯爷,就是百战沙场的悍卒也会胆战心惊。   李孝广吓得身子一哆嗦,差点跌倒在地上。   陈应仿佛又回到了泾阳战场上,那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上。   “噗嗤,噗嗤,”陈应出刀如风,接连砍翻三名护卫,面对长广侯侯府的侍卫挥来的刀剑,陈应看也不看,避也不避,直接中宫直进,直取敌首级。   有道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陈应如疯如狂拼起命来,这些长广侯侯府的侍卫们就怕了。   看着陈应动了杀气,梁赞大吼道:“远桥、关门,不要放跑一个砸碎!”   赵远桥还没有跑到大门前,就发现一大队万年县步弓手鱼贯而入。   十数名步弓手冲进小院,立即抢占有利位置,挽弓搭箭,引弦待发。   陈应仿佛没有看到这些步弓手一样,继续挥刀杀人。   “噗嗤,噗嗤……”   脑袋如同皮球一般不时的跌落在地上,将院内的青砖地面染红了。转眼之间,陈应也变成了一个血人,好像从血水里洗过澡一样,每走一步,地上就会留下一个殷红的血脚印。   “你……你……你……不要过……来!”李孝广发现身边的数十名侍卫居然在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内被杀掉十几余,其他的不是受伤,就是吓得退到一旁。   “现在知道怕了?”陈应大吼道:“你他娘的,早干嘛了。”   高万青刚刚进入陈应府邸上,正看见陈应一手揪住李孝广的鬓发,一手举着横刀抵在李孝广的脖颈上,顿时吓得高万青脸如土色。竭斯底里的吼道:“住手!”   一个开国侯当着他这个万年县县尉的面被杀,他这个县尉丢定了。自己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另外一回事。   突然陈应闻到一股骚臭味,低头一看,李孝广居然吓得尿了。 第三十六章 时机成熟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快,快把刀放下。”   高万青的脸都吓得绿了。陈应要是真杀了长广侯李孝广,他固然再难一死。可是他这个县尉和万年县县令褫夺官位,那是轻的,搞不好还要被抄没家产,妻儿发配教坊司,流为其他男人跨下的玩物。   陈应红着眼睛望着高万青,缓缓拖动那柄滴血的横刀,横刀缓缓割在李孝广的脖颈上,一道殷红的血线,顺着刀面缓缓流下来。   “饶命啊……饶命,不要杀我!”李孝广发出瘆人的嚎叫,突然他看到了高万青,顿时急道:“不管我的事,都是这个狗货搞的鬼……”   不用李孝广说,其实陈应该也猜测得到。他与李孝广素未谋面,根本没有可能结怨恨,肯定是高万青受苏护的指使,在栽赃嫁祸他失败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引诱长广侯出手手,面对一个大宗室开国侯,这个亏陈应吃定了。   陈应自然不愿意这么便宜高万青与苏护,就停止手中的切割动作。陈应将横刀移开李孝广的脖颈,可是横刃的刀刃,仍距离他的脖颈不足三寸。   “想死,还是想活!”陈应将冰冷的横刀贴在李孝广的脸上。   “想活,我想活!”   “想活的话,那就看看你这个开国侯爷在咱们高县尉心中有没有足够的份量!”陈应冷冷的道:“命令他给老子跪下……”   李孝广陡然一愣,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冰凉的刀刃还没有贴到李孝广的脖颈上,李孝广的带着哭腔道:“高……高……高县……高县尉,你……你快跪……跪下……”   高万青略作迟疑。   陈应道:“李侯爷,这可不怪我啊,这可是高大县尉想让你死,冤有头债有主,记住到下阎王殿,记住谁才是害你的人。”   说着,陈应作势拿着横刀欲砍他的脑袋。   李孝广竭斯底里的急道:“姓高的,你个王八蛋,快给本侯跪下!”   “你卑鄙无耻!”高万青咬咬牙,气得要吐血。现在陈应把矛头直接对准了他,他要是让李孝广在他面前被杀,褫夺官职已经不可能了,弄不好会被夷诛三族。   向陈应下跪,他固然会丢了面子。   可是和面子相比,他感觉还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更重要。   “算你狠!”高万青最终还是决定妥协,缓缓朝陈应下跪。   不过,跪地上的高万青依旧用凶猛的目光看着陈应,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至少陈应已经被凌迟了。   陈应看着高万青那种纠结得如同得了便秘一样的郁闷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   “怎么,高大县尉不服气?”   高万青愤愤的道:“识相的,快快放了长广侯……”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陈应挥动横刀轻轻拍打着李孝广的脸:“看来你的这个小命在人家高大县尉眼中,也不金贵啊。他居然敢威胁老子,知不知道老子最讨厌被人威胁!”   “姓陈的,你到底想怎么样?”高万青的眼睛里,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很简单!”   陈应笑道:“老子看你嘴贱,就是欠抽,自己抽息的嘴吧,抽得老子满意了,就放了长平侯,如若不然,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人一旦妥协,很容易就养成习惯。当高万青向陈应屈服下跪的时候,他的下场已经注定了。现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一旦陈应杀掉了李孝广,陈应固然偿命,可是高万青同样落不到好。   看着高万青无动于衷,李孝广急时急眼了:“高万青你这个狗东西,还……还不快听陈爷的打,抽自己的嘴吧!”   高万青暗骂自己犯贱,干嘛要趟这趟混水,要是他不出面,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现在,他除了低头,别无他法。   李孝广看到周围还有十数名长广侯侯府的侍卫,就下令道:“姓高的狗东西既然不动手,你们上。”   听到李孝广的命令,长广侯府的侍卫亲军绝对怠慢,他虽然被陈应、梁赞等人杀得吓破了胆,可是对付高万青这个县尉,心中没有半点负担。   十数名幸存的长广侯侯府的侍卫一拥而上,围着高万青就扬起了巴掌。   长广侯府那两名虎背熊腰的强壮护卫扬起蒲扇大的巴掌,没头盖脸的朝着高万青脸上抽出。   仅仅十几个耳光,就抽得高万青嘴角流出汗,凄厉的惨叫声,让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趁着长广侯府的侍卫殴打着高万青,陈应脑袋里飞快的运转着。   此时他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寻思着此事应该如何收场。   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马三宝已经兜不住了。陈应也摸不准平阳公主李秀宁的脉,万一她要是不帮自己,这一关都的就过不去了。   现在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陈应朝梁赞使一个眼色   梁赞会意,快步跑到陈应身边。陈应低语道:“趁空跑出去,找平阳公主过来。”   梁赞点点头,他不是事主,众人的注意力也没有在他身上,他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溜出人群。   长广侯侯府侍卫抽打高万青耳光的声音不绝于耳,高万青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弱。   “啪啪……”一名侍卫连续抽打高万青几下,发现高万青居然没有了反应。他顿时后退一步。   “不会是死了吧!”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陈应道:“哪有这么容易死,把他浇醒……继续抽!”   长安皇宫甘露殿,大唐皇帝李渊接到来自西秦的消息,看着密信上的内容,李渊简直就是欣喜若狂。   “好,简直太好了,薛举终于死了!”李渊兴奋的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了裴寂。   裴寂接过密信,粗略的扫视了几眼。躬身朝着李渊叩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天命所归,得皇天庇佑。”   李渊捻须悠然而笑。   事实上这段时间他的压力非常大,东有王世充大军进攻潼关,西有西秦攻城掠地。别说长安,就连整个关中都人心惶惶。作为成纪李氏门阀出身,李渊深知关中各大门阀的秉性,一旦王世充或薛举兵临长安城下,他们根本不打,这些门阀就会把他们父子擒下送给新主当晋身之资。   现在西秦霸王薛举死了,薛仁果成功登基,因恶其卫尉卿郝瑗曾他,薛仁果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褫夺郝瑗的官爵,将其贬为庶民。   薛仁果在西秦境内,排除异已,大兴牢狱,一时间西秦人心分崩离析,人人自危。特别是薛举麾下大将梁胡郎、翟长孙等十一员将校歃血为盟,投降李唐。反击西秦,以雪前耻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第三十七章 闹够了没有   薛举死了,西秦第一谋士卫尉卿郝瑗,被薛仁果褫夺官职,贬为庶人。此时的西秦已经是一枚熟透了的果子,手到擒来。   李渊下旨封秦王李世民为元帅,领兵六万出征西秦。   就在这个时候,刘文静又祭出一刀杀手锏。   永乐王郭子和降唐。   要说永乐王郭子和,也是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之一。他本身隋朝左翊卫武牙郎将。在大业八年,随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出征高句丽。因来护儿轻敌大意,中了高句丽王高元的诈降之计,率领四万隋军毫无防备的进入了平壤城。入夜后,被高句丽莫离支渊太祚分而歼之,来护儿仅率领不足三千残部逃出平壤城。   按说武牙郎将郭子和既没降敌,也奋力搏杀,战败的责任也不在他。可是杨广仍旧将郭子和发配到了榆林。   大业末年,郡中饥荒,郭子和与敢死士十八人捉住郡丞王才,列举他不抚恤百姓的罪行,斩杀了他,开仓赈济贫民。自称永乐王,建立年号为丑平,称他的父亲为太公,派弟弟郭子政为尚书令,郭子端、郭子升为左右仆射,拥有两千骑兵。南面联合梁师都,北面侍奉突厥,送弟弟郭子升去做人质。始毕可汗册封郭子和为平杨天子,不敢担当,于是改授为屋利设。   武德元年七月,郭子和见唐朝势大,遣使降唐。然而刘文静却压下了郭子和的降表,直到现在才拿出来。   这个亮出郭子和投降,意义却不一样了。首先是榆林位于大唐正北方西北强敌梁师都之北,有郭子和牵制,梁师都绝对无法进攻大唐。这样以来,大唐的战略形势就有了很大的空间。   至少在李世民率军出征的时候,士气振奋,一扫先前的颓废之势。   参加朝会回来,李建成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旦李世民得胜归来,刘文静再朝廷中呼吁改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他就会更加被动。   “立功,必须立功!”李建成顿时急眼了。   可是如何立功,李建成却是两眼一抹黑。就在这个时候,李建成突然想到了与众不同的陈应。陈应在这个时候加强练兵,难道是他看出了什么立功的机会?   想到这里,李建成越想越感觉有这个可能。   李建成决定派出人请陈应来东宫详细商谈一下。   “来人!”   一名东宫侍卫推门而入,躬身而立:“请太子殿下吩咐!”   “去请右率卫勋二府的陈将军来一趟!”   侍卫转身离去。   “等等!”   李建成突然感觉不妥当,自己此时左右闲来无事,还不如亲自去请陈应,这样也好给陈应一种礼贤下士的印象,让他甘心辅佐自己。   “摆驾,去陈将军府邸上!”   侍卫一动不动愣在那里。   李建成一愣,心中隐隐不悦。   侍卫看到李建成脸色不善,急忙解释道:“太子殿下,卑职不知道陈将军府邸在何处。”   “不知道还不去查?右率卫的名录上肯定有他的住址!”   侍卫急忙去查找陈应的住址,前后耽搁了两刻多钟,这才登上太子的车驾,朝着陈府缓缓而去。   平阳公主公主府邸,寝室内。   李秀宁一身圆领碧绿罗裙,端坐在铜镜前,静静的凝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脸上浮现一股深深的无奈。在天下人眼中,她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平阳公主,拥有一个年轻英雄的驸马柴绍,也拥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然而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凄苦。   在别人眼中,她的驸马柴绍似乎是青年才俊的典范,样貌英俊,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知书达礼,出身高贵,年少多金。   正所谓,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的脚知道。自己的夫婿好不好,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得到。在大业十三年,李渊起兵在既。为了麻痹朝廷,李渊派出李秀宁与柴绍在长安完婚。   然而当李渊起兵反隋的消息传到长安,刚刚跟她拜过堂的驸马柴绍却丢下她一个人,独自跑了。还算有点人性,留下一封书信,告诉她“你的父亲将要起兵扫平乱世,我打算前去迎接他的义旗,咱们一起离开不可行,目标太大。你一介妇人,遇到危险容易躲藏起来。”   好吧,洞房花烛之夜,独守空闺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莫过于像她一样,被自己丈夫抛弃。   柴绍抛弃她独自逃生,这是李秀宁心中一根无论如何也拔不掉的刺。   她绝对不会原谅柴绍,一生一世,绝无可能。   突然。   李秀宁发现铜镜里居然出现了陈应,特别是陈应那张近乎完美无瑕的脸,还天在泾阳城墙上,他那细致入微的体贴和呵护。   或许陈应都不知道,他那不经意的举动,居然触动了平阳公主内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刹那间的失神,李秀宁盯看一看,这才发现,镜子里的人,还是她自己,刚刚出现的不过是她的幻觉。   “哎”   悠悠一声叹息,道不尽的落寞与空虚。   李秀宁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会莫名奇妙的想起陈应的那张脸。   想着陈应,她脸上浮现一丝红润。   “可惜了这副皮囊!”李秀宁喃喃的道,只是她自己都分不清,可惜的是她,还是陈应。   就在这时,贴身侍女急忙推门而入。   “公主,公主!”   “翠儿,你要死啊,跟叫魂一样!”李秀宁瞪了一眼翠儿,威胁道:“下次你要是再敢这样,本宫就给你找一个最丑的夫婿,把你嫁了!”   “啊!”翠儿带着哭腔道:“公主,不要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李秀宁伸手捏捏翠儿的小鼻子:“骗你的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翠儿恍然大悟道:“马将军有急事求见!”   “让他进来!”   李秀宁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她是何等的妩媚,是何等的诱惑。   马三宝推门而下,扑通一下跪在李秀宁面前。   李秀宁瞬间愣住了。   马三宝是当初她起兵的时候,最早跟随她的元老。当初柴绍逃走,李渊起兵的消息传到长安,隋朝长安留守阴世师满城缉拿李渊的家眷,她就是排在第一名的罪首。身边的侍女和护卫不是逃散,就是被官兵杀死,李秀宁带着翠儿,主仆三人逃进了终南山南中。偏偏还遇到一群饿狼,若非马三宝割伤自己的手臂,用血腥味引开狼群,李秀宁和翠儿当时就会丧身狼口,尸骨无存。   在李秀宁起兵之后,马三宝更是身先士卒,攻城拔寨。无往不利。马三宝与李秀宁,名为主仆,实似亲人。李秀宁允许马三宝随意支取平阳公主的钱财,对其也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李秀宁看着马三宝堂而皇之的跪下,心里颇为不悦:“三宝,你这是做什么?”   马三宝道:“请公主救救陈应,公主殿下若是不救他,三宝就宁愿跪死在这里不起来!”   好半天,李秀宁这才反应过来道:“什么,陈应他怎么了?”   “他闯了大祸了,惹了不该惹的人。”   李秀宁道:“边走边说!”   马三宝跟随李秀宁骑上战马,一边向陈府飞驰,一边将陈应与李孝广交恶的事情向李秀宁娓娓道来。   听完这事,李秀宁反而沉默了。   陈应闯的祸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再怎么说,李孝广是皇亲,论起辈份,他是李渊的族弟,也是自己的祖叔。皇室有皇室不可冒犯的威严,一旦李孝广死揪住陈应不放,她也没有办法。   陈府院中,万年县县尉高万青已经被长广侯侯府侍卫折磨得欲仙欲死。   陈应也在寻思着,如何收场。   请平阳公主解围,平阳公主有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其实还真不好说,因为平阳公主只是公主,而不是皇帝。   李渊可不是什么宽宏大度的人,当年阴世师这个长安留守因为挖了李渊的祖坟,李渊不仅将阴世师满门男丁屠尽。要说阴世师与李渊有不共戴天的大仇,杀阴世师是因为阴世师自寻死路,可是窦建德他同样毫不手软的杀掉了。   因为窦建德在河北名声极佳,加上治理河北不错,拥有极强的人脉,李渊担心窦建德威胁自己的统治,连一个富家翁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自己现在惹上了李孝广,打了李孝广就等于打了李渊的脸,李渊能放过自己吗?   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正主万年县县令苏护出现了。   苏护其实也不得不出现,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他现在想装怂也装不下去了。无奈之下,他只要请大舅哥武卫将军窦袭出马了。   窦袭虽然是武卫将军,然而身在长安,没有兵符私自调兵,他最多只能调动他的亲卫队。五十名精锐的武卫军将陈府包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武卫军将士可不是高万青率领的乡勇性质的步弓手。   “陈应,放开长广侯,不要给乡亲坊里惹祸。”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如果不是苏护,陈应何止为落到今天这份田地?   陈应红着眼睛道:“苏护狗贼,你还敢来!”   “死就死吧!”陈应想来,只要杀掉李孝广,苏护肯定会被问责。   就在这时,一声长喝:“平阳公主殿下驾到!”   无论是围观的百姓还是武卫军的士兵,都被平阳公主府侍卫简单粗暴的推开,众武卫军士兵一看是平阳公主府的护卫女兵,顿时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李秀宁推开众人,走到陈应面前,厉声斥责:“陈应你闹够了没有?” 第三十八章 县令算个屁   “闹够了没有!”平阳公主李秀宁直接给陈应此次事件,定了一个性质。那就是闹。陈应自然清楚,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自己现在需要的就是扮演受欺负的弱者形象,而大奸大恶之徒。更不能给他人口实。   陈应随即收起横刀,松开李孝广。事实上梁赞还擒着刀,站在李孝广身后,只要他敢异动,少不得被血溅五步。不过那是最下策,当着平阳公主李秀宁的面杀人,那不是明智之举。   陈应将手中的横刀横在手上,刀柄递给李秀宁:“纵然长广侯有百般不是,陈应也难逃冲动之失。即使公主殿下不追究陈应,宁远将军、折冲都尉之职陈应也没脸做下去了,陈应现在就自贬为庶人,闲赋待家!”   李秀宁伸手接过横刀,拿着手绢,轻轻擦拭掉上面的血迹。“锋利的横刀,是御敌利器,不是用来你们让你们用来斗殴的。”   陈应的态度异常诚恳,连连点头:“平阳公主殿下教训的是,卑下知错了!”   李秀宁眉毛轻挑起,目光炯炯的盯着李孝广。   李孝广吓得一哆嗦,赶紧跪在地上,哀嚎:“公主,您要为本侯做主啊!”   李秀宁俯下身子,突然闻到一股臊臭味,低头一看,李孝广下体一片湿润。   李秀宁皱起眉头,暗忖:真是废物。”   不过,她还是掩着鼻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可以听到的声音道:“长广侯,身为大唐宗室,居然被一个搬弄是非的小人耍得团团转,你还敢说,脸丢得还不够吗??”   李孝广瞬间打了一个激灵,陈应以上犯上固然没错,可是此事传扬出去,只是说明他李孝广笨,被高万青耍了,自己给了高万青当枪,可真是成了皇室之耻。李孝广虽然纨绔子弟,也是在长安市面上混的人,一旦打了上蠢的标签,让他怎么好意思出门见人?   李孝广苦着脸道:“平阳,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李秀宁瞥了一眼,陈府横七竖八的长广侯侯府侍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李孝广沉吟起来。   李秀宁不悦道:“杀了陈应,坐实你的蠢货之名,就是你想要的?”   李孝广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然而当他看到李秀宁眼中闪出的杀机,李孝广不禁嘀咕起来。   李秀宁挥挥手,陈应会意,赶紧走到李秀宁面前,与李秀宁错一个肩膀。   李孝广看看陈应,又看李秀宁,瞬间恍然大悟。   作为李唐皇室,平阳公主与柴驸马面和心不合,如今尚未洞房根本就是人尽皆知的秘密。难道这个陈应是平阳公主的面首?   李孝广越想越有可能,若非如此,平阳公主绝对不会出面。李秀宁在李唐所有公主里,最受宠爱,与秦王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非常要好。但是李秀宁绝对不是一个多事的人,看来陈应就算不是面首,也是禁忌。   李孝广还有浓浓的不甘不意,愤愤难平的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李秀宁道:“当然不能这么算了。”   “陈应!”   “在!”   “还不给长广侯道歉!”   “侯爷,陈应有眼无珠,冒犯您老人家,罪该万死!”陈应瞬间连想都没想,作势朝李孝广下跪。   李孝广吓了一跳,他要是坦然接受陈应的下跪,万一再跟李秀宁吹吹枕头风,他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李孝广赶扶起陈应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是不打不相识!”   李秀宁道:“陈应打伤长广侯府的人!”   陈应连连道:“我赔,我赔。”   李秀宁道:“就赔一千贯吧!”   陈应听到这话,郁闷得快要吐血了。   一千贯,说得轻松。可是却挖光了陈应的老本,他可是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了。   陈应面带凄苦之色。   李秀宁非常没有改口,反而威胁的目光,盯着陈应。   陈应拱手道:“长广侯,这钱稍后就送到府上!”   李秀宁满意的点点头,目光落在那对姐妹花身上,然而万年县令苏护和武卫将军窦袭,李秀宁压根连正眼都没有看一眼。   更让苏护感觉很受伤。   李秀宁道:“就这么着吧,长广侯先回府歇着吧!”   李孝广如蒙大赦,赶紧命幸存的长广侯侍卫扶着自己,离开了陈应。临走的时候,李孝广露出如同鹰隼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苏护:“苏府君,本侯记住你了!”   苏护顿时感觉如同跌落冰窖。   事实上没有人是傻子,他利用李孝广的时候,李孝广其实也并非看不出苏护借刀杀人之计,只是他看到了陈应的那一对双胞胎侍女,所以才会将计就计,就意图栽赃陈应,强占绿珠与红袖姐妹二人。   只是没有想到陈应的性情会如此暴烈,弄得他灰头土脸。   苏护此时如坐针毡,脸上冒出冷汗。   武牙将军窦袭正欲渐渐离开,没想到李秀宁一眼就看到了他。   李秀宁道:“武牙将军,这大唐的军队是你的私兵吗?”   窦袭也暗骂苏护多事。只好硬着头皮道:“窦袭不敢!”   “不敢就滚!”   听到李秀宁如此霸气的喝斥,陈应暗暗朝着李秀宁竖起大拇指。   窦袭率领亲卫部队离开。   陈应此时胆子也壮了,慢慢走到苏护身前。连连摇头道:“苏府君,你这是何必呢?你我说到底还是主仆一场,为何要苦苦相逼,这是让外看笑话。”   苏护此时恨不得将陈应碎尸万段,只是当着平阳公主的面,借给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苏护城府极深,尽管心中恨不得将陈应剥皮抽筋,然而表面上还露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对陈应道:“恭喜陈郎君,攀上高枝。”   陈应暗忖肯定是苏护误会自己跟平阳公主有什么了,不过陈应并没有点破,他不介意借平阳公主的虎皮扯大旗。   陈应道:“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否则惹祸上身,你这个县令之职,在他们贵人眼中,不过是个屁!”   “屁”字被陈应咬得极重。 第三十九章 皇室最大丑闻   陈应还以为苏护会勃然大怒,然而事实上陈应是小看了苏护的城府。苏护一脸老脸,古波不惊,神色肃然。“陈郎君教训的是!”   苏护的表现,这让陈应有一种一拳砸在棉花的感觉。可是陈应却没有想这么轻易的放过苏护,毕竟平阳公主的虎皮,可没有那么容易扯的。   “苏府君,咱们还有一笔帐还没有算呢!”   “陈郎君。”苏护期期艾艾的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岂敢岂敢!”   “你害得老子损失千贯!”陈应淡淡的笑道:“苏府君也是聪明人,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的仇,向来不过夜,你知道怎么做吧!”   苏护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   “不送!”   陈应转过身子,却见李秀宁舒服的躺在屋中的软床榻上,红袖和绿珠二人则低眉顺眼的复式着李秀宁。陈应也分不清到底是绿珠还是红袖跪坐在案前,神态端庄的煮茶,另外一人则为李秀宁轻轻揉肩,李秀宁还露出非常舒服的神情。   陈应经过此时,更加坚定了心中的信念,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只要是无权无势,哪怕夹着尾巴做人,同样也会祸从天降。   狼要吃羊,从来不会顾忌羊的感觉,也可以找出无数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陈应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做一个吃羊的狼,而非任人宰割的狼。   陈应没有进屋,三步并作两作冲到院中,伸手探在躺在地上的兰儿鼻间,发现兰儿气弱游丝。陈应抱起躺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兰儿,冲陈怀仁大吼道:“怀仁,快来救人!”   赵远桥和李初七赶紧跑到前院的厢房,将陈怀仁的药箱和针囊取来。   陈应轻轻将兰儿放在床上,让开身子让陈怀仁为其诊治。   陈怀仁伸手搭在兰儿的脉搏上,闭目沉思,好半晌,陈怀仁悠悠叹了口气。   陈应心中一紧,急道:“怎么样?”   陈怀仁道:“兰儿姑娘性命无碍,不过此番折腾,也伤了本元。”   陈应最担心的还是兰儿的手原本那双纤纤玉指,已经扭出成诡异的弧度,就算陈应不懂医术,却也清楚兰儿的手指骨头全断了。对于一个年方二八的女子来说,双手残疾,日后的生活,肯定一片惨淡。   陈怀仁道:“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陈应知道他也不能强人所难,如果在后世像兰儿这种伤,手指应该没有大碍,就算手指断了,也能接上,关键是现在没有那个条件。   “你尽管治,需要用什么药材,不用考虑钱!”   说出这句话,陈应更如刀绞,心更如滴血。   “铛铛!”轻轻叩门声响起。   陈应回头,却见梁赞道:“太子殿下驾到,郎君快去迎驾!”   陈应带着梁赞快步来到中门,陈府中门大开。   陈府十数名仆役已经井然有序的跪着,陈应来到门前,开始纠结起来。   “跪呢,还是不跪?”   陈应在后世除了过年的时候,向父母长辈下跪之外,还从来没有跪过任何人。但是,太子是国之储君,一人之上,万万人之下,除了皇帝之外,包括亲王在内都必须向他下跪。   在右率卫勋二府的军营中,陈应还可以效仿周亚夫细柳营的故智,应付过去。   可是现在他还真没有办法。   陈应迟疑之中,太子的车驾已经来到视线之内。   只听东宫常侍高唱:“太子殿下驾到,宁远将军、右率卫勋二府折冲都尉陈应接驾!”   陈应无奈之下,掀起袍子,单膝下跪。不过陈应心中学着阿q却默默想着:儿子跪老子。   “臣应恭迎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李建成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朝着陈应微微一笑,伸手虚抚:“陈爱卿免礼平身!”   陈应迫不及待的起身:“太子殿下驾临陋宅,鄙府蓬荜生辉。”   李建成上前轻轻拉起陈应的手。   陈应虽然清楚,牵手在这个时代算是礼遇,表示东宫太子李建成对他的重视,然而陈应心中却下意识的感觉一阵恶寒。如果是被一个美女牵扯手,陈应会感觉很幸福,可是被一个男人牵着手,哪怕李建成还算一个帅哥,陈应仍下意识的感觉菊花一紧。   李建成仿佛没有看到陈应的目光中露出的恶意和不满,而是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这座宅子。李建成道:“这座宅子似乎前隋礼部侍郎的许善心的府邸吧?”   陈应道:“殿下真知灼见,明见万里!此宅原来正是为许礼郎所用。”   李建成不可置否的点点。陡然间,他发现了平阳公主的侍卫们,正在拱卫着府邸的后院。   李建成疑惑的问道:“平阳在府上?”   陈应期期艾艾的道:“回禀太子殿下,平阳公主半个时辰前来的。”   陈应赶紧将李建成带到正堂的前厅。   不过东宫右御率卫的侍卫们还是非常尽职尽责的将这座莫约小三百坪的客厅,从里到外搜查了一遍。   李建成缓缓坐在主座上,反而忘记了自己所来的初衷,满脑子里的都是平阳公主。平阳公主明明在陈应府上,却不来见驾,这于情与理都说不通。他虽然第一次来到陈府府上,不过在这个时代的院落格局,大致如此,平阳公主府侍卫拱卫的院落,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寝室、浴室。   哪怕他身为太子,也不会轻易去哪个大臣的后院。平阳公主却偏偏进入了陈应的后院,不得不让李建成误会平阳公主与陈应的关系。   李建成仔细的打量着陈应,陈应的皮肤白皙,闪烁着如同羊脂一般的温润光泽,高挺的鼻梁,深邃而犹豫的眼神,让李建cd有点失神。   陈应的外表,不仅对美女有着莫名的杀伤力,就连男人也会被其深深吸引。   李建成脑袋突然冒出一个非常荒诞的想法。   李建成突然回想起当初李秀宁不遗余力的推荐陈应,顿时李建成内心里掀起的惊天骇浪。   “难道是……”   现在只是初唐,大唐的社会风气还没有中唐那么开放。公主和贵妇养面首,或是偷情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并不多见。   李建成望着陈应的目光有点不善了。   如果真如他猜测那样,这将是皇室里的最大丑闻。 第四十章 李建成的误会   陈应不是李建成肚子里的蛔虫,自然猜测不到他的想法,如果让陈应猜测到李建成的想法,他肯定会郁闷的吐血。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要说李建成还真是误会了。   李秀宁是真喜欢上了绿珠和红袖这么一对姐妹花,三个女人一台戏。   很快刚刚见面红袖与绿珠就与李秀宁变成亲密起来,绿珠向李秀宁显摆陈应的杰作。   陈应本是一个习惯了后世生活的人,来到大唐之后,哪怕是住进了许善心这种占地数亩的大宅子,他依旧非常不习惯。   比如说每天上厕所就是一个极大的难题。整个陈府居然没有一座厕所,这让陈应非常不习惯。   改,必须得改。   陈应随手画了几张后世淋浴和坐便系统的简易图纸,交给了兰儿去整改。起初陈应也没有在意,陈应这段时间留宿军营,甚至改成了什么样子,他都没有见过。   在聊天中,绿珠向李秀宁提到了陈府的厕所和淋浴。   李秀宁虽然在外人看来,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也是大唐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平阳公主,然而事实上她不过是一个刚刚十七岁的小姑娘。在后世如平阳公主一样大的女子,都还是被溺爱着的中学生。   李秀宁很自然参观了陈府的卫生间,并且喜欢上了这些稀奇的东西。   如果陈应看到的卫生间,估计会哭晕在厕所里。   兰儿将正房东厢房给直接简单粗暴的改成了卫生间。   在古代建筑中,高大的正房这是主人居住的地方,其次就是后院正房中的左右两厢的厢房,这是留给晚辈居住的地方。以陈府为例,事实上如果陈应有父母长辈的话,居住在正房里的应该是他的父亲长辈,他只能邻居在东厢房内。   陈应算是陈府的家主,他自然而然的住在正房,东西厢房都空出来了。陈府后院正房东厢的房是五间超过三百坪的大房间。三百坪的卫生间,估计也只有土豪才能做得出来。   东厢房原本就在建在拥有三层阶梯的青石地基上,所以对外排水异常方面。而且地面也用了青砖铺地,只是换成了瓷砖。孤零零一座蹲便器,让李秀宁感觉异常好玩。   当然这座卫生间也非常简单。用拓木雕刻成镂花的淋浴喷头,用竹掏空充当输水管道,最奇葩的还是储水箱,居然是直接用了一口五尺开口,深约四尺的大水缸,这个水缸直接固定在房梁上。热水还必须人工烧好,还没有调节水温的设施,每次加水都需要提着水桶爬上足一丈四尺有余梯子,甭提有多费劲了。   如果陈应看到这个所谓的卫生间,肯定会不屑一顾。   然而平阳公主李秀宁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如同小女孩一样,不时的将水管关上再开,看着热气将淋浴将整个卫生间充斥的白茫茫的一片,三个女人在卫生间里玩闹着,不知不觉平阳公主的衣服就全然湿透了。   李秀宁一看衣服居然湿了,还不如趁机享受一下这个淋浴。当太子李建成抵达陈府的时候,李秀宁刚刚脱掉衣服洗澡,她也不可能马上就迎接李建成。   于是,这个误会就大了。   陈应此时还感觉莫名奇妙,自己好像没有说错话啊!   怎么突然间李建成的脸色就变了?   李建成直勾勾的盯着陈应,把陈应看得心里发毛。   “太子殿下……下臣!”陈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建成脸色阴沉如水,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你做得好事!”   陈应更加疑惑:“臣不……不……不知,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太子殿下?”   “还敢狡辩!”李建成已经处在了暴发的边缘。   就在这时,李秀宁穿了一身让陈应有点熟悉的浅绿色裙子,头发湿漉漉的走了进来。   “三娘见过皇兄!”   陈应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李秀宁穿的居然是兰儿的衣服。   看到李秀宁此时出现,李建成就如同火山爆发。他陡然起身嘶吼道:“都滚出去,敢进三十步之内夷三族。”   众东宫侍卫如同受惊的免子,瞬间退得远远的。   陈应自觉的随众人离开,李建成却伸手一指陈应:“你留下!”   看着众人已经离开,整个前厅也仅剩下李秀宁、李建成和陈应三人。就连李秀宁的心腹马三宝都退得远远的。   李建成的眼睛红了,瞪着李秀宁道:“三娘,你倒做得好事,你对得起母后吗?”   李秀宁此时满头雾水,不明所以,望着李建成道:“皇兄何出此言?”   李建成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咆哮道:“李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听到这话,陈应不由的撇撇嘴,李唐的脸是真丢光了,但是还真跟李秀宁没啥关系。纵观整个历史,银当(和谐万岁)的公主和命妇们,基本上都出在唐朝。其中最著名的还是自己偷情,丈夫守门放哨的高阳公主。将男宠献给母亲,母女共享“花和尚”的太平公主,自然还有想做太平公主第二,拥有男宠和面首无数,与其母承欢的安乐公主。   在陈应看来,在李唐当驸马基本上不是啥好事,一不小心就会被绿。不过,李秀宁却是其中的异类,是女人中的龙风,完全不能归结为李唐荒银公主一类。   李建成与李秀宁兄妹争吵,陈应不敢插嘴,他若是插嘴,无疑是火上浇油。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李秀宁也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角色,她直视李建成愤愤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李建成伸手指着陈应,吼道:“你和他到底算怎么回事?”   陈应这才发现原来是李建成误会李秀宁与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就在这时,陈应心中暗呼要糟糕。   李秀宁的性子刚烈,李建成反而容易把她逼到墙角。   然而出乎意料,李秀宁却淡淡的道:“这是我的事。”   “你……”李建成听到这话,气得额头青筋凸起,指向李秀宁的手正不住的颤抖。   李建成指着李秀宁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突然,李建成拂袖而去。   就在李建成走后,李秀宁突然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神色落寞,眼中呈现一片死灰。 第四十一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等太子李建成摔门而走,李秀宁反而更纠结。此时她若是立即离开陈府,反而会给人一种做贼心虚的想法,可是如此不走,难免又会给人留下口实。   所以,此时的李秀宁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陈应看着李秀宁心情低落,就默默转身。不一会儿,陈应端着一杯茶水递到李秀宁面前。   “公主殿下,喝点茶吧!”   “不喝!”   陈应将端着的茶水,直接走向院中,只听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   陈应不急不躁,再次端着碗碟和筷子走到平阳公主面前:“公主殿下,您也饿了这么久了,吃点东西吧!”   “不吃!”   李秀宁气鼓鼓的吼道:“不吃,就是不吃!”   陈应端着碗筷走到院中,不一会儿,就传来哗啦一声碗碟摔碎的声音。   李秀宁俏眉一挑,走出前厅,来到院中,发现陈应正将一堆破碎的瓷器,捡起来摔在地上。   陈应仿佛像自言自语的说道:“人的负面情绪就像气球,越积越多,总有一天会被称破的!”   李秀宁道:“真是莫名奇妙!”   陈应道:“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如果是实在气不过,不如发泄一下,比如像现在一样,将这些瓷器全部打碎。”   陈应依稀记得在后世好像是在看过这样一段文字:“若她涉世未深,则带她看尽世间繁华,若她心已沧桑,则带她去做旋转木马。”   陈应知道,别说旋转木马,就算是真的战马,同样无法打动李秀宁。可是也可以用一种既经济又实惠的方式,帮助李秀宁发泄心中的愤怒。   陈应将一柄小锤子递到李秀宁手中:“心里若是不痛快,就把这些瓷器砸碎,砸碎了,心里就会舒服多了。”   李秀宁下意识的接过锤子,突然发现这些碗碟都有裂痕?   “这是?”   “哦,瓷窑出的次品,二十钱买了一大车,不够还有!”   “叮叮当当……”   随着李秀宁挥动锤子,狠狠砸向这些瓷器,慢慢的她的心境发生了不经意的变化。   苏护返回万年县衙,就把自己关进书房,等到了掌灯时分,苏护一直没有出屋,也没有叫人传饭。   皇甫敬远小心翼翼的来到书房前,轻轻叩响房门。   “是敬远吗?进来吧。”   皇甫敬宗进入书房内,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书房。出乎他的意外,苏护居然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气急败坏的摔打书房内的陈设,而是静心的挥毫泼墨。   看着桌边放着足足一叠写满字的宣纸,似乎苏护这大半天都在练字。皇甫敬远期期艾艾的道:“明府的书法越来越精湛了,学生望尘莫及……”   “你啊,这张嘴,真会说话!”苏护不咸不淡的道:“你以为本府为方寸大乱?”   皇甫敬远诚惶诚恐的道:“学生不敢。”   “你跟我多久了?”   “自大业四年,至今有十年了!”   “十年了,时间也不短了!”苏护笑眯眯的道:“你不会真以为本府就这点能耐吧?本府若只是这点本事,早就让人吃得渣都不剩,老夫也早已变成荒冢朽骨了!”   皇甫敬远低头倾耳倾听。   苏护淡淡的道:“这做官啊,最难的莫过于长安和万年两县的县令,身在天子脚下,随便拎出一个人来,非富既贵,惹不起的人太多了。”   “明府所言极是!”   “可是本府自大业十二年任万年县令以来,历任三朝天子,本府却依然不动!”苏护道:“本府不动如山,靠的就三样,识大体,顾大局,知进退。这三样,说起来容易,要想做到,还真不容易……话题有点远了,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皇甫敬远迟满脸羞愧,疑了一下,怯怯的道:“只是……只是”   “莫要吞吞吐吐,有什么话尽管说,咱们不是外人!”   “夫人大发雷霆,死捂着钱库,还说区区一个卖屁股的免儿爷,只要窦家出手,定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哼,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妇人愚见!”苏护冷冷的道:“送钱给陈应小儿,还真以为本府怕了他不成?”   皇甫敬远道:“明府,还请慎重,平阳公主既然大张旗鼓的护住陈应,若与其为敌,颇为不智!”   “欲让其亡,必先让其狂!”苏护道:“陈应小儿,不是要本府给他送一千贯吗?给他三千贯,先从府库调拨,再从我府上拉回来平帐,试目一待,且看陈应小儿张狂到几时。”、   皇甫敬远心中一惊道:“府君是想借柴驸马之手对付陈应?”   “不是借,咱们什么也不用做!”苏护微微一笑道:“等着看好戏吧。柴驸马可不是李孝广那个废物,挑拨只会适得其反……”   皇甫敬远道:“那柴驸马岂会知道陈应与平阳公主……”   “你啊,还是不懂这些世家门阀!”苏护叹了口气道:“这些门阀的能量大着呢,长安城里,无论哪个犄角旮旯发生的什么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柴驸马除非是假装不知道,否则此事,迟早会传到他的耳朵里。柴绍可不是李孝广那个空头侯爷,他可是拥有实权的光禄大夫。”   自太子李建成走后,平阳公主也随后离开。陈应甚至没跟平阳公主多说一句话,然而到了坊门快要关闭的时候,陈府门前出现十数辆装满大箱子的大车。来人没有说一句话,径直将这些大车停在陈应府门前,然而悄悄离开。   陈应听到消息,来到前门的时候,将这十数辆大车全部推入陈府。此时陈应将一千贯钱送给了长广侯李孝广,他的钱库已经彻底空了。   别说三两年,如果不发俸禄,恐怕陈应府上下个月都揭不开锅了。可是看着太子李建成那暴怒的模样,他这个刚刚到手还没有捂热呼的右率卫勋二府折冲都尉的官职,就要飞走了。   陈应亲自上前,打开其中一个大拓木漆成红色的箱子,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装满铜钱。粗略估计,这一个箱子足足三百余斤。   别看满满当当三百多斤铜钱,事实上并没有多少。大唐立国之外,战争不止,现在还没有完全替换掉大业五铢钱。以大业五铢钱为例,一贯钱就是十四斤重,一个箱子装满了顶天也就二十余贯。   陈应暗暗数了数,每个大车上装三个箱子,这总共是十七辆大车,共五十一个大箱子。   陈怀仁、赵远桥、梁赞、李初七和其他仆人累得满头大汗,才把这些整整沉重的钱箱,共计一万五千余斤铜钱,抬进钱库。不出陈应的意料,这些箱子里装的基本上都是铜钱,三千贯只多不少。   看着堆得几乎要满的钱库,陈府上下人人兴高彩烈,简直跟过年一样兴奋。然而陈应脸上不仅不见任何笑容,他的眉头反而越皱越紧。   梁赞喘着粗气道:“这是谁送的钱?”   “苏护,除了他没有别人。”   “看来苏大县尊也认怂了!”   “未必!”陈应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淡淡的道:“他是这么容易认怂,就不是苏护了。”   “他一个县令,敢扫平阳公主的面子吗?”梁赞道:“他还敢驳了平阳公主的面子不成?”   陈应摇摇头道:“这可不见得,送这三十四箱钱,不是认错,而是麻痹我!正所谓上帝欲让人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不会吧?”   梁赞顿时感觉自己的大脑不太够用了。   陈应道:“苏护若是真的想与我化干戈为玉帛,就算不亲自登门,至少也要写一封言辞诚恳的信,这样如此大张旗鼓的让人送钱过来,表面上看是他苏护向我服软了,实际上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梁赞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他曾是街面的混子,经历的这种类似的弯弯绕多了,苏护此举无疑是将陈应推到风口浪尖。   陈应正是看得明白,这才感觉苏护的用心歹毒。   自己现在是一个既无门阀背景,也无家世,偏偏不仅扫了大唐开国侯的面子,还逼迫堂堂万年县县令花破财免灾,就凭“以下犯上”这四个字,这个消息只要传扬出去,陈应瞬间身败名裂,就会成为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大唐的公敌。   梁赞拱手道:“郎君,咱们现在怎么办?”   陈应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四十二章 平阳公主的心事   “啥,咱还要给他回礼?”梁赞不悦道:“凭啥要给他回礼?”   陈应闻言哑然失笑。“来而不往,非礼也。”说得意思是别人对你表示友好,你如果不回报,就不合礼节。礼尚往来意思也是说,在礼节上,讲究有来有往。古意和后世的意思已经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陈应耐着着心解释道:“苏护老儿如此对我,我要是没有一点动作,就太对不起他了!”梁赞闻言这才愤愤平的道:“是该想个招对付他。”   陈应总算看明白了。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想躲就可以躲过去的。李孝广明明与自己无怨无仇,偏偏因为看中了自己府的上绿珠与红袖二女,就想着法子弄死自己。   三百多年前,同样也一个美丽的姑娘绿珠,同样也因为有一个权贵看上了这个美丽的绿珠,他的主人告诉绿珠,我是因为你才获罪。绿珠听到这话,为了不连累他的主人,纵身一跃坠楼而死。   原本陈应也只是当这是一个凄美的爱情传说,没有想到同样的故事,会在自己身上上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束手待毙,绝对不是陈应的性格。别说区区苏护,就算是李渊要想自己死,自己也会奋而反击。   “让自己快速强大!”   陈应脑袋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强大到需要让人仰视,那样才会不用担心,暗处的冷箭和阴谋。想到这里,陈应决定未雨绸缪,提前布局。   在这个时代,每一个世族门阀都圈养着大量身手高强,装备精良的死士,哪怕到了有一天纵然时运不济会家破人亡,也可以拉着仇人一起陪葬。   然而转念一想,要训练死士,就需要那些忠心耿耿的人手,也需要太多的时间和金钱,自己现在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钱。别看陈应钱库里有三千贯钱,这听上去不少,看上去也很多,事实上还真不经花。   培养死士这种事情,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机缘和巧合。经历此事,也让陈应感觉到自己在长安城就像是一个瞎子,一个聋子,什么风向不知道,长安城各大势力,他同样不清楚,这种感觉让陈应非常不舒服。   “不行,必须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消息渠道!”想到这里,陈应背着手,在前厅里来回踱步,好半天,他脑袋中终于闪过一丝明悟。   既然没有时间去训练死士,也没有精力会做,自己何不学学大宋的宋江?事实上宋江这个人在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中,文和武都不算拔尖,然而他偏偏是梁山的大当家。就是因为宋江拥有了其他好汉所没有的江湖地位和名声。   宋江绰号叫及时雨,就是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提供帮助。积攒了雄厚的人脉基础。自己还真可以学学宋江,陈应就对梁赞道:“你去许记客栈一趟,请许掌柜来一趟!”   “现在?”梁赞道:“可是坊门已经关了?长安现在宵禁,只要敢在宵禁后出现在街市上,武侯会格杀勿论。”   “那就算了,明早我就去许记客栈一趟!”陈应点点头道:“时间也不早了,各位回去歇息吧!”   平阳公主府的寝室内,十数只如同小孩手臂粗的牛油蜡烛,燃烧着,发出霹波霹波的声音。,将整个寝室照耀得如同白昼。   李秀宁望着摇曳的烛火,心乱如麻。   回想起在陈府时的李建成愤怒,李秀宁只感觉莫名的心寒。当初李渊准备起兵反隋,对于整个李家而言,几乎都是公开的秘密,唯有她一个人被瞒着。甚至当作弃子一样,送到长安来完婚,以麻痹隋朝朝廷。就连柴绍这个女婿,都比她提前得知李渊起兵的消息。然而第一次被抛弃,李秀宁可以说是无怨无悔,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在战场上拼杀,数次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遥,最终占领大半个关中,攻下长安城,否则恐怕李唐还无法挺进关中。   然而李渊进入关中,当上皇帝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奖励她这个开唐第一大功臣,而是将她麾下七八万娘子军拆分得干干净净。   李秀宁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她也同样不说什么。   可是这一次,她是真伤心了。她与陈应并没有太多接触,要说爱,还真谈不上。只是陈应的那张近乎完美的脸,让她感觉莫名的亲近。此时最多对陈应喜欢那么一点点而已,然而李建成却咆哮如雷。   李秀宁也算是李建成看着长大的,李建成熟悉李秀宁的同时,她也同样熟悉节建成,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性格是最不会改变的。李建成或许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是绝对不会放过陈应。   想到这里,李秀宁就感觉莫名的悲伤。   就在这个时候翠儿神情不安的望着李秀宁道:“公主,你别吓奴婢,这都大半夜了,你不吃不喝,想干嘛啊!”   李秀宁回头道:“谁说本宫不吃不喝,去传膳吧,记着,本宫要吃叫花鸡。”   “啊……”翠儿眉毛已经笑成了月牙:“奴婢这就是去!”   随着翠儿离去,平阳公主府的厨房一阵手忙脚乱,莫约三刻钟时间,翠儿将热气腾腾的叫花鸡端到李秀宁面前。   李秀宁打开外层包裹的泥土,伸手撕下一条鸡肉,放进嘴里。   然而瞬间李秀宁的眉头就皱起来了,眉头拧得越紧。   翠儿道:“公主,怎么了?”   “怎么会做得如此难吃?”李秀宁根本不知道人的味蕾,其实和心境有关。心情的好的时候,吃什么都香。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算吃山珍海味同样难以下咽。   李秀宁叫来厨子,平阳公主府的厨师也是御厨出身,精通各式菜肴的烹饪。   李秀宁仔细询问厨师的做法,发现与陈应教给她的方法一模一样。   李秀宁疑惑起来:“难道陈应还藏了一手?”   翠儿赶紧将厨师赶走,神秘兮兮的问道:“公主您似乎有心事?公主是担心太子殿下难为陈郎君?” 第四十三章 打到床上去   李秀宁被翠儿一语道破心事,不禁脸色一红。“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李秀宁这知道翠儿是在诈自己。   李秀宁伸手一把揪住翠儿的脖子:“好啊,你个死丫头,居然敢算计我?”   “公主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现在知道求饶了,哼哼,现在晚了!”   李秀宁伸手挠着翠儿的小肚子,翠儿怕痒,身子是一条软若无骨的蛇,在床榻上翻腾着。   等到二人闹了足足两柱香时间,二人香汗淋漓。   李秀宁与翠儿躺在床上喘息着。   “公主你是怕太子殿下免了陈郎君的官吗?”   李秀宁道:“不是,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太子虽然为东宫之尊,天下仅次于父皇的贵人,但是有些事情他也不能随心而欲。”   翠儿道:“公主你是说太子罢不了陈郎君的官?”   “这是自然!”李秀宁道:“自秦王浅水塬之败后,西秦军气势如虹,攻城拔寨,所向睥睨。陈郎君他们一个队以四十三人阵亡为代价(百姓不算)不仅守住了泾阳城,还把宗罗睺以下三千军队歼灭在泾阳城下,让西秦太子薛仁果铩羽而归,是咱们大唐这段时间唯一出彩的地方。父皇明旨颁布,下旨奖励破格提升的将军,如今陈郎君刚刚上任不足一月,差职并无差错,太子若是罢免的陈郎君的官,父皇那里也不好看,会让天下人对我们大唐有何看法?别说陈郎君并不差错,就算有差错,也不是说罢就罢,这会让为大唐浴血奋战的将士感到心寒。”   翠儿道:“那……那……公主,还担心什么?”   李秀宁道:“如果真罢官了,反而是好事。他要是无官了,本宫就把他调到平阳公主府,当尚食令,天天给本宫做叫花鸡吃。为难又不是只有罢官这一条路,手段多着呢,说了你也不懂,睡觉吧!”   “哦!”   翠儿起身将寝室内的烛火一一吹熄,整个寝陷入了一片昏暗。   躺在宽大的床前,李秀宁仍旧难以平静。   李秀宁已经清楚了陈应与李孝广冲突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两个侍女,虽然说绿珠和红袖长像清纯可人,但是远没有到艳冠天下的地步,只是一模一样的双生子,让人感觉稀奇而已。而且李秀宁在浴室里让她们服侍的时候,分明看着她们二人还戴着守宫纱。   陈应居然会为了两个侍女,不惜开罪开国侯爷,就凭这份胆识、这个担当就超过柴驸马万倍。   李秀宁其实自己都不知道,她下意识的会把陈应与柴绍比较。这种比较结果就是,越比较柴绍越是差劲。   迷迷糊糊,李秀宁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陈应早上起来洗漱后,命赵远桥前往勋二府告假。在陈应正在吃早饭的时候,赵远桥回来,就向陈应禀告:“勋二府同意了陈应的告假!”   “果然不出所料,李建成开始跟他使绊子了!”陈应默默的想道。不过他并没有把勋二府当作真正的升身立命之本,勋二府折冲都尉,不过是一个过渡性的官职,将来最好还是离开长安。   陈应淡淡的应了一声,道:“抓紧时间去吃饭吧!”   当陈应匆匆吃过饭,让车夫老周套上马车,他准备去许记客栈拜访许掌柜。就当时陈应踏上马车,准备离府时,李初七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道:“郎君,兰儿姑娘醒了!”   陈应急忙冲进西厢房内,看着兰儿的双手和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好,只是那张俏脸,毫无血色。   “兰儿,感觉好点了吗?”   兰儿目光空洞,毫无反应。   陈应上前用手摸摸她的额头,发现兰儿的额头体温略高正常,陈应知道伤口还不算感染。“还好,还好,兰儿,你安心养伤,这个仇,我一定会给你报的。到时候,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兰儿始终没有反应。   陈应暗叹,兰儿的伤势只是一方面,恐怕心灵的创伤没有那么容易好转。毕竟她的遭遇,对于任何女人来说,都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许府原四个粗使丫头,许敬宗图省事,直接以东南西北命名。陈应就让年龄最长的东东负责照顾兰儿。   安顿好兰儿,陈应赶到许记客栈的时候巳时六刻,这是相当于后世的十点半。然而这个时代,人们还是习惯于两餐。巳时三刻的时候,客栈的餐厅内陆续开始有客人用餐。许记客栈的伙计小厮正忙照顾客人。   看到陈应与梁赞进来,俊俏的许记客栈的女掌柜许二娘赶紧迎上来道:“我说今儿早上怎么喜鹊喳喳的叫呢,原来是陈郎君来了。陈郎君是要住店呢,还是要吃饭?”   陈应微微一笑道:“我找许掌柜有点要事!”   许二娘一愣,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陈郎君找奴家何事?”   陈应道:“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这样吧,有没有一个清静可以谈事情的地方?”   “请郎君随奴来!”   许二娘引着陈应穿过餐厅大堂,来到后院客房院内。最北边有两间小耳房。陈应此时也多少了解了这个时代的院落房布局,这应该是照看后门的仆人房。耳房的面积不大,相对更加低矮,而且窗口只有不足三尺见方,即使现在,进入房间内也感觉有点昏暗。   陈应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这个小屋。靠北墙是一排简单壁橱,里面放着层层叠叠的帐薄和书籍,临窗是一张莫约六尺长的长案,长案上除了笔墨纸砚和算筹,不见其他杂物,案几桌面上也是一尘不染。一道粉红色的布幔,隐约可见后面是一张床。   陈应暗忖道:“这难道是许掌柜的闺房?”   许二娘局促不安的道:“此地地方虽然小,平时不见外客,倒也清静!”   陈应不可置否点头道:“不错!”   许二娘正欲开口让人送茶。   “不用客气。”陈应赶紧制止许二娘道:“陈应此次来是与许掌柜商量一桩买卖?”   “哦?”许二娘微微一笑道:“郎君是想关照小店生意吗?如此多谢郎君美意……”   陈应沉吟片刻道:“许掌柜以为,许记客栈可作价多少?”   许二娘脸色一冷,不悦道:“你什么意思,无论你出多少钱,许记都不卖!”   陈应道:“许掌柜,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可好?”   “咱们没什么好说的,你走,你走!”许二娘自被婆家赶出来之后,这个小店就是她的家,就是她的命根子。许二娘起身去拉起陈应的衣袖,用力将陈应往外推。   陈应无奈只好起身道:“许掌柜,你听我说,你听说!”   “偏不听,就不听!”   “就一句,说完就走!”   “你滚出去!”许二娘顿时撒起泼来。   眼见拉不动陈应,就冲着门外尖着嗓子大叫道:“六子、胖子,六子,胖子快过来,快过来把他打出去……”   陈应顿时来气了,双臂用力,将许二娘按在胡床(马扎子)上。   许二娘挣扎起来,别看陈应看似瘦骨嶙峋,弱不经风。然而力气却不小,陈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这次穿越重生身体发生了变异。别说许二娘这个女人,就是寻常壮汉,也没有陈应的力气大。   许二娘眼见挣脱不开,张嘴就朝陈应按在她肩膀上的右胳膊咬去。   “哎呦……”陈应吃痛,不由自主的松口了许二娘。   许二娘顿时也安静了下来。   陈应撸起袖子一看,一排清晰的牙印已经冒出殷红的血迹。   许二娘原本脸上露出了些许愧疚之色,可是当陈应看她的时候,她的脸马上就比翻书还要快,立即变得凶巴巴的:“你活该,就知道欺负奴家……。”   “你的脾气也太爆了吧,总得听我把话说完吧?”   “你想说什么,就算说破天,许记客栈也绝不卖!”   “我也没说要买啊!”陈应哭笑不得的道:“我只是看你的小店太破旧,装修也不够上档次,只是招待普通百姓和脚夫,如果把店的门脸改一下,重新刷漆,将老旧的桌椅、床铺全部换掉,生意肯定会比现在更好……”   许二娘的语气顿时一软:“那你也不说清楚……”   “还怪我,你容我说了吗?”陈应道:“我手中正好有一笔闲钱,想入股你的许记客栈!”   许二娘这才自己知道误会了,上前拉着陈应的胳膊,关切的问道:“还疼吗?”   许记客栈里的红案胖大厨和小六子人手一棍顶门棍神色紧张的跑到耳房前,正欲冲进入,正好望着许二娘满脸羞愧的端量着陈应的胳膊。   在小六和胖子的眼中,许二娘此时与陈应的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   小六子正想大吼:“贼”   胖大厨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小六子的嘴,连拉带拽将小六子拉到一边。   “胖子,你拉我干嘛,没听到掌柜的叫打出去嘛?”   胖大厨一巴掌拍在小六的脑门上,一脸贱笑的道:“打个屁啊!再打就打到床上去了!” 第四十四章 旁企地叛乱   “陈郎君你没事吧?”许二娘满脸的愧疚,略有些局促不安的说道。   “当然有事,都看都出血了!”陈应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你对人家负责!”   “我负责,我负责,多少汤药费都出!”许二娘一脸郑重的说道:“砸锅卖铁我都出!”   “好了,不吓唬你了!”陈应笑道:“我没有事!也不用你负责。我这次来是想投资入股你的客栈!”   “投资?入股?”许二娘满脸疑惑。   陈应一看许二娘的样子,似乎不太明白,就仔细解释道:“我打个比方,你这个店值两千贯,我再出两千贯,这样以来,这个店就等于我和你,我们各占五成份,扩大经营之后,所得利润,咱们也就五五开!”   陈应这么一说,许二娘就明白了。不过,许二娘还是坚决摇摇头道:“这个……还真对不住,我没有这个打算!”   “许掌柜,你不要先入为主的认为我想谋夺你的客栈!”   “陈郎君,你也误会了!”许二娘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这家客栈就是我唯一的嫁妆。”   看着许二娘一脸坚决,陈应也不好太强人所难。毕竟许二娘若是将来嫁人,这个店铺就没有办法再合伙做下去了。陈应暗暗叹了口气,那也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许二娘很想说:“只要是娶我,这个店就是你的!”看着陈应一脸遗憾的离开,许二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任由陈应缓缓离去。   许二娘已经二嫁之夫,她极度自卑,感觉自己配不上陈应。望着陈应缓缓离开的背影,一股热泪脱眶而出,有一种恨不相适未嫁时的无奈。   “郎君,事情办完了吗?”   看着陈应从里面出来,梁赞迎上来问道。   “回去再说!”陈应登上马车,与梁赞对坐。   陈应回头望了一眼许记客栈,一脸遗憾的道:“原本我想与许记合作,利用许记的店铺,打造一桩只提供酒水服务的酒楼,招待八方来客。遇到游侠豪杰,半价酬宾。既可以勉强经营,也可以从中探听八方消息……”   在陈应的计划中,他打算与许二娘合作,将这个许记客栈,进行重新装修,改成酒楼。不再提供住宿服务。自己知道后世的吵菜方法,尽管不算出色的厨师,至少可以在大唐朝胜在新颖,抢占市场,发展壮大。   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树起良好的口碑,大赚物赚。只要有钱了,什么事都好办了。他就可以成为及时雨宋江式的人物,以接济游侠,获得美名,从而招募一帮出手的打手。   然而再完美的计划,实施起来也不是一帆风顺。陈应这个计划胎死腹中,只能寻思另外一个办法。突然陈应的目光定格的梁赞身上。   梁赞也被陈应看得莫名奇妙:“郎君,你是……”   陈应道:“你说你原来是泾阳的黑社会头头?”   梁赞满脑袋疑惑:“什么黑社会?”   陈应解释道:“不是游侠!”   “也算吧!”梁赞一脸自豪的说道:“承蒙兄弟们抬爱,人送绰号拼命三郎!”   “好,实在太好了!”陈应兴奋的道:“我给你一千贯,从今天开始,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花钱!”   “花钱?”   “对,大手大脚的花钱!专门结交游侠,请他们喝酒,请他们吃饭,也可以请他们去玩女人,但是记住你不能请他们去赌。要跟他们做朋友,我要你在短短一个月内,成为长安有名的小孟尝……”   梁赞摩拳擦掌的道:“这敢情好!”   陈应说到做到,回去之后就让梁赞拉着一箱子铜钱去长安城有名的消金窟曲江楼去当散财童子。   陈应在西厢房内有一句没一句的陪着兰儿说话,突然接到门房禀告太子有请。   陈应来到前厅一看,这才发现居然是勋二府的兵曹李任昉。   兵曹,全称兵曹参军,为折冲府佐官之一,正七品上,掌管军令和参赞军务。也叫司兵参军,与后世参谋长属于一个性质,不过并没有参谋长的职权大。   “卑职拜见陈都尉!”   看到陈应到来,李任昉恭恭敬敬的朝着陈应施礼。   “李参军免礼!”陈应反礼后,猛然一愣,不解的道:“本将军不是今日告假了吗?今日家中有些琐事,难道军中还有急事?”   李任昉道:“回禀都尉,奉太子之命,请将军回营!”   陈应皱起眉头道:“又要打仗了吗?”   “这……”李任昉吱吱唔唔起来。   陈应一看就知道这个李任昉是个实在人,不会说谎话。陈应招招手,侍女南南小跑过来。陈应伸手拉着南南的小手,在她手里慢慢写下银判一枚。然后对南南道:“还不去上茶!”   南南眼珠子一转,重重的点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时间不长,南南端着两杯茶进入。先双手捧着递给陈应一杯,然后又捧着另一杯替给李任昉。   李任昉根本没有在意,随即掀开茶盖。发现茶杯里根本没有一滴水,而是一枚莫约五两重的银判。   “怎么对陈府的茶水不甚满意?”陈应似笑非笑的望着李任昉道:“李参军对陈某的茶水不满意?”   “满意,满意。”李任昉装作喝茶的样子,用袖子挡住茶杯,悄悄将这枚银盘收在袖子里。   陈应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笑眯眯的盯着李任昉道:“李参军,陈某初到勋二府,还有很多地方不甚熟悉,不知太子这次所谓何事?若是太子殿下等下问起来,陈应回答不上来,丢人丢的可不仅仅是陈应一个,还代表咱们勋二府!”   别看陈应只送给李任昉五两银子,事实上这个钱对于李任昉来说已经不低。唐朝物价非常低,在唐太宗贞观年间,一斗米仅需要五文钱,而到清朝相同重量的米则需要大约一百三十文至二百八十文不等,康熙四十七年黄河发大水,两京十三省的粮价涨到八百多文一斗。唐朝的府兵是没有俸禄的,但是像李任昉这等七品参军是有俸禄的,他的俸禄包括俸粮七十五石,职田三百五十亩。一年的合法收入约合四百五十余石,折算下来相当于二十二贯五百钱。陈应送的五两银子,约等于他一个季度的收入,折算成人民币差不多三万五千多块。   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李任昉沉吟片刻道:“具体是什么事情,卑职也不太清楚!不过……羌族首领旁企地聚集数千部众反叛,直奔汉川,冲州撞府,过之处掠夺烧杀,无恶不作。始州告急,太子殿下这个时候招见陈将军,想来是商量平叛事宜。”   注:武德元年羌族首领旁企地叛乱发生在十一月下,十二月中旬旁企地被崇义夫人智除。因剧情需要,略作提前,本书不是正史,诸位不必较真。 第四十五章 受命平叛   “这个旁企地的实力如何?他为何会反?”陈应脑袋中对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要说李靖、秦琼、程咬金、罗士信他还可以说出个一个三,可是旁企地这个人,实在是太陌生了。   李任昉拿着陈应的钱,心情非常舒畅,非常耐心的给陈应介绍起来。   “这个旁企地原来是羌族十三部之一的金山部(以甘肃山丹县南)首领,大业十三年六月,旁企地随岷山羌部首领羌钟利俗等共两万余人投靠薛举,羌钟利俗被薛举伪秦朝廷委任为高昌侯,护羌校尉。而旁企地则率封一个金山男爵,旁企地心中不忿,趁大唐讨伐薛举时,临阵倒戈,投降大唐。陛下封其为归义伯,谁曾想旁企地狼心狗肺,在一个半月前逃出长安城。逃出长安城后,正值秦王在浅水塬大败,旁企地一路收拢残兵败将和羌族匪徒共数百人,于半个月前旁企地潜入白不县城(今青川县),突然扯旗造反,并且吞并白水羌部,共得部曲五六千人,自称大凉天王,气焰嚣张。”   陈应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等背信弃义之徒,必尽诛之。”   军情如火,陈应也不敢怠慢,立即披上甲胄,带着梁赞乘马车奔向东宫。   当陈应抵达东宫的时候,被告知太子殿下不便见客,让他等着。在偏殿等待太子招见的人还有几个人,不过陈应却没有发现没有其他将领,他顿时感觉到了不妙。   昨天李建成在陈府摔门而去,陈应就意识到了不妙,这不会是李建成为了坑自己专门设置的坑吧?   勋二府满打满算不过三百五十六人,其中士兵只有区区几十人,大部分都是有身家背景的军官,带着这帮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的少爷们,恐怕人数再多十倍,也不见得可以打败生性凶悍的羌人。   陈应站在空荡荡的偏殿内,百无聊等待着太子的招见。就在陈应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发现地面上出现一双玄色的靴子,顺着靴子抬头一看,居然是李建成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   “下臣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建成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疲惫。   李建成重重坐在软榻上,随手抓起案几上那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凉茶。冰凉的凉茶下肚,李建成用手搓搓自己的脸,又变得稍精神一些。   “臣在!”   “孤很想杀你!”   “呃……”陈应一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建成会直言不讳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李建成起身走到陈应的跟前,呛啷一声抽出宝剑,将锋利的剑锋抵在陈应的喉咙前。   陈应内心里惊骇万分,他在见李建成的时候,身上的兵刃早下被东宫禁卫解下来,此时他手无寸铁。当然就算陈应有霸王之勇,他也无法一个人杀出东宫。   陈应突然心中一动,想起后世一句非常著名谚语“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同理,李建成此时如此说,反而没有杀他的意思。想到这里,陈应心里一松。低头道:“太子是君,在下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哼,放屁!”李建成气急败坏的道:“你刚刚双手紧握,身体前倾,明显就是准备殊死一搏,当孤是瞎子吗?若非孤身上没有杀气,恐怕倒在地上的人是孤了吧!”   陈应暗暗松了口气道:“臣不敢!”   “不敢最好!”李建成收起宝剑,还剑入剑鞘。缓缓走到案几前,将宝剑扔在案几上。“孤不是舍不得杀你,也不是不敢杀你,怕只怕,三娘伤心。我们李家亏欠她太多了!”   当初李建成发现李秀宁似乎与陈应关系非比寻常,李建成出自对李家门风的考虑,当时就对陈应起了杀心。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一母同胞四子一女,除了李秀宁,包括他自己,哪个不是妻妾如云,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自己凭什么要苛刻平阳?   陈应本想解释,他与平阳公主没有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就凭你这个胆识,倒勉强称得上豪杰!”李建成道:“这次旁企地始州之乱,孤力排众议,举荐你去平叛,你懂孤的意思吗?”   陈应低头道:“臣愚钝……”   “我大唐以武立国,非军功不得封侯!”李建成道:“只要你这一仗打得漂亮,孤绝对会给你请封爵!”   “谢太子殿下栽培,臣一定肝脑涂地,粉身碎骨,绝不辜负殿下一片苦心!”陈应知道李建成宽厚,却没有想到会宽厚的如此地步。看来应该是自己把他想得太过阴暗了。想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陈应脸上不仅火辣辣的。   李建成似乎并没有看到陈应的异常,而是郑重的问道:“对于此次平叛,你有没有打算?”   陈应想了想道:“臣以为不能从长安调兵。第一长安如今空虚,必须留下足够的兵力,威慑宵小不臣。其次是若从长安调兵,准备兵甲、粮草最快也需要数日之久,若一路赶赴始州,最快也需要一个半月,若留给旁企地一个半月时间,不仅梁、始、汉、益四州糜烂,弄不好,整个巴蜀亦会遭兵祸荼毒。为今之计,兵贵神速,最好是节制梁州、始州二州府兵,就地组织平叛。”   “这想法倒与韦长史不谋而合!”李建成道:“最迟不过明日,兵部就就会任命你为行军总管,主持平叛事宜!先回去安顿一下家里,与平阳告个别!”   “臣遵命!”陈应抬起头道:“臣一个人就算去了梁州恐怕也镇不住那些骄兵悍将,能不能让臣将勋二府带过去?”   看着李建成迟疑,陈应赶紧解释道:“勋二府虽然空编太多,然而大部分将校皆在,他们与臣多少有些接触,总好过外人!”   人敬我一丈,我让人一尺。这是陈应的处事原则,现在太子主动将一个大好的立功机会送给他,他没有理由不顺便帮一下李建成。只要自己带着东宫右率卫勋二府前往始州平叛,那么将来立下战功,大头还是李建成的。 第四十六章 组团上青楼   李建成略为一想,就明白了陈应的用意。李建成郑重的问道:“右率卫勋二府不过三百余人,是不是太少了点?”   对于这次率军平叛,陈应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不仅不了解旁企地的脾气和习性,对于现在旁企地到底拥有多少叛军,实力如何,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陈应也知道,这是一个改善他目前生存环境的机会,有机会必须要抓住。   “太子殿下放心!”陈应道:“兵不在多,贵在精。更何况东宫右率卫勋二府将士,家眷皆在长安,忠心方面比较可靠。”   “如此也好。”李建成想想陈应感觉陈应说得也有道理,他沉吟一下道:“这样吧,孤再把左率卫的校尉张怀威部调给你,你带着四个团的将校前往梁州!”   事实上,陈应也并不是一个擅长玩阴谋诡计的人。对于能不能轻松平定叛乱,心中也没有底。就在这时,陈应脑袋闪过一丝灵光。他想到了一个人——许敬宗。   要说许敬宗,那可是一辈玩阴谋诡计的行家。然而无论其名声如何,不可否认,他才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中人生最大的赢家。以特进(正一品散官)光荣退休,死后享受极高哀荣。此时许敬宗远远没有发迹,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呢?   陈应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子殿下,陈应年少轻狂,难免会得意忘形,耽误国事,能否为下臣择一良谋?”   李建成望着陈应笑眯眯的问道:“你心中是否已有人选?”   陈应不禁脸色一红,他在李建成面前耍小聪明,似乎还太嫩了些。   “臣的宅子是从前隋礼部侍郎许善心之子许敬宗手中购买而得,在与许敬宗交谈过程,臣发现许敬宗此人,谈吐不俗,举止高雅,腹中大有乾坤,乃难得人才。若能得许敬宗之助,此去始州平叛,定会事半而功倍!”   李建成道:“许敬宗此人孤倒有所耳闻,他如今已经领了东宫的赤牒补为灵州参军。”   所谓的赤牒,就是唐代武德初年临时授官的一种文书,多为州府自行委派,报备朝廷,会予以承认。在武德初年,大唐的官制事实上非常混乱,不仅朝廷有委派官员的权利,尚书令秦王李世民、以及各王、公都有魏派从四品以下官员的权力。这种混乱局面直到贞观四年之后,才逐渐减少。   陈应急道:“他有没有去上任?”   “这……孤还真不清楚!”李建成道:“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回头孤命人查看一下!”   陈应从东宫离开之后,立即返回了右率卫勋二府军营。当陈应来到军营的时候,勋二府三百五十六名将士正在认真的按照陈应的训练方法进行训练,整个校场都跑得尘烟飞扬。   陈应径直朝着校场中央的点将台走去,当陈应走到点将台上,就冲身边的传令兵道:“擂鼓聚将!”   雄壮威武的战鼓声突然响起,正在训练的勋二府各团将士立即朝着点将台前跑步前进。   在部队过程中,陈应剽窃后世的简单战术手语,得到了充分运用,在集结过程中,各团、旅、队都是按照手语指挥,没有人高声喧哗。校场上都是“砰砰……”整齐而又有节奏的脚步声,没有半点杂音,仅仅用了一柱香稍多的时间,全体成员已经集结完毕。对于这支仅仅训练不足半个月的勋二府来说,实在难能可贵了。   依旧是八个五乘八的方阵,秩序井然。布满尘土的甲胄,反而显得更加壮观。明亮的横刀组成一堵堵寒光闪闪的刀墙,锋利的戈矛,组成密集的枪林。陈应看着眼看这支几乎脱胎换骨的军队,一股自豪油然而生。   “我等拜见将军!”   “诸位免礼!”陈应朝着众将士回礼,然后大吼道:“知道为何要敲点将鼓吗?”   三百五十六名将士无一应答。   陈应接着大吼道:“因为狗娘养羌奴造反了,正在始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众将士依旧面无表情。   陈应伸手指着众将士道:“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思的狗娘养的杂种在打我们的脸。打脸,知道吗?我们身为大唐将士,护卫黎庶是我们的责任,剿灭叛匪,责无旁贷。”   “杀光叛匪,责无旁贷!”   陈应露出如同鹰隼一样的目光,缓缓的扫视众人。如同实质的目光扫在众将士的脸上,众将士不自觉露出了神色各异。   忐忑不安,兴奋莫名,或是胆怯颤栗,也有茫然无措。   陈应继续道:“太子殿下已经点了本将军的将,命我们勋二府全军上下赶赴始州平叛。本将军给你们一个可以退出的机会,谁他娘的自认怂包,可以退出,本将军绝不带孬种上阵。”   众将士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不少人脸色涨红。气得热血涌上脑门。   “有没有怂包?”   “没有!”   “有没有孬种?”   “没有,没有!”   “很好!”陈应道:“我们勋二府都是好汉,没有孬种。今天训练就此取消,给你们一夜时间返回家中交待一下。”   “对了,没有结婚,还是雏的留下!”   众将士愕然,根本不知道陈应什么意思。   陈应解释道:“战场上刀枪无眼,谁也不是阎王爷的外甥,这要是连女人都没碰过,战死的岂不可惜?本将军手中还有点钱,谁要是没碰过女人,本将军请他去嫖……”   就在这时,勋一团校尉段志感道:“将军,我还是雏,我没碰过女人。”   陈应笑骂道:““滚你娘的蛋,你儿子都俩还说没碰过女人!”   段志感道:“这不公平,陈将军要请客就得大伙全请,咱们一起包场子。兄弟们,俺老段说得对不对!”   “对!”   众将士纷纷大吼。   “好!”陈应道:“咱们一起去!”   殷元凑到陈应面前道:“我知道怀远坊的红袖招姑娘最多,个顶个的水灵。”   “好就去红袖招!”陈应道:“咱们这就去红袖招!” 第四十七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勋二府现有三百五十六人,除了几个妻管严,其他人几乎全部出动。好在陈应还注意点影响,下令全府所有人员不着装戎服和甲胄,便装出行。   然而三百多号壮汉的大汉刚刚进入怀远坊正街,怀远坊的武侯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当陈应率先进入红袖招时,却不见满堂莺莺燕燕,而是三四十名忐忐不安,手持棍棒和刀斧的打手。   为首的一名莫约四十余岁的雄壮大汉硬着头皮上来问道:“几位,有什么指教?”   陈应看也不看这些打手,径直走到壮汉面前,拉了一张胡床,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   “你们这不是青楼吗?来嫖姑娘还不欢迎啊!”   “当然欢迎!”这个时候浓妆艳抹的老鸨迎来,距离陈应三尺,陈应都差点被她身上的脂粉味呛到。然而老鸨还伸着兰花指抑扬顿挫的道:“不过,我们的姑娘可是非常贵的……”   陈应嘿嘿一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穷得只剩下钱了……”   老鸨丝毫不为所动:“小店本小利薄,可概不赊欠。”   “老子也从来没有欠债的习惯。”陈应霸气的道:“兄弟们不用客气,看对眼就上……”   “多谢陈郎君!”   老鸨一看众人一涌而上,顿时脸色大变。   陈应上前一把拉住老鸨道:“让你们帐房算好帐,老子不差钱,但是你要是敢多算一文钱,老子就拆了你的鸟店。”   就在陈应说话的空档,陈府马夫老周,赶着马车缓缓而来。陈应嘴巴一扬,指着马车上的三个大箱子道:“去几个人,把箱子抬进来!”   老鸨一挥手,红袖招的龟公、大茶壶还有小厮都一拥而上,他们四个人合力的抬着一个大箱子。等第一个大箱子抬进大堂,老鸨便迫不及待的去打开箱子。   堆积得满满当当的铜钱,居然流到了地方。   陈应道:“够吗?”   “够了,够了!”老鸨脸上的皱纹都笑出来了,连连朝着陈应鞠躬,恨不得扑在陈应身上。陈应道:“好好招待我的这个兄弟们,有好酒好菜,尽管上。”   “陈郎君,您就放心吧,来到咱们红袖袖,比回到家还舒坦!”老鸨喜滋滋的拉住了陈应,还满脸暧昧的朝一帮姑娘示意了一下。   陈应立马哈哈一笑:“老子饿了,快给老子弄点好酒好菜。”   就在这时,楼上下来一名香汗淋漓的女子,似乎是刚刚进行过上番酣畅淋漓的大战。散着的头发有几缕还贴在脑门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肚兜,下身是条白色的小亵裤。陈应仅仅扫一眼,就差点把持不住。   他娘的,太勾人了。   老鸨发现陈应的慌乱,搭着陈应的肩膀,色眯眯的打量着陈应道:“小郎君莫不是雏?”   “你才雏,你们全家都是雏!”陈应气急败坏的道:“老子十一岁就**了。”   这牛吹得连陈应心里都发虚,可怜他两世为人,理论经验相当丰富,可以说是阅片无数,非常可惜,一直没捞到实战机会。   勋二府全体将士,此时已经全然放开,整个红袖招开始响起阵阵粗重的喘息之音。   大堂里只剩下陈应自斟自饮,就在陈应已经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出现年轻的俊俏公子,陈应大双眼瞬间就瞪的老大,失口叫道:“我靠!你怎么会在这?”   “这话应我问你才对,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年轻俊俏的公子拉过来一只胡床,缓缓坐了下来。马三宝马上让酒保拿来一套新餐具。   这位年轻俊俏的公子不是别是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李秀宁。   此时李秀宁身穿一袭白色圆领深裾儒衫,束起了高鬓发冠,腰间还挂着一柄镶着蓝宝石剑柄的宝剑。   陈应震惊无比的望着李秀宁,难以置信的望着李秀宁道:“这里是青楼啊,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李秀宁莞尔一笑道:“你能来,为何我不能来?”   “我是男人,我自然可以来!”陈应压低声音道:“若是让熟人看见,你会有大麻烦的。”   李秀宁的两只眼睛微微一眯,似笑非笑的望着陈应道:“能有什么麻烦?谁敢找我的麻烦?”   陈应蹭的一下起身,不由分说拉着李秀宁的胳膊就朝外面走。   远远的看着老周将铜钱卸下来,空马车停在门口。陈应一指马车,道:“上车说话!”   李秀宁本来听到府里的丫鬟无意说陈应带着一帮士兵去青楼嫖妓,李秀宁当时瞬间就感觉心里非常不舒服,脑袋中不时的浮现陈应与那些**赤身交合的场景。   李秀宁越想越气,就马上换了一件男装,带着马三宝与翠儿一主二仆来到红袖招。   只是没有想到,想象中行脏的场景并没有让她看见,而是看到陈应一个人喝闷酒。   李秀宁道:“你还没有说你呢,你为何如此胡闹,你知道不知道,明天弹劾你的奏折会多达数十本。”   陈应摇摇头道:“你就放心吧,只要我没有离开长安,这些奏折绝对不会出现在御前!”   “你……什么意思?”李秀宁突然脸色一沉:“你听到了什么?”   “没……没有!”陈应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他们来青楼吗?”   李秀宁道:“不用说,我不想知道!”   “好吧,如你所愿!”   “哎呦!”   “你拧疼我了!”   “活该!”   “你到底说不说?”   “不是你不愿意听吗?”   “废什么话!”   陈应道:“正是因为他们都是一帮雏,上了战场不仅会害怕,还会非常紧张,你也是知兵的人,肯定也知道,带着这么一帮没有见过血的战场新丁上战场其实是最致命的。我只有带他们来到青楼,彻底放纵一下,消除心中的恐惧,只要他们心中没有了恐惧,在战场上,十成的战斗力,最少也可以发挥子出七八成,会少死很多人!”   李秀宁突然道:“一定要活着回来!”   “不用你说,我也会活着回来。”陈应突然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想托付马兄弟给你一封信,并且嘱咐他,如果我回不来了,再把这封信给你。我害怕后悔,所以这封亲自交给你!”   说着,陈应从怀里掏出一封带着温热的信,颤颤的递到李秀宁手中。   “明天我会离开长安,你不用送我!”陈应丢下这句话,鼾声已经响起。   李秀宁拿着这封连信封都没有的信,返回平阳公主府。   虽然陈应再三嘱咐他,要等他回不来的时候再打开,然而李秀宁也非常纠结。到底打开还是不打开。   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理智,李秀宁让翠儿掌着灯,李秀宁将这一封信打开。陈应曾是苏护的侍墨书童,一手书法写得非常漂亮。这是一种非常陌生的字体,李秀宁从来没有见过,感觉非常好看。   事实上李秀宁自然不可能看到,这是陈应用宋体字写出来的。而宋体字的发明人秦桧恐怕连祖宗十八代还没有出生呢。   这信非常短短,只有区区四行,二十八个字。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秀宁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第四十八章 杀光叛贼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翠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的望着李秀宁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李秀宁自然不知道这首诗其实是陈应抄袭的晚唐著名诗人的经典。然而好诗确实是好诗,李秀宁想到的却是,陈应其实也是喜欢她,只是他们二人的地位相差悬殊实在是太大,只能等到他死的那天,这份情才能惘然。   李秀宁没有回答翠儿的话,她突然想到一个迫切的问题。当时她在平阳公主府修补甲胄,无意间听到陈应去红袖招嫖姑娘,这才急怒攻心,一路杀向红袖招。   这似乎顺理成章,然而李秀宁仔细冷静下来,顿时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是有人故意引诱她去红袖招。想到这里,李秀宁瞬间就明白了,肯定是某人故意想让她知道陈应去嫖妓,这样以来,她肯定会厌恶陈应,从而与其老死不相往来。   “手伸得真长!”李秀宁勃然大怒道:“今天在永新苑当值的人都是谁?”   翠儿被李秀宁吓得一哆嗦,怯怯的道:“奴婢也没有太在意,奴婢这就去问问!”   “把府里的宫娥和宦官全部叫过来!”   翠儿意识到其中的非比寻常,急忙去召集府中的宫娥宦官,李渊非常宠爱平阳公主,所以平阳公主是按照亲王待遇。   所以平阳公主府与其他王府一样,拥有三司三总管,共六个属官。平阳公主府的三司分别是奉承司,审理司、和内库司。奉承司下设左右奉承郎,均是六品宦官担任。主要负责照顾李秀宁的饮食起居。审理司下设审理,为公主府打理财物,均为正七品文职官员担任。而内库司则主要保管财物。还有三大总管(掌管庶务)、典宝(掌管库房)、典厨(掌管膳厨)、仪宾(属官)和教授(教官)。   在平阳公主府马三宝的正式官职,其实是总管,但是他身上又有五品的宁远将军军职。   整个公主府加上属官和宫娥宦官共三百六十余人。三百余人黑压压的跪在地上,吓得头也不敢抬。   “把今天谁在永新苑议论陈将军在红袖招嫖妓?”李秀宁望着下面大气都不敢喘的下人冷冷的道:“自觉站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然而,众宫娥宦官皆吓得瑟瑟发抖,却无人应答。   李秀宁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好,很好,非常好,不敢承认是吧,拉出去全部卖了!”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一名吓得花容失色的宫娥瘫倒在地上。   李秀宁道:“春儿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这话谁让你说的?”翠儿上前揪住春儿的头上,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   春儿被打得狼狈不堪,然而春儿却咬紧牙关,一个字不说。   不过,翠儿也非常泼辣,眼见春儿闭口不言,就对旁边一名壮得如同黑熊一般,长得凶神恶煞似的侍卫道:“胡三刀,你还没有老婆吧,本姑娘就做主,把春儿赏给你,择日完婚吧!”   翠儿此时也算明白了,无论春儿是什么原因,肯定是受人指使,此时她已经不适合在平阳公主府待着了。让娇小可人的春儿嫁给五大三粗,粗鄙不堪,样貌丑陋的胡三刀,也算是翠儿,小小的报复了一下春儿。   春儿一看胡三刀脸上挂着的,吓得脸都绿了。如果真跟这样丑陋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她肯定会天天做噩梦。   “公主,公主,奴婢说,奴婢说,求你别把我嫁出去!”   李秀宁最终还是女人,她自己有一个不幸的婚姻,更不想为难一个女人跟她受同样的罪。   “说吧,是谁指使你说这番话的!”   “是九……”   “咻!”暗处射出一道寒,锋利的箭矢毫无迟滞的穿了春儿的后背,撕裂了她的内脏。当她再张嘴时,嘴里发出的不是声音,而是大口大口的鲜血。   马三宝陡然大叫道:“保护公主殿下!”   十数名身披重甲的侍卫立即将李秀宁围成一圈,充当人墙肉盾。   马三宝拔出横刀,朝着释放弩箭的方向奔去,时间不长马三宝拎着一张弩机递到李秀宁手中。   “左武卫制式军弩?”李秀宁此刻脸上已经布满了寒霜:“竖子真是好胆!”   “卑职无能,让刺客跑了!”   “跑了又能如何!”李秀宁气愤的道:“跑了本宫也知道是谁指使的了!这事没完!”   武德元年九月二十七日,李渊下旨,命东宫太子李建成为右武大将军,主管平定旁企地之乱。李建成命东宫右率卫折冲都尉陈应为行军总管,兼始州总管,负责平叛。   陈应接到命令之后,立即率领右率卫勋二府折冲都都尉,轻装前进。陈应虽然不会骑马,不过为了快速行军,他还是边学习骑马,边朝着始州进发。   虽然不知道,许敬宗有没有将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献上去,然而陈应却自己出资打造了一百余副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拥有了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陈应这个连马都没有摸过的门外汉,居然在一天之内可以骑着一匹性格相对温顺的大青马小幅度慢跑。   骑三十里时,陈应兴致勃勃,骑五十里时,陈应就感觉痛苦不堪。骑上一百里了,陈应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快要被颠出来了。然而陈应却没有意识到,其实他的痛苦只是刚刚开了一个头。   “哎呦,哎呦,你他娘的轻点!”陈应痛得呲牙咧嘴,梁赞不容分手,用力扯下贴在肉上的衣服。   “啊……握草!”鲜血瞬间如同泉涌。陈应忍不住暴出了粗口。   梁赞道:“郎君这何苦呢,你这细皮嫩肉的,可轻不起这么折腾,有马车不坐,偏偏骑马,怪谁来……”   “滚!”   “嘶!”当梁赞将创伤药撒在陈应鲜血淋漓的屁股上,陈应疼得差点跳起来。   好半天,陈应这才平静下来。穿着衣裤,望着梁赞道:“本将军受命平叛,岂可舒服的躺在马车上,这会让将士们如何想?”   陈应尽管痛苦不堪,可是他却咬牙坚持着。   全军快速急行军的方式,到了第八天武德元年十月初四,陈应率军抵达了梁州境内的西县。然而在西县,陈应却看到了最难以置信的一幕。   只见密密麻麻的百姓围在城门口,然而西县的城门却紧闭着。数百名手持粗劣兵刃或棍棒的流寇肆无忌惮的在城外,围着这些百姓砍杀。   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城墙上的唐军士兵此时已经变成了聋子、瞎子,对于眼前这一幕,却视而不见。   陈应大吼道:“众将士听令,跟本将杀光叛贼!” 第四十九章 下辈子做个好人   时间稍稍回转几刻钟,当这些百姓被贼寇驱赶着,慌不择路的跑到西县城下,原本他们还以为可以躲到城内获生机。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干。   西县县城,根本就没有驻扎府兵,唯一的武装保卫力量就是县尉沈如松麾下的十六名乡勇,以及三班水火衙役三十六人。这区区五十二个人,倒是愿意开城放众乡亲入城逃命。   只是非常可惜,县尉沈如松并不是西县的一把手,他只是一个县尉,真正的大权掌握在县令郭开贞手中。郭开贞拿出县太爷的架势,不仅逼迫沈如松关门城门,还命其将城门洞内用沙石堵起来。   沈如松无奈,只好按照郭县令的命令办事,西城县暂时是安全了。可是城外的这一千余百姓,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或许是看出了西县县城的虚实,这些贼寇肆无忌惮的砍杀着手无寸铁的百姓。   一位母亲想保护自己的幼子,她用赢弱的身躯,把小孩护在身下,但她的背上有一个酒杯大的血洞,那是一枝锋利的长枪,把她和孩子一起钉到地上,断绝了母亲的全部希望。   一位雄壮的汉子,挺起胸膛,想充满父母妻儿,最后的希望。然而一柄锋利的砍刀,劈开了他的胸部,露出白森森骇的骨茬,那颗跳动的心脏,也像一个没有油的发动机,渐渐的没有了声音。   一位卑鄙的小人,将同伙推向贼寇的屠刀,妄图用同伙的性命,为自己赢得生机,只是同样可惜,穷凶极恶的贼寇,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犹豫,斩下了他的双臂膀,就在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一只利箭,穿过了他的咽喉,结束了他的痛苦……   血,浓重的血,汇聚成溪流,染红了西县县城前的每一寸土地,越是靠近城墙,越是粘稠,鲜血汇聚成了小溪,渐渐流淌到了护城河里,护城河里的河水,闪耀着一抹诡异的赤色。   这里早已是人间地狱,不,地狱都无法形容这里的恐怖、血腥和让人窒息的气氛。   尸体,无数平民百姓的尸体,从城郭接官亭到城门,一条笔直的官道,被涂上了一层黏稠血色。大片大片散落的残肢断臂、零零碎碎的人体器官,从它们主人的身上剥离。   空气中那股子浓烈得让人想吐的血腥味道,尸体伤口处翻卷的皮肤、淡黄色的皮下脂肪层、暗红色的肌肉组织、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和肢体断裂处一滴一滴流淌的黏稠液体,都在用真真切切的死亡,冲击着沈如松并不算坚强的神经。   沈如松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不忍再看城下那些百姓的凄惨情景。   尽管闭上了眼睛,可是那一幕一幕惨绝人寰的惨剧,却不时的冲击着他的脑海,一股自责、彷徨、迷茫等负面情绪涌上心头。   “身死县尉,不能护卫黎庶,眼见贼寇屠戮良善,而无动于衷,上愧对苍天陛下,下愧父老乡亲,活着有何用!”沈如松突然拔出横刀,横在脖颈上,正欲挥刀自刎。   突然一股有力的大手死死的扣住了沈如松横在脖颈上的横刀。   “沈县尉你看”   沈如松定眼一看,只见地平线上出现一股黑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黑越来越粗,越来越大。   终于三面上书“行军总管陈”、“始州总管陈”“宁远将军陈”三面黑底白字隶书大字迎风猎猎作响。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朝廷援军来了!”   “谢天谢地,陛下万岁!”   “大唐万胜!”   各种欢呼声不绝于耳,声音之大,直冲云霄。   只见,陈应一马当先,率先冲向正在肆虐的贼寇。   张士贵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这小白脸胆子挺肥啊!”   此时陈应好想骂娘,他不知道怎么的,自己跨下这匹性格原本温顺的大青马,居然在这个时候发起疯来,驮着陈应,不顾一切的冲进敌人阵中。   什么兵法战阵,什么战略战术,统统用不上了。   陈应被弄得措手不及,无奈只下,只好顺势大吼一声:“杀光贼寇!”   众将士一愣神的功夫,陈应已经窜出去百步之遥远。   梁赞不由得大急,跟着大吼道:“不怕死的跟我上!”   原本那些正在兴高采烈的屠杀着百姓,从百姓的尸体上搜刮钱财,就连尸体上的金牙也用刀斧砸下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众匪徒一愣。发现视线内出现一人独骑,直朝自己这里冲来。   陈应从最初的慌乱中开始冷静了下来,事已至此,懊恼也是无用。   陈应举起手中的横刀,瞄准一个贼寇头目模样的人,横刀借刀战马的冲刺力量,轻轻一割,一颗斗大的脑袋便滚落的地上,鲜血喷溅了陈应一身。   被温热的鲜血一淋,陈应瞬间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中,手中的横刀轻盈的上下翻飞,连续砍翻了五名贼寇。   看着陈应如此神勇,众贼寇惶恐不已。   就在这时,张士贵策马冲进战场。只见张士贵手中的马槊抡圆了,槊柄与槊刃逞现一个诡异的弧度,三四名贼寇,就像被奔腾的犀牛撞到了一般,倒着往后飞出三四步远,只见这三四名贼寇,胸部凹下去一大块,眼见他们出气多入气少,活不成了。   “快跑!”   “风紧扯呼!”   “俺滴娘啊!”   众贼寇顿时大乱,勋二府将士们已经渡过了最初的慌乱,如同虎入羊群,冲进贼寇阵中,挥舞着刀枪,左突右冲,将数百名贼寇,杀得七零八落。   看到陈应到来,这些原本准备垂首认命的百姓,顿时也有了主心骨,胆气也壮了起来,他们或是捡起贼寇掉落的兵刃,或是挥舞着拳头,再不济就张嘴朝着这些贼寇身上咬去。   陈应原本还想大吼放下武器投降,饶尔等不死。可是看到这一帮贼寇的畜生行径,陈应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光他们!”   “别杀我,我投降!”一名贼寇眼看势头不妙,顿时放下手中的还在滴血的兵刃,跑在地上,举起双手。   然而,陈应看也不看这名贼寇,直接扬起横刀,一计横劈,一颗斗大的脑袋冲天而起。   “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陈应淡淡的说了一句。   等勋一团、勋二团以及射声团步兵抵达战场的时候,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陈应的大青马终于不再发疯,累成一团软泥的战马,渐渐的停止了狂躁,陈应大吼道:“留几个活口,本将军要问话!” 第五十章 感觉不对劲   “大唐万岁!”   劫后余生的西县城内的百姓们都欢呼了起来。然而城外那些幸存百姓,他们的神情已不是活人,面部肌肉像水泥铸成,根本不能活动,眼睛直勾勾的望向正前方无限远的虚空,对面前的唐军将们视而不见,呼喊的声音再大,他们也毫无反应。   麻木,恐惧到极点悲哀到极点,被命运所抛弃后的麻木。   陈应望着城官道上到处散落的残肢断臂和那些零零散散的人体器官,这一幕,应该怎么去形容呢?   是毕加索的《格尔尼卡》?   还是冯法祀先生画笔下的《南京大屠杀》?   山川凝滞,海潮呜咽,浮云低沉,日光晦暗。连视万物为刍狗的不仁天地,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继续观看这幕惨剧。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这个时间地点,似乎任何语言都是一种亵渎。   陈应心中非常压抑。   甚至不需要命令,手持利刃的唐军士兵们自觉在泥泞的血泊,寻找幸存者。此时一名年轻女子裸露着半片胸脯,面无表情的举起自己的拳头,连续击打着一名早已昏迷不醒的贼寇。这名女子的痛觉仿佛已经失去了,她那拳头上已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可是她仍狠狠的击打着这名给她无言伤害的贼寇。   倒在地上的贼寇,昏迷中还不时的抽搐着。陈应拿着自己的横刀,走到这名女子的身前,不同分说,将横刀递到她的手中。   “用刀!”   等陈应连续说了三四遍的时候,这名神情麻木的女子,终于回过神来,用仿佛不是人类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陈应。   突然她接过横刀,双手紧握,高高扬起。   横刀毫无迟滞的劈入贼寇的下体,鲜血飞溅,溅了这个女子一脸。女子伸出舌头,舔舐着嘴角的鲜血,再次挥舞着横刀。   周围的唐军将士,包括陈应在内,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下体一寒。   “噗嗤,噗嗤”沉闷的声音接连响起,很快这名贼寇已经变成一团模糊的碎肉。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是羌奴……”   “汉奸,老子最恨的就是汉奸!”   陈应不知道怎么的,内心中突然有一股难以掩饰的暴虐,红着眼睛朝周围的士兵吼道:“不能这么便宜他,把他的皮给老子剥了!”   “剥皮?”   陈应的命令下达,周围的唐军将士感觉浑身一哆嗦。   “这……这也太狠了吧!”   陈应望着迟疑的将士,嘶吼道:“还让老子教你们怎么剥皮吗?”   还真是,这些将士们让他们杀人,他们没有什么困难,然而让他们剥皮,实在是太为难他们了。   就在这时,西县县城的城门突然打开了,从中奔出一名数十名步弓乡勇,为首的绿色官服的中年人。   “敢问是哪位将军当面?”郭开贞看着来援的唐军士兵只有三百余人,猜测来的官职应不高,或许只是一个加强团校尉。   郭开贞直接跃过了陈应,朝着段志感恭敬的施礼:“没请教将军高姓大名,郡望何处?”   这其实也不能怪郭开贞有眼无珠,只是陈应这张如同美女一样俊俏的脸,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根本不可能想到陈应才是这支军队的最高长官,而且还是一个正五品的宁远将军。   反而一脸络腮胡子,显得威风凛凛的段志感非常像一名悍将。   段志感看着陈应脸色不善,吓得不敢应答。   他可是有幸尝试到禁闭室待遇的人之一,而且还是最早的人,所以他对陈应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你是何人?”   “本官乃西县县令郭开贞!”郭开贞目光在陈应脸上扫了一下,突然就离不开了。他贱贱的打看着陈应道:“小郎君,你是谁……”   郭开贞正想说你是谁家的小厮,然而话未出口,不听见段志感大吼道:“始州总管陈将军当面,岂容你放肆!”   “什么?”   郭开贞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是始州总管陈将军?”   “郭县尊你坐视治下黎庶,被贼寇屠戮,无动于衷,可知该当何罪?”陈应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杀气。   看到惨死在官道上的百姓,陈应心中郁结着一股难以释怀的义愤。   尽管西县没有驻军,可是如果郭开贞愿意组织百姓抵抗,还是有办法的。面对二十四万满清铁军,携带二百余门大炮进攻,时任江阴典史(相当于正科级公安局长)的阎应远,率领江阴百姓浴血奋战,苦守孤城八十一日,使满清折损三王十八将共七万五千余军队阵亡。如果郭开贞真的有心抵抗,区区几百名甲胄不全的贼寇,完全有能力抵抗到底,最次也可以支撑到援军到来。   然而,郭开贞非但没有组织百姓抵抗,反而下令紧闭城门,拒绝放百姓入城,这才造成城外的大屠杀。   郭开贞不以为然的道:“本官自会上朝廷请罪,此事不劳陈总管操心了!”   郭开贞混迹仕途十数年,一看陈应细皮嫩肉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依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对于这样的人,只会色厉内茬,绝对不会不假颜色。   “哈哈!”陈应仰天大笑,好一会儿,这才沉着脸色,大喝道:“李参军!”   李任昉出列拱手道:“下官在!”   “将郭开贞剥掉官服,杀之以平民愤。”   “你敢!”   郭开贞竭斯底里的吼道:“我乃朝廷命官,本官有罪,也需要吏部除置,还轮不到你来处置本官。”   “本将军当然没有权力处置你这个堂堂县尊!”   陈应突然走到将那名瘫倒在地上痛哭涕零的贼寇,陈应一句剥皮,可把他吓坏尿了。   陈应低声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那名贼寇连连磕头道:“求将军开恩,求将军开恩!”   “是死是活,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说着陈应用阴森森的目光盯着郭开贞道:“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那名贼寇纠结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郭开贞也不是傻子,能当官的人,根本就没有一个是笨蛋。顿时他就想到了陈应的真正用意。   “姓陈的,你真卑鄙!”   “哼,彼此彼此!”   郭开贞急忙往后退,然而他刚刚退了两步,就发现身后有一人死死的抵住了他的背。   郭开贞扭头一看,站在他身后,阻挡他后退的不是别人,正是西县县尉沈如松。   “快,保护本官!”   就在这时,那名贼寇捡起一柄落在地上的短刀,如同一只疯虎不顾一切的冲向郭开贞。   短刀刺进了郭开贞的胸膛,郭开贞如同一只泄气的皮球,瞬间瘫倒在地上。   陈应大喝道:“武德元年十月初四,贼寇旁企地部流窜至西县,西县县令郭开贞被重创,伤重不治而亡,请朝廷酌情抚恤!”   看着这个自私自利的县令郭开贞惨死,众西县军民欢声如雷动。   陈应所部正式接管西县防务,副尉魏文忠疑惑的道:“陈总管,其实没有必要杀那个郭开贞,这个郭开贞似乎是京兆韦氏门客,为了区区一个郭开贞,开罪京兆韦氏,太不值当啊!”   陈应摇摇头道:“贼寇肆虐,军情如火,本将军奉命平叛,固然不怕贼寇凶悍,怕只怕那些官员推诿扯皮,贻误战机。”   “陈总管这是想立威!”   陈应点点头,其实陈应知道他真正的用意并不是立威,而是单纯的泄愤,为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报仇。若说那些百姓是死在贼寇手中,郭开贞就是帮凶。   陈应突然转身对魏文忠道:“以本将军的名义,在西县县城发布布告,本将军欲征兵平叛,望西县热血男儿,涌跃参与……”   突然,梁赞惊讶的望着陈应的大青马,嘴里咦的惊叫出声。   陈应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梁赞脸色凝重的道:“将军,不对劲!” 第五十一章 收还是不收   月上中天,长安城里右光禄大夫柴绍上府邸上,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个身穿绯色锦袍的青年公子,疲沓沓的躺在软榻上,眼睛微微闭着。   厅内悠扬的丝竹声响起,身披轻纱歌姬翩翩起舞,低声吟唱:“谢家来贵门。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仍更被驱遣。……”   柴绍的心情此时非常不好,他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过他的妻子平阳公主李秀宁了。近来他得到消息,李秀宁与陈应关系似乎非比寻常。柴绍私下里打探了关于陈应的情况,得知陈应是原万年县令苏护的侍墨书童。   对于一个书童出身的陈应,起初柴绍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当李秀宁为了维护陈应,不惜与宗室长广侯李孝广反目,并且威胁李孝广,只为保下陈应,这时柴绍心中警惕起来。   特别是找人暗中临摹了陈应的画像,在柴绍亲眼看到陈应画像的时候,柴绍的脸变得异常难看。   这个陈应长得非常儒雅,风度翩翩,别说女子,就算是自己也差点心神失守。不过正是因为陈应长得太好看了,所以他才不得不痛下杀心。   倾耳听着歌姬咿咿呀呀的唱着词,柴绍心中莫名的烦躁起来。   “滚,全部都滚!”   众乐师、歌姬神色大变,赶紧离开。就在最后一名怀抱琵琶的歌女最后一个消失在视线内的时候,一名身穿青衣,近尺长的长须飞扬的中年文士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柴绍面前。眉飞色舞的道:“公子,姓陈的小白脸死,这次死定了!”   “哦!”柴绍的眼睛陡然睁开,目光炯炯的望着青衫文士,沉声道:“确定?”   “卑职敢拿脑袋担保!”   柴绍起身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辣,兴致勃勃的道:“快说说,你是怎么安排的?”   “公子,为了致姓陈的小白脸于死地,卑下按排了三重齐下!”   青衫文士满脸奸笑道:“第一重,卑下收买了旁企地麾下一名叛将,名叫莫大可,如今他是旁企地麾下三猛之一,麾下有三四千凶悍的羌蛮,莫大可将会倾力攻打姓陈的所部。”   柴绍有点不以为然的道:“听说这姓陈的武功不弱啊,在泾阳的时候,连宗罗睺都被他干掉了!”   “公子放心,就算这姓陈的混身是铁,又能捻几颗钉?只要他敢进入始州境内,就是他埋骨之处!”青衫文士阴森森的笑道:“卑下还在姓陈的身边埋了几颗钉子,姓陈的有任何举动,旁企地身边的人会在第一时间内知道,姓陈的此时是又瞎又聋,岂有不败之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卑职还花千金,请动罗松罗大侠伺机暗杀陈应,如此三管齐下,姓陈的绝无幸免之理。”   “罗松?”柴绍惊讶的道:“莫非是天下人称破军枪罗松?”   “正是此人!”青衫文士道:“罗松乃无上王卢明月麾下第一大将。”   “他不是死了吗?”   “没有,在大业十三年王世充打败卢明月那一战,破军枪罗松趁乱突围,几次三番欲寻王世充复仇,只不过却被身边人出卖,受了重伤,如今他已经成为摘星门主麾下金牌刺客。”   “好,不除陈应,本公子寝食难安!”柴绍杀气腾腾的道。   “怎么回事?”   陈应走到梁赞身边。   梁赞指着陈应的大青马的粪门处道:“将军你看!”   大青马的粪门处,出现一个明显的小孔,正潺潺流血,红肿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飞针或是吹箭造成的伤口。”梁赞解释道:“这马的粪门是最柔弱之处,也是战马最疼痛之处,一旦受创,战马肯定会发疯。不过现在由于战马的颠簸,暗器已经掉了,卑职这就去找……”   说着梁赞朝着陈应发起进攻原路,仔细的搜索起来。   “我原以为是怎么回事!”陈应突然回想起来原本他并没有想身先士卒,率军直接冲锋,然而大青马却瞬间失控,论骑术只有二把手的陈应,只能顺着战马的意思,发动突然袭击。   好在这些贼寇都是乌合之众,战斗意志不强,若是碰上顽强凶悍的旁企地精锐部队,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是谁动了手脚?”   陈应在脑袋中暗暗思量着,能趁陈应不备,在他的战马上动了手脚的人,肯定是属于他亲卫队的人。想到这里,陈应惊出一身冷汗。   “是谁想致自己于死地?”   “苏护?”   “高万青?”   “李孝广?”   这三个人物,陆续从陈应脑海中排除掉。苏护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至于高万青就算是有心,恐怕也没有这个能力。   李孝广似乎也不可能,如果是李孝广的哥哥,李孝基或许还有点可能。   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听到梁赞从远处传来一阵惊呼。   “找到了!”   梁赞捏着一根细小的物件,飞奔到陈应面前。   这是一根泛着湛蓝光芒的针,与普通的绣花针不同,这根针似乎是军中最为常见的缝衣针。   梁赞叹了口气道:“本想从暗器上着手,谁曾想这个内奸实在是太狡猾了,居然是缝衣针,咱们军中的兄弟,十个有得有九个人有这种针!”   “你不要声张,暗中留意一下到底是谁在捣鬼!”   “明白!”   “干什么?”   陈应抬头一看,发现亲卫在十数步外拦住了一个女人,陈应认出就是在城外将贼寇砍成肉泥的女人。她的手上还在潺潺流血。   然而此时,她眼中却流露着狼一样凶悍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亲卫。仿佛要择人而噬。   陈应摆摆手,示意亲卫士兵不用紧张。   陈应走上前问道:“你是不是找本将军有事?”   “我要跟着将军,报仇……”   “这……”陈应沉吟起来。这个时代可不比后世,大唐军队中不是没有女人,但是只有一种女人,那就是军妓。   “请将军收留!”那女子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陈应此时反而为难起来。   在冷兵器时代可不比后世,这个时代不比后世,在后世热兵器时代,女人可以承担很多军中职位,比如通讯、战场救护、后勤运输保障、信息工程技术,甚至战斗指挥岗位,然而在这个时代,光一身甲胄,一般女人都披不动。   收还是不收?陈应开始纠结起来。 第五十二章 胆大妄为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的陈应脸上的时候,陈应悠悠醒来。陈应起床匆忙洗漱完毕,抬头望外屋外,意外的发现那个倔强的身影,依旧跪在那里。   “她昨天一直跪在这里吗?”   “回禀将军,此人整整跪了一夜!”   陈应心中也在暗暗惊讶,作为一个女人有如此坚韧不拔的性格。   就在陈应转过身子的瞬间,汤六娘十分泄气。   汤六娘是始州梓潼县人,她排行老六,上面有五个哥哥,尽管是生活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由于她们家情况特殊,汤六娘自从出生以来,就受尽疼爱。她其中三个哥哥都已经成家立业,守着几十亩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尽管日子过得非常清苦,然而汤六娘却感觉非常幸福。   然而却这安静而宁和的生活,随着旁企地叛军的到来,而遭到彻底的毁灭。旁企地叛军洗劫了她所在的村落,将整个村子屠戮一空。为了掩护她逃跑,最疼爱她的爹,被叛军砍下脑袋,她永远无法忘记,爹爹在临死时留下最后一句遗言“六丫快跑!”   她的五个哥哥,先后被叛军杀害,就连平时三岁的小侄子也没有放过。短短几天时间一家十几口人,天人两隔,汤六娘遭遇了有生以来最残忍的折磨,她要活下去,要为惨死的爹娘报仇,要为无辜枉死的哥哥们报仇。   她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小,叛军不仅人多势众,而且凶悍,她要想报仇,唯一的办法就是投靠大唐军队。   “那个白脸将军实在是太可恶了,连人家这点要求都不同意!”汤六娘愤愤的想着。   突然,她发现她的面前出来一双黑色的靴子,抬头一看,正是那个长得很好看,却无非常惹人讨厌的白面将军。   “跪够了没有?”   陈应面无表情的道:“跪够了就起来吧!”   汤六娘闻言大喜,急忙起身。   “哎呀……”   汤六娘刚刚准备起身,只是她忘记了她已经跪了整整一夜,双腿和膝盖早已酸软无力。   陈应眼疾手快,伸手拦住汤六娘的腰肢,将其托起。   汤六娘两眼冒出凶光,凶巴巴瞪着陈应,双手捂在胸前。   “放心,我对麻杆没有兴趣!”   好半天,汤六娘才反应过来,陈应居然是在嫌弃她的胸小。   汤六娘低头看着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部,小脸气得涨红。   “我咬死你!”   汤六娘扑到陈应的胳膊上,张嘴就咬。   只是非常可惜,陈应此时身上披着甲胄,而且还是将军级重达二十三斤的明光铠甲,别说是牙齿,就连骑兵用的轻弓在三十步开外都可以无视。   尽管嘴巴被甲叶片咯得满嘴流血,汤六娘依旧不依不挠。   看着陈应被汤六娘上去嘶咬,周围的亲卫将士顿时便举起刀枪。   “都退下!”   众亲卫闻言悻悻而退。   陈应暗叹了一口气道:“再不松口,本将军就不收你为兵!”   汤六娘这才松开了嘴,朝着陈应吐吐舌头。   陈应吩咐亲卫带汤六娘去吃饭。   汤六娘一脸担心,倔强的道:“我不饿!”   “不吃饭就不收你当兵!”   “哦!”汤六娘便依依不舍的跟着亲卫去伙房打饭。   “将军,您真收下她?”   “不然呢,怎么办?”   “可是……他来路不明!”梁赞一脸担忧的道:“谁知道她是不是叛军的探子?”   “有这样的探子吗?是人还是鬼,本将军这双眼还分得出来!”陈应不以为然道:“走去看看招兵招得怎么样了!”   走到陈应的临行营大帐,正遇到红着眼睛,如同兔子的魏文忠。   “招兵招得怎么样了?”   “比想象的要好!”魏文忠揉揉脸,抖擞起精神道:“都是精兵的苗子,有一千两百余人了。”   所谓的精兵,在这个时代专指战兵精锐,意思是十六岁至四十五岁以下的青壮男子。陈应暗暗惊讶不已,整个西县只是中下县。所谓的中下县意思是户数在二千户以下,一千户以上。西县区区一个中下县就能募集到一千两百余名士兵,几乎把整个县的男丁都抽调空了。   从这一方面也可以看出盛唐可以称霸世界的苗头,全民尚武,朝廷一呼百应,从者云集,怪不得可以鲸吞四方。   陈应道:“把这些新兵马上分配下去,先把勋一团、勋二团、射声团和勋卫团这四个团的编制补齐。至于越骑团,咱们没有这么多马,只是暂时先空着吧!”   魏文忠拿着帐本道:“陈将军,现在越骑团也可以齐装满员了,西县仕绅名流捐了五十七匹马,还有一百余人是携马参军,越骑团满编也够了!”   陈应大喜道:“那就赶紧分配下去,以老代新,边行军边训练,等到咱们抵达始州,这些新兵也可以上阵了!”   魏文忠吞吞吐吐的道:“只是……”   “只是什么?”   陈应好奇的打量着魏文忠道:“老魏,咱们都是一个马勺里讨食的生死兄弟,有什么话还需要藏着掖着?”   魏文忠道:“只是咱们的兵刃不够啊,西县府库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武备,只有皮甲二十副,戈矛五十杆,而且都被虫蛀得不成样子,根本就没有办法用!”   陈应不假思索道:“没有兵刃甲胄,咱们就自己造,把全城的铁匠集中起来,收集铁器和生铁,打造甲胄和兵刃!”   “可是收购铁要钱啊!”魏文忠哭丧着脸道:“勋二府帐面上还有不到三十吊油盐钱,总不能拿兄弟们的这些油盐钱去买铁吧!”   “西县府库里有没有钱!”陈应疑惑的道:“西县就算是再穷,也不至于连一文钱都没有吧?”   魏文忠期期艾艾的道:“有倒是有,而且还不少,有两千余贯呢!”   “有钱就好办了,两千贯,够咱们买铁打造兵刃和甲胄的了!”   “不过,那可都是秋税,要解往长安的,私自挪用国税,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哼!”陈应道:“如果没有兵刃和甲胄,指望咱们拿着木棍上战场去平叛吗?那是送死还差不多,出了事本将军顶着,把西县府库里的钱先拿出来用,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收购附近的铁器和生铁,打造兵刃!”   “可是朝廷要是问罪?”   “那也得等本将军有命回来!” 第五十三章 血色战旗   陈应原本以为挪用西县的府库里的税赋,就可以完美的解决甲胄和兵刃不足的问题,然而搜刮遍全城,就差把铁锅砸了,总共也就得到三千余斤铁。   这三千余斤铁,还包括在战场上缴获的叛军贼寇的兵刃和甲胄,否则缺口会更大。但是这只是铁,而不是钢,如果打造兵刃,需要耗损四成铁料,也就是能实际用上的不足两千斤。以打造明光铠甲,最多不过百副,如果打造横刀也不过两百余柄。   其实,陈应想得有点太理想了。这个时代不比后世,唐朝即使在国力最为鼎盛时期开元初,全国的钢铁产量也不过千万斤,千万斤听上去不少,不过是五千吨而已,就算是一个后世小型的钢铁黑作坊,一个月的产量也绝对不止这个数。   按照唐军制式编制,戈矛、刀盾、弓弩和轻骑四种主要兵种,以陈应目前的五个团满编,就需要补充近四百柄横刀、六百套甲胄,还有六百只戈矛和长枪,至于盾牌也至少需要四百面。然而事实上这三千斤铁无论如何调配,都远远无法满足需要。   就在陈应一筹莫展之际,他突然看到一名年过半百,皮肤黝黑的铁匠,在两个徒弟的帮助下,抡起大铁锤朝着钢坯上锻打着,砰砰的一阵乱敲,这个钢坯渐渐成形,瞬间陈应愣住了。   只见这个铁匠打出来的钢坯为长方形,中间拱,两边弯,前端平,后端圆,   陈应看得莫名奇妙,这是什么东西?   陈应虽然不是古代兵器方面专家,要说十八般兵器的名字他叫不上来,但是可以肯定,这个钢坯绝对不是十八般兵器的任何一种。   黑铁匠大巴掌一拍脑门,懊恼道:“哎呀,你看我这脑子,平时打顺手了,居然一不小心又打成锄头了!”   陈应瞬间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在明朝末年,石柱土司马千乘、秦良玉夫妇募集石柱家乡子弟,组建了一支战功赫赫的兵马,名曰“白杆兵”,白杆兵血战浑河,收复关外四城,让八旗兵损失惨重,名扬天下。事实上当初马千乘组建白杆兵的时候,也是因为手中没钱,无法打造一只甲胄精良的部队,只能图便宜,就地取材。   普通的长枪,只需要四两铁作为枪刃,虽然廉价,但是长枪的威力并不高,遇到装备精良的甲胄或重装部队,只能干瞪眼。装备杀伤力较弱的戈矛,代价又太过昂贵,然而居中的则是白杆兵的钩镰枪。   相传白杆兵以坚硬的白木为杆,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必要时,数十杆长矛钩环相接,便可作为越山攀墙的工具,悬崖峭壁瞬间可攀,非常适宜于山地作战。   自己马上就要进入始州平定叛乱,始州就是后世的剑门关,蜀地多山,使用白杆钩镰枪作为制式武器,反而是最佳装备。   原本魏文忠还在头疼,怎么弄到钢铁打造甲胄和兵刃,这个蠢货铁匠居然打了一把锄头出来,魏文忠正欲大发雷霆。   陈应突然拉住了魏文忠的手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铁匠虽然是一个低贱的铁匠,可是他却很有眼力劲,虽然不知道陈应是什么官职,但是看着众人对陈应的态度,就知道陈应身份不凡。   铁匠朝陈应连连作辑道:“小老儿名叫胡狗棍!”   “胡狗棍!”陈应听到这个名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想笑又怕这个胡狗棍尴尬,这才自忍住笑意,好一会儿,这才平复情绪,好奇的问道:“你怎么取这么一个名字?”   胡狗棍估计也是习惯了,反而非常淡定的道:“俺爹爹带着俺娘逃荒要饭,俺娘当时生俺时,手里就一根打狗棍,俺爹爹就给俺取了一个名子狗棍。”   陈应道:“本将军给你改个名字吧,棍者梃也,孟子曰: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统楚之坚甲利兵矣。棍者穷人之兵,狗既犬,职同卫,你以后就叫胡卫兵吧!”   胡狗棍当既跪在地上大喜道:“胡卫兵谢将军赐名!”   “起来吧!”   “是!”   “你的手艺怎么样?”   “不是小老儿自夸,这十里八乡,没有比俺老胡……”新鲜出炉的胡卫兵尴尬的闭上了嘴巴。   “钩镰枪会不会打造?”   “这……”胡卫兵尴尬起来。   其实也不怪胡卫兵没有听过钩镰枪,事实上钩镰枪是古代戟发展衍生出来的一种兵器,在宋代开始大成。   陈应回想着钩镰枪的样子,从木炭中找到一个细长条,充着铅笔,然后找来一张纸,将钩镰枪的样式画出来。当然陈应并不是职业画家,画出来的钩镰枪也惨不忍睹,不过总算还是看出大致的轮廓。   胡卫兵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可是脑袋却非常聪明,仅仅琢磨了小半天时间就打造出来了陈应想要的钩镰枪,这种打造出来的钩镰枪并不太废铁料,一只枪头仅需要二十六两铁,依靠现有的铁料,足足可以打造一千余只,勉强可以解决燃眉之急。   勉强解决装备问题,陈应开始集结军队进行训话。   已经满员的勋二府,老兵异常欣喜,他们丝毫没有大战来临前的那种紧张。现在终于不用当空头军官了。陈应将这些新兵分配到各团,原本勋二府只有四个团的空架子,现在却组成了勋一、勋二、勋三、射声和越骑五个团,每个团下辖三个旅三百人,加上亲兵队,全军已经一千五百七十三人。   陈应清清嗓子道:“诸位将士,你们也看到了叛军贼寇,都是一群丧心病狂的狗杂种,他们连刚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没啥好说的,遇到贼寇,砍他娘的!”   “砍他娘的!”   众将士整齐大吼着。   特别是这些新兵,他们都是本乡本土的土著居民,因为这场叛乱,毁坏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对于叛军,他们有着刻骨的仇恨。   “但是……”   陈应拉长的声调,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咱们是去平叛,不是去送死,都他娘的跟老子长点心,好好训练。别他娘的上阵就拉稀……”   西县城外,一千五百余名将士手柄白杆,展开了紧张的训练。陈应甚至都不知道,他无意的一个举动,居然打造了大唐朝唯一支山地战铁血雄师,十二年后,吐蕃入侵大唐,这支白杆军三个昼夜急驰五百里,创下这个时代急行军的记录,然后在未经休整,直接投入战斗,十二战全胜,连败吐蕃军十二阵,从此以后让吐蕃军看到血色战旗,便望风而逃。   七天之后,大唐武德元年十月十二日,一千余柄钩镰枪打造完毕,陈应将这批钩镰枪下放到将士手中。西县城外,一千五百余名携带七天的行军干粮将士们整装待发。   陈应站在军前,梁赞将牛羊带到陈应面前,让陈应斩三牲祭旗。   就在这时,城门洞里缓缓走出一辆牛车。牛车上拉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陈应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赶车的妇女穿着孝服,一脸悲伤。   梁赞走到陈应面前道:”将军,吉时快过了,错过了吉时,苍天为怪罪的!“   陈应推开梁赞。   孝服妇女哽咽道:”夫君他没挺过去!“   陈应一把掀起尸体上的白布,孝服妇人眼中闪过滔天的恨意。   中国人讲究人死为大,惊扰死者的行为都是不共戴天之仇。   若非陈应是一名堂堂的将军,恐怕这个妇人也会上来跟陈应拼命,在众人一片不解的目光中。   陈应缓缓拔出横刀,将手心划出一刀口子,鲜血滴到了白布上,逞现一片殷红之色。   陈应大吼:”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还需血偿还!“   梁赞见状,拔出匕首,划过手掌心跟着大吼:”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还需血偿还!”   勋一团校尉段志感也跟着大吼:“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还需血偿还”   “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还需血偿还”   一千五百余名将士吼过这一句口号,白色的盖尸布已经变成一面血色战旗。   这面没有一个字体的血色战旗,迎风猎猎作响,   陈应率领一千五百余名将士,迈着坚毅的步伐,朝着始州城扑去。 第五十四章 救兵来了   始州城下,三箭之地之外,身材魁梧的旁企地舒服在躺在一名神色惶恐的女子腿上,伸出毛茸茸的胳膊,向前轻轻一挥,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讲,也没有虚头巴脑的封官许愿,露出如同狼一样凶残的叛军们,便如同潮水一样涌上始州城。   这些叛军的成份非常复杂,既有羌族狼兵,也有各地占山为王的土匪强盗,也有啸傲西北的沙盗胡马,也有趁火打劫的吐蕃人。经过近一个月的发展,旁企地前后得到数十支大小叛军的投靠,如今已经拥有人马超过五万人。   尽管这些叛军的装备非常粗劣,甚至有一部分连铁质兵刃都没有,更别说甲胄了,然而他们随着一路从攻城破寨,抢劫强女干的诱惑中,早已变成如疯如狂。   又一波三四千人的叛军冲向城墙,他们此时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共同的念头,抢钱、抢粮,抢女人……   始州即今广元市剑阁县,位于四川盆地北部边缘,守剑门关险,是连接四川与陕西、甘肃的通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同时,始州也是入川的北部门户,一旦让旁企地叛军攻入川地,整个空不设妨的巴蜀,就会快速糜烂,恐怕造成的损失就会难以估量。   大唐建立之初,为了增加地方统治,仅改郡为州,同时也对地方行政区域进行了改制,而始州则属于利州总管府(都督府)管辖,此时武卫大将军利州总管庞玉坐阵始州,亲自指挥利州兵马,竭力抵抗叛军的进攻。   “放箭!”庞玉用沙哑的嗓子吼道:“为什么不放箭?”   “没……没箭了!”   “昨天不是还有两万只箭吗?”   “今天天亮到现在,他们已经发动了十三次进攻,现在一只箭都没有了!”   虽然始州城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峻,然而最让庞玉深感无力的是,城下的叛多达数万人,密密麻麻的杀不胜杀,杀掉一个,马上冲上来三四个,最为无奈还是,偏偏在关键时刻箭矢居然告馨。   “没箭了那就用擂石滚木砸!”   “嘭嘭……”   擂石滚木滚落的声音响起,原本拥有镶嵌着近尺长的利刃的擂石滚木,此刻已经尖刃全断,只是一根粗大的石滚而已,擂石滚木咆哮着,撞向那些冲上城墙的叛军士兵。   冲上城墙的士兵惨叫着,如同下饺子一样掉落在城墙下。然而这些惨叫着摔倒在地上的士兵,发现掉在地上不仅没有摔死,甚至没有摔伤……   原来城墙下堆积着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残缺不全的尸体,这些尸体已经堆了足足三丈高,距离城墙不过六尺,这样的高度是摔不死人的,更何况下面还是无数的人肉垫子。这些撞下城墙的叛军士兵发现自己没有,胆子反而更大,红着眼睛继续进攻。   旁企地不会什么兵法,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攻城手段,然而他有的却是人,几乎每天都有高原上的吐蕃人整部落整部落的前来投奔,尽管在始州城下阵亡了两万余人,可是旁企地身边的叛军,不仅不见减少,反而增加了一万余人。   在不计伤亡的情况下,旁企地居然用人命生生堆出一道靠着城墙的斜坡。   庞玉望着这面用尸体堆起来的斜坡,心中充满了无奈,如今庞玉身边的士兵已经不足五十人了,若非旁企地实在太过残暴了,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始州百姓担心旁企地破城后,屠戮始州,便随妻子送丈夫,父母送儿子上战场,支援庞玉抵抗,恐怕始州早已被叛军攻破。   “现在该怎么办?”   庞玉不禁为自己的将来和始州全城百姓的未来担忧起来。   不过庞玉却从来没有想到投降给旁企地这个羌奴,庞玉原为隋朝监门直阁,所谓的监门直阁,就是隋唐时期的十六卫之一的左右监门卫,掌宫殿门禁及守卫事;直阁就是指次将军,论起军衔,可以视同后世的大校,次将军。大业十三年庞玉随王世充与李密作战洛口,见李世民攻下洛阳,随率领万余部曲投降李唐,被李渊封武卫将军,利州总管。   城墙已经变成黑紫色,始州折冲府四个团一千二百余名将士阵亡接近一千人,带轻重伤兵都算上,能保持战斗力的,只剩下不足五十人。临时匆忙组织起来的三千余名未经训练的民壮战死过半。   始州城依然坚持着。庞玉唯一坚持下的动力,就是不想当三姓家奴,同时也为报李渊知遇之恩。李渊并没有在意其隋将的身份,见其身材魁伟,英武有力,明晓军法,由于久守宫禁,熟知朝廷典章礼制,便其为领军大将军。   从一个前朝正四品下的旧臣,居然在新朝获得正三品上的十六卫大将军之职,这份殊荣,除了他之外,无人获得。所以对于李渊的知遇之恩,庞玉也投之以命。不过这个忠诚的代价有点大了,他的两个儿子已经阵亡的始州城下了。   如今他已经是不惑之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让庞玉心如刀绞。   忠诚,是要付出代价的。庞玉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天下人诠释了他的忠诚。   “嘎嘣”   系着擂石滚木的铁锁链早已不堪重负,断成两截,失去城墙上的滚木擂石,也就等于始州城失去最后一道防线,始州城此时如同一个被人撕掉最后一层衣服小姑娘,任人蹂躏。   庞玉看着如同潮水一样涌上城墙的叛军,陡然握紧了手中的横刀。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待城破,唯有一腔热血,以报君恩!”   带着最后的五十名士兵,庞玉如同飞蛾投火一般,扑了上去。   眼见着胜利遥遥在望的叛军士兵,士气陡然一涨再涨。尽管庞玉率领的始州军民拼命抵抗,可是他们仍被这些如疯如狂的叛军打得节节败退。   “铛啷……”一声金鸣,火星四射,庞玉手中的横刀被一柄粗大的狼牙棒砸断,手握半尺长的横刀刀柄,庞玉深深无力哀叹一声,手腕一抖,将半尺断刃对着自己的喉咙,正欲割下……   “将军,你快看,咱们有救了,朝廷的援军来了!”   庞玉定盯一看,始州北方的的山谷中出现一只军队,正狠狠的扑向旁企地的后阵。   庞玉大吼道:“咱们有救了,救兵来了!” 第五十五章 这不可能   “咱们有救了,杀光贼寇!”   幸存的始州军民,无论男女老幼小齐声大吼:“大唐万胜!”   或许是回光返照,或许是垂死挣扎,庞玉率领始州军民与旁企地叛军一点一点挤下城。   回头望着远处看着岿然不动的东宫军阵,旁企地再看着已经被始州军民挤下来的叛军,亲眼看着自己就要到手的女人、财帛就像煮熟的鸭子般要飞了,旁企地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   来援的唐军人数不多,最多不过两千人马,然而就是这不足两千人马,却鸦雀无声,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身经百战的旁企地暗暗惊心。   “好强的兵!”   陈应手中捏着一把汗,看着岿然不动的东宫右率卫勋二府军阵,事实上只是一个样子货,中看不中用。只有第一排三百余人还拥有一定的战斗力,后面的全部都是从西县以来沿途征集的新兵,人数虽然有小两千人,可是这些刚刚拿上兵刃的新兵,已有不少人的手在抖了!   看似是不动如山的造型,完全是严令所有人不准乱说乱动,再加上统一盔甲武器的视觉效果,连续三天每天百里急行军,体力差不多到了极限,抵达到始州城下,还没有来得及休整。   陈应原本等到旁企地在师老兵疲之后,再发动突然袭击,可是谁曾想偏偏始州城已经坚持不住了,大量叛军踩着尸体堆成的斜坡,不用攻城云梯和任何攻城器械,就可以徒步登上城墙,城墙上的守军已经被叛军淹没了,最多一刻钟,始州北城墙就会全面失守。   可是,等叛军全面占领城墙,杀入城内,至少整个始州就会陷入灭顶之灾。   无论之下,陈应只要硬着头皮发动了攻击。   “陈……陈将军,这……这……怎么打?”   就连与陈应同在泾阳尸山上睡过觉,血水里洗过澡的张怀威也深深的生出一股无力感,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失声道:“这贼寇实在是太多了!”   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千人盈城,万人盈野,人数只要过万,就会无边无沿。看着密密麻麻涌动的人头,看得人头皮发麻。   魏文忠看着大呼小叫,叽里呱啦冲上来的旁企地叛军,脸色刷一下子变得煞白。   “老魏,你怎么了,不会是怂了吧!”陈应心里揪成一团,但是他也明白,他是军中主帅,众人的主心骨,谁都可以害怕,谁都可以慌乱,唯有他不能乱。陈应故作轻松的笑道:“人多不好吗?咱们可以拿五转军功。”   在唐军中,凡破城、阵,以少击多为”上阵”,数略相当为”中阵”,以多击少为”下阵”,转倍以上为“多少”,第一酬功,为以少胜多,杀获四分已上为”上获”,二分已上为”中获”,一分已上为”下获”,凡上阵上获第一等酬勋五转,上阵中获、中阵上获第一等酬勋四转,上阵下获、中阵中获、下阵上获第一等酬勋三转。   可获一酬勋五转,就是可以获爵或文武散官、卫官和勋官。   “不大妙。”魏文忠站在陈应身后,摇着头低声道:“看情形,贼军寇起码有四万人。大部是裹胁的流民,被夹在营盘中间,精锐士兵立于营盘四周。贼人主力战兵至少有八千到一万两千,还有数千吐蕃骑兵虎视眈眈,这是块硬骨头,可不好啃。”   魏文忠继续叹息:“陈将军不畏强敌,末将心中佩服。可惜,我军一连走了三天,又累又饿,且只有一千来人马。现在拉上战场,未必是人家对手。四万人,那可是四万人,就算用人来堆,也能将咱们这一千余人马给淹死了。”   说完,魏文忠一脸都是颓丧。   魏文忠此人,出身将门世家,带兵、练兵是一把好手,至少勋二府这些天,都是陈应提出一个粗略的意见,由魏文忠进行完善,在训练场上,和士兵们一起摸爬滚打,可以说,魏文忠做得都非常好,简直无可挑剔,可这人最大的毛病是没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气质。   说好听点是老成稳妥,说难听点就是没有勇气。   “打仗不是拼人数,若是人就一定赢,根本不用打了,直接拉出来比人数好了!”   陈应虽然不是出身将门,但是也清楚,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绩实在太多,就楚霸一人就打了数起以少胜多的大仗,如巨鹿之战中,项羽以两万兵马,歼灭秦军名将章邯与王离率领的四十万秦军,又在彭城之战以三万兵马,大胜汉王刘邦麾下五十六万大军,还有谢玄依靠八万五千北府军,在淝水之战中大胜氐秦苻坚麾下百万大军,最夸张的莫过于完颜阿骨打以两万女真兵,在护步达岗之战中歼灭辽军七十余万人。   尽管旁企地麾下有四万余人马,真正可以可堪称劲敌的不过一万五千人马,其他都是炮灰。   陈应陡然抬高声音大吼道:“魏副尉说贼寇可以用人把咱们淹死,这话你们认不认?”   众将士闻言,羞愧的低下头,无人应答。   魏文忠大急,陈应怎么能把这话说出来呢,这不是自损士气吗?   魏文忠拼命给陈应使眼色,可是陈应看也不看,继续道:“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张怀威咧开大嘴笑道:“当初陈将军带着俺,就凭七个,干翻了宗罗睺麾下三千余人!”   “对,张校尉这话正对本将军胃口!”陈应道:“知道本将军一个多月前是什么人吗?你们绝对想不到,本将军当初和你们大多数人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头兵,在泾阳的时刻,本将军敢拼命,一战过后,连升十级。你们想不想当上将军?”   “想!”   “想不想连升十级?封妻荫子,光大门楣?”   “想,想。”   “好!”陈应道“想就好,那就听从本将军的命令……所有人都听着,按照平日训练的那样,双手握紧手中的钩镰枪,排起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   “一二一!”   一千五百余人的军阵,如同一人缓缓推进,锋利的钩镰枪,枪锋锋利平举,如墙推进。   叛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头撞上了陈应所部组成的钩镰枪阵。   就在陈应部大部分士兵认为自己是必死无疑时,噗嗤,噗嗤枪锋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凄厉的惨叫声,枪锋入肉的声音,痛苦的呻吟声与恐惧胆怯牙齿抖动的碰撞声,交绰在一起。   然而,让无数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贼寇,就像飞蛾投火一般,接连撞向锋利的枪锋,不一会儿勋二府阵前,出现层层叠叠的尸体。   原本胜券在握,得意洋洋的旁企地露出一副见鬼的神情。   “这不可能!” 第五十六章 那一枪的风情   一千余柄钩镰枪如林,可是这座移动的钩镰枪林,却如同一只来自远古的巨兽张开巨嘴,吞噬着它面前的一切生命。   一个羌族千人队冲上去了,然而这一个羌族千人队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下来,就被锋利的钩镰枪,刺中心脏、钩掉脑袋或是割开喉咙……   两千余叛军队毫无迟疑,紧接着蜂拥而上,结果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这座平常无奇的钩镰枪阵,像一个饕餮一样,没有因为叛军的增加而出现任何不适。   震撼。   实在是太震撼了。   短短一刻钟内,三千余叛军士兵倒在勋二府的阵前。   这是什么概念?   如此高效的杀伤,恐怕也只有在热武器战争中才能出现,其惨烈程度甚至超过了凡尔登绞肉机。   此刻,别说旁企地被吓倒了,就连陈应此时也震惊得膛目结舌。   陈应也没有想到这个钩镰枪阵的如此会如此巨大。   陈应带着一支拥有七八成新兵组成的部队匆忙上阵,这些新兵,陈应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训练,在三天的急行军过程中,他就教会了新兵们一招,挺枪直刺,反手回钩。   尽管此时新兵们已经掌握了这一招,然而陈应却还非常担心这些新兵见了血就吓得惶恐而逃。为此,陈应在排兵布阵的时候,他将有勋二府骨干将校组成的横刀队,排到钩镰枪阵前,名义上是一寸长一寸强,让钩镰枪兵挡在最前面,实际上,陈应是他是用老兵监督新兵。   最初他将老兵排在前面上,本来就想赌一把,赌赌旁企地的胆量,谁曾想旁企地根本连想都没有想,直接下令进攻。这时,如果不改变战术,只要是前排的老兵被叛乱杀掉,他剩余的一千余名新兵,肯定会崩溃。   多亏了魏文忠提醒,否则陈应还真想不到这一点。这些老兵充当督战队,只要是谁敢无令后退,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执行战场纪律。   当那第一个羌族狼兵千人队冲上来的时候,不少新兵都是带着哭腔,双腿颤抖着拧成麻花,闭着眼睛刺出一枪,只是当他们发现这些如同凶神恶煞般的羌族狼兵根本没有冲到他们面前,直到这些羌族狼兵或是捂着往外喷血的喉咙,或是狰狞的捂着心口,狂乱的倒在地上,垂死时候发出瘆人的嚎叫,他们这才发现,原本杀死敌人这么容易。   勋二府的新兵们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居然如此厉害,顿时士气大振,手中握着的钩镰枪端得更稳,刺出或收回时,力度更加迅猛。   旁企地的眼睛红了,如同野兽一般发出阵阵嘶吼:“昆仑神保佑,杀光唐奴!”   “昆仑神保佑,杀光唐奴。”   狭窄的山道,对勋二府是非常有利的,他们根本不需要担心来自左右两翼的敌人进攻,只需要专心的对付眼前的敌人就可以了。更为关键的是,旁企地空有四万余人马,却偏偏在这个狭窄的地形中,无法发挥出人多势众的优势。   看到这一幕,魏文忠的嘴巴居然咧到了耳朵根。   “陈将军真乃神人也,如此阵法足以傲视天下!”   陈应撇撇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事实上他这个时候,悬着的心才总算放进肚子里。其实这套阵法,并非陈应独创,而是效仿了八百多年后波兰翼骑兵。陈应从后世的军事论坛中,偶然间发现了波兰翼骑兵的光辉战绩,这支光荣的骑兵部队,创造了无数军事史上的神话,他们打败过哥萨克骑兵,条顿骑兵和名扬世界的蒙古骑兵。   陈应发现军事发烧友们将翼骑兵致胜法宝总结了三点纪律、装备和战术,波兰的翼骑兵是世界上第一支提出骑兵密集阵战略思想的部队。这让陈应看到了可以学习的机会。当然此时陈应并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唯一一支二百余骑的越骑团,其作用在狭窄的始州根本腾挪不开。陈应这个军事外行,却脑洞大开,将翼骑兵的骑兵密集阵战术,移植到了步兵战术上。   他将一千余名钩镰枪手排成密集的阵形,人挨着着,不分彼此,肩并着肩,难以动弹。这种阵法中的钩镰枪手们,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只能拥簇着持续向前。   这种密集阵中的钩镰枪手,平均一个单位面积内可以布置寻常长枪阵的三四倍兵力,从而也意味着一个敌人需要同时面对三四只钩镰枪,如果他如何闪避,都会被其中一支钩镰枪或几只同时命中。   战场上,慢慢的只剩下了一种声音。   “嘶!”   旁企地恐惧得直抽冷声的声音响起,直接感染了其他叛乱士兵,这些叛军士兵不约而同的缓缓后退。   旁企地身边的莫大可神色不安的望着位于唐军中军阵中的陈应,脸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陈应抽出横刀,向前轻轻一挥。   众勋二府全体将士此时初战告捷,兴奋异常,特别是军中的新兵们发现这些叛军好像很呆,像傻子一样,站在那里不动,任由他们宰割。   幸亏这样想法叛军士兵根本不知道,否则他们肯定会哭死的这里。   他们并不傻,也不呆,更不是不想躲,三四只钩镰枪同时刺过来,几乎封堵了他们所有可以闪避的空间,他们根本就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勋二府一千余名钩镰枪手整齐的迈出一步。   然而拥有四万余人马的叛乱却仓皇后退。   包括旁企地在内的所有叛军士兵顿时心中生出一股无力的绝望。   是的,就是绝望。   如果是战场搏杀,这些敢在刀口上舔血的叛军,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是他们却连敌人的边都没有看到。哪怕是唐军最精锐的部队,他们纵然不敌,也会有可能造成敌人的伤亡,总次十条命换一条命也可以把陈应所部耗光。   可是,陈应所部简直如同神助,恶战一刻多钟,居然伤亡仍停留在个位数。   光挨打不能还手,这是最丧气的。   旁企地此时也发了狠,抽出战刀,抡圆了砍在一名吐蕃部落首领的脖子上,这颗脸上泛着高原红的脑袋,就像是皮球一样滚落在地上。   旁企地将刀插在地上,刀身沿入路面近小半尺。   “过此刀者——死!”   莫大可身边数千名羌族狼兵,此时跟着大吼起来:“过此刀者死!”   众吐蕃部落军、土匪、强盗、沙盗、地痞顿时人人低头,如丧考妣。   “拼了,跟汉狗拼了!”   “杀光汉狗,昆仑神保佑!”   “横竖都是死,拼啊!”   陈应见状不慌不忙,大吼道:“兄弟们,你们累不累?”   “还死不了!”   张怀威吐了一口带着血星的痰道:“还死不了!”   陈应又吼道:“你们怕不怕?”   “老子把他们会躲到裤裆里!”   陈应大吼道:“杀光叛军!”   “杀光叛军!”   就在陈应率领部队准备冲锋的时候,突然陈应前面的一名钩镰枪手那柄正在滴血的钩镰枪,突然刺向陈应,等陈应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避了。 第五十七章 恶心到了   破军枪罗松是一名高手,无上王卢明月在大业十三年被隋将张须陀打败,若非罗松拼死挡住张须陀麾下大将罗士信与秦叔宝,恐怕卢明月当时就会死在祝阿。能在罗士信与秦叔宝联手之下逃出升天,可见罗枪的功夫是何等的强悍。   要论身手,他虽然不比秦叔宝高明,但是差距也有限。就算天下高手如云,罗松也可以勉强挤身超一流高手之列,然而却没有转投其他反王,混得一个晋身之阶,就算是声名狼藉的食人魔王朱粲也不耻其为人。   罗松非常好色,在这个时代其实也不算什么过错,反而是男儿本色。然而罗松却非常下流,他最好人妻,属于典型的人妻控。这也其实也可以忍受,关键是他是一个兔子专吃窝边草的人,非是熟人之妻不下手,就连他的主子卢明月的侍妾也不放过,恐怕也只有卢明月可以忍受罗松为其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卢明月战败身亡之后,罗松成了孤魂野鬼,无奈之下投靠在摘星门下充当刺客。刺杀陈应是罗松投靠在摘星门门下的第一个任务,事实上当陈应还没有抵达西县的时候,罗松已经追上了陈应。不过他并没有直接下手,而是暗中寻找机会。   当陈应在西县招募士兵的时候,他就直接应征,成了勋二府勋三团张怀威麾下的一名队正。当罗松发现陈应毫无防备的时候,挺枪刺向陈应。   罗松非常有自信,这一枪刺得突然,别说是陈应,就算是秦叔宝在这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情况下,也断然没有避开的可能。   然而,就当罗枪的枪刃距离陈应身前不足半尺的时候,罗松突然发现陈应脸上不仅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反而古波不惊。   “不好,这是一个陷井!”   罗枪看着陈应样子,就知道不对劲了。因为没有人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保持镇静,除非是早已猜测到他可能出手刺杀,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否则陈应绝无可能这么淡定。   “铛啷”一声金鸣声响起,火星四射。   陈应此时的脸刷一下变得煞白,他感觉自己像被呼啸而来的火车撞到一样,五脏六腑就像着火一样疼痛。   “握草!”   陈应揉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心脏,愤愤的骂道:“他娘的,力气好大!”   罗松也很惊讶,他手中的钩镰枪就像刺中一块钢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居然从陈应胸前的甲胄上滑开,与此同时,五点寒芒,陡然飞向他。   不用看也知道,这是袖箭。所谓的袖箭,其实是一种缩小版的弩机发射的弩箭。这种弩箭箭矢极短,只有区区九寸,尚不足一尺,弩箭短当然也就意味着弩臂张力不足,这种弩箭的最远射程只有五十步,有效杀伤范围只有十至二十步远。   这五点寒芒,呈梅花一般封堵了罗松几乎所有可以闪避的空档,罗松并不想与陈应同归与尽,他急忙就地一滚,避开了要害。   然而,罗松的胳膊却陡然一麻,暗道不好。   就在这时,梁赞伸手一甩,一股白色的粉末,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卑鄙无耻!”   陡然出现的粉末,让罗松赶紧闭上了眼睛,生石灰非常厉害,一旦进入眼睛里半点,他就算不会失明,也会瞬间看不清东西。就在罗松闭上眼睛的同时,五名陈应的亲卫扯着一张大网,将罗松罩住。   罗松挣扎着,然而这张网却越挣扎越紧。   好半天,罗松停止了挣扎。他发现这张网居然是用上好的牛筋与鬃毛编织而成,如同小手指粗细,根本不是可以用蛮力就可以崩断的。   战斗依然继续,弥漫在空中的生石灰终于缓缓散尽。   陈应看着眼睛里露出戾气的罗松,啧啧感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要杀要刮,尽管来吧,爷爷要是眨一下眼,就是你生出来的!”   “哼!”陈应摇摇头,哭笑不得的道:“打住,我可没这个能奈,生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陈应冲梁赞道:“战事要紧,交给你了,打完这一仗,咱们再慢慢玩!”   梁赞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   “横啊,再跟老子横啊!”梁赞从腿上抽一把牛耳尖刀:“老子先把你的手筋脚筋都挑了,看你怎么横!”   “我要杀了你……”   罗松发出阵阵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   这也多亏是梁赞发现了有人在陈应的战马上动了手脚,准备致陈应与死地,他与陈应商议一番,就暗暗做好了准备。陈应为了自己的小命,不仅明天都穿上重达三十六斤的精钢明光铠甲,还让汤六娘背着袖箭。   这个别看瘦小的汤六娘,体质非常不错,关键是负重能力极强,她这个小身板居然可以背着重达三十八斤的袖箭,再披着二十二斤重的甲胄,而且行动如常。   梁赞只是吓唬罗松,没有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而是让人给他套上了一副重达六十斤的枷锁,如果罗松还能跑掉,他也无话可说了。   战场上此时陷入了沉静,旁企地的叛军缓缓后退,与勋二府阵锋脱离了接触。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沉静而已。   站在城墙上的庞玉与幸存的始州军中,无一例外,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观察上战场上的这诡异的一幕。   刚刚那如同神助的战斗,让他们感觉不可思议。就像叛军士兵被一股莫名的神力,控制住了手脚,站在那里不动,任由唐军士兵杀戮。   他们何时见过如此精锐的唐军?   何时见过凶悍的羌族狼兵被打得如此狼狈?   但是战场上,特别是地上那成堆的尸体,还有捂着流血的伤口,痛苦的呻吟的叛军伤兵,却真实的告诉他们,这不是在做梦,这是切切实实发生……   尽管没有人去统计叛军的伤亡数字,庞玉却可以看出,刚刚在那一刻钟的杀戮中,至少三四千名叛兵或死或伤。   他加入唐朝的时期尚短,看着这支来援唐军的服饰和旗号,应该是东宫六率卫的军队,难道大唐最精锐的部队在东宫?   此时更加的疑惑的,反而不是庞玉,而是旁企地。损失三四千人,他并不心疼,他在始州城下已经损失了两万余人,不过这两万余人的伤亡,大部分都是他的炮灰,死得再多他也不会心疼。   非我族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事实上并不是汉人独创的,在旁企地看来,无论是吐蕃人也好,獠人也罢,甚至是投靠他的汉人土匪强盗,全部都是其心必异的异类,而最核心的,恰恰是羌人。   这支高达四万余众的叛军,羌人只占了不足三成,除去老弱病残,能战之兵绝对不会超过六千人马。然而就是这六千人马,却在短短一刻钟内损失了一千余人。   旁企地本来就没有想到要割地称王,他只是想着捞一把就走。失败是必然的,如果败给屈突通、殷开山、李建成、李世民,他也无话可说,可是他居然败给一个名不见传的折冲都尉陈应,这让旁企地感觉受到奇耻大辱。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只街边的小混混,一顿王八拳乱揍,内心的愤怒可想而知。   要说陈应在唐朝还真不算什么大官,他虽然是正五品的宁远将军、折冲都尉,现在大唐还有没达到最鼎盛时期,全国开府六百六十三府,然而此时唐朝已经拥有一百六十余府,而陈应不过是其中一之一而已。   旁企地愤怒极了,他发誓一定要将陈应碎尸万段,就在旁企地休兵整军的时候,陈应该也在迅速整理队形,等待着更加惨烈的战斗到来。 第五十八章 失败的暗杀   层层叠叠的尸体,让人欲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顶在最前面的段志感一脸兴奋,原本他还有些忐忑不安,可是交手以来,接连三次击退叛军的进攻,越打他的信心越足。   段志感非常不服气他那个平时不务正业的弟弟段志玄,去岁段志玄跟着李世民捞到不少军功,混到了秦王府右护军,不过这个官职却是从六品下的振威副尉,比段志感的这个致果校尉高了足足一级。就是这一级之差,却让段志感这个哥哥在弟弟段志玄面前,抬不起头,而且段志玄也不是什么会低调的人,他恨不得将自己的下巴翘到了天上去。   只要回到家中,段志感肯定会被母亲唠叨,父亲抱怨。   然而这一切的唠叨和抱怨,肯定会随着这一战而终结。以一千五百余名将士,对抗数十倍人数优势的叛军,以少胜多,肯定可以混到五转军功。虽然说他是校尉,不能像普通士兵一样连升五级,却可以让他升到振威校尉的级别,只要把段志玄比下去,怎么都值了。   “将军,末将请战!”段志感看着沉默的对峙,还真怕叛军一哄而散,自己到手的军功飞了。   “不急!”陈应淡淡的道:“仗有你的打的,跑不了!”   “我乃西羌王麾下先锋将军莫大可,请唐将出来答话!”   就在这时,旁企地阵中走出一名如同黑狗熊一样壮硕的汉子。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旁企地的心腹大将莫大可。莫大可是羌族白马部出身,少年时代因顶撞了部落首领,被卖给河湟莫氏为马奴。因聪明伶俐,被莫氏认为大有可为,故名莫大可。莫大可的汉话说得非常流利,如果不是莫大可的长相与汉人有异,根本就不能把他当作异族人。   “将军,羌奴让你出来说话呢!”段志感听得清楚,急忙提醒陈应道。   “本将军还不聋!”陈应淡淡的道:“你们谁的箭术高明?”   众将军领一愣,非常不解。   陈应道:“等会,本将军上前与旁企地说话,你们瞧准机会给他来一箭,只要旁企地死了,叛军就会不战自溃……”   “陈将军,您真是……”   “懂什么,这叫兵不厌诈!”陈应一本正经的说道:“本将军是官,旁企地是贼,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就在这时,越骑校尉张士贵道:“陈将军,末将的箭术还凑合……”   “那好,你躲在我身后,瞅准机会就动手!”   张士贵一脸纠结的点点头。   勋二府排在最前面的将士自觉给陈应让出一条道路,梁赞、张士贵,还有四名盾牌手跟着陈应走到阵前一百余步,距离叛军二百余步的距离停止。   “老子陈应,就是这支军队的主帅!”   旁企地定盯一看,出来的居然是一个半大孩子,陈应的脸本来就白,显得更加年轻。旁企地感觉不可思议,居然让一支毛孩子领军,而且还率领这么一支虎狼之师。   “陈将军,幸会幸会!”   “幸会个屁,我说姓旁的,你是不是活腻了,居然敢造反,聪明的话束手就擒,否则老子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无知小儿,本王姓旁企,名地,不是姓庞!”   战场上出现诡异的一幕,明明陈应长得斯斯文文,却脏话连篇。而旁企地就像是一个进化失败的黑猩猩,偏偏说话斯斯文文。   旁企地气得一把推开身边的护卫,大吼道:“本王有四万雄兵猛士,就是站着不动让你们杀,累也累死你们,投降也应是你向本王投降,否则追悔莫及!”   “哈哈!姓旁的,你今天没有刷牙吧?”   旁企地愕然。   陈应道:“好大的口气,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   旁企地这才恍然大悟,明白陈应这是在讽刺他不自量力。旁企地额头青筋凸起。   陈应还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姓旁的,你要是带把的爷们,就过来跟老子单挑,就要是娘们,就缩在裤裆里吧!”   旁企地伸伸手,从身边的侍手中夺过一柄粗大的狼牙棒,这柄狼牙棒逞现黑紫色,一看就知道这是干枯的血迹,显然企旁地用这柄狼牙棒杀了不少人。   陈应双手举起横刀向前旁企地冲去。   “来得好!”旁企地大吼一声,举起狼牙棒毫不示弱的朝着陈应冲来。   然而就在这时,陈应却一下的扑倒在地上。   “放箭啊,笨蛋!”   张士贵抄铁胎弓,他的这张弓拥有三石张力,也就是说需要三百六十斤的力量才能拉开。也多亏张士贵天生神力,否则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能奈。   张力越大,弓箭的威力自然也越大。张士贵抄起三只粗大的羊头箭看也不看,随手射出。   “咻,咻,咻!”   张士贵使用连珠箭术,第一次射出三只箭,接着再射三只,短短十息之内,居然射出去九只箭。   这九只几乎不分先后朝着旁企地直扑而去。   “卑鄙无耻!”旁企地气得差点吐血,说好的单挑呢?居然是暗箭伤人。   可是,旁企地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将张士贵射来的箭矢磕飞,箭虽然被磕飞了,然而巨大的力道,震得旁企地双手发麻。   陈应望着张士贵也暗暗惊讶。   他没有想到张士贵的箭术会如此高明。   一人一弓,居然射出了密集的箭雨。   若非旁企地将手中的狼牙棒舞得风泼不进,恐怕早已被射成了刺猬。   一壶箭被张士贵射空,接着第二壶箭也同样快速的消耗着。   四名盾牌手赶紧将陈应护在盾牌后,就在这时,叛兵的盾牌手也将旁企地护在盾牌后。   张士贵回头一看,两壶箭已经告馨。张士贵暗道可惜,然而就当陈应也暗暗可惜时,突然旁企地哇哇大叫起来。   原来,一箭羊头箭居然透过了盾牌的缝隙,射中了旁企地的肩部,如果箭矢再下移三寸,旁企地就会去找阎王报道了。   皮燥肉厚的旁企地咬咬牙,一把拔出羊箭,一股血箭从创口处喷射而去。   “我杀了你!”旁企地咆哮道:“进攻,进攻!”   陈应退回本阵,密集的钩镰枪阵朝着叛军缓缓压迫而上。   旁企地的愤怒,除了又留下一地尸体之外,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   人的体力有时而穷,站在城墙上的庞玉暗暗可惜,陈应未能射杀旁企地,可是旁企地的兵马太多,就算是耗也可以把陈应所部的体力耗光。   鲜血飞溅,惨叫、哀嚎连连。   面对这座不起眼的钩镰枪阵,众叛军渐渐的感觉到了惧意。   这仿佛就像来自远古的巨兽,每时每刻都会吞噬着无数生命。   莫大可道:“大王,冷静冷静!”   旁企地渐渐冷静的下来,他固然可以不计伤亡的消耗着陈应所部的体力,然而这种如同自杀式的进攻,丝毫看不出胜利希望的战斗,让众叛军感觉到了绝望。   此时已经不少叛军连招呼都不打就悄悄脱离了战场。   “大王,仗不能这么打了!”   “你有什么计策?”   莫大可道:“咱们可以这样……” 第五十九章 与众不同的女子   看着如同潮水一般再一次撤退的叛军,陈应也终于松了口气。表面上古波不惊的陈应,实际上心中揪成一团,他的手心里捏的全是汗。   陈应非常清楚连续三天强行军,将士们的体力差不多也到了油尽灯枯地境地。能坚持到现在,全凭心中的那一口气支撑着。   将士们实际早已是强弩之末,不少将士连握枪的力气都没有了,再打下去,别说太久,恐怕再有一刻钟,他们就会累死在这里。   好在,叛军已经撤退了。   众勋二府的将士们,纷纷喘着粗气,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有好几处的将士,都是用钩镰枪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陈应知道绝对不能让旁企地的叛军,看到自己一方虚弱的一面。尽管顶在最前面的钩镰枪兵已经油尽灯枯,就算想追击也没有力气了。可是陈应手中还有三百余名充当督战队的老兵一直在观战,他们的体力非常充沛。   “勋二府尖兵出击!”   陈应提着横刀,大步上前,几只箭矢歪歪斜斜的朝他飞来。陈应没有闪避,他早已非战场上的雏鸟,战场也是最好的老师,让陈应一看就看出这几只箭矢才是真正的强弩之末,别说他身上穿着精良的甲胄,就算没穿甲胄,同样没有致命威胁。   “钉钉……”   陈应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擂了几拳,四五只箭矢便掉在自己脚下。陈应看也不看,心中一股暴戾之气,蓬勃而出。   “全军将士随本将上,杀光贼寇!”   “杀光贼寇!”   众老兵挥舞着横刀,跟随陈应朝着叛军杀去。   陈应的横刀一刀劈在一名叛军士兵的脖子上,大股鲜血喷射而出,温热的鲜血让陈应那张近乎完美无瑕的俏脸,变成狰狞恐怖。   这名叛军士兵嚎叫叫,狂乱的倒在地上,抽搐着就渐渐没有声息。   一名叛军脸上带着吐蕃人才独有的高原红,如同野兽一样嘶吼着,挥舞着手中的砍刀,朝陈应扑来。   陈应上前一脚,将这名雄壮的叛军踢进层层叠叠的尸体堆上,还不能这名叛军爬起来,陈应一刀砍在他的脑袋上,他的半边脑袋被砍了下来,流出红白相间的脑浆…顺便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陈应一名跑得稍慢的叛军的脑袋砍下来。   后面的勋二府老兵们一看陈应如此勇猛,也同时发出一声喊,不要命地朝前扑来。咬牙切齿,血红双眼,横刀雪亮地朝前不间断劈砍。   此时的勋二府在陈应的带领下,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烙在牛油上一样,毫无阻力。这柄“烙铁”,所经之处,血肉翻飞,血流成河,顷刻就被切削出一片甬道。   一片接一片叛军士兵倒在地上,到处都是将死未死的叛军在地上抽搐着、狂乱的惨叫着……   陈应率领勋二府尖兵向前推进不到一百步,叛军士兵心中仅存的一点勇气已经被闪亮的横刀粉碎干干净净。几乎是不约而同,前方的敌人同时转身往后奔逃。   陈应突然看到旁企地正望着自己,陈应将手中的横刀递到自己的左手里,伸出右手,右手握拳只留下大拇指,从脖子的右侧滑下左侧,做出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旁企地望着这一幕,脸色陡然巨变,他还想率领部曲进行拼杀,然而当旁企地向前冲的时候,发现身后有一股巨力拉着他。   旁企地回头,发现正是莫大可。   “王上,怒不兴兵啊!”莫大可神色凝重的望着周围面露惧意的部曲,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这陈应小儿使了什么魔法,咱们的人只要冲上去,就像被捆住了手脚,再逼着他们上去,那可就……”   旁企地打仗并没有什么章法,他自发动叛乱以来所有的胜利,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但凡攻破的城镇,无一例外,都是血流成河,尸骨堆积如山。   问题的关键是,他这一招在遇到陈应的时候,偏偏不灵了。   “你说该怎么打?”   莫大可拿着马鞭指着勋二府的军阵道:“陈应小儿是一块硬骨头,不太好啃。不过,这活人也不能被尿憋死,咱们犯不着在这里跟他较劲!”   “咱们往哪里退?”   莫大可沉吟起来,他背着手来回踱步,好半晌,蹲下来,拿着在地上划出一个歪歪斜斜的线。   “咱们去西北马盘县?”   “马盘县?”   此时的旁企地丝毫没有西羌王的气势,反而像莫大可的跟班小弟。旁企地疑惑道:“我们为何要去马盘县?”   “这马盘县是西北的要道,只要咱们在马盘县站稳了脚跟,进可攻仇池,退可去西海,天下之大,海阔天空!”   “这……本王再考虑考虑。”旁企地流露出了浓浓的不舍。   从始州城下要去马盘县,唯一的通道是过金牛古道,然而这个道路如今被陈应率领军队把守着,根本不用想陈应会放他们过去。要硬冲,他们连半成的机会都没有。   不走金牛古道,还剩下一条路,那就是由三国时期魏国名将邓艾开辟出来的阴平古道,不过这条路空身走,对于习惯跋山涉水的羌人来说,虽然困难,却不是没有机会。然而要走这条路,代价却非常大,那需要经最为险要的摩天岭,走这条路会九死一生,最为关键的是,如果走这条路,也就意味着旁企地自发动叛乱以来,劫掠而来的财物,根本带不走。   正如司马光所说的那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自从发动叛乱以来,旁企地自立为西羌王,虽然他只是一个自封的草头王,可是排场却不小,至少后宫非常充实,他劫掠了上百余姿色不俗的女子,夜夜承欢。不仅如此,吃穿用度,也处处与王侯看齐,现在在让他钻山沟,吃草根。   旁企地根本受不了那个苦。   旁企地回到自己的“王帐”,所谓的王帐也不过是一顶面积稍大的帐篷,里面堆积着他一路抢劫而来的金银财宝,上好七彩蜀锦充当地毯铺地,洁白而柔滑的丝绸挂得到处都是有,简直就像灵堂的招魂幡。   特别是那张“王案”上,不仅摆着用珍珠串成的假花,还摆了四株珊瑚树,不伦不类。   如果陈应看到旁企地的王帐,肯定会给他一个评价,土包子!   旁企地坐在王帐里的胡床上,脸上愁眉紧锁。   他此时无心吃饭,就连平时感觉的美味也如同嚼蜡。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杏黄襦裙的女子款款而入。女子身上襦裙却薄如蝉翼,一具饱满而妙曼的女人身子在这一片淡淡的黄色中若隐若现,却是无比地诱人。黑色秀发飘动中,一张美貌得让人无法呼吸的面孔上,两点漆般的黑色眸子却是异常的灵动。 第六十章 旁企地要跑了   旁企地一路劫掠了无数女子,他从中挑选出百余名模样娇好的收留在自己身边,而其他则当成奖品赏赐给麾下的将士。这百余名女子中,最受旁企地宠爱的,就是王秀姑。   王秀姑本是始州南安县人,她出生在一个屠户家庭,王秀姑的父亲是一个屠夫,她的祖父也是屠夫,三代人都依靠杀猪宰羊为生。   王秀姑排行为长女,时常帮助父亲打打下手,别看她长得文文静静,面红齿白,却是一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眼睛都不眨的女中豪杰。   王秀姑面色肃然,缓缓来到旁企地身边。旁企地的叛军屠灭了王秀姑全家,见她生得花容花貌,便强留的身边,面对如狼似虎的旁企地,王秀姑自然而然的无法保证她的清白之躯。王秀姑与其他女子或是哭哭滴滴,或是自暴自弃不同,她却表面上假意顺从旁企地,而暗中却时常谋划着报仇。   看着旁企地失神落魄的样子,王秀姑一言不发,缓缓的将一个酒坛子递到旁企地手中。旁企地吃了败仗的事情,她早已听说了,但是她却没有露出任何一丝幸灾乐祸的样子。   “还美人你最懂本王的心思!”旁企地端着一大碗酒虎吞而尽,酒意上涌,旁企地摇头晃脑的吊起了书袋“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王秀姑望着渐渐露出癫狂之色的旁企地,顿时喜上心头。   旁企地心中装着一脑门的心事,喝酒的时候醉得很快。   旁企地将王秀姑拦腰搂在怀里,臭气熏天的大嘴就是一阵乱拱。   王秀姑悄悄摸出早已藏在小腿上的一柄牛耳尖刀,正欲趁旁企地不备,将旁企地杀掉。然而不等王秀姑将尖刀拔出来,却见旁企地轻轻将王秀姑推开。   王秀姑一愣,暗忖这个旁企地今天怎么转性了?   平时他哪次不是将他整得死去活来?   旁企地大着舌头道:“美人,快,快,把咱们的金银财宝都包裹起来,咱们今夜就走!”   “走?去哪里?”   王秀姑根本不懂军事,损失几千人马都是旁企地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旁企地道:“咱们去马盘县,过马盘县去仇池山!”   勋二府全体将士兴奋的欢呼起来,兴奋的将士将头盔摘下上,抛向空中。原本感觉精疲力尽,几乎油尽灯枯的将士们,反而在战斗结束后,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陈应按排好将士扎好战营,陈应连饭都顾不上吃,立即召开旅帅以上军官参加会议。当陈应进入军帐的时候,众将校皆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议论着。   “这仗打得太轻松了!”   “人头就像捡的一样!”   “也不知道陈将军施了什么魔法,连凶悍的羌奴都变得根傻子一样!”   看着陈应进来,众将校立即闭上嘴巴,神色严肃起来。   “本将军没有什么魔法,本将军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奈!”陈应指着帐外阵阵震耳欲聋欢呼声道:“你们听到没有?没有天生不怕死,也没有人天生就是悍卒,只要给他们建立起足够的信心,就算是烂泥也可以糊上墙。”   魏文忠感叹道:“陈将军所言极是,要是多打几仗,咱们勋二府就可以成为天下间有名的虎狼之师。”   陈应道:“现在咱们最关键的还是要铸造军魂。”   勋二府的一个副都尉、五个校尉加上记室参军,哪是前来参加会议的任何一个旅率,他们都比陈应的从军时间长,其中军龄最长的莫过于魏文忠了,魏文忠是开皇十八年正式从军,算算时间他已经有小二十年军龄了,从一个普通小兵升到如今从五品下的果毅副尉,魏文忠也打过不少仗,却一下子被难住了。   军魂是什么,他还真说不上来。   段志感、殷元、包括张士贵、张怀威他们产都不知道什么是军魂。   看着一脸迷茫的众将领,陈应的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   “你们难道都不知道什么军魂吗?军队和人一样,只有拥有灵魂,才能战无不胜,所向睥睨!一个有军魂的军队,是千千万万有军魂的将士组成的。每一个战士,都要让自己的思想绝对服从于整体纪律、服从于国家利益、民族利益,只有千千万万的小我,齐心协力,共举一帜,才能变成一个强大到坚不可摧的大我,才能形成无坚不摧的力量!故善用兵者,携手若使一人。攥紧的拳头才有力,这就是军队的灵魂!”   众将士都若懂非懂的点点头。   “春秋战国时期,秦国经数代君主乱政,国力势微,而魏国则依靠李悝变法,渐渐强大起来。魏文候派大将吴起征伐秦国,秦国接连失败,丢失河西二十九城。”   陈应道:“到秦穆公时期,他痛定思痛,决定变法图强,他重用商鞅,全面变法,商鞅为秦军注入了灵魂,“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依靠这股复我河山的必死之气,秦国从垂死之身,重新焕发生机,从夺河西再到横扫六合统一天下。“共赴国难,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这十六个字就是秦军的军魂。”   “共赴国难,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众将领认真的思索的这十六个字,陈应所说的非常有道理,这可能就是秦朝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制胜关键。   此时众将领望着陈应的目光,发现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如果最开始陈应给他们的感觉是威严,而现在则是尊敬。   陈应接着说道:“现在我们各级将校一定要让将士们明白咱们是什么军队,为什么而战,咱们的理想是什么?咱们是大唐的军队,为大唐社稷而战,为天下苍生而战……”   陈应是一个后世之人,他并没有这个时代普遍拥有的效忠皇帝的那种迂腐忠诚。在向将士传达军魂精神时,陈应非常狡猾的玩了一个文字游戏,然而就是这个一个“大漏洞”,反而成了陈应阴为不臣,其罪当诛的十二大罪之一。   “我们是大唐的军队,为大唐社稷而战,为天下苍生,亿兆黎民而战!”   兴奋莫名的勋二府全体将士嘶吼着,声音之大直冲云霄。   等陈应忙完这一切,返回自己的小帐准备吃东西休息时,他这边刚刚端起来碗,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吃一口饭菜,却见男扮女装的汤六娘带来一个脸上蒙上黑纱,身材曼妙的女子。   陈应没有在意,一边吃饭,一边指着汤六娘道:“有甚事赶紧说,本将军快饿死了。”   蒙着黑纱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王秀姑。   王秀姑发现旁企地居然想抛弃大量依附他的叛军,仅带着数千心腹羌族狼兵沿阴平古道逃亡马盘县。王秀姑本来想趁机杀掉旁企地。作为一个弱质女流,王秀姑根本不是旁企地的对手。   毫不夸张的说,旁企地就算是赤手空拳也可以打十个拿着短刀的王秀姑。   作为女子要想暗杀一个男子最好的办法莫于在上床**的时候,然而旁企地此时神色惶恐,连连与心腹骨干成员密谋撤退的行动路线。王秀姑根本找不到机会。   王秀姑无奈之下,只好改头换面。利用自己最受旁企地宠爱的便利,悄悄离开叛军大营。要说平时,就算王秀姑深受旁企地“宠爱”,也根本没有机会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叛军大营。只是旁企地大军新败,这次勋二府表现出来的强悍,让他们感觉到无比的绝望。   特别是依附在旁企地周围,不是旁企地嫡系人马的叛军大小头目,担心自己成为炮灰,被旁企地用来消耗唐军的体力,可以说到了晚上,整个叛军大营人心惶惶,溜号逃跑的不知凡几。   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没有人注意王秀姑了。王秀姑一路有惊无险,平安抵达勋二府临时大营,正遇到汤六娘。汤六娘就带着王秀姑前来面见陈应。   王秀姑朝着陈应福了一福,语调略为惶急的道:“旁企地要跑了?”   “什么?旁企地要跑?”陈应差点被嘴里的饭呛到:“消息属实?” 第六十一章 计中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渐渐的,乌云堆积起来,子时刚过,乌云就将原本皎洁的月亮,遮蔽得严严实实,夜色漆黑如墨,视线极差。   旁企地叛军大营西羌王旁企地的王帐内,旁企地和心腹莫大可围坐在一起,快活的喝着马奶酒吃着烤羊肉。   就在这时,一名额头包裹着殷红血迹的高大汉子迈步而入。   看日渥不基进来,旁企地急忙道:“日渥不基,那贱奴去找陈应小儿了吗?”   日渥不基这个名字听上去非常怪异,反而有点像吐蕃人名,事实上他却是一个纯种血统的羌人。日渥不在羌语里的意思是大山,基则是孩子的意思。他的名字的意思就是大山的孩子。   当然羌人没有属于自己的文字,他们都是羌语发音,直接用汉语进行音译。   日渥不基满脸狰狞的笑道:“那个贱奴半个时辰前去了唐军大营,至今未见出来!”   旁企地沉着脸道:“严密监视唐营,任何风吹草动都是如实禀报。”   “遵命,我的大王!”   原来看出旁企地不舍得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业,事实上别说旁企地,就是他莫大可也不舍这么灰溜溜的逃跑。莫大可非常清楚,大唐太大,他们太弱,长期对抗下去必然是会吃亏的。   然而大唐里的高官贵人想让陈应死,已经承诺了只要他杀掉陈应,就会可以向皇帝陛下求情,允许他投诚招安。当然旁企地最终肯定少不了要杀了平息众怒。   莫大可表面上是旁企地的左膀右臂,事实上他们却根本不是一路人。莫大可最大的目标就是在长安城里当一个富家翁,娶上几个妻妾。   看出旁企地心中不舍得这些钱财,莫大可就向旁企地建议,利用他的旗号,假装脱离大队逃跑,引陈应去追击。   从始州要去马盘县唯一一条道路就是白龙谷,这条长达三十余里的谭龙谷,原本是白龙河的河道,由于地震后,山川移位,从山破上滚落下来的石头和泥沙,不仅迫使白龙河改道,在上游形成一个堰塞湖名叫清水湖。而这条干枯的河道,就成了白龙谷。   白龙谷虽然是一条山谷,可是只是挖开上游的清水湖堤,湖水就会顺着白龙谷滚滚而下。只要陈应敢进入白龙谷,他绝无可能获得生机。   莫大可笑道:“鱼饵已经撒下去了,现在只要等陈应小儿会不会中计。”   “陈应小儿今天侥幸小胜一阵,肯定会得意忘形,他怎么也想不到,白龙谷就是本王给他准备的埋骨之地!”   旁企地仰天哈哈大笑道。   莫大可顺势拜倒在地上,躬身喝道:“大王英明。”   旁企地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该去准备了!”   “遵命!”莫大可走到大帐的角落里,拽出一个缩成一团的男子,这名男子身子抖动如同筛糠,凄厉的嚎叫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在灯光的照耀下,这名男子居然与旁企地有七八分相似,同样如同刀劈斧砍一般的面孔,同样黄须深目,只是在气势上弱了太多。   旁企地趾高气昂的望着这名男子道:“只要你听话,就能好好活下去!”   这个男子叫日谷得子,是白马羌部的一名奴隶。他的名字如果翻译成汉语,意思是大石包子。   日谷得子磕头如同捣蒜:“小底已经听大王的话!”   “听话就好!”   旁企地冲着大帐内的几名女子吼道:“还不快给他,给大王更衣!”   几名被旁企地抢来的女子,早已被旁企地折磨得毫无脾气。听到这话,赶紧上前给日谷得子换起衣服。   不一会儿,日谷得子穿上了旁企地绣有雄狮的战袍,上浅下深的淡紫色铠甲,鲡蛟文饰兜鍪,佩带着镀金的腰刀,背后插着一排白色鹰羽箭,斜挂硬弓,端是威风凛凛。   望着这个与日谷得子,旁企地刹那间有点失神。穿上自己的衣服和甲胄,让旁企地有种照镜子的感觉。旁企地喃喃的道:“本王真是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我爹的种……”   莫大可推了这个日谷得子一把。   “大王该移驾了!”   日谷得子战战兢兢的哆嗦着,根本迈不开步子。   莫大可赶紧在一旁拖起日谷得子,走到帐外的一区高大的战马前,扶着“旁企地”朝着大营外走去。   早已准备好的两千余名羌族狼兵,人人着甲带刀,整装待发。   日谷得子倒是想装出很有气势的样子:“大军出……”   “发”字音还没有开口,日谷得子的目光与旁企地相遇,吓得他赶紧把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这是奴亲耳听到的!”王秀姑带着哭腔道:“旁企地老贼,如今正在收拾细软,整个大营也人心惶惶,将军派人一探便知!”   “哦!”陈应漠不关心端起了饭碗,连连朝嘴里扒饭。   一看陈应丝毫没把这事放在心里,汤六娘急得直跺脚。   “陈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吃饭啊!”陈应白了一眼汤六娘:“连吃个饭都不安生!”   汤六娘撅起小嘴不悦道:“现在还吃什么饭啊,赶紧点齐兵马把叛军全部杀掉!”   “没大没小,本将军如何做事不用你教!”陈应把碗重重的放在案几上,冷冷的道:“现在给本将军出去,不要打扰本将军用餐!”   汤六娘刚刚想要去扯陈应的衣角,却见脸前寒光一闪,一名陈应的亲卫将横刀抵到她的面前。   “咱们走!”   汤六娘气急败坏的拉着王秀姑就朝帐外走去。   陈应像是没有看到汤六娘一样,自固的默默的吃着饭。   事实上,陈应不是无动于衷,只是他也非常无奈,现在将士们刚刚躺下休息,连续强行军榨干了将士们的体力,在这个时候,如果冒然把将士们折腾起来,他们有怨言不说,会还耽误将士们休息,恢复体力。   魏文忠一脸担忧的道:“陈将军,这旁企地要是跑了?那可就……”   “你说的问题本将军都明白,可是……”   陈应放下碗筷,望着魏文忠道:“现在不用着急,去吩咐张士贵所部,立即严密监视旁企地大营,每隔一刻钟的时间,将发现的问题,一五一十的禀报回来。”   “遵命!   魏文忠离开大帐,去传达陈应的命令,派张士贵去侦察敌情! 第六十二章 这么审问是不对的   莫约小半个时辰后,张士贵来到陈应的中军大帐中禀报道:“启禀陈将军,叛乱大营现在乱成一团,最乱的就是中军,有人在大声喝骂,约束建制,根本不管用,旁企地的大纛已经降下,看不见任何人的旗号,连寨墙上的巡卒都看不到了,斥候都贴到了寨门跟前,也不见有人理会……   陈应仰起头,闭目沉思着。   魏文忠不禁大急,他张了张嘴,却怕打断了陈应的思路。   陈应背着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仔细想着旁企地的真正用意。要说他摆出来的这个钩镰枪阵,其实只是算是长枪阵的加强版,并不是无懈可击。事实上这种密集的钩镰枪阵,看似威力惊人,实则不然。   钩镰枪阵排得队形非常密集,也意味着调动不会灵活,而陈应所部极度缺乏重甲,所以只要旁企地脑袋里转过这个弯,就可以想到对付钩镰枪阵的办法。   其实这个办法也非常简单,只需要将叛军中的弓弩手调集起来,集中优势弓箭手,人数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上来两三千弓弩手,最多三五个攒射,就可以把陈应的这个钩镰枪阵生生射得崩溃。   虽然说旁企地的羌人叛军中并不像汉人军队一样,装备着大量的强弓硬弩,可是羌族同样擅长骑射,哪怕不用强弓硬弩,只需要非常普通的骑兵弓,就算是最粗劣的猎弓,也可以射得陈应所部狼狈不堪。   旁企地占着绝对的人数优势,从人性的角度考虑,如果是自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么大好的局面。现在唐军精锐军队都被西秦薛仁果牵制在西北秦州地区,巴蜀异常空虚,只要打破自己区区不到一千五百余援军,始州守军必定军心丧尽,献城投降。   占领着始州坚城,只要封锁剑门关,至少可以阻止唐军入蜀数个月甚至半年,有这半年时间,足够旁企地在巴蜀称王称霸。   可是偏偏居然想着丢弃部众逃跑,这让陈应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然而,就在这时,急性子火爆脾气的段志感道:“时不可失,失不再来,陈将军,出兵吧,要是跑了旁企地,咱们这个上获可就失色不少!”   陈应猛地睁开了眼睛,露出如同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缓缓的扫在魏文忠、段志感和张士贵的脸上。   “魏副尉。”   “末将在!”   “传本将命令,各自回营,约束部曲,不得号令,不许出战,违令者斩!”   陈应接着道:“一刻钟一报,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   众将领皆大吃一惊,疑惑不解的望着陈应道:“陈将军,这是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们记住,为将者有五忌!”陈应朗声道:“《孙子兵法?九变篇》有云:“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张怀威道:“这文邹邹的啥意思啊?”   陈应解释道:“有勇无谋,只知死拼,就有可能被敌诱杀;临阵畏怯、贪生怕死,就容易被俘虏;若性格急躁易怒,暴跳如雷,就容易被激将法、凌侮而妄动;品性方正清廉并注重名节、洁身自好,往往也会被利用这一点,陷入敌人侮辱的圈套;仁慈爱民,惟恐杀伤士众,就会被敌出奇扰得不得安宁。以上五种情况是将帅易犯的过错,是用兵的灾害。军队覆灭,将士被杀,一定是由这五种危险造成的,为将帅的人不可不充分注意。换言之,将帅有这五种致命的毛病,可能导致自身难保、军队灭亡……”   “道理,大家都懂,只是这跟旁企地为啥关系?”   段志感还想冲陈应发牢骚,陈应眼睛一瞪,吓得段志感赶紧闭上嘴巴。   陈应指着段志感道:“你记住一件事,天上不会掉馅饼!”   “啥?”   “当明显是致命诱惑的时候,一定要考虑清楚这是不是一个陷井!”陈应摆摆手道:“大家都散了吧!”   段志感实在是太想立这个大功了,他拼命想压制住自己的弟弟段志玄。段志感不死的道:“陈将军……”   陈应转过身子,望着众人道:“你们相信我吗?”   “啊……”   魏文忠等都感觉莫名奇妙。   不等众人做出反应,陈应接着道:“魏副尉、段校尉、张校尉,希望你们以来再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希望你们对本将军的态度不是质疑,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众将领散去,陈应疲沓沓的躺在行军床上。   这一天下来,他也非常累。还没有等陈应睡着,突然汤六娘如同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亲卫连刀都拔出来了,汤六娘却视而不见。   “你在怀疑我通敌?”汤六娘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整个小脸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   “本将军有权利质疑任何人!”陈应冷冷的道:“你也不用这么激动,本将军不是一个人,一个决定出现任何闪失,那就有可能影响全军一千五百余人的性命,所谓屁股决定脑袋,等你哪一天做到将军的位置上,就会理解我的苦衷。”   汤六娘的嘴巴一撅,眼睛顿时红了:“我全家都被旁企地的手下杀光了,我怎么可能通敌!”   “你或许不会通敌,却不代表你不会被敌人利用!”   “利用!”   汤六娘道:“这怎么可能?”   “旁企地是你的仇人,他有数万兵马,你会放弃报仇吗?”   “不会!”   “那我再问你,旁企地拥有数万兵马,窃一方土地,称王称霸,他会放弃眼前拥有的一切,当一条丧家之犬吗?”   陈应睡意被汤六娘搞得全无,起身道:“你跟我来!”   汤六娘擦干眼泪,跟着陈应朝着大营走去。   “啪啪……”两名士兵不时的挥着鞭子,抽打着捆成粽子的罗松。尽管罗松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然而罗松却咬着牙齿,一声不吭。   “怎么样,开口了没有?”   陈应推开地牢的门,望着两名负责审讯的士兵问道。   其实所谓的地牢,也就是临时挖掘出来的一个地窖,面积不是很大,莫约三四十坪。   正在昏昏欲睡的梁赞立即清醒了过来,朝陈应拱手抱拳道:“将军,这贼子骨头很硬,就是不愿意开口!”   “你们就是这么审问的?” 第六十三章 请君入瓮   陈应摇摇头,露出痛心疾首的样子的道:“你们也太笨了,他的骨头就算再硬,但有一个地方却肯定是软的……把他的裤子脱了!”   梁赞闻言只觉得菊花一紧。   而跟在陈应身后的汤六娘,脸上一红。   两名士兵也望着陈应露出膛目结舌的神情。   “你……你……你要做甚么!”意识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罗松陡然清醒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些许恐惧。   “不干嘛啊!”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告诉我,你是受谁指使前来刺杀本将军,你说出来,对你,对我,对咱们大家都好,不要让我难做,我这个人可是见不得血的。”   “你杀了我吧!”   “啧啧,你真是有种,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陈应回头冲着两名发愣的士兵道:“还愣着干嘛,把他跨下的那二两肉割了喂狗!”   两名士兵闻领,依陈应所言,上前就去扯罗松的裤子。   “你好毒!”罗松差点气得吐血。要说打骂砍杀,作为七尺高的汉子,他还真不怕这些。哪怕罗松刚刚加入摘星门,却也知道摘星门门主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甚至连长得什么样子,是男还是女,都没有人知道。但是有一点却是天下摘数百上千名摘星门徒众知的事情。   那就是绝对不能出卖摘星门的秘密,一旦泄露摘星门的秘密,哪怕只是泄露一个字,就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罗松不怕死,也有失手被擒后承受严刑拷打的准备。可是他却没有准备在跨下挨一刀。   只要是被阉割了,那还算是男人吗?   那就会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这对于好色如命的罗松来说,这可比在他身上炮烙之刑更加难以承受。   ——刺啦   随着裤子被扯破的声音响起,跨下一阵冰凉。   特别是拿着刀子的唐军士兵,脸上露出狰狞的戾气。   “别……别……别!”罗松吓得大汗淋漓,竭斯底里的吼道:“我说,我说!”   “这才对嘛!”   藏在队伍中的内奸,一直没有查出来,这就像一根刺插在陈应的心头,让他寝食难安。罗松虽然是刺客,但是却不可能在他的大青马上动手脚,因为那个时候罗松还没有机会接触他。   到底是谁想致自己于死地?   如果不弄清这个问题,陈应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罗松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尖刀,结结巴巴的道:“陈……陈……陈将军……你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陈应冷冷的道:“希望你认清一个问题!”   “呃……”   陈应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罗松的下体道:“你没资格跟本将军谈条件!”   罗松的目光软了下来,紧张的道:“我其实知道的东西不多,我们摘星门有摘星门的规矩,拿钱办事,替人消灾。半个月前,有长安的贵人出钱两百贯买陈将军的脑袋。”   “这个贵人姓谁名谁?”   罗松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就是他来自长安,还是我推测的,在我们总堂,接案子的是长安分舵……”   “这么说你什么也不知道?那就意味着你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请陈将军给个痛快!”罗松似乎准备认命的,神色渐渐坦然了。   陈应皱起眉头,看着罗松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在说谎,他应该是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陈应慢慢的走出地牢,望着乌云堆积的夜空,心中莫名的烦燥。   他不想惹事,然而事情总会莫名奇妙的找上他。   梁赞走到陈应身边问道:“要不要先杀……”   “先等等!”陈应冷冰冰扔下这句话,就在陈应苦苦思索怎么揪出内奸时,突然发现刚刚跟他进入地牢的汤六娘居然不知去向。   就在陈应东张西望,寻找汤六娘时,却见汤六娘气鼓鼓的来到陈应面前。   汤六娘满脸愤忿的道:“还不是赵虎那个下流胚子,他居然要……要。”   陈应玩味的笑道:“要什么?”   “他要我陪他睡觉!”汤六娘阴沉着脸,凶巴巴的道:“幸亏他跑得快,看我不撕烂他那张臭嘴。”   听到这话,陈应初时还不以为然,军中都是大老爷们,有道是当兵三年,母猪塞貂蝉,汤六娘尽管年龄不大,脾气也爆,不可否认,她却是一个拥有着潜力股的小美女,只要再过几年身体长开了,肯定会是一个诱惑人的小妖精。   这个赵虎正是他的亲兵之一,平时看上去有些木讷,憨厚老实。如果说军中任何人都有可能调戏汤六娘,唯有这个赵虎不像是这等人。现在陈应的脸色慢慢浮现一股凝重之色,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恐怕赵虎调戏汤六娘是假,引开她让赵虎的同伙偷听罗松招供才是真的。   想到这里,陈应顿时有了主意。   陈应叫来梁赞,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一阵。   梁赞表示明白。   陈应回到大帐中,冲帐外站班的亲卫杨顺道:“杨顺,你去伙房一趟,让他们赶紧的炖只鸡!”   杨顺哭丧着脸道:“将军,咱们伙房中别说鸡了,连肉干都没有。”   “你以为本将军就这么馋啊,还不是罗松那个混蛋,要非要吃鸡,如果不给他弄只鸡吃,就算打不死他也不招供。”   杨顺道:“可,这个时间去哪弄鸡?”   “本将军不管这事,你去通知伙房,他们偷也好,抢也罢,马上给炖一只鸡!”   杨顺无奈的离去。   走出大帐出伙房的路上,赵虎碰到杨顺道:“杨三郎,你这是去做什么?”   “做什么?”杨顺没好气的道:“还不是那个该死的刺客,非要吃鸡,说不给他鸡吃,就死也不招,这不是难为人吗?”   赵虎微微一笑道:“杨三郎,这事你甭管了,交给我了!”   不明真相的杨顺,满脸欣喜道:“多谢虎哥了,回头等回到了长安,我带你去找鲁寡妇?”   “鲁寡妇?”   “对,鲁寡妇骚劲足,比红袖招的头牌还带劲,只要你尝到她的滋味,包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地牢门前两名执守的士兵已经酣睡着,发出阵阵鼾声。   突然有人压低着脚步,缓缓而来。乌云掩住了月光,天空黑漆漆的看什么东西都只有个轮廓,乌云被风吹走,月光撒向静谧的大地,只见一道黑影,蒙着面巾,只露出两只眼睛,他佝偻着腰,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黑衣人悄悄接近了这个地牢,所谓的地牢只是临时性的,根本就没有门。黑暗蹑手蹑脚越过这两个酣睡的士兵,潜入地牢。   地牢内的烛火摇曳着,飘忽不定的烛光,让这个地牢显得阴森而恐怖。   黑衣人这时却陡然站直身子,拔出匕首,快速扑向罗松,就在这时,罗松突然抬头,望着黑衣人道。   “你不该来!”   “可是我还是来了!”   “来了,那就留下吧!”一个唐突的声音在黑衣人的背后响起,黑衣人扭头一看,地牢内已经出现十数名士兵,为首的正是梁赞。   梁赞阴森森的道:“刘三,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遮遮掩掩了。”   说罢梁赞上前一把抓向黑衣人的面巾,露出刘三错愕的脸。 第六十四章 垂头丧气   自从梁赞发现陈应的坐驾那匹大青马的粪门被人扎了一个小孔,就知道在勋二府内肯定隐藏着内奸。   梁赞针对有机会接触陈应战马的亲卫,进行了暗中排查。很快刘三、白狗子和赵虎渐渐进入了梁赞的视线之内。   这三人虽然没有露出马脚,却表现非常异常。   首先是在这个时代的大唐府兵,事实上是没有军饷的,他们只有十五亩至二十亩不等的免税田。但是刘三、白狗子和赵虎却不同,他们早已把属于他们的免税田卖了。他们属于在职府兵,却连军职田都没有。   要想升官发财,唯有打仗这一条路。勋二府留守人员,几乎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这几个平时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大头兵,偏偏在半个月前,突然变得阔绰起来,花钱大手大脚不说,还吃喝嫖赌,样样俱占。   事实上梁赞在摸清楚这些情况的时候,基本上可以断定内奸就是白狗子、赵虎和刘三他们三人。然而陈应不过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暗中观察他们,等他们露出马脚。   意外发现当时赵虎居然故意调戏站门外的汤六娘,其实目的是引开汤六娘,方便偷听陈应审问罗松。   陈应当既就意识到这个内奸是害怕罗松供什么,随即就将计就计,设了这么一个局。   引赵虎、刘三和白狗子三人露出马脚,刘三没有让陈应失望,不明真相的刘三果然中计,在意图暗杀罗松灭口的时候,一下子抓个正着。   甚至不用严刑拷打,刘三直接就一五一十的交待了。   能钱买通的人,当然,骨头都不会有多硬。   刘三、赵虎和白狗子是一伙的兵,其实刘三还是伍长,这三人情同莫逆,只是白狗子好赌如命,欠下了长安城万贵坊的十一贯赌债。这十一贯钱对于白狗子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当白狗子被万贵坊的打手捉住,据说要砍掉双手双腿。刘三就与赵虎商议如何筹钱救下白狗子的命,关键时刻,有人找上了他们。不仅替他们免掉了赌债,还送他们五十贯钱,于是他们就想法设法充当内奸,伺机除掉陈应。   “求梁爷放俺回家吧,俺再也不敢了!”刘三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喊叫着。   梁赞好半天都没有反应,就见刘三也抬起头,满脸期待的问道:“梁爷,俺知道的全说了,现在能走了不?”   “贼你娘的,你还想回家!”梁赞一脚踢在刘三的肩头,将刘三踢得躺在地上。“你他娘的想得真美,勾结贼徒,谋害堂堂宁远将军,死路一条,早死早投胎,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刘三的身子瘫软,眼泪鼻涕横流,“梁爷,俺就插了一下那马的粪门,就再没敢做坏事咧。梁爷明鉴、明鉴呐!”   “你他娘的,还敢狡辩,知不知道,你插了那一下,陈将军差点死在西县,要是陈将军出了意外,咱们这一千五百多名兄弟,都要死在叛军刀下!”梁赞的声音越来越大,扯着嗓子嘶吼道:“你这条命死一万次都不能赎你的罪。”   陈应脸平静。   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赌博是害人的东西。只要沾染上了赌博,肯定会没有好下场。   就在梁赞拔刀欲杀掉白狗子的时候。   突然,白狗子冲陈应大叫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俺要立功,俺要举报!”   “哦!”陈应闻言一愣:“你还有多少同党?”   白狗子摇摇头道:“没有同党!”   “没有同党,那就死吧!”梁赞说着再次举起横刀,   刘三道:“当初在长安城,乔爷让俺们在把将军的一举一动,都告诉……”   陈应上前一把扯住刘三的衣领道:“都告诉谁?”   “都告诉莫大可!”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非常愤怒。   他自己得罪的人其实也不少,想致他于死地的人,陈应还没有对上号。   然而,让陈应无比心凉的却是,这个想致他于死地的人,不仅派人在他的马上动手脚,而且准备借叛军的手,杀掉陈应。   无论私仇也好,家恨也罢,最让陈应无法接受的还是他们居然会与叛军联合。一旦自己失败,叛军肯定会血洗附近,不知道会造成多少百姓的伤亡。   “看来陈应小儿不会来了!”白龙谷内倚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的莫大可叹了口气。   作为敌对双方,莫大可还是非常佩服陈应的。   戒急勿躁,对于陈应这等少年将军来说,尤为难得。   陈应刚刚大胜一声,却没有得意忘形,这已经不能用难得来形容了,就这沉着冷静的头脑,已经称不得难得了,而是异常可怕。   “撤吧!”莫大可看着渐渐变得明亮的夜空。   “遵命——”   两千余名精锐羌族狼兵立即从隐匿的灌木丛陆续爬出来,垂头丧气的跟着莫大可返回大营。 第六十五章 在劫难逃   “陈将军不必客套,若非陈将军不远千里挥师来援,始州城数万军民恐怕早已遭到叛军屠戮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若非关键时刻陈应率领部队赶到,恐怕真是庞玉所说的一样,以旁企地的习惯,他都是攻破一城,除了愿意从贼的青壮男子,和年轻貌美的女子留下之外,老弱妇孺一率杀光。哪怕是女子,只要稍有不从,也是斩尽杀绝。   “份内之事,不敢居功!”陈应一脸从容,古波从惊。   庞玉仔细打量着陈应,却见陈应实在年轻得不像话。顿时有点感慨,他像陈应这么大年龄的时候,还只是一名大头兵。然而陈应却已经是正五品的宁远将军了,如果陈应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位极人臣也指日可待。   不过,这个想法仅仅在庞玉脑袋中稍作停顿就被抛出脑外。作为利州总管庞玉最担心的还是始州的安危。总州总管府府兵损失惨重,几乎没有能战之兵,庞玉肯定要被朝廷问责。如果可以将旁企地叛军尽数歼灭,他倒也可以功过相底。   想到这里,庞玉关切的问道:“陈将军,你部现在有多少兵马?”   “实不相瞒,我们右率卫勋二府原本精锐大都折在浅水塬!”陈应苦笑道:“末将只率领三百余名将士前来平叛,这一千五百余人马,大都是在西县招募的新兵。”   “新兵……新兵?”庞玉是一个最传统的将军,他对战争的理解和军制的熟悉,恐怕是唐朝诸将之首,对于新兵与老兵的差异,非常清楚。陡然间听到陈应所部居然只是一群新兵组成的军队,顿时也被惊到了。不知不觉间,语气中流露出浓浓的不甘和无奈:“朝廷下一批援军何时能到?”   “这……”陈应苦笑道:“庞将军恐怕还不清楚,朝廷如今分别在潼关、河东、陇西和灵州三个方向用兵,此时长安的兵马,勉强可以威慑不臣,哪里还调得出援军。”   “这如何是好?”庞玉语气中带有一丝不安。   在棋语中有一个术语叫做金角银边草肚皮。这是说一个子下在棋盘上价值是不等的,下在角上最高,边上其次,腹中最低。这是我国古来的俗谚。下在角上象金子一样可贵,因为角上不仅得空多,而且易守难攻,先占据的一方可以以逸待劳;边上便次一等,如银子一般;中腹更次了,简直象茅草一样不值钱。   同理,天下大势也是如此。陇右、甘凉,地处西北;关中、巴蜀,连横西南,是为两金角;河东之地,坐北朝南,是为一银边;河北的窦建德、河南的王世充,占据洺州和洛阳,北有罗艺、南有杜伏威、东有宇文化及、西有你家大唐,四面受敌,是为草肚皮。   从天下大势上看,李渊得到关中巴蜀,得天独厚,占据着天下绝对有利地位,只要大唐皇帝不昏招连出,统一天下的人肯定会是李唐。基于这种考虑,庞玉在得知李渊占领中关,攻下长安之后,毫不犹豫的率领万余部曲投降李唐。   “难道,老夫要失策了?”庞玉心中顿时升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陈应自然是不知道庞玉所想,他是想着如何利用“内奸”引莫大可上当,一举将旁企地聚而歼之。   “陈将军胸有成竹,似乎有了应对之策?”   陈应道:“确实是有些想法,不过还需要仰仗庞大将军支援!”   “非常可惜啊,庞某纵然有心,恐怕也无能为力了!”庞玉露出一个苦笑道:“始州城如今全部男子加在一起不足三千,能拿刀上阵的不足千人!”   “有一千人,其实也够了!”陈应道:“只要谋划得,不出三天,便可手刃旁企地此贼。”   庞玉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道:“有信心是好事,但是不要过了头!”   旁企地不是小虾米,而是一个拥有四万余众的叛王,尽管这四万余众大部分都是凑数的乌合之众,可拥有一万之力的足足还有陈应所部的十数倍。   对于陈应的表现,让庞玉多少有点失望。   不过,庞玉也知道陈应年少轻狂,恐怕是听不得人劝。话到嘴边,庞玉也没有说出来。毕竟他的级别虽然比陈应高,然而陈应却是李建成的人。这样的人,能不惹就不惹。   庞玉和陈应各怀心思,好一阵说着不痛不痒没有营养的话,最终庞玉率领亲卫告辞而去。   双方商议,庞玉借兵一千,暂时归陈应统帅。   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还没有等陈应的计划开始实施,新的意外就出现了。   花开两枝,各表一朵。   王秀姑见陈应不为所动,异常失望。   她失神落魄的离开陈应大营,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一个村庄以后。等王秀姑醒悟过来,她发现这个村落居然没有半点人烟的痕迹,反而一股浓浓的尸臭味扑鼻而来。   整个村落,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遍地,放眼望去,只有渺渺几处尚且没有完全坍塌的泥土坯房子,不过茅草做的屋顶早已烧成灰烬,只剩下四面尚未坍塌的土坯墙……   天色慢慢大亮,王秀姑发现她进入了一个修罗地狱,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这原本是一座拥有二三百人的村落,此时却变成了一座废墟。   王秀姑这时感觉心里非常压抑,她发现,一个木床上有一具逞现大字的女性尸体,尸首的手掌都被钉在了床上,四肢骨骼变成诡异的弧度……   作为女人,王秀姑很自然的想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旁企地叛军不仅将这里的人全部杀绝,而且所有女子都在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王秀姑非常愤怒,因为她在床底下看了一个逞现黑紫色的头颅,整个头颅仅比拳头大一点,显然是一个很小的婴儿。   王秀姑联想到自己身上的灭门血海深仇,她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一定要杀掉旁企地。   事实上王秀姑根本不知道旁企地已经发现了她去唐军大营告密,她刚刚回到叛军大营,旁企地就一把扯住王秀姑的头发,边在地上拖着王秀姑,边愤忿的骂道:“贱人,你还敢回来……”   王秀姑吓得脸色煞白,看来今天凶多吉少,在劫难逃了。 第六十六章 乌龙胜利   “砰砰……”一阵狂乱的拳打脚踢,打得王秀姑意识渐渐模糊。   “贱人,贱人……”旁企地咆哮道:“本王对你不好吗?让人天天锦衣玉食,让你享受荣华富贵,让你受尽宠爱,你还不知足,居然敢背叛本王。”   如果单单抛开血海深仇,单纯的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旁企地确实是对王秀姑算不错,当然仅仅是不错而已。   旁企地将抢来的财物与王秀姑分享,将她当成自己的禁忌,除了他自己,他从来不允许其他叛军染指王秀姑。   旁企地非常愤怒,他认为自己对王秀姑可以称得上是推心置腹,然而王秀姑毫不迟疑的背叛了他。这让旁企地非常发起狠来,殴打王秀姑根本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王秀姑此时别说想杀掉旁企地了,就连想痛快的死去,也是一种奢望。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若无其事的走到旁企地身边,软糯糯的道:“王上,您消消气,为这贱人不值得!”   王秀姑露出吃一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何邱氏,如果目光能杀人,何邱氏早已变得了筛子。   对于这个何邱氏,王秀姑从来都没有好脸色,因为何邱氏的为人让王秀姑非常不屑。虽然她们都是旁企地劫掠而来的玩物,但是最少最起码的廉耻她还是有的。而这个何邱氏却像一样窑姐一样yindang,百般讨好旁企地和他麾下的将领,什么下流羞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旁企地一把推开何邱氏,咆哮道:“本王要杀了你这个贱人!”   王秀姑此时反而平静了,与其这样屈辱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只是可惜了,不能手刃旁企地。   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然而,让王秀姑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她自认为自己将要被活活打死的时候,突然何邱氏突然像疯了一般扑向旁企地,手中的簪子狠狠的刺中旁企地的后心。   王秀姑实在想不到何邱氏会如何大胆,就在这时,王秀姑的手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扭头一看居然是一块破碎的瓷片,王秀姑抓起这块瓷片。   就在这时,旁企地疼得面部扭曲起来,转身抡起大拳头,就朝何邱氏脸上砸去。   “扑通!”   何邱氏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像一截被砍倒的木桩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王秀姑挣扎的起身,踉跄着扑向旁企地。   锋利的瓷片划破了旁企地的喉咙,旁企地伸手捂向自己的喉咙,他想捂住潺潺冒血的伤口,可惜,注定是图劳的。   旁企地眼睛瞪得老大,感觉到浑身上下的力气快速被抽空。就在这时,王秀姑又拔出旁企地的腰刀,在旁企地身边的亲卫一阵惊呼的目光中,狠狠的砍下旁企的脑袋。   旁企地也是一代枭雄,然而这个枭雄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死在一个看似娇滴滴的女人手中。   王秀姑像面无表情,一手拿着滴血的刀,一手提着旁企地的脑袋,如同一个杀神。   此时,王秀姑的眼睛里流露着不似人类的凶光。   众旁企地的亲卫也没有人上前为旁企地报仇,随着旁企地的死亡,整个大营的叛军顿时作鸟兽而散。   “看来陈应小儿不会来了!”   天色已经大亮,白龙谷内,倚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的莫大可叹了口气。   陈应刚刚大胜一场,非但没有得意忘形,反而小心翼翼,这已经不能用难得来形容了,如此沉着冷静的头脑,已经称不得难得了,而是异常可怕。   如果莫大可得知陈应并不是不想追击,而是麾下将士们体力耗尽,无力追击,恐怕会惊掉下巴。   “撤吧!”莫大可直到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陈应不会再来了。在这里等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当莫大可带着两千余叛军返回大营时,突然发现大营有些不对劲,浓郁的血腥扑鼻而来,整个大营空落落的,财物和兵刃丢得到处都是,还看不到一个人影。莫大可意识到不妙,急忙朝着旁企地的王帐跑去。   当莫大可跑旁企地的王帐中,顿时发现整个王帐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一具尸残缺不全的尸体,莫大可的脑袋顿时就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容不得莫大可考虑,营外已经传来阵阵杀喊声。   陈应怎么也没有想到旁企地的叛乱会是这种几乎等于乌龙般结束,旁企地已经死了,而其麾下的数万部众也在短短半个时辰得跑得满山遍野,如同一盘散沙的叛军,全部都被吓破了胆,陈应将勋二府五个团以旅为单位,分成十数股,分别率领一群百姓,到处搜捕旁企地叛军余孽。   尽管略有遗憾,陈应还是勉强算“完美”的平定了旁企地叛乱。   不过旁企地叛乱,给大唐造成的损失也是相当巨大的,近两万户百姓流离失所,死难者多达接受四万人,都是无辜的百姓。   武德元年十月二十一日,陈应率领出征一个月有余的勋二府全体将士开始踏上归程,返回长安复命。   这次返回长安,陈应并轻装急行,而是每天四十里,缓缓朝着长安进发。如同蜗牛般一直走了二十多天,直到十一月十三日才走到长安。   当陈应率领兵马抵达长安城外时,陈应发现官道上人山人海,一眼望处,尽是黑压压的人群。   张怀威道:“陈将军,想不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来迎接咱们得胜还朝啊!”   陈应虽然不熟悉官场里的门道,但是却也知道,平定旁企地之战,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拿得出彩的战绩,论起斩首数字,恐怕庞玉比他的还多。庞玉仅在始州城下就捡了小两万人头,追剿旁企地余部的时候,又搜刮了八九千颗首级,事实上庞玉献上去的首级没有三万也差不了多少,而他只有不足一万首级。   对于这种平定内部叛乱的战斗,在大唐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陈应道:“应该不是,难道是秦王大胜了西秦薛仁果?” 第六十七章 躺着中枪   事实上陈应猜测的不错,秦王李世民率领唐军反攻薛仁果,战事进行得非常顺利。薛仁果军中缺粮,为了搞到粮食和财物,薛仁果命士兵将秦州的富户士绅倒吊起来,用醋灌鼻,向他们索要财物。   而且薛仁果只会残暴的苛刻迫害士兵,根本不善长抚慰士兵,李世民率领唐军抵达浅原,李世民从叛逃到唐营的薛仁果部曲了解到,解到薛仁果手下的将领士卒都有离异之心,便命令行军总管梁实引诱薛仁果部下投降。   面对食物和高官厚禄的诱惑,痛失人心的西秦军很快就形成连锁反应,原本薛仁果的大将宗罗睺在泾阳被陈应杀死,此时薛仁果身边唯一信任的大将是浑干,然而这个羌族出身的将领脑袋里可不是只长着一根筋,他一看薛仁果军心涣散,每天逃跑的士兵数百上千,此时薛仁果身边的士兵不足一万余人,皆毫无战意。   他向薛仁果领命出征,结果刚刚抵达李世民阵前,扑通一跪,直接乞降。李世民率领唐军一箭未发抵达高墌城下,到了当日半夜守城的人纷纷下城投降。薛仁果无计可施,于十月二十六日,率领文武百官出城投降。李世民等西秦三万余降兵,十数万民众。   十一月十三日,李世民率领唐军押解着薛仁果一行人班师回朝,抵达长安城下。李渊派出刘文静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李世民。   此时,陈应得知事情始末,后悔的肠子都悔青了,如今李世民大胜还朝,简直如同彗星撞地球,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原本旁企地叛乱牵动朝廷文武百官的心,可是现在恐怕谁也不会正眼看一眼旁企地叛乱了。没有了西秦这个西北的大威胁,大唐不必担心两线作战,局势上的被动一下子就扭转了过来。   “咱们绕道吧!”陈应想了想道:“最好是不要与秦王大军碰面,否则那乐子就来了!”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还没有等张怀威把命令传达下去。   陈应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骚乱。   “瞎了你狗眼,也不看清楚,这路是你走的吗?”一名身穿右御卫旅率服饰的年轻将领嚣张的吼道:“滚开,滚开!”   段志感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虽然明明看到了对方穿的是右御卫旅率甲胄(左御卫,是杨广在大业三年新置的一军,唐初沿置,武德五年后改为领军卫。属于禁卫统领机构。)段志感可没有惯着这名右御卫将领,段志感上前推搡着那名年轻的右御卫将领。   “老子偏要走,怎么滴吧。就是告到御前,老子也有理说,难道老子不算大唐的功臣吗?为了平定叛乱,老子也是抡刀子上阵杀敌,刀都砍断三把,老子都没有下阵。你算什么东西,给老子滚开。”   “你……找死!”年轻将领吼道:“将这狂徒拿下!”   十几名右御卫将士一拥而上。   勋二府将士经过陈应二十多天的边行军边训练,早已非当初的那帮菜鸟可比。只见勋二府一千五百余名勋二府将士,整齐的一个踏步,刀出鞘,钩镰枪平举,引箭待发,特别是一千五百余名将士,身上的杀气蓬勃而出。   勋二府尽管是平定叛乱,然而全军将士人人都是见过血的,手上染过血的士兵,气势陡然不同。   这些右御卫将士连长安城都没有出过,打过仗的早已调往前线,剩下的士兵不是有关系,就是没有上过战场。被勋二府的气势一逼,这名旅率的态度顿时就吓得软了。   “你们……想造反吗?”   陈应上前明知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段志感上前搂着那名右御卫旅率的肩膀道:“没什么,这是末将一个坊里的邻居,这不好久不见,亲热亲热。”   能成为禁军,甭管身手如何,至少眼力劲还是有的。看着众人对陈应的态度,他就猜测到陈应的身份应该位列段志感之上,然而陈应年龄是一个最大的问题,以他如此年轻,位居高位,肯定是出身非富既贵。   这样的人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旅率可以得罪的。   “是不是?”段志感看着对方愣在当场,不由得胳膊上陡然加力。   右御卫旅率顿时感觉呼吸困难:“是……是……”   “赶紧进城,少他娘的惹是生非!”   陈应道:“进城!”   勋二府一千五百余城将士,排成五列队形,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如同一人,一千五百余人整齐的抬腿落脚,踏出的步子不大不小,简直跟尺子量过一样,而且踏步的节奏,整齐而震撼。   后世的三大步伐甭管对于战斗力有没有提高,可是视觉效果却非常强烈。   进城的百姓被勋二府的将士唬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真相的长安百姓议论纷纷。   “这是谁带的兵,军纪真严,这么多人居然连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秦王殿下麾下最精锐的玄甲铁骑!”   “嗤嗤。”   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就喷了,   “你不懂不要瞎说,还玄甲铁骑,他们的马呢?”   就在这时,前面四个团的步兵缓缓走过,压在最后的却是张士贵率领的越骑团。   “你们看,玄甲铁骑这不是来了吗?”   “嘿,还真是。”   “真是奇了,你看这人走得齐也就罢了,连畜生也可以步调一致!”   “怪不得秦王殿下可以有旬月之内扫平西秦,有如此虎狼之师天下间,谁可匹敌?”   人群中一名身材微微发福的年轻青衫文士听着人群中的议论,脸上越来越阴沉起来。这个身材微微发福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王李世民的小舅子,秦王妃长孙无垢的哥哥长孙无忌。   原本心眼就不太大的长孙无忌,气得鼻子都歪了。他冲身边的秦王府护军统领雷永吉道:“刚刚过去的那帮人是谁?”   雷永吉道:“应该是东宫右率卫的勋二府,其折冲都尉就是在泾阳城立下大功的陈应!”   “哼,陈应!”长孙无忌在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陈应年纪轻轻,拥有如此能奈练兵,假以时日,那还了得?秦王与太子李建成面和心不和,这几乎是长安城公开的秘密。   秦王与李建成双方各有优势,李建成是李渊的嫡长子,从儒家立法的角度来说,李建成是李唐合法第一继承人,太子顺位是众望所归,几乎所有的关陇贵族集团与山东世族门阀,全部都站在李建成那一边。   而李世民在军中拥有无上的威望,特别是出身贫寒的武将非常拥有李世民。如果让李建成拥有这么一号擅长练兵的人,李建成在军事方面的短板,马上就可以弥补上。长孙无忌暗暗嘀咕着:“陈应此人,必须尽早除去,否则必成心腹大患。”   陈应恐怕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此时他莫名奇妙的被长孙无忌嫉恨上了。   陈应如果知道长孙无忌的想法,肯定感觉比窦娥冤还要冤,这简直就是躺着中枪。 第六十八章 消除心魔   等陈应将部队带回大营,安顿好部曲,再去兵部交接鱼符,返回陈府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郎君回府,赶紧出来迎接!”赵远桥尖着嗓子大叫:“郎君回府,赶紧出来迎接!”   望着赵远桥与李初七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样子,陈应微微而笑:“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府里没啥意外吧?”   “没有……没有!”   李初七目光有点躲闪。   陈应郑重的望着李初七道:“初七啊,你知不知道你一说谎话的时候,就会脸红?摸摸你的脸,看看红了没有!”   李初七不明所以,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自己的脸。   “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等李初七开口回答。   陈应发现红袖和绿珠姐妹二人简直就像从非洲转了一圈,原本两个娇滴滴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姐妹花,现在居然变成了黑不溜秋的。绿珠和红袖哭哭滴滴的跑到他身边,一人拉着陈应的一条胳膊。   姐妹二人简直如同立体声左右声道互换。   “郎君,绿珠好苦!”   “红袖也苦!”   红袖随即伸手胳膊,原本细腻如同羊脂一般的肌肤,此时青一块紫一把,布满纵横交织的伤痕。   “郎君,你可怜可怜奴,奴实在熬不住了。”   绿珠卷起裤腿,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紫色伤痕,如同盘旋的蛇一样狰狞。   陈应心中一沉,脸上越来越阴。   “奴差点就见不到郎君了!”   “能见到郎君,红袖就算死也瞑目了!”   “等等!”陈应急忙推开二女,郑重的问道:“你们二人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们了?”   “平阳公主!”   听到这话,陈应顿时被噎住了。“这……”   陈应此时反而莫名奇妙起来:“平阳公主为何会为难你们两姐妹?”   “奴家也不知道啊!”   绿袖与绿珠姐妹异口同声的声泪俱下的向陈应控诉着李秀宁的暴行。   原来在陈应出兵平定旁企地叛乱的这段时间内,平阳公主让人通过绿珠与红袖姐妹去平阳公主府。   姐妹二人初时还以为会攀上平阳公主的高枝,哪里知道进入平阳公主府,她们二人算是进了十八层地狱。每天早上天刚刚蒙蒙亮,她们二人就必须马上赶到平阳公主府,与李秀宁的上百名亲卫女兵一起训练。   不仅需要训练跑步,还需要训练搏击术。   红袖和绿珠姐妹二人哪里是练搏击的料,与平阳公主府的亲卫女兵对打,完全是当沙包的份。一个多月下来,绿珠和红袖不仅黑了一圈,而且身上布满了累累纵横交错的伤痕。   听完这些话,陈应费尽了唇舌,好一番安慰,总算让绿珠与红袖平静了下来。   陈应此时也非常为难,他闹不清李秀宁这么做的本意是什么?   难道想把红袖和绿珠训练成武功高强的侍卫?   转念一想这似乎又有点不可能,平阳公主本身身手如何,陈应不得而知,但是却也知道,李秀宁绝对不会缺乏贴身侍卫,至少李渊对于李秀宁的要求,基本上都无条件满足。   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声冰冷的声音传来。   “郎君回来了?”   陈应回头,望着正是兰儿。   此时的兰儿大伤初愈,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脸上布满病态的颜容。   陈应看着兰儿包扎着的双手,关切的问道:“兰儿,你的伤好点了吗?”   兰儿脸上面无表情,淡淡的道:“有劳郎君挂念,兰儿无碍。”   陈应不是木头,他从兰儿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中明显感觉到了兰儿的变化,原本兰儿是一个开朗、活泼、天真阳光的女孩,而此时,她似乎变得像一座冰山。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应上前想抚摸一下兰儿的脑袋,然而兰儿却像受惊的小免子一样,一下子退到三步之外。   “郎君,饭食已备好,还请用餐!”   “不对劲!”陈应歪着脑袋,打量着渐渐远去的兰儿。   梁赞道:“是谁都会不对劲!”   “什么意思?”   “郎君难道忘记了?”   “忘了什么?”   “兰儿可是被李孝广折磨得九死一生,这个坎,别说是他,就算是放在我身上,我也没有那么轻易的迈过去!”   陈应点点头,他知道肯定是李孝广对兰儿的暴行,在她的心里形成了阴影。   心理阴影虽然是心理学的一个专业词语(程志在这里不多表述,详见百度)然而,心灵创伤,如果不能及时治愈,对人的影响是相当大的。特别日后就会使的心理状态突发性或者长久性的处于一个不良影响之中,对当事人的社交,生活,工作,家庭等人际活动交往带来不便,使当事人备受折磨。   陈应心里怀着心事,默默的吃着饭,兰儿也一言不发,像一樽塑像。   虽然明白兰儿是因为心理阴影,而造成了心理上的扭曲,然而陈应却不是万能的,他虽然知道这样下去,兰儿的性格会越来越偏激,甚至会走上极端,不过陈应还真不知道,如何去开解兰儿。   因此,陈应对李孝广的愤恨也越强烈。   躺在床上,陈应辗转难眠。   如果不报此仇,不过兰儿心里不好受,就连自己也过不去,良心上的那道坎。   陈应不是圣人,也不是唾面自干的君子,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陈应虽然不知道如何排解兰儿心灵上的创伤,但是却也明白,兰儿的心魔就是李孝广,只要李孝广死了,兰儿的心结,自然而然的就解开了。   想到这里,陈应轻轻的道:“兰儿,兰儿!”   “奴在!”   “把梁赞叫来!”   陈应暗暗想着,长广侯李孝广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然而陈应却不是不敢惹,事实上他从来不想惹事,然而事情偏偏一件接着一件找到他的头上。   他总算明白了,弱者从来没有人权。   没过一刻钟,房门再次被打开。   “将军!”梁赞也非常疲惫,眼睛里流露着倦意道:“将军请吩咐!”   陈应淡淡的道:“兰儿,你先出去一下!”   “是!”兰儿乖巧的转身离开,轻轻关上了门。   “坐下慢慢说!”   陈应突然道:“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帮我去寻找一个东西。”   “将军,您是要?”梁赞联想到陈应的反常,隐隐约约猜测了陈应的用意。   “其他的事,你不知道,也不用管!”陈应道:“你只需要按我说的要求去,帮我你寻到一个东西。” 第六十九章 未必会输   “其他的事,你不知道,也不用管!”陈应郑重的道:“我需要芒硝、硫磺还有上好的柳木炭。”   “是!”梁赞听到这话,反而疑惑起来,陈应要报复李孝广他已经猜测到了,然而他实在弄不明白陈应要做什么。   要报复李孝广可以收买刺客,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孝广虽然是李唐宗室,当朝侯爷,然而还是有人会铤而走险。当然也可以投毒,只要收买一两个李孝广身边的人,就可以毒杀李孝广,事后只要把尾巴清理干净了,也可以保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芒硝和硫磺都是寻常物资,梁赞反而摸不着头脑了。硫磺可以充当引火助燃之物,芒硝可以治疗风疾,但是梁赞却不知道,硫磺、木炭和硝石,三种原本并不算罕见的物质,聚合在一起,就可以制造成威力惊人的黑火药。   无论是杀人也好,报仇也罢,绝对是理想的选择。   梁赞不解的道:“郎君,硫磺用来引来虽然效果不错,可是要是跟猛火油比起来,效果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而且李孝广平时身边带着那么狗腿子,就算想放火,恐怕也不易烧到他。”   陈应道:“别管那么多,只需要按我说的要求去,给我找到这些东西。”   梁赞叹了口气道:“将军,如果你是要报仇,还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个屁!”陈应没好气的道:“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等不了,看到兰儿这个样子,就是把李孝广碎尸万段,老子都不解恨!”   站在房门之外的兰儿听到陈应这话,原本冰冷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润。   梁赞道:“可是他是一个开国侯爷!”   “开国侯爷又能如何,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一样照杀不误!”陈应愤愤的道:“不用再劝了,我的心意已决,不杀李孝广,实在难消老子心头之恨!”   兰儿此时已经感动得无以复加,她泪眼婆娑,推开门哽咽道:“郎君,莫要冲动,为了奴……不值!”   陈应最受不了的还是女人的眼泪,面对痛器涕零的兰儿,这个刀架在脖子上面不改色的陈应,反而瞬间不知所措了。   “兰儿,莫哭,莫哭!”   兰儿的哭声更大了。   梁赞迟疑了一下,喃喃的说道:“郎君……郎君,您……要……要……三思啊!”   陈应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都是爹生娘养的,谁也不比谁高贵。”   梁赞苦着脸道:“郎君,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事情败露,那会如何?”   “大不了一心而已,有何惧之?”陈应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望着梁赞道:“怎么,你怕了?”   “我怎么会怕,我梁赞也是七尺高的汉子。”梁赞涨红了脸,急忙解释道:“若非郎君,梁赞就是街上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破落户,自从跟随将军,总算活得还像个人样,旬月来,生死相依,梁赞也无法置身事外了,要什么地方需要梁赞尽微薄之力,郎君尽管吩咐,只要是梁赞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站着尿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是郎君想得太简单了!”梁赞看着陈应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就耐心的解释道:“赞与郎君纵然不怕死,可是万一事情败露,兰儿、红袖、绿珠和全府上下,他们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陈应这才恍然大悟。   此时,不是后世。   在封建时代的法律,可不是一人做事一人挡,还有诛连,尽管兰儿、绿珠和红袖他们与陈应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一旦事情败露,他们也会连坐,纵然罪不致使,可是却会被官府卖入教坊。   教坊,一入教坊,除非遇到大赦,否则就会终身沦为贱籍,而且子子孙孙不会被脱籍。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才是生不如死。   “可是,不报此仇,陈应寝食难安!”陈应的语气不知不觉间软了下来。   梁赞道:“郎君,其实要报仇,咱们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陈应脑袋灵光一闪,顿时想起来应该怎么做。在唐朝政治斗争也相当残酷,特别是武德二年以后,李建成与李世民就会势成水火,何不借李建成的手除去李孝广?   要知道李孝广的哥哥李孝吉就是武将,只要是武将,基本上都倾向于李世民,如果让李建成以除去李孝吉为目的,断李世民的外援,那么李孝广就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   只要扒掉李孝广身上的侯爵,那么到时候,想让李孝广是圆的,他就是圆的。如果想让他扁,他就是扁的。   陈应轻轻拍了拍兰儿的肩膀,认真的对兰儿道:“兰儿,你相信我吗?”   兰儿点点头。   陈应道:“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让李孝广生不如死,在你面前跪着唱征服!”   兰儿愕然。   陈应解释道:“征服是一首歌。”   “我也没听过!”梁赞道。   “算了吧!”陈应白了一眼梁赞道:“你懂音律吗?你才听过几首歌!”   兰儿道:“奴家也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征服。”   “那我给你唱一唱!”陈应想了想歌词,然后放开喉咙唱起来:“终于你找到一个方式,分出了胜负。输蠃的代价是彼此粉身碎骨,外表健康的你心里伤痕无数,顽强的我是这场战役的俘虏……就这样被你征服……我的心情是坚固。”   此时十六岁的陈应的声带还没有完全变成浑厚,以男声唱征服,反而有了几分那英的味道。   歌,是人情感宣泄的一种方式,渐渐的陈应唱着唱着,就进入了角色。   慢慢的,兰儿望着陈应,居然听得痴了。   梁赞突然发现,自己在屋中是多余的。他悄悄退出来,关上门,把空间留给了陈应和兰儿。   陈应不知不觉唱完了这首歌,突然意外的发现,兰儿脸上居然浮现一抹春意。   陈应轻轻搂起兰儿,轻声呢喃着:“兰儿别怕,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你。”   兰儿眼睛像断了线的珍珠,哽咽道:“奴……奴……相信!”   陈应道:“打铁还需要自身硬,要想不被别人欺负,咱们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有些事情,既然避不开,那就像暴风雨一样,来得更猛烈些吧!”   原本,陈应根本不想与李建成有过多的交集,他想避免与李世民的直接交恶,然而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安排。   陈应此刻反而想通了,有自己这个后世之人,自己与李建成,未必会输给李世民。 第七十章 羽绒被和羽绒服   不知不觉,依偎着陈应的兰儿居然睡着了。陈应抱着兰儿轻轻放在床上,他也随后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何时,夜空阴云密布。天空阴云堆积着,寒风呼啸着,刺骨的寒冷将沉睡的陈应冻醒。陈应抬头一看,发现兰儿已经缩成一团。   在这个时代,被子的价格非常高。被子是古人重要的“家当”,也是财富象征之一。据《梁书·裴之横传》,裴之横少年时不学好,其兄裴之高为了激励他,有意做了一床窄小的被子给他盖,且只给他吃蔬食。裴之横发誓:“大丈夫富贵,必作百幅被!”后来,裴之横果然发达了,真的做了一床百幅宽的被子。   古代两尺二为一幅,约等于五一公分为一幅,百幅就是这床大被可谓“古代第一被”,放在今天可以上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只是不知道这么大的被子怎么盖。   陈应被冻成睡意全无,将被子盖在兰儿身上,然而兰儿身上依旧蜷缩着。在唐代棉花还没有推广开来,被褥里的填充物是絮,像芦花、杨柳絮、敝绵(真丝下脚料)、茅草都可以做絮,陈应的被褥里填充的就是柳絮,虽然价值很高,然而保暖性与棉花差得太多。   陈应轻轻起身,披上狼皮披风,来到屋外。不知何时,地上居然覆盖了一层雪。   尽管披着披风,可是这个披风似乎像纸糊的一样,丝毫挡不住凛冽如刀的寒风。   望着天空纷纷扬扬的落雪,陈应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这个夜晚会被冻死,天亮之后,不知道长安城会有多少人家传来哭声。   陈应虽然知道棉花是御寒极佳的物资,然而这个棉花如今在大唐还是观赏花一类的稀罕物,至少陈应从来还没有见过棉花,就算是棉花推广开来,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推广开的。   不过,陈应却知道御寒并不是棉被和棉衣这一种手段,暖气炉,羽绒服。   突然,陈应一拍脑袋,暗道自己蠢笨。   陈应所在的城市,号称中国八大羽绒市场之一每当夏季,整个镇子一百六十余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都臭气熏天,空气污浊,虽然人类生存环境很差,然而却让陈应免费见识了一整套羽绒加工生产工艺。   虽然羽绒服在后世非常普遍,然而真正了解加工工艺的人并不算太多,而且这个羽绒加工工艺,其实并不复杂,在这个时代,完全可以手工做到。   这不仅可以御寒,同时也可以为陈应开辟一个财源。   天刚刚蒙蒙亮,整个陈府就被陈应叫起来了。十八个下人都冻得瑟瑟发抖,特别是李初七嘴唇都冻得乌紫。   陈应道:“现在交给大家一件事,赶紧去西市收购鸭子毛!”   “郎君你要那东西干嘛,既不能吃,也不挡寒。”作为陈应年轻最大的周满仓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告诉小郎君持家要勤俭。   “这个你们别管,全部出去买鸭子毛!”陈应道:“只要是市面上的鸭子毛,有多少要多少,每斤给五文钱。”   陈应感觉这个价格应该非常公道,在后世羽绒每斤在百元以上。算起来原料的鸭子毛也在给五文折算下来才三十多一斤,应该够便宜了。   六男人一哄而散,每个人背数十斤钱前往市场上去买鸭子毛。   莫约小半个时辰,车夫老周第一个回来,他是驾着马车出去,回来的时候,居然装了整整一马车,足足二百余斤鸭子毛。   然而最让陈应意外的还是老周带的钱,居然花了不足五十钱。   老周看着陈应吃惊的目光,顿时洋洋得意起来。   老周道:“俺就没买鸭子毛,这个东西又脏又不容易清理,俺买了十壶酒,去几家熟肉店一转,每家就把他们没用的鸭子毛都送给俺了!”   陈应道:“兰儿,记下,老周办事得利,赏百钱,卸下货,继续去买,多多亦善!”   老周一听有赏钱,顿时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东家您瞧好吧,俺把长安城的鸭子毛全拉来!”   何刘氏道:“郎君,咱们要这干什么?”   “按我说的做,干净把这些鸭子毛洗净,放在锅里蒸汽半个时辰!”   何刘氏和红袖、绿珠等几个女仆赶紧上下齐手。   羽绒加工工艺流程其实非常简单,基本上就可以分成三步,第一步是清洗异物,第二步高温杀毒,第三步膨化。   因为鸭子其实身上不仅有寄生虫,还有大量的病菌,若无这一套环节,很容易造成穿戴时产生皮肤病或其他不良影响。现在陈应并没有膨化技术,也是最关键的高科技含量的东西,事实上这并不影响羽绒服和羽绒被的制造,最多只是未经膨化的羽绒,多少影响美观而已。   陈府的四个大锅整齐装满了洗净的鸭子毛,盖上锅盖,烧火进行高温消毒。   等这些鸭子毛消毒完毕,陈应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现在下着雪,想要自然晒干也不容易。可是天气太冷,时间不等人。陈应又让梁赞去请几个泥瓦匠,按照陈应的设计,将三间杂物改造成烘房。   等三百多斤经过高温消毒的鸭子毛在烘干房内烘干水份后,陈应让兰儿、绿珠、红袖等女仆开始缝制羽绒被。   被冻得死去活来的陈应早已受够了天天盖着柳絮被子睡觉,他最想的还是盖着轻便的羽绒被睡觉。   好在这些女子的女红相当熟练,很快就完成了毫无技术含量的被子缝制工作。   平阳公主府,尽管平阳公主拥有不俗的体制,可是遇到这种呵气成冰的天气,李秀宁也只能等在府中,寸步难出。   依旧坚持锻炼的李秀宁在雪地上练剑,直到额头微微冒汗了,这才还剑入鞘。   就在这时,看着丫鬟翠儿捧着一个若大的大红包裹,眉飞色舞的走来。   “兰儿,这是什么东西?”   “回禀公主殿下,这是陈将军派人送来的!”   一听是陈应送的礼物,李秀宁脸上浮现一抹温色。李秀宁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你什么?”   “陈将军说的是,是什么羽绒被。”   “羽绒被?”   李秀宁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足足有四幅宽,近一丈长的羽绒被:“本宫会缺这种东西吗?”   翠儿道:“陈将军,还专门吩咐,一定要让公主殿下试试如何?” 第七十一章 无心插柳   “试试?”李秀宁微微笑道:“现在才是大清早,你不会让本宫躺在床上睡一觉吧?”   翠儿道:“除了这床被褥,陈将军还送来了一件羽绒服!”   说着,翠儿将被褥下面的一套羽绒服递给李秀宁。   李秀宁伸手接过包裹,发现是居然是一件亵衣。   古代的穿衣,有很多讲究。穿法分别是内衣,外层穿上亵衣,亵衣之外裼衣、裼衣之外则是袭衣。内衣和亵衣都属于我们现在理解的内衣范畴,不轻易视人。别说是异性之间,就算是同性穿着亵衣相见,也属于失礼的行为。   外面的裼衣、袭衣的材质,也随地位财富的高低多少,而有优劣之分。   发现陈应居然送了一件亵衣,李秀宁的脸刷一下子就红了。   虽然唐朝性观念相当放,不过基本的含蓄还是有的,特别是异性之间,送内衣,除非是情侣或爱人,否则都是唐突了。   翠儿气得小脸涨红道:“陈将军也忒下流了,怎么……怎么能送公主……裘衣!”   李秀宁回头,凶巴巴的盯着翠儿。   吓得翠儿脑袋一缩,赶紧闭上嘴巴。   李秀宁虽然有点害羞,却没有想得太多。李秀宁的生母太穆皇后窦氏去世的时候,李秀宁才九岁。太穆皇后还没有来得及教导太多夫妻之礼。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李秀宁并没有太多在意。   她端着这件粉红色的裘衣,反而心中一暖。自从太穆皇后去世之后,李渊只会送给她布帛,让她自己缝制,可是说有生之年,李秀宁算是收到唯一一件别人送的裘衣。   尽管她是皇室,有的是被褥和衣物。有的是钱财和物资,但是李秀宁却没有偿到这种被关爱的感觉。哪怕她被许配给柴绍,柴绍送给她的也只是布帛和各种财物,这些东西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或许是稀罕物,然而李秀宁根本不在乎。   此时她身上穿的裘衣是用上好的狐白裘缝制而成的,御寒效果极佳,哪在在冰天雪地的户外,依然感觉不到多少寒意。   李秀宁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仔细打量着这件粉红色的裘衣,衣服的面料是用上好的蜀锦,虽然材质不错,当然仅仅是不错而已,比起专供皇室的彩虹锦,差了不止一点。   慢慢的,李秀宁的俏眉皱起。   这件裘衣和被褥,针角都非常疏,针脚与针脚之间几乎是二寸一针,从女红专业的角度来看,完全可以称得上败笔。上好的女红针织,那都是一分一针,几乎是针脚挨着针脚,这样缝制出来的衣服和被褥,才会看不到针缝隙。   李秀宁转念一想,陈应府邸里不过是绿珠和红袖、兰儿几个丫鬟,这几个小丫鬟女红实在太差了。有时间得教教她们如何女红,否则将来拿这种粗质的东西,肯定会笑死个人。   “这个被褥,公主您不喜欢?”翠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翠儿的被褥是两幅宽,不过一米零二左右,虽然也是用上好的白羊羔皮缝制而成,然而睡觉并不老实的翠儿,时常也会蹬掉被褥被冻醒。这个被褥不仅宽大,而且厚实,比自己的被褥强得太多了。   翠儿看着李秀宁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赶紧一脸期待的道:“那……不如就送给奴婢吧!”   李秀宁与翠儿名为主仆,却情如姐妹,翠儿在平阳公主府的吃穿用度,除非是礼法不合,否则都是一般无二。李秀宁正想习惯性的满足翠儿的要求,却突然想起这是陈应所送。   “想得美!”李秀宁轻轻一点翠儿额头,笑骂道:“可以找你夫君给你置办一套?”   然而话刚刚脱口而出,李秀宁感觉自己失言了。   好在,翠儿并不是外人。   虽然李秀宁对于陈应所送的亵衣被褥并不是特别满意,然而就冲陈应这份心意,她也不好辜负。   “这……先放在那里吧,你去把库房里破旧的甲胄找来,本宫趁着闭着无事,就修补一下甲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秀宁心跳陡然加速。   翠儿赶紧跑出去,将几套破旧的皮甲搬到李秀宁寝室之内,然而又让人增加了几个火盆,她和李秀宁围坐着火盆修补甲胄。   甲胄在战场上的折损率相当惊人,无论是箭矢射击,还是刀剑劈砍,破损的部位,必须尽快修补,否则一旦疏忽大意,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李秀宁和翠儿连一幅铠甲还没有修补好,马三宝兴奋跑过来道:“公主,陈兄弟送的羽绒服太暖和了,感觉像什么都没有穿,却异常暖和,风吹不进,都要冒汗了。”   陈应将做出来的羽绒服和羽绒被,送到平阳公主府里的是两套,一套粉红色被褥和粉红色的羽绒服送给了李秀宁,而一套青色被褥和黑色羽绒服则送给了陈应最熟悉的马三宝。   李秀宁诧异万分,陈应送的亵衣重不过两斤,入手的时候,也感觉不到厚重。   李秀宁微微一愣“会有如此暖和?”   “公主你看,俺头上都冒汗了!”马三宝道:“这羽绒服太保暖了,而且有了这个羽绒服,提刀上马,如行云流水。”   李秀宁突然心中一动,感觉应该试试陈应送的这件羽绒服。   在马三宝离开后,李秀宁轻轻脱下白色的袭衣和浅色的裼衣,随着袭衣和裼衣脱去,李秀宁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李秀宁没有心情欣赏铜镜中自己那近乎完美无暇的身材,快速穿上这件亵衣。   一股暖流由内而来瞬间而来,李秀宁原地转了一圈,顿时发现了一个关键问题。   这件亵衣,不宽一分,不瘦一分,大小长短,全部合适,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告诉陈应自己穿衣的尺寸,就算是最好的裁缝师,恐怕也不能凭借观看外表,裁剪出合体的亵衣。   因为宽大的袭衣和裼衣,会将身材包裹起来,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什么,除非是特别胖又或者特别瘦。   李秀宁刹那间有点失神。   陈应真是有心。   事实上李秀宁真的误会了,陈应根本不知道李秀宁的身材尺寸,这一切都是来源于红袖与绿珠姐妹,她们二人伺候李秀宁沐浴不知道多少次了,自然可以得到李秀宁的身材尺寸。   等李秀宁穿着羽绒亵衣,外面罩着裼衣走到屋外的雪里,果然正如马三宝所言,不仅不会觉得半分寒冷,反而不影响身体做出复杂的动作。   “非常不错。” 第七十二章 柳成荫   对于羽绒服的御寒效果,李秀宁非常满意。她愉快的在雪地里舞起了剑。   马三宝在一旁说道:“无论是纵马奔弛,还是挽弓射箭,都不受影响!要是在冬天再打起仗,穿着羽绒服也没啥影响!”   李秀宁道:“三宝,你倒是提醒了本宫!”   “什么?”马三宝愕然。   李秀宁道:“没有想到啊,北方胡祸祸乱中原千年的问题,居然被陈将军无意给解决了。”   马三宝刚刚开始的时候,倒没有想这么远。经过李秀宁提醒,他也明白了过来。   自秦末开始,匈奴族就不时的侵略中原,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匈奴慢慢成了华夏一族的心腹大患。虽然汉武帝时,以倾国之力两征漠北,几乎把匈奴族打得快要亡族灭种了,然而却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后来汉宣帝把匈奴打得分裂南北两部,随着南匈奴投降,在五胡乱华期间,冉闵率领中原汉人反抗胡人暴政,将匈奴族和羯族灭亡之后,鲜卑族却在北方草原上再次崛起。鲜卑族建立的北魏、北周等政权,统治着北方三百多年。随着鲜卑族自相残杀,渐渐沿落之后,接着突厥族又开始兴起。   当然,李秀宁还不知道,在突厥被大唐灭亡之后,在草原上会接着有契丹、女真、蒙古等部族先后崛起。   这个问题,千百年来不是没有人看不到。然而就算看到了也无法解决,只是北方边塞实在苦寒,只要越过长城,越往北越是寒冷,纵然在中原王朝强盛的时侯,可以在军事上压倒诸胡,也可以打得他们远遁千里,可是却因为恶劣的天气,汉人没有办法在漠北生存扎下根。   如果汉人可以在漠北扎根,依靠着漠北为数不多的水源地,开垦土地,形成聚集居,慢慢会同化当地的胡族,形成华夏一家亲。   主要还是天气实在太恶劣了,汉人没有办法抵御这里冷下三十年的严寒。   然而,陈应弄出来的这个羽绒服,虽然只有不足两斤重的羽绒,却可以完美的解决御寒问题。这样以来,只要将羽绒服全部推广开来,就可以让汉人百姓,扎根漠北,适合当地的恶劣气候。   想到这里,李秀宁不敢大意。   “三宝,马上配车,本宫要进宫!”   陈应还不知道李秀宁已经拿着他捣鼓出来的羽绒服和羽绒被进宫了,而且李秀宁将这个陈应“发明”出来的东西,提升到了国家战略高度。   事实上陈应的羽绒服,并不能算羽绒服,因为没有膨化,所以并没有后世的那种美观,不过御寒效果却非常不错。   陈应本着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的原则,几乎以白送的价格,将整个长安城的鸭子毛和鹅毛一扫而光。   陈应搜刮满长安城,共得各种羽绒共六千余斤,虽然数量听上去不少,可是由于没有办法膨化,要做成羽绒被和羽绒服,也做不了多少件。   此时,陈应府府邸上俨然成了一个繁忙的工厂。陈应临时从街道以每天十文钱的工钱招募了三四十名帮闲,这些帮闲忙着着从事将羽绒清洗工作。原本厨房里的四口大锅早已不够用了,陈应不得不临时在院子里垒了十二口四尺直径的大砸,用来不停的为羽绒高温蒸煮。同样的,烘干房里的火也是日夜不息。   府中的下人和三四十名帮闲也都忙得脚不沾地。当然,为了刺激这些人的积极性,陈应除了给他们开工钱之外,又给他们加餐,不仅小米饭可劲吃,而且每人每顿饭都可以吃到一块莫约半斤重的大肥肉。   “郎君,咱们不能这样下去了!”兰儿对于陈应的慷慨大方非常不满,撅起小嘴不悦道:“咱们一天要吃二百多斤粮,还有三十多斤肉,就是有一座金山银山,迟早也会被郎君败光!”   “不妨事!”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等咱们这批羽绒服加工好,咱们就发财了!”   兰儿道:“上好的柳絮被两幅宽八尺长可以卖一千二百钱,咱们的羽绒被要卖多少钱?”   最先赶紧制出来的羽绒被和羽绒服并没有被陈应销售出去,除了送给平阳公主和马三宝的两床被褥和两套羽绒服之外,剩下的都被陈应免费分发给府里的下人。   陈应道:“柳絮被只是一般富裕人家用的,听说贵族都是盖狐白亵,四幅一丈的狐白亵至少要卖二十八贯,咱们四幅宽一丈长的羽绒被就卖五十贯,每套羽绒被用羽绒六斤,加上丝帛和人工成本,每床羽绒被就卖一百贯!”   “什么?一百贯?”   兰儿膛目结舌的望着陈应,她非常想说陈应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陈应道:“别以为一百贯非常多,这长安有钱的人多着呢,咱们的羽绒被比狐白亵轻便,御寒效果更好,若不是考虑到容易仿制,我还想卖一千贯一床呢!”   就在这时李初七气喘吁吁的道:“郎君,门外来了一个没有胡子的老翁!”   陈应来到门外,看着一个满脸折子的白脸青袍团衫的男子。   在这名男子身后是一队左御卫士兵。   看着陈应出来,白脸男子清清嗓子,用老公鸭般的嗓子道:“宁远将军陈应接旨!”   陈应听到这话,心里非常纠结,居然是一个宦官。   自己是跪呢,还是不跪?   然而没等陈应下跪,那名宦官道:“陈将军,咱家传的是口谕,不跪行大礼!”   陈应赶紧躬身而立,垂首听命。   宦官道:“奉陛下口谕,传宁远将军陈应,即刻到甘露殿见驾,不得延误。”   “臣遵旨!”   陈应冲宦官拱手道:“未请教公公如何称呼?”   “咱家可当起公公这个称呼!”白脸宦官低眉浅笑道:“咱家姓陈名齐,添为甘露殿常侍。”   “原来是陈常侍当面,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陈应伸手作出请进的架势,笑道:“陈某这也身实在是太邋遢,如此前去见驾,实在是太失体统,陈某沐浴更衣再陈常侍入宫见驾!还请陈常侍稍待!”   陈应根本弄不清李渊要见自己的用意,如果不弄清李渊的用意,他是不敢进宫的。哪怕是流亡江湖,陈应也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陈齐微微一笑,跟随陈应进入陈府前厅,不一会儿,一名丫鬟端着茶水缓缓进入厅中。   陈齐此时也正好感觉口渴,端着茶杯陡然间眼睛都直眼了。   茶杯里居然一滴水都没有,也没有茶叶,而是放着一锭莫约十两左右的银判。   陈齐左顾右盼,发现无人注意自己,用袖子一盖,将这一锭银子不动声色的收入袖子中。   刚刚开始,陈应还以为电视剧宦官都爱财,这是骗人的。从陈齐这收钱如此熟练的动作,陈应就知道这个陈齐平时没少收黑钱。   陈应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陈常侍,陈某这茶水味道如何?”   陈齐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道:“陈将军府上可是煮得一手好茶,陈齐喝了这一次,日后少不得要来府上叨扰!”   “随时欢迎陈常侍大驾!”陈应又拿出一代铜钱,莫约两百枚,递到陈齐手中道:“兄弟们踏着风雪而来,实在辛苦,拿去买酒,暖暖身子。”   “这如何使得!”   虽然嘴里说着如何使得,可是陈齐将嗖一下将钱袋收了起来。   陈应边随陈齐走出前厅,边低声问道:“陈常侍,不知陛下因何事召见陈某?”   陈齐低声道:“不是咱家多嘴,陈将军只需要明白,是好事就行!”   听到这话,陈应这才心安,跟随陈齐朝着甘露殿走去。 第七十三章 重臣待遇   武德元年是新生的李唐王朝,极不平静的一年。新生的大唐李氏王朝,正酝酿着新的裂变。外有突厥、吐蕃蠢蠢欲动,如今突厥人正磨刀霍霍,这让年过五旬的李渊操碎了心。   对于来去如风的突厥骑兵,李渊也没有好的办法。尽管李世民生擒薛仁果,灭掉了西秦,让大唐西北暂时稳固。然而梁国梁都师却贼心不死,在七月初四,趁着大唐与西秦薛举交战,梁师都亲自率领步骑六千余人进犯灵州,被骠骑将军蔺兴粲打败。九月上旬,梁师都又进犯延州。延州总管段德操按甲不战,待梁师都士气懈怠时,派兵出击,两军酣战时,段德操便亲自率领轻骑从其阵旁掩击过来,梁师都大败而逃,段德操跟踪追击二百里路,俘获甚多。   然而梁师都却贼心不死,又于十一月上旬进犯灵州,这次突厥人派出了五千余于驻扎在野猪岭。梁师都不足为虑,无论是蔺兴粲还是杨则,都是知兵之人,然而最为让李渊担心的还是突厥的五千余骑兵。   一旦突厥人亲自上阵,灵州肯定抵挡不住。然而时直今日,天寒地冻,想要增兵灵州却异常困难。如果没有援军,恐怕延州、灵州将不复大唐所有。   为此李渊不仅没有睡好,就连李世民大胜薛举灭掉西秦喜悦之情也冲淡了不少。昨天在梦中,李渊甚至梦到了突厥兵将灵州杀得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再次看着天空漂着雪花,李渊的心情就非常糟糕。   就在李渊即将绝望的时候,李秀宁拿着一床被褥进宫。   看到李秀宁进来,李渊莫名烦躁的心情顿时好了。   “三娘知道爹爹气闷,送了一床新褥子过来?”   李秀宁笑道:“爹爹,你不知道这可是好东西!”   作为大唐皇帝,就算大唐再如何窘迫,也不会亏待李渊。事实上李渊绝对不会像陈应一样冻醒,他盖的是上好的熊皮褥子,保暖效果极佳。皇帝做拥天下,最看重的不是财物,而是儿女们的孝心。   李渊道:“三娘,你想要什么?除了与柴绍解除婚姻之外,爹爹都答应你!”   李秀宁听到这话,莫名的郁闷。事实上她确实是有意与柴绍解除这桩名存实亡的婚姻,然而还没有等她开口,李渊就把话堵死了。   李秀宁的脸上慢慢沉了下来。   李渊不得不耐心的解释道:“三娘,暂切忍耐一下,爹爹也是有苦衷的。咱们大唐虽然说外表风光无限,可是实际上却也是多事之秋啊,这个社稷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李秀宁反驳道:“那难道就要葬送女儿一生的幸福吗?”   “也不是要用一辈子!”李渊叹了口气道:“柴绍背后是柴阀,柴阀与关陇集团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柴绍的这个柴氏,事实上并不是汉人。他们祖上是鲜卑族吐谷浑部的阿柴部(史称阿虏),在隋文帝时期,全国鲜卑族姓氏集体汉化,阿柴虏就更名为柴氏。虽然李秀宁身上同样也有鲜卑血统,可是她却看不上柴绍。   一个连自己的女人都没有勇气保护的男人,可以说是男人之耻。当然,李秀宁根本没有换位思考,事实上游牧民族,对于女人对于爱情,完全不像是后世影视剧里这么忠贞,什么你是风儿要是沙,这根本就是在扯淡。铁木真在落魄的时候,连自己老婆都扔了,脱脱部长用铁木真的老婆为自己还生了一个儿子,铁木真并不以为然,还视若亲子。   事实上柴绍也是如此,民族习性的不同,对于妻子的反应自然也是不同的。在游牧民族中,女人只是一个可以生儿育女的工具,任何时候,任何女人都可以承担这个责任,根本不在在乎。   这是李秀宁的心结,李秀宁绝对不会原谅柴绍,然而柴绍自认为他其实也没有什么错。   李渊伸手接过这个柔软的羽绒服,顿时感觉到了不同。   其实不用李秀宁解释,李渊一眼就看出了羽绒服与羽绒被的军事价值,如果用羽绒做成睡袋,这种密不透风的羽绒睡袋,即使在冰天雪地里也不会因为寒冷而出现冻伤或减员。这简直是正想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当从李秀宁口中得知这个发明羽绒被服的陈应才十六岁时,李渊对他的兴趣就大增。   陈应跟着陈齐一路来到皇宫朱雀门,进入朱雀门就算是正入了皇城。梁赞和随扈则被留在门外,经过禁卫军的检查,好在陈应知道李渊召见,并没有携带自己的兵刃,自己一人跟着陈齐路沿着甬路向北穿过了太常寺、宗正寺、太仆寺、尚书省,然后进入十六卫帅府,率先进入的是左右武卫府,然后是左右千牛卫,中书省。   在承天门外,陈应又被搜了一次身,这一次搜身特别仔细,甚至连靴子都脱下来摸了一遍。陈齐看出陈应脸上有点不自然,顿时上来解释道:“陈将军,他们也是职责所在,并非刻意为难将军!”   陈应这才脸色稍缓一点。好在这一次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一进承天门,地势开阔起来,周围地殿宇楼台也渐渐显出了些气势,又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终于来到了承天门外的天街之上,这里三三两两聚集站立地大臣已经有百人之多,大多服绯,紫袍不过十人,因此陈应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一番小小的骚动,周围的文武大臣私下都在揣度猜测这个新贵的身份。   陈齐担心李渊久等,对于上来打探陈应身份的官员,也是不假颜色。   陈齐突然指着偏殿道:“陈将军暂时在这里歇息片刻,咱家要去禀告!”   陈齐迈着小碎步,朝着太极殿跑去。   宫城内的偏殿,只有一些元老重臣才享受的待遇,皇帝一时间半儿没有时间召见他们,他们就在这里歇息用茶。这是天子的恩典,不过大多臣子是没有资格享受这一荣誉的。   很快,陈应就知道自己很荣幸在有资格享受这一恩典的行列之内。   “宣宁远将军陈应觐见!”   就当陈应连一杯茶水还没有喝完,就听到禁卫将士高呼的声音,由远而来,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陈应赶紧放在茶杯,朝着甘露殿走去。 第七十四章 一个都不会放过   “臣参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陈应学着电视剧里大臣拜见皇帝的样子,朝着李渊施礼。   可别说,李渊还真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除非是大朝会,否则大臣根本不用向皇帝下跪,既使是大朝会,文武百官见礼,也只是轻飘飘一句“陛下万安!”   不过,陈应的年龄实在太有欺骗性了。尽管陈应只有十六岁,然而他的皮肤白皙,而且非常瘦弱看上去更加显小。听到陈应如此别开生面的见礼方式,李渊不由的一乐,笑道:“你这孩子,休得胡言乱语,朕是天子,不是万岁。”   陈应此刻便体会到了年龄小的好处,说错话,做错事,只是不是原则性的错误,总能找到原谅的理由。没有人会跟珍上孩子一般见识。   李渊也没有在陈应面前,刻意拿捏着皇帝的威严,还命陈齐给陈应搬了一个锦墩,让陈应做起来回话。   李渊道:“陈应,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想到制作这羽绒被服?”   陈应道:“陛下,你也看到了,臣这副骨架就是知道臣出生贫寒,以往在冬天,臣没有钱买羊皮褥子,实在的冻得受不了了,就抱着家里唯一的鸭子取暖,臣慢慢就发现这鸭子毛非常保暖,只要将鸭子的乱垫在草鞋里,就不会冻伤脚,臣就寻思,即然可以垫脚,岂不是可以像柳絮一样,装在被套里,后来臣慢慢琢磨着,就制出了这羽绒被服,无论再冷的冬天,都不会冻伤。”   李渊目光如电,缓缓的盯着陈应,让陈应感觉非常不自在。   李渊道:“汝浴血奋战,苦守泾阳城,杀西秦宗罗睺此为一,率勋二府不远千里,平定旁企地之乱,厘清贼氛,保黎庶,功在社稷,其为二,献羽绒被服,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朕治治以文,戡乱以武,褒有德,赏有才,你来说说,有何要求,朕会满足你!”   陈应一听这话,气得暗骂不已。李渊太坑人了,你要是想赏,就算给老子一个开国公爵,哪怕一字亲王,老子也敢接,如果李渊真想赏,痛痛快快就赏了,让自己说,自己哪里知道该怎么说?   陈应脑袋快速运转着,仔细想着应对之策。他虽然没有混过官场,却也知道任何企业内的老板,都不喜欢跟自己讨价还价的员工,作为企业内的一员,干得好了,那是你的本份,做得不好,就是你的失职。   “臣身为大唐将士,杀敌报国乃份内之事,责无旁贷,不敢居功!”   陈应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一退为进,你啥也不要,看你怎么着,反正你也嘚瑟不了几年,李二会收拾你。   李渊突然看向李秀宁,悠悠叹了口气道:“三娘,你也看到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李秀宁的脸此时红得快要滴出水来,看着膛目结舌的陈应,扭头负气而走。   陈应根本就不知道,刚刚李渊与李秀宁父女二人做了一个退让,李秀宁不给陈应任何提醒要暗示,陈应若是向他求亲,李渊就同意,下旨让李秀宁与柴婚合离。   事实上李渊这个老狐狸,看问题极准。李秀宁是天之娇女,而且还是有夫妇,除非陈应有天大的胆子,否则根本不敢向他提这个要求。   看着负气而去的李秀宁,李渊悠悠叹了口气。   此时,陈应仍旧是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突然,李渊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褚遂良”   陈应扭头,这才发现屏风之后,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拟旨!”李渊道:“良家子陈应,浴血泾阳,苦守孤城,阵斩宗罗睺大功一,平定始州旁企地之乱,大功二,献出羽绒被服,大功三,三功并赏,赐爵开国伯。”   “臣谢主隆恩!”   直到返回府中,陈应还恍然若梦。居然一下子成了伯爵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封号,但是至少他已经成为大唐勋贵一族了。   十六岁的开国伯爵,前程似乎一片光明。   最开心的莫过于兰儿了,此时兰儿仿佛忘记了心中那段惨痛的记忆,她的手指尽管还没有恢复,不过却依旧凶巴巴的指挥着府里的下人和刚刚招募的工人忙碌着。   然而陈应却从兰儿的眼中,看出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痛苦。   陈应突然变得沉默起来,李孝广不仅仅是兰儿的心里阴影,同样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别说他即将成为开国伯爵,就算将来混成侯爵或公爵,他依旧难以释怀。   梁赞虽然不知道陈应到底怎么了,却感觉到了陈应的心情突然不好了。   “郎君怎么了?”   “我想杀人!”   “郎君,千万要慎重啊!”梁赞不由得大急道:“现在郎君前程远大,可切莫因小失大啊!”   这年头一旦成为勋爵一族,就意味着迈入上等人之列,至少梁赞认为,他在可跟着陈应飞黄腾达,弄不好将来可以锦衣还乡。   万一陈应脑袋发热,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那可就连哭都没有地方哭了。   “不,我考虑得很清楚了!”陈应道:“还记得在西县本将军的马突然受惊吗?”   “这事我怎么能忘。”梁赞突然大悟:“你是要……”   “这事,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一定没有人可以查到我们头上!”陈应道:“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去办一件事,摸清李孝广的日常习惯,本将军自会定计!”   陈应自然不会傻傻的自己出手,他手中此刻还有一张底牌,那就是破军枪罗松。   因为罗松的变节,他出卖了摘星门的秘密,作为一个以暗杀为主要经营方式的刺客组织,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出卖摘星门秘密的人。罗松尽管此时还活着,只要他敢露面,必定会被摘星门无休无止的追杀。   陈应将罗松改头换脸,安置在右率卫勋二府军中,并且他名罗成。或许是陈应搞怪吧,他知道罗成是《隋唐演义》里虚构出来的人物,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这号人。   以罗松的身手,要杀李孝广其实都不难,要利用刺激李孝广的马匹,让他出现意外,则更加不会让人怀疑,只要时机成熟,就可以让李孝广死得无声无息。   事实上不仅是李孝广,就连苏护、高万青,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七十五章 亏大了   长安城驸马都尉柴绍府邸上,餐桌上摆满了清蒸肥鸡、糯米鸭子、油煎鹿肉和烤羊排,柴绍望着眼前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脸色阴沉如水,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强颜欢笑,只涂着脂粉的脸上,还带着隐隐的泪痕。   柴绍的心情越发烦闷,见不得他人欢笑,这个小丫鬟只不过因为同伙差点在雪地里滑倒,抿着嘴偷笑,被柴绍看到之后,命人脱下裤子,就是一蹲板子。   与柴绍对坐的是他的二姐夫窦诞,名义上窦诞是柴绍的二姐夫,事实上窦诞比柴绍小了足足十三岁。此时年近刚刚满十五岁的窦诞神情如柴绍一样郁闷。而且他的脸上还有一些抓挠的痕迹,血迹斑驳。   在大唐,当驸马其实可不算是太美好的差事,因为大唐有一个非常强势的太穆皇后,李渊的子女们多少有点太穆皇后的强势。   于是乎,窦诞这个十五岁的小驸马就悲剧了。他尚的是襄阳公主李秀安(本人杜撰,真实查不到名字。)李秀安是李秀宁的二姐,与李秀宁比起来,李秀安的脾气更加暴虐,而且野蛮不讲理。   窦诞只不过跟驸马府的一个小丫鬟多说了两句话,被襄阳公主撞见,襄阳公主二话没有,直接命麾下的仆妇,将这个可怜的小丫鬟扒掉衣服,捆在雪地,直到半夜这个可怜的小丫鬟渐渐没有声息,天亮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冻得僵硬了。   窦诞只不过抱怨了两句,就惹火了襄阳公主,襄阳公主大发雌威,连抓带挠,将窦诞的脸抓成大花脸。窦诞虽然也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其实真要动手,两个襄阳公主也占不到便宜,只不过窦诞不敢。   面对堂堂金枝玉叶,除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似乎还真没有别的办法。就连郭子仪的儿子郭暖打金枝,那也是借着酒疯打的。   实在气愤不过,窦诞摔门离开驸马府,前往望江楼买醉,正巧遇到柴绍。这对难兄难弟,同病相怜,就回到柴绍府邸上,相互寻找安慰。   柴绍其实还有点羡慕窦诞呢,至少襄阳公主虽然霸道野蛮,至少夫妻还可以相聚,而他连平阳公主李秀宁的面都很少碰见,现在就连柴绍自己都快忘记李秀宁长得是什么样了。   “光大兄,还是忍了吧!”柴绍口不对心的劝慰着小驸马窦诞窦光大。“若是因为些许小事,惊动今天,咱们吃不好,弄不好还会牵连家族!”   窦诞虽然非常不满,可是他敢向李渊提出合离吗?暂切不论他的父亲会如何收拾他,至少襄阳公主可不会放过他的。一旦襄阳公主冲进窦家不顾一切的大吵大闹,这窦家颜面何存?   不忍?可不忍也没有办法,这个好银(为了和谐)成性的女人,一夜要五次还嫌不够,看到襄阳自己都会腿软。反正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但愿大哥窦衍、二哥窦静可以仕途一帆风顺。   “不忍能有什么办法!”窦诞哽咽起来:“这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柴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尽管他也与李秀宁夫妻不睦,至少李秀宁不会干涉他的私生活,别说他与丫鬟眉来眼去没有什么,就算真有点什么,李秀宁也不会像襄阳公主这样一点余地都不留。   席面上的菜肴虽然没有怎么消失,然而酒水却下降的非常快,渐渐的窦诞的舌头开始大了起来。话题不由得扯到了眼下朝廷最热门的话题上。   “嗣昌,眼下薛氏已灭,李轨请降,听说就连李密也派魏征请求内附!”窦诞叹了口气,苦着脸道:“这大唐的江山越来越稳,这日后,岂还有我们兄弟的好日子过?一旦一不小心,惹怒了家里的那位祖宗,开刀问斩,家产抄没,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是啊是啊。咱们今后行事还是小心些。莫要撞到了刀口上。”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窦诞的话倒提醒了柴绍,光一个空头驸马都尉连屁都不算,刚刚立国不到半年,皇帝皇宫接连传出喜讯,十数名嫔妃相继怀孕,到时一大波皇子公主出生,驸马都尉就会更加不值钱了。   就在这时,柴绍的青衣幕僚快步而来,俯身在柴绍耳边轻声低语起来。   “什么?此事当真?”   柴绍脸色突然红成一块红布,也不知道他是喝酒喝得大了,还是因为愤怒。   “回禀公子,圣旨已下,下旬邸报肯定会刊录出来。陈应封爵开国修武县伯,食邑七百户。”   “扑通!”柴绍气得一脚踹在案几上,倒案几上的菜肴摔得七零八落,当然随即柴绍又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   手里捧着明黄的圣旨卷轴,直到此时陈应的脑袋还晕晕乎乎的,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甘露殿常侍陈齐满脸堆笑道:“恭喜伯爷,恭喜伯爷,十六岁封伯,他日封侯列公,指日可待!”   陈应看着陈齐一个劲的往他向前凑,就知道他喝陈府的茶喝得上瘾了。   “陈常侍,来回奔波,甚是辛苦,还请里间用茶!”   “这怎么好意思,劳烦伯爷!”陈齐抬腿就朝屋内走去。   陈应要说看不上这个伯爵,那绝对是骗人的鬼话。当然唐朝时候的伯爵,与春秋战国时期的伯爵不能同时而语。在春秋时代,诸侯都是自己治理国家,每逢春秋两季向周天子朝贡既可。在唐朝时代,伯爵也罢,侯爵也罢,只有名义上的封地,朝廷会派遣官员治理地方,食邑内的税上交国家,而赋则交给封爵个人。   也就是说,陈应从此以后可以获得七百户人的税。   在古代税和赋其实是分开的,税是国家行为,税收用来赈济灾荒、修桥铺路,支出军饷、发放官员俸禄和修缮城池。但是赋则是专供皇室开支。康熙一诏“永不加赋”被无耻的文人传诵成千古圣君,事实上不过是康熙在玩一个文字游戏,他不加赋,却可以无休止的加税,而且国库里的钱他可以随意支取。   陈应虽然得到了一个伯爵爵位,事实上不过是一年之内收入七百户每户二百钱,约等于一百四十贯。然而李渊却拿走了陈应这只会下蛋的金鸡,如果让陈应继续垄断经营羽绒服,陈应一年之内至少可以赚一百个一百四十贯,甚至一千个一百四十贯。   仔细算算,陈应还是吃亏的。   捧着圣旨,陈应满脸苦笑道:“亏了,这下亏大了!” 第七十六章 欠揍   华灯初上,凌冽的寒风呼啸。因为天气寒冷,纵然是红袖招也门可罗雀,直到现在来了十几人,为首的一人,让老鸨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一行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广侯李孝广和他的扈从。按说长广侯李孝广出手阔绰,红袖招不应拒之门外才是,然而事实上李孝广虽然不会霸王嫖,但是他会折腾人,只要是招待过他的姑娘,绝对不会尝试招待他第二次。   李孝广突然进入红袖招的大厅,原本衣着暴露,准备吸引客人上门的姑娘们,顿时作鸟兽而散。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名姑娘吸引了李孝广的注意,只见这个姑娘穿着一袭白色紧身劲装,把身体曲线显现得一览无余。   李孝广顿时抚掌而笑:“好美的小娘子!”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锦袍男子,上前搂住了这名女子的香肩。李孝广望着这名男子,只见他身材极为魁梧,身材魁梧,一脸横肉,目光冷酷,令人心生惧意。   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罗松。破军枪罗松名气虽然不小,然而真正认识他的人却不多,不过罗松受陈应的指使前来,自然精心的改头换面,虽然这个时代并没有整容术,不过却有易容术,哪怕是熟悉罗松的人,恐怕也认不出他。   “把你身边的姑娘让给我,我给你五十贯!”李孝广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只是样子怎么看,怎么有点欠揍。   “五十贯嘛虽然不少,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看我像缺钱的人吗?”罗松的话音刚刚落,整个红袖招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罗松,暗暗竖起大拇指。   “好小子真是有种!”   长广侯李孝广虽然是一个废物侯爷,可是架不住人家出身好,乃是当朝皇族。论起辈份,李渊是他堂哥,李建成和李世民都是他的堂侄,他还有一个嫡亲哥哥安陆郡王。李孝广能在长安城肆无忌惮,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李孝广虽然为人嚣张跋扈,张扬目空一切。但是他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眼皮子极活络,他能看出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只要遇到能得罪起的人,就朝死里得罪,如果是得罪不起的人,那就夹着尾巴逃。   李孝广从来不是好脸面的人。   李孝广怒极反笑道:“趁本侯心情不坏,一百贯,拿钱走人!否则本侯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老鸨虽然不喜李孝广的为人,还真不敢明面顶撞李孝广,别说老鸨,就是她背后的主子,也不敢开罪李孝广。   老鸨还真怕在红袖招内出了人命,李孝广万一真火了,将客人打出一个好歹来,她的这个招牌可就完了。老鸨悄悄走到罗松面前,低声道:“罗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是长安城里的一霸,当朝皇族之后,欺男霸女,鱼肉民众,可谓无恶不作,被邺城人痛恨到极点。但是,若真是招惹了他,恐怕还真无法善了!”   罗松却不以为然的道:“若是老子不识抬举呢?”   李孝广不屑的道:“在本侯面前,是龙你得给本侯盘着,是虎得给本侯卧着!”   罗松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李孝广道:“以前或许没有关系,不过,马上就要有关系了,给我拿下!”   老鸨不知道罗松的底细,以为只是寻常的豪强,可是在长安城,谁惹得起皇族啊。   不等李孝广的扈从上前,罗松先发制人,率先阵手,一旦拳打脚踢,李孝广的扈从倒下一地。   “你是什么人……”看到罗松如此勇猛,李孝广顿时慌了,“吾乃大唐长广候,堂堂候爷,临幸一个婊子,那是给他面子,别给脸不要脸啊!”   李孝广又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第七十七章 惊涛骇浪   此时红袖招内已经渐渐来了客人,一群脑满肠肥的富家公子或阔少们,聚集在各自的小圈子里窃窃私语。然而无数个小圈子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罗松身上。李孝广是红袖招的熟客,当然也是恶名远播。   众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罗松,心中既是期盼着李孝广撞到铁板,吃一个闷亏,同时也为罗松的下场担忧不已。别看罗松非常能打,可是能打又能如何,在这长安城里,可都是他们李家的人,只要李孝广嚎一嗓子,马上会冲进来一大帮武侯和十六卫的兵马,替李孝广出头。   “你,你,你,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李孝广强自镇定的咆哮道:“识象的话给本侯磕头认错,否则……”   “否则怎么样?”罗松跪在李孝广身前,轻轻拍打着李孝广的脸道:“你知道我是谁?”   听到这话,李孝广反而心中一惊。   别看他是堂堂开国侯,事实上在长安城中他惹不起的人有很多。比如山东贵族的七宗五望,随便拎出一家来,他都惹不起,别说他惹不起,就是他当皇帝的堂兄,也不得不礼让他们三分。如果罗松真是哪个门阀的嫡子嫡孙,这个亏他今天算是吃定了。   李渊绝对不会因为他,去开罪一个门阀。其实也不是说李渊会怕门阀,只是门阀或许不能帮助李渊统一天下,可是要坏他们的事,绝对非常容易。   “你是谁?”李孝广也在暗暗恼怒,暗忖今天真是晦气,不会是遇到哪家门阀的嫡子嫡孙吧?   罗松趾高气昂的道:“说出来……吓死你。”   李孝广脑门上顿时冒出汗了。他可以横行无忌,最关键的是他从来不去得罪惹不起的人,一旦惹了不该惹的人,别说是他,就连李孝基也会跟他划清界线。   “你到底是谁?”   “我乃万年县令高万青的外甥,高万青知道不?他是万年县尉,甭管哪个武侯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   整个红袖招瞬间沸腾了,还以为来了一个过江龙,谁曾想居然是一个脑袋缺根筋的傻子。长广侯和武侯虽然都是侯,可是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武侯类似于后世的地方武警,而县尉则相当于公安局长,武侯只是小小的武警官兵,武警官兵虽然不属于县尉管辖,但是一个小兵绝对不敢去冒然得罪一个公安局长。   一听这话,李孝广气得脸都绿了。   高万青在李孝广眼中算个屁,李孝广就要睡他老婆,他绝对都不敢有半句怨言,还会乖乖的把他老婆洗白了送到床上。可是今天居然被高万青这个缺根弦的外甥打了,以后他就更没脸见人了。   李孝广看着罗松的巴掌还在他脸前晃悠着,李孝广压抑着愤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快滚,别让本侯再看见你!”   “嘿嘿,小子,还敢跟小爷横!”罗松抡起大巴掌,对着李孝广就是一顿狂抽。   响亮的耳光不绝于耳,其中加杂着李孝广的惨叫声,众嫖客脸都吓得绿了,这是多傻的人才干的蠢事,高万青有这么一个外甥,也算是出门没烧香。   罗松一阵狂抽,直到把李孝广打得昏迷不醒,这才尽兴结帐离去。   陈府的流水席持续进行,陆陆续续摆了一百多桌,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是大碗大碗肉水和酒水,花出去的钱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老天爷,这才一个多时辰,已经花掉了三百多贯钱!”陈怀仁几乎快哭了他累死累活,开医馆开了一个多月,赚了不到十贯。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有啥大惊小怪的,其实天气骤变,不知道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能帮就帮点吧,反正钱没了再挣,存在库里,又不能下崽。”   陈应其实也不是邀买人心,而是感觉名声其实在这个时代非常重要,一旦被打上为富不仁的标签,以后无论是仕途,还是做事,都会受到影响。   再者说,陈应看到天气变寒,又想到了一个赚钱的门路。事实上陈应完全可以凭借着自己比这个时代多了一千多年的见识,混成家财万贯。   “陈爵爷年纪不大,倒有一颗质朴之心!”   陈应顺着声音望去,发现门口站着一名年过三旬的高瘦男子,一袭青衫已经洗得发白了。看对方的样子,似乎也很窘迫。然而这名高瘦男子却站得笔直,仿佛是一柄出鞘的宝剑。   陈应朝男子拱拱手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高瘦男子还礼道:“区区钜鹿魏征,草字玄成。”   “啥?”陈应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居然是千古名相魏征。   “哎呀,原来是魏先生,快里面请!”   陈应的过分热情,反而把魏征弄得莫名奇妙。   陈应却仿佛没有发现魏征眼中闪烁着的警惕,上前伸手挽起魏征的胳膊,径直朝着内厅走去。   魏征挣扎了两下,发现陈应别看瘦弱,力气却不小,他感觉他的胳膊像被一把钳子夹住一样,动弹不得,只得跟随陈应前往内厅。   陈应的二院内厅,显得非常空旷,丝毫没有任何奢侈的装饰,白色的布幔,厚重的桌案,既没有刷上金漆,也没有雕刻花纹,倒也显得朴素大方。   魏征与其随从落坐,陈应大刺刺的朝着魏征的白衣随从拱手道:“不知阁下是瓦岗哪位英雄当面?”   此时不仅魏征,就连白衣扈从也大吃一惊。   白衣扈从,陡然起身,虎视眈眈的看着陈应。   陈应自故的说道:“我来猜猜看,瓦岗五虎,秦琼、单雄信年龄太大,对不上。程咬金又太壮,你不是白衣神箭王伯当,就应该是罗士信吧?”   白衣扈从膛目结舌的望着陈应道:“你知道我?”   “这是当然!”陈应倒好是罗士信多年的朋友,将他的履历如数家珍。   “罗士信,十三岁随河南十二郡讨捕大使张须陀在潍水击败王薄扬名,勇冠三军,大业十三年,征讨卢明月,临阵中数矢不退,与秦琼秦叔宝,一举击溃卢明月,只是运气不佳被卢明月逃了,否则一战可成全功!”   原本,魏征反而没有看重陈应,还真以为陈应是依靠着平阳公主的关系,封为宁远将军和修武伯。就凭陈应这份见识,陈应就不是酒囊饭袋。   魏征自然不知道,不是陈应见识过人,而是因为一部《隋唐演义》这部小说,陈应当初可以废寝忘食的读了无数遍,小说都翻烂了。   罗士信到底还是少年英雄,被陈应一番吹捧,顿时感觉陈应莫名的亲切,拉着陈应连干掉了三大碗酒。   好在陈应在后世,也是酒精考验的战士,对于罗士信的拼酒,那是来者不拒。   魏征看着罗士信似乎有失控的架势,罗士信甚至红着脸要与陈应拜把子。魏征就咳嗽一声,提醒罗士信:“士信,咱们还有正事!”   “玄成放心,今天咱们不醉不归!”陈应也有点喝大了,直接道:“玄成公此行必定马到功成!”   魏征一愣,不解道:“你知道玄成此来长安所为何事?”   “当然知道啊!”陈应大着舌头道:“不就是魏公李密在邙山吃了败仗,欲请附大唐吗?”   魏征此时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瓦岗军与王世充大战邙山,由于李密刚刚大胜宇文化及,得意满满,没有认清现实。结果瓦岗军精锐老兵,大都死在与宇文化及的战斗中,新纳的士兵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王世充亲率子侄强渡洛河,猛打猛冲,顿时瓦岗军溃不成军,损兵折将的李密,悲哀的发现,裴仁基、祖君彦、程咬金等被王世充所擒,邴元真、单雄信等人久不满李密,相继投降王世充,连带着秦琼和程咬金也跟着投降了王世充。   瓦岗军遭到重创,李密心灰意冷,随即放弃了逐鹿天下的念头,准备投降李唐,混一个富贵。   为了在大唐得到较高的谈判筹码,李密命王伯当扼守河阳,李世绩、张亮(既徐懋功)抢占黎阳,封索消息。派出魏征潜入关中,商谈入降大唐的事宜。   魏征还以为李密将战败的消息隔绝关中了,长安毫不知情,然而此番与陈应交谈,居然发现连陈应这个中层将领都知道李密战败准备请降。岂不是说,他们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瞎子点灯?   此时,就连一向老持成重的魏征也感觉心神失守,方寸失据。   然而,陈应却不知道,他无意间冒出来的话,居然让魏征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第七十八章 吹牛逼的下场   “此事,陈郎君如何得知?”魏征望着陈应迟疑了片刻,郑重的问道。   魏征寻思着,如果真是整个大唐朝廷全部得知此事,肯定要更改行动计划了,原本魏公想要在李唐这里得到国公的爵位,手里掌握实权。一旦李渊得知李密的虚实,恐怕此行注定会是镜中花,水中月。   突然,看到魏征凝重的神色。陈应这时也反应过来,淡淡的道:“这只是陈应猜的!”   魏征目光囧囧,盯着陈应。   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人的心可以骗人,但是人的眼睛不会。可是陈应的眼睛一片清澈,却不像是在说谎,魏征此时反而疑惑不已。   罗士信喝到兴奋之处,手舞足蹈的向陈应道:“陈兄你也是领兵打仗之人,在战场上也很奇怪,越是不怕死,越是死不了,当年在潍水岸边,卢明月麾下三千硬弓箭手箭如雨下,俺当时吓得腿都哆嗦了,可是看到秦叔宝,顶着箭雨就朝前冲,俺就寻思着,死就死吧,黄泉路上也有个伴,谁曾想,卢明月麾下的那些弓弩手,被俺一只铁枪扫倒五六个,其他人就一哄而散了。”   陈应也吹嘘他的战绩:“论起从军时间长,陈某确实不如你,可是要说战绩啊,俺姓陈的也不是孬种,西秦霸王薛举知道吧?”   “当然,薛举使得一手好槊,寻常人十个八人近不了身!”罗士信突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道:“听说薛举死了,难道就是陈兄弟你弄死他的?”   “呸……”陈应吐了一口涂抹道:“这贼小子跑得太快,老子追都追不上,也算宗罗睺倒霉,撞到老子手,当了薛举的替死鬼。”   其实陈应根本就是在吹牛,他连薛举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虽然知道薛举是男的,可是薛举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陈应都不知道。虽然宗罗睺确实是死的陈应手中,然而宗罗睺却是被陈应坑死的,手段并不光彩。   然而陈应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眨。硬是吹成了薛举是他打跑的,宗罗睺是正面对决过程中,被他一刀秒杀的。   听到这话,罗士信眼睛更加兴奋:“没想到陈兄弟还是一个高手?”   “那是当然,别看我长得瘦,浑身都是肌肉!”陈应拍拍自己的腰,显摆起来:“看到没有,这都是力量!”   “那……咱们出去切磋切磋?”   陈应脑袋如果是清醒的时候,打死他他都不会跟罗士信切磋?要知道罗士信功夫多高不知道,但是在隋唐演义罗士信是可以跟李元霸拼力气的猛人。陈应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绝对不会跟罗士信比武艺,然而陈应此时喝大了,准确的说是酒壮怂人敢。   陈应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大吼道:“比就比!”   于是乎,悲剧发生了。   等陈应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陈应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看到了一脸梨花带雨的俏脸。   “莫哭,兰儿莫哭!”陈应伸手摸向兰儿的脸,突然陈应的脸色大变,他发现自己的胳膊,动一下就钻心似的疼痛,陈应刚刚想挣扎着爬起来,发现混身上下无处不疼痛,低头一看自己胸前,腹下,大腿、胳膊都要是能看到的地方,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被几个大汉**了一样。   兰儿瞬间停止住哭声,惊讶的望着陈应道:“郎君,你还认得我啊!”   “废话,剥了你的皮,我也认得你的骨头!”   “郎君你认得兰儿了,认得兰儿了,真是太好了!”兰儿赶紧双手合掌,嘀咕起来:“谢天谢地,郎君总算是清醒了!”   陈应惊诧的问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郎君,昨天可是真威风!”梁赞在门外道:“您非要跟罗士信那个夯货比武,谁敢拦着你就要杀人!”   “跟罗士信比武?”听到这话,陈应的脸刷一下就红了:“除非得了失心疯,我怎么会跟他比武,这不是找虐吗?”   “谁说不是呢!”梁赞叹了口气道:“罗士信就出一拳,就把郎君打倒了,卑下听着都感觉肉疼,可是郎君非说自己踩滑了,不算数。”   “不是,有那么夸张吗?”   “比这更夸张的还有呢!”梁赞道:“郎君被罗士信打倒三十七八次,还是三十八次的时候,跟罗士信说,比武功不是算男人,要比谁尿得更远?”   陈应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满脸尴尬的望着兰儿:“那你们就看着我被人狂揍,不知道劝劝啊?”   兰儿羞红了脸道:“那也得敢啊!”   陈应不解的问道:“怎么回事?”   “郎君虽然打不过罗士信,可是打我们还是挺厉害的!”兰儿白了一眼陈应道:“初七和远桥今天都不能下地了,你那一刀差一寸就把初七的子孙根给砍了!”   “哎,这酒以后还真是不能再喝了!”陈应郁闷无比的拍着脑门,真心没有想到自己喝多了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跟罗士信拼酒也就罢了,跟着脑袋犯抽,跟他比武,没被罗士信揍死,都算他命大了。   陈应郁闷无比的躺在床上,冲兰儿道:“去给我弄点吃的,饿死了!”兰儿乖巧的道:“郎君想吃点什么?”   “随便就好,最好清淡点!”   兰儿转身离去,只见梁赞推门而入,看着陈应鼻青脸肿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   “想笑你就笑吧,别憋着!”   “卑下不敢!”   “对了,昨天罗松那事办得怎么样?”   梁赞一听这话,眼睛露出精光:“罗松干得不错,冒充高万青的外甥狂揍了李孝广一顿,此时弄不好高万青已经被整得欲仙欲死了!”   “没那么复杂,李孝广只要打听一下,就会发现高万青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外甥!”陈应道:“我才不会是用这么简单的办法报仇,这只不过是借着李孝广的手,恶心一下高万青!要对付李孝广杀了他并不解气,我想李孝广像一条狗一样卑微的活着!”   “这恐怕不好办!”   “其实也不难,只要李孝广开革宗籍,他就只能沿街讨饭了,恐怕以李孝广的为人,他就算是讨饭,也没有人会可怜他!” 第七十九章 绝不便宜秦王   李世民铲除了薛仁果,让大唐不铲除了来自西方的威胁,尽管因突厥上和梁师都横插一杠子,惹得李渊不快,总体来说,大唐的局势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兴奋之余,李渊论功行赏,封秦王李世民为尚书令。在北宋五代时代,尚书令只是虚衔,然而在唐朝,实权可就大了,尚书省统领六部,实权相当于国家总理。   随着李渊圣旨的宣布,李建成的心当时就乱了。特别是刘文静居然趁势提出改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虽然最终被尚书右仆射裴寂和秘书监封封伦封德彝等大臣以国事不宁,替换太子,于社稷不利,并且太子无错等理由给否决了。   然而此事,却仍让李建成如同吃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   散朝之后,李建成与李世民联袂而出甘露殿,不过朝中半数以上的大臣,都围上了李世民。   “恭喜秦王殿下高升!”   “贺喜秦王殿下高升!”   “恭喜秦王殿下!”的声音传进李建成的耳中,李建成感觉尤为刺耳。   韦挺望着蜂拥而上的众臣,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都是一群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的小人!”   “小人吗?”李建成露出苦笑道:“难道本宫真的大势已去?”   “太子殿下多虑了!”   韦挺这话说出,底气全无。   太子妃郑观音看着李建成自皇宫归来,就坐在窗前发呆,不时的长吁短叹,皱眉不展。   郑观音出身于山东望族七宗五望之一荥阳郑氏,其高祖郑道玉,是后魏太常卿、徐州刺史。祖父郑谌,后魏司徒府长史、谏议大夫、颖川郡太守、吴山郡公。父郑继伯,是北齐本州大中正、吴山公、隋开府仪同三司、金紫光禄大夫、括州刺史。可是说生长在这种环境中的郑观音,绝对不是什么没有政治权谋的小家碧玉。   略作思索,郑观音最终还是忍不住的上前观道:“太子殿下,何时如此烦恼?”   “唉……”   突然,李建成有所顿悟,脸色一冷,眼睛中露出精光,直视郑观音冷声喝道:“后宫不得过问国事!”   “话虽是如此,可你我夫妻一场,休戚与共。难道在殿下眼中,观音就是吕雉、贾南风之流?”   面对李建成咄咄逼人的目光,郑观音毫不退让。   李建成听到郑观音所言,顿时有点泄气。吕雉鼎鼎大名的吕后,险些篡夺了汉室刘氏的江山,而贾南风则是西晋惠帝的皇后,这个贾南风是西晋时期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贾充的女儿。貌丑而性妒,因惠帝懦弱而一度专权,是西晋时期“八王之乱“的始作俑者之一。也就是五胡乱华的始作俑者之一。   李建成语气一软,叹了口气道:“本宫也是……无可奈何!”   接着李建成将李渊封赏李世民大功于社稷,封其为大唐尚书令,以及尚书左仆射刘文静提议废太子,改立秦王云云。   李建成愤忿的道:“父皇也是太偏心,若是二郎再领兵出征立功,岂不是真要将本宫的太子之位赏给他?”   “殿下真是当局者迷啊!”   郑观音听完李建成的倾诉,不仅未露急色,反而一脸轻松。   “哦!”李建成闻言眼前不禁一亮:“观音你怎么会这么说?”   郑观音道:“父皇若是有意更换太子,岂不会先要断殿下羽翼?”   李建成点点头。   郑观音道:“韦挺、李安严、段纶、卢赤松可被罢官去爵?”   李建成摇摇头道:“没有!”   郑观音接着道:“河东郡司法贺德仁、河东县曹任瓌与殿下相交颇深,有没有被牵连?”   李建成又摇摇头。   突然,李建成恍然大悟,李纲、窦轨、郑善果、庾抱、陈子良、萧德言、赵弘智、徐师谟、欧阳询、唐临、唐宪、窦干、冯立、谢叔方等人都与自己有旧,在朝堂上出言反驳刘文静。   这么说自己在朝廷上的话语权,其实更重。   难道说自己是因为这段时间因官制政体、改革税法、颁布律令出力颇多,犯了父皇的忌讳?   李建成道:“父皇无意废掉本宫?”   “当然,一国储君,哪有说废就废的!”郑观音道:“历数以往帝王,威望盖过汉武帝的能有几人?当年汉武帝执意废刘据,面对天下谴责,不得不轮台罪已。”   李建成突然起身,上前亲昵的抱起郑观音,用头抵着郑观音的头道:“观音你太聪明了,简直就是本宫的女诸生(意为女诸葛)”   郑观音挣脱李建成的怀抱,面带温怒:“大白天的,让人看见!”   李建成道:“东宫之内,谁敢多嘴!”   郑观音道:“怕你了还不成,若是让御史言官谏上一本,白日宣淫那可就……”   李建成神色一暗,激情消退。   “观音所言极是!”李建成点点头。   郑观音左顾右盼,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殿内宫娥和宦官,低着头赶紧离开。等众人全部离开后,郑观音道:“殿下,但此事也不得不防?”   “如何防?”   李建成疑惑的望着郑观音。   郑观音道:“大唐以武立国,要天下要打仗的地方多着呢,殿下为何要让秦王擅专?”   “本宫坐阵长安,岂会轻离?”   “就算殿下不能亲自领兵打仗,这领兵出征的机会也不可便宜秦王!”郑观音道:“虽然朝中武将与殿下交往甚密的不多,不过,殿下何不用自己人?”   “自己人?”李建成瞬间就想到了薛万彻。   “可薛万彻在泾州做都督,他不动反而更好!”   郑观音道:“东宫六率,可不止一个薛万彻!”   “着啊!”李建成道:“右率卫勋二府还有一个陈应,也是一个少年英雄,这次领着三百余士兵出征,不仅顺利的平定旁企地之乱,还带回了一千五百余精兵!只是可惜,这次平定旁企地之乱的风头,被二郎盖过了!”   郑观音道:“下次再有领军出战的机会,那就让这个陈应出战!”   “可别说,现在还真有这么一个机会!”李建成道:“梁师都进犯灵州,原本灵州倒有击退梁师都的实力,可是如今突厥有五千精轻,屯兵狼猪岭,灵州唯恐独木难支,朝廷商量出兵支援灵州的事情,还没有眉目!”   郑观音道:“无论谁去灵州,绝对不能让秦王去!”   李建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不错!” 第八十章 招揽罗士信(上)   “陈兄弟,您好点了吗?”   罗士信露出憨厚的笑容,拎一坛跌打药酒,来到陈应府邸上。罗士信挠着头皮,颇为局促的道:“实在对不住,前天喝多了,手底下也控制不住,出手太重了点!还望陈兄弟勿怪。”   “罗兄弟,你这是说什么话!”听到这话,陈应的脸不禁一红:“我怎么说也是七尺高的汉子,技不如人,岂能怨天尤人,兰儿,快去准备酒菜,今天跟罗兄弟不醉不归!”   罗士信其实不是跟陈应喝酒喝上瘾了,而是魏征让他来探探陈应的底。   魏征奉李密之命,来到长安,找到了李密的儿女亲家,大唐尚书左仆射刘文静。因为陈应一语道破了李密兵败王世充,请求李唐内附的事宜。   这个时候,魏征心中就多了一个心眼,顾左右而言其他,向刘文旁敲侧击打听,李唐对李密的看法,刘文静大包大揽的拍胸脯向魏征表示,只要李密有意降唐,他保证李密官居三品以上,封爵国公。李密麾下秦琼、程咬金、单雄信、王伯当等人都是至少正四品下忠武将军。   听到刘文静的话,魏征大感惊讶。   难道刘文静不知道李密兵败?不知道秦琼、程咬金、单雄信等都已经被王世充生擒,转而投降王世充了?   要说爵位,陈应不过是正四品下的开国伯爵,而刘文静则是从一品上的开国公爵,爵位差了五级。要论官职,陈应不过是一个正五品宁远将军,折冲都尉。而刘文静则是从二品的尚书左仆射。   按说没有道理陈应已经得知的事情,而刘文静不知道。   这于情与理,全部说不通。心中存着这个疑惑,魏征就让罗士信借着拼酒的机会,探探陈应的底。   陈应的热情,让罗士信感觉有点不知所措,不过,罗士信终究不是脑袋里存着弯弯绕的魏征,随着一坛酒灌入肚子里,突然罗士信望着陈应,眼睛闪烁着精光。   陈应望着罗士信的眼睛,感觉非常陌生,这似乎不是人类的眼神,仿佛就是一只来自荒原的孤狼。   不,应该说是饿狼。   孤狼并不可怕,最可怕的莫过于荒原上的孤狼。   “陈兄弟,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罗士信一脸郑重,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杀意。   陈应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战道:“罗兄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罗士信功夫虽然不错,非常能打,也是万军之中夺敌上将首级的最佳人选。但是他却不是一个好的间谍,罗士信就如他的罗家枪一样,中宫直进,直捣黄龙:“陈兄弟,你是如何得知魏公兵败?”   “这……”陈应也是大吃一惊,不由得反问道:“你是说,魏公兵败的消息,还没有其他人知道?”   “不错,至少目前在关中无人知晓这个消息!”   陈应脑袋中快速运转着,李密投降李唐这是演义里写的故事,最终李渊还是忌惮李密,借机将他杀了。   事实上陈应还是不了解李密的为人,李密城府极深,智谋过人,哪怕如今山穷水尽,仍想着为自己算计好处。当初李密身边部曲几乎丢光,还忠于李密的瓦岗军旧部,只剩下张亮、王伯当和李懋功三部,三部人马加一起不足两万人。   但是李密仍快速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命张亮率部打着他的旗号,向关中撤退,当张亮部走到潼关之后,张亮按照李密的命令,虚晃一枪,夜渡黄河,逃至河东,汇合李懋功,占领黎阳城。   这个时候,不明所以的王玄应率领数万兵马,逼近了潼关让李渊一日三惊。   可以说是李密虽然有意降唐,却借助了王玄应的兵马,巧妙的隔绝了关中与关东的消息往来。   从罗士信口中,陈应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虽然罗士信用狼一样的目光瞪着陈应,大有一言不合,就将陈应生吞活剥一样。   然而,陈应也不是被吓大的,他淡淡的对罗士信道:“想知道这个秘密,让魏征来吧!”   “夫子没空理你!”   “他会有时间的,因为魏公李密没有这个时间在长安城中耗着。”   罗士信根本就不是逞口舌之利的人,他争辩不过陈应,负气离去。   罗士信刚刚出了陈府的大门,就见人群中魏征冲罗士信招手。   魏征道:“他怎么说?”   罗士信道:“他说要跟你谈!”   魏征脸色一僵,愣在那里。   陈应在得知李密封锁了消息,意图奇货可居,利用瓦岗军的残破壳子,在李渊这里卖一个好价钱。陈应随既就想到了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尽管李密此时没有什么可以占的油水,不过他却看中了罗士信。   相对其他瓦岗军而言,罗士信根本就不是李密的旧部,也不是李密的心腹,罗士信是在张须陀兵败身亡后,罗士信与秦琼投靠了李密。其次是罗士信不像程咬金和秦琼那么多心眼,属于脑袋中只有一根筋的人。   但是不可否认,罗士信会是一个非常好的打手,而且是打手中的战斗机,超级打手。   对于李密和李渊最终会怎么样,陈应没有兴趣知道,也不想关心,但是他想利用李密的计划,将罗士信收为已用。   如果有罗士信这么一个金牌打手在身面,陈应至少不用担心来自暗处的明刀暗箭。   陈应在府里等了不到一刻钟,魏征带着罗士信再次来到陈府。   不过,罗士信却没有进入大厅,而是魏征只身而入。   “魏先生请坐!”陈应礼貌的朝着魏征打着招呼。   魏征淡淡的抚须而笑道:“不知道陈爵爷要与玄成谈什么?”   “很简单!”陈应道:“与魏先生做一个交易!”   “哦!”魏征道:“原来陈爵也会做生意啊!”   陈应点点头道:“魏先生来长安想做什么,陈应清楚,魏先生也明白!”   魏征点点头。   陈应道:“魏公欲降大唐,陈应可以出一分力,至少让魏公渡过眼前之危。”   “然后呢!”   “然后就是让罗士信跟我!”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佳!”魏征淡淡的望着陈应笑道:“陈爵爷何德何能,得士信如此勇猛的将领领效忠?” 第八十一章 滚刀肉   陈应顿时沉默了,魏征所说的话虽然不客气,但是却说出了实情。   论级别,罗士信是李密麾下马军总管,也就是骑兵司令一职,统领万余骑兵。而且罗士信治军极严,赏罚分明,每战必身先士兵,故而深受其部爱戴。投降李唐,罗士信至少会被封一个正四品忠武将军。   然而,陈应此时不过是正五品的宁远将军。   陈应看了看罗士信,又回头望了望魏征,叹了口气道:“魏先生明鉴,陈某与士信一见如故,实在不想看到他步入火坑。”   魏征非常聪明,瞬间魏征就感觉陈应话里的意思是另有所指。   陈应接着道:“这是一个操蛋的世道!”   魏征愕然的望着陈应道:“陈将军的意思是!”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陈应指着罗士信道:“相较魏先生而言,罗士信实在是太单纯了。”   “我们不会?”魏征道:“我们瓦岗兄弟,情比金坚,义薄云天!”   “哈哈!这话也就是在我这里说说!”陈应道:“单雄信,秦叔宝、程咬金也都是天纵奇才,为何要投降王世充?难道是为一场富贵?这恐怕说不过去吧?”   魏征这时心中已经可以确定,陈应非常了解瓦岗军的情况,就连瓦岗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可以如数家珍。   魏征心中瞬间有些慌乱,尽管魏征的掩饰极好,但是他眼睛里一丝不经意间的闪烁,让陈应看出了端倪。   陈应道:“魏先生,咱们打开天空窗说亮话,若是皇帝陛下得知魏公如今,兵不满万,将不过十,恐怕对于魏公的安排会有一番思考吧!”   尽管魏征不愿意承认,可是陈应此番话同样也是事实。   魏征道:“陈爵爷不妨换个条件,罗士信是人,不是货物,不是用来交易的筹码!”   “这不是交易!”   “呃!”   “这是挽救!”陈应一脸郑重的缓缓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罗士信被你们坑死,纵然罗士信看不上陈某,也不可以让其出仕大唐!”   “这……”魏征眼睛一转,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若是魏征不同意呢?”   “那就魏先生肯定会失望而归了!”   陈应不紧不慢的道:“魏先生若是离开长安,如何回去面对魏公?”   正如陈应所言,魏征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不过仅仅过了片刻,魏征里中闪过一丝精光,目光如电盯着陈应。   “这么说,魏征别无选择?”   “魏先生要是这么认为,其实也无可厚非!”   “陈爵爷,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何苦要苦苦相逼?”   “非是陈应苦苦相逼,实在是不想看着罗士信掉入火坑!”陈应道:“一个罗士信,魏先生可以出色的完成魏公所托,而且陈应还可以送给魏先生一场富贵,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这……”魏征顿时陷入了深思之中。   李密出身高贵,他曾祖父为西魏八柱国之一、司徒李弼,赐姓徒何氏,北周时为太师、魏国公。祖父李曜,为北周的太保、邢国公。父亲李宽为隋朝的上柱国,封蒲山郡公。就算李密如今落魄,他投降李唐的心理底线还是最次封爵国公,实职正三品以上。   如果李密在拥有盛兵四十万时,投降李渊,李渊肯定不会吝啬一个国公之爵,也不会在乎一个三品要职。   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李密并不是李渊的从龙元老,而且李密久居上位,不肯屈居人下,一旦李渊知道李密的虚实,最多封李密一个虚职,奉养起来。这对于李密来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陈爵爷,你未免把你看得太重了吧!”魏征故意刺激陈应道:“以爵爷的身份,恐怕还影响不了大唐的国策吧?”   “这就要考一下魏先生的胆量了!”陈应道:“你可以赌一下,也可以分道扬镳。”   “其实!”魏征突然上前,欺身到陈应向前。魏征的动作非常迅速,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等陈应反应过来时,魏征已经呛啷一声抽出腰间的软剑,横在陈应脖颈上。   “握草!”陈应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隋唐演义》里可没说魏征会武功啊,谁曾想魏征的功夫居然如此之高,就算跟陈应正面对决,陈应也不一定是魏征的对手。   魏征看着陈应杀气腾腾的道:“其实……杀了你一样可以完成魏公所托付!”   厅内的变故让守在门外的梁赞惊呆了,梁赞反应过来,握着拳头正往里冲。   罗士信虽然不明白魏征跟陈应谈得好好的,为何突然翻脸。不过看着魏征用剑架着陈应的脖子,罗士信出手也不含糊。一个侧踹腿,踢在梁赞胸前。   梁赞的身手虽然不弱,当然仅仅是不弱而已,那要分跟谁比,如果是对阵没有什么武艺的寻常大汉,梁赞算是高手。可是跟罗士信比起来,那就是小孩子跟壮汉的差距。   “扑通!”梁赞倒飞两三丈远,他刚刚想张嘴,只感觉嘴里一咸,一口鲜血溢出嘴角。   仅仅一招,梁赞就被罗士信打倒了。   罗士信冲着陈应府上的几名下人大吼道:“不要逼我杀人!”   看到这一幕,陈应更加嘉定要收罗士信为已用。有这么一个出色的打手,自己在长安除碰上尉迟恭和秦琼之流,否则都可以横着走。   “杀了我你会后悔的!”陈应淡淡的道:“魏先生若是不信,大可动手试试,长安城可不是瓦岗寨。”   “陈爵爷不怕死?”   “怕有用吗?”   “告诉我你是从哪里知道魏公兵败的事情?”魏征冷冷的道:“说出来,给你留具全尸!”   “哼!”陈应针锋相对,毫不退让的道:“你当我陈应是傻子吗?说出来我还有命吗?总之,要杀就尽管动手,否则你们可出不了陈府!”   罗士信道:“打架我还没怕过,陈兄弟,就你府里的这几个虾兵蟹将,还真不够俺打的!”   陈应道:“这我相信,罗兄弟可以杀掉多少人,一百个还是一千个?长安城内现在有小四十万人,罗兄弟自信可以杀出长安城吗?”   罗士信倒是非常实诚的点点头道:“不能一百人可以困住俺,三百人可以生擒俺!”   突然,魏征叹了口气道:“陈爵爷你也是聪明人,要是英年早逝,岂不可惜?”   “能与诸位共赴黄泉!”陈应道:“陈应虽死犹荣!”   此时,魏征反而为难了。   陈应就是一个滚刀肉,不怕恐吓不怕威胁,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第八十二章 乱套了   红袖和绿珠其实是最害怕去平阳公主府的,除非万不得已,她们两个是不愿意去平阳公主府。在陈应出征始州的那一个多月,她们姐妹在这里遭遇了炼狱般的折磨。   可是眼下,平阳公主府,她们却不得不来。和满长安的勋贵相比,陈应就是一个奇葩,也是一个异类。与长安城里的勋贵们别说来往,恐怕大部分连姓什么他都不知道。   现在,陈应被人挟持,报官的话,又怕那两个强人伤了陈应,方寸大乱的绿珠和红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高手如云的平阳公主府。   尽管在平阳公主府有了惨痛的经历,可是她们仍旧像易水岸边与燕国太子丹绝别的荆轲一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绿珠和红袖一跑疾奔,终于跑到了平阳公主府。   “奴婢红袖(绿珠)拜见平阳公主殿下!”经过门房通传,红袖和绿珠很自然的见到了平阳公主。看到平阳公主的瞬间,绿珠和红袖不约而同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李秀宁看到绿珠和红袖,脸色一沉,俏眉皱起,声音中带着温怒:“你们两个好大个的胆子,居然敢无故缺勤,该当何罪?”   绿珠一听这话,吓得小脸顿时煞白,毫无血色,身子都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看着二女居然胆子,李秀宁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别以为陈应回来了,你们两个就有了靠山,前两天本宫不得闲,本宫想调教两个丫头,还轮不到他来管……”   “公主,救命啊!”   李秀宁一怔,感觉异常荒谬:“救什么命?”   红袖的表现比绿珠强多了,她带着哭腔道:“救救我家郎君!”   “陈应怎么了?”听到这话,李秀宁的心中不由得一紧。   “我……我家郎君被人挟持了!”   李秀宁身上陡然散发出浓浓的杀气,眼睛里露出骇人的精光。李秀宁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长安城天子脚下,挟持大唐开国伯爵?”   “奴…奴也不知道!”红袖急得哭出声音:“那个又高又壮的黑大个子,前几天就把我们家君打昏了,今天他又过来!”   “马三宝!”   “卑下在!”   “亲卫队披甲跟本宫走!”   马三宝抱拳道:“诺!”   雄壮而浑厚的牛角号声陡然在平阳公主府里响起,原本或是休息或是三五成群在一起吹牛扯蛋,或是锻炼的平阳公主亲卫将士一听号角声音,脸色巨变,像一阵风似的冲进营房,相互帮助披上战甲,拿着自己的戈、矛、钺、横刀、戟、弩机、硬弓等兵刃,向校场上奔跑而去。   在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平阳公主亲卫旅一百余人便集结完毕。平阳公主李秀宁跨上骏马,如一阵风一样,朝着陈府府邸方向疾奔而去。   马三宝率领平阳公主府亲卫旅紧随着李秀宁之后,朝着陈府府邸急奔。   然而李秀宁情急之下,吹响起聚军号,却在长安城掀起了轩然大波。距离平阳公主府不过两坊之地的秦王府,雷永吉初时听李秀宁的聚军号脸色大变。自秦王李世民封为尚书令,成为百官新的首脑,前来拜见、送礼的高官勋贵流水般滔滔不绝。   此时李世民正与驸马都尉柴绍,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举杯畅饮。李世民由于宴会厅又是丝竹之乐,又是歌姬助兴,声音噪杂,李世民并没有听到外面传来的聚军号。可是长孙无忌却隐隐约约听到李秀宁独有的聚军号,悄然皱起眉头。   长孙无忌掌握着秦王府的玄甲铁骑的踏白队。所谓的“踏白”,古汉语“踏”,即检踏,是勘察、搜查的意思。白,是薄的假借字,白与薄声音相近可通假。而薄的意思是“草木丛生,交织,不可进入”。因草木茂密,敌人容易埋伏,就逐步成为“敌人设伏”的代称。所以“踏白”二字合起来,就是“查察敌人隐伏”之意。   长孙无忌掌握的这个队,明面上虽然是玄甲铁军的侦察兵,事实上却是一个庞大的细作组织,李世民当上皇帝之后,将这个踏白队改为百骑,后来又扩充到千骑。事实上这是一个类似于汉武学的金吾卫,宋朝的皇城司,明朝的锦衣卫。   长孙无忌也是非常奇怪,尽管踏白队组建不久,然而却将大唐的要害部门都安插的了细作和暗桩,如果真有什么敌情,没有理由他一点头绪都没有。长孙无忌正欲提醒李世民有情况,然而雷永吉却进来禀告道:“秦王殿下,平阳公主突然响起了聚军号,末将已经派人去打探情况了!”   李世民酒意上涌,红着脸道:“不用去打探了,肯定是有哪个不看眼的冒犯了三娘,雷永吉!”   “秦王府护卫集合!”李世民道:“无论是他谁,咱们秦王府一定要站在平阳公主府!”   长安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就在秦王府开始集结亲卫护军的时候,东宫太子李建成同样也接到了消息。李建成作为大哥,平阳对兄弟姐妹都非常照顾,平阳公主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她轻易不会动怒,可是一旦有人可以逼得她不惜吹响聚军号,肯定对方来头不小。   李建成也随即聚集左右内率府,李建成毕竟是大唐太子,他直接掌握的军队尽管一直缺编,可是左右内率府仍有一千五百余人。短短一柱香的功夫,李建成带着三百余右内率的将士冲出东宫。   就在绿珠和红袖向平阳公主李秀宁求救时,李初七灵机一动,翻墙跑向东宫右率卫的勋二府驻营,向勋二府救援。要说折冲都尉,特别是东宫右率卫的军队,没有圣旨根本不能轻动。然而陈应毕竟不同于其他折冲都尉,这些士兵超过三分之二都是陈应的西县招募的,他们这些将士只认陈应,而且这次平叛,虽然李渊并没有给陈应太多的荣誉,然而物质赏赐还是不错的。   更何况陈应根本就没有打算喝兵血,兵部发下来多少赏赐,陈应分文没有截留,全部下发到各个小兵手中。正是因为如此,陈应在勋二府的威望非常高。   此时这些勋二府士兵一听陈应被人劫持了,有生命危险。张怀威急了,朝魏文忠道:“魏副尉,末将要告假!” 第八十三章 闹大了   魏文忠知道张怀威与陈应关系莫逆,如果不同意张怀威请假,肯定是要得罪陈应和张怀威,思来想去,就同意了张怀威。   似乎张怀威以个人身份请假离营给众人树立了一个非常好的榜样。勋二府勋一团校尉段志感道:“魏将军,末将也告假,回头请你喝酒!”   说完段士感也不管魏文忠同意或是不同意,径直背着弩机,扛着步槊,提着横刀,朝陈应府上跑去。   “魏将军,俺肚子不舒服,俺要请假!”   “魏将军,俺娘病了,俺要回天侍奉老娘!”   “魏将军,俺旧养复发,俺要请假休养!”   魏文忠瞬间傻眼了,他就算不用脑袋想就膝盖想也知道这多达上千份告假的理由都是瞎编的,最奇葩的请假理由,居然家里母猪下崽,需要回家照顾。   可是他看着群情激愤的将士,魏文忠除了苦笑还是苦笑。现在群情激愤危急,勋二府的将士,渐渐有失控的危险。魏文忠搞“团结”是一把手好,左右逢源,不得罪人是他的强项。可是要说威慑军中,就不是他的长处了。要是陈应遇到这种局面,抡起鞭子,抽几个不开眼的,保准没有人上来鼓噪。   可是魏文忠却缺乏这种魄力和断敢,他寻思着,一旦敢拒绝批假,这些愤怒到极点的将士,能不好会把他撕了,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他越想越怕,家居长安的军官和老兵怎么样他不好说,可是这批自西县招募的新兵,肯定敢哗变。   一旦军队哗变,魏文忠这个从五品的果毅副尉也当到头了。于是乎,勋二府满员一千五百余人,此时一千余人请假带着兵刃和甲胄,朝着陈府府邸跑去。   尽管平阳公主李秀宁、秦王李世民和东宫太子李建cd率领亲卫奔向陈应,然而最先抵达陈府的却不是李秀宁,也不李世民,也不是勋二府的将士们。而是万年县县尉高万青。   不过高万青的模样有点凄惨,右眼乌紫,脸上也是左一道又一道的抓挠伤痕,不用问,肯定是家里的母老虎发威了。高万青被陈应一道借刀杀人,折磨得非常惨,梁赞非常缺德,在给罗松化妆的时候,照的就是高万青的外甥沈齐深的样子,等李孝广气势汹汹的找到高万青的时候,根本就不听高万青的解释,捉走沈齐深就是一顿狠揍。   这一顿狂揍,沈齐深当时就哭爹喊娘将七岁时偷看寡妇邻居洗澡事情都招出来了。事实上李孝广看到沈齐深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被人摆了一道,虽然那天他并没有看清罗松的样子,依稀记得罗松与沈齐深有几人相像。   然而沈齐深一张嘴,就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可是李孝广也是一个好面子的人明知错了,也将沈齐深折磨的欲仙欲死,沈齐深的两条腿被打断了,就算将来医好了也是残废一个。高万青最倒霉的莫过于,李孝广把气都撒在了他头上,不过狠揍了高万青一顿,还带着将高万青的家里里外外砸了一遍,最后高万青不得不拿出万贯用来给李孝广息怒。   尽管高万青选择了息事宁人,可是他老婆却不干,自己半辈子积攒的钱财,一夜之间几乎全部丢光,她把气撒到了高万青头上。对着高万青就是一顿泼妇七式,掐、拧、拽、扯、挖、抓、挠,把高万青折腾得有家也不敢回。   当李初七刚刚匆匆忙忙跑出府的时候,正撞见了高万青,高万青看到李初七失神落魄的样子,就知道陈府应该有事。高万青带着两个班头和一队步弓的赶到陈府。陈府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陈应被魏征挟持,府里顿时就方寸大乱,兰儿就会哭,老周只会在一旁长吁短叹。   高万青带着步弓手走到前厅,看到陈应被挟持,像没有看到陈应脖颈上的剑一样,指挥步弓手上前。   万年县的步弓手纷纷搭箭上弦,引弦待发。高万青冲魏征吼道:“大胆贼徒,汝可知谋杀大唐开国伯爵是何等罪名?”   魏征淡淡的笑道:“能有什么罪名?”   高万青道:“以下犯上,行刺开国伯爵,夷三族,家产充公,妻女发配教坊。吠,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本官要留汝一具全尸!”   如果是一般的凶手,听到高万青的话,肯定会挺而走险,拉陈应垫背,但是魏征并不是一般人,他非常聪明,如果连高万青借刀杀人的话都听不出来,他这三十多年就全都活到狗身上了。   魏征望着陈应摇摇头道:“陈爵爷,你这人缘可不怎么好啊,有些人可以巴不得你死啊!”   “是啊,不遭人嫉恨的是庸才!”陈应笑道:“像我这么年轻有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仁义无双,重情讲义,威武不凡的人,如果没有人嫉恨,那才不正常。”   魏征道:“嫉恨你的人,也许是因为你这张欠抽的嘴!”   “杀了我,等于给别人当枪使,这肯定可以成为魏玄成你一生的污点。”陈应笑道:“恐怕不旬月间,天下间便会盛传,魏征被一粗鄙县尉利用……可是要是放了我,你又不甘心,魏玄成,你何苦呢?”   此时的魏征本想是杀人灭口,此时杀不杀陈应反而无关紧要,因为他杀或不杀,已经影响不了大局了。现在数十步弓手和高万青等人,只要跑了一个人“瓦岗的人杀了大唐开国侯爷”的消息马上就会人尽皆知。   “哎!”魏征悠然一叹,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无奈。一脸落寞的魏征,陡然间居然老了十几岁,一点小事都没有办好,让他如何有面目去见李密?想到这里,魏征提起软剑就朝自己脖子上抹。   就在魏征想一下了割破自己的喉咙,了却残生的时候。突然发现,他的胳膊无论如何用力,却割不下来,魏征扭头一看,只见陈应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陈应的力气虽然跟罗士信比起来差得有点远,可是跟魏征比起来强得太多了。魏征挣扎了半晌,涨红了脸道:“你要怎么样!”   “魏先生,你这是何苦呢?”陈应道:“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啊!”   魏征一怔。   “我可以帮你完成任务。”陈应道:“条件还是!”   “让罗士信规降爵爷?”魏征道:“这不是为难人吗?”   “其他的我不管,我的条件只有一个!”陈应扭扭脖子,看了一眼罗士信,然而对魏征露出一个很耐人寻味的微笑:“你最好可以在我的人来之前,做好决定,否则咱们之前所有的一切交易,全部取消!”   “陈爵爷能不能换一个条件?这个条件实在是强人所难!”魏征道:“陈爵爷不如要钱吧,十万以下的数目,不用请示魏公,魏征自可有权做主!”   “记得以后不要跟我提钱!”陈应此时虽然不算是最富裕的人但是,如果要讲怎么赚钱,陈应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怎么劝罗士信是你的事,让罗士信跟我!”陈应淡淡的道:“我保证你可以完成任务顺利降唐,魏公及瓦岗众英雄,各有封赏。”   魏征一脸纠结,如同便秘,缓缓点了点头,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暴喝:“包围起来,一个不要放过!”   陈应望着来人,目瞪口呆。 第八十四章 还有谁   “公……公……公主殿下!”陈应实在想到李秀宁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驾临陈府。似乎,应该不是驾临,好像是在打仗。   全副武装的平阳公主府亲卫旅一百余名甲士排成战斗队形,盾牌在前,弓弩居次。长戈铁矛,陌刀长槊,如鱼鳞梯次配置,寒光闪闪的兵刃,让人头皮发麻。   拦在门外的罗士信,顿时脸都绿了。   他的武功非常高,可以挤身一流武将之列,在秦琼和尉迟恭未归附的这个时候,放眼整个大唐,几乎无可匹敌。或许也只有东宫薛万彻、齐王李元吉可与其对阵。然而罗士信此时没有他最擅长的铁枪在手,更没有披甲带铠,面对至少五十具制式军弩的瞄准,罗士信相信,他断无生还的可能。   魏征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陈应背对魏征以他和魏征二个人勉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现在给你三息功夫考虑,答应不答应,给我一句痛快话!”   说着,陈应朝着门外走去。   “公主殿下,陈应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魏征悠悠一叹,几乎从牙齿缝隙里蹦出三个字:“我答应!”   李秀宁脸似寒霜,一脸严肃的望着:“罗士信,陈应是你打的?”   李秀宁的眼光极准,陈应的武功虽然不高,可是他的暴发力非常强,而且敢于拼命,魏征实在不是一个可以将陈应揍得遍地鳞伤的人。而罗士信无论是眼神中闪烁的凶悍,还是体型,都凶徒非常相像。   罗士信道:“是我……”   罗士信本想说:“我是跟陈应切磋功夫!”   可是李秀宁不等罗士信说完,便扭头对马三宝道:“三宝!”   马三宝将手中的横刀缓缓举起:“亮出你的兵刃!”   罗士信一看马三宝,就知道这是一个高手。虽然马三宝披着重达三十余斤重的重甲,可是看他的样子,却像没有着甲一样,步伐轻盈。虽然出刀姿势非常平常,使出了常用刀法的下劈式。不过看着马三宝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来的气势,罗士信便知道此人就是一个劲敌。   既然要投靠李唐,那就看看李唐有英雄是什么成色。   “公主殿下,此乃误会!”陈应还想向李秀宁解释,却未曾想罗士信一时技痒难耐,根本没有在意至少五十余具强弩瞄准他。   罗士信挥舞着一双铁拳,拧身冲上马三宝。马三宝当仁不让,出刀如刀,刀刀直逼罗士信的要害。   罗士信的功夫,都是从沙场上练出来的。他就是一力降十会,根本不管马三宝如何出招,完全是一拼搏命的打法,马三宝刀刀落空,连续十余招抢攻,非但没能逼退罗士信,反而被罗士信弄得险象环生。   “贼子好胆,段爷来会会你!”   就在这时,一声如同炸雷的声音响起,陈应扭头一看,脸都快拧出水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勋二府勋一团团校尉段志感,段志感早就认识马三宝,当然也知道平阳公主就是陈应的靠山。看到马三宝对阵罗士信,不用问,罗士信就是挟持陈应的贼人。   随着段士感挥刀加入战团,罗士信依旧战意昂然不落下风。   “铮”的一声金鸣声响起,只见罗士信一拳击在段志感的横刀刀面上,将段志感带向一边。   此时陈应的脸快要拧出水了,勋二府的将士也全副武装,一窝蜂的冲进陈府,不大的陈府前院,此时密密麻麻都是人头。   隋唐时期,采取的是府兵制。兵刃和甲胄都归私人所有。勋二府的特色是就大部分将士装备的都是钩镰枪,这个时代并不存在的钩镰枪,数百名组成钩镰枪阵的勋二府士兵,缓缓推进,将整个陈府塞得满满当当。   “这是你的兵?”   李秀宁望着杀气腾腾,举手投足之间浑然天成的钩镰枪阵,一脸惊讶的望着陈应道:“你倒是练的好兵!”   “这只是瞎练的!”   陈应心中暗暗叫苦,此时他还不知道如何收场。李渊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现在勋二府没有兵符和调兵圣旨,居然私自集结,说轻了这是无组织无纪律,说重了谋反也不为过。   这件事弄得如此大,肯定会惊动李渊,这最后怎么收场,就连陈应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罗士信出拳丝毫不见迟缓,以一敌二反而游刃有余。   “瞎练居然有此番成色!”李秀宁莞尔一笑道:“那你要是好好练,会让将门世家情何以堪?”   陈应正欲答话,望向战场,心中却陡然一紧。   “啊啊……”连番抢攻无果,段志感勃然大怒,他故意卖一个破绽,露出前胸的空档,吸引罗士信抢攻。   如果罗士信抢攻,他挥刀就可以斩断罗士信的胳膊。   理想虽然是很丰满,然而现实太骨干了。   段志感的计划虽然不错,可是在执行的过程中,却出了意外。罗士信的拳头实在太快,就在段志感手中的刀并没有落下时,罗士信一拳击在段志感的胸口。   段志感感觉就像被一头愤怒的公牛撞倒了一样,倒退五六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就在这时,场外传一道黑影却突然闯了进去。   一柄长达一丈八尺有余的马槊狠狠的刺向罗士信。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王府右护军玄甲铁军统领段志玄。   段志玄跟随秦王李世民抵达陈府时,秦王府的护军根本挤不进陈府。李世民和雷永吉、柴绍、段志玄等人挤到了前院。   刚刚进入前院,段志玄就看到罗士信一拳将段志感击倒在地。看样子段志感吃了一个不小的亏。   虽然说段志感与段志玄关系不平时并不和睦,兄弟二人经常是彼此不服对方,横挑眉毛竖挑眼,可是关键时刻,他们倒没有芥蒂,一致对外,看到段志感吃了亏,段志玄挥舞着马槊就刺向罗士信。   罗士信在与段志感和马三宝对战中,早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段志玄偷袭,也不慌不忙,待马槊距离他胸前不足一尺时,罗士信身子一拧,让开段志玄的一槊。   就在段志玄准备抽槊回去的时候,罗士信却陡然抓住了段志玄手中的马槊。   “给我撒手!”罗士信手腕一拧,大吼一声。   段志玄突然感觉手中一轻,他的马槊居然到了罗士信手中。马槊与长枪,都是属于长柄刺杀式兵器,枪和矛、槊的区别就是制作方式不同,枪是白蜡木为杆、矛用拓木、而槊则用硬木(以铁心木和山桑木为主),其实是重量不同,槊重枪轻,戈矛居次。   罗士信一把夺过段志玄的马槊,抢圆了一计横刀,将马三宝扫倒在地上。若非马三宝身披重甲,这下就会让他非死既伤,可是此时,马三宝也不好受,躺在地上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罗士信虎目圆瞪,大吼一声道:“还有谁!” 第八十五章 两个活宝凑一对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当罗士信吼出“还有谁”这句话时,就等于一巴掌抽在众将领的脸上。这一计响亮的耳光,不仅抽段志感和段志玄兄弟,就连勋二府的将领脸上也挂不住了。   张怀威听着罗士信的话入耳,有些按捺不住,正欲挥刀而上,陈应赶紧上前拉住了张怀威。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要说身手,张怀武勉强可以算得上敏捷,距离超一流高手的距离,还有非常大的差距。只要上去拼斗,罗士信可以分分钟教张怀威怎么做人。   陈应眉头微蹙的看了一眼李秀宁,不晓得她有没有看出异常。   寻常歹徒绝对不会有这么高强的身手。就在这时,李建成悠然叹息一声:“若薛万彻在此,岂容此獠猖狂?”   薛万彻是东宫武将第一高手。陈应记得非常清楚,历史上记载当玄武门之变时,薛万彻率领东宫右率卫兵马力战,直扑秦王众将,直到,秦王李世民拿到太子李建成的首级,薛万彻这才率领十几骑逃出长安。   论武勇,薛万彻可以比肩秦琼、尉迟恭。纵然不能打败罗士信,也不至于落败。   听到这话,李世民身边典军侯君集也按奈不住了,正欲出战罗士信,同样也被李世民拦住了。此时李世民似乎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到了罗士信的来历,轻声向侯君集低语:“瓦岗!”   侯君集大吃一惊,瓦岗众将成名较早,天下间也流传出不弱的名声,像单雄信、秦叔宝、程咬金、王伯当等几乎可以说是人所众知。   罗士信大有一槊在手,天下我有的架势:“还有谁?还有谁?”   “够了,也不知道谁他娘的裤裆烂了,把你这狂货露出来了!”人群散开,一名身材雄伟,样貌同样也雄伟的汉子,拎一个根类似于扁担的长形黑布袋。   有人或许会问,身材雄伟,大家都会理解,可是长相怎么会雄伟?这哥们长得实在是太有特点了,眼睛大,嘴巴大,鼻子也在,凑在一张脸上,也显得非常大。   罗士信虽然擅长使枪,可是对于马槊也不陌生。他随手耍出一个枪花,挺槊朝着这名雄伟的汉子一指:“罗某不杀无名之辈!”   那名雄伟的汉子,慢慢解下黑布袋,黑布袋里居然露出一柄陌刀。所谓的陌刀,其实就是西汉时期发名的斩马剑,陌刀与斩马剑的区别就是,斩马剑是三尖两刃的剑,只要是剑,通常都是脊厚刃薄,在劈砍过程中,非常容易折断。陌刀是从斩马剑衍化出来的,故而为了避免折断,就把两刃改成单刃。   等这名雄伟的汉子缓缓亮出陌刀,众人一下子惊住了。要知道陌刀不仅打造不易,而且非常难使,特别是单挑过程中,像《隋唐演义》中李元霸使用的金锤,在实战过程中,非常不利于两人单挑。   “这是一个高手!”李秀宁望着陈应道。   “高手也不见得会是罗士信的对手!”   “罗士信?”   李秀宁这才知道夺下段志玄手中的马槊的黑脸汉子居然是罗士信。李秀宁眉头微蹙:“你怎么会惹上瓦岗的人?”   陈应此时也是哭笑不得:“我怎么会惹上他们,是他们惹上门的好不好?”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陈应。   陈应解释道:“我被封爵修武伯,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夸下海口,要摆三天流水席,谁都可以入席,他们前来吃席,我哪里知道他们是瓦岗的人?”   就在这时,雄伟的汉子单手拎着陌刀,昂首阔步而入,他将手中的陌刀,重重的砸在地上,地上一块青砖顿时碎裂。   雄伟汉子大喝道:“齐州临济阚棱!”   “齐州历城罗士信!”   罗士信挺起马槊攻向阚棱,阚棱也是一个识货的人,功夫有没有,行家一出手。看着罗士信用槊的出招,阚棱就知道罗士信是一个高手。他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双手紧握陌刀,大喝一声:“来得好!”   二人的武功都是走得刚猛的路子,大开大合,陌刀与马槊碰撞,发起刺耳的金鸣声,让众人感觉一阵牙齿发酸。   “齐州临济阚棱”   陈应虽然没有见过阚棱,知道这位是杜伏威的养子,也是唐初猛将之一。阚棱擅使拍刃,名曰陌刀,人称陌刀将。   这个时候,陈应却在心中暗暗担心起来。   罗士信对上阚棱,谁能赢陈应还真不知道,不过二人都是直爽的真汉子,同样也是猛将,有道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是伤到谁都不好。   况且,魏征已经同意让罗士信跟随自己,也等于罗士信就是自己的跟班小弟了,万一这个跟班小弟,被人废了,岂不可惜?   然而,陈应的担心事实上是多余的。   罗士信用槊与阚棱打了足足上百回合,此时二人的力气都耗费不小,特别是罗士信额头已经出现了汗迹。   罗士信的喘息也越来越重,不过阚棱同样不轻松。   就在这时,李世民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气沉丹田,对争斗的二人道:“二位英雄,在下李世民,可否听我一句劝?”   罗士信与阚棱二人都是直肠子,但是他们却不傻,二人争斗一百余回合,谁也奈何不了谁。现在二人拼的就是体力,万一体力不济,不幸惨败,肯定面子上挂不住,关键现在都不是决斗的最佳时机,一旦体力耗尽,他们两人都无法抽身后退。   罗士信眼睛的余光看着魏征,魏征其实眼睛快挤歪了,一直朝罗士信使眼色,可是刚刚兴奋起来的罗士信根本就没有看到。   魏征忙活了半天,完全是给瞎子抛媚眼。   好在罗士信总算看到了,罗士信将马槊横在胸前,连退三步,脱离战斗。“不打了,俺饿了,吃饱了再打!”   “某家也有此意,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阚棱喘着粗气,此时他对罗士信反而有种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觉。   罗士信道:“这里是我陈兄弟府上,有好酒,还有好菜,一起吃!”   “这!”   “别矫情了!”   “如此却之不恭了!”   二人旁若无人,将李世民好意招揽当作空气,李世民甭提有多郁闷了。不过对于李世民来说,只是一时不快而已。   李世民望着罗士信和阚棱的目光,变成更加炽热,好像二人就是脱光极品大美女。   阚棱收起陌刀,捡起扔在地上的黑布袋子,慢慢将陌刀装起来。   “这才对嘛!”罗士信将手中的马槊递向段志玄:“槊是好槊,以后要捏紧了!”   听到这话,段志玄的脸黑成锅底。 第八十六章 尴尬   罗士信理也没理李世民,径直走向陈应,张怀威横刀挡在陈应面前。罗士信也是艺高人胆大,看也没看张怀威的横刀,对魏征道:“夫子,您跟陈兄弟谈妥了?”   “妥了!”魏征迟疑了一下。   陈应双手一摊,对李秀宁道:“你看吧,我就说是误会!”   李秀宁目光如电,缓缓望向魏征:“这是怎么回事?”   “等会我给你慢慢解释!”   陈应此时也是头大如斗,现在该怎么收场他还真没有头绪,现在不仅是李秀宁带着亲卫来了,就连李建成和李世民也带着亲卫来了。关键是阚棱,他也意外出现在这里,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末将拜见太子殿下,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李建成此时的心情相当好,现在发现只是虚惊一场。而且最重要的是罗士信对于李世民的招揽,完全无视。这让李建成比吃了蜜还要甜。   看着罗士信这样的猛将与陈应关系,似乎不错。如果将罗士信招揽东宫,他日后岂不是如虎添翼?   陈应朝着李世民见礼,李世民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其实李世民此时满脑子都是刚刚罗士信与阚棱对战的画面,罗士信和阚棱都是高手,他在脑子中过虑了一遍,秦王府众将,雷永吉估计连罗士信三招都接不住,段志玄不过十招被人抢了马槊,至于侯君集他的身手与段志玄相当,估计强也有限。   似乎,整个秦王府麾下众将,还没有一个人可以比罗士信或阚棱比肩,一定要将二人拉拢到麾下。   陈应看李世民态度冷淡,他也不解其意,不过陈应绝不是一个会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人,哪怕这个人是未来的天可汗李世民。   陈应望着勋二府的众士兵,一脸严肃:“尔等可知罪!”   段志感却满不在乎的道:“末将请假了!”   “卑职也请假了!”   “我也请假了”   “我们都是告假了!”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私兵调兵事情总有缓和的余地。突然,陈应发现人群中的张士贵悄悄摘下弓弦,正准备悄悄溜走。陈应突然板着脸大吼道:“张士贵!”   虽然在演义小说中把张士贵塑造成了一个大反派,事实上张士贵其实挺阴的。刚刚罗士信在与阚棱对战过程中,张士贵几次都想射箭,以张士贵的箭术,罗士信还真不易躲得开。   “你也是告假了?”   “卑职也告假了!”   陈应道:“我看你们精力都很旺盛,全体都有,向后转。”   勋二府的官兵听到军令,下意识的立正,然后整齐划一的转身。动作如同行云流水,特别是这种千人如一的整齐抬退,转身给众将领非常大的震撼。   魏征望着这一幕,顿时惊骇异常。怪不得大唐有今天的成就,就凭这样的军队,就算前隋杨广最精锐的骁果军也未必能做到。   李世民这时回过神,望着府中的勋二府将士,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这样的军队,才可以称得上是精锐!”   这种可以如臂指使,如影随行的军队,一旦投入到战场上,这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无论是东宫亲卫还是秦王府将领,他们不得不承认,至少他们的部曲,无法做到像勋卫府一样整齐。能做到如此整齐的军队,战斗力绝对不会太差。   陈应可没有管众人的反应,而是大吼道:“目标军营驻地,跑步走!”   段志感、张怀威、张士贵等立即跑到带着队伍开始缓缓抬腿跑步。整队可以做到整齐划一,在这个时代虽然罕见,却不绝对,精锐如左右御卫、左右武卫军队整队的时候,都可以做到横竖一条直线。   然而像跑步过程中,却会放羊。事实上在战场上经常会看到这么一幕,军队在进攻过程,每走三五百步,队形还能看,可以再继续走下去,马上就会乱。所以在这个时候就要停下来整理队形。   可是勋二府的军队,压根就没有停止的意思。五人一排,同时抬腿,同时落脚,整齐划一,如同一人一般跑步前进,着实让在场的众人大吃一惊。   特别是李建成,此时满脑子都回想起了郑观音的话:“绝对不能便宜秦王!”   作为大唐太子,他其实更担心社稷安全。担心万一突厥突然发难,年纪轻轻的陈应无法应对突发状况。可是现在他看到勋二府的表现,李建成心中有底了。   在不影响社稷安全的情况下,李建成是不会介意给秦王上点眼药的。   李建成是英雄,可他老爹李渊是奸雄,而他弟弟李世民则是枭雄。这也是李建成的悲哀,首先他有一个不要脸的老爹,还有一个更加不要脸的弟弟。   英雄要脸的,而奸雄则是开始不要脸了,而枭雄则是最不要脸的。   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陈将军可谓是深得军心啊,能让全军将士置军纪于不顾,如此威望,恐怕孙武莫不如是。”   陈应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李世民身边站着一个微胖的青年,能站在李世民身边如此之近的青年,能对得上号的只有一人。李世民的小舅子长孙无忌。   陈应虽然猜测得不错,可是他想破脑袋却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怎么得罪长孙无忌了。   这个帽子可够大,为人臣者忌。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英雄惨死在这么一条莫须有的罪名之下。   陈应刚刚想反驳,却见李建成道:“为将者深得军心,于为臣者善得民意,不过是份内之事,若大唐的将领上不能上阵杀敌,下不能抚慰军心,如此将领要之何用?二郎你是知兵的,你说是不是?”   李世民也不知道长孙无忌如何会如此失态,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中,说这句太过得罪人了。陈应不仅仅是东宫的将领,而且还与李秀宁关系不错。李世民非常了解李秀宁,李秀宁此时正用凶巴巴的目光望着长孙无忌。   不对,似乎不是长孙无忌,而是长孙无忌身后的柴绍。   长孙无忌突然挑衅陈应,似乎找到了原凶。此时,李秀宁对于柴绍的为人更加不耻。甚至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此时前厅的气氛有点尴尬了。   如此柴绍知道李秀宁误会他搬弄事非,他估计会哭死,虽然柴绍非常不爽陈应,特别是陈应的那张俊俏得让人嫉妒的脸。然而他真的没有来得及向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诋毁陈应。事实上陈应虽然是一个宁远将军,但是和他从三品光禄大夫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就相当于一个副省级高官对上一个上校团长。   在柴绍眼中,陈应根本不够级别。要对付陈应柴绍,绝对不会借助他人之手。不是不会,而是不屑。   此时的场面有点尴尬。 第八十七章 风波再起   “魏公帐下记事参军魏征,参见太子殿下,秦王殿下,平阳公主殿下!”魏征朝着李建成、李世民、李秀宁不亢不卑的施礼。   总算是魏征出来,打破了眼前的尴尬局面。   “瓦岗魏征?”李建成眼睛陡然一亮,热情的回应道:“不知魏先生此行长安是私谊还是公干?”   魏征道:“算是公干。”   李建成眼睛陡然一亮。   魏征道:“征奉我主密公之命,前来觐见唐主。”   李建成眉飞色舞的道:“密公欲联唐攻郑?”   李密是非常聪明的人,哪怕他在兵败之际,仍想到了借助王世充的力量,封锁了关中。在李渊摸不清他虚实的情况下,将自己卖一个好价钱。   李密成功的将他战败的消息隔绝在潼关外。又派出魏征潜入关中,商量入附事宜。事实上不仅是李建成没有想到李密会投降李唐,就连李世民也同样没有想到。   李密成名比李渊更早,早在前隋大业初间,李密早年勤奋学习,骑牛赶路,依旧挂着一卷书边走边读。被杨素看到后,大力称赞。这就是牛角挂书的由来。后来大业九年,杨玄感之乱,李密向杨玄感献出上中下三策,在大业九年杨玄感之乱被平定后,李密东躲西藏,加入瓦岗后,以奇计壮大瓦岗,东征西战,在极盛时期拥有盛兵四十余万。事实上在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中,李密的声威甚重。   可以说,一旦李密与李唐结成攻守同盟,潼关之围将不战自解。大唐上下都可以过一个好年。至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李唐的战略地位,将会非常有利,进可攻河东,将太原上党、联成一片,退亦可苦心经营关中、巴蜀,安心发展,积蓄实力,一图可以像当年秦始皇或汉高祖刘邦一样,出兵关中,横扫天下。   魏征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是也是不!”   “哦!”李建成道:“愿闻其详!”   陈应上前一步,朝着李建成拱手道:“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   话未说完,魏征的手捏住陈应的胳膊,连连向陈应眨眼。   陈应故意不理会魏征,自故道:“魏先生前来长安,是……”   “哼!”陈应用挑衅的目光望着魏征。   魏征无奈的压低的声音道:“魏征不是言而无信之人,陈将军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什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建成偶然听到这话,好奇的问道。   魏征脸色一僵,不知道怎么答话。   陈应道:“太子殿下,魏先生初时承诺,要送末将一匹千里驹……”   魏征有点苦笑不得的望着陈应,暗忖,陈应真是厚颜无耻。只要有一点机会他就变着法子占便宜,现在倒好,陈应的嘴巴一张一合,一匹价值千金的千里马又成了他碗里的肉。   可是魏征根本不敢反驳陈应,只好顺着陈应的话茬道:“确实是如此,陈将军还不了解魏征,魏征不是吝啬之人!”   “此地非是说话之地!”说完这话,魏征一脸纠结,如同得到便秘一样难看。   李建成左右打量了一下在场的众人,尽管勋二府全体将士都已经被张怀威、段志感等带回军营了。高万青也趁机带着万年县步弓手溜走,然而此时陈府仍有平阳公主府护卫亲军、秦王府护军和东宫护卫,共三四百人马。   人多眼杂,自然不是理想的商谈机要的理想之地。李建成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道:“诚然如是!”   李建成也望着陈应道:“陈将军,你府上可有清幽之地?”   “有……有!”陈应赶紧道:“后院清幽,无人打扰!”   说着,陈应吩咐躲在人群边缘的绿珠和红袖,赶紧去收拾后院大厅。   李建成上前亲切的握住魏征的右手,一手搭在魏征的肩膀,朝后院走去,红袖和绿珠引着李建成和魏征朝后院走去。   陈应回头,突然发现,李世民目光炯炯的望着罗士信。此时的李世民,似乎像是一个憋了三十年的光棍汉,看到了一个极品美女,李世民的目光落在罗士信身上,再也挪不开了,恨不得马上一下子扑上去。   陈应暗呼要遭。难道,这是罗士信的宿命?   罗士信还要像历史上投靠在李世民麾下?   在历史上罗士信就是投靠了李世民,随秦王攻伐王世充,屡战屡胜,名震一时。因功授绛州总管,封郯国公。平定王世充之后,罗士信再从秦王镇压刘黑闼。在征讨刘黑闼时,以弱师因守孤城,城破被俘虏,因拒降被刘黑闼杀死。   正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位想必就是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张总管帐下先锋大将罗士信罗将军吧?”李世民莞尔一笑,朝着罗士信拱手抱拳道:“罗将军来到长安,世民未能尽到地主之宜,太过失礼,还请罗将军赏脸,下榻秦王府!”   陈应刚刚想跟随李建成和魏征进入后院,现在也顾不得了。陈应自然不想自己费尽心思,平白为李世民做嫁衣。   “秦王殿下,罗将军瓦岗的人!”陈应脸上堆着笑,话里有话的说道:“殿下,似乎不太仗义啊!”   李世民似乎没有露出不快之色,淡淡的道:“陈将军是多虑了,本王无意挖密公心腹大将,只是单纯的仰慕罗将军!”   陈应看着罗士信正欲前往跟着李建成和魏征前往后院,迈步就朝后院走去。陈应上前拉住罗士信的胳膊道:“你还是别去添乱了!”   罗士信一想也是,论智谋,却是不是他擅长的领域。罗士信突然望向了阚棱,笑道:“陈兄弟,俺饿了。咱们喝酒!”   “好。秦王殿下,若是无事,不妨一起!”事实上陈应只是客套一番,就像问一个关系不怎么紧密的人“你吃饭了吗?”   可是李世民却打蛇顺棍上:“如此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陈府又开始忙碌起来,无论是李建成还是李世民带人来陈府,都是出于好意。陈府也不乎这么一点酒水钱。反正摆流水宴,陈府有的是菜肴和酒水。随着时间不长,三四百人的饭食就做好了。   军中粗汉,对于食物并没有太高的需求,哪怕只有咸味的卤水白肉,也可以一吃一大碗。陈应在张罗的时候,也没有忘记他勋二府的兄弟们。无论如何,在危难之际,勋二府冒着被处分的危险,前来陈府帮场子,这个情,陈应自然会领。   就在为秦王府,东宫、平阳公主府护卫张罗饭食的时候,陈应悄悄命李初七带着三百贯钱拉向勋二府驻地,尽管府兵没有军饷可拿,可是他们却有每天三斤的伙食,不过油水欠缺而已。   三百贯钱可以买三千多斤牛肉,猪肉的话就可以买上一万斤。三百贯足够勋二府改善伙食小半个月了。   陈府内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李世民果然是带兵将领出身,无论是东宫护卫还是公主护军,他都面面俱到,与众人开怀畅饮。   李秀宁望着陈应,目光凶巴巴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应道:“若不是公主殿下来的及时,说不定就真的去见阎王了。这次真从鬼门关转了一圈!”   李秀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关切的问道:“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全身都疼,没死已经是命大了!”陈应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简直是城门失火殃及鱼池!”   接着陈应就将他如何因置办流水席,如何与魏征、罗士信相识,魏征如何翻脸的事情。当然陈应却故意隐瞒了李密兵败王世充,如今已经是丧家之犬的真相。   李秀宁道:“你以后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的是你!”   陈应回头,却见柴绍已经红着脸,竭斯底里的咆哮道:“我才是驸马,凭什么……”   就在这时,柴绍后面的话被人捂住了。长孙无忌看着李秀宁脸色阴沉如水,赶紧连扯带拽的将柴绍拉下去。   “二郎,你什么时候,跟他混一起了?”李秀宁望着李世民,语气非常不客气:“不要让我再看到他,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三姐,你听我解释!”   李秀宁娇喝道:“三宝,我们走!”   李秀宁负气而走,平阳公主府的侍卫也跟着离去。   然而,此时柴绍却挣脱了长孙无忌的拉扯,拔出长剑,指着陈应道:“是男人就跟我决斗!” 第八十八章 支援灵州   李世民听到这话,不等陈应反应,赶紧朝侯君集使一个眼色。他看中了罗士信与阚棱,正想拉拢二人加入自己麾下,绝对不允许柴绍在这个时候搅局。   长孙无忌拉不住柴绍,不代表侯君集拉不住柴绍。侯君集如今是秦王府少数高手之一。这个小插曲过后,李世民与罗士信推杯换盏,连番畅饮。   陈应自然不甘心自己给李世民做嫁衣,每当李世民提意招揽罗士信,都被陈应故意把话题扯开。   “阚兄弟,你怎么来了长安?”   对于陈应的提问,事实上也是李世民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阚棱是杜伏威的养子,在李渊登基称帝之时,留守洛阳的元文都等人也拥立越王杨侗即位,也是皇泰帝。杜伏威向杨侗称臣,被杨侗封为楚王,东道大总管。李世民心中暗忖,难道说王世充不容杜伏威,与杜伏威交恶,杜伏威也有意联唐攻郑?事实上李世民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阚棱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父帅让我来长安……”   杨侗就是王世充手中的一个傀儡。就在王世充战胜宿敌李密之后,势力膨胀,他的野心同样膨胀,这个时候,他想统一隋朝所有的山头,于是这个控制着江淮八郡七十二县,拥兵十余万的杜伏威,就成了王世充的眼中钉肉中刺。杨侗身为傀儡,为了活命,只得按照王世充的意思,下旨让杜伏威入洛阳觐见。   当杜伏威接到杨侗的圣旨后,立即感觉到了这封圣旨中暗藏的杀机。只要他去了洛阳王世充的地盘,肯定会成为人质,江淮军从此以后也会姓王不再姓杜。杜伏威与辅公佑商议,决定做出两手准备。   既一边与打着杨侗旗号发号施令的王世充虚伪与蛇,一边派阚棱和王雄诞入使长安,准备联唐攻郑。阚棱来到长安后,偶遇陈应摆流水席,本着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的原则,带着使团成员,前来混吃混喝。   当看到罗士信出言挑衅时,忍不住出手。   李世民听到这话,内心忍不住狂喜。有东有瓦岗李密合作,东南有江淮杜伏威,三家联手攻打王世充,事情就成了一半,一旦占领洛阳,大唐的战略安全就可以得到极大的改变。   李世民看得出来,魏征对他不假颜色。以李世民的脑袋,很容易想得出来。对于魏征这样的人来说,贵不可言的秦王,事实上反而没有半点吸引力。   作为一个一品亲王,秦王可以给魏征的东西,实在有限。他只有五品以下官员委任的权力,然而一旦打上秦王府的标签,对于日后的仕途而言,不仅不是助力,反而是致命的阻碍。   在唐初不比唐末,开府建衙的权力,目前还只有太子一人拥有。大唐以武立国,只要拥有足够的功勋,就可以得到赏赐,现在他已经贵为尚书令,官职已经升无可升。他已经是一品亲王,爵位同样也升无可升。那么有功却不能不赏,唯有奖励他开府建衙的权力,只要拥有开府建衙的权力,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招募文武属臣。到时候就可以慢慢积攒起与李建成一较长短的本钱。   想到这里,李世民反而坐不住了。   招募到十个八个罗士信,对于秦王府而言,只不过多了一个能打的将领。一人匹夫之勇,私下切磋还有点用处,在两军对垒过程中,能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哪怕把武功练到极致,面对玄甲铁骑的冲锋,也只有狼狈而逃这唯一的下场。   现在最关键的是反而是争到攻打王世充的统兵大权。一旦打败王世充,他就可以建立自己的班底。   “陈将军,本王还有些许小事,就不在贵府唠扰!”   李世民向陈应告辞,陈应正巴不得李世民赶紧离开了。不过面子上陈应也做得实足,再三真诚的挽留。   秦王李世民和秦王府一众人员走后,陈应与罗士信、阚棱的心情倒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开怀畅饮。   李建成在后院跟魏征如何商谈的什么,陈应并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不过看着魏征在跟随李建成离开的时候,眉眼间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喜悦,陈应很自然的猜测到,魏征的任务应该完成的不错。   罗士信阚棱先后与陈应告辞之后,李建成倒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拉着陈应顾左右而言其他,闲扯了一大通,直到陈应的耐心几乎耗尽之后,李建成这才遮遮掩掩的向陈应问道:“陈将军,对于突厥人怎么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话已出口,陈应立即就后悔了。这才想起,李唐李氏其实也有鲜卑人血统,根据《新唐书宗室世系表》记载,李渊的祖父李虎,有兄名叫起头,有弟名叫乞豆,李起头之子名叫达摩,而李唐先祖在北魏时叫李初古拔,事实上鲜卑血统。而且李世民的生母窦氏,李世民的正妻长孙无垢,都是鲜卑贵族。   然而陈应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李建成并没有在意陈应的话是不是有失偏颇。李建成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道:“是啊,突厥狼子野心,自我大唐立国之初,已经三次犯境,若无突厥支持,梁师都,何足道哉。陈将军,若尔部支援灵州几日有无困难?”   “灵州?”陈应虽然不清楚灵州具体在哪儿,却知道大体灵州就是在后世宁夏境内,宁夏到西安少说也有两千里,而且山路崎岖,即使是火车,足足要十几个小时,在秦岭之中,火车都无法提速。   “这个……臣也不知道!”陈应硬着头皮道:“天有不测风云,这一路两千余人,不可测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是啊!”李建成叹了口气道:“灵州遥远,道路不便,可是灵州如今局势危急,若无支援,灵州则会生灵涂炭?可是要想支援灵州,如今大雪封路,谈何容易啊。”   “太子殿下,要支援灵州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若物资充沛,臣有把握在一个月内率部抵达灵州!”   “哦!”李建成兴奋的道:“有什么办法?” 第八十九章 端酒赔罪   “要想在如此恶劣天气下,寻常军队支援灵州肯定不易做到!”   陈应知道李建成的心思,支援灵州,现在最大的困难不是无兵可调,而是物资运输跟不上。无论是利用士兵自身运输,还是征调民夫,在这种天气下,都会出现大量非战斗减员。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援军部队士气肯定受损。   没有士气的军队,无论多少军队支援上去,除了消耗灵州的储备物资之外,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   “臣倒是知晓练兵之法,相信殿下已经看到勋二府在臣的训练之下,无论是士气还是体能,都增强了不少!”陈应现在想扩大统领军队的名额。   尽管折冲都尉已经是五品官了,以陈应的年纪想要升官暂时来说,困难重重。首先他的年龄就是硬伤,尽管甘罗十二岁为相,毕竟那只是传说,在现实中这样的特例,几乎不可复制。   在长安城,陈应如果要按部就班的熬资历,至少他要在折冲都尉的官职上熬上两年,甚至更久。窝在长安城,当着李渊这个老狐狸和李世民这个妖孽,反而让陈应无法大展拳脚。只要支援灵州,这一去一回,少数也会是小半年。再立一些功勋,到时候攻打王世充,陈应又可以混上一份功勋。   “你先说说,你的练兵之法?”   李建成倒没有想到陈应心中这些小九九,他认为陈应是他的人,不会有任何异心。   “诸葛武侯《将苑》集先人军事之大成,”陈应道:“臣得幸读几篇残章,对卒伍之法略有所悟……”   事实上陈应根本就是在胡诌,别说《将苑》,他连《孙子兵法》也没有看过,不过部队的训练之法,他只是将后世在上学时期军训的内部照搬了过来。   自古文人都有纸上谈兵的嗜好,也有提缰纵马平天下的幻想,李建成也不例外。例外的是他这个太子,不是深宫大内里长大的太子,而是从李渊从太原起兵,一路领军杀到长安城的。   事实上在李建成未封太子之时,他打的仗不比李世民少。李建成比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文人对卒伍治兵之法有着更深刻的理解与更深入的认识,这也是他引以为自豪的地方。   他原先以为陈应对兵法在大略处有些了解跟感悟,却没有想到陈应真正精通的还是小规模营伍的治兵、练兵之术,这些细处认知恰恰是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最缺乏的。   陈应说来头头是道,令在李建成闻之动容。   陈应向李建成唠唠叨叨说了半天,其实总结起来也没有多少新意的内容,无非是军纪严明,赏罚分明。   治军说穿了也没有太过复杂的事情,无非是这八个字。然而古往今来,将门子弟不知凡几,可是真正却做的,却没有几人。   李建成感叹:“以陈将军之才,做一个折冲都尉实在是太区才了。”   “臣愿意辅佐太子殿下!”   “区区折冲都尉,你不觉得委屈?”   “臣其实也有些私心!”   “哦!”李建成惊讶的望着陈应。   陈应解释道:“臣偶遇一高人,指点陈应打造雪地之舟,可以冰天雪地之中,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陈应自然是有私心的,雪爬犁在后世并不是什么高明的玩意,随便找一些工匠,短短几天就可以打造出来,这个雪爬犁一旦在大唐推广开来,同样也是一条财源,至少在商货运输方面,不必担心大雪封路,往来阻断。   李建成道:“这个雪地之舟造价很高昂?”   陈应摇摇头道:“非常便宜,与一般大车相较无异!”   李建成突然明白了陈应的想法,这是想弄钱。李建成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虽说文臣均以大公无私为典范,但是真正大公无私者只是戏文里所唱,生平未有见,你只是要记住莫要因私废公就行。”   “陈应谨记殿下的教诲。”林缚说道。   “嗯,支援灵州之事刻不容缓,如无意外,这行军总管,便由你来担任。你这两天便处理一下琐碎之事,且等本宫消息。”李建成也自然满满的说道,“此去灵州,诸多事情也需抽丝剥茧缓缓图之。你有满腹才华,又一心为朝廷效力,不用担心前程。”   “谢太子殿下!”   李建成在陈应府上吃过饭,便启程离去。   在李建成走后,陈应这才明白。支援灵州,已经是李建成在军权方面向李世民打出的第一枪,如果说让薛万彻担任泾州都督,折冲都尉只是李建成防备长安一旦有变的应急措施,那么让陈应支援灵州,无非是避免让秦王再立战功。   陈应突然发现梁赞一脸死气的颓废在坐在地上,目光无神。   “梁赞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陈应还以为梁赞被罗士信一脚踢在胸口,还以为他受了重伤。陈应急道:“初七,快把怀仁叫来,给梁赞治伤!”   “郎君……”梁赞摇摇头道:“卑职没事,罗将军这是脚下留情了,要不是在关键时候收了七分力,此时卑职已经是一个死人。”   “郎君,卑职好没用啊!”梁赞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挥拳擂地咆哮起来:“我身为郎君亲卫扈从,居然被人一脚踢飞,我他娘的活着有啥意思啊,我没用啊,我就是一个废物……”   两行热泪,滚滚而来。   梁赞双手捂住了脸,刚刚开始只是哽咽,后来居然嚎嚎大哭起来。   陈应这才明白,原来罗士信给梁赞心里上造成了阴影。陈应上前拍拍梁赞的肩膀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由谁敢说是天下无敌呢?罗士信你感觉他非常厉害?”   梁赞点点头。   陈应道:“其实罗士信可不是一般人,他的功夫在全天下都可以排到前二十,但是他还不是无敌的,阚棱你也看到了吧,他就可以一罗士信打得半斤八两。事实上不止是一个阚棱,像齐州历城秦琼秦叔宝,还有宋金刚、尉迟恭,都可以与罗士信一较高下,再说再厉害的功夫,在千军万马面前,也只有跑路的份。以后,我给你报仇。”   梁赞道:“果真?”   “等过几天,我让罗士信给你端酒赔罪!” 第九十章 长安新贵   翌日清晨,天空阴霾,寒风呼啸。随着魏征代表李密、王雄诞代表杜伏威抵达长安,一下子吸引了朝廷的主要注意力。自大早上开始,前来拜访的人就滔滔不绝,虽然没有份量重的大人物,倒是一些七八九品小官或者小吏。   像万年县六房书办,再有就是泾州籍官员。古代不比后世,同乡之谊甚重。甚至一名国子监博士也让人拎着一车财货,前来拜访。像陈应那点破事,反而无人关注。虽然这事在朝堂上没有掀起多大的动静,不过陈应却成了长安城的名人。陈应也成了人前茶前饭后的谈论的焦点。   迎来送往的陈应颇为不适应,就带着梁赞躲到一处酒肆中,就有几人在议论陈应。   “这位陈爵爷真真好运气了啊,从一介奴仆,转瞬成为四品伯爵,十六岁没有家世的伯爵,在长安城里可是独一份!”   “真以为陈爵爷的爵位是靠运气吗?”   “难道不是?”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然不是了,这位陈爵爷可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这不可能吧?陈爵爷我曾远远的看过一眼,样貌倒无可挑剔,玉树临风,也算是人中龙凤。可是要说杀人,他细胳膊细腿的。怎么也能杀人的主?”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陈爵爷不仅能杀人,而且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周众的酒客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青衣酒客显摆道:“知道宗罗睺吗?”   众人连连摇头。   青衣酒客道:“宗罗睺啊,可是西秦大将,没有宗罗睺也可以说没有西秦霸王薛举什么事,这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主,不过碰到陈爵爷,仅仅一刀,一刀就把宗罗睺就剁了脑袋,始州庞企地叛乱,陈爵爷可是足足杀了上万叛军。可以说,陈爵爷的爵位可是用血染红的……”   陈应一脸古波不惊,看不出喜怒。不过作为扈从,梁赞却非常高兴。陈应压低声音:“梁赞,结帐,走人!”   陈应推开门帘,只见一股寒风袭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就在陈应转身欲走的时候,突然胡同里跑出一人,差点撞了陈应一个趔趄。梁赞刚刚想喝斥此人不长眼,然而这名快速奔跑的人却扭头返回。   梁赞还以为此人是向陈应道歉,可没曾想一群十数名手持哨棒,一看就不知道是善类的地痞流氓围上了青衣青年。   “贼你娘,跑啊,怎么不跑了!”为首一人大喝:“好你个张延玉,欠你俞三爷的钱债何时来还?再不还就拿你婆娘典卖出去折钱,你那婆娘相貌可以,只是没什么肉,不过爷已经替你找好买家,只要你点头应允,我们就两清了。”   听到这个声音似乎很熟悉,陈应顿时停下来驻足观看。   十数名地痞流氓围着这名青年就是一顿老拳。   青衣青年被打得在地上翻滚,连连求饶。   陈应来到这个时空已经有些时日,多少了解这个时代与后世的不同。人的名字,几乎可以看出出身,寻常平民百姓,都是一些常见的名字,什么狗子啊,三郎,四郎、五郎之类。而张延玉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应该不是普通人,至少是父辈是属于识字的人。在这个时代,能识字的人,至少家世不会太差。   不一会儿,陈应看到一名为首的那人的脸上狰狞的疤痕时,陈应这才想起这个俞三爷到底是谁?   居然是当初在许记客栈,自称关中大位的俞正阳。   就在这时,俞正阳像拎小鸡子一样拎着张延玉的衣领:“跟俞爷回家,今天就把你家娘子接走。”   “不要,不要啊……”   俞正阳一个巴掌甩在张延玉的脸上,大声喝斥道:“两条路,要么还钱,要么拿人抵债。”   “俞三爷,求求您再宽限点时日……”   “放你娘的狗屁,真当俞三爷是开善堂的啊!没钱就肉偿!”   陈应听到这里,心中有点颇为不满。他生平最恨三件事,一则***女,二是逼良为娼。陈应也知道这些所谓的游侠,其实就是黑社会,不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陈应实在不想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坐视这事而无动于衷。   如今,陈应手上实在找不到能用的人,这个张延玉如果真有点才能,不妨在这个时候,结个善缘,收为已用。锦上添花,总不如雪中送炭。   想到这里,陈应突然转身道:“切慢”   “谁他……”俞正阳正欲暴粗口,等看清陈应的脸,顿时大变。赶紧收回自己的话,改口道:“原来是陈爵爷,陈爵爷唤俞三什么,俞三马上给你办妥!”   俞正阳虽然是长安地头蛇,终究是见不得光的黑社会,见官怕三分。陈应虽然不管刑狱,但是俞正阳却知道,在长安城里,任何一个权贵都可以随便捏死他。如今陈应官职虽然不大,可是却是新晋的开国伯爵。俞正阳如今活得好好的,就是因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强,什么时候该软。   陈应道:“这是怎么回事?”   “哦,这夯货欠了俞三的钱,拿不出钱还,还敢躲起来,俞三就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俞正阳小心翼翼的问道:“陈爵爷认识此人?”   “倒是不认识,他欠你多少钱,我替他还了!”陈应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他没有用权势压人。“本爵府上缺一下使唤的人,看这小子还算顺眼,就想买回去使唤!”   俞正阳也当真是光棍一个,从怀里掏出债契,摊手给陈应看过,就当场撕了粉碎,说道:“俞三哪里敢让陈爵爷还债,俞三与张延玉这债便算是两清了,若有反悔,天打五雷轰。”   “我要差你这五贯钱?”陈应脸色一沉,毫不客气的道:“三五贯钱陈某还没放在眼里,咱们可没这个交情,梁赞取钱给他!”   “怎么会是五贯,我只借了一千五百钱!”张延急着争辩道:“半个月前,我当初只借他一千五百钱!”   陈应知道后世的地下钱庄高利贷行情,叫做九进十三。假如要借十万块钱,借的时候到手的只有九万,而还有时候就要十三万。这是非常残酷的剥削手段,除非是赌红眼的赌徒,否则一般人是不会借这样的高利贷的。   梁赞拿出一个莫过五两的银判,递给俞正阳:“还愣着干嘛?滚吧!”   俞正阳脸色讪然,却没敢发火,朝着陈应拱拱手,转身带着众人离去。 第九十一章 坑儿子的爹   “多谢陈爵爷施以援手,陈爵爷放心,只要宽限一些时日,延玉一定把钱还上!”张延玉朝着朝着陈应施礼。   陈应道:“你怎么会借俞正阳的钱?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个无底洞吗?”   “哎!”一声叹息,流露出张延玉深深的无奈。“是家父借的钱,父债子偿,俞正阳做得也没什么错。”   “令尊是?”   “回爵爷,家父乃前朝四门小学直讲,现国子学书学博士。”   看着陈应似乎不太明白,张延玉向陈应解释起来。这个四门学,可不是后世意义上的小学,而是与国子、太学共隶书于国子监的三学之一,国子学与太学并立为最高学府,而四门学则是专门培养皇族子弟的皇室学堂。直讲,就是教导皇室子弟的教授。而且张文琮品阶还不低,属于从六品京官。   “原来张兄还是官宦之后!”   “什么官宦之后,还不是穷困潦倒而。”   “张兄府上出了重大意外?”   张延玉摇摇头。   陈应就非常奇怪,虽然大唐的官员俸禄无法与宋朝相提并论,不过在古代也是非常可观的。以陈应目前的官职,他是正五品,可以领俸料一百八十石,俸钱约四万三千钱,还有役钱六万钱加上六十亩职田,一年的收入约合后世人民币六十万左右。   当然,身为六品官的张文琮收入要低点,不过一年的俸禄也相当三十三万人民币左右。这样的收入,虽然不敢说大富大贵,至少说衣食无忧。   经过张延玉解释,陈应总算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武德元年九月的时候,张文琮写了一首诗“标名资上善,流派表灵长。地图罗四渎,天文载五潢。方流涵玉润,圆折动珠光。独有蒙园吏,栖偃玩濠梁。”不知道怎么了这首居然传到李渊的耳朵中,   李渊非常喜欢这首诗,当时就赏赐张文琮六刀上好的宣纸,还有徽墨。这一下麻烦来了,张文琮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他喜欢写字,笔不释手。每天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写完至少一刀纸。   原来他用黄麻纸写字和松墨写字,张家倒还勉强供应得起。可是自从用了李渊赏赐的宣纸和徽墨,张文琮就一下子迷恋上了宣纸和徽墨,他非宣纸不用,也非徽墨不写,可是无论宣纸,还是徽墨,在这个时代,都属于奢侈品。   刚刚开始,张延玉的母亲为了满足张文琮的需要,只要从牙缝里挤点钱给张文琮买纸墨,可是现在一刀宣纸需要一千三百钱,张文琮一天就会用光。原本清贫的张家在短短一个月间就被张文琮写字写光了。   无奈之下,张延玉的母亲就将嫁妆该变卖的就变卖,可是仍然无法填补张文琮留下的窟窿,可是家里只有没有宣纸张文琮就会发脾气,张延为了满足其父张文琮写字的需要,只要向俞正阳借钱。   然而高利贷这个东西,不碰还好,只上碰上就会家破人亡。张延玉哪里有钱去还给俞正阳,只要东躲西藏。   听到张延玉的诉说,陈应甚是无语。他想过张延玉或是因为家中有人生病或是因为烂赌,却实在没有想到张延玉居然是为了给他父亲买宣纸而借高利贷。   不过,按照张文琮这种玩法,一般人还真玩不起,别说他只是六品官,就算将来升到三品,年收入也折合百万了,可是唐代的物价非常低,铜钱的价值非常高。一贯钱折算下来,差不多相当于四五千块,也就算官居三品,也不过折合二百余贯,根本不够花半年。   陈应只好抱着同情的眼光望着张延玉。   陈应手中缺人,本想拉拢张延玉入幕,然而拉拢张延玉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别说他现在只是一个五品官,就算将来开府建衙,也使不用起张延玉这样的人。   除非,可以把宣纸的价格拉低。不过现在也只能想想而已,陈应也没有这个精力。   陈应发现自己府门前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梁赞看到陈应注意,就解释道:“这应该是哪家府上过来的眼细,要不要抓过来问问?”   陈应摇摇头,多是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经过魏征一闹,整个长安更加嘉信自己就是李秀宁照的人,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想来找自己的晦气。至于柴绍,倒让陈应有点不满。   既然你他娘的冤枉我,不如给你上点眼药。   要说陈应对李秀宁没有感觉,那绝对是骗人的,不过陈应自负没有卫青的本事,要抱得美人归,除非他可以像卫青一样,成为让皇帝都要花大力气笼络的人。支援灵州李建成的动作一定不会太慢。所以留给陈应的时间不会太多,所以思来想去,陈应感觉应该临行去探望一下李秀宁。   探望李秀宁,自然不能空着手去。不过陈应此时府里的礼单他早已看过,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出手的东西。事实上陈府虽然是长安新贵,不过这个新贵居然左右朝堂还为时太远。过来想要巴结陈应的几乎都是不入流的小官……   陈应走到门口,望着一名衣裳打了几个补丁,但洗得干净的瘦脸青年过来,此时天气寒冷,和这个青年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我们这边没有人手去东市买东西,你帮我们走一趟,要多少脚钱?”   “看你们买什么?”   “你识字不?”   “识得几个。”   “那你等会儿,”陈应进屋写了一张单子交给他,“你看看,把这些东西买齐送来,让店家过来府里拉钱,你要额外收多少脚钱?”   “东西不多,但是非常贵重!爵爷您要是没有时间去买,小的可以跑跑腿,让他们店家把货送来,供你挑选!”   陈应一想这种办法最好,坐在家里等客人送货上门,这岂不是就相当于后世的美团外卖?   等到晚上掌灯时分,四五个商家携带货物上门,陈应挑选了一只上好的和田羊脂玉镯,羊脂玉还是清朝乾隆时期慢慢炒作起来,在唐朝的时候还没有和田羊脂玉的价格并不贵,陈应挑选的这块,洁白无暇,色泽温润,手感极好。   而且雕刻极为细腻,这样一块羊脂玉少数也要几十万起,然而在这个时代却不过两贯钱,在折算下来,也不及后世的十分之一。而且这一块绝对是纯天然的一等品。 第九十二章 李秀宁的愤怒   除了这一只羊脂玉镯,陈应还购买了一盒装着四颗龙眼大小的珍珠,不过珍珠确实很贵,四颗珍珠,足足花掉六百贯。平均下来,一颗却要一百五十贯。不过最让兰儿不解的还是陈应居然花了十八贯买一头西施犬。   一头牛不过六至八贯,一匹骏马也不过十二三贯,但是一只犬就花掉十八贯,惹得兰儿抱怨连连:“郎君,你要给平阳公主送谢仪,奴婢本不该多嘴,可是您却买这么一只没用的畜生,实在是太……太”   “太败家了吧?”陈应抚摸着这一只西施犬,西施犬是中国一种古老的犬种,属于玩赏犬种,卖相非常好看,而且智商极高。这一只西施逞雪白色,长长毛发,大大的眼睛,脑袋不大不小,给人有一种非常萌的感觉。   陈应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西施犬体型较小,依恋主人。适合家庭饲养。性情活泼,对主人十分忠实、信赖,没事的时候,抱抱它,你会感觉非常惬意!”   兰儿看陈应根本不听劝,就赶紧闭口不言。   送礼,其实是一门很大的学问。陈应现在已经知道李秀宁其实跟柴绍的关系,根本不像史书上写的那样,而且僵得不能再僵了。现在的李秀宁,其实是非常寂寞的,陈应送她一只西施犬,就是想让这只西施犬可以排除李秀宁的寂寞,陪伴她打发无聊的时间。   陈应又从府库里挑选了十匹上好的蜀锦,还有一些琐碎的礼物装上大车,朝平阳公主府走去。   还没等陈应前去叫门,却见马三宝牵扯着出门。   “陈郎君,你来得正好,正欲找你喝酒!”   “那敢情好!”陈应道:“我先去见见平阳公主,回头找你!”   大唐的局势在武德年间就好像是坐过山车。绝对够惊心动魄,先是西秦薛举大败李世民,宗罗睺威胁长安,搞得长安一日三惊,风声鹤唳。这边好不容易解决了宗罗睺,薛举死亡,西秦势微,结果旁企地又发动了叛乱,差点把巴蜀荼毒一空。   解决了旁企地和薛举,突厥人又在灵州捣乱,还有王世充在潼关虎视眈眈。这边好不容易盼来了魏征代表李密商量入附,而杜伏威也有意投诚,大唐的局势刚刚逞现一片大好。   结果李渊还没有睡几个安稳觉,这边刘武周又开始纵兵攻打汾州和晋州,并州大都督齐王李元吉与右卫将军宇文歆不和,双方相互弹劾,乱成一锅粥了。大敌当前,内部失和,乃兵家大忌,这边必须派一个可以压制得住李元吉的人物。   本来有资格有威望压制住李元吉的人也不是没有,像裴寂,刘文静等元老大臣,都可以压制住李元吉,然而无论是裴寂还是刘文静,都无法抽开身。裴寂配合太子李建成需要完善法制,调配粮草,而刘文静则负责与魏征谈判。   思来想去,李渊想来只有李秀宁可以抽得开身。   李秀宁是李元吉的三姐,李秀宁别看幼年时的李世民和李元吉都非常顽劣,不过他们都听李秀宁的,李秀宁让李元吉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要说以往,李秀宁出镇太原的话,她绝对没有任何顾虑,收拾一下简单的行囊,随时可以出发,然而此时她心中却有了一个惦念的人,想走却不想走。   今日从皇宫回来,李秀宁就有点魂不守舍,李渊已经跟她透过气了,太原是龙兴之地,绝对不能丢失。太原拥有精壮兵马三万余人,军粮预存足够支持三年消耗,支援太原,李秀宁只需要率领亲卫赶过去就行了。   李渊准备罢免李元吉的并州都督之职,命李秀宁代之。李秀宁坐在寝室内心中忐忑不安,因为她同时听说李渊也有意命陈应为行军总管,率领东宫右率卫勋一府、勋二府,还有左武卫的两个府,共四个府四千八百人马支援灵州。   相较而言,太原的压力并不太大,最让李秀宁担心的还是灵州。因为灵州直接面对的是突厥人,突厥骑兵来去如风,绝对不会坐视陈应顺利抵达灵州,也可以说散关以西,几乎长达一千六百余里的行军途中,到处都是伏击地点。   陈应能应付得来吗?   支援灵州,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同时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李秀宁纠结了半天,也没有向李渊提出异议,不过返回来之后,李秀宁心中却又非常忐忑。   就在李秀宁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寝室之外传来一阵犬吠声。李秀宁不由得心中一紧,她刚刚想让翠儿去看看怎么回事,却听见陈应声音响起:“宝贝乖啊,不要让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   犬吠声慢慢停止了,发出呜呜声。   李秀宁不想让陈应看到自己哀怨自怜的样子,深吸着气平静心情,过了片刻只是听着房门给“吱呀”一声的推开,李秀宁一颗心又陡然一惊,慌然抬头看去,就看见陈应笑盈盈的脸。   此时陈应正抱着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犬,轻轻的抚摸着这种小犬的脑袋。   “公主殿下,您喜欢吗?”   陈应将抱着的西施犬朝着李秀宁身前一送。   萌萌的西施犬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李秀宁看到这只西施犬的瞬间,就喜欢上它。   然而,李秀宁喜色才上眉头,忧虑就又上心头。心中暗想:“他终是冷冰冰的唤我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似乎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一道鸿沟,想想自己的身份,李秀宁心里说不出的惆怅,指着案旁的胡床,也语气稍淡的说道:“坐下说话吧。”   “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   “卑职给殿下送一个小玩物!”   说着陈应从怀中掏出一张礼单。   李秀宁脸色一冷,心中莫名奇妙的烦躁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陈应道:“感谢公主殿下援手之恩!”   灯火摇曳着,李秀宁脸上浮现一层红润,也不知道她是娇羞,还是愤怒。   陈应窥着李秀宁灯下那张妩媚的脸,那眸子又大又亮,眼睑的形状也是绝美,睫毛长而弯翘在轻轻的颤跳,然而李秀宁的胸口却起伏不定。   陈应百思不得其解,李秀宁因为什么事情如此愤怒?   果然,就在这个时候,李秀宁咆哮道:“你居然敢贿赂本宫,把本宫当成什么人了,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陈应一脸讪然,愣在当场。 第九十三章 目瞪口呆   陈应也莫名奇妙,疑惑不解的望着李秀宁,不知道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然而,陈应不知道的是,自从大业十三年柴绍丢新婚的李秀宁独自逃命,李秀宁在心里就留下了阴影,非常痛恨那些没有担挡的男人。所有平阳公主统领过的部曲,都非常清楚,在战场上如果有将士露出胆怯或畏战逃跑,平阳公主根本不用督战队,直接拔刀砍人。   所以对于没有担挡的人,李秀宁从来都是不假颜色。当李秀宁看到陈应高达六七百贯的礼单时,不由的火冒三丈。她瞬间只想到一种可能,陈应向她送如此厚重的大礼,目的就是想推掉支援灵州的差使。   去灵州支援,不仅风险大,而且一路上非常辛苦。看着陈应细皮嫩肉的样子,肯定是不想吃这个苦。   遇到柴绍,她别无选择。她与柴绍的婚姻,她做不了自己的主,当李秀宁遇到陈应的时候,还以为遇到了自己的良人。然而事实上陈应也不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想到这里,李秀宁心中不由得一痛。   突然,李秀宁俏脸变成狰狞起来,竭斯底里的吼道:“滚出去,不要让本宫再看到你!”   陈应也不知道李秀宁怎么的公主病犯了,一股子邪气直窜脑门,正要作,却见李秀宁在灯光下里盯他看的冷峻眼神跟以往大不一样,愣了愣,心里终是明白李秀宁主、他是臣。   仕于公曰臣。--《礼记·礼运》象形。甲骨文字形,象一只竖立的眼睛形。人在低头时,眼睛即处于竖立的位置,字形正表示了俯首屈从之意。本义:指男**隶。陈应终究还是臣,还是君主之仆。他淡淡的道:“即然公主殿下不稀罕这些阿堵物,陈应也不用在这些碍眼了!”   说着,陈应抱起那只雪白俊俏可人的西施犬,朝着门外走去。   陈应走的时候,非常坚决,就连马三宝要拉他一起喝酒,他就直接推掉了。   经此一事,更加让陈应坚定了信心,一定要混成一个人样。别说一个公主,就算是皇帝也休想给自己甩脸子。   回到府邸,陈应蒙头大睡,直到翌日的日上三杆,陈应这才悠悠转醒。陈应就是这点好,无论遇到什么挫折或不顺心的事情,蒙头睡上一觉,次日肯定会满血复活。   简单洗漱之后,陈应看到兰儿抱着那只西施犬,小心翼翼的道:“郎君,能不能别杀小白吃肉?”   “吃肉?吃什么肉?”   陈应有点莫名奇妙。   看着满车财帛转了一圈就回来了,兰儿是非常高兴地的。兰儿道:“我听上说这种小犬肉滚上三滚,神仙都站不稳!”   “别听人家瞎说,这一只西施犬可以买上三五百只羊,谁能吃得起来!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谢谢郎君!”   这只西施犬实在是太漂亮了,别说是兰儿,就算是陈应也是非常喜欢。   还没有等陈应吃过早饭,东宫内侍一个叫钱小五的奉太子口谕,召陈应入宫议事,陈应不敢怠慢,拿起两个馒头,跟着钱小五朝东宫走去。这个时代的馒头不同于后世的馒头,准确的说,应该是包子,里面有肉馅的。不过陈应不食羊肉的腥膻味,陈府的包子都是用大肉馅做的。   一路顺利来到东宫,李建成对陈应倒没有客气,在用餐的暖阁里接见陈应。李建成道:“来,来,来,没用早饭就坐下来喝碗粥。”   陈应也不生分,坐下来让边上侍候的宫娥帮忙盛了碗小米粥吃起来。   李建成道:“现在真是多事之秋,刘武周兵犯汾州、晋州,你的圣旨最多三日,门下省就会下达,你需要准备什么物资,本宫提前给你准备一下!”   陈应其实也猜到李建成一早喊自己过来多半是为这事,心想李建成就是不说,陈应也会向他提。   “启禀太子殿下,勋二府全军装备以钩镰枪为主,弓弩和甲胄缺口甚大。”陈应道:“钩镰枪虽然威力不俗,不过那只可以对付旁企地叛军,旁企地叛军中全军都没有几张弓,所以不披甲胄,影响不大。可是突厥人和梁师都军中,都装备着相当多的弓弩,不着甲胄,一旦交战,肯定会损失惊人。”   李建成点点头眼睛看着镶银的筷子尖,心想陈应除了出身太差外,其他地方无一处不让人满意。无论是战胜罗宗睺还是旁企地,陈应都有一定的运气成份在里面。宗罗睺是大意失荆州,没有看起陈应,疏忽大意吃了大亏。   而旁企地则是因为崇义夫人意外出手,杀掉了旁企地。也等于陈应白捡了一个功劳。虽然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不过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都拥有好运气。   难得是他完完全全的认得清形势,心机沉勇也丝毫不比他人差。   李建成倒是不忌讳年轻人比他更出色、更有心机,他要想掌握将来的大唐社稷,靠那些只会溜须拍马的庸才是不行的,当然当自己也是不成的。   李建成道:“甲胄长安城府库里倒是有些,你需要多少,报个数!”   陈应一听到这话,自然不会客气,当既开出了一张单子。   大唐主要制式甲胄分为明光、光要、细鳞、山文、鸟锤、白布、皂娟、布背、步兵、皮甲、木甲、锁子、马甲等十三种。其中明光、光要、锁子、山文、鸟锤、细鳞甲是铁甲,后三种是以铠甲甲片的式样来命名的。皮甲、木甲、白布、皂娟、布背,则是以制造材料命名。在铠甲中,仍以明光甲使用最普遍。   当然,每一种甲胄的特点和功能都不一样,锁子甲是一般由铁丝或铁环套扣缀合成衣状,每环与另四个环相套扣,形如网锁。由西域传入中国,最早记载见于《先帝赐臣铠表》。《晋书.吕光载记》描述此类铠甲“铠如环锁,射不可入。当然,锁子甲对弓弩的防御能力不俗,不过对于刀斧劈砍的防御则少弱。   锁子甲固然不如明光铠甲防御力惊人,但是质量更轻,方便士兵身体做出灵活而复杂的肢体动作,比如奔跑、跳跃。   陈应随即写到:明光铠甲八百副、锁子甲和山纹甲各六百副。   李建成看了一眼,摇摇头。   陈应还以为李建成不满意陈应多报,急忙解释道:“殿下,这甲胄一战下来折损率惊人,臣多报一些只是为了作为储备……”   “本宫岂能连此事都不知!”   李建成拿起笔在纸上增加了几笔,数目居然变成了明光铠甲一千八百副,锁子甲、山纹甲以及细鳞甲各一千六百副、横刀、陌刀、戈矛、盾牌若干。   陈应看着李建成书写的数字,膛目结舌,李建成给他列出的单子,足足可以武装上万人马。 第九十四章 重型雪爬犁   “臣绝对不辜负太殿下厚望!”   陈应诧异的望着李建成,非常疑惑。心中暗忖,难道李建成有意识的在培养私军?把这批物资交给自己,绝对比杨文干强。   陈应其实对李建成也有一定的误解,作为大唐的开国太子,李建成直率、宽简、仁厚,很有才能。被弟弟李世民丑化,不是史书上记载卑鄙平庸的太子。   李建成在军事上的成就,其实并不比李世民差。未立太子之前,他多次奉旨领兵出征,立下了赫赫战功,对唐王朝后方的稳定发挥了重要作用。剿灭司竹祝山海,镇蒲州,备突厥;讨伐稽胡,剿灭河北刘黑闼,平定山东;屯并州,备突厥;往幽州,备突厥。   需要强调的是,李建成在北部抵御突厥,是李世民中原逐鹿取胜的必要条件,为李唐统一中原奠定了重要的后防基础。在这一系列军事活动中,李建成不仅取得了军事胜利,外战保家卫国,内战更善用怀柔安抚之策,从而赢得了人民的爱戴。   事实上玄武门之变之后,李建成死亡,突厥二十万兵马,兵临长安城下,其实李世民也付出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李建成活着的时候,有他防备突厥,突厥人始终不能过南阴山。   这次突厥陈兵灵州,李建成始终坚持主战,和原来历史上唯一的不同,他原来手中只有一个薛万彻,现在多了一个陈应。   李建成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望着陈应一脸郑重的道:“你也知道,咱们大唐如今乃多事之秋,然而突厥人来去如风,五千突厥骑兵屯驻在野猪岭的消息还有一个多月前的,现在也不知道突厥人有没有进一步增兵,灵州距离突厥太近,他们增兵比咱们更加容易,所以本这会向你请旨,给你便宜行事之权!”   这下陈应更加吃惊,“便宜行事”这四个字在古代的意味可不简单,陈应的职责是行军总管,也就是说除了军事,他没有地方行政管理权。不过有了便宜行事就不一样了,他就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可以不请圣旨就可执行,比如,狄仁杰说杀了薛青麟都在便宜之内(但是杀其他人就不在便宜之内,这条便宜行事专给查薛青麟欺压所设)   “臣何德何能!”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相互的。你对我怎么样,我对于怎么样,瞬间,陈应心中一暖。这八个字谁都会说可是真正做到的却没有几个人。   李建成接着道:“你还有什么需要,一并说出来,本宫能给你解决的,就立即给你解决了!”   “臣请求调拨将作监一百匠户!”陈应道:“雪地行舟,打造难度其实并不复杂,然而这个东西在军事和民事上应用都非常广泛,如果让突厥人得到这个东西,冰雪不再成为行军的阻碍,大唐两三千里的边境线上,随时随地将成为突厥人的突破口,所以能瞒一时就瞒一时,绝对不能将雪地行舟的秘密外泄。”   就在这个时候,陈应突然明白了为何许敬宗拿了自己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的秘密,却没有在大唐军队全面推行开,恐怕是李渊担心这个秘密外泄。   李建成道:“这个本宫可以作主,调给你二百户。雪地行舟不在匠将监打造,要去哪里打造?”   “臣对长安不太熟悉。”陈应道:“不用就放在勋二府军营,勋二府全军将士可信!”   李建成的动作相当快,早晨与陈应过府商议,不过两个时辰后午后二百匠户就抵达了勋二府军营之中。   这二百匠户为首的是一名将作监作。将作监分为掌土木工匠之政,总左校、右校、中校、甄官等署,百工等监。而监作则是正九品的小官,当然可理解为监工。   或许是因为阶级不同,陈应对监工可没有什么好感。不过,通过介绍,陈应这才对这名九品监作肃然起敬。   林传福是一个吃百饭长大的苦孩子,在大业初年,当时林传福才十四岁,因在工部将作厅前乞食,给官府抓拿充入匠户。因为年纪幼小,也因为没有固定匠户人家收留,就混吃百家饭,跟着各行匠户出役学习,待他成年之后,已经是陶冶木瓦漆画诸术无一不能的全才性大匠,尤擅营造将作。   林传福最出彩的莫过于为杨广造龙舟,大业九年杨玄感之乱,在进围东都时,杨广龙舟被叛军烧毁。大业十一年,杨广重新打造龙舟,这个时候二十五岁的林传福成为主事之人,林传福主导了龙舟制作,这艘高四十五尺(隋尺折今二十九点五一厘米),长二百尺,上层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间二层有一百二十个房间臣船他仅用了一年时间就打造完毕。   可见林传福的能力是多么的强悍。杨广大喜之下,就赏赐了林传福一个正九品的监作之官。别看林传福的这个官不大,可以在将作体系内,却是破格隆恩了。因为匠户在古代属于贱籍,九品官再小,那也是官。   就好比后世一个普通临时工要成为正科级干部,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陈应看了一下名单,这二百名匠户,涵盖了壕寨、石作、大木作、小木作、锯作、竹作、瓦作、泥作、砖作、窑作等涉及营造将作的十二工种之外,还涉及铁作、制舟、制车等相关行当有二十六名大匠师率领。   陈应暗暗惊讶,李建成对他实在是太好了。要知道整个将作监虽然有三千余匠户,但是其中拥有大匠师级别支持等级的人不过三十六人。事实上这每一个大匠师的含金量,不比林传福这个监作低。   陈应将雪爬犁的样式的功能与林传福等人粗略一说,林传福果然是一点就透,马上组织工匠展开制作。   陈应为了运输军用物资,自然不能使用小型的雪爬犁,他需要的是重型雪爬犁,制式是长二十二尺,雪橇的宽约两尺有余。可以装载四千余斤重物。这样一个庞大的雪爬犁,只要围上兽皮,在上面睡觉都没有问题。   仅仅用了一天时间,第一架雪爬犁已经打造了出来。林传福让人通知陈应。   陈应急忙前来观看。 第九十五章 大计划   陈应看到这具刚刚打造的雪爬犁,瞬间就被吸引住了。柳木做的雪橇,打磨得光滑如镜,最让陈应奇怪的是,整个雪爬犁,居然没有用一根钉子。   “钉子在晃动过程中,会慢慢脱落,用榫就不一样了。榫对准铆后用水泡浸。木头一涨比钉子钉还结实。”   林传福看着陈应,笑盈盈的解释道:“陈将军发明的这个雪地舟非常高明,不过可以用来装货,还可以载人。只要支上暖棚,放上火盆,脚炉,就算冰冻三尺,在里面也感觉不到寒冷。”   “不错,不错,非常不错!”陈应点点头道:“咱们这种雪地舟一次性打造至少八百具其中一半打造成载人的暖棚,一半打造成载货用的空架!”   陈应此时已经知道了,李建成并不当算让陈应率领勋二府前往灵州,而是准备提升他为正四品的忠武将军(武散官),以东宫右率卫将军,统领勋一府、勋二府,翊一府,翊二府共四府十六团四千八百人支援灵州。   按说陈应这个年纪实在太轻,李渊也不会同陈应领兵。不过也不知道秦王李世民是出于准备看陈应笑话,还是给李建成一个用人不当的机会,居然没有反对。而朝中众臣,向来以太子马首是瞻,居然附议。   所以,李建成顺利通过了李渊,经过门下省任命陈应为忠武将军、领太子右率卫。李建成批成陈应的兵刃和甲胄、粮秣是四用在四个府上,而非是一个勋二府。四个府又十六个团,足足拥有四千八百余名战兵,为避免中途出现非战斗减员,只能打造尽量多的雪爬犁。   在雪爬犁上装了皮棚,就像马车一样,可以躲里避寒,不仅可以节省将士们的体力,同时也可以减少非战斗减员。   陈应是一个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人,随着林传福打开了陈应的思路,他思路也瞬间活络起来。马车可以搬上雪爬犁,床子弩为何不可以搬上雪爬犁?   打造成雪爬犁弩机车?   投石机呢?   偏厢战车呢?   是不是也可以打造一个庞大的指挥车?   偏厢战车?   偏厢战车是明代名将孙承宗发明的战车,他采取吸纳戚继光车阵的优点,博揽众家之长,形成一套完整的战车战法,让来去如风的满清骑兵望而兴叹。突厥骑兵来去如风,这个偏厢雪爬犁,只要首尾一围,就可以组成一个移动的盾牌墙,无论多少骑兵,望着这种盾墙,只得望而兴叹。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内,陈应就吃住都在勋二府驻军大营内,与林传福等人商议着打造更多功能性的雪爬犁,在陈应的捣鼓下,陈应陆续发明出了,可以在停止时发射三枪寒鸦箭(既床子弩)的床弩箭爬犁。   可以装载并排四口大锅,一次性可以做出供给一百十二人吃饭用的炊事爬犁。   长三十三尺,宽六尺携带八面行军战鼓的传令爬犁。   加装了三叠升级梯的瞭望爬犁。   可以同时让十二名士兵躺在爬犁上休息的房车爬犁。   最让林传福无语的是,陈应居然打造了一个中军指挥爬犁。   这个中军指挥爬犁是陈应的发明灵感来源于赤壁之战时曹操的连环船,他打造四具长二十八尺,宽约一丈二尺的房车爬犁,宽阔的地形中,就可以将四架爬犁并装在一起,组成一个长五十六尺,宽二十四尺的巨大房车爬犁,这个庞大的爬犁车拥有将近四百平的面积,足够陈应在车里召集四府十六团又四十八旅将共一百余领举行作战部署会议。   二百余匠户,用了三天时间打了一百多架雪爬犁,不过距离陈应需要的雪爬犁的数量,相差甚远。不过陈应通宵达旦,熬夜了一宿,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魏文忠苦劝陈应,陈应只好返回家中休息。   陈应连澡都没有洗,就合衣躺在床上,刚刚睡了不过半个时辰,甘露殿常侍陈齐率领宣旨仪仗一百余人打着号旗浩浩荡荡抵达陈应府邸。   中官宣旨,陈应不敢怠慢,只好红着眼睛出来接旨。   当陈齐看到陈应的时候,凑近陈应低声道:“本家,年少戒色!”   “握草!”陈应很想解释,自己根本不像陈齐想象的那样,可是陈齐却摆摆手道:“这是中旨,不用下跪!”   陈应也讨厌动不动下跪,躬身肃然。   陈齐就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大唐皇帝制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尔宁远将军、折冲都尉陈应,燃薪达旦,破卷通经,授以伯爵勋职理宜然也。不意朕访边务,梁贼扰我灵州,尔援古今颇牧。兹特授尔为忠武将军,太子右率卫将军,锡之敕命于戏,威振夷狄。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另加丕绩,钦哉。武德元年十一月二十。”   陈应现在的古文言文的功底多少有点了,特别是对于应用公文多少有点了解。尽管早在李建成通了气,可是陈应听到圣旨,仍旧兴奋异常。   一个正五品宁远将军、折冲都尉在大唐将来有六百七十多个,属于中层军官,可是右率卫忠武将军则不一样了,而右率卫忠武将军,则是正四品官职。从职权上来说,忠武将军,等同于十二卫将军。那个时候,十二卫相当全国十二大军区,作为副手。陈应此时的军衔应对比中将或少将。   有道是屁股决定脑袋,现在陈应考虑的也不仅仅是自己,而是这次灵州能不能保住。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陈应现在开始疯狂的筹备中,没有棉花,只能尽快加工出来足够多的羽绒服,否则光有暖棚雪橇,一样无法避免大规模非战斗减员。   陈府大力收购鸭子毛,然而陈应发现市面上的鸭子毛居然没有了,别说廉价买,就算高价买,也买不到了。得到这个消息,陈应大急。   陈应望着梁赞问道。   梁赞躬身道:“据说羽绒被服一床两幅被褥,居然卖到百贯,现在全城各家都在高价购买鸭子毛。”   陈应皱起眉头道:“都是谁在购买鸭子毛?”   “京兆韦氏,闻喜裴氏、京兆元氏都在买!”梁赞道:“就连万年县令苏护也悄悄让家人买鸭子毛囤积!”   “买得好!”陈应还真没有忘记苏护的过节,兰儿所受的屈辱,事实上李孝广只是一个把,而握刀的手其实是万年县县令。   得知苏护居然在暗中购买鸭子毛,一个巨大的计划在陈应脑袋中慢慢形成。 第九十六章 善恶一念之间   陈应想对付苏护,以他现在的实力而言,实在是太难了。尽管苏威已经失去圣眷,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陈应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出手对付苏护,也不一定成功,反而有可能功亏一篑。   所以他必须找到一把可以帮助自己的刀子。当苏护也在指使人手暗中收购鸭子毛的时候,这个刀子出现了。   陈应将羽绒被服献出李渊,不是因为陈应大公无畏,可是陈应知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这么一大块蛋糕,以陈应的实力和身份,根本保护不住这么一块大蛋糕。所以顺水推舟,陈应将羽绒被服献给了李渊。   现在他却被奉命率军支援灵州,而军中将士防寒问题成了重中之重。现在不比后世,在家禽没有形成规模化养殖的时候,整个长安城,整个天下的家禽仍不足后世的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   陈应没有详细统计长安城内的羽绒有多少。不过四千八百余人,人手至少一套羽绒服至少需要三四斤羽绒,一个羽绒睡袋至少需要七八斤,平均每个人需要至少十二斤羽绒,不算备用,一次性就需要五万七千六百余斤羽绒。   可以说长安城即使全部搜集,肯定没有这么多羽绒。然而军需当先,其他只能靠边。无论太子,还是李渊绝对会硬着头皮,让将士们穿着单衣上前线。在大唐内部,谁也没有李渊和李建成这两把最锋利的刀子了。   陈应最初的目标只是李孝广,然而苏护居然还好不死活的跳出来,陈应自然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现在谁碰羽绒谁倒霉。其实也不能说是全部倒霉,至少是根基最弱,后台不太硬的人是倒霉蛋,如果苏威的圣眷不衰,那么苏护怎么也不可能沦为这个倒霉蛋,不过现在他却是最好的替罪羊。   陈应急忙去东宫寻找李建成,可是李建成却不在东宫,直到掌灯时分李建成这才返回。陈应耐着性子,连续续了七次水,这才等到李建成到来。   李建成道:“陈将军,你不去筹备出兵事宜,在这里有什么事?”   陈应故作犹豫,不急不燥的道:“臣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什么事情,你还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的?”李建成笑着问。   陈应道:“太子殿下,右率卫支援灵州,羽绒被服恐怕不易弄到了!”   “哦!”李建成的眉头皱起,问道:“怎么回事?”   “臣发明羽绒被服,短短时间风靡长安,如今长安的所有羽绒皆被各大世家和门阀囤积起来,要想赶制右率卫羽绒戎服,恐怕不易做到!”陈应道:“若有羽绒戎服和羽绒睡袋御寒,恐怕将士们被冻伤冻死甚众!”   李建成看着陈应眉眼间毫无担忧之色,窥得他似乎有应对之策。就问道:“陈将军似乎有应对之法?”   陈应点点头道:“各大世族门阀囤积羽绒,无非是为谋利。”   作为世族子弟,李建成非常清楚这些世族门阀的秉性,这些世族门阀眼中只有家族,从来没有江山社稷,国家利益。现在他们为谋私利,肯定会置国法于不顾。现在已经被各大门阀吃到嘴里的肉,再让他们吐出来,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除非是拿国库之钱,高价从他们手中买过来。不过坐地起价,也同样是世族门阀的秉性,一旦朝廷出面购买,他们肯定会以十倍,甚至数十上百倍的价格卖给朝廷。   朝廷自然不想做这个冤大头,可是却又不能不管不问。   陈应道:“让世族门阀顾全大局,无疑是对牛弹琴。那不如就杀鸡儆猴!”   “谁是鸡,谁是猴?”   “京兆杜、京兆苏,京兆刘为鸡,荥阳郑、太原王、闻喜裴为猴!”   事实上陈应所提的这六家,都有着非常明显的代表性。京兆杜氏为官宦世家,在北周和隋朝时期三品以上高官,其代表人物就是义兴郡公,隋朝工部尚书杜果。而现在的青年才俊则是陕州总管府长中杜如晦。   京兆苏氏也是京兆名门,特别是在苏威时期成为隋朝四贵之一,京兆苏氏就成了京兆有名的望族。而京兆刘氏最杰出的代表,莫过于大唐的纳言、特进、户部尚书、尚书左仆射刘文静。   陈应提出的这个鸡,或多或少都给秦王世有点关系。此时李建成也醒悟了过来,这是要敲打一下秦王李世民,省得他得意忘形。   李建成道:“这几家也非良善之辈,只怕会不易捉到他们的痛脚!”   “但是他们终究还有是痛脚的!”陈应道:“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太子殿下还怕他们真的敢耍花招吗?”   对于老百姓,皇帝高高在上,绝无人敢反抗,事实上这世间就没有绝对至高无上的权力。至少在这个的问题上,当今李渊也好,李建成也罢,他们都无法任着性子来。   要是强行将各世族门阀收购的羽绒拿出来,京兆贵族与朝中其他派系即使未必敢集体罢工,但是暗中阻挠一二就足以使局势往更坏的方向发展,甚至可能使政令连皇城都出不了,更不用说将天下局势掌握在一人手中。   不过若是构陷其中几家谋犯,无论是关陇贵族集团还是山东贵族集团,他们只要看到李建成父子证据确凿,保政不会在这一事件上与李渊父子纠缠。   “此事绝不可跟外人言,”李建成严厉说道,“你便当此事未曾提起过”   陈应知道李建成心动了,但是构陷杜、刘、苏三家也未必容易的事,但是一旦偷鸡不成并且事情败露就是大祸,李建成不可能不小心,也不可能不跟李渊商量就用此策。   自己无罪无过,险遭灭门之祸,这是事实。尽管陈应也知道构陷三家,会让不少无辜的人枉死,但是陈应却不是一个心软的滥好人。就凭苏护对自己和兰儿做的事,他就已经有了必死的理由。   没有人会一辈子专做坏事,也没有一辈子全做好事,善恶只在一念之间,这便是人性。   苏护的仇不能不报,要除掉苏护这个万年县令,唯有李渊和李世民父子出手。具体如何做,怎么做,那就不是陈应关心的话题了。 第九十七章 富贵险中求   对于李建成来说,李世民对于最大的威胁还是因为战功问题。迫于形式的需要,李建成不可轻易离开长安。而秦王则可以不有牵绊的率军出征。   现在李建成好不容易利用瓦岗李密、江南杜伏威欲请附和结盟事情,吸引了朝廷的主要注意力,让陈应率军支援灵州。陈应能不能成功,李建成要悉数担责。   陈应如果可以顺利解围灵州,也可以让李渊降低对李世民的依赖程度,李建成自然不愿意陈应出现任何差池。陈应需要甲胄,李建成利用职务之便,超额满足陈应的需求,陈应需要匠户,李建成也毫无犹豫的满足陈应。   李渊同意在这个时节支援灵州,其实就是出于陈应发明了羽绒被服,因为羽绒被服的出现,可以大量减少非战斗损失。可是如今长安城的羽绒被世族门阀抢先买空,也就意味着陈应无法顺利完成任务。   要说羽绒被服的暴利,李建成可不这样想。尽管羽绒保暖性好,不可到底不如上好的皮草华贵,真正的贵族还是不不屑使用,可是高昂的费用也不是平民百姓可以负担得起的。长安疯狂抢购羽绒,也极可能是李世民在幕后指使。   他们抢购买羽绒的真正用意,并不是谋利,而是为了扯陈应的后腿,也是为了激化李建成与长安勋贵门阀势力的矛盾。   陈应不是门阀子弟,自然不明白门阀真正的可怕之处。世族门阀世代联姻,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盘根错节,关系错综复杂,所谓的杀鸡儆猴,根本就无从谈起。只要李建成敢举起刀,势必会让现在的形势变得一团糟,不管错在谁,李建cd是要担责的。   服软认输,自然也不是李建成的性格。李建成让郑观音将一床羽绒被褥包裹起来,亲自带着去了礼部尚书兼太子詹事李纲的府邸。   李纲的门房名叫李念波,年约四旬,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随李纲旁听学习十数年,李念波尽管只是一个李纲的门房,却是一个非常有学问的人,他尤其擅长经义文章。   李念波看到李建成赶紧躬身行礼“卑下拜见太子殿下!”   “后学末进李建成,求见前辈先师文纪先生……”李建成在大门紧闭的李纲府邸外恭恭敬敬行礼报名。   然而李建成对李纲的称呼却把李念波吓了一跳。叫前辈叫先生都无所谓,这先师岂是随便叫得的?古今数千年,有资格被称为先师的不过只有孔子和颜子两个人,如今李建成一上来就管李纲叫先师,作为一个一辈子尊奉儒术的资深人士,李念波很有些觉得不能接受。   不过李建成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包袱,他恭恭敬敬侯在门外,真的仿佛一个虔诚的弟子在拜见儒门师圣一般。   李念波摇摇头,返回内院面见李纲,将李建成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达到李纲的耳朵中。李纲悠悠长叹:“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看来太子殿下遇到的麻烦还不小啊!”   李纲是隋末名臣,曾当过隋唐两朝三个太子的师傅,李渊建唐称帝后,拜李纲为礼部尚书,兼太子詹事。别看李建成是太子,在李纲面前,他还是学生。   李建成一脸虔诚的向李纲恭恭敬敬的施礼:“末学后进拜见前辈先师文纪先生!”   “先师万万当不起!”李纲道:“能让太子殿下屈尊降贵,看来所图不小啊!”   李建成脸不红,气不虚的道:“文纪先生上晓大略,下通经史,若成纪先生当得不先师之称,试问这天下何人当得!”   有道是花花轿子人人抬,尽管李纲不好财货,却爱虚名。李纲板起脸道:“太子殿下莫要如此,图惹人笑话!”   不过,李纲的眉眼间难以掩饰他的兴奋和喜悦。   李建成微微一笑,了然于胸。于是将长安世族门阀为谋私利,哄抢羽绒的事情与李纲娓娓道来。   李纲听完李建成的话,拍案而起:“该杀,实在该杀,大唐如今乃多事之秋,士绅皆有安邦定国之责,居然为谋私利,坐视军中健儿忍冻受饥饿,老夫责无旁贷!”   李纲虽然只是大唐的一个礼部尚书,不过李纲的声誉极佳,哪怕是孔颖达也没有李纲的声望更隆。在朝堂里,李纲代表的就是清流,这一帮清流可不管你是什么门阀,什么家世,逮着就会往死里弹劾。   李建成请出李纲,可显然朝堂肯定会一番热闹。   大唐军中也用医官,但是数量极少,差不多每军一万两千五百余人才配一名军医官,重视军营医治问题的将领,也许会给军医官也添两名助力。平时治个头疼脚痛训练伤,勉强够用,到战时出现大量伤亡时,这点人手就根本不就抵事。   激战时,当场死亡者总是少数,大多数是失血或伤后感染而死,造成大量减员。影响卒伍士气有很多因素,伤者得不到及时、有效的医治,即时不是最重要的,也是不容忽视。   当然了,医生这个职业,对从业者的要求很高,培养时间又长,有能力长时间培养子弟断文识字的都热衷功名,医生这个职业虽然也受尊敬,但毕竟不归入士绅范畴,这也造成当世医生的稀少。   陈应返回府邸之后招来陈怀仁。陈怀仁本是跌打郎中,在泾阳之战,跟陈应学了一会诊治外伤的本领,可是如今大唐军队内的伤员,还轮不着陈怀仁出手。陈怀仁为了生计,不得不在长安城内开一个小的药铺。   陈应望着陈怀仁问道:“怀仁,最近这阵子也没有过问,你那个药铺如今如何?”   “别得了!”陈怀仁一脸郁闷的道:“入冬以来,伤寒病人大增,可有钱人根本看不上俺,能看上俺的,都是穷鬼,虽然没少忙,不过没啥油水,别说赚钱了,还贴进去不少药钱!”   “我看你这个坐堂郎中也甭干了,跟我去灵州一趟,保不齐也能混一个医官!”陈应道:“不过,你也清楚,战场上刀枪无眼,风险还是有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陈怀仁道:“富贵险中求嘛! 第九十八章 冷遇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陈应拍拍陈怀仁的肩膀笑道:“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   “郎君所言极是!”陈怀仁叹了口气道:“长安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勋贵多走狗,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   “既然怀仁也不想待在长安,那咱们把这个差使办好,争取外派!”陈应突然道:“我想给你商量一件事!”   陈怀仁道:“有啥好商量的,郎君您有事吩咐就是了,我保证给你办好!”   陈应想了想道:“我知道城中经营药材铺子的,多为病患上门看诊过,现时抓药或研磨成散剂,或使病患家属直接带回过去煎服。有一些常规病症,特别要用到散剂的,药材铺子会事前研磨匹配好的散剂拿纸包好,有人来看病,拿了药包就走。军中伤患,基本上以外敷药剂为主,咱们可以不可以提前把药剂配好,需要用的时候,拿一包就用!”   “这个嘛!”陈怀仁沉吟道:“若是在长安城中坐堂,这病情就是因人而宜,差不多的病,有的人需要多下药,有的人就需要少下药,这是不同的!不过,外伤用药,大体差不多,应可行。”   陈应虽然不懂医术,却陈怀仁这种说法,肯定是根据病人不同的体质和抗体,进行对症下药。就像后世非处感冒药,有人吃一片就好,有人吃了几盒都没有效果,就是因为体质和抗体不同。   “把药剂制成中成药!你现在开始琢磨一下,药剂分为四种,止血外敷药剂,止血内服药剂,除火毒药剂(可以理解为消炎药)和风寒药剂。你先把你那个药铺里的药剂,能用的都用上,我让军需官找你会帐!你那药铺里没有的药,列出一个单子,军需官会专门尽快采买!”   “这个好办,我现在都可以写方子!”陈怀仁冲李初七努努嘴,李初七也是一个有眼力劲的,赶紧跑来了给陈怀仁研磨。   陈应伸手拦住了陈怀仁,说道:“现在不要忙着写方子,等我说完。右卫率现在有一个从八品的医官,而且还是老得快走不动路了,这两千多里路,我估计他有命去,没命回来,所以,我准备让你成为随军医官!”   陈怀仁不假思索的道:“那行,我把远桥、初七都带上!”   “他们都跟着还不够!”   “不够?”   “我准备在右率卫成立战地救护队,人员初定为两旅一团的编制!”陈应望着陈怀仁道:“人手你自己去招募,不会医术也不用怕,简单的包扎、战地救护非常好学,咱们可以边教边学。”   李初七听到一个团,眼睛都让亮,兴奋的道:“郎君,师傅当校尉,俺可不可以当旅帅?”   陈应弹了一下李初七的脑袋瓜,笑道:“还没有想到初七居然还是一个小官迷!”   李初七羞红了脸道:“俺俺……”   行军打仗,特别是像陈应这次远征两千余里,准备工作需要做得非常多。虽然他只统帅四府十六团共四千八百余名将士,然而这却不计算辅兵人数。如果计算上辅兵人数,这个数量已经接近了万人规模。   让东宫右卫率副率高允文非常搞不懂的是,圣旨下达已经三天,两日之后全军就需要开拔,可是右卫率将军陈应居然连面都没有露。   高允文乃北齐皇族之后,是属于汉化鲜卑一支,与汉族高氏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随着历经北周、隋、唐,高允文一族彻底同化,与汉人无异。高允文是渤海人,与前朝四贵之一的高颖是同族。   他在隋朝时为千牛卫司射掌御,这是一个可以跟随皇帝的高级侍从武官,也是传说中的大内侍卫,而且高允文还是一个拿着弓箭的侍卫。不过随着杨广将高颖削职为民,高允文的这个六品司射官也在大业七年被免掉,不过他大业十三年的时候,重新被启用,成为了骁果军御前直后。   后来他跟庞玉投降李唐,被调任东宫右卫率副率。算是升了三级。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高允文和庞玉一样,都是军人的楷模。他虽然不满陈应这种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行为。不过,陈应毕竟是李渊颁圣任命的右卫率将军,他就算不满,也不敢发泄出来。   十一月二十三日,在陈应接到圣旨的第三天,陈应总算去右卫率的衙门。就在陈应抵达右卫率衙门的时候,东宫右卫率府节堂内,只有高允权一个人。   新官上任,怎么都上迎接一下,可是居然只有一个高允权尴尬的站在厅中。   右卫率府,事实上和后世军分区一个性质。不府下辖四个府的兵力,还拥有长史、司马、录事参军、记室参军、司仓参军、司兵参军、司骑参军、司铠参军、司礼参军(相当于军纪官)等属官。   右卫率有两名副率,分别是左副率高允权和右副率何月京担任。右卫率长史段伦,这位可是大有来头,他不仅仅是李建成的心腹,同时还是李建成的妹夫,高密公主的夫婿。   陈应望着尴尬的高允权,不以为然的笑道:“看来有人并不高兴我过来!”   “高副率,你说是不是?”   高允权讪然笑道:“诸位同僚不知府率虎驾驾临,我去叫他们!”   “不用麻烦了!”陈应也不是雏鸟,作为右卫率的骄兵悍将们,正想着看自己的笑话。陈应冲梁赞杀气腾腾的道:“点聚鼓,三通鼓不至者,军法从事!” 第九十九章 誓师祭旗   “咚咚……”浑厚的战鼓声响起。   右卫率一处营帐内,右副率何月京、长史段伦、司马陆德操、录事参军纪同、记室参军杜善果、司仓参军赵青河、司兵参军叶苏、司骑参军顾长顺、司铠参军裴文邕、司礼参军陶东海等属官齐聚一堂。   驸马都尉段伦高坐在主座上,悠然的喝着茶。右副率何月京偷偷掀起门帘,观察着校场上的陈应。   天空淤积的阴云,开始落下雪花,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陈应站在右卫率的校场上,一动不动,仿佛如同一尊塑像,雪花落在陈应的甲胄上,渐渐的掩盖了甲胄原本的颜色。   何月京苦着脸道:“段驸马,差不多得了,别弄得太难堪,大家都下不来台!”   段伦不为所动,依旧眼里闪烁着鄙夷之色。   右卫率司马陆德操愁眉苦脸的望着段伦:“段驸马,你倒是说说如何办才好,一通鼓眼瞅着就要敲完了。你再拖延不决,陈应那个犟脾气要是犯了,把我们拉出来以正军法,你要如何是好?”   陆德操年约四旬,瘦长脸、尖下巴,一脸腊黄病容,曾任隋朝兵部库部掌固,李渊称帝,他找了机会,投到裴寂门下,捞到升官的机会,他从一个从七品掌固,晋升为从四品司马,本以为迎来人生辉煌巅峰的一页,哪里想到这个四品大官的位子还没有捂热乎,就有这桩祸事降到头上来?   陆德操这官当得不容易,他不敢得罪驸马都尉长史段伦,可是他同样也不敢得罪陈应。陈应的底细,早在圣旨刚出中宫的时候,他们早已查得门清。包括陈应与平阳公主关系暧昧,与苏护交恶、与柴绍不和睦的事情,他们都查了一遍。   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吓一跳。尽管陈应一路走来,多少有点运气的成份,然而不可否认,陈应凭的是真本事。而且陈应是一个敢杀人的主,他晋升右卫率勋二府折冲都尉时,上任之初就拿从龙元勋段偃师之子段志感立威。虽然段偃师的官职不高,只不过是一州刺史,正四品上。   关键是段偃师曾是李渊的书法书佐,拥有直达御前的奏请之权。唐朝拥有十道三百六十州(武德年间没有固定,这个数字贞观十四年的)可是拥有直奏之权的刺史不足十分之一。然而陈应硬是没理这岔,该立威还是立威。结果是人家屁事没有。   别看陆德操的官职比段志感大,可是他还真没有段志感的后台硬。段志感不仅有一个正四品刺史的老子,关键是段偃师的门路非常广,无论是左仆射裴寂,还是右仆射刘文静,多少都有几分情谊。   他陆德操本身就是一个看管仓库的小官,根本没有什么应变之能。被陆德操问得不耐烦了,就摆摆手道:“正法?怎么正法?把咱们都正法了,他陈应小儿一个人上战场?”   录事参军纪同也和陆德操一样,都是属于没有后台根基的小官,不过纪同却是一脸古波不惊,仿佛如老僧入定。看着段伦不理睬自己,陆德操不由得压低声音道:“老纪,你看!”   纪同语重心长的道:“陆司马啊,要记住,法不责众!”   “啊!”陆德操瞬间恍然大悟。   法不责众,这是封建时代一种特有的现象。现在除了左副率高允权之外,整个右卫率的属官和佐官都在这里,点卯不到按律当斩,可是陈应却不能把整个右卫率府全部杀光,最后除了他陈应灰头土脸之外,于事无补。   记室参军杜善果额头出汗细细的汗珠,要说后台杜善果也有,他是京兆杜氏出身,虽然只是偏支子弟,却背后有一个强大的杜氏撑腰。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想起陈应,他脑袋中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成车成车拉进长安城的首级。   杜善果仿佛像下了极大的决心,正准备朝着帐外走去。   “杜参军,稍安勿躁,就是再给陈应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就地正法——难不成他会血洗右卫率?”段伦压着嗓子耐心的安慰心思惶恐的杜善果,眉头微蹙,说道,“你若是不信,就等着看,看看陈应敢不敢斩我的首级?”   “段驸马你为何如此肯定?”右副率何月京眯眼看着段伦,不阴不阳的说道:“你是当朝驸马,背后有金枝玉叶护着,不对,还有太子殿下呢,这个点卯不到,这个罪名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这个责任段驸马能不能担得起,我不知道,我可担不起。你们要胡闹,那好,尽管闹好了,我何某人就不螳臂当车了,我现在去应卯,将来要打要杀,听你所便……”   说着何月京理不理段伦,掀起门帘,朝着校场走去。   何月京不傻,得罪段伦固然前程堪忧,可是得罪陈应,他马上就会有性命之忧。别说不清楚,何月京却清楚,陈应要杀人,绝对不会顾忌。   可是就在何月京走后,陆德操也起身朝着段伦拱拱手,转身离去。   看着连续离开的何月京、陆德操,右卫率中军亲卫团校尉卫靖北也转身离开……   尽管雪花落在脸上,透着刺骨的凉意,可是陈应心中却燃烧着熊熊烈火,如今灵州军情如火,可是他们倒好,只因为自己是庶族出身,就是因为自己没有门阀背景,就是因为一个过硬的老子,他们居然罔顾国法,与自己坚决对决。   “怎么办?真把他们全部杀了?”   陈应不禁嘀咕起来,法不责众这是官场大忌,就算是皇帝遇到百官抵制的时候,也只能选择退让,更何况是自己?   难道真要向段伦低头?   就在第三通鼓响起的时候,东宫右卫率的左副率高允权第一个抵达校场,接着就是右副率何月京、司马陆德操,直到这个时候,陈应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陈应不可能将右卫率所有属官全部以点卯不至的罪名全部杀掉,但是杀掉几个为首闹事的人应该不算大事。   “咚咚咚”   随着战鼓声越来越响,校场上的应卯的右卫率属官越来越多,等到三通鼓敲完,出乎陈应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右卫率诸属官故意让他难堪,会一个人不至。然而,当三通聚将鼓尚未敲完,右卫率属官将佐共三百余人全部抵达校场,就连驸马都尉、右卫率长史段伦也没有迟到。   陈应望着段伦眉眼间闪光的精芒,猜测到让自己难堪的主意,估计就是出自这位驸马之手。不过,在陈应看来,段伦此举,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段伦眯起眼睛望着陈应,看着陈应那张近乎完美的俊脸,他忍不住想上去给他一拳头。这个想法段伦只是想想而已,让他出手,他绝对不敢,陈应非常狠,一旦动手,吃亏的绝对是他。   陈应面沉如水,让别人看不出他心里所想。   就在这时,太子李建成大步而来,陈应便沉声吩咐左右,“准备为誓师祭旗” 第一百章 夺军(上)   “呜呜……”悲壮而浑厚的牛角点号响起,右卫率士兵拉着祭旗的牲畜到战旗前,李建成手起剑落,完成祭旗仪式。   李建成将关防印信和鱼符交给陈应。然后语重心长的道:“此行艰难,以保全为要,毙敌尚在其次……”   陈应听懂了李建成的意思,支援灵州,只是为了应对最糟糕的状况。能不打则不打,因为这个新生的大唐,实在没有实力跟突厥对抗。   “末将会见机行事,不会让太子殿下蒙羞!”陈应郑重的道。   李建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陈应道:“你去灵州,将这封信交给灵州长史杨则,杨则为弘农杨氏之后,与本宫有旧谊,杨则会看在本宫的面子上,给你多加扶持!他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地方,你也要尽力帮助他!”   “这是自然!”   李建成拍拍陈应的肩膀道:“一切好自为之,本宫等你回来给你庆功!”   陈应返回校场,下令开拔。羽绒被服之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借李建成之刀除掉苏护的计划,最终还是落空了,这让陈应很是遗憾。   不过此事倒没有出乎陈应的预料,苏护之妻窦氏,怎么着也跟李渊挂着亲戚,对于这种小小不然的事情,李渊肯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建成请出李纲,弹劾各大门阀垄断羽绒谋利,朝廷里的清流闻风而动,一日之间,弹劾奏折多达上百。关陇贵族和山东贵族集团迫于舆论压力,向李渊作出让步。   每一家拿出垄断的羽绒,或是数百数十,总之,最终交出了莫约七千斤羽绒。这七千斤羽绒对于右卫率府而已,无疑是杯水车薪。陈应也贡献了陈府先前收购的羽绒,总算勉强做出了一千套羽绒睡袋。   不过,李建成还是在职权许可之内,给了陈应极大的便利。李建成调给五千六百张羊皮,平均每可士兵至少可以获得一张羊皮,虽然一张羊皮不足以抵挡如此严寒,尽管仍有大部分缺口,不过这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居庙堂则忧其君,陈应也理解李建成。李建成虽然是太子,不过所有的事情却也不尽率性而为。李建成还让陈应携带了上万斤药材,当然以外敷居多。   陈应以右卫率亲卫团作为部队先导,开出城外。从西华门出,当先导部队走到西三十里铺时,翊二府才堪堪出长安城。这次支援灵州,陈应所携带的物资非常多,林林总总居然不下上千辆大车运输。   长安周围官道上的积雪早已被京兆府差遣民夫清扫一空,至少京西五十里范围内,雪爬犁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也幸亏陈应做了两手准备,所有的雪地之舟都是装上轮子可以当作马车,有积雪的地方就可以拆下车轮,成为雪爬犁。这次陈应支援灵州,战兵是四府十六团,不过随军民夫则多达五千余人,有五十多名里正率领。   这些民夫的成份非常复杂,有种田的农民,也有铺子里的学徒,也有作坊里的雇工也有周围的猎户。不过拥有各自的里正率领,倒少了陈应不少事。   大军长安后一路向西,行至盩厔县时,队伍队形已经散乱,清点一下人员,居然超过三分之一的将士没有跟上来。众将士叫苦连天,唯一保持成建制齐装满员的只有陈应的老部队勋二府表现得可圈可点。   陈应并没有命令部队进驻城内,盩厔县是一个下县。不足千户人口,城不过八百余步,如果让全军将士进驻城内,那可真是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越盩厔县十六里的沙梁子,是一处避风的凹谷。陈应命令部队在此扎营。天气寒冷就有天气寒冷的好处,扎营的时候,根本不用打桩,将砍下来的木桩放在地上,一锅热水浇下去,一刻钟后,冻得如同钢铁一般坚硬。   部队从申时四刻开始扎营,直到酉时三刻,掉队的士兵仍旧没有全部赶上来。陈应将四辆打造好的中军指挥爬犁组装在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指挥车。在指挥车上升起火盆,车内温暖如春。   等右卫率府中军诸参军、左右副率以及四个折冲都尉、八个果毅副尉抵达后,陈应单手按在刀柄上,眼神锐利的盯着众人。   陈应脸色阴沉如水,在场的众人感觉一阵发虚。实在不怪陈应恼火,事实上勋一府、翊一府和翊二府的表现非常差劲,甚至连民夫都不如。民夫被他们各自的里长用鞭子督促着,反而按时抵达营地。   “对于尔等之前如何,本将军不想追究!然而尔等的表现,实在让本将军失望”陈应的声音陡然抬高八度,厉声喝道:“四个折冲府十六团,不足五千士兵,八十里路,居然跑丢上千人……”   众将领大气都不敢喘,如果没有勋二府作为比较,他们也好推脱,毕竟理由很多,像什么天气寒冷,道路不畅啊,可是勋二府是他们的同时出发,走一样的路,却比任何一个府来得都要早。   关键的是,勋二府居然没有一个人掉队。   “录事参军事何在”   纪同躬身而出,抱拳道:“下官在!”   “诸府、诸团失期该当何罪,不用本将军交待你吧?”   录事参军,虽然名为参军,事实上他的职责可不是参议军务,也不是像参谋长一样,为主将的辅佐型官员,而是像御史一样,拥有举弹善恶的职责。纪同就等于是右卫率府的监军。   一听这话,勋一府、翊一府、翊二府的将领都大惊失色,若是像这种事事记录弹劾,他们恐怕都会被弹劾成筛子。   高允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这个时候,求情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求将军开恩!”右副率何月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口求饶道。   这也不怪何月京大急,他本是翊二府的折冲都尉,积功升到右副率的位置上,此时都数他的部曲最严重,直到现在翊二府还有三百余人没有归队。而翊二府的四个团校尉心腹,恐怕会仕途暗淡。   陈应却不喜不怒,看不出他的心里想法。   司马陆德操也单膝下跪,拱手道:“求将军开恩!”   众将领不约而同的下跪,齐声道:“请将军开恩!”   唯有驸马都尉段伦不急不躁。   陈应道:“本将军可以开恩,可是突厥人会开恩吗?现在第一天行军,就出如此纰漏,若是到了战场上,那成何体统?你们也不看看勋二府,同样的军队,同样的装备,这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右卫率本来就是不是一支可以打仗的军队,虽然将士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然而他们却粗于训练,而且没有经过战场的洗礼,到了战场上不放羊就不错了。   “本将军奉命支援灵州,军情十万火急,灵州危于累卵,若长此以往,非但没将军要负责,尔等也难逃干系,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我们一起罢官去职,削职为民!”   说到这里,众将领也都沉默了。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可以糊弄的事。没打仗已经这样了,要是打仗,突厥人绝对不会跟他们讲情面的。   高允权喃喃的道:“这该如何是好?” 第一零一章 夺军下   夜深风寒,高允权裹着大氅钻进帐逢里,坐到火炉边,拿起火炉上的铁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水,喝着热气,边喝边冲对司马陆德操道:“还要多备寒衣,特别是靴子,这一路走过去,每人走破两双靴子,那是真正常不过的事情。”   陆德操伸出大手在火炉上烤着,一脸无奈的道:“太子殿下仁慈,置办的物资倒不少。只是若按陈将军的军令,咱们恐怕会白忙活一场!”   何月京此时窝了一肚火,他的四个心腹校尉,一个不落全部记过一次。愤愤的道:“凭啥他们勋二府有力气走,咱们就不行?”   高允权道:“老何你还别不信,勋二府的训练方法跟咱们不一样,他们每天早晚各十里,平时每天全副武装跑二十里地,跑不完不让吃饭,他们早已练就了一双铁脚板!”   三日一操已经算是精兵,每天两训,对于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何月京道:“那帮刺头就没有跳出来造反?”   虽然古代通军的军法就是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不过真正执行下来,基本上军中就没有活人了。所以在执行的过程中,根本将领的心意,随意性很强。   “还真没有敢出来闹腾的!”高允权叹了口气道:“早有耳闻陈将军治军极严,却从来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军令!”   “这怎么可能?”   陆德操难以置信的道:“这肯定是谣言!”   陈应上次平定了旁企地之乱,他积功封伯爵,其他人皆有封赏。   陈应晋升为右卫率将军、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其他人同样也有升迁。魏文忠顶替陈应成为勋二府折冲都尉,魏文忠留的空缺则由勋一团校尉段志感担任。可是空缺却没有那么多,不过张怀威、张士贵、殷元、刘越等从从六品振威校尉升至正六品昭武校尉。   未能给张怀威、张士贵、殷元、刘越等实缺,陈应不得不说是一种非常大的遗憾。这次让他作为行军总管,陈应倒是可以直接利用职务之便,强行擢升张怀威等为果毅副尉,不过勋一府、翊一府、翊二府的将领们肯定不服。   将校不和,是兵家大忌。陈应不得不担心最恶劣的局面出现,一旦出现这种局面,他不得不承担失察之罪。   翌日一早,右卫率四府十六加上中军亲卫团依次拔营出发,陈应率领右卫率等属官的亲卫团走在最后,既是殿后,也是收拢掉队士兵,更要用骑兵在两翼侦察,寻找可能吃不住辛苦、故意走散的逃卒。   有些东西,不是依靠咬牙坚持就可以弥补的。勋二府的长期训练,养成的军事素养也不是其他府卯足了劲,可以追上来的。   中了接近中午时分,天色开始又变得阴沉,不久又开始下雪,虽然雪一时半会不会打湿衣服,陈应仍下令部队继续冒雪赶路。   此时从空中看,陈应所部如同一只庞大的黑潮,队伍拖拖拉拉蔓延十数里。   渐渐的积雪变成更深,十数公分的积雪,车轱辘已经异常吃力。无论是行军将士,还是随军民夫都叫苦连天。   右卫率长史、驸马都尉段伦不怀好意思的道:“陈将军,现在雪急风紧,若继续行军,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陈应不以为然的道:“卸下车轮!”   听到这话,段伦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搞笑的笑话。然而段伦和众多等着看陈应笑话的人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原本平常无奇的大车,轮子卸掉以后,非但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寸步难行,反而奔走如飞。雪爬犁的载重能力,比大车轻便多了,不仅仅是将士们可以搭乘雪爬犁,就算是民夫也有不少人爬上爬犁。   虽然寒冷,却没有人愿意掉队。   等抵达宿营地的时候,除了勋二府之外,其他府将士都狼狈不堪,将士们叫苦连天,和普通将士不同的是,这些校尉以上军官都苦着脸,连续记过,将来将功恐怕也没有办法补功了。   陈应召开众将士会议,这次提出将张怀威、张士贵、殷元勋分别调入勋一府、翊一府、翊二府担任果毅副尉,负责全军整训工作。   在这个时候,众将领包括驸马都尉段伦在内,都没有人提出议意。   然而在半夜的时候,陈应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好一会儿,他居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罗士信。   夜风如刀,罗士信的脸上被吹裂了几个口子,胡子和眉毛都白了,看着非常凄惨。   “赶紧的,快进来!”   陈应与魏征作了一个交易,暗中商量好以罗士信作为筹码,虽然魏征答应了陈应,然而等到陈应奉出支持灵州,他再与魏征也没有见过面,这件事陈应还真当魏征食言了。   陈应心中尽管会有点遗憾,却没有太过纠结,毕竟罗士信在历史上就是秦王李世民的部将,而且当时罗士信的官职比他的还高,自然没有投靠他的意思。   陈应在行军途中,并没有像那样所谓的名将一样,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他早早的就躺在一辆指挥车上,在宿营的时候,四辆指挥车拼装在一起,形成中军帅帐。   这个中军帅帐尽管面积不小,却没有什么陈设,不过数盆罢了十几个,却感觉不到寒冷。   “魏先生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切尚可!”   陈应明知故问道:“你怎么来了?”   罗士信郑重的道:“夫子说你这一次凶多吉少,让我来帮你,我得知消息也不耽搁,就连夜赶来了!”   “什么?”听到这话,陈应如同被鞭子抽中一般。   要说陈应对罗士信没有采取心机,赤诚相待,恐怕陈应自己都不相信。然而罗士信却听信了魏征的哄骗,急忙奔跑了一百多里地,这才追上陈应。   然而,罗士信偏偏听到了魏征说,陈应有危险,他便单人独骑,跑了一百多里地,如果不是遇到了陈应,恐怕他会一直追下去。   陈应的心情,异常复杂。急忙吩咐道:“通知炊事车,弄几个硬菜,今天我与罗将军不醉不归。” 第二卷 逆流而上操戈披甲 第一章 温泉池   十二月下旬,灵州境内已经是极寒的天气。在灵州灵武县南六十里处的有一段废弃的城池名曰薄骨律城。此城是匈奴人郝连赫连勃勃有骏马在这里死亡,赫连勃勃在此筑城留念,初名白马骝,以人以讹传讹,变成了薄骨律,后魏在此设立军镇,号薄骨律镇。   却自后魏灭亡后,薄骨律镇变荒废了下来,时过境迁莫约百年,这座早已荒废的军镇依旧在寒风中傲然而立。此时的薄骨律镇城却陡然增加人气,尽管整座军镇中找不一幢完整无缺的房子,不过城墙、屋墙还院墙大体还在。   武德元年十月起,漠北突降暴雪,天气骤降,冻毙牛羊无数。突厥始毕可汗阿始那咄吉世无奈下令迁一万两千余“落”南下避寒。   突厥人的落,其实就是相当汉人的“户”,不过突厥采取奴隶制,一落之内加上落主子女、妻妾和奴隶,少则十数人,多则数十上百人。这一万两千余落,基本上算是东突厥举族迁移了。   “梁”国国王梁师都接纳三余落,这三千余落突厥军民由阿始那咄吉世之弟,叶护阿史那俟利弗设率领。   梁师都借着突厥人南下避寒的机会,让俟利弗设叶护率领军民屯在这个在灵武县城南六十里的荒之城。   随着三千余落三四万人进驻,一下子将这个小小的军镇塞得满满当当。原薄骨律军镇府节堂,这本是薄骨军镇城保存最为完整的房子,很自然的用来安置突厥最尊贵的俟利弗设叶护。   所谓的完整,自然是相对而言。这座节堂的屋顶早已露天,临时找几块牛皮蒙上,雪粒子打在蒙皮上面,如同敲鼓。   俟利弗设一脸厌恶的摆摆手,两名虎熊腰的突厥武士上来,抬起这名早已没有气息的女尸,正欲往外走。   梁师都为了讨好俟利弗设,也不知道从哪里抢来几个女子,送给俟利弗设玩弄,这一个汉女在俟利弗设看来,身段模样尚可,就是没滋没味,躺在羊毛毡上简直如同一具尸体,让俟利弗设索然无味,无论是掐脖子还是拧,始终不发一声,等俟利弗设尽兴之后,已经气绝多时了。   当两名突厥武士抬着半裸的女尸快要走出去的时候,俟利弗设用突厥语(以下省略)道:“别浪费了,拉出去喂我的大黑!”   大黑,是俟利弗设心爱的黑山犬,凶猛异常。   袒露着上身的俟利弗设坐在篝火前,抓起银碗盛了一碗肉汤,俟利弗双手捧着肉汤,充当暖炉,一脸郁结之色:“狗娘老天的,还以为这南边会比北边暖一些,连风雪,比瀚海(既贝尔加湖)还要利三分!”   篝火上烤着一只金黄冒油的羊,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跪在一旁边伺候的女奴,艰难的咽着口水,却不敢朝着烤全羊多看一眼。   俟利弗设生性残忍,喜怒无常,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抱着小羊羔唱歌,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意杀人泄愤,自从进驻薄骨律城以来,俟利弗设已经残忍的杀了数十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那些我见犹怜的美女。   就在这时,一名身披黑色熊皮披风突厥将士掀开门帘子走了进来。掀开门帘的瞬间,风雪倒灌,让俟利弗设打了一个哆嗦。   “步鹿根,情况怎么样了?”俟利弗设并没有对突然而来的寒冷而恼怒,他拿着刀子从烤全羊上害下一大块后腿肉,递给步鹿根道:“南蛮子找到没有?”   “贼娘他,这帮南蛮子就是属狐狸的!”步鹿根愤愤的坐在篝火旁,接过烤羊肉也不管烫不烫嘴,咬下一口,大嚼起来。   “又让他们跑了?”俟利弗设突然发现步鹿根胸前居然挂彩了,斑驳的甲叶片子上挂着些许红色的冰渣子,不由的皱起眉头道:“怎么,连你也没占到便宜?”   “不是我无能,是这帮南蛮子太狡猾了!”步鹿根嘟囔道:“南蛮子只会放冷箭,不敢与我正面交战,跑的倒是比兔子还快,不过有一个巴郎子(意指年轻人)倒是功夫不弱!”   俟利弗设知道步鹿根爱面子,喜欢吹牛,对方何止是不弱,应该是让步鹿根吃了大亏。俟利弗设也不点破,拍拍步鹿根的肩膀道:“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掉猎人的追击,等天放晴,我看他们还往哪里逃!”   在灵武县东南,莫约一百五六十里的地方有一个温泉池,数十上百口大小不等的温泉,冉冉升起蒸汽。此时整个温泉池,俨然成了一座城池。右率卫上千辆雪爬犁,围绕着三口呈品字形的温泉,形成了一座车阵。   外围以高八尺,长约十二尺的偏厢爬犁围成一圈,中间布置上望塔爬犁,形成外围以车盾为墙,周长八百余步的小城。车城之上,三面银边蓝底大旗,迎风猎猎作响,居中那面大旗上书“大唐行军总管陈”,左边一面上书“东宫右卫率陈”,右边一上书“大唐忠武将军陈。”   这个车城不是别人,正是以陈应为首的右卫率府援军。早在三天之前,陈应便率部抵达灵州境内,不过却被罗士信率领的越骑军击退,杀伤百余人,缴获一百余匹战马。   暴雪狂嘶,雪粒打在中军指牛皮棚布上,啪啪作响。   原本英俊潇洒的陈应,已经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陈应不仅更黑,而且更瘦。   经过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陈应同样也吃了不少瘦。人不仅瘦了一圈,原本消瘦的脸颊,此时眼窝深陷,看不到几两肉。   尽管陈应更瘦了,不过眼睛却更加明亮。   四百余骑奔势如雷,打破温泉池的沉寂。陈应陡然睁开眼睛:“终于回来了!”   陈应没有学刘大耳朵,把一个明明先锋大锋之才的赵子龙,困在身边充当保镖。在罗士信追上陈应之后,陈应就将右卫率府四个越骑团共一千二百余骑交给罗士信指挥,一路行军过程中,罗士信就将这四个越骑团轮流放出,负责警戒,一路上顺手灭掉了沿途有浅水原唐军溃兵作为底子形成的土匪三四支,缴获颇丰。   走到车城莫约百步,原本紧闭的城门,突然打开。勋一府检校果毅都尉张怀威就迎了上去。“夜风吹得跟刀割似的,你们速度倒不慢……” 第二章 突厥增兵   罗士信将口罩和手套摘下来,塞马鞍旁边的侧袋里,让护卫将马牵走,朝给冻僵的手哈热气,希望能稍暖和些,说道:“再慢就要冻僵了,陈将军睡了吗?”   “你们不回来,他睡着吗?”张怀威道:“快,别愣着,快进来暖和一会!”   手套和口罩在后世原本就是平常无奇的东西,然而自从出了大散关的时候,许多执戈操盾的将士被冻伤,陈应便瞬间想到了手套。   只是非常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棉布,用细麻布缝制的手套防寒效果差一些,可是一旦用皮革制作手套,虽然保暖,可是却无法保持手指的灵活。   在经过数次试验之后,陈应退而求次,决定给每位将士配备两双手套,一双是两层细麻布制作的手套,这样的手套,尽管在防寒性能上稍差。但是却不至于将将士们的手指冻伤,也不影响手指的灵活运动。   无论是弓弩手放箭,还是操戈执矛,几乎没有什么影响。而皮革制作的手套主要用来承担不需要手指灵活的工作,比如执盾士、驾驶雪爬犁,再或者坐在雪爬犁上行军。   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哪怕更为耐寒一些的突厥人,在马背上也不能顺利的张开弓,就算勉强张开弓,然而命中率不足平时的一成。   罗士信还在奇怪,陈应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连这么好的办法都可以想得出来。最近他率领越骑团与突厥游骑交锋,占的便宜主要就是因为有手套。   没有手套的突厥人,手指几乎都被冻僵了,他们的反应比平时半了不止半拍,还没有等他们挽开弓,罗士信麾下的骑兵已经将箭雨倾斜在他们头上了。等突厥人反应过来,罗士信就带着唐军越骑军调头就跑。   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战马的体力消耗是非常惊人的。最关键的是,冻得坚硬的冰雪面,对于马蹄子的损伤非常大,可是陈应已经将越骑军的马蹄子钉上了马蹄铁,根本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所以突厥人是打又打不过,追又根本追不上,只能郁闷的吐血。   站在陈应身边的梁赞发现陈应身上上位者的气势更重,陈应披甲站在指挥车内,下首站着的诸将不自觉的颤栗起来,对于右卫率四府十八团来说,这不足一个月的漫长行军之路,简直就是渡日如年。   每天八十里的路程,风雨无阻不说,这已经几乎快要榨干了将士们的体力,可是陈应还早晚两训,不训练半个时辰的队列,根本不让赶路。而且最为过份的,只要任何一团扯了后腿,规定的时间无法抵达营地,全团将士伙食缩减三成。   最让高允权不可思议的人,在陈应如此苛刻的折磨下,军队将士尽管抱怨连天,却从来没有发生什么乱子。   右卫率长史、驸马都尉段伦早在刚刚出大散关的时候就得了风寒,陈应就准其大散关休养。一路行军,陈应一路利用张怀威、张士贵、殷元训练勋一府、翊一府和翊二府,采取近乎苛刻的方式连训练部队边行军,全军将士遭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不过没有了驸马都尉段伦捣鬼,其他人也不敢与陈应对着来。一阵密集的如雷的马蹄声响起,罗士信、张士贵联袂而来。   “禀告将军,罗士信、张士贵复命!”   “先不忙,越骑团将士每人加肉四两(四分之一斤),酒半斤!”陈应淡淡的道。   “谢总管!”   众越骑军将士兴奋的大吼。   等罗士信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连喝三碗肉汤之后。陈应这才迫不及待的望着罗士信道:“北边怎么样?”   “很不好!”   罗士信放下手中的碗,将靴子脱下来,把双腿放在火炉上烤起来。张士贵郁闷的放下碗,不悦道:“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你这脚几年没洗了!”   陈应早已习惯了罗士信的臭脚,没有半点不适应。“突厥人增兵了吗?”   “是!”罗士信道:“折了三个兄弟,总算把野猪岭摸了一遍,现在光野猪岭内的突厥人少说也有五百帐,其中大帐一百余,小帐近四百!”   “五百帐?”陈应听到这话,心中一惊。   突厥人的小帐,类似于唐军的伙,分别以十人或十二人为帐。大帐则以五十人或六十人为一帐。这上千帐,粗略估计就有一万人。在长安时得到的情报是突厥人只有五千轻骑驻扎在野猪岭,现在少数也增加了一倍的兵力。   如果是五千轻骑,陈应所率领的右卫率四个府十六个团,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可是此时,实力相差悬殊实在太大了。   陈应心存侥幸的问道:“会不会是突厥人故弄玄虚?”   “现在这鬼天气,帐内不生火,跟冰窖差不多!”罗士信揉揉流着黄水的大脚,一脸无奈的道:“这上千帐都是有人住的帐逢,突厥人物资本来就匮乏,现在天寒地冻,每一顶帐篷,就是几条人命,他们突厥人可没有这个本钱虚张声势!”   陈应想想也是,一顶帐篷对于普通牧民来说,是家中主要的财产,失去帐篷,在这种天气下,连一个时辰都撑不住。   罗士信道:“薄骨律城的情况也打探清楚了,那里驻扎的是突厥始毕可汗阿始那咄吉世之弟,叶护阿史那俟利弗设部!”   陈应脸上的轻松神情,一扫而光,缓缓露出凝重之色:“俟利弗设部有多少人马?”   “具体的人数没有打探清楚!”罗士信道:“俟利弗设麾下有能人,薄骨律城根本无法接近,不过观看其炊烟升起的情况,人数应该不会低于两万人!”   “两万人!”陈应听到这个消息也感觉异常头大。野猪岭加上薄骨律城的突厥兵马就超过三万人,足足是右卫率府人数的六倍,就算梁师都一兵不派,这三万余突厥人就够让陈应头疼的了。   陈应尽管内心里已经乱作一团,可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展开地图。野猪岭位于灵武西北三十里,而薄骨律城相路灵武之南六十余里,中间相距直线距离超过九十里。地图上的九十里,换作实际路程,一百里都不止。   如果野猪岭的突厥人要支援薄骨律城,在平阳时辰,大约轻骑最多一个时辰就可以抵达。可是在眼下这种天气情况下,至少需要三个时辰的时间。   陈应突然道:“灵州如今还有多少军队?伤亡如何?还有 第三章 郭子和   “具体的情况不是太清楚,不过估计不太妙!”罗士信揉揉脸,无奈的道:“突厥人大举兵,灵州的局势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陈应闻言,神色默然。   突厥汗国军事实力虽然强悍,但是他们的国力却不强。平时积蓄的粮草非常有限,特别是在如此寒冷的天气条件下,突厥人的牛羊马匹会冻死无数,当然一时半会倒不用担心食物问题,可是三万余突厥人每天都会消耗非常庞大的数字。   人和马一样,食物的摄入量多少,取决于体内的热量消耗,平时骏马一天只吃十斤草料就不用担心掉膘,可是在现在的天气中,就算每天喂二十斤草料,一样会掉膘。只能增加豆料或麦麸子。   同样,在寻常时间人吃一斤粮食可以保命能量消耗,做剧烈运动,三斤粮食保不住。眼下三斤粮食补给是最低的标准。陈应粗略的估计一下,突厥人三万余人马,每天至少需要消耗一千石粮食,近十万石草料。   现在除了粮草之外,还需要消耗海量的燃料,没有燃料,谁也抗不住这样的天气。   “不攻破灵州,突厥人根本熬不过这个冬天!”陈应皱起眉头道:“所以,他们肯定不惜一切代价攻击灵州!”   罗士信点点头道:“这是肯定的,但是咱们现在实力给灵州解围,一旦让突厥人摸到咱们的营地,他们是不会客气的!”   “这个我知道!”陈应想了想道:“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摸清灵州的情况,能不能挑选一批死士,趁机摸入灵州城,与灵州取得联系?”   “恐怕希望不大!”张士贵道:“现在到处都是冰雪,咱们的甲胄异常显眼,哪怕距离十里八里,都可以一目了然!”   “对了,咱们可以伪装!”   陈应想起后世的伪装技术可以说已经非常成熟,不仅有可以防止红外探测的数码迷彩,还有适应丛林作战的丛林迷彩,沙漠隔壁地形的沙漠迷彩,以及山地迷彩。当然,在没有红外探测技术的条件,雪地迷彩更为容易。   张士贵疑惑的望着陈应道:“陈将军还精通五行遁术?”   陈应摇摇头道:“根本不需要什么五行遁术,咱们只需要披上月下白披风,哪怕走到近前,在雪地里也发现不了!”   五行遁术是道家法术根本,而日本的遣唐使从大唐学会了五行遁术后,加以改进,形成了后世鼎鼎有名的日本忍术。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并不算太高明的东西。   当陈应瞬间想到了伪装之后,让人找来几匹月下白的绸布,张士贵就成了试验的小白鼠。由于没有专业裁缝,陈应几乎是将张士贵用白面包裹起来,就连脸部也没有放过。   果然,张士贵距离十步之外,几乎可以与雪地容为一体。   “还是不行!”   张士贵道:“这样只能躲在雪地里不动,只要一动弹,突厥人或梁师都的斥候就可以从雪地里的痕迹上,判断出有人潜入!”   “那就多费点事!”陈应想到的是林海雪原中杨子荣奇袭威武山,用的就是滑雪板和白色披风,这样以来,即使突厥人发现了,纵马在积雪的奔驰,也没有滑雪板雪的速度快。在后世极限运中,滑雪板可以做极限速度九十公里每小时。   当然,这样高的速度客观条件非常苛刻。陈应也不求可以做到每小时九十公里的高速,只需要可以做到能超过突厥骑兵雪地行军时速三十公里既可。   陈应想到就做,马上让人找来将作监作林传福。   这次支援灵州,兵部共调集五六千名民夫随军转运物资,不过在路上陈应陆续让民夫原路返回,主要还是因为人越多,消耗越大,陈应也不能不管民夫的死活。   现在在温泉池大营,随军民夫不足一千人。但是二百名匠户却一个未少。当然,一路上雪爬犁也会损坏,他们需要负责随时更换损坏的雪爬犁,保持雪爬犁可以正常运行。   “拜见陈总管!”当林传福抵达后恭恭敬敬的朝陈应施礼。   陈应道:“林监作不用客套,本将军找你来是想让你打造一个物什!”   说着,陈应将依稀记得的滑雪板给画了出来,滑雪板和滑雪杖技术难度不高,即使没有合金和塑料,在现有条件下应可以做得出来。   林传福拿着陈应的图纸走后莫约一个时辰,就将滑雪板和滑雪杖给陈应送来了。陈应打量着这副滑雪板,滑雪板是用制作雪橇的拓木制成,底面打磨得光滑如镜,对于扣住鞋子的机关,林传福耍了一点小聪明,他制作了一个类似于老鼠夹子一样的机关,人站在滑雪板上,机关开始,两边用钢铁打造的夹子会夹紧鞋底。   用滑雪杖将机关机括扳回原位时,夹子会自动松开。   陈应迫不及待的套上滑雪板,不顾天气的寒冷,在营地里滑起来。   罗士信和张士贵见状,异常惊奇。   “我就是瞎玩,如果练好了,用这个东西可以跑得比马快!”陈应笑盈盈的道:“士贵,你去挑三十名健卒,快速学会滑雪,准备强闯灵州城!”   灵州城内,金河郡公、灵州总管郭子和站在城墙上一脸无奈。郭子和现近三十三岁,正是壮年,然而此时的郭子和从外貌上看,说他五十岁也有人相信。一脸布满沟壑的脸,胡子和眉毛都雪白如霜。   自从本是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之王的永乐王,不过郭子和却没有问鼎天下的野心,被梁师都压迫甚狠,他便向长安李渊请降。   李渊封他为灵州金河郡公,灵州总管。可是,他刚刚抵达灵州,灵州总管的位子还没有坐热,梁师都就率兵兵临灵州城下。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到梁师都亲至,郭子和不守反攻,杀带着二弟郭子升左右夹击,杀伤梁师都部近千人。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梁师都居然搬出了突厥人。当突厥人出现灵州,他急忙向长安请援。算算时间,长安的援军也该到了。他率领灵州军民浴血拼杀近两个月时间,终究没让梁师都的兵马攻进城来。 第四章 盐湖怪事   为了守住灵州城,郭子和付出的代价也非常惨重。他的三弟郭子端战死,二弟郭子升被箭矢中胸部,伤了肺叶,能不能保不住还是未知之数。   他原本有两千嫡系部曲,如今战死超过三分之一,还能保持战斗力的不足千人。最让郭子和头疼的还是天气实在太寒冷了,城中柴薪即将告馨,如今百姓不约而同的拆掉家具和木门引火取暖。   此举无疑是饮鸠止渴。拆掉家具还好说,拆掉木门,又能烧得了几时?   一旦薪火燃尽,不用打灵州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梁师都在城下损伤三千余人马,已经无力进攻了,自然不足为虑,让郭子和最为忧心的还是越来越多的突厥人。   突然,一股焦臭味钻入郭子和的鼻子。郭子和自然清楚这是什么味道,这是燃烧尸体发出的臭味。顺着臭味的来源望去,郭子和看到靠近城墙不远处一幢房子,郭子和想了想,最终还是迈着麻木的腿,带着数十名亲卫朝着那幢房子走去。   还没有走到这幢房子,又有几处小院散发出这种让人欲呕吐的焦臭味,其实不用看,郭子和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攻宋,围其城,民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灵州长史杨则悠然长叹道:“没有想到在史书中所录的惨绝人寰的惨事,今日会在灵州城内上演!”   “易子而食倒不至于!”郭子和道:“城中粮食还可坚持半年,就是这薪火,只能……”   事实上,郭子和也无可奈何。如果没有突厥和梁师都联军围城,城中百姓可以出城伐木为薪,熬过这个难关。可是现在他们困在城中出不于,把尸体上的肉剥掉,燃烧骨头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突然,杨则面向长安的方向而跪,拔出宝剑横在脖颈上:“臣有负圣上所托,万死难辞其咎!”   说着正欲横剑自刎。   不过,杨则却发现自己的剑无论如何也割不下去,扭头一看正是郭子和伸手按在他的剑柄上,杨则一脸不忿的道:“郭总管为何要阻拦杨某!”   “杨长史想一死了之!可曾想这灵州城内两万余黎庶?”郭子和叹了口气道:“杨长史不想做贰臣,难道郭某就愿意当贰臣吗?”   “这……”杨则沉吟起来。   “死是最容易的办法,要活下去才更难!”郭子和道:“今岁大寒,白灾肆虐,突厥人损失惨重,冻毙牛羊无数,冒雪寇关是他们习惯用的伎俩,杨长史真以为就算向突厥人投降,他们会留下灵州城这两万余百姓吗?”   不待杨则回答,郭子和大声吼道:“不会,突厥人根本不会留下一个唐人,他们会将灵州屠戮一空,鸡犬不留。”   杨则闻言,脸色黯然。   郭子和可以想到的东西,没有理由他想不到。只是有些事情,他不愿意去想而已。杨则此时方寸大乱:“郭总管,那咱们怎么办?”   “唯有坚守,等待援军!”郭子和道:“陛下不会坐视灵州落入敌手,也不会坐视灵州生灵涂炭,说不定援军已经在路上,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援军必至!”   郭子和口中的援军,其实早已到了。温泉池距离灵州不过一百余里,陈应如果愿意,最多两天就可以抵达灵州城下。   只是陈应实在没有办法,果断出兵。如果没有薄骨律镇城的两万余突厥人,陈应早就派出兵朝着灵州进发了。现在不把薄骨律城的钉子拔掉,陈应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军灵州。   在林传福的努力下,当天夜里就做出了一百余具滑雪板,陈应就带着从全军中挑选出来的健卒百人,进行滑雪训练。   不过,非常可惜,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健卒始终没有办法像林海雪原里的解放军一样,滑雪如履平地。   不是这个摔一个跟头,就是那个人摔个狗啃泥。就连陈应都产生要不要打消用滑雪板潜入灵州城的计划。   要知道,按照目前的情况,别说三五天,就是十天半个月他们也无法学会用滑雪板健步如飞。恐怕等他们学会如此驾驭滑雪板,灵州城都保不住了。   事实上陈应也不记得灵州有没有被突厥人攻破,不过陈应到底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这次出兵救援灵州,太子李建成的压力也不小。一旦自己失利,很可能让李建成陷入被动。   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前面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陈应抬头望着前方,正看见梁赞“哎呦”一声,从雪面上消失。   “梁赞,梁赞!”陈应大惊失色,急忙叫道:“梁赞,梁赞!”   陈应急忙朝梁赞消失的地方奔去,高允权却拦住了陈应:“将军,您是大军之主,如有意外,士气受挫,后果严重!”   罗士信道:“还是我去吧!”   没等罗士信走上去,只见梁赞从挣扎着从雪堆里爬出来,紧张的大叫道:“不要过来,这里有鬼!”   陈应自然是不相信有鬼的,好半天,梁赞吐着满嘴的雪道:“郎君,赶紧离开这里!”   陈应不解的问道。   梁赞道:“这里应该是一个盐湖,到处都是盐层,根本没有冻实。”   陈应就近一看,果然如梁赞所说的那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的雪虽然看上去与其他地方无异,不过却只是薄薄的一层,就算踩着滑雪板也同样掉入盐层里,摔得狼狈不堪。梁赞所掉入的盐洞,幸亏不太深,只有三四尺的样子。   “高左副率!”陈应转身望着高允权道:“你见多识广,可知这里是怎么回事?”   高允权沉吟道:“灵州产盐,这里应该是盐湖,天年干旱的时候,盐湖会干枯,有盐的地方,雪不会封冻,形成一个又一个的空洞,你看这里还有一具黄羊的骸骨!”   陈应听到这话,这才突然想起,在宋辽夏三国鼎力的时候,灵州就属于西夏境内,而西夏就盛产青盐。   “这里的盐湖范围有多大?”陈应望着一望无际的雪面,脑袋中一个模糊的念头若隐若现。   “末将也没有来到灵州!”高允权抱拳道:“据传闻,似乎灵州的盐湖莫约百里见方!”   “百里,百里!”陈应喃喃的道:“在这里做一个醒目的标记,任何人不得深入,以免遭遇不必要的损伤!”   突然,陈应脑袋中一道灵光闪过。   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几名士兵拿出号旗,正准备在盐湖的边缘插入。陈应突然道:“住手,先回去!”   陈应用滑雪板快速朝着温泉池前进,刚刚进入温泉池大营,陈应就冲梁赞道:“通过所有校尉以上将官,中军大帐集合!” 第五章 尽人事听天命   陈应本想把突厥人引入盐湖区,利用盐湖形成的空洞薄冰层,对突厥人进行杀伤。当陈应向右卫率府诸位提出自己的想法时,右副率何月京皱起眉头,摇摇头道:“陈总管,恐怕突厥人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陈应道:“怎么回事?”   何月京道:“去岁三月庚午(既三月初一),七月丁末(既七月初四),梁师都进犯灵州,九月至今已经三次寇兵灵州,特别是灵州豪强刘统、张据先后投靠了梁师都,作为灵州地土著豪强,张据与刘景二人,没有理由不知道盐湖的诡异之处,所以突厥人非但不会轻易上当,很可能将计就计,算计我们!”   城池之内,空间有限,其实很多百姓和士绅,不是居住在城中,而是结堡自卫。特别是边远州郡,大小坞堡林立。坞堡,又称坞壁,是一种民间防卫性建筑,大约形成王莽天凤年间,当时北方大饥,社会动荡不安。富豪之家为求自保,纷纷构筑坞堡营壁。   灵州城外的坞堡,少则数十上百人,多则数百人,面对海量的“梁”突厥联军,根本不足以防守。七月间,梁师都攻击灵州未果,却趁机攻下了姜家坞堡。姜家坞堡的主人是唐朝右武大将军姜宝谊,相传祖上乃三国蜀国大将军姜维。   姜宝谊与其子姜协,皆驻守太原,与刘武周交战。此时姜家坞堡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梁师都将姜家堡攻陷之后,将满堡上下二百七十三口,全部屠戮一空,仅剩姜宝谊的庶子姜攀躲在枯井中的尸体下,逃过一劫。   九月,梁师都率领大军再次攻打灵州,张据担心张家堡遭受灭顶之灾,故而开城献降,率领张氏族氏四百余投降梁师都,被梁师都委任为梁国右统军。当然,要说张据投降梁师都是害怕张氏遭遇兵祸,其实不如说张据心中不平衡。   无论实力还是人口,灵州张氏远比天水姜氏灵州分支强大。可是姜宝谊却因早年游学大兴城长安,与高祖旧识。在李渊起兵时,姜宝谊已经左统军,后迁任右武卫大将军,封爵永安县公。   可是张据却连一个九品官都不是。随着张据投降梁师都被封为右统军,刘统也投降了梁师都。   陆德操道:“何副率所言未免太危人耸听了,或许突厥人想不到里,就连刘统和张据这样的豪强,突厥人未必把他们当个人物!”   “凡事要先虑不胜才能立于不败,不能指望敌人想不到。”陈应想了想道:“暂时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与突厥人交战,先稳妥为上。眼下,咱们最为有利的是,突厥人根本猜测不到咱们的虚实!另外我们拥有的优势,是突厥人不具备的,咱们不必考虑冻伤问题,而且守着温泉,对于燃料的消耗,不是甚多。如果天气更冷一些,薄骨律城的突厥肯定会先支撑不下去……”   魏文忠摸了摸下额的胡须,说道:“可是灵州城被包围已经三个月了,他们的粮草虽然不用担心,可是这燃料,同样不足,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陈应自然不知道,灵州城内其实已经燃料即将告馨,城中百姓为了取暖,已经开始焚烧尸体了。尸体在高度腐烂时,会成油脂状态,直接不能燃烧,如果佐以干柴或其他引火之物,就可以燃烧。   由于天气寒冷,灵州最近阵亡的军民尸体是没有办法燃烧的。不过却有七月阵亡后收敛的尸体,这个时候,城中百姓不约而同的挖出那些早已尸化的尸体,进行燃烧取暖。   但是这些尸体数量不是很多,其实也坚持不了多久。   灵州城墙上,寒风凛冽,如同刀割。可是灵州总管郭子和却不敢躲在总管府衙门里防寒,虽然站在城墙上要忍受着刺骨的寒冷,但是郭子和出现在城墙上,却可以让原本低迷的士气有所振奋。   郭子和虽然正值壮年,不过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他按着刀柄暗暗思量,左右的士兵和民夫,都是一脸死气,毫无士气可言。如果不是郭子和身先士卒,恐怕灵州早已崩溃了。   尽管他可以身先士卒鼓舞士气,不过等到城中的尸体也烧得干净,恐怕他也无力回天了。   “如今看来,咱们只能一条路可以走了!”郭子和望着杨则神色凝重的道。   “郭总管是想要突围?”杨则沉吟道:“眼下这时节,要想突围,难堪比登天,几乎没有成功的希望!”   “这个问题我自然知道!”郭子和道:“我现在只想确认一件事情!”   “有没有援军?”杨则叹了口气道:“今年这雪降得比往年早一些,消息传到长安的时候,大雪已经封路了,就算陛下派出遣的援军,一时半会也抵达不了灵州啊!”   这个倒是一个问题。大雪封路,军队行军比寻常时间困难得多,如果消息抵达长安,援军至少需要七八天的时间进行准备,即使每天八十里,也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但是这种天气条件下,要想每天保持八十里行军速度,几乎没有哪支军队可以做到!   “咱们的燃料最多还可以坚持半个月!”郭子和说道:“行派一支死士趁机突围,沿着去长安的官道去寻找,如果七天之内碰不到援军,立即返回,趁在咱们还有一战之力,跟突厥人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下官没有别的本事,跑跑腿当个传声筒还是可以的!”杨则故作轻松的笑道。   郭子和自然知道这次突围,绝对不像杨则所说的那样轻松。跑跑腿只是最理想的状态,几乎不可能发生。最有可能的是经过连番血战,敢死队全体阵亡。   “也不急于一时!”郭子和道:“先歇息一晚,明天早上再进行突围!”   两个多月以来,郭子和基本上没有下过城墙,他都是在城门楼里吃住,指挥部也按在城门楼里,也多幸亏梁师都也好,突厥人也罢,他们的手中根本没有重型投石机,否则一石炮下来,就可以解决掉灵州的指挥中枢。   进入城门楼的指挥部内,尽管升着一个火盆,可是依旧冷得直打哆嗦。杨则看着满屋子里痛苦呻吟的伤兵,杨则的心头更加沉重:“郭总管,怕只怕下官有负所托啊!”   “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第六章 红山堡   温泉池,右卫率府车帐内。陈应伸手右手握成拳头,重重的砸在案几上,梁赞用眼睛的余光,看到陈应的拳头正砸在地图上的薄骨律城上。   “我们不能再窝在这温泉池了,必须动起来,在运动中寻找战机!”   高允权愣愣的看着陈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应居然以弱兵之师,主动攻击六倍有余的强敌。   “总管英明!”魏文忠道:“我们勋二府先出击让突厥狼崽子们知道,大唐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陈应道:“主动进攻是本总管定下了基调,这如何打,怎么打,大家可以各抒己见!”   “第一仗还是让我们越骑军来打吧!”罗士信朗声道:“我有一个想法,咱们不是还有一千个羽绒睡袋吗?”   陈应点点头道:“不错!”   罗士信又道:“躺在羽绒睡袋内三个时辰不会冻僵?”   “别说三个时辰,四个时辰也无妨!”陈应道:“你想怎么打?”   罗士信拿出鞭指着地图上的薄骨律城道:“薄骨律城东北方向,距离灵州城莫约三四十里的地方叫红山堡,是前隋时期的灵州烽火台。目前已经突厥人占据,在此屯兵莫约一百余人……我计划……”   西北塞风甚是凛冽,哪怕是晴空无云,寒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刮得人生疼。在放眼所望之处,到处都是冰天雪地中,人的眼睛极易容易患上雪盲症。   尽管办法,为全军将士打造护目镜,不过陈应采取了一个折衷的办法,用薄如蝉翼的细帛蒙在脸上,既不会影响视线,也可以有效的防寒。   灵州有一道沟渠,名叫薄骨律渠,这道早在赫连勃勃时代开挖的沟渠,灌溉了灵州千倾良田。   不过此时,薄骨律渠内早已结冰,而且积雪仅仅比官道稍浅一些。远天之际,隐隐约约一道素白的白线正在薄骨律渠内缓缓移动。这道白线,正是右卫率府勋二府果毅副尉段志感率领的部队。这支部队由勋二府勋一团、勋二府勋二团以及翊二府翊一团一千两百余将士组成。   全部将士人人背副着三天的干粮一个背袋,加上甲胄和兵刃,每个人的负重都在四十五斤以上。在这个时代的打仗,通常不会掩饰自己的甲胄服色,而且还要打着自己的将旗,对于陈应这种掩藏行迹的做法,很多将士都不理解。   羽绒睡袋不过千余,无法做到每人一套。为了将士们不被冻伤,陈应给他们每人配发两张白羊皮,尽管羊皮保暖不如羽绒,只是目前只能这样了。   这次作战,目前是歼灭突厥人的哨骑,占领红山堡烽火台,利用烽火向灵州城传达援军已经到达的消息,坚定守军的信心。段志感所部分成三列行军队列,后面的人踩着前面的脚印前进,最后殿后的拿白而做成的拖把,将踩出来的脚印用积雪填平。   这一路走来,段志感所部吃够了苦头,在他们蝼蚁般蠕行的队伍中,却气势如虹。   突然,地面上的雪粒子跳动起来,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应该是大股骑兵正在跑动。   段志感紧急挥手,全军将士便机警的停止前进,俯身在雪面上,用积雪覆盖自己的行踪。白色的披风,本来就与雪境差别不大,加上伪装的积雪,近在数十步之外的突厥骑兵却没有发现沟渠内的唐军士兵。   时间不长,莫约百余骑的突厥哨骑远远过去,直到马蹄声已经听不到了。段志感这才挥手示意继续前进。   一夜一天的行军路程,也让段志感摸清了突厥人哨骑的活动规律。突厥哨骑是白天每半个时辰左右巡视一次,夜里前半夜为每个时辰一次,而后半夜则没有巡视。   红山堡终于到了,红山堡的位置也极佳。一面背后后面的红山,所谓的红山,其实更是一座宝山,原本储藏着大量的煤炭,后来由于天气作用,煤炭自燃后,形成了满是红色琉璃质的砖石。   红山尽管山不高,却是灵武平原少数的山丘。是烽火传记时代,必不可少的隘口之一。   段士感道:“抓紧时间吃干粮休息!”   为了保证将士可以摄入足够多的热量,陈应动手更改了这个时代的行军干粮。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高新技术发明,就是把黄豆放在锅里炒熟,研磨成豆粉。加入少量的盐巴和肉干,吃的时候可以混入少量的水,捏成团直接食用。也可以加入多量的水,搅成糊糊。   尽管卖相不好,味道也很一般,却是最简易的军事干粮。   段士感抓一把雪,就一口豆面。就在这时原本沉寂的雪面再次跳动起来。段志感指挥部队掩藏行踪。   他自己则起身观察,目光的尽头,出现一股黑线。慢慢的越来越近,终于可以看清这队骑兵身穿醒目唐军制式甲胄,这一队骑兵人数不多,只有七八百骑,跑在前面的骑兵则是唐军甲胄,所有的战马都喘着粗气,马背上的骑兵士兵也都像蒸桑拿一样,头顶上升起袅袅热气。   “贼他娘,只会人多欺负人少!”   段志感非常不忿,突厥人依仗着人多马多,居然派出遣了足足近两千骑兵追击前面的唐军。   不过雪地中战马跑不起来,两支骑兵的距离并没有拉近。   此时为首的罗士信突然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他拉紧缰绳。战马前蹄腾空,一阵嘶鸣。其他唐军骑兵也学着罗士信的样子,不约而同的停下来。   “上弩!”   随着一阵吱吱咯咯的声音响起,七八百骑兵同时搭弦上弩,将弩机对准突厥骑兵。等到突厥骑兵进入射程之后,一阵箭雨射去。   突厥追击的骑兵顿时如同下饺子一样,一个个掉在雪地上。   “卑鄙无耻!”步鹿根几乎气钢牙欲咬碎,却无可奈何。有一些突厥骑兵不死的拿起弓箭反击,不过更为可惜的那些箭矢还没有飞到唐军阵中,便纷纷落在雪地上。   唐军制式弩机射程比突厥人的骑弓远,而且最为让步鹿根吐血的是,这些唐骑占据着上风位,除非他们再前进五十步才有可能射中唐骑。   罗士信一击之后,甚至连观察战果的兴趣都没有,调转马头,继续前进!   步鹿根气得哇哇大叫,拼命打马前进。   “给我咬住他们,向叶护请援!”步鹿根咆哮起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跑了!”   有信骑脱阵而出。   段士感道:“兄弟咱们先精蓄锐,等会该轮着咱们干活了。” 第七章 斩将夺旗   突厥人的战马开始提速,马蹄踏趹将积雪溅飞,在暴风雪中仿佛一蓬箭雨夹在暴风雨射来。   数十名突厥骑兵中箭落马,尽管大部分坠马的突厥人只是伤而未死,可是后面急奔的战马根本收势不住,碗口大的马蹄声如同雨点般落下,很快惨叫就嘎然而止。   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掉下来,单人独骑或许还有命在。可是大队骑兵纵马奔驰,坠马就意味着死亡,不是被摔死,就是被后面的马蹄成踩成肉泥。   步鹿根此时生吞罗士信的心都有,他空有一身蛮力,却丝毫没有用武之功。罗士信根本不与其纠缠,如同蜻蜓点水,一触既走。就是利用弩机射程远,接开距离,吊着突厥人打。   步鹿根的眼睛开始红了,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发出阵阵嘶吼。   “杀光唐奴!”   昭武校尉张士贵是唯一一个提衔却没有升职的勋二府校尉,无论任何时候,升官发财都有一些猫腻。相对而言,张士贵是原来勋二府四个校尉中,唯一一个没有后台的人。他未升官也在情理之中。尽管朝廷没有给张士贵升职,陈应还是让张士贵充当罗士信的副手,统领越骑军。   “突厥人急了!”   张士贵揉揉被雪粒子打得发疼的脸颊,看着数百突厥骑兵向前穿插,这些突厥骑兵丝毫没有顾及马力,照他们这种方式冲刺,战马很可能会跑废。   “这才哪到哪啊!”罗士信朗声笑道:“继续后撤,带着他们兜圈子!”   罗士信带着越骑军骑兵在前面跑,而突厥骑兵则不顾一切的在后面追击。   习惯现代军事思想条件下考虑问题的陈应,深知在后世战场上,发现就意味着消灭。所以,他在伪装方面下足了本钱。罗士信所部只所以有充沛的马力,带着突厥人兜圈子,事实上因为陈应给他们玩了一个魔术。   战马的冲刺体能,其实也就两刻钟左右,过了这段时间,高速奔驰的战马,就是在透支体力。陈应将越骑军一分为二,一部分掩藏距离红山堡莫约十里临水河河谷内,用白色的布帛,将战马和士兵包裹起来。除非就近观察,否则根本发现不了。   当罗士信带着突厥人奔向临水河谷时,后面的突厥人只看到罗士信所部冲向临水河谷。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从临水河谷另外一个方向钻出来的唐军骑兵,其实已经换成了另外一波骑兵。那些马力即将耗尽的战马和体力唐军骑兵,则留在临水河谷内休息。   等这一波次骑兵马力再次即将耗尽时,罗士信就让这些骑兵冲向河谷内,同时快速披上白色的布帛伪装。另外一部分刚刚休息好的骑兵,则继续带着突厥骑兵兜圈子。   这场如同猫戏老鼠的骑兵追逐游戏,玩了将近一个时辰,突厥人像被零敲牛皮糖一样,被敲掉了数百人。   死伤数百人,却连敌人的毛都没有抓到,这让步鹿根等人郁闷的吐血。   渐渐的步鹿根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他跨下的战马,是千里挑一的良驹,有隔代的汗血宝马血统。不仅冲刺力极强,而且耐力相当不错。可是此时自己的跨下的这匹名叫赤虎的栆红马已经累得像从水里洗过澡一般。   可是对方骑兵居然还保持着充沛的体力,这让步鹿根感觉实在不可思议。要知道尽管突厥马多,良马也多,可是像他这匹赤虎一样神骏的战马,绝对挑不出百匹。宝马良驹可不是大白菜,随便都能找得到。   要说大唐可以找出十匹八匹,比他的赤虎更神骏的战马,他绝对相信。可是要说唐军居然一下子拿出上数百匹如此神骏的战马,打死他都不信,就算大宛国也不可能一次性拿出上千匹汗血宝马。   “停,停下,别追了!”   照这样跑下去,他们这些战马都得跑废,虽然说跑废的战马,不能再上战马,还可以当作驽马使用,不过要是一次性损失两千余匹战马,就算是以马多闻名的突厥也承受不住。步鹿根想到这里,立即下令停止追击。   看着后面的突厥人已经不追击了,罗士信微微一笑:“现在才不想打,晚了!”   掌握着战场绝对主动权的罗士信以弱势兵力,居然缓缓压迫着突厥人后退。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人数不足对方三分之一的唐军骑兵却追着突厥人打。   在这个时候,步鹿根气得发狂。   他原本就是一个肯轻易服软的人,可是眼下马力耗尽,硬拼简直和送死差不多。有道是一步错,步步错。下百轻敌大意,步鹿根先手已失,只能默默祈祷俟利弗设的援军快速抵达战场。   不知不觉中,步鹿根率部被罗士信压迫到红山堡烽火台对面的薄骨律渠附近。   在这个时候,原本寂寞无声的薄骨律渠里,吃饱食喝足美美的睡了一觉的段志感悠悠转醒。   一千二百余名唐军士兵从羽绒睡袋里钻出来,悄悄将弩机上弦。   段志感眯起眼睛望着越来越突厥骑兵,这些突厥骑兵丝毫没有注意到死神的临近。   “三百步!”   “二百步!”   “一百步!”   “八十步!”   “五十步!”   段志感陡然起身大吼道:“左前五,压一指,控!”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响起,步鹿根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唐军士兵居然摸到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五十步的距离,对于弩机来说,简直和顶在脑门上放箭差不多。哪怕闭着眼睛,也能射中目标。   弩箭平射出去,毫不费力的撕开突厥人身上的甲胄和皮袍,几乎能看到至少上百名突厥骑兵瞬间被箭雨笼罩住,   突厥人的后背上及马臀部迸溅开来的血花。给射中战马只来得昂嘶长鸣,挣扎掉在雪地里的突厥骑兵溅起一蓬雪。   有一名突厥骑兵战马的菊花被弩箭射中,狂怒的战马几乎四蹄腾空而起,马背上的骑士被瞬间摔下来,碗口大的马蹄子,无巧不巧的踩在他的大腿内侧。如同杀猪般的惨叫声瞬间响起。   段志感所部的突然袭击,让突厥人队形大乱,然而散乱的队形,仅仅持续不过三轮箭雨的袭击,根本不用步鹿根指挥,突厥骑兵快而娴熟的分作两队避开,队形渐渐恢复。   张士贵看到这一幕,吸引一口凉气。   这绝对是精锐的骑兵,恐怕弄不好段志感非但占不便宜,反而会吃亏。   罗士信急忙道:“压上去!”   说着,罗士信策马狂奔,朝着步鹿根所在的将旗冲去。   罗士信最擅长的,其实就一招——斩将夺旗! 第八章 垒尸为墙   战场之上,攻守双方的士气互为消长,如果现敌人士气正旺。己方士兵也有可能因此而产生低迷。   突厥步鹿根部先是被罗士信用移花接木的方式,拖得疲惫堪,后被段志感部伏击,尽管队形未散,但是士气却受挫严重。   “杀啊”罗士信将手中的铁枪一举,率领唐朝越骑军朝步鹿根部扑去。   步鹿根的肺都要气炸了,如果不是自己所部体力耗尽,罗士信率领唐军骑兵冲锋,他绝对正中他的下怀。只是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作为突厥宿将,步鹿根非常清楚,在这个情况下,绝对不能撤退,一旦撤退,很容易形成溃退。   战场上超过八成的杀伤都是在追击过程形成的。   战争,说起来非常玄乎,事实上总结起来非常简单。那就是尽可能的扩大已方的优势,扩大敌人的劣势。   唐军的长处,就是将士的体能和战马的体力,其次就是装备上明显胜过突厥人。唐军的短处又不至于成拖累,一比之下,唐朝越骑军登时大占上风,哪怕是突厥人有数量上的优势,也没法抵消这种差距。   罗士信一马当先,呼啸着冲入了敌阵,一下子就插了进去。他和张士贵一左一右,从左右两个角度同时穿插,步鹿根也没想到,唐军竟然这么厉害,正暗叫一声不好,已经被唐朝越骑军切成了三块。   “杀!”罗士信将手中的铁枪抡圆的一计横扫,三四名突厥被扫落战马。在如此大规模的骑兵混战之时,坠马就意味着死亡。   有道是一力降十会,罗士信天生神力,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手中的铁枪,成为了突厥人致命的克星,那是碰就死,沾着既亡。   相较而言,张士贵的攻击,则温柔了许多。张士贵尽管也擅长使用马槊,不过他此时却挽起铁胎弓,箭出连珠。几乎是顶在敌人的脑门上射箭。   箭出如风,随着咻咻咻的破空声不绝于耳。张士贵迎面的突厥骑兵连张士贵的二十步距离都无法接近,被纷纷射落战马。   双方交战,不约盏茶之间,双方便透阵而出。   步鹿根此时一清点人数,气得额头青筋凸起。他率领两千余骑追击罗士信部,损失四五百名骑兵已经够郁闷的了,可是现在这一番接触战下来,还能骑在马上的将士已经不足千人。也就是说,在短短盏茶之间的功夫,他所部已经被干掉了五六百人。   反观战场上唐军骑兵的尸体,却不足百具。   六比一,这样的战损率简直就是突厥人的奇耻大辱。   段志感一刀砍掉上名下身已经被踩成肉泥却伤而未死的突厥骑兵,非常仁慈的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打得好!”   张士贵也在心里惊叹,真是厉害啊。他不自觉的望着一脸黑线的罗士信。   恐怕秦王李世民也无法做到如此惊人的战绩,要知道突厥人可不是各地反王。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虽然各路反王,号称精锐数万,数十万,事实上不过是一群刚刚拿起武器的农民,有的反王别说武器了,就连最廉价的长枪都无法做到人手一柄。   当年杨广在雁门关被围,倾起大隋数十万兵马勤王,却未能打开突厥人的包围圈。若非义成公主冒着生命危险,恐怕杨广就要成为突厥人的俘虏了。   一千二百骑对两千骑,却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此番大胜,众唐军士兵人人喜上眉梢,兴奋异常。   相较而言,对面的突厥人则如丧考批,灰头土脸。   罗士信挥舞着手中的铁枪,振臂大呼:“兄弟们,还有力气吗?”   “有,有,有!”千骑唐骑呼声如雷,声音之大,直冲云霄。   罗士信大吼道:“众兄弟作我两翼,随我去取那黑旗下的突厥首级!”   罗士信一马当先,马奔如风如电。   众唐军骑兵将士见罗士信如此勇猛,就如受到极大的刺激一般,人人奋勇,纷纷如野兽般怒吼起来:“大唐万胜,罗将军威武,大唐万胜,罗将军威武!”   唐军骑兵不要性命地跟着冲去!这边一千余骑抟成一团,而步鹿根麾下不足千人,论气力不如唐军骑兵,论士气更加不如。这时又被唐军高昂的士气所震慑,哪里抵挡得住?   尽管步鹿根不甘心,可是挡在罗士信身前的突厥骑兵,简直如同刀切豆腐一般,毫无迟滞作用。   “将军,速走!”一名突厥督将大吼道:“用唐人的话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步鹿根还在迟疑,可是罗士信哪里会给他机会。那柄铁枪,上下翻飞,杀得突厥人亡魂直冒,众突厥骑兵,纷纷溃退。这些突厥人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段志感趁着突厥人败退的时机,趁势一鼓作气,拿下了红山堡。   红山堡虽然很小,可是正是因为小,这才易守难攻,如果不是突厥人主动撤退,恐怕要拿下这座莫约方圆四百余步的小堡,也要付出数百条人命。   “赢了!”   罗士信大声疾呼。唐军将士这一战取得的战果不小,逃走的突厥人估计不足三百。留下一千七八名突厥骑兵,自身伤亡不足两百人,其中过半都是轻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一辆辆安装护甲盾墙的偏厢雪爬犁,飞快的在雪面的飞驰着。陈应没有顾忌凛冽如刀的寒风,站在指挥爬犁的望塔上,仔细打量着远方。   护甲盾墙上罩着白帛,就连拉着爬犁的马匹,同样裹着白帛。陈应的作法,让魏文忠颇有微词。在这个时代布帛,几乎等于货币。根据《六典》食货志记载,唐朝的布帛要占总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左右。陈应从长安支援灵州的时候,携带了三千匹布帛,约合价值三千余贯钱,这批布帛并不是给右卫率府使用的,而是让杨则按照功勋,赏赐给镇守灵州的功勋将士。   可陈应倒好,不仅挪用了原本赏赐给功臣将士的布帛,还浪费了   段志感所部用掉一百四十余匹,现在又而且一百余辆偏厢战车和骡马,又用掉三百余匹。这些布帛用在这里,让魏文忠百思不得其解。   陈应并没有事无具细,全部向将士们解释清楚,在陈应眼中,将士们的性命是无价的,不是用钱货可以衡量的,只要能减少或降低将士们伤亡,陈应不会在乎损失在财货。陈应只知道,白色的布帛可以很好的掩饰部队的行踪,这就足够了。   此时,温泉池的唐军大营,早已人去营空。除去段志感所部的四个团,罗士信率领的四个团,还有九个团(加上亲卫团)加上民夫和匠户,共四千余人乘坐着雪爬犁,朝着薄骨律城前进。   陈应站在望塔上,着急的望着远方。   大雪堆积,消息传递非常不顺畅。陈应十数辆轻型雪爬犁,按照薄骨律城远近位置,进行固定伪装。这些轻型爬犁上面都装有一个大锅,配备的狼粪,一旦看到红山堡得手的消息就及时点燃狼烟。   虽然这些充当移动烽火台的雪爬犁,一旦被突厥人发现,根本没有自保能力,可是为了传递消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就在红山堡下,唐军士兵兴奋的打扫着战场。唐军也是以首级计功,只不过在混战中,很多突厥人的首级都被马蹄子踩碎了,根本没有办法辨认。最终收集的首级只有一千一百五十一级。   不过,缴获的战马却多达两千余匹,其中伤兵和废马超过一半。   红山堡实在太小,根本无法驻扎罗士信与段志感所部两千余人。罗士信想了想,就让将士们将突厥人的尸体收集起来,在红山堡外垒尸为墙。   各种各样残全不全的尸体,堆积在一起,一锅热水下去,很快就冻成一墙尸墙。好在红山堡内储存了数万斤石炭,否则烧水都成一个问题。   就在尸墙垒到三尺高时,突然哨骑紧急禀告。   “罗将军,南方大股突厥骑兵来袭,估计少数也有七八千骑!” 第八章 少生两条腿   战场之上,攻守双方的士气互为消长,如果现敌人士气正旺。己方士兵也有可能因此而产生低迷,反之亦然。   突厥步鹿根部先是被罗士信用移花接木的方式,拖得疲惫堪,后被段志感部伏击,尽管队形未散,但是士气却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杀啊”   罗士信将手中的铁枪一举,一马当先率领唐朝越骑军朝步鹿根部扑去。   步鹿根的肺都要气炸了,如果不是自己所部体力耗尽,罗士信率领唐军骑兵冲锋,他绝对正中他的下怀。只是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作为突厥宿将,步鹿根非常清楚,战场上超过八成的杀伤都是在追击过程形成的。在这个情况下,绝对不能撤退,一旦撤退,很容易形成溃退。   步鹿根夹紧马腹,振臂高呼:“杀光唐奴!”   然而,众突厥将士却响应者屈指可数,就连响应者也是底气不足。   突厥人的长处是擅长控马,唐军骑兵就算训练再怎么有素,也是半路出家,没有天生在马背上的突厥人骑术好。双方骑术上的差异,让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给弥补了。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骑术差,用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进行弥补。这样以来,双方骑术上的差距,就拉得非常低。(说句题外话,如果有朋友不信,可以去内蒙转转,一次马没有骑过,十分钟学习,走马不成问题)   步鹿根还在迟疑,可是罗士信哪里会给他机会。那柄铁枪,上下翻飞,杀得突厥人亡魂直冒,众突厥骑兵,纷纷溃退。   “哪里逃!”   一看步鹿根的将旗缓缓后移,这里唐军士兵顿时急了。以少击多,可谓上获,如果跑了步鹿根,只能算中获。功劳就打了一个对折,眼见胜利在望,这些唐军士兵岂会甘心。   在罗士信的率领下,越骑军全体将士士气如虹。哪怕是突厥人一刀劈来,他们连眼睛都不眨眼,照样朝着前方冲去。   如果从空中看,此时唐军队形,就像一锅沸腾的开水,快速的膨胀起来。   此消彼长,此时幸存的突厥人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逃,赶紧逃!”   可是,他们想逃能逃得掉吗?   答案是肯定的,唐军将士刀枪够不着突厥人,就在后面边策马,边上弩机,对于突厥人的后阵,就是一阵箭矢。   现在突厥人真是欲哭无泪,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第九章 诱与饵   步鹿根跑了,红山堡上的突厥守军一看唐军势大,正在左右为难。趁着这个机会,段志感大吼一声道:“冲!”   一千余唐军步兵借着罗士信大胜的士气,朝着红山堡进行仰攻。   守卫红山堡的突厥士兵大眼瞪小眼:“怎么办?”   突厥人虽然生性凶悍,事实上他们却是欺软怕硬的主。遇到顺风仗,一个赛一个勇猛,可是遇到明知没有胜利希望战争,他们却会胆小如鼠。   眼看着唐军步兵距离红山堡越来越近,就连唐军士兵脸上的狰狞表情都清晰可见。突然守卫红山堡的渠帅(相当于百夫长)望着越跑越远的步鹿根将旗,大吼道:“唐奴势大,步鹿将军危险,我等要保护步鹿将军!”   步鹿根早就跑成快没影了,要是靠他们去保护,十条命也不够杀的。   明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众突厥士兵一致同意:“保护步鹿将军!”   等段志感冲进空无一人的红山堡时,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要知道红山堡可是以琉璃石混合糯米汁建的城堡,在这里屹立一百余年,依旧坚固无比。突厥人走得匆忙,甚至连狼旗都未来得及带走。看着大大小小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段志气得发抖。   这些粮食的袋子上,还是黑紫色的痕迹,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干枯的血迹。这些粮食,肯定是突厥人攻破灵州周边的村镇抢来的,上面都染着唐朝百姓的血。   “贼他娘,跑得真快,要不然老子把他们脑袋拧下来!”段志感愤愤的道。   “胜利了!”   兴奋异常的越骑军将士大吼起来。   一辆辆雪爬犁,飞快的在雪面的飞驰着。陈应在这个时候并没有顾及凛冽如刀的寒风,站在指挥爬犁的望塔上,认真打量着远方。   此时所有的爬犁,都罩着白帛,就连拉着爬犁的马匹,同样裹着白帛。   陈应的作法,让魏文忠颇有微词。在这个时代布帛,几乎等于货币。根据《六典》食货志记载,唐朝的布帛要占总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左右。   陈应从长安支援灵州的时候,携带了三千匹布帛,约合价值三千余贯钱,这批布帛并不是给右卫率府使用的,而是让杨则按照功勋,赏赐给镇守灵州的功勋将士。   可陈应倒好,不仅挪用了原本赏赐给功臣将士的布帛,还浪费了大量布帛。   段志感所部用掉一百四十余匹,罗士信所部用掉了两百七十余匹,现在又用掉了五百匹布包裹雪爬犁和拉车的骡马。   尽管陈应没有贪污,可是挪用军资的罪名可不算小。把这些布帛浪费,让魏文忠百思不得其解。   陈应并没有事无具细,全部向将士们解释清楚。   在陈应眼中,将士们的性命是无价的,不是用钱货可以衡量的,只要能减少或降低将士们伤亡,陈应不会在乎损失在财货。陈应只知道,白色的布帛可以很好的掩饰部队的行踪,这就足够了。   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陈应,他的习惯思维方式和这个时代的人并不一样。在敌强我弱,发现就意味着消灭的情况下,陈应为了伪装部队,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此时温泉池的唐军大营,早已人去营空。除去段志感所部的四个团,罗士信率领的四个团,还有九个团(加上亲卫团)加上民夫和匠户,共四千余人乘坐着雪爬犁,朝着薄骨律城前进。   这些充当移动烽火台的雪爬犁,伪装成一个一个的小雪包。可是一点点燃狼烟,突厥人肯定会发现他们,一旦被突厥人发现,他们根本没有自保能力,可是为了传递消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慈不掌兵,义不理财。现在陈应算是切实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刚刚亲手送了上百余士兵,进入绝地。   距离薄骨律城还有二十余里,陈应下令全军停止前进。   用罗士信移花接木的方式,只能利用一次,突厥人并不是傻子,他们就算最开始想不明白唐军用何种方式保持马力,可是时间已久,绝对会想到这个方法。   战争,不能期待敌人是一个傻子。如果把敌人当成傻子,那么自己才是真傻。   当陈应得知薄骨律城内,不仅有两万余突厥人,事实上更多的则是老弱病残之后,陈应终于想到了破敌之策。   从人性的角度考虑,步鹿根战败了,而且败得相当惨之后。逃回复命的步鹿根肯定不会照实说唐军只两千余人,其中过半还是步兵。他一定会扩大唐军将士的人数,从而掩盖自己的无能。   俟利弗设一旦得知,攻击步鹿根的唐军兵力是多达数千人,一定会错误的判断,唐军的主力一定在红山堡。   俟利设弗,一定会精锐尽出,试图歼灭陈应所部。   只要俟利设弗中计,那么破解灵州之围就成了一半。尽管薄骨律城很是残破,可是在如此寒冷天气中,失去这座残破的城池,突厥人也没有办法在野外坚持。而且陈应可以抓突厥将士的家眷作为人质,逼迫突厥人攻打薄骨律城。   停止薄骨律城二十余里的陈应所部,开始为决战到来而做着最后的准备。大量宝贵的豆料开始喂马,躲在爬犁皮棚内的唐军将士,或是磨刀,或是保养自己的甲胄。   唯有陈应,站在望塔上一动不动。   魏文忠望着陈应孤单的身影,心中很是心酸。   自从从长安出发,陈应一直作为大军的主帅,承担上万人性命攸关的压力。无论陈应外表如何坚强,他只有十六岁。   魏文忠浮想联翩,突然想起青史留的霍骠骑,或许陈应将来的成就,不会在霍骠骑之下吧!   静静的望着雪面,雪面上的雪粒隐隐跳动起来,渐渐的跳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尽管详细的消息没有传来,陈应却也清楚,这是大规模骑兵出动才能制造的动静! 第十章 老兵不死   红山堡下,唐军士兵正兴奋的打扫着战场。   当然,由于天气寒冷,战场也不是那么容易打扫的。早已凝固的血液,将残全不全的尸体与冰雪冻成一体。原本可以信手拈来的首级,却需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拿到手中。   尽管每一颗首级都要费尽力气,用刀砍,用戈矛撬,尽管打扫战场非常辛苦。不过此时的唐军将士却像丰收时的农夫一样,没有人会嫌累。   唐军士兵打扫战场,可谓是非常彻底,不仅将尸体上的甲胄剥下来,就连突厥士兵身上的破烂皮袍也扒得干干净净。唐军将士将从战场收拾起来的战马尸体在冰面托到红山堡内。这些唐军将士们,精明着呢。突厥人破烂的甲胄和劣质的刀枪,他们虽然看不上眼,不过铁器却很贵,哪怕在长安城,一斤精铁也要卖上百钱。再破的一把刀,也可以卖几百钱。   蚊子再小也是肉。   一名唐军士兵拿着一柄匕首,在一烂得不成样子的脑袋间拨弄起来。唐军以首级计功,只要是不能辨认的首级,将不会计作军功。可是这场骑兵混战中,有很多突厥人的脑袋很被马蹄子踩碎了,根本没有办法辨认,不会算作军功。   这让唐军将士大呼可惜。   这名唐军士兵吃力的将这颗如同烂西瓜一般的脑袋里挖出一颗金牙,兴奋的大叫起来。   红山堡寨门前,罗士信一边望着山下打扫战场的将士,一边啃着一块巴掌大的烤羊肉。尽管罗士信的甲胄上,鲜血和灰白色的脑浆已经挂着溜溜,然而罗士信却没有半点不适应。   “哨骑最少可放三十里远,这才能给咱们留下一刻钟的准备时间!”罗士信冲张士贵道:“最好是把哨骑顶进薄骨律城去!”   张士贵道:“罗将军放心,我亲自去盯着,保证出不了岔子!”   “你不用去!”罗士信道:“战场快要打扫完了,你去统计战果,给将士们记录军功!”   张士贵指挥越骑军一部莫约百骑,向薄骨律城飞奔而去。   段志感向罗士信抱怨道:“罗将军,红山堡实在太小,根本无法驻守大军,此地能驻守五百人已经顶天了。”   “不行,五百人太少了!”罗士信道:“突厥人一旦反扑,五百人根本不足以守卫红山堡!你应该知道,陈总管要打这一仗的真正目的。咱们其实都是诱饵,陈总管可是再三告诫我等,千万在避免赔了夫人又折兵!”   原本陈应想代替罗士信,亲自指挥移花接木战术,只是陈应的骑术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无奈之下这才让罗士信代替他。   “那怎么办?”段志感道:“咱们总不至于跟突厥人野战吧?”   “野战自然不行!”罗士信道:“突厥人实在是太多了,野外咱们会吃大亏的!”   “咱们这样啊,垒尸为墙!”张士贵想了想,道:“突厥人的尸体这么多,咱们也可以废物利用啊,其实不光是突厥人的尸体,就是那些破烂的兵刃,也可以利用!”   段志感惊讶的道:“怎么利用?”   “很简单!”张士贵随便捡起一柄粗大的狼牙棒,将狼牙棒的手柄斜刺里插在雪堆里,一泡尿浇上去,不一会儿就冻得坚硬如铁。   “好,就这么办!”罗士信当既拍板。   众唐军将士又开始忙碌起来,十数口大锅用石炭不停的烧水,一桶桶热气腾腾的热水浇在尸体上,比水泥凝固效果还要好。   突厥人残缺不全的尸体,被收集起来,在红山堡外围垒成一道墙。墙的外面则是战场上突厥人遗弃的兵戈,长长的戈矛,被唐军将士们用热水,固定在雪面上。泛着寒光的锋刃,统一与地面逞成六十度夹角,对着外面。   好在红山堡内储存了数万斤石炭,否则烧水都成一个问题。   就在尸墙垒到三尺高时,张士贵将统计好的账薄交给罗士信。   罗士信接也不接,冷冷的道:“念!”   张士贵恍然大悟。   “此战共斩首只有一千一百五十一级。缴获完好甲胄四百五十二副!长短兵刃两千余、箭矢计五万余只,战马两千四百一十三匹,其中伤、残、死马超过半数!”   “真是可惜了!”罗士信道:“把所有伤马、残马、全部杀掉,咱们可不是胡蛮,没那么多穷讲究,今天加餐,马肉管饱!”   众将士闻言,欢声如雷动。   此时,将士们感觉身上又充满了力量,干活的速度更快了。   薄谷律城,三里之外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雪包。然而这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雪包,而是一辆用来充当移动式烽火台的皮棒雪爬犁。一个伙地十名唐士军驻守在这里。   整个辆雪爬犁都用白帛包裹起来,俨然成一座天然的雪包。观察哨口,用白帛薄如蝉翼,细罗充当。既能挡住风寒,保持皮棚内的热量。除非是在皮棚内点燃明火,否则根本不易发觉这个鱼目混珠的假雪包。   管领这个伙的伙长,叫老牛。人如其名,就像一个老牛一样,任劳任怨,只可惜,从军三十余年,却一直没有得当升迁。   几名唐军哨骑就在薄骨律城城门口晃悠着,突然薄骨律城城内冲出十数骑突厥骑兵冲向唐军哨骑。   唐骑哨骑见状就赶紧撤退,追出里许,突厥骑兵一看追不上唐军哨骑,便打马返回。唐军哨看着突厥骑兵返回城内,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   突厥骑兵一看唐军哨骑追上来,调转马头又开始驱赶唐军哨骑。   双方你追我赶,来来回回跑了不少五六遍。   然而就当唐军哨骑渐渐失去警惕性的时候,这十几名突厥骑兵突然发力。距离唐军哨骑足足一百五十步开步,挽弓搭箭。   一个搂着长枪的小兵小六子笑嘻嘻的道:“牛头,你过来看看,这突厥人真是疯了,一百五十步只多不少,居然就放箭了。真以为他们是射雕者啊!”   老牛头凑到观察口一看,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十几骑骑兵的弓,明显比寻常短小的骑弓大上一号,而且箭杆居然全是通体黑色的。   “咻咻咻咻……”数声刺耳的破空声响起。唐军哨骑应声坠马,其实一名哨骑背部中了四五箭,还想挣扎着起身,却被这十数名突厥骑兵追上去乱刀砍死。   “不好!”老牛头大叫道:“突厥人要出兵了!”   果然,薄骨律城涌现大股突厥骑兵,这股突厥骑兵的规模比想象中得要大得多,连续跑了一盏茶的时间,依旧川流不息。   “敌袭!燃烽火!”老牛扑到皮棚正中的火塘边,几下子把摊开翻晒的木炭拢成一堆儿,拿起火刀火石,手忙脚乱的打火。“快来帮忙,把马粪筐子拖过来!”   可是,愣了半天却没人动。   老牛抬头,感觉到异样的气氛,一伙十个人都愣愣的看着薄骨律城,没有应声。   这一愣神的功夫,从薄骨律城内已经冲出至少五六千骑。   “点火,快!”   “嘭,面色苍白的小六儿给老牛跪下了,“牛伙长、牛爷,不能点火啊!出城的突厥人太多,咱们几个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啊!等他们都走了,咱们再逃。”   这么一个无遮无拦的爬犁车,只要点燃烽火,后方会接到消息。可是他们却会被愤怒的突厥人杀光。本来自忖必死,突然又有了生的希望,老牛也是一喜。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喜色一闪即逝,两三个闪念间,将牙一咬:“点火!”   “不能点火啊,点了咱就全完了!”   “牛伙长,咱不能自个儿寻死啊!”   几个士兵七嘴八舌的劝,平时最机灵、最讨老牛喜欢的小六儿更是跪在地下,死死的拉住老牛衣襟下摆。   看了看这几个惊慌失措的年轻士兵,老牛的眼泪就下来了:“六子,别怕,牛爷陪你一起去阎王殿!”   “不,牛爷,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可是我不能!”老牛鼻涕眼泪横流。直了直有些佝偻的腰,目光变得坚定,不再是一个垂垂老朽的伙头,倒好像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我们几个死了,有突厥人给咱们陪葬,咱们几个要是活了,那几千兄弟可就一个也活不成了,你们说,这火,点不点?”   士兵们开始默默地扫拢木炭、准备马粪。刚才害怕得最厉害的小六儿,忽然现自己的手不抖了,嗓子不干了,就连心脏似乎也跳得没那么剧烈了,他什么也没说,接过老牛手里的火刀火石,一下一下的敲击,一下一下的敲击。   伪装的白色布帛,被七手八脚的扯掉。然而突厥人并没有发现异常,直到巨大的烟柱冲天而起,如同冲破束缚的苍龙,张牙舞爪的直扑天际!   一名突厥渠帅率领本部人马愤怒的扑向老牛头所在的伙。   直到浓烟升起,俟利弗设便知道他准奇袭红山堡的计划就已落空了。这一趟很可能扑空。   老牛头握紧了手中的横刀,竭斯底里的大吼道:“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依旧活在人们心中。 第十一章 热身赛   薄骨律城东南方二十余里的茫茫雪原上,陈应看到西北方传来的狼烟,心如刀绞。一股狼烟升起,也就意味着一个伙十名唐军士兵阵亡。   对于争霸天下的豪杰来说,区区一个伙的士兵,根本无足轻重。如果需要,别说一个伙,就算是十个,一百个,一千个也可以去牺牲。然而陈应不是政客,也不是争霸天下的英雄豪杰,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杜善果!”   “下官在!”   “记录,右卫率薄骨律之战,先登阵亡将士,右卫率府牛结实、杜双喜、荀二牛,郭六子、钱大有,赵明福,崔大勇、李闫旭、李光宗、陈郁阵亡,授其五转军功,官升三级,以仁勇校尉抚恤!”   杜善果停下笔,抬着望着陈应,咬咬牙开口道:“陈总管,这于制不合!”   牛结实等人只是兵,伙长也没有级别。以一介白身,连三级,如果放在后世,就是从一个普通人,直接提拔成行政科级干部。如果因功阵亡,擢升一级升他们为陪戎副尉这是可以的。可以直接升为仁勇校尉,这就是破格了。   “哼!”陈应冷冷的望着杜善果,露出如同吃人的目光:“要你多嘴,出了事本总管担着。”   “军功岂可私授!”杜善果合军功薄,正视陈应毫不示弱:“怒难从命!”   陈应怒极反笑:“好,好,很好,等会发起进攻,你敢死队长!”   “下官遵命!”   陈应诧异的望着杜善果,自己这是摆明了要借刀杀人,让一介文官冲锋陷阵,无论什么情况,都会授人以柄。陈应怎么也没有想到,杜善果居然宁死不屈。   陈应没有心情跟杜善果纠缠,他又不是不会写字,接过笔和纸,直接书录起来。   书录完毕,魏文忠禀告道:“陈将军,突厥人有八千余人离开薄骨律城,要不要出发?”   陈应摇摇头道:“现在还太早,命令斥候严密监视突厥人的动向,一刻钟一报,不得有误。”   红山堡,当尸墙垒到就在尸墙垒到四尺余高时,罗士信突然看到南方升起的狼烟。造峰火台点狼烟乃是华夏上千年的军事传统,狼烟有三种:一是孤烟,一是双烟,三色狼烟。孤烟又叫平安烟,那是向后方报平安,双烟则是警戒着,那是向后方示警的。王维出使之时,见到的是报平安的狼烟,所以他才写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不过陈应由于雪爬犁相较堡垒式的烽火台而言实在太小了,而且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爬犁,根本没有必要浪费资源。   陈应与罗士信早已作过交待,只要狼烟燃起。就意味着,突厥人大股袭来。突厥人虽然干掉了薄骨律城城下的唐军哨骑,可是罗士信布置的斥候也不是区区几骑,就当狼烟腾空而起时,早有斥侯抵近侦察。   时间不长,一名背着插着几只箭矢,摇摇欲坠的斥侯前来禀告道:“罗将军,南方大股突厥骑兵来袭,少数也有七八千骑!”   “呵呵!”罗士信不以为然的笑道:“来得好快,即然突厥人想早死早投胎,本将军绝对会成全他们。”   众将士哄然大笑,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罗士信眉眼之间掩饰着的忧虑之色。   南方已经传来沉闷的马蹄声,马蹄践踏大地的声音,更是如同闷雷轰鸣,瞧这阵势,敌人数目恐怕不止八千,至少也有上万。就凭自己手上两千余兵力,能守住这红山堡吗?   段志感握了握腰间的横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待城破,便以这一腔热血报君恩,也搏个千秋忠名……   张士贵道:“骑兵绝对不能放到堡内,别说红山堡太小,就是足够大,骑兵也应放在城外!”   段志感道:“姓段的可不孬种!”   罗士信道:“段将军,红山堡能不能守住,就看你们了!”   红山堡的唐军,趁着突厥人尚没有到来,便一分为二。越骑军的轻重伤员,来不及转移,就跟随段志感留在堡内,而段志感则负责防守红山堡。   段志感将三个步兵团的兵力分成三部分,一部驻守红山堡外的尸墙,一部充当机机援军,而最后一部则守在红山堡内。   就在段志感登上红山堡城上的箭塔时,突厥人已经到了。   距离红山堡莫约五百步,突厥人开始停下来,继续马力。当俟利弗设看着远处的唐军骑兵和防守在红山堡上的步兵时,心中一阵失望。野外站的唐军骑兵,有多少就一目了然。而红山堡了不起加上堡外的唐军也不过千人。   可能,这已经是唐朝朝廷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援军吧!李唐在浅水原吃了薛举一个大亏,损失近十万兵马,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恢复不过来。   俟利弗设非常不满他的哥哥始毕可汗咄吉世的保守,现在李唐实力弱小,就应该一举作气,杀进长安,灭掉李唐。俟利佛设非常仰慕关中长安的繁华,也非常喜欢汉人娇小妖娆的女子,更喜欢汉人制造的丝绸和瓷器。   关中有宝贵的物资和取之不尽的美女正等着他去“收集”,偏偏咄吉世再三严令,突厥不与唐朝直接交战。   俟利弗设实在不明白,懦弱的唐朝有什么值得顾忌的。   段志感看着突厥人没有直接进攻,他反而松了口气。不直接进攻最好,能拖一分唐军的胜算就大上一分。   可是当俟利弗设看到红山堡城的冰墙真容时,俟利弗设勃然大怒。   居然敢用突厥勇士的尸体垒墙,真是可恶。   事实上俟利弗设却从来没有想过,比起唐军垒尸为墙,突厥人每一次杀入李唐境内,比这更过分的事情,做得多了。   “天狼神保佑!”俟利弗设将手中的弯刀斜斜一劈,两千余突厥骑兵呜哇怪叫着冲向了红山堡,他们没有任何攻城器械,甚至连云梯都没有,就这么骑着马冲了过去。   段志感之前从来没有人交过手,根本没有想到突厥人居然这么狂得。   然而,段志感却不知道,这其实是突厥人最习惯用的攻城伎俩。汉人防守的许许多多的城池,就这种对城墙毫无威胁地冲锋下,被吓倒了。吓得自动投降。   然而这一次,俟利弗设却失算了。别人或许可以被吓倒,唯有段志感却不会被吓倒。   冲到城下那堵只建了四尺高的尸墙前,俟利弗设一声呼哨,突厥骑兵拉开顽骑弓,搭上轻箭向城头抛射。   骑弓是轻便短小的骑弓,拉力不过四五十斤,即使抛射的轻箭,也显得没什么力道,只不过上两千余人同时箭,铺天盖地的箭雨还是很能唬人的。 第十二章 从长计议   好在唐军将士早有准备,不用下令,守在尸墙下的唐军士兵就贴近尸墙整齐的蹲下来。   密密麻麻的箭矢,落在光滑的尸墙上,就叮叮当当的被弹开。   与此同时,蹲下身子的唐军士兵趁机搭箭上弦。就在突厥人第二波箭矢刚刚落下,从尸墙后抛射而出的箭雨,将趾高气昂的突厥人射落一大片。   俟利弗设看到这一幕,顿时高呼:“勇士们,冲上去,杀光唐奴!”   众突厥勇士虽然伤亡过百人,却没有被吓得,众骑兵叽里呱啦的乱叫。尽管尸墙只有四尺余高,可是只有二十步的距离,依旧没有那么容易跳过去。   众突厥骑兵纷纷调转马头,撤退二百余步后,再调转方向,向尸墙发起猛烈的冲锋。两千余骑突厥骑兵如同潮水一样,奔驰而来。   这个时候,守在尸墙后面的三四百名唐军士兵神色惶恐的朝红山堡内跑去。   望着这一幕,俟利弗设非但没有意外,反而认为这才是真正汉人应该的表现。望着唐军士兵撤退的身影,俟利弗设大吼道:“勇士们,冲上去,砍下唐奴的脑袋!”   可是吃过唐军将士大亏的步鹿根,却感觉不对劲,唐军将士虽然表现得非常狼狈,然而队形却凝而不散,根本不像溃退的样子。   当步鹿根还没有提醒俟利弗设时,突厥人的骑兵已经开始跃上尸墙。   不过未等越过尸墙的突厥人放声欢呼,瘆人的惨叫声接连响起。原来,唐军将从战马上收集的残缺不全的兵刃,都密密麻麻的插在尸墙后,由于尸墙的遮蔽,外面的突厥人根本没有看到尸墙后的枪林。   经过热水冰冻的枪矛兵刃,如同一支固定在那里的树林。高整飞跃尸墙的突厥人,根本收拾不住,只能眼睁睁的撞到枪刃上。   “噗嗤……噗嗤……”   锋利的枪刃,毫无迟滞的穿透突厥骑兵战马,顺带着将他们连人在马串成一串。   “不好,有陷井!”   身在半空的突厥骑兵惶恐的大叫。可惜他的叫声,早已被凄厉的惨叫声和战马的悲鸣声,掩盖住了。   被固定在雪地上的枪矛刺中心脏和头部部位,那真是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毙命,直接死亡,倒是最好的解脱。然而还有许多突厥人被锋刃刺伤四肢等非要害部位,剧烈的疼痛,让这些突厥人发出如同杀猪一般的惨叫声,甭掉有多瘆人了。   已经接近跑到红山堡堡墙的唐军士兵,在这个时候,突然转身,露出狰狞面孔。众唐军士兵,手持枪矛,朝着串在枪林中,挣扎惨叫的突厥骑兵。发起攻击,唐军士兵手中的枪矛上下翻飞,肆意收割者突厥人的性命。   鲜于亮并不是突厥人,他本是鲜卑人投降突厥之后,渐渐成为督将。突厥人效仿鲜卑人以十帐百落为渠,渠设渠帅。十渠百帐千落为督,设督将。十督千帐万落为设,这是可以管理万落军民,成为一方部落首领。不过设这个职位,一般都是由突厥贵族世袭。   鲜于亮以一个鲜卑人能成为突厥人的督将,事实上他已经做到了突厥汗国武臣的巅峰。鲜于亮当然也有过人之处,他徒步可以追上惊马,双臂之力可以推倒壮牛,是突厥汗国有名的勇士。   鲜于亮看着自己数百部曲接连惨叫,终于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鲜于亮的反应可谓不快,然而,勇猛无畏的突厥人冲得太快,足足超过六七百骑已经越过了尸墙。   冲过尸墙的突厥人,下场已经注定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枪矛将他们杀伤大半,而冲上来的唐军步兵则毫无客气的收割着首级。这六七百名突厥人的首级,基本保存完好,让唐军士兵兴奋得大叫。   初战惨死六百余名突厥勇士,损失超过半成,这让俟利弗设气得吐血。   这些可恶的唐人,不敢真刀真枪和大突厥勇士搏斗,就使这些鬼点子!   “突厥勇士,杀光唐奴,咱们入关,关中有取之不尽的财帛,还有漂亮的汉人女子。破关之后,我准许你们洗城三天!”   被巨大赏赐刺激得热血上涌的众突厥人,似乎忘记了刚刚的失败,而是兴奋的大吼,准备发起第二次攻击。   如果突厥人真正的发起攻击,恐怕唐军就没有办法抵挡了。要知道,那些固定的枪矛,不是折断了,就是被突厥人用人命和马命破坏了,现在尸墙后尽管还有些枪矛,不过能让突厥人死伤三四百人而已,对于几乎近万突厥大军来说,几百人的损失,他们损失得起。   不过,步鹿根和鲜于亮却双双跪在俟利弗设面前。   “叶护,不能进攻啊!”   “汉人太卑鄙了,这样进攻,正冲他们下怀!”   “狗奴才,滚开!”俟利弗设勃然大怒,扬起马鞭子朝着步鹿根脑袋上抽去,步鹿根吓得脑袋一缩。   “啪!”的一声鞭响,看到步鹿根撤退了,他非常满意,可是当俟利弗设看到鲜于亮仍旧跪在他的马前,他就咆哮起来“真当本叶护不敢杀你?”   “不敢!”鲜于亮硬着脑袋道:“叶护大局为重啊!”   听到这话,俟利弗设顿时沉默了。强大的突厥其实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掺杂着层层矛盾和内斗。事实上后世有人提出过汉族是世界上最擅长内斗的民族。   这句话有失公允。   事实上,所有的民族都擅长内斗。比如突厥,没有突厥内斗,事实上唐朝也不可能将突厥驱逐到红海岸边吃沙子,没有蒙古的内斗,蒙古人也不可能昙花一现。蒙古人横扫世界,伤亡不过十数万人,可是他们内斗自相残杀,死亡就超过百万人。   如今,别人不清楚。作为叶护的俟利弗设却非常清楚,看似强大的突厥,其实暗流滚滚。他的哥哥始毕可汗咄吉世入冬以来,身子大不如前。能不能熬过这寒冬,都是一个问题。现在突厥的汗位谁主,就成了最迫切的问题。   他的哥哥有四个儿子,其中两个已经成年,皆封为叶护。另外两个尚幼,这几个侄子谁当可汗,直接影响着他以后的未来。突厥也不同于中原,他们汗位,不是依靠什么子承父业,而是依靠实力。   咄吉世交好唐朝,未必就没有给他的儿子铺路的意思。作为突厥四大叶护之一,俟利弗设对于汗位,也未必没有一力之力的实力。要争夺汗位,那么实力是最根本的。一旦他的部曲在这里损失过大,那么他就对汗位,彻底失去了争夺汗位的机会。   俟利弗设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步鹿根道:“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第十三章 进退两难(修)   “唐军阵形严整,士气高昂,此时进攻非绝佳之机!”鲜于亮眉眼一挑,看到俟利弗设的态度软了下来,趁热打铁道:“况且,这红山堡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唐军即然抵止此地,定为解灵州之围而来,若叶护率军北上,兵围灵州城,唐军定会不会无动于衷,自然弃守红山堡,被迫与我军野战!”   步鹿根也不是傻子,一看俟利弗设色厉内茬,就壮着胆子劝道:“叶护,不要再犹豫了。唐人善守,咱们善攻,野战的时候,定让唐人知道咱们突厥勇士的厉害!”   “此计甚好!”俟利弗设双目射出锐利的寒光:“打仗就是要动脑子!小小的红山堡,才能装进去几个人?你们真以为唐军会只有这么几百号人吗?”   众突厥将领被俟利弗设训得头也不敢抬。看着众将领畏惧的目光,俟利弗设甚是得意。   “唐人要给灵州解围,肯定不止这点人马!”俟利弗设道:“你是蠢货,你们都是蠢货,错就错在自以为唐军就几千号人马,咱们足足三万余人,要是唐人就几千人马,敢主动进攻我们吗?这么大的疑点,你们都没有看出来!敢主动进攻咱们的唐军,规模至少在一卫以上!”   府兵制,其实兵员人数也是固定的。只是在大多数时候会空编,一卫之军,分为左右两军,每军各辖亲府一,勋府二,翊二。合起来十府共一万两千人马!俟利弗设虽然谈不上精通唐制,至少也知道大概。像唐朝要支援灵州,肯定要设一个行军总管。无论是谁也至少是大将军级别。大将军直接统兵一万两千人马。   “那他们能躲到哪里去,总不可能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吧?”鲜于亮给教训得彻底没有了脾气,仍不服气的问道。   “谁知道呢?”俟利弗设也没有想明白,唐军到底藏在哪里去了。雪地里要想藏匿,远比在草丛和树林里困难。灵州附近,一马平川,根本找不到可以藏匿大量军队的地方。   步鹿根道:“叶护,那个烽火台不是藏在雪堆里吗?我们之前也没有发现?”   “烽火台才几个人,挖个雪坑就可以藏起来了。”俟利弗设没好气的道:“要是一卫之兵藏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咱们就撒泡尿,直接淹死吧!”   众突厥将领一阵无语。   “传本叶护命令,收拢部队,准备进攻灵州城!”   听到俟利弗设的命令,众突厥人开始缓缓撤退。然后重组队形,救治伤员。当然突厥人的救治伤员,非常简单粗暴,伤重垂死的一刀割破喉咙,结束他们的痛苦,将散掉在尸墙外的残破兵刃和甲胄全部收集起来!   段志感原本都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念头,可是却没有想到突厥人仅仅试探性的进攻了一下,就没有声息。现在看样子已经不是在进攻,似乎准备收兵!   段志感也非常疑惑,怎么回事?突厥人转性了?   事实上不仅段志感疑惑,就连接到消息的陈应也叹了口气道:“俟利弗设还真不是好糊弄的角色啊!”   红山堡初战,段志感所部大胜,歼灭六百余!这个战绩虽然不俗,可是对于大局却没有什么突破性的影响。双方的实力,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俟利弗设不动,陈应也同样按兵不动。   可是等待却是非常痛苦的,对于陈应所部将士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要说压力,其实最大的还是陈应,因为他肩负着四千八百名唐军士兵和两千余民夫的生死存亡,当然,还有灵州军民。   陈应手中的资源实在太少,他有且只有一次机会。只要失败,他只能铩羽而归。陈应自然不愿意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也不愿意坐视灵州城破人亡。陈应最重要的是实在拿捏不准薄骨律城的虚实。   先后派出十余只斥候都没有传回薄骨律城的消息,这让陈应有点难以决断。   “要不,咱们先冲一下薄骨律城?”   “不行!”陈应紧决的摇摇头,对张怀威道:“俟利弗设不进攻红山堡,而红山堡距离薄骨律城实在太近,万一咱们没有攻进薄骨律城,突厥人又及时回援,到时候咱们就陷在薄骨律城城下,腹背受敌,那么咱们就会陷入灭顶之灾!”   魏文忠喃喃的道:“突厥人要是不上当,那咱们岂不是要白活忙一场?”   “也不算白忙活!”陈应道:“咱们至少是拿下了红山堡!”   事实上红山堡在俟利弗设眼中是一个鸡肋,在陈应眼中也是一个鸡肋,虽然红山堡可以利用堡顶的烽火台的狼烟,向灵州直接向传达援军已经抵达的消息。但是这个狼烟却不能随便燃烧起来。   一旦陈应所部点燃了烽火,却未能突然突厥人的封锁,进入灵州城内,那么就会让灵州守军的士气严重损挫。   这样反而得不偿失。   “难道,咱们就什么都不做?”张怀威憋得快要疯了。   “不!”陈应道:“把偏厢雪爬犁都集中起来,组成一个小型车队,增援红山堡!”   “增援红山堡?”   听到陈应的命令,张怀威反而更加疑惑了。   陈应看着一辆辆偏厢雪爬犁道:“把偏厢雪爬犁,以两辆偏厢战车并行,首尾兼顾,缓缓进军,不必理会突厥人的游哨,只管朝着红山堡进发,只要突厥骑兵进攻,就地组织防御,让突厥人摸不清我们的虚实!”   这边张怀威刚刚去准备出发,然而还没有等张怀威准备好,却见一队骑兵踏雪而来。   “禀告将军,薄骨律城急报!”   “讲!”   “之前情报有误,薄骨律城突厥人不是两万人,而是三万余人!斥侯喘着粗气道:“除俟利弗设带走的八千余骑之外,城中尚有三千王帐军,六千余部族军!”   听到这个消息,陈应顿时如同落入冰窖。   陈应之前是按照汉人的人员估算方式,两万总人口,能挑出六七千名青壮男子就不错了。可是事实上,这只是汉人的传统思维。而突厥则是游牧民族。   汉人有敬老爱幼的习惯,可是突厥人却没有。遇到天灾人祸,作为狼性民族,最先舍弃的就是老弱,只会保留壮年男女。老弱对于突厥人来说,只是负担。   所以,突厥人南下,丢下了大部分老弱病残,南下的几乎都是青壮。幼儿也有,不过只占很小的比例。   事实上俟利弗设可以放心大胆的离开,就根本不担心老巢被抄。因为一支万人的军队,根本啃不下薄骨律城。 第十四章 雪原陷马坑   陈应很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他可以利用俟利弗设率领精锐尽出的机会,趁虚而入,拿下薄骨律城。然而现在薄骨律城城内还有九千余突厥军队,其中还有三千余是突厥人最精锐的王帐军。   王帐军就相当于唐朝的禁军,他们原是阿史那氏的狼氏亲兵,名曰“附离”,这些在突厥开国时期立下功勋的将士,地位比一般士兵要高,享受超凡待遇。可是和汉人王朝的禁军却不一样,这些附离,平时会参战,保持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而且这支军队的装备是突厥诸军中最好的,一般突厥轻骑兵只是皮甲和骑弓,根本部落穷富不等,有的装备少量铁甲,可是附离军却是清一色铁甲骑兵,与唐朝玄甲骑兵装备差不多。而且这些甲胄大都以防御能力超强的鱼鳞甲为主。   这个结果,让陈应目瞪口呆,更让陈应措手不及。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图劳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图劳的。此时,陈应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站在寒风如刀的望塔上,陈应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就算搭上自己四府十六团部队,依旧无法破解灵州之围。陈应感觉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陈应反复的追问自己,就算陈应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其实陈应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现在陈应将部队带回长安,尽管支援州的任务失败,但是陈应最多只是失职而已,应该掉不了脑袋,了不起罢官去爵。   可是,这个结果,陈应是无法接受的。只要他现在没有了官职和爵位护身,以他和苏护的过节,苏护肯定会弄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他不同往日,与平阳公主闹掰了。没有李秀宁作靠山,他与李建成的关系,其实就是一层纸,当他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在李建成面前还能说上话。可是一旦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李建成丢了脸,也绝对不会轻饶他。   左右为难,陈应根本没有退路。他捏拳指关节咔咔的响,眉头蹙着,突然陈应喝令道:“召集全体中军大帐议事!”   就在陈应转身时,突然看到原本取暖的暖手炉,已经陷入积雪近一尺余深,而且形成一个碗口粗,垂直光滑的小洞。   看到这个小洞,陈应脑袋中顿时灵光一闪。   “陷马坑!”   当然这个陷马坑并不是李靖卫公兵法攻守战具中的陷马坑,陈应脑袋中想到了北宋时期在北方三关遍布的陷马坑。大宋时期因失去燕云十六州养马之地,非常缺马。在步兵对骑兵的作战,步兵非常吃亏。在这种情况下,陷马坑应用而生。这种只有碗口粗,垂直向下的小洞,会让奔驰的战马顺间折断马腿,从而马废人亡。   一个暖手炉,时间不长就可以让冰雪融化成一个坑洞。就是一个陷马坑,这种陷马坑甚至比在平地挖出来的陷马坑更加容易。   陈应又拿着暖炉在雪地里试验,差不多一柱香的功夫,就可以形成一个陷马坑。不过这个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当然,暖手炉为避免烫伤手,温度并不高,如果改变成一个暖手炉的形式,是不是可以更好更快的制造陷马坑?   想到这里,陈应找到林传福,将自己的想法与林传福一说,林传福当既表示:“总管放心,这种东西非常容易!”   想到了克敌之策,陈应心中积郁的不快一扫而光。当陈应回到中军大帐时,众将领已经等待多时了,当然没有人表示出来不快。时间不长,众将领纷纷抵达中军大帐内。   “拜见陈总管!”   陈应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朗声说道:“我等食君之禄,食天下民粟,如若苟且偷生,与畜生何异!如今灵州危矣,本总管决定与敌决以死战!”   众将领纷纷抱拳道:“谨遵总管军令!”   “我给尔等两个时辰时间,准备作战!”   众将领突然一愣,陈应平时要求他们集合准备的时间,都非常少,现在居然要两个时辰,这让众将领感觉不可思议。多一点时间,自然准备更加充分,不用弄得手忙脚乱。   他们都不知道,陈应预留的时间其实是为了打造新式手炉。   莫约一刻钟,林传福将打造好的手炉拿了出来。这种炉子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融化积雪,所以根本就没有用任何隔热材料,就是一大一小,两个铁筒子套在一起,为了防止炭火熄灭,与寻常炭炉又不同。   陈应提着装满木炭的手炉,此时这种手炉的外层铁皮已经烧得发红,直接往雪堆里一丢,几息之间,就形成一个陷马坑。   陈应对于这种新式手炉非常满意,望着林传福道:“这种手炉打造容易吗?本将军需要一千,不两千个需要多久?”   林传福道:“这种手炉没有任何难度,如果陈将军再给我一千名民夫,下官可以保证四个时辰打造一千只!”   “不行,本将军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陈应道:“本将军需要两千只,我可以把所有民夫全部调给你,能不能在两个时辰之内将两千只手炉打造完?”   “这……”林传福道:“下官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完成!”陈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干好了,我给你请赏,干不好军法伺候!”   林传福无奈的叹了口气。   临黑的时候,阴云如铅,乌沉沉的压在众人心头,从西伯利亚而来的寒风呼啸而来,吹在脸上有如刀割。空旷的雪原上,这会儿已经有雪粒子落下来。   陈应眯起眼睛,望着远处巍峨壮观的薄骨律城,脸颊两侧的缨带子珠粒给吹得刮在耳朵上生疼。虽说即将到来的暴风雪对行军极为不利,但是突厥骑兵已经大量涌向灵州城,暴风雪则成为一种有利的掩护。   原本陈应已经放弃了攻打薄骨律城,准备饶过薄骨律城汇合守在红山堡的段志感、罗士信所部,不惜一切代价,冲到灵州城下。再利用野战的时候,使用陷马坑,坑突厥人一把。   然而再好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快。陈应不想打薄骨律城,可是突厥人却想打他。   自俟利弗设率军走后,薄骨律城突厥人最大的官是“匐”郁孤尼,按照突厥官制,阿史那家族的子弟,可以任叶护和设,而其他姓氏部落,只能任“匐”。郁孤尼麾下有六千骑兵,当斥侯禀告郁孤尼唐军有一大支车队经过时,郁孤尼顿时心动了。   郁孤尼所在的部落为突厥郁射设,作为突厥远支部落,郁射设部非常穷,他们也都被穷怕了。郁孤尼得到唐军一千余辆大车,郁孤尼满脑子都是财货。他害怕“附离军”依仗着身份抢他们的物资,根本就没有通知附离军。   郁孤尼急忙点齐六千部曲,朝着陈应所部扑来。   为了防止唐军逃跑,郁孤尼命其麾下的六个督将分开左中右,三个骑兵逞扇形向陈应所部包围而来。   郁孤尼指着陈应的帅旗道:“冲上去,宰了他们!”   事实上陈应一直非常小心,在形成的过程中,无遮无拦的雪原,让行走在车队中的望塔可以做到一目了然。当突厥人出城时,陈应已经得到了消息。陈应虽然命令部队,依旧行军,却悄悄将让两千民夫手提手炉,开始布置陷马坑。   当手炉融化积雪的时候,产生大量的蒸汽。两千只手炉同时融化积雪,形成了大量的蒸汽,白茫茫的蒸汽,将整个车队掩藏在浓雾中,这让突厥骑兵产生了迟疑。   陈应其实也没有想到,大量手炉集中使用还有这等效果。   六千余突厥骑兵突然有人跌落战马,惨叫和惊呼声不绝于耳。   郁孤尼大惊失色:“有陷井!”   可是其他突厥人不一样,他们感觉不是陷井,而是唐军会法术。大量蒸汽弥漫,让他们看不到任何一名唐军士兵。可是他们在莫名奇妙的时候,摔下战马。   等众突厥骑兵意识到不对于,整齐拢住缰绳时,这时悲哀的发现,仅仅一个照面,唐军一箭未发,就让他们损失六七百骑。 第十五章 唐军会法术   陷马坑给突厥人造成的伤亡并不算太大,可是带给他们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冉冉升起的蒸汽,让整个唐军部队被浓雾掩盖,他们看不到唐军士兵,可是只要进入浓雾之中,他们的战马坠入战马。   尽管已经退出白雾区域之外,众突厥将士也都胆战心惊。就连郁孤尼也感觉莫名奇妙。   “唐人会法术!”   “那白雾沾着就死!”   “别打了,快跑吧,咱们不是唐人的对手!”   “咱们突厥勇士的弯刀再锋利,也没有办法杀死魔鬼。”   众突厥将士议论纷纷,脸如土色,甚至不少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寒冷冻的,还是因为恐惧,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   反观唐军将士,此时也感觉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陈应让他们拿着手炉,在雪地上融化成一个一个的雪洞,这种小洞深约一尺有余,可是突厥人像中邪一样,纷纷跌落战马,一箭未放,六七百人倒在阵前。   趁他病,要他病。   趁着突厥人被摔得昏头转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   陈应下令道:“出击”   众唐军士兵一涌而上,手中的枪矛,刀斧,一股离的朝着那些突厥人身上招呼。唐军士兵以多打少,几乎在一柱香的功夫内,将六七百名突厥士兵砍下首级。   对于折断马腿的战马,唐军士兵也没有客气。唐军士兵给养虽然充足,那只是粮食充足,大唐初立,国力还不强,唐军士兵的伙食并不高,只是勉强果腹而已。马肉的肉质尽管不好,可是在唐军士兵眼中,这是难道的美味。甚至不用陈应下令,唐军士兵们就纷纷就地结束战马的痛苦,就地剥皮分割马肉。   莫约两刻钟后,浓雾渐渐散去,可是战场上却让在场的所有突厥人整齐的吸了一口凉气。满地都是突厥勇士无头的尸体,而战马已经变成累累白骨。   原本就吓得魂不守舍的突厥人,此时已经不由自主的嘉信,唐人不仅会法术,而且会吃人。   “勇士们,冲上去杀光唐奴!”   郁孤尼的命令,非但没有让突厥勇士立即展开进攻,反而让众突厥士兵纷纷后退。   “我命令你们出击,杀光唐奴!”郁孤尼看着连连后退的将士,顿时勃然大怒,挥舞着马鞭,朝着后退的突厥勇士没头盖脸的抽打起来。   被郁孤尼抽得呲牙咧嘴,满地打滚,可是那些突厥人依旧不愿意进攻。突厥人都信仰萨满教,这是一种崇拜万物有灵的宗教。突厥人对于各种自然现象,都认为这是神力使然。当他们发起进攻的时候,唐军阵前突然生起一股白雾。这是非常反常的天气现象。   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根本就不可能出现浓雾。然而,他们认为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偏偏出现了,他们很自然的认为唐人会法术,而且是非常高深的法术。突厥人不怯战,也不畏战,可是他们像无数野蛮而落后的民族一样,对于神灵有一种先天性的敬畏。   眼看十几个突厥士兵被郁孤尼抽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血迹斑驳,可是他们宁愿被活生生的抽死,却不愿意与神灵战斗。   郁孤尼悲哀的发现,自己部落首领的身份却无法命令动麾下的部曲。郁孤尼的牙齿快要咬碎了。只能含恨下令:“撤退!”   突厥人都是骑兵,唐军步兵根本追不上。望着匆匆如潮水,又匆匆如潮水而去的突厥人。陈应站在望塔上感觉莫名奇妙。   记室参军杜善果躬身道:“禀告总管,下官略懂突厥语,听他们刚刚所言,似乎是说我们会法术!”   “法术?”陈应此时更加疑惑不解。   “会什么法术?”   “这个……下官,就不清楚了!”   “或许是这热气!”魏文忠指着纷纷扬扬如同下雪一般的尚未散尽的蒸汽道:“突厥人可能是将这热气当成是法术了!”   陈应喃喃的道:“这算哪门子法术?”   魏文忠道:“总管,现在咱们怎么办?”   “继续进军!”   唐军初胜,不仅收获六百余颗首级,而且还得到两万余斤马肉,人人兴奋异常。唐军朝着薄骨律城方面继续前进。   这边突厥人撤退,慢慢的变成了溃退。相互冲撞,又折损数百骑兵。跟在后面的唐军士兵则毫无客气的将“战功”据为已有。   然而,恐惧的情绪在突厥人中快速的蔓延。当郁孤尼快要返回薄骨律城的时候,正遇上城中的附离军督将艾则孜图烈。   此时涌向薄骨律城的郁孤尼部毫无斗志,神色急为惶恐不安,再看到郁孤尼所部只剩四五千人,艾则孜图烈也是大吃一惊。   然而,艾则孜图烈却幸灾乐祸的道:“郁孤尼,你怎么回事,大突厥勇士岂能像狐狸一样逃跑,你真是废物。”   如果将突厥人的督将按统帅人数来说,那么艾则孜图烈仅仅相当于唐朝宁远将军折冲都尉级别的将领,而他郁孤尼则是“匐”,相当于唐朝忠武将军、卫将军级别的将领。   可是艾则孜图烈对郁孤尼却没有下级遇到上级的那种尊敬,这让郁孤尼心中非常不痛快。可惜,这个郁孤尼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他脸上当既就露出不满,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事实上,突厥内部的争斗和矛盾一直非常突出,阿史那吐门(一作土门),在创立突厥汗国的时候,设立三种等级。既侍卫之士、控弦之士和拓揭。侍卫之士,也是王帐亲军既附离,二控弦之士则是突厥汗国各部部族骑兵。拓揭则是非突厥族的雇佣军。   这三个等级都是采取世袭,每一个等级之间的地位,天差地别,附离杀死控弦之士,只需赔一匹马,而杀死一个拓揭,则只需要赔一只羊。哪怕郁孤尼为“匐”,如果艾则孜图烈杀了他,他只需赔一匹马。可是他要是敢跟附离动手,那么将视为叛逆,全部诛尽车轮以上的男子,妇孺打为其他部落为奴。   艾则孜图烈望着马上要暴发的郁孤尼,洋洋自得的道:“我有说错吗?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大突厥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第十六章 哭笑不得   “你遇到唐军,表现比我只会更差!”郁孤尼没好气的道。   此时,郁孤尼满脑门子怒火,尽管现在他仍没有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败的,可是他却看得出来,唐军的人数并不多。一千余辆大小车辆,看着去惊人,事实上并没有多少人。以多打少,还吃了一个闷亏,这让郁孤尼非常恼火。   如果艾则孜图烈对他的态度好点,郁孤尼绝对不会刺激他。可是面对这样艾则孜图烈恶劣的态度,郁孤尼耍了一点小手段。   别看郁孤尼城府不深,不代表他的脑子不好使。如果真是脑袋一根筋,他也坐不稳他的部落首领之位。   听到郁孤尼话,艾则孜图烈的火瞬间就起来。不屑道:“别把我们附离军,你们这些废物混为一谈。如果没有我们附离军,就没有我们突厥汗国!”   突厥,其实字意的意思是头盔。在鲜卑没落之后,柔然趁势兴势。突厥当时只是柔然汗国的匠工,整个部落居住在金山(今阿尔泰山),整个部落以突厥命名。后来在土门继任首领后,遇到铁勒人袭击柔然,土门率领部曲伏击铁勒,一战大胜,突厥收降五万余铁勒降军,实力暴增,后与柔然交恶,在怀荒(今河北张北县)击败柔然,自立为汗,建立突厥。   事实上最初的王帐军,战斗力相当彪悍,无论是伏击铁勒,北击柔然怀荒之战,突厥都是以少胜多。可是王帐军的地位,是相当实打实的功绩,可是随着时间的流失,只会抢功夺赏的附离军还拥有多少战斗力,还需要实战的检验。   “附离勇士们”艾则孜图烈兴奋的大吼道:“你们怕不怕懦弱的唐人?”   “不怕,不怕!”   “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突厥真正的勇士!”艾则孜图烈竭斯底里的大吼道:“杀光唐奴!”   艾则孜图烈率领本部人马,一千余人朝着唐军进冲出。   事实上,陈应率领唐军主力北上的时候,众将领和全军将士内心里其实是非常忐忑的,士气也并不高。可是当轻松战胜郁孤尼部,收获上千里首级时,众将士对突厥人已经不发怵了。当看到艾则孜图烈率领一千余突厥精骑冲来。   陈应一脸轻松的道:“陷马坑准备!”   有道是,一招鲜,吃遍天。陈应依旧用最简单而又有效的办法,让民夫提着手炉在车阵之前布置大量的陷马坑。容化积雪产出的浓雾。   艾则孜图烈率领的部曲,刚刚接近唐军车队,就看到浓浓的白雾将唐军给笼罩住了。此时艾则孜图烈已经对郁孤尼所说的话信了八分。特别是那些附离军骑兵,接二连三的坠落战马,艾则孜图烈顿时吓得亡魂直冒。   如果以装备而言,附离军确实强过控弦之士太多,突厥人本是柔然人的铁匠,不是不会打铁,只是他们开采铁矿的方式非常原始,效率不高,钢铁显得异常珍贵,放眼整个突厥号称控弦之士四十万,而王帐附离军只有堪堪三万余人。   这些附离军的装备虽然好,可是战斗意志实在差劲。仅仅损失两百余骑,众附离军士兵纷纷调转马头“唐人好厉害,我中毒了!”   刚刚冲到唐军阵前的艾则孜图烈部,重蹈了郁孤尼的覆辙。不过艾则孜图烈见趁快,只损失二百余级,陷马坑可不管什么侍卫之士和控弦之士,照旧通杀。   艾则孜图烈出去的快,回来的更快。双方溃兵聚集在薄骨律城之内,双方突厥勇士在一起交流经验。   “唐人的法术太厉害了,只要咱们策马冲锋,他们就开始施法,满山遍野都是浓雾。”   “是啊,是啊,那雾可浓了,而且有毒!”   “对,就是有毒。我刚刚进入浓雾之中,就感觉手脚无力,四肢发软,幸亏逃得快,否则肯定死在那里!”   “死,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我告诉你啊,城外的那支唐人可会吃人!”   “他们不光吃人,而且还会吃马,吃的速度太快了,最多一柱香的时间,一匹活马吃得只剩下骨架了!”   “胡说!”突厥人中也不是没有明白人,当既就反驳众突厥人的话:“你们妖言惑众,该当何罪?”   “真不是胡说八道,那是真的,我们好多人都见过了唐人的法术!”   “唐人的法术太厉害了,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出门试试!”   “哎呀,唐人来了!”   “快跑,唐人要是施法,这全城全部都会被毒死,一个也活不了!”   众突厥人有的携带金银细软,有跨上战马,不顾天气的严寒,朝着北方呼啸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陈应率领唐军也抵达了薄骨律城城外。站在望塔之后,望着四门洞开,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的突厥人。   陈应反而摸不着头脑:“这些突厥人搞什么鬼?”   “难道突厥人想引我们进城?”   “不可能!”陈应摇摇头道:“突厥人多,咱们人少,只有人少的时候才会用计。”   “这还没打了,突厥人怎么会乱了?”张怀威道:“突厥人不是很厉害吗?”   现在的情况其实就像麻杆打狼——两头怕。   陈应担心突厥人多势众,而突厥人同样担心唐军的“法术”。   陈应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所以然。   “布置陷马坑,把突厥人堵在城里!”陈应想了想下令道。   魏文忠抚须而笑道:“将军英明,这样以来,突厥人就无法轻易出击灵州了!”   事实上到现在这个时候,右卫率全体的意见,依旧是尽力解围。   两千余民夫提着手炉,缓缓靠近薄骨律城。薄骨律城城墙上的突厥人看到民夫战战兢兢的靠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然而当手炉融化冰雪,升腾起大量蒸汽时。城墙上的突厥人吓得魂飞魄散。   “完了,完了!唐人施法了,咱们都在死在这里!”   “娘啊,我不想死!”   “跑啊!”   “跑个屁,你跑得了初一,跑得了十五吗?”   “那怎么办?”   “投降!”   一名突厥拓揭渠帅心中暗暗想着,反正都是当狗,给突厥人也是当狗,给唐人也是当狗。游牧民族根本就没有什么忠义观念,他们都是生存下来执行的都是物竟天择,强者为尊,弱肉强食。   现在唐人会法术,可以毒死他们一城人。抵抗肯定是死路一条,投降是唯一的出路。   陈应望着如同潮水一般涌出来的突厥人,立即下令道:“准备作战!”   陆德操道:“总管,好像不对!你看他们好像不是出击,更像投降!”   陈应定眼一看,果不其然,这些出城的突厥人没有一个人拿着兵器,他们唯恐唐人施法将他们毒死,将手高高举过头顶。更有甚者,跪在雪地上,不顾冰雪之寒,用膝盖代步,挪动着前进。   陈应目瞪口呆:“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魏文忠膛目结舌:“突厥人一定疯了!”   “谁知道呢!”张怀威道:“现在怎么办?”   陈应道:“还能怎么办?突厥人愿意投降,咱们还能拒之门外?”   薄骨律城,除了最先跑出来的数千人,总共有一万三千余人投降。其中精壮过半,约七千余人。其他都是妇孺,当最后陈应弄明白,原来突厥人投降,是担心唐军施法将他们毒死。得知胜利的原因,居然是这么操蛋。   陈应也是哭笑不得。 第十七章 发财了   稀里糊涂的胜利,想想让陈应还有点莫名其妙。如果不是突厥人错误的认为唐军会法术,陈应也不可能攻下薄骨律城。轻松夺下薄骨律城,可是当陈应进入薄骨律城的瞬间,整个人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可是鸠占雀巢的突厥人,简直是浪费了这座军镇。   薄骨律城,原本是北魏时期建造的军镇。作为军镇,水井、粮仓、武备库、军械所、马厩、营房和训练场等设施一应俱全。只是时过境迁,大都破败不堪。大部分房屋没有屋顶了,一些墙壁也多少出现比拳头还大的裂缝。   若大的军镇,街道上堆满各式各样的帐篷,而那些没有屋顶的屋架子,作统一成了羊圈、马厩,丝毫没有城市生活意识的突厥人,将整个薄骨律城弄得一团糟。   更让陈应气愤的是,突厥人人也好,畜生也罢,都是随地大小便,弄得满城到处都是人或动物的粪便,也幸亏这是寒冬腊月,否则整个城恐怕无法住人了,光屎味就可以把人熏晕了。   看到陈应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郁孤尼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真害怕陈应一个心情不好,施法把他们全部干掉。   “你知道人与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郁孤尼并不会说唐言,疑惑的看着陈应。陈应同样不会突厥语,不过录事参军杜善果却会说突厥语。没有专职舌人(既翻译),杜善果便充当翻译。   郁孤尼总算弄明白了陈应的话,他的脸上浮现一丝茫然之色,连连摇头。突然,郁孤尼的脸吓得煞白,他还以为陈应是不满他们残忍好杀,他急忙向陈应叽里呱啦的解释起来。   只听杜善果解释道:“他说陈总管,小人可没有杀唐人。我们始毕可汗再三严令诸军,不得擅自轻启战端,我们南下以来,并没有攻打过任何一座唐城!”   陈应脸色一冷:“混账,当着本将军的面,居然敢糊弄本将军,你可知罪?”   扑通。   郁孤尼立即跪在地上,无巧不巧,郁孤尼跪的地方正是一坨屎。“将军明察,小人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陈应此时反而迷惑起来:“难道突厥人只是助阵呐喊,并没有参与直接作战?”   “应该是这样!”高允权道:“如果突厥人参与进攻,那么灵州城早就守不住了。”   陈应还真不明白,为何李建成走的时候告诉他,能不与突厥人作战,就尽量不与突厥人作战,现在看来突厥人也是如此。双方一直都非常克制?   陈应让杜善果再三询问其他降卒,最终得出一个让他感觉莫名奇妙的真相。自从九月以来,灵州之战,一直是梁师都在主导,突厥人根本就没有直接进攻,最多是在物资方面给予一些象征性的帮助。可是突厥人比梁师都还穷,最多是在战马方面给予帮助,而且这个帮助居然不是无偿的,而是让梁师都拿真金白银去换。   现在陈应反而更搞不懂梁师都与突厥到底是啥盟友,而始毕可汗为何不允许突厥人进攻唐朝?   陈应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只好等将来回到长安后,问李建成到底算怎么回事。   不过,陈应实在不想居住在满是屎尿的城池里,就命令道:“郁孤尼,本将军告诉你,人与畜生最大区别是,人懂廉耻,知礼仪,而畜生不会。也只有畜生才会随地大小便,人不会!”   陈应虽然连所有的突厥人都骂进去了,可是些突厥人听到了这话,也统一的选择性聪。   “小人这就让人将满城打扫干净!”   “孺子可教!”   突厥人开始忙碌起来,他们男女老少齐上阵,将城池内的屎尿和动物的粪便,开始清理。反正这也不是一时半会之功。   陈应吃准了突厥人不敢反抗,就命几百名民夫拿着手炉监视和指导他们清理城池。众突厥降军都忐忑不安,尽管他们身边只是一些连兵刃都没有的民夫,然而这些突厥人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这些民夫人人提着一个手炉,看押着一万三千余突厥投降军民,这听起来像滑稽的笑话,然而事实却是如此。   虽然民夫手中只有一个手炉,可是在突厥人看来,那些民夫都是唐军的巫师,他们手里的东西都是他们的法器。   让几百名民夫拿着手炉监视突厥俘虏,这让众将领感觉异常不可思议。   陈应却自信满满的告诉众人:“人啊只要妥协一次,就会形成习惯。哪怕他们知道民夫手中只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手炉,他们也会假装不知道!”   魏文忠道:“这不可能吧!”   “要不要打个赌?”   魏文忠正欲打赌,看到高允权连连冲他摇摇头。魏文忠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允权道:“突厥人的军法特别变态,只要是投降的人,要么杀死,要么成为奴隶,放心吧,这些突厥人已经没有后路了!”   果然如陈应所料,这些突厥人非常老实。在民夫的指导下,有的开始忙着清理街道,将原本没有屋顶的层架子,搭上牛皮或柴草,开始紧急修缮薄骨律城。   短短半个时辰之后,薄骨律城大变样了。不仅满街的粪便不见了,其实陈应的办法非常简单,那些裂出大缝隙的屋架子,用热水和泥塞进缝隙内,冷风一吹,就与原本的墙壁联成一体。屋顶更加好办,用突厥人的帐篷布充当屋顶,总之还是比帐篷保暖多了。   薄骨律城内,原本俟利弗设的大帐,已经成为了陈应的中军大帐。十几根蜡烛点燃,将整个大厅内照耀得如同白昼,陈应美美的喝一杯突厥人酿造的马奶酒。   行军司马陆德操将缴获的物资清单递给陈应的时候,陈应看到清单上的数字,顿时眼睛都直了:“确定没错?”   陆德操道:“下官已经核算过了,绝对没错!”   只见清单上写着:缴获弯刀一万一千余柄,长矛两千五百余支,骑兵轻弓而且有弓箭一万余副,盾牌三千面,羽箭两万七千三百余袋。精钢鱼鳞甲八百五十余副,轻质山纹甲一千三百余副,皮甲七千余副。   这些物资虽然不少,可是相比于俟利弗设的两万余大军,这点武器也算不了什么,但是,陈应看来却已经够多了。   当然,除这些兵刃甲胄,最重要的物资则属羊皮、牛皮、牛筋等物资。这些羊皮和牛皮都数以万计,而且还缴获一万余匹瘦骨嶙峋的战马,四千余匹驽马。   这让陈应这支几乎纯步兵部队,瞬间可以转化为骑马步兵。   “发财了!”陈应默默的想着。 第十八章 幸福的烦恼   此时整个薄骨律城,唐军将士人人喜气洋洋。对于唐军士兵来说,这场战争的胜利来得太轻松了,他们几乎没有做什么事,突厥人就放羊了。不过,尽管胜利来得容易,可是军功不会打任何折扣。   右卫率最忙碌的还以录事参军杜善果,杜善果在考虑如何向朝廷汇报这场战斗的胜利。陈应率领右卫率勋一府、勋二府、翊一府、翊二府和亲卫团共九个团两千八百余士兵,以少打多,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歼灭了两万余突厥人,斩首一千余级、生擒一万三千余人,右卫率此战中没有一个阵亡,仅数十名在打扫战场时被突厥人垂死挣扎时,造成的轻伤。   杜善果沉默良久,唉声叹气:“这让本官如何写捷报?就算如实写,恐怕朝廷还以为咱们虚报战功!”   左副率高允权撇撇嘴道:“杜参军,你就装吧。”   何月京叹了口气道:“陈将军真是天才,居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奇妙的主意,要不然,这仗可有的打了?”   “有的打?是没法打好吧!”高允权道:“让你率领两千余步兵攻击近两万突厥人,你事前敢想象胜利吗?”   何月京摇摇头道:“绝对不敢想!”   就在这个时候,杜善果开始挥笔泼墨:“臣右卫率录事参军杜善果奏报,突厥与梁寇联军共五万余,兵围灵州。灵州总管郭子和率部浴血奋战,然寡不敌众,灵州危在旦夕。右卫率、忠武将军、行军总管应义无反顾,率部支援灵州。   十二月二十七日,应在薄骨律城东南二十余里处与敌遭遇。敌突厥有盛兵两万余,应怡然不惧,与众将士高呼:“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杀敌报国,正在此时。”语毕,应身先士卒,一万当先,众将士也一心报国,奋勇向前,死而旋踵。经过一昼夜浴血撕杀,直杀得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突厥不敌,随败退,应率部高歌猛进,杀入薄骨律城,擒获突厥一万三千余人……”   现如今,陈应占据薄骨律城,抢了俟利弗设的老巢穴,主客易位,陈应的处境远比之前要好得多。   “如今突厥损失惨重,我军新胜,俟利弗设身边不足万骑,咱们不如一鼓作气!”中军帐中,魏文忠兴奋的道:“破解灵州之围!”   随着话题扯开,众将领议论纷纷,有的说要一鼓作气,有的说要步步为营。众将领吵了莫约一刻钟。   实在看不下去了的陈应道:“能不能打,咱们可以再讨论,假如我们一鼓作气,却打不赢将来这一仗,咱们怎么办?如果我们打下俟利弗设?又该怎么办?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陈应作为全军之主,着眼的是全局,而不是一战得失。现在突厥人新败,是可以一鼓作气,可是一旦引发突厥与大唐的全面战争,那么就算是陈应将俟利弗设全军歼灭,他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如果没有破坏突厥与大唐的整个战略,那么他就算一时之利,有功无过。这就是区别。当然有道是屁股决定脑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陈应并没有做出出战或不出战的具体命令,而是转而吩咐陆德操将缴获的羊皮,按照斩首之功,颁发给有功将士。这点行军司马陆德操没有意见,可是听到陈应居然连民夫也赏,陆德操却感觉不可思议了。   民夫随军,只是服役。这算是徭役的一种,不仅没有工钱可拿,还要自备干粮。   “我大军出征以来,随军民夫甚为辛苦,如今我军大胜,岂能抹杀他们的功劳?”事实上陈应非常清楚,这此大胜民夫应该是首功。   做人应该有底线,将民夫所有的功劳都抢占了,这种事情陈应还真做不出来。   “可没这个先例啊!”   “无须多说,只管执行!”陈应摆摆手道:“每个民夫赏赐羊皮三张、羊肉十斤,马肉二十斤。”   陆德操只好拱身应诺。   当陈应将缴获的羊皮分发给那些民夫手中的时候,拿着突厥人早已硝制过柔软的羊皮,这些民夫有一种不现实的感觉。   参加服徭役的民夫,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的穷苦百姓,从来没有人顾及他们的死活。当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吃完之后,他们能不能吃上饭,全凭行军总管的心情,陈应一路上倒没有短缺民夫的口粮,可是这羊皮,可不便宜啊!   一张羊皮差不多相当于三百钱,现在寒冬之际价格更高,此等品质的羊皮,在长安城可以卖五百钱,甚至更多。三张羊皮加上羊肉和马肉的价值,超过千钱,对于普通农民来说,他们辛苦一年,甚至无法积攒下来这些多钱。   众民夫得到了陈应的好处,纷纷朝着陈应叩拜。在这些随军民夫眼中,陈应已经万家升佛的大好人了。   一名唐军士兵牵着一匹黄骠马,亲自将缰绳送到林传福手中。“这匹马以后就是你的了!”   林传福膛目结舌:“我的?”   在唐朝虽然战马的价格不像宋朝那样昂贵,可是战马却不是便宜的东西。一头壮牛在长安可以卖八千到一万钱,而一匹战马根据战马的不同,从九千到三万钱不等。根本不是寻常百姓可以买得起的,当然买得起也养活不起。   “陈将军指名要奖励给林监事一匹好马,请林监事签押,卑职还要回去复命!”   就在陈应在薄骨律城大赏全军的时候,而俟利弗设则站在灵州城下,用如鹰一样的盯着灵州城的南城楼,高盾将南城楼的门庭掩住,使他们在城外看不到南城楼里的动静。   俟利弗设知道那是郭子和的指挥棚是确凿无疑的。通过近一个时辰的拼杀,灵州城已经是强弩之末,几乎快要耗尽有生力量,在最后关头,甚至连弱不经风的女人和童子都拿着武器上阵。   哪怕再给自己一个时辰,不哪怕是半个时辰,就可以他就可以将灵州城拿下,然而偏偏这个时候,薄骨律城却失守了。   大量的溃兵涌到灵州城下,已经登上城墙的突厥士兵听到薄骨律城失守的消息,顿时像雪崩一样崩溃了,俟利弗设杀掉了数十名突厥士兵,仍旧无法遏制住溃败之势,只能含恨收兵。   如果郁孤尼在这里,俟利弗设会毫不犹豫的砍下他的脑袋。   只是可惜,郁孤尼已经投降了唐朝。   现在怎么办?   俟利弗设叹了口气,失去薄骨律城,他也同时失去了所有的物资,全军将士别说其他给养,就连是帐篷都没有携带。在如此冷的天气中,没有帐篷野外宿营,肯定会冻成冰棍。   无奈之下,俟利弗设只好下令退兵。   俟利弗设不是没有想过去夺回薄骨律城,只是唐人擅守,薄骨律城虽然残破,可是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只需要用热水,短短半个时辰内就可以将薄骨律城打造成铜墙铁壁。别说自己只率领了不足万骑,就算人数再多三倍,他也没有办法将薄骨律城夺回了。   想到了这里,俟利弗设一夹马腹,朝着野猪岭方向奔弛而去。 第十九章 敌人太狡猾   “铛铛!”一阵金铭声在战场显得异常刺耳,随着俟利弗设策马离开战场,众突厥骑兵一控缰绳,迅脱离撤退。他们一边往后撤,一边整理、恢复阵型,仅仅后撤了一里左右,就把骑阵重新组好,排成严整的阵列,缓缓后退。   站在城墙楼上,灵州长史杨则暗暗心惊,这些突厥兵强悍如此。若是突厥人从九月开始进攻灵州,恐怕灵州城早已失守。   大唐虽然不缺乏战马,可是骑兵与步兵的比例差距相当悬殊,一般而言,唐军一个府,只会编制一个越骑团(既轻装骑兵),十府为一军,也不过十个越骑团两千骑兵。一支军队,正常配置是四分之一的骑兵。   便是你步兵百战百胜,可是敌人跑得快,你也没办法追击敌人;但要是你步兵败了,敌人跟在后面衔尾追击,只须一战下来,就叫你全军覆没。   “不对!”   鲜血淋漓的郭子和望着已经渐渐看不清的突厥军队:“很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杨则疑惑的问道。   郭子和道:“我们现在只剩一口气强撑着,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突厥人为什么要放弃到了嘴边的肥肉?”   杨则想了想道:“除非,咱们的援军已经到了!”   “应该如此!”郭子和笑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援军!”   一名灵州守军士兵道:“总管,援军呢?”   “援军!”   就在这时,仿佛像变戏法一样,陡然出现一大群骑兵。其实是他们也不是陡然出现,而是在突厥人进攻灵州城的时候,他们早已出现了。这只部队正是右率卫各越骑团组织的纯骑兵部队。   事实上,早在突厥人进攻灵州城正酣的时候,罗士信就率领越骑军发动数次袭扰,虽然没有给突厥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间断支援了灵州守军。如果不是俟早弗设分出三千骑兵监视罗士信所部,不能集中全力攻打灵州城,恐怕灵州还真坚持不下来。   看着突厥人全部撤退,罗士信这才扯风伪装披风,恢复唐军制式甲胄。然而这让众灵州守军都露出像见鬼一样的神情。   不过看着唐军如同神出鬼没一般出现,众灵州守军错愕片刻,发现所有的战马都打着喷嚏,冒出白烟,明显不是鬼魂,而是活生生的人。   一面八尺余长,六尺余宽的将旗随风猎猎作响。修武县伯、忠武将军、右卫率。   旗下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握一柄如同小孩手臂粗细的黝黑铁枪,一尺余长的枪锋,寒光闪闪。   正在此时,城外千余骑兵齐声大吼:“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陈总管奉圣命来援!”   原本困守在灵州城中、闭目等死的灵州军民闻言大喜。   郭子和道:“打开城门,欢迎援军入城!”   杨则神色凝重的道:“郭总管,还请慎重!”   “不用慎重了,突厥人根本不用费劲!”郭子和在命令城门打开的同时。也同时向陈应禀告了这个消息。   灵州城城南六十里开外的薄骨律城,右卫率中军大帐中。陈应刚刚躺下准备休息。虽然唐军右卫率赢得相当轻松,可是陈应的心一直在悬着。等到薄骨律城安定下来,陈应感觉浑身上下,异常疲惫。   就在陈应活跃的大脑,还没有停止运转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沉寂。陈应还以为突厥人准备夺城,就赶紧起身,还未等陈应披上甲胄,就接到了罗士信率领越骑军进驻灵州城的消息。   “灵州之围不战而解。”得到这个消息,陈应兴奋的道:“将此捷报,通报全军!”   不多时,薄骨律城就响起了满城的欢呼声。   “大唐威武!”   “陈总管威武!”   原本都已经躺下的右卫率诸将领,纷纷起床,前来给陈应道喜。右卫率众将领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惊讶异常。   这一战有太多的偶然因素造成的,以后肯定无法复制。同时,而言右卫率也是一支非常年轻的军队,虽然有部分将领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可是全军将士却都是战场的新丁。   首次出战,超额完成既定目标,付出的伤亡却对于非常小。如今右卫率伤亡不过五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轻重伤员,阵亡之战主要发生在越骑军。加上民夫在内的非战斗死亡,也不过三百人。   无论如何说,这是一次辉煌的胜利。特别是在大唐四面皆敌的情况下,这一仗打得丝毫不亚于李世民攻灭薛仁果之战,事实上薛仁果之战,李世民同样也占据极大的运气,李世民同样也没有进行激烈的交战,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右卫率上下士气的士气也飚升到极点,这么寒冷恶劣的天气,也丝毫不影响将卒们高昂的情绪,哪怕是现在突厥人再出现在唐军面前,唐军将士也会毫不犹豫,拔刀相向。   高允权望着陈应内心里酸溜溜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事实上这次解围灵州,任务相当艰巨,可是陈应几乎没有打什么像样的仗,突厥人估计到现在还感觉败得稀里糊涂。   别说是高允权了,所有右卫率将领都非常嫉妒陈应的运气。   虽然陈应的运气不错,不过仅仅是不错而已,要说陈应什么都没有做,那绝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无论是雪爬犁、还是雪地伪装、以及雪地陷马坑这些战斗理想和思想,都是划时代的变革,如果不是陈应这个异世蝴蝶,恐怕让大唐军神李靖过来打这么一仗,也不会这么轻松。   陈应的觉也睡不成了,他连夜草拟一封报捷奏折,送向长安。   与此同时,抵达野猪岭的俟利弗设也陷入了沉思。作为拥有部曲三万余人的叶护,俟利弗设的实力,其实并不算四大叶护,十二设中最强大的一个。特别是薄骨律城的丢失,让俟利损失一万五千余人,红山堡和灵州之战,又折损近四千余人,此时俟利弗设手中的部曲,不足万人了。   就是万余残部,事实上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没有战斗力的女子。这一仗败得太惨了,不仅让俟利弗设元气大伤,事实上此时的俟利弗设在四大叶护和十二设中,已经是垫底的存在了。   俟利弗设仔细回想与陈应一系列交手的情况,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不是自己太无能,而是敌人太过狡猾了。 第二十章 背信弃义   怀远,旧称饮汗城(今银川市)。怀远是黄河上游的一座璀璨的明珠。南北朝时期,夏国赫连勃勃在此驻军,改建梨子园,在梨子园的基础上,北周设置怀远郡治怀远县。   武德元年的雪灾,让原居漠北的始毕可汗,也不得不将王帐南迁。如今始毕可汗将王帐设立在灵州之北的怀远城。怀远虽然为郡城(相当于后世地级市),然而因为怀远地处羌、吐蕃、土谷浑、突厥诸胡杂处之地,所以城池的规模并不大。   始毕可汗王帐大军包括三万余侍卫之士之称的附离军,也包括十数万控弦之士,小二十万人马。光这么多的人马,别说一个小小的怀远城,除去长安、洛阳等少数大城市之外的所有城池,都安置不下。   此时,怀远城已经成了始毕可汗的行宫,除了王帐的侍从人员和三万附离军进驻之外,其他十数万控弦之士,则分布在怀远城之外,搭建小寨、拱卫着怀远城。   寒冬日迟,始毕可汗醒来的时候,睁眼看着帐外透进来的青蒙蒙的光亮。夜里折腾得他骨头都快散架的两具温热的身体,滑溜得跟软玉似的一左一右压着他的胸口睡得正熟,微露出来的肩头白嫩似雪。   始毕可汗的手在被子下面朝左手边女人的肥滑大屁股摸过,女人在睡梦中蠕动身子,胸前两团大肉揉得他肋下直叫舒服,修长双腿也缠得始毕可汗长着长毛的大腿更紧,始毕可法来了兴致,勾着手指朝女人肥满的屁股沟挤挖去。   这时候“得得得”急驰的马蹄声踏破清晨的静谧。   正当始毕可汗准备“提枪上马”的时候,帐外的门帘子陡然掀起。一阵冷风吹来,让始毕可汗打了一个哆嗦。始毕可汗正想破口大骂,回头一看来人,就把满腹的脏话,咽进肚子里。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名义上的妻子,隋朝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二八年华嫁于始毕可汗的父亲启民可汗,名义上义成公主不仅仅是他的可敦(王后),同时也是他的小妈。义成公主自隋朝开皇十八年(公元598)远嫁突厥,已经有二十年了。塞外朔风凛冽,义成公主的姿色早已不在,对于一个母亲辈的女人,始毕可汗并没有什么兴趣。   男人都是非常专一的,无论何种身份,什么时间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始毕可汗也不例外。梁师都为了获得始毕可汗的支持一次性送给他三百余名美女,即使夜夜入洞房,天天当新郎,他也需要近一年的时间才能完成。   正妻上门,袒露着身体的始毕可汗没有半点不适应,也不感觉尴尬。始毕可汗淡淡的道:“可敦,怎么起这么早?”   “可汗倒是有心情酣睡!”义成公主看也没有看被褥里的那两个女人,大马金刀的坐在王帐中央。“臣妾没有打扰可汗尽兴吧!”   始毕可汗入冬以来,身子大不如从前。哪怕是床第之欢,也是有心无力。半柱香功夫不到,他便一泄如注,可身体却感觉像散架一样。   突厥习俗野蛮,始毕可汗也不感觉尴尬,淡淡的道:“可敦若是没事的话,那就请回吧!”   始毕可汗看不上义成公主,义成公主同样也看不上始毕可汗。   “你看看这个再说吧!”义成公主随手交一个羊皮卷扔在始毕可汗面前。   始毕可汗捡起羊毛毯上的羊皮卷,展开阅读。   可是看过之后,始毕可汗勃然大怒。   原来,俟利弗设回去之后,异常愤怒。思来想去之后,招步鹿根等心腹商议对策,众人一番商议,决定去游说义成公主。   俟利弗设早已知道义成公主认为李唐篡逆了大隋的江山社稷,对于李唐怀有深深的仇恨。事实上义成公主一直支持始毕可汗,与梁师都、刘武周、薛举、李轨、高开道等联合攻唐。   义成公主是一个可以合作的对象,双方可以各取所取。只要可以说服始毕可以全面攻唐,他就可以获得领兵的机会。只要可以领兵,那么俟利弗设就有把握将统帅的部曲,纳为已有。   想到这里,俟利弗设不顾天色寒冷,连夜从野猪岭朝怀远进发。怀远县距离野猪岭只有八十余里路程,俟利弗设到怀远镇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俟利弗设与义成公主一拍既合。于是就有了大清早义成公主勇闯始毕可汗大帐的那一幕。   俟利弗设的奏报颠倒黑白,变成了他率部借居薄骨律废城,突然遭遇了唐军的袭击,他措不及防之下,损失两万部曲和大量物资。   “砰!”始毕可汗将最喜爱的白瓷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变成一堆碎片。正在画眉的侍妾手腕一抖,连眉毛都画歪了。   “损失两万人马,俟利弗设是吃屎长大的?”始毕可汗语气阴沉,让人听了心里只打寒颤。   义成公主在始毕可汗身上看到了一种藐视一切、锐不可当的朝气。这种朝气在她看来,有时候总是太过于迷信斗争与胜利,不过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不由算计被始毕可汗的气质所吸引。   “易勿真莫!”   始毕可汗吼道:“你亲自去,把契苾部带过去!”   易勿真莫也是阿史那氏,突厥十二设之一。他是阿史那摄图的儿子,都蓝可汗的弟弟。正值而立之年的易勿真莫是突厥有名的勇士之一,也是始毕可汗的心腹。   易勿真莫从始毕可汗手中接过调兵的金箭,转身而去。   义成公主道:“可汗,您与李唐伪祚先前有约,何不遣使质问其何故轻启战端?”   义成公主自然清楚,李渊在太原起兵的时候,曾与他歃血为盟。也不知道始毕可汗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坚持不主动攻唐,最多只是暗地里使用一点小手段,或是蛊惑薛举、或是梁师都、或是刘武周,却严令突厥各部,不得南下攻唐。   这让义成公主非常不满。   “可敦言之有理!”始毕可汗道:“雍虞闾,你去长安一趟,问问李渊为何要背信弃义!”   雍虞闾是突厥四大叶护之一,地位仅次于始毕可汗,他的地位甚至比始毕可汗之子什钵苾、他的弟弟俟利弗设更高。   “仆遵命!”雍虞闾躬身应命。 第二十一章 局势不妙   突厥叶护阿史那易勿真莫率领本部人马加上契苾部,共两万六千余骑抵达灵州城北。还没有等阿史那易勿真莫率部展开进攻,却发现灵州城传来阵阵惊天的欢呼声。   华夏自古以来,从来不缺乏投降异胡的败类。阿史那易勿真莫虽然不懂汉语,可是他身边却有精通汉语的人。通过舌人的翻译,阿史那易勿真莫总算知道了灵州城城内欢呼声的由来。   “原来唐军援军进城了!”   阿史那易勿真莫望着灵州,只能仰天长叹。他并没有抢攻,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唐军士气如虹,进攻只会给唐军送人头,与战局无益。   “退出五百步之后,下马休息!”   要是寻常时期,骑兵骑行百里,几乎是喝水吃饭一样轻松。可是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积雪甚厚,战马不仅走不快,还容易滑倒。从怀远抵达灵州,就算阿史那易勿真莫所部人马皆疲惫不堪。   战斗力也大打折扣。   灵州总管郭子和得到大股突厥军队来袭,他愁得胡子都扯掉一大把。如果不是顾及全城百姓,他都想找个绳子上吊自杀。   就在突厥人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城南传来一阵哗然,郭子和还以为城内发生了兵变,急忙赶往南城,一杆高旗迎风展开,斗大的绣锦字使人看得清晰:“忠武将军、东宫右率卫、行军总管陈!”   最当头的数十骑簇拥着一名黑甲红盔将领,不是陈应又是谁?   “杨长史,我们的救星来了,右卫率陈总管来救我们了!”郭子和激动得热泪盈眶,声音都变了形。   陈应的马术不高,不过郁孤尼硬是从薄骨律城给陈应挑出一匹极易通人性的母马,稳稳的将陈应驮着走进灵州城内。   陈应看着郭子和向他冲来,他倒没有在郭子和面前摆谱,急忙翻身下马。   “郭总管,辛苦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敢说什么辛苦!”郭子和望了望陈应身后,看着陈应仅仅带了两千人马过来,疑惑的道:“还有援军在后面?”   陈应摇摇头道:“这次陈某率右卫率四府十六团建卒而来,留守薄骨律城两个团,此时过来的只有十二个团三千四百余人尽数到来。”   如果不是陈应路过红山堡时,将段志感麾下的两个团带来,恐怕陈应连两千人都凑不出来。不过守在薄骨律城的唐军异常危险,如果城内还有七千余突厥降军,六千余牧民。一旦突厥人反复,唐军根本还镇压不了他们。   “十二个团?”郭子和一脸失望。   灵州总管府下辖四个折冲府,不过却是下府,只有四府十六团三千两百余人。加上灵州城先后上城作战的民壮,足足拥有近万人马,可是这仅万人马,差点守不住灵州城。陈应仅两三千人这又能守得了几时?   突然,郭子和一口鲜血喷射而出,溅了陈应一身。   陈应大惊失色,这才发现郭子和胸前的伤势非常严重,居然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陈应赶紧扭头头:“陈怀仁,快过来救人!”   陈怀仁急忙去脱郭子和的甲胄,郭子和挣扎着断断续续的道:“陈总管……灵……灵州就拜托你……了。”   话未说完,郭子和已经昏迷不醒。   其实,郭子和这段日子一直都是咬牙坚持,可是他看到陈应到来,心中憋着的那口气一松,人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陈应望着被抬走的郭子和,望着杨则道:“本总管接掌灵州城的防务,杨长史有异议吗?”   灵州长史杨则恭敬道:“陈总管,灵州上下,全力配合总管守城,陈总管有什么吩咐,杨则也惟命是从。”   “杨长史客气了!”陈应松了一口气,如果杨则不松口,他就要来硬的了,他不会让右卫率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   令出多门有兵家大忌,主客军能和谐相处,他对守城才有信心。陈应想了想道:“杨长史,现在城中还有多少余粮?城中有多少民众?能支几天?”   他知道灵州被困近三个月,涌入城中的难民又特别的多,他进城来看到守军和百姓脸上都有菜色,就担心城中存粮不足。   杨则道:“城中不缺粮食,仅官仓内就有七万余石粮食,城中大户、富护皆有存粮,只是……”   “只是这柴火严重不足!”杨则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原本城中尚有不少燃料,可突厥围城,我们根本出不去城,为了生火取暖,几乎耗尽了城内的燃料!”   “本总管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千余辆爬犁!”陈应大手一挥道:“没有柴火,就把爬犁拆了当柴烧!”   “什么”一听这话,众右卫率将领神色各异。   就连杨则也甚为惋惜道:“如此神物,恐怕造价不菲!”   陈应道:“守灵州比什么都重要!”   陈应自然也清楚爬犁的贵重之处,可是雪爬犁再贵重,也没有人命贵重。无论如何说,在如此寒冷的天气条件下,如果不生火取暖,人根本坚持不下去。   好在陈应抢在易勿真莫率军抵达灵州之前,抢先进入灵州。看到陈应率部抵达灵州城,灵州总管郭子和伤不支,把灵州这个烂摊子扔给了陈应。   此时形势恶劣到了极点,除了地利优势之外,其他都非常恶劣。灵州城面前不大,城墙只有一千六百余步,就算突厥人百万雄师,在灵州城外也无法展开。   不过,让陈应忧心的还是灵州城中军民伤员人数多达五千余人,现在全城连一千青壮都抽不出来。也幸亏此时天气寒冷,否则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如此众多的轻重伤员,估计要因发炎死掉一多半。   陈怀仁率领新招募医护队,展开对伤员的救治。让陈应非常奇怪的是,灵州城拼命抵抗突厥人的进攻,伤员非常多,但是却没有太多的重伤员,大部分伤患都是因为突厥人的弓箭造成的。   这种穿刺伤,看上去鲜血淋漓,非常吓死,事实上并不难医治。以现有的医疗条件,大绝大部分人都可以保住性命。   陈应手按着佩刀,登上灵州西城门楼。以他的苛刻眼光来看,灵州城的城墙、城门楼防御能力不是特别的强,如果突厥人擅长攻城,在不计伤亡的情况下,最多承受数千伤亡,就足以拿下灵州城。   不过对付攻城能力更弱的突厥骑兵,也是绰绰有余。也许突厥人会梁师都来攻城,陈应心里想着。   最让陈应欣慰的是,天气越来越冷,尤其北风一吹,温度更是降得厉害。哪怕陈应穿着羽绒服,也依旧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陈应心想:“我有这些,就算突厥贵族有貂裘、暖炉取暖,可是那些普通突厥士兵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们在野外,肯定坚持不了太久。” 第二十二章 非打不可   寒风凛冽,陈应的脸被寒风吹得麻木,渐渐失去了知觉。寒风,反而让陈应的脑袋更加清醒。支援灵州,在庙算者眼中,只是一简单决策,守住也好,失守也罢,事实上都无关大局。但是到了陈应这个“执行者”这里,这里已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不可能的任务,也得完成!   天空中忽然飘下雪花来,片片如鹅毛般大,陈应一怔,伸出手掌托住一片,心道:“怎么忽然下这样的大雪。”   陈应在认真思考——如果他不是自己来,历史上唐朝灵州的局势如何了?不过由于陈应的历史知识实在有限,并不知道灵州的结局,不过灵州却是大唐的固有领土,就算失守,也很可能是暂时的。   “看来老天爷也在眷顾我们!”   陈应顺着声音回头,正见魏文忠笑吟吟,指着天空中的飘雪道:“这雪才初下,现在还不怎么的,但看着这架势,只怕这雪不是一两天就会停的,万一这场雪是连旬而下,积得原野犹如一张白被子盖住,咱们身在城内,倒也无妨,突厥人在城外吃风,只怕会很危险!”   “我们也不好过,一千余辆雪爬犁听上去很多,实际上并不多,就算节省使用,也不过使用三天时间,了不起可以支撑五天,不能再多了。”陈应顾虑重重的道:“万一突厥人在城外坚持围城,咱们的处境恐怕也不妙!”   “燃料”   听到这话,魏文忠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燃料可是灵州军民的生命线。在如此寒冷的天气条件下,没有燃料升火取暖,根本不用突厥人攻打,少则五天,多则七日,灵州就会变成死城。   “这些事情,必须瞒住!”魏文忠道:“不能让将兵知道,否则士气要崩溃的!”   陈应很无力地说:“只怕很难瞒住,别的可以瞒,但是柴天天都要烧的啊。”   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离不开火取暖,无论灵州城的百姓和士兵,冷起来就要找柴烧,要是找不到柴烧就会问,那时候很快就瞒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杨则来到陈应身边。指着城外的突厥人道:“突厥人又增兵了!”   陈应看到莫约四五千骑抵达灵州城下,此时城外的突厥人已经多达三万余人马。有道是千人盈城,万人盈野,人数只要过万,那就显得无边无沿。   此时突厥人分为三波,第一波是契苾部,人数大约在万人左右,这部分人马,装备更加低劣。在突厥人的三等军制中,契苾部就属于拓揭,所谓的拓揭,其实就是仆从军。其次是控弦之士,这部分人马,大都是阿史那易勿真莫本部部曲。   此时,抵达灵州城下的突厥人马并不是别人,正是俟利弗设率领的残部。当俟利弗设抵达灵州城下,俟利弗设被陈应趁机歼灭了近两万人马,此时俟利弗设恨陈应恨的牙齿都酸了。一看阿史那易勿真莫正准备安营扎寨。俟利弗设的邪火,直冲脑门,朝着易勿真莫这咆哮起来:“为什么不攻击唐奴?”   突厥人实力至少上,按说俟利弗设是始毕可汗亲弟弟,远近亲疏,易勿真莫要比俟利弗设远,可是同为叶护,可是易勿真莫麾下两万六千余将士,远比拥有近万残总的俟利弗设强大。有实力,说话自然就有底气。   “本叶护怎么打仗不用你教!”易勿真莫其实未必没有保存实力的意思,可是一战几乎尽歼灭俟利弗设两万部曲的唐军,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这样的硬骨头,易勿真莫还真不让去啃。   “我看你就是胆怯,害怕了唐奴!”   “你不怕你上啊!”易勿真莫冷冷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说什么唐人趁其不备,突然袭击,还不是你自己给自己脸上沾粉,唐人可是正大光明的在野战中击败的你,你这个可耻的骗子,卑鄙的小人,你才是突厥之耻!”   俟利弗设一时气急额头青筋凸起,却无力反驳易勿真莫。   在突厥这个民族信仰中,一直信奉丛林法则,别说是俟利弗设,就算是始毕可汗,只要他元气大伤,也有人取而代之。弱者是没有人权可言的。   俟利弗设突然道:“你把契苾部调给我,我自然打给你看!”   契苾部是铁勒族,而铁勒汗国还是以契苾部和薛延陀建立的部落联盟,不过契苾部实力不如薛延陀部和回纥部强,薛延陀部与突厥是亦敌亦友的联盟关系,而契苾部则分属东西突厥,成为拓揭之一。   拓揭从汉语字意上理解,意思是复制的意思,但是在突厥语中,这却是指仆从军。俟利弗设张口就要契苾部,易勿真莫还真没有办法反对,毕竟在突厥贵族眼中,拓揭只是炮灰部队,用来可以消耗敌人箭矢的乌合之众。况且突厥以武为荣,无底是谁,只要挂着怯敌畏战的名头,以后在突厥内部都无法抬头。   俟利弗设看着易勿真莫迟疑,就继续刺激他道:“要么你去进攻灵州城,要么把拓揭骑兵调给本叶护!”   易勿真莫考虑了良久道:“可以!”   俟利弗设并不客气,接到契苾部的指挥权后立即吹响了雄壮的牛角号。   “呜呜”呜咽而悲壮的牛角号响彻天际,大队的契苾部骑兵开始朝灵州城下汇聚。作为仆从军,契苾部的地位非常低下,堪比奴隶。他们一路跟随易勿真莫从怀远抵达灵州城,人马皆疲惫不堪,可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命令给突厥勇士搭建营寨。现在又被命令准备攻击。   望着城下开始缓缓整理队形的突厥拓揭骑兵,陈应转身对杨则道:“你替我掠阵,本总管带人去会会突厥人!”   杨则道:“陈总管不可,现在突厥实力太强!”   陈应毫不犹豫的道:“不必再劝,灵州被围三个月之久,好不容易盼来了朝廷大军,若是遇看到朝廷大军无动于衷,灵州军民士气必然受挫。”   “这仗非打不可?”   “非打不可!”陈应道:“越骑军备战!” 第二十三章 不教胡马度阴山   陈应点齐右卫率越骑军三个团共九百余人马,未从东城门绕行,直接打开西城门,朝着突厥大军扑去。   这时视野开阔,陈应西望,只见突厥军前后三重。犹如三层波浪,层层推进,第一层约两千人,第二层约三千余人,第三层约四千余人,每一层之间都有数百步的距离。   如何解决灵州城燃烧匮乏的难题,这让陈应一头雾水。为此陈应心中憋着一股莫名的怒火。陈应望着越来越近的突厥人军阵,突厥拓揭兵不强、马也不壮,甚至还有一些连皮甲都没有突厥人。陈应也安心不少。   “咚咚……”的战鼓声响起,陈应大喝道:“士贵居左,士信居右,中路突破!”   右卫率此出征以来,打的都是顺风仗,并没有经历敌我力量悬殊的殊死搏斗,这样的军队士气就算再高,其实也算不得强军。不过接边的大胜,让右卫率将士的士气非常高昂,虽然只有九百余将士齐声大喝道:“大唐万胜!”   尽管只有区区九百余人,却喊出了成千上万人的气势。   这三个团的骑兵,人人不着弩机,不持横刀,人人只拿着一柄钩镰枪。九百余支钩镰枪,不过在左臂上却套着一面小盾。这是陈应在看电影《天将雄师》的时候,留意了成龙所佩戴的护臂盾。当陈应将构思与林传福一说,林传福就打造了一批折叠盾牌。   这些折叠盾牌全重九斤,没有把手,直接套在左臂上,不张开的时候,只有一尺半长,一尺宽,如果张开,就会形成一个长三尺,宽约两尺的钢铁盾牌。虽然盾牌与重达四十余斤重盾相比,要轻上四分之三,可是防御力却不弱。经过试验,只有三石强弓在二十步的距离时可以穿透,不过仅仅透过寸余。如果是突厥人的这种骑兵弓,可以无视。   陈应第一次带着骑兵冲锋,骑在马背上,听着耳边寒风呼啸,陈应有一种热血在燃烧的感觉。陈应大吼道:“前进,前进!”   众唐军士兵也纷纷高呼;“前进,前进!”   众突厥骑兵则叽里呱啦的乱叫,似乎说着“稳住、防守”之类的话。看着唐军居然连骑弓都没有,这些突厥拓揭异常兴奋,纷纷搭箭上弦。   显而就在这个时候,自陈应以下,越骑军士兵纷纷将折叠盾牌张开,这面折叠盾几乎可以将士兵的要害给防住。   “咻咻咻!”拓揭骑兵纷纷搭箭朝着唐军士兵射去,然而让突厥士兵目瞪口呆的人,三次波射箭雨,至少近万支箭矢,居然只射落区区数名唐军骑兵。唐军士兵队形不变,朝着突厥快速冲锋而去。   两军接触战已经不可避免,陈应所部九百余支钩镰枪朝着突厥骑兵刺去。   尽管契苾部的马弱,装备更差,可是他们的骑术实在是太好了,除了少数部分被钩镰枪刺中惨叫着坠落战马,大部分契苾部骑兵或是紧急勒住缰绳,或是镫里藏身,或是夹紧马腹,左右腾挪,居然大部分躲开了钩镰枪的刺击。   陈应大吼道:“钩!”   尽管一击不中,可是钩镰枪的威力,在这个时候显然出来了。夹带着马力冲势,钩镰枪钩马头则马头断,钩住马腿则断马腿,钩住手则断手!遇到人的脖子,就是一条性命!   仅仅一个照面,突厥第一阵两千余骑,看似厚实的突厥军阵,如果像一个西瓜,稍一用力,一下子就插入进去。   两千突厥军队过半,余者皆溃。就在这个时候,突厥人的第二阵上千骑兵,恰恰迎上来。他们未曾遭遇唐军的骑兵枪墙冲击,率先却遭遇了自已人的冲击,于是悲剧产生了。   还未等第二层与唐军骑兵接触,突厥人阵形已经乱了。俟利弗设急忙率领本部精锐前来接应,然而陈应率领的唐军气势已成,不足千骑来回冲击,突厥军之中老弱先溃。哪怕是突厥军第二阵加入战场之后也未能迅消解这种劣势。   陈应率领越骑军驱赶着第一层突厥溃兵,甚至没有直接出手,第二层骑兵千余人也被突厥溃兵冲散。   等突厥第三层军队冲上来的时候,大局已定。就算俟利弗设本部全部压上去,也无法挽回了。   胜利来得实在太容易了,九百余唐军骑兵对上近万突厥骑兵,以十倍之差的劣势兵力,不仅在区区一刻钟之内,将近万千敌人连败三阵,更加恐怖的是唐军居然造成了拓揭骑兵超过一半的伤亡。   俟利弗设还没有加入战场,陈应见胜利来得实在太容易,担心突厥人有诈,就下令见好就收。   不过陈应却没有命令部队回城,因为他发现俟利弗设的部曲居然停在战场之外。   事实上不怪陈应多疑,而是陈应率领的唐军钩镰枪骑兵的战绩实在是太骇人了。近万拓揭骑兵,在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至少四五千人惨死,即使侥幸不死的突厥人,此时也大都挂彩了。   这样的骇人的战绩,这让突厥人感觉从骨子里发出一阵凉意。大唐虽然初立,但是如今控制了灵州以东、关中、巴蜀和河北地区,论地盘面积,天下四分,大唐居四分之一。人口超过两百万户,就算十户抽一丁,也可以抽出二十万大军。现在唐军只是出动区区不到千人的军队,不仅歼灭俟利弗设麾下近两万人马,此时又当着他们的面,以少胜多,干掉五千余人。   跟大唐交恶,实有为智。在这一瞬间,几乎成了所有突厥人的共识。   看着众突厥人并没有直接进攻,唐军则骑兵利用钩镰枪可钩的优势,将战场上坠马的突厥拓揭骑兵的首级,趁着血液尚没有凝固住,一一钩起来,挂在马脖上。   等陈应、罗士信压着阵脚脱离战场的时候,完成骑兵集结的时候,陈应粗略估计,唐军士兵人人斩首至少三级,个别居然拿到了六级。   不过,罗士信的马脖上连一个首级都没有,不过刚刚短暂的交手,他的杀伤最为惊人,至少三十名突厥人死在罗士信枪下。然而罗士信却未勾起一个首级,不是不会,而是不屑。   望着唐军将士耀武扬威的缓缓撤向灵州城,在场的突厥将士,整齐的倒吸一口凉气,这倒吸凉气的声音,居然盖住了战上的惨叫声。   望着人人露出惧意的突厥士兵,陈应突然豪气万丈,放声高歌:“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第二十四章 夺路而逃   诗歌是人感情宣泄的一种方式,王昌龄的这首出塞,用朴实的语言,勾勒出边关沙场的悲壮情景,也表达了百姓渴望太平生活的渴望。这四句诗,道出了所有秦军将士的心声。   这四句诗也非常容易懂,陈应高歌之后,众唐军士兵纷纷跟着大吼:“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早在接到支援灵州命令的那一刻,右卫率众将士都早已有了马革裹尸的觉悟。然而,现在他们连番胜利,气势已成,当将士们吼出这四句诗的时候,就像在身体中灌入了兴奋的基因。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众将士放声高歌的时候,居然缓缓汇聚在陈应身后,组成了一个初月般的半圆形军阵。   熟悉阵法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即将成形的偃月阵。唯一的区别就是,阵型仍然是偃月阵。但前罗士信和张士贵却将最精锐的将士,摆在两尖。   最中央的骑兵,拱卫着陈应,手中的钩镰枪正熠熠生辉!   钩镰枪是原本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因为陈应的出现,他们在战场上开始饮血。锋芒初露,甚是抢眼。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出塞的歌声突然从灵州城内传出来,灵州城的西城门,缓缓打开。率先出来的却是二百余辆偏厢雪爬犁。   唐军步兵大队,如同潮水,缓缓而出。   望着陈应那面迎风猎猎作响的将旗,俟利弗设却嘴唇干裂,心中犹豫起来。   “要决战吗?”下意识的,俟利弗设朝着易勿真莫望去,他很想聚合易勿真莫的部曲,跟陈应决以死战,然而,易勿真莫却在缓缓后退。   不退不行,因为灵州南方出现大量的骑兵。这些骑兵莫约六七千骑,俟利弗设看得分明,这分明就是在薄骨律城投降唐军的旧部,为首的一人,正是“匐”郁孤尼。   “背主小人!”俟利弗设双目变成赤红,疯狂的咆哮道:“给我冲,给我冲,给我踩过去!”   然而,俟利弗设命令下达之后,众突厥士兵,不是进攻,反而是整齐的后退。   如果说,在红山保交手时吃亏,步鹿根就算是吃亏了,心中还非常不服气。哪怕是薄骨律城意外失陷,让突厥士气受挫,最后功亏一篑,那个时候步鹿根也是不服气,可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近万拓揭骑兵被九百余唐军骑兵一战,打得几乎全军覆没,这让步鹿根等突厥将士,对于唐军的恐惧,已经深刻到了骨子里。   整个突厥人空有三万余人,却士气全无。   事实上,早在陈应率部北上灵州城的时候,郁孤尼见薄骨律城只有两个团,区区六百余唐军士兵看守,郁孤尼发现唐军士兵非常少,背叛突厥,投靠唐朝,他对于自己部落和自己未来也非常担心。   降或叛,对于突厥人来说,根本就是很简单的选择,利益足够,就可以降,利益足够也可以叛乱。刚刚开始郁孤尼感觉唐军的“法术”高深莫测,可是随着试探性的交谈,他发现唐军的巫师们,地位实在太低,普通士兵对这些“巫师”都不假颜色,而且巫师们混得也太惨了。   所以郁孤尼对唐军的法术,产生了严重的质疑。   于是,他就挟裹着唐军士兵,从薄骨律城抵达灵州。当然,郁孤尼当时作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唐军战败,他立即杀掉挟裹的唐军士兵,向突厥人缴纳投名状。   当郁孤尼来到灵州城外的时候,正遇到俟利弗设命拓揭骑兵出击,郁孤尼也做了两手准备,一旦唐军战败,他就率部部曲杀掉唐军,猛扑灵州将功折罪。如果唐军战胜,他就铁了心站在唐军这一边。   结果,很显然。唐军胜了,陈应不仅大胜,而且胜得实在骇人。九百对近万,十倍的兵力劣势,在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杀拓揭骑兵杀得溃不成军,狼狈不堪。郁孤尼当然知道拓揭骑兵的装备差,可是突厥对隋朝一系列的战斗,都是依靠这些拓揭骑兵与控弦之士完成的,哪怕是面对前隋最精锐的骁果军,二对一的情况下,拓揭骑兵也不会落下下风,三比一的情况下,可以完胜骁果军。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通过对比,很容易发现其中的差距。   “世上竟然有这么强的军队!”   郁孤尼突然道:“看来祖辈的传说是真的!”   在匈奴时期,诸胡流传着一个传说。汉骑威震四边,一汉抵五胡,若没有五倍的优势兵力,根本不敢对战。哪怕有五倍的优势兵力,同样也会胜少败多。   任何战场都有它的特殊性,九百唐骑能够达成眼下的战果,自然有各种条件的配合,比如钩镰枪的第一次在骑战中使用,在骑兵相对冲锋的过程,自然是一寸长一寸强,丈二长枪可以完虐突厥手中的弯刀。突厥人和唐军民夫、士兵却不管这些!他们只是相信了他们自己的眼睛!   而就在这时,被郁孤尼挟裹的唐军士兵与民夫,放声高道:“大唐万胜,总管威武”   “大唐万胜,总管威武!”   六七千名突厥降军,与两千唐军民夫、六百唐军士兵,近万人马齐声大呼:“大唐万胜,总管威武!”   郁孤尼也在心里盘算开了,大唐九百余骑,就有如此威力,若是九千呢,九万呢?那岂不是天下无敌?   郁孤尼丝毫不怀疑,唐朝有没有九万名军队,事实上他算过一笔帐,以十挡一的情况下,陈应所部恐怕需要整个突厥压上来,才能够战胜。可是突厥人绝对不会同心协力,也就说,突厥人战胜唐军的机会,几乎没有。   “杀敌,帮助大唐杀敌!”郁孤尼想了想,随即对身边的心腹道。   “冲上去,帮我军杀敌!”   近万步骑呼啸而来,其中加杂着惊天灭地的威势。   陈应也错愕不已。   陈应脑袋瞬间失去思考能力,他何时受过如此拥护?当然,陈应惊呆片刻,就双腿夹紧马腹,朝着突厥大军冲去。   九百唐骑并没有朝着俟利弗设进攻,而是朝着易勿真莫扑去。   陈应作为大军的矢锋,带着郁孤尼所部浩浩荡荡的朝着突厥松动的队形冲去。   易勿真莫看到这一幕,顿时火冒三丈。如果他会汉语,肯定会大骂“我草!”   我并没有打你们,为何专挑我打?难道我是好欺负的?   就在这时,战场上的形势顿时大变。原本居后的郁孤尼等突厥降骑,却后发先至,冲到队伍前面。   当陈应正担心郁孤尼会落败时,战场上传来一阵欢呼。   “胜了,胜了!”   陈应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易勿真莫的叶护汗旗居然不见了。   原来,郁孤尼挟裹唐军北上作战,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他非常担心陈应会跟他秋后算帐,就凭灵州城下这一战,他的部曲宁愿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也绝对不敢跟唐军作对。要想活下去,唯有赎罪。   郁孤尼后发先致,他看到易勿真莫的汗旗只有数百步,顿时收起弓箭和刀枪,拿起圈马绳,一下子圈住了易勿真莫的汗旗。随即调转马头,在战马冲刺力的带动下,易勿真莫的汗旗居然倒了。   失去了易勿真莫的汗旗,众突厥人顿时大骇。他们还以为易勿真莫死了,哪里还有半分战斗意志。顿时大呼小叫,纷纷夺路而逃。 第二十五章 非我族类非降既杀   打仗打的就是心理,打的就是士气。现在突厥人士气已经崩溃,任凭孙武再起,恐怕也无力回天。   陈应率领唐军与突厥降军,联合掩杀。此时郁孤尼长久以来积淤的怨气,彻底暴发了出来。作为突厥的控弦之士匐,但是作为部落首领,他平时没有少受阿史那家族的贵胄欺辱,特别是郁孤尼心爱的女子赞美古丽被俟利弗设生生折磨而死。   平时,高高在上的俟利弗设不会正眼看自己一眼,可是现在他却像狗一样狼狈而逃。追逐敌人,追上他们砍下他们的头颅,这种感觉非常美妙。   原本在突厥贵族眼中卑微的郁孤尼部士兵,此时也一个个变得面目狰狞。在这当口,哪怕是唐军民夫手中的棍棒,似乎也变成了可怕的武器。   更何况,此时为了更夺逃跑的道路,突厥骑兵也相到踩踏,相互砍杀,更加加速了突厥人的伤亡。   至于郁孤尼部,他们作为游牧民族,更擅长对付骑兵。这些游牧民族骑兵,为了在大唐将军面前露脸,杀起同族的突厥人,毫无手软。他们或是用弓箭射,或是甩出套马绳,来套那些亡命而逃的突厥人。   如此混乱的情况下,那些零散抵抗的突厥人都难以发挥作用。   “杀虏!”陈应红着眼睛嘶吼道:“杀光贼虏!”   罗士信眼见到易勿真莫越跑越远,他奋力的夹紧马腹,不顾后面唐军骑兵没有追来,一人独骑,朝着易勿真莫直插而去。   如果说此时的突厥人是一块肥肉。而罗士信则是一柄锋利的刀子,这柄利刃专朝突厥人的最坚硬的皮肉破去。   易勿真莫望着罗士信死死的咬住自己,陡然转身,满脸悲愤的吼道:“杀了他!”   跟着到易勿真莫身边的数百名突厥骑兵,刚刚想转身应战,扭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郁孤尼麾下数千骑兵正驱赶着突厥溃兵蜂拥而来。   “叶护速走!”一名忠心耿耿的亲卫咬着牙齿,硬着头皮朝罗士信扑来。事实上他早已看清,这名黑脸的唐将,就是刚刚在战场上的杀神,他就像一把剔骨刀子,刀刀刨开突厥人最坚硬的骨头。   死在罗士信手底下的突厥勇士已经不下五十人,可是这名黑脸唐将,直到此时,仍没有露出丝毫疲惫之色。自己冲上去,最多只是送菜。这名亲卫不知道为什么,直接面对罗士信的时侯。   光是与他的眼光一对,双手就忍不住酸软。   罗士信没有刻意作出怒目之态,但自从他跟着张须陀从军以来,每战每先,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死下他手底下的敌人,早已突破千计。长久以来,战场上洗礼出来的杀气,在他眉宇间凝聚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煞气,他的瞳孔仿佛还存储了那些死于他刀下敌人惨状一般,让人一望心里就冒出对抗他会死于非命的可怕联想,本身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但对于敌人在他面前瑟瑟抖却已习以为常。对他这种眉间的煞气和瞳孔中的死意,只有同样身经百战者才能对抗,而这时面对着他的突厥士兵却还达不到这个级数。   古有张飞喝断当阳桥,今有罗士信怒目一视,敌人心胆俱裂。   一箭未发,一枪未出,一目瞪落一骑。这在战场上,让士气溃散的突厥人士兵更加恐惧,更加没有战意。他们拼命的打着跨下的骏马,不惜一切代价的朝着前方跑去。   “不要杀我,我投降!”一名突厥骑兵的骏马,马蹄一软,将他掀翻在地上。此时的积雪,坚硬如铁,他的脸上被摔得鲜血淋漓,他顾不得疼痛,用着生硬的唐言道:“不要杀我,我投降!”   这一名突厥士兵跪地投降,让无数突厥士兵非常期望。陈应此时遇到这种情况,脑袋里考虑的事情远比普通士兵要多。   战场上他们胜了,可是事实上呢?   这次胜利同样有侥幸的因素。突厥人有再败的本钱,哪怕他们再败三次、五次,十次八次,损伤十万人马,他们依旧损失得起。可是大唐不行,大唐初立,底子太薄,与突厥进行国战,先不说有没有这个实力,首先以李渊谨小慎微的性子,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与突厥发生倾国之战。   屁股决定了脑袋,陈应现在不是一个可以快意恩仇的侠客,也不是一个大头兵。他是大唐正四品的忠武将军,行军总管,考虑问题需要从全盘和大局考虑。   就在一名唐军士兵挥起横刀,狠狠的劈向这名跪在地上的突厥投降士兵时。陈应出声道:“住手,非我族类,非降既杀!”   唐军士兵大吼道:“总管有令,非我族类,非降既杀!” 第二十六章 大唐崛起   “下官鲁莽了!”杨则恭恭敬敬朝着陈应施礼。   “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陈应淡淡的道:“如今长安,内无甲兵,国库空虚,实在是打不起啊!”   杨则悠悠长叹一声,良久无语。作为灵州长史,灵州城被困三个多月以来,城内死伤甚重,遇到这些突厥降军,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是他同样明白,陈应所说的非常有道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灵州作为大唐北方边塞(临时),粮草转运非常困难,从长安运输上来十石粮食,至少五六石需要消耗在路上。在灵州总管府下辖四个下府,主要因为再多的兵力,朝廷后勤补给跟不上。   可是四个下府的兵力,一旦突厥全力反扑,根本抵达不住。长期对峙,对于大唐来说,肯定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   直到此时,杨则这才重视起来这么俊俏如女子一般的陈总管,他对陈应的印象非常不好,总以为陈应能当上堂堂正四品武职,那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和地位。然而,陈应以弱冠之年,可以戒急戒躁,尤为难得。   如果是依靠自身性子而言,陈应也想痛痛快快砍杀一番,可是杀了之后呢?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延续,一旦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可以在谈判桌上得到。   现在大唐打不起,其实突厥同样打不起。如果不是因为始毕可汗入冬以来,身体大不如从前,突厥人绝对不会这么克制。恐怕早在梁师都,进入十月底,无力进攻灵州,灵州进入相持阶段,突厥人直接甩开膀子猛攻,那么就灵州早已易手了。   陈应指着灵州城道:“汉惠帝四年,在此置灵州县,属北地郡,灵州已有八百多年历史,周围土地膏腴、水土丰美,若无战乱,能养数十万之众,眼下灵州不过两万户,驻军粮草无法自给,朝廷恐怕难以相济。”   进入武德二年,大唐与王世充之间即将展开中原涿鹿,也就是未来的大唐一切重心将移向中原腹地。对于偏远的灵州而言,重要程度不及洛阳的十分之一。   杨则长长叹了口气道:“灵州民生颇为艰难,男女老幼个个艰苦劳作,人人简朴,却没有贪生逸乐之色,但要是一起战事,一年辛苦,白忙活了。”   “所以啊,这些俘虏就很有心要!”陈应道:“这些都是人质,也都是肉票,只要他们突厥敢兵临灵州城下,本总管就撕票!”   杨则诧异的望着陈应。心中暗忖,堂堂朝廷忠武将军,不会是一个土匪招安而来的吧?怎么说话像个土匪?   杨则肯定不知道,陈应不仅可以说得出来,还做得出来。   最终罗士信与郁孤尼尾随突厥溃兵掩杀三十余里,直到马力耗尽,这才收兵罢战。经过粗略清点,此战缴获丰硕,斩首七千余级,俘虏一万两千余众。不过其他物资缴获不多,战马收获近三万匹,兵刃和甲胄也非常多。   最让陈应意外的是,罗士信居然抓到了突厥的易勿真莫。   陈应还真不知道易勿真莫是东突厥汗国四大叶护之一。   郁孤尼见陈应丝毫不重视易勿真莫,顿时上前道:“好叫总管知道,此人乃突厥汗国四大叶护之一!”   杜善果将郁孤尼的话说给陈应听,陈应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杨则却喜不自胜。   “区区一个俘虏,你们至于吗?”陈应见众人欣喜若狂,不以为然的笑道:“真是少见多怪!”   杨则道:“陈总管,您是有所不知,这突厥的叶护,就是叶护可汗,地位仅次于可汗,如果换算成咱们大唐的官制,这个叶护可汗,相当东宫太子的身份,是可以承继可汗之位的!”   “我握!这么牛逼!”陈应心中暗忖这下赚大了。   怀远,突厥汗帐。直到武德元年除夕之夜,始毕可汗总算得到了阿史那易勿真莫叶护可汗兵败被俘虏的消息。正所谓好人不偿命,祸害活千年。俟利弗设见趁逃得最快,加上他身边又有步鹿根拼死保护,总算逃出了罗士信的追击。   等抵达野猪岭,俟利弗设收笼残部。原本易勿真莫麾下一万七千余控弦之士,加上拓揭骑兵近万,总共两万六千余人。加上俟利弗设本部人马,返回到野猪岭的只有一万余人马。   俟利弗设的吃相非常难看,将众溃兵集结起来,挨个询问,降者昌逆者亡,短短一夜之间,将易勿真莫麾下的部曲吃得一干二净,一点不剩。   在向始毕可汗禀告过程中,武德元年灵州之战,变成了易勿真莫轻敌大意,一意孤行,不听他俟利弗设的忠诚劝告,遭到了唐军的迎头痛击,关键时刻,易勿真莫怯敌先退,致命全军士气受挫,从撤退演变成了溃败。   若非他俟利弗设及时赶,拼命阻击唐军追击,恐怕易勿真莫所部两万六千余众,一个也跑不回来。   说着此事,俟利弗设那是声泪俱下,看着俟利弗设满身鲜血淋漓,几乎没有半点好肉,始毕可汗大怒:“易勿真莫畏敌怯,其罪当诛,全家发配为奴,其部着俟利弗设统领。”   随着始毕可汗正式拍板,这一次灵州之战,突厥四大叶护,不现在变成了三大叶护之一的俟利弗设不仅侵吞易勿真莫五千余将士,还获得易勿真莫所部一万六千余落部曲,俟利弗设摇身一变,居然有了上万兵马,一万六千余落部曲。   俟利弗设居然还成了赢家。   此时的始毕可汗原本已经派人去长安质问李渊,是否要引发突厥与大唐的国战,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大唐并不惧怕与突厥爆发倾国之战。   难道大唐现在居然强盛到不惧突厥?   大唐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突厥四大叶护,两大叶护先后败北,难道非要让他的三万附军亲自上阵,才有转机?   原本以为大唐初立,人心不稳,财力匮乏。   难道大隋之后,大唐重新崛起?   始毕可汗想想也感觉可能,北周末年,突厥屡次南下寇边,时任丞相柱中大将军的杨坚也是疲于应付,然而谁能想到短短几年之后,杨坚篡位建立了隋朝,一举南下灭掉陈国,统一天下,北击突厥,所向睥睨。   华夏作为全世界最强大的一个传统强国之一,用几年的时间来恢复国力和重新崛起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对于大唐要重新谋划了。” 第二十七章 以胡治胡为何不可   利用钩镰枪装备骑兵,事实上是陈应的一次大胆的尝试。在后世,陈应曾经看过一个电影《火与剑》这是波兰的史诗级电影,里面讲述的就是波兰骑兵与哥萨克和鞑靼人的骑兵对决。从这个电影中,给了陈应极大的震撼,他甚至还专门查阅了相关资料,这才得知波兰翼骑兵的辉煌和传奇。   特别是电影中,那种骑兵拿着长矛,排成密集的如墙的队形,朝着敌人发起排山倒海的进攻,彪悍的哥萨克人溃不成军,曾要横扫世界的鞑靼人也望风而逃。这给了陈应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从前,陈应是没有机会。可是现在他已经是大唐的右卫率正四品忠武将军,麾下也有这么一支骑兵。正好可以利用之前打造的钩镰枪,在几乎没有多付什么努力,一支简化版本的翼骑兵辉煌亮相。   或许,俟利弗设会败得非常不服气,认为这是他率先命最弱的突厥拓揭骑兵。事实上,这次对决,换哪支突厥骑兵,结果都是一样的。哪怕是突厥最精锐,装备最好的附离军上场,同样也难逃溃败的下场。   事实上俟利弗设应该庆幸,一旦让附离军上场,面对这么一场彻底的溃败,突厥附离军不败的神话,就会像泡沫一样被捅破。   灵州城,此时成了欢乐的海洋。灵州四城城门大开,困守三个月有余的百姓,赶紧出城在军队的掩护下准备砍柴,储存燃料。   陈应望着一万三千余突厥俘虏,皱起眉头道:“咱们不养闲人,传本总管命令,所有突厥俘虏,今天不打三十担柴,没有饭吃!”   杨则有些担忧的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俘虏,神色凝重的道:“陈总管,这么多俘虏,万一要是闹出乱子……”   “杨长史不用担心!”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让人叫郁孤尼过来!”   时间不长,郁孤尼兴奋的跑来。他跑到陈应面前莫约数十余步,突然一下子扑倒在雪地上,朝着陈应像蛇一样匍匐前进。   陈应异常不解,疑惑的望着郁孤尼:“他这是做什么?”   杜善果解释道:“陈总管有所不知,这是突厥人最高的礼节,代表着他甘心为总管的奴隶,这是要向你施吻靴礼。”   “吻靴礼?”陈应依稀记得欧洲似乎有类似的礼节,没有想到居然突厥也有这种礼节。不过,陈应作为后世之人,实在难以承受这种对于人性侮辱性极重的礼节。   陈应正欲作出礼贤下士的样子,扶起郁孤尼。   杜善果拉住陈应的手道:“总管,你最好还是承爱吧。”   “这怎么能行,这不是埋汰人吗?”   “突厥这个民族,非常奇葩!”杜善果道:“若是您不接受他的吻靴礼,这对郁孤尼而言,将是极大的侮辱,他就拔刀自杀的!”   陈应脸上挂着无奈的苦笑,心中暗忖“真是奇葩的民族!”   果然,正如杜善果所料。郁孤尼神情异常严肃,就像在朝拜圣灵一样虔诚,每一个手势和运作,都很庄严和肃穆。   此时,陈应的靴子上挂着战场上踩出来的血污、泥巴还有一些碎骨屑,然而郁孤尼却像舔舐一个绝世美味一样,将陈应的靴子鞋面上的污垢,舔得干干净净。   陈应看着郁孤尼那张满是污垢的嘴,胃里一阵翻江蹈海。好不容易压下去了胃里的不适,陈应道:“郁孤尼,本总管命令监视所有俘虏,看押他们伐木,若有异常,可就地处决!”   “我的主人,您放心吧!”郁孤尼缓缓趴在雪上后退,慢慢的挪动着身体,当郁孤尼挪到十数步外,这才缓缓起身。   郁孤尼返回本部数千部曲跟前,朝着众部曲叽里呱啦的乱叫着,好一会儿,这数千突厥郁射设部部曲呼啦一下跳下马,朝着陈应疯狂的磕头。   为什么要用疯狂这个词呢,是因为这些郁射设部将士眼睛里露出狂热的崇拜,就像超级铁粉,遇到他们喜欢的巨星一样。   好一会儿,这些郁射设部将士翻身上马,根本不用陈应过问。郁孤尼将麾下大小头目,如督将(千夫长)、渠将(百夫长)以及帐目(既伙长)分成数百股,每人看管着数十上百不等的俘虏,朝着灵州城外的树林走去。   有一名突厥俘虏动作稍慢。一名郁射设部渠将挥舞着马鞭就是一阵乱鞭。直接将那人活活抽死,这才罢休。   不过,这也极大的威慑了众突厥人,突厥人砍起木头来,非常卖力。尽管这些突厥俘虏手中都有斧头和柴刀,也算是拥有了武器,可是他们却没有敢产生任何异动。   在灵州城的城墙上,杨则望着这一幕异常不解。疑惑的问题:“突厥人不是桀骜不驯,野蛮难服吗?怎么今天都转性了?”   “不是转性,这才是他们整个民族的秉性!”   杨则大为奇怪。   陈应似乎并不太熟悉突厥这个民族,甚至连东突厥四大叶护之一的易勿真莫都不知道。可是为什么陈应就敢断定突厥人不会反复?   看着杨则抓耳挠腮的样子,陈应淡淡的解释道:“突厥人信奉的是丛林法则,就是物竟天择,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他们习惯了依附强者,千百年来,塞外诸胡都是如此,他们说穿了,就是一群墙头草,当年匈奴人强大的时候,整个草原上都以匈奴为号,称为匈奴人。鲜卑族首领檀石槐少时有勇有谋,被推举为部落首领。在高柳北弹汗山建立王庭,向南劫掠沿边各郡,北边抗拒丁零,东方击退夫余,西方进击乌孙,完全占据匈奴的故土,于是草原各部,便废除匈奴族号,改称鲜卑。后来鲜卑族没落了,柔然又开始崛起,大漠南北,皆称柔然。   当年突厥不过是柔然汗国的一个打铁的附庸部落,在士门可汗击败铁勒,统一草原之后,塞外诸胡皆统称突厥。”   杨则点点头道:“千年年来,我们中原,统称华夏,无论国号是汉、晋、魏、隋,人人自知都是华夏人!”   “不错!”陈应道:“这就是民族秉性的释然,我们崇拜自己祖宗,知道自己根在哪儿,而草原诸胡却非常善忘,前朝文皇帝的时候,打得突厥称臣,可是杨广时代,却兵围雁门关,险些杀死杨广。所以说,他们是善忘的,现在我们赢了,胜了,就可以毫无愧疚的驱使他们!”   杨则一脸苦闷道:“陈总管,我们灵州虽然有粮,可是这么多突厥人,就算是再多的粮食也不够吃啊!”   陈应想了想道:“这个好办,找始毕可汗要!” 第二十八章 火墙与火炕(上)   “什么?找始毕可汗要?”杨则膛目结舌的道:“始毕可汗?这怎么可能?咱要是私自与始毕可汗联系,朝廷御史肯定会弹劾的!”   外交权,是一个国家主权的象征。大唐虽然初立,却是不是民国,藩镇之间都外交权力。   既然知道这不是自己份内的事情,陈应是务实的,不会随便将这些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只要牵扯到朝廷的问题,能不碰就不碰,这叫政治正确。   不过,陈应也不是哪种肯吃亏的主。他想了想道:“私通敌国的帽子太大,我的脑袋太小,承受不起,不过呢,现在咱们不用急,要急的应该是突厥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杨则疑惑的问道:“他急什么?”   “咱们现在俘虏了他们小三万人,如果他不管不问,人心就散了!”陈应阴阴的笑道:“人心只要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咱们的粮食现在还够吃,缴获的马匹又那么多,三五个月内不会出现粮荒。”   杨则点点头:“听说这个始毕可汗可不是一个宽厚的主!”   “始毕可汗不是,李渊就是了吗?”这话陈应当然只能想想,绝对不能说出来,否则就是灭门之祸。陈应道:“其实我还真怕他花钱赎回这些俘虏呢!”   “怕赎回去?”杨则对陈应此时有点无语:“这些蛮子,留着有何用?”   “何用?用处大着呢!”陈应莫名奇妙的问道:“杨长史,这灵州六县如今有多少人口?”   杨则沉默半晌道:“此时灵州六县共计七千四百一十四户,共一万八千余丁,三万五千余口。”   陈应又问道:“那前朝时期,灵州有多少人?”   杨则道:“前朝有六万四千七百四十六户,二十一万又六千三百余口。”   “短短几年,灵州人口下降了八成!”陈应感叹道:“近十八万人啊,这些人都去哪里了?”   这是一个非常深奥的问题,杨则其实清楚,却不敢直面回答,因为太犯忌讳。然而,陈应却道:“灵州胡汉杂居,居灵州不易,有部分人逃回关内,也有人死了,更多的人,其实是化胡为汉!”   杨则点点头,这种类似的现象,他也发现了。   事实上造成这种局面的问题,主要朝廷当局有关。大业末年,隋朝遍地狼烟,朝廷对地方,渐渐失去控制。中原内陆州境,杀官造反,或者进山躲避。   可是在灵州,却是平原,而且还是边境平原。局势远比关内更加恶劣。朝廷威慑力渐弱,胡族则趁势乱起,冲州撞府,杀人越祸,无恶不作。   在灵州生活的汉民大多是下层百姓,自身缺乏强大的靠山。当朝廷不能保护他们的时候,他们为了活下去,只能依附的周边胡蛮部落,成为他们奴工。当然,要说胡化,其实并不能说胡化就胡化,可是天长日久之后,就会久假成真。   陈应道:“灵州是自古是华夏的领地,不容有失,否则愧对列祖列宗,但是,要想守住灵州,没有人口不行!”   “总管是要?”杨则有点明白陈应的意思了:“总管是要化胡为汉?”   “非是如此!”陈应摇摇头道:“咱们华夏人是世界上最优势的民族,无论是沙漠、戈壁还是草原,只要有土地的地方,都可以落地生根,生存下去。灵州沃土千里,灌溉便利,若是开荒,便可以垦殖数十万倾良田。只有有田在手,不愁内地百姓不迁来灵州。只要有粮,有人,区区突厥有什么可怕的?”   “可眼下这天气,也垦不了荒!”   “当然没有那么急,眼下咱们需要做的是把灵州周边的散兵游勇剿灭干净,恢复秩序!”   自灵州城被包围以来,政令出不了灵州城。更别提灵州下辖回乐、弘静、怀远、灵武、鸣沙、丰安六县。   如今怀远成了始毕可汗的王帐驻地,别说陈应手中只有四千余兵力,就算是给他四万兵马,他也没有能力收复怀远。   按说,陈应只是行军总管,不是灵州总管,清缴地方,恢复治安,这是灵州总管的职责。可是陈应却暂时不想回长安城。对于陈应而言,来自突厥的明枪真枪,远比来自长安城内的暗箭更加难防。   虽然灵州总管郭子和因伤不能视事,而杨则则顺位行使灵州总管的权力。他手中无兵无将,对付那些零散的突厥溃兵,或地方土匪,也是有心无力。   清缴突厥散兵游勇的担子并不轻,陈应手中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好在由于灵州之围,真正打破,灵州周边并没有发现突厥军队,而且突厥人被俘虏,灵州百姓也尽情的欢呼。   时至深夜,整个灵州丝毫没有安稳下来的意思。整个城池内到处时不时的响起爆竹,这个时代的爆竹,并不是后世的那种形式。而是将竹锯开,中间塞入硝石,丢入火盆中燃烧,会发出嘭嘭的声音。   直到这个时候,陈应这才想起,今天居然是武德元年的最后一天。身披甲胄,陈应与梁赞巡视军营,此时无论将士还是俘虏,人心都相当稳定。   从战场上缴获的伤兵或死马,陈应把马肉分割下去,灵州普通百姓每人十斤,因守卫灵州受伤的分二十斤,那些死在守城战事的家中,将分放两只羊。   没有办法,战场上的缴获,陈应不能独吞,必须交割给朝廷兵部的职方司勘验军功,所以在职权之内,动点小手脚还是可以的。   此时灵州灯火璀璨,陈应颇有兴致的望着城内百姓尽情的欢呼。看着众军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陈应有一种成就感。   然而就在陈应走到街口一家门中,这家灯火全无,在举城欢庆的时节,显得有点显眼。隐隐约约,陈应还听到屋里传来阵阵哽咽。   “难道,是官府贪污了他赏赐的马肉?这户人家无柴可烧,无肉可吃?”   两世为人的陈应非常痛恨贪官,在前世他无官无职,无可奈何。此时他可以带着李建成给他请来的尚方宝剑,若真是官吏贪污,他不介意让这个除夕之夜,出现一些血腥。   “叫门!”   突然房门打开,堂层里坐着一名破衣烂衫的老翁,老翁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因为苦闷,更像一块枯树皮。   陈应俯身问道:“敢问老人家,灵州不是下发马肉,怎么还在家里发愁?” 第二十九章 火墙与火坑   一名俊俏的小媳妇,突然从里屋出来,借着街道上的亮光,陈应发现这个小媳妇脸上还挂着泪迹,小媳妇怯怯看了一眼陈应,陈应也发现这个小媳妇脸上还挂着泪痕,想来刚刚哽咽的就应该是她。   小媳妇看着陈应与梁赞等唐军士兵,赶紧缩回里屋。   陈应摸摸鼻子,不由得一阵郁闷。自己难道是饥不择食的人吗?   其实,这也不能怪这个小媳妇多心。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全国各地兵马超过百万,可是这兵和匪,还真分不清楚。   陈应也没有太过在意。   老翁道:“肉是有,人都没有,要肉啥用?”   陈应不解,梁赞从亲卫那里接过一柄火把,火把将这个面积不大的屋子照耀得如同白昼,就在这时,陈应突然发现堂屋里居然躺着一具尸体。   这个尸体看上去年龄不大,莫约二十来岁,一脸青紫色。   看到这个尸体,陈应疑惑渐起。   “军爷不用看了,是中炭毒,这都是命啊!”老翁语气冰冷,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想来老年丧子,对老人的打击非常大。   所谓的炭毒,就是后世医学上称之为一氧化碳中毒。血液中血红蛋白与一氧化碳的结合能力比与氧的结合能力要强二百多倍,而且,血红蛋白与氧的分离速度却很慢。所以,人一旦吸入一氧化碳,氧便失去了与血红蛋白结合的机会,使组织细胞无法从血液中获得足够的氧气,致使呼吸困难,迅速发生抽痉、昏迷,两颊、前胸皮肤及口唇呈樱桃红色,如救治不及时,可很快呼吸抑制而死亡。   这户人家幸运之处,是他们在围城期间,存下来的石炭非常少,老人家和儿媳妇,咬牙在外屋受冻,把唯一暖和的机会送给了儿子。里层空间狭小,室内空气不畅,结果外屋爱冻的老人和儿媳妇没有大碍,但是里屋里的儿子却中毒死亡。   “人死不能复生,老人家还请节哀!”陈应默默让梁赞丢下些钱,离开了这个悲剧的家庭。   来到屋外冷风一吹,陈应的脑袋变得清醒起来。   在这个时代,人们对于一氧化碳中毒的理解不够,通常都认为只有石炭既煤炭有毒,而木炭则没有毒,事实上这是错误的认知,木炭也好,煤炭也罢,在空气流畅的情况下,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可是一旦空气不流通,室内空气的一氧化碳含量超标,那么就会酿成惨绝人寰的惨剧。   不行,一定不能让这个悲剧再发生。因为一氧化碳中毒,一般而言,都是全家死绝,像老人这样因为太溺爱儿子,独自让儿子一人享受温暖的情况太少见了。而且,如此开放全城,百姓手中都拥有了大量的木柴,万一出现惨剧,就是大篓子。   当然在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问责制之说,即使出现了惨局也怪不到陈应头上。但是,陈应却过不了自己良心上的那道坎。陈应返回灵州总管府,看着杨则还在书案前写写划划。   陈应将遇到这户老人家的惨剧,向杨则一说。   杨则道:“陈总管,我这就命灵州城衙和总管府书吏,全城挨家挨户通知他们!”   “注意防止炭中毒,只是治标,却不能治本!”   “那如何才能治本?”杨则实在想不通,这炭毒无色无味,防不胜防,怎么才能治本呢?   在陈应生活的那个时代,一氧化碳中毒不是没有,但是绝对不多,比例非常低。然而在这个时代,由于认知不够的原因,事故率要高得多。   陈应想了想,在后世冬季防暖,北方不仅有暖气,还有火炕和火墙这两种家庭个体取暖方式。火炕主要是出现在东北,而火墙则出现在西北和新疆地区。当然随着集**暖和天然气供暖方式的取代,这种原始落后的取暖方式,正慢慢退出历史的舞台。   相对天然气供暖和集**暖,这两种方式,陈应还没有能力解决,其中光输水管道和压力问题,陈应就没有办法解决。可是火墙和火坑实在是太简单了。   陈应从杨则手中接过笔,在书案上划出后世火墙和火坑的图形。指着图形道:“无论是火炕,还是火墙,都非常简单,随便一个泥瓦匠看着图纸都可以干。只要注意烟囱和排烟就行,当然一定注意,明火和明烟,一定不能出现在室内。”   杨则道:“没想到陈总管不仅仅是兵法大家,还是杂家!”   “呃”陈应还以为这种筑造火墙和火坑的方法应该算常识性的知识,见杨则颇为惊讶,心想此时由于知识的传播途径受到时代的限制,后世再常识性的知识,在这里也是大学问。虽然取暖一事在这片土地上有着数千年的历史,当真正精通暖气供应的还是极少数人。   杨则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行,当陈应提出这个问题,不顾今天是除夕之夜,立即命令三班衙役和各衙门小吏,分头行动。关键是陈应本身军中就是民夫和匠户,率先将灵州总管府进行改造起来。   事实上,还真如陈应所说的那样,异常简单。陈应居住在灵州总管府的前衙,大厅建得有些年头了,顺着前厅老墙,在墙壁里侧一尺半之内,用糯米汤和泥,垒一道单墙,这道火墙在外墙打两个洞,一个留着出烟,一个留着填入燃烧料。   十数名工匠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这道火墙垒好。然后顺其自然,放进木炭。   看到工匠准备用木炭,陈应道:“不用木炭,用石炭吧!”   一名工匠好心的劝道:“石炭有毒!”   “出了问题,本总管自己担着!”   “可是!”   陈应其实也不端端为了省钱,对于华夏的母亲河,他有着这个时代寻常人难以想象的情感,可是由于中上游,水土严重流失,造成了大量的泥沙,让黄河时不时的泛滥成灾。   陈应依稀知道这唐末和宋初的时候,黄河中上游的生态平衡遭到了彻底的破坏。如果在这个时代,改变人们用石炭代替木炭的习惯,让木材减少使用,可以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片蓝天。   众工匠实在不敢忤逆陈应的意思,只好顺着陈应的意思来。   忙活到了大半夜,陈应感觉精疲力尽。这才准备回去休息。来到卧室,陈应顿时愣住了。只见他的卧室里出现一个女子,这名女子身材丰润,坐在那里,显得腰肢柔软、高鼓的胸脯将浅绿色的春衫撑得涨起来,构成有着完美诱人的曲线;那张脸蛋在灯下精致无比,眸子也格外的清媚,看着陈应回来,她站起来,打着哈欠,口里娇呼道:“奴为将军宽衣!” 第三十章 子夜歌   这个女子,明显一看就不是汉人女子,粉润的嘴唇,饱满带着弧度的唇线,显得十分优美。陈应的眼睛瞬间直了,面对这个波斯风情的美女,陈应感觉到他的呼吸开始变成急促起来。   “你是谁?”   “奴奴何月儿!”   如果不是看着何月儿明显带着异域风情的长相,陈应实在难以想象这声音出自一个波斯美女之口。   字正腔圆,半点胡音皆无。   陈应看着为自己熟练解甲的何月儿,淡淡的问道:“谁让你来的?”   何月儿浅浅的笑着,笑容明艳清媚,深瞳明澈若婴儿,周身散出迷人的魅力,有着妖且娴的韵味。   让陈应感觉自己好像在飞。   何月儿道:“汉人有句话叫相逢相必曾相识?”   陈应见刘月儿言之无物,顿时警惕起来,手下意识的摸向横刀的刀柄,稍为一用力,横刀离刀鞘三寸,在烛光的照耀下,刀面的寒光,映照在何月儿的脸上,何月儿“你到底是谁?所谓何事?”   何月儿的脸,在横刀反映烛光的照耀下,有一股近乎透明的美感。   何月儿却好像没有看到陈应手中的横刀一样,淡淡的笑道:“陈将军不觉得哪刀威胁我这一个弱女子有辱身份吗?”   “你……”陈应还是缓缓还刀入鞘:“若有事,不妨明言,若无事,出门右转,好走不送!”   “格格……”何月儿柔若无骨的手拂在陈应手背上,让陈应心中感觉猫抓一样。   “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还猜不出我是谁,真是笨!”   陈应此时更加疑惑不已。   “好了,不逗你了。我叫何月儿,家父何潘仁!”   “哦!”陈应虽然不太了解历史,却知道何潘仁虽然是姓何,却是西域胡商,样貌相当狂野,实在难以想象,如同人形大猩猩一样的何潘仁居然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陈应心中暗忖:“相传胡女多开放,会不会何潘仁的闺女,是别人给他帮忙生的!”   “你是平阳公主派来的?”陈应紧张的问道。   上次离开长安之前,陈应被李秀宁莫名奇妙的赶出平阳公主府,陈应还以为这一辈子与李秀宁再无瓜葛了。当何月儿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陈应莫名奇妙的脑袋中出现了李秀宁那张妩媚又不失英气的脸。   何月儿娇声道:“陈将军,你在一个美丽的姑娘面前,想着另外一个女人,你难道不感觉非常没有礼貌吗?”   陈应被何月儿喝斥得回过神,不过却微微皱起眉头。   何月儿虽然久居汉地,汉语学到了真髓,然而她骨子里的胡人习性,让她此时原形毕露,任何一个汉人女人,绝对不会如此放浪。   “你有什么事情?”陈应没有了与何月儿产生瓜葛的念头,估计何月儿比自己两世为人,更精通男女之道。   何月儿轻轻坐回软榻上翘起了二郎腿,“公主让我带封信给你!”   何月儿毫无顾忌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封信还带着何月儿的体香。陈应展开这封信,认真阅读起来   “自从别欢来,奁器了不开。   头乱不敢理,粉拂生黄衣。   崎岖相怨慕,始获风云通。   玉林语石阙,悲思两心同。”   陈应的脸瞬间红了,这八句诗节选自乐府子夜歌,诗里的意思是陈应大体还是明白的。这八句诗的意思是,自从我分别后,每天都长吁短叹。好像那黄檗(一种落叶乔木)丛生成林。   “李秀宁没有生我的气!”陈应真想放声高歌,他此时心情非常激动。睡意半点全无,赶紧找到笔,给李秀宁回信。   当然陈应会的乐府诗并不多,没有办法找一首可以寄回相思。不过陈应会得唐诗太多了,可以随便抄。于是陈应在纸上写下:“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然而就在这时,陈应突然听见何月儿哎呀一声尖叫起来。   陈应抬头一看,顿时哑然失笑。   何月儿优哉游哉的摆动着自己的腿,一不小心打到床前的烛台上。融化的蜡油滴了何月儿一脚。何月儿娇怒道:“陈将军,你真不懂风情,奴家都烫成这个样子了,你也不过来看看!”   “梁赞,梁赞!”陈应冲门外喊道:“何家娘子烫伤了,你去找点药给她擦擦!”   “你……气死我了!”何月儿踮起脚,蹦蹦跳跳的走到陈应床前,然后在陈应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掀开被褥,直接躺在床上。   陈应目瞪口呆的道:“这是我的床?”   “奴家只占一尺!”何月儿故意双手拂在小腹前,作为宽衣解带的样子:“陈将军可以一起睡!”   “噗!”陈应真不知道何月儿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她如今打着平阳公主的旗号前来灵州,就算借给陈应三个胆子,他也不敢上何月儿的床。   “算你狠!”陈应将写好的信放在桌子上,然后愤愤离去。   “长夜漫漫,良宵苦短,陈将军你去干嘛?”   “你要是再敢勾引我,小心本将军将你就地正法!”   “来啊!”   陈应愤愤摔门而去。梁赞看着陈应出来,迎上来问道:“陈将军,你怎么不去歇息?”   “歇息个屁!”陈应此时满肚子邪火正无处发泄,没好气的道:“跟我去巡营!”   “哦!”梁赞赶紧带着一队亲兵,跟在陈应身后,陈应先从总管府朝着东城门巡视,一路上倒不有什么异常。当陈应率领亲卫抵达东城城门楼的时候,发现守军将士正昏昏欲睡。   虽然像这种情况,属于严重的违纪,可是陈应考虑到此时正是武德二年正月初一,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陈应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东城门,是灵州城最特殊的一个城门,自从九月梁师都率军包围灵州之后,这里并没有发生一次攻城战斗,所以在整个灵州城,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惟有东城门干干净净,城墙墙砖还保留着原本的颜色。   长期以来的没有发生战事,这里的守军将士也非常懈怠。当陈应来到城门楼里的时候,好家伙,整个一个旅的士兵,全部缩在城门楼内呼呼酣睡。   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夜最黑暗的时刻。当陈应来到城门楼里的时候,这些士兵依旧没有发觉,梁赞正想叫醒他们,训斥一顿。   陈应拦住了梁赞,淡淡的道:“这个时候,突厥人应该不会攻城,让他们睡吧!”   “咻!”的一声刺耳的破空声,打破了夜的沉寂。 第三十一章 命不该绝   “敌袭!”   听到刺耳的破空声,陈应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他竭斯底里的吼道:“敌袭!”   陈应倒不是害怕敌人奇袭,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敌人会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发起袭击。亲卫团虽然是一个团,但是只有两个旅,此时跟在陈应身边的只有一个旅。不过梁赞的反应倒也不慢,随着破空声传来,他立即抢过一面大盾,将陈应护得严严实实。   “叮叮当当!”密集的箭矢打在盾牌上,发出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就像铁匠铺里,打铁一般。就在这时,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   城门楼里的守军士兵,顿时惊叫出声。有的找鞋子,有的摸兵刃,乱成一团。不过好在城门楼防御力不错,对于弓箭的射击,可是无视。倒也没有出现什么伤亡。   右卫率的装备是极好的,原本就不差,在陈应支援灵州之时,太子李建成又利用职务之便,从武备库中调出一大部分,哪怕是亲卫队的一个小兵,都披着只有重装步兵也拥资格配备的重铠。   哪怕是不用盾牌,箭矢对他们的伤害特别有限。陈应大吼道:“谁受伤了?”   惨叫声此时却嘎然而止。有几兵士兵咬牙吼道:“死不了,被蚊子咬一口!”   除了城门楼上的灯火,城下黑咕隆咚一大片,什么也看不见。   “熄灭火把,咱们现在亮着火把,咱们就是敌人靶子!”梁赞大吼道:“快熄灭火把……熄灭火把。”   数名亲卫士兵正准备扑灭火把,然而就在这时。陈应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士兵和盾牌:“熄个屁,把火把扔出去,看看敌人有多少人!”   得到陈应命令,几名士兵像投手擂弹一样,将手中的火把扔出来。   火把始终比不上后世的照明弱,亮光非常有限。不过十数只火把在空中飞舞,原本漆黑一团的城下,渐渐露出端倪。   城下有一千余名敌军军队,现在正层层推进,敌将应该是非常了解灵州城,推进的重点方向,居然全部都是防御死角。   “他娘的,跟老子玩这一套!”陈应退回城门楼前,突然看到城门楼里居然摆着十几个猛火油桶。守在东城城门楼的旅帅正准备敲响警钟。陈应道:“先不慌,现在敲响警钟,城内百姓不知道有多少来犯之敌,若相互踩踏,肯定会损失不少!”   陈应当既出印信,快速写下几道命令。   “命,右卫左右副率高允权、何月京、录事参军杜善果,分别坐阵南、北、西三城指挥防御,灵州长史坐阵总管府,安抚百姓!”   陈应有条不紊的传递命令,原本惶恐不安的守军士兵,看到陈应瞬间冷静了下来。陈应虽然长像俊秀,没有半分武将的威严,然而陈应却是众将士心目的战神。   陈应率领区区不足四千名士兵,一战攻克薄骨律城,斩首近一千余级,俘虏一万三千余人马。第二战,战绩更加骇人,以九百骑野战攻打万余突厥骑兵,斩首五六千级,将突厥三万余兵力,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军队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陈应恰恰用事实证明了他的强悍和神勇。众唐军士兵心中莫名奇妙的生出一个念头。“跟着陈应,可以打胜仗,有再多的敌人也不可怕!”   众守军士兵按照陈应的命令,有的去充当临时传令兵,给传达陈应的命令有的则是按照陈应的命令,抓紧时间赶制燃烧弹。   猛火油,事实上就是原油,古代距离灵州不远的延州就盛产石脂水,就是轻质原油。这种猛火油的燃烧效果并比不上后世的汽油,如柴油差不多,只有在助燃作用下,才能燃烧,而且会产生大量的浓烟。陈应将将盛水的葫芦装上猛火油,燃烧塞上细麻布,就制成了简易的猛火油燃烧弹。   当然,这种猛火油燃烧弹的威力太小,主要目的也不是伤敌,而是充当照明弹。   “弓箭手准备!”   “猛火油投!”   十数只装满着猛火油的燃烧弹掉在雪地上,立即变成一大团火光。将周围埋伏的敌兵照耀得无处遁形。   亲卫士兵看着爬在城上的敌人,纷纷大喜:“看到了,射!”   此时雪地里的敌人,反而变成了靶子。城墙上的弓箭手居高临下,一射一个准。   亲卫队弓箭手箭出连环,城下的敌人不断响起惨呼声。   刘统身穿缀满铜铁钉、嵌铁片的皮甲,一双锐利的眼睛仿佛钉子里的恶狠狠的盯着灵州城墙。他本是灵州豪族,投靠了梁师都,虽然被梁师都封为左统军,不过梁国民少国弱,梁师都给他的赏赐并不多,刘统除了名号之外,实际的收获并不多。   眼见唐朝派来了援军,灵州安然如故。刘统坐不住了。如果攻不下灵州,他不能以救世主的身份,再临灵州,那么对于灵州来说,他刘统就是一个笑话。   这让刘统非常不满,所以他向梁师都建议,趁着除夕之夜,灵州疏忽大意。一定可以攻破灵州城。如今突厥连败在灵州两边,折了两个叶护,若是梁师都攻破了灵州,也可以在始毕可汗面前大大露一把脸。于是梁师都就同意了刘统的意见,东拼西凑,给他了两千“精锐”。   天下漆黑,刘统也看不清远处的局势。只从不断传出的惨叫声。他就知道这一轮梁军落下风了。   燃烧弹被陈应当成照明弹使用,不断收拾漏网之鱼,陈应这时右手的手指已经屈到了第五轮,忽又传令:“点火!”   这一次,点燃的却就是大火堆了!陈应将一整桶的猛火油,放在一架投石机上。整体抛射出去,五十余斤的猛火油燃烧着,朝着城外飞去。   “咚!”的一声巨响,装载着猛火油的木桶,四下飞射,形成一个方圆十数步的大火堆,周围数百步的敌军根本无处遁形。   火光所及将城墙下涌动的敌军照得个一清二楚,陈应惊奇地现:这些部队居然还带着云梯!此刻正推动云梯企图登城呢。   如果不是自己被何月儿一搅和,无心睡觉,怀着赌气的心思来到东城,恐怕东城此时已经易手了。或者说在睡梦中,自己已经成为敌人的俘虏。   陈应此时想想,还感觉后怕。或许老天不想让他死,或许是他命不该绝。   如果真让敌人的阴谋得逞,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好在他们此时注定要失败了。阴谋,只所以是阴谋,只要看穿了一点作用也起不到。   “咻咻咻!”密集的破空声响起,唐军不断的射杀着埋伏的城下的梁军士兵。 第三十二章 寡妇制造者   刘统本想连夜进攻,结果刚刚到城下,发现城上开始增兵。一名被吓住的士兵,失手放箭,结果偷袭不成,变成了强攻。可惜,他们只有简易的攻城云梯,这其实只是为了偷城而准备的。在此时守军已经发觉的情况下,云梯的作用非常有限。   刘统的本家侄子刘兰望着刘统道:“叔叔,现在怎么办?”   “不能这么打了,咱们太吃亏!”刘统投靠梁师都的时候,率领的灵州刘氏三百余名子弟,如今第一次领军,刘统将刘氏本家子弟,充任军中担任各级军官。就在刚刚他的另外一名侄子刘一山,被箭一贯穿了脑袋。惨死在灵州城下,就连他的亲生儿子刘天一,也被射中小腿骨,按照这个时代的医术水平,刘天一以后只能躺在床上渡过余生了。   想想惟有的儿子都差点折在灵州城下,刘统的恨意滔天。可是看着灵州城上,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特别是直到此时,灵州城都没有敲响警钟,很显然,守将自认为应付有余。   刘统咬咬牙愤愤的道:“暂时撤退,打造攻城器械,在天亮后继续进攻!”   听到刘统命令,梁军士兵如蒙大赦,赶紧撤退。事实上灵州城对城下的梁军杀伤并不大,只是造成二百余人伤亡,可是这种冷不丁一颗燃烧弹,从天而降,就像飞蛾投火一样,密集而来的箭矢,让他们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的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   更何况,天气寒冷,他们爬在雪上,手脚都冻得麻木,射箭不仅没有准头,更没有力道,就算瞎猫碰到死耗子,可是敌人中箭了,屁事没有,拔下箭,反过来就朝他们射来。   望着众梁军如潮水一般缓缓撤退,此时梁赞赞叹道:“陈总管都是天生将种,连敌人偷营都算到了,要不然让敌人钻个空子,咱们非吃大亏不可!”   “呃……”陈应都不知道怎么去接梁赞的话,他根本就不是算计到了梁军会来偷袭,真正的原因甚至难以启齿,何月儿在他房里对他百般**,作为正常男人,陈应差点把持不住了。可是想到何月儿又是李秀宁派来的,如果说何月儿这么**他不是出自李秀宁的授意或暗示,陈应敢把眼珠子扣出来当泡踩。   “废什么话!”陈应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板着脸道:“现在抓紧时间,救治伤兵,吃饭,休息,恶仗还有得打!”   此时,灵州城守军也好,右卫率将士也好。对陈应那是奉若神明,陈应的命令毫无打折扣的执行了下去。   陈应并没有站在女墙边上吹冷风,他返回城门楼内,仔细分析眼下的时局。河西薛举已经灭亡,现在还剩下一个永乐王李轨,陈应虽然不清楚唐朝是如何平定李轨的,不过却记得武德二年李唐尽收河西之地。那么李轨距离灭亡也为时不远了。   天色慢慢变亮,城内的伙头军将整桶整桶的饭食提上城墙。因陈应缴获了大量的伤马和死马,马肉是敞开供应,哪怕是早餐,也是碗小米饭,外加半斤重的马肉两块。虽然马肉味道并不算好,可是这些常年难以见着荤腥的普通将士,却吃得非常开心。   视线已经变得开阔,陈应站在城墙望着城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梁军士兵,此时梁军军阵似乎并不有炊烟升起。   望到这一幕,陈应计上心来。   “梁赞,去找几个大嗓门的士兵过来!”   不一会儿,梁赞将二十余名大嗓门士兵叫到陈应跟前。   陈应道:“尔等站在城墙,冲梁军喊话,梁军兄弟们,饿了吧,俺们这里有吃的,投靠大唐有肉吃!”   这句话非常短短,也非常简单,二十余名士兵一遍就学会了。二十余名士兵冲城下大吼:“梁军兄弟们,你们饿了吗?俺们这里有吃的,投靠大唐有肉吃!”   可是一连喊了十几遍,梁军阵中任何反应都没有。   梁赞看着陈应兴致勃勃的吃着小米饭,说道:“总管,好像没啥用?”   “有用才怪!”陈应嘴里有饭,含糊不清的说道:“本总管这是纯粹恶心梁军!”   “恶心他们?”   “当然,要是任他们顺利的准备攻城器械,到时候够咱们喝一壶的!”陈应笑道:“所以啊,他们喊吧,现在没有效果,等将来就有效果了!”   城下的梁军听到城上的唐军喊话,事实上可不是没有半点效果,而且效果非常大。邓季昌本是灵州丰安县商贾,月前准备逃回关中的时候,被梁军俘虏。像邓季昌这样被梁军俘虏的人相当多,可是梁军也不是开善堂的,他们俘虏了这些百姓,挑出能用的青壮,老弱妇孺,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邓季昌因为识几个字,又会算术,很自然的成为了梁军辎重书记官。要说邓季昌对梁师都有多少忠诚,纯属扯淡。可是邓季昌却不敢不按照梁军的命令行事,因为他的父母和妻儿,都关押在延州为人质。   只要他们敢私自逃跑,延州关押着的家眷,肯定会被杀掉,妻女卖给突厥人为奴为婢。当城墙上喊话开始的时候,邓季昌望着旁边窃窃私语的众人。   虽然不能听清他们商议什么,事实上邓季昌也清楚,这些人都在商量着怎么可以投降唐军。   就在这时,梁军左统军中军的战鼓开始响起。   浑厚的鼓声响彻底天际,事实上梁军进攻的准备并没有完成,可是随着唐军在城墙上喊话,梁军军心发生浮动。刘统不得不提前下令进攻。   随着刘统命令的下达,一场堂堂正正纯华夏风格的攻防战开始了。   由于梁师都物资也不充裕,像那种几百上千部投石机对准城墙没日没夜的猛轰,这种富裕的仗刘统打不起。他只好采取强弩压制城墙上的弓箭手,云梯继进。   两列强二百余强弩手背负重弩缓缓近,旁边又有盾牌手掩护他们。到了将领算准的距离上一起坐到,用腰力开弩!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莫过于八辆扁平的四轮木车。在数十名士兵的推动下,缓缓拥上城墙。   陈应看到梁军强弩手的出现脸上相当自然,可是看到这四轮木车,脸色陡然巨变:“寡妇制造者?” 第三十三章 一劳永逸   “这不是床子弩吗?”梁赞疑惑的问道:“总管为什么管这个东西叫寡妇制造者?”   陈应满脸苦笑:“这是床子弩,但也是寡妇制造者,只要挨上一箭,必死无疑,不是寡妇制造者是什么?”   这床子弩可不是闹着玩的,在古代这个玩意就是大炮。您知道它怎样打开?   转动轮轴,然后用锤子敲打扳机,射程能达到一千五百米!这是北方游牧民族想不到的。   北宋真宗年间辽国入侵,直抵河北中部的澶州,兵锋直指开封,此时辽军先锋,素以勇猛著称的萧达凛(挞揽),深恐宋军士气高涨,立即率几千骑兵直扑城下,欲先发制人,取下北城。他一面组织猛攻,一面立马高坡之上观察宋军弱点,宋军士气如虹,箭如雨下,辽军队型渐渐散乱,挞揽不断传令猛攻,并指挥形成三面的围攻形式,渐渐取得主动,但这样一来,他的周围探马乱飞,也就暴露了自己的指挥位置。   萧达凛的位置自以为在弓箭射程之外,而且面向宋军一面有盾牌兵,自以为很安全。结果宋军数十弩齐发,立马高坡的萧达凛成了集中射击的靶子,第一箭就直接命中挞揽的战马,他本人随后肋部中箭,犹掷箭于地,转眼间又一箭透盔顶,从一侧眼中穿出,顿时支撑不住倒地,当晚死于营中,死时身中六箭。   床子弩根本没有办法防御,无论再重的盾牌,都经不起床子弩一击。古代的城墙基本都是用蒸熟的土混合糯米汁夯实而成,虽然不是水泥,用锤子都砸不动,可是床子弩在五百步之外,可以一箭射入墙里一尺。   “不能被动挨打!”陈应深知床子弩的威力,当既命令道:“来人,立即命罗士信、郁孤尼率领骑兵,把敌人城外的床子弩毁掉!”   陈应的命令刚刚下达,一阵凄厉的破空声响起。   “箭雨!”尖锐的破空声中,城头有好几个士兵同时中箭,连梁赞一不小心都差点被射中。   对付游牧民族的骑弓,华夏守军还占据着射程上的优势。除非敌人不计伤亡,把自己送到射程之内,忍着城墙上的射箭洗礼,否则根本无法压制城墙上的守军。   然而,刘统所部尽管弩机的数量不多,充其量也就二百余具,然而双方射程几乎相差无败,双方各有所长,箭来箭往,一时间斗得难分难解。   然而就在双方采取弩机对射的过程中,梁军趁着城墙上的守军无暇压制城下,数百名梁军步兵抬着云梯开始登城。于此同时,还有数十名梁军士兵抱着干柴,提着油罐冲向城门洞。   灵州城的城门和其他城门一样,都是采取拓木包铁制成的。薄薄的一层铁皮,根本经不起烧。如果不能将城门下的敌人驱逐出去,最多半个时辰就可以将城门烧毁。   陈应望着城外的梁军冷笑着,敌军主将的攻城方法并没有错误,反而非常有章法。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陈应守在灵州,根本不是没有能力出城。陈应同样不惧与敌人野战。   陈应伸手一指那名东城守城旅帅方江涛道:“你接替指挥,该怎么打,放手施为!”   “遵命!”方江涛也不知道是不是戏文看多了,居然高喝道:“末将愿立军令状,守不住城墙,提头来见!”   陈应被方江涛给逗笑了:“好,本总管非常看好你!”   方江涛兴奋的满脸涨红:“人在城在!”   陈应事实上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无意间造就了大唐的铁壁将军。数年以后,方江涛守北庭城,面对西突厥联军十数万人,硬是在北庭城守了足足四个月,成了太宗皇帝明旨嘉奖的铁壁将军。   等陈应走下东城城墙的时候,得到命令紧急而来的罗士信、张士贵和郁孤尼已经率领四千余轻装骑兵严阵以待。   特别是见识了枪骑兵的威力,陈应利用手中的资源,重新打造了一批钩镰枪。此时陈应手中已经有了五个团的骑兵,加上郁孤尼麾下的突厥仆从骑兵,光骑兵就多达七千余骑。   陈应利用缴获的战马,将战损的越骑军四个团全部补充完毕,又利用郭子和残部和灵州幸存青壮,组建了灵武骑兵团。五个骑兵团一千五百余骑,全部装备钩镰枪,为了增加骑兵的防御能力,陈应又从缴获的甲胄中,给这些骑兵换着了优质铁甲。   战。   郁孤尼看陈应到来,赶紧扑通扑在地上,朝着陈应三拜九叩,“我尊贵的主人,您的仆人愿将城外的臭虫全部踩死!”   陈应摆摆手道:“时候还没到。稍安勿躁!”   “没到?那还要到什么时候?”罗士信道:“如果任由城外的敌人这些嚣张下去,咱们的士气会受挫的!”   张士贵眼珠子转,仿佛看穿了陈应的用意。   陈应道:“斩切忍耐,这一次本总管准备一劳永逸,解决梁师都这个臭虫,要战就一战杀得他们心惊胆战,望风而逃,以后,让他们看着本总管的将旗,退避三舍!”   “总管是要将梁师都打痛,打残?”罗士信疑惑的问道?   “是啊!”陈应感感慨道:“如今天下局势渐渐明朗,大唐必定击败各诸反王,重新统一天下,魏公李密和江淮总管杜伏威请降,大唐就有了底气和实力,与王世充争夺中原。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只有将梁师都打残,打得他没有实力和底气搅局!”   有道是,屁股决定脑袋。脑袋决定格局。   如果说从前,陈应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做一个小地方,收几房美婢,然后过着农夫山泉有点田的生活。可是时势无常,已经将陈应逼到这个份上,陈应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他自然不再甘心做一个小小地主,混吃等死。   他要权力,要地位,也要美人。   他要努力获得一个可以逆袭李秀宁的实力。   凄厉的惨叫声接连响起,随着城外梁军强弩的压制,梁军开始进行了附蚁攻城。似乎看到了胜利在望,原本躲在暗处准备伏击灵州骑兵的突厥军队也加入了攻城的序列。   城门已经被城外放的火烧得炙热无比,即使隔离十数步远,陈应依旧感觉到空气中传来的热浪。   看着城门已经摇摇欲坠,陈应大吼道:“将士们,准备出击!” 第三十四章 死神来了   灵州城外,一辆六驾良马牵引着一辆大驾玉辂缓缓来到灵州城外。旌旗对对,甲仗森森,端是威武不凡。   玉辂是古代帝王才有资格拥有的车驾。梁师都虽然拥有州(郡)不过,城不过二十八,然而帝王的架子却不小。他不仅用一千多人充当仪仗,还在灵州城外快速的搭了一个巨大的高台。   一个木制高台迅速的被搭建了起来,梁师都被侍卫和宦官搀扶走上了高台,皇帝立于中央,梁国文武百官跪坐其右,礼官捧着长勿板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古音,号角吹出一声长音,巨大的战鼓,咚咚敲响,震动四野。   “登上城了,站稳脚跟了,后续的兵上去了!”站在高台上的梁师都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灵州城中的女子、财产金帛只是小收获,捉下灵州城,从李唐手中夺下一州之地,这才才是功业大事!   突厥可敦义成公主号令李轨、刘武周、宋金刚等人,拿下李唐一州,赏良马万匹,这几乎是等于白送一个万人规模的骑兵部队。而且获得义成公主的青睐,可以源源不断的从突厥得到支援。   梁师都甚至想着,自己目前只有三州二十八县(绥州辖十县、延州七县、庆州辖十一县)若得灵州五县,再获一万精骑,将来未必没有机会统一天下,建立梁氏万世社稷。   就在梁师都幻想着杀入长安,活捉李渊,在长安城里登上坐上龙椅的时候,他的梦碎了。   灵州城内响起排山倒海的杀喊声,一大队骑兵从城内杀出来。看规模不足四五千人,不足为虑,然而声势却不小。   看着唐骑从城内涌出,城外埋伏着的突厥人立即吹喊了雄厚的牛角战号。   就在突厥人开始出动的时候,灵州城内唐军将骑兵开始在战场上收割性命。   陈应亲自率领张士贵、罗士信、郁孤尼三将四千余骑兵,其中包括五个钩镰枪骑兵团,这一千五百余骑排成密集的骑兵队形,钩镰枪斜指前方,如同枪林一般快速向城外的突厥人杀来。   作为战场新丁的刘统,却是一个天生的将种。他的用兵老到,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初次领兵的人。   刘统用兵偶尔出奇,可行军布阵却总是倾向于采用稳健的阵势。刘统坐镇中军,使主旗处于九环重地,听着麾下将领的来回驰报,及时调整攻城战略。只是非常可惜,如今他这个九环重地的精兵大都在城墙上。   身边不过五百余名将士,看到陈应率领骑兵冲来。刘统却不慌不忙,把手中仅有的五百兵力,布置了一个三叠阵。既两百余刀盾兵蹲下,用肩膀扛住盾牌,准备硬扛骑兵的冲锋,在枪矛手则将枪矛架在盾牌最后一百余名弓箭手则在后面压制。   三叠阵并没有什么高明的阵法,然而这种刀、枪、弓、盾四种兵器组成的阵形却是华夏民族创立的宝贵经验。这是华夏民族在千百年来与北方的恶邻经过无数次血淋淋的战斗,总结出来的经验。这种经验,是经过无数人命检验的宝贵阵法,对于游牧民族轻装骑兵冲击非常有效。   别看刘统身边只有区区五百余名士兵,现在他的三叠阵已经完成,除非陈应拼着两败俱伤,在付出数百名士兵伤亡的代价后,才能把刘统麾下的这个三叠阵破掉。对付这个三叠阵,除了采取飞蛾投火的自杀式攻击,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陈应绝对不会像傻子一样撞向刘统的三叠阵,陈应甚至连看刘统的三叠阵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就在陈应率领枪骑兵冲到刘统的三叠阵前一百余步时,突然陈应一提缰绳,战马整齐右转,逞九十度垂直转向梁师都大驾玉辂。   陈应分得清楚,杀掉一百个刘统,不及缴获梁师都的一辆大驾玉辂。无论是越骑兵,还是郁孤尼麾下的郁射设部骑兵,骑术都相当厉害。事实上刚刚出长安的时候,右卫率四个越骑团的骑术,还真不敢恭维。可是随着长安到灵州这两千余里的长途行军,他们的骑术早已不能同日而语。   四千余骑呼啦一下调转马头,朝着梁师都冲来。梁师都瞬间就慌了,他连连叫道:“护驾,护驾,护驾!”   梁师都的声音瞬间抬高了八度,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恐惧。   梁军士兵一阵手忙脚乱,赶紧朝着梁师都冲来。梁师都麾下的部曲,与唐军原本编制差不多,步兵多,骑兵少,骑兵不足全军的四分之一。然而陈应率领的唐军突击军团,是纯骑兵部队,几乎在十数息的功夫,就冲到梁师都的大驾玉辂前。   “秦时明月汉时关”   唐军枪兵非常意外,并没有喊什么大唐万胜或是大唐万岁的口号,反而整齐的喊起了陈应所作的出塞。   当关字音刚刚落下,以陈应为首的唐军枪骑兵便刺进了梁军士兵的胸膛。钩镰枪在高速奔驰战马的带动下,锋利的枪锋,毫无迟滞的刺进梁军士兵的身体,巨大的枪头,瞬间破坏了梁军士兵的内脏器官。   挡在陈应所部阵前的梁军士兵就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一倒就是一大片。   “万里长征人未还!”   那些侥幸未被钩镰枪刺中的梁军士兵,躲过了钩镰枪的一击,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钩镰枪的钩击。   正如古龙大大在《七种武器》写的那样,无论钩住什么都会造成离别。如果它钩住你的手,你的手就要和腕离别;如果它钩住你的脚,你的脚就要和腿离别。如果它钩住咽喉,就和这个世界离别。   随着“还”字音落下,整个梁军前营瞬间像雪崩一样崩溃了。其实这也不怪梁军士兵胆小,而是钩镰枪的威力实在太大了。它可不管你没有穿着铠甲,无论是精钢铁甲,还是牛皮铠甲,只要是被钩住,就是甲碎人亡。   这种沾着既亡,碰着既死的兵刃,在梁军士兵眼中,简直就是死神的代名词。看着唐军枪骑兵毫无迟滞作用的击溃了梁军前锋。特别是以郁孤尼为首的郁射设部骑兵,在郁孤尼的带动下,发起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第三十五章 所向睥睨   如果仔细分辨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类似于“风”或者“哄”,此时天际间的空气仿佛燃烧起来,这些郁射设部将士,身处这种狂流中,就算再如何冷静的人,也变得狂躁起来。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四句诗歌吼完之后,整个梁国军队瞬间像放羊一般跑得满山遍野。这也没有办法,梁师都虽然百战百败,却是一个逃命高手。看到自己的部队前锋营崩溃,不待溃兵反涌过来,梁师都再也顾不上什么帝王的威仪,他三两下扯下龙袍,翻身上马,马鞭像雨点一样落在马臀上,战马吃痛,转瞬间就像腾云驾雾一般向前飞驰。   突厥人虽然没有直接参加,然而陈应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实在不小。他们早已听说这支从长安来的唐军强,可是就算是想破他们的脑袋,也没有想到唐军会如此之强。   梁军数千兵马,人数比唐军四千骑兵还要多上近半。然而拥有近一倍的优势,却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内就败下阵来。   不,败下阵,而是溃下阵来。   率领突厥军队前来助战的突厥“设”阿史那意珍,阿史那意珍是启民可汗死对头都蓝可汗的儿子,当年义成公主嫁于启民可汗为妻。都蓝可汗不服启民汗,率部攻打启民可汗。在隋朝的干涉下,都蓝战败。都蓝可汗之子意珍便投降了义成公主。成为义成公主直属的三设之一。   意珍感觉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然而就在这时,就在那一瞬间,一种在战场十年浸淫出来的直觉冲上意珍脑际!有一些若隐若现的讯息在他心中迅疾地化作警惧!   “快停下!”阿史那恐惧的叫道:“护住设旗!”   设旗,也可以就说就是他自己。阿史那意珍本部相当精锐,这也是义成公主可以保证突厥可敦地位的本钱。听到意珍的命令,数千突厥骑兵立即变阵,团团将阿史那意珍的设旗拱卫住。   然而就在众突厥将士惊疑不定的时候,突然陈应率领唐军枪骑兵朝着阿史那意珍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来。   阿史那意珍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笑道:“真是可笑,还真把我们阿史那家族的好汗,和毗伽那个废物相比吗?”   毗伽就是梁师都,梁师都称臣突厥,被始毕可汗封为大度毗伽可汗。事实上,在突厥并没有人看得起梁师都,哪怕梁师都每年都会把大量的钱财和美女进贡突厥各路神仙。可是在突厥这个以实力为尚的国度内,梁师都每战必败,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然而,阿史那意珍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得有点早了。   几乎和刚刚陈应率部冲击梁师都如出一撤,刚刚接触前面的突厥勇士们似乎变成不会打仗了,好像木偶一样,站在那里不会动弹,任由唐军枪骑兵肆意的砍杀。   阿史那意珍看得分明,陈应已经冲到了他几乎能看清陈应五官的距离!风中的血腥味道也扑鼻而来。   “轰隆隆”的蹄踏声甚至让意珍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受不了了!好在他的神经依然坚韧,然而突厥勇士们身上浅出的朵朵血花,让意珍的心脏实在受不了了。   在突厥汗国,实力是他们地位和权力的根本,一旦失去所部兵马,他们就算拥有再高贵的血脉,也同样连个屁都不是。   “不行!”意珍趁着陈应还有段距离,调转马头朝着北方怀远方向奔去。   “秦时明月汉时关!”   尽管听不懂什么意思,可是突厥人却发现每当唐军士兵吼出这几句话的意思,都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红着眼睛,出枪如风。   “魔法!”   身在后方的突厥士兵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眼中只要唐军骑兵冲到突厥勇士跟前,那些突厥勇士就像被定住身子一样。动也不动!   仿佛唐军人人会魔法,而他们说出来的那四句话,就是他们的咒语。   此时似乎成了突厥每个人脑袋里共同拥有的念头。然而突厥人最看不起临阵脱逃的懦夫,可是突厥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名义上是在逃跑,可是嘴里却喊着“保护设汗!”   “保护设汗!”   罗士信此时兴奋的想要跳起来,追着敌人屁股后面肆意的砍杀他们,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此时唐军士兵的士气已经爆棚了,特别是关于出塞战歌的拥有魔力的说法,别说郁射设部的突厥人,就连右卫率越骑军将士们也开始慢慢信了。   “但是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在这激昂的吼声背后,是一种说不明白的崇拜。跟着就像传染了病毒一样,就连灵州城内的百姓和士兵也都受到了影响。   这些人对陈应都很有好感,但这只是一个基础而已,在今天之前,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忽然陷入到这种状态中来。   陈应策马冲锋在前,哪怕陈应一句话不说,他们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特别是在陈应身边,敌人的箭射不到,敌人刀也砍不中,仿佛陈应身上散发着一股莫名的魔力。   此时战场上,唐军变得如疯如狂,无论是右卫率越骑团的将士,还是灵武团的将士,再或者是郁射设部的将士,他们遇到敌人的刀剑,或箭矢,居然不闪不避,然而另人诧异的是,他们不避的时候,敌人的箭不是射偏了,就是劈在身上没有任何力道。   对于这种解释不清的情况下,他们下意识的归纳为陈应的法力无边。   如果陈应知道唐军士兵们会这么想,估计他会吐血。他是人,不是神,至于为什么出现这么荒诞而怪异的事情,其实从心理学角度非常好解释。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一人拼命十人莫敌,此时四千余骑唐军将士人人如疯如狂,恐怕没有人敢去攻击这么一支疯狂中的军队。   阿史那意珍此时也快疯了,他组织起数百人的殿后部队,可是这些殿后部队遇到唐军大军就像一块蜡烛掉进火堆,瞬间就不见了。他咬咬牙齿,对身边一名督将道:“我以天狼神的名义向你保证,厚待你的妻儿老小,给我挡住唐人!”   这名督将闻言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然而没有卵用。唐军仍旧攻势如潮,所向睥睨。 第三十六章 画地为牢   战场是残酷的,然而似乎是上天给人们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越是视死如归的人,在战场上越是不会死,越是怕死的人,越是会死。面对唐军骑兵如痴如狂视死如归的进攻,突厥士兵和梁军士兵无不心惊胆寒。   阿史那意珍此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严重低估了唐军的实力,这个新生不足一年的大唐,绝对和隋朝不能同日而语。   大唐如此强悍,与大唐开战实为不智。   站在灵州城墙上的杨则,兴奋的大吼:“天佑大唐,得此良将,诚大喜事也,经此一役,戮尽此辈,陈总管无敌之威名远扬万里,只要陈总管将旗立在这里,灵州无胡虏敢犯!”   陈应率领唐军骑兵继续尾随突厥和梁国溃兵追击。突然前方雪原上出现数百名突厥士兵,这些突厥士兵眼见唐军攻势如潮,势不可挡,自觉的下马投降。   望着这一幕,张士贵道:“总管,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陈应也非常为难了。在这个时候,如果收降俘虏,势必要分出兵力,可是他手中只有四千余兵马,现在伤兵数百人,已经退出战斗。能战之兵不足三千八百人。陈应既不想平白无故的放掉这些降兵,也没有精力也没有精力派出人看管他们。可是陈应也不想这样放过他们。   就在这时,陈应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在地上画一个圈,告诉他们,只要敢出圈者死!”   “总管这是要画地为牢?”张士贵当然知道这个典故,相传在很久之前的社会里,人们都很自律,道德高尚,如果有人犯了错误,就在地上画个圈把他限制住以示惩罚,即使这样,哪怕他身边空无一人,他也决不会提前走出圈子半步.相传上古时刑律宽缓,在地上画圈,令罪人立圈中以示惩罚,如后代的牢狱。   陈应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张士贵道:“这些突厥人畏威而不畏德,指望他们自律,无疑是对牛弹琴。”   “哼,他们要是敢跑更好!”陈应道:“杀俘不祥,本总管若是杀俘,少不得要被朝中御史弹劾,就在地上画一个圈,只要他们跑出圈外,本总管再把他们杀了,御史言官也无话可说!”   面前出现数百的突厥人或梁国士兵跪在地上投降。   于是几名唐军士兵翻身下马,既不收缴降兵们的兵刃,也不对他们进行捆绑,直接拿钩镰枪在地上划一个大圈。   “越此线者死!”   这五个字分别是唐言和突厥语对众降兵说一遍。陈应率部经过突厥降兵的时候,会把他们的战马收走,唐军需要战马替换,否则骑兵冲锋无法保持马力的持久。当然没有马,就算让他们跑,他们也跑不快。   然后唐军士兵就继续上马追击突厥溃兵。可是身处圈子里的突厥降兵面面相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跑吧?”   然而,却没有人敢提意!于是战场上出现了异常诡异的一幕,从天空上黄土高原上,不远处就画着一个或大或小的雪圈,雪圈里或跪或坐着或多或少的突厥人,或梁军士兵。哪怕没有一个唐军士兵看守,他们依旧不敢踏出圈外一步。   他们都像傻子一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这也不是说突厥人或梁军士兵们胆小懦弱,实在是枪骑团冲锋带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在波兰创立翼骑兵的时候,正是波兰险些亡国灭种的时候,他们拥有两大强敌,西北面的条顿骑士和东面的蒙古人。面对东线开阔的地形和机动的蒙古骑兵,波兰军不堪一击,连当时的首都克拉科夫都让蒙古人给洗劫了一道。在这种情况下,波兰人痛定思痛,创立专门克制轻装骑兵的翼骑兵。虽然在二战中,波兰用骑兵去砍坦克,成了全世界的笑柄,然而不可不否认,在冷兵器时代,翼骑兵是无敌般存在的。   陈应创立的这支枪骑兵,虽然是减化版本的骑兵,可是对付武力并不算突出的突厥人,已经绰绰有余了。从突厥成立一直到灭亡,面对华夏民族,他们一直并没有占据多少的优势。隋朝时候,把突厥玩废了,只有在大业末年,隋朝遍地狼烟的时候,突厥人才算占到了便宜。   不过随着贞观四年定襄之战,东突厥就被消灭了。   陈应所部追击敌人,战马却越收越多,区区不到四千骑兵,居然收拢了将近两万匹战马。平均一骑保持五至六匹,如果不是郁孤尼所部都擅长控马,恐怕这些马也会让陈应手忙脚乱。   灵州西北三十里处野猪岭,野猪岭是黄土高原无数山岭之一,野猪岭是在黄土高原上有一道土丘隆起。从侧面望过去,形状犹如一支巨大的野猪卧在一块地上。野猪岭地势北高南低,在野猪的腰腹位置,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山谷,可以阻挡来自西北的寒流。在野猪岭的山谷内,还有几个不大的温泉,在凛冽的寒风中,这个野猪岭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避寒圣地。   驻扎在野猪岭的是突厥四大叶护之一的阿史那·什钵苾,提起这个名字可能大家不太熟悉。可是要把他的封号说出来,大家肯定有点印象,他就是东突厥最后一个可汗,突利可汗。   阿史那·什钵苾此时虽然只有十六岁,不过长得实在着急,身高八尺,满脸络腮胡子,就是说他三十岁都显得年轻。   阿史那·什钵苾虽然一直没有介入灵州的战事,不过他却一直密切关注着灵州的战事。当梁师都大军崩溃,阿史那·意珍也全军溃败的时候,他早就得到了消息。   然而最让阿史那·什钵苾想不到的是,意珍好死不死,居然带着溃兵跑到野猪岭了。而陈应则率领唐军追兵,咬着阿史那·意珍所部的尾巴穷追不舍。   看着王帐内的马奶酒掀起巨大的波浪,不用去用眼睛看,阿史那·什钵苾就可以猜测到外面过来的唐人骑兵应该在两万左右。此时,阿史那·什钵苾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叶护,怎么办?”   “我他娘的知道怎么办?”阿史那·什钵苾暴跳如雷,叽里呱啦的将阿史那·意珍的祖宗十八代女性问侯一遍。   一名督将小心翼翼的道:“唐人新胜,士气如虹,不如暂避锋芒!”   阿史那·什钵苾沉吟不决的道:“若是这样不战就后退,会让意珍与俟利弗设笑话!” 第三十七章 戮胡成我名   阿史那·什钵苾是始毕可汗的长子,按照华夏人的传统,他应该是太子。然而在突厥,他虽然位列四大叶护,然而却是四大叶护中最弱小的一个。甚至意珍这个设汗都比他的实力强。   也就说,在实力决定一切的突厥。阿史那·什钵苾除了一个始毕可汗的儿子,拥有一个叶护的名头,真正实力与特勒相当(《周书·突厥传》谓:“大官有叶护,次设,次特勒,……凡二十八等,皆世为之。”掌内典机要,处理邦交,奉命名谈判军国大事。)   越是如此,阿史那·什钵苾越是承担不起不战而逃的罪名,如果他敢逃跑,他以后在突厥别说承继汗位,就连抬头做人都难。   阿史那·什钵苾恩来想去,竭斯底里的吼道:“全军出动,迎击唐人!”   之前,唐人这个称呼在突厥人口中是不会出现的,他们一直都是“唐奴”这个极带着侮辱性的字眼称呼唐人。然而此时,从突厥上下,再也不会出现“唐奴”居然神奇的消失了。他们在说“唐人”这个词的时候,都会像在说“可汗”一样恭敬。   半个时辰后,野猪岭外,陈应率领唐骑抵达。而阿史那·什钵苾早已率领麾下部曲,在野猪岭外的高坡下,占据了有利位置。   罗士信望着早已占据有了利地势的突厥骑兵,转身来到陈应身前道:“总管,我军少于对方接近三倍,而且被对方占地利。不如……”   要说心境变化最大的还是罗士信。当初离开长安城时,魏征费尽唇舌,总算哄骗着罗士信前来“保护”陈应,事实上罗士信也不傻,他也清楚魏征和李密已经像货物一样把他当成了交易的筹码。罗士信原本打算在此间事了,他就解甲归田,找一个地方了却残生。   然而随着跟随陈应,连番取得的胜利。罗士信在心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特别是陈应一首出塞,唱出了全军将士心里的共鸣。作为普通百姓出身的罗士信,他同样渴望太平,他也想跟着陈应为天下百姓打出一个太平盛世。于是不自觉的,罗士信原来从陈兄弟,变成了陈总管,彻底成了陈应的下属。而且是心甘情愿。   张士贵的脸色也非常凝重,在灵州除了罗士信,也只有他最擅长使用骑兵:“敌人若从高坡冲下来,势若万钧,我们应避其锋芒!”   陈应脸无表情(冻得)豪气冲天,意气风发的道:“我军连胜突厥三阵,就算被对方占了一点小小的地利又有什么所谓!”   话虽然说得嚣张,不过陈应却秉承着太祖的格言“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才能敢于和敌人做斗争;才能保持旺盛的斗志,百折不挠,一往直前;才能在暂时处于困难的条件下,不被敌人外强中干的现象所迷惑,不至过高估计敌人而悲观失望、停顿不前。   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是克敌制胜的现实保证。只有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才能不至过低估计敌人而产生麻痹轻敌思想;才能在每一个具体的斗争中,采取谨慎态度,讲究斗争艺术;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至鲁莽蛮干,毕其功于一役。   罗士信见陈应为了保住高昂的士气执着如此,他并没有再劝。一军之中,主帅的威严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错误的战术,也要坚决执行下去。   罗士信打马上前,围着突厥人的军阵,详细的侦察一番,然后返回本阵向陈应回报:“胡军大体分为三部,左右两翼各有不到三千人,中间一部又分为前后两部分。人数约在一万五以内,部队的素质参差不齐,这一点可以从列队的规整性以及铠甲兵器的犀利程度判断出来,胡军左翼离中军三十余步,右翼离中军约十余步,这间距也甚不对称。”   陈应闻言笑道:“此战我们虽然是以少敌多,赢面却很大!中军最硬,右翼最软。待会若士信率领两个团若冲动了对方阵脚,郁孤尼就以兵继进。冲他右翼,取胜之机就在于此了。”   郁孤尼道:“我的主人,您的忠实的仆人愿给你摘来阿史那·什钵苾的首领,给您做成饮器!”   陈应以毋庸置疑的语气道:“不用,就这么打!”   陈应此时出战,并没有携带笨重的战鼓,而是为了方便,采取牛角战号传递命令。当唐军阵中激昂的战号声响起,突然野猪岭的高岗上出现一队骑兵,人数不多,莫约百骑。   罗士信道:“真是嚣张,居然敢以百骑踹营!”   陈应摇摇头道:“他们不敢,估计是来传话的!”   果然如陈应所料,这些突厥骑兵向陈应禀明阿史那·什钵苾要见他。   张士贵一听这话,就炸毛:“总管,小心有诈!”   “怕他做甚!”陈应道:“先看看阿史那·什钵苾小儿怎么说!”   就在这时,咚咚的战鼓声响起。陈应回望,发现唐军步兵这在个时候居然赶到野猪岭了,段志感、张怀威、魏文忠、何月京、高允权众将皆至。而且看步兵规模,居然多达五六千人,难道朝廷又来援军了?   来不及跟众将领客套,陈应立既在罗士信、梁赞的拱卫下朝着野猪岭方向前去。   午时的阳光,照耀在雪地上,非但没有一丝温暖,反而更加阴冷。寒风无处不在,让人很是厌恶。   阿史那·什钵苾越阵五百余步,停止不前。陈应则大大放放在百骑的护卫下,视万余突厥骑兵为无物,缓缓走向阿史那·什钵苾。   陈应不会突厥语、带着杜善果充当翻译。杜善果堂堂从四品下的录事参军,硬是被陈应当作舌人使用,而杜善果却乐意如此。   阿史那·什钵苾看着陈应到来,板着脸毫不客气的道:“陈应小儿,少在那里轻狂。识相的话,见好就收。我父汗始毕可汗都被你惹恼了,你张狂不了几时,聪明的话赶紧逃命吧,突厥百万控弦之士,要灭你易如反掌!”   听到阿史那·什钵苾的话,陈应心中暗忖道:“谁说突厥人没脑子,过了老子保证不打死你。看人家这一番话张弛有度,是没脑子的人可以说得出来的吗?”   “事到如今你越夸海口就越显得你心虚?要灭我?告诉你,这样的人还没出世呢!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来个一百万人又有何妨?”陈应高声喝道:“最好你们突厥人一起来,戮胡百万正好扬我名!” 第三十八章 刺头   “尽戮百万胡,你们的险恶用心终于露出来了。戮尽百万胡,戮尽百万满,是不是要把我们大漠南北诸部全部赶尽杀绝?你们这些可恶的汉人,是世界上最卑鄙、最无耻、最邪恶、最狡猾、最贪婪的民族,你们已经占据了中原的花花世界,难道还不够吗?就连塞外瀚海粗砾,你们也不放过,还要把我们赶尽杀绝!”阿史那·什钵苾愤愤的伸手指向北方:“任你们横刀再怎么锋利,甲胄再怎么坚固,我们大漠南北诸部的好汉们,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听到阿史那·什钵苾声情并茂演说,陈应一口老血喷出。   这个阿史那·什钵苾不仅聪明,而且非常狡猾,利用陈应言辞的漏洞,故意给大唐拉仇恨,要知道此时不是贞观四年之后,新生的大唐还非常虚弱,别说大漠南北诸部,就算是突厥一家,大唐倾国之力都不见得可以应付下来。   陈应的这个枪骑兵胜利只是取巧,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大唐的强弱局面。一旦百万突厥骑兵西至灵州、东至辽东,在三四千里的边境线上,同时发动进攻,别说大唐,就算是把天下三十六路反王,全部联合起来也不见得可以成功。   “大唐铁骑踏上这片土地,从一开始就与你们不同!你们带来的是杀戮和混乱,而我们带来的却是和平与秩序!你们的马刀过处,留下的永远只有到退、饥谨与愚昧。而我们则用陌刀来维持和平、富裕与安宁,用笔墨纸砚带来进步!那些不服王化的野蛮人之所以被驱逐。就是因为他们不守秩序!而那些信服我们的民族之所以消失,不是因为他们灭亡了,而是因为他们融进了华夏!”   陈应一小心也给阿史那·什钵苾带沟里去了。虽然陈应反驳阿史那·什钵苾有条有理有节,然而却证实了大唐想要控制大漠南北的思想。   “你这是强词夺理!”阿史那·什钵苾竭斯底里的咆哮道:“这是污蔑,这是污蔑!”   “我说阿史那……那个啥?”   “阿史那·什钵苾……什钵苾”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你也不用演戏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么聊斋啊。何必说得这么义愤填膺呢?统治全世界的野心,你们突厥就没有吗?只是很可惜你们没这个实力罢了。士门汗创立突厥汗国,可惜你们自己愚蠢,被长孙晟离间之间,分化了而已,想要统治全世界,你们先把突厥内部统一了再说!”   突厥在未分裂时期,非常强盛。隋文帝杨坚先命长孙晟(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之父)出使突厥,离间了启民可汗。都兰可汗非常生气,率领进攻启民可汗。杨坚命命汉王杨谅为元帅(实际未亲临前线),以尚书左仆射高颎出朔州,尚书右仆射杨素出灵州,上柱国燕荣出幽州,三路进击突厥。高颎命上柱国赵仲卿率兵三千为前锋,大破突厥,都兰可汗败逃,后被其部下所杀。杨素军在灵州以北地区与达头可汗部遭遇,也大败突厥,达头可汗带着重伤逃跑,其众死伤不可胜数。   义成公主能在突厥常期位居可敦之位,控制十万余众,事实上是和这次隋朝北击突厥有关,突厥被隋军当时一战,打得恐惧到了骨子里。就是十数年后,大业三年,杨广听闻突厥不臣,亲至启民可汗王帐,启民还给杨广施吻靴礼。   阿史那·什钵苾被陈应噎住得可说,因为陈应所说都是事实。要说起来,突厥怎么如何强大,其实都是论坛中的一些喷子在混搅是非,颠倒黑白,突厥的武力还真不怎么强大。历史上八年之后,阿史那·什钵苾趁李世民初登基,率领二十万突厥骑兵兵临长安城下,当时李世民弑兄迫父,全军将领都在观望,他那个时候还指挥不动全国军队,但是阿史那·什钵苾就是不敢端掉长安。   因为隋唐接连大败,突厥人早已被打出了心里阴影。   看着阿史那·什钵苾吃憋的样子,陈应像吃了蜜糖一样甜在心里。陈应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刚刚差点被阿史那·什钵苾带歪了,他此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右卫率、忠武将军,像他这种级别的将军,大唐至少还有六七十人,比他更高的级别的还有三四十人,可以说在军方序列,陈应此时还排不到前一百。一旦这话要是被御史言官得知,了不少一顿弹劾。   “我说阿史那·什钵苾,你是不是犯贱啊!”陈应道:“我们大唐并没有招惹你们,是你们入侵我们灵州!”   “我们只是借居避寒,开春以后,我们会北上牧马!”   “借居,说得好听,谁同意的!”陈应缓缓拔出横刀,指着阿史那·什钵苾一字一顿的吼道:“别他娘的废话了,就让铁蹄和横刀决定这块地方谁属!”   在后世,陈应非常喜欢俾斯麦的话:“失败是坚忍的最后考验。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对于不屈不挠的人来说,没有失败这回事。”   对于很多对“真理在大炮射程之内”这句话持批判态度的人来说,陈应却是赞同这句话的。抗议只是弱者痛苦的呻吟,要想不被欺负,唯有自强。   “让横刀和铁蹄决定谁属。”陈应说话这句话立即打马返回。   双方早已剑拔弩张。但陈应回阵之后,唐军仍然没有半点动静,阿史那·什钵苾见对方阵势如此之稳。暗自惊讶,夹毕特勒阿史那思摩请战,阿史那·什钵苾道:“不,敌不动我不动!”   陈应返回本阵,发现唐军步兵居然多了大半。要知道整个灵州抽不出一千青壮了。就算把右卫率的十二个团全部集中起来,也不过三千六百余人。可是现在居然多达六千。   原来,魏文忠见收降的梁师都部共计四千余人,准备发放一人发放一斗粮解散。张怀威却告诉魏文忠、陈应当初在泾阳时,就自寻招募民壮成军,朝廷予以承认。魏文忠裁撤梁军俘虏士兵中的老弱病残,共得三千八百余众。先补充右卫率勋一府、勋二府、翊一府、翊二府所有战损后,共计七百余人(伤兵在内)以唐军右卫率军官作底子,组成了十团。   这些都是梁军士兵,根本不用怎么训练,现在唐军士气如虹,气势已成,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反复。陈应现在进攻野猪岭,兵力实在太少。就拉着这些刚刚完成整编的降兵来到阵前。   看着凭空多出来的军队,陈应又有点头疼。梁军战斗力很弱,除了可以壮壮声势,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   魏文忠道:“总管,我带来了二十个团,可为总管后援!”   “魏都尉,阿史那·什钵苾没有见识过我军的厉害,他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此战必是一场恶战!这些新军,不如留在城内!”   “陈总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唐的规矩,新加入的人就没资格上战场么?还是说你不信任我们?” 第三十九章 射崩了   这话问得突然,就连陈应也没有料到新军之中还有人敢质疑他?陈应回头,顺着声音望着,看到一名年愈四旬男子,他白面清瘦,颔下短须黑密,也算是仪表堂堂,有一股子读书人的清儒气度。   陈应并不认识此人,疑惑的望着魏文忠,魏文忠负责整编部队,十个团校尉肯定会全部认识。   看着陈应疑惑的目光,魏文忠解释道:“这是七团检校校尉孟则臣!”   魏文忠话音刚刚落,新军阵中又有一名年越三旬,黑面虬须,身材高大汉子指着“孟则臣”道:“贼你娘,刘统,你娘的头缩裤裆里了,藏头露尾,算什么东西。”   陈应指着黑面汉子道:“你又是谁?”   “卑下毕信,原梁贼伪朝左统军司马!”毕信道:“此人根本就不姓孟也不叫孟则臣,他就是梁贼伪朝左统军刘统。”   孟则臣一脸讪然的出列躬身道:“禀告总管,下官灵州刘统!”   陈应倒是理解刘统为什么改名换姓,无论如何他已经投降了梁师都,现在投降大唐,日后若有人秋后算帐,他身上的污点根本就洗不掉。不过人一语叫破来历,他还是相当尴尬的站着。   魏文忠看着沉默不语的陈应,小声道:“总管,咱们在城内只有不到一千兵马,还有两万余突厥人,若这三千余人趁机作乱,杨长史根本弹压不住,弄不好咱们会腹背受敌!”   陈应并不是一个固执已见的人,听到魏文忠说得在理,就点点头道:“如此也可!”   梁师都物资匮乏,部队装备极差。但是右卫率装备却非常好,陈应从长安城出发的时候,又携带了大量的军械甲胄,此时换上了唐军制式甲胄服饰的梁军士兵。此时与唐军一般无二。   陈应自从从军以来,根本就没有机会建立自己的嫡系部曲,一直在为他人作嫁衣,无论是泾州折冲府也好,勋二府也罢,只需要一纸诏命,陈应就得乖乖的让权。此时陈应也有了一些小心思。   梁军降军与唐军将领并没有瓜葛,除了依靠自己,他们没有任何出路。不如趁机培养成嫡系部曲。   想到这里,陈应道:“这十团,按制需要至少建立两府,可是咱们目前也没有这么多军官,把勋一府、勋二府、翊一府、翊二府各调入一团三百人。”余下六团,再调一团并入亲卫团,另外五团组成亲卫府折冲府。以张怀威为亲卫折冲都尉,梁赞为亲卫果毅左副尉、刘统任果毅右副尉兼亲一团校!”   陈应的决定,右卫率众将领脸上都浮现喜色。唐军建制分为上中下三等。上府一千二百人(有时增至一千五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虽然同为折冲都尉、却分为从五品下,正六品上,和正六品下不等。由于东宫右率卫级别稍高,所谓的折冲都尉都是正五品下,然而陈应将各折冲府的越骑团抽出来,集中使用,每府只辖三团步兵,他们只有九百余部曲,如果陈应不将部曲划归建制,他们都只能顺位降一阶,为从五品下阶。陈应此时给他们增加一团兵力,朝廷一般都会默许,那么他们的品阶就会保持不变,为正五品下。不过连番大胜,朝廷述功,他们肯定有所升迁。   将部队在战场上朝廷整编,估计也只有陈应才能干出来的事情。然而,阿史那·什钵苾自始至终,都没有命令部队进攻。   而唐军士兵将一万五千突厥人当作无物,心中甚是自豪,士气在不自觉间居然提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陈应这才完成部队的整编。在这个时候,陈应这才发现魏文忠这个助手实在太周道了,居然把陈应改装的床子弩雪爬犁车带过来了。足足六十辆床子弩爬犁。陈应很自然的将这六十辆床子弩爬犁,划归了亲卫折冲府建制中。   陈应大喜道:“亲卫府出击,先用重弩伺候他们!”   张怀威指挥六十辆雪爬犁床子弩在野猪岭下一字排开,而果毅副尉刘统,则表现出了大唐步兵作战经典的方式。以强弩拱卫床子弩,形成以床子弩、强弩、硬弓组成的远、中、近三层防御手段。   看到唐军开始布置弩阵,阿史那·什钵苾再也不敢等下去了。草原大多数时间都没有文字,但是却留下了口口相传的传说。这个传说非常短只有四个字“列阵不战!”   意思是说,只要汉人军队已经列阵了,那就干脆不要打了,有多远跑多远。当年李陵率领五千汉军,转战两千余里,十数万匈奴人都没有把李陵啃下来,就是足以可见汉军的弩机到底有多么凶悍。   在部分影视剧中,骑兵弓箭射击,也可以射死敌人战马,这纯属扯淡了。以突厥人的骑兵弓为例,区区七斗拉力,射程五十步,有效射程三十步,对付皮甲尚且勉强,对付奔腾的骏马,除非放在二十步之内。二十步的距离,也就是战马瞬间的冲锋的时间,一箭射出去,敌人的战马就撞过来了。   但是强弩却不一样,可以轻易的射穿战马坚硬的头盖骨,甚至可以将战马穿胸而没。   就在阿史那思摩率领突厥骑兵冲下山坡的时候。   战场上响起了“呜呜”的凄厉啸叫声,一百八十只如同小孩手臂粗的巨型弩箭如乌云一般朝他们笼罩而来。   被床子弩箭击中的突厥军士卒,无论他们手持什么样的盾牌,无一例外洞穿身体而亡,强劲弩枪有时会穿透两三个突厥人的尸体。   原本密集而整齐的突厥骑兵冲锋队形,被六十辆床子弩,一百八十只巨型弩箭搅和得混乱不堪。   损失五六百骑之后,突厥骑兵终于冲进唐军阵前二百步左右的距离,就在这时。   “咻咻咻……”的破空声响起,那种破空的刺耳的声音,刺激得人耳膜生疼,令人头皮痒甚至抓狂。   阿史那思摩麾下的军队,就像被放到的麦子,成片成片的倒下。强弩的穿刺力让它即使射不中人,钉到了马匹亦足以重创敌人。   阿史那思摩不愧为突厥年轻一辈的良将(此时十五岁),他麾下的骑兵尽管损失惨重,却没有半点停留,死去的人丝毫不被怜惜,坠落战马的人唯一的命运就是在后来战友的马蹄下变成一滩肉泥!   甚至就在强弩还没来得及射第二轮,骑兵已经冲到了弓兵的射程之内。   “强弓伺候!”   这次对付突厥骑兵的却不止亲卫折冲府了,而是勋一、勋二、翊一、翊二四个折冲府,近三千只强弓密集的攒射。   强弩只可以直线,但是弓箭却是抛射,当箭矢飞到最高点的时候,逞抛物线下落,依靠强大的动能杀伤敌人。   就在陈应准备下令枪骑兵出动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居然出现,突厥人距离唐军阵前,此时不足五十步,他们居然调转马头,扭头没命的朝着野猪岭冲去。   “我草,三轮箭雨居然射崩了!” 第四十章 战阵杀机   强劲的寒风,挟裹着雪粒子打在甲胄和盾牌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除非之外,战场上还充斥着痛苦的呻吟声。   从天空俯瞰,自唐军阵前五十步开始,一直延伸到八百步之外,在这长达七百五十余步的区域内,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人体和战马零碎的器官。原本洁白的雪原,此时再也看不到原来的白色,取而代之的则一片雪潮。   阿史那思摩是幸运的,因为他侥幸避开了床子弩、强弩的袭击,甚至连密集如狂风暴雨般的箭矢,依旧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伤痕。   然而阿史那思摩却是不幸的,他的五千部曲此时已经不足一半。就在突厥人溃败的同时,陈应已经率领枪骑兵过唐军的步兵阵线,朝着突厥阿史那思摩所部溃兵杀去。即使他们没有经过床子弩、强弩和硬弓的打击,他们面对陈应所部枪骑兵的冲锋,依旧有败无胜。只不过,他们如果见趁快的话,可以逃掉不少人。   毕竟,都是四条腿,谁也没有快过谁多少。至于那不足一半的残部能逃掉多少,阿史那思摩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了。此时他悔恨欲死,他熟悉的伙伴死了,与他朝夕与共的朋友死了,对他最为忠心耿耿的仆人死了,他最听话的奴隶也死了。   而他,却还活着。   可是,阿史那思摩感觉自己还不如死了干净。他的心此时如同刀绞,他将头深深埋进了血泊里,十根手指都插入了冰冷的雪面中。尽管寒风很快将他的手指冻得麻木,甚至将他的膝盖与雪面冻在一起,而阿史那思摩却不为所动。   报仇?   在床子弩在空中呼啸而来的时候,阿史那思摩确实是有这种想法。可是随着那一波似乎连空气都要撕裂的啸声,阿史那思摩心中只剩下恐惧。看着唐军士兵越来越近,阿史那思摩甚至不敢抬头,此刻他对唐军将士恐惧到了骨子里。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   陈应率领唐军枪骑兵组成密集的枪林,唐军骑兵如墙向突厥人发起排山倒海的进攻,尽管唐军驱赶着突厥溃兵向他的中军冲来。周围的突厥人都露出了深深的惧意。   就在这个时候,阿史那什钵苾看到了排在骑兵队伍最前面的陈应。陈应虽然率领骑兵连续冲锋,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杀伤一个敌人。枪骑兵将陈应团团围中阵心,不肯让他冒险。然而陈应在连续不断的战斗中,却把他的骑术锻炼得更为精湛。   陈应身边的亲卫举着四面大旗,“东宫右卫率陈”、“忠武将军陈”“修武县伯陈”、“行军总管陈”,在这四面大旗的指引下,唐军骑兵朝着阿史那什钵苾的中军直插而去。   阿史那什钵苾原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阿史那史摩的快速溃败是他始料未及的。原本他已经有了撤退之心,可是看到陈应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一股热血涌上阿史那什钵苾的脑门。   “叶护阿史那俟利弗设败了!”   “叶护阿史那易勿真莫败了!”   “那颜设阿史那意珍也败了!”   陈应年龄不大,如今却成了突厥所有人心中的恶魔。想想陈应那张近乎完美无暇的脸,阿史那什钵苾额头的青筋,抖动着如同一只狰狞的蜈蚣。   阿史那什钵苾竭斯底里的咆哮道:“谁都不许退,给我上,给我撕了他!”   众突厥将士望着陈应率领的唐军枪骑兵,此时的唐军枪骑兵,简直就像一柄烧红的烙铁,而突厥军队则如同牛油,无论多少上冲上去,都会在第一时间败下阵来。   此时,唐军在众突厥人心中已经变成高山一般巍峨,他们看到一层又一层的突厥骑兵倒在唐军枪骑兵面前,转瞬之间就被陈应率领的唐军骑兵踩成肉泥,下意识的感觉尿意盈盈。   “你们敢不听本叶护的命令?”此时的阿史那什钵苾红着眼睛,像一个暴走的野兽:“敢不从令者杀!”   “杀”字出口,伴随着阿史那什钵苾亲卫的一阵刀光,数十名正在迟疑的突厥将领,被砍掉了脑袋,斗大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滚下山坡,无头的尸体喷射着一股股血泉,在阳光的照耀下,甚是瑰丽!   阿史那什钵苾催促了几番之后却没有得到他设想中的结果,不由得急躁了起来:“给我冲上去!抓住陈应,赏良马万匹!杀掉陈应赏良马千匹,女奴百人!”   良马万匹,无论在突厥还是大唐,这都是一笔非常巨大的财富。比如有名的那句“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事实上十万贯依旧买不了万匹良马,最多可以购买七八千匹。哪怕是一个奴隶,拥有万匹良马,瞬间就可以变成一个拥有数千上万人部落的首领。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尽管唐军战斗力实在恐怖,然而那些突厥人则被巨大的赏赐,刺激得丧失了理解。   “杀!”众突厥骑兵面目狰狞的朝着陈应率领的唐军枪骑兵发起了决死冲锋。近万名突厥骑兵居高临下,借着山坡的势能朝着陈应所部蜂拥而去。随着战马马蹄的踏动,简直如同雪崩一样,奔势如雷。   在后面观阵的魏文忠望到这一幕,心中一紧。陈应所部人数实在太少了,而且陈应此时正是佯攻,在地势上吃了大亏。   看着魏文忠紧张得额头出现了细细的汗珠,右卫率左副率高允权道:“魏都尉不用紧张,你要相信总管,尽管突厥人来势汹汹,总管肯定可以打败他们的!”   阿史那什钵苾也早已经看出,陈应就是这支唐军的灵魂,只要陈应一死,这支唐军肯定不足为虑,事实上也差不多,如果没有陈应唐军虽然也强,绝对不会像这么强。   命令部曲发动决死击,阿史那什钵苾也并没有把握可以击退陈应,不过他的杀招却不是这些普通的突厥士兵,而是射雕将。阿史那阿史那什钵苾毕竟是始毕可汗的嫡长子,他身边拥有十名射雕将。所谓的射雕将,是草原上擅射箭英雄的荣誉称号,地位堪比蒙古人的折别,满清的巴图鲁。   整个突厥拥有控弦之士近百万人马,而射雕将则不足一百。可见任何一个射雕将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这些射雕将人人天生神力,可以挽开三石强弓(约三百六十斤拉力),如果发射破甲箭,可以在一百五十步外射杀敌人。   理想是美好的,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   陈应不像罗士信,罗士信率领部曲冲锋的时候,都会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可是陈应的功夫并不高,在牛人比比皆是的大唐,他要是上去给人家单挑,估计分分钟被人家虐死。   陈应自然知道自己的弱点,就算再冒险也不会孤身冲入敌阵深处。当时在泾阳的时候,陈应是没有办法,他才会上去自己拼命。陈应身边拥有两个队扈随左右,这两个队的所有士兵都披着铁铠,手里的盾牌则是轻巧而结实。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二十步。”   看着众突厥人在陈应面前纷纷倒毙,阿史那什钵苾既是紧张,又是兴奋。心情就像在坐过山车,终于陈应抵近了阿史那什钵苾的八十步距离。阿史那什钵苾竭斯底里的吼道:“放箭!”   十名射雕将,十张三石强弓,每人三箭破甲箭。三箭连珠,三十只破甲箭带着刺耳的飙飙声,飞向唯一的目标——陈应。 第四十一章 恨意滔天   “总管危险!”当三十只破甲飞向陈应的时候,罗士信率先反应了过来。虽然他及时惊叫出声,不过罗士信距离陈应右翼,就算他长上翅膀,想要救援陈应也来不及了。   罗士信的眼眶猛的仿佛要睁得裂开一般,在没有预感的情况下眼白都布满了血丝,脖子上的青筋仿佛都要爆裂开来!   当陈应看到空中向他飞来的破甲箭,瞬间大脑都来不及反应。这十名突厥射雕将同时出手,威力自然不同反响。这三十只破甲虽然目标是陈应,却预留了陈应可以躲避的任何空间,也就是说此时陈应无论往哪里躲,结果都是一样的。   众唐军将士整齐的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保护总管!”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陈应即将被这三十只破甲箭命中的时候,突然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脱离马背,陡然飞身一跃扑在陈应身前。   “噗嗤……噗嗤!”   这个瘦弱的身影身体巨震,十数只粗大的破甲箭,毫无迟滞的穿透了他的身体。当这名士兵缓缓的扑倒在陈应身上时,陈应感觉胸前、小腹一阵钻心的疼痛。破甲箭已经穿透这名亲卫的身体,刺入了陈应的胸前和小腹。陈应再仔细一看,终于发现了问题在的所在。   “居然是你?”陈应吃惊的望着这名亲兵,这名亲卫不是别人,而是汤六娘。利州城下,汤六娘全家皆被旁企地叛军杀光,她用她的倔强终于打动了陈应。陈应收留她为亲兵。可是当陈应回率军返回长安的时候。只要将汤六娘遣散。   可是陈应怎么也没有想到汤六娘会潜入军中,一直充当她的亲兵。事实上陈应不用猜测也知道肯定是梁赞搞得鬼,只有梁赞与汤六娘串通一气,才可以瞒着陈应躲在军中。   汤六娘浑身被破甲箭穿透了,鲜血顺着箭杆缓缓往冒。巨大的破甲箭,破坏了她的身体机能。汤六娘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每一次张嘴,嘴里都会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记住我,下辈我会干干净净做你的女人”陈应略通唇语,看着汤六娘的唇形,隐约猜测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陈应感觉喉咙里塞了一团东西,让他感觉呼吸困难。陈应点点头道:“我记住你了!”   汤六娘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但是这个笑容却定格在了脸上。   望着陈应跌落战马,阿史那什钵苾顾不得确定陈应到底有没有死,经过短短一刻钟的接触战,他的近万部曲,已经伤亡近三分之一。哪怕许如马匹良马的赏赐,然而众部曲已经开始出现畏敌怯战的情绪。   阿史那什钵苾调转马头,连野猪岭的部曲家眷和财货都顾不得了,径直沿着山谷小道,朝着东北的怀远方向奔弛而去。   陈应抱着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眼睛里蓄积了满眶的泪水。他与汤六娘的接触不多,更没有什么瓜葛,然而汤六娘却像无数怀春少女一样,有着自己对爱情的追求和向望。在陈应面前,汤六娘非常自卑。   自从从始州返回以来,她甚至从来没有在陈应面前光明正大的出现过。或许在陈应没有注意的角落,一个痴痴的姑娘正在默默的打量着他。   汤六娘死了,她所求的不多。只想让陈应记住她,她期待的只有来世……   “来世干干净净的做你的女人!”   就是这一句话,深深的刺痛了陈应的心。陈应感觉心如刀绞,拳头攥得死死的,就连指甲深深嵌入肉里都没有知觉,鲜血顺着陈应的指间缝往下流,在雪地上形成一滩血泊。   好半晌,陈应那张俊俏的脸变得异常狰狞,异常恐怖。   征战沙场,陈应早有马革裹尸的觉悟。   然而,汤六娘何其无辜?   上天似乎肆意的在捉弄她,让她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如今却又惨死他乡。   陈应心中升起滔天的恨意:“突厥人都该死!”   “升血旗!”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陈应喉咙里吼出来的,每一字里都透着浓浓的恨意和愤愤。   血旗是陈应在增援始州时,看到被旁企地叛军肆意妄为,无恶不作,所过之处,几乎寸草不生。当时陈应发出“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还需血来还!”的豪言。自从来到灵州之后,陈应并没有再一次挂起血色战旗,然而这一次陈应是动了真火。   随着一阵激昂浑厚的牛角号升起,一面已经变成黑紫色的旗帜,缓缓升起。   右卫率其他府的人还不清楚这面血色战旗的意义,可是勋二府的老兵都明白这面血色战旗意义。   似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疯狂的味道。   陈应就是这么一个人,别看他斯斯文文,似乎弱不经风,可是他身上就像带着莫名的魔力,可以瞬间带动周围所有的人。   “贼他娘!”   “入他娘!”   “干死他们!”   各种乱七八糟的污言碎语喷薄而出,众唐军士兵在勋二府老兵的带动下,瞬间就像月圆之夜,准备变身的狼人。数千唐军士兵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几乎如同实质,压抑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右卫率左副率高允权感觉嘴唇发干,不解的望着那些瞬间变得恐怖万分的唐军士兵:“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高副率不用管了!”魏文忠满脸苦涩的道:“陈总管此刻杀心已起,突厥赶紧祈祷吧!”   右副率何月京道:“魏都尉,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吧?”   “你们可以自己看!”魏文忠伸手一指,只见一名勋二府步兵伙长他冲身边的士兵道:“快把我捆在马上!”   众士兵一愣,伙长勃然大怒道:“快,快,快!再他娘的愣,老让你们吃板面(吃刀)”   周围的士兵们立即手忙脚乱的将这名伙长捆在战马上。要想让不会骑马的士兵骑在马背上不掉下来,短短时间内只有一个方法。这个方法是南北朝时期冉魏皇帝冉闵发明的,他首次率领魏国汉军三千步兵,以捆在马背上决死突击的方式,一战大败匈奴,斩首三万余级。   后来,每当到了拼命的时候,汉人士兵都会采取这种方式。会骑马的士兵就会抢到一匹战马,不由分说跳上战马,不会骑马的士兵,则利用绳索将自己捆绑在马背上。   短短一刻钟内,陈应麾下的骑兵陡然增加了近一倍。多达六七千骑。   陈应望着满山遍野狼狈逃窜的突厥人,冷冷的吼道:“自阿史那什钵苾以下,不留俘虏!”   血色战旗迎风猎猎作响,在血色战旗的指引下,一股浓郁的杀气冲天而起。   “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还需血来还!”   六七千名唐军士兵整齐大吼,声音之大,直冲云霄。   这冲天铺面而来的杀气,差点让阿史那什钵苾坠落战马,此时阿史那什钵苾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部队,那些突厥骑兵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可以跑得越远越好!   见机快的突厥人,赶紧跪在雪地上,举起双手投降。至于唐军会如何处置他们,他们已经没有心思考虑了,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他们想错了,原本唐军会接受俘虏,然而此时,如同潮水滚滚而来的唐军骑兵,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无论他们面前是人也好,马也罢,他们只会一个纵马踏过来。   万千铁蹄一路狂飙,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一地血沫,缕缕怨魂,正在诉说,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四十二章 捡个大将军当马奴   “前进!”   “继续前进!”   六七千名唐军将士,在血色战旗的指引下,几乎不存在任何理智。所有的唐军将士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死战!   陈应已经给这支唐军部队注入了近乎疯狂的战意,在血色战旗下的唐军士兵,感觉自己的热血的燃烧,在沸腾。   一支钢铁的洪流滚滚向前,此时唐军没有什么有章法的战术,以一千五百只钩镰枪打头,如骑兵墙一样推进。   辗压!   赤裸裸的辗压。   一条一条的血线洒在钩镰枪长长的枪锋上,再反射阳光,雪光就变成了血光,是多么冷艳。   阿史那什钵苾此时仓皇如丧家之犬,麾下旗帜散乱,人马疲惫,实在狼狈到了极点。   仅仅半个时辰之前。阿史那什钵苾还是意气风发,杀气腾腾的扑向陈应。梦想杀掉陈应,成为突厥人心目中的英雄,顺利的从他的父汗手中接近东突厥汗国的汗位。   幻想着可以将他的继母,那个高高在上的突厥可敦,大隋的义成公主狠狠的压在身下,做些邪恶的事情(男人都应懂,和谐万岁)。可阿史那什钵苾怎么也没有想到,   他不仅败了,而且还败得相当凄惨。一万五千部曲,此时只剩下了三个督将。他的幼时玩伴,最好的兄弟阿史那思摩第一时间败下阵来,恐怕此时也凶多吉少了吧?   距离怀远父汗的汗帐还不到五十里,然而由于为了逃命,拼命抽打战马,战马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快速的耗尽了战马的体力。此时所有的战马,都似乎进入了油尽灯枯的阶段。   看着身边三千人马不到,阿史那什钵苾一阵黯然。入冬以来,他的父汗身体大不如从前,有传闻说要立他的叔叔俟利弗设为可汗。原本他的实力就不如俟利弗设,如今大败之下,恐怕可以接任汗位的机会更加渺茫。   看着身边麾下将士的士气低落,阿史那什钵苾开始鼓舞士气道:“勇士们,加把紧,咱们回到怀远,还要睡唐人娘们呢!谁都他娘的别给我软了!”   “哈哈……”原本低落的士气,在阿史那什钵苾打诨下,慢慢回升不少。   “叶护,唐人没有追来,咱们歇歇吧,这马再跑的话,可就要废了!”   战马奔跑,其实速度越快,越跑不远。蒙古人以走马的方式,一天可以走马三百公里。可是若是以时速六十公里的速度跑,甚至跑不了半个小时,战马就跑不动了。   在雪原上一望无际,无遮无拦,可以一目了然。阿史那什钵苾道:“休息半个时辰!”   众突厥骑兵纷纷下马,开始放水的放水,喂马的喂马。然而没过一柱香的时间,地面快来一阵颤抖,雪面上的雪粒子开始跳舞。   就当众突厥人手忙脚乱开始上马准备飞奔的时候,唐军骑兵正浩浩荡荡的冲来。   “杀光他们!”   战场上的双方又展开了疯狂的追逐战。这次追击,陈应并没有参与。接下来的战斗,陈应交给了罗士信与张士贵二人指挥,而陈应则一直跪在雪里,怀抱着早已僵硬的尸体。   “汤六娘!”   华夏亿兆百姓中平庸的一员,她的一生是坎坷曲折,她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疼爱她的父母和兄长,因为战祸让她美满的生活,陷入绝境。   这是这个平凡的女子,临死前最后一句遗言。每每在脑海里回想起这句话,陈应的心便如刀绞。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陈应的眼眶里涌出。陈应嘶哑着疯狂的叫喊:“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傻……”   “不用等下一辈子,我不乎,不在乎!”   在陈应生活的那个年代,贞洁成了最奢侈的东西。有段子手在说,处女应该去幼儿园里去找,处女情节并不是陈应在乎的东西。陈应更在乎这个倔犟要强的女子,就这么死了。   阳光的照耀下,陈应的廉价浮现起红晕,两只眼睛红得像灯笼一样,眼神里却透出冰冷的恨意!   一名唐军士兵小心翼翼的砍下不远处一颗突厥人的首级,正欲挂在腰间,准备回去酬功。原本一言不发的陈应陡然道:“垒成京观!”   或许是陈应的声音太过嘶哑,或许是这名士兵假装听不懂陈应的话。他迟疑着,缓缓将这颗首级准备挂在腰间。   “扑通……”这名士兵被身后的一股巨力踹倒在地雪上,摔了一个狗啃泥。   “谁他娘……”这名士兵敏捷的起身,正欲回身喝骂,可是当他转身看到在身后踢他的人正是梁赞时,顿时把下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唐军以首级计功,没有人会将宝贵的首级垒成京观。然而陈应却不同与其他人,他是右卫率的神,右卫率的天,陈应既然说了垒成京观,那就不能打半点折扣。   打扫战场的唐军士兵将战场上突厥人的尸体集中起来,在野猪岭山口的高坡上,开始垒成了京观。   失神落魄的阿史那思摩,跪在雪地上已经快要动僵了,当唐军士兵举起横刀将要斩下他的脑袋时。陈应起身道:“做我的马奴,可活命!”   陈应也不知道心中到底怎么想的,居然神使鬼差的留下一名突厥人。可能,还是因为阿史那思摩败得过快,汤六娘的死,与他没有关系。   “遵命我的主人!”   阿史那思摩想得比较简单,他败了,败给了他的敌人成为对方的奴隶,原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陈应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在战场上随便一捡,居然捡了太宗贞观朝的右武卫大将军。   一颗一颗砍下血迹斑驳的头颅,慢慢堆放在高坡上,一个巨大的京观缓缓形成。   一尺   三尺   一丈   一座方圆六百余步,高达六丈的京观树立在雪原上。   当掌灯时分,陈应终于动了。他小心翼翼的将汤六娘放在一张房车雪爬犁里,吩咐下去,给她打造一具上好的棺木。   事实上早在半个时辰之前,陈应已经接到回报。战事已经结束,在武德二年正月初一由梁师都发起的灵州之战,进行六个时辰后,以唐军全面胜利而结束。   梁军与突厥联军先后溃败,伤亡人数是唐军的十数倍。特别是阿史那什钵苾麾下一万五千部曲,最终逃出去的不过百余人。而阿史那意珍麾下,逃出于的不过两千余人。至于梁师都则更惨,几乎是匹马逃回。近万部曲留在了灵州。   罗士信、张士贵率领唐军追击突厥溃败军六十余里,直到始毕可汗率领三万骑突厥附离军与十数万突厥控弦之士严阵以待,而且看气势颇为雄壮,张士贵担心遭到埋伏,这才折回,尽管罗士信还想再打,发现全军将士人马皆疲惫不堪,不得不撤退,并向后方报捷。   听说唐军野战再一次取胜,灵州全城精神一振,士绅百姓纷纷前来贺喜。   然而陈应却没有回城,而是就地以野猪岭突厥京观下的山谷作为中军驻地,每当前来拜访陈应的士绅都不敢抬头望向野猪岭的京观。   与此同时,陈应的威名也真正传扬开来! 第四十三章 始毕可汗震怒(修)   随着武德二年正月初一的灵州之战,陈应连败梁师都、阿史那意珍和阿史那什钵苾三阵的消息传扬开来,在灵州附近郡县率先传扬开来。   就连身处在怀远的唐人百姓也得到了消息。不过如今怀远还在始毕可汗的王帐所在地,怀远的百姓们只能窃窃私语,不敢大声议论,唯恐遭受屠戮。   “嘿,你听说了吗,突厥狗贼在灵州败了!尸体从灵州铺到怀远,一片一片的,狗血把雪地都染红了!”   “我看呐,突厥狗贼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怀远城内一间残破的城隍庙里一群破衣烂衫的百姓在议论纷纷。   “始毕可汗的儿子又怎么样?还不能被打得像狗一样逃回来了。”   怀远城外俟利弗设的叶护汗帐内,传出一阵爆笑声:“哈哈哈哈……始毕可汗的儿子,也不过如此!”   原本陈应将俟利弗设打得如同丧家之犬,可是随着意珍和阿史那什钵苾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俟利弗设又重新找回了自信。   入冬以来,俟利弗设的哥哥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世的身体日渐不好,如今更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然而咄吉世的嫡长子阿史那什钵苾如今年方十六,并没有表现出过人的才干,在突厥汗国内部,提议让俟利弗设代替始毕可汗咄吉世成为东突厥新可汗的呼声非常高。   然而随着薄骨律城之败,俟利弗设被陈应打得老巢丢失,部曲仅剩四五千人。突厥人向来崇拜英雄,像俟利弗设这样打了败仗,而且败得如此之惨的人,是肯定不会被拥立为可汗的。哪怕兼并了阿史那易勿真莫麾下的部曲,基本上恢复了实力,然而突厥内部非但没有人提议拥立他为可汗,反而拥立阿史那什钵苾非常高。   可是,随着阿史那什钵苾几乎全军覆没,原本形势大好的阿史那什钵苾反而直转而下。   “机会来了啊,天狼神,你对我是如此的眷顾!”俟利弗设看到阿史那什钵苾战败,心中比吃了蜜糖还要甜。他兴高彩烈的在汗帐内手舞足蹈,如果陈应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恨不得亲吻陈应的靴子。   “现在好了,阿史那什钵苾也败了,比本叶护败得还惨!”俟利弗设兴奋的吼道:“他现在还有脸当突厥可汗吗?”   俟利弗设兴高采烈的在羊皮纸上写下了书信,他的亲兵们骑着快马,将开始上下串联。整个东突厥有四大叶护可汗,十二设汗,可以决定可汗谁属的只有这十六人。如今易勿真莫已经落入唐人之手,无论是生是死,已经不足考虑。   而叶护阿史那莫何如今出使长安也不用考虑。阿史那什钵苾哪怕再怎么落败都不会支持自己。可以成为潜在盟友的只剩下十二设,其中最有支持他的还是他的三弟阿史那咄苾。如今阿史那咄苾担任莫贺咄设。另外还有土龙岅设、莆矟设与他交好,十二设之中,可以毫无顾忌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只有一叶护两设。   只要可以获得嫂子、突厥可敦义成公主的支持,她麾下可以直接掌控三设,那么他就可以有五设一叶护,或通过义成公主交好的设汗,他登上汗位的机会就大增。   随着俟利弗设、易勿真莫、意珍以及阿史那什钵苾接连战败,这对突厥自始毕可汗登基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此时突厥汗国内部,也酝酿着滚滚暗流,此时突厥明显分为了两派。一派主战,主张倾突厥之力,与大唐进行国战,以报灵州之耻。   事实上突厥内部已经统一了意见,将灵州之败,称为灵州之耻。可是同样,另外一派则是主张与唐朝化干戈为玉帛。   两派之间开始推诿扯皮,和华夏礼仪之邦不同。突厥可没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说法,他们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在堂堂东突厥始毕可汗的汗帐内已经上演了三波全武行。   这场有设汗参与的打斗,规模不小。就连各自派系的特勒也参与了争斗。伤了五人,死了一名特勒。   坐在王帐白虎上主座上的始毕可汗咄吉世汗面色阴沉,似乎酝酿着一场能摧毁天地的雷暴,巨大的威压,让众突厥贵族们大气都不敢喘。众突厥贵族汗珠子一滴一滴的掉到羊毛毯上。   始毕可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始毕可汗虽然不是天子,但是他却是突厥的天。哪怕如今他病中,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可是虎老威犹在,众突厥贵族,还不敢忤逆他。   至少在三万附离军还掌握在咄吉世手中的时候,他们谁也不敢站起来反抗咄世吉。   咄吉世非常生气,确实非常生气。入冬以来,突厥遭遇了罕见的雪灾,损失惨重。大量老弱病残,惨死的这场雪灾中,就在雪灾刚刚爆发的时候,就有人提议,趁着西秦与大唐正在恶战,突厥可以引兵南下,攻进关中。   然而,咄世吉却没有同意这么做。   事实上并非是李渊向大唐称臣,而是因为他记得当年那场倾国之战的后果。当初隋也是初立,摄图可汗率领五小可汗,纵控弦之士四十余万入侵中原。从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化、延安等郡县,鸡鸭鱼肉粮食,能带走的,都被突厥劫掠了个遍,然后突厥浩浩荡荡的就回去了。   这场战争虽然突厥大胜,可是在马邑却发生了一场连汉人史书都是一笔带过的战斗,让突厥人虽胜,却记忆犹新。突厥主力沙钵略可汗与隋将达奚长儒发生激战,当时突厥兵十余万,隋军才三千人。隋军集结在一起,四面抗拒,连续激战三天,作战十四次,隋军兵器用光,就用拳头相拼,手上的骨头全部露出来。这场恶战杀死突厥兵三万余人,隋军也损兵折将十之七八,突厥兵撤军而回。   突厥人用三十倍优势兵力,损失是隋军的近二十倍,结果只能无功而返。这场仗让突厥人惊到了骨子里。   可是随后,杨坚展开反击,最开始的反击并不是军事打击,而是内部分化,先把突厥分裂成东西两部,然后集中优势兵力进行分而打击,隋朝大胜。可是数年之后,当突厥露想要南下的意思后,隋又发动了第二次对突厥的攻击,这一次都蓝可汗被杀,损失十余万人。接着第三次隋朝攻打突厥的战争又在杨广的指挥下打响,突厥国力已经全部崩溃。   现在虽然大隋已经灭亡,大唐初立。可是谁也保不准,大唐就是又一个强隋。一旦激怒大唐,大唐像隋朝一样,一二再,再而三的攻击突厥,突厥就要因而亡国了。   正是因为始毕可汗咄吉世,亲自经历了第二次隋攻突厥之战和第三次隋朝攻击突厥之战,作为当事人之一,咄吉世更能体会到汉人的恐怖之处。   汉人拥有着绝对的人口优势,损失十万人数十万人,他们损失得起。可是突厥损失十万人马,定会元气大伤,损失数十万人马,就会亡国灭种。   然而,整个突厥却没有人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汉人如果真那么容易好灭,早就被匈奴人、鲜卑人灭掉了,哪里会轮到他们突厥?   “本可汗早就说过,任何人不得擅自攻击大唐!”咄吉世威严的目光扫过,群臣的脑袋纷纷低到了胸前,“意珍、呼图苾,都罗、你们是认为本可汗昏庸无能吗?是不是要换一个明主?” 第四十四章 始毕可汗之死   阿史那意珍、呼图苾和都罗三个设汗,都是可敦、义成公主的人。听到这话,看着始毕可汗杀气凛凛的眼神,心头一凛,后背上冷汗津津。在怀远、在可汗王帐内,只要始毕可汗一声令下,帐外的附离军涌入,就会把他们剁成肉酱。他们三人赶紧躬身道:“臣等不敢!”   始毕可汗回头望着右则端坐着的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与突厥女子不同,尽管她的皮肤与少女相比,显得粗糙不少,然而义成公主身上散发出来高贵的气质,是那些少女所不具备的。   始毕可汗咄吉世阴郁地脸色下面,确实是酝酿着一场雷暴。但雷暴地目标嘛……看上去是那个弱不经风的女子。   和雄壮宽阔的始毕可汗相比,义成公主看上弱得可怜。然而突厥人却知道义成公主也是突厥汗国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事实上包括咄吉世在内的所有突厥人,没有人敢小瞧她。义成公主八面玲珑,东突厥十二设汗,过半与她有过不可告人的秘密。   事实上咄吉世也清楚,义成公主不仅有阿史那意珍、呼图苾和都罗三个设汗为心腹爪牙,而且还掌握着数万隋朝遗民。这些隋朝遗民虽然懦弱不堪,但是他们却擅长制器,若是没有义成公主的这些人,勇猛的突厥人连箭簇都用不上。   说出来实在可笑,突厥人本是柔然汗国的匠部,整个部落都是为柔软可汗打铁制甲的匠人,然而不过区区六七十年,突厥人连他们生身立命的本事忘得一干二净,如今的他们,打不了铁,也炼不得钢,甚至连甲胄制造的能力也忘得一干二净。   然而就在这时,义成公主冲下首一名突厥特勒吐烈拉赫曼使一个眼色。吐烈拉赫曼道:“可汗,易勿真莫这个废物丢尽了可汗的脸,咱们突厥绝对不能咽下这个口气!”   “住口!”咄吉世低沉而威严的嗓音,如闷雷滚过大帐,吐烈拉赫曼吓了一跳。“既然易勿真莫是个废物,请问你们谁能保证领兵平了灵州,灭了陈应?谁能?告诉本汗?”   吐烈拉赫曼道:“臣保举俟利弗设叶护,俟利弗设叶护能平灵州,能灭陈应!”   “放屁,放屁!咄吉世嘴唇铁青、嘴皮子微威颤,却感觉一阵目眩。   十数名突厥贵族设汗、特勒整齐的出身:“可汗,唯有俟利弗设叶护才可救突厥,请可汗下令命俟利弗设叶护可汗领军出征灵州!”   “你……你……你们!”咄吉世感觉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义成公主起身朝着咄吉世福了一福,朗声说道:“我们突厥自立国以来,有仇有怨报怨,数万儿郎惨幸,请可汗给他们讨一个公道!”   “请可汗给他们讨一个公道!”   咄吉世感觉天旋地转,身子再也站立不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咄吉世被搀起来只觉额头火辣辣的痛,蹭破了皮,这跌摔得他眼冒金星。当咄吉世抬头,正望着俟利弗设身披铠甲,手柄弯刀柄,威风凛凛大步而来。   看到俟利弗设到来,咄吉世又怎么猜不到是他的可敦义成公主与他的弟弟俟利弗设勾结在了一起,联手逼宫。咄吉世并没有叫帐外的附离军护卫,因为他知道既然俟利弗设敢大摇大摆的走入王帐,肯定事先已经摆平了他的附离军。   否则俟利弗设根本不敢进入这座王帐。   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绝对的忠诚,所谓的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原本俟利弗设确实是拿不出足以让三万附离军集体背叛的筹码,就算义成公主同样也拿不出足以让三万附离军背叛的筹码。   可是义成公主却得到咄吉世得了痨瘵,痨瘵也就是肺痨,这种病在古代根本没法治。死亡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所以当附离军将领得知咄吉世得到痨瘵,不得不为自己找一条后路。义成公主极精通人情世故,也擅长洞察人心,在看到众附离军将领动摇之后,提出只要他们拥有俟利弗设为新可汗,那么他们这些人还可以保住地位和权势。   也就是义成公主没有拿出任何真金白银,只有一句乡亲们虚无飘渺的承诺,换取了突厥最为精锐的三万附离军倒戈。   尽管无法猜测到义成公主和俟利弗设是用了什么手段买通了附离军,可是想到自己一心为了突厥,转眼之间就变得众叛亲离,咄吉世更是气得热血冲头,后脑勺一阵阵的发麻,他指着义成公主和俟利弗设咆哮道:“义成……俟利弗设……你……你……你们。”   咄吉世一句话说得气促喘息,突然咄吉世仰天摔倒在地上。众人一拥而上,围着咄吉世,可是此时咄吉世却仰面朝天,怒目圆瞪,气绝身亡。   在义成公主的带领下,众突厥贵族拥立俟利弗设为突厥可汗,封号处罗。   怀远城中,一处面积不大的院落里。叶护阿史那什钵苾正在疯狂的喝酒,他想喝醉,然而越是猛灌马奶酒,可阿史那什钵苾越是喝不醉。   突厥人自己酿造的马奶酒只有八九度的酒精含量,想要喝醉至少需要一斗开外。   阿史那什钵苾此时是真怕了,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望着唐军枪骑兵明晃晃的钩镰枪如墙推进,所过之处,到处都是血肉飞溅。   只要他闭上眼睛,脑袋里就会涌现唐军如疯如狂,如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深深的恐惧,让阿史那什钵苾魂不守舍,他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连续喝掉了近一斗马奶酒,阿史那什钵苾反而越喝越清醒。   心情烦躁的阿史那什钵苾将一个马奶酒酒囊扔进篝火堆里,突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哗然。   阿史那什钵苾咆哮道:“怎么回事?”   很快一名亲随惶恐不安的跑进来禀告道:“叶护汗,大事不好?”   “啪啪……”阿史那什钵苾心中正是有火无处发泄,看着亲随惶恐不安的样子,阿史那什钵苾总感觉他在用这种方式嘲讽自己。打了好一会儿,直到将亲随的脑袋打得猪头,阿史那什钵苾这才悠悠的问道:“快说,怎么回事?”   “始毕可汗死了!” 第四十五章 转变   “什么?”阿史那什钵苾一把抓起亲随的袍子,将亲随的双腿提离地面。尽管咄吉世身体自入冬以来,大不如从前。可是阿史那结社率却实在难以相信咄吉世会死。阿史那什钵苾的脸部变得狰狞,竭斯底里的吼道:“父汗怎么会死?”   “据说,据说……”亲随实在说不出话来,他的脖子被阿史那什钵苾扼住,差点闭过气去。   突然发觉亲随的脸色青紫,阿史那什钵苾这才发现异常。渐渐松开了亲随的脖子,急切的问道:“据说什么?”   “据说是俟利弗设杀了可汗!”亲随怯怯的道:“俟利弗设已经登基称汗,号处罗!”   “俟利弗设他怎敢?我要杀了他!”阿史那什钵苾正欲夺门而去,迎头就撞见他的十四岁的弟弟阿史那结社率。   “哥哥,快跑!”阿史结社率道:“俟利弗设已经杀了父汗,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阿史那什钵苾身上带着始毕可汗咄吉世的血统,就是他们的原罪,如果不杀掉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率兄弟二人,恐怕处罗可汗做梦都会惊醒。   阿史那什钵苾却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俟利弗设既然杀了他的父汗咄吉世,也不会放过他们兄弟二人。阿史那什钵苾有点心慌道:“天下之大,我们能逃往哪里?”   阿史那结社率道:“金山屈律啜!”   屈律啜是突厥的一种官名。突厥阿史那家族子弟谓之特勒,另部领兵的叫设,大官屈律啜,次阿波,次颉利发,次吐屯,次俟斤,并代居其官而无员数,父兄死则子弟承袭。如果突厥叶护相当于唐朝的亲王,那么特勒则相当郡王。屈律啜则相当于一道总管。   始毕可汗正妻、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率兄弟的生母是阿那德吐屯屈律啜的女儿,如今现任金山屈律啜正是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率兄弟二人的娘舅。   “好,咱们就去金山!”   也多亏俟利弗设只是想着逼宫,而不是真的想弑兄夺位,咄吉世的死只是一个意外。可是随着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率兄弟率领心腹部曲逃出了怀远。这边正在突厥王帐内大赏众臣的处罗可汗得到了这个消息。   俟利弗设心中甚是忧惧。金山就是就是指后世的阿尔泰山(阿尔泰,就是蒙古语金山的意思),同时,金山屈律啜也是西突厥超级部落,拥有十数万口,控弦六万余骑。当然处罗虽然新立汗位,却不惧西突厥金山屈律啜麾下的六万余兵马,然而处罗可汗却知道。   东突厥发生这样巨大的变故,西突厥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可以侵蚀东突厥的机会。看着处罗可汗手足无措施,义成公主咳嗽一声道:“真是欺人太甚,唐人真是欺人太甚!”   众臣愕然,异常疑惑的望着突厥可敦。现在正在议论小可汗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率兄弟逃亡金山的消息,怎么就扯到唐人身上了呢?   义成公主道:“唐人以毒箭射伤始毕可汗,始毕可汗重伤不治而亡,此仇不报,不堪为人!”   处罗可汗俟利弗设也不傻,瞬间就明白了义成公主的用意。如今始毕可汗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俟利弗设就算是黄泥巴摸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若是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率兄弟从西突厥借得兵马,打着为始毕可汗复仇的旗号,到时侯恐怕整个东突厥就会军心动荡,始毕可汗成为东突厥可汗十数年,心向他的部落和将士不知凡几,若是他们倒戈相向,恐怕阿史那什钵苾和阿史那结社率兄弟还真能夺回汗位。   可是义成公主此法甚妙,不仅把俟利弗设摘出去了,反而可以以始毕可汗的余威,团结所有东突厥各部。   义成公主与处罗可汗赶紧商议一番,对外宣称突厥始毕可汗中了灵州总管陈应小儿的毒箭,伤重不治而亡。   突厥汗国举国治丧,待治丧后倾国之兵讨伐陈应,为始毕可汗复仇。   灵州城外,野猪岭的京观前。陈应像是丢了魂一样,依旧魂不守舍。看着陈应日渐消瘦,众唐军将领皆愁眉不展。   四辆雪爬犁房车组成的右卫率中军大帐,此时大帐内虽然燃烧着十数个火盆,可是大帐内仍感觉让众将领如同坠入冰窖,浑身冰冷。   陈应此时脑袋里闭上眼睛就是汤六娘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对于汤六娘的死,陈应感觉异常愧疚。   两世为人的陈应,事实上有点大男子主义,他始终坚持认为,战争应该让女人走开。可是,汤六娘还是因他而死,这让陈应异常自责。   陈应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从长安到灵州,中间发生的事情,陈应都仔细的回想一遍。有些事情,不是想要逃避就可以逃避的,逃避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逃避,他已经让兰儿受过一次伤害,因为逃避,不仅灵州险些陷落,如果陈应在刚刚来到灵州的时候,果断的发起攻击,那么灵州城会有很多百姓可以避免惨死。   陈应此时就是右卫率的神,就是右卫率的精神领袖,右卫率的绝大部分将士甚至连汤六娘听都没有听过,更不知道汤六娘与陈应是什么关系。但是他们却知道是突厥人让陈应变成一蹶不振。右卫率将士把心中的不满和愤慨都发泄在了阿史那思摩身上。   “忒,那蛮子,过来斩草喂马!”   “忒,那蛮子,把净桶去刷干净!”   “忒,那蛮子……”   成为陈应马夫的阿史那思摩简直成了众将士发泄的突破口,军中所有的脏活和累活,都压在了阿史那思摩头上。   直到第三天,陈应想通了,也想明白了。既然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么他决定从此以后,什么事情都要永敢面对。   “去他娘的天可汗!”   “去他娘的文武至圣皇帝!”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想通此节,陈应这才从中军大帐中走了出来。阿史那思摩看着陈应出来,赶紧牵着战马走到陈应面前,然而阿史那思摩便跪在地上,充当陈应的踏马凳。   陈应策马缓缓朝着灵州城走去,可是当陈应刚刚走到野猪岭山下的巨大京观时,突然看到灵州长史杨则一脸惶急的从灵州城内方向紧急而来。   “陈总管,大事不好了!”杨则急道:“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陈应实在想不出现在能有什么大事,自怀远城外三十里至灵州,陈应布置了不下百支斥候队,可以说突厥人会不会进攻灵州,陈应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内得到这个消息。杨则喘着粗气道:“刚刚得到消息,始毕可汗死了!”   “始毕可汗死了?死得好啊!”陈应道:“他要是不死,本总管也不会放过他的!”   杨则道:“可突厥人都说是陈总管用毒箭射伤了始毕可汗,始毕可汗伤重不河而亡……”   陈应不懂政治,根本不知道义成公主为了统一突厥内部人心,将始毕可汗死亡的事情,按在他的头上。可是最后的追击之战陈应并没有参与,他也不知道唐军士兵有没有伤到始毕可汗。   陈应疑惑的望着罗士信和张士贵,罗士信和张士贵连连摇摇头道:“总管绝无可能!”   “咱们军中制式弓弩则没有淬毒的啊!”   陈应一想也是。   郁孤尼道:“我的主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始毕可汗的大纛(dà dào)。”   如果从前的陈应肯定会纠结,自己绝对不愿意背锅。然而此时他却无所谓了。陈应不以为然的道:“即使突厥人这么客气,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咱们就接着!” 第四十六章 活埋   “我的主人,这个大礼可不是那么好接的!”阿史那思摩神色的凝重的道:“在……我……在突厥,最好还是对外说明,咄吉世的死与主人无关?”   阿史那习惯说我们突厥,可是想想现在的身份,赶紧改口了。让陈应颇为意外的是阿史那思摩居然会汉语,尽管腔调有些怪异,至少可以听得明白。   “怎么就无关了?你有什么依据?”魏文忠突然出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满。   突厥人把始毕可汗的死按到了陈应头上,魏文忠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役毙一国之君,这是多大的功劳,先不说爵位和官职,就是十二转勋官,至少可以让陈应提五级。大唐勋官有十二转,也就是十二级,泾阳之战陈应拿到了三转,平定旁企地之乱,他同样拿到了三转。现在陈应是六转勋官上骑都尉。   别看陈应是六等勋官,事实上在大唐六等勋官还真不值钱。这个勋官就相当于后世解放军军中的军功等级。解放军把军功等级定为特、一、二、三共等。如果换算下来,陈应此时拿到的军功等级,仅仅相当两次三等功。   在大唐勋官中上骑都尉之上,还有轻车都尉(某人在书评区留言,说轻车都尉是清朝的官爵。老程就此多说一句)、上轻车都尉、护军、上护军、柱国、上柱国。在陈应这个勋官的级别,还比较容易,颁发的也比较多。可是越上越难拿到手。   如果把始毕可汗咄吉世的役毙之功拿到手里,那么陈应至少可以再升三转。至少可以到达护军级别。这样以来,陈应就会享受从三品官员的政治待遇。听到阿史那思摩居然说要让陈应拒绝这个从天而降的功劳。不仅魏文忠语气不善,就连何月京、高允权、杜善果等也都目光不善。   阿史那思摩却不惧魏文忠带着浓浓威胁的目光,郑重的向陈应道:“主人,您或许不太清楚,在突厥每一任可汗身边都有三万余侍卫之士!而在这三万附离军之中,还有一只规模不大的军队叫伏突。他们每个人有弓矢鸣镝,身披精钢甲胄,使用镔铁刀剑。旗纛之上,绣着施金狼头。人人都是万中无一的高手……”   “那也如何?”连番大胜突厥,也让陈应心中升起一股傲气。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能杀本总管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看着陈应与众将领都不以为然,阿史那思摩也不再劝。作为新降之人,他想要获得陈应的信任,恐怕还为时尚早。   其实陈应的历史不熟,如果他知道这个阿史那思摩在贞观朝时期,不仅做到了右武卫大将军,还在平定薛延陀部立下大功,随太宗东征高句丽,只是表现没有薛仁贵抢眼而已。不过因阿史那思摩为太宗皇帝挡下致命一箭,死后被追封为兵部尚书、怀化郡王。唐初如李靖、李绩、尉迟敬德、秦叔宝等战功,而仅封公。其膺王爵,惟外蕃君长内附如突利封北平郡王、思摩封怀化郡王,及群雄中有来降者如高开道封北平郡王,罗艺封燕郡王而已。   如果陈应知道阿史那思摩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陈应也会慎重的考虑他的意见,只是非常可惜,陈应并不知道阿史那思摩的厉害之处。否则陈应也不会九死一生。   因为陈应对阿史那思摩的提醒并没有在意,这才给他将来埋下了隐患。   自陈应大败突厥之后,各地零散的溃兵看到或听说野猪岭那座用一万多颗突厥人首级堆起来的京观,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放弃抵抗。   尽管灵州边疆暂时没有战事,陈应却非常忙碌。由于天气寒冷,以灵州城为例,每天就需要消耗上千石木柴,烧掉这些木柴容易,可是要想长出来就非常困难。虽然在全城大修火炕和火墙,解决了百姓和军队的取暖安全问题,然而大量燃料,却让陈应异常揪心。   “眼下这道难关终于过去了!”长史杨则看到郭子和的伤势恢复不错,心情非常愉悦冲陈应笑道:“日后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没那乐观!”陈应道:“俟利弗设新继汗位,他想要在东突厥汗国内部服众,肯定会发动战争!”   突厥和华夏不一样,每当华夏新旧君主替位,都要极力避免战争,全力求稳。可是突厥和北方的恶邻们却不一样,所有的狼性民族汗王继位,都会选择简单粗暴的处理内部问题。比如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发动一场或几场战争。通过战争的胜利,奠定自己的威望。   “突厥人还会打?”   杨则对于战争已经有了心里阴影。灵州之战,虽然唐朝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可是灵州死难军民多达五六千人,对于灵州来说,已经元气大伤。如果再打下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惨死。   “这是肯定的!”陈应道:“可别忘了,突厥还有一个义成公主,她一心要灭亡大唐,无论谁做突厥可汗,都是一样的。始毕可汗的死亡疑点重重,弄不好就是因为咄吉世不想发动战争,挡了义成公主的路!”   杨则突然想到了城中的突厥俘虏,神色陡然巨变:“那……那……那咱们灵州的三万余突厥俘虏会不会是一个大隐患?”   “人心难测,会有这种可能!”陈应淡淡道:“只要我军可以保住持续胜利,这些突厥俘虏会比绵羊还要老实,可是战事僵持,或者失利,他们就会倒戈一击!”   “那……不如!”杨则突然脸色大变,眼睛里闪烁着厉芒。说着杨则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我草!”陈应被杨则盯得非常不舒服。三万俘虏说杀就杀。陈应也不是天生的卫道士,他感觉人生是宝贵的。杀掉未免太可惜。   “不能让突厥俘虏闲着,人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滋生事端!”陈应想了想道:“让那些战俘去挖煤矿!”   “不行,不行的,这些突厥人太喜欢偷懒了!”杨则道:“刚刚开始他们畏惧将军威名,现在就是拿鞭子抽,他们宁愿挨打,也不愿意干活!”   “要是那些突厥战俘能积极点就好了。”杨则嘟哝了一句。   “积极点?”   陈应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   如何调动这些战俘的积极性,将战俘从包袱转化成生产力,也将成为一个严峻的问题。   陈应知道突厥人为什么会懒,从人性的角度考虑,他们是为了迷茫的未来而担忧。   陈应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   陈应来到这个时代发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就是长安城里的胡商,哪怕家产万贯,他们想要娶一名汉女为妻,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哪怕是再穷的汉人,也不会将女儿嫁胡商为妻。   后世崇洋媚外成风,特别是所谓的精英阶层,尤为更甚。一个不学无术的外国人,在国内可以获得高薪职位,即使什么不用做,也可以拿到绝佳的薪资待遇。然而在这个时候,恰恰相反,是诸胡崇汉媚汉。   想到这里,陈应似乎想到了解决战俘积极性的办法。   翌日一早,陈应召集所有战俘。   三万余名突厥战俘被陈应集中到了灵州城外一个干枯的小湖之中,这个占地约三四百亩的干枯小湖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坟墓,三万余俘虏走进去时,心里都感到一阵害怕,他们在害怕什么呢?   陈应来到这里时一看,都不用问就知道了,因为他看着三万多人呆在里头的场景,心里忽然冒出一股冲动来:活埋! 第四十七章 政治风暴   此时的陈应就像一个小孩子,看见一群蚂蚁掉到一个坑里去,而手边又有一堆沙子,便忍不住冒出把沙子推过去埋掉蚂蚁这样的念头来。   这个念头让陈应心里一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冲动来,因为这并非原先的计划啊——难道是我心中的恶念?可这念头出现的时候,又显得何其自然。   挥手之间便判了数千人的死刑——这是何其大的权柄,虽然邪恶,却又充满了诱惑力。陈应忽然之间,有些理解项羽、白起等人为什么会干出那样的大恶事了,或者那不止是一种军事上的需要,或者那也是一种心理上潜藏着的冲动。   对这些俘虏来说幸运的是,这次等待他们的不是活埋,唐军之所以将他们赶到这里,只是因为在这里他们难以逃跑而已。   可这时看着底下挤在一起的三万余人,陈应却一时不知该如何选择。   活埋?   或许还真是一个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办法。   诸胡都是畏威不畏德,薛仁贵在龙朔二年(662)率领唐军与铁勒交战于天山,铁勒派几十员大将前来挑战,薛仁贵应声出战,独挑几十人,连发三箭,敌人三员将领缀马而亡,敌大军见之,立即混乱,薛仁贵指挥大军趁势掩杀,遂不时,敌人大军投降.因为铁勒骚扰唐边境达数十年之久,薛仁贵命令将投降兵就地活埋,以除后患。   永淳元年(682年),单于都护府(治今内蒙古和林格尔西北)检校降户部落官阿史德元珍投奔于自称突厥可汗的阿史那骨笃禄。阿史德元珍进犯并州(今山西太原)与单于都护府北境,又入侵云州,薛仁贵奉命征讨。突厥人问:“唐朝的将领是谁?”回答说:“薛仁贵。”突厥人说:“我听说薛将军流放到象州已经死了,怎能复生?”薛仁贵脱掉头盔去见他们,突厥人仔细一看大惊失色,都下马排队拜揖,渐渐逃走。薛仁贵乘势追击,大败突厥军,斩杀上万人,俘虏两万余(一作三万)人,夺取驼马牛羊三万余头,取得云州大捷。   坑杀掉他们,从而造就自己的无敌的威名!陈应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激动。就地陈应正想挥手下令的时候,看到一名突厥女人怀抱着一名年幼的孩子,孩子正哇哇大哭。   看到这一幕,陈应的心又软了下来。他毕竟成不了薛仁贵,当不得让敌人望风而降的将军!   陈应朗声吼道:“你们想不想当一辈子奴隶?”   杜善果将陈应的话翻译成突厥语。听到陈应的问话,众战俘纷纷摇头!   “现在本总管给你们指一条明路!”陈应接着吼道:“灵州附近有大小十一座石炭矿,你们将被分配到各自的炭矿之内,以十户甲,十甲为堡,十堡为镇,全部分为三十三镇,或是挖掘,或是运输,怎么干活本总管不管,以挖得最多最快的三个镇,本总管给你们特赦,赦免你们三个镇的奴隶身份,给你们落大唐白籍!”   白籍,是唐朝户籍制度的一种。唐朝户籍分为九等,既上上等、上中等、上下等,中上等,中中等、中下等、下上等、下中等、下下等!在这九等之外,还有白籍,所谓的白籍就是用白色的纸书写的帐薄,专门用于归附诸族。白籍之上,则是黄籍,这个黄,跟皇族没有关系,只是代表着更高一层的户籍。可以算是大唐自由耕农、商贾、匠户之类。   可以这么说,白籍在大唐,几乎等于后世美国的绿卡。白籍之民,依旧享受大唐军队的保护和律法的约束。   众战俘顿时沸腾了,几乎无人不动容。成为大唐的百姓,哪怕只是白籍在五年一考过程中,只要不违法乱纪,按章纳税,没有不良纪录,不可以转化为黄籍。切切实实的过上好日子。   陈应接着道:“你们要是敢哗变或逃跑,被抓住之后,立斩不赦!任何人只要举报试图逃跑或作乱的人,奖励十石粮食!”   陈应的这个设定,就是一边天堂,一边地狱。   从这天开始,灵州城外十一座矿山开始疯狂的挖煤,众突厥战俘都不约而同的玩命干活,很快,灵州城完全使用煤炭取代的木炭或干柴。消耗的煤炭,远远没有挖出来的煤炭快,灵州城内的煤炭远堆越多,快要放不下了。   看着灵州城内到处弥漫着浓浓的烟雾,到处都是热气腾腾。实在消耗不掉的煤炭,杨则寻思着要将整个灵州的所有大街小巷全部修成火炕,让人们在大街上也感觉不到寒冷。   听到杨则的这个疯狂想法,陈应赶紧叫停。   说不定杨则真敢这么干。   陈应道:“煤炭再多也不能这么浪费,这让样啊,本总管查阅过灵州县志,发现灵州盛产铁,将突厥战俘分出一部分去开采铁矿,让多余的煤炭用来炼铁!”   “煤炭怎么能炼铁?”杨则虽然不擅长炼钢,却也知道炼铁必须用木炭,而且是上好的柳木炭。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事实上古代的这个常识是错误的。陈应再怎么说也是在后世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当然明白,因为煤中所含的有害成分较多,所以用来炼钢的时候会影响钢铁的品质。在后世无论炼钢还是炼铁,事实上用的并不是直接的煤炭,而是焦炭。而焦炭比较纯净,适合炼钢炼铁。   高炉的建造并不复杂,五十年代末的“大跃进”,号召全国人民炼钢铁,甚至有的小学学生、生产队村民、副食品商店售货员都组成一个个炼铁小组,建造高炉来炼钢炼铁。那些高炉的技术水平理论上是能够炼铁的,但是技术掌握不过关,所以大多不了了之。   陈应找来林传福,将记忆中高炉解释给林传福听。   林传福作为专业人士很快就提出了这个高炉中会遇到的技术难题耐火砖和风箱。   耐火砖是用耐火黏土或其他耐火原料烧制成的耐火材料。淡黄色或带褐色。主要用于砌冶炼炉,能耐1,580℃—1,770℃的高温。也叫火砖。例如耐火粘土砖、高铝砖、硅砖、镁砖等。   陈应虽然知道高铝砖和硅砖甚至镁砖,但是他知道的只是一个名称,连什么样式都没有见过。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化学元素还是一片空白想找到这些材料,还真不是一个容易的问题。   陈应并没有被困难吓倒,他让部队教给魏文忠、高允权和何月京三个负责进行训练,他则带着林传福等一批工匠进行试验。   没错,陈应采取了一个非常笨的法子,就是利用不同材质的粘土,进行反复实验。就在陈应在灵州进行大炼钢做准备的时候,陈应在灵州之战的战报也传达到了长安。   陈应还不知道他自己这个异世蝴蝶,给长安进行掀起了一股政治风暴。 第四十八章 太子的翅膀硬了   要说长安百姓以揣揣不安中送走了武德元年,进入武德二年,已众百姓值得期盼的一年。李唐占据关中越发越稳固,响名天下的李密入降,就连威震江淮的杜伏威也投降了大唐。大唐众望所归,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李渊也非常高兴,大唐在立国一年以后,版图扩充了三分之一,增加十九州一百一十四县之地。如今李密和杜伏威的归附,让大唐捉襟见肘兵力不足的短板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这些只是表面上百姓能看到的现象,埋藏在光鲜表面的斑驳血迹,这可不是寻常升斗小民可以得知的。   刘武周猛攻晋阳,若非李秀宁及时赶到,率领娘子军杀退刘武周,恐怕龙兴之地就保不住了。然而刘武周此时与宋金刚又联合到了一起,进犯幽州,幽州总管罗艺向长安请援。对于李渊来说,幽州虽然只是一个飞地,可是对于江山社稷长远来看,也不得不救。   如何救援幽州,李渊和朝廷中枢诸公还没有拿出决议,这个时候,最让朝廷诸公最为忧心的还是灵州问题。一旦灵州攻破,突厥军队就会顺着凤翔路一路南下,挺进关中。相对而言,灵州才是重中之中。   不过,时至上元节(既元宵节),李渊还是决定大办特办。开放宵禁,与民同乐。但是李建成却意外的缺席了上元节的欢庆活动。   李建成的心情非常糟糕,这是因为突厥莫何叶护抵达了长安,向李渊传达了始毕可汗的愤怒。   从内心里情感而言,李建成也不满突厥人的蛮横和暴虐,若非突厥人后面作梗,西秦薛举、永乐王李轨、梁王梁师都、元兴王刘武周、易州宋金刚绝对不敢与大唐为敌。如今虽然薛举已灭、李轨却还割据武威,称霸地方。梁师都攻掠灵州,刘武周则直接出兵攻打大唐龙潜之地晋阳。   现在倒好,突厥人倒倒打一耙子,恶人先告状,质问大唐为何背信弃义,擅自攻打薄骨律城。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信口雌黄,卑鄙无耻!”李建成很想骂娘,可是他自幼以来,所受的教育,让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习惯了斯文。   东宫之中、效仿甘露殿汤泉宫建立一个巨大的池子,李建成赤裸着身体,把自己全身埋进水里去,让温暖的水包裹着,水隔绝了外面的杂音,整个人似乎处在母体一般,他蜷缩着身子,任由自己在水池里浮沉,直到肺憋得快要炸了,才把头探出水面,大口的呼吸,宛如获得新生。他一次一次尝试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乐此不疲。   治书侍御史唐临向李建成密报:“魏国公、尚书右仆射裴寂已经暗中向御史台透出要弹劾修武县伯、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陈应擅启边祸的罪名!”   治书侍御史是御史台的次官,相当于御史中丞佐贰。唐临在御史台并不是说一不二的人。可以想象,上元节后,正式开衙,第一次举行武德二年大朝会,陈应会被满朝御史弹劾成筛子……   每当想到陈应会被以莫须有的罪名问罪,李建成心中就憋起一股冲天怒火。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宫装的美妇款款而入。太子妃郑观音满是心疼的道:“殿下,您这是……”   “本宫不甘心!”   接着李建成将突厥莫何代表始毕可汗质问李渊的事情,以及裴寂暗中透出要弹劾陈应的事情。   郑观音问道:“殿下,不希望陈将军被问罪?”   “正是!”李建成出于是对郑观音的尊重,耐心的解释道:“陈将军浴血奋战,有功无罪,若是被问罪,定会让天下人齿寒!”   郑观音点点头,淡淡一笑道:“要想让陈将军不被问罪,其实也不难?”   李建成还以为郑观音只看到了表面问题,给她解释道:“裴寂传达的意思,其实也就是……”   李建成指指天花板。   李建成非常了解李渊,在如今这个时期,大唐并没有与突厥倾国之战的本钱。而陈应很可能会被李渊当作弃子,去平息突厥人的怒火。   “太子殿下与朝廷大臣交往过密者几何?”郑观音望着李建成问道。   李建成道:“君子朋而不党,若是亲善者,倒有不少人!”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郑观音一下子就点到了问题的要害。李渊这个人说得好听点就是娇情,说得不好听的就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李渊想要陈应的命,去平息突厥人的怒火,却不愿意承担擅杀功臣的恶名。所以他只会从陈应的私德着手。陈应上无父母,不孝之罪按不到他的头上。无论罗列什么罪名,陈应皆罪不致死,但是御史却会给陈应泼上脏水。   泼脏水,无论怎么泼都泼不死人。郑观音道:“若御史弹劾陈将军私德有亏,那么朝廷有几人不被弹劾?”   李建成瞬间明白了郑观音的意思。其实李渊要对付陈应,只能从私德入手,毕竟李渊也是爱惜羽毛的人,他绝对不会为承担一个为了讨好突厥,擅杀忠臣良将的恶名。   若只是弹劾陈应私德,那么同样也可以弹劾其他大臣。到时候要问罪,只能全部问罪,也不能只针对陈应一人。   有了解决之策,李建成心情大慰,他非常卖力的讨好郑观音,将郑观音弄得娇喘连连。   心满意足之后,李建成召心腹韦挺,让他出面串联众臣。   武德二年的第一场朝会如约进行,然而第一项议题就是提议春耕问题,中国以农为本,无论做得如何,这个表面活一定要做得漂亮。   众臣就如何展开鼓励、垦荒、发展农耕展开激烈的讨论。   莫约半个时辰之后,第一个议题终于在扯皮声中结束了。   然后,接着秦王提议攻打王世充、夺回中原的议题。结果众臣舌枪唇剑,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搁置这个争议。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议题。   第六个议题开始了。这一个由从七品御使(不是笔误,御史台属官之一)张谷丰躬身出列道:“臣,张谷丰弹劾忠武将军、右卫率、修武伯陈应欺上瞒下、倒卖军械、杀良纳叛、虚报战功等七宗罪!”   张谷丰话音刚刚落,侍御史李士翱道:“臣,治书侍御史李士翱弹劾,魏国公、尚书右仆射裴寂纵仆为祸、草菅人命、结党私营、任人唯亲,卖官鬻爵……等十二大罪!”   听到这话,裴寂的胡子不禁抽了。   弹劾堂堂一国宰相,不过这并不算什么,御史大夫干的就是这活。   李渊渐渐感觉不对劲了。   这不对啊,剧本不是这么写的。李渊给裴寂使了一个眼色,裴寂只好装作没看见,事情出乎了他这个丞相的预料。   满腹怒气,李渊急匆匆结束了武德二年第一场朝会。回到御书房,李渊气得一脚踹在案几上,结果把自己自己的脚疼得直抽冷气。   这次事情,出乎意料。李渊很容易就想到了李建成在后面搞鬼。还没有等李渊派出宣裴寂觐见,裴寂已经施施然来到御书房内。   看到好基友裴寂到来,李渊叹了口气道:“太子的翅膀硬了!”   李渊非常生气,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裴寂道:“陛下,一枝独秀,非社稷之福啊!” 第四十九章 小伙伴们惊呆了   “一枝独秀,非社稷之福!”裴寂这句的话仿佛像一颗带着魔力的种子,在李渊心中疯狂的滋长。   李渊本身不就不是一个宽厚的人,他的猜忌心和疑心都非常重。哪怕是他自己的亲生嫡长子,李建成也没有得到李渊毫无保留的信任。   自古帝王之家无亲情,正是因为权力欲望大过亲情,所以李唐皇室才就注定了悲剧。有唐一朝,同室操戈,父杀死,子弑父的人伦惨剧不断上演,可以说根子就出在李渊身上。   裴寂道:“陛下,应该庆幸!”   李渊愕然,疑惑的望着裴寂:“什么意思?”   裴寂道:“若是……太子……隐忍不发,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李渊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裴寂说得没错,如果李建成不在此事上动手脚,李渊也想不到李建成在朝堂上的势力会已经这么大了。自己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而李建成则青春鼎盛,若是他万一迫不及待,弑父篡位,他还真奈何不了他。   以子弑父,从人伦角度来说是大逆不道。然而在皇家却不是什么新鲜事。南朝宋世祖文帝欲废太子刘劭,劭起兵杀文帝,嗣立。刘骏遂发兵讨刘劭,杀之,自立为帝。北朝北魏道武帝为其子拓跋绍所杀,嗣杀绍,乃即位。这是历史上成功篡位的,没有成功的不知凡几。   此刻,李渊痛下决心,决定从现在开始动手剪除李建成的羽翼。   李渊感叹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好,非常好!”   作为篡位的皇帝之一,李渊对于皇权看得比什么都重。裴寂非常了解李渊,也知道李渊是什么心思。他看到李渊露出这般纠结的神情,知道李渊事实上已经拿定了注意,要开始剪除太子的羽翼了。   裴寂道:“陛下,请手下留情,毕竟虎毒不食子!”   “裴监,你想多了,朕分得轻重!”李渊道:“人固有一死,这个位置迟早是他的,但是……必须是朕给他,他才能要,朕不给,他就不能伸手!!”李渊顿了一顿道:“裴监,朕记得律师(不是职业,而是裴寂的长子,姓裴名律师,驸马都尉,后娶李世民之妹,临海公主为妻!)也到了弱冠之年了吧?”   裴寂淡淡一笑:“陛下的意思是?”   李渊道:“让律师荫补进御史台吧!”   按照大唐荫补制度,朝廷官员可以荫补一子进实缺。现在裴寂的官职是从二品尚书右仆射,如果用荫补制度,裴律师就可以直接充任从七品官职。   然而御史台却是一个独特的机构,除了御史大夫是正三品上、御史中丞是正四品,侍御史是从六品,主薄是从七品。也就是说,哪怕裴律师这个官场新丁,入仕开始,最少可以做一个主薄,在他头上,御史台内部,也不过是有一个御史大夫,两个御史中丞和六个侍御史的上司,而主薄级别虽然不高,却掌印,受事发辰,核台务,主公廨及户奴婢、勋散官之职。   如果把御史台比作后世的中纪委,那么主薄相当于中纪委中央办公厅主任,是入常的核心人物。   李渊做事从李建成老道多了,一旦出手,直达要害。可以想象,只要裴律师入职,那么御史台就等于被插入一根钉子,本来李建成就不能把御史台控制在手中,依靠的不是过治书侍御史唐临、校书侍御史李士翱等寥寥几人,至于下面的御使、监察御史不过都小虾米,只要裴律师稍加点拨,自然会有人倒向裴寂,倒向李渊。   就在李渊的算机还没有开始突显效果,灵州之战一系列捷报也传达了长安。   从薄骨律之战开始,陈应先后打败突厥四大叶护可汗的其中三位,阿史那俟利弗设、阿史那易勿真莫和阿史那什钵苾,随带着又把设汗阿史那意珍给揍得满地找牙。   最关键的是就连始毕可汗也役毙了。   李渊接到这一系列先后抵达到长安的捷报,第一反应就是陈应虚报战功。   李渊目瞪口呆的望着捷报道:“这怎么可能?”   李世民倒没有怀疑陈应的战报虚假,因为当陈应的捷报抵达长安,突厥四大叶护之一的阿史那莫何已经悄悄不辞而别,如果这封战报是假的,他绝对会予以澄清。   李世民看着捷报膛目结舌的道:“突厥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经打了?”   李建成看着捷报则是露出狂喜之色:“陈应,果然没有辜负本宫的信任!”   当然也有大臣不信,比如尚书左仆射刘文静,这是李渊起兵时的左膀右臂,从龙元老。刘文静实在难以置信的道:“太子殿下,现在太阳可没有落山,怎么能够说梦语呢?”   作为出使过东突厥的刘文静,他非常清楚东突厥汗国的实力。且不说四大叶护外加一外设汗,光是记录斩首的数字和缴获的物资,就让他目不暇接。关键是刘文静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如果这场仗是李世民打的,那就另当别论。   李建成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陈总管手中有近三万突厥俘虏,还有阿史那易勿真莫这样的叶护,想来刘相早年出使突厥的时候也与易勿真莫相识,不如就请刘相前往灵州,一辩真假?”   “臣正有此意!”刘文静此时看到易勿真莫的名字,已经信了八分。李渊起兵前夕,担心突厥出兵干涉,特意命刘文静作为使者,出使突厥的联络,双方商议互为友好。为此刘文静还做了不少功课,专门研究突厥人的习性和行为。   他也得到了消息,叶护莫何已经跑了。虽然大唐有能力将莫何追回来,不过华夏毕竟是礼仪之邦,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个潜规则早已深入人心。   咄吉世会命莫何出使长安,看中的就是莫何本身。他在东突厥向来以机智善辩闻名。如果连莫何都不敢前来澄清,而是留下一个始毕可汗驾崩,请唐国出使治丧的留言。刘文静对于陈应的捷报也信了八分。   朝中大臣没有人理会刘文静的胡搅蛮缠,而是仔细传阅捷报,生怕漏掉一个字。接着甘露殿内传出一阵阵直抽冷气的声音。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裴寂虽然也视太子门人陈应为眼中钉,但是不得不承认。陈应此举是大快人心。   突厥就是压在大唐君臣心口的一块大石,如今虽然陈应只是干掉了突厥的十分之一不到的兵力,但是足以让大唐君臣弹冠相庆。   “陈总管以弱冠之年,立此大功,真乃当世良将,有这员良将在,我们大唐边镇百姓再也不用受突厥肆虐之苦了!”就连老持承重的李纲也连连赞叹。   陈应以弱师连败突厥四阵,大败三叶护一设汗,俘虏三万余人,斩首两万余级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快速传扬开来! 第五十章 龙城飞将   长安城,刑国公府。刑国公是李密投降李渊后被封的爵位,投降李唐之后。李渊对李密非常好,不仅将表妹独孤氏嫁与李密为妻,还封李密为光禄卿。这是唐朝十二卿之一,如果论品级相当于部堂尚书级,如果到了后世职权相当中央顾问委员会常委。   按说李渊对李密也算不错,可是李密却非常不满意。李密从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投奔瓦岗,并且在同年年底并火翟让,夺得了瓦岗的实际控制权。可是那个时候李渊才是什么呢?那个时候,他才是右骁卫将军,相当于如今陈应的正四品上的官职。   可是现在,时过境迁。李渊已经成了九五至尊,而自己却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顾问。这让李密非常不甘心。   李密降唐,带着瓦岗旧部如秦叔宝、程咬金、单雄心皆投降了王世充,跟随李密投降李唐的旧部,事实上只有王伯当和魏征二人,其他都是名不见传的小喽喽。   听上突厥叶护可汗莫何前来质问李渊为何背信弃义,挑衅突厥。似乎突厥与大唐的战争不可避免,李密从中看到了“机会!”,认为李唐一旦与突厥交恶,不仅腹背受敌,而且绝对守不住关中。   “这是一个好机会!”李密对心腹王伯当道:“如今李渊老儿自顾不暇,门外看守甚为松懈,若我们逃出长安,投奔张善相,未必没有卷土重来,东山再起的机会!”   “密公,此事大为不妥!”王伯当顾虑重重的担忧道:“善相如今据襄城(今天河南汝州),从长安至襄城要穿越十二州(郡),路途遥远且不说,更何况密公名扬天下,途经王世充的地盘,难保他不会加害密公!”   李密铁了心的想要逃出李唐,摆脱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就断然拒绝道:“大业九年,杨玄感事败,杨广小儿倾全国之兵百万大军,尚且拿不住某,今时今日李渊小儿,如何能与杨广相比?”   王伯当见李密固执,就劝道:“可夫人?”   “哼!”李密不悦道:“大丈夫何患无妻。”   如果按照原来的历史趋势李密就会叛出大唐,随后被唐军围杀在陆浑县南邢公岘(今河南省卢氏县官道口镇的邢公山)。   就在王伯当与李密准备出门时,正欲刑国夫人独孤人拦在门外:“夫君莫要自误!”   “哼!”李密不屑道:“妇人愚见,让开,一夜夫妻百日恩,为夫不想杀汝!”   孤独氏外柔内刚:“若夫君毫无顾及往日情面,尽管动手!”   “当真以为某不敢杀汝!”李密眼睛慢慢的红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李密出身名门,自视甚高,独孤氏虽然也是关陇鲜卑贵族出身,然而却是寡居在家。她原本的夫君右武卫大将军云定兴的二儿子云师端。云师端于大业十四年既武德元年暴毙,如今寡居在家莫约一年。堂堂西魏八柱国之一、隋朝上柱国之一的李宽之子,娶一个寡妇为妻,对于别人来说,这是李渊的隆恩,但是在李密看来,这却是奇耻大辱。   李密的脸渐渐变成狰狞:“让还是不让?”   独孤氏相当倔强:“坚决不让!”   “休怪密无情!”李密缓缓拔出佩剑,寒光闪闪的剑尖直指独孤氏的脖颈。   就在李密扬起宝剑,正欲一剑将独孤氏刺死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哗然。李密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准备叛逃的事情败露。他赶紧收起宝剑,命王伯当出门查看,若是真是李渊派出人抓自己,他就挟持独孤氏为人质。   然而时间不长,王伯当一脸目瞪口呆的回来。   “门外怎么回事?”   “大唐胜了?”   “胜了?”   李密也感觉莫名奇妙:“什么胜了?”   王伯当道:“大唐修武县伯、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陈应率领右卫率四府十六团精兵,与灵州先后连败突厥四阵,突厥四大叶护之阿史那俟利弗设、阿史那易勿真莫、阿史那什钵苾、设汗之阿史那意珍、设汗之阿史那思摩等皆几乎全军覆没,陈将军取得了阵斩三万余级、俘虏叶护阿史那易勿真莫、设汗阿史那思摩等三万余人!”   “什么?这怎么可能?”李密目瞪口呆的道:“这怎么可能?”   “假不假不知道,若是虚报点首级或有可能,可是叶护可汗易勿真莫,还有阿史那思摩这都是活人怎么可能作假?”王伯当道:“而且传闻始毕可汗还中了陈将军所部毒箭,伤中不治而亡……”   李密的眼睛几乎要突出来了:“当真!”   “现在消息都传遍了……”   李密冲到门外,看到门外大街上的露布正迎风招展。   露布是一种写有文字并用以通报四方的帛制旗子,多用来传递军事捷报。《文心雕龙》所谓“露版以宣众,不可使义隐”可以说是古代报纸产生以前,时效性、公开性最强的传播媒介了。   既然用诏露布,此事作不得假,否则李渊就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失信天下。   看到露布上记录的文字,李密感觉呼吸急促,他脑袋急转,思虑应对之策。   “大唐已经连败突厥四大叶护、十二设法之其六,连控弦四十余万的突厥人都不是大唐的对手,那么天下间谁敢与大唐相抗?”   李密想到这里,顿时发现,自己妄图东山再起,卷土重来,逐鹿天下的想法实在可笑。可是独孤氏已经听到李密的密谋,李密也不敢杀独孤氏灭口。他扑通一声跪在独孤氏面前,嚎嚎大哭:“夫人,原谅为夫鲁莽吧!”   独孤氏原谅不原谅李密,此事下回分解。关键是此事还下定另外一人的决心,那就是王雄诞。江淮总管杜伏威的代表王雄诞代表杜伏威向李密递交了降表,不过杜伏威人没来长安,军队依旧割据江淮。   杜伏威的投降只是停留在文字上,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事实上就连杜伏威也不想轻易下注,现在天下局势尚未明朗,下注站队为时过早。可是当王雄诞看到露布捷报的时候。王雄诞第一反应也是唐军造假,可是露出这个公信力比圣旨稍弱一点,绝对不会有人在这方面造假。   可是作为军中武将,尽管与突厥人没有真正交过手,可是突厥的强大,早已深入人心。王雄诞同样感觉这事非常不可信。   然而事实上俱在,却不由得王雄诞不得不信。   王雄诞若有所思的问道:“阚棱,你与陈应接触过吗?你认为他真有那么厉害吗?”   阚棱与罗士信不同,在演义小说中罗士信属于有蛮力而无灵智的人,事实上他虽然勇冠三军,却属于文武双全的人。但是阚棱不同,他是属于脑袋缺根弦的人。   “陈应……不知道啊!”   阚棱木然的说道:“陈兄弟很好!”   王雄诞一时语塞……   可是他还真没有怪阚棱,而是想破脑袋想要搞明白一个问题陈应何许人也?   随着李渊一纸露布发出,陈应做到了真正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随着陈应的老底渐渐被人翻出。陈应的在灵州城下传唱的《出塞》也随着陈应的大名传扬开来。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李渊看到这首诗的时候,不禁连连称赞道:“好一个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有朕的飞将在,诸胡谁敢犯边?”   李纲咳嗽一声,解释道:“陛下,龙城飞将是指前汉飞将军李广!”   李渊还不是不学无术的人,只是一时开心说顺嘴了,可是金口玉言,话已说出,他也无法更改了。   “朕说他是飞将军,他就是!” 第五十一章 意外升官(一章)   李纲看到李渊居然如此蛮不讲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裴寂咳嗽一声道:“陛下,卫霍之后,人臣无人可比肩!”   李渊看到满堂众臣都露出不忍直视的样子。李渊悠悠一叹道:“朕失言!”   如果大清时期的皇帝,那真叫金口玉言。皇帝就算是说错了,那错了也变成对的。因为满朝大臣都是没节操的怂包,软蛋。   李纲倒是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眼神里流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   李渊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赶紧抛出另外一个议题:“议功、议赏!”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唐军可以所向披靡的真正原因。一个王朝如果真到了有功不赏,有过不罚的时候,基本上也活到头了。百万秦军横扫六国,统一天下。然而后期,却连战连败,表现得让人大失所望。   不是秦军变得弱了,也不是敌人强了。而是因为二世肆意妄为,破坏了大秦帝国的耕战体系,把秦国二十等爵制给毁了。少府章邯,用骊山刑武装成军,以自由作为奖励目标,可以说是重铸了秦国军魂,然并卵,二世胡亥拒不兑现承诺。二世失信骊山刑徒,而骊山刑徒则让二世失国。   熟悉历史的李渊非常重视赏赐问题,所以大唐帝国才会越战越强。然而在这个时候,问题又来了。   陈应先后大败突厥四阵,斩首近两万余级,俘虏三万余人,甚至连始毕可汗也干掉了,怎么赏却是一个大问题。   陈应这么能干,作为举荐之人李建成也非常高兴,他大大露了一把脸。终于在军功方面不让李世民独宠。   李建成道:“陈应年轻太早,如今已经是四品高官,如果再赏官,对他也未必是好事!”   李渊点点头道:太子以你看,这个陈应应该怎么赏?”   “不能赏官,那就赐爵!”李建成道:“陈应如今是修武县伯,那就擢升其为六等修武县侯、食邑一千户。赐其永业田一千五百亩!”   李渊虽然不爽李建成的手伸得太长,但是不可否认李建成一颗公心,做事倒也公允。并没有因为陈应是他的门人,而偏袒一分。要说唯一的例外就是多赐了一百亩地。陈应是六等开国县侯,视为从二品,按制应赐其永业田一千四百亩,可是李建成却提到了一千五百亩。   一百亩地多吗?   要说少,还真不少,可是要按陈应的功劳相比,还真不多。   然而就在李渊准备让褚遂良拟旨的时候,李纲却出声道:“陛下,太子殿下,此举不妥!”   李建成躬身道:“李师,你认该如何处置?”   李纲道:“古有甘罗十二岁为上卿,霍去病十七岁封爵冠军侯,食邑一千六百户,官居骠姚校尉,汉时骠姚校尉,职比如今大唐从三品将军,冠军侯当得,陈将军会何当不得?”   裴寂也道:“陛下,臣附议!”   “臣等附议!”众臣见李纲出面,不约而同的站出来声援陈应。   李渊自然有李渊的考虑,陈应北举大败突厥,可谓是大快人心。同时也让有心人散播李渊称臣突厥的谣言不攻自破。陈应无意间的举动,让李渊异常开心。   别看李渊此时贵为九五至尊,可是突厥叶护莫何,最多也就是相当于唐朝的王爵,见了他这个大唐皇帝,非但不下跪,反而态度傲慢,不可一世。这让李渊也非常不满。   重赏陈应其实对于李渊来说,好处也更多。陈应就像一个马骨,他可以起到非常好的作用,吸引天下豪杰为李渊所用。   李纲的意思很明白,陈应并非官居要职,赏无可赏,只能加爵,在这个时候加官和赐爵并不冲突。   事实上李渊想想也是,陈应大败突厥的消息已经被他用露布明发天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刘武周、宋金刚等割据势力都会得知这个消息。此时陈应就如同后世上了新闻头条,任何关于陈应的举动,都会落进有心人眼中。   若失公允,难保没有人会借机滋生事端。要知道深受突厥之害的可不止大唐一家,河北窦建德同样深受其害,不过相较而言,窦建德实力更强一些,版图凝集,不像大唐三块飞地,互不相连容易被各个击破。   若是不重赏陈应,窦建德或王世充绝对不会吝啬厚赏。   事实上李渊此时真是想多了,哪怕窦建德或王世充给陈应一个王爵,他也不会投靠窦建德或王世充。   想到这里,李渊道:“太子,以陈应之功,如何加官?”   李建成想了想道:“那就勋官增至三转,至九转大将军(贞观十年把勋官十二转的上将军、大将军分别改为上护军和护军!实职加右武卫将军。”   左右武卫是十二卫之中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他的防区事实上就是长安城,负责宫禁,如果把左右武卫比作后世的北京军区,那么右武将军几乎等于北京军区进入常委的副职。   “不妥!”李渊毫无犹豫的就推翻了李建成的意见。   原因非常简单,李渊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安全警卫工作,交给太子的一个门人。   李纲也道:“不妥!”   裴寂道:“不妥!”   刘文静道;“不妥!”   李世民道:“不妥!”   李渊的不妥是因为不放心陈应,而李纲的不妥则是说陈应本是一个吊眼猛虎,怎么可能当看门狗?裴寂的不妥则是担心李建成借着陈应的手控制了右武卫军,对李渊不利。而刘文静的不妥,纯属因为派系不同因为反对而反对。   李世民的不妥,主要和李纲的意见一致,既然陈应连胜突厥,那就不应回在这个时候回到长安,而是替大唐拱卫住灵州边疆。   如果李建成不提陈应返回长安还好,一提李渊更不能让他回来了。   最后李渊拍板决定:“上骑都尉、修武县伯、忠武将军、右卫率陈应加勋官为大将军、赐爵武功县侯,食邑一千五百户,赐永业田一千五百亩,擢升其为灵州总管府总管!辖胜州、化州、夏州、盐州、绥州、银州、丰州六州六军府!” 第五十二章 姜是老的辣   唐朝的建制,通常都是以“道”、“州”、“县”三级,可以对比后世的省、专区、县。而在军事级别,则统称总管,总管相当后世的总督,所辖州县不同,特别是并州总管(后改成总督)辖并州周边二十四州军事。   陈应以弱冠之年,领灵州总管,兼管六州军事。事实上呢,这是一个大坑,唐朝所指的丰州,并不是福建丰州(晋安郡)而是指东魏时候所置的南恒州(内蒙古翁牛特旗乌丹镇),后改成丰州,然而自隋末被突厥吞并之后,直到贞观四年李靖夜袭阴山之后,才重新将丰州纳为大唐版图之内。   现在的丰州辖九原、永丰两县。胜州辖河滨、榆林两县。夏州领朔方、德静、宁朔三县,(均在今靖边境内)、银州领真乡、开光、儒林三县,绥州虽然辖县十一,化州辖七县、然并卵,这时还是梁师都的地盘。   纵观名义上划归陈应的七州(包括)共三十四县之地,然而,事实上可以供陈应指挥的不过是灵州五县(怀远还在突厥人手中),其他不是在突厥人手中,就是在梁师都手中,事实上呢陈应拿到的只是一个空头名号。   听到李渊大义凛然的要重赏陈应,结果是这么一个重赏法。李纲气得半点面子都没有给李渊,直接闭眼闭紧嘴巴。   李建成听到这话,也气得瑟瑟发抖。不过他的涵养实在不错,否则当场就要发飙了。不过李建成自此也清醒的认识到,他的这个皇家爹爹实在是忌惮他了,否则一个小小的陈应不会如此苛刻对待。   李建成转过身子,不敢正视李渊的目光,他怕他万一控制不住,跟李渊怼起来。   “父皇,此举不妥!”   尚书令、秦王李世民突然出声道:“父皇,灵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灵州总管六州军府,却仅辖三个下府,不过三千六百名士兵,恐怕不足以守卫灵州!”   李渊点点头道:“世民所言极是,灵州只辖三府兵马,实在太少了。那就把东宫右率卫就地改编为定远军,下辖六府,陈应为定远军马步军都总管。灵州总管府所辖兵马由原三府改为六府,东宫右卫率嘛……在长安择良家子,重建右卫率!”   李建成闻言身子一震,差点摔倒。他终于明白了李渊此刻的真正用意。   原来是陈应率领的这支强军!陈应用东宫右卫率的四府十六团兵马,连败突厥四阵,斩首两万余级,俘虏三万余突厥人,其中还有梁师都的七八千兵马。只是因为陈应和右卫率的表现实在是太抢眼了。   这种骇人的战斗力,李渊还真不敢将这支不受控制的军队放在长安城卧榻之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李建成心存歹意,发兵逆袭,恐怕宿卫禁中的左右武卫两万五千军队(满编,通常会命左右武卫将军或左右武卫大将军领军出征,所以左右武卫的编制是不满的)还真抵挡不住。   有道是姜是老的辣。李渊到底还是棋高一着,几句话轻飘飘的将右卫率这四府精兵从李建成手中剥离出来了。   由于消息传递问题,陈应并不清楚长安发生的事情。陈应此时正跟着一帮工匠,天天玩泥巴,经过半个多月的反复试验,陈应终于在一座风化严重的火山岩下找到了这种粘土,虽然没有化学仪器可以化验详细成份,经过煅烧试验后,这种耐火砖性能不错,陈应猜测应该是属于撞大运撞到土壤中正巧含有高硅,所以阴差阳错制造出来了高硅耐火砖。   解决了耐火材料的问题。   陈应就着火命人开始修建高炉。   高炉炼钢,是工业史上的一项革命。高炉生产时从炉顶装入铁矿石、焦炭、造渣用熔剂(石灰石),从位于炉子下部沿炉周的风口吹入经预热的空气。在高温下焦炭(有的高炉也喷吹煤粉、重油、天然气等辅助燃料)中的碳同鼓入空气中的氧燃烧生成的一氧化碳,在炉内上升过程中除去铁矿石中的氧,从而还原得到铁。炼出的铁水从铁口放出。铁矿石中不还原的杂质和石灰石等熔剂结合生成炉渣,从渣口排出。产生的煤气从炉顶导出,经除尘后,作为热风炉、加热炉、焦炉、锅炉等的燃料。   还没有开始修建高炉,杨则就找上了陈应:“陈总管,这个炼铁工坊,绝对不能建在城外!”   “那以杨长史的意思,这高炉必须建在城内?”陈应笑呵呵的问道:“可城内有这么大的地方吗?”   “有,没有也有!可以动员百姓搬迁!”杨则义正言辞的道:“突厥人本来就缺铁,若将铁坊建在城外,肯定会引来突厥人的窥视,若突厥人可以在城外铁坊得到大量钢铁,定会如虎添翼!”   把高炉建在城内,陈应满头黑线。这是什么样子的脑袋才能想出来这种“妙计”?   在钢铁冶炼的时候,会产生大量有毒气体,如二氧化碳、二氧化硫、锰及其化合物、铬及其化合物、苯及其相关化合物、一氧化碳,三氯乙烯,硫酸,氨化物。焦油、沥青等。这些可能会导致患上接触性皮炎及皮肤化学灼伤和铅及其化合物中毒。对于长期操作高炉的工人来说,极易产生致患上矽肺和各类皮肤病。   如果将高炉建在城内,就意味着满城的人都处于高粉尘,高温,高噪声的环境中,也就是说这是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在开玩笑。更何况,炼钢不仅需要大量的煤炭,还需要大量的水资源。灵州城的水源,主要依靠坎儿井和地下井,满足全城百姓生活用水不成问题,绝对无法供应庞大冶炼需要。   当然,就算水资源可以满足,但是长久的冶炼,也会破坏地下水的质量,形成重金属严重超标,别说现在生活在城中的百姓,就是下一代婴儿都会波及。   陈应笑道:“炼钢的时候,会消耗大量的水源和煤炭,每天光运输就足以让全城车辆穿流不息,严重影响百姓的出行和生活,不如在城外择址而建!”   “可高炉建成,突厥人倾兵而来,那怎么办?”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有本总管在此,何惧之有?”   “陈总管,您是东宫右卫率,实职主要还是要拱卫东宫的全安!”杨则道:“若是朝廷招总管以及总管部曲回京,灵州那该如何?”   陈应顿时沉默了。   他是东宫右卫率,属于东宫十率卫之一,临时领兵出援灵州,本是特例。他肯定是要回灵州的。自己在灵州大兴土木,恐怕将来也只是凭白给他人做嫁衣。 第五十三章 封爵延安郡王   对于杨则提出突厥人将来会进攻新兴建的铁坊,陈应根本不担心。有道是一招鲜,吃遍天。用钩镰枪、高桥马鞍、双边马镫组成密集的枪骑兵阵,根本不怕跟突厥人野战,只要给陈应三五个月时间,陈应相信他完全有实力组织三五千枪骑兵。   要知道在波兰国历史上,翼骑兵保持的最高记录也不过六千余人。然而就是这六千余骑却将鞑靼蒙古突骑兵和条顿骑士揍得满地找牙。对于战斗力并不算特别强的突厥人,陈应很自信,若是突厥人不知死活,他不介意成为大唐的灭突厥英雄,抢过李靖的风头。   然而,杨则所说的另外一个问题,却让陈应头疼不已。只需要李渊或兵部一纸令书,陈应就得乖乖走人。无论是开采的煤矿也好,铁矿也罢,那怕是将来建成的高炉,只能便宜其他人。在这个时候不比后世,没有权势的庇护,就是一座金山,同样保不住。只要自己离开灵州,这些产业很快就会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让陈应一时间一筹莫展。   看着陈应沉默不语,杨则还以为自己说服了陈应。便兴冲冲的道:“陈总管,那个什么高……高炉,以下官看就挨着总管府修建吧,下官这就动员百姓进行搬迁!”   “杨长史,此事暂时不急!”陈应想了想,既然是如此情况,做了以后很可能会给其他人做嫁人,陈应就不着急修建。   陈应不是圣人,也不是无私之人。他不想将自己的一番心血便宜某些王八蛋。暂且看看朝廷的风向,如果朝廷让自己离开灵州,调回关中,那高炉炼钢之议,就无限期搁置,将来返回长安后,在自己封地修建钢铁,哪怕当地没有铁矿、没有煤炭,也可以采取运输的方式,进行修建。这样以来,反而可以养活一支庞大的运输大军,弄不好他就可以趁机成立,类似于后世漕帮一样的组织,控制陆路运输。   想到这里,陈应道:“如今天寒地冻,让百姓搬迁,多有不便。不如等天气转暖之后,再进行商议!”   返回总管府官衙,陈应一脸郁闷。如今他并没有开府建衙的资格,也没有参谋团队,一人智短的窘迫局面,开始突显。   望着陈应在节堂主座上坐着长吁短叹。亲卫折冲府果毅副尉刘统悄悄打量着陈应。陈应的年龄不大,原本皮肤白皙、细嫩,看上去又比实际年龄更小,更像一个半大的孩子。然而二个多月的朔风洗涤,陈应已经变了。   他变黑了。   当然其实不黑,而是皮肤上逞现一种小麦色,这更加显示英气逼人。陈应身上散发出一种强大的上位者气势,让刘统不敢直视。   所谓的上位者气势,说出来玄而又玄,其实说穿了,上位者气势,就是自信。与突厥连续四战全胜,不仅仅让右卫率全军将士士气大振,同样也打出了陈应的自信心。如果说以前,让他率领右卫率四千八百余名将士进攻上万突厥军队,陈应除非万得已,否则绝对不会去这么做。   可是现在,陈应根本不会迟疑,别说上万,就算是数万、十万突厥军队,陈应也有胆量与突厥人一较长短。   以陈应的军功和地位,很容易给人产生一种错觉。要说陈应也真是时运不济,如果他早出生二十年,不哪怕十年,天下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未必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仅凭连续四胜突厥,就足以称孤道寡。   然而非常可惜,如今天下局势渐渐明朗,梁国皇帝沈法兴、吴国皇帝李子通都是志大才疏之辈,而江南梁国皇帝萧铣进取不足,江南杜伏威虽然有实力统一江南,形成割据,事实上他同样也是优柔寡断。如今有望夺取天下的不过是河北窦建德、中原王世充和李唐。   然而无论是王世充,还是窦建德都有致命缺陷,若是窦建德可以先吞幽州罗艺部,然后再南下山东,在稳定地方的情况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然而偏偏窦建德昏招迭出,先下山东,置幽州与不故事,这样后方不稳的窦建德,一旦罗艺引兵南下,肯定会腹背受敌。   至于王世充的劣势则更加明显,中原乃四战之战,虽然洛阳有八关拱卫,但是战略缓冲实在太小,不能持久。   而李唐只要不像窦建德一样昏招迭出,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刘统可以陈应此时非常纠结,也不满自已命令被别人左右。可是刘统却知道,若是陈应叛唐自立,根本没有任何前途。   就在这时,几名士兵绑着一个中年文士。这名中年文士蓬头污面,甚是狼狈。刘统赶紧将自己杂乱的思绪抛出脑外,朗声问道:“这是什么人?”   亲卫士兵道:“此人总管府门鬼鬼祟祟的逗留,我们以为是敌人细作,上前盘问,谁知他居然撒腿就跑,果然有问题。”   刘统点点头,冲那中年文士道:“汝是何人,抬起头来!”   落魄中年文士缓缓抬头,却让刘统大吃一惊。   因为刘统做过梁师都的左统军。统军这是北魏时期建立的官职,位列大将军之下,将军之上,按照后世的军衔相当于集团军军长。可是梁师都兵马不过两万,将不过数员,刘统事实上当时已经进入了梁师都阵营的核心。   因为这个人,他居然认识。说出来他也是梁师都阵营的核心人物之一,尚书陆季览。陆季览本是隋朝朔方郡司法参军事。这个官职如果后世的职位,就相当地市级中级人民法院院长。相当正六品官职。梁师都在大业十三年起兵反隋,陆季览从贼梁师都,被封为尚书省尚书(唐朝左右仆射)。   作为梁国核心人物之一的陆季览在梁国的地位,等于唐朝的裴寂或刘文静,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丞相。   “陆尚书,久违了,没有想到此间相见,甚是唐突!”刘统皮笑肉不笑的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快给陆尚书松绑!”   亲卫士兵刘统下令,也没有迟疑。毕竟陆季览可是一个半百老头子,弱不经风,就算梁师都想杀陈应,也绝对不会选陆季览。   士兵将陆季览身上的绳索解下来,然后急急的对刘统道:“快带陆某去见陈总管!”   就在这时,陈应突然从节堂内走出来:“你是何人,见本总管何为何事?”   陆季览:“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   “此间皆是陈应手足,陈某无话不可对人言!”   听到陈应如此说,刘统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陆季览沉吟不决的道:“这……”   “有话,就说!”陈应的心情不好,脸色一沉冷声喝道:“不说,滚蛋!”   陈应经过连续浴血恶战,身上的杀气甚浓,别说陆季览这个半百老头子,就算是百场沙场余生的悍卒,也会不自觉的打一个冷颤。   陆季览怯怯道:“外臣奉解事天子(既梁师都,梁师都向始毕可汗称臣,咄吉世封梁师都为解事天子)之命,前来招降陈总管!”   陈应微微一笑道:“哦,原来如此,梁师都准备给本总管一个什么官职?”   陆季览朗声说道:“官居一品太师,封爵位延安郡王,大梁国兵王大元帅、食邑八千户。 第五十四章 骂死陆季览   “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陆季览见陈应面带微笑,还真以为陈应心动了,就信心大增:“陈将军天纵奇才,有勇有谋,可笑李唐国主不能贤尽其用,陈将军仕唐,如明珠暗投。不如我主识英雄,重英雄,陈将军若降我大梁国,我主必推心置腹,予以重用,官居一品,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以我主之德,将军之能,君臣联手,荡平贼氛,统一江山,青史留史,岂不美哉!”   刚刚赶来的杨则听到梁师都派出前来招揽陈应,顿时心中大急。梁师都得陈应必如虎添翼,以陈应之能,大破突厥如同砍瓜切菜,若是对上普通唐军士兵,唐军士兵的表现不见得会比突厥人好。   而陈应可不是一人,他甚得军心,无论是城中的右卫率将士,还是灵州守军,非常佩服陈应,更何况三万余突厥俘虏都奉陈应为神明,特别是整个郁射设部在郁孤尼以下,全部奉陈应为主。   此时陈应麾下有率领右卫率五府二十六团,外加越骑军五团共三十一团,近万名精锐健卒,又有三万突厥战俘,可以瞬间武装成军。还有郁独尼部六千余突厥突骑兵。可以说陈应一旦反唐,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灵州会丢失,只要陈应率领这支虎狼之军沿原州凤翔路下南,就可以毫不费力的破关而下,可以说会如入无人之境。   杨则特别是听到陆季览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这个筹码可是不小。万一陈应本心失守,为其利所诱,对于大唐而言,还真是致命一击。   想到此处,杨则不禁心中连连叫苦。如今郭子和虽然转危为安,可是郭和一没有兵,二没有将,连制衡陈应的实力都没有。   不仅是杨则,就连刘统的心也揪成一团。他本是梁师都的降臣,如今若是再降梁师都,以梁师都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陈应有没有麻烦他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梁师都绝对不会让他好过,一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还没有杨则和刘统二人出言阻止陈应,陈应便感慨道:“啧啧,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君臣联手,荡平贼氛,统一江山,青史留史,听上去还真不错,只是非常可惜……”   杨则和刘统一听这话,脸色大变。   而陆季览则脸带兴奋的笑容。   然而陈应却指着自己的膝盖道:“非常可惜,我的膝盖比较硬,跪不下来。”   陆季览闻言脸色大变。   而杨则与刘统则脸上浮现欣喜若狂的神色。   然后,陈应又伸手指着自己的腰道:“我的腰比较软,所以呢,我必须挺起胸膛,再能无愧天地,无愧祖宗。”   陈应陡然一指陆季览,厉声喝道:“而你,这个卑鄙的小人,除了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混搅是非,真以为天下人都像你一样没有底线吗?梁师都他又算什么东西,无论他如何给自己粉饰,却无法改变他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向突厥称臣的丑态,而你们梁国又算什么东西,区区三州二十八县弹丸之地,也敢称孤道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梁国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媚骨之徒,纷纷秉政。社稷丘墟,苍生涂炭……真以为梁师都背靠突厥就可以夺得天下了吗?”   被陈应连番喝斥,陆季览脸色苍白,身子抖动如同筛糠,尽管正月寒风刺骨,而他额头上却出现了密密的汗珠。   而杨则和刘统则欣喜若狂,抚掌大声叫好。   陈应的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用“吼”出来的:“突厥又算得了什么东西?不过是趁着前隋末年,天灾频发,朝政不清,兵备废弛,趁火打劫的强盗而已。突厥人真以为他们可以鲸吞中原?真是井里的蛤蟆没有见过天!”   陈应转身指着北方,大吼道:“自秦汉以降,这块草原上又多少游牧民族趁乱兴起?当初匈奴人同样也不可一世,他们兵围高祖,书辱吕后,气焰之嚣张,绝无仅后,可是呢,如今匈奴何在?汉武帝派出卫青、霍去病两征漠北,打得匈奴溃不成军。匈奴之后,鲜卑崛起,鲜卑人叫嚣着要牧马中原,血洗神州,可是现如今鲜卑何在?突厥人想的倒是挺美,牧马中原,血洗神州,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突厥人的走狗,只要中原男人没有死绝,还有一个男人活着,突厥一辈子只能在漠北吃沙子!现在,你给我滚回去,告诉梁师都,让他洗净脖子给本总管等着,不日本总管就去取他的项上人头。还有一句话必须给本总管传达到,让那些突厥杂碎安稳点,惹急了本总管,他们连在漠北吃沙子的机会都没有!”   陆季览此时的脸色就像在坐过山车,一会儿变得苍白,一会儿又变得红润无比,一会儿再次变得蜡黄,恐怕后世拿过奥斯卡小金人的影帝,也比不上陆季览变脸的本事。   陆季览脸部变得狰狞,指着陈应竭斯底里的吼道:“陈将军真是好大的威风,真以为凭你区区几千兵马就可以平得了我大梁国,灭得了突厥吗?”   “哼本总管自然没有那么狂妄,也没有那么自负!”陈应摇摇头道:“既然本总管来了,就不会让他们突厥人的阴谋得逞,或许本总管会战败,也会兵败身死,但是我们华夏民族却不会灭亡,陈应要是死了,会有无数个热血男儿站出来,为这个民族而战,为这个国家而战,我陈应会挡在突厥人的铁蹄之前,突厥人的马蹄可能会跨越长城,能跨越无数着雄关要塞,,但是你们可以跨越千千万万汉家热血男儿用血肉筑成的长城吗?”   总管府的亲卫士兵们都不自觉的站直了身子,作为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他们或许不知道什么是江山社稷,什么是民族未来,但是他们却见识了突厥人的暴虐,也知道自大业十一年以来,突厥人在西至威武,东至辽东,长达六七千里的边境州郡,制造了无数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特别是灵州籍的将士更是被陈应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感动得热泪盈眶。普通士兵或许是为了生存,而当兵吃粮。然而此时陈应却点燃了他们胸中那一腔早已冷却的热血。让他们有一种立即追随他,跟突厥人来一场血肉横飞的撕杀。   军人,有时候都只需要一个榜样。便会脱胎换骨,爆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战斗力。   杨则感动的无以复加:“陈应好样的,太子殿下没有看错人!”   刘统喃喃自语:“气雄万夫哉……”   然而此时陆季览的身体却摇晃得更加厉害,脸色惨白如纸,声息却若得更加不可闻。   “扑通!”……   陆季览的身子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刘统正欲上前,突然听到一声如同老公鸭一般的嗓声响起道:“上骑都尉、修武县伯、忠武将军、右卫率、行军总管陈应接旨……”   刘统上前伸手在陆季览鼻息间试探,顿时惊叫出声:“死了!”   “什么?”杨则不可思议的问道:“陆季览居然被说死了?”   刘统郑重的点点头:”不错!“   众人望着陈应的目光瞬间变得不同了。   人言可畏,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应的话居然像刀子一样,可以把人给杀死。   众亲卫折冲府的士兵们望着陈应的目光变得不同了,如果说以前只是敬畏,那么现在就是狂热的崇拜。   然而就在这时,如同老公鸭一般的嗓声再次响起道:“上骑都尉、修武县伯、忠武将军、右卫率、行军总管陈应接旨……” 第五十五章 未卜先知   灵州总管府节堂,供奉着香案,檀香袅袅升起。香案之后,一名黄门宦官双手捧着圣旨,正在抑扬顿挫的宣读:“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上骑都尉、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修武县伯,行军总管陈应……涤荡灵武,厘清贼氛,抚慰黎庶,贤名声达于四野,定乱有德,武功彰至庙堂,乃拜灵州总管,总管胜、化、夏、银、绥、盐六州军事,便宜行事,如朕躬亲,勿负朕望……可……”   按照朝廷制度,需要兵部职方司派人前来勘验。待确定斩首数量吻合,首级真伪之后,才会议赏。刘文静准备给陈应上点眼药,结果倒好,东突厥叶护阿史那莫何刚刚一口气跑到宁州,迎头碰上义成公主派出到长安的使团。   义成公主眼见陈应越战越勇,东突厥一时间闻名色变。决定捧杀陈应,让李渊忌惮陈应,借李渊之手杀掉陈应。所以莫何再次返回长安,将陈应的战绩直接扩大了一倍有余。最后变成了突厥役死十万、被俘十数万人。并且表示,突厥要与大唐结为秦晋之邦。   李渊虽然不是宽厚之主,但是也不是傻子,义成公主想要借刀杀人的阴谋,别说李渊,就连大部分朝臣都看出来了。结果倒也省事了,直接省略兵部职方司勘验战果的缓解,直接颁布赏赐。   陈应此时反而疑惑了,甚至感觉迷茫。封爵开国武功县侯,这倒没有什么,有唐一代,爵位相当泛滥,他这个开国县侯,事实上才是唐朝爵位制度里面的第七等。大唐凡爵九等:一曰王,食邑万户,正一品,二曰嗣王、郡王,食邑五千户,从一品;三曰国公,食邑三千户,从一品;四曰开国郡公,食邑二千户,正二品;五曰开国县公,食邑一千五百户,从二品;六曰开国县侯,食邑千户,从三品;七曰开国县伯,食邑七百户,正四品上;八曰开国县子,食邑五百户,正五品上;九曰开国县男,食邑三百户,从五品上。   让陈应疑惑的是他只是开国县侯,然而食邑却和开国县公相当。另外疑惑的是唐朝的总管(后来改为都督),这个总管性质类似于后世大军区级别。七州三十四县,但是灵州总管府的辖境,几乎与后世李隆基时代创立的灵武节度使职权相当。事实上陈应此时的实职,仅相当于从三品。   爵位县侯也是从三品,勋官大将军,也是从三品。但是却给了他一个金紫光禄大夫的散爵,赐了一件紫色官袍,一件金色甲衣,金银制钱千余枚。   陈应此时是从三品按制官衣为朱色,紫色乃是从二品以上官员的官衣色,对从三品官员赐紫是一种荣耀,算是一件精神上的鼓励,不算是实质性的晋升。但若是陈应在战事中殉难或者战后致仕,倒是可以享受从二品官员的政治待遇。   东宫右卫率改编成定远军。定远军下辖六上府折冲府,既每府辖五团,每团辖三旅,共计兵员九千人马。这定远军相当于野战军,并没有具体的防区和驻地,陈应可以随时根据战事需要进行调动。   灵州总府下辖六府府兵,这六府府兵则是分别驻守在六州境内,然而这六府则分别上府二既灵州折冲府、绥州折冲府,下府四府。下府每府辖四团,每团二百人。灵州总管府的直辖兵力为六千二百人。这样以来,陈应从原直辖四千八百余名士兵,直接增加至辖兵一千五千二百余人。   兵力的增加不说,陈应的部曲也大都有晋升,如东宫左副率高允权,从宣威将军,晋升为壮武将军、勋晋轻车都尉。右卫副率何月京从明威将军,晋升宣威将军、上骑都尉。他们也分别迁任。魏文忠从勋二府折冲都尉晋升为东宫右率卫,返回长安重建东宫右率卫。   这让陈应感觉非常遗憾,不过其他人如段士感、张士贵、罗士信、张怀威也多有赐爵。段志感等人分别封爵开国县伯。关键是段志感的父亲段偃师根本就没有爵,他的弟弟倒有一个杞县子的子爵,不过段志玄跟着李世民最终会封樊国公。最让陈应意外的是罗士信居然顶了自己原本的爵位,成了修武县伯。   从官职、爵位、勋官皆有升迁,要说陈应不开心他绝对是骗人的。面对一脸愤忿的内侍省内谒者监宦官刘忠直道;“刘太监,这一路风餐露宿,怕是吃了不少苦吧,快进堂休息一二……!”   刘忠直脸色变缓和了不少,连连摆摆手道:“咱家可当不得太临这个敬称,陈总管唤咱家观容就行!”   陈应这才知道,原本唐朝时候可以称为太监的只有内侍监,内常侍,内承直、中常侍四人,而刘忠直的这个内侍省内谒者监,只是从六品下的小官。不过此时他还兼任定远军观军容使。观容使的全称是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其实所穿了就是监军。   陈应倒不太清楚这观容使是历史何时建立的,依稀记得这是在唐后期或宋代保留的官职,可是在初唐时期,这个观察使应用而生,很显然是因为这个异世蝴蝶的影响。   就在刘忠直准备进入节堂的时候,突然道:“陈总管,咱家自长安来的时候,陛下可专门吩咐了,要咱家替陛下抚慰众将士,你看看……”   陈应闻言转身对刘统道:“擂鼓……聚将!”   “咚咚……”浑厚的战鼓声从灵州总管府开始响起,时间不长大地响起有节奏的脚步声,总管府门外,就是灵州城主街上,类似于北京的长安街、长安城的朱雀街,灵州虽然不比长安城的朱雀街宽,但是灵州主街也是为了方便调运兵马。   所以整个大街宽约十二丈八尺(约合三十米)这相当于后世双向八车道。   率先完成集结的自然是亲卫折冲府、其次是勋二府、勋一府、翊一府、翊二府。短短一柱香的时间,总管府门前大街出现了纵向阅兵序列。排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亲卫折冲府,其次是勋一府、勋二府。   刘忠直虽然是内侍,可是皇宫之中就驻扎着左右武卫军,自然也见过军队,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集结速度如此之快的军队,特别是那种万人如一,整齐抬腿,整齐落脚的场景,给他了极大的震撼。   就在刘忠直感觉呼吸变得急促的时候,长街尽管出现浩浩荡荡的钩镰枪骑兵队伍。   刘忠直奇怪的问道:“陈总管,您会未卜先知?怎么会知道陛下命右卫率改编成定远军六府?”   刘忠直虽然没有详细去数,可是陈应麾下一个骑兵折冲府、加上亲卫折冲府、勋一府、勋二府、翊一府、翊二府,正好是六个府九千余人马。 第五十六章 如丧考妣   刘忠直的冷色瞬间变得阴冷起来。虚报军功是军中将领都会干的事情。   灵州大捷报至长安时,东宫右率卫以四千八百新卒在野战中歼敌精锐逾六万,兵部诸官一致认为绝不可能,是陈应在虚报军功。   陈应是太子李建成的门人,李建成极力促使他独领一军,北进灵州,支援灵州。若是倾李建成之力,在众马齐喑的荒原里竖起一面鲜丽的大旗来也未必没有可能。特别是李建成居然给陈应调拨了可以武装上万人的装备,这让李渊异常警惕。李渊当时就猜测,李建成应该是私底下接过其他势力的暗中投效。包括泾阳之战,陈应阵斩宗罗睺,击退薛仁果,或许都是李建成在演戏。   所以作为李渊的心腹内侍,刘忠直前来灵州充当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就是为了弄明白太子李建成有多少暗中实力。看到右率卫非但不像明面上那么少,而是人员多出近一倍,刘忠直的脸就变了。   拱卫在刘忠直身边的殿中监门,立刻用自己将刘忠直护在里圈,殿中监门士兵纷纷伸向按向横刀刀柄。   殿中监门,是大唐承袭隋制,沿袭的禁卫宫门的武士,这就是演义小说里的大内侍卫。这些武士不负责皇城安危,只需要宫内安全。人员编制不多,区区三旅六队三百人,跟随刘忠直前来的灵州的,其实也就一个队。尽管只有五十名士兵,足以代表李渊对刘忠直的重视,当然更可以说,李渊对陈应并不放心。   陈应还真不是未卜先知,他只是利用梁师都降卒,组建十团兵马,加上灵州残部,缩编一团越骑军,这样以来,陈应从原来的十七团兵力,事实上变成了二十八团。   陈应看到刘忠直身边的侍卫已经剑拔弩张,如临大敌,他淡淡的笑着:“刘观容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按制陈总管麾下应该节制十七团兵马,可如今二十七团都不止!”刘忠直脸色越发越来越阴冷,他喋喋的笑道:“难道陈总管,不应该解释一下这些多出来的兵马是怎么回事吗?”   陈应道:“敢问刘观容,本总管原来的差遣是什么?”   “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修武县伯,关内道行军总管。”刘忠直莫名奇妙的问道:“陈总管难道忘了自己的差遣?”   “本总管自然没忘,可刘观容似乎忘了!”陈应道:“本总管还有陛下御赐关内道行军总管便宜(biàn yí)行事。”   “呃……”刘忠直一时语塞:“便宜行事?”   陈应不是一个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人,从刘观容的态度,他就可以看出李渊对他非常不信任。当然,陈应也不假颜色的道:“莫非刘观容不知道?”   “陈总管莫要扯开话题,故左右而言其他!”刘忠直指着陈应,冷声喝道:“现在以灵州总管府观军容宣慰处置使的身份,质问你,这多出来的军卒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个朝廷里来的不阴不阳的老货对陈应如此无视,罗士信、梁赞皆愤怒异常。郁孤尼根本不懂汉语,他听不懂刘忠直说的是什么意思。当杜善果向郁孤尼解释了刘忠直的意思,郁孤尼从身边部曲手中抢过一柄巨大的狼牙棒,用突厥大吼道:“我砸死你这狗货……”   对于刘忠直的态度,陈应也非常反感。   好在刘统知道事情,赶紧拦腰抱住了郁孤尼,可是郁孤尼体壮如牛,轻轻一甩,刘统就摔了屁股跌坐在地上。陈应勃然大怒:“退下!”   郁孤尼用吃人一样的目光望着刘忠直,却按照陈应的命令,退在陈应身后。   陈应无论如何,绝对不会让郁孤尼杀掉刘忠直,一镇总管若是公然杀掉观容使(朝廷监军),就等于造反了。陈应和李唐之间就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了。   陈应道:“本总管奉命关内道便宜行事,这灵州也属关内道治下,所以本总管招降纳叛,乃份内之事,即然陛下命我部整编为定远军,本总管立即整编!”陈应突然转身道:“众将士!”   九千余将士加上郁孤尼部六千突厥突骑,整齐大吼:“在!”   陈应道:“奉圣命,我部改编为定远军,东宫右卫率亲卫折冲府折冲都尉张怀威!”   亲卫折冲府张怀威出列躬身道:“末将在!”   陈应道:“现,东宫右率卫亲卫折冲府改编成定远军第一折 冲府,第一折冲府下辖第一团、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共五团。”   张怀威身后,那面亲卫折冲府的府旗缓缓落下。当然陈应在这个时候,并没有给他准备战旗。陈应朝着梁赞使一个眼色,梁赞会意赶紧跑回堂内,快速抱出一匹白布。   陈应取出白布,估莫着撕下莫约六尺左右。咬破手指,在上面用手指写下“定远军第一折 冲府”八个字。   陈应不待血迹晾干,拿着书写着“定远军第一折 冲府”的白旗,递到张怀威手中。   陈应大吼道:“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必须血来还!”   亲卫折冲府一千五百余名将士齐声大吼道:“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必须血来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陈应点点头,道:“很好,很好!”   刘忠直和殿中监门率士兵们都脸色大变。   陈应又道:“折冲都尉梁赞!”   梁赞陡然一愣,他刚刚被任命为亲卫折冲府果毅副尉,此时居然被提升为折冲都尉,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刘统轻轻踢了梁赞一脚道:“末将在!”   “原东宫右率卫勋一府,全府改编为定远军第二折 冲府,下辖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团共五团,所部一千五百人马!”   同样一面陈应用鲜血书写的“定远军第二折 冲府的战旗递到了梁赞手中。”   陈应快速的完成了全军整编,勋二府改编为定远军第三折 冲府以刘统担任第三折冲府都尉,原东宫右卫率翊一府改编为定远军第四折冲府,下辖第十六、至二十团,段志感担任第四折冲府折冲都尉。以翊二府改编为第五折冲府,以张士贵为第五折冲都尉。以越骑军,改编为定远军第六折冲府,以罗士信为折冲都尉。   东宫右率卫四个折冲都尉和八个果毅副尉,除了段志感和张士贵之外,其他人员,陈应一个没有用。   看到陈应公然叫板,杨则和刘忠直皆如丧考妣。 第五十七章 请陛下主持公道   魏晋南北朝以来,地方凡拥兵者必成军阀,但凡势大者必然克上。   自东晋北府军将领刘裕借平定刘牢之、桓玄之乱渐渐控制北府军权,后践位建立刘宋,刘宋末年,将军萧道成渐渐军权,后践位建立南齐。时隔不久,南齐末年萧衍践位建立南梁。南梁在侯景之乱后,将军陈霸先又践位建立南陈。   不仅南朝宋齐梁陈是这个模式,北朝也是如此,北魏末年,暴发了六镇起义,北魏在镇压六镇起义过程,宇文泰和高欢开始以军功起家,先是将北魏分裂东西两魏,而后宇文泰的侄子和高欢的儿子,分别践位,建立北周和北齐。到了北周武帝宇文邕时期,北周灭掉了北齐,在这个过程中,杨坚崛起,随后践位建立了隋朝。   正是因为这种臣强则篡位的现状无时不在,无地不有,到最后几乎变成了整个中原的一种思维惯性。   人人都认为,事情一定是这样的,人人都认为,事情一定会这样的。然后,因为人人都这样想,事情就真的这样了。   陈应刚刚在战场上崭露头角,通过践位建立唐朝的李渊,很自然的认为陈应会反。然而此时,公然叫板刘忠直,这让杨则非常愤怒。面对梁师都以延安郡王,官居一品太师的拉拢,陈应可以不为所动,出言骂死陆季览。   陈应怎么可能会反。   可是,刘忠直一上来就连番质问。对于陈应收降梁师都的降军,武装成军的事情,陈应、录事参军杜善果和他这个灵州长史,三人同时向朝廷奏报此事,刘忠直不可能不知道。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刘忠直假装不知道。   或许,朝廷的诸公不清楚陈应的能量,还以为陈应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臭虫,可以随便伸出一根手指,捏死陈应。然而,作为最近观察陈应的他,非常清楚,别看陈应年轻,可是他真的要反唐,整个关内道和整个西北则瞬间变天。   此时,杨则有些明悟。   最过无情莫过于帝王,在帝王眼中,不管臣子的本心如何,只要臣子具备了造反的实力,就设法限制他。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杨则伸手摸向剑柄,一旦陈应造反,自己这个灵州长史的脑袋不大不小,正好用来祭旗。   也罢,死就死吧!   就在杨则闭目等死的时候,陈应突然再次喝道:“郁孤尼!”   郁孤尼虔诚匍匐在地上道:“我的主人,您的仆人在此!”   陈应大喝道:“郁射设部,改部为军,名曰胜捷军。以五人一伍,伍设伍长,两伍一什,什设什长,五什为一队,队设队正,两队一都,都设都头。五都为一曲,曲设军侯。五曲为营,曲设镇将。胜捷军下辖五营!”   通过杜善果的翻译,郁孤尼脸露欣喜的神色:“遵命!”   此刻,听到这话。刘统却脸色一僵。郁射设部只有六千余部曲,陈应此时却编出了五营,足足一万两千五百余突厥骑兵,这是要从突厥战俘中挑选六七千名俘虏,武装成军。此时经过改编,陈应手中控制的兵马多达两万余人马。   刘统暗忖“完了,完了,陈应肯定是想造反了!”   罗士信倒没有什么感觉,他感觉陈应就算是造李家的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反正李家的江山也是从杨氏手中夺过来的。陈应就算是夺了李唐的江山,也无可厚非。   事实上张士贵对李唐的忠心,其实还真谈不上有多少。张士贵的曾祖张俊,官北魏银青光禄大夫、横野将军;祖父张和,官北齐开府车骑将军;父张国,仕隋朝历任陕县主簿,硖州录事和参军,以军功授大都督。张士贵也是官宦世家,不过到了张士贵这一代,已经没落了,他其实也是隋朝末年,聚众造反的反王之一。虽然武功不俗,战斗力也非常彪悍,只是他起事较晚,大业十三年开始在河南起事。可是河南地,李密当时是当之无愧的一哥,你敢在老子的底盘挑事,那还了得。李密麾下的任敬司率两千马步军找上张士贵,招降张士贵。   张士贵当时也是年轻气盛,不鸟任敬司。任敬司一见张士贵如此不识抬举,二话没有,一顿胖揍,张士贵刚刚拉起的几百名队伍,被任敬司,一击既溃。张士贵这才投降李唐。可是张士贵的名声不显,结果只被委任为一个校尉。   跟着陈应张士贵这才一路扶摇直上,从正七品致果校尉现如今,渐渐升为正五品折冲都尉。若是陈应造反,他就是从龙功臣。   要说在场的唐军将领,对于大唐无比忠心的人,其实还真不多。如今天下局势纷乱,有兵就是草头王,今天吃李家的粮,明天给刘家当差是非常正常的现象。   当然,其中右卫率对大唐忠心耿耿的如何月京、高允权、陆德操等,陈应直接一脚踹开,回长安当右卫率左右副率吧。   刘忠直突然悄悄向周围的殿中监门侍卫使一个眼色,众殿中监门侍卫身子颤抖着,慢慢挪动着。看着陈应似乎没有注意他,就朝灵州城门跑去。   看着刘忠直等人逃跑,张士贵拿起弓箭就欲朝刘忠直射去。   不等张士贵的弓挽开,陈应却冲张士贵摇摇头。   杨则看着陈应并没有对刘忠直痛下杀手,心中松了口气。可是随即,又对陈应担心起来。   一旦刘忠直跑回长安,肯定会对李渊加油添醋,极力编排陈应。到时候陈应就是黄泥巴抹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刘统疑惑的望着陈应道:“总管,如今开罪刘忠直,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陈应虽然连败突厥四阵,然而若是对上李唐倾国之兵,还真不见得有什么优势。枪骑兵克制突厥人装备粗劣的骑兵而言,自然是无往不利。   可是,枪骑兵也不是万能的,特别面对诸兵种联合的唐军部队。让唐军在野外摆开阵势,特别是万箭齐放,别说枪骑兵只有区区一千五百余人,就算人数翻上十倍,也不够唐军射杀的。陈应可以用床子弩、硬弩和强弓,组成三叠阵,三波箭雨,将突厥骑兵射崩,同样唐军也可以射崩陈应的枪骑兵。   “这都不是事!”陈应转身望着众将士,不以为然的笑道:“全军刚刚整编,诸事纷杂,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刘统如今上了陈应的贼船,他下也下不去。如今他与这定远军众将士一样,与陈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看着陈应不以为然的样子,就上前劝道:“总管,万事谨慎为上!”   “谨慎什么?”陈应依旧是那一副让人痛恨的神情。   刘统神色凝重的道:“朝廷肯定会对总管不利!”   陈应道:“你是说刘忠直返回长安,会编排本总管?”   刘统心中甚是郁闷,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吗?陈应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陈应看着罗士信、张士贵、张怀威和段志感,就连毕信也是一脸担忧。陈应笑道:“真以为他刘忠直可以只手遮天啊!”   “疏不间亲,远不间近!”张士贵并不反对陈应造反,哪怕陈应只要连胜大唐几阵,大唐肯定会想方设法招抚陈应,到时候陈应至少会是一个开国公爵。但是该做的准备一定要准备充分。   陈应道:“杜善果!”   “向陛下拟奏折!”陈应想了想道:“灵州总管府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刘忠直,日前向本总管索贿万金,良马百匹,突厥女奴二十,本总管毫不客气的拒绝,但凡战场缴获,理应上缴国库,岂可私用。观军容使,威胁本总管,言走着瞧。武德二年二月初三,观军容使刘忠直,假借巡视红山堡、薄骨律城之机,陡然南下。臣发觉之时,刘观容使已接近原州。臣对陛下忠心天下日月可鉴,臣为示清白,特辞去凡勋官显爵,幽拘草庐,请陛下主持公道!”   刘统目瞪口呆。   张士贵膛目结舌。   杨则心中万千草泥玛呼啸而过。   “这也行~” 第五十八章 会不会反   长安,东宫。   自从陈应被李渊以灵州总管总管六州军事的的圣旨下达以后,太子李建成就病了。   其实,李建成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他得的只是心病,不过,李建成食而无味,寝不得眠,身子却日渐消瘦。   李渊初时还以为李建成在赌气,可是这样过了一个月。李建成暴瘦近二十斤,李渊感觉不太对劲,命太医前往东宫为李建成诊病。   太医诊治完李建成的病,赶紧被招到甘露殿问话。   “太子,得了什么病!”   太医张公略(老程偷懒,没有去查这方面的资料,此处向大唐仙医作者秃笔居士致敬,借用人名)恭恭敬敬的朝李渊施礼:“回禀陛下,太子殿下邪风侵袭,虚火上升,臣以施药,并无大碍!只是……”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可是看着李建成日渐消瘦,李渊也于心不忍。李渊心中一紧:“只是什么?”   张公略沉吟道:“只是太子殿心中有一口郁结之气,凝而不散,长久下去,恐怕……”   李渊不耐烦的挥手让张公略退下,事实上李建成有心事,李渊又何尝不知?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内侍迈着小碎步跑到李渊面前:“陛下,灵州奏折,走得是八百里加急。”   李渊一听是灵州的消息,还以为突厥又集结兵力攻打灵州呢。可是当李渊展开奏折一阅读,鼻子差点气歪了。灵州奏折有三份,分别是灵州总管陈应一份,灵州长史杨则一份,还有东宫右卫率录事参军杜善果一份。这三份奏折所奏事情却不同。杨则所奏是梁师都以尚书陆季览出使灵州,欲行招降陈应。结果,陈应痛斥陆季览与梁师都、不忠不仁不孝不义,是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   结果陆季览居然被陈应活活骂死。   李渊自然知道陆季览此人,他早年在入长安的时候写过一首咏梧桐“摇落依空井,生死尚馀心。不辞先入爨,惟恨少知音。”当年李渊曾评价此诗为无病呻吟,并且交恶陆季览。就在这个时候,陆季览居然被陈应活活骂死,李渊心中甚是高兴。李渊提起笔,在杨则的奏折下任性了写下了四字评语“大快人心”,另擢升杨则太中大夫。赏灵州总管三千匹帛!”   杨则本人从四品下阶中大夫散官,现在因为这份奏折,特此擢升为从四品上阶太中大夫。不知道他知道这个消息,会哭还是会笑。   接着,原右卫率录事参军(录事参军并不是参谋长,而是相当于监军,有直奏之权)杜善果奏报:“天气即将回暖,突厥游骑侦察灵州甚密,进入二月以来,灵州已与突厥斥候交手百余次,胜多败少,斩首三百余级!”   可是,当李渊看到陈应的奏折时,差点把鼻子给气歪了。李渊愤愤的骂道:“刘忠直你这个狗货,辜负朕的厚望。”   然而,没过几天。太子李建成的病却突然恶化,上吐下泄,怎么也不见好转,现在还突然吐血昏迷,李渊顿时大急:“来人,摆驾东宫!”   正在说话间,一名身穿破破烂烂宦官服服饰的人闯了进来,一面连滚带爬跪倒在李渊面前一面连声惊叫:“陛下……陛下不好……那……那姓陈的……反了……”   一阵恶臭自他身上散发了出来,李渊的目光都不由的望着此人。好一会儿,这个神色极为狼狈的人居然是刘忠直。李渊被刘忠直身上散发的恶臭差点熏晕了,当即掩着鼻子斥骂道:“你这狗货,什么不好了,又有谁反了?”   刘忠直终于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来到长安。这些日子自离开灵州以来,刘忠直风声鹤唳,如同惊弓之鸟,日夜担心受怕。做梦都是陈应砍下了他的脑袋。所以他一路上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原本灵州至长安足足两千余里路,刘忠直居然用了七天时间,在武德二年二月初十抵达长安。   这七天以来,刘忠直像其他殿中监门率的士兵一样,吃喝拉撒都在马背上。可是太监这个稀有物种和正常男人不一样,他们没有***,撒尿的时候,很容易溅到自己身上。短短七天功夫,刘忠直就把自己弄成了后世的一个著名品牌——老坛酸菜。   刘忠直怔了一下,这才发现连裴寂也在场,顿时脖子一缩,支支吾吾起来:“便是……便是那个灵州总管陈应……”   一语甫出,裴寂心中顿时一惊,他脸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听而不闻一般。   李渊闻言,突然想起陈应的奏折,他瞥了刘忠直一眼,道:“你且细细道来!”   刘忠直听这话,回想起这连日颠簸的痛苦,不禁悲从心来,眼泪如同决闸的洪水哗哗而下:哭诉道:“陛下啊……奴婢,差点再也见不到您了……姓陈的,他要造反了,差点要杀了奴婢祭旗,要不是奴婢见趁逃得快,奴婢,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尽管刘忠直表演极佳,然而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李渊认为刘忠直在演戏,哪怕他的演技入木三分,李渊依旧是半点不信。   李渊冷冷的道:“好啊,他是怎么反的?”   作为宦官,他们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九五至尊。在皇宫大内数千宦官,其实能出头的不过渺渺数人,每一个可以混出头的宦官,都是人精。当然察言观色的本身,那是如火纯青。刘忠直听出了李渊心中的不满,顿时心中一惊:“怎么回事,风向不对?”   刘忠直道:“他私通敌寇,招降纳叛……盗卖军械,卖官鬻爵……”   说到这里,李渊的脸色越来越冷:“还有吗?”   刘忠直打了一个冷颤:“没……没……没有了!”   “来人!”李渊沉声喝道:“将这狗奴才拉出去,杖……毙!”   “陛下,冤枉,冤枉啊!”   几名壮硕的宦官一拥而上,拉起刘忠直不由分说就朝外走。不时,刘忠直凄厉的惨叫声在殿外响起。   李渊突然若无其事的笑道:“裴监,你说这陈应有无野心?”   裴寂的眉头深蹙,李渊问的这个问题,也让他想不透。   陈应要有野心,他完全可以满足刘忠直的要挟,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根本不是问题。陈应以前籍籍无名,本是万年县县令苏护的侍墨书童。   要说陈应没有野心,此时还真看不出来。灵州的地理位置实在太重要了,无论是突厥或是梁师都或大唐,都视灵州为咽喉之地。无论是面对突厥、还是梁师都,陈应都可以左右逢源,待价而沽。   然而陈应却会骂死陆季览,公然喝骂梁师都,对于梁国这个后路,基本上已经断绝了。   裴寂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现在知道李渊只是怀疑陈应,这个怀疑本身并不具备什么说服力,但是裴寂的聪明之处,就是既不想承担视察之罪,也不想得罪陈应这个大唐后起之秀。   于是,裴寂躬身道:“臣愚钝,猜不透此人!” 第五十九章 带兵去要人   “猜不透!”三个字,很自然的暴露了裴寂为人处世的谨小慎微。但是这三个字也可以有很多解释。   李渊顿时沉默了。   裴寂问道:“他要是有野心,为何要拒绝刘忠直?”   李渊瞬间明悟了。   刘忠直的胃口虽然不小,可是与江山社稷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况且西北苦寒,地虽多,却非常贫瘠,李渊划给陈应名义上管辖的地方,相当于汉朝时期的灵武郡,然而即使在强汉时期,灵武郡人口不过二十余万,以十户供一丁的原则,陈应控制那么点人口,养兵五千就是极限,就算有野心,野心再大又能如何?   在这个时候,裴寂又道:“就算陈应再有野心,他的年龄也太小了!”   听到这话,李渊已经完全放心了。   陈应如今弱冠,在这个时代,有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说法。就算有英雄豪杰,也不会投效陈应,无兵无将,没有能臣谋士相助,陈应想办天捅破,就算有心,也会无力。   李渊登上大驾玉辂,朝着东宫走去。   望着李渊的背影,裴寂一脸苦笑。   李渊猜忌性非常重,裴寂却知道大唐此刻根本没有实力折腾。稳定压倒一切,且不说陈应未反,就算真反了,也要捏着鼻认,因为大唐实在没有办法树立一个连强大突厥都束手无策的人。   尽管裴寂和李渊私交关系非常好,却不代表二人的理念和思想一般无二。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因为二人所处的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也自然不同。李渊是皇帝,他考虑事情的出发点,从来都是李氏万世一系的江山社稷。只要威胁到了他的统治地位,就毫不犹豫的除掉这个人。   在与窦建德和王世充争夺天下的过程,王世充和窦建德都先后战败投降了李唐。然而,二人的待遇却大不相同。窦建德虽然兵败投降,然而李渊却毫无迟疑的斩了窦建德,因为窦建德仁厚,深得人心。这对于李唐而言,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而王世充被押倒长安之后,李渊却放了他,虽然最终他被独孤修德所杀,事实上却是私仇,与李渊无关。李渊只所以会放掉王世充,主要是因为王世充滥用酷刑,痛失人心。就算让王世充返回东都,他连旧部都招不到。对于李唐没有威胁,所以他可以活。   但是裴寂则考虑的问题和李渊不同,他考虑的则是江山社稷和民生问题,陈应是一个良将,若是被李渊逼反,那肯定会起到一个恶劣的榜样。将来谁还敢投降李唐?   所以,哪怕陈应真有反意,只要他不正式举起反旗,裴寂是不赞同将陈应扼杀在摇篮里。因为这样以来,会加重李唐统一天下的进程。如果真到了陈应造反的时候,李唐军队镇压陈应就有理有据有节,大义不亏,天下人也无话可说。   要说李渊与裴寂的最大的区别,裴寂只是腹黑,而李渊从心到外,都是黑的。   就在刘忠直离开灵州返回长安的时候,陈应还像没事的人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可却愁坏了张士贵、张怀威、刘统、段士感、梁赞等人,他们做梦都担心朝廷大军杀到灵州,或是宣布陈应为叛逆。   不过,让众人提心吊胆的事情最终并没有发生。   陈应则依旧带着部队正常出操训练,时不时的带着骑兵朝着突厥汗帐所在的怀远晃悠一圈。   虽然陈应一直没有对怀远进行大规模的进攻,但是处罗可汗可是吓坏了。   他打定主意,只要开春,天气转暖,他立即率领突厥人北上,就算在漠北冻死,也绝对不来怀远。   这太吓人了。   陈应率领枪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不过千五之数。可是甭管突厥出动多少骑兵驱赶,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现在整个怀远城,突厥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东宫右卫率将领如何月京、高允权、陆德操、魏文忠等人,陈应也没有让他们立即返回长安,而是带着他们进行每日每夜的操训。当然,对于李建成的知遇之恩,陈应还是相当感激的。他也不想八年之后,如果大唐还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运转下去的话,玄武门之变最终不可逆转,帮助李建成训练出一支职业化、正规化的军队,不至于让李建成输得太难看。   陈应没有自负的认为,自己会成为这场命运博弈的胜负手,他只想尽人事,听天命。事实上在玄武门之前,提醒李建成根本没有用。魏征也不止一次提醒李建成,要想社稷安稳,必杀秦王,只是可惜,李建成根本没有听进去。   此时,陈应把东宫右卫率诸将领,当成普通士兵一样训练,交给他们一些后世的军事,虽然这些知识只是些微观的、战术方面的东西。但是不可否认,这些东西却非常重要。   武德二年二月二十七日,陈应被梁赞、张怀威、张士贵、刘统、毕信等核心人员堵在总管府里。   陈应望着神色揣揣不安的众人,悠悠笑道:“怎么,终于忍不住了!”   刘统实在不明白陈应在这一系列之事件之中的动作,如果真想自立,就应杀掉刘忠直,隔绝长安的消息,然后分别与梁师都、突厥结为同盟,互不侵犯。再充分准备,迎战唐军。可是陈应不仅放刘忠直返回长安,反而一切如常,既没有准备物资器械,也没有备战的意思。   “将军,难道准备束手待毙吗?”刘统实在忍不住的问道。   “束手待毙?”陈应道:“这话怎么讲?”   “刘忠直此时就算爬也该爬到了长安,以他的为人,肯定会极力编排将军的不是!”刘统郑重的道:“李唐国主……”   陈应咳嗽一声道:“是陛下!”   “对,陛下!”刘统接着道:“陛下若调集大军攻打灵州,难道将军就忍心看着众兄弟尸首分离吗?”   陈应道:“唐军为什么会攻打灵州,他们吃饱了撑的吗?”   张士贵道:“将军有把握唐军不会来攻打灵州?”   “你们啊……都想多了!”陈应噗嗤一笑道:“打灵州,难道就凭刘忠直一面之词?若是当初真杀了刘忠直,咱们就真撕破脸了,可是刘忠直好好的逃回长安,若本将军有心造反,岂容他逃回长安?更何况……李渊还没有糊涂!”   众人面面相视,实在难以理解陈应自信的由来。   事实上,陈应虽然对于权术之道,并不精通。他只是从人性的角度去分析问题,李渊生性多疑,而且擅长卖弄他的帝王权术,所以陈应这才故意激怒刘忠直,吓走刘忠直,然后联合杨则和杜善果。   要说杨则和杜善果那可都是忠臣,可是正是因为他们是忠于李唐朝廷的忠臣,更加清楚陈应在灵州的能量,一旦陈应造反,李唐西北就会乱成一团,陈应此时就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子,顶在李唐的腰眼上。只要陈应发力,李唐肯定会受到致命一击。   在得到陈应保证,李唐不派兵攻打他,他绝对不扯旗造反的保证后,杨则和杜善果就按照了陈应的意思,向李渊递交了奏折。   有杨则和杜善果作背书,李渊又先入为主的认为刘忠直是索贿不成,恼羞成怒,构陷陈应。听到陈应的解释,刘统暗中欣喜。   陈应年纪虽轻,却没有失去理智。此时他们的势力还非常弱小,如今占据灵州只要好生经营数年,坐看李唐与河北窦建德、洛阳王世充争夺天下,只要时机成熟,就可以引兵入关,成就王图霸业。   刘统仿佛要哭了出来,他不是被陈应的话所感动,以他的智商还不至于如此,他是觉得自己果然遇上了这样一位旷世明主!以如此不利之局面,还能转眼扭转过来,并且一举成为奠定军心国本的远虑深谋!   一时之间,他对灵州的未来充满了自信。对陈应的充满了崇拜,但觉能在如此明主的羽翼之下为臣子,实在是自己三生大幸!   张士贵则道:“现在,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陈应道:“建高炉,修铁坊!”   陈应有意将根基扎在灵州,也不太担心会引起别人的戒心跟警惕,主要在于灵州处于战略咽喉之地,位于突厥入侵的最前沿,稍有野心的人都不会将目光放在灵州。况且灵州地方虽然大,但是由于降雨量稀少,发展耕地成效有限。   即使不考虑地形与势力冲突的限制,灵州总管六州,折算面积约二万倾,但是超九成都是种下一斗可收七斗的薄田。二万倾田地,一年能产一百多万石粮食已经是极限了。前提条件是陈应要拥有十数万人口。   可是现在灵州的人口实在太少,灵州如此有限的生产力,即使开发好,养二十余万民、组织军队超五千人就已经是极限了。   然而,陈应却没有打算把灵州打造成一个粮食生产基地,而是成为一个工业基地。灵州周边,有着丰富的煤炭、钢铁资源,完全可以打造成一个以煤炭、钢铁作为主要产业、以灵州三座盐场作为基础,形成以煤、铁、盐为第一主要产业的工业重镇。   刘统等人得知陈应居然有这么大的计划,顿时惊呆了。毕信道:“可,总管,无论垦荒,还打造工厂,可是人口成了太少,咱们没有那么多人啊!”   “这个?陈应想了想道:“人口嘛,这样刘统,你去出使去突厥,告诉他们把他们以往返劫掠的汉人奴隶给我放回来,否则本总管将带兵去要人!” 第六十章 最后通牒   自大业六年,隋朝黄门侍郎、参赞政事、西域经略使裴矩设计诱杀始毕可汗宠臣史蜀胡悉,始毕可汗开始敌视隋,屡次派兵试探隋朝边境,不过在这一段时间内,始毕可汗始终没有占到便宜。直到大业十一年,始毕可汗趁杨广北巡,率数十万骑策谋截击,义成公主遣使告变,杨广驰入雁门(今山西代县)被围,突厥急攻雁门,四十一城克其三十九,劫掠二十五万余百姓北还。   至此,东突厥开始拉拢隋朝各地群豪叛徒,薛举、王世充、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高开道等人纷纷称臣求援,东突厥扶持他们以分裂隋朝。当然突厥的支援不是无偿的,薛举、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高开道等为获得突厥的支援,纷纷展开了肮脏的人口交易。   隋朝熟练的工匠、青壮、妇女据不完全统计,沦为突厥奴隶的,不下百万人。其中义成公主手中直接掌握十万余人。   陈应要开发灵州,没有人力资源,一切都是枉然。他在这个时候,如果从关中吸引人口,肯定会引起李渊更深层的忌惮,所以陈应把主意打到了突厥人头上。   陈应放出豪言:“让突厥人将汉人奴隶放回来!”   这个豪言自然不是说说,而是需要实力支撑。如果陈应实力,就算陈应巧舌头如簧,突厥人也不会理会陈应,然而陈应拥有威胁突厥人的实力,哪怕态度再恶劣、言词再如何嚣张,突厥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陈应自然不会是说说而已,就在以刘统为使者进入怀远城的同时,陈应命整编后的定远军第一、第二和第六三个折冲府外加胜捷军左右两营,共近万名步骑,在罗士信的率领下,自灵州北上,抵近沃野(今平罗县境内)。与此同时,定远军第三、第四、第五与胜捷军前后中三个营共一万两千余人马在张士贵的率领下,渡过怀远城南十五里处的横羌渠,背靠横羌渠扎下大营。   陈应此举的用意非常明显,一旦突厥人拒绝陈应的要求,那么陈应就会自沃野向南,南北夹击怀远城。   陈应根本就没有给突厥人讨价还价的余地,要么遵守陈应的要求,交出俘虏汉人,要么战争。   为了增加自己的手中的筹码,陈应甚至放开了突厥战俘的脚镣,告诉突厥战俘,参加唐军,可以直接斩突厥首级一级,可以直接获得大唐白籍。   让张怀威担心的突厥战俘逃亡和哗变事件,最终还是出现了。然而却在陈应的预料之内,以阿史那、阿史德、胡禄屋、拔也、阿跌、同罗、仆骨等突厥贵族为首的数百名突厥战俘在拿到兵刃之后,想造反叛逃。   还没有轮着唐军出手,一名壮硕的突厥战俘用生硬的唐言问道:“杀掉这些叛徒算吗?”   张怀威在得到了陈应的首肯后,冲这名战俘点点头:“算!”   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撕杀开展。唐军士兵未发一箭,一动一刀,将近六百名突厥贵族叛乱的战俘被杀得干干净净。六百颗鲜血淋漓的首级,被斩下来,送到野猪岭的京观上,为这座巨大的京观增砖添瓦。   张怀威疑惑的问着这名兴致勃勃砍下惜日袍泽首级的俘虏道:“你们为什么不跑?”   “傻子……傻子才跑!”那名壮硕的战俘道:“给唐人干活每天可以吃两顿饭,一顿稀一顿干,有时还能吃到肉!”   陈应自然清楚,突厥是采取奴隶制,不光是汉人和其他胡族是突厥人的奴隶,事实上也可以说除了突厥贵族之外,普通突厥人也是奴隶。他们的待遇只是比普通汉人奴隶和胡族奴隶稍强一点。   陈应已经给他们画下了一个巨大的画饼,可以成为大唐白籍,接受大唐军队的保护。这些突厥人尽管思想落后,但是不代表他们是一个傻子。此时的突厥人也好,吐谷浑人也罢、羌人、吐蕃人都差不多,他们脑袋中并没有非常直观的国家和民族观念。   华夏民族产生国家和统一观念,是历经了春秋和战国近八百年的频繁战乱,华夏人意识这种松散的政治组织关系是一切战争的根源。于是秦始皇可以顺利统一天下。哪怕秦末诸侯纷纷造反,然而刘邦却轻易干翻了项羽,正是因为项羽要恢复春秋和战国的这种名义上的统治,而刘邦代表的汉国,却是准备统一天下结束乱世。   所以突厥人战虏心中此时还没有国家和民族观念,他们很容易接受成为唐人这个事实。   望着这名壮硕的战俘,陈应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壮硕的战俘,赶紧匍匐在地上,如同郁孤尼一样,上前亲吻着陈应的靴子:“回禀主人,我叫易思卡尔,没有姓。”   陈应闻言皱起了眉头道:“这是什么鬼名字!”   他本想将这些突厥人统一划归在郁独尼麾下管辖,突然心中一动。   只要是权力,就需要制约。   一个政权越是扩大,内部的人员就会越多,人越多,派系就会越多,若是其外有强敌,或许会压得内部各派系团结起来,但若是外部压力陡降,就会出现“外无敌国外患者”的情况。所谓“敌国”者,不是敌对国家的意思,而是势均力敌之国的意思。   华夏每逢大一统之后,内争便要抬头。就是其处于“无敌”状态之中,争夺是全人类的天性,当整个民族对外已经争无可争,其争夺自然要转而向内,而一种状态持续得久了,就会形成惯性。乃至传统。   尽管陈应不是帝王,但是他感觉权力必须受到制约。不怕权力放进笼子里,总有一天会迷失自我。如果陈应只是一个小小的折冲都尉,上有右卫率管辖,他绝对不会生出异样的想法。   可是李建成给他第一次平定旁企地之乱时临机决断之权,陈应有点飘飘然了。可是这次支援灵州,统率万军,陈应便宜行事,就已经产生了不能自制的心理。   掌握了这权力之后,他们也将拥有一切——金钱、美女、土地、名马、宝物,只要是想得到的东西,他们就可以得到。   但这就是权力,是这个世界上比金钱、美女、土地、名马、宝物更加令人疯狂的东西。人为了这个东西。可以不忠,可以不孝,可以不仁,可以不义,可以背信,可以无耻,可以为所欲为!   如今,郁独尼已经拥有六营一万两千五百余人。已经成为灵州总管府最大的兵头,领兵数量远超罗士信和张士贵等人,若是对于郁孤尼的权力不加以限制,恐怕日后郁孤尼会成为另外一个安禄山。   陈应道:“易思卡尔,我赐你姓陈,名劲勇!”   易思卡尔兴奋大的喜,赶紧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陈劲勇,叩谢主人赐名!”   陈应又道:“本总管委任你为速捷军统军,速捷军下辖五曲,每曲五百人!”   陈应解放的战俘并不多,只有两千五百人。   武德二年二月二十八日,陈应带着两千五百速捷军与胜捷军、定远军会师在横羌渠河畔。   张士贵率领众将士兵前来迎接陈应,郁孤尼道:“主人,刘都尉已经进城快一个时辰了,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不如,仆率部冲城!”   陈应摇摇头道:“暂时不需要!“   陈应顿了一顿,望着张士贵道:”张士贵,射书怀远城,若本总管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半个时辰后,立刻攻城!” 第六十一章 愤怒   “也不知道这仗要打多久,先吃一顿热的!”陈应下令道:“命令全军埋灶造饭!”   整个灵州如今三军,定远军、胜捷军和速捷军的伙头军们开始忙碌起来。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连做饭带吃饭,时间其实并不宽裕。   用四辆雪爬犁组成的中军帐军内,陈应带着众将领开始吃饭。饭是关中小米饭,菜也简单,就是三羊烤全羊。   最让众人意外的是阿史那思摩,居然可以入帐。虽然他拿着刀子,分割羊肉,然而这个举动虽然是仆役所执,但是却代表着阿史那思摩已经得到了陈应的信任。   武将吃饭,根本没有什么形象可言,都是大口吃肉,声音之大,可以自行脑补。   怀远城,处罗可汗王帐内。自一个时辰之前,唐军刘统进入怀远,突厥麾下的各大叶护、设汗、特勒们开始吵成一团。   汉人奴隶,对于突厥各大贵族而言,就是财富。而且是相当宝贵的财物,因为汉人的手太巧了,他们织的羊毛毡比突厥妇人织得更细、更加柔软。同样,他们的那双巧手,可以鞣质出良好的皮革,可以酿造出美味的美酒,可口的饭菜,也可以搭建起舒适的帐篷。   特别是汉人女奴,那皮肤细腻如羊脂,柔滑如丝绸,特别是娇小可人的身段,让突厥勇士们特别有征服的成就感。汉人女人根本不像突厥女人,事实上突厥勇士,根本看不上他们突厥女人,突厥女人不仅,而且更加没有情调。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刘统带着陈应的命令,让他们放掉所有的汉人奴隶时,突厥贵族们顿时就炸了窝。   “跟唐人拼了!”   “凭什么放掉,你们谁要放就放,反正打死我,我都不放!”   “不放,就是不放,要战就战,怕他做甚!”   处罗可汗看着刘统到来,特别是刘统提出了陈应的要求“放掉所人汉人!”听到这一句话,阿史那俟利弗设的精神状态就不好了。   他在义成公主的支持下,登上了东突厥汗国的汗位,他盘算的都是东突厥汗国战略如何进行。与大唐为敌实为不智,大唐军队的战斗力,刷新了他对唐人的认知。要知道此时唐国拥有两百余万户,就算百户出一骑,也可以组织两万那种可怕的骑兵。   这些慷慨激昂的,蠢蠢欲动的突厥贵族们根本就没有见识过唐军骑兵那种可怕的战斗力,从陈应所部唐骑,俟利弗设看到了一个空前强大的帝国在崛起。   俟利弗设更隐隐地感觉到,以后突厥所要面对的大唐,恐怕再不是任人宰割,肆意蹂躏的的对象了。他隐隐感到,两个国家再次相遇,打的就是国力争衡了!   “突厥,能拼得过么?”   俟利弗设感觉脑袋被大帐里贵族们吵得头疼,再扭头看一下义成公主,然而此时义成公主却仿佛神游体外。   别说俟利弗设头疼,就连义成公主也感觉头皮发麻。陈应横空出世,连败突厥四阵,不仅打得突厥信心全无,就连她自己同样感觉束手无策。   如今,陈应兵分两路,北边绕至沃野,南边已经兵临城下,往西则是黄河,尽管此时冰雪没有完全融化,可是黄河之上,已经无法策马通行了。他们一旦失利,唯有向东,可是陈应一旦在东面埋伏下兵马,那么对于突厥来说,将会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义成公主心中又有浓浓的不甘。   就在突厥贵族在俟利弗设吵成一团的时候,陈应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陈应抬着望着吃得满嘴流油的众将领道:“你们吃好了没有?”   “吃饱喝足!”   “那好,准备干活吧!”陈应拍拍手起身大喝道:“本想给他们突厥人一条活路,谁料到他们居然如此不识抬举,没啥说的,备兵将行!”   众将领此时也被陈应感染得自信满满,面对突厥大军,他们不仅没有恐惧,反而流露出浓浓的战意。   陈应率领唐军定远、胜捷、速捷三军各一部一万四千五百余人马浩浩荡荡北上怀远城。十五里的距离,本就不远。哪怕是步兵,也可以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抵达。   就在陈应率军北上一刻钟时间,不过走了五六里地,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名斥来前来中军。陈应得到消息,急忙骑上战马,率领胜捷军和速捷军骑兵加速北上。   时间不长,陈应骑着大青马,抵达怀远县县城南门。   突厥人果然如同陈应预料的那样,并没有坚持到底。而是开始打开城门,将怀远城和各部中的汉人奴隶释放出来。   具体有没有全部释放,陈应并不清楚。可是他来到怀远南门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汉人百姓,粗略估计也有三四万人。   冉闵骑着大青马,缓缓的走到这些汉人百姓面前,这些汉人百姓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如何,人人吓得面如土色。   距离越近,这些百姓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看着这些神情麻木、瘦弱的身影,陈应脸上流露出愤愤之色。   突然,陈应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脸颊两侧被利刃划了两个深深的叉,额头正中还有一个深深的烙痕。陈应跳下战马,慢慢到来到这个瑟瑟发抖的孩童面前,轻轻的摸了摸孩子的脸,问道:“孩子,还疼吗?”   听到这久违的乡音,孩子感觉由衷的亲切。陈应突然一把粗鲁的扯开孩童身上的破皮袍,果然如陈应所想的一样,上身布满密密麻麻亲旧交错的伤痕。陈应冲孩童道:“把你的伤让你的那些叔叔伯伯看看去!”   孩童闻言,怯怯的退一步,突然,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顾天气的严寒,也不顾周围有无数妇女,他一点一点的把身上破烂的衣服扯掉,然后大步走向群情激愤的唐军士卒面前。   陈应大喝道:“全体都有立正!”   无论是速捷军和胜捷军,事实上他们都是突厥人。这些明显相貌特征有异的“突厥”人,让这些百姓非常恐惧。他们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在哪里。   就在这些骑兵之后,唐军浩浩荡荡的步兵开始出现。这些唐军士兵非常自然的列阵迎接这些百姓。陈应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将士们,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些孩子,这些兄弟姐妹,他们有什么过错,却要遭受如此惨无人道的摧残?” 第六十二章 后果自负   陈应心中非常愤怒,什么以德报怨,什么以德服人,统统都是狗屁。在后世,全体中国人都对汉唐非常怀念,怀念汉唐强大,怀念汉唐的盛世,更加怀念汉唐尚武精神。   要说汉朝开国刘邦虽然粗鄙,没有什么煌煌文采。然而汉朝却像是一个真性情的铁血男儿,匈奴人在白登山包围了刘邦,刘邦采用陈平的计谋,向冒顿单于的阏氏(冒顿妻)行贿,才得脱险。刘邦当时归来以后,定下国策,积攒实力,以图复仇。   历经惠帝刘盈、高后吕雉、文帝刘启、景帝刘桓至武帝刘彻初六十余年,西汉一直对匈奴采取和亲和防御战略。匈奴南下的次数减少,使西汉获得厂巩固政权和进行战略反击准备的时间。西汉实行重农抑商,鼓励生育,崇尚节俭等一系列与民“休养生息”的措施,经济得到恢复和发展,人口也得到较大增长。汉高帝时平定了异姓诸王,文、景帝时,又采取许多措施削弱了形成割据势力的同姓诸王,特别是景帝时期,周亚夫平定了吴、楚等七国的叛乱,加强和巩固了中央政权。经过四朝努力,汉朝终于建立了一支足以和匈奴抗衡的军队。   于是汉武帝对匈奴展开的倾国之战,卫青和霍去病两征漠北,大家都清楚。然而汉武帝打败匈奴,此时并不有结束。汉武帝以后,汉宣帝接着对匈奴讨伐。最终在汉朝百余年的持续不间断打击下,匈奴被分裂,南匈奴投降,北匈奴西迁。   到了唐朝的突厥,依旧如此。经突厥兵临长安城下,李世民认为这是奇耻大辱,随后开始反击,先将东突厥消灭,随后又引兵西进,把西突厥灭亡,突厥余部逃至红海岸边。   因为他看到了这一幕,联想到了很多东西。汉朝可以原谅匈奴,接纳匈奴,因为汉朝把匈奴打败了,打惨了,打得跪地投降了。那样可以原谅。唐朝原谅了突厥,因为突厥人也同样被打得不复存在了。   历史恰恰有着惊人的相似。天朝初期,采取了五项原则,后来又采取中ri友好的政策,这个政策几乎于汉初采取和亲政策,只是权宜之计。然而,时过境迁,满清奴化中原近三百年,培养了大批的奴才,奴役的不仅仅是身份,还有精神。   非常可笑的人,很多人忘记了南京,忘记了rb人在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原谅,是强者的权力。弱者是没有资格原谅的,弱者唯有自强。   怀远城下,陈应重新跨上大青马,冲这三四万被解救的百姓大吼道:“诸位将士,诸位父老乡亲,陈应在此立誓,对于胆敢欺负我们的人,对于那些惨无人道的畜生,就六个字儿!血还血,命还命!若违背此誓,犹如此箭!”   陈应还真没有寸劲直断横刀的本领,只要拿出一只箭矢,用力折断。   “以血还血,以命还命!”附和的声音潮水一般的响起,彻地连天。   就连最温和的汉人,也在看到自己同胞,看到那些柔弱的妇女儿童,遭到了这种惨烈的对待之后。变成了一头头地猛兽。   怀远城内,俟利弗设听到对面传来如同山呼一般的吼叫声,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汉人不缺少聪明才智的人才。无论隋朝名将军韩擒虎,还是高颖,以及杨素都是让突厥人闻之色变的人。   现在又多了一个陈应,俟利弗设心中甚是担忧。   血性是一个民族不可或缺的东西,没有血性,就是一群绵羊。人数再多,只能任人宰割。既使突厥族在全族最强盛的时候,也不过拥有三百余万人,这其中还包括依附他们的鲜卑人、吐谷浑人、还有其他各族部落在内。相较之下,汉人仍是他们的十数倍。   这个时候,汉人的血性并没有泯灭。骨子的血性,只是被暂时的压制住了。   汉人有一种保守的思想,就是出头的橼子先烂,枪打出头鸟,没有一种冒险和自我牺牲的精神。即使在五胡乱华时期,汉人也不是没有一点抵抗,从最初的刘琨,祖逖、冉闵以及后来的张育,有名或无名,总之,也有无数次的反抗。   一头狮子率领的绵羊可以轻易打败一头绵羊率领的老虎。历史上中国就是一直是由绵羊率领老虎,让无数老虎有血性,有报负的英才,只能含恨而终。   就在这时,激愤的人群终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陈应大喝道:“诸位父老乡亲,你们受苦了,本总管告诉你们,你们的苦日子到头了,现在本总管就带你们回家。从此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辱你们!”   数被胡人当牛做马汉人,开始大声哭泣。当然,这是喜极而泣。他们发自内心的大吼道:“大唐万岁,陈将军威武。”   汉人百姓是朴实的,只要能有一口饭吃,他们就任劳任怨。汉人的百姓的心胸,像大海一样宽广,无数民族在历史上长河中,渐渐的汇聚到了汉人这个大家庭中。   “大唐万岁,陈将军威武!”三四万百姓,一万四千余军队,整齐的发出巨吼,声音直接穿透云霄,响彻天地。   陈应策马来到怀远城下,众突厥人一阵战栗。陈应冲身边的陈劲勇(易思卡尔)道:“去,叫俟利弗设小儿出来答话!”   陈劲勇越众而去,冲到怀远紧闭的城门前。数万突厥骑兵,满是恐惧之色,却没有人射出一箭。陈劲勇用突厥语大吼道:“俟利弗设,我家主人找人问话!”   听到这话的突厥贵族们纷纷大急“可汗,去不得啊!“   “可汗,南蛮没安好心!”   “可汗,就怕他们欲对可汗不利!”如果去了恐怕会遭受不测!”   俟利弗设满脸凄苦:“若是本汗不去,岂不是会给他口实,一旦唐军全力进攻,我们能往哪里逃?难道没有看到唐军骑兵的战斗力吗?唐军已经在我们最骄傲的领域打败了我们!”   众突厥人沉默不语,俟利弗设说得没有错,突厥人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们的骑射功夫,可是自从陈应发明了马中三宝,唐军战马不会因为马蹄受伤而报废,同样,高桥马鞍和双边马蹬,解放了唐军的双手,也让唐军骑兵能又平又稳又快的策马奔腾。   俟利弗设为了显示他的胆量,也一个侍卫也没有带,只身到了陈应面前的五十步停下来!   俟利弗设道:“不知陈总管找本汗所为何事?”   陈劲勇赶紧给陈应充当翻译。   陈应道:“你若言而有信,放掉所有被俘汉人,本总管可既往不咎,若是接下来你的表现不能让本总管满意,后果自负!”   说完,陈应策马而走。根本不给俟利弗设反应的余地。 第六十三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灵州城西二十里的清水沟,这里本是黄河的一条支流,灌溉着灵州周边二三十万倾田地。此时在这条宽不过四百余步的小河河畔,在陈应的主持下灵州铁钢厂开始破土动工。   虽然已经进入了武德二年的三月分,灵州依旧寒风凛冽。然而干劲实足的灵州百姓,与战俘们,已经开始在额头冒出汗珠。   陈应并不是炼钢专业,他名义上的主持,只是提出一些参考意见。具体事情,还是由林传福主持。陈应主持修改的这座灵州钢铁厂,设计一天的产能为二万斤。也就是五吨,当然这个规模是类似于后家庭作坊级别。然而在这个时代,却已经是相当庞大的了。   林传福不愧为传奇匠师,他设计了一套水力地风箱系统,这个庞大的地风箱类似于一个手风琴。上下是木板。四周围着折叠地皮革。利用清水沟的水流落差,带动地风箱。陈应本想直接抛弃这种原始的风箱,改制造水力风扇式鼓风机。然而这个想法,刚刚提出来。   林传福就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陈应。   陈应被林传福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陈应红着脸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问题,问题大了!”林传福说到专业的事情就会变得滔滔不绝:“水力虽然强劲,可是转速太慢,怎么形成风?还有若提高速度,利用棘轮,也不是不可以做到,可是这样以来,又会出现新的问题,转轴易坏不说,怎么解决供风问题?”   事实上,经过林传福解释,陈应这才发现外行与内行之间的差距。在后世根本不成问题的齿轮、轴承、转轴还是润滑油,在这个时代都是无法解决的难题。利用地风箱式风机,反而是最经济最实惠的办法。   陈应这才非常放心的将修改钢铁厂的任务交给林传福。对于这座铁钢厂,陈应专门在清水沟河畔划出了近两千亩地作为工厂用地。整个工厂分别四大区域。既临河高炉区、煤炭储存区、铁矿石储存区以及工匠家属生活区。   四大区域,同时开工。近两万名青壮同时开工,整个灵州铁钢厂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那些刚刚从突厥人手中解救出来的汉人奴隶,身子太弱,需要休养,暂时还派不上用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汉人奴隶被突厥人放回,仅仅灵州当地接收了超过五万人,五万多张嘴每天要吃掉一山粮山。   灵州长史杨则率先支持不住了,他找到陈应埋怨起来:“陈总管,咱们的粮食可不多了,如果人再多下去,连一个月都支持不下去了啊!”   陈应不以为然的道:“原本咱们不是缴获三万余匹马死马或伤马,把那些伤马,废马,全部杀掉吃肉!”   “哎呦,陈大总管,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杨则叹了口气,脸色更加苦闷:“你是不知道,现在灵州有多少人吃饭了?”   “多少?”   “足足十万人!”杨则道:“以每人两斤粮食计算,一天就要吃掉二十万斤。况且无论修钢铁厂还是开采煤矿、铁矿,这都是重体力活,不吃饱,根本就没有力气干活。”   突然,陈应发现杨则眉宇并没有忧愁,反而一脸轻松:“杨长史似乎有妙计?”   杨则低头咳嗽一声,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居然被陈应看出来了。   杨则道:“总管,突厥被我大唐天威所震,放回之前劫掠的百姓,如此大喜之事,何不报捷长安?”   陈应这才发现,他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了主人。有困难,就自己想方设法去解决,根本没有考虑过长安。   无论如何,这些百姓已经解救出来了,突厥人也是清黄不接的时候,他们其实也没有余粮养活这些奴隶,他们所以才会很痛快的释放这些被俘虏的汉人百姓。尽管俟利弗设被陈应打怕了,那些大部分突厥贵族其实并不怕陈应。   如果不是义成公主告诉这些突厥人,马上就要开春了,经过一个冬天的折腾,牛羊和骏马都掉膘严重,唐人不用打,只需要拖,就可以把他们拖得精疲力尽。只要到了冬天,一场白毛风吹下来,他们就会损失惨重。   有道是一年之季在于春,这句不仅仅是汉人适用,其实突厥人也适用。无论是什么样的动物,都喜欢在食物充沛、气候温和的时候交配繁殖。所以当春来草长的时候,战马也好,牛羊也罢,都开始发情。若是因为战争,就会耽误动物的发情,那么就会让突厥损失惨重,几乎与汉人颗粒无收的遭遇差不多。   但是突厥人却没有储藏食物的习惯,如果不是因为连年灾民,即使有地方颗粒无收,也不会造成大量灾亡。但是突厥人抗拒自然灾害的能力,比汉人更弱。刚刚渡过一个漫长而寒冷冬天的突厥人,此时他们的战马消瘦,牛羊掉膘严重,如果再爆发战争,他们只有喝西北风了。除非他们可以保证,这一仗绝对可以全胜。   无论突厥人释放这些被劫掠的汉人百姓是什么,但是对于大唐来说,这都是一件非常值骄傲和自豪的事情,自大业末年来,中原动荡不安,突厥人就把中原当成了自己的菜园子,随时可以来采摘。   只要陈应将这个消息报给长安,李渊绝对不会吝啬粮食。陈应自然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直接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就劳烦杨长史写这个奏折吧,本总管可以与你联名!”   这边杨则刚刚把奏折写好,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有人前来道“启禀总管,急报”。陈应刚刚打开,脸色大变。   “怎么了?”   杨则紧张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贼他娘!”陈应愤愤的道:“朝廷新委派的观军容使在原州高平境内的六盘山脚遭袭,随扈从死伤大半,新任观军容使李道宗中箭生死未卜!”   杨则脸色大变。   这边刘忠直刚刚逃回长安,这边新军容使还没有来得及上任,又遭到袭击。此时陈应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六十四章 大人物的待遇   陈应眼中闪过愤愤的目光,他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新上任的李道宗在高平境内遇刺,过了高平境,就是灵州境内,陈应需要负责李道宗的安全。偏偏李道宗在高平境内就出了事情,恐怕李渊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搞得鬼。   一旦李道宗死了,李渊愤怒的怒火肯定朝着陈应发泄,罢官去爵那已经是轻的了。陈应绝对不会是束手待毙的人,可是在这个时代,他也不想反唐,现在反唐只是便宜突厥人。陈应并不像这个时代的人,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传统思想约束,对于陈应没有半点约束力。   陈应思来想去,绝对不对让李渊多想。哪怕只身入长安,也不能任由李渊打成叛逆。   想到这里,陈应对杨则道:“立即命,陈怀仁准备手术器械和药材,随本总管去高平!”   高平距离灵州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骑兵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才能抵达。   就像陈应麾下的战马,基本上以古老的河曲马为主。以河曲马的体能,如果每天跑一百五十公里,连续跑三天,一支军队过半的战马就会跑废。如果陈应想在一天之内抵达高平,至少要冒着废掉三五百匹战马的代价。   这个代价实在有点太重,陈应也承受不起。陈应了解一些蒙古军西征时候,连战斗在内的时间算上,他们每天推进的速度在一百五十公里至二百公里之间。   特别是1219年9月,成吉思汗的两位大将速布台和哲别攻打花喇子漠国讹答刺城时因城内保卫工事坚固而未能攻破。哲别带军队退居五百里远,并休整队伍。敌探得知成吉思汗大军退到五百里远时,城内卫军便放下心来,放松了警惕。蒙古大军休整几天后,有一晚哲别突然下令,率大军进攻讹城。大军夜行五百里次日清晨到达城下,进行突攻。因城内毫无准备,成吉思汗大军轻易攻破了城,并获全胜。   一夜之间行军五百里,即使是汽车如果不走高速的话,对于驾驶员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负担。然而在八百年前的蒙古偏偏做到了。   这让后世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无论是夜行五百里也好,连续推进三个月,日平均行军一百五十公里以上也罢,都是骑兵不具备的。中国古代烽火特骑,是能做到日行八百里,不过这个速度是建立在完备的驿站体系下,采取拉力的方式完成的,古代的驿站间隔二十至二十五里,正好是一匹战马在养精蓄锐的情况下以冲锋的速度完成的。每一个驿站之间大约需要一刻钟左右,如果骑士体能足够好,做到一个小时行驶一百里完全不成问题。可是蒙古大军是如何做到如此恐怖的速度?   多亏后世的一个节目,叫百家讲坛,就有一群专家在研究蒙古行军速度问题,最终还真的让他们给研究出来了,那就是蒙古骑兵采取的不是奔马,而是走马。   别看奔马和走马只有一字之差,可是行军效果却天差地别。如果有朋友观看赛马的视频,可是进行慢放,赛马在冲锋的时候,总有一个瞬间马匹四蹄腾空,这样以来战马在奔腾过程中的体能消耗非常大。短程赛马时,千米距离战马冲刺一般在一分钟左右,可是这只是马匹的瞬间速度,像人百米赛跑一样,可是长途奔驰,战马肯定做不到这样的速度。走马,就是利用马匹像人在竟走时一样,无论何时,马匹的四腿总会有一条腿在地面上,而匹马在速走的时候,则可以大量节省体力。   陈应麾下并不有蒙古马,河曲马的耐力也远远不如蒙古马。后世在一个挑战项目,蒙古铁岔马在时速三十公里的速度,连续行军三个时辰而不用休息。也就是说走马的情况,蒙古马的极限是十个小时六百里。   不过陈应也没有用办法,他必须尽快赶到高平,让陈春仁为李道宗手术,否则李道宗的命肯定保不住。   高平城(今宁夏固原县境内),前秦永兴二年(公元358)苻坚在此设立平凉郡,取意平定凉国之意。武德元年,唐得平凉郡,改平凉郡为原州,下辖高平、开城、长城三县。   在高平城县衙内,现年十七岁的大唐宗室、千牛备身、略阳郡公、灵州总管府观军容使李道宗正躺在后衙,脸如金纸,气若游丝。   高平县令张绍庭急得胡子都扯下几根,虽然李道宗遇刺,与他这个高平县令没有直接关系,可是少不得要担一个治下不靖和失察之罪,虽然不至于前程尽毁,但是却少不得三五年内没有晋升。   其他年富力壮的官员不同,张绍庭出身于天水张氏,而且是庶族旁支,他自开皇十二年(公元592年)开始,担任高平县户房书办,好不容易前后熬死了五任县令,这才从书办的位置,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正七品县令的官位上。   他这个县令的位子,如今刚刚做了不到一个月,去年秋天,高平县令河东薛君彦得死,入冬开始恶化,武德二年二月上旬,不治而亡,死在任上。张绍庭这才破格提成高平县令,现如今境内出现这种事情。张绍庭连死的心都有了。   如今他已经几近古稀之年,能够平安在高县县令的位置上退下来,将来魂归故里,在墓碑上刻成“唐故高平县令天水张公绍庭墓志铭”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可是谁曾想在这关键的时刻,出现这么大的漏子。   张绍庭此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就在这时,高平县有名的郎中有着“赛华佗”之称的张千山从房里出来。   张绍庭赶紧迎上去急道:“张郎中,略阳郡公怎么样了!”   张千山摇摇头,一脸哭丧着脸道:“国公爷的情况很不好,箭矢虽然入肉不深,可距离肺叶太近,一旦拔箭,稍有不慎……”   事实上李道宗的箭伤虽然伤在心口,却根本不是什么距离肺叶太近,而是张千山害怕承担责任。和后世那些医院不同,在这个时代,给皇族当保健医生是个美差,可是像这种救命的活计还真不是人干的活。   救活了,自然皆大欢喜,可是一旦治不安,绝对会掉脑袋。中国历史上的皇帝寿命都很短,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一直以来的正统观点认为由于那些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生活过于糜烂导致身体普遍不好,事实上呢,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太医院专门为皇帝的后妃治病,可是他们却不敢用药。   中药是药三分毒,谁敢保证药方可以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这些太医在治疗的过程中,都是开一些四平八稳的药方,能不能治好病不说,反正绝对是查不出半点毒性,保准吃不死人。所以普通有病还可以让医生放手施救,可是皇帝一般要是生了病,只能期待上天保佑了。   如果不是因为李道宗的身份,张千山倒也敢治。可是李道宗关键他不是普通人,尽管李道宗只是一个宗室王爷,十七岁的小国公,在长安城不算什么,可是在高平县却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张千山可不想冒着身家性命去为李道宗治伤。   张绍庭不知道这个情况,只是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李道宗是皇族大人物,反而偏偏因为这种身份的原因,得不到及时的医治。 第六十五章 麻烦大了   当然走马也不是什么马都可以做到的,否则所有的骑兵都可以做到日行八百,夜进六百里了。陈应率领的一个骑兵团加上陈怀仁与赵远桥、李初七等人,按照走马的方式,压着战马的步子,缓缓前进。   如果是一匹马倒还好,数百匹战马在一起,它们之间就会相互较劲。如果一匹突然加速冲刺,其他的战马就会不约而同的跟着跑。像这种刻意压着速度走马的举为,执行起来就相当困难的。   也多亏了陈应曾训练这些骑兵齐步走,骑兵在齐步走的时候,其实本身就是在走马。不过陈应刚刚训练的时候,只是为了让骑兵和步兵一样,走得好看一些。   刚刚开始,这些骑兵将士认为陈应是在多此一举,刚刚从灵州出发,正应趁着战马体力充沛,好好跑上一阵,等战马的体力耗尽,再像现在这样缓缓前进。陈应离开灵州的时候,部队交给罗士信、张士贵率领,这些跟着陈应前往高平只是一个原东宫右卫率从八品御侮副尉司戈赵纯阳。   司戈这个官职就是指掌握着戈矛事物的小官,按照品阶相当于后世中尉军衔。陈应将右卫率还给李建成,赵纯阳这个原勋二府的从八品司戈,瞬间水涨船高,跟着陈应成为第六折 冲府第二十八团校尉。不过这个官职只是陈应承认,朝廷还没有给陈应背书。如今赵纯阳是以八品御侮副尉的军衔,暂领翊麾校尉。   尽管这些普通士兵非常不理解陈应的作法,但是因为陈应在整个灵州三军中树立了绝对的威信,倒没有人牢骚满腹。   就在这时,陈应发现李初七撅起嘴,一脸不爽样子。李初七年龄不大,而且没有城府。看着李初七生闷气的样子,陈应感觉好气又好笑。   就这样慢吞吞的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不知道不觉已经走到了灵州城南的薄骨律城。第二十八团的骑兵将士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如果不惜马力,从灵州跑到薄骨律城需要将近两刻钟,但是战马的体力绝对耗尽,如果他们虽然慢了一些,然而战马丝毫没有疲惫的迹象。   不过,李初七却不懂这些啊。他认为陈应这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看着陈应游哉游哉的模样,顿时更加生气,气得将头扭过去不看陈应。   就在这时,赵纯阳策马来到陈应身边道:“总管,此法甚妙,应该在全军推广!”   陈应暗暗得意,他虽然有些不爽蒙古人(去坝上草原旅游的时候被蒙古人坑过),但是蒙古人创立的这一套走马方式,却创造了军事历史上的奇迹。   陈应点点头道:“这次咱们先检验一下,如果效果真不错就可以大规模推广了!”   陈应此时也在想,虽然此时蒙古族形成还有六百余年,然而蒙古马早就有了,如果在草原上寻常一下,应可以找到蒙古马的祖宗,如果以蒙古马装备一支骑兵,以曼古歹、走马技术相配合,那才真够突厥人喝一壶的,一旦真的到了那一天,乐子才大了。   从灵州到高平六百余里路,陈应所部居用了五个半时辰居然抵达了高平。不过此时全军无论人马皆疲惫不堪,特别是大量士兵掉队了,经过清点全军人马仅仅两百出头,将近三分之一的士兵掉队了。   此时城关已经落锁,不过凭借着陈应关内道行军总管的凭信,陈应还是顺利的进入了高平城。然而,就在陈应走到高平县衙前的长街时,突然从衙门内传出阵阵悲哭。   陈应心中一紧,难道李道宗已经死了?临近县衙门口,陈应反而迟疑起来,李道宗如果已经死了,他再进去已经变成没有任何意义。   李渊会怎么对付自己?事实上那个时候,李渊也身不由已了,大唐死了一个开国郡公,作为皇帝不闻不问,根本说不过去,   恐怕李渊也会迫于朝野议论,被迫出兵。只要灵州这边打起来,王世充此时可没有李密牵制了,无论如何王世充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说不定河北窦建德也会横插一脚,到时突厥引兵南下,刚刚有些天下太平的苗头,就会变得扑朔迷离。   陈应调转马头,正准备走。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着的赵纯阳却道:“总管打算回灵州?”   赵纯阳道:“总管回灵州做什么?”   陈应闻言一愣,他原本听到李道宗死了的消息,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即返回灵州,然后趁着唐军未至之前,有多远跑多远。   稍镇定细思一番,如此仓促出逃,实在没有多少胜算。仓促之下,陈应根本就没有信心会有多少唐军将士跟他上山落草为匪,能拉出去一半人吗?   陈应想想也悬!就算能拉走一半的力量,什么都没有准备,又如何立足?最为关键的,大唐最终会统一天下,横扫四海八荒,   跟大唐朝廷作对,恐怕没有半分胜算。就在陈应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高平县衙里隐隐传出一阵欢呼……   陈应派出人前往县衙打探,这才知道原来张绍庭眼见赛华佗张千山无力治疗李道宗,自己前程暗淡无光,顿时心升绝望,悄悄挽了一个绳套,把自己吊上去了,多亏仆役发现及时,给解救了下来。   不过张绍庭却闭过气去,一旁家眷和仆役连嚎连推搡,张绍庭这才悠悠转醒。   得知陈应自己弄了一个大乌龙,陈应也弄了一个大红脸。他带着陈怀仁去救治李道宗。陈怀仁治疗别的病症,基本上都不靠谱,可是治疗外伤,特别是手术缝合方面,陈怀仁已经算得上大师级了。   早在灵州之战之中,右卫率的伤亡也不少。陈怀仁带着他的医护队至少缝合了数千上万例伤患。陈怀仁的手术水平,随着灵州之战,大量的伤员而锻炼也变得越发精湛。   陈怀仁可不像张千山那样顾及那么多,他在高平略作休息,然而就开始为李道宗手术。莫约两刻钟,李初七将截带着铭文的箭端(既箭杆),陈应接过这根箭端仔细端详起来。   上面镌刻着“军器监监制”五个字样,当看“寅戊”二字的时候,陈应的脸色大变。寅戊为干支之一,顺序为十五。如果所记不错的话,这一批箭矢正是他当初离开长安,李建成利用职务之便,调拨给他的箭矢之一。   陈应的脑袋瞬间嗡了一下:“麻烦真的大了。“ 第六十六章 一条道走到黑   合适的时间,恰当的地点,甚至留下他亲笔画押领取的箭矢,让陈应百口莫辩。陈应进行换位思考,也感觉自己罪无可赦!   刘忠直逃离灵州时,陈应并没有慌张,事实上他当时吃定了杨则和杜善果会帮自己。三人联手炮制出了刘忠直索贿不成,负气栽赃的假象。   因为杨则和杜善果是君子,陈应可以欺之以方。杨则和杜善果二人都非常清楚,陈应在灵州的能量。   《中庸》有云,凡为国家天下九经,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自隋末以来,手握兵权的将领,几乎权同春秋的诸侯。降而复叛,叛而复降已经是常态了。刘忠直在刁难陈应的时候,杜善果也好,杨则也罢,他们都看到眼中,是非已经有了公断。在这个时间,就算陈应想反,他们也会极力安抚,而不是像刘忠直一样极力打压。   所以当陈应向二人提出三奏书之事宜,二人毫不犹豫的就赞同了陈应的提议。   陷害他的敌人准备非常充足,根本不给陈应反驳的机会。   在高平县衙门前厅,陈应坐在桌前。尽管腹内空空如也,满对佳肴,陈应却半点胃口全无,酒是名酒竹叶青,色泽碧绿,芳香醇厚,然而倒入陈应的口中,却入烧刀子一样难以入喉咙。陈应满脸苦涩,可是他的心里则更加苦涩。   事实上这场阴谋背后的主使者并不难猜测,不是梁师都,就是义成公主,其他人没有这个实力,也没有这个迫切的动机。   陈应的意外崛起,打乱了突厥人扩张的节奏,同样弄得梁师都狼狈不堪。无论突厥还是梁师都,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短时间内他还不想离开大唐这个靠山,事实上他还真没有跟大唐叫板的本钱。   陈应其实并不相信李渊会看不出这是栽赃陷害之计。如果李渊连这点浅显的伎俩都看不穿,恐怕有负他的威名。   当然,陈应现在还猜测不透李渊会如何对付他,如果此时李渊已经猜忌他,那么他就算不想犯,李渊也会逼反他,因为时间越是推移,他的实力只会增加越大。如果李渊不猜忌他,那么事情就皆大欢喜。   谁活着都不容易,说到底,满世界的辛苦就是为了糊口,谁都不例外。这是陈应来到这个世界上感触最深的一句话。   陈应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加苦恼,真正原因是他想要的更多。除了可以活下去,陈应还想要尊严、自由。   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陈应感觉没有半点安全感。在封建社会中,贵族就代表一切,捏死他就像捏死一个蚂蚁那么容易。   陈应不想这么死得无声无息,但是他此时也没有反抗的本钱。每一次出现选择的时候,陈应总感觉比战场厮杀更要为难,有一条路,哪怕是通向悬崖的路,那也只好继续地走下去。可是当前方出现两条路时,该如何抉择便是一件大大折磨人的事了。   陈应此时的选择其实不多,一是认命,放弃反抗,交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李渊处置。或许李渊不会杀他,或许他会死得很惨。要么反抗,可是反抗的话,会有很多人会死,或许他会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   尤其是现在,陈应并不是一个人。他有一个家,尽管这个家里还没有女主人,但是跟着他吃饭的却有十数人,而且如今灵州三军,一旦自己被为叛贼,那么很多人的命运就会改写。   陈应看似两条选择之路,事实上两条路都殊途同归,这让陈应的抉择就将变得更加困难。   自己该如何决择?   成了陈应心中最茫然的问题。   就在陈应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在他身边有一个人坐了下来,一阵熟悉的香气传来。   陈应抬头,看到了何月儿一脸妩媚的脸。此时何月儿将手支在下巴上,还颇有兴致的上下打量陈应。   陈应被何月儿看得非常不舒服,不知道怎么的,陈应望着何月儿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公主殿下让你来的?”   自从何月儿可以毫发无损的潜入灵州城总管府,现在他出现在高平城,陈应反而没有意外。既然何月儿敢只身远身,只以证明她有实力自保。   何月儿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堂堂让突厥人闻风丧胆大将军、灵州总管此时居然一副小女儿态,不知道会不会让人笑掉大牙?”   陈应无奈的瞟了何月儿一眼道:“想笑就笑吧,反正笑又笑不掉块肉!”   何月儿感慨道:“看来,陈大将军遇到的事情,很是棘手啊!”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官职越大,责任也越大。这次我总算看出来了,这人哪还必须要信命,阎王爷让你五更死,绝对活不到天明!”陈应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什么破事都往我身上跑!我说我是冤枉的,你相信吗?”   何月儿微微一笑道:“我信,公主也信你,可是这又有什么用,我和公主,我们代表不了天下人!”   陈应道:“是啊,或者我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何月儿道:“这可不像你,你想得太多了,人还是简单的点好!你不是喜欢简单粗暴吗?谁让你不痛快,你弄死他啊!”   “弄死个屁啊!人家马上就会弄死我了。”陈应没好气的道:“我倒是想弄死处罗可汗,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也想弄死梁师都,我想挖出他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我想……”   陈应并没的把话说出来,突然疑惑的道:“你来高平做什么?”   “做什么?你还好意思说!”何月儿翻了白眼道:“公主很担心你,怕你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陈应皱起眉头:“公主的意思是!”   何月儿道:“你该回长安了!”   “回长安!”陈应听了这话,沉默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好,我跟你回长安!” 第六十七章 美人心计   从灵州到高平,再从高平到长安这一路差不多两千里,连续赶路的第三天,距离长安还有五十里时,陈应都有些吃不消了,大腿内侧血肉模糊,其实不用看,陈应也知道内衣已经贴到肉上了。   最让陈应意外的还是何月儿,她从长安先到高平,然后又高平返回长安,这一来一回两千多里,比陈应从灵州到长安还要远上一些。然而何月儿却不见一丝疲态。在这个时候,陈应仔细打量起何月儿起来。   陈应也不是没有见号称天生马背上的突厥人,特别是突厥美女,长得都跟牲口一样。不仅皮肤粗糙,而且由于长时间骑马,臀部异常大,仿佛如同一个磨盘。陈应对于那些大臀女人,总感觉倒胃口。   看何月儿的骑术,丝毫不亚于那些突厥女人,甚至有过而不及。不过何月儿的臀部虽然也不小,但是绝对没有那些突厥女人过份。何月儿也是美女,这毋庸置疑。   不过她的美丽,不同于李秀宁。李秀宁身上透出来的那种郁郁芳华的气质,有一种慑人心魂的异样魅力。何月儿美则美矣,终是媚气太浓,尽管风餐露宿,容色竟然不减分毫。   发现陈应在偷偷看她,何月儿却似笑非笑,一双亮晶晶的美眸深邃而迷人望着陈应:“陈郎君,你是不是想跟我欢好?”   “噗……”听到这话,陈应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如果在陈应所处的那个时代,偶尔遇到搭讪的美女,也只会含蓄的说“约”,陈应实在没有想到在一千三百多年前,居然会遇到如此开放的女人。   陈应还真不是什么厚脸皮的人,被搞得措不及防,给何月儿一逗,嫩脸皮子就涨红起来。   “格格……”如同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响起,陈应这个时候也明白了。   被耍了。   陈应悠悠一叹,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何月儿却不想轻易这么放过陈应,继续道:“只要进了长安城,陈郎君可就没有机会了哟!”   陈应被逼急了,咬牙切齿的道:“怕个鸟!”   陈应左右打量官道,见视线之内并无人烟。   然而何月儿却身子语气郑重的道:“还没有恭贺陈郎君呢,封爵武功侯,官封总管,陈郎君这些天来,可庆贺的事情着实不少呢。”   陈应早就知道何月儿这个女人不简单,可是仍旧被何月儿姿态转换自如,一时反应不过来。   陈应敛容严厉的说道:“又什么值得可喜可贺的,这个开国县侯又算得了什么,官爵越大,风险越大,只怕朝中已经有人容不得我了。”   “朝中宵小之辈,还奈何不得郎君!”何月儿道:“只是太子殿下……”   何月儿将这段时间太子与李渊相斗的事情,向陈应娓娓道来。   陈应道:“诗云,我投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太子殿下仁义,陈应以仁义还之!”   得知李建成重病在床,陈应心中也有些着急。难道因为自己这个异世蝴蝶的出现,李建成的命运轨迹已经受到了影响?   何月儿凝视着陈应的眼睛,“你准备先去见公主吗?”   何月儿摇摇头道:“我不建议你先去见公主,而是先去见太子,陈郎君是东宫属官,也因太子殿下而扶摇直上,若是此时与太子殿下划清界线,就会让人以为陈郎君无情无义,难道,这样对陈郎君真是一件幸事?”   陈应的心仿佛给何月儿的目光扎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问道:“依姑娘所言,陈应要如何做?”   “诚心诚意去东宫拜会!”   瞬间,陈应懂了。此时由李秀宁出面,恐怕会适得其反。因为李秀宁已经嫁为人妇,李渊也是一个要脸的人。李秀宁不出面还好,一旦出面,只会更糟糕。还以灵州那些兴建的钢铁厂、煤矿和盐矿,里面的利润实在太大。陈应一个人根本吃不下。   就比清水沟的高炉,理论上一天产能两万斤,就算实际上达不到设计产能,至少可以做到一万六七千斤,就算以一万六千斤计算,每年可以生产五百八十四万斤钢铁,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钢铁一斤就可以卖百钱,所产生的价值就是五十八万四千贯,如果工匠技术熟练以后,陈应可以肯定一年的产出应该不低于六十万贯。如果将来再扩大生产,做到一百万贯也没有可能。   要知道,李渊自太原起兵,从崔氏等门阀手中借到了大量钱财,其中共约一百七十万贯。因为有这一笔钱财,唐军自起兵开始,就不用像其他反王一样,依靠劫掠富户壮大自己。因为有钱,李渊才可以邀买人心,唐军也可以创下仁义之师的名声。   只要陈应在灵州的布置完成、钢铁、盐和煤炭,这一系列的产值就会超过一百二十万贯,哪怕因为这一笔钱,陈应怀其壁其罪,就有了必死的理由。   人握人财军,我心既帝王。   如果李建成拥有庞大的财源,那么将来的斗争中,李建成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想到这里,陈应已经知道他怎么做了。跟随何月儿进入长安,随即陈应立即返回陈应,陈应不顾红袖、绿珠和兰儿等人的惊呼,立即在府中写下了三份股份转让契约。在这个时代的人送礼,还只局限钱和物,陈应送礼,就直接将灵州的产业与太子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陈应带着这三份契约,径直去了东宫。   “门下陈应拜见太子妃!”   隔着珠帘,陈应看不清郑马音的样子。只是听到郑观音淡淡的道:“陈将军免礼!”   陈应将怀中墨迹刚刚干的三份股份转让契约递给了一边侍候的宦官。小宦官接过之后,又转递给了郑观音,郑观音看到是三份三成份的契约,微微一怔:“陈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陈应道:“门下在灵州发现一个庞大的铁矿,还有盐矿、石炭矿,门下欲在灵州开发这三个矿山。据门下推测,这个铁矿一年可以产值百万斤铁!”   郑观音本想拒绝,然而又想到如今郑氏的产业大部分都在王世充的控制之下,太子需要打赏臣下,迎来送往,东宫的花销也不少。陈应想让太子李建成充当他的保护伞,这点郑观音也看出来了。   “安心做事就好,提这份子做甚!”突然郑观音一愣:“你说,一年产多少铁?”   陈应道:“回禀太子妃,至少百万斤。”   饶是郑观音出身于荥阳郑氏,豪门贵女,可是此仍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百万斤铁,价值十万贯。虽然郑氏有十万倾田,大量的店铺和房业,一年的收益也不下十万贯。但是对于一个铁矿东宫一年可以分到三万贯的钱财,也颇为动心。   郑观音对陈应的印象突然变成好起来:“陈将军是一个有心的,这份子本宫就收下了,太子殿下念叨将军甚久,你去拜见太子殿下吧!”   “门下遵命!”陈应躬身后退。   当然,陈应更加欣喜。 第六十八章 莫须有   陈应看到李建成的时候,也被李建成的样子吓了一跳。只见此时的李建成脸色蜡黄,毫无血色,而且眼窝深陷,瘦得皮包骨头。从何月儿口中得知李建成,因为李渊要处理陈应,从来平息突厥人怒火,李建成不顾李渊的反对,暗中串联朝中亲太子系的势力,搅合黄了李渊暗中指使御史弹劾陈应的问题。   李建成不仅仅是跟李渊闹翻了,而且更加严重的是引得李渊的忌惮,在李渊一力降十会的打击下,从此李建成得了心病。   可是看到李建成如今这副模样,陈应心中暗暗愧疚。就在陈应欲向李建成施礼的时候,突然李建成扭头望向陈应,四目对视,李建成眼睛闪烁着一股摄人心魂的精芒,陈应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李建成的回光返照。   李建成慢慢坐了起来,周围的小宦官却不慌不忙,关门的关门,端水的端水。在陈应目瞪口呆之下,李建成缓缓用毛巾,洗把脸,恢复了原本白皙而红润的皮肤,至于李建成眼窝深陷,也是用鱼胶弄出来的假象。   李建成擦干净手,舒服的伸伸懒腰:“这个哪,就不能躺下来,只要躺上一天,这骨头是软了,躺上十天半月,人就废了。”   陈应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殿下,你是怎么骗过宫中御医的?”   “用钱啊,每个人都有一个心里合适的价码!”李建成淡淡的笑道:“只要钱给够,他们自然可以诊出本宫的顽疾!”   陈应暗暗咂舌,这老李家的可真没有几个好人。原本以为李建成是一个憨厚的人,谁曾想他也会演戏。事实上李建成不仅会演戏,而且政治手段非常厉害。秦王府兵强马壮不说,而且谋士如云,但是在玄武门之变前夕,李世民仍旧被李建成打压得非常惨,最终不得不上演中毒的苦肉计,差点把自己毒死。   “殿下没事就好,门下给殿下惹祸了!”陈应有点心虚的道:“门下在灵州被人三番两次陷害,如今不得不向殿下求救,请殿下活我!”   李建成若有所指问道:“你怕什么?”   陈应道:“门下用项上人头作保,门下绝对没有派人刺略阳郡公,可眼下略阳郡公在高平遇刺,门下这可不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建成道:“你说你没有派人刺杀李道宗,你有证据吗?”   “证明,这还真没有,”陈应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如果门下要是有证据能证明自己清白就好了,这话要是说回来,不是门下吹牛,门下要是真想弄死略阳郡公,容不到他活到现在!”   “你呀,也成是一个不省心的!”李建成摇摇头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没有圣旨私自返京,除了多给人家一个口实!”   陈应装作一脸惶恐的样子道:“臣是真怕啊,战场之上的明刀真枪,臣还真不怕,可是这暗箭难防。”   “灵武三大盐湖,年产十万石盐,这里面牵扯了多大利益,你难道不知道?”李建成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他们不陷害你,还会陷害谁?”   陈应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横空出世,阻碍了突厥驱狼吞虎之计,也阻碍了梁师都统一天下的美梦。看样子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陈应道:“难道说,陷害门下的人来自长安?”   李建成指着陈应恨铁不成钢的陈应:“你呀,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知不知道,灵州是谁家的地盘?”   陈应莫名奇妙的道:“谁家的?”   “武陵公!”   李建成道:“前朝初立,突厥人犯边,杨坚命左卫将军元胄任灵州总管,元胄自小时候就英勇果敢,练就了多种武艺,美髯虎须,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突厥人也非常怕他,于是元胄便在灵州置田创业。”   西魏八柱国之一的元氏,事实上核心控制区域就是灵州,灵州的盐和铁,几乎八成都是被元氏把持着,陈应到底灵州之后,不仅挖煤,而且还准备建造钢铁厂,这就犯了元氏的忌讳。   元氏如今家主叫元怀景,与李渊幼时关系非常亲密,大唐初立时,元怀景向李渊献精铁十万斤,钱二十万贯,李渊便封元怀景为武陵郡公。官居光禄寺卿,光禄寺虽然不是什么实权部门,相当于后世的政协,此时元怀景就官居光禄寺卿。   元怀景先是买通刘忠直陷害陈应时,李渊就察觉了元氏在里面搞鬼,哪怕没有陈应的奏折,刘忠直也活不了。因为李渊恨刘忠直的屁股坐歪了。事实上灵州,还真不是什么新纳之地,灵州自古以来就是一块风水宝地,不仅产铁,而且还产盐,盐和铁和古代,那可以一级国家战略物资。   李渊作为皇帝自然不会让元氏继续把持灵州的铁和盐,李渊想收回灵州的盐铁控制权。然而没有想到一次陷害不成,没有想到元氏居然刺杀李道宗,阴谋嫁祸陈应的时候。   李渊这个时候,已经动了真怒。   夜色深沉,已经到了子夜时分。李渊坐在御书房的御座前,眯着眼镜看着奏折,突然脚步轻轻的响起。李渊没有回头,在这座皇宫之中,能进来的都是他的近信。   御书房的蟠龙柱前,突然出现一股若无若有的微波波动,慢慢的浮现一道人影。李渊看到这一幕,并没有惊讶。事实上,这是李渊的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   鱼彦章是鱼俱罗的儿子,在小说《说唐全传》开隋九老,鱼俱罗和罗艺、杨素、贺若弼、韩擒虎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其他都为虚构。鱼俱罗在隋末被杨广所杀,鱼俱罗的儿子鱼彦章却没有因而诛连,不过却被抄没家产。李建成建立唐朝,偶然得到鱼彦章居然以杀猪为生,顿生怜悯,收其为监门卫掌固。不过李渊见其身手高强、精通五行遁术,便擢升其为左监门大将军。   鱼彦章不仅可以在微弱的光线内凭空消失,在黑夜中更是如鱼得水。名义上左监门卫是掌握宫禁的禁卫军,事实上左监门卫监察的却是整个长安城。此时左监门卫的功能,类似于后世大宋皇城司,明朝锦衣卫,只不过编制和能力要差上很多。   李渊淡淡的问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鱼彦章躬身道:“回禀陛下,元氏并无异动!”   李渊皱起眉头道:“并无异动?”   鱼彦章道:“元氏在长安城外一十七处田庄,蓄养的一千三百余名私兵,皆无外出,长安城内一百零九名元随扈从,也未离开长安!”   李渊道:“这不可能吧?除了元氏,谁还有这个实力?”   鱼彦章一愣,顿时恍然大悟。   政治就是这么简单,说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不是也是。说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做的,是也不是! 第六十九章 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太子殿下,你难道不感觉此事透着蹊跷吗?”   “蹊跷?”李建成虽然才刚刚而立之年,然而由于日夜操劳,须发皆染白霜,就算对旁人说他四十,也大有人相信。李建成的浓眉渐微蹙,看着烛下的陈应,一副忧虑重重的问道,“什么蹊跷?”   “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陈应虽然卑微,不足为虑!”陈应愁眉不展的说道:“但是,陈应,却是太子殿下门人,元氏栽赃嫁祸陈应,得罪国之储君,恐怕得不偿失,抄家县令,灭门令尹,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李建成走到近前低声问道:“你是怀疑秦王?”   “不可不防”陈应说道:“门下掌灵州之兵,万五精锐,虽然不及大唐兵力的一成,但是,这却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开端,若是门下可以掌兵,东宫属官甚众,纷纷外放掌握兵权,恐怕有人是会着急的。”   “说到这事,没想到你也能敏锐看到其中蹊跷。”李建成轻叹一口气,“秦王倒是天性淳朴,可是秦王府,特别是长孙无忌可不是安份之人,秦王为争夺储君之位的实力,只是圣心难测啊……”   当陈应听到居然是元氏为夺回属于元氏一族的铁矿和盐矿,顿时决定反击。然而,陈应在朝廷半点势力皆无,要想反击元氏,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但是若借太子李建成之势,那么肯定就不一样了。   虽然说元氏为关陇贵族集团的八柱国之一,关陇八柱国任何一家可都是庞然大物,关陇贵族之间相互联姻,结成了根深蒂固的利益联盟,一损俱荣,一损俱损。就算是李建成真心想要对付元氏,也要三思而后行。   要想借李建成的势,其实也并不容易。本来李建成就不是轻易能糊弄的人,谁对他有利、谁对他有用,他心里最是清楚。   但是李建成心中也是逆鳞,那就是国之储位。虽然说李建成不想承担杀弟的恶名,可是要对付李世民的爪牙,李建成心中却没有半点负担。当李建成听到陈应的话,顿时心中的疑惑迎刃而解。   灵州虽然产铁,当然也产盐。不过,由于技术和生产力的限制,灵州的盐和铁产量都不算太高,十万斤铁,也不过五十吨,也就是一辆重卡可以拉着就走的重量。这应是元氏数年的积累。为了这么区区数万贯钱财不惜得罪他,到底值不值?李建成也曾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终于明白了,元氏栽赃陈应,表面上是为了灵州之盐铁,可是暗地里则是对李建成掌握兵权的攻击。   至于陈应的野心,李建成倒没有想过。陈应他身为东宫新贵,要说有野心,最大的野心也是成为中兴名臣。   他倒是不担陈应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可以看出。大唐已经平定了西北和巴蜀,又坐拥河东、关中之地,二十余万甲兵,挥师东进,出关征讨王世充和窦建德,乃是迟早之事;   毕竟陈应要在这个体系成长起来,需要长时间积累资历与人望,要是陈应数十年后也能成为一镇节帅,李建成甚至觉得君臣二人都能青史留名,当为一段更出彩的佳话。   这就是年龄小的好处,陈应的年龄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野心。灵州虽然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却是四战之地,如果没有关中的钱粮支持,灵州根本没有办法自给。   看着李建成露出凝重的神情,陈应道:“百年之前,元氏一族还是庞然大物,可是现在他们却是……”   李建成道:“却是什么?”   “一头大肥猪!”陈应笑道:“元氏百年,积攒的钱粮,可堆积如山,他们有人、有粮、有田,只要宰割元氏,就可以肥了朝廷。破家县令,灭门令尹,除掉元氏,钱粮可得超过百万。”   “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   李建成却郑重的道:“这话你也就在本宫这里说说,出了门,就管好自己的嘴,否则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有件事门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陈应压着声音说道,“今上把右卫率改编为定远军,是为猜忌。”   李建成眉头陡然一骤,点点头:“确是如此。”   陈应又道:“若是门下被元氏诬告成功,那么谁最有可能接任灵州总管之职?”   李建成道:“这……”   就在这时,陈应冷冷的道:“殿下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   “你是说?”   说到这里,陈应不再言语。   话说到五分,剩下的事情让李建成考虑。   对于李建成而言,眼下最大的重心,其实还是与秦王的斗争。李建成自然不甘心失败,作为太子,一国储君,李建成非常清楚,他若失败,杨勇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身死族灭,连累子孙。   李世民不单有争夺东宫之位的实力,也有争夺东宫之位的野心。也早就为争夺东宫之位有所行动,且颇有成效。   元氏栽赃陈应,绝非没有原因,至少当前看来当今圣上也有意用秦王来平衡东宫的势力,陈应或放只是一个试探。   对于老百姓,皇帝高高在上,绝无人敢反抗,事实上这世间就没有绝对至高无上的权力。至少在立储的问题上,当今圣上就无法任着性子来。要是强行将秦王推上东宫之位,太子党与朝中其他派系即使未必敢集体罢工,但是暗中阻挠一二就足以使局势往更坏的方向发展,甚至可能使政令连皇城都出不了,更不用说将天下局势掌握在一人手中。   李建成的思想,被陈应故意带到一个误区。他越是这样想,越感觉可能。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切莫与任何人说!”李建成严厉的道:“你要记住,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   陈应知道李建成心动了,但是构陷元家并非易事,但是一旦偷鸡不成并且事情败露就是大祸,李建成不可能不小心,也不可能不跟韦挺等心腹商量就用此策。   在陈应走后,李建成顾虑重重,与郑观音商议对策。   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郑观音刚刚拿下陈应献上重礼,每年至少三十万贯的份子钱,这些钱足以让任何人发狂。郑观音道:“陈郎君所说没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今日若陈郎君受难,殿下不施以援手,假以时日,东宫门下,谁还肯为殿下极力奔走?” 第七十章 此处无声胜有声   李建成沉默不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郑观音心里非常焦虑,郑观音担心陈应倒不是因为男女私情,而是因为巨大的利益。   按说郑观音出身荥阳郑氏,关东七宗五望之一,寻常些许钱财根本打动不了她。但是陈应却是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让人无法拒绝。以灵州的产出为例,三成的份子仅铁矿每年的收益至少在十八万贯以上,再加盐和煤,至少每年收益会在二十万贯以上。   要知道唐朝的铜钱价值极高,如果说铜钱没有太直观的感觉。如果折算成后世的价格,肯定高得吓人。贞观年间一斗米只卖五文钱,通常一贯钱折合一千文铜钱,也就是说可以买二百斗米,十斗为一石,即是二十石,唐代的一石约为五十九公斤,以今天一般米价两块五一斤计算,一贯相当于人民币五千九百元的购买力,二十万贯则相当于十一亿八千万元人民币。   十一亿八千万元人民币的财富,估计没有几个人不会动心,如果是每年收益这么多钱,恐怕连圣女也会瞬间变成荡妇。   李建成似乎没有看到郑观音眼中的焦虑,沉默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观音,你出身门阀,自然是知道门阀的能量!”   郑观音微微一叹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感觉可惜!”   “可惜什么?”李建成感觉有些莫名奇妙,疑惑的望着郑观音道:“什么可惜!”   郑观音依依不舍的将带着体温的三个股份契约递到李建成手里,李建成并没有打开,而是望着郑观音道:“这是什么东西?”   “殿下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郑观音出身门阀更知道门阀的恐怖之处。杨广死后,皇泰主杨侗追谥杨广为明皇帝,庙号世祖,夏王窦建德追谥杨广为闵皇帝,李渊则追谥杨广为炀皇帝。根据《谥法》说,“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逆天虐民曰炀,好大殆政曰炀,薄情寡义曰炀,离德荒国曰炀。”   也就是说,杨广这个“逆天虐民、薄情寡义、离德荒国、好大殆政、去礼远众”的骂名是已经跑不掉了。   事实上呢,杨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郑观音和李建成都非常清楚,杨广事实上并不是这么一个人,首先他是一个明君,也是一个有为君主,改革政治,加强皇权,废除九品中正世袭制,开科取士。   同时杨广还是一个仁慈的君主,他更定刑律,废除酷刑。定刑法为五等,一曰死刑,二曰流刑,三曰徒刑,四曰杖刑,五曰笞刑。其余诸如弃市,宫刑等刑法尽皆取消。他还颁布均田制,实行与输籍制,富民强兵。   然而事实上,隋朝却在杨广手中二世而亡,这是无可争议的问题。无论给杨广增加多少恶名和非议,事实上都是因为政治需要。杨广最直观的问题,就是把天下间的门阀得罪了一遍,于是乎天下门阀群起而反,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几乎都是各大门阀暗中支持,或者直接甩开膀子直接上。   拥有盛兵百万,地跨万里的大隋在一夕之间轰然倒塌,这不是不说门阀的能量实在是太大了。   李建成悄悄打开这三封契约,饶是是他城府极深,也按耐不住,脸色瞬间大变:“这……这……这……”   “这是陈郎君送来的!”郑观音望着这三份契约,心中无比酸涩。她就好比一个绝世美女,突然获得可以青春永驻的神丹妙药,刚刚拿到手中,还没有来得及服用,就被人一把抢走。   李建成此时在心里也掀起了惊天骇浪。   二十万贯的收益,就像一个烙铁一样,刺激着李建成的神经。他纵然贵为太子,国之储君,可是对于二十万贯也感觉欲罢不能。   用这一笔钱,可以买下五六万匹战马。   可以买下二十万余头牛。   可以买下一百万只猪。   可以买下三百万只羊。   也可以买下一百二十万柄刀或剑,可以买下六十万张弓,可以买下三万套铠甲,以每年支出八千钱养活一名士兵计算,这笔钱可以养活二十余万军队。可以从无到有武装十万军队。   李建成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收了吧!”   郑观音微微一叹,拿着这份契约,就朝火盆里丢去。   就在郑观音准备脱手时,突然感觉手中一轻。手中的三份契约不易而飞,郑观音抬头一看,不解的望着李建成:“不是要烧了吗?”   “不是烧,而是要收了!”李建成淡淡的道:“如此天赐良机,不取,苍天必然厌之!”   郑观音听着李建成轻松的语气,听他言下之意,根本就不担心元氏的反扑,吃惊的问他。“殿下,你可要想清楚。”   “本宫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李建成道:“父皇一直担心本宫会架空他,把他架空成一个太上皇,他这个时侯打压本宫,不过是父皇恋栈不去。”   李渊的心思,其实很多人都看得明白。李渊的精力不济、日见衰老,但是他不甘心朝中大权在他死之前就早早都落给素李建成。他重赏李世民,甚至不惜封李世民为尚书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这样以来,尚书左仆射裴、尚书右仆射刘文静都成了李世民的下属,此时李世民的权柄大盛,已经成了事实上的宰相,而且是掌握三省,控制六部的实权宰相。李渊此举的用意无非是利用李世民架空他。   造成这种局面的直接结果就是,李世民对李建成犹为敌视。李渊一日不放权,但不代表李世民就有一天的耐心。   虽然李建成不大可能做出弑父夺权的丑事出来,但是只要将李世民这颗钉子彻底砸平,李建成还是不介意的。   以前,李建成害怕手足相残。但是现在,陈应的这三个契约,让李建成看到了希望,不用担心了。   他知道李世民也是聪明人,只要自己可以打破二人之间的平衡,李渊同样也无可奈何。   李建成道:“二郎所依仗着,无非是兵权。陈应可为将才,以薛万彻,左卫率杨文干,分别总管泾州、庆州、灵州,这就等于掌握了长安西、西北和北方的兵权,特别是泾州之兵,一旦需要出动,最多二天就可以抵达长安城下,应付突发事件。   然而,朝廷给泾州的编制实在是太小了。只有区区五个团,一千五百府兵,李建成原本并没有钱,现在他有钱了,就可以扩充兵力,甚至再重建一个装备精锐,齐装满员的右卫率。   “你真是跟以往大不一样啊,变成了一个胆大包天的主。”郑观音微叹的说道,没想到李建成能看透其中的微妙,心想自己这些年来的苦,总算是有人知道的,她手撑着锦榻有些吃力,想坐下来,李建成突然搂住郑观音的娇躯。   此处无声胜有声。 第七十一章 非礼勿视   陈应很是开心。因为他发现从李建成那里,得到非常多的信息。最重要的是李渊,并没有忌惮他。   说来也可笑,李渊也是经过大风大浪过来的人,他会忌惮李密、忌惮窦建德,忌惮薛举,却唯独不会忌惮陈应。道理很简单,年轻是陈应的优势,让人很自然的忽略了他那颗两世为人的心。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厌恶和感到恶心的人正在对你指手画脚,而你却只能遵从,沿着自己最不愿意走的道路一路狂奔到底。   陈应不想像一个被提线的木偶,让别人主导自己的命运和行为,他有自己的思想的灵魂,他想利用自己的思想,去影响和改变其他人。   陈应坐在窗前的桌子上,已经快半个时辰了。一动不动,时不时的脸上浮现甜蜜的笑容,也有时会露出狰狞恐怖的神色,杀气腾腾。兰儿百无聊赖的看着陈应,长长的大了一个大哈欠。   陈应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兰儿满脸的倦容,淡淡的笑道:“时间不早了,困了你就去睡吧!”   仅仅三个月不见,兰儿似乎长高了一些,眉眼也渐渐的长开了,从一个青涩的少女正在向一个大姑娘转变,坐在烛光的照耀下,嘴角的黄色绒毛清晰可见。   兰儿摇摇头:“热水快烧好了!”   陈应虽然在陈府改造了淋浴,然而却无法做出后世的供水系统,所有的热水必须用锅烧开,然后提到房梁上的大水缸里,加入冷水后,调成合适的水温。   陈应在灵州除了在温泉池的那段时间,其他时间都没有好好洗过澡。刚刚开始是因为燃料太保贵,烧一锅热水的燃料,可以让很多人挤在屋里渡过漫长的一夜,后来当灵州的燃料不缺的时间,陈应却没有了安心洗澡的时间。   女人很是麻烦,这是陈应的第一感觉。他习惯性的独自进入浴室,回头看到兰儿眼中挂满泪水,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   陈应感觉非常头疼。   兰儿心里的创伤实在是太大了,自己无形中又触动了兰儿的伤口。   可是陈应也为难,让兰儿出去,兰儿自然而然的感觉陈应是在嫌弃她,嫌弃她的身体脏了。可是让兰儿进入浴室,陈应还担心自己真的把持不住,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绝对不是坐怀不乱。   看着兰儿眼中的泪水,听着她微得几乎无声哽咽,陈应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   麻烦,真是麻烦。   陈应不轻意许诺,因为不轻意许诺,所以他才会遵守诺言。   陈应两世为人,自然知道那道门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当然,这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他会多了一个让人窥视到的软肋。   原本陈应想假装没有看到兰儿的泪水,可是眼睛的余光,看到兰儿泪水的第一眼之后,陈应的心就变得又软又痛。   兰儿默默转身,留给陈应一个萧瑟而孤独的背影。这个背影既渺小,又显得卑微。   陈应叹了口气,他可以想到兰儿的下场会是什么。   如果说女人的一生历经三个可以左右命运的坎,出生时无疑是最重要的一坎,其次是嫁给什么人。每一个女人都对自己的人生充满幻想,特别是婚姻。兰儿会做什么选择,陈应突然转身异常粗鲁的扯住兰儿的手:“你怎么走了,谁给我搓背?”   兰儿低头垂泪,不敢正视陈应的哽咽道:“奴……奴……奴去叫绿珠和红袖,她们两个比我做得更好!”   陈应道:“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你才是我的大丫鬟,责无旁贷!”   兰儿摇摇头梨花带雨:“不……不……奴婢的身子,已经……脏了!”   陈应仿佛如同一柄巨锤子,重重的砸在他的心头。一个多月前,也有一个女人这么给他说:“我要下辈子做你的女人!”   陈应的心如同刀绞,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整个人似乎要爆炸了。   极度的自尊会形成自卑,汤六娘正是这样的人,如今的兰儿也变成了这样。   为了汤六娘陈应让两万余颗人头落地,尽管如此,陈应心中的恨意难平。   陈应双手用力的按在兰儿的肩膀上:“相信我,你会看到伤害你的人,会变成一锅肉汤。”   略有些烫的水洒在陈应的身上,然而陈应的心情却非常不好。   陈应的仇人从最初的万年县县令苏护、高万青到长广侯李孝广,现在又变成了元怀景这个开国武陵郡公。   敌人的地位越来越高,实力也越来越强。他越是顾忌,敌人却肆无忌惮。   如果说苏护的仇恨只是因为自己长像俊美,而苏护恰恰又是一个老玻璃。但是李孝广与元怀景。   越是顾忌,敌人越是肆无忌惮。   越是退让,敌人越是步步紧逼。   陈应眼睛中的杀气越来越浓,蓬勃而出的杀气,弥漫着整个浴室。兰儿突然紧紧从背后抱住了陈应柔声道:“郎君,你要保重身体,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沉舟侧畔千帆过,枯木前头万木春。   这个世界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没有那一个家族是可以绵延万年的,更没有那一个皇朝可以永远的成为国民的首领,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不成,最终大厦总会腐朽吗,倾塌,最后被时间丢进历史的长河里成为一堆无用的废物。   一万年太久,活在当下就很好。   陈应倔犟的摇摇头:“尊严和死亡,我宁愿死亡!”   兰儿非常疑惑的望着陈应。   或许从前,她也是这样的想的。可是自从从那个梦魔一般的地狱中走了一遭,兰儿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非常可笑。   兰儿道:“能活着就好!”   陈应脸上浮现一抹胭脂色,目光炯炯的望着兰儿:“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兰儿迷茫的摇摇头。   陈应此时很想拿脑袋撞墙,兰儿此时身上只有一件薄衫,特别是被水打湿了以后,穿着这层衣服,几乎等于白穿。   身体慢慢有了反应,有时候也很无奈,陈应当然不会介意兰儿什么身份,但是世俗容不得他此时就胡作非为。他也不想娶个没有什么感情的陌生女子回来当妻室,这个似乎也容不得他做主,除非他正好能勾搭上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陈应心里默默数了个遍,还真不认得什么门当户对的少女能勾搭的。   陈应强忍着快要爆炸的身体,快速结束洗浴。   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陈应舒服的躺在软榻上,眼睛里流露着一抹迷离。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不管怎样,这屋里总是由你做主。”   “我也不要……”兰儿贴着陈应的胸口,只觉得心里甜蜜。   陈应心间也蠢蠢欲动,看着兰儿眸子微闭着,似乎没有在意,心魂一荡,手就要往她衣襟里探去……。   就在这时,听见外间地板给踩得吱呀微响,兰儿倒是非常警觉,忙翻过身撑住陈应的大腿要站起来,就看见木门给吱呀推开。   “哎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李秀宁一身黑色的近身劲装,提着一柄鎏金佩剑,推门而入。   陈应的脸瞬间就红了。 第七十二章 自污其名   “看来本宫来得还真不是时候。”李秀宁双臂抱着鎏金佩剑,望着陈应玩味的笑道:“没坏了你的好事吧。”   李秀宁故意把“好事”二字读音咬得非常重,哪怕陈应再如何不懂女人,也知道李秀宁此刻的心情相当不爽。   “哪有什么好事。”陈应故左右而言其他。   “是吗?”李秀宁说着,若有若无将目光瞥向陈应的下体。   陈应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尽管陈应与兰儿还是清清白白,不过,任谁看到他们二人暧昧的姿势,都是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更何况陈应男性生理特征,异常明显,下身那个撑起的帐篷,仿佛向她说明,箭在弦上,引而未发。   然而,李秀宁却没有打算这么轻意放过陈应:“不请自来,已经唐突,坏了陈将军的好事。真是罪过罪过。”   陈应硬着头皮道:“公主殿下,不知前来有何要事?”   “看来还是来得不是时候,本宫先告辞了!”   说着告辞,然而李秀宁却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陈应在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李秀宁无事肯定不登三宝殿,直接道:“公主殿下,出了什么事?”   “刘武周南下了!”   “刘武周?”   陈应看过后世的电视剧,依稀记得刘武周是隋朝反王势力非常强横的反王之一,曾打败李元吉、后来刘武周大军势如破竹,连败大唐少太常少卿、并州行军总管李仲文,又败左卫大将军姜宝谊。李渊无奈,命尚书左仆射裴寂为晋州道行军总管,结果唐军大败,刘武周又攻占了李唐的发祥地晋阳,刘武周又派遣宋金刚南下攻陷晋州,进逼绛州(今山西新绛),占据龙门(今山西河津),攻占浍州(今山西翼城)。甚至李渊都惊慌失措,颁发了“贼势如此,难与争锋,宜弃大河以东谨守关西而已”的手敕。   陈应目瞪口呆的道:“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原本刘武周所部,并不足为虑,然而突厥处罗可汗,命莫贺咄设汗阿史那咄苾为处河叶护可汗,如今,阿史那咄苾率领五万余突厥骑兵,驻扎黄蛇岭(今山西榆次北),有五万余突厥作为强援,兵锋甚盛。”李秀宁道:“朝廷欲派兵支援并州,二郎(既秦王李世民)向父皇建议,欲派郎君为晋州道行军总管,不知陈郎君意下如何?”   “不行!”陈应几乎连想都没有想,直接向李秀宁道:“肯定不行!”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陈应道:“这是为什么?”   陈应不想去晋州道的理由非常多,其中就是如今的齐王,晋州总管二十州军事李元吉非常不靠谱。李元吉非常喜欢打猎,喜欢命麾下部曲分作两阵,相互殴打。更让陈应不能接受的是,敞开府门,到别人家里公然干些淫猥勾当。遇到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李元吉,陈应去了晋州,事实上根本解决不了晋州的危机,而且还会被李元吉死死的限制住。   然而这些理由,如今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给李秀宁提。   陈应该的脑袋急转,如果不能提出一个让李秀宁和李渊信服的理由,恐怕陈应不去也得去,除非现在就扯旗造反。   陈应道:“公主殿下可知这灵州境内,如今有多少突厥兵马?”   李秀宁皱起眉头道:“有多少?”   “足足二十万!”陈应郑重的道:“突厥最精锐的侍卫之士,附离军三万余人马,控弦之士至少十五万人马,而且还有一个控制着突厥三个设汗,拥有直属部曲十数万人口的可敦义成公主。关键是这个义成公主,视大唐为心腹大患,不遗余力的蛊惑突厥上下,进攻大唐。”   李秀宁神色一黯:“居然有这么多军队?”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没有能力收复灵州治下的怀远城!”陈应装作苦恼的样子道:“不是不愿,而是因为实力不够。其实,我能战胜突厥四阵,根本不是因为我骁勇善战,算无遗策,而是因为其中大有隐情。”   “这里面有什么隐情?”李秀宁的好奇心顿时被陈应吸引起来。   “这其中牵扯到了突厥的汗位之争!”陈应非常清楚,说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半真半假。突厥的内部矛盾,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李秀宁清楚,李渊也清楚,李建成同样也清楚。   李秀宁点点头道:“难道说突厥的阿史那俟利弗设、阿史那意珍、阿史那易勿真莫都是故意输的?”   “虽然不是故意输的,但也差不多。其实没有陈应,灵州之战,大唐同样必胜无疑,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派一头猪去领兵,大唐一样可以打赢。”陈应继续向李秀宁解释道:“突厥的始毕可汗得了痨瘵,这是不治之症,始毕可汗自知时日不多,可是他的长子阿史那什钵苾才十五岁,突厥内部不服他的人非常多,为了阿史那·什钵苾可以继承汗位,始毕可汗,就决定趁着自己还有些时日,就着手为阿史那什钵苾将来继承汗位扫清障碍。在这个时候,对阿史那·什钵苾登上汗位,最有威胁的还是始毕可汗咄吉世的亲弟弟俟利弗设,于是,他派人找上了我,让我打败了俟利弗设!”   李秀宁的脸色大变:“你是说咄吉世将俟利弗设布防的情况都告诉你了?”   “其实还不止这些!”陈应苦笑道:“知道郁射设部首领,突厥的“匐”郁孤尼吗?”   李秀宁道:“就是那个你上书为他请封宁远将军的突厥人?”   陈应点点头道:“不错,就是他。他其实就是始毕可汗咄吉世的人,当时我只有四千八百名部曲,怎么可能轻易在野战情况下,打败俟利弗设的近三万大军。当时,两军刚刚摆开阵势,还没有开打,一波箭雨下去,郁孤尼就在阵前大吼“唐人弩阵好厉害,咱们抵抗不住了,败了,败了!”当时后面的突厥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郁孤尼率领一万三千余人败退了下来,还以为前面打了败仗,从而兵败如山倒……”   李秀宁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不仅郁孤尼投降了,就连阿史那思摩也投降了我。”陈应接着话锋一转:“俟利弗设也不是傻子,他被咄吉世摆了一道,岂会甘心,于是他就在兵败之后,联合接连被咄吉世打压的设汗和贵族,在怀远城发动了政变,杀死了病重的咄吉世,为了避免突厥内部分裂,他就对外宣称,始毕可汗咄吉世是死在了阵前……” 第七十三章 身世之谜   “公主殿下,你也知道,臣当时只有四千余将士,要想抵抗二十余万突厥军队非常困难,更何况役毙突厥可汗这样的功劳实在太大,臣又私心。就顺水推舟,默许此事!”陈应道:“此事,臣连太子殿下都没有说,还请公主殿下为应遮掩一二,陈应当牛作马以报公主大奋发!”   陈应敢这么跟李秀宁去说,自然不怕李秀宁和李渊去核实。包括阿史那思摩在内,皆宣誓效忠陈应,让他们做一个伪证,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陈应道:“可是……这和你去不去晋州有什么关系?”   “问题?问题大了!”陈应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臣……其实也有私心,私下与俟利弗设有过饥饿粗,只要臣不揭穿他杀害弑兄篡位的阴谋,他向臣承诺不进攻灵州。如今准备进攻晋州的是俟利弗设的亲弟弟阿史那咄苾,若是让臣领兵支援晋州,俟利弗设肯定会下令他的弟弟阿史那咄苾不惜一切代价,猛攻臣所部,到时候没但晋州之危,无法解除,而且也会劳累大军损兵折将!”   李秀宁闻言,顿时也沉默了。只要陈应死了,俟利弗设自然不会向一个死人信守承诺,只要猛攻灵州,恐怕不仅晋州危险,而且灵州也肯定保不住。   陈应自然知道李元吉依仗着皇四子的身份,在晋阳胡作非为,搞得天怒人怨。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愿意去趟这个浑水。   这个李元吉再怎么着,也是太子李建成的一母胞弟,关系莫逆,别说陈应就是换了裴寂也一样拿李元吉没有什么办法。万一李元吉的驴脾气上来了,逼着自己去跟突厥阿史那咄苾单挑,这事李元吉还真能干得出来。   况且,李元吉丢失晋阳就是因为当时刘武周率领五千名骑兵到了黄蛇岭,李元吉派遣车骑将军张达带领一百名步兵先去试探。张达嫌人太少,坚决要求不去。李元吉强行派遣,一到黄蛇岭就被杀光。张达愤恨恼怒,就为刘武周当向导攻克了榆次县城,进逼并州。   车骑将军在西汉时期为武将第二品,位次于太尉和大将军,为实权军中第二人。虽然说到了唐朝,车骑将军仅为正四品常设将军,可是李元吉硬逼着一名正军级将领,带着一百名士兵当侦察连长,也绝对不是人干的事。   李秀宁沉默了,眉头皱起一团。   陈应上前小心翼翼的道:“其实,晋阳之危,看似凶险,实则不足为虑!”   “哦!”李秀宁好奇的问道:“此话怎讲?”   “无他!”陈应道:“晋阳大总管齐王殿下,年轻太轻,不能服众,若是换一老持承重的大臣前去,节制诸军,以晋阳数万精锐之兵,十数万石积蓄之粮,以及大唐在晋阳的人心基础,定能保晋阳固若金汤。”   与此同时,甘露殿内,一个鬓花白面上却无半根胡须的老宦官小心翼翼的给李渊点燃檀香。这名宦官叫马绍宏,如今官居内侍省内给事。最近李渊睡眠质量不佳,经常会在噩梦之中醒来。马绍宏急看中眼里,急在心里,就让御医调配新式檀香,特意在檀香之中加入了些许安神醒脑的药物。   莫约小半个时辰,李渊昏昏欲睡。马绍宏走到李渊身前,正劝李渊休息,却发现李渊眼睛中闪烁着精芒。   马绍宏微微诧异,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然而马绍宏的一举一动,却尽收李渊的眼底。李渊道:“你这老货,有话就说,有屁就赶紧放!”   马绍宏进宫是开皇十三年的时候,如今算算也快三十年了,历经杨坚、杨广、杨侑、李渊两国四任皇帝,偏偏马绍宏虽然不是圣眷独宠,却也简在帝心。   看着李渊发怒,马绍宏道:“如今在长安城内突然出现一股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坳奴以为,还是需要让陛下知晓!”   “哦!”李渊眉宇之间闪过一丝诧异,他用左监门卫监视长安,按说有什么流言,他应该知道,居然让一名内给事先知道了。李渊道:“什么谣言?”   马绍宏躬身道:“是关于灵州总管陈某!”   这所谓的流言,其实李渊还真听过。大体意思是说新任灵州总管陈应原本乃是陈后主陈叔宝的第二十个儿子,本名陈绰。杨坚灭陈,陈叔宝被俘虏幽禁在洛阳。   杨广继位以后,对陈叔宝逐渐放松警惕,就连陈叔宝的五子南海王陈虔,后被杨广委任为涿令。六子信义王陈祗,为大业中通议郎。七子邵陵王陈兢,大业中,为国子监丞。八子会稽王陈庄,大业中,为昌隆令。九子东阳王陈恮,大业中,为通议郎。十子吴郡王陈藩,大业中,为任城令。   二十子陈绰,最终在陈叔宝的异母弟陈叔达的策应下,从幽拘陈叔宝的洛阳逃出,最终陈绰在亲信家人和士卒的保护下逃出生天,逃往长安,托庇于苏护府中,以家奴身份作掩护长大成人。   这个说法很是像模像样,从年龄上来看,陈叔宝卒于仁寿四年(公元604年),在这一年杨坚病死,在这前后,杨广的主要精力都在放在夺位登基。而陈应今年看上去十六七岁,然而从苏护府上得到的确切消息说,陈应应是仁寿元年(公元601年)出生,也便是说如今陈应的真实年龄是十八周岁,只是因为皮肤白皙,看上去显得更小而已。要说陈应就是陈绰,陈后主的儿子,这确实是可能的事情。   在加上陈应在泾阳整军经武颇有权谋手段,而且在平定旁企地之乱和入援灵州显示的能力,这都绝非一个普通的奴仆能够做到的事情,因此这个谣言虽然近期才兴起,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如果这个消息在杨广时期,杨广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现在到了唐朝李渊更加不足为虑,当面,如果陈应真是陈叔宝的儿子,倒是可以利用一番,将来大唐收复江南,让陈应挂帅出征,或随军抚慰江南百姓。   “一派胡言,不必理会!”李渊却嗤之以鼻:“陈亡已经三十年了,就便是陈叔宝活着,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马绍宏微微一笑道:“陛下,老奴也就当个笑料,这些事情,其实核实一下也不打劲,如今这陈叔达正在长安,任黄门侍郎,他是当事人,事情真伪,一问便知。”   李渊点点头:“夜了,安歇吧!”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一名小宦官躬身道:“陛下,广宁郡王求见!”   广宁郡王是李道兴的爵位,他和李道宗一样,都是李渊四叔李璋的孙子。也算是李渊的堂侄。   李渊自然清楚李道兴想来做什么,用毋庸置疑的说道:“不见!”   小宦官又道:“广宁郡王说了,陛下不见,他便跪死在宫外!”   “哼,想跪就让他跪着!”李渊拂袖道:“起驾,去尹德妃那里。” 第七十四章 幕后黑手   李渊身体素质不错,宝刀未刀,一夜几经征伐,直到天色微明,李渊这才沉沉的睡去。好在大唐不用天天上朝,李渊睡觉睡到自然醒,当李渊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日头开始偏西。   经过李渊一夜滋润的尹德妃显得更加妩媚可人。   看着尹德妃那似乎弹指可破、细腻柔滑的肌肤,李渊心头一阵荡漾。好在李渊深知少年戒色,老年戒得。美人虽好,不可多贪。强强压制身体里的邪火,李渊在尹德妃的服侍下,缓缓穿着窄袍,窄袍是皇帝平时便坐视事时所作的便服。当尹德妃为李渊戴上天平冠的时候,李渊还美滋滋的对着镜头,故意摆出一个威严的姿势。   平天冠,延板前低后高,象征至高至尊的皇帝有向下的志向;冕有垂旒以蔽明,表示王者不视邪、不视非之意。两边珠玉,表示用以充耳,象征皇帝不听谗言的意思。总之,是希望皇帝不尊大,不视邪,不听谗,求大德等美意。   本来李渊还准备接见朝臣,商议晋州遇到应对之策。然而当李渊坐着大驾玉辂走到甘露殿的时候,突然发现殿外居然跪着一人,此时这人已经昏昏欲睡。李渊定眼一看,这才发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堂侄广宁郡县李道兴。   李渊吩咐停下玉辂,然后踩着踏板走到李道兴身边。   就在李道兴精神迷离的时候,突然发现眼前居然出现一双玄色的靴子,靴子上绣着草龙花纹,李道兴身为皇室子弟,自然清楚,在这个皇宫之内,有资格穿这样制式靴子的只有两个人,太子李建成和李渊。不过李建成却又不同,李建成的足比李渊瘦长,李渊的足却肥大,二者之间有着明显的区别。   李道兴顺着靴子往上一看,果然看到了李渊那张布满沟壑的脸,李渊那灰白的胡子,迎风飘荡着。   李道兴倒是真的硬气,看到李渊张口就道:“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李渊平静的望着李道兴淡淡的道:“跪够了没有?”   李道兴继续道:“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李渊叹了口气,道:“起来吧,进来说话!”   李道兴挣扎着起来,然而他的下身和腿早已麻木,根本不听使唤。李道兴的大脑用了力,可是身子却根本不听他的使唤,双腿一软,身子朝前一栽,差点摔一个狗啃泥。不过马绍宏却眼疾手快,根本不像是年迈的宦官,用身子将李道兴拖了起来。   马绍宏几乎是扛着李道兴缓缓进入甘露殿内,李渊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坐在下首锦墩上的李道兴猜不到李渊心里在想什么。   李渊道:“你要做什么,皇室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李道兴却干净利落的道:“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诛杀行刺家兄的凶手!”   就在这时,太子李建成和李世民联袂而入。只是李建成大病未愈,脸色显得异常惨白,而李世民则是红光满面。   李渊沉声喝道:“凶手,谁是凶手?”   李道兴想也不想的答道:“臣已调查过了,行刺家兄的刺客,使用箭正是大唐军器监所制,而那一批批号,领用之人正是灵州总管陈应。”   李建成并没有给陈应辩解,事实上他也是涉事嫌疑人,不辩解还好,只要张口,肯定就是一笔烂账。   可是年轻气盛的李世民则没有李建成那么多顾虑:“道兴贤弟,你真是糊涂,说不通。”   “什么叫说不通!”李道兴见李世民也包庇陈应,脸色非常难看,一点面子也不给李世民道:“家兄奉命观军容于灵州,陈应担心事情泄露,杀家兄于高平,这是动机,现场遗留陈应所领箭矢,这便是物证,高原距离灵州一线之遥,陈应在高平行刺,正好可以洗脱自己的嫌疑,而且幸存护卫听得刺客行刺时,所用方言为始州方言,放眼关中,始州籍士兵,成建制的只有右卫率勋二府一府,动机、物证、人证俱在,有什么好说不通的?”   李世民脸色温怒,不悦道:“就凭始州口音,你就敢断定刺客来自右卫率军中?”   李道兴道:“这是自然。”   李世民道:“操始州口音的人未必是右卫率的人”   李道兴脸涨得通红竭斯底里的吼道:“陈应给你什么好处,你处处替他说话?”   “是你糊涂,怨得了别人吗?身为大唐皇室之后,可以不务正业,逗狗厮混,可以不思进取,纨绔招摇,唯一的是不可以蠢到给别人当枪使!”李世民厉声喝道:“陈将军治军极严,放眼十二卫大军,没有哪一支军队军纪可以严过右卫率,这你得承认吧?”   李道兴拧着脑袋道:“这算得了什么?”   “自然不算!”李世民接着道:“陈应将军素有治军严明之称,军队战卒战斗力之强,就连突厥人也会退避三舍,而且观此次刺客多达五十余人,对付一支没有防备的护卫队,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居然丢下二十余具尸体,这战斗力也太弱了吧?这些刺客孔武有力或许还说的上,然则行止之间,配合无法,进退失据。陈将军连败突厥四战,役毙突厥始毕可汗,靠的就是这样的兵?   李道兴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害群之马哪里没有?陈应治军严明不假,不过数千人的军中,有一二奸猾、散漫之徒也不足为奇吧?   李世民轻轻一笑道:“那就更说不通了,刺杀大唐开国郡公,如此大事,非军中精锐,亲信之人,不能为之。务求一击必中,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而陈将军竟派来了五十多个废物。道兴贤弟,这话说出去,谁能信呢?”   李渊淡淡一笑:“我若在真处置了陈应,最开怀的怕不是你,而是那幕后黑手啊。”   李渊顿了一顿,望着李世民道:“二郎,那依你见来,幕后指使,到底是哪路神仙?”   李世民道:“陈应总管六州军事,最不安的是何人?”   李渊点点头。   李道兴道:“自然突厥人?”   就在这时,突然右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突然将一封密信递到了李渊手中。其实李渊原本并没有往陈应身上多想,可是当他看到了密报,心中却勃然大怒。   陈应秘密进长安了。而且第一时间就去了太子府上商议对策。哪怕李道宗遇刺,可是因为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剪除除元氏势力。可是偏偏陈应居然偷偷来到长安城了。   如果说陈应不心虚,那他大可不必秘密来到长安,来到长安就意味着陈应心虚。一个心虚的将领,多少都有点猫腻。现在太子李建成的亲信大将,自边关偷回长安,李渊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看着下首的李世民,李渊突然道:“二郎,若是定远军在灵州反了,你有几成取胜的把握?”   李世民大吃一惊,他曾仔细分析过陈应四战突厥的详细情报,并且在沙盘上推演,最终发现陈应是一个非常擅长把握战机的将领。无论是阿史那俟利弗设,还是阿史那易勿真莫,他们败得其实都不冤。   就连梁师都想借除夕之夜,偷袭灵州的心思,也被陈应算计得死死的。哪怕在除夕之夜这样的日子,陈应都不会放松警惕,足可见陈应的慎重和精细,对于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敌对,要不然会非常难以对付。   此时,李世民反而迷糊了。陈应如今大胜突厥,李渊也不吝赏赐,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直接拒绝了梁师都的招揽,并且骂死了梁师都的尚书陆季览,可以说陈应此时已经将突厥与梁国梁师都的路堵死了,现在造反,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第七十五章 天子欲赐婚   “这……这……这也太冒险了!”李世民虽然不清楚李渊到底看到了什么情报,如此勃然大怒。不过,他感觉此时若是引兵攻打灵州,反而引起恶劣反应。就凭陈应连败突厥四阵,东突厥四大叶护,三个皆败,就连始毕可汗也在阵前役毙。   而且这很容易引起恶劣反应,无论怎么说,陈应此时对大唐有功,无罪而诛,以后让天下各势如何看待大唐?恐怕每一城,每一地都需要通过激烈拼杀,直到将敌人打得毫无抵抗之力,这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天下一千五百余城,如今大唐刚刚获得不足四百,三分之一略多,一旦杀了陈应以后,大唐再想扩张,肯定是会艰难不值一倍。   关键是李密魏征以及江淮杜伏威,肯定会感觉唇亡齿寒,到时候会不会引起连锁反应,就不得而知。李世民也了解李渊的为人,在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将这些隐患说出来,否则李渊肯定不遗余力的攻伐陈应。   李建成的脸色由惨白,变得殷红,好像如同喝醉了一样。李建成的语气很慢,而且没有一丝人类应该有的情感:“父皇要杀陈应,何需如此大费周张,来人!”   李建成没有理会李渊的态度,而是冲殿外的一名监门侍卫武士摆摆手。那名监门侍卫动也不动,用眼神求饶似的望着李渊。李渊冲那名侍卫点点头,这名侍卫如蒙大赦,赶紧忙不跌的跑到李建成跟前,躬身施礼:“太子殿下请吩咐!”   李建成道:“去簸箕巷武功侯府传达本宫口谕,宣武功侯进宫觐见!”   监门侍卫武士领命而去。   李建成非常认真的望着李渊,淡淡的说道:“父皇是天子,执掌天下苍生,亿兆黎庶的生杀大权,父皇若是想杀掉陈应,不需动兵,只需要召陈应进宫,只要他进了皇宫大内,要杀要刮,就看父皇的意思了。”   李建成的语气中没有情感,脸上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胸口的起伏,显示着他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李世民也在心中哀叹,他不知道陈应是如何恶了李渊,但是他却非常清楚,将刚刚用东宫右卫率改编成的定远军划成叛逆,对朝廷的威信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用李建成的办法,诱骗陈应入宫,只要生擒了陈应,三木之下,他就是钢铁也会变成绕指柔。到时候,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李道兴面露狂喜之色,家兄之仇既将得报,如果不是在甘露殿内,恐怕他早已高兴的跳起来。就在这时,裴寂和刘文静又从殿外陆续进来,刘文静听着李世民的低语,脸上露出浓浓的诧异之色,不解的望着李渊和李建成。   而裴寂则躬身朝李渊施礼,重重跪在地上,朝着李渊磕头:“陛下,臣以项上人头作保,陈武功(陈应的爵位)绝对不会反!”   裴寂虽然与李渊私交甚密,二人甚至可以同榻共御一女。然而,在大是大非面前,裴寂却还是站在了李渊的对立面。   无他,因为裴寂是一个政治家,而不是政客。   政治家是以公众的福祉、国家的强盛、民族的振兴为己任,为终极目标,去实践探索奋进;   政客是以谋求个人的权利最大化为最终目的。通俗来讲,政治家或许在操控中会为自己谋私利,但是他绝对不会将那艘船玩沉了。但是政客不一样,为了私利,他们不惜拆掉船底板,让这艘大船顷刻间沉默。   无论后世为袁崇焕如何鸣不平喊冤,然而就凭他杀掉毛文龙,毁掉东江军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姓袁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客,披着政治家外衣的政家。当然毫不客气的说,所有的政客全部杀光,也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人。   在裴寂看来,陈应绝对不能杀。别说他没有反,就算真正的反了,也应该极力安抚,而不是诱杀。治大国如烹小鲜,如今陈应所部驻扎在灵州,控制着关内道凤翔路,说得好听一点,是拱卫灵州,不使外敌从凤翔路来犯;说得不好听一点,卡住的正是凤翔路大唐的咽喉。   就凭这一点,朝廷就不能动陈应。哪怕是陈应十恶不赦,睡了尹德妃,给李渊戴了绿帽子,陈应现在还不能杀。   刘文静咬咬牙,从李世民身边离开,缓缓走到李渊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喝道:“臣尚书右仆射刘文静以项上人头作包,陈应不会反……”   李建成听到大唐尚书左右仆射,联袂下跪向李渊求情,他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然而内心里却非常感动。大唐有一群正直的纯臣,是大唐列祖列宗的庇佑,是何其幸运?最让李建成的意外的当属秦王李世民了。   李世民上前,扯着李渊的衣袖道:“阿爹,陈应不能杀!”   看着李世民一脸愤愤的神情,李渊脸上慢慢浮现一抹愤怒。李渊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就在这时突然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朝李渊缓缓点点头。   李渊读懂了鱼彦章的意思,陈应并没跑,接到李建成的口谕就朝皇宫来了。   “朕只是随口说说,你们紧张什么?”李渊绷紧了的脸这时候缓下来,露出阴恻恻的微笑,看了裴寂一眼,又瞅向刘文静。   李渊能开创大唐,倒不是一点见识都没有,这时候什么道义不道义,什么忠诚不忠诚,都靠手里的实力说话,过了片晌,又轻轻的叹道,“这个陈应毕竟不是李密啊!”   “啊!”裴寂是松了一口气,开玩笑说说自然可以,只要不玩真的就成。裴寂虽然是尚书左仆射,目前大唐第一相,位列刘文静之上。虽然只会纸上谈兵,但也知道“兵不贵多、贵精”的道理,他自然知道一支可以野战条件大胜突厥的军队,是何等的恐怖。   然而刘文静的心却提了起来,刘文静与李密是儿女亲家。听着李渊话里的意思,似乎不放心李密?   这是非常自然的,李渊从来就没有放心过李密。虽然拜李密为光禄卿(相当于后世高官),爵封邢国公。可是李渊从来也没有放松对李密的监视,当初李密想要叛逃出长安,最终因为陈应的那个露布及时到达,在关键时刻,李密熄灭了自己的念头,但是安插在邢国公府的暗桩还是将李密的异常汇报到了李渊那里。   李渊望着李建成道:“陈应如今还没有成亲吧?”   李建成点点头道:“回禀陛下,正是!”   听到这话,裴寂心中一惊,暗忖:”天子欲赐婚?“   “不成家立业,如何能担负重任!”李渊莫名奇妙的看着李道兴,李道兴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情感,此时的李道兴看着李渊不想处置陈应,满脸愤忿。   李渊呵呵一笑,根本不与李道兴一般见识。   李渊又看着李建成,却见李建成一脸淡然,仿佛殿中所议的事情,与他无关。李渊在心中哀叹一声,他已经明白,李建成与他产生了隔阂,父子之情渐渐疏远。   就在这时,殿下传来一声高喝:“臣大将军、武功侯、灵州总管陈应觐见!” 第七十六章 女刺客   当监门卫侍卫武士将李建成的口谕带到簸箕巷陈应府邸上的时候,陈应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然而,陈应不傻,他悄悄问了一下车夫老周,老周装模作样的去前门和后院转了一转,最终发现,前来陈府的只有一名监门侍卫。   一个人,自然不是前来捉拿自己的。陈应思来想去,决定冒一把险。陈应忐忑的跟着监门侍卫武士缓缓来到甘露殿,陈应的肌肉绷紧着,随着准备撒丫子跑路。没有看到刀斧手,陈应松了口气。   “臣,灵州总管陈应叩见陛下!”   出乎陈应预料的李渊并没有说什么“爱卿免礼平身之类的话”,而是厉声喝道:“陈应,你好大的胆子,身为边镇军将,没有鱼符和圣旨,私自回京,裴监陈应该当何罪!”   听到这话,最高兴的莫过于广宁郡公李道兴了。他此时眼中闪烁着精芒,恨不得马上充当侩子手,将陈应碎尸万段。   李世民却有点不懂李渊了,尽管陈应只身前来长安,可是定远军却远在灵州,一旦陈应在长安被诛杀的消息传到灵州,定远军全军将士恐怕不再会相信朝朝廷了。可以说,在这个时候,无论用什么理由杀掉陈应,对于大唐而言,都是有百弊而无一利。   李世民悄悄打量着李建成,此时的李建成却一脸古波无惊,看也没有看一眼陈应,同样也没有看李渊,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陈应脸上的汗瞬间就流了下来:“回……禀,陛下,微臣害怕啊!”   “害怕,这算是什么理由?”李渊的语气越来越冷,脸色也越来越阴沉,李渊用眼色向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使了一个眼色,鱼彦章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李渊的意思。鱼彦章轻轻挥挥手,左右数十名身披亮银色明光铠甲,手握横刀利刃的监门武士向前整齐迈出一步。   陈应手中的横刀早已被监门卫搜走了,可是只身来到皇宫大内,陈应也不是没有准备。他手臂着套着一面折叠盾牌,虽然说盾牌是防御性武器,可是锋利盾沿刺透铠甲办不到,可是要割破李渊的脖子,应该问题不大。   此时,陈应心中默默算了一下,李渊距离自己十步之外,整个大殿之中,肯定会有隐藏的弓弩手,只要自己发动,恐怕没有碰到李渊,就早已被射成刺猬。   李渊向前迈去两三步,目光如电,直视陈应的眼睛:“你在害怕朕?”   此时的李渊距离陈应只有六步有余距离,陈应心中默默又算了一下。如果强弓弩以每息五十步的速度射向自己,此时视线内的弓弩手远在五十步之外,自己如此拼着性命不要,在自己中箭之后,依靠巨大的惯性,应该可以伤到李渊。   然而就在这时,陈应察觉到了李建成的目光变得有异,尽管只是一闪而逝,陈应还是细微的感觉到了。陈应装作害怕的样子,结结巴巴的道:“回……禀……陛陛……下,臣非常害怕!”   李渊向前又迈出一步,李渊非常懂得利用势,此时李渊站着,陈应跪着,李渊居高临下,向陈应释放出巨大的威压。   “朕就这么让你值得害怕吗?”李渊的声音陡然抬高了三分:“回答朕,是不是?”   陈应脸上的汗水流得更多,声音中带着颤音:“臣非常害怕,臣的上一任观军容使刘忠直向臣索要贿赂,臣未答应,他便向陛下诬告微臣谋反,幸得陛下明鉴万里,可臣的第二任观军容使尚未到任,却被刺杀在高平。连续两任观军容使出现意外,这让陛下如何想?这让天下人如何想?臣思来想去,唯恐被奸佞陷害,需知三人成虎,臣唯恐流言横行,臣就算是满身是嘴,到时候也说不清楚。所以臣得知观军容使李道宗在高平遇刺,顿时方寸大乱,急忙跑回长安,向太子殿下请辞,今日陛下召见,臣正好有本上奏。”   说着,陈应从怀中掏出一个奏折。   李渊接过奏折,展开阅读。   只是看到陈应奏折的一瞬间,李渊的脸上顿时精彩极了。   “告老还乡,弃甲归田?”李渊合上奏折,劈头盖脸的扔在陈应头上:“毛还没长齐呢,居然要告老还乡?”   裴寂和刘文静等老臣闻言,噗嗤一笑。   李世民脸上也露出上玩味的笑容。当然,他也是百战余生的将军,对于杀气这种东西表现非常敏感,特别是李渊走进陈应的时候,陈应身上散发的杀气最重。不知道怎么的,陈应身上的杀气居然离奇的散去。   陈应捡起奏折,双手捧过头顶,恭恭敬敬的道:“还请陛下恩准,微臣真是怕了,这官儿还真不好当,臣不想当官了,请陛下容臣弃甲归田,臣得陛下赏赐的一千五百亩田,可以回乡安心当一个小地主,闲暇时读读书,写写书,自娱自乐……”   信任这东西最受不得猜测带来的伤害了,能少考验一次就少考验一次。如果大唐天子是李建成,以李建成对陈应的信任,陈应绝对也不会辜负李建成的信任,然而李渊对陈应的猜忌,让陈应心里凉透了。   李渊非常迷信帝王之术,其实所谓的帝王之术,说穿了就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在后世就是一个烂大街的玩意。对于陈应他恐吓一番,李渊又恨铁不成钢的道:“朕,不准,滚回灵州,带好你的兵,守住灵州城,朕不吝赏赐,如若不然,军法无情。”   陈应摇摇头道:“陛下,还请收回成命,微臣实在太年轻了,难当大任,臣还是回乡种田吧。”   李渊露出沉吟不决的神色:“裴监,你看,这事?”   裴寂拱手道:“想来陈将军是心神疲惫,不如让其回府暂时将养一段时日!”   李渊点点头道:“如此也可!”   李渊仔细的观察着陈应的眼神,陈应故意露出狂喜之色:“谢陛下隆恩!”   陈应不等李渊吩咐,将怀里的灵州总管和定远军镇将印押以及半片鱼符从怀中掏出来,连同头上的头盔放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的朝殿外跑去,特别是跑到殿下台阶的时候,居然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李渊望着陈应忙不跌身影,膛目结舌:“这……”   裴寂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良久无语。   李世民是目瞪口呆。   刘文静则呆若木鸡。   陈应一路小跑,跑回武功侯府。陈应原先官封灵州总管,按照大唐的制度,他的私第门前左右两列着六根门戟,向人们宣示着此间府邸的主人是一个朝廷三品大员。等陈应回到府前的时候,看着这十二根门戟怎么都感觉到有点碍眼。   陈应冲司阍道:“把这些门戟都收了!”   “收了?”司阍不解的问道:“侯爷,这怎么能说收就收了?”   “费什么话,我说收了就收了!”   司阍摇摇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门戟一一收起。   陈应向李渊辞官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府,包括兰儿在内的所有仆人望向陈应的目光都感觉有些不同,总感觉“侯爷仿佛丢了魂,成了傻。连从三品下阶的官都不当了,这是要弄哪般?”   兰儿非常不理解陈应,特别知道陈应辞官自己的仇,更加遥遥无期。心中甚是不开心,兰儿的小性了也上来了,不仅她躲着陈应,就连红袖与绿珠姐妹也被兰儿支应得像一个陀螺一般,连跟陈应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看着兰儿气鼓鼓的样子,陈应却又感觉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陈应自然知道李渊生性多疑,要想让李渊解除自己怀疑,索性辞官不做,反正以义成公主的性子,只要处罗可汗在东突厥汗国内部站稳脚跟,义成公主肯定会蛊惑处罗可汗俟利弗设进攻大唐。   如果说自己守在大唐,处罗可汗还真不敢进攻灵州,可是一旦得知自己不在灵州,俟利弗设绝对没有理由会放过灵州,他肯定以灵州作为雪耻之地。到时候灵州就会变成一个大坑,谁跳谁死,自己只会在李渊再三肯求之下,勉为其难的出山总管灵州。   这些事情,自然不用告诉兰儿,当然告诉她,她也不会懂。   兰儿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支应着全府的人忙碌,任谁都没空搭理陈应,陈应也不生气。他反而利用这些时间详细的布置将来的灵州开发计划。灵州产的铁和煤炭,可以将灵州打造成一个工业基地,当然,灵州的盛产食盐也可以作为拳头产业。   除了工业以外,灵州的农业自然也不放过。陈应在后世看过一些小说,里面提出过马拉犁可以一夫两匹马日耕三十亩,如果是这样的话,一户百姓开垦一百亩甚至一百五十亩田,应难度不大。将灵州大量荒芜的土地利用起来,灵州未必不能打造成一个粮仓。若有灵州的粮食和钢铁,三千里之内绝对没有突厥人可以活跃的空间。   另外,陈应还打算发展苜蓿草的人工种植,让灵州成为一个马、粮、草、煤、铁、盐等产为蓬勃发展的上州总管府,让塞上江南名副其实。   在书房里写写画画,陈应不知不觉居然忙到了掌灯时分。直到陈应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才起身准备让人准备晚餐,然而就在陈应起身的刹那间,一道寒光袭来。   陈应猝不及防,异常狼狈的避开这致命一击,从照壁上取下横刀,一刀在手,陈应仔细的打量着对面的这名刺客。陈应渐渐的皱起眉头。   这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刺客身体娇小,目测上去最多不过一米六,身材倒是火辣,至少紧身的劲装,让她的身材显得凸凹有致。   “你是谁,我们有仇吗?”陈应小心翼翼的问道。   今天是2017年的最后一天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财源广进,心想事成。 第七十七章 恐怖的女人   借着屋内微弱的灯光,陈应缓缓耍一个刀花,淡淡的道:“姑娘,我们有仇吗?”   虽然陈应并不清楚刺客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府邸里,然而陈应只是稍许错愕,并没有惊慌。更没有大声疾呼,此次返回长安实在唐突,不仅罗士信没有随陈应回长安,就连梁赞也没有跟来。此时的武功侯府,老的老,弱的弱,甚至连一个得用得上的人都没有。   那名黑纱敷面的刺客,虽然看不清楚样貌,然而黑巾露出的一双眼眸却的眸子灯光的照耀下,显得中清纯而明亮,眼神纯真别无杂质,却有一种能摄人心魂的魔力,肤白似雪、眉目如画,迷人的魅力跟风情不是区区紧身劲装衣裳就能够完全遮掩的。   陈应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避开刺客的眼神,陈应很担心自己会不自觉就看着她的眼眸子入迷。   “有仇!”女刺客像是对自己的功夫非常自信,看也没看陈应手中的刀,慢悠悠的道:“我阿爹死的早,是娘把我们兄妹五人拉扯大的,娘要在过世之前,拉着我的手,流着泪交待我,要我息息性子,以后爹娘都不在了,要听大哥的话,长兄为父,长嫂为母……”   “姑娘,我看你真的误会了!”陈应郑重的道:“我虽然杀过不少人,不敢说所杀的全部都是混蛋,但是所杀的每一个人,都有必死的理由。陈应可以拍着自己的良心说,陈应从未滥杀无辜”   “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绝对错不了。”女刺客摇摇头道:“父母早亡,留下兄妹五人,患难与共,相互扶持,这份感情,你能领会吗?”   “我……”陈应此时反而更加迷惑了。   “你不能领会,因为你根本没有兄弟姐妹。”女刺客在面前站定,抬手扬起手中仅仅刀刃就长达六尺长的陌刀。陌刀的刀锋指着陈应的喉咙,继续说道:“受死吧!”   女人的臂力较男人而言,总会弱些。然而一柄陌刀全重超过三十斤,如果能像这个女刺客一样将陌刀如同灯草一般,信手捻在手中,仿佛如若无物。别说女人,就算是男人,也非猛不能做到。然而一般男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偏偏被这个女刺客轻而易举的做到了,特别是这个女刺客的身材并不算高大,与她的身高相比,显得比例失衡。   陈应依旧不慌不忙的说道:“姑娘你要杀我,总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吧,你到底是谁?”   “好,就让你死个明白。”女刺客:“略阳郡公是我大兄,贼子受死吧!”   李道贞是李道宗的妹妹,李道兴的姐姐。就连陈应此时也没有力量挽开三石强弓(约三百六十斤拉力。可是李道贞不仅可以挽开三石强弓,而且还擅长使用陌刀。李道贞自小就力大过人,跟兄长李道宗学习刀术、兵法。自李道宗十五岁以后,自身功夫原本就不弱的李道宗已经不是李道贞的对手了。   抛开李秀宁的身份不提,单纯凭比拳脚功夫、箭术、马术再或者兵法,李道贞都不比李秀宁弱。早在李秀宁起兵之初,李道贞已经是陇右道上有名的马匪女头领了,人称陇右袄女只是要李秀宁起兵之前,李道贞因母丧,为其母守孝。   原本李道贞并没有想过要杀陈应,只是李道贞虽然从来没有以真面目视人,可是在整个长安贵族圈子里,已经算是臭名昭著的“女魔王”了,在青年一代人中,李道宗本来已经算是难得的翘楚了,然而李道宗自十五岁以后,经常被李道贞以切磋的名义,虐得体无完肤。虽然按照这个时代的年龄,李道贞已经早已可以成亲生子,可以整个贵族圈子,谁也不敢娶其为妻。   然而不知道怎么想到,李道兴回到家中,就向李道贞抱怨,李渊不仅不替李道宗出头,处置陈应,反而准备将李道贞许给陈应为妻。李道贞听到这话,气得肺都要气炸了,她二话没说,抄起一把陌刀,就往陈应的武功侯府而来。当时兰儿正如陈应赌气,将全府下人支应得如同陀螺,团团直转。李道贞不费吹灰之力就潜入了陈应府上。   看着李道贞挥着横刀直逼而来,陈应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惊。   等双方只剩下一步之隔的时候,李道贞暴喝喝一声,挥着陌刀向陈应的面部劈来。   陈应急忙将脑袋向旁边一扭,让开陌刀的刀锋,紧接着,陈应的双手握住横刀,朝着陌刀劈去。   “铛啷……”   一声刺耳的金鸣声响起,火星四射。陈应那握着横刀的双手,就感觉劈在一块生铁上,巨大的反震之力,将陈应的双手震得发麻,他手中的横刀还差点脱手而出。   有道是功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仅仅交手一个回合,陈应就明白了。像李道贞这只人形恐龙,恐怕不是他可以力敌的。   陌刀攻击,讲究用势。势若惊雷,势若万钧。   不待陈应作出反应,李道贞一击未中,将长长的刀柄顶在腰侧跨前一步挥刀横斩,这就是陌刀的基本六斩之一的破军斩!这一招若是击中,斩中人甲,人甲皆碎,斩中战马,战马尸首分离。   无论重盾还是铁铠,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经受得了破军斩的致命一击。   陈应见李道贞手中的陌刀来得凶猛迅疾,急忙向后急退。他顾得不什么形象不形象,为保命,陈应甚至狼狈得使出了赖驴打滚。   李道贞第三刀斩空,并不停步,借用陌刀旋转力量,借用腰力跨前几步,再一次旋转着催发了陌刀。   李道宗曾经告诉过李道贞,陌刀一经催发,力不竭,不停止这是起码的规律,否则一旦强行停下就会给敌人可趁之机,大开大合的斩马刀路数,除了勇猛之外,要的就是一往无前的气势,没了这股子气势,人家只要近身,就有无数种法子结果掉陌刀手。   然而,陈应自从来到大唐以来,何时见过陌刀?唐军大规模装备陌刀,那还是贞观十一年之后,唐朝国力上升到新的高度,特别是贞观十八年,李世民带着李世勣、李道宗和长孙无忌率军十万亲征高句丽国。虽然因攻高句丽安市不克,但是唐军在撤退的过程中,遭遇了高句丽人从鲜卑慕容部那里学到的具装甲骑(重装骑兵),特别是在高句丽战胜隋军之后,俘虏了大量的汉人士兵,其中还有数量众多的工匠。此消彼长,高句丽从原来数千具装骑兵,在短短二十余年后,具装甲骑增加至三万余骑。   唐军被高句丽的军队打得大败,损失两万余兵马。李世民发现陌刀兵在遇到具装骑兵的追击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就开始大规模装备陌刀军,在陌刀军比例最高的时候,唐军全军装备了将近一百多个陌刀团。   此时,李道贞手中的陌刀,发出隐隐的雷声,继续向陈应斩了出去,陈应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咬着牙齿举起横刀迎了过去。   “铛啷”陈应只觉得手中一轻。手里的横刀断成两截断,然而李道贞手中的陌刀却去势不减,竟然再一次在李道贞旋转着催发下向他横扫了过来。   陈应仰天哀叹,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缝隙汩汩流淌出来。仅仅这一击,不仅斩断了他的横刀,更让陈应的虎口崩裂,别说陈应没刀,就算有刀,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握刀再战了。   雪亮的刀锋,带着撕破空气的飙飙声,朝着陈应的头部劈来…… 第七十八章 娶回一个祖宗   情急之下,陈应也顾不得怜香惜玉,手中的那长约不足半尺的横刀,被陈应当作暗器甩向李道贞的面门。   李道贞手中的陌刀毫无意外,将会把陈应一刀两断,不过陈应手中的断刃也可以将李道贞的面部刺伤,虽然不足以让李道贞一命偿命,不过却可以让李道贞脸上出现一道狰狞的疤痕。   看到这一幕,李道贞牙齿快要咬碎了,几乎是从肺里挤出几个字:“卑鄙无耻!”   容貌对于一个妙龄女子而言,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事情。李道贞借着施劈的力道,以刀锋斜劈,用手中的陌刀刀柄磕飞陈应甩来的断刃。   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陈应,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伸手一摸,尽是汗水。李道贞再欲催发陌刀攻势,陈应哪里还会站在那里等着李道贞劈砍,陈应将身子缩成一团,像皮球一样滚向窗口。   此时的窗户不像后世采取钢筋或铝合金制成,而是用硬木雕刻成镂空的花纹,虽然看上去非常美观大方,不过坚固还真谈不上。   陈应用胳膊抱着脑袋,咬着牙一头撞向书房的窗户。   “砰!”的一声闷声,陈应也不顾撞头头昏眼花,赶紧朝前院跑去。可是定眼一看,却发现李道贞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也从陈应的书房中钻了出来,手持陌刀堵在去前院的甬道上,李道贞一刀在手,气雄万夫的架势。   陈应一看前进无路,扭头就朝后院跑去。正所谓慌不择路饥不择食,陈应根本就没有看清跑向哪里,一口冲进浴室了。还好此时浴室并没有人使用,黑咕隆咚,也看不清楚。陈应一看跑向浴室,顿时傻了眼。   浴室是陈应改造过的房间,与其他房间最大的不同就是将四个巨大的窗户堵上了,换成了硬木照壁,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偷窥。平时倒也无碍,可是此时却是非常要命的事情。   李道贞提着陌刀,缓缓推开了浴室的大门。   “跑呀,怎么不跑了?”虽然李道贞因为浴室之内视线不清,看不到陈应脸上的表情,可是却很容易想到陈应此时脸上的神情肯定非常精彩。   陈应喘着粗气道:“李姑娘,有话好说,动刀动枪,有碍观瞻。”   李道贞“格格”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你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陛下居然不给家兄主持公道,不过这也没有什么,我们李家的公道,不需要别人主持,我们可以自己讨……”   说着李道贞再次举起陌刀。   陈应情急之下大声叫道:“慢!”   李道贞阴郁的瞅着惊魂未定的陈应该道:“你要说什么?”   陈应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去看李道贞的眼睛,咽了一口口水艰难的道:“令兄遇刺,真的和陈某无关!”   “信口雌黄!”李道贞淡淡的道:“不是你,又能是谁?”   林缚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李观军容使出了意外,最为不安的当是何人?   李道贞脱口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陈应翻了一个白眼,耐心的解释道:“那我换个说法,若是令兄——请姑娘恕罪。   李道贞厉声喝道:“无妨,你说。”   “若是令兄不幸为宵小所刺,朝廷问罪,首当其冲的是谁?”陈应反问道。   李道贞面色一红,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灵州总管,你陈某人。”   陈应轻轻点头,微微一笑道:“姑娘明见!反过来,令兄幸得无恙,一封奏疏递入京中,天颜震怒,下诏申斥的又是何人?   李道贞道:“灵州总管!”   她随即又道:“不对啊,家兄遇刺,你无论如何也逃不过问责?”   林缚微微一笑。   李道贞却若有所思。   陈应耐心心地解释道:“姑娘,若是令兄无恙,在令兄的表章中,言及刺客出自陈某军中,天子会怎么想?   李道贞一脸的迷惑。   陈应沉声道:“太子一党,门下大将刺杀皇室重臣,秦王一党,将弹劾太子一党,东宫与秦王之争,狗咬狗一嘴毛啊!   陈应望着李道贞,目光炯炯的问道:“是谁得利?”   李道贞一脸的震惊。   秦王府承乾殿中,秦王李世民脑海中依旧不时的浮现着下午时,李渊在甘露殿内的所作所为。李世民心乱如麻,满脸疑惑,眉头皱起,手中下意识的将宣州羊毫细笔搁到紫檀木笔架上。   “真是让人好生不解!”一口浊气从李世民口中重重吐出。他不解的有三,其一太子李建成的表现实在太镇静了,全程都好像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简直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态度,让李世民感觉异常陌生。   其二就是李渊的态度,让人难以琢磨。李渊似乎是不相信陈应。事实上正如陈应向李道贞所说的一般,李道宗遇刺,首当其冲的应该是陈应,除非他没有一点脑子,否则根本不会出此下策。   就在此时,秦王妃长孙无垢挺着大肚子端着一碗燕窝,款款而入。此时长孙无垢的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未来的大唐太子李承乾。   “不知殿下为何事烦忧?”长孙无垢看着李世民愁眉不展,一脸怜惜,突然长孙无垢的脸上浮现一抹诧异的神色:“殿下还在想陛下处置陈将军的事情?”   “是啊。今日父皇对陈应的处置。叫人好生不解。”李世民道:“父皇分明是不相信陈将军,按说免了陈应的官,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怪就怪在父皇居然要赐婚……”   长孙无垢似笑非笑。“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何必计较那么明白呢?殿下。你又着相了。”   “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朝堂大事,如何拿佛家机锋来搪塞?”李世民脸上浮现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你且听我说。”长孙无垢道:“东平王府的白城郡主(既李道贞),如今的正值婚配妙龄,可放眼长安,虽有大小勋贵数百上千,但你看看如今的勋贵子弟,可还有敢上门求亲的人家?”   长孙无垢淡淡的笑道:“天家女,也愁家啊!”   李道贞自然不算是天家女,当然作为有名号的郡主,大唐也不稀罕,有唐一代,有封号的郡主多达六千四百余人。可是牵扯一个非常重要的门题。中国的婚姻观念,讲究高门嫁女,低门求妇,而且是门当户对。   正如长孙无垢所说,整个长安贵族数百上千家,可是,以李道贞的蛮横和霸道,放眼天下,能驾驭此女的男子,屈指可数,谁家也不愿意娶回来一个祖宗。 第七十九章 长孙的疑惑   长孙无垢看着忧心忡忡的李世民,微微一笑道:“臣妾倒是听说,这个武功侯英俊不凡,貌比潘安,谈吐不俗,风流倜傥,尚白城郡主,倒也不算委屈白城。如今武功侯年轻尚轻,将来未必没有封将拜相的机会。”   李世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长孙无垢伸手**着自己几乎那快要撑破的肚皮。有些疑惑的望着李世民,淡淡问道:“此子难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非是白城良配?”   李世民摇摇头道:“非是如此?”   “这个陈应是谁?怎么从前从来没有听过?”长孙无垢道:“长安城里的公侯伯子,每年逢年过节,无垢从来没有落下一家。”   李世民咳嗽一声道:“这个陈应,我也是近来才听上说过。他原本是万年县县令苏护的侍墨书童……”   “这么说,他一个贱籍?”   说到这里,长孙无垢忍不住出声打断了李世民的话:“我还以为他虽然不是门阀贵族出身,至少还应该是一个良家子,没有想出身奴籍!”   说到这里,长孙无垢一脸不忿,埋怨道:“白城郡主虽然不是天家贵女,身为皇室之后,陛下的堂侄女,最次也要嫁入书香门第,怎么能嫁入一贱籍,二哥,这事你可要管管了,怎么说白城也是二哥的堂妹。”   “此子可端是不凡!”李世民摇摇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戾气:“此子能谋亦能断,允文允武,出手果决,行事机敏。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   “就他?”长孙无垢难以置信的道:“一个小小的边军镇将?”   也不怪长孙无垢看轻了陈应,虽然现在是唐初,然而掌握着兵权的将领却在不少数。幽州总管罗艺,为了迫于窦建德的压力,投降了大唐。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是大唐的臣子,罗艺总管着幽、易、景、瀛、东盐、沧、蒲、蠡、北义、燕、营、辽、平、檀、玄、北燕等十七州(贞观八年以后,幽州总管府改为下军都督府,下辖幽、易、燕、北燕、平、檀六州)。罗艺麾下辖十七府共五万余精锐军队,其中还数万契丹、奚、渤、扶余仆从军。   其实罗艺在大唐也不算拥有最重的将领,如今明确表示投降的江淮总管杜伏威才拥有最重的将领。   杜伏威拥有光、合、江、楚、苏、扬、寿、宣八州七十二县,虽然不及罗艺的地盘十七州共八十九县,但是人口却是罗艺治下的五倍有余。拥有兵马也超过罗艺的一倍以上。比起杜伏威、罗艺,陈应的那点实力根本不够看。就算是凉州永乐王李轨,实力也是陈应的数倍。   李世民突然想起了李渊靠近陈应的时候,陈应身上散发的杀气。当时整个大殿里的人,大都是文臣,只有自己百战余生,所以才会对杀气更加敏感,虽然陈应身上的杀气一闪而逝。   李世民可以非常的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陈应绝对是流露出了浓浓的杀气。李世民苦笑道:“如果真是一介普通的边军镇将,那就简单了!”   “难道不是?”长孙无垢眨了眨眼,用她那双水汪汪,仿佛无限深邃的眼睛,盯着李世民:“难道说这个武功侯还有过人之处!”   “观音婢(长孙无垢的小字),你是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了陈应的履历,就知道他绝对不简单!”   “哦!”长孙无垢装作诧异的样子,望着李世民:“二哥的发现了他的不同之处?”   李世民点点头,一脸凝重的道:“据苏府小厮传出来的话说,是苏护欲强行玷污陈应,陈应奋而反抗,用砚台砸伤了苏护,随即逃出苏府。苏护勾结万年县县尉高万青,利用三班水火衙役和万年县马步弓手追击陈应,陈应不得已,这才投效军中。”   长孙无垢的脸色一缓:“也是一个苦出身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得到的消息还是太少,苏府的小厮说陈应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可你看看他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哪有一件是一个懦弱的人可以做得出来的?”   “泾阳之战,陈应以身作饵,诈降宗罗睺,趁宗罗睺不备,利用箭簇挟持宗罗睺,迫使西秦军两千五百余人放下武器,蛊惑泾阳城百姓奋力杀贼……”长孙无垢翻看着李世民面前的情报,她越看越是心惊。   “两千五百余名西秦,自宗罗睺以下,全部被杀,无一幸免。”   “随后,迎战西秦小霸王薛仁果,用一千五百余名泾阳乡勇,阵斩薛仁果三千余锋大军。”   “泾阳之战,论功行赏,以白身晋为宁远将军,官封东宫右卫率勋二府折冲都尉。”   “率领东宫右卫率勋二府三百余名将士,前往始州平叛。在利州招募一千五百余人新兵,不月余平定旁企地之乱,斩首万级。”   “率右卫率四府十六团共四千八百余名将士支援灵州,先后四战,斩突厥始毕可汗三万余颗首级,其中还两万余级被陈应在野猪岭山下垒成京观……”长孙无垢看完这些薄薄的情报,内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良久不能平静。   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垢,忧心忡忡的道:“此子当不当得出手果决,行事机敏?”   长孙无垢摇摇头。   李世民好奇的道:“观音婢,在你眼中何人才能算得上英雄?”   “二哥,你忽略了一个细节!”长孙无垢郑重的道:“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   “忽略了一个细节?”李世民越看情报越感觉奇怪:“什么细节?”   长孙无垢喃喃的道:“二哥,难道没有发现这个陈应极擅长练兵吗?泾阳之战,陈应以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乡民为兵,斩宗罗睺,败薛仁果,这泾州兵战斗力恐怕与百战精兵相比,都不能算弱吧?”   李世民点点头。   长孙无垢又道:“平定旁企地之乱,用的是利州招募的新兵,依靠这支利州新兵,陈应平定了旁企地之乱。连败突厥四阵,用的是右卫率的兵,这东宫右卫率,除了勋二府有过战斗经验,其他将士大都是新近招募的新兵……”   “这说明!”李世民的眉头皱起,脸上渐渐浮现了凝重之色。   “这说明陈应非常擅长练兵!”长孙无垢断然道:“练兵之法,为兵家至宝,轻意不会示于人前,按道理,陈应作为一个普通的侍墨书童,跟着苏护识得几个字,倒有可能,跟着苏护,就是变成学问大家,也不会让奇怪,毕竟,苏氏一门,家学渊源。可是,陈应这练兵之术,从何而来……” 第八十章 宁杀错勿放过   “天下豪门巨族,我们事先也是做过功课的!”李世民脸上浮现凝重之色,缓缓开口道:“用兵、练兵当如陈应这般,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长孙无垢小心翼翼的道:“山东贵族七宗五望以文宗入世,其他大族也莫不如是,关陇将门世家……难道这个陈应不姓陈,而复姓侯莫陈?”   ”侯莫陈?“李世民皱起了眉头。   侯莫陈是中国历史上罕见的三字复姓。侯莫陈姓是西魏八柱国之一,侯莫陈崇之后。世代将门。史书记载隋朝灭亡,概因杨广昏庸无道,穷兵黩武、好大喜功,耗用民力。这只是史书,并不是历史的真相。事实上杨广在即位之后,围绕封爵勋官制度而推行的政治改革,势在打破北周宇文泰以来实施的“关中本位政策”,通过限制、削弱关陇集团的强大势力和影响,以整饬吏政,加强中央集权,扩大统治的社会基础。   这样以来,损害了关中贵族的利益。于是乎,向来以家国天下为主要思想的关中贵族们不干了,杨玄感开始率先站出来造反,虽然杨玄感最后失败。却出现了一个极为反常的现象,几乎所有世族门阀都或明或暗的参与叛乱,接着李密公然走向前台。接着以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太原温氏支援的李渊扯旗造反,宇文化及,以及太原王氏、荥阳郑氏支持的王世充也走向前台。   李渊在起兵之初,曾秘密调查各大门阀的杰出人物和势力范围,在没有达成和解之前,李渊一直蛰伏待机。李世民搜遍所有的记忆,却找不到关于陈应的任何消息。李世民喃喃的道:“观音婢是说,这个陈应应该是复姓侯莫陈,名应?”   长孙无垢道:“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陈应善武,八柱国之后,各大家族渐渐没落,尤其是侯莫陈氏最为衰弱。“   李世民点点头。侯莫陈崇之长子侯莫陈芮在大业初间被杨广流放岭南,役死岭南,次子侯莫陈颍为南海太守,安抚岭南。然而此时侯莫陈氏是李渊在起兵之前,调查最为松懈的一个家族。其他家族都是用尽了十二分的力气,唯有早已没落的莫侯陈氏轻轻带过。   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从来没有想过陈应是真正的寒门,因为寒门无法出贵子的惯性思维让李世民自然而然的认为陈应一定是贵族。   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这句话是一句谚语,其实也是中国的传统。特别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这种认知达到了巅峰。在南北朝时代,陌生人相识,打招的第一句话通常是:“兄台高姓?郡望何处?”在古代拼爹其实并不为耻,反而为荣。   在这个时代,虽然门阀政治已经是日暮西山,然而却是这个时代的主流。以我们熟悉的隋唐英雄来说混世魔王程咬金,可谓是如雷贯耳。   可是程咬金的父亲叫程娄,济州大中正。可以理解为省组织部长。祖父程哲,晋州司马。可谓上程咬金三代之内,都是省级高官。   那么再说秦琼,秦琼的曾祖父秦孝达、是魏广年县令(正七品),祖父秦方太为北齐广宁王友(正五品)、父亲秦爱字季养,弱冠出仕为广宁王录事参军(正六品),秦琼的门第虽然没有程咬金高,但是秦琼在九品中正制时代,也算是中中等为五品门第。   最后提一下另外一个门神尉迟恭,他的曾祖尉迟本真,后魏中郎将、冠军将军、渔阳郡开国公。祖父尉迟孟都,齐左兵郎中、金紫光禄大夫、周济州刺史。父亲尉迟伽,隋仪同三司(正三品),幽州都督、幽、檀、妫、易、平、燕等六州诸军事、幽州刺史、常宁安公。可以说在程咬金、秦琼、尉迟恭三人之中,尉迟恭的门第最高,算上中门第,算是第二等。   其实这个传统认知是非常有道理的,贫寒之家不是不能出人才。但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才,特别是像兵、法、术、儒、医、匠等专业性极强的知识,也只有较强的天赋,极高的素养,再加上耳闻目睹的环境,才能在这某一方面形成专家。   陈应用前后泾阳之战表现出了他极强的守城能力,又用平定旁企地之战,向人们证明了他抚慰民众和机敏善变的能力,而支援灵州四战突厥,又向人们证明了他的野战能力。陈应用事实证明,他绝非浪得虚名。   长孙无垢道:“此子,为求胜利,不惜以身试险,作法堪称胆大妄为。心思细腻,绝非一个区区一个京兆苏氏所能局限的,稍加时日,必是一号人物。”   “若不能为我所用,必杀之!”李世民阴沉着脸道:“雷永吉!”   雷永吉不一会儿从殿外走来,躬身抱拳:“请殿下示下!”   李世民断然道:“从现在起,给本王调查陈应,不惜一切代价的查,查这个陈应的底细,查他的父辈、母族、妻族、查他的座师、开蒙师傅,查他的身边的人,只要有名有姓,只要和此人有关,有一个查一个,宁杀错,勿放过。   雷永吉郑重的道:“卑下遵命,这就着人去办!”   “不,你亲自去办!”李世民道:“其他人我不放心!”   雷永吉正欲转身,就在这时长孙无垢却高声尖叫道“啊……啊……”   李世民扭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长孙无垢脸上布满了汗水,而且下体出现一片湿痕。   李世民虽然还没有来得及为人父,看到长孙无垢的模样,哪怕是不用脑袋,用膝盖也可以想得出来,这是“羊水破了!”李世民一看雷永吉愣在当场,气就不打一处来,冲他咆哮道“愣着干嘛,快叫御医!”   这时,一名年龄较大的宫娥出身道:“殿下,不用叫御医了。”   宫娥来到长孙无垢身边,里既吩咐道:“伙房,快烧热水。”   “殿下,还请移走!”   李世民走到承乾殿外,听着长孙无垢在承乾殿内撕心裂肺的叫喊。李世民心如猫抓一般。   秦王府此时乱成一团,烧火的烧火,端水的端水,跑去皇宫请御医的请御医,通报李渊的通报李渊。 第八十一章 我也给你暖床   武功侯府后院浴室之内,陈应看着李道贞身上的杀气缓缓消失,尽管李道贞还没有收回陌刀,但是陈应心里却松了口气。   这娘们实在太彪悍了,吃了一大亏。现在陈应虎口还在崩裂,虽然这点疼痛,陈应还不不至于不能忍受,只是陈应非常不习惯这种被人像狗一样撵着的感觉。陈应还在心中发誓,以后一定要加强自身的防卫,这个时代的牛人太多了,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秦叔宝、程咬金、徐世绩、还有尉迟恭等一些猛人,将陆续投靠大唐,那个时代,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可以虐得自己体无完肤。   不行,陈应暗暗想着。一定要将自己武力值太低的短板弥补上来,否则被一个女人拎着一把刀,砍得如此狼狈,传将出去,实在太丢人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武功也不是一个可以练好的,没有超人的功夫,那就在身边随时随地的布置一个弩阵。   蝎子弩、神臂弩、臂张弩、角弓弩、木车弩、伏远弩、诸葛连弩。可劲造,将来在灵州铁矿中赚了钱,全军将士人手一柄弩机。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李道贞缓缓的收回了陌刀,缓缓开口道“我可以不杀你,不过……”“不过什么?”陈应看着李道贞收回了陌刀,胆子莫名的壮了起来。起身问道:“姑娘,只要陈某可以做到,但说无妨。”   “你明天进宫,去求见陛下……”以李道贞这天不怕死不怕的性子,自然不拒李渊。她虽然不怕李渊,可是公然顶撞李渊,她的兄长与弟弟肯定讨不到好处。思来想去,李道贞决定还是让陈应去向李渊拒婚。   然而话到嘴边,李道贞却说不出口了。有道是自家知自家事,李道贞虽然是皇族之后,而且还是册封的白城县主(唐朝不是大清,爵位相当严谨,皇帝之女称公主,太子之女称为郡主,王之女称为县主。)虽然她的这个白城县主属于有名号的县主,但是这个县主的身份,相当功爵开国县公,却只能给她带来俸禄七十二贯,俸料四百七十石,勋田一千亩,仆役一百八十贯,合法收入相当三百二十贯,约一百三十五八千人民币的收入。   偏偏这个县主的身份,让李道贞像绑缚了一个枷锁。让她的婚姻不能自主。当然在这个时代要说自由恋爱,纯属扯蛋。   李道贞突然发现她现在很难决断,她的名声被她的暴脾气毁得干干净净,现在如果逼着陈应去向李渊拒婚,这个消息传扬出去肯定会让她那原本糟糕的名声,变得更加臭不可闻。   想到这里,李道贞又急又怒,收起陌刀,扛在肩头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陈应此时更加感觉莫名奇妙。   望着李道贞消失的背影,陈应挣扎着起身,走到门外,发现兰儿、红袖和绿珠三个大眼瞪着小眼,都是愤愤不平的样子。   红袖轻轻的上前问道:“郎君,那个女人好凶啊,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一场误会!”陈应摆摆手道:“快给我弄点吃的,如果不是今天饿得没力气了,我也不会输!”   绿珠刚刚想张嘴,却被红袖强扯衣袖离开了。   看着二女离开,兰儿的眼睛顿时红了,慢慢的蓄积了水雾:“郎君,你把绿珠和红袖她们两个卖了吧!”   “卖了?”陈应诧异的望着兰儿道:“为什么要卖了?”   “她们两个都是白眼狼,刚刚那个刺客想杀郎君的时候,我让她们去帮忙她们两个都不上!”兰儿满腹牢骚的抱怨道:“她们还阻止我去帮忙,她们两个死妮子,都是吃里爬外……”   “你们能帮什么忙!”陈应哭笑不得的道:“你们上去只会添乱了,好了,别生气了,抓紧时间吃饭,吃完饭早点睡觉,明天咱们一道上街,寻几个铺面,侯爷我要做大买卖了。”   红袖和红珠姐妹,堪称这个时代的女人的典范,性格不说,女红(音gong)也无可挑剔,关键是她们二人都烧得一手好菜,红袖非常擅长煲汤,尤其是鱼羊一锅鲜,做得非常可口,当然绿珠也差,闷烧羊肉做得馨香脆美、济楚细腻、难尽其形容。   看着陈应将一大盘闷烧羊肉和一碗鱼羊一锅鲜汤喝光,红袖和绿珠姐妹就像打了一场大胜仗,特别是收拾碗筷的时候,下巴几乎翘到天上去了。   兰儿看到这一幕,甭提有多生气了。   陈应没有理会小女孩的勾心斗角,陈应要想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去,光依靠一点小聪明肯定是不行的,他做的事情非常多。   吃过晚饭,陈应来到书房。突然发现兰儿居然在研磨和送过茶之后,兰儿就用双手趴在桌上,下巴磕在手背上,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陈应看。   陈应道:“兰儿,这里不用伺候了,回房睡觉吧!”   “我又不给你添乱,坐这里也不行?”兰儿一本正经的道。   “行。”   陈应坐在软榻上,顿时浮想联翩。因为李道贞这事,让陈应的警惕性大增,在这冷兵器时代,个人的武功远比后世作用要大。比如像现在,堂堂武功侯,被一个女人如入无人之境。也幸亏,不知道什么原因,李道贞最终关键时刻居然收手了,如若不然,陈应的尸体恐怕已经僵硬了。   一定要加强自身的安全防卫工作,否则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哪怕李渊或李世民想要自己的命,自己恐怕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不行,一定要找一帮得力的打手!”陈应突然扭头,却发现兰儿正在打哈欠。   陈应道:“兰儿,你困了,赶紧去睡吧!”   “我担心睡不着,你去睡,我坐你身边守着,有什么事情,我也好叫醒你。”兰儿站起来可怜巴巴盯着的陈应看。   陈应大感头疼,小妮子对他没有什么男女之防?陈应不太相信。   陈应叹了口气,返回了卧室,兰儿将卧室灯点亮,陈应脱了靴子躺床上,问兰儿:“你真要在这里坐一夜?”   “嗯”兰儿点点头,说道,“大户人家贴身奴婢也是这么守夜的,我只有守在你房里……”   陈应笑道:“大户人家贴身丫鬟还帮着暖床呢……”   “那我也给你暖床”兰儿站起来,掀起被褥,坐在床沿上正要将鞋子脱掉。   “你还等先当守夜丫鬟吧,这三月天盖羽绒被子睡觉都有些嫌热。”陈应不晓得小妮子又使什么小心眼了,让她在床沿上坐着,他躺了下来。   “我想过了,我不给你当妾。”兰儿的眸子亮晶晶看着陈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第八十二章 典妻秘闻   陈应疑惑的望着兰儿,有点琢磨不透兰儿小脑袋瓜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看出了陈应的疑惑,兰儿顿了顿,满脸幽怨望着陈应道:“郎君将来肯定要娶一个大户人家的娘子当大妇,大户人家就没一个好人,指不定会有多凶呢。小妾就是专门给大妇欺负的,到时候郎君也不能给兰儿做主,若是让人抓住了把柄,按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就是天大的祸事。就算为妾,给大妇欺负那也罢了,只是大妇若是善妒,能伺候郎君的时间也不会多。”   在古代就可以妻妾如云,妻妾成群,享尽齐人之福。事实上这有一个误区,中国古代一夫一妻多妾制度,并非一夫多妻制度。古代律法保护正妻的权益,而妾,则不在保护范围之内。即使正妻打死妾室,不了起也只是罚铜了事。当然,正妻的权力也非常大,比如掌握家中财货,比如安排小妾的房事问题,包括衣食住行。就算是将妾卖掉,也是正妻的正当权力。   兰儿看着陈应神色黯然,仿佛没有看到一样。她淡淡的笑着:“兰儿就给郎君当贴身大丫鬟,兰儿的主人只有郎君一个,就是将来大妇进门,她也支应不了兰儿。”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莫名的难受。   看着一脸幽怨的兰儿,陈应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兰儿。尽管陈应两世为人,可是,事实上他还真缺乏跟女人打交道的经验验。   兰儿脸上挂着笑容,缓缓躺在床上。   陈应反而有些手足无措。突然,兰儿起身。陈应暗忖难道……只是明显陈应想得太多了。兰儿起身吹熄蜡烛。   卧室陷入一片漆黑,陈应侧耳轻听着兰儿略带急促的呼吸声,心中良久难以平静。不知不觉,陈应也慢慢的睡去。   翌日清晨,陈应悠悠而醒。突然感觉下体沉沉甸甸的,睁开眼睛一看,兰儿的腿正搭在他的下身。陈应下意识的动了一下,突然发现下体黏糊糊的,不用看陈应也知道怎么回事。好在兰儿的衣服并没有什么不妥。   陈应一动,兰儿就醒了。自然而然的看到了陈应下体的异常:“郎君居然尿……”   刹那间,兰儿恍然大悟,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   陈应大窘,脸红到了脖子根,如果有地缝,他恨不得可以钻进去。   兰儿也不扭过头不看陈应,场面异常尴尬。   “铛铛……”   陈应急忙换掉衣服,只是晨勃,让陈应更加难以自容。原本很是随意的换身衣服,足足用了一刻钟,陈应默默想着,此时如果在军中,他自己这般拖拉,足够砍头十次了。   陈应手忙脚乱的换好衣服,连脸都没有洗,如果逃跑一样跑出武功侯府。   走出武功侯府,长安的街道市上此时也一片清冷。陈应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不知不觉,漫无目的的逛了一个时辰,这个时候,街道上的人流变成多了起来。   “咕咕……”   直到此时,陈应这才感觉肚里的饥饿。看到路边有一个卖羊肉汤的小食铺子,陈应刚刚抬腿走过去,却发现口袋里并没有半文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陈应此时正是如此。   可是正当陈应转身欲返回武功侯府的时候,突然发现许记的客栈的招牌。   陈应在长安城没有多少熟人,而许氏客栈的掌柜,恰恰是其中之一。陈应想来,向许家娘子暂借几文钱,她应该不会拒绝。   陈应抬步向许记客栈走去,此时大唐还都习惯两餐,早晚各一顿,虽然仅仅相当于后世十点多的样子,此时客栈前面的酒食铺子里已经有了不少客人。   陈应刚刚走进门口,漂亮妩媚的女掌柜许二娘就迎接了上来:“哎呦……我道是今儿怎么喜鹊在枝吱吱叫起,原来陈郎君您来了……陈郎君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好让奴家惦记……”   陈应自然不会把许二娘的寒暄当真,对许二娘道:“好些日子没来,来尝尝许记拿手好菜!”   “好叻!”许二娘一步三晃,扭着腰肢引着陈应进去雅间。   进入雅间,陈应刚刚坐下,突然听到隔壁的包间内传来熟悉的声音。陈应一听,顿时笑了起来,暗忖:“长安城真是小得可怜,又遇到一个熟人!”   所谓的隔间就是一层薄木板,别说大声说话,就算是放个屁,隔壁也听得真切。   隔壁包间里的客人是谁,陈应听不出来。可是绝对有自称关中大侠俞正阳。   只听俞正阳道:“……五贯典买一个婆娘,郭家兄弟保你不亏,这张娘的,虽然不是什么黄花闺女,可是人家能生养啊,已经生了俩小子,您把她买回去,过一年半载,生个儿子再给他送过去。”   被俞正阳五贯钱唤作郭家兄弟的人,喃喃的道:“可……可……五贯钱也太多了!”   俞正阳大声道:“还真不多,就张家的那臀,那腰,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好生养的。这地出好苗,张家的,可是官宦人家的娘子,平时里,她能正眼看你一眼……”   就在这时,许二娘端着托盘,款款而入。许二娘正欲张嘴,陈应悄悄伸出一食指,竖在嘴前。   许二娘轻轻放在拖盘,陈应抻手指了指对面的包间,压低声音道:“俞正阳又在害谁?”   许二娘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陈应脑袋仔细回想“五贯钱买一个娘们”的话语,买卖人口,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违法的。特别是大唐初立,人口锐减,这属于顶风犯案。陈应两世为人,痛恨贪官污吏,同样也痛恨让人妻离子散的买卖人口犯罪。   陈应还正想让许二娘将俞正阳叫进来问话,却突然听过门外传来一声暴喝:“姓俞的,快放了我家娘子,要不然我跟你拼了!”   “好你个张延玉,你还敢来!”俞正阳道:“欠爷的钱还了,爷把你那婆娘还你。”   听到“张延玉”这个熟悉的名字,陈应下意识的放下筷子,掀起帘子将探出身子向外看。   却见两个闲汉一左一右,架住披头散发的张延玉。张延玉极力挣扎,可是他那瘦弱的身板,根本动弹不得。   俞正阳一脸嚣张的道:“别说爷欺负你,要么还钱,要么拿人抵债,就你那黄脸婆,五贯钱都典卖不掉。”   陈应招招手,许二娘看到陈应招手,立即走了过来。陈应疑惑的道:“这典卖是怎么回事?大活人还能典卖?”   许二娘道:“郎君是贵人,自然不知晓。这长安城里,穷困人家,娶不上媳妇的大有人在。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娶妻可不是光一笔彩礼,还要多一张嘴吃饭,于是民间就有典买的勾当!” 第八十三章 侯爵仪仗   经过许二娘解释,陈应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典妻,就是把媳妇典当给人家,给人家生一个孩子之后,人家再把妻子还回来。   让陈应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典妻居然合法。   这个情况,就形同后世的代孕。只要你情我愿,也无可厚非。当然,这个代价,比正经娶妻便宜多了。古往今来,结婚都是一笔非常大的开销。后世娶妻,房是必备品,无房想结婚很困难。在这个时代,房不是必备品,但是田却是首要条件。没有田地,想结婚很困难。不过,有田的人,有钱人可以妻妾成群,穷困人家,只能打光棍。   有句话说得好,阳光总有照不到的地方。在阴暗的地方,总有罪恶,事实上典妻虽然让人难以接受,可是比起典妻,还有更加恶心的伴妻。所谓的伴妻,就是几个伙伴一起花钱娶一个妻子,共用。这虽然人违人伦,可是中国历来讲究,民不告官不究。   听到这话消息,陈应刚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诧异,但是渐渐的却变成了愤怒。   俞正阳伸手抓着张延玉的衣领道:“你那婆娘模样倒也凑合,就是没有什么肉,爷我已经找好买家了,你要是点头,咱们就两清了……”   张延玉脸色铁青,一脸愤忿:“还娘子……还我娘子!”   “还你娘的臭狗屁!”俞正阳抡起拳头就朝张延玉脸上打去。   左右两个闲汉架着张延玉,张延玉动弹不得。俞正阳这一拳如果砸实,张延玉肯定满脸开花。   陈应当既大吼道:“住手!”   站在左边架着张延玉的闲汉破口大骂:“谁他娘的裤裆烂了,露出你这个鸟?敢管咱们俞爷的闲事……”   “是我!”陈应推开人群,挤在前面。   那名闲汉看到陈应,却脸色大变。   陈应虽然瘦弱,然而身上穿的却不平凡,虽然大唐不像明朝那样限制商贾穿丝绸,可是像陈应这样,脚上穿着玄色朝靴,这可是从五品以上官员或勋贵才有资格穿的。否则平民百姓穿朝靴,就是逾制之罪。   俞正阳转身扭头一看,发现是陈应。原本愤愤的脸,马上堆满笑容:“小的拜见武功侯,侯爷万安!”   陈应没有理会俞正阳,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张延玉身上。去年的时候,他已经遇到了张延玉被俞正阳逼债,当时自己出面替张延玉还了一次,而且明确的告诫张延玉,不要向俞正阳借高利贷,然而偏偏张延玉却不听。   从旁观者的角度张延玉确实可怜,正所谓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陈应也不知道怎么说张延玉了。   “五贯钱吧!”陈应冲俞正阳道:“武功侯府知道吧?派个人跟本侯取钱!”   陈应连看张延玉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因为张延玉本质不坏,可是他却有一个靠谱的老子。   说完,陈应转身离开许家客栈,向武功侯府走去。   当陈应离开许记客栈,压根就没有想起他还有帐没结。走出许记客栈陈应这才想起帐还没结,正欲转身回去,却见许二娘急匆匆的而来,陈应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许掌柜,非常抱歉,陈某……”   “不妨事!”许二娘小心翼翼的道:“陈郎君能不能帮帮奴家?”   “不知许掌柜有何困难?”   许二娘叹了口气道:“是奴的族兄!”   “你是说许敬宗?”陈应诧异的问道:“他不是在涟州任别驾吗?怎么他回长安了?”   “陈郎君有所不知!”许二娘道:“族兄那个涟州只是一个虚职,没有实缺,他这半年以来四处寻找门路,一直不得法,如果整个借酒消愁,整个人都快废了!”   听到这话,陈应心中暗喜。陈应最苦恼的莫过于,他如今没有一个可以用的谋士,趁他进行长远规划。许敬宗虽然名声不好,却不可否认,许敬宗非常有才华,武则天能够上位,除了自身的聪明才智之外也和许敬宗的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   没有想到许敬宗会混得如此落魄,如果这个时候施恩于许敬宗,很容易得到许敬宗帮助,至少大事可期。   陈应略作思索,毫无犹豫的道:“许掌柜还请稍待,待陈某稍作准备再去见令兄!”   陈应并没有立即前往许敬宗的住处,而是准备摆齐武功侯爵的仪仗。   自从陈应从修武县伯擢升为武功县侯,除了赏赐金鱼袋之外,陈应还赏赐了一套侯爵依仗,不过陈应从来都没有用过。   身为六等开国县侯,依仗队陈应是没有养在府里。不过有钱可以租来,陈应在许记客栈等了莫约小半个时辰,一队浩浩荡荡的仪仗吹吹打打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六行仪仗前导,共十八个人,其中有两支金铜叶节、四枝麾枪、四枝豹尾枪、两面红色门旗、两面黑色门旗,中央簇拥着一杆蓝底红字大燾,上面用斗大的隶书书写着:“武功县侯陈”五个大字。   大燾迎风招展,向路旁围观的长安城百姓黎庶昭示着拥有陈应尊贵的身份。大唐初立,勋贵显爵多如牛毛,长安作为大唐帝都,老百姓见识颇广,一个六等开国县侯对于百姓来说,那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可是对于长安王公多如狗,伯侯遍地走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但是,陈应的这个武功侯可是全凭战功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那些世袭贵族不同,这代表着陈应的武勋。   周围百姓议纷纷:“这就是那个连败突厥四阵的陈武功?”   “就是他!”   “唉,那他身边的俏娘子是谁?是他的夫人?”   “屁,许寡妇都不认识了?” 第八十四章 废太子改立秦王   开明坊唐朝时期的开明坊大约相当于后世西安交通大学财经校区附近,在唐朝的时候,这里可是平民区,也可以说是贱民区,在这里居住的人非穷则苦,不治环境差,而且还有大片的野生竹林。   走进开明坊,陈应的眉头不自觉的就皱起来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粪臭味,不时的看见路面上出现动物的粪便和垃圾,现在已经是三月,如果天气再热点,这里恐怕已经臭得没有办法进人。   陈应还想跟着许二娘往里走,武功侯府的仪仗们就不干了。他们不是跟着陈应吃饭的,而是临时雇来的,也就是俗称的临时工。这些人为了体面,都置办了新衣服新鞋,若是踩上一堆烂狗屎,在没有洗衣粉的时代,想洗掉衣服上的臭味都不容易,一旦满身臭味无法除去,他们再想接活就难了。   看着老周被众仪仗拉扯着,陈应也感觉气愤。陈应发现自己用一帮临时工充当武功侯的仪仗是一个绝对的错误。   狠狠瞪了一眼老周,陈应不悦道:“跟他们结帐让他们都滚蛋。”   老周讪讪的愣在原地,陈应则红着脸朝许二娘抱着歉意的微笑。   这真是装逼不成反被操。   好在许二娘并没有在意陈应的尴尬,径直朝着一竹舍前去。   陈应吃惊的望着这一间简陋的竹舍,不可思议的问道:“许敬宗住在这里?”   许二娘点点头道:“奴家其实也没有宅子,让族兄住在店里,族兄不愿意……”   “真是何苦来哉!”   陈应打量着这间四面漏风的竹舍,恐怕一个突厥牧民的破帐篷也比这间竹舍防寒保暖效果好些,幸存现在已经是三月了,不过晚上的倒春寒也让人难受。   陈应竹舍十数步,就闻到一股让人欲呕吐的酸臭味。推开门发现许敬宗蓬头污面的躺在木板床上,呼呼酣睡。   陈应摇摇头叹了口气,让老周租个车把许敬宗弄回陈府。   然而让陈应失望的是,在开明坊这个穷地方连辆马车都租不到,有钱也没地方使,无奈之下,老周只要租了一辆鹿车,所谓的鹿车,其实也就是独轮车,车面窄小,仅容一鹿,当然可是载人的话,勉强也足够。   堂堂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大唐丞相许敬宗就像被拉着一只死猪一样,从开明坊拉到了延福坊簸箕巷武功侯府。   看着陈应将蓬头污面异常狼狈的许敬宗拉回来,还没有来得及给许敬宗沐浴更衣,司阍便向陈应禀告道:“太子殿下有请!”   陈应赶紧让老周套上陈应的马车,朝着东宫行去。   来到东宫的时候,陈应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这里面不仅有太子李建成一人,而且还有李建成的核心心腹有咨议参军王珪,如果把东宫比作一个小朝廷,咨议参军就相当于丞相,同时王珪也是东宫属官第一人。   其次是李瑗,李瑗是李建成的堂兄,李渊的堂侄,也是刑部侍郎,李瑗身上虽然没有东宫属臣官职,不过他与李建成的关系特别好。李建成图谋杀死李世民时曾找他帮过忙。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召他入京师,他以为事情败露了,于是和同事兼亲家王君廓商量造反,被王君廓勒死传首京师。   第三个则是韦挺,韦挺同样与李建成私交甚密,此时他官居东宫左卫骠骑,相当于东宫小朝廷的兵部尚书。   第四个则是冯立,东宫翊卫车骑将军。   第五个居然还是陈应的熟人,魏征。按照原来的历史,魏征入幕东宫是武德四年,为太子洗马。然而因为陈应的出现,魏征身为李密特使,入长安为李密商议投降事宜。   魏征最出彩的是,甘露殿上将大唐满朝文武辩论得哑口无言。魏征向李渊开口说:“魏公帐下记室魏征拜见唐国国主!”萧瑀萧时文开腔道“使臣无礼,小国之君,大国之臣,此是春秋之制,大唐乃是当世大国,贵上李密,不过割据地方一诸侯耳;纵使李密亲来,拜见陛下,也要行君臣大礼,何况尔乃小国之臣,兀自托大,是何缘故?”   魏征当即引章据典,从春秋说到北魏,声称李渊和李密同出西魏八柱国之一,理应平礼,就连李渊也无可奈何。当然,这个辩论并没有改变什么,不过魏征犀利的口才,却赢得了李建成的喜爱。   此时东宫还有左卫率杨文干,看到这个坑货,陈应瞬间就想替李建成杀了他,然而陈应却看到李建成一脸愁云惨淡。   “门下拜见太子殿下。”陈应看着众人面面相蹙,一脸疑惑的问道:“不知殿下相召有何要事?”   韦挺对陈应非常不满,在坐的东宫臣重,非富既贵,哪怕是新入东宫的洗马魏征,也是山东贵族出身。只有陈应出身低微,让韦挺非常恼火。   韦挺不耐烦的道:“秦王长子出生,陛下赐名承乾!”   看着陈应并没有感觉奇怪,韦挺还以为陈应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事实上陈应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了。李承乾在后世可是大大有名,因为李承乾与李泰相争,最后便宜了小晋王李治。如果李世民的长子不是李承乾,陈应才会感觉奇怪。   咨议参军王珪道:“承继皇业,总领乾坤,陛下之心昭然若揭。”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尚书右仆射刘公文静,欲联合朝中光禄卿、邢国公李密、兵部尚书、蒋国公屈突通,秘书监、驸马都尉封伦等众臣联名上书陛下,废太子,改立秦王。”   听到这话,陈应哈哈大笑道:“刘文静是老糊涂了,内外都不分了!他不联合众臣拥有秦王,秦王是否能为太子尚未可知,不过他这么一来,倒可以帮太子殿下一个大忙……”   “竖子不足为谋,简直一派胡言!”韦挺当既反驳道:“陛下不满殿下由来以久,现正缺一个契机,若是刘文静上书,正中陛下下怀,你……”   陈应理也没有理韦挺,直接蛮横的打断韦挺道:“你这些年简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你……”韦挺勃然大怒,气得胡子乱抖。   就连李建成也脸色巨变:“陈应,太鲁莽了,本宫念你年幼无知,不与你一般见识,还不快向韦骠骑道歉!”   陈应道毫不客气的道:“殿下,臣就是要骂醒他。如果昏庸腐儒,何以辅佐殿下成就大业?”   韦挺的额头青筋凸起,指着陈应连道:“你,你……”好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陈应却一脸郑重的道:“事情本来就明摆着,陛下岂是可让其他人轻意左右之人?况且刘文静本是大唐的开国元勋,在朝中的地位仅次于裴寂,不过他在朝中羽翼丰满,门生故吏遍于朝野,长安的门阀公卿心里都有数,这位鲁国公,份量可不轻。然而他不联络李密、屈突通、封伦等人还好,一旦联合众臣联合上书,不仅秦王与大宝无缘,就连他本人也会身死族灭,为祸不远了……” 第八十五章 算计刘文静   陈应望着李建成,却见李建成似笑非笑,一否不置可否样子。东宫咨议参军王珪与李瑗交换着眼神,却不知道二人在密谋什么阴谋。   冯立却是看好戏的样子,一脸轻松。   至于韦挺则玩起了变脸。他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就变成青紫……   望着在场的众人,陈应内心里有着无尽的悲哀和无奈。东宫小朝廷里,都是什么人呢?从用人可以看出李建成的性格弱点,东宫所有的属臣,除了魏臣和陈应之外,其他所有人几乎都与李建成有着极其亲密的私交关系。然而李建成的这些属臣,无论是眼光和格局,都比秦王府十八学士差得太多。   前隋时期,杨广就是借着北驱突厥、南下灭陈的巨大的军功,从而建立一个横跨文武两班的政治派系,从而击败杨勇,夺位登基。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李渊绝对不会重蹈前隋的覆辙。   其实李渊的心思并不难猜测,他只是不想这么早的交出皇帝的权利,所以一个强势的太子根本就不是李渊愿意看到的。当然一个可以完胜李建成,拥有战功无数的李世民更让李渊担心,李世民会是另外一个杨广。   事实上哪怕后来李世民买通了李建成的心腹东宫左卫率杨文干,坐实李建成谋反的罪名,然而在那种情况下,李渊仍没有产生废太子改立秦王的心思。   其实没有李世民,李渊也会抬其他皇子。在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过程中,李渊就是一个裁判,看谁弱的时候,他就拉一下偏架。   上次因为突厥威胁李渊,李渊准备将陈应当作弃子,用来平息突厥人的怒火,李建成动员东宫派系的官员与李渊掰了一把手碗子。虽然李渊最终没能得逞,然而李渊与李建成父子之间的隔阂却产生了。   心灰意冷的李建成却得了心病,将朝中大小事物推得一干二净,在这种情况下,李世民却趁势在朝廷上崛起。李渊自然不会介意有李世民来分李建成的权,用秦王制衡李建成,这才是李渊的本意。   但是,出于李渊的本能,他绝对不愿意这边刚刚打压下去李建成,这边才崛起一个比李建成更加强大的政治势力。   刘文静居然昏招迭出,此时正是天赐良机,可是看着李建成和东宫众属官的态度,陈应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陈应皱起眉头,此时跟李建成分道扬镳,显然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虽说李建成的东宫暮气沉沉,而李建成的敌人又时逢英明多智的李世民,然而李建成毕竟占据了大义名份,而且东宫却不乏能臣干吏。   至少在玄武门之前,魏征曾向李建成多次反应,若想天下长治久安,必先杀秦王。非常可惜,李建成并没有采用魏征的意见,如果李建成要是能善用这些人,说不定能扭转颓势。无论是李纲、还是魏征、王珪都是国士,薛万彻、冯立也是将帅之才。   想到这里,陈应仍旧决定死当成活马医,悄悄试着问道:“太子殿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何时在我面前畏首畏尾、不敢说话起来了?”李建成奇怪的问道。   陈应拱手道:“陛下赐秦王长子名为承乾,只要这个消息传扬开来,朝中不少奸佞,必趋之若鹜。此时与秦王相争,唯恐耽误苍生社稷,为亿兆黎庶,天下苍生之故,臣劝太子暂避锋芒!”   李建成听到这话,眼睛闪烁着一抹精光,与王珪对视一眼。悠悠而笑道:“本宫也知道这个道理,难道就任由刘文静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陈应道:“臣听闻酂县有一六尺巷,一时间传为美谈!”   “哦!”李建成眉眼一挑,淡淡的道:“六尺巷,这是何故?”   “相传前隋濉州太守朱憎宁其府第与酂县张整祖宅为邻,中有一属朱家隙地,向来作过往通道,后张整欲建房子想越界占用,朱家不服,双方发生纠纷,告到县衙,因两家都是显贵望族,县令左右为难,迟迟不能判决。朱憎宁家人见有理难争,遂驰书朱憎宁,向朱憎宁之此事。朱憎宁看罢,认为事情简单,便提笔沾墨.在家书上批诗四句:“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朱家得诗,深感愧疚,毫不迟疑地让出三尺地基,张家见状,觉得朱家有权有势,却不仗势欺人,深受感动,于是也效仿朱家向后退让三尺。便形成了一条六尺宽的巷道,名谓“六尺巷”。两家礼让之举亦被传为美谈。”   李建成上前指着陈应,哈哈大笑:“朱憎宁此人,本宫倒有耳闻,其人为牧一方,倒也廉洁,然而却未曾听闻,这朱憎宁还有如此诗才……”   “还有……这张整是何许人也,本官却曾未听闻。”王珪毫不犹豫的上前补刀。   陈应闻言,顿时大窘。六尺巷的传闻,历史上或许有,但是依稀记得应该是清朝时期的故事。陈应依葫芦画瓢,没有想到当场被人拆穿。   李世民走到陈应的面前道:“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你我君臣一场,难道当不得陈卿敞开心扉不成?”   当陈应看到魏征的眼睛都快挤抽筋了,这才恍然大悟,李建成故意装成这个样子,特别王珪、韦挺、冯立、李瑗都在配合李建成演戏,其目的不过是试探自己的见识。   陈应擦擦额头的冷汗,这才明白,李建成不是看不到,而是早已看到了这个局面。   王珪微微一笑道:“陈将军机敏果决,见识不凡,可堪大用!”   李瑗拱手向李建成道:“刘文静送上如此大礼,殿下若是不纳之,未免不近人情了!”   特别是“不近人情”这四个字,说得杀气腾腾。   不过,陈应此时也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他居然进入了东宫腹心之列。   李建成轻轻叹了口气道:“人无伤人之心,奈何虎有伤人之意。”   在陈应目瞪口呆之下,东宫众属官商议一套坑刘文静的办法。   陈应暗忖恐怕刘文静此时做着,拥立李世民为太子的美梦,殊不知,他已经大祸临头了。 第八十六章 四步成诗陈武功   李建成摆下调子,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做。陈应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了局外人。李建成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动员除东宫嫡系若干骨干之外,所有或明或暗的人员,准备依议刘文静,废太子,改立秦王的奏疏。   陈应此时已经明白,只要刘文静上疏李渊废太子,朝中将会超过八成以上的从五品以上官员附议。   以李渊生性多疑的性子,自然而然的想到李世民的势力已经超过李建成,在这个时候,李渊肯定拉偏架,打压秦王府或许不会太甚,至少刘静罢相去爵,有甚者会像历史上一样家产籍没,身死族灭。   对于王珪、韦挺、冯立、李瑗等人来说,魏征也好,陈应也罢始终都是“外人”陈应也没有那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习惯,陈应看着魏征一脸尴尬走来,讪讪的道:“魏洗马,你可不太厚道啊,咱们怎么说也是熟人了吧,你就这么看着陈某掉到他们设的坑里无动于衷?难道就不能……”   “住口!”魏征突然勃然大怒,指着陈应道:“你我虽然相识,也有几分交情,魏玄成首先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你岂可让陷玄成于不义?”   陈应如果不知道魏征就是历史上连李世民都敢顶牛的人,说不定就拂袖而去了。不过,陈应也算知道了,魏征说到底还是一个士大夫,他的骨子里的忠,对的不是某个人,而是在位置上的那个人。   李建成是储君,魏征效忠李建成,可是一旦成王败寇,大局已定的情况下,魏征绝对会摆明立场。   正在热烈密议的众人听到魏征勃然大怒的喝斥陈应,不约而同的朝着陈应与魏征望来。李建成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间,下令吩咐东宫膳食房准备晚宴。   李建成设宴,自然不是随便摆上一桌,大家坐在一起胡吃海喝。   李建成在瑶光殿内设宴,这个瑶光殿更是富丽堂皇。这个时代还没有流行椅子,主要还是席地跪坐,然而分餐而用的矮桌,却是用了上好的金丝楠木,特别是巨大的屏风也是用金丝楠木镂空花雕而成,不知费了匠人几许心血;   美丽妖娆的宫娥,把龙延香碾碎了添进红泥炉中,青白色的淡烟消散,馥郁的香味轻拂着宾客们三万八千个毛孔,直如身处仙宫神阙。   乐姬奏乐,歌姬伴唱,舞姬献舞。随着丝竹声悠扬,众人开始入席落坐。坐次席位,也可以看出众人在东宫的地位。   李建成自然当仁不让坐在上首位,大唐以左为尊,左边第一位是咨议参军王珪,右下第一位则庐江王、刑部侍郎李瑗,韦挺就在左边第二位,再右二位则是冯立;左下第三位则是魏征,陈应自然而然的坐在最末位。   大家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佳肴连珠般端上,清蒸青石斑、红烧海参、冰糖肘子、酿糖藕(老程瞎编的,这个时节饮宴基本上都是烤羊内,煮羊肉,蒸肉,还没有流行炒菜),虽然不比后世的菜式复杂多变,但胜在食材新鲜无污染,烹制精工细作,味道十分可口,更有海外番客从万里之外运来的葡萄美酒,被装在银镶八宝壶中,由年方二八的佳人素手执壶,斟入宾客面前的琉璃盏。   饶是陈应两世为人,见多识广,可是看到李建成的排场,依旧如同刘姥姥初入大观园,膛目结舌,目不暇接。   看着陈应吃惊的样子,韦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相比陈应出了洋相,魏征的表现却自然多了。想来魏征跟着李密作记室参军,也是经常参加类似的宴会。   李建成微醺,举杯祝道:“诸位拳拳盛意,本宫略治薄酒,今日大家同乐,一醉方休!”   王珪突然笑道:“好酒,岂能无诗。”   韦挺端着酒杯,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望向陈应,阴森森的笑道:“陈武功文武双全,尤其善诗,一首出塞,连陛下也连连叫绝。不知陈武功,此时此刻,是不是要既兴赋诗一首?”   李建成也道:“陈卿才思敏捷,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虽然言词浅白,但意境不俗……”   陈应如果是这个时代的人,还真会被韦挺弄得下不来台,可是他虽然也不会作诗,不过却会抄啊,唐诗宋词不知道看过多少遍。陈应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突然目光落在了手中的琉璃盏上,琉璃盏里的葡萄酒鲜红如血。   陈应起身故作苦思冥想之色,一步两步踱步。   “有了!”   众人大奇,古人曹子健七步成诗,被誉为才高八斗。可是陈应仅仅走了四步。   可是韦挺却不以为然,他自幼苦读诗书,让他写一篇文章,自然没有问题,可是让他现场即兴作诗,他自问做不到。   陈应将脸抬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身上流露股高冷的气质:“葡萄美酒夜光杯。”   李建成心中惊讶的望着陈应。   王珪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心态。   陈应接着道:“欲饮琵琶马上催。”   就在这时,陈应忽然想到后面两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似乎有点不太应景。   可是他虽然会弄两句打油诗,可是根本接不上这首王翰的凉州辞。   李建成听了两句,喃喃自语:“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陈应沉吟着,用眼睛的余光望着一脸恶意笑容的韦挺,硬着头皮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好,好!”李建成抚掌而笑道:“语意远,乃得隽永。   王珪感叹道:“悲慨在“醉卧”二字。”   韦挺看着李建成和王珪二人连连称赞,心中虽然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也不可能跟李建成对着干,不过他,韦挺也非浪得虚名,虽然短短四句诗,韦挺却听出了其中不寻常的韵味。韦挺目光咄咄逼人的望着陈应道:“诗以言志,歌以言情,陈武功似乎很啊厌战啊!”   陈应心中一动:“握草,这可是你自己伸过脸让我打的,那可就不客气了!”   陈应一脸无奈的道:“封侯非我意,惟愿四海平!”   李建成目瞪口呆。   王珪膛目结舌。   魏征以一副难以置的望着陈应:“陈武功的文才,玄成远不及矣!” 第八十七章 仿佛被抽空   面对众人的诧异和惊奇,陈应笑而不语,坦然相对,这正是陈应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突然,庐江王、刑部侍郎李瑗起身上,起身双入抓住陈应的手激动的道:“若非本王有幸得见,还不知武功侯有如此诗才,本月下旬,本王欲在曲江池举办诗会,邀请的人大都是志同道合爱诗喜文之友,届时还请武功侯驾临!”   被一个大男人握住手,陈应心中非常反感。心中暗忖:老子不搞基啊,别这么亲热好不好。”陈应悄悄抽掉李瑗的手,悄无痕迹的脱离李瑗,让李建成挡在身前道:“承蒙庐江王抬爱,不胜荣幸!”   陈应自然隐约有些耳闻古代这诗会,其实唐朝的诗会,还是承袭魏晋遗风。自东汉末年以来,文人之间就一些玄学问题析理问难,反复辩论的文化现象。可是后世这些自谕为名士在清谈过程发现了极大的问题,建安七子五人不得善终,竹林七同样下场悲惨,于是乎这些名士为了麻醉自己,在清谈的时候,通常是先嗑药……   当时唐朝这个时期举办诗会和清谈活动并不多见,真正贞观后才会文风大盛,形成朝流。陈应对于这种活动并不反感,自古文人相轻,但文人间也互相吹捧,名声那都是吹出来的,参加诗会、文会的活动越多,认识的文坛名家越多,自己的名气也就越大。   有了名气,对于陈应而言,其实就相当于多了一道护身符,这可比所谓的丹书铁券有用多了。魏征经常顶撞李世民,可是李世民仍不敢杀魏征,因为魏征的名气太大了。当年祢衡击鼓骂曹操,要说曹操不生气,肯定是骗人的鬼话,可是因为祢衡人家是名士,杀一个名不见传的小喽喽问题不大,可是擅杀一个名士,就会引起天下巨震,腹黑如曹操之流,仍承担不起擅自名士的罪名,曹操只捏着鼻子将祢衡送到刘表处。   亲耳听到陈应答应参加曲江诗会,李瑗兴奋得手舞足蹈。陈应望着喜不自胜的李瑗,心中暗暗唏嘘不已。李瑗如此孩子气了,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遇到一点高兴事就激动得不行,至于吗?关键是李建成居然在要暗杀李世民的时候,居然命李瑗出手,如果要是能成功,才是怪事。   咨议参军王珪道:“武功侯若是没有什么要事的话,就留宿东宫,反正东宫客房不少,今日叔玠也可与武功侯促膝长谈!”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恶寒,跟一个年过四旬的大叔同榻而眠,要说没有基情,恐怕没有人会信。陈应连连摇头道:“鄙府还有要事,还需要应亲自处理!”   剩下的酒宴,陈应感觉如同嚼蜡,他总感觉李建成也好、王珪也罢,就连魏征魏玄成望着自己也都充满不怀好意的目光。   匆匆结束这场相互吹捧的饮宴,陈应忙不跌的起身告辞,生怕羊入虎口。   长安甘露殿内,李渊一身便服,背着手满面忧虑的在大殿内来回踱步。脚步声匆匆,李渊抬着头,却见尹德妃端着一个拖盘,款款走来。   尹德妃的妆容极为妖艳,浅翠罗衣飘飖,似泉上青莲,腰间佩翠轻击,攘袖露出皓腕,十指纤纤,顾盼间容光鉴人,尹妃烟视媚行款款行来,给李渊敛身施礼,嘴里轻呼道:“陛下忧劳国事,辛苦了,臣妾煮了些红枣小米粥,陛下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甘露殿内的蟠龙柱突然出现一阵微波灵动,仿佛空气被撕开一个口子,虽然尹德妃并没有发现异常,但是李渊却知道,这是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得到消息来了。   不等尹德妃的话说完,李渊阴沉着脸一挥手,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你先退下!”   尹德妃愣住了!她那明亮的眼睛瞬间就蓄积起了水雾,李渊的话让尹德妃感觉非常陌生,李渊还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莫名的心酸和委屈涌上心头。   尹德妃是李渊的新宠爱,李渊对其非常纵容。尹德妃的父亲尹阿鼠骄横跋扈,秦王李世民的属官杜如晦,路过尹阿鼠的府门,尹阿鼠的仆人把杜如晦拉下马,说:“汝何人,敢过我门而不下马!”   杜如晦是何人,他的祖父杜果是隋朝的工部尚书,父亲是昌州长史(职位相当于现在新疆自治区区长),而他本人又是李世民机宜文字,这是从五品的官职,何况杜如晦现在身上还兼着李世军行军大元帅的参赞军事,正四品上阶,比陈应的灵州总管还要高一阶,当然陈应此时有一个大将军(十二勋官之上护军),这才比杜如晦主半级。这个官职可是相当于大军区参谋长的职务。   杜如晦岂会向尹家一个仆人低头,可是尹府的仆人便一涌而上,将杜如晦打了一顿,杜如晦一个手指被打折,但是尹阿鼠恶人先告状,让尹德妃向李渊诬告杜如晦欺侮他的家仆,李渊怒责李世民:“我的妃嫔都受你身边的人欺凌,何况是普通百姓!”李世民反复为自己辩解,但李渊始终不信。   可是现在李渊居然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却让尹德妃一时间不怎么办。她已经交恶秦王,若是失去李渊的宠爱,恐怕这皇宫大内将无她的容身之处了。   李渊看着尹德妃仍旧不为所动,顿时怒上心头。李渊虽然宠爱尹德妃,但是却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左监门卫的事情,绝对不会允许尹德妃知道。   自古以来,皇家无亲情,君王更是薄情寡义的代名词,李渊更非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君主,尹德妃他有兴趣的时候可以宠,没有兴趣的时候,杀了也不会心疼。   李渊的胡子因为愤怒也抖动起来:“朕让你退下!”   “臣妾遵命!”   尹德妃哆嗦了一下,泪流满脸,弓着身子面朝李渊,缓缓后退,尹德妃退到殿外,整个人偏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上。   李渊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坐到了书案后面。对头蟠龙柱仿佛如同自言自语:“查清楚了吗?”   仿佛从蟠龙柱上走下来的鱼彦章躬身道:“李密入京之后,每日都呆在府邸中,与秦王之间,并无往来!”   李渊冷哼了一声,拂袖怒道:“并无往来?若真的并无往来,李密与二郎,是什么时候搭上的关系?”   鱼彦章哑然,半晌道:“秦王和其门人虽不曾出入邢国公府,不过尚书右仆射刘文静是李密的儿女亲家,其子刘树艺倒是隔三差五出入邢国公府。” 第八十八章 一首诗而升官   “刘树艺与李密倒是翁婿深情!”李渊语气中流露中浓浓的不满:“李密……李密”   要说李渊在唐朝还忌惮谁,无疑就是身为西魏八柱国之一司徒李弼的曾孙李密。   要说李渊现在也清楚,李密如今残部不过两万余,惜日麾下大将单雄信、程咬金、秦琼皆投降了王世充,张亮与徐世绩如今还有万余残部扼守黎阳。   黎阳(既河浚县的古称)不仅仅兵家重地,而且还储存着大量的财物。贞观十一年,监察御史马周对李世民汇报:“隋家储洛口,而李密因之,西京府库,亦为国家之用,至今未尽。”隋朝已灭亡了二十年,隋文帝已经崩了三十三年,可那时的粮食布帛还未用完。1969年在洛阳发现了一座隋朝粮仓——含嘉仓遗址。面积达四十五万多平方米,内探出二百五九个粮窖。其中还有一个粮窖还留有已经炭化的谷子五十万斤。由此可见当时隋朝的富裕与强盛,以及农业、运输、仓储的发达。   李密的心腹大将控制着黎阳和黎阳仓,至今仍是李渊的一个心病。这年头,有粮就是草头王,黎阳仓粮食具体还剩多少,目前不得而知。(徐世绩凭借据黎阳投降唐朝,勋官封上柱国足可见当时黎阳的财货相当多)不过,李渊担心李密凭借着黎阳东山再起。   要说李密与李世民结成同盟,李渊担心李世民会中了李密诡谋,相较而言李世民跟李密比起来,嫩得太多了。   鱼彦章道:“程秦等李密旧将,是秦王在前朝历练营伍时结下的旧识……”   “正因为如此,李密更该对二郎警惕提防,因为旁人夺不走他的兵权,二郎却可以借着这层关系将这几员大将挖走!”李渊沉声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没有这几员大将,李密要想东山再起,谈何容易?他又怎么会主动将旧将交给二郎?这个李密,他安得什么心?   鱼彦章叹息道:“陛下原本就准备让秦王谋划此事,如今李密主动提出来,也不是坏事!”   李渊脸色阴沉喝道:“朕安排此事,是朕的谋算,李密来安排此事,是他的诡谋;这怎么能一样?去查清楚,二郎这些日子,与瓦岗方面有无私下往来……”   鱼彦章正欲拱身而退,突然道:“今夜武功侯与太子殿下在东宫会晤,参会人员包括东宫中允大夫、咨议参军王珪、刑部侍郎、庐江王李瑗、太子洗马魏征、韦挺、冯立等!”   鱼彦章非常尴尬,或许是李建成得知了左监门卫的暗桩,他虽然可以得到李建成会晤什么人,却无法得知李建成商议什么事情。不过这种事情,他可不敢跟李渊说,说出来就是他渎职。   “他们议了什么事情?”   “无甚大事,都是些许小事!”鱼彦章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失职,特意将陈应的那个“六尺巷”的故事,和席间所作的几首诗告诉了李渊。   “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一墙又何妨?万里长城今天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李渊读这首诗的时候,第一感觉陈应应该是借题发挥,劝李建成不要与李世民相争。李渊对于此诗的评价非常:“书生之见,太过天真!”   太子之位,为国之鼎重。进而位列九五至尊,败则身死族灭,这就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只要踏上了争嫡之争,要想全身而退,根本就没有半分可能。   听着鱼彦章吟出“葡萄美酒夜光杯!”时,李渊道:“此诗妙绝。”   当鱼彦章吟道:“古来征战几人回”时,李渊又道:“故作豪饮旷达之词,而悲感已极!”   鱼彦章道:“那对武功侯府的渗透!”   李渊摆摆手道:“先搁着……一个淳朴天真书生意气的陈应,朕不怕他闹什么花样了……”   鱼彦章躬身而退:“喏!”   恐怕陈应自己想不到自己的几首小诗,在李渊眼中看出了陈应的志向。诗是一感情宣泄的一种方式,这和才学无关,哪怕粗鄙不堪的刘邦还能吟出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首诗里没有用什么典故,也没有华丽的词藻,然而威加海内四个字,就显露了刘邦的胸怀和志向。   反观太祖,哪怕是在1925年时,他名不见传,却依旧可以写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样的格调,至少是万千文人所不具备的。哪怕是在长征时期,太祖所写的十六字,那气度仍旧是常人难及。山,高耸入云端。给快跑的马儿再加几鞭,翻越山巅未下鞍。惊诧高又险,回头瞥一眼,离天只有三尺三!   山,起伏如波涛,浩瀚似江海,倒海翻江卷巨澜。山势奔腾迅猛如奔马,好似万马厮杀正酣战。   山,傲立苍穹如长剑,刺破青天剑锋没伤残。天像快要塌下来,全靠着山的支撑,天才得以铺展于宇宙间。   可是陈应的诗呢?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听着很豪迈,然而格局却是一边镇将领的格局,从这首凉州辞,李渊看出了陈应厌恶战争的心态,特别是封侯非我意,惟愿四海平这句,李渊自认为窥破了陈应的心迹。   就在李渊准备叫人拟旨时,宫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李渊抬头,却见裴寂一脸无奈的走来。甘露殿内的烛光照在裴寂的脸上,让裴寂有一股看不出来的阴沉积郁。   李渊撇了一眼裴寂,只见裴寂一身公服,躬身肃立在丹墀之下。   李渊道:“裴监还没有下值?”   裴寂寿眉低垂的道:“陛下,御史台如今弹章连上,无一例外,都是恳求陛下废太子,改立秦王!”   李渊怒气反笑道:“朕还没死,就有人迫不及待了啊。都是谁有上……”   李渊本想问问都是何人上书,不过向来用无足轻棋子过来投石问路,现在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顿了一顿,李渊面如沉水的问道:“裴监,以你之见,此事应该怎么办?”   裴寂拱身道:“陛下,臣以为,此事静观其变为妙!”   李渊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接着李渊将刚刚亲抄录的陈应所“作”的诗,替到裴寂手中。   裴寂看了陈应所写的诗,一脸震惊的道:“武功侯大才!”   李渊道:“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裴寂迟疑了一下,不解的望着李渊道:“陛下的意思是?”   李渊道:“这个陈应想撂挑子不干了!”   裴寂愕然。   李渊自以为是的道:“他想撂挑子不干,哪有这么容易事的。裴监,你以尚书省的名义下一个圣旨,命武功为关内道行军总管,兼陇右道行军总管!” 第八十九章 许敬宗的节操   “陈应也太年轻了吧?”裴寂道:“身兼两道行军总管,是不是太……”   裴寂的话里意思,是让李渊不要太儿戏。   李渊却摇摇头道:“正是因为年轻,有些事则可以防范未然,而且他出身低微……”   事实上李渊此时也坚持认为,出身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真正成就。西八柱国,宇文泰家族建立了北周,元欣家族辅佐杨坚建立了隋朝,而孤独信家族则是一门三朝皇后,享受荣华富贵(比民国宋氏家族更加牛逼。)李弼家族的李密率先起兵,盛时比现在李渊风头更盛。   “可两道行军总管,无古例可寻!”裴寂仍旧想试图李渊。   李渊固执的摇摇头道:“二郎陈兵关中,可以防备李密,若杜伏威归降,长安不能没有大军威慑……况且,陈应此子不足为虑。此时加赐陈应,不仅可以让李密左顾右盼,难以抉择,更可以安杜伏威之心,一箭三鸟,岂不美哉!”   裴寂恍然大悟,此时的陇右道下辖瓜、沙、伊、肃、鄯、甘、河、西、兰、岷、成、武、廓、秦、渭、洮、临、宕(以怀道郡改,治怀道县(今甘肃省舟曲县西)辖怀道县,良恭县二县)、叠(以合川郡改、治合川县(今甘肃省迭部县)辖合川县,常芳县二县)共十八州(六十五县(不包括北庭、安西两督护下辖的十九州八十四县)然而,此时处于大唐掌握的不过是秦、渭、洮、临、宕五州共三十一县,整站李轨掌握着河西大部(地盘大,人少)二十四县。   李渊加封陈应为关内、陇右道行军总管,自然也没有按好心。这是将李轨交给陈应去对付。一名增兵,二不拨粮,仅仅一个名义上的称号而已。   弄明白了李渊的用意,裴寂高呼:“陛下圣明。”   陈应返回武功侯府,急忙吩咐兰儿给他准备热水,陈应虽然在东宫装了一把好逼,然而他先后被李瑗、王珪和李建成握过手,李建成倒罢了,李建成只是礼貌性质,为了体现自己礼贤下士。   可是李瑗和王珪这二位,可不是善茬,他们和著名的苻坚一样,都是男女通杀的两性人,美女他们喜欢,对于美男也从来不会放过。被二人摸到手,陈应非常感觉恶心,用烫手的水浇在身上,反复揉搓,直到陈应的皮肤都被搓红了,陈应这才迫不得已从浴室内出来。   这个时候,兰儿轻轻告诉陈应,许敬宗已经醒了。   陈应换好衣衫,移步前厅去见许敬宗。许敬宗那身原本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衫早已被扔了,兰儿找了陈应宽松的便袍,拿给许敬宗穿,此时穿着陈应服饰的许敬宗精神状态并不好。   看到陈应到来,许敬宗迟疑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让陈郎君见笑了!”   “不说这些!”陈应摆摆手道:“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   许敬宗望着陈应道:“陈郎君何不问问许某为何会沦落至此?”   “有些事情总归是有原由的,有道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陈应轻轻一叹,想起前世今生的种种遭遇来,既然避不过,难以忍受苟活,退无可退的时候,不妨背水一战。   陈应道:“就拿我来说,我心间有些人,谁要是伤害了他们,我也会千方百计取其性命的,死又何惜?正是因为如此,我也得罪了好些人,他们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对陈某亦是百般打压,可是那又如何?”   许敬宗拿了赤牒拟涟州别驾。然而刚刚赴任。甚至没有走到涟州,内史舍人、秘书监封伦看到了许敬宗的赤牒,于是便道:“世基被诛,世南匍匐而请代;善心之死,敬宗舞蹈以求生。如此无德,何以为官?”   正值年关将近,吏部进行考功,当封伦的话传于吏部,顿时给许敬宗评了一个差评,直接免除官职。许敬宗万分沮丧,求爷告祖宗,可是没有人敢推荐许敬宗。许敬宗从沮丧到绝望,只得用酒来麻醉自己。   “你啊也别灰心,陈某与先生也算是同病相怜!”陈应如果没有被免官,自然可以举荐许敬宗为官,可是现在他反应没有权力了。陈应道:“若是先生不弃,陈某可推荐先生为武功侯府长史!”   陈应此时虽然无官,不过却还有爵位在身。虽然他只是第六等开国县侯,按制县侯可有一名长史、内、中、外三名司事。不过他这个侯府的长史,却只有从八品下阶的官职,相当于一县丞,对内可以打理侯府事宜,对外可以与朝廷交接侯府封邑内的钱税和役民等。   陈应这话其实是安慰许敬宗的,他绝对不相信堂堂大唐丞相会屈居一个有名无实的侯府长史。   可是,陈应却没有想过,蚊子再小那也是肉。许善心本是隋朝工部侍郎,偏偏越王杨侗在王世充的支持下临朝称制,为表彰许善心的功绩和忠诚,杨侗及朝皇泰朝廷赠许善心为左光禄大夫,高阳县公,谥号文忠。   杨侗给许善心的哀荣不得不说非常重。关于谥号中的“文”字,可是臣子里谥号中最主的评价了。如范文正(范仲淹)欧文忠(欧阳修)张文忠(张居正)还有陶靖节(陶渊明)。可是这一切,都没卵用,杨侗的爵位和谥号,大唐一概不承认。   所以,许敬宗现在还是白身一个。   许敬宗躬身朝陈应施礼道:“敬宗何德何能当此大任!”   陈应点点头道:“也对,区区从八品官对别人是褒奖,对先生而言也是侮辱。先生暂切稍待,将来肯定有,识得先生高才的伯乐!”   然而让陈应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许敬宗却摇摇头道:“侯爷错爱,敬宗岂能不抬举?侯爷下官何时赴任?”   陈应顿时懵逼了,情况不对啊。自己只是随便一说,你还真当真了?   许敬宗你的节操呢?区区一个从八品的小官就把你收买了啊?   陈应良久无语,对于许敬宗的无耻和下贱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陈应露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道:“今日已晚,明日吧。”   许敬宗一脸郑重的道:“下官遵命!”   陈应事实上并不知道,这其实并不是许敬宗的底线,许敬宗为了当官,还有更加下作的举动。 第九十章 左武卫将军   下了一夜雨,清晨起来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春雨贵如油,这场及时雨,让关中春耕有了极大的便利,这场春雨,让大唐朝廷也看到武德二年可以丰收的希望。   陈应起床来到前厅,却见许敬宗一身短衣,垂手而立。   陈应道:“吃饭了没,若是没吃就一起吃点!”   许敬宗并没有落坐,而是低声道:“侯爷,咱们侯府门口有几个鬼鬼祟祟,莫不是哪家派过来的眼线!”   许敬宗尽管没有正式上任,不过却把姿态放得非常低,就连说话也说我们侯府。陈应感觉非常舒服,能让未来宰相充作大管家,估计一般人做不到。   可是,听到许敬宗的话,陈应原本温言悦色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   许敬宗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的意思是……”   “没什么!”陈应摆摆手道:“红袖、绿珠,你们让老周驾着车,赶紧去平阳公主府一趟,找到马三宝马将军,告诉他,我要向他借几个人使使!”   听到陈应这话,许敬宗脸上露出不易让人察觉的笑容,暗忖自己赌对了。陈应虽然一时间被去官,可是这人脉依旧还在。   陈应细嚼慢咽,一顿早餐足足吃了小半个时辰。   当门口传来一阵如同银铃般的笑声,陈应这才发现府中来了一群彪悍的女人。这些女人已经不能称为女人了,个个膀大腰圆,肌肤黝黑。虽然没有穿着铠甲,却也一眼就知道不是善类。   红袖道:“侯爷,马将军不在平阳公主府,公主殿下让女婢带了二十名女侍卫过来!”   陈应冲这些女侍卫道:“劳烦几位姐姐了!”   “好说!”这群女汉子二话没有扭头大步走出府外,不一会儿,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五六名尖嘴猴腮的汉子,被这群女兵拎着进入院内。   为首的一名女兵问道:“这些人是想来府里偷东西吗?”   “不是!”陈应道:“将他们拖到后院去,问他们是谁派来盯着这里的——我陈某人在长安除了得罪过万年县令苏护之外,可没有别的仇家!他们要是不肯说,两条腿都打断,送到官府去,就告他们伺机行窃!”   陈应的话落在这群女兵耳中,并没有感觉什么意外。不顾这些青皮的求饶,这些女兵三下五除二就拎到后院,当成人肉沙包,劈头盖脸的狠揍起来。   后院传出来凄厉的惨叫声,听得许敬宗心惊肉跳。许敬宗小心翼翼的道:“侯爷,就算是抓到行窃的,送官就是,私设刑堂唯恐给侯爷招来是非,打断腿更加不必……”   “没事,不就罚铜的事情!难道我还容忍别人在我宅子门口探头探脑的?”陈应嘴角挂着浅笑,不以为然的道:“本侯虽然无官在身,也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   许敬宗笑眯眯的看着陈应,背脊骨都有些发寒,这才知道眼前陈应这俊俏的面孔之下,藏着一颗凶狠冷酷之心。   事实上,陈应原本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不过为了敲打许敬宗而已,这几个钉子就是可怜的鸡,用来打给许敬宗看的。陈应从来没有相信一个有才华的可以效忠他,就像魏征,面对秦王的招揽,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因为魏征有才华,他的才华可以卖给李渊,也可以卖给李建成,唯独不能卖给李世民。   因为他知道李世民能你他的不仅有限,而且风险极高。   同样,许敬宗的情况也是如此。陈应也没有天真得认为,他区区一个从八品武功侯府长史的位置,可以满足许敬宗的胃口。   不过,为了在现阶段可以趁手的使手许敬宗,敲打还是很有必要的。   后院的惨叫声渐渐弱了,陈应这才晃悠悠的走到后院,不过来到后院,别说许敬宗吃惊,就连陈应也大吃一惊,陈应不是没有见过血,残肢断臂,血流成河的场景,他也见得多了。像这几位让陈应吃惊的是,他们都是下体迷糊一团,想来医好也会失去做男人的本钱。   陈应走到一名眼睛肿得一条缝的汉子面前,盯着他那双几乎快睁不开的眼睛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我在长安城只得罪过苏护,你们是不是苏护派出来的?”   要说陈应还真冤枉他们几个了,他们还真不是苏护派来的。自从陈应平定旁企地之乱,官升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的时候,苏护就知道,他已经失去了跟陈应叫板的本钱。   陈应成为宁远将军折冲都尉的时候,苏护还敢耍点小手段,可是对付一个开国武功侯,就算是借给苏护三个胆子,他也不敢了。像陈应这种不是依靠祖辈余荫,而是依靠实打实军功升上来的开国侯,只要不谋反,他就可以安享晚年。就算是与苏护闹将开来,哪怕陈应无礼在先,朝廷也不可能太过处置一个开国县侯。毕竟从朝廷的角度考虑,也要顾及十数万将士的感受。   五名青皮连连点点头,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小人正是吃猪油蒙了心,贪恋苏县令的两贯钱,这才跑到侯府盯梢……”   陈应笑了,他不管结果如何,只需要有这些证人就可以了。   许敬宗现在终于知道了陈应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表面上人畜无害,实则上逮着机会,他就露出獠牙。   朝廷李建成与李世民之间暴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冲突,一百六十三封奏章连上,无一例外,都是上疏李渊,请求废太子,改立秦王。看到这一幕,李渊非常生气。   太极宫两仪殿内,李渊眼睛里满是血丝,望着早已散去空荡荡的大殿,李渊淡淡的道:“自太原起兵以来,父子之情早已……形成陌路了,大郎二郎,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裴寂低眉弄眼的道:“肉还是烂在锅里,便宜不了外人。”   李渊叹了口气道:“裴监,原本那封圣旨改动一下,加封陈应为左武卫将军,灵州兵马总管。”   裴寂惊讶的道:“这可是从三品实职!”   李渊迟疑了一下道:“明发!” 第九十一章 折服许敬宗   好在吏部考功司并没有为难许敬宗,他拿着陈应的的凭信,就顺利的办了入职手续,当然这个县侯的长史,连芝麻官都算不上,许敬宗回来的时候,多了一个铜质牙牌,一身绿色官服,还有一个黑色的软脚幞头。   拿回官服和幞头,许敬宗回到屋中便迫不及待的换在身上。当脚登黑帮长筒官靴、身穿绿色官服,头戴软脚幞头的许敬宗出现在陈应面前,陈应忍不住想笑。   唐朝的幞头帽顶向上有弧度形成一个半圆,是圆顶的,且帽后的两脚大多是下垂的,咋一看与兔子的耳朵差不多(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一下)。而且许敬宗其貌不扬,穿上官服,不见不显威武霸气,反而更像一个米袋子套在一个大马猴身上。   武功侯府,也就是原本许府,原来住房肯定不可能再给许敬宗住了,就算陈应肯给,许敬宗也未必肯去住。喧宾夺主的事情,许敬宗至少是在眼下做不出来的。在前西跨院尽头,原本是许氏客房,现在成了武功侯府长史许敬宗的下榻之处。   三间房一间用来坐书房、杂物室,一间被开辟出来做会客厅,还有一间作为许或敬宗的卧室。   许敬宗虽然尽责,上任伊始,就从兰儿手中接过帐薄,认真的对起帐来。   在晚间吃饭的时候,兰儿的嘴都撅到天上去了。   陈应自然清楚兰儿是不满许敬宗夺了她的财务大权。   陈应笑道:“这人根本就不能闲下来,若是许敬宗再这样颓废下去,整个人就废了。现在给他找点事情做,何乐而不为呢!”   兰儿道:“郎君,兰儿管帐这些日子,可是提心吊胆,不敢有任何疏漏……”   话音未落,却听见门外传来许敬宗的声音:“没有疏漏,这可不见得啊,侯府的帐目,不仅出现了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足足一千八百钱!”   听到这话,兰儿的眼睛都快掉下来了,她伸手发誓道:“天地良心,兰儿可没敢贪墨半文钱,若是兰儿贪墨半文钱,就算兰儿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说甚混话!”陈应瞪了一眼许敬宗道:“兰儿,我信得过!”   许敬宗赶紧解释道:“兰儿姑娘莫要误会,不是说兰儿姑娘贪墨,而是那些刁吏,欺瞒侯爷!”   听到这话,兰儿与陈应面面相觑,陈应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许敬宗愤愤的道:“这帮刁吏,实在可恨!”   许敬宗拿着帐薄,向陈应一一指出。   唐朝官员的俸禄一般分为俸钱、俸料和职田这三种,当然这三种俸禄一般都不是固定的,同等级别的官员,由于爵位不同,有没有勋官,收入也不同。比如陈应现在是勋官大将军(既上护军),这是正三品的勋官,所以陈应是享受正三品官员待遇外加六等开国侯爵。   陈应的俸禄包括每年记永业田,这些永业田包括职分田和爵位封田,陈应这个武功侯拥有十五倾田,加上职田九倾,事实上是拥有二十五倾(两千五百亩),这个田可以传给子孙,不过却要靠官员自己定的租税决定收入高低。   陈应并没有制定职田的税租,负责的吏员便利用职务之便,按照十五税一的制度制定进行收租,按照这个规定陈应,至少可以领到九百石粮食。   事实上陈应看了半天,依旧是满头雾水,根本没有发现这其中的猫腻。   许敬宗提示了一下陈应,陈应这才明白。事实上呢。这些官员居然是按照谷子进行收租,入帐的时候,却是用栗米进行入帐,长安的谷价比栗每斗要贵两文钱。九百石谷换成九百石栗,其中有一万八千钱的差价不翼而飞。   一万八千钱,也就是不过十八贯,这点钱,对于陈应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但是,重要的是,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任谁被别人坑了,心里肯定不会痛快。   虽然价值不高,可是她的失职之责是少不了的。兰儿顿时满脸羞红,不知所错。   陈应随即拿起笔,快速计算起来。在后世算术可是必修课,基本上大部分人可以将万以内的加减法用心算算出来,陈应将算出来的结果,分别以阿拉伯数记录下来,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陈应就将整本帐薄计算了一遍,除了这种高价收,低价进的方式,果然是如许敬宗所说一般,差价一万八千文。   许敬宗看着陈应的算帐的方式,虽然不同于他,不过却比他的速度快了不止百倍,当陈应将18000换成一万八千的时候,许敬宗顿由衷的赞叹道:“侯爷原来也是算学大家?”   陈应不置可否的道:“术算之学如今不能大行于世,世间迂腐书生斥之为左道旁门。那是何等愚钝,岂不知术算之于国计民生之何等紧要?人立于世,行动坐卧,饮食衣寐实在是处处离不开这门学问。此学若是能够大行于世,则乱世之祸可止,盛世之治可兴。”   许敬宗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若不通算术,只能做一个糊涂官!”   陈应道:“敬宗也精通算术?”   许敬宗淡淡的道:“略懂,略懂。比如说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百钱买百鸡,问翁、母、雏各几何?敬宗便知道答案有三组,其一,翁四、母十八、雏七十八,其二,翁八,母十一,雏八十一,其三,翁十二,母四,雏八十四。”   陈应笑道:“在下却有个法子,先生与在下,各出一个数目,在万万以下,千万以上,加减乘除各一次,最后将四个数目列出,可好?”   对筹算行家而言,越是数目大计算难度越高,计算度越慢,虽然是纯粹地低级计算,但是却极考量算家的记忆和对筹具的使用熟练程度。这种比试没有甚么花巧,也没有甚么太大价值,纯粹是算学家之间用来逞能比试的一种模式罢了。   陈应的提议妙就妙在双方各出一个同等数量级的数目,便相当于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数目,如此计算时害怕这是对方已经算好了来唬自己地。   许敬宗拍案叫道:“好。好!这法子公道!”   陈应摆了摆手,含笑道:“且慢,胜如何?负又当如何?” 第九十二章 折服许敬宗下   许敬宗其实不说,陈应也知道许敬宗也没有把陈应这个武功侯府长史的官职放在眼里,他只是没有迫于生计,而且名声被封伦败坏得一点不剩,三五年内恐怕没有复起的可能。这才准备借陈应的陈府,读书学习,积攒名望。   如果用其他办法,陈应还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折服许敬宗,可是利用算学,算他倒霉,陈应可以完虐许敬宗,别说是许敬宗,就算是在这个时代的算上大家,也恐怕不是陈应的对手。   但是许敬宗不知道啊,他知道陈应勇猛无比,擅长统帅军队,而且擅诗,擅书法,可以说文武双全。然而却不知道陈应其实最擅长的是算学。   许敬宗当下拍板道:“若是侯爷胜了,敬宗为侯爷当牛作马五年!”   陈应笑道:“若先生胜了,我保你官居五品!”   许敬宗心中一动,兴奋的道:“当真!”   陈应点点头道:“当真!”   许敬宗举起右掌道:“君子一言!”   “啪!”陈应与许敬宗击掌而誓:“快马一鞭!”   陈应在纸上写下“12345678”突然发现许敬宗并不认识这种阿拉伯数字,于是改写成一千两百三十四万五千六百七十八。”   当然加减剩除八位数会比较坑,哪怕用十六位计算器也算不出来了。谁也没有想到许敬宗竟然毫不示弱,直接写下“九千五百四十一万七千八百二十六”   陈应笑了笑,提笔在纸上记录下了自己刚才写的那个数字,然后放下笔,抬头看时,许敬宗已经动作飞快地摆起了草棍,并且已经在白纸上写下了第一行数字。显然是已经计算完了加法。   许敬宗的计算速度之快,出乎了陈应的预料。好在数学是陈应的强项,许敬宗虽然快,他也不慢。陈应随手写下-83072148,然后又毫无停顿的写下107763504。陈应抬头,发现许敬宗加减计算速度居然与他相差无几,不过略慢几息功夫而已。   不过,陈应也知道中国古代的算筹计算加减法非常方便,可是对于乘除法则相对复杂一些(老程不会)。   果然,正如陈应所料,当陈应将1177995525256写下来的时候,许敬宗头上已经微微冒出冷汗,当陈应将除法结果写出来的时候,0.1293854462791许敬宗直接将算筹扔了。   “许某认输!”   陈应道:“这是大食数字,用来计算非常方便!”于是陈应将阿拉伯一至九与一至九分别写下来,然后用加减乘除进行竖式计算。   此时陈应就像教导小学生一样,耐心的教导许敬宗,兰儿也认真的听着。其实兰儿的数学基础更差,千以内的加减勉强可以算,万以外的加减法,她就抓瞎了。不过兰儿也相对聪明,学习能力很强,比后世的初中生接受能力还要强上不少。   兰儿突然指着陈应写下的“-”问道:“这作何解?”   许敬宗道:“这应该是九章算术里的不足之意!”   陈应点点头道:“许先生所言不错,这“-”是大食人用来表示‘减’或‘缺欠’的符号,也便是许先生所说的‘不足’!”   “那这个十字——哦是很像汉字十字的符号——想必便是代表中土数算当中‘盈’或‘增’意思的符号了?”许敬宗欣喜地道。   “正是——!”陈应点点头:“这个符号叫做‘加号’,便是代表‘盈’或‘增’的符号地意思;这个‘一’字叫做‘减号’或‘负号’,减去也,负亏也,亏便是不足。因此凡是单独一个大食数目前面加上这样一个‘-’字,便代表中土文字中的‘亏多少多少’或‘有多少多少不足’之意,这一类前面带负号的数字,便被统称为‘负数’,而那些前面不带这种符号的数目字,便被称为‘正数’……”   陈应看着未来大唐丞相许敬宗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对自己毕恭毕敬,陈应心中甭提有多么爽了。   陈应却在心中暗暗想道:“若是不去灵州就任兵马总管,莫不如在长安开一所算学书院,专门教导算学,到时侯整个大唐户部、工部充斥着自己的学生,整个天下行商算帐的帐房先生都拜自己为师,这也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然而让陈应目瞪口呆的是,许敬宗突然朝着陈应恭恭敬敬的下跪,在陈应措手不及的时候,许敬宗已经连续磕了三个响头,不仅陈应感觉莫名奇妙,就连兰儿也感觉不可思议。   大唐的礼制相当宽松,别说见到陈应这个上级,就算是见了皇帝也不用磕头。   陈应呆立了半晌,突然间如梦惊醒一般,赶紧扶起许敬宗道:“许先生您这是……”   许敬宗道:“敬宗甘心情愿供侯爷驱使!”   中国古代的政治制度,就算放在全世界其实也是非常先进的。无论西方资本主义民主政治,还是中国社会主义制席,其实都是相对的民主。   然而这个相对民主的政治政治制度,早在秦汉之际,中国已经形成了。万恶的封建社会,其实也是相对的民主。   当国家面临重要事情及君王遇到难断之事,皇帝便会召集三公九卿及相关官员召开会议,商谈解决方案,最终决断仍归皇帝所有。   朝议内容范围十分广泛,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参加朝议人数由商谈事务所决定。朝议有廷议和集议的区别。皇帝在殿堂听政,百官按例朝见,有事皇帝口头提出,有争议的当朝议论,谓之廷议。   有些事皇帝不在朝会中提出,而“下其议”于一定范围的官员,如“九卿会议”、“王大臣会议”,然后再将意见上奏,谓之集议。举行廷议或集议,都是为了有利于皇帝决策。   其实也就是,三公九卿才是朝会的常客,其他官员,都是就事论事的时候,才会被列席会议。在大唐基本上属于三省六部左右侍郎,偶尔会二十四司主事郎中列席。   让京中大小官员数百上千每天参加朝会,那是演电视。其实绝大多数情况下,朝议都是小范围的圈子。   第一次被通知参加早朝,这让陈应非常意外。陈应这种涉外武官,基本上除了开年大朝议有列席资格之外,其他时间几乎是没机会参加朝会的。   陈应参加朝会的时候也非常忐忑。他猜测可能是与刘文静的弹章有关。同时,也预示着陈应已经迈入国之重臣这个行列之中。 第九十三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陈应对于大多数朝臣基本上都不认识,当然他也没有上前与众臣结交的心思。毕竟自己现在是非缠身,上蹿下跳越欢,死得越快。   就在陈应浮想联翩之际,秦王李世民与刘文静联袂而来,二人有说有笑,一脸轻松得意。李世民望见人群中的陈应,目光略作停顿,便一闪而过。陈应下定决心,今天只带一双耳朵来,闭嘴不言。   随着李世民进入大殿,几乎三分之一的大臣围了上去,与李世民打着招呼。   就在这时,李建成也缓缓而入。陈应准备想上去问问李建成是什么意思。可是李建成却一脸平静,用眼神示意陈应稍安勿躁。   百官络绎进入太极殿,依帽饰上显示的官阶区别分文武左右排班站定,陈应这才向文武官员望去。他知道这些官员很多在历史上都大大有名,可是此时却一个不认得,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官职,但文官位必是裴寂无疑,可是他却没有发现裴寂到来,刘文静之前,还空着一个位子。   可是就在这时一声突然炸响起鞭声,让陈应打了一个冷颤。   李渊在众宦官和宫娥的拥簇下,走向居中的龙椅。大殿之上,文武大臣分列在两厢。   众臣百官纷细举第俯身,陈应不敢怠慢,把袍襟一撩,正准备下跪,突然发现后面有人拉着自己的后襟,陈应回头,却见一名大胡子武将。   陈应这才发现左右文武大臣居然鞠躬,并没有下跪。陈应纳闷不已,大胡子武官悄声说道:“嗨,我说老弟,头一回见陛下吧?”   大胡子恍然大悟道:“我还纳闷呢,快站好,免得治你珍上君前失仪之罪!”   陈应在心中暗骂:“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事实上电视剧也不全是骗人的,至少辫子戏还真是那么回事。中国两千年封建统治,皇帝与大臣的关系,都是董事长与职业经理人的关系,也没见哪家公司的经理动不动就向董事长下跪。然而到了满清时期,一切都变了。满清本是奴隶制,所以才会张口奴才,闭嘴奴才。下跪就成了家常便饭,而且跪的时间短了还不行,所以官员们膝盖那块儿都加个软垫。   两名宦官吃力的抬着一个大竹筐,缓缓走在朝堂。李渊望着这个大竹筐,仿佛望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众臣自然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这是连日来众臣上书李渊,废太子改立秦王的诏书。   李渊大吼道:“宣旨!”   小黄门走到大殿前,展开圣旨开始阴阳顿挫的宣读:“大唐皇帝制曰:公卿之守,明德敬上;台司之置,申纲理常。故汉以宫府,魏设阁部,皆上秉军国,下治百僚,总庶政以繁钜,治六军之宽严……武功县侯陈应,朕之肱骨,国之良实……使总管灵州兵马,兼知陇右道行军事,拜左武卫将军、大将军,……卿钦服予命,益厉乃诚。可。”   这封圣旨宣读完,最惊讶的其实不是陈应,也不是李建成,而是刘文静。陈应狂喜,实在没有想到秦王与太子相争,会便宜自己。   事实上这并不奇怪,太子已经是百官之首,赏无可赏,封无可封,李建成本身就是太子监国,再升就到顶了。   事实上李渊就是用这种方式,向众臣表达自己的意见。   陈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领圣谢恩再说。   李渊脸色苍白,怒气未消:“都说说吧,这些奏折该如何处置?”   刘文静沉吟了一下:“陛下,太子失德,秦王大功于社稷,更何况秦王众望所归……”   排在最前面的十数位重臣面面相觑,特别是裴寂已经缓级地的闭上了眼睛。他甚至不敢李渊的脸。   然而就在这时,光禄大夫、宋国公、民部尚书(即户部尚书)萧瑀出列拱手道:“陛下,太子无过,不可轻黜……”   封伦横了萧瑀一眼道:“如今大唐强敌环视,国事堪忧,大唐未来之君,正需文武双才,秦王允文允武,乃太子不二人选!”   裴寂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李渊勃然大怒道:“越发无法无天了,朕在前朝做了这许多年大臣,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如今做了天子,却也真是长了见识……你们这是干什么?逼宫不成?”   众臣赶紧俯身:“臣等不敢!”   李渊冷哼道:“不敢吗?”   裴寂躬身站在文臣班首,低眉敛目,一语不发。   他转回身,向着御榻上一躬身:陛下,无论口上说得如何冠冕堂皇,迁都就是逃跑,是要受天下人耻笑的……   李渊缓缓转头,看着群臣。如同实质的目光落在封德彝的身上:“封伦,你说。”   封德彝昂首道:“臣不敢!”   李建成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喜色。   李渊又目光如电的望着李世民:“二郎,这个太子,你做得了吗?”   李世民道:“儿臣不敢!”   乘下的事情,陈应已经听不心里去了,他已经被巨大的幸福给包围了。兼知陇右道行军事到底是什么玩意,陈应并不清楚,可是他却清楚,此时他就可以回灵州了。好不容易熬到大朝会散去,按制陈应需要向李渊谢恩,果然散朝之后,陈应还没有来得及跟李建成说话,就被领着去了甘露殿。   进入三月,山润水涨,万木复苏,小草吐绿,百花绽蕾,轻风吹面不寒,只是随风而来的柳絮拂之不去,让人烦恼。朝廷这架庞大的政治机器紧锣密鼓地运转起来,开始进行防御刘武周攻打晋州的准备。   而秦王一系受挫,暂时蛰伏待机。   当然,李建成已经看出了李渊的真正用意,并未对秦王一系进行穷追猛打。   凤翔路的官道上,出现一队彪悍的骑兵,这三百余骑兵拱卫着一辆宽大的马车,缓缓朝着前方走着。一面陈字大燾迎风猎猎作响。   马车内陈应与许二娘对坐着。面对许二娘这个许敬宗的堂妹,陈应也是哭笑不得。许敬宗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让在长安开客栈的许二娘,甘愿放弃自己的生意,去陈应府邸上做厨娘,而且每月个例钱一贯。   恐怕这点钱,还不够许二娘开客栈一天赚的。这种事情没办法深究,做厨娘是假,送美女是真。可是陈应还真不敢拒绝许二娘。   许敬宗这么做,肯定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九十四章 王薄降唐   渭水是黄河最大的支流,同时,渭河流流域也是人文初祖轩辕皇帝和神农炎帝的发源地。渡过渭水北上,也就意味着陈应彻底离开了长安的范围。   人们向往长安的繁华、热闹,然而陈应却非常不喜欢长安这座城市,他感觉自己只要进了长安,就像鸟儿入笼。离开长安城的刹那,陈应感觉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惬意。   当马车轱辘滚滚行走在渭水的便桥上时,陈应的大脑浮想联翩,正是这座便桥八年之后,李世民在便桥之上设疑兵之计,与突厥颉利可汗杀白马结盟,当然这个代价也是相当巨大的,李世民将长安府库所有财帛全部送给了颉利可汗。   陈应满是恶意的想着,只要有自己在灵州一日,突厥休想南下一步,恐怕也没有未来的渭水之盟了。当然若是给自己七八年时间的经营,灵州就算不是铁壁一块,至少也是突厥难以涵洞的。   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马车突然一顿。   陈应掀起马车的车帘,抬头冲赵纯阳道:“怎么回事!”   事实上不用赵纯阳回答了,陈应自己就已经看到了,官道旁边出现一大队彪悍的扈从骑兵,而为首的一人,居然是陈应的熟人——薛万彻。   陈应与薛万彻在泾阳并肩作战之役,说是战友也不为过。   虽然李建成并没有出现,可是看到薛万彻出现,陈应哪里还不知道李建成就在附近?   然而薛万彻好像在有意显摆自己的骑术,策马冲向陈应的马车。赵纯阳并没有认识薛万彻,还以为薛万彻心存歹意。当既大手一挥,定远军越骑骑则排成枪骑兵冲击队形。   薛万彻看着那些端着钩镰枪,排成一堵长枪骑兵墙的骑兵,直感觉头皮发麻。距离陈应的马车还数百步远的位置,薛万彻紧急调转马头,众扈从骑兵紧随其后。   “将军……”   陈应摇摇头道:“不用担心,是东宫薛将军!”   陈应赶紧跳下马车,从骑兵将士手中要过一匹骏马,翻身上马,朝着树林飞奔而去。   果然没过多久,辽阔的树林中有一片大空地,支出一个庞大的帷幕,一身戎装的李建成看到看着陈应到来,原本冰冷的脸色,出现温悦:“本宫未能给陈将军践行,深感遗憾……”   李建成伸手指帷幕之内,十数只大小不等的矮桌,矮桌上摆着牛羊肉食和若干酒水。   “陈应何德何能!”陈应突然发现薛万彻麾下的扈从骑兵身上都背着行军干粮袋,箭壶也是战备状态双箭壶,五十只箭矢,还有羊头破甲箭(既三棱箭)十只,水囊、还有陈应发明的单兵睡袋。还有箭囊、水壶、行军背囊,似乎不像是外出游玩的样子。   陈应试着问道:“太子这是要去往何处?”   李建成悠悠的叹了口气道:“刘武周分兵猛攻汾州和晋州,三胡向父皇告急,连血书都写了,父皇……哎,作为兄长,本宫也不能不管!”   李渊不是不想管晋州,而是隋北海通守郑虔符和文登县令方惠整降唐。郑虔符和方惠整不算什么,关键是王薄要降唐了。   王薄此时和李密并不一样,王薄控制着东海(今江苏连云港)、齐郡(今山东济南市)、东平(今山东郓城)、任城(今山东济宁市)、平陆(今山东汶上附近)、寿张(今山东梁山北)、须昌(今山东东平县西北)等地,王薄拥有十数万人马。李渊为了保持对王薄的威慑,特意将大唐精兵强将,驻扎在长安附近。   在李渊想来,晋阳兵多将广,储备的粮草和甲胄又多,又有窦诞、宇文歆、刘德威等辅佐,一时半会不是有什么事情。晋阳最大的问题就是李元吉脾气暴虐,与将领离心离德,只要去一员可以管得住李元吉的人到晋阳,晋阳之危将不战自解。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暗叹。历史不可避免的还是发生了改变,原本历史上晋阳之危,李渊先后派出的是裴寂,只是可惜,裴寂同样没有解决晋阳之危,反而把晋阳丢了。   裴寂丢了晋阳,影响不大,因为裴寂本身就是李渊的好基友,二人情同莫逆,哪怕兵败河东,李渊也没有怪罪裴寂,一如既往的信任有佳,可是李建成却不能去,一旦陷入河东这个漩涡里,李建成再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陈应愁眉不展的望着李建成道:“太子殿下,此去河东是不是陛下明旨?”   陈应思来想去,如果不是李渊的明旨,让李建成趁机抽身,别掺合这趟浑水。   李建成听起陈应语中隐约有所暗指,眯起眼睛望着陈应道:“难道陈将军认为本宫此去晋阳会凶多吉少?”   陈应摇摇头道:“非是如此,门下只是只认为不值!”   陈应如果顺着李建成的话说,恐怕李建成不去晋阳也不成了。   事实上李建成和李世民一样,都是带兵的出身。当年李渊在太原起兵,建大将军府,授李建成左领军大都督,统左三军,封陇西郡公。李渊自领中军,就是右统军大都督则是李世民。李建成奉命率刘文静、王长谐等数万人屯永丰仓、扼守潼关、大败屈突通。李建成只是在被封为太子之后,这才坐阵长安,不再外出领军。若是陈应敢质疑李建成的统兵能力,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不值?”李建成目光如电的望着陈应,一字一顿的道:“在陈将军看来,晋阳作为唐龙兴之地,难道就不值得本宫一去?“   陈应毫不畏惧的望着李建成道:“下臣认为,太子殿下此时去晋阳,实为不智!”   “哦!”李建成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脸上挂着温怒:“按陈将军所言,如何才算明智之选?”   陈应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如今王薄、杜伏威等先后投降大唐,若太子殿下此时离京,王薄和杜伏威、李密麾下皆被秦王殿下收为已用,此消彼长,非是大唐社稷之福!”   听到这话,李建成的脸上浮现凝重之色。李建成的眉头微蹙,淡淡说道:“难道晋阳就置之不理?”   “而是两害相较取其轻,两利相较取其重!”陈应道:“非是置之不理,而是要分出轻重缓急,晋阳之危,莫过于将帅不和,太子殿下去晋阳可以稳住齐王,难道平阳公主去晋阳,就稳不住齐王了吗?” 第九十五章 举荐徐世绩   事实上,谁去晋阳也比李建成去强。陈应知道,所有的游牧民族,都是一个尿性。处罗可汗刚刚登上汗位,他必须尽快打出一场大胜仗立威,借着这次大胜威慑东突厥汗国内部的势力,就算没有义成公主在后面蛊惑,他依旧会大打出手。   灵州有自己坐阵,在没有吃定陈应之前,灵州肯定不会是东突厥汗国的突破方向。河西是李轨的地盘,李轨是东突厥的一只狗,这条狗暂时还有点用,所以,东突厥肯定优先抛弃河西之地,而梁师都、刘武周都是投降东突厥的走狗,他们肯定不遗余力的抢先进攻晋阳。   河东和幽州将是突厥的重点突破对象。在这个时空,比原来的历史时空更加险峻的是,东突厥的兵力更加集中,当然冲击力也会更大。再加上李元吉这个坑货,在晋阳弄得怨声载道,兵将不和,未战已经败了三分,李建成就算是去河东,也不过是去背锅。   话又说回来,李建成只要失败,威信损失不小,而且可以“证实”李世民确实会比李建成强,李建成在这场夺嫡斗争中,就会落下下风。位置总共只有那么多,一旦李世民的势力抬头,灵州兵马总管的位置,也会优势安排李世民的人,帮助李建成其实也是帮助陈应自己。   李建成点点头道:“三娘是可以管住三胡(李元吉的小字),只是……”李建成紧锁着眉头,喃喃自语:“不说这个,咱们喝酒!”   陈应望着李建成,知道李建成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陈应也叹了口气:“太子殿下若去晋阳,其实也未必不可,不过,若带一个人去,便可得一个泼天大功!”   “谁?”   “东宫洗马魏征!”   “魏征?”李建成一愣道:“他对军事并非所长啊!”   陈应却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魏征魏玄成虽然不擅长军事,可是魏征可以说服另外一个擅长军事的人,而这个人,太子殿下想来也听过!”   李建成道:“你是说!”   陈应道:“曹州离狐人徐世绩(既演义中徐茂公)”   李建成道:“你是说那个以五千乌合之众奇袭黎阳仓,十天募兵二十万,后被隋廷官拜右武候大将军的徐世绩,”   “不错!”陈应道:“徐世绩以不足两万弱师苦守黎阳,被宇文化及十数万精兵围攻,宇文化及麾下部曲,皆为隋朝最精锐的骁果军改编而成,装备之良,训练之精,放眼天下无人可以左右,然而黎阳之战,徐世绩一战,尽歼宇文化及的精锐大军……”   “可徐世绩如今效忠皇泰主!”李建成皱起眉头道:“可如今他官封右武侯大将军(正三品),岂会轻易降唐?”   陈应道:“若是一般说客,肯定极难说服徐世绩,若是魏征前进,定能事半而功倍,若太子殿下得徐世绩之助,晋州之围则不足为虑,而且收黎阳,大唐大事可期!”   陈应说着,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河南(黄河之南)王世充、河北(黄河之北)窦建德以及关中大唐三方势力图。   陈应指着黎阳道:“黎阳位于太行山东麓,冀、兖、豫三州交界处,正是我们大唐、王郑、窦夏三国咽喉之地,黎阳西濒永济渠,东临黄河,水运极为便利。”   李建成也是用兵大家,经陈应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王世充若得黎阳,便可保后方无忧,专顾东西。   陈应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若窦建德得黎阳,则占据不败之地,进而攻掠河内、并州,甚至可以挥兵北上,威胁太原。亦可南下,威胁王世充。”   李建成道:“黎阳绝对不能有失,否则大唐攻掠中原之势顿时迟滞,陷入全面被动,整个河东也会动荡,黎阳若为窦建德所得,他便可西进攻掠河内、北上威胁太原,南下进逼河洛,立于不败之地。若是让王世充得到黎阳,他则可以确保腹背无忧,全力南下,直奔荆襄繁华之地。”   魏征点点头道:“不错,可以说黎阳是左右天下三国政局走向的关键棋子。   李建成两眼猛然明亮,兴奋的说道:“大唐若得黎阳,是不是可以攻掠河南?   陈应道:“何止是河南啊,围棋里面有条术语,叫做金角银边草肚皮……!   李建成点点头:“嗯,听说过。”   陈应道:“天下形势如棋,有角有边有肚皮,陇右、甘凉,地处西北;关中、巴蜀,连横西南,是为两角;如今我们大唐既得金角,若得黎阳,就是再获银边,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李建成道:“黎阳,必得之!”   陈应道:“太子殿下,晋阳有齐王殿下坐阵,又有陛下数万精兵防守,粮草甲胄、器械不缺,暂时无须担忧,而黎阳才是重中之中,若太子殿下以魏征为使,前往黎阳,游说徐世绩,则黎阳垂手可得!”   “可是,这徐世绩……”李建成道:“徐世绩会不会同意?”   “这个暂且不提,殿下何不先问问魏征?”   陈应对李建成也算是仁至义尽,在陈应想来,文有魏征、韦挺、王珪、李纲、武有薛万彻、冯立、徐世绩等相助,李建成应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长安往灵州向北而去的官道上,赵纯阳率领越骑团趁着月光往夜行军,兵甲在月色下散发出冷冽的寒光。陈应自告别李建成之后,马不停蹄,两天两夜的时间,越骑团三百余六百余将卒奔行七百余里,从进行高平县境内。   武德二年三月二十日夜月色皎洁,照得官道上清亮如洗,在高平县外的接官亭稍作休整的陈应所部借着皎洁的月色,月夜驰走,挺进六盘山清水河谷。   陈应并没有坐在马车里,他和赵纯阳、许敬宗骑马缓缓走在队伍前头。突然陈应勒住缰绳,他身穿鳞甲,仿佛鱼鳞一样的钢甲片在月光下折射出幽亮的光泽,他一手抓住缰绳,一手习惯性的按住腰间的佩刀,双目炯炯有眼,仿佛夜色里锐利的鹰眼,看着前方幽暗的山谷,仿佛是寻觅借夜色躲藏的猎物。   许敬宗疲惫的望着陈应,正欲说话,陈应竖起手指,放在嘴边。   众越骑团士兵全神戒备,逞战斗队形全面散开。   就在这时,远处马蹄声如滚雷在山谷间传来。 第九十六章 另类定情信物   李道贞骑在一匹青黑色的骏马上之上,那柄让陈应至今仍心悸不已的陌刀横在膝前。李道贞凝眸望着枪骑兵行进阵列。   望着李道贞冷峻的面孔,陈应心中暗暗叫苦:“这姑奶奶怎么来了?”   李道贞朗声喝道:“武功侯就打算这么走了吗?”   陈应破着头皮上前,拱手道:“你要干什么?”   “家兄有伤……”李道贞道:“家兄是定远军观军容使,如此不告而别,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陈应顿时明白了,李渊既然恢复了他的官职,而且加封左武卫将军,当然不是说李渊对他就完全放心了。李道宗的观军容使的官职依旧也在,李道宗转危为安,不过现在还没有办法长途颠簸。   陈应道:“此事乃陈某思虑不周!陈某这就进城与略阳公一晤!”   许敬宗欲言又止:“这……”   赵纯阳给许敬宗递眼色让他不要说话。许敬宗可不知道陈应在李道贞的陌刀之下,差点丧命。陈应望着众人说道,“那我先过去一趟,亲自跟略阳公说一声,你们在北边等我过来。”   李道贞也不废话,调转马头,率众朝着山谷走去。   陈应打马紧随其后。   李道宗遇刺之后,当时下榻高平县衙。可是当李道宗的伤势好转,李道宗便坚持搬出县衙,住进高平驿站。原本高平驿站并不大的院落,完全被李道宗的亲随扈从接管,或明或暗超过百余扈从,将高平驿站保护得风雨不透、   陈应跟随李道贞走进驿站的明堂大厅,朝在大厅门口挺身而立的李道宗长揖致礼,说道:“见过略阳公!”   陈应此时的官职虽然比李道宗高,然而李道宗却是四等开国略阳郡公,视为正二品。陈应只是六等开国县侯视为从三品。中间足足差了三级。   “哈哈哈……”李道宗哈哈笑道:“你我之间日后作为同僚,何须如此客套,我们年龄相当,何不以兄弟相称!”   李道宗找陈应面谈,自然不是商讨军务,事实上他对灵州的军务并不上心。长兄如父,李道宗最担心的还是李道贞的婚事问题。李道贞可以说是臭名远播,整个长安勋贵子弟避之不及。   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要商议陈应的婚事,理应找陈应的长辈族人商议。可是陈应的情况非常特殊,陈应既没有家人,也没有长辈在世。而且李道宗还想在正式定婚之前,先看看陈应为人到底如何,尽管他听过不少关于陈应的传闻,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李道宗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应见李道宗如此好说话,心中也没有多想。此时现在,陈应对于李渊欲赐婚他的事情,也是毫无知情。陈应道:“这如此使得?”   李道宗道:“如何使不得,道宗痴长贤弟几岁,就托大为兄了!”   陈应说实话也不想得罪李道宗这个监军,若是李道宗给他上点眼药,陈应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陈应大大方方的道:“兄长!”   “贤弟!”李道宗上前拖住陈应的双手道:“来,来,来里面请……”   李道宗望着李道贞偷偷打量陈应,脸色罕见的露出些许红润。李道宗一时感慨,能让李道贞如此露出一副小女儿态,李道宗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道宗轻轻叹了口气,将心中杂念抛出脑外。陈应的样貌,原本偏向阴柔,在大唐这个尚武的国度里,算不上美。可是随着陈应在灵州风餐露宿,陈应的肤色比原来黑上不少,白皙如玉的肌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小麦色的肌肤。   再加上陈应连番大胜突厥,培养出了一身洒脱的自信心,举手投足之间,也是英雄气概。   李道宗决定先试探一下陈应的反应,如果陈应要说自己早已有心仪之人,这件事便给双方风清云淡的彻底的忘到脑后。   李道宗与陈应东拉西扯,几乎将陈应的耐心快要耗光时,这才隐晦的向陈应提出有无心仪的对象?需不需要他帮忙提亲?   陈应自然有心仪的对象,那就是平阳公主李秀宁。可是他哪敢说出来啊,暂且不提平阳公主已经有了驸马,就是他们身份上的巨大差距,也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听到陈应摇摇说没有,李道宗满是欣喜。   不过李道宗并没有提及李道贞的事情,更让陈应感觉莫名奇妙的还是,李道贞临行送给陈应一副铠甲。这是一副光彩夺目的明光铠甲,金紫镶嵌云纹兽皮披膊(筒袖),明黄金线云文短膝战裙、兜鍪上披挂护颈部红色的点缀。   陈应接过这副铠甲,暗暗唏嘘不已。这么一套如此扎眼的铠甲,只要到了战场上肯定会成为敌人的靶子,穿着这样的一套铠甲上战场,简直是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不过陈应也没有多想,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这是李道贞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如果陈应知道这是他的定情信物,估计一口老血会喷出三尺。   定情信物可以送金银饰物、送玉饰,哪怕是送一件衣服,陈应也会联想到,偏偏李道贞送的是一件明光铠甲。   于是乎,这个误会闹大了。   武德二年三月二十五日,陈应率领越骑团三百余健卒,另外带着哄骗过来的许敬宗抵达灵州城。   此时灵州长史杨则也因灵州之战叙功,擢升为灵州刺史。杨则也从提升到了正议大夫的文散官,再上一级就可以迈入三品官(高官)的行列了。   正式入幕的许敬宗在灵州城观察三天之后,随即向陈应一针见血的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定远军、胜捷军和速捷军的补给问题如何解决。   朝廷给陈应的编制是十二府一万两千余人马,然而陈应实际上却是六府五部两万两千余人马,比编制多了足足近一倍。当然,在天下未定的时候,吃空额简直是找死,超编是这个时代的常态,但是如何解决补给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武德二年三月二十八日夜,陈应召集麾下罗士信、张士贵、刘统、毕信、梁赞、陈劲勇、张怀威、陈怀仁、郁孤尼、杜善果、许敬宗等心腹,齐聚灵州总管府,集中讨论决定定远军今后发展的几个核心问题。 第三卷 坐拥灵州威震四边 第一章 灵武十八镇   大唐的府兵是没有军饷的,被征为府兵的家庭一般可以免除徭役,退役后还可以优先得到口分田,战死了口分田由子孙继承,还免租调。代价是府兵的装备要自备,来回服役的路费也要自费。   当然,皇帝不差饿死兵。大唐的府兵虽然没有军饷,可是却有粮食、盐、茶补给。大唐对于府兵的待遇其实是相当不错的,虽然名义上没有军饷可拿,事实上每一个府兵都可以从军中节约一定的粮食和盐,补贴家用。   以定远军为例,定边军为边军制,每个士兵每天日食米六升(约等于六斤),一年约为二十二石,盐每月三升,一年为三斗六升。衣物每年丝、麻、缣(缣,即今之绢,汉以后,多用作赏赠酬谢之物,或作货币)各一匹约合三千四百钱。除了这些常例物资之外,还要有酒、肉、茶等物资犒赏军队,约合下来每一名士兵一年的开支约为八贯。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马匹的消耗,战马不光吃草料,光吃草料不会长膘,需要加粮。按照定制一匹战马每月要耗费三石三斗粮食,一年下来一匹要吃掉近四十石粮食。这可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陈应麾下有四万余匹战马,一年就要吃掉一百六十万石粮食,约等于三倍的草料。   仅仅战马一项,就足以把陈应吃破产。   陈应想了想决定不削减人员编制,反而增加编制,定远军依旧保护六个折冲府,但是每个折冲府增设一个游骑团。这个游骑团担任斥候和警戒、传讯等功能,游骑兵从胜捷军军中设入。   这样以来定远军六府三十六团,第一折 冲府由折冲都尉张怀威统领,下辖五团步兵一团游骑,全府一千八百余人,辖战马四百余匹、挽马二百余匹。 第二折 冲府折冲都尉梁赞,下辖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团和第三十二团,共六团,所部一千八余人,战马和挽马共六百余匹。 第三折 冲都折冲都尉刘统、所部辖步兵第十一团、第十二团、第十三团、第十四团、第十五团,三十三团,共六团一千八百余人,战马四百余匹,挽马两百余匹, 第四折 冲府折冲都尉段志感,下辖第十六、第十七、第十八、第十九、第二十团,三十四团,所部一千八余人,战马和挽马共六百余匹。 第五折 冲府折冲都尉张士贵,所部下辖第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第二十五团、三十五团,所部一千八余人,战马和挽马共六百余匹。 第六折 冲府折冲都尉罗士信,下辖第二十六、第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第三十团、第三十六团。全团一千八百余人,战马三千四百余匹。   这样以来,定远军精减马匹之后,还剩下战马五千四百余匹,挽马一千余匹。   陈应从胜捷军调出六个团一千八百余人马,再将胜捷军裁撤一部分老弱。突厥人其实也有很多人,他们不是单纯的杀戮机器,他们心间滋生出来的厌战情绪,说到底是厌倦的情绪及自发的发思,也许经过一段时间,骨子里的武勇则沉淀得更为深刻、纯粹。   治军需张驰有道,也是缩减开支,陈应特许部分将卒返回地方,或参加地方事务,或是归家务农,没有强制性的将他们都编入辅兵,也是实现寓兵于民的目标。这些突厥人自愿弃伍从民的,陈应则就在安置在灵武附近,利用他们的长处,进行人工种植苜蓿草。   陈应顺应这些突厥降卒缩编成灵武军的六个府,以郁孤尼为灵武兵马军都总管、陈劲勇、阿史那思摩为兵马副总管。   经过裁撤,灵武军为六府九千余人,共一万五骑余匹战马。陈应将一万三千余匹战马向长安输送,其他则奖励给全军将士或发卖。   至于从突厥解救下来的百姓,有亲属可以投奔的,陈应愿意送上路费和盘缠,实在没有地方可去的,就留在灵州当地等待安置。   对于滞留在灵州的百姓,经过编户造册,陈应发现共有五万七千余人。其中女人多达四万一千余人,男子只有不到八千,其余则为幼儿。面对这些女人,事实上也是非常头疼的问题,因为这五万七千余人,有完整家庭的不足百分之一,大都孤苦无依。   事实上她们并不是真正的孤苦无依,真实的情况陈应也清楚,主要还是这些人被掳至突厥,有的已经被迫给突厥人生孩子,她们就算是有家也无脸回去。   如果不处置好这些女人,恐怕就会出大问题。陈应一筹莫展的望向许敬宗。   许敬宗道:“此事简单,那就合独!”   丈夫无妻曰鳏,妇人无夫曰寡。取鳏寡而合和之,予田宅而家室之,此之谓合独。所谓合独,就是利用官媒,对于丧偶的鳏夫和丧夫的寡妇进行强制婚配。这是古代为了人口的繁育不得不采取的办法。   陈应内心里其实是非常抵抗这种行为的,他追求的还是自由恋爱和婚姻。他试着问道:“经过灵州大战,灵州百姓壮丁折损严重,男女比例早已失调,如此合独,恐怕难以进行!”   许敬宗道:“灵州百姓不足,何不命这些妇人与定远军将士进行合独?敬宗曾打听过,定远军将士大都独身,将军何不命这些妇人与将士合独,再开辟荒地,赐给他们田产,无恒产无恒心。”   陈应听闻这话,心中顿时大喜,合独不限解救的百姓,还包括突厥人。这些突厥人战死三四万人,家眷倒没有太大损失。突厥适龄女子也有将近两万人。   陈应道:“如此也可,全军将士按照军功大小,进行先后择选,一妻一妾!授其军职田每人六十亩,妻四十亩,妾二十亩!”   许敬宗快速的挥笔记录着,陈应继续道:“除了合独的百姓,以十户为甲,甲设甲首,十甲为堡,堡设堡长,十堡为镇,镇设镇长。灵州薄骨律渠沿边,设若干镇,命军中多余马匹和粮食、种子、助其垦荒。”   陈应拍板,最终灵武十八镇正式成立。 第二章 宣示主权   治军虽然是重中之重,却是容易做成的一件事情,毕竟已经大唐完备军事体系,诸事都有脉胳可寻。然而发展却是最为繁琐和混乱的环节。   现在灵州拥有投降的突厥人共约三万余人加上两万余突厥战俘,归附的突厥人之中的青壮皆被陈应抽调成军队,从而避免他们在地方制造混乱的隐患。至于战俘,在陈应以胡治胡的管理下,也非常安稳。可是,随着五万四千人解决百姓落户灵州,加上灵州现有的人口,灵州人口超过十万,直逼十五万大关。如何解决近十五万张嘴吃饭的问题,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五万余人口超过八成都是女性,不过在这个时代陈应也只要所女人当成男人用,把男人当成牲口用了。可是这些百姓,除了身上的破烂衣服,其他别无长务。让他们直接进入垦荒置田,根本没有实施的可行性。   唯一的办法就是学习曹操进行屯田,陈应自然知道曹魏的灭亡,说是司马家篡位,不如说是屯田制的崩溃。东汉末年,战争连年不断,社会生产力遭到极大破坏,土地荒芜,人口锐减,粮食短缺,形成了严重的社会问题。曹操占领青州之后,当时青州就有百万身无长物的流民。这个时候曹操创立了屯田制,就是以六十人为一屯,官府出耕具和种子、百姓出人力,种田所得,官府六农民四。   曹魏后期,屯田剥削量日益加重,分配比例竟达官八民二的程度,引起了屯田民的逃亡和反抗。屯田土地又不断被门阀豪族所侵占,于是屯田制逐渐破坏了。可是眼下,陈应却不得不采取屯田制。   因为这些是别无选择的办法。当然陈应并没有直接照搬曹操的屯田制,而是在保甲制的基础上,以堡为单位,建立一个个集体农庄。由官府提供种子、耕具、牲畜,进行集体创作。陈应改良之处,这个集体农庄并不是永久的,而是有一定的时限。   种子、耕具、畜生全部折价,以年息二成的计息方式,按照所签百姓自愿原则的基础,分为三年或五年,偿还这些种子、耕具和畜生。若是一户农民接受十贯的钱财扶持,五年还清,需要偿还二十贯。如果说利息高,就连陈应也无语,因为这个时代,哪怕最有良心的地主,向外借债也是三成利息为最低。通过还会利滚利,这已经是最有良心的利息了。   即使陈应手中还有两万余突厥战俘可以在开采煤矿、铁矿、制造高炉炼钢方面提供人力资源,可是建农庄屯田、积肥沃田、购入畜力、打造耕具、修建水利设施、道路修筑、聚集地村镇的建造,无一不需要长期的持续投入。   灵州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除了加大投入,以集体农庄的形成开垦荒地进行屯田外,最重要的就是一类投入就是建造各类工场。   前期为安置流民、建造村堡和镇堡、围楼,这是无可避免的投入。毕竟灵州直接在突厥人兵锋的覆盖之下,万一突厥人铤而走险,突破定远军的防线,就会造成毁灭性的损失。为此,陈应不得不延缓高炉的建设,将突厥战俘开采出来的煤炭,优先烧砖。   灵州刺史杨则与陈应、许敬宗连续商议了多次,经过精密计算,最终得出结论,要想完成十八镇堡一百八十个村堡的建设,仅砖瓦的投入就会多达六七万贯,陈应手中却那么没有钱。   灵州之战,陈应确实是缴获不少,然而除了向朝廷缴纳四成战果,兑现立功将士的赏赐,陈应手中可以支出的钱不超过三万贯,当然这还不包括近两万余名将士的开支。   天气渐渐转暖,百姓垦荒也热火朝天。然而快要见底的府库,却让陈应一筹莫展。杨则虽然提出向朝廷请求支援,然而陈应却知道,如今长安的地主家也没有多少余粮,仅仅调拨出十万石粮食运到灵州,已经是朝廷最大的努力了。   许敬宗眼见陈应一筹莫展,便向陈应提出了一个馊主意:“随便挑几个大家族,构陷他们通敌,然后再籍没(抄家的意思)其家产!”   陈应几乎想也没有想就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   不把所有的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是累世大族的习惯,把家族永久的传承下去这是很大的命题,在这个命题之下,兄弟两分散在两个阵营里厮杀的头破血流的就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就拿荥阳郑氏来说,郑观音嫁于李建成为妻,可是荥阳郑氏本宗郑继伯一房却支援王世充,而另一房郑善果却支持李密。在天下局势未明的情况下,无论李密、李渊或是王世充任何一家夺得天下,郑氏都可以发扬光大。   各为其主是一块很好地遮羞布。即便是一个兄弟灭杀了另一个兄弟,不是还有一个兄弟活的好好地吗?家族又能苟延残喘几年。这是一个古老的智慧,虽然看起来没有那么有英雄气概,能活下来就比什么都好。   如果陈应真敢把这块遮羞布捅破了,这就是天要破了窟窿。陈应就会成为天下门阀的公敌,恐怕陈应这边刚刚抄了别人的家,李渊随后就会把陈应的家抄了。   不过,许敬宗总算给陈应指明了一条路。   要论发财最快的办法,其实不是炒股,也不是炒房,而是公然抢劫。陈应自己都陷入一个误会,他虽然没有钱,可是却有两万大军,把这两万大军放出去,怎么也可以收获颇丰。   想到这里,陈应顿时就有了主意:“许先生真乃高才,一语中的!”   听到这话,许敬宗反而有点莫名奇妙。   陈应并没有解释,而是立即招来郁孤尼、阿史那思摩和陈劲勇。当三人急忙从训练场回来的时候,陈应开门见山的道:“目前大军斥候巡逻的边境线在哪里?”   阿史那思摩惊讶的望着陈应道:“按照将军原来的命令,西至贺兰山下,东至长城,北至怀远!”   陈应摇摇头道:“怀远是我们大唐的地盘,如今天气回暖,突厥人不能再赖着不走,派个人通过阿史那俟利弗设,让他退出怀远,否则后果自负!”   一听陈应准备要揍突厥人,郁孤尼兴奋的大叫道:“我的主人,您忠诚的仆人马上去办!”   陈应摆摆手道:“怀远,暂且不急,黄河是我们华夏民族的母亲河,河湟之地,自古以来皆是我华夏领土,近年来,汉骑未抵河湟,现在我们大唐也要向河湟之地,宣示主权!” 第三章 战场上见   “宣示主权!”听着这个陌生的词眼,许敬宗很快就明白了陈应的用意。   齐桓公和管仲攻打楚国,名义上是:“楚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具,是以来责。昭王南征不复,是以来问。”其实大家都不尊崇周天子,怠慢的时间也不短了,干吗这个时候才拿楚国开刀?至于昭王,不小心淹死在河里了,就更怪不得楚国了。但是齐国在管仲的治理下开始富强,与原有强国楚国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不可用平和手段调和的矛盾,发动战争是统治阶级的愿望,也是客观的需要,摆在台面上的理由都是现找的。   根据《礼记·檀弓下》有云,师必有名。所以每次出战,都会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渐渐的这就形成了华夏的传统。   陈应想向廉县增派巡逻队,其实也是想到一个师出有兵的理由。   中国的各个大山中,没有一座像贺兰山那样几乎一直处于承领战争的状态中,当中原地区进入信史时期后,贺兰山一带仍然是游牧民族的天堂,那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族群,在水草丰茂的贺兰山地区,过着属于他们的生活。   秦军击败了西义渠王,第一次将贺兰山纳入了秦王朝的版图。但是随着秦末大乱,匈奴趁机占领了贺兰山。直到汉武帝时期卫青和霍去病北上抗击匈奴,再一次将中原汉族政权的军事力量延伸到贺兰山地区。汉武帝分全国为十三刺史部,下辖郡县,其中在贺兰山东麓设立了属于北地郡管辖的廉县。这标志着贺兰山的第一个县级建制的设立。   然而东汉灭亡之后,西晋短暂的统一之后,又陷入了分裂。贺兰山分别属于鲜卑秃发部、羌族烧当部、白马部、鲜卑吐谷浑部、现在则属于东突厥控制,历史上直到李世民下令灭掉薛延陀部,这才将贺兰山纳入中原王朝的统治之下。   陈应自然不想承担轻启战端的罪名,他下令灵武军巡逻队巡视廉县,如果是大唐灵武军受到攻击,那么陈应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反击突厥了。   陈应对于这种无耻的抢劫并没有多少的心理负担,原始积累时期,想要做到彻底的干净,那是在痴人说梦,至少,他没有听说过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家族开始的时候,会白璧无瑕。一个民族的崛起,注定要踏上一个或多个民族的尸骨,每当游牧民族在草原上崛起,就意味着华夏民族血流成河,尸骨如山,赤地千里,白骨露野。   许敬宗忧心忡忡的道:“陈总管准备以战养战,就食于敌?”   陈应点点头道:“建农庄要钱,疏通沟渠要钱,修建镇堡要钱,修缮城池要钱,十五万张嘴要吃饭,本总管也没有办法!”   “可……轻启战端,罪名不轻。”许敬宗担心的道:“若是朝中御史弹劾总管,朝廷万一要是怪罪下来……”   此时,陈应给许敬宗的正式官职是灵州兵马总管府记室参军(相当于参谋)这是一个从六品的文官。许敬宗对于目前的这个待遇相当满意,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掌管军队里的文书起草,记录表彰等重要工作,非心腹不能担任。他这是记室参军是陈应委派,朝廷予以承认,若是换了其他将领,肯定不会任用许敬宗。   所以说,现在的许敬宗与陈应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陈应摇摇头道:“这倒不会,如今东突厥集中五万余大军,帮助刘武周猛攻晋州、汾州、河东的压力不小,咱们在灵州只要开打,肯定可以减轻河东的军事压力,就算有御史弹劾,太子殿下也不会坐视本总管被弹劾免职!”   许敬宗松了一口气。   陈应下面一句话,却让他良久无语。   “不过,这场仗只能打胜,不能打输!”陈应淡淡的笑道:“若是打输了,所有的屎盆子都会扣在我的头上,本总管就是背锅侠!”   许敬宗道:“总管何不向朝廷求援?”   “求援?”陈应疑惑道:“求什么援?”   许敬宗道:“突厥近日连日异动,化成多股,入寇灵州,毁灵州村镇十数座,伤及百姓数百……”   陈应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许敬宗现在就是连番向朝廷告急,让朝廷摸不着灵州真正的虚实。到时候朝廷肯定会命陈应出兵,到时候那才名正言顺,既可以实现陈应以战养战,就食于敌的战略目标,同时可以摘除擅自出兵的罪名。   “妙,妙,妙!”陈应笑道:“就按许参军的办法去做!”   许敬宗不假思索,研磨挥笔写下:“大将军、灵州兵马总管、定远军兵马都总管陈应顿首谨奏,三月以来,边事不宁,突厥虏贼猖獗,灵州治下回乐、弘静、怀远、灵武、鸣沙、丰安六县黎庶颇受其苦,破家失所者千计……本月丙午,贼一度险破鸣沙县,臣率军赶鸣沙,贼退至廉县境内,臣不敢越境追击,还请圣裁!”   然而事实上的事情却是这样的。   廉县西河亭,一个突厥十数名突厥人在生长得茂盛的草地上放羊,灵武军一队骑兵呼啸着朝着放牧的羊群冲去。   彪悍的突厥人一看有人想要抢他的羊,抄起猎弓迎头就朝这队灵武军骑兵头上射去。十数张猎弓要想抵抗上百名灵武军骑兵,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然而让人意外的却是,箭雨还没有射中灵武军阵中,突然一名灵武军士兵捂着胸口大叫道:“突厥人要厉害,快跑!”   呼呼啦啦一百余名骑兵调转马头,朝南方跑去。   突厥十数人面面相蹙:“怎么办?”   “有便家不占那是王八蛋!”十数名突厥人一看灵武军如此之弱,也奔着挥一把的念头。留下两个人看着羊群,剩余的十余名突厥人策马加鞭,朝着灵武军追去。   看一后面穷追不舍的突厥人,这个灵武军旅帅高兴的快要哭出来了,不容易啊,足足连续挑衅了十数个部落,终于碰到了一群傻缺。   灵武军在前面跑,突厥人在后面追。双方在银川平原上上演一场猫戏老鼠的好戏。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这十数名突厥人追进了鸣沙县的境内一处废弃的荒村前,这百余名灵武军骑兵整齐的停住了战马。十数名突厥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还以为灵武军的马力耗尽了。   看着灵武军跑不动了,十数名突厥人大呼小叫的冲了上去。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箭雨。   当十数名突厥人全被射成刺猬,这个时候,灵武军士兵找一些引火之物,将废弃村落点燃,大火很就将这个废弃的村落烧成一片废墟。   变成废墟的村落和死在废墟前的十三名突厥人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据。陈应理直气壮的向突厥使者咆哮道:“给你们一天时间,交出凶手,赔偿我们灵州的损失,否则战场上见!”   灵武军九千余名骑兵定远一万余名将士振臂高道:“交出凶手,赔偿损失,否则战场上见!”   声音之大,连天际都为之变色。 第四章 不借就抢   “战场上见!”这轻飘飘的四个字,落在突厥人耳中,无疑是平地响起一声雷。此时义成公主也好,处罗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设也罢,都不在怀远城。留守怀远的为宥虢(guo)设阿阿史德颉利发。   在突厥汗国中,阿史德姓氏与阿史那家族的关系事实上就像相当,匈奴族的挛鞮氏,柔然族中的郁久闾氏,契丹族的萧氏。阿史德家族原来一直垄断突厥可敦之位,只不过在义成公主之后,阿那德家族渐渐失去了可敦之位,不过为了弥补阿史德家族的损失,突厥十二设汗中,阿那德家族从原来的四设增加到了五设,仅次于阿史那家族。   论辈份阿史德颉利发可是还是阿史那俟利弗设的叔叔辈,不过他这个叔叔属于东突厥的另类。他从来不喜欢突厥人的生活习惯,向往中原的繁华。在颉利发基本不住帐篷,哪怕是在野外临时搭建一个草棚,他也不愿意住在帐篷里。平时阿史德颉利发穿着与汉人无异。   因为陈应的强势崛起,横空而出。在天气回暖以后,处罗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设便迫不急等的移驾北上,义成公主还移师定襄。   俟利佛设如今将汗帐设在浑河河畔(今蒙古国翁金河)。当初俟利弗设准备离开怀远的时候,准备直接放弃怀远,将怀远还给唐朝。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阿史德颉利发却自告奋勇留守怀远。在陈应看来,怀远城不过是一个偏远小城,然而在阿史德颉利发眼中,这座怀远城已经是难得的巨城了。而且阿史德颉利发还对他在怀远城内的府邸,大肆兴建,为此投入的钱财也不在少数。   装饰成富丽堂皇的府邸,平白扔给唐人,这让阿史德颉利发非常不舒服。在这种情况下,俟利弗设率委任阿史德颉利发为宥虢(guo)设,统领宥州延恩以南(今内蒙古鄂托克前旗东敖勒召其古城)虢(guo)州(今天山西南部)以北的所有突厥人。原本阿史德颉利发的设旗需要设在延恩,然而偏偏阿史德颉利发却设在了怀远。   可是安稳日子没过几天,突然接到唐军措辞极为严厉的通牒,阿史德颉利发也非常生气,鉴于陈应的蛮不讲理,和灵州军非常恐怖的战斗力,阿史德颉利发早已严令各部,不得擅自南下。   现在倒好,居然把自己的命令当成耳旁风。阿史德冲麾下扈从咆哮道:“现在灵州总管陈应就是杀神一个,躲得来不及,你们惹他干什么,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去把帕勒肯布鹿特叫来,他要是不来,绑也得给我绑来!”   别说阿史德颉利发愤怒异常,帕勒肯布鹿特也是愤怒异常,突厥损失十三个人,偏偏还有一个是他的小儿子,无缘无故被人诱杀,这让他如何才能心甘?   可是刚刚来到怀远城,阿史德颉利发刚刚一看到帕勒肯布鹿特,上来就是一顿狠抽,直接把帕勒肯布鹿特打得懵逼了。   帕勒肯布鹿特被打得急眼,一把抢抢过阿史德颉利发的马鞭子,还好帕勒肯布鹿特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赶紧向阿史德颉利发解释,阿史德颉利发也不是傻子,略一思索就感觉其中肯定有猫腻。   不过,为了息事宁人。阿史德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一边严令各部不得挑衅唐军,一边推出百八十名突厥奴隶斩首,把人头送到灵州。随着这些首级的,还有二百匹骏马一千只羊,算作包赔灵州的损失。   灵州总管府后衙,陈应躺在木桶里舒服的泡着澡。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许敬宗掀起布幔道:“陈大总管,你也太会享受了,这个澡都快泡一个时辰了,还没泡够?”   “屁!”陈应没好气的道:“快给我找件衣服来,我这皮都泡起褶子了!”   许敬宗诧异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应愤愤的道:“还不是你那个族妹!”   “二娘?”许敬宗明知故问的道:”她怎么了?”   陈应咬牙切齿的道:“还说怎么了,老子刚刚进来沐浴,她后脚就把老子衣服拿走了,难道让老子光屁股出去?”   许敬宗道:“你叫她把衣服送过来就行了啊!”   陈应不理这茬冲许敬宗道:“快,快把衣服给老子送过来,否则……哼哼!”   许敬宗喃喃自语道:“莫非总管有隐疾,不能行人道?”   听到这话,陈应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你才不能行人道,你们全家都不能行人道!”   许敬宗暗叹一声,无奈的摇摇头。“看来送族妹上陈应的床,还任重而道远!”   看着许敬宗还愣在那里,陈应咆哮道:“许敬宗,你信不信本总府马上给你找百八十个突厥老娘们?”   听到这话,许敬宗吓得裤裆一凉,赶紧忙不跌的去给陈应找衣服。   陈应换了一件衣服,来到总管府书房,舒服的坐在软床榻上。许二娘端来一壶葡萄酒,将陈应面前的酒杯倒上七分满,又在葡萄酒里加上冰。   许二娘道:“西域的葡萄酒,加上冰最是爽快,喝喝看!   陈应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浑身舒服得不得了。   陈应随手拿一堆书册,看得入神。   许二娘摇摇头,无趣的走开了。   许敬宗拿着一封文书,放在了陈应的面前,陈应扫了一眼,问道:“如何?”   许敬宗摇摇头道:“恐怕要让总管失望了,突厥人没上当。”   陈应惊讶的道:“没上当?突厥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脑子了?”   “谁说不是呢!”许敬宗感慨的笑了笑:“二百匹马,一千只羊,赔偿不算少了,如果我们再揪住他们不放,那就太着痕迹了!”   陈应点点头道:“即使突厥人不上当,那咱们就向他们借粮!”   “借……借……粮?”许敬宗吃惊道:“突厥人比我们灵州还穷?找他们借粮?”   陈应道:“八成是不肯,不过,现在也轮不到他们不肯!”   陈应的所谓“借粮”实际上是“抢劫。”   反正灵武军都是突厥降军改编而成,在突厥人内部也分不清谁是谁。陈应组织灵武军   九千兵马,以三百人为一队,化装成草原、沙漠间的马贼,突入到突厥地面上烧杀劫掠。   陈应规定:“灵武军但凡缴获,七成上交,归个人所有!”   众灵武军突厥将士得到这个命令简直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第五章 保全突厥   阿史德颉利发其实也知道陈应是不肯吃亏的主,一直防备的着陈应和灵州军的报复。突厥的武力,对于其他汉人武装来说是极大的威慑,自大业十一年之后,还从来没有哪支军队敢主动攻击突厥。   然而突厥人的武力威慑,对于陈应来说根本就是一个笑话。陈应将灵武军九千余人马,分成三十余队,却一直没有什么动作,最多只是加强了对于廉县境内的巡逻。阿那德颉利发为了避免与灵武军发生冲动,强令帕勒肯布鹿特退出廉县西河亭。   也可以说,这次退让虽然只是三十余里,事实上陈应几乎兵不血刃,将大唐的版图扩充了近六百平方公里。   阿那德颉利发还以为陈应会满足,事实上阿那德颉利发想差了,陈应的胃口比阿那德颉利发想象中要大得多。   阿史德颉利发命令所部控弦之士,严密监视灵武军半个多月,阿那德颉利发的部曲渐渐牢骚满腹,现在都是春草疯长的季节,也是羊和马补充膘的最佳时节,眼看着部落中的骏马和羊都还是瘦骨嶙峋,这些突厥人向阿那德颉利发抗议,强烈要求解散放牧。   阿那德颉利发无奈之下,只好下令解除最高战备,各部青壮返回本部进行放牧。然而就在阿那德颉利发解除戒备的第七天夜里,灵武军沿着青铜峡谷,闯入银川平原的平原湖湖畔。   平原湖,是银川平原上的一座小湖。平原湖湖畔由于贺兰山对冬季季风的阻挡,这里的冬天相对较暖,土地更加肥沃,草场茂盛,是极佳的牧场。在这场莫约六十万倾的草场上。散布着七八万只羊和七千余匹骏马。   平原湖湖畔的草场,对于陈应来说相对较为陌生,周围道路也不熟悉。然而对于陈劲勇、阿史那思摩和郁孤尼来说,这里简直就和自家后院一样熟悉。突厥人措不及防,九千余灵武军闯入之后,分成三十余队,将平原湖湖畔的骏马和羊,全部抢光。   第一波抢劫,灵武军收获相当惊人,不仅抢到五万六千余只羊,还有六千余匹骏马,骆驼数百峰,还有牛八百余头。   不光劫掠了如此多的财物,同时灵武军又搂草打兔子,顺手劫掠了三千余名突厥人。等到阿那德颉利发反应过来,再集中所部青壮追赶时,灵武军已经满载而归。   等郁孤尼、阿史那思摩、陈劲勇回到灵州以后。陈应马上派出使者,来个恶人先告状,责问阿史德颉利发为什么派人假扮马贼,劫掠灵州的地面,造成灵州百姓损伤数百,毁坏田地上万亩。   这一来可将阿那德颉利发问懵了,阿那德颉利发气急败坏的吼道:“我们假扮马贼?分明是你们唐军假扮马贼才是真的。”   唐军使者按照陈应和许敬宗事先商议好的说词道:“我告你们诽谤,侮辱唐军,就是与灵州军为敌,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事不算完!”   “这不是诽谤,这是事实!”阿史德颉利发心如滴血的吼道:“苍狼神都看在眼里!”   唐军使者掏掏耳朵道:“苍狼神是什么东西?没见过也不知道,证据呢?没有证据,那就是诽谤!”   阿那德颉利发自然没有证据,他连一个灵武军俘虏都没有抓到,怎么可能会有证据?再说了,陈应最毒的莫过于灵武军所使用的箭矢,全部都是原来缴获突厥人的,在平原湖湖畔战场上,阿那德连一支唐军制式的箭矢都没有找到。   这等口水仗一打起来那便没完没了。   陈应原本想利用缴获的羊和马匹,在灵州城南的薄骨律城荒原上进行放牧。然而由于林传福按照陈应的设计,将犁镜打造出来。原本要在宋朝才发明出来的犁镜,极大的提高了耕地的效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足足将二十万倾荒地开垦了出来。   陈应不得不忍痛将这些羊运输到关中贩卖,这些羊除了奖励有功将士之外,四万余只贩卖到关中,由于长途迁徙,掉膘严重,抵达关中以后,每只仅卖三百钱,最终得钱一万三千贯。而骏马陈应留下两千匹奖励有功将士,四千余匹骏马得钱三万两千余贯。   有了这近五万贯钱的收入,直接在关中买粮,陈应总算弥补灵州的粮食缺口。   可是偿到甜头的灵武军并没有放弃这个发财的机会,尽管没有采取像这次这么大规模的劫掠行动,但是像三五百骑,搂一把就走的活动,持续进行。   后来,怀远城附近的突厥人实在承受不住了,他们被“马贼”来来去去,把骚扰得日夜不宁。每次劫掠过后,陈应必派人来责问阿史德颉利发“为什么又派人假扮马贼,骚扰我灵州?”   陈应无耻下作的作风,也让陈应的名声在突厥内部宣扬开来,基本上陈应已经成了恶魔的代名词。   就算突厥争执时,发誓都说:“我如果说谎,就让我遇到陈应!”   阿史德颉利发还真把陈应给看透了,陈应就是一个卑鄙无耻下流的人,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陈应如此不要脸,阿史德颉利发也无可奈何。   虽然明知是陈应在搞鬼,但怯于与唐军之威,他也不敢尽起大军向南进军,族人见阿史德颉利发如此软弱,根本不是人主之相,渐渐离心。   这时,阿史德颉利发无奈之下,只好向已经带着他的部曲返回浑河的俟利弗设救援。希望这位处罗河汗能够施加援手。   可是阿史那俟利弗设已经被陈应打出心理阴影了。   听到陈应的名字,阿史那俟利弗设就头皮发麻。   处罗可汗俟利弗设嫌阿史德颉利发麻烦,又骂他坐拥大军却对兵力少于自己的陈应全无办法。   但是此时义成公主却在这个时候来信告诉他道:“如今大唐晋州将帅不和,是大好机会。若是趁着李元吉与将领隔阂,定可能夺得大唐的龙兴之地晋阳,以报先前折辱之仇。”   俟利弗设巴不得距离陈应越远越好,对于晋阳的攻掠计划,俟利弗设非常上心,为此他一边命令阿史德颉利发向定襄靠拢,一边发出金箭传令。   金箭传令,就意味着处罗可汗准备动员突厥汗国所有绝对的力量,准备一举攻克晋阳。   然而步鹿根却道:“这些匪徒来历不明,从他们对廉县的所作所为看来,分明仍是一伙流寇。这样的人难成大气候,却极难剿灭,又叫人防不胜防。为今之计,还是应设法保全突厥方为上策。” 第六章 陈应心中的魔鬼   “难道就任由陈应小儿如此嚣张?”俟利弗设此时对陈应那是又恨又怕,心有不甘的道:”难道就任由陈应小儿肆意妄为?视我大突厥百万男儿为无物?“   众突厥将领和官员,面面相觑,不敢正视俟利弗设的问题。   四大叶护硕果仅存的阿史那莫何却目光如电,缓缓扫视众人良久,叹了口气,上前道:“尊敬的可汗,杀人其实未必要用刀!”   “哼哼”俟利弗设闻满脸不屑的道:“杀人是可以不用刀,难道你去拿毒药灌入陈应嘴里?”   阿史那莫何摇摇头道:“下毒自然也是不成的,不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三人成虎?”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弄那些弯弯绕!”俟利弗设道:“本汗懂你的意思,离间计是不错,可李渊老儿也不是傻子,自断一臂的事情,恐怕是不会去做的!“   ”自断一臂的事情,其实他们唐人做得还真不少!“步鹿根道:“可汗何不试试?成就成,不成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俟利弗设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莫何道:“可集中优势兵力猛攻晋阳,晋阳对咱们突厥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羊圈,逮光里面的羊,这个羊圈也没什么用了。可是晋阳对于大唐来说,意义却不一样,若是用一个废弃的羊圈,换陈应小儿的项上人头,想必李渊老儿一定会乐意换的,就算李渊老儿不同意,还有满朝大臣,不满陈应的人应该不少。”   俟利弗设最终同意了莫何的意见,决定派出莫何再次前往长安。   陈应自然不清楚这些事情,不过陈应用劫掠的办法,熬过了灵州最为短缺的粮食危机。不过由于陈应大批量在关中购买粮食,却生生将粮食抬高了每斗两文,不知道多少长安百姓因为陈应而损失惨重。   民政的事务以及开荒的事物虽然有灵州刺史杨则打理,然而需要陈应处理的事情却非常多,尽管陈应非常忙碌,每天却抽时间补录文案。不过当陈应发现许二娘也识字,而且字写得还不错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拉着许二娘记录东西。   这段时间成功,陈应每天精力都萎靡不振,许敬宗还以为许二娘终于得偿所愿,与陈应成全了好事。可是看到许二娘也是一对熊猫眼,许敬宗便感觉不对劲了。   旦旦而伐对男人而言是极大的伤害,可是对于女人而言,却如同久旱逢甘雨,而许二娘的样子,怎么也不像被浇灌过的样子。   参加刘统侄子的婚宴,陈应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唐朝已经有了烧酒,这个时候还不叫烧酒,而是叫火迫酒。   这种酒其实和蒸馏酒还有很大的区别,先准备一个炭炉,炉子上放一坛酒,酒坛上扣着一个倒扣的酒壶,酒坛子口与酒壶用黄泥封死,炭炉加热酒坛子,坛子里的酒蒸汽在酒壶里冷凝,冷凝的酒顺着酒壶的壶嘴流入杯中。   陈应虽然不会酿酒,但是知道这绝对不是后世那种蒸馏酒酿造的方式,而且喝这种酒也没有后世白酒的辛辣,陈应刚刚开始还不想多喝,可是他只是想尝尝这种酒与蒸馏白酒有什么不同,可是口子一开,下面就不受陈应控制了。   陈应回来的时候,已经醉了。步履踉跄,站都站不稳了,由梁赞搀扶着回来的。陈应倒在床上之后,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陈应依稀记得半夜的时候头痛欲裂,焦渴的快要死掉了,努力的爬起来四处找水喝。   桌子上放着一大壶凉茶,他拿起来就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喝完之后终于痛快了,倒头趴在床上继续呼呼大睡。   这张床不但柔软还香喷喷的,趴着很是舒服,这是陈应最后的感觉。陈应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正摇晃着脑袋努力辨认自己在那里的时候。   他就看见了许二娘。   瞬间陈应的脑袋再次炸开。   许二娘的双眼微红,泪痕未干,关键是让陈应感觉头疼的是,许二娘的头发披散着,衣衫凌乱,而陈应自己身上也是衣衫尽去,而且满是抓挠的痕迹。   陈应挣扎着起身,扭头突然看到了床单上一朵梅花,甚是娇艳。   陈应张了张嘴,发现嘴唇发干。   看着陈应醒来,许二娘的眼泪又如泉水一样涌出来。陈应一骨碌爬起来,寻找着衣服慌乱的穿了起来,陈应跑到门口,扭头望着黯然垂泪的许二娘道:“我……我会……我负责!”   陈应随即落荒而逃。   陈应走出门发现已经午后了,陈应扭头看到正与刘统吹牛扯淡的梁赞,怒从心起,若不是梁赞将陈应送到许二娘的闺房中,怎么也不会发现这档子事。   陈应飞过去对准梁赞的屁股就是一脚,这一脚无巧不巧,正中梁赞的菊花,也就是说梁赞相当于被开了一个飞机,梁赞瞬间就嗷一嗓子叫了起来。   梁赞正准备骂娘,扭头一看陈应赶紧改口道:“将军,你没事了吧?我是梁赞,你还认不认得我?”   “废话,老子当然认得你!”陈应咬牙切齿的嘶吼道:“你他娘的给老子说清楚,为什么把我送到许……她房里?”   “呼……你总算清醒了……”梁赞揉着菊花,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梁赞身后张怀威道:“陈大总管,您以后还真不能喝酒了,喝完酒简直是……,不过看你这样应该什么也不记得了吧?”   “我好像是……记得回了房睡……”陈应十分尴尬的抓了抓脑袋。   张怀威揶揄道:“您昨晚上非要去许姑娘房里,谁敢拦你,你可都要杀人啦!”   事实上对于此事,众人倒没有太过介意,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弄清楚了原来自己才是始作俑者,陈应也不太好过追究。   然而,陈应望着众人想笑却不敢笑的样子,心中更是疑惑不已。   难道说自己这半年以来,一直压抑着自己内心中的魔鬼?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魔鬼,这个魔鬼是什么呢?   魔鬼就是不断的诱惑你的那个东东,就是不断的把你引上歧途,不断的让你烦恼,不断的让你不得安宁的那些东东。它们虽然平常看不到、摸不着,可总是在关键的时候跑出来搅弄一下。   特别是在婚姻中的人,这些魔鬼就尤其明显,现在离婚率很高,复婚率很高,婚外恋率很高,反正是和婚姻有关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率都很高,这都是人们心中的这些小魔鬼在作祟。   陈应回到书房,可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胯下的兄弟似乎敏感,到现在依旧昂首不屈,这不对啊——   陈应低头瞅瞅,忽然想起,席间许敬宗似乎与刘统轻声低语,刘统给陈应喝了一大碗鹿血。在《本草纲目》中记载为大补虚损,益精血,解痘毒、药毒等。尼玛,这鹿血岂不是比伟哥还伟哥壮阳药?   难道说昨天晚上,去许二娘房中,那里是被鹿血催着去的?   陈应长长一叹:“真他娘的一团乱麻!” 第七章 人才啊人才   “在想什么呢?”   陈应闻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何月儿如同鬼一样出现在陈应的书房里。陈应有点莫名奇妙,上次何月儿突然出现在陈应的卧室中,事后陈应专门问过侍卫亲兵,他们都没有看到何月儿何时进入了他的卧室。   如果何月儿是刺客的话。要取他的项上人头,估计也是分分钟手到擒来的事情。为此,陈应还专门加强了总管府的防卫工作。平时总府府执守的侍卫是足足一个队,而且还采取了明哨和暗哨相互配合。   此时,门外侍卫根本就没有通传,只说明一种情况。何月儿到来并没有惊动亲军侍卫。陈应心中愤愤异常,决定有机会一定严格整改亲军侍卫,要不然一个高明的刺客,足以让陈应身首分离。   陈应表面上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什么风把何姑娘吹过来了?”   何月儿懒洋洋的坐在软榻上,似乎若有所指的道:“我已经来了一刻钟,陈总管,你的警惕性不会这么差?出了什么事情?”   明知何月儿是李秀宁的人,陈应打死也不会将酒醉误上许二娘的床这类事情说出来。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在想一些琐事,想得入神而已。没什么,不知何姑娘有何贵干?”   何月儿撇撇嘴,露出根本不信的样子道:“没有什么,我绝对不会告诉公主。”   不等何月儿说完,陈应起身,目光如电缓缓凝视着何月儿道:“你都知道什么?”   “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何月儿仿佛没有看到陈应那要吃人的目光,不以为然的笑道:“怎么,陈大总管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陈应颓废的道:“完了,这下全完了!”   “噗……多大点事,不就是房中纳一个人吗?”何月儿道:“我爹爹都一百多个女人呢,还几个我都不认识。”   陈应的思维方式还局限在后现代,特别是处理情感问题。经过何月儿提醒,陈应这才明白,这里不是后世,不能用后世的思维方式来看待问题。   好一会儿,陈应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陈应抬头望着何月儿问道:“你还没有说,公主让你来干嘛?”   何月儿抱着双臂,将脸凑到陈应面前,陈应的脸与何月儿的脸相距不足一尺,二人之间可以做到同呼吸,共命运。   何月儿眼睛一红,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道:“月儿不该来,耽误了陈郎君的好事!”   “得叻。”陈应摆摆手道:“别露出这种表情,搞得我像负心……。”陈应突然想到他说这句,似乎有点不妥。陈应赶紧改口道:“你的演技很差,装得一点都不像!”   何月儿闻言,就像变脸一样,马上将脸上的委屈表情一扫而光,眉眼笑成了月牙儿:“公主殿下要向陈总管借人!”   “借人?”陈应想也没想的道:“需要借谁?”   何月儿道:“陈怀仁!”   陈应心中一惊,一脸担忧的问道:“公主殿下那里战事不利,伤亡很重吗?”   何月儿点点头道:“伤亡很大,这些将士都是公主的旧部,每折损一人,公主殿下都心如刀绞,陈怀仁如果去了苇泽关(既娘子关),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事不宜迟!”陈应道:“我马上命陈怀仁的医护队出发!”   唐军之中,虽然有医官,不过数量太少,而且治疗外伤的效率太低,陈应所部军中的伤亡很低,大部分原因却是因为有医护队,可以战场救护,伤兵都可以得到及时救治。   陈怀仁的救护队经过发展,如今已经有医护兵一百六十余人,可以从事简单外科手术的医兵,多达三十余人。虽然名义上这个医护队并不属于定远军的建制之中,可是陈应还是利用职权之便,给陈怀仁请封了一个朝请郎的文散官,如今陈怀仁也算是大唐正七品上阶的文官。   陈怀仁的医护队效率非常高,接到命令半个时辰便携带手术器械和药品,随何月儿出发,这次医护队出发,陈应并没有保留,全部医护兵和医师一人不落,全部随何月儿赶至苇泽关。   就在这个时候,陈应发现灵州军也好,定边军也罢,人才短缺是非常严重的现象。   特别是陈怀仁的医护队,陈应在年前支援灵州的时候,就开始有意识的培养医护队和医务人员,然而由于这个时代能识文断字的人,简直比后世的国宝还要稀缺,半年连哄带骗,不过弄到了三十余名识字的人。   在这个时代,哪怕粗勇文墨,其实基本上都不愁没饭吃,只要放下读书人的架子,投靠在某一方势力,总能有出头之地。陈应的总管府有二十三名文职小吏,然而就是这些小吏,居然还有四人连字都不认识。   在科举制度没有大行其道的时代,知识一直垄断在门阀和世家手中,所以说哪怕农民起义再如何红火,一支没有文化的军队和组织,最终会走向没路。   陈应自然知道,此时他太弱小,根本没有渠道和路途获得读书人的支持,手中没有人才,陈应只能让灵州刺府处理灵州的民政事务。   陈应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己办学。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在陈应脑袋里过了一遍,就让陈应抛出脑外。这几乎不具备可操作性,办学根本就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投入大量的金钱和时间。   现在陈应虽然可以从为数不多的经费中挤出三五千贯用来办学,然而最为困难的还是教师力量不足,教材问题也没有办法解决。在这个时代藏书,几乎都是世家大族最为核心的财富,而且出现的印刷术还是雕版印刷,以最简单的《道德经》为例,区区五千余字,居然每册多达四百文。   两亩多将近三亩地,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一年的产出,勉强够买一本《道德经》这个代价,会陈应办学的热情瞬间给打消了。他别说没钱,哪怕就算是有钱,也不够填这个无底洞。   “人才啊人才!”陈应喃喃自语,突然陈应的脑袋灵光一闪,顿时一个模糊的念头渐渐变得清晰。 第八章 脱盲识字班   晚清时期编练新军,其实是也是将冷兵器时代的军队向热兵器转型,在冷热兵器转型过程中,对于军官的文化知识和专业技能,有了更高的需求。在这种情况下,各地纷纷开设了讲武堂,专门培养新军需要的军官。   陈应想来,如果先在军中以讲武堂的形式,培养一批文武双全的军官,再因伤残或年龄超大的军官退役,安置在地方,就可以满足治理地方的需求。   “对,就先建立讲武堂!”陈应越想越欣喜,只要建立讲武堂,不仅可以缓缓培养出一大批军政双全的人才,同时可以建立起一批以陈应为灵魂的骨干成员,形成以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严密关系网。   而且在这个时代,师生关系可不像后世。在这个时代亲亲如师生者,简严师如父,忤逆师长,也是大不孝之罪。可以说,背叛自己的老师,人品上就会打一个大折扣。大义灭亲在这个时代,其实没有什么市场。   想到这里,陈应让人通知许敬宗,过来商议此事。   自从出了许二娘这一档子破事。许敬宗就躲着陈应,生怕陈应会冲他发飙。当亲卫找到许敬宗告诉他陈应要找他的时候,许敬宗一脸凄苦,生怕陈应会收拾他。   然而,陈应的命令许敬宗却又不敢不听,于是乎,心里七上八下的许敬宗忐忑不安的来到陈应的书房里。   许敬宗悄悄打量着陈应的脸色,发现陈应脸色如常,而且书房里也没有埋伏刀斧手,许敬宗小心翼翼的望着陈应,战战兢兢的问道:“不知总管唤敬宗所为何事?”   出乎许敬宗的预料,陈应压根就没有提许二娘这事。事实上陈应也想通了,此时再追究许敬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反正他与许二娘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再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那就是过薄情寡义了。   陈应淡淡的道:“孙子有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可见,这打仗,还是要靠动脑子,不会动脑子打仗,那是莽夫,我军以下,将士不仅仅需要无畏,忠勇,还需要学会如何动脑子。可眼下,军中大都是不会动脑子的莽夫,所以本总管思来想去,决定在军中开设讲武堂,教授军官束伍、操令、阵令、谕兵、行营、操练、城防、攻防等知识……许参军以为如何?”   许敬宗苦思良久,摇摇头缓缓开口道:“总管,在军中开设讲武学舍,公然广收门徒,恐怕为会总管招来无辜祸端!”   陈应道:“这应不至于吧?”   许敬宗苦笑道:“不是不至于,而是肯定的!”   经过许敬宗解释,陈应这才明白。在这个时代开设兵法课,培养军军官,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事实上,陈应也有些太过理想化了,在诸子百家时代,兵家一直都被各派忌惮。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兵家对统治者的威胁太大了,兵家的代表人物像孙武、司马穰苴、孙膑、吴起、尉缭、赵奢、白起,张良、韩信等等,任何一人都可以轻易颠覆一个政权。   哪怕兵家战神明明没有想要谋反的心思,然而他们偏偏不会有善终。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功高震主而已。如果陈应在军中开设讲武堂,广收门徒,肯定会给人一种兵家入世的感觉,恐怕最不安的会是李渊。   陈应道:“难道就办了?”   “办学舍自然可以,而且非常有必要!”许敬宗道:“只不过换一个名目便可!”   陈应点点头,想了想道:“那就是脱盲识字班!”   许敬宗疑惑起来,他学识不借,可以仔细想了想,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个词的意思,不由得问道:“脱盲?这作何解?”   陈应笑了笑解释道:“军人多粗鄙武夫,大字不识一箩筐,如同瞪眼瞎。本总管先教他们识字,摆脱瞪眼瞎的窘迫局面!”   许敬宗一脸献媚的笑容:“陈总管创脱盲二字,倒也贴切!”   陈应道:“那就这么办。”   武德二年五月六日上午,陈应敲响聚将鼓。   “咚咚……”随着浑厚的战鼓声响起,定远军各级将还以为又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急忙从各自的训练场上向灵州总管府跑去。   时间不长,罗士信、张士贵、刘统、毕信、梁赞、张怀威、等定远军将领便到达灵州总管府节堂。随后,灵武军的郁孤尼、陈劲勇、阿史那思摩也随后赶到。   陈应一脸严肃,目光如电的扫视众将领,缓缓开口道:“定远军、灵武军将领以及中下层军官,不仅能英勇作战,而且要会用脑子作战,识字是个基础。我们不拿什么千字文、三字经去教军官们,我将一些简洁的治军及用兵原则整理出来编写了一本薄册子,就拿这个去教。各折冲府先办一个初级的脱盲识字班,以队正以上军官作为第一期学员,包括副队正,必须参加,不得缺席。由各折冲府折冲都尉亲自负责,以三个月为期。识字班学员的学习成绩,列入考核,任何第一期学员,三个月后考核成绩不达标,自动转入第二期学习,第二期学习依旧不达标,降一级处份,列入第三期学习班,继续学习,若是依旧不合格,继续递降一级……”   听到陈应这话,下面将领人人露出凄苦之色。   也幸亏是陈应利用连续的大胜,在将领们心中树立了绝对的威望,如果这个脱盲识字班在半年之前举行,恐怕当场就有将领跳出来骂娘了。可是现在,陈应的绝对威望在那里放着,尽管这些将领满腹怨言,可是他们却不敢反驳陈应。   陈应仿佛没有看到下面将领露出的一张张苦瓜脸,继续说道:“自第二期识字班赏,不再仅仅限于队正、旅率、校尉一级的军官,要深入下去,将有潜力可挖的优秀士卒都选拔出来。在脱盲识字班中成绩优异的学员,本总管将破格擢升五至八人,调任总管府记室参军。”   当然记室参军别看级别不高,只有六品官,除了六个折冲都尉之外,可是对于其他像校尉军官级别的军官,也有着莫大的吸引力。陈应此举就是利用识字班的检验成果,趁机建立自己的军事参谋班底。 第九章 所图不小   郁孤尼虽然会说了一些唐言,然而只局限于简单的日常交流,像陈应这种长篇大论,他还需要借助于杜善果的翻译。从杜善果口中得知陈应的意思,郁孤尼小心翼翼的道:”我的主人,我们灵武军就不用办这个脱盲识字班了吧?”   众人一想也是,灵武军如今九千余众。几乎都是突厥人,会说唐言的如果算上郁孤尼这个半吊子二把刀,也凑不齐十人。要说会写汉字的,恐怕只有阿史那思摩一人,陈劲勇也局限于会说,他不识汉字,哪怕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陈应脸色一板:“灵武军可以用办脱盲识字班。”   郁孤尼心中一喜,可是他的笑容马上就定格在脸上。   “但是,灵武军必须人人学会唐言!”陈应道:“本总管不可能给你们专门配备舌人,所有军令只会以唐言的行式进行发布!”   陈劲勇倒无所谓,如果不考虑写的问题,他就算不用学习,唐言也可以达标。阿史那思摩更加不用担心,只是郁孤尼却脸如土色。   张士贵道:“陈总管,队正、旅帅、校尉都在一起学习,这样会降军官们的威信,以后在部队指挥中,会出现问题!”   陈应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让校尉、旅帅和队正成为同学,确实是会出现没大没小的混乱关系。陈应倒是从善如流,面对这个客观存在的问题,他并没有回避点点头道:“脱盲识字班采取两种形式,各折冲府组织两个识字班,为大班和两个小班。大班为旅率、副旅率每折冲招收三十六人。小班为队正、副队正每班七十二人。各折冲府折冲都尉负责大班的识字学习,左右果毅副尉负责小班的识字的学习。”   越骑校尉赵纯阳嘴都裂到了脖子根,陈应指着赵纯阳道:“赵纯阳你也别笑,所有团校尉以上将领,由本将军负责培训,谁要是在三个月内完不成学习任务,那就等着降职吧!”   许敬宗道:“将军,全军需要开设六个大班十二个小班,以每名先生教导一班,恐怕全灵州也找不到这么多先生!”   陈应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啊,一级教授一级!”   罗士信和张怀威几乎异口同声的道:“末将教不了!”   要说各级将领的文化程度,恐怕要说刘统最高,张士贵和段志感次之,至于罗士信和张怀威垫底。罗士信识字,给他一道军令,他连诌带蒙,总算可以弄懂军令的意思。至于张怀威,那就更加扯了,连名字都写不出来。   就他们这样的水平,根本就没有办法完成陈应交代的任务。   陈应也知道,识文断字确实不是罗士信与张怀威所长,强逼着张怀威和罗士信他们训练大班学员学习兵法和文化知识,恐怕也是赶鸭子上架——迫不得已。   听到这话,陈应想了想道:“许参军去第一折 冲府帮助第一折冲脱盲学习,本总管去第六折冲府。”顿了一顿,陈应接着道:“这件事,大家要高度重视起来,都说百战出雄师,残酷的战争励选出一大批武勇善战、团结一心的精锐武卒出来。普通士卒,通常经过操训后再经历一两场战事,差不多都能成熟起来,可靠的骨干武官却殊为难得,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如今定远军拥有六个上折冲府三十六个团,九十旅,一百八十队。队正、副队正以上军官就多达三百六十余人,旅帅级别的军官也有一百八十余人。校尉级别以上将领也多达百人。如果算上灵武军,这个数字将扩大一倍有余。将来,随着军队规模的扩大,军官团体也越像滚雪球一样膨胀。   这么一个大的群体,以后会日益的庞大,要维持稳定的向心力与凝聚力,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唐的军队来源成份不一,就以大唐核心嫡系部队,内部也有四个明显不同的派系。以李渊在太原时候秘密训练的中军部队一系,李建成的左统军大都督时,组建和收编的军队为一系,以李世民为首的右统军为基础的秦王系。还有李秀宁在关中拉起的七八万人马,不过这支军队在去年的浅水原大战中,消耗殆尽,事实上李秀宁此时的心腹嫡系部队已经不足两万人马,李建成则更惨,他的嫡系部曲已经堪堪过万。   陈应名义上是东宫李建成的门人,在李渊和李世民眼中,这都不放心的一类。所以将来对于来自朝廷的收买拉拢和分化,肯定也会接踵而来。   灵州军发挥出耀眼的战斗力不假,但也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军队,其他军队所拥有种种弊端,灵州军一样存在。   举办脱盲识字学习班,也是陈应的一种大胆尝试。利用在一起学习的机会,加深各队正、旅帅和校尉的亲密联系,也更容易形成属于定远军的向心力。   自五月六日以后,定远军也好,灵武军也罢,已经变得不像一支军队了,而是一个大杂烩。如果定边军的识字学习,还有点学习的模样,可是灵武军的唐言学习,简直就是鸡同鸭讲。   陈应为了加快灵武军突厥士兵的唐言学习,刻意将定远军与灵武军平阳训练集中在一起,采取一对一的方式,帮助突厥人学习唐言。   一名被派到灵武军教授突厥人学习唐言的士兵指着横刀竭斯底里的朝那名灵武军士兵吼道:“横刀,这是横刀!”   “梗膏,梗搞!”灵武军士兵大声的喊道:“更高!”   “是横刀,不是更高,你他娘,都是一群棒槌!”那名快要被逼疯的定远军士兵,涂抹星子喷到了灵武军士兵的脸上。   灵武军士兵依旧茫然无知的呢喃道:“梗搞……”   “你他娘的,除了干女人,还会干啥,说话不会把舌头捋直喽!”   “干女人?”那个粗鲁得有些愣愣的灵武军士兵连连点头:“这个,懂,懂。”   “哈哈哈哈……”   人群爆出了一阵大笑。   陈应在突厥人中推广唐言,为了推广唐言,陈应甚至连基本的训练都放下了。对于陈应的做法,有些人非常不以为然,认为陈应这是在胡闹瞎搞。   也只有刘统知道陈应为的是什么。刘统暗暗叹道:“陈武功,真是用心良苦啊!”   刘统应该算定远军学问较高的人之一,别人看不穿的事情,刘统隐隐约约有所察觉,他总感觉陈应所图不小。 第十章 只要陈应首级   脱盲识字学习班,名义上只是扫除文盲,教导军官的读书认字。事实上呢,所学的知识,却包罗万象。   队正一级的军官主要学习操训、束伍、队列、阵令、法禁、弓射、弩射、短兵(刀法)、长兵(枪、戈、矛、矟、槊、钺等用法)、盾牌。这在一级军官所学习知识,主要是练兵层面。可是到了旅帅一级,就要承担微型战术层面的任务,需要具备的知识则更加丰富,所以要学会行营、出征、旌旗、守哨等知识。再上升到校尉层面,需要承担战术级别的作战任务,主要集中在野战布阵、野战进防、城防、攻城、行营安扎等战术方面知识。   然而到了折冲府都尉一级将领那需要独挡一面,不仅需要基础层面的知识,更需要了解山川河流、天文地理、还要懂得诸胡习俗,马经和战略战术的运用,在这种级别的将领,需要参修《三十六计》、《孙子兵法》、《尉缭》、《将苑》等兵书战策。   通过高级、大班、小班这三级教育,也避免因为军官素质高低不同,产生不可理解的因素。事实上让一个队正去了解折冲都尉的真实想法,有些天赋极佳的人或许会做到,然而绝大部分人是不可能做到的。通过三级分级培养,也可以让军官们更由易到难,更快速接受这种培训模式。   以扫盲识字学习班这种形式所形成的集体生活,不仅能促进军官团体的形成,有效防止军中形成小团伙势力,促进军官团体的凝聚力与向心力,也方便高级将领准备及时的掌握军中动向、统一思想认识。   在扫盲识字学习班学习过程中,刚刚开始确实是受到普遍的抵制,然而陈应将学习成绩与军官们的考核挂钩,这样以来,就不由得军官们不重视了。总之扫盲识字学习班的形势一片大好。   最让陈应无语的还是灵武军突厥人学习唐言的进度,让陈应欲哭无泪。仅仅全身的装备,比如铠甲、弓、弩、刀、匕首、水囊、盾牌等这十几个单词,学习了十天,仍有将近两成的突厥士兵学不会。   陈应看到这种情况,只好采取简直粗暴的方式。将灵武军束伍条令,全部改成唐言宣布,听不懂没有关系,按照违抗军纪处置,也不抽鞭子也不打军棍,这些突厥人皮糙肉厚,打扫了等于给他们挠痒痒,打得重了,留下伤患,又影响全军战力。于是,陈应就将惩罚措施全部改成关禁闭。一次警告、第二次关一天一夜,第三次关两天两夜,到第四次违反军令时,就关禁闭四天四夜。   这样以来,突厥人学习唐言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就在陈应忙着发展灵州垦荒、修缮沟渠、建造居民安置点的时候。陈应也从邸报上知道上很多大事,首先是王世充迫不及待的废掉了皇泰主杨侗,夺位自立为皇帝,建国为郑王,以儿子王玄应为太子,王玄恕为汉王,宗族十九人皆为王。王世充又封苏威为太师,段达为司徒、云定兴为太尉、张仅为司空、杨续为纳言、韦节为内史、王隆为左仆射、韦霁为右仆射。   同时,李建成果然带着魏征前往河东劝降徐世绩。   自从李密兵败王世充,南到淮水,西到汝州,北到魏郡南,都被李绩占据。不过由于这片广大的区域,经过瓦岗军多年盘剥,瓦岗军又与宇文化及打得头破血流,如今这些几乎形成鬼蜮,百姓大都逃亡,就连王世充都看不上眼。   徐世绩空守着这么一大块地方,属于麻杆打狼两头怕。正巧魏征前来说降,徐世绩趁机携一万余部曲,和黎阳仓投降大唐。李渊平白得到河南东部山东西部九郡七十二县之地,李渊大喜封徐世绩为黎阳总管、上柱国、莱国公。   李建成的运气确实不错,作为献计之人,也被李渊大赏财帛若干。就在这时,魏征向李建成建议,隋朝魏州总管元宝藏与王世充旧仇,如今王世充杀掉了杨侗,元宝藏断无王世充缓和的余地,若劝降元宝藏,肯定可以事半功倍。李建成还担心元宝藏会对魏征不利,不同意魏征出使魏州。然而魏征岂是贪生怕死的人,他与李建成再三劝说,李建成只得同意,以东宫洗马、河东抚慰使的身份,只身前往魏州(既大名)劝降元宝藏。   元宝藏其实也担心王世充攻打他,见魏征到来,几乎没有任何矜持,直接率领魏州官员投降唐朝。   李渊眼见李建成去了一趟河东,仗虽然没有打,却收获了十州八十县。这么大的功绩可不比李世民大败薛举吞并西秦五州功劳小。为了表示自己非常公平,李渊只要加封太子李建成监国。   太子虽然是国之储君,然而在没有获得监国封号时,他只是储君,没有具备摄政的权力。然而获得监国摄政,就等于名义上获得了常务副元首的实权。   陈应看着邸报,头大不已。   李建成在历史上,一直到死都没有获得监国摄政的权力,然而在这个时空,李建成已经非原来的那个李建成了。在原来的历史时空,秦王李世民在打败王世充和窦建德之后,加封天策上将,天下兵马大元帅和尚书令、总领三省,那个时候李世民虽然没有获得监国封号,然而他事实上已经是常务副元首了,已经压过了李建成一头。   可是现在,李建成又在大义上占据了上风。关键是李建成的权力不是虚的,因为李建成在河东,不仅摄政晋州、汾州、魏州、幽州以及包括河南九州、山东五州等地,也就说李建成名义上控制的区域,已经超过了关中、巴蜀和河西,成为唐朝飞地的实权领导。   正所谓乐极生悲,李建成乐没乐陈应不知道,但是陈应却知道此时的李建成肯定像吞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因为就在李建成获得大唐监国、总领河南、河东、山东、辽东的时候,刘武周大军却势如破竹,四月刘武周袭破榆次(今山西榆次)五月,刘武周攻陷平遥。六月,占领介州(今山西介休)。左卫大将军姜宝谊率兵救援并州,被刘武周的将领黄子英击败于雀鼠谷(在今山西介休境)。   在这个时候,李建成不得硬着头皮去给李元吉收拾烂摊子。   然而局势之差,却让李建成也措手不及。   李元吉这个坑货一看刘武周与突厥联军势大,欺骗他的司马刘德威说:“您带着年老体弱的人员守城,我带上身强力壮的将士出城作战。”乘着夜晚部队出城的时机,李元吉带上妻妾丢下军队逃回了长安,并州很快失陷。   就在李渊满腔怒火,正欲严令李建成夺回大唐龙兴之地时,突厥处罗可汗的使者叶护阿史那莫何再次抵达长安,向李渊提出:“大唐只需要一人首级,便可使突厥和刘武周大军退兵!”   李渊强压着心中的愤怒道:“谁?”   阿史那莫何道:“杀害突厥先汗的凶手,灵州总管陈应!”   李渊听到这话,开始沉吟起来。 第十一章 最惨的折磨   灵州总管府后院书房,陈应轻轻合上了邸报。心中做着激烈的天人交战。虽然千里之外的晋州之战与陈应本身没有什么关系,然而却与李建成有着直接关系。此时的李建成若不能快速收复并州太原,对于李建成的威望,将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若是让李世民得势,李世民对李建成的打击会有多猛不得而知,然而作为风头正盛的自己,肯定是首当其冲。   陈应无论是出于报恩或是自保的考虑,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无动于衷。陈应则是考虑如何将利益最大化,他再想有没有办法从中得到好处。   也不知道俟利弗设是怎么想到,如今入侵晋州的突厥军队已经超过十数万人马,这些突厥兵马全部都在阿史那俟利弗设的弟弟叶护可汗阿史那咄苾的率领下,在并州境内横冲直撞,肆意烧杀抢掠。   哪怕陈应不用脑袋想就是膝盖想,也知道此时突厥漠北肯定空虚,若是趁着突厥人主力南移,奇袭漠北,光靠突厥一老弱病残,肯定抵挡不住灵州军的袭击,到时候肯定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此时陈应有近两万部曲,然而主了灵州防守,他可以抽出的部队,不过是灵武军九千余轻装骑兵、定远军一千八百余骑兵。其他九千余步兵需要防守灵州。如果说陈应要用这一万一千余骑兵占领整个漠北,那简直就是扯蛋,可是要是用这一万一千余骑兵去大漠抢劫一把,肯定可以满载而归。   想到这里,陈应感觉怦然心动。   “干了!”陈应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大声喝道:“来人,点鼓聚将!”   随着浑厚的战鼓声在灵州城上空飘荡,让陈应最为意外的是,此时最先抵达的居然不是训练最为有素的原勋二府,现在的定远军第三折 冲府,而是灵武军的郁孤尼等六折冲府都尉、十二果毅副尉。   看到郁孤尼带领灵武军将士第一时间抵达灵州总管府节堂,陈应上前拍拍郁孤尼的肩膀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谓如今灵武军能做到其疾如风,已经很不容易了!”   郁孤尼得到陈应的赞赏,感觉的好想哭,这可是陈应第一次对他表示满意。   听到陈应对郁孤尼不吝赞赏,许敬宗却不以为然的道:“不对,不对!”   陈应好奇的道:“什么不对?”   郁孤尼现在唐言大有进步,听出许敬宗对他不满,郁孤尼红着眼睛,如同一只猛兽,很想将许敬宗撕碎。然而许敬宗却仿佛没有看到郁孤尼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也没有看到郁孤尼那吃人一般的凶光,许敬宗淡淡的道:“灵武军大都是突厥人!”|   “嗯,那又怎么样?”陈应不解的道:“这说明灵武军将士大概都是想立功吧。”   许敬宗笑道:“或许是有这个原因,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在逃避一种折磨,一种比在战场上敌人拼命还要痛苦十倍的折磨……”   罗士信正巧进来道:“什么折磨上战场还惨?”   “许敬宗道:“就是学唐言啊。”   陈应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复杂而绕口的唐言,对于突厥人来说,确实是一种折磨。   许敬宗笑道:“难道总管没发现,唐言对他们来说是很难学很难学的吗?别的不说,就是郁孤尼罗武露出来的神色,就像拿刀在割自己的脖子。”   罗士信听得有些目瞪口呆,或许是自幼稚接触的原因,或许他本人并不认为说话有什么难学的,只是识字对于罗士信来说,非常困难。哪怕他已经非常用心了,罗士信每天都会练一个时辰的大字,可是写出他自己的名字罗士信这三个字,仍旧惨不忍睹。   陈应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张怀威看着陈应笑得有些诡异,不解的问道:“总管,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是想到了一个场景,哈哈,哈哈……”陈应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许敬宗也感觉莫名奇妙,不由得问道:“什么场景?”   “我要让这块土地上的所有人全部咬着木塞子学唐言!”陈应大笑道:“搭答打大,汤唐躺烫……哈哈。哈哈,虽然学得很痛苦,痛苦得想锯自己的脖子,可是还是得头悬梁锥刺股地学那场景,一定壮观得紧!想到这个,我心里就爽得不行,许参军,记录命令,灵州所有人必须要学说唐言!”   许敬宗道:“恐怕那些人不会去学吧!”   陈应道:“他们会学的,不说唐言,在灵州地面,说一个字胡音,罚钱一文,只要他们有钱,可以继续说胡语!”   众人一听这话,目瞪口呆。   “这也行!”   “当然行了!”陈应淡淡的道:“罚钱不是目的,不可否认,罚钱是一种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看着众将领陆续到齐,而且效率明显比以前提高了不少。学习唐言对突厥人为主的灵武军将士是一种比上战场还惨的折磨,但是所谓的脱盲识字对于这些握习惯了刀柄的军汉来说,握笔杆子那就要了他们的老命。   陈应明白了正是因为学习任务,将士也好,将领也罢,无人不想从这个泥潭中解脱包括出来,当陈应提出趁着突厥人南下,劫掠漠北的想法,众将领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全部表示无条件服从。   众将领虽然没有异议,然而许敬宗却提出了异议:“大军出灵州至漠北,若从索桥渡(黄河河套古渡口)过河北上,全军行军近两千里,如何保证大军补给?”   哪怕是全部骑兵,事实上也需要补给。首先战马需要草料补给营养,否则战马掉膘严重,就会把马跑废。光让马吃草肯定是不行的。   陈应想了想道:“我们可以以战养战,就食于敌!”   张士贵道:“若是如此,那么大军的动作必定会被突厥人侦知,失去突然性,若是突厥人将计就计,引我们深入,再大兵包围,断我军归路,就会让我军腹背受敌!”   陈应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发现军事行动还真不能太天真,计划虽然不错,却不具备可执行性。   陈应道:“那我们如何才能减轻晋州的压力?”   刘统迟疑了一下道:“末将……末将建议总管,修改原定方略,先拔出怀远这颗钉子,再沿着黄河一路向北,收复丰州,我们可以利用黄河水运,紧急组织打造一批方艄(既一种平底船)沿黄河运输补给。我们可以一路北上,逼近丰州南麓炫耀兵威,而后继续黄河河谷向东转进,直取胜州侧后,若是形势与我方有利。则趁机收腹胜州,若是形势于我方不利,则退守丰州,只要拖得时间不是太久,我军便始终是安全的。只要我军能够开到丰州以南,哪怕只是做出样子,此刻突厥人便不可能无动于衷……” 第十二章 意想天开的发明   “我们一直沿着黄河河岸走,靠近黄河便有人烟,现在突厥精兵都调去攻并州了,部落里剩下地不是奴隶便是老弱妇孺,即便有兵也不堪一战。我军虽然总兵力并不占优,却是集结在一处,与整个突厥为敌还略显薄弱,但单独面对突厥留守的人员,我军都占据着压倒性优势,打起来赢是一定的。”   刘统看着陈应并没有嫌弃他多嘴,特别是陈应向他视以鼓励的眼神,刘统越说越流利:“若是情势有利,我们便一举拿下梁师都,这等于一刀斩下了突厥人的一只胳膊。目前根据我们的估计,绥州城中的守军不会过三千人,绥州城池低矮,防卫简陋,比起灵州城,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唯一可虑的是,若是突厥弃并州不顾,集中兵力,全力攻打灵州,到时候我们肯定难以支撑住,不过也不要紧,我们的兵力较强,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理,只要能够及时发兵支援,便不至于吃太大的亏!”   张怀威道:“为什么我们不能一开始攻打绥州?”   陈应淡淡的笑道:“梁师都虽然不兵不过数万,装备也不精良,然而若是拒城死守,我军即使拿下绥州,损失也不会轻,所以多走些路,把梁师都的兵马从绥州城里引诱出来,若论野战,定远军还没有怕的人!”   陈应说这话,自然有这个底气。定远军枪骑兵利用实战,早已向天下人证明了他们是绝对当之无愧的铁军。   许敬宗又道:“可是现在打造方艄,先不说时间上能不能来得及,关键是咱们灵州也没有那么多阴干的木料啊!”   许敬宗出生在江南,对于造船的事情还真不陌生。刚刚砍下来的木头,根本不能用来造船,若是湿木料造船,只要船只下水,很容易被泡烂;就算是现在时节,将刚刚砍伐下来的木材放在阳光下暴晒,木料又容易变形,况且也不是三两个月功夫可以做到的。   通常造船的时候,都是先将树木砍下来,放进通风条件极好的仓库中,慢慢阴干。从木料砍伐,到完全阴干,至少需要三两年之久。   别说两三年,陈应连三个月都不想等,当然陈应也等不起。   陈应自然清楚这个问题,他其实也有办法解决木材阴干的问题。在后世有专门的烘干房,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木料烘干。   然而没有等陈应将这个话说出来,郁孤尼道:“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这事其实好办!”   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郁孤尼,郁孤尼道:“我们可以用革囊!”   陈应对于这个所谓的革囊非常陌生,经过许敬宗解释,陈应这才明白,所谓的革囊,其实就是后世的羊皮筏子,只不过宋代以后将杀牛、羊后掏空内脏的完整皮张,名为“浑脱”,然而在这个时代,却不是完整的皮张,而是用若干硝制好的皮革,缝合起来,先用鱼胶密住针孔,然后再用石蜡和牛油进行防水处理。   “噗……”   众人听到郁孤尼一本正经的说出他的解决方法,顿时笑喷了。   张士贵笑道:“革囊虽然可以在黄河上航行,运载三五个人还行,岂可承担大军辎重运输的重任?”   事实上张士贵说得不错,一万余大军出行,特别是机动性极强的骑兵出战,仅仅两万余匹战马出动,每天就要耗费五百石粮食,加上一万余人每六升,仅仅粮食就需要近一千石。,哪怕是用百石船,一天耗费就需要十艘船,至于革囊,能运输也是杯水车薪。   就在众人狂笑的时候,陈应反而郑重的点点头道:“我看行!”   众人哑然,不可思议的望着陈应。   陈应自然不会告诉他们在后世黄河摆渡的羊皮筏子,大的就用六百余只羊制成,可以载重五十余吨,五十余换算成石这个单位,差不就是一千石上下。   本身就食于敌,以战养战。大军准备的物资并不需要太多,十天消耗的粮食就可以了,了不起携带一个月食用的粮食,那也不过是三十余只大型羊皮筏子的运输量。   后世的那种巨型羊皮筏子陈应也见得,一辆重型卡车拉上货,重达近百六七十吨,都可以晃晃悠悠用巨型羊皮筏子过河。   许敬宗也感觉陈应有点太异想天开了,然而陈应执意要这么做,他也听之任之。要想让许敬宗学魏征一样死谏,恐怕许敬宗绝对不会这么做。   陈应就是学习曹操在赤壁之战中的战术,把若干羊皮筏联在起来,形成一个更大的羊皮筏子。   也有人肯定会说,这种移动不便的巨大羊皮筏子,如果敌人火攻。如果陈应用一万多骑兵还不能保护住自己的粮道,他可以上吊了。   人多力量大,陈应趁着此时不是农忙,灵州与灵州十八镇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部被集中了起来,硝制好的皮革缝合成圆桶形的皮囊,在实验完全密封后,吹入空气,然后封堵上气门。   陈应又调集林传福麾下的匠户工匠,抢班加点打造木筏,打造好的木筏长达十二丈,宽约六丈,用八百余只羊皮气囊并装在木筏上。经过试验,这样的羊皮筏子可以承载两千余石。   看到这个结果,众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也行?”   陈应的大脑明显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谁家的革囊会装桅杆?   但是陈应却敢装,他将木筏的前中后,架起一个三角架子,固定住桅杆,形成一个高约四丈有余的桅杆,将帐篷布裹上去,就形成一面巨大的软帆,至少在风向对的时候,这种巨大的羊皮筏子就可以快速航行。   充足的人力,让陈应的计划可以顺利的实施。如同下饺子一般,短短三天时间,三十三艘巨大的羊皮筏子打造完毕。   陈应原计划部队可以节省马力和人力,乘坐羊皮筏子沿着黄河逆流而上,然而出乎陈应的预料,这些灵武军将士,宁愿在马背上颠簸,也不愿意乘坐羊皮筏子。   陈应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突厥人都是一群旱鸭子。不过陈应也没有强人所难,只是听之任之。   还有一些不怕昏船的定远军将士拉着蒙上眼睛的战马,走上巨大的羊皮筏子,他们乘坐着羊皮筏子上,望着在岸边缓缓行军的灵武军将士,怎么看怎么感觉这些灵武军士兵是一群脑子坏掉的傻瓜 第十三章 玩残突厥   陈应率领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灵武军六个折冲府,共计一万一千余名将士,在六百余名民夫的帮助下,运输着一个月的给养,沿着黄河河谷,缓缓顺流而下。   对于怀远城的突厥阿史德颉利发,陈应并没有迫不急待的进攻,其实陈应很讨厌攻城,而且他麾下如今全部都是骑兵,下马步战,用宝贵的骑兵去攻城,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陈应故意没有掩饰行踪,目的就是引诱阿史德颉利发率部出城阻挡。然而,非常出乎陈应的预料,随着南下以来,只遇到小规模的突厥骑兵远远的监视,只要陈应派出灵武军骑兵驱赶,他们绝对不接战,调头就跑。   顺着河谷缓缓走了两个时辰,仅仅走了八十余里,抵达了怀远之南黄河与横羌渠的交叉口,这个速度简直让人泪奔。中午时分,陈应下令埋锅造饭。   当袅袅炊烟升起,锅里的米还没有被煮开的时候。身在中军的陈应接到了陈劲勇的汇报。   “什么?你说怀远城空了?”陈应接到这个消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陈应不可思议的问道:“这怎么可能?突厥人不是非常勇猛吗?咱们现在是要去抢他们的羊,难道他们男女老幼,不应该跟咱们拼命吗?”   陈劲勇(易思卡尔)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突厥人而难堪,而是非常认真的道:“越是勇猛,死的越快,突厥人也很聪明的,他们发现敌人比他们强大,打不过的时候,他们也会像狐狸、像兔子一样逃跑。”   陈应顾不得等战饭做好了,急忙带着亲卫骑兵与许敬宗、阿史那思摩、郁孤尼等朝着怀远城疾奔。横羌渠与黄河交叉口,距离怀远城不过十余里,对于全速飞奔的战马而言,也不过是两柱香的功夫。   此时怀远城城门大开,毫无人类的痕迹。   阿史那思摩跳下战马,三步并作两步,毫不在意的捡起城门口一块还算完整的马粪,用力轻轻一捏,马粪碎裂,阿史那思摩看了看马粪的颜色,言之凿凿的道:“主人,从这块马粪的时间来看,应是三个时辰之前!”   “三个时辰之前?”陈应淡淡的道:“这么说阿史德颉利发跑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阿史那思摩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郁孤尼愤愤的道:“阿史德颉利发是属兔子的,跑的倒是挺快……”   陈应对许敬宗道:“写一封通知灵州刺史,让他接收怀远城!”   不费一兵一卒,收复怀远城。陈应并没有什么好开心的,太祖有言,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在没有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之前的所有胜利,其实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陈应想了想,顿时释然了。他声势浩大的打造羊皮筏子,调集军队,准备粮草,做出征之前的最后准备,这样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人。   如果留守在怀远城的阿史德颉利发不知道,那才会有鬼。阿史德颉利发在得知陈应正在大举准备粮草、打造羊皮筏子的时候,他马上做出了判断,大唐准备向怀远用兵。   如果没有突厥军队配合刘武周攻打并州,他却可以在怀远城高枕无忧,陈应也不敢撕破脸,最多抢点羊,抢点马回去。然而,现在却不同了。十数万突厥军队大举南下,涌入大唐的并州境内,陈应如果再灵州没有任何动作,他这个大唐灵州总管肯定不称职了。   阿史德颉利发很有自知知明,俟利弗设防守的薄骨律城挡不住陈应,尽管那个时候陈应手中只有四千余军队,而俟利弗设的兵力足足是陈应的四倍有余。此时他可以动用的军队,堪堪超过陈应,根本没有办法保住怀远不失。   思来想去之后,阿史德颉利发就决定,跑,赶紧跑。   阿史德颉利发的不战而逃,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原来计划中,陈应以灵武军全部、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总共七个折冲府的兵力北上。然而在发现刘统原来还是一个不错的参谋人才后。陈应立即调整了部署,命刘统以行军司马的身份,参赞军务。   刘统望着空无一人的怀远,悄悄对陈应道:“总管,现在我们已经无法做到隐匿行踪了,所以咱们之前计划……”   陈应道:“朝令夕改,可是兵家大忌!”   刘统忧心忡忡的道:“可是,现在咱们无法做到出奇不意,奇袭便成强攻,恐怕要想取得战果很难!”   陈应望着身边的阿史那思摩、陈劲勇、郁孤尼等道:“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许敬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不错!”   阿史那思摩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陈应悠悠一笑,指着刘统道:“你错了,你们都错了!”   “错了?”   众人愕然。   陈应接着道:“我们不是来抢劫突厥人的!”   许敬宗听到这话,在心里已经给陈应打了一个标签——无耻之尤。   陈应一脸郑重的道:“我们华夏乃是之礼仪邦仁,我大唐也是泱泱礼仪大国,我们华夏人都是君子,仁义满怀仁爱无疆,我们看到普通的突厥人被他们的部落首领欺压、剥削、难道我们不应该伸出援助之手?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陈应的所言,简直刷新了许敬宗的心理底线,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明明比陈应有才华,却一直混得不如意。现在他知道答案了,因为他远远没有陈应无耻。   刘统倒是非常赞同陈应的观点,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陈总管所言极是……”   陈应一脸感慨的道:“那些普通的突厥人过得真是惨啊,干活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猪还差,睡得比狗还晚,起得比鸡还早……生个漂亮的女儿,必须送给贵族、首领暖床,被他们糟蹋,看到这幕,我们能无动于衷吗?”   “不能!”陈应的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高声喝道:“所以我们要帮助他们,解救他们……”   事实上陈应心中却想的是:“小样,跟老子玩坚壁清野,诱敌深入这一套,老子把你们整个突厥都玩残废。”   以战养战的精髓,就是能抢就抢,抢不了就跑。陈应自然知道,所有的游牧民族,都是采取奴隶制度,对于本部落的普通百姓的盘剥是非常严酷的,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陈应不介意给突厥人带去文明之光。   让他们偿偿翻身农奴当家作主的滋味。 第十四章 文明星火燎原(一)   再次来到沃野的时候,这里已经变得大不一样了。原来冬天的时候,这里生机全远,白雪覆盖,仿佛是一块死亡的禁地。然而此时,这里却长出好大一片绿油油的草原。齐膝高的青草,随着摇曳,如同一面绿色的海洋绿波荡漾。   虽然不像漠北高原的大草原那样一望无际,可沃野草原的草,却长草鲜绿,十分茂盛。   许敬宗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指着这块大草原道:“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汉武帝击败匈奴楼烦王、白羊王,收复河南地(辖境相当于今巴彦淖尔市乌加河以南、鄂尔多斯高原),将原有秦朝时的九原郡改为五原郡,又增设朔方郡,在这片地区设置沃野县。”   事实上即使许敬宗不说,陈应也知道,接下来东汉灭亡,三国割据,经数十年军阀混战,中原元气大伤。我们在看待三国历史的时候,往往关注的重点都是三国的猛将如云,良谋如雨,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经过几十年的混战,东汉六千五百余万人口,到了三国时期只有堪堪两千万,四千五百万人从中原消失了。   陈应望着正在疯长的草地,眼神热切的说道:“多么肥沃的土地啊,这里不缺水,方便灌溉,如果开垦田地,养活数十上百万人不成问题。”   顿了一顿,陈应道:“现在,我们来了,沃野县是时候恢复县治了!”   阿史那思摩道:“总管,这里属于曼德拉部的牧场,他们是不会轻易退出的!”   看着陈应迟疑,阿史那思摩解释道:“这个曼德拉部的首领,叫曼德拉,他原来是一个通斯野人,身高过丈,强壮无比,不仅可以徒步追赶飞奔的骏马,还能赤手打死黑熊,他随启民可汗东征西讨,建立无数功勋,后来被始毕可汗约为昆季(既兄弟的意思,如蒙古语中的安达),钦封此地为匍!”   郁孤尼心有余悸的道:“曼德拉不好对付……”   就在这时,陈应远远望见一个肥肥壮壮的突厥人坐在马上挥着鞭子,一群牧奴跪在地上,任他鞭打,动也不敢动一下。   那肥肥壮壮的突厥人一边打一边辱骂,忽听马蹄声响,抬起头来,但是看到面前的阿思那思摩、陈劲勇以及郁孤尼都是突厥面孔,这名突厥人不仅不怕,反而态度异常嚣张的吼道:“这里是可汗昆季的牧苑!你们是谁,是哪一部的?没有得到命令就胆敢闯入!”   郁孤尼如果说从前听到曼德拉部的人如此喝问,他肯定赶紧带着郁射设部的人赶紧离开。因为曼德拉他惹不起。可是看着身后那一千八百余蠢蠢欲动的定远军,以及脸色越来越黑的罗士信,郁孤尼胆子大增,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道:“我是你爷爷!”   “好胆!”那名肥胖的突厥人将手中的马鞭朝着郁孤尼的脑袋抽来,然而郁孤尼有心在陈应面前显摆他的武勇,郁孤尼一动不动,直到马鞭快要抽到他头上时,他伸手接住马鞭,用力一扯,那名肥胖的突厥人吃力不住,从马背上摔了一个狗啃泥。   肥胖的突厥人边吐嘴里的杂草和泥土,边大声吼道:“你们要造反吗?你们要造反吗?”   罗士信早已不耐烦了,策马如同闪电般冲向这名肥胖的突厥人,手中的铁枪如同毒蛇出洞,只见利芒一闪而逝,那名肥胖的突厥人喉咙处便出现一个如同小孩子嘴一般大小的血洞,血洞正咕嘟咕嘟往外冒血。   在这个时候,罗士信这才缓缓吐出两个字:“鼓噪!”   就在这时,其他突厥人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纷纷想跑,当然没有不需要定远军枪骑兵动手,阿史那思摩、陈劲勇、郁孤尼则带着灵武军突厥籍的骑兵向这些曼德拉部落的人杀去,这区区数十名曼德拉部落的人,面前百倍优势的灵武军士兵,根本就没有掀起一朵浪花,如同一颗小石子,落地大海中。   每支铁血强军都是用胜利和敌人的尸骨喂养出来的怪兽。如今的定远军也好,灵武军也罢,都是陈应用胜利喂养出来的怪兽。   当这只恐怖的怪兽出动,也就意味着血腥和杀戮。一个生命的从孕育到成丁,需要至少十数年,然而杀人却非常容易,只需要刹那间。   郁孤尼杀性大起,杀光了数十名曼德拉部落的武士,还想将这数十名被鞭打的牧奴杀掉。   陈应上前喝道:“住手,不要伤害这些穷苦人!”   看着陈应制止郁孤尼砍杀他们,这些牧奴赶紧朝着陈应纷纷磕头。   郁孤尼虽然不理解为什么陈应要留下这些人,但是他对陈应那绝对是言听计从。陈应说不让杀,他就绝对不会再杀。   陈应望着郁孤尼道:“告诉他们,我们是大唐的军队,前来找曼德拉的麻烦,跟他们无关!”   郁孤尼用突厥语朝这些牧奴传达陈应的意思。   陈应接着道:“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曼德拉在哪里?你们部落中粮仓、马厩、财宝放在什么地方?”   郁孤尼将陈应的话用突厥语翻译给这些牧奴听。   一名年轻的牧奴怯怯的道:“我们的首领不在这里,他在浦泽他平时都驻在浦泽城里!族长的财宝也在浦泽城里,粮食也在那里。”   “浦泽城在哪里?”陈应突然看到阿史那思摩想张嘴,陈应随即给阿史那思摩使一个眼色,阿史那思摩会意,闭上嘴巴不再说话。陈应笑眯眯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年轻的牧奴迟疑了一下道:“我叫克孜勒塔格!”   此时,陈应多少也了解一些简单的突厥语。克孜勒意思是红色,塔格则山的意思,和起来就是红山,按照突厥人起名的习惯,这个年轻的牧奴应该是出生在红色的山边。   陈应道:“克孜勒塔格,你知不知道浦泽曼德拉在浦泽城有多少军队,能不能带我们去找曼德拉去?”   克孜勒塔格道:“知道,有好多。我可以带你们去,不过要好远,要走一天!”   陈应道:“会骑马吗?”   克孜勒塔格点点头。   阿史那思摩此时隐隐约约明白了陈应的用意。   陈应道:“给他一匹马,让他在前面带路!” 第十五章 文明星火燎原(二)   “会不会有诈?”许敬宗看着陈应居然如此轻信一个小小的牧奴,不由得提醒陈应道:“总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会!”陈应摇摇头道:“三十一个曼德拉武士,二十七个都是年过五旬的老家伙,还有几个大半的孩子,可见曼德拉部确实是把青壮调走了,就算他们的青壮不调走,一个不过六七千人的部落,又能有多少战斗力?”   许敬宗郑重的道:“那还是小心点好!”   那名被罗士信杀死的那个肥胖的突厥人,此时这名肥胖的突厥人已经死了,尸体上飞舞着一大群绿头的大苍蝇,然而那跨下的那匹马却依旧待在尸体旁边,没有像其他骏马一样乱跑。郁孤尼和众灵武军将士并不喜欢这种太过温顺的战马,郁孤尼伸手一指这匹枣红色的骏马道:“那匹马就是你的了!”   “我的?”克孜勒塔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送给我?”   克孜勒塔格的父亲是奴隶,他活了十九年,除了那块腰间的羊皮,其他没有一丝属于他的私人财产,没有寒冷的冬天,他都是跟羊挤在一起取暖。现在听说要送给他一匹马,他顿时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得头昏脑胀。   好半天,愣在当场的克孜勒塔格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我有马了,我有马了!”   郁孤尼毫不客气的上去,就是一脚,大骂道:“贱奴,还不快谢谢主人?”   克孜勒塔格忙不跌的朝着陈应连连磕头“我有马了,我有马了!”   看着克孜勒塔格因为给唐军带路就奖励了一匹骏马,众牧奴心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这些牧奴的眼光慢慢的变了,一名年长一些的牧奴挣扎了半天道,小心翼翼的道:“贵人,我知道我们族长的小妾在哪里,那是我们曼德拉部第一美女!”   陈应对于那些满身羊膻味怎么洗也洗不掉的突厥美女没有什么兴趣,望着这些可怜巴巴的牧奴,陈应笑道:“想不想吃饱饭?”   众牧奴几乎连迟疑都没有,异口同声在叫:“请贵人可怜”   陈应此时就像童话故事里,那个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露出灿烂笑容,说道:“给他们吃的!”   郁孤尼又让将从突厥尸体上缴获的马**,马奶酒、囊饼等食物扔在草地上,众牧奴刚刚开始还不敢去吃。他们这些牧奴虽然地位低贱,却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他们知道想吃这些食物,需要付出代价。   陈应看着他们的疑惑,脸上带着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道:“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穷吗?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挨饿受冻吗?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活得像一条狗一样吗?拿起武器,骑上骏马,只要杀掉曼德拉和他的军队,你们会得到你们最想要的食物、财富、骏马、美女,还有你们的自由!”   当陈应的话被郁孤尼一字一句的翻译成突厥语,这些牧奴的眼神,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自从大泽野陈胜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呼?”这句豪言,就给华夏人的基因中,注入了反抗的基因。所以每当活不下去,这些贫困的农民,只要舍得一身刮,就会把皇帝拉下马。当然突厥人和其他游牧民族没有形成这种思想,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文字,无法记录传承他们的繁华和辉煌。   这几十名突厥牧奴并没有让陈应失望,一个一个捡起那些突厥人遗留在草地上的兵刃,毫无顾忌那些尸体上的恶臭,快速地从尸体扒下来唐军士兵看不上的皮甲,拿起劣质的刀枪,收起骨质的箭矢和弓箭。   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拿勇气去搏一个泼天的大富贵,陈应挥挥手,指着这些牧奴道:“懦夫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杀了他们!”   二十余名拿着武器的牧奴,毫无顾忌的将兵刃捅进昔日同伴的身体内。   在克孜勒塔格带领着唐军向浦泽城行去的时候,陈应所率领的大军就像张开的一张大网,将曼德拉部散布在沃野草原上的牧奴、牛羊、财物一扫而空,陈应拿出很少一部分财物,奖励给那些勇敢的牧奴,只要拿到了同伴或昔日高高在上的主子的人头作为投名状,陈应便将这些人武装成军。   事实上不等陈应抵达浦泽城,曼德拉已经得到消息,率领六七百名仅存的部族勇士迎头而来,然而此时陈应身边已经聚集了近千名突厥牧奴或普通牧民,这些突厥人不仅有男人,还有不少女人,甚至连半大的孩子也有不少。   双军相遇,没有骂战,没有劝降,有的只有杀戮。   杀戮其实非常容易,特别是像陈应的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排成密集的骑兵墙,举起泛着湛蓝色寒光的钩镰枪冲锋的时候,一个冲锋,所过之处,绝无生还的可能。   六七百名突厥曼德拉部士兵,甚至没有坚持半柱香的时间,就溃下阵来。下面的战斗,就毫无出奇之处,极于在新主人面前变现自己存在价值的曼德拉部落的牧奴或牧民,将仇恨的利箭或锋利的利刃,刺入曼德拉部落的残部……   残阳如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呛人的焦臭味。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沃野城方圆几百里内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就连浦泽城也升起了滚滚浓烟,燃烧熊熊地烈火……   部落的强弱,主要是要看英明的首领,要还有一群忠勇无畏的族人。在族人和族长团结一致,齐心协力的时候,这个部落才会快速膨胀,繁荣。肆意贬低族人的重要程度,事实上就要将这个部落推向无尽的深渊。   曼德拉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勇士,哪怕如今他已年迈,可是他仍旧是一个出色的勇士。然而,曼德拉偏偏执迷自己的武勇,把自己的族人,当成牛马奴役,于是曼德拉死了。   当他身边的亲卫阵亡以后,那些昔日被他奴役的族人像疯子一样冲向曼德拉,曼德拉杀掉一个人,马上冲过去三四个人,曼德拉杀掉这三四个人,马上又会冲上去十数人。   于是曼德拉被自己的族人,活活累死在战场上。当战斗结束的时候,曼德拉身前足足倒下了上百人。许敬宗道:“可惜了!”   陈应也道:“可惜了!”   许敬宗望着陈应,眼睛里充满了敬畏。 第十六章 李世民请战河东   华夏的百姓通常不会关心上面谁是皇帝,但是他们都知道无论是谁做皇帝,他们该交的税一点都不会少,该去服的徭役还是要去服徭役。只要可以少收点税,不把他们最后一点口粮抢走的皇帝,都是好皇帝。   对于政治的冷漠,不仅仅适用于华夏人,同样也适用于突厥。   在这些普通曼德拉部的突厥人心中,首领曼德拉是高高在上的,他们都是曼德拉的财产,他们养马,他们放羊,到头来都是给曼德拉免费干活。正所谓无恒产者无恒心,当一个部落的既得利益者全部死亡或消失之后,剩下那些被压迫的人自然会提出利益的诉求。   陈应是仁慈的,他将曼德拉保存在仓库里,已经霉变的粮食分发给这些普通的曼德拉人,将那些小马朐和小羊羔分发给他们。在这些曼德拉部人心中,陈应就变成了他们的神。   至于首领曼德拉,很快被他们遗忘了。曼德拉只会强征他们去打仗,跟着曼德拉去打仗,只要每次打仗,肯定会有伤亡。所有的荣耀都归了曼德拉,所有的苦难都留给他们。当然陈应也会要他们去打仗,不过跟着陈应打仗,不像跟着曼德拉打仗,因为陈应会明码标价,砍下一个敌人的首级,可以获得一只羊羔,砍下一个贵族的首级,可以得到一条牛腿,砍下四个贵族的首级,他们就可以得到一只牛。   在这种政策的刺激下,那些刚刚归附的突厥人马上就疯狂起来。他们拎着刀子,满世界去找那些平时欺负他们,压迫他们的贵族。只要找到他们,砍下他们的脑袋,向陈应去换羊、换马,换粮食,换盐巴……换一切他们想要的东西。   曼德拉和曼德拉的儿子们、妻妾、心腹,全部死了,如果他们不死,这些曼德拉部落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安心享用曼德拉的财富和遗产。   许敬宗有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陈应明明是罪魁祸首,偏偏这些突厥人视陈应为神一样的存在。明明他们与陈应应该是生死不共戴天,然而陈应与这些突厥人却相处得异常融洽。   突然,许敬宗想到一种可能,脸上露出骇然的神情,许敬宗感觉如同坠入九冥地狱……陈应在草原上的举动,其实也是可以复制的,只要转向中原,将中原的地主、门阀所有人杀掉,将他们的土地、财富和粮食,分发给贫苦农民,那么陈应就可以拥有取之不尽的兵源。   好像李密就是这么做的,李密做的非常有针对性,只杀忠于隋朝的官员、地主和门阀,对于投靠他的人却既往不咎。   陈应并没有在沃野停留,而是率领的灵武军、定远军继续沿着黄河河谷北上,当然逃跑的突厥人就算了,跑不掉的就是另外一个曼德拉部,随着战斗的继续,陈应的部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打越多,虽然陈应看似发出去了很多牛羊马匹,然而陈应得到的物资则更多,那些巨大的羊皮筏子在黄河上川流不息,满载着财货或牛羊的羊皮载子则运往灵州。   当陈应占领丰州城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接近了两万人,其中近半都是刚刚归附的突厥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陈应将文明的星火,带到了草原上,告诉所有草原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   许敬宗看出陈应的策略非常简单,先命刚刚归附的突厥人打头阵,如果能直接打下来就打,打不下来的时候,定远军唐军枪骑兵再次出动,只要是枪骑兵出动,无论多少突厥人,肯定是一触即溃。   事实上,不知不觉中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钩镰枪骑兵的战斗力也被无形的放大了,经过那些归附突厥的攻打,哪怕再强壮的敌人,也被揍得半残了,此时定远军就等于上去收割人头。   许敬宗看到这一幕,兴奋的道:“总管,咱们也可以改变策略,完全不必理会其他突厥部落,中宫直进,直扑俟利弗设的王帐!”   陈应摇摇头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许敬宗愕然。   刘统也疑惑不解。   陈应笑道:“你们认为第六折 冲府不足两千骑兵就可以横扫整个突厥?”   许敬宗道:“难道不是吗?”   陈应一脸凝重的叹了口气道:“草原虽然空虚,俟利弗设却是实实在在的草原之主,更兼突厥刚刚战胜了大唐,无论军心还是士气,正是其最旺盛之时;我们只有这么一点兵马,又是客军,如果打赢了还好说,可是只要打了几场败仗,这些附从军根本指望不上,突厥全全民皆兵,若是俟利弗设不战而退,咱们一时半会也追不上他,短时间内打不开局面,顿兵于大草原上,进退不得,这是兵家大忌。”   陈应顿了一顿,他顿了顿,转过头道:“更何况,任何兵种,在战场上都不是无敌的。哪怕定远军钩镰枪骑兵也是一样。”   陈应的话音刚刚落,许敬宗一阵惊呼:“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陈应遇到这种密集的骑兵墙冲锋,陈应会笑掉大牙,这种看似恐怖的军队,其实也并非无懈可击。集中全军的强弓硬弩和床子弩、八牛弩组成远、中、近的三叠弩阵,只要人数相当,吃亏的绝对不会是陈应。   当然,即使没有足够多的弩机和硬弓,陈应还可以采取廉价的武器,用戈、矛组织锋利的枪林,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只需要拼人命就可以了,反正怎么拼,在一换一的情况下,步兵都不会吃亏。   如果再奢侈一些,用刀盾兵、陌刀重装步兵、强弓硬弩和轻装骑兵组成联合军阵,这样密集冲锋的骑兵会将最后一滴血流干净。   有道是一招鲜吃遍天,陈应现在就是利用自己的先知先觉,在欺负人,当然他主要是欺负突厥人的无知,如果将来会面对严整的弩阵、戈矛枪阵,陈应绝对不会命令骑兵冲锋,而是下令有多远跑多远。   陈应道:“突厥肯定会有明白人的,钩镰枪骑兵如此好用,突厥人也会组建钩镰枪骑兵,枪骑兵遇到枪骑兵,那就只能拼命了!”   长安城太极宫两仪殿内,外臣们陆续都已经退走。此时留下在殿内的只有裴寂、李世民二人。此时李世民一身戎装,戴着头盔,站在一幅铺开了的地图前,正在解说:“敌贼兵锋正锐,定襄、榆次、介州接连失守,……别的地方都可以放弃,浍州必守,这里是河东的南大门,只要守住浍州,将来大军可沿浍州北上,夺回失地,若浍州丢失……”   然而就在这时,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将一根细细的竹筒情报递到李渊手中。李渊轻轻打开封印,取出里面的小纸条,只是轻轻扫一眼,李渊的脸色大变。   李渊呢喃道:“浍州,恐怕是危险了!”   李世民道:“父皇!”   李渊脸上露出浓浓的倦意,无力的将纸条递给李世民,只见纸条上写着:“夏县吕崇茂据夏县反叛大唐,投降刘武周。另,蒲州总管王行本处,有异动!”   李世民随即在地图上找到夏县与蒲州,李世民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案几上:“贼他娘,王行本这个卑鄙小人!”   李渊虽然命李建成统领河东战事,然而最让李渊无奈的是,刘武周的部将宋金刚打败了唐朝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右骁卫大军几乎全部覆没。刘弘基只身逃回长安,夏县人吕崇茂,据夏县投降了宋金刚。   更加不妙的是,据守蒲州的守将,王行本也准备据蒲州投降了刘武周。这个王行本是原隋朝河东通守尧君素的部将,尧君素坚守河东郡抗唐,最后王行本率领部众杀害,献出河东郡投降唐朝。   王行本那里有异动,李渊并不奇怪。当初若不是为了安众降军的心,也不会将蒲州交给王行本驻守。   这个时候,大唐在河东的局势恶劣到了极点,夏县和蒲州若是投降,浍州(今天山西翼城县)就与大唐的联系被隔绝了,这样以来,宋金刚攻破浍州只是时间问题。如今浩州李仲文苦守,虽然几次击退刘武周,可是浩州周边已经没有唐军部队,李仲文孤立无援,浩州失陷也是时间问题。   只要浍州丢失,大唐在河东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李渊叹了口气道:“刘武周兵锋甚锐,军威益震,难与争锋,不若弃河东之地,谨守关中……”   “不可……”   裴寂与李世民同时异口同声说出不可。   裴寂道:“陛下,不如考虑考虑阿史那莫何的提议!”   所谓阿史那莫何的提议,就是用陈应的脑袋换刘武周退兵。李世民一脸惶急,他还真担心李渊会接受裴寂的这个馊主意。   如果此时李渊真拿陈应的首级去平息突厥的怒火,去换刘武周退兵,那个时候,可不再是一个王行本反了,恐怕浩州李仲文以及刚刚降了的李密、杜伏威、王薄等都会降了复叛,到时别说守住河东,恐怕关中都守不住了。   李世民立即出声道:“太原王业所基,国之根本,河东殷实,京邑所资,若举而弃之,臣窃愤恨,愿借精英三万,必能平殄武周,克服汾晋。” 第十七章 自毁长城   “二郎,退下,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李渊几乎想也没想,直接喝斥了李世民。说罢李渊看了看裴寂道:“裴监,看来河东那烂摊子,还需要你去收拾了!”   裴寂的满脸疲惫,双眼布满血丝,露出惨淡的苦笑道:“其实,老臣以为,陛下不妨暂切让他一步……”   李世民一听这话,顿时大急。裴寂这是要拿陈应的人头去平息突厥人的怒火,这无疑是与虎谋皮,暂且不论突厥人会不会信守承诺,就是李唐朝廷失信天下的代价,恐怕没有人能承受得住。   “人无信则不立,业无信则不兴,国无信则衰。父皇,还请慎重啊!”李世民双膝跪在地上,以膝代脚,挪向李渊。   就在这时,一名小黄门内侍迈着宦官特有的小碎步,匆匆走进殿来,却迎头撞上李渊鹰隼一般愤怒的目光:“滚出去——”   那内侍连滚带爬赶紧向后退,就在内侍快要退出两仪殿的时候,李渊望着小黄门的背影,良久,嘴角绽开了一丝苦笑::“回来,所为何事?”   小黄门内侍脸上出现细细的汗珠,一脸惶恐的道:“回……回……回禀禀陛下,那突厥贼蛮子,收拾行装,准备离开馆驿……”   李渊挥挥手,示意小黄门内侍退下。   裴寂想了想,叹了口气道:“陛下,老臣还是去一下馆驿吧,阿史那莫何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长安!”   李世民道:“莫何未必想在这个时候离开长安,他不过是做出一个要离开的姿态……”   “这还要你说!”李渊咬着牙道:“形势比人强,明知他现在是在向我们施压,朕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处罗……突厥……贼子,假以时日,朕要是腾出手来,必提十万铁骑,将突厥灭掉!”   有道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裴寂望着李渊,小心翼翼的道:“陛下的意思是……答应他?”   李渊咬着牙道:“答应他,都答应他,他要陈应的人头,朕不小气,定远军朕也就在解散,都答应他……”   听到这话,李世民一脸难以置信,膛目结舌的望着李渊,李世民脸上的神情由震惊渐渐的从震惊变成了愤慨。李世民眼睛赤红,额头上的清筋缓缓凸起,他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一字一顿的道:“父皇,父皇,你这是要自毁长城吗?”   李渊不以然的道:“长城?大唐的长城,还不是陈应小儿可以当得的!”   “最无情莫过于君王!”李世民怒极反笑:“好,好,好……”   “混账!你给朕滚出去!”听到这话,李渊也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指着两仪殿的大门吼道:“孽子,你给朕滚出去!”   “我自会走!”李世民一脸决绝的负气而去。   “秦王殿下,秦王殿下!”裴寂望着李世民负气暴走的背影,连连呼喊,只是李世民根本不理会裴寂,径直长扬而去。   裴寂叹了口气望着李渊道:“陛下,您为何不向秦王殿下解释清楚?”   李渊淡然自若地坐到了御座上,笑道:“笑一场、哭一场,都好,就是不要憋在肺腑之内,那是要坐下病的……”   李世民失神落魄的离开两仪殿,神情异常沮丧。李渊是皇帝,他只是一个皇子,国家大事,还轮不到他来做主。李世民却知道,只要李渊将刀砍在陈应头上,就会很快引起连锁反应。   江淮拥兵十数万的大总管杜伏威肯定终生不会再来长安,恐怕看到这一幕,连名义上的投降大唐都不会了。   而幽州总管罗艺,平时没少与突厥人交恶,若是突厥人能逼着李渊杀掉陈应,自然也可以逼着李渊杀掉他,所以出于唇亡齿寒的考虑,罗艺改旗易帜也尽在眼前。如今镇守剑南道的右武卫大将军庞玉也是隋朝老臣,还有兵部尚书屈突通,还有王薄……   这些人唇亡齿寒也罢,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也好,恐怕不会再效忠大唐。只要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当然,大唐也完了,李家也完了……   走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哪怕河东局势已经彻底糜烂,这个消息如今还没有传扬开来,虽然在上层门阀之中已经不是秘密,可是升斗小民却浑然不知。依旧今朝有酒今朝醉。望着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市,李世民脑袋中不自觉的出现一种错觉——长安城变成一片废物,这些活生生的百姓,都会变成一具具骸骨。   “参见秦王殿下!”   李世民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匾额上镌刻着“天牢”二字时,李世民哑然失笑,不知不觉,居然来到了天牢。   李世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天牢前,难道说冥冥之中有神仙的指引?想到这里,李世民神色黯然,大唐完了,李家完了,恐怕天牢就是自己和全家最终的归宿。   李世民吃过山珍海味,穿过绫罗绸缎,享受过荣华富贵,也挨饿受冻,唯独没有去过天牢。来到天牢门前,狱卒不敢阻挡李世民,李世民径直而入。   哪怕外面还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然而刚刚走进天牢的过堂甬道,李世民便轻易的感觉到这里面阴森而恐怖。说实话,天牢的恐怖之处并不是里面污浊的空气,也不是里面那些犯人痛苦的呻吟,而是无处不在的死气……   “哎呦,这不是秦王殿下嘛!”   就在李世民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一个庞大的私监室内,有一个声音传出。李世民顿时凝目望去,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污垢的人。   “时候到了,秦王殿下这是要亲自来送某家一家吗?”   这个时候,李世民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披头散发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西秦小霸王薛仁果。李世民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找你喝酒!”   “可怜我?”薛仁果朗声道:“我不需要你可怜……输了就是输了,没有理由,没有借口,两军交战,情势瞬息万变,用情用势,本就是用兵之道,你赢了,我输了,所以你比我强,就是这么回事!   李世民冲跟着他的狱卒吩咐道:“置办点好酒好菜!”   时间不长,狱卒将一张干净的矮桌搬进来。李世民皱起眉头,语气不善的吼道:“打开,搬进去!”   狱卒不敢怠慢,只要顺着李世民的意思,将薛仁果的监室门打开,将案几与酒肉全部送进去,李世民也不嫌地上脏,直接坐在地上,抄起大碗,倒了满满一碗酒。   “居然是火迫酒,好东西!”薛仁果也不客气,直接端起李世民刚刚倒在自己面前的那碗,然后仰口一饮而进,薛仁果抹了一把胡子上沾着的酒水:“真是痛快,痛快……”   李世民不以为然的笑笑,然后又倒了一碗酒,薛仁果碰了一下,道:“干!”   李世民与薛仁果连续对饮三大碗酒,薛仁果望着李世民,问道:“有件事情,我很是不解!”   李世民道:“你说!”   薛仁果盯着李世民:“论起武勇,你不输我;论及军略,你比我强;论及胆识,你更是我生平仅见的英雄豪杰……尤其如此,我才不明白,你家老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世民望着薛仁果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薛仁果望着李世民毫无客气的道:“李二郎,你要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薛仁果就把我这对招子扣出来,给你当泡踩!”   李世民悠悠长叹了一声道:“我是次子,自古以来,立嫡立长!”   薛仁果撇撇嘴,不以为然的笑道:“忒不痛快,忒不痛快,李二郎,有一点你不如我!”   “哦!”李世民有点酒意上头,红着脸道:“我哪一点不如你?你是阶下囚,我是秦王,你说,我哪一点不如你……你说……你说。”   “快意恩仇,我行我素,随心而欲!”薛仁果吐了一口唾沫,目视李世民一字一顿的道:“你不如我!”   李世民一时语塞,竟然无言以对!   薛仁果道:“半年多了,你从来没有来天牢里看过我,要不是遇到什么挫折,你绝对不会来这里,找我这个快死的人喝酒!”   李世民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来喝酒!”   “喝酒!”   李世民摇摇手中的酒坛子,发现居然倒不出来一滴酒,李世民勃然大怒,一把将空酒坛子摔在地上,这个酒坛子变成数十上百碎片:“取酒来,取酒来!”   一旁伺候的狱卒,满脸苦涩的道:“秦王殿下,您已经喝了六坛。”   “拿酒来,再敢废话,老子捏死你!”   狱卒无奈,只好忙不跌的去寻找酒。   看着狱卒离开,薛仁果原本迷离的醉眼,出现一片精芒:“李二郎,你要是想以后都痛快,除非你坐上那个位子。”   说着,薛仁果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空。   李世民的醉意一下子就醒了。如果不是薛仁果提起,他还真没有想过去做那个位子。哪怕刘文静再三的提出要改立秦王为太子,但是他那个时候,并不是真的想做太子,他最想的做的还是一个将军,领着大唐铁军,笑傲沙场。   可是,今天看到李渊如此让他失望,李世民反而感觉,如果自己做上那个位子,绝对不会像李渊那样,自毁长城。 第十八章 党项悍将   “我应该坐上那个位子,我应该坐上那个位子!”这个念头就像一颗带着魔力的种子,在李世民的心中民心中快速生根发芽,疯长成参天大树。   就在李世民快要被这个魔力的种子迷惑心智的时候,突然李世民脑袋中闪出一种声音:“要做那个位子,必须捐弃所有感情,弑父……弑兄……先杀李建成……再杀李渊,你就可以坐上那个位子,手握天下权,为所欲为。”   ”不!“李世民内心里也做着激烈的斗争。他不禁回想起,儿时每当自己惹祸,都是李建成替他被黑锅,都是李建成替他挨打。李渊手握着藤条,狠狠的抽打着李建成的臀部,李建成的臀部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李世民的眼睛慢慢的红了,他狠心的用力地咬着舌根,让自己从这个梦境中走出来。   好一会儿,李世民的脑袋变成头疼欲裂,他摇摇着头,大着舌头道:“我……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次子……次子……明白么?你是长子,所以你阿爹立了你;我大哥是长子,所以自然是他做太子,立嫡立长,自古如此。”   薛仁果摇着头,笑道:“虽然我是长子,我阿爹立我为太子,却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我能打。军中将佐,都听我的,有的人连我阿爹都使唤不动,比如宗罗睺,他连我爹话都不听,却只听我的,像宗罗候这样的人,在我们西秦,其实还有很多,所以我阿爹当然只能立我!”   李世民叹了口气,心中酸溜溜的道:“你命好,军中人服你,家里人都服你,我命不好,我们李家……阿爹和大哥,还有三姐……”   薛仁果望着李世民喃喃的道:“李二郎,你可别让我失望,你看杨广,他干掉了他哥哥,他也坐上了那个位子!”   李世民道:“杨广是昏君!”   “哼!”薛仁果道:“杨广若是昏君,那是骗升斗小民的戏言,你也当真?不过这天下,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杨广现在他输了,自然是任你们肆意污蔑,我薛仁果是什么人,你李二郎清楚,你是怎么赢的我,你也清楚,有些话不要说得那么明白,说明白了就没有意思了!”   李世民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做不到!“   ”哼!“薛仁果道:”李二郎,你要记住,没什么是做不到的,观念是看你想不想去做……“   好半天,李世民没了下文时,薛仁果还在奇怪李世民怎么回事,不一会儿,李世民的呼噜声响起……   薛仁果没有理会李世民,他继续自斟自饮,越喝他的脸越白,越喝他的眼睛越明亮。   浑河河畔,东突厥处罗可汗的王帐。一声惶急的急报声自帐外传来:“报——宥虢设阿史德颉利发不敌灵州总管唐军所部攻伐,现在帐前请罪!”   俟利弗设对于阿史德颉利发的战败,并没有感觉意外。他自己败给了陈应,阿史那易勿真莫如今还在长安城内吃唐朝的皇粮,如果阿史德颉利发没有战败,他打赢了陈应那才是怪事。   俟利弗设脸色阴沉,冷冷的道:“阿史德颉利发所以损失如何?唐人死伤多少?”   “唐人未见大损,如今阿史德部只剩下不足三千人回来……”   听到这话,让帐内所有将领都暗抽冷气。他们都想到阿史德颉利发之所以敢留守怀远,应该有底气挑战对方,有测试一下对方战斗力。可是阿史德颉利发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战败,情有可原,可是败得如此之惨,那却是不可原谅的事情了。   俟利弗设的眼睛忽然睁得圆了:“兵力居优竟然还惨败——把阿史德颉利发给我拖下去,斩!”   帐内鸦雀无声,竟无一人敢求情,已有亲兵出去执刑,就在这时,部将细封步赖结结巴巴叫道:“处罗……可汗!请,许我,出阵!前锋!”   细封步赖并不是突厥人,他是党项人。当然此时党项人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重视,与奚族、契丹族一样,都是突厥人的附庸部族。细封步赖本是党项首领拓跋宁丛的部将,拓跋宁丛投靠隋朝以后,被隋朝授拓跋宁丛为大将军。大业九年,杨广征高句丽,调集拓跋宁丛部六千党项骑兵,归右武侯大将军赵孝才麾下节制,然而宇文述等九军中了高句丽乙支文德诱敌深入之计,全军行至萨水(今朝鲜清川江),被早已蓄积多日的萨水水淹九军,拓跋宁丛所部六千党项骑兵,一战尽没。仅细封步赖率领一百二十余名党项骑兵突围而出。   在大业十一年的时候,杨广被突厥包围在雁门,险死还生,已经成为首领细封步赖见隋朝大势已去,便举族投降在突厥汗国。   细封步赖是最穷凶极恶的一个突厥将领,自然也是战功最大的一个,延州、绥州、夏州周围的百姓,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然而,却没有人是其对手。细封步赖的部曲不多,堪堪万余,然而就是这万余党项骑兵,却战从无败绩。   细封步赖是党项人,突厥话说得不好,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俟利弗设却道:“好!细封步赖,这次就让诸将再看看你的英勇,如果你能打败陈应,本可汗便册封你为宥虢设!全军立即出,限五日之内,抵达丰州城下,十日之后,我就要重新踏上丰州城城头!”   也就是说,真正的作战时间他只给了五天。   “五日?”步鹿根道:“处罗可汗,走得这么急,只怕辎重会跟不上。”   要说游牧民族军队没有粮道,其实这是一种非常荒谬的认识。事实上突厥人也好,匈奴人也罢,他们作战,其实也是有辎重的。这些辎重都是依靠牧民运输,以牛、羊肉食为主,辅以箭矢、盐和粮食(主要用来喂马)。尽管突厥骑兵可以每天前进三百里,然而承接后勤和辎重运输的牧民,却只能日行一百五十里,两百里顶天了,绝对不可能像军队一样,日行三百里。   细封步赖情急之下,居然又说起了党项语。不过此时却没有人追究此事。   俟利弗设还没有说话,细封步赖却道:“跟不上,就不需要,这一战是破釜沉舟!只有前进,没有后退!” 第十九章 乌加河整编   月光洒在微澜荡漾的乌加河(古黄河今天内蒙古杭后旗境内),陈应站在望塔着,望着沉寂的大营。此时空气仿佛凝结了,哪怕是站在高达三丈六尺高的望塔上,仍感觉不到丝毫的凉爽。   此时灵州军的大营,临河而建。乌加河上还有不时的羊皮筏子,进行来回巡逻,如果想从河面上偷袭,几乎不可能。几十座高达三丈六尺的望塔,最顶层立柱加顶、四壁透空,一一座行军铁锅充当灯座,三股子粗如婴儿手臂的灯芯同样点燃,远远望去,明亮恰如悬起一轮明月。   若是附近遇到袭营,望塔上的守灯人还会拿带凹面的大青铜镜将灯光聚射到更远处。   仲夏的燥热,让陈应毫无睡意,望着寂静的军营,陈应心中甚是焦虑。   随着突厥“归附军”越来越多,如果没有有效的统一管理和指挥,根本发挥不出这些归附军的战斗力。   抵达丰州的时候,这些归附突厥人已经超过一万三千余人。整改这些归附军已经势在必行。可是持续增加郁孤尼的灵武军,陈应却又担心这支军队渐渐失控。如果冒然褫夺郁孤尼的权柄,将心比心,他肯定也会不舒服,泥土还有三分性,更何况郁孤尼还是一个人?   如果不解决这些问题,日积月累下,肯定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陈应想了想,决定把问题摆在明面上说开,如果能接受,大家以后还是朋友,如果注定尿不到一个壶里,那么现在就分道扬镳。   翌日清晨,陈应召集军中将领举行扩大会议,这次招开会议,不仅让刘统、陈劲勇、郁孤尼、阿史那思摩等将领参加,包括灵武军、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的七十二个正、副团校尉全部参加。   看到众人到齐之后,陈应开门见山的道:“有一桩事情我却始终还没来得及说,那便是我们这些当兵的究竟为甚么参军,为甚么辛苦训练,为甚么流血厮杀……说白了,就是我们这些军人的职责究竟是甚么,我们的目标是甚么,我们吃的是谁家的饭,我们是为谁而战……我知道,之前大家一直以为,我们吃的是李家的饭,是为了李家而战,你们或许觉得吃的是我陈应的饭,准备要为我而战,这其实是不对的。”   望着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陈应接着:“有一件事,我们搞错了。真正养活我们这些当兵的的,是那些天天在地里头劳作不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是那些用手将蚕丝和麻料织成衣衫的妇人,是那些向朝廷交粮缴税的老百姓,那些为了供养我们而终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可怜之人……我们吃的粮食是他们种出来的,我们穿的衣服是他们织出来的,我们领的钱饷是他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因此,我们这支军队的职责便是守护这些给我们提供衣食的人,保护他们,不让化外蛮夷的弓矢和刀剑伤害他们,让他们能够安心地耕种织布,让他们能够活下去,能够养育儿女繁衍后代。”   军队是由人组成的,是人就会拥有思想的能力,要求一个群体放弃思想的权利是荒谬的,也是不可能真正实现的。没有思想的军队是一支只会盲目服从的军队,是一支没有主观能动性和主人翁意识的军队,这样的军队在战场上必然会败给那些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的军队。这就是现代军队和近代军队乃至古代军队最大的不同。   陈应知道有思想,有理想的军队的可怕之处。“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拥有了思想的秦军,横扫六合,统一了天下。“为了解放全中国”解放军打败了国民党军队……   古代军队的训练体制仅仅是在教会士兵应该怎样去战斗,而现代军队的训练体制在教会士兵怎样去战斗的同时,还会告诉他们为什么要去战斗,这个区别貌似不大,但是在战场上,这个区别就意味着胜利与失败。   陈应道:“本总管决定,灵武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折 冲府改编为灵武左军,以归附军编为第七、第八、第九、第十、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折冲府,为灵武右军。以郁孤尼为灵武大将军,以陈劲勇为灵武左将军,以阿史那思摩为灵武右将军。”   郁孤尼和陈劲勇都露出非常开心的神情,然而定远军将领却一脸失望。定远军的仗没有少打,战果也不少,只是因为定远军不像灵武军一样快速扩编,所以他们这些将领,一直没有升官的机会。   陈应名义上是给郁孤尼升官,然而事实上却是明升暗降,将郁孤尼从灵武军主体军事中剥离了出来。   陈应没有理会,而是继续道:“擢升刘统为灵武军行军长史、兼录事参军。为保证灵武军的战斗力,从灵武左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折 冲府各折冲府抽出五名正、副校尉级别军官,分别以副校尉升任正校尉,正旅帅升任副校尉,十名正、副旅帅,分别以副旅帅升任正旅帅,正队正升任副旅帅等以此类推。三十个正副队正、一百五十名正、副伙长。等二百余人,再从灵武右军抽调三百余人补充灵武左军。”   对于以老代新的方式,这是这个时代普通的训练方式,众将领也没有提出异议。   陈应接着又道:“本总管将在灵武左军和灵武右军中增设训导员、教导员,辅导员。”   许敬宗疑惑道:“这训导员是?”   陈应解释道:“灵武军每折冲府设训导员一名,职阶为从五品下果毅都尉。训导员主要职责是训导灵武军将士学习唐言,若折冲都尉有投敌、怯战的行为,训导员可斩其首,夺其职,暂代之。而教导员,则是在各团负责教授全团将士学习唐军,同样,若团校尉、副校尉有投降、通敌可斩其校尉、夺其军,暂领之。视为从六品下、振威副尉。同理,辅导员则是负责各旅的唐言学习……”   事实上,陈应捣鼓出来的所谓训导员、教导员和辅导员,基本上可以视作后世的政委或指导员。 第二十章 杀贵族分牛羊   随着灵武军右军和监军制度的建立,陈应下令暂时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全军进行紧张的军事训练。   一个政治团体在上升时期,内部的斗争相对较少。陈应摆明了态度,要监视下面的各级将领,然而,在场的众人却没有提出异议,他们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己应该受到监视。   在这次整编,陈应解决了很多问题。由于定远军扩编缓慢,军官升迁也慢,这次陈应提拔十三名从五品下阶的果毅都尉级训导员,六十五名从六品下的振威副尉,一百三十名从八品上阶御侮校尉。一次提拔二百余名定远军军官,暂时也解决了定远军立功将士,不能升迁的问题。   虽然给训导员、教导员和辅导员,在遇到将领投敌、怯战时期的夺权,临时处置之权,然而,光靠一个人要想做到这一点,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可操作性。如果这些突厥将领真想反了,估计陈应派过去的训导员、教导员和辅导员就是用来誓师祭旗的最佳对象。   为了能让这些训导员、教导员和辅导员,可以更好的胜任这个相对而言比较新颖的工作,陈应亲自主抓这些“政委”们的培训工作。光靠教导这些突厥人学习唐言,是远远不够的,一定要深入开展思想教育工作,在开展思想教育工作的同时,这些从事思想教育工作的军官,逐步掌握军中的话语权。   陈应作为站在历史肩膀上的巨人,很容易就想到了后世的诉苦运动。诉苦即诉旧社会和反动派给予劳动人民之苦。通过诉苦提高全体指战员为解放被剥削的劳动人民而英勇奋战的觉悟。同时加强了全体指战员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的坚强团结,使部队万众一心,不怕牺牲,群威群胆,英勇杀敌,保证了人民解放战争的胜利进行。   当然,比较有利的是,这些灵武军将士和后世的解放军将士差不多,主体都是贫苦大众,都是曾经被压迫的对象。只要让全军将士的真实经历,让所有的突厥籍将士明白,谁是他们的敌人,谁让他们变得贫困,为什么那些突厥贵族和首领,可以过着奢侈的生活,而他们却朝不夕。他们为什么会被可恶的部落首领压迫、剥削,为什么他们没有尊严和自由,当然跟突厥人提尊严和自由,不如跟他们讲牛羊和财产来得实在。   总之,陈应就是要通过控诉突厥贵族和他们各部落首领给予他们的痛苦,使这些灵武军将士认清敌人,仇恨敌人,万众一心,英勇杀敌。这一运动,早用事实证明了,是可以有效的提高了部队的阶级觉悟和战斗力,对团结自己、战胜敌人有着重大作用。   为了教导这些从事思想教育工作的教导员们学会这个手段,陈应亲自组织了第一期灵武军诉苦运动。陈应带着这二百余名还没有正式走马上任从事思想教育工作的军官,来到了灵武右军第十一折 冲府。   看到陈应的到来,第十一折 冲府的将士整齐的向陈应施礼:“我等拜见大将军(不是乱叫,陈应此时的勋官就是大将军,但是官职不是)。”   陈应看了看河谷有一个缓坡,对第十一折 冲府的将士道:“停止训练,全部到那个缓坡下逞半圆围坐下!”   众将士禁管不明白陈应的用意,可是此时陈应威名大炽,倒没有人敢不听他的命令。用来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才将一千五百余名将士聚拢在缓坡之下。   陈应带着二百余名军官,缓缓走向这些灵武军士兵。陈应看到一名瘦得几乎是皮包骨头的少年士兵,陈应走上去,俯身语气温和的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当然,陈应是不会突厥语的,此时闻讯而来的阿史那思摩临时充当了陈应的翻译官。   这名士兵怯怯的道:“我叫麻赫伊本雅库特,来自金山!”   金山,就是阿尔泰山。也是突厥一族的发源地。   陈应目光深邃的笑道:“金山,风吹草地见牛羊,那可是一个好地方啊,你怎么会到沃野?成为一个曼德拉的牧奴?”   麻赫伊本雅库特看着陈应并没有恶意,胆子慢慢大了起来:“阿爹有了病,把家里的牛马卖了请萨满给阿爹治病,交不起阿匍的税,两个哥哥两个姐姐,都被卖了……阿爹也死了,只剩下我一个……”   麻赫伊本雅库特还带着稚嫩的声音,听到周围突厥将士的耳朵中,他们的心情都越来越沉重。   陈应又问道:“你们还有谁像麻赫伊本雅库特一样的吗?”   就在这时,已经升为旅帅的克孜勒塔格道:“我九岁的时候,我们还有一大家子人,有一年雪灾,家里的牛羊给冻死了,为了活下去,我们就变成了奴隶。现在全家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   “我不是突厥人,我是鲜卑吐谷浑人,我们本来在河湟那里放牧为生,突然有一天突厥人来了,他们杀光了部落里所有高过车轮的男子,我当时还小,没有高过车轮,所以活了下来,我就成了他们的奴隶……”   “我家更惨,我阿爹还是渠帅,打雁门关的时候战死了,三个哥哥有两个哥哥也重伤。曼德拉不分青红皂白,带着人就杀向我们部落,当时杀得人头滚滚,也幸存我当时机灵,躲在马粪堆里,他们以为我是奴隶,就将我带回曼德拉部,给他们放羊,但是我们全家都死光了,我小弟才六岁,被他们放在地上,用马蹄踩成了肉泥……”   听到这里,陈应忍不住的大吼道:“这还有天理吗?你这是为国征战,到头来得到了什么?非但没有得到抚恤,反而等来刀剑加身,亡族灭种,这样的突厥还值得你们效忠吗?”   这些突厥将士的眼睛顿时红了,他们的遭遇大都类似,事实上很少有人是天生的奴隶,他们原来或多或少,都是自由的牧民,不是飞来横祸,就是因为战争,部落内的青壮大为减少,引得周围部落的窥视,所以他们就被吞并了部族,自己也成了奴隶。   听到这些将士的诉苦,周围的突厥人越说越愤怒,越说越气愤,声音也越来越大。   “都别说了,都别说了!”陈应伸手示意众人停止喧哗,他大声吼道:“你们有没有想到,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曼德拉”   “是因为乌质勒!”   “是因为始毕……”   陈应道:“你们说得都对,却没有说到真正的点子上,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不公,是因为突厥贵族的贪婪,他们要抢走你们最后一只羊,让你们一无所有,变成他们的奴隶,为了抢掳你们原本拥有的牛羊和财富,他们不惜发动战争,将你们的亲人杀死,抢走你们的羊,抢走你们的粮,害得你们有家没有办法回,害得你们家破人亡,亡族灭种。他们的羊明明多得吃不完,他们的粮食明明堆在仓库里发霉,他们的皮草多得放在仓库里腐烂,却不愿意拿出一丝一毫,他们就是不想让你们好好活下去,他们就是想折磨你们,压迫你们,奴役你们……这还有天理吗?这样的突厥汗国,还值得你们效忠吗?”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称,突厥人虽然愚昧和落后,却不代表他们傻。他们自然知道是谁让他们变成如此穷困潦倒,是谁让他们变得如此卑微屈辱。听到陈应震耳欲聋的呐喊,这些突厥将士将牙齿咬得死死的,脸已经憋得通红,眼睛也变得通红……   陈应的眼睛变得更加锐利,仿佛如同刺破夜空的闪电,缓缓的扫视众将士。由于所有的将士都是直接坐在草地上,此时更加显得陈应的身影格外高大。陈应振臂一指东方,大声吼道:“在那里,还有无数你们的同袍,也像你们以前那样被他们肆意的凌辱,打骂,我要带你们去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杀掉欺负你们的贵族,夺过他们的牛羊,分给你们,让你们过上像人一样的日子。”   陈应本想喊出“打土豪,分田地”可是话到嘴边,却发现不妥当。他立即改口道:“杀贵族,分牛羊!”   “杀贵族,分牛羊!”众突厥将士微微一愣,渐渐的热血上涌,振臂高呼:“杀贵族、分牛羊!”   “杀贵族,分牛羊!”   越来越多的突厥将士跟着喊起来,哪怕是身高不足三尺的孩童,也小脸憋得通红,竭斯底里的大吼起来:“杀贵族,分牛羊!”   当然,如果是空头支票,没有人是傻子,就会一句虚们飘渺的话,蛊惑得上去抛头颅洒热血,关键是陈应让这些突厥将士已经偿到了杀贵族,分牛羊的好处。自从在曼德拉部开始造反的奴隶,如克孜勒塔格已经是旅帅了,就算再不济的,如今也是伍长或伙长级别的小头目。   除了地位上的待遇,最关键是,利用战场的缴获,这些奴隶出身的突厥将士,天天可以吃饱饭,身上有衣穿,有鞋子穿,而且还有自己的马、羊等私产,这种日子,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以浅入奢易,以奢入浅难,此时他们已经尝过了做人的滋味,再让他们当狗,恐怕他们已经做不到了。他们有了一只羊,有了两只羊,自然还想要更多。   他们现在发现陈应的方法,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能有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有谁愿意放弃呢? 第二十一章 狡猾的对手   在薄骨律城的时候,陈应曾将雪爬犁上设置移动烽火台。现在他继续使用这个方法。不过现在雪爬犁是没有办法在草地上移动,不过却可以将烽火台的火灶置在马车上,一见突厥兵马靠近,马上点燃狼烟,若是敌人小股人马,点燃单股狼烟,若是奇兵突进,则点燃双股狼烟,若是大军陆续挺进,则点燃三股狼烟!   不过为了晚上传递消息,自然是以篝火为号。   灵武军每个团抽出一个队去巡逻警戒,其他各队则继续进行思想教育。五十队护送一辆双轮马车上,马车上既有一队人食用的口粮和狼烟火灶。以五十骑为一队,沿着丰州城的四面八方,安排眼线和哨骑。   不时单股狼烟出现,只要一个方向发现敌人,其他突厥人则相续支援,除了偶尔会出现双股狼烟之外,并没有发现三股狼烟升起的现象。   陈应则持续则以丰州城为基地,针对全军将士进行训练。虽然灵武军以思想教育为主,但是却辅以队形、配合的训练,几乎所的灵武军将士在弓箭射击、骑马控马方面,早已不需要专门训练,不过他们却缺乏有效的配合。   如同一窝蜂似的往上冲,冲上去就赢,冲不上去就退,这是突厥人习惯的战争手段。然而这种战争手段,有天然的缺憾。遇到敌人严密的阵形,或是用兵老道的将领,肯定会吃大亏。   不过随着每天展开的诉苦运动,这些突厥人已经恨透了他们的族长和首领,士气也相当高昂。就在这天晚上,陈应巡视完大营,睡下才一个时辰多些,“主人,主人……主人,有大事!”有人拍门唤他有事。   听着是灵武右将军阿史那思摩的声音,陈应披衣起床,命侍卫让放他进来,问:“发生什么事情?”   “抓到一个探子,这个探子要见将军!”阿史那思摩拿不定主意,先过来问陈应的意见。   陈应此时被弄得睡意全无,摆摆手道:“本将军倒要看看,是哪个要见我!”   不一会儿,两个侍卫押着一名被捆成粽子一般的中年男子,这名中年男子神情异常疲惫,然而神情却未见多少惶恐和不安。   陈应道:“你是什么人?”   “下官乃丰州总管张长逊!”中年男子道:“下官的官印和牙牌遗失了……”   早在陈应被任命灵州兵马总管、总管胜州、化州、夏州、盐州、绥州、银州、丰州六州军事的时候,他曾看过丰州总管张长逊的履历。这个张长逊,京兆栎阳(今陕西临潼)人。擅长骑马射箭,在隋朝任里长。因平陈有功,升为上开府,多次升迁后任五原郡通守。遭遇战乱,依附突厥,突厥封他为割利特勒。义军初起,率全郡投降唐朝,就地授任他为五原太守、安化郡公,后改封为范阳郡公。当时梁师都、薛举请突厥发兵向南渡河,张长逊作假诏书给莫贺咄设,用来破坏他们的计划。   要说胆大包天,张长逊丝毫不为过。这可是一个连李渊的圣旨都敢伪造的主。虽然这个自称张长逊的人无论是身高、年龄和口音都能对得上,然而陈应却没有武断的认为这个人一定是正主,他淡淡的笑道:“也就是说……你没有办法证明你的身份?”   张长逊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这不重要!”   “哦?”陈应道:“那什么才重要?”   “我现在就在总管营中,迟早可以证明下官的身份!”张长逊郑重的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细封步赖要来了。”   陈应望着阿史那思摩道:“知道这个细封步赖是什么人吗?”   阿史那思摩道:“他是一个党项人,也是东突厥光慰特勒!”   陈应示意阿史那思摩给张长逊松绑,阿史那思摩没加思索,正准备用刀割断张长逊身上的牛皮绳,许敬宗这才进来道:“总管,此人来历不明,若是他居心叵测,岂会危及总管。”   陈应摇摇道:“现在早已不是刺客政治的时代了!”   张长逊可怜巴巴的望着陈应道:“有没有吃的,下官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陈应让人给张长逊准备一锅大肥肉,张长逊也不客气,狼吞虎咽起来。   就在这时,有士兵紧急禀告道:“东北方出现三堆篝火!”   “三堆篝火!”陈应急忙走出帐外,快速登上望塔,尽管夜晚看不真切,不过东北方篝火连成一片,已经不是三堆,至少三十堆不止,堆堆篝火。至少说明不下三十队遇到了敌人的大队人马。   陈应缓缓走下望塔,回到中军大帐内,下令道:“不必惊慌,不过是疲敌之计的小把戏,灵武左军第二、第四、第六三个折冲府严守营寨,其他各军继续睡觉!”   果然正如陈应所料,敌人折腾半夜之后,见灵武军和定远军并没有出营追击,便渐渐散去。   当天色微微明时,陈应简单洗漱一下,就登上望塔,此时视野开阔,只见突厥军作前后三重。犹如三层波浪,层层推进,第一层约三千人马,第二层约两千余人,第三层约五千余人,每一层之间都有数里的距离,兵强马壮,气势如虹,而且甲胄精良,非普通突厥军队可比。   “这就是突厥人的附离军吗?”陈应望着眼前的突厥军阵问道。   阿史那思摩摇摇头道:“不是,这是党项狼骑!”   “揭拓?不对吧?”陈应疑惑的望着这些着甲率达到九成以上,而且超过一半都是精良的铁甲,难以置信的道:“他们的甲胄怎么会这么多?”   阿史那思摩不知道怎么回答陈应的话,就在这时,陈应身后响起张长逊的声音道:“唐弼三年积攒的家底,都便宜细封步赖了!”   看着陈应似乎不熟悉唐弼。张长逊解释道:“这个唐弼是扶风人,大业十年在汧源聚众造反,推举李弘芝为帝,自称唐王。不过李弘芝只是其傀儡。大业十一年薛举造反,与唐弼为临,薛举其子薛仁果攻打唐弼,为唐弼所败。大业十三年薛举为吞并唐弼,向始毕可汗请兵,始毕可汗便命光慰特勒细封步赖率五千轻兵助战薛举,不月余唐弼兵败被杀,三年多积攒的八千余副精钢铁甲,全部被细封步赖抢走……”   陈应走下望塔,走到中军点将台上。看着陈应到来,郁孤尼、陈勇劲、包括罗士信都异口同声的道:“启禀总管,末将请战!”   其他像折冲都尉、团校尉也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特别是那些经过思想教育训练的灵武军将士,眼睛里露出狼一样的绿光。   看着细封步赖麾下精锐大军,他们非但没有感觉恐惧,反而像饿狼看到绵羊一般。   陈应本想先声夺人下令定远军出战,郁孤尼却道:“我的主人,你不能总让罗将军立功,这不公平!”   罗士信一听这话,鼻子都气歪了,伸出胳膊道:“你打得过我吗?”   郁孤尼不回答,阿史那思摩也道:“总管,您不能厚此薄此……”   陈应一想也是,在天天在军中训练将士们要公平,可是他自己如果都做不到公平,这些灵武军将士肯定会有怨言。   想到这里,陈应道:“陈劲勇率领灵武军左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折 冲府为左翼,攻其左路,阿史那思摩率领灵武右军第七、第八、第九、第十折冲府为右翼,攻其右路。郁孤尼率领灵武左军第五、第六折冲府、灵武右军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折冲为中军后援,攻其中路!”   众将领闻言大喜,哄然应诺。   时间不长灵武左右两军共十三个折冲府近两万人马分作左中右三路,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对面的党项骑兵冲去。   望着一股土黄色的洪流奔腾而来,站在队形最前面的细封步赖望着左中右三路灵武军,一脸遗憾的感慨道:“怎么没见陈应小儿的旗号?莫不是吓尿了?”   周围的党项将领闻言哄然大笑。   “没来就没来吧!”细封步赖道:“吹号迎敌!”   细封步赖军中响起有节奏的牛角军号,有节奏号角一遍又一遍地吹响起来,所有将领一听号角,就明白了细封步赖的意思。   牛角号其实不像小号一样可以吹出复杂的曲调,然而这种牛角号却可吹高、低、平三个音符,依靠这简单的三个音符,虽然无法传递复杂的命令,但是简单的军令,却可以直接用牛角号传递。   位于党项军队第一层大军的将领是党项族的后起之秀,小将拓跋侑。拓跋侑是党项前首领拓跋宁丛的儿子,大业九年拓跋宁丛死在萨水的时候,拓跋侑才八岁。如今也不过十五岁。然而十五岁的拓跋侑却勇冠三军。   拓跋侑听到牛角号中传达的命令,立刻统率麾下三千骑兵,不冲是迎着陈劲勇所部冲去。   陈应这时一望,这支部队有三千骑兵,却有六千余匹战马,这分明不是短途冲锋而是长途备战,六千余匹战马向东北而去,那就是要迂回袭击陈劲勇的左翼,甚至可能是想绕过陈劲勇的左翼,赶到郁孤尼中军的后方来个**!   陈应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道:“还真是一个狡猾的对手!” 第二十二章 初战失利   细封步赖非常聪明,他将部队分成前、中、后三层,每一层相隔数里之遥,三军前后距离多达十数里。此时位于大军前锋第一层的拓跋侑已经率领部曲迂回攻击。   摆在陈劲勇面前的却只有两条路,要么对拓跋侑所部置之不理,要么继续攻击。而陈勇明显选择了后者,像看也没有看到拓跋侑所部正在大机动迂回,直接朝着第二层党项骑兵冲去。   就在这时,刘统突然“咦”的惊讶出声,原来第二层的党项骑兵学着拓跋侑一样,这两千骑兵同样四千余骑战马,快马加鞭向西南方向迂回而去。   刘统面色凝重的道:“这个细封步赖,还真是一个人才!”   陈应点点头道:“还真是!”   罗士信莫名奇妙的道:“你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陈应笑着解释道:“细封步赖,将部队分成前、中、后三层,每层骑兵相隔数里,这三层相距,至少十里开外,若是现在定远军率先接战,十数里的距离,战马体力也耗得差不多了,如果再冲锋,很可能冲不动党项骑兵的阵形!”   十数里虽然对于骑兵来说,只是非常短的距离。然而对于全速奔驰的骏马来说,也不过是两柱香的时间。然而就是这短短两柱香的时间战马第一波体力就会耗尽。细封步赖肯定是仔细的研究过定远军的战法,他虽然暂时没有想到克制定远军枪骑兵的手段,却采取了这种办法,从而抵消定远军的优势。   眼看第二层两千余党项骑兵向西南方右翼迂回,陈劲勇率领的灵武左军四个折冲府并没有一头撞向细封步赖率领的党项中军,而是学着拓跋侑的样子,以迂回对迂回。陈劲勇带着灵武左军的四个折冲府六千余骑兵,弃敌中军于不顾,反而朝着东北方大弧度迂回。   刘统看到这一幕道:“这个陈劲勇怎么回事?怎么跑了?”   陈应笑道:“他不是逃跑,而是主动避实就虚,这个陈劲勇还真是聪明。”   党项军队左右两翼迂回,阿史那思摩与陈劲勇的选择并不一样,他采取了第一种方式,以进攻对迂回。率领四个折冲府迎着敌人冲锋而去。   在这个时候,郁孤尼却大喜过望。陈劲勇并没有依仗着陈应的宠信,抢占首功,而是把最大的肥肉留给了自己。虽然细封步赖的前中两层军队分散而去,吸引了灵武军的八个折冲府一万两千余人,然而此时他仍有五个折冲府,以近八千骑兵,对战细封步赖麾下的五千余骑兵,人数上仍占据着些许优势。   “杀啊,杀啊!”郁孤尼吼喝连连,麾下的灵武军将士也齐齐大吼。八千余匹战马三万两千余只马蹄踏在草地上,草皮都颤抖了起来。虽然灵武军中军只有八千余人,然而却营造出千军万马集团冲锋的气势,令人心惊胆寒。   如果换作其他突厥军队,以少敌多的情况下,看到这种气势的军队的冲锋,恐怕早已扔下武器,调转马头,有多远就会跑多远。非常可惜,这虽然是突厥军队,却是更为凶悍的党项骑兵。   要说党项人也是一个奇葩,他们本是西羌族的一支。可是随着鲜卑族举起,将羌族虐得死去活来,而北魏灭亡之后,拓跋氏随既分裂,他们有的改汉姓元氏,有的拓跋姓却不愿意汉化,于是流亡到西北,与羌族杂居,渐渐变成了如今的党项族。党项族周围都是他们的敌人,有鲜卑吐谷浑,也有吐蕃,在强敌环视之下,为了生存,所以党项人更加凶悍和勇猛。   “还有点意思,总算没有太过失望!”细封步赖望着蜂拥而来的灵武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的手往后面轻轻一挥。得到细封步赖命令的这些党项骑兵,毫无畏惧的冲了上去。   相军毫无花巧的撞到了一次,可是这次与敌军遭遇,身在阵中的郁孤尼感觉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如果说以往的时候,灵武军对上突厥骑兵,就像一把锋利的砍刀砍中了一个西瓜,稍一用力一下子就插了进去。然而这次那就像碰到了一块硬石头!党项骑兵的冲击力度早已提了上来,金石撞击之下,石屑纷飞,刀子却被反冲力撞得弯了。尽管郁孤尼麾下是八千余人马,比细封步赖麾下的党项骑兵足足多了近一倍,硬撼之下却落了下风。   党项一族此时与宋朝时期截然不同,此时的整个党项一族,不过十余万人。其中能征善战之兵,不过万人。党项人的人数虽然不多,装备却非常好,特别是细封步赖麾下这五千余骑,人着一具精钢铁甲,防御能力比灵武军装备的皮甲强得太多了。而且手中的兵刃,也全部都是百炼精钢,杀伤力极强。   这当中有一部分将领曾在隋朝军队萨水之败,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仍能护着细封步赖杀出一条血路。绝非一般弱鸡可比,这时两军野战相逢,强对强、硬碰硬,郁孤尼非但冲不入对方队列之中,反而被细封步赖反向插入!   罗士信的眼睛瞪得浑圆:“这怎么可能?”   虽然罗士信看不惯郁孤尼对陈应的奴颜媚骨,但是不可否认,郁孤尼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悍将,特别是在战场的时机把握,就连罗士信也自认不如。   “原本以为,不用定远军出战,现在看样子不成了!”陈应一脸淡然的道:“准备接应郁孤尼!”   灵武军此时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一名被敌人砍掉胳膊的灵武士兵,咬着牙从马背上扑向一名党项骑兵,二人同时滚落在地上,被双方的马蹄踩成了一团模糊的肉泥。   如果说在从前,这些突厥人绝对不会这么拼命,因为他们只要死了以后,自己年龄稍大的儿子就会被杀掉,年龄小的儿子会给别人当儿子。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他们只要战死了,陈应会给他们抚恤,属于他们的财产任何人不得侵犯。这样以来,就免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当然,也有人会说,突厥人以青壮为尊,遇到危险,父母老幼,都会被舍弃。其实这是屁话,人不是畜生,畜生还有知道反哺呢。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有谁愿意抛妻弃子,独自逃亡?   一名肩膀被党项骑兵砸得血肉模糊,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甚是骇人。然而他却后退,抡起没有受的那只胳膊,将腰上的套马绳,套住了一名党项骑兵,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模糊,坚持不下去了。于是将套马绳封在马鞍上,然后抽出匕首,狠狠插入马臀,战马吃痛,飞快的向前跑去,那名被套住的党项骑兵,被战马巨大的拉扯力扯下马,拖在地上继续飞奔,直到战马脱力,而这名被拖着的党项骑兵已经只剩下两只大腿……   “杀光他们,杀光唐人!”细封步赖怒吼着,挥舞着自己的手中的独角铜人矟,在灵武军之中左右冲突,无人能当。   郁孤尼恨得虎目欲裂,却也无可奈何。灵武军左军两折冲府的老兵还支撑得住,却没想到有几十名右军的新兵乱了阵脚。   真正的劲旅善胜亦善败,所谓善败,就是遇到不利的情况也能处变不惊,灵武右军的新兵素质都很不错,但毕竟整合时间还是稍嫌短了些,因此能胜不能败,以往的时候,唐军都是所向披靡,大占上风,因此新附之军也人人奋勇,这次遇到了强敌,便易受挫。这破绽一出现,局势更见危险。   虽然阿史那思摩所部迎头撞向党项骑兵第二层骑兵,右翼战事却非常顺利。阿史那思摩麾下六千余众,而党项骑兵却只有区区两千。阿史那思摩几乎没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透阵而出。   此时这两千党项骑兵,已经幸存不足千数。   就在阿思那思摩杀透党项骑兵军阵的时候,正望见郁孤尼局势岌岌可危,阿史那思摩大惊失色。作为阿史那家族的后起之秀,阿史那思摩但战场之上,除了打士气、打技巧、打力量之外,也打组织。   如今郁孤尼的中军五折冲府阵势微乱,而细封步赖胜势已成,四五千党项骑兵气势如虹,来回冲击,灵武中军之中新兵先溃。就算他的灵武右军加入战场之后也未能迅消解这种劣势。不过阿史那思摩看到,兜了一个大圈子的拓跋侑所部正准备朝着郁孤尼的后路冲去。却见拓跋侑所部三千余骑兵逐渐掩来,这一层骑兵却并不急着投入战场,却是散布了开去,渐渐形成一个弧形,看样子分明是要围拢了,意图将灵武军中军的八千余人马的全歼。定远军第六冲府被此时刚刚冲上战场,距离抵达战场最快也需要两柱香时间,此时郁孤尼能不能坚持两柱香的时候还是未知之数。   阿史那思摩顿时傻眼了,如果任由拓跋侑与细封步赖前后夹击,郁孤尼所部此时就不是被挫败,而是全军溃败。   就在陈应大急时,阿史那思摩率领军队迎头冲向拓跋侑的大军。   陈应松了口气,如果不是阿史那思摩当机立断,灵武军中军这八千余军队,恐怕回不来几个人了。 第二十三章 误中副车   拓跋侑不愧为党项后起之秀,他用三千兵马,居然死死的拖住了阿史那思摩所部六千灵武右军。让阿史那思摩无法顺利支援郁孤尼,此时的郁孤尼所部简直就像汪洋大海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陈应自泾阳之战以来,每战都顺利万分,所向披靡,只有这次明明人数是对方的两倍有余,反而落在了下风。犹如深陷泥潭,挣脱不得。此时陈应心争如焚,只得暗暗祈祷罗士信率领的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抵达战场可以力挽狂澜。   此时,双方将领此时都已经失去了对全局的把握。要说郁孤尼能坚持到现在,还多亏了灵武左军的陈劲勇所部,陈劲勇所部兜了一个大圈子,绕到细封步赖的大军之后,为此细封步赖不得不抽出两个千人队对去缠住陈劲勇所部。   正是因为了陈劲勇所部的牵制,郁孤尼坚持到了罗士信率领一千八百余名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的将士抵达战场。   面对复杂的敌情,罗士信没有命令,只有简单一个字:“冲!”   几乎是条件反射,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将士几乎条件反射的将手中的钩镰枪平举或斜刺,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将士,以每旅一百人为一排,组成一面骑兵墙,全军分为十八排,滚滚向前,如墙推进。   细封步赖哪里见过这种战法,他看着定远军钩镰枪骑兵冲锋,感觉这支部队只是比其他唐军稍稍强上一点,样子好看而已,甚至不如这些勇猛拼杀的突厥籍将士骑术精湛。   要说郁郁孤尼也是挺狠的,此时被党项骑兵几乎射成了刺猬,连续中了十数只箭,不过由于党项骑兵和突厥骑兵几乎一样,都是七斗骑弓,近距离破皮甲尚且勉强,至于铁甲则有心无力,除非运气逆天,命中面部或咽喉等要害,否则就会像郁孤尼一样,明明中了十数箭,却像不死小强一样,活蹦乱跳的。   看着定远军枪骑兵如墙而来,细封步赖却没有慌张,率领党项骑兵迎头冲上去。党项骑兵习惯性的抛射一阵箭雨,然而定远军的甲胄都是精铁铁甲,呼啦啦一阵箭雨,就像雨打芭蕉叶,叮叮铛铛一阵乱响起,定远军骑兵连一个人落马的都没有。   就连细封步赖也感觉惊讶不已,然而此时已经轮不到他惊讶了,而是惊骇。   钩镰枪那锋利的枪锋,毫无迟滞的刺穿党项骑兵的身体,即使那些党项骑兵骑术精湛,用镫里藏身,或是倒板桥躲过定远军将士的致命一击,然而却没有任何卵用。他们即使躲过了第一波刺击,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钩镰枪的钩。   每当钩镰枪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也就预示着一条党项人命的消失。凄厉的惨叫声充斥着细封步赖的耳膜,那些党项将士身上涌现的朵朵血花,刺激着细封步赖的眼睛。   “糟糕,特勒,咱们中计了!”一名党项将领惶恐的大叫道:“刚刚咱们对付的都是唐军的替死鬼,这才是唐军的精锐!”   细封步赖此时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只见定远军的枪骑兵就像一台完美的杀戮机器,在这台完美的杀戮机器面前,无论多么勇猛的党项勇士,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如墙推进的骑兵墙战术,让游牧骑兵自身的武勇消失丧失发挥的空间,越是勇猛,死得越快。随着一层一层的党项骑兵死在阵前,定远军的冲锋速度越来越快。原本无所畏惧的党项勇士,此时脸上出现了久违的恐惧神色。   细封步赖暗叹一声,只好下令撤退。   就在罗士信正准备追击的时候,拓跋侑却率领所部骑兵不顾一切的拦腰撞向定远军,发动自杀式进攻,干扰罗士信所部的追击。   眼见细封步赖所部越退越远,陈应下令围歼拓跋侑所部党项骑兵。在这个时候,看到细封步赖脱离了危险,拓跋侑也下令突围,尽管在定远军与灵武军夹击之下,拓跋侑麾下损失惨重,但是却有一千五六百骑突围而去。   细封步赖在丰州城之东南三十里余的青冢安营扎寨。青冢即王昭君墓。   细封步赖回营清点伤亡,不清点不知道,一清点伤亡,顿时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他的万余清骑,第二重两千余返回了不到八百骑,第一重拓跋侑部情况下好点,一千五百余骑,然而第三重原来是压着郁孤尼打,伤亡最少,可是经过跟罗士信的定远军交手,仅仅一个回合,一个千队全军覆没,另外一个折损三百余骑。加上与陈劲勇、郁孤尼所部交战,损失约八百余骑,全军伤亡共五千三百余骑,居然过半了。   细封步赖郁闷的吐血,拓跋侑道:“这伙唐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   陈应其实比细封步赖更加郁闷,虽然定远军没有什么伤亡,然而郁孤尼所部五个折冲府,残了两对半,加上阿史那思摩与陈劲勇所部的伤亡,灵武军伤亡过万,其中阵亡超过五千人马。虽然细封步赖损失五千三百余骑,事实上相当一部分都是受伤,阵亡不过两千余,还有三千余伤兵被灵武军俘虏。   陈应看到这个战损,气得非常想拿这些俘虏的党项俘虏杀之泄愤。   许敬宗上前道:“总管,大局为重。淡化败绩,奖励有功,这样才能振作士气啊。总管不必为这一小挫而烦忧。”   陈应恍然大悟,不仅没有责怪郁孤尼作战不力,反而下令杀羊赐酒,以上好的奖励所有参战士兵,特别是灵武左军第五、第六折 冲府,以及灵武右军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折冲府。这五府折冲府除了酒食,每人额外奖励羊两只,阵亡将士抚恤羊十只,马一匹。   陈应在丰州城外举行声势浩大的篝火晚会,那些突厥美女们在篝火前载歌载舞,喝得醉醺醺的灵武军将士齐呼“大将军威武,大将军万胜!”   一万余名将士齐声高呼,声音顺着风传过十数里,当党项骑兵斥候将唐军大营的举动汇报给细封步赖,拓跋侑道:“这个陈应小儿真是狡猾得很哪!竟然让人带了一支偏师挡我正面,却让真正的精锐……”   不等拓跋侑说完,细封步赖却连连摇头道:“不,挡住我的,也是,劲旅!”   陈应尽管两世为人,经过挫折,心中仍旧留下了很深的芥蒂。随着全军将士放声狂欢,陈应也不由得多喝了几杯。不过陈应却知道此时是临战之际,他也未敢多喝,恐怕酒后误事。带着些许酒意,陈应不忘巡视大营。   此时,陈应其实也在营中设了一个局。假意命灵武军将士与丰州左近的百姓尽情的狂欢,给细封步赖一种得意忘形的假象,暗中他则命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六个团一千八百余名将士暗中全副甲胄,如果细封步赖敢趁机偷营,肯定会撞得头破血流。   临近中军帅帐是一顶小帐,平时则是许敬宗在此歇息。就在陈应路过这顶小帐的时候,帐内一个倩影临桌背灯而坐。看婀娜如春柳的身姿是许敬宗的族妹许二娘,穿的也是她经常穿的绿萝襦衫。   白天战事不利,烦恼太多,如今陈应略有酒意,这时候看不到许二娘自在小帐没有丫鬟陪同,悄悄走过去,先吹灭烛台,将佳人扳过身来,双手直奔丰腴肉臀而去,想吓她一吓。如此既能抱佳人满怀,手里又是满把丰满弹翘的肉臀,触感妩媚动人。   怀中佳人的身子僵直了那么一会儿,似乎给吓住了,任陈应的双手在身下轻薄,身子像抽骨似的瘫在陈应的怀里,嘴里却幽叹的轻语:“郎君,是我。”   顿时,陈应如同五雷轰顶。   “是你!”陈应听到怀中佳人的声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听得出这是李道贞的声音,陈应顿时吓了一跳。任凭陈应想破脑袋,他也没有想到这怀中的佳人居然会是女暴龙李道贞,如今听到李道贞的声音,陈应脑袋中不自觉的浮现,李道贞一手陌刀,寒光闪闪。   陈应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居然是李道贞只身来此,让陈应措手不及误中副车,只是他的手已经捞起襦裙伸进裤子里摸到嫩滑的臀肉了,吓了一跳想抽回手来然而手是从紧系的腰带挤进去,陡然想抽回来,手腕给腰带勒在那里抽不出来,李道贞吃痛的轻呼了一声。   陈应瞬间吓得不知所措,他的大手,甚至不知道应放在哪里。   陈应迟疑了片刻,打破沉默:“怎么是你?”   李道贞答非所问的道:“陈郎,大事不妙,你且收拾一下,赶紧跑吧!”   陈应诧异的道:“跑?跑什么?”   李道贞粗重的喘息道:“陛下下旨,以将军贻误军机之罪,要斩郎君于军前!”   “这是怎么回事?”听到这话,陈应异常难以理解的道:“陛下为何要杀我?”   “奴也不知!”李道贞道:“日前,奴无意撞见天使(既天子之使,不是长着翅膀的鸟人)与家兄密谈,似乎说是要缉拿郎君,趁着天使未至,郎君速速逃命去吧!” 第二十四章 平唐可汗   陈应此刻心乱如麻,强自镇静的道:“容我再想想!”   陈应摸黑寻到火镰子。反复打,都没有将火打出来。李道贞见状,不由得从陈应手夺过火镰子,轻轻打火将烛台重新点亮。   随着烛台的点亮,在烛火的照耀下,陈应看着李道贞满面羞红地整理着给陈应弄乱的裙衫,特别是李道贞此时露出一副小女儿神情,更是格外的动人。此时场面甚是尴尬,陈应本想与许二娘欢好一番,却没有想到摸到了李道贞。陈应假装思索,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打量李道贞以及李道贞的陌刀。许久,陈应并没有发现李道贞的陌刀,也没有见她暴起发难,陈应这才安心不少。   李道贞脸皮子究竟还是嫩,低头头,眼睛不知道落到哪里。李道贞此时的心,如同小鹿一般嘭嘭乱跳,自己的胸都给这混蛋拿手摸过,半边身子还酸酸麻麻的。如果是别的男人摸她,李道贞肯定会让他生死两难,可是陈应却是她将来的夫君。对于自己夫君,做什么,都无可厚非。当然只要成亲之后,还要做那小人书上更加羞人的事情。   李道贞脑子也浮想联翩,甚至好不知羞的想着:“身子给男人摸过的感觉真是叫人难忘,但是这家伙怎么有脸当没事人似的站在这里说话??”   陈应阴差阳错,误中副车,一直将心悬到了嗓子眼。以李道贞的武功,要想弄死他实在太容易了,甚至连陈应呼喊侍卫都来不及。可是见李道贞似乎没有在意,陈应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陈应的大脑里的思路在这个时候,终于慢慢变得清晰,他低着头不敢正视李道贞,小心翼翼的问道:“天使有多少随员?”   陈应想来,自己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特别是现在正在战时,李渊没有理由会在这个时候要杀自己。况且自己这段时间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要说出格,张长逊为了哄骗始毕可汗,当初可是连李渊的圣旨都敢伪造。   李道贞此时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惆怅,陈应长相俊美,非常耐看。当初自己误会陈应暗杀自己兄长李道宗,自己也想杀掉陈应为李道宗报仇。可是当她看到陈应本人的时候,却又对陈应下不了狠手。如今误会解除,虽然李渊在没有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欲将自己下嫁给陈应。这内心里,对于此事还是非常期待的。可是,现在李渊居然要杀陈应,却让李道贞心中非常纠结,自己这婚事看样子又黄了。   当陈应连续问了她三遍,李道贞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有六七个人!”   “六七个人?”陈应闻言心中一松,反问道:“六七个人就想杀我?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说完这话,陈应就有点后悔了。这岂不是向李道贞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陈应两世为人,绝对不会束手待毙。在前世的时候,他看到岳飞冤死风波亭,内心中总有说不尽的遗憾。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非常简单,哪怕阎王爷想让自己死,自己也绝对会拼上一把。   直到四更天的时候,陈应好不容易合上了眼睛。李渊要杀自己的消息,对于陈应来说是有些措手不及的。   “幸好,此地距离长安超过三千里,李渊长鞭莫及。”   看到陈应既没有收拾行囊,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李道贞不由得大急,她忍不住的冲到了陈应下榻的帐篷内,督促陈应赶紧离开丰州逃命。李道贞进入大帐后发现陈应正在呼呼酣睡,李道贞既是摇头,又是无奈。   然而这时,李道贞突然发现靠近帐篷窗口的位置,出现一道黑影。李道贞伸手摸向腰间,由于陌刀太过沉重,长途跋涉,非常耗费马力,李道贞便没有携带她最趁手的陌刀。此时她手中出现有一柄障刀。   所谓的障刀,就是障身御敌之刀。刀宽不过二指,刀长不过一尺两寸(约合二十八点五公分)一刀在手,缓缓出鞘,李道贞暴喝道:“谁?”   黑影尚没有答话,陈应却被李道贞惊醒了。陈应睁开眼睛,却见李道贞与一名黑影在帐篷内斗在一起。   二人都是以快打快,就连陈应也看不清楚。然而让陈应惊诧莫名的是,以李道贞那么高强的身手,居然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叮叮铛铛”刀剑相交,金鸣声刺耳,火星四射。   陈应悄悄翻身,从床头摸到自己的横刀。手中有刀,心中不慌。这个时候,陈应大喝:“有刺客!”   不一会儿,众侍卫手持火把将中军帐篷,团团围住。在火把的照耀下,陈应发现正在打斗的二人,他都认识,一人是李道贞,另外一人正是平阳公主的侍女何月儿。   “住手!”陈应暴喝道。   然而,二女已经打出了真火,对于陈应的话却充耳不闻。   正在赶来的罗士信却没有陈应那么好的脾气,看到二人居然丝毫不给陈应面子,暴喝一声:“给我躺下!”   罗士信挥枪加入战团,仅仅一招挑飞了李道贞手中的障刀。随即一脚踢在何月儿的小腹上。   “二位姑娘,你们误会了!”   二女几乎异口同声冷哼道:“没有误会!”   李道贞道:“今天没有带我趁手的陌刀,要不然你挡不了我三十回合!”   何月儿嗤笑道:“若非本姑娘赶紧了一天一夜的路,身子乏了,你连摸到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二女丝毫依旧不把陈应放在眼中,罗士信正想挥枪给他们二女一点颜色看看,许敬宗赶紧挡在罗士信面前:“罗将军,你还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   “他们与将军……”   罗士信这才恍然大悟,众侍卫一哄而散。   面对二女,陈应也头大如斗。   陈应和稀泥道:“好了,大家不是外人!”   李道贞脸似寒霜,一脸煞气,伸手一指何月儿道:“她是何人?”   何月儿也不服气的道:“这又是哪位?”   李道贞道:“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道贞是也!”   “哦!”何月儿道:“原来是白城县主当面,奴婢平阳公主驾前,尚衣令何月儿拜见白城县主!”   陈应此时才知道何月儿居然还是一个官身,平阳公主府是亲王府建制,尚衣令是正六品上的女官,掌管着平阳公主更衣的官员。虽然职位不高,却非亲信心腹不能充任。   一听是平阳公主驾前尚衣令,李道贞淡淡的道:“本君大人不计小人过!”   何月儿道:“陈大将军,公主让我告知,稍安勿躁!”   语罢,何月儿不理会李道贞,径直长扬而去。   陈应思来想去,李秀宁应该不会合着李渊欺瞒自己,就算真是欺瞒自己,光凭五六个天使,也休想取下自己的首级。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浑河河畔,东突厥汗国处罗可汗王帐正在缓缓南行,离开了驻地。处罗可汗接到可敦义成公主的消息,邀他前往定襄。   原本处罗可汗俟利弗设还不想去定襄,可是得到最新消息。细封步赖首战失利,虽然没有像其他将领一样,遇到陈应就是惨败,不过总算迟滞了陈应犀利的攻势。俟利弗设还在担心,这万一陈应不顾一切的率军攻向浑河,在浑河附近无遮无拦,万一不敌,肯定损失惨重。   而定襄城虽然不比洛阳、长安高大坚固,不过作为边镇的定襄,城墙也高过三丈六尺,陈应要想攻破定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处罗可汗命人拔营出发,向定襄移动。这边俟利弗设的前锋大军步鹿根部刚刚走了不过三五十里,俟利弗设就便得到了叶护阿史那莫何使者的求见。   在一辆宽大的高车上,俟利弗设招见了刚刚从长安返回的阿史那莫何的使者伊地米驼匐。   “您忠诚的仆人伊地米驼匐,拜见我英明神勇的处罗可汗!”   俟利弗设道:“你怎么从长安回来了?是不是莫何叶护出使唐国有了新进展!”   “可汗英明!”伊地米驼匐笑道:“自定杨可汗(既刘武周)攻陷唐地晋州、汾州,兵威大盛,关中巨震。特别是定杨可汗的妹婿西南大行台宋金刚(宋金刚原本有妻,投降刘武周之后,休妻续娶刘武周之妹为妻)攻伐浍州,唐国李渊老儿,最终同意了莫何叶护的意见,欲用人头换取定杨可汗退兵!”   俟利弗设大笑道:“好,好,若那李渊老儿把陈应的人头送来,本可汗便命刘武周让出晋阳……”   伊地米驼匐却摇摇头道:“莫何叶护的意见是,让处罗可汗暂时放下私人喜恶……”   不等伊地米驼匐说完,俟利弗设的脸就冷了下来:“本可汗做什么事,还用他莫何教吗?”   伊地米驼匐赶紧跪在车上,冲着俟利弗设连连磕头,连称不敢。“可汗,若是那陈应知道,他对李渊老儿忠心耿耿,李渊老儿却欲拿他的人头,平息我们突厥汗国的怒火,他会怎么做?”   俟利弗设道:“陈应小儿肯定不会束手待毙,让他们打,反正怎么打,都是狗咬狗,一嘴毛!你现在拿本可汗的金箭赶紧去细封步赖军中,告诉细封步赖,若是可以说降陈应小儿,本可汗封他为平唐可汗。”   伊地米驼匐从俟利弗设的手中接过金箭,便马不停蹄,朝着丰州方向赶去。 第二十五章 把自己煮了作干粮   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数十名持刀扈从,拱卫着一辆奢侈的马车。马车的玲珑雕壁上,隐隐约约显现篆书浮雕“李”字。官道上马车颠簸,牵动了李道宗尚没有完全复原的伤口,疼得李道宗眉头皱起。   “略阳公这是何苦来哉!”一名年轻绿袍官员头戴软脚幞头,望着李道宗那略显苍白的脸道:“您这新伤未愈,这千里颠簸,这万一崩裂了伤口该如何是好?”   要说这名绿袍官员名叫褚遂良,出身名门贵族。他的父亲褚亮是一位非常著名的人物,当时正任散骑常侍一职,与虞世南、欧阳询等人为好朋友。他的父亲褚亮仕隋为东宫学士。因为与杨玄感有旧,被贬为西海郡司户参军。薛举在兰州称帝,褚亮被任命为黄门侍郎,褚遂良则做了薛举的通事舍人,掌管诏命及呈奏案章。   不过去年的浅水原之战,李世民先败后胜,大败薛仁果,灭亡了西秦薛氏。而褚遂良则随其父褚亮投靠李世民。褚亮为秦王府铠曹参军,而褚遂良则被委任为秘书省校书郎。未来大唐丞相褚遂良此时只是一个正九品上的小官。   李道宗微微一笑道:“哪里能事事都由着自己,这次陛下所谋不小,而……”说到里,李道宗赶紧闭上了嘴吧。   李唐皇室也不是铁板一块,自己好不容易捞到一个实缺,偏偏遇到了外方的机会,虽然只是充任灵武观军容使,但是总算有机会为朝廷效力。可是这个机会,还有人眼热。永安王李孝基故意向李渊禀告,要命他的废物弟弟李孝广为灵州观军使。谁人不知李孝广与陈应有仇,若是让李孝广监军灵武军与定远军,以李孝广的能耐,绝对会把陈应逼反。   此时,李孝基故意逼李道宗站出来,哪怕李道宗旧伤未愈,也不能不咬牙坚持。还有一点他没说,以心高气傲的褚遂良,未必能办好这个差事。   马车缓缓前事,李道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褚遂良无奈之下,抬头漫无目的的望着车外的风景。   褚遂良远远的看到了丰州城外的灵武军大营,整座大营背造乌尔河临河而建,尽管只是临时战营,却扎得异常严谨。整座大营由六十四座小营组成。   褚遂良惊讶的道:“略阳公,你看这大营应该按九宫八卦阵扎的吧?”   李道宗睁开眼睛,缓缓地点点头道:“不错!”   八卦阵学名为九宫八卦阵,是一种古代的汉族军事阵法,相传为诸葛亮发明。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易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中国古代的阵法,都是采取借助有利地形,通过团体配合,采取田忌赛马的原理,以局部优势兵力,快速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从而达到歼敌取胜的战略目的。   褚遂良道:“如此辣的行军布阵,若不是事先行知陈大将军才弱冠之年,恐怕难以置信。”   事实上,褚遂良还真猜错了。陈应压根就不懂九宫八卦阵,这是刘统捣鼓出来的东西。在得到李渊欲杀自己之后,陈应当既就开始准备亮亮肌肉。   事实上当李道宗与褚遂良刚刚离开灵州之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陈应监视着。   褚遂良看到丰州到了,下令朝着灵州军大营走去。   当李道宗的马车距离灵州军大营还有里许距离,就被官道上摆着的拒马拉住了。哪怕褚遂良亮明了身份,守着拒马的灵州军士兵趾高气昂的道:“等着!”   时间不长,士兵返回道:“大将军有命,唱名而入!”   听到这话,李道宗皱起了眉头。他倒不是不懂唱名而入是什么,而正是因为懂得,这才皱起了眉。所谓唱名而入,并不是简单的字面意思。而是一整套的仪式。多见于两军交战,一方乞降。使者入营,方用唱名而入这套仪式。每走一步,就要报上自己的名号和官职,声名自己的来由。   这是非常侮辱人的一种办法。即使不是两军对阵,用唱名而入,也是犯了错的军官或士兵,用唱名入营,可以理解为全军通报批评。可是李道宗却感觉非常不解。按说褚遂良代表李渊,代表朝廷,而自己也是灵州军观军使?既未得罪陈应,更没有触犯军法,陈应这么做,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李道宗还没有反应,褚遂良却勃然大怒,出身名门贵族的他,何时受过这种气,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陈应未免太托大了。   “好一个跋扈的陈大将军!”褚遂良的愤愤的道:“待我回京,定参他一本!”   “没用!”李道宗淡淡的道:“不用白费力气了!”   褚遂良道:“怎么会没用?目无尊卑,罔顾国法,嚣张跋扈,如此武臣,难道不能弹劾?”   李道宗不以为然的道:“嚣张跋扈为谁雄,拿嚣张跋扈这个罪名去弹劾武臣,自取其辱而已。   褚遂良叹了一口气道:“难道就要受此折辱?”   李道宗道:“当年汉文帝还被挡在细柳营营外呢,咱们的这武功侯可是在学周亚夫!”   褚遂良道:“周亚夫可没有什么下场!”   李道宗狠狠瞪了一眼褚遂良,褚遂良脑袋一缩。   李道宗缓缓走下马车,悠悠长叹:“略阳郡公、灵州军观军容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李道宗,请见大将军!”   褚遂良见李道宗都放下了身架,他也不再坚持,朗声说道:“秘书省校书郎、灵州抚慰使褚遂良,请见大将军!”   青冢突厥军大营,惨重的伤亡让党项军军队的士气低迷。伤兵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呻吟声加杂着唉声叹息的声音传入细封步赖的耳朵中,这让细封步赖的脸阴沉得快要拧了出水来。   由于细封步赖所部着急赶路,后勤辎重补给根本就没有跟上来。此时军中都虽然不至于绝粮,可是却只有二两肉干吊着命,这二两肉干连给党项勇士塞牙缝都不够,更别提怎么去大吃大喝了。伤兵满营,严重缺乏食物和草料,这让细封步赖所部已经无力再进攻了。也唯独后方的辎重运上来,大吃大喝一顿之后,才能让党项勇士,暂时忘却心中的苦闷和烦恼。   阴沉着脸的细封步赖咬牙切齿地咆哮道:“告诉野利秃发,他就是把自己煮了制作肉干,也要给我筹集到足够的粮秣和草料……”   “卑下遵命!” 第二十六章 不堪入目   事实上还没有等细封步赖的命令传达给野利秃发,野利突发押送的辎重率先抵达了青冢,尽管只有少得可怜的三百只羊不到二百袋粮食。最关键的是,随着这批辎重,还有一千余升马奶酒。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马奶酒可是一个好东西,既可以解酒瘾,关键时候还扛饿。细封步赖当既下令犒赏全军。   一千余升马奶酒,每一名士兵发四两,每一匹战马发二十斤粮,还有羊肉可劲吃。随着马奶酒发到每一位党项勇士手中,而三百余只羊一个没剩,全部宰光。   党项人都是杀猪宰牛好的手,将羊皮一扒,内脏一掏,甚至不用洗,直接串上木棍,架在火上烧烤起来。不一会儿,整个青冢突厥军大营都弥漫着诱人口水的香气。吃着大块的烤羊肉,喝着马奶酒,正如细封步赖所料,原本低迷的党项军将士士气突然暴涨起来。   细封步赖的中军大帐中,细封步赖与野利秃发、拓跋侑等将领围坐在篝火前,此时细封步赖吃得满嘴流油。   拓拔侑望着野利秃发打趣道:“特勒已经急眼了,已经下令,你野利家的要是弄不来粮食,你把你煮了当肉干!”   野利秃发心有余悸的道:“咱们党项人穷,根本支应不起万人大军消耗,我也着急上火,就带人把阿史德颉利发的羊给抢了,这老小子别看兵没剩几个,可还真富得流油……”   拓跋侑膛目结舌的道:“什么?你抢了阿史德颉利发的羊?”   “昂!抢了啊,抢了五万多只羊,还有七千余匹马,怎么了?”野利秃发不以为然的道:“抢他怎么了?抢他是看得起他,这老小子还想反抗,我一鞭子就……”   不等野利秃发说完,拓跋侑指着野利秃发道:“你闯了大祸了……”   “抢了就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细封步赖道:“敢逼急了老子,老子就投大唐!”   一听这话,拓跋侑知道陈应在乌加河一战,把细封步赖打出心里阴影了。   事实上,党项无信无义,朝秦暮楚已经是常态了。经过乌加河一战,名义上细封步赖胜了,可是他的嫡系部队折损近半,实力大损。现在细封步赖也知道陈应已经是一个硬骨,要想啃下陈应这块硬骨头,他还缺一个好牙口。从内心里来讲,他已经不想打了。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道:“禀告特勒,伊地米驼匐来了!”   “什么?”细封步赖心中一惊,他还以为是野利秃发因为抢了阿史德颉利发的羊,处罗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设派出伊地米驼匐来找他的麻烦。   “这老小子还敢来!”野利秃发拔出弯刀,就要冲出帐外。   细封步赖虎目一瞪,“给我坐下!”细封步赖转身望着亲卫道:“他带了多少人?有没有附离军?”   “有五六十人!”亲卫摇摇头道:“没有看到附离军!”   听到这话,细封步赖松了口气。如果真是处罗可汗想要问罪,绝不会派出几十人,至少要派出上千附离军,整个突厥能被细封步赖忌惮的,还只有处罗可汗控制的三万附离军。事实上细封步赖却不知道,如今的突厥附离军,早已腐败不堪一战,只是样子好看一点而已。否则九年之后颉利可汗麾下十数万军队,还抵挡不住李靖三千唐军,正是因为如此。细封步赖淡淡道:“请他进来!”   伊地米驼匐进入大帐,大马金刀的坐在胡床上,冲细封步赖道:“特勒,命令你的人,暂时不要进攻!”   细封步赖其实更不想打,然而他却装作非常为难的样子道:“可是,可汗的命令!”   伊地米驼匐亮起手中的金箭道:“可汗金箭传令,你部必须归我指挥!”   细封步赖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遵命!”   看着细封步赖一脸不情愿,不知底细的伊地米驼匐还以为细封步赖想独吞打败陈应的功劳,于是解决道:“如今,唐使即将进入丰州城,唐主李渊要拿陈应小儿的人头!”   细封步赖道:“伊地米驼匐,你想得太好了,陈应岂会束手待毙?”   伊地米驼匐冷冷的笑道:“不能束手待毙最好,反抗唐主的命令,视为谋逆,天下之大,也再无陈应小儿的容身之地,除了投降咱们突厥,他还有什么出路?”   长安实际寺,实际寺的山门随着一阵吱吱咯咯的声音而缓缓关闭,一名身披袈裟,慈眉善目的高僧一脸歉意的向山门下熙熙攘攘的众香客道:“鄙寺客房已满,恕不能接待诸位,诸位信徒可择日再来……”   大和尚的托词,有人信,有人肯定嗤之以鼻。   事实上实际寺只要招待贵客,为了保护贵客不被打扰,通常情况下都会清空寺内逗留的普通香客,这几乎已经惯例。   悠扬的钟声,缓缓响起。   随着钟声的节奏,掌寺方丈、知事、知客僧引领着贵客进入佛堂大雄宝殿。这个贵族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秦王李世民与秦王妃长孙无垢。   秦王妃长孙无垢一脸虔诚的朝着佛像叩拜,而掌寺方丈、知事、知客僧以及一群小沙弥,则识趣的离开。等到众人离开李世民就拿着佛前三四个蒲团,拼在一起疲沓沓的躺在蒲团上,一脸不耐烦。   眼睛的余光,望着李世民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长孙无垢埋怨道:“二哥,来得来了,好歹拜一拜也好!”   李世民望着庄严的菩萨像道:“拜他又能如何?不过是一樽泥菩萨而已,和我一样,自身难保!”   长孙无垢俏眉微微一蹙,不解的道:“二哥有烦心事?”   李世民点点头:“丰州,将不复所有!”   长孙无垢起身,走到李世民身后,伸手纤纤十指,为李世民轻轻揉揉肩道:“二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李世民沮丧的道:“我就是想谋,又能做得了什么?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忠臣枉死?”   长孙无垢道:“陈将军的事情,就没有办法挽回了?”   “没有办法!”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大哥为了劝父皇回心转意,连上十二道奏疏,其中五道奏疏用血写的,洋洋洒洒长达万言,没有几碗血根本不够,可父皇,他……”   长孙无垢叹了口气道:“那陈将军家眷,二哥总得设法保全一下。”   李世民摇摇头道:“自幼他父母双亡,如今又孑然一身,家中只有几个婢女和老仆……。”   李世民突然眼珠一转,笑吟吟道:“左右此处没有外人,正好小憩片刻,佛祖慈悲,想必是不会怪罪的!   长孙无垢捏肩的手一僵,嗔道:“二哥……二哥”   长孙无垢根本不用看,也知道李世民的手已经摸向她的臀部。长孙无垢经十月怀胎,久不经人事,身体旷伐时久,身子变得异常敏感,在李世民上下齐手之下,长孙无垢很快就沦陷了,瘫倒在李世民怀里。   如果菩萨有灵,看到李世民与长孙无垢不堪入目的激情表现,估计会气得跳起来。 第二十七章 束手就擒   李道宗虽然与褚遂良二人唱名而入灵州军大营,面对灵州军将士的指指点点,李道宗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其实还有非常不满,泥土还有三分性,何况还是一个人?   “秘书省校书郎、灵州抚慰使褚遂良,请见大将军!”褚遂良却把肺都要气炸了,这几个字几乎都是咬着牙齿吼出来的。   很快他就吼不出来了,自营门拒马前到中军大营的距离足足有三千步,唱名就是三步一顿,五步一停,也就是说每走五步,就要把自己人姓名官职唱说一遍。二人几乎都需要唱出五六百遍。   有道是,没有对比就伤害。   慢慢的褚遂良的心态,刹那间就平衡了。   “略阳郡公、灵武军、定远军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李道宗,请见大将军!”李道宗每唱名一次,足足需要唱出二十六个字,也就是从拒马前到中军大帐,他需要连续不停的说一万五千多字。   事实上,李道宗说了不足三百遍的时候,嗓子已经开始冒烟了。   “秘书省校书郎、灵州抚慰使褚遂良,请见大将军。”而褚遂良却只有十九个字,同样的唱名次数,足足比李道宗少了两千余字。   李道宗已经记不清这一句话他喊了多少次,他的喉咙里已经快要冒出火了。   褚遂良也没有好到哪里处,他嘴里喊着,脸上感觉火拉拉的。心里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今日之辱,他日必报。”   突然,褚遂良道:“忍不住了!”   看出褚遂良心中的怨恨,李道宗低声对他道:“忍不住也要忍着。”说着李道宗朝褚遂良使一个眼色,褚遂良扭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刚刚开始因为寨墙的遮挡,褚遂良还没有看清楚。此时灵州军军营寨墙内侧,有一道莫约一丈八尺余宽的壕沟,这种内壕沟距离寨墙不过八尺,是防止敌人偷袭的时候,只要是敌人攻破这种寨墙,因为壕沟的阻挡,一会半会也冲不进大营。   然而此时壕沟前却堆满密密麻麻的尸体,而且全是无头的尸体。   这个时候,褚遂良这才回想起关于陈应的传闻,陈应喜欢以首级垒京观夸功。这些无头的尸体的首级,肯定被陈应拿去垒京观了。   褚遂良的猜测不错,灵州军中军大帐前的巨大空地上,此时堆三个人头京观,不过这些首级全部用生石灰腌制了,不过每一颗头颅都露出惶恐,骇然狰狞的神情。   陈应原本也想直接用鲜血淋漓的首级垒成京观,然而此时天气炎热,唯恐滋生瘟疫,只要用生石灰先腌制首级,再垒成京观。   不过,这样以来,威慑效果却差了不止一筹。   褚遂良虽然出身名门,但是一直都是温室里的花朵,哪里见过这等场景,顿时吓得手脚发软,声音都开始失真了。   原本褚遂良对陈应要求他们唱名而入还非常愤怒,然而此时看到这座巨大的京观,他心中的愤怒之火,慢慢的熄灭了,他心中只剩下恐惧和后怕。   中军大营,众灵州武将领和陈应一样,冷着眼打量着李道宗和褚遂良。   看着兄长被如此折辱,李道贞凶巴巴的望着陈应道:“你,怎么这么欺负人?”   “欺负人?”陈应眉头皱起,暗暗压抑心中的怒火:“这就是你们李家的道理吗?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你应该清楚吧?无罪而杀我,还不允许我发发牢骚?”   听到这话,李道贞纠结起来,好半天,她低声道:“家兄也是奉命行事,你莫要杀他!”   陈应道:“我不杀他,他便杀我?反正要死的是我,而不是他。”   李道贞此时也是非常为难,有道是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一边是未来夫君,一边是长兄如父。好半天李道贞纠结的道:“他敢杀他,我不放过他……”   该来的总会来,三千步虽然不近,李道宗与褚遂良依旧在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内走完了。而此时褚遂良的脸已经被吓得成了土色,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愤怒和不满。   李道宗缓缓进入大帐,不亢不卑的道:“略阳郡公、灵武军、定远军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李道宗参见大将军。”   陈应的眉毛一扬,目光如电,盯住了愣在当场的褚遂良,陈应缓缓起身,来到褚遂良面前,淡淡的道:“听说你要杀我?”   虽然陈应的语气非常轻淡,但是身上却散发出浓浓的杀气,而且大帐内的郁孤尼也好,罗士信也罢,哪一个不是沙场悍将,他们身上的杀气之重,就算是百战精兵都抵抗不住,更何况是褚遂良?   众人将所有的杀气施向褚遂良,褚遂良脸色就得煞白,一句话也说不成调:“我……我……我……”   李道宗赶紧道:“陈大将军这是误会了,你且我一言!”   “哦!”陈应望着李道宗,淡淡的笑道:“这有什么误会?”   李道宗难以启齿的道:“还请陈应大将军挥退左右!”   陈应道:“此间皆陈应手足,事无可避其言!”   李道宗道:“还请将军附耳过来!”   陈应这倒没有拒绝,附耳在李道宗嘴前。李道宗轻声低语起来。   听到这里,陈应完全明白了。   李渊其实也不相信阿史那莫何和东突厥汗国会不会信守承诺。他一边明面上答应阿史那莫何,从而麻痹阿史那莫何。与此同时,他暗中却命秦王府最精锐的玄甲骑兵在段志玄和侯君集的率领,赶赴河东,准备武力夺回河东。   在此李渊需要陈应配合演一处戏,假装自刎,让褚遂良带着陈应的首级返回长安,交给阿史那莫何复命。   陈应皱起眉头道:“有这个必要吗?”   李道宗道:“有,很有。”   “如此也可。”   陈应随即在灵州军中军大帐前摆起了香案,当着万余灵州军将士的面,任由褚遂良宣读李渊的圣旨。   褚遂良展开明黄的卷轴,清清嗓子,抑扬顿挫的道:“大唐皇帝制曰,大将军、武功县侯,灵州兵马总管、定远军都总管、灵武军都总管陈应……观望养寇,不复寸土,买官鬻官,私受贿赂……”   一听这话,灵州军将士顿时就炸了,当时罗士信就勃然大怒道:“贼你娘的,放屁……”   许敬宗不明真相,一听李渊要收拾陈应,顿时神色黯然。   刘统脸上阴晴不定。   陈劲勇却陡然跳出来:“我杀了你……”   褚遂良一看陈劲勇如疯虎一般直扑而来,一边仓皇而逃,一边惊道:“监门卫速速保护本官!”   灵州军中军大营前一阵大乱。   陈应喝斥道:“你们什么,想造反吗?”   众将士闻言,停止在当场。   褚遂良色厉内荏的道:“陈应,想负隅顽抗吗?还不束手就擒?” 第二十八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   午后的阳光照在陈应的身上,看起来陈应显得倍感庄严,好似神佛降世一般。   陈应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褚遂良身旁。霎时之间,两人四目交投,褚遂良只觉眼前的男子不能逼视,饶是他见多识广,阅人无数,此时心中也只怦怦直跳,霎时只得转过头去,不敢多看。   陈应悠悠长叹一声:“君叫臣死,死不得不死。若陈应一命,可换河东,百万生灵,陈应何惜此头!”   陈应慢慢伸手出来,摸向自己的腰间横刀。刹那间想起,自己的这柄横刀可是战刀,锋利异常,只要稍不注意,定会血溅当场。陈应冲李道宗眨眨眼,李道宗会意。   李道宗阴气怪气的道:“君叫臣死,死不得不死。陈大将军,你这是何意,是在指责陛下是非不分,奸邪不辩吗?”   陈应道:“陈应不敢!”   李道宗横在陈应面前,用身体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只见李道宗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个血红色软糯糯的东西,递到陈应手中。陈应伸手接过,一股羊膻味扑鼻而来。陈应心中暗道:“你们用羊尿泡当血浆包,我也忍了,好歹将这股子羊膻味洗掉啊!”   陈应趁人不注意,偷偷塞入自己怀中。   李道宗与陈应二人的猫腻,别人还看不明白。然而却许敬宗看到眼里,许敬宗露出了枉然大悟的神色。就在这时,突然感觉衣角有人拉扯,许敬宗扭头一看,居然是刘统。   果然,聪明的人不止许敬宗一个。刘统连也看出其中的猫腻了。   “不敢,你说这话是何意?是非曲直,自有朝廷诸公明断!”李道宗冲着长安的方向拱拱手,神情严肃的道:“当今天子英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歹人。你有何冤屈,陛下自会给你主持公道!”   如果不是要在这些将士面前演戏,陈应估计就要被恶心得吐了。不过他不得不按照李道宗的剧本演下去。陈应一脸郑重的道:“君何以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闻知命。”说着,陈应把伸手向褚遂良。   通过李道宗已经向陈应暗示过了,褚遂良何用的佩剑,暗藏机关,仅仅刃长一寸,堪堪刺破血囊,余者全部缩入剑柄之中。   看着陈应将手伸向他,褚遂良这时却有茫然不知所措之感。陈应身上杀气腾腾,让他感觉全身酸软,颤声道:“你……你要做什麽?”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必当五鼎烹。”陈应仿佛如同风萧萧兮易水寒,语气带着没有人类的情感:“此间没有五鼎,陈某欲求五鼎烹的夙愿也未可达成。听到褚校书的佩剑乃天子所赐,陈某但求一剑,以天子之剑亡!”   罗士信道:“大将军不可,李家官,咱们不当了,不当了……咱们兄弟就算是上山为盗,下海为寇,也总好过受这等鸟气!”   郁孤尼道:“对,罗将军说得对,主人不要理会这几个贼厮鸟!”郁孤尼的眼睛刻意的往褚遂良身上望了两眼,那神态再是明显不过,杀了褚遂良誓师祭旗,反他娘的。   陈劲勇虽然没有说话,却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只等陈应一声令下,他就上去把褚遂良撕了。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此时褚遂良早已变成了筛子。褚遂良露出一个比苦还要难看的笑容道:“陈大将军,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陛下只是召将军回去询问,是非曲直,将军跟陛下说明就是……”   “哎……”陈应悠悠一叹,望着众将士道:“这都是天意,诸位兄弟,你们好好活着!”   陈应从褚遂良手中夺过宝剑,呛啷一声,陈应抽出宝剑,看着剑身冰雪的纹路,陈应赞叹:“剑是好剑,只是可惜!”   说着陈应扔下剑鞘,朗声唱道:“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汉青。”   语毕,陈应双手反握宝剑,对准自己的胸口。当然陈应也没有完全放心李道宗,他反正身上穿着铠甲,对于刀剑的刺有一定的防御力,陈应作为陡然用力的样子,剑刺在胸口上的时候,陈应便双手握紧剑柄。   果然,如李道宗所说,这柄宝剑暗藏机关,可以向内收缩。   “噗嗤……”一朵鲜红的血花在陈应胸前绽放。   郁孤尼眼泪横流:“主人,你怎么弃郁孤尼而去,主人,你怎么弃郁孤尼而去。”   罗士信是心肠硬似冷铁的人物,看此情形,让他想起三年前的风雪夜,眼前这一出跟三年前的风雪夜有何区别?这一幕幕从来都没有断绝过。   张须陀就是兵败,不甘心被李密羞辱,自刎而死。   罗士信钢牙欲碎,振臂大吼道:“定远军何在!”   “给我拿下,一个也不能放过!”   青冢突厥军大营深夜,细封步赖正在帐内酣睡,细封步赖的鼾声如雷,距离老远依旧清晰可闻。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拓跋侑径直冲向后帐,不顾一切的将细封步赖推醒。   细封步赖的起床气非常大,眼睛赤红的道:“怎么?”   拓跋侑道:“斥候汇报,陈应小儿死了。”   “什么?”细封步赖的睡意瞬间消失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立既升帐,召集所有督帅以上将领议事!”   呜咽的牛角号响起来,响彻整个天际。那些正在睡梦中的突厥、党项将领们骂骂咧咧的起床,手忙脚乱的披甲带刀,大步朝着中军帐方向跑去,甲叶子撞击声哗啦啦响成了一片。   中军帐内,细封步赖早已一身戎装,精神奕奕的坐在帅案后,听着拓跋侑的禀报:“……唐军大营里哭声震天,吹的也是举哀的号角,斥候靠得很近,听得十分明白……”   细封步赖打断了拓跋侑:“唐军的中军乱了没有?   拓跋侑笑道:“最乱的就是中军,有人在大声喝骂,约束建制,根本不管用,陈应小儿的大纛已经降下,看不见任何人的旗号,连寨墙上的巡卒都看不到了,斥候都贴到了寨门跟前,也不见有人理会……”   细封步赖仰起头,闭目沉思着。   众党项将领纷纷叫嚷道:“特勒,当断则断,出兵吧!”   伊地米驼匐一脸忿忿的道:“怎么就死了呢,不是说好了……”   不等伊地米驼匐说完,细封步赖却猛地睁开了眼睛,暴喝道:“众将听令”   众将领挥手右手攥紧拳头,重重擂在左胸,大喝道:“末将在!”   细封步赖大喝道:“各自回营,约束部众,不得号令,不许出战!”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叫道:特勒……这可是好机会啊。   细封步来转头看向拓跋侑,一脸得意的道:“想诱本特勒上当,陈应小儿还嫩了点,继续派出斥候,侦查唐军动向,但有讯息,一刻一报,不得有误!”   拓跋侑躬身道:”诺——“ 第二十九章 一战而成全功   接连三天,细封步赖的辎重部队陆续到达,前后六波次辎重部队,让青冢突厥党项军的物资变得充裕起来,他们有着喝不完的马奶酒,吃不完的粮食和肉,同时细封步赖也接收了六千余护送辎重人员。   陈应出兵支援灵州时,全军四千八百余人,在拥有大量雪爬犁的情况下,仍需要五六千民夫运送给给养。相较而言,突厥人的军队一直保持着简约的风格。所谓的简约,就是尽量减少后勤人员,少了后勤人员,军队的行军速度就会加快,作战的节奏也会加快,只是,必须要将这个快字发挥到极致,包括用最快的速度来击败敌人。   如果战争进入到相持阶段,缺少后勤补给的军队很快就会露出颓势。细封步赖也将这六千余辎重人员截留五千余人,将部队恢复到了万余规模,虽然人数恢复了,看上去细封步赖又变得兵强马壮。   只是战斗力如何,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伊地米驼匐对于细封步赖的不作为非常不满,哪怕他拿着可汗的金箭,依然无法命令动细封步赖。对于细封步赖的跋扈和嚣张,伊地米驼匐暗暗发誓,将来等阿史那莫何回到定襄,一定会让细封步赖好看。   突厥军队最不擅长僵持,每当僵持就意味着,前线军队需要耗费大量的粮食和牛羊,而突厥人的产出有限,物资异常匮乏。如果不是此时,突厥军队在汾州、并州、晋阳等地劫掳回来大量的粮食与物资,恐怕能给细封步赖筹集的物资,更加有限。   “如今陈应已经死了,收降陈应的谋划已经没有办法实现,现在这个时候,特勒应该一鼓作风,拿下三十里外的唐军大营,将陈应小儿训练的这支唐国精兵给消灭,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伊地米驼匐异常愤怒的朝着细封步赖咆哮道:“细步特勒,你还不命令部队进攻?”   细封步赖打了一个哈欠道:“这里轮能到你教我怎么打仗吗?”   “我……”伊地米驼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细封步赖走进伊地米驼匐面前,他的脸对准伊地米驼匐,甚至细封步赖嘴里呼出来的恶臭味,几乎将伊地米驼匐快要熏晕了。细封步赖道:“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匐”,而我则是大突厥汗国的特勒。”   就在这时,拓跋侑进入大帐,向细封步赖禀告道:“特勒,唐军大营那边有动静了!”   细封步赖道:“唐军退兵了?”   “这倒没有!”拓跋侑神色凝重的道:“唐军大营重新升起陈应小儿的大纛,而且唐军秩序已经缓缓恢复,再无喧哗,骚乱的现象了!”   “好一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真假莫辨!”细封步赖大笑道:“看来唐军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陈应小儿的副将,就是一个知兵事的能人!”   拓跋侑道:“特勒是说?陈应小儿没事?”   “不——恰恰相反!”细封步赖一脸得意的道:“现在正好说明,要么陈应真的死了,或者是伤重不能视事,否则陈应不会如此煞费苦心,唐营重新陈应小儿的大纛,就是想利用陈应小儿平时积攒的些许威名,虚张声势,害怕我们进攻。”   拓跋侑神色凝重的道:“特勒,唐军装备精良,特别是那支枪骑兵,威力极为惊人,我们不应该如此轻敌。”   细封步赖站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冷哼一声道:“本特勒之所以每次作战都能全身而退,靠的就是谨慎二字,如何会轻敌?三天之前,惊闻唐营异动,陈应小儿死了我都强自按耐着自己的冲动,坚持不出兵,那是因为本特勒无法判断,陈应小儿是不是真的死了,这到底是不是陈应小儿的诡计?”   “那这么说特可以断定!”拓跋侑道:“唐军不是在诱我们出战?”   “如果最多三天,唐军若是明攻暗退,这便不是计谋!”细封步赖道:“若是他们明攻暗退,咱们就逐路追击,一战而成全功!”   入夜后,雨就绵绵不休,给雨水打湿的旗帜团成一团附在杆头,看不出一丁点的精神来。丰州城灵州军中军大帐内,陈应目光灼灼的凝望窗外苍茫的夜色,除了几点暗弱的灯火外,这死一般寂静的夜色里就再没有半点生机,沉抑的压在心头,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三天之前,陈应与李道宗联手演戏,上演一幕陈应不堪受辱,自刎而亡的悲壮。愤怒的罗士信与众灵州军将士将数十名右监门卫士兵围殴一顿。造成三十九人重伤致残,十三人被活活打死。   就连李道宗与褚遂良也未得幸免,其中最惨的莫过于褚遂良了,他不仅肋骨断了三根,那张原本俊俏而不失英俊的脸,更是惨不忍睹,牙打掉了两颗,眼都肿得睁不开了。最阴损的莫过于许敬宗,明明他已经看出了陈应与李道宗演戏,还死命的朝着褚遂良下体连踹了十几脚,如今三天过去了,褚遂良还不能下床,小便还在能尿出血,也不知道这子孙根还能不能用。   陈应此时心中非常不舒服。当听到李渊要拿自己的人头去平息突厥,欲求突厥退兵的消息时。陈应心中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皇帝眼中,臣子就是一枚棋。而他只是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弃子。   事实上,陈应满是恶意的想着,如果不是玄武门之变,大唐未必有机会统一天下,也未必可以开创那么一个强大的大唐。   李渊在历史上杀掉了窦建德、罗艺、杜伏威、王世充、李密这些惜日跟他争夺过江山的人被他弄死了。就连鼎力相助,辅佐到入主关中的刘文静也被李渊弄死了,这样一个生性多疑的皇帝,会做出抛弃自己的举动,也不足为奇。   原本,陈应还真不想踏入那个是非漩涡。然而此时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抽身而出。   陈应无声的笑了起来,喃喃的道:“看来,我原来做错了!”   就在这时,陈应突然发现身前出现一个体态妸娜影子,不用回头,陈应也知道这又是何月儿神出鬼没进来。   此时何月儿蹑手蹑脚正向陈应靠近,陈应突然道:“你倒是属猫的,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 第三十章 平阳公主有难   “啊!”何月儿反而被陈应吓了一跳,她伸手拍在自己的胸口。她不拍胸部还好,一拍就出了大问题。   炎炎夏夜衣衫也单薄,何月儿全身被雨水淋湿,一层单衣,几乎等于没穿。何月儿本来就体态丰润,圆耸耸的胸几乎要将那身紧身劲装给撑破了,她这么一拍,胸部倒是颤巍巍的晃荡起来。   陈应的目光和他的心,随着那对白兔也晃荡起来。陈应痴痴呆呆的望着何月儿,看着何月儿被火光耀得晶莹剔透的美脸,如星子镶嵌的眼眸散发深邃而迷离的神采,陈应便觉得这张脸美艳不可方物,这眸子异常的迷人,若有若无幽幽的清香似乎要扑鼻而来。   “郎君?”何月儿轻声一呼,发现陈应根本没有反应。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陈应这才看在何处?如果是一般女人,哪怕泼辣如李道贞,恐怕被陈应这么盯着也会感觉脸红发热。   只是何月儿的大脑,显然与汉人不一样,她非常没有露出任何羞涩之色,反而噗嗤一笑:“居然看呆了,我是不是很美?”   “哦,”陈应醒过神来,才装正经的问道:“何姑娘这是从哪儿来??”   此时距离上一次会面,不过三天时间。李秀宁如今在苇泽关驻防,差不多两千余里,一来一回,就要四千余里,除非何月儿会飞,否则她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三天时间来回跑四千里。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做到。   何月儿并没有回答陈应的话,而是若无其事的道:“只要郎君答应月儿一件事,月儿今后就是你的人了!”   陈应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升起警觉。不由得脱口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何月儿刚刚开口,似乎是体力不支,摇摇欲坠。身体重心失衡,朝着扑去。陈应赶紧过去,伸手拦腰抱住何月儿,何月儿软绵绵的软瘫在陈应的怀里。   这香玉满怀来的如此措手不及,倒是让陈应有些发愣,他第一个念头是——何月儿这是在做甚么吗?算是色诱自己吗?自己是推开呢?还是不推开呢?   趁人之危,那是禽兽,可是送上门的便宜如果不占,那就是禽兽不如。   是要做禽兽,还是要做禽兽不如?这倒让陈应纠结起来。   何月儿的眼神有些秘密,更何有些涣散。   突然,陈应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陈应自从泾阳县城醒来,就一直在沙场上搏命,对于血腥之气非常敏感。陈应可以非常肯定,他绝对不会弄错。陈应下意识的寻找这股熟悉的味道来源,顿时不由得望向何月儿的胸前。   何月儿张了张嘴,发出如同蚊蚁般的声音:“陈郎君,你要去救救公主,救救公主啊……救救娘子军万余将士!若是郎君肯施以援手——月儿愿给郎君做奴做婢……”   听到何月儿提到李秀宁,陈应心中那熊熊燃烧的邪火,就像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陈应轻声问道:“你且慢慢说,不要说这些疯话,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平阳公主不是在并州吗?怎么会有危险?”   何月儿急促的呼吸,胸脯剧烈的起伏,说话都很艰难。陈应看她胸口稍外侧还有血迹渗出来。   陈应此时也顾不得再避男女之嫌,立即异常粗暴的扯开何月儿胸前的前襟,陈应没有看到肉乎乎的白光,却看到一道变成黑紫色的绷带,看着包扎手法,应该是出自陈怀仁或者李初七、赵远桥之手。   陈应惶急之下,冲帐外吼道:“来人,叫医护官过来!”   灵州武没有女性军医,平时都是一帮大老爷们。自然不用顾忌,可是何月儿却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陈应又担心何月儿拒绝郎中给她医治,心想何月儿的伤在女孩子不能给外人见的地方,跟何月儿说道,“郎中救死扶伤,乃行圣贤事,你莫要再避男女之嫌,不能误了救治!”   “月儿生死事小,公主殿下与娘子军万将士性命事大,望郎君怜之。月儿若是死了,下辈子还会给郎君为奴为婢……”何月儿有气无力的说道,态度异常拒绝郎中给她医治。   陈应眉头微蹙,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武周与突厥联军气势如虹,河东既将不保!”何月儿喘息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暂时得不到关中的任何支援,形势岌岌可危……”   事实上上次何月儿苇泽关前往灵州向陈应示警的时候,李秀宁的局势就不妙了。苇泽关是太原盆地的西北屏障,但是苇泽关却是不是唯一的关隘。从北方进攻太原盆里,除了可以从苇泽关(既娘子关)通过,其实还可以从白皮关(既今石岭关)通过,不过白皮关守将是原李元吉麾下车骑将军张达的旧部果毅副尉祁明威。   在张达投降刘武周之后,张达亲自去白皮关招降祁明威。看到张达被李元吉迫害,下场凄惨,祁明威没有多加考虑,就率领部曲八百余人投降。正是因为祁明威投降,刘武周的大军这才可以轻易杀入太原盆地。   事实上,自祁明威投降以后。李秀宁在苇泽关的坚守已经变得没有意义,可是李秀宁却不是李元吉,李元吉会不战而逃,但是李秀宁不会。事实上李秀宁部曲,除了五百余名骑兵之外,近万部曲几乎都是步兵。即使撤退,恐怕也会被突厥人剿杀在野外。   当初,李秀宁得到长安的消息。阿史那莫何前往长安,有道是知女莫若父,同理,作为女儿,李秀宁更了解李渊。她忧心陈应的安危,命何月儿提前示警。   只是因为白城县主也向陈应示警,何月儿见陈应知道此事,便转而离开。只是当何月儿回到灵州的时候,看到朝廷的内部邸报,这才知道浍州已经失守。   随着浍州的丢失,大唐失去了河东的最后一块与关中相连的立足之地。也就说在河东,除了平阳公主镇守的苇泽关,浩州李仲文部之外,再无一个城池属唐姓李。 第三十一章 血腥绞肉机   苇泽关扼守着著名的燕赵古道,关外古道,蜿蜒起伏,依山傍水,十分险要。关城雄伟坚固,居高临下,蔚为壮观,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然而当刘武周从白皮关攻入太原盆地时,这一座雄关坚城对于刘武周而言便失去战略意义。   以苇泽关之险,以苇泽关之固,要想强攻这么一座关隘,至少要牺牲掉三五万人马。刘武周自然不会为了这么一座对于自己毫无用处的关隘,消耗掉自己的数万人马。更何况此时防守苇泽关还是李秀宁,就算刘武周有心拼着数万人马的伤亡,也未必能顺利的拿下苇泽关。   然而,就当刘武周准备对苇泽关置之不理的时候。意外一个情况让刘武周也措手不及。   攻入太原盆地的突厥人却有十数万。虽然刘武周是突厥汗国的平杨可汗,属于可汗级别的高官。然而突厥人却没有人把他当回事。太原盆地三十九被突厥人抢掳一空,刘武周虽然得到了李唐的三十九城,也得到了近十万嗷嗷待哺的百姓。   中国的老百姓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会本本份份当顺民。他们不在乎头上是谁当皇帝,也不在乎皇帝姓李还是姓刘。可是当他们连最后一粒口粮都没有的时候,肯定会造反。   得到了太原,刘武周发现他就像坐在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上。他现在也没有办法给这些百姓弄到粮食,而等这些百姓将手里最后一点粮食吃光的时候,肯定会铤而走险。刘武周本身就是挟裹饥民造反的,自然清楚这个问题。   于是乎,苇泽关此时变得非常重要起来。一座险峻的关隘,可以充当血肉绞肉机,只要将这十数民饥民消耗在苇泽关城下,刘武周自己就安全了。   攻取苇泽关对于刘武周而言,既可以拔掉苇泽关这颗钉子,同时也可以将太原十数万饥民(危险因素)消弭于萌芽。   在这个情况下,刘武周命宋金刚收兵攻打苇泽关。不过宋金刚却是有苦说不出,此时得到徐世绩、元宝藏等人效忠的李建成,又陆续招降不少瓦岗军旧部,拥有近两万兵马的李建成在魏征和徐世绩的辅佐下,向浍州猛攻,宋金刚应付起来非常吃力。   为此,宋金刚虽然无法抽身,却命令麾下部将尉迟恭和寻相返回太原。刘武周也非常大放,大手一挥。封尉迟恭为天兴军兵马右都总管,统帅五万天兴军精兵。   尉迟恭一看手中哪里是五万精兵,根本就是五万乌合之众。这些所谓的精兵,装备的甲胄,包括铁甲、皮甲、布甲等在一起,也不足六千套。至于兵刃,如果连菜刀都算上,拥有武器的人可以超过八成。不过,仍然将近三分之一,都是削木为矛。只是轻过简单硬化处理。   尉迟恭有勇,寻相有谋,二人配合,对苇泽关围而不攻。苇泽关虽然有万余将士防守,也架势不住。就在李秀宁派何月儿向陈应示警时,何月儿被尉迟恭伏击,何月儿虽然成功逃出来了,却一槊扫下战马,当时何月儿有前胸就受了重伤。   如今苇泽关孤立无援,失陷只是时间问题。   任何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当陈应得知李秀宁形势危急的时候,他再也无法淡定了。不过,陈怀仁如今不在丰州城,目前灵州军军中的军医,简直和禽兽一样粗鲁,陈应只好亲自为何月儿处理伤口。   陈应手短刃将何月儿胸衣抹布割开一道口子,渗出来的血将裹胸的白布几乎染透。这个情势下,陈应也无法生出什么香艳的念头,拿剪刀将这条裹胸的白布小心翼翼的剪开。何月儿的身材非常有料,特别是那对大白兔,仿佛两只倒扣的大玉盅,挺翘起来。   陈应他拿温水浸湿的干净布将乳上血迹擦掉,在左胸内侧找到一处颇深的创口,仔细清理过再拿药裹上。   这时候陈应将何月儿的亵裤褪下来,原先是嫩白到极点的大腿内侧给磨破多处,血迹殷红,看着让人心疼,陈应也小心的上药处理过。   处理好何月儿的伤口,陈应那张线条硬朗的脸绷得铁青,袖手负在身后,在大帐内来回踱步。   李道宗的眉头深锁,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恶化到这种地步,也万万没有想到河东的局势会如此糟糕。河东诸州(郡)文武官员会如此无能、平庸到这种地步。刘武周当初起兵的时候,兵马不过一万余人,宋金刚率领四千余人投降他的时候,他为了拉拢宋金刚,将自己的一半家产分给了宋金刚。哪怕在武德二年年初的时候,刘武周的兵马绝对不会超过三万人,如今刘武周居然几乎夺光了大唐当初用了数万条人命换来的河东之地。   “请陈郎君救救公主殿下,如今能得公主殿下的只有郎君一人了!”何月儿又朝陈应跪下,头埋在手臂间,满头秀发铺开,将她的头脸盖出,只露出一截嫩白的脖子梗,身子因愤恨而颤抖。   此时,李秀宁最缺乏的是时间。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古代北方是一季种植,既春种秋收)李秀宁虽然手中有点粮食,可架不住寻相每天都驱赶着老弱病残冲击苇泽关。李秀宁心善,就尽可能的接纳这些老弱妇孺。寻相更是歹毒了利用了李秀宁的这个心理。李秀宁接纳的老弱妇孺越多,她手中原本够一万大军吃上一年的粮食越支撑不了多久。   救援苇泽关,如果从关中出发,在龙门渡河,沿着绛州、晋州、吕州一路北上。只是这么以来,耗时非常长。即使不经过战斗,也需要走上一个多月。况且刘武周根本不可能不防守,就算半年时间,没有哪个将军肯打包票。刘武周虽然不足为惧,可是十数万突厥军队,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反而陈应沿着黄河内“几”弯,经河套便可以攻入朔方刘武周的老巢穴,逼其回兵自救,从而可以减李秀宁的压力。   “你放心,这事我知道了,就绝对不会袖手不管。”陈应手按着何月儿柔弱的肩膀安慰她,这时候才觉得这个女子格外的柔弱,他凝眉看着鞋尖前的地面,长时间的一声不吭。   李道宗也不说话,这件事太棘手了。   刘统其实想劝陈应不要理会李秀宁的死活,步步为营拿下胜州之后,可以经胜州攻入五原郡。   只是没等刘统说出自己的意见,陈应霍然起身,下令道:“传我命令,陈劲勇所部灵武左军立时进入丰州城东结阵严守,阿史那思摩所部全面接管、封锁码头,小心防备突厥人偷袭袭;其他各部需在午时之前以作战标准完成粮水、军械的补充……” 第三十二章 经验也是会害死人   李道宗怎么也没有想到为了救河东,陈应居然决定率领灵武军一路向东攻进前进。可是在没有兵符,没有调兵圣旨的情况下,私自调动往好里说,这是心忧国事,往坏里说,跟谋逆、叛变有什么区别?   何月儿抬起头,也微微发怔的看着陈应。她这次去而复返,只希望陈应知道平阳公主此时有难,希望他在丰州、胜州方面大张旗鼓,营造一种大举东进的氛围,让突厥人紧张,只要突厥减少在河东的兵马,已经算是陈应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然而却没有陈应会断然为李秀宁,集结大军从河套进攻河东,以武力直接跟突厥和刘武周对决。以一人之力,独抗突厥和刘武周两国。   她一时感慨万千,激动着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刻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曾偶尔进入自己梦中的男子的身上,一切都听他的安排。   何月儿咬牙坚持到现在,其实只靠心中一口气支撑着。如今听到陈应下令出兵,这时候她心中的那口气一泄,竟身子一歪,昏迷过去。陈应试了试她的脉息,见她的脉息平稳,没有什么大碍,吩咐门外守候的随军郎中煎熬起补血养气的汤药过来。   “大将军,是不是在考虑一下!”许敬宗忧心忡忡的道:“没有圣旨,没有兵符,私自出兵可是大忌。是不是先向陛下请旨?”   “靠请示打仗,吃屎都赶不上热呼!”陈应毫不客气的摇摇头道:“再说,时间肯定来不及?”   李道宗不置可否的道:“我们虽然想出兵,但是紧凭灵武军和定远军这区区十四折冲府兵马,是不是太单薄了一些?”   灵武左右两军共十三个折冲府,在初战细封步赖之后,其实只有灵武左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这四个折冲府,相对满编。其他第五、第六、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折 冲府这五个折冲府如今已经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不过,由浅到奢易,由奢入浅难。特别是偿到了干掉自己部落首领,分掉他们的财富的甜头,这就像上瘾的毒药,欲罢难休。陈应依靠着“杀贵族分牛羊”的战略,吸引无数被压迫的突厥人、高车人、吐蕃人、吐谷浑人加入灵武军,所以陈应其实最不缺的就是丰富的兵源。   陈应点点头道:“传本总管命令,提调定远军第一、第二、第三折 冲府乘坐羊皮筏子顺河而下,命他们最迟在胜州与本总管汇合!”   许敬宗又道:“可是,这么以来,灵州仅有定远军第四、第五两个折冲府三千六百余人防守,这未免太……太冒险了?”   李道宗也有这方面的担忧,毕竟灵州是长安的北大门。如果灵州有失,那么突厥人就可以沿着灵州进入凤翔路,沿凤翔路南下,可以破泾州攻入关中。李道宗想了想道:“灵州还有十八镇,大将军曾让他们一起操训过,可以抽调灵武十八镇乡勇!”   刘统道:“只是这灵武十八镇乡勇没有经过像样的训练?”   李道宗道:“让他们与突厥人野战,自然是不成的,可是要躲进城内防守,只要渡过危险的几天,以后就会越打越强!”   陈应道:“其实,你们都想错了!”   “想错了?”众人大为奇怪?   陈应淡淡的笑道:“其实,本总管还可以搂草打免子!”   刘统的眼光陡然一亮:“大将军是说,要诱使细封步赖上当?只是这恐怕不容易吧?”   陈应轻轻一笑道:“装也要装得像,细封步赖不是不谙兵事的菜鸟。相反他非常谨慎,本总管假装出了意外,他没有利令智昏,依旧按兵不动。事实上,细封步赖未必就是头脑清晰地分析出这是一个骗局,他只是习惯性认为敌人露出破绽,那就是陷井。如今本将军反其道而行之,假装作出攻击的姿态,一边小心防备码头,他反倒会上当!”   细封步赖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这个好习惯让他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除了谨慎,能够让细封步赖活到如今的还有他聪明。   作为党项人,他非常清楚。突厥面对的大唐是什么?在草原上,有太多的部落兴起,从大月氏、匈奴、鲜卑、柔然还有如今的突厥,而草原南边的华夏人却才是真正的赢家。   三百多年前,百万胡族纷纷入侵中原。如今三百多年过去了,匈奴族被灭亡了,羯族也被灭亡了,氐族、卢水胡、黑水胡就连鲜卑和柔然这两个曾经地跨万里,控弦百万的强大帝国成为了历史的过往尘烟。   细封步赖非常聪明,他知道和突厥人交锋会是一个什么后果,同时,他也知道真正惹怒华夏人之后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党项一族是羌族的分支,羌族也最辉煌的时候,也建立了后秦,只是短短二十年便被灭掉。   狮子和老虎的斗争,豺狗最好不要参与,哪怕是再虚弱的老虎或狮子,只要扬起一巴掌就可以把豺狗拍死。   事实上,他只要能挨到突厥人与大唐人两败俱伤之后,他们党项人确实有崛起的机会。   细封步赖是这样的想的,同时也是这样做的。   当他第一次接到消息陈应居然自刎身亡,这让细封步赖实在难以相信。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看到陈应自刎的消息,细封步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陷井。不过,随即,他又把这个念头抛出脑外。   因为,于情于理都难以解决,敌强我弱的局势。陈应有实力有底气在战场上战胜他,自然没有必要玩这么一出诡计。只要陈应将他那支枪骑兵派出来,他唯有远遁千里的下场。   由于得到的消息实在太少,他宁愿错失战机,也要避免上当受骗。   灵州军在丰州城开始上下打点行装,这些事情都是在灵武军大营内完成的,还没有引起突厥人斥候的注意。但是在黄昏时,陈劲勇率灵武左军六个折冲府的将士悍然出营,灵武左军的六个折冲府以第一、第二折 冲府居北,第三、第四折冲府居南,而第五、第六折冲府居正东。左中右三部,每部相距三十余里,缓缓逞扇形向外压迫,驱逐突厥人的游骑和明哨。   这个时候细封步赖的斥候们这才恍然大悟,急忙将第一时间接过的异常情况禀告给细封步赖。 第三十三章 杀戮开始   细封步赖的帐篷中,野利秃发望着眼前的这个斥侯已经渐渐变冷的尸体,一脸愤愤的的道:“没来得及说一个字,这死得太没有价值了!”   细封步赖冷冷的一笑道:“这具尸体其实已经说了很多秘密!”   野利秃发一脸疑惑的道:“尸体怎么可能说话?”   细封步赖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也不向野利秃发解释。拓跋侑伸手拔出一只尸体背上出现的箭镞道:“这是什么镞?”   野利秃发莫名奇妙的道:“不就是羊头箭吗?”   箭头的形状因其用途不同也有很大差别。古代狩猎用的箭头,一般有一个很宽的刃部,可以给动物造成很大的切割伤,使得动物大量流血,由此即使不能当时打死动物,但是也让其流血过多死亡。   相对而言,突厥人使用的箭镞,像一个残月弯刀。只要命中目标,特别是也会造成惊人的切割伤。同时,这种箭重且钝,破甲能力极弱,对于普通百姓或没有披甲目标,杀伤力非常骇人。也就是使用狩猎专用的箭镞在屠杀平民百姓和无护甲目标时,非常有高效。这也是鲜卑、突厥、蒙古、包括满清破关时,会造成骇人的屠杀。   而羊头箭,则属于三棱箭,在击中目标的瞬间,棱的锋刃就会形成切割力,箭头就能够穿透铠甲直达人体。秦军在实战中发现,带翼箭头有凶狠的倒刺,但翼面易受风力影响,易使箭头偏离目标。于是秦军对其进行了技术革新,将这种箭头取消了翼面,成为后来基本定形的三棱不带翼箭头。使射击精准度大大提高。也是羊头箭的由来。   当然羊头箭属于高精确、高破甲能力的战箭,当然造价也不菲。野利秃发看了半天,更是满头雾水:“这没有什么啊!”   拓跋侑咳嗽一声道:“此人中了十五箭,其中七箭自行脱落,另外八箭皆入肉不及三分,仅一箭入肉一寸,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不了什么?”   细封步赖打断了拓跋侑与野利秃发这没有意义的争辩。细封步赖道:“斥侯后心中箭,其他部位皆没有受伤,这说明射箭的人箭法非常高明,使用如此锋利的箭矢,却入肉不深,说明射箭的时候,双方距离非常远,有可能超过一百步或一百五十步!”   伊地米驼匐看向细封步赖,忧心忡忡的道:“看来,唐军犹有一战之力?”   细封步赖一声冷笑道:“外示形以实,内必有其虚。唐人在远距离开始放箭,这说明他们缺乏近战搏杀的勇气。兵无战意,此乃兵家大忌。原来还不能肯定陈应已经死亡或重伤,看来,陈应小儿即使不死,也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又一名斥候进来禀告道:“特勒,唐人突然出现在乌加河渡口,两千余人马开始驱逐无关的人员……”   细封步赖道:“唐人想跑了,他们一定会在今晚撤退。黑夜唐人不能视物(指汉人士兵在物资匮乏的时代,普通患有夜盲症),士卒们看不清道路,必然心慌,后面的总想走到前面去,前面的想走得更快些,你赶我,我追你,不用两个时辰,必然全军大乱。”   细封步赖大手一挥,一脸严肃的吼道:“吹号聚将。”   呜呜……雄壮而浑厚的牛角战号声响起,众将纷纷进帐,列队站好,细封步赖哗啦一声抓出一把令箭,劈头掷了出去。   细封步赖大吼道:“莫贺咄设汗阿史那咄苾进兵河东,平杨可汗麾下大将占领浍州,如今李渊老儿连自家的卫队都派出去了,对面的这支唐军,是李家手中最后一支能战之兵,只要打垮了他们,沃野千里的关中平原就是我们的,各部——。”   众将齐齐挺身,甲叶子哗啦啦乱响。   细封步赖沉声喝道:“各辖所部,分进合击,举火进击,不管是正面直追还是迂回包抄,都要走大路,绝不给唐军留下可趁之机。”   众将一听这话,眼睛里露出了饿狼一样的绿光,兴奋的大吼道:“喏!”   细封步赖脸上露出兴奋的潮红:“这是一场追击战,本特勒的方略只有三个字——快!快!快!”   众将抱拳道:“遵命!”   时间不长,一万余党项骑兵蜂拥而出,这些党项骑兵高举火把,吆喝着列队开始纵马奔狂。众党项将士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芒,仿佛他们这不是去战斗,而是去收获。   满身披挂的细封步赖在野利秃发、拓跋侑以及党项将领的拱卫下,骑兵战马,浩浩荡荡前行。   党项大军的骑兵如潮水般蜂拥而过,地面上的小坷垃像跳舞一样跳起来。   北支,既黄河北支故道。大自然的造物异常神奇。这条废弃的黄河河谷,在六百年后黄河水再次改道,因狼山山谷形成一个庞大的堰塞湖。这就是中国八大淡水湖之一的乌梁素海。   当然,此时乌梁素海连影子也没有,只是一段宽阔而庞大的山谷。此时若大的山谷内,灵武军左军第五、第六、灵武右军的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折 冲府以及定远军的第六折冲府都埋伏在这段长达二十余里的山谷内。   陈应背靠在一颗大树旁坐在地上。身上穿着铠甲,头盔放在一边,耷拉着脑袋,呼呼大睡。   在陈应身边的是一身女扮男装的白城县主李道贞。李道宗因为伤势未愈,又被愤怒的灵武军将士狠揍了一顿,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无法从事剧烈运动。李道贞自告奋勇,留下替陈应充当临时观军容使。   事实上,李道贞是什么心思。李道宗岂会不知道?已经返回灵州准备组织灵武十八镇乡勇,而李道贞却执意留在了陈应身边。   李道贞虽然知道,自己在别人口中是贵不可言的白城县主。她自己却清楚,在别人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李道贞虽然知道贴上陈应有点自降身份,可是她却无法自主。李道贞见过太多世子贵胄对于从内心的疏远和鄙视,唯有陈应眼中,从来没有那种疏离和厌恶。   李道贞绝对不知道,陈应生活的那个年代。已经阴阳颠倒了。男人越来越没有地位,女人则彪悍无比。像李道贞这样蛮横的只是小儿科而已。   李道贞面前放着一杯茶,当看到茶水掀起了涟漪,李道贞叹了口气,她知道杀戮已经开始了。   “大将军,党项上果真追来了!” 第三十四章 下马乞降饶尔不杀   唐军作为撤退的一方,队形非但没有乱,反而非常严整。五百余名手持钩镰枪的骑兵殿后压阵。   对于这支全部装备钩镰枪的骑兵,党项人见识过他们的厉害,心底对这支枪骑兵的警惕比谁都深。尾随追击,这是游牧民族千年而来形成的习惯,固然可以获得较高的杀伤,可是,和华夏人作战,以华夏人列阵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战,战是不会有任何便宜可拿的。   李陵率领五千精锐汉军步卒,辗转数千里,让匈奴人吃够了苦头。作为草原诸族的共同祖宗,匈奴人用鲜血总结了“列阵不战”这四个字的宝贵经验。   虽然唐军在撤退,可是因为有这支枪骑兵在,对于对细封步赖来说就是猛虎遇到了一只刺猬,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下手。   追上唐军已经小半个时辰了,可是唐军非但没有乱的迹象,反而党项勇士们开始变得急躁不安。别说是普通党项将士,就连细封步赖心中也隐隐约约感觉不安。   拓跋侑道:“特勒,我去试试他们!”   “好!”细封步赖道:“你率领五百人,不两千人马去试试他们!”   “诺”   拓跋侑策马返回本阵,冲身前的将士们吼道:“陈应小儿已死,杀进关中,抢粮,抢钱,抢女人!”   原本心中非常忐忑的党项将士这下心中大定。他们害怕陈应,却不至于害怕一个死人。   “抢钱抢粮抢女人”。众突厥将士振臂高呼,眼睛里露出饿狼一样的凶光。   虽然只是两千余党项骑兵,可是一旦发动起来,势若万钧。只见两千余匹奔马如怒潮般涌来,那五百殿后的枪骑兵顿时原形毕露了。要说波兰的翼骑兵的核心战术思想,其实就四个“纪律和执行”。   波兰翼骑兵一旦冲锋,声势浩大。佛挡灭佛,神挡诛神,根本不知道死亡和畏惧是何物。战术虽然很简单,可是要做到还非常难。灵武军训练虽然不在定远军之下,但这些人大多还没有养成定远军那种军令如山的战术素养。临阵不是不敢拼命,而是要像定远军视死如归的冲锋,还有非常大的差距。在拓跋侑率领即将冲进三百步距离时,以灵武军假扮的定远军枪骑阵势微乱,望见党项铁骑踏来,一些人策马躲闪。   刘统原本想使用这些假扮的骑兵唬住突厥人,可是没有想到还没有接战,这些灵武骑兵的阵形就出现的混乱。刘统大怒道:“混账,都该死!”   拓跋侑一看唐军是一个样子货,顿时大喜。拓跋侑身高九尺,号称党项三猛将。另外两猛则是细封步赖与野利秃发。   这些灵武军将士有人识得拓跋侑,顿时惊呼:“这是拓跋侑,党项三猛!”   罗士信闻言大喜狂吼道:“都不要跟我抢,我去会会他!”   罗士信一看冲上来的拓跋侑身上穿着锁子甲。知道他身份不凡,就是战马也是铜鞍铁蹬铁辔头,而且还罩着马铠,竟然是一员重骑!且连人带马都如此装备,那马的度却丝毫不减,自可见此战马之神骏。   罗士信挥舞着铁枪猛冲,而拓跋侑则挥舞着铁脊马槊毫不相让。   罗士信与拓跋侑相交的瞬间,二人枪槊互击,只听一声让人牙齿发酸的金鸣声响起,夜空中火星四射。   拓跋侑暗暗心惊,他虽然号称党项三猛,毕竟细封步赖年纪大了,体力大不如从前。而野利秃发虽然勇猛,却机变不足。事实上相较而言,拓跋侑的武功才是党项第一人,然而仅仅一回合交手,拓跋侑就知道论力气,他不如罗士信,估计也只有野利秃发可以与罗士信拼一下。   罗士信也感觉奇怪,他不是没有跟突厥人交过手。那些往往自喻为勇士或射雕者的突厥高手,往往在罗士信手底下走不过一个回合。   偏偏这个拓跋侑居然还有再战之力。   “再来。”罗士信很想将拓跋侑击杀在战场上,然而就在这时。却眼身边后面的刘统打出了“2”字号旗。所谓的二号旗,其实就是执行诱敌深入的命令,许败不许胜。   罗士信还心有不甘,然而在这个时候,拓跋侑以两千党项骑兵冲五百余名“枪骑兵”阵中,如同猛虎如羊群,噗嗤噗嗤,五百余名灵武军将士盏茶之间,死伤过百人。   罗士信本不会演戏,异常夸张的叫道:“哎呀,那胡将好厉害,快退!”   众灵武军士兵调转马头,朝着夜色苍茫的暗处跑去。拓跋侑率领的骑兵对唐军开始追杀。撤退的唐军开始散乱,呐喊着四散夺路奔逃。大路上,到处都是唐军士兵丢弃的甲胄和包裹。   散落的包裹里有大量的铜钱还有成匹的布帛。   正在追击的党项士兵一看地上有财物,马上停止追击,先将地上的包裹捡起,背在自己身上。然而,财物始终是有限的,那些捡不到的党项人,就抢同伴的身上的财物。   一个骑兵跳下马,蹲下身去捡起一身皮甲,正两只手展开来看,还比划着自己能不能穿上,正在这时,一名骑兵从后面兜头一刀砍倒。   “贼奴,这是老子的东西!”一名党项骑兵抽起长枪,抽打一名背了满满十数串铜钱的党项士兵javascript:。   站在远处的山岗上,观望着土路上党项人因为哄抢财物而自相残杀。陈应一边赞赏,一边感叹:“党项人好勇猛,轮起刀子砍起自己人来毫不手软。”   李道贞遗憾的道:“可惜了那些钱财”   “没什么好可惜的!”陈应摇摇头道:“不过千余贯钱而已,如今这些突厥人死伤怎么也有大几百了,一条人命不足两贯钱,贵吗?”   李道贞哑然道:“要是这样算起来,那还真不贵!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妙计的?”   “我?这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陈应淡淡的笑道:“可惜,原本可以多死点人的!”   大队的党项骑兵纷纷从后面上来,将乱了队形去捡东西的乱兵砍得东倒西歪。   细封步赖带着亲卫骑队冲了上来,他只扫了一眼,冷笑道:“这种小儿科的伎俩也拿出来用了,唐军这是黔驴技穷了”   就在这时,大路后方突然间响起了“咚咚咚”的战鼓声。   细封步赖的脸色瞬时沉了下来,众军将的目光朝着大路后方望去。   远远地,一条粗壮的火龙缓缓而来。有一排排的东西在闪光,哗啦啦的甲叶子碰撞声,密匝匝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响起。   大路尽头,一个唐军铁甲骑兵方阵正在沿着大路缓缓反压上来,方阵后,一面大燾上一个斗大的陈字,迎风作响。   在众骑兵将士拱卫下,一名气色淡然的青年将领策马越众而去。   在火光的照耀下,陈应如同神佛一样肃穆庄严,他淡淡的道:”细封步赖,莫要再造杀孽,下马乞降,本总管饶尔不杀!“ 第三十五章 杀猪也没有那么快   “糟糕,还是中计了!”尽管细封步赖看到缓缓压迫而来的唐军将士心中惊慌不已。然而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非但没有露出胆怯之意。反而故作轻松的笑着朝野利秃发问道:“野利,你看如何?”   野利秃发除了有一身蛮力,要论智力连及格线都勉强。而且野利秃发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藐视一切。果然,如同细封步赖预料一般。   野利秃发眯起眼睛朝着对方望去,他看到对方不足两千骑。然而却是人人一副明光铠甲。要知道明光铠甲在大唐,也不是大白菜。这是拥有校尉以上级别才拥有穿戴的。要不是定远军是东宫右卫率,借助李建成的职务之便,恐怕也无法弄到如此之多的明光铠甲。   近两千骑兵岿然不动,漆黑如墨的甲胄,死一样的沉默,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军纪严明如此的军队,战斗力一般都不会太差。   可是野利秃发的大脑回路明显与常人不一样,他非但没有露出惧意,反而如同色狼看到极品美女一样,眼睛冒出绿光。兴奋的吼道:“这支唐军好阔绰啊,这么多铁甲,发财了,发财了”   听到野利秃发的话,众党项勇士心中原本忐忑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众突厥将士一看也是,定远军一人双马,全部精钢明光铠甲,无论在哪儿,这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多好的铠甲啊,留下给南蛮子太可惜了!”   “好肥的肥羊!”   “这下真的发财了!”   “勇士才配有宝甲!”   望着对面党项骑兵肆无忌惮的哄笑,陈应喊出了极为简单的命令:“杀”   这才是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这才是陈应真正的压箱底。   定远军骑兵缓缓举起手中的钩镰枪,骑兵与骑兵之间,小腿贴紧小腿。第一排骑兵迈出整齐的步伐。寒光闪闪的钩镰枪,朝着细封步赖所部冲去。   对面的突厥骑兵也针锋相对,毫不示弱。仔细观察定会发现,这个时候越阵而出的突厥骑兵都是没有参加过丰州之战的突厥将士,也是细封步赖强征的辎重民夫。这些民夫没有见过定远军的厉害,正所谓无知者无畏,他们纷纷叫嚣着,叽里呱啦的吼叫着,向不退反冲,向定远军骑兵冲去。   这两千余名骑兵刚刚开始的时候,只是缓缓加速。慢慢的速度渐渐加快,仿佛风驰电掣。两千余骑,八千余只马蹄踏响大地,声若雷震。   如果是一般唐军部队,肯定会脸色俱变。只是他们这次遇到的对手是定远军,如今定远军骑兵缓缓前进,整个军阵岿然不动。   参加冲锋的骑兵渐渐的琢磨过来了,他们扭头一看,只见细封步赖与野利秃发一众党项勇士正在逃跑。   可是他们冲势已成,再想回头已经晚了。这些参与进攻的突厥骑兵就像是飞蛾投火一般,一头撞向那寒光闪闪,杀气腾腾的骑兵墙。那些正在冲锋的突厥将士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一凉,等到巨大的疼痛传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已经被钩镰枪勾掉了。   也有的突厥将士感觉双腿一凉,当然,更多的突厥将士是感觉脑袋一凉,不过他们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密集的骑兵墙,让每一名突厥骑兵在同时要面对四五名定远军骑兵。以局部以多打少的情况下,任何一个也不可能轻易躲开五六名钩镰枪的进攻。   事实上,临阵之间的突厥致命才发现,他们不是不想躲,而是无论他们往哪里躲,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有死路一条。   锋利的钩镰枪刺入突厥将士的身体,中创暂时未死的突厥将士临死前发出如同杀猪一般的惨叫。而定远军此时就像一台高效的杀戮机器,快速收割着那些冲上来的突厥将士的性命。前排的突厥人轰然而倒,后面的突厥骑兵将士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们就像不会挥刀战斗,就像傀儡一样,束缚住手脚,任由唐军将士屠戮,战马的嘶鸣声,凄厉的惨叫声,痛苦的哀嚎声,还有钩镰枪枪锋切割肉体的噗嗤噗嗤声,充斥着耳膜,刺激着人的神经。   两千余名突厥将士连半刻钟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住,渐渐的声息已经变得弱不可闻。   李道贞望见这一幕,顿时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的功夫不错,即使放在高手如云的大唐,至少也可以排进前二十。然而,她非常清楚,如果让她面对定远军,估计下场也不会比那些突厥人强到哪里去。   李道贞感觉嘴唇发干,有点难以置信的道:“定远军的杀伤力居然恐怖如斯?”   陈应淡淡的点点头道:“当然了,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会下令强攻河东?你看我像莽撞的人吗?”   李道贞一脸希翼的道:“如此强军在手,天下何处都可去的!”   陈应点点头,深以为然的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李道贞一脸郁郁的道:“你没有看到细封步赖已经跑了吗?”   “他跑不了!”   “跑不了!”李道贞道:“怎么可能跑了,都是四条腿的骑兵,谁能快过谁?”   陈应笑道:“我在北,刘统、罗士信在南,西面是北支,这是西死地,陈劲勇在东北、郁孤尼在正东,东南还有阿史那思摩,可以说细封步赖根本插翅难逃!”   细封步赖摸黑朝着东面旷野上跑,跑了不过一刻钟。战马的速度开始下降。这个时候,野利秃发心有余悸的道:“特勒,还要不要等等!”   “不用等了!”细封步赖一脸决绝的道:“他们回不来了!”   野利秃发一脸纠结的道:“一刻钟就能杀掉两千人多人?就算是两千头猪也没有这么快杀光吧?”   “不用怀疑,陈应小儿已经露面了,这说明这是一个陷井,只要是陷井,陈应小儿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岂会轻易放过他们?”细封步赖一脸郑重的道:“野利,你要记住,将来如果有机会跟陈应小儿同归与尽,千万不要犹豫,有陈应小儿在,整个草原诸部,都没有活路了!”   野利秃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响起。野利秃发也激起了凶悍,抢起他的那只巨大的狼牙棒道:“跟我上,跟他们拼了!” 第三十六章 战略计划   在定远军枪骑兵这个大杀器的进逼之下,细封步赖所部根本就不敢硬战。定远军枪骑兵一出,突厥人莫敢争锋。   在陈应的指挥下,细封步赖所部被成割成三部,分别由野利秃发一部莫约四五百人,一部由拓跋侑率领莫约近千,最核心的莫过于细封步赖部,人数将近三千。   细封步赖所部万余部曲,事实上并没有全部战死,至少上千人被逼到乌加河河畔。无奈之下,这些被吓破了胆的突厥党项军跳进了乌加河河中。党项人也好,突厥人也罢,其实都是旱鸭子,这上千人跳进汹涌彭拜的乌加河中,几乎都像秤砣一样一沉到底。   乌加河上两具羊皮筏子,其实并不是军队,只是一帮船工或民夫,他们拿着钩子或撑杆,将落水的突厥人捞上来。这些突厥人老老实实自觉的跪在羊皮筏子上,大气都不敢出。唐军将他们打得吓破了胆,在他们眼中,唐人都是恶魔的化身,谁也不敢去这个霉头。   虽然上千突厥军队跳河,最终捞上来的只有区区三百来人。其他人不用问,自然去做了海龙王的女婿。   两具羊皮筏子上只有六十余名民夫,除了长刀,押着这些俘虏前往丰州城。陈应已经下令的命令,每一只突厥俘虏可以换一只羊,或一斗小麦。这就是突厥人价格,如果说在民心士气没有上来的时候,就算是悬赏再高十倍,也没有民众敢去杀人领赏。   然而,丰州地处河套,久经兵灾洗礼,这里的民风更加彪悍。无论是汉人还是突厥归附人员,都兴高彩烈的骑上骏马,拿着刀枪满山遍野的寻找突厥人。   陈应假装自己自刎而死,引诱细封步赖追击,然后一举切断细封步赖所部的退路。当陈应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细封步赖就知道自己中计了,所以他一步步丢掉部曲,祈求断尾求生。然而,陈应按排的天罗地是细封步赖可以逃脱的?   大青河,所谓的大青河,其实就是一条宽不过三丈的小溪。当大青河遥遥在望的时候,细封步赖率领两三千党项骑兵惶惶如丧家之犬,旗帜散乱人马疲惫。实在狼狈到了极点。   仅仅三个时辰前。他们经过大青河的时候,还是杀气腾腾的扑向唐军。梦想在大杀唐军,攻破灵州,杀入关中。可党项将士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回程不是满载而归,高唱凯歌。而是丧师败军大败亏输。上万人马出征,回来不过不足三千。曾经在汾州、朔州等处杀的隋人尸山血海的党项宿将野利秃发,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吧?   党项人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严重的损失。此前,丰州城外只是让党项人元气大伤,此时已经不是伤元气的问题了。而是伤筋动骨,有了致命忧患。细封步赖不明白。汉人还是那些汉人,为什么短短几年。他们就变成了猛虎?   到此时早已人困马乏,不少精壮的项武士竟然眼睛半闭,骑在马背上打起了瞌睡。即使没有睡意的党项勇士,此时也是如丧考妣。   “儿郎们。前面大青河到了,停下来饮饮马,留着点精神。咱们们还要回去睡汉人姑娘呢!”   党项武士们轰的一笑开,败阵逃跑的沮丧气氛一扫而空。只是细封步赖的心却跌入冰窖。   “完了,全完了!”就在刚刚,细封步赖无意间看到空中飞舞的鸟雀,却盘旋着不落入大青河对面的树林里。   鸟不投林,只有一种情况。树林里有埋伏,这是兵家常识。此时连续的拼杀,耗尽了全军将士的体力,就连自己也感觉肺部想要着了火。更别提那些普通士兵了。   更何况此地距离大营不过五六里地。敌人不可能不惊动大营中的留守成员,现在留守人员没有示警,说明他们已经被俘虏或是被屠杀一空了。   大青河对岸的树林里,罗士信不解的望着陈应道:“为什么不直接冲上去?还有不到三千人,一个冲锋就可以解决战斗!”   事实上,罗士信此时满腹牢骚。因为他还没有打过瘾。除了刚刚开始下令罗士信率领五百余名“假”枪骑兵担任诱敌深入的任务。跟拓跋侑交手不过一回合,他就按计划撤退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陈应不仅没有命令罗士信继续战斗,就连定远军也仅仅参加第一波战斗,歼灭两千来人全军一直休整。   陈应却把战功都留给了灵武左军和灵武右军,这让罗士信非常不理解。   “那是硬拼!”陈应道:“虽然定远军不怕打硬仗,但没那个必要。骑兵就应该有骑兵的用法。”   罗士信自然不理解陈应的用意:“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罗将军,不许轻敌!昨天的胜利并不能作为今天战场的保证。但从更大的范围来说仍然只是一支孤军,每一战都轻忽不得!”陈应忍不住喝斥了罗士信。   刘统和许敬宗隐隐猜测到了陈应的想法,却没有说出来。   在这个时候,大青河对面党项人后方地平线上,出现一股黑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黑线越来越粗。   正在大清河河畔饮水休息的党项人大惊失色,有的跳上马继续跑路,有的乱作一团,也有的闭目等死。   细封步赖没有着急逃跑,他看出对面树林里已经有了埋伏。这是一个绝地,就在这时,细封步赖抽出弯刀,向下虚劈挥出一声短促的啸音,大吼道:“让南蛮子知道,才是马背上勇士!杀光他们!”   “杀光南蛮子。报仇,报仇。报仇”党项武士举了手中的兵刃,或是锋利的弯刀,或是沉重的狼牙棒,或是乌铁锤。向唐军骑兵压去。   看到这一幕,陈应淡淡的道:“咱们唐军要想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必须建立重装步兵,重步必配精锐轻骑,步骑又必配以远程弓弩,突厥人之所以会被我们的枪骑兵阵所制,除了枪骑兵本身的威力之外,他们的兵种太过单一也是一大主因。”   陈应望着罗士信道:“还记得当初在灵州城外,为什么我不命令你们直接冲击刘统所布置的三叠阵?”   罗士信满腹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第三十七章 任人宰割   杀喊声越来近,细封步赖望着气势如虹的灵武左军骑兵,心中甚是惊惧。这些骑兵不下五六千骑,为首一面将旗上写着“灵军右军兵马都总管阿史那思摩!”   一名年轻的小将怯怯的望着细封步赖道:“特勒,敌人来势不形势于我不利,不可硬拼!”   细封步赖怒吼道:“区区一个阿史那思摩都抵挡不住,回头若是陈应小儿来,那你们是不是要劝我束手就擒?”   细封步赖吼喝连连,众党项将士在他的积威下,大气都不敢出。   周围的党项军残部快速的汇合在细封步赖周围。虽然对面有五六千名唐军冲来,他们多少松了口气,没有那支奇怪的骑兵。这些投靠唐人的突厥叛徒,他们还在看在眼中。   “冲,杀光他们!”细封步赖吼叫着一马当先,朝着来支由远及近的灵武右军将士冲去。   如果说没有昨天夜里的溃败,阿史那思摩率领的这五六千名灵武右军,还真不一定有胆气跟细封步赖硬拼。当初细封步赖可是依靠着五千余党项骑兵,以五千对八千,差点郁孤尼打得全军覆没。   可是,经过昨天的伏击战,依靠着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的乾坤一击。这些党项人被打得亡魂直冒。正所谓此消彼涨。而灵武军将士的士气却暴涨。看着党项人蜂拥而来,这些灵武军已经打出气势的灵武军将士也毫不示弱。   细封步赖相信,以不足三千人马,依旧可以打败阿史那思摩麾下的五六千名灵武军骑兵。此时随细封步赖出战的党项武士也相信,自己会轻松惬意的砸开那些突厥叛徒的天灵盖,让这些可恶的叛徒脑浆四溅!   然而他们很快现自己错了,对面的这些突厥叛徒骑兵在高冲击中,勇猛异常,双股骑兵都像烧红的铁水,撞在一起火星四射。   灵武左军还好点,属于成建制投降。可是灵武右军几乎全部是牧奴出身。如果不是陈应,他们如今还在突厥贵族的马鞭下痛苦的呻吟着,苦苦的挣扎,像狗一样卑微的活着。正是陈应,在他们人生最黑暗的时刻,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陈应带着唐军士兵杀死了欺负他们的贵族,将贵族们的财富和粮食分发给他们。陈应接纳了他们,只要学会唐言,就可以成为大唐白籍,成为高贵的唐人。   在陈应执行“杀贵族分牛羊”的战略中,在这支军队之中,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尝到了胜利的滋味,而且那胜利绝不仅仅意味着荣誉,而是意味着利益一每一次胜利之后都有与胜利相匹配的丰厚赏赐!   与大部分唐军的军功赏赐不同。灵武军并非越高级军官得到就越多,而是越位于前线者就得到越多。定远军参加也不少,然而只不过提拔了不过二百余名军官。然而灵武军却接连提拔了上千名各级军官。   理论上只要三不死,几乎都可以升为队正以上级军官。正是因为陈应的做法,唤醒这些灵武右军将领的血性。   “大唐威武!将军威武”   “大唐万胜,将军万胜!”亲眼见过这支军队、亲耳听见他们呼声的人,哪怕是敌人,也将再不敢怀疑他们心中的信仰!那是打心里出来的呼声!   这些党项勇士心中的突厥叛徒们,非但没有一触即溃,反而像顽石一样,任凭党项骑士们横冲直撞,整个队形岿然不动。   不少党项勇士甚至连吭一声都没有来得及,就被撞落战马,然后还没有爬起来的时候,被碗口大的马蹄子踩中脑袋,噗嗤一声闷响,整个脑袋变得一团烂西瓜。   细封步赖吼喝道:“冲上去,冲上去,咱们就赢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种微妙的氛围荡漾开来,同样久经沙场的细封步赖感受到了这一切!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计算数量的时候了,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在这个狭路相逢勇者胜,胜负就取决于双方的一股气。   如果说党项军队是一只烧红的烙铁,那么灵武右军却是一块巨大的顽石。烙铁可以融化雪,融化铁,然而却无法融化顽石。   党项勇士们虽然尽力了,可是他们却仅仅冲溃对方第一层上千人马。可是到第二层上千人马的时候,灵武右军开始发力。他们一步一步将党项勇士逼退。   特别是细封步赖的特勒狼旗,就像黑夜的明灯,吸引着飞蛾不顾一切的扑来。   细封步赖的亲卫一个一个死在战场上,慢慢的周围的党项人却感觉到,细封步赖局势相当不妙。不少党项武士开始惶恐起来:“保护特勒,保护特勒!”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天雨,就在细封步赖岌岌可危的时候,一面赤紫色的大旗缓缓沿着上游快速冲锋而来。   此时,党项人欲哭无泪,不足三千疲惫之军对战对方五六千人已经非常免强了,此时他们已经就倒下了一半,别说复仇,恐怕连自保的机会都没有了。现在居然又来了敌人,看样子虽然不多,却足足三四千骑。   随着陈劲勇所部加入战场,大局已定,看着援军到来,灵武右军将士更加兴奋。骑兵四冲,这下已经不是决胜,而是要收取战果了。陈劲勇到达之后,灵武右军的士气猛然高涨数倍,与之成反比的是细封步赖的党项军的转瞬溃败!   细封步赖的核心部队,竟然一下子被冲得七零八落!或散或退,或降或死!   “大唐威武!杀!”   现在已经不是战斗了,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大青河对岸的罗士信对于战场的情况漠不关心,他更关心的是作为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的折冲都尉,这支所向披靡的铁军居然还有不能打胜的敌人。这个问题如果弄不清楚。罗士信恐怕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罗士信不时的追问道:“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三叠阵可以克制枪骑兵冲锋!”刘统郑重的道:“我当时虽缺乏弓弩,无法形成密集的箭雨,压制枪骑兵出击,却可以利用长枪、戈矛,形成密集的枪林,从而克制枪骑兵进攻”   “枪骑兵在使用的过程中,并不能做到一路辗压。”陈应点点头道:“就像现在,现在我们距离敌人隔着一条大清河,只要定远军枪骑兵强渡大青河发起攻击,势必在大青河河内发生混乱,而且大青河也会影响枪骑兵的速度。一旦失去速度和队形,枪骑兵和一般骑兵并没有什么区别!”   罗士信这才恍然大悟。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兵种都不是无敌的!”陈应接着道:“攻城破坚,必须使用步兵,我们今后就要建立一种多兵种联合作战的军队,步兵用来破坚,骑兵可以运动,所以动静两宜。乌龟的壳再硬,刺猬的刺再尖,也只能任人宰割。” 第三十八章 命中的克星   细封步赖败了,当陈劲勇所部出现在战场上时,陈劲勇与阿史那思摩两部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八千人。如果这些军队没有连续三个时辰逃命,如果这些党项勇士没有被定远军枪骑兵吓破胆,细封步赖虽然不至于翻盘,至少还可以突围而出。   但这股生力军的加入,给连续作战的党项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不知道还有多唐军出现。   陈劲勇所部就成了压跨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党项武士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勇气,接下来的战事就只能用溃逃两个字来描述。   二十年来征战,细封步赖不是没有打过败仗,然而却没有想到党项最终一根独苗,在他手中败光。   在此时节,细封步赖没有想过逃跑。他的部曲已经丢光,党项族也成了绝唱,他感觉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让他像一个狗一个弃械投降,他宁愿意去死。   细封步赖横刀抵在自己脖颈上,正准备自刎而亡。   只是想死也是最大的奢望了,一名突厥叛徒用套马绳将他套住,趁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根套马绳已经将他拖倒在地上,众唐军士兵哪里还会放过这个机会,顿时一拥而上,将他双脚双脚捆绑了起来。   细封步赖自认为一世英雄,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绑成野猪。没错,此时的细封步赖双手和双腿都被牛皮绳捆着,一柄长矛从他的手脚穿过去,这就是他们党项人平时狩时,捆绑野猪的办法。   很不幸,细封步赖此时正享受着这种待遇。   “想死,门都没有!”陈劲勇转而朝一脸郁闷的阿史那思摩拱拱手道:“阿史那思摩承让了!”   阿史那思摩冷哼了一声,气得扭过去不理会陈劲勇。似乎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阿史那思摩全身力气灌入双手,抡圆的一计劈,直到横刀卡在一名党项勇士的胸膛里,这才愤怒的将这名尸体踢进大青河河内。   就在细封步赖被人抬野猪一样抬着在战场上走了一圈,所有的战斗就结束了。这一战陈应不仅全歼了细封步赖,于此同时,在陈应的名声虽已经响彻突厥诸胡部落。   上一次陈应虽然连败俟利弗设、易勿真莫和意珍,然而由于俟利弗设趁机篡夺了汗位,刻意淡化他的败迹,这让突厥内部成了一个卑鄙的偷袭小人。   像细封步赖这样不服陈应的大人有在,但在千里之外屠龙,也远不如在家门口当众杀死一条毒蛇更具震慑力。更何况细封步赖还不是一条毒蛇,至少算是猛虎级别的将领。要知道突厥人的特勒,政治地位基本可以比肩满清时期的贝子。这是非阿史那或阿史德家族子弟不得充任的荣誉,然而细封步赖就凭借自己的战功,获得了勒特。   细封步赖骁勇善战是突厥闻名的,然而随着细封步赖的溃败,顿时让突厥巨震。   驼城,处罗可汗王帐。事实上当阿史那俟利弗设也好,步鹿根也罢,都完全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事实上,细封步赖万余兵马肯定会战败给陈应,这是俟利弗设早有预料的事情,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细封步赖不仅败了,而且是全军覆没。   “可汗,我们得去支援梁师都!”步鹿根想了想道:“如果现在进兵,也许能挽救梁师都,否则梁师都颗钉子就有可能失去了。”   这时阿史那俟利弗设已经面如土色,但他知道步鹿根的提议并非没有可能。若倾突厥之兵与陈应对决,哪怕用人堆也可以把陈应堆死。若是一两万人这种规模的进攻,只是给陈应增加战绩,成全他的威名。   若是没有突厥的支援,陈应肯定会自借着大胜之机,席卷而下。梁师都根本没有实力能够抵挡,一旦陈应打败梁师都,将银、绥、夏三州收复,完全占据河套,拓地千里便是顺理成章之事!银、绥、夏、丰、胜、灵、盐一旦并作一块,阴山之南再无突厥立足之地。   但是,他可以出兵吗?如今突厥的大部分机动部队,都在河东之境,杀烧抢掳,不亦乐呼。在这个时候,尝到甜头的族人,未必愿意去跟陈应这个恶魔拼杀,他们更愿意在河东富庶之地发财。   处罗可汗俟利弗设冷着眼打量着下首的突厥设汗和贵族们,发现这些贵族全部目光躲闪,无人想请战。   就在俟利弗设准备下令时,突然阿史那意珍道:“可汗,千万要慎重,分兵乃兵家大忌,若是此时分兵南下,恐怕族中勇士多有怨言”   “可汗,请出兵吧!”步鹿根上前请命道:“若梁师都咱们不救,像坐视薛举一样,任其自生自灭,恐怕李轨、杨政道、刘武周等皆心存异心,只要我们能够出兵,梁师都那边一定会相应,那时候前后夹击,不怕陈应小儿不亡!河套之重振,突厥之复兴,都可以一鼓作气地实现了!”   俟利弗设自然是知道步鹿根没有说假话。甚至没有夸大,但是,他能出兵吗?   现在出兵的话。就算能够成功,可问题是有几个部落愿意听从他调遣?   想到这里,俟利弗设心中充满了苦涩。   什么时候,突厥人居然会怕唐人?   什么时候,突厥勇士居然会说起陈应便脸色大变?   俟利弗设的身子忽然僵直,整个人儿从胡床上滚了下来,吓得旁边步鹿根和众突厥贵族齐齐吃惊:“可汗?”   一道血沫从俟利弗设口中泄出。一种深深的无奈遮住了他的双眼!   为什么?   自己为什么要当陈应生在同一个时代呢?   俟利弗设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废柴,他也是突厥有名的勇士,打败过的强敌不知凡几,为什么却连连在姓陈应的手上倒霉,   俟利弗设不由得怀陈应是不是他命中的克星?   此时,俟利弗设明白,如果在薄骨律城城下下,自己不轻敌大意,他敢保证,这场战役将以突厥的胜利而宣告终结。   唐军将上演一场开局光明,而末尾黑暗地悲剧,被突厥的各族将士追杀得溃不成军。 第三十九章 李秀宁的弱点   “当当当”丰州城锣鼓喧天,如果仔细听的话,其实也不全是锣鼓,其中还加杂着盆铁锅之类的东西。   乱七八糟的叫嚷充斥在丰州城的大街小巷,也不知道消息的源头是在哪里。总之有无数人奔走相告,没多久陈应全歼灭细封步赖的消息全城就都传遍了,那些叫嚷虽然杂乱,但那感情却真挚无比。   “将军威武!”   虽然李道宗和褚遂良这两个难兄难弟,因为伤重并没有出战。不过,李道宗这个观军容使与灵州军是一体的。只要是灵州军打了胜仗,功劳总有他这个观军容使一份,谁也抹杀不掉。   褚遂良露出如同便秘一样的表情,他此时非常不理解李道宗为什么这么兴奋。陈应不仅用唱名而入的方式羞辱了他和李道宗,更是让灵武军将士狠揍了他们一顿。如果陈应没有打胜仗,他还有可以报仇的机会。   可是眼见陈应不见打赢了这一仗,反而生擒了细封步赖,还全歼了党项族的所有精兵,恐怕今后党项一族就会如同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一样彻底消失。对于这么一个收复丰州拓地数百里的大功臣,哪怕是长安城里再苛刻的御史,也不会去弹劾这么一个大功臣。   毕竟谁也不愿意当奸嬖。   褚遂良难以理解的望着兴奋的李道宗道:“略阳公为什么这么兴奋?”   李道宗此时更加奇怪褚遂良,他甚至很怀疑褚遂良是不是突厥人的种,明明大唐胜了,突厥败了,褚遂良却像死了爹娘一样,如丧考妣。   李道宗道:“当然兴奋了,怎么你不兴奋?这可是大胜,两千对三万,难道你不兴奋?”   对于陈应的战绩,褚遂良嗤之以鼻。明明陈应麾下有两万余人马,偏偏街面上所传的都是陈应以两千对三万。事实上陈应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随着细封步赖所部全军覆没,然而郁孤尼却让拓跋侑率领四五百名党项残部逃了。   这边郁孤尼听说陈应全歼了细封步赖,而他连一个小喽喽拓跋侑都没有抓住。拥有近万兵马的郁孤尼也发了狠,留下两千余轻重伤员打扫战场,他又率领八千余人马一路浩浩荡荡追向拓跋侑。   郁孤尼也不知道心存什么心思,将怒火倾泄在了所遇的突厥人部落头上,无论抵抗不抵抗,部落首领和贵族,全部杀光,将贵族的牛羊和财富,除了补充所需,剩下的全部分发给那些被压迫的突厥牧奴。   这样以来,郁孤尼也是搂草打兔子,解决了沿途十数个大小部落。拓跋侑跑向白城既统万城旧城,郁孤尼便追向白城。   拓跋侑此时毫无战意,弃城逃跑。郁孤尼不费一兵一卒,收复白城。在这个时候,拓跋侑又跑向夏州,这是刘武周的地盘。对于突厥将领自然不拒之门外,可是拓跋侑进入夏州城。这就麻烦了。因为陈应的军队在追击过程中,名声早已传扬开来,杀贵族分牛羊。   夏州虽然如今是梁师都治下,可是梁师都以区区三州二十八县之地,连连用兵,穷兵黩武,早已逼得夏州百姓苦不堪言。即然杀贵族,可以分牛羊。那还有什么客气的?   夏县百姓突然暴动,不仅几乎所有夏州穷苦百姓参加,就连三千余梁军也在一夜之间全部哗变,不仅将满城梁师都委任的官员全部杀死,还顺手将拓跋侑等残部捆起来,交给了随后而来的郁孤尼部。   褚遂良心中酸溜溜的道:“愚民愚妇以讹传讹的谣言,略阳公这也信?”   李道宗道:“怎么能不信呢?武功侯所部浴血奋战,收复胜州、长州、夏州、仅俘虏就抓了两万余人斩首一万余级,这可没有半点虚假!”   看着李道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样子。褚遂良一脸阴郁的道:“不是两千敌三万具体的战况虽然还不清楚,但陈大将军应该是先裹挟了突厥降兵,增强了兵力,然后使了什么诡计迫降了梁师都的军队,其实他打败的,也只是细封步赖的八九千人而已。”   褚遂良不愧为聪明人,利用他不完整的情报推断陈应的行动,竟然推中了个八九不离十,如果陈应在这里一定相当的佩服。   但李道宗却一点兴趣都没有:“管陈大将军是怎么赢的呢,反正他出灵州的时候,就带着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的一千八百余人,定远军五个折冲府还在灵州没动,就这样冲去和细封步赖决战,结果”   事实上李道宗可没有褚遂良的那个心思,反正陈应这是送给他了一个泼天大功劳,只要操作得当,晋升一级,从略阳郡公,升为国公,应该不难。   陈应不是神仙,自然不知道远在驼城的俟利弗设因为听闻细封步赖全军覆没的消息,气得吐血。同时,也不知道褚遂良因为愤恨他对褚遂良的侮辱,而诅咒他失败。   但是他却知道远在苇泽关的李秀宁,处境非常不妙。   陈应并不怀疑李秀宁的统兵打仗的能力,也不怀疑李秀宁守不住苇泽关。但是陈应却担心李秀宁自身的弱点被寻相利用。孙子兵法有云: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其中的“廉洁可辱”,“爱民可烦”,是最难迈过去的坎儿,很多名将都栽在这上面。   李秀宁最大的弱点,就是和南明的晋王李定国一样。爱民可烦。李定国他第二次进攻广东的时候,攻打新会眼看就要破城,城里的清军突然驱赶老百姓发起反冲锋,李定国没忍心下手,最后被清军堵住城墙缺口,功败垂成李定国仁慈爱民,新会的老百姓又是怎么回报他的呢?这些老百姓害怕李定国打下新会之后守不住,清军打回来之后会血腥屠城,于是坚决帮助清军守城,誓死抵抗李定国,反正李定国这么仁慈,就算他能够攻破新会,也不会为难这些帮助清军的百姓。   事实上李秀宁也是这样,如果摆明战阵,李秀宁不会输。至少守住苇泽关不成问题。可是寻相无意发现李秀宁居然不下令射杀那些被驱赶填壕的民夫。   意外发现这个李秀宁的弱点,寻相决定将李秀宁的弱点无限放大。李秀宁越是不下令放箭,他便三故意抓获一批老弱妇孺,以他们的孩子为威胁,下令他们附蚁攻城,面对这些或是老弱妇孺,李秀宁都是将这些百姓放到关墙上,然后给他们粮食,让他们在关城内休息。这样以来,每天向李秀宁投降的百姓越来越大,这就像是一根致命的绞索,将李秀宁的脖颈越勒越紧。   时间每过一分,李秀宁就会危险一分。   看到郁孤尼不费吹灰之力夺下长州、夏州,只要陈应愿意,他就可以挥兵灭掉梁师都。灭亡一国,擒获伪帝梁师都,这是多大的功劳,就算不用脑袋想用膝盖也可以想得出来。陈应在这个时候,反而未加迟疑。坚决下令郁孤尼驻守夏州,停止推进。 第四十章 不服气死去   长安长街,两辆马车迎面而来。这两辆马车上一个挂着隶书“裴”字灯笼。一辆马车则挂着“刘”字灯笼。   两辆车轱辘滚滚向前,两车距离莫约五六丈,马车便嘎然而止。   在马车内小睡的刘静,突然睁开眼睛喝道:“怎么停了?”   车夫小心翼翼的道:“前面有车相挡住路了,是裴相的马车。”   刘静掀开车帘一角,悄悄一看,瞧见对面马车上挂着的裴字灯笼。刘静冷笑道:“裴寂又能如何,走”   刘静车夫大喝:“驾!”   对面挂着裴字灯笼的马车上,车夫看着刘静的马车径直撞来,急忙将赶到偏道上,马车车轮撞到街边的柱子上。将马车内正在闭目养神的裴寂震倒地马车里,摔得七昏八素。   裴寂异常狼狈的扶起幞头,一脸的温怒的道:“裴安,瞎了你的狗眼,怎么驾车的?”   裴安哭丧着脸道:“刘相的马车撞过来了!”   裴府书房,一个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拳头的主人疼得呲牙咧嘴。   裴寂却古波不惊,抬头看了一眼儿子裴律师,低声道:“律师,你这是何苦来哉?”   裴律师脸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竭斯底里嘶吼:“老匹夫欺人太甚。孩儿要弹劾老匹夫不敬之罪。”说着,裴律师就拉开门,作势欲往外出。   裴寂冷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裴律师诧异的道:“爹爹,你忍得了这口气?”   裴寂道:“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回过头咬狗一口吗?”   裴律师怒气冲冲的道::“孩儿不会去咬狗,但,会把狗打死。”   裴寂叹了口气道:“弹劾刘静不敬,最重不过是罚铜了事,难道刘静还在乎那点钱?”   裴律师满脸通红:“这   裴寂起身,怒斥道:“你还嫌为父丢人丢得不够大,是不是要把刘静折辱为父的事情,抖落得天下皆知?”   裴律师惶恐道:“这孩儿,不敢   裴寂突然悠悠一笑:“大郎你还欠缺一点火候。   裴律师不忿,却没有发作。   裴寂淡淡的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他的命。   裴律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裴寂笑道:“在这个世界上,可杀刘静则只有一人,那就是圣上。所以欲除刘静,只能借力打力。”   裴律师变怒为喜,道:“孩儿懂了。”   苇泽关下外,天兴军大营。天兴军大营中,突厥督将鲜于亮的心情相当好,原本跟着俟利弗设在薄骨律城,他的部曲折损过半。在突厥内部,至少折损过半部曲的将士,基本上没有什么指望了。   然而,他却没想到俟利弗设成了突厥可汗。而他作为俟利弗设的旧部,也跟着不涨船高。从原来的督将千人长升任如今五原匐。不仅官职升了,而且吞并了四五个小部落,如今他不仅拥有一万余精锐将士,将近四万部众。虽然名义上他是一个匐,事实上他如今的实力,已经不弱于任何一个特勒。   定杨可汗不愧于突厥人之友,在鲜于亮荣升五原匐的时候,他手底只是七八千名穷鬼,是定杨可汗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送给他了大批的物资和武器,所以他才能在最短的时候内,将人马重新武装起来。   最体贴的还是定杨可汗麾下的天兴军副将寻相。寻相不仅将整个天兴军大营提供给突厥人住,而且还将那些皮肤细腻的汉人美女送给他们玩弄。特别是在苇泽关的这段时间,鲜于亮简直是夜夜当新郎,处处入洞房。   寻相让突厥大爷们舒服了,可是有些人却非常不舒服了。当然,那些不舒服的汉人百姓就是弱鸡,他们的意见就可以无视。这天,天刚刚擦黑。帐外的民夫营传来巨大的骚动。   一个四个抬的爬杆晃晃悠悠进入民夫营,看着这个爬杆缓缓进来,这些民夫吓得化作鸟雀而散。   爬杆上一名头戴黑色五名官软脚幞头,身穿七品官官袍的男子满脸怒气的道:“都他娘的躲什么躲?刘三爷给你们脸了是吧?赶紧的都过来”   这名男子是寻相的岳丈刘三。刘三本是太原城里的一个无赖子,以替人讨债为生。后来,刘武周大军攻进太原城,也不知道怎么的,刘三就搭上了寻相的线,将自己年仅十一岁的亲生闺女送给寻相为妾。   此时寻相已经四十开外,而刘三却还不足三十。刘三属于那一种一朝得志便张狂的人。投靠寻相以后,便变本加利迫害那些被天兴军劫掳过来的百姓。这段时间,寻相天天朝突厥将领帐内送美女,主办人就是这个刘三。   这个刘三对于这些百姓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活阎王。   一名脸似黑炭的男子壮着胆子道:“刘三,都是乡里乡亲,凡事别做那么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啊哈啊!”刘三哈哈一笑,摆摆手道:“马六子,你过来,三爷给你解释解释”   名叫马六子的男子怯怯地往后退:“你拿咱们乡亲的闺女送给突厥蛮子糟蹋,这是什么道理?”   刘三脸色一变,板着脸道:“马六子,别以为你没有闺女,三爷就无法对付你,你家的黄脸婆虽然年纪大点,可突厥大爷可是向来荤素不忌”   马六子无奈之下,只好走向刘三。   刘三道:“你给我跪下磕头,否则三爷马上将你家的黄脸婆抓起来!”   马六子苦着脸道:“刘三爷,马六子有眼无珠,您老大人有大谅,就当是一个屁,把我放了!”   刘三伸手掏掏耳朵,神情嚣张的道:“你说什么?三爷我听不见!”   马六子此时还真怕了,他只不过仗义执言,却被刘三嫉恨上了,那怎么可能还有活路?马六子跪在刘三面前,大声道:“刘三爷您开恩”   就在这时,刘三却出手如电,挥刀当马六子脑门子上砍去。马六子被砍个正着,脑袋如同一颗大西瓜,噗嗤一下脑浆蹦出。   刘三肆意的笑着说道:“爷这就告诉你们,爷手里地刀是道理!爷是官,你是民,这就是道理。不服气?不服气,死去!” 第四十一章 尉迟恭   马六子早已气绝身亡,可是刘三却犹未解气。手中的刀依旧朝马六子身上砍去,刘三也是一个狠人,噗嗤噗嗤将马六子的脑袋砍成一团烂泥。   民夫营内,被抓来的数千上万百姓看到这一切,顿时骚动起来,要朝前面挤。刘三的二十几名扈从也来了精神,呼呼喝喝的将刀枪举起来。   普通百姓看到寒光闪闪的刀枪,畏缩的停住了脚步。然而看到这些百姓又畏惧了,刘三反而又来了精神。   刘三吼道:“都他娘的想造反啊,真他娘的贱骨头。”   刘三感觉这些贱民有点太不给他面子,他必须立立威,否则这个给突厥人找女人的活计就干不好了。所谓的立威,就是杀人。   刘三拿着滴血的砍刀不由分说砍在一名百姓肩上,这名百姓的突然出手,大手如同铁钳,死死的握住刀背,刘三用力猛抽,手中刀就像长在大手之上。   如果是普通百姓,这名百姓应惨死当场。   然而,他却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平阳公主驾前先锋大将马三宝。马三宝猛的用力一抽,刘三的手腕一麻,手中的横刀到了马三宝手中。   事实上,李秀宁面对寻相逼着普通百姓充当肉盾参加攻打苇泽关,李秀宁一定办法都没有。她只好下令唐军将士抬高三指,以抛射的方式,杀向天兴军。不过这以来,杀伤效果却差了很多。而且也会误伤百姓。   无奈之下,李秀宁只要下令放这些百姓登上城墙,然后再派死士破坏天兴军的攻城云梯,这样以来,李秀宁在城墙上逼降这些百姓。   李秀宁此举虽然可以减少百姓伤亡,然而寻相却看到李秀宁爱惜百姓生命的弱点。于是他便疯狂的在太原周围劫掠百姓,逼着他们攻城,也任由李秀宁招降这些百姓妇孺。目的就是用这些没有战斗力的妇孺消耗李秀宁在苇泽关内的粮食。   这样以来,李秀宁便没有办法了。后来马三宝自告奋勇,率领上百名娘子军将士,趁着夜色坐着吊篮溜下关城,假意被天兴军俘虏,成为民夫营的一员。   如果这些民夫没有人带头,他们都是一群绵阳。可是一旦有人带头,不由自主的胆气就会壮了。   马三宝大叫道:“他娘的,刘三这是不让大家活了,跟他们拼了!”   这刘三本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人,看到马三宝拿着明晃晃的横冲来,吓得跌倒在地上。刘三的扈从一看这种情况,急忙拿着刀枪冲这些百姓乱劈乱砍。   百姓不断的惨叫着倒下,这些刚刚被马三宝鼓舞气反抗勇气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顿时又往后缩。   枪打出头鸟,其实是中国人的劣性。特别是在生死存亡面前,一个表现得比一个自私。刘三看到众百姓被吓得瑟瑟发抖。   刘三肆意的笑道:“忒他汉子,就是他把他留着,今天刘三爷要活刮了他”   “刘三我入你娘!”马三宝反手就是一刀,马三宝身大力沉,直接将刘三的首级砍了下来,刘三的脑袋如同皮球一样滚落在地上。   马三宝弯腰捡起刘三鲜血淋漓的脑袋,冲身后的百姓吼道:“刘三这个狗杂种不让咱们活,咱们也不能让他好受。跟他们拼了!”   众百姓一愣,片刻之后纷纷大吼:“拼了,跟他们拼了!”   二十余名扈从虽然不足众百姓的百分之一,在这个时候,反而不害怕,现在他们看得出来,出头挑事的就马三宝一人。只要砍死马三宝,这些百姓就会重新变成绵羊。   二十余名刘三的扈从下意识的冲向马三宝,马三宝率领的娘子军将士,散布在人群中蛊惑道:“杀光这些狗腿子!”   一名娘子军将士假扮的民夫,抡起拳头不偏不倚,正中一名刘三扈从的鼻梁骨,这名刘三扈从,顿时满脸血花。   不明真相的百姓看到鲜血,热血上涌。哪怕再善良的百姓一旦见血,人就变成了野兽。   那些百姓也红了眼睛,挥着拳头或是找根木棍,捡块砖头扑了上来!带头的那些勇猛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娘子军将士假扮的。特别是马三宝更猛,一人一刀,连续砍翻四五名刘三的扈从,刘三的扈从不断惨叫着倒下。   刘三和其扈从不过二十余人,瞬间被人海淹没了。这刘三也是坏事做尽,平时没少助纣为虐,糟蹋民夫营的百姓女子也不在少数。这些扈从也不是善类,众百姓发起狠,用拳头砸,牙齿咬。   仅仅片刻功夫,刘三以及二十余名扈从,全部变成血肉模糊的尸体。   马三宝望着刘三早已看不清模样的尸体,喘着粗气道:“去他娘的,这刘武周忒他娘的不是东西,拿咱们不当人看。根本不给活路,咱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一名娘子军将士挥舞着拳道:“杀刘武周,杀突厥杂胡,迎接唐军。”   马三宝振臂大呼:“刘武周横暴,突厥人横暴,我们要想活下去,只有拿起武器反抗!”   众百姓也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没有反抗,没有见血。他们还有后退,反正数千人刘三挑也不会挑到自己头上,可是造反势成,那就没有情面可讲了。   马三宝带着众百姓用力一摆手,朝着民夫营营寨冲去。   天兴军中军大帐。站着一名身穿银色明光铠甲,头戴犀牛头盔,身高超过九尺,脸如锅底,眼如铜铃的高大将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武周麾下,天兴军兵马总管尉迟恭。   尉迟恭的心情相当不爽,原因其实很简单。他看惯寻相跪舔突厥人的子,整天像哈巴狗一样围在鲜于亮身边,恨不得天天舔鲜于亮的臭脚丫子。看着寻相那副奴颜媚骨的样子,尉迟恭就感觉恶心得想吐。   尉迟恭虽然是天兴军兵马都总管,却无法掌握天兴军所有兵马,刘武周别看兵马不多,也学着使用帝王之术控制麾下将领,这个寻相就是制衡尉迟恭人。   天气闷热,尉迟恭闷闷不乐的吃着饭,他的筷子刚刚拿起来,还没有来得及扒拉几口饭,就看到亲卫惶恐跑来。   “将军!大事不好。”   “民夫营造反了!”   “造反!”尉迟恭立即放下碗筷,拿着他的马槊朝着走出帐外:“亲卫队,跟我走!” 第四十二章 东受降城   就在尉迟恭的亲卫队集合的过程,尉迟恭与这个前来报讯的士兵简明扼要的介绍了一下民夫叛乱的起因。   得知是寻相的便宜岳丈刘三残杀民夫,激起了民夫的激烈反抗,酿成民变。尉迟恭阴沉着脸道:“该死,全他娘的该死!”   周围的天兴军将士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不知道尉迟恭所骂的人到底是谁,到底是民夫该死,还是刘三该死。   时间不长,天兴军尉迟恭的亲卫队莫约一千余人全部集合完毕。然而出乎意料,尉迟恭迟迟没有下令开拔,众天兴军亲卫将士侧耳倾听着远处传来的杀喊声,疑惑不解的望着尉迟恭。   尉迟恭没有下令,原因其实很简单。尉迟恭官宦世家。不过在其父亡故之后,家道中道,尉迟恭曾有一段时间打铁为生的经历。作为曾经最底层的一员,尉迟恭非常清楚这些民夫的秉性,若非逼得他们实在过不下去了,他们是绝对不会铤而走险的。现在这群可怜的人,必逼得活不下去,官逼民反的事情,出现在自己身上,这让尉迟恭产生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   事实上,尉迟恭对民夫非常同情。当然他也和无数热血青年一样,心中有一个侠客梦,痛恨贪官污吏,惩强扶弱,劫富济贫。尉迟恭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站在弱者的对立面。然而,作为天兴军主将,平定叛乱又是尉迟恭的职责所在。   所以,尉迟恭站在大帐外,异常纠结。就在这时,天兴军前营偏将军刘远涛、左营偏将军伍凌召、后营偏将军张仲海、右营偏将军左嗣源全部抵达中军大帐。   看到众将领到齐,尉迟恭的脑袋中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一个可以两全齐美的办法。   尉迟恭道:“前营刘远涛!”   刘远涛出列拱手抱拳道:“末将在!”   尉迟恭道:“为防唐军偷营,尔部需严防死守。”   刘远涛道:“营在人在,营破人亡!”   尉迟恭又道:“后营张仲海、右营左嗣源!”   “你们两部,各调两千人,加强左翼防守,暂归伍凌召节制!”   还没有等张仲海、左嗣源二人领命,便望见寻相异常狼狈的跑来,此时他的头发披散开,脸上还有血污。看到尉迟恭,寻相仿佛遇到了救命稻草,语气中带着些许惶恐:“尉迟将军,快命令部队平定乱军!”   尽管尉迟恭很想拿着他手中的那根马槊,将寻相那张脸砸开花。不过,刘武周确实是对他有知遇之恩,让他叛变刘武周尉迟恭还真做不出来。尽管尉迟恭很同情这些民夫,但是他是官,那些民夫现在变成了匪徒,官平匪乃是天经地义。   尉迟恭道:“寻副将,你不感觉这场叛乱来得太突然吗?”   寻相正想说:“突然个屁,要不是刘三那个废物”寻相转念一想也是,若是追究起来,刘三固然该死,他也有识人不明的罪责。于是,寻相便顺着尉迟恭的话道:“尉迟将军的意思是?”   尉迟恭道:“民夫突然作乱,想来也是民夫营混入了唐军细作,唐军细作蛊惑民夫作乱,定然所图不小,若是让其趁乱焚我粮草,或是器械,我军定会损失惨重!”   寻相想赶紧从这次民变事件中把自己摘出来,立即附和道:“尉迟将军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尉迟恭不再理会寻相,向后营张仲海、右营左嗣源下令道:“后营张仲海、右营左嗣源!”   “你们二人严防粮仓草库,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尉迟恭既命令部队严加防守,又临时制定出了暗语和口令,总算拖延了一柱香的时间。尉迟恭心中暗叹:“本将军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尔等若是识相便往绵山跑,或许可以逃得性命!”   这次马三宝这次举事,与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大有不同。虽然说马三宝筹备的时间虽然短,然而跟随马三宝与娘子军将士,都是原来的关中义军大小头目。他们对于如何蛊惑人心,挟裹百姓有着丰富的经验。   马三宝率领这数十名娘子军将士潜入民夫营,一直隐而不发,就是等一个举事的契机。当刘三屡次抢夺民夫营的女子,供突厥人银和谐乐,马三宝就是要等这个民怨积攒到一定程度,终于民怨爆发了。   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马三宝开始举事。马三宝率先娘子军旧部作为骨干,将民夫中最强壮的一部分人组织起来,得到八百余名敢死队。于是马三宝率领这八百敢死队向守卫民夫的天兴军发起猛攻。   以极短的时间内,将看守民夫营的天兴军三百余人,尽数歼灭。在战斗中,马三宝表现出了顽强而凶悍的战斗作风,不仅威慑了天兴军士兵,同时也给了举事民夫们极大的信心。   和一般起义部队不同,马三宝并没有率领这支连木棍都没有做到人手一根的乌合之众向天兴军守军的粮仓和草料库发起进攻。   而是将天兴军大营外的十数座民夫营连续端掉。   当尉迟恭率领亲卫队抵达率先起事的民夫营时,马三宝已经挟裹了上万民夫。尽管尉迟恭的亲卫队只有一千将士,可以面对马三宝率领的上万连木棍都没有做到人手一根的民夫。基本上不存在战斗问题,如果镇压的话,尉迟恭可以说只需要一个急冲锋就可以将这万余民夫尽数击溃。   然而,马三宝根本就没有兴趣与尉迟恭决以高低,他早已率领民夫跑进了绵延不绝的绵山中。   望着最后率领八百余名基本上摸着武器的叛军,尉迟恭并没有下令进攻,反而冲马三宝点点头,暗道:“还真是一个聪明的人!”   随后赶到绵山脚下,发现上万名叛军已经全部逃至绵山深处,寻相顿时暴跳如雷:“怎么不进山追?”   尉迟恭淡淡的道:“若本将军率军进入剿灭叛军,大营空虚,被唐军趁虚而入,你吃罪得起吗?”   寻相一时无语,他不是想不到唐军此时无力反攻,然而正如尉迟恭所说,唐军若是铤而走险,他还真吃罪不起。   黄河东北转折向南处,有一座高不过十丈,方圆不过两千步的小丘陵。陈应策马站在这座小丘陵上,望着黄河北面的土默川今天呼和浩特平原一脸感慨道:“恐怕所有人都以为本将军会挟胜利之势,进夏转而进攻庆州,一举拿下梁师都。他们绝没有想到,本将军居然出现在这里!”   刘统仔细的打量着这座不起眼的小土丘道:“大将军,这里地处阴山山谷谷口,咱们在这里若是建一座城,若突厥人从阴山内冲出来,必先在这座城下撞向头破血流,纵然不能完全堵住突厥人的兵锋,却也可以为后方赢得宝贵的时间!”   陈应这才恍然大悟,他原本感觉这里异常熟悉。经过刘统提醒,这才明白过来。这里难道不是后来景龙二年公元702年张仁愿在此筑造的东受降城。   陈应摇摇头道:”没有必要!“   刘统和许敬宗异常疑惑的道:”大将军的意思是?“ 第四十三章 血月杀戮   “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也没有迈不过去的天险!”陈应目光幽深的望着远处奔腾不息的黄河,大声道:“当年秦始皇为了防止匈奴南下入侵,穷搜天下民力,修建长城,然而这座巍峨壮观的长城挡住匈奴人了吗?挡住鲜卑人了吗?挡住柔然人了吗?挡住突厥人了吗?”   众将领垂下了头,闭口不言。   陈应大声道:“并没有。”   刘统很想告诉陈应,如果不修城,情况只会更遭。   然而,陈应却固执的道:“鲜卑族强大的时候,三国动乱,中原虚弱,鲜卑人趁机南下,鲜卑人屡次破关而入,深入汉地抢劫粮食、财物和人口,他们将这种行为称之为打谷草。什么打谷草?就是说我们汉人就像稻谷一样,每当到了季节,就可以收割。虽然如今鲜卑族已经烟消云散,然而这个传统却被突厥人继承的下来。”   陈应右手握紧拳头,重重的击在自己的胸口。陈应大手用力的一指东南:“在河东,我们的同胞在流血、在死亡!突厥在前隋帝的时候,被前隋三战打服,称臣纳贡。不过十数年,他们趁着前隋大乱,拿起刀枪,趁火打劫。而如今,他们在河东无恶不作,所过之处,鸡犬不留,上至白发苍苍的老翁,下至不足百天的婴儿,无一例外,惨遭他们的毒手。”   定远军将士都是热血,心在腔子里面剧烈的跳动着。强烈的屈辱感,让每个人眼睛望出去,都是血红一片。   “我们定远军一路走过来,都是以血开路,这次也不例外!别人对我们的伤害,只有十倍奉还。这样这些家伙才能记住!一个民族的崛起,是建立在很多民族的悲剧上面,我只要你们记住这一点!我们不能做那个悲剧的民族!”   说到这里,定远军将士满脸杀气,有的人已经变得狰狞。   陈应道:“血债只有血来偿,将士们,杀进河东!”   “血债血偿,杀进河东!”   随着陈应的命令下达,定远军将士们以及灵武军将士们全部都嗷嗷叫的杀进河东。   陈应抬头望着月色,发现原本皎洁的月亮,慢慢变红。   众将士也看到这一幕,他们都听过一个传说。只要出现血月,那就味道着血流成河。   陈应也明白,这片大地,马上就要变成血色的了。   脚步沉重,呼吸断续。一名狼狈的宫装美妇坐在一辆轺车上,怀里抱着两个莫约四五岁的儿子。数十名衣甲破碎的唐军士兵,拱卫着这一辆马车,朝着桑干河的方向狂奔。道路崎岖,周围也都是山头,每个人衣衫都给草丛灌木挂得稀烂,但是没有人敢于停住脚步。   他们都是义原郡公、紫金光禄大夫、并钺将军既主管长安城防的将军,相当于满清时期北京九门提督武士彟的家眷。武士彟本是一介商贾。有一次李渊曾在其休息,他便与李渊结下私交。   武士彟家境殷实,在李渊起兵前夕,曾散尽家次替李渊募兵,共得健卒五千余人李渊起兵之初全部兵力为一万八千余一,超过四分之一为武士彟以武家资助。武士彟以李渊大将军府的司铠参军管理铠甲、军械的官职后李渊进入长安登基,论功行赏,武士彟位列开唐十四爵位之第十二,官封光禄大夫正三品、并钺将军近卫军将军的官职。但是呢武士彟以商贾之身陡然位列高位,却并无军功,地位并不稳固。   为此他并没有像其他如殷开山、刘弘基、刘静等人一样,将家眷接至长安。武士彟的妻子相里氏带着两个儿子武元庆、武元爽在太原居住。武士彟不让家眷跟随他去长安,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因素,那就是在长安满城勋贵,他这个义原郡公因为出身问题,屡屡遭受排挤。不让相里氏去长安,也有武士彟自卑的因素在内。   但是在太原则不同了。太原勋贵相较长安少得多,越是位高权重的贵族,大都去了长安,留守在太原的不是旁支就是偏远子弟,不但没有人看不起商贾出身的相里氏,同样也倍受尊敬。然而好景不长,当李元吉弃太原跑回长安,太原城破,相里氏则带着一百余家丁家将趁乱逃出太原城。   逃出太原城之后,相里氏并没有像其他流民一样,顺着官道向南跑,而是趁机躲进云中山。在云中山中相里氏带着儿子东躲西藏,躲过了最混乱的三个月。可是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在云中山内躲下去了。   随着躲入云中山中避难的百姓越来越多,云中山引起了突厥人的注意。突厥人开始派出人搜索云中山,相里氏一看云中山躲不下去了,而且随身携带的干粮早已吃完,无奈之下只要准备趁机南下。   然而随着河东浍州的丢失,整个河东只剩下浩州的李仲部以及苇泽关的李秀宁部还在苦苦艰守,其他地方已经尽数属于刘武周。   相里氏不知道已经躲过了多少波突厥人的追杀,但是她非常清楚,以他们这不足百人的队伍。一旦被突厥人发现,就意味着死亡。相里氏虽然出身商贾,但是她也是一个刚烈的性子,若是实在跑不掉,她宁愿自杀,也不要落入突厥人手中受辱。   “跑,跑,跑快点!”   尽管轺车已经快要把相里氏颠簸得散架了,可是她仍旧咬牙坚持着。   “得得得”马蹄声越来越近,抬头看着天空中的血月,相里氏心中充满了绝望。她已经听到了波涛声,更知道前面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前面已经到了桑干河。   桑干河这个名字或许大家有些陌生,说起另外一个名字大家或许有点印象。那就是永定河。没错,桑干河就是永定河的上游,起初永定叫无定河,因而常改变河道,故原俗称无定河。十七世纪末,在采取广泛的防洪措施之后,下游始称永定河。不过上游却是一直称为桑干河。   此时正值桑干河涨水期,滔滔奔腾的河面宽约四五百步,似乎是因为桑干河的心情太过烦躁,河面上的波涛也显得更加狂躁,后面隐隐约约传来阵阵突厥语。   相里氏因为经商的原故,家中也有突厥牧奴,听得明白,突厥人在后面说得是:“抓住前面的汉女”   相里氏自然清楚落入突厥人手中是什么样的下场。她心中艰难的做出一个决定,向武元庆问道:“元庆你怕死吗?”   武元庆根本不知道死亡是何物,他朗声道:“阿娘,元庆不怕死,怕疼!”   相里氏将武元庆搂在怀里哽咽道:“有阿娘在,你不会疼的。”   就在这时,轺车后面的护卫已经跟突厥追兵发生了战斗,不时的传来阵阵中箭或被砍伤时的惨叫声。   相里氏咬咬牙齿,掏出一柄银妆刀,缓缓拔出刀鞘,对着武元庆的后心,正欲捅下去的时候,突然一名侍卫忙不跌的跑到轺车前道:“夫人,夫人,突厥人跟突厥人打起来,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第四十四章 男儿当杀人   突厥人也会杀突厥人,杀起来还相当猛。最先涌上来的那一批突厥骑兵身上都是斑驳的血迹,像这种满身血迹的突厥人越来越多,似乎他们是在桑干河上搭起了浮桥。   相里氏四下眺望者,果不其然在他们官道的下游,有数百步的地方,四道浮桥都插着火把,将浮桥桥面照耀得如同白昼,密密麻麻的突厥骑兵从桑干河的北岸,通过浮桥涌向南岸。   相里氏与武氏护卫们心中都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一名年长的护卫结结巴巴的道:“夫夫人,咱们怎么办?”   相里氏望着浮桥上的突厥骑兵,分明的看到了,那些往日很寻常的扁脸上,有着一种扭曲的嗜血地疯狂!   相里氏不怕死,可是她却害怕让武士彟断了香火。丈夫仅有的两个儿子都跟着她,若是命丧在此,恐怕将来到了地府,也没脸见武士彟。   相里氏犹自不死心,大声的向周围的人们喊:“找木头!我们漂也要漂过去!咱们不能死在这儿!”   她的吼声让瘫软的人们精神振奋了一下,这个时候却隐隐约约,听到对面也有狂暴的叫嚣声响起。一大群突厥骑兵向他们冲来。   相里氏闭着眼睛拿着银妆刀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就在这时,一名突厥骑兵手中的马鞭就像长了眼睛,一下子将相里氏手里的银妆刀卷到一边。   相里氏愣在当场,她很快反应过来,相里氏担心受辱,正准备朝身边护卫手里明晃晃的刀刃上撞去,却听见熟悉的唐言:“这么好的刀子,却用来自杀,真是可惜!”   相里氏睁开眼睛,打量周围,发现无数骑兵肆无忌惮的望着她,然而,这些目光中不怀好意的骑兵却没有人上前轻薄她,也没有跟她说话。   相里氏突然看到了队伍中飘扬的两面大燾。这两面大燾上写着一个隶书“唐”一个大燾上则写着一个隶书“陈”字。这两面大燾旗下,一群雄壮的骑兵,拱卫着一名脸比女人还看,眼睛非常好看的年轻将军。   相里氏壮着胆子问道:“你们是唐军?”   好看的年轻将军点点头道:“某乃在大唐灵州兵总管陈应。”   相里氏朝陈应福了一福,道:“义原郡公夫人武相里氏拜见陈大将军,陈大将军活命之恩,相里氏定会修书我家官人,日后再上门重谢!”   陈应一听这些人还是一个郡公夫人,下意识的问道:“你们是从太原跑出来的?太原城如今怎么样了?”   相里氏摇摇头道:“妾身不知,当初妾身在家仆的护卫逃至云中山中躲藏已有三个月有余,太原城具体如何,尚不得而知。”   陈应正欲打马离开,相里氏却道:“元庆、元爽,快来给恩公磕头。”   陈应一愣,犹记得刚刚这相里氏自称是武相里氏,这七八岁,小的莫约五六岁的儿童莫非就是武元庆?武元爽?   果不其然,武元庆与武元爽一本正经的朝陈应施以大礼,齐声道:“武元庆武元爽叩谢恩公活命之恩!”   陈应惊讶的望着武元庆和武元爽,犹记得这二位可都是武则天的亲哥哥,因为他们二人对武则天母女相当刻薄,等武则天发迹之时,被武则天报复,兄弟二人双双流配致死。陈应望着相里氏道:“你夫君是应国公武士彟?”   相里氏道:“我家夫君姓武,名士彟,字信明,却并非什么应国公!”   陈应本想与相里氏解个善缘,转念一想,自己将来肯定可以活到武则天发迹,到时候只要是跟武元庆、武元爽兄弟太过亲近的人恐怕都没有好下场。   陈应纵马前去,血月依旧赤红,血月之下的杀戮依旧进行。除了一小队突厥军队被正面突袭全歼之前,陈应所部灵武军十三个折冲府与定远第一、第二、第三、第六四个折冲府共十七个折冲府浩浩荡荡自桑干河向南杀去。   沿途的突厥军队也好,刘武周的天兴军也罢,根本没有想到陈应会从胜州杀来。哪怕是马蹄声惊醒了梦睡中的突厥人或天兴军将士,他们一看排在最前来的灵武军将士浩浩荡荡冲来,还以为处罗可汗又向河东增兵了。   他们谁也没有太过在意,等发现这些突厥军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再想反击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这已经不是在战斗,而是赤裸裸的杀戮。   一个个突厥军队刚刚从帐篷里钻出来,还没有来得及跳上战马,就被蜂拥而来的战马撞倒在地上,然而,万千马蹄踏过,与草地化为一体。   对于突厥人也好,刘武周的天兴军将士也罢,陈应并没有留下一丝怜悯。   在这个时代,不比后世。   无所谓对错,在世界民族之林,执行的向来都是物竟天择,强者为尊,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每个民族的武力,当然扞卫地是自己民族的利益。丛林法则时代,永远都是如此。   自桑干河开始,鄯阳原朔县、开阳朔城区南部、神武山阴、应县境以及招远县一面倒的杀戮,已经震傻了那些突厥军队。不知道是谁,看到陈应的大燾旗,率先丢到了手中的武器,掉头就跑。摔了几个跟头,爬起来的时候嘴里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无意识地哭叫,甲胄、兵刃顿时丢了一地,所有人雪崩一样向南就逃。方向各异,他们彻底的灵武军和定远军无情的杀戮给吓得失去了理智了!   朔州招远县已经变成了一个修罗场。原本陈应并没有民族偏见,他军中投降的突厥将士已经超过三分之二,然而当陈应看到招远县县城的惨境,下令朔州境内不接收一名俘虏。   于是,招远县就变成了一个血色之地,血水泥土混合在一起,已经变成了血色泥潭,一名垂死的突厥人被这一幕吓得大小便失禁。   然而一名唐军刀斧将这名突厥将士砸在泥水里。只要看到招远县的惨景,无论灵武左军也好定远军将士也罢,他们都沉默着,压抑着自己内心里的愤怒。   成群的俘虏被灵武军看押着,城外用手刨坑,刨得稍慢就是刀剑加身。   “两千一百七十三名俘虏,将军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刘统迟疑的道:“毕竟杀俘不祥”   “放屁,出了事老子担着!”陈应咆哮道:“招远县光婴儿骸骨就发现三百多具,女子骸骨上千具,说什么小儿叫和骨烂,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让他们自己挖坑自己进埋,少一个人,拿你的人头去抵数。”   陈应冷哼一声道:“录事参军!”   杜善果急忙道:“下官在!”   “记录命令!”陈应吼道:“通报全军,收敛各地尸体,发现一被食人者,找十个俘虏,四肢钉在死者坟头,挂三天不死者,让他们滚蛋。发现我大唐百姓一人淫辱,抓十个就地阉割,同样吊三天不死者,让他们滚蛋。”   刘统嘀咕道:“大将军,若是这样的话,恐怕咱们就没有一个俘虏了。”   陈应道:“本将军就是让他们记着,这场杀戮要让他们记一百年。”   许敬宗想了想道:“大将军,可这样会对大将军的名声不利!”   陈应哈哈大笑道:“那又如何?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今欲觅此类,徒然捞月影” 第四十五章 不足为虑   长安太极宫两仪殿内,两壁都有十数盏孔雀铜灯,灯形如大雁孤足,股托起环形灯盘,灯盘里有三支灯柱,同时点燃三支大烛,将两仪殿照耀得亮如白昼。   在明烛耀照下,李渊脸上的褐色老人斑也愈发的明显。李渊强自镇定,却止不住右手微微颤抖。   裴寂看了看皇帝微微颤抖的手,满面忧色。   李渊面无表情,目光炯炯的望着面前巨大的木质沙盘,大殿内静寂无声,唯有轻微的喘息声。   大唐兵部尚书屈突通伸手指着沙盘上河套地形图向李渊解释道:“武功侯第一次出兵,率领灵州军七府步骑,沿黄河北上,轻取丰州。处罗可汗突厥悍将特勒细封步赖率领三万余将士陈应将杀贵族分牛羊得来的两万余降卒归纳到细封步赖麾下攻打丰州。”   “武功侯以逸待劳,并未固城死守,而是出奇不意,趁细封步赖所部立足未稳,先发制人,大败细封步赖部,五千余人战死,近两万人投降。武功将这近两万突厥降卒,整编为灵武右军,以阿史那思摩为将。后突厥又向细封步赖增兵万余,武功侯陛下之计,假装委屈自刎,引细封步赖上当。果不其然,细封步赖又率领万余军队追击武功侯,武功侯所部与细封步赖鏖战竟日,仰仗主上威灵庇佑,击溃细封步赖所部,生俘特勒细封步赖”   听到这里,李渊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裴寂率先躬身向李渊施礼道:“臣尚书左仆射裴寂谨向陛下贺!”   兵部尚书屈突通也俯身道:“臣兵部尚书屈突通,谨向陛下贺!”   “臣等向陛下贺!”   长安城,一座巍峨壮观的大宅。高大的府门,宽广的院墙。大门前立着一块醒目的上马石。大门的两排各竖立着六支门戟,大门上方的匾额上,高悬着三个大字“尚书第”。   这座宅子的主人,正是大唐尚书左仆射裴寂。   十二名凶悍的元随扈从,拱卫着一辆马车。站在两侧,脸上表情凶悍,分明写着生人勿近。马车缓缓走到尚书第门前,裴寂醉醺醺的走马下马石。裴寂无意间望见巷口,发现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这名尖嘴猴腮的男子做贼心虚的躲进巷子里。   裴寂冲身边的元随扈从道:“那个人非常可疑,问问是哪家的探子!”   十二名元随扈从得令,急忙冲向巷口,那名尖嘴猴腮的男子发现不对劲,再想逃跑已经迟了。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元随伸手大手,像拎着小鸡子一样将这名尖嘴猴腮的男子,拎到裴府审问起来。   说罢裴寂提步进入府邸。裴寂走入裴府,迎头撞见长子裴律师。   裴律师道:“阿爹今天心情不错?”   “西北大定,陛下大赏群臣,为父便多吃了几杯!”裴寂向裴律师问道:“你去叫裴元福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裴元福其实并不是隋唐演义中裴元庆的哥哥。事实上裴寂收养的孤儿,其中最有能力的八人,分别以福禄寿喜,吉祥如意分别命名。   裴律师点点头道:“好叻!”   裴寂的元随开始在府里司阍房内审问尖嘴猴腮的男子,不一会儿便听到皮鞭抽在肉体上清晰的声音。   裴寂沿着前院的甬道,缓缓朝着后院书房走去。   裴寂刚刚进入书房,还没有来得及坐下来,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裴寂回头,却见为首的元随扈从络腮胡子正疾步而来。   裴寂道:“问出了?”   那名络腮胡子元随点点头道:“回禀令公,那人是鲁国公府上”   不等元随话说完,裴律师大怒道:“刘静的人,留着干嘛,剁碎了喂狗。”   裴寂看着元随欲言又止的样子道:“有什么话尽管说!”   络腮胡子元随道:“令公,那人叫郭春旺,乃鲁国腾姬郭湄儿的兄长,他有话要对令公说,说是不看到令公当面,他宁死不吐一字!”   “那就打得他吐出来!”裴律师恶狠狠的道:“我就不相信,他的骨头真能硬过铁”   裴寂狠狠的瞪了一眼裴律师,一种威胁意味非常突出的目光望着裴律师。裴律师吓得脑袋一缩,不再言语。   “带进书房!”   看着元随离开,裴律师不悦道:“阿爹何必见这粗鄙夫?”   “要你多嘴”裴寂看到裴元福走来,不再理会裴律师,而是淡淡的望着裴元福道:“灵州总管,武功侯陈应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裴元福道:“令公要问什么?”   “关于此人的全部!”裴寂道:“经丰州一战,此子如今算是入了陛下的法眼”   裴元福躬身道:“令公稍等,卑下稍后回来!”   裴寂点点头。   不一会儿,元随提着满身伤痕纵横交错的郭春旺来到书房内。元随道:“我家令公当面,还不见礼?”   郭春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嚎嚎大哭道:“裴公饶命,裴公饶命!”   裴寂道:“是死是活,那就可看你自己了!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想活!”郭春日哭丧着道:“请裴公活我,请裴公活我!”   裴寂道:“你是何人,窥视裴府,是何人授意?”   裴寂淡淡的望着元随扈从一眼,那名元随扈从一把揪住郭春旺的手指,缓缓用力,那郭春旺的手指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郭春旺疼得直抽冷气,竭斯底里的吼道:“裴公想知道什么?”   郭春旺哑着嗓子道:“卑下乃鲁国公腾姬郭湄儿的兄长,日前舍妹在鲁国公府日前听闻消息,鲁国公欲对裴对不利!”   “哦!”裴寂淡淡的道:“那怎么对老夫不利?”   郭春日道:“舍妹在前日发现,鲁国公与其兄刘起在家中饮酒。席间鲁国公刘睁突然拔出佩剑,一剑砍在石柱上,大呼:“若不能杀裴公,刘静不堪人子!”   裴律师道:“阿爹,先下强为强,后下手遭殃”   裴寂淡淡的笑道:“一匹夫耳,不足为虑。” 第四十六章 人性的劣根   “门下出手也忒没轻没重了!”裴寂一脸漠然的对元随道:“吩咐帐房,取一百贯钱给郭大郎,算作汤药费!”   郭春旺闻大喜,似乎没有在意被裴寂门人痛殴一顿,就连手指骨也被掰断,而是千恩万谢的离去。   裴律师不解裴寂为何要给郭春旺一百贯钱,裴寂笑道:“一百贯在刘静身边埋一颗钉子,贵吗?”   裴律师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裴元福去而复返。不过这一次他手里拿着一个紫色的漆盒。裴元福将漆盒递到裴寂手中,裴寂并没有打开,而是淡淡的问道:“坊间有传陈应是陈叔宝的儿子,这件事查实了吗?”   裴元福躬身道:“回禀令公,门下曾专门收买了陈叔达的门客,从陈叔达的门客中得知,陈应并非出身吴兴陈氏。”   裴寂道:“那正如传言,陈应出身洛阳陈氏?还是颍川陈氏?   “皆不是!”裴元福摇摇头道:“陈应其实出身关中。”   裴寂惊讶的道:“那他是京兆陈氏?”   裴元福道:“其实,陈应本不姓陈,他应该姓侯莫陈?”   裴寂叹了口气道:“这么说,陈应也是名门之后?那侯莫陈崇是?”   裴元福点点头道:“侯莫陈崇是陈应的祖父,陈应其父乃侯莫陈崇之嫡长子,上柱国、梁国公大司马侯莫陈芮,侯莫陈芮有五子,长子庶出,早夭。其子善仁,三子善信,四子善治,五子善时,大业三年,陈芮因事获罪,被杨广流配岭南,时五子善时三岁,体弱多病。侯莫陈芮担心幼子不堪遥途颠簸,故而行贿徒监事官,送至舅父杨积善家中抚育。大业九年,杨玄感之乱,杨积善卷入,后兵败自杀。侯莫陈善时被左光禄大夫苏威从赎出,更名陈应,其子苏护收为侍墨书童!”   裴寂紧锁眉头道:“侯莫陈,侯莫陈!”   杀戮。在朔州的每个地方如雷霆一般的降临。由于李建成率领徐世绩、魏征等猛攻浍州,吸引了突厥和刘武周的绝大部分精力。灵武左军、灵武右军、定远军中十七个折冲府近三万人马,以每折冲府为一支单独的作战部队,向各郡县、村镇,向着每一个拥有突厥人或刘武周的天兴军侵袭的地方,挺进扫荡,挡在道路前面的人,都遭到了陈应无情的杀戮。往往是弓箭漫射,继以战马直撞。   刘武周在没有原本的兵马不过一万四千余人,随着攻破太原,刘武周的部队也快速的膨胀。这些打着刘武周旗号地军队,其实不过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在朔州本部的突厥军队,其实也大都是突厥的老弱病残。   无论刘武周的天兴军也好,还是突厥人也罢。他们的抵抗都是微弱的,虽然偶然有一些突厥人拼死反抗,但是实力对比实在是天差地远。   特别是定远军这支新铸利剑,在河东大地上开始第一次淬砺。各地汉人百姓都不同程度的遭到的虐待屠杀。这让陈应对于残酷,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以杀止杀,以血还血,反而能激作为一个整体的民族意识。这些都是自然而然会生成的东西。   陈应挺进河东,最想得到的东西,其实是获得一个可以发展的环境。从内心里来讲,陈应不希望打仗,最好可以过上农夫山泉有点田的日子。这种日子对于陈应来说,是最惬意的。   随着灵武军、定远军一支支骑兵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辗压,朔州的局势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了下来。   眼前的鲜血,不过是一个引子。   午后的阳光,无遮无挡洒了下来。酷热的天气下,一切都显得无精打采,连街上闻到鲜血兴奋莫名的苍蝇,都显得懒洋洋的。陈应骑在马背上,向前望过去,眼前的山峦都因为热气而浮动起来。   然而最激动的还是跟随陈应一路前进的男女老少,哪怕骄阳似火,他们身上好像有着使不完的力气。自从进入朔州,灵武军先后连窝端掉大小十七个突厥部落,陈应将部落首领和贵族的财物分发给灵武军将士,出奇意外这一次并没有对那些普通牧奴手下留情。   事实上只要是进入河东的突厥人,上至白发苍苍的老翁,下至十一二岁的少年,就没有一个双手不沾染血腥的手。把他们杀光,或许会有冤枉的,但是绝大部分都是死有余辜。   可是陈应再想不留俘虏,不光刘统、许敬宗不愿意了,就连郁孤尼、陈劲勇、阿史那思摩全部反对。像陈应这样无差别的杀下去,天下之大,肯定再也陈应的容身之地。   面对多达六七千名俘虏,陈应开始头疼起来。事实上陈应并不头疼,他只是不想平白放掉这些双手沾满了河东百姓鲜血的凶手。   看着陈应为难,许敬宗道:“大将军,不如让我来!”   “你来?”陈应诧异的望着许敬宗道:“你要怎么处置?”   许敬宗微微一笑道:“请大将军拭目以待!”   许敬宗故作神秘的走向那些俘虏,许敬宗拉着阿史那思摩充当翻译,向那些突厥俘虏笑盈盈的吐露一句道:“杀任何头目免死!”   当阿史那思摩的话落入众俘虏的耳中,众俘虏一下子便了,所有人不经思考,飞快的从地上捡起武器,没有武器就用拳头,疯狂的殴打或砍杀头目、贵族,那些贵族、头目为自保也拼命砍杀,活着的六七千人乱杀做一团,灵武军将士和定远军将士就站在旁边,但没有任何一个突厥人会找灵武军将士或定远军将士拼命。   一阵血腥地内斗,突厥人中的大小头目全被昔日的下属喽罗们杀掉,而喽罗们也有不少死掉,活着的不到不足一千人了。   让唐军直接屠杀俘虏,不是许敬宗的风格;挑动俘虏内斗,自己人杀自己人,让他们充份暴露出人性的阴暗面,在自己面前像狗一样的噬咬、自相残杀,才是他的逻辑。   许敬宗对于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他歪着脑袋道:“把这些人全部捆起来,送到灵州矿场,上了脚镣,做一辈子做苦工吧。” 第四十七章 非常想骂娘   似乎是想下雨,天气异常闷热。密不透风的灵州军的中军大帐中,又闷又热,陈应站在地图前,脚下已经是一圈汗水地水渍,都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多久了。   听到脚步声传来,陈应头也不回的道:“派往太原的斥侯有消息了吗?现在太原如何?”   梁赞期期艾艾的道:“尸山血海!”   梁赞本无大才,执掌一折冲府兵马,让他感觉头大如斗。无奈之下,陈应也没有办法强人所难。将越骑校尉赵纯阳调任定远军第一折 冲府担任左果毅都尉,而梁赞虽然名义上仍是第一折冲都尉,不过此时定远军第一折冲府都尉,又变回了老本行,成为陈应的亲军折冲府都尉。   尸山血海非常形象的形容了太原的情况。刘武周战领太原城,树起天兴军大旗,就地招募兵马。然而太原作为李渊的起家之地,在此地李渊拥有着相当雄厚的人心基础。不过响应刘武周的不是没有,不过大都是贫困人家和破落户,这些贫困人家和破落户刚刚拿起武器,就开始清算。   太原城里的富户和殷实人家,无论善恶是非,全部都是家财被抄光,人被杀光。当然贫困人家和破落户家里本来就没有隔夜粮,也没有什么好打劫的。仅仅刘武周占领太原的第一个月,太原城就有三万余人被杀,破家灭族者不计其数。   如今,大唐的龙兴之地已经变成一座死亡之城。   一句尸山血海,也让定远军将领们眼睛都红了。他们的怨气又上来了,纷纷哀怨的看着陈应的背影。在定远军中的将领,特别是校尉一级,有很多人都是跟随李渊太原起兵的元老,他们或是家眷,或是亲族在太原。得知太原城被杀得血流成河,他们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复仇。   陈应转身望着梁赞道:“下令,趁着夜色天气凉爽,拔营出发。”   陈应并不是不想拔掉太原这钉子,然而在进入太原之前,雁门关却无法飞跃。雁门关是长城上的重要关隘,以“险”著称,被誉为“中华第一关”,有“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之说。与宁武关、偏关合称为“外三关”。虽然陈应从河套地区突然杀入河东,打了突厥和刘武周一个措手不及。然而时间过去五天了,刘武周的信使哪怕是爬也该爬到刘武周面前了,如今刘武周没有任何异动,这非常诡异。   唯一的解释就是,刘武周肯定没有憋好屁。   事实上正如陈应猜测的那样,刘武周确实是没有憋好屁。   刘武周如今基本上占据了河东,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大好局面。然而他却没有一刻会张狂,反而谨慎的厉害。在军伍中时间长了,他见过无数惊才绝艳之辈就死在骄狂二字上,因此,他比谁都更加的小心谨慎。   当听到陈应突袭河东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即迎敌,而是五兵尚书张伦收集陈应的信息。这个时代的消息流传太慢,刘武周其实可以收集到的消息非常有限。不过,他却得到了陈应曾经四败突厥,从而得到了“野战无双”的评价。   刘武周此时的家底比梁师都厚实,骑兵虽然比不上突厥,但是拉起两万骑兵也绰绰有余。这些骑兵对于其他唐军来说是一个致关重要的决胜力量,然而他更清楚,这两万名为骑兵,实为骑马步兵的部队,放在陈应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连俟利弗设都在陈应面前吃过大亏,连始毕可汗都可以临阵重创的猛人,跟陈应比野战,简直是叫花子跟龙王爷比宝。所以,刘武周率领自己万余精兵,驻扎在雁门关,甚至为了避免与陈应野战,他还把将骑兵布置在雁门关关城内,固然可以获得周旋空间,可是,和连败突厥骑兵的陈应弹作战,刘武周的骑兵还是太弱了。   刘武周曾认真分析过陈应的作战方式,陈应取灵州也好,薄骨律城也罢,哪怕丰州城也是一样,基本上没有经过相样的攻城作战。他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陈应不善城池攻守。这是陈应的弱点,如果不好好利用这一弱点,刘武周就白吃了十几年饭。   “只要守住雁门关,就是胜利!”刘武周非常肯定的对尚书张伦道:“处罗可汗不会放过陈应的,只要陈应在雁门关撞得头破血流,处罗可汗肯定会派出突厥大军攻其后路,雁门关将是陈应小儿的埋骨之地。”   但是,刘武周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只要他挡不住陈应,或者说让陈应不费吹灰之力攻破雁门关,突厥人肯定是会调头北返,躲到大漠深入。突厥人就是狡猾的狐狸,有便宜他们会占,没有便宜,就会远遁千里。   为了防守雁门关,刘武周的准备非常充分。他不仅将自己麾下最善长防守的大将、内史令相当于丞相范珺璋担任雁门关兵马总管,同时,加封范珺璋的儿子为行台谒者。这个范珺璋与宋金刚一样,都是刘武周的妹夫。   范珺璋接到命令之后,立即做防守雁门的准备。雁门关在城外原本有一座密林,为了防止陈应会利用这座密林的树木打造攻城器械,就动员八千余名将士不分昼夜的砍伐树木,当刘武周率领一万八千余赶至雁门关的时候,整个雁门关城外连绵十数里的树林,此时连一颗碗口粗的树木都看不到了。   当然,范珺璋还做得更绝。不仅将树木砍光,雁门山是石质山,山中石头不少,可是大都是巨大的山岩,可以直接当作石弹使用的,如三十五斤至一百五十斤的石头,全部范珺璋派民夫捡起来,扔进滹沱河内。   降低陈应可能利用雁门山的优势,疯狂加固雁门关关城是范珺璋做的一部分工作,同时,他在准备防守物资时,也准备得非常充当。砍伐下来的树木一部分用来烧制生石灰,一部分则制造投石机,还利用隋朝杨素发明的水战拍杆,移植到了雁门关关城上。   同时范珺璋还准备上五十余具床子弩,打造上百具投石机,当然擂石滚木、灰瓶金汁也是应有尽有。   当陈应率领定远军第一折 冲府渡过滹沱河时,没有遇到刘武周大军或突厥骑兵的骚扰,陈应的心情相当不错,陈应很想装逼的说一句:“刘武周小儿不知兵,若是在此布置上千兵马,我军渡河,定会难上不少!”   当大军沿着山道,缓缓进入雁门山山道时,看到山道两旁被砍伐一空的树木,陈应心中非常想骂娘。 第四十八章 被遗忘的偏关   陈应虽然没有指挥过攻城作战,不是代表他んa如果让他们攻打长安,在长安守军民心和士气皆在情况下,没有十万兵马,长安城陈应连碰都不会碰。可是看到巍峨壮观的雁门关城,陈应感觉如果不把几万扔在雁门关之下,恐怕没有半分成功的希望。   “不好打啊!”刘统一脸苦涩的道:“看样子,刘武周准备非常充分”   陈应望着刘统道:“有没有办法绕过去?”   刘统难以置信的望着陈应道:“若是雁门关可以绕过去,那雁门关还有意义吗?”   陈应听到这话,感觉莫名奇妙。在明朝的时候,为了抵御蒙古军队的侵略,北方不断设险置关、修筑防线,形成了外边与内边。而内边者,就是指起山西偏关县,经神池、宁武、代县、朔县、河北蔚县等地,抵河北延庆县的内线长城,蜿蜒一千多公里。在这条防线上,创关设堡,驻守军队。紫荆、倒马、居庸三关,称为内三关。偏头、宁武、雁门三关,称为外三关。外三关之中,偏头为极边,雁门为冲要,而宁武介二关之中,控扼内边之首,形势尤为重要。   事实上,陈应并不清楚,事实上五代时期偏关始建,刘崇在晋阳称帝时于韩光岭今偏关城东一里处的山梁上建立偏头寨。在这个时代偏关连影子都没有呢。至于宁武关,建立在明代。也就是外三关,除了雁门关之外,另外两关都还没有影子。   “被遗忘了好啊!”陈应道:“阿史那思摩!”   “灵武右军全副武装,携带半个月的干粮,一天一夜可行军多远!”   “山道崎岖,道路不便,战马跑不快,但是应该不会低于一百五十里!”   听到陈应与阿史那思摩的对话,众灵武右军的将领们一个个都激动了起来,互相看着,眼神急切地交流。   强行军?   远程奔袭?   擒贼先擒王?   虽然灵武右军是陈应麾下三军成军最晚的部队。但是他们本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都有信心。   陈应展开地图。从雁门关要去宁武关,如果走内线,距离不远不过两百里。如果强行军,一天一夜,咬着牙坚持一下就可以到了。如果走外线,那么距离就多了将近一倍路程。走外线,需要先退回朔州,一来一回。   陈应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将近三百里的路程,如果是在平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做到,可是山区,难度不是一般的大。陈应迟疑了一下,冷冷的道:“一天一夜,三百里山路!明天,这个时候,立即发起进攻!”   所有将领都是一震,全副武装,半个月给养,三百里山路加强行,这是要做什么?刘统望着陈应的手指,虽然陈应下意识的将手指指宁武关,不过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宁武关,但是却有楼烦关。   刘统瞬间看懂了陈应的意思,这是弃雁门关改为楼烦关作为突破方向。虽然楼烦关不比雁门关坚固,险峻,但是楼烦关也不是阿史那思摩这样的突厥蛮子,可以轻易突破的。刘统相当,如果给他三千兵马,依靠楼烦关,他就可以让阿史那思摩的灵武右军流尽最后一滴血。   刘统的神色一下子变成严肃起来:“大将军,下官愿随灵武右军参赞军务。”   陈应背着手道:“天下九塞,雁门居首,在防守严密的情况下,要想突破雁门关,唯有拿人命去填。本将军最忌讳的是拿将士们的鲜血,去染红自己的晋升之路。如今河东在流太原在流血,作为大唐军队,收复失地,我等军人责无旁贷。在大唐朝廷里的那些家伙,一心只想摘下老子脑袋,夺了老子地兵权。在他们脑子里面,从来就没有想过。河东是我们这个国家不容有失的利益线。一旦失守,大唐也就完了。如今河东大部丢失,不用问,我敢肯定,关中有一些已经开始与郑王王世充、河北窦建德、甚至刘武周暗通有无。他们不想着这个国家的利益,我想着!一天一夜,在刘武周来不及加强楼烦关防御之前,给他拿下楼烦关,如果到了楼烦关,有刘武周的军队防守,就是拿脑袋撞,也要给我撞开楼烦关!能不能做到?”   阿史那思摩朗声说道:“不破楼烦,提头来见!”   刘统也道:“不破楼烦,提头来见!”   陈应道:“那就准备吧,补充干粮,准备器械,半个时辰之后出发!”   在这个时候开始,陈应的蝴蝶翅膀,的确扇动了整个历史。   刘统、阿史那思摩率领灵武右军将领离开,下去准备。   陈应看了看偏关的方向,内心里想猫抓一样。   偏关只所以让人遗忘。就是因为偏关依靠黄河,一般而言,突厥也好、匈奴也罢,他们都是夏季出兵,可以夏季出兵的时候,黄河涨水,一道黄河就成了偏关的天然护城河。要想强渡黄河,难度不亚于翻山越岭,可是一旦冬季黄河冰封,整个黄河到处都是漏洞,所以偏关才会让人遗忘。   然而对于陈应而言,黄河不是天险,而是助力马达。正是因为黄河在存在,他的部队在河套地区,才可以以极少的人力,承担三万余人马的给养。   陈应看了看麾下的将领,特别是张怀威他是跟随陈应在泾阳的老人,然而张怀威的能力一般,没有出彩之处。不过,有便宜肯定会先便宜自己人,而张怀威则是自己人。陈应道:“知道这里吗?从这里有一条山谷,可以十马并行,沿着这条山谷,可以转而向南,进入苇泽关,如今平阳公主率部在苇泽关坚守,若是你第一个出现在苇泽关,肯定是大功一件!”   许敬宗一听平阳公主,一脸热切的道:“下官请求随军参赞军务!”   “可!”   陈应道:“郁孤尼、张怀威!”   “灵武左军第一、第二折 冲府、定远军第二折冲府,以郁孤尼为首、张怀威副之、许敬宗参赞军务!沿韩光岭南下,支援苇泽关!”   半个时辰之后,灵武右军的七个折冲府和灵武左军两个折冲府、以及定远军的第二折 冲府,两万余人马先后离开雁门关。此时陈应身下仅剩下灵武左军四个折冲府、定远军两个折冲府。   人马减少三分之二。就想是用傻子也看出问题来。   刘武周望着陈应的军阵变得稀疏不少,一脸阴郁道:“陈应小儿分兵了。不好楼烦关。”   刘武周转而冲尚书张伦道:“如今节制楼烦关的是谁?”   张伦道:“黄子英之子,黄世峥!”   范珺璋道:“不好,黄世峥不过一介纨绔子弟,遛鸟逗马尚可,让他防守楼烦关,楼烦关必失!”   刘武周道:“张卿,还是你去一趟楼烦关吧,一定要守住楼烦关,若是楼烦关有失,咱们大好的局面,定会一朝尽失!”   “臣遵命!”   张伦也不推脱,当既领命而去。不过张伦亲率两三百名亲卫,根本就没有携带任何辎重和给养。   望着张伦的背影,刘武周笑道:“有张伦在,楼烦关必安然无恙,陈应小儿定会撞得头破血流。”   范珺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陈应小儿倒有几分急智,见事不可违,果断分兵,就这份决绝,让同龄人望尘莫及。”   然而,刘武周也好,范珺璋也罢,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事实上,陈应真正的杀招并非阿史那思摩的这一路,也非奇袭楼烦关。他真正的杀招,反而是被刘武周和众人早已遗忘的偏关。   用阿史那思摩这一路一万余兵马,目的就是吸引刘武周的注意,同时可以更好的掩护郁孤尼和张怀威的奇兵,让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挺进苇泽关。 第四十九章 门当户对   浍州,北周始建,治固始县今河南固始县东北。隋朝开皇初废除浍州,改为翼城郡,武德元年,废翼城郡,改置浍州。浍州,州治翼城。浍州城翼城地处“秦、晋、豫”大三角“之中心地带,素有“晋南咽喉,平阳门户”之称,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大唐太子、监国李建成将中军帅立在帐翼城南的翔山,又名翱翔山、翔皋山。古称浍高山、浍山。为中条山支脉,因形如鸟舒翼,凌空欲飞,翼城因此而得名。   如果在热兵器时代,李建成在翔山设立炮兵阵地的话,翼城根本就没有守住的可能。然距离翔山远达六里的翼城,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可以威胁到的武器。   临阵指挥攻城作战的徐世绩,虽然徐世绩领兵作战的本领不俗,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徐世绩麾下指挥的唐军部队没有办法携带太过笨重的装备,主要的攻城手段是用强弩压制城上的弓箭手,然后云梯继进!   两列强弩手背负重弩爬近,旁边又有盾牌手掩护他们。到了将领算准的距离上一起坐到,用腰力开弩!   河东唐军基本上主力部队折损殆尽,此时的河东军基本上都是瓦岗军改编而成的。瓦岗军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装备非常差。特别是李密在邙山被王世充大败后,基本上把瓦岗军数年积累的家底败光。   如今,徐世绩承继瓦岗军几乎八成的残部,然而这两万余军队,强弩不过两千余具。远远低于正规唐军高达七成以上的弓弩装备。尽管河东唐军装备之差,但是要分跟谁比,如果是跟刘武周的天兴军相比,天兴军更像是一支叫花子军队。   徐世绩好歹还有两千余具强弩,可是宋金刚麾下连上弓箭手一起,不过五千余人,其中强弩不过千余。就强弩的数量而言,攻城一方的唐军比守城一方的天兴军强了不止一点。   徐世绩相当鸡贼,他下令道:“云梯渐进!”   一队盾牌手拱卫着步兵抬着数十具云梯向浍州城冲去。   守城的将领看到这一幕,立即下令道:“弓箭手准备!”   然而浍州守军的声音未落,徐世绩手中的令旗,狠狠的落下。   河东唐军两千余名强弩手下意识的瞄准早已标好的射击诸远,扣动机括。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密集的强弩发射,两千余只弩矢在空中撕裂了空气,浍州城墙上城无数天兴军弓箭手几乎同时中箭,连宋金刚一不小心都差点被射中。   弓箭的射程,其实和后世的冲锋枪差不多,尽管射速远高于弩机,然而无论威力,还是射程,远远不如强弩。刚刚一交手,天兴军就吃了一个闷亏,瞬间被射中数百人,其中让宋金刚最为吐血的是,他最宝贵的强弩手损失超过两百余人。   原本,他的强弩远不如唐军,结果这一下子又损失两百余人,双方实力上的差距,这一下子拉得更大。不过天兴军到底是弓箭手的数量,可以弥补强弩不足的劣势。尽管唐军占据着强弩上的优势,然而天兴军却居高临下,又占据着难以拉近的地利优势。   总之双方各有所长,箭来箭往,一时间斗得难分难解。   尽管附蚁攻城的步兵可以将云梯搭在城头上,然而三次进攻,皆被宋金刚率精锐部队杀退。看着士气受挫,徐世绩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若是有床子弩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具,只要能射杀宋金刚,浍州必破。”   可惜,现实中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看着前面徐世绩下令退兵,李建成内心也充满失望。不过他此时倒也明白,连续进攻无果,士兵受挫的情况下,再战无益。   就在这时,东宫郎将尔朱焕翻身下马,满头大汗的跑到李建成身前,躬下身子,双手过肩,递上一根细细的竹管。   “禀告太子殿下,庆州总管杨干急报!”   李建成接过竹管拔开,从里面抽出一个纸卷,展开后匆匆扫一眼,脸上便浮现欣喜之色。魏征看着李建成好奇的问道:“太子殿下,庆州传来捷报?”   李建成摇摇头道:“不是庆州的捷报,就灵州的捷报。”   “灵州?”魏征道:“陈总管击退了突厥人的进攻?这倒是一件大喜之事,灵州孤悬在外,非但要抵挡梁师都的进攻,还要面对突厥人的兵锋,压力不会比河东小!”   李建成将手中的纸条递给魏征,魏征接过一看:“臣魏征为太子殿下贺!”   正巧徐世绩一脸沮丧的返回大帐复命,看着魏征一脸欣喜,问道:“是不是关中派出了援军?”   魏征摇摇头道:“非是关中援军,而灵州总管陈应大将军把刘武周的老巢朔州攻下了!”   “什么?朔州攻下了?”   徐世绩难以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   刘武周本是马邑郡鹰扬校尉,趁隋末天下大乱之机,杀死马邑太守王仁恭,开仓赈贫,驰檄境内,得兵万余人,自称太守。后来,马邑郡朔州可以说是刘武周的起家之地,拥有着极雄厚的人心基础,怎么说攻就攻下了?   不光徐世绩想不通,就连李建成也感觉惊讶。   事实上,于其说朔州是被陈应攻下来的,不如说是刘武周将朔州拱手相让。刘武周为了讨好突厥,任由突厥来去朔州。这些突厥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见到金钱眼睛就放金光,见到女子眼睛就放红光。朔州百姓无论贵庶,基本都被突厥人祸祸得不轻。刘武周委任的官吏,不仅不为朔州百姓主持公道,反而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当陈应率军攻入朔州的时候,非但没有一个朔州百姓替刘武周卖命,而且刘武周拉拢的人,根本都是有奶就是娘的墙头草,看到陈应势大,要么投降,要么甲胄一脱,变身为民。   李建成可不管是不是刘武周拱手相让,反正朔州拿下了,刘武周的老巢也丢了。大唐丢了太原,刘武周丢了朔州,现在这下扯平了。   千里之外的朔州说丢就丢了,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许多人听说后甚至都不敢相信!直到李建成下令大赏三军,说今晚将通宵达旦,以贺大胜,河东军将士这才确定,消息是真的!   “攻下了朔州,攻下了朔州。”   这个不可置信的消息就像自己长了脚一样,片刻间传遍了河东军全军。全军将士都了起来!原本徐世绩率领大家投降唐朝,这边唐朝把太原丢了,结果河东的形势直转而下。大唐连最后一块立足之地浍州也丢了。这个时候,全军将士要说没有怨言绝对是假的。   现在,他们的怨言消失了。反而都庆幸自己没有追随错人,大唐真是是厉害啊,不声不响就拿下了刘武周的国都,刘武周连国都都丢了,刘武周距离兵败如山倒还会远吗?   从徐世绩以下,原瓦岗军将士的自豪感空前地增强了!   “陈大将军还真是厉害,可以说一人一已之力,扭转了全部的战局!”   随后,长安城的李渊也得到了陈应轻取朔州,兵逼雁门关的消息。李渊顿时呆住了,愣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再三决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再三确认消息无误后,李渊这才开怀大笑,一下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渊忍不住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听信阿史那莫何的意见,拿陈应的脑袋换突厥从河东退兵。   李渊高兴好一会儿道:“朕治世以,戡乱以武,褒有德,赏至其材。裴监,你说,陈应如今立下如此大功,应该怎么赏他?”   “陛下”裴寂道:“联姻的事情,得加紧了。”   “联姻?”提到这事,李渊反而迟疑起来。李渊出身门阀,关陇八大柱国之一,如今更是超品皇族,而陈应只是一介庶民,还是一个贱籍出身。虽然李道宗的妹妹不是公主,但是也是他的侄女,堂堂天之娇女,配一介陈应,实在是太委屈李道贞了。   中国古代“门当户对”的观念非常重。门楣上有两个户对的,对应的是五至七品官员,门楣上有四个户对的,对应四品以上官员,至于十二个户对的,则只能是亲王以上的品级才能用,换句话说,即便是皇亲国戚,不是封王的也不敢建三开门,嵌十二个户对。   但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门当户对,不光看一代,而是要看父辈和祖辈。陈应祖上没有什么出彩的人物,属于连一个户对都没有的平民。可是李道贞的父亲怎么也是八个户对的郡王。李道贞即使下嫁,也应该是下嫁给一个国公或县公之子,再次也要嫁于侯爵之子,断无可能嫁于一个白身之子。   看着李渊迟疑,裴寂岂能不知李渊心中所想,顿时道:“陛下,侯莫陈应配白城县主,也算门当户对!”   “侯莫陈?”李渊微微一愣,惊讶道:“你是说陈应是侯莫陈崇之后?”   “准确的说,应该是侯莫陈崇的嫡孙!”裴寂捻须而笑道:“根据老臣查到的消息,这个陈应乃北周大司马、柱国大将军、梁国公侯莫陈崇的嫡长子前隋上柱国、大司马侯莫陈芮的第五子” 第五十章 得道者多助   “原来如此,怪不得!”李渊这才恍然大悟。当初,他曾怀疑陈应的身份。在科举制度没有全面推广开来的时候,知识的传播途径非常有限。   特别是治兵、练兵、用兵之术,都是各家不传之秘。陈应只是一个侍墨书童,怎么可能会练兵之术,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兵法造诣,现在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陈应是侯莫陈氏之后,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作为西魏八大柱国之一,侯莫陈氏自侯莫陈崇的五世祖侯莫陈太骨都侯。从太骨都侯起,侯莫陈崇的家族世代都担任部落首领。祖父侯莫陈允北史作侯莫陈云,以良家子弟的身份镇守武川,并在武川安家。父亲侯莫陈兴,官至殿中将军、羽林监。   侯莫陈氏是在侯莫陈崇时代开始发迹。在侯莫陈崇十五岁时,他随贺拔岳、尔朱荣征讨葛荣。随元天穆平定邢杲。再随贺拔岳击败元颢、赤水蜀。后打败万俟丑奴,因功任安北将军、太中大夫、都督,封临泾县侯。   事实上侯莫陈崇在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做到了秦汉时九卿级别的高官。北周依周礼设六官,有中大夫,秩正五命,位似秦汉后的九卿、尚书等官。这么看来,陈应还是不如其祖父侯莫陈崇。   陈应的兵法,应该是家传。如果说陈应是一个寒门庶族,李渊根本没有心情与他结亲,哪怕是自己的堂侄女也不行,可是陈应是侯莫陈崇的孙子,那完全就没有问题了。以莫侯陈氏如今的地位,在岭南仍是首屈一指的豪门。   与侯莫陈氏联姻,不仅可以让大唐得以良将,同时也让大唐经略岭南有了可以预见的曙光。此时侯莫陈崇的次子为前隋大将军、桂州总管、十七州诸军事,封升平郡公。   想到这里,李渊道:“裴监,如今侯莫陈氏在长安的人主事人是谁?”   裴寂道:“是侯莫陈颖的次子、升平郡公侯莫陈虔会。”   李渊想了想道:“陈应如今官居灵州总管,官职再升,对他也不见得是好事。前隋下旨褫夺其父侯莫陈芮的官爵,朕念其陈应之功,追赠其为柱国、清河郡公!”   “大善!”裴寂道;“陛下,那联姻之事!”   “一并交给你办理!”   雁门关,夜色已经渐渐的笼罩了下来。白天的暑意,也已经消退了几分。   天兴帝刘武周雁门关的行营内,刘武周端着一碗酸梅汤,静静望着汤碗出神。“珺璋,朕还是不放心,陈应小儿分兵两万人马,若是猛攻楼烦关,恐怕楼烦关坚持不住,若是楼烦有失,太原城就无险可守了!”   范珺璋迟疑了一下道:“陛下的意思是要臣率军支援楼烦关?”   刘武周本想点点头,突然脑袋闪过一丝灵光,刘武周突然道:“险些误了大事!”   范珺璋道;“陛下是意思是”   刘武周道:“这万一陈应分兵是假,其真正的目的不是楼烦关,而是雁门关呢?”   “这”范珺璋沉吟不决的道:“这也非并无可能,陈应小儿所部,多为骑兵,方便机动。就算三百余里山道,也不是一日半光景,若是见楼烦守备不足,定会猛攻楼烦,若楼烦无法攻破,他就会转而猛攻雁门关!”   正说话间,却不防一个军官冒冒失失衣衫不整地闯了进来,一面连滚带爬跪倒在刘武周面前一面连声惊叫:“陛下陛下不好那那姓陈的攻城了?”   范珺璋仿佛听了一个大笑话,哈哈大笑道:“雁门关十数里方圆,寸木皆无,陈应小儿拿什么进攻?”   刘武周道:“拿什么进攻,看看不就知道了!”   范珺璋点点头道:“也是!”   刘武周虽然只是一个草头王,可是他的排场可是不小。皇帝的仪仗他也有,一大帮宦官和宫娥,提着香炉、打着障扇浩浩荡荡走上雁门关关城。   来到关城上,刘武周也大吃一惊。   只见城下,唐军密密麻麻布置了超过三万人马。虽然此时这些唐军将士并没有展开攻城的架势,然而人头却是不少。   “果然是陈应小儿在耍诡计!”刘武周心中顿时莫名的松了口气道:“还好朕事先识破了他的诡计,要不然非吃大亏不可!”   “不对劲,不对劲!”范珺璋指着密密麻麻,人头耸动的唐军将士道:“这些唐军,似乎不是原来的唐军了!”   刘武周仔细一看,确实是如此。   虽然大燾还是大唐的大燾,然而这些所谓的唐军将士,身披唐军制式甲胄的将士不足三分之一,而且绝大部分居然身穿老百姓的衣服。唐军着甲率虽然不见得像右卫率那样,百分之百,可是这些唐军将士连唐军制式的戎服都没有。至于手里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   刘武周道:“陈应小儿这些兵是哪里来的?”   范珺璋也是一头雾水。   事实上,如果刘武周知道陈应这些兵马的来源,恐怕他会气得吐血。   陈应其实也感觉莫妙其妙,他攻下朔州的时候,在朔州三县得到不过三四千名幸存百姓。这些百姓其中超过八成都是老弱病残。   然而随着陈应光复朔州全境,兵临雁门关城下。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了大量的百姓,初时不过数百上千人,然而短短一天功夫,汇聚在陈应“唐”字大旗下的百姓居然多达七万余人,其中丁壮接近两万人。   这些两万青壮分别基本都是朔州六大豪族子弟或其附庸家族子组成,朔州首推赵氏家族、其次是徐氏家族、郭、董、任、冯四族略小。   赵氏家族赵伯英率领七个儿子,共八千余青壮,直接投靠的陈应麾下。徐氏家族徐才甫率领三子共六千余青壮,其他如郭瑞率领一千八百余人投靠陈应。   事实上,赵伯英、郭瑞、董安、任弼、冯岢岚投靠陈应,也并非陈应众望所归,而是他们恼恨刘武周迫害他们太甚,看着朔州易主,六大家族一合计,不惜一切代价,助陈应在朔州站稳脚跟。 第五十一章 投石机不是这样做滴   陈应望着赵伯英、郭瑞、徐才甫、董安、任弼、冯岢岚众人率领的青壮,这些青壮大多衣衫褴褛,面有饥色,心中苍然道:“朔州的父老兄弟,尔等身处胡虏之中却不忘华夏,如此忠烈实足彪炳青史,本总管向诸位承诺,一定会为诸位向长安皇帝陛下请功。”   罗士信、梁赞等将领急忙上前搀扶起众人。赵伯英、郭瑞、徐才甫、董安、任弼、冯岢岚等众人受宠若冉心里都想:“来的这帮唐国兵将,一点也不凶巴巴的,倒是和气得很。不过始毕可汗竟然也死在他们的手上。”   唐军越是表现得谦和,朔州父老越是敬畏交加。   陈应率领灵州军将士和近两万民夫在雁门关城下耀武扬威一番,便收兵回营。   陈应在中军大帐中设宴款待众家族族老和核心骨干,共约百人。   占领朔州,陈应的缴获的物资非常多。特别是朔州城的府库,仅粮食就多达五万余石,其中超达三分之一都是多年的陈粮,已经已经开始霉变了。至于沿途扫荡的突厥部落,缴获的牛羊也数以百万计。   陈应本来就不是小气的人,现在看到这些凄凄惨惨的青壮,他的心莫名一动。   反正是慷他人之慨,陈应也不吝啬,除了进入大帐可以参加宴会的众族老和核心骨干,对于普通青壮,陈应也没有吝啬。一只只羊被杀掉,剥皮,大刀开砍,大块的羊肉,差不多一斤一块,加洗也不洗,直接扔进行军大锅中,倒水加盐,然而大火开始煮。   在这个时代,吃肉是一种非常奢侈的事情。很多百姓一年不见得可以吃一点肉。   至于大帐内,则另外一番模样。烤得焦黄的烤全羊,香气四溢。还没有开宴,大帐内就传来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头发胡须灰白的赵伯英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儿老等一年多没有见过荤腥,让大将军见笑了!”   ”皇帝不差饿死兵“陈应笑道:“诸位投靠本总管,迎接大唐王师,仅凭这份忠义,便足以让人尊敬,尔等不必客气,人人见者有份。朔州城还有五万多石粮食,这两万青壮,有一人算一个,尽力背,能背走多少是多少。”   听到这话,大帐中一下子变得哑雀无声。   赵伯英和徐才甫都是人精,他们对视一眼。心中一片明镜。他们想来,陈应这是拿粮食买他们青壮卖命,看来陈应准备硬啃雁门关了。这些青壮不知道要死在雁门关下多少。就在这时,一名脸色蜡黄,如同痨病鬼一样的年轻男子低声道:“陈大将军出的价可不低,在这个时节,一斗粮食可以换一个黄花大闺女,一石粮食,可以买一个青壮。算起来咱们也不亏。”   众人窃窃私语,小人议论。   其实他们还真冤枉陈应了,陈应其实压根就没有打算强攻雁门关,只是单纯的看他们可怜。谁曾想,他们误会了。众人议论了莫约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由赵伯英挑头,起身朝陈应道:“小老儿多谢陈大将军!”   陈应小看了这些瘦骨嶙峋的汉子,五万余石粮食。在陈应想来,一人背走一石就非常了不起了,一百二十斤的份量,成年人背着也走不远路。然而让陈应非常意外的是,朔州城连夜就被搬空了。五万石粮食,全部被这些青壮背着运走。   对于一座空掉了的府库,陈应并没有放在心上。如果张怀威或阿史那思摩可以突破外三关,攻入太原盆地,十倍的粮食,陈应也可以抢回来。   其日一早,近两万名青壮一脸决绝的来到灵州军的大营内,这些百姓来的时候,携带了大量的木头,虽然范珺璋砍光了雁门关外十数里的树木,不过整个雁门山附近的树木何止千万,范珺璋砍下来的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这些青壮用人扛车拉的方式,短短小半天的时间,就将两千余根木材运至雁门关下,看到这一幕,刘武周一点也不敢大意,他曾派骑兵试探的出击,不过刚刚出城,就被罗士信率领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的枪骑兵全部吃掉。   两千余人,在定远军面前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有坚持,这让刘武周快要吓疯了。   他这两千骑兵虽然比不上突厥人精锐,就算是突厥人想要吃掉他的这两千骑兵,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做到的。   唐军的战斗力太吓人了。   众朔州子弟看到这一幕,更加坚定了他们投靠大唐的信心。   赵伯英看到这一幕,心中充满了活下去的希望。既然唐军如此之强,这一仗打下去,恐怕朔州子弟还能幸存不少。   陈应望着赵伯英道:“赵老先生,收复朔州三县,不过得到不足三千百姓,这其他的百姓都躲到哪里去了?”   赵伯英道:“自古以来,大朝丁口统算,部分州县,官员为冒政绩,或故意充增户口,部分州县,官员为隐赋税,则故意减削户口。如此层层上报,最后户部再行汇总,朝中大臣会就帝皇当时之好恶、时局之需要,再行修饰增删。最后所得数字载于史册者,即当日呈禀人君者。此数字只能作人君参监,而不可以为即是本来数字也。”   陈应听得有些喘嘘,然而想想后世的人口普查的那些做法也就释然一一千年之后尚如此,如何能够苛求统计技术远远落后的冉人?   却听赵伯英继续说道:“大体而言,政治宽仁则户口渐显,政治苛猛则户口渐隐。为何?政治宽仁,编入户籍者光明正大,可受律法保障,经商有凭,读书有份。好处较多。故户口渐显;政治苛猛,则法不护民。读书入仕之途不畅。编入户籍者受尽盘录,坏处较多,故户口弹隐。”   以朔州为例,朔州在刘武周治下,明面三县一州,共有户三千九百七十余户,口一万六千四百余人,而在隋朝开皇十八年的时候,马邑郡则拥有户八千三百六十五户,口五万九千一百三十七人。   事实上,除了逃税隐匿的人口。遭受的兵祸也是人口减少的主要原因。突厥人把朔州当成自家的菜园子,想什么时候采摘就什么时候采摘,所以百姓为了生计,不得不抛弃官置的官田,躲入深山老林。   陈应想想也是了然,历史上从五胡乱华,到蒙古灭宋以及满清入关,每一次神州陆沉,都伴随着血腥的屠戮。华夏民族一直存续,其实主要还是依靠隐匿的人口,繁育后代。当突厥人朔州大地上肆虐的时候,   他们都躲进了深山老林,看到唐军恢复了朔州,这才怯怯出现。事实上,哪怕赵伯英不说,陈应也可以猜测得到,他们出现的这七万余人口,并不是隐匿人口的全部,很可能还有大量人口躲了起来。   华夏的百姓,其实就是多能工。拿起锄头就是农民,可以种田,拿起兵刃,就会打仗,拿起工具,就是工匠。不用陈应命令,这些青壮自发的开始利用木材,打造攻城器械。有的人在打造简易的攻城云梯,填壕、冲锋的鹅车、撞击城门的冲车,压制城墙弓弩手的巢车,以及攻城重型武器投石机,也开始在雁门关城墙下一一组装,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器械越来越多。   早在战国时期,越国就已经使用了可以把十二斤重的石头抛掷到二百步远钓原始“炮兵”兵器。后来,曹操也使用过发石机,在“官渡之战”中用来打击袁绍营垒的“霹雳车”,就是发射时有巨大声响的发石机。投石机就是用人力在远离投石器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炮梢,架在木架上,一头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另一头系以许多条绳索,方便人力拉拽将石弹抛出,分单梢和多梢。最多的有十三梢,最多需五百人施放。   此时,朔州子弟打造的投石机,属于五梢投石机,这种投石机需要两个人固稍,四五十人拽扯,可以把五十余斤重的石弹抛到五十步之外,或者是把十二斤重的石弹抛出一百二十余步之外。这样的投石机,其实威力并不大。   哪怕陈应不是专门抗军史研究的,但是他却知道这些投石机的原理和制造方法,太过落后,扯拽式投石机,功效转化率实在太低了。如果使用配重式投石机,即使不能砸破雁门关中,至少可以加重刘武周军队的伤亡。   投石机既是一种威力非常大的武器,然而威慑意义却大于实际意义。蒙古灭宋战争中,蒙古大军进入襄阳,采取了回回炮,事实上襄阳城破,却不是回回炮的功劳,而是南宋守将吕焕晚节不保降元,这才致使襄阳陷落。同样采取回回炮攻城的合州钓鱼城却苦守三十多年,直到涯山之败,南宋灭亡,钓鱼城守将王立在接到元军保证不屠城的情况下,率领钓鱼城军民投降元军。   想到这里,陈应上前道:“投石机,可不是你们这样做滴!” 第五十二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尽管不认识陈应,葛通却认识自家的族老赵伯英。看着赵伯英跟在陈应身后,错下半肩的位置,很显然陈应的身份比赵伯英高。在葛通的眼中,自家族老赵伯英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赵伯英年轻的时候曾担任善阳县丞。能让赵伯英卑躬屈膝的人物,至少不是他可以得罪的。   葛通是世代匠户,手底下的技术也不错。当然他的脾气也不好,如果陈应说的那一句话,换成他的一般人说,葛通肯定会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不过,既然看出陈应的身份不俗,硬怼陈应,那肯定是纯粹跟自己过不去。   葛通朝着陈应施礼,轻声问道:“不知贵人要打造什么炮?不是小老儿吹,我葛通世代为匠,从单梢炮,到最大十三梢炮都会做。”   从西周时期,中国发明投石机以来,是用人力在远离投石器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炮梢。这种情况两千多年,都没有改变。直到蒙古入侵大宋,第一次将配重式投石机带到襄阳,中国古代传统的投石机这才缓缓退出历史的舞台。   当然,传统人力抛石机,功率利用极低。比如七梢炮,需要二百五十人同时拉动,这才能将石弹抛射出去,然而在实际操作中,这二百五十人,几乎很难做到步调一致,力往一处使。   但是配重式投石机虽然原理与中国传统的投石机一样,都是采取杠杆原理,不过却在一端装有重物,而另一端装有待发射的石弹,发射前须先将放置弹药的一端用绞盘、滑轮或直接用人力拉下,而附有重物的另一端也在此时上升,放好石弹后放开或砍断绳索,让重物的一端落下,石弹也顺势抛出。   比起传统的人力抛石机,这种配重式的投石机有着,操作人员少,效能利用率高,威力更大的明显优势。   陈应虽然没有强攻雁门关的心思,不代表他不想借着这个机会,培养定远军的攻城作战能力。相较而言,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很可能被李渊调回关中或中原,参加对王世充的作战。   跟王世充作战,和跟突厥完全不一样。与突厥人作战,很多时候都是野战。拼的是谁的马快刀利。可是跟王世充作战,则需要考虑纵合因素,更多时候是参加城池攻防城。王世充拥有中原一百余城,若是没有过硬的攻坚能力,想到获得战功,不是一个笑话。   听到葛通说自己会做投石机,陈应大喜道:“如此更好,来人,给我准备纸和笔,我给你画一张图纸”   葛通摆摆手道:“好叫贵人得知,小老儿世代为匠,从最小的单梢石炮到最大的十三梢石炮,各式梢炮的尺寸都在小老儿脑袋里装着呢,您只需要告诉小老儿,需要打造几梢砲就可以了!”   陈应淡淡的笑道:“我不是打造普通的投石机,而是要打造一种全新的投石机,这种投石机可以把重量更大的石弹抛射得更远,威力更大!”   葛通疑惑不解的问道:“还有这种投石机吗?”   陈应道:“当然有了!”   一听这话,赵伯英眼珠子一转,冲身后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使一个眼色,那名男子会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年轻男子气喘吁吁的一刀麻皮纸,还有一笔中细狼毫笔。陈应伸手接过纸和笔,年轻男子非常识趣在跪在地上,以背部充当桌案。   陈应也不矫情,在这个时代书写不像后世,没有桌案,他也没有办法写字,更别提画图了。   赵伯英从水囊里倒入一些到砚台里,轻轻研磨。   陈应提笔饱墨后,开始在纸上按照记忆画起配重式投石机的图纸。   就在陈应轻轻几笔勾勒出来配重式投石机的大致图形时,葛通的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须发皆白的葛通老爷子眼神怪怪的看着陈应,敬佩、震惊、荒诞不一而足。   陈应望着眼神热且危险的葛通,此时的葛通眼神简直就像万年老处男,看到极品大美女一样。突然陈应心中想到一种可能,陈应暗暗的想道:“这老小子不会是一个老玻璃吧?”   好半天过后,葛通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上浮现兴奋的潮红。陈应下意识的将手按在刀柄,若是这个老玻璃敢胡来,陈应不介意杀人。   “贵人,您真是天纵奇才!”葛通的神情,更加让人人误会他有背背山的倾向。此时葛通兴奋的道:“小老儿自问浸印兵器制造数十年,无论何种世间兵器,也都算得上精通。贵人所画的投石机,虽然只是略作变动,然而这设计简直闻所未闻”   “至于吗!”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可惜他是真不知道火药是如何做出来的,否则那才让他们把下巴惊掉一地。   不过,尽管只是在小范围进行改动,配重式投石机的优势却非常明显。在采取动滑轮组省力的作用下,即使有万斤配重物,一个人也可以轻易拉起来。这样以来,配重式投石机就可以把操作人员控制在十人以内。同样的空间内可以节省人力,组装更多的投石机。   葛通道:“小老儿保证一天,不,两个时辰把这种投石机做出来。”   说着,葛通拿起图纸,三步并作两步跑去远方。作为世代匠户,葛通一眼就看出来了陈应所绘图纸的优势。当然从图纸上的图案变成实物,还需要一定长的时间。   武器事实上都是一直在不停的发展的,以弩而论,战国夹弩、汉有大黄、三国为元戎、脚登弩、魏晋号万钧等,一代比一代精巧犀利;以铠甲论,先秦皮甲,汉代札甲,魏晋鳞甲,唐代明光,一代更比一代坚固厚重。   尽管如此,古代生产制造工艺太过落后,每一套铠甲制作费用相当高,装备一部分军队尚可,然而全军装备这个财力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承担的。   陈应看着赵伯英张口欲言,特别是他张布满沟壑的老脸,此时皱纹更深了。   微微一笑:“赵老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赵伯言伸手一指,刚刚那名为陈应充当桌案的年轻男子道:“大将军,这是犬子赵浩信。犬子粗通墨,若大将军看他还算入眼的话,让他跟随大将军,侍奉左右。”   陈应微微一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五十三章 太夸张了   赵伯英甚是忐忑,他们朔州六大豪族投降唐军,在李唐朝廷国没有半分人脉。更何况他们与陈应更像是交易性质。陈应拿出五万石粮食,他们六大豪族子弟替陈应卖命,双方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   正如陈应的感叹,赵伯英其实也有私心。他已经年近古稀,本来也没有多少活头了。可是他的小儿子赵浩信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果陈应同意给朔州赵氏留下一丝血脉,别说升官发财,就是留条活路就不错了。   陈应并没有直接答应。因为陈应明白,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越是不会珍惜,往往通过努力得到的东西,才会珍惜。正是因为如此,陈应脸上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淡淡的打量着赵浩信。   赵浩信假装自己非常英武的样子,看着他挺起胸膛,凝目蓄势的样子,陈应感觉他像小孩子可笑。   陈应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他现在领导艺术是越来越精通了,一路都是惊心动魄过来,再没有这点本事那就废柴啦。晾了赵伯英小半柱香的时间,此时应该差不多了,此时的赵伯英,额头出现了细细的汗珠,也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心里紧张。   在这个年代,读书人是稀有物种,特别是在灵州的时候,让陈应无比悲催,他连开设脱盲识字班的教书先生都找不齐。更何况,以陈应现在的功劳,升官加爵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武职再往上就可以获得开府建牙的职权,陈应对于人才的渴求是没有止境的。   对于赵伯英的儿子,别说一个,哪怕再来一打,陈应也不嫌多。   陈应从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淡淡的问道:“你读了多少书?”   赵浩信小心翼翼的问道:“回禀大将军,浩信读过诗、书、论语、春秋还有数。”   如果赵浩信不提数陈应基本上就不考校他了,可是他偏偏提到了陈应最为擅长的领域,陈应淡淡的道:“本将军问你,若步卒每日食三升粮食,骑兵战马每日食一斗。本将军有一万石粮食,行军半个月,最多可以率领步兵几何,骑兵几何?”   赵浩信闻言,立即拿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演算起来。莫约一柱香的时间,赵浩信将计算的结果告诉陈应:“可带骑兵三千七百余骑,步兵六千人。”   事实上这道题,根本不算题,答案有非常多的组。可以步兵一个带,全部骑兵,也可以骑兵一个不带,全部步兵,也可步骑参半。陈应本来考核的目的就是试试赵浩信的本领,这番简单的考核,可以看出赵浩信有了基本的计算能力。   陈应道:“本总管命你为灵州兵曹司吏。”   唐代总管府和地方政府都是有着垂直管理体系,灵州总管府为例,陈应麾下不仅有长史、记室参军、录事参军等官职之外,还有司兵、司法、司功、司仓、司岳、司士、司户等参军。但是在各职司参军之下,还有府、史、胥、徒等属官。而赵浩信这个兵曹司吏,等于司兵参军下属的一个吏员。论级别相当后世的科级干部。   赵浩信闻言大喜道:“谢大将军提携之恩!”   虽然赵浩信这个官员仅仅刚刚入流,相当从八品。然而对于赵浩信来说,这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看到赵伯英的儿子被陈应委任为兵曹司吏,徐才甫也将自己的儿子徐一功,举荐给陈应。陈应也同样装模作样的考核一番,任命为司仓吏。也就是一个管理仓库的小官。   这下等于捅了马蜂窝,郭瑞、董安、任弼、冯岢岚等众人也将自己的子侄举荐给陈应为官,陈应简单考核了众人,发现众人果然如他们的父辈所说一般,多少有点真才实学。陈应照单全收。   当然,这么做也是皆大欢喜。朔州六个豪族将嫡系子弟送到陈应身边,事实上不仅仅是捞一个官做,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充当人质,表达他们对陈应的忠诚。   事实上,陈应也没有预料到。后来在大唐非常强大的政治派系灵武系,就这样诞生在雁门关城之下。   日后的灵武率官员,都有一个非常明显特征,这些灵武系出身的官员,上马可管军,下马可牧民,全部都是武全才。   午后的天气非常闷热,陈应混身出了很多汗,很想找人弄点冷水洗洗澡,不曾想还没有等陈应下令准备洗澡水,陈应就听见帐外传来一阵欢呼声。   陈应抬头问道:“去问问是出了什么事情!”   梁赞道:“葛通求见!”   陈应反而疑惑起来:“这葛通是谁?”   梁赞道:“好像上午的时候,那个老工匠是姓葛!”   陈应点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葛通手舞足蹈的跑来大帐:“大将军,成了,成了!”   “什么成了!”此时陈应压根就没有想起来先前曾命令葛勇打造襄阳炮。   听到葛通说把新式投石机投靠出来了,陈应非常开心,也顾不得天气炎热,披甲带刀,冲出帐外:“走,去看看!”   此时雁门关外的唐军大营,根本就没有独立的将作营,制造投石机的地点,就在陈应临时命名的朔州军军营的一角,此时一个庞然大物树立的朔州军营内,只见此投石机高约五六丈,差不多相当四层楼那么高。   外形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龙门吊车,吊起了一个巨大的秤砣。陈应刚刚开始以为,襄阳炮式配重式投石机虽然简易,可是因为滑轮组的原因,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做到的。   事实上陈应再一次小看了古代人,葛通率领的众工匠居然用百炼钢打造了十二组的滑轮组,通过这组滑轮,哪怕一名寻常士兵,都可以轻松将配重式投石的配重装备重新起吊。   最让陈应意外的是抛射杆虽然是用一根合抱粗的大树干作为抛射臂,不过聪明的葛通却用铁包将非常容易磨损的部位包裹了起来。   陈应看到这座巨大的配重式投石机,向葛通问道:“试过了没有?”   葛通摇摇头道:“还没有试!”   “那现在就试!”陈应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放石弹,先放一百斤两重的石弹进去,看看威力如何!”   由于不知道这架投石机的威力,陈应让人清空了方圆五百步的人。陈应本想亲自操作一把这个时代并不存在的投石机,可是梁赞说什么也不让陈应去试验。   梁赞等所有的人都躲开之后,一刀子就割断了延长臂上的麻绳,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之后,沉重的配重石块迅速地将延长臂压起来,延长臂同时也带动了绳索,绳索带着石块旋转了起来,延长臂看似动的很慢,延长臂上的绳索却旋转的非常有力,在半空中加速度一圈之后,就被事先设定好的绳子扯开了皮兜子,那块一百斤重的石弹就顺势飞了出去。   一百斤重的巨大石弹,打着璇儿在空中飞舞,不偏不倚,正中三百五十步开外的胸墙。   咔嚓一声,胸墙应声而倒。   陈应惊呼道:”握草,这也太夸张了!“ 第五十四章 居然癔症了   尘烟散尽,朔州军军营的营墙出现一道宽约一丈有余的豁口,陈应目瞪口呆的道:“握草,这也太夸张了吧?”   朔州军军营建造的营墙虽然是夯土筑成,莫一人高。不过却厚约一尺八寸,内用碗口粗的树木栏杆骨,然后用泥土一层层夯实,坚固异常,哪怕高速飞奔战马也不易撞塌。然而,这一石炮下去,居然砸塌这么一大块。   陈应走到营墙的豁口前,仔细观察。发生石弹撞塌营墙之后,余势未全消,破墙而出后,还滚出十数步远。而且最为让人惊诧的还是营墙内那碗口粗的松木,居然被齐撞断。   可是想象,一旦这石弹不是砸在营墙上,而是砸在人的身体上,恐怕会沾着既死,碰着既亡。   赵伯英道:“这么厉害?”   徐才甫道:”好厉害的炮,打出三百五十步远,比十一梢炮还强。”   郭瑞反驳道:”比十三梢炮都厉害,十三梢炮需要五百人才能拉动,这只需要三五个人,如今上百架石炮并排摆开,就算雁门关是铁的,也能给他砸扁喽!”   人群中唯一还算镇定的只有陈应了。   罗士信膛目结舌的道:“好,厉害,要是当初有这么厉害的投石机,虎牢关也能攻下来!”   说起虎牢关,那是瓦岗军的伤心地。当初李密为了攻打虎牢关,足足不分昼夜的攻打了十三天,超过四万瓦岗军将士埋骨在虎牢关关城之下,近三万人受伤。若非因为虎牢关消耗了瓦岗军太大的元气,恐怕王世充也没有办法轻易取胜。   望着陈应,罗士信的眼睛都红了:“若是早认识大将军,好多兄弟都不用死了”   梁赞目瞪口呆的道:“这也太厉害了吧?”   赵伯英的嘴巴都裂到了耳朵根,一脸得意的道:““大将军真是天纵奇才!这下夺取雁门关,就更加容易了!”   众人一看赵伯英大拍陈应的马屁,岂会落在赵伯英之后。   “大将军真乃智计无双,气宇轩昂,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大智大勇、不同流俗、不欺暗室、不忘沟壑、赤子之心、举世无双、绝世超伦、昆山片玉、人中之龙、首屈一指、铁中铮铮、无出其右、裒然举首、一代风流、庸中佼佼”等褒义词连绵不绝,尽管陈应明明知道他们这是在拍自己的马屁,不过这种感觉确实是非常不错。看着众人挖空心思一门   陈应连连摆手打断了众人的恭维之词,如果不制止他们,估计他们拍马屁能拍到天黑。   葛通却认真的打量着这具新式的配重式投石机道:“大将军,这个转轴比较麻烦,你看这才发射一次,已经出现了裂纹,最多三五次就会断掉!”   陈应想了想,终于发现了问题。在后世只要转动部件,都是有轴承。通过轴承从而减少磨擦阻力。陈应却知道轴承这个东西别看简单,在这个时代,要想制造出来却不是容易的事情。   陈应没有拿出比较好的意见,就问道:“你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葛通想了想道:“那只能用铁转轴了!”   不一会儿,葛通走向一辆马车,拿着工具三两下就将马车上的轴承给卸下来了,陈应看到葛通手中的轴承,大跌眼镜。   葛通手中居然拿着一个轴套式轴承,陈应原本还以为,滚动轴承是工业化时代的产物,没有想到在一千四百年前的大唐发现了古代的轴承。这个轴承是采取铜锡合金制成,内圈直径莫约四寸,外圈直径将近一尺。   相对后世的滚动轴承,这个铜质轴承,明显显得笨重。   尽管这个轴承显得笨重,然而,不可却让陈应大吃一惊。陈应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九个多月了,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细小的问题。通过葛通的介绍,陈应这才明白,这个轴承其实并非他的发明,而是早在先秦时期,中国就已经制造出了原始的轴承式轴式,用来作为马车或船舵等关键部位的转动。   陈应仔细观察这个轴承,最终还是发现了其中与后世轴承的区别,首先这个时代的轴承并非后来那样的圆珠作为作为轴承的滚动部分,而是采取了一根根长约两寸,粗约三分的钢质圆柱,而且让陈应意外的人,古人已经意识到了润滑油的作用,当然古人没有技术合成润滑油,都是采取动物的油脂,作为润滑油。轴套式轴承可以说是现在滚珠式轴承的鼻祖。   “葛通!”   “小人在,请大将军示下!”   “你有没有想过将这个轴承,改造得更轻便些?”   “改造得轻便些?”葛通苦着脸道:“好叫大将军知道,这车轴承若是外壁变薄,就会不耐用。”   陈应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滚柱相比滚珠更省力?如果把这个轴套内的转柱,换成转珠,那样以来,这个轴承不就变得更加快速灵活?”   “可是,打造钢珠子实在在太难了!”葛通疑惑的道:“而且,没有办法打造出一模一样的钢珠,即使小老儿,恐怕也难以做到数十颗钢珠一模一样。”   任何事情,很显然都不可能一躇而就。陈应道:“这样啊,本将军欲成立灵州军将作营,监事林传福为将作营都监,你为副都监。暂时先不忙打造轴承,可以尽一切能力,打造这种新式的投石机!”   葛通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看着葛通愣在当场。赵伯英轻轻踢了葛通一脚道:“还不谢大将军提携之恩?”   葛通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跌的跪在地上,朝着陈应连连磕头。   陈应淡淡的道:“起来吧,好生做事!”   葛通起身怯怯的道:“大将军,小老儿做那个将作营副都监是官吗?”   “怎么不是官呢?”陈应郑重的道:“灵州将作营都监与司工参军管辖,如今灵州司工参军空缺,林传福作为上官,也是检校司工参军,是从五品官。而你作为副都监是都监的副手,最次也是从六品官身。”   葛通难以置信的道:“这岂不是要从家主还要大?”   赵伯英哭笑不得的道:“县丞不过是八品或从七品官,哪怕是名都大邑的县丞,最多不过从六品,当今唯有两个县丞可是从六品一个是长安县丞,一个是万年县县丞。”   “我是官了?”葛通拍着手大笑道:“我是官了,我是官儿”   看着葛通张狂的样子,赵伯英脸色越来越黑,不曾想葛通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居然昏倒了。众人大惊失色,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好不一儿葛通悠悠转醒。醒来的葛通缓缓爬将起来,拉着一人,伸手指着自己的衣领,急切的问道:“我是官了吗?我是官了吗?” 第五十五章 榜样的力量   众人看着葛通有些莫名奇妙。葛通脸上浮现如同醉酒一般的潮红,兴奋的嘶吼道:“我是官了,都出来拜见本官!”   葛通胡乱抓了一人,用力摁住那人的肩膀,一本正经的喝道:“跪下!”   说来也巧,被他抓住的那个人本是葛通的徒弟。也是赵氏子弟叫赵无伤。赵无伤虽然是赵氏子弟,不过却属于偏远分支,与赵伯英并不亲密,这个赵无伤等于是葛通养大的。赵无伤向来对葛通言听计从,别说让他下跪,让他去死,赵无伤都不会含糊。   听到这话,赵无伤下意识的跪在地上,向葛通磕头。   看到赵无伤下跪,葛通甚是得意。   不过,在葛通转身的时候,正撞见一名扛着大铁锤的汉子露出讥笑的样子。   葛通一脸愤愤的道:“给我跪下!”   那黑脸汉子理也不理葛通,转身就走。   葛通勃然大怒,一把拉起赵无伤道:“我是官,他不跪我,真是岂有此理。”   赵无伤像哄孩子一样,顺着葛通的话道:“师傅是官了,还是大官”   “我是官了,我是官了!”不由分说葛通推开徒弟,往大营里跑去,这个时候,明显看出葛通已经变成癔症了,他像猴子一样一蹦两尺余高,拍着手大笑道:“我是官了,我是官儿,你们赶紧的,出来拜见本官,违者格杀勿论!”   众人感觉莫名奇妙,大眼瞪小眼。暗暗思忖:“这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陈应倒神色如常。   赵伯英脸黑如锅底,咬牙切齿的吼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这是国人的劣根,穷人乍富或是身份地位陡然升高,是非常遭人嫉恨的。特别是葛通原本不过是赵氏家族蓄养的一个匠户,陡然间被陈应擢升为将作营副都监,别说一般人,就算是赵伯英心中都酸溜溜的。赵伯英的小儿子如今才被委任为兵曹司吏。也算勉强入品。   可是葛通却是一步登天,上来就是从六品的将作营副都监。将作营副都监虽然只是一个匠官,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也是可以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徐才甫内心里无比羡慕葛通的运气,可是看到葛通的模样也悠悠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儿子徐一鸣道:“看到了吧,这就是命,命里有时,莫强求,命里无时,终究一场空。就算有官,也没有做官的那个命。”   徐一鸣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父亲大人所言极是,儿子寒窗苦读十年,这才得了一个仓丞吏,不过是从八品的小官!”   “小官就不错了!”徐才甫朝着已经披头散发,如同疯子一般的葛通道:“陈大将军如今年方弱冠,就是已经从三品下的左武卫将军了,现在就已经封侯拜将,足以比肩前汉的霍去病。看陈应大将军的面相,可不像一个早夭之人,将来他的前程将不可陷量。你跟着陈大将军,兢兢业业,将来也可以混一个好出身。”   虽然杨广发明了科举制度,不过由于隋末战乱。科举制度在隋朝事实上只有象征意义,因为杨广只录取了十二名进士。在这个时代,察举制度才是获得出身的主要途径。事实上陈应如果没有平阳公主李秀宁和太子李建成的举荐,他根本不可能如此官运享通。   徐一鸣点点头。   徐才甫指着披头散发的葛通道:“你看,就像他,生就苦命人,一朝得势却得了失心疯,何苦来哉。”   徐一鸣脸上浮现不忍之色,叹了口气道:“真是太可惜了!”   在这个时候朔州大营里将士和民夫,基本都已经知道了葛通因为打造出了新式投石机,得陈应赏识,擢升为将作营副都监,一下子欢喜地得了失心疯。   赵伯英气急败坏的对身边的赵氏子弟吼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嫌丢人不够吗?快把葛通抓起来关到牛棚里去!”   说着,赵伯英朝着陈应跪下磕头道:“让大将军见笑了!”   陈应道:“无妨!”   事实上,陈应非常清楚。中国经过五千多年官本位发展,全民受官本位思想侵袭,以做官为至高的目标。说句题外话,老程当年也去报考过公务员,虽然公务员并不官,但是竟争力度仍旧非常恐怖。当年录取是二百个职位,报考的人数多达十一万多,相当于五百多人竟争一个职位。老程当年考试失败,失意过一阵子才从坑里走出来。   作为匠户,几乎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他们生生世世都是为匠,虽然说士农工商四民之中,工在第三等,不过三等和四等的区别不大,都没有什么政治地位和权力。猛然间让葛通做将作监副都监,确实是陈应欠缺考虑。   葛通的内心承受能力太差,一下子就像范进中举一样,癔症了。   看着葛通被几名赵氏后生押着往外走,陈应笑道向赵伯英问道:“这个葛通平时有没有害怕的人?”   赵伯英不解陈应的意思,但是还是认真的道:“这范通平时最怕他爹,不过他爹已经死了三年了!”   陈应道:“他这是欢喜得狠了,一口痰涌上心窍,迷了心智,只要找一个凶狠的人,一巴掌抽过去,吓他一吓,他这口痰吐出来就没有事了!”   赵伯英且信且疑,让一名面像凶恶的人过去。这名面相凶恶的大汉走到葛通面前,扬起巴掌便抽过去。他这一巴掌力度甚是凶猛,直接将葛通抽将原地打了一个转。   葛通昏迷在地上,好半天这才悠悠转醒。   看着葛通转醒,赵无伤大喜道:“师傅你没事了,太好了!”   葛通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被陈应委任为官,其他事情就已经记不得了。葛通悄悄问赵无伤:“为师做官了?”   赵无伤点点头:“陈大将军擢升师傅当官,师傅也提拔我做一个官吧,不要太大,就穿官靴就成!”   葛通带着一帮徒弟莫约十数人向陈应千恩万谢之后,就带着众人连忙打造更多的配重式投石机。   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从之。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葛通因为打造投石机有功,被陈应封官,这在朔州大营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相较而言,朔州六大豪族的家养工匠可不止一个葛通,这两万余人中,至少数千人多少会点手艺。其中以木匠、铁匠、漆匠、蔑匠、锁匠居多。   葛通虽然在大营里闹了不少的笑话,但是无疑,葛通给陈应做了一个免费的广告。   只要好好做工,工优也可以出仕。   这让很多自命不凡的工匠产生了样的心思。 第五十六章 惊人的发现   陈应虽然没有开府建牙,但是也有直接委任官吏的权力。不过正七品官以上正印官,陈应只有举荐权,而没有直接委任权力。七品以上正印官都需要吏部进行审核,也就说陈应可以举荐,但是用或不用,决定权不在陈应这里,而在吏部。   灵州总管根本就没有将作营这个编制,在唐朝朝廷的官制架构中,同样也没有将作营都监这个官职。这个官职属于私幕,朝廷不会承认。不过唐朝朝廷有将作监,设有监二人,从三品,少监二人,从四品下。掌土木工匠之政,总左校、右校、中校、甄官等署,百工等监。   陈应委任的这个官,属于检校官。就是临时性质,只要出了灵州总管府辖境之外,没有人会承认。像赵浩信、徐一鸣等人的官职,则属于辅佐官职,这种官职不是掌印官,只是职事官,需要陈应举荐,朝廷报备既可。   葛通在一番沐浴之后,戴上了官员才有资格佩戴的黑色软脚幞头,穿上了青色圆领官袍,还有黑色靴子。事实上葛通所佩戴的幞头也好,官袍也罢,哪怕靴子,都是许敬宗的,还好二人身材相差无几,倒也可以直接穿戴。   此时的葛通一脸喜气洋洋,他的徒弟赵无伤狐假虎威的喝斥着众工匠干活,看到这一幕刚刚打了打了葛通一巴掌的黑脸汉子名叫魏猛,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魏猛是一名出色的铁匠。擅长打造刀枪兵刃,论起打铁炼钢,魏猛可以甩葛通十条街道,然而此时葛通却成了官员。   与其说魏猛嫉妒葛通,其实不如说魏猛更羡慕葛通。   “阿阿爹,这可是一个好机会,陈大将军这样的重视百工的人可不多见!”魏猛的儿子魏强扛根一根用黑葛布包裹的物什,这个物什外形乍一看如同一根扁担,长约一丈六尺,宽约四指。   魏猛不言不语,一脸纠结,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阿爹?”魏强恨铁不成钢的道:“阿爹,那郭老头可是问我要十担彩礼,你拿这个拍刃献给陈大将军,换十担彩礼应该不成问题吧?”   魏猛依旧沉默。   魏强却唬着脸道:“阿爹,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我可是非郭红英不娶。要是我不娶媳妇,你可别想抱孙子,咱们魏家断了香火,怪也只能怪你!”   “胡咧咧个啥啊!”魏猛不悦道:“郭老抠的闺女有啥好的,满脸麻子锣鼓腰,也不知道你看上她哪一点!”   魏强固执的道“我不管,反正是非郭红英的不娶。”   魏猛指着魏强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我跟郭老抠不对付,郭老抠的闺女也不是金子做的,他凭啥就要十担彩礼?他郭老抠啥心思,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他这是在逼着你爹我给他低头服软。”   “行,你不想服软吧?”魏强道:“我这就去找家主,等攻打雁门关的时候,我就当跳荡兵”   跳荡兵几乎是敢死队,只要参加跳荡兵,基本上都是九死一生。   “唉依你还不成!”魏猛伸手扛那根黑葛布包裹的长棍,朝着陈应的大帐方向走去。来到陈应的中军大帐外。   不过魏猛来到中军大帐外,发现清一色熟人。和魏猛最不对付的铁匠郭老抠,是铁匠里的奇葩,人家炼铁都是尽可能的打造越硬越锋利的钢铁,他倒好无意发现软得像汤饼一样的软铁,从而乐而不疲,打造了无数软铁。要软铁有屁用,连菜都切不动。   偏偏郭老抠还把他的软铁当成宝贝。   正是因为软铁的问题,魏猛与郭老抠平时没少吵架,否则二人这亲家早已结成了,弄不好孙子都会打酱油了。   看到魏猛到来,郭老抠鼻孔朝天,看也不看魏猛一眼。魏猛心中那个气啊,真想用手里的拍刃把郭老抠砍死。   临时充当陈应中军书记官的赵浩信走大帐,朗声喝道:“郭大海,郭大海,到你了!”   郭老抠眉开眼笑的道:“来了!”   看着郭老抠不可一世的走进大帐,魏猛又看到了朔州的名人制弩大匠吴志超,吴志超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十数名徒弟,抬着一具万钧弩。据说这具万钧弩是按照祖传密法打造的万钧弩。既床子弩的一种   当然,人群中也有魏猛熟悉的制甲匠师严师虎,严师虎祖上是北周时期弩坊坊令,后来制甲出现疏漏,被宇邕下令用金瓜锤死,全族发配朔州。别的地方不敢说,在朔州这一块,他严师虎制的甲胄若是认了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   此时,严师虎居然也像葛通一样,头戴上了软脚幞头,双手捧着一双黑色的靴子。   魏猛走到严师虎向前,朝着严师虎拱手道:“严师傅已经见过大将军了?”   严师虎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道:“当然。”   魏猛问道:“陈大将军委任你为官了?”   “这是自然!”严师虎笑道:“兄弟不才,如今添为灵州将作营甲坊令!”   “几品官?”   “正七品上!”   “怎么在葛通之下?”魏猛皱起了眉头。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模,葛通在朔州虽然有些名气,但是绝对比不上严师虎。   严师虎并没有生气,淡淡笑道:“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葛副都监虽然是副都监,从六品,名义上比我大,你可见过主薄能令动县尉?在甲坊,我是这个!”   说着严师虎冲自己伸出大拇指。   大帐内,陈应一脸兴奋的望着眼前的马口铁。陈应实在难以置信,在一千四百年前的大唐,居然发现了马口铁。   所谓的马口铁,又称镀锡铁,是一种软铁,既耐腐蚀,又不易生锈,这可是制作罐头的最佳原料。   陈应在灵州大力推广火坑和火墙时,曾发现一个问题无法解决,那就是排烟管道的问题。虽然用陶管可以作为烟囱,然而陶管怎么也比不了白铁皮。特别是小型煤球炉子,这个东西,正是因为没有这种可塑性极强的马口铁,不得不延缓推广,现在居然有了这种好东西。   让煤球炉进入天下万家已经有了可能。   陈应道:”本大将军委任你为灵州将作营软铁坊令!” 第五十七章 屁股决定脑袋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脑袋决定思维。   人,所处的位置不一样,考虑问题的角度和范围也不一样。在魏猛眼中,郭准打造的软铁,就是屁用没有的垃圾。   然而在陈应眼中,软铁的价值甚至超过钢铁。当然也不是说钢铁一定会软铁重要,关键是会炼钢的铁匠有很多。据陈应所知,长安城的将作监就养着六校暑,共约八千余匠户,其中铁匠最多,莫约三千余。只要陈应用点手段,总能弄到会炼钢的人才。   不过,会炼软铁的人,却只有郭准一个。   软铁实际作用,事实上也非常广泛。除了可以制造小型煤球炉。软铁拥有无可比拟的可塑性,也可以用来加工很多器皿。比如软铁盆、软铁壶等。   最重要的是,马口铁可以确保食品的卫生,将腐败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有效阻绝健康上的危险。可以加工罐头包装罐,茶叶罐、奶粉罐、食物油罐、等可以让食物长期保存而不变质。   特别是军用干粮的储存一直是一个头疼的难题。历史上李靖夜袭阴山,选择的是寒冬,因为寒冬时节,军粮可以在低温下长期保存。当然,在冬季用兵,虽然不用顾虑军粮的保持问题,却容易出现大量非战斗减员。罐头的运用,最大的作用还是远洋航海,保质保量的罐头可以保证船员和水手获得充足的营养,避免得坏血病。   可以说,马口铁的出现,可以产生划时代的意义。没有空气、湿气等环境因素的影响,中国的茶叶可以保持原味,运输到更远的地方。当然,这也让远洋航海,有了物质保障基础。   郭准得到陈应的赐官,兴高采烈的离开了陈应的大帐。   陈应望着郭准远去的背影,心中甚是得意。他实在想不到,无意间擢升葛通会发现如此重大的连锁反应。率先是严师虎献出了明光铠、锁子甲的制造方法。也就是说,以后陈应自己可以拥有独力打造甲胄的能力。   更让陈应意外的还是郭准的出现,郭准带给陈应一种全新的视角,来审视这个时代。因为历史上绝对没有记载,大唐时期居然发明了软铁。看着帐外熙熙攘攘的工匠,陈应一种更为大胆的想法,慢慢在脑海中形成。   这个时候,进来的是魏猛。陈应望着魏猛背着的葛布包裹,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拍刃!”魏猛笑了笑道:“按照祖传的技法,利用百练精钢打造的一把拍刃!”   “拍刃!”陈应惊讶的说道:“快,打来看看!”   魏猛解开系在一端的绳子,抽掉黑葛布布袋,露出一片寒光。刀面上云纹若隐若显,如流水、如星汉,寒光闪闪、剑气冲霄,直有挂于壁上作龙吟之态。   陈应的眼睛顿时直了:“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斩金断玉切,削铁如泥,如墙推进,人马俱碎的陌刀?”   魏猛莫名奇妙的道:“这不是拍刃吗?可以下砍马腿,上削人头,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陈应虽然见过陌刀,然而那个时候正是李道贞拿着陌刀要他的小命,他哪里心情去看。这个时候,陈应认真打量着这柄陌刀,这一柄陌刀刀柄长约六尺,刀刃长也是六尺有余,单尖两刃。   陈应伸手接过猛然一沉,这柄陌刀极重,至少有三四十斤重。   陈应脑袋飞快的运转着,他曾在后世看过陌刀的图片,陌刀基本也和这柄长刀样式差不多,区别有限,只是比这更细更长更锋利一点。   陈应的眼睛瞪大了,他慢慢接过这柄拍刃,挥舞在大帐内耍了起来。陌刀不愧为刀中之霸,一刀既出,百刀不敢争锋。陈应在后世,看过霸王枪的表演,知道陌刀的运用原理,事实上和陌刀一样,都是借力使力。   陈应挥动着陌刀往大帐内一张空置的案几砍去,这张案几是用松木打造,案面厚约三指,虽然不算太厚,但是足以充当盾牌抵挡弓箭的射击。特别是案几的四条腿,都是用六寸见方的松木打造而成。   陈应一刀将案几劈成两截,手中甚至没有感觉到迟滞之感。陈应难以掩饰心中的兴奋道:“就是它,刀中之王陌刀,果然是好刀!”   陈应休息一会,喘着粗气道:“这个刀你会打吗?一天能打造多少把出来?”   魏猛微微叹气道:“拍刃极难打造,无论对铁质还是对锻造技术都有极高的要求,这把拍刃其实只是一个废品!”   陈应吃惊的道“废品!”   魏猛叹了口气道:“家祖改良了汉斩马剑,而打造出了拍刃,但是在七年前,小的将实物弄丢了,记录锻造方法的笔记也丢了,现在小的仍在慢慢摸索,按照家祖原来所留的记录,一把合格的拍刃,重达三十六斤,可斩两层重甲,连斩百层重甲而不卷刃,不断,才是合格的拍刃!”   陈应想得还是太简单了。他看到陌刀的同时,瞬间就想到了组建一支陌刀军。然而要建陌刀军有两大难处,一是陌刀难造,二是陌刀手难得。   第一个难关是个技术与资源的问题,打造陌刀的代价太高。要打造出三十六斤重的陌刀,至少需要耗费上百斤铁。这上百斤铁,足足打造出十五六柄精钢横刀。事实上一名陌刀手在单独情况下,绝对无可能对阵十数名横刀手。   其次难关则是士兵的素质,能有陌刀者,必须是大力士。身披四十余斤重的明光铠甲,头戴头盔,再加上手中的陌刀,全身负重八十斤开外。一名合格的陌刀手至少要一次性能挥刀千次。陈应目前恐怕连一百次都无法挥动。   放眼整个全军,能直接胜任陌刀手之职的人,罗士信肯定可以,阿史那思摩、郁孤尼、陈劲勇估计也行,段士感和张士贵恐怕也勉强可以。其他人,陈应就不太清楚了。训练陌刀手,也是一个长期系统的工作。就像训练举重运动员一样,需要一定天赋的士兵,加上长期而科学的训练,目前,陈应还不具备这个条件。   可是,陌刀军。就像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吸引着陈应。历史记载,大唐陌刀将李嗣业跟随当时的安西都知兵马使高仙芝出征小勃律国,在唐军的必经之地连云堡今阿富汗东北的萨尔哈德,吐蕃军队依山旁水,修筑工事,严阵以待。高仙芝任命李嗣业和田珍为左右陌刀将,下了一道命令:“中午以前必须攻占连云堡,不然都得死”。   战斗开始了,李嗣业身先士卒,从最险峻的地方爬上山头,陌刀挥舞,敌人鬼哭狼嚎,死尸遍地,掉下悬崖、淹死水中的有十之七八,唐军一举拿下了连云堡。然后乘胜前进,直捣小勃律国,俘虏了小勃律王和他的妻子吐蕃公主,唐军夺回了克什米尔以西和以北的军事霸权,“拂菻、大食诸胡七十二国皆震慑降附”,回军之后,李嗣业因功升为疏勒今喀什地区,疏勒镇是安西四镇中最靠西边的一个军镇镇守使,捍卫着大唐帝国的边疆地区。   李嗣业镇守疏勒时,依靠手中的五千兵马其中陌刀军一千人让十数万吐蕃军队望疏勒镇而兴叹。   陈应心中暗忖,如果自己手中拥有千儿八百陌刀军,加枪骑兵的配合,恐怕突厥只能望灵州而兴叹了。   陈应暗暗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建立定远军的陌刀兵种。   “嘭嘭嘭”长安城秦王府后院传来急促的拍门声。门里司阍哑着嗓子道:“谁啊!”   “我纳言之子刘树义!”门外的刘树义轻声道:“秦王殿下就寝了吗?”   隋承汉制,唐承隋制,纳言其实也就是侍中。当然自曹操之后,侍中就是事实上的宰相。听到宰相之子来访,司阍自然不敢怠慢。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给打开,一个满面汗水的少年推开而入:“快带我去求见秦王殿下!”   “王爷正在园子里的纳凉呢”   “我知道地方!”   刘树义没有理会司阍,将司阍手中灯笼夺过来。朝园子里奔去。司阍不以为然的笑笑,并没有生气,以他的身份还没有资格跟当朝纳言的儿子置气。他轻轻将门从里面闩上。   月色轻浅,枝影横斜,园子西角里有一座雕木凉亭立于水畔,秦王李世民站在亭中,望着刘树义走来的方向,一名上着娥黄色半长上衣、下着月华裙的长孙无垢依立在他身侧,手摇团扇,为李世民扇风。长孙无垢看着刘树义急忙跑来,敛身带着随侍的宫娥、宦官离开,将凉亭让出来给他们男人商议事情。   “大半夜匆匆赶来,有什么急事?”李世民坐在石凳上,冷静的看着刘树义的眼睛。   “扑通”刘树义跪在李世民面前,悲呼道:“求求秦王殿下救救阿爹,救救阿爹”   李世民反而愣住了,莫名奇妙的道:“汝父贵为鲁国公、纳言岂会轮到本王施救?”   刘树义道:“家父今晚与叔公饮宴,谁知大理寺差役,将家父和叔公一并缉拿” 第五十八章 裴寂的算计 上   李世民听到这里,反而更加疑惑。刘静当朝纳言,位列裴寂之下。如果说裴寂是大唐的首相,那么刘静就是次相。堂堂一相次相,怎么可能说问罪就被问罪?   如果消息属实,那么随着刘静问罪,事实上就是在朝廷里掀起十级大地震,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而被牵连。刘静并不是一个人,他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而且与秦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孤王的耳目居然闭塞到如此地步了吗?李世民可以确信自己没有听到一丁点风声,可是要对付一国次相,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声。刘静与李世民是政治盟友,也是他入主东宫的   的鼎力支持者。于情于理,李世民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想到这里,李世民对刘树义道:“你先回去吧,本王知道此事,一定不会坐壁上观!”   得到李世民亲口许诺,刘树义这才把悬着的心放进肚子里。   待刘树义走后,李世民招来雷永吉道:“你去派人请于王友、房记室、杜兵曹过府一晤!”   “遵命!”雷永吉正欲转身离开,李世民道:“慢,还要去打探一下刘静府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看着雷永吉离开,李世民的眉头皱起。背着手望着小湖的倒影,怔怔出神。   突然,轻微的叹息在李世民身后响起。   李世民回头,强自露出一个笑脸:“观音婢,时间不早了,你去歇息吧!”   “二哥!”长孙无垢轻声道:“刘静出事了?”   李世民点点头:“刘静和其兄刘起皆被缉拿入狱”   长孙无垢道:“二哥,你是担心?其实,这并不意外,刘静与裴寂不合,而刘静口无遮拦,早以让裴寂怀恨在心。一旦有机会,裴寂绝对会出手。”   李世民摇摇头道:“以刘静的身份,裴寂想致他于死地,可能吗?”   长孙无垢闻言,一阵无奈。   李世民说得不错,如果没有李渊点头,十个裴寂也不能将刘静置之死地。长孙无叹了口气道:“二哥,如今大唐乃多事之秋”   李世民突然想到了陈应,现在陈应又成了大唐的最大变数。如今灵州军从灵州杀入河东,陈应在北,李建成在南,腹背受敌的刘武周绝对无法坚持太久。若刘武周覆灭,李建成的功绩不会比他平灭薛举功劳小。   太子封监国,已经升无可升,赏无可赏。有功不能不赏,那么唯有擢升陈应,如今陈应已经是灵州、化州、夏州、盐州、绥州、银州、丰州、胜州、朔州九州总管,可以说是大唐的靖北王了。   陈应以弱冠之年坐拥九州兵马,麾下数万精锐,把手大败梁师都,随后又抄了刘武周的老巢,同理,如果陈应反复,西北便倾覆之忧。即使陈应不反,安安心心当大唐的顺臣,可是李渊能拿陈应怎么办?   “踏破敌都”这样的功劳,擢升其为开国公爵不为过。要么加授陈应为灵州、化州、夏州、盐州、绥州、银州、丰州、胜州、朔州九州总管,无论是加官或者晋爵,对于李建成来说,都是如虎添翼。   此消彼长,李世民将来的处境只会更加被动。   看着李世民忧心忡忡的样子,长孙无垢神色从容的道:“二哥,您这是关心则乱。”   李世民蹙起眉头诧异的望着长孙无垢道:“难道?”   长孙无垢道:“父皇肯定不会把灵州、化州、夏州、盐州、绥州、银州、丰州、胜州、朔州九州交给陈应,最有可能的是,陈应受调长安,封以十六卫大将军之职”   李世民哑然失笑。   正是因为关心则乱,他还没有长孙无垢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楚。   十六卫大将军为正三品武职,如今十六卫大将军,右武卫大将军姜宝谊在河东被刘武周的部将黄子英打败,不愿意投降刘武周而被杀。在这个时候,由右武卫将军陈应晋升为右武卫大将军也是顺理应章。   当于志宁、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幕僚抵达秦王府承乾殿时已经接近了深夜子时。承乾殿内,两壁都有十数盏孔雀铜灯,灯形如大雁孤足,股托起环形灯盘,灯盘里有三支灯柱,同时点燃三支大烛,将承乾殿照耀得明亮如昼。   然而李世民却没有宣布会议开始,而是不时的朝大殿外望去。如今秦王府王友于志宁、记室参军事房玄龄、虞世南、颜思鲁、谘议参军事窦纶、萧景、兵曹杜如晦、士曹戴胄、阎立德、参军事薛元敬、蔡允恭、主簿薛收皆尽数到此,难道还有重要客人值得李世民如此翘首以盼?   众人暗暗奇怪,窃窃私语。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李世民顺着脚步声望着,众人急忙抬头,看到居然是雷永吉到来,顿时一脸失望。   然而,李世民却露出欣喜之色问道:“打探清楚了?”   “幸不辱命!”雷永吉躬身道:“回禀秦王殿下,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原来,刘静自认为才能在裴寂之上,且又屡建军功,但地位却远不如裴寂,因而心中不平,常在议论朝政时与裴寂对立,凡是裴寂赞同的都要加以反对。二人之间从此矛盾颇深。前几日,刘静与兄弟刘起饮宴,醉后口出怨言,拔佩刀劈砍厅柱,称定要斩杀裴寂。   这事被刘静一失宠的小妾听到,因愤恨刘静薄情寡义,将其事告诉其兄,让其兄向裴寂告发。这个小妾初时只是想利用这个消息向裴寂换点体已钱,反正她已人老珠黄,刘静不要她了。她只是想换点钱。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裴寂惦记着刘静,自然寻到了机会。   说起来,也非常可笑。   陈应出奇不意,拿下朔州。裴寂向李渊禀明陈应出身侯莫陈氏,得在陈应居然是侯莫陈崇的孙子,顿时改了主意,同意与陈应联姻。   这件事,被裴寂有效的利用了起来。   裴寂与刘静非常熟悉,也了解刘静。刘静是京兆刘氏,也算是名门之后。不过要分跟谁比,如果跟西魏八柱国相比,京兆刘氏仍旧是次等家族。当年刘静的父亲刘韶曾为刘静向侯莫陈英求亲。 第五十九章 裴寂的算计 下   原本京兆刘氏与侯莫陈氏门第相差两等。当时刘静家门口门戟是十二只,但是侯莫陈氏门前则立着三套门戟,其中最多的是侯莫陈崇十六只,侯莫陈芮十二只、侯莫陈颖十二只。也就是属于一门三戟,当世除皇族之外的一等豪门。   侯莫陈颖的四女儿,嫁为孤独信的孙子独孤孝为妻。开皇十八年孤独孝病亡,莫侯陈英无出,经独孤家族同意,返回侯莫陈氏。刘韶原本以为,侯莫陈英又是孀居的寡妇,他让刘静以正妻娶之,莫侯陈氏应该会同意。   没曾想也算巧合,当时莫侯陈芮被问罪要被发配岭南。刘韶态度非常傲慢的告诉侯莫陈芮“你把侯莫陈英嫁他儿子刘静为妻,他可以帮助侯莫陈芮求情,免去流配之苦。”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侯莫陈芮顿时就毛了。侯莫陈芮属于那种宁肯饿死不食嗟来之食的人,刘韶此举未免有落井下石之嫌,他当既回绝了刘韶。   被落迫的侯莫陈氏拒亲,被刘静视为毕生奇耻大辱。   裴寂也知道,如今与刘静势同水火。只要是他赞同的事情,无论对错刘静肯定会反对。只要是他反对的事情,无论对错,刘静一律赞成。当然,只要是裴寂举荐的人,刘静都会在鸡蛋里挑骨头,尽一切努力去阻挠。   在向莫侯陈氏联姻之前,裴寂告诉李渊,如今侯莫陈氏子弟,除了陈应之外,无人了仕大唐。他准备举荐侯莫陈颖的儿子侯莫陈虔会为尚书右丞、通议大夫。   李渊摇摇头道:“不行,太小了!”   可以说侯莫陈氏在隋朝混得比李密家族还要惨,如今侯莫陈氏子弟,都需要通过改姓才肯出仕,这对于八柱国家族来说,简直就是耻辱。李渊道:“赐侯莫陈虔会承袭其父广平郡公,官封银青光禄大夫相当于。”   在得到李渊的提点之后,裴寂假惺惺的吏部举荐侯莫陈芮的儿子侯莫陈虔会为银青光禄大夫。   其实这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权的官职,主要相当于皇帝的顾问。最大的好处就是每年可以掌到将近四千贯的俸禄。   当然,侯莫陈虔会也不差这点钱。   原本以往,像三品以上官员任命,这都是李渊决定刘静也不会越权,可是看到居然是裴寂举荐的人,刘静就非常不喜,看到居然是侯莫陈虔会的名字,刘静新仇旧恨便涌上心头。刘静大笔一挥,将莫侯陈虔会的名字勾掉了。   看着侯莫陈虔会被勾掉,裴寂也不生气。裴寂故意假装威胁刘静道:“刘相,你可要考虑清楚,现在反悔还得及!”   刘静勃然大怒道:“甭拿陛下来压我,今天我刘静把话放在这里,只要刘静在相位一日,侯莫陈氏一个人也别想入仕。”   裴寂则继续火上浇油,挑衅的望着刘静道:“莫侯陈虔会可是陛下钦点的人选”   不等裴寂说完,刘静便咆哮道:“除非陛下将刘静就地革职查办,否则恕难从命!”   裴寂与刘静在政事堂的对话,当晚就一字不落的传到李渊耳中,李渊听罢,怒极反笑道:“真是朕的好臣子,好得狠,好的狠!”   裴寂趁机道:“陛下,臣请告老还乡臣与刘相因私怨,致使国事荒废,罪大莫及,为江山社稷故,老臣请辞。”   李渊听到这话更加愤怒:“来人,将刘静缉拿,看押天牢,问问他眼里到底还有不有朕这个皇帝”   承乾殿内,秦王府幕僚们听到事情始末,心中一阵唏嘘。真不知道刘静到底是怎么做上宰相之位的,情商如此之低,不死都没有天理了。   事实上李世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心中充满了绝望。李渊已经对刘静失去了耐心,李渊不怕刘静与裴寂斗。但是,只要拿着裴寂跟刘静比较,定会发现,刘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作为副相,参与储君之夺,本是人臣大忌讳。刘静不仅参与了,而且还参与了手握重兵的秦王李世民,以刘静的政治权力,加上李世民的军事权力,他们不仅可以斗倒李建成,还可以轻易架空李渊,这就是刘静必死的理由之一。   当然,还有另外一点。刘静与裴寂的斗争,让他迷失了自我。事实上刘静是自卑的,他知道自己远没有裴寂圣眷在心,所以他不惜一切拉盟友,比如一个出身高贵,让李渊忌惮的李密。内外勾连,这也是人臣之罪,刘静也犯了必死的忌讳。   那么还有一点,则罪无可恕。刘静居然不听话了。   长孙无忌因为与李世民的关系,更为密切。所以他说话向来不用忌讳;“殿下,这个漩涡,秦王府少趟为妙。”   秦王府王友于志宁深以为然的道:“殿下,此事牵扯太大,稍不注意定会引火烧身。”   房玄龄则道:“殿下,下官建议殿下暂避锋芒,以图后计。”   杜如晦则:“怕是抽身不得了!”   长孙无忌道:“杜参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如晦道:“殿下,夺嫡之路,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进则海阔天空,退则粉身碎骨。”   李世民长长叹了口气道:“本宫又能如何?本宫也是身不由已!”   长孙无忌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辣:“殿下,如今李建成的心腹杨干为庆州总管,陈应控制九州,徐世绩控制十一州,泾州则是薛万彻控制。所以,绝对不能再让太子一党建立功勋了。”   李世民摇摇头道:“万万不行,你们这是要将孤置于何地?”   “非是如此,殿下!”长孙无忌一本正经的道:“殿下,你想差了,河东之战的功劳,虽然不能完全抢过来,至少可以抢过大半。”   说到这里,房玄龄恍然大悟。   长孙无忌接着道:“如今平阳公主被困苇泽关,一旦陈应小儿突破雁门关,不仅可以收复太原,同时也可以解平阳公主之围,所以一定要抢在陈应之前,解救平阳公主殿下。”   李世民道:“可本宫没有圣旨,调动不了任何军队。”   房玄龄道:“只需要一人,则河东大事可期!”   “谁?”李世民兴奋的问道:“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长孙无忌接到话茬:“驸马都尉柴绍。” 第六十章   自大业六年,隋朝黄门侍郎、参赞政事、西域经略使裴矩设计诱杀始毕可汗宠臣史蜀胡悉,始毕可汗开始敌视隋,屡次派兵试探隋朝边境,不过在这一段时间内,始毕可汗始终没有占到便宜。直到大业十一年,始毕可汗趁杨广北巡,率数十万骑策谋截击,义成公主遣使告变,杨广驰入雁门今山西代县被围,突厥急攻雁门,四十一城克其三十九,劫掠二十五万余百姓北还。   至此,东突厥开始拉拢隋朝各地群豪叛徒,薛举、王世充、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高开道等人纷纷称臣求援,东突厥扶持他们以分裂隋朝。当然突厥的支援不是无偿的,薛举、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高开道等为获得突厥的支援,纷纷展开了肮脏的人易。   陈应自然不会是说说而已,就在以刘统为使者进入怀远城的同时,陈应命整编后的定远军第一、第二和第六三个折冲府外加胜捷军左右两营,共近万名步骑,在罗士信的率领下,自灵州北上,抵近沃野今平罗县境内。与此同时,定远军第三、第四、第五与胜捷军前后中三个营共一万两千余人马在张士贵的率领下,渡过怀远城南十五里处的横羌渠,背靠横羌渠扎下大营。   “傻子傻子才跑!”那名壮硕的战俘道:“给唐人干活每天可以吃两顿饭,一顿稀一顿干,有时还能吃到肉!”   掌握了这权力之后,他们也将拥有一切金钱、美女、土地、名马、宝物,只要是想得到的东西,他们就可以得到。   陈应顿了一顿,望着张士贵道:”张士贵,射书怀远城,若本总管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半个时辰后,立刻攻城!” 第六十一章 许敬宗初出峥嵘   步兵比骑兵慢,这是常识。骑兵突击袭扰、步兵攻城克坚这同样也是常识。可是常识这东西,有时候也靠不住。比如现在,张怀威率领麾下部曲着急猛赶,目的就是抢在刘武周的天举军来援之前,攻克神池城。   不过,当许敬宗随张怀威的步兵抵达神池时,郁孤尼已经端坐在神池县县衙门的大堂了。听着耳畔传来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张怀威怒视郁孤尼道:“你敢违抗大将军的命令?”   早在成军之初,灵武军和定远军都有一条铁律,谁碰谁死:“奸银妇女者斩!”这是陈应定下的铁律。   郁孤尼淡淡的道:“主人的命令,郁孤尼从来不敢违抗!”   张怀威没有理会郁孤尼,而是冲向后堂。在后衙正堂里,张怀威看着席子上躺着一名中年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具尸体。三人伏在尸体边低声痛哭。这三个其中一名年龄莫约三十来岁,年小的女子应该是她的儿子,莫约十三四岁,还有一名八九岁的男童。   看到这些女子并没有受到侵犯,张怀威松了口气。作为一外老军伍,他最恨的就是把砍向自己的袍泽。   当张怀威看着那名年长的女子时,张怀威的心不自觉的加速跳动。年长的女子,只是相对而言,其实也不过三十来岁。不过这个时代的女子成亲时间太早,通常世族女子十六岁成亲虚两岁而鲜卑族则更早,比如长孙无垢,她嫁给李世民的时候只有十三岁。这个女子的女儿已经十几岁了,她事实上才不过三十。   张怀威张了张嘴,发出低低的声音:“夫人还请节哀吧!”   那名美妇楚楚可怜的道:“亡夫不得已才从贼,望将军开恩。可怜亡夫一对女。”   张怀威道:“各为其主而已,夫人不必担心,我们乃大唐王师,不会为难妇孺老幼。”张怀威转身向门外喝令道:“传本将军军令,神池百姓禁令解除之前,不得外出。任何将士不得入户扰民,违者杀!”   门外的将士躬身道:“诺!”   美妇向张怀威磕头道:“谢将军庇护大恩!”   张怀威上前挽住美妇的双手,突然意识到了不妥当。赶紧收手,不过仅仅刹那间的接触,让张怀威感觉心跳加速。   张怀威讪然的笑道:“夫人还请节哀吧,本将军告退!”   张怀威离开后衙,然而脑袋中美妇的影子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当张怀威来到县衙正堂的时候,却发现许敬宗一脸阴郁。张怀威问道:“许参军,出了什么事情?”   郁孤尼没好气的道:“神池县府库干净得可以跑老鼠!”   “这”张怀威也缓缓皱起眉头。这次他们携带了半个月的给养。原本想趁机占领神池,补给消耗。   事实上,郁孤尼说神池县府库空得可以跑老鼠有点夸张,神池官仓里还有十几石粮食,钱库有上百吊大业五铢钱。这点财物,对于他们这支上万大军来说,勉强够一天的消耗。尽管神池百姓家中或许有些存粮,可是他们也不能像土匪一样强抢神池县百姓。   “现在怎么办?”张怀威顿时没有了主意,望着许敬宗道:“许参军有何妙计?”   许敬宗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不知道二位是想做有功之解,还是作无功之解。”   张怀威道:“怎么样是有功之解,怎么样是无功之解?”   郁孤尼此时的唐言,仅仅达到日常口语的水平。像许敬宗与张怀威如同绕口令一般的对话,他顿时就懵逼了。   许敬宗也有意在张怀威面前卖弄自己的学识,微微一笑道:“当年汉高祖与楚霸王争天下,派邸食其入齐。已经说得齐国投降,但韩信手握重兵于齐境,不肯以功劳让给一介书生。因此动睢水之战,穷二月之功乃灭齐国,韩信因此再一次克建震主大功。二位若愿学韩信,可以以大军挺进雁门关,断刘武周的粮道,同时与大将军南北夹击刘武周,,若是顺利,那时当可一举攻灭刘武周,这就是有功之解。但若刘武周兵将眼看归途已断,走投无路之下恐怕将会投靠突厥或窦建德,那个时候,河东之地,可收复,重归大唐治下,大将军也有收复河东之功,但河东仍有大患。”   张怀威其实并没有感觉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不过他仍想知道无功之解的办法,就试着问道:“那无功之解又如何”   许敬宗道:“无功之解,则是请郁孤将军、张两位将军,一位镇守神池,一位陈兵楼烦。却派一人入楼烦军军营,若是顺利即可夺其军马,降于楼烦关下。与刘参军、阿史那将军会师楼烦,两军兵马连并作一处,攻克太原,刘武周大则一战而灭。若不顺利,则仍然使雁门关破,大将军兵马强破雁门难,拿下太原,匡复河东。”   张怀威并非一个武断的人,也非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帅才。许敬宗让他做出简单的二选一,他反而不知道怎么选择了。张怀威看了看郁孤尼,不过郁孤尼隐隐约约连听连蒙,大致才明白许敬宗的意思。   郁孤尼毕竟是做过部落首领的人,他的想法和眼界要比张怀威要高出很多,毕竟,一个伙长作为起步的张怀威,眼界实在有限。   郁孤尼看着张怀威脸色阴晴不定,淡淡的道:“许参军,若作有功之解,恐怕还真不易,楼烦若是兵力充足,雁门关兵力充足的话,他们可以从楼烦关、雁门关、太原、忻州四地出兵,将我们围歼在神池城下。”   许敬宗听到郁孤尼这样说,也是大吃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郁孤尼还有如此见识。许敬宗淡淡的道:“确实是有这种可能。”   张怀威却道:“什么有功之解和无功之解,其实都不重要。陈大将军不惜犯着先斩后奏的危险,出兵河东,就是为了营救平阳公主于苇泽关,现在我们还是保全其见,我坐阵神池,郁孤将军引骑兵夹击楼烦关,待灵武左军与灵武右军会师之后,咱们手中的兵马多,进可攻,退可守,便立于不败之地。   许敬宗一边召集神池县有头有脸的士绅,一边让张怀威的部曲接管神武县防卫。张怀威也不敢大意,毕竟这周围都是刘武周的部队,一旦刘武周得知消息,定会趁其立足未稳的时候,将神武城夺回来。   现在他与郁孤尼兵分两路,他需要依靠麾下一千八百余人马,抵抗住刘武周大军的第一波次反扑,有可能还需要坚持数天。   尽管张怀威小心翼翼,不过依旧出了问题。 第六十二章 宁死不降   “禀告都尉,有人趁乱跑出城!”张怀威一听这个消息,马上意识了不妙。如今留在神池城的人手不过一千八百余人。若是让刘武周知道神池失守的消息,刘武周抢在郁孤尼之前,先与楼烦关守军夹击郁孤尼,后再猛攻神池,陈应的两路奇兵,恐怕会全部败北。   这其实是张怀威的经验不足所致。在灵州的时候,俘虏都是突厥人,与唐人有着极大的区别。也很容易甄别。可是在神池县刘武周的军队,百姓和军队不仔细甄别,很容易混过去。一名藏在地窖里的天兴军小校趁着张怀威放松警惕的时候,逃出了神池城。   谁曾想这名小校太过鸡贼,居然趁着宁远军将士不注意抢了一匹马,不过,张怀威设定远军的游骑团追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神池县距离雁门关只有百余里,定远军人生地不熟,被这名天兴军小校七绕八绕,跟丢了目标。   身在雁门关的刘武周在当天夜里就听到了消息。不过随着信使而来的,同时还有一队游骑。其实这只游骑只是张怀威派出想要捉拿这名小校。   看到唐军骑兵出现在雁门之南,刘武周的整个人瞬间变得不好了。   神池的地理位置原本对刘武周而言并不算重要。因为他有雁门关可以抵御唐军进攻。然而神池对于唐军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神池位于雁门关之西,地处雁门关与忻州的要冲地带。东可攻雁门关,南可下忻州,进而取太原城。同时也可以侧击楼烦关。   可是当神池县出现唐军的时候,雁门关的守卫就失去了意义。原本无懈可击的防御体系,变得到处都是漏洞。更何况雁门关防御重心在北,从南面进攻雁门关则事半功倍。这其实并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神池可以掐断雁门关的补给线。刘武周麾下如果没有太原的补给,最多一个半月,就会无粮可食。   没有粮食,天兴军将不战自溃。   看着刘武周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慌乱,范珺璋上前劝道:“王上,神池丢失,无非有两种可能既小股部队从林湖群山中穿插而来,要么就是在五寨方向强渡黄河而来。无论是从哪一个方向而来,唐军的数量都不会多,臣请战,将神池夺回来!”   作为朔州人,对于神池也好,林湖也罢,刘武周都非常熟悉。林湖虽然没有险峻如摩天岭一般飞鸟难渡的崇山峻岭,不过林湖的群山密林不适合大军行走。如果是从林湖而来,这支唐军部队,绝对超不过千人,否则超过千人的给养根本没有办法保证。   同样如果从五寨方向强渡黄河,那么则更加可笑。黄河从朔州到浩州中间有将近六百米的海拔落差,河流喘急,渡河非但容易倾覆,而且不易集结,以黄河在五寨方向的流速,如果渡河,即使保证不倾覆,那么船只至少在渡河的过程向下流流三五千步。这样以来,船只一来一回,就会有十数里的落差。如果唐军真是这么大规模渡河,刘武周反而省心了。   刘武周想了想道:“珺璋,神池就拜托你了,若是神池夺不回来,那可就大事已去,万事皆休。”   “王上放心,珺璋绝不负王上!”   范珺璋带着天兴左军两营一万步骑浩浩荡荡向神池杀去。   同一片天空下,苇泽关内,此时娘子军已经断粮三日,粒米皆无。如果是一般部队,到了如此地步,恐怕早已哗变。不过,李秀宁在军中的威望甚高,哪怕全军将士明知无粮可食,他们依旧相信李秀宁会想到办法的。寻相与尉迟恭将苇泽关包围得风雨不透。眼见粮食耗尽,李秀宁勉强抽调尚有一战的三千部曲非但没有突围而出,就像李秀宁本人也受了不小的轻伤。   苇泽关内,受伤的伤员被随意地摆放在地上,到处都是呻吟哭喊声。李秀宁也没有办法,伤兵太多,药品也全部耗尽。所有的医治,只能是简单的包扎一番,用缝合法止住血,至于能不能活命,全靠自己的造化了。   一口口大锅支了起来,热水烧滚了,老弱民夫将绷带丢进大锅里煮。苇泽关内不仅缺粮、缺药,甚至连最基本的绷带都缺乏,很多绷带都是伤重不治而亡的尸体解下来的。在这个时候,没有顾及这些绷带还能不能用。   短短三个月,陈怀仁用无数娘子军将士伤员锻炼出来熟练的手术技术,一名胸前被砍出一道一尺余长的大口子,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陈怀仁不慌不忙,用镊子夹着针,将这名伤兵的伤口从里到外缝合了一遍。   陈怀仁沙哑着嗓子道:“下一个!”   李初七轻声道:“师傅,您歇歇吧。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歇不得,歇不得啊!”陈怀仁指着满地的伤员,露出痛苦而纠结的神色道:“为师倒是想休息一下,可是他们怎么办?咱们现在没有药,晚一刻,都有可能耽误一条命!”   李初七道:“我和远桥顶着!”   “你们,你们还差点!”陈怀仁走到另外一名胳膊被砍掉的伤兵面前,开始了下一场手术。   陈怀仁头也不回的道:“你要是真有孝心,让师傅歇歇,那就好好学,快点出身。”   李初七含着眼睛重重的点点头。   简陋的中军大帐内,李秀宁坐在中央,一只手扶小腹,眉头紧锁,她的脸色此时非常差,尉迟恭的马槊太快了,一槊之下,李秀宁差点被刺穿。若非一名亲卫不顾一切的扑着尉迟恭,尉迟恭不得不收手回援,恐怕李秀宁已经命丧当场了。   大帐内的娘子军将领们正在激烈的争吵着。   丘师利大声嘶吼道:“我等死不足惜,可公主殿下贵为金枝玉叶,刘武周虽然是一个没有度量的人,我等投降他,定肯没有好下场,可公主殿下,定会得到善待。只要公主殿下无恙,我等何惜一死。”   丘师利是原何潘仁的部将,随何潘仁投靠李秀宁之后,渐渐荣立军功,升为监门卫将军。娘子军事实上是不存朝廷正式编制的一个军队,只是人们习惯于将李秀宁的旧部,统称娘子军。像李仲为太常少卿、并州总管。白善思为右武侯将军,向善志则为右御卫将军,而马三宝则为左骁卫将军。   白善思道:“这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刘武周靠不住。”   丘师利道:“现在只有赌了赌刘武周不会丧失理智。”   “尔等不用再争了!”李秀宁脸色蜡黄,有气无力的道:“本宫宁死不降” 第六十三章 陈应发疯了   丘师利大急道:“可是咱们已经没有粮食了,现在兄弟们还能咬牙拿起刀,恐怕再过三两天,连举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那就杀马吧!”   “杀马?”向善志摇摇头道:“如今苇泽关内只剩下三百匹战马,这是留着给公主突围用的坐骑,岂得杀掉?”   “本宫不会突围,也不会投降!”李秀宁道:“本宫身为大唐的平阳公主,李渊的女儿,李建成的妹妹,不会连家门都看不住。放心吧,父皇不会坐视我们被刘武周歼灭,多则五天,少则三日援军必至。”   众人听到李秀宁态度如此坚决,也没有再劝。如果只是三五天,那还真能坚持下去。   三百余匹战马,包括平阳公主李秀宁心爱的坐骑也在屠杀之列。三百余匹战马杀掉之后,至少可以得到一万五千余斤马肉,听上去不少。事实上,平均每个人也堪堪分到八两多些。   一名女兵看着自己心爱的大黑马被牵走,战马似乎知道了它的去处,大黑马拧着头不肯走,女兵嚎嚎大哭。   大黑马最终还是被拉走了,大黑被拉到伙头军大营,一刀毙命,大黑马长嘶一声,倒在血泊中。女兵瞬间瘫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另外一名女兵抱着一匹黄骠马的尸体呜呜痛哭。   一名女兵哽咽道:“那些年,那么难,咱们也没杀马   另外一名女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公主殿下都舍得,咱们又有甚么舍不得?将来战马还是会有的。”   女兵哽咽道:“昨夜我在执守的时候,看到公主吐血了”   另一名女兵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道:“噤声你不要命了,甚么事都敢胡说,你这是散布谣言,动摇军心,懂不?”   马肉实在是太少,始终没有办法让全军将士果腹,好在这个时候不是青黄不接。一些士兵将皮甲用刀割成碎片,将皮甲碎片扔进锅里,也有的士兵将拍打着粮食袋子,将一些粮食碎屑抖落在锅中,更有一些士卒抱了一大捆树叶过来,下在了锅里;   周围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娘子军将士眼睁睁望着水花滚滚的大锅,喉咙不住耸动,吞咽着吐沫,伙头军将士面无表情的将一匹匹战马的尸体,切割成肉块,扔在锅中。   李秀宁望着不等马肉煮烂,便迫不及待的开始狼吞虎咽的将士,李秀宁心如刀绞,李秀宁不是一般的公主,这个大唐,这个天下在建立的时候,倾注了她太多的心血。如果连她投降了,大唐还有希望吗?   李秀宁坚持着,她守其实不是一座失去战略的意义苇泽关,而是心中的那份坚持,那份对大唐的无限挚爱。   就在李秀宁浮想联翩的时候,身边一名同样脸色苍白的美艳女子渐渐站在李秀宁身边。李秀宁甚至没有回头,而是淡淡的道:“你不该回来,这里已经是一块绝地!”   “可是我还是来了!”何月儿淡淡的笑道:“公主殿下也失去了信心。”   李秀宁叹了口气,事实上她非常清楚。李渊不可能派出援军,如果不顾一切的派出援军,最开心的还是突厥人,王世充做梦都会笑醒。所以,李渊肯定是放弃河东,专心经营关中,再图后计。   李秀宁道:“也谈不上失去不失去,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   何月儿道:“再坚持三天,援军必到!”   李秀宁惊讶的道:“哪里来的援军,灵州。”   “陈应?”   “没什么不可能的!”何月儿道:“当初奴婢奉命前往灵州示警,陈郎君得到公主有难,立即发兵沿河套自西向东,一路攻战,先后占领丰州、胜州、朔州,如今已陈兵在雁门关下!”   李秀宁闻言眼睛一红:“他疯了吗?”   何月儿淡淡的道:“差不多吧。”   正如何月儿所说,陈应事实上已经疯了。天亮了,陈应起床,发现案几上有一张娟秀的字条:“公主重伤,最多还有坚持三天!”   陈应连脸都没有洗,竭斯底里的吼道:“升起血旗,准备强攻雁门关!”   如果说三天之后,他的部队仍无法达到苇泽关,那么李秀宁很有可能坚持不住。平阳公主虽然是一个女人,事实上她对大唐而言,重要性也非常大。如果平阳公主未死,玄武门惨案,肯定不会发生,以李秀宁的手腕跟决断,她绝对不会允许李建成与李世民斗得死去活来。   然而李建成和李世民最终走向决裂,李建成死了,李元吉死了。李世民用血腥手段成功上位,他固然用自己的成功,诠释了他是最好的皇帝。然而,李世民却给后世子孙,开了一个恶劣的开端。   其实突厥汗国也是如此,原本阿史那土门建立突厥汗国,随后传位于他的儿子阿史那科罗,木杆可汗阿史那科罗死后,没有传位给他的儿子,而是传位给他的弟弟,阿史那库头。继位后就是佗体可汗。佗钵可汗去世,佗钵可汗的汗位继承哥哥木杆可汗,所以临死前嘱咐其子阿史那庵逻,一定要立木杆可汗的儿子阿史那大逻便为可汗。但是佗钵可汗死后,以乙息记可汗之子东面小可汗、尔伏可汗摄图为首的突厥贵族称大逻便的母亲出身低微,一致拥立庵逻为可汗。   从此,突厥因为打破了兄死弟及这个传统,于是在长孙晟的挑拨下,分裂成东西两部。   事实上,李世民的这种登基方式,就是打破了良性竟争,形成一个恶劣的开端。   更何况,作为男人,陈应如果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他感觉活着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梁赞看到陈应暴怒,也没有说话。径直去传达命令。陈应命令是强攻雁门关,尽管刚刚打造出来的配重式投石机不过十二具,这个时候进攻显然不是最佳时机,然而梁赞看着陈应露出那吃人的样子,吓得也不敢问。   一面紫黑的战旗,缓缓升起。定远军将士和灵武军将士神情变成严肃起来,硕大的陈字大燾迎风作响,定远军将士和灵武军将士看懂了旗语的命令,用拳头擂着自己的胸甲,振臂高呼:“战战战战!”   陈应登上一辆轺车,缓缓走向雁门关。罗士信感觉陈应的态度有点不对劲,可是战事已经开始,陈应就是全军唯一的主帅,现在想那么多已经变得没有意义。 第六十四章 刘武周的底气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陈应一怒,定远军和灵武军将士全部上去拼命。事实上不光是灵武军和定远军,还有以朔州百姓青壮组成的朔州军,此时他们也得上去拼命。   徐一鸣悄悄走在徐才甫的身边,皱起眉头道:“陈大将军也太儿戏了!”   “儿戏!”徐才甫狠狠瞪了一眼徐一鸣道:“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以后啊,你可要管住你的嘴,祸从口出,难道忘了吗?”   徐一鸣期期艾艾的道:“孩儿知道了!”   徐才甫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同样猜测不透陈应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近两万名朔州健儿,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人。   雁门关是天下有名坚城险关,不光是徐才甫这么认为,就连刘武周也是这么认为的。站在雁门关城城门楼里,居高临下,很容易看清唐军正在做着攻击的准备。   十二辆高大的配重式投石机,在数十头健牛吃力的拉动下,缓缓靠近雁门关城,数千名弓弩手在就近掩护,同时还有数千轻装骑兵在两旁虎视眈眈。   守城,必须以攻代守。被动挨打,这个城墙总会有被攻下来的时候。可以看清身着唐军制式甲胄的灵武军骑兵几乎清一色突厥面孔的时候,刘武周果然的打消了出城攻击的念头,他麾下的骑兵,在突厥人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如果出城攻击唐军的投石机部队,半点成功的机会都没有。   “王上,我军眼见敌人众多都胆怯了,军心隐隐不稳。”一名脸如紫玉的小将向刘武周躬身拱手道:“必须出城冲杀一阵才能扭转劣势!”   这名小将名叫王重威。他本是隋河东通守尧君素的部将王行本之子。尧君素在坚守河东郡抗唐,最后被王行本杀害,河东郡落入唐军之手。刘武周南下,王行本依附刘武周。王重威其实就是王行本送到刘武周手中的人质。   身为质子,王重威丝毫没有作为质子的觉悟,他反而认为这是一个机会。跟在刘武周身边,自然有可以升官发财的机会。在唐军并没有发起进攻的时候,王重威率先提出抢先攻击,最好可以一举毁掉唐军的投石机。   刘武周却不肯放行,淡淡道:“不行,关外一定有陷阱!”   王重威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以为然的笑道:“有陷阱又怎么样。咱们总不能因为怕了他们就不出战!守城必须以攻,天兴军将士,大都是新兵,心里都不稳,我怕若不给他们一点激励,他们会不战而败。”   “守城是要以攻”刘武周看着王重威笑道:“不过攻也要看时机,激励是要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刘武周看着陈应不顾一切的发动攻击,暗暗猜测。此时应该是被范珺璋猜中了,陈应分出的奇兵突袭神池,兵力应该不多,他为了避免被他分兵歼灭这支奇兵,便迫不及待攻击雁门关,目的就是为了给他施加压力,迫使他无法分兵袭击神池。   刘武周想到这里,悠悠一笑道:“陈应小儿,送这么一份大礼过来,如何不笑纳,未免不近人情了。”   陈应其实并非丧失理智,他只是想看看用配重式投石机,到底能不能啃动雁门关。当然,如今河东战场已经乱成一团,主要方向分为六处,既楼烦关下,阿史那思摩所部与郁孤尼南北夹击张伦。神池县张怀威与许敬宗硬抗范珺璋的猛攻。同时苇泽关下尉迟恭与寻相包围李秀宁所部,马三宝带着一帮乌合之众组成的军队,试图打破尉迟恭与寻相的包围,解救出李秀宁。   不过马三宝的攻击毫无力度,他既无甲胄,连像样的兵刃都没有,更没有持久消耗的粮草,所以尉迟恭与寻相占据着明显的上风,游刃有余。在浍州方向,宋金刚硬抗徐世绩率领的河东唐军,不过双方实力差距不大,以瓦岗军改编成的大唐河东军虽然战斗力稍强,却处于攻城的劣势一方,而且严重缺乏重型攻城器械,目前在僵持着,当然还有浩州方向,刘武周的大军猛攻太常少卿、并州总管李仲所率领的并州军残部,不过李仲勉强自保,形势也岌岌可危。   现在唯一的破局机会就掌握在陈应手中。   随着健牛拉动的配重式投石机缓缓的靠近雁门关关城,看着城下只有区区十二具出现,刘武周松了口气。   十二具投石,对于其他城池而言,自然是不小的威胁。可是对于雁门关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一般城池,大都是夯实泥土建筑而成,但是雁门关却是以青石条为砖,糯米汤灌封建筑而成。最重要是雁门关并不是一道城墙,雁门关防御体系纵深全长六十余里,在这六十余里的拥有十八座隘口,拥有六座军寨、六座戍台、六座堡台相当于小型城池与十八道隘墙,想要攻破雁门关,必须用人命一座隘口一座隘口的去填。   按照这个时代用投石机连续轰击两千余下才能轰塌一道隘墙推算,陈应要想完全占领雁门关,那需要足足一年之久。   刘武周非常自信,哪怕是每一道隘墙,每一座军寨象征性的抵抗两三天,足够范珺璋把神池县攻破三四次。   唐军的朔州军上来了,这支由朔州隐匿的青壮作为主力的军队,此时还没有军队的样子,他们慌慌张张一窝蜂似的冲过来,气势倒还不错。   当然,仅仅是不错而已。   在刘武周眼中,如果不是因为顾忌城外唐军军中的突厥骑兵,刘武周非常自信,他可以用一千骑兵在唐军这两万军队杀个通透。   仅仅观察了不到一刻钟时间,看着唐军手忙脚乱的将笨重的盾牌立在雁门关北关城沟注寨前,然而开始用装满泥土的麻袋,在盾牌前垒起一道简单的胸墙,刘武周已经没有兴趣观察下去了。   按照这种办法攻打雁门关,陈应三五个月内休想攻破常胜堡六堡之第二堡。刘武周望着沟注寨守寨的校尉刘直道:“沟注寨你能守多久?”   刘直本是隋朝晋阳宫宫卫,李渊起兵的时候,身为晋阳宫卫队正的刘直心忠于隋朝,然而当时隋朝大势已去,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队正可以左右的。他就解下甲胄,返回乡里侍奉双亲。原本刘直于世无争,想过着平静的生活。然而李元吉逃跑的时候,身边的溃兵顺道洗劫了刘直所在的乡里。   刘直双亲和妻儿,皆在溃兵的袭击下惨死。不过刘直命大,后被范珺璋救下,范珺璋知道刘直的遭遇后,为了树立李唐暴虐和刘武周的正义,便委为一个与李唐有着血海深仇的刘直为天兴军校尉。   不过刘武周的天兴国与大唐军制不同,李唐沿袭隋朝的府兵制,可是刘武周却自创了一套军制,以五百人为一曲,曲设军候。两曲千人为一营,营设校尉。刘直这个校尉,论起统帅的兵马,事实上与唐军中折冲府人数相当。   毕竟,刘直是正规军出身。不是野路子出身,说话和做事都相当严谨。当刘武周问他的时候,他想了想道:“若无支援,臣本部兵马可抵挡唐军十天!”   “不需要十天,三天三夜之后,弃守沟注寨。”刘武周道:“三天之后,朕准尔撤退!”   一听刘武周只让他守三天三夜,刘直信心大增:“臣保证完成任务!”   刘武周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众扈从、仪仗浩浩荡荡的返回设在白石堡的中军大帐。   刘武周不知道,他的自信心太过头了。   陈应不是一般人,用一般人的思维方式推测陈应,本身就是最大的败笔。 第六十五章 一刻钟破关   在火炮没有发明之前,守城一方始终占着地利优势的便宜。可是当火炮出现之后,守城一方,守城,基本上就是一场噩梦了。   显然,陈应没有办法在这一千四百多年前制造出来火炮。当然,前提先制造出来火药。火药成份很是简单,陈应也知道。或许有人会说,硝石难得,药铺里才有多少硝。但是别忘记了,用硝鞣制皮革,这是游牧民族的专长,陈应麾下投降的那突厥人,至少可以挑出数千人会制硝。尽管这些硝都不纯,不过提纯硝石方法陈应也会,然而陈应却非常害怕,一旦打开潘多拉的魔合,不知道里面会跑出什么鬼。   尽管火药暂时没有办法制造出来,然而陈应却可以制造出不亚于火药的武器,比如猛火油。原始的猛火油,其实是轻质原油,这种物质虽然容易燃烧,但是由于里面杂质太多,也非常容易扑灭,可以一旦简单蒸馏之后,就可以得到汽油和柴油的混合物。自然而然的就可以弄出简易版本的燃烧弹。   事实上,如果不是范珺璋自作聪明的将雁门关外容易挑拣的石头捡光,陈应也不会想到用猛火油提炼出火油,然后制造成燃烧弹。如果不是有了燃烧弹这个大杀器,陈应也没有自信心去攻破雁门关。   当十二具配重式投石机一一组装好的时候,刘直望着投石机做好了防守的准备,他将筐的细沙堆在城墙上,细沙事实上用来守城的必备物资,不仅可以用来快速灭火,同时也可以用细沙来抵抗投石机发射的石弹对城墙和人员的杀伤。   石弹从投石机发射出来的时候,会带着巨大的动能,如果落在坚硬的城墙上,会形成跳弹,跳弹所过之处,就是一片血肉磨坊。只要石弹击中装满细沙的箩筐,石弹的动能就会被消耗在细沙里。   十二具投石机的配重端被动滑轮组缓缓升起,重达八千余斤的配重,仅仅需要一人就可以轻松升起。此时配重式投石机的操作人员仅仅需要十人,一名伙长负责校正角度,兼职发射。一名伍长带着两名工匠负责随时检修投石机,另外六人则是搬运工,干着没有技术含量的装弹工作。   一只只重达一百余斤陶水缸缓缓的放在皮兜内,让人意外的是水缸的顶部出现一大蓬麻绳,麻绳都不长,莫约一尺有余,仿佛如同杂草一样长在水缸盖上。   罗士信看了看身后的陈应,陈应依旧站在轺车上,面无表情。他在等待旗语的命令。   旗语,原本唐军是没有旗语的,传达军令都是依靠人和鼓号,可是鼓号这个东西传达的命令是相互的,既你能听懂,敌人也能听懂,从而快速的做出针对性的应对方式。陈应发现这个问题之后,就把后世摩尔斯电码弄过来了。事实上陈应其实不懂摩尔斯电码,他只知道摩尔斯电码只有滴和答两种。陈应直接用两面旗帜代表,红旗表示“滴”“0”,黑旗表示“答”“1”,然后根据0101四组数字,很随意的编写一组简单的命令。   罗士信看着中军位置的红旗连续挥动三下,黑旗一下,然后红旗又挥动两下,黑旗挥动一下,红旗又挥动一下。   这代表0001,0010跟在罗士信身边的赵浩信翻着陈应记录的密码本,向罗士信禀告道:“罗将军,陈将军命令开始!”   “那就开始吧!”   一名举着火把的士兵,将火把点燃发射臂皮兜里水缸盖上的麻绳,浸透了火油的麻绳燃烧起三尺高的火焰。   “嘭”   配重式投石机配重端失去绳索的束缚,势若万钧的撞向地面,发出嘭嘭的巨响。与此同时,发射臂端的那颗特大号燃烧弹打着旋儿朝雁门关的第一座城寨飞去。   第一枚燃烧弹非常不理想,居然砸中了关城前的拒马,随着水缸落地碎成碎片,巨大的惯性,让拒马桩方圆百步之内形成火海,这个火海不同于一般的大火,升腾的火陷居然多达五六丈,就在城墙上的天兴军将士都感觉到了热浪的侵袭。   天兴军将士没有意识到危险,反而发出一阵哄笑。唯有刘直却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大声吼道:“快散开!”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迟了。其他的十一具配重式投石机几乎同时发射,长长的臂杆挥出,将一百斤重的燃烧弹凌空抛出,十一颗大火球得空中旋转,呼啸着砸向雁门城墙。   十一颗燃烧弹,拖着火红尾巴的大火球如同彗星撞向地球。第二颗燃烧弹仍然并没有飞过城墙,而是落在城墙中下部,结果城墙上的石块与燃烧弹碰撞“轰”一声炸开,燃烧弹顿时变成万千碎片,在城墙中下部形成一道十数丈夫宽的火海。   火苗窜到城墙上,烧焦不少伸头向下望的天兴军将士的眉毛和头发,好在没有出现人命。第三颗燃烧弹却无巧不巧的命中敌楼,将敌楼里的数十名天兴军将士笼罩在火海中,天兴军开始出现伤亡,火海里的天兴军将士发出瘆人的惨叫声。   第四颗燃烧弹直接飞跃了城墙,撞在上马道上。城墙内侧的上马道,其实就是承担着城墙上兵马调动的后勤补给线,结果呼啦一下,整个上马道便陷入火海之中。   其他的燃烧弹,每一颗都是一个巨大的火种,只要落地的瞬间,就会形成方圆数十上百步的火海。   水缸的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火种,碰到石头城墙就会在石头上燃烧,碰到沙土的箩筐,就会在沙土上燃烧起熊熊火焰。   整个沟注寨被十一颗燃烧轰炸之后,整个沟注寨基本就陷入了火海。燃烧弹不会瞬间把人烧死,哪怕身在燃烧弹中央,也可以活半柱香的功夫。然而就这半柱香的时间,简直是给人上了一遍满清十大酷刑。   这些被燃烧弹烧伤的天兴军士兵凄厉的惨叫声,身边的战友袍泽想救他们,同样也被点燃,陈应并没有白糖橡胶轮胎去制作燃烧弹,不过他却加入了一小部分沥青。沥青虽然是石油提炼后的残渣,不过同样也有着极强的附着性,只要粘上以后,就像跗骨之蛆,根本不可能甩掉。   沟注寨城墙上,到处都是被烧成火人的天兴军将士,到处都是皮开肉绽的伤兵,望着空气都被燃烧得变形的雁门关。自认为见多识广的赵伯英不由自主的瘫倒在地上,失神落魄的呢喃道:“这是魔鬼的手段!”   燃烧弹首次出现在战场上,就展现了极高的杀人效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刘直所部一个曲五百余名将士,几乎全部葬身火海。   如果不是他的亲兵拼死将刘直从城墙上跳下来,刘直也同他的那些部曲一样,死在火海中。然而刘直也不好活,哪怕有亲兵充满肉盾,他的右腿还是摔断了,右脸被灼伤了一大块,如同巴掌大的焦黑一片,这些皮肉被大火烧得半脸,甚至不用用手摸,仅仅是刘直疼痛的扭曲的面部肌肉抽搐,就让他脸上的熟肉一丝一点的往下掉。   尽管刘直练兵的本领不弱,他的部曲在天兴诸军中也算精锐,可是这些天兴军士兵已经没有勇气再坚守了。事实上沟注寨也无法坚守,特别是城墙内侧三道上马道,全部被燃烧弹命中,形成庞大的火海,数丈高的火苗,哪怕再勇猛的将士,也没有勇气冲上城墙。   燃烧弹恐怖的威力,吓破了所有天兴军幸存者的胆,如今,这种从未经过的死亡方式超过了他们的认知,脑海中绷紧的那一根线终于被燃烧弹的恐怖威力打断了。幸存的部曲,刘直已经命令不动了,惊吓到了极点的天兴军士兵,向安全的方向的地域狂奔。拥挤,踩踏,咆哮,而后就是相互砍杀大军溃败的时候军纪,人性都已经不存在了。   看着毫无战意的残部,刘直咬牙切齿的吼道:“咱们走!”   赵伯英仍旧失神落魄,喃喃的道:“威力居然恐怖如斯?”   徐才甫膛目结舌,原本他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陈应在这个不恰当的时间发动攻雁门关的进攻,目的就是为了削弱他们朔州军的实力。因为徐才甫发现,陈应麾下的军队还没有胡人多。   原来有些沾沾自喜,甚至渐渐露出张狂自大的突厥籍灵武军将士看到这一幕,吓得冷汗直流,他们原本以为陈应打仗离不开他们,应该给他们更加的待遇,特别是战场缴获,凭什么陈应什么都不用做要收七成,他们累死累活,还要付出流血牺牲,只拿到三成。   现在,他们脑袋中的这个隐隐约约出现念头,赶紧抛出脑外。   看着朔州军将领露出惊骇的神色,陈应不以为然的道:“这才哪到哪啊,只是一个开始,改天再弄几个新玩具玩玩!”   “这么厉害的武器,居然是陈应的玩具?”   得到这个消息,众将领赶紧站得笔直,望向陈应的目光变得敬畏起来。   仅仅一刻钟,刘直所部全军崩溃,沟注寨失守,听到这个消息,刘武周顿时急眼了。 第六十六章 烧出来的凝聚力   从陈应下令进攻,到刘直全部溃败,弃守沟注寨前后不足一刻钟时间,然而唐军正式占领沟注寨却用了足足两个时辰。   没有办法,沟注寨的隘墙仅仅宽不过两百余步,在这两百余步的隘墙上,刘直布置了足足五百余人,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人。在燃烧弹燃烧的时候,非常容易把上面的人全部笼罩在火海中。   关键是,人体的组织成分最多的是水,其次是脂肪和蛋白质,这两种物质占了人体的将近一半。在特定条件下,人体也是可以燃烧的。燃烧弹覆盖后形成的区域内,恰恰满足人体可以燃烧的条件,于是五百多个天兴军士兵,成了沟注寨这个庞大火源的燃烧。   沟注寨的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就连隘墙上石头缝隙里的三合土都被烧得琉璃化,石头也烧得通红。   赵伯英望着沟注寨的滔天大火,冲身边的一名几近中年长子赵浩仁道:“将为父话,写入家训,此生朔州赵氏子弟,不得交恶陈大将军,违者逐出家门!”   赵浩仁木讷道:“父亲,是不是太过了?”   赵伯英叹了口气道:“这样的手段,万一要是用到赵氏头上,朔州赵氏就要亡族灭种了。”   赵浩仁看着熊熊烈火,下意识的点点头。   事实上,陈应也没有想到烈火焚城还有这个一个效果,朔州六大豪族族长不约而同的下令更加家训,终生不负陈应,同进共退。如果说没有沟注寨的这场大火,也就没有灵武系的凝聚力。   陈应依旧面无表情。等到沟注寨城墙上的石头自然冷却,陈应这才下令部队缓缓进入沟注寨,说是沟注寨,事实上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沟注寨城墙上,那些天兴军将士的铁甲都烧成了铁水,至于人,除了位于火海边缘的幸运儿,其他人都变成了灰烬。   定远军作为第一进寨序列,要说定远军将士那也是身经百战,在尸山上睡过觉,血水里洗过澡,可是经过沟注寨的时候,人人露出惶恐、惊骇或不安的神色。对于定远军将士表现得如此不堪,罗士信感觉非常丢人。   不过,罗士信的表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厉鬼,眼珠子变得赤红,双手似乎有些痉挛,青筋凸起。   陈劲勇自认为自己是一个胆大的人,可是进入沟注寨,顿时感觉如同进入修罗场,下意识的夹紧马腿,快步离开。灵武军将士看着沟注寨的惨象,人人内心里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的烙印,这个烙印不是刻在他们的心里,而是刻在灵魂深处。   这些原本有些沾沾不自得,躁动不安的突厥降卒们,在看到沟注寨的惨象后,脑袋里绝对升不起一丝杂念,他们不约而同的升出一股念头:“宁愿死,绝对不与陈应为敌!”   陈应却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要想打败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从灵魂上打败。美国在日本扔了两颗原子弹,从此以后,日本就跪向美国为狗,绝对不敢生出反抗的心思。美国一个广场协定,将日本三十年发展积累的财富打劫一空,日本人连屁都不敢放。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陈应是非常清楚的。现在这些突厥人走得无路,被迫向他投降,保不齐里面再出现一个安禄山、史思明一样的枭雄,但是给他们一点深刻的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事恐惧。   很显然,这么向他们立威的效果不错。至少他们这些将士已经将恐惧植入灵魂深处。   至于朔州军,当然这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更加不堪。从沟注寨走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看不出人形了,他们都吓得站不住,超过一半的士兵是抬着出来的。还有一半是相互搀扶着,连滚带爬,爬出沟注寨。   事实上,刘武周早在听闻沟注寨失守的消息之后,就白石堡移到第二道隘口老营口。这里曾是汉高祖刘邦北征时,曾在这里扎营,营盘就保留了下来,形成雁门关的一道防御堡垒。然而当刘武周亲自遥望沟注寨的惨景之后,藏在大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最关键的是,刘武周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刘直的残部隔离起来。事实上,这些刘直的残部根本就没有上城墙,他们对于真正的作战情景哪里说得清楚。到处乱跑的刘直残部将士,将沟注寨对决的情景加油添醋的告诉其他天兴军将士。   “黑紫旗?”   描述的败兵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马上便想起了那支可怕的“紫黑战旗”来。“对,唐军阵中升起一面没有任何字号的紫黑旗,这面旗不得了,好厉害。他们可以将人的魂魄吸进去。”   “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这种东西?”   “是真的!”几个败兵异口同声叫道:“真的有!那黑紫旗迎风飘扬,就是望见了两脚也抖打颤,再打不了仗了!本来我们还抵挡得住,可那支黑紫旗一出来,我们就忽然吃不住,全败了!那些唐军就像疯了一样,大叫着什么:“战,战,战,战,”   “是啊,好可怕,好可怕那支黑紫旗一出,唐军将士就像疯了一样,他们的投石机还可以发出雷鸣,猛火油也变得厉害多了,用沙子也灭不了,石头都能烧得着。那一定是从地狱里出来的凶器!说不定还是在血海里泡过的!”   事实上不得不佩服这些溃兵的脑洞,陈应的那面黑紫战旗确实是用血泡过。   刘武周自然不相信地狱里的凶器,他更想知道沟注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千余人守着一道不过二百余步的隘墙,居然连一刻钟都没有坚持住。   刘直此时如同厉鬼一样,面目狰狞的道:“王上,快撤退吧,雁门关守不住了!”   “守不住?”刘武周心中一沉,强自镇定的道:“你说说,沟注寨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直回想起沟注寨的情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一脸无奈的道:“守不住,快把老营口的人撤下来,否则就会迟了,那是毁天灭地的力量,根本不应出现在人间。”   刘武周道:“若是连雁门关都挡不住陈应小儿,那还有什么可以挡住他?”   刘直道:“不知道,反正只要让他把投石机架起来,最多一刻钟,老营口也会失守!”   “不就是猛火油吗?”刘武周道:“我在老营口里准备了三千担河沙,投进老营口的猛火油很快就会扑灭!”   刘直道:“陈应小儿的猛火油与咱们的猛火油不一样,他们的猛火油放在一个水缸里,在空中炸开,形成会在片刻之间渲染出一片火海这样的火势,就算是想用河沙灭火也来不及。” 第六十七章 马三宝的逆袭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刘武周并没有因为刘直的几句话而下令撤退。不过他心中事实上已经信了刘直的话,站在黑石岭上,观望着陈应进攻老营口,当他亲眼看着老营口陷入火海,冲天的大火,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欲呕吐的焦臭味。   刘武周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暗暗苦笑,他原本以为,拥有天下雄关在手,陈应奈何不得他。现在看来,陈应有天火之助,雁门关在陈应面前,就是纸糊的一般。   “怎么办?”刘武周的脑袋急转。出城跟陈应野战?   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连突厥四大叶护,两任可汗都在陈应面前吃憋,他刘武周还有点自知自明,以他麾下的那些骑兵,估计连陈应所部精锐的一个冲锋都挡不住。   刘武周暗暗后悔,他大话已经放出去了。现在如果撤退,他还有何面目争夺天下?   刘武周的脸色大变,相较而言,他比起王重威表现已经好很多了。原本蠢蠢欲动,摩拳擦掌要与陈应一较高下的王重威,此时他正用恳求的目光瞅瞅如同一尊雕像一般阴冷的刘武周,在内心正竭斯底里的大吼道:“王上快退吧!”   事实上,天兴军将领都和王重威一般无二的想法,他们之中也不全是废物,至少相当一部分人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火焰。   此时,老营口已经听不到任何惨叫声了。短短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内,两千余人马,一箭未发,连敌人的面都没有看清,就葬身火海,这让他们心中升出一种久违的无力感。   他们并非全部怕死,只是死亡不会有任何意义。   众将领虽然很害怕,但是刘武周没有下令撤退,他们谁也不会提这个意见。毕竟自作聪明的杨修死了,哪怕他说出了曹操的心里想法,可是杨修被当成惑乱军心的罪魁祸首。   刘武周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他想撤退,可是却拉不下这个脸。   不过好在,事情在煎熬般的等待中有了转机。   动物怕火,这是本能,与胆量无关,刘武周跨下的坐骑,出自于动物的本能,面对滔天烈陷,本能的躁动起来,突然刘武周跨下的战马忙不跌的朝后方跑去。   刘武周本能拔刀斩杀这个不听话的畜生,可是转念一想,也正好可以借坡下台。刘武周冷声喝道:“朕的坐驾惊了,来人护驾!”   “快。护驾王!”重威急忙上前假装保护刘武周,不过他又是大呼又是小叫,刘武周跨下的战马反而加速奔跑。看着刘武周一溜烟朝着白草堡跑去。众人急忙追上刘武周,可是刘武周根本没有在白草堡停留。   事实上,如果刘武周坚持不退,陈应事实上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了焚烧沟注寨,陈应耗费了三千余斤火油,这是用足足三百桶多桶猛火油提炼出来的。陈应手中满打满算不过五百桶猛火油,全部提炼出来,仅仅得到五千余斤火油。   然而,刘武周却不知道陈应手中只有这么一点火油。为了攻打老营口,陈应已经投入了全部的火油。如果刘武周再不撤退,陈应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除非他可以从延州弄到大量的猛火油。   可是,此时延州在梁师都手中,当然,延州的十数口油井,一年可以汲出不过五千余桶猛火油,想要烈火焚城,陈应还任重道远。   不过,随着刘武周撤退,雁门关之战的结束已经注定了。天色将黑的时候,陈应的军队终于抵达白草堡之下,白草堡守将双腿颤抖着,捧着将印,带着全堡戍卫士兵向陈应请降。   绵山山谷中,马三宝大吼一声,兽医一般粗鲁的军线拿着针线,将马三宝的肩部开始缝合起来。马三宝面前扔着一块精钢打造的护肩,此时护肩已经被锐器刺穿一个如同小孩嘴一块大的窟窿。   由于没有麻药,军医每落下一针,马三宝就疼得脸部扭曲起来,等军医将马三宝的伤口缝合好,又将三层纱布把马三宝肩部的伤口包扎好。   然而,雪白的纱布上立刻就被鲜血侵湿了好大一片。   军医心有余悸的道:“马将军好险,若不是护肩坚固,这条胳膊就算废了。”   侍卫将马三宝额头的虚汗擦拭干净,面色蜡黄的马三宝这才徐徐睁开眼睛。   马三宝道:“本将军自认为弓马娴熟,功夫不弱,可没想到那个黑炭头这么厉害,本将军连他一槊都抵挡不住!”   “卑下已经打探清楚了!”侍卫神色凝重的道:“这黑炭头是刘武周麾下第一猛将,据说是朔州人尉迟恭。”   “尉迟恭!”马三宝愤愤的道:“有朝一日,我必取其项上人头!”   亲卫并没有接话,马三宝期期艾艾的道:“兄弟们伤亡重吗?一百零三的老营兄弟,如今还剩下十七!”   “能活下来十七个就不错!”马三宝郑重的道:“公主殿下那里支撑不了多久,必须打破尉迟恭的包围圈”   亲卫哽咽道:“可是,咱们实在打不动了,太惨了,如今能动弹的还有四百五人。满营伤兵”   马三宝神色也一阵黯然。他们没有粮食,这段日子全军吃的食物,都是来自绵山,绵山里的兔子、狍子、甚至山鼠也被挖出来吃掉了。如今绵山的好多树,连皮都没有了,都被扒下来吃掉了。   没有食物,没有甲胄,也没有援军。马三宝的压力非常大。   “马将军,长安那边会派援军来救公主吗?”   亲卫忽然担心了起来。   马三宝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的打量着自己手中那柄布满豁口,几乎如同一把锯一样的横刀。不过马三宝那坚定的眼神,并不容别人有丝毫的怀疑。   此刻的绵山马三宝的部曲虚弱到了极点,如果敌人攻来,马三宝最好的选择大概就是立即逃跑,但他却没有逃跑,越是虚弱就越进攻。   马三宝吃力的站起来,朗声道:“这次出击,本将军也不强求,自愿报名!”   马三宝站起来,亲卫紧随其后。只是响应者渺渺。   马三宝看到这一幕,不禁悲从心来,他从苇泽关出来的时候,就立下军令状,一定要策动民夫造反,打破天兴军的包围圈,可是眼下却功亏一篑。   认输,还是认命。   马三宝摇摇头,目光中充满坚定。他不认命,也不认输。   PS:马三宝其实也是一个传奇,他的一生就是一个屌丝逆袭之旅。从一介奴仆至大将军,卫青是历史第一人,马三宝则是第二人。 第六十八章 急转而下   马三宝不认输,也不认命。他宁愿去拼命,不过眼下他拼命的本钱还是少了一点。单凭他一个人,无论如何拼命,都绝不可能撼动尉迟恭经营的防线。   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马三宝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利用哀兵。   马三宝他走到众伤兵阵中,缓缓朝着众伤员跪下,马三宝连续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道:“诸位兄弟,是我马三宝连累大家了,不满诸位,我本是大唐右骁卫将军,奉命支援苇泽关。我利用了诸位兄弟对我信任,我马三宝也辜负了大家对我的信任,兄弟都尽力了,诸位兄弟的大恩,三宝只有来世当牛作马再报”   说完马三宝身上流露出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决绝。头也不回的拿着手中的刀,往山下缓缓走去。   一名吊着膀胸前露狰狞伤口的伤兵,冲着马三宝吼道:“马将军,你这是什么话。兄弟们从来没有活成一个人样,跟着马将军这段时间,总算活得像个人了,谁也不欠谁的!”   马三宝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他拿着他手中那柄像锯一样的横刀,竭斯底里的大吼道:“大唐右骁卫,进攻。”   亲卫跟着马三宝大吼道:“大唐右骁卫,进攻!”   那名吊着膀子胸前露出狰狞伤口的伤兵,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他娘的,不就是死吗?大唐右骁卫,进攻!”   这名吊着膀子的伤兵,挣扎着吃力的追上马三宝。马三宝回头郑重的对这名伤兵道:“孙石头,别跟着我了,我身为大唐右骁卫将军,现在是为国尽忠,责无旁贷!”   孙石头笑嘻嘻的道:“我的命贱,阎罗王不要。”孙石头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老天爷对我也真不错,还让我有今天,追随大唐大将军,将来保不齐还能混一份军功,娶个良人。”   孙石头笑着伤口都裂开了,疼得呲牙咧嘴。他咬着牙齿道:“大唐右骁卫,进攻!”   马三宝轻轻拍着孙石头的肩膀,重重的点点头道:“这一战只要不死,长安城里我给你弄一座宅子,娶个大屁股女人,给生一窝崽子!”   这时一名瘦得皮包骨头,身高刚刚六尺约一米四五的半大孩子跟上了马三宝。马三宝也认识这名没有姓的野孩子,因为瘦小,大家都叫他小猴子。   马三宝拍拍小猴子的肩膀,小猴子拿着高他两倍有余的木矛大吼道:“右骁卫,进攻!”   马三宝伸手搓搓小猴子的脸,小猴子怯怯的望着马三宝。   马三宝大笑道:“这一战,咱们要是能活下来,我就当你爹!”   小猴子倔强的道:“我想吃肉,走咱们下山去吃肉!”   越来越多的伤兵挣扎着、嘶吼着:“大唐右骁卫,进攻!”   从山谷到谷口,莫约两千余步。马三宝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他身后跟着足足将近两千人,当然这其中三分之二都是伤痕累累的伤员,然而他们却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死气。   哀兵必胜。   然而,当马三宝走到山下的时候,却看着一名身穿黑色紧身劲装,头戴斗笠的立在山谷口。   马三宝自然认识,这不是别人,正是何月儿。   何月儿叹了口气道:“马将军,不用你们再去拼命了,咱们的援军来了!”   马三宝此时伤势极重,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现在全凭那一口气支撑着。听到这话,急切的问道:“怎么回事?”   何月儿将陈应率军支援河东的消息告诉马三宝,马三宝一听陈应大军不日便到,心中的那口气一散,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楼烦关,楼烦本是楼烦是北狄的一支,到战国时期,列国间战争频仍,兼并之势愈演愈烈,楼烦国以其兵将强悍,善于骑射,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并对相邻的赵国构成极大威胁。于是,赵武灵王萌生了向楼烦等部落学习,推行“胡服骑射”的构想。到前127年,汉将卫青“略河南地”,赶走楼烦王,在此置朔方郡。从此楼烦人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中。   楼烦人虽然消失了,然而楼烦关却保留了下来。这里作为河东桥头堡。也是作为雁门关的辅助防御体系重要的一环。刘武周对楼烦关非常重视,不仅派出尚书张伦节制楼烦关,同时也在楼烦关布置三千兵马。   张伦抵达楼烦关的时候,楼烦关的局势已经非常严峻了。黄世峥本无大材,刘统与阿史那思摩商议一番,决定诈城。以阿史那思摩冒充突厥处罗可汗派出的援军。   黄世峥一看城外的一万余骑兵全部都是突厥面孔,并没有怀疑,下令放行。关键时刻,张伦抵达楼烦关,不顾一切的放下千斤闸。将灵武右军隔绝在楼烦关外。不过可惜的是,此时灵武右军已经进入楼烦关五百余人。   黄世峥发现中计,率领部曲围杀灵武右军将士。虽然以多敌少,将冲进城内的五百余名灵武右军将士尽数歼灭,非常可惜的是,楼烦关守军却伤亡超过一千余人。三千人守城与两千人守军区别还是蛮大的。   张伦比较自信的是突厥人不会攻城,事实上他又错了。   阿史那思摩自然不会攻城,可是他身边跟着刘统呢。刘统最擅长的领域,其实并非骑兵野战,而是攻防作战。虽然突厥人不会攻城,有刘统这个攻城行家指导,刘统命令灵武右军将士就地伐木,打造简易的攻城云梯、投石机、盾车、攻城冲车、巢车,眼看着城外灵武右军将士打造的攻城器械越来越多,张伦的心越往下沉。   现在刘武周的局势非常不妙,浍州方向徐世绩非但迟滞了宋金刚所部的攻势,反而把宋金刚所部压迫在浍州城中,至于黄子英,如今连浩州也没有攻下。事实上如今刘武周是北、西南三面受敌。   如果楼烦关再被攻破,刘武周也就走到了末路。   他是朔州州人。如今朔州已经落入了唐军之手。他身边连一个子侄都没有跟着,如果一旦朔州张家恐怕就了亡族灭种了。   “报关南出现一支军队!”   “主上派出援军了吗?”张伦下意识的问道。   传令士兵摇摇头,苦笑道:“不不是!”   “是唐军,观其旗号是灵武大将军郁孤尼!”   张伦满是皱纹的嘴角抖动了一下,终于要来了么?他犹如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犹不死心的问道:“对方有多少人马?”   “恐怕有超过五六千人!”   张伦如丧考妣,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心中暗忖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第六十九章 神池血战   张伦手脚冰凉,如同坠入冰窖。他下意识的四下望去,周围楼烦军将领目光闪烁,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甲叶子片哗哗乱响起,张伦抬头,却见黄世峥带着十数名扈从甲士,自前院而来。   黄世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张伦身边。黄子英、张伦都是刘武周的旧部,黄子英与张伦平辈论交,黄世峥在张伦面前,向来都是以晚辈自居。黄世峥急忙道:“张叔叔,城外城外!”   张伦从黄世峥话语中听了他的惶恐和不安,事实上何止是黄世峥,就连张伦自己也六神无主了。   张伦不置可否的道:“先坐下,莫要说了,我已经都知道了。”   张伦突然看到黄世峥身后出现一名陌生的扈从,微微一怔。事实上他并没有多想,毕竟黄世峥是楼烦关主将,他只是协助。   只见黄世峥走到主帅位上,板着脸道:“通知校尉都伯以上将领前来议事!”   张伦隐隐感到事情不对。如今楼烦关城城南出现唐军士兵,唯一只有一个解释,雁门关出了变故。可是黄世峥作为楼烦关守将,召集军官议事名正言顺,张伦根本就没法阻止,只好默认。   不一会儿,楼烦关将领纷纷涌入楼烦关节堂。刘武周以两屯为都,都设都伯,这个都伯,其实相当于唐军的旅帅。原本楼烦关拥有六曲三十都,然而此时,进入大帐不过二十余人。   黄世峥看到众人到齐,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诸位,唐军已经南北包围楼烦关,诸位意见如何?”   张伦本想不以然的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然而不等张伦开口,那名原本站在黄世峥身后的陌生扈从突然站在黄世峥面前,淡淡的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召集刘武周大势已去,诸位莫要自误!”   张伦瞬间明白了,这居然是唐军的说客。   事实上,张伦猜测的不错,这名黄世峥扈从正是原定远军第三折 冲府折冲都尉,灵州军恣议参军刘统。   张伦怒道:“来人,将唐军细作拿下!”   张伦的亲卫扈从只能从张伦的命令,有几人上前不由分说将刘统的胳膊扭到背后。张伦自然不是真想杀掉刘统。如今他的家眷不出意外,应该落入唐军手中。在李唐朝廷看来,他张伦是刘武周的帮凶走狗,他的家眷不出意外,将被诛杀。   有道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张伦自然清楚刘武周大势已去,他只是想利用刘统,跟唐军将领做一个交易,换回自家家眷。   只是出乎张伦的意料之外,刘统毫不慌张。   刘统看着张伦怒发冲冠的样子,微微一笑道:“统之项上人头便在这里,可随时取之。不过。我劝两位不妨稍待片刻。否则的话。定然会追悔莫及。”   “刘统,你又想怎样?”黄世峥看着装作气愤的样子,手中却按在刀柄上,缓缓靠边张伦。   刘统笑道:“呵呵,我不想怎样,只想两位稍候片刻而已我人已在这里,莫非两位连这点工夫都等不得吗?”   张伦望着刘统笑道:“黄口孺子,莫要信口开”   横刀入肉的声音响起,鲜血飞溅而出,张伦脖颈上喷射而出的鲜血,喷射了黄世峥一脸,让黄世峥的面目变得更加狰狞起来。   张伦的脑袋如同皮球一样,滚落在地上。直到死,张伦都没有想明白,刚刚还低眉弄眼对他毕恭毕敬的黄世峥,这一刻就拿他开刀。只是张伦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尸首分离。   黄世峥提起张伦鲜血淋漓的脑袋,举过头顶,冲节堂内的楼烦军将领吼道:“刘武周无德,刘武周无道,黄世峥拨乱反正,尔等还欲从贼呼!”   节堂下的众将领纷纷应诺。   事实上看着黄世峥狰狞的样子,再加上黄世峥的扈从甲士在一旁虎视眈眈,哪怕是有心效忠刘武周的将领,也需要考虑清楚下场会如何。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是聪明人居多。当楼烦关南北同时出现唐军士兵的时候,他们这些将领都已经清楚,刘武周已经大势已去。   楼烦关易手,此时太原门户洞开。   阿史那思摩与郁孤尼在楼烦关胜利会师。郁孤尼与阿史那思摩打了一个照面,急忙率军回援神池县。   他还真担心神池县许敬宗与张怀威守不住。郁孤尼是一个聪明人,他非常清楚,别看陈应表面上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可是事实上明眼人都知道,陈应最看重的人,罗士信只能排第二,张怀威才是第一位的。   如果让张怀威战死神池,他就是拿下一百座楼烦关,也无法弥补他的过失。   虽然郁孤尼的速度非常快,可是陈应比他更快。   雁门关十八隘口,陈应只强攻了第一座沟注寨和老营口这两座隘口,其他如坷申池口、阳方口、东隆口、西陉口、匕楼口、大石口、石口、马兰口、茹越口、胡峪口等十八隘口全部都是望风而降。   随着刘武周弃守雁门关,这些被刘武周留下来当弃子的天兴军将领没有一个人是傻瓜,他们或是负荆请罪,或是提前投书效忠,或是列阵献降,总之陈应是未动刀兵的情况下,拿下了雁门关余下的十六座隘口。   尽管战事非常顺利,可以陈应却没有时间等了。   因为陈应担心李秀宁会等不及他到来,所以陈应留下赵纯阳临时节制全军,接收俘虏,清点缴获物资,他则率领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的骑兵与灵武军骑兵轻装前进。   陈应没有理会太原城,因为他知道太原事实上已经是瓜熟蒂落了,只等采摘。无论是刘统、阿史那思摩,再或者是郁孤尼和许敬宗谁拿下太原功,首功仍旧是陈应的,这个功劳是锅里的肉跑不了。   陈应其实没有想到,最惨烈的战斗不是发生在楼烦关下,也不是发生在雁门关,更不是在太原城,而是在这座名不见传的神池县。   范珺璋率领天兴军左军两个营的兵力连夜扑向神池,数千大军手持火把将神池县包围得水泄不通。许敬宗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军队,对张怀威道:“看来,咱们明天就会有一场恶战了!” 第七十章 最后的疯狂 上   范珺璋的大军抵达神池城下,就地开始埋锅造饭。   范珺璋则带着亲兵抵近观察神池城防情况。一边对身边的将领道:“还好我们来得及时,从黄河横渡而来的唐军并不多,了不起有两千人。”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突然道:“咦,神池城怎么还没有塌?”   范珺璋疑惑的道:“好好的城墙,怎么可能塌?”   那名亲兵道:“好叫大将军知道,小底原本就是神池人。大业十二年的时候,神池暴雨,东面的这道城墙被雨水泡塌了一百多步,当时的神池县令郭知方是个大贪官,他把用来筑成的糯米全部卖掉,据有已有,修城墙的时候,就是用藤条编程一道篱笆墙,用泥糊上的,这个段城墙别说用投石机轰,就算在上面跺几脚,都有可能跺塌喽!”   “哦”听到这话,范珺璋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段城墙没有翻修?”   亲兵道:“好叫大将军知道,这要是用蒸熟的土夯实而成的城墙上面不长草,整个神池城的城墙,只有这段长草,那还不明显吗?”   范珺璋仔细一看,果然是如此,这段城墙不仅长草,而且还长得相当茂盛。   范珺璋意外得知这个情况,心中暗暗想道。   现在唐军立足未稳,根本不清楚神池城城墙的漏洞,可是当初修城墙的时候,肯定不止一个人知道。若是让同样经历过此事的人告知唐军将领,唐军将领肯定会想办法弥补这个防御漏洞。   范珺璋立即返回大营,此时大营已经开饭。有些较早的将士吃过晚饭已经开始准备休息了。然而生怕夜长梦多的范珺璋立即命令道:“连夜攻城!”   投石机事实上用杠杆原理,本身就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范珺璋所部也没有打造太多的投石机,无巧不巧,也是整整十二具。   天兴军将士拿着一支支的火把,数千火把点得犹如条条火龙,张牙舞爪地向神池城游来。   或许,许敬宗活该被范珺璋打脸。许敬宗以为天兴军远来疲惫,肯定会休整一夜,翌日一早开始攻城。所以他美美的洗一个澡,准备歇息。   而张怀威也利用巡视的空档,假公济私。将一袋肉干送给县衙里的母女三人。此时原神池县令黄炳自杀身亡后,黄炳的夫人严氏和其子女应搬出县衙,可是张怀威并没有命人驱赶严氏母了三人。而且张怀威看着黄夫人的目光,就连傻子也能看得出来。   严氏作为过来人,岂会看不出张怀威对她有意?   当然,她也明白,身在乱世,岂有两全之法?当然这个时候也不是明宋,视贞洁为生命。况且唐朝是武贵贱,所谓的折冲府都尉,相当于后世团级军官。然而在这个时代,折冲都尉的级别与州刺史平级。可以是在后世团级干部也只享受处级待遇。   张怀威虽然出身不好,可是如今已经是宁远将军了,而且还封了一个平乡子爵。不嫌弃她是一个二嫁之妇,她已经非常知足了。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一来二去,二人竟然成全了好事。   张怀威正欲提枪上马,大展雄风,突然听到门外大喊:“将军,敌人连夜攻城!”   张怀威大惊失色,顿时一泄如注。张怀威急忙起身,在严氏的帮助下披上铠甲,冲上城墙。   范珺璋非常狡猾,他故意声东击西。在神池城的西、南、北三个方向同时发动进攻的架势,数千士兵手持火把,大呼小叫。唯有对神武城东城墙不管不问。   张怀威哪里想到范珺璋的主攻方向是东城墙。他其实更担心南城墙。去岁神武城在疏通护城河的时候,把从护城河里挖出来的泥土,直接堆在护城河的岸边,用这些土可以毫不费力的填平南城护城河。   特别是看到南城城外,天兴军将士将护河城岸边的泥土往护城河里倒,张怀威急忙下令弓箭射阻止天兴军将士填平护城河。   夜色中视线不好,弓箭手的射击效果很差。   听着护城河里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张怀威大急。急忙把第五团也调到南城门方向。   可以天兴军将士却举着盾牌,掩护着挖地填河的士兵。尽管两个团的弓箭手齐射,依旧无法压制住城下的天兴军。   张怀威就想着把一直没有出现敌情的第三团调过来两个旅。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命令刚刚下达,许敬宗手忙脚乱的跑到南城门。   “张都尉,东城的第三团绝对不能调过来!”   张怀威惊讶道:“不调第三团过来,难道任由敌人把护城河填平?”   许敬宗神色凝重的道:“张都尉,按说天兴军是从北面而来,他们主攻方向放在东城和北城都比较方便,为什么要把主攻方向放在南城?”   张怀威考虑这个问题肯定有点难度:“这”   “事出反常必有妖!”许敬宗道:“这个敌将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夜黑如墨,一眼望去,尽是火把与人头,城下已有不少天兴军将士已经将云梯放在护城河河面上,组成临时简易的木桥,数十具云梯平铺在护城河上,然后上面又铺上木板,天兴军将士便迫不及待的抬着云梯冲到城墙根。   不断有人倒下,还活着的人或爬云梯开始攻击,密密麻麻人箭矢如同杂草一般长在城墙,然而天兴军将士依旧毫不畏惧的连连抢攻。   乱世中,人命其实是最廉价的东西,或比蝼蚁,或比草芥。   倒在血泊中的天兴军士兵,越来越多。渐渐的在神池南城城的地面上,渐渐的汇集成小溪,流入护城河里。   原本浑浊的护城河,此时已经变成一条血河。   就在这时,城墙微微震动,夜空中传来沉闷的嘭嘭的声音。   张怀威道:“不好,这是投石机!”   “快,去东城!”许敬宗顾不得了急忙朝着东城门方向飞奔而去。   四五十斤重的石弹,带着飙飙声,重重的砸在东城的城墙上。每一颗石弹都会将城墙上那些原本并没有夯实而成的城墙砸去。   “轰隆”一声闷响起、整个东城城墙方向传来巨响。许敬宗一脸错愕,悠悠长叹一声,但愿天佑大唐。   东城墙终于在天兴军的投石机轰击下,四分五裂。随着被埋进废墟的还有两百余名第三团的士兵。范珺璋扬起战马吼道:“杀敌报国,杀敌报团!”   足足两千余名天兴军将士跟着范珺璋向神池县扑去。 第七十一章 最后的疯狂 中   神池东城墙因为是豆腐渣工程,被范珺璋用投石机轻易んa尽管倒塌的城墙只是上半部分,不过由于城墙倒塌后的土石落在城外,形成一道陡坡。   虽然这陡坡攀爬起来并不容易,然而范珺璋率领的天兴军将士却如同潮水一般蜂拥而至。   由于城墙的意外倒塌,原本防守在这里的唐军士兵被吞噬二百余人,除了少数十几名士兵被其他唐军士兵七手八脚的从土堆里挖出来,其他将士都这样被埋在了城墙下。   第三团幸存的一百余名将士下意识的放箭,天兴军将士的队形实在是太密集了,只要方向不错,连瞄准都不需要总能射中一个。   箭矢在空中飞舞,天兴军将士在怒吼,在惨叫,不少天兴军将士中箭倒在地上,地上的将士,很快就被后面的天兴军将士踏成肉泥,最后变成尘埃,生命如同草芥一般廉价。   唐军将士自然是死战不退,虽然只是一百余人这样单薄的军阵,想像用弓箭压迫住多达二十余倍的敌人,简直是妄想。天兴军的弓箭手开始向城墙上抛射箭雨。   唐军将士面前数百上千只箭雨的射击,果然的放弃了用弓弩阻击敌人登上城墙的主意。如果近距离搏杀,他们还有一战之力。   毕竟城墙的豁口不过一百余步,这个范围内天兴军拥有再多的人数也无法发挥。可是与他们在中远距离对射,完全是找虐的行为。仅仅一波箭雨下来,唐军将士几乎全部中箭。   如果不是定远军将士的装备好,清一色的铁甲,恐怕这一轮箭雨,就足以让第三团全军覆没。好在,第三团拥有精钢铠甲防御,天兴军弓箭手也没有使用破甲箭,这一百余名唐军士兵,除了十几名倒霉蛋被命中咽喉或面部,阵亡之外,其他人尽管身上像刺猬一样,长满了刺箭矢,可是他们照样活蹦乱跳。   近战白刃搏杀,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杀,杀,杀!”双方将士都是竭斯底里的吼叫着,挥舞着兵刃砍杀起来。   神池城,此时也如同滚油锅里倒入一瓢冷水,瞬间了起来。   此时不过百余人的队形,堪堪将缺口堵住。范珺璋并没有直接参与进攻,他是全军主帅,不是敢死队长。他的岗位在指挥的位置上,望着城墙那一层单薄的队形,他相信以两千人二十倍的优势兵力,唐军肯定抵挡不住。   然而,事实却狠狠的抽了范珺璋一巴掌。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天兴军将士在城墙下撕杀着。   两柱香的时间,天兴军将士仍旧在城下撕杀。   在冷兵器战争时期,确实容易发生比较骇人听闻的战绩,比如说大唐席君买百骑破万敌,南北朝时期凉州督护这是一个晋朝发明的官职,类似于现在的政委北宫纯率领一千凉州步骑,在洛阳城下大破刘聪十万大军,自然还有陈庆之七千大军,大败北魏数十万大军。还有冉闵,三千汉骑破匈奴十万大军,斩首三万余级,逐百里。东晋谢玄以八万破氐秦苻坚一百多万军队。   这样耀眼的战绩下,有一个前提条件。双方的装备不成正比,人数多的一方,必须装备粗劣,否则这样的战绩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现在唐军将士身披明光精钢铁甲,面对天兴军将士手中粗劣的武器,可以抵挡。然而唐军将士手中的横刀,一刀便可以让天兴军将士丧失战斗力。   装备上的优势,在一定程度上自然是可以用人数的优势抵消,附着战斗的持续,唐军将士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中。   在火光的照耀下,神池城墙豁口上还站着不足三十名唐军士兵。可是就这区区三十名唐军士兵却如同顽石一样,任凭天兴军如何横冲直撞,他们就是嵬然不动。   “嗬嗬。嗬嗬”幸存的唐军士兵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声。事实上死战,并非陈应独创,陈应给定远军将士收复河东的希望。只要是收复河东,收复太原,他们就是大唐的大功臣,将来封妻荫子,锦衣还乡都不在话下。哪怕是战死了,他们的家眷也可以获得大唐二十年半税的抚恤。   陈应对唐军将士灌入了极强的信仰,给他们这支军队也注入了灵魂。逢敌必亮剑,哪怕是身陷重围,哪怕是敌众我寡,只要还有一口气,那是死战到底。   所以,哪怕只有三十人,哪怕他们早已伤痕累累,可是他们都没有放弃,依旧咬牙坚持着。   疯狂也并不是定远军将士的专利,处于进攻状态中的天兴军看着唐军仅仅剩下二三十名伤痕累累的士兵,他们也发了狠。发出了低沉而慑人的嘶吼。嘶吼声中,有数百名士兵同时冲近,代替方才冲得疲软乏力的天兴军士兵,这一轮的进攻比之前完全不同了!   这只新生军加入,他们以盾牌为先导,盾牌与盾牌之间,全完不留空隙,盾牌如墙缓缓推进,任凭幸存的唐军士兵如何努力,都无法砍破包裹着铁皮的盾牌。数百名天兴军将士推着前面的盾牌手,如同推土机一样向上推。   幸存的唐军士兵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或是捅或是刺,或是砍或是劈,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他们就像推土机面前的一颗小石子,被盾墙压迫着缓缓的后退。   位于城下观阵的范珺璋见状大喜道:“先登者赏万钱!”   原本占据着绝对上风的天兴军士兵,此时更加兴奋。他们嘶吼道:“天兴军万胜,大将军威武。”   将位于豁口的幸存唐军士兵推到城墙中央,逼入死角。   十数名幸存的满腔悲愤,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唐军队正纪怀亮仰天嘶吼:“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十数名幸存的唐军将士也跟着大吼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范珺璋面无表情的道:“都是壮士,各为其主耳,赏他们全尸!”   范珺璋没有劝降,他知道这些唐军将士根本不会投降。   纪怀亮朝着雁门关的方向,缓缓下跪:“大将军,卑下无能!”   说完,纪怀亮等十数幸存士兵围在一起,等待着最后一刻到来。   就在这个时,范珺璋的命令传达到天兴军前线:“天兴军将士听命,这些都是勇士,赏他们全尸!” 第七十二章 最后的疯狂 下   就在天兴军将士欲杀纪怀亮等人时,突然城墙内侧黑暗中传来密集的“咻咻咻”,原本眼看唐军大势已去,天兴军将士占领一大段城墙,警惕性降低。   这一波箭雨来得甚是密集,瞬间将天兴军笼罩在箭雨之内。   天兴军的装备很差,半数没有甲胄,即使有甲的将士,也大都是轻质皮甲,至于铁甲百不足一。这在一波箭雨的打击之下,天兴军顿时阵脚大乱。   唐军的援军在紧急关键时候,终于赶过来了。措不及防的天兴军将士被许敬宗带来的援军击退。   眼看天兴军将士正在节节败退,这只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了。范珺璋岂能罢休。   范珺璋下令南、北、西其他各方佯攻的部队全部撤回来,集中力量攻其一点。   从兵法上说,范珺璋也没有犯什么错。毕竟他还占据着城墙上近百步的空间,还有这个陡坡可以源源不断的向城上增兵。   正在南城指挥的作战的张怀威看到敌人缓缓回去,这个时候他终于恍然大悟。不惜一切的带着第五团向东城方向跑去。   此时双方对于神池县的攻守重心集中在了东城城墙。唐军在城内控制着上马道,而天兴军则控制着豁口的陡坡,双方就在从东城城门楼到第一座敌楼这两百余步的城墙范围内展开激烈的拼杀。   许敬宗率领的亲卫其实也就一百多人,只是打了天兴军一个措手不及。等天兴军将士反应过来,许敬宗的表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许敬宗的一百多名亲卫死伤超过三分之二,被天兴军将士压缩在上马道前莫约三十余步的位置。   如果再退,下面就是上马道了。一旦这个前沿阵地丢失,也就意味着神池县丢失了。   好在张怀威在许敬宗即将丢失最后一块阵地的时候赶到了东城。   这下顿时更加热闹了。双方围绕着东城这一块不过两百步的城墙,展开激烈的拼杀。现在已经成了添油战术。而东城城墙就成了一个庞大的血肉磨坊,将双方将士吞噬一空。   范珺璋闭上眼睛,仿佛进入到了一个古井不波的状态之中。   范珺璋的副将看着城墙上依旧胶着的战斗,不解的问道:“一般来说,临阵搏杀,一支人马折损一成半时,就会出现大规模溃败。如果是精兵,那么最多不过三成。可是这支唐军,伤亡已经接近一半,还没有溃败的迹象”   范珺璋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道惊人的精光:“这不是精兵!”   “不是精兵!”   副将惊讶道:“这样装备精良的军队,怎么就不算精兵了?”   随着双方在神池城上拼杀了一个多时辰,唐军第三团全军覆没,第五团半残,连新抽上来的第四团也拼掉了一个旅,事实上定远军第一折 冲府此时仅剩两个步兵团,一个骑兵团,全军一千八百余人,此时能战之兵不足一千。   范珺璋道:“自古以来,奇兵突袭,必置地而后生,当初曹操率五千兵马奔袭乌巢,刘牢之率领五千北府兵夜袭洛涧,用的不是精兵,而是死士。这支军队被陈应小儿派出来奇袭神池,他们没有援军,没有后路,唯有死战到底!”   铛啷   一个悍勇的天兴军小校将手中的狼牙棒抡圆了朝张怀威头上砸去,张怀威双手握紧横刀格挡。随着一声刺耳的金鸣声响起,张怀威手中一空。手中的横刀居然被砸飞。   这名天兴军小校兴奋的又朝张怀威冲来,张怀威下意识的抽身后退,然而却一脚踏空,要不是张怀威见趁快,恐怕就像滚地葫芦一样滚落到城下。张怀威嘶的抽了一口冷气,他此时已经退到下马道的阶梯前,如果再退,神池就要失守了。   眼看最后一块阵地即将失守,而占据着绝对上风的天兴军将士则士气大振。越来越多的天兴军冲上城墙,放眼望去城墙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天兴军将士,粗略估计也超过千人。   张怀威看着身边的将士露出浓浓的疲惫之色,他心中也充满无奈。   他没有什么见识,也没有封侯拜将的志向。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人。   如果我死了,严娘怎么办?如果撤退,以自己跟陈应的关系,陈应也不会拿他的脑袋以正军法。陈应会不会徇私,这事张怀威还真拿不准。   这个时候,张怀威忐忑不安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城中的大街上涌现一群人,男女老弱妇孺都有,人群中意外的却看到了严氏。   严氏此时居然装着一身大红的嫁衣。   张怀威暗道:“她怎么来了?”   严氏毕竟是县令夫人,见识比升斗小民强得太多。如今她已经委身张怀威,如果张怀威弃城逃跑,他有什么下场严氏不清楚,然而她却非常清楚,她必定成为百姓泄愤的对象,一刀砍了那绝对是便宜她,最理想的死法就赤、身果体,骑木驴环城三天活活痛死。   所以,想到这里。严氏穿上给女儿置办的嫁衣,走向战场。她需要用自己给张怀威足够的勇气。   严氏望着张怀威道:“张将军你已经尽量了,贼兵无非求财,我们神池人准备好了财物和女子柔然的胸脯”   张怀威看到严氏,原本想要通缩的他顿时心中升起莫名的力量,张怀威大吼道:“兄弟们,咱们定远军什么时候混到让女人都看不起咱们了?”   原本疲惫不堪的唐军将士,可这一刻忽然却都怒吼了起来!   “女人柔然的胸脯?这什么意思!”   “他娘的,扯蛋!”   张怀威大吼:“难道我们第一折 冲府,已经折堕到连女人都看不起我们了吗?”   “不能再让一个贼兵踏上城头!”   “杀,杀!叫这些贼兵有来无去!”   在唐军的怒吼中,不断有活人硬生生摔下跌死,也有的还没落地就已经变成了死人。   严氏出现在城下,所有男人都被点燃了愤怒,他们挺直了背脊,榨出身体所有的力量,宁可斗脱了力,也绝不能让女人看不起啊。   张怀威以下,定远军将士向城墙上的天兴军将士发起了绝对反击。面对天兴军将士的刀剑和箭雨,唐军将士居然没有闪避,只是举着盾牌往前涌!有被箭射穿头颅却一时未死的,有被砍得胳膊断了还剩下一口气的,可竟然都还在迸最后的力量向前爬、向前滚!似乎那段天兴军密集的阵形所在,不是地狱,而是天堂!   一人拼命,十人莫敌。可是张怀威如今带着第一折 冲府的全体将士拼命了,发动起如疯如狂的进攻。   此时,张怀威的眼睛赤红。   他只剩下一个念头,进攻,进攻,再进攻!!! 第七十三章 一地血肉之路   范珺璋望见这一幕,也忍不住想作呕。他都这样,更别说普通士兵了。天兴军将士本来对拿下神池县是十拿九稳。这时却都害怕起来,许多人甚至就想赶紧逃跑也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敌人!   张怀威所部此时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不值一提,可他们所展现出来的死亡之气,却盖过这一切!   尽管张怀威已经身中数刀,可是他依旧往上猛冲。   张怀威所部的部曲被天兴军将士手中的弓箭、枪矛、刀槊纷纷砸下,当其冲者转眼间被砍死、杀死、射死、砸死,尸体一具具地倒下,但后来在却泯不知死为何物,继续地向前进攻,进攻,再进攻,无畏地进攻。   尽管战场是残酷的,可面对着视死如归者,天兴军将士还是无不胆战心惊。   以战斗就伤亡比例而言,天兴军其实占优势,毕竟此时唐军变成了仰攻的一方,但就气势而言,天兴军一方却完完全全被攻城方给压制住了!   范珺璋忽然现自己错了!   他低估了对方!   如果唐军都是如眼前这伙人这么可怕,那刘武周根本就没有夺取天下可能,半分一丝都没有。   明明天兴军将士占据着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明明天兴军占据着地利的优势,可是他们仍然被以张怀威和定远军第一折 冲府残部将士打得节节败退。第一折冲府将士表现出来如疯如狂死亡之气,让天兴军将士感觉无比的恐惧。   天兴军一步一步被击退,缓缓退出拥挤的上马道口,一步一步退往那个豁口位置。   凡事都有利弊,定远军如疯如狂的进攻,虽然气雄万夫,无可披靡,然而他们的伤亡却非常大,短短一百余步的城墙上,足足倒下了三百多号人。   张怀威是有可能将天兴军将士赶下城墙,但是,他更有可能流血最后一滴血。   严氏的亡夫黄炳与神池前县令郭知方不一样,郭知方在神池县肆意妄为,迫害百姓,让神池百姓痛恨万分。然而黄炳又走了另外一个极端,他是大业朝廷委任的最后一任神池县令,黄炳却非常廉洁。在大业末年那个环境下,黄炳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好官。当年刘武周起兵造反的时候,黄炳为免除百姓兵灾之苦,举城投降,继续任神池县令。在黄炳为官期间,尽可能的做点实物,在老百姓眼中,黄炳就是一个好官。   严氏也因而在神池县百姓心中,拥有不少的人望。严氏虽然不懂兵法,不过看着张怀威的部曲越来越少,后继乏力的时候,立即大吼道:“天兴军在神池城下伤亡惨重,他们在破城之后,肯定会屠城泄愤。所以神池城是神池人的神池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众神池百姓也不全是傻子,百姓中有明理的人略作一想,也明白严氏所说的非常有道理。如果经张怀威这些部曲全部战死,神池城也同样会落手天兴军的手中,天兴军军纪本来就非常差,烧杀抢掳无恶不作。目前,他们要想活下去,唯有自救。   看着张怀威部攻势开始疲软无力,范珺璋顿时大喜,虽然神池之战进行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眼看天色大亮,天兴军久攻不下,士气开始低落。就在这时,唐军居然后继乏力。   范珺璋趁机大吼道:“唐人不行了,他们没力气了。攻城神池城,三日不封刀!”   “不封刀”也就意味着可以任由天兴军将士在城中为所欲为。原本已经不想再战的众天兴军将士闻言,眼睛里不约而同的露出狼一样的绿光。   “破城,破城”天兴军发起反冲锋。   哪怕拥有神池百姓的支持,张怀威也抵挡不住天兴军将士的猛攻了,张怀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死战!”   “死战”   “死战!”   双方士兵的相互喝骂声、刀枪交加的金鸣声,刀枪入肉的噗嗤噗嗤声,鲜血从血管喷身出来的咕噜咕噜声,还有伤兵垂死的呻吟声,也有痛苦的惨叫声,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曲死亡的悲章。   夜色慢慢散去,天色慢慢放亮,几个小片冲破云霞,密接起来,溶合起来,飞跃而出,原来是太阳出来了。它晶亮耀眼,火一般鲜红,火一般强烈,不知不觉,所有暗立刻都被它照明了。   一眨眼工夫,出现红日的东方出现大股的骑兵。原本陈应的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了,相较他身边的的剽悍士兵们,他的体质差了不止一筹。一百余里路,原本对于陈应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可是陈应当看到何月儿的留书之后,他紧张得一刻也没有合眼。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也就意味着李秀宁更危险一些。   定远军枪骑兵们像风一般的从他身边越过。众将士满脸绷得紧紧地,偶尔遇到刘武周的小股溃兵,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的骑兵将士们,直接纵马而上,辗压而过。   数十名身着刘武周服饰的尸体歪七竖八的躺在路边,路上一团一团黏糊糊分辨不清的东西,其实是被踩成肉泥的刘武周军将士。   陈应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飘,事实上他真希望自己可以长一双翅膀,可以直接飞到苇泽关。   当然,陈应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尽管他此时非常想睡上一觉,可是他却不敢。   当陈应那摇摇欲坠的身影,看到众将士眼中,众将士一脸希翼的道:“大将军,停下来歇歇吧!”   陈应本想顺水推舟,就在简单歇息一些。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哨骑带来一个惊悚的消息:“天兴军正在猛攻神池县!”   陈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大吼道:“定远军,目光神池县进攻!”   原本沉寂的大地,顿时如同惊雷般响起,定远军骑兵径直向天兴军阵中冲去。   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是灵州军唯一一支一骑双马的骑兵,一千八百余人,三千六百余匹战马   如同怒涛狂澜一般倾泻而下,速度由缓而急。   当范珺璋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定远军的骑兵马速就已经提高到了极致,骑士手中的钩镰枪就组成骑兵墙,朝着天兴军将士辗压而去。   没有任何的怜悯,钩镰枪轻易地刺穿了天兴军将士劣质的皮甲,透背而出。   毫不手软,锋利的钩镰枪轻易地钩掉天兴军将士的脑袋,带走一大蓬鲜血,在钩镰枪骑兵的面前,无一合之将。   此时,范珺璋麾下扔有五六千人,然而数万突厥骑兵都经不起钩镰枪骑兵冲击,更何况是天兴军的乌合之众?四五千名队阵混乱的天兴军那里经得起一千八百余名钩镰枪骑兵的冲锋,仅仅是在几个呼吸间,天兴军就完全被崩溃了。   在陈应的身后,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道路。 第七十四章 来世再见   站在神池城墙上,望着四下逃散的天兴军士兵,张怀威松了口气。看着陈应那张熟悉的脸,张怀威的目光出现迷离之色。   “禀告大将军,敌人跑了。”   “不必理会!”   陈应的心情甚是着急,他想尽快赶到苇泽关,越快越好。   死战到底,并不是许敬宗的性格。当张怀威与范珺璋部拼命的时候,许敬宗见事不违,便找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在看到陈应出现在神池城下,许敬宗从尸体胡乱抹点血,将自己的头上、脸上、身上抹着血污。望着陈应,许敬宗凄厉的喊道:“陈大将军啊下官差点看不到你了!”   “演戏你也演得像点!”   对于许敬宗的话,原本陈应还是相信的。可是看到许敬宗身上背着金银细软,腰间也鼓鼓囊囊的,份量似乎不轻。陈应连许敬宗的半句话都不相信了。   许敬宗期期艾艾的道:“下官下官是官!”   陈应看着软软躺在城墙上,如同血水里洗过澡的张怀威。目光变得狰狞起来,望着许敬宗吼道:“兵贵神速,本将军没有停在神池,这里交给你了,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张怀威救活,他若是死了哼哼!”   这一仗尽管守住了神池城,张怀威率领的定远军第一折 冲府也被打残了。全折冲府共六个团,如今却不足五百人马,其中超过九成都是伤员,这些伤员最终能活下来多少,还要看老天爷的意思。   神池城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既要安抚百姓,也要救治伤员,当然最重要的是把神池东城墙的豁口给快速修好。   原本陈应还想在神池修整一下,陈应也要确认张怀威的伤势没有危险。然而刚刚过了晨时三刻,原本灿烂的红日,变得黯淡无光。天色也慢慢黑了下来,厚厚乌云低垂着,隐隐传来雷声。   许敬宗低眉弄眼的道:“此时正值并州地区的雨季,看着这天色,似乎还有一场大雨!”   连续赶了一夜路,还有一夜突袭战。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的将士们也疲惫不堪。陈应道:“来不及了,必须尽快上路!”   说完,陈应带着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沿着官道南下,向苇泽关直扑而去。   陈应心中很是着急。并州太原,跟后世不同,这个时候,生态平衡还没有彻底破坏,并州地区的雨量也非常充沛,一旦这场大雨下下来,官道就会泡得泥泞不堪,很有可能三五天没有办法赶路,李秀宁等不起,陈应更加等不起。 第六折 冲府的一千八百余名钩镰枪骑兵在陈应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向着苇泽关杀去。   苇泽关外尉迟恭的中军帐,帐外尉迟恭的将旗,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大帐内,风雨欲来,又闷又热。身在大帐内的尉迟恭,身披重甲,更加不好受。   他的汗水如雨下,在他的靴子附近,已经出现了一大片湿湿的水迹。数十上百名大小将领,大眼瞪着小眼,不知道尉迟恭现在要做什么。   尉迟恭看着眼前的案道:“绵山有最新的战报吗?”   寻相不以为然的道:“能有什么战报?绵山那群刁民,差不多该死绝了。”   “没那个容易。”尉迟恭神色凝重的道:“王上那里几天没有给我们通报军情了?”   寻相心中顿时嘀咕起来。   刘武周为了稳定军心,通常都会将捷报通报全军。然而如今已经五天没有给他们发捷报了。事实上从刘武周所谓捷报中,寻相也看出了不寻常。   最早的一份捷报是半个月前,是范珺璋的名义发出的。   天兴三年,八月初六,唐灵州总管应率军欲袭朔州,将渡河。珺璋引兵反袭,斩获其骑座六百余,步兵两千余。   七月初八,珺璋拒朔州城而守,击退应部,获甲首千级。   七月初九,应军数千卒渡桑干河,珺璋引军半渡击之,大破贼军。   七月十一,公与应对战雁门关下,斩敌过千。   然后,没有然后了。   事实上寻相和聪明的将领,从所谓的捷报中看出了朔州方向绝对吃了大败仗。陈应八月初六渡黄河,五天之后就兵临雁门关下,也就说,五天陈应的军队向前推进了将近四百里,这是什么速度?   尉迟恭道:“一天一夜,绵山的马三宝部没有发动进攻,这很不正常。”   形势直转而下,寻相的心情相当糟糕。寻相道:“或许马三宝已经无力进攻了!”   “不然!”尉迟恭道:“以我看,反而有另外一种可能!”   “唐军的援军快到了!”尉迟恭非常肯定的道:“马三宝是李秀宁的家僮,对李秀宁忠心耿耿,就算是死,他也不敢弃李秀宁不顾,现在绵山没有动静,连最小规模的袭扰都不曾发起,这太不正常了!”   寻相道:“尉迟将军还想攻破苇泽关吗?”   “这是自然!”尉迟恭道:“苇泽关其实不难攻,如果不计伤亡代价,最多一天时间,就可以攻下来,传本将军命令,哨骑向北、向南侦察五十里,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报与本将军智晓。半个时辰后全军对苇泽关发起进攻!”   这也不算是尉迟恭自大,事实上苇泽关早已耗尽了元气,为避免李秀宁部困兽之斗,造成天兴军较大的伤亡,尉迟恭这才对苇泽关围而不攻。   现在,他从马三宝反常的行动中推算唐军的快要到了。在这个时候,如果不攻下苇泽关,将李秀宁这个关键的人质扣在手中,尉迟恭将没有半点机会了。   “咚咚”   天兴军的战鼓声响起,与天际间隐隐传来的雷声交织在一起。望着城下密密麻麻蜂拥而至的天兴军将士,李秀宁的眉头拧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因为战鼓原因,还是因为老天看不下去了。这个时候,居然下起了雨,雨点从细雨如织,慢慢变成黄豆,渐渐的雨幕将天际与大地联成一片。   李秀宁心中此时更加苦涩。   雨水将弓弩的弦泡得软了,无法发射。趁着这个空档,尉迟恭麾下的士兵抬着云梯,毫无迟滞的将云梯搭在城墙上。失去弓弩的压制,等于将守军一只手废掉了。望着兴奋异常的天兴军士兵,李秀宁一脸死灰喃喃的道:“来世再见!” 第七十五章 不死不休   三天的最后一天,只要再坚守一天援军就到了。可是现在最后一天的时候,尉迟恭对苇泽关发动了致命的一击。   恐怖笼罩的唐军将士的心头,李秀宁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奈。   天兴军尉迟恭攻城的消息,像瘟疫一样,快速传遍整个苇泽关。   考验一个民族的韧力,看的是她面对灭亡危机时的表现,考验一座城市是否坚强,则是看他面临战火时的姿态!   苇泽关,毕竟不是雁门关!它既没有雁门之险,也没有十八道隘口六十余里纵深。然而它却也不是后代金兵逼城时的开封!更不是刘禅治下的成都!   哪怕到了最后关头,李秀宁依旧像标枪一样站在城门楼前,静静的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天兴军将士,此时数十架攻城云梯上的天兴军士兵,或是咬着横刀,或是单臂举着盾牌。   一名唐军士兵紧张的道:“贼兵贼兵上来了,咱们还能坚持一天吗?援军会来吗?陈大将军会来救咱们吗?”   “陈大将军会不会来,本将军不知道!”丘师利笑道:“不过苇泽关,他们要想进来也没那么便宜!”   在雨幕中,视线并不是太开阔,能见度不足五十步。不过,李秀宁瞬间就发现了问题。这些攻城的士兵一些人脸上的表情,不是无畏的,不是狰狞的,而是害怕。   这是怎么回事啊,然后,从这些人的行动看来,他们似乎也不是作战技艺纯熟的久战士兵。   莫非这些都是被迫进攻的丁壮?   事实上刘武周的天兴军,只是一个流寇军队。他们一贯的作风时挟裹大量的百姓,利百姓的生命去消耗敌人的力气和物资。在冷兵器时代的战斗,是一个非常沉重的力量活。比如说一个一石硬弓弓箭手,在最开始的时候,可以将连续将十数箭满月开出,可是十数箭之后,只能开到九分,或八分,随着战斗的推移,弓箭手也不最多不可发射两壶箭。   此时现在,弓箭手已经没有办法射击敌人了,不代表他们没有办法防守。   一名刚刚冒头的天兴军士兵还没有来得及欢呼,丘师利上前抡圆了手中的横刀,一计横扫。   “噗嗤”横刀入肉的声音响起,斗大的脑袋像皮球滚落的地面,脖颈断口处的鲜血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喷射到丘师利的身上,这具无头的尸体就像滚落下去。顺带着将三四面天兴军士兵砸落在地上。   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天兴军士兵爬上城墙,唐军士兵也不约而同的将天兴军士兵或是砸落城墙,或是直接乱刀砍杀,或是用枪矛捅成血葫芦。   进攻开始了一刻钟仍旧没有一名天兴军士兵冲上城墙,不过这个时候,城墙上的唐军士兵也开始出现伤亡。   天兴军攻城部队,源源不断的进攻,唐军将士杀掉一个,马上就会冲上来三四个人,杀不胜杀,灭之不绝的天兴军将士,让唐军士兵感觉非常无力。   终于,有一名天兴军将士登上城墙。   “哇”   城上城下,双方的兵将都惊呼了起来,哪怕只是一个人上城,那对防守方心理上的打击也是相当大的。   “冲啊冲啊冲啊!”   后续的天兴军赶紧将云梯架在那个城头的战友的身后,只要这位战友能够挡住几秒钟,就会有第二个人冲上,跟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这就是攻城战中蚁穴崩堤防的效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这名刚刚登上城墙的天兴军士兵还没有来得及欢呼,一柄寒光闪闪的长枪,自雨幕出刺出来,正中这名天兴军士兵的胸口,这天兴军士兵的身体,受到一股巨力猛然一撞,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掉下城墙。   “公主!”   “殿下!”   众唐军士兵开始欢呼起来。   只见李秀宁带着三百余名女兵加入战团。   这支女兵亲卫队,事实上是李秀宁的救火队,哪里出现险情,这支女兵就向哪里支援。   李秀宁亲自加入战斗,让唐军士气大增。只是非常可惜,李秀宁依旧没有扭转战场上,唐军的劣势。   然而,这个时候。天兴军士兵开始狂暴起来,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再弱的军队,也会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天兴军整体虽然战斗力不如唐军高,正所谓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   尉迟恭麾下,从来就没有废物。   胜利的天平,朝着天兴军一方,缓缓倾斜着。   越来越多的天兴军将士涌上城墙,从数步范围,慢慢扩大到上百步的范围。直到天兴军士兵冲上苇泽关城上千人,这个时候,就连李秀宁也充满了绝望。   望着城墙上一点一点占拒着优势的天兴军,寻相冷冷的笑道:“李秀宁,那又如何?什么巾帼不让须眉,什么气雄万夫,不过尔尔,在俺看来,这女人就该在家生孩子。”   尉迟恭撇撇嘴,没有理会寻相。   寻相却毫不自觉的道:“尉迟将军,跟你打个商量!”   “李秀宁,我要了!”   “我怎么不敢,她下面又没有长牙,还能咬我不成!”   “这可是王上点名要的人!”   “王上,王上在哪?”寻相不以为然的道:“别告诉我你没有看问题,雁门关已经丢了,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唐军的援军必到!”   也活该寻相被打脸,他的话音刚刚落。就听见一名狼狈的斥候策马奔来,这名斥候的样子非常凄惨,半边肩膀几乎被利刃砍断,仅仅剩下一点皮肉连着。   “尉迟将军,北北边二十里外出现唐骑!”   “二十里外?”尉迟恭心中一紧,赶紧问道:“他们有多少人马?”   斥侯道:“人数有一两千人!”   “寻副将!”尉迟恭本想把寻相支开,他们去抵御唐军援军。这只是唐朝的先头部队,大部队事实上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赶至苇泽关。   寻相本想答应,可是转念一想,苇泽关如今拿下在既,尉迟恭却安排自己去抵挡唐军援军,这安的是什么心思。   寻相道:“尉迟将军你有万夫莫敌之勇,我就那两下子,就不班门弄斧了,抵挡唐军援军的重任,还是交给你吧!”   尉迟恭还真担心寻相色胆包天,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李唐如今扭转颓势,渐渐占据上风。若是坏了李秀宁的清白,恐怕李唐绝对不会饶过他们,那就是不死不休了。   尉迟恭道:“就算抓到李秀宁,你也不能坏她清白!”   寻相举手发誓道:“我寻相对天起誓,抓到李秀宁,绝对以礼相待,有为此誓,犹如此箭!”   说着寻相拿过一只箭矢,手指微微用力,箭杆应声断为两截。   看到寻相如此郑重的起誓,尉迟恭则转身就调拨军队,只是尉迟恭绝对没有想到,他还有没有把阻挡唐军援军的兵马准备好,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   “来的好快!”尉迟恭暗暗想道。 第七十六章 那一槊的风情   倾听着透过雨幕传过来杀喊声,陈应眯着眼睛,望着雨幕中尉迟恭的将旗,他甚至有一种非常荒谬的.然会和大唐的门神对决沙场,此时的陈应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雨势初歇,视线更加开阔。   苇泽关依旧血战正酣。   这其实是好消息,只要可以赶在苇泽关城破之前抵达,就证明此时还不晚。   唯一遗憾的,莫过于地面被雨水侵泡得松软湿滑,在骑兵冲锋的时候,速度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凡事皆有利弊,天气对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而言是不利的。同时也是非常有利的,这话说起来有些矛盾,事实上却一点儿也不矛盾。因为雨天,尉迟恭所部没有办法使用弓弩,而弩阵恰恰是翼骑兵的最大克星之一。   陈应从来没有以为,他剽窃波兰的翼骑兵,可以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弩阵、三叠阵、或是陌刀阵,都是翼骑兵的克星。   尉迟恭还真看得起他,居然带着八千余人列阵而战。陈应忧心重重的打量着对面天兴军的军队,仅仅打量了一眼,陈应悬着的心就放进肚子里。尉迟恭并没有携带长枪兵,长枪兵是一种非常廉价的兵种,通常都是以炮灰部队才会装备长枪。   尉迟恭是刘武周的嫡系大将,装备自然是极好的。为了阻击有可能出现的唐军大部队,尉迟恭率领了三千精锐的甲士戈矛手,三千刀盾兵,还有两千余名骑兵。除了戈矛手对钩镰枪骑兵拥有较大的威胁之外,其他兵种都不足为虑。   陈应认真的寻找着尉迟恭所部的漏洞,此时,陈应真想放声大笑。尉迟恭的功夫已出神入化,即使放在名将如云,良谋如雨的隋末唐初,尉迟恭也可以排在前二十之内。不过他带兵的本领却很稀松平常,居然还想着以骑对骑。   如果尉迟恭将他麾下的三千甲士戈矛手组成密集的长兵阵,陈应还真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尉迟恭将戈矛甲士与刀盾兵配合组成防线,陈应同样也会一筹莫展。   然而尉迟恭却选择以骑兵在前,盾牌手其后,戈矛手居后这样的排兵布阵方式。   事实上,尉迟恭绝对不像陈应想象得那样不堪。尉迟恭有尉迟恭自己的想法,眼前这一支唐军骑兵,不足两千人马。但是装备太好了,清一色精钢铁甲,高大的战马,特别是居然是三四千匹战马。   如果以戈矛手阻挡在前面,这支唐军骑兵部队只要接触之下,折损最大的还是战马,尉迟恭已经将陈应这支枪骑兵,算作自己的囊中之物。折损一匹战马,他也会心疼的,最好的办法还是,以骑对骑,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斩其敌将,降其兵。   就在陈应还没有发起进攻的时候,尉迟恭已经催动战马,向陈应所部发动了攻击,尉迟恭不是无的放矢,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领兵大将陈应。   “进击!”随着尉迟恭的命令下达。   尉迟恭率领两千余天兴军骑兵,朝着陈应冲来。   陈应快笑破了肚皮,在尉迟恭的面前,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所有将士,也包括他自己在内连支撑尉迟恭一个回合的人都没有。偏偏翼骑兵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可以克制对方的武功。   然而刚刚交手,陈应就发现他自己错,而且错得离谱。   要以往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的战斗中,往往战损出现在第一排,只要第一排将士疲惫或阵亡之后,后面的骑兵才替补上去。   可是,在与尉迟恭照面的瞬间,尉迟恭手中的马槊远比钩镰枪要长,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钩镰枪没有够着尉迟恭的时候,尉迟恭手中的马槊变成了虚影,挡在他面前的骑兵六七人瞬间丢掉手中的钩镰枪,捂着自己的喉咙,狂乱的倒在地上,随即被后面的后面纵马踏成肉泥,如果是尉迟恭一人,那倒没有什么。定远军骑兵有一千八百余人马,累也可以把尉迟恭累死。   关键是尉迟恭身边的上百名骑兵亲卫用的都是马槊,枪,为百兵之王,槊,为百兵之刚!   槊很难使用,而马槊尤其难!   马槊单手使用可用于冲锋,双手则能近战。近战之时,可劈、可盖,可截、可拦,可撩、可冲,可挑、可刺!运用技巧极其复杂,非长年累月的练习断难成功。技艺不熟,长度接近两丈的槊将处处都是破绽,但一旦技艺熟悉威力就极大。   当然,马槊的威力大。代价也好,可以这么说打造一柄槊需要二三十万钱,这百杆马槊,足够武装上千骑兵。   仅仅一个照面,第六折 冲府第三十团的甲旅,全军覆没。而尉迟恭麾下的亲兵仅仅倒下不足二十人。   可是看着尉迟恭的神情,似乎对这个战绩,依旧不满。   尉迟恭大喝道:“此战,以杀!”   剩余的马槊骑兵振臂大吼道:“此战以杀!”   尉迟恭的亲卫为先导,骑兵丛滚滚而前,在定远军第三十团阵前,则是步步流血,在这里是每一步都要撂下尸体!   人的尸体,或者马的尸体、手、脚和脑袋,带着激喷的血液染遍了这片土地!   陈应的心中几乎也在滴血。钩镰枪打造不难,但是枪骑兵却非常难练,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这是用突厥人的鲜血,磨砺出了这么一支精兵。看到部曲这样一批一批地倒下,陈应哪怕神经再如何粗大,心中不能没有被触动!   陈应心如滴血,尉迟恭也不好受。   几乎都是五比一的战损比例,尉迟恭也感觉亏大了。   他的这支百槊亲卫骑兵,已经掏空了尉迟恭的家底。他穷三年时间,以倾家荡产为代价,这才组建这么一只马槊骑兵亲卫。每个亲兵骑兵全身的装备多达上百万钱。每死一名马槊亲卫,尉迟恭的心就如同刀绞。   然而为了战斗,这么血腥的拼杀,也根本没有办法撤退。   将为兵胆,在尉迟恭的目标非常明确。   陈应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尉迟恭的战斗力如此恐怖。   第三十团的三个旅,被连续击破。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第三十团,以全军覆没的代价,总算将尉迟恭的亲卫马槊军队,拼得战斗力耗尽。   陈应不是罗士信,他没有像罗士信一样,一马当先,身先士兵。   然而,尉迟恭的冲锋速度实在太快,仅仅半柱香的时间,尉迟恭已经连续破阵杀将,杀到陈应面前。   长槊之头,包裹重铁,铁皮之外又有钢钉,尉迟恭手中的长槊借力一盖,弹中了陈应的马头,这一弹看似轻巧,却是借势施为,平时练习,一弹之下能将岩石弹碎,这时弹中马头,   战马登时脑浆迸溅,陈应栽到翻滚在地。   尉迟恭看都不看一眼,马蹄测测掠过,将槊一回,槊尾有鐏,回槊一刺,直刺陈应的咽喉。   陈应暗叹:“我命休矣!” 第七十七章 总算没有来晚   “好后悔!”这是陈应最后的一个ΔkgegeLa在最后的一瞬间,陈应想了很多。他现在非常后悔,为什么不把罗士信带过来。   陈应来到大唐也将近有一年时间了,陈应专门去让人打听过,幽州总管罗艺有四个儿子,两个庶出,两个嫡出。罗艺的四个儿子庶长子罗熙方,性情残暴,与罗艺脾气相同。因恶了罗艺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在大业十年的时候,就被李景以军法处斩。罗艺还与李景交恶,试图诬告李景谋反,不过罗艺并没有成功。   罗艺的次子为正妻孟氏所生,名叫罗焜。素来不为罗艺所喜,因为罗焜不喜舞刀弄枪,反而喜欢引章据典,卖弄字。罗艺三次罗熙同为庶出,其母为新罗婢女,不过现在才八岁。罗艺最喜欢的还是嫡次子罗灿,罗灿非常乖巧,聪明伶俐。不过罗灿是大业十三年生人,如今不过三岁。   现在陈应可以肯定,在大唐的历史上并没有罗成这个人。他更加嘉信罗成,其实就是以罗士信为原型塑造的。   陈应知道在隋唐演义中,尉迟恭的功夫稍弱秦琼,可是比罗士信却差得远了。如果他这次把罗士信带到苇泽关,也不至于这么悲剧。   “嘭!”   陈应感觉自己像犀牛撞到一般,身体不由的向后倒飞而去。陈应张了张嘴,一大口鲜血喷出。   尉迟恭满遗憾的摇摇头,暗道可惜。   因为,这一马槊,尉迟恭原本可以十拿九稳,一击必杀陈应。只是非常可惜,在最关键的时刻,一名靠近陈应的定远军士兵用臂膀上的精钢折叠盾牌挡住了尉迟恭的致命一击。   尽管定远军将士装备的单兵折叠盾牌只有重盾的三分之一稍重,然而防御力却不比重盾差,如果用单兵折叠盾牌防御床子弩肯定是扯蛋,可是尉迟恭的马槊无论如何也没有床子弩的力度,于是锋利的槊刃并没有击穿这面精钢打造的盾牌,仅仅像巨锤子一样,将这名冒死保住陈应的士兵和陈应一起撞得倒飞近丈远。   尉迟恭还想再上前击杀陈应,只是此时先机已失。   一名倒在地上,腹出被刺出一个大窟窿的定远军士兵,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手中的钩镰枪朝着尉迟恭的马腿钩去。   锋利的钩镰枪刃,毫无迟滞的钩断了尉迟恭战马的前腿,战马吃痛,前腿腾空,一下子将尉迟恭甩落在地上。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尉迟恭的反应非常快,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排成成排的定远军骑兵,举着钩镰枪向尉迟恭撞来。尉迟恭也见识了骑兵墙冲锋的威势,面对骑兵如墙推进,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依靠自身的武勇,上演以一挡百的神话,而是调头撒丫子就朝自己的阵中跑去。   陈应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被尉迟恭击飞的时候,后面的钩镰枪骑兵自然也来不及避开,不过还没有人敢纵马将陈应踩成肉泥。   两名钩镰枪骑兵同时将钩镰枪刺向陈应,钩镰枪从陈应的腋下贴着他的胳膊刺出,如果这两钩镰枪骑兵,收回钩镰枪,陈应的双臂此时已经不是他的了。然而这两名钩镰枪骑兵却没有收回钩镰枪,而是猛然用力,将陈应挑起来。只是非常可惜,那名替陈应挡下尉迟恭致命一击的士兵,却脑袋早已耷拉在胸前,形成了一诡异的弧度。   备用的空马脱阵而出,两名枪骑兵架着陈应稳稳落在马背上。陈应大口大口端着粗气,他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   陈应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位,他吸一口气,都钻心似的疼。更重要的是,他胸前像火烧一样。不过眼下,陈应也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继续指挥战斗。   陈应望着尉迟恭奔跑的方向,陈应第一次发现,居然有人可以跑得过战马。   特别是尉迟恭手提马槊,身披重甲,全身负重不亚于陌刀军士兵,至少八十斤的负重,尉迟恭不仅可以健步如飞,而且还把定远军骑兵越拉越远。   陈应第一次后悔定远军骑兵居然不装备弓弩,如果此时是一支轻装骑兵,哪怕尉迟恭跑得再快,也肯定难逃一死。只是定远军骑兵并不装备弓弩,他们的主要作战手段就是碾压敌人。   事实上,此时战场上的胜负已经分开了,尉迟恭哪怕武功再高,也无法扭转他麾下骑兵被陈应的骑兵墙的冲击。   尉迟恭和其麾下百槊亲卫,面对骑兵墙的时候,还有一战之力。可是那些普通的骑兵,连突厥的牧骑都不比上,更别提突厥致命克星,定远军枪骑兵了。就在尉迟恭亡命奔逃的时候,尉迟恭麾下的骑兵顿时就放羊了。   定远军枪骑兵,冲到哪里,哪里的天兴军骑兵就开始崩溃。   如果不是因为尉迟恭这个异类,恐怕战斗早已结束了。尉迟恭向后奔跑了大约半刻钟时间,终于遇到一匹无主的战马,尉迟恭一跃而上。拥有骑在马背上,尉迟恭又变成了战场上的王者。   他如同一头狮子漫步在羊群中,只要见到自己的部属出现了危机,就会去那里解围,原本溃败之势已成得得天兴军骑兵竟然慢慢的稳住了阵势,重新变得有攻有守,进退有据。   陈应此时恨透了尉迟恭,定远军将士也恨透了尉迟恭。   陈应开始收兵整队,除了打残的第六折 冲府第三十外和伤兵退战斗,其他士兵共组成五十骑为一队,共二十四队,如同惊涛骇浪一样,向尉迟恭冲去。   此时,定远军将士的目标也非常明确,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将尉迟恭给斩尽杀绝。   尉迟恭非常悲哀的发现,他的部下居然没有人敢靠近他了。   事实上,正是如此。   尉迟恭虽然像救世主一样,将那些被定远军骑兵追得上天无路,入门无门的士兵救出升天。可是他们却会像黑暗中的火把一样,吸引着定远军骑兵的疯狂进攻。   尉迟恭倒还好说,因为他的功夫很高,手中的马槊又长威力又大,根本不怕陈应的定远军骑兵,只是那些普通的骑兵,在面对钩镰枪骑兵的时候,只能被动挨打。   定远军的骑兵在战场上,给天兴军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无论多少人马,挡在定远军骑兵面前,他们都会在瞬间变得尸体。   看着在战场上越冲越急的尉迟恭异常悲哀。   尉迟恭跨下的战马前腿一软,尉迟恭当既立断,用力猛按在马背上,借着反作用力,灵巧地落在地上,抢到另外一匹空马。   这已经是他换下来的第六匹骏马了,只是非常可惜,他虽尽力了,可是战场上的局势,却没有半点改观。   仅仅不足五百骑的一个冲锋,他麾下的五六名千刀盾兵与戈矛甲士,直接给跪地投降了。   几乎成为孤家寡人的尉迟恭,只要打马朝着苇泽关而去。   如果这个时候,寻相已经攻下苇泽关,他还有喘息之机。   可是当尉迟恭狼狈不堪的跑下苇泽关城下的时候,这让尉迟恭最无语的还是,寻相非但没有攻下苇泽关,反而连城墙上的优势也快保不住了。   事实上,早在尉迟恭带着八千余人马去迎击陈应的时候,李秀宁就发现了天兴军居然有近万人马撤出了战场。这个诡异的现象,哪怕不用脑袋,用膝盖想李秀宁也知道陈应的援军到了。   原本准备认命的李秀宁,陡然大吼道:“诸位将士,咱们的援军已经到了左近,杀啊,再坚持半个时辰,咱们就有救了!”   众唐军将士伸头一看,尉迟恭率领八千余人马朝着北方缓缓移动。   “杀,杀,咱们的援军到了!”众将士一看援军到来,在求生意志的刺激下,身上仿佛出现了无穷的力量。哪怕是伤兵都自发的冲上城墙,参加战斗。   战场上双方的士气是此消彼涨的,此时李秀宁所部士气暴涨,天兴军士兵久战不下,士气渐渐低落。特别是陈应与尉迟恭交战的地点距离苇泽关,实在太近。   天兴军被定远军骑兵辗压的情况,被站在苇泽关城墙上的唐军残部看在眼里,丘师利大吼道:“天兴军败了,天兴军败了!”   这个时候,天兴军将士不约而同的回头,正望着尉迟恭被定远军将士追得狼狈不堪。   众天兴军士兵再也没有进攻苇泽关的念头了,他们心中想得最多的却是如何能获得生机。尉迟恭返回苇泽关下,反而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寻相大吼道:“停止进攻,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投降!”   听到命令的天兴军士兵松了口气,他们都是小兵,怎么打如何是将军的事情,反正也没有听说唐军喜欢杀俘,只要投降,怎么都能有一条生路。   陈应率领定远军骑兵押解着俘虏,缓缓来到苇泽关下。当陈应看到城外李秀宁正在接受天兴军将士投降。   陈应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总算没有来晚!”   然而这个时候,陈应也坚持不下去了。   看着陈应脸色惨白的不像话,李秀宁也是大吃一惊。看着陈应摇摇欲坠,李秀宁感觉心都要碎了。   陈应眼前一黑,不过却没有倒在地上,感觉脸上一阵松软,这是陈应最后的一丝意识。 第七十八章 柴绍的愤怒   “有鬼,我怕!”小小的可人缩在陈应怀中,用她的脑袋轻轻的抵着陈应的下巴,呢喃道:“真的有鬼,我不骗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这个世界上有鬼吗?”陈应是压根不相信的。但是,陈应也理解她,她只是太寂寞了,孤独,会让她感觉到恐怖。她说屋里有鬼,只是骗陈应少点应酬,多抽点时间陪陪她。   “今天,我一定早点回来!”陈应郑重的道:“等我做完这单生意,我就好好放个假,新马泰,或者马尔代夫,咱们一起去玩他个昏天暗地。”   她听到这话,脸上浮现幸福的微笑:“咱不去国外,就去香山转转就好!香山的枫叶要红了!”   陈应摇摇头道:“我的双手如果搬砖,就没有办法抱你。如果抱着你,就没有办法养你,我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突然脸上浮现恐惧的神情:“这房里有鬼,真有鬼,鬼就在你身后,吐长血红的长舌头”   陈应并没有回头,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道:“鬼是怕火的,怕光的,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   她不安的道:“要是停电了,怎么办?”   “停电了,那就点蜡烛!”陈应从酒柜里拿出两只空红酒瓶,充当烛台,将一根蜡烛插入瓶口,陈应轻轻打着打火机,将两只蜡烛全部点燃。   “今夜,我一定回来!”   陈应眉飞色舞的与客户介绍着他的企划方案,突然手机铃声响起,陈应拿起手机,发现正是她的电话。陈应挂断电话,继续介绍他的企划方案。   手机再响,陈应再挂断。   如果再三,陈应的最后一丝耐心耗尽。   关机。   欧了。   当陈应心满意足的回家,家中已经浓烟滚滚,烈火熊熊。她拿着蜡烛,到处放火。   “窗帘上有鬼,我烧死它”她用蜡烛点燃了窗帘。   陈应一边开机拨打火警电话,一边大吼道:“你疯了啊!”   她像一个小兔子一般,上蹿下跳,将床单,被褥、家具、一一点燃。   最后,她惶恐的大叫道:“鬼上我的身了,我烧死你烧死你”   说着,她用蜡烛,点燃了自己身上的睡衣。瞬间,她就变成了一个火人。   “不!”   陈应撕心裂肺的大吼一声,翻身坐起。   冷汗湿透了重衣,额头的汗水小溪一般涔涔的往下流淌,双目恐惧的盯着面前的屏风,身体抖动的如同秋日的落叶。   “郎君,您怎么了,您别吓我”李秀宁惊恐的声音把陈应从无边的恐惧中拖拽了回来。   陈应的眼珠子重新恢复了灵动,低声道:“没什么,我太累了,让我再睡一觉,身体就会恢复。”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陈应,还是缓缓离开。   看着李秀宁走后,陈应的眼泪就哗哗往下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陈应很伤心,因为他的疏忽,他害了一条人命。从而天人两隔,那场人为的大火,不仅吞噬了楼房、店铺,也吞噬了陈应毕生的心血。   事实后,陈应才知道她得了抑郁症,而且还是抑郁症晚期。如果陈应当时对她的关心多一些,一定可以提前发现并及时治疗,然而,陈应太过在意自己的事业,最终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直到现在,陈应的这个秘密,依旧是陈应心灵最深处的秘密。   爱过方知情重,醉过才知酒浓。只有真正经历过,才懂得珍惜和拥有。   陈应静静的躺在床上,前一世,他已错过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错过。   河东的局势,在陈应攻破雁门关的时候,已经注定了。刘武周从雁门关弃城而逃,事实上,已经没有人再看好他了。   刘武周最大的底气,莫过是拥有突厥人的支援。至少现在阿史那咄苾麾下还有十数万突厥控弦之士。如果这十数万突厥骑兵,在其他地方,是一支可以左右天下格局的力量。然而在陈应眼中,阿史那咄苾算个屁?   郁孤尼、阿史那思摩、陈劲勇率领的灵武左军和灵武右军,开始扫荡河东的突厥骑兵,在陈应成熟的战略思想下,以打贵族分牛羊的策略,灵武军只会越打越多,越打越强。   唯一可惜的是,陈应此时已经无法做剧烈运动了,尉迟恭那一槊,击断了陈应的两根肋骨,虽然肋骨折断的地方,已经被陈怀仁接上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陈应要想下床走动,还是不可能的。   这些天,陈应每天躺在床上,都有人喂饭,如果是军中粗手大脚的士兵过来喂饭,陈应估计想死,可是喂饭的人是李秀宁的话,这就另当别论。事实上李秀宁也有一大摊子事要处事,根本不可能天天伺候陈应。   况且李秀宁也要避嫌。不过,哪怕李秀宁抽不开身,来侍候陈应的却是何月儿这个小妖精,哪怕是躺着不能动。   陈应感觉也非常幸福。   然而,柴绍的感觉却不那么好。他依照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的计策,轻装简从入河东,准备利用浩州柴氏的巨大影响力,扭转河东的乾坤。   柴绍连续骑马,马不停蹄赶向河东。   柴绍在古羊滩用羊皮筏子渡黄河,事实上陈应的大军也是用羊皮筏子渡过的黄河,可是偏偏柴绍比较倒霉,他乘做的羊皮筏子却因为捆绑的绳索不够牢靠,渡河渡到一半的时候,羊皮筏子居然散架了。   柴绍自然落水,不会水性的柴绍随波漂流,好不容易被身边的随从黄河里捞上来,却得了风寒。   有病就得吃药。   关键是柴绍的运气实在是太衰了,郎中开的方子没错,药铺拿的药没错,只是仆人在回来的时候,与一个名撞在一起,混乱之中将对方开出的虎狼药给拎回来了,这一副虎狼药吃下去,柴绍一条命也去了一半。   无奈之下,柴绍只好在上平渡住下修养,直到七八天过去了。柴绍的身体这才刚刚好转,然而,柴绍一行刚刚走到石州境内,却碰上刘武周的溃兵。柴绍被一群溃兵洗劫一番,连一钱也没有落下。   等柴绍到宁乡的时候,一个噩耗传来。围攻浩州的刘武周部将黄子英居然意外的向灵州总管陈应投降了,浩州之围不战而解。   听到这个消息,柴绍气得当时就吐血了。 第七十九章 侯莫陈氏家训   随着东晋的灭亡,曾经风光无限的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为首的门阀世族逐渐衰败。随着南陈的灭亡,江左四大豪门的顾、陆、朱、张也成了昨日黄花。   正所谓一张天子一朝臣。   曾经盛极一时的西魏八柱国,随着杨坚的隋朝建立,八大柱国之首的宇泰家族,随即散消云散。虽然有宇化及、宇庆、宇恺,不过这都不是宇家族的嫡系,宇述原姓破野头,宇不过是赐姓而已,虽然姓宇不过,跟宇家族已经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八柱国之二的李弼家族,也随着隋朝杨广大规模捕杀也人丁凋零。事实上,他们都不算是最惨的,最惨的莫过于侯莫陈氏家族。   虽然在侯莫陈崇死后,侯莫陈崇的三个儿子皆为周朝将领,而其兄侯莫陈顺更是十二大将军之一。不过,侯莫陈崇一族以武猛而享威名,故能成一时之盛,但却被历朝历代皇帝忌惮。侯莫陈崇以言语鲁莽丧身,如果说他轻率,不是说他是功高震主。   他哪怕闭口不言,同样也会祸从天降。隋朝建立初年,杨坚和杨广父子重用侯莫陈氏一族,其实也是利用侯莫陈氏一族的武功,用来镇压和消灭北周宇家族的余孽。但是随着隋朝站稳了脚跟,侯莫陈芮便被杨广找一个由头,流配岭南。唯一还算好下场的莫过于侯莫陈颖了。   侯莫陈颖卒于任上,被杨广谥曰“定”。   纯行不爽曰定。行一不伤。安民大虑曰定。以虑安民。安民法古曰定。不失旧意。这事实上也算是哀荣不减。   不过随着莫侯陈颖死后,侯莫陈氏也渐渐被人遗忘,足以让人叹息。   沿着长安主街朱雀大街,进入丰乐坊。富居城中,穷居城外,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习惯。丰乐坊沿朱雀大街相当于如今北京长安街,向北距离皇宫城地,不过两坊之地。   丰乐坊有一幢巨大的府邸,略嫌陈旧。门额上的挂着蓝底匾额鎏金匾额,上书隶书“侯莫陈府”四个大字,只是鎏金漆已经暗淡无光。门前的三套门戟,向人们宣示着这座宅子的主人曾有煊赫一世的富贵和权势。   虽然侯莫陈颖被杨广追谥“定”,然而杨广却选择性的忽略了下旨侯莫陈颖的儿子承袭升平郡公的爵,杨广忘记了。大臣们摸不清杨广的脾气,自然不会向杨广提出来。于是,莫侯陈应此时的地位也非常尴尬,堂堂西八柱国之一的侯莫陈氏,居然连一个爵位都没有了。   虽然侯莫陈应如今没有人出仕,也没有爵位,但是要说侯莫陈应没有半点实力,那可就完全错了。   卯时过一刻,侯莫陈氏的侧门缓缓打开。一队黑衣武士用门板抬着三个血肉模糊的人来。武侯和坊里巡丁对于这一幕却视而不见。   侯莫陈虔会的书房里,陈设极为简单。一面朴实无华的屏风,厚重感实足。书架上摆着密密麻麻的书卷,从发黄的纸张,还有快有装钉的丝线来看,这些书卷都有些年头了。特别是的香案,居然供奉着一柄鎏金手柄的大环刀,鳄鱼皮制作的刀鞘,逞现一抹黑亮之色。香案上的香炉里,堆积着厚厚的陈香灰。   在灯光的照耀下,一名身穿葛衣的老者,正在用抹布擦着大环刀。就在这时一名年约五旬,身材高大的黑衣老者缓缓而入。   “虞庆拜见大郎!!”   葛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侯莫陈颖的儿子,也是侯莫陈氏的当代家主。侯莫陈虔会已经五十六岁了,身材消瘦,脸颊瘦陷,颧骨高高隆起,额头、眼角、脸颊、下巴都是皱纹,唯有一对眼珠子炯炯有神,不见老态。   “问清了吗?”侯莫陈虔会淡淡的问道。   虞点点头道:“事情已经问出来了,就是廖平这个老货不争气的儿子廖耀庭干的好事。廖平受阿郎所托付,在长安照耀五公子。原本倒也无碍。可廖耀庭烂赌如命,意外发现阿郎留给廖平抚养五公子的钱,廖耀庭就把阿郎留下的钱全部输光,后来被廖平发现,廖平殴打廖耀庭,撕打中,廖耀庭失手将其父廖平打死。以子弑父,按罪当施以刮刑,为恐事情败露,廖耀庭一不作二不休,将五公子卖给苏家”   说着,虞庆将得到了情报向侯莫陈虔会一一道来。   侯莫陈虔会闻言沉默了,许久欣慰的笑道:“苍天有眼啊,天不绝侯莫陈氏!”   虞庆脸的老人斑痕也越来越明显:“大郎,何时与五公子相认?”   侯莫陈虔会摇摇头道:“侯莫陈氏能有今日,成为家祖,败也家祖。侯莫陈氏,背负的使命实在是太多了”   虞庆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苏护”   “苏护算什么东西?就算是他老子,也没有资格驱使侯莫陈氏子弟为奴!”侯莫陈虔会冷冷的道:“侯莫陈氏家训,一餐之恩必尝,睚眦必报。无论苏护出于什么目的,他是五郎活下来了,赏他万金,以酬他的活命之恩,断其四肢,以报奴役五郎之仇!”   “门下领命!”虞庆躬身而退。   陈应此时丝毫不知情,他这一世的身份不比寻常。可以在他卧床养病期间,依旧可以了解天下大势的动向。就在河东局势刚刚出现胜利的曙光时,李渊迫不及待的将刘静开刀问斩,籍没家产。   陈应忧虑重重的看着邸报,心情突然变得很差。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刘静是李渊开国的第一功臣,功劳甚至比裴寂还大,可是刘静却死了。   裴寂依旧活得好好的,这就是差距。   陈应知道,在眼下这个情况下。无论他立下多少功劳,只要李渊想杀他,他绝难逃一死。在李渊执政的朝廷里做官,其实很没有意思。陈应忽然想着,此时是不是趁着重伤期间,借病退,淡出李渊的视线?   然而,陈应却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想躲就可以躲得掉的。   比如现在,李秀宁就要离开苇泽关了。她将带着陈应麾下的灵武左军、灵武右军、以及朔州军、定远军发动太原战役,把太原夺回来。   事实上,这一仗一定都不难打。刘武周穷途末路,只是垂死挣扎,可以说李秀宁去就是摘下这个胜利的果实。   陈应清楚,他的功劳已经很大了,如果再立功,就会让整个朝廷太过尴尬。   李秀宁给陈应缝制了一身衣衫,并且亲自送来。   “郎君试试合不合身?”   “还是不要了吧?”   陈应有些为难的道:“我这身伤,动弹都疼!”   “看看合不合身!”李秀宁道:“趁着还有些时间,不合身的话再改!”   李秀宁盛情难却,陈应也不好太过拂了李秀宁的面子。   只好咬牙切齿的起身,穿起李秀宁新缝制的新衣。   然而,问题来了。   李秀宁扶着陈应起床的样子,正巧被柴绍看到眼中。   柴绍的眼睛,瞬间就喷出火了。 第八十章 喜欢顺杆爬的武士彟   眼见为实,这句话其实并不一定正确。比如现在,不过落在柴绍眼中的情景是,李秀宁像一个小妻子一样,伺候丈夫更衣。   可是,事实上的情况是,陈应与李秀宁的交情,发呼于情,止于礼。其实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然而,柴绍根本不相信,他坚决的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杀了你!”柴绍怒从心起,拔出佩剑就朝陈应冲去。   陈应有点尴尬,但仅此而已。   李秀宁也没有说话,只是用凌厉的目光望着柴绍。   身子微微向前,挡在陈应面前。   柴绍的剑便刺不下去了。   李秀宁淡淡的道:“你若是想死,就刺吧!”   李秀宁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柴绍浇醒了。柴绍心中暗想,弄死一个普通人,对于柴绍来说,并不是太大的罪过。弄死一个小贵族,也不过有点麻烦而已。可是弄死一个刚刚立下大功的开国军侯,那情况绝对不一样了。   李渊不管心中怎么样想,却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如果连他钦封的开国侯,都让人随便杀了,朝廷的颜面何存?可是若不杀陈应,他心中的那口气却没有地方发泄。   柴绍的脸就像开了染坊,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红   柴绍手中的剑,刚刚想松开。就看着,陈应嘴角带着笑,挑衅的意味非常明显。柴绍当时就炸了。   更何况,陈应居然推开李秀宁,走到他的面前。   天地良心,陈应只是不愿意当缩头乌龟,躲在女人之后,这事如果传出去,陈应肯定会给别人笑话。说穿了,陈应只是心里的那点可怜的大男子主义在作怪。   然而,柴绍却不这样想,他想的是陈应在挑衅他,故意激怒他。   “死就死吧。”柴绍心中默默的想着,他咬咬牙,脸色一片铁青,握剑的手,青筋凸起,显然愤怒到了极点:“大不了一命还一命!”   李秀宁淡淡笑着道:“你还成长本事了啊!”   李秀宁缓缓提起她的剑,柴绍举剑朝着陈应刺去。   “握草!”陈应不仅身受重伤,手中也没有趁手的兵器,让他空手夺白刃,还真难为他了。   就在这时,一名青衫急忙从柴绍身后抱住了柴绍:“大郎,息怒,息怒啊!”   柴绍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勇气,岂会轻易罢休:“弃疾,莫要拦我,让我杀了他!”   就在这时,闻讯而来的定远军亲卫和众侍卫纷纷而来。   如果正常情况下,柴绍根本没有容易接近陈应。只是陈应的亲卫每当平阳公主到来,就会自觉的远离陈应的小院。柴绍原本在苇泽关遇到李秀宁,正准备跟李秀宁打个招呼,可是李秀宁却根本没有看到柴绍。柴绍一路尾随李秀宁,这才看到李秀宁服着陈应更衣。   望着越来越多的亲卫到来,李秀宁也感觉不能任由柴绍这么胡闹下去了。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滚!”   柴绍此时已经实在受不了了,被柴绍唤作弃疾的青衫士伸手在柴绍脖子上用力的按了一下,柴绍的脑袋一歪,身子软了下来。青衫架起柴绍,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李秀宁再留下只会更加尴尬。   然而李秀宁刚刚走到门口,突然看到两辆奢华的马车,在七八名护卫的簇拥下从巷子口驶进来。   李秀宁好奇的站在门口前看着这两辆马车停在眼前。马车隐隐雕刻着“武氏”铭,果然没有一会,就看见武士彟的夫人相里氏带着一对儿子武元庆、武元爽掀帘下了马车。   “平阳公主殿下安好!”相里氏朝着李秀宁福了一福。   李秀宁奇怪的道:“你怎么来这里?”   “先前妾身被乱兵追杀,莫非陈大将军施手搭救,妾身与两个儿子必死无疑。”相里氏也在心里暗暗奇怪,李秀宁为什么脸色变得这么难看。相里氏倒也是一个见得世面的女人,在平阳公主面前,依旧可以侃侃而谈:“救命之恩,相里氏不敢忘。听闻陈大将军受了重伤,武氏还有积蓄的药材,酬谢陈大将军搭救之恩!”   李秀宁自然知道武士彟的习惯和为人。在大唐朝廷里,武士彟初封寿阳县公,当时已经贵为公爵的武士彟喜欢四下结交朋友,可是唐朝起兵元老们都看不起出身商贾的武士彟,不愿意与武士彟有太多的交集。   但是,武士彟却喜欢顺杆爬。没有关系,他就想方设法扯上关系。谁家有个头疼脑热,武士彟就送上珍贵的药材和滋补补品,哪怕家里有个妾生子,他也会送上一份贺仪。如今陈应年方弱冠,就已经是开国县侯,这次凭借着平定河东大败刘武周的功劳,最次也会位列公爵,有可能会封县公。   作为大唐朝廷里的新贵,如果武士彟不与陈应交好朋友,那就不是武士彟了。更何况,陈应还救了武相里氏母子三人。   李秀宁点点头离开。   陈应躺在床上,正想着以后该怎么办?却没有想到亲卫送过了一张大红的礼单,陈应打开一看,顿时眼前不禁一亮。   陈应其实并非贪财之人,可是看到这一份礼单,依旧怦然心动了。   相里氏以武士彟的名义送来的礼物非常有意思,走盘珠十六颗。古时候人们把天然正圆形的珍珠称为走盘珠,每一颗走盘珠都价值几十贯到上千贯不等。其中以白为尊,十六颗白色的走盘,怎么也要值三五千贯,苏锦三百匹,赤金五百斤。还有各种珍贵的药材若干。   想来这一批财物,少说也有七八千贯。   陈应收起礼单,眯起眼睛笑道:“武夫人还真是客气,,如此厚礼叫陈应怎么敢当?陈应要是不收,却又是瞧不起武郡公、武夫人了”   陈应吩咐站在一旁的梁赞,“梁赞,你就勉为其难的先替我将武郡公的厚礼收下来吧。”   相里氏还真害怕陈应将这批财物拒绝,看到陈应痛快的收下,相里氏松了口气。   相里氏拿眼角余光打量陈应,心想这人有才华、有胆识、有决断,也有一般没有的厚脸皮。如果一般人贪财,怎么也要表现推脱一番,可是直接倒还直接,直接得让人无语。   陈应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武士彟要是能笼络到此人,才算是大助,只是看他这样,可不是再多的银子跟珠宝所能打动的,到底要怎样去笼络他?   相里氏突然看着自己的儿子武元庆与武元爽,顿时有了主意。武相里氏朝着陈应福了一福,道:“陈大将军武双全,名满天下,小儿元庆、元爽不知能否有幸得陈大将军指点一二?” 第八十一章 三眼神将   “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   我们可以从孔子这一段话中,不难看出,这就是孔子为学生的前程而考虑的一次坦诚的对白。   古代的老师,不但有责任教育学生成才,而且,还肩负着教导学生谋求职业、事业的责任。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天地君亲师”在过去的传统社会里,是妇孺皆知的信条。   “君”与“师”的地位,一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是社会师生及师徒关系的原则。学生见到老师,都要执弟子礼,师生关系乃人伦中的一个大项,终生不变。为什么?   “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师生之间的关系,是要以“道义”来衡量的。孔子为扬其道,周游列国,众弟子侍其左右,有的学生甚至追随了他一生。正所谓“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这种谋道,正是师之道,师之德,师之魂。”   陈应有想过将后世的军事理念和经济理念,带到大唐,然后发扬广大。他也想过开坛授课,广授门徒。   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过招收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二人为徒。   陈应不相信血统论,但是他相信环境可以改变人的一生。如果没有武元爽、武元爽兄弟对一代女帝的迫害和欺负,武则天恐怕也难以养成那种绝境之中,绝不放弃,千万人,俱往矣的性格。   陈应想了想道:“应何德何能教导两位公子,应如今不过弱冠,我自己还是一个学生,为人师长,只会误人子弟而已!”   相里氏轻轻一推武元庆,元庆别看瘦小,看样子只有七八岁,事实上他只是发育不良而已。事实上武元庆是大业四年生人,周岁已十一了。武元爽是大业六年生人,已经九岁了。这个年代的孩子比较早熟。   武元庆得到母亲提醒,扑通一声跪在陈应面前道:“请大将军收元庆为徒!”   武元爽也跟着奶声奶气的道:“请大将军收元爽为徒!”   陈应实在不想与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纠葛太深,就淡淡的道:“陈应无意收徒,武夫人还有二位武公子请回吧!”   只是事实出乎了陈应的意料之外,武相里氏说走就走,可是她的那一对宝贝儿子却依旧跪在陈应面前。   陈应心想这两个毛孩子最多也就三分钟热度,他们愿意跪,也就最多跪上小半个时辰。   只是陈应怎么也没有想到,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长跪不起,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依旧跪着,两个时辰还在跪,三个时辰后,他们已经跪在地上睡觉了。   陈应自然清楚长跪之下,非常容易损伤膝盖。在唐宋之前,人们其实并非动不动就跪,直到我大清那个时候,要想当官,必须有一副铁膝盖,可以长跪不起。   陈应还真害怕两个孩子跪出一个好歹,让梁赞将二人扶起来。   只是武元庆非常倔强的道:“请师傅收元庆为徒,否则元庆情愿跪死在这里!”   陈应苦笑道:“你们还是回去吧,我收不起你们这样的徒弟,我也不敢收你为徒!”   武元庆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陈应,怯怯的道:“老师是嫌弃我们兄弟二人非是良家子,是商贾子弟吗?”   “非是如此!”陈应摇摇头道:“陈应暂时不想收徒,等将来收徒了,再让你们拜师!”   陈应想着无论如何先把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诓骗回去。   谁曾想,武元庆却固执的道:“阿娘说了,请师傅成全,师傅不收元庆为徒,元庆跪死也不起来!”   “你们还小,骨头还没有长好,这万一要是伤了膝盖,以后可是会追悔莫及!”陈应语重心长的道:“你们还是回去吧,在这里又能得到什么呢?”   陈应不反对收徒,只是绝对不愿意当幼儿园的园长。   武元庆咬着嘴唇,低着头不说话。   武元爽年纪要小,心直口快的道:“师傅放心,我们兄弟在祠堂里最多跪过三天三夜!”   陈应这才知道,武元庆和武元爽兄弟异常顽劣,每当惹怒相里氏的时候,相里氏从来不打武元庆与武元爽,却罚他们二人跪在祠堂里,刚刚开始就是一个时辰,后来二人慢慢肆无忌惮,相里氏的罚跪时间越来越长,二人仍旧死不悔改。   陈应暗暗想着,武元庆与武元爽,实在是属于那种屡教不改的顽劣孩子,在相里氏面前,他们还有所畏惧,相里氏死后,武元庆与武元爽就是逃出如来佛祖的孙猴子。   陈应道:“起来吃饭吧!”   “师傅不答应,收我们为徒,我们死也不起来!”   面对武元庆和武元爽兄弟的无赖性子,陈应还真怕了他们:“三个月之后,让你们的父亲,去长安拜师吧!”   藏山,在距离苇泽关之西。相传在春秋时期,秋时代晋国赵氏孤儿曾藏匿于此。当时,随着尉迟恭兵败苇泽关下,有一支莫约三四百人的溃兵逃匿在这里。为首的将领名叫三眼神将魏定邦。   魏定邦本是隋末反王之一“魏帝”历山飞魏刀儿的假子,他本姓王,名驭奴。孔武有力,为魏刀儿所喜,收为假子。事实上他比魏刀儿还大三岁,却拜比他小三岁的魏刀子为父。也算是一个奇葩。魏刀儿收王驭奴为子后,赐其姓魏,改名魏定邦。由于魏定邦在作战,被强弩之末的弩箭射中额头眉心,不过这时弩机无力,仅仅割破皮肉,留下一道如同铜钱大小的伤疤,仿佛如同传说中的三眼神将。   于是,魏定邦便自称自己为三眼神将。   武德元年,河北窦建德假意要与魏刀儿联合,魏刀儿毫无戒备,被窦建德袭击,兵败被窦建德所杀。魏定邦不愿意投降“杀父仇人”窦建德,便率领两千余部投降刘武周,为尉迟恭麾下将领。   尉迟恭大败投降,他趁乱逃走,躲进了藏山的藏孤洞中。   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的三四百名残部皆被人缴了兵械,捆在洞内,动弹不得。 第八十二章 宋金刚想跑了   魏定邦左右打量一下,发现自己身边出现一名面戴银色麒麟纹饰的神秘男子。银色面具男子身边数十名身穿黑色劲装,手持弩机,正虎视眈眈的望着他。   终日打雁,没想到临了还是被雁啄了眼。魏定邦本是大业初年鹰扬府戍卒,属于越骑兵,弓马娴熟,身手过人。有一次醉酒,贻误战机,被上官鞭打。按罪魏定邦事实上已经是死罪,不过他却只是被鞭打,已经有着人情的成分了。可是魏定邦却非常不服气,事后又给他的上官饭食里下泄药泄愤,事情败露之后,魏定邦只好带着三五个好兄弟,逃出了鹰扬府。生计没有着落,魏定邦就开山立柜,以打闷棍,抢劫掳财为生,直到被魏刀儿收服。   按说魏定邦此时在唐军的眼皮子底下,他根本不会如此大意。事实他真没有大意,在临时宿营的藏孤洞前,里里外外布了三道岗哨,可是现在还是着了对方的道,很显然对方更为精通此道。   望着寒光闪闪的弩箭,魏定邦不敢乱动,如果他敢有半点异动,肯定会命丧当场。   “敢问足下意欲何为?”魏定邦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反而非常淡然自若。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却在推测这个神秘人来历和身份。   银色面具男子沙哑着嗓子道:“三眼神将魏定邦,本公子倒是想问问你,想死还是想活!”   魏定邦松了口气,既然对方这么说,肯定是没有要杀他的意思:“想死是如何,想活又是如何?”   银色面目男子道:“想必非常简单,三四百刘武周残部,想来也可以让唐军换一笔不少的赏钱,只是本公子走到三十里外的苇泽关,不出半个时辰,你们就是唐军的俘虏,一个也跑不了!”   “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如果只会取某家性命,足下也不会如此大废周张!”魏定邦淡淡的道:“足下有何要求,不妨明言!”   银色面目男子冷冷的道:“我要你们帮我杀一个人!”   魏定邦道:“杀谁?”   银色面目男子道:“武功侯陈应!”   魏定邦叹了口气道:“足下太过强人所难了,如果我有杀陈应的本事,何至于落入今日这般田地?你还是把我一刀砍了脑袋吧。”   魏定邦说得是事实,他虽然不是尉迟恭的嫡系,然而却参加了尉迟恭与陈应的对决,尉迟恭生身立命的本钱,就是他那百槊亲卫,可以说以尉迟恭之勇,带着他的百槊亲卫队,千军万马,何处出不得?   然而,陈应麾下不足两千骑兵,却把尉迟恭打得几乎全军覆没。这像大的差距,让魏定邦心中没有半点与陈应对阵的心思。   银色面具男子嘿嘿的笑道:“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以你们这几块废料,要想杀陈应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半个月后,陈应被返回长安,临行只有百余护卫,他们会经过鼠雀谷,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了吧?”   “如果是伏击,那还有成功的希望!”魏定邦笑道:“只要准备好干柴与火油,两头一堵,陈应插翅难飞。”   银色面具男子喋喋的笑道:“很聪明,本公子最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   “皇帝不差饿死兵,足下不会想白使兄弟吧?”魏定邦道:“杀死大唐开国军侯,这个罪名不小,天下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地,怎么也要给点辛苦钱吧?”   “一万贯!”   “不够!”   “外加一千石粮食!”   “还是不够!”   “做人不要太贪心!”银色面具男子冷冷的道:“陈应的命虽然贵,但是一万贯已经不少了。”   “这钱,有命挣,那还需要有命花才行!”魏定邦道:“以陈应之能,埋伏他可真不容易!”   “你想要什么?”   “一万贯钱,一千石粮食,还要五百匹马!”魏定邦道:“事成之后,我们兄弟必须跑到关外才能侥幸活命!”   “你不问我们为什么千方百计的要刺杀陈应?”银色面具男子问道。   “有些事情总归是要做的,不然自己这关就过不了。”魏定邦轻轻一叹,想起自己种种遭遇来他感叹道:“既然难以忍受苟活,做事不妨英雄气些,就拿我来说,我心间有些人,谁要是伤害了他们,我也会千方百计取其性命的,死又何惜?陈应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杀人何止万千,无数与他有着血海深仇,你想杀他,有什么能让我费解的?”   银色面具男子轻轻拍拍手,不一会儿,几黑衣劲装武士兵抬着两个大箱子,进入洞内。看着那四名雄壮的黑衣劲装武士吃力的样子,这两口箱子的份量应该不轻。   两口大黑箱子重重的放在地上,藏孤洞内发出“咚咚”的回声,魏定邦回头,却看箱子被打开,一片雪亮的银光,刺得他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这是上好的官银,五十两为一锭。两箱,每箱六十枚,共六千两!”银色面具男子道:“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自会有人送过来另外一半!”   浍州城,宋金刚望着城外的唐军士兵,唐军士兵又境兵了。随着范珺璋兵败神池,被陈应麾下大将郁孤尼生擒,苇泽关外,尉迟恭与寻相向唐军投降。事实上,尉迟恭和寻相并没有想陈应投降。   因为有平阳公主在苇泽关,傻子都知道何去何从。局势一朝急转而下,这是宋金刚没有预料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刘武周拥有三万精兵,还有雁门关之险,阻挡陈应在雁门关别说半年,就算是三个月,陈应师老兵疲,肯定会撤退,现在倒好,随着陈应拿下雁门关,楼烦关,兵围太原,刘武周已经穷途末路了。   宋金刚对刘武周非常不满。   别说三万精兵在兵甲不缺的情况下防御雁门关,就算是放三万头猪在雁门关,陈应也没有办法在短短一天之内破关而出。   也不知道刘武周是怎么想的,他连雁门关都守不住,还居然想着守太原,这未免太天真了。   此时,唐军增兵越来越多。   事实上,随着陈应在丰、胜、朔、雁门关接连取得大胜,突厥远遁,李渊已经有信心收拾河东了,唯一和历史上并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这次河东之战,不是李世民主导,而是李建成。   “报!”传讯哨骑拖着长腔纵马从侧后驰过来,“西十八里外,现大股唐军步骑,数量不明,最多拖延半个时辰接近浍州”   “撤吧,大王。”宋金刚的把兄弟,副将张铁虎艰难的向宋金刚建议道。   此时,唐军在兵力上已经超过天兴军。尽管刘武周兵败的消息,被宋金刚封锁住了。可是这个消息绝对瞒不了太久。城中的兵马一旦得知刘武周兵败雁门关,朔州丢失,全军将士恐怕士气全无,到时候就任人宰割了。   “咱们能往哪里撤?太原已经是绝地,就算退往太原,也不过早一会死,晚一会死的区别!”宋金刚朝着张铁虎大吼。   他知道留给他做决定的时间不多,要么坚决派兵拦截唐军的援军,要么就坚决后撤,不然等唐军两路合作一处。围城而战,他们完全不占据任何的优势。   他们不知道从西面赶来的唐军的援军有多少兵马,也不知道是谁领兵而来,更不知道需要派多少兵力去拦截才能有效。兵力多寡还是其次,关键是就算赢了这一仗,对于大局,没有半点益处。   战略上的被动,这才是最致命的。   “向东走,投靠窦建德吧!”张铁虎道:“咱们还有将近两万兵马,就算到了窦建德那边,窦建德也不会亏待大王!”   宋金刚道:“可是宋佳?”   宋佳是宋金刚的儿子,现在不足周岁。   “佳儿已经保不住了!”张铁虎咬咬牙齿道:“如今太原已经成了绝地,大王就算领兵去太原,又能改变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妻子没了再娶,儿子没了再生,怕啥!”   宋金刚心动了,是啊大丈夫何患无妻?   在这个年代,有兵有将那就是草头王。不过现在唐军势大,他没有半点机会争夺天下,可是一旦投靠窦建德,河北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   尽管宋金刚因为知道痛失妻儿老小,心疼得滴血。可是作为枭雄,当断则断的魄力,他还是有的。   宋金刚道:“今天子夜时分,我从东城门向东撤退,铁虎你留下断后,我给你三千兵马,向城南发动佯攻夜袭,只要坚持半个时辰就立即撤回城中,天亮之后,伺机撤退。”   然而,此时城外唐军阵中却出阵阵欢呼之声。   “大唐威武,大唐万胜!”   原来,陈应大破雁门关,赶在尉迟恭攻破苇泽关之前,将平阳公主李秀宁救下来,这个消息让李建成松了口气。   李建成拿着捷报,通报三军。同时,对魏征道:“这下浍州可以缓缓图之了!”   “只怕宋金刚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缓缓图之!”魏征和徐世绩几乎同时道。   李建成大为惊讶。   魏征解释道:“刘武周大败,宋金刚绝对不会坚守浍州!”   徐世绩点点头道:“逃跑才是宋金刚唯一的出路。 第八十三章 美丽的误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斗争,有斗争就有血腥。   宋金刚的理想是非常丰满的,可是现实太过残酷了。   他想逃跑的意图,已经被徐世绩和魏征窥破,所以他命张铁虎率领三千军队去佯攻,就成了一个笑话。   阴谋,在没有发觉的时候,威胁很大。可是一旦看穿了,那么就很容易应对。比如在三国演义里,表面看来是黄盖和主将周瑜产生了矛盾,黄盖要带兵投降。其实黄盖是要接近曹军水师放火。如果曹操事先看穿此计,就根本不可能发现火烧连营的事情。   同样是阴谋,宋金刚想跑的意图已经被徐世绩和魏征看穿,当张铁虎佯攻的时候,徐世绩就将计就计,派出精兵埋伏在浍州东部的佛爷山。   结果,自以为得计的宋金刚一头撞进徐世绩的包围圈中,宋金刚两万大军被歼灭三千余,投降一万三,不过宋金刚却带着四千余精锐部队意外突破竹裕谷,从竹裕谷逃脱。   不过,浍州被攻下,晋南咽喉,平阳门户已经落手唐军之手。李建成也亦知兵贵神速的道理,他命元宝藏率领三千兵马兵临绛城,却意外接到了王行本的投降。王行本见刘武周势大,一箭未发投降刘武周,现在唐军势大,王行本又要投降。   李建成本想接受王行本投降,魏征却道:“如此三姓家奴,反复无常的小人,留着也是遗祸无穷。”   李建成感觉也是如此,随即下令拒绝接受王行本投降。王行本走头远无路,却被部下所杀,将其首级送到李建成大营。   与宋金刚截然不同的是,李秀宁主持太原战役,采取的却是阳谋,和曹操攻荆州一样,写信告诉你,我要打你,曹军大张旗鼓,连绵数十里,荆州直接跪了。   李秀宁同样也是如此,以灵武右军、灵武左军分别包围太原北和太原东,自己将中军帅帐立于太原城西,围三缺一,唯留太原南城。   朔州军这支由普通百姓组成的军队,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李秀宁却拿着这支部队当成宝贝,从天兴军手中缴获的甲胄和兵刃,将朔州军换装一新,同时汇合成了天兴军降卒,组成了新的并州军。   陈应没有操心太原战役,不过他却向平阳公主李秀宁要了足足将近两千人手。就是先委任的灵州将作营、像葛通、魏猛、郭准、严师虎等全部收了回来。李秀宁一看陈应挑出来的人,大都在四十岁开外,青壮年不足两成,以为陈应是为保证朔州军的战斗力,裁撤老弱,直接大笔一挥,让这些人放行。   陈应给这两千余工匠开出符验古代身份证和凭信,让他们举家迁往灵州。陈应给他们的待遇非常优厚,三岁以上小儿都算上,人均六十亩地,众匠户看着墨迹未干的凭信,生怕陈应反悔,急忙拖家带口朝着灵州进发。   不过这些人倒不用太过辛苦,可以乘坐羊皮筏子去灵州。   这些工匠中也有例外,那就是将作营副都监葛通和赵无伤等十几名徒弟留在了苇泽关。因为陈应从李秀宁口中得知,李渊已经派出了宣慰使,召他入京接受册封。   这一次他可以晋升为县公,现在是大唐唯一一个不是世袭弱冠县公,具体封号李秀宁也不知道,自然没有人说。   陈应别说身上有伤,哪怕他没有伤,坐这个时代的马车,才会颠簸出病来。所以陈应留下葛通准备打造一辆新型的马车,装备滚动轴承,加装减震设置,四轮导向马车。   按照大唐的制度,陈应可以出入坐四驾马车,以四匹马的拉力,完全可以拉动四轮重型马车。   “哎,还是不行。”   葛通都快绝望了,试验了无数次,废掉的钢铁已经超过千斤,如今连负责辎重的军需官看着葛通的眼神都像狼一样,想吃了葛通。   一千多斤铁,足足上百把横刀,数十套甲,就这样被葛通浪费了,他不生气才怪。   自从成了官身以后,葛通就喜欢跟人家比官大官小。军需官是从七品,发现对方没有自己的官大之后,葛通的腰杆挺得笔直,朗声道:“甭废话,三百斤。”   事实上,官职的大小,不是全部要看品阶,要看实际权力。堂堂一部尚书,正三品大员,被一个侍御史或御史弹劾的时候,只能摘下乌纱冠,跪地自辩。内侍省常侍,不过正六品,就算是副相,谁敢不给他面子?   不过葛通与军需官都不是掌印官,可自负责一摊子实务,双方不是一个系统,谁也奈何不了谁。别说从七品军需官,就算是从八品掌固,要想不给葛通这个从六品的副都监面子,葛通一点办法都没有。   更何况这个军需官,反而可以在验货的环节,鸡蛋里挑骨头,为难葛通。但是葛通却不知道,态度强硬。   “三百斤!”军需官的脸都抽搐起来了:“你怎么不去抢?”   “这是大将军要的,你看着办!”葛通既不解释,也不理会,带着赵无伤长扬而去。   军需官自然不惧怕葛通,可是陈应的要求,他不能不满足。尽管牢骚满腹,还是按照葛通的意思,将三百斤钢铁送到了葛通的匠作坊里。   事实上,陈应虽然了解弹簧钢的性质参数,比如要加入锰、硅、铬等原素,但是这些原因陈应还真不知道怎么去找来,加入多少,陈应也不清楚。   只能让葛通带着慢慢摸索。   弹簧钢不仅可以制造弹簧和马车减震,事实上用弹簧钢打造出来的钢弩,威力更大,更加轻便紧凑,用来人手一只弹簧钢打击的蝎子弩,利用滑轮快速上弦,只要箭矢不绝,就可以一直保持弩箭压制,这样的弩机一旦打造出来,将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另外的话,就是一旦冷扎出来铁丝,铁丝防止骑兵突袭,也是犀利的武器,一旦投入使用,可以快速制造出防线,将骑兵围在铁丝   就在葛通和赵无伤等废寝忘食制造弹簧钢的时候,陈应却优哉游哉的教导着武元庆和武元爽识字,事实上武元庆识点,已经读了完了千字和几篇论语。武元爽稍差,也识几百字。不过陈应却在教导武氏兄弟:“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武元庆和武元爽跟着陈应默默朗诵着:“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刚刚陈应还没有感觉什么,等武元庆和武爽朗诵的时候,陈应这才感觉不对劲,这个窦燕山,说的是五代十国时期后晋的窦禹钧,后来他的妻子连续生下了五个儿子。他把全部精力用在培养教育儿子身上,不仅时刻注意他们的身体,还注重他们的学习和品德修养。在他的培养教育下,五个儿子都成为有用之才,先后登科及第。   幸好武元庆和武元爽二人没有问及,否则这就是一个大乌龙。   然而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突然听到门外响起:“家祖建昌孝公有五子,皆名扬天下,不知家祖何时有了一个窦燕山的称号?”   陈应心中诧异的望着门外,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捻须而笑。   这名老者脚登玄色鹿皮靴,戴着黑色乌纱冠,身披一袭紫色具服。   从这名老者的穿着打扮,陈应就推断这应该是一名三品大员。陈应施礼道:“恕陈应伤重,不能行全礼,不知足下是!”   “老夫窦琮!”   窦琮的父亲是窦炽,窦炽世袭建昌公,也是李渊的岳父。窦炽的父亲就是窦略,窦略有五子,兴、拔、岳、善、炽。每一个都有非常大的名气。   陈应哑然失笑,还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第八十四章 无事献殷勤   唐初时期没有五个儿子的窦名人叫燕山,然而却有一个有五个儿子的窦略。窦琮听到陈应教导武元庆、武元爽朗诵:“窦燕山,有义方,教子五,俱名扬。”,很自然的联想到了他的曾祖父窦略。   窦略有五子,分别是窦兴、窦拔、窦岳、窦善、窦炽。每一个都有非常大的名气。窦岳任北魏清河、广平二郡太守,英年早逝。窦善北魏中军大都督、南城公从魏孝武帝西迁,仕至太仆、卫尉卿、汾北华瀛三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永富县公。窦炽为赠少保、柱国大将军、建昌公。窦兴为大宗伯注:周礼谓春官之长为大宗伯tàizōngbó,掌礼制,爵为卿。是相当于隋唐时期的礼部尚书。窦拔为北魏殷州刺史今河北隆尧东。   事实上窦略的五个儿子,最次的做到了两郡太守正四品上,最高的做到太傅,可谓之人臣的巅峰。这个时期的窦氏,一门五子,三公一侯一伯。特别是窦岳、窦善、窦炽三个人,成了窦氏三房始祖。   陈应绝对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巧合,要说窦略教子无方?恐怕窦燕山活着也不会自认为,他比窦略强。   可是那么问题来了,窦略跟窦燕山并没有半点关系?陈应如此编窦氏,一旦把这个谎言弥补不好,就很可能惹祸上身。当然,圆好了这个谎,好处自然也不会少。毕竟窦琮也算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堂舅。   陈应还算有点急智,这个时代的所谓辩才无双,其实无非是博览群书,头脑灵活,偷换概念,想了一圈,陈应讪然的笑道:“窦氏避窦武之难,亡奔匈奴,遂为部落大人。”   窦琮点点头道:“不错!”   “纥豆陵氏世居燕山左近?”   “然也!”   “那武昌孝公谓之窦燕山有何不可?”陈应笑眯眯的道:“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俱名扬。”   窦琮满意的点点头道:“自然可以。”   说着,窦琮疑惑的望着武元庆和武元爽。   陈应此时对于窦琮的到来也是充满疑惑,突然转念一想,恐怕窦琮身怀着李渊的重大使命。所以陈应不敢怠慢,陈应指着武元庆和武元爽道:“这二位是义原郡公的大郎元庆、二郎元爽!”   武元庆甚是乖巧,拉了一下弟弟武元爽,齐齐向窦琮拜道:“元庆,元爽,拜见窦公!”   窦琮因为是在李渊起兵之前投靠了李渊,况且他又是李渊岳父窦毅的堂弟,李渊便为窦琮为右统军大都督李世民麾下的统军之一,他曾跟随刘静攻打屈突通,后来李渊登基为帝,窦琮也跟着水涨船高,封为扶风郡公,左屯卫将军。   窦琮点点头拿起陈应书写的两张纸,两张纸上其实只有区区四十八个字:“人之初,牲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芶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俱名扬。”   窦琮疑惑的望着陈应道:“陈大将军,你这是?”   “哦,这是义原郡公夫人委托在下教导二人识弄墨!”   陈应刚刚起了一个头,窦琮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武士彟喜欢在向满朝勋贵大散其财,结交朋友,真正的贵族,谁也不拿武士彟当回事。想来陈应此时还没有认祖归宗,一旦弄清楚他是侯莫陈氏之后,估计也会与武士彟划清界线。   陈应接着道:“应,初为人师,唯恐误人子弟,只好尽力施为,突然发现如今还没有蒙学教材,应不自量力,就亲自编撰一书,初名为三字经”   就在陈应介绍的时候,窦琮心中对陈应颇为不以为然:“小小年纪,也敢为人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如果陈应只是洛阳陈氏,哪怕他是颍川陈氏之后,窦琮也把骂到陈应脸上,可是陈氏真姓侯莫陈,是侯莫陈宗的孙子。   要细论起来,陈氏的父亲侯莫陈芮的父亲,官职还在窦炽之上。至于侯莫陈崇更是甩了窦略不止一条街。对于西魏八大柱国家族,窦琮还真不敢太过放肆。   接着他翻开了下面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学亲友,习礼仪   可是看了后面的字之后,窦琮隐隐感觉这陈应这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窦燕山,有义方。   难道说侯莫陈氏是用这种方式向扶风窦氏示好?   如今侯莫陈氏不比从前,然而却有了隐隐崛起的迹象,陈应无论如何这一次回朝都会封公,封为右武卫大将军,十六卫大将军,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得到的官职,况且其堂兄侯莫陈虔会银青光禄大夫,广平郡公,一门两公,放在长安城也不会被人轻视。   事实上,莫侯陈氏的底蕴远比表露出的简单,侯莫陈氏在岭南十七州经营了两代人,就连岭南冯氏也比不上。在这个时侯,李渊需要倚重侯莫陈氏的地方还真不少。   况且,李渊已经有意与侯莫陈氏联姻,以陈应今时今时的地位,根本不需要这般。   写书赞美窦氏祖宗这样的事情,如果脸皮不厚还真做不出来。   想到这里,窦琮心中一动。回去一定将侯莫陈氏有意与扶风窦氏示好的消息传达到。   身份相差无几的时候,哪怕任何一个不经意间举动,都会被错误的解读出很多种意思。   窦琮冲陈应道:“武功侯想出去,只怕找不到印刷坊吧!”   陈应点点头道:“确实是如此!”   在这个时候,书籍还是依靠书抄,虽然有雕版印刷,不过同样掌握在世族门阀手中。窦氏与侯莫陈氏并不一样,侯莫陈氏以武勋起家,而窦氏却是以略帮助魏孝帝汉化拓跋鲜卑,渐渐成为宗世族门阀。窦氏门丁兴旺,获得的将军之职其实也不算少,然而除了一个窦炽以外,其他在军功方面毫无建树。   特别是他的哥哥窦轨,事实上李世民的第一场败仗,正是因窦轨轻敌大意所致。   窦琮道:“等新书成稿之后,我们窦氏可以替武功侯刊印一千册!”   “那实在是太感谢窦公了!”   陈应其实心中也暗暗嘀咕,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   窦琮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八十五章 白城怎么办?   “不知窦公此次是来所为何事?”陈应试着问道。   三字经全三百八十二句,每句三个字,共一千一百四十六个字。如果删减一些唐代以后的东西,增加一些字句,最多可以保留千字或者,很有可能不足千字。如果在后世,这仅仅相当于一张A4纸的字量,刊印这么一本书,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然而,在这个时代,刊印的工艺,主要还是依靠雕版印刷,如果是千字,至少需要将近四十个雕版,费时至少需要半年以上。如果考虑上雕版的价值和人工费用,刊印这一千册书,至少需要五六百万钱。   五六百万钱虽然不是太多,特别是对于扶风窦氏这样的门阀,这点钱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然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一笔相当于一百户普通农家一年的纯收入,显然,这不是陈应与窦氏这样萍水相逢的关系可以解释得通的。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陈应还真不敢轻易接受窦琮的好意,五六百万钱虽然不是一笔小数目,这笔钱对于陈应来说,其实也还真不是什么可以左右陈应的意志的价码。   窦琮猛然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险些误了正事,老夫此来奉旨!”   “来人,准备香案”   不等陈应说完,窦琮摆摆手道:“陛下口谕,不用如此正式。”   陈应神色立即肃然起来。   窦琮道:“奉大唐皇帝陛下口谕,着灵州总管、右武卫将军、骠骑大将军、武功县侯陈应入宫觐见,钦此!”   陈应暗暗猜测这一次回长安是福还是祸?   窦琮看着陈应露出迟疑之色,笑道:“陈大将军是担心身上的伤,受不了这路上的颠簸之苦?”   “陈大将军不必担心!”窦琮道:“陛下说了,此事不急,待陈大将军身体无碍后,再启程也无妨。”   “这也恐怕不好吧!”   陈应斟酌一下道:“君命如山,陈应就算是爬也会爬到长安城!”   窦琮心中暗想,难道陈应已经猜测到李渊要赐婚陈应了?陈大将军莫非早已迫不及待?“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白城县主也是端装大方”   白城?李道贞?   陈应惊讶的道:“我跟白城?”   “陈大将军难道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窦琮笑道:“陛下有意纳陈大将军为王婿,尚白城县主。”   听到这话,陈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陈应脑袋里甚至不由自主的浮现,李道贞拿着陌刀疯狂的砍杀他的情景,当时陈应可是差点没被李道贞一刀两断。   娶李道贞,李渊这是有多恨自己啊。一旦自己不经意间惹怒李道贞,岂不会要被她拿着陌刀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陈应失神落魄的跌坐在床上,连窦琮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了。   到上晚上掌灯时分,亲卫将饭食送到陈应层里。   陈应早已神游体外,根本就没有心思吃饭。   深刻子时,陈应还是像塑像一样,端在灯前,望着摇曳的烛火,怔怔出神。   梁赞看着陈应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到眼里,急在心里。他亲自端着饭,走到陈应面前道“郎君,吃点东西吧!”   “郎君,您多少吃点。”   陈应已经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他拿起案台上的笔筒,朝着梁赞头上砸去。   “嘭”竹子镂空雕花的笔筒,撞到门框上。   梁赞嘴笨心粗,根本不知道陈应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梁赞也不傻。   他看到自己无法劝动陈应,就亲自去找平阳公主李秀宁。   不过,此时李秀宁已经去了一百五十里余的太原城。当李秀宁得到消息返回苇泽关的时候,陈应已经做了两天一夜,滴水未沾,陈应的神色萎靡不振,嘴角已经起了干皮,看上去让人心疼。   李秀宁端着饭菜走到陈应屋里的时候,陈应原本动也动的眼珠子,微微转了一下,依旧不为所动。   李秀宁端着饭菜,朝陈应面前一放。   “吃!”   陈应不为所动。   李秀宁也没有二话,直接端着饭菜出去。不一会儿,门外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随即李秀宁又端着一份饭菜进来,同样惜字如金:“吃!”   陈应依旧不为所动。   李秀宁愣了莫约小半柱香的时间,然后朝着门外走去。   “哗啦”   李秀宁又进来了,如此反映复五次。当第六声哗啦声响起的时候,陈应终于忍不住了:“姑奶奶,别摔了,太浪费粮食了。”   陈应端着饭碗拿起筷子道:“我吃还不行吗?”   “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让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李秀宁奇怪的问道:“这可不像你!”   陈应微微叹了口气,望着李秀宁的眼睛道:“陛下要给我赐婚!”   李秀宁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那,还真要恭喜你了!”   陈应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笑,此时很假?”   李秀宁用手拂拂额头的刘海,眉眼间闪过一丝痛苦:“我我先回去了!”   陈应道:“你知道我!”   “知道你什么?”   “我喜欢你!”   “你疯了,我们不可能的!”李秀宁转过身子,背对陈应,眼睛里慢慢蓄起水雾:“我我们我们是不可能的!”   陈应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大不了可以合离!”   “可我不是司马道福!”   司马道福,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敢于追求自己的婚姻幸福的女人。她是东晋简帝司马昱的第三个女儿,封号新安公主。初嫁东晋南昌郡公、大司马、太尉桓温的儿子桓济为妻。后来桓济欲篡兵权失败被贬,新安公主就与桓济离婚,央求皇帝将自己改嫁给王献之。不过,当时王献之已经和郗道茂结婚了,夫妻感情甚好。   当时晋孝武帝是司马道福的弟弟,她再三恳求弟弟,弟弟晋孝武帝便下旨王献之与郗道茂合离,然后再娶司马道福。王献之为了抗拒这桩婚姻,连自残的戏都上演了,王献之用艾草烧伤了自己腿,变成了瘸子。可是司马道福依旧嫁于王献之为妻。   李秀宁说她不是司马道福,关键是这个时代和司马道福那个时代不同。琅琊王氏自王羲之死后,已经没有拿得出手的人才了。琅琊王氏已经日暮西山,而郗氏同样也成了昨日黄花,他们两个家族,已经没有了抗拒皇帝的本钱。   所以只能认命,可是现在的大唐,虽然说河东局势已经稳住了。可是,柴绍和柴绍身后的柴氏,毕竟是李渊的开国功臣。如今李渊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能同意李秀宁与柴绍合离,否则李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举动实在太明显了。   事实上,柴绍的年龄足足比李秀宁大了十三岁,柴绍与李秀宁的婚姻,本身就是政治联姻,双方结成政治同盟,李秀宁就是一个政治牺牲品。   李秀宁头也不回的道:“我先回去了!”   李秀宁没有理会陈应,依旧朝着门外走去。   陈应大急,急忙向门外追去。陈应的动作幅度有点大,牵动了伤口。   陈应疼得额头冷汗直流,跌坐在地上。   李秀宁看着陈应跌倒,心中终究还是不忍。   李秀宁回过来,扶起陈应:“白城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第八十六章 不留下遗憾   幽幽烛火映在李秀宁清丽明艳的美脸上,陈应的眼珠子差点要掉出来,他张了嘴,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了。   李秀宁眉目清丽,五官精致,无一处不美。陈应看得痴呆了。他看了李秀宁足足一柱香的功夫,这才听到李秀宁悠悠的说道:“白城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好半晌,陈应才大叹一口气的扭头跟李秀宁说道:“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李秀宁提出白城县主,这倒是让陈应怔了一怔。   白城县主李道贞,在陈应的印象中。这个女子绝对不会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人。无论陈应选择哪一个理由,被拒婚的白城县主李道贞绝对会勃然大怒。   以李道贞的性质,一旦李道贞知道陈应居然敢拒她为婚,那么李道贞很可能会提着她的陌刀,来找陈应算帐。   陈应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道:“不可否认,白城县主的功夫不弱,我不是她的对手,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怎么样?”李秀宁道:“你想得太简单了,父皇绝对不对我与柴绍合离,这桩婚姻是本身就是一个交易!”   “交易,其实这样反而更好!”陈应想了想道:“如果,我可以拿出皇帝陛下心动的本钱呢?”   作为一个后世之人,陈应可以拿出来打动李渊的东西太多了。   “火药!”   “猛火油”   “造纸!”   “一年三收的占城稻!”   当然,还有美洲出产的高产农作物,这些东西只要露出来,李渊绝对没有抗拒的能力。   李秀宁道:“你拿不出来的,柴氏虽然论实力远远不如关陇贵集集团家族的实力,也没有太原王氏、范阳卢氏,太原温氏等这些山东千年世家的实力,可是,他们浩州柴氏,还真不是一般家族可以比拟的!”   况且山东贵族集团,他们早已根深蒂固,树大根源,作为千年世家,他们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强了。   李秀宁非常清楚,只要可以缓和大唐与山东贵族集团的矛盾,李渊就有可能牺牲一切,包括她李秀宁这个李渊亲生的女儿。   “有些事情,尽管努力用做,也不见得成功!”陈应道:“可是如果不去做,肯定不会有任何结果。这就是区别。”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陈应,她实在是想不通陈应此时到底是有什么原因,居然会有如此的底气?   陈应道:“这个你不用管,我不会让我留下遗憾的。“   藏山藏孤洞内,天亮了。三眼神将魏定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顿时就看到身边睡着的侍卫,同时也发现洞口出现数十口大箱子,还有用葛布包裹的铁簇箭,粗略估计也有数千只铁箭。   魏定邦并没有去询问哨兵,以对方的手段,哨兵肯定又着了对方的道。   众骨干和小头目都已经醒来,发现洞口的物资。魏定邦让众人将这批甲胄和物资抬进山洞。   “魏将军,已经查看清楚了。都是好家伙,镔铁横刀一百柄,戈矛各一百杆,一百张弓。”刀疤脸是一个神箭似,用火辣辣的目光抚摸着一张三石强弓,搭起一只铁箭,拉成满月。   “咻”的一声,箭也不知道射到哪里去了。   刀疤脸凑到魏定邦身前,嘻嘻的笑道:“都是好东西,有这破甲箭在手,八十步之内,铁甲也能给他射成筛子。”   刀疤脸拿起一根铁簇箭,翻来覆去查看上面的铭。   汉代以秋,官府对武器的管制并不严格。但是对于甲胄和弓箭的管制却非常严格;而且一把良弓的制作程度非常复杂,常常需要数年时间才能制成一把良弓,故而极少有八斗以上的良弓流落民间。   无论是宋金刚也好,刘武周也罢,其他兵器都好搞,也能自制弓箭,但是很难找到良材,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制弓,自制的弓箭能当弓就不错了,远远比不上唐军制式的弓弩。刀疤脸,细细把玩,弓身是百年老桑加老檀制成,弦是麻绳绞丝,他看到弓梢上雕着铭的地方,然而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用白费力气了,对方绝对会把铭磨掉!”魏定邦皱起眉头道:“他们绝对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让咱们去抓,如果不出意外,这批物资,我们根本查不到来路!”   果然,正如魏定邦所说,这些人将所有的甲胄、戈矛、箭、刀。全部都磨掉了铭。   刀疤脸叹了口气道:“真去刺杀武功侯?”   “咱们有的选择吗?”   “难道不是敷衍他们?”   “怎么去敷衍?我敢肯定,只要咱们敢露出一点想要放弃的意思,咱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绝对活着无法走去藏山。”魏定邦叹了口气道:“那陈应有多难杀,你们非常清楚。”   “杀不杀陈应,咱们都得死!”刀疤脸苦笑道:“咱们兄弟,就是这个命了,活一刻算一刻吧,早死晚死而已。”   魏定邦笑道:“也不要这么沮丧,更不要绝望,咱们兄弟其实也有活路。”   “什么活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我不会骗你!”魏定邦道:“咱们的兄弟,本来就没有几个操弓手,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练习如何射箭,干他娘的。”   魏定邦也拿了一柄良弓,备箭三壶。一把进冰花纹路的镔铁陌刀、一件半身玄甲,都是有钱买不到的好物什.   关键他认那个藏头露尾的神秘男人,此时简直是在欲盖迷障。   正所谓,越是不在经意间的举动,其实可以暴露很多问题。   魏定邦所部将近五百人马,藏山的藏孤洞内,能在陈应眼皮子底下,活过将近一旬。这本身就很可以说明问题。   第一,这个神秘男子一定会是唐军将领,或话是他们阻止唐军搜山,这个说明神秘男子,有干涉唐军搜山的权力。官职定然不会小。   其次是,尽管弓稍上已经磨掉了铭,可是这一批物资,如果没有意外,一定会出自唐朝军器监,官造物资。   能阻止干涉唐军搜山,又能接触到制式军械的人,他的身份要小得太多了。   魏定邦心中似乎有了决断。   陈应丝毫不知道,他的危险已经降临了。 第八十七章 有些事不能忍   虽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如果陈应真在苇泽关养病一百天,恐怕长安城里的大人物们又不知道该如何想了。不知不觉,陈应已经成了左右朝廷大佬决定的关键因素。   “大将军,真不该留在苇泽关!”当许敬宗和刘统得知窦琮带了李渊的口谕,许敬宗和刘统就急忙从太原前线来到苇泽关。苦口婆心的苦劝:“大将军应尽赶紧返回长安,向陛下复命。”   对于李渊的心思,陈应也些明白了。李渊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他总是站在皇帝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特别是在处斩刘静方面,他做得非常明。李渊难道不知道刘静是冤枉的吗?   答案其实是肯定的,刘静是什么样的人,李渊非常清楚。要说刘静对他有点怨言,厚此薄彼,李渊相信,要说刘静会谋反。李渊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刘静最多有点口风不严,绝对没有半点谋反的可能。可是,李渊却将错就错,借着裴寂诬告刘静,直接将刘静斩首,籍没家产。这次处斩的不仅有刘静的哥哥刘启也有记载作刘起,还有刘静的亲家公李密。   李密虽然谈不上没有异心,可是随着陈应连胜突厥四阵,阵役突厥始毕可汗之后,李密就彻底打消了东山再起的打算。可是李密却没有按照李渊的要求,写信劝降李密的旧部秦琼、单雄信、程咬金、张亮等人。事实上,并非李密不想劝降秦琼等人,而是因为李密不想自取其辱。   在秦琼、程咬金、单雄心、张亮等人投降王世充之后,王世充就迫不及待的篡位登基,这个时候,他与皇泰旧臣之间产生了难以弥合的裂痕,除了王世充的子侄,王世充无人可用。在这个时候,王世充便封单雄信为洛州兵马总管从三品,秦琼为右武侯将军从三品,程咬金右武卫将军从三品,张亮左武卫将军从三品。无论王世充奸也好,厚也罢,至少瓦岗旧部在王世充麾下如今都混得风声水。   历史上,秦琼、程咬金等瓦岗旧将投降李唐,原因是他们与王世充的侄子产生了巨大的矛盾,王世充的子侄领兵作战,哪里比得起秦琼、程咬金等人,他们嫉妒瓦岗旧将在渐渐立下大功,暗中给瓦岗旧将使绊子,随着王世充拉偏架,这场以王氏子弟与瓦岗旧将之间的斗争,势同水火,秦琼等人这才阵前起义,投降了李世民。   如果秦琼真是见李世民仁义无双,有真命雄主之相,他们为何不在武德元年李密入长安投降李渊的时候投降反而要等到李世民攻打宋金刚时?这中间足足隔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事实上,此时李密就算写信劝降秦琼,除了自取其辱,根本不会有任何办法。   可是,李渊却认为李密仍旧有不臣之心,刘静与李密的真正元罪,其实就是没有毫无保留的李渊的话。用李渊的原话道:“朕是天子,上天之子,这天下都是朕的,不存在朕向臣子夺兵权的道理,兵权都是朕的,朕随时可以拿回来,需要臣子同意吗?”   陈应也知道,有些事情逃避不是办法。要解决他与李秀宁的事情,最终还是绕不过李渊这一关。既然李渊是一个利已主义者,陈应感觉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跟李渊好好做一个交易,混合高炉一旦投产,年产几十万吨,绝对是小意思。   拥有几十万吨钢铁,不仅完全可以满足大唐的武器消耗,还可以将更多的钢铁投入到农业生产或水利的工程中,利国利民   然而,陈应的伤势始终没有办法乘坐马车,无奈之下,陈应只要做着步撵缓缓向长安进发。   所谓的步撵,其实就是像后世的轿子一样,不过这只是一个如同拆掉轮子的轺车,除了有顶,四面露风,可以让人将步撵上的人一览无余。   刘统要留下来替平阳公主节制军队,许敬宗倒是愿意跟陈应返回长安,然而让陈应意料的却是陈劲勇却自愿解除军职,充任陈应的亲兵副校尉。陈应并没有按照要求带着他的亲卫折冲府全部返回长安,而是只带了一个亲卫骑兵团,这只骑兵团以灵武军一百余名骑兵,定远军第六折 冲府一百骑兵,与并州军一百步兵混编而成。   “陈劲勇,你说你图啥?”陈应对于陈劲勇的选择有点莫名奇妙,如今他已经是灵武将军,虽然说这一支军队的规格比不上定远军,也不比上十六卫将军。然而灵武军却是大唐朝廷承认的军队,陈劲勇与阿史那思摩一样,都是大唐正四品的忠武将军。   放弃堂堂正四品忠武将军的官职,甘心情愿去做一名从六品振威副尉,陈应还真猜测不透陈劲勇的大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   陈劲勇微微一笑道:“大将军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这才会我这这个栗奴真好。他们,谁会拿正眼看我?我就算当了正四品的忠武将军,可是他们谁不是在背后叫我栗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华夏民族千年以来的传统认知,这并不是因为陈应就可以。   听到这话,陈应这才知道原来陈劲勇受了莫大的委屈。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陈劲勇是陈应的人,就连他的这个名字和姓,都是陈应赐的,欺负他,岂不是没有把陈应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顿时,陈应怒了:“谁?到底是谁”   陈应吼道:“梁赞,你去打听一下!”   梁赞没有动,因为他也是当事人之一。毕竟这个事情闹得不小,要说起来,这事跟马三宝还有点关系。马三宝原本是柴绍的僮客,当初李秀宁与柴绍订婚,马三宝就被柴绍派到李秀宁身边跑腿,不过马三宝却忠于李秀宁,把李秀宁当作为的唯一主人,特别是李秀宁与柴绍的冷战中,马三宝毫无保留的站在李秀宁这边,丝毫没有给柴绍这个曾经主人一点面子。   这次柴绍带人来河东,一名护卫名叫郭四喜,当初和马三宝一样,都是柴绍的僮客。他们的关系也非常要好。这次听闻马三宝受了伤,郭四喜提着一坛子酒前来探望马三宝。马三宝也是爽快人,郭四喜开怀畅饮。郭四喜尽兴而归,在路上正遇到陈劲勇率领部队与他擦肩而过。   大队骑兵在奔驰的时候,不可避免会扬起尘烟。也不知道是狗仗人势,还是酒壮怂人胆,郭四喜对着陈劲勇便是破口大骂。泥土还有三分性,陈劲勇岂会善罢甘休,听到郭四喜对他破口大骂,陈劲勇正欲上前教训郭四喜,郭四喜态度异常嚣张的道:“知道我是谁的人吗?说出来我家主人吓你,我家主人乃大唐临汾郡公,驸马都尉柴公绍。”   陈劲勇根本就不知道柴绍是谁。他眼里只有陈应,拿着鞭子正欲抽打郭四喜,正巧这个时候梁赞到了,梁赞虽然不认识郭四喜,却见过他跟着柴绍,知道他是柴绍的人。一旦真让陈劲勇打了郭四,肯定会给陈应惹祸上身。   在梁赞的劝说下,陈劲勇不想给陈应惹祸。只要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可是事情还真没有那么简单,一个堂堂正四品的忠武将军如果柴绍的一个家奴都任意欺负,他这个大将军已经当到头了。事实上,正是如此。平阳公主麾下的将官听说灵武左军的将军陈劲勇是一个怂包软蛋,顿时纷纷跳出来,或是出言讥讽陈劲勇,或是把陈劲勇当成了大仓库,不是从灵武左军调十几匹马,就是要几十柄枪,反正东西不多,也不陈应翻脸。   听到这话,陈应怒极反笑:“哈哈哈哈原来我陈应就是一个笑话。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啊!”   “停下,停下!”陈应下令道:“马上给我停下!”   许敬宗看着陈应脸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许敬宗知道,陈应这下动了真怒。   “梁赞!”   许敬宗没有劝陈应,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劝陈应,无疑是火上浇油。只有在心中默默为梁赞祈福。   “大将军,卑下知错了!”   “我不该惹柴绍?”   “不”梁赞这才知道他是好心办了错事。其实这也不怪梁赞,至少在梁赞看来,陈应确实不应该去惹柴绍。可是梁赞却不知道陈应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把李秀宁追到手,如果他连硬怼柴绍的本事都没有,那么陈应追求李秀宁就是一个笑话。   陈应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郭四喜带过来。做不到,你也不用来了!”   对于一个不称职亲卫统领,陈应已经耗尽了最后的耐心。   正所谓扮猪吃老虎扮得久了,那么自己就真成猪了。陈应感觉是时候,需要让天下人知道,他陈应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陈应在静静的看着梁赞,如果梁赞到现在还没有明白他的真正意思,这个人没有半点价值了。   梁赞的胆量其实还真不小,只是他不想给陈应惹麻烦,可是看着陈应准备搞事,他也不含糊。梁赞道:“跟我来!”   亲卫队的定远军骑兵和灵武军骑兵两百余骑呼啸着远方飞奔而去。   陈劲勇却跪在陈应面前道:“大将军咱们回长安吧,莫要为了小人耽误您的大事!”   “有些事可以忍”陈应冷冷的道:“有些事绝对不能忍。” 第八十八章 鼠雀谷伏击   许敬宗似乎明白了陈应的用意,陈应肯定是故意的,用跋扈的行为,吸引御史的弹劾。事实上,所有的武将,只要是牵扯到跋扈或轻微的违法乱纪,根本就不叫事,反而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不过,这事许敬宗只猜对了一半,陈应是故意的。但是绝对不是为了吸引御史弹劾,也不是为了要在李渊面前,表现出他张扬跋扈的样子。   陈应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李秀宁追到手。现在二人不存在什么障碍,唯一的障碍就是李渊和柴绍,如果陈应不能表现出他处处比柴绍强,李渊凭什么会把李秀宁嫁给他   梁赞的效率还是挺快的,差不多过了小半个时辰。陈应的亲卫骑兵呼啸而来梁赞马背上夹着一个手脚乱动弹的人,这名男子莫约三十多岁,一脸凶悍之色。   “是他吗?”   陈劲勇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道:“大将军,这事还是算了吧?”   “算了?本将军可不是一个可以唾面自干的人!”陈应指着郭四喜道:“真是好胆,耶耶最喜硬汉子。来人,把他的四肢打断!”   “慢!”就在这时,又是一队骑士呼啸而来。   陈应眯起了眼睛,柴绍的动作不慢,看来这个郭四喜在柴绍心中地位不低。然而,陈应最终还是失望了,这些人中并没有柴绍,为首的还是当初有过一面之缘,被柴绍称作弃疾的幕僚。   陈应此时上位者的气势越来越重,陈应那凌厉的目光望着那名名叫弃疾的青衫男子。   折娄弃疾其实还不知道他们家族在一百多年以后,渐渐成为府州府州今陕西省府谷县的豪族,以区区一角之地,在宋、辽、夏、金角逐的舞台上活跃了二百多年。事实上折娄氏正是鲜卑族中部的折娄部落改姓所致,不过此时折娄式还是一个名不见传的小部落。   折娄弃疾望着陈应,微微一笑,身子淡淡前倾,举止优雅的道:“不知柴家门僮怎么惹到了陈大将军?弃疾管教不周之处,还请陈大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海涵一二!”   折娄弃疾上来就把话扣死了,是柴家人无意间冒犯陈应,陈应以大唐勋贵之尊,不应与一介僮客一般见识。   陈应淡淡的笑道:“如果我不卖你这个面子呢?”   折娄弃疾一怔,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陈应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事实上,作为柴绍的心腹,他非常清楚,陈应活不了多久,如果因为此事,与陈应闹得不可开交,那么一旦陈应在鼠雀谷出了意外,难免会有人怀疑在柴绍头上,毕竟在河东敢伏击大唐武功侯的人可真没有几个。   折娄弃疾淡淡一笑:“卑下自然没有这个份量值得陈大将军面,只是陈大将军不觉得与一介僮客为难,有失身份吗?”   “愣了做什么?”陈应没有理会折娄弃疾朝着身边的亲卫喝令道:”把本将军的话当耳旁风?“   看着陈应丝毫不为所动,梁赞咬咬牙齿,举起手中的横刀,带着刀鞘朝着郭四喜的小臂砸去。   ”咔嚓“   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郭四喜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   梁赞依旧扬起手中带着刀鞘的横刀。既然陈应要求将郭四喜的四脚打断,他就把陈应的命令执行到底,一点折扣都不打。   ”咔嚓!“   又是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郭四喜的右腿大腿部断裂,他的右腿大腿逞现一个诡异的弧度。这个时候,郭四喜的脸给逞现扭曲之色,额头更是大汗淋漓。   折娄弃疾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都已经插入了他的手心肉里,鲜血顺着他的指间缝,潺潺往下流。   “够了吧?“折娄弃疾额头的青筋凸起,显然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不够,远远不够!“陈应看着折娄弃疾道:”柴家的人,都是硬骨头,这才哪到哪啊,要留就留下一个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教训。”   “咔嚓!”   郭四喜最后一只胳膊也被打断,他此时已经知道了,陈应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如果自己四肢尽废,以柴绍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养着一个废物。   “杀人不过头点地,有种给耶耶一个痛快!”   “想当好汉!”陈应微微一点头:“成全他!”   梁赞缓缓举起手中的横刀,慢慢抽掉刀鞘,雪亮的横刀,朝着郭四喜的脖子处砍去。   就在梁赞手中的横刀快要砍在郭四喜的脖子上去时,陈劲勇突然冲到梁赞面前,从梁赞手中夺到横刀,然后横刀如同流星,朝着郭四喜的脖颈上砍去。   ”扑哧!“   郭四喜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滚落下来。   望着郭四喜怒目圆瞪,死不瞑目的样子。折娄弃疾满脸悲愤,如果没有柴绍准备暗杀陈应这档子事,这次柴氏与陈应就会不死不休,也会展开激烈的族战。   可是现在,柴绍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   陈应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道:”好了,走吧,回长安!”   陈应走了,可是陈应心中却升起一个庞大的谜团。   以柴绍的性子,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   直到七天之后,鼠誉谷内,飞鸟盘旋着从鼠雀谷久而不落,陈应这才感觉不对劲。   鸟不入林,唯一两个解释,要么飞鸟正在迁徙,要么谷内有埋伏。   可是眼下虽然已经接近初秋,可是距离候鸟南迁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偏偏飞鸟距离山谷而不落入,只有一个解释,鼠雀谷内有人埋伏。   望着空中盘旋着的飞鸟,陈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想伏击本将军,门都没有。”陈应冲陈劲勇道:“带一队人进去,认真搜一下!”   陈劲勇看着陈应为了替他出口气,不惜杀掉郭四喜,他心中对陈应感激万分,别说陈应现在只让人去探路,哪怕是陈应想要他的脑袋,他绝不犹豫。   许敬宗原本还真以为陈应是小题大作,毕竟刺杀陈应的可不是小罪名。然而随着陈劲勇率领部曲进入鼠雀谷,不一会儿,山谷内就传来阵阵激烈的杀喊声。   许敬宗大惊失色的道:“大将军,里面有埋伏?”   “想要本将军首级的人很多,在鼠雀谷内埋伏本将军,多简单的事!”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可惜了这颗大好的头颅,想取也没有那么容易!”   只是不一会儿,陈应也惊讶异常。   陈劲勇所部非但没有快速肃清伏兵,而且还狼狈的逃了出来。为首的陈劲道肩膀着至少射着五六只箭,其他人也没有好到哪里。   “呵呵!”陈应淡淡的笑道:“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八十九章 不要把陈应当成傻子   身披山甲,手柄冰雪镔铁刀的魏定邦一脸愤愤的望着身边的折娄弃疾,他低着嗓子吼道:“你这是做什么?非要把我们全部都害死吗?”   鸟不入林,肯定是林中有埋伏。a这是兵家常识,只要是稍微有点常识的将领,看到鸟不入林,就会下意识的警觉起来。陈应早就不是战场雏鸟,能看出鼠雀谷内的埋伏不足为奇。然而,这个常识,其实也并非不可以利用。   至少,魏定邦在以前拦路打劫的时候,为了避免他的“肥羊”提前发现,魏定邦事先都会捉一批鸟雀,特意在“肥羊“进入埋伏圈前放出,林中突然飞出大群鸟雀,就会让人很自然的认为,林中没有埋伏。   “陈应很傻吗?”折娄弃疾淡淡的笑着,目光凌厉的盯着魏定邦。   折娄弃疾的目光,仿佛不是人类的目光,他仿佛像一条毒蛇,魏定邦也算是凶悍之辈,可是他却不敢正视折娄弃疾的目光。被折娄弃疾这么一问,魏定邦莫名奇妙的道:“陈应自然不傻!”   “他既然不傻,那你为什么把他当成傻子?”折娄弃疾轻轻踢翻一只鸟笼子,里面的鸟雀展翅高飞。   魏定邦闻言一愣,疑惑的望着折娄弃疾。   折娄弃疾暗暗摇摇头,如果不是害怕被陈应的部曲捉到活口,顺藤摸瓜查到柴氏头上,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事实上他并不想用魏定邦和他的那群乌合之众来伏击陈应。唯一的好处就是,陈应就算捉住了魏定邦的人,他绝对无法联想到柴氏头上,就算联想到了柴氏也没有证据。   柴绍可不是刘静,不可能光凭着莫须有的罪名就被诛杀。   当然,陈应作为大唐新晋的勋贵,特别是在刚刚立下泼天大功之际,被人意外刺杀,这件案子一旦发生,将会是惊天大案,肯定会一查到底。柴氏的死士是有数的,哪怕死士不会吐露真相,可是死士就是一个真相本身。   无奈之下,只好选择收买魏定邦和其麾下部曲。然而魏定邦,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   折娄弃疾道:“不要把敌人当成傻子,哪怕他是真傻,否则到了最后你会发现,你才上真傻。”   就在魏定邦诧异的时候,突然对面的山坡上,灌木丛中,突然钻出数百上千名手持武器的军士,观其服色,应该是天兴军。如果魏定邦所料不差的话,对面的上千名士兵,应该也是天兴军旧部。   “原来他们并不是只找了自己!”魏定邦心中甚是震惊,这群士兵,比起魏定邦所部来,无论军纪,还是战斗力都相差甚远。几乎没有任何队形,如同一窝蜂似的冲上陈劲勇所率领的部曲。   看着这一幕,魏定邦恍然大悟。   原来,折娄弃疾采取这种方式来打消陈应的顾虑。鸟不入林是林中有埋伏,一旦伏兵尽出,以陈应亲卫的战斗力,这上千名乌合之众恐怕最大的价值就是消耗陈应亲卫的一部分体力和部分箭矢。   魏定邦:“阁下!”   “不该问的就别问!”折娄弃疾道:“你根本就不是动脑子的料。”   “你”魏定邦被折娄弃疾噎住了。似乎,事实证明,折楼弃疾的话并没有错识。   望着陈劲勇背后出现的伏兵,陈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在鼠雀谷狭窄的空间内,无论是灵武军骑兵还是定远军骑兵,事实上都无法发挥应有的战斗力,可是一旦到了外面空旷的地带,别说一千名兵甲不全的乌合之众,就算是一万人,陈应的亲卫依旧可以做到一战而下。   “杀”   这些天兴军溃兵组成的伏兵,虽然装备不行,然而都是见过血的老兵。特别是看到陈应麾下连了抬着步撵的民夫加上匠户内,所有人马不足四百之数。他们的人数足足是对方的近三倍,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天兴军溃兵们士气如虹,竭斯里底的吼着着,挥舞着手中乱七八糟的武器,大呼小叫的冲了上来。   哪怕他们只有区区上千人马。可是一旦冲锋起来,居然还颇有千军万马的气势,特别是为首的数百凶徒,面部狰狞,令人心寒。   换作一般部队遇到这种情况,看到敌人比自己多近三倍,肯定要避其锋芒,再图后计。要么就会抢先占领一处制高点,据高临下,被动防守,利用骑兵的机动性能,快速去般援军。   然而,陈应这支由灵武军和定远军骑兵组成的亲卫团,他们经历最多的就是以少打多,吊打对方。特别是数万突厥骑兵那种铺天盖地的冲锋,无论声势,还是威势,这些伏兵还差得太远,根本不够看。   陈应兴致勃勃的道:“架高一点,本将军看不清!”   抬着陈应步撵的民夫一听陈应这话,非常痛快的将几辆大车并在一起,然后民夫们站在装满粮食的大车上,然后举起陈应的步撵,这个时候,陈应终于看清了。   如果不是定远军骑兵害怕这些乱兵一击既溃,跑得满山遍野,到时候这些溃兵逮起来费劲,如果任由他们逃匿,这些三五成军的溃兵又会为祸一方。   亲兵队的步兵架起了自己手中的弓箭,弓箭在这群乱兵七十步的时候开始发箭。   就在亲卫步兵弓箭手准备放箭的时候,陈应道:“压低一指,射他们的腿!”   “咻咻咻”一百余名弓箭手同时放开手中的弓箭,不等第一波箭矢命中对方,第二波箭雨又蓬勃而出。弓箭手射速是弩机没法相比的,一名优秀的弓箭手可以将一壶箭在半柱香内全部射出去,而且命中率超过七成。陈应的亲卫步兵,可是定远军与灵武军百里挑一的好手,这些都攒够了军功,也厌倦了沙场搏杀的日子,他们想跟着陈应去长安过安稳日子。   然而狼就是狼。绝对不能因为狼心情好的时候,就认为他们很善良。   这群天兴军溃兵顿时前排倒了一地,还没有等第二排的人反应过来,在这个时候,箭雨又到了。众天兴军溃兵们惨叫声连天,捂着自己的大腿或小腿,凄厉的惨叫起来。   “扑通,扑通!”这些原本兴高采烈大呼小叫冲上来的天兴军溃兵军如同滚地葫芦,倒了一地,不知道有多少人中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惨叫。 第九十章 魔高一尺   随着第四波,第五波箭雨不分先后的射中对方,在这个时候,众溃兵们这才醒悟过来。   事实上,连陈应也觉得吃惊。他并不认为一百名弓箭手一百张弓可以完全迟滞对方上千人马的进攻,然而事实恰恰相反,陈应的亲卫步兵不仅迟滞住了这些溃兵的疯狂进攻,至少三四百名天兴军溃兵被射中,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五波箭雨,区区五百余只箭,粗略估计也射倒了四百余人,命中率在八成以上。这个结果是陈应也没有想到的。陈应来到这个时空,唯一一次用弓弩阵对付敌人,是在灵州城外野猪岭下,对付突厥骑兵,骑兵在高速飞奔过程中,是不移定目标,命中率自然低。   可是,对于天兴军溃兵这种步兵密集式冲锋,命中率自然大增。   这些天兴军溃兵们顿时都哭了,哭声非常凄惨。   他们本是趁着唐军刚刚大胜来不及打扫战场的时候,趁乱逃出来的,他们害怕唐军报复,整日惶惶不可终日,躲入深山。后来又有人告诉他们,鼠雀谷会经过一只大肥羊,携带了大量的财物,只要干了这一票,他们日后就吃喝不愁了。   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哪里是肥羊啊,这简直就是一头吊睛猛虎,跟在后面的天兴军溃兵们顿时呆住了,对方阵中还有两百余名骑兵,在这个时候,骑兵没有出动,仅仅一百余名弓箭手就把他们给射崩了。   他们吓得愣在当场,汗毛直竖。   此时,陈应所部不仅是一只肥羊,他们在天兴军溃兵的眼中,简直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   一名头目看着众人愣住了,竭斯底里的吼道:“看个鸟啊,咱们本来就是烂命一条,回到山里不过是苟延残喘,被唐人捉住了还不是照样一刀砍?他娘的,冲上去,拼一个够本,拼俩赚一个,弓箭手最多可以放十箭,我就不相信了,他们还能把咱们全部射死。”   众溃兵闻言恍然大悟,弓箭手的威力不俗,射速超快。弓箭手的射速,绝对可以超过后世单打一的步枪,不过最大的弊端就是力量耗费太快,一石弓需要一百二十斤的拉力可以去健身馆试试五十公斤拉力,可以一次性拉几次,一般弓箭手不超过十箭,他们的力量就耗费得差不多了。   如果等这些弓箭手的体力恢复了,那么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众溃兵狂叫着“杀”   长枪手端平长枪,盾牌手顶着盾牌,实在找不到盾牌的,甚至举着一块木板,就连受伤的乱兵也挣扎着向前爬。   陈应脸上露出淡淡的不忍:“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想死成全他们!”   随着陈应命令的下达,灵武军骑兵呼啦一声惨叫着举起马刀,向这些乱兵冲去。战马渐渐加速,等到灵武军骑兵越过陈应的亲卫步兵时,他们的战马速度正好提到巅峰。   刀借马势,人借马威,一片寒光闪闪。   “噗嗤,噗嗤”马刀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空间。令后面的溃兵们感觉毛骨悚然。   定远军排成密集的骑兵墙,举着钩镰枪加入了战斗。如果说灵武军骑兵的马刀,还可以依靠自身的身法避开,可是定远军的钩镰枪攻击范围却不有任何死角,哪怕是趴在地上,钩镰枪也可以像割麦子一样,割断他们的胳膊或腿脚。灵武军在前面冲杀,定远军骑兵在后面辗压,而步兵弓箭手则负责寻找漏。   如此诡异的打法,如此默契的配合,让这些空有人数优势的天兴军乱兵们毫无还手之力,战斗,毫无意外的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众天兴军乱兵们越打越胆寒,越打越心惊,他们的人数明明是对方的近三倍,可是却被对方当成靶子一样练箭,或被当成木桩一样,练习马刀劈砍,至于那些拿着怪异长枪的骑兵,简直是魔鬼的化身。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别打了,我投降。我投降!”   随着天兴军乱兵们出现第一个弃械投降的乱兵,战斗基本上进入了尾声。   鼠雀谷之外,陈应的亲卫自然不会对那些痛哭涕零的天兴军乱兵痛下杀手,对于陈应而言,击败这些乱兵,甚至连定远军平常的训练强度大都没有,从战事发起,直到结束,不足两柱香的时间。   折娄弃疾望着兴致勃勃打扫战场的陈应亲卫,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你说,现在陈应还有想到山谷中还有埋伏吗?”   “呃”对于这个问题,魏定邦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用一千多条人命去麻痹敌人,这样的人如果在军中,绝对会被放冷箭射杀。如果这样的人是自己的部下,魏定邦绝对不会迟疑,马上下令将他大卸十八块,剁碎了喂狗。   折娄弃疾淡淡的道:“对于陈应这样的人,用任何一条计谋,其实都没有用处的。你自以为高明,难道陈应看不出来?林中藏鸟,这种伎俩,早就被兵家们玩烂了,他们只要看到你放飞飞鸟,根本连山谷都不会进,一把火下来,就会让你们原形毕露。”   魏定邦听到这话,终于想起当初他伏击尉迟恭的时候,正是被尉迟恭一眼看穿,也是采取放火烧山的方式,将他逼出来,然后一。   魏定邦此时脸上冷汗直流。   折娄弃疾不以为然的笑道:“准备吧,陈应马上就要进山谷了,斩了陈应的人头,你们想要的金钱和财物,马上就会送到藏山的山洞里。”   魏定邦满脸煞气,心中却惊骇异常。   尉迟恭都栽了,他会比尉迟恭高明吗?   魏定邦摇摇头,尉迟恭比他高明多了。   许敬宗看着正在打扫战场的亲卫士兵道:“这些人也敢在陈大将军面前班门弄斧,真是可笑,可笑啊!”   然而陈应却感觉有些不对劲,浑身汗毛直竖。   这种感觉让陈应非常不舒服,就在这时,陈应看到陈劲勇伸手拔下身上的箭镞。   箭是拓木箭杆,箭镞却是精钢打造的三棱箭镞。在这个时候,人们通常把三棱箭镞叫做羊头箭。   陈应淡淡的问道:“用一下,看看缴获了多少只三棱箭,多少张强弓。”   不一会儿,梁赞回报道:“五十六把弓,轻箭近五百只,没有发现一石以上强弓。”   陈应微微一笑,眼睛闪烁着精芒。   似乎,他想到了什么。 第九十一章 悠悠我心   经过甄别,十数名被俘虏的天兴军头目都被单独羁押了起来。用几辆大车围成了一圈,充当临时牢房,十数名天兴军乱兵头目双手反绑在大辆的车帮上。   这十数名天兴军头目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打得稀烂,露出触目惊心的鞭痕。其中两名头目已经被打得昏迷了过来。梁赞提着一桶加了盐的水,浇在这两名昏迷的身上。这两名头目浑身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浑身上下一阵颤抖和痉挛。其中一名脸色蜡黄的天兴军乱兵头目咬着牙,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杀了我吧!”   梁赞微微叹息了一声:“大将军,莫不如把这些人带到介休,让介休衙门里的公人去问吧,业有专攻,对于这等亡命之徒,不是衙门里的公人再行一些。”   许敬宗阴沉着脸,冷冷的笑道;“其实,他们说得已经够多了!”   梁赞向来不喜许敬宗,听着许敬宗这话,一脸不悦道:“许参军,大将军当面,可莫可乱开玩笑!”   许敬宗皱起眉头,认真的向梁赞分析,事实上许敬宗是向陈应解释:“蝼蚁尚且偷生,我看这些人,也不像是死士,只所以不回答,原因只有一个,他们都是弃子,根本毫不知情。”   梁赞道:“伏击大唐国之重臣,一镇节帅,非亲信精锐不能为之,这些人岂会毫不知情?”   “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乱人心”陈应突然莫名奇妙的想起红楼梦里的一首小诗。看着手里的羊头箭镞,陈应淡淡的笑道:“许参军,以你之见,这幕后黑手,到底是何人?”   许敬宗笑道:“若大将军返回长安,最不安的是何人?”   梁赞脱口道:“天兴伪王刘武周。”   许敬宗皱起眉头,坦然道:“那我再换一个说法,若是大将军”许敬宗顿了一顿,朝着陈应拱拱手道:“请大将军恕敬宗出言无状。”   陈应点点头默然道:“但说无妨!”   许敬宗道:“若是堂堂大唐武功府,骠骑大将军在鼠雀谷遇刺,朝廷问罪,首当其冲是谁?”   梁赞一时语塞。   许敬宗淡淡的道:“进行要问罪,首当其冲肯定是并州总管李仲。”   陈应道:“若是本总管一封奏折递到长安,恐怕刘武周会笑开了花!”   被陈应狠狠瞪了一眼,梁赞终于闭口不言了。   事实上,以他的脑袋分析这类事情太过牵强了。   许敬宗隐隐约约猜测到了真相,事实上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证据,有一个动机就足够了。以陈应此时的身份和地位,根本就不是谁想杀就可以杀的。   而有动机,有实力刺杀陈应的人,在河东唯一只有一个。   驸马都尉柴绍。   许敬宗这个名字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发现陈应根本没有意外的神情,显然陈应也想到了这一点。   陈应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势必有损,损阴以益阳。”   许敬宗熟读百家经典,听着这话,疑惑的道:“李代桃僵?”   在前世他也是看着三大战长大的,哪怕过去二十多年,有一个情节陈应记忆犹新。“上面放一个假雷,下面按一个真地雷。死雷活用,用处开花!”这就是所谓的真假雷,当初用这一招,不知道坑了多少鬼子。   陈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诡异。   许敬宗看了看天夜道:“天色也不早了,鼠雀谷长达三十余里,危机四伏,趁着还有时间”   陈应淡淡的问道:“许参军真以为鼠雀谷里就没有伏兵了吗?”   “还有伏兵?”   许敬宗猜测,如果拿百把十人充当诱饵和弃子,这于情于理还说得通。可是这些充当诱饵的人马足足上千,无论在任何时候和任何地方,上千人马都不算是小数目了,如果对方真有那么多人力可以浪费。根本就不会采取如此下策。许敬宗指着满地的尸体和俘虏,疑惑的道:“这些不都是吗?”   “这些都是,但是却不是全部!”陈应道:“就在扎营吧,咱们今天就在鼠雀谷外宿营。”   陈应原本还在奇怪,这些人没有统一的指挥,没有任何章法,一窝蜂的冲来完全在送死。现在陈应已经明白了,这些人根本就是在送死。这些人死亡的意义,只是为了麻痹他,让他嘉信鼠雀谷内没有埋伏了。可是从陈劲勇等人身上的羊头箭,陈应就发现了最大的问题。   箭镞虽然有很多样式,但是羊头箭,从发明之始,一直都是军队的主要装备箭镞之一。这种箭镞由于破甲能力强,杀伤高,一般都是采取一石以上强弓或腰弩进行发射,绝对不会采取弓。   弓是以狩为主要目的而打造的弓箭。因为目标是物,为了追求准确命中目标,通常这样的弓,稳定性能好,但是张力不足是唯一的致命缺点,用弓发射羊头箭,这就好比是比亚迪当火箭牵引车,马力不够。另外,陈应从精钢箭镞撞击铁甲的程度来看,这些箭镞绝对是用一石以上强弓就近发射的,否则根本不会射单层甲叶片。   可是现场连一张一石以上弓或弩机都没有缴获,这不自得让陈应产生最大的疑问。   “李代桃僵。”很显然,对方采取了这么一招,如果鼠雀谷内没有埋伏,那才是真正的有鬼。   太原城外,平阳公主李秀宁的中军大帐外,柴绍身穿一袭月下白长衫,头戴软脚幞头,柴绍剑眉星目,丰神俊郎。他风度翩翩的朝着何月儿替上自己的名刺。   何月儿轻轻接过,笑嘻嘻的望着柴绍。   “驸马都尉柴绍,求见平阳公主殿下!”   何月儿朝柴绍微微一福,淡淡的问道:“柴驸马容禀,公主殿下有令,军务繁忙,还请驸马原宥!”   柴绍脸上浮现淡淡的失落,却依然彬彬有礼的道:“还请何姑娘转告公主殿下,柴绍悠悠我心”   说完柴绍转身朝着远方离去。   事实上柴绍心中愤愤异常,可是他却没有办法。 第九十二章 遇到了骗子   太原城外唐军大营中央的望塔上,李秀宁站在望塔上望着柴绍远去的背影。何月儿躬身道:“回禀公主殿下,柴驸马说“悠悠我心”。   李秀宁转过身子,露出一副要吐的样子:“欧”   何月儿小声道:“柴驸马也是好人哪!”   “好人?要不,我把你送给他作妾?”李秀宁脸上浮现一抹胭脂色,伸出食指轻轻一戳何月儿的眉心。   何月儿嘟囔着小嘴道:“凭什么?”   “那送给陈应作妾?”   “不”   李秀宁噗嗤一笑:“陈大将军走了,某人的魂都像丢了,念念在心,现在又装模作样。”   何月儿道:“公主不是说,像奴婢这样的人,还能生儿育女吗?我真害怕,有朝一日,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儿。”   “陈大将军杀的人比你多了无数倍,你才杀几个人?”李秀宁道:“如此说来,你们一倒也般配。”   何月儿道:“我本是非之人,注定漂泊,就不要去祸害好人了!”   “所以啊,你正适合给陈大将军作妾!”   何月儿眨着眼睛,望着李秀宁的眼睛道:“公主的意思是,陈大将军不是好人?”   “他要是好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李秀宁摇摇头笑道:“关键是陈大将军,不是一个怕事的人。”   李秀宁脑袋中不自觉的浮现陈应的样子,回想起陈应异常坚定的说道:“我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   皇权神圣不可侵犯。   在这个时候,敢于直接面对皇权威严的人,李秀宁还没有见过,而陈应则是唯一的一个。   在陈应的支言片语中,李秀宁感觉陈应是一个非常有决断的人。特别是他的那句话非常霸气:“所谓的规矩,就是用来的打破的!”   柴绍离开了,然而他的心却留在平阳公主李秀宁身上。尽管在陈应并没有出现之前,李秀宁对他从来都是不假颜色,可是柴绍并没有放弃。他知道,只要自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一定会有办法让李秀宁回心转意。   可是,随着陈应出现。柴绍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特别是亲眼目睹着李秀宁像一个小妻子一样,给陈应更衣。   柴绍更是委屈,作为李秀宁名义上的丈夫,李秀宁从来没有服侍他更衣,更没有给他缝制过任何一件衣服。足可见陈应在李秀宁心中的地位,远比他更加重要。   所以,柴绍心中因而对陈应更加嫉恨,他认为是陈应李秀宁才变成这样,每当柴绍脑袋里浮现陈应那张比他更俊俏的脸,柴绍就恨得牙痒痒,他恨不得将陈应的那张俊俏的脸,用刀子划成丑八怪。   突然,柴绍感觉自己如果一刀杀掉陈应,未免太便宜他了。陈应不应该这么轻易死去,陈应的脸那样俊俏,比春风堂里的免儿爷还俊俏三分,如若是将陈应卖到春风堂去,让陈应在那些雄壮大汉身下承欢?   想到这里,柴绍立即有了主意。他赶紧写下一张纸条,放在信鸽腿上的细竹管里。   信鸽用来送信,其实是非常没有保障的,十只信鸽,迷路的机率会超过三成。由于信鸽的体型小,在天空中天敌非常多,如果遇到天敌比如鹰,肯定是九死一生。所以在古代用信鸽传信的时候,绝对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一只信鸽,朝发夕至,直达目的地。   事实上,为了向折娄弃疾传讯,柴绍一次性放飞了十五只信鸽,每一只信鸽上都绑着同样的命令:“生擒”二字。   然而,当夜折娄弃疾接到柴绍的命令时,已经坐立不安了。因为陈应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一头扎入鼠雀谷而是在谷外五里的空地上扎营,还有一队骑兵前行离开,看样子应该是向正处于介休的李仲求援。   别看李仲是李密的堂叔,身为西魏八大柱国之一李弼后裔唯一的硕果仅存的嫡系子弟,可是李密刚刚被杀,李仲绝对不敢在陈应面前摆他西魏李弼家族的谱。一旦李仲派兵保护陈应,再想刺杀陈应已经难了。   折娄弃疾想了想,最终还是难以决断。   魏定邦在焦急等待的过程中,耗尽了他的所有耐心。   “阁下,要不,我们今夜就去偷营?”   “你知道陈应是什么人吗?他才是玩偷营的祖宗,你以为他真为没有防备?”   魏定邦恨恨的骂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么算了?”   折娄弃疾冷冷一笑,说道:“他们倒是认定我们没有从沿道下手的机会!”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事实上,折娄弃疾的耐心一直非常不错,他跟着陈应不远不近,相距离二三十里路程,沿着官道缓缓南下。   半个月后,陈应抵达黄河河畔索桥渡。在索桥渡陈应一行人准备寻找渡船,然而找了一圈,却发现并没有半艘渡船。   就在这时,黄河之上突然出现一艘挂着黑色都水监标旗的双桅杆帆船。   梁赞道:“要不咱们借用一下他们的船?”   陈应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梁赞等数十名亲卫站在岸边冲都水监的帆船大吼道:“停船,停船!”   船上的人看着岸边的人大呼小叫,根本不予理睬。   梁赞喊得嗓子都哑了,望着大船远去的帆影,只得垂头丧气的返回来。   就在这时,一名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的汉子悄悄凑近梁赞小声道:“几位爷想过河?”   “你要是没瞎自然看得出来!”梁赞没好气的道。   那尖嘴猴腮的泼皮贼眉鼠眼的道:“十两银子,我给你们找条船!”   “能找到船,给你十两银子!”   泼皮伸出向梁赞张开,梁赞从取出十两银子扔给泼皮。   泼皮接过银子放在嘴里咬一下,试试银子真假,然后笑道:“这索桥渡其实已经废了,前段时间这些接连出现几船翻船事故,淹死了十七八个人,现在大伙都不在这里渡河了,都到下面十里铺渡河,你们要是到了哪里,别的没有,十艘八艘渡船还是有的!”   梁赞道:“你们几个跟着他去找船!”   四五名亲卫跟着这名泼皮朝着沿着河堤,朝着下游走去。走了不多过多,不过一二里地,有一大片芦苇荡。   那泼皮突然朝芦苇荡里一钻,瞬间不见了踪影。几名亲卫见状纷纷大吼道:“站住,站住,再跑就放箭了!”   莫约一刻钟后,四五名亲卫垂头丧气的返回来:“娘的,真是晦气,遇到了骗子!” 第九十三章 李世民的疑惑   “长安可有异动?”   李渊下令斩杀刘静,事实上并不是单纯的因为刘静在东宫之争中涉入太深,关键是长安人心浮动,李渊需要一个立威,用来威慑不臣。刘静的脑袋不大小,正好合适,充当杀鸡儆猴的那只可怜的鸡。   裴寂欠了欠身子,低声道:“御史台弹单风波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可暗地里依旧不止啊!”   随着太原丢失,大唐朝廷人心浮动。上奏李渊弃河东的有,招抚刘武周的也有,甚至有人提出联窦建德,并火刘武周,也有人提出联合王世充,夹击刘武周。事实上这此奏疏都没有说到李渊的心坎里。   李渊只好置之高阁,不理不睬。可是这些人反而更加起劲,没完没了的向李渊上奏,而这些奏折让李渊烦不胜烦。这些上奏折的人,不是清流名士,就是关陇贵族门阀,要么德高望重,要么名扬天下。对于这些又臭又硬的人,李渊是打不得,骂不得,一旦让这些人联起手来,他们全力支援刘武周,大唐将永远失去河东,以河东的产出,加上刘武周从突厥可以源源不断的得到马匹支援,到时候刘武周必成心腹大患。   在这种情况下,李渊决定痛下杀手。   一口气杀年刘静、李密等数十人,在这种环境下,朝廷的风气为之一静。至少那些让李渊头疼不已的奏折一扫而空了。   “陈应攻破雁门关,南北破解苇泽关之围后,河东局势急转而下,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击溃宋金刚部,收复浍、石、介、浩州等州,如果没有意外,太子殿下所部与平阳公主殿下所部将在半个月后会师太原城下,届时刘武周将插翅难逃。”李渊点点头抚而微微而笑:“太原乃朕的龙兴之地,刘武周妄图据太原死守,实在可笑之极,等太子驾临太原,太原肯会不攻自破!”   裴寂微微一笑道:“陛下圣明!”   “陈应的伤怎么样?”   李渊自时仿佛对着蟠龙柱自言自语,然而空旷的大殿内却传来:“伤了两根肋骨,没有大碍了!”   “从苇泽关回来了吗?”   “陈大将军在接到陛下口谕之后,立即动身前来长安!只是只是!”   “只是在鼠雀谷时,陈大将军一行遇到袭击,陈大将军亲卫破敌杀将,擒获四百余匪徒,交给并州总管李仲!”   李渊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李仲呢,身为并州总管,河东出了这么多的案子,他连一道请罪的折子都没有吗?”   鱼彦章没有回答,裴寂却道:“陛下,河东天兴军新败,溃兵逃匿者不知凡几,若是肃清河东匪事,没有三五个月不能成全功。”   李渊怒极反笑道;“大唐开国武功侯,骠骑大将军、灵州总管被人刺杀,这些贼子当真是胆大包天,还把朝廷放在眼里吗?”   裴寂道:“三五天兴军溃兵,若是上山为盗,于情于理倒也说得通,可是这上千人?若是向就近王师弃师,少不得会封一个宁远将军。可是他们偏偏选择袭击陈骠骑,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李渊不置可否,脸色微微一动:“世民在做什么?”   “秦王殿下如今病体尚未痊。”裴寂心中暗道,李家父子都是天生的演技派,一言不合就装病。前面李建成装病,现在倒好当李世民请战河东被李渊拒绝之后,李世民也闭门谢客,对外宣称卧病在床。   李渊的脸色一沉冷冷的道:“让他河东,迎接一下朕的骠骑将军,刘武周麾下悍将没能在战场上杀掉他,若是让宵小之罪得逞,朕就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官场中,没有一件事情偶然的。在李渊想来,刺杀陈应的人应该是李世民一系,如今李建成在河东取得接连大胜,而陈应作为李建成的门人,整个河东的溃局,几乎被李建成以一已之力力挽狂澜。   作为秦王李世民,肯定心有不甘。   明眼人其实一眼就可以看出,李建成这场定河东大局之功,其实是白捡的,其中最力最多的还是陈应,陈应在最恰当的时机,选择出兵。在众人意料之外,从灵州突袭河东,一举稳定河东的局势。   李世民有动机,有理由除掉陈应。   只要除掉陈应,不仅可以让河东之功黯然失色,更会铲除李建成的有力一臂,可谓之一举两得,李世民做得非常隐秘,李渊并没有证据,不过月余前,李世民召集秦王府心腹谋士商议要事,随后柴绍突然潜往河东,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李渊不怕李世民与李建成争斗,但是这个斗争必须在他的控制之内,李渊现在还用得着陈氏,不其实是陈应身后的侯莫陈氏。   作为西魏大八柱国之一的李虎的孙子,李渊非常清楚世族门阀的力量。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大宗伯、赵郡开国公李弼李密曾祖父家族在隋朝接连打击之下,李密依旧混得风声水起,这边李密自立瓦岗魏公,而李密的叔父李仲早在唐朝还没有建立的时候,已经投靠大唐,成为并州总管。   莫侯陈氏在隋朝受到的打压,远比赵国公家族要小。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少傅、彭城郡开国公梁国公侯莫陈家族,隐藏起来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视。陈应只是侯莫陈芮的五子,侯莫陈颖也仅仅在长安留下一个侯莫陈虔会,那么隐藏起来的侯莫陈氏家族的子弟,不用说肯定是效力王世充的有,效力窦建德的也有,甚至在岭南,那才是侯莫陈氏的大本营。   如果在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中,损失掉一个侯莫陈氏有重要嫡子,天知道侯莫陈氏会不会发疯?   秦王府,李世民接到李渊的口谕,让他去迎接陈应,李世民也感觉莫名奇妙。让堂堂超品亲王去迎接一个大功臣也是恩赏,也是礼遇。可是如今陈应远在河东,三四百里之外,就算当年卫青和霍去病也没有当得这么大的礼遇吧?   陈应有功,平定河东陈应居功至伟,可是陈应的功劳再大,也不可能让一个亲王去三四百里外迎接吧?   李世民越想越是疑惑,可是李渊的命令,他又不能不听,于是带着段志玄与侯君集,连同八百玄甲铁骑,踏上了河东之路。   锁桥渡,梁赞气坏了。十两银子不多,却也是梁赞一个月的俸禄。   问题的关键是这不是钱多少的事情,而是梁赞感觉自己被别人当猴耍了。梁赞脸上挂不住了:“那片芦苇荡不大,最多两三百亩,我就不相信了,他还能飞上天。兄弟们给我搜,就算跑到耗子洞里,也要把那个泼皮给揪出来。”   一百名亲卫呼啦一下子冲向那片芦苇荡。   不曾想,芦苇荡里响起了弓弦的破空声,密集的箭矢如狂风暴雨袭来。 第九十四章 你没有机会了   “敌袭!”当陈应的亲卫遇到箭雨袭击之后,并非刻意的躲避,而是举着折叠盾牌,朝着芦苇荡冲去。   折叠盾牌虽然小,却不是箭雨可以穿透的。除非这些箭矢上的力道可以与尉迟恭的马槊相提并论。   中箭倒地的人就倒下了,没有人在意他们,近身搏杀不可避免的出现。   望着芦苇荡里传来的杀喊声、刀枪入肉的声音,凄厉的惨叫声。   陈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悦道:“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许敬宗诧异的望着陈应道:“这些贼人一直跟着咱们?”   “这是自然!”陈应叹了口气道:“既然他们来了,那就留下吧。”   “铛铛”的金鸣声响起,梁赞率领的亲卫快速脱离与敌人的接触,满天的火箭,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际。   芦苇荡燃烧起了大火,数十名身披甲胄的甲士从芦苇荡中钻出来。不过他们刚刚钻出来,就被箭雨覆盖住了。   望着从交手到结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陈应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陈应失算了,这些甲士仍不足袭击他的整个亲卫队。   看着陈应沉默不语,许敬宗又问道:“这些贼人一直跟着我们?”   “在鼠雀谷的时候,他们隐而不发,我还以为他们会在锁桥渡这里动手。”陈应叹了口气道:“还真是一个能隐忍的对手,现在他还不动手,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渡过之后,在关中他们要想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也不见得没有机会。”   许敬宗道:“他们大费周张,肯定不是为财,若是与大将军有仇,只怕他们会跟到长安!”   陈应非常清楚,进入长安城之后,他这个武功侯和骠骑大将军,按照可以保留十六名亲卫,其他亲卫需要按置在城外军营之内,属于右武卫节制。在那个时候,他们若是动手,陈应还真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黄河上游顺流漂来一艘方艄大船。船行速度很慢,甲板上放着一张软榻,一名头戴软脚幞头的贵家公子歪歪斜斜的躺在上面,一个清秀无端的美婢站在富家公子身后正没精打采的给他捏着肩,富家公子犹觉不足,还将美婢的那双白玉似的小手拿到怀里细细的抚摸,眼睛也不睁开,看了只叫人心里忌恨得很。   方桌前面,站着个穿清绿儒裙的少女,看她翘指扬臂、檀口轻启,一句句让人如痴如醉的唱曲便是从她娇艳檀口吐出。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陈应望着这突然出现的方艄大船,眼睛更加明亮起来。   许敬宗看着陈应的眼睛道:“大将军,这船有古怪!”   “某晓得!”陈应伸手示意许敬宗不要声张,却用旗语下令做好战斗准备。   梁赞在岸边高呼:“船家,我们要渡河,能不能载我们一程。”   那富家公子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本公子没那个功夫!”   “我们可以出钱!”梁赞继续道:“我们可以出钱!”   “本公子像是缺钱的人吗?”富家公子的船距离渡口不过二三十步,却压根不在靠近。就在这时,陈劲勇破口大骂道:“贼你娘的,快把船靠过来,否则把你们送到河里喂王八!”   陈应的亲卫纷纷张开弓,点燃火箭。如果这是波箭雨真射过去,这艘大船根本躲不开。   那富家公子吓得脑袋一缩,跑回船仓里。一名管事模样的人出到甲板上,朝众人拱拱手道:“诸位军爷对不住了,我们乃京兆杜氏的船,我们家不君今日出来游玩!”   “废他娘的什么话,赶紧把船靠过来!”   那管事的似乎非常害怕岸上的弓箭手,不由得苦笑道:“我们这艘船太小,载不了你们那么多人。”   “一次载不了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再废话老子剁了你!”   在管事的指挥下,方艄大船缓缓靠岸。陈应的亲卫开始陆续登上上方艄大船。不过仅仅上了五十余匹战马,管事就急忙道:“诸位军爷,这船实在是装不下了,再多就要沉覆了!”   陈应的亲卫只好分成分批渡河。   望着第一批装着五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兵缓缓离开渡口的方艄大船,许敬宗终于忍不住的道:“大将军,这船上肯定有古怪!”   “当然有古怪了!”陈应笑道:“河东就打翻了天,哪有人家敢出来游玩?更何况,普通人看到军队躲都躲不及,哪里会像他们这样自已靠上来?再说他们的船只要距离河边超过百步,咱们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那大将军还”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陈应笑道:“若是不将亲卫队分散开,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岂会跳出来?”   过了莫约小半个时辰,渡船从对岸缓缓返回。第二批骑兵牵扯着蒙着眼睛的战马,开始缓缓登船。就在这时,许敬宗突然发现所谓的亲卫骑兵,居然大都是陌生的面孔。许敬宗这时更加意外了,他作为陈应的参军为时已经不短了,虽然说对于陈应的亲卫大部分叫不上来名字,至少大部分都已经脸熟了,可是刚刚上船的那些骑兵,许敬宗可以发誓,他一面也没有见过。   许敬宗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陈应肯定是在引蛇出洞。   不过,就在第上波骑兵五十人马渡过成功的时候,突然锁桥渡出现大队的甲士。许敬宗诧异万分,他发现这些甲士其实埋伏在这里已经太久了。原名官道两旁的草丛里,其中都挖着一个一个的土坑,这些甲士就藏在土坑里,上面覆盖着带着泥土的草皮,哪怕走到跟前,也难以发现问题。   陈应依旧面不改色,笑嘻嘻望着越来越近的甲士。粗略估计这些甲士足足有四百余人。   “陈应小儿,束手就擒吧!”   陈应不言不语,他其实只想知道谁才是幕后黑手。   陈应朗声笑道:“要死也要让陈应死个明白,到底是谁想要杀我?”   对面的魏定邦看了看身边的折娄弃疾。看着大局已定,折娄弃疾微微一笑道:“现在明白了吗?”   看到折娄弃疾出现,陈应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柴绍要杀他。   “陈应束手就擒吧,莫要造成无所谓的伤亡!”折娄弃疾道:“你的亲卫都是爹生娘养的,莫要让他们白白丢掉了性命!”   陈应淡淡的道:“你没有机会了。“   ”你说什么疯话!“折娄弃疾道:”你依仗的不过是你的骑兵,现在你的骑兵都在对岸,他们飞不过来。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得得得!“一阵有节奏的马蹄声响起,折娄弃疾的脸色大变。   他研究过陈应的用兵,他发现陈应的骑兵与其他骑兵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陈应的骑兵步调一致,千军万马如同一骑。   ”糟糕中计了!“ 第九十五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呜呜”苍凉而悲壮的战号声响起,锁桥渡东面的官道上出现一队骑兵,莫约两百余骑。这两百余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形,八百多只马蹄整齐的抬腿,整齐地落地。二百余名骑兵居然没有人发出声音。   其中一百余骑,黑马黑刀鞘,山桑拓木硬弓,白翎羽箭,端是杀气腾腾。另外一百余骑队形森严,钩镰枪如林,钩镰枪刃相间整齐如墙。   陈应望着眼前的这二百余名骑,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心中升起浓浓的自豪感。钩镰枪骑兵,这是陈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效仿波兰翼骑兵武装起来的一支军队。相较而言,陈应的这支山寨版本的翼骑兵是远远不没有真正的翼骑兵防御力惊人,毕竟欧洲的重铠重达上百斤,骑兵一旦落马,连翻身都困难。   明光铠甲防御能力虽然不弱,可是比起欧洲重装铠甲,还真是略有不足。不过陈应却用钩镰枪这种武器弥补了防御力不弱的弱点。波兰的重装翼骑兵其实只有一次攻击机会,一旦失手,就失去了机会,可是钩镰枪骑兵却不一样。   钩镰枪可以钩,可以割,可以刺,可以划,威力巨大。   看着这二百余骑缓缓迫近,折娄弃疾的脸都绿了。   如果面对应麾下的步兵,折娄弃疾感觉并没有什么独到之处。充其量也就装备得好一点,训练充足一点。他非常有自信,利用魏定邦麾下的四百余甲士,就算用人命堆也可以把陈应麾下的这一百余步兵亲卫拼光。   可是,明明已经到了对岸的骑兵,怎么可能又回来了呢?   事实上,为了制造这次伏击陈应的机会。折娄弃疾的准备非常充分,他先是赶在陈应之前一天抵达锁桥渡,然后趁着唐军没有顾及锁桥渡,命魏定邦部将锁桥渡的渡船全部凿沉,锁桥渡上下各三十里范围内,陈应连一艘渡船都找不到。   其次他又收买了专门在黄河上做无本买卖的“黑白无常”兄弟二人,冒充都水监的官船。不过黑白无常兄弟二人以及麾下都是凶悍暴戾之人,根本不像是官府中人,折娄弃疾担心陈应一眼看穿他们的假冒身份,就临时打出信号中止他们的行动,命白无常冒充京兆杜氏子弟。   也幸亏陈应并没有随骑兵一同上船,如果他上船了之后,事情反而简单了。那船方艄大船上有三十余名水匪,在平地上三十名水匪在陈应面前不够看,可是在黄河上,这三十余名水匪可以轻易干掉陈应麾下五十余骑。   理想虽然很丰满,现实实在太骨感了。   折娄弃疾发现自己上当以后,根本就没有迟疑,甚至连魏定邦都没有通知,便着锁桥渡南的芦苇荡跑去。   看着折娄弃疾带着数名柴氏死士拼命打着马朝南方飞奔,陈应却不为所动。   “大将军,大鱼要跑了!”   “跑不了?”许敬宗疑惑起来。   突然,许敬宗恍然大悟。他想起了刚刚冒充陈应麾下亲卫骑兵渡河到达对岸的骑兵,似乎明白了什么。   事实上,皇帝的脑袋一向与常人不同。在折娄弃疾没有冒出来的时候。陈应其实还没有想到袭击他的幕后黑手就是柴绍。   至于陈应与平阳公主的那点暧昧,对于大唐这个时代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高阳公主与辩机偷情私会,驸马都尉房直房遗爱还在门口把门,高阳公主一欢雨露承欢,房遗爱还上去问问高阳公主:“尽兴没有!”   至于陈应与李秀宁如今仍只是发乎于情,而止于礼。柴绍最多心中不快,绝对不会痛下杀手。可是李渊却在第一时间猜测到,刺杀陈应牵扯到了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应该是李世民暗中出手,所以他措辞严厉的命令李世民四百里外迎接陈应。   刚刚开始李世民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李世民买通的内直局小宦官带来陈应在鼠雀谷刺杀的消息,李世民这下才不敢大意。如果陈应真遇刺身亡,他就是黄泥巴抹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李世民率领段志玄与侯君集并八百余名玄甲铁骑离开长安,东渡黄河。正巧撞见魏定邦驱赶渡船,杀死船夫。李世民派出侯君集与陈应联系,陈应当既决定让李世民藏在暗中,把这幕后黑手给挖出来。   李世民也需要找出这个幕后黑手,洗白自己。陈应与李世民一拍既合,二人将计就计,在趁着芦苇荡大乱战的时候,李世民的玄甲铁骑与陈应的亲卫骑兵完成了换装。   芦苇荡已经烧得七七八八,无遮无拦。折娄弃疾等人纵马狂奔,沿着河堤继续往下,五六里的地方,他在芦苇荡里还藏着两艘小船。   可以不曾想战马刚刚提起速度,南方河堤上迎面而来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兵,这支骑兵同样黑色神骏的战马,腰挂横刀,背负铁胎弓,为首一面将旗,迎风作响。   看到那将旗赫然写着斗大的“段”字,作为柴绍的心腹,折娄弃疾哪里还不知道这是秦王府的玄甲骑兵?   段字将旗,唯一代表的就是李世民的心腹大将段志玄。   段志玄双腿夹紧马腹,众玄甲骑兵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浩浩荡荡的向前猛冲。   “回头,快!”   折娄弃疾调头就朝后方跑去,别说他现在手里只有几名护卫,哪怕给他五百骑兵,他依旧不敢与段志玄麾下的骑兵交战。   李世民带着段士玄、侯君集率领两千玄甲骑兵可以追逐了薛仁果麾下上万西秦骑兵上万人马近百里,李世民创造的最佳战机是两年后,三千玄甲骑兵直接击溃窦建德的十万大军。   “得得得!”   马蹄声越来越近,突然河堤北面又出现两百余名骑兵。这支骑兵没有将旗。却升出一面大燾。   折娄弃疾望着李世民,李世民满脸苦涩。   杀掉陈应,对于他的好处不言自明。可是柴绍私自做主,却又让他陷入了被动之中,如果此事让李世民谋划,李世民绝对不会给陈应生还的机会。   不过,一旦陈应被杀,李建成必然与李世民不死不休,否则以后李建成的人心就散了。同样,杀掉陈应的时机,此时也不对。   “你不该如此!”李世民望着折娄弃疾一脸纠结的道:“你这样做,太让孤难做了!”   “秦王殿下不必难做,一人做事一人当!”说着,折娄弃疾拔出佩剑,向自己脖颈上割去。 第九十六章 柴氏算什么东西   死亡其实并不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在李渊看来,如果李世民带回不会说话的具体,并不能算是完美解决问题的方式。   这个道理陈应看得出来,同样,许敬宗也想到了。   李世民自然不傻,他也知道。但是李世民更加知道左监门卫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只要进了左监门卫的暗狱,铁的汉子也会在第一时间内变成绕指柔。李世民知道折娄弃疾就算骨头再硬,除了生不如死之外,死亡其实是最好的解脱。   李世民脸色依旧冷默,可是就在折娄弃疾手中的宝剑快要割破他的喉咙时,一只箭镞撞击在折娄弃疾的手腕上,折娄弃疾手中的宝剑应声而落。   锋利的狼牙箭毫无迟滞的刺透折娄弃疾的手腕,他的这只手已经废了。剧烈的疼痛让折娄弃疾额头布满细细的汗珠。   李世民顺着声音寻找而去,在骑兵之中,正巧望着弓弦正余颤着的侯君集。   “秦王殿下,他还不能死!”   一个组织有都自己的核心战略目标,秦王府巨大的号召力,既有李世民的个人魅力所在,建不巧功业也是每一个秦王府武将帅的共同目标,哪怕李世民想要破坏这个大好的局面,他们也不是同意。   看到侯君集破坏了折娄弃疾的自杀,李世民脸上带着温怒道:“你知道暗狱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死,暗狱他必须去。”   李世民非常愤怒的望着侯君集:“什么时候你可以替本王作主?”   侯君集不闪不避,毫不畏惧的望着李世民那凌厉的目光,坦然道:“身为秦王爪牙,职责所在,责无旁贷。臣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王殿下做出错误的决择!”   “哎”良久,李世民悠悠长叹一声:“出了事情我承担!”   “秦王,相害相较取其轻,相利相较取其重!”侯君集朗声道:“殿下,不可意气用事!”   折娄弃疾道:“秦王殿下大恩,弃疾只能来世再报了!”   李世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在苦苦思考,此事如何收场。一个折娄弃疾绝对平息不了陈应的怒火,更何况陈应还有一个侯莫陈氏。一旦侯莫陈氏闹将起来,关陇贵族集团朝着李渊施压,李渊也只能妥协。   随着折娄弃弃自杀未果,被玄甲骑兵用牛皮绳捆了起来,魏定邦所部四百余名甲士也主动放下了武器。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乏聪明人,如果只是陈应麾下的三百步骑亲卫,魏定邦还敢拼一下,可是陈应麾下三百步骑亲卫加上秦王府六百余名玄甲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魏定邦心中连半点抵挡的心思都没有了。   陈应看着玄甲骑兵开始打扫战场,忍不住一阵肉疼。   魏定邦所部的军卒不算非常凶悍,可是他们的装备确实不错。梁赞愤愤的道:“明光铠甲,山甲都有,最差的也是鸟锤甲,都是铁甲,箭射一个点,刀砍一道印,顶多轻伤,只要不被长矛正面刺中,就死不了人,可如今都给了他们的战利品。”   “话是这么说,我们毕竟不是天子嫡系!”陈劲勇也想趁机唠叨几句怨言。   陈应道:“这些破烂也只有你们能看上眼,等这次回来我让葛通给咱们定远军打造新型甲胄。”   长安城丰乐坊朱雀大街上,一名矫健的劲装武士脚步如风,径直走向了广平郡莫侯陈府,此时侯莫陈府门外的一班站班武士,握刀跨立,目不斜视,端是威风凛凛。   侯莫陈虔会跪坐在案子后面,一封堂报铺在他的面前。看着堂报,侯莫陈虔会眉头缓缓锁起:“虞庆?”   “老奴在!”   “消息属实!”   “准确无误!”   侯莫陈虔会缓缓道:“这个柴绍跟柴烈那个小子有什么关系?”   柴烈是柴绍的祖父。柴烈的其实也不算高。侯莫陈悦的儿子侯莫陈谌在北周时曾任陇右大都督,正是柴烈的上司。事实上柴烈从中士北周官制二命,相当隋唐八品官,还是侯莫陈谌破格擢升柴烈为下士大夫四命相当于隋唐六品官,细论起来,柴烈也是受侯莫陈谌的知遇之恩,才会有日后的地位。   虞庆低声道:“柴绍是柴烈的孙子,嫡孙!”   侯莫陈虔会微微点了点头道:“柴烈要是活着,见了老夫也要尊称一声少君,现在倒好,柴烈的孙子居然敢向我侯莫陈氏子弟举刀,我侯莫陈氏已经沿入了,可是再如何沿落,也不是背主刁奴可以肆意欺凌的。”   “备车,我要进宫!”   侯莫陈虔会摇摇头道:“不妥!”   “不妥!”   虞庆点点头道:“阿郎的意思是?”   侯莫陈虔会道:“以老夫的名义给柴家下一个拜帖,拿柴绍小儿的人头来过来赔礼。再给其他几家通个气,这山东人都欺负到关陇人头上了,他们是帮理还是帮亲。”   “柴家如今靠上了今上,恐怕不会”   “柴氏算个什么东西。”   侯莫陈虔会淡淡的道:“老虎总会是要吃人的,我侯莫陈氏沉寂得太久了,这样非常不好!”   侯莫陈虔会的拜帖还没有送到柴家的时候,李渊也接到了李世民传来的消息。   李渊顿时为难了。   此时的态势相当微妙,李渊属于西魏大八柱国之一,属于关陇贵族集团的核心家族之一,可是李渊崛起之时,依靠的并不是关陇贵族集团的鼎力支持,恰恰相反,出力最大的反而是山东贵族集团的清河崔氏、太原温氏以及武氏、柴氏等家族。   或是投桃投李,李渊在朝廷中委任了大量山东世族门阀出身的官员,可是山东贵族集团与关陇贵族集团属于老死不相往来的宿仇。长安作为关陇集团的大本营,他们对于李渊任用山东贵族非常不满。   杨广当初为了不被关陇贵族集团控制,迁都洛阳,结果三十六路反王,纷纷揭杆而起,李渊对于这些关陇门阀是又敬又怕。偏偏他们的能量非常惊人。   此时,这个严峻的问题摆在李渊面前。   李渊也非常头疼。   他无奈之下,只好问计裴寂:“裴监,何以教朕?”   裴寂其实也是相当头大,他很想问问柴绍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居然想着玩暗杀,难道不知道侯莫陈氏恰恰就是玩暗杀的祖宗?他们家中豢养的刺客和死士,也李渊都没有掌握确切的数字。   杨广可是一个怕事的人?   他想杀谁从来不顾忌,可是却从来没有杀侯莫陈氏一人,不是因为他不想杀,而是因为侯莫陈氏的死士实在是防不胜防,一旦让侯莫陈氏跟谁死磕,那简直就是噩梦。   “陛下,现在肯定要做一番取舍了!” 第九十七章 宿命里的相逢   “帝释关陇之忧,专精东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看着李渊不置可否的样子,裴寂非常清楚,对于李渊而言,关陇贵族与山东贵族就是手心和手背都是肉。一时间李渊难以决断,裴寂不由得出声道。   李渊自然明白裴寂的意思,这是光武帝刘秀解除了函谷关以西以及陇右地区的忧虑,专心东征,占据天下四分之三。   在关陇贵族集团和山东贵族集团事实上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不同的阵营,早在北魏六镇起义之时,尔朱荣派遣尓朱天光、贺拔岳、侯莫陈悦征讨。关陇既定之后,尓朱氏家族却被消灭,北魏大权又尽归高欢,贺拔岳已掌握关陇地区军事实权。贺拔岳团结了一批武川军人以及关陇本土的士族大姓。但贺拔岳不久便为亲高欢的侯莫陈悦杀害。贺拔岳旧部对宇泰并非心悦诚服。在军事力量的对比上,宇泰远逊于关东的高欢和江南的萧梁。高欢的军队曾多次深入关陇腹地进行劫掠。   在这种情况下,关陇贵族集团开始建立,关陇贵族集团以八柱国为核骨干,八柱国中赵贵成立宇泰之功,元欣佐宇泰以皇室之威,李虎以战立名,李弼将略能军,于谨以谋辅事,侯莫陈崇以勇纵横,独孤信以德抚民。正是因为关陇贵族早期对关陇有着莫大的功绩,所以关陇人都八大贵族非常信服。   哪怕侯莫陈氏早已没落,可是在民间和暗地城依旧有着大量的忠心拥护力量,如果侯莫陈氏没有陈应出仕名扬天下还好点,可是如今侯莫陈氏又出现一个可以凝聚人心的勇将,从陈应平定旁企地之乱开始,到支援灵州,连败阿史那俟利弗设、阿史那易勿真莫、阿史那意珍,役毙突厥始毕可汗,如今陈应在关中的名气有直追当年其祖父侯莫陈崇之势。   在了陈应平定河东危局的这个关键时刻,柴绍派人刺杀陈应,难免不让关陇集团的人想到当年关东与关陇之间的数十年斗争。关陇勇将平定河东,山东集团柴氏刺杀陈应,难道山东集团想效仿当年莫侯陈悦刺杀贺拔岳旧事?一个贺拔岳死了,山东集团压制了关陇集团将近三十年,陈应目前的重要性自然是无法可以和当年的贺拔岳相比,不过刘武周以弱势兵力横扫河东,山东贵族集团的屁股肯定是没有做正。   李渊依旧关键时刻,老毛病又犯了。他太爱惜羽毛了。裴寂自然清楚老基友的秉性,不由得笑道:“陛下,其实此事无须担忧。”   李渊点点头,沉吟道:“天下未定,风波已起,山东谋杀关陇重将,关陇势必反击,关陇、山东相争,狗咬狗一嘴毛啊!”   裴寂望着李渊笑道:“这难道不好吗?”   “不好!”李渊疑惑的问道:“好,非常好,朕巴不得他们打得不够激烈。”   裴寂与李渊君臣二人相视而笑。   甘露殿内被二人的笑声弃斥着。   夕阳西下,晚霞似火,高大巍峨的谯楼潼关西城门楼披上锦缎,仿佛置身于彩云之中。雕柱斗角,飞檐钩心,光辉四射,谯楼暗亮分明,边沿折光,五颜十色。栏杆空处,红霞道道如束。谯楼四周“归鸿默默争先集,落雁翩翩入望中”。   李世民在方谯楼上背着手,皱起眉头跨着步子。   侯君集走到李世民身边:“殿下,该用膳了。”   “没有胃口!”李世民摇摇头。突然,李世民望着侯君集的眼睛道:“对于陈应这个人,你怎么看?”   “陈应?”侯君集沉吟道:“陈应崛起于微末,听闻此人侍墨书童出身,短短一年之内连升十六级,不过他的军功都是实打实的,只是非常可惜,此人允允武,在东宫,因为出身问题,恐怕不会得到重用。陈应军功越大,他在东军的地位只会越尴尬。”   李世民脸上挂着忧虑之色,没有说话。   “难道下臣说错了?”侯君集道:“东宫用人与秦王府用人不同,他们讲究出身,陈应的出身限制了他的仕途,这么厉害的一个大将,以后要被雪藏了,实在太可惜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陈应以后肯定会被重用!”   侯君集惊讶道:“这不可能吧?”   “陈应自然不可能!”李世民苦笑道:“可是他若是侯莫陈应呢?”   “啊!”侯君集一脸震惊的道:“这这这怎么可能!”   李世民道:“可是,这却是事实!”   “梁头儿兄弟们能不能去潼关县耍耍?”一个亲卫老兵拎着一把横刀,走到梁赞身边迟疑了好久,怯怯的问道。   “现在距离长安还有不到三百里,免得节外生枝”不等梁赞说完,那名老兵就道:“刺客已经抓到了,咱们现在住在潼关,还能有什么节外生枝?梁头儿,你要考虑兄弟吧,这出来都大半年了,兄弟都没有发泄,要是熬到长安城,我们还要划到右武卫军中操练,只怕有人会憋出病来。”   “我看就你娘的会憋出病来!”梁赞笑骂道:“手里有几钱,都他娘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陈应听着梁赞与老兵的对话,这下发现自己对将士们太苛刻了,他们平时操练,陈应虽然不缺他们的粮食和肉食可是却没有营妓,为了避免发现乱子,陈应对于这事防得非常严。   不过陈应也知道凡事过犹不及,反正潼关城内就有官府开设的教坊司。   陈应想了想道:“梁赞莫要难为他们了,让他们去吧,这些日子兄弟们也怪辛苦的,去许参军那里取钱,正卒五百钱,队正一千,副队正八百,旅帅一千五,副旅帅一千三百钱,每旅为一单位,每旅两个限一个时辰。”   众亲卫士兵闻言大喜,纷纷叫道:“多谢大将军赏赐!”   众人一哄而散。   陈应的耳朵边也清静了下来。陈应自然是不会去的,好奇的问道:“许参军怎么不去凑凑热闹!”   “潼关教坊司能有什么好货色,要玩还是要到长安!”许敬宗神秘兮兮的道:“要不大将军跟我去一个地方?”   “许参军对潼关很熟悉吗?”   “以前路过,谈不上熟,不过却知道有一个好出处!”   陈应再追问,许敬宗就不说了。   都是成年男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   陈应猜测许敬宗在潼关县肯定有一个相好,弄不好还是一个半遮门的暗娼。   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如果不是陈应临时发善心,放亲卫士兵在潼关县城嫖宿,恐怕也没有这场宿命里的相逢。 第九十八章 开国元勋之后   潼关作为一个军事重地,常年驻扎的军队数量一直不少。潼关县虽然也有教坊司,不过规模有限,而且价格非常高。隋唐都是采取府兵制,潼关的驻军根本就没有军饷可拿,大头兵手里虽然没有钱,可是却不缺少粮食、盐、酱菜等物资,于是这些驻军士兵平时就悄悄拿着一斗粮或者几斤盐出来。   一斗粮睡一个黄花大闺女虽然是不可能的,可是有些寡妇却不以为然。你情我愿的利益交换,大头兵可以满足身体上的发泄,女人可以用身子换来生活下去的粮食或盐,双方各取所需,自然没有人声张。   高韩氏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了,麻布包裹着斑白的头发。坐在四面漏风的茅屋内赶织着新的一批麻布。她看上去绝对不像四十四岁,反而更像六十四岁,七十四岁。   院子里还有一个光着屁股的三四岁小男孩,这是高家唯一血脉。大孙女已经十七岁了,小孙女也十二岁了,她们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旧不堪,如果不能在冬天到来之前,挣够足够多的粮食,这个高家唯一的血脉就有可能熬不过去。   高韩氏原本是大隋朝尚书左仆射,兼纳言高颖的侍妾。当年正是因为她为高颖生了庶子高硕,才给高颖惹下了大祸。   高韩氏叹了口气,高颖一生奋斗崛起于微末,临了却犯了糊涂,得罪了皇帝,在大业三年被杀。高颖的四个成年儿子先后死在流配途中,唯有她带着一帮女眷在潼关苟活着。   光着屁股的小男孩奶声奶气的道:“奶奶我饿了。”   大孙女高锦看了看干干净净的米缸,满是心酸。她的眼睛止不住的往下流。高颖被杀的时候,高锦只有五岁,依稀记得当年高家住着大房,家中仆役成群,人口众多,从来不缺少粮食,大鱼大肉应有尽有。   高韩氏伸手拦过小孩子高怀德,突然,高锦道:“奶奶,我去!”   高韩氏嘶吼道:“站住!”   高韩氏自然知道高锦要去做什么,她不止一次说过要把自己卖给教坊司,可以得二十贯钱。二十万贯钱是可以买不少粮食,可以让小孙女和小孙子吃几顿饱饭。可是一想到将来万一到了地下与高颖相会,高韩氏就感觉无脸见高颖。   当年高颖与独孤皇后置气,一气之下将她这个侍妾扶成正房,死不接受独孤皇后的赐亲,高韩氏感觉就算是死,也要把高家的香火传递下去。   高锦泪眼婆娑,哽咽道:“不然,能怎么办?小弟会饿死,秀也会饿死!”   “你与侯莫陈家的五郎有婚约!”   “高家完了,侯莫陈也完了!”高锦跌坐在地上:“奶奶,咱们就是这命,这是命!”   “铛铛铛!”就在这时,破旧的柴门轻轻响起。   高锦擦擦泪眼,起身去开门,房门打开,高锦看到坐在步撵上的陈应,至于许敬宗,直接被高锦无视了,她径直走向陈应:“我长得美吗?”   陈应被问得愣住了,这个年轻女孩头发发黄,显然长期营养不良,而且瘦得不成样子,混身上下没有二两肉,关键是在陈应的眼中,这个女孩没有一丝与美相关的东西。可是作为一个后世之人,哪怕碰到凤姐,陈应也只会违心的说好有特点。   陈应淡淡的道:“姑娘确实非常美!”   “给我二十万钱,我就是你的人了!”   “握草,你还真会狮子大开口,二十万钱,你这样的婢女,我可以买一打。”   “砰”   柴门直接被关上了。   陈应莫名奇妙的望着许敬宗道:“你不会如此重口味吧?”   “请大将军海涵!”许敬宗道:“此处乃气雄万夫伟丈夫的后人,还请大将军帮他们一下。”   “气雄万夫伟丈夫?谁啊?”   “前隋丞相高颖高昭玄。”   陈应沉默了,他看过说唐演义,知道高颖这个人。隋朝的灭亡与高颖被杨广杀死,大隋少一个国之栋梁有关。“历观制作之旨,固非易遇其人。周之兴也得太公,齐之霸也得管仲,魏之富也得李悝,秦之强也得商鞅,后周有苏绰,隋氏有高颎,此六贤者,上以成王业,兴霸图,次以富国强兵,立事可法。   高颖的确不愧为气雄万夫的伟丈夫,首先他所关心的是隋室的兴亡,是国家的治乱,至于对自己的出处进退,则看得很淡。   他一遇机会,就上表辞退,以至到了削职为民时,也毫无怨恨,处之泰然。这就同那些只图升官发财的封建官吏大相径庭了。他的这种风度,也有别于封建社会里那些明哲保身、洁身自好、消极遁世的人,因为他的态度始终是积极的,是以天下为己任的。   虽然他没有喊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他是最具实践的人。   其次,是高颖敢作敢为,在建隋的问题上,苏威与他就成了显明的对照。当杨坚向苏威暗示篡位立国之意时,苏威不敢表态,溜之大吉。平陈之役时,他把年已二十出头的统帅皇子杨广撇在一边,以大局为重,大权独揽,以至公然违抗统帅的旨意。平陈之后,有人告他谋反,指的就是他的这种不把杨广放在眼里的行动。辽东之役,汉王杨谅是统帅,他是统帅府长史。他还是一如既往,对于杨谅的意见,多不采纳,把这个皇子气得要命。在其他许多问题上,他也多表现出这种勇于负责的精神。就拿批评炀帝喜爱音乐一事来说吧,在炀帝面前,他是处于什么样的地位,他自己是很清楚的,但出于对炀帝、对隋室的忠心,他还是直说了。   陈应不傻,对于这样一位国之重臣后裔,支援一点些许钱粮,许敬宗也拿得出来,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张,可是许敬宗却不愿意出头,却连哄带骗,诱惑自己前来。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陈应的脸色缓缓一沉。   许敬宗期期艾艾的道:“大将军有所不知,自高相被冤杀之后,同情高颖后人的大有人在,可是只要接济高韩氏之人,必惨遭横祸!”   “哦!”陈应微微一笑道:“世上还有如此诡异之事?”   许敬宗道:“敬宗不敢欺瞒大将军!”   陈应还真不相信神鬼之事,他更相信是有人从中作梗。   陈应心道,他现在反而不怕惹事了。与当初任人宰割不同,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早已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况且,柴绍刚刚刺杀他,这个事情没有结果,如果有人再向自己出手,于情于理,这笔帐都会算在柴绍头上。   光凭一件未遂的刺杀,或许要不了柴绍的命,可是眼下如果再李世民的保护下,还有人向他出手,那么柴绍的脑袋肯定就保不住了。   陈应想了想道:“劳烦许参军,以本将军的名义,送他二十万钱!” 第九十九章 秦王相求肥差任选   陈应坐着步撵,准备返回驿站。然而许敬宗的身子没动,而是看着陈应的眼睛道:“送他们二十万钱,大将军就害了他们。如今高家只剩下四人,一个老媪,三个幼儿,突然间得到二十万钱,他们绝对活不到天亮!”   听到这话,陈应转念一想也确实是如此。二十万钱对于陈应而已不算什么,可是对于高颖的孤儿寡母来说,对于潼关县的芸芸众生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天数字。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这二十万钱,铤而走险的人肯定不少。   许敬宗接着道:“若是大将军真想帮助他们,把他们带到长安吧,反正府里多四张嘴吃饭而已。”   陈应点点头道:“如此也行,问问他们愿意回长安,就带着他们,若是他们不愿意,那就算了!”   “大将军会有福报的!”许敬宗躬身说着。   许敬宗并没有受过高颖的恩惠,不过许敬宗的老子许善心却受过高颖的大恩。许善心当时曾为高颖鸣不平,还被杨素打击过,坐了将近两年冷板凳。许敬宗虽然已经是官身,可是他得罪不起那幕后之人,可是陈应却不一样,那幕后之人,目前还惹不起陈应。   借陈应的势,其实也不全是没有好处。至少明里暗里,念及高颖好的人不少,哪怕高颖死了十三年,高家也没落了,可是一旦陈应开府建牙,陈应将来会收到意外不到的好处。   许敬宗上前敲门,不一会儿房门再次打开。这次开门的还是那个瘦骨如柴的高锦。   高锦一张俏脸,因为愤怒而憋得通红,仿佛涂抹了一层胭脂。高锦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为了生存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卖掉自己,要想用自己一人救活奶奶和弟弟、妹妹,不曾想却被陈应一阵挤兑“二十万钱可以买她这样的一打。”这话陈应说得有点重了,至少对于高锦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侮。   刚刚开始,她确实是非常愤怒。可是事后,缓缓一想,却也可以想得通了。她也不是不通人事的小女孩,隐隐约约也听说一些风声,隔壁的柳寡妇陪人家一宿,只得一斗粮。如今潼关一斗粮莫约十钱,二十万钱足足柳寡妇卖身两万天。   高锦看看自己,要胸没胸,要臀没臀,比起柳寡妇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可是,要不是生活所迫,她又怎么会去做那有辱门风的事情。但凡有一条活路,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看着许敬宗到来,高锦一脸期待:“他肯出二十万钱了吗?”   许敬宗摇摇头。   高锦忍不住内心里一阵失望,她咬了咬嘴唇:“二十万钱是多了些,我不值那么多钱,十万钱也行!”   高韩氏一听孙女与门外的男子对话,匍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阿郎,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高锦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准备苦劝高韩氏的高绣,吓得高绣缩到一旁。   高锦咬着嘴唇:“给五万钱也行,不能再少了,五万就够小弟吃几年了!”   许敬宗道:“贵人带你们回长安!”   一听这话,高韩氏嚎嚎大哭,拿自己脑袋撞向地面。“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   高怀德和高绣怯怯的拉扯着高韩氏。高锦望着高韩氏道:“奶奶,女人的苦处,我又怎么不体会?我们女人家到最后不就找个男人依赖嘛,只要他信守承诺,做什么我都愿意。”   高韩氏哽咽道:“你们都长大了,不听我的话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说着高韩氏正拿着织布的锥子,朝自己胸口刺去。   许敬宗耐心的解释道:“此事不像高老夫人想象的那般,陈大将军见高相遗孀生存艰难,愿意提携一二,他准备将尔等带到长安奉养起来。”   “我饿”   许敬宗点点头道:“快拿来吃的!”   陈应返回驿站的时候,身后自然而然多了四个拖油瓶。还没有等陈应休息,突然段志玄来到陈应下踏的下院。   “秦王殿下有请陈大将军!”   陈应非常疑惑李世民为何请他?难道说李世民准备拉拢他?   可是无论如何,李世民的面子,陈应必须得给。   陈应依旧坐着步撵,缓缓走向李世民下榻的小院里。李世民站在院站口躬身而立。看着陈应到来,急忙迎上去笑道:“进入关中,安全无忧,世民略备薄酒,多谢陈大将军赏脸。”   陈应走下步撵,捂着脸口道:“秦王殿下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陈应能办到,绝不含糊!”   李世民上前挽住陈应的手臂:“酒宴已备好,请入席!”   李世民设宴果然附和他的脾气,一只烤全羊,十几坛子酒摆在大厅中。陈应看着大厅之内,除了李世民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微微一愣:“秦王殿下,要陈应做什么?”   “我们同殿为臣!”李世民道:“孤王从没有想过要害你!”   对于李世民这话,陈应事实上是清楚的道:“如果是李世民的玄甲精兵出手,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陈应自然不惧,可是人数只要超出一倍,陈应肯定胜少败多,如果超出三四倍,陈应绝对没有幸免于难的机会。   陈应微微一笑道:“秦王殿下用兵用神,天下咸闻。若是秦王出手,区区陈应,绝无机会。”   “眼前呢,有这么一桩好处,孤想与陈将军分享!”李世民拉着陈应的手道:“坐下喝酒!”   陈应强忍着不适,最终还是坐在软榻上,用大碗倒了满满一碗酒。连续干掉了三大碗,陈应感觉胃里一阵翻腾,这个时候,李世民悠悠的说道:“本王执掌尚书省,统领六部,陈将军要想调往哪里?除了三公九卿之外,其他肥差任选!”   “啊!”陈应终于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李世民肯定是想保住柴绍。柴绍对于李世民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姐夫,同时也是山东贵族的一个盟友。如果在柴绍这件事情上,李世民无动于衷,那么他的队伍人心同样会散。刘静被杀,李世民不得已只好坐壁上观,现在轮到柴绍有难,如果李世民同样不出手,恐怕秦王府武重臣也会离心离德。   古代的法律,除了谋反以外。其他法律几乎都遵循一个原则,民不告,官不究。陈应作为事主,如果他不揪着此事不放,柴绍的事情,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陈应在脑袋里快速急转起来,他现在猜测不透李渊的真正用意。是高高举起,还是轻轻落下。事实上陈应与柴绍几乎没有缓和的可能,陈应不会放弃平阳,柴绍也不会,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柴绍与陈应结下的就是死结,二人除了不死不休之外,别的没有其他办法。   陈应望着李世民真诚的脸,心里纠结起来。   李世民肯定可以打败李建成,哪怕多了自己,李建成依旧没有太多胜算。李世民则不一样,他对自己非常狠,敢喂自己吃砒霜的狠人,如果得罪了他,将来陈应的后果难料。   陈应原本是对李世民是充满敌意的,甚至与李建成虚与委蛇,就是怕长孙无忌对付他。李世民从来没有大杀功臣,然而长孙无忌却不会顾忌,陈应比李世民年轻些,不出意外,应该比李世民活得更久,所以将来陈应肯定会面对长孙无忌。   但是在陈应奔袭河东,获得那么高的功绩之后,陈应反而坦然了。李世民以他的秉性,他不会杀一个有功于国的大臣,长孙无忌要想掌握重权,还需要很久之后,敌意自然也就荡然无存了。   人的心思本就是如此,存有敌意,百般好便是百般恶,没有敌意,才能看出百般好来。   陈应淡淡的道:“秦王殿下的意思,陈应明白。只是” 第一百章 九寺五监   “道洽政治,泽润生民。”这最早期中国对于政治一字的解释,也有掌其政,治禁令的意思,当然,说穿了政治的本质就是维护国家统治的行为。   中国古代的政治很大意义上是君主和大臣管理和统治国家的活动。这种政治被宣扬为上承天命,因而施行善政才能上合天意,而恶政则违背天道,会受到惩罚。   中国古代的政治贯穿了个人的日常生活,道德是衡量政治活动的标准。在这种政治下,缺乏制度上的规范,政治的运作更多依靠道德规范。   于是非常荒谬的一幕就出现,只是是道德败坏的小人,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只是在道德方面谴责他。君子就可以欺之以方。   李世民其实也非常清楚,柴绍刺杀陈应固然不对。但是柴绍毕竟没有造成真正的恶劣的后果,如果在这个时候,二人因为刺杀交恶,很有可能因为二人的私怨,上升到全新的高度。比如七十多年前的关陇贵族与山东贵族相争。因为二人身处关陇和山东两个政治集团的阵营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凝成核裂变之灾,遗祸无穷。   无论是站在李世民是秦王的角度上来考虑问题,还是站在大唐的社稷上来考虑问题。此时山东集团与关陇集团不应该开战,而应团结一致,共同对外。   李世民也自然而然的认为,只要是做了错事,就承担相应的代价,只要这个代价足够有诚意,自然就可以将事情完美的解决掉。比如贵胄杀了一名庶民,杀人偿命这条律法,绝对用不到贵胄头上。如果二人身份相差悬殊,那么问题反而简单了,别说杀人未遂,就算真杀了,了不起就是赔钱。   可是,问题的关键是。柴绍是贵胄,陈应也是贵胄,如果按照九品中正制来定品,河东柴绍只相当于中上品,而侯莫陈氏则相当上中品,双方差着两个品的门第。这才是真正要命的事情,现在就等于说柴绍事实上等于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往大了说车裂、或腰斩都不过份。当然最理想化的结果是,陈应大人不计小人过,轻轻揭过这一页。关键要看其中怎么去操作。现在陈应的态度尤为关键。李世民的目光炯炯直勾勾的盯着陈应。   面对李世民的凌厉的目光,陈应没有半点不适应,也没有畏惧,陈应坦然的淡淡的笑着,直视李世民的眼睛。   李世民盯了陈应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李世民不以为然的笑道:“只是什么?”   “只是,柴驸马对臣似乎有些误会。”陈应斟酌着词语:“或是有人从中挑拨,还请秦王殿下为陈应主持公道。”   听着陈应松口,李世民也松了口气。自刘静被杀,他无动于衷,秦王府的人心开始出现浮动现象,尽管众人没有提出非议,但是李世民已经感觉到了异样。如果再让柴绍获罪,难免让众人感觉李世民刻薄寡恩。   李世民举起手中的大碗道:“此事本王已经问清楚了,口供也录好了。折娄弃疾其实并不是鲜卑人,他是突厥人,因部落被陈大将军所灭,固而仇视陈大将军,他利用入幕柴绍职务之便,蛊惑柴绍对付陈大将军。柴绍不辩忠邪,有恶人所惑,铸成大错。本王反京,定会上疏陛下,罢黜其官,褫夺其爵。”   陈应听了这话,知道此时借刺杀之机,致柴绍与死地有点悬了。李世民拿出最大的诚意就是罢官去爵,不过这都是暂时的,只要将来有机会,爵位也好,官职也罢,柴绍依旧还是可以活得非常滋润。   如果是从前的陈应,对于这个结果肯定不会清意。   然而随着地位的升迁和所处的位置不同,陈应考虑问题也不能率性而为。陈应自然也想得清楚,李世民要保柴绍,李建成也不想杀掉自己的妹夫,如果死揪着这一点不放,那么很有可能将来少得被穿小鞋。   陈应不怕穿小鞋,可是陈应感觉要除掉柴绍,未必只是光明正大的手段,既然柴绍做了初一,他就应该不能怪自己做十五。反正是你死我活的斗争,那只有光凭手段,各施奇谋。   陈应想到这里,决定还是先卖李世民一个面子。   陈应道:“秦王殿下相信这个结果吗?”   李世民微微一愣,脸上却没有任何尴尬之色:“你的意思是?”   陈应沉吟道:“冤家宜结不宜解,还请秦王殿下向柴驸马”   “你能明白最好,这是一桩美事,我也给你交过个底。”李世民笑道:“灵州总管的位置你可能做不长了,陈大将军入中枢的呼声越来越高,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年纪太轻,资历太浅,有人提议你任诸卫羽林千牛将军,你意下如何?”   陈应沉吟了一下道:“臣想做点实事,若是九寺五监中有空缺,臣想在补到九寺五监中!”   所谓的九寺五监,也是古代直属朝廷的部门,与六部算作平级或次平级部门,与六部没有法定隶属关系,但职权与六部重叠之多,实际存在分工和制约关系。六部主管政令,九寺五监分别负责某一方面的具体事务。   听到陈应如此说,李世民暗道陈应非常聪明。三省六部目标太大,以陈应目前从三品下的实职,哪怕是平调,六部侍郎、御史中丞平级,然而无论哪一个官职,陈应都会被架在火上烤,形成众矢之的,对陈应的将来仕途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可是九寺五监却不一样了,九寺之中的光禄寺、卫尉寺、宗正寺、太常寺、大理寺、鸿胪寺、司农寺、太府寺、太仆寺、秘书监、都水监、少府监、军器监和国子监目标相对较小一些,然后这九寺五监影响力却不弱,与三省六部一样,都有直达天听的权力。   然而九寺和五监却不一样,如果九寺相当于后世高官单位,那么五监则相当于司厅级。陈应名声不显,才学虽然有,但是距离担任国子祭酒的资历还差得太远,基本上可以排除陈应成了国子监祭酒的可能,否则一旦这个提名上去,恐怕整个朝廷所有的青流名宿都会集体反对。少府监是裴寂的地盘,这里被裴寂经营得水泼不进,针不插不入。李世民还真没有办法满足陈应。   秘书监这是李渊的后花园,对于这个部门李世民同样不会插手,也就说九寺五监中,能让陈应调入的也不过都水、军器两监。   李世民笑道:“九寺如今没有空缺,五监之中只剩下都水监与军器监有空缺,却都是正四品官” 第一百零一章 祸从天降   九寺五监其中有清水官,也有油水滋滋直冒的肥差遣,有时候一个小小的芝麻品官,权力就大得吓人。   都水监是管理山、泽、苑、池、河、湖、水泉,农田灌溉和渠道堤防的修守,包括航运、桥梁计划、施工的管理机构。别看都水监只是正四品官,手中的权力却不小。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都水揭者,只要捞到一次外派的工程实缺,就可以捞到不少收益。关键是都水监是一个专业性非常强的职能部门,陈应却没有水利工程方面的专业知识,一旦出现纰漏,就是影响国计民生的大事。   但是武器监则不一样了,关键是陈应在雁门关的时候,收纳了两千余名优秀匠户,掌握着大量压箱底的技术。陈应也有在武器监做出成绩的底气。   别的不说,就仅仅在设在灵州的高炉炼钢,只要完成投入运行,一年产出几十万吨钢铁像玩一样,这样一份政绩在手,将来谁也不可能将陈应从武器监的位置赶下来。掌握着武器监,利用大唐全国的工匠优秀技术人才,陈应就可以有办法实现、陌刀质量上的突飞猛进,如果大唐的陌刀可以提前几十万问世,高句丽问题甚至不用拖到高宗时期,直接在李世民时代解决掉。   其次是葛通如今正在研制弹簧钢,虽然目前还没有得到窍门,陈应相信只要给葛通足够多的财力和物资支持,总有一天葛通会把弹簧钢制造出来。唐军横扫天下,所依靠的无非是轻骑、强弩和陌刀,如果提前将唐军的装备发挥到巅峰,说不定李世民就可以把吐蕃问题解决掉。如果没有吐蕃与大唐长达四十余年的战争,盛世大唐则更加难以估量。   想到这里,陈应郑重的道:“应还算熟悉百工,若是去了武器监,也可以为大唐大打造几具甲胄,几柄横刀。”   对于陈应这样的场面话,李世民压根是不相信的。反而他更加相信,千里做官只为财,陈应选择军器监这个官职,目的还是为了敛财。大唐此时的常备军约十五六万人马,仅横刀一项,每年需要损耗十分之一,再加上一场战斗下来,折损三分之一,事实上军器监每年需要打造的横刀就多达十万柄以上。   一个军器监下设五校署、每年的所过的流水千止亿万,陈应只要从中克扣一二,至少可以十八代以内衣食无忧。哪怕猜测到了陈应的用意,李世民也没有点破。他举起酒碗道:“固如尔所愿,请酒,饮胜!”   陈应也没有想到李世民许下如此承诺,忙站起来长揖相谢:“多谢秦王殿下赏拔,陈应自当肝脑涂地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你有此才干,本王当荐你为朝廷效力,”李世民满面春风的笑着,他很高兴陈应没有拒绝他,事实上此时李建成手中的实权要比他大得多,如果陈应真不卖他面子,李世民一时半会还真奈何不了风头正盛的陈应。   “你仔细想一想,不忙着今天就做决定”李世民若有所指的道:“中枢为官,不比边州,盯着的人多,一旦出了差错,少不得会被御史弹劾。”   “殿下教训的是,陈应省得!”   陈应陪着李世民喝酒,在陈应看来其实是世界上最没有意思的事情,明明两个人都是海量的人,偏偏都要装作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让陈应感觉虚伪到了极致。   好在,总算结束了这场没有意义的饮宴。这场饮宴,陈应感觉收益颇大,只要自己可以成功成为武器监都监,就可以利用自己所学的科学知识,让大唐的科技水平来一次疯狂的跃进。   如果将来唐军将士人手一柄陌刀,组成陌刀墙,陌刀所向,何人可及?   如果将来,唐军将士人一柄蝎子弩,三百米的范围内,指哪打哪,一个熟练的弓弩手,十息之内可以发射两到三矢,陈应脑袋里的想法层出不穷,心情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这个时代的酒,对于陈应来说连啤酒都不如,喝了一肚子的酸水,陈应反而感觉更加饿了。随便吃点行军干粮,陈应返回卧室睡觉。   然而在他的床上却出现一个瘦骨嶙峋的姑娘,那个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的高锦。尽管高锦脸上流露着害羞之意,陈应却一个激灵,快速拉开与高锦的距离。   刚刚遭遇过刺杀,陈应此时还非常敏感,许敬宗引着自己前往高氏府邸,这件事从里到外都透着浓浓的阴谋,在事情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陈应不敢大意,陈应退到了门口,随时准备夺门而出。陈应诧异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高锦的眼睛中流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低声道:“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这是我的房间!”陈应叹了口气道:“你占了我的床,我怎么睡觉?”   “我陪你睡觉!”高锦像是鼓足了勇气,艰难的道:“郎君对高氏大恩,如今高氏别无长物,只有妾身这具身子还算干净”   陈应连连摆手道:“人与人之间难道就不能有点信任吗?你们高家也是忠烈之后,如今遭了难,能帮就自然帮一下,原本我想给你们留下些钱,只是你们孤儿寡母的,给你们钱等于害了你们,所以,我的打算带你们回长安,反正陈府也不缺你们四张嘴吃的!”   高锦眼中渴望的光芒渐渐平息下来,她不相信陈应这样的人会是品行高洁的君子。她更相信陈应应该是衣冠禽兽,斯败类。   高锦双臂抱在一起,怯怯的缩在床尾。   陈应看出她眼中的恐惧之色,淡淡的道:“你放心,本将军虽然不是坐怀不乱,也非柳下惠,但是,对于还真没有什么兴趣。”   高锦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陈应,眼中尽是疑惑和不解:“难道撞了大运,遇到品行高洁的君子了?”   高锦突然低声抽搐起来:“没有人会帮助我们,我们高家的女子,被他们当作丧门星给赶了回来,七个姑姑,九个堂姐,三个妹妹,两个弟弟,不是活活饿死了,就是有病病死了,小弟也快饿死了”   陈应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苦日子终究过去了,以后你们跟着我,保证可以吃得饱,穿得暖,不用再担心受惊受怕,反正我陈应也是孑然一身,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其实我更渴望有亲人,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人,我的妹子,谁要是敢欺负你,我杀了他!”   听到这话,高锦哭得撕心裂肺。   惹得驿站之外陈应的亲卫纷纷侧目偷看,他们纷纷猜测,陈应到底是怎么对付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   比如晋州柴氏,柴氏从柴烈时代开始已经开始发迹,渐渐成为中上门第。不过柴氏与传统豪族相比,还是欠缺底蕴。此时晋州柴氏的家主柴恒,正是柴绍的叔叔,柴慎的弟弟。   正所谓祸从天降,一封要命的通牒放在他的面前,让柴恒感觉手脚冰凉。   “拿出柴绍小儿的人头,要么柴氏满门鸡犬不留。”   面对这个通牒,柴恒脸上的老人斑更加明显了。通牒上面并没有留下姓名,却画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血手印,对于这么一只血手印,至少二十年了从来没有在天下间出现过。但是柴恒却知道,每个这个血手印出现,通常伴随着腥风血雨。 第一百零二章 臣不敢奉诏   柴恒记得清楚,在这个血手印第一次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时候,正值北周大大冢宰宇护权倾一时。宇护不仅连弑两君,先后杀掉北周孝闵帝、北周世家宗,因政见不合,杀掉柱国大将军赵贵、大司空侯莫陈崇。   在侯莫陈崇死后一个月,这只一模一样的血手印,就出现在了宇护的案前。   当时血手印上写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只是当时权倾一时的宇护根本不把这个血手印当作一回事。   可是随着这个血手印出现,其后宇护的长子晋国公世子宇训,在出行蒲州时,遭不明身份的刺客刺杀,宇训为晋国公世子,身边还有车骑大将军李彻带三千甲士随扈,可是在经过枋头的时候,李彻的三千甲士全部阵亡,宇训以及扈从、包括侍妾在内,共一百四十三人被杀。仅李彻藏在尸体堆里幸免于难。   宇护勃然大怒下令搜捕凶手,可惜凶手非但没有找到,他的次子北周骠骑大将军、司会中大夫宇深在京兆府衙门后院被大卸八块,出奇意外却没有惊动任何人。宇护的两个儿子先后惨死,宇护开始加强对于儿子的保护。   然而,血手既出,绝对没有平安收场的可能。从宇护的儿子开始,到其亲信,接连遇刺杀,等于北周武帝宇邕诛杀宇护的时候,事实上宇护已经成了孤家寡人。就连拥有北周所有兵权,权势大过皇帝本身的宇护在这个血手印面前,都无法幸免,更何况柴氏一族?   要知道,第一血手印出现,从宇训死开始,到宇护被诛,直接或间断死掉上万人。   如果说这一次血手印与宇邕诛杀宇护有所巧合,那么武平三年公元572年出现的血手印则另人心惊胆颤了。   北齐名将斛律光一个女儿作了皇后,两个女儿是太子妃子弟皆封侯作将,还娶了三位公主。他的弟弟斛律羡都督幽州刺史,在边境筑城设险,养马练兵,修水利、劝农耕,威震突厥。全家功高位显,门第极盛。当年斛律光收到血手印:“激流勇退,满门富贵。”然而斛律光不以为然,随后却被高玮诉灭满门。   上至宇护或者斛律光这样的权贵,只要不重视血手印的催魂贴,同样难逃族灭身死的下场。   柴恒急忙招集晋州族老在祠堂里商议对策。   可是柴氏族老们根本不相信这个血手催魂贴,一致决议不予理会,然而不过,当夜六个族老,脑袋全部不翼而飞,这个时候,柴恒也坐不住了,急忙让人通知柴绍。   灞桥接官亭,裴寂率领着武大臣,全副盛装仪仗,站立在接官亭前,迎接陈应到来。   李世民披挂着盔甲,率领段志玄与侯君集二将,来到了接官亭前。看到眼前的阵势,一脸膛目结舌。   “这也太夸张了吧?”侯君集目瞪口呆的道:“尚书左仆射带领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陈应小儿何德何能,当此大礼!”   李世民扭头,目光凌厉的瞪着侯君集道:“一人之力,鼎定河东乾坤,这个礼,他当得起。”   裴寂看着李世民身后的陈应坐着步撵缓缓前来,提腿上前一步,拱手道:“裴寂受天子诏命,谨代陛下,统领百官,恭迎冠军县公!   陈应哑然,愣在当场。   百官齐齐躬身,朗声施礼道:“恭迎冠军县公。”   陈应看着众臣中裴寂身后的一名老者,冲他挤着眼睛,连连摇头。陈应虽然不知道这名老者是谁,但是用意却非常明显。就是示意他拒绝不受,冠军侯是霍去病的爵位,霍去病封狼居胥才得到这样一个爵位,而且历史上从来没有人敢以冠军侯自居。其实,就算没有这名老者提示,陈应也不会接受这么一个爵位。   陈应赶紧翻身下了步撵,趋前两步,躬身向裴寂施下礼去。   陈应道:“陈应何德何能,敢当此大礼裴相折杀陈应了!   说着,陈应也竟然不避麻烦,面对百官一个个躬身还礼。陈应道:“陈应拜见裴相国、拜见萧相国、拜见窦相国拜见蒋国公拜见鲁国公拜见淮安王   陈应的做派,李世民与侯君集面面相觑。   站在裴寂身后的老官,却露出孺子可教的样子,连连点头。   裴寂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冠军县公,这是天子诏命”   陈应回身,冲着裴寂拱手:裴相国,冠军县公之号,臣万不敢当!   皇宫之宫,太极殿内,李渊坐在端坐在御榻之上,武大臣分列在两厢。   陈应向李渊三拜九叩之后,中书令萧瑀手上捧着册拜诏书,正在抑扬顿挫地念诵:“门下,公卿之守,明德敬上;台司之置,申纲理常。故汉以宫府,魏设阁部,皆上秉军国,下治百僚,总庶政以繁钜,治六军之宽严灵州兵马都总管、武功县侯陈应,朕之肱骨,国之良实当机立断,厘清贼氛,乃国之干诚,可堪大用滋擢尔右武卫将军,兼知府卫,拜骠骑大将军、领武器监,封冠军县公,赐邑两千户卿钦服予命,益厉乃诚。可。”   萧瑀念罢,合上了诏书。   李渊面色复杂,望着站立在丹墀之下的陈应。   陈应面色坦然,躬身拱手,朗声道:“臣不敢奉诏!   大殿上群臣皆惊,李渊也十分诧异,他望着陈应,不知道陈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渊和裴寂对视了一眼。   陈应躬身道:“右武卫宿卫禁中,干系颇,臣鄙陋之材,何敢当之?冠军县公之号,古往体今来,旷古罕有,从逆迷途之臣,弱冠之龄,何敢当之?但使陛下念臣微末之功,赐臣一门婚事,繁育子孙,延续陈氏香火,于愿足矣!   李渊目光凌厉,望着陈应。陈应低头闭口不再言语。而殿下众臣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裴寂张了张嘴:“陛下”   李渊一摆手,止住了他,缓缓从御榻上站起了身形。   众目睽睽之下,李渊绕过了御案,步下丹墀,走到了陈应面前。   他望着陈应,目光如刀。   陈应坦然与他对视,毫不畏惧。   李渊突然间一笑,冲着陈应伸出手,重重拍在陈应的肩膀:“陈应你不错,很不错。” 第四卷 身不由已披荆斩棘 第一章 李渊的顾忌   尽管陈应推辞了冠军县公之爵,陈应越是谦退,李渊越不能借坡下台,毕竟大唐朝廷还是要脸的,不可能薄了陈应这个功臣。   事实上,对于陈应的赏赐,李渊也非常头疼。以陈应之功,官升一级并不过,赏爵增一级也说得过去,关键是陈应的年龄,实在是太年轻了。   本来陈应作为灵州总管、兼管六州军事,已经属于中军都督级别的从三品下阶官员了,再往上升至少是正三品,正三品官已经部堂级了,在整个朝廷里哪一个部堂级别的官员不是活了大半辈子才熬到这个位置上?   如果让陈应与这帮足足当陈应爷爷的人同殿同臣,而且陈应的官职还要后来居上,让这帮老臣作何感想?   李渊刚刚开始下旨封爵冠军县公,就是想试试陈应到底识不识大体,懂不懂进退。如果陈应不懂进退,那么他就会重蹈他祖父侯莫陈崇的覆辙。   然而这一番试探,李渊非常满意,陈应还知道进退,识得大体。李渊道:“朕治世以,戡乱以武,尔有鼎定河东乱局之功,褒有德,赏至其财,无赏,何以示朕之公平?”   陈应道:“封侯非我意,惟愿四海靖。”   李渊闻言,如遭雷殛,一时愣在那里。   “封侯非我意,惟愿四海靖。”这本是著名民族英雄戚继光十九岁时学习兵书时无意间所作,不过陈应临时给他改了三个字,将海波平,改成了四海靖。   此言既出,满朝皆惊。   淡泊名利是古代人仁人君子的崇高追求,可是事实上谁都没有真正做到这一点。而陈应却做到了,他拒绝了李渊冠军县公的封爵,陈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形象在众臣心中瞬间如同巨人一样高大起来。   李渊眼睛望着群臣,压低声音在陈应耳边轻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陈应深吸了一口气,也低声道:“请陛下将平阳公主赐于陈应为妻!”   李渊听了这话,脸上却古波不惊。不过李渊的目光却凌厉起来,如同刀子一样刺向陈应的眼睛。   “休想,此事绝无可能!”李渊脸上挂着笑,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声音,很显然李渊此刻恨不得将陈应千刀万剐。   陈应坦然相对,毫不畏惧:“请陛下成全!”   “太常寺少卿!”李渊缓缓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陈应道:“陛下,臣若是接撑武器监,年产精钢至少一千万斤。”   李渊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一千万斤钢铁不过五千吨,也就是一个稍大一点工程的使用量。然而在大唐时代,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天数字。长安的武器监现在别说一千万斤钢铁了,就连一百万斤铁都难以做到。一瞬间,李渊心动了。然而他却不愿意这样被自己的一个臣子要挟。   “秘书监。”李渊的脸抽搐起来。   陈应知道秘书监是一个非常清贵的官职,做这个官职,将来基本上都可以执掌相印,可惜,陈应对于大唐的相国之位毫无窥视之心。   陈应道:“请陛下成全,臣为迎娶公主殿下,准备千里之地,只要陛下允许,臣为陛下将李轨擒来。”   李渊突然想起,陈应是侯莫陈崇的孙子,侯莫陈崇在平定六镇之乱的时候,封临泾县侯,食邑八百户,在侯莫陈崇升任骠骑大将军的时候,改封为彭城郡公。李渊想到这里,便沉吟道:“当年你祖父是彭城郡公,朕就命尔承袭汝祖父彭城郡公之爵。”   李渊也玩了一个字游戏,承袭。   这样以来,陈应在朝中就不显眼了。毕竟承袭的爵位,别说郡公,就算是国公,也有黄口小儿承袭的。况且,为了照顾关陇贵族和山东贵族,很多隋朝或北周时期遗留下的爵位,李渊基本上都予以承认了,最多改封而已。   陈应此时反而听得一头雾水:“彭城郡郡公?”   李渊看着陈应惊讶的神情,淡淡的道:“彭城郡公,食邑三千户。”   “恭喜彭城郡公!”   众臣一起向陈应贺喜。   直到走出太极殿,陈应依旧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郡公?就这么轻易到手了?可是为什么李渊不同意李秀宁嫁给陈应?   要说起来,其实还是因为柴绍的父亲柴慎。在杨广时期,柴慎是杨广的太子右内率,柴绍则是太子伴读。将李秀宁嫁给柴绍,其实是李渊为了在杨广时期两头下注,麻痹杨广的心思。可是柴慎是一个聪明人,在李渊成了晋阳宫副留守的时候,就发觉李渊在暗中招兵买马,柴慎便联络奔走,以清河崔氏、太原温氏等共同出资一百七十五万贯旧唐书,柴慎就是居中联络人。   如今天下未定,河东虽然大局已定,可是河北仍在窦建德手中,如果李渊在这个时候与柴氏决裂,那么意味着李渊失信。失去崔氏等七宗五望的支持,等于李渊与山东贵族集团决裂,那么后果就严重了。除非李渊不像统一天下,缩居关中,偏安一方。   李渊偏偏也不是这样的人,他想统一天下,成就王图霸业,所以,哪怕明明知道李秀宁与柴绍的婚姻明存实亡,他也要咬着牙齿,认了这个结果。   如果陈应不是要求与李秀宁明媒正娶,哪怕与李秀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李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他绝对不会同意与柴氏决裂,更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所以,李渊宁愿给陈应一个彭城郡公的爵位也不同意李秀宁与柴绍合离,除非陈应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大过七宗五望。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七宗五望在整个大唐一朝的实力,不亚于后世的罗斯柴尔德家族。虽然在唐朝初年,七宗五望的实力也可以轻易左右天下大势。   其实,陈应并不清楚,爵位在大唐还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李渊封下的国公就不下几十个,至于郡公就更多了,当然李渊最大的本事还不是封爵,而是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内史令窦威与光禄大夫侯莫陈虔会联袂而出,突然望着陈应,原本古波不惊的侯莫陈虔会情绪激动起来。   窦威低声道:“会不会这么巧合,陈应是汝堂弟?”   “当真不会错!”侯莫陈虔会一脸激动的道:“看到那张脸,就不会错了,我们侯莫陈家的都是貌比潘安,窦相国莫不是以为老朽老了,想当年在大兴城隋时长安旧称我也是”   不等侯莫陈虔会说完,窦威笑道:“就你还是算了吧,胆子小的人看了你,肯定会吓哭!”   陈应突然回头,看到了窦威身边的侯莫陈虔会,随即转身过来躬身施礼。   侯莫陈虔会吓了大跳,他原本并不准备让陈应认祖归宗,可是看李渊的意思,分明是已经知道了陈应不姓陈,而是姓侯莫陈。   相认呢?还是不相认呢?侯莫陈虔会顿时纠结起来。   侯莫陈虔会惊讶的道:“你认识我?”   陈应摇摇头道:“陈应并不认识前辈,但是先前得前辈提醒,陈应这才没有铸成大错,前辈有此心,就是恩同再造。还没有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老夫姓侯莫陈名虔会!”   陈应听到“侯莫陈”这个怪异的姓氏时,还以为是胡姓,可是看着侯莫陈虔会,却根本不像胡人,与汉人无异,微微一诧异。   “侯莫陈使君再会,陈应先行一步!”   “哎”一声叹息,道不尽无奈。 第二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早在接官亭裴寂率领武百官郊迎陈应的时候,梁赞、许敬宗身份不便入宫,陈劲勇带着亲卫队到右武卫军营报道,梁赞则带着高锦与高绣、高怀德、高韩氏率先返回陈应府んa许敬宗在长安暂时也没有出处,只好随   陈应在长安的府邸,因为没有他这个主人在,平时在家主事的就是丫鬟兰儿,兰儿平时因李孝广迫害,陈应对于兰儿如亲生妹子一样看待。不仅陈应府邸的大事小事,全部交给兰儿,同时还对兰儿无比信任,一应开支和用度,与陈应这个主人一般无二。   然而,兰儿毕竟年幼无知,根本不懂后世防火防盗防闺蜜的事情,她本是许氏奴婢,早先也与许二娘认识,可是自从许敬宗的堂妹许二娘进入陈应充当厨娘的时候,精通人情世故的许二娘很快就与兰儿打成一片,以许二娘的情商,搞定兰儿非常容易。许二娘很快就在兰儿的提拔下成了陈府的内院管事,兼厨房大厨,成了众佣人仆役中的头头,地位仅次于兰儿。   此时的许二娘身穿用白锦织成的襦裙,头上逮着赤金打造的步摇,脖子上还挂着项链,显得雍容华贵,美不可言。   当高韩氏来到陈府的时候,还没有容梁赞介绍,高韩氏看着兰儿梳羊角辫,高韩氏一眼就看出兰儿是一个内院受宠爱的小丫鬟。   高韩氏再望向许二娘衣着雍容华贵,早期迎来送往的许二娘,在接待人方面,经验异常丰富,举止大方得体,而且梳着妇人发式,容颜清艳,忙带着高锦、高绣、高怀德姐弟三人朝许二娘施礼:“老媪高韩氏叨扰陈夫人了!”   许二娘愣怔了片刻,顿时绯红飞上秀颊,瞥了身后的许敬宗一眼,见许敬宗脸上也是笑意,更是不好意思,想不到听闻陈应要来,自己换了一身新衣裳却闹出这样的误会,虽说又是尴尬又是害羞,还是低头小声提醒高韩氏道:“高老夫人有所不知,郎君此时还单身,未曾成亲,妾身只是陈氏内院管事,厨房使唤女佣。”   高韩氏微微一怔,陈应虽然年方弱冠,可是随着这一年多在沙场搏杀,举手投足之间,少了些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看上去却已经不像弱冠的样子。在这个年代,男子普通成婚都在十四到十六岁。到了陈应年纪,别说成婚,就算孩子都已经会打酱油了。   高韩氏喃喃的道:“陈大将军年少有为,英俊不凡,倒不知何家千金才入大将军法眼?”   兰儿叹了口气道:“我有郎君父母早逝,族中又无人给他操持。   之前陈应是生性懦弱,然而此时陈应却看上了平阳公主李秀宁,两世为人的陈应还是习惯后世的爱情观念,脚踏两只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事情,他还干不出来。   许二娘非润美丽,绝不是稚气未脱的兰儿和高锦所不及的许二娘过了年节也才二十四岁,换成千年之后的现代明社会,她这种年龄正是青春韶华之龄,正是尽情将女性之美展示给人的时候。   然而在这个时代,在兰儿眼中,许二娘已经老了。自然对她而言,却没有威胁。然而陈应自刻带了高锦、高绣姐弟三人回府,瞬间让兰儿感觉到了危机。   由于摸不清陈应对高锦的态度,兰儿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高锦,许二娘看着兰儿秀颊轻红的样子,笑着请高韩氏祖孙四人移步到二进小院住下。二进小院是一个套院,只有左右各六间厢房,没有主房,其实这也是陈府的客房。平时空着,倒有人经常打理,非常干净。   陈应的刘何嫂带着祖孙四人去住下。   兰儿突然拉着许二娘,神色黯然的问道:“郎君这是什么意思?”   许二娘脑袋中还是想着高韩氏喊她夫人的事情,每当想到这里,许二娘的脸就更红了。哪怕她已经向高韩氏解释自己是仆妇,然而高韩氏根本就相信的样子。事实上也不怪高韩氏多想,在这个时代年纪轻轻未娶先纳妾的比比皆是,就以柴绍为例,这货未与李秀宁成婚之前,已经纳了七房小妾,没名没份的通房丫鬟还有三个。   许二娘也非常清楚,许敬宗当初让她盘掉许记客栈,其实真正的目的她也非常清楚,许氏不比从前,随着许记客栈经营越来越赢利,引来无数人的窥视,现在没有许善心庇护,她的客栈做得越大,将来会越惨。所以许敬宗让许二娘进入陈府。   许二娘进入陈府,她连陈应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不过这个时侯,她反而多了一些期待。如果陈应是木疙瘩一块,她没有机会。可是陈应不停的往家里弄女人,那么她的机会就来了。   兰儿见许二娘神游体外,不由得上前推了一把许二娘:“二娘姐姐,你说郎君他他是什么意思?”   许二娘眨着大眼睛道:“什么意思?”   兰儿脸色如同抹了胭脂一般:“就是那个女人!”   “她啊!”许二娘看着兰儿满脸绯色,知道这个小妮子开始思春了。许二娘故意的拉长声道:“她啊她肯定不是郎君喜欢的类型,混身上下没有几两肉,郎君应该喜欢大胸的女子”   兰儿低头看着自己胸部,小荷才露尖尖角,看到这里,她由得叹了口气。突然,兰儿看到了许二娘那高耸的胸部,一脸惊讶的道:“二娘姐姐,你没束胸?”   许二娘笑道:“束什么胸?”   兰儿歪着脑袋道:“我听郎君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从前有一只狐狸精羡慕一名书生有学问,便化作人形给这书生做婢女,每日都能听书生跟人谈论学问,日久生情,终成眷属。”   许二娘笑道:“兰儿你也想当这个狐狸精?”   “二娘姐姐,你这是什么话!”兰儿撅起嘴道:“狐狸精可是骂人的话!”   就在这时,司阍传话:“贵客上门。”   许二娘从司阍手中接过名刺,打开一看:“略阳郡公,闻知武功侯身体微恙,特前来慰问。”   “略阳郡公!”   许二娘看着有人给陈应送礼,脑袋中的不快一扫而光。急忙匆匆打扮一下,来到前门迎接。略阳郡公李道宗送来的倒不是什么珍贵的礼物,只是一些补气血的药材,但是份量却非常足,足够陈应开一个药铺,足足拉了三大车。   为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李道贞。   李道贞望着许二娘和兰儿,心里稍有不快。陈应尚未娶妻,家中就有一个通房丫头兰儿,还听说有一对姐妹花,现在又出现许二娘,心中暗忖:“看来天下男人再是英雄人物,好色却是共性。”   许二娘和兰儿都发现这名站在车前的俏公子居然是一个女子打扮的,李道贞由于经常练武,身材稍一般女子将近一尺,兰儿和许二娘的身高只有六尺三四寸,而李道贞的身高,即使放在男人中,也算高挑的。她至少有七尺四寸。   兰儿朝着李道贞微微欠欠身子,福了一福道:“你谁家的女公子,兰儿长安也没有女友,你日后到府里来陪陪兰儿。”   李道贞看着兰儿这么乖巧,狡黠的一笑,却不言语。   李道贞下意识的扭头,正望见陈应。   陈应看着许二娘、兰儿与李道贞同时站在门,引得大街上行人纷纷侧目,顿时暗呼要糟糕,要是真打起来,他还真不是李道贞的对手。   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如果四女齐聚,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五女齐聚。高锦出门原本是想帮忙拿东西,结果看到陈应坐着步撵而来。高锦喜出望外,朝着陈应飞奔而来。高锦奔上陈应,上前搀扶着陈应走下步撵。   陈应不敢回头,哪怕他此时不用回头也知道后面六道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第三章 怎样的悲伤成河   陈应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好还是闭口ΔkgegeLa然而,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   当高锦的手刚刚挽住陈应的胳膊时,兰儿三步并作两步,窜到陈应跟前,粗暴的推开高锦。伸手一指高锦声音都带着哭腔道:“她是谁?”   “她们是谁?”李道贞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冷冷的道:“你的相好?”   陈应的神经是有点粗,可是,兰儿对他有些异样的情感,他感觉到的。陈应也理解兰儿,兰儿是因为她的原因才被迫害,她担心高锦抢了她的位置,这是很正常的。但是,李道贞的反应,陈应就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了。   “她叫高锦,是我认下的妹妹。”陈应没有理会李道贞,拉着高锦向兰儿介绍道:“她也是一个苦命人,你是我的大丫鬟,以后要多关照一下锦等会兰儿带着锦,绣还有怀德。去府库里取些布帛,置办一些新衣裳,也去采买一些生活用品。”   “锦妹妹,你缺什么东西,不要客气,姐姐我等会给你置办齐。”   兰儿挽过陈应的手臂,微探过头挑衅的目光望着高锦,目光中还隐隐带着威胁。   可以很中肯的说,高锦并不漂亮,她的头发微微枯黄,一脸蜡黄,普通大病初愈。关键是她双颊没有肉,眼窝子深陷,唯一的例外,就是微微抬起,那双如明玉的眸子在定睛看着陈应。   别看兰儿是大业元年生人,今年十五周岁。而高锦确实仁寿二年生人,十七周岁。   只不过,兰儿以前跟着许家,许家从前家境殷实,也不差兰儿那一口吃的。所以,兰儿的发育期间营养倒还可以跟得上。然而,高锦却不一样,她自五岁时,高颖被杀,家产被籍没,她就随着高韩氏颠沛流离,原本她们举家离开长安,准备返回渤海故里,只不过走到潼关的时候,已经没有盘缠了。只能在潼关暂时居住下来,当初高家只是想攒够盘缠,返回渤海,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连活下去都成问题了。所以,在长期的营养不良的环境中生活,高锦体重不足七十斤,身高还没有兰儿高。   兰儿高锦两人的成长环境截然不同,兰儿虽然是一个婢女,然而前有许敬宗疼爱,后又受到了陈应无微不至的照顾,此时兰儿虽然是丫鬟的身子,却是小姐的命。高锦从小就承受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惨痛经历,她的心思都要比兰儿成熟些,再说兰儿眉目间有一股子天然流露出来的清媚,虽然兰儿比高锦小两岁,但是兰儿却更是妙龄少女的样子。   高锦似乎在确定了兰儿的身份,得知兰儿是陈应的丫鬟后,也好奇的打量着对方。见她跟陈应与兰儿这么亲近,高锦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李道贞看着陈应与兰儿如此亲近,心中原本勃然大怒,然而这个愤怒却没有发泄出来。   不是李道贞太顾全大局,而是因为李道贞外面虽然粗鲁不堪,实际上心思却是极敏感的。陈应主动将胳膊搭在兰儿的肩膀上,这并不是陈应真正的与兰儿关系亲昵,而是用这样的方式向自己暗示,兰儿也好,高锦也罢,都是被陈应当做亲人,妹子。   从兰儿和高锦的眼神,李道贞便知道,陈应虽然无意,可是兰儿和高锦却对陈应有情。将来自己是把他们从陈应身边赶走,恐怕他们两个赶走???   不经意间,李道贞望见了许二娘,对于陈应的身边人。李道贞也打听过。这个以厨娘的身份待在陈府的女子,是一个寡妇。许二娘看到陈应的时候,眉眼间也闪烁着欢喜,可是等了足足一刻钟,陈应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许二娘想到自己三嫁克死丈夫的身份,她心里陡然从欢喜变成凄冷,莫名的悲伤起来。她那明如美玉的俏脸有着难以掩饰的黯然。   李道贞突然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想法。这个想法恐怕连她自己都感觉荒谬,陈应有着潘安之貌,特别是陈应的那张脸,对于女人来说,简直就是穿肠毒药。   作为陈应的女人,恐怕许二娘的今天,或许是自己的将来。   陈应知道有着事情,无论怎样都要去面对,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正面面对。陈应一脸坦然的走到李道贞面前,躬身执礼:“陈应拜见白城县主,县主万安。”   “免了”   李道贞口是心非的道:“家兄担忧陈大将军的身体,特命道贞代家兄探望陈大将军,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说完李道贞也不管陈应的反应,匆忙离开。   留下陈应在当场一脸懵逼。他暗道李莫愁这是怎么了?画风不对啊!!!   事实上李道贞在陈应心中,已经与李莫愁划了等号。陈应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李莫愁的对他已经是芳心暗许。   侯莫陈府后院书房中,书房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侯莫陈虔会坐在坐榻上,如同一尊塑像。   脚步声想起,侯莫陈虔会缓缓抬头,书房的房门缓缓打开。   虞庆提着灯笼进入书房,虞庆将书房里的烛台一一点亮,如同小孩手臂粗的牛油蜡烛将整个书房照耀得如同白昼。“阿郎,内史令窦相国来了,求见阿郎。”   “看来柴氏还是有聪明人啊”侯莫陈虔会微微摇摇头道:“只是非常可惜,窦威虽然也算位高权重,还不值得老夫破例。”   “那老奴打发窦相国回去。”   “不用,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躲解决不了问题。”侯莫陈虔会淡淡的道:“让打开中门,迎接窦张国。”   “诺。”   时间不长,一身轻便常服的侯莫陈虔会端坐在侯莫陈府的大厅的主坐上。   “你不该来”侯莫陈虔会望着缓缓而入的窦威道。   窦威道:“可是,我还是来了。”   侯莫陈虔会道:“我们相识多少年了?”   “从大象二年上元节,我们相识。至今已经有三十九年了。”   “是啊,快四十年了。”侯莫陈虔会一脸感慨的道:“四十年,我以为足以让你了解我。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   窦威苦笑道:“我欠人家一个人情,所以今天不得不来。”   侯莫陈虔会一脸淡然,缓缓起身,从案几上取下那把用鳄鱼皮制作而成的刀鞘,缓缓拔出寒光闪闪的刀。侯莫陈虔会非常认真的望着这柄寒光闪闪的刀,窦威突然脸色不好看了。   “你有你不得不来的理由,我有我不得而为的苦衷。”侯莫陈虔会朗声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窦威点点头:“请讲”   “以九品官人法,我侯莫陈氏是几品?”   “一品除了皇族,无人可得。侯莫陈氏应当是当之无愧的二品上中门第。”窦威道:“八大世族之一。”   侯莫陈虔会又道:“他是什么门第?”   “中上,勉强,准确的说应该是中中。”   侯莫陈虔会:“中上犯上中,以下犯上,你承认吧。”   窦威点点头:“不错。”   “侯莫陈氏家训你知道吧。”   “世兄,当今天威没有来过。”   “可是你还是来了,你的面子我给,这把刀请带回去。”   窦威拿着那柄刀神不守舍的走出侯莫陈府,窦威对身边的元随扈从道:“你拿着这把刀,砍了柴绍的头” 第四章 家国天下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这就是所谓的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然而,家与国利益产生冲突的时候,是舍小家,而顾大家国,是舍大家国,而成小家,成为一个激烈的矛盾冲突点。   “家国天下”将个人抱负、集体寄托、民族理想融为一体,喻示着一种超迈的道德理想和人间情怀,道出了中国特有的明架构。历史发展中,“家”“国”“天下”的内涵及外在表现都经历了复杂而深刻的变迁。“家”“国”“天下”的内涵变迁,提出了“家国天下”情怀现实具体化的要求。   事实上,当侯莫陈虔会提出;“以下犯上”这四个字的时候,窦威就知道事情完全没有办法调和。早在政治秩序建立时期,那个时候都是采取世袭制,正是因为有了世袭制的出现,。凡定爵位与官职者都世代享有采邑和封地。历史发展的角度看,它是历史的进步,其根源在于生产力的发展。   世袭制虽然名义上在秦汉时期已经消亡,然而这种制度却依旧没有完全废除,世代承袭,依旧是人类发展的原始动力。   窦氏自窦略开始,陆续崛起,在隋唐时期,终于成为天下有名的豪族之一。无论国和家生存的根本,说穿了其实也就在于一个“信”字,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国。   “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这本是出自史记范睢蔡泽列传的一句话,不知道怎么的,却成了侯莫陈氏家训,侯莫陈氏子弟绝对会执守自己的家训,所以柴绍根本就饶恕不得。   窦威看出了莫侯陈虔会的决绝,但是他更加清楚,此时绝对不会是侯莫陈氏意气用事的时候,杀掉柴绍固然容易,可是势必让整个侯莫陈氏跟着陪葬。   窦威知道,无论如何侯莫陈虔会都会想法设法杀掉柴绍,可是杀掉柴绍,同样也会面对李渊的责难,弄不好就会是身死族灭。   但是许敬宗不知道啊,他知道陈应勇猛无比,擅长统帅军队,而且擅诗,擅书法,可以说武双全。然而却不知道陈应其实最擅长的是算学。   许敬宗的计算速度之快,出乎了陈应的预料。好在数学是陈应的强项,许敬宗虽然快,他也不慢。陈应随手写下83072148,然后又毫无停顿的写下107763504。陈应抬头,发现许敬宗加减计算速度居然与他相差无几,不过略慢几息功夫而已。   不过,陈应也知道中国古代的算筹计算加减法非常方便,可是对于乘除法则相对复杂一些老程不会。   兰儿突然指着陈应写下的“”问道:“这作何解?”   陈应点点头道:“许先生所言不错,这“”是大食人用来表示减或缺欠的符号,也便是许先生所说的不足!”   “那这个十字哦是很像汉字十字的符号想必便是代表中土数算当中盈或增意思的符号了?”许敬宗欣喜地道。   “正是!”陈应点点头:“这个符号叫做加号,便是代表盈或增的符号地意思;这个一字叫做减号或负号,减去也,负亏也,亏便是不足。因此凡是单独一个大食数目前面加上这样一个字,便代表中土字中的亏多少多少或有多少多少不足之意,这一类前面带负号的数字,便被统称为负数,而那些前面不带这种符号的数目字,便被称为正数” 第五章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真实   陈应非常取代柴绍,成为平阳公主驸马。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刺杀这一招。自从荆轲刺秦王之后,刺客政治已经没有了生存的土壤。   随着政治秩序的建立,渐渐完善。谋杀其实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了。事实上,陈应也非常清楚,他与李秀宁的问题。   根子出在李渊身上,说穿了也是因为利益所在。陈应哪怕真的杀掉了柴绍,只要李渊不满意陈应,还可以抛开陈应,为李秀宁挑选一个新的驸马。就算是杀了柴绍,还有李绍,王绍,甚至张绍。   陈应想取代柴绍,只会光明正大的竟争,因为在陈应心中,爱情是神圣而伟大的事情,容不得任何阴谋和鬼魅伎俩。   然而,柴绍在驸马府被窦威派出的杀手刺杀,还是震惊了陈应。在这个时侯,大唐的外戚窦威,刺杀了驸马柴绍,如果说里面没有什么隐情,打死陈应,陈应都不会相信。   陈应皱起眉头望着梁赞问道:“你听地过窦威与柴绍有仇吗?”   梁赞摇摇头道:“卑下不知!”   陈应的脸色一沉,犀利的目光扫在梁赞身上,梁赞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赶紧道:“卑下马上就去打探!”   陈应不置可否的道:“嗯!”   梁赞躬身离开之后。   陈应的大脑快速思考起来。   柴绍的死,虽然和他无关,事实上却又和他有着直接关系。这话说出来似乎有些矛盾,然而却是事实。   在历史上,柴绍活了五十岁,要是现在柴绍才刚刚而立之后。历史上柴绍成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在贞观四年的时候改封谯国公,加镇军大将军。然而此时柴绍却在武德二年就死了,足足提前了将近二十年。   这说明,陈应这只异世蝴蝶,已经开始影响历史进程了。   历史已经因为他而改变了。而且刘武周也比历史上提前一年多败亡,历史已经开始变得错乱,陈应所拥有最大的优势就是比古人可以先知先觉,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优势将缓缓失去。   历史将会发现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李世民或许会失败。   同样,李建成或许会获得最终的胜利,这些事情,现在还不得而知。   陈应想要拥有李秀宁,那么只有加快行动,获得李渊的认可,否则,陈应根本就别无选择。   可是如今,陈应闲赋在家,想到这里,顿时有些着急了。陈应伸手摸向桌案边上的茶碗,将茶碗送到嘴边这才发现,茶碗里早已空空如也,陈应提起水壶,可是水壶里同样也没有水。   “来人,上茶!”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陈应没有回头,却感觉一股莫名的香气袭来。   “陈大哥,你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一阵香风扑面而来,陈应愕然回头,却发现进入他房间里端着茶水的人居然不是兰儿,而是高锦。   高锦放在茶壶,伸手拿着手帕给陈应擦汗,两世为人的陈应,其实还真不习惯女子给他擦汗,他急忙伸手去接手帕,不曾想高锦看着陈应伸手而来,吓得赶紧将手收回来。   结果,陈应匆忙忙居然抓住了高锦的小手。   高锦的小脸,瞬间就红到了脖子根。   “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陈应回头,却见门外却空无一人。   高锦却像受惊吓的小兔子,赶紧扭头就跑。   好一会儿,陈应冲门外喊道:“兰儿,进来了吧!”   兰儿似乎是刚刚沐浴过,身为陈府管事大丫鬟,兰儿在陈应不在的日子里,府里的任何事情,基本上都轮不到她去干,这段时间兰儿,反而养得皮肤白嫩、丰泽圆润,唇红齿白、秀眸流光,艳丽实足。   兰儿一脸酸溜溜的道;“郎君,兰儿没有坏你的好事吧?”   “没”话刚刚出口,陈应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上了兰儿的当,顿时板起主人的架子道:“你想多了,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兰儿可曾记得,郎君曾说过,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释,解释等于掩饰!”   陈应被兰儿这话噎住了,下意识的伸手揉着自己的额头。兰儿却一脸紧张的问道:“怎么了?头疼吗?”   陈应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只好顺着兰儿的话道:“有点!”   说着,陈应向左挪动了半边屁股。兰儿心虚的向门外看了一眼,此时浴室内依旧传来与添香姐妹在嬉戏的声音,刚刚她沐浴之后,与添香姐妹才进去。兰儿知道与添香姐妹喜欢戏水,每一次沐浴都要用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府里的杂役,在得不到她许可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进入后院。   兰儿这才壮着胆子说道:“要不我替你揉揉?”   虽然兰儿话里有着明显询问的陈应的意思,要是人已经蹲在陈应身后,拿手指替他按着太阳堂轻揉起来。   兰儿刚刚沐浴,身上传来幽幽的暗香,又给她微凉细腻的手指按着太阳穴,陈应、直觉得透心的舒坦,伸脚塌手,身子就靠到兰儿的怀里享受起来。   兰儿哪想到陈应这么无赖还得寸进尺起来,看他闭目舒眉,又不忍心将他从怀里推开,便忍着羞意与随时可能会给别人发现的慌乱,给他揉按起来,还小声的跟他说着话:“郎君怎么就认了高锦当妹子?”   “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没有,问题大了。”   陈应闭着眼睛,情绪丝毫没有起伏。   兰儿看着张了张嘴,悠悠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相信兰儿?”   陈应有点无语,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陈应其实心里不相信高锦是有什么问题的,可是兰儿居然第一时间感觉到了。   陈应道:“我不相信兰儿,又能相信谁?”   兰儿听到这话,心中转怒为喜,刻意压低声音,俯身在陈应耳边轻声低语:“高锦是一个贼!”   “砰哗啦”   陈应急忙睁开眼睛,突然看到许二娘端着茶壶和茶杯,失手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许二娘急忙转身就走。   刚刚兰儿俯身在陈应耳边轻声低语,落在许二娘眼中,却是兰儿在亲吻陈应。   事实上呢,自然不是那么回事。许二娘急忙离去,留下陈应与兰儿莫名奇妙的面面相视。   兰儿道;“二娘姐姐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   陈应突然想起兰儿说高锦是贼,不由得反问道:“你说什么,高锦是贼?”   “不错。这是我亲眼所见!”兰儿道:“昨天我看到她从厨房里拿出了一个包裹,二娘姐姐告诉我,厨房里丢了一只羊腿。” 第六章 继续和稀泥   侯莫陈虔会拿出当年窦炽送给侯莫陈芮的冰雪镔铁刀,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让窦威帮他,侯莫陈氏虽然已经没落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侯莫陈氏再如何落魄,也不是区区浩州柴氏可以比拟的。   衡量一个家族的实力,无非是人、财和才这三样,除了柴氏人比侯莫陈氏稍多之外,其他的根本没有办法与侯莫陈氏相比。   所以,侯莫陈虔会根本不需要借窦威之手杀掉柴绍。哪怕不动手侯莫陈氏的力量,侯莫陈虔会仍有大把的机会杀死柴绍。   拿一笔买通驸马府里的厨子下毒,或者是收买刺客,总之侯莫陈虔有的是办法,既杀掉柴绍,却又不牵连到侯莫陈氏头上,事实上如今为止,仍没有将催魂贴与侯莫陈氏联系在一起。   然而,偏偏窦威不仅杀了柴绍,还用自己的生命,去平息李渊的怒火。   “窦世兄,你这是何苦呢。”   饶是侯莫陈虔会一向老成,喜怒不形于色,这时候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老泪纵横。   虞庆道:“阿郎,影卫是不是要动柴家?”   “暂时不要动柴家!”侯莫陈虔会面色沉重地道:“这事闹得如此之大,暂时还不能动柴家,否则窦家会成众矢之的。”   “老奴把影卫撤回来!”   “不,暂时不用!”侯莫陈虔会道:“以侯莫陈氏的名义,将浩州柴氏在长安的产业,尽数赶出长安。”   继续用刺杀的方式对付柴家,肯定会让李渊想得更多。那个时候,对于窦家未必是好事。可是以侯莫陈虔会的名义,打压长安城的产业,这点李渊绝对不会阻止。   别看窦家与柴家都是大唐的外戚,可是论起份量来,无疑还是窦氏更重要。   窦氏子弟世代勋贵,以武勇著称,子弟都喜爱武艺。窦威却偏好史,因此被诸兄讥为书痴。别看窦威是李渊太穆皇后的堂叔,窦威却与李渊私交不错。同时他也是大唐的开国元勋,曾任李渊的录事参军,当时,李渊正筹建新朝,因窦威在隋朝任职多年,熟知朝纲礼仪和各项典制,便让他参与起草各项章程、制度条令的工作。在唐朝建立过程中,窦威为李渊起草登基诏书,被拜为宰相,担任内史令。他议论政事得失,阐述清晰,并常引古事劝谕,深受李渊的亲近、器重。李渊还经常把窦威召入内室,与他促膝长谈。   望着窦威冰冷的尸体,李渊心中的愤怒异常。   虽然窦威先杀柴绍在先,可是能让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碰柱而亡,这其中有多大冤屈?   李世民进宫的时候,李渊的脸色阴沉如水。   其实,李世民进宫的时候是刚刚听说柴绍被人杀了,据说刺客可能是窦威的元随扈从,李世民非常清楚,李渊本身就是一个帮亲不帮理的人,李元吉的罪,够斩十次的,可是李渊最多一顿板子,从不计较。   以李渊与窦威的私交,这事只要到了李渊手中,恐怕最终还是会利用李渊最擅长的手段,和稀泥不了了之,这柴绍就会等于白死了。   所以,李世民得到柴绍被杀的消息,马上就跑到李渊面前告状,准备趁窦威面见李渊之前,先把窦威的罪名坐实,避免窦威向李渊打苦情牌。   然而,李世民也没有料到,他进入皇宫,却看到了窦威冰冷的尸体,特别是窦威额头上凹下去的一大块,脑浆都蹦出来了,显得触目惊心。   窦威的死,让李渊的心情非常不好,看着李世民到来,李渊淡淡的道:“坐吧!”   李世民指着窦威的尸体道:“窦相国这是怎么回事?”   “柴绍,怎么了惹了窦相国?”   李渊的眼睛赤红,在他看来能让窦威以古稀之年的身体,在金瓜武士反应过来之前,撞柱而亡,肯定是受了莫大的冤屈,因为柴绍是驸马,他怕自己会顾忌平阳公主的颜面,赦免柴绍无罪,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李世民低头哽咽道:“儿臣不知!”   李渊望着李世民的样子,感觉他不像在说谎,应该是确实是不知情。   李渊叹了口气道:“算了,这事一命抵一命,朕不想追究了。”   秘书郎褚遂良躬身而立:“小臣在!”   李渊道:“拟旨。”   褚遂良赶紧摊开纸。   李渊继续道:“议事堂参知政事、内史令窦威燃薪达旦,破经万卷,宵衣旰食,勤勉国事,抚慰黎庶赐同州刺史、延安郡公、谥号为靖。”   褚遂良奋笔疾书,李世民顿时哑然。   在李世民看来,窦威确实对于大唐有大功,可是擅杀驸马都尉这是一桩大罪,怎么就可以高高大拿,轻轻放下,甚至只字未提?   李渊接着道:“青银光禄大夫、驸马都尉柴绍首预举义,从微至著,善始令终。帝王之将兴,其威灵气焰有以动物悟人者,故士有一概,皆填然跃而附之,若榱椽梁柱以成大室,又负偃植,各安所施而无遗材,诸将之谓邪。然皆能礼法自完,贤矣哉赐荆州刺史、谯郡公、谥号“襄”、其庶子柴令武嗣爵。”   直到这个时候,李世民这才明白李渊的真正用意。   他甚至也不想知道窦威如何杀柴绍,也不想知道柴绍为何与窦威交恶,现在李渊就是使了一个太极推手,继续和稀泥。   其实这未必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   李世民知道柴绍风流成子之名,长安咸闻皆知。李世民突然想起月前窦威有一个小孙子出生,对外宣称孙子夭折。   难道说,这个孩子不是夭折。   而是刻意溺死,而这个孩子并不是窦威的孙子,而柴绍的种?   李世民越想越有可能,因为窦恽的妻子出身元氏,则柴绍的母亲也是元氏,虽然与窦恽的妻子并不是一支,可是柴绍也与窦威多有往来?   元氏为鲜卑拓跋之后,对于男女关系并不看得太重。   然而,窦威却是最重礼。   如果家门不幸,窦威确实是有可能做出愤而杀人之事。   想到这里,李世民反而释然了。   如果真情况与他猜测的一样,恐怕李渊和稀泥其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既保全二家人的名誉和地位,同时也可以将此事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第七章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兰儿皱起眉头望着和添香、以及许二娘这三个“心腹”神色凝重的道:“千防万防,家贼最难防,可是阿郎却不相信我,我们几个一定要人脏并获,把那个小贼捉起来!”   和添香姐妹拿着宝剑,摩拳擦掌的道:“兰儿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们姐妹苦练武艺,终于略有小成,只要看到那小贼,我们姐妹一定会给你绑起来。”   许二娘忧心忡忡的道:“要不要告诉梁赞,让他派几个亲卫?”   陈应晋爵彭城郡公,如今可以拥有三十六名甲士扈从,这个时候,陈府已经有了自己的武装保卫力量。许二娘感觉前院那些雄壮的甲士,有着莫名的安全感。   兰儿摇摇头道:“就那个小丫头,还轮不到梁总管出手,对付她,咱们几个就够了!”   当晚饭过后,许二娘在兰儿的授意下,支开厨房里的厨娘和杂役。   莫约小半柱香的时间,高锦东张西望的摸向厨房,不一会儿,小腹微微隆起。   然而,高锦这个小笨贼估计也是手生,根本就没有发现暗中有人窥视,许二娘进入厨房后指着吊在竹篮子里的一只卤鸡道:“少了一只卤鸡,还有一方熟肉,两张面饼。”   虽然不满高锦偷东西,可是一想到她偷的都是肉食,瞬间联想到高锦的瘦弱的弟弟,皱起眉头道:“她莫不是把这些肉,拿给她那个弟弟高怀德吃?”   兰儿摇摇头道:“不可能,我已经看过了,今天高怀德足足吃了两碗饭,还有一碗肉汤,都打着饱嗝了,肚皮也撑得浑圆,再给他吃,也不怕他撑死!”   许二娘道:“莫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看她把这些肉食送给谁?”   兰儿点点头道:“可以!”   高锦出了陈府,一路沿着巷子走出坊门,来到南巷的一个破旧不堪的庙宇前。这间庙宇供奉的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神仙,而是南北朝时期的英雄祖逖,这个庙非常小,只有三间矮小的房间,三间房子中央,有一樽神像,看着样子像是一名怒目圆瞪,剑拔弩张的将领,只是由于时间太久,塑像上的彩漆早已斑驳不堪。   这间名叫将军庙的庙宇,没有庙祝,香火早已断了,后来成了流浪汉栖身的地方。不过由于屋顶漏雨,四面透风,连流浪汉也不在这间庙宇中栖身了。   高锦来到漆黑的将军庙中,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和一截不足五寸长的蜡烛。   兰儿看着高锦进入将军庙中,一会嫉妒的道:“想不到这个豆芽菜,居然还有人爱。”   蜡烛发出微弱的亮光,隐隐约约神像之下躺着一个人。   兰儿迫不及待想冲进去,回头借着庙内照出来的弱光,她看到许二娘正向她使着一个禁声的手指。   兰儿终于停止挣扎,盯着透过窗棂向庙内望去。   由于高锦的身子挡着,兰儿也看不清神像前的人是谁,不过从露出的大脚来看,应该是一个男人。   兰儿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身体也因为愤怒气得发抖。在兰儿眼中,陈府里的所有女人,包括许二娘,都应该属于陈应一人。除非陈应不喜欢高锦,将高锦指派给其他人为妻,否则高锦绝对没有权力勾搭外人。   而且还是偷着家里的食物,去养外面的男人。   看了莫约半柱香时间,兰儿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用力推开许二娘,冲进庙里大吼道:“高锦,你个贱婢”   添香二女呛啷的拔出宝剑,一左一右拔剑刺向神像前的那个男人。   只是和添香姐妹手中的宝剑根本刺不下去,就连兰儿也骂不下去了。   神像前确实是躺着一个男子,不过这个男人的年龄有点大,头发和胡子都已经灰白,不过这个男人的头发如同杂草,根本看不清面目,事实上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如此残废之躯,高锦除非眼睛瞎了,否则不可能喜欢这么一个人。   这个男人原本狼吞虎咽的吃着卤鸡,此刻也停了下来,抹着嘴边的肥油,一脸疑惑的问道:“锦娘,她们是谁?府里的丫鬟?”   高锦却吓得脸如土色,赶紧跪向兰儿,结结巴巴的道:“兰儿姐姐”   “现在如你所愿了吗?”陈应回头,看着兰儿道:“你是准备绑了,还是准备报官?”   “啊!”兰儿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   兰儿告诉陈应高锦偷羊腿,还说什么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谁曾想陈应和兰儿,暗中盯着高锦,却不曾想高锦偷羊腿和偷鸡,为的不是自己,而是为高顺。   高顺是高颖当年收养的四个孤儿,赐姓高,命名为风、调、雨、顺。高顺最末,当年高颖死的时候,风、调、雨三人皆自尽殉主,唯独高顺活了下来。   如果拥有这么一个家臣暗中照顾,估计高锦一家早已活不下去了。当高锦记得三年之前,高顺返回长安,从此了无音讯,谁知道居然在置办家什的时候,意外发现成为乞丐的高顺,当时高顺被人打得吐血,却毫无反抗能力。   特别是看着高顺隆起的肚子,高锦这才明白,高顺早在三年前已经病了,可是他同样没有钱医治,甚至连乞讨的能力都没有了。   高锦倒是记得高顺,看着高顺可怜,从府中偷羊腿和卤鸡给高顺吃。因为高顺告诉高锦,他快死了,已经一年多没有吃过肉了,如果临死前可以吃上肉,这辈子也没有遗憾了。   高锦一听这话,根本就没有考虑什么,就蹑手蹑脚去厨房偷肉,拿给高顺吃。   不过,由于高锦太过没有经验,被人脏俱获。   高锦泪眼连连的道:“陈大哥,求求你,别报官,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陈应叹子口气道,望着高锦哭成了泪人,淡淡的道:“月例减半,以儆效尤。”   “啊!”高锦实在没有想到陈应居然会这么处置她,这样处置她,几乎等于没有处置。   一点肉,陈应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陈应暗叹一声,不得不佩服上苍的眼光,什么人善良,什么人恶毒,他老人家都看的一清二楚。   高颖虽然死了,可是高颖的家臣居然为高颖尽忠,拼尽全力照拂高颖的后人,可是高颖的后人为了家臣,甘心为贼。   这个世界真是公平的。只有真心对真心。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陈应很快就感受到了这么一个真理。   自从在苇泽关的时候,葛通就按照陈应的意思打造弹簧钢。经历一次一次的失败,葛通带着徒弟反复试验,废掉了足足上三千斤钢。三千斤钢也就是一吨半,在后世并不值什么钱,可是在这个时代,却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在这个时代,铁每斤就一百多钱,钢是铁的三倍。三千斤钢铁相当于九千斤铁,加上炭和人工费用,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足足将近三千多万钱,哪怕陈应不穷,可是三千万钱也几乎搬空了陈应的家底。   好在功夫不费有心人,葛通最终还是成功了。   望着面前的弹簧钢,陈应一次一次吃力的将弹簧按下去,弹簧就快速反复回。   陈应再压下去,再一次被弹簧反弹回来,足足做了几十次,陈应却乐而不惫。 第八章 招揽尉迟恭   武德二年九月下旬,李建成与李秀宁所部会师太原,魏征向李建成献计太原可智取。   李建成纳魏征之计,以箭书射向太原南城门楼。   南城门楼守城校尉名叫张达,原李元吉麾下车骑将军。当时刘武周率领五千名骑兵到了黄蛇岭,李元吉派遣车骑将军张达带领一百名步兵先去试探。张达嫌人太少,坚决要求不去。李元吉强行派遣,一到黄蛇岭就被杀光。张达愤恨恼怒,就为刘武周当向导攻克了榆次县城,进逼并州。   一支带着箭书箭射向城门楼,就当张达准备取下箭书时,刘武周率领亲卫巡视至南城门楼。   刘武周看着张达手中的箭书,名知故问道:“充秀张达表字这是什么东西?”   张达为了表示他的清白,连箭书也没有拆开,直接递给刘武周。   刘武周打开箭书,只见上面写着:“充秀吾弟亲启,兄寻相拜书。”   刘武周并没有当着张达的面打开箭书,而是假装无所谓的样子,当面撕掉了箭书。不过刘武周耍了一个小花招,他利用张达跪在地上低头的时候,将信里的纸取出,藏在袖子里,撕掉的只是信封。   刘武周离开南城门楼的时候,悄悄打开箭书。只见箭书上写着:充秀吾弟,为兄如今效力太子殿下,官居直寝将军正四品武职,非心腹不得充任,太子殿下已经知道,贤弟降乃不得已的苦衷,只要贤弟在今天子时,献出城门,太子殿下亲口许诺,将既往不咎。贤弟依旧官复原职”   刘武周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愤怒的吼道:“张充秀果然靠不住!”   王重威惊讶的道:“这秘信里为什么要张达提防祁明威?这祁明威不是张达的旧部吗?听说祁明威还是张达招降的”   刘武周沉吟道:“看来这二人并不和睦,寻相在信函中称,祁明威的妻儿在长安已经被杀,恐怕他会坏事,这件事倒是不妨利用一下。”   王重威道:“王上的意思是是说离间?”   刘武周点点头道:“正是,只要向祁明威出示寻相的信函,此人必然大怒,自然会向朕效死,死守太原,以图后计。”   刘武周一摆手,道:“你去召祁明威前来!”   王重威躬身抱拳道:“诺。”   魏征看着狼吞虎咽吃着东西的尉迟恭,眼里流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魏征心中暗忖道:“好一员虎狼之将,太子殿下若得此人之助,必如虎添翼。”   就在这时,马三宝目光炯炯的看着魏征道:“就凭一封信,就可以攻下太原城?”   李秀宁邹起眉头,疑惑的问道:“此计能奏效吗?”   魏征淡淡的一下,道:“此计断然骗不过太子殿下,也骗不过公主殿下,不过刘武周嘛,定然中计。”   太原南城门楼内,张达气急败坏正在破口大骂:“混账狗日的天杀的寻相真是太坏了老子没挖你祖坟,又没睡你闺女,老子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害老子?害死耶耶了。”   祁明威道:“寻相也忒不是东西了,他这不是将将军放在火上烤么?”   气急败坏的张达骂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抚着胡须,苦笑:“我记得明威,你如今还没有成亲吧?”   祁明威摇摇头道:“我自幼父母双亡,也没有人给我操持这事,将军去年不是说,等回了长安给我说牛副校尉的闺女”   张达微微一楞,神情慢慢缓和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寻相这狗日的这是手下留了情了!”   祁明威一愣。   张达道:“你好好想想,寻相若是真要我们两个的项上人头,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又在信中写明要我提防你?他这分明是想要刘武周将这封信给你看,从而让你将此事告诉我,让我们早作准备!”   祁明威摇着头苦笑道:“寻相还真是好算计,一下子把我们算计得死死的,我早就该想到,他说我的父母妻儿老小被杀,就感觉莫名其妙的”   张达叹了口气道:“他这是逼着我们反出刘家啊!   祁明威站起身,小声道:“明威为将军马首是瞻,同进共退。”   张达道:“那就反吧,刘家人生性刻薄多疑,残忍好杀,又恬不知耻的投靠突厥人,如今已经是山穷水尽,总是侍奉不长的,既然迟早要反,迟反不如早反咱们今夜就反,给刘武周一个好看,给寻相和太子殿下献上一份大礼!”   远处,深夜中,太原城内突然燃起了熊熊火光。   远远的,喊杀声和兵刃交击声传来。   李建成和李秀宁站在唐军大营中的望塔上,李建成口中喃喃自语:“奏效了张达他们动了!”   李秀宁望着远处的火光:“马三宝、寻相,尉迟恭,丘师利,白善思在。全军出击!”   李建成也命麾下徐世绩,元宝藏等出击太原。   李建成道:“你听说了吗?”   李秀宁点点头道:“昨天晚上得到了消息。”   李建成看着李秀宁的眼睛,发现她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柴绍死了,按说李秀宁怎么也会难过,就算夫妻之间没有感情,毕竟成婚三年多了,就算石头也该热了。   看李秀宁的样子,好像不认识柴绍一样。   李建成道:“太原既下,为兄就要返回长安了,你呢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得过且过吧。”   李建成黯然叹了口气,说道:“人死为大,三娘莫要意气用事。”   “三娘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李秀宁向望塔下走去。李秀宁的亲卫队已经开始集结,李秀宁跨上战马,两腿夹紧战马的腹部,战马扬起前蹄,超远方奔驰而去。   李建成望着李秀宁远去的背影,脸上布满忧虑之色。   李秀宁与柴绍不合,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他只是担心,李秀宁会失去理智。   无论如何,她与柴绍都是夫妻一场,如今柴绍死了,哪怕李秀宁假装,也要假装出伤心的样子。如果李秀宁太过得意,很可能会给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陈应?不知道怎么的,李建成脑袋里莫名其妙浮现陈应的面孔。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柴绍死了,一定与陈应有关。   李建成暗暗想着,柴绍死了,对李秀宁而言,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李建成知道。原来的三娘喜欢说话,喜欢笑,可是自从结婚以后,他从来没有见过李秀宁笑。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从此以后,李秀宁就可以活的更惬意一些。   太原城方向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平阳公主威武。”   “公主殿下万胜。”   “大唐万胜。”   “太子殿下万胜”就在李建成准备走下望塔的时候,突然发现魏征冲李建成使着眼色。   李建成淡淡一笑,说道:“魏爱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太子殿下,你看尉迟敬德这个人怎么样?”魏征望着李建成笑道。   李建成沉吟道:“他” 第九章 秘书少监   秦王府,李世民端坐在承乾殿内的王座上,怀里抱着秦王世子李承乾。李承乾很喜欢抓李世民的须子,别看李承乾才不满一周岁,然而力气却不小,居然扯下几根胡子,疼得李世民皱起眉头。   父子间其乐融融,熟悉李世民的长孙无垢从李世民眉眼发现了异常。李世民表面上云淡风轻,与李承乾戏耍,然而眉眼间却拧而不散。   长孙无垢挥挥手冲一旁的宫娥和宦官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大王说说体已话!”   正在这时,端着参汤刚刚迈进大殿门口的杨贵人顿时窘迫得满脸通红。杨贵人名叫杨曦,此时的杨曦已经生下了长子李恪,虽然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可是她仍旧想着在李世民面前露露脸。   杨曦在秦王府里地位非常尴尬。她本是杨广之女,隋亡之后,被李渊强行许配给李世民为妾。杨曦几乎快要忘记李世民的样子了,除了在浅水塬大胜之后,李世民留宿她的房,一朝中的,生下秦皇三子李恪。   如今李恪快要百岁了,李世民却没有去看过这个儿子。杨曦的想法很简单,李世民冷落她不要紧,关键儿子李恪是无辜的。   谁知道杨曦刚刚进入承乾殿内,秦王妃长孙无垢便下令左右退出,杨曦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睛一红,差点哭出来了。   长孙无垢突然望着李世民目光炯炯地盯着杨曦,杨曦红着眼睛,咬着牙齿端着参汤转身而去。   长孙无垢伸手一指杨曦喝道:“你留下”   李世民明显松了口气。   李世民接过杨曦手中的参汤,毫无迟疑就放在嘴边,准备饮下。然而长孙无垢张了张嘴,李世民自然明白长孙无垢的意思,她是担心杨曦在参汤中做什么手脚,李世民却毫无迟疑的一饮而尽。   “汤,很好,孤很喜,你也很好!”   杨曦听到李世民的夸奖,眼睛顿时蓄满水雾。   长孙无垢装作若无其事,伸手在一旁轻轻逗着李承乾,边轻轻道:“舅舅来信说李密死了”   听到李密的名字,杨曦的脸微微诧异了一下。   李世民望着李曦的眼睛道:“你认识李密?”   杨曦摇摇头,神情慌乱的道:“不不不认识,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李世民的神情一动,不由得脱口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父皇”杨曦话刚刚出口,脸色大变,赶紧跪在地上,冲李世民和长孙无垢磕头道:“妾身失言了”   长孙无垢有些八卦的神态,一脸期待的说道:“无妨,无妨,你还是接着说吧!”   杨曦想起李唐给她父皇所上的谥号“炀”,她心中又是一阵悲伤。“炀”在古代说,“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逆天虐民曰炀,好大殆政曰炀,薄情寡义曰炀,离德荒国曰炀。”可是他的父皇无论哪一点,也当不起一个炀字。把她的父亲与南陈后主陈叔宝、南齐东昏侯萧宝卷、北周齐王宇宪、鲁炀公、宋炀公。等并列,本身就是最大的侮辱。   她的父皇杨广武功治举世无双,北征突厥、南灭南陈,攻灭吐谷浑、征讨契丹、三征高句丽,修大运河,联通南北,修订律法,改官制、完善十六卫制,开创科举,无一例外,都是旷古伟业。   杨曦的心如滴血,作为亡国的公主,她只好顺着长孙无垢的话道:“前朝炀皇帝   李世民打断了杨曦道:“好别扭你还是叫阿爹吧!”   杨曦松了一口气,感激的望着李世民道:“阿爹征高丽,留妾身在膝下,当时恰逢杨玄感作反,掀起大乱,阿爹盛怒之下,骂了李密一天一夜   长孙无垢好奇道:“杨玄感作反,他骂李密?这太奇怪了吧?”   李世民想起父亲李渊的反常举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杨曦摇摇头道:“回禀王妃,妾身那时候还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李世民问道:“你可还记得,先炀皇帝当时骂了些什么?”   杨曦道:“依稀记得一些,却多是听不懂的话!”   李世民皱眉问道:“不妨说来听听。”   杨曦:“只记得阿爹说什么虎口夺食,开罪天下,还有什么忘恩负义不用其言便要作反”   李世民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长孙无垢却支起了身子,眼睛里闪闪发亮。:“还有么?”   杨曦的声音越说越小,脑袋几乎埋在自己的胸前:“阿爹还说天下门阀都有罪”   长孙无垢瞬间脸色惨白:“慎言!”   杨曦吓得顿时跪了下去,李世民不满地看了长孙无垢一眼,道:“此处并无外人,又有什么大不了?”   长无无垢道:“小心左监门卫,只怕隔墙有耳。万一传扬出去,对秦王不利!”   李世民不以为然的道:“左监门卫的那几条杂鱼,绝对靠近不了此地三十步!”李世民转而扶起杨曦道:“你起来,说说闲话而已,没什么干系!   杨曦小心翼翼站起了身躯,却再也不开口。   承乾殿内,一片寂静。顿时显得非常尴尬,长孙无垢却抚着肚子,向李世民撅起小嘴道:“二哥,观音婢饿了,要吃东西!”   杨曦正欲转身离开,李世民叫住了杨曦:“你也留下,一起用膳!”   杨曦眉眼中闪烁着亮光。   陈应府邸书房内,许敬宗拿着一个崭新的告身,笑嘻嘻的看着陈应道:“正四品上的秘书监少监,这可是一个非常清贵的官职看来陛下准备大用郎君了!”   “大用?未必!”   陈应摇摇头,李世民曾经跟他说过,秘书监是裴寂的地盘,秘书监就是尚书左仆射裴寂兼任,秘书丞则是秦王李世民的参军之一褚亮,这可是未来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就连褚亮在秘书监都没有话语权,这个秘书丞也被裴寂架空,他这个秘书少监去了秘书监,恐怕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古代的很多官职,与今天的不相同的。秘书监并不是今天的中央办公厅秘书处。秘书郎也不是真正的秘书,所谓的秘书监相当于今天的国家图书馆的馆长,而陈应这个少监则相当于大唐国家图书馆的副馆长。   许敬宗疑惑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十章 大凶之地   陈应背着手,轻轻走到书房的窗前,望着窗外树叶已经开始发黄。一叶而知秋,陈应叹了口气,一脸平静的道:“若我为光禄监,你为光禄丞,那么说明陛下哪怕不想用我,混个富贵还是不难的。如果我为秘书监,你为秘书丞,那么才是说明陛下真正想要用我,现在让你成为从五品上的光禄丞,我为秘书少监,这恰恰说明陛下不仅不信任我,而是警惕和提防。我孤身一人,裴寂水泼不进的秘书监,除了装聋作哑,恐怕什么事也做不成。”   许敬宗的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望着陈应道:“郎君能明白就好。”   陈应望着许敬宗有点无语,这货明明看出有问题,偏偏不说。或许是因为许敬宗还没有真正当自己是朋友,想到这里,陈应心中一阵悲哀。不过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了,在这个年代,许敬宗自然而然的认为,要想在仕途上有什么助力,或是贵人提携,或是世家门阀帮助。   当官到了陈应这个级别,主要看的不是个人能力的大小,而是皇帝的信任与否。皇帝不信任,做什么都错,皇帝若是信任,哪怕什么都不做,一样有功劳可以拿。或许,正是因为李渊对自己不够信伯,在许敬宗眼中,一个不被皇帝信任的大将军,前途别说坦途,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陈应有点释然了。   陈应自己不是门阀,但是可以做门阀的祖宗,陈氏一族自陈群故去之后,再无名人,而且陈氏也一蹶不振。自自己开始当奋发,让陈氏成为七宗五望一样的世代贵胄豪门。   陈应喃喃的道:“陛下为什么要忌惮我?”   许敬宗躬身道:“其实,这点门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陈应想了想道:“先不管了,你帮我去办件事,在长安城左近寻一个庄子,不需要太大,有千亩大小既可,也不需要肥田,薄田、哪怕是荒山都行!”   许敬宗惊讶的望着陈应道:“郎君在长安没有置业?”   陈应摇摇头道:“没有,我以前哪有这个功夫?”   “这恐怕就是陛下猜忌郎君的原因了!”   “啊!”陈应惊讶的道:“不会吧?”   “无恒产者无恒心,郎君在长安没有置办家业,况且郎君如今依旧孑然一身,如何能让陛下安心?”许敬宗淡淡一笑,看着陈应的眼睛道:“如今郎君若要置业,反而倒是一个好机会,刘静倒台,家产籍没,他名下就多达二百七十余倾良田,还有四十倾桑田,良田恐怕早已被各大门阀瓜分干净,郎君既然不要良田,置办一些薄田应该不难,只是薄田,恐怕入不敷出啊!”   “我买地不是为了种地。”   “不种地?难道荒着?”   陈应道:“我准备在城外开设一个铁坊,不种田,薄田就可以,荒地最好,就算是荒山也可以。”   与此同时,陈应以身体重伤,无力视察为由,向李渊拒绝了秘书少监的职位,同时还向李渊辞去身上兼任的所有职务,只保留一个彭城郡公的爵位和骠骑大将军的勋官。   而许敬宗则拿着陈应的钱,去购买陈应所需要的地。陈应的地其实还真不好买,陈应需要的不是田庄,超过千亩的地,基本上没有联成一块的,而联成一块的地,基本上都是在各大门阀和世族手中,他们根本不会卖地,这其实不是钱可以解决的事。   万年县令苏护在一个半月前在家中,被一群黑衣武士打断四肢,并且送来万金。直到这些黑衣人亮明身份,苏护这才知道,陈应居然是侯莫陈氏上房的五公子。   苏护对任何人没有敢说实话,对外宣称是他三年前破获的盗墓贼王回业复仇,刑部还下发了海捕书缉拿王回业。   虽然说这些日子苏护一直躺在床上休养,可是万年县的所有事务却一直掌握在苏护手中。   按说万年县县丞赵致雍才是苏护的心腹,赵致雍早年是苏威的亲随赵青山的儿子,在苏威为前隋丞相的时候,提携赵致雍为万年县丞,后来赵致雍混到平凉郡长史的官职致仕,而赵致雍则从万年县民房书办一区区小吏,渐渐成为万年县正七品上县丞。   然而苏护却没有在举荐赵致雍为代理万年县令,而是举荐了从七品主薄权万纪。如今权万纪才是万年县代理县令,而赵致雍却对权万纪,横挑眉毛竖挑眼怎么都不对付。可以说正是利用权万纪与赵致雍的不合,苏护可以牢牢把持万年县的大小事务。   就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赵致雍就坐着马车来到苏护府上,与苏护告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的刁状。   苏护静静的听着,脸上依旧古波不惊。   这让赵致雍非常奇怪,按说苏护应该给权万纪一点颜色看看,让权万纪知道谁才是万年县的掌印正县。   只是赵致雍却不知道,此时的苏护已经是废人一个。他的伤在后世还有治愈的可能,然而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可能。他只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到将来拖延不下来的时候,让朝廷给他一个恩养的机会。   尽管摸不清苏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赵致雍还是嘀咕道:“苏县尊您不知道,彭城郡公找了一个废物门人,居然要买薄地和荒地。”   正所谓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当赵致雍说着陈应的时候,苏护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   “你说什么?”   “哦,彭城郡公门人专门要买地,真是饥不择食,居然连荒地也不放过!”   “知道彭城郡公买荒地做什么吗?”   “听说是要造铁坊,真是可笑,长安附近根本就没有铁矿,如果从别处买来铁矿万石炼铁,根本不够保本!”赵致雍轻笑道:“真是傻子一个!”   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栗。在古代是经商的金科玉律,其实也是因为运输能力所限制的。距离长安最近的铁矿应该是弘农郡的桃林县境,但是这个距离也超过了四百里,将近五百里的距离,如果运输铁矿石哪怕一钱不值的铁矿石,到了长安城就要高达每石四十钱到五十钱之间。   这个运输成本,加上这个时代打造的物资成本,陈应如果在长安炼铁,根本不会赚钱,反而会赔得血本无归。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陈应采取的是高炉炼钢,而且随着弹簧钢的成功发明,陈应马上就可以制造出可以载重超过两千斤的马车,这样以来,运输成本可以降低,而且炼铁成本可以控制在可喜的范围之内。   在陈应看来钢要卖六百贯每吨,这相当于三十吨粮食换一吨钢铁,其中巨大的利润,如果自己不赚这个钱,简直就是在犯罪。   苏护听到陈应要买荒地准备建工坊,就向赵致雍问道:“某记得清林里不是还有一块荒地吗?”   “县尊是说清林里的那个乱葬岗?只是那里可是一块大凶之地!”   苏护此刻正用他全身唯一可以动弹的脑袋点点头道:“大凶?彭城郡公一下子杀掉数万突厥人,在河东又杀得人头滚滚,再凶能凶过他吗?”   赵致雍仿佛恍然大悟道:“下官知道怎么做了!” 第十一章 遇治则仕遇乱则隐   随着大唐在关中立国,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河东大胜。关中田地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原本八千至一万钱每亩的良田,现在已经飙升到了两万钱一亩,而且还有价无市。   陈应只有赐下来的田地,不过这些地远在彭城,彭城如今只是名义上属于大唐,而陈应也只有名义上拥有三千亩地,可是这三千亩地他一粒粮食。   可是陈应用两千万钱买下位于灞河以东将军帽山东麓与与蓝田县的分界线库裕河仅一步之遥的三千亩地,却成了长安勋贵圈子里的笑柄。   虽然清林里隶属万年县管辖,却与蓝田县更近,西距离长安城六十里,在这个时代哪怕坐马车,六十里也需要走两个时辰。当然,这并不是一块薄田,相反这块地夹在灞河号界裕河之间,方便灌溉,属于上好的肥田。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是一块大凶之地。这块最早属于上谷侯氏侯龙恩的勋田。侯龙恩、侯万寿兄弟以及从弟侯植,皆投靠宇护,成为宇护的爪牙,上谷侯氏扶摇直上。侯龙恩封为柱国,平高公。便将这块地赐给侯龙恩成为其勋田。   当年公元五七二年北周武帝宇邕用计先杀死宇护,并下令拘捕宇护的儿子柱国谭公宇会、大将军莒公宇至、崇业公宇静、正平公宇乾嘉,以及他的弟弟宇乾基、宇乾光、宇乾蔚、宇乾祖、宇乾威和柱国北地人侯龙恩、侯龙恩的弟弟大将军侯万寿、大将军刘勇、中外府司录尹公正、袁杰、膳部下大夫李安等人,北周武帝宇邕铲除宇护一党,大封功臣。   将这块赏给协助宇护铲除宇护的大功臣宇直,不曾想两年之后,宇直反叛,被宇邕处死,这块地再次易主,成为了北周大都督、右大夫、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京兆尹、东平郡公宇神举的勋田。宇神举曾随北周武帝东征北齐,北伐突厥,又镇压反叛、平定稽胡,使稽胡重新归附北周。后被北周宣帝宇赟,赐死于马邑,时年四十八岁。   九年之内三易其主,三任主人先后家破人亡,这块地渐渐被人忌惮了,也有人不信邪,那就是初隋四贵之一的大将军史万岁,史万岁有一天路经这块荒地,惊讶问起扈从:“这里的地不错啊,西有灞河,东有界裕河,灌溉方便,看这里杂草的长势,肥力应该不错,在长安左近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为何会有如此大片的荒地?”   扈从告诉史万岁,这里是一块大凶之地。史万岁一听哈哈大笑,不以为然的笑道:“简直是暴敛天物。”史万岁买下这块荒地,仅仅用了一千万钱,这相当于关中地价的三分之一。然而自从史万岁买下这块地之后,史万岁随军大破突厥,斩杀数千。又继续跟踪追入沙漠数百里,凯旋而归。因杨素忌惮他,弱化他的功劳。史万岁不服,与朝堂与杨竖争辩,被杨坚命站殿武士杀死大殿之中。   从此之后,这块三千亩的良田,就彻底变成了荒地,荒废二十年之久。   陈应自然不会忌讳所谓的大凶之地,对于侯龙恩、宇直、宇神举和史万岁的死,说穿了,他们的死都有必死的理由,根本与这块地死无关。陈应根本不在乎。   秋高气爽,陈应坐着用弹簧钢打造减震装置的四轮马车,缓缓来到清林里。   陈应来到清林里库裕河河畔,望着西岸一望无际的荒原,枯黄的杂草长得非常茂盛,大部分超过四尺。   看着这块完全属于自己的地,陈应感觉心情非常惬意。由于二十年的荒芜,这块地里不仅长着无数杂草,还有不少树木,有的杨树、松树、桑树和柳树已经碗口粗。看着杂草中飞出来的野鸭子,陈应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   许敬宗看着陈应道:“郎君,此地大凶伤主,莫不如咱们再找找看?”   陈应摇摇头道:“不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梁赞!”   梁赞躬身道:“门下在!”   陈应道:“将余款送给万年县,立即招募人手,将在外围用土墙圈起来,将里面的杂草圈干净,至于这里面如何规划,听葛通的安排。以后这里将由你负责!”   听到陈应的话,梁赞的神色一阵黯然。   这是陈应已经不用梁赞作为亲卫扈从了,事实上陈应给了梁赞很多机会,只是这些机会,都会梁赞白白浪费掉了,陈应还是一个念旧的人,并没有把梁赞一脚踢开,而是给他一个外院管事的职位。   梁赞其实并不想当什么外院管事,而是想做陈应的亲卫,只是他这个亲卫做得实在太不称职。尽管心中非常不舒服,梁赞还是按照陈应的命令去招募人手。   陈劲勇则带着十六名亲卫,联合葛勇的二十余名徒弟,手持刀斧和锯,将那些杂草中长得笔直的杨树砍下来,然后分成一段一段的,伐木近一个时辰。十六名亲卫则拿着铁锹挖壕沟,等到太阳开始日落西山的时候。第一批被梁赞招募的工匠抵达这里。   陈应望着那些亲卫将工匠伐下来的木桩,用锯将木桩从中间锯开,一一埋入地上,再用木钉钉在一起,形成一道木墙。树枝则像编席子一样织成一个木席,用杂草和泥土摊铺在木席上,再盖一层木席,再上面铺上泥土,两泥三席形成的屋顶根本不怕风吹雨打。   直到日落西山,一幢木屋就搭建好了。   兰儿、、添香和许二娘等乘坐着马车来到这幢木屋前,兰儿率先跳下马车,惊讶的望着木屋道:“郎君,这是咱们的新家吗?”   陈应点点头道:“怎么样,喜欢吗?”   兰儿摇摇头道:“不喜欢。”   陈应道:“你如果不喜欢,就回城里去住。我喜欢这里,自由,没有束缚顿了一顿,陈应冲许二娘、和添香道:“你们也是一样,如果不喜欢这里,可以回城。”   许二娘在后面,突然发现许敬宗正用向她眨眼,许二娘会意道:“婢子愿意留下服侍郎君!”   兰儿道:“我也不回去,郎君领兵打仗的时候,兰儿不能随军,郎君去哪儿,兰儿就去哪儿”   说着,兰儿指挥和添香二女从后面的另外一辆马车卸货,几名陈府仆役抬下一个麻包,麻抱里都是木炭,将木炭放在木屋里燃烧,烘干里面的湿气。   等到木炭燃烧殆尽的时候,兰儿指挥仆役将桌子、箱子、软榻、烛台、以及书架搬进木屋内,随着这些东西,一一摆进木屋里,若大的木屋变得充当人间气息。   陈应舒服地躺在矮桌前软榻上,端着红泥小炉在小铜壶里煮着茶水,许敬宗见陈应沉默不语,疑惑的问道:“有孺子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郎君难道因为这个才远离朝堂?”   “这话我明白,从兄跟我解释过:君子处世,遇治则仕,遇乱则隐”许二娘端着食盒进来插嘴道:“原来郎君想当个隐士。” 第十二章 人才难得   许二娘将食盒缓缓放在案台上,将食盒打开,从中取出里面的菜肴。潮湿的木屋刚刚用木炭烘烤过,里面热气腾腾。陈应下意识的挽起衣袖,许二娘不经意间将碟子里的汤汁洒在了陈应胳膊细细的绒毛上。   看着汤汁滴在陈应的胳膊上,许二娘大吃一惊,赶紧拂着袖子给陈应擦拭。陡然间,许二娘发现许敬宗正怔怔的望着他,终是女人的羞涩占了上风,许二娘不好意思的朝外让了让,侧脸见陈应似没有感觉,她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陈应不知道许二娘心里的这些小心思,但是他却知道。武德九年,李建成与李世民兄弟之间会展开鲜血淋漓的杀戮。经过一番龙争虎斗,最终李世民成王,李建成败寇,大唐在李世民手中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大好局面。   贞观四年,李世民指挥李靖、苏定方、程知节、秦琼、尉迟恭、徐世绩等灭掉东突厥,随后又接连灭掉西突厥、高昌,重新占领西域。大唐会越来越强盛,北到贝尔加湖,南至岭南,西至里海,都成了大唐的领土。   在这个情况下,陈应自然没有“遇乱则隐”、“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这种名义上清高,他想这些名传千古伟大时代的见证人,而非当一名默默无闻的旁观者。   在李渊明显没有李世民大度的情况下,陈应反而感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借着这个绝佳的机会,成为大唐举足轻重的人。   陈应摇摇头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其实做什么都不重要,关键是要活得有意义。”   许敬宗越来越看不懂陈应了,不过他却知道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哪怕当天自己面对杀父仇人宇化及的时候,他跪在宇化及面前,裸衣起舞,寻常人都认为许敬宗是在卑微乞活,可是从来没有人知道,许敬宗当时只是在麻痹宇化及,他想着只要宇化及接近他五步范围之内,许敬宗也让宇化及偿偿什么是匹夫之怒。   只是非常可惜,宇化及压根就没有相信许敬宗,让许敬宗背负了这么一个恶名。在许敬宗看来,或许在陈应正是用田园之乐,来打消李渊对他的猜忌,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好的开始。一旦皇帝对陈应消除戒心,陈应的前途都不可限量。   许二娘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郎君,这里还叫清林里吗?”   就在这时,木屋外面突然传来犬声大作。   陈应暗暗惊奇,他并没有养狗,也没有人带狗来清林里。陈应正想起身,却听到兰儿带着哭腔的声音道:“你们别杀它,你们不能吃它”   陈应与许敬宗走出木屋,发现远处十数人人影跌重,几人用住了一只土黄色的野狗,这只野狗看上去并不大,最多三五个月的样子。   看着陈应出现,兰儿如同看到了救星,赶紧大声疾呼:“郎君救命,郎君救命”   陈应颇为无语,摆摆手众人散开,那只土黄色的野狗颇为通人性,看着陈应挥退众人,反而背靠着陈应,冲刚刚十几名捉它的人狂叫。   惹得兰儿破泣为笑。   小狗跟着兰儿返回屋中,许二娘又道:“郎君这里还叫清林里吗?”   陈应还没有回答,兰儿却道:“这怎么可能,这里是郎君的庄园,应该叫陈家庄!”   “也行!”陈应正欲点点头。   许敬宗却突然出声道:“郎君此时募工,颇为不妥当!”   陈应惊讶道:“如何不妥?”   许敬宗道:“梁赞在灞桥前的官道上挑选流民,说是为郎君找庄客,不如说是为郎君找武夫,百十斤的石锁就搁在路边,双手都提一只走上百十步气不喘,当场就发一斗米,马上录用”   陈应一听这话,大吃一惊。   李渊建立唐朝以来,得到了关陇贵族与山东贵族集团鼎力支持,所以他非常忌惮门阀与贵族,对世袭王公侯爵的限制甚严,府邸与封地分开,封地也由地方官府代征租银,严禁封爵子孙插手,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限制条件。   特别是长安,是非常严格限制,各大家族拥有荫户与田庄庄客的数量。由于大唐此时并没有统一天下,特别是在河东丢失的时候,此法弛禁废,已经极少有人再恪守本分了。   按说陈应此时是为了打消李渊对他的猜忌,就不应该专门挑选青壮庄客,最好是一帮老弱妇孺。特别是梁赞这种近乎明目张胆的招募士兵的办法,落在有心人眼中,对陈应而言,绝对是弊大于利。   可是,陈应准备建造工坊,却必须青壮劳力,而非老弱妇孺,这个办法怎么解决,又是一个头疼的问道。   陈应道:“此事如何解决?”   许敬宗道:“这是无解的难题,最近无天灾无人祸,流民原本不多,只怕郎君招募过来的不是真正的流民,而是各大家族的探子。”   “这”陈应转念一想,许敬宗所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在大唐初立,关中地区还拥有着大量的良田可供开垦,而且关中的人口,还不远汉时的人口,在这个时代,没有天灾的情况下,流民是非常罕见的。   可是,陈应要造铁坊,里面又涉及了太多的核心机密,如果他这边的铁坊刚刚建起来,核心秘密泄露了,那么他还怎么赚钱?为别人做嫁衣的事情,陈应是不愿意做的。   陈应一时半会也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每一个大的家族都拥有荫户,这样的荫户世代为奴,忠诚度非常高,可是陈应却没有这个先天性的优势。   不过,陈应大脑转念一想。顿时了有了主意。他决定将计就计,先利用这些居心叵测的“假”流民,先将三千亩荒地圈起来,把这三千亩的荒地中的杂草和树木清理干净,同时修建起来永固式的房屋,以供工匠们生活居住,也可以利用修通生活和炼钢所需要的水源,这些东西,既耗费大量的财力和人力,却没有核心技术,哪怕学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处。这样以来,既暂时解决了人力短缺的难题,同时也可以避免秘密外泄。   陈应道:“暂时不招募长工,只招募临时短工。”   许敬宗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陈应的用意:“郎君英明!”   木屋外,被梁赞率先招募的上百名流民青壮干起活来也非常卖力,吃过晚饭之后,他们就开始用木锤将木屋外面的空地的杂草清理干净,再后石灰与泥土搅拌后,平铺在地面上,用木锤夯实成平整的地面。   子夜时分一庄三合土夯实而成的小院就出现在陈应面前。   跟随陈应而来的扈从和工匠,加上招募的流民,足足小二百人。一幢小木屋肯定是住不下这么多人,木屋肯定是陈应的,陈应的十六名武装扈从加上陈劲勇,他们都在小木屋外围扎下营帐,拱卫着小木屋。   哪怕许敬宗,也是住着行军帐篷。   至于那些工匠和招募的帮闲,只能委屈他们围着篝火,席地而卧。好在这个时候不是寒冬,天气微凉,也不是不能承受。   三更时分,木屋外面突然犬声大作。   陈应披着披风走到小院中,却发现陈劲勇右手挽弓左手搭着三只破甲箭,站在木屋门前东张西望。   十六名亲卫扈从也手持武器分为内中外三层,将小木屋保住得风雨不透。如果没有先前梁赞拙劣的表现,陈应还看不出差距,可是与陈劲勇这么一比较,梁赞被边缘化,其实一点都不亏。 第十三章 佛门信物   陈应很容易猜测得到,这位不速之客应该是何月儿。算算时间,平阳公主恐怕已经拿下太原城,不日即将返回长安。如今陈应与李渊摊牌的事情,恐怕已经传到李秀宁的耳中,在这种情况下,李秀宁肯定会派何月儿传达李秀宁的想法。   陈应虽然明明知道何月儿不会对他不利,可是陈应却不习惯何月儿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身边,陈应正准备提醒陈劲勇手下留情的时候,突然那只土黄色的野狗眼睛中流露出浓浓的恐惧之色,冲着木屋东南方向那堆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的杂草丛狂叫着。   陈应正准备抬退走去,却见陈劲勇指挥着四名手持重盾的扈从,将陈应拱卫在盾牌之后。   陈应正准备说话,陈劲勇却神色凝重的道:“请将军退入屋内!”   木屋虽然是木质建筑而成,不过层顶铺满湿泥,木墙外层也涂抹湿泥,如果没有引火之物,短时间内也无法引燃,而且厚厚的木桩,可以很好的防箭。除非使用床子弩一类的重型,否则根本无从伤害木屋内的陈应。   陈应本想说:“来人是友非敌!”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杂草丛中“咻咻咻”的三声破空声响起,三只带着乌光的箭矢逞倒品字型向陈应飞来,陈应顿时大惊失色,这三只乌光的箭矢直冲陈应的咽喉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陈应身边的四名持盾扈从举起重盾。   “哆哆哆”   这三只箭矢插在重盾上,整个箭镞都没入重盾之中。哪怕陈应再如何无知,这知道对面的人绝对不是何月儿,如果是何月儿,她早有一百种办法置他于死地。   陈劲勇的箭术也不差,就在这三声破空声响起的同时,他手中的三石强弓上的三只箭也脱弦而出,向草丛内飞去。当那三只箭还在空中飞的时候,陈劲勇快速从背后的箭壶中抽出一只箭,搭在弦上,毫无迟滞的发射出去。   破空声不绝于耳,陈劲勇一人一弓,居然发射出密集的箭雨,对杂草丛进行了覆盖。   其他十二名扈从则向草丛包围而去。   草丛里也接连飞去箭矢,然而这十六名扈从是从陈应所部的定远军、灵武军以及朔州军四万余人马中挑出来的,说是千里挑一的高手也不为过。稀疏的箭矢并没有对陈应扈从造成什么影响,众扈从依旧快速向草丛扑去。   就在陈劲勇持续放箭的过程中一声惨叫从草丛里传出,陈应微微一怔,心中顿时一紧。   居然是女人发出的惨叫声,难道草丛里的人是何月儿?   刀兵相交的声音响起,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响起,透过窗棂,借着木屋外面的月光,陈应看到草丛中十数人打斗在一起。至少五六名黑衣人与陈应的扈从打斗在一起。相对而言,陈应的扈从不仅人数多,而且更加擅长配合,大占上风。   不一会儿,三名黑衣劲装武士接连倒在血泊中。   莫约盏茶功夫,打斗声渐渐停止。陈劲勇带着几名扈从,押着一名绑得结结实实的女不刺客,在木屋内烛火的照耀下,这女刺客乌发遮脸,露出来的颈脖子给烛光照着细滑柔腻,左手胳膊给陈劲勇一箭射得穿透了,好在这一箭射中的只是肌肉,并没有伤到骨头和筋脉,否则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刺客,左胳膊就算废了。   鲜血顺着胳膊直往下滴,陈应走过去将她的头发捋开,拿手将她脸上的泥土抹掉一些,待看清这女人的脸才微微一怔,心想:这他娘的是来行刺的,还是怕自己找不到婆家送货上门来的?   陈应借着烛光窥视着这个陌生的女刺客的脸,那眸子又大又亮,眼睑的形状也是绝美,睫毛长而弯翘在轻轻的颤跳,眼睛里流露出着倔强的凶光。   “姑娘,我们素不相识,应该无怨无仇,不知姑娘为何袭击在下?”陈应托起女刺客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   陈应没有想到这个女刺客,还真是泼辣。她的双手被绑缚着,左胳膊还带着伤,可是嘴里也不饶人,“呸。”那女刺客朝陈应啐了一口,闭着眼睛不说话。   陈应并没有防备女刺客这一手,讪讪然的抹掉脸上碎沫,陈应还没有为难一个女人的习惯。便对陈劲勇吩咐道:“挖个地牢,暂时关押,替她医治一下,不要等不到明天审问时就让她失血死掉,过了明天她还嘴硬,就送她去万年县衙门,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陈劲勇也不废话,押着这名女刺客朝木屋外走去。在这个时候,兰儿一把推开与添香姐妹二人,走到陈应面前向陈应告状:“郎君,把这两个贪生怕死的死妮子卖了吧,她们两个贪生怕死也就罢了,还拦着我”   陈应伸手夹了一下兰儿的小鼻梁,呢喃道:“这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时候,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我倒感觉和添香她们做得不错!”   兰儿听着陈应不帮她,反而向着与添香,感觉万分委屈,眼睛不由得红了。   看着兰儿快要哭出来了,陈应的语气一软,淡淡的道:“怎么这么不懂事?我不是早就吩咐过你,若听到警讯,你们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明明是听到有刺客对你不利,她们还无动于衷!”兰儿辩解道。   “不管以前,还是以后,你一定要听话。   小蛮抿着嘴不吭声;陈应也哭笑不得,陈应揉了揉她乱发蓬松的脑袋,安慰她说道:“比起我自己,我更担心你们的安危,真要让我放心,你就应该先保护好自己,知不知道?先去休息吧,刚刚抓了个女刺客,明天会有好戏看,不要睡过头错过好戏”   兰儿气鼓鼓的与添香姐妹返回里屋睡觉,许二娘挨近过来,细声说道:“我刚才也有担心死,当真是怕出去给你添麻烦,不是”   陈应看过去,她的眼泪已经滚落下来。   天地良心,两世为人的陈应最见不得女人落泪。   陈应怜惜的将许二娘搂到怀里,然而许敬宗这时候却从门外面探出来,就在那里看着陈应缚将许二娘搂在怀里。   陈应看着许敬宗,顿时感觉有些尴尬。   许敬宗拔腿就朝外走,陈应张了张嘴,真不知道如何跟许敬宗解释。   许二娘看着许敬宗远去的背影,忙不迭的从陈应的怀里挣扎开,只细声说道:“我只要你知道就好,除了你我也没有什么好依赖的。”   许二娘拂袖抹掉脸颊上的泪水,也回房休息去了。   陈应毫无睡意,坐在桌前。   不一会儿,陈劲勇突然拿着一柄鎏金匕首,与许敬宗联袂而来。   陈应诧异的望着这柄长不过六指的鎏金匕首道:“这是”   陈劲勇道:“从女刺客身上搜出来的!”   陈应突然发现许敬宗望着这柄小匕首,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不由得出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许敬宗道:“这是佛门的戒刀!”   “戒刀?”   戒刀梵sastraka,比丘所持的十八物之一,用于裁衣、剃发、剪爪等的刀子,故名。陈应顿时更加疑惑:“我与佛门应该没有纠葛啊,他们为什么要派人杀啊,这没有道理啊!“   许敬宗指着陈劲勇手中金质的手柄道:“这不是一般的戒刀,应该是类似于什么信物!”   陈应疑惑的道:“什么信物?”   许敬宗却没有回答,而是淡淡摇摇头道:“不知道!”   陈应拿着这柄鎏金的戒刀,仔细的端详起来。突然陈应在戒刀刀身上发现一个类似于篆书的阴字样,陈应不认识这是什么字,就递给许敬宗。   许敬宗下意识的朗声道:窦” 第十四章 意乱情迷   “窦?”陈应几乎下意识的道:“京兆窦氏?”   许敬宗摇摇头道:“应该不是。”   “不是?”   陈应疑惑起来,在苇泽关的时候,窦琮向其示好,陈应还感觉莫名奇妙。可是随即就传来窦威杀掉柴绍,以命偿命的消息。   这已经不是示好可以解释得通的事情了。窦威作为大唐内史令,位列相国之一,可以说无论任何家族或门阀中,这样的人物都是非常重要的核心成员,绝对不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弃子。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柴绍还惹了什么厉害的人?值得窦威以命换命?   这该有多大的仇恨?值得窦威这么做?   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许敬宗悠悠的道:“天下可不止一个京兆窦氏?”   陈应转念一想,一个名字顿时浮现在陈应的脑海。   “窦建德?”   许敬宗轻轻点点头:“京兆窦氏虽然高贵,乃北周大八柱国之一,然而其家族与佛门倒没有太多纠葛,然而贝州窦氏,如今的河北霸主窦建德,却与佛门关系莫逆!”   陈应还真不知道窦建德的这些隐秘。   许敬宗解释道:“贝州窦氏,虽然世代务农,但家境殷实。当时贝州时常遭受突厥侵袭,窦建德在十四岁的时候,遇到突厥侵袭,险些命丧,自此之后,窦建德立志学武,拱卫乡里。后曾往少林寺学习武艺六载,为少林寺武习教头昙宗的师弟。窦建德大业四年返回乡里,成为里长,尚豪侠,为乡里敬重。大业七年,隋炀帝募兵征讨高句丽,窦建德在军中任二百人长。”   陈应呢喃道:“难道说那名女刺客是窦建德的什么人??”   可是,陈应转念一想,依稀记得窦建德与郭威一样,虽然起兵建国称帝,然而家眷却被杀光,窦建德在历史上也没有留下儿子,否则也轮不到刘黑闼承继窦建德的家底。   然而,许敬宗却道:“窦建德虽然无子,却有一女,名曰线娘,二八年华,与那刺客年龄倒也符合”   陈应无法决定女刺客的身份,万一此女真是窦建德的女儿,他就惹下一大桩麻烦。窦建德覆灭是武德四年九月,距离现在还有两年时间,拥有十数万的窦建德虽然奈何不了大唐,如果要派出刺客不惜一切代价暗杀自己,他绝对落不到好。   麻烦,向来就是陈应最讨厌的事情。如果没有麻烦最好,陈应绝对不会自找麻烦。想到这里,陈应冲陈劲勇道:“吩咐下去,严守口风,对外一致宣称,今夜有六名刺客,意图刺杀本将军,五人被当场击毙,余一人趁乱逃窜”   陈劲勇躬身道:“卑下明白!”   陈应冲许敬宗道:“许先生,时间也不早了,歇息吧!”   许敬宗点点头。   陈应坐在软榻,望着摇曳的烛火,感觉莫名的烦躁。   陈应暗叹,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噎着。就像他现在,修建一座铁坊,偏偏遇到一个刺客,偏偏这个刺客的身份还很有来头,弄不好就是窦建德的女儿。   窦建德的女儿落在他的手中,杀又杀不得,打又打不得,简直就是一块烫手山芋。   陈应闭上眼睛,抚摸着这柄鎏金的戒刀。今天的消息太过骇人,陈应依稀记得昙宗就是少林寺传奇的少林高手昙宗,陈应实在没有想到窦建德居然是昙宗的师弟,要知道窦建德可不是王世充。   窦建德每当攻陷城镇打败对手,所得到的财物,一起分发奖赏给各位将领,自己一样东西都不要。又不吃肉,日常吃的只是蔬菜、脱皮粟米饭。他的妻子曹氏不穿丝织衣裳,小妾、侍女只有十几人。关键是窦建德是穷苦人出身,他对百姓非常好。能不兴徭役就不兴徭役,哪怕窦建德死后几十年,河北百姓依旧念着窦建德的好。   一旦窦线娘死在自己手中,哪怕窦建德不开口,那些少林武僧恐怕也要为民除害。   想想这些窝心倒火的事情,陈应就有说不出的郁闷。   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陈应陡然起身,高声喝道:“谁”   陈应转身,却见许二娘“啊!”的一声尖叫出声。   许二娘看着陈应坐在软榻上,从背后看还以为陈应睡着了。此时已经是深秋,夜里已经有些寒意,她担心陈应会被冻着,就拿着一件披风想给陈应盖上。可是陈应突然起身,她下意识的就后退,不曾想脚却踩中拖在地上的披风,整个人被披风一带,身子失去了重心,摇摇欲坠就要地上摔去。   陈应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抓住她的手,抄腰将她扶住,许二娘却受惊吓过度,抓住陈应的双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贴在胸口,犹有惊惶的说道:“吓死了我,原本郎君没睡着啊?”   许二娘喘息甫定,瞬时意识到抓过来贴在胸口的是陈应的手,脸色顿时僵在那里,又是一声尖叫,慌忙将陈应的手丢开,转身就要木屋里间逃去,刚走两步,脚踝处传来一阵断了似的剧痛,她站立不住又要摔倒,陈应看她像是崴了脚,将她扶住。   就在这时,陈劲勇听着许二娘尖叫,却站在门外喊道:“大将军,出了什么事?”   许二娘挣扎着,扶着陈应的胳膊,也不知道她是因为脚上疼痛,还是因为害羞,整个脸就像刚刚从染缸出捞出来的红布。   陈应冲门外道:“没事,下去吧!”   陈应这才扭头冲许二娘道:“别动,慢慢坐下,我看看你的脚是不是崴了?”   陈应知道刚刚那些动作有些失礼,却又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无意识的看了许二娘鼓囊囊的胸口一眼,虽说隔着寒衣,还是能感觉内里的挺拔与饱满,手抄过她的腰时,也能感觉那里韧劲弹性十足。   许二娘更是低头不敢看陈应,她敏感的似能感觉到陈应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的大手一样,按在自己的胸口,下意识的抬手挡在那里,心想这便宜给占得没缘没故的,心里又羞又急。   好在陈应打破了尴尬:“脚好像崴了,我搀你回里面休息,明天一早找一个跌打郎中看看!”   “多谢郎君,我自己能行。”许二娘轻咬嘴唇低下头来,避开陈应的目光,想着刚才慌乱中抓他手贴在胸口的尴尬事,心如小鹿乱撞,心里羞涩不去,又怕他有非分之想,哪里还敢让他搀回房去?   陈应如果真是知道许二娘心中所想,肯定大呼冤枉。   不过,陈应虽然不像秦琼、罗士信一样身材魁梧,至少也高过许二娘半头,看着将乌黑的头发挽起来,还有些乱发垂在脸前,使肤光如雪的脸蛋看上去妩媚精致,头微低着,长长挑起的眼睫毛轻颤,鼻梁秀直,轻咬的嘴唇嫣红欲滴,有着极美的曲线,微尖的圆润下巴微微含着,却有几分俏皮可爱,真是难得的美人儿。   陈应心中升起莫名的悸动。   就在这时,兰儿带着添香二女从里面隔间里走出来,打着哈欠。兰儿摆摆手冲添香二女道:“你们俩愣着干嘛?没一点眼力劲,这点粗活还用得着郎君吗?把许二娘搀回房里,养你们吃闲饭啊!”   陈应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鼻子,讪讪然松开许二娘的胳膊。   添香二女一左一右架起许二娘,难免震动崴到的伤腿,痛得黛眉频皱。   兰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却用犀利的目光望着许二娘,警告意味非常明显。   许二娘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与兰儿的目光对视。   望着许二娘渐渐走进房间内,陈应脸上挂着一抹不忍之色。 第十五章 夏国凌敬   兰儿鬓斜发乱,粉脸晕红,眼媚如丝,刹那间让陈应感觉有点异样。   兰儿鼓起了勇气,撅起小嘴道:“她有什么好的!”   陈应伸手抚摸着兰儿的脑袋道:“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想的都是什么!”   兰儿突然伸手抓住陈应的手,拉着陈应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她可以做的,我也可以!”   陈应轻轻挣脱兰儿的手:“你乖乖的,回去睡觉。”   “她有什么好的?”兰儿的眼睛红了,声音也越来越大:“她就是一个克夫的寡妇,她已经克死了三个男人,也会克你的。”   这个木屋根本就不隔音,虽然用木板隔了隔间,事实上放个屁里面都能听见,更何况是兰儿这么大声。   陈应上前赶紧示意兰儿禁声,可惜兰儿拧劲犯了,根本不听陈应的劝。   就在陈应感觉头大万分的时候,陈劲勇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大将军,快起来,有情况!”   陈应松口气,他宁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要面对家里的几个女人。   陈应转身走出门外道:“怎么回事?”   “有不明人士向清林里靠近,看样子人数不少,目前虽然没有表露出敌意,不知道是不是针对将军而来,人数已经超过百数。”陈劲勇神色凝重的道:“大将军,千金之子不立危墙,您还是乘坐马车,我们护着您,离开这里”   陈应皱眉细思,昨夜那女刺客是何方神圣,难道真是窦建德的女儿?这些不明人员都是为她而来?   清林里陈应身边只有十六名护卫,加上梁赞和陈劲勇和一个带伤的陈应,他们也只有不到二十人,人数超过一百,绝对有实力强攻,如今围而不攻,明摆着是示威以防止这边对女的加以伤害,而且动作非常的快,还以为能睡一大觉再处理这事。   兰儿探出头来,陈应冲兰儿道:“回去睡觉”   陈应的语气严厉,兰儿也不敢反驳。   陈应冲陈劲勇道:“出去看看!”   清林里陈家庄,如今连围墙都没有围起来。不过在木屋前却搭起了一个三角望塔,这个望塔非常简陋,就是三根长达五六丈的杨树木逞三角埋入木里,三木相交的位置,搭上一块木板,加上护栏。   要想登上望塔,此时还没有固定的梯子,只有爬绳梯。陈应正准备爬上去,陈劲勇皱起眉头道:“大将军,你的伤?”   “不碍事!”陈应自己的伤其实非常清楚,虽然自己内伤颇重,不过这段时间的将养,虽然无法做剧烈运动,像爬上爬下,已经不受影响了。   陈应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缓缓爬上五六丈高的望塔。就在木屋的三百步之外,密密麻麻站着打着火把的黑衣劲装武装,人数粗略估计也有小三百人。   “三百人居然不强攻,只是虚张声势,先不管他们,射出一百五十步标箭,越此箭者,格杀勿论!”   陈劲勇诧异的望着陈应,此时对方人数明显是自己一方的数倍,能不激怒对方,就不要激怒对方,为何陈应还要如此?   陈应看着陈劲勇疑惑的望着自己,顿时解释道:“既然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自然也没有抢人的胆,他们大概也想先将事情拖着等天亮再解决,那就先拖着吧”   就在这时,围在外围的黑衣劲装武士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名身着青衣,身材消瘦,三尺长须迎风飘逸的男子。这名男子大袖飘飘,气度不凡。   青衣男子缓缓走向正在颤抖的标箭。   陈劲勇沉声大喝:“来人止步,越此箭者格杀勿论!”   青衣男子朗声道:“区区魏州凌敬,求见陈骠骑大将军。”   “魏州凌敬?”陈应听到这个名字,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他依稀记得凌敬是窦建德的重要谋士,为人足智多谋,有大志,原为窦建德帐下主簿,由于屡献其策,窦建德让他当任国子祭酒。在后来的虎牢关之战中,向窦建德献“进攻怀州、河阳,大张旗鼓做出欲进攻汾州、晋州的姿态,使李世民不得不退兵。”   如果窦建德采纳凌敬的建议,估计就算李唐最终会胜,也会损失惨重。只是造化弄人,但王世充的使者相继于道,在窦建德面前痛哭哀求,同时又贿赂窦建德左右大将,让他们帮忙。这些人在窦建德面前纷纷贬低凌敬,说他书生不知军事,他的话怎么能信。窦建德最后没有采纳凌敬的建议,继续与李世民相持,结果导致败亡。   陈应此时已经可以确定,擒获的那名女刺客应该就是窦建德的女儿窦线娘。否则,窦建德的重要谋士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长安。   陈应并不知道,事情其实非常奇妙。窦建德虽然是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之一,但是他和其他反王并不一样,他虽然反隋,却非常痛恨宇化及。窦建德对他的纳言宋正本、内史侍郎孔德绍道:“我当隋朝的百姓几十年了,隋朝当我的君主有两代了。现在宇化及杀害了炀帝,大逆不道,他就是我的仇敌。”   于是窦建德率军猛攻魏县宇化及,连续几仗大败宇化及。宇化及退守聊城,窦建德放抛石车投掷石块,装置极端灵巧,四面攻城,终于攻陷。窦建德进城之后,先去拜见萧皇后,跟她讲话自己称臣。拘捕杀害炀帝的全部主谋宇智及、杨士览、元武达、许弘仁、孟景,召集隋朝武官员核对之后就斩下首级,挂在辕门之外示众。宇化及连同他的两个儿子一起关进槛车,拖到大陆县杀了。   杀了宇化及之后,窦建德又派人向身在洛阳的杨侗称臣,然而半年之前,王世充迫使杨侗禅位,自己称帝。随后又派出自己的侄子王行本与尧君素的部将同名,毒杀了杨侗。   一个月前,窦建德得知王世充杀了杨侗,顿时暴跳如雷。立即撕毁与王世充的盟约,纳言宋正与凌敬向窦建德谏言:“联唐攻郑,平分中原!”   窦建德恼怒王世充弑君篡位,也恼怒李渊弑君篡位,不屑与李唐联合。   还是凌敬费尽唇舌,这才说动窦建德采取联唐攻郑的策略。   然而,听说要出使大唐。窦建德唯一的女儿,阳夏公主窦线娘自告奋勇,要前往长安。   说来也好笑,窦线娘听闻门下侍从转述李秀宁的事迹,让窦线娘也有了啸傲沙场的心思。窦线娘央求凌敬带着她前往长安,凌敬耐不过窦线娘的哀求,只得同意。   这不,还没有走到长安城,刚刚界裕河窦线娘就听说陈应在此地建庄园,窦线娘听说过陈应的名字,决定亲自出马说降陈应,给她父皇拉拢一员大将。只是她还没有靠近陈应的小木屋,就被陈劲勇发现了,误认为是刺客,捉住了。   凌敬得知窦线娘被擒,吓得脸色大变,赶紧召集人手,包围清林里,不得不亮明身份,害怕陈应伤了窦线娘的性命。 第十六章 恨意难消   大业七年,窦建德目睹兵民困苦,义愤不平,遂抗拒东征,并助同县人孙安祖率数百人入漳南东境高鸡泊,举兵抗隋。及后,窦建德家人被隋军杀害。仅剩小妾曹氏与庶女窦线娘,幸免于难。   大业十二年,隋太仆卿杨义臣率领隋军一万余人攻打窦建德,窦建德先败后胜,不过此役中,窦建德伤了子孙根,再也生育能力。窦线娘成为窦建德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血脉,为此窦建德宠爱窦线娘,无以复加。   如果,让窦建德得知窦线娘出了意外,天知道窦建德会发什么疯。为此,凌敬不惜以身犯险,无论如何也要救下窦线娘的性命。   看着青衫秀士的凌敬一步一步走到木屋前,陈应眉头皱起。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那名被擒下来的女刺客,只怕身份不一般。   凌敬一步一步走来,陈应也缓缓爬下望塔。等陈应看清外面的情景,陈应知道不打最好,只要打起来,他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会不会有危险?”陈劲勇望着陈应,担心的道。   陈应微微一笑,反问道:“能有什么危险?”   陈应就近打量着木屋外围的黑衣劲装武士,都说燕赵之地多豪杰,此话果然名虚传。跟着凌敬周围的三百余名黑衣劲装武士,几乎人人都是八尺壮汉,长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如果陈应拥有这三百余部曲,无论如何也要打造一批明光铠甲,给他们人手一柄陌刀,让突厥人提前偿偿陌刀军如墙推进,人马俱碎的厉害。   陈应还没有走到凌敬五丈之内,只见凌敬躬身施礼道:“敢问足下可是在大唐骠骑陈大将军当面?”   陈应点点头道:“不敢当,正是区区不才!”   凌敬诚惶诚恐的说道:“陈大将军,鄙家女公子刁蛮任性,胡作为非,冲撞了大将军,实应惩罚,只是希望陈大将军念凌敬出使大唐的份上,给凌敬一个替我家女公子赎罪的机会。”   陈应心里奇怪,凌敬这架式明明是摆足威胁的姿态再软语好话相求,说到底还是根底软啊,最后一句话摆明了要塞钱赎罪。陈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窦建德怎么也说也是天下三十六路反王之一,而且还是势力较大的诸侯之一。如果窦建德南下之前,先攻幽州,拿下辽东作为稳定的后方,那么他与大唐李渊的地利优势是五五开的,最终统一天下的机率将不相伯仲。   拥有雄兵十数万的窦建德,无论实力还是底气,比起此时的大唐都不算弱。可是偏偏从凌敬对陈应的态度来说,凌敬没有底气,这次大唐长安之行,恐怕要失望而归了。论起虚张声势的本事,李唐可比窦建德强得太多了。   陈应是一个人敬他一尺,他便让人一丈的人。既然凌敬的姿态如此之低,陈应也没有必要趾高气昂。   陈应道:“凌先生严重了窦娘子全无过错,要说过错,还是我夜里失察。”   凌敬先是降低姿态朝陈应揖身赔罪,心里打定主意就是让陈应敲诈一笔,只想平平安安的将此窦线娘赎回来,哪怕这次长安之行,联唐攻郑的任务无法完成,只要返回夏国,他依旧有功无过。可是一旦窦线娘出了意外,他就算完成联唐攻郑的任务,可是折损窦线娘,返回夏国,窦建德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好在陈应并没有为难他,这让凌敬安心不少。   陈应也正想甩掉窦线娘这个烫手山芋。二人倒是一拍既合。   陈应让人将窦线娘送给凌敬,可是当窦线娘被凌敬身边的黑衣武士取下塞在嘴里的破布时,窦线娘目光凶狠的望着陈应:“我要杀了这混蛋。”   一听这话,凌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昨夜是怎么回事,你莫名使这性子做什么?”   陈应哑然失笑,恐怕窦线娘还没有吃过亏。昨天不凑巧,被陈劲勇用硬弓射中,恐怕窦线娘也咽不下这口气。   窦线娘断然道:“我要杀了这混蛋”   听着这话,凌敬望着陈应的目光顿时有点不同了。窦线娘在陈应手中超过一个时辰,一个时辰里,一个男人要想对女人可以做很多事情。   其实这也不能怪凌敬多想,关键是窦线娘虽然脾气差点,可是模样和身段,样样不差,让哪个男人见了都有一种想要犯罪的欲望。   想到这里,凌敬的脸瞬间阴沉如水,目光犀利的望着陈应:“陈大将军,你难道不应该向老夫解释一下吗?”   陈应也是满头雾水,不知道凌敬的脸为什么说变就变。   陈应微微一笑:“凌先生,陈某要向您解释什么?”   凌敬道:“夏国虽然弱,但绝对不是任人蹂躏的,若是陈大将军不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今天请赎老夫不敬了”   “放肆,尔等岂敢!”一听凌敬出言冒犯,陈劲勇的眼睛顿时瞪得浑圆,杀气腾腾的盯着众黑衣武士。陈劲勇手中瞬间抽出五只箭镞,搭在弦上,引弦待发。   众黑衣武士一看陈劲勇亮出强弓,他们也不示弱。有的拔出横刀,有的抽出宝剑,也有的举起弩机,众人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意思。   陈应反而莫名奇妙:“凌先生,这就是你的处事方式?过河拆桥吗?”   凌敬也不是怕事的人,可是发现陈应居然没有半点做了坏事后悔的样子,顿时疑惑了起来。特别是看着兰儿、添香接着出现在陈应身后,凌敬自然而然的疑惑更深了,窦线娘的身段不差,模样也不差,可是跟添香姐妹比起来,还真没有太大的优势。按说陈应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   凌敬只要轻轻拉着窦线娘,避开陈应的目光,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窦线娘刚刚开始还没有明白凌敬的意思,可是看着凌敬老是用目光扫视着窦线娘的胸口,顿时羞红了脸。   窦线娘虽然不是天之娇女,可是也是被窦建德宠爱着的。她哪里被射过,想到胳膊上将会出现一个丑陋的疤痕,窦线娘心里就恨意难消,却也不是能说出来责怨陈应的借口,再说她昨夜被俘后,陈应也没有对她怎么样,只是未加审问就关押到地牢里去了,她还以为给关押到地牢中,女人的名节就彻底给毁了,心里又惊又惧,实际的情况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看着凌敬关切、想到其他事情上的眼神,窦线娘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没有” 第十七章 相位谁属   翌日清晨,裴寂悠悠转醒。裴寂睁开眼睛,怀中佳人早已不见,只留下臂弯上的一缕香风。回想昨天的荒唐与香艳,裴寂感觉脸上有点发烫。   李渊得到太原失而复得的消息,心情非常开心,拉着裴寂在甘露殿内喝酒。不知不觉间,裴寂也渐渐失控,举措孟浪起来。   李渊不以为然,并未制止。裴寂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后来裴寂喝断片了,依稀记得他扯下那个佳人的肚兜,当着李渊的面成全了好事。   此时,裴寂回想起来,忍不住一阵后怕。整个皇宫佳丽三千,皆属于李渊一人。哪怕是一个没名没份的宫娥,也不是裴寂可以染指的。裴寂不仅染指了,还当着李渊的面,万一李渊发作起来,砍头都是轻的,弄不好会像刘静一样,落得一个家破人亡,家产籍没。   不一会儿,宫娥端着脸盆和痰盂,来给裴寂洗漱,就连洗漱的时候,裴寂都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不曾想,李渊却精神抖擞的穿着具服来到裴寂面前,李渊故意抬高声音,大声喝道:“裴监在思何事,在思佳人?”   裴寂听到李渊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好在裴寂是一个有急智的眉头微微皱起道:“老臣在想,相位谁属?”   “相位谁属?”李渊顿时沉默了。   大唐短短半年之内,已经失去了两位相国。纳言、尚书右仆射刘静被诛杀后,由时任黄门侍郎的陈叔达晋位纳言,成为事实上相国之一。可是不曾想窦威又在太极殿内,撞柱而亡,内史令窦威的相位又空了出来。   在这个时候,论资历,可以升任相国的人选不是没有而是太多了。比如前隋内史令萧瑀萧时,在武德元年,挟河池郡归降大唐,被李渊封为光禄大夫,宋国公,民部尚书李世民登基之后,改民部为户,沿袭至后世,论亲疏,萧瑀的妻子是独孤皇后的娘家侄女。李渊是独孤皇后的亲外甥,李渊与萧瑀之妻是姑舅表兄妹。当年两人同在隋朝做官时交情也很好。   萧瑀还是隋朝的国舅,曾做过内史侍郎,所谓的内史,就是后来的中书省侍郎,这是位列相国之一的人。而且萧瑀秉性耿直刚烈,对隋炀帝的骄奢无道,屡次劝谏,杨广对此大为恼火。   大业十一年615年八月,杨广巡行北部边塞,突厥始毕可汗侦得此事,便亲率几十万精锐骑兵图谋袭击杨广。义成公主暗暗派快使将此消息报告杨广,杨广赶忙避入雁门关内坚守该城。突厥大军层层包围雁门关,形势十分危急。萧瑀劝谏杨广,赦免高丽。可突厥大军撤走后,杨广又懊悔听取萧瑀公开宣布赦免高丽的建议,当即免去萧瑀内史侍郎之职,贬任河池今陕西凤县东北太守,并且要他立即赴任。   正是因为冒犯杨广被贬官,萧瑀的名义无论在朝廷,还是在民间都非常不错。无论名望,还是资历,萧瑀都绝对足够顶替窦威,成为内史令,位列相国之职。   除了萧瑀,当然还有另外是一人上仪同宇士及,宇士及之妹是李渊的昭仪,而且宇士及与李渊私交非常不错。早在李渊的时候,宇士及派出家僮送给李渊一个金环,表示要投降李渊,后来宇士及投降李渊,李渊因为宇昭仪的缘故,封其为上仪同。论家世,论名望,宇士及也可以任内史令,顶替窦威。   当然,比起萧瑀,宇士及的资历稍差一些。   李渊随即又想到了如今在的大唐兵部尚书屈突通。   屈突通是隋帝时期的亲卫大都督,深受隋帝信任,屈突通为人正直,秉公办事,即便是亲属犯法,也依法制裁,决不包庇宽容。当时他的弟弟屈突盖任长安县令,也以严整而知名。因此民间顺口流传:“宁食三斗艾,不见屈突盖,宁服三斗葱,不逢屈突通。”由此可见人们对他们的敬畏心理。   况且大唐立国以来,屈突通兢兢业业,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以兵部尚书之位,进内史令,位列相国也属名正言顺。   其次是开唐功臣殷峤殷开山,殷峤的祖父殷不害是陈朝司农卿,本居陈郡治所在今河南淮阳,陈朝灭亡后,徙居关中。殷峤的父亲殷僧首为隋朝秘书丞,在当时很有名气。殷峤年轻时以学问品行知名,尤其善长写作和书法。殷峤在隋朝时就已出仕,担任太谷县长。殷峤在担任太谷县长期间,很有政绩,因此获得好名声。大业十三年,殷峤被李渊任命为大将军府掾,成为辅佐李氏父子的一名干将,参预谋略,当作心腹,因多次历有军功被拜任为光禄大夫。   虽然在浅水原大败后,殷开山被削职为民,可是随着李世民大败薛仁果,殷开山又官复原职,并且升任吏部尚书。作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如果殷开山不成为相国之一,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陛下心中属意谁入相?”裴寂看着李渊露出苦思之色,根本没有理会他昨夜银乱宫闺的事情,裴寂心中暗喜。   李渊悠悠长叹了口气道:“难啊,难”   裴寂分析道:“有实力晋升相位的,无非是吏部尚书、郧国公殷开山,兵部尚书、蒋国公屈突通、内史侍郎、宋国公萧瑀。屈突通虽然献关有功,陛下以兵部尚书之职,蒋国公之爵赏之,天下间绝无非议,若擢升屈突通为内史令,恐怕屈突通无威望,足以服众,况且其长于军略,为人方正,恐难以体察圣意,非内史令的最佳人选!”   李渊听到裴寂的分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屈突通原因,就是没有军功。大唐以武立国,无军功不足以服众。   事实上李渊并不知道,如果不是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出现,他根本就不用如此头疼了,无论殷开山也好,屈突通也罢,跟着李世民攻击刘武周、宋金刚,在武德二年就攒够了军功,他们二人都可以拜相了。   裴寂就相位谁属事情展开分析:“陛下,殷开山刚刚破格擢拔为吏部尚书,如今再拜内史令,入相,恐怕此事对殷开山而言,有弊无利。”   李渊点点头:“看来,只有擢升萧瑀有内史令,拜相。”   裴寂躬身道:“陛下英明!” 第十八章 据为已有   李渊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猜忌是他的秉性,在这个世界上,他不会真正相信一个人,哪怕是裴寂,李渊对他的信任也是有所保留的。不过,不可否认李渊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谁对他有利,谁对他有用,谁对他忠心,谁对他阳奉阴违,谁对他离心离德,李渊心里都是非常清楚。   表面上看,李渊脸大耳厚,看似憨厚,可是谁要是真把李渊当成好糊弄的人,他一定会死得很惨。比如刘静,刘静造反,李渊压根就不相信。   裴寂捏造刘静造反的罪名时,李渊却装作毫无保留的信任裴寂,其实说穿了不过是李渊在玩弄帝王权术。   刘静虽然贵为大唐的尚书右仆射,位列裴寂之下的次相,看似位高权重,事实上刘静的所有权力都是李渊的给的,没有李渊鱼符,刘静调动不了一兵一卒,甚至长安府库内的一刀一戈,没有李渊的旨意,刘静动不了大唐分豪。   这样的一个刘静造反,其实就是一个滑稽的笑话,除非刘静脑子里装的是大便,但是,刘静却有了取死的必须理由。   千不该,万不该,刘静不该在错误的时间力挺李世民,刘静不该试图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左右李渊的意志,废太子李建成,改立秦王。在浅不原大胜之后,李世民挟大胜,擒贼首,灭其祚之功,趾高气昂的返回长安。在这个时候,太子一系不仅士气低迷,而且逼得李建成不得不诈病在床,用这种方式为求自保。   在这种情况下,李渊只能打压李世民,维持朝廷之内东宫与秦王府之间的微妙平衡,在这个情况下,熟悉李渊的裴寂,看到了李渊对刘静起了杀心,这才捏造刘静造反的所谓证据。   借李渊的手,除去刘静。其实李渊早已看出刘静不会反,原因很简单,刘静根本就没有造反的实力,也没有造反的动机,但是刘静插手东宫之争,试图打破东宫与秦王的平衡,这让李渊非常不满了。   李建成卧病在床小半年,就是被刘静所赐,所以杀了掉刘静,只是对于朝廷急于站队的大臣一个有力威慑,李渊就是用刘静的脑袋,告诫朝廷重臣。   李渊才是大唐的天子,他才是大唐的天,他给的东西才能要。不给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伸手。否则,刘静就是下场,大唐的天是李渊,哪怕拥有开唐之功刘静,只要目中没有李渊这个天子,也是死路一条。   大唐河东的溃局,几乎都是李建成和李建成的门下陈应力挽狂澜,鼎定乱局。如今李建成有安民之德,修制唐律之仁、官制之恩,武有平定河东刘武周、宋金刚之功,风头完全压过了李世民,在这个时候,就要让李世民出出风头了。   突然,李渊似笑非笑的望着裴寂。   被李渊犀利的目光盯着,裴寂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原来李渊还没有忘记那一茬啊,真是一睡足成千古恨。以此时裴寂的身份和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想要什么像的女人没有,真是何苦来哉??   况且,昨天夜里醉眼朦胧,裴寂连那个宫娥的样子都没有看清,万一要是尚衣局的那个胖丫头,裴寂宁愿撞墙   裴寂还在想着昨夜的颠鸾倒凤,可是李渊却想却是陈应。   不是陈应年纪轻轻,立下大功,而是因为当初在大殿上,陈应与李渊亲口相求,欲娶平阳公主为妻。   如果柴绍不死,李渊断无可能同意这桩婚事,可是现在,陈应的话语,仿佛回荡在他的耳边:“不惜一切代价娶平阳公主妻!!!”   好一会儿,裴寂叹了口气,满脸凄苦道:“陛下,老臣死罪,请陛下责罚。”   李渊没有说话,站在甘露殿巨大匾额下的李渊,那眼神严厉得让人不敢直视。   太子需要安抚,李世民需要机会。   李渊道:“王世充夺我大唐多少城池?”   裴寂一愣,不过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想也不想的答道:“三十有七。”   事实上,裴寂的这个数字,纯粹属于耍流氓。当初李密最强盛的时候,黄河以南淮河以北,西至虎牢,东至济阴一百多个县都属于李密的地盘。可是随着李密被王世充打败后,剩下的十二郡被徐世绩名义上继承,可是徐世绩手头只有万余兵马,后来在得到李建成的物资支持之后,也不过募集两万余兵马,根本守不住这么大的地盘,反而王世充趁着刘武周攻掠河东,趁机抢占徐世绩的地盘。   李渊道:“裴监,准备拟制,以秦王李世民为山东道兵马都总管,天策上将,屈突通为山东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天策上将府恣议参军,殷开山山东道行台尚书右仆射,天策上将府司马,褚亮为天策上将军录事参军,统领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御卫泾、原、并、朔二十九州军事。吊民伐罪。”   随着李渊一声令下,刚刚收复河东,还没有还朝的大唐帝国的战争机器,再次开动了起来。   刁蛮任性的窦线娘撒起来泼,凌敬还拿她真没有半点办法。陈应的护卫虽然无意间射伤了她,但是那是扈从的职责所在,就说破天,也是窦线娘失礼在先。   得知窦线娘并没有受什么委屈,凌敬只得尽力大事化小,以完成窦建德的嘱托为上。其实,陈应也不想惹事。对于陈应来说,注定要败亡的窦建德能不惹就不惹。   误会解释清,陈应将窦线娘送还给凌敬,这些黑衣劲装武士也慢慢散去。   陈应一心想着解决大唐的钢铁问题,要利用这个与李渊做个交易,让李渊同意李秀宁嫁给他的事情。   不过,经窦线娘这么一闹,陈应这才发现居住在城外,安全问题还没有办法保证。可是光明正大的扩张自己的护卫力量,又会让李渊多想。   为此,陈应又陷入了苦恼之中。   不过,陈应改募长工制为天工制,既每天每人十二钱外加三餐价格,募集到了五六百人,利用这五六百名青壮劳力,快速进行修建清林里的庄园。   事事开头难,一旦起了头,事情就会变得简单。   陈应最起初在清林里只有一幢小木屋,这个小木屋不过百余平方,既是陈应办公持方,也是他住宿的地方。   在中午时分,梁赞挑了四五十名烧过砖瓦的窑工,开始筑窑烧制砖瓦。同时,木屋左右两翼也各筑成两幢临时性的木屋。   木屋周围也用木桩围成了齐胸高的胸墙,简易的三角架子望塔,也变得了永固式的望塔,望塔还不是一座,以木屋为圆心,向四面八方延伸,当十几座望塔树立起来的时候,至少三千余亩的清林里陈家庄已经一览无余了。   等到晚上的时间,三幢木屋围成的院子,陈应一看就喜欢上了。心灵手巧的工匠们,劈木为瓦,束木为墙,木屋地面也用木板铺平整三幢木屋之间,还用走廊联在一起,扶手都用松木制成,院门口还有狗舍,角落里还种了几株葱葱郁郁的翠竹,生机盎然。   陈应进去一观,连里面的桌凳床柜杯碗都用松木制成,许敬宗羡慕得直想将这木屋据为己有。   看着许敬宗眼睛冒出了绿光,陈应笑道:“别看了,这幢房子不是你的。”   听到这话,许敬宗一阵黯然,怅然若失。   不过,陈应话锋一转:“左侧厢房,送给你暂住”   许敬宗急忙朝着左侧厢房木屋跑去,生怕陈应反悔。 第十九章 探探李渊的态度   或许因为陈应的语意表达不清,葛通拿出规划模型,送到陈应面前的时候,陈应还有点不舍得将这个庄园建造成钢铁作坊了。   看着栩栩如生的模型,未来陈家庄的明堂、厢房、雅舍、楼阁、亭榭、小桥四周环以深沟高墙,内部房屋毗联,四隅与中央建塔台高楼。   葛通的识字不多,口才也不出众,可是手艺却不错,他不仅精通机械、冶炼,还精通木器加工。仅凭着双手和粗劣的工具,居然打造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模型。   在葛通给陈应的规划中,未来的陈家庄将以陈氏明堂为中心,将八栋大院、二十四栋小院分隔两旁,明堂正前方是一道甬道,以宽十二步,长约一百六十八步,在这条笔直的甬道上,将将穿越内四,外四八道院墙,四周的院墙高达四丈高,事实上已经脱离了院墙的范畴,厚约三尺六寸的院墙开外的青砖墙包围,形成一座坞堡式的建筑。   甚至还计划修建一条沟渠,联通灞水,从灞水进入渭河,形成陈家庄对外界的水运交通体系。这条人工沟渠,不仅承担着未来陈家坞堡的水运运输,同时,还充当着护城河的角色。   此时,看着这个陈家庄的模型,陈应感慨万千。葛通拿出的不是一幢普通的庄院,而是坞堡。   坞堡,又称坞壁,是一种民间防卫性建筑,大约形成王莽天凤年间,当时北方大饥,社会动荡不安。富豪之家为求自保,纷纷构筑坞堡营壁。东汉建立后,汉光武帝曾下令摧毁坞堡,但禁之不能绝,由于西北边民常苦于羌患,百姓又自动组织自卫武力。黄巾之乱后,坞堡驻有大批的部曲和家兵,成为故吏、宾客的避风港。   由于建筑这么一座坞堡,耗资颇大,一般比寻常的宅院贵上十倍不止,一旦太平年月,就会慢慢减少,可是在五胡乱华时期,一部分汉人被迫背井离乡,衣冠南迁,而有一部分汉人则不想远离故土,可是五胡期间,诸胡屠戮汉人如同猪羊,早已渐渐绝迹的坞堡纷纷在中原大地拔地而起。仅并州为例,仅苻坚攻取并州时,就有获得一百余座坞堡的投降,获得二十余万民众。   葛通生活在朔州,自隋朝大业末年,朔州就时常面临着突厥人的侵略,朔州汉人地主和豪强们,为了自保,建造了坞堡式的建筑群,这样的坞堡,其实就是一座小城,在受到突厥人攻击的时候,可以结堡自护。   这种坞堡在明清时代,又形成了地方的团练,可是进入热武器时代,这种坞堡建筑群,从华夏建筑体系中这才渐渐消失了。   作为一名将军,看着这座方圆不过三尺的模型,陈应下意识的把自己的位置摆在攻击的一方,最终无奈的发现,像这种坞堡,如果在粮食充足,器械充足的情况下,三五百守卫,至少可以应对五千规模以下的敌人进攻,而且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守住。要想攻破这样一座堡垒,除了用人命去填,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光想填平五十步宽,深及两丈的沟渠,这就是一个庞大的工程,而且在八箭高达六丈的箭塔压制下,填壕的工作,将是一条血腥之路。   陈应并不想把自己的小命,交给别人手中。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陈家庄,不,陈家堡打造出来,至少将来可以庇护自己和家眷、子孙后代。   但是,要完成这么一个庞大的建筑群,难度不亚于平地建筑一座小城,所耗费钱粮,将是一个天数字,修建城池,官府可以出面兴徭役,征召百姓自带干粮前来服役,那么主要开支,无非是砖石和木材,成本要低得多了。   然而,陈应要修建这么一座坞堡,不仅仅需要承担募工的费用,还要承担工人的食宿、工钱,还有大量的建筑材料,特别是在没有钢筋和水泥的时代,建筑的粘和剂都是用糯米汁浇灌而成,偏偏关中不见糯米,需要从江南运来,一石糯米在江南不及五十钱,可是运到关中,从格翻了足足三倍多,所以,陈应的建筑成本将比官造高出三倍不止。   可是,陈应还真不想浪费葛通这么好的创意。于是陈应试着问道:“葛副都监,你以估算,若要建筑这幢坞堡,需要投入多少人力,多少钱粮?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葛通想了想道:“回禀公爷,小老儿粗算了一下,需要用五百人挖渠,二百人把挖出来的土运到坞堡烧砖填泥垒墙,建屋,建屋其实不需要太多人,大体二百人就够用了,一百名木匠打造家什”   “这么说起来,至少需要一千人?”   “差不多,一千人干两年差不多就成了!”   陈应在心中默默计算开了,这一千人其中三分之二是小工,三分之一是大工。小工倒好解决,一人一天十二钱外加三升粮食,加上盐油、菜、肉,差不多也需要三十钱左右,基本上就可以打发了。关键是工匠,特别是熟练的工匠,他们的价格不低,有的家族的工匠供奉,例钱可以拿到三至十二贯,陈应自然请不起名气大的工匠,以熟手工匠三贯的月例计算,仅工钱一项。三百多名工匠,加上六七百名小工,就要三万余贯。   这要加上石料、木材、漆、麻绳、烧制砖瓦的煤炭费用,五万贯根本打不住,弄不好要花十万贯,甚至有可能还要多。   陈应自己有钱,有不少钱,可是真跟建造一座百年基业,千古传承的坞堡来说,这些钱不过是杯水车薪。   陈应想了想,道:“葛副都监,你先去忙吧,按照这个模型先准备着,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陈应坐在软榻盯着眼前的模型发呆。   陈应思考的问题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有李渊会不会更加忌惮他的问题。反正,这个坞堡距离建成还非常遥远,就算想要看出端倪,也至少要三五个月以后。陈应思来想去,决定等李秀宁返回长安之后,让李秀宁去探探李渊的底。   在陈应面前,李渊最终是绕不过去的坎,如果李渊不同意,这个坞堡根本就建不起来。如果强行去建,最后只能白花钱,这样的冤大头,陈应才不干呢。 第二十章 皇族真是有钱   长安彭城郡公陈应的府邸,此时陈府侧门大开,一辆辆马车缓缓开出んa听着马车车轮与青石路面发出沉闷的声音,人们便不自觉间朝着马车望去,有眼力劲的人一眼就看出,这些马车装载着沉重的货物。   只是马车被黑色的葛布包裹着,让人们看不出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坐在马车上的虞庆望着陈府里源源不断的开出的马车,眉头皱起,冲身边的随从道:“你去打听一下,陈府出了什么事情?”   有道是猫有猫路,鼠有鼠路,很快侯莫陈氏的随从就把想要打探的消息带到虞庆面前:“回禀虞爷,他们说陈府要在城外建一幢宅子。”   “建一幢宅子?这不对啊!”虞庆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陈府拉出来的钱不是一个小数目,像这么沉重的马车,一车下来至少可以拉五六百贯,十几辆马车,怎么也有上万贯。上万贯,在长安都可以买一幢大宅子了,在城外建,那需要多大?占地三十亩,还是上百亩?   “继续打探!”   马车朝着侯莫陈府走去,虞庆需要把这个消息禀告给侯莫陈虔会。   清林里陈家庄的修建风格陡然一变,大量的人手不再单纯的圈围墙,而是抽调了三分之二的募集短工拿着锄头、铁锨去挖一条连接灞河的沟渠。   这条沟渠预计长度超过三十里,众短工眼睛顿时亮了,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干到年底,甚至更久。   事实上这些短工、帮闲们并不知道,这条沟渠最终的长度接近七十里,需要围绕着未来的陈家坞堡一圈。   留给短工暂时居住的地方,原本计划修建成木屋,将来可以作为铁坊工匠居住之地。可是随着坞堡的确立,那么这座铁坊就不适合建在外面了。铁坊会产生大量的硫化物和二氧化炭、粉尘等废弃物,特别是巨大的噪音,会直接影响陈家坞堡的生活质量,最好的办法是将铁坊建在灞河河畔,这样以来,可以避免铁坊污染陈家坞堡的生活环境   陈家坞堡外,募集的短工临时居住的地方,都是以木屋建筑的临时窝棚,而庄内建筑将以砖瓦结构。   看着挖出的地基一天一天成型,沟渠也一天一天变深变长,特别是随着第一批砖瓦烧制而成,修建的砖瓦式主体建筑开始一天一个模样,这个建筑进度的确让人振奋,可是看着钱粮从陈府一车一车拉出去,陈应的钱库也日渐空旷,陈应的心情着实难以兴奋。   陈应还想咬着牙齿坚持,可是兰儿却拿着账薄向陈应开始抱怨了:“郎君如今每天就算不置入大宗的物资,人力钱、伙食钱以及每天都要补充的揪镐草包等物器,都要三四百贯,这才多少天三千贯已经花出去了,这么支度下去,只能再撑一个月,咱们家没有地,没有收入,这大宅子,咱们恐怕是建不起来了”   陈应没有回答兰儿的话,许二娘给陈应泡了一杯茶,站在一旁侧着头也去看账簿,乌黑靓丽的秀发微微歪到一旁,脸蛋柔美,轻呼道:“这么钱啊!我还以为在长安城外建宅子,能节约一些银子呢”   她那夜崴脚扑到陈应的怀里,虽说闹了个大误会,害她好几天没敢在别人面前抬起头来,终是在清林里住了下来,尽心侍伺陈应,只是她始终记着自己守节小寡妇的身份,除了跟陈应偶尔含情脉脉的两眼对望外,再没让他能进一寸。   陈应抬头看着许二娘一眼,这妮子倒不觉得住在清林里辛苦,粗茶淡饭,反而养得皮肤白嫩、丰泽圆润,唇红齿白、秀眸流光,那日心里生出一股子柔情,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给她挣扎之后,就没有佳人再入怀的机会。   陈应心中默默暗忖道:“看来得想方设法弄些钱来!”   可是,怎么弄钱,陈应反而一筹莫展。他需要的钱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贞观初年大唐一年的国库收入才四百五十余万贯,一下子要用掉国库的百分之一,这个钱可不容易弄。   还没有等陈应想到具体的办法,突然陈劲勇前来禀告道:“白城县主求见!”   让陈应有意外,这一次白城没有穿男装,反而一身华丽的宫装,带着白城县主的仪仗,坐着步撵缓缓而来。   陈应虽然见过白城县主李道贞,而且不止一次,可是李道贞从来没有在陈应面前显露着女装,身材高挑的白城县主李道贞一身碧绿色襦裙,头礴着金灿灿的步摇,薄如蝉翼的轻纱布幔之后,若隐若现的便是那张在阳光下耀得晶莹剔透的美脸,如星子镶嵌的眼眸散发深邃而迷离的神采,陈应顿时便觉得这张脸美艳不可方物,这眸子异常的迷人,有幽幽的清香扑入鼻中来。   乍看到李道贞,陈应微微愣在那里,就像突然给魅惑住一样,忘了再说什么。   李道贞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她不看到陈应的时候,时常在脑袋里浮现陈应的那张俊俏的脸,她对陈应也是日夜期盼,看着他如此入迷的看着自己,李道贞心魂一荡,心里有些迷乱。   好半天,陈应与李道贞二人都没有说话。   兰儿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看呆了!”   听到兰儿满是醋味的话,陈应终于醒悟了过来:“陈应见过白城县主!”   李道贞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听说你要建一幢宅子,想来花销不小,我还有点私房钱”   陈应摇摇头道:“这不合适!”   李道贞异常霸气的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要是不要,我们全部倒在灞河里”   “这”陈应不知道怎么开口,别人说不出上来,可是李道贞只要说出来,她还真能做出来,她说要把钱扔进灞河里,肯定不是开玩笑。   看着陈应张口欲言,李道贞轻轻道:“启驾”   四名壮硕的宫娥抬着步撵,转而离去。   只是陈应的木屋之外,留下了足足十二辆马车,每一个马车上都装着四口大箱子。   陈应摇头苦笑,可是兰儿却兴奋的上前吃力的打开其中一辆马车上的箱子,哗啦一声乱响,装得满满的铜钱,像流水一样流下来。   陈应顿时目瞪口呆:“娘的,还真是一个豪姐!”   李道贞的钱虽然陈应不想用,可是眼下可以解燃眉之急,大不了将来有了钱,加倍还她。陈应道:“你们把这些钱清点一下,点清以后给我一个数字!”   陈应倒无所谓,可是兰儿却要哭了。   因为李道贞所带的钱,根本就没有绳子串起来,全部堆放在大小不一的箱子里。如果让添香加上许二娘四人去数,估计从天亮到天黑,他们也不见得可以数清一辆上有多少钱。   兰儿道:“这要多久才能数得清?恐怕把手指数破了也数不完。”   陈应道:“其实你们完全不用这么麻烦!”   “那要怎么数?”   “很简单啊!”   “你们先数一千枚铜钱,然后用称把一千枚铜钱称量好,看看有多重,再把所有的钱称一遍,得到的总重量除以一千枚的铜钱重量,就可以得到具体的钱数!”   不过,尽管这样,工作量仍然不小。   忙活了两个时辰,兰儿等四女终于将钱点清了。   可是得出的结果,连陈应也目瞪口呆。   铜总重一万七千六百五十一斤,按照每一千枚重达八斤二两三钱计算,约等于两千两百贯。算上其中六十四枚五十两重的银判,这批钱相当于五千四百贯。   “兰儿,打一个欠条,陈应借白城县主五千四百贯!”陈应心中暗叹:“皇族真是有钱!” 第二十一章 李世民的决定   尽管,陈应百般小心,可是建筑一座庄园与一座坞堡,绝对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不仅虞庆发现了陈应不像传闻那样修建一座田庄那么简单,同样,这种事情也传到了李渊的耳朵中。   李渊暗暗惊讶,陈应不满秘书监的职位,他可以理解陈应的心情,但是身为皇帝,李渊绝对不会纵容陈应这种一不爽就撂挑子的行为。   在监门卫暗桩的汇报情报,很快就摆在李渊的案头,李渊匆匆扫了一眼,反而对陈应放心了。   有人或许会奇怪,陈应明明建筑一座坞堡,到了李渊那么里消息却成了“陈应组织上千青壮,在灞河以东,界裕河以西的清林里,修建一条沟渠。预计这条沟渠将长达三十余里,灌溉陈应在清林里的三百倾良田。”   事实上,这也不能怪左监门卫的暗桩失职。此时,陈应在清林里修建陈氏坞堡的消息,仅限于陈应、葛通以及许敬宗渺渺几人知道。   将三分之二的人力和几乎全部家底去挖沟运泥,在左监门卫的暗桩看来,就是陈应倾起家资准备修建一条沟渠。   得知这个消息,李渊原本对陈应的担忧和猜忌,一下子消除了。原因其实很简单,当年秦国修建一条长达三百里的郑国渠,利用十年时间方才完工,这条郑国渠几乎耗尽了秦国当时的国力,虽然投入巨大,可是同样带来的利益也是巨大的,由于郑国渠的完成,关中多了四万余倾四百万亩良田,仅每年的粮食增产,就多达二三百万石。   陈应此时修建的沟渠虽然长度仅相当于郑国渠的十分之一,可是前期投入的钱粮,绝对不会是陈应一家可以承担的,就算侯莫陈氏倾家之力可以办到,但是这条沟渠要想从中获利,至少需要三五年,等到三五年之后,大唐在关中的地位,将无可替代。   在李渊看来,陈应就是用这种方式在向李渊表达他的无私和忠诚,如果一个心有意的将领或门阀,绝对不会在这种环境下,将宝贵的资源浪费在修建一座沟渠上。   如果陈应有反心,在这个时候应该打着兴建田庄的名号,在清林里修建一座秘密军营,以待时机。   帝王看待事情,有的时候会简单的发指。比如说像陈应,当有钱有粮有兵的陈应是一个威胁,可是一旦陈应没钱没粮,就算想造反,也没有人会跟他从贼。   正巧来到长安后的凌敬,通过裴寂的门路,向李渊表达了窦建德要与李唐联手,准备东西对进,平分中原。   正是凌敬的这个提意,把李渊的主要注意力吸引过去了。李渊本意就想趁着河东大胜的威势,去找王世充的晦气,正在瞌睡有人送枕头,李渊几乎笑出声来。   在这个情况下,秦王李世民的天策上将府,也展开紧张的战前准备工作。尽管李渊为李世民任命了司马,录事参军的佐官,可是李世民依旧喜欢与秦王府的属官一道商议对策。   李世民直接绕开李渊,任命房玄龄为山东道行军元帅府长史。   任命长孙无忌为山东道行军元帅府记室参军。   任命杜如晦为山东道行军元帅府兵曹参军事。   任命侯君集为山东道行军元帅府左路统军。   任命段志玄为山东道行军元帅府右路统军。   任命李靖为山东道行军元帅府中路统军。   任命雷永吉为山东道行军元帅府亲卫军副总管。   李世民任命的佐官立即就位,在秦王府承乾殿内商议军情,众人商议一番如何出兵,如何筹措粮食,走哪种路线,以什么方式渡河等等。   突然,李世民问道:“陈应的伤好了吗?”   长孙无忌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长孙无忌虽然拿不出直接证据,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柴绍的死跟陈应绝对有绕不开的关系。   事实上,长孙无忌的直觉非常准,如果不是陈应,柴绍绝对会活得好好的,最后成为二十四凌烟阁功臣之一。   长孙无忌担心的道:“恐怕应该还没有好吧,他连秘书监的官职都辞了,听说如今在灞河以东清林里建他的庄园。”   长史房玄龄疑惑的道:“大王的意思是”   李世民道:“我想这次山东道行军,带着他”   不等李世民说话,长孙无忌起身道:“殿下,他可是太子的人,东宫头号悍将,这样的人,我们拉拢不过来。”   李世民却摇摇头,淡淡的道:“孤,其实要做的就是一个姿态成不成不重要,重要的是,孤要看看太子兄长,有没有这个肚量!”   房玄龄一听这话,抚须而笑道:“殿下英明!”   杜如晦皱起眉头道:“会不会弄巧成拙?陈应此时已经是从三品骠骑大将军了,再往上升就是柱国了。”   李世民笑嘻嘻的道:“克明,等到他陈应升无可升的时候,你说,不是更好吗?”   有了李道贞送来的五千余贯钱,陈应的钱粮压力减轻了不少。尽管还有很大的缺口,不过却有了腾挪的余地。   对于陈应比较有利的是,他是一个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巨人,以陈应的见识,他要是想弄钱,其实也不是那么困难。   比如现在,三千多亩地的荒草,其实只烧掉一小部分,剩下的被割下成制作成窝棚的屋顶和四面的泥墙,偶然的机会,陈应随手拿起一根杂草,放在手中把玩着,突然,陈应看到宣纸的采购价格居然一刀宣纸高达一千五百钱。   这个时候的宣纸一刀可不是一百张,而是七十张,也就说每一张宣纸高达二十多钱,一张一尺六寸宽,三尺长的宣纸,居然高达二十钱,如果折合成后世的价格,差不多是五十块人民币一张的样子。   这个价格让陈应吓了一大跳,陈应在后世请客送礼,向书法协会买书法作品,曾趁机了解到宣纸生产的原料是以皖南山区特产的青檀树为主,配以部分稻草,经过长期的浸泡、灰腌、蒸煮、洗净、漂白、打浆、水捞、加胶、贴烘等十八道工序,一百多道操作过程。   看上去非常复杂,事实上制造也并不困难。   至少这剩下的杂草都可以用来造纸。   在现在这个时代,即使是正宗的宣纸,生产工艺也没有完全成熟,尚且处于边生产,边研究阶段,如果陈应把宣纸的工艺弄出来,开上一个小造纸作坊,无论如何,都可以尝试一下   为此陈应专门挑成立造纸作坊,利用造纸技术把这眼前的财政危机给熬过去。 第二十二章 火车带来的灵感   造纸,注定只是陈应一厢情愿的想法。不做不知道,一做吓一跳。陈应连续问了上百工匠,他们别说造纸,就连听都没有听过。以陈应道听途说得到的一点制造流程,天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造出纸来?   除非陈应可以从宣纸的工坊里挖来大量的熟手工匠,不过这个想法只是想想而已。在这个时代不比后世,因为现在可以买买人口,像荫户和佃户都是世代相承,这些核心人员,根本挖不动,就算撬墙角,代价也不会小。   更何况,陈应也没有这个时间。、   将自己异想天开的念头抛出脑外,陈应就到工地上巡视一翻。   陈应原本以为,挖一条长度近七十里的沟渠非常容易,可是五百余人上下齐动,大家伙干得也对得起他给的钱粮,可是进度嘛,除了刚刚开始几天,挖出了五百余步长的一道壕沟,可是最近几天,进度越来越慢。   让陈应有所不喜,他还以为这些民夫消极怠工,可是来到挖渠的现场一看,顿时感觉糊涂了。这些民夫工匠根本不用督促,挖土的挥汗如雨,拉土的同样挥汗如雨,可是始终快不起来。想了半天,始终没有想明白。   当陈应静下心来计算一番,这才发现自己做事还是太过眼高手底了。由于这条沟渠不是单纯的方便灌溉,还要承担运输,所以宽度设计是十二丈六尺约29.61米深两丈,底部宽六丈六尺约等于15.51米,整个沟渠的面积就是一百零六平方米,每向前挖一米,就需要挖出一百零六立方米,整个工程下来需要挖出三百七十一万立方米。   在后世,这样的工程只是小儿科,各种机械齐上阵,最多一个多月就可以完成了。可是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工程量简直让人绝望。   哪怕用了五百人挖土,可是每人也要挖出七千四平多立方米,哪怕每天每人不停的挖土,十个立方的工程量已经顶天了。可是运输工作,更加让人绝望,在这个时候,主要的运输方式是鹿车,其实说穿了就是木制独轮车,一车了不起两三百斤   不是这些民夫工匠不尽力,而是工程量实在是太多,超出了他们的极限。一百辆鹿车不停的运输,在六个时辰里跑出了一百多个来回此时挖土到卸土的地方极近,按照每车三百斤计算,一天仅仅可以运输三百万斤泥土。泥土的密度是一点二,三百多万斤听上去不少,事实上也就一千多个立方。也就是说,仅仅只是沟渠向前掘进十二米的出土量。   发现这个问题,陈应当既找来葛通,直言不讳的告诉葛通:“这些民夫进度太慢,按照目前的速度,恐怕十年也不能把这条沟渠挖好。现在制约挖渠速度的就是运输泥土的速度,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葛通反而被陈应问住了,他挠挠头,不解的道:“不都是这样拉土吗?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陈应心中暗暗唏嘘不已,真是怀念后世,重型载重汽车一车可以拉三五十立方,像如此近的距离,每天十辆自卸式汽车,轻轻松松完成数万立的运输工作。陆路运输最牛的还是火车,以运输煤炭的标准车厢计算,每节车厢装载四十吨,一列敞篷火车可以拉四十列,就是一万六千吨。   “火车”。陈应脑袋中灵光顿时一闪,虽然在这个时代,要造出蒸汽火车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陈应却想到早在先秦时代的驰道。秦朝时期建造的驰道,秦朝灭楚的时候,动用了六十万大军,加上随军民夫,每天消耗的物资,将是一个海量的数字,以那个时侯的运输能力,几乎无法这样的工作任务。   为此,秦朝开始修建驰道,秦朝的驰道与后世的铁轨,原理相同,唯一的区别是秦朝时驰道上的轨道也是用木材建造的,枕木之间的距离竟然正好和马的步子合拍。马匹一旦拉车到了轨道上,就不由自主地发生“自激振荡“,不能不飞快奔跑,几乎无法停留下来。   陈应混乱的脑袋也渐渐清晰起来。直接利用沟渠的河堤,沿河堤修建南北各一复式驰道,挖渠道的时候,可以用来运输挖出来的泥土,等沟渠完成之后,可以与大唐的官道联在一起,形成公路运输   想到这里,陈应兴奋的道:“葛副都监,你知道先秦时代的驰道吗?”   葛通听到这话,微微一怔:“秦驰道,小老儿自然听过,早些年的时侯,小老儿还在院子里弄了一道给敞儿玩”   说到这里,葛通又想起了当初夭折的儿子。不过,内心却震骇异常:“公爷莫不是想修建一条秦驰道?这可修不得,造价太高,修一条到长安的驰道,差不多顶再修一座陈家堡了!”   陈应心想这个葛通到底还是有些见识的,不过他知道驰道就好。陈应向葛通将问题分析一番:“现在,咱们修建沟渠和坞堡的速度都太慢,将来要还需要大量采购石料,铁矿石、煤炭,这些东西量很大,如果不解决运输难题,别说赚钱,仅运输费用,就会让我头疼万分,所以修驰道是必须要修的!”   道理葛通自然懂,但是正如陈应所说,两害相较取其轻,修驰道虽然花钱,但是不修驰道,利用传统运输方式会更加废钱。   二百余名运输泥木的民夫们顿时发现管事让他们停止向陈家堡运输泥土,而是就近将从沟里挖出来的泥土平摊在沟渠两旁的河堤上。这样以来,他们的工作量大为减轻。   可是,他们的慢慢发现了问题好像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湿泥摊在河堤上,又让他们用木锤一一夯实,形成一道宽约六丈的路基,但是工作并没有停止,而是持续进行。从沟里挖出来的湿泥混合石灰和细沙混合在一起,形成特定的比例,这样的三合土又在路面上铺上三尺,三尺三合土夯实以后,木匠将伐下来的树木,加工成枕木,固定的路面上。   枕木自然也不能用湿木,直接加工,最好还是要用阴干的木料。陈应自然没有那么多的阴干木料,不过陈应却知道可以用烘干房,用炭火的方式,快速烘干木料,去除木料本身的水份,反而不影响木料的使用。   于后世的火车道稍微不同的秦驰道的轨道是内凹式,而非后世铁轨上凸式。这样进入驰道中的车轮,被卡在凹槽内。根本不需要熟练的驭手,哪怕不会驾车,也可以驱使着马匹或牛,在驰道上飞驰。 第二十三章 一车八马十万斤   因为不需要运输泥土的耽搁,挖渠的进度更快了一些。毕竟在这个时候的壮劳力,一个人一天挖出十几立方是很正常的事情。   随着驰道铺设一千步,陈应便迫不及待的将制造好的敞篷运输车放在轨道上。   这种敞篷的运输车,并不是秦驰道上来往奔驰两轮马车,而是像攻城车一样,每一边各十二个轮子,共二十四个轮子。   由于弹簧钢的出现,陈应不必担心没有减震。   整个车厢长约六丈二尺,宽约一丈二尺,车帮高四尺二寸五分,正好可以一次性次运输四十方土,这五十多吨。   陈应也不能确定这五十多吨重的十二轮车,到底需要多少匹马才能拉动,他决定先用两匹马试试,结果很显然两匹马根本拉不动这么重的车箱。   陈应道:“再加六匹!”   扈从马上牵出六匹战马,联同原来的两匹,一共马匹战马加上驼具。   在准备的时候,陈应也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上天保佑”   一匹马能拉动多重的车辆,陈应只得好像在一个坛里看出,好像记得一匹马在软泥路上可以拉动五吨货,碎石路上是两吨,铁路上是八吨,如果是拉没有动力的平底船可以拉动三十至五十吨。   五十多吨货,陈应用八匹马去拉事实上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拉不动,就不能制造这么大的敞篷车,只有减少敞篷车的长度,减少装载量。   随着马鞭在空中炸响,也把陈应从冥想状态中拉回现实。陈应紧张的看着敞篷车的车轮。八匹骏马整齐用力。装载着五十二吨泥土的二十四轮敞篷车厢的车轮,缓缓向前挪动了。   一分,   一寸,   一尺,   一丈。   “动了,动了!”   陈应兴奋的大叫。   葛通也没有想到八匹马居然可以拉动这么重的泥土,如果换成粮食,这一敞篷车就可以装载将近十万斤,十万斤就是一千石,如果是用普通马车,需要将八九十辆马车,八九十匹马。   许敬宗也膛目结舌的道:“太不可思议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陈应一脸欣喜的道:“快,快,速度再快点,全力跑,看看跑完这一千步需要多少时间!”   八匹骏马三十二个马蹄快速飞奔,敞篷车在轨道上也越来越快。   陈应兴奋的像一个孩子,手舞足蹈一样大叫起来:“成了!”   看看多少时间。   古代没有钟表,计算时间的方式一般都是用香或沙漏。时间计算肯定不准确。一名看管着香的随从,拿熄灭的香递到陈应手中,陈应打量着香,发现仅仅燃烧了三分不到。一柱香是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在这一柱香上面又划了十个刻钟,两个刻度就是相当于一百五十秒。   一百五十秒,加上启动时间比较吃力,纵合计算,这样以来,在驰道上载重马车可以以每小时二十四公里的速度前进。   对于这个结果,陈应是非常满意的。如果加装更加先进的轴承和更为有效的润滑油,减少摩擦力,速度会更快。   陈应蹲下来,打量着轨道内的凹槽,眉头皱起。   看着陈应想得还是太简单了,虽然八匹马可以拉动这么重的敞篷车,可是木质的轨道却有点磨损严重   就在陈应起身的瞬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和一脸铁青的长孙无忌。   事实上,早在陈应准备试验的时候。李世民与长孙无忌带着侯君集和段志玄就来到了上林里。负责保护陈应的陈劲勇发现了李世民一行人,本想向陈应通报,可是李世民不让惊动陈应,陈劲勇眼中只有陈应一人,不卖李世民的帐。   侯君集与段志玄二人一拥而上,陈劲勇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可是陈应的十六名扈从却不是李世民玄甲军的对手,刚刚交手,就被拿下了。   受制与人,陈劲勇也吃了侯君集两计老拳。不过准备讽刺陈劲勇这个胡蛮子不通礼数的长孙无忌却不备,被陈劲勇一脚踢中下肋。   当长孙无忌想要动杀手的时候,李世民就喝止住了长孙无忌。   白白吃了这么一个大亏,长孙无忌的肺都要气炸了。陈劲勇的一脚可不轻,长孙无忌下肋早已变成青紫一片,隐隐冒出血珠,五脏六腑也如同翻江倒海。   陈应回身躬身施礼:“陈应参见秦王殿下!”   李世民微微顿首:“陈大将军不必多礼!”   陈应好奇的问道:“秦王殿下,您这是”   “孤王闲暇无事,出来走走!”李世民眼睛亮起了瘆人的绿光,如同老光棍看到一样极品美女一样,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这辆快速那辆快速前进的敞篷车。   李世民并不知道陈应建造驰道是为了方便修建沟渠取土,也是为了将来运输修建陈家堡的砖石和建筑材料。   李世民却自然而然的想到,陈应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大唐准备联合窦建德攻打王世充,王世充可不是薛仁果那样的莽夫。王世充虽然是西域胡人,改随母姓王,却自幼喜欢兵法,开皇年间,因军功升至兵部员外郎。   大业年间,至江都宫监,为杨广信任,后参与平定杨玄感之乱,声望更高,大业九年,余杭的刘元进、昆山的朱燮、常熟的管崇三支叛军。后来这三支队伍更联合起来,共推刘元进为主,占据吴郡,称天子,立百官。王世充带着他的江淮子弟,进攻刘元进、朱燮,连战皆捷,刘、朱先后战死,余部三万人投降后,被王世充坑杀。公元614年大业十年,齐郡的叛军统帅孟让从山东长白山出发侵犯各个州郡,到盱眙,发展到十多万人马。被王世充一万余江淮军击溃,斩一万余人,俘虏十万余人仅孟让只身逃走。   大业十一年杨广在雁门关被困,王世充带领军队到雁门关勤王。先到的两支援军,其中一为太原李渊的军队,另外一支为王世充的部队,况且王世充先后大败李密,翟让,可是一个以军功崛起微末的劲敌。   要攻打王世充,人马少了肯定不行。人马要多,补给就会非常困难。当李世民看到陈应制造驰道,打造这种敞篷车,李世民认为陈应是为了他东征王世充做准备。   李世民望着陈应问道:“陈大将军这种马车一次可以装载多重?”   陈应叹了口气道:“不多,仅仅五十余吨!”   “五十余吨?”李世民奇怪的问道:“什么吨?”   陈应意识到他习惯性的说出了后世的重量单位,解释道:“下官在灵州的时候,曾听栗特胡人说,他们那边把两千斤重称为吨!”   “哦,一吨就两千斤,五十吨就是”李世民难以置信的道:“十万斤?” 第二十四章 家族传承   就连满腹怨言的长孙无忌也震撼异常,按照大军出行补给标准,十万斤粮食就是一千石,按照将士每人日三升,足够三万余大军一天之用,也就是说三万余大军的补给一辆这种车就可以搞定了。   “一个驭手,八匹马,沿途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李世民暗暗想道:“如果从长安铺设这么一道驰道,打造这种敞篷车,岂不是在几乎不耗费民力的情况下,完成补给任务?”   李世民的脸上虽然古波不惊,可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侯君集和段志玄甚至爬上那辆早已停下来的敞篷车,看着上面装着泥土,侯君集似乎是不相信这辆车上装的都是泥土,还用一根长矛,到处乱捅,最终侯君集让李世民使一个眼色,李世民这个时候才真正相信,陈应所言一车八马可拉载十万斤的话。   李世民目光热切的望着这一条长达千步的驰道,微微一笑,问道:“修建这么一条路耗费几何?费时几何?”   陈应想了想道:“两百民夫铺路,一百五十名木匠伐木,五十名木匠造车,五百人挖土,费时五天。”   “那也不算多!”李世民想了想,上前拍拍陈应的肩膀:“陈大将军又立下一个大功!”   陈应惊讶的道:“秦王殿下不会真想修驰道吧,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李世民道:“从长安到潼关有三百多里,若修建这样一条驰道,需要多少人,需要多久?”   陈应其实也可以猜测得到,李世民就是一个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就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他才不会管会遇到多少困难。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会让他轻易改变初衷。   武德九年突厥颉利可汗趁着李世民立国不稳,率领二十万骑兵沿着灵州,杀入长安,此役李世民视为奇耻大侮,可是当李世民缓过一口气,马上就展开报复。当时李唐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次主动出击,劝李世民韬光养晦,以图后计,他还是力排众议,坚持已见。   特别是在三征高句丽的事情上,李世民的固执表现得更加突出,李世民提出要攻打高句丽,当时群臣反对,李世民认为:“高句丽攻打新罗,表面上是不给我面子,实际上,高句丽欲控制整个朝鲜半岛和辽东半岛。如果得逞,一定会向我们发起挑战,到时,局面更加不好控制。在我统治的范围内,绝不允许有这样的势力出现。”   于是,李世民不顾褚遂良等人的反对,于公元645年御驾亲征高句丽。李世民不惜御驾亲征。虽未获得重大胜利,也未动摇高句丽的根基,但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高句丽王朝的迅速强盛,也加速了高句丽王朝的没落。在征讨过程中,李世民没有采取血腥的屠杀、灭亡政策,仍是用恩威并重的方式,并巩固已得势力,为下一步彻底击溃高句丽奠定了基础。   想到这里,陈应道:“可是,费用实在是太大了”   “孤王不是民部尚书,只是山东道行军元帅!”李世民不以为然的道:“只是消耗多少,如何修建,那是工部与民部的事情”   李世民围着这条长达一千米的驰道走了一圈,心满意足的跨上战马。   看着李世民欲离开,陈应道:“殿下不留下来用饭?”   “不了,饭可以以后再吃!”李世民望着陈应道:“可是这事却刻不容缓!”   语毕,李世民一行策马扬鞭,朝着长安方向奔驰而去。   侯莫陈府明堂后院,一幢大房里,幔帐低垂,帐后是个碧波荡漾的池子,侯莫陈虔会赤身裸体,泡在池子里。他晃着脑袋,口中发出嘶嘶的声响,一脸享受。   虞庆拿拿着几件衣服,绕过幔帐,走了过来,满脸堆笑道:“还是阿郎会享受”   “能活几天就知道,得过且过吧!”侯莫陈虔会起身,虞庆拿着毛巾擦干侯莫陈虔会身上的水迹,等全部擦干以后,服侍着侯莫陈虔会穿上一身轻便的衣服。   侯莫陈虔会指着这个池子道:“五郎指陈应,才是一个会享受的,我们谁想得起来,在屋子里修这么一个大池子。”   “阿郎说得是,五郎确实聪明!”说着这里虞庆故意卖一个关子:“阿郎,你猜猜看,五郎在城外做什么?”   “城外,不是弄了一个庄子吗?”侯莫陈虔会轻轻一笑:“五郎还是懂事的,知道置办家业了,什么都是虚,只有这地才是可以传承的,李唐在关中随着河东之战,算是彻底站稳了,这关中的地,以后只会越来越贵,到以后,恐怕也是有价无市,想买都没有人卖。”   虞庆随手从池子旁的案几上的酒壶中,倒了一盏葡萄酒,从冰盆中取了冰块搁进去,递给侯莫陈虔会,虞庆道:“阿郎,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宫里送来的,加上冰喝着最是爽快,喝喝看!“   侯莫陈虔会伸手接过来,抿了一小口,浑身舒服得不得了:“好东西,好东西啊,五郎那里应该没有吧?”   虞庆点点头。   “剩下的都送过去吧。”   虞庆无奈的摇摇头。   侯莫陈虔会抬步离开浴室,走到外面的甬道里。虞庆抬步,及时跟上去。   侯莫陈虔会来到后花院的甬道,突然看到院里的泥人张和一名暗卫正在商量着什么。泥人张是侯莫陈氏的供奉,最擅长捏制泥塑,当然,侯莫陈氏供奉泥人张并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制作行军沙盘。   侯莫陈虔会看着泥人张制作的泥塑,明显就是一座小城。顿时奇怪的问道:“这是”   虞庆低声道:“这是五郎在长安城外坐的事情。”   侯莫陈虔会皱了皱眉头:“坞堡?”   虞庆点了点头,却不料侯莫陈虔会紧接着道:“不过么,这也是一个法子,当初家祖如果有一座坞堡,宇护也没有那么容易得逞。可是这坞堡,可不是那么容易修的,粗制滥造,恐怕不顶什么用的”   虞庆道:“前几天白城县主送了些钱过去!”   侯莫陈虔会想了想道:“现在家里能动的钱,还有多少?”   “钱是有,只怕五郎不会接受!”虞庆道:“除非,他认祖归宗之后,可以集侯莫陈氏家族的力量,到时候别说修建一座坞堡,就是两座也修得起来!”   侯莫陈虔会的眉头皱了皱,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这件事有点急了,不应该在李渊的眼皮子底下修这么一座坞堡,备车,老夫要出城!” 第二十五章 武士彟到访   唐皇城政事堂外,一班禁军武士握刀跨立,目不斜视,威风凛凛。政事堂内,三省主官,尚书左仆射裴寂、尚书右仆射、门下省纳言陈叔达,中书侍中萧瑀正在政事堂内吵得吹胡子瞪眼睛,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隋朝置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内侍五省,秘书省类似于后来的馆阁,内侍省则是一个专门的宦官机构,主持中央政权的就是尚书、门下、内史三省。三省互相牵制,共同向皇帝负责。其中,决策者为内史高官官称内史令;审议者是门下高官官称纳言;处理日常政务的机构是尚书省、置尚书令、左右仆射各一人。   内史令窦威死后,经过裴寂与李渊商议,内史省改名为中书省,以萧瑀萧时为大唐第一任中书侍中。   萧瑀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为李世民出征作准备。按制尚书省负责日常政务,中书省制定决策,而门下省责负责审核。   由于尚书令被赐给李世民,唐朝一代左裸衣就成了   萧瑀制定的政策是要民部准备十万大军消耗一年的钱粮,既一百五十万石粮食、五十万石草料,二十万匹布、工部需要制作五百万只弩箭矢,三百万只箭矢,外加横刀三万柄,甲胄五万套。   陈叔达当时就急眼了,并不是大唐拿不出这么多的钱粮和装备。去岁和今年,关中大丰,仅税收就多达三百余万石,巴蜀和河西还可以在三个月以后解押一百六十万石和四十万石入关。粮食是有,可惜要运输这么多粮食实在太过困难。   在这个时代,普通运输能力有限,双轮马车了不起两千斤顶天了。可是唐朝总多可以调集两轮马车不过五千辆上下,如果都采取双轮马车运输,仅仅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就需要多达七万五千辆马车,缺口实在太大。哪怕五千辆马车日夜不停的运输,一年下来,一辆马车也仅能运输五十余次,缺口仍有三分之二。   更何况还要运输草料、甲胄、兵刃和戈矛、猛火油等物资,对于大唐可怜的运输能力来说,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大唐的运输能力突飞猛进,主要还是贞观四年以后,李靖夜袭阴山,大败东突厥,获得牛马百万头,那个时候大唐朝廷才可以调集数十万计的车马。   萧瑀萧时站起身,给陈叔达和裴寂各倒了一杯茶,先端给裴寂身前的案几上,后端给陈叔面前,口中娓娓道来:“王世充以军爵崛起,绝非浪得虚名,其麾下江淮子弟兵,先后败刘元进、朱燮、孟让等叛贼,就连大败宇化及麾下十数万精锐骁果军的李密也败在其手下,秦王出兵讨王世充,十万步骑大军,不能再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等身为相国,食君之禄,若不能为君分忧,岂不是素位尸餐,那又有何面目位列朝班?”   陈叔达也哑口无言,萧瑀能懂的道理,他也不是懂。如果他连这点都不懂,李渊也不会让其代替刘静,成为纳言,位列相国。可是,懂是一回事,可是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陈叔达缓缓道:“那如何解决运输问题?巴蜀山高路远,即使征召,也会耗时过长,耽误东征的大事,可关中仅余六十七余万户百姓,除去十万大军,青壮还能剩下多少?只怕不足五万人,五万人恐怕难以完成运输辎重的任务”   裴寂抬了抬眼皮,如果河东没有被刘武周蹂躏一番,哀鸿遍野,倒可以从河东征调十万民夫,七八十万石粮食,轻易的完成这次运输任务。只是可惜,现在河东几乎处处闻哭声,村村树新坟,哪里还调得出人力?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进入政事堂,向裴寂、萧瑀、陈叔达三人恭恭敬敬的施礼:“裴相、萧相、陈相、陛下相召,甘露殿觐见。”   裴寂不动声色的向前,大袖一甩。大袖仿佛不经意间碰到了内侍低垂的手,可是内侍明显感觉手中一沉,作为宫中行走,对于裴寂为人处理的方式早已了解,裴寂的手笔向来不小,感觉着手中的份量,至少十两以上。   哪怕是银子,也是十贯钱。足足他在宫中干上三年。   内侍满脸堆笑道:“裴相想知道什么?”   裴寂能在李渊面前,圣眷不减。说他是简在帝心,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关键是裴寂与宫中往来甚密,可以提前知道李渊心情好坏,还有李渊心中所想的事情。要说希翼上意,揣摩圣心,裴寂绝对是大唐独一无二的。   裴寂压低声音问道:“陛下相召,所为何事?”   内侍笑道:“好叫裴相知道,奴婢隐约听到秦王殿下提到东征、运输。”   陈叔达和萧瑀听到这话,心中更加苦闷。他们二位都是初登相位,根基不稳,如果连眼下这件大事办不好,恐怕他们也没有办法服众,要知道满朝武大臣,挤破脑袋想当真丞相的人可不少。   裴寂听到这话,示意内侍在前面引路。   陈叔达与萧瑀联袂紧随其后,不过二人心中忐忑不安,与满脸自信,一脸古波不惊的裴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可否认,李道贞的钱送得非常及时。至少可以满足陈应目前的支用,陈应第一次筹办这样的工程,自然而然的按照后世的习惯处事。   成本核算要做得非常细致。当然,李世民来到工地并没有看出他真正想建筑一座坞堡,但是陈应还是非常小心。一切以修沟渠、烧制砖瓦等准备工作为主,毕竟关中的冬天来得很早,最多还有一两个月也该下雪了。那个时候,户外的工程都没有办法进行。   这天陈应与葛通,对敞篷车的机械部件进行修改,特别是轴承的润滑,从而减少摩擦力,提高功效,就在陈应与葛通忙得不着边际的时候。听到陈劲勇汇报,有贵客上门。   陈应知道自己这样满手油污,衣冠不整的去见客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就沐浴一番,换上新衣,兰儿听说有贵客上门,也打起精神起床来,穿戴整齐,到正院来伺候。   陈应穿戴一新,两辆马车却缓缓驶进陈应的小院。一名清瘦的男子,身穿紫色具服,头戴玄色软脚幞头,脚登玄色官靴,腰间挂着金鱼带。   陈应可以肯定并没有见过此人,能穿紫带金,在大唐绝对是正三品以上的大员。就在陈应暗暗猜测来人是谁的时候,那名清瘦的男子拱手施礼道:“陈大将军安好,士彟冒昧打搅了。” 第二十六章 甘露殿觐见   陈应还礼,引领着武士彟向木屋走去。就在这时,后面的马车的车帘掀起,一名仆妇走下马车,扶着武元庆、武元爽兄弟二人下车。   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一看见陈应,非常懂事的下跪,叩拜道:“元庆、元爽拜见老师!”   陈应扶起武元庆与武元爽,陈应看着武元爽与武元庆左臂都戴着黑巾,黑巾可不是乱戴的,这代表着家里有人亡故。   陈应仔细观察武士彟,发现他胳膊上并没有黑巾。守孝不是乱守的,只有直系亲属才会守孝。在三纲五常中,夫为妻纲,丈夫死了,妻子需要守孝,然而妻子死,丈夫却不用守孝。从武元庆和武元爽二人守孝,而武士彟却没有守。   这说明武家死的人不是武士彟的长辈或平辈,而是他的晚辈。或妻子,陈应摇摇头,可是相里氏明明身体不错,不像有病有灾的样子。   陈从塘报上看到,原本武士彟是武职,供职武卫军。可是早在一个月前,改任工部侍郎,这是从三品的官制。陈应迟疑了一下,指着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二人胳膊上的黑巾问道:“武侍郎,这是”   武士彟的神情眼睛一红,原来武士彟听说武元庆与武元爽和相里氏在太原,险些亡于兵祸。武士彟也改变了初衷,派人接相里氏与武元庆、武元爽兄弟来长安定居。武士彟这么做,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太原城里武氏的宅子毁于战火,被烧成白地。想要收拾好可以住人,恐怕两年都办不到。太原死亡人数太多,刘武周的士兵又在城中打砸抢烧,无恶不作,现在就算有钱修宅子也找不到人。   武士彟寻思着河东已经平定,就派出了一名老仆边同二十余名扈从前往太原接相里氏来长安。然而,武士彟还是太过大意了。武氏家境殷实,哪怕老宅被毁,损失的不过一些浮财。这次从太原城去长安,相里氏随行携带了六辆马车,其中他们母子三人乘坐一辆,装载布帛衣物两辆,贵重物品两辆,还有两辆装载了满满三万两银子。   在唐朝的时候,金银虽然不是货币,不过,正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金银黄白之物在各大家族中都储备不少。相里氏携带了三万两银子,三万辆银子听上去不少,事实上不过一千八百多斤。   原本像相里氏一样,从太原赶向长安的勋贵家眷也不在少数。就在遇到介休时,正巧一辆装载着银子的马车,车轴断裂,将马车上的银箱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正所谓财不露白,偏偏这一幕被一名前来打探消息天兴军溃兵细作看在眼里。   于是,这一股天兴军的溃兵,盯上了相里氏。结果相里氏一行在途经灵石红崖山谷中,遇到袭击。尽管武氏护扈从拼死抵抗,然而却寡不敌众。被众溃兵攻至相里氏乘坐的马车前,一只狼牙箭无巧不巧,正中相里氏的后心。若非平阳公主李秀宁意外途经此地,杀退溃兵,恐怕武元庆和武元爽也死在灵石红崖谷中。   听到武士彟的遭遇,陈应只得感叹命运无常。如果相里氏平安抵达长安,恐怕也不会主动为他这位“廉俭”“忠勤”的功臣老友考虑起续娶的问题了。李渊选中隋朝贵族杨达的女儿,令桂阳公主主办婚事,结婚费用全部由国库支给。   武士彟的续弦夫人杨氏的肚子也实在太争气了,生下了一代女皇武则天。现在相里氏居然死了,岂不说武则天也快要出生了?   “武侍郎还请节哀!”陈应引着武士彟进入木屋内,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二人则缩在武士彟身后,此时陈应还真看不出武元庆与武元爽的凶狠霸道之处。   武士彟摆摆手道:“香娘命苦,怨不得别人。”   尽管,武士彟话说得不以为然,可是从他眉眼间,陈应仍看出浓浓的哀伤。   兰儿乖巧的给武士彟端上一杯茶水,武士彟伸手接过,轻轻吹了吹茶叶,看着陈应府上茶叶居然是墨绿一片,丝毫不见油花,还感觉非常诧异。   李渊好茶,不过李家人喝茶喜欢吃茶汤,就是把茶叶捣成碎沫,然后加入羊油、葱、姜、盐或八角等香料,煮成浓浓的一锅汤。   陈应自然也喝过这样的茶汤,不过陈应却没有古代人的胃口,实在受不了这种茶汤。他自己曾想过以炒茶卖钱,不过非常可惜,炒茶在别人眼中根本不感冒。   武士彟皱起眉头,闭着眼睛喝了一小口。   初时感觉又苦又涩,武士彟还以为陈应府上没有精通茶道的人,也没有什么好茶叶,微微一笑道:“陈大将军这茶苦巴巴的,没甚滋味,改日我府上的我府上还有几个精通茶道的丫鬟”   陈应一听笑了,解释道:“这茶,虽然初时有点苦,苦过之后就有点甘了。”   武士彟耐着性子,又喝下第二口,原本感觉没有什么,可时此时却感觉一股清香,自五脏六腑传至四肢百骸,有股难以说出来的舒服劲。武士彟连连赞叹道:“好茶,好茶,没有想到陈大将军不仅是百战名将,也是茶道大家。”   “大家不敢当!”陈应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道:“这茶和酒,就像武两道,可以并存不悖。咱们大唐男儿,手握唐刀,战争时期醉中杀敌,和平时期茗茶谈经,两不相误。”   武士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陈应感觉武士彟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于是趁着这个功夫,试着问道:“不知武侍郎此次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武士彟愣了片刻,扭扭捏捏的道:“香娘临终前曾留下遗嘱,声称犬儿顽劣,唯有陈大将军门下,才能安份守已,还请陈大将军不吝赐教小儿。”   武士彟别看出身商贾,可是要论眼光,从一般人看得都远。陈应虽然为李渊所不喜,可是他毕竟是李建成的门下悍将,将来李建成登基之后,陈应至少是左右武卫或左右御卫大将军之一,特别是四卫属于非心腹不得任之的要害部门,一朝天子一朝臣,等李渊退位之后,李建成肯定会重用陈应。   他的两个儿子拜陈应为师,将来少不得被陈应提携。   在这个年代,恩师如父。老师与徒弟的关系,一生都不会改变,徒弟一旦背叛师傅,就如同以子忤逆父亲一样,属于罪大恶极。   陈应点点头道:“只是,陈应如今忙着修宅子,只怕耽误令郎。”   武元庆却出声道:“元庆已经不小了,也可以侍奉老师左右,端茶递水免强可以任之!”   一听这话,陈应惊讶的望着武元庆。   没有想到武元庆场面话说得如此顺溜。   陈应还没有来得及答应,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如同老公鸭一般的声音:“骠骑大将军、彭城郡公在吗?咱家前来传陛下口谕!”   陈应闻言急忙起身,当陈应走到屋外,顿时发现来人不是别人,还是他的老熟人甘露殿常侍陈齐。陈齐突然看到陈应身后的武士彟,一脸欣喜的道:“怪不得咱家到处找都找不见武侍郎,陛下口谕,宣陈大将军与武侍郎甘露殿觐见!” 第二十七章 把里海变成大唐的内湖   兰儿不是贪财的人,但是看到武士彟送来的三万白花花的银锭时,心里也吓了一跳。三万两,相当三万贯,这不是一般豪族可以轻易拿出来的。兰儿和许二娘还以为点错了,反复清点了三次,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六百枚五十两重的大银锭。   兰儿吓得小脸煞白,急忙跑去找陈应。   陈应在看到陈齐的同时,也感觉莫名奇妙。陈应向李渊提出辞官不做的时候,李渊就再也没有理会过陈应,陈应也乐得被李渊遗忘。可是,没有想到李渊居然命陈齐前来传达口谕。   陈齐见陈应张口欲言,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太监这个稀有生物诚信是比较靠谱的,他们依靠皇宫大内,能捞钱的机会其实不多,绝对不会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卖出来的消息,可信度相当高。当然,他们也不是什么人的钱都收,比如刘静被下狱时,刘静在狱中声情并茂的写了一封长达万言的陈情书,用价格千贯的走盘珠贿赂,可是却没有敢收刘静的走盘珠。   陈应微微一笑,引着陈齐向屋里走来,正巧兰儿急忙过来,陈应冲兰儿使一个眼色。   兰儿一时半会也没有准备散碎银子,情急之下,就把武士彟送来的银锭拿来一锭。可是小小的茶杯根本放不下。无奈之下,只要取来一个盛米饭的大碗。   陈应看着兰儿居然端了一个盘子盖着的大碗,也是一愣。他还担心兰儿吝啬,在碗里放一碗铜钱,一碗铜钱了不起也就二三百钱,这点钱在陈齐眼中,可是施舍一般。陈应担心兰儿弄巧成拙,急忙先接过来。   陈应悄悄掀起盘子,看到一只五十两重的银锭,忍不住一阵肉疼。陈应脸上的纠结之色一闪而逝,陈应面前陈齐的时候,已经满脸微笑:“陈太监远来辛苦,多喝点茶。”   陈齐早已领略了陈应的手段,喝茶就是行贿的暗号,可是看到陈应手中的大碗和碗上用盘子作为盖子,有点莫名奇妙。   接过之后,入手沉重。陈齐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陈齐道:“陈大将军,陛下相召,可是有好事!”   听到这话,陈应心中大安。   然而,此时兰儿却在陈应耳边轻声低语起来:“武士彟送来了三万两银子!”   陈应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现在缺钱。   武士彟如果只是送两个儿子在他门下学习,根本不用那么多。况且相里氏已经送过一次了,可是武士彟却一次性送上三万贯,难道说武士彟听到了什么风声,李渊准备同意李秀宁与他的婚事?   想到这里,陈应朝武士彟道:“武侍郎真是客气了,如此厚礼叫陈应怎么敢当?陈应要是不收,却又是瞧不起武侍郎”吩咐站在一旁的兰儿,“兰儿,你就勉为其难的先替我将武侍郎的厚礼收下来吧。”   因为武士彟出身问题,在长安能正眼看武士彟的人,几乎没有。有的,也只是一些出身寒门的武夫,陈应却知道跟武士彟做朋友,可不会亏。也没有必要装清高不跟武家来往,当初决定救下收下武元庆和武元爽二人为徒,就有这样的想法,武士彟的这份厚礼,他当然是却之不恭了。   武士彟还以为陈应会推脱一二,他脑子里都在想要怎么才能劝陈应收下这份礼,哪里想到陈应如此痛快收下,似乎就等着他送礼上门来,他微微一怔,过了半晌才哈哈大笑:“陈大将军真是痛快人,士彟就喜欢结识痛快人”   陈应的车夫快速套上马车,陈应与武士彟、陈齐一行人未在清林里用餐,直接朝长安飞驰而去。   陈应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一样仇视宦官,敌视宦官,至少在陈应眼中,宦官这个群体,从根子上来说,是皇权下的产物。阉割的男人,失去生育能力,在皇宫中,对于皇帝而言,是非常安全的存在。   毕竟皇帝的女人太多,皇帝的精力就算再好,也照顾不来。   事实上,即使皇宫里都是宦官,皇宫里的女人要想偷情,也不是没有机会。   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著名贾南风就是其中之一,她是西晋时期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贾充的女儿。貌丑而性妒,因惠帝懦弱而一度专权,是西晋时期“八王之乱”的始作俑者之一。贾南风不仅人丑,进宫后做的事更丑。首先是荒淫,自己长得丑不说还嫌弃夫君痴呆,不解风情。人丑多情的贾南风,一进宫就给自己的丈夫戴了顶绿帽子。据说,她早就与可以自由出入宫掖的官员如太医令程据等人淫乱。自从大权在握,她更毫无顾忌,大肆搜罗男宠供其淫乐,搞得朝野上下沸沸扬扬。她手下有批人专门给她到处物色健美的少年,秘密送到宫中。当然,古代最有名美男子潘安,据野史记载也是贾南风的男宠之一。   除了贾南风,论起给皇帝戴绿帽子当属前赵皇帝刘聪的皇后靳月光了,刘聪一个身体满足不了后宫的那么多姬妾,靳月光还是独守空床的时候多,免不了找几个美少年入宫打发寂寞。不料这件事被那个专门与刘聪姬妾过不去的陈元达探听得一清二楚,他将靳月光的秘事收集了许多证据,写在奏折里交给了刘聪。刘聪一看是靳月光的奸情,而且证据累累,不由得怒火中烧,便立刻跑到上皇后的宫内痛骂靳月光,将陈元达的奏折掷在靳月光脸上让她自己看。靳月光仔细看完奏折心虚而不敢分辩,只好跪在地上哭泣,哀乞刘聪饶恕她。刘聪大怒之下拂袖而去,第二天内侍来报告刘聪说靳月光服毒药自尽了。   事实上,光依靠太监是无法避免宫中偷情的。只要想偷,宫里的女人总能找到机会。   陈应与陈齐同车而行。   刚刚上车,陈齐就感觉到了陈应的马车与众不同。   陈应的马车是加装了新式轴承,比较省力,而且加装了减震系统,行走起来,几乎感觉不到震动。   陈齐眼神热切的道:“陈大将军这车端是好啊!”   “喜欢吗?喜欢的话,这车就送你了!”   “看不起我不是?”   二人推辞一番,陈齐免为其难的收下了陈应的马车。   陈齐拱手道:“好叫陈大将军知晓,这次您可是要发财了!”   “什么,发财?”陈应疑惑的问道:“这怎么可能?”   “今儿早些时候,秦王殿下进宫,找陛下商议,据说要修建从长安到潼关的驰道!”   陈应顿时明白了,古往今来,最赚钱的还是工程。以三百里驰道这么大的工程量,陈应如果是主管人,从中贪污一半工程款,他有绝对的把握把帐面做得干干净净,谁也查不出来。   陈应倒没有这么做,秦朝的驰道在后世只剩下些许遗迹,不过资料记载,好像是明末清初,秦驰道还有一部分在用。如果陈应可以修建一条在大唐驰道,不仅可以留给后世,至少可以提高唐军的补给能力。   正是因为杨广修通了京杭大运河,所以在唐朝的时候,三征高句丽虽然也全部失败了,可是由于有大运河的补给,让大唐在这场战场中,伤而不损。   可是对于西北和北方内陆地区,由于水资源匮乏,水运无法航行,只能依靠效率低下的陆路运输。无论是对西突厥的战争,还是对高昌、龟兹的战争,大唐始终只能依靠唐军的战斗力,来弥补数量上的劣势。   数量少,敌人在心理上就不会畏惧,若是引着十万二十万唐军西征,恐怕西征的过程会顺利万分。   如果补给可以跟得上,大唐恐怕就不会只占领里海东岸,弄不好可以将里海变成大唐的内湖。 第二十八章 东宫八将   马车缓缓向长安城方向行驶着,陈齐刚刚得了这辆马车异常欣喜。不过,陈齐也向陈应说出了一些隐秘。   大唐的赋税一年比一年艰难。李渊为此头疼不已,陈叔达顶替萧瑀,以纳言兼任民部尚书,萧瑀以中书侍中兼领礼部尚书。裴相与陛下皆头疼赋税,太子洗马魏征说:“难者不能,能者不难。”   陈应打断了陈齐的话道:“太子殿下回京了?”   陈齐点点头道:“太子殿下与平阳公主,昨夜回京,郊迎大典今日举行。”   说着陈应掀起车帘,观察天空中的太阳,判断时间。“算算时间,郊迎大典在咱们到长安时已结束了!”   陈应点点头。于情于理,太子回京,作为东宫门下,陈应理会在第一时间去拜会李建成。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住了。   陈齐不备,脑袋向车前扑去。   尽管车厢内没有明显棱角的饰物,可是陈应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陈齐的胳膊。陈齐怒从心里喝斥道:“怎么驾车的,狗眼瞎了?”   驭手是陈府的老周,陈应原本也感觉奇怪,老周向来稳重,今日是怎么回事?陈应道:“怎么回事?”   气急败坏的陈齐一下子掀起车帘,正望见一辆通体朱紫色的三驾大马车,在数十名劲装武士的拱卫下缓缓前进。这辆三驾马车占据着官道的街心位置,包括武士彟等人的马车,皆停在路边让行。   陈应朝那辆朱紫马车看了看,见那辆三驾马车没有明显的标志,也没有什么饰物,然而偏偏显得古朴典雅大气。   原本脸色涨红的陈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脑袋一缩,坐回马车内。   陈应暗暗惊讶,看样子这辆马车的来头不小,能让陈齐退避锋芒的,肯定是陈齐惹不起的人。   就在陈应准备放下车帘的瞬间,对面那辆朱紫马车的车帘也微微掀起,露出一张满是沟壑的老脸,老者脸色红润,目光却非常犀利。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侯莫陈虔会的亲随、侯莫陈府的大管事虞庆。陈应虽然不认识虞庆,可是虞庆早已认识陈应,看着陈应似乎是坐着马车返回长安,顿时向侯莫陈虔会道:“阿郎,五郎好像是要回长安!”   “回就回吧!”侯莫陈虔会道:“太子回京,他肯定要入东宫拜见的。我们去城外,看看五郎选的是什么地方!”   陈应的马车与侯莫陈虔会的马车擦肩而过,陈应疑惑的看着惊魂未定的陈齐道:“陈太监,那辆马车是谁家的?气势不小啊!”   陈齐早就知道陈应其实是侯莫陈氏的长房的五公子,看着陈应的态度似乎是并不知情的样子。陈齐叹了口气道:“这是西魏八大柱国之一的侯莫陈家的马车!”   侯莫陈氏陈应自然有些印象,当然仅仅是有些印象而已。   看着陈齐闲口不言,陈应也失去了聊天的兴趣,闭目养神。   东宫显德殿内,李建成与韦挺、王珪、冯立、李瑗、魏征和新收的裴矩、尉迟恭、寻相、李世绩、既徐世绩和元宝藏等人齐聚一堂,举杯畅饮。   李建成其实不知道,后世有人将东宫的韦挺、王珪、冯立、李瑗、魏征、裴矩、薛万彻和罗艺称为东宫八将,此时东宫除了罗艺之外,八将已经进入了其七,当然因为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到来,东宫的实力也发生了改变。此时李建成的羽翼算是成了,他有王珪、魏政、李瑗、韦挺,裴矩,武有薛万彻、冯立、尉迟恭、徐世绩、元宝藏和陈应,算起来,无论武,事实上都可以完全压制李世民一头。   李建成挟平定河东之乱的大功而归,东宫气势大振。   韦挺端起酒杯,一脸忿忿的道:“我们东宫兵强马壮,区区一个王世充,何足道哉,无论薛将军还是李将军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若是让秦王打败了王世充,岂不是更加助长秦王府一系的气焰”   李建成神色淡然的道:“本宫了解二郎,他不会有那样的心思”   韦挺:殿下,秦王此刻或许不会有这样的心思,但秦王身边的人,那些指望着秦王给他们和他们的家族带来富贵尊荣的人,可未必没有这样的心思!   李建成:你是说鲁国公?   韦挺:刘静不是一个人,他是开国元勋,朝中武,很多人都看他的眼色行事!   李建成:其实,我更担心李密此人今日所作所为,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严,日后必是朝廷心腹之患!   韦挺一看李建成这个态度,顿时急了:“殿下,秦王此刻或许不会有这样的心思,但秦王身边的人,那些指望着秦王给他们和他们的家族带来富贵尊荣的人,可未必没有这样的心思!”   李建成道:“可鲁国公已经死了。”   韦挺道:“刘静不是一个人,他是开国元勋,朝中武,很多人都看他的眼色行事!刘静虽然死了,可是他的门生故吏都在,他们如今都投靠在秦王门下。”   就在这时,魏征却道:“其实,臣更担心秦王秦王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严,日后必是殿下心腹之患!王世充麾下有秦琼、程知节、单雄信等瓦岗旧将,与秦王有旧,若是让秦琼、程知节、单雄信等旧将带着瓦岗军投靠在秦王麾下,秦王必如虎添翼。”   李建成越听脸色越阴沉,裴矩赶打着圆场道:“殿下,要留意秦王身边的那个长孙无忌,此人乃是   李建成打断了他的话:“他是二郎妻兄,与我也算一家人。”   韦挺一愣。皇室之中手中皆会相残,何况区区八杆子打不着的弟妻兄弟?这算什么家人?   王珪却醉眼朦胧的道:“怎么不见陈将军?”   “陈应?”李建成陡然一惊:“陈将军的伤势怎么样了?”   韦挺的目光瞟向尉迟恭,不怀好意的笑笑:“尉迟恭将军果然英武过人,陈将军至今伤势未能痊愈。”   陈应是侯莫陈氏之后的消息,在东宫也不是秘密。韦挺自然知道,当初他看不顺眼陈应,只是因为陈应出身低,可是当知道陈氏居然是侯莫陈氏之后,韦挺对陈应的感觉就完全变了。韦挺的人其实是好人,只是心却非常顽固。   好在东宫一系的所有人中,出身都不差,哪怕最差的尉迟恭,也算中上门第,与京兆韦不相上下。   李建成想了想道:“裴司令,劳烦准备一下,本宫晚些时候去陈将军府上探望一下。”   裴矩这个司令,事实上并不是后世的那种军队司令。在这个时候,司令是太子家令的简称,太子家令,就是东宫的大总管,掌握着刑法、食膳、仓库、奴婢等。杨广改家令称司府令。唐复原名,不过司令的称呼却保留了下来。   裴矩躬身道:“殿下,今晚恐怕不妥!”   “为何?”   “听宫里传来的消息,今晚陛下在宫中设宴,殿下与陈将军皆参宴!”   李建成想了想道:“那就给陈府送过去一批药材、补品。”   裴矩道:“臣遵命!” 第二十九章 哪里不对劲   月上中天,太极宫两仪殿内,灯火璀璨,一片通明,繁华的桌案和羊绒坐毯排排相依,美酒茶具摆放整齐,粉衣的宫娥和青衣的宦官在宫殿内来回穿梭   尽管初掌大唐民部尚书的纳言陈叔达感觉大唐财税压力极大,然而李渊在两仪殿内的这场夜宴却依旧耗费颇巨。   两仪殿内更是富丽堂皇。桌案屏风,哪怕窗棂除了阴沉木就是紫檀木,镂空花雕不知费了匠人几许心血;四面雕花窗全都打开,让清新的夜风、皎洁的月光直入大殿之中;每位宾客的身边都点燃了红泥火炉,座位上铺着厚厚的貂裘,一点也感觉不到秋夜的寒气,美丽妖娆的宫娥、眉清目秀的宦官把兽香碾碎了添进红泥炉中,青白色的淡烟消散,馥郁的香味,与炊具上的蒸汽弥漫着,仿佛置身与人间仙境。   按照初唐政治清明,李渊如此铺张浪费也会有大臣慷慨谏言,事实上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绝口不提此事。   家国天下,但是家和国并不能混为一谈。哪怕皇帝自承认他是天下,天下就是他,事实上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古代税赋制度,其实是两套体系。汉书刑法志说:“畿方千里,有税有赋,税以足食,赋以足兵”。税是向人民征收粮食,所以是“禾”字旁,而赋是向人民征收钱财,所以是“贝”字旁。然而事实上税和赋的分配却是收到的粮食规国家开支,收到的钱主要是人头税为皇室开支。   乾隆所谓的“永不加赋。”其实只是玩了一个字游戏,但是他绝对不会提永不加税,这才是国家财政收入的大头。   唐朝虽然并没有像清朝一样,有一个内务府专门打理皇室钱财,不过唐朝的时候,国家的财政收入是一致的,皇室开支和国库是一个钱袋子,不过李渊却有关陇贵族和山东贵族贡献的政治现金,这批庞大的财源,不属于税收,所以李渊可以肆意的挥霍。   当陈应进入两仪殿殿内的时候,也感觉目瞪口呆,尽管陈应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李渊举办一场宴会,会如此铺张。   随着众臣纷纷进入大殿,悠扬的丝竹声响起,舞姬则进入场中翩翩起舞。坐在李渊左第一位的是裴寂,第二位的是萧瑀,第三位的则是陈叔达。坐在李渊右一的自然是大唐太子李建成,右二却不是秦王李世民,而是平阳公主李秀宁。右三才是李世民。右四了齐王李元吉。   陈应好奇的偷偷打量着李元吉,这是好像历史上记载连太穆皇后都气得想要掐死的丑儿子?   陈应非常疑惑,李元吉不仅不丑,反而显得更加英武,李元吉是李建成、李世民三个兄弟中最高的一人,身高接近两米。   陈应虽然有幸参加这场夜宴,不过却坐在下位陪席。   虽然李渊没有理会陈应,却一直暗中观察着陈应,发现这场宴会中,陈叔达反而有些拘谨,镇定自若的外臣,偏偏是陈应与裴寂。裴寂镇定不足为奇,毕竟裴寂与李渊的私交太好了,无论大宴小宴,一般李渊设宴,绝对不会让裴寂缺席,相反陈应似乎很少参加这样高规格的宴会。   李渊其实并不知道,在后世陈应所处的时代,吃请办席的风气最盛,结婚要请、小孩满月满百天满周岁要请、考上大学要请、乔迁新居要请、老人过世要请家人有病人要请,自己有病病愈也要请。有一次陈应的一个朋友得了痔疮,居然还办了宴席作为人情往来,是后世家庭生活开支中非常大的一笔开销。   在祖国传统吃请化下浸淫,从小酒精考验的陈应,应付这点场面真是毛毛雨啦,毕竟唐朝人劝酒非常明的,没有后世那种“感情好,一口干”、“不干就是看不起人”的恶霸式劝酒法。   不过在李渊看来,这位侯莫陈的五公子在天下满朝宰执的宴席上从容不迫,举止潇洒磊落,谈笑间似有周郎小乔初嫁、羽扇纶巾之风。嗯,此子绝非池中物!   李渊看着陈应,就像那个啥,越看越满意。李渊的心情似乎不错,开宴不过小半个时辰,已经微微有些醉意。   李元吉突然挪动了一下位置,端着酒坛来到陈应面前。   “陈大将军!”   陈应并没有听过李元吉说话,仿佛耳边响起一个炸雷。陈应疑惑的望着李元吉道:“齐王殿下,所为何事?”   李元吉上前轻轻拍拍陈应的肩膀道:“你很不错,救了我三姐,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在长安城,要是遇到麻烦,过来找我,就算天塌了,我给你顶着!”   陈应有点无语,感觉李元吉虽然声音大了一点,人还是好人。完全不像历史上记载的那样不堪。   面对李元吉的劝酒,陈应自然是来者不惧,以这个时代的酒精度,连啤酒级别都算不上,陈应连续与李元吉对饮三大碗。   李元吉看着陈应的目光变得越来越热切:“爽快,陈大将军真是爽快,我最喜欢与爽快人交朋友,你这个朋友我认定了!”   陈应原本记得不想喝醉,事实上每一个醉鬼都是这样,明明不想喝醉,结果喝到身不由已,情不自禁。   慢慢的陈应的意识变得迷离起来。   一声悠然长叹在陈应耳边响起,陈应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陈应这个时候想起来了,这里居然是太极殿的暖阁中。   一股让人呕吐的泔水味扑鼻而来,陈应感觉胃里依旧翻江倒海。   陈应挣扎着起身,这下发现身边居然都是呕吐物,陈应急忙跑出暖阁,来到屋外。   暖阁的阳光好大,刺得陈应眼睛好一会儿这才适应过来,用力的拍拍脑袋,他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你终于醒了!”   陈应不用回头,却也知道这是他魂牵梦绕的声音。   陈应回头,果然看到回廊里站着的李秀宁。   只是李秀宁的神情非常疲惫,眼睛里布满血丝。   陈应刚刚想张口,可是自己的胃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跑到柱子边大吐特吐起来,只是陈应胃里的东西早已吐干净了,此时他的抽得非常难受。   一名漂亮的宫娥端着温水而来,陈应连续漱口,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   陈应道:“公主”   李秀宁松了一口气,眼睛红红的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身上的味道实在太重,陈应只好抽身离开。   临走的时候,总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第三十章 作茧自缚   当陈应回到陈府沐浴一番,换上一身新衣的时候。突然接到高锦的禀告,有贵客到访。陈应起身来到门外相迎,却发现太子李建成意味深长的望着陈应。   “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   “行了,这里没外人!”李建成抬腿就朝里面走去。   陈应跟着李建成进入大厅,李建成坐在主座上,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指着陈应:“你”   陈应急忙端着一杯茶,递到李建成面前。   陈应感觉困惑不已,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打量着李建成。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起身朝门外就走。   陈应愣在当场,完全摸不清李建成为什么叹气。   不一会儿,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在陈应背后响起。陈应回头,看到马三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糊涂了,话怎么乱说?难道不知道君无戏言吗?”   陈应更加摸名奇妙:“马兄弟,你把话说清楚。”   “你好自为之!”   马三宝将一个信封递到陈应手中。   “马兄弟,马兄弟”   陈应连连叫喊马三宝,可是马三宝根本也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时,陈应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难道说,昨天晚上在两仪殿内我说了什么?承诺了什么?   突然,陈应打开信封。只见李秀宁娟秀的字迹显示上面:“钱三千贯,银八千两,银五百两,布帛一千一百匹”   这是一张礼单。   按照礼单上面的数目,差不多相当于两万五千贯上下。   李秀宁为什么要送这么一大批钱给自己,难道说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在修建坞堡?   陈应点点头,感觉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自己有多少钱,李秀宁纵然不知道,大体是可以猜测得出来的,万把几千贯可以有,可是再多就让陈应吃力了。   现在陈应手中有李道贞的五千四百贯,加上武士彟送来的三万两银子,也就是三万贯,修建坞堡的钱已经差不多了。   咕咕   陈应的肚子叫了起来,陈应这才发现自己很饿,昨天晚上的夜宴陈应吃了不少东西,可是喝多之后,全部吐了,腹中空空如也。陈应道:“锦,去给我弄点吃的!”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骡马的嘶鸣声,十数辆双驾马车出现在陈应门口。陈应还以为是马三宝派人将钱财送来了呢,可是不曾想却是东宫司令裴矩。   裴矩上来没有跟陈应客套,而是让人将马车上笨重的大箱子一一卸下来,堆在陈应前院的院里,就再也不管。   陈应此时手中没有可用的人手,只要自己过去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嘭”一道刺眼的金光,晃住了陈应的眼,十两一锭的金子,一箱装着八十外,两箱就是一百六十枚,合计一千六百两金子,陈应急忙打开第三个箱子,哗啦满满的铜钱,像流水一样落到地上。   陈应感觉到事情大条了,接着打开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大箱子,整整二十二口大箱子,全部装满铜钱,粗略估计不下七千贯,还有四箱子装着银子,也有足四万两,一千六百两金子,相当于一万六千贯,四万两银子四万贯,再加上七千贯的铜钱,足足六万两千贯。   陈应的脑袋顿时就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给他准确的答案。没有告诉他是怎么回事。   陈应魂不守舍的坐在门挡上,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静静的发呆。   “砰!”一个沉重的链搭扔在陈应面前,满满的链搭重约百斤,看着这百斤重的铜钱,陈应抬起头望着许久不见的尤子英。   尤子英是陈应一起在泾阳血战的老兵之一,在泾阳之战后,他被封分配到通阳门当守城副校尉,尤子英并没有选择与陈应继续在沙场上博命,他做这个从七品的守门军官,感觉非常滋润。不过尤子英也没有搬出去,依旧住在陈应府上。   “我不缺钱,你挣这点钱不容易,拿回去娶妻也好,买点地也罢!”   、“陈兄弟,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知道你遇到难事了,兄弟我大忙帮不上你,这里有十六贯三百,全部给你,我本想再借点,凑够二十贯”   陈应莫名奇妙的道:“我真不差这点钱”   “陈兄弟,你也别骗我了,整个长安都传遍了!”尤子英一脸忿忿的道:“皇帝老儿,让你拿五十万贯,修长安到函谷关的驰道,别说五十万贯,就是五百万贯都修不好,整个长安的人都说陈兄弟要完了”   陈应的脑子慢慢有了一些模糊的意识,昨天夜里他与李元吉喝到兴起,或许是陈应酒壮怂人胆,又一次亲口向李渊提亲。   李渊坚决表示绝无可能。   陈应提出他可以给大唐每年多制造一千万斤钢铁。   李渊依旧坚持不妥协。   陈应提出他可以让大唐的军队战斗力提高三成。   李渊同样不为所动。   最终连李秀宁也加入跪下替陈应哀求。   可是李渊依旧拂袖而去。   李建成、李世民包括李元吉都向李渊求情,李渊依旧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告诉陈应回去等着坐白城郡马吧。   陈应自己向李渊提出,他可以为大唐修一条驰道。   李渊这才勉强同意,但是陈叔达表示国库没钱,最多可以拿出五十万贯。   直到现在,陈应这才明白,昨天李渊的那场夜宴,其实就是为他专门而设,目的就是引他上当。   如果陈应脑袋清明的时候,绝对不会自己给自己挖这么一个大坑,可是在醉意上涌的时候,陈应也把牛皮吹破了。   在这个时代修一条长达四五百里的驰道,难道无疑不亚于后世在青藏高原上修一条铁路,恐怕代价比后世的青藏铁路还要高。   修建驰道与修建铁路一样,在平原地区代价稍低,可以穿越山区,需要修大量涵洞和桥梁的时候,造价更高。而且会高得没谱。   真正要修从长安到函谷关的驰道,具体修建费用是多少,陈应并没有认真的计算过,但是可以肯定绝对不会低。其实,陈应只是自己把自己弄坑里去了,长安到函谷关也好,到洛阳也罢,一直都有完整的水运体系,根本不需要费力的去修建驰道,整个渭河就是最好的水运动脉。   可是,君无戏言。陈应大话已经吹出去了,事情也没有了挽回的余地,要么陈应如言制造出一条这么长的驰道,要么陈应就可以等着接受李渊的惩罚。   陈应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要你多嘴,要你多嘴,事情大条了吧?还真是作茧自缚。” 第三十一章 明修驰道暗渡河西   陈应是想让驰道成为盛唐的运输动脉,然而他绝对没有想过自己去修这么一条重要的道路。a陈应非常清楚自己,让他指手画脚提点意见还是,可是真让他主持修建这么一个重要的工程,他还没真没有心理准备。   陈应更加没有想到李渊会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这样的重要的工程,必须以倾国之力,全力以赴,否则很容易弄成豆腐渣工程。   刘邦底定天下之后,在一场酒宴上,拉着父亲的手指着窗外的大好江山道:“耶耶当年说我不如二哥会置办家业,不知孩儿现在置办的这番家业如何?”   刘太公连连道:“不可比,不可比!”就在刘邦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臣子如萧何,张良之辈一起恭贺刘邦,丝毫不觉得皇帝说天下是他家的家产有什么不妥。广义的家天下的传说也就从此开始   李渊让陈应用五十万贯去修这么一条从长安到函谷关的驰道,先不必有没有必要,至少在李渊的心中,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有人哪怕明显知道李渊在坑陈应,但是也不会站出来跟李渊顶牛。   陈应看着尤子英如丧考妣的脸,不解的道:“尤兄弟,你不要难过,五十万贯修这么一条驰道,事实上还是可以办到的。”   尤子英道:“陈兄弟,你别骗我了,长安城的人都说了,皇帝陛下这是想逼死你,要不,陈兄弟,这唐国的官,咱不做了,今天晚上我当值,后半夜就我一人执守,你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就从通阳门离开长安,进入秦岭也行,逃往河东也好,以陈兄弟的本事,无论到了窦建德还是王世充那里,也少不了一场富贵”   陈应心想。还真是患难见真情,尤子英这大半年的时间,几乎没有跟自己有过任何往来,然而事到临头,却是一个甘愿冒着杀头危险来帮自己的人。   陈应想到这里,感觉有些荒谬。   国家工程征徭役是必须的,使用的工匠全部都是免费的劳力,木材不要钱,全部可以砍伐,石炭也不要钱,最多是用挖就行。如果真让陈应控制成本,虽然说无论如何控制成本,用五十万贯把这条道路修好这条驰道自然不够,可是陈应有把握不用国库出一分钱,就可以把这条驰道修建起来。   没有人是傻子,驰道的运输优势是普通陆路运输没有办法比的,哪怕运输成本较低,但是关中的水运有季节,在枯水期和冬天水运只能暂时停止,而且黄河在三门峡那一段,还非常容易出事故,代价也不算低。   可是使用驰道运输货物,不仅成本低,安全,而且速度要快。陈应试验的那种可以运载五十余吨的敞篷车是一个另类,如果把敞篷车的载货量削减三分之一,达四十吨重,那么八匹八拉着跑到时速三十公里事实上并不困难。   如果沿途再有充足的马匹更换,一天一夜跑上八百里还真不困难,同时这种驰道还可以打破千百年来形成的魔咒:“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粟。”注定成为历史。   陈应想到这里,拍拍尤子英的肩膀道:“你先进去休息,我进宫一趟。”   侯莫陈虔会原本以为陈应回到长安即刻就会返回清林里,可是没有想到等了两天依旧没有等来陈应,反而等到了一个莫名奇妙的消息。   “消息属实吗?”侯莫陈虔会眼睛依旧没有挪开地方,他对陈应在城外的庄园布置,感觉有些疑惑。   平地挖一道沟渠也罢,这是为了灌溉。然而在陈应买下来的三千亩地上,有小池塘,也有乱葬岗,也成片的树林,也有盐碱地,花费大力量修这么一条沟渠,灌溉足足三千亩地,就连侯莫陈虔会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了。   虞庆躬身道:“如今各大家族都已经知道了,应该不会假!”   “哦!”侯莫陈虔会虽然是出身将门世家,对于种地也不是门外汉,他知道麦长旱地,稻长水田,这对田地的灌溉排涝条件要求很高;此外,一地每年种两季,对地力的消耗也大,施肥工作要跟上。   像陈应买下来的地里长着无数杂草,烧掉以后,堆在地里就是很好的肥料。只是让侯莫陈虔会奇怪的是,陈应的外院管事梁赞居然让人把割来来的杂草堆在一个低洼的池塘里,虽然已经是深秋,短短几天功夫,被水浸泡过的杂草,已经散发出刺鼻的臭味。   侯莫陈虔会观察了良久,这才发现臭味的来源事实上并不是因为被水浸泡,而是工地上上千名民夫他们拉撒的屎尿都被收集了起来,浇在杂草上。   其实,梁赞也不知道积肥。不过陈应却知道,建筑陈家坞堡需要足足两年时间,在这两年多的时间内,一千多年民夫就会吃掉将近两万石粮食。如果可以将这些土地利用起来,哪怕每亩地只可以建一两石,陈应也可以节约不少成本。   侯莫陈虔会很意外的发现了这里聚集了不少小商贩,有的卖针线,有的卖衣物,有的卖生肉,也有的搭了一个草棚卖些散酒和熟肉,民夫拿工钱有的时候想买点肉食和酒解解馋。甚至还有几个半遮门,也在这里用草席,围上一个草棚,打开门来坐生意。   随着不久的将来,这里会慢慢变成一个草市,而这个草市将让陈家堡足不出户,便可以采买想要的东西。   看着侯莫陈虔会对于陈应被李渊坑了都漠不关心,虞庆非常疑惑的问道:“阿郎,五郎这次可遇到坎了,若是不帮”   “不需要帮,陛下的志不在此!”   “志不在此?”虞庆听到这话,更加疑惑了:“什么意思!”   “陛下是在效仿留侯故智!”   留侯自然是指汉初三杰的张良,虞庆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项羽对一般将领,都没有什么顾忌,惟独对刘帮很不放心,他知道,最难对付的敌手就是刘邦。早些时候,曾经约定,谁先攻下咸阳,谁就在关中为王,结果,首先进咸阳的偏偏是刘邦,关中,是秦的本土,由于秦的大力经营,关中不但物产丰富,而且军事工程也有强固的基础,项羽不愿意让刘帮当关中王,也不愿意让他回家张沛县,便故意把巴蜀和汉中三个郡分给刘邦,封为汉王,以汉中的南郑为都城。想这样把刘邦关进偏僻的山里去。   刘邦采取了张良的计策,先把从关中到汉中的栈道全部烧毁,然后又派出几百名士兵去修,派兵修复栈道,装作要从栈道出击的姿态,实际上却和刘邦统率主力部队,暗中抄小路袭击陈仓。趁章邯不备,取得了胜利,这就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虞庆问道:“难道是明修驰道,暗渡黄河”   侯莫陈虔会摇摇头道:“不是中原王世充!”   “那是”   侯莫陈虔会道:“河东刘武周新败,河西李轨一边称臣突厥,一边联姻吐谷浑、吐蕃,若让其势成,河西之地必有反复,所以,这个时候,肯定是明修驰道,剑指新王,暗渡河西,李轨必亡。” 第三十二章 透支天下   陈应原本打算进宫去找李渊,不曾想这边刚刚准备好马车,李秀宁带着何月儿悄然而至。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陈应此时心中哪里还有其他心思,急忙将李秀宁引入陈府大厅之中。   高锦虽然没有见过李秀宁,可是看着陈应对李秀宁如此巴结的态度,也知道李秀宁的身份不凡。   高锦原本长期营养不良,进入陈府之后,不缺吃也不缺穿,虽然没有用胭脂水粉,素颜朝天,却别有一番风情,如同画中人。   高锦乖巧的为李秀宁端上茶水,知趣的退下。陈应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以诉相思之苦。却见李秀宁的下巴扬起,望着高锦的背影道:“她是谁?”   哪怕陈应的情商再低,也听出李秀宁话语中带着浓浓的醋味。陈应哭笑不得的道:“要说起来,也是忠臣之后,只是可怜遭遇了不少罪。”   陈应倒没有隐瞒,向李秀宁娓娓道来。将他如何在潼关遇到高锦,看到高氏一门,生存艰难,心升恻隐之心,将高锦、绣姐妹和祖母带回长安。   李秀宁纵然会吃醋,绝对不会吃高锦的醋。   李秀宁蹙起眉头道:“高相大公无私,高氏一门也兢兢业业,到底是何人如此狠毒?”   陈应摇摇头道:“不晓,不过要看谁是既得利益了。高相罢相之后,紧接着杨素拜相,想来对付高氏的不是杨素本人,也是他的门生故吏!”   李秀宁深为以然的点点头。   李秀宁看着陈应一身具服,问道:“郎君准备出去?”   “哦!”陈应苦笑道:“这不是准备进宫吗!”   “进宫,你是想求父皇开恩?”李秀宁原本还非常紧张陈应,可是当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就不担心了。不过,送给陈应的钱财,她倒没有想着要收回去。   陈应摇摇头:“不是求情,而是想求一道特旨。让陛下准我办钱庄!自大业隋祚衰微,天下纷乱,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冲州撞府,攻城掠地,说到底最惨的还是普通百姓。如今各地百姓,大都连种子都没有,更别提犁、锄、耕等物资了,我打算建立一座钱庄,向穷苦百姓贷,鼓励他们发展农耕。”   陈应口中的钱庄,事实上就是银行。在唐朝时代,事实上也有钱庄了。不过存钱没有利息,反而要少一定的保管费,而且还不能异地存取。   陈应要建的钱庄,虽然挂着钱庄的名头,事实上却是后世的银行,银行在扶持农户的小额贷款方面,是天然的弱项,其真正的强项在于扶持工商业的发展。   没有银行的时候,朝廷有十万贯,只能做十万贯的事情,即使增加税收,一时间增加幅度也有限制,而且无节制的加税,只会激起民间的逆反,同时也会透支朝廷的公信力。每一个朝代的灭亡,事实上都是因为朝廷的公信力度透支干净了。   只要朝廷的公信力还在,哪怕国都被攻破,皇帝被抓,国家一样不会亡。比如东晋和南宋,都是这样的原因。西晋怀帝司马炽被刘聪俘虏了,按说西晋也该灭亡了,可是抚军将军秦王司马邺被司空荀藩、豫州刺史阎鼎、河阴令傅畅等拥立为帝。三年之后,司马邺被刘曜逼降,后被迫自杀。琅琊王司马睿在建康被王导、王敦等人拥立为帝,后来王敦不满司马睿排挤他,起兵攻陷建康,可是天下勤王之师围攻王敦,王敦也落得兵败自杀。后来苏峻、祖约又发动叛乱,皆被镇压。   一朝三迁国都,六次被敌人攻破,王朝却没有被灭掉,东晋也是历史上的奇葩。当然就是因为朝廷的公信力仍在。南宋也是如此,可是明朝因为东林党与宦官过分透支了明朝的公信力,所以明朝无法像东晋和南宋一样,偏安东南。   大唐只所以可以在唐肃宗时期,匹马兴唐,实现大唐中兴,依靠的还是大唐的公信力。如果不是李隆基作死,透支了朝廷的公信力,唐朝也不至于如此凄惨。   陈应来到这个时代,现在终于想通了,他自立为王,完全没有前途。拥兵自重在唐太宗时期也是找死,那么不如发展钱庄,只要钱庄发展好了,钱庄的规模能够继续扩大,甚至发展到吸纳公众存款的程度,那陈应手中可以调用的资源,将远远超过自身财力的限制。   同时,掌握着一国的经济命脉,陈应也等于身上多了一个护身符。银行运营模式透彻的这就是陈应可以叫老虎的底气。   李秀宁没有想通陈应为什么要建立钱庄,但是对于陈应看穿李渊的瞒天过海之计,还是非常欣喜的。李秀宁道:“现在不急,驰道你先修着,能修多少就修多少,反正就是为了麻痹王世充与李轨的。”   听到这话,陈应总算明白了李渊的真正用意。   事实上,李秀宁想差了,陈应根本就没有猜测到李渊的真正用意,他的目的就是想利用钱庄可以有限透支的方式,准备先把驰道修建起来,再利用驰道货运成本低廉的特点,诱惑大唐商贾参加修建驰道工程,这样以来,就可以慢慢形成四通八达,通向全国的驰道系列。   李秀宁眉宇间隐隐透着焦虑。   陈应望着李秀宁疑惑的问道:“公主殿下,您还有什么心事?”   李秀宁道:“陈郎,你也别公主,公主的叫了,怪生份的,叫我三娘吧!”   陈应闻言又是一喜,古代不比后世,上下尊卑有别,李秀宁虽然是女人,但是她却是公主,是君。而陈应只是臣。现在李秀宁能抛开身份上的尊卑,显然内心里已经接受了他。   陈应微微一笑,“三娘,你似乎有心事!”   李秀宁无力在坐在软榻上,悠然长叹。   李渊因为身上有胡人血统,坐拥天下之后,更重于礼。女子名节,更是重中之重。哪怕李渊再如何不情愿意,也没有贸然用自己的身份压着柴氏,逼着柴氏把李秀宁的庚帖送回来。   只要柴氏不松口,李秀宁就无法成为自由之身,哪怕柴绍已经死了,李秀宁在名义上还是柴家的媳妇。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在陈应眼中,那根本就不是事。   可是柴氏家境殷实,也是不差钱的人,他们恐怕不会被收买。   想要让柴氏妥协,恐怕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真让李秀宁未婚先育,那么李秀宁将会成为天下的笑柄,哪怕明面上人们不敢说,私下里还是会成为笑谈。   陈应的心中,慢慢有了计较。决定还是先去探探柴氏的底,如果柴氏识象就好,皆大欢喜,如果柴氏不识实务,陈应也不会客气。有一项算一项,先把柴氏的生意搅合黄了,把柴氏逼得破产,不由得他们不就范。 第三十三章 会叫的孩子有奶吃   “三娘,我绝对不会让人再委屈的,将来嫁给我的时候,我一定让人风风光光,成为天长安,全天下最美的新娘”   “你你胡说什么。”李秀宁突然反应过来,羞得满脸通红。“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   “除了嫁给我,你还有什么好的选择?”陈应笑嘻嘻的说道:“再说了,这天下的青年才俊,能入你眼的又有几人?”   李秀宁听到这话,还真是无话辩驳。初唐承袭魏晋遗风,魏晋之风的审美,和现在的小仙肉差不多,貌美肤白,高高瘦瘦的。外加很多人有吃五石散的习惯,导致了肤白的男人一波接一波的。再加上五石散的副作用,很多美男,又白,又美,又柔弱,简直是刚柔并济的尤物。   如果男人都可以称为尤物,那画面简直不忍直视。李秀宁偏偏最反感这样的男人,最初与陈应相识的时候,李秀宁感觉陈应其实和柴绍并没有区别,一样的皮肤细腻的让女人都感觉嫉妒,一样的唇厚齿白,柔不经风。   然而,陈应的变化却非常大。他先后带兵平定旁企地之乱,又率军支援灵州,成为灵州总管,在灵州朔风的吹拂下,陈应变得黑了一些,气质上再也没有了女子的阴柔和妩媚,反而比李世民变成更加英武。   不过,李秀宁忍不住笑了一声:“厚颜无耻”   “这不叫厚颜无耻,叫自信!”陈应道:“你单身,我未娶,喜欢就要说出来。”   李秀宁脸一红,喃喃道:“可是,我已经嫁人了。”   “嫁了人有关系,还可以和离嘛,况且他已经死了。不瞒你说,我当时的确动过杀他的心思。”陈应嘿嘿一笑。“不为别的,就因为娶了你这样的女子却不知道珍惜,他就该死。这种男人简直是败类啊,没这底气就不要娶,娶了就得珍惜。为了李家的权势娶了你,看着陛下起兵,又扔下你一个人,不知道不珍惜,他不该死谁该死?”   看着陈应胡说八道,李秀宁觉得很荒唐,心里却偏偏生气不起来,还有一点甜丝丝的。   陈应该斜睨了李秀宁一眼,不禁暗笑。“你不愿意?”   “我”李秀宁语塞,把头扭了开去,不理陈应。陈应站了起来,甩甩袖子。“先不要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要想抓住一个人心,就算抓住她的胃”   陈应对于厨艺也谈不上多喜欢,在军中的时候,他为了表现出与士兵同食宿,就没有搞特殊化。   由于没有事先准备,厨房里的食材始终有限。陈应翻腾了一会,只有鸡蛋、猪肉、羊肉、鸡和一些时令果蔬。可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陈应还真不是巧妇,他不过是比这个时代的人吃得多一些,见得多一些而已。   但是由于食材和佐料的匮乏,像后世的好多菜肴,陈应都无法做出来,没有辣椒是其中最大的硬伤。就要陈应无奈的时候,发现居然还有几样水果,顿时陈应就有了注意。   陈应对于鸡蛋鸡蛋、猪肉、羊肉、鸡和一些时令果蔬,陈应也没有事事亲为,直接交给厨娘打理,而他则是拿着桃、李、杏、樱、梨、柿、枣、柰、栗、橘、橙等,从中挑出上等品,洗净,削皮,去核,然后直切、拉切、滚切,将柰子、雪梨、香橙切成小块,形状各异,菱形、方形、圆形,等等。   然后舀一汤匙蜂蜜放入小碗后,接着又将挤了些香橙汁,将橙汁与蜂蜜倒入一个碗内,再稍稍加入点热水,搅拌均匀切好以后,李奇将所有的水果混在一起倒入盘子里,然后再将他刚才做好的香橙蜜汁淋在上面,搅拌均匀。   陈应用了足足一刻的钟的时间,再细心的将那些水果块摆成了一个笑脸,柰子是脸,龙眼是眼睛,雪梨是鼻子,橙肉是嘴。   “大功告成!”陈应长长出了一口气,这道菜也就是都很爱吃的水果沙拉。   当陈应将他用心做的水果沙拉放在李秀宁面前的时候,李秀宁愣住了:“这是吃的?”   “当然,偿偿看!这道菜叫做眉开眼笑。”这名字陈应早就想好了,若是直接说这是水果沙拉的话,万一李秀宁又问为什么叫沙拉,那他还真不知道如何解释。   “眉开眼笑?”李秀宁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抹赞色,道:“这名字倒挺好听的。”   “你快尝尝吧,顺便给点意见,你可是第一个试吃的人哦。”   李秀宁嗯了一声,拿起汤匙,却迟迟未下手,表情显得非常犹豫。   陈应见了,好奇道:“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吃吗?”   李秀宁摇头道:“都怪你把它弄的太漂亮了,我都不忍给弄乱了。”   无论陈应如何劝说,李秀宁始终不愿意动筷,她不舍吃这个水果水拉,陈应也无奈只好顺从李秀宁的意思。将盘子装子食盒,送到平阳公主府上。   李渊明修驰道是假,暗渡河西是真。几乎与陈应接到工部侍郎、京畿驰道总管的任命同时,位于灵州的灵州军观军容使李道宗也接到了密旨,率领灵州定远军秘密西进。   早在陈应调灵州军东征河东,李渊就命李道宗在灵州征军,此时灵州定远军按照陈应的训练方法,又新建了四个折冲府。此时率领第四、第五、第七、第八四个折冲府六千余健卒直扑秦州。   陈应虽然不反对李渊拿他当枪使,但是有一个道理陈应非常清楚的,如果他什么话都不说,保质保量完成任,或许会得到夸奖,但是更多的却是往死里用。用一句话说,就是能者多劳。   陈应接旨之后,现在他在长安,按制需要进宫谢恩。   进宫皇宫,陈应直接给李渊来了一个徐庶进曹营,除了见礼之外,一言不发。   李渊侧着脸望着陈应道:“怎么不说话?”   陈应一脸苦笑道:“臣现在还能说什么?”   “你对朕非常不满??”李渊也以为陈应是自知五十万贯,远远不够修建驰道的。他甚至有些得意,他表面上命陈应修建驰道,实际上就是为了麻痹王世充与李轨,利用李轨懈怠的心理,好让李道宗一击而中。很显然陈应虽然聪明,却没有猜测到自己的用意。想到这里,李渊一脸得意的道:“你准备抗旨吗?真当朕不敢杀你不成?”   如果说刚刚开始陈应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有平阳公主李秀宁提醒,如果他还看不透,那就是实在太笨了。“臣惶恐,臣不敢!”   李渊道:“那你是嫌钱少。” 第三十四章 游说李渊   陈应迟疑了许久,低声.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我君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份了!”李渊望着陈应似笑非笑的道。   “那我可就说了,陛下要是听了心里不喜,便当臣胡言乱语说屁话。”   陈应说到这里,李渊皱了皱眉头,猛然惊醒。李渊已经意识到陈应接下来肯定没有什么好话。   果然,陈应忿忿的道:“陛下,你这不是修驰道,你这是要臣的命,五十万贯虽然不少,可是要修这么一条驰道远远是不够的。臣虽然家里积攒了些钱,可是跟修驰道的花费比起来,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臣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修不起这条驰道”   李渊瞅瞅陈应,看了看身边的忍俊不住想要笑出来的裴寂,裴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李渊突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君无戏言,朕金口既开,岂能收回,让朕失信天下,你提得起这个责任吗?”   陈应假装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李渊非常享受这种感觉,陈应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平定旁企地之乱没有什么,连败突厥四阵,以一已之力平定河东之乱,这让李渊不得不慎重起来,他本身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看着陈应吃憋,李渊非常开心。   李渊知道,哪怕侯莫陈氏倾全族之力,也未必可以修得起这么一条驰道。不过,李渊还真不想这么平白无故放过陈应,李渊负着手,斜睨着陈应,语气很生硬地说道:“朕好像记得,修驰道可是你自告奋勇,毛遂自荐的,怎么,你想食言而肥?”   “臣不敢,只是臣恐怕辜负陛下期望。”   李渊脸色稍缓,勉为其难地说道:“既然如此,看在令祖的面子上,就与你说道说道。”   陈应苦笑不得,看来自己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不是不想修这个驰道,只是让李渊同意他建钱庄,利用五十万贯启动资金,先把钱庄的建起来,然后利用钱庄的透支功能,有限透支,建起大唐的驰道体系。   李渊负着手道:“年轻人不要以为打了几仗就空目一切,小看天下英雄。”   陈应连连点头称是,李渊又把他的明修驰道,暗渡河西的计划说给陈应听,然后告诉陈应。”“你虽然聪慧,可是心中格局实在小了点。你看到的只是驰道,朕看到的却是天下。”李渊顿了一顿,然后笑道:“你不要担心,这个驰道,就是做个样子,我给调拨五万人,你就算不修驰道,也可以把长安到潼关的官道,稍稍修缮一下,只要可以迷惑王世充,稳住李轨,你就是大功一件。”   陈应一听李渊果真是想作作样子,心中大急。你要是不修驰道了,我还赚谁的钱?当然陈应没有想过中饱私囊,只是用合法的手段,修一条驰道,他也可以赚上三五万贯。而且保证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可是李渊要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损失最大的就是他了。   陈应起身,李渊目光一凝。   陈应看也不看李渊那凌厉的目光,走到大殿内侧的案几上,看着案几上的葡萄酒,倒上一杯,端给李渊。   李渊伸手接过酒杯,眉毛一挑:“怎么样,这计策你没有想到吧?”   “臣不及陛下万一!”   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陈应及时一个马屁送上,李渊眉毛顿时舒展开了。   陈应想了想道:“臣想一个钱庄。用这个驰道的钱建一个大钱庄!”   李渊一听这话,放下酒杯,面无表情的道:“你想放贷?”   陈应摇摇头道:“放贷,只是钱庄的一个作用,钱庄最大的作用就是汇通天下。”   “汇通天下?”   李渊疑惑起来,裴寂悠然一笑:“黄口竖子,只会信口雌黄吗?”   李渊的眼睛都要眯缝在一起了,一字一句的问道:“何谓汇通天下?”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将来大唐要统一天下,假如咱们大唐在广州驻军三万,这不多吧?”   李渊想了想,点点头道:“三万大军勉强可以威慑交广宵小不臣。”   “那按照咱们大唐的军制,三万大军最少需要二十个折冲府,一百个团,其中二十个越骑团,四千骑兵,余者皆为步卒。战马每匹耗费粮食三石三斗,一年就是三十九石六斗,合约十五万八千四百石,每个士卒日食三升,月食九斗,一年下来,就是十石八斗,三万士兵就是三十二万四千石,如果从长安运五十万石粮食运广州,恐怕三四石粮食,也运不上去一石,在长安需要准备至少二百万石粮食,或许勉强够用,除了粮食,还要有酱、菜、盐,还要有戎服,不算武器甲胄、仅物资消耗,一名士兵约四千钱,战马需要三千九百六十钱,约合十五万贯。”   陈应冲一旁的裴寂拱手道:“裴相兼管过民部,自然清楚十五万贯有多重吧?”   陈应接着道:“如果把军队给养交给地方,先不论地方有没有能力承担这三万军队的开支,就是军队脱离朝廷控制就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陈应这话一下子说到了李渊的心坎里,李渊在制定的国策中,就是弱枝强干,大唐的主要兵力,其实就是十六卫,每一卫一军,一万两千五百人,加起来有小二十万人马。当然,此时十六卫事实上大部分缺编。   陈应原本有几千兵马的时候,李渊不担心。但是陈应麾下的部曲灵武左军、灵武右军加上朔州军足足五六万人马的时候,李渊就不得不忌惮了。此时灵武左右两军,都被李渊拆分,以越骑团的形式,分别编入十六卫大军中,至于定远军倒是没有动,因为要承担着防御东突厥的作战任务。   朔州军被李渊整编为河东、并州军与右武卫军军中,就是担心枝强杆弱,打破平衡。   但是,陈应举出的例子,是切实存在的问题,而且无法回避。运送两百万石粮食上去,不计算民夫消耗,光路上的粮食消耗就多达一百五十余万石,哪怕运输钱,十五万贯钱,相当于七十多万斤,这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如果用普通马车,至少需要两三百辆。运输成本也不低,当然最关键的是财帛动人心,这么一大笔钱放在哪里,沿途三千余里,铤而走险的人肯定不会少。   裴寂问道:“这跟钱庄有什么关系?”   裴寂所问的问题,其实也是李渊想问的问题。   陈应一本正经的道:“这当然有关系了,若是把十五万贯钱存在钱庄,你给我出具一个票据,我带着这张票据,轻轻松松的游山玩水就到了广州,然后拿着东京出具的票据从广州的钱庄里把十五万贯钱再给取出来,你说方便不?” 第三十五章 抢劫的利器   李渊似乎有些明悟,突然他心中又有一些担心:“钱要是放在银行,那地方若是发生叛乱,只要攻下钱庄,岂不是钱粮不缺?”   陈应解释道:“陛下,这钱庄不可能放在广州那么多钱,肯定会有广州的商贾,前来长安采买货物,他们带着钱也不方便,拿着凭据,直到来到长安提货岂不是更方便?”   裴寂越听眼睛越亮,不过他仍然没有完全明白,疑惑的问道:“这莫不是要置更多的官?一州之钱庄,至少要一名主官,两名假佐,十数名小吏,大唐如今七十九州,岂不是要增设大小官吏数百?”   李渊的脸色越来越沉,目光如同利箭一样望着んa看着陈应心中直发虚:“你要建钱庄,以何谋利?”   “我给别人提供了便利,不收费啊?免掉了客人雇船的费用,雇佣镖局的费用,修建钱库的费用,再去掉人吃马嚼的费用,使用一下收取一成的费用不过份吧?”陈应微微一笑道:“更何况存入钱庄的钱,也不可能一次性取完,我也可以拿出去放贷啊,商人想扩大作坊,贷给他钱,收两成利不过份吧?农民耕地靠天吃饭,遇到老天爷赏脸,他们可以混个温饱,若是遇到天灾,他们就要易子而亡,卖房卖地,这个时候我可以借钱给他们买种子,渡过难关,收两成利不过份吧?”   两成利,自然是年利率两成,也就是百分之二十,如果陈应敢在后世提这么高的利息,估计会被人打死。可是在大唐时代,这个利息还真是低的发指,世族门阀放贷,通常利率都在三成以上,而且还是利滚利,三成年利加上利滚利,光靠种地,基本上没有还上贷款的能力,最终的下场只能卖地,轮为世族门阀佃户或荫户。   更何况,陈应的目标就是用最低的利息,忽悠百姓把钱存在钱庄内生息。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理财产品,金银虽然体积小,易保存,不过却重量单位,金银都会氧化,成色会制约金银的价格,也就是说农民或小地主自己放在家里存钱,其实也是有消耗的。   在明清时代,以银子作为货币,官府的收税和转运过程中,通常都会收火耗,不是每一个官员都想当贪官,是因为火耗亏空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李渊道:“朕给你五十万贯,你建起钱庄,就可以修好驰道?”   “如果陛下让臣两年之内修好,臣肯定办不到。从钱庄建立到树立起信用,至少需要三年时间。也就是说,这条驰道,最迟不超过四年,在武德六年之前,臣敢以项上人头作保,一定会修通长安至洛阳的驰道。”陈应信誓旦旦的道:“从长安到洛阳七百五十余里,如果从驰道旁边建立三十座驿站,有足够多的驿马换乘,可以完全做到朝发夕至,若山东有变,陛下的大军不超过三天,可以运至洛阳城下。”   陈应真正的打动李渊的,并不是一成的利益和收益,而是从洛阳到长安可以朝发夕至。自西魏在长安建国以来,关中渐渐成为了天下最繁荣的地方,而因为东魏与西魏的对立,直接让山东贵族与关陇贵族,形成水火不容的对立局面。   哪怕大唐立国,这种对立的局面其实并没有好转。李元吉丢失太原,丢掉全部河东,与其说是刘武周骁勇善战,事实上不如说是山东贵族不满李渊重用关西人,采取的无声反抗。整个河东拥有二百多座坞堡,如果这些坞堡没有望风而降,给刘武周三年时间,他不见得会攻下整个河东,偏偏刘武周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从太原开始直到浍州,刘武周根本就没有遇像样的抵抗。   李渊最担心的还是河东反复,若是将来可以占领中原,不仅要在太原屯积重兵,洛阳也要屯以重兵,以应对各方宵小。   陈应虽然给李渊说了钱庄的好处,然而有一项致命的弱点却没有,一旦钱庄银行在大唐建立各州县树立了坚挺的信用。万一钱庄经营不善,那么就是天下大乱,甚至比兵灾更加恐怖。但是,钱庄又月一个好处,可以吸纳世族门阀的闲置的资金,加速经济的发展。   李渊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陈应,仿佛想把陈应看穿。   陈应不闪不避,淡淡的望着李渊。   陈应想建立钱庄,不光是为了赚钱,事实上也是想用钱庄休系,避皇帝妥协。世族和门阀,因为掌握着钱粮和人口以及人才,李渊在很多时候都会选择避让或妥协,对于自己,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陈应就像用钱庄这一个利器,让李渊和朝廷多一些顾忌,不要为所欲为。   “朕,答应你!”李渊沉吟不决的道:“但是”   “现在臣非常清醒,裴相可以作证,若臣建立钱庄后,四年内无法修通长安至洛阳的驰道,臣愿意献上项上人头!”   李渊道:“君无戏言!”   陈应背后除了些许的汗水,听着李渊同意,陈应也松了口气。   在后世,银行的霸王条款让陈应非常蛋疼,却又无可奈何。银行事实上是抢劫的最佳利器,美国政府拿着美元,满世界割羊毛。   日本在战后三十年,经济高速发展,迅速成为美国的最大债权国,日本资本疯狂扩张的脚步,令美国人惊呼“日本将和平占领美国!”与今天的中国非常相似,然而,随着美国与日本签订广场协定,日本经济变成了泡沫经济,大量财富流向美国,日本的经济的疯狂发展也被迟滞了。   陈应虽然不是经济专家,但是利用后世金融经济理理念来影响大唐,虽然别有用心,但是真正的用意还是为了大唐好。   大唐时代,国家的影响力将堪比后世的美国,唐朝的钱币也相当于后世美元,一旦唐朝可以在陈应潜移默化之下,改以纸币作为货币单位,就可以在军事之外,用利软实力进行侵略。这样的影响,让周边诸国,对大唐将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比军事,唐军可以辗压周边诸国,论经济,他们拿到的只是一堆没用的废纸。   不知道银行业这种标准的资本社会的产物在封建王朝能够开出什么样的花朵,很多事情却是陈应不可预测的。想想后世陈应被身上的几座大山压得透不过气来,在这个时代,他弄出钱庄,陈应就莫名的兴奋。   事实上,建设钱庄,发展工商,也是陈应努力试图打破中国历史上的一个怪圈。 第三十六章 初见侯莫陈虔会   华夏五千年明史,说穿了其实也是五千年的血泪史。秦人以铁和血的方式征服了山东各路诸侯,建立起一个空前辽阔的庞大帝国。秦始皇更是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他“废分封,置郡县”,建立了一整套从中央到地方的政治制度,对国家管理体制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革;他推行“书同,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也就是统一字和语言,统一货币,统一车轨的轨距,统一道德与规范,统一度量衡等。他北逐匈奴,平定南方,开疆拓土,功盖千秋。   然而,这个“扫六合,一天下”的强大帝国只维持了短短十五年便倏忽崩溃。“一夫作难而七庙隳”,大秦帝国犹如一颗绚丽的流星在历史的长河中一闪而过,给后人留下无限的遐想!   大秦为什么灭亡,是秦法暴虐?还是胡亥祸国乱政弄得天怒人怨?   与秦同样命运的朝代还有很多,比如西晋,从太康元年公元280年孙吴灭亡,西晋统一天下算起,到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刘聪攻破洛阳城,俘虏晋怀帝司马炽结束,西晋事实上只有三十三年。   同样悲剧的还有隋朝,无论秦,西晋、还是隋朝,他们的建立背景都非常相似,秦结束春秋诸侯争霸,西晋结束三国动乱,而隋朝则终结魏晋南北朝三百动乱。他们的命运,其实也是华夏民族数千年血泪史的缩影。   分裂到统一,贫穷到富强,然后再到天灾人祸,天下大乱。这是华夏民族的宿命,也是华夏民族难以摆脱的枷锁。   从云梦县出土的秦简秦律十八种、效律、以及秦律杂抄,可以证明陈胜、吴广大泽乡所谓失期当斩就是一个炮制出来的谎言,从永城芒山出土的梁孝武王墓,证明曹操背负了千年盗墓骂名是一个天大的黑锅,透过问题的表象,直达本质,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历史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可是无论如何粉饰太平,如何肆意篡改,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那是土地兼并问题。从秦征讨山东六国开始,秦朝的二十等军爵制度,渐渐失去了公平,特别是吞并六国战争,让战争进行得越来越顺,斩首也不少,关键是关中的土地是有限的,到了大夫多如狗二十五倾勋田既两千五百亩,不更免役,勋田四倾勋田遍地走的时候,关中的土地不够赏赐秦卒,让秦国百姓渐渐对朝廷失望。   晋朝以采取九品官人法,全力保护世族门阀,土地兼并更加严重,隋朝也是因为关中土地不够养活关中四百万百姓,大量农民失去土地。杨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迁都洛阳,又迁都江都,却引起天下世族门阀的集体反抗,强大一时的隋朝就这样分崩离析了。   华夏民族始终都是在一个怪圈里,开国初期,吏治清明,国力强盛,所向披靡。然而随着人口的增加,土地兼并严重,天灾人祸,农民活不下去,只得造反。大唐立国到安史之乱,其实也不过短短一百多年,关中的土地几乎成为世族门阀的私田,朝廷没有土地赏赐唐军士兵,饿着肚子的唐军士兵对于朝廷再也没有忠诚之感和向心力了。   战乱到统一,贫穷到繁荣,再到贫穷战乱,这是华夏民族的魔咒,也是华夏民族斑驳的血泪史。   要想打破这么一个怪圈,光依靠扩张是不行的,唐军打到了里海,可是乡土情节非常严重的华夏人,除非获罪发配,宁愿在家乡乞讨,也不愿意远离故土,所以悲剧轮番上演。   陈应想建立银行,促进工商业的发展,完成华夏民族从农耕民族向工商业进行转型,除非这样,才打破这个禁锢在华夏民族头上的怪圈。   尽管李渊同意了陈应兴建钱庄,事实上陈应需要做的事情还非常多,任重而道远。   陈应现在头疼的是他底下现在还没有人才,许敬宗算一个,可是这个许敬宗,心根本就没有在陈应身上,许敬宗虽然与陈应关系不错,但是仅仅是不错而已,如果朝廷给许敬宗一个官做,不需要太大,只需要四五品,许敬宗肯定会与陈应划清界线。   陈应不像其他门阀,门阀家中都有自己的族学,也有自己的门生故吏,他们早已结成了利益同盟,一荣俱荣,一损俱荣,在这个利益联盟中,他们同退共退,哪怕是造反,也都甩开膀子就干。   陈应非常羡慕门阀,却没有办法。谁叫他是寒门?   寒门难出贵子,这不是因为等级歧视,而是因为不在一个起跑线上,根本就没有办法比。士族门阀子弟从小就开始读书明理,可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八九岁的时候开始,就要帮助家里的大人干活,从耕地、种地、捡柴、除草,样样都是从小就做。   陈应从皇宫里出来,直奔陈府而去。可是走到陈府门前的时候,陈应还以为走错了地方,此时陈府门外,左右两旁各站着十六名黑衣劲装的武士,这些武士手握刀柄,目不斜视,威风凛凛。   门口的街上,停着一辆长达一丈六尺有余的高大三驾马车,陈应依稀有些熟悉,好像是回长安的路上,遇到的那辆朱紫马车,听陈齐介绍好像是关陇贵族侯莫陈氏的马车。   陈应走到门口,三十二名武士整齐的抬起右拳,轻轻击在自己的左胸。陈应的目光一凝,眉头皱得更紧。   这些武士居然向他行的是行伍之礼,而且还是下属拜见上司的敬礼。   陈应眉头微蹙,他不知道这些武士为什么要向自己行礼,自己与侯莫陈氏好像没有什么瓜葛吧?难道说侯莫陈氏要找自己要谈什么事情呢?   走进陈府,整个陈府静悄悄的,没见任何动静,高锦也没有出来迎接自己,所有的下人也都不见踪影,陈应握了握手中的刀柄,大步朝着内厅走去。   “五郎回来了!”虞庆看着陈应回来,眼前不禁一亮,赶紧从厅内走出来迎接。   陈应看着虞庆的打扮,就知道这是一名亲随管事,真正的主角还在厅里未曾出来。   陈应走进大厅,打量着坐在大厅主坐上的侯莫陈虔会。   陈应看到侯莫陈虔会,顿时想起这是在郊迎大典的时候,冲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不要妄自尊大的老者。   陈应看着侯莫陈虔会,心中更加疑惑了。   因为侯莫陈虔会的神情非常激动,双手颤抖着,喃喃自语道:“像,太像,实在太像了。”   陈应拱手道:“敢问老丈,足下怎么称呼?” 第三十七章 侯陈氏的遗产   “老夫侯莫陈虔会!”侯莫陈虔会原本打算不让陈应认祖归宗,让侯莫陈氏以陈氏延存下去。可是,最近局势越来越乱,陈应也处于风口浪尖,陈应无论在仕途,还是在其他方面,已经进入了瓶颈。   况且侯莫陈氏最关键的是人才凋零,这么一个大家族,要想延存下去不花心事不行。如今大唐立国长安,看形势越来越稳,特别是河东之战之后,已经形成了汉初和秦朝的地利形式,坐拥关中八百里秦川,山东诸侯望潼关兴叹。   此时李唐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地利,只有李唐攻打山东诸侯的机会,山东诸侯想攻打李唐也没有机会,一座潼关就足以让山东诸侯百万大军铩羽而归。   在这个情况下,必须在李唐朝中获得足够的资源,侯莫陈虔会这才想让陈应认祖归宗,背靠侯莫陈氏家族,获得极大的发展。   陈应对于门阀和世族,根本没有太多的认识。哪怕侯莫陈氏是西魏八大柱国家族,陈应也以一种轻松的心态,看着侯莫陈虔会。“不知侯莫陈虔会公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侯莫陈虔会上前,一手握住陈应的右手,一手搭在陈应的肩头,上下打量着陈应。他心中暗想:“陈应的眼睛与眉毛,与伯父年轻的时候非常像,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陈应看着侯莫陈虔会越看他,脸上越是浮现诡异的笑容,陈应哪里知道侯莫陈虔会心中所想,陈应不是儒家,他不相信所谓的人性本善,陈应的行为准则事实上更像黄老,他相信这世上一切事物,都有因果关系,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就在陈应望着茶杯里看着自己俊美的脸庞倒影,思索片刻,突然间面露惊骇。“这侯莫陈虔会怕不是有龙阳之好吧?”   想到这里,陈应毫无痕迹的挣脱侯莫陈虔会的纠缠,然而,侯莫陈虔会的情绪却越来越激动,泪如雨下,嚎嚎大哭。   这让陈应感觉莫名奇妙,就在侯莫陈虔会嚎嚎大哭中,慢慢向陈应道出了侯莫陈氏家族的隐秘   陈应面无表情,绷紧如铁;他原本对于世族门阀并没有什么好感,然而直到此时,陈应这才明白,其实他也出身门阀。陇右贵族集团武川侯莫陈氏的子弟,而且论出身,他还是长房嫡子,比侯莫陈虔会更高贵。   陈应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实在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出现这么大的反转。正巧赶来的许敬宗也听到了侯莫陈虔会所言,他站在门侧旁,一声不吭。   陈应居然是侯莫陈芮的儿子,堂堂武川侯莫陈氏的五公子。   如果早知道陈应是侯莫陈应,恐怕许敬宗早已抛出杂念,对陈应绝无二心。   武川侯莫陈氏以军功崛起,累世柱国,尽管侯莫陈崇被北周宇护杀害,可是侯莫陈崇的儿子在北周同样混得风升水起,侯莫陈芮是北周的上柱国、大司马,要说侯莫陈氏到底有多少门生故吏,许敬宗不知道,但是他肯定知道,侯莫陈氏不显山不露水,不代表侯莫陈氏没有实力。   其实,陈应此时也是心乱如麻。他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的新身份。陈应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接受侯莫陈氏的新身份,虽然可以接受侯莫陈氏庞大的遗产,然而同样需要继承侯莫陈氏的使命和责任。   事实上,自从李唐建国以后,关陇贵族已经彻底没落了,长孙无忌是关陇贵族集团里的最后一任丞相,长孙无忌也是关陇贵族的绝唱。   虞庆站在侯莫陈虔会身后,静静的望着陈应,等待着陈应的决断。   陈应眉头紧蹙,沉默着一声不吭。   站在陈应的这个高度,他需要从全局考虑问题。唐朝与晋朝,事实上都是在世族和门阀的帮助下建立的国家,不过李唐和司马晋采取了完全不同的办法,司马晋氏为了回报帮助司马氏建立晋国的世族门阀,对世族门阀百般纵容,结果西晋短短三十余年就玩完了。   李唐自李渊开始,就开始逐步收回世族门阀的特权和厚禄,直到武则天任用酷吏,大杀四方,门阀才悄悄退出历史的舞台。   侯莫陈氏被北周和杨广接番打压,实力大不如从前。接受这个新身份,陈应还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害。   看着陈应沉默不语,侯莫陈虔会自然清楚陈应的顾虑与担忧,他悠悠一叹,步履蹒跚的走到厅前的主座上坐下来,望着陈应道:“侯莫陈氏颠沛流离至今,有实力的子弟舒服得太久了,早已没了血性。有血性的子弟,却被接连摧残,有心无力。侯莫陈氏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侯莫陈氏了。”   陈应皱起眉头,望着侯莫陈虔会想了想道:“一时间被这个消息弄得措手不及”   侯莫陈虔会人老成精,岂看不透陈应的顾虑,不由得提醒道:“你身上流着侯莫陈氏的血,无论时光如何流逝,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抹杀不掉的。侯莫陈氏子弟凋零,重振侯莫陈氏家族的重任就落在你身上了。”   陈应一叹,眼中的担忧之色更浓。   李道贞从前很少会主动梳妆打扮,她喜欢女扮男装,更喜欢舞刀弄枪,可是近来,她会主动让丫鬟采买胭脂水粉,也会采买绫罗绸缎,裁织新衣。   李道贞光梳妆打扮就用去了小半天的时间,等梳妆后,她小心翼翼拿起针线,跟侍女一起裁织新衣,大红质地的锦缎,心灵手巧的侍女在上面绘上五彩翱翔的彩凤,李道贞一边绣花一边问起陈应的情况。   侍女一打开了话匣子就有些收不住口,滔滔不绝的讲述陈应被李渊坑了,成了一个冤大头,要用五十万贯修一条驰道。侍女有些幸灾乐祸,说得眉飞色舞,仿若亲见。   李道贞有些意外,大唐的国库不怎么富裕,可是陈应也是大功于国,怎么会被逼得家破人亡?想到这里,李道贞的手一抖,哎呀一声尖叫出声。   就在这时,李道兴推门而入,看着李道贞手指正在流血,一脸忿忿的道:“姊姊,别白忙活了,你难道要为别人做嫁衣吗?”   一听李道兴这话,李道贞顿时愣住了。手指上的鲜血,滴在大红的锦披上,瞬间消失不见。   李道贞脸色一沉:“你是什么意思?”   李道兴一屁股坐在李道贞旁,抄起锦披一脸可惜的叹道:“我的傻姊姊,也只有你蒙在鼓里,这全长安谁不知道,彭城郡公心仪的是平阳公主“   不等李道兴说完,李道贞扔下锦披推门而出,冲出大门,李道贞陡然回身,来到卧室之内,取下陌刀,陌刀在手,她才感觉有了安全感。 第三十八章 家世难宁   明烛高照,将陈应的前厅照得明明暗暗,光影浮动。在烛光的照耀下,侯莫陈虔会脸上的老人斑愈发的明显。侯莫陈虔会   堂上的侯莫陈虔会和陈应的脸色,都不太好。二人各自想着心事。   侯莫陈虔会的心事其实很重,作为长房一脉,他的伯父侯莫陈芮的五个儿子,先后死亡,而且还没有留下子孙。只剩下陈应一人,如果陈应不愿意认祖归宗,那么侯莫陈氏几乎就要香火断了。原本,侯莫陈虔会是有两个儿子的,但是他的儿子一个死在了高句丽的萨水之战,一个疫死岭南,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是天下最大的悲剧,可是侯莫陈虔会哪怕身体再好,现在也生不出儿子了。   如果没有陈应,侯莫陈氏一门就要断嗣了。   陈应的顾虑其实很简单,他知道门阀的规矩大,他害怕头上有几个长辈,如果对他指手划脚,他什么都不用做了,天天在家族内上演三国杀吧。   事实上门阀与国家一样,关于继承人的选择上,也是经过血腥的斗争,可不是一句立嫡立长就可以解决的。陈应如果也认宗归宗,就等于接受了侯莫陈虔会,给他挖下的一个大坑。   世族门阀都有特权,不仅可以免税,也可以免除徭役,依靠免税和免役的特权,可以快速积累财富。   每当开国之初,门阀较少,拥有的土地较少,大量的自耕农交税。朝廷不会有财政危机,然而等太平日子过久了之后,世族门阀利用权势,将名下的田产越积越多,每当天灾人祸的时候,他们依靠手中的钱粮,大放高利贷,或是强取,或是豪夺,将越来越多的自耕农,变成流民或佃户、荫户。   将原本应该由他们交的税赋劳役转嫁到没有权势的百姓身上。当那些百姓交不起税赋而破产,不得不出卖土地时,这些原本属于朝廷,应该为朝廷提供赋税的编户齐民就成了世家豪强的部曲,等于割大腿上的肉补贴双臂。世家的财富迅速增加和编户齐民破产基本是同步的。人这么做是有病。天下如此,不也是有病?   事实上,朝廷与门阀枝蔓的关系,相互依存。每当朝廷想着削弱门阀和世族的时候,门阀和世族也会反抗,这就是隋朝灭亡的真正原因。   哪怕侯莫陈氏已经没落了,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侯莫陈氏所拥有的资源,仍可以超出陈应的想象。   就在这时,侯莫陈虔会突然道:“五郎,你可知,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佩服的人是谁?”   “我也不知!”陈应又不是侯莫陈虔会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猜测到他心中的想法。   侯莫陈虔会道:“我最佩服的人是魏武帝!”   “曹操?”   侯莫陈虔会道:“不是!”   “不是曹操,谁还是魏武帝?”陈应自然知道历史上以魏为国号的朝代不少,不过都是偏安一隅的小朝廷。除了曹操,陈应实在想不出谁还谥号魏武帝。   看着陈应疑惑的目光,侯莫陈虔会道:“南北并立时期,魏国皇帝冉闵。冉魏立国虽短,但冉闵是我最佩服的人,其次就是冉闵之父,魏高祖冉瞻。魏国元皇帝冉隆死时,冉瞻只有十二岁,冉瞻率领冉氏乞活军投靠石勒,积功升为左积射将军、西华侯。后来冉瞻战死,其子冉闵时年仅八岁”   陈应颇为无语。他自然知道侯莫陈虔会所想的事情,只是他真不想答应。   看着陈应仍不表态,侯莫陈虔会道:“我知道这个消息,五郎你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不过,你要记住,你身上流着侯莫陈氏的血”   说完,侯莫陈虔会抬步就要离开。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在门口响起。陈应一听是李道贞的声音,脸色微变。   李道贞虽然身手不错,不过她只是女子,侯莫陈虔会留在门口的扈从,可不是什么弱鸡,一旦打起来,伤到谁都不好。   陈应急忙向门口跑去,虞庆在得到侯莫陈虔会的许可后,也紧随陈应之后。   当陈应来到门口时,事实上战斗已经开始了。   李道贞手中的陌刀远比一般的刀要重,当然,因为重,杀伤力才更加骇人。李道贞双手握着陌刀,刀光闪闪,向一名扈从劈去。   然而就在这时,右侧十六名持刀扈从整齐而动,其中四人出时出刀格挡,四人迂回到李道贞身后,准备发动攻击,也有四人分别出刀如风,直袭李道贞的身前要害。   李道贞也是艺高人胆大,面前侧后方的攻击视而不见,手中的陌刀突然变成了一团耀眼的白光,那几名扈从见状态,甚至来不及闪避,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四名扈从手中的横刀应声而断,然而李道贞手中的陌刀去势依旧不减,那些扈从只得下意识的闪开,原本准备的攻势,也迎忍而解。   众扈从心中惊出冷汗,李道贞一击失手,却勃然大怒。手中的陌刀再次扬起,她圆地三百六十转旋转,只见陌刀划作一道白光,随着刺耳的金鸣声响起,噼里啪啦,断刀掉了一地。   “住手!”   李道贞两击未伤一人,真的有点急了。跨步向前,一计横劈。   此时扈从已经没有兵刃,他们被陌刀扫中,恐怕只会像历史书上记载的那样,人马俱碎。   就在这时,站在陈应身后的虞庆突然像大鸟一样,纵身一跃,瘦骨如柴的大手,抓向李道贞手中的白光。   陈应见虞庆下场,大吃一惊,毕竟虞庆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被李道贞杀了,他连地方告状都没有。陈应大急吼道:“有话好说,住手,别打了!”   让人意外的一幕出现了,白光消失。虞庆与李道贞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虞庆伸手抓住陌刀的刀背,李道贞用力回抽,可惜陌刀却纹丝不动。   就在虞庆出手的同时,左侧的扈从从背后抽出两根短矛,这两根短矛却是通体用精钢打造而成,也不知道上面用了什么机关,居然两根合在一起,形成一根长约一丈两尺的长矛,十六只长矛指着李道贞,李道贞看了看周围的长矛,又看了看陈应。   又急又气,李道贞扔下陌刀向陈应冲去,语气中带着哭腔:“你们都欺负我!”   “天地良心!”陈应哭笑不得:“谁敢欺负你”   “就你!”   陈应在后世的时候,就知道一个道理。不要跟女人吵架,吵输吵赢都没有意义。   相对而言,陈应宁愿面对李道贞,也不愿意面对侯莫陈虔会。   不过,侯莫陈虔会却耍起了无赖,冲身边的扈从道:”你们几个,留在五郎身边!“ 第三十九章 清河马周   陈应领着气鼓鼓的李道贞回府,许敬宗恭恭敬敬的朝着陈应施礼,“门下恭迎公爷回府。”   陈应大吃一惊,因为许敬宗从来没有认他为主,甚至在他身边也是三心二意,若既若离,如果陈应不是实在无人可用,他真想与许敬宗划清界线。   可是此时许敬宗所行的礼却是主臣之礼。虽然此时不是大庭广众,行主臣之礼就是明明白白拜陈应为主公。就像陈应拜李建成为主,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认为陈应就是李建成的门人,一旦将来陈应改换门庭,陈应身上就会留下一个不忠的烙印。   所以,许敬宗自从接触陈应以来,一直保持着若既若离的关系,哪怕为了让陈应接纳他,他向陈应献上了自己的从妹,但是许敬宗却没有一直与陈应确立主臣的关系。   侯莫陈虔会望着许敬宗,脸上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事实上,许敬宗心中却非常明白。无论陈应接受或不接受,他都是侯莫陈氏长房嫡子,这个世界上幸存的唯一一个嫡子。这个身份,让陈应瞬间变得高贵起来。在这个拼爹的年代,陈应有一个北周和隋朝当梁国公的好爹,尽管侯莫陈芮已经死了,可是他留下的余荫依旧在,一旦陈应是侯莫陈芮幼子的身份传开,以陈应从三品工部侍郎的身份,侯莫陈芮的门生故吏就会蜂拥而至,围绕在陈应身边。   到那个时候,陈应要有才有人才,要钱粮有钱粮,许敬宗的价值就变得可有可无了,尽管拜陈应为主,会打上侯莫陈氏的烙印,可是陈应总会支持他这个最早在他身边的人,将来无论是出仕,还是在野,许敬宗都会无往不利。   关键是现在不是陈应崛起的时机了,如果说以前陈应还会被人肆意的攻击和打压,因为陈应只是一个人,弄死陈应没有顾忌,可是陈应现在身后有一个侯莫陈氏,打压陈应任何人不得不考虑,侯莫陈氏报复的后果。   在此时,投靠陈应风险很小,可以获得的收益却很大。   陈应虽然惊讶,却没有太过在意。   李道贞刚刚听到陈应喜欢李秀宁的时候非常愤怒,可是此时她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与平阳公主李秀宁相比,不由得,李道贞心中感觉委屈。论地位,李秀宁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只是一个县主。论身份,她只是一个无职闲散在家的宗室贵女,而李秀宁却是掌握着万余大军的统帅,李道贞无论样貌,品质还有才气,样样都比不上她。这让李道贞不由得有些气馁,她跟着陈应,脸上有些木然。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李秀宁现在又跟她抢。   她怎么可能抢得过李秀宁?越想李道贞心中越感觉委屈,眼泪顺着李道贞的脸庞往下淌,沾湿了衣襟。   进入厅堂,陈应伸手向李道贞作一个请的手势,陈应突然看到李道贞脸上的泪水,不由得一愣:“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告诉我,我去找他算帐!”   李道贞听着陈应的话,水汪汪的眼睛望着陈应:“你想娶李秀宁?”   陈应根本就不知道李道贞对他有意,陈应毫不避讳的道:“不错,我是喜欢她,为了可以娶她,不惜任何代价”   李道贞道:“那我呢?我算什么?”   “什么?”陈应莫妙奇妙的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你”   李道贞叹了口气,望着陈应,目光里充满了哀怨。   陈应眼神微缩,眉头皱得更紧。   李道贞的怨气很重:“我以为陈郎是我的良人,没想到,唉”   说到这里,李道贞擦干了缓缓朝着门外走去。   陈应望着李道贞的背影眼神中始终还流露出一丝辛酸、心疼与惭愧。说实话,陈应对李道贞并不反感,然而让陈应选择,他仍旧毫不犹豫的会选择李秀宁,哪怕她曾为柴绍的媳妇。   接下来的十多天,陈应既没有返回城外的清林里,也没有参会朝政,一直躲在书房,回忆着后世的银行运作模式,因地制宜,制定了一套适合在大唐运营的钱庄管理系统。   虽然说陈应粗略了解后世的商业银行运作模式,然而在这个时代却无法直接剽窃后世的商业银行运营模式。   在现代化的商业银行运营有着成熟而高效的客户服务系统,由于在这个时代没有没有电脑,无法做到信息时时共享,一旦所开出的票据被人伪造,肯定钱庄会损失惨重。仅仅设,前台服务、存取系统流程,就让陈应煞费苦心。   更为关键的是,在这个时代算学普及率实在是太低,陈应手中可以动用的人才,实在是太少。钱庄在没有电脑的时候,需要一支非常高效而又出色的会计队伍,自从许敬宗向陈应认主之后,许敬宗的改变不仅仅是态度上,而且是全方位的。   当陈应提出要建一个钱庄的时候,许敬宗了解了所谓的钱庄运营模式,开始向陈应提出针对性的意见。   行家一出手,就是有没有。陈应虽然有二十一世纪的理论,但是缺乏实践,而许敬宗却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与强大的实践能力。这两人一拍即合,短短不过十余天时间,就已经将钱庄各种规章制度制定出来。   不过,陈应为了逃懒。这些规章制度的制定,都是有陈应口述,有许敬宗执笔录入,粗略估计,这些规章制度足足十数万字,许敬宗每天都可以书下出一万多字的稿。   等到钱庄制度制定好,这不仅让陈应喜出望外,许敬宗更是欣喜若狂。   许敬宗非常聪明,他轻而易举的看出钱庄这个东西的威力,甚至他发现一旦钱庄系统崩盘,那么对于天下的影响,不亚于隋末的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   现在许敬宗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陈应筹建钱庄的用意,一旦钱庄遍布大唐全国,那么侯莫陈氏的地位将在大唐不可替代,哪怕是李渊也不敢轻易动陈应。   许敬宗认为自己可以参与侯莫陈氏百年大计,是对他最大的认可与鼓励,也使得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制定好了钱庄制度,陈应开始在长安招募人才。原本陈应招募三天,除了几个粗通墨的书生前来撞撞运气之外,陈应非常失望根本就没有招到一个让陈应满意的人才。   然而,当侯莫陈虔会亮明了陈应为侯莫陈氏长门嫡子的身份后,前来应聘的人数足足超过三百。当然,其中很多不是侯莫陈氏的门生故吏,就是由侯莫陈氏资助的孤儿。   陈应从这些应聘的名刺中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清河马周字宾王。 第四十章 郎君救命   陈府所说不小,说大不大。然而三百余人涌进来,也显得非常拥挤。陈应望着眼前的人影交绰,熙熙攘攘。陈应眉宇间的忧郁更浓,陈应非常清楚,哪怕眼前足足三百余名前来应聘的人才,但是绝对没有几个是冲着他陈应名头来的,几乎所有的人把心中的希望压在侯莫陈氏身上。   这就是侯莫陈氏的号召力,一个早已落沿的门阀。陈应心中怅然若失,寡寡欲欢。   许敬宗看着陈应似乎仍旧不满接受侯莫陈虔会的人情,将陈应拉到一旁,耐心的解释:“侯莫陈氏是门阀,哪怕实力大不如从前,但是影响力仍不容忽视,有侯莫陈氏相衬,主上以后招揽人才方便一些。”   尽管陈应心中非常不爽,可是许敬宗说得确实是事实,而且无法辩驳的事实。陈应暗暗想着,只有先将钱庄的架子搭起来,利用钱庄的赢利,再自己培养人才。陈应拿着马周的名刺,心中浮想联翩。   马周,字宾王。太宗朝的中书侍中既中书令兼吏部尚书,是真宰相之一。无论李世民还是岑本、袁天罡都对他评价甚高。   陈应决定先见见这位马周是不是大唐后世的丞相。   不一会儿,马周闻声而至。陈应仔细的打量着马周,马周如今年方弱冠,身子骨倒看不出有多壮实,甚至还有些瘦弱,脸瘦而白净,不过眼睛却炯炯有神,乌黑而明亮。马周躬身施礼道:“马周拜见少君!”   陈应注意着马周施礼的方式,发现马周当下所行的是主臣之礼。   陈应暗暗惊讶。   其实陈应并不知道,马周的家境贫寒,年少时成了孤儿,但是他喜好学习。清河本是崔氏的郡望所在,少年马周骑在墙头偷听崔氏族学讲学,为崔氏子弟所讥,怒而与崔氏子弟相斗。崔氏子弟依靠人多势多,马周被殴打得遍体鳞伤。   这一年马周十一岁,马周遇到了一生中的贵人虞庆。虞庆赠其五经和三千钱,并且请了一名崔氏旁枝子弟崔道儒教授马周学习。马周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他知道暗中资助他的人是莫莫陈氏的侯莫陈虔会。   武德年间,补授博州助教,每天都饮酒,不把讲授当回事。刺史达奚恕多次斥责,马周就愤然离职,在曹、汴之间游荡,又被浚仪令崔贤首侮辱,于是在气怒之下西游长安。宿于新丰的旅店中,店主只招待诸商贩不照顾马周,马周于是要了一斗八升酒,悠然独饮,店主深感惊奇。店主见马周没有钱,就向马周说陈应正在招募人才,组建钱庄。   然而马周不愿意为商贾效力,不为所动。后来虞庆亲自找到他,让他向陈应效力。   马周这才明白,原来陈应是侯莫陈虔会的从弟。   就在陈应打量着马周的同时,马周也在打量着这位侯莫陈应。   马周受侯莫陈氏资助,他就是侯莫陈氏的门人。其实,侯莫陈氏像资助马周一样资助的人还非常多,马周只是其中一个。   当然,也是因为时间有限。如果陈应可以给侯莫陈虔会时间,别说三百人,就算三千人他也能找到。   陈应通过马周向他施主臣之礼就可以看出,这肯定是侯莫陈氏的门人。陈应微微一愣,随既   将挂钱庄名头的银行系统向马周讲了起来,从钱庄利润再到利民、利国陈应看着马周越来越疑惑,这才恍然大悟。   后世的银行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哪怕从来没有在银行系统中工作过的人,多少也会了解一起银行的流程。马周是穷人,本身就没有与钱庄打过交道,也不明白陈应所说的钱衍生钱是怎么回事,许敬宗全程跟随陈应制定银行系统,也有点迷惑。   陈应叹了口气,冲门外伺候的高锦道:“你去拿些钱过来,我去给你们演示一遍。”   不一会儿,高锦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装着六个五十两重的大银锭。陈应将这六个银锭放在桌案的四个角上向许敬宗和马周介绍道:“这代表着北平钱庄、洛阳钱庄、成都钱庄和江都钱庄。”   马周、许敬宗、高锦点点头。   陈应我拿着十万贯存入长安钱庄,说着陈应将手中的两锭银子放在桌案中间的位置上。   “我要带着钱去成都进蜀锦,从长安到成都一千五百里,如果以十万贯钱从长安运到成都,至少需要四五十天,十万贯重七十万斤,至少需要三百多两大车,每辆车需要两名脚夫,这就是七百余人,还需要护送人员,要想保证车队的安全,至少需要一千五到两千兵力,将近三千人的队伍,人吃马嚼将近两个月,钱庄收两成利不算多吧?”   “民间不许有金银交易,所以他们只能用铜钱,庞大的金钱数量确实携带不易,千五里路收两成利还算合理。”马周恍然大悟:“钱存入长安十万贯,在成都取出八成贯,这两万贯就是钱庄的毛利润?”   陈应点点头道:“正解,商贾在成都采购蜀锦,发现钱不够,蜀锦的价格比长安便宜七成,他感觉有利可图,想一次性多进一点,可是手中又没有现钱,在这个时候,他可以找相熟的商贾作保,拿足够价格的产业质押,可以贷款二十万贯,将蜀锦从成都带到长安卖掉,除了需要还款二十万贯的本钱,还需要还四万贯的利息,再加上从成都到长安的服务费,我们就可以赚到八万贯的毛利润”   许敬宗道:“国朝以农为本,这鼓励工商,未免本末倒置了。”   陈应呵呵一笑道:“怎么能叫本末倒置呢?遇到天灾,农民活不下去,没有耕具和种子,他们又不想卖地,完全可以找我们钱庄贷款啊,农民贷款买下种子和耕具,丰收之后,再把钱还上,这岂不是比他们卖儿卖女卖地强得多?这只是钱庄最基本的赚钱方式,只要各地的钱庄能保持手中一直有大笔的钱财,这样的赚钱手段就会一直流转下去。”   马周疑惑道:“钱庄抢起钱来,还真是快!”   银行的账目是要复式计录的,如果说一笔钱从长安去了成都这是去,从成都回来的钱就是往,这一来一往,就会产生成倍的利润,就在这些钱在空想的路上走的时候,他又产生了借贷利率,来往都有,所以按照大唐的记账方式就非常的不合适。   陈应向马周介绍着银行的流程和运作方式,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惶急的奔跑声。   陈应暗暗诧异,侯莫陈虔会留给他十六名武士,这十六名武士的身手都不错,他们守在外面,按说没有人可以进来。陈应微微皱起眉头,满脸不悦。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碧绿襦裙的俏丫鬟径直来到陈应身道:“郎君快救命啊!”   听到这话,陈应更加疑惑了。 第四十一章 生米煮成熟饭   当李道贞亲耳听到陈应喜欢李秀宁的时候,她的心都快要碎了。她从前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形象,行为也荒诞孟浪,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的眼光很高,满长安的勋贵子弟,还没有能入她眼的人。   李秀宁的五官精致,身材高挑,最关键的是李秀宁身上不仅有几分书卷之气,眉宇间沉稳很多,与陈应站在一起的时候,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一对壁人。   这让李道贞的心很是受伤,她在面对陈应的时候,自惭形秽。   从陈府返回略阳郡公府,李道贞气得将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准备缝制嫁衣的蜀锦,全部用剪刀剪碎,把十数斤金线蹂躏一团,然后放在火上烧融   李道贞知道自己与陈应再也没有了可能,然而李道贞越是想忘记陈应,可是陈应的一举一动,举手投足的神情,却一个劲儿往她脑子钻。李道贞突然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意义,她不知道怎么干什么,以前她喜欢练武,如今连看一眼陌刀的兴趣都没有了。   茶饭不思,度日如年。   短短几天功夫,李道贞就瘦了一大圈。   因为李道贞的行为另类,整个长安的女公子视她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李道贞此刻得了心病,偏偏没有人前来开解她。   看着李道贞瘦得不成人形,她的婢女小桃只会哭泣,反而加重李道贞的病情。   李道贞倒也没有茶饭不思,渴的时候也会喝点水,光喝水人虽然不至于丢命,但是水里没有营养,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李道贞足足瘦了一圈,脸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肉,现在更是吓人,她的眼窝深陷,皮包骨头,简直如同非洲饥民。   听到小桃着李道贞昏迷不醒,陈应感觉头疼万分。   在这个时代,虽然说男子可以一妻多妾,然而以李道贞的身份,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妾,所以陈应必须在李道贞和李秀宁之间,做一个选择。陈应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李秀宁。   偏偏李道贞又衷情于他,这让陈应感觉难以决择。   可是李道贞又是一条命,陈应如果不知道那就罢了,可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根本就做不到无动于衷。   陈应扔下马周与许敬宗,冲小桃道:“快,前面带路!”   事实上,陈应还真不知道李道贞住在哪里。   李道兴返回家中,发现李道贞已经悠悠转醒。对于李道贞的心结,他又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如果是其他女子,李道兴就算是厚着脸皮,也要给姐姐争一争,可是李秀宁是李渊的嫡长女,如果说李道贞算是李渊的手心肉,而李秀宁肯定是心头肉。   就算李道兴有心替李道贞出头,到头来恐怕除了自取其辱,其他根本就没有收获。   李道兴坐下李道贞的床前,悠悠长叹一声,郁闷的道:“阿姊,你这是何苦呢?”   李道贞沉默片刻,神情有些落寞,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也变得黯淡无光,李道贞的声音低弱蚊蚁:“我真的很喜欢他突然,李道贞瞅瞅李道兴,半天才道:“道兴,你感觉陈郎君怎么样?”   李道兴对陈应其实还真不感冒,当然是嫉妒的成份居多,陈应凭什么比他的功夫好,比他的长相好,当然论起出身,别看他出身皇室,陈应也是西魏八柱国之一的侯莫陈氏家族,也不见得比他差。关键是陈应非常能打,在朝野风评口碑都不差。   李道兴道:“陈应啊,他就是一个傻X”   李道贞听到这话,眉毛一挑。李道兴看到这一幕,吓头脑袋一缩。   这是李道贞即将发飙的节奏,李道兴别看是男儿身,可是他还真打不过李道贞,平时没少挨李道贞的揍,李道贞每当挑起眉毛,李道兴肯定会屁股遭殃。   李道兴马上改口道:“他啊,就是一个傻X,我阿姊是多好的女人,他要是娶了阿姊,是他们侯莫陈氏祖坟烧高香了”   李道贞原本抬起的拳头,瞬间无力的放下。李道贞涨红了脸。   李道兴道:“阿姊,你喜陈应?”   李道贞点点头。   李道兴道:“有多喜?”   李道贞道:“一见之后,寤寐思服。”   李道兴不学无术,疑惑的道:“什么意思?”   李道贞的俊脸憋得通红,咬咬牙:“我想嫁给他为妻。”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非他不嫁。”   李道兴道:“阿姊,你放心,我帮你搞定他。”   李道贞疑惑的道:“你想去求陛下吗?没用的,不要白费力气了!”   李道兴眨眨眼睛道:“谁说要去求陛下了!”   “不求陛下那”   “阿姊,你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李道兴冲李道贞道:“阿姊,你现在赶紧吃点东西,等会还需要你使力气呢?”   李道贞叹了口气道:“道兴,你肯定又是在骗我吃饭,可是我真吃不下!”   李道兴道:“你多少吃点吧,我要搞定陈应,还不知道要多久,你这身子骨,别万一支撑不住了。”   李道贞在李道兴的劝说下,终于拿起了碗筷,缓缓吃了一点饭。   李道兴要想搞定陈应,其实还真不容易,论口才,陈应居然生生骂死过陆季览,以李道兴的口才,根本就没有说服陈应的可能。况且,李道兴以已度人,认为陈应喜欢李秀宁,是看上了李秀宁公主的身份。李秀宁的这个公主身份,比李道贞的这个白城县主高得多了,李道宗与李道兴兄弟,在仕途上根本帮不了陈应什么。   但是陈应若是成了李建成的妹夫,李世民的姐夫,无论将来他们兄弟二人谁成为九五至尊,都不会亏待陈应。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生米煮成熟饭,只要李道贞怀了陈应的孩子,李渊就算再想纳陈应为女婿,恐怕也要顾忌朝野非议。   至于所谓的礼仪,李道宗的祖父李璋尚北周明帝的女儿宇毓的次女南安公主。话说李道宗和李道兴以及李道贞身上,都是鲜卑族的血统。只是李璋在杨坚刚刚篡位的时候,谋杀杨坚失败被杀,名声不显而已。   李道兴先命李道贞的贴身仕女小桃去请陈应,陈应听说李道贞因情所困,茶饭不恩,时日不多,陈应也没有任何防备,跟着小桃来到略阳郡公府。   陈应的侍卫也跟着进入前院,可是既将进入后院的时候,小桃对陈应的侍卫道:“郎君见谅,县主此时不便见外客!”   陈应还真没有多想,他很自然的认为女人都是爱美的,如今李道贞肯定是形象大毁,恐怕弄不好自己也不会见。   可是陈应没有防备,刚刚进入内院却见一名丫鬟端着一碗鸡汤抹着眼泪出来,小桃问道:“县主还是不吃吗?”   丫鬟哽咽道:“县主说这鸡汤难以下咽”   陈应接过鸡,用汤匙舀起一勺,放入嘴口。陈应瞬间就皱起了眉头,正如丫鬟所说,这鸡汤有一股酸麻的怪味。陈应感觉不对劲,又舀起一勺:“你这鸡汤里放”   陈应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看着陈应倒在地上的身影,李道兴悠然而笑。事实上他做了两手准备,他早已打听出陈应擅长美食,做菜有一手。他与平阳公主相识就是因为一道叫花鸡。如今李道贞没有胃口吃饭,陈应很可能会自告奋勇,给李道贞做菜。当然,如果陈应该不偿这碗鸡汤,那也没有关系。   李道兴在李道贞的房间里暗藏了十几名武士,只要陈应进入房间,双拳难敌四手,制住陈应应该不难。   不过,陈应自己喝了放了大量蒙汗药的鸡汤,那也省事多了。   李道兴对小桃道:“把陈郎君抬进入,沐浴更衣,等会把这瓶药灌给陈郎君!”   小桃怯怯的问道:“这是”   李道兴摸摸鼻子,有点尴尬的道:“合欢散!” 第四十二章 胜却人间无数   李道兴让李道贞生米煮成熟饭,这种事情哪怕放在后世,人们还会感觉荒唐可笑。然而在汉唐时期,这种事情非常正常。   古代战乱频繁,男子需要打仗,走向战场,谁也不敢保证能够活着回来,所以对于男女之事看得非常开。   特别是唐初,根本没有女子为男子守节之说,一旦丧夫的寡妇,迟迟没有婚配,不仅需要缴纳沉重的税赋,就连女子的父亲也要被处罚,同时官府还会让官媒强制婚配。只要等到官媒强制婚配,那就不知道枕边人是人还是鬼了。   自由恋爱在古代是奢侈的,哪怕相爱的人也不见得会结婚生子,所以因为婚姻的枷锁,世俗的束缚,让古代男女对于房事看得非常开。   更何况此时儒家还不是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即使是儒学最盛的地区,房中书甚至各种秘戏图都屡见不鲜,远比后世人想象的要开放。汉人其实对男女之事很看得开,房中术在汉代是一门光明正大的学问,男人研究,女人也研究。汉墓中出土了大量的房中书,可谓一时之盛。   男女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只要双方看对了眼,结个露水姻缘再正常不过。男人不要求女人守贞节,女人再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嫁反而不太正常。女人也没有守贞节的概念,就算有,也是心理上的,而不是生理上的。   所以曹操、刘备、孙权都有娶已婚妇女的事,所谓人妻这个概念完全是后世人的观念,在这个时代并不存在。哪怕到了宋朝,皇帝娶寡妇也不是没有。只是随着宋朝对外战争连续失利,男人的尊严在战场上无法找回来,心理产生了扭曲,所以将贞洁加强给女人身上,形成数百年来难以禁锢的枷锁。   汉人男女之防不严,但不等于随便。男女欢好之前不仅要清洁身体,讲究的还做薰香,女子还要化妆,有一整套的程序要走,一切都是以阴阳和谐为目的,而不是男子单方面的爽。在后世看来,汉人的性化近乎繁琐,但这些其实是符合生理学和心理学的行为,再怎么隆重都不为过。   李道贞躺在浴桶时,将脑袋沉入水底。好一会,直到肺部里的空气耗尽,让她难以忍受的时候,她才缓缓露出水面。略为灼热的水,烫着李道贞的肌肤,直到此刻,李道贞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虚弱,双手使不上力气,皮质也黯淡没有光泽。   就在隔壁的浴室内,小桃和另外一名侍女伺候陈应沐浴,此时陈应虽然昏迷不醒,不过他的手似乎非常不老实,时而不时的传出小桃的惊叫。两名侍女,细心的揉搓着李道贞的每一寸肌肤,脑袋中李道贞却浮想联翩,幻想着小人书上的画面,心起涟漪。   李道贞用了半个时辰沐浴,用了小半个时辰化妆。化妆之后,李道贞还让小桃请前院的郑婆给她开脸。   开脸,又称开面、绞面、绞脸。中国古方美容法,是去除面部的汗毛,剪齐额发和鬓角的仪式。传统婚俗之一。指婚礼前为新娘修饰梳妆脸面。女子一生只开脸一次,表示已婚。多由公婆、丈夫、子女俱全的所谓全福妇女进行操作。   郑婆是李道贞的乳母,嫁于管事李康安为妻。婚后夫妻融洽,婆媳关系和睦,郑婆为李康安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而且这七个子女无一夭折。在这个时代,婴儿的夭折率高达三成,哪怕皇室也不能幸免,郑婆生育的孩子都健康长大,在这个时代是属于非常难得的现象。所以郑婆成了远近闻名的全福妇女。   郑婆开脸的手艺极好,既快又净。哪怕李道贞最近绝食,皮肤暗淡无光,可是开脸之后,仍显得光鉴照人。   李道贞给郑婆一万钱的赏赐。   在这个时候,李道贞这才走向卧室。   此时的卧室,已经被小桃装扮一新,俨然是一间婚房。大红的被褥,床单,红烛,还有红色喜庆的剪影贴满窗棂、壁橱、屏风。   此时陈应仍旧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为了防止陈应逃跑,小桃还用红色的纱巾将陈应的四肢捆绑在床上,逞现一个大字。此时陈应衣衫尽去,由于合欢散的药效猛烈,陈应的皮肤赤红,简直如同一只熟透的大虾。   面对陈应,李道贞虽然没有抗拒力,她也不介意采取这种办法。然而事到临头,出于女人含羞的本性,李道贞也不敢直视陈应。她犹豫着,微闭着眼睛,试探着,缓缓的摸向陈应。   李道贞出身西魏八大柱国的李虎家族,哪怕李渊没有建立唐朝,她还不是大唐的白城县主的时候,她也和无数少女一样,对自己的归宿有着各种美好的想象。陈应是最接近她想象的那个人,虽然出身差了些,她倒也不在乎。   虽然陈应出身贫寒,但是陈应相貌出众,又善于与人相处,出道时间虽短,风头却一时无两,正是她理想的夫君。   她不喜欢那种弱不经风的男子,更不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子弟然而天意弄人,陈应喜欢的是李秀宁,她作为东平王之女,难道要嫁给陈应作妾?如果她真同意了,估计李道宗会羞愧的撞墙自杀。   现在,她已经想清楚了。也许这就是命,她认了命。依稀记得陈应曾经吟过一首长短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火热的嘴唇烫得她心里一麻,刹那间便融化了李道贞心里的最后一丝防线,整个身体都软了,手臂不由自主的绕在了陈应的脖子上。   这一吻,便是永恒,直到李道贞喘不上气来,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陈应那极具侵略性的力量,让红菱给困住了手脚,让陈应动弹不得。   李道贞意乱情迷,魂全然不知归处。   闭上眼睛,衣衫尽去。陈应那滚烫的躯体,让李道贞最后一丝清明也抛得无影无踪。   终于   李道贞如愿以偿,与陈应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一声充满欢喜的长吟从心灵深处迸发而出,李道贞喜极而泣。   陈应本不是粗暴的人,如果他还有理智的话。然而此时陈应就是一只野兽,疯狂而又独猛烈,将初经人事的李道贞引上巅峰。   哪怕李道贞承受能力极强,练过武的身子可以经得起征伐,然而陈应无休无止的狂暴,让李道贞咬紧牙关,然而李道贞越是忍着,越是难受。   清风徐徐,烛火摇曳,良辰美景,不负佳人。   不知过了多久,李道贞身子软成一团烂泥,陈应也从迷离中醒来。   四目相对,陈应吓得魂飞魄散。   陈应正欲张嘴,李道贞的香唇吻了上去。   陈应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战斗吧! 第四十三章 灵州烽烟再起   风雨终于停歇,陈应累得喘不过气来,他现在感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李道贞与陈应共同倒在床上。   陈应不知道怎么面对李道贞,现在他便宜也占了,然而连那个承诺却无法说出口。陈应知道沉默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斟酌的词语,喃喃的道:“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李道贞边穿着衣服,边用手梳理着蓬乱的头发轻声道:“乱世之中人命如草,得遇陈郎,此乃道贞三生有幸”   陈应挣扎着起身:“我是说以后你不要打岔!”   “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李道贞微微一脸,扭头看着陈应俊俏的脸庞,她伸手大胆的抚摸着陈应的脸,淡淡的道:“我知道陈郎顾忌什么,我不会阻挠你去当驸马”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应竭斯底里的吼道:“我陈应不是孬种,不是提上裤子不认帐的王八蛋!”   “怎么,你们男人都是这么讨厌,占了一次便宜,就觉得我应该永远都是你的?笑话!”李道贞朗声道:“我非是你的良配,贤妻良母、相夫教子的生活不适合我。”   陈应苦笑道:“你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想当女王!”李道贞的衣裙已经穿好,她跳下床,脚下一软,吃力的扶着床帮,才让自己维持平衡:“我要当女王!”   陈应苦笑道:“想当女王,现在不是好时候。”   陈应想说的是,如果李道贞出生在李治执政时期,或者武则天时期,她或许可以成为女王。然而在李渊和李世民时代,绝无这个可能。   李道贞看了一眼陈应,眼光里充满坚定:“我一定要当女王。”李道贞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道:“他一定是小王子!”   陈应不知道去劝解李道贞,但是李道贞却毫无犹豫的离开了卧室。   陈应回头,正看见床单上那朵斑驳的梅花。回想起昨夜的颠鸾倒凤,陈应却又感觉无比的荒唐。   陈应顶着一个巨大的黑眼圈返回陈府,只见昨日还是人潮嚷嚷的陈府,此时变得门可罗雀。   只要高锦在府中忙里忙外,陈应道:“把许敬宗许先生请过来”   高锦道:“郎君,许先生一大早就去清林里了!”   因为钱庄的事情,陈应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去清林里了。陈应暗想,有许敬宗过去盯着,陈家坞堡的进度肯定不会慢。   陈应又道:“把马周马先生请过”陈应起身道:“算了,还是我去请吧!”   高锦道:“郎君,马先生已经出长安城里寻找做钱庄的店铺了!”   陈应垂头丧气的坐在软榻上,昨夜的疯狂已经耗尽了陈应的体力,正所谓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陈应这头青牛,此时已经精神萎靡,陈应软耷耷的躺在软榻上,不知不觉间沉睡了过去。   灵武有十八座城镇,这十八座城镇都是陈应从突厥人手中抢回来的汉奴,其中以壮年女子居多,这些女子如果光靠种地,自然是比不过男人。然而她们这些女子都是历经了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心智比一般男人强大得多了。   利用了陈应以大唐官府的名义,借给他们的贷款,他们买下了种子和耕具,总算度过了第一年最困难的时期。这些女子做过突厥人的奴隶,自然体会过那种当牛作马的日子,对于他们而言,死亡远比活着容易。   可是他们现在都活了下来,自然没有人愿意再回到过去。   幸存下来的女子,任何一个都是女人中的强者。他们利用陈应留下的政策,获得不一批劣质的刀枪和部分弓弩,这些女人在农忙之余,除了少部分女子利用羊绒织线织成羊绒布,大部分人都开始修缮自己的镇堡,加固自己所以的哨塔,也同时加强军事训练。   特别是在李道宗率领定远军的四个折冲府离开灵州的时候,灵武十八镇堡的大小堡长与镇长,顿时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   宋五嫂是灵武第十七镇的镇将,也是唯一一个女镇将,当然在这个时代,女子为官还是非常罕见的事情,不过镇将这个官职,却不属于大唐朝廷里的官制,而是属于陈应私自任命的,朝廷不予以承认。   灵武十八镇,分设十八镇将,镇与镇之间的人数差距可不算小,实力也不足一而论。   宋五嫂是庆州人,十七年前被劫掠至突厥为奴。宋五嫂依靠着手上有着一手过人的鞣制皮革的技术,在突厥活了下来。只是非常可惜,一双儿女,都死在突厥人手中。   自从被陈应救下来以后,她却没有再嫁,而是一心想着复仇。别看灵武第十七镇只有三千七百人,其中女子超过三千人,但是作为镇长的宋五嫂却组织了一支近五百女兵的护军,平时依靠种地为生,农闲时间训练。   如果不是河东局势危急,陈应顺手就把梁师都灭了,可是因为心系李秀宁的安危,陈应就放过了强弩之末的梁师都。   宋五嫂得知李道宗将定远军抽走以后,就魂不守舍。担心受怕,她其实不担心突厥人进攻,突厥人已经被陈应打怕了,他们不敢主动进攻灵州,可是梁师都却敢。   武德二年十月五日,也就是李道宗调走的第七天,宋五嫂接到了第十七堡丁穆秀玲的告状。   随着穆秀玲的哭诉,慢慢的宋五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穆秀玲是一个泼辣的女子,平阳对她的丈夫也非常苛刻,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可是不曾想穆秀玲的丈夫,昨日夜间突然离家出走,直到现在仍旧找不到踪影。   刚刚开始宋五嫂还想劝劝穆秀玲对她的丈夫好一点,然而当穆秀玲说出其丈居然是党项人细封达郁。   党项人也是陈应的手下败将,与唐人有灭族的仇恨。如果细封达郁不跑,那么说明他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仇恨,可是此时他已经跑了,肯定是知道了李道宗已经带着定远军的四个折冲府离开了灵州。如今细封达郁不是跑向突厥,就是投奔梁师都。   宋五嫂急忙带着女骑兵向北方去追,追出近百里,根本就没有发现细封达郁的痕迹,既然细封达郁没有跑向突厥,那么最有可能跑向了延州梁师都处。一旦让梁师都知道灵州空虚,梁师都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报仇的好机会。   宋五嫂心急如焚,赶紧联络了灵武十八镇镇将,等到十月十一日,灵武十八镇将齐聚红山堡,召开战争动员会议。看着众镇将到来,宋五嫂道:“梁师都那个老狐狸肯定不会忍气吞声,要想对付谁总是会等到时机再一头扑上去咬死对手不松口,如今我们灵州定远军抽走的消息,十有八九已经被梁师都这个老狐狸知道了,我很担心他这只老狐狸,会我们不利” 第四十四章 撞到铁板了   马周办事的效率很快,他选择的钱庄地址位于兴道坊,院落的后院距离皇城墙不过一百二十步,这里是整个长安相当安全的地方,将钱庄建在这里,至少可以省下一大笔护卫人员的开支。   站在皇城城墙上,几乎可以将整个院落一览无余。马周将陈应带着院门,指着朱雀大街道:“这里地势开阔,交通便利,这里是前朝杨玄感的别院,自杨玄感之乱后,这里就荒废了下来。我已经查看过了,虽然看上去破败不堪,不过这宅子建的时候,选的都是上好的材料,最为难得的是,这幢院里有修好的地下钱库,仅铜钱就可以堆上千万钱”   陈应暗想,马周看中这幢宅子的,恐怕是看中的皇城上的禁卫军可以看到宅子里的情况,哪怕这里存放亿万钱财,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劫掠这里。   陈应跟着马周进入这幢宅子,这幢宅子虽然只是杨玄咸曾经的别院,然而占地却不小,足足拥有二十余亩的样子,前后五进院落。临街的七间司阍房,只要拆掉窗户,打掉半堵墙,就可以改建成营关大厅。   陈应越看越感觉奇怪,不解的问道:“这宅子无论地势,还是格局,都是上上之选,上朝如此便利,难道无人买吗?怎么会闲置这么久?”   “哦,这个门下也打听清楚了!”马周道:“这幢宅子是皇帝陛下赐给齐王李元吉的,不过李元吉久居太原,根本就没有住进来,也没有派人打理。”   “李元吉!”陈应敲敲脑袋,他真不想与李元吉打交道,况且这位也不是缺钱的主,恐怕还真不是有钱就可以买下来的。   马周非常聪明,马上就猜测到了陈应的为难之处。于是,马周便小心翼翼的问道:“明公是担心齐王殿下不近人情!”   马周却微微一笑道:“齐王虽然行事乖张,不过他最听平阳公主的话,若是明公开口请平阳公主去从中说合,齐王殿下已经会卖明公一个人情。说不定还会分不取。”   陈应一听平阳公主,顿时有点心虚。如果没有发生他跟李道贞那档子破事,陈应巴不得找个理由与李秀宁相会,然而此时,陈应却非常害怕见到李秀宁,万一被李秀宁看破端倪,恐怕陈应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然而,钱庄的重要性,李渊暂时虽然看不出来,可是他总有一天会看出来的,如果不把钱庄放在李渊能看到的地方,恐怕李渊也不会安心。可是放在哪里,能好过放在兴道坊?   最好还是不要惊动李秀宁,陈应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出面宴请李元吉,商议这桩购买这幢宅子。想到这里,陈应对马周道:“替我约一下齐王殿下,我请他吃酒,地点就定在招。”   马周点点头。   花灯初上,招的莺莺燕燕就开始走到门口,迎来送往。陈应为了得到李元吉名义上的那幢宅子,只好准备大放血。陈应不仅花下万钱之资订下了招的天字号大厅,还用十万钱的价格,请下招的三大头牌之一的青青姑娘作陪。   陈应虽然不经常来招这等烟花之地,不过也听过青青姑娘的名声,这青青据说是前朝官宦之女,自幼聪明过人,琴艺书画,样样精通。   陈应刚刚走进三楼的雅间走廊,正巧撞见里侧玄之号房的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陈应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居然是李孝广。   李孝广之兄李孝基在河东之战中,被刘武周麾下大将宋金刚击败后活捉,传言被刘武周杀害,但是没有找到尸体。李渊只得招魂而葬,追赠左卫大将军,赐谥号壮。由于李孝基无子,朝廷以李孝基的兄长东平王李韶之子李道立作为其嗣子,封高平王。李孝广这个废物弟弟,也因获得福,被李渊封为南昌县公。   李孝广看到陈应,陈应以此时的身份和地位,自然不怵一个闲散宗室。看着陈应不给自己好脸色,李孝广的脸都气绿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没有了李孝基庇护,奈何不了陈应,可是他就是气不过陈应给他甩脸子,可别说李孝广的歪点子也不少,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他伸手一把抓住仆妇,厉声喝道:“你说那姓陈的找了谁来作陪?”   仆妇精通人情世故,看到这一幕,岂会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位南昌县公肯定是想跟陈应争风吃醋。看着李孝广露出那吃人般的目光。仆妇怯怯道:“陈郡公请的是青青姑娘”   李孝广暗想,能让陈应在此请客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他拿出一颗龙眼般大小的珠子,塞到仆妇手中:“你等会去跟他们说,青青姑娘今夜有客人要陪,不敢劳他们久候。”   仆妇攥着这颗珠子,心里心想,等会跟青青姑娘说一下,哪怕去应酬一下也好。   时间不久,李元吉翩翩而至。李元吉的排场不小,哪怕上招吃个酒,身边还带着四五十名甲士护卫,不过这些护卫都留在了一楼大厅内,跟着李元吉进入三楼的只有七八名甲士。   落座之后,李元吉仔细端详陈应,含笑说道:“陈将军,上次要不是你不惜一切代价拼死相救,三姐恐怕也不会幸免,救命之恩,三胡不敢忘,三胡还没有来得及向陈将军致谢,怎么能让陈将军破费,要请客也是我请,不许跟我抢”   陈应暗叹口气,也挑起大拇指,什么是聪明人,李元吉这才是聪明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勾起当初的往事,像救命之恩这样的话题,太容易拉近彼此的距离,也太容易让彼此之间生出好感了。   看起来,李元吉对这种事情轻车熟路,显然这不像他作伪。这难道真是历史的记载的那位,无脑莽撞的齐王李元吉吗?   陈应顿时有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陈应自从见过李建成、李世民还有现在的李元吉,他就发现李家三兄弟,都有一种本事,让人对他们生不出来丝毫的厌恶感。或许这就是窦皇后的教导有方吧,反正对于军中将士,他们兄弟都有各自不同的拉拢手段。   酒菜送上来后,陈应和李元吉一边吃边聊。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应暗暗皱起眉头:“青青姑娘怎么还不来?”   一名仆妇紧张的走来跪在地上道:“真是对不住陈郡公,南昌公也是一番诚意,邀请青青姑娘过去稍坐片刻,再说南昌公的面子也轻易驳不得”   “哈哈!”陈应一听这话,再联想起刚刚李孝广的愤怒的目光,顿时就明白了李孝广从中作梗。这一次李孝广恐怕要失算了,他这一次会撞到铁板。陈应故作愤怒的样子,吼道“南昌公的面子驳不得,那我的面子就可以驳得?” 第四十五章 挥金如土   李元吉愣了一愣,顿时恍然大悟,他已经此刻明白了陈应的目的。李孝广与陈应有旧怨,在这长安城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李孝广虽然不成器,然而他却有一个皇族的身份,而且李孝基为国尽效,落得一个尸骨无存,李渊爱屋及乌之下,对李孝广这个侄子多少有点宠爱。   可是李孝广自恃身份,偏偏主动招惹陈应,陈应无奈之下,只好借自己的手,给李孝广一个教训。李元吉对李孝基和李孝广兄弟并没有什么好感。   当然,李元吉也不是一个真正好说话,没有架子的人。李元吉是一个很高傲的人,他对一般人也看不上眼,不过陈应却是例外。因为陈应非常能打,而且比李世民能打,李元吉最喜欢看到有人盖过李世民的风头。   对于陈应的这个小小的算计,李元吉不介意作陈应的这把刀,教训一下李孝广让陈应逞他一份情。   然而,李元吉还没有开始说话。   天字号雅间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弱不经风的门窗,化作碎片,飞入厅中,引得歌姬和酒肆一阵阵尖叫。   李元吉背对着大门,所以一时间李孝广还真没有看到他。李孝广醉眼朦胧的望着陈应:“哎呦,这不是那谁那个谁吗?”   陈应起身,看着李孝广轻蔑地一笑道:“南昌公,跪下来磕个头认个错,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一听这话,李孝广顿时就炸毛了。他知道自己不是陈应的对手,就冲身边的小厮吼道:“谁他娘眼瞎了,放这个杂种进来?将他给我丢出去。”   “砰,砰!”   几乎同时,李孝广的双眼被两个拳头打中。不过让陈应感觉意外的是,其中一只拳头居然是李道兴的。   原本跟着李孝广一帮狐朋狗友前来看笑话,结果不曾想,李道兴居然对李孝广出手了。这让他们惊诧莫名?   如果说陈应愤而出手,殴打李孝广他们还可以理解,可是李道兴出手,就让他们莫名奇妙了。李道兴原本对陈应也不感冒,可是架不住他姐姐李道贞喜欢陈应啊。现在陈应与李道贞有了夫妻之实,虽然做不成一家人,但是这个关系还真是一时半会没法说清楚。   此时李道贞已经离开了长安,前往灵州。李渊已经正式任命李道宗为灵州总州,而灵州陈应还有相当不错的人心基础,可是李道宗也好,李道贞也罢,跟陈应都是说不清理还乱的关系。   李元吉此时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李秀宁的脾气,要说陈应当着他的面受辱,他还无动于衷,将来在李秀宁面前,休想看到好脸色。李元吉起身,扭过头望着双眼乌紫的李孝广,顿时忍不住笑了。   李孝广的双眼被陈应和李道兴两拳打得不轻,李孝广的眼泪鼻涕横流,根本不能视物。又疼又怒的李孝广手忙脚乱的冲身边的狐朋狗友吼道:“你们上啊,将这个小杂种给我剁成肉酱”   李孝广根本就没有看清,可是他手指的方向,正是李元吉。   李元吉望着李孝广道:“你母亲的,你刚刚说什么?”   李孝广道:“不开眼的小畜生杂种,你还想听几遍?”   李元吉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的手缓缓摸向自己的刀。陈应还没有回得及去拦住李元吉,李元吉手中的刀就已经抵在李孝广的脖子上,李元吉手腕微微用力,一条血线就顺着刀锋流了下来。   李孝广哪怕双眼不能视物,此时也感觉到了危险。   “你他娘的才是杂种!”   李孝广的酒意瞬间吓得醒了,他已经听出了是李元吉的声音。李孝广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齐齐齐王殿下。”   李元吉道:“想死吱一声!”   李孝广被李元吉噎得说不出话来,陈应如果真杀他,李渊不会放过陈应。可是李元吉真杀他,李渊也不会把李元吉怎么样。毕竟李元吉前脚丢了太原城,损失数万兵马,数十万石粮食,让河东局势瞬间糜烂,然而李渊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褫夺其爵,罢免官职。可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李渊只是在做戏,做给别人看的,李元吉果不其然,短短不到三个月,恢复其爵,虽然官职没有恢复,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李孝广毫不怀疑,他的十条命也不抵半个太原城。   李元吉看着李孝广没有回答,正准备手下再用力,可是就在此时,一股臊臭味扑鼻而来,李元吉皱起了眉头,低头一看,李孝广身下一股水迹   李元吉喝道:“丢人显眼,滚吧!”   李孝广如蒙大赦,忙不跌的朝门外跑去。结果一头撞在门框上,眼睛一翻,昏迷在地。   陈应哭笑不得的道:“齐王殿下,这酒看来也喝不成了,不如我们再换一个地方继续喝酒!”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女子款款而入,冲着李元吉福了一福,微微一笑道:“齐王殿下,鄙店唐突了,不如换一间房,继续饮酒?”   李元吉此时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尽管早已成亲、可是要论起以色娱人,齐王府的王妃以及腾妾哪里比得上青楼头牌?青青姑娘嫣红嘴唇轻抿着,满面春风,眉眼间风情无双,暗藏情意,欲拒还休   一时间,李元吉看得居然痴了。   不过此间雅间被李孝广的屎尿味弄得骚臭难闻,李元吉与陈应只得换了一个包间。再次落坐,李元吉的眼睛就粘在青青姑娘的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青青姑娘频频向李元吉劝酒,陈应看着李元吉微微露出酒意,这才将话题扯向正题:“齐王殿下,陈某今日有事相求!”   李元吉淡淡的一笑道:“陈郎君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陈应一愣,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李元吉,他真不知道怎么接话茬,下意识的道:“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李元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乐呵呵地说道:“如果想听假话,我现在可以许诺陈郎君,但凡陈郎君所求,任何事元吉都可以拍胸脯保证甚至现在,元吉都敢向郎君许诺,尚书右仆射录尚书事,或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但是,陈郎君你信吗?”   陈应苦笑片刻道:“那么真话呢?”   李元吉道:“力所能及,这个原则,那就是醉话、屁话,出我口,入你耳,仅此而已!”   陈应敲了敲额头,琢磨了许久,点点头,说道:“齐王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下官绝对不让齐王殿下为难只是有点难为情。”   李元吉道:“但说无妨!”   “兴道坊有一幢宅子,坐落在朱雀大街应准备在那里改装成钱庄的钱库!”陈应道:“应希望齐王殿下能够割爱,多少钱,殿下说个数若是齐王殿下不许,就当陈应没有说过!”   说着,陈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元吉并没有答应陈应,而是愣在当场。   好一会儿,李元吉恍然大悟:“哦,原来那幢宅子不卖,本王不缺钱!”   陈应闻言神色一暗。   李元吉将脑袋凑到陈应耳边道:“咱们情同兄弟,谈钱太见外了,等会我就把房契送到陈府!” 第四十六章 李秀宁的病   李元吉留宿在招,陈应无意留宿花街柳巷,就先将帐结了,离开招。走出招,陈应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街道两旁的家家户户早已关门闭户,上了门板。白日熙熙攘攘的人流,此时都不见了踪影。   弯月如钩,挂在天边,将清冷的光芒撒在石板路上。陈应走到自己的马车前,正准备上车,突然眼睛的余光看到一家铺子的晃子下,站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道兴。陈应暗暗皱起眉头,李道兴他虽然认识,但是谈不上深交,他站在这里不走,显然是为了等自己。   陈应愣了片刻,摇了摇头,最终叹了口气,还是走向李道兴:“你在等我?”   李道兴傲慢的望着天边的月亮,语气中不带任何喜怒:“我阿姊走了。”   陈应听到李道贞走了的消息后,心中莫名的一痛。“什么时候,为什么?”   李道兴叹了口气道:“不为什么,你不是要当驸马吗?话已传到,我走了。”说完,李道兴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说清楚,不然我这心不踏实!”陈应伸手拉住李道兴的胳膊:“她出哪儿了?”   李道兴看了看陈应,一脸不屑的道:“你知道你现在很虚伪吗?既然不能娶我阿姊,你管她去哪儿干什么?”   陈应本想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话到嘴边,他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李道兴转身望着陈应,此刻陈应看清了李道兴的眼睛赤红,似乎要冒出火来。李道兴压抑着声音嘶吼道:“我阿姊性子高傲,这些年有家兄和长辈让多少青年才俊与她相亲,她都看不上眼,偏偏遇到一个看得上眼的我阿姊哪里配不上你?”   陈应还没有无耻的去为自己辩解,无论出自什么原因,便宜他已经占了,在这个时候,如果再找借口和理由,那也忒不是男人了。   陈应喃喃的道:“她去了哪里?”   “家兄被陛下委任为灵州总管,我阿姊去了灵州!”   陈应不是傻子,虽然他已经不在灵州了。他对灵州的百姓大都是有活命之恩,对于灵州安置的突厥人也有恩义,关键是陈应在灵州有着很高的威望,有朝廷的圣旨,不见得有陈应的召号管用。   陈应走到马车里,研磨铺张纸,陈应想了想最终决定李道贞就算在灵州,他也不能无动于衷。陈应冲李道兴道:“跟我来”   陈应不管李道兴乐意还是不乐意,粗暴的将他拉到马车上,一路朝着陈府急奔而去。回到陈应府上,陈应一头插进书房,好一会儿,陈应走出书房,手中多了一柄横刀和一封信。其实信上只有一首诗: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李道兴接过陈应的刀与信,一路小跑向家中跑去。   望着李道兴的背影,陈应再次叹息一声,女人总是要哄骗的,不管她有多聪明,有多坚强,既然已经得手了,多哄骗一下没坏处,置之不理才是禽兽行径。   李道贞离开长安的理由,其实也不难猜。李道贞就算留下,陈应也没有办法娶她为妻,留在长安,只会让陈应更加难做。   一个女人不计较名份,不图钱,这是非常难得的。其实,李道贞去灵州还好,留在灵州,多少可以躲开一些世俗的闲言碎语。   当然,有李道宗庇护,在灵州李道贞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迷迷糊糊,陈应沉睡过去。   等到陈应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李秀宁在陈应房中,他顿时吓了一跳。因为陈应发现李秀宁的脸色非常难看。   陈应还以为李秀宁已经知道了他与李道贞的事情,顿时心虚起来。陈应期期艾艾的道:“你怎么来了?”   李秀宁扬了扬手中的房契,冲陈应道:“三胡说你要用他的那幢宅子办钱庄,这不,让我把房契送来了”   陈应接过房契,突然发现李秀宁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吱吱唔唔地不说话,陈应也急了“你怎么了究竟怎么回事?”   “真没什么事,只是”李秀宁低着头,期期艾艾的说道:“我”   李秀宁说不出话了,事实上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跟陈应说,原本她的身体倒没有什么问题,今年在守河东苇泽关的时候,有一次她正碰到来了月事,可是尉迟恭却冒雨率军猛攻苇泽关,李秀宁在月事时被大雨淋得通透,结果就落下了难以启齿的病根。   陈应看着李秀宁皱起眉头,右手捂着自己的小腹。   陈应试着问道:“三娘,你是不是好朋友来了?”   “好朋友?”李秀宁皱起眉头,疑惑的问道:“什么好朋友?”   陈应道:“就是月事呗?”   “可不是么,真是不凑巧。”李秀宁吸了口冷气,又道:“好朋友是你们武川人的俗语吗?”   陈应也有些窘,武川人悝语中可没这样的说法,他掩饰了几句。“可曾请太医来。”   “太医哪有什么好妇科圣手匠。”李秀宁摆摆手。“不妨事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过了这几天就好了。只是唉,昨天就有些不舒服,我还以为是练武累了,没往这方面想,没想到半夜就”   痛经不是病,然而痛起来却要人命。陈应急忙起身,跑到水盆边,三两把洗洗脸,赶紧冲厨房跑去。   陈应在后世了解过,痛经的女人多吃温性食物,可以环节疼痛,最重要的还是防寒保暖。陈应来到厨房,用锅煮了一盆牛奶,加上蜂蜜进行搅拌,同时,陈应又找来一个小布袋,将麦麸倒入锅中翻炒,等到麦麸吵得烫手,再将麦麸放入布袋中。   陈应将加了蜂蜜的牛奶和布袋端到李秀宁面前。   对于牛奶李秀宁还好理解,因为太医曾告诫李秀宁多喝牛乳,可是这个热气腾腾的布袋,就让李秀宁难以理解了。   在李秀宁诧异的目光中,陈应突然掀起李秀宁的下襟,将布袋隔着裘衣贴在李秀宁的小腹上。李秀宁的脸瞬间就红了,陈应这个姿势实在让人难以启齿。   然而就当李秀宁感觉一股灼热袭来的时候,她小腹的疼痛居然缓解了。   “你还会治这种病?”李秀宁诧异的道。   “当然?”   李秀宁看了陈应一眼,忍着笑。“堂堂的将军,没个正形,也不怕人笑话。”   陈应道:“谁敢笑,我撕烂他的嘴”   李秀宁笑面如花,陈应不由得看得痴了。   马周兴冲冲的冲进来,突然发现,陈应的手放在李秀宁的小腹上,那个姿势,怎么都让人浮想联翩。   马周吓得脑袋一缩,赶紧退出屋外。   马周心中一慌,看来传言不虚,陈应与李秀宁果然关系莫逆,非比寻常。   李秀宁望着陈应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说着什么,场面顿时异常尴尬。 第四十七章 排忧解惑袁天罡   李道贞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垂鬟分肖髻唐朝处女发式,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将头发打乱,梳成凌云髻。   小桃看着李道贞梳成这样的发式,撅起小嘴道:“娘子,这是妇人”   不等小桃说完,李道贞眉毛一挑,不悦道:“要你多嘴!”   小桃讪讪然退下。   尽管李道贞的妆容已经无可挑剔,美不可言,然而李道贞没有下令停止,那两名梳着百花辫的侍女也不敢停下。房间里,十几口大箱子已经落上了锁,整个房显得异常空旷。几名仆人来回小心翼翼的抬着上锁的箱子往外走。   李道贞不时的望着屋外。突然,小桃看到两名抬着一口檀木箱子发生了倾斜,急忙出声喝斥道:“小心点,这里面装的可是娘子心爱的花瓶,打碎了小你们的腿”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李道贞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巍然端坐着。李道贞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李道兴手中的刀上。   李道贞明知故问道:“这是”   “阿姊真不知道?”李道兴将手中的横刀递到李道贞手中。陈应的这柄横刀并没有出奇之处,只是忠武将军以上级别的佩刀,与大唐制式横刀稍许有些区别,普通的士兵用的横刀是属于七十炼,而陈应的这柄横刀属于百炼,当然,百炼钢与七十炼钢从外形上根本区分不出来。为了体现两者的区别,这柄忠武将军佩刀带了鲡蛟饰刀鞘,刀柄鎏金,仅些而已。   李道贞拿着这柄横刀缓缓拔出刀鞘,认真端详起来。看着良久,李道贞突然一愣,还刀入鞘,将手伸到李道兴面前:“拿来!”   “信!”   “什么信!”   李道贞没有废话,扬起横刀对着李道兴的脑袋砸去,尽管横刀没有出鞘,可是这一刀万一砸实,李道兴肯定半个月无法下床。   “别啊!”李道兴赶紧从怀中掏出陈应写下的那封信。   李道贞打开信封,上面只区二十八个字:“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原本李道兴还真没有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时他喃喃的道:“不负如来不负卿嘿,这混蛋想的倒美”   李道贞露出杀人般的目光,李道兴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赶紧改口道:“阿姊,能不能不走吗?大兄去了灵州,你也去,这长安我待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李道贞的眼泪扑簌簌的流淌下来。   李道兴道:“你不是担心那些闲言碎语吗?谁敢多嘴,我撕了他的嘴。”   李道贞将这封信递给小桃:“锁起来!”   “锁起来?”小桃疑惑起来,喃喃的道:“这不就是几句话吗?”   “这是金不换!”李道贞拎起陈应的横刀向前一扬:“出发,去灵州。”   进入初冬,长安城的第一场雪迟迟没有下。天气虽然渐渐寒冷,然而驰道工程却无法拖下去了,陈应只好硬着头皮,走马上任。   大唐的朝廷在这个时候是非常高效的,随着李渊一纸诏书下达,京兆地区征召的民夫开始陆续抵达。   工部测绘的图纸也放在了陈应面前。陈应只好将民夫按照拥有熟练技术的民夫和普通民夫分开,再将普通民夫以里、乡、城以宗族为单位,组织成若干小队。先进行在官道边上挖渠填土平整路面,而会手艺的民夫,则按照规定的标准尺寸,展开轨道打造工作。   此时从长安到华州一百余里的官道上,形成一个庞大的工地。多达五六万民夫,同时展开热火朝天的工作。   陈应虽然主持驰道修建工作,事实上他根本不用亲历亲为,他下面还有一个工部郎中、一个水部郎中、四个司职员外郎,另外六名主事等十二个官员辅佐,陈应将十一名佐官,一人分担一摊子事。   工部郎中负责驰道质量把控,水部郎中负责挖沟渠,填土平整路面,其他四名员外郎和六名主事则负责分段控制。   同时,陈应还有许敬宗率领的侯莫陈氏门生故吏数十名小吏,专门作为审查人员存在,全程跟踪质量。   尽管李渊只需要陈应做做样子,迷惑王世充和李轨,可是陈应却不想这样应付挡差,他却是真想修通这样一条驰道。一直以来,陈应只注意到关中的战略地位,却忘了关中的战略地位带来的另一个福利。   关中四通八达,因为有四关防守,这里易守难攻,在战乱的时候,河东,河西、洛阳、山东逃难的人往往会首选关中,这是一个人才会聚之地。   但是自唐朝灭亡之后,关中就失去了作为国都的根基,而且在后世西安连二线城市都排不上前列。   究其原因,说穿了就是关中过度开发,破坏了生态平衡。随着时间推移,关中人口越来越多,关中的土地不足以养活关中四百余万人口,在这种情况下,关中需要天下各郡州反脯,可是古代落后的运输方式,将大量宝贵的资源,浪费在道路运输上。   如果陈应成修通了驰道,就可以利用长安的地利优势,让长安成为商品集散地,作为丝绸之路的,长安的物资一直没有办法支援河西,这让关中的粮食价格与生活成本虚高。一旦驰道完成,这样的长安,才能长治久安。   然而,又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摆在陈应面前,如果驰道的轨道,全部用木材建造,恐怕要砍光关中的树木,还不见得够用,关键是木材的磨损实在是太惊人了。   然而要使用钢轨,在这个时代,似乎也不太可能。关键是此时唐朝的钢铁产量实在太低。陈应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重启灵州的高炉炼钢计划。   不过,此时他已经不再是灵州总管。灵州的事情,他也管不到了。突然,陈应脑袋中灵光一闪,决定去东宫求见李建成,去寻求解决之道。   陈应来到东宫的时候,在东宫宫门口,正撞见李建成要外出。就在李建成抬腿正要上马车的时候,李建成望见了陈应。   李建成冲陈应摆摆手道:“陈郎,来得正巧,本宫带你去见一位大贤。”   陈应微微一笑道:“哪里大贤值得太子殿下屈尊降贵?”   李建成低声道:“袁天罡!”   袁天纲初仕隋末,为盐官令,官政空暇,以相术为雅 第四十八章 雪夜奔袭灵州   李建成最近是非常困惑,按说他刚刚平定河东之乱,于情于理,李渊都应重赏。然而,直到现在李建成才发现,他除了得到一个监国的名号以外,手中的权力非但没有增加,门下左率卫韦挺因门下刁奴殴死人命,被万年县代理县令权万纪捉到以后,准备开刀问斩。   韦挺前往权万纪府上求情,结果被权万纪一道奏折,告到李渊面前,韦挺被罢免官职,贬为庶人。   这让李建成非常不理解了,按照传统的规矩,只有太子才能住在皇宫,其他皇子成年后都要迁居宫外。但是李唐与其他开国王朝迥然不同。奠定开国基业的不是李渊一人,而是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李秀宁父子女五人共同完成的。这种建国特点在历史上是空前绝后,当然,在利益分配的时候,唐朝开国诸王也享受莫大的权力。   总而言之,除了太子李建成居住东宫,李世民居住在皇城之中的承乾殿,现在李元吉返回长安后,一直赖在武德殿不走。留居宫中这也罢了,关键是除了李唐朝廷之外,李建成的太子令、秦王李世民的秦王教、齐王李元吉的齐王教,包括李秀宁的平阳公主教平阳公主待遇与亲王同与李渊的诏敕并行,同时出令出多门,这让初唐朝廷和各部司非常迷惑。各部司为了避免厚此薄彼,通常都是以先后顺序而决定执行。当然,哪怕有先有后,要看这是谁的门人,齐王的门人绝对不会执行秦王教,而秦王门人也不会执行太子令。   在东晋时代,开创了王司马共天下的局面,在唐初的时候,其实政治是执行的李渊、秦王、太子、齐王共天下。在开国初期,李建成因为制定大唐国策,以及维护北方防线有功,加上李建成与山东贵族集团和关陇贵族集团交好,李渊不得不把加强李世民的权势,让李世民与李建成打擂。   然而,李世民在灭掉王世充势力之后,势力开始膨胀,李渊又开始偏向李建成一党,哪怕李世民捏造李建成的门人杨干谋反,李渊也是高举轻放,正是因为李渊的这种毫无原则的袒护,酿成了玄武门惨案。   政治中,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动作。事实上李建成从韦挺被迅速贬官,就感觉了事情的不对劲。万年县令权万纪,并不是李世民的人此时还不是,可是居然因为一件小事,弹劾韦挺,这太让李建成意外了。   殴死人命的只是韦挺的家奴,虽然门人管教不严,韦挺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在这个时代律法,韦挺只需要严惩家奴,包赔死者丧葬费,再苛刻一些,加倍罚铜就可以解决了,根本用不着罢官。   韦挺在罢官之后,曾向李建成讲起袁天罡给他的预言,如今袁天罡对韦挺的预言已经兑现,那么马上就轮到太子中允王琏了。一旦王琏被贬官,朝中观风向的墙头草们就会落井下石,那么就会让李建成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内。   得知李建成的缘由之后,陈应有些明白了李建成的意思。李建成其实只是向袁天罡寻求一个心理上的安慰。   李建成需要确定这是韦挺的个人命数,还是李渊又开展了对东宫一系的新打压。特别是陈应,立下河东之战,如此大功,居然被剥夺了军权,成为工部侍郎,这让李建成莫名的不安,如果算上陈应,东宫已经连续折了两员大将,这不由得李建成不重视。   “有句话本宫忍了好久,一直没有问你!”李建成望着陈应,一脸郑重的道:“你说说,你真愿意当工部侍郎吗?难道你不感觉,返回灵州,在灵州更有作为吗?”   如果李建成从前还有些顾忌,现在他决定反击。灵州在李道宗治下,李道宗与李世民的关系更近一些,灵州在李道宗手中,事实上等于在李世民手中,这让李建成莫名不安。如果李建成顶着压力,以太子令明发天下,是可以任命陈应为灵州兵马都总管,以陈应在灵州的威望和定远军旧部,是完全有能力架空李道宗的。   陈应微微一愣,心中暗想:“如今朝中局势已经这么激烈了吗?”陈应躬身道:“太子殿下,门下为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李建成的马车出了长安城,开始颠簸起来。李建成道:“李道宗虽然是宗室俊杰,作一任郡守刺史,治一方乐土,他有这个能力,若是独挡突厥与梁师都,他还差了一些。灵州没有陈卿坐镇,本宫寝食难安。”   事实上,正如李建成所料。李道宗虽然执行了李渊的瞒天过海之计,率领四个折冲府横穿贺兰山,绕道漠北,准备奇袭李轨。李轨对于李道宗的动向,根本一无所知。   然而,梁师都却一直密切关注着灵州的动向。在灵州他安插下了大量的细作和眼线,早在李道宗走后半个月,梁师都就接到了准确消息,李道宗率领定远军四个折冲府主力兵马,离开灵州不知去向。   刚刚开始梁师都还担心李道宗率领定远军四个精铁折冲府,六千精兵,准备袭击他。此时丢掉夏州大半的梁师都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然而等了半个月,却没有等来李道宗的奇兵,反而等来到李道宗奇袭李轨的消息。   这让梁师都大喜过望,急忙召集麾下大将辛獠儿、李正宝、冯端、刘旻、贺遂、索周、梁洛仁等麾下武商议对策。   刘旻本是夏州长史,自陆季览死后,梁师都麾下无人可用,就擢升其代替陆季览为尚书。刘旻本是夏州豪强,虽然有些见识,不过为人却瞻前顾后,他率先提出异议:“陛下,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梁师都背着手,在大殿中来回踱步。梁师都暗想,这或许是有这个可能,如今河东之战,突厥损失数万兵马,莫贺咄设麾下几乎全军覆没,俟利弗设吓得远遁狼居胥山,此时漠南突厥人根本就没有多少兵力。   然而,突厥庇护下刘武周已死,若让梁师都灭亡,对于突厥来说,简直是一个重大的灾难。一旦梁师都被围,突厥哪怕是再困难,也会不惜一切代价相救。突厥擅长骑兵奔袭,从围城到突厥得到讯息,除非李道宗有一个月之内攻陷延州的能力,否则突厥大军来援,李道宗只能撤退。   刘旻所说的可能,并非没有。   在这个时候,梁洛仁起身抱拳道:“陛下,臣弟不才,率提兵八千,踏平灵州。”   恰在此时,狂风大作,天降鹅毛大雪。   梁师都大喜道:“此乃天助我矣!”   大雪可以掩饰大军出动的痕迹,特别是梁师都见过陈应用白色披风掩饰部队行迹,梁师都决定效仿陈应,全部披白色披风,冒雪出击。   梁师都下诏,以梁洛仁为行军兵马元帅,辛獠儿、李正宝为左右统军,率领八千军队,趁大雪奔袭灵州。 第四十九章 天问   杨则坐在灵州治所衙门的大堂里,双手低垂,眼里流露出一些焦灼的神色。堂下的小吏正在向他介绍着最近收到的情况。   自从李道宗率领定远军的四个折冲府离开灵州,杨则每天都如同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上。自从六七天前,灵武十八镇开始整军备战,杨则就嗅出了空气中弥漫紧张声息。   如今的灵州虚弱到了极点,灵州虽然不是空穴而出,事实上这些新整编的定远军,能有多少战斗力,杨则根本不敢保证。他看过陈应打仗,尽管不精通军事,却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对比。   陈应统帅定远军时,定远军将士就是一群凶狠的野兽,无论望向谁,都像是饿狼一样,仿佛看着别人从哪里要刀子最好。   然而,此时的定远军别说有那种气势,就连甲胄都不齐。指望这些军士防守灵州,杨则真的很没有底气。   然而,现在接到的消息却没有一个好消息。灵武十八镇的百姓,已经完全放弃的城外的村落,每个镇子下辖的村堡,已经完全搬空,全部迁移到镇堡里面,至于村堡里的粮食、水源、家畜或者耕具,全部掩埋了起来。   哪怕杨则再如何不懂军事,这也知道这是灵武十八镇的百姓,不相信定远军将士可以保护他们,而采取的坚壁清野战术。坚壁清野战术,听上去非常高大上,事实上,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哪怕最终战胜了敌人,自家的损失也不轻松。   搬进镇堡里的百姓,将镇堡外面的壕沟挖深拓宽,他们都知道灵州在守军的时候,因为燃料的匮乏,冬天冻死了很多人。这些百姓拼命的镇堡里储存石炭,石炭这个东西既耐烧,又不占地方。   不少百姓抓紧时间伐木,打造投石机,削木制作箭杆,炼铁制作箭镞   越是这个时候,杨则越是小心。他出身东宫门下,前程远大,若是一旦处理不好灵州的事情,很可能灵州刺史就是他仕途的终点。   “使君,其实也不用担心,天气越来越冷,虽然不至于呵气成冰,可是要这种情况下,梁师都想要出兵也没有那么容易!”   杨则却摇摇头,他知道去年冬天陈应就是利用雪地舟从长安出发,一路奔驰两千余里,驰援灵州。而且雪地舟也不是什么高科枝,只要稍微懂点木匠活,看过一遍都知道如何打造雪地舟桥。   杨则道:“天气越冷越可怕,梁师都若是出兵夺取灵州,此时就是最好的机会。梁师都才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可是”   “什么可是,以本刺史的名义,下令灵州诸县,立即坚壁清野,储存燃烧,避祸城中。”杨则喃喃的道:“但愿时间还来得及!”   看着李建成沉思不语,神情却变幻不停,陈应忽然后悔起来。   以他对李建成的了解,李建成这次去找袁天罡,应该不仅仅是帮忙这么简单。袁天罡虽然精通占卜相面之术还精通天历法,然而袁天罡虽然是野化外之人,对于李建成的帮助始终有限。   看着袁天罡闭门不出,直接让李建成吃闭门羹,陈应颇为不满。不是陈应看不起所谓的占卜和相面之术,其实这些东西,在后世可以归纳一个学科,叫心理学。   将一年中的365天视为365个抽屉,400个人看作400个物体,由抽屉原理1可以得知:至少有2人的生日相同.400365135,112又如:我们从街上随便找来13人,就可断定他们中至少有两个人属相相同。从任意5双手套中任取6只,其中至少有2只恰为一双手套。   我们可以得知,从数1,2,...,10中任取6个数,其中至少有2个数为奇偶性不同。   上面数例论证的似乎都是“存在”、“总有”、“至少有”的问题,不错,这正是抽屉原则的主要作用.需要说明的是,运用抽屉原则只是肯定了“存在”、“总有”、“至少有”,却不能确切地指出哪个抽屉里存在多少。这其实是数学中的概率问题,然而相术却被术士进行神化,比如一个人去算命,只要一开口,其实就暴露了很多问题。测婚姻的人,肯定是婚姻有问题,财运和官运的人,要么财运和官运不济,要么左右徘徊。只要知道这个答应,利用抽屉原理,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可以蒙中。所谓的相术,说出来玄之又玄,其实可是以归纳为抽屉原理。   抽屉原理虽然简单,但应用却很广泛,它可以解答很多有趣的问题,其中有些问题还具有相当的难度。   根据后世的记载,袁天罡的名气相当大,然而这恰恰正是一名数学家,他只不过把数学知识的抽屉原理,应用的相术中。比如说三国时代的月旦评,许子将为一月一评,十数年至少评了上百人,然而除了曹操之外,其他籍籍无名,这也是概率问题。但是从许子将终于刘繇来看,他看人其实不准,真准的话,为什么自己愿意去刘繇身边?   现在袁天罡居然在李建成面前摆谱,陈应看不下去。陈应走到道观门前,咚咚的敲门。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里面一名小道童探出头看着陈应道:“师尊正在闭关,赎不见外客   要不,你们先回去,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们?”   李建成正准备说话,陈应抢了上去,微微一笑道:“小道童,你进去告诉你师尊,他要是不出来,他会后悔的!”   听到陈应如此说,李建成道:“陈卿,不得无礼!”   陈应转而道:“太子殿下放心,臣下自有分寸!”   那小道童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道:“不知陈郎君准备让师尊后悔!”   陈应笑了道:“久闻袁师善易,易为六经之首,讲的是天地人伦大道,某也不才,正好有几个问题不解,顺便请教一下袁师,不知可否?”   道童听到这话,脸色微变。如果求袁天罡相面,袁天罡闭而出见,这是自抬自价的办法,不二法门,偏偏眼下的世族子弟,王孙贵胄都吃这一套,然而陈应名为请救,实则为上门挑战打脸,如果袁天罡再闭门不出,无论结果如何,恐怕陈应都敢说袁天罡闭而不战。   相面,吃的吃名气这一行饭,比如后世的明星。如果一个明星没有名声,永远上不了新闻,就会被人淡望,这才是最可怕的。   一旦让天下出现,袁天罡连一个弱冠少年都不敢应战,这对袁天罡的名气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那道童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陈郎君对易也有研究?”   言语间调侃多于惊讶,显然是不信。   不仅是他,就连李建成都有些啼笑皆非。他和陈应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了,陈应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他还能不清楚?说陈应目不识丁有些过份了,但要说他有资格和袁天罡讨论易经,那也是绝不可能的事。   “研究谈不上,略知一二而已。”陈应笑着拱拱手。“如果袁师,不肯见我们,那也没关系。我也就是一个问题而已,麻烦你转告袁师,求个答案,我就在门外等。”   道童愣住了,陈应此时是真的想讨教,还是想借机生事?如果是前者,那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是后者,那可就是自取其辱了。   道童其实并不知道,陈应别说懂易,易经他甚至没有看过,只是陈应气不过袁天罡装逼,他还有大把事情要做,此时李建成根本就抱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在门外苦等,陈应哪有这个闲功夫浪费在这里。   道童道:“不知陈郎君有什么问题,某虽不才,对易经也略知一二,若陈郎君有问题,可代为师尊为陈郎君解惑。”   陈应笑道:“易经研究天地人,陈某想知道,这头顶之天有多高,这地有多厚?还望袁师不吝赐教?” 第五十章 汝可知天高地厚?   如果是一般易经问题,恐怕还真难不到袁天罡。然而中国有句话,叫做不知天高地厚,当然有含蓄一点的说法,请问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潜意思都是一样,是在问袁天罡知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哪里上上门请教问题,简直就是登门挑衅。如果只是请教问题,小道童还需要客气对待,毕竟李建成的面子,还是需要顾及的。   然而陈应这是上门挑衅,那就是敌人,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道童门上后,李建成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陈卿,你这是莽撞了,等会袁师出来,你给他道个歉!”   “殿下时不可待啊!”陈应道:“殿下真以为我是无事是非,自取其辱?”   李建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那个意思却非常明显。   陈应虽然不相信袁天罡的道术和相术,然而袁天罡却有真才实学,还有非常大的影响力,哪怕他一人,足以影响朝廷的动向。对于迷信的这个东西,还真没有办法解释,哪怕到了科学发达的后世,神棍王林照样混得风声水起,身家亿万。   但是这是唐初,袁天罡的影响简直就是核武器级别,这样的人物要招揽下来,可以起到的作用非常大。哪怕武则天后来已经掌握了全国实际权力,她一样也需要袁天罡给她造势。当然,这样的人物,其实根本就没有办法用钱财收买。   唯有掌握着他的把柄,逼迫他合作。   李建成学识不俗,他也研究过易,虽然说李建成不敢说他对易经的研究可以超过袁天罡,但是却也知道,陈应所谓的问题根本没有解释,反而更像胡搅蛮缠。   陈应耐心的向李建成解释:“敢问太子殿下,想要在袁师这里得到什么答案?是为心安吧?”   李建成狐疑的看着陈应道:“你怎知”   陈应笑道:“袁师这人向来从不狂娟,太子殿下可知,他为何要对太子殿下登门求见,避而不见?”   李建成不置可否的道:“或许他是真在闭关吧!”   “我嗅出了阴谋的味道!”陈应道:“袁师在养望,他这是在利用太子殿下的名望”   李建成微微颌首,若有所思如果陈应不提,李建成还想不到这茬,可是陈应一提,李建成顿时恍然大悟。他有些啼笑皆非,原本以为袁天罡是化外之人,没有曾想他也有功利之心。原本,李建成以为袁天罡以精通易经闻名,灭陈应的威风绰绰有余,现在李建成发现,袁天罡也是俗人一个,顿时失去了见袁天罡的兴趣。   就在李建成准备返回的时候,那名道童又打开了山门,冲李建成与陈应躬身一辑道:“师尊中庭明堂相见。”   李建成听到这话,反而有些意外。陈应的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是问题,只是混搅蛮缠,不用问袁天罡也不知道天有多高,至少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然而,袁天罡居然大开中门,中庭明堂相见,这是准备应陈应之战了。   在那名小道童的带领下,李建成昂首阔步,朝着里面走去,陈应与李建成错半肩的位置,紧随其后。   此时,正门前的甬道两旁,数十名道士身着道袍,手持宝剑虎视眈眈。陈应哑然失笑,难道说袁天罡还想利用这些道士给他施加压力不成?陈应虽然算不上百战沙场,但是应付这种小场面,还是信手拈来。   东宫监门率卫的甲士一看袁天罡排成这个阵仗,顿时火冒出三丈。居然敢给太子使下马威,尼玛这还能忍?   这些监门率卫整齐跨步,把靴踢得震天响。随着兵戈阵阵,甲叶片子哗哗直响,这些道士们顿时脸色大变。   东宫监门率,相当于朝廷里的站殿武士,不管能不能打,身高有着严格的要求,每一位都是身高八尺的关中大汉,他们最擅长的恰恰正是唬人。   陈应随着小道童来到中庭明堂里,袁天罡坐在明堂中间的主坐上,身穿道袍。明堂里并不是一人,十二名小道童跪坐在左右两厢,明堂里左右两座铜铸的仙鹤型香炉内,檀香袅袅。陈应暗暗打量着袁天罡,只见袁天罡疏眉朗目,花白胡须,打理得很清爽。为神奇的还是袁天罡的头发,他的的头发稍灰白,胡须也是,都外白里黑,头上仿佛戴着一顶灰白的帽子。   袁天罡面见李建成,也没有起身施礼,闭着眼睛,双手打着神情虽然不严厉,却非常庄重,刚而不猛,不怒自威。   那些小道童看着走进来的李建成和陈应,神情各异,但不少人都眼睛一亮。大唐不仅仅是一个拼爹的时代,同时也是一个看脸的时代。长得五官端正,风度翩翩,官运就会亨通,反之亦然。比如许敬宗,这货就是因为颜值不佳,所以颠沛流离,半世坎坷。   李建成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长须飘逸,风度翩翩,论颜值,李建成其实还是李氏三兄弟最帅的一个,比李世民强得多了。当然,没有最帅,只有更帅,跟陈应比起来,李建成还差得远。   袁天罡倒现在还能稳坐正中,不喜不怒,仿佛无动于衷。陈应就冲袁天罡这份淡定劲,暗暗点头。论装逼,袁天罡确实是装逼中的高手。   陈应看着中间有两个空座,将下道左位让给李建成,自己退居右下位。   一时间,无数目光都落在了陈应身上。不过大多数都是看好戏的眼神,以幸灾乐祸居多,陈应倒更坦然,不为所动。   袁天罡现在非常淡定,因为他有淡定的底气,因为陈应这个忽见蛮缠的问题,他现在可以大大方方承认自己不知,然而他却可以随手丢给陈应,看看陈应能不能回答上来。   袁天罡先睁开眼睛,冲李建成微微点头。然后以犀利的目光盯着陈应道:“贫道不知天有多高地亦有多厚,陈郎宁知天高地厚?”   陈应道:“自然知道!”   袁天罡微微一笑,陈应入瓮了。中国古代早就有九重天的说法,但这九重天不是指层层包裹的九重,而是指不同方位。比如吕氏春秋就说,天有九野,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曰变天。北方曰玄天,西北曰幽天,西方曰皓天,西南曰朱天,南方曰炎天,东南曰阳天。前汉的淮南子也说,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配合天圆地方的说法,哪一重天和大地的距离都没有区别,甚至可以说没有一个确定的数据。即使是同一片天空,也要看你在什么位置,位置不同,距离自然也不等。   如果陈应聪明,应该坦然承认他也不知道。然而陈应却自作聪明,那就不可怕了。   袁天罡道:“汝可知天有多高?地亦有多厚?” 第五十一章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天高三万两千里,地厚一万五千二百六十二里。”陈应淡淡的笑道。   事实上这并不是陈应胡诌,在后世天学家原本认为天高约八百千米,然而随着科技的发展,远离地球一万六千千米的高空,仍有气体分子的存在。至于地厚,其实反而比天高更难计算。因为地球,是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如果从南极打一个隧道到北极,这个隧道的长度将达到一万两千七百千米。不过,如果取平均值,就是七千六百三十二千米。   袁天罡疑惑的道:“这是哪一重?”   陈应淡然道:“九重一样!”   袁天罡又问道:“陈郎君量过?”   陈应摇摇头:“没有!”   “汝怎知?”   “我说我量过,你信吗?”   袁天罡道:“你是用什么办法计算出来的天高地厚?”   陈应道:“袁师是信天圆地方?还是信浑天说?”   早在公元前二十四世纪的帝尧时代,中国古人就开始了有组织的天观测活动。中国古代关于天地的结构相继出现过三大学说,即盖天说、浑天说和宣夜说。盖天说把天地的结构设想为一把附着有众天体的左旋大伞笼罩着一个倒扣的静止的大盘子,约在西汉末年成书的周髀算经给出一个典型的论述。浑天说把天看作一个附着有众天体的球壳绕极轴左旋,关于静止在天球中央的地之形状则有地平和地圆两种观点,约成书于晋代的浑天仪注以“浑天如鸡子,地如卵中黄”做比喻。   事实上道家也好,阴阳家也罢,他们更信奉盖天说,既“天圆地方”,只要是后世的一个中学生,也知道这个学说其实是错误的。   天圆地方本质上是易经阴阳体系中对天地生成及其运行的解读,而易经为百经之首,国学之源,其思想体系认为万事万物都是按照阴阳五行演化而来,因此在古代的各门学科中,都有阴阳五行的思想体系在其中。   道家,自然是信奉天圆地方说。古人把天地未分、浑沌初起之状称为太极,太极生两仪,就划出了阴阳,分出了天地。古人把由众多星体组成的茫茫宇宙称为“天”,把立足其间赖以生存的田土称为“地”,由于日月等天体都是在周而复始、永无休止地运动,好似一个闭合的圆周无始无终;而大地却静悄悄地在那里承载着我们,恰如一个方形的物体静止稳定,于是“天圆地方”的概念便由此产生。   纵观自然界,凡是圆形的物体,都具有好动和不稳定的特点,就象圆圆的日月一般;凡是方形的物体,都具有静止和稳定的特点,就象静静的大地一样。动则为阳,静则为家认为:“天圆”心性上要圆融才能通达,“地方”命事上要严谨条例。并不是指说,天一定就是圆形,而地就是方形。   无论如何,天圆地方是袁天罡信仰,他不可能违背他的信仰。   果不其然,袁天罡道:“自然是天圆地方”   不等袁天罡说完,陈应道:“我们在海边看到帆船由远而来,为何是先看到帆船的桅杆,然后慢慢看到整只船。反之亦然,帆船远去,先是船身消失,最后只剩下桅杆一点。若是按袁师所说,天圆地方,那么不应该慢慢变小,最后消失不见吗?”   “这”袁天罡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件事情,比天高地厚这种虚头巴脑的问题好解决,因为见多识广的人都看到过这个情况。   堂上一片死寂,众人有的面面相觑,有的结口结舌,有的则长身而起,怒视着陈应,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因为陈应不是在质疑袁天罡,而是在质疑道家,质疑阴阳家,往大了说,这是在质疑他们的信仰。   李建成心中长叹一声。绕了半天,陈应居然是来打脸的。做了那么多铺垫,要听的只是这最后一响。   道,对于李建成来说,只是学问的一种。虽然说,汉武帝以来,独尊儒术,然而汉武帝实施的其实并非真正的以儒治国,他采取的就是外儒内法。自东汉末年以来,特别是两次党锢之祸以来,儒家也在反思。黄巾军之乱和随之而来的三国、魏晋南北朝动乱,则是大大打击了知识分子报国之心。他们对战乱的恐惧,对社会的失望导致一些人撰予以批判,而朝廷则采用“九品中正制”开始对官员采取一定的控制,这些因素导致当时的名士们逐渐脱离了公共生活,摒弃了儒家的准则,纷纷转向追求道家的自由意志,形成清谈之风。   事实上,道家思想,不仅仅是因为袁天罡追求的大道,同时也是这个时候的社会风气。哪怕李建成也对陈应此举感觉不满。   袁天罡沉下来脸,有心难以压抑的火气在胸间蹭蹭直窜。   陈应起身,笑眯眯的看着袁天罡那快要爆炸的样子,淡淡的道:“袁师,你如果抱着天圆地方这种已经过时的旧论,那就谈不起来了。袁师,我冒昧问一句,你听说过南阳先贤张衡张平子的浑天说吗?”   袁天罡犹豫了好一会儿。“你是说天如鸡子,地如鸡中黄吗?我听说过,不过未曾做过研究,不敢妄言。”   “时间不长了,以后有时间再与袁师讨教学问!”李建成看到袁天罡有些下不来台,不想咄咄逼人,就起身道。   袁天罡此时心中甭提有多郁闷了,他的目的其实正如陈应猜测的那样,他只是借李建成的身份,自抬身价,却不曾想陈应接连抛出两个刁钻的问题。   李建成与陈应起身告辞,袁天罡却如丧考妣。   就在这时,那名小道童道:“师尊,你中计矣!”   袁天罡愕然:“淳风,你什么意思?”   李淳风歪了歪嘴,意味深长地笑了。“师尊,是不是特别想知道,帆为何先失船身,再失船帆?”   袁天罡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道:“好狡诈的小子!”   陈应心满意足的走了,等陈应登上李建成的马车,李建成仍然不解陈应,为何冒着开罪天下道门的危险,难道只会为了打脸袁天罡吗?   李建成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陈应应该不是这样的人。至少在李建成的认知中,陈应不应是这么锋芒毕露的人。   陈应看着李建成愁眉不展,忧色更浓,不由得笑道:“太子殿下,先秦之时,诸子为什么纷纷开宗立派,创立学说?孝武皇帝时,董仲舒为什么要讲天人感应,独尊儒术?然而,魏晋南北朝开始,不何玄学大盛?儒学又该往何处去?”   李建成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决定于大唐以后治国的政治核心方向,然而,李建成虽然学识超过陈应,还真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解答这个问题。李建成忽然有些不安。他觉得陈应的这个问题和追问袁天罡那两个问题殊途同归,都是同一类问题,超出了普通人境界的问题。   陈应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   李建成突然发现,把陈应当作一个普通的将领看待,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情。陈应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李建成沉吟着问道:“那陈卿以为为何?”   “学问合为时而作。”陈应笑了,看着李建成对他的态度,很有成就感。不管怎么说,能让李建成开口请教,这逼就算装成功了一大半。   当然,陈应不完全是为了在李建成和袁天罡面前装一把逼。陈应真正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李建成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将领来看待,陈应很想进入东宫的核心,参与重大决策,而不是被边缘化。   陈应用自己的行动,向李建成证明,他不是一个单纯的武夫,更不是一个莽夫,而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事实上,袁天罡名气很大,而且以多闻广见闻名,又有谁比得起袁天罡这个垫脚石更好?   如果袁天罡知道陈应的想法,肯定会吐血。   有学问人,在李建成心中,那都是贤士,值得他折节下交,不耻下问。陈应用这种方法,进入东宫核心。   “知行合一,恪物致知!”陈应叹了口气道:“做学问,搞研究,最终是为了解决问题,不管这个问题是关乎国之兴亡的大事,还是某个无关紧要的疑惑,终究都是为了解决问题。如果什么也解决不了,那这学问就没什么意义了。而举天下之俊杰耗费一生心血去研究这些学问”   李建成此时听到这话,更加肯定的自己的判断,此时他看向陈应的目光有些不同了。   特别是陈应脸上笑容尽收,多了几分悲天悯人的寂寞。陈应道:“空谈误国,遗祸无穷。实干兴邦、福泽四野,千秋万代。”   李建成微微颌首,若有所思:“陈卿所言极是”   说着,李建成突然抓住了陈应的手,郑重的道:“你我君臣以后绝不空,实干兴邦,泽被苍生。” 第五十二章 陈应的隆中对   “天下大势,不在一时一地之争。”陈应耐心的向李建成解释道:“就算秦王以尚书令录尚书事,吏部、刑部、民部皆掌握在陛下手中,秦王又能撑握多大权势?若秦王真架空太子殿下,恐怕陛下是不会答应的!”   陈应作为一个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宠儿,自然清楚。李渊推出李世民,其实不过是为了制衡李建成。因为他还不想过早放权,当然对于李建成,李渊也很满意,废太子,改立秦王,其实只是李世民一厢情愿的想法。   李建成倒觉得陈应的话非常对他的胃口,点点头道:“一母同胞,兄弟手足情深,怎么会为了那个位置,而同室操戈。”   听着李建成的话,陈应叹了口气。事实上,陈应也不知道怎么说李建成好了,那个位置,可不是万贯家财,也不是一个虚头巴脑的爵位,而是手握天下之权,掌握着千万人的生杀大权,为了这个位置,手足相残,骨肉相残,根本都算不得什么。   然而,陈应却不能说李建成错,因为李建成是一个仁慈的人。说到底,李建成是一个英雄,而李世民则是一个枭雄。就像刘邦与项羽,哪怕再给项羽一万次机会,他同样打不过刘邦,因为项羽是英雄,而刘邦是枭雄。   陈应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扭转历史,因为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在历史上,魏征向李建成提出过要改变朝廷动荡,社稷不稳,唯有诛杀秦王,解决问题之根,只要杀掉秦王,秦王府众臣,没有了效忠的对象,自然会安稳下来。”   然而,李建成却没有采纳魏征的提意,李元吉也要暗杀秦王,事实上李建成也没有同意,否则历史将是另外一个情况。   当然,陈应此时感觉时不我待,他必须尽快加速大唐的民生经济建设,恢复国力。夯实基础,为将来远征突厥,收回漠北、收复西域做好准备工作。   陈应在马车里斟酌着词语道:“河东匡复,李总管奔驰河西李轨,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手到擒来,接下来一定时期内,大唐的注意力将向东倾斜,与王世充、窦建德争夺中原、河北,现在最担心的其实,还是长城之外的突厥人,河东之战,他们稍稍受挫,然而突厥历史仍在,他们必定不会甘心失败,若大唐与王世充暴发战争,突厥人肯定会择机南下。现在太子殿下要做的是,建立稳定的北方防线,北守东攻,一面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另外一方面,就是发展经济,经以济世。民以食为天,若是大唐百姓都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无论河南、河北,皆可不战而自取。”   陈应其实想提出的战略方针,是类似于后世的经济战争,让大唐发挥地利优势,与王世充和窦建德发展军备竞赛,以经济拖垮王世充和窦建德,然后再以绝对的优势,一举而下。   历史上,秦王李世民虽然大败王世充,大败窦建德,一战尽屠窦建德麾下十数万军队,让河北人口,几乎村村闻哭声,到处都是新坟。   唐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因为人口稀少,而造成的发展困难。哪怕占领了中亚的广大地区,却根本守不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人口太少。   如果大唐对王世充和窦建德势力,可以和平解决,那么唐朝将来的扩张战争中,底气将更足,而统治将会更加稳固。   陈应接着道:“北方防线,将从灵州北移,以胜州、丰州、朔州、云州、幽州为第一道防纺,,而灵州、夏州、庆州、银州、代州则作为二线梯队,随时准备支援一线。灵州、银州、夏州、庆州、代州这五州都是北方的膏腴之地。即使在大业九年遍地狼烟的战事正酣的时间,这五州仍每年向朝廷提供的粮赋在一百五十万石之上,其中又以灵州、夏州、银州的三州尤其重要,这三州除了赋粮输供之外,每年向中央财政输供的盐、铁、茶丝及其他商税收入也高近百万万贯之巨,只要将这三州的经济经营好,不用提高太多,哪怕只需要可以恢复到大业九年的水平,差不多就等同于在北方屯驻十万大军。有这十万大军在北方,突厥人想要南下,就得掂量掂量了。”   陈应这番话说得豪气万丈,仿佛江山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此时李建成有些明白陈应的意思了,陈应是不让李建成在朝廷中枢与李世民争,而是要将精力投放在地方上,特别是北方诸州,北方诸州安稳,朝廷就没有颠覆之祸。李建成微微一叹,原来陈应也有谋国之能。   李建成道:“秦王府的长孙无忌讳与房玄龄、杜如晦等有才识之士,难道就会看不出来?”   “能,但是恐怕却无法解决!”陈应道:“胜州、丰州、朔州、云州、幽州、灵州、夏州、庆州、银州、代州这十余州,相对中枢而言,都是边塞苦寒之地,秦王府等众臣,本来就武多弱,他们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去争夺这十州的控制,相反,他们的主力精力还是会放在三省六部五监等要害部门上!”   陈应用的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他就是掐准了李世民不会跟李建成抢,事实上也是如此,历史上李建成也不知道是听从了谁的建议,将北方二十八州尽数抓在手中,当李世民杀掉李建成,成功登上皇位之后,突厥的颉利可汗,率领二十余突厥骑兵,沿着灵州、原州一路南下,顺利杀入关中,根本就没有受到抵抗,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防守北方的将领,几乎都是李建成的门人。   陈应提出这个战略,其实也是学习太祖的这农村包围城市,其实有李渊这个皇帝在,无论拿下三省六部多少要害部门,都没有意义,李渊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收回来。但是地方却不一样,哪怕朝廷要改变地方官吏,至少也要替换人员,李建成根本就没有获得世族门阀的支援,在科举制度没有推广开来的时期,李世民的天然短板就是手底下没有足够多的人才。   北方十州如果论耕种,确实比不上关中的膏腴之地,然而这些地方,却拥有着丰富的战略自愿,比如钢铁、比如煤炭,这些物资提前开发,将让大唐的国力,再上至少一个台阶。   陈应提出钱庄的构想,其实并不是完全为了修通一条驰道,而是为了大唐全国的工商业发展而服务。   布局北方,确实是一招妙棋。李世民不会去争,顺利掌握下来,根本就没有难度。拿到这些地方,快速发展,采取煤炭炼焦,高炉炼钢的方式,每年可以将大唐的钢铁产能增加十倍,百倍以上,拥有了取之不尽的钢铁和煤炭资源,让朝廷和全天下的有知之才看到,无论何时,这些地方都不会当成鸡肋之地弃之。   比如早在秦朝时期拿下来的云贵之地,无论朝代如何变迁,这些地方始终都归中国拥有,因为这些地方的铜矿被发现了,可以解决朝廷铸造钱币所需的铜资源。   正所谓不谋一隅,何以谋全局。不谋一时,何以谋万世。   其实不用陈应提醒,李建成就想到了原来陈应提出的灵州开发计划。灵州总管虽然是李道宗,李道宗与李世民走得更近,但是灵州刺史却是杨则,而杨则则与李建成交好。李建成道:“陈卿,那么灵州你打算怎么做,本宫以监国太子令杨则执行!” 第五十三章 敌人来了   “实在对不起住县主,驿站今儿住满了,只剩下这么一间上房了!”驿丞满脸堆笑道:“这间上房看风景有些不方面,明儿下官安排人再给县主换一间上房”   李道贞有些乏了,无力的摆摆手道:“算了,我们天亮就走,不用这么麻烦了!”   “白城县主还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下面的驿卒去办就行了!”驿丞躬身笑道。   “快饿瘪了,赶紧的上些吃食!”小桃对着驿丞吩咐道:“赶紧的,让人准备热水,我们县主要沐浴!”   “好好好,马上就来!”虽然驿丞是从九品官,然而这个官却是大唐流内官。然而一个无职无权的丫鬟都可以对他指手画脚,可是驿丞还真没有办法。   面对大唐宗室勋贵,必须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得罪了任何一人,他们伸手一根手指头,都可以像捏死蚂蚁一样。   驿丞一脸淡然的退出房门。不一会儿,驿卒的上灶的大厨,就像专供上房的菜肴做好了,有仆妇端进李道贞的房间。   看着色香味俱加的菜肴,小桃的喉咙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然而,李道贞却依旧懒洋洋的,懒得动弹。   李道贞虽然与小桃情同姐妹,然而尊卑有别,却是难以逾越的鸿沟。李道贞不吃完饭,小桃也不敢动筷子。   小桃原本就很饿,看着满桌的菜肴,这个时候就更饿了,为了可以尽快填饱自己的肚子,她赶紧上前,拿起一双筷子递到李道贞手中,然后拿另外一双筷子夹着李道贞平时最喜欢吃的菜肴:“县主,您快吃点吧,这几天咱们天天赶路,已经进入灵州地界,最迟明天下午就可以抵达薄骨律城。”   李道贞接过筷子,夹了一块木须肉片,塞进自己嘴里。由于大唐还没有流行起来炒菜,这个木须肉片,也不是后世的那种,而是用白水煮的羊肉片,加入一些木耳。论起味道,其实还真不怎么样。   李道贞仅仅吃了一口,眉头就皱起来了。   小桃怯怯的问道:“县主,很难吃!”   “呕”李道贞没有说话,直接吐到了痰盂里。   好一会儿,李道贞漱完口之后,又夹起一块清蒸的鸡肉,可是鸡肉还没有入口,李道贞仅仅闻到了鸡肉的味道,她赶紧低下头,又吐了。   这下小桃忍不住了,一拍桌案,冲身边伺候的仆妇道:“把你们驿丞叫来!”   仆妇跑不跌的跑出门外。   听到仆妇带来李道贞吃到驿站的饭食居然呕吐了,驿丞大惊失色。这万一李道贞真有什么好歹,他这个驿丞也当到头了。   驿丞叫来上灶的大厨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大厨也莫名其妙,他暗暗寻思着,菜肴都是按照平时做的,平时驿站也不是没有来过达官贵人,别人也没有说什么,为什么菜到了李道贞那里就出问题了呢?   不等驿丞跪下请罪,李道贞摆摆手道:“是我没胃口,吃不了油腻的东西,有没有酸一点的食物?”   大厨道:“厨房里还有醋芹!”   “端来吧!”   驿丞喃喃的道:“这”   小桃道:“让你拿就去拿,甭废话!”   驿丞只好听从按排。   醋芹是唐代的一种小菜,在古代食物保存不易,特别是青菜。芹菜这个蔬菜不易保存,所以当时为了防止芹菜变质,老百姓就发明了一种办法,普通的芹菜经过发酵之后,就像醋一样,酸气扑鼻,不过因为醋了,如果调以五味烹制成的汤料,也非常可口。但是道菜本来不算名贵,属于贫民百姓冬日里才吃的食物。   驿站是有醋芹,不过是供往来脚夫,仆役们佐饭的小菜。别说贵人不吃,其实这东西并不好吃,且属于凉物,冬天吃着肚子并不是很舒服,就连驿丞也不吃。闻到这扑鼻而来的酸味,他都差点吐了。   不多时,仆妇端着一盘醋芹送到李道贞的桌前。   面对浓浓的酸味,李道贞却没有感觉,她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拿起筷箸捧起杯盏,狼吞虎咽地飞快吃将起来,似乎觉得不够酸,李道贞甚至将醋芹里的菜汁倒入小米饭的碗中。醋芹的菜汁,论起酸劲,并不比陈年老醋劲小,然而李道贞却吃得不亦乐乎。满满一盏醋芹,片刻之间已然吃得精光。   小桃闻着满屋子的醋味,顿时没有了胃口。   在这个时候,仆妇却无意间道:“县主这怕是有喜了!”   小桃如同雷击,愣在半晌。   她急忙推开仆妇,让仆妇离开。等仆妇离开,小桃飞快的冲到李道贞身边,轻轻推了推李道贞道:“县主,你是不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李道贞拍拍额头,轻声道:“最近身子特懒,可能是赶路赶得有些乏了,休息几天就好。”   小桃大急,指了指李道贞的肚子道:“你的肚子!”   “肚子怎么了?”李道贞此时也莫名奇妙的道:“我的肚子没什么啊!”   “县主,你是不是有了?”   李道贞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白了小桃一眼,走到床边,躺在床上,拉起被角,盖住脸,吃吃地笑个不停。“小桃,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桃不以为然的道:“阴阳之道,算算时间,你的月事,似乎没有来”   李道贞拉低被角,露出狡黠的眼神。“这不可能吧?只是一夜,怎么可能?”   小桃郑重的道:“不行,这事必须弄清楚。要是真有了,您就不能这么赶路。”   说着小桃让驿丞从请郎中,等到半夜时分,郎中过来为李道贞诊脉,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滑脉!”   阴云如铅,乌沉沉的压在头顶,寒风从毫无遮挡的河套平原上呼啸而来,吹在脸上有如刀割。空旷的原野上,除了惊动了冬眠的蛇外,再无活物,偶有一只老鸦站在枝头出一声哑鸣,划破萧索冷寂的阴霾天空。   这会儿已经有雪粒子落下来,从延州开拔的第一段路就显得艰辛。   梁洛仁眯眼看着北面苍茫的雪原,脸颊两侧的缨带子珠粒给吹得刮在耳朵上生疼。虽说即将到来的暴风雪对行军极为不利,但是这场到来的暴雪将会让灵州附近的百姓,全部躲在家中避雪,暴风雪则成为一种有利的掩护。   暴风雪呼啸而来,雪粒子打了笠兜上簌簌有声,一队骑兵约五百余人逶迤而来。褐色衣甲、短衣窄袖、背弓胯刀,大半脸藏在笠兜里以避风雪,却是游曳到延州境内的一队突厥骑兵。   这支突厥骑兵跟随梁洛仁前往灵州,其实目的也不简单。   梁师都此时丢掉了大半个夏州,只剩下不到二十县的地盘。尽管梁师都为了军队,搜刮地皮不下三尺,可是二十个穷县,又能让人搜刮出多少油水?   在陈应驻守灵州的时候,这些突厥人宁愿在喝西北风,也绝对不敢来灵州。现在听说灵州已经空了,他们就跟着劫掠点过冬的物资。   跟梁师都的延州相比,灵州差不多就是天堂了。为了安置那些从突厥人手中解救下来的奴隶,陈应给他们免税的特权,而且以低息贷款,供他们置办家业,开垦荒地,尽管这些荒地才开垦一年,产量也不及田产一石,可是架不住灵州是人少地多,这些灵州人尽管还穷,但是家家户户都有余粮还贷。   梁洛仁麾下的军队不仅装备差,连御寒的冬衣也严重不足。行军赶路尚好,每当宿营就会冻死数十上百人。   还没有看守唐军的影子,梁洛仁麾下就减员五六百人,这个时候士气可想而知。   望着如同行尸走肉的部曲,梁洛仁吼道:“兄弟们,加把劲,攻破灵州三天不封刀!”   不封刀,就意味着可以在城内为所欲为。可以杀人,可以抢劫,可以获得他们想要的钱财、女人,还有粮食、物资。   原本几乎没有士气可言的军队,听到梁洛仁的命令,顿时恢复了些许士气,这些麻木的将士眼睛中露出了狼一样的绿光。   夜色深沉,在暴风雪下能见度极低。灵武十八镇堡的镇将宋五嫂感觉眼皮直跳,她再也无法安稳的睡觉。就披上皮甲,拿着鱼叉,走到镇堡上巡视。   原本些许疲倦之意,被镇堡城墙上的寒风一吹,顿时了无痕迹。看着在敌楼里烤着火还冻得瑟瑟发抖的自固勇士,宋五嫂心中生出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   在这种天气下,怎么可能出兵?自己肯定是压力太大,有点疑神疑鬼了。   她正准备返回敌楼睡觉,突然一种沉闷的声音响起。   “咚咚咚!”   镇堡北廓城头传来一阵异响,宋五嫂回头望去,黑洞洞的夜空,什么也看不到。然而就在这时,宋五嫂看到女墙凹口上的积雪,雪粒子微微跳动。   宋五嫂虽然是汉人,然而她在突厥待了十数年,早已有了一套判断骑兵靠近的办法。像这种规模的震动,至少有上千骑兵在缓缓靠近。   宋五嫂知道,灵州别说成建制的骑兵,哪怕是骡子也没有几匹了,都被李道宗征调走了。现在出现在灵州境内的骑兵,肯定是敌非友。   宋子嫂低声喝道:“梁子,小五,柱子,快回去通知各堡长,敌人来了!” 第五十四章 真正的考验   灵州新修的灵武八十镇,虽然名为镇堡,事实上却不是传统的坞堡,因为修建坞堡的代价太高,哪怕拥有免费的劳力和建筑材料,要修建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坞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初,陈应驻防灵州也没有想那么多。   陈应麾下有定远军六个折冲府,还有灵武军六个折冲府的骑兵,这些兵力,哪怕是突厥人攻击灵州也要掂量一下,更何况是梁师都。被动防守从来不是陈应的习惯,陈应的习惯是以进攻代替防守,所以,灵武十八镇的防御力,其实非常坑。   外围一道青砖城墙,内层一道青砖墙,中间宽不过六尺,填土夯实,就成了镇堡的城墙,这堵墙高不过一丈两尺,如果说防御野兽,自然是够了。可是防预进攻,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别说云梯,就是搭人梯,也可以轻易翻进去。   面对武装到牙的军队,镇堡可以起到的防御力其实有限。陈应当初建这镇堡的原因,不过是为了防备突厥人的游骑或小股部队,要知道没有这道城墙,一支区区百人的游骑兵,可以屠尽一座镇堡。   唯一比较有优势的是,这镇堡在四个角,都建了一座敌楼。莫约三丈高的敌楼,可以供数十名士兵平时休息。也储存了不少守城物资。当然,每一座镇堡,都有一座烽火台,可以在受到攻击的时候,点燃狼烟或篝火,堡与堡之间传递,可以呼叫灵州城的支援。   当雪夜中,第十七镇堡隐隐浮现的时候,梁洛仁牢骚满腹的辛獠儿道:“这个寨子不小,交给你了,打下这座寨子,里面的粮食和女人都归你!”   辛獠儿本是羌人,大业末年投靠梁师都,被梁师都封为中郎将。梁师都麾下的官爵,其实烂大街了,在唐朝中郎将可是从四品的武官官职,为十六卫禁卫府统领。为高级武职,然而梁师都麾下的中郎将,不过是裨将军之下,与校尉之间的官职,虽然统领千人,但是仅相当于后世团级军官。   辛獠儿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听到这话,立即浮现一抹绿油油的亮光。   “当真?”   “骗你做甚!”   辛獠儿道:“我希望得到一部分粮食。”   梁洛仁道:“那可不行,兄弟们都没有粮食了,寨子里的粮食,必须交给我分配,不过你放心,你的部曲作为先登,等你们吃饱了,再给其他人分。”   辛獠儿看了看烛光摇曳的镇堡,并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满意梁洛仁的分配方案。   梁洛仁不耐烦的摆摆手道:“罢了,拿下寨子,粮食给你一半,女人和钱财全部归你!”   辛獠儿这才欣喜若狂的跑到后面去传达命令,准备进攻。   李正宝看着辛獠儿远去的背影,冲着辛獠儿的背影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忿忿的道:“便宜这个羌奴了!”   “便宜?哼哼!”梁洛仁冷冷的道:“恐怕这个便宜还真不好占!”   “就这破寨?”李正宝不以为然的道:“最多一顿饭的功夫,我给将军拿下来!”   “轻敌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梁洛仁指着烛火摇曳的敌楼道:“咱们这七千八人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寨子还能没有反应?”   李正宝愕然。   梁洛仁笑道:“除非寨子里都是死人,否则这个硬核桃,还真能崩掉这个羌奴的两颗牙!”   宋五嫂望着城墙下一群人缓缓的冲过来,顿时感觉莫名奇妙,这些敌人没有云梯,没有盾牌,甚至连放箭压制城墙掩护的动作都省了。   “他们这是干嘛?”   “看来他们想爬墙进来!”穆秀玲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兴奋的说道。   “咱们的城墙只有一丈两尺,虽然矮点,他们真当咱们是死人吗?”宋五嫂看着那些躲在女墙下面的乡勇,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这些在突厥人手中,承受数年或十数年非人折磨的男女,都早已不把自己当人看了,他们感觉能活一天都是赚的,现在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有点盼头,谁想再让他们打回从前,除非踏着他们的尸体。   辛獠儿麾下的羌族部曲开始加速奔跑,原本他也做好了承受城墙上三四波次箭雨袭击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城墙上仍旧是一片寂寞,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或许,寨子里的人都跑光了,或者他们睡熟了!”辛獠儿自我安慰着。   然而,就当辛獠儿部曲以十个人一组,以两跪、两立,形成一道简易的人梯,剩下不到三尺距离,他们纵身一跃,足可以跳上城墙。   就当第一名羌族士兵手刚刚摸到城墙的垛口的时候,整个城墙突然间就活了起来。数百名端着木盆、木桶或铁锅的男女,整齐的起身,将手中的不顺着城墙,倒在辛獠儿部曲的身上。   现在的天气,几乎是呵气成冰,这些水浇在附蚁攀登的辛獠儿部曲身上,那酸爽就甭提了。   已经变成慢慢冷却的热水,此时水面上已经开始出现薄皮冻,刚刚落在城墙的敌军将士的身上,马上开始冻结成冰。   尽管这不像金汁一样,让人痛彻心扉,却也不好受。冻得七昏八素的士兵,被冷水这么一泼,一箭未放,辛獠儿的部曲攻势就瓦解了。   被水泼中的两三百人,马上就失去了战斗力,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全身湿透,他们的生命力也随着身上的体温,快速消失。   “冷,冷,真他娘的冷!”辛獠儿手瞬间被冻得没有知觉了,他手中的狼牙棒幸存丢得及时,尽管如此,仍然撕掉手心的一块皮肉。   前面队形大乱,士兵们也狂叫起来,在这个时候,仍下木盆、木桶的守军,拿起弓,像打一样,射杀城下的敌人。和平时打不同,这次他们射杀的目光,不是畜生,而是活生生的人。   数十名士兵中箭倒地,其他人也忙不跌的撤退。然而城墙下那充当人梯的二三百人,根本就撤不下来,他们已经与城墙冻在了一起。   那些冻在城墙下的辛獠儿部曲,尽管拼命挣扎,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却无法挣脱冰冻之力。   穆秀玲拿起一支木箭,朝着城墙下哀嚎的士兵射去。就在她手中的箭准备放箭时,宋五嫂拦住了她:“别浪费箭!”   一个照面损失两三百人,气得辛獠儿哇哇大叫。   而后面观阵的梁洛仁与李正宝却相视而笑。李正宝正在辛獠儿身前,鄙夷的望着辛獠儿道:“你一边待着打,耶耶我叫你如何打仗!”   听到这话,辛獠儿更是暴跳如雷。   他奔跑到自己部曲阵前,叽里呱啦的大吼起来,这些羌族士兵纷纷拿着刀子,将自己脸上划得鲜血淋漓,这些人又组成一次冲锋队形,不过为了辛獠儿也不是完全无脑的人,他命麾下的弓箭手拼命向城墙上倾泄箭雨。   一时间,箭如雨下。城墙上的守军被压制得无法抬头。   宋五嫂冲身边的乡勇道:“快点燃篝火,让杨使君早做准备!”   烽火台上的五名士兵得到信号,急忙将猛火油倒入一口大锅,然后点燃。十八镇堡真正的作用,其实就是充当灵州城的烽火台,遇到敌袭的时候,白天以狼烟传递信息,夜晚则是以篝火为号。   原本猛火油燃烧时会出大量的浓烟,而且容易扑灭。陈应用蒸馏法,土法炼油,得到了尽乎如水的猛火油,这种猛火油,只要点燃可以燃烧起十几丈的火苗,是夜间传递信息最佳的办法。   早在第十七镇堡的篝火点燃之后,东北方的第十六镇堡马上就发现了十七镇堡的敌情,也赶紧点燃篝火,如同接力棒一样,一镇堡传递下一镇堡,短短半个时辰内,灵州城就发现了敌情。   最近一段时间,杨则整日担心梁师都或突厥人会趁虚而入,搞得他都有点神经衰弱了。每天晚上睡觉,他都睡得极轻。当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时,杨则已经醒了。   他急忙披上衣服,这个时侯门外响起侍从的禀告声:“使君,敌袭!”   如果拳头没有落下的时候,反而是杨则最紧张的时候,等拳头出来,杨则反而坦然了。梁师都居然想着偷袭,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轻敌,都会吃大亏。就像辛獠儿,他首先根本就没有看起第十七镇堡,认为这样的寨子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然而被宋五嫂一顿冷水一浇水,一阵乱箭一射,辛獠儿就损失了二三百人。   辛獠儿重视了第十七镇堡,然而经过受挫,他的部曲士气低落。与其相反的则是,第十七镇堡却打出了气势。   当辛獠儿部曲再一次登上城墙的时候,宋五嫂让人扔下来生石灰,整个镇堡到处都弥漫着白色的粉尘,不明所以的士兵,下意识的用手去揉眼睛,于是悲剧了,至少上百名瞎子,瞬间产生了。   这个时候,连辛獠儿也中招了。他就算是想打,也有心无力了。   天色渐渐放亮,城墙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冻成了冰雕。那么晶莹剔透的冰雕上,每一具尸体的脸上都露出诡异的表情。   宋五嫂望着城外缓缓列阵的梁军士兵,脸上凝重起来。   真正的考验来了。 第五十五章 尽人事听天命   辛獠儿麾下近千部曲,战死过半,余者也大都受伤。看着辛獠儿的下场,李正宝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也不知道他是冻的,还是被吓的。   天地良心,辛獠儿只是对梁洛仁发几句牢骚而已。   此时,辛獠儿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入耳的到处都是噗嗤噗嗤箭矢入肉的声音。他感觉恐惧万分,哪怕眼睛看不见,辛獠儿此时也知道,他的部曲已经完了。   “咻咻”   两支粗大的狼牙箭狠狠的插入辛獠儿的后心,锋利的箭矢毫无迟滞的穿透辛獠儿身上的皮甲,撕碎他的内脏,随着箭伤口处的鲜血飞快的流淌,辛獠儿的生命力也在快速流失。   终于,惨叫声渐渐的弱了。   梁洛仁一双锐利的眼睛仿佛钉子似的恶狠狠的盯着李正宝的眼睛:“带着你的人,给我上,拿下寨子”   如果不是梁洛仁表现出来的残酷手段,李正宝还真不把梁洛仁的命令当回事,然而此时他还真不敢违抗梁洛仁的命令。   “遵命!”李正宝只好叹了口气,带着自己麾下两千余人冲向镇堡。   镇堡的人手虽然不多,然而镇堡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镇堡被攻破,他们的命运,绝对好不了。毕竟已经杀了梁军这么多人,一旦破城,一刀砍了,恐怕是最好待遇。他们很可能死不如死。   虽然镇城的城墙狭窄,一次性站不了太多的人。这些镇堡里的男女老幼都拼命了,城墙上不去,就爬向靠近城墙的屋顶。一丈两尺高的城墙,还没有屋顶高,站在屋顶上,正好可以居高临下,射击城外的敌人。   李正宝所部还没有靠近城墙,瞬间就被射倒了数十人。   李正宝此时也拼命了,严令部曲进攻。没有办法,尽管李正宝麾下远比辛獠儿麾下的羌兵更加擅长攻城,然而李正宝麾下根本就没有攻城器械,好不容易砍倒了一颗大树,把树杆制成撞木,数十人抬着撞击镇堡的大门。   “咚咚”巨大的撞击声震人心魂。   然而,宋五嫂早就派人用沙石淋上冷水,此时大门简直冻得像石头一样坚硬。眼看着撞木撞在大门上,只留下一个白点,反而抬着撞木的士兵,死了数十。无奈之下,李正宝只好放弃了攻破大门的举动。   这一个小小镇堡如此难啃,却超出了梁洛仁的想象。关键是一般的寨子,根本置办不起大量的弓箭,虽然陈应并没有将强弓硬弩分发给各镇堡,却把当初缴获突厥人的装备,分给了这些镇堡。陈应缴获的破烂装备足足两三万件,平均分摊在每一个镇堡中,每一个镇堡都拥有一千多张弓,至于刀枪等武器,几乎人手一柄。   看着身后的梁洛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李正宝心中大急。如果没有利用的价值,他的下场就像辛獠儿一样,会死得很难看。李正宝哑着嗓子向部曲嘶吼道:“寨子里金银财宝任抢,娘们任奸。”   交战近半个时辰,第十七镇堡终于出现了疲惫之色。特别是弓箭手,他们每个人发射十数只箭矢之后,手臂开始发软,箭雨的密度开始下降。李正宝见状大喜吼道:“他们没力气了,杀进城去,三天不封刀!”   “呼呼嘿嘿”众梁军将士攻势更猛。   尽管宋五嫂麾下的部曲拼命反击,零星的箭矢虽然射伤了一些梁军士兵,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她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地被梁军士兵杀死,没有了亲卫的保护,传令兵小五也死了,柱子也死了,现在只剩下穆秀玲一个人还跟在身前。   宋五嫂这个镇将的将旗摇摇欲坠,城墙防线也崩溃在既。   宋五嫂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乡勇,急得直跳脚。她已经极力所能的指挥将士防守,但效果却不怎么理想。   梁军士兵看着守军乡勇露出疲惫不支的形势,攻得更急了,第十七镇堡的将士,非常疲惫,连举刀都非常吃力,可是他们也不敢后退,生怕伤着家眷,然而梁军士兵却勇猛如虎,愈战愈勇,很多乡勇仅仅来得及杀死一个敌人,他们无一例外都被敌人乱刀砍死   “杨使君,快救命啊,你要是不来,大军崩溃,第十七堡这数千人可就没命了。”   灵州城内的校场上,杨则铁青着脸,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两个折冲府,三千余人将士。李道宗毕竟是朝廷里有人的将领,给定远军这四个扩编的折冲府将士装备都不错,尽管不像陈应一样,明光铠甲人手一具,却也做到了人人披甲,不过定远军这两个新编的折冲府,大都是皮甲,铁甲装备率不足一成。   其实了装备稍差之外,这些新编的定远军将士,最大的差距就是士气不足。   在陈应麾下定远军的六个折冲府,先后四战突厥,皆大获全胜,将士们早已培养了足够的自信心,而这些新编折冲府,却没有像陈应一样,以老代新,而是全部新编。采取这种整编方式出于李道宗考虑的则是,定远军原来只有两个折冲府拥有较强的战斗力。如果以老代新,短时间内,他连一个镇场子的折冲府都没有。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李道宗只好新整编。   得知城外有万余梁师都大军来攻,这三千新军别说出城迎敌,就连站都站不稳了。如果陈应在此,肯定会骂人。   虽然杨则没有骂人,但是他也到了即将暴发的边缘。   杨则红着眼睛嘶吼道:“废物,都是废物!”   众将士大气不敢出,头也不敢抬。   杨则看着这一幕,就更加愤怒。   “竖子不足为谋!”杨则气得带着几名老仆,拎把刀要独自出城,迎战城外的梁军。然而当杨则刚刚出军营,却看到大街上,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百姓。老女老少都有。众百姓看着杨则出来,七嘴八舌头的哭泣道:“杨使君,可出战不得啊!”   “杨使君,梁军的目标可不是城外的镇堡,而是我们灵州城。”   “杨使君若是出城解救城镇堡,那可就正中敌人下怀。”   “杨使君,您就可怜可怜这满脸黎庶生民吧”   人,都是自私的。在生与死的决择时,人首先会考虑自己,其次才是别人。灵州本来就空虚,只有三千新兵,让这三千新兵守城,都不见得他们会守住,如果强令他们出城野战,恐怕他们未战先怯,弄不好还会哗变。   杨则望着这些哭喊嚎叫的百姓,心中颇不是滋味。作为地主官吏,不能教化黎庶生民,让他们忠君为国,武不能庇护一方,本来就是杨则的失职。让坐视城外的镇堡陷入敌手,又让杨则的良心感觉不安。   看着杨则迟疑,跪在雪地上的百姓哭喊声更大了,杨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盈眶:“也罢,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五十六章 斩将夺旗舍我其谁   杨则的悲剧是他本身不是武将,带不了兵。同时,也没有一个可以用着趁手的武将。在这个时候,他开始怀念陈应的好来。   陈应在灵州时,他不去打别人,别人就已经烧高香了。以区区两三千兵力,把俟利弗设揍得满头是包。又以一群乌合之众,差点活捉梁师都,哪怕陈应的帅旗在灵州城一亮,恐怕梁师都军队就吓尿了。哪里还敢来灵州滋事?   杨则不知道,此时一个女魔头已经在来灵州的路上了。   薄骨律城城外,一队莫约一百余人的扈从,护卫着十数辆马车,缓缓地来到薄骨律城城门口。此时的薄骨律城城门紧闭,城墙上布满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的守军将士。   薄骨律城本是北魏年间薄骨律军镇的帅府驻地,不过早已荒废百年的军镇,已经失去了军事价值。自从陈应在此歼灭俟利弗设之后,这里就成了灵武十八镇的第一镇镇堡。   尽管薄骨律城的房屋连找几幢带屋顶的都困难,但是这里却有了现成的墙壁和城墙,经过修缮,无论防御力还是人口,都不弱于一般城池。   此时的第一镇,在此安置了五千七百余名百姓,这还不包括三千余名突厥降人,八千余口接受九千人,既使在关内都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上县了。然而在灵州,这里偏偏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子。   薄骨律城,第一镇堡实力是十八堡中最强的,拥有一千三百余名乡勇,然而,最关键的还是一个人才问题。第一镇堡的镇将是原东宫右卫率的因伤致残退役的副队正马老六。   马老六得到第十七镇堡遇袭的消息,心急如焚,然而,他却不是领兵打仗的料,哪怕他没有受伤致残的时候,最高只做到队正,了不起率领百余人,充当旅帅,执行战术级别的任务。指挥一千余人作战,实在是难为他了。   马老六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该如何是好啊,宋五嫂那里最多可以支撑一半天时间,再久可就悬喽!”   第一镇堡的大小头目们大眼瞪小眼,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就在这时,有名乡勇禀告道:“城外出现一群陌生人!”   马老六一愣,急忙让人带着他朝城门楼走去。   不过,当马老六率领十数名大小头目来到城门楼上的时候,发现城门前只剩下十几辆马车,和数十名瑟瑟发抖的脚夫。   如果是一般人听到灵州遭遇袭击,恐怕就会吓得赶紧躲进城中,然而李道贞却不是一般人,她听到第十七镇堡遇到袭击,反而异常兴奋。她脚夫和车辆扔在这里,招呼也不打,就带着百余扈从,策马向第十七镇堡扑去。   李道贞原本对于平阳公主倒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因为陈应,她已经把平阳公主当作自己的劲敌,生死劲敌。无论采取什么方法,她已经抢先一步得逞所愿,现在她肚子里已经怀了陈应的孩子,而平阳公主,哪怕身份再高,这一点还比不过她。   但是李道贞却知道,李秀宁是叱诧风云的沙场统帅,天下独一无二的娘子军统帅,李道贞就感觉非常不服气,论武功,她并不比李秀宁差,恐怕她可以打李秀宁三个。论领兵打仗,她以前只是没有机会而已,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李道贞岂会放弃?   女人的心思,有时候偏偏就是这么奇妙。   马老六看到的却是一个宫装女子站在马车前嘤嘤抽泣。马老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桃红着眼睛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马老六不看还,一看吓了一跳,居然是一块金色牙牌。在大唐能拥有一般百姓的牙牌都是木质的,庶族地方是铜质的,家世再好一点就是银质的,而金质的牙牌,至少代表是二品家世。   整个薄骨律城周边无遮无拦,一览无余,马老六看到周围并没有埋伏,为了谨慎,他还是用吊篮将金质牙牌吊上城墙。   看到手中的金质牙牌,马老六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兄弟们,这次咱们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必须要拼命了。”   看到白城县主的云纹标志,马老六除了感觉命苦,剩下的就是无奈了。   灵州总管的亲妹妹,如果在灵州出了意外,李道宗绝对有一万种手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十七镇堡城墙已经失守超过三百步,对于一座小城而言,这么大段的城墙失守,基本上可以宣告外围失守,特别是两道上马台的丢失,这让宋五嫂再想增援城墙,变得更加困难。   事实上,宋五嫂已经无人可用了。   穆秀玲的肩膀上出现一道深可及骨的大口子,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甚是骇人。   到了这个时候,宋五嫂反而非常平静。   穆秀玲皱起眉头问道:“五嫂,援军什么时候到?”   “援军没有援军了!”宋五嫂道:“灵州没有骑兵,而城外的梁军至少还有一千骑兵,两千乡勇甚至抵挡不住这一千骑兵的一个急冲锋,你难道没有看到,他们还有突厥骑兵吗?”   穆秀玲脸色苍白,无力的笑笑:“没有最好,要不然到了下边,还真没有脸见下面的姐妹弟兄。”   梁洛仁有些失望,他在第十七镇堡下面不惜死磕,到如今已经损失超过一千余部曲,尽管辛獠儿麾下的羌族奴兵,根本就不算人,只能算是物资,消耗品。   可是李正宝麾下的兵马,也战死了将近五百人,这个损失有点大。不过唐军的援军迟迟未来,这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如狼似虎的梁军士兵,一点一点的压迫着城墙着的守军。在这个时候,哪怕是傻子也看到镇堡已经强弩之末了,现在与他们撕杀的,居然大半都女人还有半大的孩子。李正宝一刀砍下一名女人的脑袋,有点暗暗可惜,这样的女人,拿来卖钱也比白白杀掉来得强。   宋五嫂看着一名吓破了胆的孩子,瑟瑟发抖的跪在梁军士兵面前,举起了双手。   然而那名梁军士兵,根本毫不犹豫,一枪捅进孩子的胸口,手腕一抖,锋利的枪刃将孩子的内脏搅成一团。   宋五嫂看到这一幕,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尽管满腔悲愤,却于事无补。   “得得得”轻微的马蹄声响起,宋五嫂扭头一看,视线中百余名骑兵,纵马扬鞭,快速冲向梁洛仁的后军。   为首的一名将领,脸上蒙着黑巾,手中的陌刀划作一道弧光。   也就是刹那间的事情,为首的将领便杀进梁洛仁的后阵,陌刀上下翻飞,杀得梁洛仁军队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梁洛仁见状,不怒反喜,尖声叫道:“别愣着,冲上去。”   梁洛仁一边说着,一边踢马向前。周围的亲卫见状,不敢示弱,立刻跟着梁洛仁向前冲。   片刻之间,梁洛仁身边集结了五百余名骑兵,对着李道贞的骑兵队形冲去。那些突厥骑兵见状,并没有为迎头撞上去,而是迂回了一个大圈子,准备断李道贞所部的后路。   然而,李道贞根本就没有想过撤退,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砍下梁洛仁的脑袋,否则这一场仗,她也无力回天。   在短短的数息时间内射出了一千多枝箭。然而,由于距离没有把控好,箭的准头实在太差,只有十几名李道贞的亲卫中箭,不时有人中箭落马,溅起一阵阵雪花。   “杀上去!”   李道贞声音中带着巨大的激动,斩将夺旗,舍我其谁。   梁洛仁在冲锋中,慢慢落在了后面。因为他发现,对面那员将领,似乎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特别是她手中的陌刀,实在是太犀利了。   几乎刀下无一回合之敌,只要被陌刀扫中,无一例外,都是一刀两断。李道贞眼看梁洛仁越来越靠后,在数十名亲卫的拱卫,再想杀他,肯定不是容易的事情。   然而,就在这时,梁洛仁后面飞来一支箭,无巧不巧,正中他跨下战马的臀部,梁洛仁的战马吃痛,飞快的向前冲。   不明所以的梁洛仁亲卫还以为梁洛仁勇猛,顿时士气大振。   然而梁洛仁却吓坏了,怎么会这样?   战场上,无时无刻都充满奇迹。   比如现在,梁洛仁冲得太快,根本收势不住,眼看着李道贞的陌刀一计横刀,梁洛仁架起马刀格挡,一道耀眼的寒光闪过。   “当啷”   梁洛仁的马刀断成了两截,陌刀毫无迟滞的划过他的身体,梁洛仁如同半截麻袋,扑通一下掉在地上,马背上还有他腰腹以上的位置,策马急冲。   梁洛仁的亲卫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坏了,梁洛仁不是勇猛吗?   怎么一个照面被敌人一刀两断了?   然而李道贞却不慌不忙,嘶吼道:“下马投降,饶尔等不死。”   众梁洛仁亲卫顿死亡魂大冒,而李道贞的数十名亲卫却士气如虹,以少击多,反而杀得梁洛仁亲卫部曲,溃不成军。 第五十七章 驱羊冲阵   李道贞一刀将梁洛仁劈成两截,一鼓作气冲去梁洛仁的骑兵阵中。李道贞尽管没有打过仗,却非常清楚,她身边只有不足百名扈从了,只能猛打猛冲,一鼓作气,如果让敌人反应过来,他们就全完了。   李道贞率领扈从骑兵,简直像是虎入羊圈。陌刀本身只是重装步兵步战的武器,骑兵使用的马刀比陌刀短了三分之二,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更何况还是锋利无比的陌刀?梁洛仁的亲卫骑兵一旦被李道贞近身,就完全是被屠杀的对象,陌刀杀人不像马刀杀人,马刀杀人,了不起就是被砍下脑袋,大部分都是辟成重伤,流血而亡。   然而,李道贞手中的陌刀,一刀下去,都是人刀俱断,这情况情景,让梁洛仁的亲卫骑兵升不起一丝想要抵挡的念头,他他们或仓皇逃溃,或举出马刀抵抗,马刀虽然锋利,奈何妄图挡下陌刀,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很快就被砍瓜切菜般放倒了一大片。   李道贞无所畏惧,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超过李秀宁。李道贞手持一丈两尺长的陌刀大杀四方,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有名梁洛仁的亲卫愚蠢地举着长戈朝李道贞直冲过来,挥戈刺向她。结果被李道贞一刀劈中手中的戈刃,陌刀的刀刃顺着戈杆正中其胸膛,穿透皮甲、肌肉和肺,那人顿时毙命。   李道贞在前,其扈从看着李道贞勇猛无敌,也是士气如虹,片刻之间,幸存的骑兵再也没有任何人敢阻其锋芒。   只是可惜,尽管先溃两队亲卫骑兵,但李道贞毕竟只有百人,冲击力已是强弩之末,且扈从并没有甲胄保护,死伤不少。值得万幸的是,随着梁洛仁阵亡,左右的阵列中的梁军士兵并没有慢慢合拢过来,反而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这种下意识的行为,却让梁军的阵型更加混乱。   “功亏一篑啊!”李正宝无力的哀叹起来,如果再给他半个时辰,其实不用半个时辰,哪怕一刻钟,甚至一柱香时间,他都可以突破第十七镇堡最后的防线,顺利拿下这座寨子。   然而,战场上却没有那么多如果。   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随着梁洛仁被李道贞一刀劈成两截,梁洛仁的亲兵,顿时崩溃了,被李道贞率领的扈从,杀得狼狈不堪。   梁洛仁亲卫骑兵的混乱持续扩大,哪怕明明知道敌人不足百骑,然而这些亲卫骑兵却被李道贞吓坏了胆,根本没有人敢转身与其对战。这些亲兵骑兵狼狈而逃,把梁军士兵阵形,冲得七零八乱,随着时间的推移,梁军阵形中的混乱在持续扩大,如果再不收拢军队,稳定混乱,整个军队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如今梁军三名将领梁洛仁已经死了,辛獠儿也死了,如果自己不去出面收拢部队,他们这些人,恐怕没有机会返回延州了。李正宝此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梁洛仁了,哪怕是五千头猪,站在不动这让百余人砍杀,累也会把他们累死。   然而,梁洛仁却仅仅一个照面就被李道贞砍成了两截,他死了不要紧,关键是这些士兵。   “撤退,撤退!”李正宝只好放弃到了嘴边的肥肉,下城墙去收拢部队。   梁军士兵尽管不甘心,也只能闻令撤退。如同潮水一般的梁军士兵,缓缓撤退,宋五嫂无力的跌坐在城墙上。   宋五嫂的心都快悬到了嗓子眼,她实在难以想象,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真来了援军。这区区百余骑兵,仿佛如同飞蛾投火一般,杀入敌人阵中。最神奇的是,明明梁洛仁拥有五六千军队,偏偏这百余骑兵就像一把锋利的钢刀,毫无迟滞的砍入西瓜里。   风雪停止了,太阳出来了,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那身披黑色斗篷李道贞,手中的陌刀,格外的刺眼。   不知不觉,眼前为之一空。   “呼!”李道贞长长的出了口气,居然一口气杀透了梁军的阵形,看着战场上到处乱跑的梁军士兵,李道贞望着身边五六十名扈从,冷声喝道:“还有力气吗?”   众扈从虽然感觉非常疲惫,却兴奋异常。纷纷大吼道:“有,有”   李道贞的眼睛望着战场中央,此时一面“李”字号旗已经升起,迎风作响。在那面将旗之下,一名黑着脸的将领,正冷冷的望着李道贞。   在这面将旗之下,原本混乱的梁军士兵,正朝着将旗慢慢汇聚,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已经汇集了足足上百人。   李道贞双腿一夹马腹,战马扬起马蹄,朝着李正宝的将旗冲去。李正宝竭斯底里的吼道:“稳住,稳住。”   一百余名长枪或戈矛兵,将戈矛一致对外,组成了一个不大的枪阵。   李道贞却没有直接冲击李正宝的枪阵,这个枪阵虽然小,可是杀伤力却不小,事实上,李道贞所部虽然骑着马,却不是真正的骑兵,他们并没有装备多少弓弩,只有近身自卫横刀,这样的装备,对付长兵,无疑等于自杀。   李道贞率领五六十名扈从骑兵,划作一道弧线,向左翼那些溃兵冲去,看着李道贞到来,这些溃兵吓得亡魂直冒,不由自主的朝着李正宝的枪阵冲去。   “他娘的,这些狗杂种真他娘的靠不住!”李正宝望着那群坐壁上观的突厥骑兵,恨得压根直痒痒。   没有办法,突厥人在梁国就是大爷,别说是他,就算是梁师都想用他们,也要求爷爷告祖宗,费尽口舌。   这些突厥骑兵作战是自主,他们也不是畏敌怯战,而是分成左右两翼向李道贞冲去。   只是李道贞所部此时兵力太少,而李道贞也顾不上两翼和后背,她的眼睛只盯着前方,盯着那李正宝的将旗。   没错,不顾一切向前冲,疾战而不解!这就是李道贞制定的战术,将无余谋,士有死志,于是砥甲砺刃,并气一力,冲垮敌阵!他们以寡敌众,不可与敌人拼人数、持久,而是要拼气势。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若畏首畏尾,冲击的气势没了,他们必败无疑!   现在李正宝已经将他的那个枪阵慢慢扩大,从原本的一百余人,增加到了两百人,如果再给他时间,李正宝还真能把这些溃兵集结起来。   当然,让李正宝集结所有的溃兵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阵一散,别指望还能像游戏里,做将领的手动将小兵再集合起来。根本不可能,这批梁军将士素质没那么高,溃兵丧胆,没了建制后,跑都来不及,更别提掉头反击。   “冲过去!”李道贞挥舞着陌刀,如同赶羊一样将溃兵赶向李正宝刚刚集结组建的枪阵。 第五十八章 太子宾客   长枪阵是对付骑兵的无奈之举,不可否认,这样长枪阵却是克制骑兵的有效手段,长枪可以毫不费力的将骑兵与战马穿成血葫芦,除非用骑兵围着这个枪阵一点一点的磨,用弓箭将枪阵的阵形射乱,骑兵才会压倒性冲上去,收割人头。   面对寒光闪闪的枪枪矛,出于动物的本能,战马根本就不会往上面去撞。游牧民族早已用鲜血总结了四个金科玉律“列阵不战”   所谓列阵不战,就是面对严谨的队形,根本就要打,否则就是一命换命,根本没有别的好办法。   原本李正宝的打算就是利用这个枪阵,赢得宝贵的时间,让他可以收拢溃兵,然而此时望着密密麻麻蜂拥而来的溃兵,李正宝还真是欲哭无泪。   被李道贞纵马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梁军溃兵们,一股脑的冲向李定宝的枪林。原本刚刚成形的枪形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梁军败了,梁军逃了!”   李道贞嘶吼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这些原本还想拼力一战的梁军士兵,惊慌的朝着李正宝的将旗望着,看着李正宝的将旗缓缓移动。   将是兵胆,将惜命,士何以拒之?   在这种情况下,梁军最后的抵抗意志终于快要垮掉了。   好在天助李道贞,就在三四里外,梁洛仁的骑兵,缓缓集结的时候,西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一支军队,一面面飘扬着定远军旗帜的军队出现在视线内。   那些原本准备包抄李道贞的突厥骑兵,骑在马上,他们站得高,看得远,“定远军”,居然是定远军,这些突厥人顿死就吓尿了。   “定远军”对于唐人来说,还真没有什么,对于梁军或突厥人来说,简直就是地狱里冲出来的恶魔。   陈应率领定远军以区区一个折冲府的兵力,大败梁师都麾下率领的万余步骑,就连梁师都都差点做了陈应的俘虏,别说他们现在连败三阵,哪怕士气如虹的情况下,面对定远军也是尿意盈盈。   至于突厥人,那就更加不堪了。   突厥人在定远军手中吃下的苦头,可比梁军多多了。提出定远军,说出来都是血泪。当突厥人看到定远军的军旗,招呼也不打,趁着定远军将士并没有抵达战场,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此时的梁军士兵已经彻底认命了,他们有的跪的地上,有的躺在雪地里,听天由命。李定宝看着六七千人居然被一百余骑兵击败,这些士兵都吓破了胆亡命而逃。   李正宝喃喃的道:“这就是赶羊吗?”   作为统军中郎将李正宝比普通士兵想得更多,梁洛仁率领这一万兵马,事实上已经梁国仅有的三万余兵马的四分之一了,如今这梁国的四分之一兵马折在这里,梁师都还有什么机会?   一个陈应以区区一千五百余兵马,杀得梁师都万余大军丢盔弃甲,如今一员女将,不,这不是一个将军,只是一个贵胄,那个女子身边的只是扈从,却将梁洛仁一刀两断,连败梁军三阵,如果说梁洛仁是轻敌大意,自己可是一点也没有轻敌,然而,却落得这个下场?   逐鹿天下,梁师都还有这个机会吗?   战场上慢慢静了下来,而李正宝却没有逃。他知道逃回梁国,梁师都也不会放过他,可是就此投降唐国,以梁师都的脾气,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父母妻儿。   想到这里,李正宝拿起横刀,横在脖颈上,准备来一个了断。   不是说李正宝多么效忠梁师都,而是用自己的命,给自己的父母妻儿换一条活路。   十几名亲卫并没有再劝,他们单膝盖下跪,目中含泪,高声呼喊,随后拔出兵刃,护在李正宝周围,誓要阻止李道贞片刻,要让李正宝安心上路。   就在这时,李道贞远远而来,她却是很欣赏李正宝,这是一个有点手段的将领,而李道贞手底下根本无人可用,而李秀宁手底下还有马三宝,丘师利、白善思、何潘仁等将领。特别是李正宝大败,并没有乞降,而是一心求死。   这样的手下,有忠臣义节,也操守也有原则,是一个不错的拉拢对象。   李道贞冷冷的道:“你要是敢死,我就杀光这些俘虏!”   李正宝叹了口气,可是当他看清这些所谓的定远军援军时,气得鼻子都歪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定远军,哪怕他并没有跟定远军交过手,却也知道定远军训练有素,装备极好,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好汉,可是眼前这支军队,老的老,病的病,残的残,虽然有两千余人,其中还有不少女子和孩子充数。   所谓的定远军将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定远军第一折 冲府第四团第五旅乙队队正马。   李正宝气得想骂娘,谁家的队正有将旗?在唐军军中,只有校尉以上级别才有号旗,折冲都尉以上级别将领才有将旗,梁军虽然并像唐朝一样官制,可是也没有听说谁家一个管着五十来号人的队正有将旗。   其实,这恰恰是马老六的聪明之处。   李道贞是白城县主,灵州总管李道宗的妹妹,对于李道贞他又不能不救,可是光凭第一会镇堡的一千余名乡勇,扔进上万敌人的战场中,除了增加一地尸体,与事无补。马老六就利用了定远军闯下的威名,把李正宝等梁军将士给装进去了。   陈应又升官了,李建成与陈应马车奏对之后,李建成奏请李渊,经过李渊批准之后,给陈应任命为太子宾客参政兼太子左卫率,陈应拿着太子宾客参政的印绶,就意味着陈应以弱冠之龄,已经成为朝廷正三品下官员了。   让陈应成为东宫左卫率这个正四品武职,估计并没有人会提出异议。然而这个太子宾客参政,这个官职却大不同,在汉高祖时,有四人年老,以上慢悔,逃匿山中,义不为汉臣,谓之四皓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高祖不能致。及将废太子,太子出迎四人至,侍从太子,鬓眉皓白,衣冠甚伟。高帝既见,曰:烦公幸卒护太子。太子由是不废。至孝武帝,又为太子立博望苑,使通宾客。   这是太子宾客的来历,当然太子宾客正三品。掌侍从规谏,赞相礼仪,宴会则上齿。不过一般而言,太子宾客都是兼职,等于荣誉性质,相当于太子的顾问,而左卫率才是陈应的实职,如果把东宫比喻成朝廷,陈应此时则是相当东宫这个小朝廷里的国防部长。   这不重要,最要的是太子宾职这个官职,这是代表陈应已经进入了东宫核心。 第五十九章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   进入武德二年十月底,长安左近已经开始冰冻。虽然不至于呵气成冰,然而在诸多营造家眼中,这样寒冷的天气,是不适合施工了。   然而,陈应却顶着非议,坚决要求施工不停止,相反,他利用沟渠干枯的这个时机,严令民夫深挖沟渠,取土填高道路路面。大量民夫将挖出来的泥土,放在锅里蒸煮,等泥土煮熟以后,混合着生石灰和糯米汁,然后搅拌均匀,再一层层夯实在路面上,让整个驰道的路基,高于平地几乎三尺有余。最让众营造家意外的是,这些路基,居然不是平整的,而是中间高,两旁低,逞一个弧线。   李建成一直密切关注着陈应的驰道建设,特别是近来许多人向李建成诋毁陈应,声称陈应劳民伤财,却修了一个四不象出来。李建成并不精通营造之法,并不知道陈应这么做的意义和真正目的。原本李建成倒是对于陈应这些非议,置之不理,奈何三人成虎,越说越离谱,李建成终于坐不住了。   李建成坐软榻上,裴矩奉上茶水,然后静静的望着李建成。只见李建成摆着茶杯,看着袅袅的雾气,沉默了神情凝重。   裴矩看出李建成有心事,顿时就双手下垂,躬身而立。   良久,李建成还是决定问问裴矩。此时的裴矩正式官职是东宫太子司府令,也是东宫三师三少三卿之一,虽然裴矩的级别很高,然而这个官职主管仓谷、饮食,职似像秦汉时期的大司农、少府一样,更何况裴矩以精通事故,老持承重闻名。   “裴卿,你对陈宾客此举怎么看?”   裴矩迎着李建成的目光,并没有急着开口。他知道李建成不仅仅是问问陈应这么简单。侯莫陈氏是西魏八大柱国之一,一等大族,从西魏时侯莫陈崇担任梁国公、柱国大将军开始,侯莫陈氏就开始崛起,侯莫陈崇的哥哥,侯莫陈顺官至大都督,封爵彭城郡公,侯莫陈崇的弟弟侯莫陈琼官至上柱国,修武郡公。侯莫陈凯则为司会中大夫,封爵灵武县公。   一门五公,可谓是一时风光无两。   如今到了陈应这时,已经到了第三代。五六十年。相比之下,后世名列关陇贵族七姓的李虎和李弼,影响力还不如侯莫陈氏。此时,侯莫陈虔会官拜从三品光禄大夫,而侯莫陈应则官拜东宫太子宾客,这能不招人嫉恨吗?   裴矩叹了口气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李建成的眉毛闪了闪,对于裴矩的态度有些不悦。   裴矩看在眼里,并没有慌张,他知道李建成宽仁,博学多才,然而为人却有时有些迂腐。李建成的才思和急智,并不是很高。在这个时候,裴矩却道:“有人嘴上仁义道德,背地里却侵地逃赋,欺压小民,又挟民意以自重。”   裴矩敢说这话,因为他也发现了冬天长安虽然干冷,却久不降雪,正所谓瑞雪兆丰年,那么反之也是如此,现在还没有降雪,来年即使不会颗粒无收,收成肯定会受到影响。   此时,裴矩看得出陈应,打着修驰道的名义,在修缮长安以西的大小沟渠,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偏偏受到一些人的非议。裴矩想得非常清楚,如果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建成还听不出来,那么李建成肯定是在装糊涂,裴矩绝对不会再劝李建成什么。   陈应在修缮驰道这件事上,被人弹劾,原因无非有三。   首先,无非就是关陇贵族与山东贵族世代仇怨,如今西魏八大柱国家族,除了李虎家族之外,李弼家族已经因为自李密死后,后继无人,彻底没落了。赵贵家族比侯莫陈氏衰败得更厉害,元氏的实力更是连京兆韦氏都不如,如今轮为二流家族。山东贵族集团唯一忌惮的就是陈应,他已弱冠之年,已经官居三品,将来李建成登基,就算不被拜相,也会获得参知政事副相,侯莫陈氏家族重振再既,这给了山东贵族集团莫大的压力。   其次,大唐立国以来,天下大乱,战乱频繁,特别是今年河东大乱,河东二十七州,几乎过半良田毁坏,偏偏又遇到了大旱的征兆,一旦关中的粮食减产或绝收,山东贵族集团好趁着天灾之机,趁机以极低的价格,吞并关中的良田土地,趁机将势力渗入关中,关陇贵族大本营中。   最后,那就是粮食关中粮食减弱,势必会让李渊更加倚重山东贵族,从而增加朝堂话语权,可是说,陈应修缮沟渠,却直接影响着山东贵族集团的整体布局。   李建成隐隐有些明白,但是他仍然感觉裴矩有些杞人忧天了。   陈应自然听过隐隐的风声,不过他对这些风声,向来不在意。作为一个将领,如果名声太好,恐怕更加让李渊睡不好觉,所以陈应既不解释,也不掩饰。趁着这个时候,能挽救一些生命,就多挽救一些生命。   不过,天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会越来越寒冷,哪怕没有温度计,陈应也知道关中最冷的时候,可以零下二十几度,在这样的严寒的天气下,根本就没有办法继续施工。在这个时候,陈应抚摸着手中的左卫率率印,脑袋中打起了左卫率的注意。   东宫左卫率,比东宫右卫率还多一个折冲府,拥有五个上府,分别勋卫府、勋一府、勋二府、翊一府、翊二府,虽然左卫率与右卫率一样,人员都不满编,可是五个折冲府,怎么也有五六千人。   “好吧!”陈应思来想去,决定调兵参加驰道、沟渠的疏通工作。   然而这个调兵,必须说通李建成,陈应决定还是亲自回一下长安,亲自跟李建成深刻详谈。   然而,陈应却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回长安,李建成却乘坐车轝来到正在施工的工地上。   陈应得到消息,急忙带着许敬宗等大小属官前来迎接。   李建成亲切地挽着陈应的手,登上车轝。李建成与陈应谈了一会儿工事,李建成负责主持官制改革,改纳言为侍中,内史令为中书令,给事郎为给事中晋升内史侍郎封德彝为中书令。   工事谈完,李建成又说出了朝廷里一些御史言官,对陈应的弹劾。看着李建成郑重的表情,陈应淡淡的问道:“太子殿下,你认为天命是什么?”   李建成内心一阵激动,强按着内心的激动,反问道:“陈卿的意思是”   陈应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道之以德,齐之以礼” 第六十章 空头支票   “百姓有过,在予一人!”陈应看着李建成微微笑道:“太子殿下认为,微臣如此注释天命,对否?”   李建成毕竟是李渊的嫡长子,哪怕早年李渊没有心升叛逆之心的时候,李建成也是当作李氏家族下任族长培养的,李建成瞬间就明白了陈应的意思。万丈高楼,不是平地而起,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李建成的天命,就是人心所向。   如果说裴矩也质疑李建成的政治嗅觉,其实他是在质疑李建成的决断能力。李建成能听不出裴矩的潜意思吗?答案是肯定的,他只是认为世族门阀对他的帮助,远比普通百姓大得多,在选择的时候,不由自主的选择了对于自己更加有利的群体。   李建成在河东拥有非常雄厚的人心基础,同时他也是山东贵族的政治盟友。要说优势,李建成拥有的比李世民强的不是一点半点,然而李建成明明抓着一手好牌,最后打成那个烂样,陈应也有说不出的诡异。   在这个时代,世族门阀就相当于后世的资本财阀,当然二者也有本质上的区别,资本财阀对市场的需要永无止境,而世族门阀对于土地的需求,也同样永无止境。资本财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赢利的投资机会,世族门阀也是同样,没有机会,他们会想方设法创造机会。   李建成点点头,意味深长的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听到这话,陈应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随着大唐在河东之战的胜利,坐稳关中江山,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关中八百里秦川,土地自然而然的水涨船高,可是这里却是关陇贵族集团的大本营,他们想要渗透进入关中,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哪怕拥有李渊或李建成支持也是一样。   关陇贵族肯定不会甘心他们的失败,所以他们会阻力的阻止山东集团的渗透,这一次关中少雪,来年旱灾已经突显出来了苗头,区别只是大或小的问题。山东贵族集团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闻风而上。   他们弹劾陈应,目的就是想中止陈应修缮沟渠,扩大明年关中的旱情。利用旱灾,疯狂吞并土地。在这个时候,李建成想坐壁上观,其实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哪怕关陇贵族集团已经集体没落了,不代表他们没有了跟朝廷对抗的本钱,现在不是大统一的稳定时期,中原有王世充、河北还有窦建德,江淮有杜伏威,豫章有林士弘、巴陵还有萧铣,毗陵还有沈法兴等。   如果李渊此时就明日张胆的支持山东贵族集团对于关中的渗透,这就是摆明了拉着山东贵族跟关陇贵族集团对着干,这些关陇贵族大的本事没有,搅乱天下的本事那就是一等一的。关陇贵族集团他们有的是精通军事的将领,有的是钱财和物资,随便派出几个杰出子弟,马上就可以让王世充或者杜伏威,再或者辅公佑,或者萧铣拥有问鼎天下的本钱。向李唐发起致命的冲击。   这些隋朝农民起义领袖,其实他们什么都不懂,不懂治国,不懂经营国家,更不懂行军打仗,只要是关陇贵族集团愿意,马上就可以弥补这些起义领袖的短板。   如果这个时候,李建成放任此事,窦建德和王世充马上就会获得大量隐士或名流的支持,他们还会鼓吹王世充仁慈,窦建德仁义无双,乃天命真主。   那个时候,恐怕大唐统一天下将增加太多的变数,别不要以为这是危言耸听,然而恰恰是事实。   政治的本质就是利益交换,李渊本是山东贵族集团推出来的利益代言,如果李渊不能满足他们的利益需求,他们肯定会抛弃李渊,转而扶持王世充或窦建德。陈应笑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若想占据关中的一席一地,也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做,或者说需要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来布局。”   说到这里,陈应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我们大唐在崛起,告诉他们,眼光不要放在关中一隅之地,东都洛阳,还是大有可为的,无论是谁,占据洛阳,就可以在大唐的朝堂上发出更大的声音,占据更加有利的位置!”   李建成为难的地方是,他无法直接拒绝山东贵族集团的利益诉求,可是支持他们就会引来关陇贵族更强大的反对,在这种情况下,陈应给出了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那就是画饼充饥。   只要将都城迁往洛阳,那么一切问题将会迎刃而解,可是现在洛阳却在王世充手中,陈应让李建成给山东贵族一个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承诺,换取他们经营渗透的中心,渡过长安最难艰的时期,这等于给他们开出一个选择,让他们自由选择。   李建成一听这话,眼前陡然一亮,随即目光又黯淡了起来:“可是洛阳,可不是那么容易抢占的,更何况王世充的实力也不弱,如今唐与郑、夏三国在北方并立,唐虽强,却无法独对郑夏联手。   陈应点点头,虽然现在这个时空窦建德提出了联唐攻郑的战略,可是历史上明明是窦建德帮王世充,联郑抗唐。   陈应此时也无法猜测出窦建德是到底联合王世充,还是联合李唐,再或者联唐只是一个烟幕,目的是麻痹李唐。   陈应笑道:“世界上没有多少事情是可以轻松做到的,涉及的利益越巨大,做起来越困难,去做,最起码还有成功的希望,不去做,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李建成低着头深思起来。   陈应突然道:“殿下,微臣想调左卫率过来修沟渠!”   “噗”李建成听到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有点莫名奇妙的道:“调他们过来?充当役工?苦力?”   陈应点点头道:“臣不敢自认精通练兵,至少在练兵方面略有心得体会,若殿下把东宫左卫率调给微臣,臣可以保证,不出三个月,让左卫率脱胎换骨,成为以一挡十的精锐之师。”   陈应的这话,李建成丝毫不怀疑,当然这是陈应谦虚的说法,陈应练兵又快又猛又好,这是举世皆知的事情,现在陈应或者是真想出什么好点子了。   事实上还真是,陈应在朔州军、定远军和灵武军中,根本找不到多少陌刀军苗子,可是左卫率不一样,这里面的士兵,全部都是关中大汉,其中多为身高八尺以上的壮汉,如果让他们在沟渠上,用搬运泥土的方式,既磨砺他们的体能,同时也可以利用这个办法,找出一批能吃苦,耐力好,身体素质高的精兵,如果让这支精兵装备清一水的明光铠甲,然后人手一把陌刀,这样的军队练成进退如一,陈应还真可以将陌刀军提前出现在大唐的战斗序列中。   哪怕拥有一支精锐的陌刀军,李建成在玄武门的命运,或许可以改写。   哪怕最终不能改写历史,陈应也想保下李建成一点骨血,让李唐这个内斗犹酣的习惯,在根本上发生改变。   李建成几乎没有考虑,随即道:“左右卫率都交给你,共九个府一万两千人马,全部给你。” 第六十一章 刀中王者   河东之战中,刘武周先袭破榆次,后攻平遥,占领介州。大败太常少卿李仲,左武卫大将军姜宝谊,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整个河东局势迅速糜烂,而陈应却以定远军的四个折冲府不到八千人,连续攻克朔州、雁门关,飞师突袭苇泽关,在河东整体溃局中,陈应与陈应麾下的定远军表现得非常抢眼。   虽然陈应麾下其实不止定远军四个折冲府,还有灵武左军与灵武右军共十个折冲府一万八千余突厥骑兵还有朔州八大豪强麾下的佃户乡勇,然而在李建成眼中,突厥人根本算不上人,只是消耗的物资,只要大唐愿意招降,想投降大唐的突厥人可不在少数。至于朔州八大豪强的乡勇,只是凑数的民夫。   李建成偿到了有一支精锐部队在手的好处,定远军的四个折冲府,被李渊强行整编,划给了右骁卫与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残部,整编为新的右骁卫六个折冲府,而罗士信本身也被任命有右骁卫将军,成了刘弘基的副手。   像刘统、毕信、张怀威、段志感、张士贵则成了左武卫军的长史、参军、或折冲都尉。哪怕李渊并没有任命陈应为左武卫将军,事实上李建成相信,以陈应的本领,刘统、毕信、张怀威、段志感、张士贵是有能力架空新任左武卫大将军庞玉。   李建成偿到了这种拥有精锐军队在手的好处,只要陈应可以将太子左卫率与右卫率训练成与定远军一般无二的精锐,在明年开春之后的与王世充的战事中,李建成绝对不会让李世民独宠。   听到李建成的话,陈应是又喜又忧,右卫率他根本不用担心,如今执掌右卫率的是元宝藏,可是右卫率左副率高允权、录事参军纪同,右副率何月京,记室参军杜善果,右副率何月京都是陈应的旧部,如果说从前他们是不服陈应的出身,此时陈应出身侯莫陈氏的身份已经曝光,降服他们不成问题,哪怕元宝藏也没有办法在陈应面前摆谱。   不过,左卫率却是韦挺的旧部,在韦挺接近三年的经营,左卫率几乎是水泼不进,陈应虽然可以代为训练左卫率,怕就怕左卫率的人不服。因为,在这个时候,陈应不是名义上的东宫武装力量统帅,没有办法向他们行军法,正军纪。   一旦将帅不合,这是兵家大忌。当然,如果陈应拥有绝对的权力,那么一切将不是问题。   陈应想了想道:“韦左卫率是京兆韦氏,军中任用的大都是京兆韦氏门生故吏,臣奉命接掌左卫率,只怕会受到他们的排挤将帅不合,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成绩。”   陈应说这句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向李建成要尚方宝剑,他需要获得对东宫左右卫率的生杀大权,只有拥有绝对的威望,才能令行禁止,言出必践。   李建成也是人精,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陈应的顾虑,李建成舒了口气道:“本宫还以为什么事情呢,原来只是这些小事”   李建成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所以说,这陈应还是太年轻,根本不知道隐藏啊。   陈应的心迹已经表露出来,如果只是训练,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李建成作为李渊的儿子,大唐的监国太子,丝毫不厌恶野心,反之,他们喜欢有野心又不缺能耐的属下。   当陈应一直在他身边恪尽职守的时候,他感觉莫名奇妙,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陈应的目的,他想恢复祖上荣光,成为大唐的柱国大将军,太子少傅。   李建成记得李渊曾经告诉他一句话,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大缪也。陈应是肉食者,这是无可非议,毕竟在这个时代,家国天下。   有小家才能顾大家,家族越大,顾忌也就越多。   李建成不怕陈应有野心,陈应不光有野心,更有能力,有能力有野心的下属,才是他最佳臂助。   李建成望着陈应笑道:“正六品以下,抗命就在处置,正四品以下正六品上,就地免职。不知陈卿是否满意?”   陈应摆摆手道:“其实不用处斩,臣自有办法让他们遵纪守法!”   陈应需要的其实就是一个权利。一个名义就足够了,如果连左卫率的这些骄兵悍将降服不了,陈应也不用混了。   在陈应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之所以这么做,其一,当然是为了抱上李建成这条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李建成如果不是玄武门之前,他是大唐当之无愧的接班人,可谓是在玄武门之变之前,唐朝最稳的一条船了,做了九年太子,位高权重。更重要的是,陈应出身贵族,和李世民麾下寒门出身的将领不,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李建成如果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拥有一支精锐超过李世民玄甲铁骑,更加精锐的部队在手,或许他不一定会失败,只要当时在玄武门李世民没有立即杀掉李建成,李世民就是最大的失败者。   在唐朝至少在安史之乱之前,天下还是世族门阀的天下,一个小人物若想投靠山,可不是随便乱投的,还得看地域是否相符,因为这年头极重乡党。   李建成的效率非常高,在李建成回去的当天,太子令就下达到了陈应手中,陈应以太子宾客,主东宫武备,左右卫率皆归其管辖。   最让陈应意外的是,左卫率的副率居然是尉迟恭。   不过,陈应并没有对左右卫率进行什么实质性的训练,而是让他们卸下甲胄,将普通民夫一样,在工地上挖地挑土,充当苦力。   左卫右副率韦令则隐隐奇怪,左率卫的将领被陈应当成苦力用,是韦令则非常不满的,他出身京兆韦氏,论辈份还是韦挺的族叔,前隋河南郡丞元雅的女婿。在韦令则看来,陈应简直就是在侮辱左卫率将士。   可是韦挺曾下里叮嘱韦令则,从前他与陈应关系不睦,千万不要撞在陈应手中。所以尽管有些不满,韦令则却不敢当作出头鸟。   这天,左卫率六千余将士人人像泥猴子一样直到天黑,这才收工。韦令则悄悄看着脸黑如炭的尉迟恭:“尉迟副率,拱卫东宫,我等自然责无旁贷,可现如今,我等这是”   尉迟恭看了看韦令则,淡淡的道:“韦副率,汝可知全军将士,为何宁愿挥汗如雨,也不想停下休息?”   韦令则还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反正当听说李建成将东宫左右卫率调给陈应训练,而陈应却把全军将士当成劳力在使用,就告假了。他来了一个眼不见为净。   韦令则惊讶的问道:“难道这帮杀才都转性了?”   尉迟恭摇摇头道:“不是他们转性了,而是陈宾客让众将士看了一柄刀,还有一身甲胄,并且告诉全军将士,非勇士不能披重甲执刀中王者?”   韦令则惊讶的道:“什么刀中王者?” 第六十二章 陌刀军 上   古代为将者都希望拥有一支忠诚可靠,装备精良的军队。尉迟恭自然也不例外。陈应原本本没有打算好,如何训练东宫左右卫率的士兵,可是随着魏猛的到来,陈应顿时有了主意。   早在朔州的时候,陈应封向他献出陌刀的魏猛为灵州铁坊令。原本魏猛也带着儿子和徒弟高高兴兴去灵州赴任。   就在一个半月之前,陈应被封为工部侍郎,同时,免除灵州总管的职务,以李道宗为灵州总管。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李道宗上任,就将陈应的这个灵州将作监给停了。   包括铁坊令魏猛、甲坊令严师虎,将作监林传福等两千余名工匠,被李道宗停了供给。没有了灵州的钱粮补贴,灵州将作监这个陈应私立的部门也随之被取消了建制,严师虎,魏猛、林传福等人就从灵州来到长安投奔陈应。   陈应正愁建设陈氏清林里坞堡人手不够,就将这两千多名工匠与其家眷,全部接纳了过来。也可以说陈应将灵州将作监给私人承包了下来。   随着这些工匠的加入,陈氏坞堡的进度陡然加快。魏猛带着徒弟在陈应坞堡东方的界裕河河畔,建筑了铁炉,开始试验制铁。此时魏猛属下的铁坊署拥有铁匠三百五十余名,有的精勇吵钢,有的精通灌钢,还有精通坩埚钢,但是更多的则是精通百炼钢,所谓的百炼钢,就是将一块生铁反复锻打,通过击打的方式,将铁内的杂质挤出来,形成低炭钢。   陈应发现居然有人会坩埚钢,顿时喜出望外。只要会用坩埚钢,那么就可以配出合金钢,随着陈应随着魏猛进入临时仓库,在仓库里发现了很多好东西,金黄色的黄铁矿石,乌黑的铁矿砂,灰白色的磷矿矿石   魏猛抓起一把乌黑的铁矿砂冲陈应献宝:“明公,这矿砂好,肯定可以炼出好铁。”   陈应没好气的道:“我要的是钢,是钢,是钢,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老子要铁干嘛?”   魏猛被陈应怼了一个大红脸,讪讪的笑着。   突然陈应在一大堆矿石看到了褐色的颗粒,陈应拿在手心里认真的观察着,突然兴奋的大叫起来:“我靠,居然是猛砂,还是上好的猛砂?这是哪里来的?”   其实这些锰矿砂属于碳酸盐类化合物,是灵州盐矿的伴生矿石,在提炼盐的时候,留下的残渣,数量不多,大约两三百斤,还是因为前来长安的时候,他们无意装错了车,错运过来的。   陈应冲魏猛道:“来人,称一百斤乌铁矿砂,按照百分之十五的比例,再称十五斤锰矿砂”   魏猛满头雾水,不知道陈应这是什么用意。   更让陈应意外的是,魏猛在短短三天时间内已经将铁匠作坊基本准备好了,事实上这是葛通的功劳,葛通不仅在界裕河河畔建筑好了一个小型的铁坊,同时还利用陈应交代的方法,提炼了一大批焦炭。   不过,事情也不尽如人意。号称最擅长炼坩埚钢的铁匠叫黄发财,他手里最大的坩埚,容量只有十五斤。   陈应拿起一柄铁铲子,一边将焦炭送进炉膛,一边向众工匠解释道:“在咱们国家的铁矿石非常操蛋,没有一个铁矿是好铁矿,偏偏含硫量高得出奇,炼出来的铁质量也差得离谱,为了可以炼出好钢,只能降低含硫量”   魏猛似懂非懂的道:“陈大将军,您原来懂这么多,虽然我没有听懂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厉害吗?这是常识好吧?”陈应突然想起,这不是后世,这些在后世只是初中生都懂常识,在大唐初期,别说普通人,恐怕专业技师,也不见得有几个人会懂。   葛通、魏猛、严师虎鼓着风气,将炉膛的火烧得旺旺的,看着火势,陈应感觉非常满意,不过炼钢是一个力气活。葛通、魏猛都上了年纪,体力大不如从前,仅仅小半个时辰,二人变轮换了一遍。   铁矿砂和锰矿砂随着炉膛内的温度越来越高,渐渐开始融化。等着坩埚内全部变成了铁水,陈应道:“找来一根铁棍,然后把称一斤半锰矿砂倒进去。”   葛通急忙将锰砂倒入坩埚内,陈应拿着铁棍在坩埚内搅拌着。陈应其实也就是懂点理论,他也没有真正炼过钢,感觉差不多了,就道:“快准备模子!”   黄发财等急忙找来专门用来冷凝钢水的模子,因为黄发财以前是打造铁锤的,手中只有八斤、十斤,十二斤,十六斤等四种八棱铁锤的模子,无奈之下,陈应只好让他们把钢水倒入一个十二斤铁锤的模子里。   趁着钢坯在冷却的过程中,魏猛就向陈应问道:“往铁水里加碳粉,这我知道,陌刀就是用加了碳粉的铁水炼出来的。”   陈应道:“加入碳粉,你只能炼出高碳钢,高碳钢硬度是够了,可是太脆了,陌刀会容易折断,往铁水里加入锡,就会得到马口铁,对也是白铁皮。”   那块钢锤慢慢冷却,黝黑发亮,黑亮得有些刺眼。魏猛是精通炼钢的铁匠,对于钢铁的质量好坏,是容易分辨出来的,他由衷的赞叹道:“好钢,真是好钢,我从小跟着耶耶学会炼钢,可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钢!”   陈应微微一笑道:“这么一锅坩埚,一锅可以炼出一柄陌刀的钢水,只需要稍加打磨蘸火,就可以得到一柄精良的陌刀。”   陈应指着严师虎道:“其实你的甲胄也可以这么做!”   众工匠连连点头。   在陈应的指引下,众工匠开始了疯狂的大炼钢。而且派人向灵州盐矿传递消息,一定要把这种锰矿砂保存下来,这可是好东西。   事实上,陈应炼的钢并不是高炭钢,高炭钢硬度虽然有了,但是太脆,所以大唐的陌刀在战斗过程中,损失也非常惊人。往往一场战争打下来,陌刀的损失将近三分之一。但是高锰钢打造的陌刀就完全不一样了。   经过连班加点的抢工,当尉迟恭、高允权和何月京等四名副率率领十个折冲都尉前来向陈应报道的时候,陈应就拿出了刚刚新鲜打造出炉高锰钢明光铠甲,高锰钢陌刀。   尉迟恭原本不用刀,可是看着陌刀霸气的样子,顿时就喜欢上了这柄神兵利器。   陈应让一名士兵将锰钢打造而成的明光铠甲挂在一根碗口粗的木桩上,然后让众将领用刀砍,枪刺,或箭射,众将领忙活一通,横刀砍断三柄,这具用高锰钢打造而来的明光铠甲,硬是没有留下一道痕迹。   至于陌刀,它本是刀中之王。更何况是用高锰钢打造的陌刀?   当一根三尺余直径的松木,被尉迟恭一刀砍成两段时,众将领看着陌刀和明光铠甲,简直如同二十年没有见过女人的老处男,看到了极品美女,目光落在上面,再也挪不开了。   陈应冲众将领道:“此甲重三十六斤,三十步之外,可防三石强弓,可以无视一石以下弓弩破甲箭,非军中勇士,不得披此甲!”   众将领如同小鸡叨米。   陈应道:“陌刀重三十三斤,一刀下去,人马俱碎。”   众将领眼睛瞪得如同牛眼一样。   陈应道:“三千套铠甲,三千柄陌刀,装备三个折冲府,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用挖土铺路的方式挑选勇士,前三千名勇士立即换装!” 第六十三章 香车美人   一辆宽大的四轮马车沿着官道缓缓前进,李秀宁其实并不情愿乘坐马车,她更喜欢策马奔驰,享受着那种大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   不过,这辆马车是陈应送的。李秀宁不想辜负陈应的美意,当然最重要的是,这辆马车李秀宁也非常满意。这辆四轮马车,整个车厢长三丈六尺,宽一丈六尺,哪怕在后世,这种规格的辆也是属于中巴级别。在这个时代,更是庞然大物。长达三丈六尺的车厢,在中间分隔成了两断,一边用来休息,布置了一张软榻,还有一层联在车厢壁上的抽屉,可以放置随身携带的物品,而前面则布置了一个案几,可以用来办公或会客。   关键是这辆庞大的马车,需要五匹骏马才能拉动,尽管外表看不出什么奢华,可是里面的装饰却非常温馨,后面的卧室,还有一个小炭炉,可以用来煮茶,或蒸煮一些食物,车厢的厢顶还开了一个天窗,如果想晒太阳,还可以躺在软榻上晒太阳。四个角柱和照壁,都是采取镂空的方式,里面放着烛台,哪怕夜晚,如果需要,这辆马车内可以烛火明通。   采取桥式减震和弹簧减震双减震系统,坐上马车上,丝毫没有颠簸之苦。这是一件远途旅行的最佳装备。当然,这更是陈应的心意,这样的马车,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辆。   让陈应感觉非常意外的是,加装了减震装备的四轮马车,销售非常好。在这个时代,人们出行使用的车辆,通常为戎车,戎车虽然可以代步,却无法遮挡风雨。当然,还有轺车,轺车是一种轻便的马车,有顶棚,却四面透风,虽然下雨的时候,可以挡雨,但是刮风的时候,依旧却承受寒风吹拂。   更有高级一些的是安车,安车有封闭的车厢,可挡风遮雨,车身也大,其内铺陈设施,可卧、可居、可乘,较为舒适。简而言之,就跟影视剧里的形制一样。   在古代车的价值是非常高的,哪怕最简单的戎车,就是那种带着扶手的两轮车,后世农村的人力架子车,其实就是戎车衍生而来的,就是简简单单两个轮车一块大木板组成的戎车,在这个时代也需要两万钱,就是二十贯,能拥有自己的戎车的人,事实上都是殷实家境的人家。   而轺车是采取了滚轴轴承的马车,虽然外形并不复杂,价值却不低,足足五万钱,就是五十贯,拥有轺车的人家,至少是个庶族地主。至于安车,价格则根据使用的材料和宽窄不同,从价格从一百至五百贯不等。   在这个时候,安车事实上是世族的身份象征,简直和后世的奔弛宝马有的一拼,不过安车虽然贵重,却因为没有减震,颠簸的要命。哪怕身子再强壮的人,坐上三百里,简直跟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陈应送了一辆四轮马车给陈齐,陈齐还没有享受两天,就被李渊强行征招了,李渊非常喜欢这辆四轮马车,不过由于陈应的马车太过粗鄙,李渊命少府监大匠按照大驾玉辂的制式,打造了一辆大驾玉辂。   大驾玉辂是皇帝的专属,寻常人自然是没有办法乘坐的,不过王公贵族们也纷纷效仿,可以少府监其实也不能完全防制四轮马车,其中最关键的技术就是减震装置和弹簧钢,陈应向少府监提供了两套桥式减震,二十四组弹簧减震,少府监付出了八千贯。   当然,李渊的四轮式大驾玉辂仅成本价就超过了两万贯。   但是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攀比之风,李渊的大驾玉辂,简直就是给陈应做了一个活广告,裴寂尽管没有用大驾玉辂的样式,向陈应订做了一辆简易版本的四轮马车,样式比李秀宁的四轮马车要小很多,仅两丈两尺长,一丈四尺宽,不过却采取了檀香木和黄花梨等贵重木材做装饰材料。   陈应本着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的心思,狮子大开口,向裴寂要了一万两千贯。本来陈应就是打算做生意讲究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可是没有想到裴寂居然眼睛都不眨,直接拍板,先后四次,将全款付清了。   裴寂坐着自己的新式四轮马车向李渊、陈叔达、萧时显摆,宋国公萧时当天晚上就向陈应下了一个定单,一定要做一辆与裴寂一模一样的四轮马车。   陈应心中乐开了花,事实上为裴寂打造他的四轮马车,虽然用了不少珍贵木料,耗费颇多,不过总体下来,除去工匠的开支,也不过三千四百贯,赚了足足八千六百贯。   陈应没有想到,萧时订做的马车还没有做一半,陈叔达向陈应也下了订单,不过规格略次,订单一万贯。   陈应一看这是一个不错的财源,正好利用灵州过来的工匠,建造了一个马车作坊。不过陈应深知物稀以为贵,对于陈叔达的订单,陈应向陈叔达许诺,最快需要到武德三年上元节,至少还需要两个月。   陈应将这辆特大的四轮马车送给李秀宁,目的自然不简单,因为李秀宁的马车内,不仅有洗漱、梳妆,睡觉、煮茶、蒸饭、下棋、娱乐等功能,这些功能,肯定会让大唐的公主、郡主、命妇们趋之若鹜。   只要大唐的公主们发动起来,陈应的马车生意肯定可以赚翻天。没有办法,陈应此时缺钱,不仅因为建筑陈氏坞堡,还因为他想给李建成打造一支陌刀军,可是陌刀军的装备实在是太耗钱了,坩埚钢虽然可以解决陌刀易断的问题,可是长安周边根本就没有原材料,所有的原材料都需要从外地运输,本身的成本就非常高昂,陈应只好将主意打到了这些公主、郡主、命妇们头上。   谁叫女人的钱那么容易赚呢?   听说李秀宁到来,陈应还给李秀宁准备了一个好礼物,当然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赚钱。   李秀宁坐在马车里,眉头皱起,心情非常沉重。最让李秀宁无奈的是,柴家居然死不松口,执意让李秀宁为柴绍守节。李渊虽然不想让李秀宁死一辈子寡,然而李渊现在坐拥天下,他身上的胡人血统是他的软肋,如果让李秀宁强行改嫁,恐怕会引起天下非议。李渊考虑的问题是天下,是社稷,是李氏的万统江山,至于李秀宁的问题,只是委屈她了。   每每想到这个事情,李秀宁就感觉心里堵得慌。为了这个大唐,她也是呕心沥血,浴血奋战,可是毫不客气的说,若非因为李秀宁的娘子军占领了关中三分之二的地方,李渊能不能攻下长安,坐稳关中,都是未知之数。   可是现在,李渊这种绝情的表现,让李秀宁感觉莫名的心寒。李秀宁心情不好,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陈应,只是她理解陈应,此时陈应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使用,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李秀宁就想去城外散散心。   当马车来到来到清林里的时候,李秀宁的贴身侍女翠儿就好一个好奇宝宝,推开车窗,将脑袋伸出车窗外,打量着清林里。对于翠儿来说,清林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新鲜的,陌生的。   刚刚进入清林里,翠儿就大叫道:“公主,你看外面好多人” 第六十四章 陌刀军 下   事实上,加上从灵州前来投奔陈应的灵州工匠,朔州籍的工匠和八大豪强子弟,上林里的工地上,此时的民夫人数直逼五千人大关,这么多人在一起,甚至可以同时施工的场面,在长安城里是不可能轻易看到的。   李秀宁对于这样的情况见得多了,娘子军最鼎盛的时候,拥有七万余人马,七万余军队,扎下的营盘,就是一座城池,而且比一般县城要大得多,对于区区五千余民夫共同施工的情况,还远远不够让李秀宁感觉到震撼。   不过,李秀宁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同。首先是整整齐齐的排房,这是工匠临时居住的地方,这种布置房间的方式,简直如同军队里的安扎帐篷一样,整整齐齐,留下了通行的通道,而且工匠在走路或干活的过程中,超过三个人都排成一排,虽然不像陈应的定远军将士一样,整齐抬腿落脚,俨然是一副用军队的影子。   事实上,陈应确实是在用军事化管理民夫,因为军事化可以提高效率,杂乱无章的现象在,上林里是看不到的。   当李秀宁来到陈应的坞堡前时,李秀宁真正被震撼到了,李秀宁一眼就看出陈应建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庄园,而是一座城堡,尽管这个时候,城廓刚刚成形,还看不到高大巍峨的城墙,可是从夯实的地基,就可以看出,这样地基规格,城墙可以建到三丈以上的高度。   陈应还在铁坊视察陌刀的进度,而李秀宁的到来,只得让兰儿迎接着李秀宁直接去钢铁坊,对于陈应而言,他没有什么秘密是值得向李秀宁保守的。   李秀宁看着眉清目秀的兰儿,如今还是一副丫鬟装扮,隐隐感觉好奇,陈应为何一直为给纳兰儿进房?   突然,李秀宁看到有一个巨大的占地超过一百亩的池塘中,泛着黑黑的光泽,虽然现在是冬天,依旧可以闻到浓浓的臭味。李秀宁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吗?”   兰儿道:“这个啊,郎君说田地里的庄稼收成太低,是因为肥力不足,郎君把杂草与人、畜的粪便,收集起来沤肥,郎君说如果用了积肥的田,一亩地的亩产可以轻易翻倍。”   “翻倍?”   李秀宁虽然是大唐的公主,却不是一个温室里的花朵,她非常清楚民生事故,这个年代粮食的产量极低,遇到丰收之年,不过产粮两石左右,如果翻倍,那岂不是说要用三四亩地的粮食,就可以养活一个人?要知道关中虽然号称八百里沃土。   兰儿道:“回禀公主,奴婢没有种过地不同,听郎君说,粟种一致,原本的土地也相邻,浇水锄草,也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差别,就是用的肥不同。堆肥沤肥,果然比新鲜的粪尿更有成效!”   李秀宁点点头道:“若真能翻倍,不用翻倍,哪怕只要多收三五斗,本宫定会为陈郎请封。”   粮食就国家的战略资源,在后世因为化肥和生物科技的提高,亩产极高,所以说中国粮食完全可以自给。然而在这个时代,哪怕大唐的国力,也会因为灾荒年间,造成大规模的饥荒。百姓颠沛流离,甚至易子相食,发生人伦惨剧。   兰儿微微一笑,神情非常坚决的道:“郎君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学问的人,他说能增产一定会增产,今年家了买了地,明年我们就可以收获很多粮食”   李秀宁不是兰儿,兰儿对陈应非常迷信,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只要陈应真的可以为大唐增产三五斗,大唐每年就可以多收五六百万石粮食,这些粮食掌握在朝廷手中,可以起到的作用实在太大了。   突然,李秀宁指着这忙忙碌碌的人问道:“这些人都是陈郎的佃户吗?”   兰儿摇摇头道:“那倒不是,这些人都是郎君招募的短工,工匠也都是从灵州或朔州前来投奔郎君的,其实我们陈家现在还没有佃户”   “没有佃户?”听到这话,李秀宁一愣,诧异的问道:“没有佃户,那明年春耕怎么办?忙得过来吗?”   “郎君说想种地发财的人都是笨蛋!”兰儿嗤嗤的笑道:“郎君说他买的这些人,将来都分发给那些有杰出贡献的工匠,那些有杰出贡献的工匠,不仅会奖励数十或上百亩不等的田地,还会分房子,将来陈家庄会成为陈家镇,或陈家城。”   李秀宁心中莫名的烦躁起来:“真是胡闹!”   李秀宁下意识的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浅意识里,陈应的东西都应该是她的,陈应这么大手大脚,肯定会将家业败光的。   一路上无话,李秀宁随着兰儿来到了铁坊署,不过意外的却发现,铁坊署居然有东宫侍御率的侍卫守在外面,侍御率是李建成的贴身侍卫,看着平阳公主的这辆马车到来,赶紧上前行礼。   李秀宁还没有进入铁坊,就看到李建成与陈应等数十人围在一起,李建成冲陈应道:“不行,太奢侈了!”   李建成的所说的奢侈是有道理的,因为陈应居然要用黄梨木做陌刀的刀柄,黄梨木是一种非常名贵的木材,木质坚韧,木纹很直,而且还带着淡淡的香味,是做寿材和顶梁柱的最佳材料。   关键是陌刀的刀柄需要的实在是太多了,采取高锰炭钢打造的陌刀,拥有非常强的硬度,而且比高炭钢更加坚韧,一尺六尺余长的刀刃,装上六尺余长的陌刀,在战斗中,恐怕折损最多的将会是刀柄,而非原来的刀刃,如果算上训练中的损失,这可不是小数量,更何况需要一根长约六尺的直木,这几乎只有一整果黄梨树的树杆才合适,就算是树杆也不见得是颗颗树都合适。在唐朝时开始形成定制,历史记载中的陌刀总长度为七尺唐代一尺约合现在的九寸三分,即0.307米,七尺约2.15米,其中刃长三尺,柄长四尺,重十五斤折合现在的20斤左右。本书不是真正的历史,所以有些改动,请读者朋友不要较真。   有的黄梨树有弯曲,有的有虫蛀,有的则是开裂,恐怕将长安附近的黄梨树全部砍完,不见得够用。   不过李建成如何反对,陈应本着只找合适的,不论价格如何,反正陈应比李建成考虑得更清楚,陌刀不是人人都可以玩的,只有强健的勇士才能挥得动陌刀手,唐军府兵约四十万人马,其中陌刀军的不过五千。   可以说是每一名陌刀军士兵,都是唐朝百里挑一的好汉。   然而李建成却不知道,他看到陌刀的瞬间,就迷恋上了这种武器。此时,陈应制造出来的陌刀已经有五十余柄,李建成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陌刀军的效果。   陈应从东宫太子左右卫率中挑选了五十名身高八尺以上的壮汉,穿着明光铠甲,手持陌刀,列阵而立。   陌刀不愧为刀中之王,虽然只是五十人的小阵,然而五十柄陌刀排成一排,相当有气势。   陈应冲李建成道:“太子殿下,要不要看看效果?”   站在外圈的李秀宁根本就没有露面,她也想看看陈应搞什么鬼。   时间不长,五十头两百余斤重的大猪,被一个个套上了皮甲或铁甲,家猪披着甲胄的样子看上去非常滑稽,李秀宁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陈应回头,看到了李秀宁。   陈应大喜,他冲这五十名陌刀手吼道:“预备,起刀!”   五十柄陌刀整齐地扬起,如同镜面一样寒光闪闪的陌刀,整齐的劈落下来。陌刀既出,谁与争锋。   “噗嗤噗嗤”   甚至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响起,五十只猪连猪带甲,被陌刀一劈而碎。   李秀宁膛目结舌。   陈应得意洋洋。 第六十五章 杀人利器   陈应得意洋洋的向李建成解释道:“此刀用高锰钢铸造而成,臣敢向太子殿下拍胸脯保证,在这个世界上,能绝对找不到比它更锋利的刀,就是传说中的神兵利器,干将莫邪在它面前,就是渣渣”   陈应倒没有吹牛,高锰钢属于抗冲压耐磨型合金钢,主要应用于采石、采矿、挖掘、煤炭工业、铸造和钢铁行业等。当然,称其为削铁如泥绝对不会有夸张的成分,因为高锰钢本身就是切割钢铁的最佳刀具。首先高锰钢的硬度很高,可以达到五百到五百五十布氏硬度,如果换算成洛氏硬度,则为五十至五十五洛氏硬度之间,高锰钢抗拉力极强,可以达到一千七百至一千九百mpa。   李建成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五十名陌刀手手中的陌刀,陌刀的刀背很厚,像一块沉甸甸的钢板,刀刃却比纸还薄,唯一不同的则是,整个刀身哟嘿,哪怕在阳光下,依旧不反光,但是刀刃如雪,泛着寒光,缓缓流转,冰冷刺骨的寒光。五十名陌刀手,整齐的收起陌刀,刀锋扬起,再次作出辟击之状,一股森冷嗜血的磅礴气势陡然而出,令人不寒而栗。   李秀宁忍不住赞叹道:“好刀,好刀!”   李建成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声音微微颤抖着:“真是好刀,大环刀,环首刀、横刀”李建成想脑袋中可以叫得出名字的刀来与陌刀相比,不得不承认,真的没有任何一种刀可以与陌刀相提并论。   陈应甚是得意,陌刀虽然不是他的原创,然而根据历史记载,唐朝的陌刀流行唐高宗李治调露公元六七九年至公元六八零年前后至开元十年之间。开始时使用陌刀是为了对抗突厥骑兵,后来在诸军流行则是对付以骑兵称雄的唐之“四夷”。盛唐时完善的节度使制度使得军队的装备,训练走向向正规化,陌刀也因此成为唐步兵的主战兵器之一,成为常规装备,节度使制度的设立使得诸镇招兵买马,建立了中大的骑兵,骑兵发挥着重要作用,这又使得克制骑兵的兵器陌刀一直流行到晚唐。   陈应让陌刀提前六十年出现,当然,历史上的唐朝陌刀是采取高碳钢铸造而成,而陈应将陌刀的材料使用了高锰钢,与高碳钢相比,高锰钢的优势显而易见的,论起抗冲击力,高锰钢是高炭钢的三倍以上,也就是说,除非使用三倍以上的冲击力,否则陌刀根本不会折断。   陈应则继续向李建成显摆着:“陌刀乃刀中霸王,它传承着前汉的雄烈豪放,将会在战场上创造无与伦比的辉煌,身披重甲,如墙推进,一刀之下,人马俱碎手握陌刀的大唐重装步兵,将会成为突厥、吐蕃、吐谷浑,契丹、薛延陀等部落的噩梦。”   李建成内心里非常激动,李世拥有大唐唯一的一支玄甲铁骑,这是倾大唐举国之力组建的一支重装骑兵,这支骑兵沿袭了魏晋南北朝时期,鲜卑慕容燕国建立的具装甲骑,根据宋史仪卫志:“甲骑,人铠也;具装,马铠也。”南北朝时期的具装由六个部分组成,分别是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生。面帘是一块狭长的金属制的护面,上面开有眼孔,主要保护马匹面部;   鸡颈其实是一副马颈部的护甲,由甲片缀成,前面有搭扣可以扣上。当胸,马身甲;搭后,就是马匹中后的大片护甲;而寄生比较有特点,是一个放在马尾部的向上翘的扫帚一样的东西应该是保护骑兵后背的。此外,大唐唯一一支改装了高桥马鞍与双边马镫的部队,就是大唐的玄甲铁骑,玄甲骑兵武士铠甲由两面铠改为明光铠,骑兵的格斗兵器也由戟改为长刃的马矛槊。   李世民的这支玄甲骑兵在浅水塬大战时,大放异彩,区区一千五百余骑兵,一战击溃薛仁果麾下的西凉铁骑近两余骑。在以一挡时的情况下,击溃败西凉骑兵,足以啸傲天下,虽然说西凉铁骑人数不多,远无法与突厥骑兵相比,然而突厥人可不敢冒然入侵秦凉地区,因为他们实在害怕凶悍的西凉骑兵,在同等人数的情况下,突厥骑兵根本就不是西凉骑兵的对手。   李建成早就想效仿李世民组建一支隶属东宫的重装骑兵,不过大唐初立,国库非常紧张,他就算是有心,也没有这个财力,要知道一名玄甲骑兵,装备价值相当于二十名轻装骑兵,在唐朝没有养马之地的时候,只能用这个方法弥补这个劣势,如今大唐尽数拥有河西陇西的养马之地,大唐就更没有必要用如此昂贵的物资,用装备这么一支华丽的骑兵了。   现在看着这支小小的陌刀队,李建成的心情甚是激动,陈应向李建成道:“太子殿下,你看他们身上的明光铠甲,虽然与普通明光铠甲一样,然而由于采取了抗冲压力更强的高锰钢当甲叶片,所以他们比原来的明光铠甲防御能力更好,正面的胸甲,只有在三十步以内,使用三石以上强弩,才能对其造成伤害,不过,在这个距离内,三石强弩没有机会发射”   李建成的眼睛里,露出了绿油油的精光。   李秀宁看着明光铠甲,冲陈应道:“这样的铠甲,必须给我一百套。还有陌刀,也要给我一百柄!”   看着陈应迟迟没有说话,李秀宁心想左右卫率的换装,太子肯定是利用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陈应自己无法决断,肯定是无法负责这么大的财力。李秀宁想了想道:“那就五十具”   陈应微微一笑道:“一百套哪够啊,至少也要装备一个亲卫折冲府。”   李秀宁点点头,非常满意。   陈应道:“不过,陌刀就算了,那玩意对于娘子军来说实在太重!”   李秀宁露出了从来没有露出过的小女儿态,撅起嘴目光凶巴巴的望着陈应。   陈应不慌不忙,冲陈劲勇挥挥手。   陈劲勇捧着一柄带着小牛皮做成的刀鞘,递到陈应手中,陈应接过这柄刀,按在刀柄上,手腕微微用力,一泓寒光从刀鞘里倾泄而出。   这柄刀只有三尺来长,柄长将近两尺,比陌刀短得多,也窄得多,不过却和陌刀一样,通体黝黑,和横刀稍稍有些区别,居然带着优美的弧度,修长的刀身,透着浓浓的杀气。   李秀宁急忙从陈应手中抢过这柄长刀,随手耍出了一个刀花,利刃破空之声清晰而绵长。   “好刀!”   李秀宁笑道:“不轻不重,绝对是一把可怕的杀人利器。”   说着,李秀宁冲陈应嫣然一笑:“你对我真好!”   李建成看着李秀宁快要贴到陈应身上去了,不由得咳嗽一声:“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我们进去说!” 第六十六章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陈应在清林里买了三千亩荒地,看上去非常多,其实分配利用下来,根本就没有多少。当初在交割的时候,陈应还是陈应,可是当陈应是侯莫陈氏之弟的身份曝光后,万年县县丞赵致雍又将沿着界裕河西岸大约一千余亩野生树林,以几乎白送的价格送给了陈应。   陈应拿着一百六十金,相当于一千六百贯的价格买下了这片树林,事实上不算土地的价值,仅仅这些可以砍伐的木料,就不止一千六百贯。而清林里的一百余户村民,听说陈应在这里开设庄园,在里长的带领下,整个村子的土地也全部挂靠在陈应名下。   陈应自然清楚这些人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逃避税赋和各种徭役,陈应实在太需要土地使用了,当然像陈应这种有免税特权的勋贵非常多,就算他不接受这些村民的挂靠,事实上这些自耕农也会找其他权贵挂靠。   短短两个多月,陈应名下的土地就多达六千余亩,虽然九成都是荒地,然而陈应短短时间内称为一个小地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陈应引着李建成、李秀宁来到清林里的时候,李秀宁一眼就看中了陈应的这个院子,经过两个多月的建设,这个院子已经初具规模,占地相当于二十余亩,沿着夯实的甬道,此时甬道两旁移植了一些郁郁葱葱的灌木花草,显得生机勃勃。   陈应的院里主体依旧是木质为主,楼台、亭榭、走廊、假山、溪水与院外松涛阵阵,浑然一体、生机盎然。特别是陈应让木匠打造了一套后世的家具,沙发是弹簧钢蒙上小羊皮,与后世的那种沙发一般无二。李秀宁坐在沙发上,瞬间就想将这里面的家具占为已有。   不过她却没有开口,因为李秀宁知道陈应的一切,都是她的。   陈应的木楼客厅是一个长方形案几,长约一丈二尺,宽约三尺,莫约两尺高,桌面是用上好的蓝田玉石打磨而成的,仅一个桌面,放在后世就会价值上亿,不过在这个时代,陈应所付出的价格仅仅是人工和运输成本,外加一辆四轮马车八折订单而已。   陈应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以前是没有机会,他必须艰苦,可是现在有了条件,他将自己的生活,打理得无可挑剔。   黄梨木镂空雕刻的屏风,薄如蝉翼的细帛充当窗户纸,当然为了迎接将来的严冬,地面上还铺设了用陶管的地暖管道。   当然陈应还让人建造了后世的马桶,用白瓷片建造了一个超过十几平方的浴缸,如果不是因为这只是临时居住的房舍,陈应将来还准备在室内建造一个大型游泳池。   李建成落坐后,和添香二女赶紧奉上茶水。端着茶水,李建成还喃喃自语:“好甲,好刀,好刀啊!”   陈应苦恼的叹了口气道:“高锰钢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东西,如果我手中拥有一座锰矿,这样以来,就可以打造更多的削铁如泥的兵器!”   李建成不解的问道:“陈卿,你说的高锰钢是什么东西?”   “这个高锰钢就是一种优质的合金钢,陌刀就是用这种高锰钢打造而成的!”陈应叹了口气道:“可惜,我用中的锰砂实在太少,只有三百余斤,一柄陌刀就要用掉将近两斤”   李秀宁惊讶的道:“没有想到陈郎还会炼钢!”   陈应淡淡的道:“很奇怪吗?炼钢又不是多复杂的事情。”   李秀宁苦笑不得,炼钢虽然不难,然而在这个时候,无论是炒钢、灌钢、还是百炼钢,钢铁的产能都非常少,炒钢虽然造价相对低些,不过质量太差,而百炼钢虽然可以炼出钢优质钢,可是这种技术只有丰富经验的老工匠才拥有这个技术,特别是一把百炼钢的精钢横刀,需要一年时间才能打造一把,大唐军中装备的横刀,虽然号称百炼钢,不过只是号称而已,最高不过七十炼,还有部分只是三十炼,仅仅是锋利一些而已。   李建成的眉毛微微皱起:“陈卿的意思是,这陌刀最多只能打造一百五十柄?”   “哪有那么多啊!”陈应无奈的苦笑道:“明光铠甲还需要将近两斤锰砂,横刀少些只需要十两。我已经用掉了两百多斤,最多两天剩下的锰砂也会用光,最多还能再打造十套铠甲,十柄陌刀!”   李建成还幻想着拥有一支隶属于东宫的重装步兵部队,将李世民的玄甲铁骑给比下去,一听陈应说锰砂没有了,顿时就急了:“这些锰砂是哪里来的?哪里还有锰砂?”   陈应道:“这些锰砂是在灵州的硵盐矿里中提炼出来的废渣,其实在长安炼钢非常不划算,最好的办法还是在灵州直接将陌刀、横刀或甲叶片铸造好,在长安进行热处理,组装加工。灵州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拥有丰富的钢铁矿石,煤炭,还拥有盐矿和锰砂,只是非常可惜,我在灵州时组建的灵州将作监,被新任灵州总管李道宗给关停了!”   事实上凡是都有利弊,如果没有李道宗将灵州将作监关停,生计没有着落的灵州将作监工匠也不会不远两千余里,前来投奔陈应,要不然误打误撞,将盐矿中的锰砂当成食盐运到长安,陈应也没有办法制造出高锰钢。   当然,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李道宗阴差阳错帮了陈应的大忙,陈应虽然知道高锰钢是优质合金钢,也知道高锰钢中的炭、锰、铁之间的比例,但是他不知道哪里有锰矿,也不知道如何提炼锰砂啊。   李建成陡然起身冲陈应道:“带一套明光铠甲,一柄陌刀、一把横刀,马上跟本宫进宫!”   陈应一听就知道了李建成的用意,这是利用高锰钢的优势,打动李渊,让灵州将作监重新建立起来。但是这跟陈应就没有什么关系了,陈应自然不想给别人做嫁衣。   陈应望了一眼李秀宁,李秀宁将横刀握在自己手中:“这是本宫的,谁也别想抢走!”   陈应冲李建成躬身抱拳道:“太子殿下,此举不妥当。”   “呃”李建成一愣,反问道:“陈卿这是什么意思?”   “臣还没有向太子殿下解释清楚,这灵州的锰矿,臣并没有看到过,不知道锰的含量是多少,不过想来肯定是不会太多。”陈应苦笑道:“臣向魏猛打听过了,这种锰矿砂是最近才出现的,而且不多,熬制出一万石盐,才出现三百余斤。”   灵州的盐矿是石盐矿,属于硬石膏石盐矿石,泥灰岩石盐矿石或泥砾质石盐矿石,泥砾质钙芒硝石盐矿石,属于伴生矿。通常情况下,这种石盐矿的含盐量是海水中的三倍以上,接近百分之十或以上,也就是说,开采一百斤盐矿,碾磨成粉,经过解析,可以得到十余斤的盐,但是这里面又可以含多少锰,一切都是未知之数,想来应不会太大,陈应不记得后世在后世宁夏吴忠市有什么大锰矿。   李建成懂了陈应的意思,因为锰矿砂太少,想要用高锰钢制成的横刀或陌刀,给唐军全部换装,目前来说还不现实,如果将灵州将作监交给李渊,那么东宫左右卫率换装成高锰钢制成的陌刀或甲胄,肯定没戏,以李渊的性质,好东西肯定会用在左右武卫,左右御卫或左右骁卫军中。这六卫中央禁就下辖六十七个折冲府,直属兵力接近十万人马。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建成看出陈应一点担忧都没有,就问道:“陈卿有何高见?” 第六十七章 先礼后兵   “太子殿下,臣下却有一个主意,或可解决这难题!”陈应突然出声道。   “哦?”李建成和李秀宁均想知道陈应有什么主意。作为领兵的将领出身,李秀宁甚至比李建成更迫切想要高锰钢甲胄和兵刃,李秀宁也深知,自古以来,神兵利器很难普及,果然如陈应所说,陌刀之利,只能铸造出六十柄,明光铠甲六十具。   区区六十套甲胄和六十柄陌刀,根本就没有办法建成一支陌刀军,不过却不代表这些神兵利器没有,当年董卓得到吕布效忠,代价仅仅是一匹赤兔马。千里马虽然不常有,然而高锰钢甲胄和陌刀,更是稀世罕见的宝贝。哪怕李渊是皇帝,李建成和李秀宁也想得到一些。   陈应笑道:“臣下斗胆,想向太子推荐一个人,若此人出马,定能迎刃而解。”   李建成大喜道:“真有如此人物?是何许人也?”   “东宫司府令裴矩!”陈应举荐裴矩,自然是看重了裴矩的能力,裴矩出身于河东裴氏西眷房,早年历仕北齐、北周、隋朝,曾参加隋灭陈之战,并率三千敝卒定岭南,安抚突厥启民可汗,历任民部侍郎、内史侍郎、尚书左丞、吏部侍郎等职,封闻喜县公。大业年间,裴矩仍受重用,与苏威、宇述、裴蕴、虞世基等人一同掌握朝政。他为隋炀帝经营西域,打击吐谷浑,并用计分裂突厥。江都之变后,裴矩又先后效力于宇化及、窦建德,始终受到尊重。   其实,李建成将裴矩成为东宫三卿之一的司府令,完全是大才小用,裴矩在灵州,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裴矩一生起起伏伏,上马可为将,下马可以抚慰地方,是一个出将入相的杰出人才,光打理一个东宫太子府,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李建成原本以为陈应会举荐自己的亲信,许敬宗或者马周,目前在陈应门下,这两个人的地位最高,可是李建成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应举荐他的人。这让李建成原本心中对陈应的最后一丝芥蒂也消失了。   李建成露出奇怪的表情,望着陈应:“怎么非要非要裴司令?”   陈应解释道:“李道宗可以新任灵州总管,初任时就关停灵州将作监,然而臣下当初与杨则有约,将作监规灵州总管府与刺史府共同管辖,灵州刺史府负责供应将作监所有工匠俸粮开支和资源、民力调用。可是杨则在李道宗关停将作监这件事情上,却没有与李道宗争执,若是杨则当初以刺史府内府,回绝李道宗,李道宗最多是不采购灵州将作监的武器和装备,却无法干涉将作监的去留”   李建成这个时候,明白了陈应的用意。裴矩的资格老,甚至比裴寂老得多,名声也远比裴寂大,事实上裴寂只不过是与李渊私交好,无论内政还是领军打仗,裴寂都弱裴矩太多了。可是说裴矩就是隋朝时期的“班定远”,哪怕是李建成监国太子巡查御史的身份,驾临灵州,也可以在短时间内架空李道宗,完成将作监的重建工作。   林传福拥有技术,还有熟练的工匠,现在魏猛、黄发财等人已经掌握了利用坩埚提炼高锰钢的技术,只要掌握住灵州的铁矿、盐矿和煤矿,李建成不仅仅可以拥有取之不尽的钢铁、盐或资金,陈应还可以利用太子李建成的这个大旗,把他的商业帝国,建立稳定的根基。   等到七年之后,就算李世民也没有办法对陈应强硬,因为陈应到时候,已经掌握住了大唐的国家命脉,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事实上,陈应的打算就是无论是李建成或李世民谁胜谁败,他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李建成对于陈应的提意倒没有反对,正如陈应猜测的那样,东宫三卿之一的司府令,虽然地位高,权势也不小,然而裴矩还真没有看到眼里,李渊的身体没有问题,而裴矩已经古稀之年,恐怕他还没有熬到李建成登基,享受东宫的红利,他人已行之将木。   李建成道:“裴矩大才,本宫也是知道的,可是裴卿若去灵州,只怕他的身体恐怕吃不消。”   “这倒无妨!”陈应道:“臣可以送他一辆四轮马车,里面装上暖炉,一路既无颠簸之苦,也不会受风雪之寒。”   李建成又问道:“那应委任裴卿何职?”   “这个?”陈应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顶替杨则,成为灵州刺史?让从三品东宫司府令成为正四品灵州刺史,这是降职,发配。恐怕裴矩心中会有芥蒂。可是委任裴寂六州总管,总管灵州、丰州边事?这是陈应从前的官职,可是裴矩若是得到这个举荐,肯定会受到裴寂的阻拦,很难过得了李渊那一关。   突然,陈应恍然大悟:“太子殿下何不举荐裴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   观军容使这个官职属于后世的政委性质,可大可小。小者为一军一卫,相当于后世集团军级政委,而像鱼朝恩总监九军,他这个级别则相当全军总政委。级别相当于级别。让裴矩成为六州总管,裴寂会反对,可是让裴矩成为李建成的代表,观灵州军容,这相当于大军区政委,级别可是像十六卫将军一样,从三品的官职,也符合裴矩的身份。   李建成闻言大喜道:“妙,妙,实在是太妙了!”   李建成虽然走了,可是李秀宁却留了下来。   有些事情,包括李建成,李秀宁也没有说。   当李秀宁将柴氏不同意将李秀宁的堂书退婚,执意让李秀宁为柴绍守节。陈应一听这话,顿时就毛了。别说现在只是初唐,就算到了明清那种理学大行其道的情况下,也没有让公主守寡的道理,虽然理学毁灭人欲,却不敢把这个枷锁用在皇室身上。   法家最高的理念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商鞅在立信的时候,也不敢处罚太子,仅仅将太傅公子虔的一足斩下。   陈应道:“这件事交给我办吧,我一定可以处理好的!”   李秀宁问道:“陈郎打算怎么做?”   “先礼后兵!”陈应道:“若是柴家识实务最好,如果不识实务,那也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陈应此时还真有这个底气,如今侯莫陈氏与柴氏正在开战中,商战,其实还真不是侯莫陈氏的所长,但是这却是陈应更擅长的东西。其实说到底,陈应对于军事只是半瓶水,他不过是利用自己的先知先觉,失去这个优势,陈应也只是充其量一个战术型的指挥员。指挥三五个折冲府,已经是他能耐的极限了。可是要说商战,陈应可以分分种交柴氏如何做人。   听到陈应这话,李秀宁反而迟疑了起来。   虽然她与柴绍无情,可是柴氏却没有亏待她,她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陈应会如何对付柴家,她暂时不知道,可是她却知道陈应是将军,最擅长的应该是破坏。陈应这个决定,让她有些猝不及防。有心拒绝,又怕冷了陈应的心,以后再无转机。有心答应,又觉得有些仓促草率   这个莽撞的少年郎啊,真是让人难办。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一时间李秀宁纠结起来。   李秀宁考虑了莫约小半柱香时间,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陈郎,能少杀人就少杀人!”   对于蹬鼻子上脸的人,自然不用客气。 第六十八章 李道贞的野望   在武德二年的最后一个月,灵州总管李道宗得胜的消息传来。武德二年的李轨事实上已经众叛亲离,原李轨的谋主,西凉吏部尚书被其民部尚书安修仁与其子魏公李仲琰联手害死,当李道宗率领定远军的四个折冲府抵达武威姑臧城外,安修仁与奚道宜趁机起兵,控制姑臧城门,引李道宗大军入城。   李轨措不及防,兵败退守宫城。李道宗亲自劝降李轨,奚道宜原本是薛举的柱国,在薛仁果兵败时,率领三千余残部投靠李轨,后李轨并没有实现他册封奚道宜为凉州刺史的诺言,奚道宜因而生出怨恨,若是让李道宗成功招降李轨,害怕李轨将来报复他。为此奚道宜与安修仁商议,联络守卫皇宫城的安修仁之兄左武卫将军安兴贵,在安兴贵里应外合之下,奚道宜率先攻入宫城,大杀四方,等李道宗冲进皇宫时,李轨李处则只是一尸无头尸体。   李渊自以为他的漫天过海之计得逞,并对左仆射裴寂、中书令萧瑀说:“如今道宗镇守边陲,以寡制众。从前魏朝任城王曹彰有退敌之功,道宗勇敢,与之相似。”   遂封李道宗为任城王,为表彰李道宗的功绩,同时改封李道宗为凉州兵马都总管,管辖瓜、沙、伊、肃、鄯、甘、河、西、兰、岷、廓十一州军事。   等陈应得知这个消息时,像吞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不可否认,李道宗有功,然而李道宗大败李轨,占据凉州,扩土七州之地,在性质上属于捡漏了,偏偏人家李道宗不仅封王,而且成为了实质名贵的“河西王。”   陈应甚至在怀疑,如果没有李世民篡位,依靠李渊,大唐能不能做稳天下还真是未知之数,李渊过河拆桥玩得太顺溜了。不过,陈应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他的目光盯在了柴氏身上,对于陈应的先礼,柴氏没有给予任何回应,陈应等了一个多月,这点时间,足够长安柴氏长安分支,与汾州本宗,商议出结果。柴氏没有回应,本身就是拒绝了陈应的和平解决方案。   在陈应和平解决方案中,陈应向柴氏提供蔗糖工艺,助其建立一座蔗糖作坊。要知道糖在这个时代,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可是柴氏根本不做回应,让陈应的好意付之东流。   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兵刃相见吧,陈应虽然在答应李秀宁非常轻松,可是要斗倒汾州柴氏,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他自然需要侯莫陈氏的帮助。   陈应带了一辆四轮马车返回了长安城,径直去了侯莫陈府。   灵州城薄骨律城,也就是灵武十八镇堡的第一堡,李道贞在这里安了家。李道贞在最危急的时刻,拯救了灵州百姓,被杨则视为上宾,同时也被灵州百姓视为再生父母,活菩萨。   李道贞在薄骨律城购置了一座小院,面积不大,倒也温馨。小桃与穆秀玲拉着雪,在漫天飞舞着雪花的院子里翩翩起舞,抓起雪花,揉成雪团,玩得非常开心。   暖阁里,李道贞与宋五嫂聊得很是投机,二人坐在火炕上,头挨着头,聊得眉开眼笑。陈应虽然组建灵武十八镇,却没有给十八镇营造一个统一指挥体系,在各自为战的情况下,遇到强大的敌人,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好在这次有李道贞及时出现,杀掉了梁洛仁,击溃了梁军。   宋五嫂虽然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可是她却一直跟不上李道贞的节奏。李道贞在规划中,将灵武十八镇形成一个整体,每一个镇堡抽调五十至一百人不等,组建一支骑兵部队,作为灵武十八镇的机动力量,一旦一方有难,可以随时支援。至于养兵的费用,就让灵武十八镇各镇按照实力不等各出一部分。   宋五嫂对于梁军的突然袭击,此时仍旧心有余悸。   突然宋五嫂发现李道贞的异样,李道贞的身材火辣,虽然她掩饰得非常好,应对非常得体,可是在宋五嫂这个生育过孩子的妇女面前,仍旧发现了问题。李道贞表现出来的妊娠反应,无论怎么掩饰,仍旧逃不出宋子嫂的眼睛。   当然,李道贞脸上的笑容背后,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落寞。   对于李道贞的心思,宋五嫂作为过来人,大体还是可以猜测出来的,李道贞怀孕了,可是却没有见她的夫君,也没有听说过李道贞的夫婿,很可能这个孩子是私生子。在这个时代,这并不罕见,作为女人,自然更懂女人,李道贞在这个时候,最是需要呵护,偏偏她却得不到任何呵护和关心。   宋五嫂看到李道贞露出疲惫之色,就起身道:“县主,俺就先回去了,回头俺召集各个镇将商议一下,拿出一个合适的章程,先把咱们灵州的乡勇骑兵建好,到时候也不用看人脸色行事”   李道贞冲小桃摆摆手。   小桃蹦蹦跳跳的跑到屋里:“娘子有什么吩咐!”   “替我送送五嫂!”   小桃伸手一指:“五嫂请!”   穆秀玲向小桃伸伸舌头:“有空我来看你!”   李道贞懒懒的躺在火炕上,双手下意识的抚摸在自己的小腹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向李道宗解释,李道宗不是李道兴,不会由着李道贞胡闹,或许李道宗会替她出头,向陈应要一个解释。   “娘子,娘子,快来看啊!”   门外传来小桃兴奋的声音,李道贞微微皱起眉头,李道贞听人说过,孕妇需要的是静养,偏偏小桃像天天吃了爆竹,咋咋呼呼。   等了好久,一辆两轮的马车缓缓开进院里,马车上装着三口大小不一的箱子,看不出端倪。   小桃跑来李道贞身边,冲李道贞道:“县主,这是陈郎君派人送来的!”   当陈应听到李道贞出现在灵州,并且带领亲卫打退了梁军进攻,立了一个大功。李渊还加封李道贞三百户食邑。如今李道贞仍旧是县主,不过她的食邑已经达到八百户,与桂阳公主,寿春公主一般无二。陈应要说不担心李道贞那是骗人的鬼话,在高锰钢陌刀和高锰钢明光铠甲打造出来时,陈应借口亲自检验,就扣下了一具明光铠甲,一柄长柄陌刀,还有一张钢弩。   小桃在李道贞的示意下,打开了一口箱子。看到箱子里居然是一张钢弩,还带着一百只精钢打造的箭镞,小桃颇为不悦:“居然是一张弩”   李道贞却道:“好东西!”   李道贞抢先将钢弩拿到手里,拉了拉弦,拿出一支箭,天空射去,只听见“噗”的破空声,箭就不知道射到哪里去了,李道贞放下钢弩搓手大赞,“好弓,怕不下三石之力,威力不俗。”   李道贞又打开另外一只箱子,发现里面黝黑的明光铠甲,起初李道贞并没有在意,明光铠甲虽然罕见,对于李道贞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得之物。   当看到躺在箱子里的黝黑陌刀,李道贞瞬间浮现一抹温情。高锰钢打造的陌刀不仅锋利,而且杀气实足。李道贞拎着陌刀刷刷刷将院子里的一根碗口粗的木桩砍成三断,顿时惊讶不已。要知道陌刀虽然锋利,砍木头还有一点弱,哪怕她自己的陌刀,还是非常吃力,仔细打量着这柄陌刀,李道贞越看越喜欢。   李道贞抚摸着冰冷的陌刀,心中暗想:“看来,陈应还是在乎自己的,送自己的这三样东西,都是万金难求的宝物。”   正所谓爱你的人生怕给你的不够,不爱你的人,生怕你要求太多。李道贞虽然没有向陈应要求什么,可是当陈应不远两千里送来神兵利器,依旧让李道贞感动异样。   李道贞放在陌刀,望着长安方向。心中浮想联翩。   “孩子,如果你是女儿那倒罢了,如果你是儿子,老娘就算是拼了老命,也给你杀出一个未来!” 第六十九章 开诚布公   陈应第一次主动来到侯莫陈府,这让虞庆好一阵子激动。侯莫陈氏家族最关键的是人丁单薄,侯莫陈虔年近古稀,已经没有能力再生一个儿子了,就连侯莫陈虔会都认为侯莫陈氏会在他手中断绝香火的时候,偏偏陈应出现了。   可是,陈应却不愿意接受侯莫陈氏的家业,这让侯莫陈虔会非常生气。尽管侯莫陈氏大不如从前,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侯莫陈氏虽然在侯莫陈芮和侯莫陈颖时代都遭受了杨广流配,然而杨广却没有抄侯莫陈氏的家,所以侯莫陈氏的家产虽然有所缩水,却没有大幅度减少。   如今侯莫陈府的钱库里的钱,多了没有,十万贯八万贯还是有的,如果算上店铺和不动产的土地,少数也有三十万贯以上。   这么一大笔家业,可不是一代人就可以积攒起来的,这是侯莫陈氏三代人六七十年的经营,方有如今的规模。   当陈应出现在侯莫陈虔会面前的时候,侯莫陈虔会正在院里子练着拳,看着陈应过来,侯莫陈虔会冷冰冰的道:“你来干什么?”   陈应笑道:“我在城外的庄子里出产的四轮马车不错,是居家旅行的必备产品。”   侯莫陈虔会岂会不知道陈应捣鼓出来的四轮马车,已经风靡了长安,如今满朝勋贵,如果没有四轮马车,都不好意思出远门。   然而,陈应铁了心准备让陈记四轮马车走高端路线,所以严格执行慢工出细活的精品路线,事实上四轮马车的技术并不复杂,唯一比较困难的就是弹簧钢和桥式减震以及滚动轴承等核心部件。   长安市面上其实已经有了山寨版的四轮马车,不过由于这个时代的工匠弄懂了桥式减震的原因,他们虽然没有弹簧钢,却用韧性极好的竹子和藤条编织成马车的底座,虽然减震效果远不如陈记出产的出轮马车,不过却更受中下地主们喜欢,这样的马车造价不贵,仅仅相当于陈应出产马车的五六十分之一。   陈应手上如果接到的单子已经高达六十余万贯,如果放开产能限制,高效生产,也需要两三个月之久。   侯莫陈虔会指着门外这辆几乎与萧时规模差不多的四轮马车道:“这需要不少钱吧?”   陈应点点头道:“自家人谈钱太见外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听到这话,虞庆喜上眉梢。陈应连价值万贯的马车都愿意送来,这是想要接受侯莫陈氏家族。看着陈应,虞庆小声的嘀咕道:“这辆马车上万贯,还不贵!”   侯莫陈虔会耳朵非常尖,眉毛一挑:“上万贯?”   虞庆小声的解释道:“阿郎,裴相国买的那辆马车一万两千贯呢?萧相国的马车也卖了一万贯。”   侯莫陈虔会又不是真不懂行,他也听到过风传,以这辆马车来说,以现在的价位来说,卖上万贯确实算是很良心价了。他不满地说道:“乱花钱,拿回去,我不要!”   陈应马车里努努嘴,说道:“堂兄,你看!”   侯莫陈虔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看到马车里有一座弱栩栩如生的木头沙盘。事实上这个沙盘他其实早已经看到过了,他故意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   陈应走上前去,指了指其中那个沙盘乐呵呵地说道:“买这辆马车的钱,都买不下这陈氏坞堡的一个角。”   侯莫陈虔会道:“就算这个坞堡建成以后可以抵挡万余大军旬月进攻,可是皇帝要是铁了心的铲除侯莫陈家,这座坞堡守得住吗?”   陈应摇摇头:“我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防守这座坞堡!”   虞庆诧异的望着陈应,心中暗忖:“不守城建这座坞堡的意义何在?”   “兵法有云,不守无援之城。城中粮草再足,兵马再多,若是绝了后援,被敌人大军围困,只怕人心也会涣散!”陈应笑道:“我需要的其实就是一个时间,一个供侯莫陈氏可以预警的时间。”   陈应又拿出了一艘细长高跷的船只模型。   侯莫陈虔会看了一眼惊叫道:“车轮船?”   “没错!”陈应道:“这是南北朝祖冲之发明的车轮船,陈家堡的护城河可以联通渭河,顺着渭河顺流而下,一日之间就可以进入大河。我建这座坞堡的目的是告诉天下人,要想动这座坞堡,必须动用五万兵马,付出至少一万余伤亡的代价下,才能啃下这座坞堡,只要是要调动五万大军,要想不惊动我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就可以沿着水路一路冲进黄河”   侯莫陈虔会暗叹,当年八柱国中赵贵成立宇泰之功,元欣佐宇泰以皇室之威,李虎以战立名,李弼将略能军,于谨以谋辅事,侯莫陈崇以勇纵横,独孤信以德抚民,正是由于这些人各显其才于宇泰之下,才铸就了宇泰及北周的辉煌。当然也建立了关陇贵族军事集团。   宇泰的善于抚循,关陇集团在其生前尚能精诚团结,一致对外,其间虽有矛盾和摩擦,但彼此间的融洽合作尚居于主导地位。但宇泰死后,矛盾便开始发生,先后有赵贵、独孤信谋袭宇护事,司会李植、军司马孙恒、宫伯乙弗凤发动的宫廷政变未遂事件,卫王宇直之乱等事件。这些事件暗示了在关陇军事政治集团内部已产生了危机。而杨坚势力的崛起,则直接导致了关陇集团的衰落与灭亡。杨坚代周,其政权中人物已拜托了“关中本位”之限制,关陇集团在杨坚禅周之后已完全退出了历史舞台。   如今八大柱国家族虽然还有一定的财力,但是除了李虎家族以外,其他家族全部失去关陇贵族的根基,就是军事。   现在大唐陈应也好,元氏的元宝藏也罢,事实上他们都只是拥有一个将军名号,却没有真正属于他们的部曲。   陈应能未雨绸缪,不如说是垂死挣扎。   侯莫陈虔会并不知道,陈应此时是想借侯莫陈氏家族的力量,斗倒柴氏家族,甚至有可能引发关陇贵族与山东贵族集团的斗争。陈应思来想去,没有大唐的世族门阀,或许大唐不会引起藩镇之祸也尤为可知。   侯莫陈虔会也是人老成精,他不相信陈应这次登上家门,又是送价值上万贯的马车,又是给他描绘美好的前景,陈应应该别有所图。   侯侯陈虔会问道:“五郎,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打算就直说吧!”   陈应倒没有隐瞒,因为陈应明白一个道理,说一句谎话,需要无数谎言去圆,谎言越多,漏洞越大,只会自取其辱。还不如坦诚相待,开诚布公。   陈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他要斗汾州柴绍,一是为逼迫柴氏向李秀宁低头,送还李秀宁的堂书,其次则是为了搂钱。   陈应建立钱庄,目的为止,他仅仅收到李渊的国库调拨的资金只有二十万贯,武德三年开春之后,李渊肯定会发动对王世充的战争,到那个时候,李渊不会再给陈应一钱,然而明年是陈应大动作的一年,他想要在大唐的太原、长安、灵州、成都同时开设四座钱庄,每座钱庄预备储蓄资金,最少二十万贯,四座钱庄加起来就是八十万贯,陈应真的太缺钱了。   想用商战的方式斗倒汾州柴氏,陈应又担心用力过猛,引发连锁反应,所以陈应想找侯莫陈虔会来商量一下。 第七十章 被抛弃的柴氏   “此一时,彼一时!”侯莫陈虔会悠然长叹一声道:“我们关陇贵族与山东贵族已是死敌,根本就没有办法和解了。只是非常可惜,关陇同道早已貌合神离,不似山东贵族一致对外。表面上,现在我们侯莫陈氏与汾州柴氏相斗,然而汾州柴氏背后,却站着整个山东贵族”   陈应有些明白了,应该是侯莫陈氏吃了闷亏:“侯莫陈氏不能斗过山东贵族,不代表斗不过柴氏!”   “呃!”侯莫陈虔会惊讶的望着陈应:“你有办法?”   “我也没把握,不过可以试一试。”陈应轻声笑道:“山东贵族未必是铁板一块,况且汾州柴氏也代表不了山东贵族,就算他能,山东贵族也未必跟汾州柴氏一心,疏不间亲,有的时候并不正确,所谓的忠诚,不过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如果拥有足够的利益,人的左手都会背叛右手,更何况是一张虚无飘渺看不清,摸不着的关系   侯莫陈虔会又惊又喜:“你有什么办法?”   陈应不假思索的道:“汾州不只有一个柴氏吧?”   侯莫陈虔会点点头:“汾州地处太原,本是太原王氏的郡望,汾州世家多为太原王氏附庸家族”突然侯莫陈虔会灵机一动:“你是想从太原王氏着手?”   李建成的第一心腹王珪就是太原王氏,而且还是嫡支。陈应想要与太原王氏对话,事实上太容易了。陈应从侯莫陈虔会口中,得知李渊的底线,他心中就有了定计。   说到做到,做事雷厉风行就是陈应的特点。   午时,陈应在侯莫陈府匆匆用过餐,便启程前往东宫,求见李建成。陈应有着千年的知识,也有千年的见识。   太原王氏是太原的龙头老大,周围的大小世族均以王氏为首,同进共退。要说乡豪世族手里掌握的人才最多,也最成体系,一般说来,在地方上只要取得乡豪势族的支持,就能通过他们控制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迅的控制地方。   就像王家,只要取得太原王氏的支持,控制太原乃至整个河东一点问题都没有,在河东之乱中,事实上只是李唐朝廷与太原王氏产生了些许裂痕。   李渊初时起兵,为拉拢太原王氏,曾以裴寂为媒人,向王原王氏替四子李元吉求亲。然而,太原王氏却直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李渊的请求。原因,其实也是众人皆知的问题,就是太原王氏自认为是血统纯正的汉家苗裔,而李渊身上有着鲜卑血统。   李渊非常气愤,可是他却动不了太原王氏,直到李元吉成为并州大都督,坐镇太原。手中掌握着太原的李元吉,每每想起太原王氏拒亲的羞辱,就义愤填膺。李元吉不是李渊,李渊因为顾虑,他可不敢跟太原王氏翻脸,可是李元吉才十六周岁,在后世像李元吉这个年纪才是初中生,正是青春叛逆期,所以李元吉就对太原王氏横挑眉毛竖挑眼。   世族门阀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他们每一家都有一个光鲜的外表,同时也有馨竹难书的肮脏与罪恶。就像后世的官员,不查没有问题,都是楷模,一查十有八九都有问题。在武德元年李世民大败薛举之后,李元吉更是变本加利。   连续罢免太原十七名太原王氏正四品以下的官员,至于七八九品等不入流的官吏,更是数以百计,李元吉既查王原王氏贪腐,又查他们违法乱纪。李元吉这个家伙虽然做事不行后果,却非常聪明。他对付太原王氏手段相当高明,先把太原王氏子弟的名气搞臭,然后以法处置,该杀头杀头,该免官的免官,该抄家的抄家。   太原王氏出的大都是官,掌握着舆论,可是他们再掌握着舆论也没有办法扭转太原王氏在太原痛失人心的事实。如果任有李元吉胡闹下去,恐怕太原王氏的千年基业,就会毁于一旦。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太原王氏勾结了刘武周,将太原送给了刘武周。李渊站得高,看得清,他才不顾朝野的反对,对李元吉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仅仅是罢官去爵了事。因为李元吉在太原做的事情,非常对李渊的胃口。   在这种情况下,太原王氏正害怕李渊跟他们秋后算帐。   陈应抵达东宫的时候,李建成并不在东宫,由裴矩接待陈应。   裴矩看着陈应,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了:“闻喜裴氏欠陈郎一个人情,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别看李建成委任裴矩东宫司府令,名义上裴矩是东宫三卿之一,然而这却不是一个什么好官职,在中唐以后,这个司府令就专门有宦官担任,不再有士人担任了。裴矩宁愿担任一个正五品的给事中,也不想做一个从三品的东宫司府令。   但是,裴矩由于是新来的,而且他的年纪太大了,根本不敢像狂生一样,拒绝李建成的征辟。   就在这个时候,陈应举荐裴矩为观军容使,这虽然是监军的差事,可是代表的却是监国太子李建成,他巡视灵州总管府,非常容易干出成绩。   陈应趁机道:“侯莫陈与汾州柴氏有些旧怨,闻喜裴氏能不能袖手旁观?”   如果陈应开口让裴矩出手对付柴氏,闻喜裴氏还真无法下手,毕竟裴氏也不是裴矩一人可以说了就算的。现在裴氏最炽手可热的人其实并不是裴矩,而是裴寂。   让闻喜裴氏坐壁上观,裴矩根本就没有思考,顺势答应了下来。   陈应在东宫并没有等多久,李建成就与王珪联袂而来。   山西是后世中国的资源大省,陈应就算闭着眼睛也可以说出山西的很多大型煤矿,当然太原更是不缺少钢铁资源。看着太子李建成与王珪,陈应就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太原盆地有大量的石炭,有丰富的钢铁,若是将太原的钢铁和石炭开采出来,直接炼钢,定可以解决大唐钢铁不足的窘迫局面。”   李建成道:“石炭用来烧火取暖还凑合,可是炼钢”   煤炭中含有大量的硫,这是直接用煤炭炼钢就会炼出一堆没有什么用处的磷生铁。这种东西用手就可以掰碎,根本就没有什么价值。   陈应道:“臣有这个技术,可以先将石炭脱硫,然后将脱硫的石炭用来炼钢,这种焦炭比木炭热量更高,效果也更好,关键是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货源。”   王珪瞬间就心动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陈郎恐怕不会白白将这个技术拿出来吧?”   陈应很坦诚的点点头道:“不错,是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王珪道:“愿闻其详!”   陈应嘴角勾起,道:“汾州柴氏与侯莫陈氏有旧怨,我要柴氏认输。”   “”王珪沉默了。   李建成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柴绍之死的真正原因。李建成看着陈应,心中暗叹,陈应为了李秀宁也真是煞费苦心。   “肉只有那么大,你多一口,我就会少一口,汾州频临太原,这个生意一旦做起来,柴氏也免不了要分一杯羹吧?”   陈应看着王珪依旧是眉头紧锁,陈应就提醒道:“汾州柴氏不存了,太原王氏可以顺势把柴氏的势力全部接收过来。无论是人还是东西,只有抓在自己的手里才最安全、最把握”   王珪紧握的拳头慢慢张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陈应与李建成、王珪他们这三言两语的几句话,便直接决定了汾州柴氏的命运。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这就是自然界永恒不变的法则。   汾州柴氏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个庞然大物,但在太原王氏和李建成、陈应这些人面前,汾州柴氏只是个可以被随时随地牺牲掉的小虾米。   今天八千二,求一下支持、 第七十一章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王珪如何与太原王氏本家商议此事,陈应并不关心,至于太原王氏会不会出手对手柴氏,陈应依旧不关心。a   煤炭炼钢里面有多大的利润,陈应是知道的,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一个技术发展方向问题。有时候陈应也在感慨,中国古代劳动人民是非常聪明的,对于钢铁的使用起源春秋战国时期,由于技术落后,并没有直接取代青铜器,而是历经了漫长的发展过程。   中国的第一代炼钢技术是采取“固态还原法”,所谓的固态还原,就是利用整块的铁矿石,在低温的固态状态中被木炭还原的产物,这种钢铁质量很不稳定,产量也低,属于没有办法大规模开采应用的范畴。   直到西汉时期,中国发明了“百炼钢”技术,事实上百炼钢也是在春秋时期渗碳钢的技术上改进而程,工作原理和操作方法,都大同小异。然后就到了西汉中期,出现了炒钢法,而且采取了水排鼓风,等机械加工技术,算是取得质的飞跃。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国又发明了灌钢法。   毫不客气的说,在炼钢行业或有色金属冶炼行业,中国一直走在了历史的前列,在后世被吹上天的乌兹钢也好,大马革士刀也罢,其实不过是采取渗碳与锻压技术,也就是说是中国西汉初期发明的炼钢技术,差距是千年之久。   但是,无论是渗碳钢、百炼钢或炒钢,甚至灌钢,都无法避开一个致命问题,就是产能太低,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国的老百姓不得不用木质工具种地或生产生活,在陈应眼里,煤炭的意义还不止于此,这应该是中华大地上,人们第一次主动去利用煤炭,将煤炭资源转化为动力。   当煤炭可以用来生火做饭,可以用来烧火取暖,也可以用来炼钢的时候,当“煤炭是宝”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后,可以想见,各地的工匠们会自发地研究、了解其煤炭原理。百年内,大量的煤矿会开开采出来,有了陈应的提点,煤炭的利用,或许会换来黄土高原和秦岭的树木一些生机,只要黄土高原的生态平衡不被破坏,中国北方缺源大量沙漠化的问题就不会那么早出现。   希望这些东西,石油如果说是工业的血液,那么煤炭就是工业的蛋白质,众所周知在缺乏蛋白质的时候,人根本就没有力气。陈应最终的目的是发展科技,能将更多人从繁重劳力里解放出来,并慢慢改变这个时代。   如此想着,陈应看看王珪,又瞧瞧李建成,含笑说道:“太子殿下,左庶子,其实也不用纠结,若是二位感觉非常为难的话,就当陈应今天什么话都没说。”   陈应未必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原王氏身上,焦炭炼钢的利润太大,为了这个巨大的利益,愿意替陈应出头的人肯定会很多,七宗五望,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实在不行陈应就去找赵郡李氏,或者范阳卢氏,更或者是清河崔氏。   正所谓离了张屠户,也不会吃混毛猪。   听闻他的话,王珪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他可没觉得和灭掉一个汾州柴氏有多困难,但是山东贵族集团都是盘根错节,相互联姻,灭掉柴氏不难,然而灭掉柴氏之后的后遗症却不好消化。可是石炭炼钢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李建成则是眨了眨眼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本宫有一个私下的问题想问陈卿,陈卿与柴氏到底有何仇怨,要不死不休?本宫在汾州柴氏还有几分薄面,若是陈卿愿意,本宫可代为说项”   “哎”陈应悠悠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臣下与柴氏往日无仇,旧日无怨。”   一听这话,王珪忍不住心中暗骂:“没仇你还要灭人满门,有仇岂不是要诛人九族?”   李建成皱起眉头,望着陈应露出思付之色。   “此间事不足以与外人道,请太子殿下体谅一二。”陈应不好意思的朝着裴矩与王珪尴尬的笑笑。   李建成的反应不出乎陈应的预料,李建成道:“此间乃本宫腹心,亦无秘密闭其言行。”   陈应只好苦笑着道:“只是汾州柴氏太不识抬举了,他们扣着平阳公主的堂书,死拿着不放手,执意要让平阳公主为柴驸马终身守节。”   陈应语气中特别加重了终身守节四个字,李建成闻言脸色大变,气愤得满脸涨红:“好胆。”   李建成是太子,他更是一个兄长。   中国人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往往有两套行为准则,要求别人是,往往是要求别人有风度,宽厚待人,可是只要涉及了自己或自己的亲人,马上就是换另外一套行为准则,比如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王珪拍拍自己的脑袋,终于恍然大悟。   李建成英俊的脸显得格外的阴沉:“叔玠,汾州柴氏你知道怎么办了吧!”   王珪忍不住坐在下不吭声,李建成已经发话,事情就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王珪暗叹,柴氏这是何苦呢?   原本李渊也好,李建成也罢,多少对柴氏还有些情份,可是柴氏自以为拿着李秀宁的堂书,就可以保满门富贵啊?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现在富贵没有,反而引来灭门之祸害。现在李建成已经发说话,可以说大局已定。别看秦王李世民在政治与李建成水火不容,可是在李秀宁的问题上,他们兄弟向来都会一致对外,也就是说,柴氏如今在朝堂上想找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破家县令,灭门府尹。   就算太原王氏不出手,想讨好李建成的人多的是。柴氏再想搞出什么动作已经不大可能了。   陈应并没有在东宫留下参加宴会,他以李秀宁心情不好为由,向李建成辞行。陈应骑马从长安返回清林里,来到清林里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   李秀宁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就坐在陈应的书房中陈应闲暇时间整理的书稿。在这个时间,陈应发现这个时代的工匠大都不识字,即使识字,也只是会一些考工录残卷,陈应决定资助葛通、魏猛、严师虎等工匠编注一套工匠百科全书匠作经。   李秀宁非常奇怪的问道:“当世清流士大夫是以事生产为耻,视杂学匠术为奇淫巧术,为何陈郎要编注这么一套书?”   虽然只是看到了一些名录,李秀宁发现陈应将冶金、铸造、工艺、机械、勘探等十三个大类二百五十多个小项,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鸿篇巨制。   陈应暗叹,在后世便是一名初中生也能说出“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之类的话来。然而在这个时代,包括李秀宁也认为这是在浪费资源。   陈应笑着向李秀宁问道:“说句犯忌讳的话,三娘认为隋朝难以避免灭亡的根源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李秀宁非常有发言权,她想也不想的道:“劳役不息,天下死于役   陈应摇摇头道:“并非是外部强敌难克,而是国家财政处于崩溃的边缘,难有良策挽回。”   事实上陈应并没有向李秀宁说出真相,隋朝的灭亡的真正原因,其实很简单。隋朝不是灭亡于农民起义,而是因为杨广采取了科举制度,断了世族门阀的根基,所以天下地主和豪门纷纷造反,以李渊、杨玄感为代表的隋朝高官显贵,以萧铣、沈法兴为代表的南朝残余势力,以梁师都、刘武周为代表的地方大族豪强群起反隋,锋镝鼎沸,星离棋布。史家有论,称割据叛乱为“土崩“,农民起义为“瓦解“,隋政权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地主阶级的支持,顷刻间土崩瓦解,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七十二章 你是在防谁?   隋朝的灭亡属于统治阶级士大夫与皇帝之间产生了难以调和的矛盾,最终分崩离析。   明朝事实上也差不多,也是士大夫与皇帝产生了难以调和的矛盾,最终还是归结到“银子”上来,陈应捻着书稿的纸页,在灯下若有所思的走神。   关中八百里沃土,看上去耕地不少,然而随着人口的增加,特别是世族门阀和权贵的疯狂吞并土地,最终让唐朝丧失国家的公信力,酿成安史之乱。在隋朝大业五年,关中人口多达三百零七万人根据唐史论从第十六期,由陕西师范大学隋唐五代史教授博士生导师杜玉编辑而成,数据下同然而到了贞观十三年的时候,关中人口才一百四十三万人,然而就是这一百四十三万人口,每年需要从关内调运漕粮二十万石,到了天宝元年关中人口增至三百二十一万人,然而关中粮食缺口却达到了天宝三年四百万石新唐书食货志。   陈应很自然的就发现了一个非常滑稽的问题,关中的耕地在唐朝时期超过四十万倾,唐代一亩为五百八十一平方,一百亩为一倾,可以说是四千万亩,把人数假设为四百万人,每个人还拥有十亩耕地,以这个时候的亩产量,维持正常食用是不成问题的,然而,在唐朝却变成了关中大饥,山东接济。   最直观的原因,其实也不难猜测,大量的土地都到了门阀和世族、勋贵手中,他们不用交税,朝廷的税赋减少,不得不调粮入京。更加悲剧的是,关中是大唐的根本所在,由于朝廷没有足够的土地安置府兵,结果从西魏建立的府制在天宝年间,彻底崩溃。   在后世关中仅为一百五十一万公倾,仅是相当大约二十六万倾,约为唐朝的三分之二,可是后世的粮食产出却为九百三十二万吨,养活关中两千余万人口,却毫无压力。陈应暗暗想着,哪怕粮食产能仅为后世的一半,养活关中人口就不能问题。   如果让陈应把粮食提高到亩产千斤,陈应并没有任何把握,毕竟化肥的功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果陈应可以良田亩产能达到五石以上,以唐朝的关中土地规模,养活千万人口也是可以的。   李秀宁看着陈应走神忍不住的问道:“陈郎,陈郎你在想什么?”   陈应摇摇头道:“没有什么!”   李秀宁露出根本就不相信的样子,转而扭过头去。   陈应只好苦笑道:“我是在想,生产模式的不同,决定了在同一片土地上能够养活的人口基数及军事组织能力的根本性差距。”   后现代的词语,让李秀宁听得迷迷糊糊,如同云山雾绕。李秀宁疑惑的问道:“这与你修书有什么直接关系?”   陈应暗叹自已真是庸人自忧。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也不能太大,万一太大了就容易扯到蛋。比如王莽,比如杨广,这二位大哥都是因为改革的步子太大,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陈应苦笑着没有来得及说话。   李秀宁将书扔在桌案上,起身冲翠儿道:“看来有人并不高兴我们过来咱们也别在这里碍眼了,收拾东西,咱们回府。”说着,李秀宁又懵逼的翠儿眨眨眼睛。   翠儿好半天总算没有白费李秀宁的好意,领悟了李秀宁的意思:“公主殿下,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   说着李秀宁与翠儿联袂朝门外走去。   陈应虽然不是初哥了,可是他实在匮乏与女人打交道的经验,如果是后世的一个情场高手,一眼就可以李秀宁在嬉耍陈应。   可是,陈应却没有看出来啊,他还以为李秀宁是真的生气了,急忙上前拦住李秀宁急道:“三娘,我才没有不欢迎你来啊,你能来我我非常开心。”   陈应一紧张起来,说话都不利索了。   李秀宁看着叱诧沙场的陈应,此时语无伦次,局促不安,心中甚是惬意:“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来都来了,你也不陪我到处转转?难道是你金屋藏娇?”   “哪有?”陈应望了望外面漆黑一片夜空,迟疑的问道:“就现在?”   “现在,有什么不可以的吗?”李秀宁转身望着陈应道:“我们可以学学古人啊!”   “学古人?”陈应心中暗忖,还学什么古人,你就是古人。   看着陈应还没有懂陈应的意思,李秀宁捂着嘴轻笑道:“学古人秉烛夜游。”   “那好,咱们现在就走!”说着,陈应冲门外喊道:“兰儿,拿几个灯笼过来!”   不一会儿,兰儿提着一个灯笼,绿珠与姐妹二人也各提着一个灯笼。陈应指着书房左侧三间明堂大房道:“这里是我的卧室,要不要进去看看?”   李秀宁没有说话,迈步直接朝陈应的卧室走去。   兰儿和快步走在前面,将陈应卧室的房门打,一一点燃屋内的烛台。   陈应的卧室虽然有三间房子,不过事实上只有一间真正的卧室,有一间作为室内洗漱室存在,还有一间则是兰儿这通房丫鬟居住的耳房。卧室两壁都有狮子头铜灯,灯形如后世舞狮头起的绣球,每一个绣珠里设有一个灯盘,里面装着五根灯柱,四盏二十支灯柱,同时点燃三支大烛,将三间卧室照耀得明亮如昼。   陈应的大床,也与这个时代截然不同。   而是带着靠背的席梦思大床,不过规模更大一些而已。整张床足足有一丈宽约两米三五九尺六寸长。   李秀宁望着陈应的这张床,突然转身皮笑肉不笑的道:“这张床可能睡不少人啊!”   兰儿嘴快,毫不迟疑的道:“睡四个人一点都不挤。”   陈应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李秀宁的脸慢慢的变了。   四个人。   兰儿、、绿珠加上陈应可不就是四个人吗?   李秀宁凶巴巴的望着陈应:“陈郎君,你倒是真会享受啊,怎么不打造一个十丈宽的床?”   李秀宁板着脸冲翠儿道:“咱们走!”   陈应一听这话就知道李秀宁误会了,虎着脸对兰儿道:“这张床什么时候睡了四个人?”   兰儿一看陈应凶巴巴的,眼泪就快出来了:“就是上个月,高锦过来的时候,我们四个睡在上面,非常舒服。”   李秀宁红了脸,知道自己误会了。   陈应指着李秀宁去参观自己的洗漱室。   好在李秀宁被陈应稀奇古怪的洗漱室吸引住了。   从陈应的卧室出来,陈应带着李秀宁去了前院的角楼。   角楼,就是陈应最初搭建简易望塔的地方,此时一座七层高的八角楼拔地而起。陈应与李秀宁走到角楼的第七楼,陈应指着远处陈氏坞堡的轮廓道:“这里将是我们未来的家,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却可以挡风避雨。”   李秀宁微微诧异道:“陈氏坞堡,及长过二百丈了吧?”   陈应点点头道:“不止,是二百七十二丈,高两丈,城墙厚一丈二尺。”   及长,也就是说周长的意思,二百七十二丈,约六千三百九十二米,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城池了。   陈应继续向李秀宁解释:“城墙准备以青砖包土夯实而成,在坚固高大的砖石垣墙外侧、东西北三面还另筑一道矮土墙,土墙与垣墙之间留下狭窄的空间,作为供更夫通过的更道,也是巡道。”   李秀宁淡淡的道:“你这座坞堡建成,恐怕不止是防贼吧?你是想防谁?” 第七十三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   陈应沉默了,他当了这么时间的官,进退的分寸都是知道的。如今他是东宫宾客、检校东宫左右卫率,说到底还是一个流官,李渊或李建成随手伸出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将他打回原形。   李建成将以检校左右卫率的名义,把左右卫率十个折冲府的兵马交给他,又何尝不是一次试探?陈应不相信李建成就看不出陈应建筑的这座坞堡规格超过了普通庄园的规模,甚至超过了县城规模,比如楼兰古城,面积近十二万平方米,周长不过一千三百余米,而陈应的这个坞堡呈长方形,东西长四十八丈,南北宽,约五十七丈九尺。   可以说从规模上来说,已经是楼兰古城的三倍有余。这已经不是县城,至少也算是州城级别的城池了。   陈应沉默,李秀宁倒没有沉默,她冷冷的道:“河东有一千余座大小坞堡,最大的坞堡,当属河东薛道衡所建的薛家堡,刘武周入寇河东,除浩州之外,诸州县皆陷,唯薛家堡屹立不倒,刘武周部将萧德音统兵两万,费时月余,不得寸进,反而损兵五千,然而薛家堡不过及一百六十七丈。”   面对咄咄逼人的李秀宁,陈应脑袋突然想起那个将作经,顿时有了主意,陈应斟酌道:“陛下不喜欢世族门阀、勋贵们一代一代把持朝政?”   李秀宁点点头,突然脸色一冷:“你不要岔开话题,你在这里建一座城做什么?”   “陈群创立的九品官人法,看似可以彰显朝廷威仪,然而世家门阀却尾大不掉,他们从国之干诚,慢慢脱变成国之蛀虫!”陈应望着李秀宁道:“这个你不反对吧?”   李秀宁虽然很想知道陈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李秀宁却感觉陈应说的好像非常有道理的样子。   陈应道:“寒门难出贵子,这个你也不反对吧?”   李秀宁点点头,此时她更加疑惑。   “刚刚在书房的时候,我说话有点言不由衷!”陈应苦笑道:“隋朝亡于世族门阀之手,所以这让陛下非常警惕,一心想一个改变大唐这种世族门阀把持朝政的办法。”   “这跟你筑城有什么关系?”李秀宁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怎么就没有关系?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陈应道:“开皇七年帝下旨分科举试,在隋朝的三十八年中,总共录取秀才十人、进士五十人隋朝科举每科录取十二,共举行四?五次。本书以五次计算其中各地世族子弟占据三分之二的名额,然而如今,这三之分一的寒门秀士,如今何在?”   隋朝的时候,秀才可不是明清时代读书人的泛称,秀才原本指称才能秀异之士,与礼记所称“秀士”相近,是一种泛称,并不限於饱读经书。到了隋初,帝杨坚远见卓识,废除了“九品中正”制,代之以秀才科。隋炀帝大业二年公元606年,一种先进的选才方法进士科设立它的特点是专以考试的办法来挑选人才,而不是由地方察举,进士科宣告了中国科举制的诞生   隋代和唐初,秀才实为贡举科目之最:杜氏通典说,“初秀才科第最高,方略策五条,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凡四等”秀才是博识,高才,强学和策问无失的俊选者。因秀才标准过高,隋代举秀才不过十人。   李秀宁迟疑了,这些相对比较冷僻的知识她还真不清楚。   陈应道:“开皇七年,首科秀才出自龙门孙仁祖。孙仁祖初任从七品上阶万年县法曹县级司法部门部长,相当于法院院长兼公安局长,后迁任平凉郡太守。大业五年,为人举报,经杨广查实,孙仁祖贪污受贿赂,被杨广下旨抄家,得钱五亿。名下田产千倾。”   李秀宁惊讶的道:“短短二十余年,他贪污了这么多钱?”   陈应道:“从人性的角度来看,这无可厚非,一个穷怕了的人,见到钱很容易迷失。开皇十八年进士,吴兴郡乌程人张连山,初任钱塘令,善决狱,执法公正,深受好评,大业三年擢升为刑部给事郎,大业九年又初迁刑部侍郎,杨玄感之乱,随刑部尚书卫玄率领几万大军进攻杨玄感,张连山投靠杨玄感,累卫玄兵败,后被抄家问斩。感觉不可思议吧?”   李秀宁感觉非常荒谬,张连山身受杨广父子知遇之恩,从一不名,短短十数年间升为从三品刑部侍郎,这样的人居然还从贼,如果他是兵败被俘,为祈求活命,不得不委身从贼这还情有可原,然而张连山却是主动投降,这种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大业九年进士,颍川人赵劭,官封酒泉令,大业十三年李轨起兵,赵劭投靠李轨。”   “大业五年进士,金城县令郝瑗,大业十三年投降薛举,为薛举谋主。”   李秀宁好半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陈应让开身子,发现陈应面前有一块木案,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李秀宁诧异的问道:“这是什么?”   陈应微微一笑道:“这是将来我准备编纂一本书名字叫贰臣传。”   “所以呢?”   “所以啊,我建了这么一座庞大的坞堡,教授学生,给他们灌输忠君为国,为苍生黎民百姓贡献绵薄之力。”陈应笑道:“将来陛下想用什么样的人才,要世族有世族,要寒门有寒门,要巧工有巧工,要人伶人有伶人。”   李秀宁微微敛道,说道:“原来是三娘刚才失礼了,误会陈郎了。”   李秀宁的姿态转换自如,陈应一时反应不过来。   看着左右没有人,李秀宁从容的盯着陈应看。   陈应被李秀宁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陈应敛容严厉的说道:“三娘真以为我想造反吗?西魏八大柱国早已是昨日黄花,侯莫陈氏已经没有机会崛起了,侯莫陈氏累世将门,纵勇披靡,历朝历代皆忌惮不已,谁还会给侯莫陈氏崛起的机会?这天下虽大,怕也容不得侯莫陈氏一门。”   李秀宁淡然的凝视着陈应的眼睛,“但是啊,但是啊,有我啊,难道我会眼睁睁的看着陈郎蒙难而袖手旁观?”   陈应的心仿佛给李秀宁的目光扎了一下,他不动声音的问道:“依三娘看,我应如何做才能消除陛下的芥蒂?”   “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李秀宁绽颜而笑,轻语道,“陈郎怎么又认真起来了?”   陈应看着李秀宁的眸子,亮如点漆,端真是美,“你知道我心里最想什么吗?”   “想什么?”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 第七十四章 跪下唱征服   听到这话,李秀宁的心里砰砰直跳,更多的则是忐忑不安。如今柴绍尸骨未寒,按照礼节,她这个未亡人,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然说李秀宁仍旧是完璧之身,可是她身上仍旧有一个枷锁。   陈应的谋划,李秀宁看不太清楚。然而却可以感觉到,陈应所图不小,嫁于一个志向远大的伟男子,是每一个深闺人的愿望,如今陈应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东宫宾客,李建成的心腹,又善谋断,自己还能肆无忌惮的占有他吗?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站在角楼的围栏前,寒风吹过,李秀宁的脑袋更加清醒起来。也愈发的让她的内心惶惶不安起来。任她平时性子再泼辣,此时也是坐立不安,打定主意要跟陈应疏离些,毕竟要谨记着彼此的身份,不能因为自己使陈应的名誉有污。   李秀宁的心情黯然,没有了观赏的兴趣,神情萧瑟。李秀宁不想陈应看出端倪,就吸深了一口气“本宫乏了,回去歇了。”   李秀宁的变化实在太大,哪怕陈应再如何不懂女人,却也看出了李秀宁的失落,在幽暗的光线照着有些微微发红,也不知道是她是因为身体不适,着了凉。还是因为烛火昏暗的缘故。陈应点点头道:“也好,反正以后的时间长着呢,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秀宁的眼睛瞬间布满了水雾。   陈应这个夯货根本就不懂这种诗词对艺女青年的杀伤力有多大,李秀宁虽然是提枪上马管军的女元帅,然而李秀宁却不是天生这个样子,而是生活所逼。如果有可能,她情愿相夫教子,过着阔太太的生活。   李秀宁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是朝朝暮暮,好句,好句,这是谁写的?”   陈应眨眨眼睛,厚颜无耻的道:“我写的”   李秀宁露出疑惑的神色:“全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郎君朗诵过,就记了下来。”兰儿一听这个,顿时兴奋的插嘴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兰儿不知不觉间,凑到陈应身边,若是无意似是有心的拉着陈应的胳膊,往自己胸口上蹭了蹭。   兰儿心里莫名的一悸,那感觉甚是奇怪,情不自禁的还想再去轻触一下,终是少女的羞涩占了上风,不好意思的朝外让了让,侧脸见陈应似没有感觉,她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李秀宁的眼神迷离了起来,脑袋中不由自主的浮现牛郎织女的那相隔银河的爱情,每年一次七夕相会,就胜过尘世间那些长相厮守却貌合神离的夫妻。   李秀宁突然间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这是个贵贱有别的时代。   李秀宁不是兰儿那样天真灿烂的年纪,她考虑的事情远比陈应更多,她虽然贵为大唐公主,然而这个尊重的身份,虽然带给李秀宁荣华富贵,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枷锁。红拂女夜奔,与李靖两情相悦,一时间传为佳话。   这年头纳妓为妾是风流韵事,若是取妓为妻那就是有碍风化了,若被人告到官府,李靖官职肯定要给剥夺掉。所以哪怕李靖很爱红拂女,也只能委身为妾。   生在帝王间,更能体会到这种庶嫡之间的天然鸿沟,李渊的子女非常多,除了李建成、李世民、李秀宁、李元吉他们四个人之外,其他弟妹之间,别说亲情,甚至连最普通的友情都没有。   嫁给陈应为妻,可固然是好事,可是李渊不支持,柴氏强烈反对,李秀宁就根本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嫁于陈应为妻。   想到这里,李秀宁的眼睛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   看着李秀宁的眼泪,陈应的心快要碎了,陈应关切的问道:“三娘,你到底怎么了?”   “没没什么,风太大,迷住眼了!”李秀宁言不由衷的道:“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   李秀宁暂时住在清林里的右厢房内,可是坐在床上,李秀宁突然发现,右厢房。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翠儿不解,可是李秀宁偏偏感觉心里苦。   由于中国各地区的自然环境和人情况不同,各地民居也显现出多样化的面貌。但是汉族地区传统民居的主流是规整式住宅,以采取中轴对称方式布局的院落为典型代表。   在院落,分为正房,居中的正房体制最为尊崇,是举行家庭礼仪、接见尊贵宾客的地方,一般而言,居然在正房还是正妻的代称。   汉人以左为尊,因此左厢房的等级高于右厢房,一般长子长媳住左厢房。因此在建筑上东西厢房的高度有着细微的差别,左厢房略高右厢房略低,但由于差别非常细微因此很难用肉眼看出来。   但是,这个右厢房却是庶子、儿媳或姬妾居住的地方。陈应其实也真不是有意让李秀宁居住在右厢房里的,而是因为他的左厢房是一个仓库,存放着修建陈家堡的重要资金,里面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住了。   至于正房,这是陈应的房间,他又不好让李秀宁居住在正房里。   翠儿感觉莫名奇妙,她怎么劝也劝不好李秀宁,只好去请陈应,陈应听到李秀宁大哭,心中甚是紧张,急忙跑到右厢房门前。   李秀宁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又不想让陈应看到她软弱的一面,赶紧擦好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冲陈应道:“进来吧!”   陈应看着李秀宁脸上虽然没有眼泪,不过明显眼睛肿了,陈应问道:“三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本宫没事,陈大将军还是回去吧!”   陈应一听这话,心中更是不解。李秀宁语气中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陈应要是真走了,恐怕他与李秀宁就真歇菜了。   陈应认真的望着李秀宁眼睛,不汪汪的大眼睛,眼睑的形状也是绝美,睫毛长而弯翘在轻轻的颤跳着。   陈应斟酌的词语,躬身站着。   李秀宁心中还有气,漫不讲理的道:“你还有事?”   陈应喃喃道:“有没有!”   李秀宁没好气的道:“没事就回吧,有就说!”   陈应向沙发上坐去,习惯性的将手伸开,放在脑后。然而陈应却忘记了,这里不是他的正房,只是右厢房,房间宽度与正房不成比例,更何况布局也不一样。陈应的手放在脑后,正好碰到后方的烛台,手指不由自主的伸到烛油上。   陈应虽然不至于给烫得大叫,还是吓了一跳,手一抖将烛台给按熄掉了。   李秀宁原本心中对陈应有气,可是看见陈应给烫着,下意识抓住陈应的手凑到唇轻吹,柔声说道:“烫疼了没有?让你这么不小心,手烫烂了都活该。”   说到这里,李秀宁与陈应就都愣住了。   场面异常尴尬,良久,李秀宁叹了口气道:“我这命啊”   陈应喃喃道:“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事情心情不好,可是我愿意跟你一起分担所有的事情,汾州柴氏的事情,你根本不用担心,如果不出意外,最迟年后,他们就会跪在你面前唱征服!”   李秀宁惊讶的道:“什么唱征服?” 第七十五章 任重道远时不我待   裴矩是西魏大统十三年出生,如今已经六十有四,然而裴矩的身子骨却非常硬郎,在接到任命之后,立即乘坐着陈应送给他的四轮马车启程,踏上了前往灵州观军的路途。   裴矩对于陈应所送的这辆四轮马车非常喜欢,裴矩属于那种活到老学到老的典范,哪怕如今已经六十有四,依旧手不释卷。本以为这一场前往灵州,就会老死任上,没有想到坐在这种马车里,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颠簸,特别是茶杯里的水倒到七分满,都不会撒出来。   尽管出进入外面已经冰雪覆盖,寒风呼啸,而是在四轮马车里四个角落两厢照壁上点燃石炭暖炉,马车里却依然温暖如春。   裴矩先经醴泉县、然后过奉天今乾县而不入,在永寿休息一晚、第二天中午时分已经抵达了白土今彬县,进入白土县境,裴矩感觉到了这里与长安的大不一样。从永寿县到白土县的官道修得极为平整,而且听说还不是官府组织修缮的,而是民众自发的修建的,官道上往来着密密麻麻的四轮牛车,这种牛车尽管不像四轮马车一样高大巍峨,而是像戎车一样无遮无拦,不过用来载货或是五六辆戎车的装载量。   白土县盛产石炭,许多露天的石炭矿到处都是冒着严寒往家里倒腾石炭的民夫,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去砍柴了,因为辛苦砍上一干柴最多可以烧三天,然而随便一个民夫一天就可以弄够一个月所烧的石炭。   裴矩大感稀奇,就停在路边的一个酒肆内,找了一个老农拉起来家常。关中自秦汉以来都是帝都,所以关中百姓都是公子王孙见得多了,哪怕一看裴矩就知道非富既贵,这名胡子花白的老农也不怯场,侃侃而谈。   从市井八卦到大唐国运,这老农都可以说得四五六,尽管老农见识不高,很多东西都是他自己的臆想,可是裴矩仍然听得津津有味。当裴矩让店家端上来三斤冷切牛肉,汤一壶三浆时,老农谈兴甚浓,几乎是知无不言。正中下怀裴矩下怀,慢慢把话题引到了经济民生上。   裴矩将一路走来,他看到了很多这样的牛车,车夫大多是老弱,还有一些女子,但他们看起来都很开心,说话嗓门高,透着难得一见的精气神就非常好奇的问道:“白土怎么这么多牛车?大家都拉石炭,能烧得完吗?”   老汉揪着乱糟糟的胡子,灌了一大碗酒,抹了把嘴道:“自家用肯定是用不完的,可是长安城人多啊,这一辆石炭拉过去,能赚这个数。”   老农向裴矩伸出一把手,五指伸天。   裴矩道:“五十?”   “是五百!”老农贼兮兮的道:“一人一牛,一个昼夜可以打一个来回。”   “老人家,你做这营生多久了?”   “也不算久,还有三天满十个月了。”   裴矩算了一下“这么说,今年年初就开始做了?”   “郎君是读书人吧?听口音,像是山东那边的?”   裴矩笑道:“老人家见多识广啊,这也能听得出来?”   “嘿嘿,老汉我是也经常去长安,我们裴县廷对县令的敬称就是山东人,听说还是山东闻喜名士。老汉我和他说过两次话,听着口音像。闻喜是个好地方啊,出名士,也出好官,以前有个什么裴世矩的,挺有名的。他为杨皇帝经营西域,打击吐谷浑,并用计分间突厥,是个好官”   裴矩找老农聊天,就是打听百姓对裴县令裴宣机口碑了解一下。   裴矩晚年得子,裴宣机是裴矩四十岁的时候生的儿子,如今年方二十四岁,官居白土县令。看来裴宣机做得不错,至少口碑不差,他在长安并没有得到裴宣机的恶评,如果地方上没有恶评,最迟明年,肯定可以得一个上评。   白土县是中县,裴宣机是正七品县令,再往上升就是从六品下州别驾或长史,而立之年升到正六品官不成问题,将来凭借着自己的面子,太子李建成登基之后,至少可以荫封晋升一级。   裴矩在白士县并没停留而是当晚就到了长武。   四轮马车马歇息人不歇,一路车轮滚滚向前,裴知终于赶在大雪封路之前抵达了灵州,进入灵州境内,裴矩明显感觉到了不一样。   首先这里虽然寒冷,大街上却不是人迹罕至,相反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恐怕在这种天气下,长安都不会有这么热闹。   裴矩的心就像猫抓一样,他非常迫切的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人拦住了裴矩的马车,马车停在道路中间,裴矩探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是怎么回事,就看见有一人在躬身施礼:“拜见裴公!”   裴矩不记得会认识这么一号人,裴矩沉吟道:“请赎老朽眼拙,阁下是”   杨则健步如飞,来到裴矩的马车前道:“末学后进杨则!”   “杨则”这个名字,裴矩自然不陌生,正是因为此人对李道宗毫无原则的退让,这让陈应的一腔尽血付之东流,正是因为杨则不足以托付,陈应这才向东宫太子李建成举荐自己,看着一州刺史只身前来迎接自己,裴矩非常不喜,反而感觉杨则没有一州刺史的威仪。   刺史,虽然在地方任职,事实上从刺史这个官职出现,一直都挂职属于中央官员,只是后来慢慢地方化了而已。刺史最大的权力莫过于可以直接向皇帝奏事,弹劾不法。   然而杨则却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本来刺史就是为了牵制统兵的将军,可惜杨则做得太过了。   裴矩尽管心中略为不快,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冲杨则道:“杨使君请上车!”   杨则倒没有客气,坦然登上了裴矩的马车。   裴矩亲自给杨则倒上一杯热茶,裴矩上下打量了杨则片刻:“杨使君得知老朽的来意吧?”   杨则道:“太子殿下来信已经吩咐杨则了,一切以裴公为主,杨则全力配合!”   裴矩沉默片刻,他转过头,靠在车壁上,目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思突然动摇起来,就和四轮马车一样。   太子给他的任务事实上非常重,恢复陈应在灵州总管任内设立高炉钢铁作坊,恢复石炭、制盐,让灵州成为东宫最大的钱袋子和物资仓库,裴矩叹了口气道:“任重而道远,时不我待啊”   杨则不以为然的笑笑。   突然裴矩发现一个非常大的问题,灵州行人很多,却没有孩子,裴矩奇怪的问道:“杨使君,这灵州怎么看不到孩子?”   “裴公折煞小子了,叫我处则就好!”杨则抚须而笑道:“娃娃们哪能玩耍,都去读书了。”   “都去读书?”裴矩听到这话,顿时吓了一跳。   裴矩幼年丧父,是他的伯父裴让之抚养他成人,可是因为裴让之培养了裴矩,却连裴矩的庶兄裴岳做了赘婿,这是裴矩一生最大的遗憾。   当时裴让之过襄大将军高澄的主簿,兼中书舍人,正四品官职,却只仅能供养三个孩子读书,可见当时供养一个读书人有多难。现在全灵州的孩子都去上学,这让震撼无疑是让天朝一日之间,全面实现千万小富。   杨则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夸张了,就解释道:“唉呀,其实也不能算读书,白城县主请了一些识断字的先生集中照看娃娃们,顺便教他们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记些简单的帐目,对了,这是当初陈大将军在灵州的时候颁布的政策,陈大将军说,这叫扫盲。要是发现有聪明的娃娃,将来还要送到县学、州学里去深造。” 第七十六章 新身份武瞾的表舅?   裴矩听完杨则的介绍,这才发现他跳进了一个大坑之中。白城县主不仅在短短时间内建立了以灵武十八镇为基础的十八座小学,每一个小学收三五十至数百不等的小学生,如今哪怕居住在灵州城内的百姓,也将孩子送到就近的十八镇小学中读书。   白城县主李道贞的小学,不仅不收学费,反而补贴一顿午餐,大米白面管够,还顿顿不离肉。听到这话,裴矩却一阵阵心悸。   李道贞这是要干什么?要教所有的孩子识字?哪怕只是会写名字,记简单的帐目,这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德政。就算一个先生能照看四五十个孩子,一个县需要多少这样的先生?仅此一项,就能安排几百个读书人的生计啊。   不出三年,李道贞在灵州就是万家生佛,他要是可以从李道贞手中夺下民心,谈何容易?   杨则接着道:“白城县主真乃奇女子女丈夫,她自从以百骑扈从击溃来犯的梁军万余,阵斩其将梁洛仁,俘虏中郎将李正宝等以下四千余人,费时一月,连续出击,以灵武十八镇为骨干,组建了一支不弱于定远军的黑旗军。”   “黑旗军?”裴矩奇怪的问道:“什么是黑旗军?”   “黑旗军是前灵州兵马都总管,左武军陈大将军当初在率领太子卫右卫率勋二府,前往利州平镇旁企地之乱时,陈大将军看到旁企地叛军屠戮西城百姓,怒发冲冠,随拔出匕首,滴血立誓:“我以我举荐,血债还需要血来还。”随后勋二府五个团一千五百余名将士,歃血立誓,将一面白旗,用血涂成血旗,陈将军当初以勋二府区区一千五百名将士,对阵旁企地四万余叛军,十战十捷,斩旁企地与始州城下,自此之后,陈大将军麾下的部曲就将血旗作为永例,然而血旗干枯之后,会变成黑色,所以又称黑旗。陈大将军的黑旗只要升起,就是全军有一个算一个,上至陈大将军本人,下至民夫、工卒,全部上阵,敌人不死光,绝不休战。”   裴矩虽然是历史上有名的外交家,但是同时他还是一名出色的将领,曾参加隋灭陈之战,时为杨广的记室参军,后随史万岁攻击突厥,时为史万岁行军长史,并且率三千敝卒定岭南,安抚突厥启民可汗,也可以说裴矩是武兼备,武双全的人物。裴矩感叹道:“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李道贞建立的这支乡勇,完全效仿定远军建制,听说教头,全部都是出自当初陈大将军麾下的伤残兵!”杨则苦笑道:“如今黑旗军名义上是灵州的乡勇团练,设为十八个团,每团三百余人,合计约六千余人。”   裴矩此时是满肚子疑惑,最大的问题是李道贞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十八所小学堂,几百名读书人,这些读书人也要吃饭的。问题是谁也不能像打发要饭花子一样打发读书人,在最低级的助教官每天的俸禄也是五斗米,一年下来,一百八十余石,以三百名助教计算,李道贞就需要支付五六万石俸禄。   五六千军队这个更好计算,差不多算下来一名士花费十二贯左右,那么李道贞至少需要付出将近八万贯的钱粮。   裴矩一肚子疑问,迫切的想看到李道贞。想弄明白李道贞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长安万年县清林里,右厢房内,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细帛,照耀在陈应身上,陈应悠悠转醒,陈应低头一看,发现李秀宁正趴在他的胳膊上酣睡。   陈应拍拍脑袋,迷糊的脑袋渐渐变得清醒。   陈应想起昨天晚上,陈应与李秀宁解释到什么是征服,陈应又将他如何跟太原王氏作交换,如何商量铲除汾州柴氏,太原王氏肯定会心动,慷他人之慨这样的事情,太原王氏做起来没有半点愧疚,李秀宁与陈应的关系终于缓和了。   当然,陈应虽然不会撩妹,但是他毕竟是后世之人,就算背也可以背出许多肉麻的情话,一般美女对于堪称经典的情话,几乎没有免疫力。   当陈应对李秀宁说道:“我知道爱是一种责任,所以从不敢轻易说出口。但自从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就有勇气背负起这份责任!”   李秀宁顿时眼睛就红了。   当陈应道:“相知是一种宿命,心灵的交汇让我们有诉不尽的浪漫情怀;相守是一种承诺,人世轮回中,永远铭记我们这段美丽的爱情故事!”   听到这话的时候,李秀宁的眼泪如同雨下,怎么也收不住了。   当陈应道:“也许爱你是错,但我不后悔爱上你,希望让我下辈子还能遇见你!既然爱上你我就不后悔,我愿永远陪着你,用我的一生爱你!”   李秀宁感动得一塌糊涂。   陈应又道:“一段芳香的记忆,一种美丽的心情,一个优美的故事,有你相伴的日子,演绎浪漫情怀。有的美丽都源于真挚与坦诚,虽然幸福会转瞬即逝,快乐却能持久,愿今生今世,不再有想你的夜晚。愿此时此刻,永留在爱你的心间。”   李秀宁顿时就泪如狂潮,就像那决堤的海,李秀宁偎依在陈应胸前,等到李秀宁哭累了,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陈应就这像搂着李秀宁,直到天亮。   此时陈应的右臂已经没有了知觉,他很想挪动一下,又怕惊醒李秀宁,陈应就这样呆呆的坐着,陈应低着头,肆无忌惮的看着李秀宁,此时李秀宁的睫毛,随着她悠长的呼吸声,轻轻颤抖着。   陈应望着李秀宁紧闭的双眼,内心忍不住的一阵激动。他心中暗想,李秀宁此时睡着了,偷偷亲一下,她应该不知道。   然而当陈应低头的时候,又纠结起来。   这算不算趁人之危呢?   这万一要是李秀宁得知后生气呢?   亲呢,到底还是不亲呢?   陈应纠结着缓缓低一头,嘴唇一点点靠近李秀宁的脸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李秀宁挪动了一下脑袋,缓缓睁开眼睛。就在李秀宁睁开眼睛的刹那间,她看到了呼着热气的嘴唇,李秀宁想也没想,一拳捣了过来。   “哎呦”   陈应悲剧了。   此时陈应的半边身子又酸又麻,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秀宁的秀拳捣中他的眼睛,尽管陈应闭上了眼睛,可是拳头依旧重重地砸在陈应的眼睛上,陈应瞬间感觉鼻涕眼睛横流。   李秀宁急忙起身,听到陈应的惨叫,这才明白自己打了陈应。   陈应顶着一个黑眼圈,从兰儿手中接过一张红色鎏金的请柬。   陈应的眼睛泪流不止,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只好丢给兰儿:“给我念念!”   兰儿朝陈应吐吐舌头道:“这是应国公、工部尚书武士彟的邀请函,他将于岁除日举行婚礼,请郎君介时参加。   陈应对于这个倒没有意外,武士彟不仅支援了他好几万贯的钱,用来兴建新宅,而陈应又是武元爽、武元庆的师傅,于理于情,武士彟再婚,陈应不仅需要亲自光临,同时还要携带一份厚礼。   陈应算算时间,武士彟的婚礼是七日之后,时间还来得及,只是自己的眼睛,有碍观瞻。陈应突然让兰儿拿一个去皮的鸡蛋给陈应消肿。   不多时,又一封请柬递到陈应手上。   陈应依旧交到了兰儿手上,兰儿道:“还是武士彟与杨氏成婚,邀请郎君观礼,弘农杨恭仁具礼。”   陈应心中暗暗惊讶:“一场两婚礼两张请柬,这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这种情况在后世不是没有,既客人与男主和女主都是朋友关系,一场婚礼随两份礼不是没有老程就亲身经历过,然而陈应可以肯定的是,他与弘农杨氏并无深交,杨恭仁为什么给他下这么一份请柬?   陈应也没有多想,他根本就没有睡好,躺在床上补了回觉。   等陈应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李秀宁愧疚的望着他。   陈应笑道:“三娘,你这起床气可不真不小,看吧我给打的日后我看还是离你远点。”   李秀宁好奇的拿起请柬,陈应摆摆手道:“也不知道弘农杨氏怎么回事,居然给我下了一道请柬,肯定是想钱想疯了。”   李秀宁郑重的道:“弘农杨氏可没疯,按说这份请柬你还真得去。”   陈应愕然:“为什么?”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知情?”李秀宁疑惑的问道?   陈应道:“知道什么?”   李秀宁皱起眉头道:“令堂就是出身弘农杨氏,乃前隋司空、安德王杨公雄之妹,初嫁李弼之孙李义方,李义方死后,居家守寡七年,后嫁于汝父为继室”   “等等让我想想!”   陈应知道武士彟再娶的这房妻子就是历史上武瞾的生母杨氏,杨雄与杨氏的父亲杨达是兄弟,那么他的母亲与杨达也就是兄妹,荣国夫人是杨达的三女儿,那岂不是说他就是荣国女人的表弟,武瞾的表舅? 第七十七章 我生君未生   夕阳映照在窗外的积雪上,显示甚为瑰丽。新妇杨氏凤冠霞帔的坐在梳妆台前,怔怔的出神。良久,杨氏起身打开窗户,一股寒风吹来,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杨氏仿佛感觉不到寒冷,望着从窗户里透进来的夕阳光神游体外。   新妇杨氏已经四十岁了,在这个年代,应该是当奶奶的人了,然而,她作为隋朝宗室贵女,却一直未婚。作为四十余岁的大龄剩女,杨氏是一个非常传奇的女子。她出身弘农杨氏,世代名门,一直锦衣玉食,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杨氏的父亲杨达非常宠爱杨氏,许诺她让他自主择夫婿。   当年,隋朝杨达的族父杨坚族父本义,指的是曾祖父的亲兄弟的孙子,即伯叔曾祖父即族曾祖父的孙子,即曾祖父的侄孙即从孙,是祖父的堂兄弟即从父兄弟的儿子,即堂伯叔祖父即族祖父的儿子杨达与杨坚的关系略远,吐谷浑侵隋西部,上柱国元谐为元帅征讨,杨达为属下司马。还军后,杨达兼吏部侍郎、位受开府仪同三司。杨达从军司马,渐渐升为纳言相国,为了杨氏的婚事,杨达可谓之操碎了心。   然而,杨氏却一直不肯放低自己的择婿的要求。开皇十八年公元598年,杨氏已经二十一岁了,她的伯父隋观德王杨雄,有意将其许配给左卫大将军宇述之子宇士及,宇士及也是允允武,一表人才。可是杨氏却认为宇化及乃鲜卑族破野头氏之后,身份卑贱,不配她高贵的身份。   杨达也无可奈何,杨广听说杨氏拒婚,赶紧以上国柱、齐国公高颎为媒,将他的长女,十四岁的南阳公主当时应该不是公主,只是郡主下嫁宇士及。   仁寿四年,杨氏的姑姑既陈应的生母,梁国夫人曾有意将其许配给上国柱、齐国公高颎的三儿子高表仁为妻。作为当朝显贵之子,渤海高氏北齐皇族后裔,而高表仁身高八尺三寸,孔武有力,剑眉星目,一表人才。弱冠之年就获得了千牛备身,官居从四品殿前直阁相当于戏里所说的御前带刀侍卫,可是杨氏却看不上高表仁,认为高表仁是一个莽夫,没有才。   自仁寿四年之后,杨达更是大急,托了无数人,将关陇豪门、山东贵族,甚至地方豪强的未婚子弟,与杨氏相亲。从仁寿四年至大业八年,这短短八年时间内,杨氏相亲不下四百次,几乎见光了关陇世族子弟和山东贵族。   如果要用一句话概括隋朝,那还真是件难事。隋朝和秦朝一样,持续时间虽短暂却极具影响力。它就如烟花绽放,刹那芳华,给后人留下永恒的思索。   杨氏的命运就像隋朝一样,她历经了隋朝的崛起,繁荣富强,还有堕落、腐朽。大业八年她的父亲病死军中,她的伯父的杨雄也病死军中,连续失去两位至亲,对杨氏的打击非常大。自杨雄、杨达兄弟死后,杨氏的婚姻就再也没有人关注了。   杨氏也落得清净,她平时读读佛经、练练书法,摆弄一些花草,世人都以为她清高,事实上根本就不是,杨氏对于婚姻的要求并不算高,她只需要有一个可以懂她的人,她不缺钱,也有钱,她对于钱财并不看重,她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懂她的人。然而在这个以“门当户对”有天然鸿沟的时代,杨氏注定会是一个悲剧。   用现在的话说是一个非常很漂亮,聪明,而且很有才气,甚至是个艺范的大龄女青年,可能是因为太挑剔了,居然没有找到合适的,直到四十多岁,李唐代隋而立,李渊得知老友武士彟的发妻死亡之后,就想起了她。   武士彟出身低,一直非常自卑。杨氏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身份在那里摆着,无论从隋朝皇族的角度考虑,还是从弘农杨氏的角度考虑,她都是无可厚非的天之贵女。   杨氏身穿凤冠霞披,也打扮得光彩照人。坐在大红的被服上,杨氏眼睛却没有半点喜气。   李渊不是她的父亲杨达,也不是她的伯父杨雄,李渊根本就没有考虑她的感觉,直接一纸诏书,将她许配给了武士彟。   杨氏非常愤怒,非常不甘,尽管她已经年过四旬,仿佛她就是上天的宠儿,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尽管武士彟与她的年龄相当相差两岁,可是如果让她跟武士彟站在一起,他们根本就像是两代人,父亲与女儿的差距。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款款而入,看着杨氏像木头一样坐在那里,顿时夸张的惊叫起来:“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还这么坐着啊,这吉时就要过了一个二个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给大女梳妆?”   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杨氏的姨母杨达之妾单柔。单柔本是早年招的头牌,大业五年十四岁的时候被杨达纳为第六房小妾,要仔细算起来,单柔如今不过二十五岁,可是身上的那股风尘气,让杨氏厌恶不已。   杨氏坐着未动,甚至眼睛都没有抬。   单柔端起一个花瓶,随手砸在杨氏脚前。   一樽价值不菲的三彩琉璃瓶应声变成无数碎片。   单柔尖酸刻薄的道:“还把自己当天之娇女啊,嘿你也不看看现在坐在宫里的是谁,你可别敬酒不吃罚酒,你就知足吧,这么老姑娘,有人要你就不错了,虽然说这新姑爷年纪大了点,出身差点了,总归是做妻的,要真是当处女当到老死,那才羞死个人”   杨氏叹了口气,落魂的凤凰不如鸡。   形势比人强,她还真得认命。如果父亲没有死的话,单柔绝对不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可是,现在单柔对她根本不假颜色。杨氏握了握藏在袖子里的银妆刀,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若是武士彟那个脏手敢碰自己,自己就用这把刀先杀武士彟再自杀。   单柔看着杨氏仍旧不理会自己,顿时火冒三丈:“谁给你脸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抽”   就在这时,杨氏陡然起身,将手中的银妆刀划向单柔的脸。   单柔吓得花容失色,跌坐在地上。   杨氏目光如电的盯着单柔,一字一顿的道:“再敢鼓噪,某就划烂你那张破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哲儿的那点破事,你猜,我会不会让人扒光你的衣服,让你骑着木驴游街?”   单柔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土色,身子抖动如同筛糠。   事实上单柔确实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本出身青楼,最擅长以色娱人。可是杨达当年纳她为妾的时候,身子早已不成了,也没有让她留下一男半女傍身,为了以后的生计,她就想勾搭杨达的儿子杨则,只是杨则是一个书呆子,而且对礼教看得极重,她仅仅露出一丝苗头,杨则毫无客气的一顿训斥,扬言要赶走她。   在这个情况下,单柔就勾搭上了杨则的二儿子千牛备身杨孝哲。杨孝哲年纪不大,未经人事,哪里经得住她这个风月场所历练出来的头牌调拨,一来二去,二人就成全了好事。杨孝哲乃杨则的二儿子,但是却是嫡长子,所以将来杨达的始安侯爵的爵位,最终会落在杨孝哲的头上。她就可以在杨家混到死。   单柔爬到杨氏面前,怯怯的道:“大女,我该死,大女发发慈悲”   杨氏冷冷的道:“滚”   单柔忙不跌的向外跑去。   杨氏冲门外喊道:“平儿?”   丫鬟平儿进门怯怯的道:“奴婢在!娘子你是不是要梳妆?我去叫人来!”   “不用,为我研磨!”杨氏脑袋中浮现一张俊俏的俏脸,哀怨的叹了口气,良久无语。   当平儿研好墨以后,杨氏提笔饱饮墨水,笔走游龙,在纸上写下一首诗。   “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弄春声。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恨君生迟,君恨我生早” 第七十八章 杨恭仁的打算 上   杨仁恭站在廊前,望着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他的脸上神色复杂,甚至夹杂着痛苦。弘农杨氏,始祖为西汉丞相杨敞,杨敞的玄孙杨震为东汉光武帝时任太尉,人送称号“关西孔子”。   “天知,神知,我知,你知!”,“四知”的典故,就来源于这位“清白吏”。其子杨秉、孙杨赐、重孙杨彪,皆能继承震公遗风,且均官至太尉,是为东汉“四世三公”。另杨震第五子杨奉的后代,也是世居高官。从“西晋三杨”到北魏杨播兄弟,无不是一时显赫。弘农杨氏,中国的一大传奇家族。   隋朝的著名宰相,越国公杨素,其子杨玄感就是弘农杨氏的后人。事实上杨恭仁与杨坚同出弘农杨氏。   陈寅格与韩昇两先生,曾提出杨坚与杨素皆不出自弘农杨氏的观点,老程并不认同。陈老的理由有两个,一是杨忠之父死于中山,何以杨忠客游山东?二是杨坚母系是山东人,杨坚家应该出自山东杨氏。   韩昇的理由是名讳问题,杨坚的父亲杨忠与杨震曾祖同名,儿子杨广、杨俊又与杨震的九世孙、七世孙同名。   韩昇的说法也是可以辩驳的,不光杨坚他们家有重名现象,弘农杨的其他家也有重名现象。比如开山老祖杨喜的儿子叫杨敷,然后杨震的孙子也叫杨敷,再往后杨素的父亲也叫杨敷;北朝有个杨播是吧,唐朝又有个杨播杨炎的父亲,弘农杨氏扶风房。其实如果说一家人要避讳,那么攀附的人更会避讳。也许只能认为是谱系太远,就不避了。   杨仁恭非常气愤,因为李渊现在强行将杨蓉下嫁给武士彟,就是用这种方法在羞辱他们整个弘农杨氏。武士彟的父亲武华,虽然把官做到了洛阳郡丞,然而他出身商贾,已经将武士彟打上了商贾的标签。   虽然如今武士彟已经封为从一品应国公,但是谁都知道他这个应国公是怎么来的,武士彟依靠的不是济世安民,也不是经义章,更不是战功晋爵。河东卫氏始祖卫青,虽然出身低微,然而并没有看不起卫青,因为卫青的爵位和功勋,都是以战功,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在这个时代,爵位得之最正的还是战功,其次还是治,武士彟却开了一个恶劣的口子,他的爵位和官职,都是用钱变身买来的。   李渊在太原密谋造反,武士彟非常大手笔的向李渊提供了五千余人马的装备和大量粮草,李渊开唐,论功行赏,武士彟排名十二,封爵从三品寿阳县公,后来李世民在浅水塬大败,国库空虚的时候,武士彟又向李渊提供价值十余万贯的粮食,解决了李渊的燃眉之急,李渊晋封武士彟为正二品太原郡公。   十万贯虽然不少,弘农杨氏也可以轻易拿得出来,别说十万贯,就算百万贯弘农杨氏也可以挤兑出来。武士彟倒好,送钱送上瘾了,今年河东之败,武士彟的原配相里氏,在太原将武氏在太原名下的店铺、田产还有宅院,全部折价贱卖给了太原王氏、太原温氏,得钱六十万贯。   李建成大胜归来,李渊正是用武士彟进献的四十万贯,犒赏三军。这个时候,李渊投桃报李,不仅封武士彟为工部尚书、从一品应国公,并且将他的堂妹杨蓉像货物一样,送给了武士彟。   杨恭仁气得额头的青筋凸起,手腕发抖。他不是大唐的官,他还没有投靠大唐,他如今是白身,他现在很想夺路而走,去投奔王世充或者窦建德,不是因为二人贤名,而是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杨恭仁快要爆发的时候,杨则满头大汗的来到他面前:“大兄,我先去见一下蓉娘。”   杨则原本在灵州刺史的任,正陪同着裴矩在灵州摸底,突然间收杨恭仁的消息,杨则急忙骑马一路急赶,总算在最关键的时刻赶来了。   “不急!”杨恭仁却淡淡的道:“你先见一下,咱们的小表弟。”   “表弟?”杨则微微一愣:“是世卿来了吗?”   杨绍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长女嫁于襄阳郡公韦洸之弟韦艺,次女嫁于柱国大将军、燕国公于谨五子于智,于智封爵齐国公,柱国、凉州总管、大司空。三女嫁于梁国公侯莫陈崇长子侯莫陈芮。   韦世卿就是杨则与杨恭仁的姑表兄弟,出身京兆韦氏,如今官居右补阙,史馆修撰。这虽然只是从七品官,却是非常清贵的官职,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杨恭仁摇摇头。   杨则这个时候反而疑惑了,他们共同的表弟,算起来只有大姑、二姑之子,可是于智的五个儿子都比杨则大,显然不是杨恭仁所说的表弟。   杨恭仁道:“处则,你怎么忘记三姑家的表弟?”   “三姑家的表弟!”杨则疑惑问道:“谁啊!”   “东宫宾客、检校东宫左右卫率陈应!”   杨恭仁也在感叹世事无常,当年他的三姑父侯莫陈芮被杨广下旨流配岭南,疫死岭南,在他们看来侯莫陈氏算是无法翻身了,侯莫陈氏与弘农杨氏并不一样,弘农杨氏虽然数度沉浮,不过由于子弟根繁叶茂,众多子孙中,总有才思敏捷之辈脱颖而出,可以重振家族。   杨则听到陈应的名字,顿时大为惊讶:“怎么会是他?”   “为兄忘了,当年处则你还小,很多事情就不记得了!”杨恭仁感叹道:“当年三姑父流放南疆时,三姑跟着,一并得了疫病死于流配中”说着话,就朝前面走了两步,示意杨则去迎接朝着向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陈应。   弘农杨氏重礼,哪怕陈应如今官职比杨恭仁高,但是杨恭仁为兄为长,断然没有向陈应施礼的道礼。   杨则躬身作揖行礼:“处则见过表弟!”   陈应看到杨则,微微一笑道:“表兄毋怪,应当初并不知道使君居然是咱家亲戚,陈应拜见表兄!”   陈应异常热情的道。   陈应原本以为,他来到大唐就是孤身一人,可是现在发现他不仅仅有一个庞大的家族,还有一帮子亲戚,甚至连武则天的母亲荣国夫人都是他的表姐,陈应心中暗暗大喜,他是非常清楚武则天以后会多么牛逼,恐怕到时候,凭借着这个身份,陈应就可以在大唐横着走。   陈应与杨恭仁见礼,在这个时候,陈应这才将他的礼物送上。   陈应的礼物其实并不值什么钱,然而在这个时代却炒作得非常成功,成为了身份的象征。陈应送来的贺仪除了一千匹布帛之外,还有一辆四轮马车。   要知道这四轮马车可不是光有钱就可以买到的东西,必须有足够的势力。陈应将马车作坊的三成股份送给了李建成的太子妃郑观音,哪怕这个生意再怎么赚钱,也没有人敢去抢。   当然,陈应送给杨蓉的马车远不如送给李秀宁的那辆,不过却非常精致,典雅。装饰也非常豪华,由于马车空间稍小,就没有办法设置独立的卧室,所以这个马车,陈应采取了后世折叠沙发的创意,有效的利用了马车里的空间。 第七十九章 杨恭仁的打算   这一辆马车长一丈八尺,宽一丈两尺。尽管尺寸上有所减少,可是内部的功能,却一点也没有少。依旧拥有方便、洗漱、梳妆、休息、弹琴、手谈对弈、办公、煮茶等功能。   三折叠的沙发,如果放开,将拥有一近九尺长的沙发床,完全可以享受软床待遇,即使双人并卧,也不嫌拥挤。   当然,放下沙发床的时候,前面摆着桌案,将升起扣在前照壁上,形成一个杂物柜。在沙发后面则是一个宽一丈两尺,宽约四尺的狭小卫生间,不后面的则是一个小巧的坐便器,还有洗手池、更有一个淋浴喷头。   事实上这个功能的设计,就像后世劳斯莱斯车门上的雨伞,因为加装了一把雨伞,据说价值三十多万人民币,可是这个功能,几乎用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坐劳斯莱斯的人,根本不用。   能坐起价值上万贯的四轮马车,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住店休息,至于沐浴功能,完全用不着,陈应的目的也不是让他的客户使用这个功能,而是为了装逼。因为有了这么多的功能,逼格就高了很多。   当这辆用黄梨木作为厢车车窗,用白口铁皮做成的车顶出现在杨府的时候,引得众宾客一阵惊呼。   现在如今,陈应供应出去的马车,简直可以称为“公车”,目前拥有四轮马车的人,都是国公爵位以上的人员,陈应送这辆马车到杨府,作为杨蓉的新婚贺仪,这让往来宾客顿时议论纷纷,到处都流露着羡慕的目光。   杨恭仁也感觉倍有面子,尽管与侯莫陈氏多年没有往来,可是侯莫陈氏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上万贯的马车,说送就送了。   弘农杨氏虽然有钱,可是他们一般像这种亲戚结婚贺仪,了不起出上百匹布,三五百贯而已。杨府的规模不小,占地达六七亩的深宅大院。杨氏也交友广阔,参加祝贺的亲朋好友,多达几百人。几百人涌进杨氏大宅,却不显得局促,一切都井井有条。   杨则担心误了吉时,就向陈应说明,要见杨蓉一面。陈应其实内心里有着强烈的八卦欲望,他倒是想见见这个大表姐到底是长得如何惊艳。   此时杨蓉坐在书案前,依旧挥笔写字。杨蓉的字一点儿也不像女儿家的字一样娟秀,她写的是行书,字里行间透着豪放之气。   杨则推门一看,杨蓉正在悠闲的写字,苦笑不得的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写字?”   杨蓉向杨则欠了欠身子:“处则怎么从灵州回来了?”   “蓉娘终于成家了,小弟自然要前来送君一程!”杨则站在杨蓉身后,看着杨蓉书写的字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则感叹道:“好诗,好诗,不知道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杨蓉微微一笑道:“说出来处则也肯定认识!”   “前灵州总管,彭城郡公陈应!”杨蓉微微一笑道:“处则你原来在灵州是灵州长史,后为灵州刺史,你不要告诉姊姊,你没有见过他吧?”   杨则摇摇头道:“见肯定是见过了,只是没有想到这首诗居然是他作的。怎么会是他呢?”   杨蓉一脸迷离的道:“怎么可能不是他?这首诗据说是从平阳公主府最先传出来的,这是当时陈郡公率领东宫右卫率勋二府南下平定旁企地之乱时,写给平阳公主的。”   杨则思虑道:“怪哉,奇哉,若说陈大将军能写出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样豪情万丈的诗句,为兄还真不奇怪,没有想到陈大将军还能写出如此唯美的诗句。”   杨蓉脑袋里又浮现了陈应那张俊美的脸,杨蓉事实上并没有见过陈应,她看到的只是陈应的画像,市井甚至传言,陈应就是大唐的兰陵王。陈应不仅长相俊美,而且诗赋章卓越,武功更是赫赫,这样的男子,才是杨蓉内心里最佳夫婿人选。   杨蓉虽然是一个女青,但是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傻子,她知道与陈应年纪相差非常大,老夫少妻在这个时代屡见不鲜,而是老妻少夫,似乎非常罕见。陈应不会喜欢一个年老色衰的老女人,而出身高贵的杨蓉也不可能委身陈应为妾。   所以杨蓉这才有感而发,写下了“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这样的诗句。   诗是一人感情宣泄的一种方式,当杨蓉几乎相信,她这辈子要与青灯古佛相伴的时候,偶尔读到了陈应写下的这首诗,那个时候,杨蓉就不遗余力的收集关于陈应的信息,比如陈应如何改装雪地飞舟,如何大破突厥连胜四阵,包括陈应与李秀宁相识相知,相互倾心这样隐秘的消息,都被杨蓉收集到了。   杨则看着姐姐目光里一片春水,还以为她这是因为嫁与应国公作应国公夫人,有心甘情愿的。杨则担忧杨蓉婚姻关系,倒是对于这桩婚事采取着赞同的态度。杨则道:“有一件事,蓉娘肯定不知道?”   “陈应还是我们的表弟,他是咱们三姑的五儿子。”   杨蓉却拿着一张画像道:“处则,你来看看这张画像想陈表弟吗?”   杨则根本瞄了一眼那张画像,淡淡的道:“陈表弟就在前院,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这也错的太离谱了吧!”   杨蓉一听这话,扔下笔,就朝门外走去。   杨则道:“吉时吉时要过了。”   杨蓉道:“反正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也不差一时半刻!”   说着,杨蓉根本就不理会杨则,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走去。   陈应此时发现已经被人海包围了,陈应不经常参加各类的活动,能跟陈应说得上话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四轮马车,虽然风靡全城,却奈何很多人家连采购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太子妃已经放出话来,让人们关照陈应的马车生意,可以肯定这个生意,太子有参股,或者是干股。   关照陈应的生意,也是向太子聊表心意。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陈应又接下了十万贯的订单。   陈应此时发现,大唐国库虽穷,但是世族门阀实在是太有钱了,一辆上万贯的马车,如果光靠种地,至少需要十万倾良田一年的收益。然而这些订单却依旧连绵不绝。   事实上,这正是国人的劣根之一。喜欢攀比,西晋时期石崇与王恺争豪,只不过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缩影。   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陈应对于这些朱门高贵们,向来没有什么好感,能刷他们一把,陈应绝对不会客气。   杨恭仁看着周围的宾客渐渐散去,就悄悄对陈应道:“你我姑表兄弟相聚不易,陈兄弟,不如静室详谈!”   陈应点点头。跟随杨恭仁登上一座三层高的阁楼。   陈应走进阁楼,发现这里是一间琴室,一名眉清目秀的琴师跪坐在琴前,朝着杨恭仁盈盈而拜,说道:“奴婢给阿郎、公爷、沏茶去?”   说着便起身离开,留下地方来给陈应与杨恭仁密谈。   陈应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杨恭仁恐怕还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恭仁与陈应落坐后,不一会儿琴师就端着茶水摆在二人面前的桌案上,然后盈盈离去。   杨恭仁微微一笑,做出推心置腹的样子叹了口气道:“让小表弟见笑了,如今弘农杨氏也大不如从前,倒是要恭喜小表弟,如今深受东宫太子殿下的信任”   对于杨恭仁陈应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杨恭仁可是唐朝弘农杨氏十一位宰相之一。杨坚建立隋朝时,杨恭仁为皇族远亲,进拜成安郡开国公,加授左宗卫车骑将军。仁寿三年603年,杨恭仁出任甘州刺史。他施政宽和,使得治下胡汉百姓各安其所,深得边民之心。大业九年613年,杨恭仁改任谒者大夫。当时,礼部尚书杨玄感起兵反隋,杨广特命杨恭仁负责征讨事宜。杨恭仁在破陵大败叛军,随后又与屈突通追击至阌乡,擒获杨玄感、杨积善兄弟,因功进授正议大夫。   大业十二年616年,隋炀帝巡幸江都。当时,裴蕴与苏威、宇述、裴矩、虞世基共掌朝政,排斥异己。杨恭仁因素来廉正,遭到他们的排挤,被外放为河南道大使,负责“讨捕盗贼”。他行至谯郡,被食人魔王朱粲所部击败,只得逃回江都。   宇化及发动江都兵变,弑杀杨广。他另立秦王杨浩为皇帝,自任大丞相,并以杨恭仁为吏部尚书。受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影响,杨恭仁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被元宝藏擒获,献给李渊,而是杨恭仁自行返回长安,事实上在河北的时候,夏王窦建德曾想招揽杨恭仁为大行台既行台尚书令,不过由于杨恭仁看不上窦建德,就婉拒了窦建德,以思乡心切为由,只身返回了长安。   杨恭仁回到长安,却遇到了李渊强嫁杨蓉与武士彟为妻,这让杨恭仁非常愤怒,他甚至产生了返回河北,效力窦建德,灭掉李唐,改朝换代的心思。杨恭仁有治理地方是有一套,可是打仗却不是他的长处。   窦建德与李渊相比,劣势不仅仅是因为窦建德后方不稳,关键是河北在杨广东宫高句丽时期、大征河北的物资与丁壮,此时河北的人口仅仅相当于关中的三分之一。李渊占据了巴蜀、关中、和河西、河东,治下人口多达五六百万人。   但是窦建德虽然拥有整个河北、山东大部和河南全部,看似地盘不少,然而人口经过杨广大索和瓦岗军在河南地多年混战,人口却少得可怜。窦建德麾下拥有的总人口不足二百万人,即使十户供养一丁,窦建德能征集二十万兵马已经是顶天了。   可是李渊的人口基数,如果李渊不计后果的征调,最多可以武装五六十万军队,这样的差距,直接影响军队的战斗力和稳定性。   陈应淡淡的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恭仁兄有所不知啊。”   陈应这本是一句非常谦虚的说法,可是听到杨恭仁耳中,这就是等于陈应向他说,陈应也过得不如意。   杨恭仁犹豫了片刻:“为兄早年与唐主有旧,可是没有想到啊,这唐主别的本事没有,帝术七术要耍得精炼通透。也不是为兄出言无状,夏主都比唐主宽厚大度!”   陈应一听这话,终于回过味了。   杨恭仁这是要反出大唐,难道说他真要投靠窦建德?知道历史背景的陈应非常清楚,窦建德此时已经失去了涿鹿天下的机会。   如果他在南下之前,不惜一代代价猛攻幽州罗艺,拿下幽州、平州、营州和扶余国,窦建德逐鹿天下还是非常有机会的。   可是窦建德自己却将自己玩死了,明明一手好牌,把打成一把烂牌。   投奔窦建德,陈应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念头。别看窦建德气势如虹,不可一世,陈应却知道窦建德根本就蹦跶不了几天了,明年开春,李世民会率领大军攻向郑王王世充,窦建德自以为带着十数万军队,定可以击败唐军,获得喘息之机。   只是窦建德绝对没有想到,李世民会像嗑药一样凶狠,以区区一千五百玄甲兵,以少胜多,大败窦建德,连窦建德本人都会被俘虏,送到长安斩首。   陈应直接道:“恭仁兄真以为夏主乃真命雄主?”   杨恭仁犹豫了一下道:“小表弟,你这是在考验我啊!”   陈应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阵香风袭来,陈应抬着,与杨蓉四目相对。   杨蓉一身红妆嫁衣,凤冠霞帔,特别是那张艳若桃花的脸,让陈应一时间看得痴了。   杨蓉对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弘农杨氏遗传基因非常好,世代皆出俊男美女,看着陈应色眯眯的望着自己,杨蓉非但不怒,反而暗暗窃喜。   杨蓉事实上已经不能用窃喜来形容了,而是用狂喜形容。   陈应本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帅气。   杨恭仁被杨蓉打断谈话,非常不满,而且杨蓉与陈应四目含情脉脉的对望着,虽然没有出格的举动,若是传扬出去,对杨氏风评不利。杨恭仁不由得咳嗽一声。   陈应恍然大悟,躬身而礼:“陈应,拜见大表姐!”   陈应此时心中万千草泥玛呼啸而过。   杨蓉居然四十多岁,此时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没有化妆的素颜,甚至看不到一条鱼尾纹,关键是杨蓉的身材看上去纤瘦,偏偏丰满的胸部,与她的身体不成比例。用后世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童颜。 第八十章 艳若桃花   武士彟看着门外,惶急的问道:“夫人在做什么?”   “回禀姑爷,娘子正在会表公子!”   听到这话,武士彟的脸当时就冷了んa武士彟的心里非常不悦,暗道他在门口等着接亲,新妇倒好,居然跟公子会面,难道说这个杨蓉还有一个姘头?   喜娘看着武士彟不悦,就知道武士彟误会了,就格格笑道:“新姑爷有所不知,表公子送了我家娘子一辆“公车”意指四轮马车,我家娘子甚是喜欢,就在院里摆弄新车呢。”   喜娘的解释并没有让武士彟放心,他脸上的忧色反而更浓。因为他虽然没有一辆所谓的“公车”,事实上他却变也知道,公车的价格不菲,即使最便宜的也要八千贯以上。能把八千贯的东西说送就送,这个情义绝对不简单。   武士彟却没有发作,眼下大婚在既,闹将开来,他就成为了长安城的笑柄。反正,大唐对贞洁并不看重,武士彟也不是贪图杨蓉的美色,事实上杨蓉在屏风后面悄悄看过武士彟,武士谫并没有看见过杨蓉。在武士彟看来,哪怕杨蓉年轻的时候再怎么美,年过四旬也是昨日黄花。   武士彟娶杨蓉这个老姑娘为妻,其实也不是贪图她的美色,而是贪图她的身份。弘农杨氏之后,前朝皇室贵女,这个身份可不比什么七宗五望差。   武士彟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问道:“贵府上的表公子是哪家公子?”   喜娘笑道:“想来新姑爷可能也认识,我们表公子乃东宫宾客、彭城郡公”   对于陈应武士彟何止是认识,可以说非常熟。陈应先前有求援相里氏与武元庆、武元爽之恩,又有收武元庆、武元爽为徒之情,关键是陈应不像其他权贵看不起他武士彟商贾的身份,无论是关陇贵族还是山东贵族,有的表面上对武士彟客气,然而眼睛里却流着鄙夷的神色,武士彟只能装作没有看见,可是陈应眼睛里能看到的都是一片真诚。   如果是杨蓉面见别的表兄弟,武士彟还担心他们会有什么藕断丝连,唯独陈应却不会。首先是陈应与杨蓉的年龄相差太多,杨蓉大了陈应足足二十岁,比陈应的母亲也仅仅小了七岁而已。更何况陈应钟情于李秀宁,武士彟是知道的,陈应连身边的通房丫头都没有梳拢,更何况是杨蓉?   武士彟心中放下一块大石,端坐在厅前,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喝着茶水。他心中暗想,陈应或许是与杨蓉有什么要事商议   喜娘道:“姑爷,要不要奴婢去催催他们?”   武士彟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多些耐心等一等。”   他在长安到处送礼拉关系,就是想获得长安勋贵和门阀的认可与支持,现如今他已经与杨蓉成亲,虽然婚礼尚未举行,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到时候,他武氏就与弘农杨氏彻底的绑在一起。   当然,弘农杨氏并不止是杨氏家族本身,而是因为弘农杨氏数百年来,相互联姻,势力盘根错节,武士彟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成了堂堂东宫宾客、彭城郡公陈应的表姐夫,以后陈应再见了他,就要恭敬恭敬的称一声姐丈。   武士彟有钱,他比谁钱财并不怎么关心,但是比较好面子,如果是从前,他绝对不会向陈应去订购一辆四轮马车,因为他知道陈应会优先考虑各大门阀与豪门,轮也轮不到他,万一让陈应为难婉拒了他,到时候就比较尴尬,可是现在倒好,有了这一层的关系,陈应应该不会拒绝他了,不过,武士彟还是有些耐心的。   杨蓉呆呆的望着陈应,一脸难以置信。突然杨蓉嘴角动了动,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杨蓉的眼睛慢慢的红了,大颗大颗的眼睛,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   杨恭仁最见不得女人哭,看着杨蓉失声痛哭,他的心中也不好受,堂堂弘农杨氏贵女,却要委身一介商贾之子,杨恭仁转过身子不看杨蓉,他怕忍不住,也会黯然落泪。   陈应愣了愣,闹不懂杨蓉这是闹得哪一出。   不过,在心中,陈应还是挺嫉妒武士彟的,临老续弦还能续到一个极品美女,这真是他的福气。陈应甚至暗暗唏嘘不已,武曌在十四岁的时候,被李世民相同,纳为才人,而后又遇到了李治,可见年轻的时候,武曌是何等的美丽,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当然,有一个艳冠天下的母亲,女儿也差不到哪里去。   陈应看着杨蓉痛哭,张了张嘴:“大表姐,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陈应皱了皱眉头,他本想说些劝人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   杨蓉并没有掩饰,毫无顾忌的大哭,哽咽道:“苍天啊,对奴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   这话,听到杨恭仁耳中,简直心如刀绞。   陈应渐渐的感觉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味。   杨蓉心中的想的是,她原本想的是,誓死不嫁武士彟,大不了来一个血染洞房,她其实早已对生死看得极淡,在世间没有一个男子可以让她为之萍然心动,是死是生,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   可是当她看到陈应的瞬间,原本那颗早已死去的心,顿时活了过来。因为陈应的长相,让她感觉就像看到了三百年前的卫叔宝。   事实上,杨蓉并不像无数花痴女一样,迷恋卫叔宝,卫叔宝虽然美,言谈举止,优雅脱俗,妙语连珠,语惊四座。然而,卫叔宝一生与国没有任何建树,于民没有任何益处。而陈应却大不一样,陈应长像极美,出身同样高贵,陈应不仅可以写出:“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样脍炙人口的优美诗句,上马亦可杀敌,护一方之民,战功赫赫。   这样的男人,却比她晚生了二十年,杨蓉哭的是命运对她的捉弄,可是杨恭仁却听成了,杨蓉非常不甘心嫁给武士彟。   “砰”杨恭仁一拳砸在阁楼的围栏上,显然杨恭仁并没有练过铁砂掌或硬气功,松木做成的围栏微丝不动,而杨恭仁的手却鲜血淋漓。   “士可杀不可辱,蓉娘,为兄为你做主,你不愿意,咱就不嫁。”杨恭仁张目欲裂的嘶吼道:“大隋已经没了,大不了就用我杨氏一门老小四十九口人命,以血肉殉社稷。”   “不不”杨蓉的声音就像碎了一般:“这是我的命,我的命,杨家已经死了太多了的人,不用再为奴,流血了。”   说到这里,杨蓉用袖子擦干眼泪,一步一步走向陈应。陈应愣在当场。   他们离得很近,陈应甚至可能吸到杨蓉呼出的气息,杨蓉款款朝着陈应盈盈一拜:“让表弟见笑了,应国公府随时欢迎,表弟大驾光临。”   说完,杨蓉朝着那辆四轮马车走去。   应国公府,武士谫举行过大礼之后,一手拿着红绸喜带,另一只手直接抓住身穿大红礼服的杨蓉的娇嫩小手走进洞房。   杨蓉头上顶着大红的盖头,看不见路,只给武士彟牵着手,小心翼翼的走着。她心里却想着,此时在前面牵着她的手的手,不是年过半百的武士彟,而是陈应。   月光如水银般倾泄在大地上,陈应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袋中不时的浮现杨蓉那张艳若桃花的般脸。   直到天色微微明,陈应这才沉沉睡去。然而就当陈应睡着不过半个时辰,兰儿拍响了门,陈应被强行叫醒,脾气不小,虎着脸道:“什么事?”   兰儿在门外道:“郎君,柴瑞安求见!” 第八十一章 李秀宁的下堂书   “柴瑞安是谁?”陈应脑袋此时如同一团浆糊,躺在床上,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又睡着了。   兰儿一看陈应轻微的呼噜声响起,叹了口气。来到前院的大厅里,冲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道:“我家郎君正在休息,先生还是先请回吧!”   柴瑞安听到这话,抬着天天色,日上三杆这个时候,哪怕再懒惰的懒汉,也该起床了。兰儿的话,柴瑞安并没有当真,他只当是兰儿的托词,陈应并不想见他。正是如此,他越是担心。   柴瑞安是柴绍之父柴慎的族弟,一直在长安打理柴氏的生意。   三个月前,柴氏青年俊年,驸马都尉柴绍被窦威刺杀,柴氏就面临极为尴尬的问题。柴氏不是那种世代名门,而是在柴烈柴绍的祖父时代才开始崛起的,要说柴烈的官职有多高,其实也不见得,虽然柴烈是骠骑大将军,可是这个官职却不是两汉时期的官职,而是北周的官职。   北周的官职比较混乱,勋官之号有柱国大将军、上大将军、大将军、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开府仪同大将军、上仪同大将军、仪同大将军。骠骑大将军、车骑大将军下面还有四十三将军,也就是北周在勋官这一系统,弄出了五十一阶,北周官制比较完备,有“三公”太师、太傅、太保,“三孤”少师、少傅、少保,“六卿”及其属官上、中、下大夫,上、中、下士之官。官阶不叫“品”,而叫“命”。仿“九品”而定“九命”之制,“一命”最下、“九命”最尊。“九命”柴烈的这个骠骑大将军,事实上属于正四命,相当于陈应为东宫右卫率时领忠武将军的官职。   这个官职说低不低,说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只是到了柴慎时期,柴慎是杨广右内率,相当于唐朝东宫太子右卫率,也就是一个正四品的官制。偏偏杨广因为桃李章这个谶言,非常在意。“桃李子,得天下;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一个叫李玄英的化人,在研读了桃李章之后,预言了三件事。一,桃与逃偕音,逃亡的李姓之人,会得天下。二,皇帝与皇后,迷转于扬州,不得返都。三,“勿浪语,谁道许”,是“密“的意思。因为“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言过于流行,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都知道这一谶言。其中还有几位李姓大臣,因为这个谶言全家遭难!如李浑,李敏等。受到政迫害而逃亡的李姓之人,也有很多。   李渊当时任卫尉少卿,因为他姓李,在政治嫌疑犯之列,为了交好柴慎,让杨广近臣为自己说话,李渊就巴结柴慎,并且把李秀宁许配给了柴慎之子柴绍,按说柴绍足足大了李秀宁十岁,至于出身更是差得远了,可是李渊依旧将李秀宁许配给了柴绍。   这对于柴氏家族来说简直就是飞来艳福,特别是李渊建立唐朝,柴绍更是成为了驸马都尉、霍国公。让柴氏一跃成为了汾州豪族。   然而恰恰是因为柴氏的崛起速度太快,缺乏底蕴,柴绍死后,柴氏再无人出来挑大梁,为此柴氏一门量来想去,一定要保住柴绍的这个霍国公爵位,准备以柴绍的伯父柴谨之子,柴折威过续给平阳公主李秀宁为子,聚成柴绍的霍国公爵位。   哪怕陈应与李秀宁的风言风语传来,柴氏一门蒙羞,柴氏也仍气吞声。当侯莫陈氏打压柴氏的时候,柴氏并没有屈服,柴谨以柴氏被侯莫陈氏打压,关陇贵族意图打压山东贵族,以唇亡齿寒为由,联络山东贵族。   出于唇亡齿寒的考虑,山东贵族对于侯莫陈应打压柴氏,采取了帮助的措施,事实上山东贵族的底蕴和实力,别说此时侯莫陈氏已经日暮西山,哪怕是侯莫陈氏在最鼎盛时期,也无法一以家之力,同时应抗整个山东贵族的反击。   所以侯莫陈氏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斗中,非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被挤掉了一大块肉,这个时,陈应向柴氏下达了最后通牒时,柴氏因为有了先前战胜的侯莫陈氏的经验,对于侯莫陈应的通牒,直接视而不见。   柴瑞安此时非常想哭,原本他们柴氏就不是侯莫陈氏这只骆驼的对手,现在山东贵族又内部原因,自行分裂了。没有山东贵族的帮衬,汾州柴氏亡族灭种的局势就近在眼前,所以汾州柴氏就决定向陈应妥协,交还李秀宁的下堂书,还给李秀宁自由之身。   只是,看到陈应避而不见,柴瑞安认为陈应这是想趁机将柴氏斩草除根,再留着李秀宁的下堂书,其实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陈应越是不见柴瑞安,柴瑞安越是担心,万一陈应铁了心的要灭掉柴氏,那么柴氏只能尽快取得陈应的谅解,否则一切就会迟的。   柴瑞安坐立不安,一旁陈应却呼呼酣睡,只是苦了柴瑞安,他心都揪成一团。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这是人生四大喜,可是刚刚洞房花烛夜的武士彟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他娶了一个艳若桃花的漂亮妻子,却无法一亲方芳泽,这让武士彟非常苦闷。   事实上,古代人结婚,为了避免洞房时尴尬,会刻意避开女子的例假,如果是杨蓉真的有例假了,武士彟或许心里还会好受一些,可是偏偏真正的答案让武士彟想要暴走了。   因为杨蓉告诉武士彟她是“石女”,不能与任何男子发生关系。   如果说是别人说这话,武士彟肯定压根不相信,然而杨蓉是谁?这位可是隋朝唐初的相亲猛人,足足参加了不下五百块的相亲,无一例外,皆被杨蓉拒绝了。武士彟就不相信这些相亲的子弟,就没有杨蓉看上眼的人。偏偏杨蓉年过四旬尚未结婚,这就很说明了问题。   杨蓉没有让武士彟为难,而是给他了所以两个选择,要么立即休妻,让他回家。   要么,假装真正夫妻一样,但无夫妻之实。   武士彟纠结了整整一夜,最终痛苦的下了一个狠心的决定。   他不休妻,与杨蓉假装夫妻。   杨蓉还向武士彟承诺,她不会干涉武士彟的个人问题,可以随意纳妾,也可以将妾室扶为正房,她这辈子会与青灯古佛为伴。   同不同房,生不生孩子,对于武士彟来说,根本就没有问题。因为他需要的其实只是杨蓉的身份,即使杨蓉不是“石女”,也有可能不能生育,所以以正妻的身份,收养儿子作为嫡子,在律法和习俗上都是允许了。   武士彟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与此同时,柴瑞安也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他将李秀宁的下堂书捧在自己手心里,跪在陈应房门外,祈求陈应放柴氏一条活路。   陈应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午时了。看着兰儿送来的“下堂书”,陈应感觉稍稍意外,虽然是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马克思说过,资本家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有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冒上绞刑架的危险!   世族门阀,从通俗意义上讲,其实他们就是资本家,古往今来,资本家的本质一直未变,他们都像闻到血腥味便一拥而上的鲨鱼一样,为了利益,为了财富不择手段。   煤炭炼钢的利润,可不是百分之几百的利润,而是百分之一千的利润,太原王氏几乎没有考虑,就将柴氏卖了。 第八十二章 弹指间八百破万   太原王氏在这个时代,可是一个庞然大物,哪怕是李渊贵为一国之主,依旧无法对其随意拿捏。至于汾州柴氏,自然更没有资格与太原王氏对抗。   所以柴氏向陈应认怂,拿出了李秀宁的下堂书。陈应看着下堂书,悠悠叹了口气。侯莫陈氏果真是日暮四山了,居然没有太原王氏的名头好使,这让陈应心中颇为感慨。陈应与柴氏并没有血海深仇,他需要的就是这张下堂书,有了这纸书才能让李秀宁恢复自由身,才能解去李秀宁的心结。   古代的婚姻也有结婚证,分别是通婚书和答婚书,通婚书与女方家庭允诺的答婚书,内容多是一些套话虚话;别书才是婚书的主体部分,分别记录了男女双方各自的真实记录。婚书一旦缔结,既得到了民间的认可,也具有了法律效力。   事实就是这样,一旦订立婚书,女方就没有权利毁约。但是对于男方就不同了,男方想要解除婚约,只要跟官府说明,放弃聘礼就可以万事大吉。虽然放弃聘礼也算是一种惩罚,但充其量只是一些经济上的损失,不需要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女方仅仅毁约而没有许婚他人,官府要杖责女方六十大板,依然维护原来婚约;解除婚约而且另许他人的,要杖责一百;如果女方另许他人且已经成婚者,得服一年半劳役。一百杖只是一个说法,事实上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这一百杖,一旦行型,基本上有死无生。   纵然李秀宁是当朝公主,没有人敢让她服役,也没有人敢打她,可是只要柴氏拿着李秀宁的答婚书,她就柴氏之妇。永远别想摆脱这个关系的枷锁。   如果李秀宁强行与陈应结婚,这就相当于李秀宁犯了重代版的重婚罪,虽然没有官府可以给李秀宁处置,不过李秀宁却会站在风口浪尖,承受着巨大的舆论非议。所以,陈应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李秀宁的下堂书相当于离婚证拿到手。   望着柴瑞安的背影,陈应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是他可以做主的,战争一旦打响,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结束,太原王氏并没有拿到他们想要的石炭炼钢技术,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就算这个时候柴氏拿出下堂书和解,陈应也愿意了和解,可是太原王氏也绝对不会罢休。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这个时代,石炭炼钢的技术足以让无数家族和豪门疯狂。种地一亩地除去种子和人工费用,了不起可以变卖一百余钱,这仅仅相当于一斤钢铁的价格,可是陈应已经向太原王氏画下了一千万斤的画饼,这相当于每年多了一千万亩土地的收益,一千万亩土地的收益,别说太原王氏,恐怕李渊也会疯狂。   陈应拿着下堂书往右厢房去找李秀宁的时候,李秀宁正看着由长安转递过来的邸报,眉头微微蹙着,似锁着深思,看到陈应走进来,招呼他们坐下,说道:“坐吧,这是刚刚传过来的邸报摘录,你看看。”   说着,李秀宁将手里的邸报递给陈应。   陈应伸手接过邸报,紧接着将手中李秀宁的下堂书,递到了李秀宁手中。   陈应还没有来得及看邸报,李秀宁一扫下堂书的字,顿时脸上浮现一抹胭脂红,李秀宁目光流传,望着陈应,久良说不出话来。   李秀宁不是不想与柴绍合离,她提出过无数次,都是因为柴绍拒绝而无疾而终。虽然现在柴绍死了,可是只要柴家人不开出下堂书,李秀宁终身就是柴氏妇,这点无法改变。偏偏李渊又不是晋简帝,东晋简帝之女司马道福,她初嫁东晋大司马桓温之子桓济为妻,后来桓济因篡兵权被贬,司马道福暗恋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司马道福就先与桓济合离,当时王献之已经和郗道茂结婚了,夫妻感情甚好。而郗家女,虽然已明媒正娶,但是目前没有儿子只生了个女儿叫玉润,不过夭折了。妇女无子,就可以当做黜妻的理由此时对新安公主,正是下脚的机会。于是,她反复向皇太后央求,又去求皇帝下诏。皇帝一纸诏书,令王献之休妻再娶。   这对郗家女来说,是晴天霹雳。她与王献之结婚后不到一年,父亲郗昙就去世了。这时要把她赶出王家,让她往哪里去呢   可是简帝之子,晋孝武帝司马道子太溺爱这个妹妹了,一纸诏书,成了千古首例。李渊是一个利已主义者,他绝对不因为李秀宁是他的女儿,就敢冒着大不违。当然,当初嫁于柴绍,也是因为柴慎对其仕途有益。   李渊不同意李秀宁合离,也不肯出面让柴氏与李秀宁出据下堂书,他深知李秀宁与陈应两情相悦,但是他宁愿李秀宁纳陈应为面首,或许婚外生子,也不成为史书上的荒唐皇帝。   李秀宁喜极而美泣,哽咽道:“这个很难吧?”   陈应摆摆手笑道:“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事,一块金子不行,那就两块,三娘才是我的金不换。”   李秀宁心中甚是甜蜜,将这纸下堂书捂在自己心口,生怕自己丢了。李秀宁曾向柴氏提出以十万贯作为代价,换取这纸下堂书,然而柴氏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让李秀宁非常难过,尽管她不知道陈应是怎么做的,可想而知,陈氏应该付出的代价不小。   “谢谢你”   “咱们俩不是这么客气吧?”   “这不是客气,这是真诚的感谢。”   “若要感谢我的话,那就以身相许吧!”   李秀宁望着陈应道:“陈郎你长得真美。”   陈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我也知道我长得极美。如果说帅也是一种罪过,我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李秀宁道:“哼,既然你长得那么美,那就不要想得这么美!”   陈应愕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秀宁居然变成了一个段子手。   看着陈应神色黯然,李秀宁心中一紧。   事实上陈应并不是因为李秀宁的话,而是他看到了邸报上的字:“武德二年十月甲寅二十一日蛮酋冉肇则寇开州,破之,尽屠开州。十一月初,冉肇率领万余蛮兵,围攻通州。丁巳日,通州司马李靖将兵八百,袭击,斩冉肇,俘五千余人;已丑,复开、通二州。”   陈应放下邸报,心中感慨万千。李靖就是李靖,果真不一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以区区八百将兵,对战羌族蛮兵上万上,一战斩其贼首,俘虏五千余人,连续收复二州之地。   不出意外,李靖已经开始进入李渊的视线了。 第八十三章 再见杨蓉   邸报关于李靖的记载只有区区几十个字。篇幅虽小,信息量却非常惊人。虽然说陈应本人也曾率领军队平旁企地之乱,也同样是以少胜多,事实上,陈应非常清楚,陈应的胜利来得非常侥幸,若非义贞夫人王秀姑在关系时刻杀掉旁企地,这场仗纵然最终结果陈应可以胜利,损失肯定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其次是旁企地虽然名义上拥有四万余军队,可是真正堪称精通的不过四五千羌族兵马,几乎八成以上都是被旁企地挟裹的无辜百姓。只要旁企地一死,其部曲就作鸟兽而散。   然而,李靖却仅仅以八百兵马,在大唐属于一个下折冲府的建制,辖四团,每团二百人。下府不仅人数少,而且装备更差,李靖却能以少胜多,实在难得。   历史上李靖真正扬名天下是始于武德三年,李靖随李世民东征,在攻打王世充时,以军功授开府。此时,陈应还没有开府的资格。李靖善于用兵,长于谋略,原为隋将,后效力李唐,为唐王朝的建立发展立下赫赫战功,南平萧铣、辅公祏,北灭东突厥,西破吐谷浑,真正的战功赫赫。在李靖的戎马生涯中,他指挥了几次大的战役,取得了重大的胜利,这不仅因为他勇敢善战,更因为他有着卓越的军事思想与理论。他根据一生的实践经验,写出了优秀的军事著作。   陈应知道李靖是李世民的人,这点无法强求,也幸亏玄武门之变中,李靖坐壁上观,并没有参与此事,否则李建成真正没有半点机会。让陈应对上李靖,陈应只会采取一个笨法子,用人堆死他。   事实上邸报,并不止李靖大破冉肇这一仗,还有很多人事任命。原刑部侍郎、庐江王李瑗,居然改任夔州今重庆奉节总管,这个任命,其实也是一种信号。李瑗的官职原本是正四品上,如果是平调,应该为夔州长史或副总管。然而李瑗却成了从三品上州总管。   正四品上阶刑部侍郎与从三品上州总管,还真分不出谁大谁小。但是从夔州地处巴东,属于与南梁萧铣犬牙交错的边境地带,李瑗为夔州总管,显然是冲着对于萧铣的目的去的。   不过拿到下堂书的李秀宁心情好了很多,她难得的为陈应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只是李秀宁的厨艺,怎么说呢,还是有等提高。   当然不是说李秀宁实在不会做饭,而是因为这个时代做饭,都是老一套,不是蒸,就是煮,要不然就是烤,味道非常一般。除了李秀宁做的老母鸡鸡汤喝着味道鲜美以外,像白水煮的羊肉,陈应就吃不习惯了。   尽管不合陈应口味,陈应也知道如果他说出半个不字,以后休想才吃到李秀宁给他做的饭。   最让陈应遗憾的是,李秀宁拿到下堂书心情大好,翌日就返回长安了。倒不是李秀宁不想与陈应朝夕相处,只是因为她的弟弟鲁王李元昌百岁宴,李秀宁不得不返回长安,参加这场家宴。   陈应也顾不得这事了,因为他被随既而来的工作给包围了。四轮马车的订单非常多,扩大生产规模势在必行。陈应虽然掌握着弹簧钢的技术,然而这并不是让垄断的根本。   事实上,陈应看到一辆用低碳钢做成的桥式减震,就知道事情大条了。低碳钢虽然比弹簧钢的弹性弱,但是差距并不太明显,勉强凑合着也可以用。关键是低碳钢成本不高,一旦让大量山寨版本的马车充斥着市场,陈应就丧失了一大财源。   此时的马车作坊其实已经不算小了,占地超过一个半标准足球场,这相当于小二十亩地。可是成品仓库、原材料仓库、车轮加工作坊、车厢加工作坊、轴承加工作坊、弹簧钢加工作坊,还有漆艺加工作坊等一系列厂房下来,这个马车加工作坊实在拥挤,再想扩建,其实也不容易。   陈应的陈氏坞堡占地八百余亩,钢铁作坊占地七百余亩,关键是马车作紧紧挨着陈应坞堡的南墙,仅仅剩下一条不过五十余步的空间,这里空地将来还要挖出护城河。更何况此时陈氏坞堡正在施工,人来人往,根本就没有往北移。   陈应望着坞堡南边一大片良田,界裕在陈应的坞堡南方五里向西出现了一弯,正好方便灌溉这片良田。   陈应让人找来许敬宗。等许敬宗来到这里的时候,陈应指着这一大片超过一千三百余亩的荒地道:“这一块地是有主吗?”   许敬宗点点头:“这里的土地是弘农杨氏的,具体哪一房的田产,门下还需要去打听一下。”   “如果可能,那就买下来。钱不用担心!”陈应原本是还真缺钱,可是随着四轮马车日进斗金,如今他也是不差钱的人了。   许敬宗迟疑了一些道:“主上,门下以为,这块地最好还是不要买了,如今关中的田地已经涨到了二三十贯,如此良田,恐怕三十贯弘农杨氏也不会转手,这不是钱的问题。”   陈应道:“什么意思?”   “弘农杨氏乃千年豪门,他们向来只卖地,从来不卖地,若是他们”、   许敬宗有句话没有说出口,侯莫陈氏虽然是西魏八大柱国家族,然而弘农杨氏却是老牌世族门阀,恐怕弘农杨氏还真不会卖陈应面子。   陈应一听是弘农杨氏,顿时就放心了。别人或许不会给他这个面子,可是弘农杨氏说不定还真会给他这个面子。因为他的母亲就是弘农杨氏,陈应决定找来杨恭仁这个大表哥来问问情况。   陈应本想让人请来杨恭仁,但是转念一想,他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过问过马周钱庄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陈应对陈劲勇道:“你找几个机灵点的人,跟着我去长安一趟。”   陈劲勇道:“主上要去哪里?”   陈应微微一笑道:“平康坊?”   陈劲勇眉飞色舞的道:“门下马上就办!”   平康坊在皇城的东面,属于达官贵人日常消遣的去处,所以平康坊有一特色,这里多舞姬、乐姬、还有大量的酒肆瓦当。   陈劲勇一听去长安平康坊,陈应的亲随差点没有打起来,好不容易十八名骑兵精神抖擞的骑上高头大马,跟着陈应朝着长安城奔驰而去。   陈应进入长安城,沿着朱雀大街一直走着。陈劲勇感觉不对味了道:“主上,平康坊不在东面吗?”   “真以为我去平康坊啊!”陈应悠悠的笑道:“你们一个一个都憋坏了吧?”   众随从绷着脸无人回答,陈劲勇道:“主上要去哪里?”   “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听说你看上了陈怀仁的大闺女?”陈应八卦的道。   陈怀仁一直跟着陈应,在河东之战,李秀宁给陈怀仁补了一个太医院博士的告身,此时陈怀仁就是朝廷里的正六品官员了。多年丧妻的陈怀仁又娶妻了一名不过二十八九岁的寡妇,关键是这个寡妇自己带着一双儿女,儿子虽然小,女儿却已经快十五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大姑娘了。   就在这时,一辆四轮马车缓缓停在一所宅院的门上前,从马车上下来一位漂亮的女子,陈劲勇等人都被这名女子惊艳到了,陈应没好气的道:“都他娘的提起来精神,少他娘的给老子丢人”   说到这里陈应也说不下去了,因为这名美女他也认识,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表姐杨蓉。 第八十四章 日进斗金的聚宝盆   杨蓉微微一怔,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回趟娘家,居然还会遇到陈应。杨蓉盈盈一福:“小表弟,这么巧?”   “不巧,我是专门来找恭仁表哥的!”陈应偷偷观察着杨蓉,发现短短几天没见,杨蓉眉眼间流露着浓浓的倦意,精神头很差。陈应脑袋中瞬间就联想到,武士彟这货自从跟随李渊从太原打到关中,随后就一直居住在长安,并没有回过太原。而原配夫人相里氏则居住在太原,这两地分居,而且武士彟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纳妾,岂不说武士彟禁欲两年多,而他的这个大表姐,四十多岁才结婚。   干柴遇到烈火,难道整日无日没夜颠鸾倒凤?   陈应望着杨蓉讪讪道:“大表姐您的气色有点不对,要注意身体。”   初听到这话,杨蓉感觉到陈应是在关心自己,心中一暖。慢慢她就回过味了,杨蓉俏面一红,半天没有说话。   场面甚是尴尬,还好杨府司阍出来解围,总算打破了窘迫局面。   进入杨府前厅,杨则一脸欣喜的道:“小表弟,你来得正好,为兄正欲寻你!”   “还真是巧了,我这次是专门来找表兄的!”陈应并没有隐瞒,而是直接将四轮马车因为生产任务太重,急需要扩充场地,而他手底里的土实在有限,想要清林里南部老槐里的那块属于弘农杨氏的地。   杨则听到这话,一脸诧异的望着陈应道:“这块地不是别人的,正是为兄名门下的,不过”   “不过表兄尽管放心,亲兄弟明算帐,我按照市价买,甚至多一些也无妨。”   杨则叹了口气道:“这还真不是钱的事情。老槐里有弘农杨氏的一个庄子,总共三十二倾地,都是家严留给姐姐的嫁妆。”   听到这话,陈应只得苦笑。   没有想到杨蓉还是一个富婆,光嫁妆就多达三十二倾良田。同时,陈应也在嫉妒武士谫的好命,不仅抱得一个艳若桃花的极品美人,同时也得到大笔钱财。杨蓉的这三十二倾良田,就价值相当于十万贯,这还不算她当时出嫁里携带的上百大车财物,如果算上那些财物,武士彟结这一次婚,至少收获差不多十五万贯上下的钱财。   陈应这个时候也明白了武元庆与武元爽,为什么对武则天母子这么恶劣了,因为都是钱财惹的祸。到武士彟死的时候,武家除了一个应国公的爵位,其他已经没有剩下什么了。唯一的钱财就是杨蓉的嫁妆。   古代的习俗非常奇葩,没有婚后共同财产之说,女子从娘家带来的财产,属于女子所有,如果杨蓉有儿子,那么她肯定会传给儿子,成为儿子的私产。可是杨蓉在历史上并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她的嫁妆,就会传给她的三个女儿。   两个哥哥空有其表,没有钱财,而三个妹妹都有大量嫁妆傍身,这也难怪武元庆与武元爽心中不平衡。   陈应叹了口气道:“这真是太遗憾了,那我再想想办法吧!”   杨则点点头。   陈应起身道:“不知表兄要找应有什么事?”   杨则期期艾艾的道:“此此事,不提也罢!”   陈应奇怪的望着杨则道:“咱们兄弟谁跟谁啊,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只要陈应可以办到,绝无二话。”   杨则老脸一红,端着茶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杨则是一个好面子的人,他本想找陈应这个表弟走走后门,弄一辆四轮马车威风威风。可是,当得知陈应的来意后,他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陈应是想买地,可是他却无法做主将那块地卖给陈应,这个时候,他就没脸向陈应开口求四轮马车了。   杨则坚决不说,陈应也无奈奈何。陈应道:“为兄要去兴道坊一趟,所以先告辞了,今日晚些时候,再过来与表兄开怀畅饮。”   杨则非常尴尬,顺着陈应的话道:“如此也好!”   杨则送着陈应走到内大门的时候,杨蓉却疾步而来,趁着陈应没有过内大门的时候,追上陈应,杨蓉气喘吁吁的道:“小表弟,这个东西你拿着!”说着杨蓉将胸前抱着的一个檀木盒木不由分说的递到陈应手中。   陈应接过盒子,并没有打开,而是疑惑的问道:“大表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用老槐里的那块地吗?”杨蓉微微一笑道:“这是表姐的嫁妆,就送给你了,将来你表姐万一不济流落街头,还望小表弟收留。”   陈应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那块地我不能要,我再想想办法吧。大表姐你尽管放心,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二人正在我门下学习,若是他们二人敢对表姐不敬,看我把他们找出屎”   杨蓉一听这话,脸色一板:“怎么嫌弃表姐?你当初不是送了我一辆公车吗?那辆公车可是人价无市的东西,如今表姐坐着公车,无论走到哪里,就是万人倾目,表姐就喜欢这种感觉。若是你不要这块地,哪好,那辆公车你也一并带走!”   “不是,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陈应苦笑道:“那辆马车根本值不了几个钱,那些地可价值十万贯。”   “没你想得那么多!”杨蓉道:“仁寿二年,黄河在黄墟决堤,大水淹没周边四十三县,家父奉命求援灾区,活民无数,皇帝就将那块地赏赐给了家父,所以那块地根本就不需要花一钱。”   陈应很需要那块地,将来他准备将清林里周围建造成长安重工业基地,尽管陈应已经有了五千多亩地,然而这些地对于一个工业区来说实在太少了。没有足够的地,将来工业区一旦形成规模,就会陷入瓶颈,要论炒作地皮,世族门阀比后世的地产商牛逼多了。   陈应道:“既然盛情难却,应就不客气了。不过,大表姐既然如此慷慨,应也不吝啬,应就送给表姐一个日进斗金的聚宝盆。”   听到陈应这话,杨蓉笑得花枝招展:“什么日进斗金的聚宝盆?”   杨蓉的语气中流露着浓浓的不信。   杨则见陈应收下了那个地契,就开口道:“小表弟,你一定要给为兄弄一辆公车。”   “没有问题!”   陈应答应得非常爽快,不费一钱拿下这块地,虽然占据了极大的便宜,不过陈应是那种人敬我一尺,我让人一丈的人。杨蓉对他这么豪爽,他自然也不能藏着掖着。   当然,作为后世之人。陈应脑袋里赚钱的好点子多着呢。   陈应道:“大表姐,嫁与武家,手底下有擅长经营的人才吗?”   杨蓉道:“有,若是小表弟手下无人可用,我倒可以给小表弟推荐几个人才!”   “若是如此,那果真是太好了。我正感觉手底下无人可用,若是表姐有大才,不妨多多介绍几个,陈应来者不拒,多多亦善。”陈应继续道,“我有一个想法,将要新制一种衣物。如不出所料,定然走俏畅销。”   “衣物?”杨蓉和杨则都有点没有想到。   杨蓉惊讶道:“什么样的衣物可以日进斗金?”   这点杨蓉是断然不相信的,长安不是没有成衣铺子,不过这个年代,人们习惯自己量身裁剪,自己缝制,无论寒门还是世族,女子的女红都是专业级基本功,或许说有的女人不识数,也不识字,可是女红却是必须会的。   正是因为人们都习惯于自己做衣服,所以成衣的生意非但不好,反而很差,能日盈余十贯八贯,就算生意不错了。能月赚百贯,这样的生意几乎没有。   “没错。”陈应神秘的笑了一笑,“具体来说,是妇人穿在抹胸与肚兜下面的衣物。”   杨蓉脸上略微一红:“抹胸与肚兜之下?” 第八十五章 人间“凶”器   在这个世界上,谁的钱最容易赚?答案是肯定的,女人的钱。在后世随着女人社会地位的提高,女人的消费能力大增,男人的消费能力排在宠物狗后面。很多男人抱怨活得不如狗,然而冰冷而又理性的大数据却不会骗人。   女人爱美,为了美,她们可以倾其所有。陈应原本以为古代女子地位低下,消费能力差,经过杨蓉一事,这才明白,古代的女子地位高低,与娘家的势力和财富、地位有着直接关系。就像杨蓉,这出嫁嫁到武家,妥妥的一个富婆。关键是弘农杨氏杨绍这一支其实和侯莫陈氏一样,已经没落了。   可是尽管如此,杨蓉的嫁妆也远比一家豪强更加豪绰。在这个时代普通女人的政治地位虽然低,这只是名义上的,关键是只要是正妻,都掌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要说起来,他们的钱财不见得比后世的女人少。   无论时光如何流逝,岁月如何变迁,女人爱美的天性,一点儿都没有改变。   陈应很容易就想到了后世的胸、内衣,高跟鞋,还女性挎包,其实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完全有技术做出来。一旦这些东西投放到市场上,可以预见,将会像四轮马车一样,快速让长安的女人们疯狂起来。   “抹胸与肚兜的下面?”杨则先是一愣,随即就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小表弟真是个雅人,这些年来的心血全都倾注在妇人身上了,连她们穿的贴身衣物也如此关心!”   “你们不必多想,这只是一门生意。世间什么样的生意都需得有人来做,不是么?”陈应道:“女人的这些小衣,可以塑形,只要穿上,胸部就显得更加坚挺,迷人,身材也显得更加迷人。只要制造这种衣服,长安的贵女们马上就是疯狂起来,不花尽口袋里的最后一钱,他们是不罢休的。做这种生意,男人是没有办法露面的,大表姐正好可以,利用武氏商号的伙计和渠道,只要做好了,日进斗金不成问题。”   杨蓉略显尴尬的脸上稍稍红了一红,说道:“抹胸与肚兜之下,该是没有衣物的。”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陈应微微一笑道:“西汉的时候,人们还不穿裤子呢,现在不一样也穿了?这个衣服,最初的时候,只是为了御寒,然而后来,人们穿衣是为了礼,再后来就是为了美观。”   杨则听着杨蓉与陈应聊起了衣物,讪讪的笑道:“小表弟,此间事,不足以外人道,你们二人还是去书房说吧!”   陈应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杨则搂着陈应的肩膀道:“原来还不知道小表弟居然是如此一个妙人,小表弟倒是风月”不等杨则说完,杨蓉凶狠狠的瞪着杨则,杨则吓得脑袋一缩,把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陈应道:“劳烦表兄让府里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杨蓉的表情渐渐坦然了一些。   陈应进入杨则的书房,杨则感觉陈应居然要画女人的小衣,这件事情在风月场所那也罢了,是一桩雅事,可是传扬出去,陈应这个浪子之名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了。为此,杨则恶狠狠的吩咐丫鬟和仆役:“管好自己的嘴吧,谁敢多嘴,乱棍打死。”   众丫鬟和仆役吓得有多远跑多远。   杨则将一点清水倒入砚台里,又倒入徽墨,一边研磨,一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陈应,斟酌了一下词语:“小表弟,为仁有一个难以启齿的事情,想请小表弟帮忙!”   “表兄有什么事,但说无妨!”陈应道:“还是那句老话,只要陈应可以做到,绝无二话。”   杨则期期艾艾的道:“为兄这马上就要返回灵州,可灵州路途遥远,寒冷凛冽,所以,为兄想请小表弟,为酌情考虑,做一辆公车。”   “如果是别人问我要四轮马车,我绝对毫不犹豫的告诉他没有!”陈应微微一笑道:“但是表兄嘛,随时都有,我马上给你开一个条子,直接去清林里提货吧,不过特制四轮马车没有,只有简装版,表兄也可以自己设计,装饰。”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听着陈应这么说,无论是杨则还是杨蓉,都开心异常。   陈应并没有直接画下后世的胸和内衣,而是直接开出了一张提货单,然而却不是一轮四轮马车,而是两辆。   看着陈应写了两轮马车,杨则欣喜若狂。   杨蓉奇怪的问道:“小表弟,为何是两辆?而非一辆?”   陈应笑道:“另外一辆是小弟送给恭仁表兄的见面礼。”   杨则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赶紧吹干墨迹,急冲冲的跑出了书房。   望着杨则的背影,陈应道:“表兄,不用那么急吧?”   “为兄一刻钟都不想等!”说话的功夫,杨则已经跑得没影了。好像是生怕陈应会反悔似的。   陈应缓缓运笔,在纸上轻轻勾勒几笔,一个后世常见的塑形胸出现在纸上,杨蓉倒不是太过在意胸,因为她的胸大,不像某人,比如太子妃郑观音,陈应曾惊鸿一瞥,意外发现郑观音居然是平胸。陈应淡淡的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我寻思着,将这些胸做出来之后,先送给平阳公主,让她转送给太子妃、伊德妃以及徐淑妃,或以平阳公主的名义,或以太子妃的名义,将这些胸送给朝廷里的命妇和贵女,慢慢推行全长安,全国。”   杨蓉点点头道:“此事可行。”   杨蓉冰雪聪明,如果是别的事情,她根本不会上心,可是陈应却不一样,她对陈应的心,已经超乎了普通姑舅姐弟的关系。   陈应脑袋里回忆着后世的胸样式,一边画着图,一边解释道:“这个胸,样式重要,颜色也重要。黑色代表着性感,蓝色代表着浪漫,白色代表着纯洁,红色代表着奔放,紫色代表着高雅,粉色代表着可爱和端庄”   杨蓉听着陈应的话,痴痴地笑了起来:“没有想到小表弟对此女儿家的小衣还有如此精湛的研究。”   陈应总是感觉有东西在自己眼前晃悠,微微抬着,内心震憾异常,心中惊呼:“好大”。   陈应吱吱唔唔的道:“这些内衣,最先只能在皇宫的命妇使儿这些女眷当中流传。慢慢再传入贵族,再由贵族传入民间。在此期间,表姐必须大量赶货、囤货,创新款式更换各种不同的材料。务必要在第一时间抢占尽可能多的商机,无论如何,我也会先把皇宫里的这一大笔生意,先拿下来。但是表姐要想好一个品牌。”   杨蓉微微惊讶,身子朝着陈应挪动了一些,距离陈应更近了:“什么品牌?”   陈应解释道:“内衣其实不难,只要看过内衣的人,马上就可以仿制出来。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做什么生意,垄断是最赚钱的。表姐必须创立一个品牌,让人们先入为主的认定,表姐生产的内衣才是正品、上品和皇族御用之品。到时他人若要仿制,也只是拾人牙慧。等到他们复制出来,表姐又开始做新的东西了。要想赚大钱,就必须要有敢为人先的理念和勇气。可以被模仿,但绝对不可以被超越!”   “小表弟真乃奇才!”杨蓉不禁赞叹道起来,突然她看到陈应额头出汗细细的汗珠,惊讶道:“小表弟,怎么你很热吗?”   陈应此时都要快哭了,这么大的胸器在他眼前晃悠,没有流鼻血已经是万兴了。陈应不仅热,而且更是焦灼不安。 第八十六章 李世民中计   大唐民风开放,人们思想活跃乐于接受新鲜事物。胸,完全符合大唐人民的道德观与审美观。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大环境,陈应大概也就不敢施行此举了。   假如是汉朝,陈应连四轮马车也不敢拿出来。书同,车同轨这可不是说说而已。这是拥有着严格的执行力,秦始皇统一中原之前,列国向来是没有统一的制度的,各地的马车大小就不一样,因此车道也有宽有窄。国家统一了,车辆还要在不同的车道上行走,多不方便。从那时候起,规定车辆上两个轮子的距离一律改为六尺,使车轮的距离相同。这样,全国各地车辆往来就方便了。这叫做“车同轨“。   陈应拿出四轮马车,这种减震效果说,宽大舒服的四轮马车,很快就在长安被炒作得有价无市。而且各地纷纷出现了仿制的作坊,要不然陈应也不敢把胸罩这种东西弄出来。   若是放在闭关锁国封建禁锢十在分严重的明清时期,陈应此举肯定臭名远扬被人口诛笔伐,抄家灭族不是没有可能。   杨蓉虽然没有见过实物,可是看着陈应画在纸上的图形,顿时就明白了陈应所谓的胸是什么东西。唐朝是一个奔放的朝代,人们的审美观点,也不像变态的明清,以贫乳为美。正是因为长安多胡姬,那些胸部坚挺气势磅礴的胡姬,总得让长安城的男人们流连忘返。   事实上,长安的贵妇们也不是没有怨言,奈何人种上的差异,让胡姬们的胸部实在太夺人眼球了。只要这个胸出现,简直就是贫胸女人的最大福音。   杨蓉甚至可以想象,只要这种小衣出现,一定会如陈应所说的那样,在长安很快风靡开来。   不过,杨蓉对陈应也非常无语,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干嘛对女人的小衣有着如此精湛的研究?这让那些深闺贵妇们如何看待陈应?难道要称她为妇女之友?   陈应实在是怕了这个大表姐,他两三语将胸的材质、制作方式以及注意事项等问题,一一写在纸上,然后就忙不跌的逃出了杨府。   没有办法,陈应逃去杨府脑海里扔挥之不去杨蓉胸前那肉乎乎的白,陈应在心中甚是暗暗大骂自己太没有定力了,居然被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挑拨了身体有了反应,若是真让杨蓉看到他下面支起了帐篷,那才是真正的尴尬。   事实上陈应并不知道,杨蓉不仅看到了陈应的生理反应,反而沾沾自喜,因为杨蓉发现自己的魅力居然不减当年。   走出杨府,陈应从侍卫要来一个水囊,将一囊冷水灌入肚子里,接近零度的冷水,终于将陈应身上那股莫名的燥热给熄灭了。   几乎与此同时,李渊的御书房内,李渊召集裴寂、陈叔达、萧时、封伦、李世民、李元吉、李建成等人,进行密议。   随着李道宗拿下河西李轨,大唐总算完全免除了后顾之忧,在这个情况下李渊下达了年后出击王世充的正式命令,大唐举国开始为了来年开春的这场即将爆发的战争,做好充分的准备。   毫无意外,李渊果真任命了李世民为行军大元帅,而其他部将也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出自李渊或李世民的部将,似乎李建成成了这场举国之战的看客。李建成从开始到开会结束,都是一言不发,如果老僧入定。   这让李世民非常惊讶,如果李建成即使胡搅蛮缠,也可以将他的部将推翻几个,至少李建成举荐陈应,李世民还真没有办法拒绝,因为陈应自从出道以来,所战必胜,所攻必克,李世民根本就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李渊望着一脸平静的李建成,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他非常郁闷。李渊望着众人道:“今天先到这里吧,建成、世民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   裴寂张了张嘴,看着了李渊。   李渊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裴寂会意,缓缓退出御书房。   等众臣皆退出御书房,李渊望着李建成认真的道:“伐郑乃是国战,难道太子不向朕推荐几个大才吗?”   “父皇,儿臣正要向您举荐一人,此人武兼备,仪表堂堂,行军布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乃当世之罕见之才!”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不知太子哥哥想要推荐谁?”   李建成淡淡的道:“三原李靖李药师!”   李世民听见这话,心中惊骇异常。   李靖是他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李建成为什么要推荐李靖?李靖与李建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初李渊在太原暗中招兵买马,准备造反。李靖发现了李渊的阴谋,察觉了他的这一动机,于是李靖把自己伪装成囚徒,前往江都,准备向隋炀帝密告。但当到了京城长安时,关中已经大乱,因道路阻塞而未能成行。不久,李渊于太原起兵,并迅速攻占了长安,俘获了李靖。李靖满腹经纶,壮志未酬,在临刑将要被斩时,大声疾呼:“您兴起义兵,本是为了天下,除去暴乱,怎么不欲完成大事,而以私人恩怨斩杀壮士呢?”   李渊欣赏他的言谈举动,李世民赞赏他的才识和胆气,因而获释。不久,被李世民召入幕府,用做三卫。可以说李靖在秦王府此时的地位,仅仅次于段士玄与侯君这两名统军,位于诸部将之上。   可是李建成为什么不推荐陈应,而把这个机会让给李靖?   李世民心中更加疑惑?难道说李靖暗中投靠李建成,改换门庭了?   李渊听到这话,也有些愕然。当初李渊留下李靖不斩,其实李世民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现在李建成举荐李靖,无厚是有两种可能,一则收买了李靖,李靖向李建成投诚,改换门庭了,二则是李建成在用间,离间李世民与李靖的关系。   无论是哪一种,李渊都非常满意,这证明了李建成与李世民一样在明争暗斗,并没有缓和。只有李建成与李世民斗起来,李渊才会安心睡觉。   李渊淡淡的道:“准!”   李建成道:“谢父皇!”   李世民认真观察着李建成的脸,发现李建成听到李渊同意举荐李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这个时候李世民内心原本刚刚打消的疑团又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李世民突然恍然大悟,明白过来这是李建成才离间李靖,因为李世民的秦王府,一直派着长孙无忌麾下的“百骑”监视着东宫,这段时间李建成的东宫核心人员并没有离开东宫,最多前往万年县的清林里,哪怕是东宫信使,也没有人前往巴蜀之地,他们没有与李靖联系,李靖也断然不可能直接投靠李建成。   李世民道:“攻伐王世充乃国战,东宫宾客陈应乃国之干诚,此子以往以弱师平定旁企地之乱,又以少胜多,大败突厥,以弱旅大败刘武周,乃难得有将才,儿臣举荐陈应为此次东征行军左副兵马都总管!”   李建成淡淡一笑道:“儿臣附议!”   李渊别有深意的望着李世民,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世民还是太嫩了一些,没有玩过李建成啊。   李建成这哪里是在离间李靖,根本就是挖了一个坑,逼着李世民跳进去。   偏偏李世民没有看出来,直接中计。   事实上,李建成这是采纳了魏征之计。因为魏征洞察人心,一旦李建成直接举荐陈应,很可能被李世民和李渊否决了,而让李建成打着离间李世民与李靖关系的旗号,引导李世民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   果不其然,李世民最终还是中计了。   当李建成附议的那一刹那,李世民也醒悟了过来。只是非常可惜,为时已晚。 第八十七章 一招鲜吃遍天   夜幕降临,花灯初上。尽管长安城寒风凌冽,如冰刀刺骨,然而长安城的夜市却歌舞升平,勾栏瓦当,或是酒肆,到处上演着一幕幕的活色生香。   陈应却在冰冷的钱库里,看着堆满钱库的金银,无限感慨。如果说一万贯,那只是一个数字,可是当看到一万贯钱,也就是一千万枚铜钱的时候,恐怕很多人都会震骇异常,如果是堆成小山的金锭银判时,恐怕任何人都难以镇定。   陈应望着金光灿灿的金锭,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陈应拿着一锭金子,放在灯下仔细打量着,刺眼的金光,让陈应惊讶异常。   陈应越看越惊讶,越看越欣喜。   马周到底是少年心性,尽管聪慧,可是他却不像陈应两世为人。看着陈应满脸浮现的笑容,马周献宝似的道:“主上不奇怪为什么金子多了吗?”   陈应点点头道:“你生里面加了多少黄铜?”   马周来不及反应,没有思索的道:“两成三分。”   接着,马周惊讶的望着陈应道:“郎君如何得知门下往金子里掺了铜?”   陈应将手中的这锭金子轻轻的放在箱子里。陈应望着马周叹了口气道:“问题出在这个颜色上,咱们这钱库里的金子也好,银子也罢,都非常亮。金子的金光有些刺眼,银子的银光也非常锐利,所以,我知道你不光往金子里掺了铜,还知道你往银子里掺了锡。”   陈应怎么也没有想到钱庄还没有真正开始营业,马周就让钱库里的二十万两银子,与一万三千余两金子,直接增值将近三成。   听着这话,马周更是目瞪口呆:“主上英明,马周不及万一。”   事实上,陈应一眼看破马周自以为高明的手段,让马周非常沮丧。在金子里掺入一定比例的铜,这种现象还是马周意外发现的。   由于李渊调给陈应的金银铜钱,成色很杂,也非常琐碎,马周原本只是想着将琐碎的金子铸造成统一十两、五十两和一百两、五百两等四种规格的金锭子,结果在熔炼的过程中,有一名工匠意外的将一块黄铜丢进坩埚里,结果意外发生了,这一坩埚出现的金子明显比其他坩埚里的金子成色要好,更加明亮,而且质感非常好。   经过反复试验,其中还废掉了差不多五百两金子,马周终于掌握掌握了最佳比例配方,用一百两金子,掺入二十一两三钱黄铜,这样铸造出来的金锭成分最好。在将一万三千两银子全部铸造完成后,马周就琢磨着如何提高银子的成分,通过试验,最终也得出了银子加入一成七的锡,成分最佳。   这样以来,钱庄并未正式营业,马周将二十万两银子通过加锡的方式,混合得到了三万余两银子,和将两千七百两金子。这仅仅是不到一个月时间获得的利润,差不多相当于接近六万贯。   陈应看着马周有些沮丧的脸,顿时噗嗤一笑:“怎么,灰心了?”   马周想的比较远,既然陈应可以一眼看出问题的所在,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其他人也能看得出来?   事实上,马周的担心是多余的。   阿基米德的浮力原理发明之前的将近两百年,墨家写出的墨经准之中也有关于浮力原理的阐述,只不过随着汉武帝独尊儒术,墨家渐渐没了,这一重要理论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只留下了只言片语。   “荆之大,其沉浅,说在具。”   “沉,荆之贝也,则沉浅,非荆浅也,若易五之一。”   事实上这是中国关于密度最早的记载,“荆”通应作刑,与形通,意思是形体、物体,“说在具”中的具,应通俱,意思是“相同”。这句话的意思是,物体很大,沉在水中的很浅,道理在于物体的重量与他承受的浮力相同,平衡了。   第二段话的意思是,把物体放入水中,物体在水中,在水中平衡了,即使他沉下去的很浅,并不他本身浅。”   只是非常可惜,中国古人人并没有这一领域研究得更远,黑经的失传,才是最大的悲哀之。   陈应拍拍马周的肩膀道:“你不用灰心,这件事做得不错。”   “别人不会发现我在金子里掺铜吗?”马周现在非常担心,一旦这金子里掺铜的事情被人发现,这不仅仅是对钱庄造成致命打击,关键是这些金银,价值相当于将近四十万贯,别说是马周,就算是陈应也赔不起。   陈应非常自信的道:“能发现这个问题的人还没有出现呢,不过这件事情不怕外人知道,怕就怕内部人泄密,所以这些参与冶炼的人,一定要控制好,管好自己的嘴巴,绝对不能把这个消息泄露出来。“   马周急道:“主上放心,门下知道轻重,这些参与冶炼的工匠,周都是招募的聪士或聋子,而且这些人不识字,他们就算是想泄露这个秘密,也没有办法。”   陈应“这并不是最保险的办法!”   “啊!”马周惊讶道:“他们还有办法泄露秘密?”   陈应点点头道:“在这个世界上能人异士数不数胜,有人精通唇语,有人会手语,所以光招募聪士或聋子,也不见得最保险。”   要问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人的口风最紧?   答案是肯定是的,那只有死人。   马周心中一悸喃喃的道:“需要这么做吗?”   “什么这么做?”突然,陈应看着马周脸色阴沉,巴掌拍在马周的脑袋上:“你想什么?难道以为我会把这些人全部杀掉灭口?”   马周疑惑的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你把我想得也太毒了!”陈应微微一笑道:“所谓的忠诚,就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只要筹码够了,哪怕是正常人,他们也会忠心耿耿,在这个社会上,聪士也好,聋子也罢,他们的就业渠道都非常狭窄,一家店铺根本就不会雇用他们,所以他们想要养活家里人,很难找到工作养活自己。你只要把所有聪士和聋子集合起来,告诉他们,保住秘密,大家都可以活下去,一旦泄露秘密,这里面雇佣的人,有一个算一人,全部开除!”   听到陈应并不想杀人灭口,马周顿时松了口气。   银子与金子在火耗,在后世明清时代,都是公开的秘密。然而在这个时代,陈应不得不小心翼翼,有道是一招鲜,吃遍天。守着这个重大的发明,就可以将这些利润吃到自己嘴里。这个秘密迟一天被揭露,那么这一块肥肉就可以一直吃下去。   陈应道:“其实还可以把这作分成无数步骤,每个人只负责一部分,相互之是不联系,他们就无法得知你的真正用意了。不知者才不会泄露这个秘密。“ 第八十八章 罪恶的奴隶贸易 上   陈应来到灵州之后,带给灵州最大的变化就是使用石炭代替了木柴。陈应为了灵州百姓可以熬过寒冷的冬天,将后世的火炕和火墙带到这个时代。开采出来的石炭,都被装上四轮马车,运入灵州城、或灵州六县以用灵武十八镇,以供百姓做饭、烧水或取暖,在整个灵州境内,木柴几乎没有人再使用了。   哪怕不想花钱买石炭,拿着扫把在官道上随便扫点,石炭粉也足够日常消耗了。随着石炭的开发,这种东西也被混入部分泥土,加工成蜂窝煤球,然而,火坑也好,火墙也罢,使用干柴烧,总没有石炭方便。有道是由浅入奢易,由奢入浅难,灵州人习惯了使用煤炭当柴烧,就再也无法改变了。   特别是郭准在举家迁徙到灵州之后,开始了软铁工坊,郭准使用陈应交给他的办法,开始打造那种简单的煤球炉和铁皮烟囱。在郭准来到灵州不到五个月时间,软铁皮煤球炉子就进入了千家万户。   随着煤球炉的大规模运用,灵州对石炭的消耗也渐渐增大,仅仅以生产生活而言,灵州约十五万人,共四万千六余户,每天消耗石炭就多达二十余万斤,进入寒冬以后,加上火坑与火墙的消耗,石炭消耗直接翻了将近三倍,如今日消耗石炭将近六十万斤。如果算上李道贞建立的小学堂、工坊的取暖消耗,每天耗费的石炭超过一百五十万斤,如果在后世,这仅仅七八辆拉煤王卡车的运载量,可是对于此时来说,这样的难度就百倍不止。因为石炭,从而衍生了许多产业,以山寨版的运载货量的马车、牛车开始大量出现。   当灵州出现四轮马车和牛车多达两三千辆时,有的问题就出现了。李道贞拿着陈应送给他的陌刀,打着陈应的旗号,顺利的接收了陈应在灵州开发出来的煤矿。然而随着寒冬温度的骤降,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原本陈应只用了四五千名突厥战俘开采煤矿,或因为繁重的体力劳动,或是因为病伤发作,或是因为工作条件太差,这些战俘减少近三分之一,原本开挖二十万斤倒没有什么,很容易完成这个任务,可是随着消耗的增加,特别是李道贞接收了陈应在时筹备的四座盐矿,利用石炭煮盐,灵州煤炭消耗量直逼每天三百万斤,这种情况下,每名战俘需要挖出五六千斤石炭才能满足消耗。   特别是得知陈应还有三座高炉,每座高炉可以冶炼上万斤精钢,在这种情况下,煤炭的开采量,就远远不够消耗了。   进入十一月初,灵州的天气在室外真正呵气成冰,眼看着城内的储备煤炭不足十日之用,李道贞愁眉不展,茶饭不思。   小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还以为李道贞病了呢,急忙去找宋五嫂这个生过孩子的老妇人来看看情况。   当宋五嫂来到薄骨律城的时候,才发现李道贞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没有胃口,而是因为石炭不足。   李道贞感叹道:“天气如此寒冷,若是断了石炭,恐怕灵州会坚持不下去!”   “不是恐怕,而是肯定坚持不下去!”宋五嫂道:“我听人说,去年冬天的时候,灵州就是因为天气寒冷,冻死了好几千人。”   镇将马老六却不以为然的道:“石炭不够,那挖就是了,又不是大困难的事情,就算冰雪封路,不是还有陈大将军来的时候,携带的雪地舟,只要有雪,在雪上奔驰如飞。”   李道贞苦笑道:“我也知道挖,可是没人啊,总共只有不到四千名战俘,如今他们每人每天要挖六七千斤石炭,已经到极限了,再给他们加量,恐怕累死的人会更多,到时候,产量不仅不会增加,反而会下降得厉害。”   “没有人,其实也有办法解决!”马老六挠挠头道:“陈大将军是抓了很多突厥人战俘,让他们挖石炭,可别说这些突厥战俘长得人高马大,力气又大,挖炭是个顶个的好手。”   “咱们现在连突厥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上哪里去抓突厥战俘?”李道贞摇摇头道:“还真是难啊。”   宋五嫂突然脑袋中灵光一闪:“县主,您怎么忘记了郁孤尼?”   “郁孤尼?那个突厥蛮子?”李道贞倒不是对郁孤尼没有印象,相而印象特别清晰。因为这个郁孤尼初次看到李道贞的时候,得知李道贞肚子里有陈应的孩子,居然匍匐雪地上,向李道贞执以吻靴礼,还搞得李道贞闹了一个大红脸。   宋五嫂笑道:“如今这郁孤尼可是大财主,他的郁射设部人口快要超过三万了,而且大部分都是青壮,精锐骑兵就上万人马。只要县主找他,他一定会给县主带来足够多的战俘!”   李道贞几乎没有考虑就道:“如此也好,麻烦五嫂去一趟灵州城,把郁孤尼叫来!”   郁孤尼此时身上兼任上大唐灵武将军,不过这个正四品的将军,在灵州城没有人看得上他,不过郁孤尼也不在意,他就将大帐设在灵州城外的野猪岭山谷内,因为野猪岭山谷内背风,而且有一座天然温泉,在这里扎营倒不会感觉寒冷。   得不到大唐官员和士人的认可,郁孤尼也非常失落。他也绝了在灵州钻营的心思,不过陈应对他的赏赐不低,如今郁射设部不愁吃穿,特别是今年的冬天,仅仅位于野猪岭的驻地,就有三四千名妇人怀孕了,只要开春,这三四千名妇人生下三四千名孩子,郁射设部的人口就会突破三万五千人,大不了再过几年就会增加到了五六万人。   郁射设部虽然还是以游牧为生,不过生活习惯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们此时不再像以往一样,用牛粪、马粪烧火取暖,而是使用了灵州出产的炭饼,这种炭饼每一个重一斤半,放在铁皮炭炉里,三块就可以烧一天一夜,五口之家烧水做饭,非常方便,既不用闻得刺鼻的臭味,也不用整日看着恶心透顶的马粪下饭。   郁射设人都非常喜欢这种炭饼,非常耐火,也非常干净,最关键的是非常便宜,一只羊可以换一百块炭饼,足足可以烧一个月。特别是在冰雪覆盖的寒冬,牧民根本找不到柴火,用羊粪、牛粪、或马粪虽然可以烧火,然而不仅热量小,而且需要消耗非常多的粪。最为关键的是,马口铁皮炭炉,转移也非常方便。现在越来越多的牧民,喜欢上这种煤球炉。   帐篷里放进一个煤球炉,帐篷里整日整夜都暖洋洋的。不像原本寒冷刺骨,对于突厥人来说,煤饼不贵,一个冬天下来,也仅仅相当于消耗掉五六只羊的费用。五六只羊过一个暖洋洋的冬天,对于郁射设部的人来说,这简直和白送没什么两样。   这天郁孤尼刚刚在新纳的栗特波斯小妾身上发泄一翻,榨干了自己多余的力气。   郁孤尼虽然没有了力气,大脑却非常活跃。差不多半年没有见过陈应了,他心中甚是怀念当初跟着陈应叱诧疆场的情景,就在这时,面前的奶茶碗里,出现轻轻的微波。   郁孤尼一看这个情景,就知道是有骑兵快速靠近。   郁孤尼微微一笑,一拍掌拍在栗特小妾丰润的臀部:“快为耶耶披甲!”   这一巴掌很重,栗特女人臀部瞬间出现一个红紫的大手印,不过她却不敢怠慢,赶紧为郁孤尼披上了铠甲。   当郁孤尼披上铠甲走出大帐之外,就看到雪地尽头出现一队骑兵。   郁孤尼抬着望着瞭望塔的哨兵:“是什么人?”   “黑旗军!”   郁孤尼松了口气,同时又感觉一阵失落。   好一会儿,一队战马喘着粗气来到郁孤尼面前,郁孤尼看到了宋五妇那张大饼脸。   宋五嫂道:“白城县主有请!”   说完,宋五嫂打马就朝着原路返回。   郁孤尼冲左右一挥手:“跟耶耶出去转转!”   众亲卫骑兵一阵鬼哭狼嚎着,跟着郁孤尼朝着薄骨律城第一镇堡奔驰而去。   马蹄踩在雪地上,浅起一阵阵积雪。   一百余名骑兵慢慢的消失在地平线上。 第八十九章 罪恶的奴隶贸易 下   灵州并不是一座人口大州,拥有六个县和十八个镇的灵州,人口超过十五万人,可是灵州百姓大都有自己的田地,而且其中老弱妇孺居多,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去干这个又脏又累的工作。   李道贞拿着陈应的佩刀,假借陈应之名,顺利接收这些产业,盐场好说,毕竟有两千余名奴隶加上一千余名工匠,可以保证日产盐千石之多。   事实上,这远非灵州四座盐矿的极限,如果人力足够,灵州盐矿采取石炭煮盐的方式,再扩大三五倍的产能也没有任何问题。   关键是李道贞人底下没有,当然这个人,并非人才,李道贞拥有白城县主,陇右李氏出身的身份,她手底下从李氏要来上百名精打细算的好手,顺利让十四座大小煤矿和四座盐场恢复了生产。   如今煤炭也好,盐也罢,只要生产出来,都是钱。看着因为人力短缺问题,无法扩大生产规模,李道贞甭提有多急了。如今她已经大腹便便,有些显怀,而且精力更是大不如从前,如果不能及时解决这个问题,将来会更加麻烦。   李道贞此时的心劲很大,她不打算问陈应要什么名份,只想着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无论煤矿,还是盐场,这些都是陈应打好的基础,被李道宗临时中断了而已,只要有足够的人手,恢复生产不是太难。   李道贞还想着,利用陈应在灵州留下的资源,为自己将来出生的孩子置办下来一份可喜的基业。   李道贞其实瞄上了陈应建造的三座高炉,据说这些高炉在使用焦炭炼钢的情况下,就可以日产精钢万斤,三座高炉,每年可以产出精钢不下一千万斤。   事实上这种小钢厂的产能非常有限,年产量五千吨出头。仅此而已,在后世这种规模的钢厂仅仅相当于作坊式的钢厂。然而在这个时代,这个效率却高得惊人,李道贞当时就惊出一身冷汗。李道贞虽然是女人,可是她也知道钢铁对于大唐的重要作用,陈应的这座钢铁矿,都是朝廷拉拢命脉,凭借着李唐宗室女的身份,将来无论谁当皇帝,要想凭白拿过去这座钢铁厂,不给一个国公爵,绝对不换。   钢铁厂的技术工人,这点还好说,因为与陈应的情份在那里放着,只要自己开口,陈应总不至于拒绝,可是普通工匠,却非常头疼。钢铁厂里的很多工作,比如破碎矿石,往炉内添加矿石,添加焦炭。   每一炉可以炼一万斤钢水需要使用大约一万六千斤铁矿石,还需要将近八千斤焦炭,这些东西都是需要人工加入,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所以,一名出色的匠师带着十几名徒弟,指挥数百名奴隶,足以完成这个任务。   李道贞迫切的希望钢铁可以投产,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利用这个钢铁,为自己将来出生的孩子获得最大的利益。   李道贞坐在暖阁里,非常细心的缝制着小衣,尽管李道贞从前从来不碰女红,可是为了将来出生的孩子,可以穿着自己缝制的衣服,所以李道贞拿起了针线,她那双自记事起就舞刀弄枪的双手,拿起针线,无疑就像张飞绣花,小衣的每一寸都染着斑驳的血迹。   看着李道贞的又被扎到了,小桃心疼道:“娘子,还是让我来吧?”   “不!”李道贞倔强的道:“我还不信了,这点小事还能难到我?今天我一定要学会缝制衣服。”   小桃无奈的叹了口气。   李道贞自从怀孕之后,变化非常大。以前她来不会在意钱财,花钱向来都是随心所欲,可是现在,李道贞却好像钻进钱眼里一样。   只要是陈应的东西,她都要。就连郭准的马口铁作坊,她也硬要了三成份子。不过,陈应的灵州的威望实在太高了,尽管李道贞飞扬跋扈,可是灵州还真没有拒绝李道贞的人,不是因为别的,因为陈应对灵州人有活命之恩,又有再造之情,在这个崇尚以德报德的年代,李道贞在享受陈应的人脉和资源。   十个手指头都扎上一遍的时候,宋五嫂带着郁孤尼来到暖阁,小桃终于松了口气,抓一堆的小衣,冲身边的针娘道:“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把这些小衣全部缝好!”   郁孤尼朝着李道贞躬身施礼道:“拜见县主,尊敬的县主,请问你宣你的仆人前来,有什么事情?”   李道贞道:“本县主的想要人,很多人。”   郁孤尼瞪着大眼睛望着李道贞,眼睛里充满不解:“不知道县主想要什么样的人?”   “战俘,或者说奴隶!”李道贞道:“突厥被俘的隋人、羌人、或者栗特人,无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   郁孤尼摇摇头道:“眼下天气寒冷,不能用兵,县主想要人,最快也需要明年开春之后。”   此时的郁射设部可谓是兵强马壮,拥有骑兵过万,而且装备精良,这些骑兵大都跟着陈应打过突厥,打过刘武周,也算作战经验丰富,要让郁孤尼独力进突厥汗帐,他肯定不敢。可是对付零散在河套地区的小部落,郁孤尼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本县主也不让你白忙活!”李道贞顿了一顿道:“本县主不论你采取什么办法,你交给本县主一个壮丁,我给你一万钱,或者是同等价值的财物。”   郁孤尼眼睛浮现一抹绿油油的亮光:“那女人呢?”   “女人减半,只有五千钱!”李道贞要战俘的目的就是为了恢复钢厂的生活,女人的用处反而不像壮丁那么大。   听到这话,郁孤尼心动了。   李道贞如果想要免费的奴隶,郁孤尼尽管不会拒绝李道贞,至少会用一些理由,或随便数十上百名奴隶来搪塞李道贞,可是李道贞拿真金白银来买,那就不一样的。一万钱可不是小数目,可以买到一百石粮食,可以买几名胡姬   此时郁射设部在河套地区,属于背靠大唐,无敌般存在,随便出去一趟,就可以获得数百万,或上千万钱,这样的事情,郁孤尼顿时就动心了。   李道贞与郁孤尼一拍既合,二人联手做起了奴隶贸易,李道贞出钱,而郁孤尼出人去抢,初次出击,郁孤尼成功伏击了白马羌的一个部落,郁孤尼出手干净利落,将这个白马羌部的青壮男女五百余人全部带到了灵州,李道贞也不含糊,当时就给了郁孤尼五百万钱,这些钱李道贞自然没有,不过李道贞却用一千五百石盐给了郁孤尼,郁孤尼大喜过望。   如果在中原,盐的价格相当于每斤三十钱左右,三百多斤盐差不多就是一万钱,然而这仅仅是中原的盐价,可是在草原上,两斗盐可以换一头牛。三百多斤盐足足可以换取十五头牛,中间的暴利去抢银行来得还要快。   初偿甜头以后,郁孤尼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仅仅武德二年十一月份,郁孤尼就派出麾下五次主动出击,冒着严寒,获得将近三千战奴隶还有将近四千妇女,李道贞利用这此战奴,开始进行钢铁厂的恢复生产工作。   裴矩在灵州待了半个多月,他通过明查暗访,终于摸清了李道贞如今的大致实力。李道贞不仅全盘接收了陈应的灵州时开发出来的十四座石炭矿,四座盐场,还有一座钢厂。   特别是位于青铜峡谷的钢厂,拥有三座高炉,每一炉在十二个时辰内可以产出一炉超过一万斤钢。   一千万斤铁,虽然数量不算少,可不会让裴矩失态,然而一千万斤钢铁,已经让裴矩感觉难以置信,经过再三确认,裴矩发现李道贞五天出了十二炉钢水。   裴矩此时面前就摆放着一块粗劣的钢坯,泛着湛蓝极光芒的钢坯子,用手指轻轻一弹,发出如同龙吟般的钢鸣声。   裴矩尽管不懂炼钢,却也知道面前这是一块极佳的钢。   裴矩神色极为兴奋的道:“真乃好钢。”   接着裴矩脸上一沉,快速拿起笔。李道宗与李世民走得极近,如今李道宗的妹妹掌握了灵州陈应当初筹备的十四座石炭矿,四座盐场,还有日产三万斤钢铁的钢厂,这每天下来就可以创造上数千上万贯的利润,裴矩默默的想着:“只要获得李建成的首肯,他就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些东西抢回来!” 第九十章 李世民的拉拢   流水线作业,并不是单纯的意味着在装配线上作业。而是将从头到尾的数十上百种工序,分成几十道工序,分别有专业制造,这样以来,再高深的技术,也就不复存在了。早在秦朝时期,中国已经有了流水线作业的方式。   秦朝从韩国战国韩国,而非棒子国引进弩机制造工艺,在秦国工匠改良之下,形成秦弩。秦国在制造弩机的时候,将一整具弩机,分解成三十多道工序,分别由专门的人制造,这样以来,弩机就不需要制弩大匠进行制作了,而是分别由选木工挑选合适的拓木木料、剧木工将拓木锯出弩臂长短、凿木工将拓木开出望山、悬刀扳机等形状、铸铜工、抛光工、制弦工、上漆工、制悬刀工、机械工、组装工等三十余个细工序,由于秦朝开始采标准化制造,所有的零部件都可以通用,这样以来,秦朝制弩不仅高效,而且质量非常高,所以才有了蒙恬在河套地区,一战将匈奴人打得闻风丧胆。   陈应在这个时代脑袋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流水线作业的方式,不仅可以在铸造金锭、银锭,事实上还可以使用在各个领域,比如马车作坊,虽然说陈应在长安城外的四轮马车,有意压制产能,然而事实上即使全部开放产能,这个作坊也只能生产十二到十五辆左右。   这个效果其实非常低,陈应也不满意。   陈应可以“龟”生产四轮奢华马车,可是随着驰道的增加,特别是车轮间距在一丈二两宽的四轮载货型马车,这种马车或牛车,将以质优价廉,以量取胜。大唐发动洛阳之战,这将运用十到十五万军队,加上民夫,至少需要二十万人马,以每天每人三升粮食消耗不算运输消耗,这就需要每天耗费粮食上千石,如果算上战马和驽马的消耗,仅粮食一项就需要耗费一千五百石左右,如果储备半年食用的粮食,这就是小三十万石。   哪怕可以运载三十石的马车,那也需要上万辆。哪怕一辆马车仅赚取十贯的利润,这也可以赚十万贯。陈应想到这里,立即找马周要来笔墨纸砚,开始画四轮马车进入分解图,准备以流水线的方式生产马车。   与此同时,为了适应马车匹配车轴距离,陈应开始制定马车车轴宽度标准。   陈应以两轮之间距离一丈两尺作为标准,开始将马车分解上上百个步骤,特别是车轮,无论是包铁也好,铸铜也罢,这都属于易耗损部件,需要尽快扩大生产规模,增加库存,以备将来不时之需要。   好在,四轮马车的设计和建造,陈应都非常熟悉,哪怕闭着眼睛,陈应也知道这四轮马车拥有三百二十多个部件,一一画出来,陈应将马车按照减震系统、转向操作系统、车轮、车轴、车厢、内部装饰、组装、上漆等七个部分,形成流水线作业,当然陈应并没有细化到每一个零件,而是根本他的这个思路,让马车作坊内的工匠,根据实际情况进行改正。   与此同时,马周也按照陈应的思路,将钱库火耗这一块的流水线给弄好了。   马周学习的知识非常庞杂,看着陈应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将四轮马车的流水线作业流程整理好,非常奇怪的道:“主上也精通考工录?”   陈应摇摇头道;“精通自然是谈不上,多少看了一点,了解一个皮毛。事实上,我们做事,根本不需要凡事皆亲历亲为,要培养好下属,知人善用,采取公平公正的激励和奖惩措施,就可以了!”   马周微微躬身道:“主上英明!”   陈应道:“鉴往知来,鉴往不是目的,知来才是关键。葛通大匠为什么能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研究出更好弹簧钢?不仅仅是因为他聪明,更重要的是他梳理了前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积累的资料,从中找到了规律。我们现在创立钱庄,是旷古未有的功业,无旧例可循,那么只能向前看了,走一步,看三步,探十步,说不定就能迎来一个重大突破。马宾王,你要好好做,将来你就是大唐的财相?”   “财相?”马周转了转眼睛,有些心动了,只是底气依旧不足。马周非常聪明,博学多才,对事情分析十分快捷,忠贞端正。只是在他现在对自己严重没有自信。特别是钱庄虽然挂着钱庄的名头,可是陈应让这个钱庄,最终将当承担央行的责任,钱庄对大唐会有什么样的作用,马周也真不清楚,他也是一头雾水。   陈应拍了拍马周的肩膀道:“大唐以武立国,以务实治国,不要急,慢慢来,哪怕最后做不成,想想总是没坏处的。”   “好”马周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陈应离开钱库,正准备返回陈府休息时,突然听到皇城太极宫的方向传来“嘭嘭嘭”三声巨大的鼓响,仿佛将整座宫殿都震动了。紧接着,是一阵高亢又厚重的金角冲天响起,震荡苍穹声势喧天。   太极宫承天门前有钟鼓楼,一则用来宫中报时所用,二则,用来宣请百官上朝或是突发大事之时,临时宣召皇城里各省各部的重朝于太极殿面君。现在快要临近亥时三刻相当后世晚上九点四十五分鼓楼却意外的响起,陈应不禁有点好奇。   这里皇宫召集众臣的鼓声,如同军中的聚将鼓一样。三鼓响应,在长安五品以上官员,必须在半个时辰内抵达皇宫,否则就是大不敬之罪。   在承天门外,一群身着绯袍的武大臣,成群结队的往宫内步行而去。看他们彼此相谈甚欢并没有什么紧张的神色,好像并不担心朝堂之上突然发生了什么意外。   陈应与朝臣并没有太多往来,所以大部分朝臣他根本就不认识,突然在人群还真发现一个熟面孔。右屯卫将军、扶风郡公窦琮。陈应拱手道:“窦公,这宫内发生了什么事?”   窦琮一看陈应,顿时眉飞色舞的道:“陈郡公,你这消息也太慢了吧?”   陈应愕然。   窦琮道:“钟鼓楼擂鼓鸣角,是为陛下七子鲁王殿下百岁庆生。”   “哦!”陈应听到这话,感觉有些苦笑不得。李渊也真能搞,他的七子鲁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他成年以后,在长安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最终把自己给玩进去了,居然敢蛊惑李承乾发动兵变,过一个百日宴大张旗鼓地李元昌庆生也就罢了,偏偏还敲响钟鼓鸣角,这搞得长安城人心惶惶。   陈应脑袋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句话,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今天李唐高祖鼓角戏百官。   “原来如此,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惭愧、惭愧!”陈应笑道。   窦琮摆摆手道:“陈郡公可是大忙人,情有可原。”   陈应摇摇头,连连谦虚道:“只是瞎忙。”   窦琮张了张嘴,叹了口气道:“陈郡公,琮有一不情之情”   陈应道:“窦公有话但说无妨!”   窦琮道:“那个四轮马车”   陈应笑道:“如果是别人,某肯定说没有,窦兄所求,就是没有,想着法儿也得给窦公弄一辆。”   窦琮笑道:“还是陈公够朋友!”   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来到承天门的广场上,此时广场上站满了绿袍官员。在大唐的官僚体系中,五品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五品以上官员可以穿红色官服,五品以下则是绿色青色一系的官袍。   陈应虽然年轻,奈何业已封公,属于权贵之流。   这些绿袍官员,都是没有资格参加李渊在太极殿设下的宴会,只能站在承天门广场上向鲁王遥祝百岁。   窦琮与陈应联袂刚刚进入太极殿,就见原本与众臣谈笑风声的李世民,向周围众臣告罪一声,向陈应走来。   李世民上来就给陈应一个熊抱,抱得紧紧的,两只手用力的拍打着陈应的后背。   陈应谛笑皆非,他知道这就是李世民与军中将校打成一片的不二法门。   李世民笑嘻嘻的望着陈应道:“好了,好了,陈大将军的身体看来已经痊愈了,孤王还担心,开春后会耽误事呢。”   陈应愕然的望着李世民,心中暗忖:“来年开春,不就是李世民最风光的一仗吗?他先是干翻了王世充,又活捉了窦建德,最终被李渊封为天策上将。”   按道理,这一仗李世民不应该让他这个东宫大将插手啊? 第九十一章 削肉还母削骨还父   太极殿内,李渊与众臣频频举杯,共庆鲁王的百岁之宴。陈应有些神游体外,一直以来,天可汗李世民在陈应心中都有着莫大的压力。因为他明白李建成在用着他的同时,也防着他。从李建成晋升陈应为正三品东宫太子宾客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李建成对他还有一点的保留。   其实李世民也好,李建成也罢,他们兄弟二人,其实都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陈应不相信李世民是单纯的拉拢他,想要拉拢他有很多办法,特别是不应该在太极殿内,就在刚刚在,李世民亲切拥抱他的时候,齐王李元吉在身后看得清清楚楚,万一李建成误会的话,那就不妙了。   关键是陈应现在成了侯莫陈氏一族在朝堂之上的旗帜和领袖之一,他一但和李世民撕破脸皮,后果可想而知。来自秦王李世民一系的打击,对于侯莫陈氏而言,将是一场莫大的灾难!   太极殿的宴会无论酒水还是菜肴,都是极佳的。然而陈应却如同嚼蜡,就在这时窦琮悄悄捅了捅陈应。   陈应回头奇怪的望着窦琮。   窦琮皱起眉头道:“老夫有一件棘手之事,请陈公帮忙参详一下!”   “何事?”陈应微微惊讶,他与窦氏并没有这么深的交情吧?难道说因为一辆马车,就让窦琮推心置腹?陈应心中暗暗摇头。   窦琮道:“前日陛下曾问老夫窦氏一族中,有没有未成家的年轻俊杰,后起之秀!”   “此事甚为蹊跷!”陈应想了一想,防人之心不可无,难保窦琮会将我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事情汇报给李渊知道。不是窦琮要当“汉奸”,而是他本来就是李渊派来做探子?以李渊的个性,肯定要对我进行多方位的监控与考察。活在这个祸从口出的时代里,防人之心不可无。陈应面色为难的道:“圣意难测,我也不知道。再者说,这希翼上意,可非人臣本份啊。”   “言之有理!”窦琮恍然道,“陈公意欲尚配平阳公主一事,虽然大多数的朝臣仍不知晓,但在长安勋贵圈子里,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陛下如今向老夫打向窦氏子弟,或是有意想在窦氏一族内择一驸马。先通知老夫,大概就是想知道窦氏一族对于这一次联姻的态度。”   听到这话,陈应暗暗感觉不对劲了。李渊最长的公主只有六位,其中四公主高密公主,嫁于段纶为妻,目前已经生下女儿段简。五公主长广公主下嫁赵景慈,不过赵景慈死后,长广公主目前尚在守寡。   其他公主,好像皆没有成年。六公主永嘉公主目前才十四岁,不过在李唐这个年轻结婚的人实在太多了。   陈应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淡定了,他已经不再考虑李建成会怎么想他了,而是想着李渊是不是有意让李秀宁改嫁他人。以李渊的性子,这种事情,他还真做得出来。四公主初嫁长孙敬德之子长孙孝政,长孙孝政死后,高密公主改嫁段纶,而五公主也在不久的将来,改嫁给杨恭仁的弟弟杨师道。而永嘉公主窦威的侄子窦奉节,窦奉节死后,又嫁贺兰僧伽。如今,李秀宁拿到了柴氏的下堂书,属于自由单身,李渊很有可能将李秀宁改嫁他人。   想到这里,陈应已经快要坐不住了。   “陈公初入官场,不知朝堂之上的微妙利害。老夫就为陈公稍作讲解。”窦琮倒也耐心,说道,“裴薛柳三家并称河东三姓,同为当世豪门,如今尤以裴薛二族最为旺盛。朝堂之上,裴薛两族既齐头并劲也暗中较劲。现如今的裴寂尚书左仆射,堪称当朝大大宰辅之,裴氏以裴寂一已之力,盖压薛柳。”   陈应心中窝着火,根本就听不进去,端起酒杯,不时的朝肚子里灌酒,虽然说唐朝的酒精度数不高,正所谓只要心里有事,就容易醉得快。陈应连喝两斗就感觉眼前的人影开始重叠,当喝到第三斗时,眼前一黑,剩下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甘露殿暖阁内,李秀宁望着殿内的檀香袅袅,眼眸子如盈盈秋水,秀丽的脸庞白皙而有着瓷器一般的光泽,穿着红绿绣金丝的襦衫,依户而立,仿佛仕女图里走出来的绝色美人。   李渊望着沉默不语的李秀宁,良久叹了口气道:“三娘,阿爹也是为你好,窦威之侄窦奉节,仪表堂堂,家世才学,无一不是出类拔萃”   “阿爹若是真为三娘好,那就请看在女儿为大唐出力颇多的面子上,下旨赐婚陈应!”   李渊听到陈应这个名字,心中更是愤怒:“他,你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吗?”   李秀宁愕然。   李渊道:“他让白城怀了他的孩子!”   听到这话,李秀宁感觉如同雷击,呼吸困难。眼泪就像决堤的海,一发不可收拾。   李渊叹了口气道:“东平王乃朕的堂弟,白城县主乃朕的堂侄女,难道让朕眼睁睁的看着白城未婚先育,让天下耻笑大唐宗室?如今白城那个孩子虽然躲到了灵州,可是她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必成众矢之的。”   李秀宁感觉心中好痛,她原本以为陈应是她心中的良人。可是没有想到陈应居然与李道贞有私情,而且还有了孩子。李秀宁心中甚至生出生无可恋的感觉。遇到了柴绍,她原本以为可以与柴绍共度余生。   可是没有想到,李秀宁等来的却是柴绍无情的背叛,当危险来临的时候,柴绍丢下她一个人,独自逃命了。   遇到了陈应,陈应让她感觉到了幸福的滋味,特别是陈应不惜奔袭两千余里,一路破关斩将,杀到苇泽关下,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解救她脱困。   然而,当她将陈应整个人放进心里的时候,陈应居然又在她的心头,狠狠的来上一刀。泪水顺着李秀宁的脸颊,缓缓流进李秀宁的嘴里,李秀宁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李渊道:“窦奉节乃窦氏名门之后,为人忠厚,处事果敢,有担当,有魄力,乃我儿不二良配,朕意欲钦天监择良辰吉日,为我儿完婚,朕将以亲王制,为我儿举行风风光光的婚礼,让天下侧目。”   李秀宁的语气冰冷,带着浓浓的疏离:“若是父皇执意如此,将女儿嫁与窦家为妇,那只能赎三娘不孝了!”   “不孝,你就是不孝!”李渊听到这话,脸色一沉:“怎么你还敢要挟朕?”   “女儿不敢,父皇是天子,这天下都是父皇的!”李秀宁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人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三娘不孝,唯有削肉还母,削骨还父!”   “反了你!”李渊咆哮起来,手中的茶杯径直朝着李秀宁头上砸去。   然而,就在这时,哗啦一下,李渊的这个茶杯却被一只拳头,打得粉碎。   李渊定眼一看,居然是三儿子李元吉。   李渊红着眼睛道:“三胡是你,你也敢忤逆朕?”   “儿臣不敢!”   李建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父皇息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李渊冷哼一道,负手不看李元吉、李秀宁与李建成兄妹三人。   李建成怯怯的问道:”不知父皇何事震怒?“   李渊转身,伸手一指李秀宁:”你去问她!“   可是,李秀宁只顾低头抹泪,不发一言。   李元吉伸手抓起一名侍人,威胁道:”怎么回事?“   小宦官看着李渊使来的眼色,将陈应如何与李道贞偷情,李道贞如何珠胎暗结的事情娓娓道来。李元吉一听这话,顿时火了:”好个陈应,居然敢负我三姐,看我不把他揍死!“   李秀宁看着李元吉怒气冲冲的朝殿外冲去,这个时候李秀宁就坐住了。李元吉是他们兄弟中,功夫最手的一个,而且天生神力,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可以掀翻李世民,十五岁的时候,就可以压着李世民狂虐,现如今李建成与李世民兄弟联手,恐怕也不是李元吉的对手。   陈应的身手,恐怕在李元吉手底下走不了二十回合。一旦让李元吉出手,恐怕陈应不死也会掉层皮。   李秀宁惊叫道:”三胡,不要啊!“   李元吉不理会李秀宁的劝阻,甩开李秀宁,大步朝殿外走去。 第九十二章 李元吉VS罗士信   罗士信是一名传统的职业军人,他十三岁从军,已经习惯了军营生活。自从罗士信调回左武卫军的时候,他发现左武卫军根本就不像一支军队,虽然武卫军将士精气神不错,体格健硕,装备精良。然而左武卫军却不像罗士信见过的任何一支军队,因为在左卫军将士身上,看不到一丁点的杀气。   罗士信上任之后,没日没夜的操练左卫军军将士,可是左武卫军将士尽管叫苦连天,可惜罗士信却是铁石心肠,按照他制定的训练规定,好不容易碰到罗士信沐休,左武卫军的将士们终于松了口气。   罗士信在长安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李密的旧部随着李密死亡而烟消云散了,唯有太子洗马魏征在长安,罗士信与魏征聊天半天,就没有办法聊下去了,因为二人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更谈不上有什么共同语言。   罗士信无奈,只好找向陈应,可惜好不容易等到陈应回府,陈应却是被人抬着回来的。陈应喝醉之后,反应大得惊人,陈府里的高锦、高绣姐妹加上高怀德三人,依旧无法让陈应安静下来。   看着陈应发酒疯,罗士信不由得想起从前的时候,他刚刚与陈应相识,陈应也是大发酒疯,结果陈应被他一顿狠揍,二人反而成了好朋友。   罗士信身强力壮,一只手就提起瘦弱的陈应,将陈应拎到浴室内,陈应反而安静了下来,高锦吃力的将陈应身上满是污迹的脏衣服脱下来,随即为陈应沐浴。   罗士信眼看着陈应今夜肯定是无法醒来了,就想着返回军营,可是不曾想刚刚走到内院门口,就听见陈府正门传来一声巨响   “咚”   三指厚的木板,接连响起如同重锤一般的轰鸣,木门硬撑了十几下,终于摇摇欲坠。   陈应此时的亲卫统领大吼道:“何人敢在陈府放肆”   门下传来暴喝道:“少他娘的废话,叫陈应那个狗贼给孤滚出来!”   听到门外有人喝骂陈应,陈劲勇火冒三丈。他带着众亲卫正准备打开门,却没有想到正在这时,陈应的顶门柱却受力不住,咔嚓一门断成两截,而陈府的大门也应声而裂。   此时大门外出现密密麻麻数十上百骑黑甲骑兵,这些骑兵打着火把,将陈府大门前堵得水泄不通。   “竖子敢尔”陈劲勇还想喝骂,不过当他看到为首的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上,坐着的李元吉时,顿时收住后面的话。   “咻!”   凄厉的尖啸朝着陈劲勇飞来,陈劲勇武功都是野路子出身,根本就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他依靠的不过是自身的反应速度快,而且力气大,都是一力降十会的打法。   面对突如其来的弩箭,陈劲勇急忙后退。   可是此时他距离那名马上骑士不足十步,这个距离上根本来不及反应,陈劲勇顺手一抓,抓向那只弩矢。   陈劲勇的右手急震,终于抓住了那只弩矢,低头一看,右手手心已经掉了一大块皮肉,鲜血淋漓,不过随既哑然失笑。   李元吉似乎并没有想过要取其性命,弩矢虽然没有箭镞不过要是真被射中,也会疼痛难忍。李元吉对陈劲能躲过这一箭非常意外,他喋喋的笑道:“好小子,还有两下子,再接我一槊!”   此时陈劲勇手中仅仅有一把横刀,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李元吉拿着一柄一丈八尺长的马槊,摆明了就是欺负人。   罗士信根本就没有见过李元吉,不过他对李元吉可没有什么好印象,深夜带着人打上陈应的府门,还直接用弓伤人,这太欺负人了。   就在李元吉纵马持槊刺向陈劲勇的时候,罗士信迈着大步,向李元吉冲来。   就在电光火时的刹那,罗士信后发先至,冲到陈劲勇身前,扬起手中的铁枪,朝着李元吉的枣红马横扫而去。   李元吉跨下的战马也是万里挑一的良朐,看着罗士信的铁枪扫来,居然像通灵一般,前马蹄扬起,躲开了这一计横扫。   当然,李元吉的这一槊也落空了。   李元吉看到罗士信搅合黄了他的这一致命一击,非但没怒,反而大喜:“黑大个子,比划比划?”   “仗着兵马之利,算不得好汉!”罗士信知道陈应置办这个府邸并不容易,万一打坏了哪里,总归都是陈应的损失。罗士信其实不傻,看着李元吉带着这数百名甲士在长安城内,肆无忌惮,显然身份不简单。   听到这话,李元吉道:“退后,退后,咱们在大街上去打!”   众齐王府护军缓缓退后,退出里坊胡同,然后来到朱雀大街上,宽达三十余步,地方是足够任由二人驰骋了。   罗士信抱着铁枪,来到朱雀大街上,摇摇头道:“不公平。”   李元吉阴沉着脸道:“什么不公平!”   “你有良朐,我没有,这公平吗?”罗士信冷笑道:“居高临下,算什么本事?”   “给他一匹好马!”李元吉回头冲身边护军骑兵吼道:“快给他一匹好马!”   在这个时候,李元吉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竭斯底里的吼道:“可以打了吗?”   只见此时李元吉一双丹凤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缝,怒气值爆满,如果陈应在此,一定会发现,罗士信真是太能揣摩人心了,生生逼得李元吉生理和心理都已经到了快要失控的边缘。如此一来,罗士信取胜的机会又大了几分。   “放马过来吧!”罗士信冲李元吉招了招手,李元吉也不废话,举着马槊,朝罗士信刺去。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看着李元吉的出槊速度,罗士信的神色凝重起来,收起了玩闹之心,不敢怠慢,提足了十二分精神,策马相迎。   李元吉怒而出手,从皇城之外就策马向陈府奔来,他以为可以逮着陈应一顿胖揍,然而李元吉却没有想到,陈府府上还有一个身手如此之高的人。   罗士信手中的枪是特制的铁枪,不仅比一般的枪重,而且加装了用马尾做的枪缨。枪破风刺出时,枪缨还看不出什么。   李元吉浑然不在意,双手握槊,槊头抖动,刺向罗士信,罗士信顺势挺枪便刺。两   槊枪相交,当的一声脆响,金声交鸣。   罗士信手中长枪一滞,原本被风压紧的枪缨便突然散开,在李元吉的面前突然多了一大团白色,来不及多想,李元吉下意识的闪身避开,连准备好的后手攻击都放弃了。   两马交错而过,不分胜负。罗士信试出了李元吉的力量,掌心发麻,暗自庆幸。   这李元吉的力气真是不小,大概能和程咬金、秦琼并肩。   李元吉此时更加愤怒,他对自己的武功非常自负,哪怕李元吉排行老四,包括李建成在内的老大,和李世二老二,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一名无名小卒,居然没能一个回合击杀掉,这让李元吉觉得很丢脸。   而原因不是别的,正是那一团白色的东西,这让他觉得罗士信在耍弄诡计,不登大雅之堂。但他没兴趣和罗士信废话,只想一举击杀罗士信,然后走进陈府,狠揍一顿陈应。   两人拨马回来,李元吉眯着眼睛,死死盯着罗士信,握紧了马槊。罗士信腹一看李元吉愤怒的眼神,知道李元吉怒了,他也不敢大意,全神贯注,踢马上前。   枪槊相交,再次发出刺耳的脆响。李元吉挺槊猛刺罗士信的心口,但罗士信早有准备,横枪架开,虽然震得手臂发麻,却还是安然无恙,没让也先达成心愿。   两个回合未能得手,李元吉真的急了。   他越是着急。罗士信反而越是不着急。   二人接连打了十几回合,李元吉却是越打越惊,罗士信却恰恰相反,他反而是越打越勇。 第九十三章 神炮手一炮而中   李元吉终于收起了对罗士信的轻视之心,李元吉的身手不错,至少在初唐的诸将中,李元吉的功夫,远在大部分将领之上,仅仅有寥寥几人可以强过他。   可是,罗士信恰恰正是这强过李元吉的几人之一。一时间,李元吉连连抢攻,手中的马槊化作万千寒光,将罗士信笼罩在其中,此时的罗士信看上去就像在汪洋大海里的一叶扁舟。   众齐王府护军将士看着李元吉大占上风,纷纷为李元吉叫好:“齐王殿下威武。”   “齐王殿下,好身手。”   “齐王殿下把这个黑大个子打出屎!”   “黑大个子投降吧,万一被齐王殿下伤着可不是闹玩的。”   众齐王府护军士兵纷纷附和。   听着这话,罗士信却不为所动,依旧如同闲庭信步般在李元吉的槊锋中穿梭着。   李元吉却暗暗叫苦,表面上看他此时大占上风,压着罗士信打,事实上,只有他最清楚,罗士信不是因为他的抢攻手忙脚乱,而是他百般手段使尽,却无法伤到罗士信分毫,若是罗士信毫无保留的进攻,恐怕他连十个回合都难以招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娇喝传来:“都住手!”   李元吉不用回头,光听声音就知道这是李秀宁来了,他如蒙大赦,赶紧抢先退出圈外。看着罗士信挑衅的道:“非常可惜,孤王未能尽兴。”   罗士信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事实上他已经手下留情了,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若是李元吉不知收敛,他也不会对其客气。罗士信面无表情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罗士信随时奉陪到底。”   李秀宁道:“三胡你回吧,莫要胡闹。”   李元吉知道他的实力还不足以应付罗士信,打陈应一顿,为李秀宁出气的事情,自然无从谈起。若是让齐王护军上前对付罗士信,强行突破陈府,那么性质就不一样了。作为一个自小喜欢行五的李元吉,他非常清楚陈应的能量。   放眼整个东宫,李世绩此时声名不显、杨干、韦挺、冯立、包括薛万彻兄弟,他们都是将才,而非帅才,尉迟恭的功夫肯定强过陈应,然而论起行军布阵,尉迟恭就与陈应差得完了。反对秦王府,那可是人才济济,若是自己出手,狠揍陈应一顿,弟弟为姐姐出头,那倒没有什么,陈应理亏也说不出什么。可是让护军出手,那就是把陈应逼向秦王府。   看着李秀宁到来,李元吉依旧大言不惭的道:“姊姊莫恼,元吉一定为姊姊出头,把陈应拎出来让姊姊出气!”   听着这话,罗士信反而更加迷惑了。陈应对李秀宁的情义,罗士信又不是不知道,为了李秀宁的安危,陈应连他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陈应又怎么会让李秀宁伤心?   男女情事,对于罗士信来说,是一件非常高深的事情。就在李秀宁来的同时,陈劲勇急忙跑向后院,看着陈应正在呼呼酣睡,陈劲勇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摇晃着陈应。   然而,哪怕陈应快被摇得散架了,却依然酣睡不醒。陈劲勇情急之下,端起一盆冷水,直接浇在陈应头上。   寒冬腊月的深夜,一盆冷水浇在身上,那酸爽就不甭提了。陈应打着冷颤陡然醒来,脑袋瞬间变得清明:“你疯了?”   陈劲勇来不及解释,拖着陈应就朝门外走。   可是,当陈应被陈劲勇拖到门外的时候,李秀宁已经走了,李元吉也走了,齐王府的护军也撤得干干净净。   陈应被冻得缩成一团,牙齿打着架:“你你,你他娘的给老子解释清楚,否则老子找十几个老妓榨干你。”   本来罗士信也准备走了,看着陈应出现,一脸担忧的道:“陈兄弟,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陈应冻得受不了了,急忙小跑着返回后院:“罗兄弟,进来说话!”   陈应三步并作两步,返回卧室,快速脱下湿衣服,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可是依旧冷的感觉不到温度。   在陈府的暖阁中,陈应与罗士信对坐着,围坐着一个铜火锅,吃着涮肉继续喝着酒。罗士信八卦的问道:“陈兄弟,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平阳公主这么生气?你当时没见着,平阳公主的眼睛都肿了,肯定哭得非常厉害,还有齐王李元吉,可以红着眼睛来找你,他说要揍你为平阳公主出气,也幸亏我今天来了,否则你可就悬了。”   陈应拍着自己额头,一脸无奈的苦笑道:“我还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陈应脑袋中突然浮现窦琮一脸诡异的笑容:“陛下向老夫打听窦氏一族尚未婚配的青年俊杰”   陈应脑袋中一个大胆的念头慢慢形成,不会是李渊有意将李秀宁许配给窦氏子弟吧?   罗士信撇撇嘴道:“你那事破事,我也懒得管,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平阳公主可是奇女子,若是其他公主,那也就算了,平阳公主”   陈应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弄不清楚李秀宁为什么恼他,弄不清楚李渊是不是有意将李秀宁许配给窦氏子弟,陈应难以心安。陈应冲陈劲勇道:“你现在兴道坊的陈府。”   “兴道坊陈府?”陈劲勇疑惑的道:“现在?”   “对,就是现在!”陈应道:“陈常侍如果此时没在宫里当时,应住在兴道坊的宅子里,三更时分他就会进宫当值,你现在就去,让他给我打听一下,李渊是不是有意将平阳公主另许他人。”   陈劲勇正迟疑了一下,陈应又道:“你去钱库里取两锭金子,送给陈常侍!”   罗士信吃着肉,烫的呲牙咧嘴,不过火锅这种美味,对罗士信而言,诱惑是非常大的。在陈劲勇走后,陈应望着罗士信道:“年后秦王要率领大军攻打王世充,左武卫军是不是也在征调之列?”   罗士信点点头:“是有这个可能,我刚刚上任的时候,往死里操练左武卫的那帮大爷兵,他们牢骚满腹,有人声称要弹劾我,不过后来却不了了之。”   唐朝的府兵,其实是半职业化的军队,平时务农,战时为兵。通常只有在重大军事行军前,才会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军事训练。   陈应道:“你马上就可以与秦琼、程咬金相遇了!”   罗士信还以为陈应是担心他对秦程二人下不了狠手,罗士信点点头道:“两军作战,各为其主,这点轻重,我还是分得清的。大不了到时侯捉了秦琼,我好酒好菜的供着”   陈应一听这话,就知道罗士信误会了,秦琼与程咬金都是在明年武德三年的这场战争中临阵倒戈,投降了李世民。不过陈应也没有向罗士信解释。   陈应与罗士信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酒,陈应原本就没有完全清醒,慢慢的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陈应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午后时分。罗士信早已返回军营,而他却揉着发胀的脑袋,缓缓洗漱。   高锦端着水,服侍陈应洗漱。   看着陈应没有大碍,高锦松了口气道:“郎君终于醒了,东宫来人要请郎君去东宫,有要事商议。”   陈应默然的点点头道:“我吃点东西,这就走。”   陈应急忙匆匆吃点东西,坐着马车朝东宫赶去。坐在马车上,陈应突然想起昨夜向陈齐打听的事情,陈应问道:“事情打听清楚了吗?”   陈劲勇压低声音道:“打听清楚了,陈常侍昨夜道,陛下得知白城县主怀了郎君的孩子,勃然大怒,欲将平阳公主许配给窦相国之侄窦奉节”   听到这个消息,陈应的脑袋瞬间就懵了。   李道贞居然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   难道自己成了神炮手,一炮而中? 第九十四章 笑到最后   陈应脑袋变得渐渐清晰起来,他记忆犹新的是,那张洁白如雪的白巾上,绽放着盛开的梅花,甚是妖艳。   如果说李道贞真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陈应还真不相信什么春风一度,珠胎暗结的鬼话,毕竟李道贞那初可是对他下了虎狼之药。可是陈应同样也记得清楚,李道贞的身子就是他破的,算算时间也差不了。   车轮滚滚,寒风呼啸。   陈应兴奋的大叫一声,引得周围护卫和行人纷纷侧目。   陈应并没有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他此时非常兴奋。完全没有这个世界对他会如此的温柔,如此的宠爱,他三心二意的给了这个世界一点微不足道的报答。这个世界却给了他一座金灿灿的金山!   于是,陈应第一次虔诚的跪倒在马车的车厢里,朝着苍天三拜九叩大礼他感谢这个世界,感谢这个世界上所有可能存在又不可能存在的神灵。   良久,陈应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陈劲勇!”   “主上,卑下在!”   陈应眼睛里闪烁着绿油油的精光,仿佛如同实质的目光,似乎要穿破陈劲勇的内心。陈应掏出身上的凭信,望着陈劲勇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陈劲勇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陡然拔出横刀,横在自己的脖颈前:“若主上不相信仆,仆活着也没有意义,现在就去死。”   “慢!”陈应迟疑了一下,缓缓道:“我现在让你去做一件事情,事关重大,身系陈应身家性命”   陈劲勇道:“主上,您的仆人愿为主上赴汤蹈火”   “不够!”陈应摇摇头道:“远远不够!”   听到这话,陈劲勇感动莫名,很显然陈应交待的事情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仆绝不辜负主上所托!”   “很好,你拿着我的凭信,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启程去灵州薄骨律城!”陈应郑重的道:“抵达灵州之后,立即接管灵武十八镇所有乡兵。告诉灵武十八镇镇将,我需要他们帮助。最迟一个月,装备我就会送到。我要你日夜保护着白城县主,任何人不得伤害她。”   陈劲勇重重的点点头:“仆保证!”   “我说的是任何人!”陈应加重的语气:“任何人,懂吗?”   陈劲勇点点头。   陈应其实现在非常担心的是,这个还没有降生的孩子,会成了某些人的障碍。李秀宁他不会放弃,李道贞也不想辜负。可是李渊也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事情没有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之前,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就成了障碍。   李渊做事向来是害怕麻烦,在历史上窦建德比王世充更得人心,哪怕窦建德投降了李渊,李渊也不允许窦建德活下去,因为窦建德得人心,就成了窦建德的原罪。   在历史上从杨坚到杨广,一直极力打压侯莫陈氏,因为侯莫陈氏善战,骁勇无双,这是侯莫陈氏的原罪。现在陈应的这个未出生的孩子,也是原罪。陈应可不想这个孩子没有机会见天日。   “一直以来我都在走一座独木桥,没有退路,左右都是能让人粉身碎骨的深渊。”陈应推心置腹的跟陈劲勇说道,“此值多事之秋,为了能生存下来,为了身边人能够生存下来,有时候必须要用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手段。这件事件,想来你也清楚了,这世道豺狼当道,不是你吃豺狼,就是豺狼吃你,有第二条路供你我选择?”   陈应又轻轻的一叹,说道,“当然了,以前的事情也不重要了,以前的事情也不用多想了。现在灵州白城县主,我那尚未出生的孩儿就托付给你了,若事不可违,你一定想方设法逃出薄骨律城,护着白城县主与孩子,从丰州渡过大河,一路向北,潜入漠北,我自会去寻你们。”   陈劲勇重重的点点头:“主上放心,仆绝不辱命!”   当然,陈劲勇也非常感动。毕竟,陈应现在是向他托付妻儿,信任莫过于此。   东宫东宫显德殿外,大殿内外站立着东宫属官和左御卫率士卒,身披甲胄的尉迟恭看着陈应到来,上前迎了上来:“陈宾客,您终于来了,太子殿下已经等你多时了!”   “尉迟将军,太子殿下都是召了哪位大臣觐见?”陈应笑着朝尉迟恭问道。   尉迟恭道:“魏洗马、王恣意皆在。”   陈应点点头,转身望着显德殿上的匾额,陈应在考虑李建成召他前来的用意。不过,陈应还是沉声喝道:“东宫太子宾客、检校东宫左右卫率,陈应求见太子殿下!”   时间不长,李建成喝道:“快请!”   陈应抬步进入显德殿内,发现大殿内王珪与魏征、李建成三成皆愁眉不展。看着陈应进来,还没有等陈应向李建成施礼。   李建成皱着眉头,抚摸着一封信,忧心忡忡的道:“陈卿对灵州非常熟悉!”   陈应点点头道:“正是!”   李建成将那封信缓缓递给陈应道:“你先看看,这里面的情况是否属实?”   这封信是裴矩的笔迹没错,但字里行间的语气却不像裴矩的。这里面有一种强烈的急迫感,和裴矩一向的稳重大相径庭。会不会是另外有人拟,逼着他抄写了一遍?   李建成将送信的随从叫来仔细盘问。随从说,裴矩现在的确很焦灼,遇到杨则之后,他就有些着急。看到灵武十八镇装备精良的五千余乡勇,他更焦灼。到了灵州之后,经过半个多月的明查暗访,他经常哎声叹气,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随从是闻喜裴氏的旁支,忠心无虞。李建成确认了裴矩的信出自他本人,也有些不安起来。裴矩是东宫最为稳定的老臣,现在他这么着急,又派人昼夜兼程的送信回来,情况肯定很紧急,也许比他信里写的还要严重。   李道贞到了灵州悄悄组建了五千余精兵。   这点兵马尽管精锐,但是李建成并不担心。别说五千兵马,就算是人马再多十倍,依旧对长安没有什么影响。毕竟从灵州到长安,可不是虚不设防,历史上突厥的颉利能成功入侵长安,抵达渭水河畔,主要因为李建成的嫡系兵马皆布置在灵、庆、夏、并、晋等北方沿线,李建成被杀之后,面对突厥军队进攻,这些将领皆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坐壁上观,从而让李世民狼狈不堪。   颉利可汗当时退兵,也不全然因为李世民以谋取胜,而是因为灵州、原州、泾州沿线十军如果合围,颉利可汗的二十万兵马就会堵在关中,关门打狗。   李建成此时不安的恰恰是李道贞控制了灵州的盐矿、铁矿、煤矿,因为这些战略资源实在是太多了,如果裴矩所言属实,那么李道贞真可以日产三万斤钢铁,那么李道贞就可以在一个月内,为李世民打造一万大军的装备。十万之内可以为李世民打造至少十万大军的装备。   只要有了这些装备,李世民就可以绕开朝廷,专门经营自己的核心部曲,而李建成却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陈应慢慢的看着这封信,但看完裴矩的信后,他静静地坐了半天。李建成坐在一旁看着他,耐心地等待着陈应做出判断。   陈应思考的时间越长,说明这件事越棘手,而裴矩报信的功劳也就越大。   其实陈应并不是因为难以决定,而是着实被李道贞给震惊到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李道贞抵达灵州之后,居然做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事实上,正如李建成所想的那样,五千黑旗军将士,还真不算什么。在去年灵州十八镇堡开始筹建的时候,陈应利用职务之便,把因伤而退役的莫约三百余名定远军将士,分别安置在灵武十八个镇堡中,分别担任镇将、堡长等基层将领。   李道贞能把十八镇堡的青壮挑选出五千精锐步骑,陈应也不奇怪。   可是最让陈应奇怪的是,李道贞居然不声不响的把他当初在灵州布置的钢铁矿,成功恢复了生产,而且效率却有些惊人。   陈应苦笑道:“太子殿下,臣很想说这是假的,然而,这确实不争的事实。”   李建成听到这话,他的心顿时跌落谷底,失声问道:“灵州果真可以日产三万斤钢铁?   陈应点点头道:“这只是他们初声开始生产,工艺技术还不太熟练,等到将来工匠们技术更熟练了,日产两五万斤也是有可能的” 第九十五章 拿下函谷关   “悔不纳陈卿之计!”李建成仰天长叹,当初如果李建成听从了陈应的计策,无论是死保陈应留在灵州,或者一力促成杨则为灵州总管,无论采取什么办法,都不会如此被动。   李道贞在灵州的成就越大,对李建成而言,威胁也就越大。正所谓忠诚就是背叛的筹码不够,当然所谓的人心所向,也是因为有了足够的利益诱引。一千万斤钢铁,甚至可能达一千五百万斤钢铁,一旦投入市场,无论是哪一方面,对于大唐而言,都有百利而仅有一害。因为李世民拿着这些钢铁,可以武装部队,也可以半买半送送给百姓。   在这个时代,钢铁产能有限,大部分钢铁资源都利用在军事领域,农民生活工具,如锄头、刀斧或者是犁子,都是铁质或木质的,钢质工具,十不足一。一旦这些轻便质优的钢铁进入千家万户,傻子也知道这些朴实的百姓会感激谁,在那个情况下,那才是真正的人心所向。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李道贞在灵州已经形成了气候。就算李建成想动她,李世民也不会坐视不理,弄不好在征讨王世充之前,大唐先来一轮势力洗牌。   王珪一脸为难的走到李建成身边,迟疑了片刻道:“太子殿下,这件事情怕是麻烦,秦王得到这样海量的物资和财富,不好办啊。”   “不好办也得办!”李建成还没有决断,魏征出声道:“此事宜早不宜迟,真等秦王得到这些物资和财富,我们就会全局被动。这件事殿下不妨全局交给裴司令去做,他一定会妥善处理的!”   李建成点点头:“如此也好!”   “太子殿下,李道宗是李道宗,李道贞是李道贞,不能一概而论!”   李建成明知故问道:“陈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李建成突然想起李道贞肚子里有了陈应的孩子,脸色一沉,从鼻腔哼了一声转过身子,背对陈应不理他。   陈应摸着鼻子讪讪的笑着。   魏征恍然大悟道:“陈宾客的意思是说,白城县主的这些产业名义上掌握在她的手里,实际上掌握在陈宾客手中?”   王珪和李建成闻言,眼睛不禁陡然一亮。   灵州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不算钢铁产量,就是那一天将超过二百石的盐,就是一笔庞大的财富,一斤盐在中原也要卖三十钱,灵州一天的产量就是二百余石,两万多斤,这就相当于创造了六百多贯钱的钱,一年下来就是二十二万贯的财富。   陈应哑然失笑道:“魏洗马所言虽未中,亦不远矣!”   李建成转怒为喜,急切的望着陈应道:“这些产业虽然是李道贞的,但是陈某可以说服她,将这些战略物资,以半价的价格卖给太子殿下。”   李建成心中虽然多少有点失望,不过却知道这已经是陈应最大的让步了。官盐的价格是三十钱每斤,一石三贯三至三贯六百钱不等,如果是半价,那就相当李道贞根本就没有赚多少钱。   不过,李建成不懂经济,根本不知道科学乃是第一生产力。陈应从裴矩的只言片语中,已经发现李道贞在使用石炭平底锅煮盐。   在灵州的时候,陈应就发现灵州原本的盐池生产方式极为落后。不过灵州由于气候恶劣,风沙大,又没有直接晒盐的天然条件,所以就将制盐的工艺进行了少许的优化,同样采取分离、研磨、搅拌、解析、蒸煮等方式,不过在细微缓解,大量采取了机械。铸造而成的铁锅,口径很大,一次性可以装上千斤盐水。   石火日夜不息,只要铁锅内的盐水煮干以后,用动滑轮将铁锅吊起来,抬离灶台,等到铁锅冷凝之后,就可以得到块状的盐块,再送到磨坊中用石磨研磨,就可以得到盐白如雪的精盐。最重要的工艺改革,却是搅拌,这个缓解非常耗费人力。陈应却使用了风车带动转轮的方式,在瓷砖砌成的大池子里搅拌盐水,搅拌完成后,利用盐池的落差,直接经陶管流至每个灶台前。   经过陈应的工艺优化,盐厂的人力使用非常少。一名工人可以同时看着数十口大锅。至于搅拌、澄清、分离环节,也仅仅需要往常不足十分之一的人力。这样以来,灵州煮盐的成本非常低,大约相当于两钱至三钱每斤的样子,哪怕刨除运费,卖出十五一斤,其中的利润也不比其他盐厂低。   煤炭,那玩意长安根本不到,运输成本太高,而且长安附近也有。李建成也不稀罕。关键是钢铁资源,在这个时代可是最宝贵的战略物资,偏偏李道贞手中的钢铁不是十万斤八万斤,而是每年一千万斤,这样数量实在有点大。哪怕李建成可以出钱,却也没有办法吃得下这么多。   不过现在好了,陈应许诺的半价出货,那就不成问题了。哪怕李建成没有那么多的钱,可是东宫臣属,包括山东贵族,他们手中都有钱,而且数量不少。最最为关键的是,半价的钢铁,他们从中可以有巨大利润。   李建成此时心情非常不错,原本非常棘手的问题,却被陈应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在这个时候,李建成突然问道:“陈卿,你在长安城外的那个将作营,钢铁投产的话,可以出产多少?”   陈应为难的道:“长安比不上灵州,这里要铁矿石没有铁矿石,要石炭没有石炭,光运输就会耗费大量的钱财,如果铸造出来钢铁,恐怕不会比灵州出产的钢铁便宜。”   就在这个时候,魏征道:“我倒知道一个地方既有钢铁,也有石炭!”   李建成与王珪几乎同时道:“魏洗马的意思是说弘农桃林?”   弘农郡是杨氏的郡望堂号,也是天下雄关之一的函谷关所在地,其地处长安、洛阳之间的黄河南岸,一直是历代军事政治要地。然而由于其独特的地理环境,让人们常常忽略了弘农郡其实拥有着丰富的资源,特别是弘农郡所下辖的桃林县,也就是后世的河南灵宝市,有着中国的黄金之城的美誉。   当然弘农郡不仅有黄金,当然弘农郡的金属资源,黄金为主,其中还有大量的黄金伴生矿,铜、银、金、钼、铅、铁等矿产,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弘农郡就是一座资源之郡。   陈应道:“可是弘农现在不在大唐手中啊?”   在武德三年之前,唐朝与郑国王世充的分界线就是以潼关为界,潼关之外为王世充所有,包括函谷关在内,所以说武德初年,唐初与王世充相安无事,主要因为函谷关在王世充手中,想要攻破函谷关,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战国时秦孝公从魏国手中夺取崤函之地,因其深险如函,故称函谷。秦孝公在此设置函谷关。此关关城东西长75公里、谷道仅容一车通行,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公元前241年,楚、赵、韩、卫诸国合纵百万大军攻秦,至此败还。   李建成微微一笑道:“马上就是大唐的了!”顿了顿,李建成道:“年后二郎将挂帅,出征王世充,本宫已经举荐陈卿,作为左统军行军副元帅都总管,随军出征。本宫希望你拿下函谷关,夺下弘农郡。” 第九十六章 加封太子少保   拿下函谷关可不是说说而已,函谷关难就难在他不是一座独立的关城,而是因为长达一百四十里的山谷,到处都是可以伏击的地方,论关城之险,函谷关可一点儿也不比雁门关弱。   从秦孝公建立函谷关以来,函谷关仅一次被攻破的机会。   齐闵王三年公元前298年,孟尝君田回齐为相,发起齐、魏、韩三国联合攻秦,由匡章统帅联军,前后有三年之久,先是攻到秦国的函谷关,驻屯大军,加以封锁,之后赵、宋两国也参加,最后终于攻入函谷关,迫使秦国求和。   自三国之后,潼关的建立,函谷关的地位就开始下降了。潼关与函谷关之间,是一条狭小的通道,长一百四十里,蜿蜒山间,深险如函,因此称为函谷。函谷的东头,叫做函谷关,西头,便是潼关。   对于单纯防御来说,守住潼关或守住函谷关,效果相同,都能切断东面来敌进犯长安之通道。潼关离长安较近,补给方便,容易防守,而防守函谷关,从长安方向的补给需要穿越函谷。所以,东汉以后,潼关取代了函谷关。   事实上由于唐郑分属两个阵营,唐军攻打洛阳的王世充,函谷关并非唯一的通道,在历史上,秦王李世民率领主力吸引王世充大军的注意,殷州今修武总管史万宝率部从宣阳沿洛水由西向东进攻王世充。   左武侯将军刘德威部从河东,经怀州今焦作在黄河之北,由东北向西南进攻洛阳。怀州总管黄君汉从河阳渡河今孟州,由正北向南正攻洛阳。而右武卫将军王君廊所部攻打洛口。   事实上这一仗是李世民用八行总管,兵分五路,分别从西北殷州、弘农新安、怀州、河阳、洛口,几乎是三面包抄之势,席卷而下。而函谷关之战,在历史上也没有详细记载,很可能李世民并没有强攻函谷关,而是王世充不战而退。   现在的历史已经发现了改变,陈应一旦成行军副帅,辅佐李世民进攻洛阳王世充,那么很可能,李世民也会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陈应。   陈应叹了口气道:“函谷关可不好打啊!”   像函谷关这样险要的关隘,在接近关门之前都有长达一百四十里的峡谷,两边都是山脉,可以从上面往下面砸石头,在接近关门之前都死了一大半,况且城门固若金汤,要怎么攻破关门?必须去用人命去填。   哪怕到了后世,在抗日战争时期1944,日军侵略军在华北方面军司令冈村宁次的指挥下,制定作战方案。日军准备参加战斗的主力为第一军第63师团、附第110师团稻垣大队约3万人。冈村宁次又调遣坦克第三师团和两个战车中队归属第一军指挥,共配备了战车90余辆,装甲车250余辆,各型火炮三百余门,飞机一百六十余架。从六月五日拂晓日军展开进攻,历时七天,函谷关之战,以日军撤退而结束,此役击毙日军万余,战车二十余辆,装甲车八十余辆,日军陆军中将本村千代太也被地雷炸死。   在当时,日军不仅兵员战斗素质远远高于中国守军,装备更不在一个层次上,特别是守军因没有对付坦克的反坦克炮和反坦克地雷,只能利用集束手雷弹以血肉之躯向日军发起反击,在火炮、火力和空中打击力量全面劣势的情况下,中国守军能击退日军侵略,充分体现了函谷关的险峻之处。   让陈应去夺函谷关,除非函谷关郑国守军不战而退,否则这将是一条血肉之路。   看着陈应良久沉默,李建成也不是不懂军事,他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了。李建成沉默了良久,缓缓叹了口气道:“若不能抢在二郎下手之前,夺下函谷关和弘农郡,恐怕远水解决不了近渴”   事实上李建成说得也非常有道理,尽管陈应与李道贞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然而李道宗更是李道贞的亲哥哥,二人关系甚是亲密,李道贞会卖给陈应面子,同样也会卖给李道宗面子,最多是为了做生意,大赚其财。   李建成对于灵州的财源和物资暂时指望不上,但是他更想获得弘农郡的资源,特别是桃林县境内的金矿。   在后世灵宝市的金矿产量是年产二十吨老程没查到唐初的时候桃林黄金产量,取后世的百分之一值,既四百斤   李建成知道桃林的金矿年产四百斤。这是一笔非常庞大的财富,一旦落入朝廷手中,这无疑可以让朝廷近乎枯竭的财源,得到极大的缓解。但是一旦这个金矿落在李世民手中,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以李世民的为人,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得到的金子赏赐给麾下将士,从而邀买人心,到时候,朝廷也不可能拉下脸去从苦哈哈的将士们嘴里去扣这些钱。   王珪不死心的问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陈应沉吟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李建成一听这话,顿时欣喜若狂:“什么办法?”   魏征也是一脸期待的望着陈应。   陈应沉吟着,并没有立即回答。   李建成道:“此间皆为本宫腹心,都是值得托付。”   陈应一边拿案几上的茶杯,伸出手指沾着水,在案几上划着草图,一边向李建成等人解释:“仅以地形而论,强攻函谷关不是没有可能,却会损失惨重,断不可取,要取函谷关,唯有智取。”   李建成略作思索,已经明白了陈应的意思,却还是很谦虚地说道:“愿闻其详。”   陈应胸有成竹的道:“从潼关沿着函谷一路向东进攻函谷关,难就难在两侧峡谷上面的伏兵,若是事先将敌人埋伏在山顶的伏兵清理清理干净,自然可以有惊无险,直逼函谷关城之下。只要顺利穿越长达一百四十里的函谷,函谷关就不足以为虑了!”   李建成点点头道:“此计甚妙,以陈卿之计,夺取函谷关需要多少兵力?”   “兵不在多,贵在精!”陈应非常怀念当初他组建的定远军旧部,若是以定远军旧部的六个折冲府,其中左右两翼各一个折冲府负责沿着山脊进攻,两个折冲府押送着补给从谷底推进,应该可以将顺利将兵马运送到函谷关城之下。   李建成点点头道:“本宫的太子左右卫率、太子左右司御率、太子左右清道率共六率二十四折冲府三万人马,你需要什么人马,本宫全部调给你!”   “除了太子殿下左右司御率留下,左右卫率,左右清道率共十八府,全部调给臣下!”陈应豪气干云道:“若有此十八折冲府人马在手,臣勉强可以一试。”   李建成几乎想也没想的道:“本宫这就下进宫,向父皇请旨,以陈卿为太子少保挂领四率出征!”   听到这话,陈应都惊讶莫名。   到了唐代,三师三少虽然已经成了荣誉性质的官职。陈应的祖父侯莫陈崇最高官职做到了柱国大将军、大司空、太子太保。现如今陈应还没有加冠,就荣升了太子太保,这可是几乎到底了人臣的巅峰。   陈应想了想,最终还是咬牙拒绝道:“太子殿下厚爱,陈应感激不尽,然而,陈应何德何能添居太子少保之职!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臣可以持节,挂领四率,攻取函谷关!”   听到这话,魏征明显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陈应坦然相受,这个东宫三师三少,虽然位高,然而却真是一个火堆,陈应成为三少之一,恐怕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对于陈应而言,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反正陈应此时年轻,有的是大把的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事实上陈应也是想要这个华而不实的太子少保之职,他更想拥有开府建牙的权力,筹建自己的幕府,这样以来,陈应就可以大开中门,招募幕僚,为他拾遗补缺。 第九十七章 风靡天下   信任是相互的,如果他对陈应有所保留,就不能指望陈应全力辅佐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建成也不隐瞒了。李建成迟疑一下,缓缓开口道:“以陈卿的年纪,加封太子少保,确实是弊大于利。”   何止是利大于弊,若是加封陈应为太子少保,恐怕满朝老臣情何以堪?难道让裴寂、陈叔达、萧时等老臣,见了陈应乖乖行礼?别说李渊那一关过不去,就算李渊真的同意了陈应也成了满朝武大臣的公敌。   陈应看李建成松了口,也松了口气。   两世为人的陈应,早已过了那个可以依靠封官许愿就慷慨赴死的年纪。出头的橼子先烂,枪打出头鸟,身在官场,有的时候不得不暂避锋芒。陈应躬身道:“为人臣者,食君之禄,为君上分忧,责无旁贷,臣定会全力以赴,争取夺下函谷关!”   “本宫可向父皇请旨,加陈卿为冠军大将军。”李建成沉思片刻,望着陈应问道:“陈卿还有何要求?”   冠军大将军是唐朝正三品武散官,相当于官的金紫光禄大夫。在隋朝,为了避免南北朝时期军权旁落,诸侯割据,天下动荡不安,杨坚就将官职进行了拆分。形成了勋官与职官两套体系。唐朝在隋朝勋官的基础,又进行了详细的划分,分别形成勋官、散官、和职官三种。   勋官专指功爵,类似于汉朝的制度:“非军功不得封侯”,勋官不能世袭,也只有战功这一条途径可以获得,就像后世的几等功一样。勋官在大唐,其实就是名誉好听一些。   原本陈应拥有骠骑大将军的勋官,这相当在后世立下二等功,是一个功臣。如果没有取得散官之前,陈应的这个骠骑大将军,连工资都没有。唯一的好处就是其祖父母、父母、兄弟、姊妹、妻、子孙犯流罪以下,可以减等;唐朝的时期,平民不得重婚,纳妾这根本就不用想的。唐典规定,男子四十年无出,才可以在经过其妻同意的情况下,纳一房妾。   不过拥有勋官可以名正言顺的纳妾,还有就是免征役,免税。   散官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代表着官员所领的俸禄和待遇。这是一种名号,并不意味着实际所任的职位。例如骠骑将军、云骑尉这些都是散官。像太师、天策上将、府尹这样的有确实职权范围的属于职官,是真正做事并且要承担相应责任的职位,也是实际上掌握着权力的职位。   陈应成为了冠军大将军,这就是正三品武散官,这相当于陈应真正享受正三品官员的俸禄待遇,哪怕他的这个职官东宫宾客将来被剥夺了,陈应依旧享受正三品官员的俸禄和仪仗。   但是有了这个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陈应每年可以多领到莫约七十贯钱的俸禄,外加三百七十石粮食,还有多发九百亩的职田,朝廷还会补贴陈应车马出行、仪仗等费用一百二十贯。   如果将唐朝的钱换算成后世的人民币百万以上。   尽管这些钱对于陈应此时而言,都是小钱,不过陈应却不嫌多。就顺理成章的答应了下来。   陈应回答道:“臣想听太子殿下答应臣五个条件,臣定能为太子殿下夺下函谷关!”   李建成微微皱起眉头:“陈卿但说无妨!”   “其一,臣不打算等秦王殿下待明年开春之后发动攻击,臣打算稍做准备,在除夕之夜发动攻击,争取在半个月内,王世充上元节开衙之前夺下函谷关!”陈应道:“所以,臣想听太子殿下,赐给便宜行事之权!”   李建成点点头,他知道陈应思维方式极有洒脱,而且他太过强势,不懂团结同僚,按排给陈应的事情,最好让他独力完成,若是让他与其他人配合,非办砸不可。想到这里,李建成点点头道:“准!”   陈应会心的笑了笑道:“其二,长安城内有太多敌人的探子,难保王世充提前听之臣出兵夺取函谷关的消息,所以臣想请太子殿下,假意对外宣称,臣惹怒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与臣会面!”   陈应准备奇袭函谷关,所以必须保证攻击的突然性,只要敌人发现他的战略布局越迟,陈应成功的机率就越大。所以瞒天过海,只是小小的一个手段。   李建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道:“兵不厌诈,此举无可厚非。准!”   陈应很轻松的道:“臣想请太子殿下将长安左近的羽绒,全部收集给微臣,臣打算紧急赶至至少六千或一万套羽绒戎服,以供大军将士命御寒!”   听到这话,李建成顿时为难起来。   在没有棉花的时代,羽绒被服,因为其质量轻便,防寒保暖,而且不影响身体运动,很多就风靡长安,然而任何好东西都是供世族门阀与豪强、士子优先享受,所以长安的羽绒服自陈应发明出来之后,除了最初东宫卫率的将士人手一套之外,其他羽绒都分布在各大世族与门阀手中。   李建成空有太子之尊,也没有办法强行让众世族门阀手中夺取羽绒,现在等于是陈应给他出了一个难题。陈应需要八千到一万套羽绒服,这可真不是一个小数目,因为在长安羽绒衣衫,已经炒作到了三百贯一件,八千件羽绒服,就算把国库清空李建成也拿不出来。   看着太子李建成为难,   魏征道:“臣家中有太子殿下先前赏赐羽绒被褥和一套羽绒服,臣可以使用皮草将就,臣可以将家中的羽绒贡献出来。”   一听魏征说出来了这话,王珪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与魏征不一样,魏征家中清贫,除了一个人的俸禄,根本就没有其他财物来源,所以他的羽绒都是李建成以前赏赐的。可王珪家境殷实,妻儿老小谁没有四件羽绒服?至于羽绒被褥,也多达百床之多。   王珪咬咬牙齿道:“臣愿捐出羽绒二十套!”   说出这话的时候,王珪心中的都在滴血。二十套羽绒服,就相当于六千贯钱出去了,也就是意味着他十年内白给李建成打工了。   李建成苦着脸,魏征捐出了三套,王珪捐出二十套,东宫之中还有一些库存,怎么也有二百套左右的羽绒,然而这距离陈应所需要的数量,还差了一大截。   陈应看着魏征一脸淡然的样子,又盯着王珪如丧考妣的样子,陈应盯着王珪盯着李建成看了半天,忍不住放声大笑。   李建成心情很糟,疑惑的望着陈应道:“陈卿何故发笑?”   “太子殿下真准备买下八千至一万套羽绒服?”陈应认真的问道?   李建成苦着脸道:“本宫岂会与民争利,自然是要买的!”   陈应道:“其实太子殿下可以不用出一钱,自然有人将羽绒送至殿下手中。”   当陈应说出这话的时候,别说李建成,就连魏征也认为陈应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在场的人都是出自世族,他们深知天下世族门阀其实都是一样尿性,他们都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想出他们口袋里掏出一钱,难度不亚于创作一钱。   李建成苦笑不得的道:“真有这样的办法吗?”   陈应点点头道:“还真有!”   李建成露出难以置信的样子,沉吟了片刻,李建成哭笑不得的道:“本宫会想办法,尽量满足陈卿的需求”   陈应摇摇头道:“臣不是说笑,太子殿下难道忘了臣这次打算进攻桃林?只要殿下放出风去,将来大唐得到桃林,将桃林的金矿分成十份,分别承包出去,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向东中贡献最多的羽绒。”   李建成恍然大悟。连声道:“此计甚妙,妙不可言。”   王珪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金光里的意意,没有人不清楚,一旦太原王氏拥兵了桃林城的金矿,对于太原王氏来说,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马上就送了一个枕头。   魏征目瞪口呆的望着陈应,他很想知道陈应到底是怎么想,这一招恐怕不亚于两桃杀三士。   陈应道:“太子殿下,你可以试试,只要放出声时,长安城内的羽绒,肯定会十之跑到东宫。”   李建成暗暗惊讶,他真不知道陈应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主意,相较而言,羽绒其实并不是什么高难度高技术,羽绒如今的价值,让很多人拿着粮食养殖鸭子,最多三五年,甚至不用三五年,羽绒马上就会风靡长安,风靡天下。   羽绒的价值最多会在一两年内往下掉,物稀以为贵,到天下到处都是羽绒的时候,这个羽绒就会变成像皮草一样随处可见的东西。   可是黄金矿却不一样了,这个东西一旦拥有,就是可以传承子孙的基业,无论什么时候,黄金的价值都是不会贬值的。 第九十八章 带她看尽人间繁华   到了黄昏时分,天幕阴沉,寒风加杂着雪粒子打在平阳公主府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突然,李秀宁推开窗户,任由寒风吹拂着她的脸。   仔细观察,定会发现她的眼睛里布满哀怨的神色,此时李秀宁一袭白色的襦裙,虽然未施粉黛,多了许多女孩子的柔美,少见平时身穿甲衣的英气。   李秀宁被寒风吹着,脸也被如刀的寒风冻得一片粉红,就像涂抹了厚厚的胭脂。翠儿在一旁边苦苦的劝着:“公主,咱回吧,万一冻着”   不等翠儿说完,李秀宁没好气的道:“就是冻死也好,反正又没有人心疼!”   “哎呦呦,谁惹咱们平阳公主生气了。”就在这时,何月儿就外面而来,她一身黑色的斗篷,仅仅露出眉毛和眼睛,不过此时何月儿的眉毛和眼睫毛都布满白霜。   李秀宁看着何月儿到来,异常沮丧的道:“她有什么好,我哪点比不上她?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既然对我有意,为什么要与她”   尽管李秀宁没有提名字,可是何月儿也好,翠儿也罢,全都明白李秀宁到底是在说谁。   说到这里,李秀宁已经说不下去了。非常陈应真找了一个清河崔氏女,或者太原王氏女,哪怕荥阳郑氏女,李秀宁还真不会那么生气。   因为李秀宁明白,她由于长时间领兵打仗,身上的女人味是少了一些。然而,那也要分跟谁比,如果是跟李道贞那个野丫头相比,李秀宁自认为,她仍然是无可百非的淑女。可是偏偏,陈应居然会喜欢她。   何月儿将罩在身上的斗篷脱下来,递给翠儿,翠儿赶紧接过,给何月儿去准备姜茶。望着翠儿的背影,何月儿嗤嗤的笑道:“公主殿下是吃味吗?”   “没有,没有!”李秀宁倔强的道:“就是想不通,他怎么会跟她,实在难以让人理解?难道说”   何月儿道:“公主殿下绝对猜不到白城县主怎么样怀上了陈郎君的孩子。”   李秀宁一想暗暗奇怪,要论姿色,李道贞算不上超一流,只能说是一般朝上。甚至说陈应府上的兰儿都比她娇小可人,要论气质,陈应府上的高锦可一点儿也不比李道贞差,然而兰儿也好,高锦也罢,陈应都没有碰过她们。李秀宁疑惑的望着何月儿道:“就连这事你也知道?”   何月儿点点头道:“白城县主原本对陈郎君感观并不好,得知陛下有意将其许配给陈郎君为妻,她不敢忤逆陛下,抗旨不遵,就拎着一把陌刀杀向陈府”   “啊”李秀宁听到这个消息,明明知道结果,忍不住惊叫出声。武功,恐怕是白城县主唯一可以比她强的地方。李秀宁的功夫,只能算是不错。原本她可没有叱诧疆场的打算,仅仅作为强身健体,所以李秀宁的功夫,仅仅比一般士兵稍强一点,也非常有限。   如果抛开李秀宁的身份不提,随便三名士兵可以轻易打败她,要活捉她五个士兵就可以办到。可是李道贞却不一样,她不仅天赋极佳,自幼勤学苦练,功夫远比一般将领还要强,就连她的亲生哥哥李道宗,李道宗的身手在李唐皇室子弟里,属于出类拔萃的,仅仅比她四弟李元吉稍弱一点,和李世民不相伯仲,然而李道宗最多可以在李道贞的陌刀之下坚持十余回合。   何月儿将李道贞与陈应过往中的点点滴滴向李秀宁娓娓道来,当李秀宁听到李道贞因衷情于陈应,而陈应根本就不知道。   李道贞因单相思之苦,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李秀宁甚至还同情了起了李道贞,可是当李秀宁听到李道贞为了生命中不留下遗憾,居然联同其兄长,诓骗陈应,并且给他下春药的时候,李秀宁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她她她怎的这般无耻?”   何月儿道:“公主殿下其实不必伤心,现在应该伤心的是白城县主,她一个人怀着孩子,将来也要看殿下是不是愿意将这个孩子留给她,否则她将一无所有。”   何月儿说得不错,古代的婚姻法其实是保护正妻绝对权力的,男子纳妾首先必须经过妻妻同意,否则纳不得进门,只算养在外面,当作外房。所生的孩子连庶子的待遇都没有,只能算是私生子。如果正妻愿意,也可以收外房为妾,当然,如果不愿意也可以只要孩子不要大人,李道贞根本就没有拒绝的办法。   就在这时,翠儿道:“公主殿下,陈大将军府上又送来了食盒,四个菜肴还有两个汤,是不是”   自从李秀宁走后,陈应就想着讨好李秀宁,让李秀宁不再生气,可以李秀宁根本就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所以陈应只好命厨房,做好精致的菜肴,一日三餐不断向平阳公主府里送。   李秀宁原本清楚李道贞与陈应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以为陈应是背着她,与李道贞有私情,所以一番苟合之后,珠胎暗结。那个时候,李秀宁根本就不愿意接受陈应的好意,只要是陈应送来的菜肴,李秀宁都让翠儿拿到街道上,给乞丐吃。   李秀宁明白李道贞是利用陈应的同情心,借着春药借种,这个时候李秀宁就不那么生气了:“端过来吧,本宫也饿了!”   翠儿闻言大喜。   陈府的漆盒很大,而且里面用柳絮棉做了一层保暖层,哪怕在寒冬呼啸的季节,这食盒里的菜肴端出来的时候,依旧热气腾腾。   一盘红烧肉,一盘糖醋排骨,一盘糯米莲藕,一盘精酱肉丝。   然而下面却有一个一尺见方的檀木盒子。翠儿还以为里面是一个汤盅,然而当翠儿打开的时候,却是一个木头匣子,里面站立着一个小木人儿。这个小人儿莫约一寸两分高,头戴着宫装头饰,穿着小巧而精致的碧绿罗裙,尽管小木人很小,可是鼻子、眼睛和眉毛都栩栩如生。   李秀宁从来没有看过这种东西,惊讶的问道:“这是什么?”   何月儿摇摇头:“婢子不知!”   李秀宁看了看翠儿,叹了口气道:“算了,问你也不知道!”   翠儿突然惊叫道:“公主这里有一个字条!”   一张莫约巴掌大的字条出现在李秀宁眼前,李秀宁念道:“顺着箭头方向,旋转四周半!”   李秀宁拿起木盒,发现木盒的底部有一个一字手柄,周围还画着类似太极图的箭头图案,何月儿道:“让婢子来吧!”   李秀宁摇摇头,突然用力的拧着那个手柄,按照字条上所写的字,顺着箭头方向旋转了四周半。   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木盒里原本矗立不动的小木人,居然沿着木盒跳起了胡旋舞,而且木盒里发出叮叮咚咚清脆悦耳的声音,甚是美妙。   李秀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个木盒:“这是什么机关?”   其实,这不过是后世最简单的八音盒,古代三字经里有这样记载:“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   其实八音,其实也就是所有古代乐器的统称,即匏páo、土、革、木、石、金、丝、竹八类。古乐器中的笙、竽等属匏类;埙等属土类;鼓等属革类;木鱼等属木类;磬等属石类;钟、铃等属金类;琴、瑟等属丝类;管、箫、笛等属竹类。不难看出,匏、土、革、木、石、金、丝、竹指的是制作乐器时用的原料。这八种原料可以说能制作所有的乐器。   当然,陈应让工匠利用弹簧钢制造成发条,制造出了这世界上第一个八音盒,就是为了讨李秀宁欢心。   陈应虽然不太懂女人,不太懂如何哄女人欢心,然而他却记得后世有一句非常著名的话:“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   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坐旋转木马。   若他情窦初开,你就宽衣解带;   若他阅人无数,你就灶边炉台。   陈应知道李秀宁已经看尽了人间繁华,虽然她不是心已沧桑,但是李秀宁别说坐旋转木马,就是真马,也骑过无数。思来想去。陈应决定打造一个八音盒。   八音盒在后世的时候,陈应曾买过一个,只是送给人家的时候,人家不要,所以气愤之下,陈应将八音盒摔了,摔过之后他就心疼了,好几百大洋呢。为此,陈应就学着自己组装。那样外壳碎裂的八音盒就一直放在陈应的床头。   现在这个时候,陈应只好按照记忆,组装了一个八音盒。   很显然,陈应的计策成功了。   李秀宁和何月儿、翠儿三个人围坐在八音盒前,仔细观察着那个小木人跳胡施舞,侧耳倾听着八音盒子发出的声音。   李秀宁听着悠扬的音乐,脑袋里不禁浮现往事的回忆。八音简单的音符,仿佛带着无穷的魔力,让李秀宁陷入无限的遐想之中,陷入时光的追忆之中。   一曲终罢,李秀宁迫不及待地上好发条,让八音盒再次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从此乐而不惫。 第九十九章 少年你图样图森破   事实证明,八音盒的魔力对于女人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李秀宁与何月儿、翠儿三人听了无数遍,甚至连八音盒的小木偶可以转多少圈,每一个音符都可以倒背如流,李秀宁仍旧把玩着这个八音盒。   直到大半夜,李秀宁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这才迷迷糊糊睡去。   然而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李秀宁仍在酣睡。可是此时门外却传来震天的叩门声。李秀宁闭着眼睛,皱起眉头不耐烦道:“出了什么事情?”   “回禀公主殿下,陈大将军求见!”   李秀宁不是不分好歹的人,当她知道李道贞是利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让陈应中招的时候。她已经不生气了,至少很多男人根本做不到陈应这一步。、   人生不易,且行珍惜。这句话的道理李秀宁还是知道的,她拂了拂蓬乱的头发,推了推身边正在冒着鼻涕泡泡的翠儿,翠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公主有什么吩咐?!“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为本宫梳妆更衣吧!让陈大将军去前厅稍待,本宫稍后就去。“、   ”慢!“就在这时,何月儿那双勾人的狐狸眼忽闪忽闪的朝着李秀宁眨着眼。   李秀宁不解的道:”月儿,你这是“   何月儿笑道:”公主殿下,请赎奴婢多嘴,不知陈大将军以前曾否送过公主殿下礼物?“   ”这“李秀宁迟疑了起来,陈应送过李秀宁很多东西,比如吃的美味,比如将陈怀仁的医护队送给自己救急,还有神兵利器,削铁如泥的宝刀,可以无视轻弓射击的铠甲。”   何月儿淡淡的笑道:“没有吧?”   李秀宁点点头,突然又摇摇头道:“他还送了我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一副刀枪不入的宝甲“   ”奴婢的意思是说,类似于八音盒一样的贵重礼物!”   “那个还真没有!”   “公主以后如果还想要这样的礼物,那最好还是不见他!”   李秀宁略作思考,就明白了何月儿的用意。   李秀宁咳嗽一声道:“你去告诉他,就说本宫说本宫不在府中!”   陈应与李建成、魏征等就如何攻取函谷关的事情商讨了整整一夜,陈应一夜连眼都没有眨,离开东宫,径直朝着平阳公主府而来,可是当听到平阳公主府的司阍一本正经的道:“公主殿下说她不在府中!”   陈应何尝不知道这是李秀宁故意不见他?然而这事无论怎么说,终究是他做得不对,毕竟是他搞大了李道贞的肚子,别说李道贞的做法在在大唐说出来没有人信,就算在开放的后世,说出来,恐怕一样没有人会相信陈应,只会相信他劈腿。   李秀宁故意不理会陈应,陈应心急如焚,为了哄李秀宁开心,他不是剽窃几首煽情的诗词,就是挖空心思为李秀宁做几道佳肴,或是给李秀宁弄些造型别致的首饰,或是制作精良的机关,或是造型别致的首饰。   事实证明,无论女人的身份有多么尊贵,她们对于宝石或亮晶晶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免疫力。   可是陈应却不知道李秀宁早就不生她的气了,可是李秀宁为了从陈应那里源源不断的得到让她喜出望外的礼物,所以李秀宁一直坚决不见陈应。   尽管陈应恨不得杀进平阳公主府,当面质问李秀宁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陈应实在是脱不开身。因为此时距离除夕之夜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东宫太子左右卫率、东宫太子左右司御率四率十八个折冲府根本就没有一支军队熟悉山地作战。偏偏这次奇袭函谷关最核心的战争,就是山地作战。   平原作战或城池攻防作战,与山地战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无论是补给方式,进攻方式,或者递进、支援方式,唯一可以相同的就是莫过于在战场上挥刀砍人了。不光在这个时候唐军不擅长山地作战,哪怕在中后期的时候,同样不擅长山地作战,后来吐蕃人在侵略大唐的时候,唐军只能被动防守,一旦吐蕃军队退缩到山区,唐军就完全歇菜了。   可是随着李建成把未来桃林的金矿向山东世族门阀开放,果然得到了大批世族门阀囤积的羽绒,经过七八天的准备,李建成为太子左右卫率,太子左右司御率四个率十八个折冲府共两万余将士,全部装备了羽绒服。   随着羽绒服到位,陈应也顾不得儿女情长,只得一心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中,事实上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中,根本无法将一支完全不熟悉山地作战的军队,训练得精通山地作战。陈应能做到的就是减少左右卫率与左右司御率将士的伤亡。   为此,陈应不得将四率十八折冲府两万余军队带到金粟山也称紫金山,素有“渭北小华山“之称,且融华山天险与翠华山苍碧于一体。山上松柏参天,沟谷纵横,可谓林壑优美。海拔虽然算不上高,但是气势磅礴,威势逼人,属于山地练兵的理想之地。   冒着暴雪与严寒,众将士来到紫金山上,被凛冽的寒风一吹,还没有开始打仗,已经有不少将士出现四肢无力,头疼脑热等异常。为此众将士牢骚满腹,怨气冲天。就连尉迟恭也感觉陈应是多此一举。左司御率冯立是东宫李建成的老人,也是东宫八将之一,论资格可比陈应老多了。尉迟恭只是敢怒不敢言,但是冯立直接不以为然的道:“陈大将军,尽信兵法,不若无兵法。老夫读书不多,但是打仗还拼的还是凶猛,莫以为读几本兵书,就目中无人。“   陈应对于冯立的冷嘲热讽,表面上不动声色。脸上笑容依旧,可是内心却沾沾自喜道:”这可是你自己伸着脸让我打的,我可就不客气了!”   陈应也深知他虽然战功赫赫,可是在某些人眼中,陈应不过是因为运气好而已,仅此而已。陈应在冠军大将军挂领东宫四率总管元帅,肯定是有人不服气他。陈应笑咪咪的望着冯立道:“冯司御率,敢不敢跟本帅打个堵?”   冯立不以为然的道:“陈大将军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陈应站在一块巨石上道:“看到月华山对面的那座玉镜山了吗?”   冯立点点头。   玉镜山其实并不是一面玉镜,而是因为古人在山顶开凿了一座巨大的平台,切下来的山壁陡峭如同玉镜,故名玉镜山。从军事的角度而言,玉镜山并不算是一座极佳的屏障,因为对面的月华山可以居高临下,对于进行无差别覆盖式打击,而玉镜山在正南向阳的地方,山势平缓,奔马可上。   陈应笑道:“本将军可率领东宫右卫率防守玉镜山,任由冯司御率率领太子左卫率、左右司御率进攻,若十日之内,冯将军可以攻下玉镜山,本将军任由冯将军处置。”   毕竟军中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要想让众将领对陈应心服口服,那么必须在他们最擅长的领域击败他们。   冯立闻言,与众将领对视一眼,脸上浮现自信的笑容。此时天气寒冷,呵气成冰,几乎不用打,光山上的寒风就足够陈应喝一壶的,何况此时,天寒地冻,陈应在玉镜山上根本就没有办法建立工事。更何况此时陈应以五个折冲府六千余人,对阵左右司御率加上左卫率三个率十三个折冲府一万六千余人,将近三倍的兵力优势,冯立没有理由会怕陈应。   当然,要说怕,冯立还真害怕陈应反悔。冯立正色道:“陈大将军,您是当真?“   陈应道:“本大将军从来不开玩笑。”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陈应与冯立击掌而誓。   东宫太子右卫率魏忠是陈应在担任东宫太子右卫率时的副率,如今升为正四品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作为陈应的老部下,在陈应与冯立打赌的时候,他一脸忧心忡忡的道:“大将军,您太莽撞了,万万不该与冯将军打这个赌!“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魏将军,你认为我们一定会输吗?”   魏忠讪讪的笑着,没有回答陈应的话。   陈应成竹在胸的道:“当初突厥的始毕可汗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现如今始毕可汗在哪儿?处罗可汗阿史那俟利佛设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他现在还敢与本将军对战吗?冯立虽然也久经战阵,可是他比得上处罗可汗吗?“   魏忠哑然失笑,暗笑自己实在是杞人忧天了。   在军事战争方面,全世界的军事理念都差不多,就是依靠人多欺负人少。哪怕号称影响世界的孙子兵法也是利用计策,将敌人的优势兵力分散,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绝对优势,积小胜为大胜。当然,其中还需要考虑的因素还有很多。   陈应难道真不知道冯立的自信来源吗?   答案是肯定的,陈应知道。真以为天气寒冷,陈应就没有办法在玉镜山布置工事防线了吗?   若是冯立固执的这样认为,陈应只好向他抱歉的说声:”少年你图样图森破“ 第一百章 首战告捷   其实中国历史上也不缺乏擅长山地作战的名将,更不缺乏山地作战部队。早在秦朝时期,秦始皇拜屠睢为国尉,领五十万大军出征。分为五军,进攻镡城今湖南靖县境、九嶷今湖南宁远南、番禺今广东广州、南野今江西南康境、余干今江西余干境,起初屠睢所向披靡,进展顺利,然而西瓯部族联盟军事首领桀骏伏击屠睢,大败秦军。   其后,秦始皇改以秦国铁鹰锐士出身的赵佗为帅。   秦朝的铁鹰锐士,可以说是现在特种兵的鼻祖。秦国大将司马错借鉴了吴起训练魏武卒的方法,从秦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士兵,司马错在训练铁鹰锐士的时候,一个士兵要全副甲胄,拿着一根长矛,一口阔身短剑,一把精铁匕首,背上二十支长箭与一张铁胎硬弓,一面牛皮盾牌,携带三天的军粮,带着这么东西还要连续行军一百里路。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有八十斤左右,这么高的训练强度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了的,难怪二十新兵中,只能选出一千多人了。按照这标准真的比现在的一些国家选择特种兵还要严格,不得不佩服当时的秦军。   赵佗改任征南兵团统帅后,总结屠睢的失败教训,结合部分铁鹰锐士的训练,秦朝征南大军,也可以算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支山地战部队。   当然,专于秦朝征南兵部的记载非常少,所以大家都对秦朝征南大军非常陌生。然而中国古代另外一支山地战就非常有名了,那就是三国时代诸葛亮创建的无当飞军。无当飞军组建之后,随诸葛亮一出祁山,因马谡失误而全军溃败,打断后的正是王平率领的飞军,一面死战,一面击鼓迷惑敌军,成功的掩护其他各部撤离战场,自己也全身而退,算是小试锋芒,无当飞军由于山地作战的特点,常被用于讨伐叛乱少数民族。   当然,陈应也知道如果征召山地少数民族青壮训练成军,这样会事半功倍,只是非常可惜,陈应现在也没有那个条件。   陈应事实上并不熟悉山地作战,但是在后世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陈应非常清楚军事发展的趋势是什么,简单来说,只是火力至上。其中玩得最狠的当属前苏联,集中兵力攻其一点,打开缺口,就整个营,整个团甚至整个军的突入进去,直到将敌人的防线辗压粉碎,当然遇到了德军,苏联人的伤亡非常惨重。当然,火力至上玩得最顺溜的当属美军,先是立体式进攻,铺天盖地的轰炸机轰炸,然后是没日没夜的大炮猛轰,最后才是密密麻麻的坦克蜂拥而上,当然遇到抵抗之后,他们绝对不会突击,而是马上撤退,继续火力覆盖。   陈应召集了东子右卫率所有校尉以上将领开会,向他们讲述山地战特点要注意事项:“山地战有着山地非常特殊的特点,狭窄的空间,无法同时展开部队,以及多兵种配合。像现在咱们以团为单位的整编就不能适合山地作战了!”   唐朝的作战战术单位是团,按照功能和配备还可分中垒、屯骑、射生、越骑、步伍、长水、长兵等。   所谓的越骑军,新唐书兵志:“凡民年二十为兵,六十而免。其能骑而射者为越骑。”用简单的话来解释,这就是轻装骑兵。屯骑,则是重装骑兵。步伍是轻装步兵,中垒则是重装步兵,在唐玄宗时代,唐朝开始成建制的出现陌刀军,而折冲府中的中垒团则全面换为陌刀团。射生,顾名思义,就是弓弩手。长水并不是水军的意思,而是指宣曲河的名字,原来的汉武帝时期,掌屯于长水与宣曲的乌桓人、胡人骑兵。在唐朝可以理解归附军。长兵就是专门操作长兵器的军种,如戈矛、长枪等。   不过东宫六率之中,并长水团建制。   魏忠问道:“大将军要想怎么改?”   陈应道:“全部打乱,以伙为单位,每伙依旧下辖十人,中垒、步伍卒各三,射声、长兵各二。每队依旧下辖五伙不变,五个伙分别以一、二、三、四、五命名!”   记室参军杜善果疑惑的道:“我们右卫率下辖五个折冲府,共二十五个团,其中射声、越骑长各五团,千人。中垒、步伍各个团,长兵仅五个团。”   陈应点点头道:“射声不足的部分,暂时让越骑团下马为射声,至于长兵不足的部分,那就削木为矛,本将军会向太子殿下请求调拨装备,争取半个月内完成换装工作!”   然后陈应又将后世四野的六条战术原则讲给众将领听,这可是陈应第一次掏出干货,六条战术原则,是林帅避免和谐、罗帅、刘大将总结出来的战术原则,简单来说就是一点两面,四快一慢,三猛。   好在东宫右卫率与其他各卫率将领不同,这些将领都是跟着陈应打过突厥的,作战经验非常丰富。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准备,各部有序的完成的整编,换装以及布防情况。   冯立也紧张的准备着,以三个卫率共十三个折冲府将近三倍的优势兵力,如果还打不过陈应,那么他也没有脸在东宫待了。当然,冯立还知道,这是演习,不是真打,陈应也不可能将对付突厥人一样,无所不用其极,至少在他攻山的过程中,陈应不敢让士兵将山上的石头直接砸下来。   要知道以下往上仰攻,最困难的就是面对山上的滚木擂石,往往攻山作战中,伤亡过半都在滚木或擂石的打击下产生的。可是当进攻开始之后,冯立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玉镜山虽然不大,但是主要进攻方面只有正南方面的缓坡,或东北、正东方面稍陡一点的陡坡,至于正西方向,根本不用考虑,由于古人在开凿玉镜山的时候,将山体挖成了近乎垂直的峭壁,除非他们可以长上翅膀,否则根本就没有办法攻上去。   哪怕搭云梯也不成,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超过十丈高的云梯。   尉迟恭作为第一波次的进攻梯队,可是当一次进攻尉迟恭就要骂娘了。因为短短两个时辰,正南一面的缓坡上,被陈应浇了一层冷水,这么冷的天气,马上就冻成了冰面,光滑如镜面,尽管坡度比较缓,可是滑不溜丢的,尉迟恭部的一个团徒步攀爬。   可是,陈应所部还没有放箭,这一个团就自己摔得鼻青脸肿,还有数十名士兵摔断的腿脚胳膊。   冯立大怒,下令继续进攻。   这一次冯立命令尉迟恭部携带早已准备好的柴草,一边前进一边铺路,这样以来倒是不会出现那么多摔伤了。   然而在这个时候,山顶的守军把烧得开了的雪水一股脑的往下倒,尉迟恭部三千余人被浇成落汤鸡。   如此寒冷的天气,被冷水一浇,马上就被成冰花。   尉迟恭无奈之下,只得下令这些士兵撤退,赶紧更换衣服,否则还真容易出现问题。   可是不曾想,这些士兵还没有撤退下来,火顶上又滚下来无数个大火球。   与此同时,尉迟恭也接到了陈应发布的命令:“其所部三千余人已经阵亡!”   尉迟恭莫名奇妙的道:“这怎么可能就阵亡了?”   陈应根本就没有理会尉迟恭,冯立拿到这个命令顿时就沉默了。陈应说得不错,如果上面浇的不是水,而是猛火油,那么现在这些士兵已经葬身火海了。   冯立也没有气馁,损失三千余人虽然说已经伤筋动骨,可是不代表他没有机会。   冯立下令左右司御率加上左卫率,余部一万三千余人兵分三路,继续进攻。 第一百零一章 山地梅花阵   这一场演习,其实有着很大的局限性。任由冯立使出浑身解数,东宫太子左右司御率、东宫太子左卫率十三个折冲府共一万六千余人马,其实超过一半阵亡,近三分之一被陈应俘虏。   在演习结束的时候,冯立以下东宫众将领都像霜打的茄子。这些情况早已在陈应的预料之中,所以他非常淡定的朝着众将领道:“在平原,在野外两军对阵,你们的办法并没有错。可是在山地,仗就不能这么打了,你们倒好,步伍排成密集的队伍,排队上山进攻,这样倒让守军省事了,弓箭手根本不用瞄准,就连拿把菜刀杀鸡都会害怕的妇孺,也可以举起石头砸倒你们一片。”   冯立这下完全服气了,陈应在守山的时候,使出的手段让他不寒而栗,现在想想还感觉后怕不已。   他命右司御率的四个折冲府从东部的山谷发起进攻,然而,队形刚刚展开,结果山上的堆积的积雪居然突然席卷而下,也幸存这只是演戏,右司御率的将士只是被淋了一头雪,弄得狼狈不堪而已。事后,冯立才知道,陈应往积雪上撒盐,原本冰冻得坚硬似铁的积雪,就融化松散,形成了一股非常小的雪崩。   如果说右司御率的遭遇,只是他们想不到,没有防备完还可以接受,那么左卫率的五个折府可败得没有话说了。他们刚刚爬上半山腰,结果东宫太子右卫率的三个团就如同猛虎下山,仅仅一个急冲锋,就把右卫率打得七零八落,大部分将士被狠狠的揍了一顿,然后拿绳子捆上,在雪地里冻了足足半个时辰。   东宫左卫率其实与右卫率的装备基本一样,由于山道狭窄,连成队的建制都无法展开,而陈应将右卫率改编成混编的方式,远的用弓弩射去掉箭头,沾上白灰,出现白点判定伤亡近的就用步伍突袭,特别是左卫率的射声团,区区三百余人的队伍,拉长到了六七百步,遇到右卫率的十几个伙突袭,基本上没有近战战斗力的射生团,在短短一刻钟就败下阵来,在山地狭窄的空间内,以伙为单位的混编组合,打得左卫率将士没有半点脾气。   左卫率全军覆没的消息,冯立根本就不知道,结果倒好,右司御率大败,冯立下令撤退休整,结果陈应又让右卫率的士兵冒充左卫率,轻而易举的进入冯立的大营,将冯立以下所有人全部俘虏了。   军队就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陈应以少胜多,大败左右司御率和左卫率,这下众将领全部都没有脾气了,也对陈应心服口服,最重要的是,如果王世充在函谷关的守军也使用这个办法,他们四率十八个折冲府,就算全部拼光,也没有机会拿下函谷关。   冯立还是要点脸的,他既然输了就输得起。准备接受陈应最严厉的处罚,甚至做好了自动辞职的准备,可是陈应却像没事的人一样,根本不提这一茬。这让冯立忐忑又感动。   冯立倒也拿得起放得下,陈应已经给他脸了,如果他再不抬举,这么三十多年,他就算是活到狗身上了。   “不知以陈大将军之见,这仗应该怎么打?”冯立的态度非常好,完全放在了陈应下属的位置上,而不是倚老卖老。   陈应朗声道:“军队打仗,不是游侠斗殴,讲究的是相互配合,中垒卒在前防守,射生负责压制掩护,长兵上前压迫,步伍近前缠斗。以队为战术单位,五个伙,形成两前两后,一伙居中策应机动,如同一朵梅花,快速展开。伙与伙,队与队,旅与旅、团与团之间要紧密配合,灵活机动,遇到前面抵抗,远射近攻。进攻要果断,要雷厉风行”   就在陈应向众东宫将领讲授山地战术原则和配合方式的时候,脸上沾着假胡子,低着头的一名校尉模样的人,悄悄对身边的两名一胖一瘦校尉低声道:“快,快记下来!”   胖校尉拿出一个小瓷瓶子,拔掉软不塞子,那名瘦校尉则快速的拿着一支细毫笔在纸上快速的记录着。   陈应如果看清这名大胡子校尉,一定会发现,这个人他还认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世民。   李世民被李渊任命为陕东道行台尚书令,兼陕东道兵马大元帅,以兵部尚书屈突通为陕东道行台尚书左仆射,以陕东道兵马左都统副元帅,以东宫宾客、冠军大将军陈应为陕东道行台尚书右仆射,兼任陕东道兵右都统副元帅。   虽然正式的圣旨并没有明发天下,可是李世民早已得到确切的准信,在这个时候,李世民突然接到消息,李建成将东宫左右卫率,东宫左右司御率,相当于东宫五分之四的兵力东宫左右清道率总编制为各有三个折冲府,总兵力在七千二百人之间。不过实际上左右清道率加在一起只有四个折冲府,不足五千人。交给了陈应,让陈应进行训练。   三天之前,李世民接到消息,陈应将左右卫率与左右司御率的两万余兵马带到了紫金山进行训练,李世民这就带着长孙无忌、杜如晦以及段志玄悄悄出了长安城,抵达紫金山下。   李世民早已在东宫各军中收买了人手,所以就连陈应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李世民已经混进了东宫军中,并且全程参与了这场别开生面的演习。   事实上,这场为期不过两天一夜的演习,让李世民大开眼界,当然最多的是震撼。李世民深知,如果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自己的表现不见得会比冯立好多少,很显然,冯立输得非常惨。   杜如晦在纸上刷刷的记录着陈应所讲的话,李世民听得也津津有味。   当然,陈应一边介绍,一边命东宫太子右卫率的一个旅,一百余人进行梅花阵的演练。   毫不夸张的说,右卫率对于山地作战的理解,还是半瓶子。他们的动作配合相当生疏,甚至有些笨拙,正所谓外行热闹,内行看门道,李世民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尽管演练起来动作生涩,慢慢的变得更加流畅起来。   陈应一边指挥演练,一边向众将领介绍:“作战勇猛是对的,但是勇猛不是自杀,将士们的每一次进攻,作为将领必须将最恶劣的情况预料到,想到并且找到合理的办法,在山地环境中作战,遇到最多的就是伏击,而两前两后,中间这种梅花布局,就目前最有效防止中计的办法。你们仔细看,如梅花一般的战术队形,无论从哪一个方向发起伏击,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有效的防守或反击” 第一百零二章 组建背嵬军   陈应其实很想采取后世的三三制。对于解放军的三三制,陈应实在是太熟悉了。这是解放军的看家本领,三个人为一个战术小组,交替掩护,灵活穿插,迅猛突击,印度自卫反击战,朝鲜战争,越南自卫战争,都是这样打的,正是利用三三制这以战术,才让装备粗劣的解放军打出了世界威名。   把一个伙分成三个战斗小组,这是陈应最初的想法。然而这个想法当然是非常美好的,现在太操蛋了。冷兵器战争与热兵器战争,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在合适的地形中,一名机枪手或以压制数百敌军无法前进半步。甚至一名士兵可以一天之内收割两千敌人的生命。   可是在冷兵器时代,这样的事情是根本不存在的。弓弩手在体力充沛的情况下可以发射两壶箭,超过两壶箭,弓弩手就没有体力了。而且区区几名弓箭手,根本就无法形成后世密集的弹幕,压制敌人进攻。   在这个时候,采取三三制反击就是一个悲剧。古代的军制,自商鞅什伍制以后,历朝历代无论称呼怎么变,基本上采取的都是二五制。汉军以五十人为一队,两队为一屯,五屯为一曲,两曲为一部,五部为一营,两营为一军。比如唐朝军队是两队为一旅,五旅为一团,五团为一折冲府。若干折冲府为一军。到宋代,百人为一都,五都为一营,五营为一军。到了明朝,百户之下有两个总旗,下辖十个小旗,当然十个百户是一千户,不过千户下面还有两名副千户各统五个百户。五个千户就是一个卫所。还是什伍制。   当然,梅花阵与三三制到底谁优谁劣,在冷兵器时代却是一目了然的。所以,某些穿越大军,动不动就在古代搞三三制,效仿后世的军事制度,事实上,这种结果一定会很惨。冷兵器战争与热兵器战争有着巨大的天然鸿沟,难以跨越。   在长达两千多年的冷兵器战争时代,难道说就没有一个军事天才改掉什伍制?答案是肯定的,不是因为中国没有天才,可是因为商鞅创立的什伍制经过了两千多年的实战检验,事实上,热兵器战争时代发明的三三制,早已不适应信息化时代战争模式了,世界各国已经采取了更为先进的战术编制。   长孙无忌听到陈应这话,不以为然地望着李世民低声笑道:“陈大将军也真会故弄玄虚,若是敌人四面八方,同时展开进攻,这个所谓的梅花阵有个屁用!”   李世民摇摇头道:“其实不然,这个梅花阵还是非常有用的。”   “这这怎么可能?”长孙无忌膛目结舌的问道。   事实上,长孙无忌的疑惑也是众将领的疑惑。   尉迟恭就毫不客气的道:“若是敌人同时进攻”   “记住,这是山地!”陈应目光如电的指着对面的山坡道:“尉迟恭将军,你去把伏兵埋伏在四面八方试试?”   “这”尉迟恭还真无法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陈应没有理会尉迟恭继续道:“光有梅花阵是远远不够的,在山地战中,必须要有一个全新的建制,全新的兵种,那就是侦察兵,也可以理解为尖兵。这些将士为全军最优秀的将士,身体素质要好,装备要最好,反应要非常灵活,还要会识字,能画图,本将军准备在东宫太子左右司御率与东宫太子左右卫率四府十八府中挑选一批精锐的士兵,成为侦察兵!”   在这个时代,其实都有尖兵一说。当然也有侦察前方敌情的部队,当然这个时候与后世的侦察兵不一样,这个时代一般情况下都是用死囚,或是犯了过错的将士充任这一职能,当然这样的结果就是,哪怕名师大将,也会被敌人伏击,因为充当侦察的尖兵,不够尽心尽力。   陈应当然知道,在这个时候,身体素质好,反应灵活,综合作战技术高的人,一般都是基层军官,最次也能混上一个队正、副队正。   唐军对于武职官员的级别是相当高的,相对后世而言。哪怕是副正,也会授陪戎副尉的武散官从九品,这个官职与大理寺狱丞平级,大理寺牢丞,就是后世最高院的监狱长,还有中下县尉。   如果没有足够的待遇和利益,军中有才能的将士还真不会参加这个所谓的选拔,陈应想了想道:“本大将军拟建一新折冲府,命名为背嵬折冲府,下辖四团,每团三百人。折冲都尉有本大将军亲自兼任,各团校尉破格擢升为正六品昭武校尉!”   众将领一听这话,暗暗惊讶。   正六品昭武校尉,按制中府果毅都尉,哪怕他们这些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校尉皆享受正七品致果校尉,已经算是破格了。一般边军军府之中的别将副折冲都尉、长史才享受这个待遇,然而正七到正六品,中间足足隔了四级。振威副尉从六品下,振威校尉从六品上,昭武副尉正六品下,昭武校尉正六品上。   众将领窃窃私语,这个昭武校尉,对于在场的什么宁远将军,游击将军、游骑将军、定远将军、宣威将军、忠武将军、壮威将军而言,自然没有什么吸引力,可是对于一般校尉,可有着莫大的吸引。   陈应接着道:“背嵬军四校尉为昭武校尉,副校尉为昭武副尉,旅帅为振威副尉,副旅帅为致果校尉。队正受致果副尉,副队正授翊麾校尉。伙长享受正八品宣节校尉,副伙长享受从八品宣节副尉。所有将士全部享受正九品上仁勇校尉。   听到这话,众将领眼睛冒出了绿光。   军队是一个集体,不是个人。哪怕是任何一个将领,他们都有自己信任的部下,可是因为官职,或其他原因,哪怕是最信任的部下,也没有办法提升。   在任何时代,公平只是一个相对而言的字眼,根本做不到真正的公平。   众将领窃窃私语,而陈应却不咸不淡的道:“诸位都散了吧,把这个消息,传达到全军将士每一个人口中,务必让全军将士明白,本将军要选的是兵中之王,个个都是十人敌!”   众将领闻言大喜,高声欢呼:“恭送大将军!”   长孙无忌的那张胖脸,因为愤怒气得扭曲变形,他指着陈应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他他这是干什么?官爵乃朝廷名器,岂能私自相授?他居然要建立一支全部有校尉组成的折冲府,这是要做什么?”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他这是在学司马错,准备在东宫之中建立一支铁鹰锐士。”   司马错在二十万新军之中,挑选出了一千六百余名铁鹰锐士,这些锐士人人享受大夫以上爵位。要知道当时秦国大夫最次一级也是县丞、县尉级别,就像赵佗,因为训练时成绩出色,品上优,受公大夫,这是与秦国上县县令匹配的爵位,也就是说一个小兵直接享受正团级待遇。   就在陈应准备回营休息的时候,无意在望着后面还有三个站着不动,特别是李世民此时穿着一身校尉级别的明光铠甲,却背着手拧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让陈应想不注意他都难,更何况长孙无忌的那种体型,在东宫六率中也难找出第二个。   陈应仔细一看,最终还是认出了李世民。   陈应虽然心中暗暗惊讶李世民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陈应也没有办法避开。想了想,陈应还是决定与李世民开诚布公。   “下官参见秦王殿下!”陈应上前向李世民躬身施礼道:“不知秦王殿下驾到,未能远迎,还请秦王殿下赎罪。”   “军中没有秦王,只有将军和士兵!”李世民淡淡的笑了笑,突然一本正经的道:“校尉李世民拜见陈大将军!”   陈应看着李世民一本正经的样子,苦笑不得的道:“不知秦王殿下为何到此?”   “原本孤王以为函谷关为拦路虎,可是现在看,函谷关已不足为虑!”李世民淡淡的一笑,指着杜如晦刚刚记录的字道:“不知陈大将军能否为本王解惑,我大唐官爵位早已完备,相应的品阶,拥有相应的官爵,陈大将军筹建背嵬折冲府,却以校尉为兵,目的何在,意义何在?”   “此事三言两语还真说不清楚!”陈应指着不远处的大帐道:“还请秦王殿下进帐详淡!” 第一百零三章 彻底解决突厥   “采取诸兵种,以伙为基本单位进行混编,这样更为灵活,方便在山地进行机动和调配,这点本王理解,可是为什么要成建立背嵬折冲府?”李世民惊讶的问道:“难道有亲卫团还不够吗?”   在唐朝宁远将军以上会设立自己的亲卫营,规模与主将的级别而定,如果是上都督府亲卫,一般而言是一个旅的规模一百人。如果是行军总管级别的将军,他们的亲卫营的规模就是一个团,如果到了十六卫将军级别,他们的亲卫规模将会两个团左右,如果到了十六卫大将军领军出征的时候,亲卫规模将是一个折冲府。   当然,唐朝对于亲军翊卫校尉的待遇也是提到了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陈应此时已经是东宫太子宾客,论级别在战时成立亲军是可以的,不过却单独再成立一支背嵬军,李世民就有点搞不懂了。   陈应无声的笑了:“不一样的,亲军翊卫的职责是保护主帅以及指挥机关,若是承担了战场侦察的任务,就无法保护主帅,这样以来,两者不可兼顾,所以臣打算成立一支背嵬折冲府,下辖八百或一千二百人,专门从事战场侦察,堡垒突破、反斥候侦察。”   李世民点点头,但是他却没有直接发表意见。   杜如晦却道:“臣认为可以,这样以来可以做到知已知彼。”   李世民道:“若是如此,那陈大将军暂时先成立背嵬军,专门战场侦察,若是效果显著,那就全军推广。”   “谢秦王殿下成全!”陈应大喜过望着,立即下达正式书面军令,命令全军四个卫率十八折冲府八十二个团把最优秀的士兵送到中军大营,让陈应亲自挑选。   李世民望着陈应中军大帐中长达一丈六尺见方的巨大的沙盘,指着那道栩栩如生的函谷关地形图道:“陈大将军准备拿下主攻函谷关的任务?”   陈应点点头道:“若是郑国全力死守函谷关,函谷关即使最终会被攻下来,损失也会非常惨重,臣只是在试验一种全新的作战理念和作战方式山地作战。”   李世民轻轻的笑道:“战场上变幻莫测,谁也不敢保证每战必胜,影响胜负的关键因素很多,稍不注意就会铸成大错,陈卿倒是对本王信心实足啊!”   “秦王殿下何必妄自菲薄!”陈应笑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用兵更是如此。知彼知已,方能百战不败。知彼,不仅仅是要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有多少粮草,驻扎在什么地方,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更要知道将领是谁,有什么用兵习惯。将是一军之主,就像人的脑子一样关系重大。如果他是个愚蠢的人,就算有雄兵百万也不可惧。如果他是一个聪明的人,我们就不能掉以轻心。王世充是什么样的人?殿下想必比臣更清楚。”   事实上,王世充与李渊都是差不多的一类人,非常不信心非李氏皇室之外的将领,他也害怕军权旁落,最终丢失皇位。然而李渊比王世充更幸运的是,李渊的儿子也好,侄子也吧,哪怕是族子,都是个顶个的人才。   后来的江夏王李道宗,十七岁时就跟随堂兄李世民四处征战,既英勇善战,又颇有谋略。后来单独领兵作战,在灵州大败梁师都和突厥联军,高祖李渊大为赞赏。贞观时,和李靖、李勣等攻灭东突厥汗国,俘虏东突厥颉利可汗,除掉了唐朝最大敌患;后又打败了另一游牧民族吐谷浑,立下赫赫战功,以功被封为江夏王。   除了李道宗之外,还有李虎五子李绘的孙子李道玄,   性情沉稳笃厚,喜欢练武,他十五岁就跟随堂兄李世民东征西战,十五岁是个追星的年龄,李道玄也是追星一族,他的偶像就是堂兄李世民,李世民在每次战斗中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李道玄深受堂兄的影响,在征伐宋金刚、王世充等的战争中英勇无比,在与窦建德的武牢决战中,李道玄挺身杀入刀林箭雨的敌阵中,贯穿敌阵,再从敌阵背后杀回,反复多次,战马被敌军的箭羽射的如同刺猬,他仍然勇气不减,奋勇杀敌。不过李道玄因为太过勇猛,被刘黑闼伏击杀死,死时年仅十九岁。   李虎的七子李蔚有四个儿子,有四个儿子李琛、李孝恭、李瑊、李瑰。这兄弟几个大都比较有德行和才干,比如襄郡王李琛在任地方官的时候为政宽简,被辖区的各族人民爱戴;再有汉阳郡王李瑰,出使突厥时不卑不亢,突厥颉利可汗一气之下来硬的把他扣了起来,结果李瑰不吃这一套,颉利没有办法,只要放他回去,后来在出任荆州都督的任上处理政务、安抚少数民族都有很一手,挺有政绩的。最厉害的就算李孝恭了。   唐高祖刚刚打进首都长安就命李孝恭到招抚巴蜀巴蜀可是天府之国,很好的后勤保障基地,也就是劝这里的地方官僚赶紧来归顺,并取得很大的成功,三十多个州都被他搞定,他又挥师一举歼灭了食人恶魔朱粲把成千上万的妇女儿童当军粮吃掉。在李靖的配合下,灭掉了南梁萧铣,可以说李唐初唐时期三分天下,其中有一分是李孝恭一个人搞定的。而且李孝恭最牛逼之处是他从长安开始,一直打到了南海边。整个人带劝降带打下来的地盘,比窦建德与王世充加起来还要大。   除了这几位既打打仗,又能抚民的子侄之外,李渊还有李神通,李神符等十八个侄子有名有姓,没有功绩没有史书记载的不算反观王世充的子侄,几乎全是坑爹货,除了被影视剧黑得最惨的王仁则还有点本事之外,其他一个比一个坑爹。李渊任用子侄,最多碰到一个李元吉与李孝基一子一侄坑了他一把,然而王世充任用的子侄,除了王仁则之外,全部都是坑货。   李世民闻言哈哈大笑:“陈大将军真乃妙人,真是一语中的。”   陈应其实也暗暗嫉妒李虎的能生,他生了八个儿子,与李渊同辈份的堂兄就十七人,如果算上李建成兄弟的堂兄弟,足足二十多人,这些人当然也不全然是人才,也有几个坑货,但是大部分李唐宗室都是非常牛逼的人物。   反观侯莫陈氏,关键整个家族到了陈应这一代,几乎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人才。当然他自己如果不是拥有一颗后世的灵魂,估计早就被苏护玩死了。   李世民看着陈应沉默,好奇的问道:“以陈大将军之见,那么王世充是什么样的人呢?”   “王世充是个极谨慎的人,”陈应该抬起头,看向远方。“所以,我们的这次征伐王世充,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李世民喃喃的自语道:“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克明,记录下来,一个字都不要漏!”   看到杜如晦充当李世民的记事书,陈应突然想起历史上被宋代列入武经七书之一的李卫公问对,难道这次会面,将来也会记入史书,成为陈郡公问对。   想到这里,陈应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极了。   不过,陈应倒没有紧张。自己虽然不像李靖那样对孙子兵法有着非常高的造诣,然而陈应在军事领域的看法上,却不一定会弱于李靖。   当天慢慢黑的时候,李世民与陈应从中原大战,讲到了漠北草原,李世民知道陈应曾以弱师大胜突厥,现在他也非常关心这个问题。   事实上突厥问题并不是李唐一代的问题,用后世的话说,这叫历史遗留问题。陈应知道游牧民族为祸害北方长达两千余年,匈奴人灭亡之后,鲜卑人在草原上兴起,随后就是柔然人,当柔然人没落之后,紧接着又是契丹人,接着在契丹人没落之后,女真人兴起,女真人像一颗流星一样,崛起得迅速,衰败得同样迅速,如同昙花一现。接着蒙古人兴起。   提到这个问题,陈应想了想道:“农耕民族跟游牧民族进行的战争,农耕民族永远都处在不利的地步。游牧民族不管在农耕民族的地盘上抢到了什么都是胜利,而农耕民族能收获的只有游牧民族的生命,基本上谈不到收益。”   李世民愤愤道:“难道说在陈大将军眼中,没有足够的利益,就任由突厥豺狼肆意屠戮我华夏百姓?要记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陈应道:“臣可没有说不打,而是如何打的问题,突厥人与其他游牧民族一样,来去如风,他们执行的战略其实可以分为十六字方针“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所以,单纯的从军事方面,根本无法解决突厥问题,必须军事和政治、经济三管齐下,这才可以彻底的解决突厥。”   李世民听到这话,眼睛不禁陡然一亮,兴奋的问道:“如何三管齐下?” 第一百零四章 真是笨得可以   长孙无忌此时非常失落,他自认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偏偏陈应与李世民的谈话,他根本就插不上嘴。长孙无忌悄悄离开中军大帐,走到帐外,顿时他发现了异常情况,东宫太子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全军将士两万余人,居然全部穿上了羽绒服。   自从武德元年冬天,陈应发明了用羽绒经过高温蒸煮消毒,然后将羽绒填充到衣物中,代替皮草,这种轻便、灵活、保暖效果好的羽绒服就很快风靡长安,甚至远销到草原上。一件羽绒服的价格在长安可以卖到两三百贯,如果到了草原上突厥贵族手中,价格足足翻了十倍,可以卖到两三百两金子,这相当于三千贯。   羽绒最好的当然要数鸭子,可是这个时代由于粮食产量低,人工饲养鸭子虽然存在但是数量稀少,一件羽绒服包括一件羽绒上衣一条裤子,至少需要一斤半羽绒,至少需要八十只鸭子羽绒,才免强足够。   羽绒服的产量受鸭子的数量限制,一直没有提高起来,这个时候并没有激素饲料,全部都是依靠粮食或麦麸子喂养,一只鸭子需要差不多一年才能长成,一只鸭子一年要吃掉将近八九十斤粮食,加上人工成本,一只鸭子需要八十到一百钱左右。可是随着羽绒服有价市场的刺激,现在长安的鸭子每只都会卖到一百五十钱到一百八十钱之间,羽绒的成本就在四五十贯左右。   陈应哪怕以成本价弄到羽绒服,一件羽绒服也会高达六七十贯,两万余人人手一件,也要一百多万贯。还有羽绒被,恐怕三百万贯都不止。想想长孙无忌就感觉不寒而栗。李渊在起兵之初,得到了太原王氏、太原温氏、清河崔氏以及陇右李氏的支持,四大家族总共向李渊捐献了将近一百七十万贯的财物和物资,这样以来,李渊和李唐王朝根本就不用像其他义军一样,依靠以战养战,到处掠劫百姓或富户的钱粮,从而获得仁义之师之名。   这个信息非常重要,陈应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大规模的财源?很显然这个财源一定是李建成的,陈应虽然出身侯莫陈氏,然而侯莫陈氏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财力。   如果李建成真得到这么一大批财力的支持,为了夺取一次主攻机会的胜利,就舍得投入这么大的本钱,那么李世民在这场夺嫡的斗争中,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无论夺嫡也好,夺天下也罢,最关键,最为核心的问题,那都是一个字“钱”。   正所谓忠诚的代价就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一次战功的抢夺,李建成都舍得投入上百万贯,那么一旦要拉拢或收买李世民的嫡系部曲,恐怕到最后李世民根本就剩不下几个人了。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一点儿也不淡定了。   长孙无忌返回大帐,却也陈应满面红光,他与李世民、杜如晦,一个端着一个粗瓷大碗,大口吃着一种叫油泼面的食物。面条在这个时候还不叫面条,还叫做汤饼,可是陈应偏偏把汤饼叫做面条。   李世民也执拗不过陈应,不过面条这个名字,反而更加贴切。油泼面其实很简单,就是将煮好的面条放进碗里,葱花碎、花椒粉、盐等配料和厚厚一层的辣椒面一起平铺在面上,用烧的滚烫的菜油浇在调料上,顿时热油,将花椒面、辣椒面烫熟而满碗红光,随后调入适量酱油、香醋即可。也可另外加入腊汁肉、西红柿鸡蛋等搭配食用。   不过,在这个时候陈应还没有辣椒,这让陈应非常遗憾,好在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两年了,陈应也习惯了没有辣椒的日子,端着碗,陈应心中暗暗在想,是不是什么时候,弄一个船队把美洲的辣椒、玉米、大豆等弄回来。   长孙无忌目瞪口呆的看着李世民毫无形象大口胡撸胡撸着汤饼,一面用袖子抹着额头的汗水。   “无忌,你来得正好!”李世民嘴里的面条还没有嚼碎,嘟囔道:“快趁热,这汤饼”   陈应再一次纠正道:“对,油泼面”!   “对,油泼面!”李世民道:“虽然是军中简陋之食,却胜似山珍海味。”   说着,李世民冲身边的一名侍卫道:“快再去给本王盛一碗!”   侍卫也艰难地咽着口水,虽然说辣椒没有,可是姜、葱、蒜,特别是西红柿还是不缺的,唯一比较可惜的就是没有青菜。   李世民连续干完了足足三大碗面条,看着陈应两手一摊:“殿下,已经没有了!”   李世民扭头,看着杜如晦。杜如晦急忙两三下将碗里面条扒到嘴里,就连碗里的汤汁也没有剩下半点。   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忌迟疑,悠悠一笑道:“孤王险些忘了,无忌是肉食者,无肉不欢,来人去给无忌弄些肉!”   长孙无忌在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看着长孙无忌点点头,李世民赶紧抢过这碗专门给长孙无忌留的油泼面,生怕长孙无忌反悔,赶紧往里嘴扒。   陈应看着杜如晦已经吃完了,问道:“秦王殿下,咱们接着说?”   李世民点点头道:“不错,接着说,克明劳烦你记录!”   杜如晦此时手臂已经酸麻无力,短短一个半时辰,陈应已经说了不下两万字,他记录手腕都在抖,可是秦王有命,他不得不从。   陈应端着茶杯,小泯一口道:“对于突厥经济上可以绝对的控制,听从大唐,愿意臣服大唐,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臣服,也可以给他们一个互市的机会,让他们可以喝咱们大唐的茶,穿汉家衣衫,有道是有浅入奢易,由奢入浅难,等他们养成了习惯哼哼”   对于大唐而言,周边诸国都是一个渣渣,哪怕号称东北亚小强的高句丽,其实也是半游牧半农耕国度,他们自给自足,根本无法办到。只要采取经济输出,极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完全摧毁他们本来就脆弱的经济体系。   长孙无忌对陈应可依旧是不假颜色,反唇相讥道:“突厥人凶狠成性,他们就算什么都没有,只要手里还有一把刀子,就会南下强抢,如今我们大唐消灭了刘武周,失去了与突厥的缓冲地带,一旦数万十数万突厥骑兵南下,到时候什么都成突厥人的了!”   “其实我就想不明白,为何我大唐一定要出兵呢?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是挺好么?”陈应笑道:“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如果中原未定,河北窦建德一旦完成对山东的撑控,他要么调头南下与王世充争夺中原,要么返回对付幽州罗艺,一旦让窦建德完成布局,那才是大唐真正的不幸!”   李世民苦笑道:“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怎么没有?单说处罗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设吧,他就有两个儿子,阿史那奥射设、阿史那郁射设,他还有三个弟弟,阿史那咄苾、阿史那步利设、阿史那欲谷设,这事就能成。”   长孙无忌道:“处罗可汗的儿子、弟弟关咱大唐什么事?难不成他们会帮大唐把他们父亲杀了?”   陈应这个人向来都是人敬他一尺,他让人一丈,长孙无忌不知道吃了什么枪药,对他说话一直都是夹枪带棒,陈应自然也不会客气,陈应冲着长孙无忌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你还真是笨得可以啊!”   “你!”长孙无忌听到这话,气得额头清筋凸起。脸涨得通红,如同一块红布。   陈应突然害怕起来,他真害怕长孙无忌会气在他在面前。   要知道长孙无忌的体型,正在横向发展,正如李世民所说,他又是无肉不欢,这么胖的身子,还喜欢吃肉,妥妥的三高人群,这万一要是气得脑淤血发作,陈应又会摊上一条人命官司。   好在陈应的的担心是多余的,长孙无忌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道:“今天你不给我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我跟你姓陈的就没完!” 第一百零五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明白,枉你还自称为秦王府第一谋士!”陈应还真不怕得罪长孙无忌,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得罪过他,长孙无忌偏偏咄咄逼人。还真以为陈应怕了他似的。陈应故意装作一脸恨不铁不成钢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你什么你,你难道没有听过前汉时期的推恩令吗?”   听到这话,杜如晦眼睛陡然一亮。李世民却恍然大悟。   皇位只有一个,可是那个位置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无论是俟利弗设的儿子,阿史那奥射设和阿史那郁射设,或者俟利弗设的弟弟阿史那咄苾、阿史那步利设、阿史那欲谷设,按照突厥的传统,都有资格继承汗位。   因为突厥人的传统与唐朝的不一样,他们在建国之初,由于阿史那土门在建国的第二年就因病去世了,他把汗位传给了长子阿史那科罗,他就是突厥历史第二任可汗,乙息记可汗。乙息记可汗死后,并没有把汗位传给儿子,而是传给了他的弟弟阿史那俟斤,阿史那俟斤是突厥历史上的第三任可汗木杆可汗。阿史那俟斤死后,将汗位又传给了他的弟弟,阿史那库头。   这位就是突厥历史的第四任可汗佗钵可汗。等阿史那库头死后,又传给了他的弟弟,土门可汗的第五个儿子,阿史那庵罗,也就是突厥的第五任可汗步离可汗。   然而,到了步离可汗之后,突厥就陷入了分裂,同时木杆可汗的儿子自称阿波可汗,乙息可汗的儿子,自称为沙钵略可汗,莫何可汗,都蓝可汗,达头可汗的儿子自称为都六可汗,莫贺拙可汗,一下子出现六个可汗,也是隋朝杨坚可以大胜突厥的根本原因。   在这个时候,不光是李世民懂了陈应的意思,就连长孙无忌也明白了过来,这个计策的发明和执行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   正是因为如此,长孙无忌这才郁闷的想要吐血。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反驳陈应,因为陈应所说的事情有前例可循,而且还是成功的例子。   李世民当然知道推恩令,然而毕竟当局者迷,当东征王世充在既的时候,李世民最担心的其实还是突厥犯境的问题,毕竟李世民挂帅出征,抽调八总管十五万大军,这些军队甚至上将河东、灵州、河西、关中的军队调得七七八八了,万一突厥人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轻骑南下,可以说从河西、河套乃至河东,长达两三千里的边境线上,根本就没有一个边镇可以防守住突厥人的兵锋。   更何况突厥人的骑兵来去如风,他们的打法有点像苏联人的一线平推战略,会几乎同时从两三千里的边境线上发起进攻,只要打开一个口子,其他各方的突厥军队就会从这个口子里一泄到底,简直如同银河泄地。   李世民君臣第一个念头并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打或者防,无论怎么布置,大唐此时还没有两线作战的本钱,所以这个时候,他们根本就却没有一个人想到推恩令这方面去。   直到陈应提出了推恩令,李世民这才如同拨开了漫天迷雾一般,整个思路都清晰了。李世民目光有些痴呆的望着陈应,喃喃的道:“阿史那俟利弗设败在你手上,一点儿也不冤枉,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样也会失败!”   “这是当然!”陈应沾沾自喜道:“秦王殿下其实暂时不用担心突厥人,因为他们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闹得不可开交了!”   “哦!”李世民兴奋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兄弟阋墙!”陈应神秘兮兮的道:“所以,秦王殿下不必担心来自北方的威胁,等他们兄弟分出胜负,中原早已大局已定!”   有时候,陈应不得不暗叹,李渊真是上天的宠儿。原本不可一世的突厥,偏偏在李渊初立大唐的时候,大唐弱不经风,而突厥也不好过,始毕可汗死后,处罗可汗继位,可是这货仅仅在汗位上活了不过一年零六个月,就一命呜呼了。   俟利弗设的弟弟既阿史那咄苾继位,也本无可厚非,按照突厥传统,在儿子年轻尚幼的时候,国需要长君。可是俟利弗设的儿子阿史那奥射设根本就不服,他也一心想当突厥可汗,结果奥射设成功利用父亲的影响力,将他的叔叔拖住了两年有余,等两年之后阿史那咄苾搞定侄子之后,李唐已经打败了王世充,占据了中原,消灭了梁萧,灭掉了窦建德,直接将从幽州、辽东,河西、陇右、巴蜀、江淮之地尽数占据,这个时候,唐朝天下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二,已经不是阿史那咄苾可以吞并得了的庞然大物。   运气当然也是实力的一种,李世民有时候也在嫉妒李建成这个哥哥,大义的名份李建成已经占据了,偏偏如陈应之流,能征善战的良将成了李建成的门人。   事实上,此时李秀宁也在嫉妒李道贞。   因为李道贞的运气同样实在是太好了。   她在灵州掌握着陈应的庞大遗产,正在为人力短缺,无法在第一时间恢复陈应的大钢石计划的时候,塞外遭受了数十年罕见的雪灾,大量的牛羊冻死,牛马羊十不存一,即使在拥有火炕和火墙的房间内,也感觉外面的寒冷非常恐怖,更别提居住在一层薄薄的帐篷里的突厥人了。   原本郁孤尼并没有把矛头对准突厥人,可是在生死存亡面前,突厥人也想活下去。他们得知李道贞想要奴隶,他们就不约而同的驱赶着仅存的牛羊,冒出冰雪,跋山涉水,一路前往灵州,投靠李道贞成为李道贞的奴隶。   这件事情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谈,然而事实上的情况下恰恰是如此,突厥人采取的还是奴隶制度,除了突厥贵族之外,保护突厥人本身,他们都是各部的奴隶,都是贵族的财产,根本就没有半点自由,反正都是当作奴隶,跟随都是干。   李道贞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此时李道贞终于绝望了,她可不是做女红的料,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只有交给小桃、穆秀玲和宋五嫂去做了。   李道贞有些感激陈应了,陈应留在灵州的无形影响力实在是太多了,灵武十八镇这五六万人眼里只有陈应,哪怕她明明是假借陈应之名,可是她的命令,甚至比杨则这个灵州刺史还要管用,李道贞一句话,灵武十八镇的镇将和保长们,都冒出冰雪,以最短的时间内赶到薄骨律城,听从李道贞的调遣。   特别是刚刚,李道贞看到了如同雪人一般的陈劲勇,此时陈劲勇的身子都快要冻疆了,他拉着整整一车三千两黄金,来到了灵州。   同时,还带来了陈应的一封信。   准确的说只是有一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女人总是要哄骗的,不管她有多聪明,有多坚强,既然已经得手了,多哄骗一下没坏处,置之不理才是禽兽行径。   李道贞知道,她有些地方做得并不对,只要陈应心中有她,她就感觉很幸福了。   然而,她却不知道,陈应在做一场人生的豪赌。   让她出现在陈应的阳光里,而不再是偷偷摸摸。 第一百零六章 万年县最大的地主   李道贞在看到陈劲勇这个胡人的时候,心情突然莫名的心安起来。随着郁孤尼的实力越来越强,在灵州境内三方势力中,郁孤尼一方独大,凌驾在朝廷与李道贞两方之上。   现在郁孤尼对陈应还保持着恭敬之心,敬畏之心,可是难保他不会出生什么异心。然而,此时陈劲勇来了,李道贞不再是孤军奋战。   别看表面上李道贞风限无限,可是内心里心酸自知。无论哪一个女人,都想被人宠着、爱着、呵护着,除非万不得已,她挑起所有的重担。   金锭子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望着锐利的金光,李道贞的脸色却一点一点阴沉起来:“他是什么意思,这些金子算是什么?补偿吗?”   “希翼上意,非人臣所为!”陈劲勇摇摇头道:“主上自有主上的考量,卑下不敢猜测,这些金子,是放在灵州,充当钱庄的本金。”   “不是送给我的??”李道贞哑然失笑道:“是我多想了!”   陈劲勇反问道:“就算送给县主,县主会要吗?”   “亲兄弟明算账,那样也太生份了!”李道贞嗤嗤的笑道:“若是他送我这三千两金子,就妄图夺走我的孩子,那也太把我李道贞看得轻了!”   很快李道贞就调整好了心态,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隆起的小腹,郑重的道:“孩子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李道贞没敢奢求太多,将来出生的孩子将是她生命的全部。这个孩子是她的,谁也别想从李道贞手中夺走,哪怕这个人是孩子的生身父亲。   陈劲勇端起案几上的茶碗,也不管烫不烫嘴,一饮而尽。   李道贞警惕的望着陈劲勇,慢慢皱起眉头:“你来做什么?不会只为送这一封信吧?陈郎身边需要人,随便找一个人都可以做这件事!”   “劲勇奉主上之命,保护少君的安全!”陈劲勇起身,重新披上他的斗篷。一脸倦容。   李道贞道:“小桃,去安排陈总管歇息!”   陈劲勇淡淡的道:“不用了,我还要去一趟野猪岭!”   “现在?”李道贞听了听窗外传来呼啸的寒风声:“你去野猪岭做什么?”   陈劲勇道:“去拿回属于主上的东西!”   李道贞自然明白陈劲勇所指的是什么,那就是原来灵武左右卫的兵权,自从陈应调回灵州,朝廷将灵武左军与灵武右军拆掉一部分,以长水胡骑的名目补给到左右武卫军之中,不过仍有四千余骑灵武右军掌握在阿史那思摩手中。   许久没有动作了,郁孤尼腰间的赘肉已经横生,人也胖了足足一圈。此时若大的王帐中,几名羌女穿着暴露的小衣,随着丝竹声翩翩起舞。   “三个石头支口锅。”   “泉水当着奶茶喝。”   “高堂大房妹不爱,”   “愿和阿哥住岩窝。”   羌族本身就没有什么化传统,他们的歌曲近乎直白。当然最重的要是这几名羌女挺起胸脯,浑然不在意郁孤尼麾下如狼一样的绿光。   其中一个羌女尤其大胆,几乎将身子硬行塞到郁孤尼的怀里。   常言道灯下看美人比平日更胜十倍,此时烛火摇曳,柔和的光线照在那名羌女的脸上,健康的栗色肌肤,笑起来满口编贝的牙齿,娇艳欲滴的红唇像果冻般诱人,而经过了激烈的运动,她大口喘着气,胸前一双可爱的玉兔蹦蹦跳跳,让郁孤尼一阵眼花。   “你,你,你,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郁孤尼将脑袋埋进一名羌族的胸前,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让郁孤尼连连大呼过瘾。   就在郁孤尼准备更进一步动作时,突然发现帐篷里出现一个不速之客。郁孤尼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见那黑影并无异动,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郁孤尼,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臀腰的马鞍子都放不下了吧?看样子想找一匹可驮起你的战马都困难了,以后你就骑骡子吧!”   听着黑影话,郁孤尼听出是陈劲勇的声音,他一把推开怀里的羌女,厉声喝道:“放肆,你胆敢这么跟本将军说话!”   陈劲勇从黑暗的阴影里出到烛火的光亮处,面无表情的道:“我来拿回主上的东西,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什什么?”   郁孤尼一脸震惊的望着陈劲勇。   权力是一剂致命的毒药,然而就像毒品一样,享受过权力的滋味,就让人欲罢不能。   “甭在这里装糊涂!”陈劲勇冷冷的喝道:“一句话,给还是不给?”   此时,郁孤尼就是灵州的无冕之王。掌握着数万人的生死,这种权力的滋味,感觉非常奇妙。郁孤尼也非常迷恋这种感觉,可是这一瞬间也让他清醒了过来,这个权力是陈应给的,陈应自然可以随时收回去。   陈劲勇尽管身手不错,郁孤尼有一万种办法让陈劲勇死得无声无息。   然而,最终郁孤尼还是叹了口气,从腰间摘下一块鎏金做的铜牌,扔给了陈劲勇。   陈劲勇接过这块铜牌,看了看,确认是灵武灵军的凭信,满意的走了。   然而就在陈劲勇走出帐外,不一会儿,帐外远来密集的马蹄声。   郁孤尼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他反应快,没有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蠢事,很显然陈劲勇并不相信他,他是先联系了阿史那思摩,然后才找上他。突然大帐内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这居然是火油。陈应曾用蒸馏法,得到一种像水一样清澈的火油,燃烧起来非常迅猛,如果放在密封的容器内,还会发生爆炸。   这一刻,郁孤尼脸色大变,赤脚跑到帐外冲着陈劲勇消失的方向,跳起脚大骂:“贼你娘!”   位于长安东六十里的裕河乡所辖五个里的地契,已经到了陈应手中。陈应此时也是一个拥有田地万亩的地主了。不过清林里、老槐里这两个里的所有土地都是陈直接持有,而上裕里,下裕里以及裕河里三个里的土地都是挂靠在陈应名下。   陈应望着面前五个里签署的契约,笑道:“这是你们一生最明智的事情,将来即使拥有良田千亩的地主,也不及你们的生活。”   武德二年腊月二十六日,按照陈应制定的操作流程,万年县裕河乡钢铁厂终于在经过十数次模拟演练,完成了所有的筹备工作。   位于界裕河河畔的高炉经过了八天的低温烘烤,经过仔细检查,没有一点可疑的裂纹;滑轮组、飞轮、水车的轴承、滑车、活塞式风箱等等活动件,在工人模拟演练的后面四次,试着空转过,每次的情况都非常好,现在上足了油,运转起来没有一点阻塞。   “祖师爷爷保佑,炼石成铁,打铁成钢”葛通、魏猛、严师虎等大匠双手捻起三注香,在蜡烛上点燃了,虔诚的举过头顶,拜了三拜,再插到太上老君塑像前的香炉里。   这次的开炉点火大典,不同寻常,因为除了陈应参与,就连东宫太子李建成也抵达了这里。望着李建成虔诚的将三柱香像工匠一样插入香炉里,众工匠激动得无以复加。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下,陈应勉为其难的作了这长安裕河钢铁厂的第一座高炉开工主持。这个时代的爆竹只是一节一节的竹子,塞进一些硝石,扔在火盆里燃烧,才会发出响声,不过这动静嘛,也就仅仅比放屁大一点。   陈应沉声喝道:“鼓风!”   用五头牛拉着的转轴,开始缓缓转动。在转轴与齿轮组的带动下,旋转运动变成风箱活塞的往复运动,伴随着一阵阵唧唧嘎嘎的木器转动,新鲜空气从风道吹进高炉中。   起车轴转得慢。鼓风机地风压小。炉内供氧不足。从炉顶冒出浓浓地黑烟。随着转轴的速度越转越快。炉内氧气供应充分。冒出地烟就由黑转青。由青转白。颜色越来越淡。最后。一大股火焰欢快地升出炉顶。   李建成紧张的问道:“陈卿,这一炉真能出一万斤铁吗?”   “太子殿下,臣不得不更正你一下,这一炉产出的不是铁,而是钢!”陈应给李建成倒了一杯茶:“太子殿下,淡定,淡定,这一炉钢要明天这个时候才能出来!”   要想让李建成淡定,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这个高炉炼钢,实在是超出了李建成认知的极限。原本听到裴矩在灵州发回来的密信,李建成还难以置信,再裴矩第二次密信到来的时候,李建成再也坐不住了。他甚至出面,利用东宫太子的影响力,让韦挺出面游说京兆韦氏、京兆杜氏,将他们手中靠近界裕线附近的土地卖给陈应,就这样以来,陈应实际控制了五个里的所有土地,不算劣田,仅上田就超过了万亩,达一万零三百六十亩,林地一万六千五百五十亩,荒地以及没有任何种植价值的土地两万七千余亩和下等劣田,陈应手中实际控制的土地超过了五万余亩。   如果不算良田数量,仅仅以单位面积来说,陈应此时已经是万年县最大的地主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一刻钟一把陌刀   当然,陈应这个地主根本就没有打算把这五万余亩地全部开发成耕地,而是准备将其中三分之二,建立成长安城的重工业区。   因为得到杨蓉的那块在老槐里的土地,陈应的马车作坊得到的扩充,产能大大提高,特别是采取了流水线作业的方式,全工厂用了一百三十余名工匠,负责把关质量六百余名学徒工,每个月已经可以制造六百多个车轮与其配套的车厢,若非担心高档马车产能过剩,造成四轮马车积压,陈应可以做到每个月月产百辆。   尽管现在陈应保持着每月产出十二辆马车的产能,但是却可以带给东宫三万贯的收益。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陈应将他的所有产业,都与东宫结成了牢固的利益联盟。   因为偿到了四轮马车的收益,在得知陈应筹建钢铁厂的时候,李建成那是绝毫无保留的支持。李建成担心将近钢铁厂发展让别人眼红,陈应没有办法再扩充产能,所以太子妃甚至展开了夫人外交,说到宇士及的夫人寿光县主,让宇士及将裕河里的土地几乎以白送的价格送给了陈应。   然而,李建成却无法保持淡定,如果真如陈应所说,这个高炉可以产出一万余斤钢,仅利润就多达三百余贯,一个月下来就会超过一万贯,关键是这个钢铁与马车不一样,马车就是必须品,可是钢铁不一样啊,这是与人们生产生活的必须品,控制了大唐的钢铁产能,对于大唐而言,简直就是拿捏住了大唐的命脉。   焦炭炼钢与木炭炼钢不一样,焦炭升温快,仅仅一个时辰,就可以从侧部的观察孔里看到铁矿石已经红得发亮,变成了橘红色,渐渐的有液态的铁水出现在炉底。   李建成看着红得发亮的铁水出现在炉内,兴奋的手舞足蹈道:“出铁了,出铁了!”   陈应苦笑道:“太子殿下,现在还早,这一炉将近三万斤铁矿石如果全部融化化成,至少需要四个时辰。现在还早”   “四个时辰而已,本宫等得起!”   李建成兴致勃勃的望着观察孔里的铁水翻腾着,仿佛这是人世最美妙的情景。   钢铁对于大唐来说是非常稀缺资源,由于初唐几乎无月不战,钢铁几乎全部使用在了军事领域,像百姓使用钱、艾、璐镰、推镰、荃麦器、镬{镐、钩镰,割草、砍柴用的锲等。脱粒、清选用的器具有连枷、石攀磷、扇车等。这些农具使用钢铁打造的肯定更为高效,可是由于钢铁资源实在太少,所以在生产领域,农民不得不采取木质的镬{镐,铁质或石质的锲,有的百姓连铁斧都没有,还在使用由石器时代发明的原始石斧。   就以这个时代的钢铁价格来说吧,在后世一亩水稻就足足可以换一吨钢铁,在这个时代,两亩地的水稻,仅仅可以换一斤钢铁,其中刨除年量之间的差距,两者之间的差价相当于两千多倍。   而陈应成长在后世那个钢铁廉价,钢铁产能严重过剩的时代,根本体会不到大唐对于钢铁的需要。   接下来的四个时辰,李建成就坐在高炉旁边的凉亭子里。任凭陈应如何苦劝,李建成都是一个态度:“不看钢水出来,本宫哪儿也不去!”   陈应此时事情多着呢,原计划的除夕之夜袭击,部队已经开始向潼关方向靠近了,作为这一次函谷关之战的总指挥,陈应根本无法坐在长安城里遥控指挥。   然而,裕河钢铁厂毕竟是新建的,其中冶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行业,或者设备本身出现故障,或者操作失误,很可能爆发爆炸事故。一旦高炉爆炸,两万多吨钢水,形成的巨大冲击波,就会轻易将这个占地多达一千三百余亩的钢铁厂瞬间移为平地。   就算高炉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在冷凝环节,只要模具出现烘干不彻底,里面含有水份,高温液态的钢水就会与水爆好在高炉会散发出巨大的热量,就像火药爆炸一样。{老程的本专业就是冶金,所以穿越人士如果玩炼钢,必须谨慎,否则很可能钢铁没有炼出来,人却炸死了。   陈应哪敢放心李建成在这里,如果真出来什么问题,陈应干脆抹脖子自杀吧。   不过,由于李建成的在场,众匠师如果再不知道表现,那就是真傻了,李建成在现在盯了整整一天,在场的匠师也好,工匠也罢,他们都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古代炼钢只不过工艺很难把握,炒出的成品以铁和中低碳钢为主,狗屎运好的能碰上一两块高碳钢概率和彩票中奖差不多。   笼统的说,钢铁产品中,碳含量越低越柔软,越高则越脆、硬。中低碳钢柔软,用来制作刀剑则不锋利,古人也把它视作“熟铁”,只有高碳钢的韧性、硬度、强度符合制作武器的需求,古人才认为那是“钢”。   碳含量地高低决定了钢铁地软硬。于是通过被锻锤敲打时地表现。有经验地铁匠能够分辨那是块软铁。还是能制作宝刀宝剑地好钢。   陈应在装炉冶炼的时候,已经利用工事计算好了铁与炭的比例,也就是说只要炼成铁水在十二个时辰时间内,绝对可以变成钢,而非铁。只是有一些细微原素,陈应也没有办法把握,这些计算方式,陈应已经交给了葛通、魏猛、严师虎等人,终于等到了开炉,李建成紧张的望着高炉的闸门。   望着从闸口里流出来的如同果冻一样的半凝固物质,这些橘红极的“果冻”缓缓流进模具内,然后在滚动转轴的带动下,缓缓流向远方,远方是一个庞大的冷却池,还是暗红色的钢坯一个一个进入冷却池内,高温钢坯与冷水,进行了一番冰火两重天的遭遇,整个冷却池都变成了雾气腾腾,宛如人间仙境。   钢坯子进入冷却池自然有冷水进行快速降温,当然从冷却池出来的钢坯已经变得泛着湛蓝色光芒的钢坯。   李建成迫不及待的冲到冷却池边,向魏猛问道:“怎么样?”   陈应不用像魏猛一样拿着锤子叮叮当当的敲打,他仅仅从钢铁表面的颜色,就可以判断出这是一块非常好的高炭钢。   魏猛的锤子在钢坯上每一次敲击,都会火花溅射。却敲不出多深地印痕。那块铁坯又韧又硬。显然是上好地纯钢!   “这、这是真正地宝钢!”魏猛激动地向李建成与陈应跪下,连连磕头,声音都在颤:“太子殿下,大将军洪福齐天。主上真乃南斗星君下凡!第一炉炼钢就出精钢。俺魏猛打铁二十年都没见过啊!”   陈应不以为然的道:“炼钢,你需要弄明白炼钢的原理,铁水里含炭越氏,铁质越软,含炭量越高,铁质越硬,也会越脆。你只需要控制好温度,控制好铁矿石与炭的比例,我敢保证,你每一炉出现的都会是钢,而不是铁。当然,按照我这个比例,如果你再继续烧一个时辰,粘稠的钢水就会变成像酱油一样,最终出来的都是软钢,如果再烧两个时辰,甚至更久,那么出来的只会是铁。”   葛通疑惑的道:“大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炭是会燃烧的!”陈应知道这个时候给他们讲氧化反应,他们不见得可以会理解,不过用这样粗浅的办法教导他们。陈应想了想道:“炭越小,铁质越差,所以,今日一定要控制好炭与铁的比例,这是最重要的问题!”   魏猛与葛通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魏猛不自觉的让儿子魏强准备一个专门的模具,这个模具约莫六尺余长,几乎可以看作是一根棍子。当接了一模具钢水,这一块模具不像其他的模具一样,每一块都是堪堪百斤重,而是相当于二十斤左右。相当其他模具的五分之一。   这一块模具并没有用水冷却,而是等着橘红色的钢坯刚刚发暗,魏猛就拿着大铁锤,与儿子魏强放到精锻锤下敲打。   周围此时已经像仙境一样,到处弥漫着雾气,水蒸汽遇到冷空气,又变成了雪花,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   李建成看着一根一根钢坯堆满了小山,脸上浮现由衷的笑容。   一万多斤钢,听上去很多,其实还真没有多少,如果是一万斤粮食,足足可以放满一座仓库,可是这一万多斤钢铁,不过是一百多块一百斤重的钢坯子。   这个时候,葛通也将所有的冷凝的钢坯子统计了出来:“启禀太子殿下,大将军,此炉共出产精通一百二十三块,约一万两千斤,生铁四十六块,共约四千六百斤!”   陈应皱起了眉头,这个结果让他非常不满意,他在认真的思考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按照他投入的铁矿石,这一炉钢应该不是一万六千六百斤铁,而应是两万斤,这其中差了将近三千四斤,问题出在哪里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魏猛手底下的那个铁棍,渐渐成型了。只见这柄带着优美的弧度,长约六尺有余,宽约四指,背厚约一指,刀面上云纹若隐若显,如流水、如星汉,寒光闪闪、剑气冲霄。   李建成的眼睛都直了:“短短一刻钟就打造了一把陌刀?”   “太子殿下,账不是这么算的!”陈应解释道:“如果使用钢坯直接锻打陌刀,别说一刻钟,恐怕一个时辰也打造不出来一把,现在魏匠师不过是利用了高炉未退的温度。”   陈应感觉有必要跟李建成解释一下,所谓的百炼钢是怎么回事。 第一零八章 请太子殿下成全   一辆四轮马车缓缓的停靠在裕河河畔,李秀宁望着灯火通明的裕河钢铁厂,侧耳倾听着耳畔传来叮叮铛铛的金鸣声。   几名东宫清道率士兵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举着火把,快步向马车跑来,一边奔跑,一边大吼:“谁在那里!”   跳动的火把,由远而近。当这些清道率士兵看清了平阳公主麾幢。还有站在四轮马车周围的班剑甲士,这些清道率士兵,自觉的退入黑暗中。   翠儿望着平阳公主李秀宁问道:“公主,要奴婢前去禀报吗?”   “不用!”李秀宁摇摇头。继续端坐在马车里的软榻上,其实要说软榻已经有些不合适了,陈应在李秀宁的这辆四轮马车内,使用了很多后世的风格,比如李秀宁现在坐的其实就是一个沙发,面前的案几,也有多种组合功夫,桌面下面,设置了六个小储物格,可以放置棋盘、棋子、笔墨纸砚,还有部分书卷,结合李秀宁喜欢军事,马车车厢的前照壁上并不是寻常的山水画,还是一张六尺宽、一丈尺的地图。   而且还是军事地图,上面标注着河北夏王窦建德、中原郑王王世充、江南楚王林士弘、梁王萧铣、江南总管沈法兴、江淮总管杜伏威、江都吴王李子通、幽州罗艺,齐郡胶东王薄、辽东燕王高开道、汉水迦楼罗王朱粲等诸侯犬牙交错的势力图。   翠儿还像往常一样,熟练的拧上发条,待发条上好,八音盒里的小木偶开始围着盒子打转,而盒子里却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   李秀宁望着照壁上的地图,愁眉紧锁。由于这张地图画的是天下各个势力的地形图,所以函谷关在地图上只是一个相当一指大小的小点,然而李秀宁却一直在搜索着脑袋里关于函谷关的资料。   李秀宁分别在她十四岁和十七岁的时候,路过函谷关,对于函谷关的险峻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对于陈应这次领兵攻打函谷关,李秀宁认为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差事,要进攻洛阳最好的办法还是沿着黄流顺流而下,此时黄河冰封,就可以沿着黄河冰面,一路直下,过弘农,直达洛阳。   可是为什么陈应偏偏要采取从潼关一路向东,以硬碰硬的打法?这明显不是陈应的风格,陈应打仗最害怕付出的就是伤亡,与一般只求胜利,不计代价的将领截然不同。   陈应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事实上,李秀宁的疑惑也是李建成的疑惑。李建成也不是不懂军事,他甚至有点想不通。在裕河钢铁厂的辑事房内,李建成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向陈应问道:“现在趁着黄河冰封的时机,沿黄河而下,直接抵达洛阳难道不好吗?”   陈应转过身子,负着手遥望东北方,悠悠长叹:“太子殿下,正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陈应所谋者,不是函谷关一关,而不是洛阳一城,更不是中原一隅。”   听着这话,李建成更加惊讶万分。正所谓一个人的眼界决定一个人的成就,刚刚开始李建成也只是认为陈应只是一个将才,后来他又发现陈应不仅仅是一个将才,更是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帅才。李建成正想把陈应当作东宫军方第一人,将来他登基之后,就委任陈应为大唐的兵部尚书,然而陈应却在灵州随手一指,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建立了十四座石炭矿,四座盐场,还有三座高炉。   简单就是开发出来了一座金山,年谋利可以逾百万贯。陈应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大了,这简直就是唐朝的桑弘羊。就当李建成把陈应当成大唐的桑弘羊,将来在他登基之后,委任陈应为大唐的民部尚书、兼任中书侍中平章事,成为未来大唐的财相时,陈应又在裕河捣鼓出了锋利无比的神兵利器,还有可以无视弓箭射击的铠甲,拥有陌刀或铠甲,等于把大唐的军队战斗力提高三成不止。   李建成现在还真有点搞不懂陈应了,他真猜测不透陈应的真实想法和用意。李建成认真的问道:“不知陈卿所谋者是”   陈应其实并不知道,他此时在李建成心中已经是桑弘羊、卫霍与武侯相比肩的百年罕见的奇才了。陈应没有直接回答李建成的话,而是淡淡的笑道:“太子殿下,中原王世充、荆襄朱粲、江都李子通,江南沈法兴、或是萧铣、或是高开道,他们都不足为虑,大唐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李建成也赞同陈应的观点:“不错,多则五年,少则三年,大唐必统一天下!”   “可是统一天下之后呢?”陈应望着东北方向道:“高句丽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李建成微微一怔,顿时醒悟了过来。虽然史书给杨广穷兵黩武,房玄龄等修隋书的时候,给杨广留下一个“内恃富强,外思广地,以骄取怨,以怒兴师,若此而不亡,自古未闻也。”的评语,然而高句丽问题却是隋唐杨坚、杨广、李世民、李治先后四代帝王,历时近百年一脉相承的目标。   攻打高句丽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什么高元“无礼”,而是因为一种华夏传统的政治思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高句丽与突厥、契丹、靺鞨民族都不一样,这本身就是一个与华夏民族类似的农耕半游牧的民族,经过高句丽三百余年的发展,高句丽国力强盛,拥有盛兵三十余万,南压扶余,新罗、百济,大为统一朝鲜半岛的趋势。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崛起的东北的高句丽强国,绝对不附和华夏的利益,所以在杨坚统一隋朝的时候,就发动了对高句丽的战争,杨坚失败后,杨广接着他,李世民统一天下,灭掉突厥这个北方强敌之后,也把目光对准了高句丽,一征不成,就再来,三征皆连失败,李治上位后,接着再打,生生把高句丽从东北亚小强,打成了三等残废。   如果说杨广有自恃武功,一已之利,那么杨坚、李世民、李治同样也是这样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这是符合国家战略利益。   李建成听到陈应提到高句丽也微微色变,当然李建成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待将来,本宫继承大统,定倾兴全国之兵,雄师百万,踏平高句丽,一雪前耻。”   在亮剑里有一句非常经典的台词:“任何一支部队都有着它自己的传统。传统是什么?传统是一种性格、是一种气质!这种传统与性格,是由这种部队组建时首任军事首长的性格与气质决定的。他给这支部队注入了灵魂。从此不管岁月流失,人员更迭,这支部队灵魂永在。”   事实上,不光军队是如此,国家也是如此。汉朝的建立者高祖刘邦本是一个地痞无赖,他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性格特点,能屈能伸,但是睚眦必报,这种精神也成了大汉帝国的国家性质,打不过你该低头就低头,绝不死要面子活受罪,但是实力强的时候,绝对虐你没商量,正是在这种国家传统之下,历时百年,五代帝王的苦心经营之下,在汉武帝时期,内无内忧,主动发起了对匈奴的反击之战。   大唐其实也是这样,李世民在玄武门用不光彩的手段夺得了帝位,他的后代也觉得似模似样,比如李世民纳了兄嫂和弟媳为妻,李隆基就敢纳自己的儿媳{杨贵妃。   陈应道:“臣其实在利用函谷关试验,试验一种全新的战争理念与战争方式,臣把这个战争方式,统称为山地战,太子殿下您也知道,高句丽多地少平原,除了其汉原博川平原之外,整个高句丽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地或丘陵,所以前朝杨广采取百万大军野战兵团,进入高句丽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臣则打算利用函谷关之此,以此来检验山地战的军队编制,战术的特点和攻防要领,成立大唐第一支山地战部队,将来一旦岭南或巴蜀以及江南多山地区发生叛乱,用熟悉山地战的军队,前往平定叛乱,不仅会迅速,而且伤亡更低,代价更小。”   李建成这个时候终于懂了陈应的真正目的,恍然大悟道:“本宫错怪陈卿了,没有想到陈卿的谋划这么深远。”   说到这里,李建成一脸愧疚的道:“以陈卿的功绩,封一个国公不为过,将近称孤道寡也指日可待!”   “臣不要什么公爵王爵!”陈应一本正经的道:“如果有的选择,臣想请太子殿下帮臣一把。”   李建成道:“陈卿但说无妨,若本宫可以做到,不就算暂时做不到,将来一定会给陈卿办到!”   陈应道:“臣与平阳公主两情相悦,还请太子殿下成全我等。”   “这”李建成迟疑了,虽然说长兄如父,李建成确实有左右李秀宁婚姻的权力,不过此时却不行。因为李渊还活着呢,李渊活着哪里轮得到李建成做主。   看到李建成迟疑,陈应道:“请太子殿下成全!” 第一百零九章 李秀宁是福尔摩斯?   李建成莞尔一笑:“陈卿,此事容后再议!”   陈应也算为官一年多快要两年了,也知道什么事官场上的场面话。此事容后再议,其实就可以解读为,这事没得商量,对此,陈应非常失望。   就在这时,李建成打了一个响指。不一会儿,一名头戴着宫花的宫娥盈盈而入。身上的狐裘又宽又大又厚,然而这名宫娥却冻得脸红,红如胭脂。宫娥缓缓脱掉身上披着的狐裘,朝着陈应微微一福。   陈应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这实在是太雄伟了,实在是太壮观了。   可以这么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以后世的罩杯来形容,、绿珠姐妹与兰儿,都是相当于AA罩杯,李道贞与李秀宁她们不分上下,大约是B罩杯。在陈应看过的女人里,最壮观的当属杨蓉,然而杨蓉勉强可以算作C罩杯或者D罩杯。   由于人种的问题,在东方女人里C罩杯事实上已经可以算作豪胸了。不过,眼前的这个宫娥,明显带有混血血统,褐色的眼睛,像是波斯美女。陈应在后世就知道,波斯人早熟,看上去二十大几岁的女人,实则只有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女人与三十多岁差不多,这个宫娥的年龄恐怕正如大唐男人最喜欢的年轻,十六岁左右。   陈应望着这名宫娥的时候,这名宫娥冲陈应眨眨眼睛,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陈应甚至有些怀疑,这名宫娥是不是请过青楼的老鸨专门训练过。不自觉的,陈应小腹中升起一股热流,慢慢的有了反应。   好在,陈应此时穿的宽大的长衫,哪怕身体有了反应,从外面依旧看不出来。   李建成莞尔一笑道:“这是李道宗擒获的李轨的女儿,陛下月前赐给本宫,本宫知道陈卿府里尚缺一名铺床叠被的佣人,不过此女,能否入陈卿的眼?”   “太子殿下,您知道我的意思!”陈应连忙施礼道:“臣请太子殿下成全微臣,况且臣心中已经公主殿下,再也容不得其他人!”   李建成饶有趣味的望着陈应,摇摇头道:“你的这个借口不好,白城县主已经有了你的孩子,这个你不否认吧?”   陈应讪讪然的点点头。   “父皇震怒,本宫也没有法子!”李建成迟疑了一下,道:“本宫会择机与父皇面谈,开诚布公,至于结果如何,就不是本宫可以左右的了。”   陈应大喜,他知道这是李建成能做到的极限了。事实上,李道贞与他的事情,让陈应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让陈应跟李建成说,是李道贞给他下了春药?这事切不论李建成会不会信,可是一旦说出来,李道贞就成为众矢之的,也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不孝有三,无后最大!”李建成推开门朝着外面边走边道:“本宫会向陛下为你请封,只要你拿下函谷关,不论这个山地战能不能成功,本宫赏给一个公爵!”   陈应再次施礼道:“微臣必定粉身碎骨以报殿下厚恩。”   李建成转身,摇摇头道:“死人什么都做不了,本宫也用不着那么多甘愿去为孤死的臣子。函谷关不是决定中原之败的关键,能不能拿下函谷关不重要,能不能训练出山地战之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安全的回来!”   陈应感激莫名。   先不说李建成为人如何,至少对自己的这个心意是一般君主所不能的。陈应相信即使将来真正李建成登上皇位,也不用担心李建成过河拆桥,李建成与李世民兄弟,在胸襟气度方面来说,都比他们的老子李渊强得太多了。   李建成走了,陈应内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陈应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那名宫娥抬手就将陈应头上的进贤冠给摘了,接着又开始扒陈应身上的衣衫。   陈应急急推开宫娥。   看着推开自己,这名宫娥嘴巴一张一合,眼睛里蓄满了水雾。   宫娥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失落与委屈,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陈应的心又软了。陈应还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坐怀不乱或者说是柳下惠。只是陈应现在另有要事,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七日的三更天了,也就是说他只有二十六个时辰的时间,必须越往潼关,与左右卫率和左右司御率汇合。   陈应望着挂满泪痕,无声哽咽的宫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李三娘!”此时的李三娘感觉非常难受,陈应不像又老又丑的达官贵人,陈应那俊俏的面孔,让她感觉好像心儿要飞出来一样。可是这个长得好看的贵族居然不喜欢自己。   李三娘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本是李轨的女儿,作为战败帝王的女儿,落魄的凤凰不如鸡,短短几天功夫,她已经被李渊转手送了三次。先是被李渊赐给李建成,李建成因为魏征多看了她一眼,李建成误以为魏征看了她,就肯请李三娘送给魏征。   不过,魏征哪里敢接爱李建成的美意,魏征以“家有悍妻,实在是不敢作他想。”为由拒绝了李建成,李建成又将李三娘转赠给陈应。   相比陈应魏征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可是天知道她又会被送给谁?   由于害怕惹恼了陈应,李三娘不敢大哭,只敢无声的哽咽着。   陈应有点不知所措,惊讶的道:“你也叫李三娘?”   “奴,姓李,排行三,自然是叫李三娘!”   陈应道:“来人!”   阿史那思摩道躬身道:“请大将军吩咐!”   阿史那思摩原本在灵州,作为郁孤尼的副将,不过在陈劲勇返回灵州之后,就将阿史那思摩换了回来。陈劲勇担心陈应身边没有可以使唤的人手。阿史那思摩无论忠诚还是身手,都强过梁赞太多了。   “找个人送李三娘回府!”   阿史那思摩躬身道:“卑下遵命!”   李三娘无奈,不过陈应即然让她回府,这也算是不错的归宿了。   阿史那思摩正准备离开辑事房,陈应道:“让亲卫队准备一下,一刻钟之后,咱们出发!”   阿史那思摩惊讶的道:“要不要等天亮!”   “不用了!”陈应淡淡的道:“本将军现在非常累,一沾床恐怕没有两三个时辰醒不来。不如在马车上睡会!”   阿史那思摩有一点非常好,那就是无条件执行陈应的命令,哪怕不懂,也不会追问。   就在李秀宁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翠儿接连推搡着李秀宁。李秀宁睡觉非常警觉,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推门车穿,寒风一涌而入,让李秀宁的睡意一扫而光,此时,冰冷的路面上,出现一队打着火把的骑兵,黑衣黑甲,策马整齐前进,三四百骑后队伍,除了战马偶尔打着喷嚏,全军鸦雀无声。   这几乎是陈应的招牌。   陈应躺在马车里,用羽绒被裹在身上,舒服的伸着腿,把脑袋靠在羊毛软枕上。还没有来得及入睡,四轮马车就停了。   “怎么停了?”陈应隔着车窗问道。   就在这时,阿史那思摩从外面拉开车窗,表情怪怪的道:“大将军,这事还得您亲自办,咱们都做不了主。”   陈应顺着阿史那思摩手指的方向望着,只见一辆四轮马车孤零零的停在官道中央,四十八名如同雕塑一样的剑班甲士拱卫着马车。   “这不是公主殿下吗?我不是在做梦吧?”镇定、稳住、别出丑、沉住气,陈应掐着大腿定了定神,探询的目光扫向另外一边,自从上次李秀宁因为李道贞的事情暴怒,一个多月都不见李秀宁了,她怎么在这儿?   陈应顾不得车外的寒风,一个激零,赶紧跳下马车,跑向李秀宁的那辆马车。   周围的剑班甲士倒没有阻拦陈应,陈应来到李秀宁的马车前,激动语无伦次道:“公主你殿下,您您怎么在这儿?”   李秀宁隔着车窗道:“陈大将军的意思是,本宫不该来这儿?”   “不不不”陈应连连解释道:“公主殿下,您误会了!”   陈应也不管李秀宁允不允许,拉开车门跳上马车。   李秀宁却在这个时候,脸色一板:“谁让你上来的,本宫与你很熟吗?给本宫下去!”   陈应虽然不算是什么情场老手,却也知道女人生气的时候,话都是反着说的,所以他也厚着脸皮,低着头拿着案几上的小铜壶,给李秀宁倒了一杯茶水,温言劝道:“公主殿下,你先喝口水,再再接着骂吧。”   李秀宁凶巴巴的目光盯着陈应,听到这话,反而凶不起来了,终于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起来:“我说你这人吧,真不知道如何说你。”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公主殿下,莫为了我气坏了身子!”陈应低眉弄眼的道:“公主殿下,您要是不解气,要打也好,要骂也罢,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有什么怨言。”   一声叹息,李秀宁心中也充满了无奈。   望着陈应良久:“沙场之上,刀剑无眼,你自己多小心点!”   陈应不由自主的上前握住李秀宁的手,温言道:“不能执之子手,与子偕老,我怎么舍得死?”   “你”李秀宁脸上浮现一抹红润。   就在这时,李秀宁的鼻子动了一动,伸着脑袋,在陈应的脖子、胸前、脸前嗅了嗅,突然板着脸道:“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难道不应该向本宫解释一下吗?”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一惊,暗忖怎么忘记了这茬? 第一百一十章 细节决定成败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一惊,暗忖怎么忘记了这茬?女人在失恋的时候,笔仅次于莫言。女人在发怒的时候,战斗力仅次于奥特曼。女人在抓奸的时候,智商远远高于福尔摩斯,她们不需要证据,单凭空气中的味道和敏锐的第六感觉,就可以判断出男人的心还在不在,外头有没有女人。   起初,当听到这个段子的时候,陈应还以为这是危言耸听。可是现在,陈应简直胆战心惊。刚刚他仅仅是对李三娘有一点点心动,难道李秀宁这都感觉到了?   李秀宁似笑非笑的盯着陈应,特别是李秀宁的目光在陈应身上下打转,仿佛真像侦探福尔摩斯。陈应的心顿时揪成一团,他的脑袋飞快的急转,快速思考着应该如何应对。   “公主殿下,您听我解释”陈应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憋出来的。可是,还没有等陈应想好托词,就见李秀宁呵呵的笑道:“你多久没有洗澡了,臭死了,把我的车都熏臭了!”   “啊!”陈应哭笑不得,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拍着胸口,暗忖:“真是吓死我了!”   李秀宁沉吟半晌:“万一事不违,也不要勉强!”   陈应淡淡笑道:“你也不相信我能拿下来函谷关?”   李秀宁忧心忡忡的道:“函谷关自建造以来,只被攻陷过一次,而且那一次也不是强攻,而是围攻,秦朝当时粮草不济,又遇到天灾,打不下去了,这才投降”   陈应望着李秀宁郑重的道:“我会是第二个攻破函谷关的人,而且还是强攻,一战而下,多则半月,少则十日,捷报必至!”   “有信心是好事,但是信心过了头,也非益事!”李秀宁语重心长的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我不希望你莽撞!”   听到李秀宁的话,陈应心中暖暖的。就那么一刻,他的眼泪几乎要流下来了。在这个世界上,陈应没有父亲、母亲,兄弟姐妹,李秀宁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陈应将认识李秀宁以来的事情重新捋了一遍,发现,如果不娶李秀宁为妻,不用全部的爱去爱她,自己真的是禽兽不如。   “我一定会拿下函谷关,夺下洛阳!”陈应自信的道:“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陈应上前猛的抱住李秀宁的身子,在李秀宁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自动离开,拉开车门,跳下马车。   头也不回的登上马车,朝着远方前进。   直到陈应马车再也看不到影子,李秀宁这才郁郁寡欢的坐回马车里,关上车窗,将寒风阻挡在马车之外,翠儿不悦道:“公主,奴婢都闻到了!”   李秀宁故作糊涂的道:“你闻到了什么?”   “胭脂,胭脂味!”翠儿撅起小嘴道:“陈大将军身上不臭,明明有一股胭脂味,公主为什么要说陈大将军身上臭呢!”   “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奴婢不小了!”   “对,是不小了,已经不尿床了!”   翠儿听到李秀宁揭她的老底,委屈极子,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公主公主,奴婢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咱们回吧!”李秀宁疲惫的躺在沙发里,翠儿乖巧的给李秀宁盖上狐裘。李秀宁闭上眼睛。   翠儿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   李秀宁睁开眼睛,笑笑:“你很好奇?”   “奴婢只是不明白,公主殿下这么做的用意。明明陈大将军身上有胭脂味”   “本宫虽然贵为公主,秩比亲王,可是那又如何?本宫说到底还是一个女人!”李秀宁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悠悠叹了口气道:“咱们女人啊,就要懂得知足,陈郎纵然在家中美妾如云,在法理上,他仍然是鳏夫。本宫现在纵然没有嫁过去,即使嫁过去了,能把男人管得太死吗?闹将开来,谁都不好看。”   谷梁传“毋为妾为妻”。就是说,妾没有资格扶正为妻,有妾无妻的男人,仍是未婚的“钻石王老五”。而嫡妻死了,丈夫哪怕姬妾满室,也是无妻的鳏夫,要另寻良家聘娶嫡妻。   李秀宁摸摸了翠儿的头道:“你要是将来嫁人了,一定要记住,善妒是七出之条!”   深冬的清晨,函谷关上笼罩着一层轻雾,四野的草木屋舍给遮掩得隐约朦胧。   历史上的函谷关其实有两座,一座秦关,一座汉关。到了汉代以后,函谷关的战略地位大减,潼关可以承担所有函谷关的任务,偏偏一百十四余里的函谷山道补给非常困难。到了汉代以后,将函谷关移至洛阳西八十余里的新安县境内,距离远来的函谷关约一百五十里。   自此之后,函谷关与伊阙、广成、大谷、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成为拱卫洛阳城的八大关。王世充占领洛阳以后,效仿汉制,恢复洛阳八关,并且委以八名将令,分别镇守八关,以侄子王仁则了同镇函谷关,统领八关防务。   王仁则的三万余兵马,一半驻扎在函谷关内,一半驻扎在函谷关外。随着李唐平定河东刘武周,尽收河东之地。就已预料到唐将以郑为下一个目标,因此早已做好了动员准备。王世充就命左御卫大将军王仁则移师西进,准备应对李唐即将发动的进攻。   正是因为王世充对于此事非常重视,王仁则的这三万大军装备不仅不差,反而非常好。由于大业末期,杨广将政治中心移至洛阳,相应的,王世充得到的隋朝遗产并不比李渊少,相反更多,特别是甲胄与装备。不算洛阳外八关的兵力,仅仅函谷关的兵力就多达三万,分为六个营,以冠军大将军、驸马都尉单雄信为副,统领三个营,与武卫将军郭庆、虎卫将军张公瑾,驻扎在城外。   王仁则并没有驻扎在函谷关内,而是距离函谷关城内。王仁则平时也不住在军营里,他在新安县外有一处园子,离营城也近,他平时都住园子里。   深冬日迟,王仁则醒来睁眼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青蒙蒙的光亮,雾气很重,夜里折腾得他骨头都快散架的两具温热光滑溜得跟软玉似的一左一右压着他的胸口睡得正熟,微露出来的肩头白嫩似雪。   王仁则的手在被子下面朝左手边女人的肥滑大屁股摸过,女人在睡梦中蠕动身子,胸前两团大肉揉得王仁则肋下直叫舒服,修长双腿也缠得王仁则长满黑毛的大腿更紧,王仁则来了兴致,勾着手指朝女人肥满的屁股沟挤挖去,这时候“得得得”急驰的马蹄声踏破清晨的静谧。   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王仁则也没有多想,李唐即使要出兵也应该在年后,春耕结束,而不是现在。   不过,自己平时只在园子里过夜,巳时三刻莫约后世九点四十五分抵达军营,这是惯例,也是王仁则的习惯,一般而言,没有要事,军中的事情都会在他抵达军营后处理,难道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仁则此人无论个性、手段,都酷似王世充,当然他绝对不似后世电视剧里王仁则那样不堪,至少王仁则除了杀掉陆士季、元都全家老小一百余口之外,并没有滥杀无辜。相反,他在战场上对敌人非常狠,对部曲的要求也非常严格,但是有一点,与历史上有着非常大的出入,这货甚得军心,因为他非常大放,对有功士兵不吝赏赐,跟着王仁则的军队,士兵只要立功,都可以获得应得的功勋和赏赐。   王仁则也不顾寒冷,陡然起身,赤足站在床踏板上,冲门外喝道:“出了什么事?”   外间侍卫房里的人也给马蹄声惊着,远远的听着有人叫喊:“长安急报!”   长安发生了什么事?王仁则迟疑了一下,吩咐道:“快拿衣裳来。”   两侍妾见王仁则的神色严峻,不敢怠慢,忙下了床帮他去拿衣袍,她们光着雪白的身体,也顾不上寒冷,先伺候王仁则穿好衣裳。   王仁则等不得衣襟系好,披着敞袍就去了外间,两侍妾这才从容的穿衣梳妆。   在外间的厅内,一名信使眉毛与胡须都结满白霜,很显然跑了很长的夜路。王仁则习惯性的摸向衣袋,发现空空如也。王仁则皱起眉头,从小手指上摘下一枚黄金戒指,随手扔给信使:“赏你了!”   信使千恩万谢的道:“长安传来密报,渭州义仓日前调博两万石粮食,名义上是运抵长安,可是我们在长安的人手根本就没有发现这批粮食进入长安城。”   王仁则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这两万石粮食很可能是另立明目,挪作军用?”   事实上很多情报,根本不需要直接侦察到,光凭蛛丝马迹就可以推断出来。正所谓细节确定成败,往往一个甚微的细节,就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信使并没有答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让一个红色的竹筒递给王仁则,王仁则查看着密报,良久沉默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举止儒雅,眉目如画的大帅哥款款而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王仁则的谋主崔彬祐,他出身清河崔氏。他的父亲崔善为,随李渊起兵,封清河郡公,而他则为隋朝杨侗的记室。在王行本杀害杨侗之后,崔彬祐就投降了王仁则,成为王仁则的谋主。   “伯释,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说着王仁则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了崔彬祐。   崔彬祐看了看密信,一脸玩味的笑道:“明公,备战吧。这年恐怕不会安生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王仁则此时的脑袋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即派出人进驻函谷关,抢占各个隘口。稍镇定细思一番,如此仓促出兵,纵然可以打唐军一个出奇不意,实则没有多少斩获。   一旦奇袭不成,唐军肯定会放弃这次偷袭的机会。王仁则非常不甘心。他的堂弟王玄应资质才能平平,整个王氏皇族之中,唯一可以与其不相伯仲的只有堂兄王仁义。   守住函谷关,击退唐军并没有什么耀眼的战绩,取得千儿八百的斩获,难以满足王仁则的欲望。   崔彬祐看着王仁则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猜测到王仁则肯定是想要一口把这支来袭唐军全部吃掉。两万石粮食,如果以一个月食用计算,足够两万人马食用。也就是说,这支军队应该不会低于一万五千人,很有可能在两万或两万五千人马左右。   王仁则想想感觉很有可能,这个消息是通过非常隐秘的消息渠道得到的,唐军很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知道了唐军出动的消息,有心算无备,胜算非常高。更何况函谷关的地理位置极佳,长达一百四十余里的函谷山谷,到处都是可以算为伏击的绝佳场所。   就算不打,前后一堵,闯进函谷关的唐军一个也别想跑。反观唐军,此时根本就没有什么准备,一旦中被伏击,除了投降,还能有什么办法??   最为关键的,一旦自己可以大败唐军,自己在王郑朝廷里肯定会树立至高无尚的地位和威信,到时候王仁义也好,王玄应也罢,哪什么跟自己争呢?   崔彬祐道:“明公是想全歼来犯唐寇?”   王仁则点点头,接着王仁则将自己的准备将计就计,引唐军入瓮的计划与崔彬祐说了一遍。这是一道连环计,一旦唐军发现中计,无非三种选择,投降、死战或逃跑,无论唐军怎么反应,王仁则都会占据主动。他其实最期望的还是唐军逃跑。   有一条战法是他跟朱粲学的,那就是驱赶着溃兵,让已方士兵化装成敌方溃兵,混入溃兵之中,逃往敌方城池。只要已方士兵进入敌方城池,就可以趁乱夺下城池。   若是可以顺利的话,他还可以趁机夺下潼关。一旦潼关失守,对于李唐关中的形势而言,将会有着莫大的影响,一旦是失去了潼关,关中就无险可守,陷入被动防御之中,自己也可以率军随时兵临长安城下。   另外,也可以趁着李唐反应不过来的时机,夺下蒲州。蒲州与潼关隔河相望,也是李唐与河东联系的桥头堡,只要拿下蒲州,王郑朝廷原本被动的战略态势,就可以转死为活。进可以与孟津夹击河内,退可隔离关中与河东,届时李唐将遭受三面袭击,就算有地利可用,也会左右支绌,疲于奔命。   黑夜中,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王仁则在得到消息以后,就以驸马都尉、冠军大将军单雄信率领本部与郭庆所部,共两个营一万余人马,沿着函谷关峡谷朝着潼关方向摸去。   由于狭长的山谷,山道崎岖,单雄信所部如同一条火龙,在蜿蜒在山谷中急步前进。单雄信策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单雄信是一员难得的勇将,不过演义中单雄信宁死不降李唐,主要是说因为单雄信与李唐有仇。   这其实是虚构的情节,单雄信宁死不降唐是因为唐初时期的官场风气。和秦琼、程咬金、包括尉迟恭不同,单雄信是真正寒门。在李唐却是由于世族门阀把持朝政,对于出身非常看重。所以单雄信也非常清楚,他就算投降李唐,也难以像罗士信、秦琼、程咬金一样获得高位。   另外一点,就是单雄信此人与关羽一样,非常愚忠。他出身寒门,王世充将女儿嫁给他,封他为大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像关羽一样,对刘备粉身碎骨以报。   管州总管郭庆策马紧随单雄信之后,与单雄信满脸兴奋不同,郭庆脸上带着浓浓的忧虑:“大将军,咱们能打过李唐吗?现在唐强郑弱,李唐可是兵多将广”   “打不打得过,只有打过才知道!”单雄信不以为然的道:“李唐兵多将广,那是因为李唐占据的地盘大,可以收的税多,可以养活很多兵马,陛下年后准备对朱粲下手,只要拿下荆襄膏腴之地,咱们郑国就可以多得十二州,多收数百万石粮食,养活十几万军队也不成问题,到时候江山谁属,还真不好说呢!但是只要咱们可以夺得潼关,就可以为陛下赢得几个月时间,我们或出兵长安,或出兵蒲州,都会无往而不利。”   郭庆如梦初醒,连连点头。“还是大将军高明,有如国手落子,只是一个先后手,却有云泥之别。”   “这都是伯释的谋划,我只是坐享其成罢了。”单雄信出身寒门,化不高,所以对于读书人非常敬重,他由衷的道:“崔伯释真乃国士!”   郭庆赞叹不已:“大将军英武,伯释谋略,陛下有大将军与伯释先生相助,大事可成。”   单雄信哈哈大笑,拍拍郭庆的肩膀,面有得意之色。   单雄信左右观察着郑军将士,发现众将士虽然非常疲惫,但精神却很亢奋,一路上荤话,污言碎语横飞。   “军心可用啊!”单雄信咂了咂嘴。“照这么说,本将军不取潼关,潼关也是我的。李唐人才虽多,武兼备者,却不得重用。英雄如陈应者,居然罢免官职,简直是天大的损失。”   郭庆听到陈应的名字,心有余悸的道:“幸好他不被重用,否则就没有我们的机会了!”   郭庆却不知道,事实上他想多了。   离开渭州的时候,天空开始漂起了雪花。众将士抬着感受着天空中雪花拂在脸上微凉,此行东上,将异常的艰难。   不过也有年长的士兵一脸感叹:“瑞雪兆丰年,明年又是一个好年景!”   另一个举着盾牌的年轻士兵道:“你们听说了吗,陛下开始颁布均田了!”   “什么均田?”   一名校尉模样的人道:“就是分田,陛下说十八岁以上的中男和丁男,每人受口分田八十亩,永业田二十亩。老男、残疾受口分田四十亩,寡妻妾受口分田三十亩;这些人如果为户主,每人受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三十亩。”   年长的士兵一脸期盼的问道:“我们这样的人有田分吗?”   “这天下都是我们打下来的,怎么会没有我们的田分呢!”校尉朗声笑道:“现在出兵最好,打完仗咱们还来得及春耕,明年秋天,什么都有了!”   陈应听着周围士兵低声的议论,脸上挂着微笑。就在这时,阿史那思摩推开车门,登上马车对陈应道:“大将军,您先休息一会吧,咱们需要四个时辰才能追上大部队!此次出兵,整个秋天养的膘肉都要掉光了。”   陈应笑了笑,拿大羽绒被裹在身上,和衣就躺下来休息,这时候胡乱担心是没有用的。迷迷乎乎的睡去,一觉醒过来,天已经隐隐黑了,光线昏暗的马车里,阿史那思摩也正裹着羊皮袍子打个鼾声。掀起车门帘子,看着外面白雪覆盖的世界,陈应该问守值的护卫:“这是到哪里了?”   “刚过河滨”护卫回答道。   “这么快啊。”陈应钻出马车上,看向侧向的河宾县城,此时距离潼关已经不足百里了。   武德二年腊月三十日,陈应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潼关城外。此时东宫太子左右卫率、东宫太子左右司御率四个率卫十八个折冲府已经抵达潼关城外,并且已经扎好了战营,陈应顾得不休息,直接带着阿史那思摩前往中军大帐。   当陈应抵达中军大帐的时候,众将领已经严阵以待。中军大帐中央,是一张长宽各一丈有余的巨大沙盘,而刘统正在慢慢的往沙盘上插着小旗,这些小旗分别用红、绿、蓝、黑各色颜色代替,   “我等拜见大将军!”   “诸将军免礼!”   陈应看也没有看沙盘,就用犀利的目光望着在场的将领:“背嵬军练得怎么样了?”   陈应望向了魏忠,要论熟悉陈应的作战战法和训练士兵,那还是魏忠最熟悉陈应的方式,可以说东宫太子右卫率的勋二府也好,右卫率也罢,哪怕是定远军也都是一样,陈应拿出来的只是一个开拓性的意见,具体执行的人,还是魏忠。   “回禀大将军,好,非常好!”魏忠眉飞色舞的道:“他们这些士兵,一个个体格健壮,性情彪悍,都是难得的精兵。”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陈应大手一挥:“让他们集合,接受本将军检阅!”   “末将领命!”   陈应带着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的将领,走出中军在大帐。此时站在中军帐外的部队正是背嵬军,放眼望去,队形严整,黑旗黑盔黑甲,仿佛一座黑色的山岳,任尔东西南北风,就是微丝不动。   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虽然有很多新兵没有实战经验,可是这些背嵬军将士都是最晚也有两三年的兵龄,而且这些士兵个个都是人高马大,杀气冲霄,甲士峥嵘,哪怕是陈应望着这一幕,也心潮起伏。   背嵬军作为一支全新的部队,装备也是不一样的。在陈应眼中,背嵬军就是他的集团军直属侦察团,是他的眼睛,是他的耳朵,同时也是他的手。   烈如刀割的寒风与跟小石子砸下来似的雪粒子,没有使他们的精神稍有萎靡。   陈应朗声道:“好兵不是练出来的,好兵都是打出来的,你们已经接受了最基本的山地战训练,至于效果如何,那就需要实战的检验,你们每一个人最次都是陪戎校尉,可是说是一支用校尉武装起来的军队,是不是物超所值,还是虚有其表,今天就可看你们的表现!”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众背嵬军将士齐声大吼道:“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口号是没用的,本大将军会看你们的实际表现,能不能封妻荫子,能不能光耀门楣,就在今晚一战。“陈应伸手一挥,几名护卫抬着那个庞大的沙盘走到背嵬军将士面前。   ”你们的作战任务已经布置好了,红色代表是一团,蓝色是代替二团,绿色代表三团,黑色代表四团!”陈应道:“现在熟悉各团作战任务一个时辰休息准备,一个时辰之后,立即发起进攻!”   “尊命!” 第一一二章 天上不会掉馅饼   “知道为什么要打王世充吗?”陈应目光凌厉的望着眼前的背嵬军将士吼道。   一千余名背嵬军将士鸦雀无声,校场上落针可闻。   昭武校尉寻相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寻相本是刘武周的部将,他与尉迟恭投降李秀宁,又成为了东宫李建成的部曲。由于东宫左右司御率是一个讲究出身的地方,尉迟恭好歹还是官宦世家出身,再加上尉迟恭的身手高强,在右司御率倒也吃得开。可是寻相不行,论出身他是寒门,论功夫,他仅仅比一般士兵稍强一点,毫不客气的说,他的功夫仅仅与陈应原本的亲卫统领梁赞不相伯仲。   这样以来,寻相的地位就尴尬了。他虽然与尉迟恭的品阶一样,然而论起权力,却天差地别,寻相在左司御率非常受排挤,除了十数员老部曲还卖他面子之外,其他人都当寻相是一个摆设。   在这次挑选背嵬军将士时,寻相就被左司御率举荐到了背嵬军。不过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寻相反而因差阳错成了背嵬军排名第三的昭武校尉,虽然只管辖三百余人的一个团,可是级别却民正六品武官了。   陈应接着道:“在这天寒地冻的大冷气,原本咱们都可以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是十月份,王世充趁着我们大唐从河东撤兵的时机,进攻我们大唐的黎阳,屠戮我大唐子民,老虎不发威,他王世充当咱们是病猫!”   众将士也感觉被别人打上门来也是一件非常没有面子的事情。事实上在唐初的时候,大唐的所有战争,几乎都是被动防御,防守反击。武德元年的浅水塬大战是薛举主动挑起的,十一底的灵州之战也是梁师都挑起的,武德二年的河东之战也是刘武周挑起的,今年即将展开全面进攻的洛阳之战,其实也是王世充主动挑起来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陈应大笑道:“我们应该感谢王世充,如果不是他主动挑起这场战争,咱们也没有理由南下中原,中原可是一个好地方,只要拿下了中原,咱们在场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至少可以多分数十亩良田,娶一个媳妇,明年年关不耽误抱个大胖小子。拿下函谷关,杀进中原!”   “拿下函谷关,杀入中原!”众将士纷纷大吼起来。   陈应道:“对,拿下函谷关,杀入中原,可是这个函谷关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陈应接着又向众将士介绍着函谷关的地形情况。函谷关之险,险就险在它是一个塬稠桑塬上的一条裂缝。这个稠桑原北侧紧靠黄河,峭壁绝立,南侧连接秦岭,塬上松柏密布,桑林丛生,根本无法通行。只有在塬中央,有一条裂缝,宽度不过数米,可以穿塬而去。这条裂缝就叫做函谷道。   所谓“塬”,是黄土高原上一种独特的地貌,是由于水流冲刷而形成的一种台状高地,这种地形顶部非常平坦,而且面积非常大,但四周往往因为河流冲刷而形成峭壁陡立的模样。   不过好在随着西汉时期的过度开发,稠桑塬已经名存实亡了,这让函谷关变成得鸡肋起来,原来稠桑塬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桑树,根本无法通行,可是随着西汉和北魏在关中大肆开发,此时稠桑塬上的桑树,十不存一,成了一个光秃秃的土塬,这样以来,也让陈应可以从函谷道两侧的断塬上直接进攻,变得可以实现了。   “各校尉看清自己的任务,一个时辰后,立即出发!”   随着陈应的命令下达,背嵬军校尉们发现陈应的那块巨大的沙盘,一下子变成了四块。他们四个团,每个团负责一块上的要烽燧或哨堡,而左右卫与左右司御率主力部队则兵分两路,从两则塬顶上跟进。   此时,背嵬军不仅要承担侦察任务,同时也要负责肃清前方的敌人。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陈应可以避免被郑军伏击。   单雄信站在禁沟今禁沟河,遥望着夜色中的潼关城。此时潼关如同一头远古的巨兽,匍匐在南塬上。   “贼他娘,终于赶到了!”郭庆裂着大嘴,喘着粗气道:“真他娘的要命,这一百多里地,比一千里地还难走。”   “至少,咱们走得值了!”单雄信笑道:“唐军绝对想不到,咱们如今已经摸到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了。”   摸虽然摸到了潼关之下,然而怎么拿下潼关单雄信一点办法都没有。函谷关与潼都建在塬上,函谷关建在稠桑塬上,而潼关则建在南塬上,南塬北侧紧靠黄河,河水直接紧贴着塬体而流。在东侧,是一条叫“远望沟”的深沟,沟里有流水。西侧也有一条深沟,名为“禁沟”,沟中也有流水,称禁沟水现在称禁沟河。东西两侧深沟在流水冲刷之下,峭壁陡立,险峻异常。塬南侧则连接秦岭。   如此一来,这座高六七百米的南塬,北有黄河,南有秦岭,西有禁沟、潼水,东有远望沟,将黄河至秦岭之间的交通完全阻断,形成了天堑。所以,要想从这里通过,必须从登上塬顶才可以。但要登上塬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登上塬顶,只有一条路可通,就是在黄河边上有一条路,叫做“黄巷坂”,看其名字里有一个“巷”字,就可以想象其形势了。在这里,紧靠着黄河南侧河岸,是突兀崛起的一条高崖,在旁边就是南塬塬壁,在塬壁和高崖之间,是一条道路,这就是通向塬顶的唯一道路。这条路宽仅数米,长约十五里,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然而时间不长,突然一名满身血污的小校跑到单雄信跟前。一看到这名小校,郭庆的脸都抽起来了,张嘴骂道:“真他娘的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这名小校不是别人,正是郭庆为隋朝正七品镇远将军,这名小校当时是郭庆的亲兵。当郭庆被王世充擢升为管州总管时,这名小校也水涨船高,成为斥侯校尉。   单雄信上前关切的问道:“怎么回事?”   “唐军出动了!”   那名小校黝黑脸涨得紫红,跪在地上给单雄信行礼。   “对方是什么人,你领过来多少人,损失了多少?”单雄信见这十余哨骑逃回来颇为狼狈,大多数都带了伤,想必受到唐军的攻击。   “回禀大将军,我等距此十里的潼关城外遇敌,对方应为一支莫约三百余人的军队,步骑混编”小旗回禀道。   “胡说八道,你他娘的也不是跟我一天两天了,三百人能吃下你们三百人?”郭庆举起马鞭子要抽哨骑小校:“你莫非吃了败仗,胡夸敌军好减轻你的罪过?”   小校惶恐道:“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卑职正沿着函谷道向潼关侦察情况,在抵近潼关东城黄巷坂时,遇到左右两翼的伏击,一阵擂木滚石,我部伤亡七七八八,被他们一阵乱箭射得七零八落”   听到这话,单雄信大吃一惊。   不远处,三里之外的烽燧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单雄信心中一紧,急忙向烽燧的方向望去。结果没走出两百步,烽燧的打斗声音就停止了,单雄信还以为唐军一击未中撤退了,事实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如果遇到攻击,郑军的烽燧上肯定会在夜间点燃两堆篝火,向后面传递情报。   可是现在这个烽燧却像死一般沉静。   “这是怎么回事?”单雄信疑惑不已。   从战斗开始,到全面结束仅仅两柱香的功夫?这也太快了吧?   郑军的烽燧布置是前重后轻,越靠近潼关的烽燧,守军越多,特别是刚刚那座出现打斗声音的烽燧,足足布置了一百余人,这其实已经相当于一个哨堡了。   这座用夯土建筑的烽燧,高达三丈六,只有正面一道门,要想进攻烽燧,可不是容易的事情,然而事实已经出乎了单雄信的预料。   由于天色太黑,视线有限,单雄信根本没有发现这无尽黑夜中的杀机。   “敌情不明,全军收缩,在禁沟内隐匿行迹,没有命令,任何人不敢反击!”   单雄信虽然看清楚真实的情况,事实上陈应也看不清楚,不过他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背嵬军不同于以往唐军部队,按照装备,这应该是一支轻装步兵,全部没有一具钢铁甲胄,全部成员,只披皮甲。   另外他们还装备了一个划时代的装备,强弩飞钩。飞钩其实是这个时代的一种兵器,又名铁鹏脚。其形如锚,有四个尖锐爪钩,用铁链系之,再续以绳,侍敌人蚁集在城脚时,出其不意,投人敌群中,据说一次可钩取二三人。   不过,陈应看到这个东西以后,顿时发现如果把飞钩头取下来,缩小比例,装在特别的弩箭上,使用尾部系着高强度的绳索,岂不是后世特种部队,用来攀爬的飞钩?   与于,在陈应的指导下,这个种飞钩应运而生。不过这种飞钩的效果并不算太好,最远距离仅为三十步,对付一般城墙或隘口险要之所,就可以利用飞钩身上去绳索,有助于攀爬。   背嵬军将士,以伙为单位,潜伏前进,悄悄靠近郑军的烽燧,趁着夜色,靠近烽燧的哨堡,利用飞钩向上攀爬,当守军发现唐军进攻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入了唐军将士的包围。   背嵬军只负责开道,只要打开口子,那些左右卫率与左右司御率的士兵就抬着云梯,蜂拥而上。   除了刚刚出了潼关的时候,几个烽燧与哨堡还遇到点抵抗,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应顿时感觉到不对劲了,进攻实在太顺利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连续奔取二十八座烽燧,虽然歼灭敌人超过五百余人,然而这让陈应内心里非常不安。   陈应与其他人不一样,他始终坚持人性本恶,也坚持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   可是现在陈应偏偏遇到了天上掉馅饼的美事,陈应顿时警觉起来:“立即停止进攻,收缩建立防御阵地,快” 第一一三章 陌刀扬威 上   天色一点一点放亮,函谷道内的寒风劲疾,如同刀子一样的寒风,刮在脸上,让人瞬间就失去了知觉。好在唐军拥有手套,虽然只是黑色葛布做成的手套,却不至于让唐军将士的手指冻僵。   就在陈应命令下达的瞬间,唐军开始收缩队伍,将进军队形,转变成战阵队形。就在那么一瞬间,王仁则差点下令伏兵出击,不过在关键时刻,崔彬祐拦住了王仁则:“明公,我军伏兵距离敌人尚有五里之遥,即使唐军斥侯还有将近三里,他们应该没有发现咱们!”   “可是,万一唐军将领发现了咱们呢?”王仁则知道有一些超级将领,哪怕不用斥侯搜查,也会感觉到前面有没有伏兵。现在没有看清唐军将领的旗号,他还不知道对方唐军将领是不是有这种超级将领的本领。   “已经迟了!”崔彬祐微微一笑道:“他们已经深入函谷道三十里,足够单大将军堵住他们的后路,他们现在已经插翅难逃了。”   函谷关里没有伏兵,陈应还真不知道,不过他知道此时进展的太过顺利,天知道是不是敌人的诱敌深入之计?   一旦阴沟里翻船,陈应的半世英明也会毁于一旦。   “大将军有情况吗?”冯立急忙策马来到陈应身边,紧张的问道:“是不是前面有危险?”   “不是!”陈应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很不对劲,仿佛有人在暗中窥视我们。”   冯立很想说陈应这是疑神疑鬼,可是却不排除陈应的猜测是对的,原本陈应已经没有追究上次打赌的事情了,如果在这个时候,他还不知趣,活该被陈应将他的老脸撕下来,放在地上踩。到了那个时候,他也怨不得任何人。   冯立谨慎的问道:“大将军,现在怎么办?”   “阿史那思摩!”   “带着你的部曲,在前面探路,最好可以抓几个舌头过来!”   也不怪背嵬军打得太狠,他们为了保证不过早的惊动敌人,直接下死手,基本上没有留下任何余地。所以开战到现在,他还没有一个俘虏。   阿史那思摩带着陈应的亲卫越骑团向前向奔驰而去。   陈应跳下马车,一件醒目的大红披风披在陈应身上,陈应自然知道此时身披与众不同的披风,就是敌人的活靶子,不过在这个时候,倒不用担心敌人的狙击手。在热兵器时代,或者可以在两三千米的距离狙杀敌人,然而在这个时候,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更何况,陈应的亲卫折冲府将陈应拱卫在最中央,敌人的伏兵,根本无法靠近陈应一千步的距离内。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噩耗传来。   一支背嵬军小队遭遇敌人伏兵,一个小小的烽燧内,居然埋伏了足足两百余人,当这支背嵬军小队肃清敌人的哨兵,摸进烽燧的时候,发现烽燧里空无一人,他们知道上当后,急忙撤退,在这个时候。   凄厉的破空声响起,无数带着耀眼火光的箭矢,如同流星一样飞向这座烽燧,火箭射入烽燧的时候,烽燧瞬间燃烧起来冲天大火,哪怕距离十数里远,依然可以看到大火将半边天空映照得通红。   “还是陈大将军神机妙算,敌人果然有埋伏!”冯立也是大吃一惊,惊讶道:“若非大将军警惕,恐怕我等非吃大亏不可!”   就在这时,王仁则麾下的伏兵如同野兽一般大叫小叫地从伪装的白布下面钻出来,哪怕阿史那思摩也头皮发麻。骑兵是对步兵有着天然的优势,然而函谷道太过狭窄,只能并马六匹前进,这种情况下,拿骑兵冲击步兵队形简直就是找虐。   阿史那思摩悻悻而退,愤愤不平的骂道:“若非在函谷道内,骑兵施展不开,就算他们的人马再多十倍,我们有三百精锐,也足以砍翻他们,割下他们的卵、子来。”   当郑军步兵展开疯狂的冲锋,距离阿史那所部不足百步的时候,阿史那思摩抄起三支箭,搭箭上弦,三箭连珠,朝着郑军队形射去,也没有看到阿史那思摩怎么瞄准,三箭射中三名郑军将士。   与此同时,三百余名骑兵转身漫射,阵阵箭雨让郑军扑倒一片。   然而,此时,郑军士兵却如疯如狂,朝着唐军压迫而来。   陈应望着蜂拥而来的郑军,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传令,东宫太子左卫率做后撤姿式,便能诱他们追击。”   既然伏兵已经出来,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陈应暗笑王仁则不知道他的厉害,居然同时在左右两塬与函谷道内兵分三路进攻。   虽然说,函谷道内无法施展开队形,可是左右两翼的塬上,却拥有相当五里宽度的平地,这点宽点,很自然无法摆开左右卫率与左右司御率全军,但是让王仁则吃点苦头,还是足够了。   王仁则意外的发现,狭长的函谷道内居然燃烧起了大火。原来唐军将十数辆马车堆放在一燃了。形成一道莫约三十余步长的火墙,将函谷道内的郑军阻止在火场之东。   “哼哼,居然真看得起某家!”王仁则望着陈应的大燾,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真是太好了,打败陈应小儿,本公何愁不能名扬天下,给单大将军发信号,让单大将军从截断陈应小儿的退路!”   “明公,暂时还不需要让单大将军出手!”崔彬祐笑道:“等陈应小儿溃败,让单大将军一举夺下潼关,岂不美哉?”   “不错,不错,这样更妙!”王仁则道:“缓缓推进,反正唐军跑不了!”   经过初时的混乱,唐军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   古代战争,指挥是一个让人非常头疼的问题。军队也不是越多越好,军队越多,指挥起来越是困难。   不过,陈应却有了一套在这个时代相对而言,非常有效的指挥系统。陈应军中已经创立了鼓号传达简单命令的方法。陈应不需要专门的传令兵,如果距离稍远,可以使用旗语传达命令,这样以来,效率却高得多了。   “咚咚咚咚!”有节奏的战鼓声响起,东宫太子左卫率与东宫太子左卫御率,分别在函谷道左右两翼的平塬上,缓缓向着潼关的方向撤退。   看着唐军撤退,郑军将士更是士气大振,他们高呼道:“杀,杀,杀!”   这些郑军将士行走间间隙始终如一,虽然不像陈应训练的唐军将士整齐抬腿落脚,不过像这种两万余人马整齐如一的阵势,也让众唐军将士纷纷色变。 第一一四章 陌刀军扬威 下   “大将军,情况不妙啊!”冯立急道:“这支兵马如此精锐,莫不是王世充的江都子弟兵?”   王世充是一个战将,从微末小吏,升为兵部员外郎,领兵平定了杭的刘元进、昆山的朱燮、常熟的管崇。并且打败过孟让,打败过李密,他在江都时期招募的江都子弟兵,就是他的嫡系兵马,这支人马虽然不多,不过三万八千余人马,不足四万人马,打了十多万人马的孟让,打败了拥兵二十余万的李密,可谓是隋末唐初天下赫赫有名的劲旅。   “精锐,那又如何?老子打的就是精锐!”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命令左卫率与左司卫御,再后退三里,就地组织防线,不得后退半步!”   唐军步步后退,在郑军将士眼中,唐军就是怕了他们,他们追得更急,哪怕王仁则意识到陈应这是想消耗他们的体力。可是郑军士兵,速度越追越快,慢慢的居然小跑起来。   从郑军伏兵发起进攻开始,虽然两军并没有发展惨烈的白刃战,可是郑军士兵与唐军士兵,你跑我追,不知不觉间已经追逐了七八里地。   如果是正常走路,七八里地还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此时郑军将士那是全副武装,每人身上的甲胄就重达三十余斤,再加上戈矛、弓箭或盾牌,人均负重足足五十斤左右,七八里地走下来,虽然不至于体力耗尽,但是人人都累得不轻。   就在郑军将士气得污言碎语满天飞的时候,唐军的战鼓节奏陡然一变,一股浑厚苍凉的战鼓声响起,原本急速后退的唐军将士,开始如同潮水遇到顽石一样,向左右两翼散开,露出早已严阵以待的东宫右卫率与东宫右司御率。   看到这一幕,站在巢车上观车的王仁则也是大吃一惊。不过随即他悬着的心就松了下来,因为唐军的军阵,实在是太密集了,几乎人挨着着人,肩并着肩,如此严密的队形,在古代战争中,其实也是非常不利的,敌人根本就不用瞄准,闭着眼睛找对方向,总能射中几人。   “这些唐军将领怎么想的,排得这密,不是给咱们当靶子吗?”   “是啊,排得这么密,闭着眼睛也能射中。”   “都别他娘的胡咧咧了,唐军想死,咱们就成全他们。”   “冲上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进攻,夺下潼关,杀进关中,女子财帛任诸君索取!”王仁则的长刀向前狠狠的劈落下来,振臂大吼道:“杀光唐人,大郑万胜!”   “大郑万胜,大郑万胜。”   然而,就在陈应中军大燾的前面,一支军队哑然无声。即使郑军已经进入了唐军的弓弩射程之内,唐军依旧不动如山。   就连王仁则都在暗笑陈应不懂兵法,他甚至很想告诉陈应,你这样打仗是不对的,应该先用弓弩和硬弩压制,缓缓给他们放血,不动如山,就吓不跑敌人的。   可惜,陈应不知道王仁则的真正想法,否则凭借着王仁则的这个念头,陈应怎么也会赏王仁则一个全尸。   然而,王仁则并不知道,排在他们面前的不是普通军队,而是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军队。这是陈应麾下利用全军演习时挑选出来的两个团六百余名将士。分别隶属左右卫与左右司御率。要说这支军队不属于这个时代,那是因为原本历史上,此时还并没有真正开始成建制的装备陌刀军。   没错,这支排列得非常密集的军队,正是陈应利用高锰钢打造出来的明光铠甲,与陌刀。事实上,陈应打造的陌刀已经超过千柄,明光铠甲也足足一千二百副。不过,由于东宫左右卫率或者左右司御率四率十八府的士兵中,只勉强挑出了六百余名身高八尺,体重超过一百八十斤,可以扛着两百斤重的木桩,行走五百步而面不改,气不喘才可进入陌刀军。   终于,郑军开始进攻弓箭射程内,郑军将士在标箭的指挥下,向这两支陌刀军发起了凄厉的箭雨。   让郑军将士大跌眼镜的是,唐军将士仅仅低下头,连举盾遮挡箭雨的兴趣都没有。   “钉钉铛铛!”   密集的箭矢如同疾风暴雨狂打着芭蕉叶,众郑军将士看到这一幕,有的目瞪口呆,有的膛目结舌,也有的感觉难以置信。   事实上,结果却让人不得不信服。   郑军在三波箭雨中,至少射出了足足两万余只箭矢,可是这两万多支箭矢密集如同的射身排在唐军将士最前面的士兵,他们却没有一个人中箭倒地。   王仁则也感觉不可思议,不过他还是下达了狂抢关中的命令,众郑军将士疯狂的冲向唐军的军阵。   唐郑两军将士,如同两只雄壮的蛮牛,毫无花招的撞在一起,然而这个时候的天空,突然为之一暗,左右两翼的两个陌刀团,举起了手中长达一丈两尺的陌刀,黝黑如铁的陌刀,在空中形成一道黝黑的刀墙。   陌刀如肉的声音接连响起,战场上登时就掀起了骇人的血性屠杀。被陌刀砍掉脑袋是最痛快的死法,锋利的陌刀,可以无视郑军将士身上的甲胄,无论多么坚固的甲胄,在陌刀之下,无一个汇合之敌。   最残忍的还是被陌刀斜刺里砍中,这样以来,敌人就避开了致命要害,他们会从腰间砍起,失去下半身的郑军士兵,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死亡,垂死的他们,凄厉的惨叫着让郑军将士顿死出现莫名的恐慌。   可是后面的郑军士兵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况,狭窄的稠桑塬上,后面的郑军士兵推搡着前面的士兵,缓缓前进。而此时的陌刀军已经展开了发动。   六尺刀柄,六尺刀锋,合起来长达一丈两尺的陌刀,仿佛如同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不时的吞噬着郑军将士的生命。   陌刀“如墙推进,人马俱碎。”这是陌刀用实战打出来的威名,更是在怛罗斯之战,大唐败北的情况下,却让崛起的阿拉伯人不敢东进。在怛罗斯之战,高仙芝率领两万余人马,对抗十倍的大食人,在付出一万余人马的伤亡后,败退。而大食人却伤亡七万余人,特别是两千五百名陌刀军,把阿拉伯人的胆给打碎,至此之后,他们再也不敢东侵。   在稠桑塬两侧战场上,区区六百名陌刀军阵前,郑军将士如同割倒的麦子,一层一层倒下,惊叫声,惨叫声,惶恐不安的呐喊声,响彻整个战场。   冯立看得呆住了,喃喃自语的道:“怎么会这样?”   王仁则直接傻掉了,他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实在难以置信:“唐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   崔彬祐用力的甩甩自己的脑袋,揉揉眼睛,仔细观察。经过再三的确认,战场上发生的根本就不是幻觉,而是切切实实发生的惨景。   王仁则依旧喃喃自语:“唐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   “明公,明公!”崔彬祐将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海,惊叫道:“明公,我不知道唐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我知道自己,咱们的前锋营五千人马,就要被杀光了!”   王仁则定眼一看,崔彬祐说得不错。   在这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唐军向前推进了足足五百余步,而在这五百余步的范围内,到处都是郑军将士的尸体,到处都是郑军将士的残肢断臂,特别是原本洁白无瑕的稠桑塬,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那些幸存的郑军将士,也都被这一幕给吓得呆住了,有的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有的居然吓得大小便失禁。更甚者嚎嚎大哭。   王仁则的部曲可不是什么新兵蛋子,他们最差的也有从军两年的经历,至少全部都参加过攻打李密的邙山之战,他们不是战场上的雏鸟,也不是战场上的初哥,可是,像这等百战余生的精铁,居然能被吓得大小便失禁,也有的被吓苦,足以可见,陌刀军给他们的震撼是何等的巨大。   望着这一幕,陈应淡淡的笑道:“现在大局已定,王仁则这货总算是无力回天了,传本大将军命令,生擒王仁则者赏钱百万,军功三转!“   众唐军将士看到陌刀军如此威猛,如此犀利,原本有些松动的士兵,此时居然上了起来,众将士高呼着:“大唐万胜,大将军威武的口号”向郑军发起了排山倒海的进攻。 第一一五章 就怕流氓有文化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内,李渊身着睡衣,眼睛通红的望着李建成。在除夕之夜,李渊与裴寂、陈叔达、萧时等老臣通宵豪饮,过了三更才睡下,如今刚刚躺下不过一个时辰,就被李建成叫醒,心情自然有些不悦,李渊:“太子一大早进宫,可有要紧之事?”   李建成点了点头,躬身道:“正是。”   李渊挥袖,指着旁边的锦墩道:“坐下说话!   说着,他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李建成却依然站着!   李渊淡淡的道:“说吧。”   李建成道:“阿爹,陈应于昨夜子时,已经率领东宫太子左、右、东宫左、右司御率兵出潼关,杀向函谷关。”   李渊愕然抬头,吃惊的望着李建成。   当然,李渊的吃惊,并不是真正的吃惊。他手里掌握着专门用来监视众臣的左监门卫,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李渊的左监门卫监视的重点就是东宫与秦王府,如果说李渊连李建成调动东宫六率的其中四率两万余兵马出长安的消息都不知道,那么鱼彦章可以羞愧的自杀了。   李渊假装吃惊的抬起头,望着李建成,脱口问道:“函谷关?”   李建成点了点头道:“正是函谷关!”   李渊眼睛转了转,起身冲陈齐道:“取地图来!”   陈齐带着几黄门内侍脚步匆匆,迈着宦官独有的小碎步,取过了一幅大幅山川河流图来,李渊在地图上快速找到了函谷关。   看着函谷关的地图,李渊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地图上的稠桑塬函谷道。   李建成自信的道:“儿臣命东宫门下名将陈应挂帅出战,陈大将军曾在灵州大败突厥,河东大败刘武周,攻克雁门关,函谷关不过是除雁门关之外的天下第二雄关,陈应攻破函谷关,恐怕不难”   李渊死死盯着地图,头也不回地道:“召二郎入宫!   李建成一愣,微微笑道:“阿爹,二郎一向好酒,此刻想必宿醉未醒。”   李渊头也不回的道:“那就把他拖来。”   李建成饶有兴味望着李渊道:“阿爹,其实不需仅仅是二郎,就是三娘也可以。”   李建成说到李秀宁的时候,脸上浮现一抹赞赏的神色:“满朝贵胄,谋略见识,能比得上三娘的可不多”   李渊道:“那就让三娘,二郎,对,还有三胡,都过来!”   王仁则原本就不白的脸,此时更加黑了,郑军将领看着王仁则越来越糟糕的脸,众郑军将领心中直突突,生怕一个不小心犯在王仁则手中吃不到好。   此时,郑军前锋营五千余人被区区六百陌刀军将士,用陌刀砍得亡魂直冒。   王仁则的部曲可都是精兵,在战场上承受伤亡的能力还是有的,虽然他们无法做到无视生死,不过越着自己袍泽的尸体,继续进攻的实力还是有的。尽管两左两翼各伤亡了两千余人,不过占了总兵力的两成,可是他们此刻却已经没有半点战斗下去的意思了。   陌刀军的出招太狠了,一刀下去,整个人都会被劈成两截,还有的人被一阵乱砍,直接剁成肉泥   王仁则看着郑军将士短兵吃了大亏,轻装步兵手中的刀剑,根本无法对陌刀军士兵形成有效的杀伤,刀砍在陌刀军的铠甲上,最多就会出现一道划痕,火光四射,然而并没有卵用。   看到这一幕,王仁则并没有下令全军撤退。反而下令道:“高飞扬,张安世带着你的人上!”   高飞扬与张安世都是王仁则麾下的两员裨将军,他们二人都属于那种四肢发达,孔武有力的人,麾下部曲也是郑军中的战斧营。   郑军军中的战斧营,其实也是重装步兵的一种,装备与唐军中的中垒军一般无二,人人披着两重铁甲,手中的武器都是三尺开山铁斧。   高飞扬与张安世道:“末将领命!”   二人各领着本部人马,朝着陌刀军冲去。距离还有三四百步,高飞扬就咆哮道:“都他娘的给老子死开!”   原本打得异常憋屈的郑军士兵听到这话,心中大喜欢,急忙向左右两翼散去。   高飞扬是郑军之中的猛将,曾与瓦岗降将程咬金角力,当然,这并不是程咬金的强项,程咬金、秦琼他们的功夫都在马上,属于弓马娴熟之辈,程咬金只要下马,功夫就废了一半。不过尽管如此,能打过程咬金的人,在隋末唐初的时代,至少可以排进前一百之内。   “可恶的唐狗!”手持开山大斧的高飞扬双手握着开山斧,开山斧狠狠的劈向一名陌刀军士兵,沉重的开山斧劈在陌刀军胸前的铠甲上,然而让高飞扬意料中的一劈两断并没有出现,那名陌刀军士兵的甲胄并没有被劈开,而是向凹进去了一大块。   作为交换,高飞扬身边的三名战斧营的士兵被陌刀劈翻。重装步兵对抗就像后世的坦克比拼,虽然两方谁也奈何不了谁的防护,但是刺耳的金铭,与时而不时迸射而出的火星,让战场双方都吃惊不下。   陈应看着郑军的战斧营出现在战场上,眼中露出贪婪的目光。   陈应不是没有装备,现在他打造的高锰钢明光铠甲与陌刀足足有上千套,可是四率十八个折冲府,仅仅抽调出六百余人。可以承担陌刀军的笨重装备。   然而,王仁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居然拿出了两千余名重装步兵。在这个时候,并不是盛唐时期,由于天灾,百姓的生活水平极差,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根本就不像盛唐时期那样,全军装备中,陌刀军可以占到四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的比例。   陈应眼热的不是王仁则部曲中的装备,而是这些四肢发达,如同人形坦克的步兵。这样体格壮健如牛的壮汉实在是太难得了。   陈应笑道:“王仁则给本大将军送了一份厚礼”   冯立感觉莫名奇妙。   陌刀军虽然勇猛无比,铠甲加固,陌刀犀利,然而他们的人数太少,而且对方的战斧营将士,根本不怕陌刀军将士手中的陌刀。   陈应下令道:“通知陌刀军后退,右卫率勋二府准备接应。”   “咚咚”有节奏的战鼓声响起,听到命令的陌刀军将士转身撒开大腿,朝后方奔跑而去。   刚刚一番拼杀,根本就没有占到什么便宜,陌刀军倒下了三十余人,而高飞扬与张安世二人所部也损失百余人,算起来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而吃了一点小亏。   高飞扬气得哇哇大叫,他们的重装步兵远比唐军的陌刀军多,又是新锐之师,如果假以时日,定能取得不俗的斩获。   这个时候,陌刀军想跑,哪里有这么便宜的美事。   不约而同,高飞扬与张安世各自带着自己的部曲对陌刀军穷追不舍。   不过好在双方都是重装步兵,速度都不快。   双方且战且退,打得不亦乐乎。   崔彬祐看着战斧营与郑军轻步兵拉开了距离,面有担忧之色道:“明公,小心有诈!”   话音未落,陌刀军士兵身后出现一队长枪兵。   王仁则大笑道:“陈应小儿真是太天真了,居然想着用长枪兵对付战斧营,哈哈”   事实上,王仁则所言不差,普通的长枪兵还真拿重装步兵没有办法,长枪的虽然是长兵,不过长枪刺不透两层铁甲,然而战斧营的士兵,则可以轻而易举的将长枪兵劈成肉泥。   恐怕战场上马上就会上演刚刚陌刀军与郑军前锋营一样的遭遇战,那将是一面倒的屠戮。   然而,让王仁则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   这支长枪兵可不是一般的长枪兵,而是陈应独枪的钩镰枪兵。钩镰枪其实也无法刺穿郑军战斧营将士身上的两重重甲,不过钩镰枪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利用他们钩镰枪上的钩子,将战斧营将士钩倒在地上。   身穿两重重甲的战斧营将士,仿佛如同一个铁王八,只要倒在地上,根本不可能马上爬起来。   “扑通扑通!”   郑军战斧营将士一个一个像秤砣一样,倒在雪地上,溅起大片大片的雪花。   就连不可一世的高飞扬也没有落倒什么好,他也像其他普通士兵一样被钩镰枪钩到在地上,高飞扬不是普通士兵,他的身手较好,别说摔倒在地,就算是披着一重铁甲,他都可以在水里游泳。这点难度,还难不倒他。   然而还没有等高飞扬爬起来,又一支钩镰枪勾住了他的腋下,然后一股巨力传来,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在雪面上向前滑行。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一幕奇观。   唐军的钩镰枪士兵先将郑军的战斧营士兵勾倒在地上,然后再勾住他们向前滑行。   看到这一幕,王仁则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自然知道陈应这是想要做什么。   重装战斧营的将士装备就价值两百余贯,这两千战斧军士兵,是王仁则多次利用出战的缴获,还有打了朱粲的秋风,这才筹建起来的。   两千余人的战斧营,足足花了王仁则二十多万贯,他可没有钱组建第二支这样的部队。   唐军此时快要喜疯了,钩镰枪士兵勾着郑军的战斧营士兵,将他们拖到阵中,一拥而上,先用早已准备好的绳索捆起来。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唐军就用这种方法俘虏了足足四百余名郑军士兵。   王仁则气得快要吐血了,四百余人,这就是八万多贯没了。   王仁则大吼道:“轻兵上去接应,战斧营撤退!”   正所谓,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化。   陈应这一套近乎无赖的战术,直接让王仁则辛苦组建的重装战斧营成了唐军的俘虏。只是王仁则的想法实在是天真了,此时再想撤退,还有机会吗? 第一一六章 冠军大将军单雄信   王仁则的指挥本身没有问题,及时的下达了最正确的命令,然而他的这个命令却需要派出传令兵,先抵达战场上前线的指挥将领,再由具体指挥的将领传达王仁则的命令,最终执行。这么以来,从王仁则的命令下达,到前线部队具体按照王仁则的要求执行命令,最快也要一柱香的时间。   一柱香事实上已经很快了,不过相对而言,陈应的命令更快,战鼓的节奏,最多只需要十数息的时间就可以将命令传达到前线,当王仁则的命令还没有传达到前线将领的手中的时候,陈应的命令已经传达到了前线,东宫太子右卫率与东宫右司御率的士兵,开始执行了陈应的命令。   没有任何花招,右卫率与右司御率的将士就像一头蛮牛,从王仁则的战斧营与轻兵的结合部撞去,还没有整队的郑军轻步兵,顿时就被撞得人仰马翻。   战场上最憋屈的要数战斧营的重装步兵了,他们在面对轻装步兵的时候,基本都是一面倒的屠杀,因为轻装步兵手中的兵刃根本对他们无法造成有效的伤害,相反,他们则可以轻易地砍死敌人。   然而,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郑军战斧营将士的开山斧还没有够着钩镰枪兵的时候,钩镰枪就可以轻易地将他们钩倒在地上,不能他们爬起来,钩镰枪一挑,拉着他们就往前面跑。   张安世的肺都要气咋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他此时并没有时间去统计部下的伤亡,只是看到他的部下,被钩镰枪一层层的钩倒在地上,然后拖死狗一般拖到他们阵营中捆绑起来。   此起彼伏的惨叫和惊恐的谩骂,他可以断定这场仗,没有必要打下去了。   “改死的唐狗!”   然而骂是骂不死人的,在这场不对称的战斗中,战斧营的士兵纷纷成了唐军的俘虏。   不过,张安世麾下的一名小校惊恐的道:“将军,唐军的战法太过邪门,这样打我们会很吃亏的”   不等小校说完,张安世怒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唐狗就这一招罢了,给老子整队,今天老子一定要把这群唐狗辗死在这里!”   在张安世的命令下,战斧营的士兵们开始重新整队,不过在这一整除,张安世的脸都能拧出水来,此时他们两个曲一千人的重装战斧军,已经只剩下了不足五百人。   其实伤亡倒真没有几个,几乎全部做了唐军的俘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除了他们刚刚在开始的时候,砍翻几名唐军士兵,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果。五百余名士兵成了唐军的俘虏,近一千多副铁甲,还有几百柄战斧成了唐军的战利品,一旦回去,以王仁则的性格,不抽死他才怪。   张安世真的快要气疯了,他从来没有打过如此窝囊的仗,然而重新整好队形,结果也是一样的。唐军的钩镰枪士兵,就像剥洋葱一样,将张安世的部曲钩倒,拖走,然后捆起来。   此时,唐军钩镰枪步兵越来越顺溜了,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仅仅一个照面,张安世的部曲就成了唐军的俘虏。   此时的冯立对陈应那是物体投体,他现在对陈应总算是彻底服气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仗居然可以这么打。冯立笑道:“郑军遇到陈大将军,算他们倒霉,肯定是出门没有烧香。”   陈应却微微一笑道:“应该说他们是比较幸运的,本大将军只要俘虏不杀人!”   听到这话,尉迟恭撇撇嘴。   要说陈应不杀人,那绝对是骗人的。特别是陈应新组建的两支军队,一支是背嵬军,一支是陌刀军。陌刀军自然不用说了,在战场上杀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顺溜,在不足半个时辰的时刻内,至少三四千名郑军士兵做了陌刀军刀下之鬼。   至于背嵬军,那更加是屠夫了,所过之处所有的烽燧,根本就没有留过活口,在唐军进入函谷道三四十里的距离上,至少五十座烽燧与哨堡被背嵬军拿了下来,其中上千名郑军成了背嵬军的战果。   如果说陌刀军杀人还是光明正大,郑军败得无话可说。技不如人而已,可是背嵬军的行为就让人不耻了,他们就像刺客一样,冷不丁的冒出来,然后用匕首、短刀划破敌人的喉咙,很多敌人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在睡梦中就丢了性命。   尉迟恭望向陈应的目光,此时充满了敬畏。   别看陈应功夫远不如大,可是陈应却可以在战场上轻易干掉他,特别是钩镰枪对付重装步兵这一招,根本就是无解的难题。   身披两重重甲的重装步兵,简直就是后世的坦克,他们可以利用可以免疫刀剑攻击的超高防御力,在战场上横冲直撞,除非是体力耗尽,根本就没有办法迟滞他们前进。   也有人会说,即使钩镰枪可以钩倒他们,为何不用长枪或戈矛捅倒他们?   这里可以解释一下,古代的甲胄,在设计之初,特别是明光铠甲,护住要害的部位,都有一个非常诡异和光滑的弧度,长枪戈矛刺在铠甲上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滑开。所以向前刺击,对付重装步兵的效果根本不明显,一旦让重装步兵接近戈矛兵,那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另外一个情况就是重装步兵在前进的时候,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排成整齐而密集的队形,哪怕前面的一排士兵重心失衡,向后面倒的时候,他们后面的战友就可以推着他们压迫性前进。   而唯有钩镰枪独特的结构,可以刺击,也可以钩拉。   终于,郑军的轻装步兵冲了上来,只是非常可惜,他们已经无法接应战斧营了,战斧营的士兵,已经被钩镰枪兵完成了包围,而唐军的长兵、短兵,以及射生等兵种已经在外围形成又一层包围圈。   轻装步兵对轻装步兵的战斗,那就比较血腥了。唐军士兵挨到一刀也会受伤,也会死亡,郑军士兵也不是超人。   不过,此时郑军的士气一泄,随着前锋营的大败再加上战斧营的大败,让郑军士兵对眼前的唐军出现了怯意。只要一露怯,战斗就逞现了节节败退的迹象。   王仁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辛苦了几年才扣扣索索组建的战斧营完了。   二十多万贯巨资成了陈应嘴里的肥肉。   崔彬祐劝道:“明公,士气已泄,除了徒增伤亡,再战无益。”   王仁则咆哮道:“我还没败,给本大将军传令,让单驸马所部从背后突袭陈应小儿!”   崔彬祐皱起眉头道:“战场上瞬息万变,明公此时距离单驸马足足有三十四里,难以得知单驸马那里的具体情况,不如明公,将临机决断之权,让给单驸马!”   王仁则的脑袋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仔细一想也是,万一陈应早已准备,单雄信所部依计进攻,中了陈应的诡计,恐怕对他反而不是好事。   王仁则的最终目标是王世充的位子,单雄信此人有勇有谋,在军中素有威望,而且不是王氏子弟,是一个值拉拢,也是值得培养的政治盟友。   王仁则点了点头道:“传令单驸马,全军伺机而战!”   就在这个时候,战场上又出现了巨大的变化,王仁则的重装步兵战斧营已经被钩镰枪军全歼,两千余名倒霉蛋儿就直勾勾的躺在冰冷的雪地上。   与此同时,休整一番,体力恢复的陌刀军再次加入战团。   五百余名陌刀军将士排成整齐的进攻队形,整齐的扬起了陌刀。五百多柄陌刀,加杂着狂风向郑军士兵狠狠的劈落,招势简洁到了极点,毫无花招的一劈。   然而就这一劈,力度之猛,速度之快,让郑军将士措手不及。当然,也有的郑军将士反应快,他们拿着刀枪,妄图格挡陌刀之威。   然而,当陌刀落下来的那一瞬间,他们这才明白,此举是多么荒谬,是多么的可笑。高锰钢打造的陌刀连高炭钢打造的陌刀都可以斩断,更何况是远比陌刀更轻更薄的横刀,或拓木枪杆?即使是重达四十斤的包裹着铁皮的重盾,依旧挡不住高锰钢的凌厉一击。   陌刀劈在长枪上,长枪断成两截。   陌刀劈在横刀上,横刀断成两截。   陌刀劈在盾牌上,盾牌也是齐刷刷的断成两截。   陌刀整齐的扬起,整齐地劈落,让郑军将士们看到了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陌刀用实际行动,向他们诠释了什么叫做人马俱碎,什么叫做血肉横飞。   被陌刀劈中非要害部位的郑军士兵,一时间还不会死去,只是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部位,鲜血狂喷,看着自己的肠子流出体外,可以看到自己的心脏在缓缓跳动。   似乎过了一刻钟,然而就是这一刻钟,让郑军将士感觉仿佛渡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短短一刻钟之后,陌刀阵前已经没有人了。   郑军将士不是被杀光,就是吓得跑光了。   哪怕王仁则用自己的亲卫充当督战队,拼命的砍杀着这些溃败的溃兵,然而这些溃兵却仿佛如同潮水一样,将王仁则的亲卫督战队淹没了。   在这个时候,郑军士兵看到那支黑衣黑甲,举着黝黑陌刀的军队,整齐地踏步前进,已经吓得胆寒的郑军将士在心里发出惨叫,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然而,在这个时候,战场上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郑军在飞速撤退,而唐军士兵也不追击,而是就地收缩防线,也顾不得打扫战场,使用郑军士兵的尸体,堆砌起来尸墙。   不是陈应不想继续扩大战果,不是陈应不想把王仁则所部全部干掉。   而是因为陈应接到命令,在他的后方,潼关方向出现了郑军军队,观其旗号,应该是郑国驸马都尉,冠军大将军单雄信。   单雄信就在南塬的函谷道北侧,全力一万余人马,正狠狠杀向正在陈应后方暂时休整的东宫太子左卫率。   此时左卫率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单雄信的存在,事实上不光是东宫左卫率全军将士没有想到,就是陈应何尝不是没有想到?   匆忙之下,东宫太子左卫率勋一府被单雄信透阵而出,损失虽然没有统计,想来也不会小。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勋二府的防线也摇摇欲坠。 第一一七章 本将军是打出来的   长安,皇宫甘露殿内。李渊还在看地图,李世民醉醺醺被几个武士抬着来到了甘露殿上。李渊扭头望了李世民一眼,毫不犹豫地道:“泼醒他。”   一名小黄门迈着小碎步,提着一杯冷水。走到李世民身前,又抬头望着李渊。   李渊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泼!”   哗的一桶冷水泼下去,李世民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寒冬腊月的天气,一盆冷水浇下去,这个酸爽,那滋味,就不用提了。李世民口中吐着水,两眼迷茫地眨着。他醉醺醺爬了起来,转过脸望着李渊和李建成。   李建成冲着他苦笑,李渊仍旧不回头,开口便问:“要攻破函谷关需要多少兵马?”   李世民浑身酒气,一拳砸在挂在墙上的大幅地图上:“若让我领兵出战,三万兵马攻破函谷关,守住函谷关,王家老贼就是瓮中之鳖!”   李渊看着李世民:“你有把握!”   “东宫左右卫率、东宫左右司御率四率十八府,能攻破函谷关吗?”李渊望着李世民问道。   李世民迟疑了起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东宫左右卫率也好,东宫左右司御率也罢,就算李渊强令李建成交给李世民指挥,李世民也指挥不动。   李秀宁这个时候进入甘露殿道:“我相信陈大将军可以攻破函谷关!”   李建成微微一怔,急忙道:“儿臣担保陈大将军可以攻破函谷关!”   李世民道:“东宫四率十八折冲府应该可以在月余之内攻破函谷关”   “这个年也别在家里过了,明日就点兵,只要函谷关在手,一年之内,河南河北一十六郡,都是大唐疆土!”李渊道:“二郎,赶紧回家交代一下”   李世民当即道:“不用交代了,我现在拿着鱼符就去军营整军。”   李建成突然道:“阿爹,儿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渊道:“嗯?这里没外人!”   李建成道:“东宫洗马魏征向儿臣献计,前瓦岗旧将,秦叔宝、程知节、牛俊达、谢映登等将领,早已不满王世充的为人,准备反郑归唐,儿臣已经命魏玄成与其暗中接洽”   李世民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就怒了。当既反驳道:“太子哥哥,要么这个东征洛阳的主帅交给你吧?”   李渊仿佛没有听懂李世民话里的意思,摇摇头道:“孝恭即将南下荆襄,李靖要给他做副帅,大郎需要坐镇长安!”   李渊皱起眉头,李密投降李唐的时候,带了两万余兵马,这些兵马如今皆在李世民麾下,然而如果让李世民招降了瓦岗降将,降将太降兵,李渊很不放心。   李世民挠了挠头,有些为难,突然李世民脑袋灵机一动,魏征一介儒生,抵得什么事?不如命陈应持节出关,节制函谷关兵马,代替朝廷招降秦、程、牛、谢等将,况且陈应武略过人,稳守函谷关,易如反掌。”   李世民皱眉:“兵事乃你所长,政略上,要向大郎多学着些!陈应出关,节制关东,招降瓦岗旧将,则关东不是大唐的关东,而是陈应的关东;到时候我们与王世充、窦建德三家争天下,陈应就成了左右局势的关键力量,这是作茧自缚!”   李建成摇头:“陈应不会反!”   李渊郑重的道:“朕当初何其想过要反,不过是时也,命也!”   李秀宁冲李建成眨眨眼睛,又冲李世民眨眨眼。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李渊转身回头,看着李元吉进来,正巧李渊也没有发现李秀宁与李世民、李建成的暗中交流。   李建成道:“我有一计,可让陈应只能俯首帖耳,为大唐效命。他顿了顿,继续道:“只需要父皇一纸诏书,赐婚陈应,以后陈应就是咱们自家人,他只能效忠大唐。   他顿了顿:只是,还须派遣一个监军,与魏征同往黎阳,看住他和徐世绩,名义上,也要以此人为主最好是李姓宗室!   李渊一笑,望着李秀宁:“你的态度还是这么坚决啊!”   李秀宁躬身道:“儿臣非陈郎不嫁!”   单雄信的用兵之法,来源于瓦岗军。瓦岗军的战术和战法,是典型的流贼战术,遇到硬骨头,一沾就走,绝不纠缠。如果打开缺口,发现敌人不足为虑,那么就往死里虐。   东宫左卫率勋一府殿后,由于他们从潼关出来,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背后会出现敌人,在遇到单雄信发起突击时,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左卫率的勋二府倒是反应过来了,然而勋一府的溃兵却冲乱了他们的阵形。单雄信与郭庆所部看到左卫率勋一府狼狈而逃,士气如虹,单雄信所部的弓弩手,对着勋一府溃兵的后背,就是一阵乱箭。   随着弓弦震响,亡命而逃的左卫率勋一府的溃兵们背后一凉,锋利的箭镞已经透体而过,纷纷惨叫着倒地,还没有等他们爬起来,就被后面的单雄信所部追上来,乱刀砍死。   单雄信所部都是瓦岗军的骨干成员,原本瓦岗军最盛的时候拥有四十多万兵马,然而这不过是名义上的数字,事实上这四十余万人马,大部分连兵刃都没有一件。四十余万瓦岗军其核心兵力却在李密上瓦岗之后建立的内八营不足十万人马,不过这十万人马与王世充在洛阳之战,损失七七八八,仅剩两万余人。   由于投降王世充的秦琼、程知节、牛俊达、谢映登等瓦岗将领,虽然被封为三品武职,不过每人部曲仅保留一千人马秦、程、罗战场反水仅一千余人余部加强给了单雄信,这些得到王世充精良武器武装的瓦岗军旧部,此时如同猛虎如羊群,杀得唐军勋二府防线到处都是漏洞。   如同潮水一般蜂拥而上的单雄信所部有一万余人马,而左卫率勋二府仅仅一千五百余人,几乎是六七倍的兵力差距,在单雄信的反复冲击之下,短短一刻钟内,勋二府就阵亡三百余人,受伤多达六百余人,勋二府的防线,在短短一刻钟内宣告崩溃。   郭庆看着战场上左卫率勋二府与勋一府留下的八百多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一千余人伤兵,他看得非常清楚,这两个折冲府最终逃出去的不过三百余人。郭庆与单雄信的部将们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就这么打败了,唐军怎么这么不经打?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事实上,单雄信所部的损失也不算轻,五百余人阵亡,伤三百余人。也算是半斤八两,不过瓦岗军最不怕的就是伤亡,这些亡命徒出身的将士,早已习惯了生死,对于他们来说,每活一天都是赚的。瓦岗军打宇化及的时候,用了足足将近二十万人马的伤亡,这才拼掉了宇化及的八万军队,阵亡几乎是宇化及所部的两倍以上,然而这种巨大的伤亡,瓦岗军他们可以承受得起。   “这支唐军的统帅是陈应,他措手不及,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单雄信非常淡定的笑道:“留一部打扫战场,抽冷子再干他一家伙!”   单雄信指着东方三里之外数架高高飘扬大燾,喘息着道:“那是唐人正主儿,唐国的冠军大将军,天下只有一个冠军大将军,那就我单雄信,兄弟们,你们还有力气吗?”   郭庆兴奋的大吼道:“死不了!”   单雄信在瓦岗军中号飞将,弓马娴熟,人格魅力非常不俗,非常受将士们拥戴。   单雄信叫道:“好,那就随本大将军去取那陈应小儿的大燾,在本大将军面前,冠军大将军,他还不配。”   单雄信策马扬起马槊,双腿一夹马腹,朝着陈应的中军冲去。   郭庆大吼道:“兄弟们,随大将军杀啊!”   单雄信所部如同潮水一般,向东方滚滚向前。   但见一骑如风如电,火红的战袍,猩红的披红,在雪地上极其惹眼,长长的马槊嗜血,所到之处无不辟易!   众郑军将士望见单雄信所向披靡,就如受到极大的刺激一般,人人奋勇,纷纷如野兽般怒吼起来:“飞将!飞将!大郑!大郑!”   陈应身边的众将领脸色大变,单雄信攻势如潮,一发不可收拾。而此时陈应根本就拿不出迟滞单雄信的办法,陌刀军经过两番撕杀,体力耗尽,躺在雪地上喘着粗气。由于函谷道的分隔,左右司御率此时还在函谷道的南塬,中原隔离函谷道,根本无法支援左卫率。   此时陈应身边能动用的部队,只有不到八千人马。   更加危急的是,看到陈应大军后方传来阵阵杀喊声,王仁则大喜过望,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单雄信伺机猛攻陈应的后方,陈应此时腹背受敌。   士气就是一个玄而又玄的东西,刚刚唐军还气势如虹,然而此刻,不少士兵脸上露出的恐惧之色。   冯立急道:“大将军,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收缩防线,命左卫翊二府、亲卫折冲府以及右卫率的勋一府顶上去!”   陈应微微一笑道:“诸位不用紧张,你们都按耐一下,我先上!”   冯立与魏忠大急:“大将军,这怎么这怎么行!哪有大将军抢在我们跟前打头阵的道理?”   陈应嘿的一声:“你们都忘记了。”   众将领愕然。   陈应道:“本大将军的这个将军之位不是世袭而来,而是打出来的!”   男儿的血液,越是在这等危急的情况下就越容易滚沸起来!陈应伸手招了一下阿史那思摩:“走!该咱们出手了!” 第一一八章 陈应的威慑力   王仁则有些迟疑,唐军后营方向虽然杀喊声震天,然而唐军的队形却丝毫不乱,当然乱的部队,王仁则也看不到。王仁则在心中暗叹:“单雄信率领一万余人马,从后营出其不意,居然未能一举冲溃唐军的军阵,陈应果然名不虚传。”   一名郑军将领道:“大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王仁则道:“吃了这么大的亏,你们甘心吗?唐军到底有多强,我也真想看一看!下令全军,进攻!”   王仁则的命令传下后,一场堂堂正正的野外攻防战开始了。   郑军的准备也非常充分,虽然这次伏击唐军并没有携带笨重的攻防装备,不过强弩还是有的。王仁则对于他的部曲,向来是非常舍得下血本。他敢将武装一支两千余人马的战斧,更加丧心病狂的武装了五千余名强弩手。   只不过在刚刚开始的时候,王仁则的强弩手都埋伏在山道左右两翼,而唐军并没有进入真正的埋伏圈,所以强弩手就落在了轻装步兵的后面。在这个时候,一排排郑军强弩手整齐的排队进入唐军刚刚用尸体堆砌在尸墙前方,莫约五十步远的位置。   在各自校尉校准距离后,整齐的坐在雪地上,用腰力开弩!   郑军承继隋朝军队的部分军事传统与技术手段,步兵强弩的射程与精准远在隋军十六卫诸军之上,与其最精锐的骁果军不相上下。郑军的强弩手张力从一石到三石不等,由远及近,按次序排列,多达五千余人的强弩手,就数量来讲也压过了唐军的射生军。   尖锐利的破空起响起,铺天盖地,如同蝗虫过境一样密集的箭矢,朝着唐军的阵形笼罩而去。   “反击!”唐军的两千余名射生军弓弩手也展开反击。   郑军弓弩手数量多,唐军有尸墙作为屏障,双方各有所长,箭来箭往,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   另一边,单雄信策马疾奔如飞,就像一头狮子闲庭信步在羊群里,只要见到自己的部属出现了受挫,单雄信就就会去那里解围。   原本唐军溃败的之势已经被东宫左卫率的翊二府与翊一府联手稳定住了,有攻有守,打得进退有据。可是随着单雄信的突然发力,翊一府、翊二府联合阵线又变得摇摇欲坠。   像单雄信这样身先士卒的将领,其实应该被唐军将士的弓弩射死。事实上,不知道有多少张弓弩在睢准单雄信,每一次当单雄信中箭落马,当单雄信从雪上爬起来的时候,郑军将士就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这一刻他们真的认为神灵附体在了单雄信的身上。   此时,单雄信不知道中了多少箭,可是他的动作却没有任何迟缓,反而出槊如风,每一击槊,总有一名唐军士兵会死在或伤在单雄信的槊下。   当陈应率领亲卫折冲府出上来的时候,陈应事实上已经看到了单雄信。陈应对于单雄信的了解,还是因为说唐,然而在说唐里,单雄信的功夫并不高,魏通都要五六刀才打败他。梁师泰两锤震开虎口。尉迟恭三合夺槊。尉迟恭把他的槊往地上插进数尺,单雄信用全身力气也拔不出来,而尉迟恭轻轻一拨就拔出来了。   可是说唐终究是,陈应看到的单雄信简直就是一个战神附体,东宫左卫率右副率韦令则仅仅与单雄信一个照面,就被单雄信一马槊扫落战马,若非亲卫拼命相救,恐怕韦令则将成为战场上唐军阵亡的最高级别将领从四品明威将军。   然而尽管韦令则被抢救回来,不过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单雄信望着摇摇欲坠的唐军阵形,大喜过望。然而,突然他看到了陈应的大燾旗居然迎着着他而来。   而陈应的大燾旗所过之处,唐军都放声欢呼。   单雄信也暗暗惊讶,由于距离太远,他看不清陈应。不过陈应的大燾旗却非常清晰,大燾旗所过之处,欢呼声如潮,简直如波涛一样,从东向西卷去,去到哪里,哪里就是轰然欢呼!   随着欢呼声的响起,唐军东宫左卫率的抵抗忽然显得强劲了许多,欢呼声响到哪里,哪里的郑军的伤亡就明显多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呢?”   很快,单雄信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因为唐军的欢呼声他也听到了,唐军将士此时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纷纷振臂欢呼:“冠军大将军威武,冠军大将军万胜!”   “陈应小儿居然来了!”郭庆心头一颤。   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陈应是什么人。如果说以前没有人知道,可是随着武德二年陈应大破雁门关,以弱胜强大败刘武周,陈应的名声在天下间开始传扬开来。随着陈应的名声大响,他当年平定旁企地之乱,支援灵州,四败突厥,轻兵袭取河东等一系列战绩也被人挖了出来。   在这个时候,一面黑色的旗帜开始缓缓升起,黑色的旗上并没有字,不过随着黑色的战旗升起,一股浑厚而苍凉的战号声也开始号起。   战场上的唐军将士们自右卫率的勋二府开始,就像热油锅里泼了一盆冷水,顿时了起来。   最先感受到这种截然不同变化的当属于单雄信麾下的郑军将士,听到悲凉的战号声,唐军将士们顿时就明白了陈应已经下达了死战的命令。   特别是看到陈应骑着一匹大青马,缓缓向前。那些队正、伙长、旅帅们开始疯狂起来。   单雄信的部曲大都是出身瓦岗的百战老兵,这些老兵对于危险有着惊人的敏锐,他们感觉到了唐军将士的变化,听着耳畔传来唐军将士像是疯狂的叫声,单雄信的兵将中有一些人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是陈应,是陈应来了!一定是陈应来了。   是那个以一千五百余名将士,大败旁企地四万余叛军的陈应。   是那个以六千将士两千里奔驰灵州,先后四战,斩首两万余级,打败突厥四大叶护可汗其中的三人,就连突厥的始毕可汗也在阵前被陈应击伤,不治而亡。传言,总会带着夸张,在传言中,陈应简直就是诸葛武侯再世,兵神韩信复生。   甚至有人说陈应身高过丈,胳膊上可以跑马,还有人说陈应是金刚不败之身,谁也杀不死他。还有人说,陈应会法术,能够让身边的将士战斗能力提升一倍。还有茶馆转说更夸张地说,陈应是施过会魔法的,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望见他,就会马上丧失力量,军队会变得没有士气!   单雄信自然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然而以前他不相信,但现在却现看着唐军将士的士气猛地高涨,而自己的士兵则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中显得惊疑不定。心中那传说一旦冒出来,不知不觉间就被不知名的恐惧给攫住了,正如唐军将士忽然陷入某种癫狂的氛围之中。   此时,在浑厚苍凉的战号声中,仿佛传递着一种热流,在这种热流之中自己不狂躁也要变得狂躁,当周围的人都在大叫时你也要跟着大叫,当周围的人都在狂吼时你也会跟着狂吼,当周围的人泪流满面时,不知不觉间你的眼角也湿润了。   整个南塬之上的唐军将士忽然之间陷入到一种狂态之中。   为什么这样呢?似乎没有理由!只是一股气迅地从胸腹之间涌起,叫人无法不兴奋,无法不癫狂。   陈应原本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是现在他已经懂了。这就是大唐的精神,大唐的灵魂。正是因为有了这种豪迈的精神,苏定方才可以以区区两百余人马的一个越骑团,冲击颉利可汗十万余人马的汗帐。   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灵魂,李靖麾下三千精锐,才可以轻兵直进,夜袭阴山。   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灵魂,席君买区区一百二十余骑,就敢冲击吐谷浑王麾下万余精骑,阵斩其首。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精神,王玄策才敢一人独骑,独灭一国,扬威万里。   陈应嘶吼道:“传本大将军命令,战场之上,非降既杀。”   陈应的话音刚刚落,周围的阿史那思摩等将士也跟着大吼道:“冠军大将军命令,不降既杀!”   慢慢的,战场上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冠军大将军命令,不降既杀!”成了主旋律。   单雄信听着耳畔传来的呼声,淡淡的笑道:“真是可笑至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单雄信突然想到了一股可能,那就是传闻中陈应会施魔法,可以控制人的身体,让人身体四肢无力,失去反抗能力。魔法单雄信自然不信,可是他猜测到陈应可以能是有超高的箭术,就像王伯当一样。王伯当在瓦岗军中号神箭,百步穿扬有些夸张,可是百步之外,说射人的眼睛不射鼻子,王伯当还是可以办当的。万一陈应能一箭射中他,或者一箭射掉他的将旗,那么对于郑军来说,将是一种致命性的影响。 第一一九章 单雄信投降吧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既然有这种传言,就足以说明,陈应确实会某些让人难以窥知的密法,在战场上克敌制胜。当然,单雄信更虽然有点担忧,不过,仅仅是担忧而已。他更相信实力。   陈应本部兵力,集中在函谷道北侧的塬上,而东宫左右司御率却在南部的塬上。中间虽然隔离了一道函谷山谷,然而此时而言,却是天然的鸿沟。别看函谷道底部最窄的地方仅能容下一辆重型马车,也仅仅一丈多宽不到两丈宽的样子,可是要从山谷的南塬到达北塬,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几乎是垂直的函谷道,人力无法攀登。除非借助绳梯,然后一时半会,唐军将士也没有这个东西,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塬的唐军被他们消灭。   陈应那又如何?   此时陈应能动用的兵力不足八千,其中一半莫约三四千人马被王仁则牵制在东侧的北塬上,面对五千多具强弩的压制性射击,唐军弓弩手的反击是微弱的,若非因为那一道一道尸墙的保护,恐怕此时唐军已经被王仁则麾下的弓弩兵射崩溃了。   况且,陈应能调动的兵力不过三个折冲府,其中还留下数百名士兵看守着郑军战斧营的俘虏,如果自己这一万人马还干不掉陈应麾下三四千人,单雄信感觉自己可以去自杀了。   有自信是好事,然而自信太过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陈应的亲卫折冲府在阿史那思摩的带领下,终于展开了第一波次的进攻。亲卫部队,一般而言不会上场,可是单雄信喜欢身先士卒,所以他的亲卫是全军最精锐的存在,而陈应又太过怕死,所以他的亲卫装备也自然是最好的。单雄信的亲卫与陈应的亲卫,可以说都是王牌部队。   单雄信不敢示弱,率领亲卫迎着陈应的亲卫来了一个王牌对王牌。   单雄信好歹还有上千骑兵,可是陈应的亲卫骑兵只有四百余骑,比单雄信的亲卫骑兵少了两倍多。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阿史那思摩的带领下,陈应麾下的亲卫骑兵,亮起了他们手中的钩镰枪,四米多长的钩镰枪枪刃在白雪的映照下,闪烁着森寒的寒光,风驰电挚般冲了上去。   单雄信麾下的亲卫骑兵率先朝着陈应的亲卫骑兵放箭,但是应弦之下坠马的人并不多,汉人的骑术与突厥骑兵差得太远,能在马上准确命令敌人的毕竟只是少数。况且,陈应的亲卫骑兵装备的居然是高锰钢打造的明光铠甲,当然这种明光铠甲,远远比不上陌刀军的明光铠甲厚重,但是防御轻骑的轻弓,自然是足够了。   眨眼之间,陈应的亲卫骑兵就与单雄信的亲卫骑兵撞在一起,不过让陈应感觉非常遗憾的是,他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亲卫骑兵,根本就没有给他接敌人的机会。当然,如果是陈应真有单雄信或罗士信那样高的身手,亲卫也不至于不给陈应半点演示自己武勇的机会,只是以陈应的武功,跟单雄信对战,恐怕就是给单雄信送人头,如果陈应被单雄信干掉了,这一场仗,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排成密密麻麻队形的钩镰枪骑兵,超过半米长的钩镰枪刃凭借着马匹带着的巨大动能,轻而易举的洞穿单雄信亲卫骑兵身上的铁甲或皮甲,钩镰枪哪怕未能直接命中敌人,也可以用钩镰枪独特的钩子,将单雄信的亲卫骑兵钩下战马。   大多数情况下,锋利的钩镰枪从前胸刺入,从后背穿出,在战马奔腾中巨大的动能带动下,钩镰枪刺中的尸体,又快速的撕成碎片。   单雄信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一个大跳,钩镰枪简直如同绞肉机一样,瞬间一个照面将他的两百余名亲卫扫下战马,利刃切割肉体与将士痛苦的惨叫起此起彼伏。   此时陈应麾下的亲卫钩镰枪骑兵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毫无迟滞的切开单雄信亲卫防线。在唐军将士的眼中,陈应就像一个战神一样,带着三四百名骑兵像死神的刀锋一样,郑军那个不可一世的单雄信所部扫倒,陈应所过之处,到处都是血肉横飞,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无人的战马,在嘶鸣。   仿佛那些战马在诉说着他们的不幸。   那些侥幸未死的单雄信所部骑兵看到这一幕,彻底吓坏了,他们都胆战心惊,落荒而逃。   在那么一瞬间,就在那一瞬间,一种数十年浸淫出来的直觉冲上单雄信的脑际!有一些若隐若现的讯息在他心中迅疾地化作警惧!单雄信大叫道“快停下,护住将旗!”   护住将旗,也就是护住他自己!因为单雄信发现,挡在他面前的只有薄薄的一层,不过一百余骑兵,如果让陈应的那支诡异的骑兵再来一个冲锋,恐怕连自己也无法幸免。   单雄信毕竟是飞将,他一眼就看出陈应这支钩镰枪骑兵与众不同之处,这支骑兵根本不跟你单打独斗,无论再勇猛的人,哪怕是他自己也无法同时对方数只钩镰枪的同时进攻,单雄信本来都是通过身边的人传令,但这时候自己脱口而出,身边的传令将士自然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护住将旗!”   单雄信身边的骑兵动了,由松散前冲变成环形围护。   看着单雄信变攻为守,陈应大喜过望,手中的横刀向前虚空一劈,竭斯底里的吼道:“敌人败了,单雄信怂了,击溃敌人,活捉单雄信。”   阿史那思摩和其麾下的亲卫将士也随既大吼:“敌人败了,单雄信怂了,击溃敌人,活捉单雄信。”   一千余人大呼,让原本士气稍稍恢复的唐军将士不约而同的向单雄信望去,不过单雄信自然是看不到的,不过他们却可以看到单雄信的将旗确实是在后退。在这一幕,被双方将士同时看在眼中。   不过唐军将士相信了陈应的话,单雄信败了,单雄信怂了。唐军将士特别是左卫率的将士们,他们早已精疲力尽,精神上已经恍惚,然而在如此情势之下,仿佛吃了大力丸一样,奋起拼杀。   正所谓此消彼涨,唐军将士士气大振,唐军将士气势如虹,而单雄信所部却士气迅速跌落冰点,郑军的士气都是依靠单雄信这个战神用他个人的人格魅力吸引起来的,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单雄信被唐军“击败”了,他们自然也就毫无战意了。   单雄信望着气势如虹的唐军枪骑兵,顿时蒙了。   不光是他蒙了,王仁则也蒙了。   今天真是见了鬼,轻装步兵被陈应的陌刀军虐成了狗。这边他的重装战斧营还没有来得及发威,就被钩镰枪钩倒在地上,捆成了粽子。   至于弓弩兵,明明压着对方打。可是就是无法取得突破性的战果,唐军非常鸡贼,死死的躲在尸墙后面不露头,因为天气寒冷,尸体早已冻成了冰块,弓弩的箭镞射在尸墙上,最多插入不过三寸,根本无法射穿尸墙。   让轻步兵上前突击,唐军的弓箭手虽然压制郑军弓弩手的本事没有可以欺负他们轻装步兵的本领却绰绰有余,轻步兵突击,连续试了六次,结果无一例外,都被射了回来,反而丢了一千多具尸体,成了唐军面前了两道尸墙。   单雄信不死心的带着身边的亲卫骑兵发起了一次决死突击,可是同样没有卵用,被阿史那率领的枪骑兵撞得头破血流,若非单雄信见机快,恐怕连他也会栽了。   惨烈的战事,让战场上的双方将士大脑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们惊讶的望着战场上的残肢断臂,茫然不知所措。   “大将军,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兄弟们就全完了!”郭庆的心此时正在滴血,短短一刻多钟的时间内,郑军单雄信所部损失了足足两千人马,当然这两千人马还不至于让单雄心所部元气大伤。   可是战争就是政治的延续,郭庆在王世充的郑国朝廷里可没有什么后台,但是人家单雄信却是王世充与王仁则身边的红人,当朝驸马。就算部队打光了,王世充也会给他补充,关键是肯定要有人为这次战败负责。   他郭庆身为单雄信的副将,脑袋不大不小,正合适背这个黑锅。   单雄信虽然愣住了,可是陈应却没有,他继续指挥着亲卫枪骑兵道:“给本大将军辗碎他们!”   轰轰隆隆   如同惊雷一般的马蹄上在函谷道北塬上响起,随着钩镰枪铁骑狂飙,挡在他们面前的郑军单雄信所部无论是骑兵也好,步兵也罢,无一例外,他们都是鲜血狂喷,尸横遍野。   此时,身在战场中的单雄信部将,兵马都尉秦用双眼红得几乎要喷出血来。   当然,秦用并不是兴唐传里所言的那样,是秦琼的义子。事实上秦用只不过是当过秦琼的亲兵队正,被单雄信借调过来,升为兵都尉。从原本一个小小的队正排,升为现在的都尉团级,秦用算是破格升迁。   秦用对单雄信非常忠诚,哪怕周围的部曲已经毫无战意,他依旧奋力拼杀。秦用一矛捅翻一名枪骑兵,然而就在这时,两支钩镰枪一左一右划他向。饶是秦用身法灵敏,不过钩镰枪却在他的两腿上划出一道深可及骨的大口子,鲜血狂喃而出,秦用颓废的倒在地上,他用长矛扫偏刺向他喉咙的另外一支钩镰枪,嘶声狂吼:“你们”   阿史那思摩毫无犹豫的举起弓箭,准备结果秦用的性命。   “且慢!”   “他支撑不了多了!”陈应道:“单雄信,你看看周围,你忍心看着你的兄弟们都这样惨死吗?若不投降,他们都得跟你陪葬!”   陈应身边的亲卫纷纷大吼道:“单雄信,你看看周围,你忍心看着你的兄弟们都这样惨死吗?若不投降,他们都得跟你陪葬!”   单雄信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内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他不想投降,他不管王世充的为人如何,可是王世充并没有对不起他。知遇提携之恩,赐婚嫁女之情,让单雄信别无选择,他不会投降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兄弟被陈应屠戮。   单雄信咬咬牙,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撤!”   郑军将士如蒙大赦,纷纷调头,后队变前队,朝着向北塬西侧撤退。然而,就当单雄信准备调转马头,突然一支响箭从西方响起,凄厉的响箭,带着尖锐的啸叫声,狠狠的插入一名后卫将领的喉咙。   锋利的箭镞透喉咙而过,那名单雄信部将甚至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扑通一声跌落在马下。   一面将旗迎风作响,将旗之上,两个斗大的“尉迟”显得异常眨眼。   脸黑如炭的尉迟恭策马越阵而出,高声叫道:“单雄信,我敬你是英雄,投降吧!” 第一二零章 单雄信必死的理由   在午后的时候,大雪停止了,久违的阳光也露出了面。太阳照在积雪上白得刺眼,让人不能久视。单雄信朝着尉迟恭的将旗望去,在尉迟恭背后,一直延伸两三里的地方,秘密麻麻都是唐军将士的身影,黑色的甲胄,寒光闪闪的兵刃,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刺眼。   前面有尉迟恭麾下的数千将士挡路,后面又有陈应所率领的部曲追击,一时间单雄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函谷道的北塬也好,南塬也罢,其实都是绝地。北塬南边就是深及将近三十余丈的函谷道,在没有装备的时候,冰雪光滑如镜,往下跳纯属找死,哪怕侥幸不死也会摔成残废。北塬的北侧,就是著名的黄河,由于黄河在枯水期与涨水期落差非常大,此时往北跳,那自杀没什么两样。   单雄信望着左右皆是绝地,前面都有强敌,已经看不到了突围的可能。   要说,尉迟恭可以从函谷道南塬跨越函谷道堵在单雄信的前头,主要还是依靠陈应发明的钩镰枪。陈应事实上在创立钩镰枪兵的时候,并不是效仿水浒传时里金枪手徐宁,而是仿效了明后期石柱总兵秦良玉与其丈夫马千乘创立的白杆兵。事实上陈应所创的钩镰枪兵是徐宁的钩镰枪与秦良玉的白杆兵结合体,钩镰枪的枪头,与徐宁创立的钩镰枪一般无二,而枪尾却带了一个精钢打造的钢环。数十杆钩镰枪相互钩在一起,就可以组建一个用来翻墙越山的枪梯。   当尉迟恭看到陈应所在的函谷道北塬压力巨大,而王仁则在同时一时间内也集中的优势兵力向陈应所在的函谷道北塬进攻猛攻,妄图与单雄信东西夹击陈应。在这个时候,东宫右卫率左副率高允权率领的右卫率勋二府的两个团的钩镰枪兵组合在一起,快速形成了枪梯。   尉迟恭也当机立断,他与高允权二人兵分两路,尉迟恭率领左司御率的四个折冲府支援陈应,高允权则率领右司御率的四个折冲府沿着函谷道南塬向东进攻。   陈应望着左右为难的单雄信道:“单雄信,投降吧,你逃不掉了!”   单雄信自然明白陈应所言非虚,自己今年接连连胜陈应三场,打跨了陈应的两个折冲府,将第三个折冲府也冲得半残,然而,他最依仗的这一千多名亲卫骑兵,恶战了一个多时辰,无论人马都已经到了极限,就连单雄信本人也感觉非常的疲惫,反而陈应所部的唐军无论人马都养足了精神,此涨彼消,就消弭的双方战力之间的差距,更何况此时函谷道北塬的战场上,唐军的兵力已经超过了自己所部,形成局势优势。   当然,单雄信也不是没有半点机会,关键是要看王仁是能不能突破陈应的东侧的防线。   看着单雄信并没有答话,陈应笑了笑道:“单雄信,投降吧,你逃不出了!”   单雄信听到这话,脸上更苦了。他怎么可能投降,去年四月,王世充赐婚与单雄信,如今他的妻子郑国长公主肚子里的胎儿已经七个月了。单雄信找宫里的太医看过,太医信誓旦旦的向单雄信保证,这个孩子肯定是男孩。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单雄信相信,虎毒不食子,哪怕自己投降,王世充也不至于为难自己未出生的儿子,和王世充的外孙。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投降,他们母子将会为人所不耻。单雄信虽然与罗士信、秦琼关系不错,然而单雄信却看不起秦琼与罗士信。无论秦琼也好,罗士信也罢,他们二人都是张须佗一手擢拔起来的,特别是罗士信,张须佗对他可是宜师宜父,然而李密引瓦岗军大败张须佗之后,秦琼与罗士信都投靠了李密,成为李密的魏国八彪将之一。   “想让我单雄信投降,门都没有!”单雄信下令道:“全军调头,跟陈应小儿拼了!”   单雄信的命令一一传达给麾下众将领。   单雄信的残部正在积极备战,陈应其实会看不出来。陈应冲魏忠、冯立、何月京等将领道:“单雄信准备突围了!”   这里的地形对陈应比较有利的是,左右都是难以逾越的天险,对于突围的单雄信来说,他要么向东与陈应拼个你死我活,要么向西与尉迟恭来一个巅峰对决。无论单雄信如何选择,结果对他而言,都是非常不利的。也幸亏是这个狭窄的北塬,否则陈应根本就没有办法用区区一万余人马,包围单雄信麾下七千八残部。   如果是在宽阔的地带上,单雄信集中兵力,突其一点,陈应最多可以留下一部分单雄信的兵马,根本无法全歼。不过现在单雄信纵然想鱼死也只能想想而已。   陈应突然心中一动,脑袋中出现一个念头。   陈应望着何月京问道:“黄河冰面此时已经可以过马吧?”   何月京想了想道:“可是,从塬顶想下河,可不容易!”   “不容易,不代表没有可能!”陈应笑道:“当年魏国大将邓艾奇兵突袭成都,绕道阴平,过摩天岭,遇到百丈崖,前进无路,进退失据,邓艾一万余兵马,裹着毯子从百丈崖坡上滚下山坡,一万余人马,摔死了两千多人,伤者多达五六千人,仅剩两千兵力,然而,邓艾还是拿下了成都,灭掉了蜀国。”   何月京疑惑的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是,单雄信会跳悬,从黄河冰面上突围?”   “人的求生意志是非常可怕的!”陈应道:“你去带些人,用绳梯下去,用最快的时间,把黄河冰面凿穿。”   “可是,太厚了,整个河床都给冰住似的咱们的人手太过紧张了!”何月京苦笑道:“抽调太少的人手,一时半儿根本无法凿穿黄河冰面,人多了,大将军这里”   黄河河水秋冬季河流枯浅,但是函谷关这一段黄河落差极大,短短一百四十余里,落差高达作百余米,水流喘急,是黄河中下游最危险的河段。水流喘急,使得黄河在函谷段的河流冰层都不是十分的厚,不过今年特别冷了一些,冰层较厚,不过比中上游整个河床都给冰严实要好得多。   “咱们手中不是还有郑军的战斧营俘虏吗?那两千大块头有的是力量,把他们的甲胄剥掉,给他们人手一把斧头,让他们去凿冰!”陈应微微一笑道:“主要原先看押俘虏的五百人,我再给你调五百人,一千看两千人,应该差不多了。”   重装步兵,最厉害的还是他们的甲胄可以无视刀劈枪刺箭射,一旦剥掉他们身上的重甲,他们被劈中也会死,射中也会受伤。   单雄信坐在马背上,提勒着缰绳在马上居高观望,想要寻找敌阵的空隙,只是越看越心寒、越绝望。   陈应率领的东宫左右卫以亲卫骑兵居前、右卫率勋一府、左卫率的翊二府翊一府形成三层包围圈,每一层包围圈之间都只有三四百步的缓冲。随着交手的时机多了,单雄信也颇为熟悉陈应的一些基本的战术。   任何独立的兵种,既有劣势,也有优势。比如以长兵为例,长兵虽然可以有效的克制骑兵突袭,战斗力相当强悍,不过长枪戈矛枪面对弓箭手完全只能被动挨打,若是被短兵欺到身前,短兵相接,也非常不利。   然而,陈应所率领的大唐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从根本上放弃传统的以团为单位的单一兵种编制,采取了混编方式,以火为单位。无论是弓箭射还是骑兵突击,他们都会以火为单位,灵活的组成各种针对性的队形,初看甚为杂乱,让人以为这是一支东拼西凑出来的杂兵,但只有接战后才能认识到这种编队法长短相制、远近相辅的厉害之处。如此有效率而富有层次的编队法,也是攻防兼备,独立结阵的关键。   “陈应此子,必须尽早除去!”单雄信知道,放眼整个郑国,哪怕王世充在内,没有一个人可以是陈应的对手。秦琼也好,程知节也罢,他们可以与陈应在马上争雄,却无法与陈应在沙场上争胜。此时陈应只有不过两万余兵马,在中伏的情况下,让郑国数得着的名将王仁则痛苦万分,一旦让陈应将来立功过甚,提十万兵马东进,恐怕洛阳郑国将无法抵抗。   所以陈应必须要除去,哪怕是死,也要拉着陈应垫背。单雄信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将士们对唐军的恐惧,他就是要利用死地里的绝望,将这群兵卒心里的求生欲望,回家的渴求放大十倍百倍,最后胜过对死亡的恐惧!   单雄信冲身边的将士大喊道:“兄弟们,这一仗咱们败了,败得无话可话,罪在雄信一人,现在咱们不想着什么建功立业了,我带着你们回家!”   “回家!”二字,单雄信瞬间就让残部将士引起了心里的共鸣。此时此刻,大谈国家、大王、荣誉、爵位是没有屁用的,唯一能把这群败兵拧成一股绳的,唯独一件事,那就是活着回家的念想!这才是每个郑军将士心里最深的执念!   “但城外的陈应小儿,不让吾等回家!”单雄信的语气变得悲愤起来:“如此以来,我们唯有死战。”   满身血污,士气低落的郑军将士目光炯炯,纷纷振臂高呼:“死战,回家,死战!”   原本低迷的士气,瞬间暴涨。   众将士随着单雄信嗷嗷叫着向陈应发起了进攻。   这一刻,郑军将士如疯如狂。   这一刻,他们浑然不知死亡为何物。哪怕是刀枪加身,依然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死而后已。   望着这群蜂拥而来的郑军残部,陈应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道:“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兵法所说的,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夫众陷于害,然后能为胜败!”   在这一瞬间,陈应反而明白了李世民为什么要杀单雄信了。   单雄信的武勇,他已经见识过了,在战场上,这货就是一个战神。   单雄信的智谋,在这一刻陈应也领教到了。   能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扭转乾坤,化劣势为优势,这就是一个合格的将才。   不能为李世民所用,为绝后患,只能杀掉。这也是单雄信必死的理由。 第一二一章 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   陈应望着如疯如狂的单雄信所部,神色异常冷峻。对于完歼单雄信所部,陈应从来不会怀疑,然而在单雄信的困兽之斗拼死反扑之下,伤亡是再所难免的。   短短一个多时辰,唐军左卫率已经伤亡了三千多人,其中两千余人阵亡,这样的伤亡已经让左卫率元气大伤。但是将卒的士气很高昂,又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左卫率与右卫率的将士们都给眼前的形势鼓舞着,立誓要将单雄信所部全歼于此。   当然,陈应也有他的考虑。单雄信的软肋是他特别讲义气,愚忠。正是因为他这样的弱点,所以单雄信只要投降,就是一个铁杆心腹,终生不再背叛。   陈应也明白,要想降服单雄信,必须先这个猛虎给打服。陈应扭头向杜善果问道:“陌刀军休息好了没有?”   杜善果道:“应该可以上阵了,他们已经休息一个多时辰了。”   陌刀军的弱点也非常明显,他们身披重铠,手持陌刀,体力耗费非常快。陌刀军前后两战,体力耗费颇大,在王仁侧撤退之后,陌刀军就退到中军位置休息吃肉,恢复体力。为了增加陌刀军的体能,陈应在训练的过程中,非常注意陌刀军的营养。陌刀军将士人均一天两斤肉,而且以牛、羊、鸡、鱼等高蛋白质的肉类为主,他们这些的伙食标准让普通校尉都非常嫉妒。   特别是战时,陈应还专门命人准备了两千余只烧鸡。装在马口铁制成的罐子里,由于不具备烧火的条件,这些烧鸡就用生石灰与水发生化学反应,产生的热量,加热烧鸡。   陈应下令道:“传令陌刀军上阵!”   随着“咚咚”的战鼓声响起,正躺在中军各辎重车上闭目休息的陌刀军听到命令,急忙起身。战场救护队的医护兵,临时客串陌刀军将士的奶妈,为陌刀将士快速披上甲胄,抬着陌刀向战场上前进。   单雄信非常高兴,在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策略激励之下,郑军暴发了极强的战斗力,将挡在陈应身前的左卫翊二府一个长兵团冲溃,然而又将一个轻兵团冲跨,当然还有一队左卫率亲卫团打得七零八落。   只是非常可惜,单雄信的好运气也用到头了。连冲三阵,单雄信所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更何况他们打得猛打得疯,唐军也不是弱鸡,也不会被他们一鼓作气给吓跑,所以单雄信所部的伤亡也非常大的。   在这个时候,陌刀军上来了。单雄信看着陌刀军那种黝黑的陌刀,头皮都感觉发麻,如今这支不足六百人马的陌刀军干掉了足足三四千郑军,唐军取得所有战果的一半,都是这区区不足六百人的陌刀手造成的。   可是,没有办法,不向前冲那就是死路一条。单雄信身先士卒,朝着陌刀军发起进攻。   陌刀军将士们也都默不作声,他们沉默着举起陌刀,狠狠的劈落,刀锋所向,衣甲破碎,血肉横飞。此时的陌刀军将士,就如同一头冷血的杀人机器,仿佛他们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劈柴。   “铛啷!”   一股巨力袭来,单雄信那柄用了十数年的紫阳槊居然断成了两截,然而陌刀的刀势依旧不减。   硕大的马头,被陌刀一刀斩下。鲜血喃身了那名陌刀手一身,从头到脚,到处都是淋漓的鲜血。单雄信惊出了一身冷汗,若非他闪得快,这一刀就会将他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陌刀手举着陌刀上下飞劈,那些勇猛的郑部将士,在陌刀之下变成了残肢断臂或是血肉碎片。   陌刀如墙,缓缓向前。   陌刀手的方阵滚滚推进,在他们身后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或残肢断臂,还有从胸膛里流出来的内脏或肠子,整个战场简直就是修罗地狱,让单雄信麾下的部曲不寒而栗。   陌刀手的出现,让单雄信突然发觉,突围成了难以攀登的高峰,回家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在战场的另外一边,由于在单雄信的带领下,他们一股脑的朝陈应冲击,根本就没有人去管后背,尉迟恭自然也不会客气,带着左司御率的四个折冲府对着单雄信所部的后背就是穷打猛追。   尉迟恭可不是陈应,他与单雄信一样,也喜欢身先士卒,他手里的马槊,被他抡起来如同一根铁棍,每一次横扫,总有五六名郑军士兵被击中,如同断线的风筝,吐着鲜血,狂乱的倒在地上。   单雄信的副将郭庆看着单雄信突围的势头被迟滞住了,不过无法向前推进,反而在陌刀军的压制下,缓缓后退。   郭庆大急,急忙带着部曲迎头撞向尉迟恭,他准备利用自己的牺牲,来为单雄信赢得宝贵的时间,只要单雄信可以活着逃回洛阳,以单雄信的为人,郭庆毫不担心单雄信会不照顾他的妻儿老小。   正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太过骨干了。   他挡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连单雄信都不是对手的悍将,在隋唐时期,数得着的猛人尉迟恭。   郭庆转身冲向尉迟恭,然而尉迟恭却没把郭庆当回事。   尉迟恭手腕一斗,他手的马槊变成无数光影。这一招其实不是槊的用法,而是枪的用法,还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凤凰七点头。   枪的枪杆很软,可以利用手腕的震动,让枪头产生七个不同的虚影,让敌人防不胜防。尉迟恭用马槊使出了枪法的招数,郭庆都没有看清。   马槊锋利的槊刃穿胸而过,刺穿了郭庆的肺叶。郭庆疼痛难忍,张口大叫,只是他嘴里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要他张嘴,口中就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尉迟恭的手腕一抖,向前一递一拉,锋利的槊刃将郭庆的内庄搅成一团,郭庆最后的生命力,也随着尉迟恭手中的马槊离身而彻底丧失。   郭庆向前一扑,身子扑通一声倒在雪上。   尉迟恭看也没看郭庆,踏上郭庆的尸身,继续追击单雄信所部。   单雄信正巧在这个瞬间回头,望着郭庆颓废的倒在地上。   单雄信虎目欲裂,竭斯底里的吼道:“陈应小儿,耶耶要了你!”   单雄信嘶吼声甚至盖过了战场上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战场。陈应毫无意外的听到了这话,冯立闻言脸色大变,他看着单雄信也成了病虎,立即请战道:“大将军,末将愿替大将军将此嚣张的贼子擒来!”   “切!”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想杀本将军的人多了,他才算老几啊!”   冯立一想,陈应这话倒是真的。死在陈应手上的突厥人不下五万人马,其中还包括不可一世的突厥始毕可汗,突厥的四大叶护,包括现任可汗处罗可汗也在陈应手下吃过亏,仔细算起来,恨陈应不死的突厥人,应该不下数十万人。   陈应看着单雄信竭斯底里的大吼,顿时笑道:“单大将军你投降吧,不要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你就没有半点机会了!”   然而,单雄信正在绝望中,突然一听小校道:“大将军,卑下记得在咱们来的时候,前方不远有一个缓坡可以下河!”   在这一刻,其实单雄信都想着放弃了。带着部曲去冲击陌刀军组成的陌刀阵,简直和飞蛾投火自杀一般,一听这话,单雄信高兴的想器:“前面带路!”   小校也不怠慢,打着战车向东北方奔驰而去。   单雄信也紧随其后。   看着单雄信的将旗向东北方移动,众单雄信残部也随着而去。   看着单雄信移动的方向,魏忠大喜,马上一个马屁送给陈应:“陈大将军当真诸葛武侯在世,若非提前命何副率凿冰,恐怕还真让单雄信跑了!”   陈应满脸苦笑,他可真不是诸葛亮那样算无遗策,但是他却知道非洲大草原上角马的迁徙是壮烈的,这一路上不论是遇见多少头狮子,多少头鬣狗,多少条鳄鱼,这些都改变不了它们前进的方向。   人不是动物,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由于陈应的后背还有王仁则这么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存在,所以陈应也不可能像狩一样,尾随追击。在单雄信所部眼见突围无望,向并跳入黄河河道是他们唯一的生路,哪怕是九死一生,他们也会选择如此做。   单雄信换了一匹战马,毫不犹豫的用横刀在马臀上割一道口子,战马吃痛,奋力的奔驰着。,这时候已不是恤惜马力的时候,只有拉开距离才能更安全,看着那道缓坡出现在眼前,单雄信的心情才好一些。   小校也不停顿,纵马上了河堤,已有数骑先过他纵马跳上黄河的冰面,只是河冰碎裂的声音仿佛最后一道摧命音在他耳旁响起来,他都来不及勒住马,顺着冲势朝河冰裂开的河里栽去,冰寒刺骨的河水在瞬间就将他的半个身子淹过。   在这一刻,单雄信终于放弃了挣扎。东西南三面都是都是唐军将士的包围,西有尉迟恭这个杀神,东有陌刀军这个绞肉机,自南而北来的则是陈应本尊。   单雄信看着一些部曲收势信跌落黄河中,哪怕此时正是黄河的枯水期,可是黄河始终是黄河,转瞬间就将落入黄河冰面上的数百名士兵吞噬一空。严寒刺骨的河水将他们最后的体力迅速的抽空,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力气从冰窟窿里爬出来,即使爬出来等候他们也是给围歼的命运。   “罢了,死就死吧!”单雄信咬咬牙齿,举起横刀横在脖颈上。   就在单雄信准备用一刀来结果自己的生命时,陈应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   “单大将军,只要你敢自杀,本大将军就把在场所有郑军俘虏杀光!”陈应吼道:“本大将军,从来不骗人,不信你单大将军就可以试试!”   单雄信听到这话,并不怀疑陈应的话。   因为前车之鉴,陈应可是在灵州城外的野猪岭砍了两万多颗突厥人的脑袋筑成了京观,陈应既然敢在灵州这么干,那么在这里,陈应也同样敢这么干。   单雄信苦笑道:“胜者为王败者寇,陈大将军为何要苦苦相逼?”   陈应笑道:“无他耳,本大将军非常欣赏单大将军的为人,瓦岗诸将中,本大将军所敬重者,唯有两人一个是罗士信,另外一个就是你单大将军。若单大将军愿降,本将军扫榻以待。若单大将军不愿意降,那么这些沾染着我东宫左右卫率将士鲜血的凶手,本大将军一个都不愿意留!”   单雄信缓缓举起横刀,又放在自己的脖颈上:“烈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侍二主,单雄信不识实务,不是俊杰,只是一个莽夫,有愧陈大将军青睐,单雄信若不死而降,家中妻儿老小,必遭毒手,自古忠孝难以两全,请陈大将军莫要为难雄信!”   说着,单雄信朝着陈应缓缓下跪。   “砰砰砰”单雄信的脑袋重重的磕在冰雪上。   陈应心中一叹:“单雄信果然还是单雄信。   就像当年曹操对关羽一样,曹操封关羽为汉寿亭侯,赐其赤兔白马,良田美宅,可是关羽还是不负刘备。   哪怕王世充为人再不耻,单雄信也不会像秦叔宝,程咬金,谢映登、牛俊达一样,看到王世充大势一去,就另攀登高枝,投靠了李世民。   陈应不再苦劝单雄信,等于默许了单雄信,成全他的忠义。哪怕单雄信的忠义,在陈应看来本来就是一个笑话。   然而,就当单雄信准备举刀自刎时,突然一名站在单雄信身后的一名将领突然一脚踢向单雄信持刀的手,单雄信毫无防备,被踢个正着,手中的横刀脱手而飞。   单雄信回头,难以置信的望着那员将领:“樊虎你”   这名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单雄信麾下亲兵统领樊虎。樊虎是曹州济阴人,与单雄信是同乡,因为同乡情宜,原本为瓦岗寨小喽喽的樊虎被单雄信引为心腹,从单雄信的亲兵头目,渐渐成为如今郑国奋威将军正五品。   樊虎毫无愧疚的道:“大将军,卑下也是为了众兄弟们着想,你倒是可以一死了之,咱们兄弟都做了无头鬼,所以你不能死!”   说着,樊虎与众亲卫一拥而上,将单雄信扑倒在地上,还有人解下腰带,将单雄信捆绑起来。   陈应望着这一幕,终于想起后世非常有名的一句谚语:“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   桃园三结义从一而终,而隋唐时期,瓦岗寨一个头磕在地,到后来为了各自的利益,不但散了,甚至兄弟相残。连让人叹息的价值都没有。单雄信最后死的时候,只有魏征为其求情,然而魏征却没有改变李世民的最终态度。   这也是可能,魏征向李建成献计“诛秦王,则天下太平”的初衷。   无论如何,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皆大欢喜。   单雄信已经被擒到陈应面前。 第一二二章 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眼看着单雄信全军覆没,王仁则心中惧怕,率领部队又朝着函谷关方向撤退了十五里之远。不过,王仁则并不知道,此时陈应也到了强弩之末,因参与围歼单雄信所部,陌刀军被榨干了最后的力气,恐怕不是一两天可以恢复的。   右卫率的弓弩手也超常发挥,两千余名弓弩手射足了足足十万余只箭,这个时候,这些弓弩手别说放箭了,就连拿筷子吃饭,手都是颤抖的。不过,这场仗,王仁则的损失不可谓是不轻,他麾下的前锋营几乎全军覆没,甚至比陈应的左卫率损失还要惨。特别是麾下的战斧营成了陈应的俘虏,这让王仁则异常恼火。   此战是王仁则吃的第一个败仗,也让王仁则在军中的威风大失。   反观陈应,虽然这一仗打得有惊无险,不过收获却颇丰。特别是两千余名重装甲胄,虽然陈应看不上眼,然而这些装备,也是良好的钢铁,如果回炉,加入锰矿粉和炭粉,重新冶炼,就可以打出一批重量更轻,防御能力更强的明光铠甲,或者陌刀,陌刀军就可以直扩编成两个折冲府,或者个团。   装备的事情,陈应倒好解决,然而却无法解决人的问题。关中承受的赋税最重,受世族门阀和官府盘剥也重,所以关中百姓体质较弱,不能适应陌刀笨重装备。   不过,这一仗打得相当辛苦。哪怕明明知道王仁则就在十五里之外,陈应也没有下令进攻,而是就地安营扎寨,罢战休整,救治伤员。   小将秦用自知必死的时候,他反而非常淡定。看着天空缓缓落下的雪花,还有越流越少的鲜血,他的脑袋中出现了迷离。   大业十年,涿郡叛军首领卢明月进攻齐郡祝阿,祝阿既秦用的家乡。当时叛军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将他们能看到的东西全部抢光,当年年仅十六岁的秦用也被挟裹成军。然而当秦用还没有来得及逃跑的时候,齐郡通守张须佗就带着秦琼、罗士信前来反击卢明月,特别是秦琼与罗士信身先士卒,带着千余部曲,连破卢明月的三十余多大帐,而秦用当时就投降了秦琼,成为秦琼的亲兵。   秦用跟着秦琼在瓦岗与单雄信相识,单雄信非常豪爽,在秦用老母病重的时候,出钱替他医治,母病亡,单雄信又出钱为其买棺材厚葬。   秦用不知道单雄信逃出去了没有,然而他已经尽力了,在沙场上拼杀,尚不足以报答单雄信的恩情,那么只有来世了。就在秦用意志昏迷的时候,他感觉隐隐约约自己像飞了一样。   等秦用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非常疼。只见一名面像凶恶,如同屠夫一般的男子,拿着粘着盐的布,擦拭着自己的伤口。   盐水碰到伤口,伤口就会像火烧一样疼痛。   秦用张了张嘴,用低若蚊子一般的声音嘶吼:“杀人不过头点地,给耶耶一个痛快!”   屠夫一巴掌拍在秦用的脑袋上:“毛还没长齐呢,你是谁耶耶?”   秦用没有力气还手,可是他的嘴却不闲着:“老子是你耶耶,是你耶耶”   屠夫拿着夹子夹着一根针,将针放在火上烤着,直到针完全变红,屠夫这才拿着一根白线穿入针孔中,然后将烧得通红的针扎向他。   秦用还在猜测这可能是唐人想到的什么折磨人的新办法,顿时脸色一板:“杀了耶耶,耶耶也不投降,耶耶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滋”   烧得通红的针,扎入皮肉,升起一股白烟,秦用坚持了五六针,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脑袋一歪昏迷了。   陈应习惯冬季用兵,其实关键的因素是,在冬天天气冷,伤口不容易发炎,所以除非遇到不能挽救的伤员,一般存况下,伤兵都可以医治恢复。   在这场战争中,东宫四率十八府,共两千七百余人阵亡,五千九百余人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其中重伤员多达三千余人。两千余名轻伤员经过巴扎,并不影响接下来的战斗,不过大部分伤员还是集中在左卫率。陈应望着左卫率多达两千三百余人的阵亡名单,眉头蹙起。   就在这个时候,左卫率的副率韦令则悠悠转醒,他的伤倒不是轻,肋骨断了三根,右臂小臂骨折,内脏也受损颇重,短短时间不会好,至少需要三个月,这个时候韦令则派人传讯陈应,要求请见陈应。   事实上,陈应对于左卫率的拙劣表现是非常不满的。尽管是单雄信发起了突然袭击,可是左卫率全率五个折冲府居然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全部溃败,左卫率的将领付不可推卸的责任。当然,左卫率的情况也非常特殊,左卫率的率韦挺在半年前被罢免官职,左卫率的训练就落下了,而陈应虽然经过一个月的紧张训练,不过由于全军四个率,陈应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看在韦令则重伤的面子上,陈应还是去见了韦令则。   此时韦令则正躺在一辆四轮马车上,一辆辆四轮马车,被改装成了医护车,放置六名重伤员,或十数员轻伤员。韦挺的待遇稍好一些,这辆马车里就一名校尉与他同车而行,准备返回长安修养。   看着陈应到来,韦令则挣扎着起身:“末将拜见大将军,末将有伤在身,不能行全礼!”   陈应道:“不知韦副率所为何事?”   韦令则道:“大将军,请问那些俘虏,他们要如何处置?”   韦令则听说过陈应要杀掉那些俘虏,然而此时这些俘虏伤兵居然也会按排人员救治,享受着与唐军将士一般无二的待遇,这可不是想要杀掉他们的样子。   陈应岂会听不出来韦令则的意思,如果说单雄信麾下都是突厥人或契丹人,再或者是高句丽人,陈应不介意在函谷道的北塬上,垒起一座京观。   看着陈应没有说话,韦令侧又急道:“大将军是否要杀掉俘虏?”   陈应摇摇头道:“我要劝降他们,从单雄信以下,到整个战斧营,这些都是来自精锐人马,山东豪杰,杀了太过让人惋惜!”   韦令则道:“可是,他们手上沾满了左卫率兄弟们的鲜血,若是留下他们,让左卫率的兄弟们如何自处?”   陈应脸色一冷:“相军对阵,各为其主,伤亡再所难免,技不如人,岂可怨天尤人!”   韦令则还想再劝,陈应已经懒得跟韦令则扯淡了,若非韦令则阴奉阳违,左卫率如其他卫率一样紧张训练,左卫率提高警惕,左卫率也不会出现如此惨重的伤亡。事实上,别看韦令则如今因战重伤,陈应准备向李建成建议,换掉韦令则这个副率。   “本大将军如何行事,还用不着你来教!”陈应冷冷的道:“韦副率,你还是回长安好好养伤吧!”   说着,陈应就走伤兵营慰问轻重伤员。   当陈应前往伤兵营探望这些受伤的士兵时,众伤兵感动莫名。小兵在这个时代的将领眼中,不过是物资,属于消耗品,像陈应这样重视伤兵的将领,也不是没有,只是太少了。   陈应两世为人,非常清楚这些伤兵,其实都是宝贝,他们见过血,受过伤,克服了内心中对鲜血的障碍,伤愈归队后,他们就是悍不畏死的悍卒,比新兵蛋子强得太多了。   当陈应发现伤兵营的伙食居然毫无油水,陈应就冲医护校尉陈怀仁道:“伤兵要想恢复快,营养必须要跟上,所有伤兵,凡例增加三成,赐肉食半斤。”   辎重军官若着脸道:“可是,咱们的定例。”   “别跟本将军讲什么定例,没有尽管打着本大将军的名头,朝长安要!”陈应突然皱起眉头,长安虽然距离此地不远,可是同样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陈应的目光突然望到了那些堆积如山的重甲上面。   战斧营的两重重甲可都是好东西,虽然陈应有了高锰钢打造的甲胄和兵刃,他看不上普通的铁甲,然而对于其他将领来说,铁甲仍旧是好东西。   陈应对辎重军官道:“看到这堆铠甲了吗?这都是好东西,你带着一些铠甲去找李神通,让给我给准备一千头猪,三千只羊,我送他三百套铁甲!”   别看三千只羊与一千头猪的数量不少,可是比这三百套铁甲相比,还真是微不足道。关键是钢铁现在是战略物资,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潼关守将是李神通,他作为山东道安抚大使,手中掌握着大量的钱粮。   按照唐代军制,战场缴获六成上缴国库,四成物资和装备,可以归将领与众将士分配,也就说陈应拿这些铁甲进行交易是可以允许的。一套铁甲至少十贯,两重铁甲就是一百八十九贯,这一套甲的市价,足足可以相当于三百多只羊的价格,拿三百套甲胄换三千只羊与一千头猪,事实上等于白菜价了。   李神通看到陈应送了这么一个大礼给他,李神通根本就没有考虑,不仅多给了陈应五千石粮食,还白送了五百坛酒。   辎重军官带着一千多头活猪,还有三千余只活羊,返回唐军大营。   陈应霸气的道:“传本大将军命令,全军将士酒半斤,肉管饱。”   肉,在这个时代可是属于稀罕物。别看普通士兵,就算是富裕的小地主,一年到来也不舍得吃几回肉。听到这个消息,众将士顿时放声欢呼起来:“大将军威武,大将军霸气!”   声音之大,直入云霄。   唐军欢呼声如潮如浪,传入郑军大营之内隔了一层,王仁则没听明白怎么回事,但欢呼声的兴奋、激昂却不言而喻,他回顾手下兵马,兵颓将累马疲弱,莫说身处围困之中,就算彼此势均力敌,这仗也没法再打了,他于站在马上向唐军大营方向眺望,对部将叹息道:“以优势兵力败于陈应之手,我没有话说,只是累你们随我受罪了。南塬这里虽然地形开阔,咱们打不过他们,要想打败陈应,咱们必须后退,退到稠桑塬,那些地形复杂多变,陈应小儿的部曲,根本施展不开。”   王仁则却不知道,他这么做简直就是陷自己以绝地,以已之短击陈应之长。 第一二三章 侯莫陈崇的猛虎义从   求仁得仁,历史上单雄信也算死得其所。如今,罗士信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他已经不属于秦王李世民阵营的将领,在李建成看来,罗士信,其实是东宫的人,罗士信不过是陈应麾下的一员虎将。   陈应想招降单雄信,这个目标他一直没有动摇。可是要解决达成这个目标,陈应还需要解决单雄信的后顾之忧。   单雄信在历史上死的时候,妻子已经自杀,儿子被单雄信托付给了好友魏征,所以他死的时候,无牵无挂。陈应要想让单雄信投靠他,只能先解决单雄信的妻儿。不过,陈应的手现在还伸不到洛阳城。   不过,陈应决定试试。因为他虽然没有能力,然而侯莫陈虔会想来应该可以办到。毕竟侯莫陈氏也是关陇八大柱国家族之一,哪怕早已没落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或许侯莫陈虔会应该有办法,从洛阳城偷出单雄信的妻儿老小。   想到这里,陈应顿时有了主意。陈应摊开纸给侯莫陈虔会写了一信密信,当然陈应以试探的态度,请求侯莫陈虔会帮助陈应这个忙。同时,他又命杜善果给李建成写一封奏报。   忙完一切的时候,陈应又将阿史那思摩叫到大帐中秘密吩咐了一件事情,将单雄信单独关押,直到夜里,陈应突然对外宣布:“单雄信自杀身亡!”   陈应让人打造一副上好的棺木,收敛了单雄信的尸体,堆放在大营中,准备战事结束之后,送到齐郡故里安葬。   一时间,单雄信旧部哭喊声震天,当既十数名旧部自杀,为单雄信殉葬。   长安距离函谷关虽然有三百多里,可是对于不惜一切代价的信骑来说,这仅仅是一天的路程,武德三年正月初二深夜子时的时候,携带着函谷关初战战报的信骑已经抵达了长安城下,不过这个时候长安城门已关,信骑只要坐着吊篮登上城墙。   半个时辰后,还没有来得及入睡的李建成就接到了函谷北塬之战的详细战报,在战报中,陈应向李建成详细的介绍了战斗的情况,并且向李建成建议左卫率伤亡惨重主要责任在他,是他没有防备单雄信的突袭,不过,陈应请求李建成处罚以外,还向李建成重点举荐了三员将领。   以右司御副率尉迟恭擢升为左卫率。以右卫率左副率高允权,擢升为右司御率,以右卫率右副率何月京,擢升为左卫率左副率。别看右卫率右副率与左卫率与左卫副率只是一字之差,事实上还差着品阶。何月京从四品下,升为从四品下。至于高允权则升了整整两级,从从四品下,升为正四品上。   李建成倒没有迟疑,立即同意了陈应的意见。   李建成皱着眉头看完了书函,随手将书函递又塞到信封里,冲殿外道:“今夜谁当值?”   “魏洗马魏玄成!”   李建成道:“让魏洗马准备一下,我要进宫!”   时间不长,魏征躬身而入:“现在已经过了子午三刻,太子殿下何事要入宫!”   李建成将手中的密信拆开,递到魏征手中。   魏征展开密信粗略一扫,脸上浮现惊喜之色:“恭喜太子殿下,陈大将军果然不辜负太子殿下厚望,旗开得胜,大破郑军”   魏征眉飞色舞的道:“特别是王仁则麾下的那个战斧营,当初在邙山之战,密公麾下的程知节、秦琼、牛俊达皆吃了他的大亏,我记得当初战斧营的一个骁将叫什么高飞扬的,一斧头就将程知节的马槊劈飞,第二斧就将他的马首砍下来,一日之间,连破密公十三座营垒,所向披靡,无人可挡。没有想到陈大将军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居然全部将其俘虏了过来。”   李建成点点头道:“陈大将军打仗,本宫是很放心的,虽然说这次左卫率损失有点大,其中缘由,本宫也猜测得出来,韦挺与陈应关系不睦,所以左卫率将领对陈应有所抵触本宫是知道的,可是没有想到韦令则这个混账,公私都分不清楚。”   魏征望着李建成,心中微微一叹。   李建成命陈应挂帅出征的时候,魏征就曾劝过陈应,直接给陈应正四品以下生杀大权,这样以来,保准东宫左卫率也好,左右司御率也罢,所有人绝对不敢不配合陈应。只是如今过错已经铸成,难以挽回了。   这个时候,不知不觉李建成与魏征乘坐着马车,已经来到玄武门前。   魏征突然看到了单雄信自杀身亡的消息,浑身一震,惊叫出声:“怎么会这样?”   城门打开,值日的常何抱拳拱手:“太子殿下请!”   李建成望着愣在那里的魏征,不解的问道:“玄成,你怎么了?”   魏征如丧考妣,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建成看着魏征直沉默着,半晌,开口道:“单雄信?他与玄成是什么关系?”   魏征一笑:“太子殿下,还是入宫向陛下报喜吧!”   侯莫陈府,侯莫陈虔会披着睡衣,睡眼朦胧的望着虞庆,一脸不悦的道:“夤夜把人叫起来,出了什么事?”   虞庆拿着密信道:“五郎深夜让人传信过来,这件事,老奴无法做主,只有叨扰阿郎了!”   侯莫陈虔会此时有点花眼,指着烛台道:“拿近点,我看看!”   侯莫陈虔会发现陈应居然想让他去洛阳秘密营救单雄信的家眷,这让侯莫陈虔会道:“单雄信,值得这么做吗?”   虞庆道:“单雄信是一员骁将,在山东地面上有不小的威名。”   “值得那就去做吧!”   虞庆却迟迟没动弹,良久叹了口气道:“在洛阳动手捞人,人少了不行,人数多了,又容易暴露,只要暴露,他们必遭王世充的毒手”   虞庆还有潜台词没说,不过侯莫陈虔会也明白。   这次动手救人,一旦出手,那么在洛阳侯莫陈氏的产业也完了,三代人经营的产业和人手,一朝尽没,代价太大。关键是他们侯莫陈氏在洛阳城,也有小一百好手,加上家眷,至少四五百人,这些人拖家带口迁徙到长安,怎么安置也是一个问题。   这个时候,可不比从前,原本侯莫陈氏有田庄,有工坊,四五百人,随意安排。可是现在长安安排这么多人的生计,侯莫陈氏还真有点吃力。   说到底,侯莫陈氏势力大不如从前,原本在全国各地埋下的暗桩,动用一次就少一次。侯莫陈虔会颤颤巍巍的返回卧室,抱出一个小箱子。从小箱子里取出一个金色的猛虎令牌。   虞庆的眼睛一凝,脸色凝重起来。   每一个家族,都有每个家族赖以生存的根基。   侯莫陈氏有一个秘密组织,原本这些人都是侯莫陈崇的猛虎从义。   在侯莫陈崇死后,这支猛虎义从就解散了,作为侯莫陈氏的秘密组织,为侯莫陈氏打探消息,或是处理不方便处理的事情。   虞庆惊讶的道:“我老了,有些力不从心。老五应该试着接手家里的事情了,他在城外的产业也需要人手,可是那些人,哪里比得上咱们自己的人贴心?把这个交给老五,侯莫陈氏三千猛虎义从和所有家眷的生计,必须让老五承担起来。他们的祖辈为侯莫陈氏流过血,侯莫陈氏绝对不会让他们流泪!” 第一二四章 试问天下谁能相抗?   洛阳距离函谷关比长安更近,早在王仁则得到消息唐军有一支粮草去向不明时,他就推测到唐军有可能从函谷关进攻。也就是单雄信出兵的四个时辰,王世充就得到了消息。   王世充不敢怠慢,立既召集麾下心腹薛德音前来宫中议事。薛德音是前隋内史相当于中书侍郎侍郎薛道衡的从子,自幼聪慧过人,十二岁能,十五岁能诗,有才谋略,薛德音与其堂弟薛收、侄子薛元敬号称“河东三凤”。   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世族门阀的生存不二法门。所以河东三凤,事实上也是效力三方,薛德音的堂弟薛收投靠了大唐,成为李世民的门人,为秦王府主薄。而薛德音则投靠了王世充,成了王世充的心腹。而三凤之一的薛元敬初从宇化及,宇化及败亡后,又投靠了李唐,叔侄二人都成了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   看到王世充一脸忧色,薛德音还是非常奇怪,疑惑的问道:“不知陛下何事烦忧?”   王世充叹了口气道:“李唐亡朕之心昭昭,朕苦与兵马不壮,粮草不足,恐怕难以与李渊老儿抗衡。”   薛德音嗤嗤一笑道:“陛下,若无御卫大将军洞察敌情,函谷关恐怕会再生波折,现如今料敌与先,又有函谷关之天险,陛下尽管放心,洛阳固如泰山。”   “其实不然!”王世充摇摇头道:“函谷关虽险,然而刘武周即有雁门关之险,岂会三天之内败亡?函谷关若是在李唐不惜一切代价猛攻之下,也难保周全!”   薛德音道:“如今天下局势,渐渐明朗,河北窦建德、关中李渊,与中原陛下必将涿鹿天下,江淮杜伏威与巴东萧铣,不过是一守家之犬,不足为虑。陛下可遣使联合窦建德,共抗李唐”   “可是窦建德那个匹夫对外宣称与朕誓不两立!”王世充也深知自己难以硬搞李唐大军的攻伐,哪怕这一次王仁则可以打退唐军的进攻,难保李渊不会再次攻打。王世充苦笑道:“就算朕想与窦建德联合,恐怕也未能如愿。”   薛德音道:“当年曹操还说自己一辈子就想做“汉故征西将军曹侯呢。这等话如何信得?曹操还不是一样,若真让他扫平胡虏,一统天下,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哪怕曹操未能统一天下,还被追封魏武帝,可谁能用言语去束缚他呢。窦建德欲图中原,自然会与陛下誓不两立,可是如今李渊既得关中,又得河西,再得巴蜀,复夺河东,如今李渊大势已成。若窦建德聪明,定与陛下联手,共谋大事如若不然,他窦建德必定追悔莫及。”   王世充道:“虽然是如此,但他窦建德,见朕今日危急,肯定也会狮子大开口,让朕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薛德音笑道:“窦建德无子,惟有一女,若大的家业,无子可嗣位,可算最大的遗憾,若是陛下聘窦建德的女儿窦线娘为妻,册封为太子妃,郑夏两国永结秦晋之好,窦建德又怎能袖手旁观?”   王世充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德音妙计!”   薛德音“臣虽不才,愿以三寸不烂之舌,游说窦建德,促成夏郑之盟!”   入夜后,王世充让人翻了杨侗原本嫔妃的牌子,杨侗这个可怜的娃娃虽然被王世充杀了,可是王世充对于杨侗的嫔妃,特别是元都的长孙女元氏尽管只有十四岁,却身材曼妙,身怀媚人之术,自从尝过元氏的滋味,王世充几乎隔三差五就让元氏侍寝。   心中却了一个大心病的王世充,搂着元氏一晚上梅开三度。一夜精疲力尽,直到天快亮的时候,王世充才迷迷糊糊睡入。   王世充这一睡,足足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当王世充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王世充看着早已容光焕发的元氏,正端庄大方的坐在软床榻着,看着一本书。   王世充的身体慢慢有了反应,可是想想自己早已被掏空的身子,悠悠长叹了一声道:“少年戒色,中年戒斗,老年戒贪”   然而就在这时,王世充册立的太子王玄应慌慌张张跑进皇宫,惊叫道:“爹爹,爹爹啊不父皇父皇,出事了,出事了,出了大事!”   王世充看着王玄应方寸大乱,毫无体统的样子,非常不满。因为王世充出世胡人,在隋朝的时候,就常常被人暗地里称为胡蛮子,所以王世充不仅改姓汉姓,而且还对他的儿子、女儿,进行深刻的汉化教育。王世充的脸色一凝,目光如电的盯着王玄应道:“怎么回事?”   王玄应急道:“刚刚函谷关传来消息,冠军大将军、驸马都尉单通单雄信兵败被部将所执,向唐军陈应献降,单通不愿背叛父皇,在唐营自杀身亡”   王世充闻言只感觉眼前一黑,呼吸困难,差点跌倒在地上。   好半天,这才反应过来。   王世充冷冷的望着元氏,元氏急忙转身离去。   看着元氏和众宫娥、宦官离开大殿。王世充叹了口气道:“大郑危矣。   “父皇,儿臣怎么听不懂啊!”王玄应不解的问道:“单通虽然骁勇善战,但是他死了也就死了,咱们大郑也不缺乏能征善战的名将,听说李密的旧部秦琼秦叔宝,牛俊达,还有程知节论武勇,都不在单通之下”   听到这话,王世充气的连胡子都扯掉了几根。他现在真的很想用金骨朵把王玄应的脑袋砸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大便。正所谓孩子都是自己的好,老婆都是别人的好。王世充还是耐心的给王玄应解释道:“当然不是那么容易懂得的,只怕此刻连段达、王隆、崔洪丹、薛德音、杨汪、孟孝义、杨公卿他们也未必能如朕看得这般透。”   接着王世充告诉王玄应,兵权与大义的根本核心问题。   长安城外的军营点将台上,李世民的脸色阴冷。寒风越刮越紧,李世民的脸也越来越冷。他在占将台上足足站了半个时辰,可是应聚将鼓而来的将领却寥寥可数。原本,大年初二,冒出严寒出征,李世民是打心里反对的,因为这样寒冷的天气下出征,对于全军将士而言,将是无比难忍,而且容易发生大规模非战斗性减员。   然而,在陈应大败王仁则,斩杀六千余名郑军将士,俘虏八千余人,斩郑军大将单通、郭庆的消息传到李世民的耳朵中,李世民已经坐不住了。   河东之战,让太子李建成风光一时无两,要说李世民不介意,那肯定是骗人的。可是现在,若是让陈应顺利攻破函谷关,兵临洛阳城下,东征之战,陈应首功就跑不了了。哪怕李建成坐在东宫不出长安城半步,却可以斩获东征之战,至少一半的功劳。   这是李世民所不能容忍的。   如今,王仁则麾下三万余大军,只剩一万五千余残部,属于一只半死的老虎。这个时候不去摘桃子,更待何时?   就在这时,一名脸色通红的高大壮汉,疾步来到李世民面前躬身施礼道:“末将翟长孙,拜见秦王大元帅!”   “翟将军不必拘礼。”李世民望着翟长孙,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暖意。   这个翟长孙原本是薛举西秦的内史令中书令,李世民在高墌大败薛仁果的时候,眼见薛仁果大势已去,以内史令,卫将军戍卫西秦都城的翟长孙果断带着禇亮父子投降李世民,翟长孙被李世民委任为秦王府骠骑将军。   看到李世民面色不善,翟长孙很快就明白了李世民心情不好的原因。说来也难怪,长安左近的将领,在这个时节,谁不在家里过年?城外的战鼓敲得震天响,他们也听不到。翟长孙望着李世民身后的玄甲军,脸色浮现自信的笑容,他自信的笑道:“秦王殿下,听说东宫的冠军大将军陈应,创立了一支所向披靡的陌刀军?”   李世民听到这话,心中如同吞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事实上陈应何止创立一支所向披靡的陌刀军?   他创立了东宫右卫率勋二府的钩镰枪折冲府,借用这个几乎无所不能的钩镰枪兵,组建了打得突厥狼狈不堪的定远军枪骑兵,然后又利用钩镰枪,在函谷道北塬,以近乎毫发无损的代价,全歼了王仁则麾下的两千余名战斧营,仅两重重甲就缴获了两千余副。   李世民望着翟长孙道:“翟将军也想创立一支所向无敌的铁军?”   翟长孙点点头道:“末将是有这么一个想法!”   李世民此时非常嫉妒李建成麾下的精兵,比如陌刀军,定远军、当然现在的背嵬军还没有打出名气,否则李世民就会嫉妒李建成的背嵬军了。听到翟长孙所言,李世民大喜道:“翟将领需要什么,本王无不满足!”   翟长孙道:“不知秦王殿下是否还记得前燕太宰、录尚书事,行周公事,总摄朝政、太原王?”   李世民想了想,转而问道:“无忌,可知翟将军所言是谁?”   长孙无忌露出招牌式的微笑道:“翟将军所言的莫非是慕容恪公?”   翟长孙道:“不错正是他!”   李世民脑袋里慢慢想起了翟长孙所说的慕容恪是谁,慕容恪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北朝前燕国的鲜卑族名将,他本是前燕明帝慕容皝第四子,前燕景昭帝慕容儁之弟,十六国时期前燕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被后世誉为十六国十大名将之一。慕容恪“幼而谨厚,沈深有大度“,十五岁时就统领军队,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官至太宰,总览大权,却毫无私心,平定内乱,勤于吏治,辅佐幼主,尽心尽责,成为前燕支柱。而在其死后,前燕迅速衰落。   李世民对于慕容恪的了解并不是非常熟悉,他知道翟长孙应该不会无的放矢。   果然,崔长孙悠悠道:“前燕入关,与冉魏国逐鹿中原。冉魏国武皇帝闵,骁勇善战,以弱胜强,先后与慕容恪十战皆捷,杀得慕容恪损失四万余人马,就在慕容恪蒙生退意的时候,其参军高开,向慕容恪献计,以铁锁连战马结方阵而前,另两部各置一侧配合主力进击。冉闵恃勇轻敌,果然中计,直突燕军中部铁马方阵。燕军侧翼部队即从两面夹击,大败冉闵军,斩七千余人。”   李世民麾下的精铁玄甲铁骑,现在不过是一支普通的重装骑兵,在这个时代,其实并不是非常罕见,只是与王仁则的战斧营一样,属于那种装备非常耗钱的军种,没有办法大规模运用。   然而,李世民的玄甲骑兵,还没有成为让天下人闻名丧胆的铁血强军。   不过正是因为翟长孙的献计,玄甲铁骑开始从原本普通的重装骑兵向着重甲连环铁骑方向转变,玄甲骑兵若是采取铁索连环,事实上与陈应的钩镰枪枪骑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以单位密度战胜局部优势的敌人,依靠着密不透风的铁骑,一路如同压路机一样,不停的辗压敌人。   李世民马上就让人按照翟长孙所说的办法,让人准备一批铁锁,然后以十骑重装玄甲骑兵联在一起,队与队之间相隔十余步,层层推进。   当完成了铁索连环的玄甲骑兵,段志玄与侯君集的命令下,逞鱼鳞般缓缓推进。   当玄甲骑兵开始发动的时候,马蹄如同滚雷般响起,李世民看到这一幕,脸色不由得大变。   长孙无忌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股黑色的旋风,从远处席卷而来。长孙无忌感觉着自己的呼吸困难,因为震骇,眼睛瞪得浑圆。   一堵齐胸高,莫约一尺余厚的矮墙,此时被冰封冻得坚硬似铁,然后铁骑却毫不犹豫的撞上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起,倒塌的矮墙,溅起一大蓬积雪。   李世民看得傻眼了,心中狂喜:“威力居然恐怖如斯?”   侯君集默不作声,心中却掀起了滔天骇浪:“如此强军,天下间谁能相抗?” 第一二五章 趁他病要他命   陈应有些吃惊,没有想到侯莫陈虔会会派出他的心腹虞庆连夜赶至函谷道的北塬上。不过,看到虞庆到来,陈应也知道看来他向侯莫陈虔会所求的事情有门了。   否则,侯莫陈虔会根本就不用派出虞庆前来,甚至可以随便找一个借口将他打发了。陈应也知道,侯莫陈虔会帮他算是人情,不帮他也是本份。毕竟洛阳是王世充的老巢,肯定早已被他经营得风雨不透。执行营救单雄信家眷的任务,无疑就是虎口拔牙,哪怕可以出奇不意,成功将单雄信的家眷偷出洛阳城,一路上向关中进发,肯定也会受到王世充所部的围追堵截。   执行这个任务,无论成功于否,损失都不会轻。   陈应看着虞庆直勾勾的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陈应讪讪笑道:“我知道此事说来有些强人所难,若是侯莫陈氏没有能力办此事,我也理解。即然你来了,大兄的意思,我也明白了,说吧,此行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绝无二话!”   虞庆轻轻一笑,依旧没有说话。搞得陈应都有些莫名奇妙,不明所以。   良久,虞庆叹了口气道:“魏永安二年公元五二九年,青州暴发流民之乱,十数万流贼,如同蝗虫过境,一路毁村灭寨,屠城无数,当年令祖随太宰元天穆平定青州之乱,青州齐郡历城数千人追随令祖,凡战数十阵,终平青州之乱。幸存三百众,成为令祖亲随义从,从此纵横天下,征窦泰,复弘农、克沙苑,战河桥,平稽胡纵横天下。后令祖于大统十五年549年,升任为柱国大将军,转官少傅。令祖的亲随义从,从原来的三百余人扩充至三千人”   听着虞庆娓娓道来,陈应渐渐明白了。   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大致上就是这个道理。侯莫陈崇成为柱国大将军之后,将名下产业和田地赐给这些幸存下来的义从将士,侯莫陈氏犹存,猛虎义从永固。   也就是说,只要侯莫陈氏还在,那三千余义从将士,就无需担心生活上的问题。这固然有感激之意,但更多的,则是一种收买人心的举措。   只是后来,侯莫陈崇被杀,这些义从也舍身为侯莫陈崇报仇,将宇护一家老小,全部或明或暗全部弄死。不过在宇邕和杨坚时期,侯莫陈氏就渐渐复起,这些义从的后代,也成了侯莫陈氏的家臣,世代追随。   双方算是结成了利益同盟同进共退,可是随着杨广上位,大力打压门阀,作为世代将门的侯莫陈氏又被新一轮打压,这些年侯莫陈氏的产业逐渐缩水,而且侯莫陈氏又没有擅长经营的人才,所以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三千义从家眷,三千多个家庭,经过数十年的发展,虽然经过战乱减少,但是如今这三千义从,所有人口加起来,在全国各地也有四万余人,翻了十倍不止。   在这个时候,这四万人马的供养已经成了侯莫陈氏最大的负担,特别是陈应想见那座坞堡,又控制了周围那么多的土地,侯莫陈虔会就想着,将这个负担转给陈应。   看着虞庆期期艾艾的道:“不知五郎,你意下如何?”   四万余人,相当于唐朝四个上县的人口,而且大部分还是以老弱病残居多。这么多人口,每年就需要吃掉四十多万石粮食,加上油盐酱醋,每年消耗差不多五六万贯钱平民百姓一贯多点就够花上一年了。别说日暮西山的侯莫陈氏,就算是弘农杨氏这样的门阀,也负担不起。   可是,陈应不仅不怕,反而为自己人力短缺而发愁。这一仗打下来,陈应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大唐的内部矛盾就会越来越尖锐,陈应准备退出朝堂,在清林里好好经营他的商业帝国。发展经济固然不错,可是人力短缺,却是陈应的短板,有四万多名忠诚可靠的人,陈应有信心在玄武门之变之前,建立好他的商业帝国。   看着陈应迟疑,虞庆还以为陈应不想接这个沉重的包袱。他缓缓收起那枚金虎令牌,步履蹒跚的向着外面走去。   “虞叔,你怎么走了?”陈应故作惊讶的问道:“你打算将这些人怎么安置?”   虞庆原本就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听着陈应的意思,似乎不是像要拒绝的样子。虞庆大喜道:“五郎你是愿意接手金虎令?”   陈应道:“大兄所言不差,义从当初为侯莫陈氏流过血,现在侯莫陈氏就算再难,也不能让他们再流泪。这样吧,金虎令你先拿回去,但是这三千多户,四万余人,我负责了!”   “可是,五郎如今名下不过五万亩田,这恐怕还不足以安置这么多人!”   “不错,那些田最多两三千人就可以打理得过来,而且还是精种!”陈应轻松的笑道:“可是谁说这个世界上只有种地这么一条路?”   “不种地,他们吃什么?”   “不种地,可以做工!”陈应道:“我现在在长安有一个马车作坊,一个驰道作坊,一个高炭钢作坊,一个高锰钢作坊,还有一个弹簧钢作坊,无论是高炭钢、还是高锰钢,哪怕弹簧钢也是供不应求,若是有足够的人力,我准备把产能提高十倍甚至二十倍以上,每天看着大把大把的银子,哗哗地从眼前流走,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痛。虞叔你就放心吧,我现在就命葛通设计庄子,开春立即开工建造,在陈氏坞堡外围,东西南北建造八座庄子,每个庄子各安置五千人,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在长安城外出现一座城。”   此时的大唐,在关中耕地也不是太少,而是人太少,根本就种不过来。然而大量的土地掌握在世族门阀手中,每当天灾人祸的时候,这些门阀就使用各种手段,或是强夺或是豪取,总之他们先会逼得这些百姓家破人亡,然后再以极低的价格,收购农民手中的土地。   陈应创立各种工厂,目的其实并不是为了敛财,而是给这个时代的门阀和世族另外一条路,发展工业经济,让他们明白,土地的产出值,远远低于工业制造,这样以来,也可以延缓土地兼并。   最终虞庆还是留下了金虎令走了,不过临走的时候,虞庆告诉陈应,他会亲自出洛阳一趟,准备亲自指挥洛阳的暗桩,办理此事。   在虞庆走后,陈应立即召集背嵬军的四个校尉,前来中军大帐听侯命令。   虽然武德三年正月初一这一仗打得让陈应损失挺惨,不过王仁则也没有占到便宜,如果比较起来,还是王仁则吃了大亏。   损失麾下单雄信与郭庆这两个大将,一万五千余人马,王仁则的实力已经大损。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   陈应自然不会对王仁则手软。陈应看了看麾下的四名校尉,目光最终落在了刘统身上:“刘统!”   “末将在!”刘统出列应道。   陈应道:“本大将军现在擢升你为背嵬军左副尉,统领背嵬军四团一千两百兵马,让寻相为你后援。你马上东进,沿黄河河道冰面而下,伺机取函谷关,封死王仁则退往函谷关的后路。”   刘统很是惊讶,他是陈应的心腹不假,可是背嵬军的都尉由陈应本人兼任,而他这个名义上的副都尉,事实上就是背嵬的执行都尉。然而这个都尉却比其他折冲都尉高两级,与左右卫率的副率相平级,陡然间让刘统成为陈应麾下高级将领,这让刘统非常不适应。   不过,他并没有欣喜若狂,而是一脸担忧的道:“大将军,这王仁则虽然在败,士气低落,可是他还拥有一千五千余人马,只用这一千二百余千兵马,兵力恐怕有所不足。”   陈应轻轻一笑,并不作答。   刘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良久,陈应仰望天空,一脸淡漠的道:“敌进我,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明白了吗?你只要做到十六个字,王仁则只能留在函谷道肥地。” 第一二六章 背嵬军进攻   听到单雄信自杀的消息,王仁则中军大帐里一片死寂。单通单雄信的骁勇,那是有目共睹的。在场的人,没有对单雄信不服气的。王仁则坐在帅椅上,良久无语,仿佛如同一樽塑像。王仁则心中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单雄信如果不死,他还可以把战败的责任推到单雄信的头上,顺便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可是现在倒好,单雄信倒是一死百了,他就算再怎么无耻,也不可能把战败的责任推到单雄信头上了。   可是损失折将,丢掉一万五千余兵马,这个责任肯定要有人出现背。王世充纵然可以面,可是,他自己怎么守住函谷关还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   众将领在没有看到过陈应的时候,还以为陈应是浪得虚名,运气好而已。经过函谷道北塬的那一战,他们都看到了陈应的手段。特别是那种刀劈不进,箭射不倒的铁人,让他们感觉无比的沮丧和绝望。   敌人的铠甲太厚重,太过坚固,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对他们造成有效的打击,可是他们倒好,手中的长刀沾着就死,碰着既亡,哪怕过了两天,回想起当初那骇人的一幕,他们在内心里仍不自觉的颤栗。   唐军的骑兵排成密集的骑兵墙,一次又一次的辗压他们,直接将他们的队形冲得七零八落,直到全军崩溃,让他们心中升起一股久违的无力感。自王仁则以下,所有的将领都呼吸粗重,既为这场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战斗沮丧,也为他们未知的命运忐忑。   就在这时,崔彬祐鼓起勇气道:“明公,南塬上地势平坦,如今唐军新胜,若是挟胜利之威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们不得不防啊!”   王仁则神色诡异,玩味的看着崔彬祐与众将领:“你们的意思呢?”   崔彬祐道:“如今野战唐军争胜,他们肯定会沿着北塬一路进攻函谷关,到时候,他们将战火引到函谷关城下,这将是最被动的局面。最好的防守,其实还是进攻。”   “主动进攻?拿什么进攻?怎么进攻?从哪里进攻?王仁则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与无奈:“伏击唐军已经没有意义,把部队撤回函谷关,咱们背靠函谷关,与唐军一决雌雄吧。”   的确已经没有了意义,原本王仁则本想利用唐军不知道他们出兵的消息已经泄露这个优势,充分利用函谷关的有利地形,伏击唐军,让唐军吃一个大闷亏。王仁则这一招,如果对付其他唐军将士,说不定就成功了。   可是,他偏偏遇到了陈应这个怪胎。自始至终,陈应就没有想到直接从函谷道内抵达函谷关下,而是沿着函谷道两侧的高塬,一路直扑函谷关。如果是从前,南塬与稠桑塬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野生桑树或灌木丛,塬顶无路可行,陈应想从塬顶行军,根本就不可能办到的事情。然而随着,南塬与稠桑塬上的桑树全部被关中百姓砍伐一空,整个塬顶变得光秃秃的,这样也让王仁则的伏击计划,彻底落空。   真刀真枪的野战,正中唐军下怀。现在王仁则的重装战斧营已经全军覆没,兵力大减,装备也全面落在唐军下风,哪怕就连补给也没有唐军方便。他们需要从函谷关运至一百余里的塬上,而唐军从潼到只需要走三四十里,补给距离缩短,损耗也轻,撤回函谷关是必然的选择了。   “我们不能被动防守,要主动进攻!”崔彬祐在地图上比划着:“趁着黄河冰冻,我们可以沿着河面绕过潼关,直接进攻关中。”   王仁则苦笑道:“我们能调出多少兵力进攻关中?人数少了无疑是送死,人数多了,万一被唐军四面合围。”   崔彬祐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一名信使急匆匆而来,信使拿着一个盖着红色封印的密信递向王仁则。   王仁则并没有接这个密信,而是直接道:“本大将军就不看了,说吧,告诉本大将军,又有什么坏消息?”   信使道:“唐国秦王李世民出兵了,唐国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兵部尚书屈突通率领左右武侯卫、左右骁骑卫、左右领军卫,左右卫共八卫共十万精兵,出长安,一路向东而来!”   王仁则一愣,随即接过密信,打开里面的密信,一字一字的仔细看。良久,王仁则长叹了一口气,悠悠道:“看样子,中原也要发现翻天覆地的改变了。”   事实上,正如王世充的所言,李唐原本计划春耕之后再动手解决王世充,以报王世充攻打李唐殷州之仇。然而,在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影响下,李唐朝廷对于王世充的战争,发生了截然不同的概念。   在李渊看来,王世充麾下的兵将不过尔尔。   陈应在战报里写得清清楚楚,陈应是在出兵当天就遇到了王仁则的伏击,依靠三军将士,拼死搏杀,击退王仁则,斩阵其将军郭庆、俘虏其冠军大将军单雄信、骁骑都尉高飞扬、张安世等八千余众。   这并不是正常的野战情况下取得的战果,而是在中伏的情况下。十万大军被区区数千伏兵,杀得全军溃败的例子比比皆是,陈应居然以两万三千余人马,在被王仁则三万余精兵的伏击下,不仅杀退敌军,还取得大胜,那样只有一个结果,郑军的所谓精兵,就是一群不上台面的渣渣。   既然王世充如此之弱,那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如果顺利的情况下,两个月内可解决王世充,获得王世充治下中原十二郡一百零七县的地盘和近百万人口,唐朝还不会耽误武德三年的春耕。   如果战事顺利,获得中原之地,沿着汉江南下,就可以与巴蜀的李孝恭、李靖东西夹击萧铣,获得富饶膏腴的汉湘平原,那样以来,大唐再无敌人,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武德三年正月初三,大唐武百官还没有开衙办公,李世民就带着他那只使用了翟长孙之计,重新训练的玄甲骑兵浩浩荡荡率领十万大军向潼关方向前进。李世民相信,他的玄甲骑兵不会比陈应的定远骑兵弱,一定会成为天下骑兵的王者。   左右武侯卫、左右骁骑卫、左右领军卫,左右卫八个卫八十七个折冲府的府兵,大军绵延十数里,旌旗遮天蔽日,锣鼓喧天。李世民非常自信,根本就不怕王世充提前得知这个消息,他的用意就是要告诉王世充:耶耶要来打你了,你洗净脖子等着吧。   得到李世民十万大军既然出潼关杀向关中的消息,王仁则一刻也不愿意待了,面对陈应,他还有招架之力,可是李世民麾下的十万精兵,他一点机会都没有。王仁则下令撤退,然而,他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撤退之路,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白雪覆盖的冰面,大军行进速度不快。免免强强走了莫约四十里,全军上下就叫苦连天了。终于王仁则的部曲来到太初宫,据说这里是当年老子骑牛进函谷关,在这里著书立说,写下道德经鸿篇巨制。   太初宫占地莫约十数亩,为殿宇式建筑群。殿脊和山墙檐边上塑有麒麟、狮、虎、鸡、狗等珍禽异兽,神形兼备。殿顶飞梁纵横,椽檩参差,虽然屋架复杂,但却自成规矩,殿宇宽阔,中无撑柱。   王仁则毫不客气的霸占了这座道观,并且将帅帐安置在太初宫内,而麾下将士则驻扎在太初宫附近。   三更将近,乌云堆积在天空。夜黑得厉害,也静得厉害由于此时距离函谷关已经不远了,而且没有发现陈应率领追击的迹象,郑军上下都非常放松,除了营外留下一些可怜的倒霉蛋顶着寒风充当哨兵之外,其他人都进入梦乡,呼呼酣睡。   背嵬军将士全部摘下身上所有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为了防止不慎滑倒,发出声音,刘统还命令全军将士人人咬着小木棍。   距离郑军大营莫约一箭之地,郑军哨兵也没有发现背嵬军的踪影。刘统遥望着半山腰太初宫摇曳的烛火,心中暗想:“是生是死,就看这一仗了。”   刘统深吸一口气,冲身边的寻相低声道:“看到那里有亮光的大殿了吗?”   寻相望着郑军大营,郑军大营中虽有灯火,但布置得星星点点的,布营之人显然精通兵法,从外面望过去,大营内大部分的营帐都隐于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里头的虚实,所以位于中间的那座灯火通明的太初宫便显得十分明显。   刘统道:“那里要么就是王仁则的帅帐所在,要么就是个陷阱,要么就是头功,要么就是死地”   寻相道:“我来吧!”   刘统举起横刀向前虚劈一刀,朗声喝道:“背嵬军,进攻!”   浑厚而苍凉的牛角号在黑夜中陡然响起,背嵬军的四个团一千二百余名将士分别从太初宫外的四面八方立即发起进攻。   背嵬军一千两百余人一起赫赫低吼,暗夜之中听来犹如兽群夜啸,惊得无数郑军将士美梦变成噩梦,陡然惊醒。   郑军将士大部分都是合衣而眠,乱糟糟地跑出来,兵将不到将,将找不到兵,这时却哪里还来得及?唐军已经破营而出。当然,最重要的是郑军将士太过疲惫,这个时候天气寒冷,砍木不易,他们连防野兽的简单营寨都没有扎起来。   这反而更方便背嵬军将士冲进来,四面八方的背嵬军将士,都想着争夺斩将夺旗的首功,一直朝向太初宫掠去,一路见到营帐便烧,见到人就刺砍,马不停蹄、兵不停行,已将这处郑军营冲成筛子,营内处处起火。   王仁则此时的残部还拥有一万五千余人,这座大营里的兵力足足是背嵬军的十三倍之多。然而这时大多都来不及组织积聚,只有太初宫附近的亲卫军千人以及正西轮值部二百余人集结了起来,其他人尽在混乱之中,有许多甚至连敌友都没有分清,就胡乱砍杀。   寻相原本是尉迟恭的副将,可是现在尉迟恭已经被陈应任命为左卫率,成为东宫里的高级将领,六率之一。地位仅次于陈应、薛万彻、李世绩、杨干和冯立,成为东宫武将第六位,而此时他虽然也成为从四品高级武将,然而与尉迟恭的差距却越拉越远。   寻相也暗暗着急,好在陈应是一个非常公平的人,只要立功,不愁陈应会贪墨他的功劳。寻相率领部曲杀入郑军阵中,这些背嵬军将士是陈应从全军四率十八折冲府里挑选出来勇士,虽然不像陌刀军一样个个力大如牛,却是身体协调能力与反应是最灵敏的。   背嵬军将士见寻相如此勇猛,也个个奋不顾身。   此时大营中的郑军将士,就像坐在一艘小船上在惊涛骇浪的推搡中起伏急行,前后左右都是兵流,有敌有我,火光通明处敌我分明,火光昏暗处敌我难分,人在行伍之中,靠肉眼是无法正确把握战场的全局的,而必须靠经验和直觉来判断。   王仁则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来袭唐军虽然喊叫连天,却兵力不足。制造伤亡最大的居然不是唐军士兵,而是他们自己人胡乱砍杀。   王仁则愤怒的下令道:“敢妄语者杀!”   “敢喧哗者杀!”   “敢乱军者杀!”   王仁则在紧急时刻,下达了野蛮而血腥的三杀军令,以极短短的时间内将军营中混乱的局势给控制住了。刘统一看郑军将士渐渐稳定了下来,知道他已经失去了斩将夺旗的机会,只要下令撤退。   终于天亮了,太初宫大营附近,到处都是袅袅升起的烟雾,望着大营到处都是被焚烧的营帐与被烧成灰烬的辎重粮草,还有密密麻麻的尸体,王仁则的脸变成了焦炭一样黑。   “统计结果出来了吗?”   “回禀大将军,结果已经出来了,在昨夜的唐军袭营中,我军共两千三百五十六人被杀,三千余人受伤,两千余人失踪!”   听到这个消息,王仁则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上。 第一二七章 单雄信归心   经过半个时辰的战斗,刘统就下令退出了战斗。经过清点伤亡,发现伤亡居然不足五十人,不过由于并没有打扫战场,战果却没有办法计算,刘统并不清楚他们已经造成了王仁则麾下减员多达四千余人。   事实上,刘统现在回想起来一阵后怕,他实在没有想到,区区一千二百余人袭击敌人一万五千余人马,居然可以全身而退。   寻相也非常疑惑的道:“按说我们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给王仁则造成的损失不轻,他为何没有派出兵追击咱们?”   “王仁则也不是不想追,可能是他担心咱们外面还有伏兵,只是引诱他追击!”刘统向寻相分析道:“很可能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考虑,王仁则才没有追击,当然,咱们在郑军大营中到处放火,他们的损失也不轻,空气中我闻到了粮食烧焦的味道,可能是咱们的兄弟,无意间撞到了王仁则的辎重营,王仁则麾下大军肯定忙救火,否则他们肯定要喝西北风了!”   寻相一脸惋惜的道:“只是非常可惜,这军功没有办法计算,咱们给郑军大营闹出的动静挺大。”   唐军的军功也是以斩首计功,以实际拿到手的敌人首级,经过记室参军勘验,才可以算作军功。然而,趁乱带回来的人头只有不到八百颗。   刘统皱起眉头,他转而望向背嵬军的记室参军韩定国。韩定国看着寻相一脸不善的盯着他,大有一言不和,他就拔刀砍人的架势。韩定国沉吟道:“昨夜大乱,我们背嵬军将士人人奋勇杀敌,以一挡十,斩首共计一千!”   寻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韩定国急忙改口道:“斩首一千五百余级!”说着,韩定国望着刘统道:“刘左副都尉,不能再多了,咱们才一千二百余人,进攻十数倍之敌,自身伤亡不足五十,再多的话,陈大将军也不会信”   刘统咳嗽一声道:“那咱们就报斩首一千五百余级!”   这时,寻相说话:“刘左副都尉,如今我们虽然取胜,可王仁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第一次咱们只是出奇不意,他们大意之下,吃了一个大亏。接下来,肯定会加强防备,咱们再想这么轻易取胜,恐怕就难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请刘左副都尉示下!”   刘统一怔,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在出兵的时候,陈应已经教给他了“十六字要诀”当然,除了游击战十六字要诀之外,陈应还教给他了六大原则五个要领。   六大原则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其次是不在消灭敌人而在消磨敌人;其三是支配敌人、掌握主动;其四是积极进攻、绝少防御;其五,飘忽不定、出没无常;其六越是敌人后方,越容易成功。   五个要领是反敌人之道之行,并竭尽欺诈之能事,敌进我退、敌集我散、敌大我避、敌小我欺、避实就虚、声东击西;不要企图太大,只要常有小胜;站在敌人翼侧,后方和圈子外围,不为敌人所合击;一切行动作战必须迅速、勇猛、坚决、迟疑犹豫就等于死;注意使用突然的袭击,不留给敌人的反击机会。陈应教给刘统的战法战术,事实上是来自后世栗大将的军事思想。   栗大将的军事思想在我军高级将领中具有较高的地位,无人超越。今天不去剖析粟大将运筹帷幄的大兵团战略思想,重点介绍下粟裕的游击战思想。在长期的战争中,粟裕娴熟地运用了朱毛在井冈山时期总结的游击战十六字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进的基础上,他创造了一套游击战术思想,即“六条原则”和“五个要领。”   当然,最后一条要领被陈应给改了。原本栗大将的第五要领是注意使用突然的白刃袭击,只要枪弹一响,刺刀就要杀到敌人的肚皮上去。造成这种原则主要还是当时自身条件太过简陋,傻子其实也知道,刺刀拼得再好,不如轻重机枪下上一阵乱扫,在子弹补给充沛的情况下,这一要领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如何执行陈应的战略战术,在一路奔驰的路上,刘统就已经考虑过好多回了,只是以前总是觉得很多想法还不成熟,其中有好几个难关都还没解决呢。   但这一刻,刘统忽然完全没有了这些顾虑!   因为陈应的办法,在实际检验中,已经证明了是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那么接下来,只要执行陈应的策略,那么就足以可以成功了。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当然是要主动出击!”刘统笑道:“此时王仁则距离函谷关不足五十里,咱们已经没有办法再袭扰王仁则了,一旦搞不好,王仁则就会命函谷关的守军,给咱们来一个前后夹击,到时候,咱们就危险了。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是以攻坚战为主,咱们这一千多号人马就没有了用处,咱们就突破函谷关的封锁,利用黄河冰封的机会,闯进洛阳的八关之内。”   一颗种子从发芽,到生根、成长到茁壮成材,除了需要合适的土壤,也要雨水和阳光。不过,环境的因素也非常重要,事实上,陈应创立背嵬军的初衷,就是打造一支山地侦察部队,避免自己大军在山地行军时,发生中伏的意外。   然而,陈应并没有想到的是,背嵬军在刘统的指挥下,利用了游击战十六字要诀与栗大将的六大战术原则五大作战要领,形成了背嵬军独特的战法,这一支军队成名,还是两年之后的松州之战,登上雪域高原的背嵬军,成了吐蕃人心中的“鬼军”,背嵬军成了让吐蕃人、土谷浑人闻风丧胆,望风而降的战略核武器。   这是陈应远远没有想到的,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列队,立定!”   函谷道北塬,这块宽约五里多点的高塬上,被俘虏的郑军王仁则的重装战斧营两千余人,被两个团,又从单雄信旧部俘虏里,挑出二百余名身高八尺,可以举起二百斤木桩的壮汉,混编成九个陌刀团,共二十七旅五十四队。   这个时候,陈应非常怀念麾下的老熟人如张怀威、段志感、张士贵、罗士信等。陈应并没有特别熟悉的将领,就向李建成提出,调罗士信为陌刀将军,接掌这支精兵重装军团。事实上陈应心中陌刀将军最合适的人选,还是阚棱。不过现在阚棱并不在长安,重装步兵突击,必须有猛将率领,以罗士信的武勇自然是足够了,可是中原大战,罗士信如果率领钩镰枪骑兵军团,将会取得更大的战果。   虽然编成九个团,不过陌刀与装备还在长安,一时半会儿还送不上来。不光是陌刀军需要扩充,陈应麾下的左卫率五个折冲府废了两个,还有两个半残,虽然兵力还有两千余人,却已经不具备战斗力了。陈应就想着在俘虏挑选青壮,补充各卫率与各折冲府战损空额中。   陈应手中有八千多余名俘虏,除了陌刀军抽出两千余人之外,还有六千余名俘虏,这些俘虏兵的身体素质都还不错,虽然有部分将士身材瘦弱,不过老弱病残,几乎没有。六千俘虏中,除了伤兵以外,大约可以抽出四千余名将士补充到各卫率各折冲府中。让陈应的部曲,不减反增。一旦将来轻重伤员归营,陈应的四个率十八个折冲府足足可以扩充至二十个上折冲府三万余人马。   陈应首先第一步,还是做好这些降军将士的心理工作。   李唐能统一天下,除了唐朝能打之外,这也跟李唐初期的均田制有关。陈应将唐朝均田制政策,写成白话,然后又命数十名识字的书在降军中宣传这个政策。   “你们放心吧,陈大将军仁慈,不会杀俘虏的,当然你们要老老实实听话。等这场仗打完了,就让你们回家!”一名口齿伶俐的书,在众俘虏军中涂抹星子满天飞的向众俘虏介绍道:“你们只要老老实实配合陈大将军打完这一仗,到时候愿意从军的就从军,不愿意从军的就回家!”   “回家”这是一个非常唯美的字眼。可是对于这些单雄信的旧部来说,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望。   一名莫约三旬一脸憨厚的士兵期期艾艾的道:“回家我没有家了!”   书一怔,随即道:“没家也要回去,就算家破了,也回老家去。大唐既然出兵攻打中原,这中原以后就姓李了,中原以后就是铁打的,不会再被侵袭了。陛下去年就颁下仁政,中原诸县,一年之内田税全面,三年之内田税减半。回到老家后,官府会编户造册,按丁授田,丁男八十亩田,你把荒芜的田亩整治起来。只要挨过今年,日子会好起来的。”   另外一员老兵翻了翻白眼道:“种地也要种子啊,也要耕牛,我们这些大头兵,口袋比脸还干净,一个大子都没有,怎么种地?”   这名老兵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众俘虏兵纷纷点头附和。   那名书又道:“唉,你们啊,还是真笨。你们可以向大唐通利钱庄借贷啊!”   “借贷?”   那名憨厚的士兵一脸悲愤:“这辈子宁愿死也不要去钱庄借贷了。”   说着这个莫约三旬的老兵居然捂着脸哽咽起来。在哽咽声中,他絮絮叨叨说述了他的不幸。他是青州齐郡人,当年家境还不错,有田有地还有两头耕牛。   正所谓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大业十一年的时候,他的老父病重,为了给老父治病,他先是卖掉了牛,后来老父亲病情加重,无奈之下,只要向钱庄借了十三贯又五百的贷,然而一年到头,利滚利,居然涨到了二百三十多贯,他为了还贷,只要贱价卖掉了家里地,再后来又卖掉了老宅,也媳妇也一气之下,跑回了娘家。   再后来,老父撒手而去。他被高利贷逼得家破人亡。无奈之下,成了瓦岗军。接着还有几名吃过高利贷苦头的士兵,纷纷七嘴八舌的破口大骂起来。   书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咱们这个大唐通利钱庄,跟其他钱庄不一样。你要向其他钱庄借十贯钱,他们一年之后敢收你一百贯,甚至更多,可是这大唐通利钱庄,利息是死的,你借十贯,一年之后,就还十二贯,多一个大子都不用还!”   “还有这等好事?”   “那是当然了!   “看你们都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只要肯落力气,趁着这一年免税,渡过难关,三年半税,就能把家当赚出来,然后再讨一房媳妇。家不就重建起来了?到时候祖先在九泉下也会含笑的。”   陈应的钱庄成立在既,陈应就利用这个机会,开始推广的他的钱庄。当然,在这个时候,事实上陈应已经在缓缓推行钱庄了,至少在他统帅的左右卫率与左右司御率,陈应已经开始用他的个人信用,推广钱庄了。   在战场上的缴获,折节成金钱以后,陈应给发给将士们一些面额不等的钱票,让他们去长安城兑换同等数值的钱币,由于陈应作保,这个举动并没有受到全军将士的抵制,反而有序列的推行了下去。   陈应对众俘虏将士进行的宣传,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单雄信的耳朵中。单雄信听得呆了,分田八十亩,一年免税?三年减税??还有两成的低息贷款?虽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却让单雄信看见了另外一片天地。   李唐竟然给了这样的政策,书记官的说法。三五年时间真的就能把也个新的家园建立起来。   “这就是仁君么?这就是仁政么?”   所谓仁君,所谓仁政,单雄信依稀的记得小时候父亲说过,皇帝杨坚就是这样的人,可惜那个好时候,却是他从来都没见过的。自从他懂事起,朝廷就一直收税,收税,从来就没有免税的说法。   突然,单雄信仿佛得到了莫名的力量一般,竭斯底里的吼道:“来人,来人,我们求见陈大将军!” 第一二八章 刎颈之交纸糊金锤   纵观世界历史,定会发现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无论是地跨万里的波斯帝国,还是亚历山大帝国,再或者罗马帝国,他们都在历史的长河中,如星彗星一般灿烂崛起,又如同昙花般快速凋零。   如今的波斯帝国早已不复存在,而亚历山大帝国只能在历史的尘埃中找到些许存在过的痕迹,至于罗马帝国,只剩下无限的遐想。   纵观整个世界的民族之林,唯有华夏民族屹立不倒。中国大势一直都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局面,不管怎么样,以汉族为主体的民族大多都会统一古代中国,虽然也有异族马踏金陵,或者内部矛盾造成国家统一,整个中国的趋势还是朝着统一而走的。   华夏民族和国家意识觉醒,远比世界各国要早。早在秦始皇统一之后,华夏民族就面临了严峻的生存问题,集中力量抵御匈奴的南侵,就成了华夏民族的统一思想,在这种情况下,统一就意味着强大。   当然,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华夏被北方游牧民族打的那个惨,被虐得死去活来。整个北方两千余万汉人被屠戮得只剩下不足四百万人,整个民族已经到了亡族灭种的边缘,在这种情况下,杨坚脱颖而出。就德国的小胡子,那个时候,杨坚代表了华夏民族利益,于是长达三百多年的整个民族被奴役的历史开始终结。   杨坚杨广父子,被终于在不甘心失败关陇贵族集团的反扑下,还是失败了。正所谓正王败寇,小百姓并不在意谁当皇帝,他们最在意的是,这个皇帝能不能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在单雄信等人看来,李唐能保证每一人百姓的基本生存权力,让他们可以繁育生息,这就是好皇帝。这就意味着天命所归。   相反,在这一方面,王世充做得比较差。洛阳平时还好,也算是膏腴之地,可是在战时,洛阳却不同了,属于四战之地,从大业九年开始,洛阳周边就是天下动乱的中心,大量的村庄被战火摧毁,大量的百姓无辜枉死在这场没有意义的内斗之中。   当然,最难以让单雄信理解的是,王世充为了扩充兵力,抵抗唐国。不时的强拉民壮为军,强征百姓赋税,受战火摧残的百姓,本来日子过得就困难,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单雄信要说什么战略长远目光,那肯定是扯淡。他看不透天下大势,却知道王世充抵抗越久,中原的百姓会越痛苦,到时候毁家破村灭族的百姓就不计其数。李唐既然能放过自己这些双手沾染着唐军士鲜血的郑军将士,肯定会对百姓不错。   “归顺李唐,统一天下”这个念头慢慢的成了单雄信的执念。   陈应在自己的四轮马车内接见了双眼深凹的单雄信,短短三天,这个雄壮的八尺高的汉子就瘦了整整一大圈。   一见面单雄信就扑通一声跪在陈应面前。   陈应并没有学着电视剧里明主的样子,挽住单雄信的胳膊,好言劝尉。陈应淡淡道:“单大将军,你想通了吗?”   单雄信低着头,猛然将头抬起来:“雄信想通了,雄信若是再不降唐,就太不识抬举了。”   陈应目光如电,望着单雄信道:“你可愿降?”   谁知单雄信却出乎意料地摇摇头,叹息道:“李国主有如此胸襟气度,怪不得可以败薛举,亡李轨,灭刘武周,气吞万里如虎,虎视中原,天意,天意啊!这就是天命所归只是雄信不能降,不是不想降,而是不能。”   说到这里,单雄信脸上浮现一抹挣扎、纠结的神色,他表情非常痛苦,似乎想到随时暴发,阿史那思摩担心单雄信会暴起伤害到陈应,已经将手按在横刀的横柄上,只要单雄信敢动,他第一时间就会砍断他的脖子。   单雄信道:“遇此明主,岂能不归!只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外父虽然不值得我们兄弟卖命,但是他却从未负过雄信,雄信若是辜负外父,岂不是恩将仇报,等同禽兽?”   陈应微微有所明悟,虽然单雄信的愚忠,但是这更让陈应看中,因为他可以给单雄信的东西,始终有限,无论李世民或者李建成,他们可以给单雄信更多东西,只有这样的单雄信才值得陈应倚重。陈应叹了口气道:“单大将军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说无妨,在将军若是可以办到,一定给你办到。”   单雄信的眼睛有些红了:“雄信也没有办法啊。雄信的妻子虽然在洛阳,想来外父也不会因而薄待她,可是雄信还有数百部曲的家眷皆在洛阳,雄信一降,他们必死无疑!这是足足数百口人命啊,只有我死了,才能为他们换取一线生机!”   陈应道:“单将军莫要担心,你的家眷,陈某已经派出去洛阳城接了,如果事情顺利的话,那么就可以少则十天,多则半月,你就可以与你的家眷团聚了!”   单雄信听到这话,非常感动:“无论陈大将军能否把人救出来,单雄信立誓效忠大将军,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雄信再想法设法给他们报仇!”   陈应道:“我已经对外宣称单大将军宁死不降,已经自刎了。这个消息,恐怕已经传达到了洛阳,想来王世充也不至于狗急跳墙。也可以留给洛阳的人手,几天准备的时间,毕竟在洛阳动手,准备的时间越长,成功的机率越大。”   单雄信微微一怔,想了想道:“大将军,雄信在洛阳有一个刎颈之交,名叫齐国远,居住在洛阳天津街,门前有三颗樱桃树,若是凭雄信的信物,可托付他去帮忙。”   听过齐国远这个名字,陈应还依稀有些印象。在瓦岗英雄等评书中的齐国远则本领低微,常用一柄硕大的纸糊大锤在阵前招摇,不知情者如秦琼、裴元庆均曾在对阵时被他蒙骗,待到双方兵器碰撞,纸锤立刻就露出马脚。贾家楼群雄结拜,齐国远排名第二十七,后在瓦岗被混世魔王程咬金封为八彪将军之一。   “纸糊将军?”陈应疑惑道:“此人可靠吗?”   单雄信道:“非常可靠,雄信可以拿性命担保。”   说着单雄信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玉牌,洁白无暇,莫约手指头大小,单雄信将这枚玉牌递到陈应手中:“若是大将军方便的话,请将这个信物交给齐国远,他一定会相信来人是受雄信所托。”   陈应点点头,打量着这块玉牌,只见上面隐隐约约雕刻着背上插着双翅的飞狼,陈应并不知道这是单雄主的独门标记。   有了单雄信的归降,接下来的整编事情就容易多了,隋末唐初时期,本来就没有什么忠君观念,而单雄信所部等瓦岗旧将对王世充其实也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原本他们早已就投降之心,甚至为了副降单雄信,樊虎还逼着单雄信投降。   单雄信归降,很容易就分辨出军中那些人是可以用的,哪些人又是王世充的心腹嫡系,无法收买和利用。   单雄信在破俘虏营中杀掉了三十七名校尉以上将领,却唯独没有樊虎,这让陈应非常意外。在单雄信的带领下,完成整编后的降军将士,按照陈应的战法,展开了紧张训练。 第一二九章 洛阳城速战速决   有人说,杨广修建东都洛阳是为了满足他的穷奢极侈、好大喜功。甚至还举起了例子,在大业元年,时有术人章仇太翼表奏云:“陛下是木命人。雍州是破木之冲,不可久住。开皇之初有童谣云:“修治洛阳还晋家。陛下曾封晋王,此其验也。”。   当然,杨广想迁都洛阳,牵扯到了一件历史没有记载的隐秘,那就是杨广上任的时候,非常不满世族门阀把持朝廷,特别是在西魏八柱国,北周十二柱国大将军为首的关陇贵族集团不满,为了削弱关陇贵族的影响,杨广这才下令迁都。以越国公杨素为营东京大监,安德公宇恺为副。   宇恺规划设计的东都,原则上和大兴城一致,只是在形式上不完全对称。城分宫城、皇城和外郭城也叫大城或罗城。外城南北长七千三百米,东西最宽七千二百米,规模比大兴城略小。城共有十门,东、南各三门,西、北各二门。城内有一百零三坊,分布在皇城的东、南两面。   洛水横穿全城,把城里分成南北两大区。宫城、皇城居北,是行政区。南部是官民住宅区,街道非常整齐,街坊呈正方形,有正十字街道。城里有三个规模很奉的国际性市场,分别设在外城的东、南、北三面。北市又名通远市南靠洛河,是船舶商业集中的地方。整个城市气势宏伟,宫殿比大兴城更加富丽堂皇。   当然,后世也曾有人黑杨广,把兴建洛阳城说成杨,还有修运河也是为了游江都。人都有两面性,并非黑既白。   洛阳作为中国历史上的八大古都之一,地处中原,地势平坦,交通便利,农业生产比较发达。当时隋都大兴长安虽然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但地处西部,交通极不方便。随着隋王朝政治经济的发展,关中的产品特别是粮食已不能满足京城需要,若遇到灾年,便只好东迁洛阳就食。隋帝就曾先后两次率领百官就食洛阳。所以洛阳在隋王朝初期就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当然,更重要的问题是,洛阳有水运之利。而长安则没有这个便利。兴建东都之后,杨广在洛口仓储存了大量的粮食,这些粮食直到贞观时期还没的吃完这个记载老程表示怀疑,粮食储存的极限是五年,真空包装的压缩饼干,二十年后也没有人敢吃,从大业年到贞观初年,足足跨越了二三十年。   不过,杨广一生之中,在洛阳的时间极少,所以巍峨庞大的洛阳城,最终便宜了王世充。洛阳城有两条著名的大街道,一个端门街一个叫天津街。端门即宫南正门。这里是距离皇宫宫城极近的地方。   富居城中,穷居城外,这是中国的传统。洛阳城自然也不离外,单雄信的冠军大将军府邸,就坐在落端门大街。这座拥有七进院落,占地二十余亩的院落,其实是隋朝腾国公独孤机的府邸。   独孤机是中国历史上传奇岳父独孤信的孙子,他曾与王世充辅佐杨侗登基,不过独孤机却密谋杀掉王世充,投降李渊,他的姑丈。不过,事败后被王世充斩杀,家产充公,这座宅子就赏赐给了单雄信。   此时一辆两轮马车缓缓在冠军大将军府邸前的天津街上走过。马车的车帘布掀起,露出了虞庆那张古波不惊的脸。   虞庆面无表情的冲向挑着担子的小贩使了一个眼色,小贩会意挑着担子跟着马车缓缓的走着,直到马车转过街角,转入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小贩这才快步追上马车,躬身施礼:“见过虞总管!”   早在虞庆没有抵达洛阳之初,虞庆的命令已经传达到了洛阳。猛虎义从已经开始针对冠军大将军府邸进行了全方位的摸查。虞庆摆摆手道:“老夫记得你,你是郭洛,当年你娘生你的时候就在洛水河畔!”   郭洛看到虞庆一语道破自己名字,心中一暖。事实上郭洛并没有见过虞庆,当年猛虎义从的总管并不是虞庆,而是侯莫陈芮的心腹伴当周凤九的儿子周成栋。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道理不仅仅适应于朝堂,也适应于家族。自侯莫陈芮发配领南,侯莫陈芮夫妇也死在岭南,侯莫陈颖接掌过侯莫陈应的家主之位,后来又传给了儿子侯莫陈虔会,猛虎义从的总管就从周成栋手中转到了虞庆手中。   虞庆来执行这个任务之前,事实上已经做好了准备,将猛虎义从还给陈应。猛虎义从是侯莫陈崇的亲卫扈从,同编为三个仪同,仪同的意思为仪仗可以与开府相同,每个柱国大将军指挥总共48名。这些听上去级别很高的军官实际指挥的士兵实际并不多,每个开府所指挥的是“军”也叫“团”,但是实际上只有2000人左右;每个仪同指挥约1000人左右。   现在周成栋只是猛虎义从的三个仪同之一。作为周成栋常年生活的地方,虞庆来洛阳的时候,自然是详细的了解了周成栋的底细,这个郭洛,担任周成栋麾下左团校尉,当然这个校尉是王世充不承认的,只是暗地里的职务,所领的俸禄都是侯莫陈氏支付。   虞庆点点头:“冠军大将军府邸的守卫情况摸清了吗?”   郭洛道:“单雄信的府上,常年驻扎着一个一百人的亲卫旅,如今旅帅是单雄信的旧部邱福。”   虞庆非常认真,仔细的问道:“一百人装备如何,战斗力如何?”   郭洛想了想道:“装备都很一般,大约只有二十余人拥有铁甲,大部分都是皮甲,装备以横刀为主,次者为枪,弓弩不足十具。”   “先回去!”虞庆点点头道:“单雄信的妻子如今即将临盆,肯定无法承受远程颠簸之苦,所以我们这一次要采取一个金蝉脱壳之计。这样你去找一个有四到六个月身孕的妇人尸体,年龄最好是在二十岁至三十岁之间,临近一至两个月内死亡,身高最好在六尺二寸!”   郭洛没有问虞庆要一个女人尸体做什么,不过他决定照办,洛阳城拥有四十余万人口,天寒地冻或病或冻死的人不在少数。只要有钱,买下一具尸体应该不难。   三天之后,在冠军大将军府中的后院厢房里,一个大腹便便,身穿粗布的妇女正在摇动着纺车,若不是有几个侍婢在旁帮忙伺候,只怕没人想得到这个正干着纺纱粗活的女人,就是郑国王朝的公主、冠军大将军单雄信的王兰珠。   “公主,您的身子沉,这些粗活都交给奴婢们干吧”   王兰珠摇摇头道:“没有谁比谁高贵,咱们府里,不干活就没饭吃。”   小奴婢问道:“驸马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他去做什么?”   王兰珠属于那种持家有道的传统女人,自己身子不方便,就将身边的几个样貌不错的丫头送给单雄信当侍妾。这名叫拾银的丫鬟,就是王兰珠单雄信的侍妾,只是小丫鬟虽然想借着这个机会,怀上一子半女,飞上高枝。只是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王兰珠越是这么大度,单雄信越是不好意思下手。大半年下来,单雄信硬是咬牙坚持,堪作好男人典范。   “驸马是男子汉丈夫,他们整天忙着大事,咱们在家里多纺些纱,卖掉钱,多置办点家业才是正事!”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惶急的奔跑的脚步声。一名披着甲胄的校尉,脸上挂着泪痕,他跑到后院的时候,脚步就停止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单雄信的亲随邱福。现在他刚刚得到消息,单雄信在函谷关外与唐军作战,不幸兵败被俘虏,因拒不投降,自杀身亡。   如今王兰珠身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惊受得住这么巨大的打击?   “是邱福吧,进来吧,是不是驸马有信来了,他几时回来?”王兰珠隔着门问道。   邱福无奈只好躬身而入,他本来就是不一个擅长说慌的人,他喃喃的道:“没大将军没有信寄回来!”   只是说了短短几个字,邱福的脸就变成了一块红布。   王兰珠可不傻,顿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的声音都有些失真:“大将军出事了?”   “没!”   “没有?你骗不了我!!”王兰珠道:“你告诉我,是不是伤到哪了?”   “没”   王兰珠心中一沉:“是不是伤得很重?没事,咱们现在家大业大,就算没了胳膊,没了手脚,咱们也不愁吃穿!”   “没没了!”邱福捂着脸嗷嗷大哭:“大将军没了!”   王兰珠眼前一黑,感觉天旋地转。若非拾银及时扶住她,恐怕当时就出意外。   冠军大将军府就乱成了一团,有的人跑去掐人中,有的跑去找太医,而邱福却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冠军大将军府邸,不知不觉进入了数十名非常面生汉子,这汉子根本不与冠军大将军府邸内的人打招呼,遇到一个人,打昏一人。   直到数十名黑衣人冲进后院,邱福这才发现不对劲,邱福护在王兰珠下榻的门前,拔出横刀对准了众黑衣,冷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速战速决,莫耽搁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第一三零章 纸糊的洛阳城   猛虎义从趁着冠军大将军府一片混乱,先发制人,派出一百多名好手,从别从前门和后门同时进攻,虽然没有抡刀子砍人,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控制住了冠军大将军府的几乎九成以上的人手。   邱福非常勇猛,横刀舞得上下翻飞,三十余人黑衣人硬是拿邱福没有半点办法。然而此时邱福却越打越惊,因为足足一柱香的时间,前院居然还没有一人前来支援,不用问肯定是遭遇了不测。   “你们是什么人?”   邱福再一次向众黑衣人问道。   可惜回答他的却是疾如疾风暴雨的抢攻。有道是好虎架不住狼多,双拳难敌四手,尽管邱福的身手了得,可是他仍寡不敌人众,被众黑衣人扫倒在地,一顿胖揍,用绳索捆绑了起来。   “公主,快跑,快跑啊”!邱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邱福哪怕不用脑袋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些人是冲着王兰珠来的,很可能是单雄信的旧仇,他们趁着单雄信刚刚死,前来冠军大将军府斩草除根。   只要王兰珠可以跑到端门街上,她就安全了。不出冠军大将军府百步,就到了皇宫端门孙夫人警戒范围。   然而,看着那名苍老的男子提步进入卧室,邱福的眼睛快瞪出来了,可惜无济于事。   王兰珠醒的时候,发现床前坐着一名脸上沟壑纵横的人,而她的丫鬟和仆役皆不见踪影。王兰珠仔细回想一下,非常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她熟悉的人,难道是宫里来的太医?   “你是宫里来的太医吗?”   “是也不是!”   王兰珠此时反而疑惑了:“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太医,但是我和太医一样,都是为救你而来!”虞庆原本还很忐忑如何成功说服王兰珠,毕竟王兰珠是一个女人,一边是她丈夫,一边是她生父亲,这两个男人都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在虞庆看来,王兰珠肯定左右为难。   好在,陈应在最关键的时候,送来了单雄信的信物。不过信物是死的,只要是单雄信死了,陈应拿到他的信物太简单了。关键是光有信物还不足以说服王兰珠。   虞庆道:“老夫是侯莫陈氏的外事总管,奉我家少主之命,前来迎接夫人前往长安定居,这里你单大将军的亲笔信!”   王兰珠虽然不像李秀宁那样叱诧沙场,斩将夺旗,攻城拔寨,也不像长孙无垢一样,胸怀如同大海,无论李世民如何愤怒恼火,她都能将李世民安抚得像一只绵羊。但是不可否认,王兰珠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   短暂的思考,她就明白了一件事情。虽然难以相信这个结果,但是她还是试着问道:“驸马并没有自杀,而是投降了李唐。”   虞庆点点头道:“纵然没死,其实也只剩下半条命了,单雄信单大将军一心殉节,想要成全自己的忠义,他用刀子狠狠的割向自己的脖子,划出了一条六寸余长的口子,如今还不能说话!”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如果虞庆说单雄信直接投降,王兰珠肯定会有一种背叛的感觉,哪怕是死,她也不会轻易跟虞庆走。可是听说单雄信生命垂危,王兰珠一脸关切的道:“驸马伤势如何?”   “很危险,现在单大将军求生的意志非常弱,如若夫人能亲临潼关,或许单大将军还有一线生机!”虞庆摇摇头道:“如若夫人不去,单大将军恐怕会很难熬过这一关!”   王兰珠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别说得那么好听,你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莫非想要诓骗我去潼关,诱骗夫君投降?”   “哈哈!”虞庆笑道:“你单大将军的为人,夫人到了阵前,他会投降吗?”   王兰珠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她虽然嫁给单雄信的时间不长,可是却了解单雄信的为人。单雄信根本就不会因为她而变节,很可能会直接自杀。   王兰珠此时反而相信了虞庆所言,单雄信受了重伤。然而逻辑虽然通了,不过还有一点非常疑惑,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唐军为什么要这么做?   虞庆人老成精,略一思索就笑道:“夫人怀疑我们的动机?”   王兰珠点点头。   虞庆道:“老夫欠了左武侯大将军曹国公一个人情,受曹国公所托,不得不走一遭!”   王兰珠听到虞庆提到了徐世绩,王兰珠就相信了虞庆的话。   要说单雄信虽然是瓦岗悍将,但是他真正要好的好友只有一个,不是魏征,而是徐世绩,这个才是单雄信值得托付身家性命的人。   王兰珠道:“好,我可以跟你走!”   “还得先等等!”虞庆摆摆手,不一会儿,两名黑衣人抬着一具尸体来到卧室之内,只见这具尸体腹部高高隆起,显然是一尸两命。   “有些事情,还需要夫人配合一下,我们这些人老的老小小的,况且夫人还不能颠簸,所以为了顺利可以抵达关中,只要委屈夫人诈死吧!”   “诈死?”   虞庆道:“夫人最好可以留下一两名心腹,并且为王郑国国主一封书信,惊闻单大将军自杀殉国,夫人不愿意苟活,于是自杀殉夫!”   王兰珠依计行事。   王兰珠将自己时常佩戴的首饰给这个已经拥有尸斑的女尸佩戴上,然后又给强忍着恶臭将王兰珠的衣服,穿到尸体身上。   忙完这一切,王兰珠这才按照计划。拿着一个火把,身子摇摇晃晃,既似喝醉又似癫狂,忽然拿了火把烧起东西来,边烧边喊:“驸马,这幢宅子送给你,你在下面好好享受!”   王兰珠的冠军大将军府大都是砖块和石头垒成,墙也是砖石墙,不容易起火。   这个时候,王兰珠晃晃悠悠走到马厩里。“驸马,这是你最喜欢的大青马,到了下面你再骑!”   说着王兰珠将马厩给点燃了,马厩本来就是木头搭起来的棚子,而且堆放着上百石草料,那是沾着就着。不一会儿,马厩就陷入了火海。   被虞庆所率领的猛虎义从打昏的冠军大将军府的侍卫与仆役悠悠转醒,他们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公主已经疯了,不时的拿着火把,在冠军大将军府里放火,边放火边说把家里的东西烧给单雄信,王兰珠从马厩开始烧起,再烧存放布帛的仓库,将她平时最心爱的纺车与上百车蚕丝,一一点燃。   这些冠军大将军府里的仆役顿时呼喝连连:“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公主疯了,快救火!”   只是众仆役与丫鬟却没有看到,当王兰珠进入寝室的时候,就将寝室点燃,悄悄换成了丫鬟的衣服,装作惶恐不安的逃出后院寝室。   王世充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阵喧哗声惊醒,王世充颇为不悦,冷声道:“怎么回事?”   还没有等到殿外值守的小宦官回应,王世充的睡意一下子惊醒了,他发现南方的夜空,半边天都已经红通了。   隐隐约约,夜空中传来:“走水,走水了,快救火,快救火。”的声音。   就在这时,当值的小宦官尖着嗓子叫道:“陛下,不好了,端门街走水了!”   王世充心中意识到了不妙,端门街距离皇城太近,这里安置的大都是王世充的子侄与当朝权贵,王世充的衣服还没穿齐整,连跑带跳奔出殿门外一看,整个人吓得呆了!   举目望去,自皇宫端门向南已是一片火海,而且火势来在不断蔓延,冬天夜风狂而且大,风助火威,火舌一吐,碰着的马上起火!   宇恺在修建东都洛阳的时候,大量采取了木质建筑。因为杨广要求的工期只有十四个月,哪怕在后世高科技时代,十四个月建筑一座大厦都非常困难,更何况是一座城?   不过上有对策,下有政策。除了城墙之外,大部分街道与殿宇,都是木质结构,因为木质结构,打造速度快。就像堆积木一样,只要有充足的人手,把各个零部件打造完毕,组装就是了。   洛阳城就是一座用木头垒起来的城池,而且大部分木料都是以含油量非常高的油松木为主,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洛阳城一下子自火起来了,而且不是慢慢烧,而是一点着就狂烧!   风呼啸,火狂舞,风火之中马匹乱窜,士兵四处躲避,只片刻之间,端门向南王玄则的外,王仁则的府邸,都乱作一团。   没有办法,他们距离单雄信的大将军府实在太近了,被火舌一吐,顿时就燃烧起来了。   此时,洛阳城已经乱套了。到处都是紧急调动的兵马,到处都是混乱奔跑的人群,为了避免人群在城池内相互拥挤造成大规模踩踏事件,王世充只能命令城门大门,放百姓出城。   百姓出城没有出城,不知道,只是虞庆带着孟虎义从的家眷、单雄信的妻子,府中的老仆役,甚至是齐国远全家老小,也跟着趁乱逃出洛阳城。   已经离开洛阳西景门莫约十五里,在这个时候,虞庆回头,突然惊叫起来:“这这的这洛阳城,难道是纸糊的吗?” 第一三一章 屋漏偏逢连天雨   洛阳城自然不是纸糊的,可是翩翩大火一发不可收拾,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王世充听着刚刚打听消息回来的小宦官絮絮叨叨的说着王兰珠居然疯了,一边哭喊一边拿着火把点燃了冠军大将军府,引发了这场大火。   如果是其他人,王世充自然不介意杀人立威。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况且这是一个跟他没有利益纠葛的女儿,王世充也没有多想,毕竟身怀六甲的王兰珠,承受不住单雄信自杀的消息,一时间癔症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王世充冷声道:“传令左右武侯府立即灭火!”   但是大火却越来越大,隐约还加杂着兵刃交加的声音,还有阵阵瘆人的惨叫声,这让王世充的脸变得铁青,如果他现在还想不到这是有人捣鬼,王世充这四十多年就活到狗身上去了。   事实上,这是一次非常意外的行动。   背嵬军自太初宫之战后,就化整为零,分散到洛阳周边郡县。当王兰珠在端门街上的冠军大将军府里到处放火时,一支奉命侦察洛阳情况的背嵬军队正好在端门街十字路交汇天津街的几家客栈里下榻。   当时冠军大将军府大火烧起,洛阳城大乱,这名苏冲的队正看到其中的机会。他沉着冷静的向麾下的五个伙长下令道:“这是一个好机会,现在洛阳城大乱,我们分开,一伍一组,分散放火,到时候洛阳城就有的乐了!”   五个伙长一听,这倒也是。反正侦察任务已经完成,洛阳城各戍卫军驻扎的地点和平阳巡逻习惯都早已被背嵬军抢在郑军未戒严之前侦察到了。任务已经完成,苏冲就抱着能捞一把是一把的心态。   由于王世充下了严令已经要扑灭冠军大将军府里的大火,所以苏冲麾下的五个伙长十个伍长,轻易的从客栈里或平民百姓家中偷到一些灯油甚到是菜油,当然灯油也好,菜油也罢,都不算是非常好的引火物资,不过胜在洛阳城的主体建筑大都以油松木为主,短短一柱香时间,端门街与天津街这两条洛阳城的主要街道,就以端门街为中心,大火向四周蔓延。   夜晚和混乱给了苏冲所部极大的掩护,王世充的侄子王太、王君度、王虔寿、王弘烈、王行本、王琬、王仁则、王道诚、王道询、王道夌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的府邸都被点燃了府邸。   不过在这个时候,背嵬军苏冲所部行踪也被王道询的扈从发现,王道询一个不慎,头发被烧焦了大块,王道询勃然大怒,下令不惜一切代价追击苏冲所部。苏冲所部边打边撤,退到上春门的时候,正看到王世充的陈国公、司徒领尚书事段达的府邸,苏冲所部十几数部曲,不是被王道询的扈从射中,就是被乱刀砍死,苏冲也发了狠。   他一不做二不休,顺手连段达的府邸也点了。   若非洛阳城大火,无数百姓蜂拥出城,只要王世充下令关闭城门,苏冲所部恐怕一个人也跑不掉了。   最终苏冲所部五十二人,逃出洛阳城的堪堪剩下二十三人,二十九人阵亡或被俘虏,不过他们给洛阳城造成的损失是惊人的,共计八千余间房屋被烧,烧死莫约三百余人,不过大都以郑国王世充的心腹子侄为首。   翌日清晨,王世充得到确切消息,冠军大将军府邸被烧成白地,公主王兰珠葬身火海,冠军大将军府中光尸体就搜出十三具之乱,其中还有一名烧成焦炭的女尸身怀六甲,王世充的心情甚是悲痛。   然而,王世充的心情就不用悲痛了,因为他来不及悲痛了。王世充于武德三年正月初五,收到消息,关中长安李唐国主李渊正式任命其子秦王李世民为陕东道行台尚书令、兼陕东道兵马行军大元帅,屈突通与陈应分别担任左右副帅,统领十五万兵马征讨郑国。   还没有详细的战报传来,但王世充却已经接到了王仁则的急报,唐军副元帅、冠军大将军所率领的前锋五万人马,已经抵达了函谷关下。   为了拜托自己的无能,王仁则给王世充的急报,向王世充汇报,陈应麾下五万大军乃李唐精锐中的精锐。   然而事实上的情况却,陈应根本就没有把五万大军兵临函谷关城下,而是分兵以战斗力最强的东宫太子左卫率的五个折冲府顶在了函谷关城下。这五个折冲府被陈应加强以后,采取每个折冲府下辖五团,每个团下辖三个旅,共计七千五百余人马。   至于其他的左卫率与左右御率则分别抢占了凤林,弘农、阌乡、湖城、卢氏、长水、桃林七县之地。   至于战斗结果,几乎无一例外,望见陈应的大燾旗号,凤林,弘农、阌乡、湖城、卢氏、长水、桃林这个七个县的县尉、县令带着主薄、县丞主动投降了。   陈应打函谷关的目的非常明确,他并不想去夺李世民的风头,他要的是桃林县,桃林县的丰富资源与桃林的金矿。   占领桃林县之后,陈应连县城都没有进,直接率领亲卫折冲府与麾下精通的陌刀军九个团,一路浩浩荡荡杀向桃林县城外崤山中的金矿。桃林的地表由山地、土原、河川阶地组成,地貌大体分为“七山二原一分川”,论肥沃程度,这里几乎可以与西北荒漠相比,粮食从来就没有够吃过。   然而,桃林的黄金却非常出现,从汉代开始开采,开采了几百年仍然不见减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不断发现新矿,在后世高科技采矿的时候,黄金产量居然突破二十吨。当然对于这么一个金矿,无论是谁得到这座金矿,都会重视的。   听说陈应要打桃林金矿的注意,桃林县令夏东绪皱起眉头道:“陈大将军,为桃林金矿可不好对付啊!”   陈应问道:“桃林金矿有多少守军?”   虽然桃林县城只有三十余名衙役,一个士兵都没有。然而这个金矿,论是谁掌握着,都不会掉以轻心。王世充在没有篡位的时候,这里属于独孤家与弘农杨氏共同掌握着,当然大头还是属于朝廷。不过王世充杀掉杨侗公然篡位之后,就扯破脸皮,派出他的王玄琼亲自接管了桃林县境内的大小十三座金矿,并且派出了五千精锐的甲士在此驻扎。   这五千甲士不属于函谷关的王仁则指挥,直属于王世充,当然开采有金子也是直接运到洛阳城。   夏东绪道:“桃林县内拥有大小十三座金矿,每一个金矿都驻扎着少则五十,多则三百人马!”   刚刚投诚的樊虎一听这话,不以为然的道:“这点人马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陈应的目光如电,狠狠的盯着樊虎,让樊虎脑袋一缩不敢再言语。   夏东绪道:“任何一座金矿都不难打,但是难打的还是王玄琼在金沙镇驻扎的五千甲士,这些甲士都是以王世充的江东子弟兵组建成,骁勇善战,个个以一挡十”   陈应点点头道:“这点人马,还不够本将军塞牙缝的,一座一座金矿拿,本将军没那个功夫,目标金沙镇王玄琼的大营!”   虽然话一样,可是在樊虎口中说出来,人们都认为他是在吹牛逼,但是在陈应嘴里说出来,人们反而认为理所应当。   崤山金矿在后世非常有名,当然,在这个时代同样也是名声不小。距离桃林县四十余里崤山金沙大营,是王玄琼五千甲士兵驻扎的永固式军营。崤山十三座金矿,逞椭圆形散布在金沙镇周围,金沙镇距离最远的金矿有六十二里,距离最近的有七里。无论哪一个金矿受到攻击,王玄琼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内提供有效的支持。   此时中军节堂中,王玄琼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最近接到的全部都是坏消息,先是在北塬他的姐夫单雄信兵败被俘虏,后来就传出单雄信宁死不降,自刎殉国的消息。再接着王仁则在太初宫宿营时被唐军俘虏,麾下兵将折损过半,退到函谷关的时候,只剩下不足八千人马。   现在,王仁则已经没有实力提供支援了,一旦金沙镇遭遇伏击,他麾下五千甲士,就是一支孤军。   可问题是,他现在有心无力。   自从去年入冬以来,道路不畅,他就停止了往洛阳城运输金子,在金沙镇的金库里,堆放着十四箱黄金,这些黄金有的近来刚刚开采出来的,也有一部分是王玄琼利用职务之便,瞒报的黄金。这些黄金足足拥有十四大箱,重达一千三余斤,两万多两,价值相当于二十万贯铜钱。   此时,王玄琼也非常愤怒。他破口大骂起了王仁则:“简直就是一头猪,三万多人马,短短几天功夫丢得七七八八。就是三万头猪,在函谷关也不可能被短短三天杀光”   然而正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当王玄琼为自己的命运担忧的时候,陈应率领他的亲卫折冲府与九个团的陌刀军,已经出现在金沙镇望塔上哨兵的视线内。   只见转过弯道的山谷口,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唐军将士,为首的六面旌旗,上书斗大的隶书。   “冠军大将军陈!”   “东宫太子宾客陈”   “工部侍郎陈!”   “侍节陕州陈”   “陕东道兵马副军右副元帅陈”   “陕东行台校检尚书右仆射陈”   看到这六面旌旗,王玄琼脸如土色,身子抖动如同筛糠,嘴里喃喃的道:“完了完了,陈应来了,这下全完了!” 第一三二章 好兵都是打出来的   桃林金沙大营,距离函谷关城只有不到七十里,陈应率领五六千人马浩浩荡荡杀向桃林的时候,六座烽燧,随即点燃了三股狼烟。这么大的动静,难道王仁则不知道?当然是肯定的,王仁则当然知道了,他还知道桃林的金矿还是王世充的命根子,可关键问题是,光知道有卵用?   他手中虽然有八千余,可是这其中将近八千人都是被陈应打怕了的,让他们据函谷关死守,只要粮草不断,他们还可以咬牙坚持,然而一旦让他们出城,肯定不出一箭之地,马上哗变。   面对王玄琼派出信使,王仁则只能给王玄琼精神上的鼓励,并且在心中默默祈求万千神佛保祐王玄琼。   看着信使苦苦哀求,王仁则道:“不是本将军不肯相救,而是陈应小儿的进攻目标根本就不是金沙大营,他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进攻函谷关。如果现在本大将军分兵救援金沙大营,肯定会中陈应小儿的诡计。一旦函谷关丢失,这个责任别说是我,就算是王玄琼也承担不起。”   信使哪里懂得那么多,他方寸大乱,怯怯的问道:“那金沙大营怎么?”   王仁则没好气的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回去告诉王玄琼,金沙大营,我自然会派出人支援,他们先坚持一阵,最迟明天中午,援军必至金沙大营,若是金矿有失,让王玄琼找地方撒泡尿,溺死自己吧!”   信使听到这话,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王玄琼率领的郑军虽然是江东王世充当初的旧部嫡系精锐,然而将近两年的安逸生活,已经让这支曾经战功赫赫的军队,变成不堪一战了。五千人马其中的八百精锐骑兵,大部分士兵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内,腰间赘肉横生,臀部大得连马鞍子都塞不进去了,就算勉强可以塞进去,也没有战马可以驮动他们沉重的身体。   这支军队平时反击周围想打金矿注意的小毛贼,或者敢于逃跑的矿奴,当然是绰绰有余,可是,面对如狼似虎的陈应大军,下场早已注定了。   当陈应麾下的十五个团又两个队,加上射声和运输的民夫,共计六千余人将金沙大营一南一北两个出口堵死的时候,好不容易突破唐军封锁线,进入金沙大营的信使,带回了王仁则的最新消息:“务必坚持到明日午时,援军必至!”   得到这个消息,王玄琼顿时如同置身冰窖之中,浑身上下都凉透了。此时距离明日午时还有十四个时辰,别说十四个时辰,抵挡陈应十个刻钟他也没有绝对把握。   既然王仁则靠不近,他只要死马当活马医,一边布置将士防御,一边另一波信使,向王世充禀告金沙大营的危局,以及王仁则坐壁上观,见死不救。   一百余名骑着健马的信使,趁着唐军将士正在埋锅造饭,似乎准备吃饱了喝足之后,再发动攻击。于是数十名信使就策马冲向正在混乱的唐军大营,准备踹营而过。   理想是丰满,只是现实太骨感了。   王玄琼的麾下没有甘宁,而陈应也不是曹操。   当这一百余骑兵冲向唐军大营的时候,陈应麾下的钩镰枪骑兵在阿史那思摩的带领下,向这一百余名骑兵信使发起了冲锋。   仅仅一个照顾,一百名骑信使骑兵,一个没留全部被亲卫钩镰枪骑兵捅死在阵前,而那一百余匹战马,也有二十余匹被刺毙,三十余匹也受了颇为重大的重伤,看样子已经没有医好的可能。   唐军将士用横刀结果了这些战马,减少他们的痛苦,五十余匹战马尸体,被唐军士兵,剥皮掏腹,马肉剁成大块,丢进锅里,成了唐军将士的加餐肉。   王玄琼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急,脸上如丧考批。事实上,不光是王玄琼,王玄琼麾下的郑军将士也一样惶恐不安。唐军也好,陈应也罢,对于他们来说,有些遥远。   可是看到陈应所部一百余骑兵对一百骑兵,几乎是一个照面解决了战斗。特别是唐军骑兵居然只有一个人也没有坠马。   一百比一。   这样的战绩他们别说见,就连听都没有听过。   看到这一幕,王玄琼顿时有了计较。现在只有让这群大爷兵们暴发,否则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赶紧从望塔上下来,然后如集麾下的五名鹰扬郎将,十名鹰击郎将到中军节堂议事。   当王玄琼麾下的鹰扬郎将、鹰击郎将进入节堂后发现,堂中的案几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金锭子,在案几上堆成了小山。   众鹰扬郎将与鹰击郎将望着案几上的金锭子,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喉咙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众将领齐声道:“大王,您的意思是?”   王玄琼道:“有道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咱们这里有五千两黄金,正是因为这五千两黄金,引来了陈应这头恶狼,诸位,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是打,还是将这一批金子送给陈应买个平安?”   王玄琼想法其实挺简单,就是利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贪婪心理,蛊惑这些将领与陈应拼命。   只是王玄琼显然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经过莫约半柱香的时间沉默,众将领居然整齐的回答:“我等听从大王安排!”   王玄琼一怔,半天说不出话来。有一种一拳打在空气的感觉,让他郁闷得吐血。   他记得王世充经常摆出黄金白银,高官显爵,三军将士就如同嗷嗷叫的恶狼,悍不畏死的向敌人发起进攻,就这样,以不足五万兵的王世充,打败了拥兵二十余万的李密,取得了奠定中原之主的决定性胜利。   只是王玄琼并不知道,人的心思其实非常奇怪,在拥有战胜敌人的时候,哪怕只有微弱的机会,赌徒都敢去搏一番。可是明知是死,毫无生机的时候,就没有敢去拼命了。大家都知道银行里有钱,而且基本上没有防卫力量,可是真正敢去银行里抢钱的人,毕竟万中无一。   此时的王玄应只好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花钱买一个平安,本王就把这些金子送给陈应,求他放咱们一条生路!”   众将领整齐的点点头道:“大王英明!”   骑虎难下的王玄琼只要派出次将赵季卿携带五千两黄金,出使陈应请求乞营而还。   当赵季卿带着十数名随从,押着足足一辆大马车携带着五千两黄金抵达金沙大营外一里之地的唐军大营时,却见唐军大营中正在开饭,当然今天因为王玄琼送给了陈应五十余匹马肉,这让陈应将这些马肉送给了众将士吃。   五十多匹战马可以宰割出来大约两万斤肉,差不多每名唐军士兵可以分到三斤多肉,虽然说马肉有一股非常浓的腥味,而且肉质粗燥,并不是非常美味,可是唐军士兵并不挑剔,他们大口大口的嚼着马肉,肆无忌惮的谈笑着。   一名年约五旬的民夫砸吧着嘴,向身边的一名脸有一个刀疤的民夫问道:“上次是肉是什么时候来着?”   刀疤悠悠的笑道:“是上辈子吧?”   大唐的百姓,其实在这个时候,生活非常贫困。粮食勉强够吃,吃肉那是贵族和地主的独特权力。   “前年,还是大前年?”   “我比你好,去年的时候啊,我就吃过一回!”   “去年什么时候?”   “去年冬天啊,天气冷得厉害,我就出来在长安城里,看看能不能找点活干,没想到走到武功侯府的门前,就饿昏了,武功侯府的里娘子,可都是好人啊,不能给了我一张羊皮,还请我吃肉!”   “原来是上次啊,你那个时闹肚子,足足拉了三四天哦,那次拉肚子是因为吃了肉?连拉三四天都没有拉死你。”   “哼,我命硬,阎王不收!”   陈应的中军大帐还没有立好帅帐,陈应也就坐在马辆里吃饭。   看着陈应粗鲁的喝着肉汤,阿史那思摩有些不解。   按说兵贵神速,原本一个突袭就可以解决的战斗,为什么陈应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陈应看着一脸纠结如同便秘一般的阿史那思摩,抬头笑道:“阿史那思摩,马肉不对胃口?”   陈应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都怪本大将军脑袋发晕,居然忘记了你是突厥人,游牧民族都把战马当作自己最好的伙伴,你们是不喜欢吃马肉的,来人,给阿史那将军换一份饭,来一份羊肉!”   阿史那思摩摇摇头道:“主上,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不能吃马肉,唐人能吃马肉,我又何尝不能吃?我我只是在奇怪,主上为何要对着金沙大营围而不打?”   陈应神情严肃的道:“好兵不是练出来的!”   “不是练出来的?”阿史那思摩微微一怔,他有些疑惑。   陈应微微笑道:“好兵都是打出来的,咱们军中现在有太多新兵,战斗力其实大不如从前,在这个时候,硬骨头根本啃不动,只有挑王玄琼这个废物点心练兵了!”   就在这时,马车门外传来亲卫的声音:“禀告大将军,帐外有王玄琼的使者赵季卿求见!” 第一三三章 黄金五千两打发叫花呢?   赵季卿忐忐忑忑的进入唐军大营,在得知陈应正在吃饭的时候。赵季卿就暗中打量着唐军军营,不看不知道,一看顿时就吓了一大跳。   唐军军营中的将士,大都从十八九岁到三十五岁以下,居然全无例外,都是身高八尺的壮年,而且人人身材结实彪悍。而且全军将士居然是身披精钢铠甲。赵季卿可以发誓他不用,光听甲叶片子碰撞的声音,就听得出来。   钢与铁发起的声音绝对不一样。   这一个惊人的发现,赵季卿着实的吓了一跳。   在这个时候,普通炼钢的技术不是坩埚钢就是百炼钢,再或者炒钢,事实上这三种炼钢方式,都有一个特点,产量极低,效率低下,代价高昂。就像王仁则麾下的重装战斧营,他们装备只三件,两件精钢铠甲,一把斧头。   斧头并不值钱,最多也就两三把横刀的价格,三四贯钱顶天了。可是重装战斧营的装备却高达将近二百贯。事实上重装战斧营将士的装备只有五十余斤,不到六十斤。   然而,陈应打造的高锰钢,成本虽然比高炭钢略高,不过造价仅相当于市价高炭三分之一略多一些,然而采取高锰钢铸造件组合而成的高锰钢明光铠甲,总成本,仅仅相当于精钢铠甲的十分之一。只需要二十余贯,加上陌刀,也堪堪三十贯。装备一万名陌刀军,仅仅相当于王仁则装备两千名重装战斧营的代价。   不过,战斧营哪怕不用钩镰枪对付,而是与陌刀军正面对撞,硬碰硬,陌刀军也可以把战斧虐成渣渣。   事实上,陈应把装备的价格,只相当于高价的一半,哪怕不是大唐全军,只是东宫六率的三万余人马,陈应一年也可以在装备上赚到十几二十万贯。   这些事情,赵季卿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他看到的情况恰恰是,唐军将士陌刀军居然是人人身高八尺以上,体重普通在一百五十斤开外,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唐军拥有非常丰富的兵源,可以优中选优,挑选出来那种年轻不大不小,正值青壮年,虎背熊腰的壮汉。   全军装备精钢铠甲,这说明唐军非常有钱,他们的钱已经多得可以给将士,放开吃肉,全军着甲,这是什么概念呢?   整个郑国,只有一支军队全军人人着甲,这就是王世充的羽林军,人数在两万左右。历史上王世充守皇宫宫城,李世民打了十天没有打下来,然而这支军队,大部分装备的都是皮甲,防轻箭还尚可,至于破甲箭或刀劈或枪刺,那几乎不具备防御力。   然而,唐军这一支军队,居然人人皆着铁甲,这个震撼对于赵季卿来说,实在太大了。   难道大唐已经强大如斯?   想到这里,赵季卿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他带着五千两黄金奉王玄琼之命,前来与陈应议和,企图买一个生路,可是唐军现在已经如此富有,五千两黄金,他们还看在眼里吗?   赵季卿此时一点底气都没有了。   陌刀军能够起到如此作用,这让陈应着实没想到。   在赵季卿忐忑不安、焦虑的等待中,陈应吃完了饭。   然后就按排接见赵季卿,陈应并没有重视这场会面,甚至连一个正式的场地都没有准备,而是直接在这辆被陈应充当房车的四轮马车中,接见了赵季卿。   看到赵季卿到来,陈应脸上刻意地挂着不耐烦的神色道:“你要求见本大将军,有何企图?”   听到这话,赵季卿非常惊讶。陈应很年轻的事情,他早已听说了。他还以为,站在马车里的阿史那思摩才是陈应,毕竟,阿史那思摩明显一看,身上就带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不动如山,一股强烈的威压扑面而来。   他想过陈应年轻,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应会如此年轻。看着陈应那张俊秀的脸,赵季卿怎么也没有办法把陈应与他传闻中的形象联系起来。   在传闻中,陈应是一个身高过丈,腰阔十围,胳膊上可以跑马,杀人不眨眼,喜欢斩人头,垒京观立威,还有非常夸张的说陈应是一个杀人魔王,喜欢生食人心,每一顿都喜欢吃下一颗人心,喝一斗鲜血。   然而,这一切一切的传闻,在陈应身上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影子。相反,陈应不像是一个将军,更像是一个书生,高高瘦瘦的身材,似乎弱不经风。皮肤白皙细腻,甚至比女人更加妖艳。更为难得的是,陈应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在赵季卿看来,陈应挺多有二十岁,甚至不如自己的长子大。可是自己的长子赵定国已经二十五岁了,如今还是一个九品的胄曹参军就是一个管理铠甲的仓库的小官,然而陈应年方弱冠,就已经是大唐的东宫太子宾客、工部侍郎、冠军大将军、检校陕东行台尚书仆射了。   陈应身上人任何一个官职,都是已堪比人臣中的极限了。看到陈应,再联想到自己的儿子,赵季卿不得不暗叹:“人比人气死人!”   赵季卿赶紧将自己的脑袋中的杂乱思绪抛出脑外,微微一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家大王也有这份仁心。贵部与我大郑国虽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但那也是误会所致,我家大王也宽宏大量,有意不计前嫌,与贵部言归于好。”   阿史那思摩听到这话,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用陈应话说,能把投降乞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说就服你。   陈应脸上不喜不怒,没有说话,脸上始终面无表情的样子。   陈应的反应,出乎了赵季卿的预料。在他想来,陈应如此年轻,肯定身上也有年轻人的一贯毛病,争强好胜。只要陈应反驳他的话,他就可以在陈应的言语中找到语句中的漏洞,利用自己擅长辩论的优势,将陈应辩得哑口无言。   可是陈应根本就不吃赵季卿的这一套,这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在空气中,有种想要吞血的冲动。   事实上,赵季卿并不知道,陈应是一个完美的实用主义。如果事情没有意义,他根本不屑去做,陈应现在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根本就没有必要与王玄琼虚伪与蛇,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   陈应相信后世的一句话:“真理永远出现在大炮的射程之内,一旦大炮开口,所有的异响就会嘎然而止。”陈应非常喜欢这句话,如果不是敌强我弱,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陈应不愿意冒险,也不愿意用计,他更喜欢那种酣畅淋漓的辗压。   陈应喜欢的战争方式是这样的。钩镰枪骑兵辗压对方的骑兵,陌刀军辗压对方的步兵,至于横刀、射声军等诸兵种,只是用来在战争胜负明了的时候,上去捡人头。   陈应不答话,赵季卿无可奈何。他顿了顿又道:“我家大王虽不明贵部详情,但料来贵部能出奇制胜,杀我大将,败我大军,军谋兵略甚是令人佩服,不过那数千兵马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军国大事,终究还是要以实力说话,我大郑国东临沧海、西接崤山,南跨荆湘淮水,北囊黄河,马背控弦之士十万,带甲之士有三十余万,若真有什么企图,挥师而进、万蹄踏平就是,也不需要用什么计谋。然而,我家大王不忍看到我们唐郑两国将士妻离子散,处处闻哭声,到处树新坟,所以我们两家应该坐下好好谈谈,化干戈为玉帛。”   赵季卿的这番话软硬兼施,而且对方那句“马背控弦之士十万,带甲之士有三十余万”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阿史那思摩怒冲冲地就要反驳,但被陈应以眼神压着,终究不敢说话。   王世充有什么样的实力,在天下间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如果是在大业九年之前,没有杨玄感之乱的时候,王世充占据中原十二郡一百零七县,那个时候,这一百零七县足足拥有一千三百多万人口,王世充自然而然有实力,组建十万骑兵,三十万带甲之士。   然而时过境迁,现在的王世充虽然有这么大的地盘,中原也是膏腴之地,一点也不比关中差,可是这多年战乱,中原人口大增,现在中原已经不足原来十分之一的人口了。   四十万士兵,需要王世充把中原男女老少全部组织起来,或许可以凑足四十万人马的数量,至于十万骑兵,恐怕王世充要把中原的马、骡子、驴,甚至牛都算上,还可以凑足十万之数。   陈应微微一笑。   他想听听赵季卿还有什么说辞,正所谓弱国无外交,言辞再如何犀利,也改变不了强弱的实力对比。   赵季卿看着陈应脸上挂着笑,脸色越来越冷,心中一沉,知道陈应的耐心即将耗尽,不由得拿出了他的底牌:“当然,我家大王也是明事理的人,知道将军远来辛苦,将军也不得白来一趟,我家大王,愿意拿两千两黄金送给将军,以充军资!”   陈应冷冷笑道:“黄金两千两?打发叫花呢?”   赵季卿怯怯的道:“不是,那就五千两!”   “王玄琼的命还真够便宜的”!陈应脸色一沉,冷声说道:“回去告诉王玄琼,要想活命马马虎虎拿出五万两黄金,否则,哼哼” 第一三四章 无形之中装逼最致命   一个农民拣了个鸡蛋大的宝石,想献给皇上,于是缴到县里。县令换了个金蛋交给知府,知府换成银蛋交给巡抚最后一个真正的土鸡蛋到了皇帝手里。皇上感动农民的心意,便赏赐农民黄金千两,然后千两变百两,百两变十两。当农民得到从县里拿来的一两黄金时,感动得山乎万岁。   这虽然是一个段子,不过却反应了官场上的常态。   五千两黄金自然不算少,可是对于一个管理了将近两年金沙镇,成了王世充的黄金将军的王玄琼来说,这点黄金还真不算什么。其实陈应的判断并不准确,他认为后世灵宝市的黄金可以产二十吨,在这个时代年产四千斤应该不成问题。   四千斤就是六万四千两黄金,哪怕王玄琼把大部分给上缴给了王世充,他手里截留下来的黄金,应不止五千两这么点,应该更多。毕竟就那个段子的存在,陈应绝对不会相信,王玄琼会把所有开采出来的黄金献给王世充,哪怕王世充是他亲爹,可是人的眼珠子是黑的,黄金是黄的。   听到五万两黄金这个数字,赵季卿顿时惊呆了。他是王玄琼的心腹,虽然也知道王玄琼暗中也瞒下了一些黄金,可是绝对没有五万两那么多,两万两是缴纳给王世充定例,王玄琼暗中私自截留的黄金大约有万两之多,但是加在一起,也只有三万余两远远不够陈应要求的五万两之多。   赵季卿踹踹不安的返回了金沙大营,向陈应禀告王玄琼陈应要他拿出五万两黄金,面对陈应的勒索,王玄琼顿时就像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一蹦三尺高:“他怎么不去抢?”   赵季卿心中暗道:“人家本来就是要抢好吧!”   王玄琼再一次召集众将领商议对策。   众将领一致同意,要钱没有,要命就是一条。纷纷叫嚷着要跟陈应拼了。   只是还没有等他们商议出什么对策,就听到大营之外传来了急促的战鼓声。   经过整编的陌刀军已经排成密集的队形,准备对金沙大营展开进攻。   陈应一次性就投降了两个陌刀团他手中的陌刀只有这么多,六百余名陌刀手排成密集的队形,缓缓向郑军金沙大营展开了进攻。   陌刀军有两大难处,一是陌刀难造,二是陌刀手难得。第一个难关是个技术与资源的问题,不过随着高锰钢的出现,这个卡住陌刀无法大规模生产的难关已经迎刃而解。仅仅灵州盐矿里产生了高锰矿粉,每月多达三千六百余斤,大约可以供陈应生产四万八千斤高锰钢,同时可以锻造出莫约一千具陌刀与同等数量的高锰钢明光铠甲。如果有一年的时候,陈应的工坊完全生产出一万两千柄陌刀与一万两千具明光铠甲。足足可以武装四十个陌刀团。   当然,这个数量陈应并不满意,他还派出了十数支勘探队,在大唐范围内的河西、巴蜀、关中,河东等各个地方寻找锰矿资源,一旦发现更大的锰矿,那么大唐的高锰钢明光铠甲与陌刀,就可以像横刀一样,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产量。   一旦这种陌刀军形成大规模装备的常规军种,这种可以如墙推进,步、骑、射、长短、诸兵种无忌的陌刀军,就可以辗压大唐周边所有的敌人,特别是北方的突厥人,将会迎来他们一生难以磨灭的噩梦。   其实,制约大唐陌刀军发展的关键困素,反而不是因为装备难得,而是因为人才难求。为了增加陌刀军的持久战能力,陈应在缺乏陌刀的情况下,只要让陌刀两千余名没有真正陌刀的陌刀军将士,拿着临时改装,足足增加一倍半份量的开山战斧进行体能训练。   看着陌刀军缓缓靠近,陈应冲阿史那思摩与单雄信、张安世、高飞扬等将领道:“陌刀虽然不是万能的军队,然而不可否认,陌刀军仍旧是这个时代难以正面匹敌的军队!”   单雄信疑惑的问道:“听大将军的意思,似乎陌刀军也有克制的方法?”   “克制的方法?当然有,而且不止一个!”陈应微微一笑,有意或无意的望着高飞扬与张安世道:“第一个方法,其实高将军与张将军已经体会到了其中的滋味!”   高飞扬与张安世的目光在空中一碰,两相无语。   事实上,他们刚刚开始的时候,其实非常不服气。可是随着投降陈应之后,二人经过模拟演练,不得不承认,钩镰枪无论骑兵还是步兵,都可以轻易的将笨重移动迟缓的陌刀军放倒。   不过,对于陈应如此低估陌刀军,作为重装步兵将领,张安世显然不太服气,他微微一怔,硬着头皮道:“不知陈大将军,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克制陌刀?”   “本大将军可以用弩!”   “弩?”张安世感觉非常滑稽,两重重甲战斧营将士可以无视三石以下弓弩的射击,哪怕是三石强弩,除非射中脖子,或脑袋,根本无法伤害陌刀军将士。   知道张安世不相信,陈应也不生气。而是冲阿史那思摩点点头。   阿史那思摩随既从马脖子上摘下一具弩机。   这具弩机与寻常的弩机完全不一样,上面除了弩弦之外,其他没有一点与弩机相同的部件,甚至整个弩机,全部都是有钢铁打造而成。   陈应举起这样一具弩机,微微有些吃力。不过,陈应让阿史那思摩将三脚支架安装在地上,吃力地将这具异样的弩机放在三脚架上。陈应一边将弩上弦一边拿着弩机,进行三百六十度旋转。   “这个弩机叫蝎子弩,弩臂长六尺六寸,重三十二斤六两三分!”陈应一边将钢制的弩制放进箭槽内,一边向众将领解释道:“这具弩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笨重,如果单兵携带将非常吃力,特别是每一只弩箭,重一斤二两四钱,如果同样携带一壶二十五只弩箭,一名士兵,根本就没有办法远程机动,所以本大将军已经为这种弩机进行了定义,这种弩机,不单独作战,仅仅作为陌刀军的支援兵种,负责掩护陌刀队面对敌人的弓箭或弩箭射击。”   陈应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事实上陌刀军为什么会在宋代的时代失传,其实不是因为陌刀工艺一个方便,关键是宋代缺乏马匹。陌刀军将士,都是骑马步兵,他们都是骑着战马,而且还是一人双马,一匹马驮运陌刀手,一匹马用来驮运明光铠甲与陌刀手的补给物资。到了宋朝的时候,由于缺乏马匹,陌刀手也无法跟随大部队进行机动。可是唐军缺不一样,在唐朝最强盛怕时候,仅仅太仆寺下辖的各个马场中,就拥有七十余万匹战马,然而唐军的正规军部队却不足六十万人。   况且唐朝拥幽州、并州、凉州、陇右、巴蜀、青州、河套、漠南、漠北各个适合养马的场地。民间私人拥有的战马数量也是非常恐怖的,通典事实上记载,唐军装备一伙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有六匹战马,最富的贞观年间,一伙十人,拥有十四匹战马平均。   这个时候,陈应并没有像其他弩机一样,用力拉动弩弦,而是在底部拖特老程也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么一个非常的名字,用力的摇动一个棘轮,随着棘轮的快速转动,弩弦缓缓扣在了机括上。   陈应就拿着弩机调整发射角度,在三点一线的时候,突然扣动弩机。   “咻”   弩箭脱弦而出,带着尖啸声飞向郑军大营。郑军大营中哨塔上一柄迎风作响的“郑”字大旗,应声而落。   单雄信目瞪口呆。   张安世膛目结舌。   阿史那思摩也微微诧异。   陈应的箭术其实勉强可以说是一般,五十步靶,勉强可以做到十矢七中,堪堪合格。可是他却没有想到,陈应居然可以在三百步之外,射中敌营中的大旗,这一点他自己都很难办到。   三百步之外的人,在视线中其实已经变成了一根火杆。   陈应其实很想说,他瞄准的根本就不是大旗,而是郑军营门前的那个醒目的大铜锣。这块几乎拥有三尺余的大铜锣,中心有一个非常明亮的圆心,正好可以当靶子。没有想到,瞄准的是那个铜锣,偏偏射中了郑国大旗。   “大将军好箭法。”   “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大将军真乃养由基在世”   陈应微微一笑道:“巧合”   可是看着众将领的样子。显然是不相信。   陈应摇头苦笑,无形之中的装逼,那才是真的要命。陈应咳嗽一声,算是掩饰了自己的尴尬,接着道:“此乃蝎子弩,可射三百步,一百步之内,夯实的土墙可以射进六寸,五十步之内可以射进一尺,你们说说,陌刀军遇到这种弩机会怎么样?”   单雄信道:“若是如此,重盾恐怕也挡不住。”   张安世道:“何止重盾,就是两层铁甲也挡不住” 第一三五章 居然吓哭了   有唐一代,唐军军队强盛一时,其主要对手突厥、吐蕃、阿拉伯都为当时强大民族,但他们与唐军的交锋却基本是败多胜少。盛时唐军开疆拓土,势力远达里海地区,外蒙古和西域尽为华夏版图。   然而,唐朝军队有什么自始至终,都不是依靠数量取胜,全国六百三十四府,兵力不足六十万人马。然而就是这支数量上并不庞大的军队,但却控制着西域一千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震慑着大大小小数十个国家。   唐军有何“过人之处”?令世界不敢轻慢?   在后世的“糖粉”拿出了最客观最公正的答案,唐军的装备在中国历史上算是最好的一代,武器精良,马匹充足。安史之乱前,价格昂贵而又极易损坏的“唐样大刀”横刀是士兵的标配,制造工时为三年的强弓人手一把,就连步兵也会装备驮马以提高机动能力,而重骑兵们除了人马皆着铁甲外,更是装备了耗时十五年才能完成一把的马槊。还有可以基本无视轻弓射击的明光铠甲。   陈应在后世的军事论坛里看到唐军有三大杀器:“弓弩、陌刀、和轻骑!”但是陌刀在唐初的时期,并没有成建制的装备部队,想来跟这个时期唐朝国力不强有关。唐军骑兵,在配上陈应的马蹄铁之后,马蹄损失率减少了几乎九成,而高桥马鞍与双边马镫的装备,让唐军将士可以在野战完虐马背上的突厥人。   明光铠甲和陌刀,又被陈应想着办法,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生产成本,在不久的将来,唐军的陌刀就会大规模装备部队,或许会比历史上最鼎盛的时候,规模不超过三万会成倍或十数倍的增加。   当然,陈应也没有放过弓弩。弩机,是华夏民族克制北方游牧民族的镇国利器,历朝历代在弩机方面的制造和研发,都产出了极强的效果。秦代的秦朝,汉代的脚登弩、大黄弩、晋代的万钧弩。当代还有唐代的唐弩与八牛弩。   陈应此时并没有进行大力气改进八牛弩,但是他却将后“某宝”上出售的蝎子弩给打造了出来,所谓的蝎子弩,其实就是复合弩,弩臂采取弹力极强的弹簧合金钢打造,采取反曲弧度,增加张力,随着张力的增加,射程和威力也得到了极强的提高和加强。   经过众将领一顿马屁狂拍,记室参军杜善果提出了一个针对性的问题:“陈大将军,这具弩机虽然射得更远,威力不俗,可是太笨重了吧?”   陈应点点头道:“对于单兵来说,这具弩机的份量是重了一些,当然,他的主要作用,其实并不是及时反击,也是用来进攻,对敌人的弓弩手进行压制性覆盖。”   陈应其实也表示无奈,在没有瞄准镜的情况下,蝎子弩的射程虽然远,威力也大,可是却没有办法做到精确射击。面对一个如同火柴杆一般大小的目标,要想靠肉眼捕捉,并直接命中,在后世步枪都很难做到。更何况弩机了,射击三百余步远的目标,弩箭在飞行的过程中,走的都是不直线,而是逞抛物线形,这种情况下,要准确命中目标,需要对目标进行预判。这非常考验弩手的操作水平和预判能力。   一听陈应原本把这种弩机进行压制敌人弓箭手,杜善果就不说话了。因为弓箭在射击的过程中,一般情况下准确率也不高,而依靠单位密度进行覆盖性射击。准确率不重要,重要的是射程足够远,穿透力足够强。   然而当陌刀军还没有抵达到郑军金沙大营前,王玄琼麾下的将士顿时就慌了。遥遥一箭,一箭射中郑军大旗,这对郑军的士气影响是致命性的。战场上,攻防双方的士气常互为消长,如果现敌人士气正旺。己方士兵也有可能因此而产生狐疑。   陈应的这一箭之威,让众郑军将士马上想到,敌人阵中有神射手,他们谁也不想被敌人点名,顿时就不约而同的将脑袋和要害部位缩起来。   “斩!”   数十名陌刀提气沉声,举起手中的陌刀,整齐的劈落下去。陌刀带着摄人心魄的啸叫,狠狠的劈在挡在陌刀军阵前的拒马桩上。   如同碗口粗的拒马桩,变成万千碎片,零落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王玄琼吓了一跳。他原本还以为,金沙大营这座半永固的寨子,虽然不是城池,他们在防守一方,可以借助地利优势,给唐军造成大量的伤亡,陈应就会知难而退。可是他却没有想到陌刀之威,居然恐怖如此。   不经意在王玄琼打了一个冷颤。   在这个时候,陌刀军将士已经进入了郑军的弓箭射程之内,在郑军将领的喝令,郑军将士纷纷搭箭上弦,朝着六百余名陌刀军将士射去。郑军将士也害怕陌刀军逼迫,就匆匆忙忙搭箭上弦。   然而让众郑军将士大跌眼睛的是,他们连续射出了三箭密集的箭雨,至少一万余名箭矢射到陌刀军阵中,箭矢与明光铠甲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铭声,火星四射,场面甚是壮观,可是陌刀军将士连屁事都没有。   依旧迈着坚毅的步伐,缓缓朝着大营逼近。   距离第二道拒马桩,依旧像劈柴一样,挥刀将那一道拒马桩劈成木屑。   站在中军节堂前的望塔上,赵季卿向前指着陌刀军的队形道:“大王,您有没有发现,这些箭射不透的重甲,唐军还有两千余人。”   王玄琼点点头道:“本王发现倒是发现了,可是咱们现在怎么办?”   赵季卿道:“现在唯有殊死一搏了,若让这些铁皮人冲进咱们的营寨前,恐怕营寨也会像拒马桩一样,被他们劈碎。”   “问题就在这里,咱们不能坐而待毙,必须出营反击,等到他们冲到营寨前,咱们就没有一点机会了!”   王玄琼也不想死,他对着麾下的将领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最终迫使两名可怜的倒霉蛋带着郑军将士出营向陌刀军发起了进攻。   此时郑军将士们并没知道,死神已经向他们敞开了怀抱。   看着蜂拥冲上来的郑军将士,陈应知道这些步兵道:“虽然说陌刀军的甲胄坚固,战胜敌人不难,但是陌刀军的体力是有限的,绝对不种浪费这种情况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以要利用蝎子弩射程远的优势,与三石硬弩、三石强弓、一石弩、一石弓,组成远、中远、近三层交叉射击的方式,迟滞敌人的进攻!”   就在这个时候,郑军两千余名将士如同潮水一样冲向陌刀军,距离陌刀军将士不足三十步了。   陌刀军阵中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道:“预备起”   与此此时同时,看到陌刀军将士手中的陌刀扬起,赵季卿急道:“不好,有情况,还快命令他们撤回来!”   王玄琼很想问问赵季卿这是要干什么,可是还没有等王玄琼的话说出来。   陈应兴致勃勃的望着陌刀军阵,从严肃的军令中,居然听出了一股熟悉的腔调,那是一种苍凉悲壮的腔调,陈应隐隐从中听出“秦腔”的味道,当然,他那个时代的陕西秦腔,显然是这种腔调的继承人。遥想千年之前。横扫宇内、一统六合的大秦铁军,出的是否是这个腔调呢?十数年之后,当大唐全盛之际,骑兵四出,从关陇地区开赴到西域的劲卒,喊出的是否就是这个腔调呢?   然而随着“斩”字音落下,陌刀的刀刃斩风的声音也随即响起,紧接着就是陌刀入肉的声音响起。   噗嗤噗嗤噗嗤   嘶嘶嘶   这是在场的众人看到这一幕,直抽冷声的声音。和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一种绚丽的色彩红!鲜红!犹如一道只有一种颜色的雨后飞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然而就在这刹那间,郑军阵前掀起大团大团的血花,甚至还闻到了血腥郑军步兵骑兵与大唐陌刀接触的那一刹那,飞溅的鲜血四处乱喷不是溅,而是喷!   当头颅被斩断,当身体被劈成两截断,当人体内大动脉中的鲜血便不再是流,而是喷!   在那一转眼间,不但视觉听觉已经在扰乱王玄琼的注意力。甚至他的裤裆里出现一丝湿冷。   “起斩”   几乎没有什么停顿,陌刀挥下之后,陌刀手们整齐的向前跨出一步,陌刀又带着凄厉的啸叫声,狠狠的劈落。   郑军两千余人马的队形,陡然间为之一空。   两千郑军将士,一千余人已经变成了碎肉与残缺不全的尸体。   这个时候,不用王玄琼命令,郑军将士正在飞速后退。   如果让这些士兵去参加奥运会短跑,他们百分之八十人的人都打破了世界记录,而且是身披十几二十几斤的铠甲。   陌刀军将士整齐踏着步伐,有节奏的踩着地面,形成如同有节奏惊雷的踏步,这个踏步如同惊雷,敲在在场每一名郑军将士心头。   “啊啊不打了,别打了”王玄琼一边抹着眼睛,哇哇大哭,一边冲身边的带着哭腔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投降!”   王玄琼居然哭了,而且哭得非常伤心,简直是让人闻者伤心,听着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只是非常惜,王玄琼并不是因为那些死在陌刀军刀下的士兵伤心,他其实是吓哭的。他着实被陌刀军这种无差别杀戮机会给吓哭了。 第一三六章 可怜的吾国吾民   虽然说桃林金矿是王世充的心头肉,在王世充的心中,桃林的金矿,远比五千兵马要重要的多。不过在王玄琼看来,哪怕再重的金矿,也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随着王玄琼痛哭流涕的喊着投降,这场开始得突然,结束得迅捷的仗终于停止了。   幸存的郑军士兵心有余悸的望着如同炼狱一般的战场。   一千多名郑军将士在短短几息功夫内被杀,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人体的各种器官。   特别是越靠近郑军大营方向,那真叫惨。一名腰部以下部位都被斩去的郑军士兵,当然虽然没死,他恐惧的朝着大营爬行,鲜血甚至如同拖把一样,洒了一道莫约十数米的血路,直接战争结束,这名士兵虽然还没有死,却已经吓疯了。   事实上不适合的不仅仅是郑军士兵,就连不少从郑军将士投诚过来的士兵也变得非常不适应。哪怕他们以前都是重装步兵,也可以一面倒的屠戮敌人,不过斧头杀人和陌刀杀人是两截然不同的概念。   斧头杀人,了不起就是砍掉脑袋,至少尸体还有一个人样,可是陌刀杀人,几乎都在碎尸。唐军士兵看抽着放下武器的郑军士兵兴致勃勃的打扫战场。   随着王玄琼的投降,陈应就以为可以顺利的接手了桃林王世充控制的十三座金矿了。不过,陈应想的实在是太过简单了。当陈应刚刚抵达崤山金矿的时候,却看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赤着脚飞快的跑在冰面上,居然也不嫌冻脚。   陈应看到这一幕,大感惊讶。   阿史那思摩见状后,立既跨上战马,向那名奔跑的少年追去。然而这名少年的速度却非常惊人,他借助着陡坡与峭壁,不仅没有让阿史那思摩越追越紧,反而距离越拉越远。   阿史那思摩如果没有追他,他跑了也就跑了。可是此时若再让这名少年跑了,阿史那思摩也不用见人了。   眼看着少年越跑越往山上跑,阿史那思摩跨下的战马虽然可以爬缓坡,却无法爬山。阿史那思摩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也发了狠,跳下战马徒步追了上去。   陈应望着那名在陡峭上坡奔走如飞的少年,脸上浮现一抹异常的神色。刚刚少年脱阵而飞奔的时候,陈应曾注意这名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可是他身手如此灵活,难道不是天生的山地侦察兵吗?   眼见追了一柱香时间,少年就像是一个猴子,在光滑的山坡上来回飞奔。阿史那思摩的耐心已经丧失殆尽,只见阿史那思摩从背后抄起弓搭箭就准备射。   陈应道:“抓活的!”   阿史那思摩闻言急忙收起弓箭,将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阿史那思摩的那匹黄骠马就如同一阵风一样,跑到阿史那思摩身前。阿史那思摩从马脖子旁边的背囊中,快速抄起一卷绳子。   少年毕竟身子骨太瘦弱了,刚刚开始他还可以依仗着灵活,摆脱阿史那思摩的纠缠,可是随着时间一长,他的速度开始慢了,不过尽管有些慢了,不过阿史那思摩与他的距离从一百五十余步,慢慢的拉低到了三十余步。   就在这时,阿史那思摩陡然出手,抛出一个绳套,准确无误地套中了那名奔跑的少年,伸手一拉,拉得那少年跌倒在地上,那少年拼命挣扎,却已逃不脱阿史那思摩的掌控。   陈应看到这一幕,也吃了一惊:“这一套好准,那也就算了,这一拉之力怕不有几百斤!”   毕竟那少年并不是在地上被拖着滑行,而是如同腾云架雾一般,倒飞向阿史那思摩。   阿史那思摩为了抓这名少年,不仅灰头土脸,险些还丢了面子。他扬起拳头,正准备给他一拳的时候,却发现少年眼睛里居然迸射出两道如同狼一样的凶光。   对于这样的眼睛,阿史那思摩印象特别深刻。早在阿史那思摩九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在策马追一只野兔,却不小心落了单,被一只恶狼给盯上了。那个时候,恶狼正是用这种眼神望着他,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圈,阿史那思摩对于这样的眼神非常熟悉。   阿史那思摩的拳头,最终还是没有落在少年的头上,因为他发现少年的胳膊上、背上、还有大腿上裸、露着纵横交绰的伤痕,让阿史那思摩都触目惊心。   阿史那思摩变拳为掌,在少年的头上轻轻拍拍:“他娘的,你倒是挺溜。”   少年倔强的道:“哼,要是不我三天没吃饭了,你撵不上我!”   听到这话,陈应微微一笑:“你还不很不服气啊,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到陈应年轻,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官,就大大咧咧道:“我叫周青,我告诉你,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跑得快,就我一双脚,可以抓住免子。”   “周青?”陈应闻言一愣,心中暗道:“这不是薛仁贵征东里面八大伙头军之首吗?”陈应试着问道:“你认识薛礼吗”   周青摇摇头:“薛礼是谁?”   “薛仁贵呢?”   周青皱起眉头道:“我只认识一个姓薛的,叫薛石头。”   陈应摇摇头,可能这个周青只是同名同姓罢了。陈应招招手,冲阿史那思摩招招手道:“周青,还不服气。你让他吃饱,再跟他比比!”   阿史那思摩点点头,从马脖上摘下一个干粮带,里面装着莫约十来斤炒熟的面粉,这是陈应发明的行军干粮,将面粉放进锅里炒熟,混入一些咸肉干。只要加水就可以直接食用,当然这是为了方便在特殊时期不放便升火做饭时的应急干粮。   周青也不客气,接过干粮袋,打开一看居然是面粉,他就抓起一把直接塞入嘴里。周青狼吞虎咽着,也不怕噎住了,好一会儿,他惊讶的望着陈应:“居然还有肉?”   说着他从嘴里扣出一块莫约手指头大小的肉干。   陈应冲阿史那思摩道:“再给他找一双靴子,别把脚冻坏了!”   周青普通一声跪在陈应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王世充对于桃林金矿,根本就没有经营之心,他只是想开采出来这里的金子,对于这里的工匠,采取的都是吃的比猪差,干得比牛多。崤山金矿里有三千余名工人,其实就是工奴。   陈应想着自己可以一次性解救三千工奴,心中非常兴奋。在三千余众工奴集合的时候,陈应甚至打好了腹稿,准备对着这三千余名工奴也一个激情洋溢的演讲。过了莫约小半个时辰,在陈应亲卫折冲府的组织下,这三千余名工人崤山山谷中一块高达过丈的大石头前,逞环形排列。   这些工奴,其实大都是前隋时期内侍省管辖的官奴,不过这些官奴历经王世充取代前隋又眼见唐人赶跑了王世充派来的管事头头,心想不过是来了一伙新的主子。   陈应在学生时代,曾代表学校参加过多次的演讲,所以他对演讲,其实有一定的经验。   未开口时,先和这些听众作眼神交流,要让每一个都觉得自己是在看着他们。   然而陈应环扫一圈之后,眼前的情形却泼了他一头的冷水。没有人回应他那热切的目光。面对突厥人被俘虏的汉奴时尤其是怀远古镇,或唐军士兵们,陈应眼中放出一点火星便能在他们中间燃起熊熊烈焰!   但这时候,陈应面对这些矿奴将满腔的热情都透过双眼倾洒出来,却有如泥牛入海,全无一点反应。   没错,眼前的三千余人,都是空洞、呆滞、呆板,毫无生气可言的眼神,但那又不同于白痴的那种呆板,而是一种麻木的呆滞,如果说眼睛是心灵之窗的话,那么透过这两扇窗口,陈应几乎看不到里面有灵魂的存在。   他忽然想起了鲁迅所描写的底层人物,没错,就是这样的麻木,当走到这群人当中,张迈甚至有种错觉:自己是走进了骡马群中,而不是走进了人群里面。   当然陈应不是有意歧视这些人,相反,他是抱着极大的期望来的,然而在这一刻他心里就是涌起了这种感觉。   陈应放弃了演讲,因为陈应发现,哪怕他讲得再好,无疑是对牛弹琴,对瞎子抛媚眼,完全是浪费感情。   不过,陈应并没有绝望,他知道要改变这些矿奴,需要先释放他们内心早已被禁锢了的灵魂。   陈应从高大的岩石下走下来,慢慢走到人群中一名牙齿掉光,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前,低声问道:“老人家,你今年高寿,老家是哪儿的?”   那名头白灰色,一脸皱纹的老人怯怯的道:“小老儿今年三十又七,老家是高阳的!”   陈应心中听到这话,感觉异常不可思议、这名头发灰色,满脸褶子的老人,居然只有三十七岁。   三十七岁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正值壮年的年纪,可是他怎么了也没有想过这位老人居然会只有堪堪的三十七岁。   陈应整个人的心情,瞬间就变得不好了。 第一三七章 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此时,陈应的心情非常不好。他是一个后世之人,除非是战场双方,你死我杀的浴血战斗,事实上,陈应既不嗜血也不好杀。可是看到金矿的工人时,陈应一下子都起了杀心。   崤山金矿三千余名工人,不过这些工人在元月如此寒冷的天气中,连一个御寒的衣服都没有,仅仅一个冬天就冻死、累死了将近三百人。   三百条人命,或许说在某些大人物眼。只不过是蝼蚁与草芥,然而陈应却杀意滔天,当了解到这个情况的时候,原本他还想放王玄琼麾下一些生路,可是现在陈应非常想砍光这些人的脑袋,垒成京观。   金矿棚户区此时响起了此起彼伏如同杀猪一般的惨叫声,陈应非常痛快的就把金矿里的一百多名工矿管理交给了矿工处置。这些矿工平时承担着繁重的高强度体力劳动,这些管事们对矿山的态度非常恶劣,不仅克扣王玄琼配发给矿山的口粮与衣物,还经常变着法子的去折磨矿山。   这些管事的头头是一个肥胖如猪的大胖子黄俊贵,黄俊贵特别喜欢喝酒,偏偏这个五大三粗的大胖子,是一个非常惧内的人。只要在家里受点气,他都来到矿上发泄给矿工,看哪个矿工不顺眼,就是一顿鞭狠抽,据这些矿山反应,仅仅这个月这过了不过十几天,黄俊贵就打死了七个矿工。   矿山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渐渐的弱了,陈应哪怕不问也知道了这些矿工们已经处理完了这些让他们非常痛恨的管事。   在这个时候,矿工们自发的围在陈应身前,纷纷冲陈应磕头。   陈应看到这一幕,莫名的心酸。站在那块高大的石头上,陈应大声高呼:“诸位兄弟们!我是长安派出来的冠军大将军陈应,现在率领大军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解救各位!现在你们自由了!往后不再是奴隶,你们将会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未来!只要大家跟着我们一起奋斗!”   对于工矿的管理,陈应比较得得心应手。陈应先是处理掉了这些恼人的管事,然后把权力下放到工人阶级,让他们自己选举出自己的各自的领导。为了图省事,陈应直接把金矿管理层分为四个级别。最高级为经理,经理有两个副手,分别掌握财物和人事,然后再设六个坑道的大队长,每个大队长下辖十数个小队。小队长直接管理个人。   当陈应宣布,在他们原来的伙食标准基本上,他们每一个工匠每天的粮食定量是每人三升,每个月不低于三次吃肉,每次不得少于每人半斤标准。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应给他们开工钱,当然这个工钱的数量肯定不高,不过却是比种地要多。就按照陈应府府邸上的标准,普通矿工每月一贯钱,小队长一贯两百钱。大队长一贯五百钱。至于副经理则两贯,而经理则三贯钱。   虽然说一贯钱不多,却可以买十石粮食。几乎是他们一个吃上一年,哪怕最普通的矿工一年也可以收入一百余贯。   听到陈应的这个决定,杜善果就提醒道:“大将军,此事还有些欠缺考虑,这三千余名工匠,一百多名小队长,六个大队长,加上一个经理和两个副经历,仅仅这一个矿,一年光支出例钱就多达四万贯,下官刚刚查看了他们开采的账薄,他们在大业九年的时候,开采的黄金最多,共一万七千两黄金,去年最少,只有四千六百两”   杜善果的意思,陈应自然明白了。四千六百两,约等于四万六千贯钱,仅工资开出去相当四万贯,再加上三千余人一年至少要吃四千贯钱的粮食,如果加上肉食与油盐酱醋,能保本收支平衡就不错了,弄不好还会亏钱。   陈应摇摇头道:“帐,其实不是这么算的。有句话说得好啊,想叫马儿跑,必须让马儿吃草,王玄琼不明白,所以这个金矿从原本的一万七千两,掉到如今的四千六百两,你等着看吧,这金子今年就可以翻倍,明年再翻倍。将心比心嘛!”   一听老矿工从一堆金矿石中拿出几块仔细看了看,就递给了陈应和杜善果:“大将军、杜参军,你们看,这就是黄金,开金并不容易,要先把金矿石从矿脉上凿下,辗成粉,然后经过细筛筛,然后沉淀,才能得到金子,别看一两金子,那也要从上千斤矿石里才能弄出来。”   听到这话,陈应也有些惊讶。没有想到开采金矿这么费尽,开采的金子是金矿石的万分之一,也就是说,要开采出来一万两金,至少要粉碎一千万斤,在没有接卸设备的情况下,这个任务其实相当艰巨的任务。   就这样,陈应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了所有矿工的大救星。   陈应道:“本大将军现在改主意,原本打算把王玄琼麾下的兵马就地解散,遣送回乡,现在就让他们偿偿当矿工的滋味”   正所谓大人物动动嘴,小人物累断腿。现在的陈应动了动嘴,王玄琼麾下的三千余名将士,就成了桃林的矿工。而且还是免费的矿工,他们只享受普通三分之二的口粮待遇,而工钱则一分没有。   如果他们敢像这些矿工一样消极怠工,陈应相信这些矿工会交他们如何做人的。   就在陈应准备离开崤山金的时候,周青怯怯的拦在陈应的马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位大爷,你带我走吧!你给我一口饭吃,我就替你拼命!”   陈应脸色一板:“本大将军不要磕头虫!”   周青闻言大喜:“周青今生只跪大将军一人!”   事实上,周青做到了这个承认,他用他的生命兑现了这个承诺。   长安,难得的晴天。天空中挂着一轮上弦月,不光正是因为晴天,所以长安的天气异常的干冷。侯莫陈府的正堂里侯莫陈虔会面前跪着一名短髭浓密的少年人,这个少年人其实比陈应还要小一岁。   不过,他却是排行老七的侯莫陈旭,莫侯陈旭是侯莫陈虔的幼弟。在大业七年的时候,随侯莫陈颖流配岭南,但是早在大业十二年,侯莫陈颖因病去世。侯莫陈旭就成了为桂州侯莫陈氏的掌门人。   可是随着隋朝土崩瓦解,岭南的獠人隐隐不稳,而且岭南的冯氏也对桂州虎视眈眈,近年来侯莫陈氏也多灾多难,侯莫陈旭也是操心劳累,脸颊都瘦陷下去,双眼却迥迥有异的,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天的圆月:“五哥现在成了东宫太子的腹心?”   侯莫陈虔会点点头道:“不错,你当年见过你五哥的时候,还太小,可能记不清了。现在啊,你五哥可不得了了。年纪轻轻就成了东宫宾客、冠军大将军,将来前程更加不可限量!”   “怪不得,怪不得啊!”侯莫陈旭恍然大悟道:“这就可以解释得清了,冯盎近三个月来,已经从柳州撤兵了,濮部獠人也安稳了很多。”   “是啊,现在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天下就要真正姓李了!”侯莫陈虔会眼皮微微闭着,仿佛像睡着一样,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李世民率领十余万唐军东征,王世充蹦跶不了几天了。收复中原以后,唐军要么北上,要么南下,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你五哥都是有机会带兵的,他又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将来唐军南下,冯盎也怕,你五哥带兵灭了他们冯家!”   侯莫陈旭想了想道:“我要尽快见到五哥,让他给我引见太子殿下!”   “不!”侯莫陈虔会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东宫有你五哥一人就够了,咱们侯莫陈家的根本,就是繁育家族,天下大势,跟咱们无关,所以你悄悄的来,悄悄的走,联系李靖或者李孝恭,通过他们二人,与秦王李世民搭上线,将来他们兄弟二人,无论是谁坐了那个位置,咱们侯莫陈氏,都不会坐冷板凳。咱们绝对不能学郑家,连续烧冷灶!”   郑家是七宗五望里连续受打压的一个门阀,而且实力已经是七宗五望豪门里最弱的一个了。概是一因为郑氏已经三番两次失败了。   郑家支持杨勇,结果杨广上位之后,就对郑氏进行了一轮打压,几乎横扫了郑氏一门,十数位郡级官员,差点让郑氏在朝堂上没有半点话语权。若非郑氏家学渊源,恐怕会比侯莫陈氏还要惨。这一次他们又抱了李建成的大腿,一边抱王世充的大腿,结果很可能是两边都靠不住,这一次李世民一旦拿下洛阳城,肯定不会放弃借着郑氏打压李建成的机会。   侯莫陈虔会其实满意的还是段偃师,他的两个儿子分别放在李建成与李世民门下,无论是李建成也好,李世民也罢,都可以保完段氏一门的利益。   现在侯莫陈旭再去投靠李建成,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万一李世民将来逆袭,那么侯莫陈氏肯定会迎来新一轮的打压。   “现在的侯莫陈氏,实力大损,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侯莫陈虔会目光如电,直勾勾的盯着侯莫陈旭:“你可懂?”   侯莫陈旭点点头道:“小弟受教,可是我还是想先见见如雷贯耳的五哥!”   “见见也好!”侯莫陈虔会道:“他现在在陕州!”   “我还给五哥准备了一份大礼!”侯莫陈旭微微一笑道:“大兄猜猜看是什么大礼?”   侯莫陈虔会眼睛陡然睁开,射出一道精光:“莫非是五牙战舰?” 第一三八章 王家伺候不长   洛阳,一场大火把洛阳城烧得满目苍痍,让人惨不忍睹。望着到处都是烧成灰烬的房屋与倒塌的建筑物,王世充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如果这是一场意外,王世充也不会如此愤怒,事实上已经查清了,这是一支唐军小规模部队混进了洛阳城,因为他的女儿王兰珠意外得到单雄信死亡的噩耗,内心承受不住这个巨大的打击,居然得了失心疯,放火把整个冠军大将军府府邸都给烧了。   在这个关键时刻,唐军也趁乱发动。王世充虽然待在皇宫之中,可是根本不需要出宫,站在宫殿的阁楼上,就可以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情景,越是靠近宫城端门的位置,被大火焚烧的痕迹越是严重,长街上来来回回拉着死难百姓与郑军将士的尸骸。   王世充的脸黑成了锅底,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王兰珠一尸两命,烧成了焦炭,王世充也会亲手将王兰珠掐死。这场大火给洛阳城造成的损失实在是太重了。   此时,不光武百官,就连百姓也惶惶不可终日。   洛阳城的街道上,街市上,人们脚步匆匆,一辆辆打着豪门大族家徽的马车往来奔驰。许多庶民百姓背着包袱拉家带口关闭房门上锁,然后匆匆离去,朝着城门方向跑去。   一名背着简单行囊的男子,怀抱着孩子,不时的催促着自己的妻子:“快快再不走城门就关了,那就都走不了了。”   妻子有点恋恋不舍的望着自己的家:“就这么走了?”   正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把自己的家和多年置办下来的财物丢弃在这里,妻子实在难以舍。   丈夫愤怒的道:“不走,难道还在这里等死?东西都是死的,没了咱们可以挣。”   或是拖家带口,或是扶老携幼,大街上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   靠近东市的街上,有一座不大起眼的院子,院子里堂屋及左右厢房都改成酒阁子,烛火浑耀,还有七八名食客在院子里喝酒。秦琼、程知节、牛俊达、谢映登都是这里的常客,他们走进院子,腰间系着鹅黄围腰、拥有着徐娘风韵的中年妇女便过来招呼:“秦将军、程将军、牛将军、谢将军,你们可是有好一阵子没来小店吃羊肉了,让奴家好生惦记”   秦琼笑着跟潘玉凤作作揖:“打扰潘大嫂了!”   就在秦琼四人准备进入时常落坐的雅间的时候,程知节突然推了推秦琼,秦琼等人就在大厅里的一张空桌子上坐了下来。   秦琼装作若无其事,侧耳听着旁边的一群脚夫或食客相互之间窃窃私语。   “听说王仁则已经死了李家的兵屠了函谷关,一个人都没跑出来城里头血流的都能飘起棒槌尸体把城门都堵死了   “新安距离离洛阳才一百多里地,函谷关完了,那洛阳不就”   秦琼听到这里,其实已经够了。他起身冲小二道:“爷还是不喜这里太吵,把酒菜送到隔间里吧!”   小二躬身道:“秦爷,还是老规矩?”   “对,老规矩,五斤闷香羊肉,四斤大饼,两坛酒,再来几个佐酒小菜!”   时间不长,小二将酒菜送到隔间里。就在这时,程知节起身,走到隔间门前,侧耳倾听,发现隔间外,人来人往,似乎没有人注意这里。   秦叔宝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扭转脸望着程咬金道:“老程,你怎么看?”   程咬金端着酒碗,若有所思地道:“看这意思,王家怕是撑不了多久啊。”   牛俊达看着秦琼与程知节道:“老程说得不错,李家的势力越来越大,河套、河西、河东、河内、巴蜀、关中,都已经姓李了,大郑和刘武周,是交换过盟书的盟友,刘武周玩了的时候,王家袖手旁观,忒不地道了,王家现在怕是也再无翻身之日了!”   程知节嘟囔道:“天下姓王了,还是姓李了,跟咱们都没有啥关系,也轮不到咱们兄弟坐江山,可是俺老程,就是看惯这王家的小崽子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   秦叔宝望着一旁,沉默不语的谢映登道:“夫子既魏征、老徐徐世绩不在,咱们兄弟都就数你的脑袋好使,咱们兄弟怎么办?”   谢映登沾着酒水,在桌面上指指点点:“外面那些风雨谣言,当不得真,函谷关乃天下雄关,唐家的兵没那么容易打下来。”   秦琼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不对啊,听说这一次带兵的是陈应!”   程知节微微惊讶的道:“陈应,是那个一天攻破雁门关的陈应?”   谢映登点点头道:“不错,正是他?”   程知节道:“那,他一天都能攻克雁门关,函谷关难道不会?”   谢映登摇摇头,坚决的道:“打仗陈某人是这个!”   说着,谢映登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不过他的脸却阴沉起来:“可是打仗他行,可是有些事情,却不是光能打仗就可以解决的!”   说到这话,众人也都是一点就透。   李唐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在李建成与李世民明争暗斗方面,这是人所周知的事情。陈应在打雁门关的时候,陈应是主帅,无论是强攻还是用谋,陈应自己可以做主。可是现在有李世民这个主帅在,陈应肯定会受到捉衬。那样的情况下,陈应就算有十分的力气,能使出三分就不错了。   秦琼、牛俊达、程知节沉默了起来。   望着沉默的众人,谢映登微微一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喝酒,来喝酒,以后这般放松的日子可不多了!”   程咬金蹙起眉头道:“这一仗,非打不可!关键是咱们兄弟该怎么办?夫子和老徐都在李家吃粮,听说还混得不错。老徐被李国主赐姓李了,官封右武侯大将军、封爵曹国公?”   秦琼轻轻一推程知节,调侃道:“怎么,老程你吃味了?”   程知节道:“要说不吃味,那是他娘的不爽利。如果我们兄弟都是正三品的将军,可是这有什么用?还不是干着管着千儿八百儿的活?”   秦琼叹了口气道:“这王家总是伺候不长的!”   瓦岗旧部程知节、牛俊达、谢映登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第一三九章 陈氏不绝猛虎不死   “单郎”听着饱含感情的一声呼唤:“单郎,是我”   单雄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如遭雷殛,一时愣在那里。   “兰珠,真的是你?”单雄信难以置信的望着大腹便便,满脸泪痕的王兰珠。单雄信是一个带兵的将领,所以他更加清楚,如果从洛阳城把王兰珠带出来,到底有多难。洛阳城是王世充的大本营,与李渊在长安的分置十六卫一样,王世充在洛阳也有十二卫兵马。虽然王世充的十二卫与李渊的十六卫没有法,不过洛阳拥有十数万守军却是不争的事实。这十二卫中,还有将近两万骑兵,都是从瓦岗投诚过去的前隋朝的骁果军精锐。   至少,在单雄信看来,陈应当初说要把王兰珠救出洛阳只是说说而已,宽慰他的话而已。陈应居然说到做到了。单雄信在感动的同时,也对陈应的实力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   陈应不仅说到做到,而且把他的好兄弟齐国远,以及洛阳城单雄信抚养的三百余名瓦岗旧部家眷也带出了洛阳城。能在十数万大军中带出这么多老弱妇孺,单雄信都不知道如何形容了。   当然,单雄信并不知道。陈应救王兰珠与众瓦岗旧部家眷,其实根本就没有费劲,一把大火把洛阳城烧了大半边端门街,数万百姓趁乱出城,于是这些人就一路西逃。   只是在抵达的函谷关时,出现了意外。郑军王仁则准备派出截击,不过看到虎视眈眈的大唐东宫右卫率的五个折冲府严阵以待,只好坐视这支拥有一千多号人,超过三分之二都是老弱妇孺的队伍,从稠桑塬上缓缓通过函谷关。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成何体统!”陈应故意板着脸道:“要哭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   人非草木,熟能无情。陈应孤身一人,虽然后来与侯莫陈虔会相认,可是他与侯莫陈虔会或许是年龄的差距,总之陈应与侯莫陈虔会还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看着数百上千瓦岗军士与家眷相识,嚎嚎大哭的情景,恰恰触动了陈应内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单雄信扑通一声跪在陈应面前,连连磕头。   这数百瓦岗军将士与其家眷,冲陈应纷纷磕头。   陈应实在受不了这种数百上千人跪拜的待遇,只要抽身离开,把空见让给他们。   来到金沙大营原王玄琼的节堂,陈应看着一脸古波不惊的虞庆,上前热情的拍拍他的肩膀道:“虞叔,这事办得不错!”   虞庆那张布满沟壑的脸,舒展开来:“老奴幸不辱命!”   陈应点点头道:“虞叔,我们侯莫陈氏以军功起家,也要以军法治家。强军无怪乎四个字:赏罚分明。虞叔现在是我们侯莫陈氏的大总管,已经升无可升,那就赏”   “老奴不要”   “你不要着急拒绝,你要或不要,那是你的事情,但是作为猛虎义从的掌令人,我必须做到赏罚分明这一点!”陈应此时身上的威势也越来越强,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这样吧,侯莫陈氏其他产业,我暂时不管,就清林里的所有产业,我分你一分干股!”   虞庆吓了一大跳。   一分干股。   如果是千儿八百贯虞庆还不至于失态,可是一分干股,这也太惊人了。虞庆曾暗中了解过陈应的产业,陈应在界裕河建立了钢铁厂,如今一日一夜就可以一万斤钢,就钢厂一项,陈应每年就可以有一百万贯以上的进项,这五分干股就是一万贯。   况且陈应还有弹簧钢厂、白铁厂、四轮马车厂,兵器厂还有弩厂,这些工坊随便拎出一个,收益都是数十万贯,十数万贯的收益,这些工坊加在一起,陈应一年少数也可以拥有两三百万贯的进项。   一分干股,就是二三万贯。恐怕朝廷里的一品大员也没有这么高的俸禄。   “老奴何德何能!”虞庆内心里强忍着狂喜,一本正经道:“五郎,这万万不可啊!”   陈应摇摇头态度坚决的道:“你不要拒绝,这是我的决定,除非你不愿意认为我为主!”   虞庆摇摇头:“这不合适!”   “这合适!”陈应道:“我们侯莫陈氏与书香门第不同,也只有与所有的猛虎义从和各大管事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侯莫陈氏才能发展壮大。”   虞庆心中掀起惊骇的巨浪,实在想不道陈应会有如此大的手笔。   陈应道:“我们侯莫陈氏以后都要采取这种办法,治理家业,我准备拟定家规,家族所有产业,无论是工矿还是作坊,再或者田庄,管理掌握其治下的一分干股,表现合格一成干股全部兑现,若是绩效不达标,根本表现扣三成至五成不等的干股分红。当然,做得好,成绩突出,那么就可以多拿三至五成不等的分红收益!”   陈应其实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的这个决定,让侯莫陈氏麾下的商号掌柜,变成如同鲨鱼一般凶悍,他们只要看到了利益,就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上,连渣子都不给他们留下,从安东,到安西,从瀚海到南洋,到处都是侯莫陈氏商号的身影。   虞庆人老成精,自然明白陈应这么做的真正的用意。事实上没有激励政策,那么就不会有极强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一个家族繁衍壮大,依靠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所有人。只有在所有人齐心协力之下,才能发挥集体优势,成就旷古伟业。   虞庆并没有再过反对,如果他敢反对这个政策的执行实施,在侯莫陈氏大大小小上百名总管估计会把他撕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无私,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般大度。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   虞庆道:“五郎,那猛虎义从应该如何安排?”   陈应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让虞庆召集所有的猛虎义从前来开会。   侯莫陈崇三千猛虎义从,经过三代、四代人的繁衍,如今所有人的家眷在一起,几乎快要接近四万人了。虽然明明知道陈应拥有了五万多亩土地,论地盘差不多是三十五平方公里,这已经是一个城镇的占地面积了。   但是在农业时代,这些土地就算全部都是良田,也不过安置三四千人,仅仅相当于猛虎义从的十分之一。   当虞庆带来的猛虎义从洛阳仪同的几十名代表,前来到陈应的节堂时,这些猛虎义从代表们,其实是非常忐忑的。   他们不知道陈应会如何安排他们,如果陈应做得太不地道,他们当然也不会惯着陈应。洛阳仪同周成栋默默的想着。   陈应咳嗽一声,朗声说道:“陈氏不绝,猛虎不死!” 第一四零章 大唐工业大学   虞庆咳嗽一下道:“五郎君口误,是侯莫陈氏不绝,猛虎不死!”   众人忐忑的望着陈应,踹踹不安。   陈应神色凝重的道:“侯莫陈氏,代表着的是家祖侯莫陈公崇的荣耀,然而侯莫陈氏因为善军,也一直被历朝历代皇帝忌惮,所以,我准备对外宣称,我们家族是就是京兆陈氏,我陈应,就是京兆陈氏的开姓始祖,你们都是京兆陈氏猛虎义从!”   陈应对于自己的那个侯莫陈氏姓,并没有多少认同感。他准备采取汉姓陈氏,以陈氏为姓,做门阀京兆陈氏的开姓始祖。   至于虞庆担忧的另外一个问题,在陈应眼中,这就是一个笑话。陈应在长安的清林拥有了五万多亩地,将来只会更多,陈应有可能将关中,关东、甚至塞外,所有一切不适合作为耕地的土地,全部拿下来,用来发展工业。陈应相信,只要李渊或李世民、李建成他们看到了驰道的好处,就会不遗余力的在全国各地推发展驰道,依靠着驰道建设,陈应的钢铁生产,就永远不会过剩。   驰道就会像一个远古的洪荒巨兽,将陈应和大唐生产的钢铁全部吞噬。陈家堡将来就是作为一个工业基地,一个工科大学的存在,陈应不仅不担心人多,反而担忧无人可用。   陈应拿着猛虎令,我们以金虎令主的身份宣布:“所有猛虎义从家眷,皆可以迁往清林里,只要迁徙至清林里,每户将分配一座两层高,主五左三的小院一套,现在清林里就有模版,已经建了四百套,将来还有陆续建造。”   周成栋听到这话,眼前不禁一亮:“令主所言当真吗?”   “拜托,把“吗”字去掉!”陈应自信满满的道:“反正,你们现在只有三百余人,陈家堡还有空房,可以先到先得。”   众代表脸上浮现欣喜的神情。   只是一套房就心满意足了?   陈应知道一个道理,送礼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润物细无声,这样投入虽大,却得不到心里最想要的结果。比如一个老板,给员工开出月薪三千块工资,然后什么五险一金,团建、绩效、全勤等各种福利收入,零零总总不下六千,却远没有直接开出七千或六千工资对员工有诱惑力。   就在众代表露出满脸窃喜的神情时,陈应道:“猛虎义从与陈氏,并不是死契,所以,大家好合好散,若是某些人愿意抛弃猛虎义从的身份,与陈氏划清界线,陈某双手奉上两百贯买断!”   众代表整齐的摇头,开什么玩笑。长安附近的宅子,独门独院二百贯?门都没有。   众代表齐声道:“猛虎义从誓死效忠令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得不说,你们的选择非常明智,将来你们一定会为你们的选择而自豪!”陈应目光如电,缓缓扫视众人,一字一顿的道:“猛虎义从所有子弟,但凡年龄八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皆可免费进入陈氏族学读书识字,读书学期期间,本令主包括所有子弟一日三餐,冬夏四季之衣。”   众猛虎义从闻言不仅仅是大喜了,而在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虞庆听了这话,他明明知道陈应是在收买人心却对陈应的大手笔感觉震撼。三千猛虎义从如今虽然三千余户,将近四万人。由于大业初年风调雨顺,天下太平,人口出生率非常高,这三千猛虎义从的孩子出生率也非常惊人,居然多达六千余名孩子。   六千多名半大的孩子,这是什么概念?   有道是半大的孩子吃穷老子,半大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对于营养需要非常旺盛,他们食量惊人,偏偏还干不了重活,这几乎是每个家庭的最重要的,最头疼的问题。   然而却要包吃包住包穿衣,实行三包政策。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让他们的孩子读书识字。在这个时代,不比后世,读书识字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只要能读书,能识字,这将来妥妥的光耀门楣。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陈应要在大唐打造他的商业帝国,自然要建设自己的班底团队,世族门阀都拥有着他们各自的门生故吏,偏偏这些资源,陈应是不具备的。侯莫陈氏虽然也是门阀,可是侯莫陈氏是一个将门,别的不说,就以陈应现在继承的这支拥有三千规模的猛虎义从,其实就是侯莫陈氏的嫡系军官,这三千猛虎义从,最次也拥有队正的能耐。   也就是说只要陈应财力可以跟得上,他就可以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从无到有拉起一支,完全效忠他的军队。而且这支军队的骨干成员,都是拥有着良好军事素养的军官,完全不同于农民义军这种凑人头的军队。   陈应准备的的就是将陈家堡打造成大唐的工业母机,不仅引领大唐的工业生产科技跨越式的发展,而且还要成为大唐的工业大学,成为培养工科人才的摇篮。   虞庆喃喃的道:”五郎,慎重。如若不然,先与阿郎商议一下?“   陈应摆摆手道:”我意已决,不必再议。“   至于军队这一块,陈应完全不操心。   因为陈应陈应坚定的认为,一支装备上不能做到武装到牙的军队不是好军队。不是说一具弓弩,就算是弓弩兵。在战场上,各种意外都会出现,一旦弓弩兵的军阵,被敌人突破,欺近身前,那么对于弓弩手来说,无疑就会面临着一面倒的屠杀。   每一件装备是无敌般存在的,没有一件装备是不可替代的,诸装备混合,这是陈应的理念。事实上,即使没有陈应,大唐也是这么做的。在盛唐时代,唐朝一军一万两千五百人,装备横刀一万两千五柄,弓箭一万两千五百张,箭人具三十矢。然而,在现在这个时期的唐军,还没有贞观朝时期那么富,装备自然是跟不上的。   不过,在全部接收了王玄琼的桃林金矿和所有库藏之后,陈应惊讶发现,王玄琼这个运输大队长非常称职。十三座金矿,共得黄金三千五百五十二斤,共五万五万八百三十二两,银三万两千斤,共五十一万两千两。   陈应并没有满意,他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后世年产量二十吨黄金,虽然有高科技采矿效率高的因素,可是经过长达两千年的开采,灵宝的金矿资源已经被大量开采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陈应认为这个数目,肯定并不是桃林金矿产出的全部,应该更多。 第一四一章 木驴之刑   陈应正准备让人重审王玄琼,看看能不能挖出更多的金银财物,就在这时,刚刚投效陈应的原猛虎义从总管,现任三大仪同之一的周成栋自告奋勇,提出要亲自主持审讯。   陈应此时手底下还真没有一个擅长刑讯逼供的人,让阿史那思摩做这种事情,这货除了抡起鞭子一顿猛抽,就是一顿乱拳乱脚。陈应也非常清楚,阿史那思摩的手段对付一些普通人尚凑合,如果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死士,阿史那思摩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   周成栋自告奋勇愿意做这些事情,陈应就让周成栋负责重新审讯王玄琼、赵季卿等人。看着陈应直接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周成栋的请求,虞庆的脸上有一些古怪。   看着众人离去,陈应疑惑的望着虞庆道:“虞叔,难道这个周成栋有问题,不能用?   “用倒是可以用,而且周成栋还是一个拷问刑讯的好手!”虞庆脸上有一些自然的道:“只是他这个人有一些怪癖”   “怪癖?”陈应微微一笑:“他有什么怪癖?”   虞庆倒没有隐瞒,因为陈应现在已经是金虎令的令主,将来猛虎义从中的许多事情都会慢慢的知道。即然已经交权,索性就交得彻底一些,省得将来他们之间会有一些隔阂。虞庆想了想道:“周成栋是前本家既家主也就是令尊侯莫陈公芮在任时擢升的猛虎义从总管,几乎所有人都不喜欢周成栋,也都非常害怕他!”   “怕?这应该不至于吧?”陈应看到洛阳义从的几十名代表,发现他们好多人身上都带着浓浓的杀气,可以想象手上的人命应该不少。   “是的,就算是老奴,若是没事,也不愿意与他单独相处。”虞庆郑重的道:“他这个人身上满身都是死人的味道,胆子小的人见到他都要做恶梦。他就像,就像一条蛇,躲在洞里怕见人似地,还有”   想想自己是侯莫陈氏的老人,况且他们都是曾经的猛虎义从总管,周成栋的问题可以有其他人说,如果自己说,恐怕会给人一种揪住小辫子不丢手的样子,事情没有必要得罪人了,便没再说下去。   这个时候郭洛出声道:“周成栋不过是脾气怪异,比较会吓人而已。但是他这个人本质可不坏,当年俺们在洛阳生活得很苦,他时常接济困难的兄弟,还有大业九年,杨玄感之乱的时候,有一群溃兵劫持了一名兄弟的妻女,周成栋带着六十余名兄弟,追了百里,虽然那个兄弟的妻女没得救回来,可是那三百余名溃兵,全部都被周成栋剥皮了,从此以后,他的性情就大变”   陈应点点头,似乎他已经有些明白了。这个周成栋属于受了某些不为人道的刺激,变得非常极端,他动不动就喜剥人皮,喜欢把人往死里整,久而久之就被人们孤立了起来。   很快陈应就知道虞庆所说的有点吓人是什么意思了,位于辎重营后方的一座单独的空置粮仓内,不时出传出凄厉的惨叫,听着这让瘆人的惨叫声,陈应感觉周成栋可不仅仅是有些吓人这么简单。   陈应道:“走,咱们去看看!”   然而,就在这时,阿史那思摩道:“主上,还是别去看了。”   陈应微微皱起眉头:“怎么回事?什么血腥的场面本大将军没有见过?”   事实上,只要见识过陌刀军杀人的场景,能在陌刀军杀人的战场上谈笑风声,那么就算是夜宿乱葬岗也不会感到害怕,所有的鬼啊,怪啊之类的东西,在陌刀军面前,连屁都算不上。   “主上,你还是别去看了!”阿史那思摩挡在陈应身前,坚决不让他去后面的那座仓库,仿佛里面有什么非常恐怖的事情。   可是陈应就是这么一个好奇的人,阿史那思摩如果不拦着他,陈应反而不想去看了,可是当阿史那思摩这么拦着他,他反而更好奇,周成栋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让开!”   阿史那思摩叹了一口气,只得让开身子。   陈应带着阿史那思摩、虞庆、郭洛一起去了后面的那座庞大的仓库,还没有等到进入仓库里,距离数十步远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酸臭味,还有浓郁的血腥味。   此时,仓库内一名郑军将领模样的人被绑在一个木架子上,他的手臂就固定在他自己的眼睛可以看到的地方,那人的眼睛已经出现了迷离,脚下一大滩湿湿的痕迹,散发着粪便、胃酸以及种种分泌物。   让人闻之欲呕。   只见周成栋拿着一柄小巧而精致的刀子,如同军中用来手术的刀子。周成栋正在用这个小刀子,一点一点的剥掉那名架子上的人的手臂。   刀锋之下,鲜血飞溅。而那名的手臂上的肌肉与皮,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亲眼看到自己的胳膊变得一个赤条条的白骨,哪怕内心再强大的人也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周成栋的确是对刑讯有独到之处,他将所有的将领和王玄琼绑在大仓库里,强迫着众人看着他自己一点一点的剥皮与削肉。   有一名将领跨下男人的那活儿避免和谐,被周成栋雕刻成了“鞭花”,哪怕拥有后世的医疗条件,也无法恢复他男性雄风。   有一名将领,胸口被抛开一个口子,他自己可以看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动,还有一个十指之上,没有一丝皮肉。也有一人腿着裹着湿布,脚下就是翻滚的滚油。   “术有专攻!”   陈应感叹一句,就退出了仓库。   陈应自然不是害怕,而是他感觉这个周成栋其实非常聪明,他的刑讯手段就是用折磨与精神折磨双方攻击,哪怕后世受过反刑讯训练的特工,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周成栋的效率非常快,仅仅一个半时辰后,他就将写满密密麻麻字的笔录,递到了陈应的手中,周成栋的字非常漂亮,如同女人的字一样娟秀,一样婉约。然而陈应却从上面看到了浓浓的血腥。   当然,陈应也不是一妇人之仁的人,他只看到结果。至于王玄琼麾下的将领与管事的罪行,对他们施以腰斩都不算过份,极个别的人,甚至凌迟都不过份。   第一张是王玄琼与赵季卿的供词,王玄琼坦诚的承认了他在将近两年的时间内,贪污了两万余两黄金,赵季卿是其中唯一一个没有贪污的人,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鸟,居然逼着将近上百名模样清秀的年轻矿工,以供他玩弄。   玩女人想想就算了,好色乃是男人本性,设身处地的想想,任谁站他们的那个位置上,也不会坐怀不乱,充当柳下惠。可是这货却喜欢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小受。   陈应厌恶的道:“赵季卿,喜欢别人玩他的菊花,那就让他玩个够,命令下去,让他骑木驴三天,不直到骑死。”   阿史那思摩闻言一阵恶寒,骑木驴他倒是知道。所谓的木驴,不过是一段圆木头,下面安四条腿,像一张条凳,所不同的,第一是“凳面“不是平的,而是呈圆弧形;第二“凳面“正中间,有一根二寸来粗、一尺多长的圆木棍儿,向上竖着,象征驴的器官,这就是这种刑具被称为“木驴“的原因。   当然,骑木驴一般而言,都是对付出轨、不守妇道的女人在谋杀亲夫的情况下,才会判处骑木驴,一般出轨只是沉塘。   可是陈应居然让人对赵季卿施以木驴之刑,想想都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陈应顿了一顿道:“先别将赵季卿施刑,先将其罪名公布于众,让长安大理寺再执以此刑吧!”   陈应并不知道赵季卿是不是历史上第一个享受木驴之刑的男人,如果不是,那么陈应不介意让他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执以木驴之刑的男人。 第一四二章 小官巨贪防范未然   陈应望着下面的供词,被瞬间震惊到了。王玄琼作为桃林金矿的镇守总管,两年的时间贪污了两万两黄金,相当于二十万贯,这个数量其实陈应都已经感觉到了震惊。   可是看到一名区区叫韩伯英的从七品仓丞之职的小官,居然在两年的时间内贪墨了九千三百二十一两黄金。   看到这个数字,陈应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九千三百二十一两黄金是什么概念?这是相当于九万三百二十一贯钱,作为一名从七品的官员,韩伯英的俸禄,包括每年二十五贯又二百钱俸禄,七十五石俸料,三百五十亩职田,加上二十贯的仆役钱相当于现在的公车补助,这所有的合法收入累加起来,相当于约等于一百零二贯钱,相当十万两千钱。   可是这名小官却贪污了足足十万贯,如果他不升职的情况下,相当于是他一千年的俸禄。然而这并不是一个个特殊的例子,还有一名从九品官员,张询,从九品官员的俸禄更低,不过七十贯钱,他居然也贪污了一千四百余两黄金,算下来这是他两百年的俸禄。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王玄琼带头贪污,而他下面的各级官员,除了赵季卿之外,其他清一色全部贪污,数量从数千到数百两黄金不等。   不过由于一些人的黄金都已经运到洛阳或者挥霍掉了,陈应也非常无奈。   可是,从这些人嘴里扣出一万七千两黄金,五万余两白银这是陈应的意外之喜。   将周成栋的整份呈禀看完,陈应不由得感叹道:“这个周成栋,简直是一个天才啊。不想咱们猛虎义从之中居然还有如此人物。”   虞庆却仿佛不同意陈应的说法,叹道:“他哪里是什么天才,只是心里有病而已。”   陈应点点头道:“不错,无论怎么说,周成栋这次立了一个大功,无中生有,扣出一万七千余两黄金,授三转军功并不过份。虞叔,你看怎么赏他?”   虞庆道:“全凭本家作主!”   陈应想了想,其实已经有了计较。通过王玄琼这件事,从下到下的贪污,事实上也给陈应提了一个醒。他现在的家业越来越大,难保其中没有别有用心的人混入进来。   利益,其实就是一个难以填满的沟壑,陈应虽然采取了分干股的方式,可是这只是治标,却不治本。干股的收益虽然不少,可是比起贪污所得到的,却天差地别。   即使股份分红,因为涉及的太多的利益。陈应也不可能把所有的股份都分红,他需要利用产业的利润去哺乳大唐工业大学这个幼崽,六千多名学生,至少需要招收五六百名老师,由于工科大学,陈应不需要全部聘请名师大儒,但是对于像魏猛、葛通、严师虎、郭准、林传福这样在匠作方面有着丰富经验的医师坐镇也是必不可少的。   五六百名老师,每一名发放一百贯钱的俸禄不算多,这样下来一年仅教授俸禄支出就是五六万贯,六千多名孩子吃穿用度,加上学校里的教育成本支出,十万贯都打不住。当然工科大学,在教学过程中,在理论的基础上,大量的实验是必不可少的,可是实验,特别是大规模的学术性实验课程,费用也非常昂贵。   不算这个还只是一个雏形的陈家堡,光所有的校舍、教室、住宿楼、体育训练场所和大量教材,大唐工业大学从筹建到可以投入使用,至少需要五十万贯以上,而且每年还会不低于二十万贯的支出。   再加上为唐军制式装备,更新换代,这里面投入的资金,将是一个无底洞。所以陈应根本不可能给管事和工匠们发放太多的红利,最多也就三分左右,相对其中上百倍的利益,拿出这点钱,肯定会让无数人嫉妒或眼红。   明着或许不敢,可是人们对于利益所驱,铤而走险的人太多了。在这个时候,内部建立一个必要的监察机构,就是必不可少。   任何制约唯有在监督的情况下,才可以有效的运行。否则再好的制度就会变质。大秦帝国的瓦解,正是因为维系着大秦帝国耕战体系的崩塌,大汉帝国的覆亡,是因为地方官员权力太大失去了制约,于是乎诸侯相互攻伐,征战不休。大唐帝国由盛转衰弱的根本,说到底也是因为府兵的职田,被世族门阀所侵占,让府兵连维系最根本生活的口粮田都没有了,所以这支威风赫赫,所向披靡的铁血强军,就如同流星一样划过天际,绚烂而美丽   腐败是一个国家覆亡的根本原因,而造成这种原因的,恰恰正是监察制度的确实,当然最好的办法是让百官接入平民百姓的监督,群众的眼睛是雪亮,唯有这样才可以杜绝贪污腐败,才可以长治而久安。   只是在这个时代,要想推行这样一套政治制度的改革,陈应根本就没有能力做到,除非他可以像霍光一样,把持朝政,不过霍光的下场似乎不怎么样,汉宣帝不光杀光了霍光的全家,就连霍去病的孙子霍山与霍云也一并除去。   陈应决定在他可以掌握绝对权利的京兆陈氏的体系中,执行这样一套监察制度。   周成栋被陈应叫到了节堂内,陈应甚至连阿史那思摩也没有留下,只有周成栋与陈应二人密谈。   整整一夜,陈应的节堂内烛火彻夜未熄。时而不时的发出争吵声,可是阿史那思摩坚决执行了陈应的命令,节堂五十步之内,任何人严禁靠近,违者格杀勿论。   没有人知道陈应与周成栋商谈了什么。后来根据唐书列传十七,记载武德三年冬春,工部侍郎、陕东台行台尚书右仆射、太子宾客、冠军大将军、彭城郡公应表曰:王者道同天壤,施齐造化,济时拯物,为民父母。故年谷不登,为民祈祀。乾坤所惠,天子顺之;山川秘利,天子通之。苟益生民,损躬无吝,如或所聚,唯为赈恤古之王者,世有其民,或水火以济其用,或巢宇以诲其居,或教农以去其饥,或训衣以除其敝。故周诗称“教之诲之,饮之食之”,皆所以抚覆导养,为之求利者也。   诏曰:“民利在斯,深如所陈。付八议可否以闻。”   然而唐书却对陈应这场密议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二人商谈的内容,成了后世众史难以窥知的秘密。   不过,自从以后,原猛虎义从三大仪同之一的周成栋却直接从猛虎义从中退出,因为同退出猛虎仪从还有三百余人,所以周成栋的退出,而没有引起众人的关注。   陈应对于猛虎义从也进行了改革,废除三仪同,所剩两千六百余人,整编为六个团。原本籍籍无名陈通,成了猛虎义从总管。而同样籍籍无名的周青与郭洛成了猛虎义从的左右副总管。   而陈通自使至终都没有露过真面目,他面见所有人的时候,脸上都戴着一个金色的虎纹面具,陈通的身份,也成了众猛虎义从未解之谜。   直到若干年后,单雄信的儿子带着他的孙子祭拜陈通的时候,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所谓的陈通,居然是单通单雄信的化名。   陈应狂扫了王玄琼的金库,现在非常有钱,所以很是任性。当然,陈应懂行,不会乱搞。除了陌刀军之外,由于陌刀军将士的装备实在是太笨重了,让陌刀军充当普通弓弩手,简直就是浪费资源,所以,除陌刀军之外的所有将士,全部配发弓一张,全军八十二个战兵团,两万一千六弓,至于弩机则专门配发给全所有的射生团。   十七个射生团,五千一百人一人一张弓,备箭三十箭,补给另算。五千一百具弩机,弩箭六十只。还有人手一柄横刀。至于戈矛枪长兵也配发一张弓、箭三十,还有横刀。这样以来,全军都拥有至少两种以上的兵刃,弓箭手被敌人欺近身前,没关系,拔出横刀砍他丫的。   戈矛枪长兵遇到狭小的空间,长兵兵器施展不开,也没有关系,咱有横刀,一刀下去照样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至于说装备太笨重,移动不便。拜托,大唐有的是马,战马在宋朝可以卖到二十贯甚至上百贯,但是在唐朝,牛卖八千钱,马只能卖五到六千钱,两万匹战马,十数万贯,对于只剩下钱的陈应来说,多大点事?   陈应手中此时将近八十万贯的金银贵重金属,如果这笔财不花出去,事实上一点用都没有,金银不能用也不能吃,只是贵重金属而已。   陈应就将自己的想法写给了李建成,这封信是陈应用大白话写的,上面短短几行字:“太子殿下,臣发财了,缴获金银共计约合七十万贯,臣的想法是将左右卫率与左右卫御率,全军加强单兵装备,预计需要战马两万匹,横刀一万五千柄、明光铠甲一万两千副。三石弩五千一百具,备箭二十万只。   李建成在两天之后,就接到了陈应的密信,这封密信的内容,一下子击中的李建成的软肋。   可是魏征看到这一封信,气得咆哮如雷:”陈大将军真是一个败家仔,崽卖爷田不心疼!“   按照陈应这个提议,东宫左右卫率和东宫左右司御率两万余人马需要投入二十余万贯,关键是陈应麾下不缺装备啊,战场上缴获的一大批物资装备,现在还要如此多的装备,这是干嘛   东宫根本就没有办法扩充编制,对于扩军的事情,更加无从谈起。 第一四三章 大笔一挥四十万贯不翼而飞   陈应手中是有一批缴获的武器装备,这些数量还真不算少,横刀有三千余柄,弓箭有将近四千张,还有五百余具弩机,至于甲胄连皮甲也算上有将近八千套,特别是重装两千套,战马将一千五百余匹。   关键是这批缴获的装备,陈应大都看不上。就连王仁则视为魂宝的重装铁铠,在陈应眼中,大约也就是废旧钢材的价值,需要回炉重铸造。两重重铠甲重达四十五斤,然而其防御力,还不如高锰钢打造的明光铠甲,然而明光铠甲比两重重铠的重量轻了将近十斤,在战场上多让重装步兵负重十斤,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战斗支持时间最少也要缩短将近半个时辰。   陈应将这两千套重装铠甲有的换了物资,至于战斧营那两千多柄开山战斧,它们的下场进了辎重,用来砍伐木头、搭建营垒,效果着实不错。   至于在北塬战场上和王玄琼手中缴获的四千余张弓箭,不是因为制作粗劣不堪,就是张力不够,四千余张缴获的弓箭中,居然有多达一千余张弓只有七斗张力,这样的张力即使发射轻箭,也勉强可以达到八十余步,不过最效杀伤,只有三十至五十步,如果面对铁铠装备的目标,那就只要一曲凉凉断人肠了,他们就算是射上十箭,也射不死一个目标。   七斗弓不具备穿铁铠目标的能力,就好比拿着一柄手枪,对着一百米外戴着斯拉夫头盔,身穿纳米防弹衣的目标,除非有两弹子弹命中一颗,或者可以对目标造成致命性的打击,否则就是隔靴挠痒。   在陈应看来,用这种七斗弓装备军队的人,都活该拉出去枪毙。因为七斗弓属于弓,除非面对无甲目标,否则几乎没有用处。在陈应看来大唐长安武器监出产的一石以上的弓,勉强可以用,至少可以发射重箭,对敌人目标进行压制性覆盖。铠甲也好,最好的陈应的弩坊里生产的钢弩,如果让这种足足有三石张力钢弩装备全军射生军,对于敌人而言,那才是一种灾难。   陈应利用弹簧钢打造的弩机虽然不像蝎子弩一样,可以命目三四百步之外的目标,可是对于一百八至二百步的目标,却毫无压力。在这个距离上,突厥人的骑兵,只能干挨打不能还手,突厥骑兵至少要承受三轮甚至上的弩射射击,才能勉强进入他们骑弓的有效射程之内。   三轮弩箭,哪怕是突厥最精锐的王帐亲军附离军也会绕着走。   最关键的是这种弩机,结构非常简单,可以分成十七个部件,全部都可以铸造,一炉钢水,经过配料、搅拌,就可以直接浇筑,经过简单打磨,组装一下就可以组成这种威力犀利的弩机。   陈应的那个弩坊里只有不到三百名工匠,他们表现一天之内制造五百具弩机,丝毫没有压力。   至于蝎子弩,那是属于战术支援性武器装备。弩坊制造起来难度大,生产速度慢,况且造价也不便宜,值得一指的是,魏征的反对,李建成直接拒绝了,他挥笔写下“准卿所请,从缴获物资中扣除三十万贯,用来采购所述物资装备,其他缴获的黄金、白银,如数运至长安”   魏征非常疑惑,毫不客气的道:“太子殿下支持陈应如此做,这和败家仔有什么区别?”   毕竟,大唐的日子也不好过。特别是去年河东遭遇刘武周的兵灾,几乎收不上来赋税,不仅收不上来,还要朝廷拨款修建城池,安抚家破人亡的百姓,哪怕只是意思意思,每户役亡的百姓也要发个千儿八百钱的丧葬费。可是因为刘武周的兵灾,河东诸州县死难人数超过三十万人,这一项就掏空了唐朝的国库。   别的官员不好说,至少魏征还是在等着朝廷的俸禄下锅。所以这七十万贯的缴获,可以极大的缓解大唐朝廷国库的空虚。   然而,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李建成和魏征考虑的角度也不同。李渊是明显偏袒李世民,如果消灭王世充,那么肯定会赏李世民。宫中已经隐隐有风声传出来,一旦李世民消灭王世充,占领整个中原,李渊将加赏李世民为天策上将,天下兵马大元帅,位列诸军将军之上,成为大唐兵马的统帅。   这给李建成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李建成空有监国之名,却无监国之实。李世民虽然没有监国之实,却可以以尚书省尚书令的名义,统领六部,掌握朝廷的重权,如果再让李世民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那怕李世民肯定会膨胀。   李世民身边的大红人李孟尝任右威卫将军、杜君绰迁右领卫将军、郑仁泰任右武卫大将军,独孤彦云任左领军将军。也就说,在十六卫将军中三十二个将军中,李世民已经控制了三个将军,一个大将军。   将来平定王世充,李世民麾下的侯君集、段志玄以及公孙武达、刘师立等将领也会在李世民的帮助下,升任十六卫将军之一。以陈应如此大的功劳,升任左武将军或右武军大将军皆无可厚非,李建成自然而然的认为,李渊这是在削弱他的兵权。   正所谓多谋者多胜,少谋者少胜。李建成既然此时无法阻止李渊偏袒,那也只能未雨绸缪。   李建成也不愿意当戾太子之二,当年戾太子刘据被江充、苏还有刘屈髦等人陷险,不得不杀江充,只是可惜,最终被刘屈髦击败,兵败自杀。   太子掌握的兵权,一直是帝王所忌惮的。李建成只有三万兵马,六个率。这个兵力李渊肯定不会坐视他扩军,就在李建成左右为难的时候,陈应却在这个时候,给他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   强化东宫六率装备,每一名士兵装备三样兵刃,一旦形势需要,可以随时扩充军队,增加三倍兵力,而不用为武器装备也头疼。   天底良心,陈应绝对没有蛊惑李建成,兴军备,提防李世民的意思,只是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一开始就是李渊亲自导演,可是随着李世民的权力越来越大,李世民开始膨胀了。   最终酝酿成了一个悲剧。   李建成冲魏征道:“准备马车,本宫要进宫!”   一路上跟随李建成,魏征仍旧想劝李建成改变主意,但是李建成也铁了心的要提高自己的武备意识,根本就没有改变意思的态度。   “大郎莫非又有什么大喜之事?”李渊此时的心情似乎不错,看到李建成到来,眉开眼笑的说道。   “还真是知子莫如父!”李建成不着痕迹的拍了李渊一个马屁:“儿子有什么事情,也瞒不住父皇!”   李渊闻言哈哈大笑。   裴寂在李渊面前一直充当着亦仆亦师亦友亦臣的角色,看着这父子二人拉着家常,裴寂也不插嘴,眼皮一耷拉,就当自己是一个木偶。   李建成将一个奏表放在李渊的手中。   李渊正准备打开。   李建成道:“父皇,不妨猜猜看,这是什么?”   李渊合上奏表,沉吟道:“现在没开衙。各衙门的事情还没有送进宫来,如是十万火急的大事,肯定宫里也会得到信,二郎出兵五天,算算时间刚刚过潼关,还没有这么快传来捷报,这是陈应的捷报?”   “虽未中,亦未远矣!”李建成将奏表轻轻打开,指着上面的字道:“父皇,大喜啊。陈大将军虽未攻克函谷关,却抢占了桃林,将王世充在桃林的金库就劫了回来,缴获两万两黄金,十万余两白银,还有铜钱百车!”   好吧,这就是官场的常生态。陈应缴获了多少金银,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他给李建成报了七十万贯,当然他吃下去的就不算了。奏表到了李建成手中,李建成大笔一挥四十万贯不翼而飞。   李渊和裴寂正为枯竭的国库而发愁,突然看到这三十万贯巨额财富,李渊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当然他脸上的老人斑也更加的明显了。   “好,好,好!”李渊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裴寂陡然睁开眼睛,躬身向李渊深深一辑:“老臣为陛下贺!此乃天祐大唐!”   李渊点点头道:“陈大将军缴获王世充”   裴寂作为李渊的好基友,岂会不知李渊心中所想,正所谓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李渊的内库也快干了。他有那么多妃子要赏赐,时令节日特别是上元节要到了,到时候少不得要大宴群臣,李渊肯定在为钱而头疼。   裴寂笑道:“陈大将军身先士卒,浴血奋战,毙敌过万,缴获贼资黄金一万八”   “嗯”   李渊鼻子里哼出一声。   裴寂急忙改口道:“缴获黄金一万两,白银五万余两,以充国库!”   如果陈应站在这里,肯定会目瞪口呆。李建成大笔一挥七十万贯少了一多半,李渊也不含糊,直接再少一半。 第一四四章 此东风非彼东风   至于李渊如何分配缴获黄金,陈应并不操心,似乎唐军征伐郑国的战争,与陈应这个右副帅无关,陈应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狠狠的操练麾下的陌刀军将士。正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虽然此时已经过了三九,可是外面的天气呵气成冰,正是练兵的极佳时刻。   非常可惜的是,陌刀依然不够,从长安运过来的陌刀与高猛钢明光铠甲只有一千三百余柄。陈应大手一挥,陌刀军将士分成两波次进行训练,一半人员不着铠甲,不持陌刀,扛着两丈余长,重达二两百斤重的木桩练耐力。   另外一半人则穿着明光铠甲,举着陌刀按照命令,踩着鼓点,如墙推进。随着训练的持续,众陌刀军将士的配合也从生疏,变得越来越紧密。   陌刀军将士的训练,其实就几招,自上而下重劈,自右而左反斩,自下而上撩,自左而右正劈。   不过,不可否认,陌刀军的刀法虽然简单,却简洁而狠辣。一气呵成,毫无花招,简洁而实用,如果在战场上,陌刀手如此横扫劈砍,估计早就尸横遍野了。   “呜呜”每当天不亮,精力过度旺盛的陈应就吹响了浑厚而苍凉的战号声。陌刀手、长兵、短兵、射生、钩镰枪、等诸兵种,如同火烧屁股一般,匆忙起床,用着冷若刺骨的冷水驱逐脑袋里的困意。   任谁也没有办法,陈应迟到不打人也不骂人,关键陈应饿人。   只要一柱香功夫,不能完成全副武装集合,对不起,就不问吃早饭了。这么冷的天,如果再这么强度训练之下,还吃不上饭,那才是要命的事情。陈应没有什么情面可以讲,迟到不给饭吃,训练成绩不达标也不给饭吃。全军将士完成集合之后,没有训话,没有鼓舞士气,先来一个五公里全副武装越野热热身。   完成五公里越野,早饭开饭,当然时间只有一刻钟又两柱香,折合后世的时间大概只有二十分钟,没有完成越野热身的士兵,不好意思,早餐不用吃了,可以中午一起吃。   郭洛来到陈应这个新令主身边,感觉非常好奇。特别是陈应的财大气粗,让郭洛对陈应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成为猛虎义从副统领的第一天,军需官就发给他一副高锰钢打造的明光铠甲,当然一般将领装备的明光铠甲,与陌刀军的明光铠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规模。陌刀军的明光铠甲重达三十五斤,在中近距离可以免役除床子弩以外的弓箭射击,哪怕是三石弓箭,如果不使用专门打造破甲锥,一点也不用担心受到伤害。可是普通步兵的明光铠甲只有十五斤重。   铠甲与坦克其实是一个道理,重质越重,防御力越高。十五斤重的高锰钢明光铠甲无法像陌刀军的明光铠甲一样可以无视弓箭,不过却不用担心一石以下的弓箭,对于三石重弩与三石以上的强弓,却表示有心无力。   不过,这其实不用担心,三石弓箭拉力需要三百六十斤,一般而言,除非是力气超大的天赋型选手,否则根本奈何不得它。别说只有十五斤明光铠甲,横刀砍在上面,愣是只有一道划痕。   这可以称为刀枪不入的宝甲,拿到这副铠甲,郭洛还感动莫名,可是他发现全军将士居然配发的几乎都是这种铠甲,郭洛不得不说,陈应财大气粗。   当然,陈应财大气粗的可不止这一点,雪铁如泥的宝刀,无论是谁有一把,还不得视瑰宝?可是陈应倒好,不仅全军将士人手一柄,就连跟随大军的民夫也发一把重达十五斤的钢斧。   堪称杀人利器的钢斧,在陈应眼中,只是勉强可以劈柴的货,事实上民夫正是用这些开山斧搭建营房、打造洞屋车、攻城云梯车、巢车、箭塔车以及各种攻城器械。   除了装备,唐军士兵吃得也非常好。早、中、晚三餐,在这个时代,三餐是世族子弟的特殊待遇,陈应却不仅仅给全军将士三餐,而且吃得也非常丰盛。早餐不仅有馒头和小米饭、大米饭、高梁饭三种,而且不限量,能吃三碗,绝对管够。   除了饭管够,还有菜。当然菜并不是什么好菜,主要以豆腐、豆芽、或萝卜炖肉为主。馒头都是精麦研磨而成,粗的麦麸子全部留给了战马当精料,而细面则用来蒸馒头,半斤一个的馒头,再喝一大碗豆芽汤,基本上就饱了。   午餐则更丰盛了一些,有三指宽的汤饼既面条,有汤又有干的,非常抗饿。郭洛不知道陈应有多少粮食,反正,全军士兵天天吃,粮食却从长安城或潼关源源不断的运来。   虽然说饭菜的口味并不怎么样,油水也不足。可是谁也不敢说什么怪话,这是什么世道?就算是家里有数百上千亩田地的地主,也不敢保证顿顿吃大米白面,所有的将士都是狼吞虎咽,将士们最喜欢的就是用半块馒头把碗碟擦得干干净净,甚至省得刷了。   郭洛懂点算学,他知道全军加上民夫总有两万六千余人,一天就要吃掉八百石粮食,还有油盐酱醋,可是陈应居然一点也没有出现物资匮乏的苗头。   郭洛自然不知道,陈应的物资补给其实有三个方面,其中一部分是他从长安出发时携带的两余石粮食,其实是利用甲胄从李神通手中换来的粮食和食物。   此时,李神通也成了二道贩子。陈应手中视为废旧钢材的重甲,在李神通眼中可是好宝贝。事实上世家门阀,都有自己的私兵,当然,人数少,李渊可以装作没看到,如果人数多了,那就是你想有不臣之心。   所以这些世族门阀在削减私兵人数的同时,却一直在增加私兵的装备,可惜世族门阀也没有陈应这么先进的技术,他们自己打造一副甲胄,质量不如陈应手中的重甲,由于小作坊制造,成本几乎高达二百余贯,世族门阀也抗不住这样高昂的价格。可是陈应卖出的重甲居然只有几十贯,简直就是白送没什么两样。   于是,陈应身在函谷关城之下,世族门阀就带着他们的羊、猪、鸡、鸭或布帛,与陈应进行交易。   陈应此时手中的重甲已经不足一千套了,可是换来的却是他的辎重营,各种辎重堆积如山。   陈应每天在函谷关下城让部队轮流展开攻防演练,居然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唐军士兵,推着云梯车、巢车向城墙发起进攻,可把王仁则给吓坏了。王仁则如临大敌,让所有将士做好战斗准备,可偏偏距离函谷关城尚有一箭之地的时候,主动撤退。   但是王仁则却不得不妨陈应什么时候,变虚为实。所以他必须亲自盯在城墙上,带着部曲严防死守。   陈应表示,你愿意严阵以待就待着吧。他每天都要举行三五次全军进攻,同样无一例外,都是一触既走,毫不拖泥带水。时间短,王仁则和其麾下的将士还可以坚持,可是七八天下来,别说普通士兵,就连王仁则都快被陈应折腾疯了。   王仁则这天夜晚,刚刚躺在床上,还没有来得及睡着,突然城外战鼓声敲得震天响。这七八天王仁则都没有睡一个好觉,他听着战鼓声响,反而赶紧闭上眼睛。竭斯底里的咆哮道:“这狗日的陈应,又来这一套”   可是王仁则活该被打脸,当他的话音刚刚落。就听见亲卫在门外紧急的大叫:“禀告将军,唐军攻城了!”   此时,西面半边天已经被映照得通火,仿佛烧着了通天大火。看到这一幕,王仁则自然知道,这肯定是唐军将士手中的火把,正所谓众人拾柴火陷高,两万多颗火把同时点燃,这简直就像山木大火爆发一样。   王仁则无奈之下,只要披着甲胄,赶紧登上函谷关的西城墙。   只是当来到西城墙的时候,唐军已经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留给王仁则的,是无数唐军将士的背影,和城墙上斑驳的血迹和上百名残缺不全的尸体。   王仁则冲着夜空,竭斯底里的吼道:“陈应小儿,你别走,各位决以死战!”   只是王仁则注定白费力气,就在王世充刚刚爬起床的时候,陈应已经返回大帐,躺在大软床上,呼呼酣睡。   王仁则无奈,只好留下部分人手,继续睡觉。   深夜子时,陈应像往常一样起床,然后命人吹响浑厚而苍凉的战号声。随着呜咽的战号声响彻底天际,陌刀军与越骑军就完按照命令,赶紧起床集合。   脸上带着紫金色的虎头面具的单雄信非常奇怪的问道:“大将军若说疲敌之计,如今也差不多了,为什么还不进攻?”   陈应望着如同远古巨兽一般匍匐在夜空中的函谷关道:“我在等!”   单雄信疑惑的道:“主上在等什么?”   “我在等东风!”   单雄信非但没有明白,反而更加疑惑了:“东风?就眼前这天气,估计三五个月,东风都不会来。”   陈应叹了口气道:“此东风非是彼东风!” 第一四五章 朝廷的风向变了   陈应口中的“东风”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东风,而是指朝廷的风向。攻打郑国王世充,是李世民的菜。   适可而止,这是政治正确。任何时期,武将的悲哀就是看不透局势,相反,陈应这一点看得非常透撤。比如梁师都,明明只有不到三万兵马,二十几个县,别说出动朝廷的大军,哪怕是随便一个十六卫将军,带着一卫十几府兵马,就可以虐得梁师都死去活来,可是朝廷却没有灭掉梁师都。   不是因为不能,而是因为不想。梁师都控制的范围,正好是在阴山山道,可以从漠北抵漠南,在这个情况下,李唐如果消灭梁师都,就意味着要单独面对来自突厥的压力。   可是刘武周不一样,刘武周死后,他的势力崩溃。事实上,此时的突厥,与大唐一样,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处罗可汗也被陈应打怕了,他也不敢直接与唐朝接壤,早在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处罗可汗派人前往窦建德处,以一万匹战马的代价,向窦建德要回了萧皇后和杨政道。   处罗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设将萧皇后和杨政道迎接到突厥,拥立杨政道为隋王,把留在东突厥境内的中原官吏、百姓,全部配给杨政道管治,复立“大隋”政权。杨政道在定襄设置百官,全部依照隋朝制度,拥有部众一万多人。   这样以来,隋朝在河东朔方方向,就与突厥建立了一个双方都默认的缓冲区。哪怕名义上打着旗号投降唐朝,实际上却自立为王的幽州总管、燕王罗艺,突厥人也不敢轻易对付。因为处罗可汗实在是害怕。   当陈应麾下只有数千骑兵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对手了。如今以唐朝的实力,可以随随便便拉出三五万骑兵,到时候,他就算躲在龙庭同样没有用。   早在李渊同意他率领东宫左右卫率与左右司御率攻伐函谷关的时候,陈应其实已经明白,李渊还真不想陈应攻破函谷关。因为只要有点军事常识,都知道两万人马是不可能轻易攻破函谷关的。   当然陈应如果仍旧使用蒸馏过的猛火油,给王仁则来一个烈焰焚城,陈应相信函谷关肯定也和当初刘武周镇守的雁门关一样,一战而下。   喜欢将所有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帝王的秉性。李渊作为一个帝王,有这样的想法,自然不出乎陈应的意料,攻破函谷关其实并不是李渊的目的,得知陈应用什么办法攻破函谷关,才是李渊最想知道的事情。   故意只给陈应两万余兵马,就是想逼着陈应拿出当初攻破雁门关的燃烧弹。对于李渊的这种顾虑,陈应感觉很可笑。他很想告诉李渊,只要他愿意还可以拿出威力更加厉害的武器,只是想李渊如此大的怀疑心,陈应实在不敢毫无保留的信任李渊。   就在这时,一阵响如滚雷的马蹄声打乱的陈应的深思,单雄信看着这一队规模不大的骑兵,突然微微一怔,惊讶的道:“他怎么来了?”   陈应转而回头,正望见来人。这一群人,都是他的熟人,有黑脸的罗士信,憨厚的张怀威,有白净的张士贵,还有段志感与毕信。   罗士信距离陈应还有数十步远,阿史那思摩就迎了上去。二人四目,就像斗鸡眼,在空中碰撞出火花。   罗士信望着阿史那思摩的手,一字一顿的道:“哼,有种别用弓箭,耶耶今天教你如何做人!”   阿史那思摩反唇相讥:“你有种别用你的枪。”   罗士信跳下战马,挺枪刺中冰冻的雪地上,一把铁枪探入雪地莫约一尺余人。罗士信冲阿史那思摩叫嚣道:“来,来,来耶耶用拳头也能打服你!”   阿史那思摩丢下弓箭,同样赤手空拳,扑向罗士信。   单雄信心中一紧,正欲上前帮忙。   在单雄信心中,兄弟始终是兄弟。罗士信是他的兄弟,而阿史那思摩不是,哪怕阿史那思摩再如何是陈应的心腹,照揍不误。大不了,回头与罗士信一起接受陈应的惩罚。   陈应伸手一拉单雄信的胳膊:“莫急,莫急,这是他们联络感情的独特方式。”   果然,正如陈应所说的那样,无论张怀威也好,张士贵也罢,他们都没有紧张,都是一副抱着膀子看猴戏的态度。最过份的是段志感,这货居然拉着一帮将领在旁边下注。   罗士信与阿史那思摩各有所长,阿史那思摩最骄傲的地方是他的骑术,可是罗士信这个怪胎,骑术不仅不弱于阿史那思摩,反而依仗着自己身壮力不亏,骑战经常虐阿史那思摩,可是阿史那思摩真正厉害的就是他的箭术。   在整个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十八折冲府所有将士中,恐怕没有人可以和其比肩,就算是张士贵箭术不错,但是张士贵的箭术是静止射击,或站在地上射,准确率非常高,然而在马背上骑射,张士贵就比阿史那思摩差远了。   但是比拳脚,罗士信不弱于阿史那思摩,可是阿史那思摩却会较力,就像水浒传里李逵怕燕青一样,燕青很容易可以摔倒李逵。同样,阿史那思摩只要抓住罗士信,罗士信肯定会被摔,当然,罗士信如果不被捉住,挨揍的肯定是阿史那思摩。   就在罗士信与阿史那思摩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陈应敏锐的发现队伍中有几个生面孔。而且这二人虽然一副骑兵打扮,然而他们二人的态度,绝对不像是区区小兵。   陈应目光望着其中一名面部白净的人,看着他脸上的褶子,恐怕不下四十岁了,可是居然没有胡子,答案只有一种宫里出身的宦官。   “这位公公,不知怎么称呼?”   “公公咱家可真不敢挡!”那个相貌阴柔、唇颔无须、脸白得像娘们的中年人皮笑肉不笑的道:“咱们乃内侍监郎官安兴,奴婢见过陈大将军!”   隋朝的时候内侍监还是内侍省,不过在唐朝降省为监,所有宦官的品阶都降了。郎官算是内侍监里级别比较低的宦官。比陈齐这个正四品的中常侍小得多了。   安兴指着那名一脸好奇打着陌刀军与钩镰枪兵操练的士兵道:“这是兵部职方司郎中征明!”   听到这个名字,陈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没有想到这个征明是一个眼睛特毒的人,他瞬间捕捉到了陈应眼中的异样,好奇的问道:“陈大将军听说过下官?”   陈应摇摇头。   征明倒也知趣,并没有追问。   虽然安兴这个内侍和征明这个兵部职方司郎中,陈应已经知道他等的东风其实已经来了,算不算东风已经不重要了,至少他已经知道下一步的具体行动。   征明是兵部职方司郎中,正五品,他过来是代表兵部勘验军功的;内臣安兴是内待监的局郎官,安兴过来怕是担任监军的。   一个没有监军的军队,在这个时代其实是非常罕见的,陈应率领两万余军队,如果识趣皆大欢喜,如果不识趣,肯定大祸临头,有的是人找他秋后算帐。   不过李渊也太小看陈应了,哪怕陈应没有学习过什么政治斗争,可是电视剧电影看过不少,一个将领,特别是功高盖主的将领,要想活得久,首先一点要懂进退,识大体。皇帝让你做的事情,你才能做,不让你做的事情,就最好安份守已。   有监军,也就意味着李渊准备给陈应更艰巨的任务了。   陈应很理解,毕竟他兼顾着一个家,也没有单纯的利用手下的那些的自身觉悟,也是靠监督。现在李渊让安兴过来监军,也就意味着,陈应就要加权了。   在这个时候,罗士信与阿史那思摩已经打完了,这个时候罗士信背上都是积雪,显然是摔了不止一跤,当然阿史那思摩也没有占到便宜。   阿史那思摩的眼睛青了一块,嘴角也破了皮,流了一点血。   罗士信拍着陈应的肩膀道:“不错啊,你在函谷道北塬的两战打得漂亮啊!”   “还远远不够,若是罗兄弟可以早点过来!”陈应指着远方的函谷关城笑道:“咱们已经可以在函谷关内喝酒了”   陈应笑了起来,打着手势引着众人前往中军大帐。   这一次安兴与征明带了朝廷的封赏。不过两次捷报与缴获的黄金送到长安城,陈应这一次倒没有升官,也没有加爵,只是被赐了一件蟒袍。   蟒袍是藩王的服饰,按制五爪为龙,四爪为蟒,陈应脑袋开始急转了,李渊不会平白无故赐他一件蟒袍。   唐朝虽然有异姓王,而且不少。可是仔细想想,当异姓王的除了郭子仪之外,好像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按说自己的功劳虽然有些,可是论功封王,还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安兴在这个时候,掏出一卷明黄的玉轴,展开用宦官独有的嗓音抑扬顿挫的道:“冠军大将军、东宫太子宾客、彭城郡公、陈应接旨!”   陈应也知道了唐朝的规矩,立即躬身,严肃起来。   “大唐皇帝诏曰” 第一四六章 意想不到的官   唐朝的政治制度相对而言比较宽松,除非特殊时期,否则都不用跪。哪怕是接旨,也仅仅需要神情严肃既可。   安兴是内臣出身,对于圣旨制式非常熟悉。圣旨昭示帝权,最不容马虎,其轴柄质地按接旨的官员品级都有严格的区别,一品官员为玉轴,二品官员为黑犀牛角轴,贴金轴圣旨是对四品官员所用。   再看圣旨展开,为蜀锦织布,两侧为翻飞金龙,确是对二品官员才会用的圣旨敕命。   “大唐皇帝制曰:陕东道行台尚书右仆射、陕东道行马兵马副都元帅、东宫太子宾客、冠军大将军陈应率兵东征以来,功勋卓著,特进、治书侍御史、安抚河南,以作勉励”   这个奏折写得很直白,没有团花锦簇修辞。然而陈应却仍旧一头雾水,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又多了一个加官。   治书侍御史。秦置,亦称治书御史、持书侍御史,简称御史、侍御。或说西汉宣帝时令侍御史二人治书管理图籍书,遂有其名。到了唐高宗李治时期,因避讳李治的治字,改官名为御史中丞,为御史台次官。   这虽然在唐代是一个从五小的小官,然而却属于位卑而权重。陈应现在是以陕东道行台尚书右仆射、治书侍御史安抚河南。   很多人以为安抚使是宋朝才发明的官职,事实上这是错误的。其实,隋朝开皇初年曾设安抚大使,为行军主帅兼职。唐代前期派大臣巡视经过战争或受灾地区,称安抚使。宋初沿之,为诸路灾伤及用兵的特遣专使。后渐成为各路负责军务治安的长官,以知州、知府兼任。一般以各路最重要的州府长官兼任安抚使﹐如系二品以上﹐则称“安抚大使”。安抚使掌管一路兵民之政﹐有“便宜行事“之权﹐实际上成为一路的第一长官。   陈应这个安抚使,自然而然并没有宋朝一路经略安抚使这么大的权力,不过,不可否认,陈应自从接到这个圣旨开始,已经是传说中的封疆大吏了。他现在是以陕东道行台尚书右仆射、陕东道兵马副都元帅,安抚河南。   当然这个河南并非后世的河南省,而是指隋朝高立的河南郡,下辖河南、洛阳、阌乡、桃林、陕、熊耳、渑池、新安、偃师、巩、宜阳、寿安、陆浑、伊阙、兴泰、缑氏、嵩阳、阳城等十八县。   河南郡十八县二十七万四千人,已经成了陈应治下之民了。   陈应略动脑袋想一想,就发现了其中这个圣旨以外的东西。河南郡是河南郡,却不包括洛阳。除了陕县、桃林县、阌乡县三县之外,另外十五个县仍旧在王世充手中控制着,陈应可以打,也可以治理。不过,这十五县之外的事情,陈应就不要动脑劲了。   洛阳这块肥肉是留给李世民,陈应倒是理解李渊的这个做法,儿子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好,况且李世民李二郎也确实不错。   能上马管军,下马管民,陈应也知道,这是目前李建成可以为他争取到最好的待遇了。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朝廷的风向真正的变了。   “这么说,朝中风向是变了?”陈应假装无知的问道。   安兴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们出来时,陛下可是对陈大将军赞赏有加,希望你率东宫左四率在河南地打出更漂亮的仗来”   陈应这个时候也懂了,漂亮仗,不是胜仗。有的时候,败仗也可以是漂亮仗。李渊真正希望的是,陈应可以像打函谷道北塬的时候一样,识大体,共进退,不过意气之争。现在给你一个治书侍御史的官职,也就说,陈应以后可以在朝堂上,看谁不谁眼就喷谁。哪怕是当朝大红人裴寂,也可以上奏表弹劾,至于定不定裴寂的罪名,关键是要看李渊的态度了。   陈应非常开心,这个官职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在旁边说风凉话,那绝对是他的强项。   如果李渊知道陈应把大唐现在的御史台次官,未来的御史中丞当成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嘴炮,估计李渊会气得吐血。   其实,李渊这个任命,还真不像陈应想象的那样不堪。作为一个皇帝,私心虽然有,但是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岂会太过斤斤计较?左监门卫鱼彦章给李渊一个非常重大的消息,陈应在灵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三下五除二,创立了十八镇,拥有五万七千余口,当然人数不是太多,最重要的是,灵武十八镇都非常富。   几乎是一夜时间,依靠着开盐厂、采铁矿,采煤,灵州别的地方不好说,不过灵武十八镇,却变得家家户户有耕牛两头以上,家家户户有足够的衣物和余粮。郭准在灵州城的马口铁作坊采取陈应的流水线方式,产能提高了将近五倍,目前可以日产煤球炉五百余只。特别是如同一只水桶一般大小的煤球炉,方便携带,取暖、做饭、烧水都可以用到。   随着这个马口铁的产量增加,煤球炉变得更加抢手起来。一只煤球炉可供五口之家生活需要,关键是塞外苦寒,在寒冷的冬季,帐篷里依旧如冰窖一样寒冷,一只煤球炉放进去,接好排烟烟囱,整个帐篷里立刻变成温暖如春。   更为难得是,煤球生火,相对牛粪、马粪干净得太多了,一只煤球炉一只羊的价格绝对便宜到家了。   陈应其实不知道,这种在后世烂大街的破玩意,居然多换一只羊,如果后世的商人敢把一只煤球炉卖到一只羊的价格,估计会被人骂死。但是依靠这个种煤球炉,仅仅冬天,灵武十八镇就完成了从贫困到小康的转变。   李渊发现灵州的变化不止于此,而且还有大量的钢铁产出,这些钢铁李道贞倒是分得清轻重,宁愿便宜卖给朝廷也没敢卖给突厥人,以近乎低于市场价一半的价格卖给朝廷,李渊也非常开心。   得知灵州的变化是因为陈应而产生的时候,而且长安城外,陈应正在大兴土木,李渊就想着把河南郡这块土地肥沃,人口相对而言更为稠密的地方交给陈应治理。至于治书侍御史的官职,这是让陈应拥有直奏中枢的权力,也可以管理下面各县不听使唤的县令、县长。   陈应其实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得到到了这么一个官职,也算是意外之喜。   陈应相信一点,水至清则无鱼。借着这个机会,陈应让人给征明与安兴二人各送黄金百两,当然再多了估计他们也不敢收。一千贯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正好合适。   “杨郎中、安观军容使远来辛苦,来喝杯茶暖暖身子。”陈应微微一笑,冲帐外亲兵道:“把我从桃林带来的土茶沏上两碗。”   喝茶,几乎成了陈应送礼时的暗号。   特别是安兴,听到陈应让人奉茶,眼睛立刻就闪出了绿油油的光芒。他早就听中常侍陈齐讲过,陈应是一个非常够朋友的人,只要把他当朋友,他从来不会亏待朋友。安兴自然明白陈齐这是在隐晦的告诉他,陈应与他的关系不错,识相点可以得到好处,不识相,哼哼。   唐朝的一斤,相当于后世的八百克。一百两约等于后世的五千克,莫约十斤的样子。别以为十斤黄金拥有多大体积,黄金的密度是十九点三,也就是说十九点三倍的水。十斤黄斤的体积大约相当是二百五十九毫升水的样子。   大体相当于后世的一小盒牛奶。   征明不懂啊,还他以为真的是水,用一只手一接,差点脱手。征明打开茶碗盖,发现里面放着一锭黄金,疑惑的望着陈应道:“陈大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   安兴则“咻”的一声,将黄金收入大袖之中,一看他这个动作就知道是轻车熟路。   陈应哈哈一笑道:“没什么,也就是意思意思!”   征明道:“下官不懂陈大将军是什么意思!”   陈应道:“一点小意思,意思意思!”   征明道:“这怎么好意思啊!”   汉语的博大精深,这一刻阿史那思摩算是彻底服了。他的汉语本来不错,至少可以毫不费力的听懂对话,甚至还可以拽两句成语,可是听着陈应与征明意思来意思去,他一下子懵逼了。   安兴看着二人推辞来推辞去,不由得摸着鼻子道:“郎中,我看你也不要拒绝陈大将军的美意,反正一杯茶而已,打不得紧!”   如果征明不收,那么他也不敢收。可是安兴与征明不一样,他好不容易捞到一个外放的机会,这本来就是趁机捞钱的,一百两黄金,一千贯钱,这可是他在黄宫之内二十余年的俸禄,如果征明敢给他搅合黄了,他发誓一定要征明好看。   征明还想再推辞一下,可是看到安兴那如同杀人般的目光,只要顺水推舟。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得罪了安兴,也没有他的好日子过。   看着二人收下了自己的贿赂,陈应也没有开心。毕竟,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什么事情都是可紧可松,如果按规章制度去办,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陈应下令犒赏三军,翌日正式进攻函谷关。 第一四七章 大唐生化武器进攻   武德三年正月十三日,李世民所率领大唐六卫十数万大军浩浩荡荡抵达潼关,李世民与潼镇守将军李神通会师。李世民在潼关城外检阅三军,李世民开口就一句话:“本王就说一句可以提气的话,今晚加菜,咸菜肥肉管够!”   十数万唐军将士哄然大叫:“好!”   简短一个字的吼声,如同炸雷在天际炸响。   李神通在已经让人在潼关城外一溜摆开三千多个灶台,每个灶台上早已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十数万唐军将士肥肉管够自然是夸张,每名士兵六两肉倒是可以满足供应。正是因为陈应发明的煤球,此时行军饭菜变得容易多了。   要知道,供十数万大军吃一顿饭的柴火,在原来的时候都让人头疼,可是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难题。   两万多块煤球,加工十数万人大军所食的饭菜,简直绰绰有余,每名士兵还分到一盆热水,可以烫烫脚。   众唐军士兵以每一伙为单位,排队开始用餐,李世民则带着翟长孙、杜君绰、郑仁泰、李孟尝、独孤彦云、侯君集、段志玄等将领,一路策马奔腾,来到黄河河畔。   李神通指着黄河冰面上搭建十三座浮桥笑道:“秦王殿下,这十三道浮桥已经打造好了,随时可以渡河。”   李世民点点头道:“暂时不急,磨刀不误砍柴功,全军将士休整一天,翌日渡河。”   李神通献宝似乎的向李世民道:“秦王殿下,我可给弄到一个宝贝。”   李世民道:“皇叔弄到了什么好宝贝!”   李神通让人拿来一套黝黑的重装铠甲,递到李世民面前道:“二郎,你看看此甲如何?”   李世民倒也不废话,冲翟长孙使一个眼色。   翟长孙会意,随手将这一套重装铠甲套在栓马的木桩子上。李世民举起出马槊,对准套在木桩上的就是狠狠一刺!   “铛”的一声金铭,刺耳的金铭声响起,让战马都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安。只见火星四射,李世民手中的马槊的锋刃出现一个弯曲的弧度。   李世民望着这一幕,明显一怔,良久大笑道:“此乃万中无一的宝甲!”   李神通神秘的笑了笑道:“这样的宝甲,我弄到了一千一百三十一副!”   李世民大喜道:“当真!”   “得知二郎要扩编玄甲铁甲,孤已经专门给你留着了!”说着,指了指河畔一处庞大的车队,莫约五六十辆马车上,密密麻麻装满甲胄。这些原本属于郑国土色标记已经被尽数涂去,取而代之的全部都是黝黑发亮的黑色。黑色就是玄色。   事实上,李神通在李世民心中地位非常高。在贞观元年627年,拜开府仪同三司,赐实封五百户。诸将相不敢论功叙勋于李神通之上,唐太宗李世民调降宗室郡王皆为县公时,李神通亦以功勋得以不降,可见李神通的功勋及地位。   李神通素来与李世民交好,而且关键是李神通非常会来事,哪怕陈应卖给李神通的铠甲只有市场价格的一半不到。但是一千多套铠甲,也要将近十万贯。不过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   翟长孙一看到这些铠甲,眼睛都挪不开了。兴奋的冲李世民道:“秦王殿下,玄甲骑兵可凭此甲,再扩充三个团!”   李世民点点头,疑惑的望着李神通道:“皇叔如何弄到如此多的重甲?这样的重甲在长安府库里可找不到啊!”   “长安库府里的重装,哪能轮到皇叔我啊!”李神通指了指南方,低声道:“这都是冠军大将军那里弄来的,本王用肉食或粮食换来的!”   李世民奇怪的道:“皇叔,陈应那里非常缺乏粮食吗?”   “缺倒不是真缺,听说陈应大将军打下来陕县、桃林、接收了数万饥民,陈应大将军把军粮拿去接济饥民,所以他军中想来粮食也不够吃!”   李世民道:“屈突仆射!”   “陈应大将军既然如此缺少粮食,那再从中军调给他调给他三万石!”   武德三年正月十四日,李世民的先头部队在李孟尝的率领下,开始作为先锋军进行渡河。直到武德三年十五日中午,李世民的部队基本上渡过了黄河,唯有部分民夫和辎重,还留在黄河西岸。   最近正月十五日拂晓可以全部渡完。   李世民率领十数万唐军兵出潼关,东渡黄河的消息传到洛阳,王世充大惊失色,他一边咆哮着大骂李渊无耻,一边按排魏王王弘烈镇襄阳。   荆王行本镇虎牢。   宋王王泰镇怀州,加强洛阳外围的防御,另一面又调兵遣将,严密部署对东都的守备,命齐王世恽检校南城,楚王王世伟守宝城,太子王玄应守东城,汉王王玄恕含嘉城,鲁王王道循守曜仪城。   王世充亲自率领洛阳城内的三万余禁军将领,出洛阳,立战营于东都之西的慈涧,摆出与唐军决战的架势。   理想是非常丰满的,可是现实太骨感了。   王世充的想法非常不错,他感觉就算自己打不过唐军,但是也可以凭借着十五六万郑军兵马,崩掉李唐几颗牙。哪怕拼光自己的家底,最后便宜窦建德,也绝对不对便宜李渊老儿。   按照唐郑的军事对比,郑虽然稍弱。但胜在本土作战,又采守势,原本应该会出现比较惨烈的拉锯场面,不料才一开战,王世充的局面就迅速恶化。   李世民的兵马还没有开赴到郑国境内,淆州长史张公瑾与淆州刺史崔枢。连李世民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举旗投降。   事实上,王世充吐血的局面还没有真正开始,显州总管田瓒看到张公瑾投降,已经开始意动了,显州总管田瓒统领着荆襄地区二十五州,是王世充吞并杨士林之后,版图扩张了三分之二,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实际控制显州以南的地区。   事实上,田瓒以所部二十五州降二十五州啊!,直接让王世充的势力瞬间瓦解。   虽然田瓒还没有获得投降唐朝的具体途径,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准备出卖王世充了。   函谷关城下,罗士信、张士贵、张怀威、段志感、魏忠、冯立等众将领跟随陈应,率领众军列阵函谷关城下。张士贵望着巍峨高大的函谷关,一脸担忧的道:“这个函谷关真不好打!”   陈应却不以为然的笑道:“真是笑话,遇上我,王仁则还想踏踏实实的打仗?门都没有。”   罗士信最近大半年都是在练兵,还没有捞着一仗打,可把他郁闷坏了。现在陈应抽调了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四个率十八个折冲府共十八个越骑团的骑兵,交给了罗士信与张士贵。   五千四百余名骑兵,完全采取了钩镰枪骑兵的装备,利用定远军骑兵的作战方式,展开了紧张的训练。   罗士信心中早已憋着一股滔天的大火:“陈大将军,末将愿意率领越骑军打头阵!”   张士贵也叫道:“是啊,是啊,陈大将军,郑军这些王八蛋,可还没有见识过咱们钩镰枪骑兵的厉害呢!”   陈应抬了抬头,看着天色道:“哼,拿骑兵攻打城池,本大将军还没有疯。”   张怀威倒是笑了笑,并没有抢功。   不过段志感可不是一样啊,他现在还真是着实。如今他的弟弟跟着李世民,官居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了,比他又高了一级。如果捞不到一个头功,不能升官,被弟弟压一头,他连过年也没有脸回去:“大将军,末将末将一定要打头阵!”   安兴看到这一幕,满脸大喜:“军心可用!”   站在函谷关城头,王仁则也听不真切。只见唐军士兵欢声如雷动,将城墙上准备好的火油,都震动得荡起微波。   王仁则的眉头锁成一团:“唐军士气如虹,这一仗不好打了!”   崔彬祐一脸无奈的道:“如今刮着西北风,无论是风向,还是气侯、季节,都对唐军非常有利,现在这么西北风一刮,只要陈应在城下点燃几堆篝火,然后升起浓烟,咱们城墙上根本就没有办法站人了”   说到这里,崔彬祐还真说不下去了。   王仁则已经不知道该说崔彬祐什么好了,他这个乌鸦嘴还真灵。   崔彬祐这边的话音刚刚落,函谷关城下的唐军士兵已经开始有了新的动作,数千士兵在各自领兵校尉的带领下,抱着一捆捆干柴,放在城墙两箭之地站定,这些士兵将手中的干柴丢在地上,很快在函谷关城下搭成了一道长约三百余步,高达五尺有余的干柴垛。   不光有干柴,还有黑呼呼,黏糊糊的液体倒在干柴上。没错,这种东西就是沥青,也是提炼猛火油的残渣,不过这可是好东西,燃烧时发出刺鼻的气味,还会产生巨大的浓烟。   当然,陈应让人放在柴垛上的东西,可不仅仅是沥青,还有很多东西。   此时的柴垛已经成了垃圾堆。什么硫黄、乌头草、黄硝、芭豆、狼、桐油、砒霜、马钱子、等各种杂物,都往干柴垛上丢。   不一会儿,这个柴垛就被堆高了足足一尺。   罗士信看着面前这个柴垛,莫名奇妙的道:“就这,能把函谷关啃下来?”   “哈哈!”陈应笑道:“能不能现在不好说,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事实上陈应拿出来的东西,就是中国历史上最早期的生化武器。   在北宋的武经总要记载过一种毒药烟球,其中详细地提到了制作此毒烟球的原料极其使用方式,毒药烟球的药方为:“球重五斤,用硫黄一十五两,草乌头五两,焰硝一斤十四两,芭豆五两,狼毒五两,桐油二两半,小油二两半,木炭末五两,沥青二两半,砒霜二两,黄蜡一两,竹茹一两一分,麻茹一两一分,捣合为球,贯之以麻绳一条,长一丈二尺,重半斤,为弦子。更以故纸一十二两半,麻皮十两,沥青二两半,黄蜡二两半,黄丹一两一分,炭末半斤,捣合涂傅于外。若其气熏人,则口鼻血出。二物并以炮放之,害攻城者。”   虽然陈应可以制造出这种毒烟球,但是防备这种原始的初级化学武器其实还真不难,因为这种化学武器还不够霸道,只有吸进毒气的时候,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   然而,要防备这种毒烟其实也非常容易,只要用毛巾打湿以后,捂住口鼻,就可以避免被毒气伤害到。   罗士信道:“这万一要是不成呢?”   陈应道:“那咱们就换一种玩法!”   就在王仁则手忙脚乱的疏散函谷关城墙上的士兵时,陈应下达了命令:“点火!”   数十名手指火把的士兵,奔跑到这个庞大的垃圾堆前。然后将手中的火把,一股脑的丢在这个垃圾堆上。   垃圾堆马上就被火把点燃,不过想象中的火焰并没有直接产生,柴垛就像一条被砍成数十段的黑龙,大股大股的浓烟,如同咆哮的黑龙,爪牙舞爪的扑向函谷关城墙的士兵。   王仁则看着这数股黑龙呼啸而来,意识到了不妙。   中国的古代人其实不傻,他们早已发现站得越高,被烟熏得越厉害。王仁则急忙下令道:“快趴下!”   众郑军士兵匆匆忙忙趴在城墙上。   可是函谷关的城墙高达三丈六尺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三层楼那么高,那么高的距离,再趴下又能低到哪里去?   不一会儿,城墙上就传来竭斯底里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   这个剧烈的咳嗽声,仿佛好瘟疫一般快速传染。不一会儿,整个城墙上的郑军士兵都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王仁则还好,他有手绢,可以用手绢捂住口鼻,遮挡一下毒气的侵袭。   只是那些普通的士兵则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不少士兵已经开始出现了中毒的现象,脸色青紫,呼吸困难,还有士兵在咳嗽的时候,已经开始咳血。   有的郑军士兵开始出现了昏迷,王仁则望着周围的郑军士兵,一个一个倒在城墙上,痛苦挣扎着,王仁则冲城墙下的陈应咆哮道:“陈应小儿,你不得好死” 第一四八章 半个时辰攻破函谷关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救命,救命,我要憋死了!”   王仁则虽然用手拍捂着口鼻,毒烟没有被吸进肺里,不过他的样子也非常狼狈,眼泪、鼻涕横流。   函谷关的城墙上,郑军将士已经乱套了。西北风轻轻的刮着,将大股大股的浓烟送上城墙,郑军将士既没有防毒的经验,也没有防毒的器具,无孔不入的毒烟,让郑军将士眼睛看不到东西,耳朵里到处都是凄厉的惨叫声。   北宋时期的一颗狼毒烟球才五斤重,陈应倒好,他弄出来的狼毒烟障墙,至少是两三万颗狼毒烟颗的份量,站在函谷关城的郑军将士不过三千余人,平均下来,每一名郑军士兵要享受七八颗,甚至十颗狼毒烟球的侵袭。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王仁则也在死撑着。   没有办法,他没有后路。函谷关后面是新安县城,可新安县城距离洛阳只有一百多里了,无险可守的他们,在野外遇到唐军那种刀劈不进,枪刺不透,箭射不着的铁皮罐头,他们会死得更惨。   看到有郑军士兵丢下兵刃,摸摸索索的逃下城墙,王仁则怒而下令:“临阵而逃斩,大声喧哗斩,畏敌怯战斩”   忠实执行王仁则命令的亲卫原本以来他们会经历一番辛苦的砍杀,可是没有想到,从城墙下跑来的郑军将士非常少。   事实上,狼毒烟不仅会让郑军士兵流鼻涕,流眼泪,毒害他们的肺部,同时也会麻痹他们的神经,这些郑军将士不是不想逃,而是手脚根本就不听使唤,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躺在那里等死。   可是现在,郑军三千余名将士大都是这个样子,他们哭喊着,他们挣扎着,他们竭斯里底着,只是无济于事。   终于城墙的下的毒烟开始缓缓消失了。王仁则惊讶的发现,唐军士兵开始扛着云梯进攻了,这些唐军士兵人人头上都戴着一个白色的纱巾头套。将口鼻、眼睛,全部罩住。   狼毒烟可不会认人,不仅伤敌,也会伤已。所以陈应只好让人取来白绫布,用五层白绫布和木炭粉,制造成了简易的防面面具,但是狼毒烟不仅伤及肺腑,同时还会灼伤眼睛,在没有护目镜的情况下,只有薄如蝉翼细帛涂抹着鱼胶,制造成眼镜的样式。   不过这种鱼胶的透光性虽然不差,可是比起玻璃做成的护目镜差远了,在这种布帛之后向外看东西,任何东西都是模糊的。   与此同时,大量泥沙与积雪,被覆盖在燃烧的火堆上。有毒的浓烟渐渐开始稀薄。不过这个时候,唐军士兵的云梯已经搭城函谷关的城墙上。   “唐军来了,所有人起来,准备应战!”   王仁则扔掉手帕,陡然起身,拔出横刀向前虚劈,只是他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胳膊也使不出力气,原本信手捻来的横刀,此时居然仿佛重约千百斤。   可是,等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城墙上稀稀拉拉的挣扎着站起了不过一百余人马。王仁则左右打量着城墙,这个时候,浓烟已经开始消散,王仁则发现整个城墙上密密麻麻躺着无数士兵,有的脸部乌黑,有的嘴唇青紫,也有的七窍流血早已死亡多时。也有的士兵躺在地上打着滚,双手抓着自己的喉咙,直到抓得鲜血淋漓,依旧狠抓不止。   此时,整个函谷关城墙上,能站起来的这一百余人,也都步履踉跄,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上。看着唐军士兵缓缓逼近,最多十几息就可以登上城墙,王仁则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   三千余人被陈应一把毒烟熏得数百人惨死,两千余人失去了战斗力,恐怕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陈应小儿,卑鄙无耻,可敢与本公决以死战?”   崔彬祐急忙上前拉住王仁则的胳膊道:“明公,这一战咱们已经败了,纵然孙武在世,也回天乏术,赶紧撤吧!”   王仁则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三万余大军,在本大将军手中,短短半个月时间内折损殆尽,本大将军还有何面目返回洛阳?”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看着王仁则迟疑,崔彬祐大急:“明公,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机会报仇,您可不能让将士的血没白流!”   王仁则红着眼睛,指着崔彬祐,破口大骂:“混账东西,你居然蛊惑本大将军不战而逃?”   崔彬祐看到王仁则冲他使眼色,吩咐亲卫道:“快架起大将军,赶紧撤!”   王仁则装模作样的挣扎几下,就顺着亲卫的意思,被众亲卫“架着”离开的函谷关城城墙。   函谷关城城墙下,兵部职方司郎中征明兴奋的大吼:“啊冲上去了,冲上去了!”   陈应哈哈大笑。   罗士信一张脸开始臭了起来:“让段大郎捡了一个大便宜?”   征明奇怪的问道:“自古以来,攻城都是非常惨烈的战斗,伤亡不小”   张士贵指着还冒着热气的火堆道:“因为有这烟!”   用火熏火攻,是这个时代攻城战的主流。征明作为兵部职方司郎中,自然也是知道的。可是浓烟攻击,只是阻隔敌人的视线,让敌人的弓箭手没有办法准确命中目标,只是为了减少伤亡。   果然,正如张士贵所言,段志感率领四个团的短兵,一鼓作气,登上了函谷关关城,可是预料中的撕杀并没有出现。   望着陈应的大燾旗开始出现在函谷关城,登上城墙的段志感所部暴放热烈的欢呼声,安兴这个宦官还感觉难以置信。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吱吱格格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函谷关的城门开始缓缓开启。   陈应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罗士信,张士贵,阿史那思摩!”   罗士信、张士贵、阿史那思摩三人整齐的出列,躬身抱拳道:“末将在!”   陈应朗声道:“罗士信居左翼,阿史那思摩居中,张士贵居右翼,追击王仁则,务必将王仁则给本大将军留下来!”   三个得到命令,立即转身回到本阵,翻身上马,沿着空荡荡的城门洞,快马加鞭疾奔而去。   陈应收回目光,又道:“冯立!”   “你率领全军将士,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冯立闻言大喜。   打扫战场这可是一个肥差,况且函谷关作为郑军前沿,肯定储存不少粮食或财物。   陈应又道:“张怀威!”   “末将在!”张怀威躬身抱拳道。   陈应道:“把新安拿下来!”   陈应又道:“魏忠、尉迟恭、高允权、何月京,你们分别派出部队,接收熊耳、渑池、新安、偃师、巩、宜阳、寿安、陆浑、伊阙、兴泰、缑氏、嵩阳、阳城等地!”   众将将领接到命令纷纷率领部曲离开,此时若大的军队变得稀松起来。征明听着身边的小吏快速奔跑而来,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一阵。   征明目瞪口呆的道:“当真?”   小吏重重的点点头。   征明顾不得给陈应打招呼,拔腿就朝着城墙上跑去。   那架势跟恶狗抢食差不多,既快又凶狠。   一阵狂奔,征明来到城墙上,发现城墙上已经出现数百具被脱得赤条条的尸体,这些唐军士兵打扫战场可真叫凶残,连尸体上的衣服也不放过。   甲胄、长枪、戈矛、横刀、短刀、盾、斧、钺、钩、叉、殳音叔,古代兵器之一,已经堆成了小山,哪怕是已经投降的士兵,也有被卸掉了甲胄,接受医护兵的紧急治疗。   征明目瞪口呆的道:“这这就打完了?”   “哦!”段志感听到征明的话,抬着指着成堆的尸体道:“此役,我军毙敌六百四十四人,伤敌一千八百六十一人。俘虏两千四百一十四人,自身自身!”   段志感冲外边嚎了一嗓子:“咱们的人有受伤的吗?”   一名唐军士兵躺在地上,捂着裤裆,涨红了脸,怯怯的道:“有我!”   段志感唬着脸道:“你他娘的咋伤了?”   那名士兵的脸瞬间就像开了染坊。   另外一名士兵道:“二狗子太急,踩到叉杆上!”   段志感瞬间就明白了。叉杆是用来推倒敌人云梯的器械,放在城墙上,如同一把铁锹,形成一个弧度,一名士兵不小心踩到了另外一端,这一端翘起,击中这个倒霉蛋的裤裆。   段志感此时非常无语,指着这名伤兵道:“你他娘的有多倒霉,这烂事也能碰上!”   征明指使小吏道:“这个伤兵不要计了!”   “非战损伤兵丁一!”   此时,征明也陷入了一个幸福的烦恼中,这个捷报应该如何给兵部,函谷关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就破城了,取得歼灭敌人三千余人的战绩,只是自身没有伤亡,如果按照这个实情报上去,兵部肯定会让以为他在扯蛋。   安兴与陈应开始进入函谷关,这个时候,唐军已经全面接收了函谷关,安兴感叹道:“谁又能想到天下雄关之一的函谷关居然在陈大将军手底,没撑半个时辰”   陈应笑道:“这有什么,本大将军打仗,从来不会让将士们硬拼,能动脑子打的仗,绝对不用蛮力!”   安兴冲身边的一名小宦官使了一个眼色,小宦官趁人不注意,脱离陈应的视线,将一个纸卷绑递给一名身穿普通服饰的将士。那名将士将纸条塞进一个红色的竹筒里,然后放在背上,翻身上马,迅速离开函谷关,向长安方向奔驰而去。 第一四九章 命根子的问题   长安,甘露殿内。李渊接到函谷关捷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也没有办法,函谷关距离长安已经快五百里了,这还是唐国境内,由于大军粮道连绵不绝,信使拥有无数马匹更换,一路上马不停蹄,马歇人不歇,一路狂奔。   以最快的速度将函谷关的战报递到了李渊手中。李渊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战报:“半个时辰破函谷关?这怎么可能?”   裴寂并没有看到战报,悠悠的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若是郑军不战而逃,别说半个时辰,一柱香的功夫也可以把函谷关拿下来了!”   “毙敌毙敌六百四十四人,伤敌一千八百六十一人。俘虏两千四百一十四人!”李渊的声音颤抖起来,膛目结舌的道:“自损一人轻伤?这怎么可能?”   裴寂郑重的道:“这些武将胆量越来越大了,虚报战功他们居然敢如此疯狂,真以为我们是傻子吗?真该好好惩治惩治一下他们了!”   李渊摇摇头道:“这不是他们的战报!”   “不是战报?”   “那是??”   “左监门卫传来的密报!”李渊扬了扬手中的密信道:“左监门卫的密报,可信度还是挺高的,他们还真不敢欺瞒朕!”   听到左监门卫的密报,裴寂就不说话了。左监门卫就是李渊的耳朵和眼睛,就连裴寂对于左监门卫的事情,从来都是不闻不问,隐隐约约,裴寂知道左监门卫的能力很强,渠道很广,虽然不说无孔不入,至少李渊想听到的消息,李渊一定能得到。   当然,左监门无须向李渊替陈应表功,消息自然可靠。裴寂此时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函谷关,怎么可能在半个时辰里被攻破?”   李渊没有回答,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了裴寂,裴寂展开密信一看,脸上的疑惑反而更浓了:“硫黄、乌头草、焰硝、芭豆、狼毒、桐油、木炭、砒霜、黄蜡、这些东西老臣都知道,可是这沥青是什么东西?”   李渊摇摇头道:“朕也不知,想来这个沥青才是陈应可以夺取函谷关城的直接原因!”说到这里,李渊冲左监门大将军鱼彦章道:“想办法,把这上面的东西弄来,不弄清陈应如何半个时辰破函谷关,朕实在难以心安!”   事实上,陈应有点用力过猛,一天连破雁门关十八道隘口,攻破天下第一雄关雁门关,随后又在半个时辰内攻破天下第二雄关函谷关。雁门关还好说,历史上曾多少被攻破,可是函谷关自从秦穆公时期建立以来,只被攻克过一次,而且那一次也是因为秦国抗不住秦国兵多将广,长达一年半的消耗,被迫认输。   可是,陈应居然在半个时辰内攻破函谷关,将王仁则麾下超过三分之一留在了函谷关,这不能说明王仁则没有抵抗之心,而是根本抵抗不住。一只军队,哪怕是精兵,只要伤亡三分之一,也绝对没有战斗力了。   雁门关、函谷关接连被陈应攻克,那么天下还有可以阻挡陈应的关城吗?   远在新安县境内的陈应,其实还不知道,他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攻破函谷关,已经把李渊吓到了。   就在鱼彦章准备下令让左监门卫的密探,伺机偷出陈应攻破函谷关城的秘密武器时,裴寂突然却出声道:“陛下,何不直接下旨,让陈大将军将这个秘密武器献给陛下?若是如此镇国利器在手,天下还有何城池不克?”   李渊一怔,顿时就明白了裴寂的用意。裴寂直接让李渊直接下令陈应,其实未偿不是一种试探,只要陈应愿意将这个镇国利器交给李渊,这就说明陈应没有异心,同时,任何城池在李渊面前,将不再是难以攻克的难题。   但是,如果陈应不同意,或者顾左右而言其他,再或许以其他理由搪塞,这说明陈应就很有问题了。   李渊笑道:“裴监真是智计无双,好好,就以裴监来人拟旨!”   “陛下,其实这个圣旨不下为好!”裴寂笑道:“陛下只需要派出一人,老臣敢肯定,陈应必将如此利器双手奉上!”   “哦!”李渊闻言一愣,眉眼一挑:“你是说三娘?”   “正是!”裴寂点点头道:“柴绍新丧,侯莫陈氏与陇右李氏同为西魏八大柱国家族,倒也门当户对,况且,岭南侯莫陈氏的势力可不小啊!”   侯莫陈颖曾为隋朝桂州总管,兼管十七州军事。虽然说岭地诸州地广人稀,产出有限。可是不可否认,侯莫陈氏是当地的土霸王。十七州数百大小獠人、越人和藩苗,皆为侯莫陈氏是从,与侯莫陈氏联姻,可以说是双赢。   如果说以前,李渊看不上陈应,那是因为陈应出身低微,如果将堂堂帝女嫁于一贱民,恐怕会引为天下的笑柄。   可是现在,谁敢说陈应出身低?   侯莫陈氏是累世将门,多门将领。特别是侯莫陈崇四兄弟,两个儿子,包括现在的孙子侯莫陈应与侯莫陈虔会,侯莫陈虔会当年在平陈战役中,也是大放光彩。年纪的时候,侯莫陈虔会也是一员难得的虎将,哪怕这只老虎已经老了,可是谁敢小瞧他?   更为关键的是,侯莫陈氏现在有一个陈应,陈应之勇,远逊其祖侯莫陈崇,可是其智谋与练兵之术,可比侯莫陈崇强得多了。   以陈应作为女婿,驸马都尉,肯定不会委屈平阳公主,自然对于李渊来说,也是一件难得的好事。毕竟,大唐多一员可以独挡一员的大将,也可以让大唐开疆裂土,变得更加顺利。   李渊想到这里,就对身边的常侍陈齐道:“派人传朕口谕,宣平阳公主觐见!”   “奴婢遵命!”   陈应派出四处抢占河南治下的十五城,而陈应已经严令,各军各将领不得捞过界。虽然李世民相对而言比较大度,可是洛阳这块肥肉是李世民的,抢李世民的肉吃,结果肯定不会好。   陈应也知道,消灭王世充、窦建德之后,李唐在中原将无敌手,同时,内部的斗争将会逞现火热化,朝野党同伐异,朋党相争得厉害,没有足够的利益,很难将别人死心踏地的绑上船来,李建成手下不是无可用之人,如果不是没有足够的利益,那些人,很难跟着李建成死心塌地。   陈应创立钢铁厂、打造马车、以及各种新型事物,看上去利润非常丰厚,可是却没有办法分。这个蛋糕,盘子虽然大,可是一旦分润下来,就没有多少利益了。   陈应决定趁着安抚河南地的机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发展河南经济,让陈应成为李建成的钱袋子,只要有钱,有利益可以分配,李建成就有更大的胜算。   陈应身边如今只剩下戴着金色虎纹面具的单雄信,过了上元日,农民已经开始准备春耕的事情了,该修补犁子的修补犁子,该增添锄头就增加锄头。   陈应带着单雄信行走新安县田间的地头,发现也有一些衣衫破旧的人蹲在田头,愁眉不展。   陈应下了马来,走到田垅间,才看到这些蹲在田头的农民脸带愁容的看着地上还有一层薄薄积雪的农田。   陈应问一个老农:“敢问老翁,这么冷的天,怎么都蹲在田头发愁,冻坏了怎么办?”   那老农脸皮皱得跟老树一般,脸上是化不开的愁色:“冻坏了就死呗”   老农语气有说不尽的悲凉与无奈。   陈应冲单雄信招招手,单雄信从战马的链搭上掏出一大把铜钱。当然金银之物,可以更值钱,但是陈应知道如果他把金子给了一个普通的老农,这并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说不定晚上就会有人铤而走险,杀向他的家中。陈应道:“老翁,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是不是种子粮已经吃了,没有关系,这些还有点钱,回去买点种子,过些时日,等春雪融化,准备春吧!”   “种子粮,倒有还有些,可是田没了,要种子粮还有什么用!”老农望着面前的田地,扑通一生跪在积雪上,嚎嚎大哭:“俺没用,俺丢人啊,俺没保住这些几十亩祖田,愧对列祖列宗”   陈应一下子感觉问题严重了,似乎像这位老农一样的人似乎还真不少,放眼望去,人影交绰,几乎田间地头,都有或老或小,或轻或弱的人蹲在田间地头。   陈应拍拍老农的肩,宽慰道:“老翁,您给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农老泪纵横的望着陈应:“这位郎君,您不是新安人吧?”   “不是”   “那”   “我是从长安来的!”   “哦!”老农听到陈应不是新安人,也没有防备,一边哽咽,一边摸着眼泪:“田没叻,活不下去叻。”   陈应一听这话,脸色凝重起来。民以食为天,当然食,主要来源于土地,没有土地的农人,连人都算不上,在农民眼中的农民,必须有土地,没有土地就是二流子,下等人。陈应就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翁,你的田好好的,怎么没了!” 第一五零章 被太子妃恨上了怎么办?   看三国演义的时候,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是三国里的良臣谋士,还有啸傲沙场的无双猛将,比如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去,甘宁百骑踹曹营,官渡之战曹操以少胜多,赤壁之战,火烧联营。   看隋唐英雄的时候,我们同样关注的都是隋唐十八条好汉,什么四猛、四绝、十三杰,还有十三棍僧救秦王,还有李世民千骑破十万,大杀四方,隋末唐初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连年相互混战,杀得人头滚滚,唯独没有人记得,这杀得是人,而不是猪。   在隋朝大业五年{公元609年,隋朝人口统计出当时全国八百九十万七千五百四十六户,共计四千六百零一万九千九百五十六人。然而李唐建立,直到贞观十三年时候,完全统一的情况下,共三百零四万一千一千八百七十一户,共计一千两百三十五万一千六百八十一人。但是武德初年的时候,唐朝仅仅不到二百万户,八百四十一万人。   从大业五年到武德七年,短短十五年时间四千六百万人,只剩下了八百四十一万人。其中六分之五的人已经消失了。   当然,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但是这也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话题。   言归正传,老农哽咽着,向陈应娓娓道来。   原来,王世充早在李唐消灭河东刘武周的势力时,王世充就意识到了李唐下一定目标必定是自己。所以早在去年入秋以来,王世充就开始整军备战,想整军自然就需要大量的粮食和壮丁。   所以,最终这些赋税与壮丁,都落在中原百姓的头上。王世充就下令各州郡清点检查现有的兵丁,检查核实户口,一律各家各户仅留一成年人,其他全部征发入伍,想使步卒达到五十万人。   郑国大司徒、任开府仪同三司、纳言,陈国公段达向王世充谏言,陈说百姓生活困乏,召兵不合乎法律,恐怕百姓不堪承受,会有如土崩塌的大祸,并且陈述当时不适合时势的政治事务十三件。   王世充也是关心则乱,冷静下来之后,就详细认真的读完谏书,并且同意了段达的意见,交付公卿广泛商议。   段达所言之事多数采用,于是改为五丁抽三制,命令各郡县将丁壮,送到洛阳城进行集训。虽然说段达的意见大大减轻了百姓的沉重负担,可是这个负担依旧非常沉重。几乎所有百姓都不能幸免,王世充让官员收三成税,他们就敢收五成,甚至六成。别说壮丁,就连壮女也不放过。   正所谓上有对策,下有政策。中央政策到了地方,地方会变成加利,百姓为了逃避这个没有希望的兵役,就贿赂地方官员,普遍的就是将大量财物,换取免兵役的待遇。可是随着大量百姓普通行贿,地方官员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普通三五百钱能办到的事情,他们敢收三五千钱,甚至上万钱。百姓们没有钱,又不想让儿子或儿女被征走,只要卖房卖地,这位老农有三个儿子,按照王世充的征兵政策,三个儿子都必须要征兵,老大老二还好说,早已成家立业,可是小儿子刚刚成婚,妻子又要临产。   为此老农只要向地方官员行贿,为了让小儿子免除兵役,老农让家里仅有的五十四亩地全部卖掉,共得三百二十贯钱,全部送给了地方官员。   陈应听到这里,肺都气炸了。二世为人的陈应非常痛恨贪污,在后世他就是一个穷丝,尽管看不惯,也只能凉拌。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现在是河南安抚使,而且还是挂着治书侍御史{御史中丞的安抚使,别的地方他管不着,至少在河南郡这十八县之中,他就是一把手,郡县官员可以就地免职,至于七品以下官员,可以直接报请长安,就地处决。四品以下官员可以报请长安,就地免职。哪怕一二品大员,他也可以上奏弹劾。   事实上,陈应的这个官职,就是传说中戏里的八府巡按,不过陈应只是一府而已。但是,陈应和八府巡按又有一点不同,因为他是行台尚书右仆射,还兼任行军兵马副都元帅,他掌握着兵权,带着枪的,和不带枪的肯定不一样。   不带枪的安抚使,只能耍耍嘴皮子,了不起告到御前,如果双方都有后台,这将会是一笔理不清,理还乱的烂账。   可是陈应是带兵的,跟他对抗,就是给他口实。可以直接带兵清剿,至少在河南十八县中,各大世族和地主,还没有可以与陈应掰手腕的人。   陈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随着陈应一声令下,从陕县、到桃林,再到新安等县,无论是县令还是郡守、郡尉、以及什么长史、六曹事、县尉,立即丢下手头的工作,赶往新安县城,接受陈应的召见。   为了避免这些官员官官相护,欺上瞒下,陈应又派出郭洛、周青他们带着猛虎义从,迅速分散到各郡县、进行摸查情况。另外陈应还在各县设立举报信箱和采访使,不会写状纸也没有问题,陈应的采访使全权受理冤、假、错案,给百姓一个伸张正义,鸣怨叫屈的机会。   新安县城最豪华的房子,其实并不是县衙,而是荥阳郑氏的一个别院。当陈应占领新安的同时,右武卫大将军郑仁泰早已命人将新安郑氏别院打扫干净,并且派出心腹管事郑安春前来请陈应入内,郑氏的这座别院虽不能与长安、洛阳的大宅府邸相比,然而在新安也算是富丽堂皇了。   陈应望着这座郑宅,不时的打量着点着头。郑安春心中暗喜,作为天下七宗五望之一的郑氏,事实上不仅仅是荥阳,几乎整个中原,都是郑氏的势力范围,河南郡十八县,其中十三县的县令或县丞,不是荥阳郑氏子弟,就是郑氏的门生故吏,足可见荥阳郑氏的势力之庞大。   这一次,陈应安抚河南,成了河南郡的头号军事长官,荥阳郑氏自然是能拉拢就拉拢,看着杜善果不时的朝着陈应使着眼色,陈应会意,冲郑安春道:“河南百姓还如此困苦,我代表朝廷,代表皇帝陛下前来安抚河南,也不能独个儿享福。这座宅府我就不住了。我是军人出身,习惯了居住军营,城中虽然繁华,我还真不住习惯。你城中交通便利的地方,找座结实的房子给我就是了。今晚随便睡一觉就成,明天还要出城,既来到了这里,就要想办法让河南的父老兄弟脱贫,看着他们现在的样子我可真是不好受。”   郑安春一听这话,心中非常惊讶。   陈应是侯莫陈氏出身,虽然侯莫陈早已没落,可是不可否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新安郑氏别院虽然不错,可是郑安春仍旧担心陈应会看不上这座宅子,毕竟陈应生在长安,长在长安,又是大门阀家族出身,肯定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可是,没有到想陈应居然拒绝入住郑氏别院。郑安春也是擅长察言观色、八面玲珑的人物,略一想就明白了陈应的用意。他假装着一副为难的样子道:“陈安抚来到河南,郑氏作为河南的地主,若不尽地主之宜,岂是待客之道?”   陈应微微一笑道:“郑总管错矣。”   郑安春一愣。   陈应接着道:“这里河南不是郑氏的,河南是大唐天子的,正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郑氏难道还想裂土称王不成?郑管事这饭不可以乱吃,话也不可以乱说,说多了,说错了,都是你们郑氏本家招灾惹祸。”   陈应的话,软中带硬,威胁的意味非常明显。   郑安春如果在听不出陈应的潜意思,那他这些年就算白活了。郑安春躬身道:“安春谨受教!”   陈应此时对郑氏的做法,其实非常不满的。因为荥阳郑氏太贪得无厌了,经过初步的摸查,仅仅在河南郡十八县中,荥阳郑氏就控制了超过一万四倾的良田,几乎整个河南郡三分之一稍的良田,都是郑氏的私产。   这其实并不算什么,毕竟拥有十万、十数万倾或数十万倾良田的地主也不是没有,只是荥阳郑氏的吃相太难看了。去年王世充征兵,超着这个机会,荥阳郑氏与地方官员相互勾结,压榨百姓,压低地价,或是放高利贷,或是以强取,或以豪夺,短短半年时期,将八千余倾良田,吃到嘴里。   为些家破人亡的百姓不知凡几。   陈应在新安县城转了一圈,发现整个县城,除了郑宅之外,连一幢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只有率领亲卫部队,与陌刀军将士一道,在新安县城城外,背靠涧河扎下大营,陈应就将大唐河南安抚使的行辕安置在大营中。   当了晚上,许敬宗急匆匆的前来,看到陈应,一脸担忧的问道:“大将军准备对荥阳郑氏动手?”   陈应微微一愣:“你怎么会这样想?”   许敬宗认真的道:“大将军先别管敬宗如何想,关键是大将军是不是真对荥阳郑氏下手?”   陈应摇摇头道:“有问题吗?”   看着陈应如此态度,许敬宗就知道了陈应的态度。   许敬宗的望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豁然站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说道:“万万不可啊,您千万莫忘记了,太子妃也是荥阳郑氏之女,若是公然对付郑氏,太子妃会怎么想?”   许敬宗也如给冷水泼了一头,没想到陈应会断然拒绝他的好意。   许敬宗如今与陈应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担忧的道:“太子妃恨上了大将军那该怎么办?”   7 第一五一章 创立集体农庄   陈应听到这话,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搞笑的笑话,哈哈大笑了起来。良久,陈应止住了笑,道:“你真以为,太子妃会这么不堪吗?”   至少从陈应得知郑观音,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女人。更何况陈应也知道,一个庞大的家族,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郑观音以及郑父郑继伯一系与郑仁泰都已经出了五服。从血缘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应根本就没有与荥阳郑氏撕破脸的准备。做生意,讲究漫天讲价,落地还钱,事实上这个道理不仅适合商场上,同时也适合在官场。直接摆出一副贪污皆可杀,谁的情面也不讲,这些下属官员的小命攥在陈应手中,他们只能乖乖地照办。   许敬宗许侍中,毕竟还不是武周时期的许敬宗,无论见识还是阅历,都相差太多,陈应只是摆出一个很吓人的样子,别人没有被吓住,许敬宗倒是先被吓住了。   陈应在安抚河南这个事情上,并没有独断专行,而是非常认真的去请教李建成的意见,将王世充因为征兵,弄得民不聊生,整个河南郡十八县城,百姓都贫穷不堪,家家户户没有春耕的实力。   由于新安到长安的距离并不像灵州那么远,最多两天时间,陈应的信就摆在了李建成的案头,李建成看着陈应密密麻麻写了足足上百页纸的详细奏表,李建成对陈应的印象又颠覆了。   刚刚开始李建成认为陈应是一员良将,让他戍卫边关,或者统一军独挡一面,陈应可以非常好的完成任务。然而陈应却在暗中不吭不声,建立了一座座煤矿、建造了一座座高炉和铁矿工坊,复原了秦时的驰道,就在李建成认为陈应只是在将作和器术方面有研究的时候,陈应这一次上了一道洋洋洒洒万言书。   “自古以来,大朝丁口统算,部分州县,官员为冒政绩,或故意充增户口,部分州县,官员为隐赋税,则故意减削户口。如此层层上报,最后户部再行汇总,朝中大臣会就帝皇当时之好恶、时局之需要,再行修饰增删。最后所得数字载于史册者,即当日呈禀人君者。此数字只能作人君参监,而不可以为即是本来数字也。”   “大体而言,政治宽仁则户口渐显,政治苛猛则户口渐隐。为何?政治宽仁,编入户籍者光明正大,可受律法保障,经商有凭,读书有份。好处较多。故户口渐显;政治苛猛,则法不护民。读书入仕之途不畅。编入户籍者受尽盘录,坏处较多,故户口弹隐。   乱世隐户,主要有三种途径,既隐各大门阀之下为佃农,二隐入商家大户为家奴,三隐入佛门寺院为寺奴。此三者为大而可知者。至于不可知者。则如散入山间者,避于偏远者。则为不可知之数。即未逃窜者,每村隐三数十户,在编之户每户隐一二丁,其数究竟多少,就只能臆测,无法确知了。   当王珪看到这里的时候,感叹道:“臣收回当初断言陈大将军可为定国良将的定语,现在看来陈大将军出可为将,入可为相,乃出将入相国之干才。”   王珪望着这份沉甸甸的奏折,心中更加沉甸甸。作为七宗五望太原王氏出身的他,非常了解世族门阀的行为方式和习惯。王珪拿着陈应的奏表,心中左右为难。   按说,像陈应这般捅破这个窗户纸,将各门阀和世族控制的隐匿人口献出来。可是这么做,却会捅了大篓子。   魏征也不知道如何决断了。   李建成想了想,道:“本宫进宫,找陛下商议一下!”   事实上,赞不赞同陈应的提议,关键在于李渊如何考虑,如果他是想着大唐的万世江山,那就应该同意陈应的意见,可是李渊也会头疼,毕竟他要夺取天下,还仰仗着各大门阀和世族的支持。   陈应却没有管李渊与李建成如何头疼,而是在河南十八县内展开了改革。等各郡县县令和县丞抵达新安之后,陈应立即召开众人开会,当时说开会其实不恰当,因为各郡县令、丞根本就没有让他们开口,直接下达了命令。   其一颁布李唐朝廷下令的一年免税特赦法令。根据李渊特赦免法令,河南郡十八县所有赋税全免。   各郡县一定要将这个政策全面通过各县百姓,只要一个县有一户百姓,对于李唐朝朝廷免税赦令不知情,对不起,县令、县丞就地免职。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陈应根本就没有与众官员虚伪与蛇,他直接告诉众官员,如果不像丢乌纱帽,必须将这个政策传达到每一个百姓。   虽然说李唐朝廷但是徭役却不免,各郡县自既日起,立即回去,将所有百姓组织起来,趁着春耕还有一些时日,开始疏通沟渠。   陈应手中军粮不缺乏,李世民让人运来了三万石粮食,陈应还真没有看上区区三千贯的粮食,他更没有将粮食卖掉的心思。他将这三万石粮食拿出来,以修缮沟渠的名义,组织三万余民夫休整河道,沟渠,不过不像以往百姓服徭役的时候,不仅要出人,而且还要自备干粮。   然而,陈应在这个时候疏通沟渠,其实就是以工代赈,每名民夫日食三升的标准,反正一个月时间,每个民夫吃掉一石左右的粮食,三万壮劳力离开家,可以为家里节省至少上百斤粮食。   陈应最后一个命令就有点让耐人寻味了。   将各县流民以及其家眷,全部集中送到新安大营,至于陈应想要做什么,陈应根本就没有说。   对于陈应这个莫名奇妙的命令,众官员对于陈应的命令可不敢违抗,这些官员都已经接到郑氏家主的指示,陈应这一次来者不善,千万不要犯他的手里,他很有可能,准备找郑氏的麻烦。   所以这些官员比听朝廷的圣旨还要听话,对于陈应的命令倒没有抵触,从宣传免税法令,再到组织百姓疏通沟渠以及将流民百姓送到新安大营。   只要官员将某件事重视起来,这件事的施行效果就非常快捷。   仅仅过了第二天,新安县令郑载,就已经将二百三十余户,六百五十余流民送到了新安大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流民在新安大营外越聚越多。看着在大营外密密麻麻有六七千百姓的时候,许敬宗终于忍不住的问道:“大将军你这是何意?”   陈应笑道:“很简单,让他们建立集体式农庄啊!”   古代生产力低下,下等田所产经常只够农户糊口,中等田才小有盈余,必须靠着用人力少而所产多的上等田,才是产生“余粮”的最重要来源。因此统治者对上等田最为重视。陈应在灵州是开过荒,种过田的,所以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在河南,因为门阀和世族的力量很大,所以他准备以流民建立起集体农庄。   集体农庄非常适合大灾或大疫的恢复性生产发展。当然,陈应创立集体农庄的消息迅速传开,终于荥阳郑氏终于开始着急了。 第一五二章 得罪陈应后果很严重   种地需要人,需要大量的人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每一个世族门阀,都控制着数量不等的流民,让这些失去土地的流民,成为世族门阀的佃户,是他们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如今他们多了另外一条出路,以宗族或堡甲,以一百户为堡,成立一个小型农庄。   流民没有耕牛,没有耕具,没有种子,没有关系,大唐通利钱庄会借给他们,每年两成的利息,算不算良心价?当然,在后世两成利息,绝对算得上高利贷,可是这个时代,绝对算是良心价了。比起郑氏动则四成有时高达七八成的利息来说,通利钱庄的贷款利息实在是太多了。   然而在组织流民建立农庄是容易,可是要带领他们垦荒中地,这就难了。毕竟陈应也不是神仙,他不会平空变出种子、耕具和耕牛,无奈之下,陈应只好招集各大门阀家主或代表商议一下对策,商议对策只是一个旗号,陈应的目的只是化缘。   面对众家主或代表,陈应苦口婆心的苦劝:“诸位乡绅,诸位善人,如今秦王殿下正在猛攻洛阳,流民一下子涌进咱们河南,这些流民无衣无食,嗷嗷待脯!”   陈应朝着长安方向拱拱手道:“本安抚使奉圣命安抚河南,若是让流民冻死饿死,别说是本安抚,恐怕皇帝陛下他老人家面子上也不好看。本安抚已经向长安请援,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唯有依仗慷慨解囊”   河南,也是荥阳郑氏的势力范围,河南郡的中小家族和世族,都向来以郑氏为首,与郑氏同进共进。陈应话声未落,众中小家族的家主与中小世族代表将眼睛望向郑安春。   陈应的话说到这个份子上,郑安春代表荥阳郑氏,自然也需要站出来表态。郑安春此时心中对陈应非常愤怒,这些流民,原本都将是郑氏的菜,郑氏会在流民中挑一部分青壮和家眷作为郑氏佃户或荫户,陈应倒好一股脑的将这些流民控制了起来,现在陈应倒是有脸向郑氏要钱,养活这些贱民。   不过,郑安春就算再恨,陈应也不是他可以得罪的。他哪怕心中有一万种不爽,也不敢表现在脸上,不过郑安春倒是苦丧着脸道:“陈安抚明鉴,郑是家大业大,可是同样,郑家人口也多,河南这边秋收产些粮食,各工坊也有些钱财,可安春只是一个仆人,做不了主。安春这就给本家去信,看本主如何决断”   郑安春打定了主意,对于陈应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他就采取“拖”字决。将消息传递到荥阳怎么快也需要两天,一来一回三四天时间就过去了,陈应恐怕还没有这个时间耽搁。   正所谓“破家县令,灭门府尹。”陈应的这个安抚使,如今官职还位列府尹之上,要想对付郑氏,对于别人来说非常难,对于陈应来说却不是办不到。   根本就不用陈应捏造,郑氏如今坐在墙头看风景,观察风向,长安方面肯定也知道,如果陈应出手打压郑氏,李渊也是乐享其成。陈应现在掌握着郑氏的命脉,破郑氏之家不易,可让郑氏损失大量的财富倒是不难。   陈应岂又听不出郑安春的意思,他的脸当时就冷了下来。   郑安春一看陈应的脸变了,急忙改口道:“当然,人命大过天。郑安春为郑氏外院管事,一百贯以下的财物支出,不需要请示,安春就越俎代庖,自作主张,替郑氏捐献一百贯钱,一千石粮”   看着郑安春表态,众中小家族和地主们纷纷慷慨解囊,不消一刻钟,陈应就接到了八百余贯,两千石粮食的捐献。   看着一百余家才捐献八百贯钱,两千石粮食,陈应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铁公鸡,什么叫做一毛不拔出。如果分摊下来,这一百多个家族,平均每家才拿出六贯钱或十几石粮食。陈应的目光落在郑安春身上,讽刺道:“诸位还真是好大方啊,居然拿出了八百多贯,两千石粮食,多谢多谢。”   郑安春却没有半分愧疚,一脸淡然的道:“钱虽然不多,这却是安春能做到的极限了,要不,陈安抚您多等几天?”   “做人哪,要知足,我这个人呢,最知足!”陈应笑道:“我就代表数万流民,感谢诸位了!”   众人自安抚使离开,陈应砰的一声将案几踢翻,案几上的笔墨纸砚,都率在地上,几页纸也如蝴蝶一般在大厅里飞舞:“真他娘的欺人太甚,把本大将军当叫花子打发呢!”   许敬宗其实在这个时候也看不过眼了,连连吼道:“这帮人真是”   单雄信愤愤道:“他们太过份了!”   “哼”陈应道:“本大将军已经给他们脸了,他们既然不兜着,那也怪不得别人。周青、郭洛!”   周青与郭洛快速冲进大厅,躬身道:“卑下在!”   “我要人,身手好,灵活,反应敏捷的人,不需要太多,一百人就好,今天夜上让他们待命。”陈应气愤的道:“今天晚上,老子一定让他们好看。”   许敬宗一听这话,大惊惊色道:“主上,你可不能乱来,要派兵对付郑氏,非出大事不可!”   许敬宗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七宗五望势力盘根错节,大得难以想象。就是李世民那么强势的一个帝王,照样被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   “呵呵,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陈应点点头,露出了神秘的笑容,道:“不教训他们一顿,本大将军心里这口气出不来,不过也不能明着来,要教训他们,却不能留出把柄,这可是一个技术活,一定要好好谋划谋划!”   “谋划什么?”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陈应扭头一看,就见罗士信回来了。   陈应道:“没什么。”   “我可是听到了,你们想干什么”罗士信拍拍陈应的肩膀道:“这事不能落下我”   陈应无奈,可是允许了罗士信,张士贵、段志感、张怀威都不干了,这下倒好,几乎陈应的所有嫡系将领,罗士信、阿史那思摩、张士贵、单雄信、张怀威、段志感全部参加,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从猛虎义从中挑出来的一百余名打黑砖,抡闷棍的好手。   为了把自己摘出去,陈应故意在新安城中宣扬,王世充派出大肆意反扑,于是各县兵力,一股脑的向新安县集结,部队集团完毕,一路浩浩荡荡杀向北邙山。   当然,陈应根本就没有打王世充的意思,反正洛阳战场那是李世民表演的舞台。天色刚刚擦黑,陈应就带着罗士信等人离开北邙大营,返回了新安。   行动之前,陈应对这一百余名好手道:“都说铁公鸡一毛不拔,老子不信这个邪,今天老子非拔拔这个铁公鸡的鸡毛不可,今天我带着你们去干一件大事,跟着我去劫富济贫”   一听这话,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兴奋得叫了起来,所谓的劫富济贫,不就是打家劫舍吗?这活,他们都喜欢。   陈应又道:“参加行动的人,每人获得十贯钱奖励,但是老子的规矩你们也要明白,咱们是谋财,不是害命,更不许动人家府里的女人和孩子,谁他娘的要是敢乱来,老子让他连做人的机会都没有。”   单雄信迟疑的道:“这万一”   “只要你们都把嘴管好,老子保证屁事没有,就算他们怀疑是老子,没有证据,他们还能咬我啊!”   陈应已经做好了打算,反正李世民马上就要大败王世充,到时侯王世充溃败,到处都是王世充的溃兵,再推到溃兵的身上,了不起陈应就是承担一个庇护地方不力的罪名,大不了罚点钱,陈应还真不在乎。   陈应望着身后的众人道:“如果有人害怕了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众人都笑了,罗士信道:“傻子才退出!”   陈应让众人换掉自己成名已久的兵器,比如罗士信的大铁枪,单雄信的马槊,还有张士贵的铁胎弓,众人在陈应的指挥下,全部脱掉甲胄,人人穿着紧身的黑色夜行衣,戴上头套,只露出两个眼睛,因为陈应与郑安春说过话,又害怕郑安春听出自己的声音,陈应又让众人在嘴里塞上一个铜环。由于害怕闹出人命来,每人都带了一根手臂粗的棍子,砸起人来也是挺狠的。当然,刀还是要带的,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拔刀。   这样以来,准备完毕后。陈应这才带着众人出发。   打家劫舍第一站,不劫富济贫第一站,自然是郑氏位于新安县城的别院。谁叫新安最好的大宅子就是郑氏别院,不抢他们抢谁?万籁俱寂,四夜飞霜,整个县城寂静无声,只是偶尔传来梆子声,大街小巷偶尔传来狗叫声。   陈应却大步流星,目不斜视,穿过几条街道,一堵一丈高的围墙挡在了大家面前,郑氏的别院到了。   郑氏的别院占地超过三十亩,对于新安县城来说,郑氏别院简直就是地标。认借县衙,也不会认错郑氏别院。郑氏别院其实也算是一个小型的坞堡,里面还有箭塔和望楼,有家丁值夜,门口还有凶狠的狼狗守着,外人想进去可不容易。   不过,对于陈应来说,这就不算事。他们摸到墙脚,两名猛虎义从收拿出绳子抡了抡,正准备往上面抛。   却见周青推开两名猛虎义从,将绳扛在肩膀上。往后退了十数步,开始助跑,轻轻一跃,周青双手扣住了墙头。手臂用力,翻了过去,接着绳梯就从墙头上放了下来。陈应看着周青如此好本事,连连点头,看来他以前没少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陈应非常满意,不错嘛,都有特种兵搞夜袭的感觉了。他也爬了上去,然后纵身一跃,跳进了后院。可能是动作大了点,脚刚落地,那头就传来“汪汪,汪汪”的狂吠声,一条狼狗飞窜过来,呲开一嘴又尖又白的牙齿就咬!   张士贵惊叫:“糟糕,被发现了,怎么办?”   陈应说:“他娘的,还真把咱们当小偷了?我们是来抢劫的,又不是来偷东西的,还怕被发现吗?给我打!”   说着抡起棍子照着狼狗砸了过去,他一棍子抡在狼狗的头上,没想到这狼狗还真耐操,居然略作迟钝,又朝陈应扑来。   罗士信却在这个时候,飞起一脚,一脚踢在狼狗的腰间,扑通一声,重达八十九斤重的特大号狼狗,如同麻袋一样,摔在地上,呜咽着,挣扎着,渐渐没了声音。   至于单雄信更猛,他根本就用棍子。看到另外一只狼狗嚎叫着冲来,抡头拳头,对头狗头砰砰砰就是一阵乱拳,颇有武松打虎的架子,只是非常可惜,单雄信打得是狗。   陈应看着短短半柱香时间,十数只狼狗不是在乱棍下砸成肉饼,就是被几个猛人三拳两脚结果了性命。陈应对一名猛虎义从道:“别浪费,等会带回去,今晚敦狗肉,加餐!”   就在这时,郑安春披着一个披风,耀武扬威的带着数十名手持刀枪或火把的家丁,郑安春厉声喝道:“哪里来的蠢贼,竟然跑到郑家闹事!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郑家是你们惹得起的吗?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管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砰!”陈应上前就是一棍子,这一棍子砸得结实。非常可惜,郑安春的脑袋远远比不上狼狗的脑袋坚硬,他眼睛一翻就瘫倒在地上。陈应笑道:“能动手就他娘的别吵吵快,抢钱抢粮把值钱的东西,全部抢走!”   罗士信大脚飞脚,一脚踹飞一名家丁。单雄信、张士贵、张怀威和阿史那思摩等人抡起棍子,如同猛虎入羊群。别说陈应带着一百余人,就算是罗士信一人,他们这些人也不够罗士信揍的。   这些家丁或许学过一点拳脚功夫,可哪里是这帮狠人的对手,没两个回合就被打得溃不成军了,机灵一点的扔下武器撒开脚丫子就跑,反应慢一点的可就倒了霉,被放倒在地,拳脚棍棒雨点般落下,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第一五三章 原始的化学武器攻防   郑氏别院的武装家丁有一百多人,如果是面对一般的蠢贼,纵然是不敌,也足以坚持到援军到来。可是陈应所率领的人,不是猛虎义从里的高手,就是勇冠三军的猛将,于是乎,郑氏别院的那些武装家丁们就悲剧了。   短短不到一刻钟时间,整个郑氏别院已经没有敢抵抗的了。这些武装家丁也不是傻子,既然对方敢冲郑氏别院下狠手,自然不介意弄死几条人命,只要不抵抗,这些黑衣人倒没有为难这些武装家丁,一顿乱棍打倒,拿绳索捆起来,嘴里塞上破布和臭袜子,就丢在屋里不管了。甚至别院里的丫鬟和女眷也没有被怎么样,这些丫鬟和女眷同样被捆绑起来,关在几间空闲的屋子里。   这个时候,郑安春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就看到一把明亮的横刀,在他的脖子前晃悠,一个身高过八尺,身材熊壮的黑衣人一只手擒着他的衣领、郑安春吓得魂飞魄散,凄厉的惨叫起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陈应还真不放心,万一他的声音被郑安春听出来,弄不好还真需要杀人灭口。陈应朝着周青示使了一个眼色,周青一把将自己的头套摘了下来。   陈应大吃一惊,还以为周青会玩露馅。可是看清周青的脸,陈应差点笑出声。这个周青也太以搞怪了,居然在他的脸上涂抹了一个巴掌大的黑记,还粘了几根看上去非常恶心的黑毛。周青一边漫不经心的用手指弹弹横刀,一边斜着眼睛望着郑安春道:“叫魂啊,再叫老子把你的狗头砍下来!”   郑安春哆嗦着,眼泪都吓出来了,赶紧闭紧嘴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周青伸手轻轻拍着郑安春的脸道:“对了,这就对了,这样才乖,耶耶我只求财不害命,只要你老实配合,我们不会动你一根汗毛。”   郑安春非常艰难的吐出一口气,连带吐出的,还有惊恐的叫声:“你你想干什么?”   周青说:“不干什么,手头紧了,想找你借点小钱钱花花”说到这里,周青提起郑安春道:“你他娘的少拿耶耶当叫花子,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要是让耶耶不满意,你这个脑袋也会挪挪地方了”   郑安春当时就跪了,丢了郑氏的钱财,如果找郑仁泰通融一下,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是如果不配合他们这些黑衣人,他的脑袋马上就保不住了。对于郑安春来说,取舍似乎不难,他马上带着陈应等人前往郑氏金库。   新安郑氏的金库藏得极其隐蔽,居然出乎陈应的意料,不在任何一间库房里,而是在后院的湖心小亭子里。   郑氏别院的后院里有一个莫约三四亩大小的小湖,湖心有一座不起眼的小亭子。乘坐着一叶扁舟,陈应、周青、罗士信等十数人分乘两艘小舟来到湖心岛上的小亭子里,只见郑安春哆嗦着,扭动亭子里的石桌。随着嘎嘎声响起,石桌滑到一边,平坦的地板向两边慢慢裂开,露出一个可容一人进入的豁口的时候,陈应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居然还有这样的机关,看样子真的不能低估古人的智慧啊!陈应率先走了进去。随后,他的眼睛再次瞪得浑圆。   只见这个面积不过二三十平方的暗室中,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码着白花花的银锭和黄澄澄的金锭,少说也有几千两。   陈应二话不说,赶紧找一个麻袋往里面装金子或银子,罗士信对于钱财倒不怎么看重,只不过他更狠,直接双手扣住一个银箱子,将三千两扛在肩膀上。   陈应见怪已经不怪了,三千两银子,唐朝一两为四十二点五克,三千两也就是一百二十七千五百克,约等于两百五十五斤,当然那口檀香木打造的木箱子,至少也六七十斤,整个银箱足足三百斤开外,可是看着罗士信的样子,根本就没有费力气。   一百多号黑衣人郑氏别院里的金银还真不够这帮猛男搜刮的,众黑衣人如同一阵风一样,看到府里什么值钱的就拎起来就走,就连郑府别院里洗手的铜盆、珊瑚、盆景、甚至是厨房里的熏鹿肉,也被这帮黑衣贼一扫而光。   当然,别院里马厩里四十余匹马,十几头牛,也被套上车,五六十辆马车、牛车也没有空载,将郑氏别院里的粮食、盐、甚至是食用油也装上车,这些黑衣贼不仅扫空了郑氏别院的仓库,将仓库里的布匹,粮食,麻绳、还有各种农具一扫而光,最让郑安春吐血的是,这帮黑衣贼不仅连府库清空,就连窗帘布也扯下来,装车拉走。   在陈应看来,浪费是可耻的事情。窗帘布那也是布,也可以做几十上百套衣服。   郑安春以下,整整一个府里所有人都被捆绑起来,塞着嘴,他们既不知道这些黑衣人将物资和钱财运到哪里,也不知道这帮人是什么来路。最可恨的是,郑安春整整被捆了足足一天,若非一个机灵的家丁在门框上将麻绳磨断,他们都不知道要捆多久。   陈应将财物先存放在新安城外的安抚使行辕,随后连夜赶去了北邙大营。返回北邙大营,陈应倒头呼呼大睡,这一夜来回奔跑一百多里,又是扛东西,又是挖地三尺,可把陈应累坏了。   就在陈应忙着睡觉的时候,新安县城可乱套了。   当郑安春脱困之后,急忙向新安县令王渭报案。新安令王渭跟太原王氏没有什么关系,反而与郑氏非常亲密。王渭的父亲是郑氏一个商号的掌柜,他的母亲是隋上开府仪同三司、骠骑将军、渠州刺史、襄城公郑大仕的乳娘,也算是郑氏门人,如果不是因为郑大仕的关系,王渭也不可能以臣妾之子,成为堂堂一方掌县县令。   当王渭得知郑府别院遭遇洗劫,急忙率领三班衙役去寻查,可是他能寻到什么东西?询问执守士兵,发现值守士兵如实所说,因为最近李世民与王世充在洛阳城交战,新安太近,每天都有大量的士绅出城避祸害,数十辆大车平阳很显眼,这个时候,根本就太寻常不过了。   就在王渭站在城门楼上询问值守士兵的时候,他就在短短一刻钟内,至少看到了三四十辆大车离开新安县城。   这边新安郑氏别院遭劫的案情还没有眉目,这边新的案情再次出现,新安最大的粮商,郑氏附庸家族新安胡氏胡雍家中同样遭遇洗劫,同样是一百余名黑衣人,同样是先将人打晕,捆绑起来,然后将家中值钱的财物一招而空。   王渭的胡子都急得扯掉不少,可是他却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这伙贼人出手狠辣,却不伤人,而且荤素不忌,值钱的物件没有他们不抢的。王渭无奈之下,只好将案情禀告安抚使陈应,只是陈应根本就没有给王渭面见,他现在正忙着陪平阳公主李秀宁。   当傍晚的时候,陈应终于睡足了。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被吓了一大跳,只见何月儿坐在床头对面的案几上,用手支着下巴,静静的打量着陈应。   陈应好半天这才回过神来:“我知道我长得帅,那也不同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吧?怪吓人的!”   突然,陈应感觉背后有点冷嗖嗖的,陈应不用回头,从何月儿的口型中就读出了她的意思:“平阳!”   陈应赶紧转身,果不其然,只见李秀宁一身男装,紧射窄袖,甚是精神:“三娘,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   “岂敢岂敢!”陈应连忙小心翼翼的道:“我恨得不每时每刻看着三娘你,做梦都想看到你”   李秀宁非常不适合陈应这种近乎直白的话语,急忙用手搂搂秀发,从而掩饰自己的慌乱:“我这次是来是奉父皇之命,前来问你一件事情!”   “甭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只要是我陈应知道的,定会知无不言!”陈应微微一笑道:“不知三娘想知道什么?”   李秀宁挥挥手,何月儿知趣的走开,李秀宁微微一笑道:“我父皇想知道,你为什么可以在短短半个时辰攻陷函谷关,当然你要是不方便说,也可以不说!”   陈应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使用了烟熏战术!”   “烟熏?”李秀宁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也不是不懂军事的小白,她蹙起眉头道:“不可能有那么厉害的毒烟。”   “烟熏战术”,可以解释为后世“毒气战”的先河。不过由于科技水平所限,所造出来的毒气不可能有后世毒气那么厉害,能其起到的作用主要是“熏逐。”即在一定时间内将一定区域内的人熏走,然后攻城方便可趁机攀墙夺城,起到的是配合作即便如此,考虑到时代的技术水平,也已是十分厉害的招数了。如果云梯、攀爬部队和投石车等能够跟上的话。将有可能给守城方造成很大的危机。   李秀宁自然知道烟熏,不过烟熏的威力,绝对不是像陈应那样威力巨大。纵然守军无法视物,没有办法用弓箭压制敌人靠近,可是站在城墙上的敌人,如果拼死不退,双方都处于烟熏之中,其实属于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境地。   陈应笑道:“只要说穿了,其实也是一钱不值,干草为里,以便燃烧,湿草为表,则能够生出浓浓烟气,如果里头再掺上毒草,那就更加厉害了。那狼毒草马吃了会拉稀,但要是熏烧起来芒出烟雾,加上砒霜和沥青,吸入得多会使人口鼻流血,如果不及时避开浓烟侵袭,也有可能会出现昏厥、或猝死。” 第一五四章 皆大欢喜的抢劫   李秀宁惊讶的问道:“居然会这么厉害?”   “然而,这毒烟熏逐战,也没有那么神奇,反而要受到严重的天气和地利环境制约。”陈应摇摇头道:“熏逐战法不能单独使用,必须与天气、环境、还有风向、风力大小相互配合,风向自然是必须让被熏的城池处于下风口,其实风力不能太大,只要太大了,毒烟就会直接越过城池,漂向远方,无法对城池形成影响。当然,风力也不能太小,太小的话,就会漂不到敌人城墙上。函谷关,地处函谷道口,除了深冬的季节,平时都刮东南南,函谷关处于上风位,不过,函谷道口,南北都是稠桑塬,哪怕一点小风,经过函谷道的时候,都会形成大风。”   陈应其实在发动烟熏函谷关的时候,所选的时机最好,他选择的恰恰是西北风,几乎没有三级的时候,这样的天气在冬天是非常罕见的,而在早春时节,其实也比较罕见。不过陈应运气好而已,遇到了西北风风力最小的时节,西北风在函谷道内形成空气对流,向函谷关城形成了直接的冲击。   李秀宁蹙起眉头,若有所思的道:“也就是说,一旦风的大小、风向适合,就可以对所有城池采取毒烟攻击?也就意味着天下间再坚固的城池也无法防守?”   陈应闻言哈哈大笑道:“哪有这么厉害啊,要破这一招,其实非常简单。如果城内拥有足够兵力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发制人,派兵出城,趁着敌人未发动之前,将先他们堆起来的柴堆给毁了。要不然等对方动攻击的话,就会很被动。”   李秀宁此时如同一个好奇的宝宝,继续问道:“若是城内守军兵力不足,无法反击出城反击呢?更何况,敌人也可以利用城内守军迫切想毁掉毒烟的心思,在城外设伏,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李秀宁果然是在兵法上面有着极高的天赋,事实上当初陈应在函谷关的时候,就是利用了这一个办法。如果王仁则敢派兵出城,他当时会死得更惨,陈应在城外集结了十八个团的越骑军、九个团的陌刀军,还有超过五十个团的弓箭手,无论王仁则最终会派出多少人马,陈应都有绝对的把握将王仁则派出的出城兵力吃掉。   不过,当时也不知道王仁则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还是因为他看出了陈应的意图,并没有派兵出城,所以陈应的伏击计划,最终胎死腹中。   “这句话就一语中的,问到点子上了!”陈应悠悠的笑道:“这个时候的毒烟,其实毒性并不高,很容易预防。”   说着,陈应从大营里里面床下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锯掉将近一半的葫芦。被锯掉的葫芦边缘为了防止划伤脸部,还用麻布将葫芦的边缘部分包裹了起来。葫芦的底部被凿出了五个如同铜钱大小的窟窿,里面全部垫着一层黑白相间的布包。   李秀宁拿着这个葫芦,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了:“就这个破葫芦可以防毒烟?”   “你可不要小看它,防毒效果还真不错!”陈应洋洋得意的道:“你看到这个布包了吗?这里面装的是活性炭。”   由于活性炭有极强的吸附性,可以作为防毒气的过滤器。这些知识涉及到了化学知识,陈应一时半会还真没有办法向李秀宁解释清楚。   事实上最初的时候,陈应认为狼毒草和砒霜、沥青这些东西燃烧出来的毒烟,威力不强,就直接用五层活性炭制造成了口罩,分发给段志感麾下的将士,不过这种口罩的效果并不好,由于很多士兵戴着口罩嫌闷,并没有捂住鼻子,于是乎,很多将士都已经中招了,事后出现了咳嗽、流鼻涕等不良反应。   不过,随即陈应又提出了改进。毕竟狼毒草和砒霜、沥青这些东西太常见了,保不准哪一天有人就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陈应为了有备而无患,就命人制造了一批猪嘴式的简易版防毒面具这不是老程瞎诌,大家如果想制作一个玩玩非常简单,拿一个两升左右的可乐瓶子,剪掉一半,留下人脸面部的弧度,里面装着活性炭包,就可以了。某宝有卖。   陈应拿着这个猪嘴式的防毒面具,给李秀宁戴上,然后轻轻在她的脑后将绳子系好,看着李秀宁戴着防毒面具的样子,陈应忍不住想笑。   但是,李秀宁却没有笑。   李秀宁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她是心仪陈应,但是她更是大唐的公主。李渊担心陈应手中的那种可以攻城拔寨无往不利的利器,其实也是她最看到的东西。事实上,陈应的表现让李秀宁非常满意,不仅没有任何推诿,也没有任何不满,不仅一五一十的将毒烟熏攻之法告诉了她,还将可以预防的措施也一并告诉了她。   陈应让人找来一面铜镜,放在李秀宁面前,让李秀宁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李秀宁戴着防毒面具根本就没有办法说话,看着李秀宁眉眼里闪烁着焦急的目光,陈应急忙给李秀宁解开脑后的绳子。   李秀宁喘着粗气道:“很不舒服,有点气闷!”   陈应点点头道:“这也没有办法,我已经命工匠进行改进,争取制造出更好的防毒面具。”   就在李秀宁与陈应在北邙大营试验防毒面具的效果时,在大营外焦急等待的郑安心与王渭等新安士绅,此刻快哭出来了。   事实上不光是新安县城的士绅遭遇抢劫,就连桃林的弘农杨氏的一个田庄也遭遇了洗劫,不过弘农杨氏在桃林的田庄远远不如新安郑氏别院富庶,被抢劫了莫约六七百贯钱财和上千石粮食。   这些黑衣贼人简直是越来越嚣张,大白天居然洗劫了绳池,此时北邙大营外聚集了七八个县令,上百名士绅,他们苦等着陈应给他们主持公道。   事实上,在场的上百人就没有一个人想过,这些黑衣人其实是陈应率领的,他们找着正主告帮凶,结果只能呵呵了。   直到晚间时分,李秀宁将狼毒烟球的样品、详细的制作方法、以及防毒面具全部试验一遍,直到李秀宁亲自试验了防毒面具的效果,这才让何月儿携带狼毒烟球的样品、详细的制作方法、以及防毒面具返回长安,向李渊复命。   等忙完这一切,李秀宁和陈应准备晚饭的时候,周青这才向陈应禀告:“新安令王渭、郑氏别院外事总管郑安春等人求见!”   陈应当然知道这些人要求见自己的目的,不过李秀宁在场,陈应装作不明所以的道:“还能不能让人安生得吃个饭?没事求见本大将军做什么?地方的事情,让他们墨守成规,根本不必请示,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李秀宁却道:“政务要紧,想来这些官员也等及了,要不就让他们一起进来,看看他们有什么事情!”   陈应暗暗高兴,有李秀宁这个证人在此,岂不是可以更好的洗掉自己的嫌疑?不过,陈应使使眼色,周青会意。   陈应假装勉为其难的道:“让他们稍等片刻,等本大将军吃完饭再说!”   陈应与李秀宁匆匆吃完饭,好不容易得到陈应召见的众人一下子涌进大帐,众人扑通扑通全部跪在地上,嚎嚎大哭,那模样仿佛像是被几十个雄壮大汉轮了一样。   好半天,众人发现陈应根本就没有反应,完全是向瞎子抛媚眼。   郑安春倒不像其他官员或士绅一样没有见识,他发现陈应帐中光明正大的站着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而且看着陈应让其站在左下首位,显然地位不同一般。他的脑袋急转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草民郑安春拜见平阳公主殿下!”   众官员对于陈应拒不接见他们,原本心中是有气的。他们自然而然的认为陈应在端着架子,可是听到郑安春如此说,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们心中的气也就顺了。毕竟他们再重要,那也没有来自长安的平阳公主重要。   “下官我等拜见平阳公主殿下!”   众人再次叩拜。   陈应摆摆手道:“诸位免礼,如今正值战时,闲话少说,有什么事赶紧说,本大将军军务繁忙!”   郑安春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马上眼泪鼻涕横流,带着哭腔道:“请陈安抚为草民作主啊!”   “请陈安抚为我等作主!”   陈应被众人吵得头大,冷声指着王渭喝道:“王县君,你先说!”   王渭急道:“下官请陈安抚调兵剿灭黑人贼!”   “黑衣贼?那是什么鬼?”陈应望着周青道:“咱们这附近有这么一股势力吗?”   周青连连摇头道:“卑下不知!”   郑安春接着道:“这帮黑衣贼好狠啊,他们于前夜洗劫了荥阳郑氏新安别院,劫走黄金六千余两,白银两万余两,铜钱超过万贯,粮食约为一万余石还有大量钱财,郑氏新安别院损失超过十二万贯!”   陈应听到这话,很想对郑安春大吼一声:“你他娘的放屁!”   陈应自然清楚从郑氏新安别院抢到了多少财物,他共抢到了黄金三百二十锭,其中十两一锭约为一百五十枚,五两一锭的约一百三十枚,还有五十两一锭共计四十枚,满打满算才四千一百五十两黄金,可是在郑安春嘴里,居然变得了六千两黄金,多了将近两千两,相当两万贯钱。   至于所有财物加上一起六万五千贯顶天了,绝对不会超过七万贯。   陈应瞬间就想到了后世的一个段子。劫匪抢劫银行,回去后,其中一个新来的劫匪说,老大,我们赶快数一下抢了多少。那老劫匪说:“你傻啊?这么多,你要数到什么时候啊?今天晚上看新闻不就知道了吗。”劫匪走后,行长说,赶紧报案!主任刚要走,行长急忙说:“等等!把我们上次私自挪用的那五百万也加上去!”主任说:“要是劫匪每个月都来抢一回就好了”。   第二天新闻联播报道银行被抢了一亿,劫匪数来数去只有两千万。   老大骂道:“妈的,老子拼了一条命才抢了两千万,银行行长动动手指头就赚了八千万,看来这年头还是要读书啊!”   陈应没有想到这一次抢劫郑氏新安别院,反而帮郑安春把他贪污的窟窿给填上了。   毫无意外,陈应发现所有报案人所报的数额,都远远大于他们实际所抢的数额。陈应对于这个现象非常无语,贪污不仅仅存在于国家,事实上任何家族里也有蛀虫和硕鼠。   陈应倒没有什么,李秀宁却大为惊讶:“真是无法无天,公然抢劫,视王法为无物,这样的匪徒,抓到之后,一定要严惩。”   陈应咬牙切齿的道:“对,一定要严惩,本大将军只要抓到这些匪徒,一定要严刑拷打,把他们抢劫的财物,如数吐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进来禀告道:“禀告大将军,斥侯发现龙潭谷发现有不名武装人员聚集!”   “哈哈!”陈应哈哈大笑道:“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来人,亲卫部队集合,半个时辰之后出发,包围龙潭谷,一定要把这帮硕鼠全部抓起来!”   龙潭谷自然没有什么黑衣人,不过却有一帮占山为王的土匪,也有一些陈应藏匿进去的财物,不过这些财物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而且是没有办法脱手的部分,比如,郑氏别院里珍藏的端砚、檀香木雕刻而来的镂空屏风,这些东西虽然值钱,可是关键见得光。   陈应原本打算就是栽赃这帮土匪,顺便了解此事。毕竟陈应短短两天时间抢到了将近十数万贯的财物,已经足够安置流民了。   只是陈应绝对没有想到,他这边还没有出兵,那边的监视的潭龙谷土匪的斥侯居然抓到了十数波前来秘密送信的信使,让陈应哭笑不得的是,这些信使居然有郑安春或其他外府管事秘密派出来的,就是提醒这些土匪,陈应准备出兵要来收拾他们了。   罗士信看着这些信使和密信,非常疑惑的道:“他们这帮家伙傻了吗?为什么要通知这帮土匪?”   陈应道:“他们才不傻,相反,他们都非常聪明所谓的人性,哈哈!“陈应不由得大笑起来。   自然而然,陈应不愿意背这个黑锅,为了显示自己没有中饱私囊,陈应邀请众遭劫士绅和郑安春等一同观看这次剿匪。   潭龙谷内屯聚的土匪在陈应亲卫队的进攻之下,经过不足半刻钟的抵抗,全部束手就擒,不过在潭龙谷内缴获的财物,却远远对不上数,这是一笔烂账。   然而,这已经不是陈应操心的事情了。他有了这些钱,就可以启动他的集体农庄工程了。 第一五五章 女皇老妈果然霸气   中原是膏腴之地,可是唯独豫西不是,特别是在新安这个县,这是典型丘陵山地,成规模的平原不多,大都是小型盆地。   那种土地肥沃,方便灌溉的良田,基本都是荥阳郑氏和河南郡大大小小的世族门阀嘴里肥肉,哪怕陈应开荒,也不过捡些瘠薄之地。哪怕在老天爷赏饭吃的情况下,一年到头都风调雨顺,可惜这样的年景,十年之中连两年都占不到。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产量也让陈应纠结不已。农夫们辛辛苦苦忙了大半年,一亩地的产量顶天了也就一石五斗左右,差不多只够一个人在和平时期五十天的口粮。   陈应想想后世所见所闻,动不动亩产千斤以上,自然觉得一亩不足一石五斗的产量实在是太少了。陈应也在感慨,如果自己当初可以带点玉米,土豆、或许辣椒种子,那该多好啊。   由于河南郡的土地无法建设那种大规模的农庄,这些流民只能以百户、十户为单位,分散安置。像灵州那样,缺乏世族和门阀控制的地方,陈应就可以十堡一镇聚集在一起,这样既方便管理,也方便防御。   只是非常可惜,中原历来都是各大家族重视的地方,特别是山东世族门阀控制的区域,这里几乎没有成规模的荒地,让陈应开荒都找不到地方。   这些流民被陈应用一日两餐一稠一稀两餐吊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些流民慢慢就适应了陈应的安排。   十数万流民的安排,在河南郡需要分成数千个村落,数千个农庄,可是这其中需要大量的农具。陈应名下的各个作坊,本身并不具备生产耕具和种子,甚至陈应连粮食销售与购买的生意都没有参与。   虽然通过抢劫,陈应在很短的时间内弄到了足够安置流民的钱财,可是安排这些流民的物资,却没有任何头绪。无奈之下,陈应只好向杨恭仁与武士彟和侯莫陈虔会求援。   让陈应非常意外的是,得到陈应的求援的消息,杨恭仁和虞庆在次日就赶到了新安县,最让陈应意外的是,武士彟倒是没来,反而武士彟的新夫人,陈应的大表姐杨蓉乘坐着她的那辆非常招风的四轮马车,赶到了新安。   杨蓉双手提溜着襦裙,避免裙摆拖到砖地上她整饬妆容出来,明艳依旧,清亮的眸子在烛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李秀宁望着杨蓉的妆容,实在难以想象,基本杨蓉居然是四十多岁的妇人了,似乎杨蓉脸上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有留下。特别是杨蓉饱满而坚挺的胸部,让李秀宁都些嫉妒。   “武杨氏拜见公宫殿下,拜见家兄!”   陈应热情打趣道:“大表姐多日不见,更美艳了几分。”   突然,陈应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扭头一看李秀宁脸色有些不自然。   还好杨恭仁是过来人,上前打场圆场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我与陈应是姑表兄弟,论辈份蓉娘还是陈应的大表姐!”   李秀宁听到这个解释,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一些。   杨蓉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李秀宁的尴尬,大大方方的坐在软榻上吩咐身边的侍女道:“去把我放在马车里的义阳茶拿来!”   李秀宁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杨蓉居然也有一辆四轮马车,不过看到杨蓉的马车规模和制式,比起自己的来差上不少,李秀宁心中这才舒服一点。   陈应倒是知道所谓的义阳,就是后世的信阳,义阳茶,那岂不是信阳毛尖?那可是后世的中国十大名茶。   可是,当丫鬟将杨蓉的义阳茶水拿来,陈应感觉杨蓉在暴敛天物,好好的茶叶,非得捣成茶叶沫,然后又乱七八加的加入了姜、蒜、花椒、盐、甚至还有羊油,浓浓的一碗如同粘稠的像粥一样的糊糊,杨蓉与李秀宁、杨恭仁都吃得津津有味。   陈应实在受不了这种怪异的口味,不过现在并不是陈应表现他茶艺的时候,他只好向杨蓉要了一些茶叶,准备以后再慢慢摆弄。   杨蓉笑嘻嘻的望着陈应道:“小表弟,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想要什么帮助?”   陈应道:“由于这场战争,河南地出现大量的流民,小弟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一方安抚大使,所以这十数万流民的生计就落在了小弟头上,不得已只好向大表哥、大表姐求援了!”   杨蓉摆摆手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现在杨氏的事情,我可帮不上忙,在武氏我还能说上些话,这样吧,你需要什么多少粮食?五万石够不够?”   陈应一听这话,朝着杨蓉竖起大拇指。   不愧为一代女皇的亲生老妈,果然够霸气。张口就是五万石粮食。杨恭仁淡淡的道:“杨氏也可以帮忙小表弟三五万贯钱粮。”   陈应一听这话,怪不得古代世族门阀可以把持地方政务,就像现在,陈应作为外来人,想要郑氏支持的时候,郑氏是一毛不拔。而弘农杨氏因为与陈应有亲戚关系,张口就是三五万贯,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当然,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司空见惯的事情。一个庞大的家族,对于家中子弟,那是全力支持,一个家族的财力和物力支持一个人或少数人的时候,哪怕是傻子也可以做出成绩。比如南北朝时期的大书法家王羲之,这货可是东晋的右将军。地位相当于军事委员会副主席,超品将军,可是王羲之除了在书法上有所建树以外,这货在军事上没有半点建树,甚至没有一例领军打仗或军事意见的记录,属于典型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货色。偏偏王羲之的名声非常高   陈应想了想道:“正所谓亲兄弟明算帐,小弟我也不能让大表姐和大表哥吃亏,我的意思是,我们建立一个联营机制!”   陈应创立的钱庄,自然是利用后世银行职能,对于市场经济进行调节。正所谓头三脚难踢,现在在官府不介入的情况下,如何推行大唐通利钱庄发行的纸币,成了陈应头疼的难题。当然,利用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的军饷和赏赐支出,这只是一部分,这些纸币转了一圈,已经回到了通利钱庄手里,几乎没有人收藏或持续使用这个纸币。   杨恭仁对于做生意这事并不热衷,就起身背着手打量着窗外。陈应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有着厚厚一叠纸。   陈应拿着这些纸递给了杨恭仁、杨蓉,还有李秀宁。李秀宁莫名奇妙的看着这些纸,这些纸上面的印着山峦与长城的图案,正面则是十贯字样。还有的是长江与黄河图案,正面则印着五贯字样。还有长安城图案,上面则印着两贯字样,第四种则是印着洛阳图案,上面印着一贯字样。   李秀宁蹙起眉头,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陈应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就看到杨蓉眼睛里放出精光:“这是钱?”   陈应点点头道:“这是通利钱庄发行的纸币,怎么样漂亮吧?”   事实上这并不算是历史上最早的纸币,汉武帝时期因长年与匈奴作战,国库空虚,为解决财政困难,在铸行“三铢钱”和“白金币”用银和锡铸成的合金币的同时,又发行了“白鹿皮币”。所谓“白鹿皮币”,是用宫苑的白鹿皮作为币材,每张一方尺,周边彩绘,每张皮币定值40万钱。由于其价值远远脱离皮币的自身价值,因此“白鹿皮币”只是作为王侯之间贡赠之用,并没有用于流通领域,因此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纸币,只能说是纸币的先驱。   纸币比金属货币容易携带,可以在较大范围内使用,有利于商品的流通,促进了商品经济的发展。   陈应现在制造通利钱庄的纸币,就是为了促进大唐的商业发展。   杨蓉认真的抚摸着这些纸币,指着上面一连串的阿拉伯数字问道:“这鬼画符的是什么意思?”   “这是大食数字,分别代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陈应道:“为了防止出现假钱,所以每一张上面都印着不同的数字组合,这种数字组合代表着与图案和币值的密码,只要是假币,就能让人一眼看出来。而且这些纸币,方便携带,哪怕一万贯,一千张莫约四斤重多一点,一个人可以轻松携带二十万贯钱出行。”   李秀宁是大唐的公主将军,考虑事情的角度往往从军事出发:“这如果作为军队的军饷,若是军中将领哗变,他们手中的钱就会变成一堆没用的废纸?”   陈应苦笑不得的解释道:“理论是这是可行的,不可毁坏的将是钱庄的信用。”   陈应经过小半个时辰的解释,终于将这些纸币的好处与方便介绍给了众人听。陈应的意思是,他先利用钱庄的渠道,与流民达成初步贷款协议,再将这些纸币发放给贷款的百姓,而太原武氏、弘农杨氏、以及侯莫陈氏还有陈应本身所有的商号,按照面值,无条件接收这些纸币。   杨蓉突然问道:“你是说,把钱存入通利钱庄,每年可有三分利?”   陈应点点头道:“不错,你如果存入钱庄一万贯,一年下来,可以多得三百贯。如果是存入十万贯,仅利息收入将高达三千贯。如果是一百万贯那就是三万贯!”   杨蓉拍了拍陈应的肩膀道:“姐姐可是把棺材本都交给你了,我回去就让人找马周,先存”   陈应紧张的问道:“先存多少?”   “十万贯吧!”杨蓉不以为然的道:“先存十万贯,家里还可以筹措个七八万贯,最多两个月,可以存入二十万贯。”   陈应狂喜。暗道:“女皇的老妈,果然霸气。”   这也算是通利钱庄第一笔存钱业务。   杨恭仁也有些意动,当然他看重的并不是陈应的通利钱庄的信用,而是陈应个人的信用,杨恭仁道:“弘农杨氏在河南郡内的一百二十八个店铺,包括十六万石粮食,可全部接受纸币购买!”   当陈应钱庄里每年三分利的消息传来。闻讯而来的将领们也纷纷慷慨解囊,将承诺将存入通利钱庄。   短短十几天功夫,陈应的两三万麾下将领有数十数百贯不等,当然像罗士信、张怀威都将全部财产存入,至于其他人,少则一贯,多数十数贯。   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陈应仅仅在河南郡就吸纳了超过二十万贯的存款。   直到现在,这些流民的心情都非常忐忑。直到二月十七日这天,他们终于得到准信,唐国安抚使要分给他们田地了。而且按照原本登计的信息,分别发给他们一张张纸片,据识字的人说,纸片上面写着一贯、两贯、五贯以及十贯不等面额。   众流民不懂这些纸币是什么东西,不过他们已经在领这个纸币的时候,已经签字按了手印,以未来三年的收成作为质押,可以向杨氏、太原武氏、侯莫陈氏这三家商号的店铺里买他们所需要   在众流民想来,这个所谓的“纸币”,大概就是一种票据,一种凭证。   怀着忐忑的心情,一名脸上布满沧桑的老农带着十几个后生,他们是属于一农庄,共四十六户联营。根据经验判断,他们需要十二头耕牛和二十套耕具,家上种子和生活到秋后丰收时的粮食,他们共借了六十五贯钱。   “德发叔,你说咱们能换来牛吗?”一名脸色稚嫩的后生怯怯的问道。   被称为德发叔的老农一脸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问问看吧!”   众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先来到一家挂着“杨”字幌子的粮店里,怯怯的问着伙计:”我们要买粮!“   ”买粮,陈粮,还是新粮,谷子还是糜子?麦?还是米?“   ”二百石谷,一百石麦!“   伙计心算一会道:“二百石谷十六贯三百钱,一百石麦四贯六百钱!”   德发叔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纸片,数了几张递给伙计。   伙计熟练的接过纸币,又从柜台上拿出一百钱递给德发叔,这是您的零钱,来跟我取粮吧!”   众人一眼,简直目瞪口呆的道:“真能换来粮食?”   伙计撇撇嘴道:“这不是纸,是钱是钱,你要是不要的话,有多少都给我” 第一五六章 旧规矩害死人   年纪轻轻的马周就表现出了八面玲珑的一面,将陈应的通利钱庄打理得井井有条。第一次作为陈应的门人,代替陈应前来东宫,马周也不亢不卑,表现得有理有节。   此时的东宫司府令的官职,也已经更名为东宫太子家令,负责管理东宫的财物,当马周完成与新任家令韩悦的交接后,马周正准备离开。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模样娇柔,楚楚可人的宫装美婢来到马周身边道:“你是马周吧?”   马周点点头道:“正是区区!”   那宫装美婢微微一笑道:“太子妃唤你过来!”   马周朝着宫装美婢笑道:“还请姐姐带路!”   “跟我来!”   在东宫曲折的走廊里走了足足一刻多钟,马周来到一处明堂里。不过马周并没有机会面见太子妃郑观音,而是隔着布幔向郑观音请安:“太子妃有什么事情吩咐马周?”   “倒也没有别的事情,”郑观音坐在布幔,抑扬顿挫的说道:“听韩悦说,这一次你带了纸币?”   这次马周前来与东宫交接武德三年第一季的分红收益,数额可不小,足足十七万贯。哪怕武德二年第四季度的时候,只有八万三千贯,陈应也让人足足用了六辆马车,拉了满满六车金银。可是这一次,马周居然一人乘坐一辆两轮小型马车,搬着一个不过两尺见方的小匣子就直接前来交接。   韩悦没有见过纸币,看着区区不过十七捆钱币,拿不定主意,急忙向太子妃汇报。韩悦知道陈应在李建成的面前,非常有面子,是李建成身前的红人。可是东宫如今开销也大,特别是太子妃经常以绣花、女红、或者书画再或者歌舞等方面的事情,邀请一部分朝廷勋贵或官员女眷会面,进行夫人外交。   面对这些贵妇和女眷们,郑观音的出手也非常大方,动则都是数千贯或上万贯的花销。五公主年前小产,刚刚满月,仅仅向长广公主送补品、什么人参、鹿茸、燕窝等贵重物品,就多达七千余贯。淮南公主百岁宴,郑观音又给淮南公主送了一对昆山玉环,所谓的昆山玉其实就是后世的和田玉,虽然在这个时候,和田玉远远没有后世贵重,不过由于路途遥远,价格也不菲。   仅仅太子妃一个的支出,第一季度就多达六七万贯。韩悦看着已经枯竭的财库,非常担忧,可是现在偏偏陈应居然没有送来一钱的现钱,却一盒子纸片。拿纸当钱,只有疯子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马周一听这话,微微一怔,顿时明白了太子妃这是不相信纸币的信用。不过,想来这也奇怪,拿纸当钱的事情,就是让马周想破脑袋,他也想不出来的事情。也只有陈应可以想得到。当然,马周自然知道这个纸币,只要建立起坚挺的信用,拿纸当钱,一点问题都没有。   马周解释道:“回禀太子妃,这个纸币是我家主上发明出来的,目的就是了方便携带,只要拿着我们通利钱庄开据的纸币,随时都可以到通利钱庄的柜台支取等额现钱,分不差。若是太子妃不信,可遣人去钱庄支取。”   郑观音倒没有意识到纸币的重要性,她抚摸着眼前匣子里装着的纸币,每一张纸币上此时还散发出油墨的香味,不过让郑观音非常奇怪的是,这纸币上的颜色,手指摸在上面,居然不会掉颜色,一百贯后面的图案也非常奇怪,辽东之东,不就是高句丽吗?怎么成了大唐的安东都护府?   事实上,不光是安东都护府,这张大唐版图上还有安南都护府,安西都护府,安北都护府。安北都护府的辖境将后世的贝尔加湖都囊括进去了,安西都护府则是将整个里海。这倒不是陈应胡乱画的。这的确是大唐时期,全盛时期的版图。   也算是陈应的恶趣味吧,如果有人将纸币陪葬,说不定将来考古界就会发掘出来,给后世提供一个大唐版图的实物证据。   郑观音微微蹙起眉头,不解的问道:“如此岂不是多此一举?”   马周耐心的解释道:“太子妃明鉴,今年第一季度,东宫分红就多达十七万贯,当然这跟东宫采购一大批装备有关,不过可以预见,今年东宫的分红不会少于七八十万贯,有可能会突破百万贯,一百万贯,如果即使全部是金子,也需要十万两黄金,我们钱庄根本无法一次性拿出如此多的黄金,如果是铜钱,太子妃知道一百万贯会有多少吗?”   郑观音原本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可是转念一想,顿时吓了一大跳。唐朝一贯钱的重量约等于九斤五百克,一百万贯就是九百万斤,就算是折合成后世的吨,也多达四千五百吨。一辆两轮马车能拉两千斤,足足需要四千五百辆马辆运输,也就是说平均每天就要十二三辆马车不停地向东宫运钱。先不论东宫能不能存下这么多钱,关键是这么大一笔财富,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东宫太子虽然是监国太子,大唐的第二号人物,可是他毕竟不是大唐的第一人。如果李渊开口向李建成讨要这一部分钱,李建成能拒绝吗?   答案是肯定的,李建成不能拒绝。然而这个纸币却可以掩人耳目。   马周看不到郑马音的喜怒与表情,趁势道:“太子妃有所不知,这纸币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事实上郑观音已经意动了,她听到这话好奇的问道:“什么好处?”   马周笑道:“东宫所有的钱,都可以在太子妃掌握之中,即使是百万贯钱,太子妃也可以放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   郑观音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不错!我陈郎君说,你书略缺,杂学博识却显于众人,不知道你打算怎么谋出身?”   马周一听这话,心中微微惊讶。他欠着侯莫陈氏的恩情,受侯莫陈氏资助,如今略有小成,报效侯莫陈氏属于理所应当。可是他却没有想到,陈应居然在暗地里请太子妃给他谋一个出身。   要说马周不感动那绝对是骗人的,有的人喜欢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可是实际上却什么事都不作为。而陈应恰恰是那一种,嘴上什么都不说,暗地里却把自己该得的好处,尽量得到。马周倒不是不想当官,只不过他却知道,眼下大唐还是门阀世族的天下,他出身贫寒,即使在官场中,恐怕也难有作为,反而会受到世族官员的打击和排挤。如果将来陈应可以开府拜相,那个时候再进入官场也不算迟。   陈应能在这个时候想起自己,也算是一个宽厚的主上。   “太子妃问起,马周便厚着脸皮跟太子妃讨个主意。”   郑观音淡淡的说道:“陈郎君是太子殿下欣赏的人,你又是陈郎君欣赏的人,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客套什么?”   马周道:“如今我家郎君在安抚河南,郑氏是河南的地主,马周想把咱们的生意扩展到河南乃至整个中原,还请太子妃给郑氏通通信。”   郑观音微微一怔,没想到马周居然要把生意开到河南,以及荥阳郑氏的大本营。可是这生意,本来就那么多钱,一旦陈应的商号强势进入,郑氏还真没有抵抗能力。一旦让陈应的商号出现在郑氏的地头,恐怕郑氏会损失惨重。她刚要张口拒绝,转念想到,陈应现在是东宫最大的依仗,马周的意思,恐怕就是陈应的意思。她不能决定郑家的事情?转念又去细想答应马周这事的好处。   郑氏虽然会损失些钱粮,可是东宫却占到收益的三成,郑观音仅仅考虑片刻就拿定了主意:“本宫会想办法的,你且回吧!”   马周闻言大喜。   涧河河畔有一块河洼之地,这里的面积大约有一千七八百亩的样子,当然这里已经算是新安县境内为数不多较大的荒地了,由于这里地势低洼,十年之中,有七八年光景都会被涧河水淹。   所以,这里虽然靠近水源,方便灌溉,却是因为地势太低,经常被水淹,而被荒废。陈应看到这一块荒地的时候,感觉非常无语。   这简直就是像在后世古玩市场里捡漏,捡到一块宝地。可是被安置在这里的百姓也不情愿,如果不是官府无偿分给他们田地,帮助他们建造房屋,估计一夜之间这些流民就会跑光。   一名老农实在看不过眼,害怕陈应将宝贵的种子浪费在这里,就鼓起勇气劝道:“这位少郎君,这里的地没法种叻,你肯定被人家骗了,俺是绳池人,早就听说过这里,十年都有九荒”   陈应哈哈大笑:“谁告诉你们这里种不出庄稼?”   涉及到专业的事情,老农感觉有必要让陈应明白,种地这活可不是他们这些公子王孙可以搞定的。老农的态度非常执着:“种不得叻,种了也会被水淹,费力不说,还浪费种子。黍、稷、麦、菽、麻都种不得。”   陈应道:“那你们怎么不种稻?”   老农像看傻瓜一样看着陈应:“河南怎么可能种稻?”   陈应摇摇头道:“应该可以种稻,绝对可以!”   陈应依稀记得后世的时候,他有一个河南籍的客户,给他送了两袋杜良大米。陈应记得非常清楚,杜良是开封县的一个乡,更何况后世信阳的大米也非常有名。可见河南的气侯是可以种水稻的。   老农摇摇头道:“不行”   陈应坚决的道:“听我的,就种水稻,我让人给你们买种子。”   就在这时老农身边至少二三十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朝着陈应磕头,七嘴八舌的祈求道:“郎君,您就行行好吧!”   “郎君,您就可怜可惜我们这些苦命的人吧!”   “在这里没法种稻子,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郎君,您发发慈悲吧!”   “小老儿给您磕头了,您就放过我们吧!”   听着这话,陈应感觉莫名奇妙。仿佛他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情。陈应不得不感叹:“旧规矩害死人。 第一五七章 侯莫陈氏的真实实力   最终无奈之下,陈应只要以个人的名义,将一千七百八十亩涧河低洼的水田购买下来,这一个小村子四十九户,二百六十余人都成了陈应的佃户。   也只有陈应成为此间主人的时候,这才将种植水稻的任务,布置下去。   陈应带着新安县令王渭、河南郡原长史刘景中一个聚居点一个聚居点的巡察。如果在中原的其他地方,安置十数万流民一点难度都没有。可是在豫西这个丘陵地带,想要安置十数万流民,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丘陵地带中间的小盆地,只要是能开垦的土地,基本上都早已开垦光了。如今眼看春耕在既,陈应也暗暗着急。原本他想过利用荒芜的丘陵垦殖梯田。只不过实地考察之后,陈应这才发现,他想得太简单了。   河南郡长史刘景中指着一个缓坡告诉陈应:“这里的土不错,可以筑梯,不过新安这里雨季的雨很猛,用土肯定不行,如果用土,恐怕连两场雨都坚持不了。肯定要堆石方,从这陵丘的山腰部开始,至少要筑三百四丈远,两丈高的石方,就算用石,要往底部打大木桩子,用巨石压底。这个工程太大了,只怕河南郡出面主持都很难行啊,若是想凭借一个村落的力量”   陈应这还是第一次实地考察,越想心头越打退堂鼓,在这小山建个小型的梯田,耗资也是数万贯计的。   就在陈应思考是不是要向李建成或李渊提出申请,向关中输送这些流民,分散在关中各县安置的时候,突然一名青色官服九品小吏躬身拱手道:“不,不,不,没有刘长史你想象的这么艰巨,营建梯田有两个思路,一是筑高台固土,一是种植篱!”   陈应眉毛一挑,疑惑的问道:“植篱?”   陈应自然知道植篱是什么意思,凡是由灌木或小乔木以近距离的株行距密植,栽成单行或双行,紧密结合的规则的种植形式,称为绿篱,也叫植篱、生篱等。世界三大园林之一的欧式园林常采用的造景手法。因其选择树种可修剪成各种造型,并能相互组合,从而提高了观赏效果和艺术价值。此外,绿篱还能起到遮盖不良视点、隔离防护、防尘防噪、引导游人观赏路线等作用。   当然,人工种植的篱墙,可以遍布后世任何城市的角落。   青衣小吏非常认真的解释道:“筑高台固,固然效果极佳,不过代价太高,得不偿失。若筑五百亩的高达,投入至少两万贯以上。”   陈应频频点头。   只是刘景中的脸色明显不善,他用犀利的目光望着王渭。王渭也是满脸苦笑,这九品官员,正是新安县主薄。按制新安县属于中县,主薄最次也应该是从八品,或者正八品。偏偏这个徐苍山出身太过寒酸了。   徐苍山的母亲,本身新安县县牢的女囚。古代女囚犯奸罪才会给判入牢坐监,罪刑再重一些,甚至会给判入官窑为妓。徐苍山因为模样周正,被女监的看管婆子,伙同洛阳妓馆里的鸨婆,经常强迫女囚侍寝之事。徐母自然难逃噩运。后来徐母怀了身孕,却不知徐苍山真正的父亲是谁。   不过在徐苍山九岁的时候,他的母亲病亡。被狱卒老光棍徐大眼收为养子。徐苍山随即也改姓徐。后来在徐苍山十五岁的时候,顶替徐大眼成为新安县司狱,有传言徐苍山是走了前任县令高雅之的门路,才升任九品主薄。   然而王渭此时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因为他发现陈应看这个徐苍山非常顺眼,王渭还没有张嘴呵斥徐苍山退下,却看到陈应一脸杀气腾腾的盯着他,吓得他把嘴里的话咽进肚子里。   陈应笑嘻嘻的望着徐苍山道:“你是如何得知植篱可以固土?”   徐苍山道:“回禀陈安抚,下官幼年家贫,家里只有青阳山脚下的七八亩薄田,每当雨季的时候,山洪水就会冲侵我家的那几亩薄田,常年月累,七八亩薄田也就变得更少了。我曾认真的研究过,垒石筑高台的办法固土,下官家里没钱,也没人手修建,后来我就在田边种上一圈藩篱,后来山下冲下来的泥土,都会被挡在藩篱前,藩篱山泥淤平,这田就不会少,反而随着淤泥的增加,慢慢变大”   陈应闻言大喜,他正愁找不到营造梯田的办法,如果使用徐苍山的办法,既可以省钱,也可以省事。河南郡丘陵地带最不缺的就是灌木丛,只要移植一些,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营造出一道道藩篱,将山上的泥土固住,同时也可以保证农民的收入。   陈应直接道:“我率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驻守河南,以御郑国侵袭,兼安抚河南,安置十数万流民的重任,任事唯缺人手,你可嫌职事轻微?”   徐苍山闻言大喜道:“苍山乃贫寒出身,吃百家饭长大,不敢奢望飞黄腾达,只希望死前能泽被乡亲。”   陈应说道:“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者。英雄不问出身,也我此番出战,斩获不多,但三五十颗首级,换你一个武骑尉的勋官却也不难。你只要替本安抚,安置好河南十数万流民,带领他们营造梯田,将来为百里侯、千里侯。”   就在陈应忙着安置流民的时候,侯莫陈旭也带着家仆,轻装简从,来到新安。侯莫陈旭在人群中寻找着陈应,可是他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事实上他看刘景中的时候,感觉刘景中风度翩翩,如同鹤立鸡群。不过刘景中的年轻太大,根本对不上好。   侯莫陈旭疑惑的道:“会不会五哥不在这儿?”   家仆突然伸手一指陈应欣喜的道:“五郎君在前面!”   在侯莫陈旭看来,陈应穿着短襟青衣、袖手卷到胳膊肘站在一堆营火前正吩咐事情,他眉头紧蹙,似乎对别人的工作不甚满意,只见他蹲下来捡起一根树枝,连写带比划的吩咐事情,只追问别人确实明白了他的意图才放人去做事。   陈应要比想象中要年青得多;如今陈应这才刚过弱冠之年,但是他的作为以及声威会给别人错觉。即使如此年轻的他,还穿着布衣草鞋,但是他吩咐事情别人都认真倾听的样子让他看上去很有威信,七八名披甲武卒护卫左右使他也有威严。   侯莫陈旭注意到旁边有人提陈应往这边看来,与此同时,陈应身边的周青、郭洛、阿史那思摩和单雄信,逞扇形,向侯莫陈旭包围而来。   侯莫陈旭忙长揖行礼,自报家门,说道:“侯莫陈旭拜见五哥”   陈应疑惑的问道:“侯莫陈旭?”   郭洛喃喃的道:“侯莫陈旭,侯莫陈旭?”   突然,郭洛恍然大悟道:“您是岭南的七公子?”   侯莫陈旭点点头:“不错!”   “我们进去方便说话”陈应听着郭洛的意思,这个侯莫陈旭应该也是侯莫陈氏家族中人。岭山侯莫陈氏应是侯莫陈芮和侯莫陈颖流配岭南时候的所生的儿子。陈应知道李渊在忌惮侯莫陈氏,此时岭南还不属于唐朝,他也并没有想过这么早就让岭南侯莫陈氏进入李渊的视线之内。   陈应带着侯莫陈旭来到山腰处一个帐篷里,由于太过简陋,陈应都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边简陋得很,只能将就将就了。”   “你要是渴了,这边有凉开水,”陈应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木勺子滔了一碗凉开水灌下肚子,转而跟侯莫陈旭说道:“这边开春垦荒事急,我也跟你不客气什么,不知旭郎此来”   侯莫陈旭看了看周青、单雄信,还有郭洛。   单雄信会意,悄悄退出帐篷之外,将空间留给陈应与侯莫陈旭兄弟二人。   说实话,陈应对于侯莫陈氏的感觉,怎么说呢,有些陌生,绝对没有侯莫陈虔会和侯莫陈旭他们那么多的荣誉感和认同感。所以哪怕见到侯莫陈旭,从郭洛口中得到这位正是侯莫陈虔会同父异异母弟,陈应既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也没有激动之情。陈应反而语气平淡的道:“不知旭郎!”   “五哥叫我小七就行!”侯莫陈旭倒是有点自来熟,他学着陈应的样子,拿木勺子滔了一碗凉开水灌下肚子,侯莫陈旭好一会儿,这才激动的道:“我此来有两件事,第一就是向五哥道谢!”   陈应感觉有些莫名奇妙,微微一笑道:“致谢?我不记得我帮过你什么?”   “怎么没有帮到?就五哥现在的威名,胜过十万雄兵!”侯莫陈旭道:“五哥在长安,离得太远不知道,高州冯盎那个老小子,依仗着他们冯家十万狼兵,平时可没少找咱们侯莫陈家的茬,这些年他们一直都像吞并咱们侯莫陈家的桂州,若非前年五哥你大败突厥,斩首十数万级,说不定我都没有机会跟你站在这里说话了!”   冯盎原本是十六国时期北燕君主冯弘的后裔。冯弘因不能忍受投降北魏,便逃往高句丽,派其子冯业带领三百人渡海归顺东晋。北燕灭亡后,冯业留在番禺今广东广州。到冯业的孙子冯融时,担任南朝梁罗州刺史。冯融的儿子冯宝,娶岭南高凉的越族大姓洗家的女儿冼夫人为妻,因而成为高凉地区越族的首领。   侯莫陈颖和侯莫陈芮被杨广流配岭南,依靠着侯莫陈氏三千猛虎义从在岭南打拼,终于打服了獠人,成为岭南十七州十三洞一百八十三寨獠人的首领。   越族与獠人是岭南两个土著民族之一,分别占据着如今广西与广东的大部分地盘。   陈应非常惊讶,没有想到自己的名气居然这么大了,哪怕远隔两三千里,依旧可以让冯盎退避三舍。   “谢就算了,咱们兄弟谁跟谁啊!”原本陈应只是想客套一下,谁曾想侯莫陈旭也是一个打蛇随棍上的主。一名这话打着哈哈道:“这倒也对,咱们怎么也都是未出五服的兄弟,我此来的第二件事,就是想找你买一批装备!”   “什么装备?要多少?”陈应笑着问道。   侯莫陈旭指着窗外的陈应亲卫甲士身上的铠甲道:“就他们身上的那种铠甲,给我准备一万套,他们手中那种黝黑的横刀,给我马马虎虎来一万柄,对了还有弓弩,我要两万张,箭矢来一百万只就好了!”   陈应听到这个数字,顿时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侯莫陈氏已经没落了,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侯莫陈氏在岭南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这些物资至少武装五万人马。   难道说侯莫陈氏在岭南还有五万余人马? 第一五八章 谁才是大唐第一军神?   进入武德三年三月,李世民东征三个月以来,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惨烈的战斗,整个洛阳周遍,几乎都是望风而降,二月下旬,时德睿以所部七州降李世民,三月上旬,王世充麾下的大将张镇周以管州投降李世民,魏陆以荥阳降,王要汉以汴州降。才三个月的时间,洛阳周围郡县全部落入李世民手中,洛阳成了一座孤城。   一战而定中原的呼声在军中越喊越响,似乎在所有人的眼中,也都认为这场逐鹿中原的战争已经接近了尾声。特别是瓦岗旧将秦琼、程知节、牛俊达、谢映登以及张士相婉拒魏征的招揽,直接投降李世民,更让李世民认为,洛阳城已经瓜熟蒂落,只差临了伸手去摘。   也只有陈应知道,这场战争,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结束,相反,反而变得更加嗜血。   侯莫陈旭非常失望的离开了新安,陈应非但没有同意送给他一批装备,就连出重金买,陈应也不愿意卖,而且陈应还言之凿凿的告诉他,抵抗唐军并没有任何出路,识实务为俊杰。   望着侯莫陈旭远去的背影,陈应该脸上浮现一丝担忧之色。郭洛不解的望着陈应道:“主上,都是一家人!”   “你不懂,这个时候实力越强,越不是什么好事!”陈应忧心忡忡的道:“岭南太远,孤悬在外,如果当初他在大业十三年的时候,灭掉林士弘、冯盎、占领整个江南,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可以争上一争,只是非常可惜,时机已经丢失了。正所谓时势造英雄,侯莫陈氏的运气太差了。”   郭洛不懂,陈应也没有给他解释。反正解释了他也真不懂。事实上李唐在武德时期的时候,也是昏招连出,比如李元吉丢失整个河东,李轨反唐,河西丢了一半,旁企地之乱巴蜀被腰斩。还有杀窦建德,刘黑闼反,然而,李唐如同开挂一样,一路扶摇直上,或许这真是天命所归。   如果窦建德给力一点,或者杜伏威牛逼一把,事实上李唐能不能统一都是未知之数,只是可惜,窦建德太自大了,他如果不是一心想风光一把,派刘黑闼出战,估计李世民也吃不了兜着走。   李渊对于陈应知趣非常高兴,他喜欢的就是像陈应这种聪明的臣子,识大体共进退。如果是他的儿子成为军中领袖,他不担心,可是陈应一旦成为军中的一面旗帜,那他就担心了。   可是现在,陈应用实际行动打消了他的疑虑。所谓的攻城密术,不过是毒烟。这样秘武器监已经掌握了,而且还做出了样品。   李渊甚至用十数头猪、羊还有十名死囚做过一个试验,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十名死囚尽数窒息而亡,而且死状极惨,全部都是七窍流血,脸色青紫。   有这武器监已经紧张打造了可供投石机发射的毒烟弹三百二十枚,已经运向了洛阳前线。一旦这些毒烟弹运到洛阳,可以想象,王世充就会兔子一样从洞里被熏出来。   特别是陈应此时,居然全身心的投降到了垦荒置田的工作中去,似乎像当一个垦荒大元帅。   李渊望着陈叔达道:“听说陈应在河南垦荒置田,今年垦荒七十五万余亩?”   陈叔达笑道:“恐怕不止,据说陈安抚在河南发明了一植篱固土筑田法,用藩篱营造梯田,不仅代价低,而且速度快。陈安抚命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共计两万五千余将士,全部参与垦荒置田,仅新安县就垦殖十五万亩,桃林七万五千余亩,绳池二十万亩,预计将突破一百三十万亩!”   “哈哈”李渊闻言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一百三十万亩,就可以多收二百万亩粮食,二郎为了这多余的二百万石粮食,秋底就可以发兵河北了。”   事实上李渊的胃口同样也是惊人的,当李世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汴州既今开封、荥阳、管州、汝州、汴州、许州、陈州、蔡州、郑州、滑州、颍州等十一州之地,还有显州总管田瓒以所部二十五州来降。   二十五州啊,几乎是整个荆州地区,这一下子就让李唐的版图扩充到了近五分之一。当然,这也给李渊极大的信心。此时的洛阳只是一座孤城,哪怕王世充再如何能打,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洛阳还没有打下来,李渊的目光已经瞄上了窦建德的河北。窦建德的地盘比王世充大得多了,况且与王世充不同,王世充麾下大都是他七拼八凑弄来的,王世充根本管辖不了地方。比如田瓒,名义上他是王世充的显州总管,可事实上,田瓒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荆襄王。   王世充那几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根本就没有满足李渊的胃口。河北二十四州,最多也只能算是一道开胃小菜。   裴寂笑道:“陛下这帐不是这么算的,这一百三十万亩新田,产出有限,估计能产出二百万石粮食,除去陈安抚麾下的两万五千军队消耗,再除去百姓口粮,能剩下三十万石就不错了。”   “汴州既今开封、荥阳、管州、汝州、汴州、许州、陈州、蔡州、郑州、滑州、颍州都已经降了!”李渊想了想道:“那就把这十一州和河南府一并交给陈应经略如何?”   要说最懂李渊的,肯定还是裴寂。从前李渊并不放心陈应,只给陈应虚官,不授实职,如今陈应已经是陕东道行台尚书右仆射、行军副都元帅,外加安抚河南,如果说陈应的官职,大体都是临时性质,可是他品阶高啊。   这个品阶,如果回到中枢,至少是六部侍郎或三省次官。也就是满朝诸公,实职可以超过陈应的人,不会超过二十个。   裴寂不知道李渊的心思是如何转变的,更不清楚李渊是意思一下,还是真心实意。裴寂只好试探性的道:“只怕与制不符?”   “国朝初建,那有那么多限制!”李渊决然道:“加封陈应为梁国公,左御卫大将军,河南道经略使。”   就在李渊准备逮着陈应这个活宝,往死里使的时候,王世充也在准备继续体力,垂死挣扎。在这个时候,王世充的处境比历史上更加糟糕。在历史上,随着众将领纷纷反水,王世充身边至少还有一个冠军大将军单雄信。   然而在这个时空,单雄信也被陈应忽悠走了。   不过,这并非意味着李世民可以轻松取胜了。王世充的地盘急剧缩水,麾下将领也纷纷变节投降,然而王世充损失的只是外围的附庸兵力,根本就不是他的真正嫡系。事实上除了王仁则在函谷关丢掉两万余人马之外,王世充的嫡系部队并没有损失。   发现陈应的部分都调头转而在河南府内垦荒置田,王世充急忙召集麾下武前来议事,事实上王世充此时的情景非常悲惨,除了他的子侄之外,麾下也就小猫两三只,哪怕升大朝也要拿宦官上去凑数,否则大殿里根本就站不满。   王世充其实也不指望他那一帮酒囊饭袋子侄可以出什么妙计好主意,他只是在传达他的命令,王世充淡淡的道:“李世民小儿最近大意了,陈应小儿也大意了,他们真以为朕就可以任他宰割?现在就是咱们大郑国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你们几个混账!”   说着王世充毫无客气的指着王仁则、王玄怒等子侄吼道:“把他们内心的那些小九九扔一边去,要么胜利,坐拥中原,要么死亡,你们也都清楚,当了皇室,亡国之后可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们可以投降,唯有我们不成,他们投降李唐,官大官小都无所谓,还能落得一个官儿做,但是我们却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陈应听到这一番话,肯定会对王世充竖起大拇指。至少王世充还有先见之明,王世充则因降唐,并有李世民不斩前言,而被免死,贬为庶人,与兄弟、子侄流放蜀地。王世充在定州府州驿站被仇人独孤机之子定州刺史独孤修德杀死,其子侄等亦因在流放路上谋反而均被杀。   王世充最后与窦建德一样,都是身首异处,而且家破人亡。   经过王世充的一番密谋,入夜之后王世充调集精兵强将,准备发动。   位于北邙大营的李世民在第一时间就听到了消息,数万人马的行动,声势惊天动地,除非李世民聋了,或者瞎了,否则根本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李世民拿着情报,疑惑的问道:“王世充这是干嘛?”   房玄龄想了想道:“我们先前截获了十数波次信骑,李世民肯定是想向窦建德救援,洛阳城太大,我们能捉到的信使肯定不会是全部。”   李世民盯着房玄龄道:“所以呢?”   “所以,王世充无非是两种可能!”房玄龄道:“其一,利用夜色,袭我的邙山大营,妄图扭转战局,若是秦王殿下不慎战败,王世充不仅获喘息之机,而且那些新降郑军将领也会反复。其二,王世充就是在突围!”   “突围?王世充舍得吗?”李世民不屑一顾的道:“他舍得丢下他半生才夺下来的洛阳城吗?天下虽大,还有他容身之地吗?”   杜如晦道:“还真有!”   “哦!”李世民原本感觉杜如晦的想法非常可笑,可是他转念一想,顿时恍然大悟。   李世民一下子扑到了地图前,用拳头敲在南阳城的上面。   杜如晦道:“秦王殿下英明,王世充并非无处可去,他还可以去南阳。”   李世民点点头道:“南阳地形勾连南北,而北边既有伏牛山之险,又有武关之固,若是王世充率领精锐部队逃入南阳,留下一支偏师防守武关,不需要坚守多长时间,十日时间,就足以让王世充从容收拾荆襄!”   房玄龄道:“那只好做两手准备,一则防其夜袭,二则准备好骑兵,准备追击。王世充麾下少马,一路追击,定会有不少斩获!”   李世民点点头,大喝道:“翟长孙、侯君集、段志玄!”   翟长孙、侯君集、段志玄三人出列抱拳道:“末将在!”   李世民道:“尔等三人,立即回营,吃饭休息,养精蓄锐!”   “遵令!”   李世民又道:“黄君汉!”   “你部严防北营,不得让王世充得逞!”   “史万宝!”   “刘德威!”   李世民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整个大营如同机器一样开始快速运转起来。当李世民将全军布置完毕,房玄龄突然问道:“要不要通知陈大将军?”   李世民想了想道:“派一队信骑,通知陈大将军”   就在这时,李世民却摇摇头道:“算了,就不要通知他了,反正他距离这里也有一百多里,麾下又多步兵,等他赶到,黄瓜菜都凉了。”   秦琼不动声色的望着李世民,暗暗皱起眉头。   李世民这话私心味也太浓了。   事实上正是如此,自古以来,无第一,武无第二。   人相轻的臭毛病非常突出,可是武将之间明争暗斗也是势同水火。如果陈应没有出头之前,李世民就是唐军之军当之无愧的军神,军中将领唯一的信仰。   可是自从陈应崭露头角之后,李世民在军中的地位受到了陈应严重的威胁。这一次东征王世充,李世民的压力也感觉非常大,毕竟陈应是强攻函谷关,一路拼杀而到新安,而他到现在为止,没有打过一场伤亡可以超过千人的仗。   哪怕李世民占领了洛阳周围所有的城池,将洛阳包围得像铁桶一般,可是李世民并不开心,因为陈应。   李世民决定自己一定要打一场大胜仗,让陈应看看谁才是大唐第一军神。   直到深夜子时,李世民在被一阵喧哗声惊醒。李世民披甲冲出大帐,站北邙山上,打量着夜色笼罩中的洛阳城。只见此时,洛阳城北墙的安喜门城门大开,一条火龙张牙舞爪朝着北邙大营扑来。   李世民狂喜:“王世充老儿,来得好啊,全军备战!“ 第一五九章 李世民轻敌中伏   “敌人连夜攻营,各部备战!”北邙唐军大营中,雷永吉从前走到后,大声喝令着:“秦王殿殿下有令妄语喧哗者斩擅自举火者斩私自离队者斩”   唐军士兵们默默地准备着装备,弓弩上弦,刀出鞘,枪戈矛上肩严阵以待。   举着火把的郑军将士,吼叫道,争先恐后的冲向北邙唐军大营。   王玄应站在安喜门的城门楼上望着密密麻麻的郑军将士的背影,转过头推了推王仁则道:“这能瞒得过李世民吗??”   王仁则对于这话其实也没有底:“现在咱们王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了。不过既然装,就要装得像,李世民不是不谙兵事的菜鸟,乱纷纷举着火把弃城而逃,那就做得太明显了,全军上下偃旗息鼓按秩序连夜离城,他反倒会上当!”   王玄应道:“这是陛下说的?”   “这是我说的!”王仁则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李世民是不是浪得虚名,咱们王家可不是西秦薛家。”说着,他一挥手,下令道:“出发!”   如果从天空俯瞰,就会发现洛阳城如同一只匍匐在大地上的远古巨兽,它的大嘴已经张开,大队唐军不举火把,趁着摸着黑列队开出城来。   郑军的队列一路向南,王世充一身金甲,策马领军走在最前面。   埋伏在洛阳城南城建国门隋朝名称,王世充时期叫什么查不到唐军斥候远远监视着郑军的队列。   一名斥侯翻身上马,冲身边的斥侯道:“快去回报秦王殿下,郑军从南城撤军了!”   夜黑如墨,一眼望去,尽是火把与人头,北邙唐军大营前,已有不少郑军将士冲到营垒前,唐军将士不断朝夜空抛射箭雨,郑军将士不断地有人倒下,还活着的人或奔或爬,北邙山的山坡尽是碎石头与荆棘,没爬到一半郑军士兵的衣服已经被勾得稀巴烂,可就是这样的血肉为后来者开路。   “没有想到王世充,也敢拼命啊!”程知节望着眼前这一幕,多少有些感慨了起来。   秦琼蹙起眉头道:“王世充又不是世家子,他的地位都是用血肉铺就的,他要是不敢拼命,能有今天的地位?”   营墙内一箭之地,就是李世民的中军帅台。李世民此时非常疑惑,打着火把的夜袭,他还真没有见过,在这种夜色之下郑军将士根本就占不到便宜,交战短短一刻钟,至少两三千人倒在了冲锋了道路上,郑军将士如今连唐军大营的边都没有摸到。   李世民知道,王世充不是傻子,可是王世充为什么这么做呢?他难道是嫌军队多了,想借刀杀人?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如今攻营的这些人,究竟是真精锐,还是伪精锐?”   由于距离太远,李世民都看清,房玄龄与杜如晦更看不清。   就在这时,李世民突然下令道:“中军前移!”   李世民不是儒将,他是一个真正武将,属于哪种可以搭箭射击敌人,抡起刀子可以劈人的将军。   房玄龄劝道:“秦王殿下刀剑无眼!”   杜如晦却道:“秦王殿下不会听的!”   “哈哈”李世民大笑起来:“还是克明了解孤。”就在李世民亲临第一线的时候,马上就发现了问题,李世民发现这有一些郑军将士的脸上的表情,不是无畏的,不是狰狞的,而是害怕。李世民的脑袋中升出一这是怎么回事啊,然后,从这些人的行动看来,他们似乎也不是作战技艺纯熟的久战士兵。   “莫非这些都是炮灰部队?他们被迫进攻,是因为后面有更大的危险逼迫着他们冲过来?”激烈的战斗不容李世民去寻找答案,就算对方是被迫的吧,这当会也完全没有仁慈的空隙,唯一应对的方针只有   杀,杀,杀!   夜风变得越来越大。   倒在唐营阵前的郑军将士越来越多,几乎快要突然四千人的时候,李世民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雷永吉将斥侯带到李世民面前。斥候乙正在快速地报告:“秦王殿下,郑军从洛阳南城城门建国门撤退了,他们的队列不乱,不喧哗,不举火,秩序井然”   程知节一听这话,顿时破口大骂道:“王世充老贼好狡猾险了被他骗了!”   秦琼白了一眼程知节道:“你第一天才认识王世充啊!”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看来,郑军犹有一战之力!”   李世民一声冷笑,不以为然的道:“王世充不过是画蛇添足,自作聪明。”   程知节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道:“不是吧?王世充老贼使出这么一个声北击南的计策,俺老程都没想到”   李世民道:“外示形以实,内必有其虚,连夜撤军,兵家大忌,现在还有秩序,跑出三里路去再看,黑夜中不举火,士卒们看不清道路,必然心慌,后面的总想走到前面去,前面的想走得更快些,你赶我,我追你,不用两个时辰,必然全军大乱”   程咬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李世民大手一挥:“众将领听令”   李世民哗啦一声抓出一把令箭,劈头掷了出去:“王世充如今只剩下孤城一座,如今王世充老儿想逃跑,他身边只剩下这一支军队,只要打垮了他们,沃野千里的中原就是我们的大唐的了。各部”   李世民大吼道:“众将各辖所部,分进合击,举火进击不管是正面直追还是迂回包抄,都要走大路,绝不给郑军留下可趁之机”   众将拱手抱拳道:“遵命!”   李世民道:“这是一场追击战,我的方略只有三个字快!快!快!”   就在这个时候,原来如同潮水一样猛攻北邙唐军大营的郑军将士,早已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只是在唐军营前留下四五千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陈应累坏了,一天下来跑了十数个地方。但是陈应并不知道如今他已经是大唐的左御卫大将军,兼河南道经略安抚使,整个王世充所有的地盘,如今都归陈应管了。不过,猛虎义从刚刚传回消息,侯莫陈虔会接到李渊的召见,隐晦的向侯莫陈虔会表示,希望他纳采。   所谓的纳采,是中国古代婚礼六礼之一,就是男方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男方家备礼前六礼去求婚。   不过这一关已经省了,裴寂自告奋勇,要当陈应的冰人。现在六礼的程序事实上已经走了问名,到了纳吉这一关。纳吉,即男方将女子的名字、八字取回后,在祖庙进行占卜。   这一道程度,在陈应看来是有一些可以留给男方悔婚的机会,如果不想成婚,那就借口不吉,推掉这个婚事。   侯莫陈虔会让猛虎义从通知陈应,其实也是程序问题。陈应对李秀宁的态度,那绝对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儿。   当陈应得知这个消息,当时就幸福的快了昏了过去。陈应当时就与罗士信、张怀威、张士贵等人大喝了一顿酒。   就在陈应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郭洛在一边推着陈应。可是此时陈应喝多了,怎么推都不醒,可郭洛哪敢用力啊。   可是信使是背嵬军派来的,信使都快急得跳起来了。   就在郭洛左右为难的时候,隔壁李秀宁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不一会儿,何月儿进来询问什么事情。   信使支支吾吾的道:“十万火急,快请大将军拿主意,一旦迟了,恐怕秦王殿下会有危险!”   何月儿一听这话,急忙回屋向李秀宁汇报。   李秀宁一听事关李世民的安危,不敢怠慢。事实上李世民与李建成相争,夹在中间最为难的却是李秀宁,正所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李秀宁来到陈应的卧室,看着陈应酣睡。就冲左右侍从道:“拎桶冷水来,泼醒!”   “泼醒”罗士信正巧起夜,入门的时候就听到这话。脑袋里不由得为陈应默哀,看样子将来陈应就算梦想成真,估计也是一个妻管炎。   陈应的亲卫哪敢啊!   陈应在众将士心中,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军神,至于李世民,那也得靠边站。   虽然其他人不敢,不代表何月儿不敢。   何月儿不一会儿就拎了一桶冷水,对着陈应的脑袋就浇了下去。   陈应瞬间就打了一个冷颤,当陈应睁开眼睛的瞬间,进入陈应眼帘的便是那种给火光耀得晶莹剔透的美脸,如星子镶嵌的眼眸散发深邃而迷离的神采,便觉得这张脸美艳不可方物,这眸子异常的迷人,有幽幽的清香扑入鼻中来。   乍看到李秀宁,陈应微微愣怔在那里,喃喃自语道:“我一定在做梦,做梦。”   “噗又看呆了!”何月儿挑着灯笼站在李秀宁后将陈应脸上的表情看了个真切,忍不住笑出声来。   “哦,”陈应在这个时候,才真正醒过神来,才装正经的问李秀宁:“三娘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信使看着陈应清醒了,赶紧将手中的密信递给陈应。   陈应打开密信一看,顿时惊叫出声道:“龙门?”   李秀宁急忙问道:“龙门怎么了?”   龙门,是洛阳南面的天然门户,这里两岸香山、龙门山对立,伊水中流,远望就象天然的门阙一样。因此自春秋战国以来,这里就获得了一个形象化的称谓“伊阙”。杨广立都洛阳,因宫城城门产正对伊阙,古代帝王又以真龙天子自居,因此得名“龙门”,“龙门”之名即延用至今。   可能大家都以为龙门峡谷是一道有名的风景区,不可否认,这里仍是一处绝佳的伏击地点,背嵬军无意间发现王世充居然在龙门峡谷中,埋伏了一支精锐军队。   说这支精锐,因为这支精锐部队非常有名,虽然这支军队的名声非常差,可以说是臭名昭著。这支军队的组建者就是有名食人恶魔朱粲详细可以搜一下,此书是龙套,不多做介绍这支食人魔军吃掉了多少人,历史上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数字,不过陈应却知道,狗若是吃人以后,就会变得疯狗,这样的狗比普通的狗厉害三分。   可是这是一支吃过人的部队,而且相当凶悍。   陈应与李秀宁几乎同时大叫:“不好李世民秦王殿下”   李秀宁冲何月儿道:“快备马!”   望着急匆匆冲出去的李秀宁,他还真不放心让李秀宁一个人独自去。无奈的对罗士信、士贵和阿史那思摩道:“钩镰枪骑兵,全体集合,一刻钟准备时间,一刻钟之后,立即出发!”   打着火把李世民终于在龙门峡谷内追上了王世充的后队,李世民率领的唐军骑兵对郑军军开始追杀。   撤退的郑军开始散乱,呐喊着四散夺路奔逃。   大路上,到处都是郑军士兵丢弃的甲胄和包裹。   唐军士兵纷纷停下来捡起财物,队伍顿时乱了起来。一个唐军骑兵蹲下身去捡起一身铁甲,正两只手展开来看,却被一玄甲骑兵从后面兜头一刀砍倒。   大队玄甲骑兵纷纷从后面上来,将乱了队形去捡东西的骑兵砍得东倒西歪。   李世民带着亲卫骑队冲了上来,身边跟着翟长孙,长孙无忌、程知节、秦琼、牛俊达、侯君集等将领。李世民只扫了一眼,冷笑道:“这种小儿科的伎俩也拿出来用了,王世充这是黔驴技穷了”   活该李世民被打脸就当他的话音刚刚落,就在这时,大路前方突然间响起了“咚咚咚”的战鼓声。   李世民的脸色瞬时沉了下来,众军将的目光朝着大路尽头望去。   远远地,月色下,有一排排的东西在闪光,哗啦啦的甲叶子碰撞声,密匝匝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大路尽头,一个郑军铁甲步兵方阵正在沿着大路缓缓反压上来,方阵后,一面将军旗上一个斗大的“朱”字。   李世民疑惑的问道:“王世充麾下,有姓朱将军吗?”   杜如晦想了想,脸色大变:“食人恶魔朱粲。”   月色下,郑军铁甲步兵方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缓缓移动着。   李世民扭头向左右一看,顿时如同跌落冰窖。只见左右两翼的山崖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弓弩手。   龙门山的山崖上,郑军阵中,几名将领脱阵而来,当先一名青色甲胄的将领,冷冷的喝道:“李世民小儿,下马投降,耶耶给你一个全尸” 第一六零章 后路断绝破军杀将   李世民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非常严峻。龙门峡谷虽然不像函谷道那样严峻,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轻敌陷入困境。偏偏雪上加霜的是,玄甲骑兵从北邙大营跑到龙门,南北相距足足六七十里,玄甲骑兵听从了李世民的命令,一路穷追猛赶,全军上下都疲惫异常。   如果是对付吓破胆狼狈而逃的溃兵,那自然是无往不利。可是在发现他们已经陷入敌人重兵包围之后,李世民明显发觉到身边的玄甲骑兵士气受挫,不少人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东西分别是大青山与龙门山,战马根本无法腾挪,唯有南进或北退。可是南方出现的郑军军队阵型非常厚实,虽然夜色浓郁,视线有限,可是听着脚步声,李世民也知道对方至少拥有两三万人马,而且还是专门克制玄甲骑兵的长兵方阵,如果继续朝前冲,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玄甲骑兵与朱粲的食人魔军以命换命。   拿玄甲骑兵与食人魔军换命,这个帐李世民算得过来,别说一换一,就算一换十,李世民都感觉亏。说出来时间,其实李世民仅仅考虑了十数息十数秒的时间,就做出了决断。他悄悄的对身边的翟长孙、侯君集、段志玄、秦琼、程知节等将领道:“本王去拖住王世充,你们伺机撤退!”   在这个时候,体现出了李世民的威信,翟长孙、侯君集、段志玄二话没有,低声冲身边的玄甲骑兵下达命令。   在这个时候,程知节却道:“秦王殿下,莫看不起俺,俺老程也是大大小小打过百仗的人,这点小场面见得多了”说着,程知节转身望着秦琼:“叔宝,怎么说咱们与他们王家也是君臣一场,好合好散,见上一见?”   秦琼与程知节的关系不错,瞬间就明白了程知节的意思。李世民是他们的新主,如果这一次李世民真不跑不掉的话,他们就算回去,恐怕也会被找个罪名给弄死,毕竟真让李渊再死一个儿子,恐怕洛阳城不会再有活人。   还不如跟着李世民,同生共死,如果真死了,那也就一了百了,可是一旦可以逃出去,他们就可以挤进秦王府的决策层,成为核心人物。这笔买卖以小博大,值得干!   秦叔宝道:“某也有此意,都有迎风尿三尺的汉子,耶耶会怕他?”   李世民策马出列,程知节与秦琼却如同哼哈二将,护在李世民身前。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王世充看到火光照耀下的秦琼与程知节,气得眼睛要喷出火来,他压抑着愤怒,嘶吼道:“程知节,秦叔宝,朕对你们瓦岗军可不薄,你们是怎么对朕的?”   秦琼到底是要脸的人,事实上王世充说得没错。虽然说让秦琼统领一千兵马有点少,可是正三品官爵的待遇,王世充一点都没有克扣他们。秦、程、牛、谢、张等将领投降王世充,每个人都被赐了一套不小于十亩的宅子,要知道整个洛阳城才多大?能有多少个十亩?秦琼弃王世充投降李世民,这事办得确实不地道。   然而,就在秦琼羞愧掩面欲退的时候,程知节却皮笑肉不笑的道:“王世充,俺老程可是一粗人,不得不说你一句,你可真不厚道,俺老程在瓦岗的时候,与徐世绩、秦叔宝、单雄信、罗士信都是平起平坐,可是他们呢,如今老单已经死了程知节不知道这个秘密,老徐、老罗都投靠了大唐,特别是老徐,如今是大唐的柱国,蒋国公,左武侯大将军,可俺和老秦才管着一千兵马,就是前隋的鹰击郎将吧,把俺们几个老兄弟当成鹰击郎将使唤,还说对俺们不薄,见过厚颜无耻的,还没有见过您这么厚颜无耻,睁开眼睛说瞎”   话没有说话,却见朱粲抄起一把铁胎弓,对准程知节就是一箭。   咻的一声,破空声响起,打破陡然的沉寂。   不过由于距离太远,这只箭等飞到程知节身前的时候,力道已经弱了。程知节举起马槊轻轻一拨,箭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暗箭伤人,真够卑鄙的!”李世民看着玄甲骑兵正在缓缓调头,不过看样子还需要一柱香的时间,才能完成集体转向。李世民破口大骂道:“王世充你就这点能奈?还你有朱粲,莫要自误,跟着王世充你能落得什么下场?弃暗投明,才是正途!”   王世充道:“你们唐军虽然彪悍,不过在这龙门峡谷里,你李世民却兵微将寡,你没有任何赢得希望了,投降吧!”   说着,王世充向左右一指,身上迸出强烈的自信。“如今朕已经做了万全准备,兵力又是你的十倍,再打下去,你们肯定会被全军歼灭,你逃不掉的!”   事实上,正如王世充所说,为了这一次决战。他确实是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在洛阳城,他将东西两市一万五千余名青壮组织起来,为了让他们卖命,就抓起这一万五千余名青壮的家眷,用这些家眷的性命,威胁他们向唐军大营发起进攻。   纵观整个世界所有的民族,也只有华夏人最重视家庭,最重视亲人,为了亲人的性命,愿意牺牲自己。在这一万五千余名炮灰的吸引之下,李世民根本就没有看破王世充的真正用意,等李世民明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带着最核心的江淮军子弟兵三万余人在龙门峡谷完成了布置。   此时王世充在龙门峡谷足足拥有六万余人马,而李世民麾下,只有不到五千玄甲骑兵历史这支军队只有三千人马,足足是李世民的十二倍之多。   李世民不以为然的道:“那又如何?”   朱粲道:“陛下,李世民是不会投降的!”   被李世民拒绝,其实早在王世充的意料之外,虽然王世充的脸上挂着笑容,但是杀气已经掩饰不住了:“李世民,你真以为你能逆改天命吗?”   李世民摇摇头:“我还没有狂妄到这个地步。不过,我既然来了,就是为了歼灭你们这支食人魔军,禽兽之军,绝对不会再让你们像以前,肆无忌惮,那样闯进我们的家园烧杀掳掠,屠杀我的同胞,也许我会战败,也许我会战死,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总会有人挺身而出,挡在你们前面,用肩膀扛起这片塌下来的天!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玄甲骑兵的士兵们抿着嘴唇,依然沉默,只是握着兵器的手越发的用力了。就在李世民气雄万夫的时候,突然发出一声狂啸:“后队变前队,撤!”   早已完成准备的玄甲骑兵调转马头,朝着后方奔驰而去。   王玄应目瞪口呆:“李世民也会逃跑?”   “他是人,砍一刀会伤,脑袋掉了一样会死!”朱粲喋喋的笑道:“可是惜,他们跑不掉!”   王世充甚至没有动,静静的看着玄甲骑兵,一脸惋惜的道:“可惜了那些好马!”   朱粲道:“好马会有的,只要咱们杀进关中,李唐在陇右、河湟马场的十数万匹马,都是咱们的,还有关中的二百多万人”   说着朱粲的眼睛里露出狼一样的绿光,他伸手血红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嘴唇:“陛下,把李世民交给我,我要吃了他,看看他与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   玄甲骑兵沿着龙门峡谷的山道,一路向北风绝尘而去。李世民一边向北奔驰,一边向王世充视挑衅的目光。   就在这时,李世民心中突然感觉一阵不对劲,王世充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发指,难道他早已预料到自己会不战而逃?   李世民的疑惑是非常有道理的,王世充确实是有准备。   就在大队的骑兵快要脱离龙门峡谷谷口的时候,突然前面的数十名玄甲骑兵扑通扑通如同下饺子一样坠落战马,这数十名骑兵发起凄厉的惨叫,然而他们的惨叫声刚刚发起十数息。   如同大西瓜摔在地上的声音响起,后面急速冲锋的玄甲骑兵根本收势不住,只要眼睁睁的看着战马,依靠着自身的惯性,将自己坠马的袍泽撞飞,或者是碗口大的马蹄声,踏中他们的脑袋。   翟长孙一看这个情况,就意识到了不妙,大声疾呼:“注意,前面有拦马索!”   可是,此时再喊根本就没有用处。   别说那些战马的马蹄踏在大地上发出如同惊雷般的马蹄声,早已压制了翟长孙的声音,就算他们能听到,却也来不及反应。此时玄甲骑兵的马速,甚至上都在四十公里以上,或者达到五十。   “扑通”   如同下饺子一样,玄甲骑兵,坠落战马。短短十数息时间,足足六七百名玄甲骑兵坠落战马,他们摔成了滚地葫芦。   看着如此大规模坠马的玄甲骑兵,后面的侯君集这才控制着马速,勉强将战马收住冲势。   翟长孙虽然马术不错,然而由于后面的战马收拾不住,一下子将他的战马撞倒在地上,所以翟长孙非常悲剧的摔在地上,而且更悲剧的是,他的脸先着地。   翟长孙半边脸瞬间就失去了知觉,可是他当准备爬起来的时候,这才发现,地上居然有一大滩粘糊糊的东西,虽然这六七百名骑兵倒地,会流出很多血,可是翟长孙非常清楚,这并不是血,而是猛火油。   翟长孙竭斯里底的吼道:“不好,快退!”   就在这时,从龙门山崖上响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数十颗燃烧着火焰的大火球,呼啸向飞向峡谷底部。   李世民在这个时候,已经后发先至,冲到了峡谷的一半位置,正望着数十颗莫约三尺的火球,飞向峡谷底部。   原来,早在玄甲骑兵尽数进入龙门峡谷的时候,暗中埋伏在龙门山和大青山上的郑军士兵,就多达一千余桶,五万余斤石脂水也就是原油倒在峡谷的出口,   五万余斤其实并没有多少,只不过相当于二十五吨多一些。这些石脂水还是杨广在东都洛阳的时候,在东宫建造了一座生产墨的作坊。当时这种石脂水由于生烟较大,成为制墨的主要原料,如果在最盛的时候,洛阳城其实拥有不下于两万桶石脂水,不过现在这些石脂水已经不足原本库存的二十分之一了。   然而就这二十分之一的石脂水倒在龙门峡谷内,迅速形成了一道与峡谷同宽,纵身超过一百余步的火墙。   二十五吨原油燃烧,掀起十数丈高的火头,远近十数里都可以清晰可见。   差不多上千玄甲骑兵被这无情的大火吞噬,这些玄甲骑兵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李世民看到前面的大火,就暗道不妙。可是当李世民来到谷前的时候,还是被这个无情的火墙给震骇到了,陷入火海的士兵,根本就没有法子去救。   高达十数丈的火焰,二百步之外还有明显的灼热感,百步之内,根本就没有办法靠近,随着时间的推移,火海中的玄甲骑兵惨叫声越来越弱。   灰头土脸的侯君集,垂头丧气的来到李世民身前。   李世民看了看周围的将领,发现段志玄和侯君集、雷永吉都在。却唯独缺少了翟长孙。   李世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唬着脸喝道:“翟长孙呢?”   侯君集、段志玄皆沉默不语。   雷永吉怯怯的道:“翟将军不幸”   李世民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就在这时,隆隆的声响传来。   李世民回头一看,只见郑军将士正在缓缓压迫而来。   然而行走在最前面的,却不是郑军士兵,而是两三百辆战车。   李世民竭斯里底的咆哮道:“将士们,我的兄弟们,咱们现在后路断绝,郑军意图将我们赶尽杀绝,现在怎么办?”   程知节几乎是下意识的吼道:“跟狗娘养的拼了!”   李世民再一次调转马头,举起横刀,向前虚空一劈,大吼道:“拼了!”   “拼了!”   幸存的玄甲骑兵化悲痛为力量,策马奔腾向着郑军的车阵蜂拥而上。 第一六一章 王世充注定空欢喜?   秦琼与程知节一左右,各带着亲兵冲到玄甲骑兵的最前面,不过迎面而来的战车,组成严密的阵形,携带着空前的压力,扑面而来。   程知节猛地大吼了一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在吼叫声中将力量释放了出来,他的手腕一抖,手中的马槊划作一道弧光,刺向战车前面的驾车的战马。   两个硕大的马首被程知节的刺中,锋利的毫无迟滞的刺入战马的脑袋,搅乱战马的脑袋浆,瞬间抽空战马的生命力。两具庞大的战马,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程知节一击得手,秦琼也毫不示弱,身子略略前倾,从马脖的链搭同快速抽出四支短戟,这种短戟长不过四尺,重约八九斤。秦琼手持四支短戟左右开弓,四支短戟如同脱弦而出的利箭一般,飞向前面郑军战车兵驾车的战马。   “噗噗噗噗”   先后四匹战马应声而倒。程知节与秦琼二人带动着玄甲骑兵,向郑军战车兵发起绝命突击。   虽然唐军玄甲骑兵气势如虹,不过他们的反扑却遇到了空前的压力。这些玄甲骑兵如果在面对郑军骑兵或者步兵时,可以依靠着他们甲固刀锋,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除非他们耗尽所有的体力,否则玄甲骑兵的冲锋势头都不会停止。   然而,此时冲上来的却是郑军的两三百辆战车,尽管程知节与秦琼奋力拼杀,接连毁掉十数辆郑军的战车,可是更多的郑军战车与唐军玄甲骑兵撞到了一起。   郑军战车上每辆战车上站四人,一名驾驭战马的驭手,一名手持横刀、弓箭的甲首,左右两名手持戈矛的甲士。   玄甲骑兵还没有来得及撞中敌人的战马,他们不是中箭坠马,就是被战车上的戈矛手用戈矛挑落战马。   郑军战车上甲士手中的车兵长戈与长矛,都是车兵专用,属于又粗又长的样式,每一柄长戈,长达两丈,约合四米七。甚至比步兵所用的长矛要长上两尺。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这种车骑对攻的情况下,郑军车兵的长强表现得淋漓至尽。   程知节与秦琼二人,带着玄甲骑兵只冲出了数十步就感受到了空前的威力,空中来来往往到处都穿梭着郑军将士的箭矢,虽然玄甲骑兵是属于重甲骑兵,不怕箭射,不过他们的面部、脖子、手、脚、还有战马的眼睛,都是柔弱要害,总有郑军箭矢像撞大运一样,撞到玄甲骑兵的要害位置,更加可怕的是,战车将玄甲骑兵的冲锋势头给迟滞住了,失去了冲锋速度玄甲骑兵,成了郑军将士打击的靶子。   发现弓箭效果不佳,几乎两三百支箭矢才能勉强射中一名唐军玄甲骑兵,王世充果然的下令停止了这种没有意义的进攻。王世充道:“把床子弩、投石机给调上来,给朕轰”   王世充为了伏击李世民的玄甲骑兵,事实上做好了万全准备。   在洛阳城杨广的将作监里面库存的二百二十具八牛弩,全部被王世充拆卸下来,秘密运输到了龙门峡谷内,其中还有一百五十余具投石机,王世充如果将这些武器布置在洛阳城的城墙上,恐怕李世民要想啃下洛阳城,还得费一番手脚。   在历史上李世民确实是围攻洛阳十天强攻,损失两万余兵马,根本就没有攻下洛阳城。可是在这个时空,王仁则在函谷关吃了陈应的毒烟的大亏,他将这个消息禀告给王世充,王世充立刻意识到了死守洛阳城,根本就不是办法。于是,王世充就设计了这么一个计策,引诱李世民轻敌冒进。   王世充看得非常清楚,表面上唐军兵强马壮,可是李世民因为陈应这个异类的存在,非常刻意的想要表现自己。在孙子兵法里讲述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恰恰李世民就中了“忿速”。忿速的意思是急躁冒进,一触即跳,就可能被敌人故意凌辱而妄动;   在王世充的喝令下,郑军埋伏在大青山与龙门山上的八牛弩与投石机,开始调整了发射角度,一百五十具投石机与二百二十具八牛弩,全部对准李世民的大燾。   本来断后的侯君集听到秦琼与程知节突击受挫的消息之后,急忙对李世民与段志玄道:“秦将军与程将军的兵力已疲,无法突进车阵,我们必须冲开一条血路,如果突不进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李世民道:“我去!”   李世民一咬牙,冲到了前面。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阵凄厉的破空中。   李世民刚刚前进不过百余步,扭头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他刚刚所在的位置,此时从空中飞落数十颗石弹上百支六尺余长的弩箭,这些粗大的弩箭,毫不费力的穿透玄甲骑兵甲胄,将玄甲骑兵连人带马,钉在了地上。数十颗石弹更是将在场的上百名玄甲骑兵,砸得血肉模糊的肉饼。   如果说这个时期的弓箭就是后世的冲锋枪,那么强弩差不多就是突击步枪,而床子弩与八牛弩,差不多就相当于反坦克枪或高射机枪的威力,六尺长的强弩,连夯实的城墙都能插入三尺,更别说骑兵身上披着的甲胄了,哪怕陈应发现的高锰钢明光铠甲,同样在床子弩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   李世民大吼道:“跟我来!”   李世民抄起一张铁胎弓,只见箭如连珠,连续射中五六匹战马,他的力量再一次提了起来,他的速度也再一次提了起来!周围到处都是敌人战车战马奔驰带起来的劲风。此外还有冷箭暗箭,有好几次弓矢几乎是从李世民的脸颊掠过,在不到一二寸的地方将皮肤冲得有一种焦灼的错觉,但是李世民连正眼也不眨。这一刻他的状态大概就是弓矢射中了他的眼珠子他都不会膜一下眼!   作为一名将领,作为出一名出色的猛帅,李世民深知,在这个时候,停留没有意义,怕死没有意义,越是怕死,他越是死得快。李世民率领玄甲骑兵冲击着,却并未沿着既定的目标冲击直接往向南了,事实上王世充也很容易推测到了他即将去的目的地,所以那里的兵力随最强大的!   李世民冲锋,不是沿向南的直线,而是像鱼鳞一样,逞波纹一样,逞斜线突击,此时,上天似乎眷顾着李世民,他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可以随时避开郑军设置的陷井,顺着战场那种微妙的“势”不停地挪动着,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一匹敌马的死亡或者一个战车的倾覆。   不过,李世民虽然勇猛,秦琼虽然无畏,程知节虽然彪悍,可是他们带给的却仅仅是郑军将士的伤亡,对于整个战局却没有任何改变。   龙山大峡谷内的唐军玄甲骑兵从五千余人马,变成四千余人马,再到现在已经不足三千骑兵了。他们从长达三十余里的山谷,三十余里的活动范围,已经慢慢被压缩到了二十五里,二十里,   如今三千玄甲骑兵已经被压缩到了将近不足十五里,此时的郑军战车部队就像一条致命的绳索,勒在唐军士兵的脖子上,一点一点将唐军将士窒息。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这是唐代大诗人杜甫的一首兵车行,战车夏朝时期开始出现在了战场上,迅速成为了中国古代战争中的王者。甚至后来在春秋战国时期,战车也成了衡量一个国家的基本因素。   从商经西周至春秋,战车一直是军队的主要装备,车战是主要作战方式。至于骑兵与战车之间的对抗,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事实上,战车的威力远比骑兵大,只不过战车的速度慢,没有骑兵的机动优势,有加上造价太高,渐渐没落了。   李世民望着两百辆郑军战车呼啸而来,直感觉头皮发麻。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李世民毫无畏惧这些战车,他甚至可以拿起一百种克制战车的办法,然而在狭窄的龙门大峡谷内,后有烈火断路,前面有战车,在狭窄的空间内,战车那原本移动速度慢的劣势,从这龙门峡谷给很好的弥补了起来。   李世民的一张脸本来是平和的。虽然有几分彪悍,但仍然算得上英俊,然而此刻却被怒烧成狰狞小一双眼睛本来是狭长而漂亮的,他借此曾迷倒过不少少女,这时不知不觉间却瞪成了滚圆的形状,就好像佛庙中的怒目金刚!而那双手更是布满了青筋,若是还有人能靠近仔细看的话会觉得那真的是一双人类的手么?   李世民已经浑身浴血了,可是没有一滴血是他自己的!李世民这副可怕的形象就如他刚从血池肉沼中爬出来一般,真是各大宗教经典中所描绘的恶魔,让所有敌人见到了他就害怕,就脚软,甚至连畜生都被他慑服了!   可惜,郑军士兵还有太多了。雪上加霜的是,大青山与龙门山两侧的八牛弩与投石机,不时的发射着石弹或弩箭。   在龙门峡谷的狭窄空间里,郑军的投石机,每一颗石弹都可以轻易带去数人十数名玄甲骑兵,望着视为命根子的玄甲骑兵一个个含恨倒在龙门大峡谷内,李世民的眼睛快要瞪出来了,可是这对现场的局势,却不能有什么的意见。   李世民连续冲击了十数次,却没有将郑军的车阵冲散,反而被郑军的战车,一步一步压了回来。   就在这时,程知节扑通一声坠马战马。   秦琼大惊失色,大吼道:“老程”   也幸存现在玄甲骑兵失去了速度,程知节并没有被后面的骑兵撞到,他吃力的爬了起来。程知节呲牙咧嘴的道:“没事,俺老程皮糙肉厚”   秦琼借着火光,打着着程知节肩膀上的弩箭,一脸提成。护肩是铠甲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防御力非常强的地方,仅次于正胸。可是护肩现在已经被弩箭穿透,可见这支弩箭的的劲道之强。   就在这时,李世民冲到秦琼与程知节身前,看着程知节的伤势,暗暗松了口气道:“好险,再差一指就伤到骨头了,你这条胳膊也废了!”   然而,朱粲一身铁甲,手持长矛,站在第二排第二列位置,压着步子,缓缓向前。朱粲大吼道:“压住步子稳住保持队形!”   随着他的口令,食人恶魔铁甲军团的步兵方阵以缓慢的步速逼向李世民的玄甲骑兵。   恶魔军团虽然臭名昭著,不过否认,这一支非常有战斗力的军队。第一排接战。朱粲喊出了口令::“杀!”   第一排恶魔军团步兵齐齐刺出长矛,将被惊呆了数十名玄甲骑兵薛当场刺死。   朱粲再次喝令:“收!”   恶魔军团的步兵齐齐收戈矛。   “进!”   恶魔军团的步兵,又整齐的向前踏出一步。   李世民在这个时候,也生出一股久违的无力感,战车阻挡住了玄甲骑兵向南突围的生路,虽然郑军战车已经不足二百辆了,可是玄甲骑兵也耗尽了体力,再也无法向前突进一步。五千余玄甲骑兵,此时不足两千骑了,他们被压缩在不足十里的范围内。   就在朱粲率领食人恶魔军团从龙门山上往山下发起进攻的时候,对面山上大青山山上的郑军也发动了进攻。   三面同时进攻,李世民所部岌岌可危。   程知节一脸苦笑道:“俺老程能跟秦王殿下同生共死,也不枉此生!”   李世民知道全军将士此时已经丧失了信心,士气直转而下。可是他作为军中的主心骨,别人可以绝望,他却不能。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现在说死还太早了,咱们还有援军,王世充小儿,注定要空欢喜一场!”   秦琼心中充满了疑惑:“我们有援军吗?” 第一六二章 所向披靡火牛阵   就在危急之中,只听洛阳城方向传来浑厚而雄壮的鼓声,轰轰隆隆的冲出一支强大的人马来。   一面上书“屈突”的将旗在寒风中作响,屈突通出战了。李渊早已为李世民准备了两个强而有力的副手,一个是大唐的兵部尚书,前隋名将屈突通,另外一个则是大唐的后起之秀、军中新锐陈应。   事实上,正是由于李世民的急功近利。所以他并不用陈应和屈突通,屈突通和陈应一样,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装聋作哑。陈应带着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等两万五千余大军河南府垦荒置田,而屈突通则和王世充降将,张镇周、张公瑾、崔枢、杨庆、时德睿等降将,下棋喝酒,聊天。   早在李世民准备亲自率领玄甲骑兵去追击“王世充”的时候,屈突通曾隐隐告诉李世民,追击王世充,遣一良将既可,他更举荐翟长孙和侯君集。不过李世民当时满脑子都是生擒王世充的大功,直接否决了屈突通的意见。   可是当龙门峡谷燃烧起冲天大火的时候,屈突通就坐不住了。他急忙派出斥侯前往龙门侦察情况,一边召集史万宝、王君廓、黄君汉等将领。   当斥候将李世民在龙门峡谷内遇伏的消息,传递到北邙山大营的时候,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无不大惊失色。而早有准备的屈突通则淡定的下令命令倾起十万大军解救秦王李世民。   十万大军倾巢而出,站在洛阳城城墙上的郑军将士,望着屈突通的这面大旗无不瞩目,留守洛阳郑国齐王、尚书令王世恽急忙派出信使通知王世充。   “屈突通出战了!”   仅仅一刻钟之后,消息传到王世充耳中,王世充冷笑道:“老家伙也出来了么?好!就先拿他来祭旗!通往地狱的路上,让他给李世民打前锋!”   王世充的狠话是伴随着命令出的,然而战场却不可逆转地由于屈突通的出现而变化,只不过就在屈突通出现的同时,屈突通麾下向南涌动的军潮就好像被斩断了一般,后半部要进不得进,而前半部却得不到后方的增量支援。   王世充岂会料不到屈突通会拼命求援李世民?   不过他早有准备。   王世充能有今天的地位,也不是偶然的,他非常聪明也精通兵法。就屈突通率领唐军浩浩荡荡的冲出北邙山大营,一路顺利的抵达绕过洛阳西城墙,来到洛阳南城的时候,突然洛阳南城门冲出一支牛尾巴上绑油布条,并且油布条已经全部点燃。   这些火牛头部全部绑着利刃,身上也披着带着利刃的连枷。   这是王世充纠集了整个洛阳周边,抽调而出的耕牛,足足有三千余头。组建火牛阵,这是王世充献给李世民的第二份大礼。   这些火牛可比历史上田单的火牛阵厉害多了,此时的耕牛,简直就是一个浑身长满了利刃的刺猬。前角有五把尖刀,左右两翼三具连枷挂着六把尖刀,简直就是一个庞大的刺猬。   三千余头屁股着火的耕牛,发疯似的朝着唐军阵中冲去。   看到这三千余头火牛从洛阳城冲出来,屈突通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看到了开头,其实早已猜到了结尾。三千余头火牛这么横冲直撞,他麾下这十万兵马还能胜下几个?   长孙无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战阵,他城府虽然练得颇深,这时在三千火牛齐奔之下却有些惊骇:“我们挡得住吗?”   房玄龄露出苦笑,他镇定的功夫比长孙无忌更强,看得分明,距离还有五六百步的时候,唐军将士脸上就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之色,在面临生死考验时,士兵的素质将会表露无遗,房玄龄望注意到了奔在最前唐军士兵的惊慌。   “这些士兵,没有经过严格的集体训练。”   房玄龄当既下了这个判断。   这其实也难怪,唐军早在李唐挺入关中的时候,最初的兵马不过数万,加入李秀宁的部曲,全军总共也就十万左右。在取得三辅之后,唐军的兵马突破了十五万人马,可是随着李世民在浅水塬大败,唐军只剩下不足六万人马。   然而接着又是李元吉在晋阳之败,唐军的老嫡部队,已经十不存一。这些唐军士兵,有从军时间长的不过两年,时间的短的,不过数月。如果是士气如虹,一个个的个体的惊慌。掩盖于万马奔腾之中,暂时还能继续前冲,可是如果受到巨大的顿挫呢?   答案是肯定的,在火牛阵的冲击之下,唐军士兵顿时乱了,眼看着三千头火牛,携带着万马奔腾的声势,扑面而来,肯定会形成一种几秒钟后自己会被牛蹄踩成肉泥的恐怖错觉,火牛阵的冲锋的最大冲击力,不是撞不是踏也不是砍杀,而是叫人怕!   站在戎车上,屈突通的身子前倾,双手扶住了身前的扶手,由于太过用力,屈突通的指节已经发白,显然他内心里其实也非常紧张。   这时三千火牛已经冲得更近了,那种万马奔踏的威势,每欺近一丈,都能给人造成多一倍的心理压力!   屈突通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心脏好像也将要被踏碎了一般!   近了,近了,更近了   耕牛因为吃痛,竭斯里底的吼叫起来,唐军弓箭手奋力的朝着火力张弓射箭,不知道能不能射中火牛,他们这么做于其说是阻挡火牛,不知说是压抑着自己内心里的恐惧。   轰   火牛终于撞了上来!火牛头上的尖刀,毫无迟滞的刺破挡在它们面前的唐军士兵,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唐军士兵撞得像炮弹一样,倒飞起来。那些唐军士兵,死得毫无痛苦,当他们倒飞在空中的时候,事实上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火牛横冲直撞,有的撞碎了盾牌,或者撞折了枪矛,有的将唐军士兵踏得肠穿肚烂,有的直接踩成肉泥。   火牛背上的头上的尖刀开始舞动起来,仿佛如同绞肉机一般,将唐军将士吞噬一空。鲜血就像瓢泼大雨一样,在空中溅洒,白色的光芒迅变成片片的绯红,风吹过,带着血腥的味道扑向所有人的鼻孔。   “火牛冲过来了,火牛冲过来了!”   唐军将士看到这一幕,如同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就在火牛阵之后,王世恽带着王世充仅剩的五千兵马,悍然向十万唐军发起进攻,事实上这个时候,王世恽根本就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肆意的收割唐军将士的性命。   洛阳西垣,这里曾是北魏时期的宫殿群,不过时过境迁,原本巍峨壮观的北魏皇宫宫殿群,早已变成一堆高高的黄土堆。站在黄土堆上的李秀宁,看着郑军正在肆意的砍杀着唐军士兵,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一夜马不停蹄,可是临了,还是来迟了一步。一股无力,一股绝望,涌上李秀宁的心头。李秀宁的眼前感觉一黑,前向栽倒在地上。   不过,陈应眼疾手快,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发乎于情,止于礼了,急忙扑向李秀宁,伸手有力的臂膀,将李秀宁抱在怀中,及时避免了李秀宁摔在地上。   一片柔然入怀,陈应此刻脑袋反而并没有多想,相反,他此时更加困惑。在历史上有过记载,李世民因为轻敌,率领五百骑兵侦察王世充的大营,被王世充率一万余名步骑狂扑而来,唐军被围。尉迟敬德趁机与李世民冲出重围。唐军在屈突通援军的配合下,回马冲入敌阵,往返奔突,斩敌千余人,俘获六千人,并生擒世充冠军大将军陈智略,取得邙山战役的胜利。   可是此时,陈应接到的消息却截然不同。不仅李世民被困在四十余里外的龙门峡谷内,而屈突通所率领的十万余唐军将士也被王世充麾下的军队,利用火牛阵,一击既溃。   此时唐军的队形全乱了,到处都是吓得毫无战意的唐军士兵,到处都是疯狂砍杀着唐军的郑军骑兵。   陈应此时难以决断,他身边只有五千余精疲力尽的钩镰枪骑兵,经过一百余骑的奔驰,全部将军人马皆疲惫不堪,更加不妙的是,不仅仅屈突通全军崩溃,而且李世民还生死未卜。现在陈应的部队太少,根本就没有办法分兵,要救援屈突通,还是救李世民,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在火牛阵突袭唐军阵中的时候,屈突通所部就被拦腰冲成了两截断,首尾难以相连。火牛在前面冲,王世恽所率领的骑兵又在后面掩杀,短短一刻钟内,至少一万余唐军士兵阵亡,伤者数以万计。   这个时候,弃屈突通而去救李世民,也就意味着这这十万唐军将士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如果不救李世民,李世民出了意外,就算十万唐军将士得已保全,他陈应与屈突通肯定也落不到好。   陈应考虑再三,决定把决定权交给李秀宁,让李秀宁进行决断。   正在这时,李秀宁悠悠转醒。   陈应焦急的问道:“三娘,现在应该怎么办?” 第一六三章 陈大将军救秦王   一边是大唐十万将士,一边是她的弟弟李世民。正所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李秀宁一时间也是难以择决。她的一个决定,可以决定十万唐军将士的生死,一个决定,也可以决定秦王李世民的生死。   天色渐渐放亮,视线更加开阔。数十名被火牛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唐军将士也发了狠,一名校尉模样的人大吼道:“他娘的,不跑了,跟他们拼了!”   然而就在这时,王世恽带领着郑军骑兵迎面扑来。王世恽与王世充一样,擅长使用马槊,面对对面的唐军将士,他看也不看,手中的马槊,带着战马冲刺的惯性,就是致命一击。那个唐军校尉吓得魂飞魄散,不敢抵挡,只得一让,可惜这一槊来得太快,噗一声刺中了他的肩头,马槊锋利的槊刃,刺入骨头之中。   唐军校尉在惨叫声中被王世恽一拖,那名唐军校尉的半边肩膀就从身体了掉落下来,而鲜血就像喷泉一样喷射而出。   王世恽连一点停留的意思也没有,继续纵马向那数百名唐军士兵的军阵冲了过去,王世恽手中的马槊舞动如灵蛇,左一槊,右一槊,前一槊,侧一槊,后一槊,连出五槊,连杀五人。   一名唐军将军壮汉怒吼着驱马迎击,周围的唐军将士一起呐喊助威。李秀宁认得那名将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隋名将,十六卫大将军之一的史万岁之弟史万宝。   史万宝虽然不复其兄史万岁万夫莫敌之勇,不过一只紫金方戟也使得出神入化。如果单凭武勇而论,史万宝的功夫可以排在全军前二十。   王世恽望见史万宝挺戟立马,心中陡然一惊。史万宝在前隋朝的时候,就以武勇之名,名扬天下,虽然他们从来没有交过手主,却也知道此人不好对付。   王世恽的马速太快,根本来不及多想,手中的马槊只得顺势刺出,史万宝大叫一声:“来得好!”   “呛啷”   的一金鸣声响起,震得众人耳膜发麻。   槊戟相击,双刃一沉,然而竟挡住了!王世恽暗暗惊讶,他这雷霆一击,居然被挡住了。   周围的唐军将士齐声叫好助威,然而声音未落。   一名郑军将领提起粗大的狼牙棒就是一劈!这次狼牙棒对准了史万宝的马头!   噗一声的同时,那马连惊嘶都来不及就死了!   战马倒毙,史万宝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连同战马一起倒在地上。   “咔嚓”   史马宝的大腿骨头发出脆响,从大腿的断口处,露出白森森的骨茬。王世恽哪能放过这个机会,手中的马槊再次一抄,锋利的槊刃,划过史万宝的喉咙,割断了他的颈骨,随着马槊的去势不减,史万宝的脑袋,如同皮球一样,滚落在地上。   王世恽趁势回抽马槊,马槊在回抽的瞬间,将史马宝的首级高高挑起,与此同时,身后五千骑兵,两万余只马蹄踩将过去,史万岁的尸体,连人带马踩成了肉泥!   李秀宁望着早已狼狈不堪的唐军士兵,喃喃的道:“还有救的必要吗?”   陈应此时懂了李秀宁的意思,事实上并不是如李秀宁所说,至少唐军将士虽然伤亡极重,不过仍有五六万人马,如果此时击溃王世恽所部,那么至少可以挽救一小半甚至一半的唐军士兵的性命,可是李秀宁在亲人与将士面前,最终还是选择了拯救李世民,她的亲弟弟。   陈应也理解李秀宁的做法,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在亲人与国家面前,很少人可以因公废私。   “目标龙门峡谷!”陈应喝令道:“全军出发!”   罗士信、张士贵、单雄信、郭洛、周青等将领纵马向龙门大峡谷奔驰而去。   龙门峡谷内,王世充与李世民的对决也进入了尾声。由于李世民抵抗的坚决,郑军将士的伤亡也不算轻,朱粲麾下的食人恶魔军团,已经伤亡近千。不过却也取得了将李世民所部大部分割开始,此时李世民身边只有不足千骑。   “他娘的,该死的鬼车又来了。”   程知节鬼叫道:“还有完没完?”   说着,程知节放了狠,手左手持马槊,狠狠刺向将一匹玄甲骑兵早已阵亡的空马,战马吃痛,放开四蹄向前奔驰而去。   的一声闷响,这匹空马与郑军驭车的战马撞在了一起,不过这两匹战马,都没有落得好处,双撞嘶鸣着,倒在地上,战车上的郑军将士措不及防,也摔成滚地葫芦。   李世民原本已经有些绝望了,可是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了主意,他拍拍程知节的肩膀,大笑道:“知节,你还真是一个福将!”   此时,程知节这个福将却疼得呲牙咧嘴,李世民不小心拍在他受伤的肩膀上了。   李世民急忙下令道:“下马,快!”   说着,李世民率先跳下战马,拔出横刀,一刀劈在战马的马臀上,划出一道莫约一尺来长的大血口子。   战马吃痛,放开四蹄向前奔驰而去。   众玄甲骑兵纷纷学着李世民的样子,跳下战马,将战马刺伤,因为伤痛,这些早已精疲力尽的战马,嘶鸣着冲向郑军的战车部队,没有骑兵的战马,几乎是一对一,或者二对一的方式,将郑军的战车一一撞翻。   望着仅剩一百余辆的战车被一一撞翻。王玄应的脸色大变,大叫道:“不好,咱们的战车”   望着王玄应,如此表现,王世充忍不住一阵失望。   不怕货比货,就怕人比人。   如果跟李渊相比,王世充除了李渊的出身比他好之外,其他的,比如打仗,比如治国手段,王世充一点也不怵李渊,可是李渊生得几个好儿子啊,再回头看看王玄应,王世充有时真后悔,为什么当初不怕王玄应射在墙上?   现在虽然李世民几乎拼掉了郑军所有的战车部队,但是王世充一点儿也不担心,现在才拼光他东拼西凑捣鼓出来的战车,还有意义吗?   不足一千没有战马的骑兵,在五六万大军的包围之下,如果还能突围出去,除非李世民有霸王之勇,不过显然李世民的身手与楚霸王相差太远。   战马倒地,或是骨折,或者是撞死了,王世充非常冷血的下达命令“放藤球”。   操作投石机的将领闻言松了口气,投石机虽然是这个时代的炮兵,不过这个时候的炮兵比起后世的同行们,可苦逼多了。后世的炮兵只需要调整好射击诸元,搬动炮弹,如果是自行火炮,还有炮装装填机,更加省力。投石机部队不仅仅需要搬动石弹,而且发射石弹所产生的动能,也需要这些苦逼的投石机操作手们,用力拉出来的。   可是发射藤球却不一样了,这藤球其实就是用藤条编织而成的大球,等藤条干了以后,放入桐油里浸泡,然后里同塞入火绒草,这是极佳的引火之物,也是火攻时的利器,放火效果,比火箭厉害多了。   密密麻麻二三百辆战车东一辆一辆的倒在峡谷内,就像一堆干柴。   “呼呼”   燃烧着的藤火球落入那些摔成稀碎的战车上面,很快就点燃了战车,形成熊熊燃烧的大火。此时如果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此时的李世民残部不足一千人马,就像一个三明治面包夹住的香肠。   回头望着南北两方同时燃烧着的大火,李世民在这个时候,终于不再抱着任何希望。   为了避开火焰的烘烤,唐军残部都向李世民靠拢,而随着李世民所部所集中,山顶上发射的箭雨,与发射的石弹命中率越高,特别是一颗石弹落下。   巨大的动能,往往可以带走数名,或十数名士兵的性命。   一颗巨大的石弹,带着凄厉的飙飙声响,飞向李世民。可是,李世民此时就像傻了一样,呆滞着目光,望着石弹飞来,却不闪不避。   如果仔细观察,定会发现,未来的大唐天河汗,此时眼中一片死灰。秦琼也顾得其他了,急忙一飞起一脚,踢在李世民的腰间,这一脚踢得不轻,将李世民踢得倒飞两三步远,不过正是因为有了这三步的距离,让李世民及时避开了石弹的袭击,不过李世民身边的一名亲卫,却凄厉的惨叫起来。   只见石弹仿佛一柄锋利的刀子,瞬间齐刷刷的切掉了他的双腿。   “天要亡我?”李世民哀叹一声,突然李世民的眼睛迸出一道凶光:“冲上去跟王世充老儿拼了!”   程知节哈哈大笑道:“这对俺老程的胃口,还有带把的爷们吗?跟俺老程一起找王世充老儿的晦气!”   可是李世民左右打量着周围,带着轻伤的将士都算上,满打满算不过五百还有战斗力的玄甲骑兵。五千余玄甲铁骑,如今还剩不足五百没有马的骑兵,这让李世民感觉生无可恋了。他此时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脑袋中就剩下一个念头,拼了。   经过东拼西凑,集结起来的五百残部人马,在李世民的率领下,向着王世充所在龙门山山顶冲去。   王世充看着这一幕,脸上浮现一抹冷冷的笑意:“真替李渊悲哀,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冠军大将军陈智略笑道:“李渊老儿不会心疼的,他的儿子那么多,再死一个,还有好多!”   然而就在这时久违的阳光开始出现,晨曦的阳光,放射出万道光芒。然而就在这胜利仅剩一步之遥远的时候,王世充感觉心中一阵莫名的不安。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如同惊雷一般的马蹄声敲响在王世充的心头。顺着马蹄声的方向望去,只见数千黑衣黑甲的骑兵,奔如惊雷。   当先一面将旗,迎风作响。   望着斗大的“陈”字,让王世充心中一悸,失声道:“陈?” 第一六四章 谁能横刀立马唯我陈大将军   “陈陈应?”王世充难以置信的望着陈应的大燾,在风中作响。他有点莫名奇妙,王世充并不是一个顾头不顾腚的人,他在伏击李世民的时候,早已在身前身后,散布了二百余支斥侯,足足两千余人的斥侯,方圆百里了若指掌有些夸张,可是要说五十里的动静,他肯定可以及时知道。   就像屈突通刚刚率领出营,他就可以在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   然而,直到陈应率领的骑兵马蹄声进入刺激着耳膜,直到陈应的大燾进入视线,王世充都没有接到哪怕一支斥侯前来汇报消息。   王世充脸上浮现冰冷狠辣的神色,眼中闪烁着不解和疑惑。   事实上,王世充疑惑是情有可原的。因为王世充根本就不知道,陈应麾下有一支军队叫背嵬军。这支仅仅只有四个团的军队,就潜藏在龙门山的岩洞里。与王世充的军队捉迷藏,当陈应率领大军突袭王世充的时候,这支藏地岩洞里的背嵬军开始出动了。他们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摸向了早已探明方位和部署郑军哨兵和斥侯。   陈应组建背嵬军的初衷,就是为了避免在行军过程中被敌人伏击,所以摸哨,偷袭其实是背嵬军的看家本领。毫无悬念,刘统、寻相率领背嵬军将王世充的大部分哨兵和斥侯,暗中处理掉了。   王世充虽然疑惑,可是王世充的军队却没有疑惑。王世充身边的弓箭手,不约而同的张弓,朝着陈应所部抛射箭雨。   密集的破空声响起,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箭雨罩住陈应的钩镰枪骑兵,然而中箭的人虽然不少,坠马战马的却不过数骑。   原来,密集的骑兵墙战术,最怕的就是弓箭的射击。为了增加钩镰枪骑兵的防御能力,势必要提高钩镰枪骑兵的甲胄厚度,然而,增加骑兵铠甲的厚度,就意味着战马负重增加,而陈应手中却没有那种负重能力超强,耐力好的阿拉伯马。因为可以无视箭射的铠甲,就意味着铠甲重量与陌刀军一般无二。   不过陈应思来想去,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不增加铠甲厚度,不增加骑兵甲胄的防御能力,而是增加一面套在左臂上的盾牌,这是陈应的在后世电影天将雄狮里得到的灵感,用高锰钢打面一折叠盾牌,一尺余宽,展约两尺余长,基本上可以护住大部分要害。   一支狼牙箭破空而来,贴着陈应的脸颊擦过,箭镞特有的冰冷透入毛孔,直渗入骨髓,让陈应的身体微微一颤。   不过,枪骑兵如墙推进,冲锋速度极快。时速几乎提到四十五迈的枪骑兵,平均每秒钟的冲锋速度达到十二米之外,区区八十余步的距离,只不过是数息功夫。就在郑军的弓箭手射出一支箭之后,再想搭箭上弦的时候,枪骑兵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四十余步距离。   这个时候,郑军的弓箭手开始慌了。他们急急射出手中的箭,就在这时,锋利的钩镰枪枪锋洞穿郑军将士的铠甲,切开肌肉,劈裂骨骼,刺穿内脏,从脊柱处透出血淋淋的一截,强劲的冲击力让枪杆绷成弓形,再弹直。   钩镰枪的锋从那个倒霉蛋胸部抽出,带出一股污血。几乎同时,更多的钩镰枪则是利用其钩的特点,轻而易举的钩住郑军将士的脑袋、手脚或腿,不过钩镰枪实在是太过歹毒,无论是钩住什么,在巨大的惯性带动下,郑军将士偿到了离开的滋味。   就像古龙大大在七种武器里写的那样,如果它钩住你的手,你的手就要和腕离别;如果它钩住你的脚,你的脚就要和腿离别。如果它钩住我的咽喉,就和这个世界离别   别说王世充疑惑,就连李世民同样也疑惑不已。他对玄甲骑兵和众将领说,一定有援军,事实上李世民心中的援军,就是屈突通率领的十万唐国征东军团,不过李世民这支期盼的援军却在王世充的火牛阵的突袭之下,在洛阳城外上演了滑铁卢。   看到陈应的大燾出现在视线内,李世民麾下的残部人人兴奋的大吼起来。他们咬着牙齿要榨干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   侯君集兴奋的大吼道:“太好了,太好了,这次我们有救了!”   程知节眼睛顿时就亮了,兴奋的说:“太好了,我们总算有救了!”   秦琼脸上也浮现一抹笑意。   没有人真正不怕死,在有希望活下去的时候,并没有愿意死。   可是李世民却没有这么乐观。   陈应的麾下枪骑兵固然是精锐,但是,王世充在龙门峡谷埋伏了足足五六万军队,虽然在玄甲骑兵的大半夜奋力撕杀之下,拼掉了王世充五六千人,但是王世充还有五万多精锐呢,陈应的那点人来了也是给人家送菜。   不过,有一支援军总比没有强,至少可以提升一下士气,为天雄军创造突围的良机。他下令大军作好准备,一旦陈应在龙门山打乱了王世充的阵脚,马上全力突围,能跑出去多少算多少。   看到上万名弓箭手如同丧家之犬似的跑过来,王世充的眼皮又开始狂跳了。这场战事一直在考验他的心脏,天下雄关函谷关没能成功阻止陈应的进攻,这让王世充大吃一惊。   王世充各地守将纷纷来降。洧州长史张公谨与洧州刺史崔枢以洧州城降唐,邓州降,显州总管田瓒以所部二十五州来降;筠州总管杨庆请降;尉州刺史时德睿以所部七州来降;大将张镇周降,紧接着,荣、汴、洧、豫等九州相继投降。至此,洛阳周围郡县都落入李世民手中,洛阳已成一座孤城,他又吃了一惊。   好在他采取诱敌之计,假装不敌向南阳逃跑,李世民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中计了,率领五千余玄甲骑兵一路穷追猛打,于是王世充在龙门峡谷给李世民布下了一个口袋阵,当玄甲骑兵在郑军的疯狂冲击之下节节败退,特别是屈突通率领的十万唐军主力在火牛阵的突袭之下,全军溃败,现在战局已经开始明朗化了。   猛虎被困住,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陈应居然又跑了过来,他的心脏都在抽搐,差点抓狂了。   王世充的一队弓骑兵冲上去试图骚扰,陈应带领钩镰枪骑兵大吼道:“给耶耶辗死这帮傻逼!”   在陈应的带领下,钩镰枪骑兵排着密集的队型,朝这么郑军弓骑兵冲了过去。   李世民望着滚滚向前奔驰的钩镰枪骑兵,眼睛子差点就掉到了地上:“就就这样冲上去?你会不会打仗?”   在李世民看来,陈应的兵少将微,最好的办法就是擒敌先擒王,先冲王世充的中军,只要王世充的中军乱了,他们就可以趁机突围。王世充在龙门山上有五千骑兵,而且又是居高临下,占据着绝对地利,这样冲上去,简直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段志玄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现在陈应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而这个陈应却见面不如闻名,简直就是虚有其表。   程知节气得爆出粗口:“彼你娘叻!”   看着钩镰枪冲来,郑军弓骑兵也不废话。郑军的这支骑兵,其实是隋朝的胡骑军之一。以投降隋朝的各部胡人为主,这些天生长在马背上的战士策马迎上,挽开角弓就是一轮疾射。   这种角弓属于软弓,射速极快,在这些训练有素的胡骑骑兵手中是一件可怕的武器,弓弦震颤间,数支箭连成一线飞了出去,陈应所部钩镰枪骑兵头顶上空顿时下起了箭雨。不过这种弓也只能欺负一下披甲率惨不忍睹的唐军,碰上钩镰枪骑兵军团就不行了,陈应麾下的兵甲之精,放眼整个大唐,他们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更何况,这些钩镰枪骑兵还有盾牌,特别是那面重不过十斤的盾即便是破甲箭,超过二十步米也很难射穿,角弓射出的轻箭,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任凭箭雨冲涮着自己的盔甲,一个个眼都不眨一下。   钩镰枪骑兵并没有装备弓箭,也没有弩机,他们只有一招,端起钩镰枪枪,作最后冲刺   郑军胡骑骑兵骇然发现,他们那绵密的箭雨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落在唐军身上四下弹开,唐军浑若无事,只有少数唐军枪骑兵因为战马中箭而摔倒,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现在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他们已经可以看到骑钩镰枪枪刃发出的幽冷寒光,一个个都为之胆寒,不约而同的后退!   可是,现在才后退,是不是晚了一点?   没等胡骑骑兵拨转马头,钩镰枪枪骑兵已经连人带马撞到了他们面前,一丈八尺长的钩镰枪轻轻松松的戳穿他们的身体,将他们挑下马来,一名胡骑坠马,就宣告着一条条生命的终结。   惊恐的胡骑骑兵挥舞弯刀去格挡钩镰枪,结果弯刀也不比他们的皮甲结实多少,一碰就断,根本就不给他们施展刀法的机会!   随着高锰将的出现,陈应发现高锰钢比高炭钢坚硬得多,而且耐操,不易折断,于是财大气粗的陈应,毫不犹豫的将钩镰枪的枪头,全部换成了高锰钢打造的枪头,至于原来的高炭钢枪头,反正也不用浪费,留给骑兵日常训练,反而在训练中也会消耗。   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陈应所部锐不可挡,不知道多少胡骑勇士被他们的钩镰枪刺中,前胸入后胸出,或是被钩镰枪钩住,尸首分离,或是变成超级残废,撞进唐军骑兵阵列里的胡骑骑士,几乎无一幸免!   只是一个回合,胡骑骑兵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人喊马嘶,乱作一团。胡骑将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唐军骑兵潮水般倒卷过来,而胡骑勇士如草芥般被扫得东倒西歪,只觉得天旋地转。   苍狼神啊,唐军这是什么活见鬼的打法,居然能在骑战中占据绝对优势!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陈应纵马横冲直撞,并没有冲击王世充的本阵,而是直接冲向李世民所在的地方。救出李世民,再收拾王世充也不迟。   看了看前方那成堆的尸体和正在燃烧的战车,以及在滚滚浓烟中若隐若现的李世民的大燾,陈应松了一口大气,说:“谢天谢地,总算没来晚!”   李秀宁同样如释重负:“二郎还在,谢天谢地!”   陈应看着李世民的样子,可谓是非常凄惨,简直就是惨到了极点。李世民本人身上挂满了箭矢,还血迹斑驳,关键是玄甲骑兵,包括李世民在内,现在他们不足三百人了,连一匹战马都没有了。尽管李世民奋力拼杀,可是他们早已精疲力尽,被郑军压得缓缓后退,几乎马上就要退到谷底了。   陈应没有幸灾乐祸,他端起横刀朝前一指:“枪骑兵,冲锋!”   “冲!!!”   钩镰枪枪骑兵齐齐发出一声暴烈的怒吼,放平骑矛,策动战马,如同一股黑色飓风,食人魔王朱粲的大军直冲过去。   也不知道朱粲是不是对李世民特别有意,反正在这个伏击战中,朱粲绝对是伏击李世民的主力,玄甲骑兵的伤亡一半以上都是朱粲造成的。   钩镰枪骑兵团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朝着朱粲所部席卷而去。此时,钩镰枪骑兵属于居高临下,人借马势,马势借地势,越冲越快,这让朱粲所部的步兵,下得魂飞魄散,乱作一团。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将朱粲所部步兵横扫一空。   李秀宁眼睛红红的看着李世民满身污血,都快要哭出来了,关切的问道:“二哥,您怎么样?”   李世民摆摆故作轻松的道:“没事,小意思。”   说着,李世民拱手道:“陈大将军,救命大恩不言谢,我李世民欠你一条命!”   程知节拱手道:“俺老程欠你一条命”   陈应还没有说话,罗士信一脸欣喜的道:“秦大哥,程大哥,你们”   李世民看着陈应一脸担忧的道:“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你们看”   陈应顺着李世民所指的方向望着,只见山坡上郑军又如狂潮一样涌了上来。此时陈应所部与李世民当初的处境一模一样,被王世充的大军左右包围在龙门峡谷内。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这种小场面,我见得多了。”   说着,陈应策马冲到半山腰,大吼道:“王世充老儿,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众钩镰枪骑兵也整齐的大吼道:“王世充老儿,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随着五千余钩镰枪骑兵整齐大吼,众郑军将士面面相视,瑟瑟发抖起来。   李世民感叹道:“谁能横刀立马?唯我陈大将军!” 第一六五章 给本将军辗死这帮傻逼   “陈儿小儿自寻死路!”王世充的心情简直就像在坐过山车,当然,如果王世充如果坐过的话。原本王世充就要全歼李世民所部,偏偏陈应不知不觉居然杀到他的眼皮子底下。陈应连续冲溃他的弓箭阵和胡骑部队。   他麾下只有一万余骑兵,其中五千骑兵在王世恽手中,五千余放在他身边。结果这五千骑兵在陈应面前连一刻都没有坚持下了。如今五千胡骑死伤三千余人,已经完全丧失战斗力。虽然王世充是胡人,可是他对胡骑的损失,他倒不是非常担心,洛阳生活的胡人还有两三万人,这些人几乎都是天生的骑兵,抓过来就是合格的骑兵,连马都可以省下来的了。   王世充原本还在担心怎么对付陈应的骑兵,可是偏偏陈应一溜烟跑到了龙门峡谷底部,与李世民汇合,此时的陈应,与之前李世民有什么区别?   陈应居然大言不惭的要与王世充决以死战,真是可笑之极。   此时的天色已经放亮,视线已经渐渐开阔,大青山上的郑军将士密密麻麻,开始调整着发射角度,而弓箭手也对准了陈应麾下的骑兵,这些骑兵与玄甲骑兵不同,玄甲骑兵都有具装,不仅防止箭矢,也可以防御刀劈斧枪刺。   可是,陈应麾下的枪骑兵却没有马甲,别说刀劈斧砍,就是箭矢也可以对其造成伤害。偏偏陈应毫无中伏的知觉。   李世民脸上浮现的浓重之色,落在李秀宁眼中,李秀宁自然明白李世民的担忧,她上前拍拍李世民的胳膊道:“二哥放心,陈郎,他不会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李世民目光紧盯着战意昂扬的钩镰枪骑兵。这确实是一支少有的精锐,装备之精良,士气之高昂,远远超越了他以前遇到的任何军队,大概也只有玄甲骑兵能跟他们比一比了。只是非常可惜,玄甲骑兵全折在这里了,就连翟长孙也死在峡谷内,连尸体都没有抢回来。他却没有一口将他们吃下去的信心!   王玄应看着陈应所部进入峡谷底,放声大笑:“陈应小儿,也是一个夯货!”   王世充脸上浮现会心的微笑。   程知节心直口快,嘟囔道:“陈大将军,咱们先想想怎么突围吧!”   “突围?”陈应摇摇头道:“我从来没有要突围,我还要想着斩下王世充的脑袋呢!”陈应转而冲身边的钩镰枪骑兵道:“全军准备,毒烟弹扔出去,马上进攻!”   就在这时,钩镰枪骑兵纷纷从马脖子的褡裢里,掏出一个如同半边葫芦一个的东西,然后相互佩戴起来。此时的钩镰枪骑兵,纷纷变身妖怪,仿佛人人戴了一个猪鼻面具。   李世民惊讶的问道:“他们这是”   “防毒面具!”李秀宁也从战马的脖子里掏出两个一样一样的东西。   就在这时,钩镰枪骑纷纷又掏出数枚如同流星锤的东西。与流星锤不同的是,这个流星锤的链子不是铁的,而是皮索。锤头也不是铁的,好像是陶罐。而且还带着用麻布做成的引信。   李世民难以置信的望着钩镰枪骑兵手中的流星锤,惊讶的道:“就这个?会有这么厉害?”   “毒火弹,只要吸入四五口毒烟就会眩晕,如果吸入过多时,他们就会中毒,七窍流血而死”李秀宁微微一笑道:“还好,早有准备多戴了一个。”   说着,李秀宁将这个类似猪鼻子一样的面具,不由分说戴在李世民的脑袋上。   李世民半信半疑,他戴上防毒面具的时候,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不过视线严重受阻。其他倒没有影响。   至于其他玄甲骑兵残部,或者侯君集、段志玄、程知节、秦琼等将领,李秀宁只好表示爱莫能助了。   钩镰枪骑兵旁若无人的掏出这些流星锤,纷纷跳下战马,在山谷底部尚未熄灭的火堆上点燃。   陈智略看着唐军将士旁若无人的来回调动,有些恼火:“这帮唐狗是吃了豹子胆了吧,竟敢如此嚣张!陛下,末将请求带一支精兵前去冲杀,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刚刚回到王世充身边,还没有来得及喘上上口粗气的朱粲狠狠的瞪了一眼陈智略,朱粲食人魔王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朱粲起初担任城父县今安徽亳州的佐吏。大业十一年615年十二月,朱粲随军征讨长白山位于今山东邹平南部的起义军时,逃亡聚众作乱,号称“可达寒贼“,朱粲自称迦楼罗王,拥有部众十万多人。   武德二年619年正月,当时朱粲拥有部众二十万,在汉水、淮河之间剽掠,部众迁徙没有规律,每攻破一个州县,还没有吃尽该州县积聚的粮食,就再次转移,将离州县时,把州县其余的物资全部焚毁;而且还不注重农业,因此发生大饥荒,饿死的百姓尸骨堆积如山,并出现人吃人的情况。朱粲的军队没有东西可以掠夺,军中缺乏食物,朱粲就让士兵烧煮妇女、小孩来吃,并对其部下说:“没有比人肉更好吃的食物,只要其他的城镇里有人,何必为挨饿发愁呢!”   当时隋朝的著作佐郎陆从典、颜之推之子通事舍人颜愍楚,都因贬官而住在南阳。朱粲起初都请来做自己的宾客,后来朱粲缺乏食物,就将他们二人全家都吃掉。   事实上,在整个郑国,除王世充之外,包括王仁则在内的所有子侄或其他勋贵,就没有不怕朱粲的人,被朱粲狠狠一瞪,陈智略吓得不敢说话,赶紧退到一边。   朱粲这才道;“陛下,这支唐军处处透着古怪,依臣之见,还是应该慎重!”   王世充点点头道:“不错!”   就在这时,王仁则看着钩镰枪骑兵将士手中拿着冒着黄色烟雾的流星锤,脸色骇然大变。   王玄应看到王仁则这一副被吓坏的样子,正想趁机讽刺挖苦他,王世充也注意到了王仁则的异常。对于王世充而言,王仁则这个侄子是王家子侄里最有才能的一个,不由的好奇的问道:“仁则,怎么回事?”   王仁则道:“陛下,快退,这是陈应小儿的毒烟,他们在放毒烟”   王仁则的声音中流露着浓浓的惧意。   朱粲丝毫没有给王仁则面子,满脸不以为然的道:“毒烟?屁的毒烟,他们用力投掷,能投多远,来人给我射”   就在这时,嘭嘭嘭   一连串的闷响响起,数千上万枚流星锤,在空中打着旋,飞向郑军大军。只是非常可惜,正如朱粲所料,哪怕拥有流星锤式的皮索助力,这些毒烟球还是抛出五六十步远,极个别可以抛到了七八十步,然而此时郑军将士距离唐军尚有百步,这数千上万枚毒火球连一名郑军士兵都没有伤到。   李世民看到这一幕,略感失望,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秦王殿下有所不知,这毒烟啊,不一定要抛到敌人阵中,一旦落入敌人阵中,他们就可以快速将毒烟用土或水,直接熄灭,反而容易失去效果,现在的距离正好”   况且,陈应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空气的对流是自下而上的,烟气那也是热空气,热空气的密度比湿空气轻,所以热空气会慢慢上浮。   事实上这些毒烟球,就是后世宋朝狼毒烟的缩小版,宋朝的狼毒烟每颗重达五斤,必须依靠投石机才能发射,而陈应的这种毒烟球加上皮索,全重十八两,约合一斤多点。如后世六七式木柄手擂弹差不多的重量。   为了助燃,陈应在毒烟球内加重的硝石的比例。陶罐制成的毒烟球落地上,即使破碎,大股大股的黄色浓烟,如同咆哮的黄龙翻滚而起,上万枚毒烟球整齐在短短十数息的功夫内施放出来,整个龙门峡谷长达十数里的地段,顿时浓烟滚滚,宛如仙境。   郑军将士的弓箭也同时响起阵阵震弦的声音,伴随着阵阵震弦之声,密集的箭矢开始飞向陈应所部。   然而,这些钩镰枪骑兵表示,这只是小意思。这些箭雨与突厥人的控弦之士还差点火侯,当然突厥优秀的士兵,可以在短短十息之内将一壶箭射空,准头嘛,要看运气。粗制烂造的弓箭,甭想让他们的准头有多高。   在折叠盾牌的阻挡之后,唐军阵中响起噼里啪啦的金鸣声,如同疾风骤雨,狂打芭蕉叶。   陈应冷冷的喝令道:“全军上马,给本大将军碾死这帮傻逼!”   黄色的烟雾缓缓漂入郑军弓箭手阵中。原本对毒烟的效果还心存疑虑的王世充,这一刻惊讶的发现,郑军将士们居然不约而同的放弃的射箭。   也不是因为郑军将士体力耗尽,而是毒烟太厉害了,他们咳嗽不止,鼻涕眼泪一阵横流。郑军的弓箭手阵形乱了,郑军的枪戈矛兵的队形同样也乱了。更为关键的是,王世充这个时候信了王仁则的话。   在王仁则的怂恿之下,王世充带着王玄应向着洛阳方向缓缓撤退。   还好,王世充比较有良心,而派人通知了朱粲。   不少眼尖的郑军士兵,发现王世充的大燾在缓缓后退,他们也扭头跟着王世充跑去。   于是,整个郑军的队形更乱了,简直如同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陈应的横刀朝前一指:“枪骑兵,给本大将军辗死这帮傻逼”   “辗死这帮傻逼!”   枪骑兵齐齐发出一声暴烈的怒吼,放平钩镰枪,策动战马,如同一股黑色飓风,朝乱作一团的郑军大军直冲过去。 第一六六章 冠军大将军克星   混乱的郑军士兵当即被他们踩成了肉泥,无数钩镰枪上面,钩着郑军将领的脑袋,或者挂着郑军将士的肠子或内脏,无数钩镰枪构成了壮观而恐怖的画面。   钩镰枪骑兵毫不费力的冲到了龙门山的山顶。李世民率先松了口气,没有办法,待在山谷底中,被人家压着打的情景实在是太憋屈了。李世民的五千玄甲铁骑,如果放在平地上,即使不能将王世充五六万精锐人马全部击溃,但是想要撤退的时候,郑军将士根本就拦不住。   可是在山谷底,左右都是高坡,被郑军用弓箭射,投石机轰,几乎伤亡殆尽。此时的玄甲铁骑已经不算是元气大伤了,简直就是骨头都被打断了,魂也被抽走了。   李世民扭头一看,左右两边躺着密密麻麻的郑军士兵,这些郑军士兵的样子,实在是太凄惨了,他们有的都将自己的肺快要咳出来了,可是毒烟依旧无孔不入。事实上拥有防毒面具有李世民是幸福的,没有面具的程知节好不容易爬上山坡,却中招了,眼睛哗哗流泪,根本不看清外面的事物。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头戴着猪鼻子面具的将领,提着一个大兜子,将面具递给程知节。程知节急忙学着李世民的样子,将面具扣在脸上。这个时候,有一些受伤不能参加追击的钩镰枪骑兵,指挥着郑军俘虏,用手或刀枪挖土,掩埋那些还在冒着黄烟的毒烟球。   李世民看着黄色的浓烟正在缓缓消散,他望见一匹无主的战马,正在地上嘶鸣,可惜任由战马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原来这匹战马的缰绳套住了一根莫约杯子粗的树根。李世民急忙跳上战马,侯君集一看急忙也去找无主的战马。   好不容易,李世民、秦琼、程知节还有段志玄找到五匹马,他们就朝着陈应追击的方向追去。   冲出毒烟区,李世民迫不及待的摘下猪鼻子面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没有办法,这个原始的防毒面具,虽然防毒效果差强人意,可是透气性,实在不敢恭维。李世民看着眼睛肿成牛眼的程知节,关切的问道:“程将军,还好吧?”   程知节一边咳嗽着一边道:“死死不死不了!”   王世充一边后退,一边看到陈应率领的钩镰枪骑兵排山倒海般冲撞而来,不禁肝胆俱裂,嘶声狂叫:“护驾!护驾!”   可是此时郑国大军完全乱了阵脚,根本就无法以形成有效的防线了。不过好在,王世充人品暴涨。   陈应是一个有良心的将领,无法做到视人命如草芥。特别是看着一大队,莫约数千民夫,惊慌失措的乱跑,慌不择路的民夫,居然无巧不巧的挡在了陈应的钩镰枪骑兵阵前。   如果陈应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大可以放马冲上去,这数千民夫,最多半柱香的功夫,直接透阵而去。可是陈应是后世之人,他心中的观念还固执的认为,战争与百姓无关,哪怕不幸卷入战争中的百姓,也是能避免就避免。   为了避免这些民夫,陈应调头马头,绕了一个大圈子。民夫虽然得救援了,却给了王世充喘息之机。   有道是,一招鲜,吃遍天。   王世充发现陈应居然是一个妇人之仁的将领,顿时大喜道:“快把这些贱民赶过去!”   一直保持清醒的王仁则见状,急忙命亲兵驱赶着民夫,去阻拦陈应。这时,罗士信见状,破口大骂道:“王世充老贼,真他娘的无耻”   陈应也无可奈何。   孙子曰: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李世民因为嫉妒陈应的战功,犯了忿速之忌,而陈应却犯下来同样的错误,不过陈应犯下的却是爱民,可烦。   李定国是南明第一名将,品德才能都是上上之选,但在对待百姓的态度上,也有妇人之仁的嫌疑。他第二次进攻广东的时候,攻打新会眼看就要破城,城里的清军突然驱赶老百姓发起反冲锋,李定国没忍心下手,最后被清军堵住城墙缺口,功败垂成李定国仁慈爱民,新会的老百姓又是怎么回报他的呢?这些老百姓害怕李定国打下新会之后守不住,清军打回来之后会血腥屠城,于是坚决帮助清军守城,誓死抵抗李定国,反正李定国这么仁慈,就算他能够攻破新会,也不会为难这些帮助清军的百姓。   事实上,历史上因为爱民错失战机的将领非常多,不止李定国一个,像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如果是突厥人使用这个办法,阻止陈应,陈应还可以理解,可是当王世充拿人命不当人命,陈应感觉有点讽刺。   不过,转念一想,顿时就释然了。王世充虽然听上去名字是汉人,可是他却是切切实实纯正的胡种,汉胡混血,也就是所谓的杂种。   陈应冲罗士信道:“非我族类,其心可诛!”   罗士信吼道:“抓倒王世充老儿,老子要将他挂在旗杆上!”   “太便宜他了!”陈应摇摇头道:“本大将军要让王世充当钻天猴!”   “钻天猴!”是古代的一种刑法,尖利的木桩从菊花捅了进去,因为人体的重力,他会不断的下降,直到木桩从喉咙里捅出来这个极端痛苦的过程,也许会持续两三天。   听到这话,罗士信下意识的感觉菊花一紧。   望着陈应的目光不同了。   逮着虎纹面具的单雄信期期艾艾的道:“外他该死,还是请将军给他一个痛快吧?”   单雄信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有的时候,却让人无语。不过,好在单雄信的请求不会让陈应太过为难,如果单雄信请陈应放过王世充,估计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毕竟李世民的玄甲骑兵已经全军覆没了,这个时候,李世民绝对不会放过王世充。   陈应这么一耽搁,反而给王世充充足的准备时间,特别是王世充麾下的冠军大将军陈智略,已经被王世充安排了殿后。   忐忑不安的陈智略率领四五千人马摆开阵势,最前面的人手持巨盾半跪在地,准备承受最为疯狂的冲击,后面的人将长矛架在盾手的肩膀,矛尖对准了高速冲来的战马。这是一种比较有效的以步拒骑战术,骑兵最讨厌这个了。   不过,陈应望着这个盾牌阵,并没有担心。他排在第三排,第一排有罗士信与张士贵打着,罗士信没有使用钩镰枪,他还是举着他的那杆一丈八尺余长的大铁枪,枪尖擦着巨盾的边缘狠狠刺入盾兵的咽喉,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颈椎骨生生撞断,罗士信趁机补上漂亮的一脚,人向后倒,盾往上飞。   前排的钩镰枪骑兵都是一样的动作,压低枪杆,凭借钩镰枪在长度上的绝对优势将盾兵挑翻,然后飞马从长矛手身上踏了过去。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是一帆风顺,一些倒霉的钩镰枪骑兵被长矛刺中了战马,被受伤的战马掀翻,但绝大多数手郑军戈矛试图与钩镰枪骑兵一命换命的打算,最终还是落空了。   钩镰枪骑兵就像剥离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将陈智略麾下的盾兵与戈矛手撞碎,然而仅仅在第六排的时候,陈智略麾下的盾牌阵就不攻自破了,被吓破了胆的盾牌手,再也不听陈智略的命令,四散奔逃。   陈应大喝道:“把那个将军留给我!”   陈应非常郁闷,他如今还没有来得及杀掉一个敌人。这场仗倒现在为止,陈应所部已经奔驰了不下二百里路,屁股都快要被战马颠簸碎了,偏偏刀上还没有见血,这能不让陈应郁闷吗?   陈智略悲哀的发现他已经成了孤家寡人,而陈应反而想拿下斩将夺旗的功劳,陈智略用尽他所学过的一切战斗技能试图将陈应击倒。   然而,陈应骑在马上,人借马势,马借刀威,只见一道寒光闪过。   锋利的钩镰枪枪刃,毫无迟滞的穿透陈智略的胸甲,锋利的枪刃从他的后背贯出。陈智略张张嘴,大口大口的鲜血喷出,他很想说陈应卑鄙无耻,不是拿着横刀砍他吗?   怎么临了却换了钩镰枪?   事实上,看着陈智略如同铁塔般的身子,陈应还真没有一击毙命的把握,为了避免丢人现眼,他只好临时更换了武器,用钩镰枪将陈智略刺倒在地。   陈智略死了,死不瞑目。   周青上前一刀砍下陈智略的脑袋,将鲜血淋漓的首级递到陈应手中,陈应毫不尴尬的举起手中的陈智略的首级。   众将士放声高呼:“大将军威武!”   就在这时,李世民与秦琼、程知节、李秀宁等跟了上来。   李世民道惊讶的道:“陈大将军还真是冠军大将军克星!”   事实上,李世民所说的这还真没有错误。单雄信也是王世充的冠军大将军,陈智略也是,可是他们二人先后都死在了陈应手中。   “冠军大将军?他也配!”陈应扭头一看,只见王世充控制着战马,在部曲的掩护下,越退越远。   “给我追!”眼看着王世充大燾旗朝北面退去,陈应顿时急眼了,策马直追。然而,就在这时,陈应的战马前蹄软,陈应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向前飞去。   李世民目瞪口呆。   李秀宁急道:“陈郎!” 第一六七章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陈应下意识的,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伸手双臂护住了自己的脑袋,不过万幸的是,陈应的胳膊承担了巨大的冲击力,他的那张俊俏的脸,并没有接触地面。不过不幸的是,这一摔可不算轻,陈应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直到李秀宁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上上下下将陈应打量一遍,发现自己除了双臂肿得厉害之外,并没有受到其他伤害。李秀宁这才松了口气。   等陈应清醒过来,看着大家都在一旁边停止不前,陈应大吼道:“愣着干什么?追啊!再不追,王世充就逃回洛阳城了!”   罗士信低着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张士贵上前拱手抱拳,期期艾艾的道:“大将军,追追不动了!”   这个时候,李世民发话了:“陈大将军,算王世充运气好,下次咱们再报仇!”   陈应左右打量着一番,发现几乎所有的战马已经口吐白沫了,还有不少战马已经匍匐的在地上。战马哪怕是休息也会站着,可是现在很多战马卧在地上,已经很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了。事实上从陈应在新安安抚行辕大营调集十八个团集镰枪骑兵,一路马不停蹄赶往洛阳,这前前后后足足有一百多里,再从洛阳城西垣赶往龙门,然后一路冲杀到龙门山上,再从龙门上下追杀到现在。   所有的枪骑兵团在短短三个多时辰的时间内,奔跑了二百多里。对于陈应军中装备的河曲战马来说,这已经是极限了。   战马疲惫不堪,将士也累得不轻。   不用陈应命令,唐军将士开始打扫战场。   陈应的目光突现忘记一具倒毙在地上的耕牛时,陈应突然脑袋中浮现了屈突通大军被王世充的火牛阵打得全军溃败,唐军将士狼狈奔逃的情景,这个时候,就算是累死也不能休息,一旦给王世恽足够的时间,他绝对可以将李唐这十万大军幸存的降军全部收笼起来,到时候洛阳城更加难打了。   “不好,屈突大将军”陈应陡然声音抬高了八度,冲身边的钩镰枪骑兵将士道:“全军集合!”   精锐到底是精锐,尽管钩镰枪骑兵人马皆疲惫不堪,可是在他们接到集合命令的时候,还是快速集合。李世民望着钩镰枪骑兵集合,下意识的将钩镰枪骑兵与他的玄甲铁骑相比较,虽然玄甲铁骑已经是这个时代最精锐的骑兵了,可是比钩镰枪骑兵相比,仍旧有着不少的差距。   “窥之一斑而知全豹!”李世民眼睛中闪光的精光,打量着钩镰枪骑兵。他朝侯君集问道:“君集,怎么样?”   “精锐,难得的精锐!”侯君集望着钩镰枪骑兵的目光,就像一个老光棍望着一个极品美女,恨不得马上就扑过去。   “禀告大将军全部越骑军全军已经集合完毕!”罗士信虽然与陈应私交非常好,可是在这时候,罗士信的神色严肃,左拳抬到胸口,站在陈应之前施礼。这个铁打一般的汉子,也非常疲惫,嘴唇都已经破皮了,这不是上火就是缺水。   在罗士信身后的,全军共十八个团,五十四个旅,全体将士已经不足五千人了。这一仗打得虽然漂亮,不过钩镰枪骑兵损失也不轻,特别是在龙门山追击的时候,遇到冠军大将军陈智略建成的盾阵抵抗,至少二百余名钩镰枪骑兵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这四千余将士也努力的站得笔直。一个个都显得憔悴,坚忍,每个人的甲胄上都挂满了干枯的血痂,只要一动,血痂都是扑簌扑簌往掉。   陈应轻轻一笑,他的胳膊肿得如同小腿,轻轻一动,就痛入骨髓。他深深吸口气,咬着牙齿举起胳膊向众将士施礼。   其实陈应也已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与全军将士的素质相比,他的身体素质更差一些。但是他知道,经过三天多时辰强行军和战斗力,钩镰枪骑兵地战斗意志仍然高昂,但是体力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一旦给他们时间休息,那么就会彻底躺倒没有一两天恢复不过来。现在就要一鼓作气,在意志还未衰退的时候,完成救援屈突通的任务。   陈应尽管不喜欢李渊这的刻薄与寡恩,可是不可否认,也反感大唐的内斗与内耗,可是不可否认,他非常热爱大唐这个让华夏人引以为豪的朝代。陈应热爱生存在这块土地上的人民。因为他的出现,历史发生了改变。   明明李世民在洛阳之战只是小挫,而现在居然演变成了溃败,不仅玄甲铁骑全军覆没,而十数万大军一战而溃。可是却引起巨大的连锁反应,一旦让王世充获得这次胜利,可以想象像之前投降李唐的张镇周、杨庆、田瓒等人,很可能反复。王世充也可以挟此次大胜的机会,重新在中原树立他的权威,那么将来在北方很可能演变成郑、夏、唐三国鼎力的局势。   李唐在三国之中实力最强,可是却没有强到可以以一抗二的地步,一旦像三国一样鼎足而立,对于中原大地和北方数百上千万百姓而言,将是一场难以估量的苦难。   正所谓自己的约的炮,含泪也要打完。同理,这是陈应制造出来的恶果,他就算把牙齿咬碎了,也要把历史修正到原来的轨道上,让李唐统一北方。   “我知道你们很累,我也一样很累,累得直不起腰,累得喘不过气!”陈应脸上浮现习惯性嘲弄的神情。   “可是”陈应的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我们的袍泽还在被王世充大军追杀,还在王世充的屠刀下瑟瑟发抖,我们能袖手旁观吗?”   “不能不能”   众将士嘶吼起来。   一支精锐的铁军不仅要能打仗,还要能打艰苦的仗,困难的仗,一支精锐的铁军是拖不垮,打不烂的,任何困难都无法击败他们。经过这次磨砺,或许一支铁军会在陈应手里诞生。现在的钩镰枪骑兵团是精锐,却还称不上是铁军,除非他们可以经过这次的磨砺,完成蜕变。   陈应朗声道:“现在听我命令,卸甲!”   众将士没有迟疑,他们纷纷相互解开甲胄上的皮索,纷纷卸甲。   李秀宁望着这一幕脸上一呆难以置信的道:“他们这是干什么?疯了吗?”   甲胄是将士的第二生命,没有甲胄,弓箭手会让他们快速丧失生命力和战斗力。比如赵子龙在长坂坡七进七出,虽然为是演义故事,杜撰的,不过在古代冷兵器战争时代,将领远比小兵的保全率高,因为将领都是铠甲保护,而小兵却没有。通常我们看过一些资料或史料,某某将领,起出的箭矢多达一斗。   事实上如果是重甲,别说一斗,就算两斗也对将领难以造成致命的伤害。   可是,现在陈应居然在卸甲。   李世民目光变得凝重,事实上李世民知道陈应的用意,李秀宁也知道。骑兵将士身披精钢打造的铠甲,会增加战马的负担。如果减轻战马的负担,战马还可以再跑一段距离。   陈应已经在周青的帮助下,完成了卸甲。并且在周青的帮助下跨上了一匹空置的战马。陈应骑在马上,冲全军将士大吼道:“将士们,不要心疼马,战马咱们大唐多得是,今天跑废一匹马,明天我请秦王殿下给你们补充两匹。”   陈应转过头冲李世民道:“秦王殿下,你说是不是?”   李世民岂又不知道陈应的意思,现在他早已从李秀宁口中,得知了屈突通被王世恽火炬牛阵冲得全军大败,现在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人马。如果是第二次浅水塬式的溃败,对李世民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如果可以尽管挽救唐军将士的生命,那自然是极好的。   李世民笑道:“陈大将军说得不错,本王在此立誓,此战无论结果如何,全军将士三转军功,额外赏赐良田百亩!”   钩镰枪骑兵将士一听这话,顿时欢呼起来。越骑军将士的战马,有很多都是他们私人的财产,一旦跑废了,他们肯定要心疼死。可是一匹换两匹,这是多好的生意啊,而且还有额外的一百亩良田。   “秦王殿下威武!”   “秦王殿下霸气!”   陈应本想将李世民一军,没有想到李世民居然瞬间化被动为主动,一举赢得了钩镰枪将士的好感。陈应朗声道:“把所有能丢掉的东西都丢掉,能跑动的战马能跑起来,跟本将军冲!”   洛水河畔,浮尸遍野。   从天空俯瞰,进入枯水期的洛水,靠近东岸的河水已被染成血红,水面上漂着无数唐军兵将的尸骸。   东岸的平地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唐军遗弃的兵器甲杖及车辆辎重,人和马的尸骸堆叠成山,流淌下来的血水将地上新生的嫩芽淹没,血腥气在战场之上弥漫。不远处有无数条野狗在修罗场中嘶吼着觅食,那畜生眼睛里冒着血红的光。高空盘旋着十几只秃鹫,正准备俯冲加入这场饕餮大宴。   远处一面残破的战旗尤自飘扬,旗杆插在一辆翻覆的大车之上,车上的粮袋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黍米倾覆在车下的血泊中。   旗帜前方,约百余名唐军的尸骸形态各异倒伏在地,中心位置,一位将军手拄长矛半跪在地,身上插着十余支羽箭,一支狼牙箭透过他的镔铁头盔自面门处射入,从后脑贯出。将军的脸上、胡须上全是血渍,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世民麾下八总管之一的怀州兵马行军都总管黄君汉。   一大队郑军士兵正在兴奋的打扫着战马,从唐军士兵尸体上剥下铠甲,捡起地上的兵刃,一辆辆大车将从唐军士兵身上剥下来的甲胄,装在上面,很快大车就变成了小山。   越靠近洛阳战马,陈应的心越凉,因为战场上已经遥遥在望,却听不见撕杀声呐喊声。难道屈突通已经全军覆没了?   李世民的脸也变得难看起来。   地面传来轻微的震颤。   前面钩镰枪每个人的眼神都透露出警醒的神色。   周青低声声道:“是王世充麾下的远探拦子!”   一队郑国骑兵由远及近,疾驰而来。   一阵悠长的号角声自远方传来。   可是,当这些郑国骑兵看到陈应的大燾在空中作响起的时候,他们吓住脸色大变,急忙调转马头,边跑边惶恐的大叫:“陈应来了快跑啊!”   “追!”   几十名拥有充沛马力的策马追了上去。没有办法,大部分的钩镰枪骑兵只是能跑,可是马力绝对追不上王世充麾下的斥侯骑兵。   看着远远驰去的三名郑军骑兵,陈应默然不语。   暗道可惜,看样子还是来晚了。   不过,不用交战也是好的,至少钩镰枪骑兵不用顶着敌人的箭雨冲锋,如果真是那样,钩镰枪骑兵也会遭受重大的损失。   陈应率领钩镰枪骑兵来到洛水东岸的战场上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具屹立不倒的将军尸骸,陈应的只有两只眼睛明亮有神,望着屹立不倒的将军尸骸,喃喃自语:“那是谁?”   “忠武将军,怀州总管黄君汉!”李世民一脸纠结的样子,捂着胸口道:“真是痛煞我矣!”   陈应的眼睛眯缝了起来,叹息了一声:“黄君汉死的真冤!”   随着钩镰枪骑兵到来,众郑军一哄而散。   李世民勃然大怒道:“杀光他们!”   陈应道:“省省力气吧!”   李世民一愣:“你什么意思?”   “活人比死人更重要!”陈应道:“将士们已经强弩之末了,尽量搜救一下活着的人吧,这里已经在打扫战场,没有活着的人了。”   李世民仔细一想,冷静了下来点点头。   李世民望着黄君汉的尸体。   陈应叹了口气道:“去几个人,把黄将军的尸骸抢回来!”   就在这时一名洛水里钻出一外肥大的脑袋。   一名钩镰枪骑兵看到之后,挺起钩镰枪朝着这个大脑袋冲去。   “别杀我,我投降!”   突然,肥大的脑袋看清了来人。   “哇”的一下子哭出声音:“秦王殿下,救命啊!”   陈应这才发现,这个胖子居然还是他的熟人,长孙皇后的哥哥长孙无忌。陈应忍不住叹息:“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李世民听到是长孙无忌的声音,及时的喝止住了那名钩镰枪骑兵。   这个时候,长孙无忌连滚带爬的从洛水里爬出来,爬向李世民。   此时,长孙无忌的样子非常凄惨,他的靴子早已没有了,也不知道在洛水里泡了多久,此时他的皮肤已经起了褶,显然泡了很久。关键是长孙无忌的那张大胖脸上,居然还有一道早已被河水泡得发白的伤口。 第一六八章 痛彻心扉的损失   房玄龄在摇头苦笑,杜如晦也在苦笑。能想的办法已经都想了,可是还是难以阻止溃败,从屈突通在洛阳城南城建国门被郑军的火牛阵突袭,房玄龄与杜如晦就意识到了不妙,房玄龄以参军的名义,节制留守的数万民夫与老弱病残,勉强组织起了三道防线,妄图收拢溃兵,重整旗鼓。   只是非常可惜,竭尽全力组织起来的三道防线,三次被敌人冲垮,兵败如山倒,王世恽的铁骑在后面追杀,唐军的败兵就像炸了窝的马蜂,到处乱跑,好不容易拉起一支队伍,还不等敌人动手,就被自家的败兵冲了个稀里哗啦。   留守北邙山大营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刚刚放下锄头拿起武器的农夫。如果在唐军大胜的情况下,这数万人可凭一腔血气之勇,冲上去将敌人冲得稀里哗啦。可是他们毕竟没经过战阵磨练,一旦遭遇全军溃败,被敌人铁骑冲击,他们很难承受住全军大败这样巨大的打击,于是,就没了主心骨,耳朵里全是敌人的呼喝,眼睛里全是敌人恶魔般的形容,意识变成一片空白,于是,本来组织有序的接应,很快就变成了杂乱无章的溃败。   这恰恰是王世恽的诡计,当他发现战场已经没有唐军成建制抵抗的军队后,他就改变了策略,将麾下五千骑兵分成五个千人队,每一次出击都是以一个千人队为单位,一个千人队也不冲击多长时间,只是短短半个时辰而已,只要到了半个时辰,立即换另外一个千人队骑兵冲上去。   这就好比是骑兵战的三连击,郑军骑兵轮番冲上来,不是一阵箭雨,就是白刃冲击,从背后不断的收割着唐军败兵的生命。就像几只老虎,驱赶着大群绵羊,不时冲上来咬死一两只,偏偏又不合围,让羊群就这么跑下去,直到全部跑进地狱的大门。   密密麻麻的唐军俘虏被郑军骑兵驱赶着,将唐军北邙山大营的营寨冲得摇摇欲坠,望着这些唐军俘虏,什么壕沟,什么拒马,什么寨墙,根本就当不住这股如同洪水一般的人流。第一道营墙被冲倒,第二道营墙也坚持半个时辰之后,宣告失守。如今最后一道营墙也摇摇欲坠,他们还能退到哪里去?   正所谓此消彼涨,王世恽麾下的骑兵此刻却被即将到手的胜利,刺激得眼睛血红,如浪潮般涌上,铁骑隆隆践踏着大地,冲到众唐军俘虏身后,在十多二十步的近距离,把狼牙箭狠狠的射向唐军俘虏的后背。   “都他娘的听着,冲,赶紧冲,否则死路一条!”   众唐军俘虏士兵早已六神无主,有救生的本能的刺激下,只要下意识的向前方奔跑着。   在众唐军将士的哭喊着冲击着唐军的大营时,唐军北邙大营更加危险。   听着竭斯底里的杀喊声在耳边激荡,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神经,望着残肢断臂和鲜血在空中飞舞,杜如晦咳嗽着,捂着胸口满天痛苦的神情:“不成功,便成仁!”   房玄龄的目光与杜如晦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心中不约而同的在心中生出一个念头,难道李唐真的没有拥有天命?   一座一座的营垒陷入火海,大火冲天而起,这标志着营垒已经被占,该营的武力抵抗宣告终结。燃烧起火的营垒越来越多,逐渐接近李世民的陕东行台尚书令节堂,四周的喊杀声,已经清晰可闻。   房玄龄咬咬牙齿,走到杜如晦面前:“克明,你的结妻子还在长安等着你,你就是降了,秦王殿下也会理解你的苦衷”   不等房玄龄说完,杜如晦摇摇头道:“那咱们来世再见吧!”   杜如晦踉跄的步履,向着燃烧的火海缓缓走去,那堆用草料和粮食形成的火海仿佛不是死地,而是杜如晦的天堂。杜如晦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担忧,更没有惶恐。有的只有平静,有的只有从容。   房玄龄轻声呢喃道:“克明,等等我!”   就在杜如晦已经接近火堆将近十步距离时,炙热的火焰将杜如晦的须发烤得焦臭刺鼻,突然北邙大营里幸存的众将领都欢呼起来。   杜如晦抬眼一看,只见山脚下大队骑兵正蜂拥而来,骑兵阵中竖起四面一丈八尺高的中军大旗。   “陕东道行台尚书右仆射陈”   “陕东道兵右都副元帅陈”   “河南安抚使陈”   “冠军大将军陈”。   听到北邙大营里还有抵抗的杀喊声,陈应和李世民心中一松。在洛水河畔遇到长孙无忌之后,陈应与李世民这才知道,当得知屈突通得知李世民龙门中伏的时候,就率领余下十万大军,自北邙大营出发,前往龙门救援李世民。   不过,屈突通也没有想到王世恽居然会使用火牛阵这个办法对他,匆忙之下,屈突通全军溃败,行军总管史万宝被王世恽阵前,怀州总管黄君汉阵亡,全军遭受了灭顶之灾。   至今长孙无忌也说不清屈突通在哪里,当时他与屈突通走散了,他是泡在冰冷的洛水,假装死尸,这才逃过一劫,不过郑军将士正在向洛水方向打扫战场,迟早会发现长孙无忌诈死。   陈应一听北邙大营尚未失陷,幸亏自己没有放弃,否则他才懊悔万分。于是陈应不顾战马竭力,采取放血刺激战马的方式,榨干了战马最后的一丝潜力。   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陈应赶到了北邙大营山脚之下。   不过此时跟着陈应抵达北邙大营的钩镰枪骑兵只有不到两千人马,其他骑兵的战马已经实在是跑不动了。这些疲惫不堪的钩镰枪骑兵同时齐声喊:“冠军大将军,河南安抚陈大使敬告留守大营将士,请坚持片刻”   郑军此时围攻北邙山大营的骑将名叫安守敬,恰恰这个安守敬与王仁则交好,从王仁则口中得知了陈应的厉害,看到陈应的旗号之后,他就心生怯意。王仁则三万大军占据函谷关地利优势的情况下,尚且奈何不得陈应,更何况此时?   “撤退”   陈应望着扬起尘烟,一股脑儿朝着洛阳城撤退的郑军骑兵,顿时松了口气。   现在的钩镰枪骑兵已经不能算是强弩之末了,而是已经油尽灯枯了。这些马上的钩镰枪骑兵连举钩镰枪的力气都没有了。别看对面的郑军骑兵之有不过一千余人马,而钩镰枪骑兵足足有两千余人,可是陈应还真没有任何把握击溃郑军骑兵,   此时钩镰枪骑兵不着甲胄,如果迎着郑军骑兵冲锋,他们肯定会承受着巨大的伤亡,一旦战事胶着,后果不堪设想,王世充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全歼陈应军所部精锐的机会。   看着郑军骑兵望着陈应的旗号,连个照面都不打就转身而逃,陈应松了口气,他这次赌赢了。其实陈应最怕碰到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郑军将领,一旦那样的话,陈应的英明,恐怕要毁于一旦。   望着郑军撤退,李秀宁松了口气,李世民也松了口气,陈应所部将士也松了口气。   “困了俺了,俺先睡会!”罗士信从战马上下来,躺在地上就拿着头盔罩在自己的脸上。   此时的唐军俘虏顺利的变成的唐军将士,陈应发现钩镰枪骑兵将士摇摇欲坠,只好下令,让留守大营的唐军将士打扫战场,收拢俘虏。   陈应缓缓从战马上下来,然后不顾寒冷,不顾形象的躺在地上,逞一个大字。   陈应实在是累坏了,这一场仗打下来,他也不轻松很快陈应就躺在冰冷地上呼呼酣睡。   当陈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座小帐篷里,身上还盖着被子。陈应听着肚里的咕噜咕噜的抗议声,就准备起床去找吃的。就在陈应掀被子的时候,感觉双臂的骨头,如同针扎一样疼痛。   “哎呦”陈应惊叫出声。   李秀宁从帐外如同一阵风一样跑来:“陈郎你怎么样?”   陈应摇摇头:“用力地猛,现在胳膊使不上力气了。肚子又饿”   李秀宁吩咐侍卫去给陈应找些饭食。   不一会儿,亲卫将饭食送到帐内,陈应吃力的爬起来,一边用咬着牙齿,拿着筷子,忍着钻心似的疼痛吃饭,一边享受着疼痛的折磨。正是痛并快乐着。   李秀宁望着陈应吃痛不已的模样,默默的端起碗,拿起一个勺子。   “干嘛?”陈应疑惑的望着李秀宁问道。   “吃,还是不吃!”李秀宁本来就不有侍侯过人,为陈应破例本来就很难为情,可是看着陈应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气得压根直痒痒。看着陈应不为所动,李秀宁温怒道:“不吃拉倒。”   “我吃,我吃还不行吗?”陈应一边享受着李秀宁喂他这个伤号吃饭,一边向李秀宁打听这次大败,唐军的损失情况。   李秀宁的脸上浮现担忧之色:“惨实在是太惨了!”   “将士损失一半?”陈应试着问道:“将军损失三分之一?”   “不止!”李秀宁摇摇头道:“仅现面收敛的尸体,就多达三万余具,伤者数万计,此时全军不足四万人!”   “啊!”饶是陈应内心强大,此刻不禁惊讶出声。   李世民在浅水堪大败,损失将近十万人马。这已经初唐规模非常大的战败了,可是这一次李世民的损失却超过十万人马,而且连行军总管刘德威与屈突通都没有找到。   这一次不仅损失三万余名将士,还有大量的物资被焚烧,这样的损失,已经会让李唐朝廷感觉痛彻心扉了。 第一六九章 力挽狂澜责无旁贷   “屈突大将军还没有消息?”陈应心中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他疑惑的道:“屈突大将军也是出身将门,久经战阵,不会是”   李秀宁的眼睛一瞟,就知道了陈应的意思。屈突通是前隋的虎牙郎将,后来成了杨坚的亲卫大都督,左骁卫大将军,可以说杨广对不起很多人,却唯独没有对不起屈突通,然而屈突通却在兵败后投降了李唐,那个时候李唐同样不强大,也非常弱小。现在李唐大败,王世充大胜,难保屈突通会再一次投降。   屈突通是一个有前科的将领,为了活命难保会趋利避害。这个时候李秀宁心中也无法做出判断。李秀宁呢喃道:“屈突大将军已经尽力了,就算他也有情可原。”   “屈突大将军回来了!”   陈应闻言一喜,李秀宁也明显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李世民派人来请陈应回去议事。陈应现在虽然没有受过大伤,可是体力耗尽,四肢酸软无力,李秀宁想也没想,上前去搀扶陈应。不过陈应到底还是男人,哪怕再瘦,体重也在一百二十斤开外,李秀宁搀扶着陈应,感觉非常吃力。   就在这时,周青准备上前来帮助陈应,不曾想刚刚抬腿,胳膊却被郭洛拉住了。周青不解的望着郭洛:“你拉我干甚么?”   “干甚么?”郭洛轻笑道:“你现在别去碍眼了!”   说着郭洛指了指李秀宁跟陈应,周青这才恍然大悟。   李秀宁扶着陈应足足走了将近一百步,用了一柱香还多的时间。这个时间陈应实在受不了众人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陈应道:“周青、郭洛,给本大将军找一个担架过来!”   东宫左右卫率与东宫左右司御率是有战地救护队的,不过这次急援李世民,医护队根本就没有跟过来。李秀宁疑惑的道:“担架?”   陈应指着周青用两个麻袋,穿入两根长枪,再拆掉了枪头,制成的简易担架道:“就是这个东西,在战场上很多伤员因为伤势太重,无法移动,如果用人背,或扛的方式,很容易造成伤口的二次伤害,所以陈怀仁就琢磨出了担架!”   事实上,这个担架是陈应捣鼓出来的,不过他的功劳已经太大了,根本就需要这个发明来提高功绩。于是陈应就将这个功劳,推到了陈怀仁的头上。   李秀宁也是将领出身,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妙用。她点点头道:“这个东西简单,实用,而且取材方面,应该全军推广。”   做着担架,一路向李世民的中军节堂走去。在这个时候,陈应发现北邙大营实在凄惨,大量营墙倒塌,现在唐军士兵们正在紧急修缮,最危险的是燃烧的痕迹一直延伸到了中军大帐的五百步左右,显然郑军当时距离破营仅一步之遥。   不过,万幸的是陈应及时援军抵达,吓退了郑军。   “三姐,你没受伤吧?”刚刚进入中军内营,一名高大的将领飞快的跪向李秀宁与陈应。   循着声音望着,李秀宁发现这名高大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齐王李元吉。李秀宁惊讶的问道:“三胡,你不是在孟津吗?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孟津在黄河北岸,事实上李世民为了独得这次抢攻洛阳的大功,不仅仅将陈应、屈突通排除在外,就连齐王李元吉也被李世民赶去看管粮道。   想到这里,陈应心中的不快就一扫而空。李世民为了独占大功,连亲弟弟都不给面子,不让他介入也在情理之中。尽管心中不快,不过想想眼下,却也释怀了。   “我的斥候一直盯着北邙大营,屈突大将军率领前往龙门的时候,我就得到了消息!”李元吉目光有些闪烁的道:“只是三胡没有想到,屈突大将军居然也会战败!”   陈应看着李元吉闪烁的目光,瞬间就猜测到了他并没有说实话。李世民在嫉妒陈应的战功,李元吉何尝不嫉妒李世民?事实上,李元吉如果在唐军大营起火的第一时间内,发兵援救北邙大营,估计可以赶在大营第二道营墙被攻破前率领援军抵达。   不过李元吉却率领一万余人马,渡过黄河之后,在洛水与涧河交汇的地方,就在收笼溃兵。   听着李元吉恬不知耻的说着在那里收拢溃兵,陈应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河湾集距离洛阳足足五十里,对于骑兵来说自然不算什么,都是步兵来说,还真不容易跑到那里。   突然天空中打起了闪电,响起了滚滚的闷雷之声,接着豆大的雨点从空中开始落下。   “快进帐!”   李秀宁一手拉着李元吉,一手拉着陈应。然而陈应的目光却望向了长安黝黑的夜空。   来到节堂之中,众将领早已列队而立。   陈应原本坐在担架进入大帐,李世民看到这一幕,急忙从主座上走到陈应的面前:“陈大将军,您的伤怎么样了?”   陈应吃力的摆摆手道:“秦王殿下无须担忧,臣无大碍,只是体力耗尽,四肢酸软无力。   李世民道:“来人,快给陈大将军搬一个软榻过来!”   不一会儿,几名中军亲卫军抬着一张软榻来到大帐之中左下首位。陈应望着左下首位陡然一愣。   在这次东征军团中,陈应的官职原本是陕东道兵马右都副元帅。他的地上事实上比屈突通还要低上一级,属于次于李世民、屈突通的第三人。   陈应摆摆手道:“秦王殿下,这不合适吧?”   坐次与席位,代表着身份和地位,李世民道:“谁敢说不合适?”   说着,李世民望着屈突通。   事实上这一仗李世民感觉非常满,虽然他轻敌中伏,可是屈突通居然率领十万大军被王世恽五千骑兵与三千头火牛一击而溃。在李世民想来,别说十万人马,就算是十万头猪,也没有办法在短短四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被杀光。   屈突通在此战中,一个失职是免不了的。   屈突通沙哑着嗓子道:“陈大将军莫要客套老朽无能,迟早也是要让贤的。”   李世民的脸色充满着阴郁,陈应问道:“秦王殿下,是不是王世充又发动了攻击?”   “不是,但是”李世民道:“虽然王世充没有攻击,可是却比这个更加严重!”   陈应疑惑的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李世民愤愤的道:“这些朝秦暮楚的小人,他们居然逃了!”   “谁!”陈应听得莫名奇妙:“谁逃了?”   程知节破口大骂道:“还能有谁,洧州长史张公谨显州总管田瓒、筠州总管杨庆请降;尉州刺史时德睿、张镇周,还荣、汴、洧、豫等九州总管全部趁乱逃走了。”   陈应的眉头皱起:“这就是麻烦了!”   “是啊!”李世民叹了口气道:“这些地方新降,朝廷还没有来得及布置,若是他们回去振臂一挥,恐怕就会再起反复!”   “不是只怕,恐怕肯定会再反!”陈应道:“现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把左右卫率和左右司御率调上来了!”   李世民点点头道:“孤也正有此意!”   大雨瓢泼而下,长安皇宫太极宫宫殿殿前的石阶上,水花四溅。一道闪电撕裂长空,雷声滚滚个而过。   中常侍陈齐迈着小碎步躬着身子一路小跑,步上石阶。一个小黄门上前要搀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陈齐朝着大殿内奔去。直驱殿内。   李渊背着手望着大殿外的大雨如注,李渊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不安。春油贵如油,还有一句谚语叫说,春时雷,遍地贼。有旦天气反常,预示着一年的年景绝对不会好。李渊早在大雨刚刚下的时候,就已经下令裴寂、陈叔达、萧时等众臣前来议事。   陈应进了大殿,小心翼翼地交手中的密报递给李渊。李渊转到站立在丹墀之上,两只眼睛死死盯住了跪在地上的陈齐:“这是”   陈齐赶紧跪在地上道:“陛下,这是洛阳急报!”   说着,陈齐赶紧低着头,不敢正视李渊的目光。   李渊疑惑的打开密报,目光扫在密报上面,他的表情虽然如常,可是李渊的双手颤抖,胡须乱颤,汗水一滴滴滴在金砖之上。   原本神情颇为轻松的陈叔达,此时也大气都不敢出。裴寂看着李渊颤抖的手,还有脸上的汗珠,低声问道:“陛下陛下。”   李渊冷冰冰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信使呢?”   陈齐哆嗦着道:“回回禀陛下,信使在永安门外   “宣慢,严密封锁消息,”这个时候,李渊这才颤抖的手,将密信递给了裴寂。裴寂仅仅扫了一眼,就脸大色大变,失声道:“陛下这怎么可能?”   李渊转过脸看了裴寂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洛阳大败的事情,和他没有半分干系。   陈齐又来到李渊跟前,怯怯的道:“陛下,这是秦王殿下的请罪表章。”   他手中捧着一份表章,递给了崇观皇帝。   李渊冷冷哼了一声,没有接陈齐的的表章,转而望裴寂道:“裴监,秦王的事情该当如何处置??”   裴寂浑身机灵了一下,迈步出列:“陛下,洛阳之败,屈突通丧师辱国,罪无可赦,只是如今王师新败,内情不明,当下大理寺狱,并刑部、御史台一体勘问明白,将其罪责昭告天下,明正典刑!”   裴寂自然知道李渊有意袒护李世民,可是洛阳之战大败,损兵超过十万,肯定有人需要了出来承担这个责任。李世民不能承担这个责任,而陈应又在关键时刻力挽逛澜,唯有屈突通的脑袋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李渊冷然一笑:“陈叔达?朕将东征之事托付与你,如今十万大军抛尸在外,一句勘问明白,就是你对朕的交代吗?”   陈叔达深吸了一口气,解开带子,将头上的梁冠摘下,跪伏在地。皇帝不会错,那么只有中书侍中错了,这个中书侍中只要顶缸。陈叔达神色黯然的道:“老臣身为侍中,不能抚定四夷,贻君父之忧,臣有罪!”   李渊望着跪伏在地的陈信伯,眼睛里浮现出犹疑之色。   门下纳言萧时抬起眼睛,望着跪伏在地的陈叔达,又转过头,看了看坐在站首裴寂,裴寂依然闭着眼睛,一语不发。   李渊朗声道:“王师大败,王世充挟胜利之师肯定会寇边,你陈叔达辞了官,王世充就退兵了?陈相公,你这是要挟于朕吗??”   陈叔达叩头道:“臣不敢!”   李渊转过头,望着裴寂:“裴监”   裴寂睁开了双眼,眼眸之中神光四射,这一刻,他一点也不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   李渊冷冷的道:“你怎么说??”   裴寂缓缓开口道:“眼下最紧要的,是陕东的防务,亟待整顿,勿要使郑国兵马不越过边墙,调关中之兵东来,填充潼关防线;陕东方面,河东方面更要加强兵备,以防突厥人趁火打劫,与王世充两路夹击,合兵袭扰京师   李渊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听听,这才是谋国之言”   李渊转过头望着陈叔达道:“陈叔达,听到了没有?你是朕的宰相,国家有了事情,就想着撂挑子,岂是忠臣所为?”   陈叔达长长出了一口气,答道:“启禀陛下,河东诸州,兵备甲杖诸事,上殿之前,只需陛下诏令一下,变可启动。关中援军,便可日夜兼程东进,五个昼夜之内,当可支撑起潼关防务确保关西安全。”   李渊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你与裴相国、萧相国,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当此国难,更要同舟共济,明白么?”   陈叔达道:“臣明白。”   李渊道:“传旨,李世民、屈突通丧师辱国,下大理寺勘问   他顿了顿,转过头望着萧时道:“萧卿!”   萧时上前道:“臣在!   李渊道:“此案,就由你会同大理寺来问!”   陈叔达伏在地上,眉棱骨不由得一动。   萧时出列躬身道:“臣奉诏!”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从殿外传来:“且慢!”   李渊、裴寂、萧时、陈叔达等皆朝着殿下望去,只见大殿外,李建成如同落汤鸡一样,疾步迈入大殿。李建成望着李渊,郑重的问道:“父皇,那洛阳北邙大营的兵马,您打算怎么办?”   “着陈应权知陕东兵马行军都元帅,节制诸军,部署防务!”李渊想都没有想就道:“他现在是河南道经略安抚使,安抚河南道责无旁贷”: 第一七零章 命不好怪得了谁?   “父皇,此举不妥当!”李建成望着李渊郑重的说道。李渊是皇帝,他金的口一开,事情便难以有回旋的余地。因此李建成决定与李渊商量一下,不要草率的下达这个决定。当李渊下旨要将李世民下大理寺问罪的时候,李建成其实已经明白了李渊的用意。这是为了李世民的安全,先将李世民从洛阳前线调回来,让陈应顶在前面,新安和函谷关,能守则守,一旦不能守,那就放弃关东。   李渊的眉头一挑,眉骨突突跳起,显然李渊在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太子,你有何妙计?”   “儿臣暂时还没有想到不过”李建成想了想,接着道:“但是河南府十八县之地,乃数千关中健儿是鲜血换回来,如果就这样放弃关东,这数千健儿的死,还有什么意义!”   萧瑀躬身道:“太子殿下,老臣以为洛阳之战,大唐已经败了,损兵十万,现在最重的是守好函谷关与潼关门户,函谷关距离长安四百八十里,潼关距离长安三百余里,一旦二关陷落,王世充大军快则三日,慢则一日,就能杀到长安城下,陛下必须当机立断”   “你闭嘴!”李建成毫不客气打断了萧瑀的话道:“王世充的军队还没有出发,就要望风而逃,无论口上说得如何冠冕堂皇,放弃洛阳,放弃关东,就是逃跑,是要受天下人耻笑的。”   李渊缓缓转头,看着陈叔达与裴寂。只见裴寂低眉敛目,一语不发。   李渊转向望着封德彝问道:“封伦,你说!”   封德彝昂首道:“臣不赞成放弃关东!”   萧瑀却大怒::“谄媚。”   封德彝仿佛没有听到萧瑀的话,继续道:“太子殿下说得对,不论如何过饰非,望敌怯战,丢城失地就是逃跑,就是懦夫行径。”   李渊饶有兴味盯着封德彝,李建成长长出了一口气,然而封德彝随即又开口了:“臣也不反责问秦王殿下,毕竟损失十万兵马,这个责任是有人要担的。”   萧瑀目瞪口呆,骂道:“小人”   封德彝不为所动,大义凌然的继续道:“秦王殿下虽然贵为皇子,然而律法面前王子与庶民同罪,朝廷的体面固然重要,但大唐的存续更重要,为了一时的体面而陷君父于不测之地,非人臣所为。”   李渊含笑道:“滑头!”   封德彝道:“臣以为,是否要放弃关东,要看两条,第一条,秦王新败,在洛阳,陈大将军率领残兵败将,是否能够挡住王世充;第二条,河北的窦建德会不会挥师西进,函谷关与潼关防线是否稳固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自大殿外传来急报!   一个满身雨水的左监门军官狼狈不堪地跑上了殿来,向前扑倒:“急报关东急报!”   原本坐在御榻上还算得上气定神闲的李渊顿时站了起来,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名左监门卫军官。   军官急道:“回禀陛下,左监门得知密报,河北窦建德率军三十万,猛攻相州,相州不敌,现已失陷”   洛阳北邙山唐军大营中军大帐内,大雨如同瓢泼一般。望着连天的雨幕,李世民松了口气道:“真是天祐大唐,在如此天气之下,王世充肯定无法出兵,我们就可以获得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众将领闻言,布满阴郁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笑容。   唯有陈应一脸担忧。   看着陈应的异常,李世民笑着问道:“陈大将军,难道孤说错了,这场雨来得不好?”   “好也不好!”陈应淡淡的道:“虽然此雨来得迅疾,来得突然,可以延缓王世充用兵,为我们唐军赢得宝贵的时机,不过”   李世民紧张的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却会增加我军的伤亡!”陈应耐心的解释道:“诸位都是领兵多年的老将,肯定会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冬天受伤的将士,尤其是外伤,伤重不治的士兵不多,可是每当到了天气炎热,或多雨的季节,许多原本轻伤,都可以在月余时间痊愈的伤兵,却不治而亡”   陈应的话在大帐里立刻引起了众将领的注意,特别是程知节率先符合道:“陈大将军所言极是,要是你不说,俺老程还真想不起来,今天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秦琼点点头,表示符合。   李世民皱起眉头问道:“陈大将军,还真有这个情况,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这是因为伤口上会有一种叫细菌的东西!”陈应看着满脸疑惑的众将领解释道:“这种细菌,我们用肉眼是看不到的,可是这种东西喜温喜湿,在多雨高温的季节,就会快速繁育,让伤口的肉快速腐烂”   陈应所说的都是事实情况,众将领也知道夏天伤兵的伤口容易腐烂,而冬天一般除非伤口处理不及时,否则一般都不会发炎感染腐烂。   李世民道:“没有想到陈大将军如此博学多才!”   陈应解释道:“呵呵这是陈应从一本孤本医书上看到的!”   李世民还真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接着问道:“是什么医书?”   正所谓一个谎言,必须一无数个谎言用圆这个谎言。陈应知道的古代医书非常有限,哪怕后世失传的医书,在这个时代未必没有。   由于杨广时期曾大量修缮图书,而长安在李渊攻下来的时候,属于不战自降,根本就没有受到战火波及。在隋唐之交时代,这些图书受到了极大的保护。像华佗的青囊经、中藏经、医心方、针灸经在隋朝的时侯,还没有失传。在唐朝经过安史之乱,与黄巢叛乱两次浩劫,这些珍贵的魂宝才损失在战火中。   陈应无法确定的是,他随着编出一个古籍的名字,万一李世民要是回到长安派出去寻找,一旦发现与陈应所说的不合符,陈应的乐子就大了。想了想,陈应只好硬着头皮道:“这本书叫本草纲目,作者据说是一个名叫李时珍的人,这个李时珍是蕲州蕲春人。”   李世民想了想,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听过本草纲目这本医书,在场在将领,虽然大都识点字,他们同样对于医书了解不多。李世民问了一遍众人,包括博学多才的李秀宁也不曾听过这本书。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陈应道:“陈大将军,这本医书里有没有记载,到底该如何预防?”   “倒是略有记载,只有陈应至今无法找到叫做青霉素的药物!”陈应非常遗憾的道:“若是能到找到青蒿,倒可以提炼出青蒿素,也可以用来医治伤口!”   事实上陈应依稀记得在后世看到青霉素百科的时候,曾经看过,早在唐朝时,长安城的裁缝会把长有绿毛的糨糊涂在被剪刀划破的手指上来帮助伤口愈合,就是因为绿毛产生的物质青霉素素菌有杀菌的作用,也就是人们最早使用青霉素。   但是陈应并不是医生,他不敢把没有经过实用检验的药品用在这些伤兵身上,万一有后遗症,或者伤口感染,陈应就不是治病救人,而是谋杀了。   当然,陈应还是在第一时间,命右卫率勋二府全部护送着陈怀仁与陈怀仁的医护队前来洛阳北邙大营,医治伤兵。   此时北邙大营的早已伤兵满地,幸存的唐军不足五万人马,其实超过三分之二都是轻重伤兵,而且大多数都是被火灼伤的伤兵,这些灼伤,在后世那也是非常难以医治的难题,随着这场暴雨,很多伤兵的伤口被雨水浸泡之后,发生体温升高,意识不清的症状,陈应知道这是伤口发炎的征兆。   整个医护队三百余人已经全部投降到了紧张的施救过程中,唯有陈怀仁,赵远桥和李初七这三个医术相对较好的医师,却在陈应的帮助下开始创造青霉素。   不过,现在时间紧迫,陈应只好把死马当成活马医。   他让人将面粉做成面饼,这些面饼却不吃,而是放在温暖中。在高温高湿的环境中,三天过后,这些面饼上面果然长出了厚厚的绿毛。   陈怀仁戴着厚厚的口罩,有镊子小心翼翼的将面饼子上面厚厚的绿毛取下来,放在陶罐中。忙活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终于将面饼上的绿毛全部取下来。   陈怀仁拿着小陶罐,快速跑出温房,来到屋外,赶紧摘下口罩,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赵远桥不悦的道“真是要命,那里面实在是太臭了,把快我熏晕了,太恶心了!”   李初七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傅,就这么恶心的东西,还能治伤?”   “可以,肯定可以!”陈怀仁郑重的点点头道:“陈大将军不会错的!”   赵远桥看着恶心的绿乱,强忍着胃液在胃里翻滚:“师傅,要是咱们把人治死了!”   “那是他们命不好,怪得了谁!”陈怀仁道:“走,赶紧找几个重伤的人试试!” 第一七一章 劲旅善胜亦善败   陈应的精神很差,没有办法。整个北邙大营五万人马现在其实就是一个空架子,士气低落,伤兵满营,除了齐王三千亲卫外加五千部曲,还能再战的就是五千钩镰枪骑兵。虽然齐王李元吉麾下有八千余生力军,可是陈应哪敢把希望寄托在李元吉身上。   李建成与李世民如今势成水火,万一李元吉趁机放水,借刀杀人,李世民遭殃,这满营三万余名伤兵恐怕也没有好下场。   不过比较悲剧的是,就这五千钩镰枪骑兵的战马,已经凑不出来一千匹了,没有办法,为了抢救溃败的唐军将士,陈应不惜马力的后果开始显然出来。超过将近三分之一的战马直接累死,成了伤兵将士补充营养的主要来源,超过两千区战马已经跑废了,以后已经无法适应战场,只能充当驽马,或挽马,耗尽余生最后的时光。   钩镰枪骑兵如此这副惨景,要说陈应不痛心,那绝对是骗人的。可是尽管痛心,陈应却不后悔,毕竟因为他的执着,因为他排除万难,终于将北邙大营给守住了,如果让北邙山大营丢失,那才是对于唐军的致命性打击。   “陈郎,你去歇息歇息吧!”李秀宁走到陈应身后,看着陈应一脸疲惫的样子,李秀宁疼惜的道:“这里我盯着,你就放心去睡吧!”   “我睡不着!”陈应摇摇头道:“现在钩镰枪兵还可以唬人,可是一旦后果不堪设想!”   李秀宁秀眉蹙起:“也不知道父皇什么时候会派出援军!”   “援军,想都不用想了!”陈应叹了口气道:“我们等不到援军了!”   “为什么?”李秀宁目光闪烁的望着陈应,疑惑的道:“长安左近,兵马几乎都在这里,可是大唐在巴蜀、原州、泾州、灵州、河西,还有十数万大军”   “远水解不了近渴!”陈应言不由衷的说道。   事实上,根据历史记载历史上,李世民强攻洛阳十日不下,窦建德率领十万大军西进,对外宣称三十万的时候,李渊就产生了怯战的心思,他先后派裴寂、萧瑀、封德彝带着三道撤兵圣旨要求李世民撤军。是李世民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顶住了压力,率领偏师苦守虎牢关,与窦建德大军相持月余,窦建德师老兵疲的时候,这才一战而下。   不过,陈应毕竟不是秦王李世民,他是在考虑,如果李渊在这个时候,下令撤退,李世民会如何择决?   天气刚刚转晴,北邙大营外就出现了郑军的斥侯骑兵,不过唐军的钩镰枪骑兵只要出现,这些郑军斥侯就调头就跑。   然而刚刚过了午时,唐军北邙大营之外,十万郑军列阵缓缓而来。   望着这一幕,李世民担忧起来,陈应的心也揪成一团。   如果不是钩镰枪骑兵战马几乎都废了,他们实在拿不出充足的战马,就王世充这十万大军,陈应还真不怵他。   只是,现在的情况尴尬的是,陈应的钩镰枪骑兵根本就没有再战之力。   李秀宁冷冷的道:“王世充老儿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程知节笑道:“平阳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心狠手辣,才是王世充的行事风格,他可跟宽仁沾不上边。特别是他”   说到这里,程知节下意识的闭紧了追吧,王世充杀掉了杨侗,可是李渊同样也杀掉了十五岁的杨侑。虽然史书记载杨侑是病死,而李渊也对外宣称杨侑是病死,可是明眼人都知道,杨侑的死,肯定与李渊有关。   郑军的中军望塔上,王世充看到郑军上下畏钩镰枪骑失如虎,不禁皱起眉头:“这帮枪骑兵可真难打啊!”   “困兽之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朱粲将目光投向战场边缘集结钩镰枪骑兵问:“是不是让河洛新军参战,速战速决?”   河洛新军,是王世充在大败李世民之后,利用唐军降军以及田瓒、张镇周等大将的部曲,使用从战场上缴获的武器,紧急武装起来的一支军队,河洛新军共三十个鹰扬府,分别有三十个鹰扬郎将,六十个鹰击郎将率领。这支军队直属于王世充,而王世充又不放心其他将领,就将统兵之权交给了王玄恕与王仁则。   王世充哼了一声:“就算朕想让他们参战,只怕那些夯货也不答应,他们训练时间太短,还顶不了大用。”   朱粲说:“话虽如此,可是一直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啊,依俺老朱看,还是让河洛新军出击,至于结果如何,陛下不必在意,没有了人,大可等末将去荆襄抓”   王世充还是有些犹豫。说白了,他很想将擒杀李世民、陈应,也想将这个破军杀将的功劳留给王玄恕和王仁则,只是王仁则还好点,河洛新军中他麾下的十五个鹰扬府已经似模似样,可是王玄恕实在太不争气了,这么久连个队形都整不起来,这样的军队一旦放在战场上,哗变的机率,远超打败敌人的几率,最气人的是,唐军还是刚刚打了一场大败仗,几乎全军覆没,无论是王玄恕还是,王仁则他们都不敢面对陈应!   朱粲目光闪烁着戾气,死死的盯着钩镰枪骑兵阵形:“耶耶就不信邪,现在地上这么泥泞,他们的战马跑不起来,耶耶就不信他们还能跑起来咬耶耶,传令本王令,命前营张显武所部出击!”   张显武是朱粲麾下的一员大将,原本屠户出身,吃的就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这行饭。不过以前,张显武杀的是猪羊,现在变得了杀人。   号角声响起,张显武麾下一千五百余长枪兵排成密集的队形,朝着北邙山大营发起了进攻。刚刚开始的时候,这一千五百余名长枪兵队形严整,排得整整齐齐,似模似样。   然而当这些郑军长枪兵冲到半山腰的时候,队形变得松散、混乱起来。   望着这一幕,陈应松口气道:“排得这么稀疏,还幻想着一战而胜?做梦去吧!”   罗士信直打呵欠:“老子会教他们怎么做人的这冲锋一点也不坚决,速度慢得可以,还玩个鬼!”   当郑军长枪兵冲进北邙大营一箭之地,罗士信还没有来得及出马。一匹白色的战马冲出大营,白马上坐着一员身披银色甲胄的将领,这员将领不是别人,正是齐王李元吉。   李建成三兄弟,明争暗斗。看着李世民如今大败,李元吉就要狠狠扫一下李世民的脸,就在看着郑军枪兵队形混乱的时候,李元吉率领五百亲卫骑兵迎着郑军长枪兵冲去。李秀宁蹙起眉头道:“三胡莫要胡闹!”   陈应伸手拉住李秀宁的胳膊道:“三娘,莫要担心,齐王殿下必胜。”   果不其然,堪堪进入李元吉亲卫骑兵的弓箭射程之内,随着一阵呜咽的战号声响起,李元吉麾下的亲卫骑兵就挽弓向郑军长枪兵抛射箭雨,一时间锐箭如雨,五百齐王亲卫逮着郑军枪兵就是一顿猛射。   朱粲麾下的重装步兵的盔甲质量还不错,能承受强弩的直接命中,但是,这前锋营嘛,说穿了前锋营就是朱粲麾下的专业炮灰部队,用来吸引敌人的弓箭或陷井,除了个别将领之外,其他人别说铁甲,就连皮甲都不足三成。面对射过箭雨,基本上是打哪穿哪。最让人吐血的是,齐王亲卫的角弓弓臂张力弱,射速反而超快,短短一刻钟五百亲卫骑兵,将足足上万只箭矢射向张显武所部阵中。   郑军的枪兵人仰马翻,本应一往无回的枪林冲锋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张显武放声咆哮,挥舞横刀威胁着要砍了那些不敢冲上去的枪兵。但就是枪兵的士气受挫,任凭张显武如何威胁,都无济与事。   李元吉见一顿乱射就射得郑军枪兵崩溃了,齐王亲卫骑兵见顶住了郑军枪兵的冲击,不禁士气大振,大呼酣战,发动决死冲锋,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居然将张显武所部给杀得连连倒退!   王世充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李家的兵还真够坚韧的,到了这种地步,还如此勇猛!!”   朱粲却在此时哈哈大笑起来,朱粲一边疯狂的大笑,一边指着战场让王世充观看。   王世充顺着朱粲手指的方向望着,只见原本正在追杀郑军长枪兵的唐军骑兵突然,不少战马前蹄一软,将马上的骑兵狠狠地甩在地上。   朱粲解释道:“陛下,你看到了吧,现在在地面泥泞,易滑,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战马。!”   王世充闻言大喜:“真是天祐大郑!”   “还有”朱粲又道:“陛下请看,这些出战的骑兵只是唐军的弓骑,不是拿着怪异长枪的骑兵!”   “不错!”王世充点点头道:“难道说?”   王世恽道:“当日臣弟曾问过,陈应麾下的五千骑兵从龙门跑到北邙,已经不足两千人,想到这一路他们从新安到洛阳再跑到龙门,少说也有两百里,陈应小儿为救李世民小儿,不惜马力,狂奔二百余里,再好的战马也会给他跑废的。”   “跑废了?”王世充狂喜:“跑废的好啊!”   不过,王世充转念一想又道:“听说陈应小儿擅长诡谋,这会不会是他的诡计?”   王世恽脸上浮现凝重之色道:“还真有这个可能!”   “哼,是不是诡计!”朱粲不以为然的笑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试!”王世充其实现在也在头疼,李世民大败,残部却久攻不下,这就相当于一个极品美女,脸上有一块伤疤,实在是太难看了。况且,王世充还有一个担心,如今窦建德已经发兵了。   窦建德亲自率领十数万大军破相一路向西而来,一旦让窦建德看到他王世充连李世民的残兵败将都对付不了,难保窦建德心生歹意。王世充道:“那就试试!”   朱粲的兵马最多的时候有二十多万,除了一万三千嫡系和三万能打比较能打的部队,其他都是拉过来凑人头的。这是炮灰部队,朱粲最擅长的就是使用炮灰作战。   就是把百姓发个一根长枪或是一柄木矛,然后逼着士兵冲,哪怕围攻一座守军不过千的小城,朱粲在进攻的时候,也会用上数万人马,数万人马整齐平铺,密密麻麻蜂拥而上,打不死你也能累死你。   事实上,从胶东到荆襄,朱粲使用这一招,从来就没有啃不下来的城池,打不过的将领。   虽然只是试探,可是朱粲的手笔也不小。   李世民在站望塔上望去,这时视野开阔,只见郑军作前后三重。犹如三层波浪,层层推进,第一层约五千人马,以长兵为主,辅佐之弓箭手。第二层约两千余人马,却是骑兵,第三层约三千余人,以刀盾兵为主,每一层之间都有数百步的距离。   李世民深知北邙大营里的虚实,此时郑军反而兵强马壮,非上次的包围洛阳城可比,他担心这不是王世充的试探,准备给王世充来也一个虚虚实实,假意不敌,吸引郑军进攻北邙大营,还不等李世民下命令,不要贸然出战。   就在这时,陈应已经率领九百余名钩镰枪骑兵,冲向了郑军前锋。   虽然地面泥泞,湿滑,战马容易被滑倒,陈应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作战,可是没有办法。敌人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他们反而在这个战马无法提速的空档,抓紧时间进攻。   九百余名钩镰枪骑兵小心翼翼,放慢马速,这个时候骑兵的速度,比正常步兵行军的速度快不了多少。   朱粲看着陈应如此小心,简直欣喜若狂,暗忖他赌对了。   率先与朱粲交手的不是陈应的钩镰枪骑兵,而是齐王李元吉的亲卫骑兵。朱粲骑着一匹战马,挥舞着独角铜人矟,从左前方斜插入李元吉阵中。   “雪耻,雪耻”   朱粲怒吼着,在李元吉的亲军阵中中左右冲突,无人能当,李元吉所部被一分为二,李元吉身边的骑兵还支撑得住,另外一部乱了阵脚   真正的劲旅善胜亦善败,所谓善败,就是遇到不利的情况也能处变不惊。齐王李元吉的亲卫装备虽然不错,身体素质都很不错,但有一个弱点没有办法弥补,那就是李元吉的亲军没有打过恶仗,唐军大占上风,因此他的亲卫也人人奋勇,这次遇到了强敌,便易受挫。这破绽一出现,局势更见危险。   仅仅一个照面,李元吉被分割开来的一部亲军莫约二百余骑,就像牛油遇到滚油,瞬间消失在郑军阵中,没有掀起一朵浪花。   “朱粲,四爷跟你拼了!“李元吉也激起了血性血悍勇,他挥舞着马槊,朝着朱粲冲去。   就在这个时候,紧随着朱粲的第二层骑兵两千余人逐渐掩来,这一层骑兵却并不急着投入战场,却是散布了开去,渐渐形成一个弧形,看样子分明是要围拢了,意图将李元吉亲卫军队全歼。   陈应一看这个情况,顿时大急。一旦让李元吉死在自己眼前,恐怕李秀宁也不会原谅自己。陈应只好不再保留,下令道:”钩镰枪,全军突击,给本将军辗死这帮傻逼!“ 第一七二章 山穷水尽陌刀急援   钩镰枪如墙,像潮水一般涌动着,涌向郑军步兵。锋利的钩镰枪,狠狠的朝着郑军士兵的身体刺去。   钩镰枪密集如林,锋利的枪刃入肉的声音大作,惨叫声震天动地,只是一瞬间便有三百多名郑军士兵胸腹处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喷涌而出,惨叫着倒下!   前排的郑军士兵倒下来了,后面的郑军士兵他们都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时候,马蹄踏踩着血肉模糊的尸体,一跃而来,钩镰枪锋利的枪锋,又狠狠刺向第二排的郑军士兵的身体。   钩镰枪骑兵阵,一经发动,就像一台严密的杀戮机器,钩镰枪枪忍吞吐着,不时的吞噬着郑军将士的生命。   仅仅一个照面,第一排、第二排郑军五六百名将士,瞬间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鲜血顺着地上的泥水流,缓缓流淌,仿佛地上铺上了一层鲜红的地毯。   如果是一般军队,看到这种声势,都该扔下武器逃命了,可惜,朱粲的军队是一个例外。跟在食人魔王朱粲麾下,他们还真不敢忤逆朱粲的命令。要知道,朱粲对于不遵守他军令的士兵,处罚非常苛刻,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变太不是笔误,避免和谐。朱粲喜欢吃人,而且更加喜欢变着花样吃人。   用朱粲的话说,吃人是一个艺术活,一般人还真学不来。朱粲最羡慕的偶像,是五胡十六国时期的后赵国皇帝石虎。石虎非常残忍变太,喜欢将美丽的姬妾装饰打扮起来,然后斩下首级,洗去血污,盛放在盘子里,与宾客们互相传览,再烹煮姬妾身体上的肉共同品尝。石虎不仅仅对麾下人狠辣,就是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为夺帝位,石虎之子石宣杀掉了另外一个儿子石韬,石虎命令在邺城之北堆上柴草,上面架设横杆,横杆的末端安置辘轳,绕上绳子,把梯子倚靠在柴堆上,将石宣押解到下边,又让石韬所宠爱的宦官郝稚、刘霸揪着石宣的头发,拽着石宣的舌头,拉他登上梯子,郝稚把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用辘轳绞上去。刘霸砍断他的手脚,挖出他的眼睛,刺穿他的肠子,使他被伤害的程度和石韬一样。然后又在柴堆四周点火,浓烟烈焰冲天而起   就是这么一个变太,恰恰是朱粲的偶像。朱粲会把忤逆他命令的人抓起来,腰间以上裹着麻布,不时的滴着水。而大腿就放在火上烤。由于腰部以上的要害部位,大火伤不着,所以被施以刑罚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腿被一点一点烤熟。   朱粲不仅自己吃人,还命部曲将领吃人,只要不吃人的将领,在朱粲麾下肯定得不到重用。虽然说陈应麾下的钩镰枪骑兵让人恐惧,可是这点恐惧,在他们眼里,陈应的这点声势只能算是小孩子撒尿,还不够看。   钩镰枪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以近乎残酷的方式杀掉敌人,给敌人造成混乱,从而达到以少胜多,以弱克强的目的。然而这些郑军宁愿默默的承受着死亡,也不后退,而且还时不时的给钩镰枪骑兵造成伤亡。   陈应感觉不对劲了,自从他创立钩镰枪骑兵以来,他打过突厥人,打过刘武周,打过王仁则,可是这次与敌军遭遇,感觉却与前几次皆截然不同,如果说面对突厥人的时候,钩镰枪骑兵这把刀斩中了一个根狗腿骨,稍一用力一下子就插了进去。那么刘武周的兵马就如同西瓜,偏偏依靠惯性就破皮而入,根本就不用费力气。王仁则的部曲,就好比蜡烛,也容易对付。   可是,现在朱粲的部曲就像一堆烂泥,虽然一切轻易的劈了进去,可是钩镰枪骑兵的冲击力,却被这团烂泥,缓缓降了下来。   慢慢的,钩镰枪骑兵越冲越慢,越前进越吃力,似乎钩镰枪骑兵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沼泽之中。虽然暂时硬撼之下不落下风,但是身处阵中的陈应却感觉到了这种泥潭阵给他带来的压力。   不光是陈应感觉到了压力,罗士信也感觉到了压力,他冲在队伍的最前头,粗大的铁枪,如同灵蛇吐信,将挡在罗士信面前的敌人捅成血葫芦,罗士信的铁枪不仅快,而且更狠,结果说钩镰枪在给郑军将士进行外科手术,那么罗士信就是在给郑军士兵鲜血淋流的伤口上撒了浓浓一把盐,更多郑军士兵的胸部、咽喉、脸部被刺,倒地哀号!   郑军士兵们绝望的发现,他们根本没有施展自己过人的武艺,展示自己过人的勇敢的机会,他们的兵器太短了,没等他们把兵器递到钩镰枪骑兵的面前,长达四米多的钩镰枪便刺穿了他们的身体!   高锰钢打造的钩镰枪枪刃可不是闹着玩的,别说他们没有披甲,算是披了铁甲也照穿不误,九百余名钩镰枪兵轮番刺出,郑军士兵一排排的倒在地上,一排排的撞死在枪尖之,三百多杆钩镰枪铸一道冰冷的死线,在这条死线,尸体层层叠叠,叠起了五六层!   不过,陈应并没有开心,反而脸色越来越阴沉。如果刚刚冲锋的时候,陈应所部的骑兵,速度还能达到四十迈,突破第一层军队的时候,降到了三十五迈,而第三层的时候,只剩下不足三十迈。而第五层的时候,就降到了二十五迈。第六层的时候,最多勉强可以保持二十迈。   陈应摆了摆手,冲身边的传令兵下达命令道:“传令,必须加快冲锋速度,否则今天肯定要栽在这里!”   战场万马奔腾,惨叫连连,陈应就算喊破喉咙,恐怕也难以将命令传到五十步之外。不过,陈应身边的五十余名亲卫骑兵,却充当着传令兵的角色,这些传令兵装备与其他士兵一般无二,只是他们腰间多了一面并不算大的腰鼓。   五十面腰鼓整齐敲响,有节奏的鼓点随着独特的节拍将陈应的命令传递下去,得到命令的钩镰枪骑兵闻令皆大急。   不是他们不想冲快,不是他们不想提高马速,地面泥泞不堪,加上朱粲的部曲败而不散,这让钩镰枪骑兵越打越疲惫,越打速度越慢。   朱粲望着陈应的大燾旗笑道:“陈应小儿快完了,冲上去解决他们!”   众食人魔军士兵,人人奋勇,红着眼睛朝着陈应发起了新一轮进攻。在这个情况下,陈应不禁大急起来。   陈应着急,李世民更急。   陈应现在已经成大唐东征军团最后的心理支柱,一旦让郑军在北邙大营众唐军士兵的眼皮子底下歼灭,这场仗不用打了,大营内的士兵,士气非崩溃不可。   “程知节,牛俊达、侯君集、秦琼、段志玄!”   程知节,牛俊达、侯君集、秦琼、段志玄等人抱拳道:“末将在!”   “准备一下,带领五百精骑,准备出营接应陈大将军!”李世民满脸苦笑,五百骑兵,已经是李世民此时能够拿出来的极限了,这其中肯定还有不少驽马拉出来凑数的。   李秀宁却道:“秦王,你身为大军主帅,不可轻离,我去救陈陈大将军!”   说着,李秀宁走到李元吉面前道:“三胡,你还有多少马,多少骑兵,全部拿出来!”   如果是李世民问李元吉要骑兵,李元吉还真敢不鸟李世民。可是李秀宁不行啊,对于这个三姐,自小李元吉没少受李秀宁照顾,况且在战场上陷入绝境的陈应,刚刚还救了他的命。   “八百,多了就没有了!”李元吉苦笑道:“三姐,我跟你一起去!”   李秀宁没有废话,带着程知节,牛俊达、侯君集、秦琼、段志玄等将领,率领一千三百北邙大营最后的骑兵,毅然迈着一如永前的势头,朝着朱粲的中军大旗冲去。   李秀宁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对准着食人魔朱粲,李秀宁事实上已经看出来了,朱粲只要被杀,或者被俘虏,这场仗唐军就可以赢了。   这个时候,由于战马体力耗尽,陈应被朱粲成功的用人海攻势给困在战场上,哪怕钩镰枪骑兵再如何精锐,一旦失去速度优势,骑兵庞大的目标,就会成为步兵的靶子。   郑军将士看着唐军钩镰枪骑兵速度越来越慢,顿时士气大振,他们怪叫着,吼喝着,朝陈应所部发起阵阵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势。   不知不觉中,陈应的钩镰枪骑兵被郑军士兵冲散,形成了前后三段,首尾不能相连,左右不能兼固。   陈应暗暗叫苦。   朱粲脸上却浮现着残忍的笑容:“生擒陈应小儿者,赏万金,赐女奴十人。”   众食人魔军将士士气简直暴到了极致,众食人魔军将士眼睛中冒出绿光,手中的刀枪挥舞得更加快捷狠辣。   在后面观战的郑国皇帝王世充,突然发现唐军阵中冲出一股莫约千余骑的骑兵,这些骑兵速度非常快,从朱粲军队的第二层与第三层的结合部,一冲而入。   王世充大叫道:“不好,中计了。这才是唐军精锐,那个打着陈应大燾旗的陈应是假的,这才是真正的枪骑兵!”   事实上,王世充猜测错了。打着陈应大燾旗的,恰恰是正的陈应,不过陈应麾下的战马损伤太厉害了,哪怕能跑的千骑,事实上此时也是疲惫不堪,连番大战,让郑军士兵出现了空缺,所以这才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陈应小儿,你很不错,味道应该也好。”朱粲一边喋喋的笑着,一边用猩红的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   陈应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动,这才发现,不知不觉朱粲居然杀到了他的面前。陈应满脸苦笑,不会是要被朱粲这个食人魔王烹食了吧?   陈应恰恰也是死鸭嘴硬的人,明明自己非常不安,可是偏偏却装作无畏的样子道:“想吃耶耶,你他娘的还缺一副好牙口!”   朱粲冷冷的笑道:“本王倒好看看,你的肉是不是跟你的嘴一样硬!”   陈应转头环视整个战场,顿时感觉如同跌入冰窖。   他率领的九百钩镰枪骑兵,此时已经被分割成了三部分,特别是张士贵所率领的一部,如今情势非常危急,骑卒已经阵亡超过百人,只剩下不足二百名骑兵,在勉强支撑很显然,张士贵所部全军覆没也只是时间问题。   罗士信虽然勇猛无比,可是他的下场堪堪比张士贵略好一些,不过至少两千余名步骑包围了罗士信所部,罗士信全靠他非常高超的武艺,先下手为强。不过,罗士信的体力也总有用光的时候,一旦失去罗士信,他所部钩镰枪骑兵,会不会投降都说不好了。   至于陈应的大救星,李秀宁虽然选择的时机和突破的机会都非常绝妙,只是朱粲的军队,与其他军队不一样,别人都是把最能打的军队放在第一阵。而朱粲却恰恰相反,他把最精锐的部队放在了最后面,当李秀宁轻易突破第二层与第三层朱粲麾下的时候,第三层的军队去却陡然加速,与第二层部队联手,准备吃掉李秀军和其他麾下的兵马。   “完了完了,这下肯定玩完了!”陈应那张俊俏的脸,此刻变得狰狞,他竭斯底里的道:“我钩镰枪骑兵岂能如此无能,贼他娘的,入他娘”   好在单雄信与周青、郭洛还有阿史那思摩拼命的狙击郑军将士,这让陈应不至于成为朱粲的盘中餐。不过同样的道理,单雄信、周青还有郭洛的体力耗尽之时,就是陈应倒霉之时。   随着如同潮水一般向陈应冲来的郑军将士越来越多,陈应身边的亲卫也越来越少。   就在李世民将要抓狂的时候,突然大地传来阵阵有节奏的颤抖之声。   “砰砰砰!”   朱粲顺着声音望着,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陈应虽然看不清外面的情况,有些事情根本就不用看,陈应也知道,光听这个脚步声,陈应就知道能走路走出这么大动静的军队,世界上只有一个,那就是陌刀军。   陈应闻声大喜:“将士们,咱们的援军来了,入他娘的。” 第一七三章 想跑门都没有   陌刀军是冷兵器战争时代的步兵之王,当然作为步兵之王,陌刀军在进场的时候,也会先声夺人。   比如现在,距离战场还有一里开外,就将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给吸引过去了。   陌刀军的全身装备都是高锰钢,漆黑如墨的铠甲,暗淡无光的陌刀,就连刀刃也给人一种似乎压抑的紧迫感。陌刀军如墙缓缓推进,不过否认,却带给人带来一股排山倒海的蓬勃压力。   跟着王世充站在点将台上的王仁则听着陌刀军徒步行军的踏步声,脸色顿时大变,他急忙循着声音望着,终于看到了陌刀军的军阵。   陌刀军将士目光冷峻,坚毅的步伐,不快不徐,可是每一声沉闷的踏步声,就像一柄巨锤,狠狠的砸在王仁则的心头。没有办法谁让王仁则无比悲催的成为陌刀军第一个练手的对象?   “陛下,快,命令朱粲撤退!”王仁则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颤栗。显然此时他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帝王的本性就是多疑,而王世充无论怎么说,都已经是帝王了。王世充并没有因为王仁则是他的侄子就轻信了他,反而疑惑的望着缓缓而来的陌刀军道;“就这么两个鹰扬府的兵力,至于这么紧张吗?”   郑国王世充并没有采取他自己的制度,大部分都沿袭隋朝的制度,甚至连官名都懒得改了。唐朝把鹰扬府改成折冲府,鹰扬郎将改成折冲都尉,而鹰击郎将则改成果毅副尉。在王世充看来九个团的兵力,大体就是相当于两个鹰扬府,根本不足为虑。   王仁则见王世充根本不相信他,顿时大急。他可是见过陌刀军的军队的威力,一旦让陌刀军欺近身前,那绝对是灭顶之灾:“陛下,陛下,快,那只军队有古怪,命朱粲撤退,否则肯定要吃大亏!”   看着陌刀军越来越近,王仁则的冷汗就瞬间流了下来。   王世充虽然多疑,但是从来不怀疑王仁则的忠诚问题。毕竟,他王世充当皇帝,王仁则因为是他的侄子可以享受潞国公的爵位,除了自己,别人根本就给不了王仁则更多。看着王仁则着急上火,王世充还是下达了命令:“鸣金收兵。”   “铛铛”的金鸣声在郑军大营方向响起,听闻郑军的鸣金收兵的声音,李世民松了口气。此时的战场上,唐军已经被分成了四场,张士贵一波,罗士信一波,陈应一波,还有李秀宁、李元吉、程知节等一波,这四波人马,全部被朱粲困住了,众郑军将士蜂拥而上,败局已定。   可是李世民手中根本拿不出像样的人马去解救李秀宁与陈应,突然听到王世充居然收兵。李世民欣喜若狂。   然而,身于战场之中的朱粲左右只有招架之功,却毫无还手之力的陈应喋喋的笑道:“陈应小儿投降吧,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看着朱粲的那张丑陋的脸,陈应脸上浮现一抹狠辣之色:“你自多福吧,老子要是不把满清十大酷刑轮流在你身上使一遍,就不姓陈!”   “逞口舌之利,你且嚣张片刻!”虽然朱粲不知道满清是什么鬼,但是他听到了酷刑,自然清楚,自己臭名昭著,陈应一旦胜了也肯定会折磨他。   陌刀军以缓缓的速度靠近战场。事实上陌刀军是一个非常娇贵的军种,虽然陌刀兵拥有极高的防御力和攻击力,但是他们缺乏持续作战力,如果是在开阔的阵地上同游骑兵作战,他们只有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吃灰的份儿,游骑兵拖也能活活地拖死。   陌刀阵适于阵地战,需要弓手、步卒、轻骑兵的配合,在关键时刻强力一击,瓦解敌方的冲击阵势和士气,给其他人马制造更好的冲阵机会,但是养一千人的陌刀队所耗费的钱财和时间足以招募训练一支两万人的军队了,两万人的军队难道还不足以抵消一支千人陌刀阵的威力?   答案是肯定的,只要这两万人马拥有着较高的忍耐力,特别是承受伤亡的心理压力,那么结果是陌刀军的悲剧。   就像陈应率领的钩镰枪骑兵一样,如果不是朱粲的麾下因为害怕朱粲的威名,害怕被朱粲吃掉,他们早已崩溃了。陈应以九百骑名攻击朱粲上万军队并非没有可能。然而正是因为朱粲麾下的军队宁愿死的钩镰枪骑兵的枪刃之下,也不敢逃跑,这就让陈应陷入了困境。   事实上陈应组织陌刀军的初衷是因为东宫李建成只有六个率的兵力,虽然名义上这六个率与卫的品阶同级。不过东宫六率只相当于不到三个军的兵力,大唐以一万两千五百人马为一军。东宫六率全部人马其实有两万出头,两个半军多一点。   在这种情况下,从最实际的角度考虑,陈应只要以提高单位个人的战斗力,从而增加东宫军队的战斗力。陌刀阵只能赢取一时一地的胜利,战场上,谁的反应最快,谁能用最快的速度弥补自己的漏洞,发现并攻击敌人的漏洞,牵着敌人的鼻子走,谁才能掌握战场的主动,谁掌握了战场主动,哪怕一时吃些亏,也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想跟塞外游牧部族为敌,最终的制胜法宝只有一个,以骑制骑,而不是陌刀阵。   当然,朱粲看着所部只有区区一百五十余骑,面对自己数倍优势的兵力围攻,陈应全军覆没也只是时间问题。   朱粲耳朵里仿佛没有听到王世充的金鸣声,不仅没有下令撤退,反而下令后继部队全部加入战场。   朱粲带到洛阳的部队足足有三万人马,在龙门峡谷阵亡五六千人马,加上伤兵,此时还能出战的足足有近万人马。   随着朱粲的一声令下,这一万人马也开始快速抵达战场,不过这一万人马并没有参加对陈应和李秀宁的围攻,而是对准了陌刀军。   看着蜂拥而来的郑军步骑,陌刀军战阵中立即响起了一声浑厚战号声响起,九个陌刀军团,将呈三角阵形开始布阵,一排大刀竖立如墙,耀眼的阳光从刀片上映射过来,发出森森冷光。   冲在最前面的郑军将士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与眼前那一排恐怖的大刀比起来,他们手中的横刀简直成了可笑的玩具。来不及有多余的想法,后面的郑军将士拥簇着前面的将士仍在向前狂奔,一片耀眼的刀光便迎面劈了下来。   陌刀入肉的声音大作,空中出现一道绚烂的彩虹,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血虹。鲜红!犹如一道只有一种颜色的雨后飞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当郑军将士从听到那声音、看到那颜色的那一瞬,前面整整一排郑军将士突然间消失了。   没有凄厉的惨叫,没有痛苦的哀嚎,战场上只有鲜血喷身地的轻响,还有无数郑军将士粗重的呼吸声。   唐军陌刀军的陌刀手劈落一刀,然后身子一顿,后排的陌刀手前进一步,手中的陌刀再次劈落。   瞬息之间,飞溅的鲜血四处乱喷不是溅,而是喷!而就在这一秒之中,不但看到了血花,甚至还闻到了血腥味。   郑军将士这个时候终于看清了,人的头颅在空中废物,残之断臂也在空中飞舞,带着淋漓鲜血的肉块也在空中飞舞。   “啊!”一名郑军将士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得大叫起来,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跨下缓缓流出。   然而仅仅瞬息之间,这惊叫声就消失了,因为没有办法不消失,这具惊叫的人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当然尸体是不会说话的,更不会尖叫。   第三排陌刀手,手中的斩过之后,大刀已经朝下,那已经沾满了猩红的白光,便转了一个微妙的弧度。忽然撩起,刚才躲过了斩劈的人马再经过这么一下,十有八九都已难幸存!   “回!”   但,不是单纯的回鞘那陌刀根本就没有鞘!在它倒拖的时候,由于是两尖双刃,所以这一回犹如倒拖锯子,但同时绝大部分的漏都将在这一倒拖中死于陌刀另外一面的刀刃下。陌刀是一种种可怕武器,每一种特性都蕴藏着杀机,每一种特性都有着它特殊的功效,有着一套特殊的武艺来配合!   第一排举陌刀手刀劈落的时候,第二排陌刀手则在举刀,则第三排陌刀手则准备举刀。当第二排顶在第一排的时候,第一排的陌刀则倒退一步,变成第三排。这是陈应效仿火枪的三段击,组建的陌刀战术,至于原本历史上陌刀军的战术是什么样的,陈应也不知道。不过当三排陌手完成一个循环,再跟着,便是第二轮的屠杀!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已经踏进了一步!人踏进了一步,刀墙也就跟着逼近了一步!然后,一步之前所有的生命也就都瞬息化为乌有。   李世民目瞪口呆的望着这区区九个团的陌刀手,在三轮劈斩过程中,仅仅十数息功夫,就将挡在陌刀军面前的两千人人马全部劈成碎肉,顿时深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陌刀居然威力如斯!!!”   李世民不是没有见过陌刀,事实上他早已见过陌刀,也知道杜伏威麾下有一支三千人的陌刀,但是李世民从来没有想过陌刀军的战斗力会如此恐惧,杀戮效率会如此之高。   房玄龄膛目结舌的道:“怪不得,怪不得,陈大将军可以四败突厥,可以以不足两万人马,克定河东,大败刘武周,有如此精锐在手,这天下间又谁会他的对手?”   长孙无忌摇摇头道:“不对,不对,陈应在灵州大败突厥的时候,他麾下根本就没有这支陌刀军部队,根据百骑的情报,这支陌刀军的装备,都是陈应在清林里的工坊里打造的!”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道:“这个武器监真是浪费朝廷钱粮”   王世充距离陌刀军阵更远,他看得更不清楚,甚至没有看清陌刀军是如何劈落的,只看到血肉满天飞,那区区两个鹰扬府的唐军似乎都不是人,而只是一台绞肉机的一个零部件,这台机器虽然动作不够灵活,然而每一下斩、剿、拖,都迅猛得犹如死亡之海里最厉害的沙浪,给人带来一种泰山灭顶的恐惧!   要这样一支重步兵去追敌,别说追骑兵,连轻步兵也追不上,但这次却是郑军将士自己撞上来的,短短十数息功夫,至少三千郑军将士已经变成了碎肉。所有刹不住脚步的郑军将士,全都在一个回合之内便到阎罗王那里报道去了。   黑色甲胄,黑色陌刀,黑色的战旗。此时的陌刀军简直就如同一只亡灵大军,所以之处,寸草不留。   王仁则此时急得快要哭起来了:“陛下啊,快下令朱粲撤退,这些陌刀军刀枪不入,根本就没有办法力敌!”   王世充这个时候也害怕了起来。   如果任由这支诡异的陌刀军在郑军阵中横冲直闯,恐怕不久全军士气就会崩溃。   “铛铛铛”   金鸣声再次响起。   陈应听着耳畔传来的金鸣声,就知道王世充在陌刀军的打击下,已经坚持不住了。他兴奋的大吼道:“将士们,敌人已经败了,给本将军杀光他们!”   在这个时候,陈应并没有下令突围,也没有下令撤退,而是下达了杀光他们的命令。事实上陌刀军是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里面最笨的一只军队,打仗之前,陌刀军移动都是依靠战马或马车,这些陌刀手的体力是有限的,绝对不会消耗在没有意义的行军过程中,除非需要武装越野训练,否则陌刀手不用走路。当陌刀军出现在战场上,也就意味着,陌刀军全军已经抵达了战场上。   现在左右司御率与左右卫率并没有出现,他们肯定是出现在郑军将士的身后,准备在郑军撤退的时候,给郑军致命一击。   朱粲硬如铁石的心,此刻随着陌刀军的踏步声而颤抖起来。陈应身边还有百余骑,最多一刻钟,甚至不需要一刻钟,哪怕两柱香的时间,朱粲都有把握把陈应杀死,除掉这个生死劲敌。   只是非常可惜的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后营部队将士被王世充的金鸣声撤退了,失去了阻挡陌刀军的兵锋,陌刀军最多只需要两柱的功夫抵达他的身后。   最终决定让朱粲痛下决心撤退的还是他接到了一个消息。“大营后方出现唐军部队,人数在两万以上。”   朱粲非常清楚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陈应的部队,随时可以将他留在城外。   死道友不死贫道。   很简短的时间内,朱粲就做出了判断。“后队变前队,撤退!”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跑”!陈应下令道:“传令兵传令冯立,告诉高允权、何月京、尉迟恭、魏忠谁要敢放过了朱粲,老子让洗一个月马桶!”   传令兵将陈应的命令传达下去,听着空中传来有节奏的鼓点。尉迟恭第一个作出了反应:“全军将领跟本将军,冲!” 第一七三章 生擒朱粲大获全胜   “兄弟!”   眼看着陈应陷入危急之中,罗士信急了。他的大铁枪舞动得更疾,速度更快,枪头仿佛变成了一团耀眼的光。   挡在罗士信身前的朱粲所部将士一时间,看着这团光芒惊呆了。只是他们甚至没有看清楚,光芒一闪而逝,三名郑军将士喉咙出现三个如同牛眼一般大小的血洞。   这三名郑军将士,挣扎着狂乱的倒在地上。罗士信心中有一个遗憾,永远难以弥补。那就是他愧对张须陀。张须陀对罗士信亦师亦父,可是罗士信却眼睁睁的看着张须陀惨死,而无能为力。   陈应,是他在长安认识的一个朋友,也是他的兄弟。虽然陈应与他相识,采取了不光彩的手段,不可否认,陈应这个人非常够朋友,够兄弟。在陈应身边,罗士信感觉到了瓦岗时所感觉不到的兄弟之义。   如今,陈应身陷危险的境地。他绝对不能让悲剧重演。在这一刻,罗士信发狂了,他的眼睛变得赤红,身上仿佛涌入无限的力量,手中的铁枪仿佛感觉到了主人的召唤,每一枪刺出那速度与力量都非平常练习时所能达到,点点银光之中他的人就如同变成了唐军的天神,变成了郑军将士心中的恶魔!铁枪银光闪亮的枪头划出了一道道的闪电,人遇到就死,马遇到就瞎!   罗士信率领麾下的骑兵犹如一把细长的激流一般继续向前!他没有恋战,没有屠杀那些被他冲乱了的士兵,而是径自朝陈应冲去!   罗士信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最终可以突围,他就与陈应同生,若是实在无法突围,那他就与陈应战死在这里。   “索魂枪来了,快跑!”在这种硬碰硬的对抗中,罗士信的铁枪获得了郑军将士恭送的匪号:“索魂枪”,也就是说,在罗士信铁枪三丈之内,非死既伤。   看着罗士信手中的铁枪闪烁着耀眼的白光,众郑军士兵哪里还敢抵抗,纷纷夺路而逃。所有人心里都产生了“绝对不能抵抗”的心理,“逃”。   这种可怕的心理感染蔓延住整个朱粲所部,在这一刻罗士信彻底掌握了整个战场的气氛,他手中的丈八铁枪变成了一种不可战胜的信仰,他一人独马所向,行于郑军之中犹如风行草上,风过之处百草自然匍匐。   这种情况只有冷兵器时代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也不是靠兵力与计谋就能创造的,这样的机会有时候还要靠着时机,而且是一闪即逝的时机!   终于,罗士信与陈应汇合了。罗士信冲到陈应面前,上下打量着陈应:“怎么样?”   “哼还死不了!”陈应此时愤怒异常,此时已经快要吐血了。钩镰枪骑兵出营突击的时候有三个团九百余人,此时与张士贵、罗士信二部加在一起,也不过三百人,包括单雄信、周青、郭洛在内,几乎人人带伤。   自灵州,陈应用钩镰枪组成枪骑兵,虽然在历次的战斗中,钩镰枪骑兵也不是没有损失,然而每一次的损失都没有这一次那么惨。   “传令,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不惜一切代价,给本将军留下朱粲!”   陈应倒不是意气用事,为报一箭之仇。虽然说钩镰枪骑兵损失足足两个团,固然心痛,却没有让陈应失去理智。不过,陈应却清楚的知道,这个朱粲绝对不能放过他,他就是一个毒瘤,必须除之而后快。   如果让朱粲逃回去,他一旦见势不妙,就会遁入荆襄地区,以朱粲这种流寇作战的方式,一旦朱粲辗转到哪里,哪里就会变成十室九空,白骨累累的赤地。   陌刀军也紧随罗士信所部之后,与陈应汇合了,陈应下令陌刀军就在休整,停止进攻。正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陌刀军这块好钢,用来攻坚或绝地突击时就已经足够,实在没有必要用来追击溃兵身上。事实上陌刀军在追击过程中,真的不占任何优势,别说骑兵,就连轻装步兵都可以将陌刀军甩得远远的。   陌刀军所创造的战绩充其量与钩镰枪骑兵不分上下,大约都是三千多,不足四千,只能算是这场唐郑北邙攻防战的一个小局部战争,然而但它散出来的死亡气息却已经影响了整个战场!   朱粲撤退非常坚决,他知道这一场虽然取得的战绩不好,然而让扫了陈应面子,陈应一定不会放过他。正如朱粲所想的那样,他虽然想撤退,尉迟恭却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尉迟恭率领的左卫率四个折冲府的兵力迎头堵上了朱粲的退路。   尽管尉迟恭挡在了朱粲的身前,朱粲却没有将尉迟恭放在眼中,毕竟此时尉迟恭还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战绩。不过看着尉迟恭是东宫左卫率旗号,朱粲心想,此战虽然没有斩下陈应的头颅,回到洛阳肯定会被人耻笑,若能斩下一名东宫太子左卫率的脑袋回城,我军士气势必大振,这一战也就值了!   想到这里,朱粲深吸了一口气振作精神,叫道:“对面是唐国大将,兄弟们,鼓起你们的力量来。做此最后一冲,然后我们拿着敌将的级回城邀!”   众将士齐声应命,便也对着尉迟恭的将旗猛冲过去。   如果陈应知道朱粲居然心中生出斩尉迟恭的脑袋,回城邀功的心思,肯定会笑掉大牙。要知道在尉迟恭的功夫可是与秦琼不相上下,放眼整个隋唐,那也是排在前二十的高手,至于朱粲,功夫如何陈应不得而知,肯定没有办法与尉迟恭相比。   “来得好!”尉迟恭一看朱粲居然不偏不倚,正冲着他的将旗而来,这难道不是给他送人头?事实上朱粲麾下的上千骑兵,如果不想与尉迟恭交战,事实上他们还是有机会迂回撤退而出。   毕竟骑兵相对步兵而言,速度优势实在明显,别看尉迟恭麾下正好堵住了朱粲麾下将士回城的道路,不过朱粲要是抛弃步兵,带领骑兵绕道而行,尉迟恭也只能望而兴叹。   然而,让人苦笑不得的是朱粲居然一头撞向尉迟恭。   这就好比一个色狼,上前挑衅一个娇滴滴的极品美女,可是色狼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娇滴滴的极品美女,居然是一个黑带高手。   朱粲自从产生这个念头开始,事实上已经注定了悲剧。   朱粲麾下的骑兵与尉迟恭麾下的步兵越来越近,此时朱粲麾下的骑士们的脸也越来越明显,所有人脸上竟然都满是刀疤!   纵横交绰的刀疤只能说明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些朱粲麾下的骑兵都是身经百战。   “杀!!!”   双方距离一百余步时,朱粲麾下的骑兵顿时嚎叫,策马狂奔,冲向尉迟恭所在的军阵。在大平原,骑兵是这么骇人,哪怕只有区区一千余骑,也能营造出千军万马集团冲锋才有的声势,令人胆寒!   换了其他唐军士兵看到这种声势,都该扔下武器逃命了,可惜,东宫左卫率例外。东宫左卫率因为上一次单雄信骑兵突袭,所部溃败。五个折冲府,损失了一对半。为此,重建后的左卫率,在陈应用钩镰枪骑兵反复冲锋的方式蹂躏他们。   与钩镰枪骑兵冲锋的威势相比,朱粲麾下的这一千多人骑兵还真不够看的。、   尉迟恭打个手势,号兵会意,吹响了军号,长枪兵齐齐蹲下,枪杆插在地,枪尖斜对着奔驰而来的战马,整个军阵瞬间变成了一个特大号刺猥。   除了横刀以外四个折冲府六千余人挽起强弓越过长枪兵,在枪林之前站成一排,弯弓搭箭,步弓拉得跟满月似的。   射生军原本在左卫率与轻兵装备比例相同,都是五分之一。只不过陈应将左卫率的越骑团抽走,所以余下的士兵,都是人手一张弓。这些弓并非陈应清林里工坊制造的,而是大唐武器监打造的,但弓力不弱,足有一石五斗,对于没有多少铁甲,大部分皮甲的朱粲所部骑兵来说,这种弓射出的箭足以致命。   “压低一指,射他们的马!”尉迟恭下令道。   当朱粲所部离他们只剩下五十步时,马上的骑兵稀拉拉的箭枝破空而至,不过左卫率的装备实在太好,对于轻弓可以无视,也只有数名左卫率的倒霉蛋被射中面部或咽喉等要害部位倒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尉迟恭大喝道:“控!”   除了一千五百余名长枪、戈矛、矟等长兵临阵不动之外,其他三千五百余名唐军将士几乎同时松开了手指。   弓弦颤动,三千五百余只三棱形箭镞激射而出,冲在最前面的朱粲所部只看到无数点寒星朝着自己飞来,紧接着便是人仰马翻,好多人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前排的马匪几乎被一扫而空!   第一波箭雨还没有落尽,第二波便又呼啸而来,锐箭密如斜雨的落下,郑军骑兵人喊马嘶,惨叫声大作,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箭倒地,多少受伤的战马发了性的狂奔,将自己人踩成了肉泥!   唐军左卫率对于这样的情景一切视而不见,只顾着拔箭,挂弦,开弓,放箭,他们的准头还有待提高,但是凭借着在这数个月的训练磨练出来的团队默契,以及那一身不容轻视的力气,三千五百张山桑弓同时发射,仍然是很吓人的。   不可一世的朱粲被一箭射中正胸,不过非常可惜的是,这一箭并没有射穿朱粲的胸甲,所幸入肉不深,鲜血直流而已。他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只是看到前后左右不断有人倒下,很多擅长驰射的手下根本没有射出一箭的机会,便被射翻了,他不禁惊怒交迸,几欲疯狂!   朱粲那双老大老大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要杀光这帮可恶的唐兵。   在后方大营观阵的李世民这个时候,终于轻松起来,他看到李秀宁已经与陈应汇合了,暂时安全得到了保障,特别是这一支新出战的陈应部将,仅仅一个照面就挫败了朱粲的反冲锋。   李世民轻松的笑道:“此人是谁?陈应麾下部将的哪一个?是张怀威还是魏忠?”   长孙无忌摇摇头道:“距离太远看不太清,应该不是张怀威,陈应这个人,公私还是分明清,张怀威如今还只是一个正五品上阶的宁远将军,那应是东宫大将!”   “东宫!”   这两个字落入李世民耳中,他就像吞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东征以来,他初偿大败,秦王府五千余精锐的玄甲铁骑,全军覆没。他的直属嫡系兵马,几乎一战丧尽,虽然收获程知节、秦琼、牛俊达和谢映登等瓦岗旧将,然而与李建成相比,他在军中的力量已经太弱了。   此时的东宫门下可谓是人才济济。李建成以东宫太子,天潢贵胄之尊,裴矩善抚循,陈应以战之以名,将略能军,魏征以谋辅事,薛万彻兄弟以勇纵横,王珪以德抚民。   可是他呢,现在再次大败,天下人如何看等自己?   “王上快逃!”朱粲身边一员小将一把将朱粲推开,然而就在这时,尉迟恭手中的马槊铛的一声刺中这名小将的头盔,锋利的槊刃穿透了小将的头盔,小将的头颅,槊刃从左太阳穴刺入,右太阳穴贯出。   朱粲惊出一身冷汗,他急忙跳上另外一匹战马,正欲策马逃跑,就在这时,突然感觉一股巨力袭来,他就像被一头愤怒的犀牛撞中一般,刚刚坐上马背的朱粲就如同腾云驾云一般,跌落在地上。   朱粲刚刚落在地上,几名唐军士兵一拥而上,将朱粲用绳索捆绑起来。   高允权一看尉迟恭已经将朱粲擒住,他的大功就不翼而飞。于是,高允权和何月京两名将士就将怒气发泄在在场的郑军将士身上。   众郑军将士一看朱粲都被擒了,还打个屁啊。他们本来就不想打,只是畏惧朱粲的凶名,如今朱粲被俘虏,生死未卜,恐怕也没有会追究他们投降的责任了。   “当啷!”   一名看着唐军的横刀已经狠狠劈来的郑军士兵赶紧丢下手中的兵刃,跪在地上,举起了双手。   还好,这些唐军士兵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追向其他郑军将士。   众郑军将士一看丢下武器不会被杀,顿时也丧失了抵抗的意志,纷纷丢下兵刃,弃械投降。   自从第一个弃械投降的士兵开始,畏敌怯战的情绪就像瘟疫一样快速传染。   短短一刻钟之内,整个北邙大营之外,一万余名郑军将士几乎全部投降,个别自知罪孽沉重的朱粲部将也知大限将进,纷纷举刀自刎。   望着跪了一地的郑军将士,程知节气得哇哇大叫:“都他娘的怂了?起来,俺老程没打够呢!”   秦琼微微一笑:“老程你就知足吧!”   李秀宁不知不觉走到陈应身边。   周青自知在陈应身边已经是多余的,就拉着郭洛跑到一边。   然而,周青却接到了一个无比棘手的命令。他本不想打扰李秀宁与陈应单独相处,可是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向陈应身前:”大将军,秦王殿下有请,有请您中军议事!“   陈应微微一愣:”怎么回事?“   周青道:”好像是长安来人了!“ 第一七五章 代表正议审判你   帝王的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他们考虑的往往是谁对他们有没有威胁,有威胁,尽可能的早早除去。   陈应与李秀宁联袂走进中军大帐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长安来使。当然,也没有办法不注意。整个大帐内都是武将,只有一个人身装紫色具服,头戴软脚幞头,腰系羊脂玉带、佩金鱼袋的官员。   只是陈应认识的官员不多,参加的朝会的次数也有限,只是感觉此人有些眼熟,具体是谁,陈应还真就叫不上来名字。   那名官员呆了一刹那,随即拱身道:“臣封伦拜见平阳公主殿下,见过陈大将军!”   封伦,封德彝的情况比较复杂。说是李建成的人吧,但他绝对帮了李世民很大的忙,不然不会前后赏赐以万计,而且还让李世民一直把他当心腹,说是李世民的人,也不对。旧唐书中有一句话,“时高祖将行废立,犹豫未决,谋之于伦,伦固谏而止”,止的是谁呢我觉得所指当是李世民,这样无论于语法还是语句上下的意思都比较连贯。   陈应自然听地封伦的名字,也知道他是李渊面前的红人,以圆滑闻名。对于这么一个滑不留手的封伦封德彝陈应并没有过分示好的行为,只是点点头,匆匆见礼。   可是陈应虽然不想与封伦产生纠葛,可是封伦却不打算轻易放过陈应,他笑眯眯的捋着颔下胡须道:“陈大将军扶危定难,力挽狂澜,真正是安汉的朱虚侯、北朝的兰陵王。”   陈应有些疑惑,兰陵王高长恭他倒是听说过,不过好像下场不怎么好,朱虚侯是谁,他还真没有印象。   看着陈应疑惑,李秀宁轻轻在陈应耳边道:“前汉朱虚侯刘章,诛灭吕氏,扶危定倾。”   听到这里陈应这才恍然大悟。西汉吕后掌权十五年,各皇族贵胄忍气吞声十五年,莫不怀诛吕之心,吕后病死,急需有一个人站出来,朱虚侯刘章振臂一呼,迅速引燃了皇族集团压抑得太久的仇恨之火。   史记吕太后本纪第九载:齐王发兵后,刘章率兵入宫诛吕产于吏厕。在厕所内被砍下脑袋,吕产也算死得其所。继而吕禄也被周勃的军队杀死在其封地。   大汉朝又一次笼罩在了血雨腥风之中,显赫一时的吕氏家族,几百号人瞬间变作孤魂野鬼。   政治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拿朱虚侯与高长恭比喻自己,似乎不妥吧?   如果是以前,陈应拿封伦没有任何办法。但是现在陈应手中的掌握着侯莫陈氏的猛虎义从,要想封伦应该不难。陈应下定决心,一定要查查封伦此人,到底是姓汪还是姓蒋。   陈应转身望着李世民道:“不知秦王殿下相召,所为何事?”   李世民没有说话,脸色却不看。   “你自己看看吧!”李世民叹了口气,将一封密信推到了陈应面前。   陈应疑惑的接过这份密信,展开仅仅扫了几眼,就感觉呼吸有些凝重:“窦建德攻破了相州?”   相州,大体就是邺城,既今天的河南安阳一带。当然距离洛阳也就不远了,相州距离洛阳大约六百里,按照这个时代步军行进四十到六十里来计算,少则十日,多则半个月,窦建德的大军就会兵临洛阳城下。   陈应接着往下看,发现密信上,李渊语重心长的对李世民说,窦建德率领三十万大军西进,虽然说窦建德所部三十万人马绝对没有那么多,但是十数万大军肯定是有的,一旦让窦建德与王世充汇合,大唐肯定会被挤出中原。   现在已经失去了夺取中原的最佳机会,趁着窦建德大军尚未到来,赶紧撤退。   同时,李渊还给了陈应一信密信,在密信里李渊又是封官又是许愿,以陈应加爵从彭城郡公,升梁国公。经经略安抚使的身份,经略安抚河南道。李渊还向陈应武德三年九月八日,乃良辰吉日,可让陈应尚书平阳公主,为驸马都尉。   此时,好不容易才打败朱粲,唐军原本崩溃的军心,也慢慢恢复士气,只要休整数日,将军们恢复体力,就可以对洛阳发动攻击,在这个节骨眼上撤退,陈应还真有点不甘心。不过,陈应并不在乎官大官小,也不在乎什么爵位高低,只在乎能不能与平阳公主长相厮守。   现在听到李渊的许诺,陈应也陷入了为难之中。   陈应想了想,将密信递给李世民:“秦王殿下意下如何?”   “不甘心不甘心啊!”李世民叹了口气,愤愤道:“王世充只剩下半条命了,窦建德这个卑鄙小人,居然又来趁火打劫。”   封德彝道:“秦王殿下,陛下的意思,想必秦王殿下已经明白了,趁着窦建德大军即将到来的消息,还没有传开,抓紧时间部署大军撤退吧!”   李世民脸上带着迟疑之色,并没有立即决定。   “轰隆隆”   震撼天地的一声巨雷,震得大帐帐篷的帆布都簌簌地一阵发抖,也打断了大帐中李世民的思考。   “砰!”李世民抬起头来,一拳狠狠地一捶面前的案几,拔足走到大帐的门口,推开门帘子向外看去,帐外黑沉沉的,虽然此时不过申时三刻,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然而天色露却阴阴沉沉,却不能视于数十步之外。   一道闪电亮起,只见大营中白茫茫一片,暴雨如注,地面上雨水流泻,已经看不到一片不曾积水的路面,李世民焦躁地道:“这贼老天,暴雨倾盆,下个没完。”   陈应松了口气,看李世民的意思,似乎他也不想退兵。   一旦大唐退兵,就会引发连锁恶果,首先是王世充可以在中原完全站稳脚跟,到时候,李唐再想攻打中原,难度就会成倍增加。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窦建德会占领胶东半岛,稳定后方,就会与李唐,王郑和窦夏,形成三足鼎立之势,那样以来,连年战争,天知道要死多少人!   就在这时,杜如晦匆匆进入大殿,将此役的战报交给李世民,李世民接过一看,脸上布满喜色:“阵斩八千,俘虏一万三,缴获甲胄、兵刃万计??”   杜如晦点点头。   李世民喃喃的道:“伤者五千余人,实在多了点,把那些俘虏,裁出老弱,总能得到七八千人马吧?”   房玄龄道:“应该差不多!”   李世民道:“侯君集、段志玄、秦琼、程知节!”   秦、程、段、侯四将躬身抱拳道:“末将在!”   李世民朗声道:“你们前往俘虏营和民夫营,择其青壮,编组成军”   不等李世民说完,陈应就打断了李世民的话道:“且慢!”   李世民脸色一沉:“陈大将军”   陈应自然知道在这个时代,将敌人俘虏,稍加甄别,就整编为自己部曲的事情,屡见不鲜。哪怕陈应自己也这么干过,在俘虏梁师都麾下的军队中,陈应同样将他们这些俘虏整编为定远军。   陈应却道:“秦王殿下明鉴,朱粲所部乃纵横荆襄的食人魔军,很多士兵都跟着朱粲吃过人,如果就这么放过这些俘虏兵和其将领,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杀俘不祥!”李世民道:“现在他们已经投降,若是再杀掉他们,恐怕对陈大将军名声不利。”   陈应摇摇头道:“陈应不介意。有的人犯下的罪行,必须接受正义的审判,不能因为放下屠刀就装作好人。”   李世民想了想,还以为陈应是因为麾下的骑兵损失太重惨重,这才对朱粲所部降军产生了报复心理。   看着陈应迟疑,陈应垂首躬身:“请秦王殿下成全!”   李世民并没有直接答应陈应,而是将目光望向殿中监封伦。   “封监怎么看”   看见李世民充满希望的热切目光,又带着点惴惴不安的神情,封伦心下就是一软,想要答应;突然又看着陈应目光中的杀气,刚刚想要拒绝,又看到李世民热切的目光。   封伦心中暗暗叫苦,这两位可是谁都得罪不得的啊。他只得狠狠心把目光挪开,求助地看着门外的雨幕。   李世民只得勉强同意了陈应的请求。   陈应也不怠慢,得到李世民的许可,立即带着单雄信、周青、郭洛和一众亲卫,朝着俘虏大营走去。   陈应心中的恨意滔天。   在他的认知中,人只所以区别于禽兽,就是因为人有良知。   然而,朱粲此人,却是一匹披着人皮的畜生、禽兽。   特别是在俘虏营中,朱粲依旧是一副虎死威风不倒的架势。看着朱粲这一副样子,陈应心中顿时就来了气。他先不与朱粲说话,扬起横刀逮着朱粲就是一顿狠揍。   陈应的横刀虽然没有出鞘,然而被陈应着抡起来小当成棍子样一顿乱砸,朱粲也是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直到陈应累得不行了,陈应扔下刀,喘着粗气道:“朱粲你在青州、洛州、荆州作恶。残杀汉人百姓。拿我汉家子民肆意屠杀、淫辱地时候。可想到会有今天么?”   “哼。你也别得意地太早!”朱粲突然起蛮力挣脱了控制。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扑向陈应,就被单雄信一个侧踹腿,打倒在地上,朱粲恶狠狠地对陈应道:“若是有胆让我多活几天。好道亲眼看看你被塔出打得落花流水地模样!”   “是吗?”陈应冷冷的笑道:“只是非常可惜啊,你没有机会了,今天本大将军就代表正议审判你。” 第一七六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本王?”朱粲斜着眼睛望着陈应,冷冷的笑道:“就凭你?天下间能决定本王生死的人可以是李渊老儿,也可以是王世充,最不济也应该是李世民,什么时候能轮到你!”   “你”陈应勃然大怒,瞬间拔出了横刀,用锋利的刀锋抵在朱粲的喉咙上。只需要陈应的手腕加上些许力道,朱粲的喉咙就会出现一个大血口子,朱粲的血就会在短短一柱香的时间流光。   就在这时,陈应分明从朱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解脱的神情,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陈应缓缓收起横刀,还刀入鞘。   朱粲呆了一呆,冷冷的笑道:“怎么?你怕了?乖乖的给本王松绑,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让你死个明白。”陈应仰天大笑道:“用不着对本将军使用激将法,当你吃第一个人的时候,你就犯下了死罪,天不收你,我收!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朱粲眼中露出一丝惊慌,尽管只是一闪而逝,还是被陈应敏锐的捕捉到了。   “来人!”陈应冷声喝道:“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我来!”周青扬起马鞭子,朝着朱粲身上狠狠的抽去。   “啪啪”朱粲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两道血痕,不过朱粲倒也硬气,冲着陈应破口大骂。不过看着他出言不逊,郭洛赶紧上前将一个臭袜子塞进朱粲的嘴里。   陈应原本想给朱粲来一个公审大会,只是天降大雨,颇为无奈,更何况如今窦建德大军西进再既,陈应也不想枉生事端。   “五马分尸!”   “车裂!”   “凌迟!”   “碎割!”   “烈火焚身”   陈应与众将领商量着怎么对付这个食人狂魔。就在这时,郭洛道:“大将军,不如把这个朱粲交给周成栋吧”   陈应听到周成栋这个名字,顿时就想起当初在金沙镇的时候,周成栋甚至没有对王玄琼用刑,就把王玄琼吓得尿了的事情。当然,王玄琼根本没有办法跟朱粲相比,不过很显然,周成栋是一个非常理想的人选。   “让周成栋过来吧!”陈应道:“告诉周成栋,朱粲要是在挨三千六百刀之前死了,我唯他是问!”   王世充千算万算,唯独却漏掉了陈应这个变数。他的智谋计略都是跟汉人学的。徒弟的本事,老师见了只是付之一哂。   如果不是因为陈应从北邙大营撤回新安,他也不敢冒然发动龙门伏击。可是就在王世充以为陈应会安心在新安开荒置田的时候,陈应居然从新安杀向龙门,将陷入绝地的李世民救出来。   正是因为朱粲的固执,又让王世充看到了战胜陈应,大败唐军的希望,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应居然布置着后手。在关键时刻,陈应按排的精锐人马突然杀出,在他甚至来不及救援的时候,将朱粲生擒,将朱粲所部歼灭。   “败了”王仁则也是长吁短叹。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溃败,而是一场损失了九成半人马的惨重溃败!   就在王世充愁眉不展的时候,段达却笑道:“陛下,您其实多虑了。这场仗虽然只是小挫,可是,只要夏王窦建德率军抵达洛阳,自战唐军必不战自溃。”   王世充摇摇头道:“没那么简单,李唐如今兵多将广,损失十万兵马,他们还损失得起,只要李渊老儿愿意,他肯定可以从河西或巴蜀调兵东进,那个时候,咱们大郑国肯定会更加被动。”   段达笑道:“老臣得到一个消息,突厥处罗可汗病危,已经月余不能下床。如果不出意外,处罗可汗二子尚幼,不能服众,按突厥习俗,定会从阿史那俟利弗设的弟弟中择一人,继任汗位。”   王世充不解的道:“这与我们大郑国有何干系?难不成你让朕学刘武周那个无耻之徒拜突厥杂种为主?”   段达摇摇头道:“老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刘武周、梁师都者,犹如豺狗耳,若不能为其主看家护院,就是死路一条。老臣想说的是,阿史那俟利弗设有三个已经成年的弟弟,分别是阿史那咄苾、阿史那步利设、阿史那欲谷设。其中,以阿史那咄苾的实力最强,部曲最多,当然,他也有最有可能成为新任可汗!”   王世充也不是没有与突厥人打过交道,多少了解突厥人的习俗。突厥人与中原最大的区别是,中原王朝一旦出现皇帝更递,都是无一例外,一心救稳。然而,突厥人却恰恰相反,他们必须通过一场或者数场大规模战争,从而树起新可汗的权威与威信。哪怕在始毕可汗死后,处罗可汗继位,他在刚刚大败的情况下,不得不发动河东之战,目的就是延续这个传统。   王世充瞬间明白了段达的意思,一旦阿史那咄苾、阿史那步利设、阿史那欲谷设谁继成汗位都好,必须选择一个可以目标进行突破。   不过,去年年底的时候突厥人河北也吃过大亏,窦建德的麾下刘黑闼在易县以五千步兵配合三千骑兵,歼灭步利设麾下一万余突厥骑兵,俘虏其中五千余人。让处罗可汗不得不以上万匹良马,从窦建德手中换回了隋朝的萧皇后以及齐王杨暕之子杨政道,并立杨政道为隋王,继隋业。   在这个时候,窦建德其实是让突厥忌惮的,毕竟窦建西进三十万人马虽然有吹嘘的成份,可是窦建德的部曲,三十万可是真数,而是不吹嘘,论兵马人数,窦建德其实并不比李唐弱。   那么,问题来了。一旦突厥人发现窦建德是一块硬骨头,不好啃,梁师都又是突厥人的马前卒,突厥人只有突破口,要么攻击唐国的河西或河套地区,也可以攻击其河东地区,甚至可以攻打幽州。   毕竟,罗艺名义上还是唐国的燕王,幽州总管。   无论突厥人从哪一个方向作为突破口,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渊肯定抽不出兵马来支援李世民了,光靠李世民与陈应这数万残部,尽管野战不力,要是他们要想攻破洛阳,也困难重重。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王世充突然想起陈应手中的毒烟弹,担忧的道:“突厥人什么时候发动对唐国的进攻,咱们目前不得而已,春季突厥人需要放牧,为战马蓄膘,想来最多也要到盛夏或入秋以后,可是如今咱们的洛阳城能守到入秋吗?”   段达一愣,迟疑道:“这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王仁则却道:“臣有一个办法,可以助陛下守住洛阳城,保证陈应小儿不敢进攻洛阳!”   王世充闻言大喜道:“什么办法?”   王仁则在王世充耳边轻声低语起来。   王世充闻言,脸上浮现一丝狠辣与狰狞,让一旁的段达感觉不寒而栗。   北邙大营中军帅帐里,李世民盯着一圈隋朝时期河山图,这图是藏在长安秘书监的宝图,李世民盯着地图,特别是被涂抹成红色的突厥势力范围,眉头不展:“我总感觉,这北边还会要出事!”   “出事?”房玄龄惊讶的问道。   “嗯,我有这预感。”李世民点点头道:“我们大唐之前的整体战略是西攻东守,在平定薛举、李轨,占据河西之地后,我们放弃了西线的一些本来有可能争取到的优势,为的就是最大可能地维持后方的稳定,将所有的人力物力都投入到东征来。但现在,东面的开拓暂时来说已经受到了挫折,而从最近西线的一些蛛丝马迹看来,东攻西守,战略的副作用似乎也在显现了,所以我想。也许是时候调整了。”   “先西后东,东攻西守”是李渊与李世民、李建成、李秀宁、裴寂、还有当初的刘静、殷开山、刘弘基等开唐功臣,集体制定的最大的整体战略。   所以,南下巴蜀的李孝基其实是大唐的一支偏师,不足三万兵马,最初的本意就是占领汉中,保住大唐西南的门户。可是没有想到李孝恭却像开了外挂一样,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短短时间内,拿下巴蜀四十三州之地,一下子夺得了天府之国。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唐的战略也没有发现改变,而是持续先西后东,东攻西守。   要说意外,也不是没有。特别是去年李元吉丢失河东,差点让大唐的整体战略形式彻底扭转,一旦改变的话,大唐内外形势都将彻底扭转。所以这已经不仅仅是军方的事情。内政方面的改变与支持也将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牵一发而动全身!”房玄龄叹了口气道:“这个时候改变整体战略,可不是好时机!”   杜如晦点点头道:“相利相较取其重,双弊相较取其轻,眼下要变,恐怕之前一年的努力,将化作乌有!”   李世民点点头道:“是啊,这正是为难的地方。如果按照父皇的意思,东征王世充到此为止,大唐转而固守河西,再图后计。一旦这样的话,十数万关中健儿的死,将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就在这时,李世民突然一拳重重地捶在案几上:“孤决定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长孙无忌脸色一变,上前劝道:“殿下莫要冲动,若是让陛下不喜,对殿下可大为不利!”   房玄龄与杜如晦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李世民不以为然的道:“出了事情,孤一力承担!”   “可是”长孙无忌还想再劝。   李世民就岔开话题道:“陈大将军在干什么?”   杜如晦道:“哦,陈大将军还在俘虏营!”   “走咱们也去看看!”李世民率先冲进雨幕之中。 第一七七章 立马虎牢气雄万夫   怎么样处理这些朱粲部降军问题,陈应也非常苦恼。如果按照李世民的意见,直接整编为唐军士兵,从情感上来说,陈应是不愿意这么做的。朱粲部麾下或许不全都是人渣败类,但是却有很多士兵,都跟着朱粲吃了人肉。   无论是这些食人的士兵是出身本能,或者说是胁迫,可是却无法改变他们已经食人的事实。在陈应心中,人可以病死,可以老死,也可以被杀死,可以饿死,甚至可以被吓死,然而最让陈应不能接受的却是,人会像食物一样被吃掉。   更何况,食人就像毒瘾一样,只是沾上了以后,恐怕就很难戒掉,陈应实在难以想象,朝夕相处的袍泽,一不小心成为对方的腹中的食物。   就在陈应思考着如何处理朱粲麾下这些食人魔军的时候,周成栋已经完成了他的杰作。   周成栋让要匠打造了一个木笼子,将朱粲用铁钉固定住双手,此时的朱粲的双手掌心,分别被四根铁钉插入,顿时剧烈的疼痛让朱粲的面部变成扭曲,变得更加狰狞。   陈应也没有想到,朱粲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暴发出最后的疯狂,他居然用舌头将塞进嘴里的臭袜子顶了出来。要知道这可不是在演电视,口中所塞的袜子,已经撑破了极限,就在朱粲将嘴里的臭袜子顶出来的时候,他的嘴角也鲜血淋漓。   朱粲从喉咙里就只能出杀鸡般的嗬嗬声:“就这点本事,想让本王屈服,门都没有!”   “你错了!”陈应指着发愣的朱粲,脸上露出极为不屑的神情:“本将军没有兴趣让你屈服,本将军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你死,让你在后悔,绝望和痛苦中死去。”   周成栋喋喋的邪笑道:“真以为主上,会用这么简单的方式处死你吗?”   朱粲竭斯里底的吼道:“难道不是吗?”   周成栋喋喋的笑着,然后让人扯来一张鱼名士兵紧紧的拉着,勒在朱粲的身体上。在这个时候,周成栋这才打开一直背在他背上的包裹,包裹都是刀子,大大小小,长短不一,有常见的剔骨刀,戒刀,但是更多的则是不常见的刀具。   周成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越来越让人感觉到了诡异,他取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刀子,刀刃长约四寸,加上手柄,不过六指长。只能勉强用两根手指夹着这柄小刀子。   陈应感觉非常熟悉,这好像是后世的手术刀,不过又不太像。手术刀也比这个刀子大上三分。   周成栋取出腰间的酒葫芦,猛灌几个大口酒,然后又将嘴里的酒,喷在小刀子上。周成栋手中的刀子寒光一闪,一片几乎如同刷羊肉厚高差不多的肉片从朱粲身上剥离开来,甚至当周成栋将肉片放入盘中,这个时候伤口上才出现血液。   朱粲的脸瞬间就变成了。   陈应冷冷的道:“迦楼王殿下,感觉如何,此刑名曰凌迟,也就是千刀万刮,如果周成栋在三千六百刀之前让你死了,他会受到惩罚,当然,如果三千六百刀不死,他将被赏赐千金!”   由于周成栋的刀法太子,朱粲对于疼痛的忍耐又极强,他在这个时候反而哼哼哧哧的道:“故弄玄虚,不过是脔割,当本王没有见过吗?”   “但愿你等会还能笑得出来!”陈应伸手轻轻拍着朱粲的脸,冷冷的道:“好好享受吧!”   说着,陈应实在是无法观看这等血腥的场面。   朱粲部降军士兵捆绑着牛皮绳索,一队一队为单位的关在帐篷里。陈应思来想去,终于还是恨不下心将所有俘虏处死。正如曹子建的诗中一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如果这些被俘虏的是胡人,并且犯下食人的滔天罪行,陈应自然不介意将这些俘虏的脑袋砍下来,垒成京城,布威四方。   可是,朱粲麾下的士兵,大都是普通农民,或是胁迫,或是生活所逼。准确的说,他们所犯的罪行,都不算原罪。   陈应最终还是决定:“恶必诛,胁从宽”的办法,凡正朱粲麾下的这些降军,手上没有不沾的人,只要是主动食人或者教唆食人,那没有任何情面可讲,直接杀掉。至于被迫食人的俘虏,陈应打算把他们送到金矿里,挖矿挖到老死。   陈应想到这个办法之后,对着周青、郭洛好一阵吩咐,这个时候,周青和郭洛则带着陈应的亲卫,分散到各个俘虏帐篷里。   “陈大将军有令,只诛首恶,胁从免死,举报首恶,查实后免死。”   听到这话,众俘虏立刻了。很多俘虏自从放下武器那一刻起,他们的心都悬在半空中,不知道唐军会如何对付他们。听到这话,首恶他们自然是算不上的,而那些首恶们却垂头丧气,胆战心惊。   这些俘虏士兵们开始争先恐后的向唐军士兵举报首恶,当然也无法避免的是,相互攀咬和陷害。不过,陈应最终还是只杀掉首恶三百余人,两千七百名人被举报出来的食人俘虏,则被唐军士兵戴上枷锁,单独关押起来。   “陈大将军免礼平身!”   李世民笑笑道:“陈大将军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俘虏?”   “哦,只诛首恶,胁从免死!”陈应将手中刚刚整理出来的小册子递给李世民,然后解释道:“臣将郑军俘虏中的三百余名校尉以上军官尽数处死,余者中还有两千七百余人已经吃过人了,臣打算将这些食过人的俘虏,戴上脚镣,送到桃林去挖金矿,由五个普通矿山监视一个,直到他们挖到老死!”   李世民点点头,陈应只杀三百余人,对于这个结果,李世民还是非常满意的,杀三百余人根本就算杀俘,他甚至可以大笔一挥将这三百余被杀俘虏,直接改战场斩获。   关键是这一万三千余名俘虏,李世民还可以从这一万余俘虏中挑选数千士兵,如果再从民夫中挑选一部分青壮,编出数千甚至上万军队。   李世民也知道时间紧急,毫无停顿,马上下令侯君集、秦琼、程知节、段志玄接手这些俘虏。   当侯君集、秦琼、程知节、段志玄离开后,帐中只剩下房玄龄、杜如晦和长孙无忌、单雄信五个。突然,李世民上前抓住了陈应的手,走到帐篷门口,望着帐篷外面的雨幕:“陈大将军,孤王希望你可以与孤,同进共退。”   陈应一愣,李世民这也太直白了吧?   李世民会拉拢自己陈应早有心理准备,可是他却如此直白的拉拢陈应,却是陈应没有想到的。陈应没有望向李世民的眼睛,而是回头望着房玄龄与杜如晦,还有长孙无忌,陈应暗暗在想,这个馊主意,到底是谁出的。   看了看长孙无忌,陈应摇摇头。虽然长孙无忌没有大智慧,却也不缺小聪明,如此非黑既白的选择,长孙无忌应该不会如此驾定。   事实上,陈应此时已经被李世民逼到了死胡同里,陈应能同意投靠李世民,背叛李建成吗?陈应还真不是那样的人,陈应为人处事的风格,向来都一敬我一尺,我让人一丈。李建成虽然曾经与陈应有过不愉快,可是李建成,对于陈应的知遇、提携之恩,让陈应背叛李建成,陈应从情感上却不能接受。、   无奈之下,陈应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臣不明白秦王殿下的意思!”   李世民望着陈应眼睛中略显失望,不过这一抹不失望之色,还是一闪而逝。   李世民松开了陈应的手,指着洛阳城方向,朗声道:“陈大将军,现在洛阳是一块肥肉,王世充就是一条死鱼,你想无功而返吗?”   陈应认真的道:“臣也不甘心!”   “孤也不甘心!”李世民道:“所以孤拒绝了父皇退兵的提议!”   陈应诧异的望着李世民道:“窦建德大军快则十天,慢则半月,必然抵达洛阳城下,秦王殿下,有绝对把握在十天或半个月内攻陷洛阳城吗?”   “办不到!”李世民叹中口气道:“洛阳城高墙厚,别说十天,就算半个月,孤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攻陷。”   “是啊,可是窦建德来得还是太快!”陈应拿起一根筷子,折断一截,利用筷子锋利如尖头,在地方画起来洛阳周边示意图。   陈应头也不抬的问道:“秦王殿下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攻克洛阳城?”   “以现有的兵力,多则三个月,慢则半年!”李世民道:“前些日子,洛阳城大火,烧掉了不少房屋,其中还有一座粮仓,据可靠情报,洛阳城内的粮食,只有三十万石。”   “三十万石?这么少?”陈应非常奇怪,难道上次为了营救单雄信的家眷,居然意外烧掉了一座粮仓。事实上,早在大业十二年的时候,李密攻打洛阳,当时东都还有兵马二十余万,人口接近八十万人。虽然这些年逃亡或死难,洛阳的人口仍然不会低于三十万人,加上军队,洛阳城将近四十万人口。洛阳城的粮食居然人均不足一石,也就是说三个月内,洛阳就会断粮。   李世民的用意就是围着洛阳城,将洛阳城的粮食耗尽,外无粮草进入,洛阳就可以不攻自破。   陈应想了想道:“洛阳若是想取洛阳,臣倒是有一个办法!”   一听这话,李世民心中大喜道:“什么办法?”   陈应指着地上刚刚画出来的简易地形图道:“洛阳城环卫四塞,雄关林立,形势险固,周围设置函谷,伊阙、广成、大谷、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大关!”   李世民点点头。对于洛阳的地图,其实李世民根本就不用看,洛阳周围的地形图早已装在了他的脑子里。函谷关在洛阳之西,窦建德根本飞不过去,而伊阙、广成、大谷、轘辕这四关则主要防备来自南或东南方向的敌人威胁,所以窦建德,除非是脑袋有病了,才会转道千里绕行南线。   这个时候,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都围了上来,陈应等五人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众人打量着陈应所画的地图。   李世民抬头,望着陈应道:“旋门关?”   陈应点点头道:“窦建德要抵达洛阳,他只有一条路,从荥阳过虎牢,破旋门关,破关而入。臣率领东宫左右卫率加上左右司御率,两万五千兵马,可以守住确保旋门、孟津、小平津、虎牢关、四关在半年内不失。”   两万五千军队听上去不少,可是要分别防守四关,平均分摊下来,一关之中不过五六千人马,还真不是很多。   李世民想了想,他现在有这一万俘虏,加上民夫联合残部,怎么也能整编出三万军队,这三万军队完全包围洛阳城自然不可能,可是现在王世充根本不敢于他交战,在这个时候,李世民也可以调河东军南下,或是从洛阳请援。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若论横刀立马,气雄万夫,唯有陈大将军。”   “不过!”就在这时陈应突然道。   “不过什么?”李世民心中一紧。   陈应道:“臣麾下的钩镰枪骑兵,战马折损殆尽,若秦王殿下可以将一万五千匹战马送到虎牢关,那臣就敢立军令状!”   李世民想了想道:“可以,孤王这就向父皇请旨,调长安上林马场的战马过来,不过这最快也需要半个月!”   “只要是一个月之内,战马抵达虎牢关就无妨!”陈应又道:“臣还要请秦王殿下授臣临机决断之权!”   “行依你!”李世民毫不犹豫的道。   陈应又道:“还请秦王殿下莫轻信谣言,除非亲眼看到臣的尸体,或者是亲眼看到窦建德的军队抵达洛阳城下,否则不要相信,臣投降或变节的消息!”   李世民点点头道:“全部依你!”   陈应不再迟疑:“臣以项上人头和侯莫陈氏满门作保,若守不住四关,愿提头来见!” 第一七八章 会叫的孩子有奶吃   “尽召巴蜀诸首领子弟收录任用,对外表示引荐擢用,而内则将他们为质”长安太极宫内,李渊满面春风。摆在他面前的是李孝恭上表的“平萧铣策”,当然只要熟悉李靖的人就会一眼看出,李孝恭的这个平萧策里面有了太多李靖的痕迹。   虽然大唐在洛阳方面吃了败仗,李渊并不担心,有函谷关之险,就算当年关东六国,联合百万大军也未能攻克。只要李世民率领军队返回,大唐就把主攻方向放在巴东,先灭萧铣,再联合杜伏威夹击林士宏,只要林士宏被灭,整个江南可定。   到时侯,王世充身于大唐北西、南三面包围,肯定会顾此失彼。   李渊毫不犹豫的任命李孝恭为信州总管,以李靖以信州总管府长史兼胄事参军,进李孝恭爵为王,封爵赵郡,并改信州为夔州,他广造大船,教习士兵水战,准备进攻萧铣。   统一天下,开创大唐李氏万世一统江山,这是何等显赫的战功!有了这样的战功,至少史书上可以媲美汉光武,李渊正高兴着,封德彝异常狼狈的走了进来,朝他单膝下跪,叫:“陛下,请处罚老臣”   李渊匆匆打量了封德彝一眼,发现他官靴居然露出了脚趾头,眼睛里布满红色的血丝,头发蓬乱,身上散发出浓浓的馊味。   李渊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急忙的道:“德彝,你这是”   封德彝委屈的道:“臣奉陛下之命,前往洛阳宣密旨,可秦王殿下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拒不奉诏,说说不取洛阳,誓不还军!”   封德彝得知李世民态度坚决,也没有劝导,而是冒雨连夜回长安。要知道洛阳距离长安足足七百余里,如果在后世这点距离高铁一个半小时,然而封德彝足足马不停蹄的跑了两夜一天,这才赶到了长安。   李渊狐疑的望着封德彝道:“居然有这事?秦王也太大胆了吧?”   裴寂微微一蹙眉头道:“难道先前情报不准,秦王在洛阳只是小挫?秦王还有再战之力?”   在裴寂想来,也只有这种情况,李世民不愿意放弃即将胜利,肯定敢抗命不遵。李世民是李渊的儿子,就算再抗命,李渊也不会将他杀了,了不起就是罢官去爵。就像李元吉丢失太原龙兴之地这样的重罪,放在其他人身上,抄家灭族都已经够了,可是李元吉仅仅当了三个月的庶民,就已经恢复王爵,重新得到正三品冠军大将军这是唐朝勋官,没有定员。   封德彝摇摇头道:“绝对不是小挫,而是大败,秦王殿下麾下十五万大军,如今北邙大营,只有不到五万人,战马、甲械、粮秣、辎重损失惨重。”   听到这话,李渊的心一沉。脸上的笑意一招而空,冷声喝问道:“秦王想干什么?”   封德彝沉吟道:“不过”   “不过什么?”李渊问道。   封德彝道:“不过,冠军大将军陈应,与平阳公主、齐王元吉、秦、程、罗、侯等诸将日前在洛阳取得一场大胜,以弱克强,全歼王世充麾下迦楼王朱粲所部两万余人马,斩首八千余,俘虏一万三千余众,并且生擒了朱粲!”   “生擒了朱粲?”李渊惊讶道:“朕怎么没有接到捷报?”   封德彝趁机假装可怜巴巴的道:“臣从北邙大营回来,一路马不停蹄,想来要比信使快一些。”   就在这时,一名小宦官迈着小碎步进入,来到李渊面前躬身道:“陛下,河南府观军容使安兴求见!”   听知封德彝连夜回京的消息,没有比河南府安兴更紧张了。只要是太监,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喜欢钱。河南府观军容使安兴也不例外,陈应向他许诺了只要将他的钱存入大唐通利钱庄,给他年利息一成,这是通利钱庄最高的待遇。也就是说一万贯钱一年生息一千贯。安兴一看有利可图,他可是将自己的老本都砸进大唐通利钱庄里面了。足足六万五千贯。   正是因为陈应的利益直接关系着他的收益,如果陈应被封德彝咬上一口。虽然以陈应此时的身份,只要不谋反,都不会被杀头,可是一旦陈应去官罢爵,陈应就没有办法保住通利钱庄了,而他的养老钱就泡汤了。   当安兴向陈应提出要返回长安的时候,陈应还不以为然的道:“多大的事啊,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安兴一种吐血的冲动。他都急得不行了,陈应这个当事人居然完全不当一回事,他总算是知道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了!虽然说这次拒绝退兵是秦王李世民的主意,可是封德彝敢咬秦王吗?相害相较取其轻,肯定是对准陈应。   当然,安心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封德彝虽然滑头,他知道李世民不好惹,可是陈应也同样不好惹,陈应不是一个人,他身后站着侯莫陈氏,随着时间推移,特别是侯莫陈旭从岭南返回,尽管侯莫陈旭处事隐秘,但是,长安各大世族门阀多少得到一些风声。   桂州等十七州獠人十三洞一百八十三寨,奉侯莫陈氏为首,一旦与侯莫陈氏交恶,侯莫陈氏随便派出一些死士过来,杀不死你也得恶心死你。   当然这都不算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陈应是李建成的门人,而且还是东宫最红的门人之一,论亲疏,陈应现在可以排在东宫前三。一旦得罪陈应,不光要承担侯莫陈氏的报复,还要承担来自东宫的怒火,这简直是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李渊的眼睛精光一闪,摆摆手道:“宣安兴上殿!”   安兴刚刚上殿,所有人便眉头大皱。如果说封德彝只是狼狈,那么安兴就应该算是凄惨了,他的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嘴唇干裂,衣服虽然临时擦过,但还是有很多星星点点的泥浆,狼狈之极,哪里像什么观军容使,简直比叫花子还惨!   安兴急忙下跪,行礼:“奴婢拜见陛下!”   李渊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   安兴浑身哆嗦着道:“回陛下,奴婢有重要军情要上奏,所以骑着快马顶风雨,从北邙山一直赶回京城,这一路上吃尽了苦头,但是事关重大,却也顾不得了!”   李渊更是微微动容,看来这安兴这个监军还是很尽职尽责的啊,都到了玩命的程度了!他有些感动的说:“军情固然要紧,但是你也不能太玩命啊,如果你们有什么好歹,谁来给朕办事?”   安兴道:“奴婢是为了给陛下报喜!”   “报喜,喜从何来?”李渊心中着实郁闷的不轻,十五万大军,折了一半,还报屁的喜啊。   安兴朗声道:“秦王误判王世充逃跑,亲率玄甲骑兵追击王世充,然而未曾防备,在龙门陷入王世充五六万大军包围,屈突大将军所部被王世恽所败,士卒不是被俘虏,就是阵亡,眼见秦王殿下所部渐渐阵亡,王世充的气焰日益嚣张,值此危难关头,陈大将军毅然率领五千东宫越骑军,义无反顾,增援洛阳,与王世充所部浴血厮杀,直杀得尸骨盈野。陈大将军与东宫越骑军将士,一心报国,奋勇向前,死不旋踵,陈大将军、罗士信将军,张士贵将军这三位重将更是身先士卒,大军势如破竹,于龙门山击败王世充,高歌猛进,救出秦王殿下”   李渊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可是这个安心嘴皮子实在是太好了,简直如同说书先生一样,将整个龙门之战,北邙之战过程说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渊紧张的问道:“后来呢?”   “很惨”安兴如丧考妣的道:“这一仗咱们大唐败得太惨了,北邙大营在最后关头虽然保住了,可是士兵损失巨大,士气低落,在这个时候,王世充麾下大将军迦楼王朱粲率领三万余大军在大营前挑衅,秦王殿下左右无人可用,陈应大军麾下越骑军也仅三个团勉强可战”   安兴说话非常有艺术性,明明朱粲只有两万余人马,他略加改动,增加了一万人,变成了三万,可是多一万人马少一万人马,结果能一样吗?   安兴声情并茂的娓娓道来“阵斩一万六千余人”   刚刚说到这里,封德彝跳起来道:“什么一万六千余人,不是斩首八千吗?”   安兴叫起屈来:“陛下,所有斩首首级,皆是由兵部郎中征明郎中勘验过的,而且还有兵部尚书屈突通在场,奴婢若是有一个字说谎言,就让奴婢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李渊狠狠瞪了一眼封德彝,封德彝脑袋一缩,不再言语。   安兴冲封德彝视以挑衅的眼神,让封德彝气得要吐血。   “陌刀抡舞如飞,当者人马俱碎,敌军莫不敢寒,朱粲不敢缨其锋芒,仓惶后退。我军士气大振,攻势越发凌厉”安兴用了足足一个半时辰,这才将洛阳之战的全部情况讲述完毕,整个大殿里的群臣,听得如痴如醉。   裴寂捋着胡子,眯着眼睛说:“铁骑踏血冲阵,壮哉!真想亲眼目睹我大唐铁骑的风采!”   正在这时,安兴撕心裂肺的哭出声音,眼泪和鼻涕横流:“没了,没了,裴相国再也看不到了,这支铁骑短短两个半时辰奔驰两百多里,期间二十一次猛冲敌阵,纵然杀得郑军将士莫不胆寒,可是这些战马几乎全部累死,将士也疲惫不堪!”   李渊原本打算是让李世民撤退关中,关东就全部放弃,可是听到安兴一番话,脑袋里一热,立即道:“不就是一万五千匹战马吗?朕还损失得起。”   李渊转身望着裴寂问道:“裴监,长安城现在还能抽调多少战马?”   “这个”裴寂一听,感觉不对劲啊,不是说好了吗,先南下,后北上,怎么现在又变卦了?可是裴寂聪明之处就是,在公开场所,他绝对不会顶撞李渊,而是顺着李渊的话道:“回禀陛下,终南山和上林苑两处马场现有官马一万八千匹,若是长安各大家族的私马,还有两万余匹。”   这个时代的战马,其实就像相当于后世的私家车,贫困人家人都吃饱,更别提一年需要耗费足足二十石粮食的战马了,可是这二十石的粮食,对于世族门阀来说,简直就是小孩子撒尿,毛毛雨,不值一晒。就像裴寂,他自己在家中,就拥有多达五百余匹战马,当然这些战马也不全是养在长安城,大部分在城外。不过裴寂知道,整个长安民间的私马,应该不下五万匹,两万匹那是保守估计。   李渊想了想道:“以朕的名义,先向各大家族借,将来从陇右马场调回良马,朕再还他们,还凑足三万之数,尽早送过” 第一七九章 打虎亲兄弟上阵夫妻兵   周成栋的神情非常专注,他好像在完成一件一艺,他手中的薄如蝉翼般的小刀子,飞快的朱粲的身上削掉一块肉。   刚刚开始,朱粲还能强忍着痛苦,毕竟为了防止血液流出,周成栋用银针封堵住了朱粲的血管,飞快地在朱粲胸前拍了一巴掌,等朱粲的血管闭合,周成栋才会快速落刀。慢慢的,看着胸前的肌肉一点一点的剜去,朱粲感觉到了恐惧。   特别是周成栋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花了一千三百余刀,终于将朱粲胸前的肌肉剔光,此时在朱粲的胸前,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肉膜,透过这层肉膜,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李世民与陈应也在帐篷里就如何防守窦建德,如何攻破洛阳城商量了一夜。陈应终于看到了房玄龄房谋的谋,因为在短短时间内,房玄龄拿出了十几套攻打洛阳的方案。   仅用间,攻心这一方面就多达九种之多。有些甚至连陈应都是闻所未闻的方案。敲定了重大决策,只剩下执行,那样以来,问题就简单多了。   直到李秀宁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进入帐时,陈应这才发现此时已经天已大亮。李世民道:“就到这里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孤都饿扁了!”   李世民不说,陈应还感觉不到饿,可是当李世民一说,他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谢谢!”从李秀宁手中接过碗,陈应大口大口的喝起粥来。   边就着咸菜喝粥,李世民一边问道:“那个朱粲现在怎么样了?杀了他,把他的人头留下,大小也是一个草头王,可以换一转军功呢!”   “现在别说这个,先吃饭!”陈应支支吾吾的道:“希望秦王殿下做好心理准备,那血腥的场面,还是不要看了!”   李世民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道:“本王也是在尸山上睡过觉,血水里洗过澡的人,会怕血腥?无忌,你告诉他,孤怕不怕?”   虽然陈应没有去观看,但是却可以猜测得到,这个时候,朱粲应该像剥掉皮的免子一般。   长孙无忌道:“陈大将军所有不知,秦王殿下十五岁从军,百战余生”   长孙无忌很想说李世民百战百胜,可是武德元年有浅水塬大败,如今又在龙门大败,每一次都是损兵折将近十万人马的大败,这种话,哪怕是厚脸皮的长孙无忌也羞于出口。   陈应转而望着李秀宁道:“公主殿下就不要去看了!”   李秀宁凶巴巴的目光瞪着陈应。   陈应脑袋一缩,赶紧改口道:“好,咱们一起去看!”   李世民吃饭那模样非常凶残,就连陈应都感觉烫嘴的小米粥,他就呼噜呼噜喝进肚子里,陈应一碗小米粥才动了三分之一,李世民呼噜进去了足足两碗。   李世民将碗和筷子放在桌案上道:“本王饱了,走去看看!”   陈应无奈只好吃个半饱,带着李世民、李秀宁、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还有单雄信一路朝着俘虏营方向走去。   俘虏营与伤兵营相邻,要走俘虏营,先要经过伤兵营。在这年代的医疗水平实在太差了,受伤是件很要命的事情,往往一道不怎么起眼的伤口就会引起败血症,就会要了一名身强体壮的士兵的命,所以受了伤一定要及时救治。   唐朝军队有医官这个职务,不过一军之中只有一正两副三名医官,要知道唐军一军是一万两千五百。三个人医官,就是三十个医官也忙不过来。所以通常的情况下,救治伤兵都是士兵相互救治为主,洗一洗伤口,敷上一点金创药就算了能不能痊愈,就看这名士兵的运气了。   当然,陈应麾下的医护营救治手段则高明得多,,虽然没有办法麻醉士兵,不过对于普通士兵来说,用手术刀进行手术,割掉烂肉,清洗伤口,再用蒸馏水配上精盐,调制的盐水进行消毒,最后缝合伤口,用绷带包扎,做得有条不絮。   李世民来到伤兵营第一感觉就是太干净了,昨夜的大雨,很多营区都有积水,可是唯有伤兵营和辎重营,雨水早已排得干干净净。伤兵营的地面,用石灰铺了薄薄的一层,虽然不像修建驰道那样,用三合土平整地面,然而这种放眼过去,一片白茫茫的景象,还是让李世民看得一愣一愣的。   李世民惊讶道:“这里是伤兵营?”   陈应解释道:“末将曾向秦王殿下解释过,这伤口容易滋生细菌,引发病变,这细菌喜湿喜热,所以尽量要保持伤兵营的干燥与通风。”   得到陈应前来伤兵营的消息,陈怀仁与李初七师徒两个端着一个白瓷瓶子献宝似的来到陈应面前兴奋地道:“大将军,成了,成了!”   李秀宁好奇的望着陈怀仁手中的那个白瓷瓶,走过去掀开盖子一看,只见里面都是绿油油的粘稠物,一股恶心的气味扑面而来,李秀宁差点把早日刚刚吃的饭吐出来,强忍着胃液在胃里翻腾,李秀宁盖上盖子问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陈怀仁一本正经的道:“这可是好东西啊!”   “这是青蒿素?”陈应兴奋的问道:“你们弄出来了,效果试了吗?”   “我们成功了!”陈怀仁道:“我找了十五个伤口溃烂,无法医治的士兵做了试验,三天过去了,十五个人活了九个,死了三个,还有三个昏迷不醒,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妈卖批,成功个屁!”陈应在心中暗暗嘀咕,十五个人治死了三个,如果在后世这样的医院该被拆了,医生也会被活活打死。   李世民却异常欣喜的道:“这么神奇?”   当陈应看到三个不治而亡的尸体,心中多少好受一点,其实一个身上出现重度烧伤,胸前和脸上大都是烧伤,整个上肢差不多百分之四十的皮质已经溃烂,在后世恐怕也难以治愈。第二个尸体则是肩胛骨一处伤兵,胸前一处枪矛的创伤,肠子都捅烂了,死是必然结果。只是第三个尸体,让陈应多少难以接受,这名士兵只是左脚掌溃烂,居然得败血症。   “无忌,记着这个”   “陈怀仁!”陈应赶紧解释道。   “记录在案”李世民朗声道:“述功三转!”   陈怀仁原本跟着陈应混了两转军功,再加三转,已经是五转军功,为骑都尉,视为从五品。   要知道唐朝太医署最高级别的太医令,事实上才是正七品下,下而还有从八品的医丞、医监、从九品医正等官,所属医疗人员有医师、医工、医生等。又有医博士、针博士、按摩博士、咒禁博士,常教授医疗技术之职。   如果放在太医署,陈怀仁已经无法按置了。   陈怀仁大喜,在陈应的陪同下,带着李世民等人参加伤兵营,观看着伤兵的缝合手术,这些士兵也算是硬骨头了,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缝合伤口,居然一声不吭。   离开伤兵营,穿过戒备森严的营垒,终于来到俘虏营。刚刚来到营前,李世民就捂着鼻子道:“这也太臭了吧?”   陈应破口大骂道:“哪个王八蛋随地大小便,限时一刻钟清理干净,否则让他吃干净!”   只是这个时候,一名校尉模样的人期期艾艾的道:“回禀大将军,这是”   原来,周成栋将朱粲移到了一个一丈余高的高台上,继续施刑,而下面则站着两千七百余名准备押解到金矿里,准备服劳役的食人魔军将士们。这恶臭的来源,正是他们这些人的杰作。   陈应掏出手帕,替给李秀宁。   李秀宁倒也没有迟疑,赶紧接过捂住口鼻,李世民哑然失笑:“什么手段,能让两千多人整体吓得屎尿横流?”   “呵呵!”陈应淡淡的笑道:“秦王殿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此时,朱粲的胳膊,因为剧烈的疼痛,手掌上的两根铁钉已经被磨出一个莫约手指粗的洞,如果是后世的钉子,恐怕朱粲早已挣脱了,然而,这个时候的钉子,像一个大蘑菇,钉冒非常大。   朱粲发出呼噜呼噜地奇怪声音,引得李世民走近了些。他清楚地看见朱粲脸上忍受剧烈痛苦地扭曲表情。   饶是李世民早已经过战阵,见多了死亡与尸体,可是看着朱粲那层黄黄薄膜之下跳动的心脏,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李世民终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怪不得这两千余人都被吓得屎尿横流,陈应做得更绝的是,这些俘虏,不能回头,也不能不看,因为这些俘虏的食人魔军将士,只要敢回头,或闭眼,抓到以后逮着就是一顿胖揍。   毫无疑问,凌迟的地痛苦是极其强烈地。但是,陈应望着朱粲非常平静,如果他只是像其他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一样,肆意屠杀汉人百姓,陈应很可能会给他一个痛快,可是朱粲使用暴虐的手段,以屠戮为乐,以人肉为食,何曾想到别人地痛苦呢?自作自受。这是陈应对他目前惨状地评价。   陈应望着周成栋平静的道:“多少刀了?”   “一千六百八十七刀!”周成栋收起刀,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道:“让主上见笑了,卑下许久不曾操刀,手艺有些生疏了。”   李世民脸上露出一些不忍之色。   李秀宁原本说得非常大气,此时也不禁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长孙无忌脸上冷汗哗哗直流,在内里他此刻已经下了一个决心,千万不要惹陈应这个王八蛋,太变太了。   李世民道:“够了吧,杀人不过头点地!”   陈应摇摇头道:“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李世民一愣,他没有想到陈应会如此直接的拒绝他的要求。   “人的生命,有且只有一次,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陈应脸上浮现一抹久违的狰狞,特别是李秀宁,她发誓自从认识陈应以来,从来没有见过陈应会有如此神情。   陈应咆哮道:“二百年前,五胡屠戮中原,驱逐我华夏黎庶如羊,杀之为粮,陈某恨不得早生二百年,追随冉天生扶华夏之将倾,匡复华夏道统。时至今日,陈某痴心不改,愿提铁骑十万,追亡大漠,换四海升平。现在,朱粲的行为,与当初五胡何异?当他吃下第一块人肉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是他咎由自取。”   李世民并没有再劝,在他看来,朱粲的死活与他无关。   “嗬嗬”朱粲地眼睛里闪动着希望的光华。   “是有话和我说吗?”李世民捏着鼻子,走近了几步。   “李世民,陈应,我们都是英雄,希望你们给我个痛快。”朱粲并没有求饶,因为他也非常清楚,求饶对于陈应来说肯定无用。   对于他陈应绝对不会心软,换作自己站在陈应的位置上,也会和他一样的处置。   “不,你不是英雄,你只是一个屠夫!”陈应忍住朝他脸上吐口水的冲动:“好好享受吧,你还有两千刀要受。”   陈应长扬而去,李世民也紧随其后。   长孙无忌恨不得自己可以长翅膀,飞离这个修罗地狱。   陈应看着李世民道:“秦王殿下,末将打算现在就整军,半个时辰后出发,赶往虎牢关!”   李世民微微惊讶道:“这也太快了吧?窦建德还没有这么快抵达虎牢关!”   陈应摇摇头道:“兵贵神速,窦建德也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虎牢也是兵家重地,窦建德既然无法全军抵达,肯定会遣轻兵突进,一旦让窦建德抢占了虎牢关,这场仗咱们大唐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李世民点点头,用手拍拍陈应的肩膀道:“虎牢关、旋门关就拜托陈大将军了!”   李秀宁沉默了。   陈应深深的望着李秀宁,深吸一口气道:“等我回来!”   “我不想等!”李秀宁道:“本宫身为大唐的公主,要亲自监视你!”   “如此也好!”陈应微微一愣:“打虎亲兄弟,上阵夫妻兵,咱们一起共抗窦建德。”   李秀宁微低头羞红了脸,陈应望着李秀宁的俏脸,感觉飞就好飞起来了。   凉风阵阵,军旗作响,一股黑色的洪流,缓缓冲出北邙大营。当先四面大旗上书   “陕东道行台尚书右仆射陈!”   “河南道经略安抚使陈!”   “大唐梁国公陈”!   盯在北邙大营的郑军骑兵斥侯看到这一幕,急忙跳上战马道:“是陈应,快回城禀告大将军,唐营有异动!” 第一八零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陈应并没有理会洛阳城,也不管洛阳城郑军军队如何反应,如果他们敢出击,陈应不介意给郑军一点颜色看看。这并不是陈应盲目的自信,而是因为,他有这个底气和实力。   陈应麾下的兵马沿着泥泞的官道,缓缓前进。似乎并没有对洛阳有攻击的架势,王世充望着陈应大军远去的背影,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   “好险,我们还没有从大败的阴影中走出来,一旦暴发激烈的战斗,后果还真难以想象!”王世恽心有余悸的道:“这个时候,陈应带着这么多人马向东干什么?”   “那只有一个可能!”王世充愁眉不展的道:“李世民肯定已经得到夏军西进的消息了!”   王玄应愤愤的道:““真是可惜,若是李世民晚几天得到这个消息,到时候李世民肯定会措手不及!”   王世充看了一眼王玄应,真的很是无语。   王世恽躬身向王玄应解释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夏王统领二三十万精锐西进,大国连营数十里,声势惊天动地,要想瞒过唐国的眼线和细作,断无可能。”   王玄应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孤受教!”   “受教个屁!”王世充不耐烦的道:“也不知道你把这么书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难道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王玄应委屈的道:“父皇,儿臣是大郑国太子,您多少给儿臣留点颜面!”   “颜面,你还知道颜面?”听到这话,王世充的气不打一出来。王世充气得破口大骂:“生头猪也比你强”   话刚刚出口,王世充这才意识到他现在骂王玄应,也把自己骂进去了。   王世恽却道:“陛下,这未偿不是一个机会!”   “哦!”王世充被王世恽这么一打岔,顿时不再理会王玄应。王世充望着王世恽道:“什么机会?”   “事实早已证明,李世民小儿不足为虑,唐营之中,唯一所虑者,就是陈应小儿,如今陈应小儿肯定是要去旋门关,或虎牢关阻击夏军!”王世恽悠悠的笑道:“如今,李世民小儿仅剩几万老弱病残,他还拿什么来跟我们斗?”   王世充一听这话,喜上眉梢:“走回宫,咱们好好商议商义”   就在王世充与王世恽等商议着如何对付李世民的时候,陈应率领前锋部队则浩浩荡荡行军。刚刚出了洛阳地界,陈应就进入四轮马车内。   自从前来龙门营救李世民,陈应这几天连续作战,实在累坏了。枕着松软的枕头,披着狐裘,陈应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之中。   也不知道陈应睡了多久,陈应突然被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惊醒,陈应赶紧起身,掀起车帘,冲车外问道:“前面怎么回事?”   阿史那思摩策马奔驰而来,他翻身下马,利落的跳上马车道:“回禀主上,前面有一群逃难的百姓。”   陈应踏下马车,定眼一看官道尽道涌现大批老百姓扶老携幼,拖家带口由东向西方跑来。   在古代难民是敌军来袭的预警信号,难民总是可以抢先敌军一步涌入己方的防线。陈应皱起眉头道:“现在哪了里?”   阿史那思摩伸手指向东方道:“此地距离偃师还有三十里?”   陈应微微一愣,道:“窦建德的大军来得这么快?”   望着这些老百姓肯定吓坏了,都是没命的逃,孩子找不到父母,母亲找不到子女,老人无依无靠,一路哭声震天。   陈应心中一惊:“难道偃师已经失守了?”   陈应急忙走向一名老人家,陈应拱手施礼道:“老人家,请问你们从哪里来的啊?”   老人一看陈应身穿甲胄,在如狼似虎的将士拱卫下走来,这名老人虽然没有见过多大的世面,可是一看陈应的样子就知道陈应的身份不一般。   老人怯怯的道:“我们从偃师来叻”   “偃师怎么回事?”   老人哆哆嗦嗦费力好大一会功夫,这才用河南方言将前因后果说清楚,由于大唐在这场战争中出现了波折,特别是随着李世民的战败,州县官员降而复叛,偃师县令方信伯前脚刚刚投降唐朝,后来听说唐朝大败,他又不愿意当一个朝秦暮楚的小人,所以自己找了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县衙中。   由于这个县令死亡,衙役和县丞等全部弃官逃跑,很短短的时间内偃师县成了无政府状态,刚刚开始有地痞流氓开始抢劫弱小,慢慢的这些恶劣案件像瘟疫一样,快速蔓延开来,形成了连锁反应。   偃师城已经变成火海,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大街上,街道上,巷子里不断传来妇女的哭喊声和惨叫声,还有地痞流氓的狂笑声,很多地痞流氓各幢房子里窜来窜去,搜寻着财物,不断有人被杀死,整个偃师城都变成了地狱。   为了逃命,偃师百姓不得不向城外逃亡。   陈应一听是这个情况下,立即下令道:“阿史那思摩,率领游骑兵立即轻装前进,控制偃师县城,如果遇到抵抗和骚乱,格杀勿论。”   陈应麾下的军队,枪尖林立凛然生威,这些百姓看到出现一支大规模的军队,哭声戛然而止,所有难民都愣愣的看着浩浩荡荡的开过来的军队。   在隋末唐初的时候,甭想军队的军纪会有多好,事实上很多时候,军队反而比土匪更坏。不过,他们看着这些军队居然秋毫无犯,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惊慌失措的闪到路边,有几分姿色的女子鸵鸟似的往人堆里藏,经验告诉他们,官兵并不比土匪好多少,甚至比土匪更可恶稍不留神就会遭殃!   幸运的是,这支官兵就跟没看见他们似的,自顾自的拔成三列纵队浩浩荡荡的向前走,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只见黑色的靴子同时抬起又同时落下,踏出奇异的节奏,整支部队就跟在两根拉得笔直的绳子中间行军一样整齐。   这种沉默反而让人心安,等部队过去了一半左右,老百姓的胆子都大了起来,议论纷纷:“这是谁带的兵?军纪真严,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开口说一句话,甚至看我们一眼的!”   一名像是书生模样的人道:“大唐梁国公,冠军大将军陈!”   一名看上去像是乡绅模样的人笑道:“不知道了吧?他们都是冠军大将军的兵,冠军大将军陈大将军,可不得了,在灵州率领四千兵马砍了鞑子好几万突厥人,受到李国主的封赏。都是他练出来的兵!”   “唐国李家的兵?”   “是啊?”   “如果每支官兵都像他们这样就好了!多几支这样军纪严明的部队,我们还用得着受这么多苦吗?”   “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打得过土匪”   “废话,你看他们那气势就知道是一支虎狼之师了,那帮乌合之众哪里是陈大将军的对手,你没看到陈大将军有多少人吗?”   望着这些惶恐不安的百姓,陈应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秀宁不是骑马骑得累了,而是实在看不了这些颠沛流离的百姓,小孩哭,大人叫,那一副凄惨的样子,让李秀宁的心情非常沉痛。   无奈之下,李秀宁只要策马来到陈应的马车前,登上陈应的四轮马车。   陈应望着李秀宁一脸欣喜的道:“三娘,累了吧?快进来坐。”   说着,陈应起身让开软榻上的位置。李秀宁神情疲惫坐在软榻上。   陈应急忙拿起水壶,给李秀宁倒了一杯茶。   李秀宁摇摇头。   陈应望着李秀宁的样子,心疼的道:“三娘,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秀宁道:“心里你说像官道上这些百姓,他们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   陈应叹了口气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李秀宁眼睛里出现一抹迷离。   陈应道:“百姓的苦日子快到头了,等咱们打完这一仗,他们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会吗?”李秀宁心里感觉非常疲惫。   陈应道:“一定会的,相信我!”   不知不觉陈应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李秀宁的手。李秀宁的身子一软,轻轻靠在陈应的肩膀上。   此时,无声胜有声。   相州林虑山南接太行,北连恒岳。此时,林虑山中一不座不大的山峰上,浓烟滚滚,杀喊声震天。   一面大唐河北道行台尚书的大燾,无力的垂在旗杆上。   横七竖八的唐军士兵倒在山坡上,鲜血已经染红了山岩与泥土。山下传来燕赵男儿的肆意嚣张的狂笑声,永康郡王李神通神情惨白的望着山下越来越近的夏国军队。   事实上,大唐的执政者并非没有考虑到东征王世充,窦建德这个变数,毕竟唇亡齿寒,设身处地的想想也知道,窦建德肯定不会坐视王世充被灭,否则他也将引来灭顶之灾。华夏大一统实在太深入人心了,无论是哪一个帝王,除非先天不足,否则没有人愿意割据。   为了防备夏国窦建德干涉大唐攻打王世充的战略行动,李渊命永康郡王李神通以右翊卫大将军、兼任山东道安抚大使,在整个太行山以东地区唐军皆受到李神通的管制。为了抵御窦建德,大唐还在李世民出征以后,成立了河北行台,而李神通则为行台尚书左仆射。   不过,李神通这个行台尚书左仆射与屈突通陕东道行台尚书左仆射不同的是,他这个左仆射上面没有一把手的行台尚书令,名义上由李世民这个长安尚书省尚书令遥领,也就是说李神通是真正的一把手。   可是非常可怜的是,李神通麾下的唐军大都是由山东义军改编而成,无论装备还是士气,都与关中唐军相差甚远,当窦建德大军兵临相州邺城城下的时候,仅仅三天,李神通麾下的兵马就抵抗不住了。无奈之下,李神通只好率领残部突围。   一路惶惶不可终日的跑到林虑山,可是士气如虹的夏军部队,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林虑山,又是火攻,又是弩箭,还有数以万计的将士。   事实上双方实力差距实在太大,除非是精锐部队,否则不用打,光看着山下都是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敌人,早已吓得手脚发软。   眉清目秀却眼睛阴狠的夏国大将刘锦堂望着李神通的大燾道:“都他娘的加把紧,一定要抢在陛下到来之前,擒获李神通。”   众夏军将士纷纷吼叫着,咬着牙齿向上攀爬着。随着杀喊声越来越近,李神通似乎像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第一八一章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密密麻麻足足四五千名夏军弓箭手轮番朝着山坡上射箭,尽管以下往上仰攻,非常吃亏。可是唐军李神通部的人数吃了大亏,两个队的唐军弓箭手也还以颜色,每一排箭镞射去,都要带走几十条夏军将士的性命。   然而几十人的伤亡,对于夏军将士来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反而夏军密集如雨的箭矢朝着山顶射去的时候,都像山顶上下了一场狂风暴雨。唐军士兵此时已经被打入了绝望的深渊。   此时他们起身反击,无论动作如何快捷,然而在密集如雨的箭矢打击下,简直就是夏军弓箭手的靶子,在这些夏军弓箭手轮番放箭之下,他们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更可怕的是,后面撕杀声响起,名正在犹豫着该不该弃械的唐军士兵被一枪刺穿,狠狠的甩进山下的深渊。在唐军将士们绝望的目光中,可怕夏军横刀手出现在他们身后,这些夏军短兵们手持横刀,腰悬人头,浑身浴血,在火光之下显得越发的恐怖,如同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魔。   这一次,唐骑将士兵们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像是坠入冰窖里,浑身僵硬,杵在那里,学着李神通的样子,一动不动,脸上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刘锦堂哈哈大笑道:“我说过,你们打不过我,也逃不掉的,现在你们该信了吧?”长枪一挺,声音变得森冷:“马上逃降,否则一个都别想活命!”   几千上万名夏军将士齐声厉喝道:“马上投降!”   声如雷震,仿佛在空气中漾起如同实质的音波层层,真是吓破人胆!   李神通终于有了动作,他的动作甚至比灵猴还有敏捷几分,他快速的摘下自己的佩刀,丢在地上,肝胆俱裂,嘶声叫:“我们愿降,我们愿降”   在几千张强弓的威逼之下,幸存的唐军士兵老老实实从山坡走了下来,按照夏军将士的命令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大气都不敢出。这场一边倒的血战已经将他们吓破了胆,在他们眼里,这些夏军士兵简直就是恶魔的化身,谁也不敢去触他们的霉头。   确定山上的唐军士兵通通被押到山下之后,远远的夏主窦建德的仪仗远远而来,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面门旗,其中一名红衣甲士举着门旗,同样红衣甲士的二十四人则持弓箭,拱卫着门旗。   两面门旗之后,则是导迎乐,先是两根戏竹,接着是六根乐管、四根七孔笛、两根笙、两面云锣、一面导迎鼓和一副拍板。依次是四御杖、四吾仗,立瓜、卧瓜、星、钺各四,十面五色金龙小旗、十面五色龙纛、十面双龙黄团扇、十面黄九龙伞、一柄九龙曲柄黄华盖,接着就是窦建德乘坐的步辇了,窦建德的步辇后是持佩刀和执枪和侍卫。   刘锦堂迎了上来,众将士一起拜倒:“臣等恭迎圣驾,圣驾万安!”   窦建德从步辇上走下来,冲刘锦堂挺起个大拇指:“锦堂,干得不错!”   “陛下谬赞了,这是臣的本份!”刘锦堂听到窦建德的夸奖,简直如同吃了蜜糖一般,四肢百骸都有着说不出的舒畅。   窦建德望着身子在瑟瑟发抖,偏偏眼睛里还流露着一丝争执的李神通道:“你这是何必呢?”   “夏国主不必再劝,神通不会降的!”李神通一会惶恐的道:“神通身为大唐宗室,下令放弃抵抗,只是不想平添杀戮,苍天有好生之德,夏国主何必强人所难!”   “人都是贱骨头,驱之以义不如驱之以利,驱之以利不如驱之以惧。”刘锦堂朗声道:“仁义若果能无敌,当年得天下的就不是秦始皇而是孔夫子了。”   刘锦堂望着正要出言,却听一人道:“不可,不可!”   窦建德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凌敬。   “不可?”不止刘锦堂,就是窦建德也有些奇怪,李神通既然不愿意降,难道还留下着养膘?   凌敬道:“陛下是担心军粮问题么?粮草方面,黎阳还存得有些。这些本是大业年间的库存,现在虽然不足之前十分之一,上次前往长安的时候,我无意间从李世绩处得知,黎阳仓还有新粮六十万石,这些粮食本是李国主准备用来赈济河东之灾,六十万石粮食,足可供陛下十万大军二百日之用。短时间内,我们暂时可以不用考虑粮食问题的。”   窦建德都疑惑了:“这跟杀不杀李神通有什么关系?”   凌敬道;“陛下有所不知,如今镇守在黎阳城的是左武卫大将军李世绩。”   “李世绩?”窦建德不以为然的道:“区区李世绩,无名之辈耳,何足道哉”   刘锦堂躬身道:“陛下,末将不才,末将愿意引轻轻兵步骑五千,为陛下夺下黎阳!”   凌敬道:“这个李世绩并非无名之辈,他乃是李密旧部徐世绩,被唐国主赐姓李,所以才改名李世绩!”   “是他!”窦建德迟疑了起来,望着李神通,顿时恍然大悟。   黎阳城,细雨蒙蒙,李世绩站在城关上,望着东方,心中隐隐约约不妙。正如陈应分析的那样,难民就是军队的预警,同理可以推断,溃兵同样也是预警。身在黎阳的李世绩,已经零星遇到了唐军溃兵,不过这些溃兵没有高级将领,甚至说不出来夏军大军准确消息。   可就在这时,蹄声骤起,数百骑兵自东向西飞驰而来,泥水溅起老高,一面大燾旗也破烂不堪,李世绩眯起眼睛望去,只见这队骑兵盔甲不整,衣服脏乱破烂,狼狈不堪,他心里又松了一口大气,谢天谢地,自己人!   不过,为了防备敌人趁机混入黎阳城,李世绩并没有下令打开城门,而是直接率领两个团的唐军骑兵朝着这队骑兵冲去。   李神通此时的神情就像便秘一样纠结,他左边一名面目清秀的将领,头盔已经没有了,脑袋上绑着印着血色的绷带,耷拉着显得无精打采。   不过,这名将领的眼睛中却迸射出骇人的戾气。   “李神通,你可想清楚了,我手里的这根绳索乃是用金线蛇的蛇毒蘸过的,只要划破你的一丁点肌肤,你半柱香的时间内就会去见阎王!”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李神通身上还有一条若隐若现的丝线,这条丝线一端绑在李神通身上,一端绑在刘锦堂的刀柄上。   望着李世绩越来越近,李神通尖着嗓子道:“李大将军,李大将军”   李世绩顺着声音望来,只见这位河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山东道安抚使,浑身血污,头盔都不见了,狼狈之极,打老远就嚷嚷了起来,声音直发颤,好像后面的老虎在追他似的。   李世绩赶紧迎上去,大声问:“大帅,怎么了?”   李神通狼狈的勒住战马,胸膛急剧起伏,跟个风箱似的,带着哭腔叫:“李大将军,总算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呢!”   李世绩知道李神通兵败,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败得如此之惨,李世绩神色黯然的道:“大帅,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怎么一直没有你的音信?”   李神通神色恐惧的说:“别提了!当日在相州我军惨败,我带着数千残兵败将拼死突围,夏军穷追不舍,怎么甩都甩不掉!本想利用林虑山的地势打一场伏击,谁知道杀散了其中一   股,夏军又追上来了,没办法,只能继续逃这几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世绩的面色微变,道:“大帅的意思是,那帮黑皮狗一直在追杀大帅?”   李神通恨恨的说:“可不是么!跟阻附在骨头上的蛆虫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他们要是落在我的手上,我非”   就在这时,李世绩的目光望在李神通身后的刘锦堂身上,李世绩突然拔出刀子,指着刘锦堂道:“这位兄弟面生得狠啊,怎么称呼?”   李世绩麾下的骑兵也纷纷拔出刀,拱箭上弦,纷纷对准了李神通与众残军败将。   刘锦堂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就在这时,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一声悠远绵长的牛角号声,浑厚而苍凉的牛角号让所有人的心弦倏地绷紧了。   李世绩循声望去。   “呜呜”过了片刻,牛角号再度响起,这次响亮了好多,地面微微震动,一道灰色的浪潮从地平线后面漫了过来,铁甲和槊锋在细雨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森森寒光。   “他们追过来了!”李神通的神情惊怖,失声道:“他们他们又来了!来得好快!”   李神通部将士骇然惊呼:“快跑啊,不然就没命了!”   只是他们动也不能静,李世绩麾下的将士早已将李神通所部包围,李世绩微微一笑道:“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想骗本大将军的城,门都没有。”   刘锦堂哈哈大笑道:“都说徐世绩谨小慎微,心细如发,果然名不虚传。”   李世绩拱手道:“承蒙夸奖,愧不敢当!”   刘锦堂大笑道:“徐世绩,你以为你赢了吗?”   李世绩道:“这是当然,夏军大军抵达这里,本大将军还有时间杀光你们,放下兵刃,投降吧!”   刘锦堂冲着李世绩努努嘴道:“徐大将军怎么不看看身后?”   李世绩扭头,脸色顿时大变。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侯,黎阳仓城方向响起了剧烈的杀喊声,伴随着杀喊声,也有奔势如雷的马蹄声,踏着大地,似乎朝着这里狂奔而来。   李世绩的脸顿时黑透了。 第一八二章 农夫山泉有点田   “咻!”一枚火箭带着尖啸射向灰蒙蒙的天空,细长的火蛇在空中迤逦,十里内皆可见。这是唐军黎阳仓仓城在给黎阳城守军发出求救信号。   李世绩满脸苦笑,他此时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因为黎阳仓的重要性,李世绩麾下的兵马虽然不多,却也不算少了。李世绩麾下拥有足足一万余人马,其实放在仓城的兵马就多达七个折冲府,不过李世民麾下的府,都是中府,七个折冲府,不过八千余人马。现如今,八千余人防守的仓城,居然向只有三千余人马防守的黎阳城求援,他拿什么去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李世绩身在仓城,凭借八千守军的力量,夏军就算动用五六万人马,短时间内也无法攻下黎阳仓,只不过,李世绩不在黎阳仓,而在黎阳城。   李神通紧张的捏紧拳头。雨天,弓弩的性能大受影响,黎阳仓的守军就算想鱼死烧掉粮仓,其实更是没法。粮仓虽然易燃,但是,相应的平时防火工作也做得非常到位。没有引火物资,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想点燃粮仓,几乎没有可能。   李世绩恍然大悟,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了,原本陆续逃回的唐军士兵都是窦建德故布疑阵。李世绩是从溃兵口中,隐约得到李神通背俘虏的消息,他一直提防着李神通在夏军的威胁之下,随夏军士兵诈城。   他望向李神通,只见李神通神色惊慌,目光乱闪,想必这位大帅也跟他一样,心里没底。   冷兵器战争时代,不得不说,人数是决定战争胜负的主要原因。当窦建德的主力人马,甫一露面,就让唐军陷入了恐慌,甚至有人不顾伙长队正的斥喝,往黎阳城方向逃去。   “列阵!赶紧列阵!慌什么慌,我们背后就是黎阳城了,你们慌什么慌!赶紧列好阵,步步为营的撤入黎阳城,我们才有一线生机,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李世绩名着喝领部曲,暗中却冲着亲信部曲,准备抢回李神通。   看样子黎阳仓丢定了,也唯有抢回李神通,李世绩才不至于被责罚。只是非常可惜,李世绩的意图被刘锦堂发现了,他冷笑道:“你不用白费力气了,你只要敢动一下,就等着给李神通收尸吧!”   李世绩在这个时候,才发现李神通身上居然还带着一根丝线,这种丝线非常结实,如果勒住人的脖子,就可以将脖颈像刀子一样割断。   看着李世绩迟疑,李神通哭丧着脸道:“李大将军,别打了投降吧!”   李世绩自然是非常不甘心。   看着李世绩迟疑,李神通道:“李大将军,你别打了,你只要敢打,他的手一动,我就死了。”   李世绩甚至不用脑袋想,哪怕用膝盖想也知道:“只要他敢动手,刘锦堂肯定把李神通的死,推到他的头上。到时候,李世绩可算是黄泥巴抹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李世绩无奈之下,只好下令投降。李世绩投降窦建德,不是老程杜撰的,而是历史史实。   夜漆黑如墨,天空漂着雨。唐军军队缓缓沿着驿路行进,深一脚浅一脚的唐军士兵们叫苦连天,其中一名校尉道:“夜间兴军,乃是军中大忌。”   另外一名将领也低声道:“听说窦建德三十万大军在攻打虎牢关,不知是真是假?”   下面顿时一阵议论纷纷。   “窦建德来了?”   “三十万大军,虎牢关完了”   “咱们此时距离虎牢关只有不足六十里啊!”   “完了完了!”   陈应的脸色变得青白,冯立凑到他的耳边:“引头的那两名小校,一个是陈阁老的侄子,一个是萧阁老的外甥。”   陈应一脸冰寒:“与本大将军拿下!”   冯立道:“大将军慎重!”   话音刚落,一队陈应的亲卫大军立时冲进了将官队列,将将几名将校拖了出来!   陈应盯着两个桀骜不驯的将官,干脆利索地开口道:“好舌利齿,妄为是非,此谓慢军;调用之际,结舌不应,此为狠军,斩!”   话音刚落,两名亲兵利索地抽出了刀来,手起刀落,咔嚓咔嚓两声,两颗人头滚落尘埃。   陈应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众将士,挥手道:“整肃军伍,继续前进。”   李秀宁与陈应骑着马,并肩而行。李秀宁望着陈应道:“陈郎知道你二郎强在哪里吗?”   陈应沉默半晌:“我能带兵?”   李秀宁道:“军伍之中,谁敢捣蛋,你敢直接拔刀砍人,而二郎则不会。”   “慈不掌兵,义不理财!”陈应的嘴角,微微一翘,莞尔一笑:“只怕赶不及了!   李秀宁摇着头道:“这不是最紧要的!”   陈应一愣。   李秀宁道:“最紧要的是东线,若是二郎败给了王世充,我们就算守住了虎宾关,也什么用都没有!若是二郎能打赢,虎牢关就是丢了,我们也能夺回来!   陈应沉默了半晌,道:“依我看,秦王殿下一战肯定可以能打赢!”   李秀宁没有答话,满面忧色。   陈应一看李秀宁这个样子,一脸笑嘻嘻道:“三娘莫要担心了,放心吧这一仗咱们大唐肯定会赢。”   李秀宁期期艾艾的道:“会吗?”   “一定会!”陈应认真的望着李秀宁道:“放心吧,我不会骗你!”   李秀宁望着陈应道:“你很喜欢打仗吗?”   陈应叹了口气道:“我不喜欢,一点儿都不喜欢,如果有的选择,我只有当一个普通的地主,有山,有水,有点田。”   李秀宁道:“我的封地在平阳在今陕西岐山县西南,接宝鸡县界那里有山有水,还有三千倾地。不过,我的封地,自从封下来以后,我还没有去过!”   “等咱们这一次打完这一仗,我陪你去平阳!”陈应道:“我们一起打理平阳的田产,将山坡种满果树,池塘里养上鱼虾,种点花草,关上门自己过日子。”   “呸,不要脸!”李秀宁双夹紧马腹,战马加速:“谁要跟你过日子” 第一八三章 化学从娃娃教起   一辆马车在道路上飞驰,官道两边的树木和草丛,显得春意盈盈。青山绿山,青草鲜花,无论再美丽的景物,人只要看得多了,也会腻味的。   “唐国还真大,我们已经走了半个月,马不停蹄,还没有到长安!”车夫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道:“岑侍郎,你说,大唐会跟咱们大梁开战吗?”   岑侍郎,正是梁国萧铣麾下的中书侍郎岑本。此刻,岑本的神情忧郁,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不是会,而是肯定。李孝恭这次前往蜀地,可是来者不善啊!”   此时的大唐,让岑本有一种压抑的感觉,这种压抑,让他有点喘不过气。义宁二年618年,萧铣称帝,设置百官,全都依照梁朝旧例。追谥从父萧琮为孝靖帝,祖父萧岩为河间忠烈王,父亲萧璇为宪王。封董景珍为晋王,雷世猛为秦王,郑秀为楚王,许玄彻为燕王,万瓒为鲁王,张绣为齐王,杨道生为宋王。当时林士弘据有江南,萧铣派遣部将苏胡儿攻拔豫章郡,派杨道生夺取南郡,张绣略定岭表。西至三峡,南到交趾,北距汉水,全都归属萧铣,兵力达到四十万。   说实话,他对萧铣有点不满,如果萧铣再有魄力一些,梁国也不至于如此窘迫。萧铣的兵马比李唐还多,地盘比李唐更大,特别是水战之强,完全可以甩开李唐十条街。明明占据如此优势,萧铣居然在此时与众大将产生了隔阂。   大司马董景珍的弟弟为将军,心怀不满,谋图作乱,因事泄被萧铣所杀。董景珍当时镇守长沙,萧铣下书赦免他,并将他招还江陵。这是昏招中的昏招,董景珍作为镇守一方的大将,麾下兵马超过六万,董景珍不死,怎么可能去动董景昌?   结果倒好,董景珍居然率领投靠李孝恭。拥有六万余能善水战的精兵投靠,李唐原本不善水战的短板,一下子被弥补上了。在这个时候,萧铣居然还想着与李唐握手言和,划江而治。   有的时候,不得不说,萧铣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要想让老虎不吃嘴边的肥肉,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大棒,将老虎打怕。现在这个时候,与李唐缔结盟约,没有半点意义。可是,萧铣下旨,岑本不得不前往长安。   当然,岑本对于此行,没有半点成功的希望。这个时候,不是春秋战国时代,那个时侯,合纵连横还有市场,现在统一天下,才会深入人心。   岑本只好尽人事,听天命。   看着岑本的一脸担忧,此行副使与岑本同行的秘书张越笑道:“岑侍郎在想什么?”   岑本摇摇头道:“没什么,就在想,李唐这一次同时与郑、夏、梁三国开战,他们的真正底气是什么!”   “别想了,一个比一个烂!”张越苦笑道:“王世充拥有盛兵十数万人马,原本可以与李唐长期相抗,可是谁能想到,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王世充只剩下一座洛阳城了。就是十万头猪,李唐也没有那么容易在短短一个月之内杀光。”   岑本疑惑的道:“不是说王世充在洛阳大败李世民吗?斩唐军十数万?”   “这种鬼话你也信?”张越道:“不要听信王世充的吹嘘,他歼灭唐军百万也没有什么用,洛阳如今还被李世民包围着,而他王世充则处在李世民的包围圈中”   岑本没有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转移话题道:“张秘书,你的家人怎么样?”   “还好吧!”张越叹了口气道:“去年弟弟被土匪杀死了,其他人都还好了,就是米价太贵,三百石的俸禄,全家人勉强混个水饱。”   岑本叹了口气道:“你比我还好,我们全家只剩下我一个了!”   岑本的马车沿着官道继续前行,突然遥遥在望的陈家堡,岑本迟疑的道:“张秘书,你见过这座城吗?”   张越摇摇头道:“大业十三年的时候,我逃离关中,这里并没有这么一座城。”张越疑惑的道:“难道说万年县城搬到这里了?也不可能,不可能,万年县城搬迁,唐朝的邸报里像这样的大事肯定会明发天下!”   “现在不急,咱们一起去看看这座城!”   陈家堡在岑本眼中,就是一座城,而且还是类似于万年县城那样的大城,远超一般县城规模,仅仅比郡城少次。   马车在车夫的驾驭下,沿着官道转向陈家堡,只是让岑本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现了,只见官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川流不息,到处都是奔驰的四轮马车,有载着行人的载人马车,也有敞篷的载货马车。   “铛铛铛”一面小小的铜钟,有节奏的响起。一名独臂老卒一边敲着铜钟,一边扯着嗓子道:“下课叻,下课叻”   成群结队的童子,背着双肩书箱,蹦蹦跳跳的朝着大门口涌去。如果这些孩童不是穿着缩小版的儒衫,肩上背着用藤条编织而成的书箱,这一幕简直如同,后世随便一座小学放学的情景。   清林里陈家堡,此时已经俨然成了一座巨大的学校。走出大门的孩童,渐渐的排成三人队形,如同流水一般沿着青砖铺成的道路上,朝着外院的食堂走去。   这个时代的百姓都是朴实的,当陈应提出无偿筹办一座学校,教授清林里陈氏工坊子弟读书识字的时候,这些朴实的工匠家眷感觉过意不去,有的送钱,有的则是过来给学校帮工,或是免费修缮学校里的校舍、楼阁、花草,特别是给孩子制作的统一制式的小号版的儒衫,几乎没有花费陈应一钱的加工费,全部都是孩子的父母过来帮工,当然也有人过来给食堂里做帮厨。   看着自己的母亲在帮厨,众孩子呼啦一下子就扑了上去,寻找自己的姐妹或者母亲。   虽然陈应向众人提倡,男孩女孩都一样,可是真正送女孩前来读书的人,几乎十不足一,女孩虽然小,可是却可以帮助家里弄些针头线脑,或者纺纱、或者织布。   一名模样清秀的女童,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她俯身捏着一名虎头虎脑孩子的脸蛋,问道:“四郎,先生都教了你们什么呀?”   被叫做四郎的孩子兴奋的道:“阿姊,我会写我的名字了,先生教我写自己的名字了!”   女童拂拂了秀发,一脸欣喜的道:“列祖列宗保佑,重重总算退烧了这样我便放心了!   四郎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背包里取出一截柳树树削尖的木棍,这个小木棍,其实就是孩子们的笔,孩子们先在沙盘上练习写字,直到他们可以熟悉掌握字意字形的意思的时候,才会在纸上写字。   四郎拿着柳枝,青砖路旁边的湿地上,歪歪扭扭的写下“张任重”三个字。   岑本望着密密麻麻足足两千名余孩子,背着书箱,前往读书的场面,实在是被震撼到了。大汉立国四百年,养士三千,三千太学生为主的群体,让曹操之流,都不敢公然篡位。然而李唐立国不过三年,居然在这里营造一个庞大的学宫,特别是这些学生,大都以幼龄稚子为主,可是一旦这些学生学成归来,大唐以后就不会再缺官员。   张越躬身道:“先生都教了你们什么呀?”   一个胖嘟嘟的孩童道:“先生教我们魔法,让花朵变换颜色,一会儿把花朵变成紫色,一会儿把花朵变成红色,一会儿又变成蓝色!他还能用魔法从白纸变出兔子来,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他用火一烤,兔子精出来了!”   一个静的男孩子说:“他还教我们用绿矾油和酒精制造迷药,那迷药可厉害了,只是一点点,把一只白鸽给迷翻了!他说这东西很好用的,打仗的时候偷偷摸到敌军的营地,往里面扔两瓶这种药,能轻而易举的把敌军给迷翻,然后我们可以摸进去割喉了!”   “什么这种药那种药呀,笨死了,是乙醚!”   孩子们可不光是说说算了的,他们边说边划着,作了个投掷的动作,然后用手往身边的伙伴的脖子一抹,被抹到的很配合的作出蹬小腿翻白眼的动作,大家哈哈大笑。   张越听得心惊肉跳:“先生怎么要教你们这些东西?你们还这么小,应该教你们友爱仁义”   众孩子异口同声的道:“陈大将军说了,只教他们友爱仁义,只能教出一群人畜无害的绵羊这世道,吃草的绵羊唯一的下场,是被人家宰掉卖肉!”   岑本陷入了沉默。   张越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很显然陈家堡,也是陈应眼中的大唐工业大学,有点颠覆了他对学的认知!”   事实上,陈应也清楚。无论是物理学,还是化学,都有点耸人听闻,如果教授成年人,他们的心智早已成熟,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肯定会发生剧烈的碰撞。   这样以来,结果肯定会得不偿失。   所以,陈应决定,化学从娃娃教起。   张越有些茫然,但是更多的则是有点愤怒。因为他感觉这个陈应,简直就是儒家生死仇敌。   岑本却道:“难道陈大将军的话不对吗?只会仁人友爱,到头来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绵羊。他其实没错,我们华夏血性压抑的太久了,太久到让人们已经忘记了,我们是炎黄子孙,忘记了我们荣耀与血性。”   张越:”那那也那也不能误人子弟。” 第一八四章 替大唐守住中原   岑本哪怕涵养再好,此时面对陈家堡这个不伦不类的学校,也有点忍不住要吐槽的冲动。经过简单的了解,岑本知道这个陈家工学,就是一个由匠户子弟和府兵子弟组成的学校,他们学习百家姓、学习算术、学习物理、学习化学、学习医术、学习农艺、甚至还学习厨艺。   还有天,地理、历史这所学校都教,可唯独不教导四书五经,此时岑本有种吐血的冲动:“这样一来,这学堂还成什么样子?学堂,就是教四书五经的地方!就是传授圣人之道的地方!”   那名充当着司阍、更夫的独臂老卒听着岑本的话,不屑一顾的道:“得了吧,还四书五经,圣人之道呢!现在世道这么乱,都快活不下去了,还谈什么圣人之道”   张越一听这话,气得额头青筋凸起,胡子乱颤,他伸手指着独臂老卒嘶吼道:“你你”   独臂老卒接着道:“这年头,有一门手艺,可比什么圣人之道强多了!”   岑本怒吼道:“胡说八道,闭嘴,一所学堂不教圣人之道,还算什么学堂!”   独臂老卒一本正经的道:“我们这不是学堂,只是工学,我们主上已经说了,学堂是教人当官的地方,我们这里是工学,这所学校的学子学会识够几千字,学会加减乘除之后就开始学他们最感兴趣的课程,喜欢画画的去学画画,喜欢唱歌的去学唱歌,喜欢种田的去学种田,这所学校培养出一大批各行各业的精英,而不是一群只会空谈的书呆子!”   听到这话,岑本已经不再生气,而是淡定。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岑本对陈家堡的工学学堂也失去了兴趣。   未雨绸缪是个好习惯。   陈应虽然人在虎牢关,可是陈家堡这里的事情,一直都是由许敬宗主导。陈家堡的外围城墙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的时候,陈家工学事实上已经投降了完全的运行。每天当然是教小孩子识字的地方,到了晚上,这里就成了夜校。   按照专业不同,分别由熟练的匠师教授徒弟们学习炼钢、炼铁、机械加工、制弩、制甲械、铸刀、轴承、弩炮、弩机等各个专业的成年工匠在这里学习系统理论知识,这些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工匠,在学习理论知识的时候,接受能力特别强,他们容易懂,但是却记不住,不过为了标准化、流水线化,陈应不得不让这些工匠在平时的工作中,在他们醒目的地方,挂着各个工序的字,学习炼、铁、铜以及合金钢的不同成分的比配和基础物理、化学知识。   除了工匠,也培养农民学习科学规范化种植技术。   刚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有不少农民感觉不可思议,毕竟关中谚语“庄稼活不用活,人家乍着咱乍着。”哪怕这个陈家工学不收学费,可是大晚上不好好睡觉,谁愿意遭罪?   关键时刻,还是陈应想到了计策。他派出告诉他的佃户,只要学了他的种植之法,每亩可以收两石甚至三石。尽管众佃户将信将疑,可是还是有三百多户人家跟着上了夜校。   当然,陈家工学暂时成立了,可是这里既没有大儒名士,也没有高官显贵,至少现在还没有一个世族子弟前来求学。   陈应也不着急,一粒种子种在地里总需要时间生根发芽,直到长成参天大树,或者结出果实,才会让人们意识到他们的真正价值。   现在陈家工学,后来被直接大唐太宗皇帝亲笔御书“大唐工业大学”,与大唐太学、国子监并称大唐三大高校,大唐工业大学的学生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特点,就是这个大学里的学生,全部都是多面手,放在县令的位置上,可以造福一方。放在军伍之中,可以成为合格的名将名师,哪怕给他一块荒地,他们种的粮食也多其他人多。更为可怕的是,只要大唐工业大学的学生,无一例外,都是精通百工的高手。   陈应和李秀宁站在城头,望着关外的万里河山。冯立脚步匆匆走上城头,向两人报告:“大将军,公主殿下,都找遍了,关内一个兵都没有。”   李秀宁的脸色微微一变,蹙起眉头,贝齿咬紧:“连窦建德大军的影子都还没看见,就逃得干干净净,这个时德睿,真是个废物!”   陈应神色不变,毫无在意的道:“时德睿不是废物,他只是太聪明了。”   “聪明?”李秀宁疑惑的道:“这件事,他办的可真不聪明!”   “只是自作聪明而已!”陈应笑道:“因为龙门之战,大败反复,这让时德睿也产生了观望的态度,如果大唐胜,他就率领尉州以下等九州皆降,若是大唐败,他就会投靠王世充,做郑国的尉国公。没有多少时间了,明日一早,窦建德的大军就会兵临城下。”   陈应望着李秀宁道:“三娘,咱们走吧!”   李秀宁猛地回过身,难以置信的望着陈应,语气流露出浓浓的不善:“走?往哪里走?”   陈应道:“要我出兵虎牢关,所为何事?”   李秀宁道:“阻击窦建德大军。”   陈应咬着牙道:“是啊,阻击窦建德的大军,若是连只守不攻,用不了半个月,士气都没了,我们还能怎么抵抗?”   李秀宁与冯立都哑口无言。   陈应一脸决然,望着虎牢关外“我们一共有多少人?”   冯立道:“三十六个团”他顿了顿,咽了咽吐沫:“算上大将军和公主殿下的亲卫,一共三十八个团,一万一千四百人。”   陈应道:“竖起旗帜,关闭城门,整备器械,埋锅造饭!”   冯立望着陈应没说话。   陈应转而望着罗士信与张士贵道:“你们二人,率领十个六越骑团,在战马没有抵达虎牢关之前,不得出战,违令者斩!”   罗士信嘴里发干:“大将军三思啊”   陈应转而望着虎牢关外,看着天空中的乌云堆积着,似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陈应笑道:“我们就靠这三十八个团,替大唐守住虎牢关,替大唐守住中原。”   李秀宁知道误会了陈应,急忙道:“陈郎我!”   陈应道:“陌刀军九个团,亲卫三团,射生三个团!十五个团,跟本大将军出关!” 第一八五章 陌刀之下无名将 上   大队郑军士兵步骑混编朝着虎牢关方向开进。从天空俯瞰,夏军军队如同一股洪流,占据着官道,浩浩荡荡前进。   旌旗招展,鼓号喧天。坐在步辇上,窦建德居高临下,望着李世绩与李神通二人,微微笑道:“你猜虎牢关,李世民会派出谁来守?”   李神通摇摇头,期期艾艾的道:“外臣外臣不得而知”   “哼,你不是不知,而是不敢说!”窦建德意气风发的道:“永康王,你说朕不杀你,李渊会不会杀你?”   李神通一愣,微微一笑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李寿李神通的本名丢城失地,丧师辱国,罪应当斩。”   窦建德浮现一抹冷笑:“言不由衷的话在朕面前说有意思吗?你要是真想死,没有人拦着你”   李神通一张脸,憋得通红。   窦建德没有理会李神通,转而望着李世绩道:“李大将军,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吗?”   “良臣不侍二主,烈女不侍二夫!”李世绩叹了口气道:“世绩请夏国主成全!”   李神通说他其罪当斩,情愿一死的时候,窦建德压根就不相信。可是李世绩的话,却让窦建德深信不疑。作为逐鹿天下的老对手,要说窦建德对他的对手一无所知,那绝对是骗人的。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是你的朋友,有可能会是你的对手。李渊生性多疑,这一点窦建德非常清楚,如果李神通死了,李世绩活着,那么李世绩免不了要做冷板凳,别说升官发财,能不能混个善终都是一个问题。   窦建德站在步辇上,远眺虎牢关关墙,关墙上,唐军的旗帜迎风飘展,一面大燾,甚是醒目“陈”,关门紧闭。   窦建德仿佛在自言自语:“你猜虎牢关有多少守军?”   李神通喃喃道:“尉州总管时德睿麾下有三万余大军”   “时德睿那个老狐狸早跑了,这场仗不分出胜负,他是不会露面的!”李世绩却道:“如今秦王殿下麾下兵少将寡,夏国主又大兵压境,洛阳空虚,虎牢关这里,最多八千兵马。”   窦建德冷冷一笑:“八千人马,能守几天?”   李世绩沉稳地拱手道:“那要看守将是谁?”   窦建德点点头道:“谁还能逆天不成?”   “这却不尽然,若是陈大将军在此,他是个狠角色,若是有他坐镇,不好说。”李世绩想了想道:“恐怕夏国主的运气非常不好,守虎牢关的还真是他,想必夏国主也早有耳闻,他曾一天一夜破雁门关,一个时辰破函谷关,如今他在虎牢关,不知夏国主要使用多长时间才能攻克虎牢关?”   “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娃娃,侥幸打了两个胜仗,就敢小看天下英雄!”窦建德搓了搓手道:“传令下去,进虎牢关吃午饭!”   刚刚在擒获李神通,俘虏李世绩智夺黎阳城的卫将军刘锦堂策马来到窦建德的步辇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陛下,末将请战,愿为先锋,为陛下夺下虎牢关!”   窦建德想了想,缓缓道:“准!”   刘锦堂虽然出身并不高贵,不过他与窦建德却同属于贝州人,刘锦堂虽然籍籍无名,不过他的族兄却大有名气,正是夏国汉东郡公。早年他与族兄刘黑闼投奔郝孝德,啸居山林,后来归顺李密,成为偏将。当李密并火翟让时,刘锦堂就不满李密,他对刘黑闼说:“李密在最落魄的时候,翟让收留了他,委以重任,大恩莫过于此,然而李密却杀掉翟让,恩将仇报,假以时日,我等也会沦为弃子!”   正巧刘黑闼也不满李密,于是连诓带骗,卷走了李密麾下骁骑营一千三百余骑。正是因为这些骑兵,窦建德建立了他的夏国骑军。当然,刘黑闼年轻时狡诈蛮横,嗜酒好赌博,不治产业,家境贫困缺吃少穿,多亏窦建德接济他。刘锦堂此人,也是非常忠诚。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有江湖的地方,都会有斗争。夏国其实也不例外,窦建德麾下大将范愿、董康买、曹湛、高雅贤、王小胡等,都是拥兵数万,自成体系,唯有刘黑闼与刘锦堂二人,自始至终,都以窦建德的嫡系部曲自居。   随着俘虏李神通、李世绩,刘锦堂的部曲也随着一万五余人,暴增至两万四千余。刘锦堂回到本部,提刀向前一劈,大声喝道:“出发!”   虎牢关城头上,魏忠等将领人伏在关墙垛口后面不露头,只有李秀宁一袭青衣站立在城头,望着关外的夏军军马。   李秀宁的身侧,是一面唐军大旗,上书着斗大的“陈”字,正在迎风招展。   虽然此时距离太远,还看不真切,李秀宁也感觉到了窦建德大军所带来的震撼。在这个年头,有粮有甲有刃,就有兵。窦建德在攻打相州之时,他只有十万人马,可是随着相州被攻破,李神通麾下一万七千余唐军投降,窦建德又利用相州的府库,拉起两三万人马。   破黎阳城之后,窦建德大军总数已经突破了十五万人马,如果算上随军民夫,那是妥妥的二十万众。   虎牢关外,跑马岭。在中国叫跑马岭的地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无一例外,跑马岭都是可以跑马的缓坡。   然而就在这个缓坡上,此时却驻扎着一个军营。军营的营盘面积不大,莫约五百余步见方,不过要说这是一座军营,也不太恰当,因为这个所谓的军营,居然没有壕沟,也没有营门,甚至军营正前方连一道防野兽的营墙都没有。   此时的靠近后营墙的一排排开数百口大灶,锅里的水已经里,散发出扑鼻而来的肉味。   众夏军将士望着这一幕简直是目瞪口呆,他们实在难以理解,区区数千人的部队,怎么有勇气在这里野炊?   刘锦堂面上笑意全无,强忍着骂出来的冲动。刘锦堂的一个部将嘴巴张得老大,喉头不住蠕动。   刘锦堂拼命揉着眼睛,喃喃道:“我我我没看错吧那是太目中无人了。实在是太放肆了!”   众夏军将士也愤怒的纷纷喝骂起来:“贼他娘,关西佬狂得没边了!”   “他娘的,看不起我们燕赵男儿?”   “刘将军下命令吧,我看着他们这般放肆就来气!”   确实,此时的唐军将士非常欠揍,更欠揍的却是陈应,他直挺挺的躺在一具狐裘上,闭着眼睛睡觉。   刘锦堂被陈应这一幕给气笑了:“他们这是干什么?就这点人,想守住虎牢关?想守虎牢关也应该躲在关内吧?”   跟着刘锦堂前来的凌敬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不应该!”   “什么不应该?”   刘锦堂非常尊重凌敬,态度卑谦的道:“凌主薄,认识这个人?”   凌敬点点头道:“姑且算是认识吧,他本是东宫门下第一大将陈应,可是他他怎么跑到跑马岭来了?”   “陈应?”刘锦堂咧了咧嘴,没说话。他的脑袋里瞬间就像放电影一样,闪现陈应那耀眼的战绩,平旁企地,飞师驰援灵州,四败突厥,阵伤始毕可汗,打退处罗可汗,收复丰、胜、朔等州,轻师入河东,败范珺璋,破雁门,杀得河东血流成河。这次突袭关东,陈应又是前锋,败王仁则,克函谷关,飞骑救李世民,克王世恽,擒朱粲。   掰着手指头算一算,三十六路反王,梁师都、刘武周、朱粲、王世充四个已经在陈应手中吃瘪了。   刘锦堂相信一个人会有狗屎运,然而谁都不是苍天的亲儿子,运气也不会一直站在他那一边。一次两次可以说陈应的运气好,可是随着这么多的胜仗,陈应绝对不能用侥幸可以解释得通。   刘锦堂小声嘀咕道:“凌主主薄,你看陈应这是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说他是想吓退我军?”   “刘大将军会退吗?”凌敬笑道:“刘大将军,陈应不是不擅兵事那只有一个解释,他在用谋!”   刘锦堂和凌敬异口同声:“有古怪!”   “传令,退兵十里,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刘锦堂朗声喝道。   一个传令官有些愕然:将军,今天不攻城了?   刘锦堂一马鞭抽在了他的头盔上:“执行军令!”   望着缓缓退去的夏军大队,陈应不禁苦笑。   正如凌敬猜测的那样,陈应确实是在用计,当然这也是陈应最讨厌用的办法。如果有实力,他情愿是用钩镰枪骑兵排成骑兵墙,朝着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发起猛冲,将敌人辗压成肉沫。如果有足够强的实力,他也愿意让陌刀手将士排成密集的陌刀军,在敌人阵中掀起腥风骤雨。   可是,现在陈应其实也是非常虚弱的时候,他手中最犀利的一柄刀子,钩镰枪骑兵,其实已经折了,没有战马的钩镰枪兵虽然也可以打仗,不过战斗力废掉了一半。陈应也不知道李世民能不能从李渊那里请来战马,只要有战马在手,凭借着自己手中的十六个团的钩镰枪骑兵,陈应绝对有实力上演李世民的神话。   只是非常可惜的是,现在陈应没有马,只有骑兵士兵。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陈应只能使以巧劲,疑神疑鬼,给李世民赢得宝贵的时机。   “夏军退了,夏军退了!”众唐军将士放声欢呼起来,站在虎牢关关城上的李秀宁听着唐军的欢呼声,并没有说话,心中默默估量着。   “公主殿下,大喜啊,夏军退了!”冯立、魏忠兴奋向李秀宁说着。   李秀宁摇摇头道:“这还真不是什么好事,说是夏军不休整,上来就打,反而是好事。”   陌刀军的劣势就是装备太重,将士们皆不能持久作战,而夏军同样因为连续行军,人马皆疲惫不堪,所以他们在第一次进攻过程中,只要受挫,肯定无法组织第二次像样的进攻。现在夏军撤退,全军得到休整,对于唐军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李秀宁沉默了一阵,道:“今日不打容易,明日只怕将是一场苦战。” 第一八六章 陌刀之下无名将 下   “明光铠甲山铠都有最差的也是鸟锤甲,都是铁甲,箭射一个点,刀砍一道印”夏军斥候恭恭敬敬的向刘锦堂禀告道:“前后左右方圆十里皆查探过了,都没有伏兵!”   刘锦堂点点头,很认真的道:“也就是说,只要不是正面被长矛刺中,顶多轻伤,就死不了人,这就是陈应小儿的底气?”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凌敬沉吟道:“陛下就在左近,刘大将军你可等不起。”   “是啊,我等不起!”刘锦堂感叹了一句。范愿、董康买、曹湛、高雅贤、王小胡等大将军都随窦建德左右,本来这次他作为大军前锋,连破相州克黎阳,生擒李世绩与李神通,已经够遭人嫉妒了。一旦自己延迟进攻,肯定会被人诬蔑。   偏偏刘黑闼不在窦建德身边,自己连一个声援自己,辩白的人都没有。刘锦堂愤愤的道:“无论范愿、董康买、曹湛、高雅贤、王小胡他们怎么想,这一仗,必须要打,所以,就算陈应用谋,也得先撑过今天再说。就算陈应麾下混身是铁,他们又能捻几颗钉?”   说着,刘锦堂的目光,凌厉地望着凌敬。   凌敬摸了摸山羊鼻子,不好意思的道:“刘大将军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退敌之策。”   “凌主薄是陛下谋主,陛下正是对凌主薄言听计从,这才坐拥河北二十九州之地。”刘锦堂悠悠笑道:“一个区区陈应,区区数千兵马,应该不在你的眼中。”   凌敬点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笑道:“对啊,打不打,是我的事!怎么打,是你的事。”   “还是老样子?”刘锦堂嘟囔道:“我们刘氏兄弟欠你一个人情,将来如果需要,除了造反,我们兄弟绝无二话!”   凌敬摇了摇头:“我上辈子欠你的么?”   刘锦堂一脸无辜,眨着眼睛,望着众人。   凌敬不再理他,看向众将领:“唐军可曾四处砍伐树木?”   “不曾!”   凌敬点了点头:“也就是说陈应还没有开始打造重型机械;床子弩、霹雳炮,这些东西,我们即使仰攻,也不会遇到!”   刘锦堂道:“只是仰攻   “只要是野守仰攻,我们就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凌敬宗笑道:“重甲必然耗力,区区几千人,又能坚持得了到几时?”   刘锦堂道:“不错,我们的兵力是他们的三倍有余,胜算应该在六成到七成。能有六到七成胜算,这一仗就打得。”   “有个问题!!”凌敬望着刘锦堂道:“长矛想刺透明光铠甲可不容易,拔出来更不容易,军士们手忙脚乱之下,一旦刺不透敌人就会本能撒手,这样的话,赤手空拳的士卒就很难应付敌军了凌敬抬起头:“对付重甲,用锐不如用钝。我们还需要准备大量的树木,让将士们抬着树木,充当撞车,一般撞破敌人的重甲步兵,他们将不战自溃。”   夏军的准备工作非常容易,毕竟人多力量大。当众夏军将士疯狂砍伐树木的时候,陈应就接到了消息,从斥侯口中得到夏军将士正在伐木。陈应的脸色微微一变。   在这个时代,敌人伐木,要么打造攻城云梯车或巢车、修建箭塔、或者打造床子弩、投石机,无论哪一种机械,对于陌刀军的威胁都是致命的。   不过,陈应早有计较。   跑马岭下,夏军将士开始列阵,战鼓擂响,号角呜嘟嘟吹响。刘锦堂与凌敬并肩骑着马站在军阵前列。夏军后阵,窦建德特意让李世绩与李神通二人随他一起登上望塔,遥望战场。   陌刀军似乎并没有准备一样,缓缓吞吞的穿着明光铠甲,慢吐吐的列阵。   “可惜了”李世绩望着遥远的跑马岭陈应军阵,怜悯起来。   “可惜什么?刘大将军这是稳重!”窦建德笑道:“最可笑的莫过于陈应小儿,居然玩了一手如此拙劣的诱敌深入,像这样解甲诱敌这样的计策,也偶尔只能骗骗无知小儿!”   李世绩虽然没有与陈应直接打过交道,却也知道这个陌刀军。因为作为同属东宫大将,李世绩的地位在东宫也不算低。作为陌刀军,他却早已有耳闻。陌刀是一个非常娇贵的军种,为了保留体力,陌刀军不在作战前最后一刻,绝对不会披甲。   如果刘锦堂上来一点准备都不做,派出轻兵突袭,虽然他会损失惨重,反而会让陌刀军手忙脚乱。   既然窦建德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才是正确的打法,李世绩更没有义务告诉他陌刀军的死门在哪儿。   李神通身子微微颤抖的道:“李大将军,这陈大将军能赢吗?”   李世绩淡然道:“能赢,别忘记了,陈大将军还从来没有输过。”   听到这话,李神通心中莫名的安心起来。   莫约五六千夏军弓箭手同时举起弓箭,弓弦颤响连成一片,扯动着人的心弦,利箭离弦的尖啸声几乎连成一线,没有任何间隙,六千支利箭划过天际,朝唐军军阵泼了下来。还没有等第一支箭落地,第二轮箭雨又被抛射到了半空,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   起风了,这是金属风暴。   下雨了,这是死亡之雨。   刘锦堂兴致勃勃的望着自己的杰作,他相信在如今密集的箭雨打击之下,肯定会马上响起箭镞撕裂血肉声音,以及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的惨叫。   理想很丰满,可惜现实太骨感了。这些完成披甲执手的陌刀手们,没有慌乱,也没有躲避,如同风暴一般席卷而来的箭雨,箭矢如雨点般落在唐军陌刀军将士的身上,立即响起噼里啪啦,如同破铜锣敲打时的声音。   陌刀的刀柄挡住面部,五六千夏军弓箭手,在短短十数息的时间内,朝着陌刀军抛射了不下六万箭箭矢,可是取得的伤害,却不值得一提。   刘锦堂早已想过唐军的明光铠甲非常坚固,可是他却怎么没有想到,陌刀军的铠甲会如此坚固,除了渺渺几人中箭之后,其他陌刀军将士依然其雄万夫,气壮山河。   就在夏军弓箭手朝着陌刀军将士疯狂的抛射箭雨的时候,陌刀军将士也随着鼓点的节奏,缓缓向下压迫前进。   然而就在陌刀军向前前进的同时,唐军弓箭手也从容的射出了反击之箭。与夏军的箭雨相比,唐军的弓箭的手射箭的箭雨则非常弱,也动静远不如山下的夏军弓箭手。然而正是三四百只箭矢一次一次落入夏军将士阵中。   同样的,唐军弓箭手十轮箭雨过后,夏军右翼已经是尸横遍野,侥幸没有倒下的夏军将士也惊恐的看着四周,看到的尽是成堆成堆的尸体和挣扎惨叫的伤员,右翼几乎被射垮了!   然而,他们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就在弓箭手是退下去了,但是唐朝的战鼓却擂得震天动地,野兽般的嚎叫声响起,数以千计身披重甲的步兵眼带血光,举着手中的陌刀,朝他们冲了过来!倒在地上的夏军将士伤兵成了第一批牺牲品,一双双铁鞋抬起,落下,骨骼断裂声和伤兵垂死的惨叫声接连不断,不知道多少中箭倒地的夏军伤兵就这样被他们生生踩死了,这些唐军重装步兵却看也不看,踏过一具具血淋淋的躯体,朝浑身发抖的幸存者扑去!   刘锦堂望着缓缓逼近的陌刀军将士,又回头望着窦建德的大燾。   他脸部肌肉微微抽搐,发出一声怒吼:“跟我上!”   挥舞长刀冲了上去。刘锦堂身后的亲卫士兵没有迟疑,发出一声呐喊,猛冲上去,刀枪并举,照着那些铁罐头一般的陌刀军猛砍猛剁!   陌刀军不闪不避,长刀砍在他们身上当当作响,长枪刺上去,枪杆绷成弓形,枪尖却难以寸进!在夏军将士恐惧的目光中,陌刀军将士手中的陌刀如同闪电般朝下劈来。   陌刀出刀,又快又准又狠。夏军将士还没来得及撤回刀枪格挡,陌刀的刀刃便已经轻松破开他们的甲胄,齐柄劈入咽喉或者胸口,从背后血淋淋的突出一大截刀刃。   被劈中的夏军将士的伤口处鲜血标溅,没等他们倒到地上,便已经断了气。这些唐军将士手中的高锰钢陌刀,是出了名的强,这陌刀军将士如墙推进,像铜墙铁壁一样压上来,陌刀上下不断翻飞,几乎每一刀都要劈入一名夏军将士的要害,带走一条生命。几乎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刘锦堂身边那点亲卫已经陌刀砍得死伤殆尽了。   刘锦堂没有退出,因为他没有退路,他的身后就是十数万夏军,而他身后还有一个可以决定着他命运的窦建德。   “杀!”刘锦堂竭斯底里的吼出声音,而更多不明真相的夏国将士也鼓气勇气,与陌刀军撕杀。   一些夏军士兵鼓足勇气扑了上去,顽强抵抗,然而他们的装备和训练跟陌刀军相比都差得太远了,上去只能是送死。特别是陌刀军将士都天都是吃羊的,力量有了较强的提高,如墙推进的陌刀手,缓缓将夏军从山腰,来到了山地。   陌刀军不断往前推进,夏军将士被他们一丛丛的劈倒地上,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夏军左翼军队很快就被撕裂了,更多的唐军将士从陌刀军将士打开的缺口涌入,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白刃战中,右翼血流成河!   刘锦堂哪怕有一万个退兵的意思,可是窦建德只需要一个命令就够了。刘锦堂竭斯底里的吼道:“要么死,要么亡,众将士突击,突击,再突击。   刘锦堂并不知道,此时的刘锦堂已经迈入了死亡的召见。 第一八七章 初战不利退兵二十里   由于距离太远,李秀宁观察不到战场的详细情况,虽然说李秀宁久经战阵,正所谓关心则乱,她此刻虽然一脸平静,不过她的心却因为牵挂着陈应,早已乱了。   “膳食准备好了,请平阳公主殿下前去用膳!”紧急赶过来的何月儿,此时一身小号鸟锤甲,站在李秀宁身后。   平时的时候,何月儿并不着甲,因为她的功夫本来就是以轻灵见长,身穿铠甲反而限制她的发挥。不过现在在战场上,何月儿充当的是李秀宁的贴身保镖,必要的时候,何月儿需要顶上去,替李秀宁挡箭。   “本宫不饿!”李秀宁盯着隐隐约约传来杀喊声的跑马岭,冷冷的道:“拿下去!”   何月儿叹了口气道:“公主,您此时应该相信陈大将军,他是不会战败的!”   “可是可是!”李秀宁坚强的外表之下,还是一颗小女儿心态。她喃喃的道:“可是窦建德麾下十数万兵马,敌我悬殊实在太大!”   何月儿微微一笑道:“陈大将军有陌刀军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陌刀军”   不等何月儿说话,李秀宁不耐烦的道:“这个世界上有一招叫做一力降十会,陌刀手只有两千七百余人,十数万人马一涌而上,就算杀不死陌刀军,也可以累死他们”   李秀宁说得没有错,事实上战场上确实容易出现这样一种局面,在不对称的打击下,再精锐的兵马也会损失在人海战术中。   何月儿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公主殿下,这样您更要用膳了,吃饱了喝足了,咱们才有力气,一旦陈大将军那里形势不利,咱们就可以救他出来!”   “对对!”李秀宁恍然大悟:“本宫要用膳!”   何月儿赶紧让人将已经微微变冷的饭菜热一下重新端上来,不过这是军中前线,哪怕李秀宁贵为大唐的公主,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待遇。无非是羊肉两碗,一碗清蒸,一碗红烧,一碟胡萝卜,和酱黄瓜。   这些饭食放在一般人家自然算是非常丰盛,可是对于李秀宁相对简单多了。可是李秀宁却吃非常凶猛,毫无形象的往嘴里扒饭。   就在李秀宁用膳的时候,战场上陈应一脸轻松的笑道:“从此以后陌刀军必然名扬天下!也罢,先拿他当开胃小菜!”   随着陈应的话音刚刚落下,一声苍凉的号声响起。   充满暴戾气息的吼叫声响起,陌刀同时刺出,惨叫声随即大作!陌刀的破甲能力非常强悍,再加上敌众我寡,陌刀士兵爆发出来的惊人的爆发力,夏军将士的胸甲根本无法承受近距离的凌厉一击,一旦被劈断,就是一劈两半。   然而,反而夏军将士长枪破甲能力也很强悍,但是面对身披高锰钢打造的明光铠甲的陌刀军将士却有点力不从心。夏军将士的枪尖刺中陌刀军将士胸口护心镜,护心镜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枪杆绷成弯月状,刺不进去,反而枪尖轻易的滑到一边。   当然,陌刀军将士身披的明光铠甲也不是万能的,但刺向陌刀军将士面门和咽喉的长枪,虽然能轻松破开面甲,割断了陌刀军将士最后一线生机。然而,这些陌刀军将士也不是傻子,他们的要害就那么一点,轻轻一闪就足以避开了致命要害。   反观陌刀军将士手中的陌刀,却是荤素不忌,无论是正前方的胸甲,或者厚实的护肩,只需要一击,夏军将士轰然倒下,跟放倒了麦田里的麦秸秆一样。   仅仅一个照面,夏军将士就吃了大亏,死伤惨重,不过被刺倒的陌刀军将士却不多。   但是,夏军是一支是河北燕赵男儿组成的军队,他们的特色就是燕赵男儿的特色,死伤得越多,他们就拼得越狠,杀得越凶,不死不休!死伤了这么多人,夏军的长枪兵也红了眼,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再也没什么战术可讲了,只管举枪照着陌刀军将士的面门和咽喉猛刺。   如果是一般唐军将士,面对夏军将士这种如疯如狂的进攻,肯定会内心里发怵。不过,陌刀军最不怕的就是敌人一如既往的猛冲。因为陌刀军的组建之时,假想敌就是突厥人的骑兵。夏军将士冲得再快,再如何凶狠,他们依旧无法快过突厥人的骑兵。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陌刀军将士依仗着一身重甲,可以无视夏军将士的刺击,径直往前撞,陌刀不徐不慢,出刀时快如闪电,每一次劈出一刀,必然会有一名夏军将士被劈倒在地,瞬息之间,夏军第一排长枪兵就被劈得七零八落了。   夏军将士也杀出了血性,哪怕第一层枪兵都劈杀一空。但是更多的夏军将士迎接这些重甲陌刀军将士的则是更加密集的长枪,战场就这么大,大家都没有闪避腾挪的余地,只能面对面的对刺,一枪换一枪,一命换一命,在这一刻,再怎么高明的指挥都失去了作用,谁能撑到最后,谁就能取得胜利!   渐渐前移,来到战场后方观阵的窦建德望着这一幕,他的双手拳头捏紧,手背青筋毕露,低声说:“好强的兵,好强的兵啊!”   王小胡罕见的露出惊慌之色:“如果唐军每一仗都是这样打的,那我大夏就没有人了!”   王小胡在夏国绰号王大胆,他与刘黑闼一样,都是窦建德的同乡。王小胡是屠户出身,以前就是从事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买卖。随窦建德在河北起兵以来,每战王小胡必当先锋,其实他的功夫还真不怎么样,依靠的就是一往通前的气势和不怕死。   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王小胡属于二者兼顾,又愣又不命。   窦建德的面部微微有些扭曲,面目狰狞,咬牙说:“所以一定要将这支唐军彻底歼灭在这里,绝不能放走一兵一卒!这样的唐军,唐朝就那么一两支,歼灭了他们,中原就是我大夏的囊中之物了!”   事实上,窦建德也有统一天下的雄心。这次他受王世充请求,前来助他一臂之力,如果对于一个没有交情可言的王世充,哪怕窦建德派出一员大将,几万兵马,唐军就重新考虑中原之战了。   然而这一次他集结了十数万兵马,几乎整个夏国可调配的机动兵力,大半抽调过来,可不仅仅是为了王世充解围那么简单。况且早在王世充弑君篡位的时候,窦建德就发誓与王世充誓不两立,他更没有理由自食其言。   窦建德带领十五万大军西进,目的绝对不单单是为了解围王世充,他只要来了,就没要想过要走。一旦占领中原,与河北、山东联成一片,窦建德就算不能打败唐军统一天下,也可以像当年东魏与西魏并立一样,与李唐平分北方。   王小胡上前一步道:“陛下,末将请求出战,助刘十七一臂之力!”   刘十七就是刘锦堂,贝州刘氏也是大户,刘黑闼同辈中排行第三,而刘锦堂则排行十七,刘锦堂同辈的兄弟要全部加在一起,足足可以排到三十开外。   大将军范愿躬身道:陛下,臣弟愿领兵出战,抄击唐军后路!”   范愿与窦建德是把兄弟,所以他在窦建德面前自称臣弟。   曹湛也道:“陛下,末将请战!”   高雅贤一看众人纷纷请战,他也不甘示弱,也出声道:“陛下末将请战!”   窦建德摆摆手,说:“现在还不是时候!让刘锦堂撤退,把唐军向东引,引到荥阳,在荥阳,朕要陈应小儿哼哼!”   窦建德也不像历史上写得那样不堪,他知道虎牢关因为地处崤山与崇山之间,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后世,因为三国演义三英战吕布让虎牢关名垂天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假的,因为虎牢关摆不开那么多兵力。两万余人进入虎牢关已经勉强了,这让窦建德十数万兵力根本施展不开。   “铛铛铛”夏军阵中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声音,然而此时刘锦堂已经暴怒了,他部曲,他特别是弓箭手,被陌刀军砍得死伤累累,接着长枪兵又在近战中被刀刀放倒了两千余人,最要命的是,他的损失还在以惊人的速度递增,那如墙的陌刀正不断刷新着刘锦堂的伤亡名单!最终的损失还没有统计出来,但肯定不轻了,该死的唐军陌刀军,却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一次次将他的部曲砍成碎肉。   一些尸体被送了下来,大多是看不出人形,几乎找不到一具可以完整的尸体。要么被一劈两半,这是最好的死法,要么陌刀劈成数截,有的连脑袋劈飞半边,要么被砍断了手脚,更惨是,密密麻麻的残肢断臂,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最惨的是,被陌刀军开膛刨腹的夏军将士,内脏、肠子都飞了出去,惨不忍睹,看得刘锦堂头皮发麻。   好不容易拉起了一万五千余军队,直接折损了三分之一。这让刘锦堂心疼得滴血:“该死的陈应小儿,你们是吃错药了是吧!”   然而,随着鸣金撤退命令下达,刘锦堂还真不敢抗命。作为窦建德的心腹将领,他自然清楚,哪怕他抗命不遵,窦建德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不过,他担心由此以来,窦建德会丧失在军中的威信,从而让夏国局势更加动荡。   “后队便前队,撤退!”刘锦堂的面目狰狞的吼道:“撤退!”   “想走,没那么容易!”陈应听着夏军后方响起鸣金声,望着徐徐后退的夏军将士下令道:“把刘锦堂给本将军留下!”   “得令,我来!”   “我来!”单雄信与阿史那思摩马上就争上来了,二人吵得面红耳赤,却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陈应摆摆制止他们的争吵:“一起去!”   此时陈应麾下缺乏马匹,不过却不是没有马。特别是陌刀军,两千七百余人,就有两千多匹马,不过大都是挽马或驽马,战马只有三百余匹。   在陈应的命令下,阿史那思摩、单雄信、周青、郭洛率领三百六十余名亲卫骑兵,三百六十骑,奔腾如虎,势不可当!   刘锦堂这时也已经撤退,陌刀军也不再追杀,毕竟笨拙的陌刀军将士是追不上想要撤退的夏军轻步兵。刘锦堂忽听山上雷声轰轰,却是三百六十骑直冲下来!初见到亲卫营如此气势刘锦堂与后方观阵的窦建德都吓了一跳,窦建德心道:“这就是他们的骑兵营?好精锐的骑兵!”   然而就在这时,属高临下,人借马势,马借地势,从山上冲下来的唐军骑兵速度越来越快,几十个呼吸之间,这些唐军骑兵就已经冲到了刘锦堂的一箭之地。   如果此时没有撤退,队形不乱的话,这三百六十余名骑兵,还真奈何不得刘锦堂。   阿史那思摩一骑当先,猿臂伸出,趁着一名愣神的夏军将士提了起来,大喝一声抛在了地上,缰绳一勒,座下黄骠马一声嘶鸣,人力而起,双蹄踏下,将被摔在地上的夏军士兵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就是战马马蹄踏得脑壳崩裂,脑浆流了一地!   眼见骑兵在自己后方阵中大开杀戒,刘锦堂虎目欲裂,他大吼道:“布阵,布阵!”   随着刘锦堂麾下亲卫同时大吼,上千人同时吼出,声音还真盖住了战场上的杀喊声。这些醒悟的夏军长枪兵听到命令,纷纷人挤人,人挨着人,举起长枪,对着即将奔来的陈应亲卫骑兵。   陈应望着在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内,将混乱部曲重整成军的刘锦堂道:“这个刘锦堂还真是厉害!”   刘锦堂指挥着麾下的枪兵,枪尖对准山上的唐军骑兵,缓缓后退。   看着刘锦堂重整起枪阵,这个时候冲阵,简直就是一命换命的打法了。   陈应只好无奈的收兵。   虎牢关城门楼内,李秀宁刚刚放下碗筷,冲何月儿道:“本宫吃好了,咱们整军去跑马岭”   然而就在这时,冯立满脸大喜的道:“恭喜平阳公主殿下,贺喜平阳公主殿下,陈大将军赢了!”   “赢了?”李秀宁松了口气,下意识的问道:“怎么赢的?”   “窦建德麾下卫将军刘锦堂部猛攻跑马岭,刘锦堂使数千弓箭猛射陌刀阵,眼看弓箭无法对陌刀军造成杀伤,就下令长兵突击,不过其麾下长枪兵被陌刀军将士猛攻,陌刀军如墙推进,刘锦堂部不敌,血染跑马岭,如今刘锦堂部已退到跑马岭马东北二十里。” 第一八八章 强攻不得那就智取   “阵亡三千九百余人,重伤七百余人轻伤五十五人!”窦建德微微惊讶,在他的理解中,战争阵亡人数应该远远低于轻重伤员,然而,此时的情况却恰恰相反,阵亡人数却远远大于轻重伤员人数。   窦建德凝视着凌敬道:“你确定这个数字没错?”   “回禀陛下,臣亲自核实后才逞送御前!”凌敬上前向窦建德解释道:“这些唐军陌刀之下,无伤员,中刀既死,这些幸存的轻重伤员,基本上都是其骑兵突袭造成的!”   窦建德心中忍不住一阵后怕,他脑袋中此时仍不自觉的浮现陌刀挥舞,血肉横飞的一幕。窦建德望着王帐中,并没有刘锦堂的影子,好奇的问道:“刘锦堂呢?”   范愿躬身道:“刘大将军自知兵败丧师辱国,愧对陛下信任,跪在帐外请罚!”   窦建德叹了口气道:“此乃非但之罪,让刘锦堂进来吧!”   窦建德是窦建德,而李渊是李渊,早在唐朝李世民浅水塬大败的时候,李渊不论是什么情况,什么原因造成的,损失十万,他需要找一个人出来背这个黑锅。但是窦建德却不需要,他更像是一个光明磊落的英雄,敢于直接面对惨败的后果。   不一会儿,刘锦堂赤着上身,背着荆条,以膝盖为步,一步一步挪到大帐中。当刘锦堂挪到大帐里的时候,他的膝盖已经血肉模糊,鲜血湿透了裤腿。看到窦建德,刘锦堂就痛哭泣零:“陛下,锦堂有罪”   窦建德叹息一声,看向了远去。   刘锦堂低着头用眼睛的目光望向凌敬,只见凌敬的目光与刘锦堂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凌敬给了刘锦堂一个“且安勿躁”的眼神,刘锦堂顿时就明白了,这一关他算过去了。   窦建德望着远方良久,缓缓回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若活着,才能雪耻,一报今日之仇,若是你死了,那才是亲者痛仇者快。”   刘锦堂嚎嚎大哭:“陛下,锦堂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我河北五千乡勇的血仇,岂能不报!”   “你们都议议,陈应的这个陌刀阵应该怎么破?”窦建德目光突然变得凌厉,如同实质的目光在范愿、曹湛、高雅贤、王小胡等将领身上缓缓扫过。   众人又不是没有见过陌刀之威,如果说之前没有见过陌刀之威,他们还有信心与陈应一决胜负,可是看到陌刀刀砍不进,枪刺不透,箭射一个白点,这种光挨打无法还击的敌人,他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付。   范愿、曹湛、高雅贤、王小胡纷纷低下头,沉默不语。   窦建德心中一沉,目光最终落在王小胡身上:“小胡,你说”   王小胡本身只是一介草莽,让他出谋划策,显然是难为他了。支支吾吾半天,王小胡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   就在这个时候,王小胡只好向范愿视以求助的眼神。范愿与王小胡是儿女亲家,关系莫逆,见王小胡吃憋,范愿只好出列躬身道:“陛下臣弟倒有一个主意!”   “什么?”窦建德闻言大喜。   范愿捏着胡须,沉吟道:“臣弟当年与陛下东征高句丽,依稀记得高句丽以刀剑驱逐扶余、昌黎、辽东数万百姓,冲击大隋军阵!”   听到这话,窦建德的脸陡然一变。这一场仗他还真参与过,当时就是在卫玄卫升所部强通滦河的时候,高句丽大对卢乙支德率领军队驱遣附近方圆数百里数万百姓做炮灰,逼他们上前去做隋军刀下肉泥。   这一招极为狠毒,卫升所部是正在抢渡河流,回旋狭隘,自然不可能开阵容纳他们,高句丽军队以活人为前锋,隋军若射箭则损耗箭矢,就算用刀斧去砍,一来刀斧用久易钝,二来杀百姓、就算明知道是被迫,杀得久了也容易心生倦怠愧疚,士气因而低迷。   于是卫升所部大败,不得不退后十里,放弃渡河。   这等战法,窦建德不是想不到,但是纵然懂得也不忍用的。   看着窦建德迟疑,范愿却只是微微一笑道:“陛下,两军对垒,要懂得因时制宜   窦建德却冷冷道:“朕这次西征,争的是中原的民心,是争的天下,若是不能正面破敌,   那便是腹心部奇耻大辱!范愿,你这次糊涂了!”   范愿张了张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整个窦建德的大帐陷入了死寂。   窦建德又望着凌敬:“凌敬?”   凌敬道:“办法肯定是有!”   窦建德道:“什么办法?”   凌敬道:“臣还在想!”   窦建德心中一阵失望,摆摆手道:“诸位都散了吧!”   就在窦建德商量着如何攻破陈应的陌刀阵的时候,洛阳城里的王世充也在与心腹商量着如何击退李世民。   要说王世充此时还真不怵李世民,他是马上的皇帝,征战多年,深通兵法,更何况又在龙门之战让李世民吃了一个大亏,要不是陈应突然杀出,救出了李世民,此时的李世民不是被俘虏,就是被杀掉了。   王世充并没有纸上谈兵,而是带着侄子王仁则、哥哥王世恽与一众将领,出城巡视北邙唐军大营。抵近北邙大营一箭之地一看,但见北邙大营围绕着北邙高地布列开来,哪里竖旗,哪里立障,哪里摆阵,哪里下栅,看似稀稀疏疏没什么规律,其实却进可攻退可守,只这一个阵势,就已非之前见到的那些兵马可比。   王世恽道:“这个李世民不简单!李渊有子如此,怪不得这些年能纵横关西灭薛举,败李轨,吞巴蜀,占河东,这些兵马也不简单,若真个硬碰硬,我们就算能赢损失也必不小”   王世充点点头道:“李世民手底下应该有能人。强攻营垒不可取,那就先断其粮道。逼其就范。”   王仁则道:“陛下的意思是?”   王世充道:“分你三万河洛新军,把函谷关夺下来,你可有把握?”   现在的情况,与李世民出兵的时候又不一样了。当时黄河封冻,唐军可以随意通过冰面渡过黄河,可是现在呢,黄河早已融化的冰面,然而黄河的渡口,千百年来就那么多,黄河在此,反而成了王世充的屏障。   王世充总拥有中原荆襄的三十八个州,除了陈应先前拿下的河南府之外,其他地方先降唐而后复叛乱,也可以说李世民此时是到处都是敌人。   在王世充没有彻底崩溃之前,这些投降李唐而反复的人,肯定不会再降唐。 第一八九章 母狼一样的李道贞   从函谷关到虎牢关这三百多里的大地上,郑军、唐军、还有夏军几十万人马展开了血腥的撕杀。   远在灵州的李道真则望着城外一望无际的原野,一脸感慨。良久,李道贞叹了口气道:“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它很快就会恢复往日的繁荣,甚至变得更加繁荣!”   人是这个世界的基础,有了足够的人手什么事情好办,没人,则什么事都干不成。   灵州是银川平原的腹心地带,黄河灌溉区的繁华地带,也是中华明的发祥地之一,是河套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北方游牧民族与汉族化的交汇点。然而,正是因为灵州汉胡交汇点,特别在是在隋朝末年天下大乱的时候,突厥人展开了对汉人的疯狂屠杀,整座村庄整座村庄都变成了废墟。   李道贞感叹没有人手,事实上并不是灵州人口太少,早在汉朝的时期,进行曾向灵州移民八万余户,共计四十余万人,而在大业五年的时候,灵州五县共七万六千余户,四十余人人口。然而此时,常住灵州的人口已经不足五万,将近十分之九灵州本地人口消失了。虽然经过陈应从突厥人手中解救被俘虏的汉人,此时灵州人口虽然突破了十五万大关,可是三分之一超过,将近一半不是汉人。   灵州总管杨则叹了口气道:“灵州人都让突厥人给杀怕了,你又收留着这么多突厥人,其他地方的汉人,他们根本就不敢迁过来,上哪找足够的人手?”   李道贞道:“我们灵州不是有那么多奴隶吗?”   “那些又蠢又笨又懒的突厥人?”杨则还没有回答,宋五嫂却抱怨起来:“他们干些力气活还成,让他们开矿、挖石炭还行,养马、养羊、硝制皮毛都行,就是种不了地!”   李道贞道:“他们不会,我们可以派出熟练的老夫手把手的教,找人盯着他们做呢?”   “那也是不行的,他们喜欢懒,又喜欢偷吃,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杨则无奈的摇摇头道:“通常的是由我们的老练农夫在旁边手把手地教,人盯人地监督他们做,就算是奴隶中的壮汉,一个也还抵不上半个,而叫他们独立去耕田,暂时来说是不行的。尤其是在老田亩上,在很多地方乃是精耕。这些人就更不行了。”   李道真抚摸着自己快要破体而出的肚皮,脸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眼睛里闪烁着一抹冷意:“正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如今我们灵州的钢铁、灵州的精盐、还有灵州的富庶,引得突厥人的窥视,现在突厥人侵入灵州侦察次数越来越频繁,有可能他们在入秋之后就要对灵州用兵!”   杨则点点头道:“是有这个可能,我已经向朝廷请援了!”   “没用!”李道贞毫不犹豫的道:“朝廷的重心在中原,现在正与中原的王世充开战,在这个时候,朝廷绝对不会两线作战,哪怕牺牲灵州的利益,也不会让灵州烽烟再起。”   宋五嫂一听这话,呆了呆,骇然道:“县主这可怎么办?”   “求人不如求已!”李道贞道:“长安太远,又连年用兵,朝廷那里的粮草肯定不足,武德元年陈大将军支援灵州,为何只派出了四千八百余兵马?不是没有兵,而是没有足够的粮草,趁着春季突厥人养马储集力量,咱们必须在今年多垦荒。”   “垦荒?”杨则微微一愣道:“没有必要吧?咱们灵州已经置下八十余万亩田,预计可以收一百二十万石粮食,还有三十八万亩麦子,可以收三十八万石麦子,总计一百五十八万石粮食,足够灵州人食用,甚至还可以节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要。”   “不够,远远不够!”李道贞指着北方远远而来的几名突厥斥侯道:“突厥人,在灵州地面上吃了太多的亏,不动则已,一动就是石破天惊,很可能就是十几二十万兵马,咱们要想保住灵州,那就必须扩军,或者准备好朝廷援军食用的粮食。要想打败十几二十万突厥兵马,至少需要十万大军,到时候,十万大军,人吃马嚼,一天就要耗费数千石粮食,灵州府库里的几万石粮食能支撑几天?”   “可是咱们没有人啊!”宋五嫂迟疑的道:“那些羌人还有突厥人,根本就没有办法种地。”   杨则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简单!”李道贞笑道:“让郁孤尼以本县主的命令,命令灵州、丰州、胜州、绥州、银州、化州、盐州、夏州各部首领,前往第一堡见我,告诉他们,十五日之内,只要没有出现在第一堡之内的部落,将会消失。”   第一堡,其实就是以前的薄骨律城。此时的薄骨律城还有一个别名“富贵城”,因为第一堡是整个灵州率先富裕起来的城堡,几乎家家户户有耕牛,有马匹,有田地,有产业,成为灵州远近闻名的城池。   杨则有点不明所以。   宋五嫂吩咐几名女兵,这几名女兵翻身上马,马蹄声响起,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就在突厥骑兵斥侯还想继续朝着南方侦察的时候,一小队灵州钩镰枪骑兵策马迎了上去,这些突厥斥侯看到灵州军骑兵手中的钩镰枪,怪叫一声,调转马头就朝着远处跑去。   宋五嫂道:“县主,这里风大,咱们回吧!”   李道贞摇摇头道:“不,我要在这里!”   说着,她伸手指着灵州的沃土。在李道贞眼中的沃土,或长着青草,或长着灌木,或者就是一片湿地,一眼望去啥也不是。但是,李道贞却用母狼一样的目光道:“这里都是我儿的,我一定要替他守住这里!”   陈劲勇怯怯的道:“夫人其实不必担心,突厥人的胆子在大,他们也不敢招惹灵州!”   “这你就不懂了,黄金是黄的,人的眼珠子是黑的,心也是黑的!”李道贞冷冷的道:“灵州的富裕让人眼红了,突厥人就贱命一条,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还有什么事情他们不敢干的!”   陈劲勇道:“要不,我向主上请援!”   “那也不用,不用给他添麻烦了。”李道贞喃喃的道:“他啊,今年也该成个家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要不然,大家到最后都下不来台!”   就在突厥人刚刚露出对灵州有一丝窥视的时候,李道贞已经像母狼一样察觉出来了。在第一时间内,她就做足了准备,灵州钢铁厂全部停止,将库存钢铁,打造成甲胄、兵刃,还有弩、箭镞。   煤炭则是加大储存力量,在灵武十八堡和灵州各城池内,设立地下储石炭的仓库,足足储存了将近一年燃烧量的煤炭。   渐渐的众人从灵州空气中弥漫着不寻常的气味,感觉到了不对劲。   整个灵州有三辆四轮马车,一辆是杨则的四轮马车,不过属于简化版的,一辆属于裴矩,属于尊贵版。而独一无二的则是李道真的四轮马车,这属于魔改版的。   李道贞的四轮马车在灵州的穿梭的机率越来越高,而进入灵州境内的各部首领也越来越多。   让众首领疑惑不解的是,李道贞并没有真正的第一堡召见各部首领,而是在第一堡之外的薄骨律渠的河畔。   李道贞的身材越来越发圆润,这正符合突厥人的审美观点。郁孤尼遥望着李道贞的身影,眼中迸射出异样的光彩。   就在这时,陈劲勇若无其事的走到郁孤尼身边。他看到了郁孤尼望着李道贞的目光,眼中没有尊敬,反而是一种色狼看到美女一样的绿光。   “你的眼珠子不想要了?”   郁孤尼此时就是灵州真正的无冕之王,他麾下已经有三万余精骑,装备虽然比不上陈应的钩镰枪骑兵,至少与突厥最精锐的附离军不相上下。久而久之,郁孤尼行事变得有些乖张。   郁孤尼用凌厉的目光威胁着陈劲勇:“你是这么跟我说话?”   “看来,你还真是变了!”陈劲勇叹了口气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敢有你脑子里的那个想法,你是活腻味了。知道朱粲吗?”   郁孤尼摇摇头。   “中原的狠人,自号迦楼王!”陈劲勇轻轻的笑道:“他落到了主上手中,被割了三千六百七十一刀才死,想不想享受享受这个滋味?”   郁孤尼的目光有些慌乱。   陈劲勇道:“别忘记了是谁把你捧起来的,离开主上,你连屁都不算,三万骑兵就是你的依仗?哼哼,主上如果动了真怒,你和你的部落,别想有一个活人。”   陈劲勇走了,郁孤尼陷入了沉默。   权力,就像上瘾的毒药。此时的郁孤尼其实相当于后世的灵州的典客卿,主管着少数民族事务,他可以决定八州之地,十数万人的生死。正是因为这种权力的存在,让郁孤尼享受了帝王一般的待遇。   八州之地大大小小一百多个部落,这些首领为了讨好他,都不约而同的将部落内最好的财宝,最美的女人,送到郁孤尼身边。目的只是想要一块好的草场。   短短半年时间,郁孤尼就收入了不下三百名极品异族风情万种的美女。   事实上,郁孤尼几乎都是天天做新郎,夜夜入洞房。不过,山珍海味吃多了,总有会腻味的一天,他的心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李道贞。   李道贞出身好贵,举手投足,都是一股子贵族范,绝对不是那些部落的胭脂俗粉可以相提并论。 第一九零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李道贞的腹部虽然高高隆起,由于是练过功夫的底子,她的腰却纤细如旧,虽然不施粉黛,偏偏更是这种清丽美艳,怎么挡也挡不住。   望着李道贞的身影,郁孤尼眼睛已经放出光了,他的心像猫抓一样,怎么也不能平静。就在这时,郁孤尼身边的一个络腮胡子凑上前道:“设汗,种高头大马你也感兴趣?鼻子高,奶帮子那么大。眼睛大得跟鬼一样到了绥州,我给你去找绥州娘们,娇小玲珑,眼睛细得勾魂,那双鸽子乳啧啧啧”   郁孤尼狠狠的瞪了一个络腮胡子:“就你玩过的那些货色,能跟白城县主比,论爵位,他比本设汗还要高呢。”   “可是,设汗,她肚子这么大,你也没法骑啊!”络腮胡子突然一愣,恍然大悟道:“设汗想玩大肚婆?”   “放你娘的臭狗屁!”郁孤尼指着络腮胡子道:“你”   接着郁孤尼压低了声音道:“今天晚上送几个,到我帐里!”   络腮胡子笑道:“设汗放心,保证都是好货色!”   就在郁孤尼与络腮胡子窃窃私语的时候,一名戴着毡帽的男子,将郁孤尼与络腮胡子的话一字不落都听到了耳中。   这名带着毡帽的男子,其实也是郁孤尼的亲卫,当然除非是他的腹心人员,根本无法靠近他十步之内。不过毡帽男子还有一个身份,他就是猛虎义从的后代。   因为侯莫陈崇是鲜卑人,猛虎义从里面不仅有汉人,但是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各族胡人。这名戴着毡帽的亲卫,就是猛虎义从的暗线之一。虽然长久以来,猛虎义从从发放一些微不足道的钱粮,但是也没有让他做过什么事情。   直到前不久,陈劲勇才接到陈应的命令,他奉命指挥其中五十余名猛虎义从,其中就包括兰乌吉力。兰乌吉力其祖上也不是突厥人,而是匈奴左贤部下的大当户之一。以兰或贺兰为姓氏。   就这样兰乌吉力看着陈劲勇拿出的金虎令信物,开始听从陈劲勇的命令,奉命监视郁孤尼。就在郁孤尼与络腮胡子聊着没有营养的荤话的时候,兰乌吉力借口拉屎就跑了出来。猛虎义从,是侯莫陈崇的亲卫,并不是合格的细作和间谍。   “砰!”陈劲勇一拳砸到一颗松树上,树杆掉了一大块皮,松树的针叶扑簌扑簌往下掉。陈劲勇愤恨的道:“他真这么说?”   兰乌吉力重重的点点头。   陈劲勇想了想道:“你继续监视郁孤尼,没有必要不要出来见我,如果他敢对夫人不利,就地格杀勿论!”   兰乌吉力摇摇头道:“卑下不敢!”   陈劲勇道:“不敢,你要记住,你是猛虎义从!”   一百多名大小部落首领围在李道贞面前,李道贞望着众首领,淡淡的笑道:“今儿召你们过来,就是商量一件事,开荒种地!”   一听这话,众首领纷纷叫嚷开来。   “县主,让我们养马养羊,就养猪都成,可是我们不会种地啊!”一名部落首领哭丧着脸道。   这名首领的话,立即获得众首领一致赞同。   “不会,你们可以学,具体你们怎么学,那是你们的事情!”李道贞道:“从今往后,灵州出产的石炭、石炭炉子、盐、丝绸,一律不用羊马或金银交易,本县主只收粮食,你们要是以为,你们可以不用盐、茶、铁、丝绸,也可以不用种地。”   李道贞这一招非常绝,绝的让人无可反击。毕竟,有浅入奢易,由奢入浅难。   现在还好,他们这些游牧民族都不缺乏燃料,可以砍柴,也可以把杂草晒干,充当燃料,关键是寒冬季节,千里冰封,他们就算是想砍柴也没有地方砍去,只能利用马粪燃烧。可是马粪不仅有异味,而且燃烧的热量也大大不足。   如果冬天不开放石炭与石炭炉子交易,他们现在都无法想象,应该怎么熬过寒冬。   可是除了李道贞,他们别无选择,根本就没有办法获得他们所需要的物资,丝绸还好说,这些东西可有可无,只是奢侈品,可是茶叶却不是能少,因为冬天没有丰富维生素含量的食物摄入,他们极易得肠胃疾病,这种病虽然不会要命,可是一旦痛起来却要人命。特别是盐和铁这两种物资,属于他们生活的必须品。   众灵州归去的各部落首领,立即开始行动了起来,他们或是用羊或马,与其他地方的商人交易,购买粮食,然后用粮食与李道贞换取物资。   也有的亲自组织开荒,种植粮食。但是更多的是却是愁眉不展,妄图天上掉粮食。   “夫人英明!”陈劲勇笑道:“这么棘手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李道贞道:“这只治标,并不治本,纵然可以逼他们使用其他办法弄来粮食,可是一旦灵州失去价格优势,他们就可以转而向河东,获得物资。”   陈劲勇想想也感觉李道贞说得非常有道理,河东是太原王氏的势力范围,他们控制着河东大大小小的出关关口,走私非常猖獗。李道贞只是卖铁锅和生活用具、用品,太原王氏却连制式甲胄和弩机都敢卖。   李道贞道:“所以,我们必须依靠我们自己,我们不是还有三万多奴隶吗?把这些奴隶全部利用起来,让他们垦荒,每人开垦二十亩荒地,这就是六十万亩,哪怕第一年地力不足,收成有限,怎么也可以收获七八十万石粮食。”   灵州境内的奴隶,按照职业配属有工奴、牧奴、农奴、军奴、矿奴等等,其中,矿奴的待遇最差,体力劳动强度最高。其次是军奴,随军做后勤工作,虽然劳动强度不高,但是危险系数比矿奴更高。不过,军奴却可以立功,容易脱籍,工奴是在各个工坊帮忙,给工匠打下手,马奴就是没有人身权的马夫牧民。   “那些人都很懒啊。”陈劲勇抱怨道:“踢一踢,才动一动,还得看着他们别让逃跑,看着他们都要费很多功夫,如果他们也能像我们这样有劲就好了。”   “那也不简单啊!”李道贞笑道:“告诉所有奴隶,只要完成垦荒二十亩田的任务,矿奴就地解放,成为转为牧奴或军奴,次年,如果持续表现良好,立即脱籍,成为白籍,享受唐人待遇,如果干不好,全部罚作矿奴。”   随着李道贞的命令传达到各地,众奴隶听说无不耸动。这些奴隶多是牧民与士兵出身,做牧奴对他们来说是干老本行,相对来说最为轻松,至于做军奴刚有可能通过练与立功进入军队,摆脱奴隶的身份,是许多比较悍勇的奴隶最乐意的种类。   当然,最大的诱惑是拥有白籍,享受唐人待遇。唐人没有奴隶,最次也是平民,都能从租到田地或者羊群。至不济也可以到工坊打工,这可是个很大的诱惑何况如果没能干完被贬去做矿奴,那就如同下了地狱。   当裴矩得到李道贞的命令时,不由得感叹起来:“若是李道贞是男儿身多好啊,大唐就多一干诚。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陈应望着陈劲勇发来的密报,身上立即散发出浓浓的杀气。原本陈应并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得知发生在灵州的一切,可是自从接手了侯莫陈氏的猛虎义从之后,陈应就多了一套完整的情报体系统。   猛虎义从不仅拥有三千余名人手,在获得陈应经费注入之后,也完善了消息沟通渠道。在采取信鸽传递消息。   信鸽传信其实绝对不会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一只信鸽放飞,另外一方马上就可以收到消息。事实上,信鸽传递消息因为信鸽体积太小,负重能力非常弱,通常只有十几克,所以长篇大论根本就没有办法通过信鸽传递。除了传递信息量小,同样也有其他问题,比如在空中会遇到天敌,如鹰、雕等。一旦遇到天敌,信鸽十之八九都会惨死。   为了传递信息,陈应让猛虎义从在灵州至今长安,建立了六个秘密基地。每一次传递信息,都会同时放飞一群,最少也要十只信鸽,这样以来,每次传递信息也会飞丢或意外死亡将近一半的信鸽。不过,尽管代价大,同样速度却提高了很多。灵州发生的事情,通过六站信鸽传递,抵达陈应手中的时候不过才刚刚过后了一天半的时间。   陈应心中涌现一股滔天的恨意。他对郁孤尼非常不错,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郁孤尼说不定早已变成一堆黄土。在陈应的支持下,郁孤尼和郁射设部迅速发展壮大。然而,郁孤尼居然敢窥视李道贞,想当自己未出世孩儿的便宜老爹?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婶也可忍!!!   单雄信感觉到了陈应身上的杀意,赶紧过来问道:“主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应暗想单雄信并不清楚自己与李道贞恩怨纠葛,于是用非常简短的话,将他与李道贞和郁孤尼的相识相知,以及郁孤尼产生了对李道贞的不良企图。   “主上的意思是”单雄信小心翼翼的望着盛怒之下的陈应道。   “我很讨厌别人背叛我!”陈应愤愤的道:“灵州恐怕陈劲勇一个人控制不了局面,我想现在让你过去灵州!”   “现在?恐怕不好吧!”单雄信迟疑了一下道:“如今窦建德大军近在咫尺,主上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雄信实在不放心主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陈应道:”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灵州!“ 第一九一章 援军抵达点鼓聚将   “灵州?”陈应摇摇头道:“中庸有云,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其一则曰:柔远人也。既怀柔远客,四夷自然感恩怀德,谓我圣天子在位;只是,这话你信吗?”   单雄信是瓦岗寨里除了李密、魏征、徐世绩之外,最有学问的人。他读过中庸,也明白里面的意思。他摇摇头道:“诸胡畏威不畏德,雄信不信。”   “然也!”陈应点点头道:“你去灵州,先向郁孤尼施之以威,若是他能迷途知返,我还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他执迷不悟,那就不需要客气。”   单雄信似懂非懂点点头,迟疑的一下,想了想道:“光凭陈劲勇的一纸密信,恐怕还不足以定郁孤尼的罪吧?雄信去了灵州是不是要暗中查找他谋反的证据?”   “不需要!”陈应摇摇头道:“我不是法官,也不需要他心服口服,我只需要他臣服,如果他不想臣服,那就没有必要留了。”   “不妥。”单雄信道:“郁孤尼并无失礼的地方,所谓不怀好意,都还只是我们的推测,并未坐实,我们忽然突袭他们,名不正言不顺。日后他们对外宣扬主上背信弃义,对我们相当不利。再说他若真的有心背叛主上,防范一定森严,只怕讨不了好去。”   陈应问道:“依你说该怎么办?”   单雄信道:“主上给郁孤尼写一封信吧,就说你现在需要他的支援,让他率领三千骑兵入关,如果他没有异心,自然会毫无防备的前来,如果派出其部将或者是推脱,那就是有心要反,当然不用客气。”   陈应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本将军还没有调兵之权,先与太子殿下通一个气,请他帮忙办理通关碟。”   就在陈应准备给李建成写信的时候,脑袋中灵光突然一闪。处罗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设应该快死了,他依稀记得那个曾逼得李世民结下城下之盟的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也该上位了。   虽然陈应并不是历史专家,他不记得阿史那俟利弗设什么时候死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是有一点却可以知道,处罗可汗在位期间,东突厥对于大唐还比较克制,并没有爆发倾国之战,他的政治主张以扶持傀儡政权为主,在处罗可汗在位期间,像刘武周、梁师都、李轨、杨政道等牵制大唐。   可是随着阿史那咄苾登上汗位,随即就入侵雁门,并且成功俘虏唐朝汉阳公苏瑰、太常卿郑元璹、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自从以后,直到玄武门之变前夕,李建成都被牵制在北方,奉命阻击突厥大军,就连平阳公主也在这个期间战死。   现在,虽然说历史因为陈应而改变。然而唯有不变的就是颉利可汗异常仇视大唐,他肯定会趁着大唐的主要兵力东征,与王世充、窦建得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趁机南下。   陈应立即在纸上写道:“太子殿下,臣近闻突厥处罗可汗病危,恐自久于人世,若突厥汗位交替,定会引起突厥对大唐的战略转变,防人之心不可无,请太子殿下早做决断。另,臣近闻灵武将军郁孤尼所处,有突厥使者出没,担心其反复,故请调其率部入关”   就在陈应的密信尚未写完的时候,浑厚而战鼓声就已经响起,郭洛入帐向陈应禀告道:“窦建德麾下大将军曹湛率部六千余人马叫战!”   陈应毫不迟疑的下令道:“命令陌刀军将其击退!”   终于,陈应写完了密信,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用印,就听见郭洛再次禀告道:“大将军,曹湛所部已退!”   陈应这才轻轻将密信交给单雄信道:“你带着密信,直接前往东宫,面见太子殿下,然后经长安,前往灵州!”   单雄信道:“卑下遵命!”   单雄信收起密信,然后转身离开。   单雄信转身,躬身道:“主上还有什么吩咐!”   “注意安全!”陈应郑重的道:“万一事不可违,护送白城县主入关!”   单雄信心中一暖,转身离开大帐。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   李秀宁款款而入。   陈应欣喜道:“三娘,你怎么来了?”   “我是不是不该来?”李秀宁一脸温怒的望着陈应道:“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白城县主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刚刚听到了白城”   陈应倒没有隐瞒,直接说道:“灵州来了消息,郁射设部有异动,东突厥派出使者游说郁孤尼,我不敢保证灵州不出意外。无论如何,万一事不可违,我想让他转入关内,毕竟大唐的一个县主被突厥劫走了,大唐也颜面无光。”   李秀宁狐疑的望着陈应,且信且疑的道:“真是这样,天地良心,若我有一个字的谎言,叫我万箭穿心,不得好”   李秀宁伸手捂住了陈应的嘴。   陈应伸手摸向李秀宁的手。然而还没有等陈应有下一步动作,却听见帐外的战鼓再一起响起。   战鼓声更急,陈应听得出来,这一次夏军进攻人数应破万了。   李秀宁脸色一变。   陈应的脸色更加阴沉。心中暗骂:“该死的窦建德,你他娘的就不能晚来一会?”   陈应与李秀宁联袂来到前线的战场上,却见密密麻麻的夏军将士已经摆开了阵势,一副决死冲击的架势,弓箭手在前,刀盾兵在后,数十座箭塔,缓缓树起。   陈应也不敢大意,急忙命令陌刀军全体披甲备战。   然而,非常意外的是,曹湛所部慢吞吞的完成了布置,却迟迟不发动攻击,此时双方就在五百步的距离上相持着。   陈应倒没有命陌刀军将士进攻,毕竟五百步的距离,对于穿着重甲的陌刀军将士来说,体力消耗也不会少,不如留着力气多砍几个人。   可是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夏军将士却依旧没有一丝要进攻的意思。   陈应望着这一幕,岂会看不出夏军的真正用意。   几乎异口同声,李秀宁与陈应道:“他们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陈应与李秀宁目光在空中一碰,相视而笑。   陈应道:“不得不说,这个曹湛是一个聪明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击中了陌刀军的软肋。”   陌刀军将士的铠甲太重,哪怕是披着铠甲不动,对于士兵本身而言,也是一种负担,轻步兵站两个时辰肯定没有大问题,可是陌刀军要是披甲持刀站两个时辰,估计一部分人都会支撑不住。   李秀宁的脸上浮现一抹担忧之色,望着陈应道:“这该如何是好?”   “哼哼,陌刀军不好受,他们也不好受!”陈应望着作响的“曹”字将旗,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道:“命陌刀军一、二、三团原地待命,其他人等立即退回营中休息。”   陈应的优势就是,这不是平地,只是一个缓坡。他用百陌刀军士兵,也可以守住这个跑马岭半个时辰,这些时间让其他六个陌刀军赶来支持,最多需要一刻钟。这样以来,陌刀军就有足够的时间应对突发情况。   果然,当曹湛望着陌刀军减少了三分之二,心中微微有些着急。他也只要下令让一半留在原地,其他人进行休息。   虽然陈应这样可以有效的避免了陌刀军将士体力消耗过甚的问题,可是同样,夏军也采取分兵休息的方式,就形成了两军相持。   窦建德麾下的军队与陈应在跑马岭,不是对持,就是暴发小规格的冲突,似乎窦建德不准备救援王世充了,似乎陈应也对窦建德大军无处下嘴。   然而,无论是窦建德也好,陈应也罢,他们都在积蓄力量,准备难对方致命一击。陈应所等的就是长安送过来的战马,只要战马抵达,钩镰枪骑兵通过三五天的适应性训练,陈应会毫不客气的对窦建德来一个万马踹营。   窦建德事实上也没有闲着,他知道刀枪无法奈何陌刀军,他准备打造大量的小型投石机,利用这种可以放在牛车上的投石机,给陈应来一出天女散花。   从战略形势来看,此时的天下就是犬牙交错的一团乱麻。陈应率领左右司御率左右卫率陌刀军、背嵬军与窦建德相持,而李世民则在北邙山,与王世充相持。至于巴东地区,李孝恭、李靖这一对搭档,也在紧罗密布的准备着对萧铣的致命一击。   就在陈应与窦建德的大军在虎牢关相持的时候,身在洛阳城的王仁则也颇为着急,他已经准备了五六天时间,随时可以发动突袭函谷关,可是王世充一直没有让出战,这让王仁则非常着急。   他每天都会派出出大量的斥侯侦察函谷关方向的情报,只是没有王世充的命令,他除了亲兵和斥侯,根本就调动不了河洛新军。   王仁则实在忍不下去的时候,就前往王宫去求见王世充。   王世充简单明了的告诉王仁则:“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什么时候才是成熟的时机?”王仁则急道:“如今李世民正在北邙山大营中操练士兵,假以时日,唐军残兵败将就会恢复过来,到时候,咱们岂不是更难打?”   王世充道:“朕所虑者唯有陈应,陈应所部与窦建德的大军在虎牢关对垒,一旦函谷关有变,陈应小儿必然回援,虎牢关距离洛阳不过二百余里,最多两天陈应所部就能抵达洛阳,到时候,他再如法炮制,你能不能守住函谷关?”   “这”听到到陈应的名字,王仁则下意识的将脑袋往后一缩。   王仁则这个熊孩子已经被陈应打出心理阴影了。   王世充道:“在窦建德没有完全缠住陈应手脚之前,函谷关暂时还不能动!”   王全则又问道:“那我们就这样眼看着?”   王世充道:“当初我担心的是大唐将压力都压在我们这里,而窦建德大军就躲在背后任我们做过河卒子,但现在窦建德已经来了,距离洛阳不过二百里,无论窦建德是想当渔翁也好,他想做壁上观也罢,现在他既然加入了这场游戏,就只能玩到底了。如今已是春耕之际,如果李世民还未取得决定性的战果便非撤退不可,当然也不排除李世民会宁愿错失春耕也要跟咱们大郑血拼到底。但这个可能性未必很大。因此掌握着主动权力的,却是我们大郑。”   战争打的就是经济、政治和军事实力,无论军事还是经济实力,王世充都落在明显的下风。   “窦建德要攻占虎牢关,只怕不容易啊。陈应所部的实力在我们之上,而且汉人善守,如今外八关已经大唐占据七八”   不等王仁则说完,王玄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父皇,大喜,大喜啊,唐狗有援军出城函谷关,增援北邙了!”   王世充有点怀疑王玄应的大脑回路,如果没有援军,他打北邙大营都没有把握,现在唐军又来援军,这算哪门子喜事?一听这话,王世充就恼火了:“唐军出函谷关增援北邙山,我大郑将两面受敌,这算什么大喜事!”   “父皇有所不知,这支唐军”王玄应的眼珠子飞快的一转,见王仁则在场,赶紧刹住,凑到王世充耳边,声音放得极低,所有人都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只看见他在那里嘀咕个不停,而王世充脸上的表情也走马灯似的变换着,先是怒,接着是惊,然后是疑惑,最后变成了惊喜,揪住王玄应的衣领低吼道:“当真?”   “千真万确,就算给儿臣十个胆子”王玄应笑道:“儿臣也不敢骗父皇啊!”   王世充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此事事关重大,你派人盯死这支唐军,我随后就来!”   王世充伸手一指王仁则,朗声说道:“河洛新军,立即集合,马上前往北邙上,不求你将北邙唐营打下来,务必将李世民小儿堵在营中,不得放出一兵一卒。”   王仁则大喜道:“末将领命!”   与此同时,身在北邙大营的李世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他拿着密信道:“咱们的援军来了,点鼓聚将!” 第一九二章 许败不许胜诱敌深入   武德三年三月二十日,大唐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率领四万步骑,抵达函谷关。这支大军几乎囊括了唐朝在关中地区所有的机动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颇具战斗力,他们的到来,让由于连战连败而意志消沉的唐军士气为之一振,似乎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长孙顺德是长孙无垢与长孙无忌的族叔,也是唐朝的开国功臣。在隋朝的时候,长孙一门,因长孙晟的关系,门下子弟多为高官显贵。当时长孙顺德就进补为左勋卫从七品上,三卫品秩虽低,身份很高,且可由此升迁,为时人所重。在杨广东征第三次高句丽的时候,长孙顺德在征召之列,他为了避开征召,就从长安逃匿到了太原。   因为侄女是李世民的正妻,也就是现在的秦王妃,历史上的长孙皇后。所以被李渊收留为门客。虽然长孙顺德私交没有裴寂与李渊亲密,但是,不可否认,长孙顺德也是李渊的亲信之一。   虽然李世民战败龙门,屈突通战败洛阳,唐军连败两仗,损失不小。但是,长孙顺德并没有太过担心。李世民和屈突通在王世充手底下吃了败仗,都是因为轻敌所致。尽管李世民与屈突通都战败了,可是随着陈应大败王世充,生擒朱粲,王世充的损失也不轻。自己所率四万余步骑,就算没有办法打败王世充,至少也能迫使他们后退,杀进北邙山,与李世民汇合。   当长孙顺德刚刚抵达函谷关就派出人通知李世民,准备让李世民出兵接应。因为长孙顺德这次出兵,不仅有四万步骑,还携带了三万余匹战马,这三万余匹战马,哪怕是放在战马廉价的突厥,也是一笔非常庞大的巨额财富,这么多人马出函谷关,王世充除非是瞎子或者聋子,否则他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伏击或阻击他们这支军队与李世民汇合。   “援军来了,我们必须出战!”听到李世民站在点将台上朗声说着。   秦琼的脸色非常怪异,心中暗暗嘀咕“援军来了,我们必须出战,这是什么逻辑?”   “有古怪!”程知节慢悠悠的低声冲秦琼道。   秦琼点点头,脸上浮现凝重之色:“先听听秦王殿下怎么说!”   此时的北邙大营,能拉出来的兵马大约三万出头,重型装备几乎全部丢光,辎重也非常匮乏,士气虽然有所恢复,但是适合出战。如果援军能够成功抵达北邙大营之下,这个时候,在援军的激励下,北邙唐军还真有可能出去野战,与郑军一决高下。   可是,现在,绝对不是出战的时机。   “东征以来,历时三个月有余,登莱生灵涂炭,百姓水深火热,每每思至此,圣上忧心如焚如今圣上派出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率领五万步骑,率领大量辎重,即将抵达,王世充此时兵多粮少,肯定会派出兵马截击长孙大将军的辎重,所以我们必须出战。”李世民的脸色非常难看:“这是王世充的阳谋,明知他在前面等着我们,我们必须去跳。”   阳谋比阴谋还要要命。阴谋还会败露,会被挫败,而阳谋,将一切明明白白的摆在你的面前,你明知道有陷阱,还是得瞪大眼睛往里跳!   就在这时,大营之外,传来阵阵战鼓声。   “王世充这是想干什么?”程知节吼道。   秦琼道:“还用问吗?这是想把我们堵在大营中,不让我军增援长孙大将军。”   “长孙大将军不知道王世充的厉害,一旦轻重,必然中计。兄弟们,长孙大将军麾下都是我们的乡亲袍泽兄弟,即便失败,也要跟他们死在一起!”李世民振臂高呼道:“屈突大将军,长孙无忌、段志玄、房玄龄、杜如晦留守大营,其他人等随我出发!”   李世民率领两万余唐军士兵,在侯君集、雷永吉、秦琼、程知节、牛俊达、谢映登等将领的分别率领下,冲出北邙大营。秦琼、程知节、牛俊达、谢映登四将作为开路先锋,紧握着横刀、戈、矛、斧钺、钩叉、持弓弩的唐军士兵整齐奔出。   李世民此时摆出了一个刺猬阵,用一千三百余辆大车居左右两翼,大车上立上重盾,每辆大车上站着三四名弓箭手,这简直就是陈应当初支援灵州时的雪爬犁之阵,唯一的区别是,陈应使用的是偏厢战车,而李世民是用运输辎重的大车,用重盾牌临时偏厢护甲。   王仁则一看李世民出营,急忙率领郑国河洛新军上前攻击,别看李世民的这个车阵在移动过程中,由于大车上面的弓箭手随时随时都可以射击,河洛新军还没有靠近李世民的这个刺猬阵,就被射倒数百人马。   王仁则又想迂回到李世民身后尾随攻击,可是后阵的守将是侯君集,侯君集也是一个狠人,居然将四十余辆床子弩弩车对着河洛新军一个攒射。   床子弩一次齐射就可以把三支六尺长的巨弩射到八百步之外,河洛新军的密集的阵形,被一百二十只余床子弩射倒一大片。床子弩的威力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凶残。六尺长的弩枪往往可以穿透三四人,而去势不减,更加恐怖的是,这些床子弩可以把人射成两截。   事实上正是如此,如果把弓箭比喻成后世的手枪,那么弩机则相当于步枪,至于床子弩,简直可以称为重枪机。   在三番五次的试探性进攻,扔下近千具尸体后,王仁则也学乖了,他不远不近的跟着李世民的大军,有机会就骚扰一下,没有机会就这样吊着。   李世民摆出这么个刺猬阵,让王仁则的河洛新军根本无从下手,只能在一边干瞪眼。不过,这个刺猬阵严密是严密,机动性却很差,这样慢腾腾的挪,挪了整整一天,才行进了四十几里路,抵达洛涧。   不知不觉,有的唐军士兵脑袋中,不自觉的浮现月前那场大溃败,洛涧里密密麻麻沉浮着唐军将士的尸体。现在虽然尸体早已收敛了,不过这里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   借着春日璀璨的夕阳,可以看到远处郑军大营营帐连绵,旌旗飘舞,一股金戈铁马的气息扑面而来,告诉所有唐军将士,准备死战吧。   李世民骑在一头骡子上,没有办法,他现在实在是没有战马了,神情凝重。程知节轻松的笑道:“秦王殿下,王世充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们兵力会如此庞大,此时肯定有点慌乱了,如果乘机冲杀上去,肯定会有捷报传来!末将愿为大军前锋,为大军杀出一条血路来!”   李世民笑道:“程将军求战心切,是好事,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实在不适宜交战传令下去,大军在洛涧河畔扎营,休息一晚,将士们饱食一餐后尽早休息,明天再与王世充决一死战!”   秦琼抬头看看天色,可不是,太阳都下山了。在这年代,营养不良是普遍现象,士兵由于缺乏维生素,夜盲症是属于普遍现象。在这种情况下,打夜战是一件风险非常高,回报却很低的事情,因为通信不畅,伸手不见五指的,部队协同水平又差,一旦打起来,极难掌握部队,更别提把握战场节奏了,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几率可能比死在敌人手里的还要高得多。   当然,并不是说这年代就完全不能搞夜袭了,夜袭并不少,不过出动的都是小股部队,两三千人就顶天了,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夜战的时候,士兵必须不能夜盲症。陈应的部曲,都在陈应的逼迫下,狂吃动物内脏,士兵夜盲症尽管没有杜绝,不过却已十不足一。   由于李世民拥有一个庞大的刺猬阵,扎营倒方便许多,挖出壕沟,将大车停在壕沟边上,就组成了营墙,虽然简单,但是要想攻破这样简单的营墙还真是不容易的事情。生火做饭。明天就要跟王世充决一死战了,今晚的当然要吃一顿好的,米饭馒头管饱,还有一个小菜,大家都吃得很香。   洛涧对岸,王世充、王世恽和一众郑军重将站在山岗上,居高临下眺望着唐军大营。见这个车营异常严密,栅栏尖桩层层密布,王世恽笑道:“李世民小儿学精了,还是有点本事的,这营寨扎得真不赖,让我去攻的话,都不知道能不能攻得动。”   王世充淡淡的说:“营盘扎得再好再坚固又有什么用?他们终归是要从里面开出来的,打从他们离开北邙山之后,一切就不是他们说了算了。”   王世恽狞笑道:“只要他们离开了营垒,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屠杀!李世民小儿,永远不是我们的对手!”   “不可轻敌!”王世充淡淡的道:“李世民小儿只要是沉下心,也算是一个称职的对手,明天命河洛新军右军与唐军决战,许败不许胜!”   王世恽有点不理解王世充了,此时的双方实力对比,明明是郑强唐弱,如果不是因为窦建德这个变数,陈应和他麾下两万五千余精锐部队在北邙的话,情况另当别论,可是现在,明明是唐军实力更弱。   如果李世民缩在北邙山,借助北邙山势和坚固的营垒,王世恽还真拿李世民没有办法,可是现在,明明可以一击而溃的事情,偏偏做得如此复杂。   王世充瞟了一眼王世恽,解释道:“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大郑越是不利。春耕已经没有办法耽搁了,必须一劳永逸,解决李世民,夺回函谷关,借函谷关之利,守住中原,完成今年的春耕,否则咱们的日子,将会更难过。明天若是一战而败,李世民大可壁虎断尾求生,扔下一部,率领大部逃回北邙大营,毕竟北邙大营,距离这里实在是太近了!明日让河洛左军出战,佯装不敌,边打边向函谷关撤退。长孙顺德那个老货只要看到河洛左军大败,必然出城摘桃子。到时候让河洛新军,将李世民引向潭龙谷。” 第一九三章 孤注一掷胜利或者死亡   “龙潭谷就是朕给李世民准备好的坟墓!”王世充淡淡的笑道:“那里山清水秀,能埋骨此地,也不枉李世民此生!”   剩下的话王世充没有说,但是已经明摆着了。长孙顺德想要一个大功,李世民也会因为马上和长孙顺德会师,放松警惕。而在这个时候,他们不会放弃歼灭郑军的任何机会,很有可能会对河洛左军死咬着不放。   况且这个潭龙谷与龙门峡谷并不一样,潭龙谷根本就不是一处险地。李世民也不会产生警惕,不过,由于潭龙谷山坡相对平缓,长满针叶松,一个冬天大量的针叶落下,在潭龙谷底形成厚约两三尺的针叶丛,连续数日阳光暴晒,针叶的水份大量挥发,一旦点燃,这里将会形成一个火海。无论进去多少唐军,休想跑出来。   当然,要执行这个计策,也就意味着从此以后,郑国再无河洛左军。   用三万河洛左军将士的性命,去换唐军六万将士的性命,周围的郑军将领面面相视,心中不由得暗道:“好毒!”   如果王世充不拿三万河洛左军当诱饵,李世民肯定不会上当,可是拿三万河洛左军陷入死地,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李世民恐怕也想不到王世充不仅仅对敌人狠毒,对自己人也非常狠毒。   这些郑军将领望着毫不知情的河洛左军,心中充满怜悯和不忍,不过王世充的大计,没有人敢破坏,当然,战胜唐军,坐拥中原,从而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也是众郑军将领心中共同的意愿。   死道友不死贫道,三万河洛左军将士的性命,在众将领心中,只是一丝遗憾,没有人在意他们,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让刚刚征召的河洛左军将士承担这个诱敌深入的任务,远比自己人承担更好。   夜幕笼罩着大地,在这无边的夜色中,郑军哨骑聚散不定,在唐军大营外游走,不时射出致命的利箭,制造恐慌。唐军则保持沉默,吃饱饭后,唐军士兵便钻进地睡袋里,裹住身体,望着头顶稀稀的几粒星星,为自己的命运祈祷。   自从陈应发明睡袋,唐军装备中就多了一个睡袋,从而取消了被褥,哪怕是秦王李世民,或者是平阳公主李秀宁,包括陈应都是睡袋。尽管无法全军普及羽绒睡袋,不过皮裘睡袋倒可以人手一具。普通士兵,将长满着长毛的羊皮裹在身上,丝毫感觉不到冷,将领则好一点,他们有狐裘睡袋。   程知节躺在一辆大车上,打着呼噜酣睡。   秦琼手握着钢戟,目光炯炯的望着黝黑的夜空。   突然,秦琼冲着打着呼噜的程知节道:“老程,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睡着,你睡着的时候,打呼噜是有节奏的。”   程知节睁开眼睛,微微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老秦。”   程知节坐起来,直起身子:“这一仗,你怎么看?”   在秦琼与程知节这个级别,不同于一般士兵。什么封官许愿,什么升官发财,或者是什么封妻荫子,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虚的。只有装进口袋里的钱和吃到嘴里的肉,这才是实的。秦琼与程知节他们能弃李密转投王世充,又弃王世充转身李世民,对于他们来说,所谓的忠诚,就是背叛的筹码不够。   “这一仗,恐怕不太好打!”秦琼的眉头拧成一团。   程知节似乎没心没肺的笑道:“老秦,你就是心眼太多,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你愁啥,睡好觉,养足精神,明天杀他娘的。”   “是啊!”秦琼叹了口气道:“老程你说得对,还不如睡踏实,养足精神!”   同一天天空下,灵州,野猪岭,郁孤尼的大帐中。两名大腹便便的女子,直挺挺的躺在羊毛毡上,下身一片狼藉,眼睛瞪得浑圆,出气多,入气少,眼见就活不成了。   郁孤尼一脸满足的躺在软榻上,抓起葡萄酿就是一阵猛灌。良久,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贱兮兮的道:“设汗,感觉如何!”   “妙,妙,妙啊实在是妙不可言!”郁孤尼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道:“只是太不经玩了,没几下就死了,真是扫兴。”   络腮胡子笑道:“不是她们不经玩,是设汗太猛雄壮,一般大肚婆,哪能经得住设汗征伐!”   郁孤尼摆摆手,冲身边的几名侍从道:“抬走,拉出去喂狗!”   四名侍卫进来,将两名大腹便便的孕妇抬起来,缓缓向帐外走去。   “设汗如若没尽兴,我再去找”   不等络腮胡子说完,郁孤尼就摆摆手道:“算了,这此以后再说!”   郁孤尼脑袋不由得浮现李道贞那清秀艳丽的模样,想着李道贞的样子,他感觉小腹升腾起一股熊熊的烈火。   络腮胡子眼睛望着郁孤尼,脸上浮现一个男人都懂的神情:“设汗是要”   郁孤尼不是闷骚男,他是明骚,他并没有否认自己心中邪恶的想法。   络腮胡子不以为然的轻笑道:“这算什么事,灵州就是设汗的天下,卑下带人把她抢来!”   虽然络腮胡子没有提名字,可是郁孤尼却知道“她”指的是谁。   郁孤尼一听这话,脸色陡然色变。论真正的实力,李道贞远远不如他,李道贞虽然在灵武十八堡拥有五六千名自固乡勇,也有一千五百余名效仿陈应的钩镰枪骑兵建立的骑兵护卫,不过这支骑兵虽然效仿钩镰枪骑兵,不过只是学了一个皮毛,远远不如真正的钩镰枪骑兵厉害。   如果真打,李道贞绝对挡不住郁孤尼麾下三万狼骑。   只是,李道贞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还有一个陈应,还有一个河凉州总管的哥哥。李道宗郁孤尼倒是不用担心,可是陈应。   想起这个男人,郁孤尼就感觉一阵颤抖。   “不行,绝对不行!”郁孤尼望着络腮胡子道:“野利敏达,你最好打消这个想法,真的很危险,得罪了主上,不光你会死,你们野利部,休想活下一人!”   络腮胡子低着头,可是他的眼睛中却闪烁着仇恨的光芒。野利,其实并不是他的姓,他真正的姓叫细封,他的真名叫细封敏达,他的父亲细封步赖卷三第18章 出场是宥虢设的设汗,当然这个设汗是在细封步赖死后,由处罗可汗追封的。   他的父汗死在陈应手中,细封敏达一心想着报仇。细封敏达非常聪明,他知道光凭自己,以及幸存的党项人残部,根本无法向陈应报仇。思来想去,他潜入灵州率领细封氏子弟,假托野利部,投靠在郁孤尼麾下,伺机报仇。   当细封敏达来到灵州探清消息以后,这才发现,他的杀父仇人陈应早已不在灵州,他就正准备悄悄离开灵州,前往长安,伺机刺杀陈应的时候,意外得到一个情况,李道贞居然从长安来到了灵州。而这个李道贞则是陈应的外室,还有了陈应的孩子。   一颗仇恨的种子就在细封敏达的心中快速生根发芽,一个计划也在细封敏达的脑袋中慢慢形成。   细封敏达知道郁孤尼在权力和欲望之下,渐渐迷失了自己,于是,他开始诱惑郁孤尼有另外一种癖好,比如,强女干孕妇。细封敏达的意思,其实非常简单,他就是让郁孤尼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将来如何,无论是陈应愤而除掉郁孤尼也好,或者郁孤尼弄死陈应未出世的孩子也罢,对于细封敏达而言,无论哪一种结局,对他来说都是赚的。   细封敏达野利悠悠笑道:“设汗担心陈大将军会震怒?”   “这不是震怒的问题,你不知道,主上非常护短,我记住那次他有一个女亲兵在野猪岭被杀死,你看到那座京观了吗?那就是主上下令砍的,两万多颗人头,说砍就砍,没有半点犹豫!”郁孤尼自己其实没有感觉到,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如果夫人在灵州出了意外,她可不是亲兵,不知道有多少人为她陪葬!”   细封敏达的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道:“敏达可以保证,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怎么可能?”郁孤尼瞪大眼睛。   “如果动手的是突厥人呢?”细封敏达笑道:“死在陈大将军手底下的突厥人何止数万,这数万人中,有为其父报仇的儿子,有为其夫报仇的女子,或者为报杀子灭族之仇的父亲,这不足以为奇吧?”   郁孤尼的心像猫抓一样,他在梦中无数次想扑倒李道贞,当然只是想想而已。说到这里,郁孤尼愤怒的吼道:“你他娘的喝多了是吧?给老子滚出去!”   瞬间,细封敏达就明白了郁孤尼的意思。他没有明说,意思却非常明显。   如果他真不想动手,此刻应该把自己抓起来,交给李道贞或者陈应。然而郁孤尼却没有这么做。   洛涧河畔,天色已经大亮。李世民麾下的士兵,都在狼吞虎咽的吃着早饭,众将士都非常明白,下一顿饭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吃。所以,在这个情况下,众将士都异常珍惜这次吃饭的机会。   用罢战饭,李世民又做了一番动员。当然,这次动员无非是升官发财,封官许愿。因此在末尾,他向大家保证,只要大家奋勇杀敌,一定会重重有赏,每位队正只要斩首五级,就能晋升一级,斩获首级的士兵应得的赏格,一分都不会少   这一番讲话,终归是让众将士的士气大振了。号角手不失时机,吹响了进军的号角。浑厚苍凉的号声中,唐军的大车营开始缓慢出发,这些大车用碗口粗的木桩,绑在一起,三十余辆大车,在众将领的推动下,缓缓进入洛涧河里,直接形成一座并排可以行走四人的浮桥。   随着七道浮桥快速形成,唐军将士的刀盾兵、长兵、戈矛手、弓箭手、弩兵猫着腰跟在大车后面,手里紧握着弓弩,神情紧张的盯着前方。   当唐军的大车从浮桥上缓慢的往前移动,终于唐军的大车,抵达对岸,大车如同神龙摆尾,横在洛涧对岸,形成滩涂阵地。大车上的弓箭手、弩兵数量不少,一字排开,随时准备给予郑军迎头痛击。   王世恽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一开始就是全军压上,连前锋都不要了,李世民是不是疯了!”   王世充道:“他没有疯,他是想集中占据绝对优势的兵力,像雪崩一样压垮我们的防线,背水一战,破釜沉舟。”   正如王世充猜测的那样,此时的李世民也正是这样的想法:“孤注一掷,胜利或者死亡。”   河洛左军三万余大军开始出战,似乎准备对唐军来一个半渡而击。毕竟此时渡河洛涧的不过区区不到三千余人。以十倍的兵力,还真容易把唐军将士赶入洛涧。   “嘭嘭嘭”郑军河洛左军也排开了势,以弓弩兵在前,刀盾兵掩护,长兵戈矛手或长枪手递次跟进。   守在前线的唐军士兵,望着密密麻麻而来的郑军士兵,立即紧张的大吼道:“敌人上来了!”   唐军士兵握着兵器的手青筋暴露,额头都冒出汗来。以三千对三万,能临阵不尿,那绝对是纯爷们。   守在左翼的程知节,不耐烦的踢了一名瑟瑟发抖的士兵一脚:“怕个球,本将军告诉你,在战场上,越怕死,死得越快,你看俺老程,箭镞见了俺,也得转弯”   就在这时,一只破甲箭带着飙飙声,飞向程知节的面部。   程知节目测到了距离,这破甲箭至少在二百步开外发射的,劲道已失,对他无法造成影响了。程知节不慌不忙,随手拿着马槊拨开这只破甲箭,嘶吼道:“都他娘的给本将军稳住!”   众唐军士兵原本很是担心,可是看着程知节一槊磕飞破甲箭,纷纷欢呼起来:“程将军威武!”   眨眼之间,郑军河洛左军的弓箭手就进入了一箭之地。郑军河洛左军的弓箭手率先展开攻击,数千名弓箭手搭箭引弦,在军官的命令下,向唐军河滩车阵发起攻击。 第一九四章 不必理会继续进发   利箭破空长啸,在空中拉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朝车阵倾泄而下,只听到笃笃笃一阵轻响,地上车上都多了不少羽箭,箭杆还在嗡嗡抖动。这是轻箭,可以射出很远,但是威力不怎么样,对付不披甲的士兵还行,但是如果目标披着铁甲甚至鸟锤甲就一点用都没有了。这一轮箭雨来得又急又快,声势骇人,但效果不怎么样,只有寥寥数人被射伤。射出这一轮轻箭之后。   唐军车阵中立即响起一阵暴喝,大量关中口音的关中腔竭斯底里的吼道:“控,控,控!”   不过,他们发出的声音,落在郑军河洛左军将士的耳中,却变成了:“风,风,风”!   是什么声音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一阵更加凄厉的箭雨朝着郑国河洛左军射去。河洛左军将士毫不羞涩的伏下身体往刀盾兵的身后这钻。使用轻箭,他们本来就没有指望能射死多少人,这一轮疾射只是想引唐军弓箭射击,就好比后世的火力侦察。   车阵上的唐军士兵并没有让郑军将士失望,让人心悸的破空声响起,一阵乱箭,将郑国河洛左军射倒数十人。   这种弓箭对阵射击,其实就像后世的热兵器攻防战,别看箭矢如雨,你来我往非常热闹,只是伤亡不了几个人。郑军将士虽然不像唐军将士拥有车阵防护,不过他们也有盾,所以双方伤亡有限,箭雨却越射越密。   李世民一看秦琼与程知节守住河滩阵地,与郑国河洛左军在相持着,就立既下令道:“命侯君集加速渡河。”   李世民最担心的事情是郑军将他们堵在河滩,虽然车阵距离河滩将近五百步,然而这个距离其实太过狭窄,一旦郑军将其堵在这里,这支军队就会变四脚朝天的乌龟,动弹不得,只有任人碎剁的份,因此,全军渡河之后,必须尽快突破敌人的防线,获得腾挪的时间。   李世民也不是战场雏鸟,要破郑军的箭阵,要么使用重装步兵或骑兵突袭,只是非常可惜,唐军的中垒重装步兵,早在王世恽用火牛阵突袭屈突通部的时候,损失殆尽,而重装玄甲铁骑也在龙门全军覆没,在这种情况下,要想突破敌人的这种箭阵,必须使用侯君集麾下的床子弩。   床子弩虽然射速慢,然而六尺弩枪,连夯实的土墙都能射入三尺,再坚固的盾牌也挡不住床子弩的致命一击。   秦琼防守的左翼,突然在众矢中出现几名神射手,手持劲弩,将秦琼身边的亲兵射翻,居然连亲兵的头盔直接洞穿,鲜血飞溅。   秦琼勃然大怒:“弓来!”   一名亲兵将一张铁胎弓递到秦琼手上,秦琼戟可以说是无人不知,然而他的箭术却很少有人知道,因为见过秦琼用箭的人,都已经死了。   “该死!”秦琼随着一声爆喝。   “咻”的一箭射出,一名郑军神射手额头中箭,惨叫着仰面倒下。秦琼箭出连珠,随着弓弦的震响,郑军神箭手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中箭倒下,只要抬头,秦琼就可以用弓箭给他们点名,而且大多是头部和胸部中箭,不死也是重伤!   郑军将领急叫:“放箭,放箭!”   只是,秦琼的弓张力与脚登弩蹶张弩一样,都是三石。但是射速却是蹶张弩的三倍甚至五倍。然而秦琼虽然用一张弓压制着十数名神箭手不敢抬头,可是对于整体局势却没有多少改观。   首先是郑军洛河左军的弩兵,端平手中的蹶张弩,胡乱对准后车阵上的唐军将士扣动机括,噔噔噔噔一阵金属颤音,弩箭呼啸,弓箭手万箭齐发,在车阵上唐军将士头顶上下起了箭雨,利箭与包裹着铁皮的盾牌碰撞,铮铮作响,不少盾牌上如同刺猬。   程知节此时也大急,他看得出,盾牌已经出现了龟裂,一旦盾牌碎裂,这些箭雨将对唐军士兵造成致命性的打击。   然而,就在这危急的关头。侯君集麾下的四十余辆床子弩弩车,抵达前线。在侯君集的催促下,弩兵赶紧调整发射角度,吃力着转动着棘轮,给床子弩上弦。   “砰砰砰”   手持木锤的床子弩弩手,狠狠的将木锤砸在床子弩的机括上。一百二十余只六尺长的弩枪,就像一堵会飞的墙,带着撕裂空气的飙飙声,飞向郑军河洛左军的盾阵。这些床子弩弩兵,看也不看结果,发射完毕后,赶紧装填弩枪。   让秦琼都无可奈何的郑军盾牌,在接触箭矢的第一时间就碎裂了,粗大的弩枪射穿了盾牌,射穿了郑军河洛左军将士的身体,然后从士兵的身体里穿出来,接着在其他士兵的身体上消耗自己的动能。   正如前所说,床子弩的弩枪,逞扁平月牙状,正中人体,无论多么坚固的甲胄,都像纸糊的一样脆弱。被弩枪命中的郑军将士,死状极惨,或是划开胸腔,让内脏肠子肚子流出来,碰到手臂手臂就掉了,沾到腿腿就断了,打在头上脑袋开花,击在肚子上那肠肚乱飞的惨状,不把身边的伙伴吓死,也能将他们吓得半死!   四十余具床子弩一个齐射,一百二十只弩枪飞出,在郑军河洛左军的盾阵中间穿出一条条血胡同。这下子,河洛左军的将士终于撑不住了,扔下一地死尸向后逃跑。   程知节与秦琼率领三千百精锐从车阵中杀出,追着这些败退的郑军河洛左军士兵一顿猛砍,程知节手中的马槊,挥动如同风车,一扫就是一片。程知节每放倒一个,唐军骑兵就将人头穿在长矛上高高挑起,好让后面的士兵看到。后面的士兵看到一颗颗血淋淋的首级被挑起来,不禁放声欢呼,士气高涨起来。   郑军没有什么了不起,砍了他们也会受伤,杀了他们,他们也会死亡。   心里升起这样的念头之后,原本揣揣不安的唐军士兵,畏敌的情绪被大大抵消,一些士兵不顾军官的斥喝冲出车阵,挥刀照着中了十几箭正倒在地上挣扎的河洛士兵乱砍乱捅,弄死之后割下人头,唐军的士气越发高涨。   李世民乘机下令全速推进,务必一举冲垮郑军将士的防线,与长孙顺德所部会师。此战唐军歼敌并不多,但效果还算不错,起码士气算是提起来了,全军将士战意昂扬,车步骑诸兵种猥集在一起,一层层的向前推进。   郑军骑兵马上四下呼啸而来,朝着车阵放箭,试图牵制唐军。护卫车阵上的弓箭手马上还以颜色。要知道骑兵骑在马上,因为空间的原因,骑弓的弓臂极短,当然因而张力不足,骑兵弓箭的射程,其实也就五十步以内,而步兵弓箭却因为弓臂长,张力足,射程远,在大车上的弓箭手与骑兵的骑弓对射中,骑兵肯定吃亏。郑军的战马不多,骑兵有限,害怕承担巨大伤亡的郑军骑兵,只能依靠在外围小打小闹,不过,这种小打小闹显然不能阻挡唐军前进的步伐,唐军军阵森严,照着函谷关一路高歌疾进!   如果郑军河洛左军不是队形相对严整,败而不乱,李世民肯定会怀疑郑军有诱敌深入的目的,可是这些河洛左军将士,以弓箭手殿后,一边撤退,一边不时的朝着追击中的唐军将士放箭,迫使唐军士兵不能追得太近。   不知不觉中,这些河洛左军将士,按照王世充的计划,一边朝着潭龙谷方向撤退,杀红了眼的秦琼与程知节,恨不得将这些郑军将士全部杀死,这些郑军弓箭手跑得飞快不说,而且边跑边朝后面放箭,箭箭都照着唐军将士的脸射,箭箭咬肉!   这个时候可没有防弹面罩,只要中箭,非死既伤。继续追下去等于是自己拿脸去拦郑军将士射来的箭,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他下令停止追击,清点一下伤亡,吓了一跳,就五六里地,已经没了五六百人了!   “都他娘的是孬种!”程知节愤愤的骂道。   他与秦琼不约而同的收兵。   李世民不以为然,下令不必理会这些河洛左军将士,抓紧时间与长孙顺德所部会师。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雷永吉向李世民禀告道:“秦王殿下,看到王世充了!”   “王世充?”李世民的脸色一沉,此时的李世民还不是后世的太宗皇帝,他还年轻,还有热血,还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听到王世充的名字,他脸上立即浮现一抹潮红。   “王世充在哪儿,他身边的多少人?”李世民心中暗想,如果王世充落单了,他不介意先干掉王世充,再去与长孙顺德会师。   雷永吉道:“怎么也有五六千人马吧,现在王世充正在溃兵的拥簇下,朝着龙潭谷撤退了!”   “贼他娘的王世充!”李世民在心中暗暗破口大骂,真拿自己当傻子了吗同样的计策居然上两遍,上一次他就是率领部队假装撤退,现在又来这一套?   李世民憋得脸通红,咬牙切齿的吼道:“不必理会,继续朝着函谷关进发!” 第一九五章 李世民气吐血了   夜已经很深了,荥阳窦建德的临时行宫内,窦建德却毫无睡意。窦建德临朝称制,然而他却没有像穷人乍富一般,在权力和中彻底迷失自我。窦建德还是从前的窦建德,他有一个非常良好的习惯,今天的事情,无论多晚,他都会做完,而不会留到明天。   哪怕御驾亲征,驾临前线,可是他不仅要操心前线的军事,同样后方河北三十九州的事件,也需要他费心。他的纳言宋正本虽然只是一介县令出身,却是大才,将河北三十九州之地,打理得井井有条。   在得知李世民东征王世充的时候,窦建德率领十万大军西进,既有唇亡齿寒,救援王世充的意思,其实更多考虑则是,决战境外,避免战火波及河北,给河北的父老乡亲一个和平安定的生存环境。   窦建德看着的奏折,其实都是各地春耕完成的情况下。因杨广三征高句丽,河北的物资和人力资源几乎被抽空,窦建德打下来河北其实是一个烂摊子。为了改善河北三十九州民生,窦建德也是煞费苦心。   纳言,既喉舌之官,听下言纳於上,受上言宣於下,必以信。宋之本并没有辜负窦建德的信任,在河北三十九州实行均田制,采取与李唐同样的租用调制,与李唐稍稍不同的是,窦建德规定,丁男十六唐朝十八岁岁以上,授田百亩,其中二十亩为永业田,八十亩为口分田。死后还田。官府依据授田纪录而向人民徵收租庸调。不论贫富,一律缴纳定额的租庸调。   与李唐稍稍不同的是,窦建德麾下武百官不像唐朝那么臃肿,而且勋贵远少于李唐,陇右李氏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在开唐之初,李渊册封十四开国功臣,十四个国公爵位,然而,李渊仅仅封他的儿子为王就是二十四位,公主十九位未有封号的更多,另外还封了梁王李澄、蜀王李湛、汉王李洪等三个兄弟。如果算上堂兄弟郡王、国公不下四十。   李唐宗室是窦建德窦氏宗室的百倍不止,如果算上宗室的靡费,那差距万倍不止。事实上整个窦氏宗室,只有窦建德一妻两妾,十几名宫娥,未设宦官。   正是因为宗室几乎不消耗赋税,窦建德的租庸的田租上,仅仅相当于李唐的二分之一。既百亩田租一石,相当每亩一斗。差不多相当农民收入的三十分之一上交,其他自理。然而正是因为这种低税制度,让河北隐匿战乱或灾荒的逃民,纷纷回归。   刘黑闼如何会在窦建德被杀后,举旗反唐,短短半年时间内不仅恢复窦建德时期河北、中原三十九州,还差点颠覆了李唐?想必大家现在已经明白了,因为老百姓是最务实的,他们不在乎谁当皇帝,但是谁对他们好,他们却分得清楚。   宋正本送来的奏折,让窦建德仿佛吃了蜜糖一样,用后世的话说,形势一片大好。河北登记的丁口有四百六十万人,也就意味着哪怕每百亩只有一石税,窦建德也可以获得四百六十万石的粮食,养活他的三十万大军绰绰有余。   然而就当窦建德看着只剩下最后一份奏折的时候,凌敬的声音在行宫之外响起:“陛下,夜深了,请早些歇息!”   “凌祭酒,朕正好有些饿了,一起吃些宵夜再睡!”窦建德突然感觉有点饿了,冲身边的侍从道:“去传两碗汤饼!”   汤饼,就是后世的面条。不过这个时候的汤饼,有点像西安的皮带面,既宽又厚,不过味道着实不错。   凌敬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窦建德平时也没有什么架子。别说他一个国子祭酒,就算是普通大头兵,窦建德也给他们拉家常,也给他们同食同宿。   不一会儿,侍从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饼,款款而入。   凌敬接过汤饼放在案几上,将筷子分别摆好。凌敬突然发现窦建德的脸,变得非常难看。   “陛下,该用膳了!”凌敬意识到了不妙,心中一个咯噔。难道王世充又败了?   窦建德气愤的道:“连吃顿饭,都不得安生!”   “陛下,莫非郑国又吃了败仗?”凌敬小心翼翼的问道。   窦建德摇摇头,满脸苦笑道:“情况比郑国吃了败仗更糟糕!”   凌敬的心一沉,神色凝重的道:“河北变起!”   窦建德悠悠长叹道:“虽然未中,亦不远矣!”   说着凌敬将手中的奏折,准确的说这是一份国书。   凌敬随手翻开,只看了一个开头,眼皮子一跳:“处罗可汗死了?”   窦建德点点头道:“不错,处罗死了,按照突厥传统,处罗死了,他的儿子应继位,可是突厥可敦义成公主,嫌弃奥射设丑陋不堪,而且懦弱,便不立他为可汗,而立其弟咄苾,如今义成公主拥有突厥第二大实力,获得四个设汗的效忠,她支持咄苾,奥射设也无可奈何,现在咄苾正式登上汗位,号颉利可汗。”   凌敬迟疑了一下道:“陛下是在担心,咄苾颉利可汗可能会对我们大夏不利!”   “不可可能,而是肯定!”窦建德其实也很犹豫,毕竟他真的不想放弃眼前这个机会,虽然他在陌刀军前已经小挫,可是现在他已经找到了克制陌刀军的办法。那就是火攻,陌刀军的甲胄再坚固,用刀砍不进,枪刺不透,可是面对火,陌刀军将士也是血肉之躯,他们肯定无法承受火焰的炙热与燃烧。   只要突然虎牢关,与王世充夹击李世民,李世民必败,在那个情况下,他就可以与突厥一较长短。   凌敬喃喃的道:“陛下要撤军?”   “唉朕不甘心啊。”窦建德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也不能就这样拖着,现在突厥十二设汗已经前往定襄,既为吊唁处罗可汗,又是拜见新可汗,这些设汗肯定不会空身去,他们至少会带着万余部曲,这样以来,在短短一个月内,定襄附近聚集的突厥军队,就会超过二十万人马,一旦颉利翻脸,咱们河北也在其兵锋之下!最重要的是,朕已经对这天下的战乱失去了耐心,不能再拖了!是时候一劳永逸,结束战乱了!”   凌敬神情凝重的道:“陛下下诏,刘黑闼兼领军都兵马总管,持调兵鱼符出镇居庸关大营。   窦建德的脸顿时僵住了。   军都,也是太行山第八陉,名为军都。军都总管,也就意味着让刘黑闼统领整个河北防务。   窦建德迟疑了一下道:“可可是,刘黑闼麾下不过四万兵马,要防守上千里之地,恐怕”   凌敬紧锁眉头道:“陛下,臣听闻刘黑闼军中一个骁骑,名叫苏定方,力可开五石强力,勇冠三军,可遣代表陛下,恭喜颉利可汗,新登汗位。携随员,伺机效仿傅介子旧事!”   傅介子是西汉时期著名的外交家,当时他干得最出彩的莫过于干掉了楼兰王,另立楼兰王质子为王。   窦建德自然听凌敬话里的意思,这是要苏定方借着恭贺颉利可汗的名义,趁机将奥射设偷出突厥,作为突厥的设汗之一,奥射设有一定的实力,也有一定的人心基础,既然突厥可以扶持傀儡,如梁师都、刘武周、薛举,自己岂不能扶持突厥傀儡?   哪怕奥射设再无能,只要他在手中,至少可以给颉利制造一定的麻烦。   李世民摆出来的刺猬阵,王世充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就在李世民以为王世充拿他没有办法的时候,这个时候,官道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坑洞。这些坑洞面积都不算大,也不算深,最多不过两尺深,对于人行走,没有多大影响,可是对于李世民的大车而言,却是致命影响。   最坑的是,这些坑洞都是垂直向下挖出来的,车轱辘只要陷进去,根本就没有办法推出来。李世民只要一边前进,一填路。这样以来,原本就缓慢的刺猬阵,简直如同乌龟爬行。   整整一天时间,李世民前进了不过三十里路。此时距离新安还有莫约四十余里。   然而就当李世民气得七窍生烟的时候,官道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拒马如果不了解拒马的朋友可以百度,这里不作解释。郑军将士用拒马、鹿砦将官道封死,弓箭手射在俺体后面,不住的朝着唐军放箭,粗大异常的拒马枪架在拒马上,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正所谓军势如棋,当李世民并没有像王世充预料的那样,在河洛左军的诱惑下,一头扎入潭龙谷设好的陷井中的时候。王世充也及时调整了部署,他将战场就放在新安以东三十里的平坦的地面上。   唐军将士正在思考着如何破解郑军将士制造的麻烦时,就听到刺耳的呼啸声,数支六尺余多长的利箭破空而来,钉在大车的盾牌上,坚厚的盾牌一射就穿,破裂开来!   “是床弩!”程知节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他闪得快,这一弩枪就可以把他穿透,别看他穿了两层重甲,在这种床子弩的弩枪之下,铠甲就是一个笑话。   事实上,不用程知节大叫,众将士已经明白过来了。也只有床子弩才能射出这种跟短矛一样的利箭!   还没回过神来,又一架床子弩开火了,又是三箭齐发,一匹拉车的马马头被打了个稀烂,头盖骨变成碎片溅了出来,骡马轰然倒下,大车也就动弹不得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一架床弩甚至射来一支六尺多长的弩枪,这支弩枪从大车间隙间穿过,射入唐军步兵中间。   一名唐军士兵上半身被生生撕裂,血雨溅起五六尺高,这支带血带肉的弩枪速度不减,射入一名伙长的胸口,将他带得双脚离地往后飞出几米,与后面一名长枪手穿成了一串!   王世充不是突厥人,虽然他是胡人,可是他手中却继承了隋朝的大量遗产,比如东都洛阳的军器监,由于杨广登基以后,将隋朝国的政治中心从长安移至东都洛阳,所以洛阳城才是隋朝最有实力的城池,比如优秀的工匠,大都集中在洛阳,而非长安。   接连不断的床子弩从郑军阵中呼啸而来,朝着李世民的军阵袭来,李世民急忙喝道:“卧倒,爬下!”   李世民反应非常快,可是再快也没有床子弩快。虽然李世民也知道床子弩无法对于三尺以下的目标造成伤害,可是众唐军将士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穿成了血葫芦。   “砰!”秦琼举起钢戟朝着一支飞来的弩枪砸去,然而弩枪仅仅被打歪了,可是秦琼的虎口却迸裂了。床子弩也号称八牛弩,就是号称有八牛之力,当然有些夸张,五六头牛应该还是有的,晋朝也称之为万钧,相当于四百石之力,也就是秦琼五石铁胎弓的八十倍。   看着秦琼虎口鲜血淋漓,李世民急忙大吼道:“床子弩反击!”   唐军的床子弩趁着郑军军中的床子弩在重新装填的时候,完成了射界调整,随着嘭嘭嘭的巨响,唐军军中的床子弩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六尺长的弩枪激射而出,由于郑军将士不像唐军排成了密集阵,仓促之下的床子弩大多数都因为准头不足落空了,但还有有两枚击中了那些障碍物,尖桩一打就断,拒马被擦上一下,登时散架!还有一枚弩枪也不知道撞了大运,准得不能再准的射在一架床弩身上,喀喇一声大响,床弩被射成了碎片,尖锐的木屑利箭般射向郑军士兵,顿时一片鬼哭狼嚎,好几名郑军士兵满脸都是木刺,捂着被刺瞎了的眼睛扑腾哀嚎。   不过,这个时候完成装填的郑军床子弩再一次响起轰鸣之声,李世民亡魂直冒。   然而这一次运气再一次眷顾了王世充,一只粗大弩枪,无巧不巧的射中了李世民的大燾。如同鹅蛋粗的旗杆,应声而断。   要说用弩子弩瞄准旗杆,那纯属扯蛋。八百步开外的床子弩,射击的时候,全凭感觉,不过郑军床子弩的弩手运气实在逆天,一床弩射断了李世民的大旗旗杆。这一下,可是真了要唐军将士的老命。   众唐军将士根本不知道李世民的大燾为什么会掉,可是降下大燾只有一个情况,那就是主将阵亡。   看着周围唐军士兵人人露出恐惧担忧之色,李世民脸色苍白,然后又由白转红,李世民刚刚张嘴,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第一九六章 混世魔王专招下三路招呼   “秦王殿下!”侯君集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李世民,竭斯里底的在李世民耳边吼道:“秦王殿下,醒醒秦王殿下,醒醒!”   随着这十几声如同炸雷般在耳边响起暴喝,李世民的意识渐渐清醒了过来:“侯君集,快后队变前队”   不等李世民说完,侯君集便急道:“秦王殿下,王世充乃一代枭雄,若是这次不能将其擒杀,我等若是撤退,这是蛟龙入海,猛虎归山,要酿出大祸事啊!”   李世民继续擦手上的血,小声嘟囔着:“关我什么事!”   此时的李世民还不是后世历史上记载的李世民,他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虽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是这个牛犊接连二次被老虎拍翻在地,他反而产生了怯懦的.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作用,河东战乱刘武周被提前一年多平定。从而让王世充产生了警惕,虽然李世民比历史也提前六个月进攻,不过王世充却多了将近一年的准备时间。这个时空的王世充,比历史上的王世充更强。   侯君集大吼道:“大王,你是大唐的秦王,这里是中原腹地,一旦王世充得胜,糜烂的将是整个中原,到时候朝廷元气大伤,不要说出兵洛阳,不被王世充等辈打上门来,便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李世民抬起头,望着王世充的床子弩阵,这些床子弩阵以超强的杀伤力,不时的呼啸而来,粗大弩枪,毫无费力的将唐军车阵上的重盾击成碎片,顺便在唐军将士身体上消耗着动能。   唐军阵中,被枪弩射中身体,侥幸未死的士兵,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肉横飞,唐军反击的箭雨一下子稀疏了下去。弓和弩的对决,弓箭虽然有速度优势,奈何射程是硬伤。这就好像是手枪与半自动步对身,如果拉长距离,手枪会被虐死。可是同样,一旦双方逼近三五十步,弓箭手也可以教弩兵怎么做人。   郑军步兵见唐军弓箭手被打哑了,或者是被床子弩压制得不敢抬头。众郑军将士发出一声怒吼,扔掉盾牌加快脚步猛冲过去!当他们逼近之后,逼近唐军阵前三十几步之后,齐齐发出一声大喝,两三百杆投枪脱手掷出。   虽然投枪没有床子弩的威力大,可是却也可以毫不费力的将那些唐军弓箭手和床弩射手生生钉在了地上,鲜血喷射,竭斯底里的惨叫着。郑军将士手持长枪的士兵,越来越近,照着没有被投枪击中的唐军士兵没头没脑的猛捅。   “现在能怎么办?”李世民喃喃的道。   侯君集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对付王世充的这个非常普通的大阵,军势如棋,其实一般情况下,谁也不比谁高明,可是王世充此时拉出来的床子弩却多达二百余具,是侯君集所部的五倍有余,唐军的四十余具床子弩已经折损大半,而依靠着二百多余床子弩,死死的压制着唐军将士。   李世民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不能乱,也不能慌,因为他是大唐的秦王。如果这一仗再败了,大唐不仅失去逐鹿中原的机会,能不能扛住王世充的进攻,没有人能解释清楚。   李世民下令道:“快把大燾升上去!”   将是兵胆,正所谓将不畏死,士何以惧之?只要当官的不怕死,当将领不怕死,那么士兵纵然害怕,他们也不敢撤退。因为在普通士兵的心中,将领或官员的命都比他们高贵,将领和官员死战不退,即将大家一赴死,在士兵心中,他们还是赚的。   虽然李世民的大燾升起,唐军将士原来惶恐不安的军心,渐渐也稳定了下来。可是这个对整个战场上的局势,没有任何改变,因为郑军利用床子弩远程压制,只要唐军组织反击,床子弩必然将弩枪激射而至。   “嘭”的一声凄厉的破空声响起,程知节下意识的挥舞着马槊将想将这只弩枪磕飞。   “铛”的一声金鸣声响起,火星四溅。然而就在弩枪去势一顿的时候,“咔嚓”程知节手中的马槊断成两截。   程知节心疼的直掉哆嗦。将领的兵刃,一般都是自备的,就像罗士信的钢枪,如今就是陈应用高锰钢打造的六尺枪头。比如张士贵的铁胎弓,此时也被陈应用弹簧钢给他打造了弓臂,用犀牛筋做成弓弦。   至于阿史那思摩原本使用的狼牙棒,早已被陈应给他回炉重铸了,此时阿史那思摩使用的却是一柄方天画戟,银甲白袍,雕漆铁胎弓,活脱脱演义里薛仁贵的打扮。这当然是陈应的恶趣味。   可是程知节的马槊,却是祖传的,这是他的祖父北齐时期晋州司马程哲请明匠打造的。打造一柄槊的成本昂贵,费时而且繁复,失败几率高,耗费大,一杆槊使用以及废弃的木材,可以造十架强弓。马槊里边有非常多的讲究。槊杆根本不像普通枪、矛所用的是木杆,而是取上等韧木的主干,剥成粗细均匀的蔑,胶合而成。那韧木以做弓用的柘木为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   把细蔑用油反复浸泡。泡得不再变形了,不再开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而这个过程耗时将近一年,一年之后,将蔑条取出,荫凉处风干数月。后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一把粗,丈八长注,汉尺,外层再缠绕麻绳。待麻绳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葛布上生漆,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如此才算合格。然后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六左右。前装精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不断调整,合格的标准是用一根麻绳吊在槊尾二尺处,整个丈八马槊可以在半空中如秤杆般两端不落不坠。这样,武将骑在马上,才能保持槊尖向前而不费丝毫力气。   只是整支槊要耗时三年,并且成功率仅仅有四成,因此造价高得惊人。属于世家子弟标配。程知节此时也家道中落,早已经不复从前,当初他祖父程哲打造这柄马槊的时候,耗费百金,也就是一千贯,几乎是一万亩一年的产出。   然而,再好的兵器,都有一个耐久度,程知节的马槊本来就是陈年老物,现在经过高强度的对撞,早已不堪重负,结果自然被弩枪击断。   “赔我的槊!”程知节的眼睛顿时就红了,被气得哇哇哇大叫,可是他手中也没有趁手的兵刃,突然,程知节的眼睛落在了一辆被郑军床子弩击碎的大车上,只见大车了放着两柄宽体大斧。   这种大斧其实不是兵器,只是唐军辎重兵在遇水搭桥或是伐木扎营的工具。程知节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他身大力沉,一手一拎起一柄宽体大斧,向郑军士兵劈砍而去。   此时程知节,混世魔王的牛脾气上来了,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眼前的郑军将士就是一顿猛砍。程知节不傻,他的功夫虽然不错,到底不是万人敌。一旦正面对攻,他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狼多。   程知节也不顾得形象,就像一个滚地葫芦,在地上打着滚,双斧左右开弓,专朝下三路招呼。   此时围在唐军阵前的,几乎都是郑军长兵,手中的兵器不是戈矛就是长枪,虽然说一寸长一寸强,不过凡事都不是绝对的,比如现在,程知节双手各执一斧,舞动起来,如同风车,接连劈砍倒了十数名郑军士兵。   正在一筹莫展的李世民望到这一幕,顿时有了主意。   “跳荡兵,上!”   唐军出征时,分为中、前、后、左、右、左虞候、右虞候共七军,各军有弓弩兵、跳荡兵突击队、奇兵预备队、马军、辎重兵。   李世民看着程知节如疯如狂,如同一头疯虎冲进了羊群之中,杀得周围郑军士兵,狼突豕奔。事实上,程知节并不知道,他无意间居然发明了一种新战术。   在中古历史上,欧洲的马其顿帝国的马其顿兵团,手持七米多长的长矛,曾无数次痛殴罗马军团。后来在罗马帝国执政官布鲁斯的指挥军下,罗马军团中的剑兵,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执剑,用盾排滚到马其顿兵团的长矛手跟前,挥剑乱刺胡砍,将马其顿兵团虐得欲仙欲死。   在这个时候,得知命令的唐军跳荡兵,一手圆盾,一柄横刀,以滚动的方向前进。不滚也没办法,三尺以上的空间,都是床子弩的射界范围内,床子弩可以将这个高度的唐军士射杀一空。   可是床子弩因为是平射,却无法对付三尺以下的低矮目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军的跳荡兵越来越近。郑军的弓箭手也拼命地朝着唐军跳荡兵放箭,只是非常可惜,这些灵活的轻步兵,用盾牌护住要害,纵然有人不小心中箭倒地,可是更多的唐军跳荡兵却成功冲进了郑军的长枪兵阵中。   此时,郑军长兵的处境跟历史上被罗马剑兵滚到面前的马其顿士兵一模一样,只有被宰的份,数百上千把横刀一顿猛砍,这些可恶的郑军长枪手被砍得一个狼狈不堪。   更多的唐军将士,手撑着尸体跃过拒马,加入贴身肉搏的行列,这方寸之地顿时变成了血肉横飞的修罗屠场。   特别是秦琼一看程知节带着跳荡兵杀得郑军长枪兵节节败退,也起身加入了追杀郑军的行列。   正所谓一群绵羊带领的狮子,打不过一头猛虎率领的绵羊。事实上正是如此,有有秦琼和程知节这两名猛将带领下,众唐军士兵朝着郑军发起凌冽的进攻,面对源源不断的冲过来的唐军士兵,这个郑军长兵很快就抵挡不住了,扔下一地尸体逃之夭夭,至于那些负责操纵床弩的郑军士兵,一个都没逃掉,不是被俘虏,就是被唐军生生剁成了肉泥。   唐军反败为胜,士气大振,在秦琼与程知节的率领下,尾随着郑军溃兵,一路尾随追杀而去。   李世民看着大局已定,松了口气道:“程知节真乃孤王福将!” 第一九七章 据虎牢窦建德无奈撤军   “程将军,真是福将!”侯君集作为临阵当事人,更难切实体会到战场上的压力,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差点全军溃败,偏偏程知节不知道脑子发了什么疯,弃马槊一跃而起,拎着两把宽体大斧大杀四方。   李世民点点头,他将目光放在战场上。此时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这毕竟是一场内斗,只要一方投降,另外一方也不会赶尽杀绝。毕竟都是炎黄子孙,郑唐之争,争的只是天下归属,而是彼此生死仇寇。   如果王世充也好,李渊也罢,哪怕窦建德,他们都没有偏安一隅,苟且一生的想法,他们都是想着统一天下,开创万世太平。不过,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太过骨感。正是因为这场战争,中原数百里的大地上,处处点燃了硝烟,到处都是杀戮。   “暂时结束了!”李世民摸摸后背,他此刻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此役唐军损失不轻,至少三千人阵亡,三四千人轻伤。不过好在,获得了五六千名郑军俘虏,可以弥补唐军的损失,这些俘虏,通过唐军参军事一阵忽悠,他们且信且疑之下,缓缓脱下郑军服侍的甲胄,换上了唐军制式的甲胄,实在没有替换的,就从尸体脱下甲胄,开始换装。   当然也不全是所有的俘虏都愿意跟着李世民,非常简单继续做俘虏,在唐军士兵的监视下,不愿意改编的一千余名俘虏,充当苦力,开始收敛尸体,搬开拒马,清理掉所有障碍,修复大车,唐军大军则继续前进。   接下来的几场激战,规模都不是很大,郑军利用鹿砦、壕沟、拒马作掩护构筑防线,打得异常坚决。但由于兵力太过分散,每一道防线的兵力都不是很多,一般都是数百或上千人,根本不需要李世民的主力军队动手,秦琼与程知节在前面率领跳荡兵就可以解决战斗。   此时的唐军的车阵像一台压路机,缓慢而不可阻挡的往前滚动推进,将郑军的防线毫不留情的粉碎,一路高歌向前突进。一连取得了好几场胜利,唐军的士气高涨到了极点,就连那一千余不愿意投降唐朝的俘虏,也扭扭捏捏加入了唐军这个大家庭里。至于其他士兵,已经不用军官威逼利诱了,推进速度大大加快,动能也越来越强。   到后来,像那些一两千名郑军士兵据守的防线,几乎一个团的唐军士兵,几个回合就解决了,仅仅一个上午,他们就攻下了郑军七八条防线,向着新安推进了二十里,他们离目的地很近了,只有不到三十里的距离。   形势一片大好,大家都乐观起来。   然而,李世民却眉头紧皱,因为他注意到郑军每次撤退都是整齐有序,没有丝毫的慌乱,而唐军虽然奋勇冲杀,但是每一战歼灭郑军的兵力其实很有限,极少有过千的。显然,郑军并不是真败,他们是在诱敌深入,这一道道防御薄弱的防线,不过是他们抛出来唐军胃口的诱饵罢了。   李世民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郑军斥侯,心中陷入了沉思,王世充的主力在哪里?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全军停止前进!”李世民想到这里立即下达了军令。   李世民的命令,让众将领措手不及。特别是程知节,他失掉了自己祖传的马槊,还没有来得及解恨,听着李世民命令停止前进,疑惑不解的望着李世民道:“秦王殿下,咱们再有一个多时辰,就可以抵达新安城,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停止前进,难道还要在这荒村留宿不成?”   “程将军难道不感觉意外吗?郑军明明有实力可以与我们一较高下,偏偏把兵力分散,好像特意给我们逐个击破的机会!”李世民神色凝重的道:“事出反常,恐有妖异。在洛涧河畔,郑军不敌我们的全力突击,随而败退,那是正常的,就像刚刚拒马阵,如果王世充多派出一倍的兵力,我们很难突破,如果他派出三倍的兵力,就可以将我们堵在那里,难道王世充嫌他的兵多,让我们给他精减精减?这不在常理之中,有些奇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王世充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程知节道:“不管王世充老儿的真正的用意是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怕他干甚!”   侯君集冷笑着望着程知节,程知节毕竟是新降之将,他不好意思出言讽刺,不过眼睛里已经带着些许冷意,将程知节归纳为有勇无谋的匹夫。他正色道:“万一王世充又在使诡计,万一他想把我们一!”   “那有如何?”程知节不以为然的笑道:“谨慎是好事,原本不打紧,可是现在咱们却不成!”   李世民微微惊讶的望着程知节笑道:“程将军的意思是”   “郑军小而分散,如果我们停止不前,定会被郑军认为我们胆怯,落得个无勇之名,以后我们再遇上他们,就不好使威了,再说新归附的将士也会生出二心。若再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些,怕还会对我们往后经营中原不利。”   似乎,程知节说得也有道理。侯君集也没有反驳。   李世民皱起眉头,又转而望着秦琼:“秦将军的意思是呢?”   秦琼扬了扬手中的钢戟笑道:“秦王殿下说怎么打,俺就怎么打,前锋我是当定了!”   李世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冲身边的雷永吉道:“雷永吉,你派出的斥侯,扩大侦察范围,看看周围王世充的主力兵力在哪里。最好是通知新安城中的长孙顺德将军”   雷永吉跟着李世民多年,也是一个有见识的人,接到命令后,心想:“这可是干系我军生死存亡的事情!”不敢怠慢,又想:“若大摇大摆去探寻,会引人注意。”却尽遣麾下人马换成郑军溃兵的模样,似有意似无意地走到处乱跑,去打探消息。   跑马岭,原本孤立一座的营垒,此时已经连绵,形成了十二座哨堡,形成的连营,壕沟蜿蜒,土垒坚实,鹿砦密布,异常坚实,饶是窦建德自从起兵,破城无数见此情景也忍不住直摇头苦笑。   窦建德观察这道防线良久,心中有数了:夏军是啃不下这道防线的!   也不是真的啃不下,只是需要付出异常惨重的伤亡。以窦建德的性格,他绝对不对逼着将士拿人命去填唐军的壕沟和陷井。十数万大军,在别人眼中都是优势,在窦建德眼中,则是责任。   他从河北将这些河北子弟,父老乡亲带出来,就要平安的将他们带回去,逼他们去打这种尸山血海的攻坚战,窦建德感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窦建德叹了口气道:“现在只有放弃虎牢关,绕过跑马岭了!”   听到这话,凌敬顿时松了口气。   事实上,他早就知道这跑马岭不好打,而且窦建德准备以火攻,攻打陈应的陌刀军,想法虽然奇妙,但是可执行性却有待验证,窦建德麾下集中起来的猛火油不过三百桶,一万五千斤,按说这也不算少了。   可是,陈应也不是傻子,特别是现在的十二座哨堡,这些哨堡都是用山上的石头与三合土砌成的,哨堡与哨堡之间,又有地下壕沟相连,这样的壕沟,其实是陈应效仿后世的交通道,挖出了一人多高,上面铺上木板,木板上覆盖着泥土,除非有重炮轰击,否则,通过这种交通壕沟,陈应可以把援军神不知鬼不觉的输送到任何一座哨堡。   也就是说,在攻击的过程,夏军每攻一点,陈应都可以全力防守。况且,只要夏军的投石机出现在阵前,陈应肯定会做出反制措施。不破坏陈应的交通壕沟,投石机那可怜的射程,根本伤不了陈应分毫。   凌敬想到这里向窦建德建议道:“陛下,此时李唐精锐不是在洛阳,就是在虎牢,河东和关中,必然空虚,我们何不采取围魏救赵之计,以黎阳为据点,向北攻击河东,向西渡过黄河,威胁潼关。李世民势必进退两难,不得不从洛阳撤兵,而陈应也没有守在虎牢关的必要了,窦军则可立于不败之地,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撤回河北而已!”   “此计甚妙!”窦建德点点头道:“其实也大可不必全军撤退,留刘锦堂一部在荥阳,虽然刘锦堂奈何不了陈应,可陈应也奈何不得刘锦堂,就凭陈应数千兵马,他还能攻克荥阳不成?反正荥阳也是王世充的,丢也就丢了!”   凌敬深以为然,夏军可不愧为农民军出身,搜刮地皮,那叫狠。不仅荥阳城府库没存一钱,没剩一粒粮食,就连荥阳各大门阀也纷纷给夏军抢劫了一番。   其中最惨的是荥阳郑氏,荥阳是郑氏的大本营,荥阳名副其实的郑半城,荥阳一半以上的店铺,超过三分之二的耕地,六万余倾良田,都是郑氏名下的田产。特别是荥阳城周边,郑氏就有四百六十多座田庄。   然而,这些田庄所有的粮食和钱财,都被夏军士兵一抢而光。与陈应打劫新安郑氏别院不同,在新安陈应只是打劫,并没有伤人,而且更没有碰郑氏的女人和丫鬟。   可是夏军则没有那么多顾虑,敢出来阻拦,抡刀子就砍。姿色不俗的丫鬟和女眷,也被扛起来就走。   此时的郑氏在夏军如蝗虫过境之下,损失特别惨重,百年积蓄虽然没有被一扫而空,可是多达五十万石粮食,六十余万贯的钱财损失,也让郑氏元气大伤。   就在窦建德准备撤军的时候,跑马岭的陌刀军中军中,也有一名身穿锦袍的男子,面对陈应嚎嚎大哭。 第一九八章 冤大头不宰天理难容   锦袍男子的模样非常凄惨,长袖飘飘的锦衣已经被血染红了,面无血色,神情痛苦,右肩上一道伤口深可见骨。他那几名随身带着的家丁只剩下两个,一个小腹处血流如注,气息奄奄,另一个身上插着好几支箭,双目眦裂,咬牙切齿,愤恨难平。   陈应摸摸鼻子,苦笑道:“你先别忙哭,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锦袍男子起身,然而他刚刚想动,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整个张脸都变得狰狞起来:“陈大将军,老夫荥阳郑氏郑简。”   陈应一愣,他还真不知道郑简是谁。不过想来应该是荥阳郑氏。不过在郑简的介绍中,陈应已经明白了,这个郑简来头还真不小。他是郑谌的族弟,也就是太子妃郑观音父亲郑继伯的族叔。   只是感觉郑简年轻实在太轻了,能当太子妃爷爷辈的人,看上去比李建成大不了多少。不过想来这也正常,在大家族里爷孙同岁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快,来人,给他止血!”   赵远桥拿着药箱进来,陈怀仁皱起眉头,郑简的伤势不轻,万一出现一点问题,少不了一些麻烦。陈应也是一个怕麻烦的人,陈怀仁就推开赵远桥,自己来给郑简医治伤口,当然,赵远桥也没有闲着,他也帮助几个仆从治伤。   陈怀仁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的拔掉软木塞子,一股浓郁的酒香,迅速就弥漫整个大帐。   郑简扭头一看,一股清澈透明的药液正倒进自己的伤口,那酒香便是它散发出来的。酒也能拿来做药?他正诧异,一股剧痛从伤口窜出,扎入神经,他低哼一声,冷汗都出来了。   陈应连忙按住他,解释说:“这是酒精,你可以解释为酒中精华,具有良好的消炎作用,用它清洗伤口可以有效的消毒,防止伤口发炎,让伤口可以更快的痊愈忍忍,忍忍就好了。”   陈怀仁利用陈应的办法,利用霉变的青蒿素治伤,不过这个原理陈应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后续的过程中,青蒿素治外伤的效果不好,几乎三分之一的士兵出现感染,这哪里是治伤,简直就是要命,如果在后世陈怀仁这种治伤医术,估计出门就会被人打死。   陈应赶紧叫停了青蒿素的使用,可是伤兵多,也不能不治,陈应思来想去,决定提纯酒精。在这个时代的酒,普通酒精度非常低,大约跟后世的啤酒差多,了不起就是十度左右。   好在这个时候,陈应已经有了蒸馏技术的积累,毕竟他手中有了马口铁,可以加工蒸馏器皿,不过,酒精太费粮食了,足足三十坛酒,将近三百斤,最后只得到不到十五斤。这十五斤,陈应也知道并不是酒精,而是类似于后世的高度白酒,酒精度充其量也就跟伊力特或闷倒驴差不多,六十五度左右。   不过,现在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郑简见陈应一脸紧张、关切,不禁心里感动,笑说:“多谢陈大将军施救。”   陈应微微笑道:“你是郑家人,我是东宫门下,我们太子妃也是郑家人,咱们算是一家人,总不能见死不救的你是在哪里遇到土匪的?是哪一路土匪伤了你?”   陈应说着好听,其实他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荥阳郑氏是中原的地头蛇,这一仗结束之后,李世民肯定会撤回长安。可是他却要待在中原,毕竟陈应现在是河南道经略安抚使,负责河南道一府二十九州一百二十六县之地实际上,地盘比后世河南省稍大一点,无论陈应想到地方做什么政绩,都离不开郑氏这个地头蛇的支持。   说话可以转移郑简的注意力,减轻酒精清洗伤口带来的灼痛,郑简看着陈应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也没有怀疑。   他摇摇头道:“不是土匪!”   “不是土匪?”陈应这倒奇怪了:“不是土匪,那会是谁?”   荥阳郑氏是与陇右李氏、赵郡李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并称天下北朝七宗五望。别说一般人,就是皇帝也不能轻意得罪他们,李世民够厉害吧,可是他在跟七宗五望世族门阀斗法的过程中,一样被气得欲仙欲死,却无可奈何。真正让世族吃憋的是武则天,她一手效仿汉武帝,任用酷吏,一方面擢升寒门子弟北门学士打压世族。   郑简咬牙切齿的道:“窦建德这个贼酋!”   在隋末唐初天下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窦建德其实是一个异类,他出身贫寒,顶多算是庶族小地主阶级。骨头子有着一股子农民式的狡猾,他占据河北,可是河北世族门阀却与李渊眉来眼去,偏偏不接受他的善意,念着是同属河北人,窦建德也不好意思向他们下狠手,只要不添乱,大家就相安无事。   来到荥阳之后,发生一件事,却把窦建德恶心到了。王小胡麾下一员偏将,在进出荥阳城的时候,策马飞奔,撞向一名躲避不及的老农,窦建德为了邀买人心,不仅当众处置这员偏将,抽了足足二十鞭子,打得这名偏将血肉模糊。一时间,窦建德在荥阳的名声,迅速传扬开来。   后来,因跑马岭之战,夏军出现数百重伤员,移动不便,就近安置在汜水镇上的一处郑氏田庄里,也许就先入为主,荥阳郑氏错误的认为窦建德软弱可欺,断然拒绝了窦建德的请求,郑氏别院的管事,估计脑袋也被驴踢了,居然大言不惭的告诉夏军士兵:“郑氏有钱,没有一是多的,郑氏有粮,没有一粒是可以给夏军士兵食用的!”   那个态度摆明了就是不给窦建德面子,当然窦建德也是一个老好人,耐着性子去求见郑氏家主,可是郑氏家主连大门都没有让窦建德进,这一下窦建德非常没有面子。王小胡一看窦建德吃了闭门羹,勃然大怒。   就在带着一群士兵闯进城外的郑氏别院,将郑氏别院抢得一干二净,其实有了黎阳仓城的粮食,窦建德的粮食足够士兵吃食二百天,根本不用缺粮。或许是为了出一口气,窦建德就默许了王小胡所为。   有道上上有所好,下必从之。   王小胡抢了郑氏的一个别院,下面的各个将领除了与陈应在跑马岭对峙的曹湛部之外,其他全部加入了哄抢的行列。   郑氏当然有私兵,而且人数不少,如果全部加在一起,足足有两万余人马,而且装备精良。他们却被分散在各地田庄,在城内只有几百人,奈何不了郑军。有的田庄管事下令抵抗,只要见了血的夏军将士,马上就像受伤的野兽,狂性大发。   一时间,郑氏损失惨重。   这个时候,郑氏才想起给窦建德论理,只是窦建德答应的虽然好,却没有了下。   郑氏自然不甘心束手待毙,不过郑氏一族之力显然不是窦建德的对手,郑氏的信使如今已经四起,去联合各大门阀,要知道七宗五望相互联姻,向来都是同进共退,他们五姓七家,基本上可以代表天下大部分世族。   陈应原本还非常疑惑不解,窦建德为什么会败在李世民手中。唐书上虽然记载:“五月,李世民认为时机成熟,终于出兵与窦会战。双方于上午到达战场,夏军漫山遍野而来,李世民则坚守不动,相持到中午,夏军已又渴又饿又累,李世民趁机猛攻,并亲自冲锋陷阵。当时窦建德正召集群臣集会,李世民精兵直冲窦建德大营,窦手下众官立刻狼奔豕突,大营中一片混乱,窦军的指挥系统陷于瘫痪。夏军将士虽然奋战,无奈指挥部被摧毁,最后终于不支溃败,仅被俘虏的就多达五万。”   历史上李世民的玄甲骑兵只有三千余人,在这个时空因为陈应的影响,李世民的玄甲骑兵扩充了将近一倍,多达五千余人,然而此时玄甲骑兵却在龙门关一战尽没。别说玄甲骑兵已经全军覆没,就算没有覆没,李世民也断然不可能一战而灭窦建德全军。玄甲骑兵虽然精锐,如果摆开阵势对攻,陈应率领钩镰枪骑兵可以将玄甲骑兵一战而灭。当然要付出非常惨得的代价。   窦建德的十数万大军,玄甲骑兵根本不可能一战而灭。就算是陈应率领钩镰枪骑兵,也做不到。要知道窦建德麾下大都是步兵,钩镰枪骑兵冲击步兵其实比冲击骑兵阵更加危险,一旦步兵混乱,就算纵马踩踏,冲不过数里,战马的冲击力就是缓缓消失,就像朱粲在北邙之战中的那样,陷入泥泞之地,进退不得。   要让陈应率领五千钩镰枪骑兵胜窦建德一场两场容易,可以全歼却根本做不到。可是历史却清楚的记载了,李世民以两千六百余骑,一战尽灭窦建德麾下十数万步骑,仅俘虏就抓了五万多人。   现在陈应已经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窦建德得罪了荥阳郑氏,得罪了七宗五望,等于也得罪了山东贵族集团。在整个山东贵族集团联合抵制之下,失败是必然的。   别说窦建德十数万大军,就算一百多万军队也是一样的失败。在南北朝时期,北朝前秦氐族苻坚率领一百一十七万大军,联营百里,号称可以投鞭断流,结果被谢玄谢安叔侄八万五千大军,打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历史同样没有记载谢玄为什么可以大胜苻坚,然而事实上的真相却是,苻坚南侵,灭亡东晋,不符合江左四大家族和北方侨姓四大家族的利益,于理整个南北世族门阀联手,把苻坚坑死了。   论起实力,江左四大家族和北方侨姓四大家族远远比不上七宗五望和整个山东贵族集团,他们一旦发力,窦建德必败。别说窦建德,就连杨广也是败在整个天下世族的手中,因为杨广开科举,擢升寒门,等于断了世族门阀的生存地壤,于是乎天下皆乱。   陈应的剑眉一扬:“郑先生放心,在我营中,我包你安全,窦建德大军虽然巨,想要破我大营,他还缺副要牙口!”   郑简道:“陈大将军有所不知,窦建德贼酋暴虐,河南百姓士绅苦其久矣,我等渴望大唐王师匡复河南”   中箭的那位家丁愤愤的说:“他们不问缘由,看到郑氏庄阵便冲进来,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连府里厨房的柴火也不放过,完全是一群畜生!”   如今郑氏在荥阳损失巨大,损失在点浮财和粮食,这都罢了,可是在郑氏子弟人身安全没有保障的时候,他们害怕了。迫不急待的想找外援,七宗五望太远,距离荥阳最近的只有陈应,陈大将军。   陈应苦笑道:“郑先生有所不知,陈某虽然可以守住虎牢关,只是自保有余,却无力进攻!主动出击,匡复荥阳,陈某虽然有心,然而却无力可施。”   就在这时,郭洛拿着一张急报,正想开口。可是看到中军帐中的郑简等上,下意识的闭上了嘴。郭洛拿着急报,递到陈应手中。   陈应接过一看,只见是背嵬军送来的密报,刘统发现夏军在管州今天郑州管城区附近调集船只,打造木筏。   仅仅看到这里,陈应就知道窦建德要撤退了。他想退往河北,收复荥阳的时机就成熟了。偏偏,郑简还在给陈应送枕头。   郑氏要人有钱,要钱有钱,只要能恢复郑氏在荥阳的产业,要不了最多两三年,郑氏就可以恢复元气。   郑简道:“不知陈大将军所需要多少兵力?我们郑氏还有两万青壮子弟,可供陈大将军驱使!”   “远远不够!”陈应闻言摇摇头。   郑简讷讷一笑道:“郑氏如今虽然损失惨重,却还可以拿出三五万贯给陈大将军犒军,不知陈大将军意下如何?”   郑简不仅被夏军士兵砍了一刀,关键是最心爱的宠妾落入夏军范愿手中,生死不知。如此夺爱之恨,岂能不报。   看着陈应似乎有些意动,郑简又道:“陈大将军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如果在我们郑氏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无不应允!”   陈应一听,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狂喜。本来窦建德撤退,他就想抢战荥阳,获得更大的战功。这些战功他虽然不需要了,可是麾下的兄弟却需要啊。罗士信才刚刚封个侯爵,不给罗士信弄个国公或郡公,陈应感觉有点对不起罗士信。还有张怀威、张士贵、段志玄等,他们的爵位太低,官职太小,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陈应想到这里,讪讪一笑道:“陈某麾下只一万余人马,想必郑先生也听说了,陈某最擅长用骑兵,可是在洛阳一战,陈某麾下骑兵倒折损不大,可战马已经所剩无几!”   “战马!”郑简陷入了沉思。河南地虽然缺乏战马,作为河南第一土豪,荥阳郑氏自然还有些战马,当然数量不多,绝对比不上太原王氏和陇右李氏,李渊起兵,陇右李氏一次性就送了六万余匹战马。郑氏虽然远不及陇右李氏阔绰,但是几千匹战马,还是拿得出来的。   郑简遥望着陈应:”不知陈大将军战马所缺多少?“ 第一九九章 干好升官发财干不好滚蛋   “可现在眼下窦建德兵多将广,我们唐军兵少,对我们又有防范之心,我们若击其一营,其它诸营势必相应救援,战况一陷入胶着,若等窦建德大面四包围,我们更将腹背受敌,死无葬身之地!”陈应长长一叹,摊开双手,无奈的说道:“想来想去,实无任何取胜之机会。本大将军也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去冒险。”   几名受伤的郑氏家丁听到这话,一阵失望。有一名年轻的家丁,甚至眼睛红红的,快要哭出来了。   而帐中正在执守的陈应亲兵一听这话,却异常感动。   郑简却不动声色,作为世族子弟。他们虽然出身高贵,在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身上也有着振兴家族的重任。他们从小要学的东西非常多,当然见识和眼界更广。陈应虽然没有直接要说多少匹战马,一个劲儿说自己打不赢窦建德,看他的意思,并不是打不赢,而是想要好处。   郑简对陈应早有耳闻,一个敢率领四千八百步骑,直接冲击处罗可汗的猛人,一个率领一千五百余骑兵,敢冲击始毕可汗的猛将,会怕窦建德?窦建德虽然有十数万兵马,遇到数万突厥骑兵,估计也只有固营自守的份。   可是,陈应偏偏这么说了,那只有一个可能。陈应想要好处,天大的好处,在陈应看来,这个数字太过耸人听闻,羞于开口。   “以陈大将军的本事,对付区区一个窦建德,何足道哉!”郑简笑道:“我们郑氏的壮丁,平时为了看家护院,也曾学习过阵列之法,虽然不能与陈大将军麾下虎贲相提并论,若是拉上去充充人数,镇镇场子,应该还可以吧?”   “话也不能这话说滴,打仗又不是拼人数!”陈应摇摇头道:“郑先生虽然不通军事,却也博学多才,想必也知道,三国时期袁本初麾下十数万大军,而曹孟德不过三万余人马,却一战尽败河北袁绍,还有北朝邙山之战,北齐兰陵王五百骑兵破北周十万”   说到这里,陈应恍然大悟。   不知不觉,居然被郑简带沟里去了。   陈应一直拿兵少将寡作为借口,现在他又自己显摆,说人数不是战争决胜主要因素。这正中郑简的下怀。   陈应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郑先生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本将军不是夸口,窦建德虽然兵强马壮,本大将军还真不怵他!”   郑简笑道:“陈大将军威武,陈大将军霸气!”   陈应摆摆手道:“话是这样说,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本大将军还不是巧妇!你也看到了,我麾下的陌刀军将士,装备太重,如果自身携带装备,一天行军不过四十里,所以他们必须每人配两匹战马,伴随行军。而本大将军麾下还有十六个团的骑兵,若有这十六个团的骑兵在手,窦建德十数大军,本将军可以视作无物!”   郑简听到这话,在心中默默计算起来。陌刀军两千七百余人,五千四百余匹战马。   至于越骑军,这可不是一个一匹马就是骑兵了,骑兵在作战过程中,至少要带着一匹配用战马,方便在战马体力耗尽的时候换乘,如果是长途奔袭或大规模突击,这就需要每人三匹。   就在郑简计算的时候,陈应脱口道:“两万匹战马,本将军至少需要两万匹战马,最次不能少于一万五千匹!”   两万匹战马,对于太原王氏和陇右李氏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哪怕是幽州范阳卢氏,他们也可以随便拿出一两万匹战马,郑氏倒有富庶,门下光耕牛就多达六万余头,可是战马,他们却真没有那么多。   整个荥阳郑氏除非是在北齐最强盛的时候,他们倒是可以拿出这么多马。郑简苦笑道:“郑氏现在连挽马的驽马都算上,或许可以凑足两万之数,不过战马,最多可以拿到八千匹”   不等郑简说完,陈应摇摇头道:“郑先生,咱们现在不是在做生意,讲究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这是关乎着一万余名将士的性命,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人的脑袋可不是地里的韭菜,割掉一茬,还能再长出来!”   看着陈应态度如此坚决,郑简也不好再劝。郑简温尔雅的一笑道:“郑氏只有八千匹战马,不过只需要三天,如果有一个月时间,我们郑氏就算买也可以买到两万匹战马,只是时间”   就在这时,李秀宁进入大帐道:“一万匹战马,五千匹驽马,五万贯犒军军资,三天之内把荥阳的夏军全部赶走,怎么样?”   一听这话,郑简疑惑的望着李秀宁道:“这是”   陈应指着李秀宁解释道:“郑先生,这位是大唐平阳公主殿下!”   “郑简拜见平阳公主!”郑简的身子微微前倾,算作施礼。   陈应暗暗奇怪李秀宁为何如此轻易放过郑氏,完全可以借助郑氏迫切需要赶走窦建德的心理,狠狠压榨一番。在陈应看来荥阳郑氏就是属铜豌豆的,不榨不出油。   李秀宁在陈应耳边轻声低语道:“吃到嘴里才是肉!”   “吃的嘴里才是肉!”   陈应恍然大悟,背嵬军可以得到的消息,那么郑氏作为地头蛇,绝对会在稍迟一些的时间得到窦建德撤退的消息。到那个时候,陈应却不能学窦建德的大军那样,对荥阳郑氏明抢。   李秀宁望着郑简道:“怎么样,能做到吗?如果不能做到,我们大唐就要撤军了,洛阳之东,不会留下一兵一卒!”   郑简闻言大惊失色。   看着陈应古波不惊的样子,李秀宁将战报放在陈应面前。   陈应急忙打开一看,发现居然是房玄龄书写的告急信。   “函谷关丢了?”陈应实在难以接受这个消息:“这怎么可能?”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王世充采取步步为营的办法,用少量兵力在官道上布置拒马、壕沟等防御工事,一步一步迟滞李世民大军的前进速度,李世民与长孙顺德在信中交待会师时间,足足延误了一天半。   在这个时候,长孙顺德坐不住了。长孙氏因为长孙无垢的关系,把宝都押在李世民身上,李世民绝对不能出事,看着李世民迟迟不到,长孙顺德就带着大军向东突击前进。   几乎和李世民遇到的情况一样,长孙顺德所部也遇到了李世民一样的遭遇,壕沟、拒马叫弓弩手,一路遇敌杀敌,遇险破险,左骁卫大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与李世民在新安以东十余里的磁涧会师。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噩耗传来,函谷关居然被攻破了。要说函谷关被攻破,过程简直戏剧化,在谁也想不到的时候,一支由长安方向运输而来的辎重车队从函谷道内缓缓而来。由于李世民损失了大量的装备和粮草,这样的车队,每天都有。   守城校尉是长孙顺德的人,他倒没有懈怠,非常认真的查验了运输的凭验和官牒,这些都没有问题,直接放行。可是就在这些车队缓缓进入函谷关的时候,民夫突然停下车辆,打开存放着刀枪兵器的车子,拿着兵刃杀向函谷关守军,函谷关守军措不及防,就被众化妆成民夫的郑军杀得溃不成军,在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函谷关就易手了。   陈应看着战报,愤愤的道:“守函谷关的将领我记得是段志玄麾下的张广,他为什么会被替换掉?”   李秀宁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关键是,函谷关已经失了,短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夺回来,现在的问题是,必须尽快击窦建德,回援洛阳!”   郑简一听这话,他可真害怕陈应与李秀宁撤退,一旦唐军撤退,窦建德就没有办法了,关键是郑氏与窦建德已经撕破脸了,郑氏甚至连狠话都放出去了,等七宗五望出手相助,他也需要时间,七宗五望没有把窦建德掀翻之前,窦建德就有无数种办法把荥阳郑氏满门屠得干干净净,当然荥阳郑氏子弟不在荥阳的很多,可是一旦荥阳基业被摧毁,郑氏想要恢复实力,就不是三五年可以办到的了。   “三天之内,八千匹战马,七千匹驽马,五万贯三万石粮食!”郑简一脸肉疼的道:“三天之内必交到陈大将军手上!”   “等等!”陈应道:“我还有一个条件,想来郑氏应该不缺乏优秀的匠师,本大将军麾下的钩镰枪也需要重修,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郑氏可以派些一些优秀的工匠过来!”   郑简几乎想也没想就同意道:“可以,可以派出给陈大将军一千工匠!”   陈应又道:“本大将军麾下缺几个管理辎重的军须官和记室参军,郑氏以诗书传家,想来有不少年轻俊杰!”   郑简一听这话,喜上眉梢。   这就是陈应的聪明之处,利益要分享,光拿别人的东西,陈应怪不好意思的,他也是一个要脸的人,不要脸的事情还真做不出来。   “这个好办!”郑简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老夫这就传信,天黑之前便可到达陈大将军军营之中,以供差遣。”   “郑先生见谅,丑话说在前头!”陈应郑重的道:“在本将军麾下,干得好了升官发财,干得不好,立即滚蛋!”   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郑简急叫:“陈大将军,你去哪里?”   陈应头也不回:“去帮你把场子找回来,随便把眼前的臭虫赶走,有那些臭虫在眼前,人们的物资和人也过不来!”   挡人钱财,如果杀人父母。现在荥阳郑氏可是陈应的大金主,一万五千匹马,五万贯犒赏军资还有工匠、人才,在陈应看来,那就是他的钱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夏军居然抢了荥阳郑氏,现在夏军将士肯定腰包鼓鼓的,这些钱,陈应从夏军手中抢回来,心中没有办点负担。   两名受伤的郑氏家丁面面相觑,肚子被划了一刀的那个直吐舌头道:“我的妈呀,原来陈大将军的脾气这么暴烈啊!”   郭洛冷哼了一声,道:“陈大将军不想欺负任何人,但是如果哪条疯狗跑扑出来冲他狂吠,他会毫不客气的一刀将狗头砍下来几位就安心的养伤吧,有陈大将军在,不会有事的。”   “呜呜呜”苍凉沉郁的号角响起,正在休息,喝水吹牛打屁的将士却面色大变,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校场,火速集合,跑马岭顿时笼罩在大战来临的气氛之中。 第二零零章 瓦岗一柱香不是丧尽天良   苍凉而浑厚的点号声,直冲云宵。听到号声,近两千七百余名陌刀军将士,马上以各自的旅帅为中心集合,排成纵队,在旅帅的带领下以最快速度往将旗聚集过来,动作迅速有序,近三千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陌刀军、射生军、亲卫军在一柱香的功夫,人马便已集结完毕,排成了五十三个乘以一百的庞大军阵。阵列森严,陌刀如墙,横刀如织。   陈应巡视着他的部队,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自豪感。这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扯出来的部队!这是他用严明的军纪、残酷的训练以及优厚的待遇喂养出来的部队!也许成军时日尚短,他们还没有能力战胜太过强大的敌人,但是他们不会畏惧任何敌人!陈应森然问:“知道为什么吹号集结吗?”   五千多人,无一应声,校场上落针可闻。   陈应道:“因为夏军挡着咱们的路了,挡着咱们兄弟发财的路了,有一个大金主给咱们送来了五万贯的犒军钱,现在因为对方那些王八蛋挡着道,这些钱运不过来。   挡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唐军士兵们的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陈应大声道:“这五贯钱是荥阳郑大财主送给咱们兄弟的!”   听到这话,后面的郑简恨不得跟陈应掰扯清楚,荥阳郑氏那拥有数百年传承的世族,书香世族,怎么到了陈应嘴里就变成大财主。只是这五千余精兵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他感觉不寒而栗。   事实上这不怪郑简胆小,以陌刀军的杀气,别说是他,就算是百战悍卒也难以忍受。   李秀宁听着这话,特别是她偷偷打量着郑简,看着郑简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也是忍禁不止。   “你们每个人至少可以分上十贯,你们可以用这些钱买头牛,也可以修修房屋,也可以买几亩地,让你们,你们的家人,个个都可以衣食无忧,哪怕你们战死了,受伤了,子女靠着这份遗产也能过上优裕的生活。可是,现在这笔钱却运不进来”陈应的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道:“兄弟们,你们说,咱们怎么办?”   唐军士兵们的呼吸顿时变得粗重,眼里迸出红光来。本来这些陌刀军将士,身高八尺,力大无穷,可是同样的,力气大就特别能吃,他们本来的饭量都是普通人的一倍甚至两三倍,家中大都不宽裕。跟着陈应以来,他们终于可以吃上饱饭,不用饿肚子。   然而,士兵们都不傻。当兵打仗,就像婊子买身是一个道理,他们吃的也是青春饭,一旦年纪大了,或者身子残了废了,他们就要回去吃老本。听着陈应说给他们的赏钱运不过来,他们眼都红了。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没有钱无法买牛,他们耕田就需要人力,又累又慢,,他们买田的计划就泡汤了,这还能忍?绝对无法容忍啊!   “杀光他们!”众将士竭斯底里的吼道:“杀光他们!”   “对,杀光他们!留下三百人留守军营!其他人马上带齐装备出发,跟我去把场子找回来!”   陈应骑兵一匹骡子,没有办法陈应军中现在根本就没有战马了,有的几十上百匹战马,全部留给斥侯用。陌刀军移动,速度无需要太快,没有战马的时候,用骡子哪怕驴子,都可以凑合,实在不行用牛车也可以拉着走。   不过现在倒也省事,因为夏军将士距离他们太近了,就在山下不足三里地的地方。   这点距离,陌刀军每天全副武装训练都是二十里起步。   郑简有点摸不着头脑,陈应这人很不靠谱啊。怎么连招呼不打,领着士兵就冲过去了?   事实上在陈应眼中,他还真没有把窦建德的夏军放在眼中,他需要的就是给钩镰枪骑兵装上腿,只要钩镰枪骑兵拥有了战马,他们才不必像普通步兵一样守着虎牢关,对于陈应来说,只要把窦建德干掉,把李秀宁娶回家才是正事,况且李道贞快要生了,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就要到预产期了,作为一个男人,不能给李道贞名份,已经很失败了,如果在李道贞生孩子的时候,都不在场,实在太愧疚了。   山下的夏军懵了。   就连曹湛也懵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应从来没有主动进攻过一次,向来都是在由夏军负责进攻,陈应负责防守。   当接到前沿前哨的报告时,曹湛还有点迟疑,可是陈应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还没有等曹湛把部队集结起来,陌刀军已经组成刀墙辗压过来。   陌刀军一路如压路机一样,横冲直撞,把夏军士兵杀得哭爹喊娘。   就当曹湛放弃外围营垒,准备借助内营严防死守的时候,陌刀军却在陈应的命令下撤退了。这场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匆忙。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至少两三千人被陌刀军士兵砍成残缺不全的尸体。   曹湛郁闷的想要吐血。   就在这时,一名两名耳朵全部被割掉的军官,一面连滚带爬跪倒在曹湛面前,一面连声惊叫:“将军将军不好了那那姓陈的让我给您带句话。”   一阵恶臭自他身上散发了出来,众人的目光都不禁集中到他的下襟,曹湛当即掩着鼻子斥骂道:“你这杀才,什么不好了,他要带句什么话?”   那名军官怔了一下,这才发现连曹湛露出吃人的目光,顿时脖子一缩,支支吾吾起来:“便是便是唐国那个陈应,他让卑职告诉将军”   陈应的原话是:“以后招子放亮点,看到老子的旗号,有多远滚多远,否则这就是下场!”   可是这话他怎么敢跟曹湛说啊,一个不好,陈应没把他砍了,可曹湛也不是省油的灯。   曹湛也不傻,他看着这名军官的模样,就知道陈应不是什么好话。他挥挥手,将众将士挥退道:“你们都下去吧,救治伤员,防止唐军袭营!”   众将领纷纷抱拳应诺,缓缓离开。   望着众将领的背影,曹湛又道:“你且细细说来”   军官哭诉道:“他他说,他说他有一批物资要运进来,让大将军给他一个方便,否则那就战场上,还还险些伤了卑职性命”   曹湛听着这话,仿佛吃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管州桃花裕,这里是黄河二三中下游的分界,当然由于中游黄河河流平缓,而且水位较低,也是古时黄河的一个重要渡口,黄河北岸便是旧孟津。   此时的夏军将士,将一艘艘渡船用铁锁链联在一起,上面铺上木板,就形成了一道浮桥。此时这个的浮桥足足有七座之多,众夏军士兵牵着马匹,推着车辆,缓缓从黄河南岸,渡向北岸。   窦建德的门旗既皇帝之旗就树立在桃花裕的石台上,窦建德望着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夏军将士,脸上淡淡的挂着微道:“范愿将军所部已经渡过大半,未发现敌人阻截,从此以后,河东之地,就任朕驰骋!”   就在这时,一个背上插着三面倒三角彩旗的信使策马而来,凌敬自然清楚这是最高级别的军情,他心中一惊,不是哪里出现祸事了吧?   “禀告陛下,洛阳急报!”   “洛阳?”窦建德满脸抑郁的喃喃的道:“不会是王世充坚持不住了吧?”   凌敬一边接过信使手里的竹筒,一边淡淡的笑道:“应该不会,王世充麾下精锐未被伤及,他的江淮兵也算是天下间有名的精锐,几乎尽歼李密的二十余万瓦岗军,想来江淮军应该不会太差,唐军虽然强些,但是李世民可没有李密狡猾,连李密都败在王世充手中,李世民想占王世充的便宜,还嫩了一点!”   王世充拆开封泥,取出战报,刚刚看了一眼,脸上就浮现难得的笑容:“王世充这个老狐狸,还真是狡猾!”   凌敬一怔。   窦建德看着战报,脸上喃喃的道:“连老天都占在王世充那一边!”   凌敬惊讶的接过窦建德手中的战报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王世充麾下将军白士德,在二月时随张镇周投降李世民,后来与李世民的车骑将军史书记载,车骑将军折冲都尉改之前的名字,既正五品武官。白士让互称兄弟,关系莫逆,特别是李世民在龙门之败,屈突通在洛阳大败,众降将纷纷反水,而白士德却依然如固,李世民为表彰白士德的忠诚,对白士德加以提拔,晋升其为忠武将军。   这次长孙顺德奉命支持李世民,白士德则奉率领百余骑兵,来回函谷关与北邙山,充当联络员。偏偏这个白士德就是函谷关丢失的主要原凶。   王仁则与陈应在稠桑塬大战,虽然王仁则战败了,他却知道了一个秘密,至少稠桑塬可以有路绕开函谷关进入函谷道内。王玄恕亲自率领两千余人的轻兵,从稠桑塬绕过函谷关,进入函谷道内,在长达一百四十余里的函谷道内,王玄恕成功伏击一支唐军运输队。   由于函谷关和潼关都在唐朝手中,在函谷道则属于最安全的地方,这些民夫仅仅在一个步军校尉武装看护下,运输辎重。   两千余人对一个团,又是在有备算无心的情况下,这一个团的唐军士兵,几乎没有做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都被王玄恕俘虏了。清楚了铁杆忠诚不愿意合作的顽固份子后,王玄恕便率领郑军假扮民夫,运输辎重进入函谷关。   可是尽管这样骗关夺城,其实成功的机率非常低。因为古代的城池都有千斤闸,这个千斤闸的重要作用就是在城门口发生了混战,守军无法驱逐敌人的时候,只要将开闸放水一样,开动绞盘,就可以让千斤闸从城门楼上落下来,瞬间堵死城门。   这是在这个时候,白士德也同时发动了袭击,他的几名手下破坏了绞盘,让千斤闸无法落下,于是,王玄恕破天荒的完成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洛阳之战一波三折,让窦建德都感觉无语。   他不知道说王世充是运气好,还是李世民运气太衰了。   这么荒诞的事情居然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凌敬微微一笑道:“陛下,李世民这一次危险了!”   窦建德点点头道:“用计最毒莫过于绝粮,李世民如今被堵在洛阳与函谷关之间,粮草只要耗尽,他就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   凌敬笑道:“其实,李世民还有一个办法!”   “这个时候,他还能翻盘吗?”窦建德疑惑的问道。   凌敬一本正经的道:“他还可以投降的,再怎么说王世充与李渊也是老相识,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李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至少他不会杀李世民!”   “哈哈”窦建德指着凌敬道:“没有想到凌卿也会说笑!”   磁涧唐军大营,李世民接到函谷关失守的消息,顿时如同跌落冰窖。   肝肠寸断?   生死两难?   事实上这都不如以表达李世民此时的心情。   他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说长孙顺德了,此时的长孙顺德就像一头巨大的肥猪,全军四万余步骑,除了麾下五千骑兵,还携带了李渊从长安城东拼西凑,弄来的三万色马匹战马,然而他们却陷入了郑军的全面包围之中。   在李世民如长孙顺德会师之后,原本消息不见的郑军,如同春日里的杂草,一夜之间从地底下钻出来。其实王世充的主力军队一直距离李世民不远,就在潭龙谷,当王世充发现李世民不上当的时候,王世充就更改了作战计划,改诱敌为困敌。   使用的方法非常简单,就是利用郑军人多兵多的优势,李世民所经之处的官道上,布置拒马、壕沟和陷井。   得知后方又出现了大量的郑军将士,程知节勃然大怒道:“活人还能叫尿憋死!”   于是,程知节拎着两个宽体大斧,率领麾下两千余名将士,朝着郑军的拒马发起了进攻。   刚刚抵近郑军拒马的一箭之地,郑军发射的羽箭如倾盆大雨般落下,箭镞撕裂血肉的闷响让人毛骨悚然,死亡如同风暴一般席卷整个队形。   在这种密集如雨的箭雨中,没有人能够幸免,在郑军将士反曲弓弓弦颤响中,程知节麾下的将士成排倒下。前排的将士还好些,有盾牌保护,后排的就惨了,他们只有用甲胄硬挨,虽然甲胄可以防箭,然而像郑军弓箭手这种远程吊射,箭矢像抛物线一样,在空中最高点,开始降落,箭矢借着地心吸力,越飞越快,首当其充的不是面部,就是脑袋,都是人体最薄弱的位置。   轻箭虽然无法贯穿铁甲,却很轻松的贯穿他们的脸和脖子,箭雨冲涮之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抬头望着天空中密集飞来的羽箭发呆,然后中箭倒下。   十轮箭雨过后,程知节扭头一看,他麾下两千余名将士,已经是尸横遍野,侥幸没有倒下的士兵惊恐的看着四周,看到的尽是成堆成堆的尸体和挣扎惨叫的伤员,程知节麾下几乎被射垮了!   然而,他们的噩梦还没有结束,郑军弓箭手是退下去了,但是战鼓却擂得震天动地,野兽般的嚎叫声响起,数以千计身披重甲郑军步兵眼带血光,举着戈矛朝他们冲了过来!倒在地上的伤兵成了第一批牺牲品。   程知节举着双手毫无畏惧的冲进郑军阵中,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狼多,仅仅几个照面,程知节就变成了血人。   “老程!”   秦琼的眼睛红了,他与程知节的关系莫逆,在郑军箭矢如雨的打击下,其他将领都丧失了勇气,可是秦琼却没有,哪怕是死,他也要跟他的兄弟在一起。   瓦岗一柱香,也不全然都是丧尽天良。   比如秦琼与程知节。   比如单雄信与徐世绩,还有罗士信,他们都有情有义的真汉子。”老程,撑住,俺老秦来也!“ 第二零一章 程知节血染风采   程知节高大的身躯已经摇摇欲坠,他的身体就像一个捅成筛子的水桶,到处漏水,不过,程知节不是水桶,他是人,他流出来的是鲜血。   秦琼急眼了,他非常清楚,在这种情况下,程知节坚持不了多久,光流血就会把他流死。秦琼手中的钢戟抡得呼呼风响,一连砍翻了三个试图攻击阻挡他的郑军步兵,劈开一条血路。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手持马槊的郑军将领挺起马槊朝着从程知节的侧后方刺去。马槊是世家子弟的配备,就像是后世的奔弛宝马,不是土豪也是暴发户。   程知节也不知道是反应迟钝了,还是没有看见,面对致命一击,居然不闪不避。   秦琼更急了,也顾不得三七十二一,手中的钢戟脱手而出。   这正是秦琼的拿手绝活撒手戟。钢戟脱手而出,后发先制,就在那名郑军将领手中的槊锋距离程知节的侧后肋部还有不足一尺距离时,秦琼的钢戟戟刃直接穿透头盔,贯入后脑,还没等跌倒在地,那员郑军将领就一命呜呼了。   手中失去钢戟,眼看众郑军将士一涌而来。秦琼不慌不忙,大吼道:“弓!”   一名亲兵赶紧将秦琼的五石张力的铁胎漆雕弓递到他的手里,秦琼双反身接过另一名亲兵扔过来的箭壶从中快速抽出五只羊头箭。羊头箭其实就三棱破甲锥,在秦琼五石强弓之下,就算是高锰钢打造的陌刀军将士挨上一箭,也要高唱凉凉。   一名郑军士兵欺到了秦琼身前,手中的长矛距离秦琼的身前不足三尺,然而就在这时,秦琼的羊头箭也脱弦而出,区区三尺距离,这名倒霉的郑军士兵,本想干掉秦琼这头没有牙齿的猛虎。只是非常可惜,秦琼的羊头箭从他的眼睛中穿入,从后脑贯出,当场要了他的命。   秦琼刚解决这个,一团刀光舒展如虹,迎面扫来,秦琼忙不迭的往后一仰身子,然而这柄横刀还是切切实实砍在头盔上,发出当一声大响,震向秦琼眼冒金星。好在头盔质量过硬,横刀没砍动,否则他的头盖骨都会被削飞一大块,死得惨不忍睹。   这一幕,落入回过神来的程知节眼中,程知节大声狂吼,手中的双柄宽体大斧全部脱手而出,两柄宽体大斧如同风车一般,在空中打着旋儿飞舞,然而这可不是风车,两柄宽体大斧就像收割机一样,在郑军将士阵中,掀起片片血花。   一名郑军士兵被大斧扫中身体,他的半边脑袋和半个肩膀被大斧扫掉,然而大斧的去势不减,以郑军将士阵中消耗着巨大的动能。   这个时候,秦琼也转危为安,这张五石强弓,一般两个人根本就拉不开的强弓,在秦琼手中,却轻易拉成满月状,箭若联珠,用的是最费力气也最伤害弓体的连珠箭,冲向他们或者冲向程知节的郑军将士无不应弦而倒。   论骑射秦琼或许比突厥神箭手稍弱,可是论起步射,秦琼还真没有遇到对手,就连张士贵也比秦琼弱得多。   秦琼远射,程知节负责近攻,两个人如同一个锋锐的铁箭头,朝向郑军军阵猛攻,势如破竹。   “挡我者死!”   “当!”   就在程知节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爬上嘴角,头盔又传来一声巨响,这一击够狠,像一记重拳打得他整个人都往后仰,金星银星千点万点的绽开,鼻孔流出血来,他吃力的举起手摸向头盔,摸到的是一截光滑的箭杆,异常的粗,显然是破甲重箭。   事实上,这一箭袭来,程知节早已看到了,只是他毕竟受伤太重,流血过多,反应慢了半拍,他来不及反应,这支破甲重箭射中了他的脑袋。   程知节眼前最后一丝光亮都被黑暗吞噬了,他身体一歪,从跌倒在地上,耳畔传来秦琼、惊骇欲绝的狂吼,像是打肺里挤出来的,暴烈之极,但在他听来简直就像是蚊子在叫最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黑暗寂静笼罩了整个战场   秦琼冲到程知节身前,发现不幸中的万幸是,这种粗大的狼牙重箭射中程知节的头盔上方,并没有射穿他的头盔,秦琼也顾不得其他,背起程知节,疯狂后退。   最后,秦琼亲卫拼死拼杀之下,秦琼将程知节给抢了回来,郑军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已经无力再战。唐军将士则已经胆寒,生怕遭到更惨重的伤亡,不敢再战。   大家都心有余悸,这一仗打得太惨烈了!程知节与秦琼麾下超过五千人马,结果在短短半个时辰的拼杀中,成功退回唐军阵中的不过八百余人,而且几乎人人带伤。   此役最终还是让王世充的郑军胜了,不过这场胜仗实在太惨了,唐军阵亡四千余人,郑军阵亡不下三千,伤者也数以千计,但是这样的胜利异常苦涩,可以断定,再打几次这样的胜仗,郑军拼不过唐军,唐军的地盘是他的五六倍,人口足足超过十倍有余,唐军就算再扔在洛阳十万人马,唐军扔得起,而他却真输不起。   王世充看着那一串串触目惊心的数字,越看手抖得越厉害。他一直极力避免的噩梦还是上演了,当初为了大败李密,他不得不咬着牙齿让自己的部曲与李密的瓦岗军死磕,最终依靠坚韧和毅力,拼赢了李密。   然而,唐军的血性和悍勇却不是瓦岗军可以相比的,唐军一旦发起疯来,还真是恐怖无比。而且这场仗,还有瓦岗旧将程知节与秦琼打的,如果当初他们跟着李密如此拼命,邙山之战,恐怕他都胜不了。   “混蛋!”王世充惊怒交迸,终于丧失了理智,将手中那张纸撕成碎片用力扔得远远的,发出一声嗥叫!   王世充摔倒令箭,发现案几上空空如也。就在这个时候,王段达将一个茶杯递到王世充手中。   “陛下,你摔这个!”   王世充哭笑不得的道:“也只有段卿可以把朕哄得破涕为笑。”   段达叹了口气道:“陛下,何不向窦建德请援?”   “窦建德那个老狐狸,猴精着呢,他现在肯定作壁上观,等着捡便宜。”王世充道:“他现在肯定不会来的,他来到虎牢关快半个月了,朕就不相信,凭他麾下十数万军马,就破不了虎牢关。”   就在这时,门外一名虎虎生风,大步流星走来的王世恽摘下头盔道:“陛下,李世民小儿退兵了,他们正在加固营垒,看样子不准备突围了。” 第二零二章 亡族灭种鸡犬不留   “醒了!他醒了!谢天谢地,他总算是醒过来了!”医官松了暗暗松了口气,程知节醒了,他的小命也保住了。   当程知节被秦琼背回来的时候,程知节身上的血都快流光了,也幸存身上的甲胄坚固,甲胄没有被穿透,程知节身上的伤大都是皮外伤,经过随军医官的紧急救治,总算把程知节的命给救了回来。   要知道剥掉程知节身上的甲胄,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足足有七十三道之多,寻常人受了如此严重的伤,早就撑不住了。而程知节仅仅躺了三天,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孤就说过,程将军乃孤王福将!”李世民大力的拍着侯君集的肩膀。   程知节睁开眼睛,看清了秦琼第一句话就直接道:“你的部队怎么样伤亡大不大?”   秦琼神色一黯:“伤亡惨重,有两千多人战死,尸体都没办法将他们抢回来。”   程知节打了个冷战,心里狂叫不妙:“那我我的部队呢?伤亡大不大?”   秦琼道:“你的亲卫阵亡,不算那些民夫、辅兵,仅战兵就有一千五百余人伤亡了。”   程知节的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几乎可以塞进一颗鹅蛋,他难以置信的道:“多多少?”   秦琼还没有敢直视程知节的眼睛,小声嘀咕道:“阵亡一千五百六十八人,退回大营的只剩不到五十人了!   李世民道:“程将军不用担心,部队没了,孤王再给你补充,马上补充”李世民转身身子,朝着长孙顺德说道:“长孙将军,将你的部队,调五千精锐给程将军,再调五千精锐给秦将军”   程知节傻眼了,他现在耳朵处于失聪状态,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惜手脚酸软无力,都说封建时代的军队伤亡十分之一就会崩溃,不过,凡是都有例外,就是说老虎麾下的绵羊,在老虎的刺激下,也会变成恶狼。   程知节瞪圆眼睛冲着天空咆哮“你们这帮混球,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生命吗?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命很贵的!老子跟你们说好了,要带你们去长安过好日子,咱们兄弟一起喝酒,一起去找长安娘们,你们倒好,打起仗来就不要命,是不是成心想弄得言而无信。”   这一仗大败,虽然没有让唐军将士伤筋动骨,可是大败的气氛弥漫着整个大营,李世民望着垂头丧气的众将领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王世充精锐尽出,妄想将我五万大军一口吞下,其攻势一定会极其猛烈。此战关乎五万大军的生死存亡,你们一定要严防死守,不得后退半步,否则休怪本王的宝剑,取你等人头!”   众将齐声说:“严防死守,一步不退!”   唐军将领这生死存亡面前,再一次爆发出了顽强的毅力,在众将领的指挥下,开始疯狂的打营垒,他们砍伐树木,将碗口粗的木桩,截成一丈两尺有余,然后埋入地里,形成一道道齐人高的木墙,以木桩为筋骨,在木墙两边堆上泥土,然后再夯实,一道道宽约四尺有余的土墙,围绕着唐军大营快速形成。   这种土墙每隔离五十步,就树起一座箭塔。这种箭楼类似于城墙上的敌楼,将弓弩兵布置在上面形成交叉箭雨,阻击敌人进攻。然后大量的拒马也开始树起在营外五十步的范围,拒马还之后有壕沟,壕沟之后开始布置大量的投石机。   王世充和王世恽、段达等来打量着唐军的大营,王世充感叹道:“这个李世民还是有点本事的,布下的大营常坚固,想要啃下来,真的得费一番周折。不过,摆出这么个乌龟阵来,他终归还是逃不脱挨打的命运!”   段达微微一笑道:“陛下,不必如此费事,我大郑的赫赫军威已经让唐军胆寒了,现在应该上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必能说动李世民领兵投降,避免这场血流成河的恶战!”   王世充虽然感觉李世民未必会投降,不过倒也得劝降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虽说成功的希望非常渺茫,但即便是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而万一成功了,可就赚大了。   王世充回头,望着身后的众将官道:“哪位爱卿愿前往唐营劝降?”   就在这时,王要汉出列道:“臣愿意为陛下效死!”   王要汉是王世充的汴州总管,在李世民洛阳之败的时候,与张公瑾、田瓒等集体反水,再归王世充。不过他无比悲剧,就在王要汉还没有逃回汴州的时候,窦建德的大军已经占领了汴州,无兵无将无地盘,王要汉就成了“三无”的光杆司令。   王世充也不待见他,现在他只好拼一把依仗着当初与李世民一面之缘,决定搏一番富贵,毕竟王要汉认为,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他就算劝降失败也没有什么损失。   王要汉整整衣寇,纵马驰出军阵,朝着唐军王营奔去,距离唐军大营外围拒马尚有一箭之地,他一边跑一边放声大叫:“我乃大郑使者王要汉,与唐帅李世民是故交,请李世民出来一叙!”   唐军那边没有动静。王要汉就大着胆子继续往前跑,声音越发的响亮了:“我乃大郑使者王要汉,与唐帅李世民是故交,请李世民出来一叙”   这次唐军大营有动静了,一名校尉一声令下,数十名弓箭手举弓齐射,那位立功心切的王要汉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射成了刺猬,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李世民也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告诉王世充,他的态度再明确不过了:你们放马过来就是了,我们等着,少拿这些走狗来恶心人!   看到那名倒霉的王要汉连人带马被射得体无完肤,郑军没什么反应,在他们看来,死了王要汉,跟死条狗差不多。   反常无常的王要汉,王世充从来没有把他当作人看。   王世充只留下冷冷的四个字:“收兵回营!”   从贺兰上积雪融化后,沿着小溪,流向山前冲积平原。从高上流下来的溪水,滋润着大地,牧草开始疯长,这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   然而若大的贺兰草原,此刻却没有多少牧人,也没有什么牛羊在这里放牧。近一两年,随着大唐的崛起,特别是陈应在灵州四败突厥之后,突厥稍大一点的部落都不愿意在这里生息。   不过,有人却是信这个邪。   偰xiè咄鹿部落本来是生活在漠北,主要活动在金山阿尔泰山周围。可是随着去年部落的青壮随着颉利可汗远征大唐河东,部落中的五六千青壮,尽数死在河东之地,偰咄鹿部控制的草场,就成了周围部落眼中的香饽饽。   原本偰咄鹿部拥有近万名青壮,是阿尔泰山附近较大的部落,占据着金山阿尔泰山脚下最肥美的草场,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人来抢。只不过随着去年河东之战失败,失去五六千青壮的偰咄鹿根本无力保护金山阿尔泰山牧场,在被周围部落五六次围殴,损失两千多青壮之后,偰咄鹿部不得不含恨离开金山牧场。   原来漠北的各种游牧民族不但多如牛毛,而且由于兼并,常常过个若干年就有部落灭绝,同时又常常会有新的部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这些新的部落有可能是一些旧部落通婚的产物,或者是一些大部落的分支,也有可能是马贼发展壮大行成的。   由于地方广袤,就是突厥也不可能认得所有小部族,他们事实上只认财物,交税和征调青壮打仗的时候,听从征调就成,其他都是简单而粗暴的放养状态。   华夏人遇到这种疯狂而惨无人道的兼并,还可以向朝廷寻求说法,讨还公道。在突厥人眼中,所谓的公道,就是谁的拳头大谁的刀剑锋利,谁就有道理。狼一样的生存法则。   一路迁徙,终于抵达贺兰山脚下。此时原来拥有过万青壮,五六万人的偰咄鹿部,此时只剩下不到三千人,其中青壮只有不到两千人,其他都是妇孺,老弱一个没有,这是突厥人自己的生存法则。   “物竟天择,强者为尊,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在遇到危险和困境的时候,老弱病残是第一批被抛弃的对象。   抵达贺兰山下的偰咄鹿部也已经达成共识,他们拥有三百多名貌美如花的美女,还有两千余青壮,上万匹战马,这是他们的底气和实力,无论谁,只要实力强,他们就称臣,绝对不愿意负隅顽抗。   就在偰咄鹿部在贺兰山下扎帐篷,放养他们所剩不多的牛羊和马匹的时候,一队莫约三四千人的骑兵,突然来到了贺兰山下。   看到贺兰山下突然出现一个不小的部落,为首的野利敏达既细封敏达微微有些惊讶,不过他只是微微惊讶而已。数十名骑兵押着几名雄汉的偰咄鹿部的牧人来到野利敏达面前。   这几名偰咄鹿部的牧人,赶紧翻身下马,跪在地上,用突厥语道:“小人不知贵人附离贵人驾到,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附离?”野利敏达闻言哈哈大笑,敢情这些人把自己当成突厥最精锐的附离军了。其实也不怪他们会认错,铁甲骏马强弓箭钢刀是附离军的特独表志,在突厥可不是所有的部落都可以养得起铁甲骑兵。   可是郁射设部却在郁孤尼的带领下,利用肮脏的奴隶贸易,不断抢劫其他部落,快速富裕了起来,郁孤尼麾下三万骑兵仅铁甲就有一万三千余副,这些铁甲即使放在突厥颉利可汗眼中,那也绝对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原本野利敏达曾蛊惑说郁孤尼对付李道贞,可是苦于这个计策想起来容易,实施起来困难,可是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部落突然出现在贺兰山下,原本半个月前巡视的时候,这个部落还没有出现,而现在,恐怕整个灵州附近听说过这个部落的人,还没有几个。   想到这里,他的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野利敏达望着眼前的几人,甚为傲慢的道:“你们是什么部落,有多少丁口?族长是谁,让他过来见我。”   一名年轻,看上去身高接近八尺三寸的高大汉子道:“我们是偰咄鹿部,我叫偰咄拔野,我是他们的族长,我们部落有五千余丁,有两千控弦之士可供附离贵人差遣!”   野利敏达冲身边的骑兵挥挥手,众骑兵四下散开,冲周围那些偰咄鹿部席卷而去,他不将这些边远部族放在心上,甚是傲慢地道:“你就是那什么偰咄鹿部的族长?怎么这么年轻。”   偰咄拔野道:“我是前任族长的儿子,我老头子死了,所以继了他的位置。”   很快哭喊声传来,偰咄拔野闻声微微色变。   野利敏达不慌不忙的道:“不用紧张,偰咄拔野你带你的部落里三百人去办一件事情,办成了,贺兰山下的牧场就是你们偰咄鹿部的,如果办不成哼哼,偰咄鹿部上下,鸡犬不留!”   偰咄拔野一脸苦笑,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自己现在一个拥有三千来人的部落,在突厥贵人眼中,说灭挥既灭,根本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他怯怯的问道:“贵人,这件事恐怕九死一生吧?”   “这是当然!”野利敏达笑道:“如果简单,轮得到你吗?放心吧,我们设汗说到做到,只要你们办成了这件事情,方圆三百里的草场,全是你们偰咄鹿部的。”   偰咄拔野求饶道:“这里是我们临时歇脚的地方。今天早上,刚刚去了西南面放羊,还没回来。贵人,我们不干这个差事,我们现在就走可以吗?”   “走?往哪里走?”野利敏达哈哈笑道:“有位贵人要抬举你们,特许你们从军征伐。若真是精悍子弟,少不了编你们入控弦兵营。那可真是你们的无上荣耀,别不识抬举!”   野利敏达他看指着一个副首领道:“你去召人。”又指着偰咄拔野道:“你留下!”   说着一个眼色,左右两个副领,便带领其余骑兵动身,要将偰咄拔野围住作人质。   偰咄拔野心中哀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除了配合听从命,他别无选择,否则就是亡族灭种,鸡犬不留。   很简短的时间内,偰咄拔野就做出了决断。他们人数虽然与野利敏达所部相差不多,然而实力相差实在悬殊,面对精铁铁甲的附离军,哪怕一个千人队就可以将他们全部歼灭,更何况现在这里至少有四个千人队。 第二零三章 太子就是比秦王强   长安皇宫甘露殿,身材早已发福的李渊坐在御座上,黑着一张脸。大唐君臣的神情都非常古怪,李世民又打败仗了。   对,是又打败仗了,不是打败仗了。   由于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作用,大唐秦王简直就是悲催到了姥姥家了。浅水塬之败,李世民让群臣失望了。洛阳之战,在如此大好的局势下,李世民居然可以阴沟里翻船。现在李渊为了成全李世民,不仅舍出一张老脸,向长安的各大世族门阀借马,扣扣索索将关中仅有的援军都派出去了。   结果倒好,长孙顺德刚刚出函谷关与李世民成功会师,结果又被困在新安与洛阳之间的磁涧,进不得退得。   “又打败仗了”和“打败仗了”的差别在于,前者大家完全习惯了,完全在意料之中,而后者,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惊讶,一点点的出人意料。大多数人都希望李世民能让大家意外一把,惊艳一把,但是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   李世民的表现非常稳定,一直在打败仗,极少有起伏的都说一个英明的统帅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发挥稳定,不会突然大失水准,但是,有哪一个统帅可以像李世民那么稳定,几年来一直打败仗,没有任何起伏的?   洛阳之战,在房玄龄这个大咖的亲自操笔之下,妙笔生花,将奏折写得团花锦簇,在捷报里,李世民、陈应所率领的陕东道兵马右都统军将士个个以一当十,悍不畏死,任王世充铁骑如何冲击,阵列岿然不动;侯集君也是知耻而后勇,指挥兵马与王世充大军反复冲杀,负创数十处犹自大呼酣战,段志玄更是神勇,在千军万马中杀了个七进七出,还与秦琼、程知节联手,大败朱粲。   至于陈应麾下的罗士信、张士贵全都成了酱油,能找到他们的名字就算房玄龄有良心了。对于洛阳之役惨败,李世民虽然没有在捷报里作正式的辩解,但是字里行间的意思非常明确:是屈突通想抢头功,撇开李世民和陈应的陕东道右统军,轻敌冒进,最终中了王世恽的圈套,几乎全军覆没的,这不能怪他们!要不是陈应和李世民及时杀到,突屈通就要做了王世充的俘虏。   就连陈应也不知道李世民与屈突通怎么谈的,反正屈突通顶了这个黑锅,在春秋笔法之下,李世民无但无过,反而有力挽狂澜之功。当初李世民找到陈应的时候,陈应还真没有与世民计较,他是马上就要做驸马的人了,怎么好意思跟小舅子争功?   这一次战败,这一次败得虽然不算太惨,可是五万大军被包围的那里,该怎么办?一支处在野外苦守的大军,没有险要的地形可以依托,没有充沛的粮草可以消耗,又能坚持到几时?   不过,这一次依旧是报捷。在捷报中,李世民得知长孙顺德被围,函谷关被攻破,不惜冒着矢雨,一路破阵杀将,终于杀到磁涧与长孙顺德会师,可是众人都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猫腻,这两封捷报都是用来糊弄天下人的。   天下臣民,列为臣工是可以糊弄的,可是自己却不能糊弄自己。李渊强打着精神望着群臣道:“诸位,因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   说到这里李渊不禁老脸一红,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道:“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如今在在磁涧惨败,丧师近万,而秦王殿下,也给予王世充重创,歼敌九千余,敌我双方都损失不轻,而前线秦王则则认为王世充兵锋已钝,人困马乏,已难以为继,请调剑门蜀军,与泾州军、庆州军合兵一处,乘势进攻,必有捷报传来,众爱卿对此有何见解?”   就在这时,陈叔达沉声道:“陛下,不能再打了!”   李渊脸色一沉问道:“为何?”   陈叔达硬着头皮解释道:“陛下,洛阳之战已经打了三个多月,左右武卫、左右武侯卫,左右骁卫、东宫左右卫率、东宫左右司御率、诸卫率的兵力已经被抽调一空,京师空虚到了极点,如果再抽调剑门蜀军,京师就再无能战之兵了!倘若泾州军、庆州军与蜀军再重蹈军复辙,后果不堪设想!”   剑门蜀军主要防备的方向是来自巴蜀方向,也是关中的西南门户,而泾州、庆州军则是防备长安西和北方的敌人。   陈叔达接着道:“眼下我军连战连败,损失不计其数,关中已经空虚,如果再抽走剑门蜀军,别说王世充再次入寇,就连流寇,也无法应付了!”   李渊脸上掠过一丝怒气,厉声喝道:“难道就这样认输了不成?打了三个多月,损兵折将近十万,好不容易熬到王世充兵锋已钝,战机来临,如果就这样认输,那此前的仗不是白打了!”   天子一怒,非同小可,群臣尽皆股栗。但陈叔达却不打算作任何让步,昂然与李渊对视,说:“陛下,正因为我军折损严重,才不能再调派剑门川军和泾州军、庆州军,万一这场小胜只是王世充的苦肉计,目的是引出我军最后一支精兵,那大唐就将凶多吉少!”   李渊将目光望向裴寂,然而出乎李渊的意料,就连裴寂这个好基友也不支持他了,裴寂道:“陛下,洛阳之战,我们大唐先后投降二十万兵力,如果兵马折损,士气低落,还需要多少兵力才能填满洛阳那个无底洞?是可以调泾州军六千四百人马,庆州军五千三百余人马,合剑门蜀军九千,不过两万人马,就算月余之内可以抵达洛阳,这两万人马,又有何用?”   李建成如同泥塑的雕像,端坐在大殿中,一言不发。   李建成通过陈应的劝解,已经想通了李渊扶持李世民,故意挑起兄弟之争,说穿了就是因为李渊不想放权给他这个太子。李渊作为皇帝,玩政治的人,五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壮的年轻,太过年轻,阅历和见识不够,太老又会失去进取之心。李建成虽然三十余岁,不过他还等得起,所以他就能不发言就不发言,宁愿失去存在感,也不想争。   作为太子,多做多错,不做就不错。   看着裴寂也这个态度,李渊心中一阵暗急。不过他心中又暗暗恨上了李世民,你说你小二郎,已经贵为秦王了,还给其他将领争个什么劲?无论谁打洛阳之战,你都是跑不了的头功,放手给陈应,又能如何   过不了几个月,陈应娶了李秀宁,大家都是一家人。他这个驸马,还能抢了你的风头不成?二十万大军打成这个烂仗,李渊想到这里,他心里腾起一团怒火,这个二郎,也太不像话了,朕这么信任你,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满心希望你能打个胜仗给朕出一口恶气,你倒好,胜仗没有,败仗倒一个接着一个,而打了败仗又拿不出任何主意,只会一个劲的向朕要兵,朕要你有什么用!   然而就在这时,中常侍陈齐拿着一封急报,迈着小碎步跑到李渊面前,将密报递到李渊手中,李渊接过密报,脸色不由得大变。   李建成在这个时候,突然起身,朝着众臣微微拱手道:“诸位爱卿,陛下乏了,诸位先回去吧!”   众臣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山乎:“臣等告退!”   众臣纷纷离开,李渊失神落魄的跌坐在御座上。   李建成从李渊手中拿过来密报,刚刚展开,一脸抑郁的神色浮现在脸上。   “窦建德进攻河东!”李建成苦笑道:“窦建德什么时候学得如此聪明了?   李渊道:“窦建德这个老匹夫,真会挑时候。”   “阿爹!”   李建成郑重的望着李渊道:“咱们父子或许有些误会,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儿臣还是去河东吧!”   “可眼下,关中已经调不出兵马了!”李渊也知道如何让窦建德控制了河东,他把河东与河北联成一片,那么窦建德将会形成北齐与北周割据的局面,无论是他想要东攻幽州罗艺,还是西进西河,将会是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李渊喃喃的道:“关中没兵了,你一个人去河东有什么用!”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阿爹把鱼符给我,我调泾州军和庆州军去河东。”   庆州和泾州都是当初李建成布下来的棋子,庆州总管杨干和泾州总管薛万彻都东宫门下,他们二人即使调给李世民,李世民也指挥不动,他们两个不像陈应,陈应因为李秀宁的关系,他还会卖给李世民面子,可是薛万彻与杨干,就算有李渊的圣旨,他们也会扣字眼,处处暗中抵制。   李渊苦笑道:“大郎,窦建德进攻河东的兵马不下二十万人,他还可以源源不断地从河北调兵,庆州军加上泾州军,不过一万余人”   李建成道:“无妨,陈应去岁还在朔州留有一支兵马,虽然朔州军已经遣散,现在朔州春耕已经结束,可以将他们再召集起来,稍加训练,就是一支强军,而且灵州灵武军郁孤尼部还可以调数千骑兵,想来守住河东,应该够了!”   李建成表面古波不惊,心中却非常欣慰。   一手好棋,被李世民打成屁胡。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可以带着东宫八将,收拾这个烂摊子,他可以用事实证明,向天下人证明,他东宫太子李建成就是比秦王李世民强。   然而就当李渊将鱼符取出来,还未及交到李建成手上的时候,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却走了进来,恭敬的行礼,说:“启禀陛下,山东出大事了!”   李渊的眼皮一阵猛跳:“又出什么事了?”   鱼彦章道:“齐州总管王薄,宣布易帜,投靠窦建德。”   李渊一脸老脸憋得通红,从牙缝里憋出四个字:“卑鄙无耻!”   事实上李神通能在相州败得如此之快,其实跟王薄有很大的关系,就在窦建德意图调集兵马西进的时候,李神通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当然,十数万兵马调动这样重大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天下人,别说细作了,就是老百姓就可以把这个消息带到四面八方。   李神通以河北行台尚书左仆射,山东安抚使的身份召齐州总管王薄麾下三万人马西进相州,助守相州。可是王薄根本就没有听从李神通的命令,直到相州失陷,李神通被俘虏,李神通也没有看到一名齐州军卒。   李建成道:“阿爹,我连夜就去河东!”   “不等泾州军和庆州军了?”李渊诧异,虽然泾州距离长安不过百里之地,然而军队调动,最快也要两天之后才能抵达长安。   李建成道:“儿臣先走,让薛万彻和杨干随后赶上来!”   不得不说,李建成始终欠缺一丝运气,他治国或打仗真的不比李世民弱,否则也不可能压得李世民自己给自己下毒的方式自保,然而偏偏李世民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要知道,李世民吹得天花乱坠的洛阳和虎牢关之战,只要翻翻史书就会发现,里面漏洞太多,根本不足以让人信服。   然而,历史就是一个婊子,任由胜利者书写。   灵州薄骨律城,也就是灵州灵武十八堡之一的第一堡,此时位于原薄骨律军镇节堂,已经被修缮一新,特别上面的匾额,上书裴矩书写的隶书“大唐通利钱庄灵州分部”十个大字。   随着一阵爆竹声响起,这个时候的爆竹,并不是后世的爆竹,事实上只是一节节竹子,时里面塞入硝石,在燃烧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当然这个响起可以理解为放屁般大小的动静。随着硝烟散尽。一身吉服的马周,向众人躬身作揖道:“各位乡亲父老,多谢大家前来捧场,今天我通利钱庄灵州分部开业了,在这里先感谢各位父老,各位乡绅,多余的话晚辈就不想多说了,利民钱庄,顾名思义,就是让利于民,本钱庄一定会坚持这一宗旨,各位不管是到这里来存钱还是贷款,都尽量让大家从中获利”   马周说得声情并茂,流利之极,还通俗易懂,至少通过他的讲话,大家明白了,在这里存钱的利率是三厘,在这里贷款的利息则是两分,存款贷款都有时间限制,时间越长,利息或者利率就越多。   简单点说就是如果他们在这里存了一百贯钱,每个月可以拿到三百,一年下来,也差不多有将近四贯钱的样子,如果存上三年,就能拿到十二贯的利息。如果他们在这里贷了一百贯,每个月的利息是两贯,一年下来就达到了二十四贯,三年就是七十二贯,也就是说三年之后他们要还给钱庄一百七十二贯。   弄懂了这笔账,大家都惊叹:“太厚道了!”不信?不信你去借地主家或者钱庄十贯钱然后三年之后再还看看?把你骨头都拆去卖了也还不起。”   最重要的是钱庄不会采取任何暴力手段逼债,如果到期还不起,他们就收走等值的不动产,绝不会拿那个倒霉鬼的老婆女儿去抵债。弄清楚了这一点,大家都兴奋的商量着,认为存点钱进去还是挺划算的,虽然利息不多,但好歹也是一笔额外收入嘛,如果能一次性存进上千贯银子,每个月的利息就相当于一个富农一年的收入了,上哪找这样的好事啊。   李道贞站在人群中,也是万众瞩目的存在。此时李道贞的肚子越来越大,然而她的脸却越来越瘦,瘦得让人心疼。   马周朝着李道贞拱拱手道:“夫人,看你脸色不对,您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李道贞微微一笑道:“还不是帐目太多,熬夜熬的,你要是送来我三十个账房,我就省事多了!”   马周道:“夫人所求,但无不允!”   李道贞摆摆手道:“就等你这句话了!”   说完,她款款朝着她的那辆四轮马车走去,李道贞登上马车,将自己的身体缩在马车里的软榻上,她轻轻拍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起来:“又在调皮,这么急就想出来了?”   偰咄拔野在人群中望着李道贞的马车,难以置信的道:“这就是白城公主?”   突厥人没有县主这个词,他们都把阿史那姓氏的女子叫做公主,李道贞这个县主,在他们眼中,就是大唐的公主。   那名充当眼线的人轻轻道:“不错,就是她!”   “她的马车怎么只有不到一百骑护卫?”偰咄拔野虽然没有见过突厥公主,却也知道突厥公主出行,少则上千附离军,多则数千上万人马,前扑后拥。对于李道贞这个公主的排场,实在太过让人费解。   “不知道。不过这样正好,省你们的事了!”   人越聚越多,偰咄拔野牵着马挤不过去。   望着马车的方向,看样子似乎要出城。偰咄拔野心中大喜,我们在城中弓箭都被摘了弦,出了城更方便动手。   偰咄拔野向属下人下达了命令,偰咄鹿部三百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城外走去。   然而就在李道贞的马车快要通过城门的时候,忽然人群之中冲出一人,手中寒光闪闪!   市集中不知多少人同时高叫:“县主小心!”   偰咄拔野也在暗暗奇怪,自己没有下令动手啊,难道说那个贵人还派了其他动手?想想确实是有这种可能,毕竟他与那名突厥贵人不熟,劫持大唐公主这样的大案,有且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再想动手就迟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到这里,偰咄拔野拨出残月弯刀,跨上战马,朝着李道贞的马车冲去,一边冲一边大喊:“偰咄鹿勇士们,进攻!” 第二零四章 成为秦王府座上宾   “有刺客,保护县主!”城门口大乱,百姓胡乱奔跑着,哭喊着。李道贞眼皮刚刚闭上,赶紧睁开眼睛。她的目光一凝,伸手摸向马车里的陌刀。   然而,让李道贞熟悉得像吃饭拿筷子一样轻车熟路的陌刀,陡然间却摸了一个空。小桃膛目结舌望着李道贞的身后。   李道贞慢慢回头,发现一名陌生的男子,脸上佩戴了一猛虎面目,只露出两只眼睛。虎王面具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单雄信。   陈应得知郁孤尼有可能对李道贞不利,他赶紧将单雄信派出到了灵州。单雄信也不敢怠慢,轻骑简从,利用了七天时间赶到了灵州。单雄信实在太累了,偷潜入李道贞的马车,躲了起来。   李道贞也是太疲惫了,根本就没有想到她的马车上已经多了一个陌生人。   副手待毙,这可不是李道贞的性格。她一边朝着后面撤退,一边伸手抚摸着小桃子的脑袋,不知不觉,将小桃头上佩戴的玉质的发簪子扣在手中。   这一幕落入单雄信的眼中,单雄信自然不担心李道贞用那枚玉簪伤到自己,但是他却担心李道贞用会那支玉簪伤到自己。他朝李道贞打着一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县主,我是陈大将军门下,陈通!”   李道贞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单雄信来的时候也问过陈应,可是陈应与李道贞本身就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他们之间没有信物。单雄信却淡淡的道:“极乐”   李道贞的脸瞬间羞红道:“别说了,我相信你!”   “极乐合欢散”这是李道贞与陈应之间共同的秘密,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然而单雄信却可以一语道破,显然这是陈应派人的人。   就在这时,马车之外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了。原本那些并不属于偰咄拔野手下的刺客,与众护卫斗在一起,偰咄拔野的手下根本就插不上手。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三百余名偰咄鹿部勇士纷纷迫不急待的出手。   一百余名护卫渐渐寡不敌众,就在偰咄拔野策马冲向李道贞的马车时三十步时,打斗的双方突然变化。原本与李道贞护卫斗在一起的刺客,突然分散开来,纷纷挥刀向身边的偰咄鹿部勇士砍去。偰咄鹿部勇士措不及防,瞬间被砍翻数十人。   偰咄拔野就算不用脑袋想,就算是膝盖想,也知道此时他已经中计了。   陈劲勇利用猛虎义从安插在郁孤尼身边的细作兰乌吉力,得知了野利敏达有这次劫持计划,不过他们有多少人,什么时候动手,采取什么方法动手,兰乌吉力因为级别太低,还不能知道这个机密。   为此,李道贞与陈劲勇商量一下后,决定采取引蛇出头,派出假装刺客,刺杀自己,引出真正的刺客。   偰咄拔野此时也没有办法回头,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一旦他失败了,野利敏达肯定不会放过他的部众,两千七百余人,恐怕一个也活不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体态丰盈的徐老半娘挡在偰咄拔野面前,这名妇人不是别人,正是灵武十八镇唯一的女镇将宋五嫂。偰咄拔野扬起刀子冲宋五嫂吼道:“滚开!”   宋五嫂却道:“良家子趴下,敢妄动者便是刺客!”   就在这时,城门楼上,街道两边的房屋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弓箭手,要说也有一千多人。   “放箭。”   让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呼啸声席卷战场,一千多张强弓同时张开,锋锐无比的利箭暴射而出,划过一道斜斜的弧线,直扑马车周围的刺客,密如斜雨!这三百余名刺客没有弓箭,因为薄骨律城不禁兵器,却禁弓弩,但凡进城的商旅,弓箭一律摘下弓弦,如果发现在城中私自装上弓弦,立即抓捕到工矿里从事五年劳役,就算不死也脱层皮。   这些偰咄拔野的属下们连盾牌都没有,毫无遮挡,利箭倾泄而下,射在他们的脸部、胸口、脖子,箭镞撕裂血肉的闷响响成一片,原本二百多人瞬间就倒下一片,中箭倒地的青壮捂着伤口,身体痉挛着,痛苦不堪。   宋五嫂持续大喝大喝道:“放箭,放箭!”   又是一阵箭雨倾泄过去,如同狂风般扫过,三百余名刺客成丛成丛倒下。他们的身上的披着的皮甲质量不错,在这个距离完全可以承受住轻箭的直接命中,但是强弓硬弩,他们就没有任何防护力了,头、四肢、脸部和脖子却得不到什么保护,更何况,倒下的士兵绝大多都不是中一箭,而是中数箭,有的甚至被射成了刺猬。在第三轮箭雨袭来的时候,偰咄拔野麾下只有不到三十人了,可是,偰咄拔野仍旧没有放弃自己的任务,他死了,他的部落也会人死族灭。   绕过宋五嫂,偰咄拔野的身子如同大鸟一样,飞离马鞍,手中的残月弯刀向李道贞的四轮马车刺去。   宋五嫂根本就没有紧张,也没有阻拦,因为她知道李道贞的这个四轮马车,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不过李道贞的马车里有护甲挡板,平时不用,只需要轻轻扣动机括,里面的护甲挡板就会升起,除非用火烧或床子弩射,否则在马车是最安全的存在。   然而就当偰咄拔野距离马车不过三四步的时侯,马车的车厢门突然推开了,一只大脚从马车里踹出来。   偰咄拔野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头愤怒的犀牛撞中了一根,五脏六腑,全部火辣辣疼痛。   “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太过大意了!”偰咄拔野对自己的身手非常有自信,即使偰咄鹿部最强盛的时候,有一万多名青壮,可是这一万多名青壮里根本就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是名副其实的万中无一的高手。   偰咄拔野艰难地爬起来,他瞳孔收缩一下,一柄短刃就从他的肋下彼自下向上,直奔单雄信的咽喉。   单雄信的头稍微一偏,短刀就射空了,他的身体也动了起来,大脚再起踢出,直奔偰咄拔野的脸,偰咄拔野被单雄主一脚踹得倒飞三丈多远,他的嘴刚刚一张开,一大股血沫子就喷了出来,血沫子中间隐隐约约还有三颗牙齿   单雄信一边走向偰咄拔野,一边满脸不屑的道:“是谁让你来的?”   偰咄拔野听不懂唐言,不过看着单雄信的神色,赶紧摇摇头,用突厥语道:“打死我,我也不说!”   陈劲勇向单雄主解释道:“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单雄信冷冷一笑:“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吗?”   偰咄拔野微微一愣,放眼四望,四周他的部落三百余名勇士,在这个时刻,全部惨死在地上,即使没死的,也都被射成了刺猬,出气多入气少,眼看就活不成了。   单雄主也不管偰咄拔野能不能听懂,就自顾说道:“我不法官!”   偰咄拔野道:“所以呢!”   “我们根本就不需要证据,有一个怀疑的对象,那就足够了!”单雄信一边挥舞着拳头狠揍偰咄拔野,一边吼道:“叫你娘的刺杀白城县主,叫你他娘的没事找事,叫你他娘的吃饱了撑的”   单雄信打人非常有分寸,偰咄拔野虽然被打得满身血污,却伤而不死。   马周来到灵州这个穷乡僻壤开设钱庄,本来还不情愿,在他们眼中要开钱庄,应该挑长安、洛阳、成都这样人口数以十万计的大城,可是没有想到,一个区区人口刚刚过万的镇子,居然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吸纳资金两万余贯。就连马周也被吓了一跳,等消息传开,或者通利钱庄的口碑建立起来,灵州通利钱庄分部,估计可以有十万贯的周围资金。   翻看着账薄,马周心中慢慢平静了下来,能打开一个口子,快速发展壮大,才是正经。在陈应的计划中,通利钱庄将分为总部、分部和分理处三个级别。灵武周围将分别开设十八分理处,遍布灵武十八镇。   如何构建分理处的店面,如何打理人手,最关键的是,在这个时代没有电脑,一切计算都是依靠人力,不仅慢,而且容易出错。   在马周对面,坐着三十余名算师,正在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一阵脚步声传来,马周头也不抬的冲来人道:“人抓住了?”   “三百零七人,一个也没有跑掉!”单雄信拿起一条毛巾,一边擦着手上的血,一边若无其事的道:“人已经送到陈劲勇那里去了。”   马周放下笔,抬起头道:“能确定是郁孤尼动的手吗?”   “这个很重要吗?”单雄信道:“主上不是说,要把威胁消灭在萌芽之内!”   马周道:“不行,郁孤尼麾下有三万余控弦之士,咱们的人手太少,一旦让他们逃往漠北,又会是一个大麻烦,无罪而诛,他们不会服的,要让他们这些人老实,必须让他们心服口服。”   单雄信笑道:“主上的意思,在灵州以你为尊,动脑子的事情不用找我,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就可以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马周点点头道:“看来,主上将突厥人单独编练成一军是错误的,要迅速改正,突厥人不足以担任首领,以后要以此为戒。”   单雄信道:“这是您的职权,我不宜多说,再说,您问计于我,不亚于问道于盲。”   马周哈哈一笑道:“既然凶徒已经擒获,马周也该看看白城县主,毕竟她也受到了惊吓”   “你太小看白城县主了,主上的女人,岂会有简单的角色?”单雄信摇摇头道:“就算我不出面,白城县主也有办法将凶徒全部擒获!”接着,单雄信将白城故意派人假装刺客,引诱真正的刺客提前动手,然后又派出弓弩手伏击刺客的事情说了一遍。   马周听了这话之后,连连摇摇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恐怕将来主上后院不宁!”   磁涧西北的一处不知名的小山谷里,侯莫陈旭早早了吃了晚饭,其实就在陈应拒绝侯莫陈旭借陈应的说装备在岭南自立之后,侯莫陈旭事实上却没有走,他返回与侯莫陈虔会在府中秘密商议。   侯莫陈虔会认为东宫李建成阵营,有一个陈应已经足够了,侯莫陈府不需要在李建成身上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反而李世民身上,可以加把注,万一李世民要是在这场夺嫡中胜出了呢?   其实两头下注是这个时候世族门阀的基本做法,比如郑氏,不仅将郑观音嫁于李建成为太子妃,而且郑仁愿也在李建成麾下当东宫门下从事,东宫内史侍制,虽然这仅仅是从七品的小官,然而掌起草诏令、侍从、宣旨、劳问,算是典型的位卑权重,非心腹不得担任。不过,郑氏也在李世民阵营下注,右武卫大将军郑仁泰,不仅是李世民秦王府干将,更是玄武门急先锋大将之一。   不仅仅是郑氏,就连段偃师两个儿子段志感与段志玄,同样分别效忠李建成与李世民,至于侯莫陈虔会让侯陈旭加入秦王府阵营,也无可厚非了。   虞庆望着侯莫陈旭笑道:“如今李世民被困磁涧,正是效忠他的好时候”   不等虞庆说完,侯莫陈旭却摇摇头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现在李世民只是小挫,谈不上进退失据,生死两难,现在还不是时候。”   虞庆笑道:“以七郎之见,那什么时候才是好时候!”   “再等等,等到李世民绝望,士气溃散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只需要求李世民脱离苦海,我就是他的坐上宾!”侯莫陈旭叹了口气道:“我们侯莫陈氏实力大不如从前,部曲损失太厉害了,在长安我能调动的人手,只不过千人,这点力量要想救李世民出来,必须一击既中,机会只有一次,千万不能错失了。” 第二零五章 一刀在手天下我有   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这个道理,此时的刘锦堂是深有体会。原本他还期望着可以在这些西征之战中,一战成名。然而在跑马岭,却被陈应按在地上一阵摩擦。   也不知道是谁向窦建德进谏谗言,居然留自己这不足两万人马佯攻跑马岭。得知这个消息,刘锦堂感觉如同跌落冰窖,这就是好比耗子给猫当三陪。窦建德十数万大军,都啃不动跑马岭,让自己区区不足两万兵马给陈应制造绝对压力,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窦建德前脚刚刚走,刘锦堂就把部队后脚带回荥阳城,他的目的非常简单,打不起惹不起,咱总能躲得起。   缩回荥阳城,刘锦堂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本来城内已经被虐了一番的荥阳百姓们,这下更加遭殃了。上次,是荥阳郑氏扫了窦建德的面子,窦建德默许夏军将士抢劫荥阳郑氏的财物,目标非常有针对性,只针对荥阳郑氏,其他各大世族或豪强,却秋毫无犯。   现在,破罐子破摔的刘锦堂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要陈应大军来攻,他根本抵抗不了几天,所以过一天算是一天。   天刚刚擦黑,刘锦堂的亲兵就开始张罗饭菜,亲兵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死羊,先剥皮然后刨腹,去掉内脏,将羊肉切成大块扔进锅里煮,萝卜削掉皮,切成块,等羊肉煮得肉汤翻滚了,成桶的倒进去。大家可一点也不担心浪费。   这边刘锦堂刚刚端上饭碗,酒刚刚倒满,就看见亲兵满头大汗的跑进节堂:“大将军,不好了”   刘锦堂连动一下的心思都没有,淡淡的道:“陈应大军打来了吗?”   新兵摇摇头。   刘锦堂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继续吃饭,来喝酒!”   亲兵长长叹了口气,将最后的话咽进肚子。   原本如果刘锦堂如果像曹湛把部队压在跑马岭之下,郑简根本就没有办法把物资和人员送到跑马岭,可是刘锦堂被陈应的陌刀军打怕了,生怕陈应逮着他一阵狠揍,将他全歼。   在这年头,有兵有将就是草头王,兵将就是刘锦堂的生身立命之本,一旦失去麾下近两万人马,刘锦堂在夏国也没有什么地位了,了不起看在刘黑闼的面子上,给他一个小官做。   可是,刘锦堂害怕,把部队撤回荥阳城,跑马岭一下子就畅通无阻了。   郑氏的青壮赶着大车,大车上拉着粮食、钱财或是物资,车辆浩浩荡荡朝着跑马岭前进。   郭洛望着一眼望不见头的车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跑马岭中军在帐。此时的跑马岭大营中,陈应非常悠闲,他在帐外空地上,挖了一个土坑充当灶台,摆上几块石头,用小木棍插着几条鲤鱼,正在烧烤。   也不知道是什么谣言,陈应依稀记得后世在说唐朝因为李与鲤同音,禁止百姓和士绅吃鲤鱼,这纯属扯蛋。要按这个说法,周天子岂不是要禁止百姓喝粥?老朱同志禁止百姓吃猪肉?杨坚是不是要也禁百姓吃羊肉?   陈应特意询问了一下李秀宁,可是李秀宁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   陈应就带着李秀宁拿着一根长矛前往山下的小溪中逮鱼,不过陈应的技术很渣,弄了半天没有插到一条鱼,而张士贵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咻咻咻十箭射下去,射中七条鱼。   陈应带着射中的鲤鱼,返回大营里与李秀宁烧鱼。   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辣椒粉和孜然,味道差强人意,不过李秀宁却吃得非常开心。   陈应望着烤鱼喃喃的道:“辣椒啊,什么时侯才吃到辣椒!”   李秀宁好奇的问道:“什么辣椒?”   陈应道:“辣椒啊是一种调味品”   美洲,陈应想到这里大脑瞬间活络开来。在后世有一次看探索发现陈应记得太平洋有一股洋流,可以顺着洋流一个月时间从太平洋漂到美洲,当初殷商遗民就是利用这条洋流漂到美洲去的。   美洲有太多陈应梦寐以求的东西,辣椒、红薯,花生,番茄,马铃薯,当然还有美味可口的小龙虾   然而好梦由来深不知,就在陈应陷入自己美好的幻想中的时候,郭洛正在用力的摇晃着陈应:“大将军,大将军,快醒醒”   “别晃了,老子快被你晃散架了!”陈应没好气的道:“出了什么事?”   “钱、粮食,还有好多兵!”   陈应接到了第一笔来自郑氏的物资,两万余斤百炼钢和大约五百余副精钢铁甲,还有一万余名青壮,虽然这些郑氏打着“佃户”旗号的青壮,事实上,陈应一眼就发现这些青壮都是训练有素的军士,披上战甲,这都可以拉出来上战场的,他们这些人身上多少都有些杀气。   “陈大将军这些青壮怎么样?”郑简非常自豪的向陈应介绍道。   陈应点点头道:“不错,非常不错!”   这些青壮的身体素质相当不错,年龄都在十八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极个别的年轻在四十岁左右,大部分的身体素质甚至比左右卫率和左右司御率的府兵身体素质还要好,事实上荥阳郑氏虽然以诗书传家,可是他们有钱有人也有粮,早在李渊起兵之初,他们也开始建立自己的私兵,这些私兵的成份非常复杂,既有杨玄感之乱时逃亡的叛军将士,也有杨广东征高句丽时的隋朝逃卒,也有瓦岗李密战败时,郑氏收留的瓦岗军。   郑简洋洋得意的道:“我们郑氏厚待佃户,虽然近年来天灾人祸不断,粮食欠收,可是我们郑氏从来克扣佃户们粮食,从小就开始苦练刀弓,一个个体格健壮,性情剽悍,是难得的精近来匪祸严重,他们拿着刀子跟土匪和流寇经常干仗,不仅雄壮,而且彪悍。”   当然,郑简有一点没有说,只要是身体弱一点的都被乱兵杀光了!   郑简继续显摆道:“最难得的是,他们非常有个性,命令他们前进,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他们也会往前冲;让他们断后,即便打到最后一个人也不会投降!”   陈应听到这里,脸上都出了不自然的神色。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什么战到最后一个人也会往前冲,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佃户,也不是普通的私兵,而是真正的死士。陈应感觉侯莫陈氏暗中养着三千猛虎义从已经非常夸张了,可是跟荥阳郑氏比起来,以军勋武功起家的侯莫陈氏简直就是小儿科。   上万名死士,这是什么概念?养活普通一兵卒,一年差不多要花十贯左右,甚至至少是普通士兵的十倍有余。毕竟死士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要想让死士卖命,就必然给他们足够的安家费,让这些死士的妻儿老小不愁吃不愁穿,也就是说这一万名死士,每年耗费的钱粮将多达百万。   事实上,陈应这么算是错误的,郑氏的这些死士其实大部分都是收养的孤儿或者是郑氏荫户的家生子,不仅对郑氏忠诚度非常高,而且代价更低。他们都几乎是一次性买断,而且花费的钱也不多,这上万名死士,郑氏一年的开支也不达二三十万贯左右。   其实,荥阳郑氏的算盘比谁都打得精明。陈应是天下有名的名将,以悍勇和练兵称著,只要是陈应带过的兵,一战不死,个顶个的都是精锐。所以郑氏明明已经知道了窦建德的大军居然全部撤退了,只留下刘锦堂一部不足过两万人马在荥阳防守。   要送给陈应的物资和财富可不是仨瓜俩枣,这可是不下三十万贯的物资,还有两万青壮。想想郑氏都感觉肉疼。可是郑氏还是咬牙履行合约,当然不是害怕陈应报复,而是想利用陈应的手,给陈应训练一支精兵。只有以一挡十的精兵在手,窦建德大军洗劫郑氏的悲剧才能不会重演。   得到这笔物资和人手,陈应也没有客气,虽然明明知道郑氏有利用陈应的成分,但是陈应却毫不在意,死士,死士算个毛。在陈应思想教育和精神轰炸之下,他们对郑氏还能保留多少忠诚,只有天知道了。   当然这些青壮最让陈应意外的是,居然可以从中挑出一千三百余名身高八尺孔武有力的大汉,虽然手头上暂时没有铠甲和陌刀,备用陌刀和明光铠甲,只有非常少的一部分,根本不足以满足陈应的需要求,陈应也毫不客气,大手一挥将这一千三百余名身高八尺的巨汉抽调出来,组建陌刀军四个后备军团。   中原会骑马的人不少,特别是在隋朝的时候,百姓家中都非常阔绰,几乎和后世差不多,只要一般家境,家家户户都有马,所以会骑马的人也非常多。这些人都是宝贝,陈应也毫不客气将两千四百余人充当骑兵预备军。   其他的死士全部充当跳荡兵和射生军,这样以来,短短时间内,陈应麾下的部曲又扩充了一万余人。   随着后续八千匹战马和驽马到位,陈应的钩镰枪骑兵又长上了腿。   正所谓一刀在手,天下我有。   陈应有了郑氏支持的物资和人手,立即展开备战,准备收复荥阳,顺便结束这个乱世。只要窦建德与王世充被消灭,天下太平,陈应就可以过他想过的太平日子,最重要的是,他可以抱得美人归。   射生军后备跟着射生军训练,骑兵后备军跟着钩镰枪骑兵进行恢复性训练,老规矩,以老带兵。陌刀军后备军跟着陌刀军进行训练,但是,陌刀军的装备却实在没有办法解决。 第二零六章 有进无退不死不休   跳荡兵、射生军、长兵的装备都好解决,有郑氏送来的部分物资,也有陈应缴获的装备,修修补补,勉强够了。可是陌刀军后备军的四个团,陈应还真没有那么多的备用陌刀和明光重铠。   从长安往这里运,时间肯定来不及。有了战马,钩镰枪骑兵经过三五天的适应性训练,熟悉新战马的脾气和习性,可以投入战斗。陈应思来想去,决定自己打造铠甲,反正陈应手拥有两万余斤钢铁资源,还有一千余工匠,郑氏也知道陈应需要制甲制弩的工匠,所以这些工匠以铁匠为主。   思来想去,陈应决定在跑马岭地筑炉,打造甲胄。当然,打明光重铠甲,时间肯定来不及,明光重铠甲全甲拥有一千三百多块甲叶片,如果像陈应在清林里那样,全部采取模具铸造,水力车床打磨,自然可以快速出产出来,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之下,生产一千三百多套明光重铠甲,也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在一无所有的跑马岭,根本没有可以实现的可能。陈应想了良久,决定打造板甲,对于小金属片组成的鱼鳞甲、札甲、锁子甲而言,板甲不仅仅具有更强的防御能力,而且打造更加方便,快捷,高效。   当然,板甲制造的难度自然更高。现在陈应没有冲击机,在后世人体弧度的板甲,使用钢坯放在冲压机的磨具内,一次可以冲击成型。   即使无法制造万吨级别的冷锻机,陈应采取热热锻工艺,相对而言,热锻工艺,不需要超高的压力,当然这也需要数千斤。   在陈应看来,这都是不是事。不是有棘轮吗制造一个滑轮组,支起架子,将重达两千五百斤的大钢坯充当锤头,用坩埚钢铸造的方式,铸造出来一个模具,形成人体前胸和后背弧度模型。将烧红的高炭钢放入模具内,用人力段压机几下砸出形了。然后趁着板甲发暗红,再进行蘸火   这样的板甲,其实是用大块钢板制成的弧形胸甲、肩甲、胫甲异常坚厚,即便是用弓箭近距离射击,也难损分毫其余部位的则是用甲片联接而成,一片叠着一片,一层叠着一层,其几片损坏了,只要将它换掉,又能继续使用!   由于胸甲和胫甲是用大块钢板制成的,甲叶的数量也少了很多,重量也相对的下降了不少,防御力却不会减弱多少。更重要的是,这种大块的板甲打造率领明光铠甲快得多了,至于普通甲叶片严重不足?   在陈应看来,这更不是事了。他手有缴获的明光铠甲鸟锤甲,还有郑氏送来的五百余副精钢铁甲,这些甲胄陈应都崽卖爷田不心疼的直接拆掉,然后再组装成新的板甲。   这种丑不拉几的板甲,打造完毕连漆都懒得涂了,不是陈应图省事,实在是陈应手根本没有漆,在这个时代漆其实是贵重物资,陈应也来不及向长安要。   武德三年四月十四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千套板甲打造完毕,这个时候,陈应已经等不下去了,不用郑氏崔,陈应先后接到孟州尉迟恭的告急急报,也接到了李世民的急报,陈应麾下武还没有等陈应下令命令先吵作一团。   钩镰枪骑兵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得到战马,顿时磨刀霍霍,准备一鼓作气。再立新功,开疆土荫妻封子,可是,先打王世充还是先打窦建德,成了麾下将领争执不下的话题。   事实此时,无论是窦建德和王世充都不好动。毕竟王世充也好,窦建德也罢,他们主力都在,根本没有多达损失,这个时候,打谁都有难度,打谁都有优势。   罗士信振振有词:“王世充兵不过十万,咱们现在有三万余人,实力差距不是太大,有七成把握可以打赢,况且,打败王世充,可以救出秦王,救出被包围的五万大军,实力会暴涨,可以乘胜北进,与太子李建成夹击窦建德!”   熟悉罗士信为人的陈应知道,别看罗士信说得好听,事实他是一个认人不认理的人,他在紧张在磁涧的秦琼与程知节,还有牛俊达,特别是秦琼与罗士信的关系,简直是过命交情。   冯立却毫不留情的反驳罗士信:“王世充兵马虽然窦建德少,可王世充新胜,士气如虹,更加关键的是,王世充此时的磁涧布置了大量的防御工事,与王世充决战,是攻坚战,我们必须先解决,王世充布置的十数里防线,这种情况下,部队必然损失惨重,算我们可以一举击破王世充的防线,可是如何去救援孟津的尉迟敬德?”   魏忠也支持冯立意见:“况且,尉迟敬德在孟津只有六千余兵马,面对窦建德的近二十万大军进攻,他可以坚持几时若是尉迟敬宗抵挡不住窦建德的大军,岂会甚为遗憾?”   罗士信红着脸硬着脖子拍案道:“窦建德大军在河北,我们要北击窦建德,必须难以渡河,若窦建德故意引诱我们渡河,趁机半渡而击,到时候,我们不仅救不了秦王,也救不了尉迟敬德,岂不是进退两难?我看我们还是先易后难,先西后北!”   冯立道:“罗将军此言差矣,且不说洛阳磁涧如今距离虎牢关尚有三百余里,而且窦建德又岂会对我们进攻荥阳视而不见,若是我们先攻窦建德的荥阳,既可以获得荥阳郑氏的支持,也可以解决我军粮草、车马运输这些事情,罗将军头脑一热想西征王世充,且不说王世充是那么容易击败?荥阳的刘锦堂会坐视我们攻打王世充?一旦战事胶着,我兵马困顿于洛阳之磁涧之间,刘锦堂再引兵西进,前后夹击,到那时再难回头了,如果王世充趁机反攻,又该如何?”   罗士信瞪起眼睛,把双手一摊道:“前怕狼,后怕虎,那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张士贵一看双方僵持不下,急忙道:“诸位将军。王仁则或可利用?此人野心勃勃,如果咱们派人与他接洽,以扶其位为条件,他会不会与我唐国合作。如今王玄应坐镇洛阳,洛阳不乱,王世充的补充兵力会源源不断,如果我们能说服他调动兵马转攻洛阳,允喏助他一臂之力,合力夺取洛阳,裂土封王对抗王世充,则王世充亦不足虑。嘿嘿,”   冯立反驳道:“王仁则是那么好唬弄的么?再者说,这一来一往,待到议盟已定,那要到什么时候了,恐怕时机早已错过。我大唐去岁才失河东,刚刚恢复,河东人心不稳,若是让窦建德占领河东,河东千里沃土,恐怕已经非我大唐所有,如今孟津有蓄积粮草,太子殿下坐阵河东,后方稳固,与尉迟将军前后夹击窦建德,定能一战而胜,再者窦建德若败,王世充肯定独木难支,正可藉此机会,一统原,解除了后顾之忧”   陈应听着两派人马争执不下。见平阳公主沉默久久不一语,便道:“三公主对此有何看法?”   李秀宁步履从容拱手说道:“大将军,末将以为,如果此时决伐窦建德,实为投机,诸种准备不足。此时黄河河水开始暴涨,窦建德已然渡过河北,肯定尽收河南之船,若北,插重难以接续,一旦我军被切断后路。则后果堪虞。窦建德更是一代枭雄,他突然杀向河东,必然得到河东诸家配合,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在没有充份准备的情况下,这一战太过行险,况且秦王等五万大军困在磁涧,兵法有云,不守无援之城,若久战无援,秦王麾下将士必然丧失信心,失去战意和士气,便可不攻自破,是以末将以为,宜西,不宜北。”   陈应微微一笑道:“平阳公主殿下所言极是,窦建德北,肯定会不猛攻孟津,如无意外,此时他已经不在孟津了,诸位莫要忘了,黎阳在窦建德手,他进可攻河东,退可虎据河南,立于不败之地,河东与河北相连,在河东作战,那是窦建德的主场,还有一点,你们没有想到,若是北,有没有可能反而促成了梁郑结盟抗唐?”   “梁郑结盟?一致抗唐?”当然众将领都明白,陈应所说的梁不是梁师都的梁,而是萧铣的南梁,朱粲不死,荆襄痛恨朱粲的残暴,不与王世充同心,此时朱粲已死,王世充已经得到荆襄的实际控制权,他与萧铣已经直接接壤,不存在隔阂,唇亡齿寒,在这个情况下,拥有雄兵四十万的萧铣加下原混战,弄不好会形成民国时期原大战,那个时候,根本没有赢家。   陈应缓缓起身,他扫视众将领,见众将领静静侍立,有人已面露恍然之色,又道:“原混战数年,民不聊天,天下苦郑久矣,本大将军决定,消灭王世充,还原百姓一个太平。”陈应微微一晒,不屑地道:“本大将军现在是河南道经略安抚使,护境安民责无旁贷!”   陈应麾下左右卫率、陌刀军、钩镰枪骑兵、射生军纷纷整理装备,准备开拔。   在这个时候,李秀宁不顾众将士异样的目光,扑向陈应:“平安回来,我等着做你的新娘!”   陈应叹了口气道:“你是希望我赢,还是希望王世充赢?”   李秀宁不解陈应的真正意思,茫然说:“我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谁胜谁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陈应叹了一口气:“那我们输定了。”   李秀宁花容失色:“怎么会!?”   陈应沉重的点头:“如果每一位士兵的亲属都抱着这样的想法,那么,我或许能取得一两场小胜,但是这场战役,甚至这场战争,我们真的是输定了当然,这不怪你,这是人之常情。”   陈应的心情很沉重只怕每一名士兵的亲属都抱着李秀宁那样的想法,对胜负不怎么关心,只希望自己的丈夫、孩子、兄弟能够平安的从战场回来吧?同样,大多数士兵也对胜负漠不关心,只希望能够活着回到亲人的身边。   他们都没错,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每个人都想活下去,没有人愿意去死战,这仗还怎么打?抗战时期,那些被强行拉来当兵的壮丁只想活着回家,结果被日军从河北一直打到云南,打穿了整个大陆走廊,一直在用空间换取时间,没能向日军发动一次战略反攻,直到日军投降前夜还在丢城失地,耻大辱,莫过于此。   如此糟糕的表现使得国、军队在西方军事家眼里如同笑话。直到五年之后,在朝鲜那狭隘的山道之间,志愿军付出了五十万人的伤亡,才洗涮了这一耻辱,重新赢回了全世界的尊重   有时候,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总得有人去牺牲,才能延续下去,繁荣富强。   大唐的军魂,大唐的国魄是在贞观四年那个冬天,李靖率领三千将士夜袭阴山,毅然向东突厥颉利可汗麾下十万突厥大军发起了决死突击。   而苏定方却率领着二百骑兵,悍然无畏的猛冲颉利可汗的牙帐。   从此以后,大唐建立了自己的军魂,建立自己独特魅力的国魄。   席君买一百二十七骑,毅然向吐谷浑万余精锐骑兵发动决死冲锋,斩其王,破其军,丧其胆。   五十余年后,王玄策一人灭一国,气雄万夫。   “还用等到十年之后,让李靖树立大唐的军魂吗?”陈应望着身后森严的军队,挥舞着拳头,暗暗下定决心:“李靖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我可以他做得更好!”   陈应重重擂在胸前:“升血旗,此战,自本将军以下,有进无退,不死不休!” 第二零七章 大唐陈氏重工集团   陈应麾下的左右卫率、陌刀军、钩镰枪骑兵、射生军加上郑氏支援而来的民夫,足足三万余人马,浩浩荡荡如同一阵旋风一样杀向荥阳城。   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吃干抹净翻脸不认帐这么下作的事情陈应还真做不出来。   从虎牢关外的跑马岭到荥阳直线距离有三十多里,可是沿着弯曲的山道和官道,这个距离差不多要翻倍。以这个时代的行军速度,这差不多就是一天的行军路程,还需要是精兵。崇尚效率的陈应命令钩镰枪骑兵和越骑军共六千余人马,作为先锋,先一步抵达,陌刀军乘坐着骡马车辆和或骑兵驽马,随后跟进,而步兵则小跑着前进,速度之外,连剩坐着马车的郑简,也只有在后面吃灰的份。   半个时辰后,钩镰枪骑兵率领包围荥阳城,随后陌刀乘车马抵达,伴随陌刀军前进的辎重兵抵达荥阳城后,立即埋锅造战饭,这边饭刚刚做好,陈应麾下三万余大军尽数抵达。   两个时辰行军将近六十里路,当真是快如闪电,令人瞠目结舌。   尽管还没有正式开战,可是空气弥漫着的硝烟味已经呛人了。刘锦堂也不是傻子,夏军将士不分清红皂白,把荥阳郑氏抢了一个精光,傻子也知道荥阳郑氏会报复。   原本刘锦堂以为,荥阳郑氏会联合七宗五望和众多河北世族门阀,集体向窦建德施加压力,逼窦建德让步,然而他却没有想到郑氏居然直接采取这种手段来报复。在荥阳郑氏物资和人力的帮助下,陈应的部队像滚雪球一样,快速膨胀来。   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唐军开始列阵,自刘锦堂以下,所有夏军将士的身子都抖动如同筛糠。   就在这时,刘锦堂的一个将领,也是贝州刘氏的刘希尧愤愤的道:“陈应这是什么意思?”   说着,刘希尧抽起横刀,一刀砍在青砖的垛口上,火星四射,一块被横刀劈飞的砖碎片,像子弹一样迸射到刘希尧的脸上,他的脸瞬间就鲜血直流。   这个四十大几的刘希尧,论辈份比刘锦堂还低一辈,是刘黑闼与刘锦堂的族侄。刘锦堂狠狠的瞪了一眼刘希尧道:“你他娘的发什么火!”   “杀人不过头点地,陈应这是干什么?要打就打,要抚就抚,可是他现在攻又不攻,抚又不抚,一味地耗着算什么?”   刘锦堂咬牙切齿的望着对面唐军军营中升起的炊烟:“这狗日想干嘛!”   要问陈应在干嘛,答案很简单。他在吃饭,不仅他在吃,就连众唐军将士、随军工匠和民夫,也都敞开肚皮,疯狂吃饭。   虽然郑简信誓旦旦的说他们郑氏从来不克扣佃户粮食,然而,除了郑氏的一万余名死士,相对健康一些,其他民夫、工匠都是皮包骨头,满脸菜色。   不过时间有限,陈应没有时间给他们补充营养,不过轮到开饭的时候,无论战兵还是民夫再或者工匠,陈应都是慷慨供应粮食,反正慷他人之慨,陈应心中没有半点负担。相当陈应也不是滥好人,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打破这个阶级之分是不可能的,别说民夫本身,就是将士们拼死拼活,如果跟民夫一个待遇,他们心中也不会平衡。   陌刀军将士的伙食水平最好,大块的羊肉一块莫约一斤,大块的猪肉也有半斤多,陌刀军将士是一个非常耗费力气的苦活,所以他们吃肉平时是限量供应,可是有郑氏这个怨大头买单,陈应就敞开了陌刀军将士的肉食供应,就算是陌刀军后备军,每人至少一斤肉,饭菜任意吃,菜当然也没有什么菜,都是一个特点,白水煮,吃的是白白的白面,或者是香喷喷的大米。至于钩镰枪骑兵或越骑兵,就要次一点,他们享受的待遇是八两羊肉,八两猪肉,同样是菜和饭管够。再次者是唐军跳荡兵,这是军中的敢死队,享受的待遇与钩镰枪骑兵差不多,其他战兵伙食少差,也不过是肉有半斤限制。   至于民夫和工匠,他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吃的是咸菜,饭是小米高梁各种杂种,混在一起煮熟的,不过同样不限量,陈应也大发仁慈,给他们羊骨头和猪骨头,熬成的肉汤,每人可以喝了两大碗。   郑简望着胡吃海喝的众将士,心里直抽。三万余人如果按照正常供应,一千石粮一天戳戳有余,可是陈应倒好,一顿饭居然用掉了一千六百多石粮食,超了军队的三分之二。   李秀宁看着陈应吃完了饭,一脸淡定的望着陈应,就像一个小妻子一样,给陈应端过了一杯不热不凉的茶。   陈应问道:“部队士气怎么样?”   李秀宁笑道:“体力充沛,士气正旺!”   陈应点点头道:“背嵬军已经传来消息,刘锦堂将部队基本就集中在荥阳城,其他地方都有区区不足一千兵马,一战而灭刘锦堂部,荥阳可复!”   李秀宁微微一笑道:“我毫不怀疑我们给一战全歼刘锦堂部,但问题是,郑简似乎不乐于见到我们速战速决!”   陈应听到这话十分惊讶:“还有这事?”   李秀宁压低声音说:“郑简刚刚悄悄送给本宫一万六千两黄金。”   陈应道:“这么大方,他既然敢给,那你就敢收啊,怕什么,难不成他还敢去陛下那里告你收受贿赂不成?”   “只是,这个钱不好拿!”李秀宁突然蹙起眉头道:“你能不能猜到他的附加条件是什么?”   陈应轻轻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我也听说郑简的宠妾被夏军将领抢走了,莫不是让将俘虏的夏军将领交给他处置?这个没问题,没有想到那些个废物,居然这么值钱”   不等陈应说完,李秀宁就摇摇头道:“不是!”   “不是”陈应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道:“他不是让想让刘锦堂部将近两万人的性命吧?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这些都是青壮劳力,宝贵着呢,这些人放下兵器都是出色的农民,给他们一块荒地,一头牛或者挽马,种子和农具,他们就可以开垦出来不低于三五十亩的田地,一年下来,少数也可以开垦一百万亩田地,大唐就可以多收一百五十万亩粮食!”   李秀宁的声音更低了,她用几乎只有陈应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他想让你步步为营,缓攻荥阳!”   陈应撇了撇嘴:“这不能听他的,打仗的事我说了算。兵贵神速,荥阳亦速战速决,而不是拖沓”   李秀宁微微惊讶的看着陈应道:“你真没有明白?”   “明白什么?”陈应疑惑的问道:“打仗的事情,我是不会让步的,鼓号一响,全军上下,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必须听从我的指挥。”   “唉真是”李秀宁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真没有明白!”   陈应更加疑惑了:“三娘,咱们还用打哑谜吗?”   李秀宁咳嗽一声道:“郑简在郑氏的辈份非常高,大嫂太子妃郑观音还给称他为祖父,右武卫大将军郑仁泰是他的族侄!”   有一句话没有说,如果追溯到北魏八大柱国家族而言,郑简的辈份应该是李渊之父李昞同辈,即使放眼山东七宗五望贵族里,郑简的辈份也是可以排进前十。那么问题来了,一旦郑氏家族本家死亡,论辈份,郑简为尊。论功劳,他有请动陈应,收复荥阳,恢复郑氏之功,极有可能问鼎家主之位。   他不惜拿出一万六千两金子,相当于十六万贯钱送给李秀宁,目的就是想让陈应缓缓进攻,逼迫刘锦堂狗急跳墙,杀进荥阳郑氏老宅,将郑氏本家和十数名族老全部杀掉,那么,这样以来,郑简就在荥阳郑氏内部失去所有竟争对手,当仁不让的成为郑氏新任家主。   荥阳郑氏家主的地位,比起西域诸国的王,或者中世纪欧洲各国的君主而言,权力的地位都有过而不及。郑氏控制着数百万亩土地,拥有十数万子弟,数十万佃户,影响力绝非一般官员可比。简直就是国中之国,王中之王。   陈应听明白原来郑间是抱着这个目的的时候,心中立即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握擦!”陈应都不知道如果说郑简此人,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李秀宁道:“我就知道陈郎不会这么做的,我就这把金子还回去!”   陈应道:“吃到嘴里的肉,怎么可能再退回去,用这一笔金子,足够咱们买几座小山,再买几万亩荒地,将来咱们养花种草,自娱自乐!”   “可是”李秀宁脸上浮现一丝不快:“难道真答应郑简的请求?”   “答应答应个屁!”陈应格格笑道:“仗该怎么打我就怎么打,他自己送上门找抽,不抽他我都对不起他。”   李秀宁期期艾艾的道:“这要这是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我怕”   显然,李秀宁对于陈应的了解不够深入,对于陈应而言,名声算个屁。最关键的是,陈应吃定了郑简,他不敢声张。因为一旦此事泄露,郑简不仅要身败名裂,而且郑氏绝对也不会放过郑简这个吃里爬外的小人。   陈应道:“怕傻?怕他咬我?三娘,这钱你就放心收着,不收白不收,他还敢咬我,我就把他的牙掰下来!”   李秀宁拂了拂头发道:“这不太好吧?”   “放心,没有事!”陈应拍拍李秀宁的肩膀道:“你就放心吧,有我呢。”   陈应知道李唐立国之后,皇权与世族门阀因为分脏不均匀,不,利益分配不均匀,产生了巨大的冲突,为此李世民还在历史上派人修撰氏族志,不过这却没有改变世族与朝廷对立的本质、万分失望的李世民,不得不重新开科举。   李秀宁指了指荥阳城上密密麻麻的夏军士兵道:“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陈应大手一挥:“通通编入匠籍,让他们加入大唐陈应重工集团!嘿嘿,这一仗打完,我们大唐陈氏重工集团,只怕又要增加两万匠户了!”   李秀宁知道陈应开了很多工坊,不过据她所知,这些工坊都与东宫合作,产品由东宫牵头,朝廷采购,这相当于大唐朝廷体制之外的武器监。李秀宁想了想道:“可是这需要很多粮食,我们有这么多粮食养活他们吗?”   “粮食,肯定会有的,我与河南府十八县各农庄签订了协议,以长安粮食市价九成的价格收购他们手头的粮食,今年河南府新垦荒一百五十万亩左右,我至少收一百五十万石粮食,除了朝廷税收,别说养活两万人,就算十万人也绰绰有余。”   事实上,陈应非常贪婪。不光是这些夏军将士已经是他盘中餐,就连郑氏送来的一千余匠户,陈应也没有打算放过。陈应以大匠百贯,中级匠师八十贯,工匠五十贯小工二十贯每年的价格,将一千余工匠秘密签订了为期五年的协议。   猛虎义从开始按照这些工匠提供的家庭住址,动员这些工匠向长安清林里迁徙,如果不出意外,这一仗打完,这些工匠的家眷也将搬迁完毕。   到了那个时候,陈应在清林里的重工体系已经基本完成,包括,冶炼钢铁、钢铁加工、甲胄、弓弩、陌刀、横刀、四轮马车、驰道多轮车,弹簧钢、轴承以及机械加工为体系的重工业集团,将完成初步建设。   将士们用罢战饭,吃得直翻白眼的民夫们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碗筷。三万余将士和民夫列阵完毕,陈应与李秀宁站在众将士面前,大声吼道:“都饱了吗?”   众将士哄然大笑。   陈应道:“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打下荥阳,建功立业!”   众将士们狂热的欢呼:“打下荥阳,建功立业!打下荥阳县城,建功立业!”三万余人的吼声,当真是震耳欲聋,吓得栖息的鸦雀惊恐的拍打翅膀,逃离了山林。   荥阳城外十余里的山坡上,此时观军容使与郑简,端坐着品茗。欢呼声轰轰烈烈的传来,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安兴笑着说:“两个时辰强行军六十里,还能保持如此旺盛的斗志和高昂的士气,此等强军,当真是罕见啊。陛下得知之后,肯定会龙颜大悦的!郑先生,你们郑氏不遗余力支持朝廷,陛下也会不吝赏赐。”   郑简勉强笑着,心里却想哭,很想将这个该死的观军容使扔到山里喂狼。   他很想去前线找陈应为什么不守信用,然而安兴却非常开心。他现在是大唐通利钱庄的大财主,在安兴的牵头之下,皇宫里的宦官们开始秘密将自己贪墨的钱财存入大唐通利钱庄,不为别的,只有坐地生钱。   陈应已经派出给他传了一个消息,拖住郑简,给他提高一个点。这一点不多,马马虎虎约六七百贯,却是每年。   安兴皮笑肉不笑的望郑简,寻思着郑简到底是怎么得罪的陈应,要不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宦官别的本事没有,要说害人坑人,他们绝对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郑简坐立不安的时候,陈应虎吼道:“进攻!” 第二零八章 陈应面前无坚城   “攻,攻,攻!”   唐军将士众多关中腔音,似乎正在从肺里吼道:“风,风,风”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就是陈应麾下的两个煞星,钩镰枪骑兵与陌刀军,两支军队有一个相同的特点,他们的甲胄都是黑色的,而且这种既不是亮银黑,也不是磨砂黑,而是高锰钢本质的乌黑。   特别是陌刀军将士,扛着陌刀,缓缓迈步向前。陌刀军甫一露面,就让荥阳城上的夏军将士陷入了恐慌,甚至有人不顾将领的斥喝,想往城下逃去。刘锦堂麾下的亲兵督战队,好一阵砍杀,直到城墙上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总算用数百条人命,稳住了阵形,然而唐军一箭未发,夏军自己先砍死自己数百将士。   “好险,好险,陈应小儿连云梯都没有!”刘锦堂自己给自己鼓着劲儿,可是颤抖的手和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已经出卖他的内心。   “砰,砰”   陌刀军整齐的脚步声,就像巨锤一样敲在众夏军将士心头。距离更近了,再近一些,他们已经可以看清楚了,确实是那支已经成了他们的梦魇的黑甲怪刀步兵,这帮家伙头戴钢盔,身披铁甲,戴着造型狰狞的铁面具,再加上那身黑色的军装,那冰冷的目光,仿佛一群从地狱中走出来,在人间大开杀戒的恶鬼。也难怪夏军将士会怕他们怕到入骨,面对这样一支恐怖的部队,谁能不怕?最让夏军将士绝望的是,这陌刀军的足足有五千余人。   看到如此华丽的阵容,刘锦堂等人一阵晕眩,险些从城墙上栽了下去。我的老天爷,几天前仅两千七百陌刀军,在跑马岭半个多月的时间,十数万夏军将士,伤亡近万,却不得寸进。现在居然多达五千余陌刀军,还有六千余名骑兵,全军多达三万余人马,还让不让人活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刘希尧冲慌作一团瑟瑟发抖的夏军将士咆哮道:“怕个屁,他们连云梯都没有,还能飞上来,列阵!列阵!弓箭手,你们他娘的手里的家伙是吃饭的?给本将军射他娘的”   刘锦堂也反应过来了,如果只是陌刀军他们打不过大可以弃城逃跑,陌刀军是出了名的慢,轻兵也可以甩他们几条街,可是现在不行,唐军有足足六千余骑兵,他们不跑还好,一跑肯定像被赶鸭子一样,活活累死。   刘锦堂抽出佩刀,挥舞怒吼:“列阵!赶紧列阵!慌什么慌,我们背后就是荥阳城了,你们慌什么慌!陛下将荥阳城交给我们,我们就算是死也在死在荥阳,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守住荥阳,我们才有一线生机,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在刘锦堂的咆哮声中,夏军将士面色苍白,手忙脚乱的列阵。盾牌手举着高达一米三的大盾走到女墙前蹲下,组成一道盾墙,弓箭手握着步弓,手里扣着一支利箭,排成数排走到盾牌手身后。   陌刀军将士对于这种箭雨早已习惯了,他们继续前进,不闪不避,唯一的动作就微微低头。   夏军将士的弓箭,如狂风暴雨般落下,只是箭雨打在陌刀军将士的甲胄上,除了火花四射之外,也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更多的箭矢由于太过紧张的原故,居然射偏离的目标,在陌刀军阵前阵后,形成密密麻麻的箭矢,密如芦苇,随风摇曳,让人凛然生畏。只是非常可惜,一阵箭雨下来,连一名陌刀军将士都没有射倒。   不过看着这一幕,无数夏军弓箭手几乎是本能的,闭着眼睛挽弓射箭,数千弓箭手,箭雨如织,声势还是相当壮观的,置身其中,惊慌不已的叛军总算恢复了一丝勇气。只是,这样的箭阵真的能抵挡住刀枪不入的陌刀军吗?   陈应并没有身先士卒,他与李秀宁策马在钩镰枪骑兵之后。距离荥阳城城墙,足足有三里地之遥。   李秀宁好奇的问道:“你不会真拿骑兵攻城吧?”   陈应微微笑道:“那怎么可能,如果是空骑兵还差不多!”   李秀宁皱起眉头问道:“空骑兵,那是什么骑兵?”   陈应脑袋中不由得想起后世我军军中的空中三蹦子,这是号称空骑兵的一个崭新的军种,装备国产绰号“狩鹰”轻型旋翼飞行器,全师所有轻型旋翼飞行器加起来,成本仅仅相当于一架长弓阿帕奇武装直升机。每架“狩鹰”轻型旋翼飞行器由一名驾驶员,载乘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另外可以携带不超过一百公斤的装备,甚至单兵反坦克单导弹,或重机枪等,这种号称空骑兵的部队,可以无视地形,在山川,河流、沙漠、甚至沼泽地带,以时速一百八十公里的速度飙进。   简直就是低成本的极致典范。   陈应笑道:“就是可以在空中飞的骑兵啊!”   李秀宁道:“骑兵怎么会飞!”   陈应道:“可以给战马装上翅膀,战马就可以飞了!”   李秀宁冷哼道:“不理你了!”   “好了,不开玩笑,等着看好戏!”陈应伸手指向身边的传令道:“命令背嵬军开始行动!”   “咚咚咚咚”激昂的战鼓声缓缓响起,陌刀军将士与枪骑兵将士继续向荥阳城开始递进,而这个时候,六千余钩镰枪骑兵却听到鼓声传达的命令,一路绕过西城门,一路向北狂飙而去。   “糟糕,中计了!”看到这一幕,刘锦堂恍然大悟:“快,这都是陈应小儿的疑兵之计,他的目标是北门!”   刘希尧愤愤的骂道:“这狗日的,太狡猾了!大将军,末将去北门盯着,别让陈应小儿钻了空子!”   “这样最好!”刘锦堂道:“陈应小儿麾下有六千余骑兵非常麻烦,万一城内有他的细作,趁机抢下北门,我们就麻烦了!”   就在刘希尧率领亲兵一路奔向北门的时候,城中百姓也出现了恐慌。一座不起眼的院落,院中坐着一个残疾的老人,这名叫老人叫郭元化,他已经很老了。当年他随隋帝,东征北齐,双腿俱断,不过却活了下来。这些年身子越来越差,一双儿女也死在战乱中。十几天前,他意外收养了一名年轻而落魄的乞丐,收养这名乞丐为养子,将来给他养老送钟。郭元化之前是隋朝鹰击郎将,有四百亩安身,不愁吃穿就在城外的战鼓声传来的时候,这个叫郭雀儿的养子,神色就开始不对劲了。   郭雀儿的眼睛一直盯着墙上挂着的横刀。   郭元化也是人老成精,顿时就看出郭雀儿的不同之处:“想走就去吧!”   郭雀儿砰砰砰地朝着郭元化磕头:“义父,孩子骗了你,孩儿不是乞丐,也不是叫郭雀儿,孩儿真正的身份是大唐冠军大将军麾下背嵬军校尉名叫刘健。”   郭元化挥挥手道:“去吧,记住万一事不可违,就退回来!”   刘建朝着郭元化磕头道:“一日父子,一世父子,孩子给你养老,说到做到!”   荥阳南城,黄寡妇家。黄寡妇开了一小小的绣庄,依靠自己的手艺,养活了一双女儿,然而时值女儿已经十六岁了,这个女儿身材摸样都无可挑剔,属于百里挑一的美人,可是正所谓女儿太出色了,引得周围地痞流氓的窥视和骚扰。   黄氏没有宗族可以依靠,只有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十几天前几名喝得醉醺醺的地痞流氓冲进黄寡妇家中,黄寡妇母女三人如何是这五六名雄壮大汉的对手   就在黄寡妇不怕这事,可惜她的小女儿才九岁,被糟蹋了一辈子也就完了,在关键时刻,一个男子出现了,三拳两脚打跑了五六个地痞流氓。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寻相。寻相年龄大了点,人也丑了点,可是,毕竟是一个可靠的人。黄寡妇与寻相半推半就成全了好事。   在这年代,寡妇二嫁不是什么稀罕事,寻相用黄寡妇的钱摆了几桌酒席,二人就算成亲了。   黄寡妇对寻相非常满意,睡觉都安稳多了,也不怕有歹人前来骚扰了。   这样平安过来十多天,寻相听到了鼓声,脸色不由得大变:“二丫,你去把爹爹床头的那个匣子拿来!”   二丫是一个崇拜英雄的年纪,在寻相打跑几个地痞流氓,对于寻相以一敌六。她对寻相非常崇拜。所以。她都寻相言听计从,二丫兴奋地跑了去,没一会回来,拿回来了一个匣子,寻相单手拍开匣子,里头抽出了两把刀,他将一把横刀往腰间一插,又将另外一把横刀拎着一把,又从匣子里取出两把匕首,将一把匕首递二丫说:“给你,如果有人欺负你。欺负你娘,欺负大丫,你设法给我捅死一个!那我下辈子还认你这个女儿!”   二丫歪着脑袋说道:“如果两个呢?”   寻相哈哈笑道:“那这辈子,你老子就给你挣个乡君回来!”   二丫哈哈一笑。   寻相拿起另外一支匕首递给大丫道“这个给你,如果有人敢动你,就拉他一起下黄泉!你是我的女儿,不能受辱!”   大丫有些惊恐地接过匕首,吞了泪,道:“是。”   寻相倚着门,望着街道越来越多各式各样的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拿着冰刃。   黄寡妇喃喃道:“你是谁?”   寻相扭头道:“我是你的男人,大丫二丫的爹,也是大唐宁远将军寻相,等我回来!”   事情上,要在十数天前,刘统和寻相就带着八百余将士潜入了城中,分别以各种身份隐藏在城里。这也是陈应为什么不带攻城云梯,没有打造攻城器械,就率领部队前来攻城。   陈应淡淡笑道:“玩够了,游戏结束,在本将军面前,没有坚城。”   就在这时,让刘锦堂目瞪口呆的发现,西城城门洞开,陌刀军将士排成密集的队形,缓缓冲向城门。   “千斤闸,快落下。”刘锦堂竭嘶底里的咆哮道:“塞门刀车,快去堵门。”   然而,刘锦堂的命令注定没有办法实现了,因为愿意听从他命令的将士已经全部死了。   陌刀军将士已经成功开进城门洞里,却没有遇到一点抵抗,现在大局已定,神仙难以反转。 第二零九章 你特码不按常理出牌   “快闭城门!”刘希尧刚刚自东城返回,还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发现,陌刀军已经进入荥阳城。   刘希尧喊得虽然凶,可是身子却没有朝前面冲,反而飞速后退。他一眼就看出冲进城门楼的是陌刀军那帮杀神。   不过,就在这时,甬道里冲过来数百人马。为首的将领,不是刘锦堂的部曲,而是王小胡的部将张享九,一看陌刀军将士进入城内的不过百人,就壮着胆子带着部下向陌刀军将士发起进攻。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这张享九是一个色中饿鬼,当初进入荥阳城的时候,他就闯放一个民宅,准备强女干一名民女,不过他运气不好,被这名女子用发簪子捅伤背部,就留在城中养伤。当然这点伤屁都不算,最重要的是,他可以胡天黑地。   “杀光他们!”张享九瞪着眼睛吼道:“杀光他们!”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道一刀光。   这把刀形制有些怪异,三尖两刃,长近一丈二尺有余,刀身足有巴掌阔,六尺长,柄长六尺,普通人根本就舞不动,但是在袭击者手里,这把刀跟草杆似的,舞动如风快疾,张享九见得厉害,急忙挫身闪避,总算没有被劈中。   张享九虽然躲开了,然而他的战马马颈却被齐刷刷的斩断,马首与马身分离,战马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一道血柱笔直的喷起,飞奔中的战马如遭雷击,四肢蜷起,猛的往前一仆,轰然倒下,将张享九给抛了出去。总算他见机得快,在空中猛一翻身,保持住平衡,这才没有受伤。他惊怒交迸,瞪着眼前的陌刀军将士吼道:“给老子剁了他们。”   张享九没有见过陌刀军之威,张享九的部将同样也没有见过,他们也因为无知而无畏,很自然的认为,杀光这区区一百余名唐军将士,夺回城门是很顺利成章的事情。   只是非常可惜,随着一阵浑厚而沙哑的声音响起:“斩”   一道道黯淡的刀光闪过,一排带着狂风劈落的陌刀,让这方寸之地登时血光四溅!   张享九左支右绌,堪堪避开了极为凌厉的几刀,滚到一名看傻了眼的亲兵身后用力一推,将他推到那名可怕的大刀面前,借此机会,他总算看清楚了城门里的形势。   甬道里多了上百名彪形大汉,手持陌刀,正在大肆砍杀自己的部曲,陌刀如墙推进,陌刀上下翻飞,如屠猪羊。这奇形怪状的陌刀,斩切力极其惊人,一挥之间,连人带马一并砍翻。   张享九被惊骇得肝胆俱裂,他虽然不认识这些人,但是绝对听过这些怪物的名字,他们就是在跑马岭战役中,依靠着区区两千余人,阻挡住窦建德十数万大军,足足半个月有余不得寸进,这些战场杀神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荥阳城门口,给了他致命一击?   城门口的视线狭窄,最绝的是刘希尧一边后退一边朝周围的夏军将士呼喊:“快回城门,把唐军赶出去,否则大家都得死!”   不明真相的夏军将士也明白刘希尧所说的是实情,他们都知道,一旦城门失守,让唐军进城,他们全部都玩完了,毕竟唐军拥有六千余骑兵,就凭这六千骑兵,他们一个人也别想跑掉,人可跑不过四条腿的畜生。   这些夏军士兵也发了狠,拼了命的去堵冲进城的陌刀军将士。无比悲愤的要数张享九了,他见得陌刀军的厉害,想要逃跑。   然而不明真相蜂拥而来的夏军将士,却密密麻麻堵住了城门口所有的通道,将他们将三明治夹信面包一样,堵在中间。   城门里虽然狭窄,却是让陌刀军得到充分的发军,重容列阵陌刀军将士,陌刀挥抡,上劈甲将下斩马腿,直杀得人仰马翻。   就在城门得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时候,荥阳城西城墙上,也展开了激烈的拼杀。刘锦堂虽然很害怕,可是他却明白,此时他没有选择,只能拼命。唯一扳回胜局的就是夺回城门楼上的绞盘,成功放下千斤闸。   只要放下千斤闸,荥阳城外的唐军将士虽然人多势众,却一时半会冲不进城门。陈应唯一失算的就是他没有准备云梯,让刘锦堂可以从容调城墙上的守军将士,向城门楼发起进攻,伺机夺回城门楼。   可是城门楼上的背嵬军士兵一边破坏绞盘,一边组成一道刀墙。背嵬军在组建之初,就是陈应效仿后世山地特种侦察兵组建的部队,在成军之初,他们就知道他们不仅要深入敌境,在前线侦察,更要时刻面对敌人优势兵力包围,这些将士从东宫左右卫率,东宫左右司御率两万余名精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说百里挑一不为过,他们全部刀法高强,白刃搏杀技术高超。   当刘锦堂率领部曲杀向城门楼,却发现这些唐军细作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二百余人,刀法精悍,勇猛无比,登时间城门楼上,杀得人头滚滚,血光四溅。   当然,倒下最多的还是刘锦堂部,刘锦堂的人马虽然众多,不过大都不是新兵,就是训练粗疏的士兵,让他们打顺风顺水的仗他们还行,可是一旦遇到硬仗,他们还差点火候。   刘锦堂一看城门楼无法夺回来,而城内涌直来的陌刀军将士却越来越多,他身后的弓箭手下令道:“抬高一指,吊射!”   一名校尉怯怯道:“刘大将军,前面还有咱们的兄弟!”   “噗嗤”刘锦堂的佩刀一挥,一颗斗大的脑袋滚落在城墙上,脖颈的断口处,鲜血喷射而出。   刘锦堂那英俊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嘶吼道:“放箭!”   众夏军弓箭手一看射生校尉只是多说了一句,就被刘锦堂一刀斩下脑袋,他们谁还敢再多说一句话。他们一边为在前面拼命的兄弟们默哀,碰到这种禽兽不如的将领,算他们倒霉,一边咬着牙齿,向前面抛射着箭雨。   夏军数千弓箭手,数千只羽箭如倾盆大雨般落下,箭镞撕裂血肉的闷响让人毛骨悚然,死亡如同风暴一般席卷整个城门楼,无论是夏军将士,还是背嵬军将士,没有人能够幸免,在夏军弓箭手弓弦颤响中,数百人瞬间成排成排地倒下。   对于这种情况,背嵬军将士似乎早已预料,他们急忙扶起夏军将士的尸体,充当箭牌,然而,那些夏军将士,实在难以想象,他们的将军,居然下令朝他们放箭,这分明是将他们当成了弃子。这些夏军将士有的发出绝望的哀嚎,也有的跪在地上抱头痛哭,也有的仿佛丢了魂魄,呆呆的望着箭雨袭来,在箭雨冲涮之下,然后中箭倒下。   一轮接着一轮的箭雨,朝着城门楼倾斜。   即使距离将近两里地,陈应的耳畔中传来箭矢撕裂空气的啸叫,陈应的脸色微微一变。正所谓有得,必有失。为了提高背嵬军的灵活和机动能力,只能牺牲背嵬军的防御能力,事实上背嵬军只是一支轻型步兵,他们的装备甚至不如夏军的精锐步兵。   面对如此密集的箭雨,肯定会凶多吉少。   六七轮箭雨过后,城门楼上已经尸横遍野,侥幸没有倒下的夏军惊恐的看着四周,看到的尽是成堆成堆的尸体和挣扎惨叫的伤员。至于背嵬军将士,则全然没有生息了。   刘锦堂则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他带着部曲踩着已方或者背嵬军将士的尸体,来到楼门前的女墙的绞盘前,发现绞盘已经插入了两根扭成麻花状的熟铁棍,整个绞盘已经被熟铁棍卡死,要想在短短时间恢复绞盘的功能,几乎没有可能。   “贼他娘!”刘锦堂的肺部都快气炸了,他一刀劈在绞盘上,发出刺耳的金铭声。   然而就在时,刘锦堂不远处的一具尸体突然动了,这满身血污的尸体,扑向刘锦堂。刘锦堂反手就是一刀,他的佩刀显然也锋利异常,居然将这具尸体一刀两断。   只是在这个时候,尸体下方的寻相手中的横刀,也递进了刘锦堂的胸膛。   刘锦堂望着胸前没入刀柄的横刀,简直难以置信。他刚刚想张嘴,一大股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寻相的手腕一斗,横刀在刘锦堂体内搅动,将刘锦堂身体内最后的生命力快速抽空。   几乎与寻相暴起刺向刘锦堂的同时,原本掩藏在尸体下的背嵬军将士朝毫无戒备的夏军痛下杀手,城门楼上顿时人头滚滚,血光四溅。   当然,背嵬军因为有身陷重围,殊死搏斗的觉悟,而且他们没有重甲,他们作战的方式又以近战为主,当凄厉的箭矢破空声响起的时候,众背嵬军将士则纷纷拉夏军将士或尸体充当挡箭牌,别看夏军箭雨虽然密集,给背嵬军将士造成的伤亡却并非致命,至少有三分之二的背嵬军将士在这场致命的箭雨中存活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寻相一刀斩下刘锦堂的脑袋,不等刘锦堂的脑袋掉在地上,横刀一挑,将刘锦堂的鲜血淋漓的脑袋挑在空中,冲城门楼上的夏士将士吼道:“刘锦堂已死,投降不杀!”   城门楼上的战斗这才算真正结束,随着刘锦堂的阵亡,城门楼上的战斗已经结束。   可是,在刘希尧的指挥下,夏军士兵把用人海战术,将整个城门堵得死死的,张享九包括他本人,早已和他的上千部曲被陌刀军砍成肉泥,然而陌刀军却没有快速突破。   陌刀军将士杀掉一批,夏军将士又重新涌上来一批,真正是前仆后继,死而后已。   事实上不是夏军将士真正不怕死,只是他们看不到城门口的真正情况,被后面的将士拥簇着冲到最前面,迎接他们的就陌刀军将士的一阵刀光。   陌刀军迟迟没能打开局面,不过刘统却一边指挥背嵬军的其他三个团在荥阳城内制造混乱,这三个团六百余名将士,一边将火油投掷向空无一人的房屋上,一边狂叫道:“唐军杀进城了,快跑啊!”   那些油里装的都是加了硫磺、硝等东西,很快就在荥阳城里点起一个个火头,不光如果细心的人发现,这些着火的地点,大都是非富既贵,绝对没有平民百姓。事实上陈应早已下达命令,莫要伤及普通百姓。   至于世族和门阀,他们不是普通百姓,自然不在考虑之内。   就算将来有人找陈应算帐,陈应也不怕,反正推到夏军头上,他们也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   不多时,荥阳城内就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杀声四起。众夏军将士,包括刘希尧在内,还真还真以为唐军士兵真的冲进来了。   既然,陈应会派死士夺城门,肯定不止西城门,东城门南城门,到处都是破城要点。刘希尧可没有勇气面对陈应麾下的那帮杀神,他选择了三十六计之中的第三十六计,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荥阳城内登时乱作一团,失去持续的增援西门城,夏军将士围在西城门的夏军士兵们,慢慢撤退,当最后十数名夏军将士在陌刀的挥舞之下,夏军将士那残缺不全的尸体抽搐着倒了下去。   刘希尧跑到东城门,发现东城门密密麻麻涌进无数唐军将士。   他调头就跑,跑到北门,不过北门同样也被临时起义的夏军将士打开城门,五个团的钩镰枪骑兵排着密集的队形,缓缓而入。   刘希尧继续跑,不知不觉,他被溃兵引到了杀得修罗地狱般的西城门处。刘希尧城内还准备负隅顽抗的夏军将士两头喊道:“弟兄们,都住手吧,我们输了,再打下去只会枉送性命!”   正在亡命地厮杀的夏军将士心都凉了,迟疑的停止厮杀,望着满地死尸神情茫然。就这样输了?两万大军,半个时辰就玩完了?   刘锦堂死了,刘希尧认输了,可他们怎么办?他们纵横荥阳,杀人放火,奸银劫掠,无恶不作,陈应会放过他们吗?荥阳人会放过他们吗?唐朝朝廷会放过他们吗?   以城门甬道为中心的战场渐渐安静了下来。   刘希尧望着众唐军将士道:“陈应呢,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陈应与李秀宁联袂策马而入:“我在这里!”   刘希尧扔掉手中布满了豁口的长刀,吐出一口闷气,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只有刚刚只有十岁的年轻将领,露出一丝凄凉的苦笑   陈应年轻,他听过,可是陈应如此年轻他实在没有想到、刘希尧道:“好计策,敢用区区几百人混入数万敌军中间,砍开城门,陈大将军,你恐怕是第一个。陈大将军用兵如神,刘某佩服。”   在刘希尧想来,陈应赢了。此时应该翻身下马,扶起他关切的说道:“刘将军识实务为俊杰,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然而,陈应仿佛没有看到刘希尧一样。刘希尧心中暗骂:“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陈应自然看出刘希尧想投降,不过在陈应看来,不是谁都有资格投降的。他扭头望着李秀宁笑道:“看吧,我说话算话,两个时辰之内破内,绝无虚言!” 第二一零章 将威胁扼杀在萌芽中 二合一   唐军将士缓缓入城,所有投降的夏军将士俘虏也缓缓出来城,荥阳城的防务交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武德三年四月七日,唐冠军大将军陈应率部部曲,攻克荥阳。   此役歼敌三千余,俘虏一万四千余人。从战斗发起,到战斗结束。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绝对是一次漂亮的闪电战,这支由陈应率领的东宫军队战力之强,令人咋舌。经此一役,东宫强军之名,响彻天下,而陈应也为隋末唐初一颗灿烂的将星。   然而,大获全胜的陈应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   虽然在唐书和资治通鉴中把李世民主导的这场战争夸得人间绝迹,天上少有,然而无论如何粉饰,陈应都非常清楚,春秋笔法怎么也无法掩盖天下被彻底打烂,华夏人口减少三分之二的可怕事实。最可悲的是,这场叛乱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只是世族门阀为了权力利益的分配,生生作出来这场战争。   陈应登上城门楼,看着城门楼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望着烟火四起的荥阳城,发出一声狂啸:“都他娘的该死!”   陈应看到幸存的背嵬军将士,只见背嵬军将士不足原来的一半,心痛如刀绞。   “刘统呢?寻相呢?”陈应在城门楼上幸存的背嵬军将士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寻相与刘统,心中顿时升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众背嵬军将士也面面相视,一名背嵬军士兵壮着胆子道:“回禀大将军,刚刚还看着寻将军在这里”   陈应嘶吼道:“那还不快去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唐军将士开始快速行动起来,他们到处翻开看各处的尸体,寻找中寻相和刘统。然而,不久之后,满身血污的刘统就来到城门楼上向陈应复命,不过寻相却一直查无影踪。   荥阳城城南黄寡妇的绣庄后院的天井前,寻相满身血污,披头散发的来到绣庄门前。他的手里一手拎着一颗鲜血淋漓的脑袋,这颗脑袋正是刘锦堂的,寻相就随便用一块破布包裹着,他每向前走向一步,身上就会掉落干枯的血痂或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   在这个时候,城内还有零星的混乱,不少眼见逃跑无路,又不甘心束手待毙的夏军士兵和想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无赖们,则趁着唐军并没有完全控制荥阳,他们就冲进不少百姓家中,翻箱倒柜抢钱抢女人,发泄着最后的疯狂。   事实上眼看大局已定,寻相甚至并没有与陈应汇合,就赶紧奔向南城。作为刘武周的义军一员,他深知这些义军的尿性,在疯狂起来,绝对是禽兽不如。绣庄里只有黄寡妇和他的一双女儿,三个女人想要在这个乱世自保,根本就没有可能。   距离绣庄还有百步之遥远,寻相就听见绣庄里传来阵阵凄厉的哭喊声,寻相不由得大急,他跑得更快,哪怕他的肺部已经像一个风箱,每一次呼吸他就像针扎一样的疼痛,可是寻相却不敢停下,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停下,他与寻黄氏、大丫,二丫将会永别。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刚刚走到绣庄门前,寻相就听见二丫惶恐的叫喊声。寻相来不及细想,就去推门,可是一推之下,大门却纹丝不动。   就这时,房里却传来二丫竭斯底里的怒吼道:“啊啊!接着,还有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鲜血喷射的声音。   寻相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撞向大门。   “砰!”的一声巨响,寻相撞开门,冲进房中。此时,他却愣住了。   只见房子大丫与寻黄氏倒地床上,生死不知,特别是寻黄氏的额头,出现一个高高鼓起的大包,显然是被钝器砸得昏迷不醒,至于大丫,模样更为凄惨,亵衣被扯下来一半。至于二丫则面目狰狞地双手握着寻相送给她的那柄匕首,一下一下的捅着房中不速之客。   这是一个雄壮的夏军士兵,胳膊甚至比二丫的大腿粗,然而此时他像一个被捅成筛子的破布娃娃,到处都在喷血。   二丫仿佛没有看到寻相到来,依旧捅着那具早已没有生命特征的尸体。   寻相知道二丫受了刺激,此时已经魔怔了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她好好睡一觉。别说二丫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恐怕是成年人,遇到这种事情也会被吓得精神失常。   寻相伸手按在二丫的脖子,二丫软软的倒在了寻相怀中。   寻相扯起被褥盖在大丫身上,伸手去掐寻黄氏的人中。   良久寻黄氏悠悠醒来,发现寻相,扑入寻相怀中嚎嚎大哭。大丫也醒了,母女搂又在一起嚎嚎大哭。   大丫一边哭一边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寻相,原来就在寻相走后不久,绣庄就出现这名夏军士兵,不过他们早已顶好了门,这名夏军士兵没有冲进来。后来城中大乱,杀喊声四起,就在这里,这名士兵突然从窗户里跳了进来。寻相扭头,望着已经烂成一团的窗棂。   这名士兵用哨棒一棍砸晕寻黄氏,又打晕了大丫,欲行不轨。不过他并没有将二丫这个九岁的娃娃放在眼中。   可是正是因为这个疏忽,将自己的命丢在了这里。   寻相好一阵安慰黄氏母女。   黄氏母女的遭遇,只是这个时代的缩影,战争留下的不止于战神的万丈光芒,还有百姓无限的痛苦。   寻相道:“放心吧,有我在,你们不怕,现在收拾一下,该扔的扔,该弃的弃,你们都跟着我去长安过好日子!”   刘希尧看到陈应似乎没有招揽他的意思,他非常失望,也非常绝望,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一个人呢?不过,刘希尧并不没有像陈应求饶,他冷冷的道:“姓陈的,你赢了,要杀要刮,随你,请你放过我的那些兄弟”   “放不放,不是你能说了算的,也不是我说了算的!”陈应冷冷的一指满目苍痍的荥阳城道:“他们手上只要没有沾染平民百姓的血,都会没有事,可是要真是滥杀无辜,欺凌妇人,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们。人只要做了恶,就必须接受正义的审判”   “能给他们一个公平的处置,刘某感激不尽。”刘希尧压低声音道:“荥阳府衙后堂,有一个地窖,里面有我们这半个多月抢来的财物,大约有三十四万贯,你全拿去,别便宜了那些家伙。”   陈应微言一喜,道:“多谢。”   刘希尧一怔,难以理解的道:“三十万贯钱,还不足以买我这一条命吗?”   “这一码归一码!”陈应很平静的道:“那些钱是我的,你以为你还能带走!”   刘希尧道:“可是,这可是我们从郑氏抢的!”   “他们敢问我要吗?”陈应冷冷的笑道:“吃到我嘴里的肉,想让我再吐出来,门都没有。”   刘希尧哈哈一笑道:“好好好,刘某与陈大将军也是同道中人!我们兄弟大都是良家子,若非实在活不下去,谁也不会走这条路,如果可以留他们一条命,就不要杀光他们,刘某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不尽。”   陈应道:“我记住了。”   陈应再次打量了刘希尧一番,叹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解下佩刀双手递上:“请吧。”   刘希尧盯着陈应,非常认真地道:“你就不怕我抓你做人质,逼你的部下放下武器?”   陈应道:“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可以试试的。”   刘希尧放声大笑,随手抽出横刀,一泓刀光映亮了他的脸。他轻轻抚摸着刀刃,赞不绝口:“好刀,好刀!用它砍突厥人的人头肯定很过瘾!”   陈应道:“如果你喜欢,我就用这把刀给你陪葬吧。”   “多谢!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在阴间用这把横刀尝尝大砍突厥的首级的滋味了!”刘希尧朗声大笑中,伸手解开衣襟,用刀尖顶住心口,猛一用力,横刀齐柄而入,洞胸而过,鲜血顺着血槽直直的喷了出来。他踉跄一下,跪倒在地,身体开始痉挛。   陈应不动声色的招来郭洛和周青二人,让他们带着亲兵前往荥阳府衙。   看着刘希尧软塌塌的倒在地上,李秀宁道:“你对他很感兴趣吗?怎么不招降他,我们各其其主!”   “招降他!”陈应仅仅闪过这个念头就放弃了,得知刘锦堂与刘希尧都是刘黑闼的族人时,陈应就下定了一个决心,绝不轻饶。他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让刘黑闼疯狂起来。   正所谓欲让敌人灭亡,先让其疯狂。如果刘黑闼此时与陈应决战,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因为刘黑闼这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他在短短半年时间内收复了窦建德治下的所有州县,败李世民,差点颠覆了唐朝,最关键的是,经刘黑闼之乱,整个河北几乎青壮都死光了,直到永徽年间,河北都没有恢复元气。   只要刘黑闼现在跳出来,陈应就有绝对把握把刘黑闼干掉,将这场几乎动摇大唐根基的叛乱消灭在萌芽之中。   荥阳府衙后院的地窖中,一箱箱楠木大箱子从地窖里缓缓抬出来,饶是李秀宁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可是望着如今足足堆了上百口大箱子,依旧是目瞪口呆的道:“好多钱!”   重达三百余斤的大银球。足足拥有五十三个。华美精致、金光灿烂的金饰酒具,足足拥有十十几箱,最奇葩的是,还有多达几千斤黄铜铸的铜柱,成箱成箱的珠宝、玉石、宝石   “乖乖!”这里简直比国库还阔啊!罗士信过了好半天才从眩晕状态中回过神来,抚摸着一个巨型银冬瓜,不无感慨:“难以想象,仅仅是荥阳城,夏军就搜刮了这么多财宝!”   陈应道:“这其实只是一部分,窦建德撤退时候,有人见过他从荥阳城接了一千多车贵重物品,能动用窦建德的羽林军出马,想来不是凡物!”   罗士信道:“你说这郑氏有多少钱?”   陈应笑道:“这是我的钱,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李秀宁的小心脏扑嗵扑嗵的乱跳,像有头小鹿在里面乱撞,她看着这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口干舌燥的道:“这样做不妥吧?这些都是”   “这些都是我的当然,也是我们的!”陈应微微一笑,冲郭洛吩咐道:“赶紧统计一下,看到底有多少钱!”   郭洛兴奋的道:“卑下明白!”   经过一日一夜的清点统计,数字出来。总共有白银二十五万两,黄金十三万两,黄铜六万斤,珍珠六百多颗,此外像丝绸、玉器、瓷器、红木家具之类的值钱东东也是数不胜数。   陈应冲郭洛道:“赶紧把这些财物运长清林里,一刻也不要停!”   郭洛表示明白。   郭洛征集荥阳城里的大车,当然郭洛也非常聪明,他并没有将这些财物直接运出荥阳,毕竟这些多财物,需要数百辆大车才能运走,要掩人耳目,绝对是非常困难的。   虽然郑氏损失惨重,郑氏现在奈何不了陈应,可是一旦闹到太子妃郑观音面前,陈应一阵解释。   陈应怕麻烦,所以郭洛在运输财物的时候,底下放着两口大箱子,在大箱子上铺上稻草或苇席,然后在上面放着残缺不全的尸体,这些运输着尸体的大车,缓缓离开荥阳城,却没有人敢抵近装着“尸体”的大车。   荥阳战败,刘锦堂阵亡、刘希尧自杀身亡,其部麾下近两万人马全部被歼灭的消息传到窦建德的手中的时候,窦建德的手不由自主的一个哆嗦,把滚烫的茶水打翻,直到茶汤烫得他嗷嗷叫了起来。   好一会儿,窦建德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冲到沙盘前,望着沙盘,直抽凉气,也不知道窦建德是烫的,还是吓的。   丢了荥阳不怕,损失两万兵马也不致命,最头疼的是,这事他怎么向刘黑闼说。以刘黑闼护短的性子,一旦得知陈应弄死了他的族侄与堂弟,恐怕刘黑闼马上就会发疯。   一想到这里,窦建德的太阳穴便突突直跳,血压狂飙,喘息越来越粗重,牙齿越来越痒,眼睛越来越红,真恨不得抡刀,一刀剁了陈应。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消息传来。这个消息对窦建德而言,绝对是噩耗。   因为李建成来河东了。 第二一一章 你会不会保护我一辈子   “李建成来河东了!”对于窦建德而言,这绝对是一个糟糕不能再糟糕的消息了。哪怕李建成率领泾州军薛万彻部、庆州军杨干部二部加一起不过一万两千余人马,可是却对给了窦建德极大的压力。   如果在后世,要说李建成与李世民兄弟二人谁厉害,十个人中有九个人会毫不犹豫的说李世民厉害,然而在窦建德眼中,十个李世民也比不过一个李建成。史学家评李建成静若止水;李世民性烈如火。   象火一样焦躁的李世民在军事上一败于薜举二败于李密三败于宋金刚四败于刘黑闼。据史书所载,第一次出战薛举时,李世民患了疟疾,卧病军营,将兵权交托于刘静和殷开山,并嘱托他二人不可轻易出兵。.但二人不听嘱托,私自出兵,结果在浅水原被薛举偷袭而大败,士卒死亡竟高达十分之五六,许多大将被俘。李世民只得率残兵退回长安,以致“京师骚动”本书开篇   李世民在此次大败中,不管他是真病假病,骄兵致败的责任是不能推卸的。再说,以李世民治军之严,刘静又长期做他副手,岂有不听将令而擅自出兵之理?况且这一战中,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侯君集、段志玄等李世民嫡系骨干全部参加,以他们对李世民的忠诚,如果没有李世民首肯,刘静,殷开山根本一个兵也调不动。   李世民大肆吹嘘的河东道打败刘武周、宋金刚,其实都是高祖李渊亲征的结果。当时李世民不但没有功绩还打了败仗,被撤去太尉之职。李世民纵兵四出抄掠血腥屠城使他名声极臭。在镇压河北、山东刘黑闼叛军时,差点被刘黑闼叛军活捉。   最后还是在太子李建成的恩威并进,太子“悉解囚俘,放其家属,慰谕遣之,人心始定”。一举平定山东、河北一带多年的反叛势力。武德七年,高祖令李建成出秦州,李世民出并州击突厥。结果,李建成大胜,而李世民败于突厥,丢了并州,张谨战死,被高祖一顿臭骂,以李元吉取代李世民陕道行台之职权。   很多人不了解史实,胡乱吹捧“秦王李世民打下了大唐天下”其实,有史料证实:大唐的半壁江山是赵郡王李孝恭打下来,李孝恭横扫江南如卷席。山东是李神通招抚投降的,灵州和河西十九州是李道宗打下来的。仔细算算,除了自相矛盾,漏洞百出的一个邙山之战和虎牢关之战,李世民的军事上的成就屈指可数。然而玄武门事变后,军事天才赵郡王李孝恭也被李世民软禁了起来。   窦建德肯定不知道后世史书对李世民的百般粉饰,不过他却知道大唐的李建成非常厉害,建唐初期,晋阳起兵,定西河、下绛县、驻永丰、入长安等军事活动中,李建成冲锋陷阵,一马当先战功卓著。李建成率先攻破长安,奠定了唐都号令天下的军事基础。史学者何木风说:“作为李渊的长子,李建成在唐帝国未成时所立功勋是卓著的。可以这样讲,如果李渊没有建成,就很难成为唐高祖。.也就是说,有了李建成才有了后来的唐帝国。”   窦建德脸上阴沉不定的道:“李建成现在到了哪里?”   凌敬想了想道:“李建成在龙门裕强渡黄河,如今已抵达柏壁,然而他的兵锋并未停止,反而出人意料的转道向北,经绛州,似乎也没有停顿,继续向北,看架势他这是想驻守晋州今天临汾!”   窦建德盯着沙盘,望着晋州的地形喃喃的问道:“你说,李建成会不会放弃晋州之南的的三州之地?”   “断无可能!”凌敬摇摇头道:“李建成在这个时候,根本别无选择,他只能胜,败不起,一旦战败,将动摇他的太子之位!”   “是啊,李建成败不起!可是朕也败不起!”窦建德伸手敲打着沙盘指着晋州的城池道:“李建成的目的朕已经猜到了,他不是想放弃晋南,而是要经晋南一路向北,杀向河北!”   太行山延袤千里,百岭互连,千峰耸立,万壑沟深。同时也将山西与河北分成两个世界,不过中国古代先民先后在长达千里的太行山中开辟了陉径,联通东西,最著名的有军都陉、蒲阴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轵关陉等,古称太行八陉,即古代晋冀豫三省穿越太行山相互往来的八条咽喉通道,是三省边界的重要军事关隘所在之地。   凌敬一声惊呼道:“李建成想夺白陉?”   “有这个可能!”窦建德目光幽深的道:“如今河北空虚,哪怕李建成率领区区一万余人马,也可以将河北搅得天翻地覆。”   凌敬想了想道:“话是这样说,不过他想过白陉也不容易,白陉三千守,击退李建成不易,可李建成想攻破白陉也非常难。”   窦建德微微一笑道:“敌变,我们也变,他们不是想进攻河北吗?那我们就把李渊的老巢就抢下来!”   荥阳,就在陈应占领荥阳城的第三天,一队莫约三四百骑兵夏军骑兵出现在荥阳城外,不用陈应命令,罗士信与张士贵分别率领钩镰枪骑兵左右包抄,但对方却很快就缩了回去,但也没有逃远,跑开了一段距离便驻马等待,罗士信与张士贵所部一往回走,他们又追了上来。   夏军骑兵斥侯是轻装骑兵,与钩镰枪骑兵决战的话,同等数量的钩镰枪骑兵,可以虐得他们欲仙欲死,非常可惜,这些夏军骑兵非常聪明,跟陈应玩起了“敌进我退,敌退我扰”的把戏,都没有和唐军骑兵硬拼的意思。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夏军骑兵的数量太少,而荥阳城的唐军骑兵足足超过六千人,是他们夏军骑兵二三十倍。   天色已经黄昏,罗士信敛骑回城,在离城十里处张士贵已经设下了埋伏,但这次夏军骑兵却没有追来,使得这个埋伏如同虚设,张土贵见这队骑兵如此机警,心中为之一沉,入夜之后,罗士信与张士贵两人相携入城,陈应汇报了战况。   陈应道:“敌人变得谨慎了啊。”   罗士信愤愤地道:“都是一帮怂货,忒没种了!”   “不是!”陈应摇摇头道:“他们不与我们钩镰枪骑兵对决才是最正确的办法,他们目前也不是与我们寻找战机,只是想探明,我们的去向。窦建德此时肯定非常担心,我们现在弃荥阳,向北渡黄河。”   “那大将军的意思是?”张士贵问道:“我们不必理会他们?”   “不!”陈应道:“既然窦建德如此担心,那不妨吓吓他!明天天一亮,全军战兵散开,到处搜索战船,伐木打造木筏,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强渡黄河的架势,明天三更已经立即集合大起,一路向西,向杀洛阳!”   罗士信与张士贵从陈应下榻的荥阳府衙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罗士信与张士贵分开,他们二人的营区,一个驻在荥阳南城,一个驻在北城外。   就在罗士信率领亲卫骑兵快要穿过北城的时候,突然听到街边一处民房里传来凄厉的哭声,一个听着年轻不太大的女子竭斯里底的吼喊:“娘子,娘子,你不要想不开,快来人啊,救命啊!”   罗士信听到这话,辨明方向循声狂奔而去,罗士信身边的亲卫也紧随其后,来到一处不显眼的院落前,罗士信对准房门,抬脚就是一击。   差不多将近两指厚的门板,根本承受不住罗士信这沉重的一脚,门板应声而裂。   借着摇曳的烛火,罗士信看到房梁着挂着一条白绫,一个身穿碧绿襦裙的女子,将脖子套在白绫里,一个莫名十四五岁丫鬟模样的女子抱着这个女子的双腿,嚎嚎大哭。   罗士信突然破门而入,倒把这名丫鬟吓倒跌坐在地上,两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罗士信根本来不及细信,挥枪一划。锋利的枪刃毫无迟滞的将白绫割断,失去白绫束缚的女子,从空中跌落。   罗士信急忙伸手搂住襦裙女子,避免其从梁上跌落在地上摔伤,众亲卫看到房子只有一女一仆,别无他人,冲罗士信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纷纷退出屋外。   看着两个昏迷的女子,罗士信这个在尸山上睡过觉,血水里流过澡,千军万马不能让他眨一下眼的汉子,此刻居然局促不安起来。   罗士信看着女子脖颈触目惊心的勒痕,目光不由得落在这名女子的那张脸上,一时间看得痴了。罗士信不是没有见过美女,像李道贞、李秀宁、包括、绿珠、甚至高锦、许二娘,她们的模样都不差。   李秀宁雍容华贵,清色艳丽让人不敢直视。李道贞则是英姿飒爽,许二娘小家碧玉,和绿珠姐妹则如同瓷娃娃。至于兰儿,就是邻家小妹。然而在罗士信所见过的女子中,就没有一个可以与怀中的女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丫鬟悠悠转醒,她看着罗士信怯怯的问道:“将军,您是大唐的将军吗?”   这一声呼唤,终于将罗士信从幻想中抽出,罗士信不禁黑脸一红,点点头道:“我乃在大唐宣威将军罗士信,你家娘子这是怎么了,想不开要自寻短见?”   小丫鬟看了看罗士信怀中的女子,摇摇头。她当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说。   罗士信也感觉自己抱着这么一个女子有些不妥当,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轻轻将女子递到丫鬟手中。   崔盈盈的睫毛颤动,似乎拼命的想从那场噩梦当中挣扎出来。这噩梦实在太逼真,太恐怖了。在自己家族里面,她的父亲虽然不是最受重视的那一房。但是她在自己家族,在整个七宗五望大家族的同辈当中,向来都是被瞩目的对象!没有人会委屈她,连自己哥哥都处处让着她。父母对她的宠爱就不用说了。   作为清河崔氏贵女,只是她的婚事却做不得主,最终嫁于荥阳郑氏的郑仲勉为妻。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出嫁却遭遇了生平第一次噩梦,遭遇了那么多狰狞的嘴脸,那么多人受伤,那么多人死去,那么多的鲜血,那么多身边女孩子被强拖走的惨叫悲呼   一双双淫邪兽性的目光似乎还在她身边环绕,一双双黑漆漆的手从四面向她伸来。以她十九岁备受关爱的人生来看,从来未曾遇到!她的自尊,她的骄傲也不容这些东西的亵渎。自己似乎用刀子抵着了心口?   然后呢在家将以一百余人阵亡的代价,终于护着她躲进了荥阳郑氏,她以为自己噩梦可以结束了,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大量夏军士兵冲入郑氏,可叹啊,堂堂七宗五望以经书传家的荥阳郑氏,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夏军士兵施暴,自己未来的夫君郑仲勉,号称郑氏青年杰出子弟,武双全的郑仲勉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被吓尿了。   当那一双双罪恶的手伸向她的时候,她的未来夫君居然装作没看见。哀莫大于心死,就在崔盈盈准备自我了断的时候,幸存的十三名崔氏家丁护着自己杀出郑氏。   崔盈盈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她与亲信家丁东躲西藏,她得不到郑氏的任何支援,好不容易熬到了夏军退兵,却接到郑氏吉日完婚的追后通牒。   崔盈盈这下爆发了,她宁愿嫁于屠狗辈,也不愿嫁给郑仲勉这样道貌岸然的怂包软蛋。她宁愿用死的方式来解脱这段对于而言枷锁般的婚姻。   终于解脱了。   崔盈盈感觉一阵莫名地轻松。   在无边无际的噩梦当中,她好像在向下不停地坠落,然而在最关键的时刻,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抱住了他,不让她向无底的深渊沉下去。   那双臂膀非常结实,非常有安全感,也非常温暖   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只觉得眼前全是晃动的影子。稍微一喘气,每一次呼吸喉咙疼得出奇,差点儿又晕了过去。她连呻吟的声音都不敢出来,等着眼前乱晃的那些人影慢慢变清楚一些儿。   一名身高八尺有余的雄壮汉子,身披银色的明光甲胄,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黑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能辨认清楚眼前的景物。一个贴身丫鬟。看到了崔盈盈醒过来,欣喜的大叫:“娘子,您醒过来啦,没事了太好了,谢天谢地!”   崔盈盈的眼睛一转,还是理不清头绪。脑海中浮现着一块块恍惚中的记忆碎片,却怎么也重合不起来。好像是有一双手,将自己从寒冷绝望当中抱起来   想到这儿,女孩子都忘记了疼痛,咬着嘴唇转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陡然间,崔盈盈一惊。这才发现,她不是在做梦,因为她看到了罗士信的影子,梦中不会有影子,也不会有可以感觉到的温暖。   崔盈盈咬咬嘴唇,望着罗士信,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救了我?”   罗士信木讷的点点头:“嗯!”   崔盈盈又道:“你会不会以后也保护我!”   罗士信听到这话,心都要跳出来了。他重重的点点头道:“嗯!”   “不是一天,不是一月,也不是一年!”崔盈盈认真的地道:“是一辈子,是永远。”   崔盈盈非常紧张,也非常期待。她知道以她的身份,要找一个心爱的人嫁了,那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她更害怕罗士信会拒绝她。   很显然,罗士信不是一个让人失望的人,他郑重点点头道:“俺愿意,你放心,有俺在,谁也不敢伤害你!” 第二一二章 荥阳郑氏那又如何?   “我出身清河崔氏!”崔盈盈俏眉紧皱道:“清河崔氏,乃天下第一世家,第一门阀!”   “清河郡啊,我随张大使去过!”如果是其他人,听到清河崔氏要么肃然起敬,要么胆战心惊。可是罗士信的大脑回路显然与其他人的不一样。   崔盈盈本来想告诉罗士信,崔氏的门第太高,而历城罗氏,就是一个名不见传的庶族。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罗士信居然说过清河郡,他去过。   崔盈盈此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然而,罗士信却非常认真的道:“你要是想家了,我可能护送你回家!”   听到这话,崔盈盈心中一暖。   罗士信有点傻,只是傻得可爱。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争吵声。   罗士信听得清楚,只一个非常拽的声音在门外吼道:“你们是哪位将军的部下。”   亲卫恭恭敬敬的回答:“我们罗将领的亲卫!”   “哦!”来人似乎来得不小,一听罗士信轻轻哦了一声,不耐烦的道:“都散了吧,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罗士信的亲卫慢吞吞的说:“这话你说了不算,能命令我们的人很多,但是还轮不到你!”   “你,放肆,给我滚开!”尽管罗士信在屋中,可是还听到那个语气中怒火冲天。   罗士信的亲卫只给来人一个背影。   “你”那人的鼻子都冒出烟来了:转过头来对身边的郑氏家丁:“此獠以下犯上,给我拿下。”   “谁啊,一来到就喊打喊杀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在众人敬仰的目光中,罗士信拎着他的高锰钢铁枪从屋里走出来。   看到罗士信从屋里出来,郑仲勉非常意外,他吃惊的指着罗士信道:“你为什么在里面?”   郑仲勉不是别人,正是崔盈盈的未婚夫,他的未婚夫属于手续齐全,只差拜堂入洞房了。可是看着自己未婚妻子下榻的房间里走出一个陌生男子,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恐怕没有比这更严重的挑衅了,绝对是哪壶不好开哪壶哪!   罗士信表示非常不理解郑仲勉的愤怒,非常无辜的望着他道:“我就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里是你家?”   郑仲勉的太阳穴便突突直跳,血压狂飙,喘息越来越粗重,牙齿越来越痒,眼睛越来越红,真恨不得一刀剁了罗士信!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铁青着脸,从牙齿缝里崩出一个字:“你”   罗士信伸手一指郑仲勉等众人道:“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都散了吧!”   说完又伸了个懒腰,耸拉着脑袋往里走,从头到尾都没有拿正眼看郑仲勉。   郑氏家丁都看傻了眼。在他们的认知里,荥阳郑氏代表着荥阳的天,拥有生杀大权,郑氏说让谁三更死,谁绝对活不过天亮。在荥阳,郑氏只要咳嗽一声,荥阳十数万百姓士兵绅双股颤栗,尿意盈盈。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嚣张的将领,竟敢对郑仲勉如此无礼?   郑仲勉气得脸色如同开了染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红儿紫,只是罗士信看也不看他一眼。   就在这时,崔盈盈在丫鬟的搀扶下,从屋内缓缓走出来。   看到崔盈盈,郑仲勉心中的怒火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他呛啷一声拔出佩剑,指着崔盈盈骂道:“贱人,你还有脸出来!今天我杀了你!”   崔盈盈此时也委屈极了,她什么也没有做,在堂堂荥阳郑氏别院里居住,险些被夏军乱兵非礼,可是郑氏连一个人出头都没有。最终还是依靠着崔氏忠心耿耿的家丁拼死护着她杀出来了,否则她早已成为一具尸体。   崔盈盈也不是伶牙俐齿的人,被郑仲勉一阵臭骂,她反而不知怎么辩驳,只是眼睛里蓄满了水雾,快要哭出来了。   罗士信歪着脑袋看着郑仲勉道:“你把崔娘子气子,赶紧道歉,否则我打扁你。”   “罗士信,我跟你拼了!”一声尖锐的、拉钢丝一般的尖叫打破了门口的寂静,吓得枝头上的小鸟一哆嗦,险些从树上栽了下来。   罗士信回过头一看,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只见郑仲勉的脖子上的血管像一条条大蚯蚓一样暴凸而起,张牙舞爪,仿佛轻轻一针就会爆裂开来,鲜血狂喷!   郑仲勉两颊的肌肉已经完全扭曲,,那双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再加上酱紫的脸色,根根竖起的头发,还有那双张开的利爪,怨毒的目光,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只要再往他嘴角和指甲上染一点血,拉去拍猛鬼片那是绰绰有余了!   罗士什么样的凶人没有见过,郑仲勉的样子虽然吓人,还吓不倒罗士信,罗士信却不依不挠的道:“你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病了也得道歉!”   郑仲勉喉咙微微发甜,心中瞬间恢复一丝清明,暗道不好,让这小子气得要吐血了!他的声音高亢尖厉:“来人!将这个给我拿下!”   在郑仲勉心中想着,此时夏军已经撤退,现在荥阳城已经被唐军控制了。对于唐军,郑氏绝对没有忌惮,且不说郑仁泰效忠李世民,成为大唐右武卫大将军,就连郑仁愿也就是他的亲叔叔,李建成麾下当东宫门下从事,况且他还有一个族姐郑观音是太子妃,要杀一个唐朝的将领,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像陈应这样的高级将领,东宫红人他还惹不起,不过罗士信,无名无份,听说还是瓦岗降将,随便就找个理由处置掉了。   一听这话,罗士信还没有怎么着,可是崔盈盈却是大急。作为七宗五望之一的郑氏,绝非罗士信这样没有出身,没有门阀庇护的庶族将领可以招惹的,用后世的话说,郑氏是黑白两道都有人,捏死罗士信跟捏死一个蚂蚁一般。   崔盈盈挡在罗士信身前,冷声喝道:“谁敢!”   郑氏的家丁,纷纷拔刀出鞘,抢上前来就要拿人。   罗士信岂会缩在女人身后,让女人保护。他一个箭步护在崔盈盈身前,横枪一指,面色阴沉:“谁敢动一下,我让他横着出去。”   虽然罗士信虽然粗鲁,这一胳膊虽然只是轻轻一拦,可是崔盈盈却感觉自己的胳膊像是被一根铁棍扫中一般,隐隐发痛。不过崔盈盈心中却感觉一暖。望着罗士信的身影,越看越是欣喜。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宁为英雄妾,莫为赖汉子妻。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爱?   到底是什么感觉,崔盈盈说不上来。   不过,此刻她感觉被浓浓的幸福感包围着。   郑仲勉像癫痫病发作似的全身微微抽搐,狂叫:“拿下!一起拿下!”   罗士信冷笑:“我怕你拿不下!”   就在这时,得得得的马蹄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长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钩镰枪骑兵,至少上千名骑兵,手中举着钩镰枪,而在这个时候,房屋后面又出现密密麻麻的弓弩手,一具具强弩早已张开,尖锐得令人胆寒的箭镞早已嵌入箭槽,笔直的门口的数十名郑氏家丁。一股阴冷的嗜血气息席卷全城,骇得郑氏家丁上下都变了脸色。最可怕的是,他们听到盔甲的铿锵铮鸣之声,地面微微震动,上百名重装步兵活像一群坦克似的从远处里面冲了出来,上百把陌刀军扛在肩上,只消罗士信一声令下,马上就会毫不留情的劈下来。   当然,哪怕没有这些陌刀军将士和弓箭手,光凭罗士信身边的亲卫,也可以将郑氏这些家丁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不过罗士信也知道,郑氏不是吃素的,真杀了郑仲勉,还真不好收场。   就在这时,一个阴扬怪气的声音从房顶上响起:“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段志感的兄弟,真他娘的活腻味了!”   强弩环伺,铁骑森森,甲士峥嵘,杀气冲霄,面对这等阵仗,郑仲勉不禁肝胆俱裂,差点没尿出来。在他的眼中,夏军已经恶狼了,可是跟唐军相比,夏军将士简直就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罗士信冷冷的吼道:“滚!”   郑仲勉如蒙大赦,忙不跌的向远方跑去。   “回来!”   郑仲勉就像定身法一样,他不敢动弹一下。   “道歉!”罗士信扬了扬手中的铁枪然而冷冷的喝道:“一,二”   郑仲勉哪敢迟疑,他战战兢兢的走到罗士信身边:“对对不起,仲勉有眼无珠!”   罗士信冷冷的道:“你不用向我道歉,向崔娘子道歉!”   郑仲勉现在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对不起,我郑仲勉有眼无珠,冒犯崔娘子。”   郑仲勉最终还是被罗士信放走了,陌刀军将士与钩镰枪骑兵缓缓撤退。   段志感望着罗士信与崔盈盈窃窃私语,喃喃的道:“我滴傻兄弟,你闯了大祸了!”   段志感没有走,他在等罗士信。   直到罗士信与崔盈盈说了将近一刻钟话,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街口转角,罗士信满脸甜蜜的策马而行,突然看到矗立在墙角的段志感,被吓了一跳。   “段兄弟,谢了!”罗士信想起段志感率领部曲来恐吓郑仲勉,虽然罗士信不需要这种帮助,然而却代表了段志感的心意。   段志感叹了口气道:“为了她,你值得吗?”   虽然没有提名字,罗士信也明白段志感口中的她,就是崔盈盈。   罗士信缓缓解下头盔,毫不犹豫的道:“值得!”   段志感望了望周围看着荥阳此时只有郑家大院还亮着灯,恐怕消息已经传开,今天夜里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良久,段志感叹了口气道:“傻兄弟,她是郑氏媳妇,就是告到御前,郑氏还是占着理的!”   在古代婚姻制度,本来就是平等的制度。现在哪怕崔盈盈与郑仲勉没有拜堂成亲,可是六礼之中,已经过四礼,在古代律法上,他们已经法理上的夫妻关系。   罗士信摇摇头道:“那又如何?”   段志感这才想起,罗士信是一个痴人,在他心中什么荥阳郑氏,什么太原王氏可能与村口张大财主家是一个样子,最多是有点钱,有点地,有点势力而已。段志感道:“郑氏的势力很强!”   罗士信道:“那又如何?”   段志感被罗士信怼得非常无语,不过再怎么着,罗士信也是袍泽,也是一个大锅里捞饭吃的兄弟。他道:“你要想得到她,只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罗士信道:“陈大将军?”   段志感点点头,其实他还没有把握。毕竟侯莫陈氏虽然是西魏、北周时期的八大柱国家族,与李渊家族并列,当然侯莫陈氏因为是军功起家,在军事领域更强一些。然而荥阳郑氏那是千年世家,与侯莫陈氏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除非在侯莫陈崇活着的时候,或许可以力压郑氏一头,不过郑氏也不见得会服软。这件事,罗士信不光扫了荥阳郑氏的面子,连清河崔氏的面子也同样扫了。   段志感俯身在罗士信耳边道:“你这样啊或许陈大将军可以帮你,否则你就看着她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吧!”   罗士信顿时明白了。   他又担心郑氏骚然崔盈盈,又下令近百余名亲兵守在崔盈盈居住的院外。   天不亮的时候,陈应习惯性的起床,简单洗漱一番。陈应的早餐非常简单,两颗煮鸡蛋,一碗小米粥,还有咸菜。陈应刚刚端起碗,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陈应微闭着眼睛,微微蹙起眉头。   郭洛躬身道:“主上,出了大事!”   陈应微微不悦道:“什么事,爽利点!”   郭洛:“主上,您您还是去门外看看吧!”我去看看!”   陈应点点头。他急忙扒拉几口小米粥,起身向门外走去。   此时荥阳氏府衙门,只见罗士信袒露的上身,背上还绑着一捆柳枝条。罗士信本想找藤条来着,只是一时间没有找到而已。   看着罗士信闹了这么一出,陈应给逗笑了:“罗士信,你是闹得哪一出?”   罗士信俯身磕头道:“大将军,俺闯祸了,您打死俺吧!” 第二一三章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郑仲勉这厮,端是可恶!”李秀宁听闻罗士信转述崔盈盈的遭遇,顿时勃然大怒,或许出于崔盈盈的遭遇勾起了李秀宁的伤心事。   当初柴绍就是在危及关头,丢下李秀宁独自逃命。那个时候,李秀宁也感觉,她的人生非常绝望和无助,好在她咬牙坚持了下来。然而,从此以后,李秀宁就留下了一个心里阴影,对那种没有担挡的男人非常痛恨。如果此时郑仲勉出现在李秀宁面前,李秀宁会毫不犹豫的拔出剑,将郑仲勉刺几个窟窿。   陈应皱起眉头,望着下首坐着的罗士信,此时的罗士信身上背着的柳枝条,早已被陈应解下来扔掉了,不过,罗士信却一脸忐忑不安的望着陈应。   罗士信与崔盈盈的事情,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在古代奔为妾,聘为妻,如果没有明媒正娶,崔盈盈只能成为罗士信的妾,而不是妻。妾和妻,地位相差悬殊,待遇也相差天壤之别。宠妾灭妻,这可是这个时代的重罪之一。古代的法律是保护正妻的全法权益,哪怕是罗士信再爱崔盈盈,罗士信也不可能给他正妻的待遇,一旦这样,不仅崔盈盈犯法,罗士信也会狠法。   妾生儿子就是庶子,没有遗产继承权,没有爵位继承权,只是一个血缘上的关系。看着罗士信的态度,恐怕非崔盈盈不娶,这更加困难。如果只是纳崔盈盈为妻,此时倒也简单。荥阳郑氏的报复,陈应还没有放在心上。关键是荥阳郑氏和当初的柴绍一样,拿着崔盈盈的堂书,郑氏一日不交出崔盈盈的下堂书,崔盈盈一日不是自由身,她就会顶着郑氏之妇的名号。   陈应悠悠叹了口气道:“此事难办啊!”   此时,陈应真有点后悔了,当初如果接受郑简的意思,延迟攻城,让刘锦堂率领乱兵将荥阳郑氏洗劫一番,估计也不会出现这档子事了。   罗士信一阵紧张。   陈应道:“难办也要办,你现在把崔”   罗士信急道:“崔盈盈!”   “嗯!”陈应点点头道:“你把崔盈盈带来,只要她当着我和公主的面,亲口答应要嫁于你为妻,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等过段时子,挑一个黄道吉日,你就等着当新郎官吧!”   罗士信闻言大喜,转身离去。   陈应望着罗士信的背影,脑袋快速运转着。陈应从来不相信巧合这回事,他更愿意相信冥冥之中的算计与安排,罗士信虽然勇猛无比,但是情商明显不在正常线上。所以,陈应要亲自给罗士信把把关,看看崔盈盈是不是在利用罗士信。   罗士信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动的女子,陈应还担心崔盈盈只是在利用罗士信,被人利用也不可怕,如果是利用感情,这也太未免太可耻了。以罗士信这么重情讲义的性子,一旦得知被人利用,恐怕会一时想不开。   陈应想了想道:“郭洛,周青!”   “通知各部、以射生军、陌刀军、辎重、将作营为第一梯队,先行撤离荥阳!”陈应想了想道:“其他各部为第二梯队,亲兵营与钩镰枪骑兵殿后!”   李秀宁闻言俏眉微皱,崔盈盈与罗士信的事情,只怕比当初柴绍与她的事情更加复杂。   且不说浩州柴氏的实力和地位无法与荥阳郑氏相比,况且清河崔氏的实力,事实上比陇右李氏更加强大。在七宗五望的贵族里,清河崔氏排名第一历史上李世民修书氏族志的时候,将陇右李氏改为第一,不过世族门阀都不承认。关键是陈应与罗士信不一样,陈应出身西魏和北周八大柱国家族之一的侯莫陈氏,可是罗士信却是切切实实的寒门。   世族子弟有世族子弟的高傲,罗士信哪怕再厉害,他也只是一个寒门子弟,甚至不如程知节与秦琼这样的地方豪族。在世族门阀外交中,向来都是高门嫁女,低门求妇。崔氏虽然已经是顶级豪门,他们不需要高门嫁女,可是他们需要威胁崔氏的地位和权益,正所谓往来无白丁,崔氏女,断无可能嫁给寒门子弟。   陈应身后有一个侯莫陈氏,可是罗士信有什么?   只是这些话,李秀宁不方便说。   李秀宁轻叹一口气,就算可以使用公主的身份压一压荥阳郑氏,拿出利益与荥阳郑氏交换,可是就算荥阳郑氏同意,崔氏那边多半也不肯当贵女嫁给一个寒门,哪怕罗士信已经是从四品的宣威将军了。   时间不长,罗士信带着崔盈盈款款而入。崔盈盈朝着李秀宁福了福道:“崔氏盈盈拜见平阳公主殿下,见过陈大将军!”   李秀宁微微顿首道:“免礼!”   陈应打量着崔盈盈,只见她下颔稍尖,美则美矣,只是稍有些青涩,眉眼间也有些英气。   男人和女人观察美女的角度不一样,李秀宁仅仅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吃味,崔盈盈的肤如雪光,圆润玉泽,眸光流离清亮,眉眼间流转无限风情,那鼻、那唇以及轻红飞起的双颊无一处不美,她乍看见陈应也看着她,那眸光一惊一闪一躲,又添了几分娇媚意味。   陈应看了也心里微叹:这女人好美。   陈应咳嗽一声道:“崔氏,有件事,本将军要向你确认一下!”   崔盈盈道:“陈大将军但说无妨!”   陈应道:“你真愿意与罗士信永结同心,白首不弃?”   罗士信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遇到过这档子事,非常紧张的望着崔盈盈。生怕崔盈盈会拒绝。   崔盈盈没有回答陈应,转而望着李秀宁道:“还请平阳公主做个见证!”   崔盈盈道:“罗郎,你愿意保护我一辈子吗?”   罗士信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毫不犹豫的道:“我愿意!”   崔盈盈望着罗士信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崔盈盈自然期待罗士信回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然而,罗士信却道:“我会保护你一辈子,谁要想欺负你,必须踏着我的尸体!”   “既然二位的心意已经明了,那就好办了!”陈应拍拍手,大声叫道:“郭洛,周青。”   郭洛与周青应声走了出来,拱手施礼。“将军,有何吩咐?”   陈应道:“命令当值的亲卫集结,跟我去郑府。”   郭洛和周青微怔,随即眉飞色舞,转身就要走。罗士信一听这话,立即也道:“骑兵所部集合!”   罗士信是一个不怕事的人,既然陈应要去郑氏打架,没有理由他当缩头乌龟。   可是,这却把李秀宁吓了一跳,连忙叫住郭洛与周青,又对摩拳擦掌的陈应连连推搡,哭笑不得。“陈郎,你怎么能这样?那可是荥阳郑氏。”   陈应斜睨着崔盈盈,发现她的眉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不以为然的道:“那还能怎样?他们郑氏连刘锦堂那个废物都怕到骨子里,我今天就要告诉他们荥阳郑氏,什么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不是,这”李秀宁急得方寸大乱,指挥大军征战时都没见她这么慌乱过。   陈应伸出手指,指指罗士信道:“他是我兄弟,我兄弟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喜欢的人,遇到这事,我一定要立刻给我去蔡郑,把这件事敲定。午后就起程去洛阳了,没时间慢慢等。”   荥阳郑氏大宅傲然毅力在荥阳城中,远远一看,已是觉得气派非凡,走到近处,才领略到千年豪族大宅的气势恢宏。大宅大门坐北朝南,门楼正中悬挂着字体苍劲的蓝底金字匾额,上书“尚书郑注”,朱红大门紧闭着,装饰着兽衔大铜环。   陈应率领数百名亲卫骑兵,一路沿着街道,浩浩荡荡的涌向郑氏大宅,距离还有数百步远,只见郑氏的司阍连滚带爬,跑向大宅里通报。   郑氏在荥阳的祖宅还有百步余,有一块醒目的下马上,上书“下马石”三字。面对这三个仓劲有力的大字,陈应仿佛没有看到一样,径直朝着郑氏大门奔去。   郑氏的大门洞开,两排门人排成整齐的两排。   陈应策马直接奔向郑府里面,众郑氏门人原本是想热情迎接陈应,可是看着陈应这个架势,这可不是登门拜访,怎么感觉是砸场子?随着陈应纵马直闯郑府,众亲卫骑兵也一涌而入,周围的郑氏门人看得心寒胆裂,再也不敢反抗,更不敢阻拦。   眼前是一条笔直往里延伸的甬道。这条甬道宽十六步、长百余步,将郑家大宅内的八栋大院、二十四栋小院从南向北的分隔在两旁,四周都是高达近四丈的青砖厚墙将整个郑家大宅围成城堡式的建筑群。   这是一座坞堡之城,规模甚至比陈应新建的坞堡还有大上了一些,陈应暗暗咂舌,他非常奇怪,就郑氏这样的坞堡,又有数千武装家丁守卫,哪怕窦建德已经占领了荥阳城,如果郑氏铁了心的反抗,至少可以守上数月甚至一年之久。   然而,陈应也暗叹一声,能保护自己的,并不是城墙,如果没有抵御的决心,纵然有长城之固,也一样防不住外敌,如果有心反抗,哪怕没有天险,没有隘口,仅仅是血肉之躯,也让敌人寸步难进。   就在陈应冲进郑氏大宅三进院落的时候,郑简等郑氏十数名年约半百的老百,排着队守在中庭。陈应虽然摆明了想找郑氏的茬,可是却不想滥杀无辜。对于陈应而言,能拿到郑仲勉手中崔盈盈的下堂书,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知陈大将军驾临寒舍,未能远迎,还请恕罪!”郑简一脸假笑,瞎子也能看得出来。   陈应连下马的意思也没有,趾高气昂的道:“不怪,不怪,谁是郑仲勉?”   郑简一怔不解的问道:“侄孙仲勉身子抱恙,不便见客,还请陈大将军海涵”!   其实在这个时侯郑简也对陈应非常怨恨,郑氏有郑氏的骄傲,可是你陈应纵马直闯郑氏这算什么事?传扬出去,郑氏还要不要做人?只是郑氏上下也害怕,陈应万一一发狠,将郑氏满门屠了一个鸡犬不留,人头掉了,可长不出来。   一名老者气得瑟瑟发抖,指着陈应道:“陈大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   陈应道:“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想问郑氏要件东西!”   郑简道:“不知陈大将军要借什么东西?”   陈应理直气壮的道:“崔氏下堂书!”   郑氏家主气得险些没吐血。他知道郑氏这回算是栽了,堂堂荥阳郑氏,先是被窦建德纵兵抢了一把,损失惨重。这倒没有办法,毕竟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拿刀的向来不会跟拿笔的讲理。   此时报复窦建德的行动还没有真正展开,现在陈应又打上门来。天下人该怎么看荥阳郑氏?朝臣该怎么看荥阳郑氏?   数百年奠基的门阀,到头来却让窦建德给扫了面子,让他们郑氏如何能不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陈应也对郑氏抱有如此深的敌意。陈应的无理,陈应的所作所为已经将他彻底激怒了,他用怨毒的目光狠狠的瞪了陈应一眼,狞笑:“陈大将军,你做得很好,很好!老朽算是记住你了”   “别特码废话!”陈应勒住狂躁不安的马头,这个郑氏家主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已经让战马感觉到了,战马非常想狂飙而去,将这个可恶的脑袋踏成碎片。众郑氏族老皆一脸不忿,却也毫无办法,形式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郑简与众族老窃窃私语,好一阵后,郑简道:“陈大将军,今天郑氏若是不教崔氏的下堂书,肯定不能善了了?”   陈应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郑简道:“你敢屠灭整个郑氏吗?”   “为什么不敢?”陈应指了指身后,众亲卫骑兵纷纷搭箭上弦,锋利的箭镞指着众人,大手一言不和,就格杀勿论的架势。   陈应道:“信不信,我一把火把荥阳城烧了?到时候,荥阳城变成白城,本大将军就对外宣称夏军余孽为了报复郑氏,请出本大将军杀他们的部曲袍泽,这个理由,应该会让天下人信用!”   郑氏本家家主听到这里,嘴里一甜,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身子也软软瘫倒在地上。   郑简脸色大变。不少族老胸口起伏不定,显然被陈应气得不轻。   “你们考虑一下吧,半柱香时间!”   说着陈应翻身下马,他走到郑简身边,压低声音,偏偏可以让众人听到的声量道:“你放心,我把郑氏这帮老顽固杀光,你就是郑氏家主!”   郑简脸色大变,原本刚刚转醒的郑氏家主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成金纸,他指着陈应道:“给给他!”   陈应笑得非常开心,冲郑简耸耸肩道:“我杀还是不杀?”   郑简心里将陈应祖宗十八代都问侯了一遍,有你这么坑人的吗?他现在哪里敢跟陈应说话,现在的他是黄泥巴抹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陈应如愿以偿拿到了崔盈盈的下堂书,并且率领人马撤出了郑氏。在郑氏门口,观军容使安兴不无责备的对陈应道:“陈大将军,你这次算是彻底跟郑氏闹翻了!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的!”   陈应哼了一声:“他能拿我怎么样!?”   安兴痛心疾首的道:“他们当然不能拿将军你怎么样,只是在陛下面前说你坏话是免不了的了。群臣折轴,积羽沉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陛下对你再怎么信任,也架不住他天天在耳边毁谤啊!”   陈应淡然说:“如果我们这些征战沙场,百战余生的战将,还不如一个不学无术的小人更受陛下信任,这将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不仅仅是我们的悲哀,更是陛下,是整个国家的悲哀好了,不说这些了,大军出发,洛阳还等着我们呢!”   陈应说得虽然轻松,其实他这么做也是有着非常强烈的目的性。这样得罪郑氏,其实就是为了给李渊一个口实,被李渊罢免官职。经此一战,陈应与李秀宁成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同时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将会由暗处转向明处,在消灭窦建德与王世充这两个中原劲敌之后,唐朝在中原将没有敌手,然而斗争的重心将从外部转向内部。   偏偏,陈应在李建成与李世民斗争中不能站队,两相不帮是最好的办法,毕竟玄武门之变,无论谁胜谁负,对于李秀宁而言,都是最大的打击。以李秀宁的性子,无论是陈应帮谁,伤害谁,李秀宁都不会原谅陈应,毕竟对于李秀宁来说,李世民也好,李建成也罢,手心手背都是肉。   况且,正如陈应所言的那样。玄武门是一场政治投机,对于某些官职卑微的大臣来说,这是一条幸进之路,然而对于陈应、李靖这样拥有实力的人而言,他们不需要站队,因为任何一个皇帝上位,都离不开他们,不站队反而是最佳的选择。 第二一四章 郑氏踢到铁板了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一场投入数万人的战役,需要的粮草至少需要十数州才能供给,当然像唐郑之战这样投入多达二十余万兵力的战斗,消耗就是一个巨大的底洞。   原本,李渊费了老鼻劲,弄到了三万余匹战马和四万余部队,结果倒好,长孙顺德刚刚出函谷关,就被王世充一口气装进口袋阵里,这让李渊非常郁闷。   打仗其实就是国力打国家综合实力,拼的是军队、装备、经济、人口。可是随着李世民被困在磁涧,李渊多少天都没有睡过好觉了。李元吉困北邙山大营,哪怕距离李世民不足百里之地,却无法支援,而窦建德又猛攻河东。   特别是怀州今荥阳东北兵马被黄君汉带到了北邙山,结果大部分被王世恽火牛阵冲得溃不成军,结果仅四千老弱残兵怀州,在支持了三天之后,被窦建德部王小胡攻克,随着怀州失陷,七天之后,潞州也被窦建德部范愿攻克,除了尉迟恭不足四千残部苦守孟津之外,整个河南,晋州之南,不复唐朝所有。   虽然李建成没有与窦建德正式交手,可是李渊非常不看好李建成,毕竟双方实力悬殊实在太大了,如果李建成麾下有十万兵马,挡住窦建德或者击退都有可能,偏偏李建成麾下只有一万余人马。不足窦建德大军的二十分之一。   李世民需要支援,李建成需要支持,李元吉也需要支援,关键是李渊要兵没兵,要钱没钱,粮草也所剩无几,就连朝中武百官进入武德三年,一俸禄没有发放,关键是朝廷没钱。这让李渊操碎了心。   就在这个时候,安兴将荥阳战报送到了李渊的案头。在冠军大将军身先士卒,全军将士,勤于王命,悍不畏死,浴血奋战之下,全歼窦建德麾下大将军刘锦堂部两万余人马。李渊原本以为要打上好几个月的战事,结果仅仅三天就完事了。要知道荥阳也是中原坚城,不过想到陈应一天破雁门关,一个时辰破函谷关这样耀眼的战绩,李渊倒是施然了。   仗就打完了,给他省了多少钱哪!最绝的是,陈应不仅能给他省钱,还能帮他捞钱!据安兴密报上说,攻下荥阳城后,陕东道右统军缴获夏军抢掠荥阳富户而来的财物,多达一百万贯,全部原封不动,上交内库!得知这一消息后,李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一百贯也不是一万贯,是整整一百万贯哪!大唐一年的税收才多少钱?不过三百万贯即使到了贞观四年,才刚刚破五百四十余万贯。   当然,李渊也不是笨蛋,陈应把一百万贯银子原封不动的交给他,自己一分不拿这种鬼话他是不相信的,陈应肯定捞了不少,但他不在意。现在大唐哪个官员不贪的?捞一点很正常嘛,再说,不是还给他留了一百万贯吗?比起那些大贪特贪,却一毛不拔的家伙来好太多了!最绝的是,陈应整顿俘虏兵马,马不停蹄就去解救李世民了,贴心,太贴心了   事实上李渊猜测不错,陈应在荥阳捞了不少,其中黄金多达十六万两,这就约合一百六十万贯,加上白银和铜币,珍珠、玉石和贵重物资,妥妥的二百万贯出头。如果不是因为罗士信这档子事,陈应肯定只会向东宫报上三五十万贯意思一下,可是因为罗士信这件事,他与荥阳郑氏彻底撕破脸了,显然荥阳郑氏不会轻易罢休。   诚如安兴所说,群臣折轴,积羽沉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陈应少不得麻烦。事实上在强撞郑氏大宅,陈应已经算计好了,把缴获的财物,送给李渊,这个锅让李渊去背。李渊在目前非常缺钱,这一百万贯给了李渊,李渊绝对不会吐出来,当然他也不会拿陈应去顶雷,一旦李渊这样做了,休想让其他臣子学陈应给他解决难题。   安兴在奏表中,写道:“郑氏言贼赃乃郑氏所有,意图索回,陈大将军不允,面前郑氏威逼,陈大将军态度强硬,反以兵威逼郑氏妥协郑氏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施以美人贿赂陈大将军不成,转而贿赂陈大将军麾下大将罗士信”   看到这里,李渊直视无视了。作为世族门阀出身,李渊又何尝不知门阀的手段,首先是拉拢,拉拢不成,马上翻脸打压。   裴寂得意非凡,直叹李渊运气实在太好了!   因为有了陈应送来的这一百万贯钱财,李渊就可以招兵买马,虽然关中没有精兵,大唐又不止关中一地,不是还有河东、河西、巴蜀吗?巴蜀在隋末没有经过大的混战,人口减少很少,有大量人力基本,只要有钱,招上三五万兵源不成问题,河东,尽管经过刘武周叛乱,人口税减,李建成可以征召原先遣散的两万余朔州军,如果再把太原留守兵力集结起来,集结五万人马应该不成问题。   太极殿上,武大臣山呼万岁。李渊因为有了钱,也有了底气,精神振奋,开门见山:“众位爱卿,窦建德攻我大唐相州,军民死伤无数,赤地千里,幸亏将士用命,终于于数日前克复荥阳,斩杀刘锦堂、刘希尧等贼首,被叛军攻陷,荥阳、河南诸城池尽数收复,窦建德之危至此荡平矣!然而历此一劫,河南道已经彻底糜烂,境内之民十不存一,无数军资被付诸一炬,着实令人痛心!当务之急,是尽快收拾残局,恢复生产,众爱卿有何良策?”   殿中监封德彝一听这话,马上来了精神,叫:“启禀陛下,叛军暴虐,对兵祸荼毒极烈,河南道之民十不足一,幸存者也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当务之急是赶紧拨下粮款赈济,否则他们很难活过秋收!”,   得,一开口就是要钱要粮了!   萧瑀听到这话马上反驳道:“封中监说得轻巧,拨下粮款赈济?此时青黄不接,这场战事已经将国库给打得空空如也,何来的粮款赈济!依臣之见,还是将河南道黎庶迁到关中来,让他们各自投奔亲属去好些!”   封德彝一听这话,从萧瑀病脚,马上反唇相讥:“萧相国?你这是要让那些在幸存的河南之民自生自灭么!你这是要陷陛下于不义之中啊,有你这样的相国,真是国之大贼。社稷之祸”   这个帽子盖得有点大,萧瑀满脸无奈,双手一摊:“要不还能怎么样?反正户部是拿不出钱来了!”   封德彝像吃人一样,望着萧瑀狂喷。   萧瑀再反击,马上就有一大帮官员相互对掐开了,有人指责封德彝巧言令色,支持封德彝的官员,则异口同声的指责萧瑀冷血,竟然不顾老百姓的死活。   萧瑀也不甘示弱,拉着一帮小伙伴喷了回去,指责那帮家伙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朝堂之下口水乱飞,一帮子大臣唇枪舌剑,引经据典,喷得好不热闹!   不过,李渊原本好的心情,也被这帮大臣吵得不耐烦了。好在裴寂出了扛雷,以损献一年俸禄,支持朝廷赈灾。萧瑀马上附和,封德彝则骑虎难下,朝廷没钱,要赈兵灾,他们捐钱捐物,虽然说唐朝大臣大都出身贵族,可是寒门拮据的大臣也在少数,一大家子人都等着朝廷的俸禄下锅,被封德彝这个坑祸一坑,大家一年喝西北风吧。   李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大臣,心情欠缺的挥挥手。陈齐会意,尖着嗓子唱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刑部尚书刘政会躬身道:“臣有本奏!”   刘政会是李渊为太原留守时的老部下,随李渊起兵,首义功臣。此后负责留守太原,刘武周进攻时被俘。忠心不屈,还找机会打探刘武周军情秘报李渊。刘武周灭亡后获救,现担任刑部尚书。   刘政会抬头,直视李渊,侃侃而谈:“臣刘政会弹劾陈应,拥兵自重,观望养寇,一当斩。虚报兵额,侵吞军饷,二当斩。   重臣神色各异,朝中武大臣神色各异,或幸灾乐祸,或是满脸担忧,或是神态怡然。   李渊吃惊的望刘政会,实在想不到刘政会是在这个时侯站出来弹劾陈应。   别看刘政会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他内心里却苦笑不已。   他也无奈,他也没有办法。当初刘政会本身就是郑氏门阀出身,包括他入附李渊,都是荥阳郑氏扶持的棋子,现在荥阳郑氏出手对付陈应,他也无可奈何,他知道荥阳郑氏的能量,别看他是刑部尚书,荥阳要对付他太容易了,先会把他们名声搞臭,然后再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在这个情况下,他别无选择,只能向荥阳郑氏妥协。当然,刘政会也有一些期待,隐隐宫中有些传闻,陈应不为李渊所喜。   刘政会继续道:“勾结窦建德,里通外敌,三当斩。党附大臣,结党营私,四当斩。广纳贿赂,卖官鬻爵,五当斩。纵兵为匪,草菅人命,六当斩。人臣之罪,大莫欺君,七当斩。欺凌士绅,夺民私用,八当斩。盗卖甲械,助纣为虐,九当斩。杀良纳叛,虚报战功,十当斩。轻慢军机,肆意妄为。十一当斩。   李渊实在听不下去了,如果不是他看了安兴的密报,差点都相信了刘政会的话,可是明明陈应是得罪了荥阳郑氏,因为一百万贯的钱财,这个时候,刘政会所说的陈应的罪证,他一个字都不相信。李渊唬着脸吼道:“够了,够了”   刘政会接着道:“陛下容臣奏完,要杀要刮,臣绝无半句怨言。”   李渊没有说话,只是从鼻子里发出“哼哼”声,不满的意味非常明显。   刘政会接着道:“心怀杨逆,阴为不臣,十二当斩。   李渊微微一愣,转过身子。   武大臣听得目瞪口呆。虽然他们当中很多人很乐意看到陈应栽个大筋斗,但是现在除了陈应,谁还能解救李世民,力挽狂澜?况且,陈应十二大罪,未免也太骇人听闻了!   “臣附议!”   “臣附议”   短短一柱香不到的时间,足足有一百多名大臣附议。   然而,李渊也发现了,这些大臣中,像不过像陈叔达、裴寂、封德彝、萧瑀、宇化及、高士廉等大佬都没有表态。   李渊冷冷的望着刘政会,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仿佛看待一个死人。   李渊对陈应有不满的地方,当初也有忌惮。不过,陈应出身门阀,门阀越大,越不会造反,就算造反,事情也会有征兆。侯莫陈氏早已在李渊的监视之下,侯莫陈虔会没有异动,岭南侯莫陈旭没有异动,西河侯莫陈庸也没有异动,要说陈应阴为不臣,意图造反,李渊压根就不相信。   李渊已经内定陈应为平阳公主驸马,在这个时候,作为老伙计刘政会居然站出来捅了陈应一刀,这让李渊非常不满。   李渊望着裴寂问道:“裴卿,你怎么看?”   裴寂毫不犹豫的道:“一派胡言!”   裴寂非常清楚李渊的为人,李渊真要对付陈应,肯定事先与他通气,可是李渊却没有,只是刘政会站出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刘政会自作主张。   李渊望着刘政会叹了口气道:“刘政会,你可知罪!”   刘政会二话不说,他也不是傻子,一看李渊这个态度,包庇陈应的态度实在太明显了,如果再看不清风向,那么这些年他就算白活了。刘政会缓缓跪下,摘下自己的软脚幞头,轻轻放在手心里:“臣有罪,臣有失察之罪!”   李渊此时非常愤怒,他愤怒的是刘政会是他的老部下,偏偏吃着他的饭,替别人干活,这种背叛的感觉,让李渊非常恼火,郑氏支持王世充,将大量资源支持王世充了,这是毋庸置疑的,偏偏刘政会还替郑氏说话,准备借自己的手,来处决自己依仗的大臣。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荥阳郑氏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这么浅显的道理他李渊岂会中计,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李渊压抑已久的怒火顿时像岩浆一样喷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红着眼珠叫:“来人,拟旨,刘政会目无君上,攀咬大臣,罪不容恕,着令大理寺审问!”   李渊的余怒未消伸手一指那些附议的官员,暴喝道:“全部革职查办!”   事实上,荥阳郑氏这次事情做得太过急躁了,如果等上一段时间,再弹劾陈应,多少会起到一点效果,毕竟陈应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主,他这次得罪的可不止是荥阳郑氏,还有清河崔氏。   可是郑氏偏偏就等不及了。   当然,这也跟荥阳郑氏担心夜长梦多有关,毕竟这一次,陈应打脸郑氏,实在是太响亮了。   他们也接到风声,陈应马上就要成为平阳公主驸马,那么成为驸马之后,只要不谋反,其他罪行根本要不了陈应的命。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陈应轻轻一封信,就像荥阳郑氏雷霆万钧一击,消弭无形。 第二一五章 要杀要刮看心情   罗士信不时的望着陈应的那辆四轮马车,不过此时坐着四轮马车的可不是陈应,而是李秀宁和崔盈盈。   崔盈盈从荥阳离开,随大军行动。乘坐两轮马车颠簸得脸色苍白,罗士信看着心疼,就厚着脸皮向陈应借了他的那辆马车。当然,陈应并没有拒绝,为了罗士信跟郑氏撕破脸这种事情,陈应都不怕,岂会在意区区一辆马车?   更何况,李秀定的来了月事,也不方便骑兵行军,于是这辆马车,就成了崔盈盈主仆与李秀宁、何月儿四人的专车。   女人间总是更容易相处一些,短短两天,李秀宁就与崔盈盈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关系近了什么话都方便说,李秀宁像亲密姐妹似的拉崔盈盈的手坐到轮榻上说着话:“咱们姐妹以后也不用那么生份,你可以叫我三娘,我叫你七娘,也不是姊姊爱说话,有些事情你呢也能想明白的”   崔盈盈对李秀宁还有着浓浓的恐惧,脑袋里还想着李秀宁训人的凶悍样,再想到她以前也是杀人不怕血的主,心里莫名又起了一层担忧,不敢忤逆了她,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说道:“不怕姊姊笑话,罗将军这样的人呢,人前我是不会看在眼里的,在我心中,我的夫郎,怎么也要出身高贵,质彬彬,温尔雅,你也看到了,越是质彬彬的人,越是靠不住”   崔盈盈的话,同样勾起李秀宁的伤心事。崔盈盈的这话,正巧说到她的心坎里,柴绍岂不是年少多金,出身不俗,只是关键时刻抛弃自己,独自逃命,这种背叛是李秀宁永远难以释怀的膈应。当初,在不知道陈应出身的情况下,她事实上已经芳心暗许。   “你真想跟他好?”李秀宁眼眸子看着崔盈盈,想看她眼睛里的真假。   不知道怎么的,李秀宁总感觉崔盈盈不简单。罗士信虽然不错,可以说是一个好男人,然而作为女人而言,罗士信虽然有安全感,但是长相厮守,未免缺乏情趣。   崔盈盈望着李秀宁的目光,发现目光透着凌厉,在这个时候,她只敢顺着李秀宁的话头说下去,也顾不上要脸不要脸:“姊姊也是女人,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女人,能遇到肯怜惜自己的人,是何等的幸事。能遇到罗郎,妹妹还能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这时候倒真是羡慕姊姊你来”   李秀宁望着崔盈盈,露出玩味的微笑。   新安原陈应的河南安抚使行辕,自从这里被王世充占了以后,就稍加整顿,成了王世充的临时行宫,也是郑军前线指挥部。趁着包围李世民与长孙顺德于磁涧,同时,王世驻也向田瓒、杨庆等人调兵。王世充没有给田瓒观风向的机会,直接向田瓒下达了最后通牒,不来新安就是敌人。   王世充的最后通牒,田瓒、杨庆等都没有放在心上,关键是窦建德的二十余万兵马浩浩荡荡杀向河东,占领晋州之南四州二十余县,特别是相州一线与邺城,联成一片。最致命的是,他已经派出了大将刘黑闼从云州出兵,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刘黑闼这是要从北线包抄,与窦建德南北夹击河东。唐朝在河东兵力本来就不多,能抗住窦建德南北两路超过二十五万大军的夹击吗?   更何况,李世民、长孙顺德被王世充包围在磁涧、李元吉、屈突通被王仁则堵在北邙山,田瓒也无奈奈何,大唐在一战中,还真看不到胜利的希望。骑兵看风看不下去了,如果等李世民被王世充消灭,那么王世充腾出手来,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就这样,田瓒急忙带着麾下将领张立山、袁希泯、杨昌等来到新安,同行的还有田瓒麾下四万余兵马,加上杨庆的一万余人马,王世充的兵马一下子又扩充了五万余人马。   王世充重用王家子侄,如田瓒、杨庆、张立山、袁希泯、杨昌等将领地位要低上一等。王世充的眼睛盯着刘济彬,低声问刘济彬:“时德睿还是不肯降顺?”   刘济彬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暂时还不能竞功。   王行本可惜的咂咂嘴道:“时德睿的脑子让驴踢了,铁了心的跟李渊老儿走到黑了啊!”   楚王王世伟道:“陛下,臣愿领兵灭了时德睿这老小子!”   王世伟是王世充的三哥,他的四弟王世恽在洛阳城下大败屈突通,斩获无数,一度让王世伟这个老三非常嫉妒。连续攻打了磁涧李世民部几天,伤亡数千,都没有取得什么战果。要让王世伟独力攻打李世民这个硬核桃,王世伟不敢,可是时德睿的兵马不多,妥妥的是一个转柿子,不捏他捏谁?   在王世充的行宫中,杨庆、田瓒等皆装聋作哑,众将领冷眼旁观,看着王世充兄弟表演。   然而王世充却摆摆手道:“暂时不急,先打李世民,再灭李元吉,将把李渊的两个儿子收拾了,再收拾时德睿也不迟。”   王世充已经得到消息,荥阳城已经被陈应攻克,窦建德麾下大将军刘锦堂所部两万人马,已经全部覆没,在这个情况下,窦建德却全军撤往河东,虽然河东在窦建德的进攻下,节节败退,然而河南却再无夏军一兵一卒。   这也意味着,王世充不仅要独力负责围歼李世民本部五万余人马,加上李元吉、屈突通麾下三万余残部,这八万余唐军残部,也是一个硬核桃,并不好啃。   在这种情况下,王世充怎么会还有心情如进攻时德睿,他需要全部力气去抵抗来自陈应的威胁。   相对而言,齐王王世恽更了解王世充的担忧,他道:“陛下,臣去偃师吧!”   王世充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王世充走到王世恽面前,拍拍王世恽的肩膀道:“四哥,洛阳和偃师就拜托你了,在这个时候,还是咱们兄弟靠得住!”   听到这话,杨庆也好,田瓒也罢,他们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仿佛就像吞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田瓒暗暗想道:“你特码不相信我们,多少也给我们留着面子!”   王世恽走出行宫之外,王世充望着王世恽的背影,转而道:“立即打造石炮,把唐营给朕轰碎!”   磁涧唐营大营,此时的大营之外,已经建成了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土垒、壕沟、拒马、鹿砦还有哨塔,虽然简陋却非常实用。   往往郑军将士刚刚跨过土垒的时候,就会受到唐军大营里射出来密密麻麻的箭雨,还没有冲到壕沟前,就已经伤重惨重,等他们在填壕沟的时候,又迎接着箭塔上的箭雨蹂躏,事实上这几天的进攻,郑军将士连唐军大营的营垒,就已经被射得士气全无,不得不含恨撤退。   然而,接连击退郑军进攻的李世民却不轻松,随着攻防战的继续,唐军的储备箭矢也在快速的消耗着。特别是看着杨庆、田瓒五万余大军抵达,李世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特别是看着郑军将士如同潮水般涌来,却没有立即进攻,反而在大营之前一箭之地之外,开始慢慢的组装投石机,此时李世民脸上快要拧出水了。   在这种情况下,李世民急忙如今众将领商议对策。   长孙顺德几乎没有思索的道:“秦王殿下,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有三条路,第一条路,是不顾一切突围,向东突围,与陈大将军汇合,以陈大将军麾下精骑的战斗力,再破王世充,应该不难!”   李世民麾下心腹部将中的老成派都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侯君集问道:“可是向东突围,与陈大将军会师,容易么?”   “不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长孙顺德苦笑道:“此次本将军从长安带来三万余匹战马,还有五千骑兵,以五千精骑为前导突围。全军人马,都带足三天干粮,避开坚锐,突其弱旅。按我的推算,咱们五千骑兵精锐,护送秦王殿下与陈大将军汇合,应该是没问题的。这对我们来说是最不冒险的办法。”   在这个时候,原本沉默的程知节道:“五千骑兵,三万战马,那辎重和步兵这边”   “他们只怕大部分人都没法与陈大将军会师了。”长孙顺德道:“现在我们和陈大将军的通信被切断了,没法直接和陈大将军取得联系。只知道他之前紧守虎牢关,窦建德部无一兵一卒闯过虎牢关西进,齐王殿下与屈突大将军他们对我们这边的情况不了解,也就没有办法作有效的响应。所以选择这条路的话,我们必须有所舍弃”   李世民明白,此时真等王世充的投石机轰开大营的防线,这个大营能不能守住还是未知之数,在磁涧大营五万余将士,其中轻重伤员,与不会骑兵的步兵,根本无法跟上突围骑兵的速度,一旦选择这个突围之计,也就意味着,几乎全部轻重伤员,只能留给王世充,要杀要刮也只能看王世充的心情了。 第二一六章 何月儿的山羊角   不仅仅是轻重伤兵,还有不会骑马的步兵。唐军将士也不是人人都会骑马,特别是在步兵军中,连能骑上战马奔跑的都算上,也勉强能做到十之六七。这也意味着,这次突围,不仅要丢掉全部的伤兵,还要丢弃两万余步兵。   不光是军事上的失利,还有河南府十八县,那些支持陈应的百姓,这十数万百姓在王世充腾出手的时候,只会面临两个决择,要么投降郑国,要么被郑军屠戮。   长孙顺德接着道:“如果左骁卫麾下精兵不惜一切代价突围,陛下为陈大将军准备的三万匹战马,至少可以保存一半!只是河南府的百姓嘛。”   秦琼也感觉大丈夫破军杀将是快意的事情,然而听到这里,发现这次突围居然要舍弃自家一半的兄弟,这个却让他难以接受了。   不仅仅是秦琼,程知节也把眉头拧成一团。   就连其他将领望着长孙顺德的目光也不同了,甚至脾气不好的直接骂到长孙顺德的脸上。长孙顺德是世家子弟,向来关照那些世家子弟,遇到好差使,也每每想到世家子弟,像这次突围求活的好事,突围是世家子和长孙顺德的心腹嫡系人马优先在考虑范围之内。事实上,这些边缘化的将领,也就是破罐子破摔,临死前先过过嘴瘾。   “入你娘的长孙顺德,就知道你他娘的不憋好屁!”   “你他娘的生个儿子没。”   “出他娘的什么馊主意!”   “忒不是东西!”   长孙顺德倒也没有理会这些喝骂声,不是他不大度,而是他感觉没有必要跟一个死人唐计较。看着李世民沉默不语,长孙顺德笑笑道:“或许可以这样,我们让他们假意投向王世充,王世充也不至于把他们全部杀光,将来咱们带兵杀回来,他们再临阵倒戈?”   侯君集没有因为长孙顺德是长孙无忌和秦王妃长孙无垢的叔叔就给他面子,因为长孙顺德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馊了。侯君集冷冷笑道:“长孙大将军,别作这种天真想法了!”   李世民知道在政务方面,争不过李建成,所以他要争军心,争大唐军中第一人的地位。获得将士们的忠诚支持。现在秦王府将领,虽然得到了他的一些好处,也都爱戴他的勇武,可是作为将领,一旦在关键时刻抛弃部曲求活,他们将来肯定不会继续追随李世民了。   甚至将士的支持,那么李世民丢失的东西可就多了。哪怕到了现在,李世民都没有放弃争夺李建成的位置。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因为李世民的野心很大,所以哪怕做戏,他也不会做到一点,除非郑军可以马上破营,他在绝望的时候,才会选择这个下策。   “不错,之前我们把话说得多冠晃堂皇都没用,这当口将士们看的,只是行动。”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人心难得易失,当初刘备从新野被曹操赶到江夏,后来之所以能够轻易地重得荆州,和他一路上宁可失去军事优势也对百姓不离不弃是很有关系的。我们如果带着那么多百姓,只怕逃不出王家的包围圈,但如果舍弃他们,回头他们也会将我们当做陌路人,到了那时,我们就算尽起大唐之兵也只是强行侵略中原,很难再有来自内部的助力”   然而就在这时。   “轰轰轰”   一连巨响传来,就连李世民的大帐都感觉到了明显的震感。   李世民甚至不用看也知道,这是王世充的投石机开始发射石弹了,刚刚在箭塔上观望的时候,李世民就看到了郑军将士组装的是十三梢投石机,这种投石机每一次发射需要五百余人同时用力,当然发射的石弹也可以超过五百斤,这种投石机可以将五百余斤的石弹抛射到五百余步之远。   这种石弹如果砸在夯土城墙上,一砸就是一个大坑,如果是砖石城墙,也会砸得碎石翻飞。五百余斤重的石弹带着巨大的动能,如同坦克车一样,在唐军大营前的拒马前翻滚着,在拒马上消耗着动能,直到动能消失。仅仅一颗石弹落入拒马和鹿砦丛中,就将四座拒马两座鹿砦撞得粉碎。   还有落在木庄夯地的营墙上,厚达将近三尺的营墙,随着巨响,倒塌将近十数步宽。还有一颗石弹撞在一座箭塔上,箭塔应声而倒,被石弹砸得纷飞的木屑,就像子弹一样横飞,只要是被木屑扫中的唐军士兵,无不血流如注,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听着大营前传来阵阵哀嚎和惨叫,长孙顺德急忙劝道:“秦王殿下,此事还能慎重考虑,在这样的石炮打击下,咱们的大营支撑不了多久!”   牛俊达害怕李世民听了长孙顺德的话,下令突围。急忙劝道:“秦王殿下,我们不能这么做!咱们的兄弟,河南府的的父老。对我们可都是一片真心!人家拥护我们,我们就不能辜负他们!”   长孙顺德道:“话是这么说。可要是带着这么多的人,我们根本就没法突围逃走。”   “我们为什么要逃走!”程知节忍不住的咆哮道:“咱们就直接冲王世充老儿的王旗杀奔过去!哼,王世充的人虽然多,可未必挡得住我们”   长孙顺德不以为然的道:“程将军倒是勇猛,你的本部快丢光了吧?我再给你五千人马,你给我杀向王世充的大营看看?”   “去就去,怕就是小婢养的!”程知节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架势,拎着宽体大斧吼道:“秦王殿下,末将请战”!   秦琼道:“秦王殿下,莫不如置之死地,以期全盛!既得民心,又得河南的全胜!但走这条路的话,能否成功,就不只是取决于我们,要看陈大将军如何配合了。”   李世民暗想,如果陈应身边只有陈应一人,他还真不敢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陈应身上,可是陈应身边还有李秀宁,一旦李秀宁得知自己这里告急,陈应能不拼死救援?   秦琼一脸期待的望着李世民,其实秦琼心中也非常紧张,他真担心李世民会做出让他失望的选择,如果李世民真的铁了心要突围,哪怕就证明李世民实在不堪辅佐,就像扶不上墙的刘阿斗,那么他就可以考虑将来的后计了。   程知节、牛俊达和谢映登与秦琼的目光在空中一碰,他们都在等待着李世民的决断。   良臣择主而侍,良禽择木而栖。当然,君择臣,臣亦择君。古代的君臣关系,其实更像现在的公司老板与员工雇佣关系。跟着一个没有前途的公司老板,很难获得人才的真正支持。   就在这时,李世民道:“本王相信陈大将军不会让本王失望,可是他却不知道咱们在磁涧的情景,现在本王需要一员将领向陈大将军通风报讯,不知哪位将军愿意去?”   李世民话音刚刚落,秦琼、程知节、牛俊达、谢映登都喜不自禁。   “秦王殿下,末将愿往!”侯君集躬身抱拳道:“末将愿意率领三千精兵捣毁营外郑军石炮之后,再行突围报讯!”   李世民大喝道:“准”   连续十轮十三梢投石机的轰砸,此时唐军大营西方的营前防线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站在趁着唐军将士躲避投石机的空档,郑军将士驱赶着民夫,拼命的去填唐军营前的壕沟。   如果陈应站在这里,一定会忙呼步炮协同。   平时填壕沟,唐军大营的箭矢会将填壕的郑军将士与民夫射得血流成河,然而此时在投石机的打击下,唐军大营营墙两百步范围内,根本不敢站人,虽然说投石机轰击速度慢,精度也差,可是,那重达五百斤的石弹,简直就像重炮一样,一颗石弹下去,就会在唐军大营中犁出一道血胡同。   带着巨大动能的石弹,简直就像绞肉机一般,碰到哪里哪里就碎了,碎到唐军将士的腿,唐军将士双腿马上就丢失,甚至比陌刀还要锋利。   王世充一直派出观察着唐军大营里的情况下,这边侯君集刚刚率领骑兵集结,王世充就下达了命令道:“李世民小儿,准备冒死破坏石炮,命令射声军上前,给李世民一点颜色看看!”   唐军大营中,侯君集用布条将横刀与手绑在一起,这自然是为了避免手上沾染了鲜血,横刀会打滑脱手而飞,三千余名骑兵却没有学着侯君集的样子,他们只是默默地拿着细粮精料喂着战马。   “杀!”侯君集领着众骑兵向大营外冲去。   看着唐军骑兵冲来,郑军投石机将士赶紧将一箩筐如同拳头或碗口大小的石弹放在抛射臂上,在将领的喝令下,纷纷发射弹雨。   一个箩筐里有多少块石块,没有人可以计算得出来,然而这成千上万枚石弹飞向侯君集率领的唐军骑兵。石块虽然变小了,打击面却相当广,这简直就像后世的开花弹,一石炮下去,噼里啪啦砸倒一片唐军骑兵。   唐军骑兵不管是人是马,身上都炸起一撮撮血雾,被打碎的叶甲四处乱飞,暴露出一个个血淋淋的伤口,前排的唐军骑兵连人带马滚作一团,稍后的瞬间被打成了筛子,再后面的就算人躲过了,马也躲不过如果陈应在场,绝对会怀疑这帮倒霉的孩子是不是遭到了马克沁重机枪的扫射!   十几门十三梢投石机一次齐射,前面几排唐骑铁骑兵几乎被一扫而空,仅仅一个照面,就像上千名骑兵铁骑兵扫倒在地上,投石机发射的石弹在近战中的威力,算是发挥到了极点。   不过,投石机的射速实在是太慢了,否则,如果这些投石机可以像后世的速射炮一样的射速,估计侯君集这三千骑兵根本就不够这些投石机轰的。   不过,好在这个时代的投石机射速实在太慢,再次装填至少需要一柱香的时间。要知道战马奔驰的速度在极限条件下可以达到六十迈,三百余步的距离,对于这些骑兵来说不过数息功夫。   这些郑军投石机将士发射一轮投石机之后,赶紧朝着郑军阵营跑去,没有办法再发射第二轮,不跑就等着被唐军骑兵乱刀砍死吧!   遭到重创的唐军骑兵眼都红了,咬紧牙关,纵马跃过满地死尸和在血泊里蠕动的伤兵伤马,撞入郑军的投石机阵中,这些愤怒到极点的唐军骑兵将士是不会给郑军发射第二次的机会的。   几具十三梢投石机被战马狠狠撞翻,随着数千郑军投石机士兵的逃跑,反而把郑军弓箭手阵形,给暴露了出来。   如果真让郑军这数千上万名弓箭摆开阵势,仅仅这上马名郑军将士射生军将士一个齐射,能射得侯君集怀疑人生,这些被惊慌失措的投石操作手冲得七零八落的郑军弓箭手惊恐的看到沾满血污的唐军骑朝自己横冲而来,没等他们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就被狠狠的撞飞或者掀翻,碗口大的马蹄狠狠踏落,登时肚破肠流。   郑军的弓箭手不像陈应那么富,一人三件装备,郑军射生军是没有近战武器,面对风驰电掣的唐军骑兵,只有被屠杀的份,杀红了眼的唐骑骑兵像洪水一样冲垮了郑军将士组成的队形,失去队形的弓箭手,简直就是任人屠戮的羔羊。   侯君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率领麾下两千余名骑兵犁田似的在郑军弓箭手队列中犁出一条血路,直捣中军大营!   王世充又惊又怒,指挥一队身披铁甲手持长戈长枪的部队迎了上去,准备阻击侯君集冲阵,可是他哪里想道侯君集仅仅虚晃一枪,率领骑兵驱赶着那些溃败的郑军士兵,让他们冲击郑军将士的弓箭手方阵。   王世充更怒,赶紧下令步兵前出,堵死唐军骑兵回营之路。   然而侯君集又调转马头,将几座尚未破坏的投石机尽数毁去。   侯君集这个时候又率领唐军骑兵十分凶悍地冲向王世充的门旗,战事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双方的伤亡都是异常惨重。   就在郑军步兵完成堵击侯君集的时候,侯君集虚晃一枪,再次向新安城冲去。   利用唐军骑兵的机动性能,侯君集在战马上超常发挥,发挥了他对战术时局的敏锐的把握度,终于将精疲力尽的郑军大部兵骑甩掉。   王世充简直就是目瞪口呆:“这也太猛了吧?”   李秀宁来了例假,肚子非常不舒服。早早的就躺下了。李秀宁嫌枕头太低,就随手拿起何月儿的包裹当枕头,枕在头上。不过突然感觉这个包裹里有一个非常坚硬的东西,李秀宁打开包裹,摸出一个磨得滑溜溜的山羊角。   李秀宁非常奇怪,牛角号她见得多了,可是这个山羊角却没有掏出里面的角质层,李秀宁拿着这根山羊角疑惑冲何月儿问道:“月儿,那根磨得滑溜溜的山羊角是用来做什么的?”   看着李秀宁拿出那根山羊角,何月儿一脸惶恐的惊叫道:“啊没,没什么?”   李秀宁狐疑的打量着山羊角:“没什么?没什么你会贴身携带这个山羊角?”   何月儿的脸红到了脖子根,用低若蚊子般的声音道:“没没什么啊!”   说着,何月儿就伸手来抢。   李秀宁手一缩,避开何月儿的手道:“说还是不说?你要是不说,休想让我把这个山羊角给你!”   何月儿无奈,又怕惊醒马车上的崔盈盈,那样更加让她难堪。   何月儿急得快哭了:“还给我,我说。”   说着,何月儿俯身在李秀宁耳边低语起来。   原本好奇的李秀宁脸上浮现一抹红润,仿佛涂了一层胭脂。   李秀宁惊讶的道:“我倒是奇怪了,那根冷冰冰的东西能抵得上活人啊?” 第二一七章 蚊子再小也是肉   何月儿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可是此刻,她也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正视李秀宁的眼睛,更不知道该怎么向李秀宁解释。   “敢做不敢说嘛?”李秀宁还真没有就这么简单放过何月儿。李秀宁非常奇怪,以何月儿的姿色,加上她的父亲何潘仁现在的地位,纵然何月儿找不上世族门阀子弟为夫,至少也不算愁嫁的人,这死妮子明明思春,偏偏没有露出一点儿对哪个青年俊杰有意思的态度,这让李秀宁非常奇怪。   何月儿被逼急了,索性豁出去了道:“公主殿下,要不要你试试?就知道这个东西能不能抵得上活人!”   李秀宁没有想到引火烧身,满脸羞晕:“你胆子不小啊,敢没大没小,拿本宫开刷,信不信本宫把你赐给阿史那思摩?”   如果只是鱼水之欢,何月儿更不缺乏可以欢好的对象。哪怕何月儿露出一丝丝口子,追求她的人也会趋之若鹜。然而,何月儿是一个对于自己的另一半不将就的人,如果没有遇到陈应的时候,没有比较,将来条件允许的时候,她或许会随便找一个男人嫁了。   可是自从遇到陈应以后,她就会下意识的拿别的男人与陈应比较,比较悲剧的是,比陈应阳钢的男人,大都丑陋不堪。比陈应俊美的人,都会阴柔娇作,毫无男子气势。   李秀宁嘻嘻的笑道:“长安的青年才俊多了,你怎么不就找个活人,非拿这个死物作贱自己呢?   何月儿也算彻底放开了,反正自己内心里最私密的秘密已经被李秀宁揭开了,无所畏惧的何“公主你也是女人,应该明白月儿,如果只是解馋,那道没什么。”月儿淡淡的反问道:“只是月儿也不想,公主难道愿意拿自己的身子给他们那些臭男人糟践?”   李秀宁沉默了,这个世界对于女人而言是不公平的。在男权的社会里,女人注定只是弱者。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也没有不贪色的男人。她的父亲李渊,在其母窦氏活着的时候,非常守规矩,不敢乱来。然而,等窦氏死后,李渊接连纳了一百多房妾室,多得让李秀宁都认不过来。   陈应虽然这一方面好一点,可是陈应也不安份。他身边也不是没有女人,府里有一个没有一点丫鬟样子的兰儿,也有一对姐妹花瓷娃娃般的绿珠和,还有高锦、高绣姐妹,现在陈应与她们二人没有关系,不代表将来他们会没有关系。李秀宁压根不相信陈应会无缘无故收留她们姐妹。除了她们几个,还有许二娘,李道贞   算算日子李道贞肚子的孩子最多两三个月也该生出来了,将来怎么办?   就算自己学着自己的母亲窦氏一样严防死守,可是关键是她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两相无言,李秀宁悠悠长长叹了口气道:“什么样的男人能让你入眼?本宫帮你参详参详?”   何月儿此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让她对李秀宁说,我就看上了陈大将军那样的男人?何月儿无奈之下,只好学起了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月儿夜里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可好?我们姐妹俩好久没有睡一起说贴心话了。”李秀宁心里始终担心将来陈应会变心,靠不住,即使这时候没有问题,指不住什么时候又出了变故,万一陈应像李渊那样,等自己死了以后,变本加利。   何月儿脱下外面置着的劲装武服,只穿着亵裤、围肚兜,露出如雪似的臂膀,蜷身睡到马车上的床里间,背着身子也不看李秀宁。   可是,何月儿总感觉着李秀宁在盯着她看,她心里暗暗嘀咕,难道说她每日拿着山羊角,忍不住叫出了声音,让李秀宁听到了?   李秀宁伸出手覆没着何月儿的背,轻轻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笑道:“天下间的男人都是一个样,没有不偷腥的猫,也没有不贪色的男人,你这身子我看了都心痒痒,哪个男人会不心动?”   “啊!”何月儿怔在那里,一脸惊惶:“公主,你是要?”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月儿你也不要怪我,你说陈郎现在做的事,哪一件不是踩在刀尖上过去的?现在想他死的人,肯定不止一个,我需要你,贴身保护他。”   何月儿岂会听不懂李秀宁的意思。就在这个时候,何月儿脑袋中不自觉的浮现陈应的样子,仿佛身后的李秀宁变成了陈应,脑子里又浮起陈应扶住自己丰润的大臀将昂然大物刺杀的情形   压抑的情念就像堤坝给崩了个口子似的,忍不住想那根东西要真是刺到自己的腿心里该是多好这情念也是魔魇,心防陡然给破开,便真就巴望着身子给陈应夺过去好了何月儿口不对心的说道:“月儿的胆子就算再野,哪里敢胡思乱想!”   李秀宁轻轻搬过何月儿的脸,望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女人的苦,我一个女人家怎么会不了解呢?你要是愿意,就当我没说”   何月儿听到这话,连大脑都没有经过,直接道:“别奴婢愿意奴婢听公主吩咐。”   何月儿不禁浮现陈应的声音:“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死就死了,死之前总能逍遥快乐一回,何月儿自暴自弃的想着,这一下子想开了,便觉得陈应那双眼睛格外的迷人,也难怪李秀宁为他神魂颠倒。   何月儿与李秀宁闺中密语,陈应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他不知道李秀宁已经内定何月儿为他的妾了。然而此时,陈应却望着匍匐在夜色中的偃师城,仅仅片刻,陈应的目光却望着北方,仿佛他的目光要穿透夜的漆黑,抵达遥远的北方。   不知什么时候,冯立、魏忠联袂来到陈应身后。   陈应回头看着冯立与魏忠一眼道:“你们也在担心河东局势?”   冯立极目远眺,轻声说道:“潞州失守后,河东形势已经频临崩溃无救。”   陈应摇摇头道:“河东能不能守住,实则要看太子殿下的决心要有多大!”   魏忠愕然道:“河东的局势还有救?”   “怎么说?”冯立听陈应的语气,似有守河东的希望,心里也泛出一些期待来。   “做事最忌首鼠两端,要么弃、要么守,只能选其一以坚其志,但不能既弃且守!”陈应朗声说道:“河东足足有一百余万众,这一百余万百姓,哪怕没有一兵一卒,也可以选出十万青壮,可选十万丁壮编入营伍,哪怕是削木矛,只要老弱妇孺依为后,则众志成诚,守河东足以矣,一旦大规模疏散,留守者就会有盼离之心,守城之心不坚,初时能坚守,时间一久,便有遭弃之感,士气就不能用,不能依之守城”   话虽然如此,陈应对李建成能不能守住河东,扭转河东的危局,其实也没有多少信心。毕竟,李建成的决断,还真不强。在历史上,他一直以绝对优势压着李世民,逼得李世民不得不自己给自己下毒陷害李建成。如果当时李建成听信了魏征的计策,估计也没有玄武门了,没有李世民开出那么一个恶劣的开头,大唐的内斗或许可以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要守河东,必须有决断,当然要做出决断其实很难,因为只是这么做的成本太高了。去年河东经过刘武周的兵祸洗劫,且不说死了多少人,关键是河东诸城粮草几乎没有多少积蓄,关键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越来越热,在狭小的空间内,聚集大量的人口,时间长了极容易诱发大规模的疫病,最终会填入多少条人命也不得而知,真要将这么多人都留在河东,最终能活下来几个人,就连陈应也不敢想象。   “大将军,秦王殿下那里有坚固的营垒可以坚守,暂时王世充没有破营的办法,河东有窦建德二十余万大军,每月支出的钱粮就是一个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不如,大将军引军东进上,在黎阳、陈留、定陶、昌乐渡口,可以随时渡过黄河北上,且断窦建德大军的粮道,一旦粮道断绝,窦建德的大军必然撤退!河东之局必然不战而解。”冯立心中多少有一些怨气,对陈应的怨气。埋怨陈应不该在河南与王世充拼得死去活来,应该及时支援李建成。   陈应没有理会冯立,转身望着魏忠道:“魏将军也是这么认为吗?”   魏忠微微敛起眼睛,看着冯立,没有吭声。   虽然魏忠同属东宫门下将领,不过魏忠知道,他的地位与陈应的提携是分不开的。当初他只不过是东宫右卫率勋二府的一个果毅副尉,在整个大唐这样像他这样级别的将领拥有一千多人,很可能到老死会赐一个宁远将军的勋官荣养。然而遇到陈应之后,随着陈应一路走来,他也跟着陈应一路官运亨通。   从果毅副尉到折冲府都尉,再到右卫率左副率、右卫率,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魏忠也不知不觉间完成了寻常武将一辈子都无法到达的高度。冯立会对陈应有怨言,可是他却不敢,无论什么时候,他先是陈应的老部下,才是东宫门下六率之一。   “冯将军心里怕是认为只要河南丢了,也是一举两得吧?”魏忠毫不客气的指出冯立的私心,事实上东宫诸将,除了陈应之外,还真没有几个对李世民有好感的人。当然这个和站队有关,一旦李世民成功上位,东宫诸将恐怕都要凉凉了。魏忠能短短两年时间内完成武将的六级连跳,不光有陈应的提携,关键是他确实是一个人才。   魏忠直接将秦王与东宫的斗争摆在明面上,将冯立的私心揭开,“我倒想问冯将军一句,即使陈大将军率部东进或北上,付出惨重的代价后逼退窦建德,太子殿下还能一战而尽败王世充,一统天下吗?天下能避免四分五裂的结局吗?”   冯立沉默不语。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冯立与陈应所站的角度不一样,当然考虑问题的高度也不一样,冯立作为东宫八将之一,他的眼光只局限在了东宫一隅,而陈应却早已把目光放在了天下大势上。   作为两世为人的陈应,他其实非常清楚,王世充与窦建德一个是悍鬼,一个是英雄。悍鬼不给他一点机会,否则将遗祸无穷。王世充欠缺时间去经营中原,给王世充喘息之机,他只会将中原经营得更加稳固,将来大唐统一天下的成本就更加高昂。   可是窦建德却不一样,窦建德是英雄,哪怕他占领了河东,他不会对河东产生太过的残暴的统治,哪怕窦建德占领了荥阳,损失的不过是荥阳郑氏一家,如果不是窦建德提前撤退,而刘锦堂破罐子破摔的话,荥阳豪族与富户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是王世充却不一样,他对中原的破坏将是致命的,特别是陈应在河南府的经营,所屯垦的田地,秋收之后,恐怕会全部便宜王世充。王世充如果多得到三百余石粮食,他就敢多多征三十万兵马。   陈应其实最担心的不仅仅是河南府,而是担心王世充会将经营重心南移,一旦与南梁萧铣结盟,东与窦建德结盟,大唐也没有实力独力抗击窦建德、王世充、萧铣他们三家,要知道这三家窦建德拥有盛兵三十余万,萧铣则拥兵四十余万,加上王世充面对近百万大军,恐怕大唐就真正的没有出路了。   先后窦建德决战,二十余万夏军可不是那么容易击败的,至少陈应也没有全歼窦建德大军的把握。况且,最致命的是,陈应手中只有不足三万石粮食,现在将近四万军民大约两万匹骡马,每天对于粮食的消耗,差不多在一千多石以上,陈应此时只有不过月余的粮草供应,恐怕窦建德大军还没有崩溃的时候,他先陷入绝境。   陈应的战略目标,非常明确,一路向西打,先打通大唐与中原的联系,至少先将函谷关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然而就在这时,斥侯策马奔到陈应身前禀告道:“启禀大将军,一队不明旗号的骑兵,莫约三百余骑,自西向东而来,行迹非常可疑。”   张士贵道:“大将军,末将请求将那队人马截住!”   罗士信也道:“大将军,还是我去吧!”   陈应道:“你们二人同去,左右包抄,务必将这支骑兵生擒下来!”   陈应实在是太缺战马了,每一匹战马都是他的宝贝,三百余骑兵,至少是三百余骑战马,蚊子再小那也是肉啊。   然而时间不长,陈应甚至没有听过杀喊声,就见大队人马打着火把,远远而来。   陈应暗暗惊讶,王世充的麾下也太不中用了吧,好歹你也意思一下,难道看到钩镰枪骑兵直接下马投降?   当罗士信与张士贵二人率领骑兵由远及近,看清来人,陈应惊讶的问道:“侯君集,怎么是你?”   借着火把的亮光,陈应发现侯君集的状态非常不好,他的脸如金纸,满身血污,身上的明光铠甲,护心境凹下去了一大块,显然是受了钝器的重击,特别是身上还插着十数只箭,还没有来得及拔下来。   当然古代战场上中箭之后,将领伸手一拔箭杆,继续战斗这样的情况是不存在的。箭矢几乎都带倒刺,射进去是一个点,拔出来就会带起一大块血肉,除非自己想死,否则根本就没有办法拔箭。   侯君集有气无力的道:“请请陈大将军,速发兵求秦王”   侯君集甚至连“殿下”二字还没有说出来,就扑通一下坠落战马。 第二一八章 缺德冒烟的损馊主意   磁涧唐军大营,此时就像汪洋大海里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着倾覆的可能。王世充调集了手头几乎所有能调动的兵力,包围了磁涧大营,虽然多达十数万大军将磁涧大营包围得水泄不通还不能办到,但是集中优势兵力攻打攻打磁涧西大营,还是轻松可以办到的。   西高东低是中国的大体地形,磁涧也不例外。   数千上万名郑军士兵,手持火把在唐军大营之外缓缓逼近,尽管没有发起进攻,然而这样的数量,这样的战法,让李世民和长孙顺德都不敢怠慢,更不敢掉以轻心去支援东大营在那里出现的不是数千火把,而是将近将近两万支的火把!   王世充充分利用兵力优势,分别在磁涧大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投入五六万规模的兵力,由于没有正式发动进攻,李世民也猜测不透王世充真正主攻的方向在哪里。事实上,这次出现在唐军大营之外的郑军将士,都不是郑军的精锐部队,而是杨庆与田瓒二人的部曲,装备非常差,战斗力也弱,可是李世民却不敢主动进攻,只能收缩兵力,紧守大营。   夜黑如墨,一眼望去,尽是火把与人头,唐军大营之外,已有不少郑军将士冲到唐军大营两箭之地,这个时候,如同蚂蚁一般密集的郑军将士,缓缓组装投石机,粗略估计,此时磁涧大营之外,密密麻麻正在组装的投石机就不下千具之多,一旦这上千具投石机组装完毕,他们肯定会对唐军大营造成致命性的打击。   “郑军布列在西大营、南大营和东大营的这些人马,究竟是精锐,还是伪精锐?”李世民脸上浮现凝重之色,缓缓开口道:“这么多石炮,不会是又想打造假的石炮,吸引本王去进攻吧?”   毕竟,石炮对于固守大营一方来说是非常致命的武器。哪怕再如何坚固的大营,也承受不住重大四五百斤的石弹轰击,哪怕一百余斤的石弹,在巨大的惯性动能作用下,也足以轻松轰塌营墙。李世民倒是有猜测过王世充派出的这些郑军士兵堵在西大营、东大营和南大营的郑军士兵只是疑兵,可是万一这个猜测不确切,其实对方在自家营外也是一支足以攻城的队伍,一等唐军松懈就忽然冲上,那事情可就危险了。   那无数火把就像一条条的锁链一样,锁住了李世民与长孙顺德的行动。   长孙顺德摇摇头道:“大营之外,郑军正在组装的石炮,肯定不会那么多,刚刚砍伐的湿木,用来打造云梯或攻城车尚且凑合,可是打造石炮,根本就不可能!”   石炮虽然结构简单,制作也容易,然而却有着一定的局限性,其中最重要的部件,要数臂杆,湿木由于重量太重,配重不合理,则使杆臂达不到以较高效率投出弹丸所需的速度。所以打造投石机时,使用坚硬实木制作的笨重的杆臂,其轻便和效率当然比不上由木头,兽筋和兽皮复合的杆臂。前者在抛石时必然会较为迟缓,而后者相比之下就较为快捷而有弹性。这就像造船一样,最合适的臂杆,需要使用阴杆的木头打造而成,如果是在城池中,各地用来建筑房梁或承重柱的阴干木料,就可以制造投石机。   然而距离磁涧最近的城池就是新安,可是新安城中并没有这种储备木料。所以信誓旦旦的道:“一千多座投石机,至少需要一千多根阴干的臂杆,王世充去哪里弄这么多木料来充当臂杆?”   李世民露出思忖之色,其实他也考虑这个问题。然而有些事情是做不了假的,这些渐渐成型的投石机,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可以组装完毕,到时侯是真是假,就可以一目了然。如果只是的假的投石机,李世民只要不出营反击,他王世充就是白费力气了,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做这么多假投石机,未免代价也太大了一些。   “不好”程知节苦笑道:“秦王殿下,王世充打造的投石机,恐怕都是真的!”   长孙顺德反问道:“王世充哪里有这么多阴干的木料?”   程知节道:“新安城虽然不大,几万间房子总有吧!”   李世民脸色一变赶紧下令道:“快,准备湿土,准备防石炮轰击!”   投石机最大的杀伤,还是石弹跳动能产生的动能。古代人非常聪明,早就想到了应对投石机的办法,那就是利用湿土或沙土快速低消石弹的动能,从而养减石弹的杀伤力。   慢慢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李世民的命令下,唐军士兵疯狂的在大营里挖土,在营墙前后,挖出一个个大土坑。这些大土坑其实都是用来消耗石弹的动能,只要没有石弹的动能,就可以很好的减弱石弹的杀伤力。   让李世民疑惑的是,郑军将士把投石机组装好一后,并没有立即调整发射角度,而是将石头放在火堆上烧,由于距离太远,李世民其实也看不清,郑军此时打造的投石机与普通的投石机也有不同。   以往臂杆上装载石弹都是用动物的皮革制成的皮兜,而此时的郑军投石机却没有采取皮兜,而是采取了钢铁打造而成的筐子。   一枚枚被烧红的石弹,被郑军将士用铁夹子夹着放进那些铁筐里。   李世民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大变,他赶紧下令道:“快,散开!”   几乎与此同时,郑军阵中也响起了“咚咚”的战鼓声,磁涧唐军大营之外的郑军大阵中,一千余具投石机几乎不分先后,发出了凄厉的怒吼声。长长的臂杆挥出,将数十颗十几斤重的石弹凌空抛出,数千上万颗烧得通红的石弹在空中旋转,呼啸着砸向大军大营。   数千上万颗烧红的石弹,在暗夜中非常显然。飞舞的石弹,简直就是像奔射的流星一样,拖着火红尾焰飞向唐军大营。这数千上万颗烧红的石弹,简直就像疾火流星一样。   众唐军士兵被吓得惊呆住了,包括李世民在内的所有唐军士兵,哪里见过这种情景。有的士兵吓得扭头就跑,有的则是吓得当场瘫软在地上。   只是说时迟那些快,这一波数千上万颗烧红的石弹,最终还是落向唐军大营。虽然有三分之一的石弹偏离的方向,未飞及唐军大营,就落在地上,不过这些烧红的石弹,刚刚落在地上,就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也不知道王世充怎么想到了这么一个缺德冒烟的主意,烧红的石头,遇到水汽,就会急速膨胀,瞬间炸开。一颗十数斤重的石弹,马上变成万千碎片,爆出耀眼的火花。这些烧红的石弹碎片,每一片都是一个火种,碰到可以燃烧的物质,马上就燃烧起了熊熊火焰。   一颗石弹落在一座拒马上,木质的拒马与石弹碰撞“轰”一声炸开,飞溅的石弹硬碎片,立刻将这座长约三丈有余的拒马点燃。   一颗石弹正巧落在唐军大营的箭塔上,高达三丈的箭塔,轰!”的炸开,箭塔上十数名唐军弓箭被火雨笼罩中,石弹碎片原本威力不大,至少比起炮弹的碎片威力差得远了,然而这些烧得通红的石弹碎片,却因每一片都像烙铁一样,碰着哪里就灼伤哪里,十几名唐军弓箭手被石弹碎片打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快散开,快散开!”李世民望着这一幕,发出竭斯底里的吼声。   瞬间李世民的吼声,被石弹落地的爆炸声淹没了。   将近三分之一的石弹,最终轰中唐军大营的营墙,原本坚固的营墙,瞬间布满龟裂纹,营墙三十步之内,形成漫天火雨。   数千上万颗烧红的石弹落入唐军大营中,整个大营就像被狠揍了一拳的壮汉,为之一震,无数唐军士兵被这漫天火雨笼罩中,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片。火雨中的唐军士兵,顿时被红通通的石弹碎片烫得皮开肉绽,哀嚎连连!   仅仅一波数千上万颗石弹,就给大营内的唐军将士造成过百上千人伤亡。虽然这种石弹碎片很难造成致命伤亡,然而这种烫伤却不易医治,而且却疼痛异常,这对唐军将士的士气打击非常大。   看着大营内那些因疼痛得在地上翻滚的唐军将士,李世民气得虎目欲裂,他的手狠狠的擂在硬木打造的抚手上,顿时把他的砸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好毒的心思!”程知节面目狰狞的吼道:“王世充老贼心思居然如此歹毒,这是逼着我们出营跟他们野战啊!”   秦琼抱拳道:“秦王殿下,要不我带儿郎们出营杀杀他们的锐气!”   “不!”李世民明明知道被动挨打对将士们的士气打击很大,可是他也明白,王世充此时肯定在大营之外留下了后手,正巴不得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出营袭击这些投石机。   正所谓慈不掌兵,义不理财,李世民冷冷的道:“王世充老儿还有后手,说不定他们的伏击正在营外虎视眈眈,一旦出营肯定会受到他们伏击,咱们占不到便宜,反而正中王世充所愿!”   “唉!”程知节愤恨的道:“这仗打得太憋屈了!”   李世民朗声道:“命令床子弩弩兵准备,射他们的投石机!”   床子弩的射程非常远,事实上完全有能力射击郑军的投石机拽扯人员。只是床子弩装填速度慢,准确率太差,移动不便,一旦暴露床子弩的发射位置,就意味着床子弩肯定会遭到郑军远程武器的覆盖性打击,这些床子弩是李世民最后的压箱底手机,此时还不是最佳的暴露时侯。   其实,唐军还是相当幸运的。首先这些石弹的重量太小,根本不足以砸塌唐军大营的营墙,而且投石机的准确率实在太差,真正命中营墙的不足十分之一,更多的石弹不是落在唐军大营之外,就是落在唐军大营之内。   而且有李世民提醒,这些士兵及时散开了。虽然这些疾火流星般的石弹看上去威力非常惊人,实际上这些石弹的威力远远不如真正的炮弹。最关键的是,唐军将士的大营扎在城外,而非城内,空旷的地带上,大营中并没有多少可燃物。   不过,烧红的石弹威力还是相当厉害的,只要被轰中,基本上都是一扫一大片。   然而,在郑军后阵观阵的王世充看到烧红的石弹有如此威力,顿时大喜、抚掌而笑道:“传朕旨意,继续发射石弹,今晚咱们加餐,参战将士皆赏一转军功。”   看到胜利在望,郑军将士原本低迷的士气,渐渐高涨起来。特别是田瓒与杨庆的部曲,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见过唐军将士的厉害,看到唐军将士被投石机轰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他们更感觉唐军将士没有什么了不起。   无数郑军将士吼喝连连,喊着号子一起用力,整齐拽住投石机的臂杆,把烧红的石弹一颗一颗像不要钱的一样,砸向唐军大营。   无数烧红的石弹在空中飞舞着,石弹带着飙飙声响,这种让人感觉人悸的声音,让唐军士兵身子抖动如同筛糠。   烧红的石弹,将整个夜空映照得通红,仿佛空气都在燃烧,唐军大营就像的开水,到处都是受伤的士兵在痛苦的哀嚎着。   烧红的石弹一颗一颗落下,烧红的石弹不时的发出雷鸣般的轰响,不时传来的爆炸声,成了战场上唯一的绝唱。   望着战场上,一颗颗烧红的石弹越过营墙,在营内炸开,靠近营墙的帐篷被点燃了,大火迅猛燃烧起来,营内的将士也纷纷惶恐逃命   在郑军投石机的不断投射烧红的石弹,炸开的石弹碎片辐射范围多达一丈方圆,让唐军将士无处躲避,死伤惨重,此时,只有出营野战,摧毁投石机,才能彻底消除头上敌人投石机的威胁。   也是李世民目前唯一的选择,否则这一千余投石机,就可以把磁涧唐军大营的士气给轰没,也会将唐军将士心中最后一丝决战的战意给炸光。   时间,慢慢地溜到了二更,郑军将士的攻势非但没有随着夜深而撤退,反而加剧了。狂暴的人潮不停地涌来。在火光下攀上云梯,哪怕城头唐军不停地将云梯推倒,哪怕对那些抢近城头的士兵刀剑其下,也半点减弱不料攻击方的攻势。   忽然,李世民无比想念起陈应来,若是陈应在这里,他肩头上的重担应该可以卸下一大半吧。 第二一九章 新概念战争(一)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太骨感。直到此时此刻,李世民才明白,有一个能干的部下是何等的幸事,如果让陈应来指挥这场攻防战,对自己好,对士兵好,对大唐更好。   可惜,陈应不在这儿,更加可惜的是陈应不是他的属下,偏偏是李建成的人。不知道怎么的,李世民此刻脑袋生出一股怨气,这股怨不是针对万恶的王世充,也不是针对这铺天盖地的疾星火雨,而是针对他的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李建成。   凭什么李建成是太子。   凭什么李建成会得到天下世族门阀的支持,博陵崔、清河崔、太原王、太原温氏,包括河东薛氏,他们为什么偏偏就支持李建成?   还有陈应这样能兴邦,武能定国的臣子,只效忠李建成,而不效忠他?   不得不说,李世民的大脑非常强大,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他想的不是如何退敌,而是气愤李建成比自己的命好。   夜风变得越来越大。飞入唐军大营里烧红的石头也越来越多,烧红的石头,无孔不入的点燃一切可以点燃的物质,更能得整个磁涧唐军大营浓烟滚滚,不能视物。虽然看不见,但从面部的触觉中,李世民感到将有更大的危机扑面而来。   事实上,李世民猜测得不错。随着大营之外密布的拒马、鹿砦被疾如流星的投石机破坏得七零八落,郑军将士开始缓缓前移。   王世充并没有让郑军将士用他们的性命用填壕沟,而是在刀盾兵和弓箭手的掩护下,工匠和民夫又开始向前推进。   看到使用投石机发射烧红的石头可以将唐军将士砸得抱头鼠窜,王世充偿到了这一招妙计的甜头。此计当然不是王世充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这条妙计其实是王世充的中郎将赵季卿想出来的。   陈应原本在桃林金沙大营擒获王玄琼与赵季卿,并且将其关押在桃林金矿里服劳役。然而这个在历史上出卖王世充,献洛阳城城门投降的赵季卿,却用开矿的凿子,挟持看管金矿的管事,趁机逃离的金矿。王世充并没有追究其战败的责任,反而信任有佳,在这个情况下,熟悉开矿事宜的赵季卿就献出了这个妙计。   在没有炸药的时代,想要开矿采矿石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用火将石头烧红,然后再将水浇在烧红的石头上,这样因为热胀冷缩的物理作用,这些石头会发现爆裂,与原本结成一体的山体分裂开来,如果稍不注意,这些炸张的烧红的石头还可以飞出百步之外,炸伤工匠。   赵季卿虽然不懂物理学,却也知道这个方式会将石弹的威力放大。王世充先做了试验,发现无论是铁甲还是皮甲,根本防不住这种无孔不入的石弹碎片。   王世充甚至连拆卸投石机的兴趣都没有了,他一边让人拆掉新安县和周边诸村镇的房屋,得到阴干的木料,打造投石机,一边让人将阵形趁着唐军大营内的守军收缩防线,直接将投石机阵地推进在唐军大营外不足三十步的壕沟边上。   虽然李世民没有看清唐军大营之外三十步至少数百座投石机已经缓缓建好基座,可是他却感觉到了不妙。   然而,投石机发射烧红的石弹,这实在太坑了。寻常的办法根本不顶用,把将士放在营墙前,恐怕几轮下来,士气已经崩了。   利用床子弩超远射程,对投石机进行反制,这是李世民最宝贵的压箱底手段,现在李世民也顾不得什么压箱底不压箱底了,如果再不能压制郑军投石机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好在投石机发射烧红的石弹虽然威力不俗,但是在暗夜中,那用来加热石弹的,熊熊燃烧着的火炉,就是最好的靶子。   唐军士兵瑟瑟发抖的调整着床弩的发射角度,等床子弩准备完毕,随着唐军将领的命令下,床子弩发出让人心性的“嘭嘭捧”声,随着阵阵床子弩弩弦的颤音震颤着所有人的心弦,一百多支六尺长的弩枪暴射而出,接着,唐军士兵仿佛找到了感觉,快速装填着弩箭,然后搬动棘轮,快速给床子弩上弦,巨大的木锤砸中机括,床子弩,再射,三百支弩枪被倾泄了出去!   然而让李世民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郑军的投石机依旧有条不紊的发射着烧红的石弹,床子弩哪怕准确率再低,三百余支弩枪,就算是瞎猫撞着死耗子,也应该撞上几个吧?可是居然连一座投石机都没有哑火,这就太不正常了。   不光李世民奇怪,就连秦琼也非常奇怪。   秦琼实在忍不住,从亲兵手中夺过他的雕漆铁胎弓,抽出一支轻箭,然后拔掉箭头,用细麻布缠绕在箭头上,浸泡着火油,然后点燃,朝着大营射去。   然而这只箭火箭射出去之后,将唐军大营近处的情景照亮了,看到秦琼的火箭所过之处,李世民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密密麻麻的郑军士兵趁着夜色,层层推进犹如暗潮,正是郑军将士摸黑前进。郑军包围唐军好多天了,他们对磁涧唐军大营的防御状况也走了如指掌,虽在黑夜之中,派出去的人却正正涌向磁涧唐军的防御死角。   这些郑军将士并没有直接冲击唐军大营,反而就地轻轻挖土垒墙。李世民这个时候也恍然大悟,怪不得床子弩射不中郑军的投石机。因为郑军变得狡猾多了,这些投石机阵前,都用麻袋或箩筐装满泥土,垒了一道高不过五尺的胸墙。   床子弩虽然威力巨大,可是对于这种软不拉叽的胸墙还真没有办法,有的床子弩弩枪就射中了大营之外三十余步的胸墙上,哪怕这些弩枪已经几乎尽没在这种胸墙之内,却无法对投石机和投石机操作手造成致命性的伤害。   李世民看到这种情况也惊出一身冷汗,投石机不是直瞄装备,它是古代的大炮,可以像炮击炮一样,沿着抛物线轨迹向一定范围内的敌人进行抛射,可是床子弩却是直射武器,尽管在八百步的有效射程内,床子弩的弩枪飞行轨迹也有些弧度,不过却不算抛物线。如果不是秦琼无意间发射一只火箭,让这些逼到唐军大营营外三十步之远的投石机发言,恐怕唐军大营也第一道营垒也守不住了。   “快,把郑军赶出去!”李世民急忙下令,雷永吉竭斯底里的吼道:“秦王府亲卫跟我上!”   王世充看着李世民居然发动了小规模的反击,顿时大喜道:“全军压上,撕碎这支唐军!”   其实王世充也是真的急了,陈应大军已经逼近了偃师,距离洛阳不足百里,虽然王世恽去了偃师,可是王世充真没有底气,认为王世恽可以挡住陈应,此时郑军将来已经投石机部队的全面压制,士气大振的郑军将士狂吼着冲向尸横遍野的战场。   陈应做梦都没有想到,由于他的部队发挥得太过出色,一开始就把王世充给逼得没了退路,只能与李世民死战到底。在这片荒凉的原野上,唐军将士自成军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恶战拉开了序幕。   正如王世充所料,郑军的那几轮猛烈的投石机袭击,把李世民给打吐血了,特别是接近到三十步的时候,那些新组装而成的投石机,发起了第一轮极其密集的炮火齐射,更是将世民给打蒙了,跟郑军打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头一回碰到郑军如此猛烈的火力!   在郑军将士投石机发射着烧红的石弹轮番伺候之下,唐军将士几乎没有任何机会施展他们赖以自豪的攻防绝技,一直干挺着挨打。   疾如流星的石弹,近距离发射,将唐军大营三百步之内几乎覆盖一空,烧红的石头,第一目标就对准了唐军将士的床子弩阵地,这些床子弩主体材料都是木头,被烧红的石弹一覆盖,几乎所有床子弩都变成了燃烧的火堆。   看着压箱底的床子弩变成了燃烧的火堆,李世民气得七窍生烟,吼声如雷,他奋力挥动马槊,试图冲进郑军阵中心去杀个痛快,但是,长孙顺德哪敢让李世民上去拼命,赶紧抱住了李世民。   不过好在,秦琼不惜顶着头上到处乱飞的石弹碎片,冲到大营边上用弓箭吊射的方式,将郑军摆到大营前三十步的投石机射杀一空,不过在郑军投石机的打击下,唐军依旧伤亡惨重。   正如士兵突击里的一句经典台词,战争到了最后,拼的还是人。   王世充折腾了一夜,也没有攻破唐军大营的第一道防线,不过却成功的压制了唐军将士的士气。   望着哀嚎惨叫满营伤兵,李世民心中嘀咕起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到陈应的到来。   其实,陈应也没有李世民想象中的轻松。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   赵季卿发明的投石机战术,不仅仅王世充在使用,其实王世恽也在使用,匆忙之下,抵达偃师城下准备学着陌刀将李嗣业的战术,利用陌刀军不怕箭射的优势,准备一举抬着云梯参加攻城。   然而还没有等陌刀军靠近偃师城百步,偃师城城墙上的郑军投石机就发射石弹砸得皮青脸肿,特别是陌刀军被烧红的石头烫伤了数十上百人,心疼得陈应心如滴血。   陈应麾下没有重型床子弩,也没有投石机这种重型装备,更何况附蚁攻城是陈应最讨厌的一种战术。   李秀宁从侯君集口中得知李世民的情况危机,就自动来请战。道:“大将军,让我出战吧,这样下去不行的!”   陈应却还不肯,摇摇头道:“时候还没到。”   “没到?那还要到什么时候?”   李秀宁叫道:“王世充又新增五万余兵马,如若不能尽早破城杀到新安,不仅在磁涧被包围的五万大军保不住,恐怕北邙大营的三万余残兵败将也坚持不住,现在河南的局面已经渐渐明朗,王世充打算先攻磁涧,再夺北邙,难道陈大将军要坐视八万余唐军将士被王世充全歼?”   然而刘统却道:“以当前的局势,秦王殿下所部局势虽然不妙,但也至于崩溃,我们兵力上对偃师之略有优势,但是,对王世充整体而言,并没有优势,诚如平阳公主所料,王世充先攻磁涧,后克北邙,然而,王世充却还有一个可能!”   李秀宁非常诧异的望着刘统,她并不记得陈应麾下还有刘统这号人。李秀宁用询问的目光望着陈应,陈应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李秀宁问道:“王世充还有什么诡计?”   刘统道:“那就是利用我们急于救援秦王殿下的心理,将计就计,真正的目标,不是秦王,而是陈大将军,陌刀军面对郑军的投石机部队没有优势,钩镰枪骑兵,如果在不擅长骑兵冲杀的地形中,也会任人宰割,孟津还有窦建德麾下曹湛部,目的不明,他距离洛阳实在太近,一旦曹湛所部加入中原这个战马,只怕我们的局势会大大不妙。”   李秀宁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   陈应听出李秀宁的不满,打断她的话道:“可我要的可不止是救出秦王殿下而已!我要的,是打出一场漂亮仗,将王世充打痛,甚至打伤,甚至消灭。那样我才有可能从这里暂时抽身,引军北上,决战窦建德。”   陈应转向望着李秀宁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李秀宁道:“我明白,可是   “不用担心!”陈应认真的望着李秀宁的眼睛,掷地有声的道:“这场战争持续的太久了,是时候结束了。”   李秀宁看到陈应的眼神,莫名奇妙的感觉心安。   陈应转而望着罗士信与张士贵道:“你们率领骑兵沿着黄河河堤,一路向西巡视,遇到敌人,格杀勿论!”   罗士信和张士贵没有问为什么,尽管非常疑惑,却还是执行了陈应的命令。   陈应又望着刘统道:“背嵬军秘密潜入洛阳,需要几天时间?”   李秀宁听到这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二二零章 新概念战争 二   “背嵬军潜入洛阳需要几天?”   陈应不是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在明知不可为而必须为的时候,陈应也不怕拼命。当然,陈应需要做出决择的时候,通常他都是两害相较取其轻。在陈应看来,中宫直进,直取黄龙,这算是最简单、最直接、损失最小的办法。   “最多六个时辰,背嵬军能战之军,六百余人,尽数潜入洛阳!”有什么样的将领,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听到这话,刘统知道陈应打算拼命了。陈应既然愿意拼命,刘统也绝对不会怂。   陈应点点头道,默然来到桌案上的地图前。   李秀宁吃惊的望着陈应问道:“你你居然想要用六百人马拿下洛阳城?”   “是!”陈应叹了口气道:“现在的中原乱成了一锅粥,王世恽守在偃师,王仁则包围齐王殿下的北邙大营,王世充亲自坐阵,领郑军主力部队包围磁涧,王世充的兵马是有限的,现在分割在三地,所以洛阳城防备一定会非常空虚。”   “空虚?”李秀宁道:“你可曾想过,王仁则距离洛阳不过三十几里,骑兵一刻钟就可以返回洛阳,步兵也不过一个时辰,郑军随时可以回援洛阳,拿六百将士去洛阳,简直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陈应难道就完全不吝惜他的手下么?答案是肯定的。   陈应笑了笑道:“三个月前,洛阳发生了一场大火,这场大火中,郑军将士超过一千人伤亡,被焚烧房屋超过五千间!”   李秀宁倒是听过此事,当时她就感觉此事非常蹊跷。却没有想到这事居然是陈应派人干的。李秀宁意外的道:“这是你派人做的?”   陈应笑笑点点头道:“背嵬军去干的,只有一个队!”   “五十四个人!”刘统笑道:“当时只有一个队,如果是背嵬军全部潜入洛阳,洛阳恐怕早已烧成白地!”   李秀宁皱起眉头道:“烧成白地?大唐要一个烧成白地的洛阳城有何用?”   对于王世充和郑军,陈应与李秀宁的态度不同。李秀宁是要尽可能削弱甚至消灭这个郑国,这三个多月的征战,双方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在李秀宁看来,只要王世充和他的郑国存在一日。李唐便没有办法拿下中原。在这场争夺天下的过程中,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势。所谓势,就是天下大势,顺之皆昌,逆之皆亡,李唐需要的是顺势灭掉王世充,收获洛阳人心。   陈应考虑的则是军事方面,王世充为了先消灭李世民所部,几乎把郑国能抽的兵力都抽到磁涧了。然而,从偃师、洛阳、和磁涧,王世充摆了一个一字长蛇阵。攻其偃师,王世恽会背靠偃师城、巩县,特别是巩县,以“山河四塞、巩固不拔”而得名,历代因之。又因地扼古都洛阳,故史有“东都锁钥”之称。陈应此时既缺乏重型攻城装备,也没有狼毒烟,更没有猛火油,想攻破偃师城,不惜代价,付出万余伤亡或许可以办到,然而巩县这个地方,陈应也没有办法。   偏偏王世充的这个一字长蛇阵无论从东面往西打,或者是从西往东打,都就先破险关,方可有机会。然而,无论是从东往西打,或者从西往东打,都不得不面对一个尴尬的问题,决有攻城器械。   陈应不怕野战,无论陌刀军或钩镰枪骑兵,在野战情况下,都可以做到以一挡十,然而守城战,如果陈应没有必要物资,还真不好啃下来。   二千一百九十年前,在古希腊西西里岛的叙拉古国,出现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他叫阿基米德,阿基米德有一句著名的名言:“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举起地球!”当然阿基米德想要撬动地球的支点是不存在的,可是陈应用来撬动王世充的这个一字长蛇阵的支点,却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对于王世充的一字长蛇阵来说,最关键的一点,不是偃师,不是巩县,也不是函谷关,更不是新安,而是位于最中央的洛阳城。   对于攻击洛阳这座世界级别的巨城,王世充和李秀宁地态度是出奇一致的,以六百兵力强攻坚固深厚有当世第二坚城之称的洛阳城,是根本不可能攻克的。当年,西晋日暮西山,匈奴汉国刘聪率领十万汉胡联军攻打洛阳城,先后三战,其中两战皆在洛阳城下铩羽而归。历史上可以攻克洛阳城的战例,没有十万大军是没有成功的前例可循,如今陈应的兵马不足四万,加上民夫也不过五万余人马,更加不可能成功,何况这四万兵马中当中有一万多还是后勤辎重兵,郑氏佃户一万余人马,真正的战斗兵员还不到三万人。   不过,陈应则认为,只要兵逼洛阳城下,那么王世充也好,王仁则也罢,他们皆必然要率郑军主力回师,如此以来,磁涧之围立解。   这个计划确能奏效,陈应认为只要大军开到夏州城下,即使什么都不做王世充一旦得到消息也会立即撤军。   至于在洛阳城内屠杀放火,肆意制造恐慌,陈应只能在心中暗自摇头。   陈应不是个空谈仁义的书生,他也知道必要的杀戮能够起到震慑警示的作用。但是对于普通百姓的劫掠和杀戮,他却绝对不赞同。这么做对于大唐没有半分好处,普通百姓本来就对谁当皇帝没有意见,他们最在意的这个皇帝对他们好或不好,在目前的情况下,洛阳之战,能少杀人就少杀人,就少流血就少流血,一量杀戮过甚,河南府方面地仇视和敌对,未来想收服人心,恐怕就会难上加难。这才是真正的杀鸡取卵。中原对大唐若是产生了根本性的仇视,将来大唐恢复性建设会更难上加难。   用威慑性杀戮不可取,可是想要在洛阳站稳脚跟,六百余人能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然而陈应思来想去,就想到了另外一个时空,可以学习的对象。   每一个民族,拥有独特的民族特性和气质,华夏民族则是世界民族之林中最独特的一个群体。一方面华夏人非常温顺,只要有一口吃的,他们就愿意老老实实当顺民,得到且过,绝不挑事。   另一方面,华夏民族又是一个非常有血性的民族。一旦皇帝让他们过不下去的时候,他们就会扯旗造反,只要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   陈应的计划,自然是借助百姓的力量,学习太祖发扬人民战争。   陈应拍拍刘统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的理想是纵横沙场,建功立业,背嵬军名为一军,实则满编才八百余人,你这个统军实在太委屈你了。”   刘统连连说:“大将军,千万不要这样说!军队里历来是能者上弱者下,刘统的能力不如罗将军、张将军、魏将军他们,当个统军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但是人终归得往高处走,不是吗?”陈应道:“我虽然不是很会用人,但是也看得出你有勇有谋,可堪大用,我要做一件大事,想请你帮忙。成了,洛阳之战,首功是你的,封侯拜将,不在话下,若是失败,则可能身首异处。”   刘统的眉毛一挑,稳定一下心神,决定干了。在这个拼爹拼出身的年代,想要出人头地并不容易,现在有一个绝好的机会,一旦成功了,他不仅能出人头地,立下天大的功劳,更会让后人铭记,不搏一把怎么行呢?他沉声问:“大将军,我该怎么做呢?”   李秀宁也不是没有打过仗的雏鸟,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仗可以这么打。   陈应召集了背嵬军麾下的三个校尉,六个旅帅仔细认真商谈着具体细节问题。   三个时辰之后,背嵬军六百余名将士离开唐军大营,消息在茫茫的地平线上。   巩县嵩山山区,原本没有路的密林被生生踩出了一条路,上千名矿工在这人迹罕至、野兽出没的山区用树木和干草搭起简易的窝棚,把孩子老人安置在那里,年轻力壮的在矿山挥汗如雨,扫动鹤嘴锄、铁锹玩命的挖,挑出成色好的矿石放入藤筐里。他们在开采的是嵩山山区的一种宝贝,高岭土。   高岭土是一种非金属矿产,是一种以高岭石族粘土矿物为主的粘土和粘土岩。因呈白色而又细腻,又称白云土。高岭土也就是制造陶瓷的主要原料,也是洛阳官窑的主要瓷土的原料来源之一。   由于缺乏重型机械,也没有必要的安全防护措施,条件恶劣,这种工作非常辛苦,也充满了危险,隔三差五就会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故,但他们还是充满干劲。   勤劳的矿工将这些又臭又硬的矿石,磨成粉末,然后再用细筛筛出了精细料粉末状,由于隋唐时期,发现了高岭土,也因西域商路的开通,在隋朝时期开始,白瓷器开始流行,在西域甚至可以卖出与十倍黄金同重的天价。   正是因为有利所图,对高岭土的需求量节节攀升,嵩山山区开采高岭土矿的人便多了起来。走进山区开采磷矿的人,大多是破产的当地农民,或者从关中、河东、河南、河北等地逃难过来的流民。   原本隋朝末年,天下大乱,与明朝末年天下大乱不一样。这是一场世族门阀与皇族利益分配不均匀,暴发的上层统治阶级内部斗争。其根本原因就是贪婪的世族门阀疯狂的兼并土地。洛阳本来土地兼并还不算严重,可是随着杨广立洛阳为东都,并且将洛阳的政治地位,抬高到与长安持平,中后期甚至将政治中心,迁至洛阳。   洛阳的土地价格开始像坐火箭一样飙升。本地的土地兼并那么严重,那么多人没有地种了,再来上百万流民,他们还活不活了?无人愿意接纳,这些流民只好躲到人迹罕至嵩山山区,靠盗采高岭土矿为生,苦度时光。   在这里开矿的都是那种比较老实的,他们没有勇气去杀人越货,再说了,运气好的话挖一天矿就能挣到上百钱,能从洛阳城买到三四十斤杂粮,足够一个大汉吃一个月了,他们也没必要去干那种刀头舔血的买卖。   正干得热火朝天,山下传来一阵喧嚣,负责采购的人回来了。大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呼啦一下围了上去,眼巴巴的望着负责采购的胡先生,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胡先生,原本是河北一家私塾里的教书先生,也是他们这一千多人里最有学问的人,能写会算,明断事理,享有相当高的威望,所以销售矿石、购买粮食这类事情都交给他去做,而他每次带着车队去洛阳,都会给大家带回一点惊喜,要么是优良的钢制工具,要么是结实耐磨的布料,要么是几罐盐,当然,最让人高兴的是,他总能用最理想的价格卖出矿石,用最低价格买到粮食,卖同样多的矿石,他带回来的东西总比别人多。   这位胡先生也喜欢这样的工作,不管是走的时候还是回来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把物资入库后再带着一脸神秘,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些小玩意儿让孩子们欢呼雀跃,这是这些流民最快乐的时光。   但是这次胡先生的面色很不好看,带回来的粮食也比往常用的要少得多。   工头杨大壮见粮食只有往常的三分之,吃惊的问:“怎么了?胡先生,洛阳的粮食涨价了?”   众人一脸恐惧,粮食涨价是他们最害怕的事情,这几月以来,大唐与郑国在洛阳周围打仗,粮食价格是一日三涨,现在洛阳城的粮食已经飙升到了一石一千三百,已经是关中的十数倍了,如果洛阳的粮食也涨价,那他们就没法活了。   胡先生道:“洛阳粮食没涨价一成。”   “一成?粮价涨了一成,怎么比平时少那么多?”   胡先生咬牙切齿道:“道上又多了三个税卡,是王世伟设的,过一道税卡,要收一成半税,而且来回收两次,少一都不行!” 第二二一章 新概念战争 三   “加税,加税加税,他娘的,这些王八蛋想逼死我们不成?”杨大壮脑门上的青筋直突突,愤愤的道:“原本一半的钱都喂了税卡,现在又要加税,真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了啊!”   战争,说穿了打得还是经济,打的还是国力。现在王世充拼命扩充军队,可是军队就是一个吞金巨兽,甲胄要钱,刀剑、斧钺钩叉、弓弩箭镞、盾牌、战马、样样要钱,王世充也不会印钞票,也没有什么世族门阀敢明目张胆的支持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拼命加税,恨不得将石头榨出油,地皮刮掉三尺。   然而,王世充此时依旧财力匮乏,勉强支撑着。   胡先生颓然坐倒在地上一脸悲愤叹道:“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挖出来的矿石卖的钱都不够交税了!”   杨大壮愤怒的吼道:“那些个王八蛋,这是要扒我们的皮啊!既然他们不给我们活路,那就”   不等杨大壮说完,胡先生赶紧上前捂住杨大壮的嘴道:“算了,先做饭吃现在天气热了,山上有野菜,将就着还能过下去,有什么事情等过唐国与郑国打完仗再说完。”   叫来几个年轻人将这些来之不易的粮食入库,支出一些栗和谷子让一帮婆娘拿去给大家做顿好吃的。大米白面是不敢想了,只能弄些粗粮混上野菜,混个水饱。至于几只风干的野兔肉,算是给大家改善生活了。   杨大壮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然而“王侯将相宁有种呼!”这念头就像一个带着魔力的种子,在杨大壮的脑袋里快速生根、发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胡先生端着一碗粗粮饭,走到杨大壮面前道:“大壮,想啥叻,快吃点东西吧,早就听见你肚子叫唤叻”   杨大壮接过碗,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咋了?大壮?”胡先生非常好奇,杨大壮人如其名,身高体壮,八尺有余的身高,腰围超过三尺,力气大得惊人,寻常人扛起一百斤的重物已经吃力了,可是杨大壮却可以将三百斤的大石头,举过头顶,别人都用十几斤重的大铁锤,他用的却是加大号的,足足五十六斤,这些矿工每天不知道要抡多少锤,自然是锤头越轻越省力,然而杨大壮却用这个大铁锤,轻轻松松比普通矿工多开采至少三五倍的矿石。   能干,就意味着能吃。杨大壮的饭量也非常惊人,别人一天吃三升粮食,他吃一斗还不饱,事实上杨大壮从来就不知道饱是什么滋味。   杨大壮接过筷子,胡乱扒拉着饭,栗非常硬,不容易消化,味道也不好,况且这些矿山的饭都是直接用水煮,随便加了点盐和野菜,味道可想而已。不过,杨大壮却用了不足半柱香的功夫,将一大碗饭吃进肚子里。   杨大壮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再去盛饭,而是放下碗道:“胡先生,您的学问大,您说,咱们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啥时候是个头”胡先生悠悠长叹一声道:“快了,快了,对的,一定快了。唐国和郑国正在打仗,他们争的就是中原的归属,如果李唐胜了,李唐就占河西、西河、巴蜀、河东,天下三分已据其一,将来要不了三五年就可以统一天下!”   “可是李唐要是败了呢?”杨大壮疑惑的望着胡先生道:“李唐不是败了一战吗?听说连李唐的秦王和齐王都被王家人围住了,我听戏里说,皇帝老儿的儿子才是王爷,连李唐皇帝老儿的儿子都被包围了,我看着这场仗,李唐要是想赢,有点悬哪”   胡先生摇摇头道:“这是谁也说不准,如果李唐败了,那可能这仗还要打上十几年”   山头的木棚里的那块破铜锣,急促地响了起来。杨大壮蹭的跳起来吼道:“咋回事?”   山顶上一个放哨的矿工惶急的吼道:“山下来了官军,快跑!”   “跑什么?”杨大壮这些人虽然是属于盗采矿土,不过他们卖给的是门阀控制的私窑,所以受他们的保护,一般而言,官兵过境只是勒索些钱粮。   胡先生却脸色大变道:“快跑,都跑!”   杨大壮吼道:“官军怕什么,我去对付他们,跑什么?”   胡先生急道:“你不知道,姓王的现在到处抓壮丁,咱们这里恐怕都会被他们抓去填壕沟,到时候十个人连一个人也活不了!知道刘家营吧?”   杨大壮自然知道刘家营,刘家营是原本杨玄咸之乱时一支溃兵组成的矿营,其首领据说姓刘,还是一个鹰扬郎将,由于有刀有有枪,实力非常大,矿工有五六千口子壮丁。   胡先生道:“七天前,刘家营被剿了,据说男的都被抓了填濠,女的都被卖了!”   杨大壮吼道:“他娘的,不让咱们活,跟他们拼了!”   随着杨大壮呼喊,众矿工也纷纷抄起家伙。正在挖矿的矿工抄起了铁锹、铁镐,正在做饭的健妇抄起了菜刀柴枪,没找到合适的家伙的干脆抄起扁担,一阵风似的冲向矿区入口。小孩子还茫然不知所措,老人厉声斥喝着将这些不知道世道险恶的小不点拽回窝棚里,不许他们出去,整个矿区就跟猛虎闯进来了似的,充满了惊恐不安的气氛。   刘统带着背嵬军将士,绕开偃师,行走在嵩山山区的小道上。当然这种羊肠小道,或者连路都没有的山坡,普通军队是没有办法行走的。只是背嵬军根本就不是普通军队,他们是这个时代的特种兵,化装成流民的背嵬军沿着崎岖的山道,艰难的行走着。   在得到陈应命令,潜入洛阳的时候,背嵬军便化装成流民,潜入山区,专挑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走,避开了郑军斥侯与游骑哨,事实上,偃师城的王世恽根本就没有发现,唐军已经分兵三路,一路有罗士信与张士贵率领,沿着黄河南岸的河堤,向洛阳方向前进,当然这是一路明棋,六千余骑兵,根本就不可能瞒住郑军的斥侯。   但是背嵬军却不一样,他们的潜入是成功的,也没有被王世恽发觉。刘统他们四个时辰前,前他们遭遇了一群土匪,狠狠的打了一场然后那帮土匪中最熟悉这一带情况的家伙成了他们的向导,土匪窝成了他们的基地。现在两个瘦得跟猴子似的的土匪正带着这帮大爷,在山林中奔走如飞。   寻相因为在荥阳之战,正式被陈应升了一级,成为正五品上阶的定远将军,与刘统的明威将军只差一级。这个级别在整个唐国,还属于不入流级别,不过在陈应麾下,已经属于高级将领了,如果召开全军将领会议,寻相已经有了列席会议的资格。   不过,寻相现在的干劲却实足。因为他与之前不一样了,他有家了,他不仅有家有室,还有了女儿,虽然大丫与二丫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是他却待大丫与二丫为已出。这个年代,向来都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媳,寻相也不例外。他现在对于唐国的爵位非常看重,这不仅仅关系着他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关键是有了爵位,他的两个女儿将来可以嫁入高门大户,不用受苦。   如果他成了侯爵,大丫就是侯府女公子,虽然说世族门阀的门第太高,他高攀不起,不过寻常官吏倒是有了结亲议亲的资格,说不定可以成为什么县令夫人或者长史夫人。现在他还没有爵位,不过,再升一级勋官,他就可以获得大唐的开国侯爵,大丫和二丫也可以成为大唐开国侯府的女公子。特别是二丫,小小年纪居然敢杀人,这让寻相非常意外,他对二丫更加满意,将来过几年,他决定厚着脸皮找陈应走走后门,将二丫送到平阳公主门下历练几年,将来说不定可以成为封君或者有名有号的女将军。   每每想到这里,寻相就恨不得背生双翅,马上飞到洛阳,将洛阳城拿下来。好不容易翻过了一座山,一条崎岖的小路出现在他们面前,断断续续的朝着山林深处延伸。寻相一脚踹在一个瘦猴的屁股上:“还有多久可以绕过巩县?”   那个土匪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指着这条小路说:“爷,快到了,沿着这条小路再走了几里路,就到山矿区了。过了山矿区”   就在这里,寻相攥起拳头,冲后面三百六十度旋转起来。这是背嵬军的战术手语,意思是前面有情况,注意隐蔽。   土匪扭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原本他身后数百号壮汉,此刻居然一个都看不到了。此地只剩下两个土匪向导和寻相三人。   两个土匪刚刚想说话,寻相眼睛一瞪,两个土匪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刘统用树枝快速弄出了一个树枝伪装,整个人仿佛就是一颗移动的树丛。   寻相与刘统的眼睛一碰,二人打交道时间长了也有了默契。寻相是一个擅长动脑子打仗的人,他与尉迟恭搭档,以尉迟恭之勇,寻相之谋,居然可以将李秀宁逼于绝境,显然不是一个平庸的角色。   看着寻相脸上的凝重之色,刘统没有说话,用手势简单的交流。   刘统虽然有些军事基础,也带过兵,不过他更擅长堂堂正正之阵,对于背嵬军这种不对称作战方式,反而是野路子出身的寻相更为擅长一些。   寻相用手语道:“有杀气,有人过来了,数量不少!”   时间过了莫约一柱香,羊肠小道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流民模样的人向前奔跑着,其中还有不少老弱妇孺。   这群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大壮与胡先生他们,不过经过交锋,这群矿工吃了大亏,抵挡不过三个时辰,还是被官军攻上了矿区。   杨大壮背着胡先生气喘吁吁的向前奔跑着。   胡先生用拳头砸着杨大壮的脑袋:“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自个跑吧,救我做什么啊,让我死了吧”   杨大壮不理会胡先生的拳头,对于杨大壮而言,胡先生的拳头,充其量只是给他挠痒痒。   杨大壮前面一个脸上被劈出一道血口子的汉子,突然一脚踢在一棵小树上,愤愤的道:“俺不跑了,秀娘落在他们手里,我得把她救出来!”   杨大壮扭头看着身边不足百人队伍:“李大麻子,你他娘的给老子回来”   “大壮,咱们来世再做兄弟!”李大麻子面目狰狞的吼道:“活着生不如死,还他娘的不如早死早投胎!”   李大麻子扬起他手中的一根凿,调转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杨大壮咬咬牙齿道:“胡先生您的学问大,您说,现在怎么办?是跟狗娘养的拼了,还是跟这些王八蛋拼了!”   胡先生扯着灰白的山羊胡子沉吟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杨大壮目瞪口呆的道:“胡先生你说啥?”   胡先生继续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杨大壮快疯了:“你说啥”   杨大壮根本就听不懂胡先生的意思,胡先生一脸杀气,磅礴而出,连杨大壮都不自觉的为之颤栗。   胡先生此刻仿佛不再是那个弱不经风的私塾先生,而是一个指挥若定挥斥方遒的大将军。   胡先生从杨大壮腰间突然抽出横刀,这是杨大壮打死了一名官兵将领抢过来的横刀。胡先生喃喃的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跟他们拼了!”   这句话,杨大壮终于懂了。   杨大壮吼道:“胡先生说了,咱们跟官军拼了!”   寻相脸上的肌肉一抽,他与刘统的目光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不忍。此时背嵬军的尖兵已经传回了侦察到的情报,前方有八百余名郑军士兵,不知道什么原因攻占了这些矿工的矿区,这区区百名流民模样的人,想要从八百余名官军中救出自己的家眷和亲人朋友,根本就没有可能。   郑军这一部是一支装备齐全折冲府建制,拥有四个团,其中射生一团,越骑一团,刀盾和长兵各一团,别说八百余名郑军将士,就是一个射生团,也可以轻易在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内,将这一百余名老弱病残变成尸体。   杨大壮他们走了,渐渐消失在视线内。   寻相望着刘统问道:“刘将军,你说咱们怎么办?”   “不要节外生枝”刘统原本想着潜入洛阳,完成陈应下达的任务,可是话到嘴边,他反而说不出口了。如果背嵬军不出手相助,那么杨大壮等人肯定会变成一堆烂肉或残肢断臂。   刘统反问道:“寻将军,你以为呢?”   “兔死狐悲!”   寻相也知道最好的办法还是趁着杨大壮他们去吸引郑军官兵的注意力,他们快速绕过矿区,成功潜入洛阳城。   只是寻相突然咬咬牙道:“大丈夫为所为,不所不为。”   说着,寻相将手中的横刀递给刘统道:“拜托刘将军,照顾寻某妻”   不等寻相说完,刘统已经明白了寻相的意思,寻相准备以自己的身份去帮助这些可怜的矿工,让刘统去完成陈应的任务。   刘统轻轻笑道:“刘某也不是铁石心肠,既然寻将军意下已决,那就干吧,刘校尉居左翼,寻将军居右翼,我率领从中路出击,潜杀!” 第二二二章 新概念战争 四   矿区,一个原本还算繁荣的矿区如今已经变成火海,上百具尸体杂乱的矿区的仓库前,矿区窝棚里不断传来妇女的哭喊声和惨叫声,还有郑军官兵的狂笑声,很多郑军在各个窝棚里窜来窜去,搜寻着财物,不断有人被杀死,整个矿区都变成了地狱。   一名郑军将领模样的人狂笑道:“咱们这趟收获可不小啊!”   矿区是王世充征兵最后的来源了,没有办法,能征调的百姓,都已经差不多征完了,现在甚至连三四十岁的女人,都征到军队中充当伙夫了。不过,在嵩山山区,因为高岭土的原因,这里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流民矿区,这些矿工虽然贫穷,不过大体还在温饱线上,身子骨相对强壮一些。   杀掉了一百余名敢与反抗的流民矿工,俘虏了其中四五百人,大部分都是青壮,只要稍加训练,他们就可以成为炮灰,用来吸引唐军的箭矢或床弩。   一名校尉模样的人道:“这次征到五百八十余人,缴获大批粮食钱财,也算是立了一大功吧?再加上这十几个娘们哈哈哈”   这些郑军士兵用绳索将这些矿工的双手绑住,像串成葫芦一样,排成两队,缓缓开始前移。就在这时,一名官兵从一个地窖里扯着一个女子的头发,满脸狞笑道:“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一条漏”   女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姿色,瘦成豆芽菜,要胸没胸,要屁股没有屁股:“啊救命啊!”   郑军官兵一脚将她踹倒,骂咧咧的说:“嚎什么嚎,赶紧走!等下了山,回到军营,大爷让你嚎个够!”   那少女躺在地上,神情怨毒的瞪着这帮官兵,声音凄厉:“你们你们这帮披着人皮的禽兽,对付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却一个比一个厉害!你们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   官兵扬起巴掌抽在这名少女的脸上:“还挺泼辣啊,骂啊,接着骂啊,等会不怕干出屎,老子跟你姓”   李大麻子虎目欲裂,竭斯底里的吼道:“秀娘放我的秀娘!”   李大麻子举着凿子,向郑军官兵发起了进攻。原本还没有摸到郑军一箭之地的杨大壮,只得愤愤吼道:“反了,杀官兵!”   郑军将领看到杨大壮等人从草丛出钻了出来狞笑道:“盾兵上前,抓活的!”   矿工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以锤子、榔头、撬棍、铁棍、柴刀或斧头为主,郑军士兵反应也非常快,盾牌举着盾牌,并成一排,向这些矿工压缩而去。   没有训练的矿工根本就不是正规军队的对手,矿工开采矿山的时候虽然会配合,可是在这个情况下,他们各自为战,依靠血性之勇。然而血性之勇是血性之勇,毕竟不代表真正的实力。   一人拼命十人莫敌,这只是形容词,也要分对象。如果是一个孩子,无论如何拼命,绝对打不过一名有准备的壮汉。这些矿工战阵之法只相当于幼儿,而郑军士兵却是成年壮汉。   短短一刻钟的功夫,这些矿工纷纷也被盾牌挤在盾牌中间,动弹不得,缴械,再用绳子捆绑起来。   胡先生与杨大壮十数人也被郑军士兵包围,他们最多可以再坚持一柱香的功夫。   咻!   一声尖锐的啸响骤然响起,长约一尺的弩箭破空而来,正中这名郑军将领的太阳穴,这种短软钢弩是用软钢打造而成,射程非常近。只有三十步至五十步的有效杀伤射程,然而钢弩的劲道却不小,直接洞穿了整个颅腔,左边进右边出,强劲的冲击力将郑军将领撞翻。   几乎是同一时间,矿区四面八方噔噔金属颤响大作,弩箭雨点般落下,正洋洋得意的郑军将士纷纷中箭,而且一旦中箭,都是前后对穿的,矿区内惨叫声大作,郑军官兵人仰马翻,死伤一地。   那个郑军校尉骇然失色,厉声叫:“有埋伏!有”   “埋伏”二字刚刚顶到舌尖,一支弩箭正中他的嘴巴,直贯后脑,箭镞带着脑浆和鲜血从后脑勺突出一小截来。   幸存的郑军将士看得倒抽一口凉气,好可怕的强弩!   一轮弩箭过来,官兵被射翻了二百余人,完全乱了套。背嵬军装备的弩机,射程近,威力大,由于需要抵近射击,所以他们匍匐前进,直到进入郑军将士身边二三十步的距离这才发起进攻,当然幸亏杨大壮他们吸引了这些郑军官兵的主要注意力,否则刘统他们也不可能在大白天这么成功的潜行至敌人眼皮子底下。   看着这些禽兽不如的郑军将士,这些背嵬军将士心中的怒火也瞬间暴发了,他们似乎没有了要俘虏的打算,一轮箭雨接着又一轮箭雨,根本没有停顿。   此时的郑军将士,仿佛就置身于狂风暴雨中,他们感觉到处都是弩箭撕裂空气的飙飙声,根本看不到一个敌人。背嵬军的弩箭短,弩臂也短,他们根本不需要站起来排成整齐的队形向敌人射箭,趴在地上,依旧可以射箭。   弩箭入肉的声音响起,郑军将士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这些郑军将士其实并非郑军将士,一个月前他们还是农民,或者是洛阳城的地痞流氓,让他们欺负那些流民他们当然是以一当十,锐不可挡,但是让他们跟同样装备精良的军队打一仗,他们十有会毫不犹豫的扔下武器撒脚丫子开溜,傻子才上去玩命呢!   现在中了敌人的埋伏,一个照面就被射倒了二百多人,他们如果还不尿,才叫天大的奇迹了。胆子小一点的趴在地上浑身发抖,机灵一点的扔掉手里的战利品夺路而逃,而一些军官则在放声咆哮,试图把这帮不争气的部下组织起来杀出一条血路来。   矿区就这么大一点,周围还有矿工为了防止野兽入侵的栏杆,这么多人一乱,自然是挤成一团,谁都动弹不得,一时间尖叫声、惨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狼狈之极。   就在这时,四散奔逃的郑军将士无意居然跑到了背嵬军将士的面前,近距离,弩箭已经失去了效果,寻相抡起横头,狠狠地劈向一名奔逃的郑军士兵。   斗大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滚落在上,众背嵬将士如同猛虎杀入羊群。就是这么奇妙,这些面对矿工刚刚还如狼似虎的郑军士兵,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绵羊。   这也不怪他们变成了绵羊,而是因为刘统与寻相专门交代过,潜杀的要领,只狙杀将领,此时郑军这个鹰扬府一个鹰扬郎将,两个鹰击郎将四个团校尉,八个旅帅,全部在第一时间内被射杀,无一幸免。   此时郑军所有将领中,只剩下几名了队正。失去将领统帅的郑军将士如同一盘散沙,只能狼狈而逃。   冲入郑军阵中的背嵬军将士横刀上下翻飞,砍得郑军将士哭爹喊娘,一片混乱中,那个被踢得吐血的少女放声狂笑,拍着手欢声叫:“杀得好!杀!杀光他们!我说过你们都不得好死的,现在报应来了吧?活该,你们活该!”   幸存的郑军将士纷纷惶恐的大叫:“别打了,投降,我们投降”   战斗开始的匆忙,结束的也非常迅速。从第一只弩箭射出,到战斗全部结束,前后不过两柱香的时间,两柱香也就是大约五分钟左右。   原本头发散乱,左冲右突,状若癫狂的杨大壮突然发现郑军将士已经跪在地上了,他赫然发现,周围出现数百名身着破烂,如同流民的汉子,如果仔细观察肯定可以发现问题,这群人的打扮是流民,可是他们却有着流民身上绝对看不到的煞气。   胡先生眼睛很毒,一眼就发现了众陌生人中的头头是谁。他走到寻相面前躬身裣衽一礼道:“多谢阁下活命之恩,不知阁下如何高姓大名,郡望何处?”   “噗嗤,噗嗤”   寻相回头,却见那名少女此刻抓着一块石头扑了上来,照着先前殴打他的郑军官兵头上猛砸,一边砸一边尖叫:“砸死你,我砸死你!”   只砸了几下,那名郑军官兵的脑袋便被砸得血肉模糊了,她还在没命的砸,边砸边叫:“砸死你,砸死你!”   “他已经死了!”李大麻子走到少女身边道:“秀娘,别砸了!”   唤作秀娘的少女却充耳不闻,继续砸,把那名郑军官兵的脑袋砸成了扁扁肉糊糊,却依旧不依不挠的砸着。   李大麻子无奈,只得将她拉开:“别砸了,他已经哎哟!”   话还没有说完,秀娘扑倒李大麻子怀里嚎嚎大哭,边哭边哽咽道:“他们不是人他们是禽兽他们都是畜生他们都该死。”   寻相不想节外生枝,刘统也不想。   他们将钢制的弩箭,挑拣着能用的收回。现在他们处于敌后作战,物资没有办法补充。对于郑军将士装备,他们还真用不上。刘统与寻相一合计,反正用不着,就将这一个折冲府的装备,全部送给这些矿工。   就在刘统与寻相想要撤退的时候,胡先生带着杨大壮等矿工拦在了刘统与寻相等人面前道:“在下易州胡逵胡定远,不知阁下是?”   古代的字,也是身份的相征。有字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对方是识字,或者说对方是世族出身。   刘统躬手作辑道:“在下灵州刘统纪!胡峒主”   胡逵指着杨大壮道:“这位杨大壮,他才是峒主。”   刘统不解的问道:“杨峒主,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官兵”   杨大壮狠狠一脚将一名郑军官兵那被砍得不成样子的尸体踢出老远,愤恨的说:“不瞒壮士,我们是从河东、河北那边逃难过来的,在这一带搭起窝棚,与野兽为伴,以树皮草根为食,苦度时光,以开采矿土为生。开采了矿土运到洛阳去卖,换几个钱买些粮食糊口,日子过得虽然艰难,但总有个盼头。但是今天,这帮畜生杀气腾腾的来到矿区,要征调我们入伍,根本不给我们活命的机会,挥刀就杀!可怜那些乡亲,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便已经身首异处了,有几个跑得慢的小孩被他们抓住,惯到石头上生生摔死!他们到底是朝廷的士兵还是屠夫啊?我们只想挖点矿换几个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犯法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们大开杀戒!”   说到这里,这位身材魁梧的汉子声音哽咽,眼泪都出来了:“可怜我那婆娘由于有了身子,起不了床,躲在窝棚里,结果被他们一把火给活活烧死了,畜生,通通都是畜生!”   寻相拍拍杨大壮的肩膀道:“杨峒主还请节哀”   说着寻相打着撤退的手势,众背嵬军将士纷纷撤退。这场歼灭了郑军八百余人的战斗在别的普通已经算是不小的胜仗了,只是在背嵬军军中,算不得军功,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拿下洛阳城。   望着有条不紊正在撤退的背嵬军将士,胡逵道:“刘将军、寻将军请等等!”   寻相的手就按在了横刀的刀柄上,狐疑的望着胡逵问道:“我们能帮的就只有这么多,你们好自为之吧!”   胡逵道:“二位将军是大唐的将军?”   刘统警惕起来,冷声喝道:“你认识我们?”   胡逵赶紧解释道:“二位将军莫要误会,胡之父乃大齐护国将军,易州总管,当初杨坚破齐,食言而肥,我易州胡氏满门发誓,永不仕隋。胡某虽然未曾出仕,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你们进退有据数百人如一,乃精锐中精锐,绝非流民可比,二位将军想来也是有重大任务,只怕此时要想瞒住郑军潜入洛阳,恐怕不易!”   刘统问道:“你有办法?”   胡逵点点头道:“现在洛阳城门皆封闭了,内外不相联,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进入洛阳城了,洛阳城此时不许出也不许进!”   寻相听到这话心中一惊。   不能进入洛阳城,他们还如何完成这个任务。   他还没有天真到用六百余人拿下洛阳城。   刘统望着胡逵冷冷的笑道:“胡先生,有什么话就请明说吧,不用再绕圈子了。”   胡逵道:“嵩山之中,据胡某所知,共有大小三十七峒,共五万余口,差不多过半都是青壮,如今王世充正在疯狂的拉壮丁,刘将军何不将就就计,联合诸峒,伏击郑军征丁军队,然而挟持他们” 第二二三章 大唐不会重蹈覆辙   就在寻相与刘统率领背嵬军在嵩山山区收编那些活不下去的流民、矿工的时候,陈应也在率领麾下部曲,对偃师城展开试探性进攻。   由于王世充麾下的赵季卿改良了投石机,将烧红的石头充当石弹发射,石弹的威力得到极致的发挥,偃师城墙三百步之内,成了不可跨越的生命禁区。陈应非常讨厌那种拿人命去消耗敌人武器装备的行为,所以唐军士兵只是在偃师城之外排开阵势。   然后,陈应将部队分成一旅为单位,对偃师城展开试探性进攻,于其说这是在进攻,不如说陈应在试验新式战法。与古代习惯性的密集阵相比,陈应更为习惯这种散兵突击队形,每一名士兵与士兵之间相距离十数步远,一百余人的旅,全部展开,几乎散布五六里地。   这样以来,守在偃师的郑军将领和王世恽在内都感觉无比蛋疼,因为唐军布置的太过分散了,而且不是采取直线进攻,而是采取蛇形走位,投石机根本就没有办法瞄准,至于床弩也同样没有办法瞄准。   王世恽看到这一幕,气得快吐血了:“陈应小儿太卑鄙无耻了,居然使用蛮夷的战术!”   王世恽的副将奇怪的问道:“这居然是蛮夷战术?”   “是的,肯定不会错!”王世恽点点头道:“当年我与陛下去过雁门关,与突厥人交过手,突厥人打仗就是这个样子,两军对垒,先利用轻骑兵,以队为单位,反复袭扰,消耗我们的箭矢和体力,待我军的箭矢与体力耗尽的时候,再用重兵突击,一举粉碎我军的前沿阵地,当初若非陛下用战车层层抵抗,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副将不可思议的道:“照这样的下去,这仗要打多久?”   “不知道,那就要看陈应小儿的心情了!”王世恽郁闷的道:“或许一个月,或许两个月,或许半年,天知道要多久!”   副将喃喃的道:“陛下要消灭李世民的残部,最多十天半个月,我们只要把陈应挡在偃师城外半个月,就足够陛下消灭李世民了!”   看着郑军既不发射床子弩,也不发射投石机,陈应看了看天色到,下令道:“快中午了,收兵吧!”   李秀宁奇怪的问道:“这就收兵?”   “我根本就没有打算强攻偃师城,这样伤亡太大了!”陈应道:“传令下去,众将士今天攻城辛苦,全军加餐!”   众唐军将士欢声如雷。唐军伙头军将用盐巴腌制的马肉干,切成薄片,直接下锅,然后将洗好的黍、稷、麦、菽一股脑的倒入锅中,烧开大火直接煮,为了给将士们加菜,唐军将士们也四下散开,在野外寻找野菜。   看着众将士喜气洋洋,李秀宁似懂非懂的问道:“陈郎,你这是打算攻城攻心吗?”   陈应笑了笑道:“这也算吧,王世充如今疯狂扩充军队,他的物资肯定匮乏,偃师守军能吃个半饱就不错了,现在他们在城墙上看着咱们大唐将士,胡吃海喝,恐怕也牢骚满腹,到时候,哼哼,王世恽能不能把军心安抚好,都说不好了!”   唐军伙头军的效率非常高,仅仅小半个时辰就把饭做好了,当然,陈应不用跟大头兵一起用餐,李秀宁与陈应在帅帐里开小灶,特别是红烧羊肉炖萝卜,也有李秀宁最喜欢吃的叫花鸡,李秀宁望着略为丰盛的饭菜,感叹道:“如果能不打仗就好了,要是太平盛世”   不等李秀宁说完,陈应打断李秀宁的话道:“太平盛世,很稀罕吗?”   李秀宁道:“怎么不稀罕?但凡是人,谁不希望自己能够生活在一个盛世?但凡一国君主,谁不希望自己能够开创一个盛世?”   “其实想要盛世,一点也不难!”陈应微微一笑道:“只要去打一场战争,把人杀得七七八八了,然后把田地分给幸存下来的人,再免几年税,用不了多久盛世就会到来了。”   李秀宁一怔,白了一眼陈应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每一个盛世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付出多少心血才能开创,放眼几千年历史,称得上盛世的时代屈指可数”   “每一个朝代建国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是盛世,这玩意儿根本就不稀罕!”陈应将叫花鸡扯开,转而望李秀宁的眼睛,认真的道:“每一个盛世都是在前朝崩溃后的累累丝骨上建立起来的,没有大乱就没有大治,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我知道,你肯定说,圣贤会告诉我们,某位君主雄才大略,泽披苍生,才开创了这个盛世,其实,这些都是骗人鬼话。”   李秀宁一边吃着叫花鸡,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那你说说,这盛世是怎么来的?”   陈应摇摇头,呵呵的笑道:“三娘你也看过不少书,了解过往史料,那你说说,夏因何而亡,商因何而亡,周因何而亡?秦因何而亡?汉因何而亡?隋因何而亡?”   李秀宁道:“这还用说吗?自然是昏君荒淫无度,大兴土木,弄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最后民怨”   “夏商周三代,王分封诸侯,天下分为九服!”陈应道:“根据周礼夏官职方氏云:乃辨九服之邦国:方千里曰王畿,其外方五百里曰侯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为卫服,又其外方五百里为蛮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藩服。夏、商、周三代,方千里曰王畿,事实上国王,可以管理的地方,都是王都周围一千里之地,我看了看历史,总结了一下原因,什么昏君荒淫无度啊,大兴土木啊,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鬼话。比如说这个商纣王帝王,你也认为他是暴君吗?”   李秀宁道:“他怎么不是暴君呢?”   事实上帝辛是暴君吗?曾评论商纣王:“其实纣王是个很有本事、能能武的人。他经营东南,把东夷和中原的统一巩固起来,在历史上是有功的。帝辛伐徐州之夷,打了胜仗,但损失很大,俘虏太多,消化不了,周武王乘虚进攻,大批俘虏倒戈,结果商朝亡了国。”   中国历史上亡国之君有很多,堪称暴君的也不少,事实上亡国之君,并全非暴君,也是缺乏客观公平的评判。帝辛是不是暴君,先要看看商朝灭亡的根本原因。基本上所有帝辛的暴虐,都是周朝书写的历史,其中可信度非常低。周朝史书上写道帝辛在位后期,居功自傲,耗巨资建鹿台,造酒池,悬肉为林,修建豪华的宫殿园林,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使国库空虚。他刚愎自用,听不进正确意见,在上层形成反对派,使用炮烙炮烙是夏桀姒履癸发明的等酷刑,镇压人民。杀比干其实殷比干不是被杀而是老死的,囚箕子,年年征战,失去人心。他在讨伐东夷之时,没有注意对西方族的防范,连年用兵,国力衰竭,又需面对其因长年征战而日积月累有增无减的大批俘虏如何处理等问题而造成负担。该段早已无法考究,由周武编写,故历史可信度极低。   其实商亡之因,什么吏治腐败,亲小人,远贤臣,这都都是屁话。商朝是一个奴隶制国家,从政治体制上来说,根本没有如今从中央到地方的层层管里,那个时候都是封国,分为公、候、伯、子、男五等,诸候都是自己管理地方,只需要向商王缴纳税赋可以了。如果商朝朝廷是政令不休,管辖不到下面的诸候国,那么就会出现唯一一种情况,诸候不听招呼,像春秋战国时期,周天子就是一个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   陈应发现如果跟李秀宁争辩这个问题,恐怕说上三天三夜也解释不清。   “历朝历代灭亡,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民不聊生,对啊!”   陈应问道:“为什么会民不聊生呢?史家会无一例外把矛头指向天子,认为天子失德,所以才会弄得民不聊生,具体怎么个失德法,你刚刚也说了,荒、淫无度啊,大兴土木啊,重用酷吏啊,任人唯亲啊,重小人而远贤臣啊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李秀宁诧异的问:“难道不对吗?”   “别的不说,就说杨广,他有一后七嫔妃多吗?四子三女多吗?”陈应笑道:“隋书里我记得杨广大罪之一,就是荒淫,他如果这算荒、淫,那么皇帝有几个不荒、淫的?”   李秀宁一呆,她还真的没有办法说。别人不提,就是李渊当了皇帝以后,后宫临幸了一百多名女子,而且李渊的子女是杨广的十倍以上。   “你也发现问题了吧?”陈应嘿嘿一笑,说:“笔握在他们手里,他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说到这里,陈应不自觉的想起后世。某些公知大V大放厥词,什么中国房价是丈母娘提起来,什么中国二氧化炭排放是自行车多造成的。等等一类奇葩言论不一而就,事实上,无底线的原则和媒体太多了,为了给其主子张目,什么话他们都敢说,特别是那些为了钱专门写各类软欺骗无知民众为生的人,简直连妓女都不如,太可耻了。   陈应看着李秀宁也没有吃饭的意思了,就继续解释道:“但有两条,他们没有写上去,那就是官府盘剥,土地兼并对,每到王朝末年,吏治腐败,土地兼并,这才是民不聊生的真正原因。”   李秀宁恍然大悟。   隋朝末年,天下大乱,她是亲身经历者。她知道的更多,杨广开凿运河,明规定,采取五户抽一丁的办法,当时隋朝拥有八百九十万户,抽调一丁。五户抽一丁,这个比例高吗?在封建时代,这样的比例还真不高。   鲜卑族慕容俊为了统一天下,采取五丁抽三的方式,强征一百五十万军队,然而人家屁事没有。因为慕容俊不是亡国之君,因为慕容俊不是汉人。   然而史书里记载,为了修京杭大运河,一年死掉了二百五十万人。然而杨广根本就没有征调这么多人。   陈应道:“土地就是根本原因,土地是有限的,可是每个人都要繁育后代,子生孙,孙生子,子子孙孙,无穷无尽,每人可以保持六十亩旱田,四十亩水田耕重,不会有浪费,而土地的产出交完税后还足以让他们过上温饱的生活,所以,这个时代被称为盛世。是的,一个从乱世走过来的国家,只要不出大乱子,哪怕国君再怎么无能,经过百年的努力,也能迎来一个盛世。”   李秀宁在心中默默计算着,秦朝自商鞅变法,改革图强到秦始皇时期,正好百年。而刘邦开国,到刘彻时期也是百年。不过也有不同啊。李秀宁道:“可是晋时,司马炎已经是盛世了?”   “呸,别给我提司马炎!”陈应满脸不屑道:“司马氏除了一个司马懿,其他都是废物,包括司马炎在内,他是创造了盛世吗?他只不过窃取了曹魏三代人的成果而已。”   事实上,曹魏兴是屯田,亡也屯田。当初黄巾之乱,天下民不聊生,失去土地的农民,除了一条命,什么也没有。曹操创立了屯田制,朝廷出农具、种子和耕牛,按照收入之比四六开,然后,曹魏战时为兵,闲时为民,在三国时代快速强盛起来。   然而,农民都是无知的,也是愚蠢的。过了二十余年以后,第一代经历了黄巾之乱的农民死去,第二代农民感觉曹魏太黑了,这样盘剥他们是不对的,所以他们充当了司马氏的帮助凶,结果他们弄死了曹魏,迎来神州陆沉,衣冠南迁。   陈应叹了口气道:“盛世一大坏处就是物产丰饶,国泰民安,老百姓可以放心的繁衍后代,所以人口飞快的增长。可人口是需要土地作支撑的,而一个国家的土地又有限,有限的人口供养无限增长的人口,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呢,当人口数量超过了土地所能容纳的极限之后,盛世也就化作过眼云烟了,随之而来的,是乱世。越来越多的人口为了争夺越来越少的土地明争暗斗,想不乱都不行,如果这个时候再来几场大规模天灾或者战争,可以说,这个国家死定了。”   在三国演义中,用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其实,这是华夏明的一个怪圈,从分裂、战乱走向统一,繁荣强大,然后再动乱,分裂,直到灭亡。   听到陈应的解释,李秀宁仿佛明白了。她的手紧张的出了汗,死死的抓住陈应的手道:“然后再过三四代人,盛世就开始了?”   “对。”陈应点点头道。   李秀宁神情惊骇,手微微发抖:“接着,由于国泰民安,物资充裕,人口飞速增加,一直递增到土地无法容纳的地步,然后,乱世来临了?那大唐!”   陈应握住李秀宁的手道:“放心吧,有我呢,大唐不会重蹈原来的覆辙!” 第二二四章 赏罚分明持续开疆   “这就是一个魔咒,陈郎,这个魔咒没有人可以打破了!”李秀宁现在终于想明白了问题真正的核心所在。所谓的盛世,不过是人口数量与土地承受能力达到均衡的一个时期而已,与君王贤明与否无关。   只要人口增长的速度不超过土地承受能力的极限,就算是一头猪,也能开创一个盛世王朝。就好比司马炎,他英明吗?他圣明吗?他不英明,因为区区一个秃发部不过三万丁口的秃发树机能在秦凉肆虐十数年,连杀朝廷四个将军两个刺史,制定的一系列愚蠢的国策,更将华夏带进了深渊。然而史书上仍称其为“太康之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反过来,一旦人口数量超过了土地承受能力的极限,有限的土地再也养不活那么多人了,就只好来一场人为的大灭绝,将人口数量强行削减到一个比较低的水平,相当于系统清零,重新来过。几千年来,全世界都在重复着这个过程,不同的是我们大乱之后总是能大治,而有的地方大乱之后就是没完没了的乱,持续上千年都不消停而已。   李秀宁在陈应的提醒下,终于穿透了层层迷雾,看透了事情的本质。她慌了,她害怕了,她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栗起来:“陈郎,真的是一个魔咒,强秦是如此,强汉也是如此,前隋也是如此!”   或许有人会奇怪,李秀宁为什么这样说。因为秦国的根本核心在关中,在于八百里秦川,随着秦军横扫山东六国,秦国出现无数因军功封爵的将士,不更就要封四倾土,大夫五倾,官大夫七倾,公乘二十倾。在横扫六国期间,大秦军中将士那是大夫多如狗,公乘遍地走。可是关中的土地是有限的,一个公乘就是二十倾两千亩,加上关内侯九十五倾,这就是九千五百亩,关中的土地不够分,将士立功之后没有得到奖励,转而秦朝军爵制度崩溃,别说秦二世不行,就是他有秦始皇的本事,也一样歇菜,因为大秦的根基就是百万秦军将士。   因强而亡的还有强汉,东汉末年的诸侯,比如丁原,比如公孙赞,还有董卓,他们都可以一隅之地,压着诸胡打,可是汉朝还是走向崩溃,就是因为土地兼并,让将士不认同朝廷,让百姓不认同朝廷。   陈应信誓旦旦的道:“不,我可以的,这个魔咒是可以打破的!”   “你怎么可能打破,土地是有限的,人口只会越来越多,直到把帝国压垮!”李秀宁眼前仿佛出现了血与火,每一个亡国的王朝,最悲惨的其实还是皇族。杨广的长孙燕王杨倓在江都之变中,被宇化及所杀,时年仅十五岁。次孙杨侗被王世充所杀,时年十五岁,代王杨侑暴毙,时年十四岁。最惨的是杨广的小儿子杨杲,他死的时候只有十二岁。杨广的两个女儿,除了南阳公主先下嫁宇士及,次女杨曦被李世民强纳为妾,时年不过十三岁。   李秀宁自然知道杨曦肯定不会心甘情愿委身给李世民,然而大势面前,她一个女子,除了认命别无他法。李秀宁仿佛看到了若干年后,大唐帝国也轰然倒塌,李唐宗室男丁,被人像杀鸡一样割掉脑袋,女子则被人压在身下,痛苦地呻吟   这是魔咒,   这也是宿命。   这是荣耀,   也是悲哀   李秀宁眼睛里布满了水雾。   陈应将李秀宁轻轻搂在怀中,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李秀宁的后背,劝慰道:“别怕,莫怕,有我的呢!”   李秀宁摇摇头道:“我真的怕,也不知道父皇这么做是对是错”   陈应道:“要解决这个问题真的不难,有很多种办法。”   李秀宁吃惊的望着陈应,这个近乎无解的难题,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来,可是陈应居然说他有很多种办法,这让李秀宁感觉有点难以置信。   陈应不置可否的道:“帝国不管是盛世还是末世,问题根子都在土地身上!如果我们能够提高作物的产量,用更少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比如,大唐的一亩地可以产十石或者二十石粮食。””这怎么可能”李秀宁刚刚说完,突然想起之前她长安城外清林里见过的那种让人恶心的东西,据说就是所谓的化肥?李秀宁问道:“是化肥吗?”   如果陈应所说,李秀宁决定马上回去之后,无论如何也要让李渊全面推广那种化肥使用。   “是!”陈应道:“化肥是可以让庄稼增产,可以增产五倍,或者十倍,但是绝对无法增产二十倍,这就需要重新培育种子。”   李秀宁疑惑的道:“种子还需要培育吗?”   陈应微微一笑道:“种子其实跟人一样,有遗传基因。比如人们常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就是这个道理,哪怕是一个丑八怪,如果与一个极品美女结合,生出的孩子,一半几率会变得漂亮。种子也是一样,大自然是非常残酷的,在优胜劣汰之下,好的种子只会越来越好,而差的种子就会越来越小。”   李秀宁似懂非懂的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们的田亩产出是原来的十倍,就相当于我们的田地多了十倍?”   “不错,提高单位田亩产出,只是其中一个办法!”陈应笑道:“其实我还有很多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比如,让世族与门阀和普通百姓一样纳税,甚至可以让富人承担更多的税,也可以在继承遗产的时候,朝廷收纳一分或三分的遗产税,这样的以来,朝廷就可以延迟这个问题!”   李秀宁听出了陈应话意里的意思:“这只能延迟,不能避免。”   “是的,全民纳税,提高亩产,只能治标,延缓人口增加给带来的压力,却无法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陈应道:“你放心,要想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不是没有,如果能一直开疆辟土,让土地随着人口的增长而增长,保证耕者有其田,家家户户都有余粮,有肉吃,那么,这道魔咒就失效了,那该死的乱世就永远都不会到来了!”   李秀宁的心情终于如同拨开的云雾,豁然开朗起来。   李秀宁道:“不行,我必须马上上疏父皇,这件事必须未雨绸缪,提前布局。”   李秀宁连饭也顾不得吃了,赶紧回到帐中,让何月儿拿来笔墨纸砚。   铺开纸,李秀宁提笔写了起来,这封以家信形式书写的奏折,开篇是李秀宁将与陈应交谈,特别是陈应对乱世和盛世的阐述详细的娓娓道来。并且李秀宁毫不客气的指出:“纣之地,左东海,右流沙,前交趾,后幽都,师起容关,至蒲水;士亿有余万,然皆倒矢而射,傍戟而战。武王左操黄钺,右执白旄以麾之,则瓦解而走,遂土崩而下。然而,儿臣并不认同此理。   儿臣以为,土地兼并才是一个帝国土崩瓦解的根源。前隋前车之鉴,杨广三征高句丽,他们一次接着一次的失败,无数精兵强将被埋葬在了那片黑土地。这并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杨广的威信丧失,一些顽固的、无能的人物占据了中枢,他们对如此危殆的局面视而不见,只顾着利用手中的权力排斥异己,疯狂地攫取利益,丝毫不顾老百姓的死活。   杨广地很多政令根本就无法得到实行,不过,加税除外。杨广为剿灭叛贼,要求百姓每人多纳十钱的税用作剿灭贼寇,这群无耻的官员能加派到一贯甚至更多银子,最可耻的是,那些拥有数千亩、上万亩甚至十几万亩、几十万亩良田的世族,是一分钱的税也不纳的,以逃税为荣,以纳税为耻,如此沉重的赋税,全部落到老百姓身上了。   隋朝大部份将士已经被逼得家破人亡,自然而然对朝廷失去了忠诚,十数万杨广装备最好训练最为精良的骁果军毫不客气的叛变了杨广,站在了杨广的对立面。终于,他们将杨广也推向地狱的深渊,很多有识之士都在哀叹说这个国家气数已尽了。   父皇,儿臣思来想去,发现这是一个历朝历代难以摆脱的魔咒,一个历朝历代难以跳出的宿命轮回   当身在长安的李渊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瞬间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作为开国之君,这些问题不是看不到,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因为李渊已经入局,根本就不可能看到这一点。然而陈应却可以,因为他并没有在局中。   任何一个王朝走到这一步,都必将分崩离析,刘汉是这样完蛋的,天灾,黄巾之乱,诸侯并起,最终四百年的强汉,土邦瓦解了。   晋朝也是这样完蛋的,司马炎选择了一个白痴当皇帝,于是,八王之乱,打了十几年,将西晋王朝最后的元气耗尽,终于匈奴、羯、鲜卑、氐、羌、丁零、铁佛、高车、卢水胡、黑水胡、昭武九胡,诸胡并起,入寇中原。   李渊额头的汗水已经密密麻麻,背后的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一滴汗珠从李渊脸上滚落在地上,那颗汗珠摔得四分五裂,李渊的心也如同这颗汗珠一样,一片心碎。   就在这时,李渊的目光落在李秀宁的信纸上:“这是一个魔咒,这是一个宿命的轮回。陈大将军言,若破解此魔咒,唯有吏治清明,赏罚公平,全民纳税,提高亩产,持续开疆”   李渊看到这里,冲殿外的中常侍陈齐吼道:“快,去请裴相国、陈相国、萧相国等五品以上京官,前来太极殿议事。” 第二二五章 国家大事岂能当儿戏   当李渊连夜召集群臣商议国策的时候,远在八百里之外的陈应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跨越了时间的河流,来到这个大唐,终于对他这个挚爱的民族和国家,描绘出了一个更加辉煌而光明的未来。   平阳公主是无私的,她并没有将陈应的功劳给抹杀掉,反而加油甜醋的将陈应脑袋中星散破碎的念头给完善起来。华夏民族蒙在身上最后一丝尘埃已经悄然拂去,大唐已经悄然开始走向另外一个方向,在世界的东方,华夏民族开始绽放出一道异常耀眼的光芒,她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呢?   夜深了,身在偃师城内的王世恽此时辗转反侧,毫无睡意。耳畔传来亲卫士兵窃窃私语的声音,这股声音若有若无,王世恽起身,蹑手蹑脚走到门后,侧耳倾听,断断续续传来亲卫士兵牢骚和抱怨。   “六郎,你饿不?”   “别说了,他娘的,越说越饿!”   “嘘嘘”   “小心齐王殿下听见!”   “这个时候,齐王殿下应该睡了吧!”   “别小心点”   剩下的声音,王世恽已经听不到了。虽然耳畔无法听到亲卫士兵议论的声音,可是王世恽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郑国无论领土,还是治下人口,远远不能跟李唐相比。特别是物资,则更加匮乏,洛口仓早已告馨,而中原久经战乱,民生凋零,百业荒废,王世充能征调到的粮草非常有限。王世恽麾下两三万大军,配给了不足一万石粮食,至于肉类,那就根本没有。虽然说王世恽并没有克扣将士们的粮食,每一名士兵也能每天分到三升粮食。   然而。   人就怕比较。   可是现在,陈应就在郑军将士眼皮子底下粮食像不要钱似的敞开量供应,哪怕民夫也可以分到一碗骨头肉汤,每到唐军将士开饭的时候,众郑军将士就望着唐军大营里飘来的肉香味,不停地咽着唾沫   王世恽很想对陈应破口大骂,然而这却无法改变郑军将士士气动摇的根本事实。现在就连王世恽的亲兵都产生了动摇的心思,至于普通将士恐怕更加埋怨,他的亲兵供给方面比普通多出三成,可想而知,此时的偃师郑军将士,恐怕就像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天知道这座火山什么时候会暴发出来。   每每想到将士们会因此而减弱战斗力和忠诚,甭提王世恽的心情有多么郁闷了。   王世恽只是郁闷,而窦建德快要吐血了。他亲自率领夏军将士猛攻晋州城,他采取不计代价,不分昼夜的方式,终于将晋州城给夺下来了。为了夺取晋州城,窦建德损失了两万余人马,伤员几乎满营。   然而李建成却带着唐军残部将士退到了汾河河畔,背靠大营扎下了营寨,这座背水而立的大寨,看着这个大营,窦建德眉头微蹙,跟着身边凌敬说道:“那个便是李建成,他背水而战,进退有据,毫无慌乱,似是在效仿淮阴侯韩信故智”   窦建德摇摇头道:“他不是在学淮阴侯!”   凌敬一愣,疑惑的道:“这背水一战,不就是淮阴侯成名之战吗?”   “你看,李建成背河而立,为防止我们从水路进攻,他以木筏并联一起,在木筏上设立箭塔,外围前沿阵线,以大车与护盾相连!”窦建德叹了口气道:“整个大营逞半月形布置,以汾河河湾为月底,河上布置木筏和小船,主力战兵以战车兵、弩兵、戈矛、槊等长兵抵前,以斧、锤短兵为援,骑兵机动掩护,凌卿难道没有想到什么吗?”   凌敬原本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经窦建德提醒,顿时恍然大悟道:“南朝刘宋武帝却月阵!”   窦建德点点头道:“不错,李建成正是在效仿刘武帝!”   在魏晋南北朝时代,南朝刘宋开国皇帝刘裕刘寄奴。其实刘裕也是一个兵法大家,他初次从军,就是东晋北府军冠军将军孙无终的司马,他最著名的一战就是创立却月阵,以两千七百余名步兵大破北魏三万精锐骑兵。   “败而不馁,站在那里气度迥异,如鹤立鸡群,这样的人物最好一刀杀了干净,免得以后成为大患。”凌敬向窦建德道:“此时他身边不足万余部曲,就算是用人命堆,也要把他除掉。”   “难,难,难啊!”窦建德指着李建成身边的将领道:“李建成身边,有一个薛字将旗,想来,定是前隋右御卫大将军薛世雄之子,不知道是薛万彻还是薛万均,还是薛万淑?算了,不管是谁,你看薛字将旗之下的两千余骑兵,兵甲俱全,都非庸手,所骑也是好马,就算万一不敌,他们这两千余骑兵护着李建成突围,要多少人马才能除掉他?”   凌敬看了看李建成的布置,别看窦建德身边将近十万大军,要想除掉李建成,还真不容易,除非刘黑闼可以率领夏军骑兵过来。凌敬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换了一个话题,问向窦建德道:“陛下,如今李世民在磁涧朝不保夕,陛下还命人给王世充送去十万石粮草,甲胄器械三万余,若是给他成了气候,岂不是养虎为患?”   “让他成了气候又如何?”窦建德笑道:“要是李唐朝廷能如此容易给打败,刘锦堂麾下以及数万死在陈应手下的河北男儿,便就认命罢。”   想起陈应麾下的陌刀军如墙推进,刀光闪烁,人马俱碎,凌敬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他释怀一笑,自己当真是想多了。都说百足之虫虽死不缰,哪怕李唐朝廷再如何落败,只要巴蜀、关中和河西的根基仍在,中枢对地方的约束仍然强而有力。要说打败李唐,还真是为时过早。   窦建德笑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将李氏的根基一点点的挖掉使其浮动。李渊老儿别看年轻不小,论老持成重,还真不如李大郎,也不知道李渊这些年都活到哪里去了。只要李世民死在王世充手中,李渊老儿肯定会与王世充不死不休,这样以来,才有朕逐鹿天下的机会。”   窦建德也不确定他有多大机会,但是能用王世充拖住李唐朝廷,等他在河北缓过气来,到时候,无论是进攻,还是据守,那就有了更多腾挪的机会。   子夜时分,眉月皎洁,汾河银波涌动,河口的角楼灯火远远看去有如一颗明亮的星辰,几座并联在一起的木筏上,一座座箭塔,仿佛安静的野兽伏在河面上。   清风明月、波澜不兴,李建成与魏征在船舱里对坐吃酒,谈起国事,都嗟叹不已。   李建成接到的邸报,要晚一些,毕竟河东之地,晋州之南尽数沦陷,邸报需要从龙门渡转到离石,辗转才能落在李建成手中。又有最新的邸报从北面传回。   陈应虽然拿下荥阳,但是却与荥阳郑氏结下了深仇。李建成自然知道荥阳郑氏的能量,虽然说荥阳郑氏并没有夺取天下,问鼎至尊的雄信壮志,可是以郑氏的实力,要想坏大唐的好事,还是容易容易的,至少整个河南道,荥阳郑氏子弟与荥阳郑氏门生故吏,不知凡几,如果荥了是郑氏的胆子够壮,估计都有一日之间,让河南道三分之二的郡县改旗易帜。如今陈应被王世恽居然出乎意料的挡在偃师。   魏征道:“以陈大将军之能,他又有前例可循,一日之内破雁门关,一个时辰攻破函谷关,然而区区一座偃师城,居然打了五天,那只有一个解释,陈大将军被荥阳郑氏困住了手脚。”   “未必,”李建成摇头说道:“王世恽不是庸才,绝非刘武周与王仁则之流可比,说不定王世恽尤其擅长防守,让陈大将军抓不到空子可钻,晋州城你也看到了,窦建德空有十数万大军,在攻打晋州城的时候,若非本宫主动撤退,现在窦建德他能拿下晋州城?”   魏征突然想起另外一个可能,陈应并不想这么快突破王世恽的防线。事实上,如果站在李建成的角度考虑问题,那么陈应越迟攻克偃师城,对于李建成越有利。毕竟没有秦王,朝廷之中,绝对没有人去压制李建成。   李渊三个成年的儿子,太子李建成与四子齐王李元吉交好,他们现在几乎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李世民的存在,恐怕大唐也不会有内部派系之争。   李建成望着远处的湖水,默不做声,良久,他叹了口气道:“当真是拿家国大事当儿戏”   魏征轻叹了一声,回头看了李建成一眼道:“太子殿下,事情的轻重缓急,想来陈大将军分得清。”   魏征非常清楚,如果没有李世民相争,自己成功登上皇位其中拥有多大的利益。他真不敢把希望放在陈应的觉悟上。   可是,从内心里来讲。魏征还真不希望陈应这一次再力挽狂澜救下李世民。   李唐损失李世民与长孙顺德麾下五万大军还损失得起,所以,能不救尽量不要救。   然而,李建成却背手来回踱着步子道:“不行,本宫一定要给陈应去一封信,这事绝对不能儿戏,必须不惜代价求援二郎!” 第二二六章 被教坏了的李建成   “陈大将军绝对不会拿国事当儿戏!”就在李建成准备提笔给陈应写信的时候,魏征躬身衽裣道:“太子殿下,您难道忘了吗?平阳公主正在陈大将军军中,由平阳公主在,陈大将军绝对不会见死不救!”   李建成点点头。就在这时,魏征发现李建成面前的茶杯里,无风掀起阵阵微波。几乎与此同时,薛万彻来禀告道:“太子殿下,窦建德派出前锋两万余人马迎阵而来,看样子是准备进攻了!”   “来得正好!”李建成笑道:“窦建德终于忍不住了!传孤军令,各就各位!”   就在窦建德的军队缓缓前进的时候,李建成麾下的唐军将士已经按照命令,戈矛兵在前,弓箭手居次,梯次排列的大车之后。特别是大车上的护盾缝隙中,一支支长戈长矛,组成了钢铁丛林。   那一支支锋利的戈矛,锋利的刃部都泛着湛蓝色的光芒,让人感觉不寒而栗。这些精钢打造的长戈长矛尾端斜斜插进地里,枪尖对着长空,就等着他们自己撞上去了!唐军将士的冷静大大出乎窦建德的意料,按常理,看到这么多军队逼近,唐军步兵应该陷入恐慌之中了才对的,怎么还一个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窦建德皱起眉头下令道:“抵近一箭之前,弓箭手抬高一指,吊射!”   硬要冲过去,唯一的结果就是被穿成肉串!当然,华夏民族创造出现的军事艺术,可不单单是只会猛打猛冲。   郑军将士的弓箭手缓缓上前,距离唐军车阵的三百步时,唐军车阵没有任何动静。   这些夏军士兵的忐忑不安的踏步向前,进入二百步距离,唐军将士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就这样,唐军将士仿佛如同木偶人一样,一动不动地等着郑军将士缓缓进入一箭之地。在这个时候,夏军将士整齐大吼一声,同时搭箭上弦。   窦建德非常诧异,李建成的军中居然没有弓箭手,对他们夏军而然,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利好消息了,他已经可以预见唐军将士在连绵不绝的箭雨之下成片倒下的惨状了!   事实上,窦建德猜错了,李建成当然有弓箭手,而且数量不少,差不多有三千余人。不过,由于之前在晋州城防御战中消耗了太多的箭矢,现在李建成手中的弓箭,人均不足十矢,所以他根本就没有下令放箭。   “咻咻咻咻”   夏军弓箭手不出则已,一出手就是七千余名弓箭手向唐军阵中发射如同狂风暴雨般的箭雨。看着夏军箭雨如同蝗虫过境一样,密密麻麻飞来,唐军将士不慌不忙,身子一缩,钻进大车底下。   唐军外围防线大车,都是普通的两轮大车,上面都装着厚厚的青芦苇,这些刚刚割下来的芦苇,堆在大车上,几乎与护盾持平,仿佛给大车加装了一个顶盖。   李建成记得陈应当初与众将士聊天,曾讲过诸葛亮草船借箭的故事。当时李建成还笑话陈应不说无术,历史上根本就没有草船借箭的故事,有的只是孙权在侦察曹营时,所乘坐的乌篷船被曹军射得发生了倾斜,孙权让人把船调过来,让另外一面迎接箭雨,这样乌篷船慢慢恢复了平衡,孙权因而平安而去。   现在李建成并没有太多的箭矢,这个却月阵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用弓箭手压制敌人靠近,可是不足三万箭矢,听上去很多,一旦两军对垒射击,恐怕一柱香就可以一射而空。无奈之下李建成只好采取了这个办法,他算定了窦建德用兵谨慎,肯定不会上来就全力抢攻,只会试探性进攻。   可是,箭矢虽然可以回收,但是一旦箭镞射中盾牌或甲胄时,肯定会发生扭曲变形,会影响二次射击时的使用。李建成看着汾河河畔刚刚长出来的芦苇,顿时大喜过望,割掉密密麻麻的芦苇,不仅可以清空视界,同时也可以利用芦苇的缓冲作用,减少箭镞的损失。   箭雨连续发射了六轮之多,七千余名夏军弓箭手,至少发射出了四万余只箭矢,然而窦建德却没有听到唐军阵中传来的惨叫声,就渐渐感觉不对劲了。   “停止射击!”   不过为时已晚,就在窦建德迟疑的瞬间,又一轮攒射发射出去了。箭矢是要钱的,一枚箭矢不贵,大约也就是十五钱到二十钱的样子,如果是破甲重箭,那样更贵一些大约三十钱出头。仅仅这么七轮攒射,近五万只箭镞,大约也就是八九十万钱,约合七百贯的样子没了,如果折算成河北的粮食价格,大约两三万石粮食射到唐军阵营去了。   可是这么多钱发射出去,却没有给唐军将士造成伤亡,窦建德的整个人就感觉不好了。   最让窦建德郁闷的是,唐军将士这个时候快速出去,将插在在芦苇上的箭矢取下来,然后数千人整齐的向窦建德大吼道:“多谢夏主慷慨”   窦建德闻言,整个脸瞬间就绿了。   李建成看着收获了五万只箭矢,意犹未尽的道:“可惜啊,只弄到了五万余只箭矢,还是用不了多久!”   魏征笑道:“太子殿下这个办法简直绝了,最关键的是,恐怕窦建德以后都不敢放箭了!”   李建成哈哈大笑:“多亏陈大将军当初讲了草船借箭的故事,要不然,本宫也想不到居然可以借箭!”   窦建德的心理素质比想象的好,他并没有气得吐血,不过却也气得不轻。   “进攻”   这两个字的命令,几乎就是从窦建德的牙缝里迸出来的。可想而知,窦建德此时的愤怒是何等的强烈。   夏军将士以长对长,以长兵在前,弓箭手居次,缓缓推进。   哪里进入唐军车阵前五十余步,唐军大营中仍旧死一般沉静。   等到夏军的长枪手居然唐军车阵前十数步的时候,唐军将士终于有了反应。   浑厚的战鼓声突然炸响,让正在前进的夏军将士不由得一愣。就在这个时候,唐军大车护盾居然陡然落下来,露出密密麻麻的弓箭手,这些弓箭手早已引弦待发。   距离不足二十步,对于弓箭手来说,这样的距离他们要是射偏了目标,那不如自己撒泡尿把自己淹死。破空声还没有传入耳朵的时候,夏军长兵就看到了点点寒光迎面而来。   声音自然是比箭矢快得多,可是近距离情况下,却是眼睛先看到,耳朵后听到声音。   在这个时候,他们再想躲避已经迟了,箭矢呼啸而来,朵朵血花在夏军将士的胸前,脸上和咽喉上迸射而去。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是拿手枪顶在脑门排队枪毙,一排排夏军长兵士兵的身体触电般痉挛着,喷出一股股血泉,惨叫着、哀嚎着轰然倒下   几乎箭无虚发,夏军将士怎么也没有想到唐军将士的弓箭手,居然会在十数步远的距离发射箭雨,这一波箭雨居然能打得这么狠,这么准!   没等夏军将士的弓箭手展开反击,唐军弓箭马上撤退,车阵上的护盾快速升起,一支支泛着湛蓝色寒光的锋刃,组成了钢铁丛林。   如果,没有陈应,李建成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支军队叫做龙虾兵,所谓的龙虾兵就是英国陆军步兵在步枪前装时代创造的经典战术,英军步兵们排成整齐的队列,随着指挥统一行进、统一举枪、统一开火、统一装弹然后刺刀冲锋!不是因为什么英雄主义,而是因为早期步枪的精度、射速、射程实在是太低了,像这样一大群人“排队枪毙”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步枪的杀伤效能。而在黑火药时代,高高的帽子、鲜艳的制服则有利于在硝烟弥漫的战场环境中快速辨识敌我。   英国的龙虾兵是在前装步枪时代最顶级的存在,他们纪律严明,顶着敌人的弹雨,忍受着巨大的伤亡,等到敌人进入二十米远的时候,一枪放倒,然而迅速冲垮敌人,打下了近乎无敌的威名。   正是因为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存在,原本历史上宽厚的李建成殿下被教坏了。   当然,陈应没有火枪,他只是利用火枪排队枪毙的原理,近距离射击的弓箭,威力不见得会比原始的火枪弱,三千余只近距离射出的箭矢,将夏军前锋长兵撂倒了将近一半,任谁看到一个照面,两千余人同时倒下,也会感觉魂飞魄散。   事实上,夏军长兵瞬间就锡陷入了慌乱,他们纵横战场这么久,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唐军的弓箭手会打得这么狠,这么准了!最让他们毛骨耸然的是,尽管他们将长枪或戈矛,当作投枪一样,投向唐军弓箭手阵中,将那些弓箭手一个接一个的刺倒,可是唐军弓箭手竟然对倒在身边的战友视而不见,只是冷漠的瞄准射箭,而中了长枪,倒地的唐军士兵也咬着牙关,一声不吭,他们就像是在跟一群没有生命,没有知觉的敌人打!   这种无视伤亡,对于生命毫不畏惧的敌人,真的惹不起。   夏军的弓箭手混乱中匆匆将箭雨再次抛射向唐军大阵,只是取得的效果实在太差了,这一阵夏军将士的巨大的伤亡把他们惊得六神无主。   然而,就在这时,唐军大车上的护盾,毫无征兆的落下来,密密麻麻的唐军弓箭手引弦待发。   望着这一幕的夏军长兵将士几乎魂飞魄散,不约而同的调头就跑,逃之夭夭这仗没法打,他们都是死士,跟死士拼命,那是嫌命长。   众夏军将士你推我搡,乱作一团,毫无意外,唐军的弓箭手再一次攒射,又将夏军将士撂倒一大片。这个时候,夏军将士逃得更凶,更快子,他们不约而同的愤恨起来,爹妈乍就少生了两条腿呢?   看见夏军长兵挟裹着弓箭手落荒而逃,唐军将士发出震天响的欢呼,薛万彻躬身抱拳道:“太子殿下,让末将带骑营上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李建成摇摇头微笑:“用不着了”   确实是用不着了,夏军骑兵虽然少了些。可是天色未明,天知道窦建德有没有后手,对于拥有着十数万大军的窦建德来说,损失五六千名将士,他损失得起。而两千余骑兵是李建成最后的骑兵,他可损失不起。   当然,最重要的是,夏军已经没有战斗的意思,整体开始撤退。   魏征笑道:“恭喜太子殿下旗开得胜!”   李建成摇摇头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连日来的连番大战,王世充仿佛像疯了一样,将烧红的石头砸向磁涧唐军大营,此时唐军大营里伤亡惨重,只得被迫放弃第一道外围营垒,此时李世民已经失去了突围的实力,只能在大营内苟延残喘,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胡子邋遢的李世民,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神韵,空气里飘荡着浓烈发臭的血腥气,枝头鸦鸟呱呱乱叫。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十几条野狗夹着尾巴像狼一样,潜到战场上,嗅鼻欲找新鲜人肉吃,一双双狗眼睛也是赤红,仿佛是吃多了人肉似的。   李世民望着鱼鳞一般的密云铺满天际,随时都会下暴雨,怕是夜里也不会有好天气,说道:“今夜,王世充怕是不会进攻了!”   “现在还不是雨季,即使下雨,雨也不会太大,怕是前夜就是停!”长孙顺德捋须说道:“也许能试一试偷营,这边做好准备,等雨一停,就立即摸过去。”   不多时,狂风大作,枝坠草折,李世民也终于松了口气,看样子要下雨了,下雨就意味着王世充依仗的手段失去了效用,李世民这一刻恨不得马上放声大哭,终于不用在忍受铺天盖地疾火流星的打击了。   好半天,李世民这才回过神:“长孙大将军说什么?夜袭?”   长孙顺德点点头道:“秦王殿下你看,这些天以来,王世充的胆量是越来越大了,他们的营垒非常简陋,既没有挖壕沟,也没有布置拒马、鹿砦,大营里还简陋得很,营火都设在空旷处,只要大雨倾盆而下,营火都有可能会给浇灭,最关键的是,他们需要烧红石弹,所以只要雨停,军卒肯定会被驱赶出营,去寻找柴火”   李世民的眼睛一亮,大雨停下来,正是郑军将士四处找干柴点营火的时候,的确是偷营的好时机。不过王世充也是知兵之人,虽说在最前面的轻兵与投石部队几乎没有像样的营寨子,但是相距四五百步就立有营栅,堆土为垒,主力都聚集前垒,分营驻扎,想来对夜袭偷营会有防备。   秦琼向李世民道:“秦王殿下,末将去吧,您给我两千兵马,若是末将可以顺利突破郑军前营,您再率领大军突击,扩大战果,如若这是一个陷井,您就收兵回营,谨守大营!”   李世民心动了,不过他却道:“秦将军,这如何使得!”   秦琼道:“老程受了伤,现在身子还没有恢复,除了我,没有人比我合适。” 第二二七章 王世充后院起火   偃师,陈应登上望塔。虽然陈应采取攻心之计,让郑军王世恽麾下士气动摇,军心涣散,然而仅此而已。   陈应迟迟不见下一步动作,李秀宁也感觉急了。事实上,陈应也没有闲着,他也得到了长安荥阳郑氏弹劾他的消息,虽然这一个坎过去了,陈应并没有掉以轻心,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仅仅从郑简暴露出来郑氏的实力,就让陈应警惕起来。   “你倒是有心情在这里看风景?”李秀宁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满。就在这时,李秀宁发现陈应怀里抱着一个盒子,他身边也有护卫跟随却没舍得将这些册子让护卫帮着他拿,李秀宁好奇的问道:“你抱的是什么东西,看得这么紧?”   陈应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宝贝,你猜猜看这是什么?”   李秀宁还以为陈应准备拿给她的礼物,眼珠子一转道:“莫非是珍玩玉器?”   “算了,让你猜,估计你也猜不出来。”陈应顿了一顿道:“这里面装着关系着大唐社稷的重宝!”   李秀宁眉头一蹙,从陈应手中轻轻接过这个盒子,发现居然是一册册账薄。   “荥阳郑氏的田册。”陈应说道:“你猜一猜,荥阳郑氏名下有多少田产?”   “多少?”李秀宁问道。   “包括寄户在内,荥阳郑氏差不多将河南道周边的田地都圈占过来,有二十六万多顷!多为上好熟地”陈应说道。李秀宁暗暗吃了一惊:“寄户为避税赋,将田产、佃户寄于世族门阀名下,这不是什么秘闻,也没有想到荥阳郑氏名下隐藏了这么多土地!”   二十六万多倾,就是两千六百万亩。这个数字相当骇人,因为后世河南省的面积也只有差不多十七万平方公里,而两千六百万亩,相当于整个河南省的十分之一。虽然说十分之一一点七万平方公里还真不算大,关键是河南省只有一点二二亿亩,差不多四分之一的耕地都在荥阳郑氏名下。   中上等良田,只要不遇灾害,一亩地年收成差不多有一石五斗左右的收成。佃农租田交租税粮赋,差不多占到年收成的五到六成之多。虽然说,在这个时代,因为没有化肥和农药,为了保证田地的地力,需要轮耕,就是让三分之一的田地休耕,就算这样以来,荥阳郑氏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可以收到六七百万石粮食。即使加上粮食减产等因素,那么荥阳郑氏的收入也不会低于五百万石。   陈应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害怕,如果有五百万石粮食供自己操作,那么自己可以轻易搞跨大唐的粮食市场,因为这些粮食,郑氏完全有实力养活一支莫约五十万规模的军队,自立为王的实力绰绰有余了。这年头有田就意味着有粮,有粮才能养兵。   “先查清楚哪些田产是荥阳郑氏所有,哪些田产是附近农户、田主寄在荥阳郑氏名下,先不要放什么风声出去”陈应向李秀宁道:“把这个帐册交给陛下,陛下,应该会高兴的。”   李秀宁摇摇头道:“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荥阳郑氏与七宗五望世代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大唐不能保证他们的利益,或者说大唐有一点对付他们的意思,他们马上就会转投王世充或窦建德,如果这样的话,王世充和窦建德做梦都会笑醒。”   陈应问道:“怎么,还要任由荥阳郑氏占着这么多田地不成?还给寄户不成?如果陛下,将这些田地直接分配下去,哪怕每亩地收五升粮、八升粮的高税及摊派,也会让农户欢欣鼓舞!”   隋朝末年土地兼并严重,大多数人都沦为佃户,跟田主租种田地,上田每亩交租差不多麦五升、稻一石,还要承担丁税以及各种摊派,生活十分的困苦。如果能将田分给他们,并且将实际负担降低一半左右,李唐想得不到这些农户的拥护也难。   陈应十分熟悉底层民众的苦难,更倾向将这些田地直接分配给拥护大唐的农户,直接实打实的夯实大唐在中原的根基,实在不愿意将田地还给那些食民血、食民膏的世族门阀。   李秀宁微微摇了摇头,也没有直接说什么,说道:“这件事,要让父皇与众臣去商议吧,这时候不能太草率决定”说到这里,李秀宁狐疑的打量着陈应道:“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想坐视二郎被王世充生擒不成?”   “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陈应道:“你也知道我的布置,背嵬军刘统与寻相部,还有越骑军罗士信与张士贵部已经派出去了,只要他们抵达既定位置,就可以给王世充正致命一击,如果不出意外,三五天之内必然有好消息传来!”   李秀宁看着陈应的眼睛,发现他并没有说谎话的意思:“陈郎,我真的很怕,我做梦了,梦到二郎又打了败仗,被王世充抓住了,吊上旗杆上”   陈应笑道:“梦境都相反的,此时说不定挂在旗杆上的不是王世充就是王玄应!”   李秀宁道:“可是,我怎么听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陈应与李秀宁并肩坐在一起:“相信我,秦王殿下福大命大,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巩县县衙,寻相、刘统、杨大壮、胡逵等围坐在一起,众人身边横七竖八躺着无数残全不全的尸体,空气中也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寻相一边用一块布擦拭着手中的横刀,一向望着刘统道:“老刘,你说吧,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自从刘统与杨大壮等人相遇之后,寻相与刘统就决定改变行动计划,帮助这些快要活不下去的矿工和流民,短短三天时间,刘统身边就聚集了大小六支矿工和流民队伍算上背嵬军的将士,已经超过五千人了。   刘统与寻相顺便伏击了一支莫约千人的郑国征兵军队,挟持这支部队的将领,成功诈取了巩县城。   刘统道:“现在咱们有多少人手,青壮多少,有多少武器装备?”   负责管理全军后勤的胡逵不假思索的道:“现在全军六千九百五十五人,其中青壮不下四千五百人!”   寻相也非常惊讶的道:“青壮怎么会占这么高的比例?”   胡逵叹了一口气道:“这世道,老弱病残哪里活得下来?”他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灌了一口酒,把酒壶抛给杨大壮。   寻相道:“我认为四千五百人完全够用了,我们应该马上动手妈的,我不想再等下去了,越看越憋气!”   刘统冷静的说:“我也憋气!看到那些狗日的手里拎着平民的头颅有说有笑的往山下走,仿佛立了多大功劳似的,我都快气炸了!但是,我们必须先对他们进行训练,让他们吃几顿好的,他们太虚弱了,带着他们去找仗,等于逼他们去送死!”   那些矿工倒不见得虚弱,相反,还很强壮,一个个身材魁梧,肌肉发达,关节粗大,看上去孔武有力。只是,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肌肤呈现不健康的青灰色,关节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形。这种强壮是用透支身体作为代价换来的,他们的营养根本就跟不上,还要从事繁重的劳动,这会让他们折很多年的寿。年轻的时候也许看不出什么,但是等过了三十五岁,他们的身体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关节疼痛、风湿、胃病、贫血等一系列疾病会不约而同的过来折磨他们,他们很少有能活过四十岁的。   “等不及了,咱们没有时间!”寻相道:“他们要恢复体力和营养,至少要三个月以上,咱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也没有办法获得物资补给,王世充的兵太狠了,把能刮的都刮走了,咱们打下来巩县,总共弄到不到一千石粮食,恐怕最多三天,咱们就会把这些粮食吃光!”   刘统道:“那就干吧,咱们第一战,以背嵬军为主力,先拿下洛口仓,大伙吃顿饱饭。”   背嵬军对于摸黑潜行,打闷棍那是轻车熟路。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哪支军队习惯像这种不动声色,没有鼓号,没有口号的战斗。   洛口仓此时粮食已经基本上空了,守卫这里的军队也不过一个鹰扬府编制,而且这个鹰扬府还是不满编制的下府。结果非常悲剧,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背嵬军利用搭人梯的方式,摸进洛口仓,然而兵不血刃,俘虏了全部守军,成功占领了洛口仓。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运气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就在王世充快要将李世民打出屎的时候,一场暴雨从天而降。   这个时候,李世民已经丢掉了外围营垒,不足四万人马,被王世充压缩在磁涧石人洼与姚家岭中间地带,方圆不过数里的狭窄地带。   姚家岭是在隋朝杨广迁都洛阳后,由兴建洛阳的民夫就地形成的村落,田、徐、亓、李、朱、张、王、赵、吴、何十姓氏,其中田、徐、亓三姓人口较多。关键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小了,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只要投石机发射石弹,李世民此时连避的地方都没有了。王世充明明知道李世民此时只剩下半口气吊着了,只需要三五天,哪怕两天时间也可以把李世民打得跪地求饶。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天降暴雨。暴雨倾盆而下,在这种天气的情况下,别说烧红石弹,就是连投石机固定的架脚也被雨水泡软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发射。   王世充虽然可惜这个可以尽快歼灭李世民的机会,不过最致命的乱子还是出现了,巩县嵩山山区的矿工和流民发生了叛乱,参与叛乱的矿工与流民并不算太多,只有五千余人,也算不得什么,问题是洛阳附近能打的部队都抽不出来,王仁则麾下三万余人马顶在北邙山,利用层层壕沟、拒马、鹿砦、土垒困住了北邙山上的齐王李元吉与屈突通部,而王世恽所部两万余人马扼守着偃师城,可是王世恽与陈应麾下四万余人马对峙着,根本调不出军队,至于王仁则,整个包围圈早已被屈突通所部冲得摇摇欲坠。   洛阳周围空虚到了极处这次叛乱打中了王世充的要害,它意味着王世充非但没有办法再给偃师增兵,还得想办法将抽调兵力去平定巩县之乱了。   在这个要害的地方出现了叛乱,如果不能快速将这场叛乱给扼杀在摇篮里,恐怕民怨的洛阳,很快就会形成星火燎原之势,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这次叛乱,是原本历史时空里并没有的。而是陈应这个异世蝴蝶间接造成的。为了抵抗来自李唐的军事压力,王世充不得不饮鸩止渴,疯狂的剥削压榨百姓,强征百姓入伍,强抢百姓财物,充作军用物资,原本王世充酿成的恶果,还真没有这么容易轻易暴发出来,毕竟华夏百姓是出了名的温顺,除非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他们才会铤而走险。只不过,因为有了刘统与寻相这六百余名精锐将士的蛊惑,这些王世充治下的百姓,对王世充的不满和怨恨,终于开始大爆发了,巩县嵩山矿区的叛乱,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第二二八章 天下无人不识陈大将军   洛口仓,地处巩县河洛镇的黄土岭上,这里地处丘陵,形势险要,土层坚硬、干燥,又有水路运输之便。自洛河逆水而上可达当时的首都东都洛阳,逆黄河而上可达陕西潼关和当时的西京长安,顺水而下可达山东至海口。   刘统利用特种战法,出奇不意,成功占领了洛口仓,这就等于是在王世充的腰眼上顶上了一把刀,早在大业十三年的时候,李密攻占洛口仓,并且随后兴建兴洛城,城池周长四十里,成为超级大城之一。   刘统占领洛口仓之后,立即清点缴获粮食,只是非常可惜,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原本在隋朝时期储存粮食多达两千四百万石的洛口仓,此时粮食早已告馨。昔日三千口可容纳八千石粮食的粮窖,基本上没有粮食了,不过不少粮窖内的地面上散落着零散的粮食,几乎没有一口粮窖内都可以清出三五石。动用了五千余人清理了一百多个粮窖,刘统总得才得到了五百余石粮食。   这些粮食虽然有些霉变,有点苦涩,影响口感,可是对于已经穷得要想吃土充饥的贫苦百姓来说,这也是救命之粮,没有什么好挑剔的。然而,得到刘统打下洛口仓之后,有李密开仓放粮的前车之鉴,巩县周边活不下去的流民和揭不开锅的庶民宗族,纷纷拖家带口的前来投奔,短短一天时间就多达三千余人前来投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数量肯定大成倍增加。   可是,洛口仓已经没有了粮食,即使是去清理粮窖里的犄角旮旯,得到的粮食还不够塞牙缝的。刘统一边命所部老弱病残清理粮窖,一边打造兵刃,同时也向身在偃师的陈应求援。   不过洛口仓距离偃师不过五十余里,对于背嵬军信使来说,这点距离最多三个时辰就可以打了一个来回。   陈应是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收到了背嵬军的急信,然而,看到刘统求援的信息,陈应却大喜过望。   就连郭洛和周青也感觉莫名奇妙。陈应对郭洛道:“看来你今夜是睡不成了!”   郭洛拱手道:“请主上吩咐!”   陈应问道:“你去通知孙敬初,告诉他,我现在要用他,让他把他能征集的漕船全部给开到佛滩头待命!”   郭洛诧异的道:“卑下倒是对孙敬初有些印象,他本是猛虎义从的帅都督,他带着一帮兄弟通济渠上讨生活,好像他还在陈留的西姜寨立了一个寨子。”   帅都督是北周军制中的领军军官,听上去应该不小事实上,这官非常小为正七命,就是唐朝的旅帅。当然北周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奇葩,虽然创立了府兵制的雏形,不过名称让人感觉莫名奇妙。北周的宇泰总领军队大权,领兵官是六柱国,各领一军,是为六军。六柱国下,每柱国又各设两大将军,共十二位大将军。每大将军下,又各设两开府,共二十四开府,是为二十四个军。每开府下,又各设两仪同,共四十八个仪同。仪同差不多就是千人长,也相当于隋朝时候的鹰扬郎将、折冲都尉。每一个仪同下辖五个大都督相当于校尉、每个大都督下辖两名帅都督,每名帅都督下辖两名都督。   陈应掌握了猛虎义从之后,立既补发了以前侯莫陈氏拖欠的粮饷,这个孙敬初共计支取了七百六十贯钱以及五百五十石粮食,这样算下来他麾下应该不会低于一百人,有可能更多。   当发现王世恽陈兵在偃师城的时候,陈应就想到了以水路迂回进攻。当然,这个策略唯一的弊端就是洛口仓扼守着漕运河道,区区四十丈宽的河道,不足百米,洛口仓城的守军完全有机会可以在岸边扼守住河道。   孙敬初虽然有几十条漕运船,不过却都是百石小船,哪怕仅仅运输士兵,也不过数十上百人。要想突破洛口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陈应当初命令刘统与寻相,目的就是伺机潜入洛阳,制造混乱,一旦洛阳乱了,王世充的这个一字长蛇阵必然动摇,如果王世充调王仁则麾下回洛阳平定刘统所部,那么罗士信与张士贵所趁,便可趁机猛攻王仁则所部,侧应李元吉与屈突通麾下的大军,打破王仁则的包围。到时候,不仅可以打破王世充对李元吉等人的包围,还可以给洛阳制造更大的压力,说不定还有夺下洛阳的希望。   如果王世充抽调王世恽所部回援洛阳,陈应都可以借机一举突破王世恽的防线,兵临洛阳城下。然而计划虽然美妙,不过却赶不上变化。陈应下令刘统与寻相伺机潜入洛阳,谁能想到他们却在巩县嵩山山区遇到被压迫的矿工,陈应更没有想到的是刘统居然率领矿工一举拿下洛口仓。   这样以来,挡在陈应面前的河路阻碍就消失了,陈应完全可以借助孙敬初所部的漕运船只,将兵马从水路运输到洛口仓,那样以来,王世恽守在偃师就没有半点意义了。   陈应道:“在佛滩头有一个孙敬初的据点,你抵达佛滩头,拿着我的凭信去给他们接头,他们自然会把消息传递给孙敬初。”   郭洛点点头道:“佛滩头不远,卑下这就去!”   陈应望着雨幕,淡淡的笑道:“周青,你去通知冯将军与魏将军,让他们率领各自的部曲,随时准备拔营出发!”   磁涧唐军大营中,秦琼骑在马背上,远远的望向郑军大营,勒紧缰绳,朝长孙顺德抱怨道:“长孙大将军,秦王殿下许我带着人上阵,保管将郑军前垒突破,你日后补我损失的兵马即可,人我要挨个亲自挑,不许你拿瞎眼断脚的糊弄我!”   长孙顺德还真苦笑不得,秦琼的担心好没有道理,现在这个情况下,他绝对不敢做手脚。果然,随着秦琼进入准备的敢死队阵前,两千余名关中精锐早已严阵以待。为了抽调这些死士,长孙顺德可是煞费苦心,这个时候不同以往,想让将士们拼命,代价可不算小。足足发出去了两千余个云骑尉。   云骑尉是唐朝正七品勋官,虽然无权无势,却代表着俸禄,每年不算多约合八十五贯,而且可以世袭。   秦琼非常满意调给他的部曲,这些将士装备一看都是武器监出产的好货色,将士们也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不是弱鸡。   长孙顺德道:“秦将军,你当年也是跟过王世充,他熟悉你的战法。你一露脸,王世充能不防你?”   秦琼不像程知节长得虎背雄腰,一脸精瘦,要是将甲衣脱掉,整个人跟两淮最寻常的老农没什么两样,但是一双眸子精亮有神,神采奕奕,颇为不凡。   秦琼望着雨幕中的郑军大营方向,喃喃的道:“本将军在王世充眼中,可入不得眼,他不见得还记得我,他们仗着人多势众,现在雨下得这么大,他们肯定没有防备,有心算无备,若是攻不破郑军大营,老秦以后的秦字就倒着写。”   长孙顺德皮笑肉不笑的道:“那就祝秦将军好运了!”   雨越下越大,雨蓑不大管用,秦琼便将雨蓑解去,任大雨浇在甲衣上,将里衬浇得透湿。甲衬湿衣缚在身上,很不舒服,行走都不便,秦琼让随扈去找长孙顺德要两千套皮甲,让偷营的甲卒将组甲与里衬都换下来,贴身穿两层皮甲。   遮雨棚有雨滴漏下来,落在熊熊大火上,转瞬间就化为水汽蒸没,秦琼走进死士营帐,闻着肉香,说道:“给我舀一碗肉来,”   他也不拿筷子,更不怕烫手用手指拈了两块丢嘴里,油脂溢口,当真是好享受,才与帐中的死士甲卒说道,“破了敌营,你们跟紧我,我带你们摸营,也要带你们回来,一个云骑尉,也不足以让爷们把命丢在那里。等这一仗打完,本将军已经请下恩令,许你们卸甲归田,拿着云骑尉的勋官,回到乡里找婆娘成家,专挑水灵的,腰粗皮糙的,不拿来委屈你们。”   这些关中汉子多豪爽,也不觉得雨停去偷营是多大的事情。一名络腮胡子笑道:“这时候有个嫌腰粗皮糙的老货给乐一乐,偷营更他娘的得劲!”   秦琼道:“你他娘的想的倒美,咱们大营里又没有营妓,要是真有,俺老秦说啥也舍出这张老脸成全兄弟们。”   时间不长,长孙顺德让人把皮甲全部送到死士营中,而且随着皮甲而来的还有两千多把崭新的横刀,这些横刀与制式横刀稍微不同,普通死士手中的横刀都是泛着湛蓝色光芒,这是高碳钢打造而成的横刀,而这一批新送来的横刀却泛着乌光,哪怕拿到火光底下,这也不见得可以反光。   秦琼笑道:“这刀好啊,简直就是为偷营量身打造的!”   秦琼并不知道这批横刀,其实并不是武器监打造的,而是陈应的工坊出产的高锰钢横刀,这种刀从高碳钢打造而成的横刀更坚硬,更加锋利。   然而,天公真是不作美,这一场豪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破晓时分也没有见停下来的意思,秦琼直到天色大亮,郑军大营却反而传来阵阵集合的鼓号。   秦琼也非常诧异,李世民赶紧下令秦琼稍安勿躁,派出斥侯仔细侦察郑军大营的异动。   事实上,王世充思来想去,王世恽抵抗陈应的压力太大,根本不敢动,一旦让陈应攻破偃师,王世恽只好缓缓撤退,向巩县撤离,节节抵抗,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办法回援巩县,去平定刘统之乱。   至于王仁则麾下将士,已经摇摇欲坠,更不可能抽出兵力,为今之计,只要抽调五千军卒,由王世伟率领,去平定巩县之乱。   在王世充想来,有五千兵马,平定五六千乱民应该绰绰有余,王世充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要王世伟平定了巩县之乱,就将这五千兵马,与俘虏的乱兵,全部交给王世恽,加强偃师防线的力量。   只是王世充并不知道,事实上他已经没有机会可以逆天了。   中国古代对于商业的打压是非常严重,当然除了商人背信弃义,眼中只有利益之外,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工人阶级,远比农民阶级更彪悍,特别是前来投奔刘统、寻相所部的矿工、嵩山山区不仅有高岭土,还有铁矿和铜矿,虽然数量不大,不过靠山吃山的矿工多达数万人,虽然大部分人依旧不敢跟着刘统造反,却有一部分前来投奔。   武器装备,虽然有一部分缴获,不过缺口非常大。刘统让矿工中会炼钢的工匠,将缴获的郑军甲胄融化掉,全部锻造成枪头,把拓木杆装上枪头,就是一名长枪兵。至于弓箭手和戈矛、骑兵等兵种,几乎没有。   刘统也非常省事,带着一百人前来投奔的直接委任旅帅,超过三百人委任校尉,超过五百人像杨大壮这样的人,也只是委任检校果毅副尉,果毅副尉之上,以背嵬军将领充任。此时刘统全军已经超过七千人马了,然而骑兵却不足五百,弓箭手也不足一千人,其他超过四千人都是廉价的长枪兵。   这些矿工因为平时在开采矿山时需要集体劳作,所以早已在日常生活中培养了一定的默契,经过一半天简单训练,居然比训练农民十数天的效果还要好,至少他们可以听着各自军官的命令,前进或后退,有点似模似样了。   胡逵在造反的路上,已经越走越远,原本显得非常苍老的胡逵,事实上年龄还不到四十岁,看着这些拿着长枪,杀气腾腾刺训练的矿工,感叹道:“有如此强军在手,攻打洛阳都可以了!”   “哼!”寻相摇摇头道:“就他们,差得太远,他们也就勉强有点勇气和纪律,论作战技能和血性,不是看不起他们,我用一个团一个冲锋就可以冲溃他们。”   “老寻,他们不是大将军麾下的精锐,你不能用那个标准来衡量他们!”刘统苦笑道:“放眼天下,除了大将军麾下部曲,还有精锐部队吗?”   寻相点点头,叹了口气道:“这倒也是!”   胡逵好奇的问道:“刘将军,寻将军,你们口中的大将军是”   “冠军大将军陈应!”刘统与寻相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刘统还以为胡逵并没有听过陈应的名声,却看着胡逵恍然大悟道:“二位将军原来是陈大将军的部曲,怪不得,怪不得”   寻相好奇的问道:“老胡,你也听过陈大将军的名号?”   “何止是听过,那简直就是如雷贯耳!”胡逵道:“你们问问他们,有谁不没有听过陈大将军的名号?”   陈应是什么人,要说起来,还真没有人不知道。   陈应的真正扬名并不是在利州和始州之战,而是在灵州,四败突厥。早在突厥如同流行一般崛起,就成了华夏的生死大敌,由于华夏饱受北方恶邻的荼毒,对于北方游牧民族,非常警惕,特别是隋朝末年,突厥骑兵在河东、河北、河西、西河甚至幽州肆虐,事实上只要是北方人,还真没有谁不知道突厥人的凶名。   然而就两年突厥人居然一下子消停了,这让大家都感觉不适应。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唐国有一个大将军叫陈应的,四战突厥,把突厥给打怕了。   就连刘统也没有想到,当刘统公开宣扬背嵬军是陈大将军麾下的一支部队时,不仅将士们训练的热情更加高涨,不少宗族与流民,蜂拥朝着洛口仓涌来,哪怕刘统放出消息,洛口仓没有粮食了,这些流民还是依旧向洛口仓涌来,对于他们而言,陈应这个名字有着莫名的魔力,可以让他们安心。 第二二九章 出奇不意冒雨进击   大雨如注,雨幕将天地联成一片。偃师城城墙上的郑军将士披雨蓑警惕的望着远处的唐军大营,只是视线不够开阔,仅仅百步之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耳朵之中,尽是风声与雨声。   由于全军轻装急行抵达偃师,郑军将士的营帐不够,大都是搭个草棚凑合着,在这种大雨之下,别说草棚,就连帐篷不漏雨的都不多。偃师城的排水设施不好,营房搭在城中又不是全部都是高处,有些地方都给水淹了,大半将士折腾了一宵没睡,兵卒们也管不得禁令,挪地躲雨,营中已然一片混乱,没有当场炸营已有些幸运了。大雨下了一夜,几乎所有人的衣物都湿了,特别是穿着被雨水打湿的甲胄,又冷又粘,非常不舒服。   站在城墙上执守的郑军将士无比羡慕的望着城外的唐军大营,至今没有传来半点动静。想来唐军将士的大营背浅丘而建,雨水虽然大,肯定淹不到他们,而且他们的帐篷一看都是新的,根本不用担心漏雨。   隐隐约约唐军大营里已经升起浓浓的烟雾,让视线更加模糊不清。一名郑军校尉愤愤的骂道:“他娘的,咱们兄弟就是这命,你看人家睡得舒服,吃得香甜”   就在这时,雨幕中一阵锵锵声传来,众郑军将士赶紧肃然而立,不多时王世恽带着亲卫来到城门楼里,劈头盖脸的问道:“唐军大营有没有动静!”   校尉赶紧禀告道:“回禀齐王殿下,唐军大营没有异动,看着炊烟升起,想来他们应该在做早饭!”   王世恽点点头道:“命令执守将领,一个时辰一换班!”   那些郑军将士感动得想哭,在大雨里淋上一个时辰就寒如骨头里,一班岗站两个时辰,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   王世恽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可惜雨幕中视线太差,根本看不清唐军大营的动静。王世恽想了想道:“用吊篮吊下几个人,去唐军大营里看看!”   十几名被派出的郑军士兵骂骂咧咧的钻进吊篮,缓缓落入城下,他们忐忑不安的朝着唐军大营前进,进入唐军大营一箭之地。   一名握着刀柄的郑军士兵向领头的伙长道:“韩头,咱们真去侦察啊!”   领头的伙长道:“咱们兄弟有的选吗?姓王的有多狠,你又不是不知道,前营的董六子只是发了几句牢骚,居然被活活打死了,听曹大嘴说,董六子全身上下没有完整的好骨头!”   听到这话,周围的郑军士兵吓得双股尿意盈盈。   “咱们就算去,恐怕也会被唐军一刀砍了!”   “怕个毛,吃谁家的粮不是吃?”伙长道:“唐军现在也不能发箭,看着他们扬刀子,咱们就投降!”   众将士怯怯向前挪动着步子,终于摸到唐军大营营门前。伙长看到营前站着的唐军士兵,居然是几具稻草人,穿着皮甲拿着刀枪。   “嘿唐军真他娘的心宽,连站岗都是假的!”   “韩头,好像不对劲,这些唐军不会真睡死过去了吧?”   韩姓伙长脸色微微一变,弯腰捡了一块泥,捏成泥团,朝着大营里面扔去,可惜,除了雨声,依旧并没任何动静。   韩伙长道:“唐军可能跑了,快翻进去看看!”   众士兵七手八搬开拒马,一拥而进。若大的唐军大营,此时早已人去营空,不少帐篷里用泥土围成灶堂,将将士们铺地的麦秸秆和稻草,放地帐篷中央的灶膛中燃烧着。   有的帐篷里灶膛上还吊着锅,锅里煮着大块的骨头,锅中还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王世恽得到侦察的情况,大惊失色,失声尖叫道:“什么?唐军大营已经空了?”   韩伙长重重点点头道:“回禀齐王殿下,卑职要是有半个字假话,您砍了我的脑袋!”   要说陈应,还真没有想过自己所部渡河直达洛阳城下。   原本孙敬初撑死了也就几十条漕船,而且全部都是百石小船,运输辎重的话,勉强可以运输三五千石,如果运输将士,撑死了也就两千人马。   然而,陈应怎么也没有想到。孙敬初居然一下子拉来了一千多条船,而且还有五六十艘千石方艄大船。   随着杨广开通京杭运河,伴随着这条大运河,也衍生了一个新的行业漕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斗争,渐渐就形成了以漕运为生的圈子。在漕运这个新生的行业里,大头其实都被官府和世族门阀控制着,不过除了门阀控制的较大的漕运船队,还有一部分,如孙敬初之流,他们拥有一艘或多艘漕船,依靠运输赚点辛苦钱。   然而,随着隋朝末年天下大乱,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他们控制着运河的一段或多段,这条漕运河道也陷入了停顿阶段。这些漕运河工本身就没有耕地,失去了漕运活计,他们的生活也陷入了困境。   直到三个月钱,原本快要当裤子的孙敬初突然变得阔绰起来,不少走船的船老大就来找孙敬初打秋风,这才知道孙敬初原来是侯莫陈氏的门人,如果侯莫陈氏已经开始重新崛起了,侯莫陈虔会成了大唐光禄大夫,陈应则成了大唐的冠军大将军,东宫太子宾客,特别是陈应,如果陈应不犯错,将来李建成登上皇位,那么陈应以他的资历,妥妥的成为相国之一。   孙敬初也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人,他想成为漕运的龙头老大,号令运河成千上万只船队。在陈应派出通知要用他的时候,他就广散英雄贴,号召交好的船老大过来帮忙。   本来替陈应运输军用物资有风险,可是架不住孙敬初实在是太能吹了,在他嘴里,陈应成了无所不能的人,也能成散财童子,只要帮陈应这一次忙,陈应回报他们的将是他们一辈子受用不起的好处。   原本家里早已揭不开锅的船老大们抱着且信且疑的心思,派来三五艘船和相应的船工,意思意思,混个脸熟。谁曾想孙敬初毫不客气的将这些船给拒绝了,而且孙敬初让人放出风声,龙亢刘老大马上就带着人和船过来,他们就不要丢人现眼了。   龙亢刘老大原是隋朝工部职方郎中之子,龙亢刘氏也是龙亢大族,在投入漕运行业的时候,也是大手笔一次性定做了五百余艘漕运船,成为远近闻名的漕运大户。   众船老大哪里清楚孙敬初的嫡系,一看刘家打算插手这次漕运,他们就感觉非常保险,应该没有问题。不少船老大拎着礼物,带着笑脸求孙敬初帮忙通融,就这样,孙敬初光靠一张嘴,居然忽悠了上千艘大小漕船前来给唐军运输物资。   当陈应得到居然有如此多的漕船时,也随即更改了计划,决定从水路直接绕开王世恽直接在洛阳孟津登陆,直取洛阳,与此同时还命令刘统与寻相率领刚刚整编的流民军会师洛阳城下。   趁着暴雨视线不够开阔,唐军将士就人跟人,手拉手的方式摸着黑前往佛滩头渡口,直到天亮时,整个唐军已经空了。   陈应麾下四万余人马,分别乘坐一千余艘大小漕船,浩浩荡荡向着洛阳前进。   陈应与李秀宁登上一艘千石方艄大船,为了防止出现的意外情况下,陈应还把一百余名陌刀军将士布置在这艘船上,三桅的方艄高桅伸向空中,给风刮过过呼啸异响。   雨势稍小一些,风头未弱,在这种情况下航行,事实上是非常危险的。陈应让其他人都撤入船舱,他与周青站在遮棚下看着外面。   李秀宁这个时候终于相信陈应是为了营救李世民而不遗余力了,一千多艘漕船,哪怕朝廷出面组织,也要费上不少劲。陈应居然在不声不响中完成了这么大的调动。   李秀宁感觉自己误会了陈应非常愧疚,看着陈应的甲胄早已被雨水打湿,就用船上的红泥炉为陈应熬制了一碗姜糖热汤。   李秀宁端着姜糖汤送到陈应面前道:“陈郎,喝点汤暖暖身子!”   陈应望着向周青道:“最多还有一个时辰,传令各船,以东宫右卫率为前驱,先行下船,抢先占领滩涂阵地,陌刀军居次!”   一艘小型的哨船缓缓靠近这艘大船,船头一名穿着短襟布衫的壮实青年,他蹲在船头回头冲船上的众船老大道:“诸位,我姓孙的绝不说虚话,陈大将军如今军务繁忙,有没有时间见你们,我可真说不准!”   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事实上做事情也是一样。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靠山,还真不好办事,特别是他们这些跑漕运的,运河沿岸各个官府,层层扒皮,把他们折腾得不轻,那些世族门阀控制的漕运船不仅免检,而且不用交税,不仅省时省力,还不用担心被那些刁吏刁难。   可是他们出身低微,就算想抱大腿也没有机会,而且那些世族门阀看到了漕运的巨大利润,恨不得一口将他们连人带船吞了。   这时,孙敬初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投靠在侯莫陈氏门下。虽然说侯莫陈氏早已非西魏、北周时期这么显贵,可是作为老牌关中贵族,侯莫陈氏在他们眼中,还是高山般一样需要仰望,更何况,他们根本就弄不清冠军大将军与十六卫大将军的区别。   事实上,陈应此时在大唐军中,前十六名卫大将军中,还排不上号。但是十六卫之下,还数不着他的这个冠军大将军,还有一个骠骑大将军,之后才是冠军大将军。事实上,在军方的地位,陈应此时勉强可以进入前三十,属于有名姓的高级将领。   小船靠近陈应的坐船,孙敬初忐忑不安的表明身份,关键时刻郭洛出现了,郭洛非常客气的道:“孙帅都督来了,我来给你们带路。”   众船老大一听郭洛如此称呼孙敬初帅都督,知道他还是一个官,看样子不小。孙敬初也没有点破,他的这个官是北周时期的,在大唐根本就不被承认,而且这个官其实也就是管着一百号人的七命武官,相当于唐朝的小旅帅。   郭洛带着众人沿着绳梯登上甲板,看着甲板上如同标枪一样肃然而立的陌刀军将士,顿时胆战心惊,穿过这层层陌刀军与亲卫军的护卫队,郭洛指着楼舱室里的陈应道:“那位就是我家大将军”   孙敬初向陈应看过去,只见陈应一身黝黑的甲胄,手按着横刀刀柄,站在一堆将领前正吩咐事情,他眉头紧蹙,似乎对别人的工作不甚满意,只见他拔出横刀,用刀尖当作笔,在甲板上连写划带比划的吩咐事情,只追问别人确实明白了他的意图才放人去做事。   陈应要比想象中要年青得多;陈应才刚过弱冠之年,但是他的作为以及声威会给别人错觉。即使如此年轻的他,但是他吩咐事情别人都认真倾听的样子让他看上去很有威信,事实上,被一百余名陌刀军将士护卫着,就算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也会感觉非常有威信。   孙敬初注意到旁边有人提陈应往这边看来,忙长揖行礼,自报家门,说道:“门下孙敬初胡拜见主上”   “哦,还以为你们晚几天才能过来,一路上还平静否?”陈应走过来,搀住孙敬初的臂膀,要他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敬初怎么敢耽误了主上军务?”孙敬初嘴里说着,眼睛四处瞅。   “我们进去方便说话”陈应笑道:“你们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面对众船老大,陈应并没有摆出他冠军大将军的架子,非常平和的再三感谢众人的帮助,并且向众人承诺将来侯莫陈应保证他们在运河上的安全。众船老大千恩万谢的离去。   这个时候,孟津渡也到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原因,还是因为疏忽。孟津渡口居然没有郑军将士防守,反而罗士信与张士贵率领六千余钩镰枪骑兵在渡口十里形成一道严密防线。   唐军将士依次下船冒雨登上渡口,在渡口直接排成作战队形,依次前进。陈应与李秀宁在第一波上岸,陈应并没有等大军全部上岸,而是等东宫右卫率全部下船之后,陌刀军上岸,陈应缓缓就穿上金属兜鍪,跨在马背上,一手勒住缰绳,一手拔出佩刀,吼道:“诸将卒,陈应与尔等同进,破杀王贼,匡复洛阳。”   挥刀发出进军令。   浑厚的战鼓声,响彻大地,钩镰枪骑兵缓缓前进,一般来说,鱼鳞阵主将居中后,陈应却在第二层的两个方阵之间指挥作战,随阵前移,一旦前列受阻,陈应本人就要接敌了。虽说凶险,却也激起将卒高昂的士气。   “咚咚”的战鼓响彻大地,仿佛老天受了战鼓的刺激,居然雨势更急,天空中不时的闪现闪电和雷鸣,视线更差。   雨越下越大,似乎有倾盆而下的趋势。邙山脚下,郑军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电闪雷鸣居然成了陈应大军最佳的掩护。   一名郑军校尉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他揉揉眼睛,想要看破雨幕背后的景象,然而一道闪电照亮天空,密密麻麻的黑甲黑胄的军队,如同黑色的洪流,正席卷而下。   “敌袭敌袭!”   “噗嗤”一道寒光闪过,斗大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滚地上,叫声嘎然而止。 第二三零章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仁则的大营中,王仁则拿着一块抹布轻轻擦拭着宝刀,刀是好刀,黑鲨鱼皮做的刀鞘,正镶嵌着红宝石,还有绿色、白色和红色的宝石点缀着,刀身云纹若隐若现,如流水、如星汉,寒光闪闪,耀人眼目。   “好刀,果真是好刀!”王仁则笑眯了双眼,赞不绝口地道。   站在王仁则下首的一名身穿青色儒衫的年轻男子凑趣道:“此刀乃用天外镔铁,费时九九八十日,日夜不停打造而成,削铁如泥,斩金断玉不在话下!”   王仁则冲身后一名亲卫吩咐道:“拔出你的刀!”   亲卫不敢怠慢,赶紧拔出制式横刀。   “铛啷”一声金铭声,王仁则亲卫手中的那柄横刀只剩下手柄半尺有余。   亲眼看到制式横刀被一刀斩断,而王仁则仔细端量一番,发现手中这柄横刀仅仅出现一个莫约小米粒大小的凹痕。王仁则点点头道:“不错,不错!”   青衫仕道:“我们本家见将军辛苦,特让无伤送来三百只羊,两百口猪,还有一万石粮食犒军,呵呵,正所谓宝刀赠英雄,看来本家所言不假,对将军的武勇,当真是十分的赏识呢。”   王仁则点点头道:“萧先生先回吧,郑家的美意我笑纳了,请郑家放心,我王仁则断然不会像陈应小儿那样言而无信!”   话音刚落,忽听远远一阵厮杀声隐隐传来,王仁则不由一惊,讶然道:“唐军趁雨袭营想突围吗?”   自从王仁则包围北邙山唐军大营,尽管北邙唐军大营兵困马乏,伤损严重,可是当得知李世民与长孙顺德被围在磁涧的时候,屈突通一刻也没敢耽误,就抽调敢死之士一次一次发动突袭,企图打破王仁则的包围,与李世民会师。   只是,非常可惜,屈突通麾下的兵马以老弱病残居多,而且新逢大败,士气低落,连续发动数十次突袭,非但没有突破王仁则的包围,反而折损七千余人马,这个时候,屈突通麾下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过王仁则也被折腾得不轻。   对于远远传来的杀喊声,王仁则并没有感觉意外,他反而下令副将陈晨,带着五千余人马,支援前线。   虽然这次冒雨袭击,将士们警惕性可能会不足,有可能会被屈突通占个便宜,不过王仁则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早已知道屈突通已经没有力气再打了,了不起他可以抽调出来三五千人,可是三五千人想冲破他建立七道防线,几乎没有可能。   然而王仁则根本就不知道,这场袭击,根本就不是屈突通发起的,而是陈应发起的。   陈应用兵,向来都是不动如山,侵掠如火。   在这个暴雨中,郑军将士的弓弩都被雨水泡软了,双方的弓弩都没有办法使用,特别是骑兵,也因为道路泥泞,钩镰枪骑兵根本就跑不起来。不过,陈应却采取陌刀军直接冲锋,面对这些刀劈不进,枪刺不透的铁皮罐头,郑军将士瞬间就失去了抵抗的意志,没有办法,光能挨打不能还手,这样的仗再打有意义吗?   眼看着骑兵根本跑不起,罗士信也发了狠。他从马背上跳下来,脱掉靴子,赤着脚向郑军将士冲锋,随着陌刀军打开的缺口,四万余唐军将士如同潮水般一涌而入。   陈应采取的这样战术,事实上就是老毛子发明的人海战术,完全不讲章法,完全不讲理的战术,集中力量攻其一点,一点突破,全线灌入。   此时,王仁则的部曲已经疯了,当然这不是打疯了,而是吓疯了。在他们的视线之中,到处都是唐军将士,而且顶在最前面的已经不是陌刀军将士了,陌刀军将士根本跑不动了,冲在最前面的却是拿着钩镰枪的骑兵,骑兵没有骑兵,而是下马步战。   随着陈应所部疯狂如疯如狂的攻入郑军阵中,郑军将士连一刻钟也没有坚持,马上就混乱不堪,帅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也绝难再保持命令的通达。王仁则辛辛苦苦建立的七道将近六里宽纵深的防御阵地,一点也没有浪费,全留给他的溃兵了,这些溃兵宁愿拿脑袋去顶郑军将士建立土垒,或者是跳入壕沟,他们也不愿意面对唐军将士。   看着唐军将士毫不费力的驱赶着溃兵攻破一道道郑军防御阵地,李秀宁目瞪口呆的道:“仗还可以这样打?”   陈应笑道:“感觉可怕吧?”   李秀宁脸色大变,仅仅一瞬间功夫,刚刚完成集结的郑军军阵,就被郑军溃兵冲散,这些被冲散的郑军士兵也不由得加入崩溃士兵的行业,调头朝着郑军大营后方跑去。   陈应自然听到老毛子辉煌的战绩,当初苏日战争中,日军挖出的反坦克壕沟妄图阻拦了老毛子的坦克部队,只是结果小鬼子被吓疯了,老毛子根本就不铺桥也不填壕沟。开着坦克冲进反坦克沟里,一辆不行就两辆,直接用坦克去填反坦克沟。要稍为有一点脑子的将领,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干,老毛子不仅这么干了,反而是铺天盖地,数千辆坦克在长达数百公里的阵线上,同时发起进攻。   什么武士道,什么全体玉碎,都他娘的扯蛋,遇到蛮不讲理的老毛子,通通歇菜。这种人海战术,就是打不死你,也能吓死你。   郑军的大营俱是面向北邙山而立,壕沟、拒马、荆棘、重兵,俱都陈设在前,王仁则的中军营设在后阵依洛阳而扎。   然而,就当王仁则以为他的副将陈晨率领五千兵马可以把屈突通的大军赶回去的时候,突然陈晨满身泥水的闯入大营。   王仁则一脸欣喜的道:“陈晨,你把屈突通赶回去了?”   陈晨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将军跑!”   “跑了就跑了吧,反正咱们的任务就是看死屈突通!”王仁则端着一杯热茶,正想递到陈晨手里道:“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陈晨一把打掉王仁则手里的杯子。   王仁则一愣,他非常好奇陈晨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陈晨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王仁则的手就朝着外面跑去:“跑!”   王仁则挣脱陈晨的手,扬起手中的宝刀道:“你他娘的疯了!”   “跑跑!”陈晨终于捋顺了心口的头急道:“王将军快跑,再不跑就迟了!”   王仁则感觉莫名奇妙,来到营外正望见大队的溃兵向中军大营后方跑去,因为空中不时的闪着雷,他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道巨雷炸响,一道巨大的闪电,照亮了天空。   王仁则一下子看得清了,只见北方满山遍野,到处都是密密麻麻身穿黑色甲胄的兵马,虽然看不清旗号,可是王仁则对于这种旗号的兵马实在是太熟悉了。   一支钩镰枪在空中飞着,钩镰枪的镰刀将一名郑军士兵的脑袋从空中钩下来,钩镰枪去势不减,擦过一名郑军士兵地肩膀,那名士兵的肩膀自然而然的就掉了,钩镰枪继续前行,钩断了一条人腿,无巧不巧的钻进了一个士兵的菊花,这才消停下来。那名士兵猛到朝着一扑,一股黑色的血水溅出三尺远。   黑衣黑甲、钩镰枪。这几乎就是陈应的标配。   “陈应来了!”王仁则手在抖,腿在抖。脸上的横肉也在抖。因为他看见,初时败兵还躲着中军亲卫跑。现在。已经有人把拦路地亲兵砍下马来了。   “兵败如山倒。恐怕拦不住了。”陈晨大叫道:“大将军,快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罗士信出现在王仁则的视线内,他的铁枪一扬,大吼道:“全军突击!咱们是骑兵,哪怕没有马,也得比步兵快!”   众钩镰枪骑兵如同疯虎扑向羊群,举着钩镰枪不时的朝着远处的溃兵投去。   如果,此时有一些有勇气的郑军士兵,调过头,捡起钩镰枪反投回去,估计可以给钩镰枪骑兵造成巨大的伤亡,如果有一队弓箭手,也可以一个攒射,放倒一片钩镰枪骑兵。   只是非常可惜,战场上并没有那么多如果。   鲜血,加杂着雨水,将整个大地染得通红,放眼过去,大地上已经一片血红。   王仁则跑了,这个时候不是他逞英雄当好汉的时候,人的脑袋只有一颗,只要脑袋掉了,就再也长不回来了。   罗士信狞笑道:“想撤?没那么容易!”   罗士信感觉身上的铁甲实在费事,他三两下扯掉身上的甲胄,袒露着上身,举着铁枪朝着郑军溃兵追去。   众钩镰枪骑兵一看罗士信居然卸甲而战,也纷纷效仿。   后面的唐军士兵一边收拢俘虏,一边收捡战上的遗落的甲胄。   李秀宁非常意外,像陈应这种蛮不讲理的打法,伤亡肯定会非常惨重。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战场上倒下的唐军士兵非常少,伤员也没见几个。   事实上随着王仁则逃跑,战斗就已经进入了尾声。 第二三一章 要么没命要么拼命   郑军在前面溃逃,唐军在后面穷追猛打。横刀挥落,刀光闪过,鲜血四溅,不过由于大雨实在是太大,雨水将血水,瞬间就冲掉了。   那些落在后面的郑军士兵一个接一个人头落地,抽搐着倒下。高锰钢打造的横刀锋利横刀,真是太好用了,弯刀矛杆什么的一刀就断,郑军将士的皮甲或铁甲,高锰钢横刀面前跟一张薄纸差不多,一刀就开。   杀得性起的唐军士兵,像比塞似的,长矛、长戈、钩镰枪、长枪纷纷当投枪一样,一股脑的往朝投,哪怕跑得快过队友,依旧免不了横尸当场的下场。   看着唐军将士越来越紧,这些郑军将士也开解纷纷丢盔弃甲,减轻负重,加快逃跑速度。与是非常壮观的一幕出现了,数千上万名光着膀子的男人,在雨地里快速奔跑。   王仁则此时跑得两腿发软,四肢无力,没有办法,他身上的甲胄重达三十余斤,重量足,防御能力自然好,可以说王仁则的精钢铁甲仅此于唐军的陌刀军明光铠甲,基本上可以无视弓箭的射击。   凡事有利必有弊,防御能力虽然好了,可是重量太重,仅仅跑出十数里,王仁则就跑不动了。   无奈之下,只好也脱下铠甲。   那些实在跑不动的郑军士兵,纷纷跪地求饶。   北邙山下的厮杀动静惊天动地,北邙大营中的李元吉与屈突通也接到了报道,只是当初北邙大营的斥侯,看到都是一群光着膀子的人在雨幕中撕杀,他们根本分不清是怎么回事。   屈突通道:“调集人马,杀向山”   不等屈突通说完,李元吉阴阳怪气的道:“杀杀屈突大将军要杀谁?”   屈突通道:“当然是杀郑军!”   “哼!”李元吉冷笑道:“这万一是郑军自编自演的大戏呢?他们目的就是引诱我们下山,此时屈突大将军下山,恐怕正中他们下怀!”   “这”屈突通转念一想,李元吉所说的情况也并非没有可能。现在北邙大营的唐军残部已经没有能力突破王仁则的包围了,可是同样,王仁则也没有能力攻上北邙大营,如果此时王仁则假意制造唐军来援的假象,吸引他们下山,一旦他们走出大营,再想回来那就难了。   屈突通想了想道:“齐王殿下,会不会陛下派到的援军到了?”   “想法虽然美妙,但是绝无这个可能!”李元吉道:“现在洛阳就是一座空地,如果咱们的援军来了,根本就不需要进攻王仁则的大营,直接佯动洛阳,王仁则必然收兵回援洛阳,邙山之围不战自解。更何况,长安城还派出得出来援军吗?陛下就算想调兵支援,恐怕也有心无力,更重要的是,窦建德二十余万大军猛攻河东,河东的局势比咱们这里更加危险,就算救援,恐怕也会先救援河东。”   李元吉所说的也是实情,虽然屈突通被包围的在北邙山,然而大部队突围或支援,是办不到的,可是信鸽王仁则也没有办法拦住,事实上两天之前,他们还收到李建成在汾河河畔,大败窦建德的战报,此役李建成斩窦建德大军莫约五千余人,伤敌无数。   李秀宁担心李世民的安危,同时也担心李小四李元吉的安危,毕竟李建成兄妹四人,李元吉最小。   就在屈突通下令严守营门,不得擅自出战的时候。房玄龄突然道:“齐王殿下,屈突大将军,会不会是陈大将军率部过来了?”   李元吉毫不客气的道:“昨天晚上我们还收到陈大将军的消息,他还被挡在偃师城外,这一半天的功夫,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前来禀告道:“平阳公主来了!”   李元吉大笑道:“我就知道,三姐会来救我的,快打开营,迎接平阳公主殿下到来!”   屈突通道:“齐王殿下,我亲自带一支人马出城,跟平阳公主大军里外夹击,就算不能击溃王仁则,也要将他们撵退几里,好让平阳公主从容上山”   “不用了!”李秀宁人未至,声音先到了。她接着笑道:“这个时候,战斗应该结束了,陈大将军所部已经去攻打洛阳了!”   王仁则终于跑到了洛阳城城下,然而他跑到洛阳城下看到的不是紧闭的城门,也不是大开的城门,而是密密麻麻的士兵,这些士兵手持粗劣的武器,杀气腾腾的望着王仁则。   王仁则身边士兵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现在他们已经跑不动了,也不想跑了,洛阳城都被敌人占了,还打个屁啊,他们哆哆嗦嗦的跪了下去。   武德三年四月二十一日,王世充组建的河洛右军三万余名将士,自王仁则以下,向陈应麾下将领刘统和寻相投降,与此同时,刘统和寻相占领了洛阳城。   原本刘统和寻相在接到陈应命令后,立即全军男女老少全部饱餐一顿,冒雨前进。事实上,洛口仓距离洛阳城只有三十余里,刘统比陈应抵达洛阳的时间还要早。   如果是平时,刘统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洛阳城,由于暴雨视线太差,刘统和寻相所部六七千名流民军士兵反而轻易靠近了洛阳城。就在刘统和寻相商量着怎么破城的时候,突然发现大量光着膀子的郑军溃兵涌向洛阳城。   看着这些溃兵,刘统和寻相计上心来,他们也让矿工和背嵬军将士脱掉甲胄,光着膀子随着溃兵涌向洛阳城。这样时候,郑军事实上已经乱套了,根本就没有人注意这些溃兵,王玄应还想着收王仁则麾下的溃兵,利用洛阳城的库存甲胄和武器,武装一支自己的军队。   结果,刘统和寻相他们刚刚涌进城门,立即发难,背嵬军打乱战的本领相当强,趁乱之战,寻相又俘虏了王玄应。   这些刚刚逃到洛阳城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的郑军溃兵一看这个情况,乖乖的放下了武器。   陈应也非常意外,洛阳城居然以这种情况拿下来了,不过能减少伤亡也是他乐于见到的,陈应一边收拢溃兵,接受俘虏,一边救治伤员。   忙起来的陈应,居然忘记了向李世民禀告这个巨大的消息。在陈应想来李秀宁肯定会向李世民通报这个消息,而李秀宁也以为陈应会向李世民通报这个消息,结果倒好,李秀宁也好,李元吉也罢,包括屈突通在内的人,都没有向李世民通报消息。   终于,在天色擦黑的时候,这场豪雨终于停了。   陈应麾下的大军接管了洛阳的城防,陈应的军队军纪严明,洛阳城倒没有受过什么乱兵摧残,特别是整个皇宫,在陈应想来,王世充的小金库应该有不少钱,他派出心腹部队,在洛阳城一边审问王玄应和王世充的子侄等核心成员,一边安抚百姓。   这场战斗,陈应斩首并不算多,不过六千余级,也就是说王仁则麾下仅仅只有五分之一的人阵亡,整支大军就崩溃了。   新安龙潭山顶上,密林深处,侯莫陈旭遥望远处李世民的大营,现在豪雨初歇,雾霭蒙胧,仿佛李世民的大营被水雾笼罩着,侯莫陈旭的双眉紧锁,面色十分沉重。   由于侯莫陈旭想着在最后关头,给李世民雪中送炭,所以侯莫陈旭陆续调过来的侯莫陈氏部曲,都藏印在龙潭山谷内。   原本这里是王世充准备伏击李世民的伏击地点,可是李世民没有上当,所以这个山谷就被王世充忽视了,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为了避免被王世充发现,侯莫陈旭调集的侯莫陈氏部曲五六百人,全部吃冷饭,吞干粮,喝生水,过得如同乞丐。   就连侯莫陈旭本人,一身劲装戎服也在密林中已经刮成了丝缕布片,再加上多日不曾梳洗,蓬头垢面,若不是他腰间的佩剑仍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叫花子。侯莫陈旭喃喃的说道:“李世民还真是命大,没有想到老天爷都会帮他的忙,要不是这场豪雨,李世民恐怕大营早已被攻破了!”   就在这时,虞庆疾步而来,如果不是虞庆满脸皱纹,沟壑纵横,根本看不出他的年龄。虞庆脸不红气不喘的道:“七郎,五郎已经攻下洛阳,不日就会引军前来解除李世民之围。”   侯莫陈旭也知道这里不比岭南,他能运用的人手有限,五六百人想要给李世民雪中送炭,简直就没有那个可能。侯莫陈旭知道,王世充在攻破李世民大营的时候,警惕性肯定会松懈,而且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王世充当时身边也不会有太多的护卫,所以那个时候,侯莫陈旭就有机会摸到王世充身边,实施擒贼先擒王。   那一刻唐军的伤亡必也十分严重了,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待到李世民的大营即将被攻陷的时候,郑军将士纷纷杀进李世民的大营,擒一国藩王之功,任何一员将领,谁不想抢?到时候所有王世充各营的兵马都以最快的度拥挤入营,就算李世民已完全丧失了抵抗的力量,十数万大军疯狂入营,也必混乱不堪,帅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也绝难再保持命令的通达。   这个时候,本来置在前军之后的皇帝行营将是防御力量最薄弱、也是警觉性最松懈的时候,再加上郑军大营的防御措施主要置于前方,他这支突然从后方杀出来的大军将可以如入无人之境,直入中军,斩杀或生擒王世充。只要王世充被俘虏或杀死,郑国各军互不统属,有河洛军、江淮嫡系军队,也有地方军,还有与王世充貌合神离的田瓒、杨庆所部,他们要说没有暗怀异心,恐怕他们自己都不相信,郑军大营必然内部大乱,无心应战。纵然有百万大军,到时也已完全丧失了战力。   尤其重要的是,皇帝一死,关乎江山社稷、关乎官员自身前途命运的,肯定会混乱。   侯莫陈旭苦笑道:“看来如今只有提前动手了!”   虞庆摇摇头道:“现在可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没有办法,赶鸭子硬上吧!”侯莫陈旭道:“这是我投效李世民最好的办法,要么没命,要么拼命,现在只能拼了!” 第二三二章 血腥撕杀三军争勇   豪雨终于停了,郑军将士纷纷出营。在各自军官的喝令下,纷纷寻找柴火。在这场豪雨中,很多营帐漏水,包括将领的小帐也湿漉漉的一片。   来到草料垛,众士兵无奈的发现许多草垛都已经湿透了,储存的干柴也被雨水打湿了,郑军将士一边挑出干草更换帐篷里的湿草,一边点燃篝火,烘烤潮湿的衣物,随着越来越多的篝火点燃,整个大营烟气弥漫。   秦琼望着整个乱糟糟的郑军大营,扬起手中的戟大吼道:“众将士,随本将军杀敌报国,建功立业!”   “杀敌报国,建功立业!”众将士大吼着,迈开大腿,朝着郑军大营冲去。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秦琼所部两千余人马接近郑军大营,惊慌失措的郑军将士急忙抵抗,就被众唐军将士一冲既散,混乱中,秦琼等杀掉数十人,守在营门口的五六百名郑军士兵就四散奔逃。   秦琼毫不迟疑,率领两千余名死士并没有朝着王世充的中心垒营推进,而是调头左右散开却朝着阵前的投石机阵地冲去。远远的看着投石机就在营墙后十数步的位置,大营与投石阵中,已经修土垒的时候,挖下一片土垒土墙,这里是一块低洼之地,早已给积水淹没了。   秦琼正准备向前一跃而过,却看到左右几名死士跳入这个水坑中,瞬间就不见了踪影,不多时大股的鲜血自水底涌上来。就在这个时候,土垒后面的出现一排弓弩,箭簇闪寒光。   “糟糕有陷井!”秦琼大惊失色,这块浑浊的水洼莫约五六丈宽,根本就过不去。他的背脊发寒,瞬时明白投石机阵地,是一个陷阱。   一波乱箭射来,秦琼位子太突前,手中也没有盾遮挡,一边用铁戟拨打着箭矢,一边后退。   这个时候,再攻击投石机已经没有可能,原路撤退,秦琼扭头一看,后路左右两翼从队的郑军士兵排着密集的队形,缓缓包围。   秦琼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王世充似乎早已料到了唐军会偷袭他的投石机,所以在前营左右两翼布置了大量的伏兵,这些伏兵拿着毫不水迹的弓弩和刀枪。如果这个时候后退,肯定会引起崩溃的混乱,这两千来人恐怕没有几个人可以活着回去。   秦琼心想王世充虽然料到他们会袭营,但是未必会料到他这个时候,置之死地。现在他不退反进,朝着王世充中军的方向突击,大军像长枪一样先穿过去,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秦琼扬起紫金戟朝着王世充的中军大营冲去,幸存的一千七八百名死士紧随其后。   王世充诧异的望着这股不退反退的唐军士兵,淡淡的笑道:“呵呵,这股唐军倒不失为勇士,领军的主将能快速想到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不失为良将,只是可惜了”   为了诱渡唐军上当,郑军大营的混乱,事实上都是王世充刻意制造出来的,大营里混乱的士兵,都是田瓒的部下,以老弱病残居多,这一万余充当诱饵的将士,装备差,训练也差,所以在不明真相的时候,被秦琼麾下两千余人一冲,马上就崩溃了,没有什么抵抗力,只是四散逃命。   中军大营的营帐里,一辆辆床子弩弩车,早已上好了绞盘,六尺余长的弩枪都卡在箭槽内,只待一声令下,这些床子弩就会将这群来袭营的唐军将士射杀一空。   站在唐军大营望塔上的李世民看着郑军大营除了前营出现混乱,而左右两营与中军大营偏偏静得出奇。李世民就知道秦琼已经中计了。   在这个情况下,撤退已经晚了。李世民道:“没有办法了,现在就拼命吧,眼下只能趁势往前冲,两翼要往东西两侧分散,长孙大将军,你率领你的部曲护大军后翼,此战未必没有胜机!”   狭路相逢勇者胜,世间也无后悔药可吃,郑军的战斗力也不见得有多强。李世民是心志坚定之人,当然最重要的是李世民是一个敢赌的人。在历史上他被李建成压制得无法动弹,眼见李建成拆分秦王府诸将,只能铤而走险,发动玄武门之变。在那个情况下,事实上李世民的胜算是非常小的,要知道整个皇宫的左右武两万五千人马,根本就不听他的招呼,一旦不能杀掉李建成和李元吉,控制李渊,等到左右武军大军出动镇压,那么李世民也毫无生机可言。   李世民的机会就是在玄武门到达甘露殿一千三百余步,来回传令跑步前进,那也就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也就是说,一旦李渊命令左右武卫出动,李世民最多一刻钟就会面临两万五千余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斗力彪悍的左右武卫军镇压。   一刻钟干掉李建成与李元吉四百余名护卫,并且控制住李渊,这个难度还真不一般的大。可以说胜算不足两成,但是李世民还是赌了。   随着唐军大营调集兵马,王世充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说实话,王世充对于李世民在这个时候敢跟他拼命还是很意外的,不过意外只是意外,不代表李世民可以扭转胜局。当下,他命令赵季卿、杨庆、田瓒所部,要他们依计行事,稳定军心,猛攻空虚的唐军大营。   终于秦琼率领死士已经杀入中军大营。就在秦琼望着中军大营耸动的人影时,一声暴喝响起:“放箭!”   一蓬箭雨疾射过去,死士阵中立即传来一片惨呼哀叫声,众死士纷纷惨叫着倒地泥地上。   秦琼知道此时他已经没有退路,要么死,要么胜。   秦琼咬咬牙齿,冲身边不足千人的死士吼道:“冲冲过去!”   一群战士从烟影中冲出来,然后沉重地仆倒在地上,紧接着后边拥出更多的人,箭雨继续倾泻,那些死士既未着甲,也未执盾,就以血肉之躯迎着箭雨扑上前来,然后再度扑倒。   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后队战友的盾牌,为他们争取了靠近的时间,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就连王世充都不曾见过,那些弓手都被这些视生命如草芥的敌人吓呆了,他们的手在抖,箭羽已无法扣住弓弦。   秦琼手中的紫金戟划作一道流星,紫金戟打着旋儿在空中飞舞,一边扫倒三四名郑军弓箭手,这正是秦琼的杀手锏撒手戟。   趁着这空档,秦琼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他匍匐在地上,手脚并用飞快的向着郑军的弓箭阵中爬行,距离弓箭手阵前,秦琼一跃而起,从一名郑军弓箭手中抢过一张铁胎弓,拿弓臂当作铁棍,重重的砸在那名弓箭手的脑袋上。   这名郑军弓箭手的脑袋就像被砸烂的西瓜,噗嗤一声,鲜血和脑浆迸射而出。一名弓箭手扬起拉成满月的弓箭对准秦琼,不过秦琼的动作更快,扬起铁胎弓的弓臂直接朝他脸上砸去。   弓箭在这个时候脱弦而出,秦琼抄手攥住那根利箭。不过那名弓箭手的脸也秦琼扔出的弓臂砸得满脸开花。   秦琼随手将利箭捅进一名郑军弓箭手的眼睛中,这个时候,众死士已经杀进弓箭手阵中,拿着弓箭的弓箭手,根本就没有办法与拿着高锰钢横刀的死士相当,哪怕是铁胎弓的弓臂,也挡不住高锰钢横刀的全力一劈。   众死士杀进郑军弓箭手阵中,如同虎入羊群,砍瓜切菜一般将郑军弓箭手杀得狼狈逃窜。   王世充望着这一幕,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赵季卿脸色微微一变,躬身道:“陛下,要不要”   赵季卿想说的是要不要命床子弩发射,哪怕秦琼再如何勇猛,他也挡不住床子弩的致命一击,也可以说只要埋伏在中军附近的五六十具床子弩一个齐射,秦琼麾下这八百余名死士,估计全部歇菜。   王世充扬了扬手道:“暂时不需要,李世民已经率领唐军出营了,等他们来了,今天把李世民埋在这里!”   王世充也得到窦建德在河东暂时受挫,关键是巩县无缘无故出现了叛乱,要说官逼民反,事实上王世充是不相信的,他虽然强征百姓入伍,却采取了画空口支票的办法,用一月兵役免一年粮税的办法。这些百姓,其实是不反对这么做的。至于将来如何,那只有等将来再说吧。   可是偏偏,巩县出现了数千人的规模的叛乱。   王世充记得巩县好像还没有一千户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出现这么多百姓叛乱?王世充并不知道嵩山山区其实隐匿着大量的流民与矿工,可是王世充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是世族门阀在搞鬼。他也听说窦建德这一次在荥阳把荥阳郑氏抢得七零八落,现在窦建德大军撤往河东,荥阳郑氏就把怒火发泄在他的头上。   王世充得到荥阳郑氏的能量,决定有必要与郑氏好好谈谈,毕竟他是他,窦建德是窦建德,不能一概而论。如果荥阳郑氏给脸不要的话,王世充也不介意抢一把荥阳郑氏,毕竟窦建德抢走的都是浮财,而留下才是郑氏的根本。   就在王世充浮想联翩的时候,李世民带着麾下一万余名部曲不顾一切的杀向郑军大营,其实李世民也非常着急,如果秦琼这次折在王世充手中,以秦琼勇冠三军之勇尚且不敌王世充,恐怕唐军将士再也没有战斗下去的意志了。   此时,秦琼是李世民的一面旗帜,也是凝聚人心粘和剂。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放任秦琼死在王世充手中。   李世民心中暗暗大吼:“秦琼,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秦琼自然是坚持住了,当然这不全然是因为他的武勇,而是因为王世充把秦琼当成了诱饵,暗中放水。   在这个时候,王世充中军大营五百步之外,密密麻麻出现一面盾墙,盾墙的空隙中,露出寒光闪闪的枪刃。   一名死士望着秦琼道:“秦将军,现在咱们怎么办?”   秦琼吼道:“杀进去!”   这一战,秦琼还真不是因为功名和利禄,也不是为了前程。而是因为希望,陈应治理河南府,采取官府与民间公私合营的方式,开辟了一个一个的农庄,只要熬过今年,以后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大唐将河南道给了陈应,整个河南道的百姓都会因而受益。   “杀杀杀!”   一排死士举起横刀自盾牌的缝隙间奋力刺进去,整个身子都撞上去。盾牌后面出一阵惨叫声,紧跟着他们的身子重重地撞在盾牌上,从盾牌缝隙间探出的长枪短刀贯穿了他们的身体,他没能撞开盾牌阵,盾牌阵只是晃动了一阵,就被抵在盾牌手后面的一层层士兵紧紧顶住了。   人力冲不开盾牌阵,但是他们举着横刀冲上去,在刺死盾牌后面许多郑军的同时,也把这盾牌阵栓在了一起,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拴在了一起。   被死士忘死赶在前面冲向盾牌的秦琼目眦欲裂,他大吼着,冲到盾牌阵前,突然弃刀前仆,双手踞地,脊背拱起如桥,大喝道:“破阵!”   “破阵!”一排死士学着秦琼的样子,用手搂着前面早已死透的死士的尸体,用腰拱起来,形成一道人梯。   又是一排死士大声应和着,健步如飞,一纵身跃上了这道人形的脊梁,垫步一蹬,凌空跃过了一人高的盾牌,裹着一天烟气,仿佛一座座从虚无中诞生的复仇神祗,手中的横刀斜斜劈下。   盾牌后面的郑军士兵哪里会想到唐军士兵会用这种方法破阵,他们的都挺着长枪或刀刃,此时这些枪刃和长刀正捅在死士的尸体里,来不及收回。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从空中劈落的横刀,刀刃无限放大。   鲜血如同喷泉一样喷射而出,在火光的照耀下,甚是诡异。   王世充望着这一幕,脸色终于变了:“古之恶来,不过如此!”   不过,这更肯定了王世充想法。勇士,有勇士的待遇。马革裹尸,这是勇士至高的荣誉。   王世充以投石机阵地为诱饵,吸引了秦琼入瓮。又引秦琼为诱饵,吸引李世民入瓮。   此时望着远处浩浩荡荡杀向郑军大营之中的李世民,王世充脸上浮现了胜利者独有的笑容:“今日一战大局已定!”   然而,王世充的自信实在太过头了。此时王世充已经忘了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就在他暗算李世民的时候,他的身后也有一只黄雀,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第二三三章 会在这里把血流干   “秦王殿下,王世充正营被秦将军杀得大败而退,士气被重挫,正是这道防线的薄弱点,牛某愿带领部为前锋,击破郑军防线,为大军杀出一条血路来!”牛俊达自知武功不如秦琼与程知节,可是此刻秦琼身陷郑军包围,生死不知,而程知节重伤未愈合,谢映登是智将,论谋略在瓦岗军中,仅次于魏征和徐世绩,这种玩命的活计,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比自己合棋适。   李世民凝眸细看,果然,被部署在大营正前方的郑军旗帜散乱,队形也比较乱,朝这边不断张望,显然刚才秦琼那场恶战将他们打惨了,死伤超过两千人呢,绝对是伤筋动骨的。他略一思索,说:“那就有牛将军了,我派三个团的长兵规牛将军指挥,再派出五个团的射生军为牛将军后援,凌空吊射,压制郑军箭手”   牛俊达举起手中的马槊振臂大吼:“儿郎们,随我杀!”   牛俊达身边的唐军士兵虽然不多,仅仅三千余人,但是士气高昂,用山呼海啸的狂呼声回应他们的将军,浩浩荡荡的奔向郑军大营正门的防线。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大营之中的营火隐隐约约照亮着牛俊达的将旗。   “牛?”王世充眸光一闪,向左右询问道:“李世民军中有姓牛的将领吗?”   “牛姓不是什么大族,关中绝对北魏侍中扶风牛允早在北周时期已经被灭族,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后人”赵季卿道:“想来也是无名之辈!”   “哦!”段达脸色微微一变道:“我想起这是谁了!”   “谁?”王世充回头问道   段达道:“瓦岗牛俊达!”   “是他?”王世充仰天哈哈大笑,众郑军将领被王世充笑得莫名奇妙。众人疑惑的望着王世充,段达同样不明所以的问道:“陛下在笑什么?”   王世充道:“我笑唐人懦弱!”   众将领失声叫:“唐人懦弱!?”   他们都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王世充之口。唐人有多凶悍,他们再清楚不过了,刚刚秦琼率领不过两千余人,在明知中伏的情况下,背水一战,连续攻破六道中军防线,在敌我悬殊相差十数倍的情况下,拼掉了郑军至少五六千人。就算此时,秦琼身边不足五六百人,还撞得盾阵摇摇欲坠,如此可怕的对手,王世充居然说他们懦弱?   莫非?王世充疯了?他居然睁着眼睛说胡话?   王世充指向对面的唐军阵势,大声说:“唐人足有二十万之众,我军不过十万,然而唐人先后败北,连续十数天以来,他们却不敢与我军堂堂对阵,而是固营自守,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们已经丧失了在正面交锋中击败我军的信心,转而试图依靠地偷袭来败我们!一群欺软怕硬的懦夫!现在李世民小儿,先是驱使秦琼偷袭我大营,又使瓦岗旧将牛俊达打前锋,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李世民怕了,李世民就是一个废物。”   郑军众将士也感觉王世充说得在理,纷纷哄笑起来。   不过,王世充的眉眼间却闪烁着一丝阴霾。郑军将士的表现实在太糟糕了,这才多久啊,就被秦琼打得节节败退了!整整六道盾阵,都是被秦琼以搭人梯的方式攻破了,虽然损失不过一千余名盾兵。不过,秦琼能突破六道盾阵,还是出乎了王世充的预料。   “破阵!”秦琼如法炮制,一样双手牢牢扣紧了地上的泥土,挺起了他们的脊梁,把战友一个个送进了盾牌阵,但是这一次,郑军将士早已准备好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将枪矛捅向扑在盾牌上,充当肉盾的死士,而是将枪矛顶在地上,斜指天空,反应过来,对准了从空中跃下来的死士。   可是从空中跃下来的那些死士居然没有一丝犹豫,他们被敌人的枪矛刺穿,同时再自己的横刀也依靠地心吸力,准确的劈砍在敌人的要害部位,换取到了敌人的性命,前赴后继,如蛾扑火。   那些侥幸未死的郑军将士,用枪矛刺穿敌人的身体,头顶的敌军温热的鲜血溅到自己脸上时,看到他们掉落下来的尸体,看到他们脸上居然是带着安祥的笑意的。他们真的怕了。   秦琼竭斯底里的吼道:“破阵,破阵!”   秦琼率领余下的死士,像飞蛾投火一样,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打得郑军将士胆战心惊,吓得他们六神无主。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在牛俊达的率领下,三千余名唐军将士也宛若疯虎。两军对垒,讲究的就是铁的纪律与联合对抗,一旦给杀溃,就只能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了。眼力稍好些的人,直接就往唐军不去追击的左右两翼跑,更多的人是给牛俊达率部在后面一路屠杀过来,有些人骁勇,数人或十数人联合起来对抗,但挡住如疯如狂的牛俊达部。   牛俊达杀得性起,趴地投降者,他提缰纵马就踏过去,他麾下勇卒也是杀性大的,杀得欢乐,没有留俘的心思,非要杀个干净才叫开心。   正在化妆成郑军民夫的虞庆与侯莫陈旭爬到一个望塔上,侯莫陈旭脚下还躺着几具被扭断脖子的郑军将士侯莫陈旭为了在关键时刻营救李世民,提前命侯莫陈氏岭南分支的私兵,假装被王世充强征的民夫,一部分人潜入民夫营中,充当劳力。   就在王世充的主要注意力都关注在秦琼与李世民身上的时候,侯莫陈旭则率领余下民夫,携带利刃,与混在民夫营中的死士里应外合,暗杀了部分巡逻郑军士兵,此时侯莫陈旭已经完全控制了辎重营。   虞庆看着前营唐军攻势入潮,而郑军节节败退。就感叹道:“李世民还真有一股子狠劲,王世充居然败象已露!”   “其实不然!”侯莫陈旭摇摇头道:“你看,王世充的中军乱而不散,而且左右两营已经整队完毕,随时准备出动。如果没有意外,这两营人马就是专门为了断李世民的后路!”   “七郎你是想多了,你看秦琼最多距离王世充不足三百步,只要李世民的后援跟上,就可以中宫直进,直捣黄龙!”虞庆笑道:“王世充只怕会阴沟里翻船了!”   “是会翻船,不过不是王世充,而是李世民!”侯莫陈旭指着天空中突然在中军方向发射的火箭道:“你看到了吧,那就是王世充给他的伏兵发射的信号,现在王世充的伏兵马上就要出现了,等着看吧,李世民肯定会腹背受敌!”   虞庆定眼一看,唐军大营方向突然亮起了两条火龙,粗略估计也有数万人马。   侯莫陈旭道:“侯莫陈万胜!”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老实巴交的民夫中,突然有一群人抽出一条丝带绑在额头上,这些丝巾都是特制的,居然用一种亮晶晶的染料,印染成了一个猛虎的图案。   五六百名头上绑着图案的人根本就没有大吼大叫,而是挨个给民夫营里的民夫放一种纸片,你们应该早已打听清楚了,这一张纸就是大唐通利钱庄的钱票,可以去钱庄换十贯钱,每人拿十贯钱,放一把火,放完火就各自逃命吧!”   侯莫陈旭也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光凭他的五六百名私兵,想撼动王世充麾下的十数万大军简直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所以他在发现陈应建立的钱庄时,就让人在钱庄里存下了一笔钱,全部换成纸币。   侯莫陈旭出的价格不低,大唐的耕牛一头两年以上的壮牛,大约八千钱左右,而侯莫陈旭拿的却是十贯,如果买小牛可以买两头,一头牛,特别是一头属于自己的牛,对于那些没有积蓄的贫苦农民来说,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这些民夫做梦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可以拥有一头属于自己的牛。   中国的农民是一个非常独特的群体,正如前所言,他们有的时候非常温顺,哪怕是压迫再狠,也不会轻易造反。不过农民也有着农民式的狡猾,现在他们只需要放一把火,力所能及,而且众人都干了,也不怕王世充事后追究,当然王世充能不能活到最后也是一回事。   这些民夫欢天喜地,就像过大年一样从侯莫陈氏私兵手中接过纸片,事实上他们都是河南府的民夫,经过陈应的宣传和他们亲身体会,早已知道这个纸片就是钱,可以换来粮食、种子,耕具和牛,他们也拎着火油,朝着粮食、草料和辎重上面泼油。   只等侯莫陈旭一声令下,就可以火烧连营了。   望着最后一道盾阵,牛俊达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秦琼所部已经所剩无几,不过秦琼还活着,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   王世充横刀立马于营垒之中,面色铁青,瞪着尸骨如麻的战场,厉声说:“传朕旨意,不用保留了,把所有所有火油通通给朕打出去,轰碎这帮唐奴!”   王世充自然留着后手,在他中军大营除了布置了五六十具床子弩,同时也布置了上千桶火油,这些火油当然不是以猛火油为主,而是以菜油和桐油为主,燃烧效果自然比不上猛火油,不过用来封堵李世民的后路也是足够的。   当唐军大营亮起两条火龙时,李世民就知道王世充肯定是等着他,不过李世民也没有了后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在这个时候,拼的就是勇气,拼的就是血性,只是争分夺秒,看谁先攻破谁的大营。   如果长孙顺德没有守住大营,那么这一场仗就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毫无保留。   “嘭嘭嘭”   原本留在前营有一道不知深溅的壕沟阻拦,众唐军将士也没有去攻打投石机部队,而郑军的投石机部队,在这个时候突然发言了。呼呼啦啦发射一颗颗石弹。   众唐军将士一看不是像疾星流星一样铺天盖地砸过来也松了口气,不过随着哗啦一声脆响,一个如同陶罐一样破碎的声音陡然响起。   一名唐军将士感觉眼前一黑,他抹了一把脸,脸色顿时大变,急忙吼道:“秦王殿下,不好了,是火油!”   投石机发射的石弹,其实就是陶罐,每一颗陶罐里都装着十数斤或数十斤不等的火油。   事实上不等这些将士向李世民禀告,李世民的心顿时就跌入冰窖之内。   这些看似简陋的石弹落地既碎,碎片激射而出,有的碎片将唐军将士的盔甲打穿,唐军将士死伤累累。接连漫天的火箭像流星一样飞入唐军阵中,原本落在地上的火油,迅速点燃,形成滔天大火这里可能有点夸张,桐油的燃烧效果不怎么样,而且不易点燃。   众唐军将士为之胆寒,陷入了慌乱之中。   就在秦琼准备扑向最后一道盾牌阵的时候,突然发现这道盾阵居然自动散开,飞速向左右两翼奔逃。   秦琼满脸是血的吼道:“郑军吓尿了!”   就在这时,一名死士一下子扑在秦琼身上,将秦琼扑倒在地上。   床子弩撕开空气的声音响起,为了制造恐慌,王世充还发射了一种带着孔洞的枪弩,这种枪弩发出让人崩溃的刺耳的啸叫声。   躲避不及的唐军死士首当其冲。   床子弩毫不迟滞的穿透秦琼麾下死士的身体,原本铁打一般的汉子,在床子弩面前,简直如同轻飘飘的纸人,被枪弩带着倒飞出去。   仅仅五六十具床子弩一百五十枚枪弩,就把秦琼麾下的死士射杀的七七八八。   此时郑军大营中,响起阵阵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这是硬弩弩弦震荡的声音,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夜空中的四面八方向唐军将士笼罩而亡,这一股如同死亡的暴雨,将唐军万余将士笼罩在这张死亡之。   王世充确实是没有留下后手了,床子弩朝着唐军前锋方向不停的发射弩箭,而对唐军将士威胁最大的还是那些投石机,这些投石机一边发射着火油,一边让火箭引燃火油,也幸亏王世充不知道,其实投石机可以直接发射点燃的火油,那样威力更大,杀伤力更大惊人。   战场上到处充斥着唐军将士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痛苦的惨叫声,还有部分吓得趴在地上,如同鸵鸟。   李世民勃然大怒,厉声说:“雷永雷,将那些该死的石炮给我拿下来!”   秦王府的护军已经筋疲力尽,而且死的死伤的伤,还能打的不足三百来人。但是听到命令,雷永吉却毫不犹豫,组成锋矢之阵,放平马槊,准备冲锋。谢映登忍不住说:“秦王殿下,别再让护军冲了,他们的血快流干了!”   李世民指向正在不断发出怒吼的郑军投石机阵地,眼里蒙上了几根血丝:“如果不能将他们的石炮拿下来,我们都会在这里把血流干!” 第二三四章 王世充疯狂的反扑   “秦王殿下,秦王府护军需要保护你的安危!”段志玄扬起手中的马槊,冲身边的玄甲铁骑幸存者吼道:“玄甲铁骑,跟上我上!”   玄甲铁骑跟随李世民在龙门峡谷中了王世充的伏击,五千余精锐铁骑,损失殆尽,就连他的组建者之一的翟长孙也死在了龙门峡谷。这些幸存的玄甲骑兵一直是李世民充当玄甲骑兵的种子,哪怕原本普通一名,也被李世民擢升为队正,校尉已经官升三级,成为宁远将军。   然而,在这些玄甲骑兵心中。士为知己者死。儒士是士,而他们武士也是士。那些身上早已溅满血污的玄甲铁骑,沉默的缓缓拔出马刀,沉默的挺起马槊或枪矛,两腿夹紧马腹,策动马匹,他们用这种方式响应他们的将军的号召。   五百余骑玄甲铁骑沉默的聚集在段志玄身后。虽然玄甲铁骑只有五百余人,然而,玄甲骑兵就像陌刀军一样,既可以无视弓箭的袭击,又不怕刀劈枪刀刺,一旦投入在战场上,绝对如同坦克一般存在,况且这些玄甲骑兵抱定必死的决心和必胜的信念,就像陈应的钩镰枪骑兵,是有机会可以冲入将郑军直接冲溃的,驱赶着郑军的溃兵,那样将会是对郑军一种一面倒的屠杀。   雷永吉抱着李世民的大腿道:“秦王殿下,让末将冲吧,玄甲铁骑只剩这点种子,给他们留点种子吧!”   李世民何偿不想给玄甲铁骑留点种子,只是秦王府护军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而且护军即使拼命,恐怕也难以冲溃郑军的防线,打开缺口。唯一能做的就是给郑军一些杀伤,此时王世充拥有十数万人马,死个三五千人马,王世充不见得会心疼。   然而,就在这时,段志玄一手举起钩镰枪骑兵的制式精钢折叠盾牌。要说玄甲铁骑将还真没有装备钩镰枪骑兵的精钢折叠盾牌。因为这些玄甲骑兵人披铠甲,马披具装,根本就不怕箭雨射击。不过,段志玄的这面精钢打造的盾牌,是段志感送给段志玄的,段志玄也亲自试试验过,除非使用三石强弩用破甲锥才可以在二十步距离内穿透,不过即使穿透,却无法制造成致命的伤害。   五百余名玄甲铁骑,五百余把横刀,寒光闪闪,闪耀着令人胆寒的光芒,五百余名玄甲铁骑风驰电掣,谁挡在他前面谁就得死!两千余只马蹄同时踏响大地,在战场上,马蹄声陡然大作,暴雨的积水,无水掀起涟漪。在大平原上,骑兵就是这么骇人,特别是像玄甲铁骑这种重装骑兵,哪怕只有区区几百人,也能营造出千军万马集团冲锋才有的声势,令人胆寒!   直到现在,玄甲铁骑才像是刚刚活动开来,在战场的尸山血海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骄傲和原本锋锐的灵魂,钩镰枪骑兵纵横驰骋所向无敌的身影也激起了他们的斗志,钩镰枪骑兵只是轻骑兵,并不算重装骑兵,然而轻装骑兵都能做到,我们作为大唐头等精锐,没理由做不到,冲,只管往前冲,是死是活先不管了,把这口气争回来再说!   五百余名玄甲铁骑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入郑军左右两翼那仍然处于混乱中的阵营,马刀挥抡,当者辟易,锋芒直刺郑军投石机阵地,冲击之坚决,动能之强大,无以言喻。郑军乱箭飞来,非常可惜,这些箭矢射在他们身上或马上,就像苍蝇咬了一口,根本就没有人不断有落马,但这股铁流不曾稍稍停顿,所有人都红了眼,眼里只剩下那个硝烟弥漫的投石机阵地了!   原本在秦琼眼中那个让他感觉绝望的壕沟,此时已经不复存在了。被玄甲骑兵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郑军溃兵,用尸体就把这两道壕沟给填满了。   段志玄竭斯底里的大吼道:“杀”   “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然而段志玄的话音刚刚落,一名玄甲铁骑的战马,前腿整齐折断,露出白森森的骨茬,至于马背上的那名骑兵,就像腾云驾雾一般向往飞去。   “扑通咔嚓!”这名摔倒在地上的玄甲骑兵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他的脑袋先落地,巨大的惯性瞬间折断了他的脖子。   “咔嚓咔嚓”的声音接连响起,原本无往不利的玄甲铁骑如同下饺子一般纷纷折断马腿,将马背上的重甲骑兵摔倒在地上,这些玄甲骑兵有的重伤未死,惨叫声四起。   段志玄瞬间蒙了。   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地上密密麻麻出现无数坑洞,这些坑洞都是用马蹄子粗细的竹筒埋入泥土之中。地上的积水堪堪没过竹筒的顶部。只要战马的马蹄子落入这个竹管筒里,依靠战马强大的惯性,就会瞬间折断马腿,将玄甲骑兵摔在马下。   这个东西,说穿了也不奇怪。   陈应就在灵州薄骨律城之外用过一次,不过陈应是利用暖炉,将冰冻的积雪融化,形成一个一个人为的冰洞,战马奔腾在上面,就会瞬间折断马腿。   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陈应此时已经是王世充心中的心魔,为了刻服这个心魔,王世充派出人到处搜索陈应的资料,当然在灵州薄骨律城外,陈应施法大败突厥的真正的原因被王世充窥破了其中的奥秘。   王世充也不客气,当既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他将陈应发明的陷马坑战术,稍加改良,反用在唐军身上。当然,王世充知道长孙顺德麾下拥有大量的战马,为了避免李世民突围,在他唐军大营之外,制造了数万颗这样的陷马坑。   段志玄大吼道:“停下,快停下!”   众玄甲骑兵赶紧收拢战马,只是高速奔腾的战马哪里有这么容易被停下来,尽管段志玄及时命令,不过却已经迟了至少二百余名玄甲骑兵被地上的陷马坑折断了马腿。   段志玄看着这些玄甲铁骑就这样被王世充阴掉了,气得快要吐血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郑军的投石机部队开始调整发射目标,将火油罐子换作普通的石弹,朝着玄甲骑兵砸来。   一颗石弹打着旋儿飞过来,噗嗤一声将一名玄甲铁骑骑兵的头颅打成碎片,带血带肉将后面一名骑兵胸膛打穿,掉到地上再度弹起,击中一匹战马的马颈,马头顿时就下来了。   更多的投机石将石弹砸向玄甲铁骑的阵中,这个时候,唐军主力压力大大减轻。但是段志率所部的玄甲骑兵可就惨了。   石弹雨点般落下,惨叫声四起,不知道多少士兵被砸死砸伤,这些投石机炮手越砸越起劲,越轰速度越快。   可以说,投石机是少数可以对重装骑兵玄甲铁骑造成杀伤的武器,除了投石机,其次就是床子弩,不过郑军的床子弩此时并不多,仅有的五六十具床子弩则用来压制唐军整队集结,所以投石机成为了攻击玄甲骑兵的重要手段。   就在这个时候,东方的天幕中出现一片通红,仿佛是旭日初升,然而李世民却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旭日初升,这是郑军将士攻破了唐军大营,在焚烧唐军大营的军用物资。长孙顺德在离开长安时,率领了四万余匹战马,这些战马每天需要耗费数千石草料,所以唐军大营中的十数万石草料,就是郑军火烧大营最佳的助燃剂。   磁涧大营居然被攻破了?   李世民望着这一幕,不禁悲从心中而来。   战场上,郑军的投石机也接二连三的发射着石弹,这些石弹在近距离给玄甲骑兵带来了更大的杀伤,幸存的玄甲骑兵几乎是成片倒下。 第二三五章 陈应最擅长的事情   段志玄也发了狠,陷马坑可以阻止战马冲锋,却无法阻止步兵冲锋。人只要小心一点,哪怕脚陷入坑洞内,也只是摔上一跤,根本就不足以致命。   李世民一脸沮丧,大营被攻破,自路断绝,怎么难道要死在这里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段志玄率先跳下战马,冲身边不足二百名重装骑兵将士吼道:“我们能冲上去的!我们决不会输!”   话都还没有说完,段志玄一手举着盾牌,一手举起马槊,飞身跃起,越过数十步的陷马坑洞,冲进了郑军的投石机阵地。他手中的马槊被他当作标枪掷出,将两名惊惶逃跑的郑军投石机炮手穿成了一串。   众幸存的玄甲骑兵纷纷跃过陷马调,挥舞横刀大开杀戒,在郑军投石机阵地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段志玄的疯狂,让李世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来郑军的投石机阵地是拿下了,这场仗,他们赢了!   然而,一个通红的火球在空中飞舞,砸向玄甲骑兵的后阵,这些根本就不是火球,而是烧红的石弹,这些烧得红通的石弹,遇到湿冷物体,马上就发生暴炸,这一波如同疾火流星一般的石弹将段志率所部暴得七零八落。   就在这个时候,黑压压的箭雨带着罩向唐军部队,唐军士兵顿时人仰马翻。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第二波箭雨紧接着又罩了过来,唐军士兵再次倒下一大片   浑厚的战鼓声中,大队身穿郑军将士,举着长枪戈矛,学着陈应麾下陌刀军的样子,如墙堆进,前排弓箭手神情冷漠,弓弦震颤间,利箭刮风般射出,给唐军主力人马带来了比惨重的伤亡。密密麻麻的郑军士兵踏着沉重的步伐向陷入混乱的唐军主力部队推进   李世民最最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王世充手里还有战略预备队!   唐军士兵现在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自己的大营丢了,士气跌落冰点的唐军将士,毫无抵抗之力,而全面反攻的郑军,简直就像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唐军士兵向中心压缩。   “命令段志玄、秦琼、牛俊达退回来,固守待援,等待时机!”就在李世民绝望的瞬间,他看到了久违的王世恽的旗号,也就是说王世充最后动用的战略预备队其实是王世恽的部曲。王世恽即然来到了这里,那么陈应还会远吗?   所以,李世民心中又重新焕发出了决胜的希望。   如果给项羽一百次机会,他一样打不赢刘邦。因为项羽赢得起输不起,刘邦与项羽打了五年多,输了N多次,前前后后被项羽干掉了一百多万军队,然而刘邦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与项羽斗,刘邦一辈子只赢了项羽一次,然而,项羽却输掉了全部。   事实上,李世民也是这样,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常胜将军,光丢失十数万军队的败仗他打过多次,然而李世民也是一个可以输得起的人,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噗嗤噗嗤!”枪刃入肉的闷响不绝于耳,双方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很多士兵捂着鲜血狂喷的伤口倒下,战况惨烈无比。   只是原本陷入绝望的唐军士兵,被突然告诉再坚持片刻,陈大将军援军必至。所以他们也爆发了顽强的求生欲望。   肉搏战其实唐军将士是占一定优势的,毕竟唐军将士的武器装备和他们所接受的训练,都被郑军有着绝对的优势,眼看胜利在望,郑军士兵变得嗜血起来,就好像一个绵羊,遇到一只半死的老虎也敢冲上去顶两角。   双方士兵早已忘记了恐惧,都像一台台冰冷的杀戮机器,随着军官的一声声喝令,一次次挥枪或出兵,或劈或砍,或捅或刺   唐军的士兵在流血,郑军的士兵也在流血。而此时,王世充的心却在滴血。   尽管他赢得了战场上的优势,攻陷了唐军大营,将李世民所部一万余人马歼灭近半,仅剩五六千残部压缩在郑军大营之中,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哪怕唐军将士的抵抗是艰巨的,可惜巨大的兵力优势,就算是三个拼一个,郑军将士也可以将李世民所部拼光。   然而,洛阳城却丢了。   王世恽发现偃师城外的陈应大营早已人去营空之后,当既反应过来,陈应肯定是从水路进攻洛阳了。王世恽从王世充搜到的资料中也得知,陈应擅长使用水师,哪怕在灵州那个穷乡僻壤之中,陈应还捣鼓出了一支庞大的水师部队,专门用来运输人员与物资,就这样,陈应可以从灵州直扑朔州,千里大迂回,杀了刘武周一个措手不及。   王世恽不管三七二十一,留下不足三千老弱病残扼守偃师城,他则带着所部两万余人马冒雨回援洛阳。   只是非常可惜,尽管王世恽的反应不慢,可是他还是慢了一步,等他率领抵达洛阳的时候,陈应的部队已经进入洛阳城了。   而且,王世恽还发现陈应的人马比想象中的要多,多达五六万人。事实上王世恽的情报是错误的,当时陈应进入洛阳中的人马堪堪一万余人,加入刘统与寻相所部用来充人数的流工与矿工,其实仍旧不足两万人。   然而,这点人马要想控制洛阳,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如果当时王世恽有必死之心,趁着陈应立足未稳,猛攻洛阳城,说不定洛阳会易手。毕竟,在洛阳经过王世充几年的经营,洛阳城中,王世充还是有不借的人心基础。   只是,王世恽错过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他急忙带着他的部队来到磁涧与王世充汇合。此时王世充就像一樽塑像一样,一动一动,脸上不悲不喜。   事实上内心中,王世充恨不得将王玄应给掐死在当前,甚至懊悔,当初怎么不把他射到墙上。洛阳居然被几千名流民拿下来了?他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是浆糊,还是粪便?   李世民的心情,与王世充差不多。眼看着秦琼可以破阵,结果,秦琼倒在进攻的路上,距离王世充的中军大营不过三百步。   当他以为牛俊达可以打破僵局,不过牛俊达依旧失败了。   当他以为段志玄可以扭转乾坤,然而,最终段志玄五百余率甲骑兵退回来不过七八十人。   眼看郑军步步压迫,可惜李世民身边的部曲越来越少,从一万余人减少到五六千人,现在能战斗的加在一起估计不足两三千人。   就在李世民以为将要与这个世界永别的时候。   突然,在王世充的后营出现了惊天动地的杀喊声。   紧接着郑军大营后方也亮起了火光,而且大火越来越火,这场大火,似乎想要把天空燃烧起来。   一名哨骑跑了过来,叫:“报”   王世充没有出声,王世恽问:“什么事?”   那哨骑说:“辎重营,辎重营着火了?”   “后营?怎么可能?”王世恽一愣,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左右后营的人都死光了吗?”   王世充的大营,逞梅花般布置。以前、后、左、右、中五个大营为主营,在这五个大营之外,又各自以四十八个小营拱卫着。而辎重营而位于中后方,在后面还有十个小营连绵十数里。   “没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民夫营的民夫突然造发了,他们点燃了辎重营的草料堆”   “什么!?”   王世充和王世恽齐声大叫,眼珠鼓出,张大嘴巴,活像两只雷打过的蛤蟆。   民夫营的民夫造反?   这简直就是屁话,民夫营的民夫虽然待遇差,可是也能吃上饭,况且五千兵丁他一个没动,有这五千人马监视了两万余民夫,他们怎么可能造反?如果说五千兵丁看不住两万余民夫,估计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   然而这偏偏是事实,无可争议的事实。   战场乱成了一锅粥,王世充一边派出人去救火,一边去加强对李世民的进攻。   唐军大营的火头高达十几丈,距离十数里远都清晰可见。一股庞大的洪流,踏着泥泞的道路,缓缓奔向磁涧大营。   陈应骑在马背上,左右都是六千余钩镰枪骑兵。侧耳倾听着远处传来凄厉的惨叫声,还有兵刃撞击的声音,陈应笑道:“总算没有来晚,诸将士,给本大将军辗死这帮傻逼!”   辗压,这是陈应最擅长的事情。 第二三六章 谁能力挽狂澜?   陈应非常平静地看着麾下的六千余名钩镰枪骑兵,这些钩镰枪骑兵在洛阳城外,北邙山下经过一番血腥撕杀,他们有的人身上还带着刀口子,由于雨水的冲刷,此时的伤口,早已不再流血,而是泛着白肉。   连续白刃追击敌人一个多时辰,这些钩镰枪骑兵将士的体力事实上已经耗尽了,他们非常想躺在床上暖得天昏地暗,然而陈应却没有给他们休整的时候,在王仁则麾下大规模投降开始的时候,陈应立即下令罗士信与张士贵收拢钩镰枪骑兵,此过北邙之战,钩镰枪骑兵也不是全然没有损失,他们的损失也不算轻,受伤的虚脱的还有阵亡的,将近一千人。   为了补充钩镰枪骑兵,陈应又从郑简送来的民夫中挑选出来有一千多名会骑兵的人,这些人还没有经过训练。   不过,正所谓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陈应麾下的钩镰枪骑兵将士尽管身体非常疲惫,可是他们的斗志依旧非常旺盛。陈应的脸上习惯性的浮现出带点嘲讽的笑容,心中暗忖:“李世民果然又败了!”   “给本大将军碾死那帮傻逼!”陈应肃然的道:“全军上下,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排成整齐的骑兵墙,进攻!”   “辗死那帮傻逼!”   六千余名钩镰枪骑兵将士纷纷吼道。   他们不是看不道满山遍地,到处都是郑军将士,少说郑军将士也有五六万人马,而且唐军大营连后营辎重都已经开始燃烧,很显然困在营中的唐军残部坚持不了多久了。这些钩镰枪骑兵将士脸上没有风萧萧易水寒,壮士已区兮不复还的悲壮,脸上展现的则是自信与舍我其谁的豪气。   六千余名骑兵,一万两千余匹战马,四万八千余只马蹄,马蹄踏在大地上,战场上立即响起了滚滚惊雷。这个威势,可比段志玄率领的玄甲铁骑磅礴多了。浩浩荡荡杀向郑军后营。哪怕那些几个时辰之前还是民夫的钩镰枪骑兵一个个面色发白,暗叫我的娘,这位陈大将军还真不是一般的不要命!   大概是被陈应的豪气感染了,连这帮民夫新兵此刻也肾上腺激素疯狂分泌,明知道这样冲锋有去无回,他们仍然有样学样,平端钩镰枪,闭着眼睛向前冲。   陈应这也不是莽撞,也不是义气用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钩镰枪骑兵只有六千余人,可是进攻唐军大营的郑军将士多达五六万人马,在这种情况下,只能用所向披靡的威势,吓跨敌人,否则,这些精疲力尽的钩镰枪骑兵,非但不能解围,反而有可能身陷阵中,不能自拔。   挟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钩镰枪骑兵向郑军将士发起决死冲锋。   钩镰枪骑兵的威势非常大,他们的马蹄声几个数息之间,就传到了李世民与王世充的耳朵中,根本就不用查看,闭着眼睛也可以猜测出来。其他骑兵进攻,无论重装骑兵还是轻装骑兵,马蹄声都会杂乱无章,而陈应麾下的无论是步兵,还是陌刀军,哪怕是骑兵进攻,也带着独特的节奏。   王世充脸色陡然大变,他急道:“不好,是陈应,陈应来了,快通知冠军大将军赵尚智小心防备,必要的时候,可以撤退!”   然而这个时代没有电话,也没有无线电,王世充的命令根本就没有办法没有延迟的传到赵尚智手里。   事实上,就当王世充说这句话的时候,钩镰枪骑兵已经抵达了郑军将士的阵前。在火光的照耀下,钩镰枪骑兵的钩镰枪乌黑无光,他们甚至发现几乎与黑夜形成一体的钩镰枪枪刃,却陡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   钩镰枪的骑兵墙轻轻松松的戳穿他们的身体,钩镰枪骑兵所过之处,只要沾着一点,就是伤兵出现,只要钩镰枪在中枪士兵的身体内一旋,就宣告着一条条生命的终结。   连后郑军王仁则麾下的重装步兵将士身上厚厚的铁甲都抵挡不住高锰钢铸成的钩镰枪致命一击,而大多只有一套臭哄哄的皮甲的郑军轻装步兵那就更不用说了。要刺翻他们并不比斩断一根甘蔗难多少。   惊恐的郑军士兵挥舞刀枪去格挡,结果他们手中的刀枪也不比他们的皮甲结实多少,一碰就断,一拉就折,根本就不给他们施展还手的机会!钩镰枪骑兵的矢锋阵就像烙铁烫在黄油似的,所过之处,毫无阻力,在五千余名真正的钩镰枪骑兵之后,还有上千名临时接来充数的山寨版钩镰枪骑兵,挺着钩镰枪冲刺而来!   这些临时客串钩镰枪骑兵的钩镰枪枪兵的枪术不够熟练,很多时候过早的刺出了长枪,让郑军将士轻松躲开,或者刺中敌人之后让敌人的尸体给拖得东倒西歪,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股黑色骇浪锐不可挡,不知道多少郑军将士被他们的钩镰枪刺中,前胸入后胸出,或者被钩镰枪轻轻依靠着战马的巨大冲刺力,轻轻割掉郑军将士的脑袋。   仅仅一个照面,郑军后方防守的郑军部队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人喊马嘶,乱作一团。冠军大将军张尚志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唐军骑兵潮水般席卷过来,而郑军将士也被扫得东倒西歪,只觉得天旋地转。   冠军大将军赵尚智原本在历史的时空并不是郑国王世充的冠军大将军,王世充封了两名冠军大将军一个是单雄信,一个是陈智略。可惜,这两个冠军大将军都折在陈应手中,不过王世充又封了两名冠军大将军,一个就是赵尚智,另外是就是太尉云定兴之子云师德。   云师德因为有他的家世,还有他父亲云定兴的影响。而赵尚智却是实打实的军功一步一步升上来的。看着大量溃兵涌现到处乱跑。赵尚智纵马出阵,拔出马刀,厉声喝:“溃兵止步,乱我军阵者死!”   两千多名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溃逃的郑军将士,齐声厉喝:“乱我军阵者死!”   还好,这些郑军将士虽然被打得灵魂出窍,但是总算还有一丝理智,知道如果自己这样直冲过去将自家的军阵冲乱,让陈应的钩镰枪骑兵乘势杀上来,郑军阵中恐怕就要变成血海了,他们纷纷绕过军阵,虽然造成了一些混乱,但是没有如陈应所愿,将赵尚智的大营给一冲而乱。   只要是因军功升上来的将领,都名不虚传。   就在长孙顺德极目向南岸张望,只见郑军将士人喊马嘶,旗帜散乱,十分诧异问道:“这个赵尚在搞什么鬼?”   长顺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咱们有救了,太好了,咱们有救了。陈大将军来了!”   程知节因为伤亡,根本就没有随李世民突然,这一刻他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兴奋的道:“太好了,我们总算有救了!”   长孙顺德可没有程知节这么乐观。陈应麾下固然是精锐,但是王世充的人马实在太多了,至少有陈应十数倍的优势兵力,他们那点人来了也是给人家送菜。   事实上,李世民心中同样也有这样的疑惑。不过他们担心虽然担心,却更加期待。 第二三七章 陈应所图不小   有一支援军总比没有强,至少可以提升一下士气,为幸存唐军残部创造突围的良机。李世民当机立断,立即下令道:“各部做好准备,一旦陈大将军打乱敌人的阵脚,南岸打乱了马上全力突围,能跑出去多少算多少。”   然而,陈应却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想的擒王世充,灭掉郑军,结束中原的这场混战,他好抽时间跟李渊讲讲条件。   就在陈应决定拼命的时候,已经接到了来自灵州传回的消息。李道贞已经顺利的诞生了一个儿子,七斤八两。据单雄信传回来的消息说,李道贞给他的这个儿子取名叫李嗣业。   对于这个名字,陈应实在是太熟悉了。李嗣业不就是大唐最著名的陌刀将吗?初时陈应大惊失色,难道李嗣业是他的儿子?况且李道贞也擅长使用陌刀,想想倒也有可能。不过,李嗣业是开元年间成名的名将,距离现在还有一百多年,陈应绝对不相信他的儿子可以八十多岁的时候,还可以舞动陌刀。   这只是同意而已。当然,转念一想。陈应就明白了李道贞的用意。   嗣,形声。从册,从口,从司,司亦声。册,帝王对臣下封土授爵的书。口,口头命令。司,世代从事某专业。口、册、司联合起来表示“关于子承父业的皇帝批”。本义:经皇上恩准父亲传位或传业给嫡长子。   在陈应想来,李道贞是用这一种方式来告诉陈应,李嗣业也就是他的儿子,要继承灵州陈应留下来的基业,包括那十三座煤矿,四座盐矿,还有两座高炉钢矿等等。   但是陈应却想得更多。现在儿子已经出生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不管不问,至少也要给李道贞一个名份,偏偏李秀宁不是普通人,而李道贞以县主的身份,也不能做妾,至少也要给李道贞争取一个平妻的地位。   原本对于功名不太热衷的陈应,心思忽然活络起来。他不仅要干掉王世充,拿下擒敌酋首灭一国之祚的大功,还要会师北上,与李建成夹击窦建德,为大唐拿下河北、河南只有拥有巨大的功劳,陈应才可能跟李渊谈谈条件,把李道贞的名份给定下来。   虽然陈应并没有成功如愿,利用郑军的溃兵把赵尚智的大阵冲散,不过看着赵尚智把围攻唐军内营的兵马给撤了下来,陈应看了看前方那成堆的尸体和唐军大营中正在燃烧的草料,以及在滚滚浓烟中若隐若现的唐军战旗,松了一口大气,说:“谢天谢地,总算没来晚!”   侯君集同样如释重负:“我军主力还在,谢天谢地!”   罗士信望着尸骨如麻的战场,以及那无边无沿的郑军大军,一脸淡然的道:“郑军这帮傻逼,比突厥人弱得多了,还打成这个烂样,秦王殿下呵呵!”   “你说什么?”侯君集勃然大怒,他伸手一指罗士信吼道:“有种你再说一次?”   罗士信非常认真的道:“郑军这帮傻逼,比突厥人弱得多了,还打成这个烂样,秦王殿下呵呵!我说了,怎么着吧?”   “你”侯君集看了看罗士信挑衅的眼神,脑袋一缩。罗士信之勇,他是已经见识到了,刚刚在战场上,他看得分明,罗士信从一名郑军士兵手中抢过一支长枪,拿着长枪当作标枪,投向战场,结果这杆长枪,连续穿透三名郑军士兵,其中一名还是身披铁甲的将领,由此可见罗士信的力量是何等的惊人。   侯君集被罗士信激怒了,可是他并没有丧失理智。侯君集不假颜色的道:“我记得你了!”   罗士信撇撇嘴道:“你记着没用,关键是你的主子,回头告诉你的主子,这话是我罗士信说的!”   “都少说两句,要是不服气,等打完这场仗,回头抽个时间,以武人的方式解决!”陈应非常诧异的望着罗士信。   罗士信的表现非常异常,平时他并不喜欢怼人,更不会像这次这样发无名之火,讽刺秦王李世民。陈应瞬间就明白了,罗士信在这是在站队。   没有错,就是在站队。摆明车马,站在秦王的对立面,也就是要向李建成表忠心。以罗士信的脑袋,肯定想不到这种办法。   如果陈应所猜不差的话,这些话恐怕是罗士信的未婚妻那个清河崔氏的崔盈盈亲口交代他的。   政治,本身就不是罗士信的强项。偏偏这些手段,却是崔盈盈他们这些世族子弟最擅长的事情。   “罗士信居左翼,张士贵居右翼!”但是陈应下令道:“给本大将军碾死这帮傻逼!”   “碾死这帮傻逼!”   众钩镰枪骑兵趁着这个整队的时间,调整战马,将早已精疲力尽的战马换下来,换上备用战马。然后,钩镰枪骑兵组成骑兵,慢慢加速。   赵尚智望着这一幕,简直就是目瞪口呆。怎么这股唐军连个招呼都不打,挺枪就冲了上来?赵尚智也不废话,弓箭手纷纷引弦待发。弓弦震颤间,无数支箭连成一线飞了出去,钩镰枪骑兵的头顶上空顿时下起了箭雨。不过,箭雨对于钩镰枪骑兵的杀伤力实在太有限了,郑军弓箭手骇然发现,他们那绵密的箭雨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落在唐军骑兵的盾牌上,身上四下弹开,浑若无事。只有少数钩镰枪骑兵因为战马中箭而摔倒,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现在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他们已经可以看到钩镰枪的枪刃发出的黑冷寒光,一个个都为之胆寒,不约而同的后退!   只是,此时再想后退已经迟了!   郑军大营营帐之外的聚将台上,王世恽道:“陛下,赵尚智部恐怕挡不住陈应,要不臣弟再派五千人马支援赵尚贵?”   “不不对劲!”王世充道:“不,赵尚智所部的压力虽大,但应该还扛得住。朕的意思是,倒不是指他的正面进攻。”   王世恽道:“陛下你是说”   王世充郑重的点点头道:“正面进攻,看似猛烈,其实还是虚的!”   “这样的进攻,还是虚的?”王世恽难以置信的道:“那什么样的进攻才是真的?”   “有很多事情,讲不通!”王世充喃喃的道:“这样的进攻,伤亡之大难以估计,但就算取胜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将朕逼退罢了。付出的代价和他能收取的战果不成对比。因此这样的进攻,必然是为更大的图谋打掩护!”   王世恽道:“陛下是指,陈应另有诡计?”   “会是什么诡计?”   “这个朕也想不明白。”王世充道:“唐营大营的草料已经被焚烧了,而且李世民也因在咱们大营中,朕自认这个布置已无破绽,他就算要耍诡计,还能怎么耍?但我有预感,他一安要耍诡计!”   王世恽道:“那怎么办?既然想到对方有诡计,那我们就该有所防范!”   王世充沉默许久,才道:“咱们想不到陈应要干什么!防范,未必防得住,但至今得有行动!”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名一道如同流星划过天际。王世充脸色大变,喃喃的道:“朕想到了,快函谷关!”   不过,陈应却真不知道李世民此时并不在唐军大营中,而是被困在王世充的大营中,当陈应再一次向赵尚智所部辗压过来的时候,这个时候,侯莫陈旭却率领侯莫陈氏死士,对王世充实施斩首战术。   “侯莫陈氏万胜!”额头上绑着猛虎标志的侯莫陈氏死士纷纷朝着王世充的中军大帐潜行而入。 第二三八章 外强中干斩首行动   赵尚智麾下的箭雨不是不密集,也不是没有给钩镰枪骑兵造成伤亡,然而那些钩镰枪身上中了无数只箭矢的钩镰枪骑兵仿佛没有知觉一样,居然没有一个人发出惨呼。哪怕有的人,明明早已气绝身亡,然而他们的手中的钩镰枪却直直的挺在前面,他们的身体与战马绑在一起。   看到这一幕,这些郑军弓箭手吓坏了。他们并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死人居然也会战斗?和这种完全不要命敌人的战争,那绝对让人绝望。   “噗嗤噗嗤噗噗噗”阵阵触目惊心惊心的枪刃切割肉体的声音响起,众钩镰枪骑兵尽可能地攻击他们面前碰得到的一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立即将郑军赵尚智所部最后一道心理防线撼动了。   “陈应,算你狠!”赵尚智愤愤的吼道。   只是一个回合,郑军的弓箭手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撕心裂肺的哭喊,痛苦的嚎叫,惨叫乱作一团。看着陈应所部的骑兵潮水般倒卷过来,郑军将士如草芥般被扫得东倒西歪,只觉得天旋地转。   鲜血在空中溅洒,风吹过,带着血腥的味道扑向所有人的鼻孔。   陈应扬起手中的钩镰枪,振臂大吼道:“大唐将士听令,不降者杀!”   众钩镰枪骑兵跟着陈应同时大吼道:“冠军的大将军有令,不降者杀!”   六千余人声音之大,连数里之外的唐军大营内的残部两万余人热血猛地都了起来,仿佛被传染了病毒一样,一张口接一张口地叫了起来:“冠军的大将军有令。不降者杀!冠军的大将军有令,不降者杀!”   原本准备认命的唐军将士,此时也暴发了极强的战斗力,不仅反守为攻,还打出一个小高潮,将郑军逼近数百步之远。此刻战场上充斥着:“冠军大将军有令,不降者杀”的声音,风声马声喊杀声,夹在在雄壮的呼喝之中,震动着战场上所有人的耳膜,此时正在围攻唐军大营的郑军将士,黑夜中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唐军援军到来,不过他们已经失去了斗志,只是凭着求生本能以图自保。   陈应瞧出破绽,赵尚智所部败而不溃乱,然而云师德却感觉怕了。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其父云定兴是隋太子杨勇侍妾云昭训之父,云昭训为杨勇生下三个儿子。云定兴因此能随便出入太子宫,得到许多财宝。独孤皇后因为不满杨勇宠爱云昭训等小妾,气死太子妃元氏,而十分讨厌云昭训,乃至对杨勇大为不满。杨勇被废后,云定兴除名配于少府。隋炀帝立,立即将杨勇杀害。云定兴用从女儿那里得来的明珠络帐等宝物贿赂宇述,与之结交为友,然后制作许多精美的衣物、兵器、甲仗等,由宇述呈进,以奉承杨广。以后宇述对他说:“您有如此好的手艺,知道为什么不可能做官吗那是因为您的几个外孙还活着啊。”云定兴回答道:“这些没用的东西,就该把他们杀了!”杨广对他很满意,就封云定兴为少府丞。   后来,云定兴依靠转换阵营,杀掉外孙换来了富贵,后升任屯卫将军,大业十一年的时候,李世民投奔云定兴,并向云定兴献上多备旗鼓吓唬突厥的的疑兵之计,云定兴听从了李世民的大胆建议,为杨广立下了赫赫战功,升官发财自然是不用交代了。可是在王世充称帝登基的时候,云定兴又投靠了王世充,段达任司徒,而云定兴则是太尉。在这个时候,太尉可不像大宋,太尉遍地走,侍中多如狗。   所以,云师德学会了他老子云定兴明哲保身的优良传统,看到郑军失利,马上率部后退。   陈应本来兵马就少,可是看到云师德露怯,立既下令道:“张士贵,你率右翼两千骑兵从赵尚智与云师德二人结合部冲过去!”   张士贵依令出兵,不费吹灰之力,率领两千钩镰枪骑兵插入郑军空弱处,将郑军截成两片,两千余名钩镰枪骑兵来回纵横,又添了几多亡魂!云师德所部的局势眼看是越来越乱,只是一柱香的功夫,两三千人就死在了张士贵所部的冲击之下。云师德的部队就已被张士贵冲击得零零落落,云定兴看得目瞪口呆!从来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强悍的部队,让郑军将士显得不堪一击!   云师德果断的学习了他老子变节的行为,直接临阵倒戈,举旗投降。云师德投降,直接导致赵尚智所部独木难支,顿时崩溃。   直到此时,陈应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看着所向披靡的钩镰枪骑兵,其实也是外强中干,这些钩镰枪骑兵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从洛阳北邙之战肉搏斗一个多时辰,他们的体力其实早已耗尽,这一次冲锋,其实也是在透支他们的生命力。为了不让这些精疲力尽的钩镰枪骑兵坠落战马,陈应只要让钩镰枪骑兵相互绑在马背上,这样以来,哪怕是士兵阵亡,钩镰枪骑兵也是死而不倒。   一旦进入相持截断,钩镰枪骑兵必败无疑!陈应是在行险,摆了个外强中干的空城计!   最后一下,就剩最后一刷子了,胜败就在这么一锤子买卖!   关键是陈应赌赢了。   王世充遥望望着足足数万郑军惨兵败兵,被区区数千钩镰枪骑兵仿佛驱赶羊群一样,打败,王世充咬咬牙齿:“都是废物,五六万人马,就是五六万头猪,陈应也没有那么容易杀光!”   王世恽看着满身血污的赵尚智,一脸悲愤的控诉云师德的罪行:“都是云师德误了陛下,他若不降,倒戈相向,末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惨败,麾下将卒,十不存一陛下,请你为末将主持公道!”   王世充一脸郁闷,他倒是主持公道,最好可以把云定兴满门抄斩,只是非常可惜,洛阳丢了,王世充和全军将士的家眷全部落入陈应手中。   王世充红着眼睛吼道:“来人,给朕备马,朕要亲手宰了李世民这个兔崽子!”   “陛下,万万不可啊!”王世恽大惊失色道:“陛下乃一国之君,李世民小儿,他配吗?让臣弟出战吧!”   王世充道:“我把三千羽林军全部调给你!”   王世恽点点头,后营的大火此时已经基本上控制了,而民夫营里的民夫也跑得净光,经过确认,后营并没有危险。   然而,就当王世充身边的三千羽林军加入围剿李世民的战斗中时,侯莫陈旭也瞅准了机会,他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第二三九章 命值钱还是人头值钱   ?   “陈大将军扶危定难,力挽狂澜,真正是霍骠骑再世,淮阴侯再生。”长孙顺德笑眯眯的捋着颔下胡须,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挥兵来援,救了自己麾下两万余将士。更加可喜的是挽救了自己的性命。   “秦王殿下呢,怎么没有看到秦王殿下?”侯君集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不仅仅没有发现李世民,也没有发现秦琼与牛俊达,雷永吉、段志玄等将领。   程知节道:“秦王殿下去夜袭王世充大营,现在只怕战事不利!”   直到此刻,陈应这才知道,事情大条了。李世民居然带着一万余名将士突击王世充的大营,而且还身陷在王世充大营之中,生死不知。   陈应此刻都不知道说李世民什么好了,作为十数万大军的统帅,你好好的坐阵中军不好吗?偏偏逞匹夫之勇。   事实上,在众将士眼中,陈应这也这样一个人。此刻,围绕着陈应,以陈应为首,以罗士信、张士贵、段志感、张怀威、魏忠、高允权、何月京等为骨干,已经形成了一个军事团体。   然而,这些人何尝不是像陈应此刻一样担心,陈应时而不时的率领部队白刃冲锋。   关键是,陈应没有罗士信与张士贵那样高的身手,一旦陈应出现意外,恐怕这个团队就会出现问题。   可是现在,陈应无比头疼的是,钩镰枪骑兵已经疲惫不堪,战马的体力也耗尽了,就算他想不惜一切代价,在人马皆疲惫不堪的情况下,钩镰枪骑兵能不能抢出李世民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不过,陈应却也知道李世民又不能不救,必须全力的救援。   陈应问道:“长孙大将军,我军远来疲惫不堪,将士们或许还可以受忍着疲惫,可是战马已经疲惫了,实在是”   “战马,大营中还有!”长孙顺德道:“陛下专门命本将军为陈大将军所部运来三万余匹战马,不过,此时这些战马”   长孙顺德将李渊以他本人的信誉作保,向长安各大世族同,门阀借来了三万余匹战马,不过这些战马在侯君集突围的时候,折损了数千匹,刚刚乱战的时候,马厩出现混乱,也有不少战马趁乱跑了出去。   云师德一看陈应迟疑,立既殷勤的道:“陈大将军,末将归顺大唐朝廷,寸功未立,打郑军大营,末将以及末将所部为前驱!”   陈应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云将军先去准备,咱们一刻钟之后就出发!”   云师德一愣,他其实就是说说而已。就是一句客气话,比如:“有空聊,改天请你吃饭”之类,这种客气话,说的人也不会当真,听的人同样也不会当真。然而,陈应偏偏就当真了,这让云师德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话已出口,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道:“末将领命!”   侯君集看着云定兴已经远去,向陈应压低声音道:“陈大将军,这姓云的靠不住吧?”   陈应没有避讳什么,大声道:“靠不靠得住其实都没有关系,降者不杀,再行反复格杀勿论!”   可别说,陈应的话落入云师德耳中,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   李世民在听到钩镰枪骑兵的马蹄声时,众将士也拼死抵抗,这些唐军士兵激发了求生的本能,他们以敌人或自己袍泽的尸体为掩体,缩小防御圈子,可别说硬是让李世民守住了阵地,特别是唐军大营的响起了“冠军大将军有令,降者不杀的声音时,李世民冲众将领吼道:“听到了吗?陈大将军已经打败了郑军,夺回了大营,诸位将士再坚持片刻,陈大将军必会过来反攻郑军大营!”   这个时候,郑军的进攻更加猛烈,然而就当李世民也快要失去坚守下去的信心的时候,就在这个时候,唐军大营里杀喊声消失了,李世民狂喜冲将士们道:“最多半个时辰,陈大将军必至,再坚持片刻!”   不过,敌众力量实在悬殊,特别是随着王世恽带着三千羽林军加入战斗的时候,李世民真的绝望了。这三千羽林军是王世充最嫡系的部队,也是他的起家本钱,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卒,在这些装备精良,凶悍异常羽林军加入战斗,李世民的部曲越来越少。   此时,李世民放眼四周,发现周围的残部部曲已经不足两千人了,一万余将士阵亡超过八千人马,然而这支部队仍旧没有崩溃,足可见李世民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只是王世恽也是弱者。   如今郑国都城丢失,王世充大势已去,王世恽非常清楚,此时王世充已经几乎没有本钱了,可是王家却不能亡族灭种,必然生擒李世民,否则王家一点生路都没有了。   “李世民,投降吧,陈应小儿到来之前,我还有时间把你杀三遍,不要做没有意义的抵抗,本王可以保证你的安全!”王世恽让数千士兵整齐大吼,向李世民发起心理攻势。   李世民也毫不示弱的反击,让身边的残部士兵齐声大吼道:“王世恽,我看投降的是你,除了这大营的几万人马,你现在还有多少兵马可以驱使?”   王世恽大吼道:“李世民,我再给你半柱香时间考虑,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   李世民道:“不用半柱香时间,本王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只有战死的李世民,没有投降的秦王!”   “好,好,好!”王世恽轻轻一挥手,一排扛着木锤的郑军士兵扬起巨大的木锤,狠狠的砸在床子弩的机括上,阵阵裂帛一声巨响,五六十具床子弩百一起发射,一百五六十只长长的弩枪就像是一堵会飞的墙,弩枪接触尸体的瞬间,毫不迟滞的将尸体掩体穿透,将尸体掩体后面的唐军士兵射成血葫芦,粗大的弩枪射穿了盾牌,射穿了军卒的身体,然后从军卒的身体里穿出来,接着在其他军卒的身体上消耗自己的动能。   李世民在第一时间趴下来,听着发出怪叫的弩枪从自己的头上掠过,眼看着自己的同袍从一个鲜活的人变成了一堆碎肉,他只能狂叫一声:“别打了,孤王投降!”   李世民知道当床子弩出现的第一瞬间,他就绝望,他根本就没有力量去拒抗这种非人的力量。   听到王世恽生擒李世民麾下一千五百余名军卒的消息,王世充松了口气道:“总算不至于太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王世充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他诧异的回头,后背是漆黑的夜空。就在这时,他身边的亲卫大吼道:“来人,护驾,有刺客!”   一个人,一杆枪,就像夜空中非出的一头云豹,人至枪至,快捷如飞,那名王世充的亲卫挥刀便劈,那人凌空枪头一转,这一刀劈了个空,亲卫欲待回转刀势,一尺半长的枪尖已“噗地一声刺穿了他的咽喉。   “有刺客,有刺”   王世充惊叫起来,可他们紧接着就现那夜空中出现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十个人”源源不绝,枪丛如枷”   刺客,何止一个。   侯莫陈旭眼光轻轻扫了一眼王世充的中军大帐,此刻,王世充的亲卫在第一时间,全部见了阎王,身边除了段达,赵季卿等几个心腹之外,王世充的大帐阵内剩下王世充孤零零的一个人。   “王世充你最好别动!”侯莫陈旭淡淡的笑道:“我真不希望再有人流血,今天流得血已经更多了!“   王世充按了按刀柄,却没有动:“你想怎么样?”   “你猜你的命值,还是你的人头值钱?”侯莫陈旭道:”这真不好说啊,你说你杀了李世民,我拿你的人头,去平息皇帝陛下的怒火好呢,还是都不用死人好呢? 第二四零章 我们是兄弟各为其主   “李世民被王世恽抓住了?”李秀宁一脸担忧的望着陈应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秀宁在北邙山与李元吉汇合之后,率领众将领接管了洛阳,随后她就带着部分骑兵赶往磁涧,只是没有想到刚刚来到磁涧大营,就接到一个噩耗:“李世民居然身陷敌手,被郑国齐王王世恽俘虏!”   陈应还真不知道怎么给李秀宁解释,他伸手朝着长孙顺德一指,说道:“还是,长孙大将军来说吧!”   “平阳公主殿下明鉴,事情是这么回事!”长孙顺德苦笑着,向李秀宁娓娓道来。   长孙顺德苦笑着将王世充如何使用投石机配合人海攻势,将磁涧唐军大营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有招架之功。随着王世充攻破磁涧大唐外围防线,李世民无奈下令以秦琼为首的两千敢死之士去袭击王世充的大营,准备毁掉王世充投石机。   只是非常可惜,王世充早已预料到唐军会袭击投石机部队,在投石机阵前设下埋伏。秦琼中计,李世民无奈之下,仓促之下发动全军突击,只是刚刚发动突击,王世充也发攻反击,郑军伏兵四起,将李世民所部与长孙顺德所部一分为二。最终李世民所部因寡不敌众,被迫向王世恽投降。   “二郎真是太胡闹了!”李秀宁一脸惶急的道:“你快想想办法,把二郎救回来!”   陈应轻轻拍拍李秀宁的手道:“三娘你不用担心,现在侯莫陈旭抓住了王世充,所以有王世充这个人质在手,秦王殿下没有生命之忧,现在就需要等王世恽上门了,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很好办,谈判就行了!”   唐郑洛阳之战结束了,然而谁也没有预料到居然会是这种结局。陈应也没有想到,在最关键时刻,居然是侯莫陈旭瞅准时机,扭转乾坤,否则有李世民这个人质在手,李渊很可能向王世充作出大的让步。   好在,有王世充这个够份量的人质。战斗总算结束了,王世恽带着郑军余部莫约五万余人马扼守着郑军大营,手中控制着李世民以下将近一千五百余名唐军人质,就连秦琼、段志玄、牛俊达、雷永吉这些将领,一个没跑掉,全部做了俘虏。   唐军手中也有俘虏,王世充、段达、赵季卿等,至于普通士兵已经不能算作俘虏了,他们直接投降了,杨庆、田瓒等直接表示投降唐朝。   陈应安慰完李秀宁,来到中军大帐之外,遥望着仍旧在僵持着郑军大营。脑袋中一个庞大的计划,慢慢形成。   “我以为你会到晚上才来!”陈应没有回头,利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侯莫陈旭缓缓走来。   “咱们是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侯莫陈氏!”侯莫陈旭微微笑道:“侯莫陈氏多灾多难,实在经不起内耗,我们兄弟绝对不兄弟阋墙,有些事情,还是解释清楚为好!”   陈应不置可否的道:“你说什么意思,咱们兄弟能有什么误会!”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侯莫陈旭道:“你一定会好奇,当年为何家父与伯父大人,为何先后被杨广流配?”   陈应摇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因为,我们侯莫陈氏当初支持的是东宫废太子杨勇!”侯莫陈旭叹了口气道:“当年,伯父废太子杨勇的东宫太子少保,同时,伯父也是杨勇的弓马师傅,杨勇被废,我们侯莫陈氏一门,成了杨广心中的一根刺,所以家父与伯父,先后被贬出中原,流配岭南。”   陈应还真不知道这段隐秘,事实上陈应的生母出身弘农杨氏,与传统世族门阀的价值观一致,侯莫陈芮也是认为应该立嫡立长,侯莫陈氏与元氏一样,都支持太子杨勇。只是非常可惜,杨勇失败了,侯莫陈氏也被杨广贬出京师,从而在关中影响力大减。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侯莫陈氏绝对不能再重蹈当年的覆辙!”侯莫陈旭郑重的道:“我们在李唐朝廷,分属三个阵营,大兄侯莫陈虔会不站队,或者说他站在陛下那一边,而五哥你站在东宫那一边,我只好勉为其难,站在秦王府一边,将来李唐不论谁上位,我们侯莫陈氏都可以延续下去,避免像当年一样,被一扫而光!”   陈应点点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兄弟,不是吗?”   “我们是兄弟,但是我们分属两方,各为其主!”侯莫陈旭一脸郑重的道:“从今以后,我们各为其主!如果将来,真到了那一步,你不要怪我!”   “好好!”陈应道:“生死由命,各凭本事,你千万不要手软。”   侯莫陈旭道:“五哥珍重!”   说着侯莫陈旭转身离去。   陈应望着侯莫陈旭的背影,脸上凝重起来。他知道这一转身,就是永远。   李世民与李建成会不会像历史上一样手足相残,陈应无法确定。然而他却知道,侯莫陈旭与他算是分道扬镳了。   此时的王世恽非但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非常的蛋疼,他不惜一切代价,终于俘虏了李世民,有李世民在手,虽然不至于完全扭转郑国完全被动的局面,不过这样以来,降唐也好,抵抗也罢,郑国腾挪的战略空间,无疑会大上很多。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王世充居然也被俘虏了。洛阳城已经丢了,王世充、王玄应都做了俘虏,郑国也完了。   王世恽仰天长叹,却无可奈何。   “难道说,这是天命?”   王世恽想了想,道:“来人,带李世民!”   时间不长,李世民被一队甲士押着来到王世恽的帐篷里。   李世民惊讶的发现,王世恽此时居然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他的嘴皮上起了水泡,不知道因为是上火,还是缺水。王世恽的眼睛,布满血丝,红得吓人。   李世民自然也不是吓大的,他与王世恽相视:“齐王,就这么迫不急待的想杀孤吗?”   王世恽苦笑道:“不是想杀你,而是要和你做一个交易!”   直到此刻,李世民这才发现原来,在他被俘虏的同时,王世充居然也被唐军所俘虏。王对王,这下扯平了。   “哦”李世民饶有兴致的问道:“不知道齐王殿下,要跟我这个俘虏做什么交易?”   王世恽沉默了片刻道:“这场仗打得太久,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我们郑国完了,我们王氏输了,秦王殿下,能不能给我们王氏一个体面的收场?”   李世民苦笑道:“齐王殿下,你找错人了,你难道以为,这个俘虏现在可以做得了主吗?” 第二四一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雷永吉回来了?”陈应微微有些诧异,他随李世民被俘,按说雷永吉大小也算是一个将领,如果想要议和,没有必要放掉一个有份量的雷永吉,随便找一卒子就可以充当信使的任务。   看着周青目光有些躲闪,陈应感觉有些不对劲:“出了什么事?”   周青张了张嘴道:“主上,您还是去中军大营看看吧!都吵起来了,差点动起手了!”   陈应是大唐陕东道右副都元帅,在陈应之上,还有李世民这个陕东道行军兵马都元帅以及屈突通这个兵部尚书与陕东道行军兵马左副都元帅。事实上,陈应只是算三把手。在听到李世民被俘虏的消息,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以及屈突通、除了留守洛阳的齐王李元吉之外,其他将领如数抵达磁涧唐军大营。   陈应非常安心的把大营交给屈突通,他就安心的睡大觉。可是没有想到一觉醒来,居然是这个样子。   陈应问道:“王世恽是不是带着议和的条款而来?”   周青点点头道:“确实是如此,王世恽有意投降大唐,不过却要求陛下敕册封王世充为郑国王,食邑万户,官封河南道行台尚书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圣旨明发天下。同时赦封王世充为齐国公、食邑八千户,录尚书事、参知政事。”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陈应道:“恐怕王世恽的胃口不止这点吧?”   周青恭维道:“主上英明,真是一语中的,郑国将效仿古制,保持王六师。”   根据周礼记载:周军是五人一伍,五个伍为一两,共二十五人,四个两为一卒一百人人,五个卒为一旅五百人,五个旅为一师共计两千五百人,五个师为一,共一万两千五百人。王世恽要求郑国将保持六个师就是一万五千人马按说还真不多,可是,这事真的太意想天开了,李渊绝对不会同意这么干。   如果王世恽真拿到这个条件去跟李渊谈,恐怕李渊会一怒之下,把使者推出去砍了。   还没有等陈应走进中军大帐,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暴喝:“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打败仗的是咱们大唐呢,这跟城下之盟有什么区别?绝对不能同意!”   长孙无忌的声音传来:“秦王殿下安全可以暂时不予以考虑,眼下就要紧的是,窦建德二十余万大军猛攻河东,突厥人厉兵秣马,随时都有可能南下,眼下我们最怕的,却还是突厥趁机来袭。所以,必须尽快与王世恽达成和议”   “突厥南下?”王君廊的声音在大帐里咆哮起来道:“突厥被陈大将军四战四败,损失惨重,这个时候,他们怎么可能南下?”   “不错。”长孙无忌道:“突厥虽然被大将军先后击败,但只是失地,军队主力没有溃散,他们是游牧之众,不像我汉家一般重土慎迁,暂时失去土地对他们的打击较弱,若是大将军还在灵州,我们也不怕他们来犯。但现在陈大将军在河南,突厥人若是趁机来攻,那时我们外部突厥大军压境,内有窦建德猛攻不休,只怕灵、丰、朔、胜等州都会有危险!”   刘弘基道:“长孙参军,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要把王世恽的条件全盘答应下来?”   长孙无忌沉吟道:“这”   “长孙参军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看到长孙无忌孤立无援,房玄龄赶紧打圆场道:“长孙参军是以为,当下要尽快与郑国王世充达成和议,我们大唐才有足够的兵力进行分配。正所谓漫天叫价,落地还钱,这事不能急,越急越要出乱子。总之请王将军放心,屈突大将军与长孙大将军,一定会拿出个最妥当的办法来的。眼下我们一定要稳住,尽量不要让突厥有意出兵的消息泄露出去,免得扰乱了民心。”   李秀宁对李世民是关心则乱,看着大帐里吵成一团,她的心里更加没有底。就在这时,李秀宁不耐烦的道:“妥当,妥当,怎么样才算妥当呢!秦王殿下向来要强,手下又有万余精锐,若不是情势危急,他会投降?若非身负重伤,秦王殿下投降吗?肯定是下面的将领自作主张,现在秦王殿下身负重伤,在郑军军营之中,缺医少药,若不是情势危急,他王世恽会这么这么狮子大开口?”   李秀宁说到底还是一个女人,她想的只是李世民的安危,至于江山社稷,在她的心中,还没有李世民的一根手指头重要。,别人给她分析说李世民短期之内不会有危险云云,那都是外人冷冰冰的理性算计,但李秀宁一想起李世民很可能是重伤被俘虏,整颗心就吊了起来,却哪里能放得下,这时是恨不得众人不顾一切全力换回李世民。   王君廊道:“平阳公主殿下放心,末将虽然不才,麾下还有六千健卒,等天黑之后,末将就率领部曲潜入郑军大营,把秦王殿下营救回来!”   听到这里,陈应终于明白历史上王君廊为什么被杀了,这货说得虽然好听,就像当年西安之变时,常申凯被俘虏,何应钦主张强势进攻西安,营救常申凯一样,这明着是救人,实则是想借刀杀人。   杜如晦道:“难道王将军不怕王世恽狗急跳墙,欲对秦王殿下不利?”   “自然是不怕的,难道王世充不在咱们手中吗?”王君廊笑道:“到时候,本将军就亲自押解着王世充去攻郑军大营,本将军倒是要看看,哪个郑军将士敢朝本将军放箭动刀?”   就在这时,李秀宁看到了身在大帐之外的陈应,顿时有了主心骨。   李秀宁急忙向陈应问道:“陈大将军,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众将领这才发现陈应已经矗立在帐外有一阵子了。   陈应款款入帐,众将领纷纷躬身施礼道:“我等拜见冠军大将军,右副都元帅!”   军队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陈应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向众将领再次证明,他才是扶危定难,力王狂澜的唯一人。   陈应摆摆手道:“诸位将军免礼!”   此时大帐中争执的问题其实很简单,以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侯君集等人主张以议和的方式救回李世民。而王君廊、刘弘基等人则认为王世恽的代价太大,不主张议和,而是主张以进攻的方式,救回李世民。双方各执一词,各有各的道理,李秀宁虽然对军事也不是外行,只是他认为这两个办法都不好。   屈通突一直没有发表意见,他看到陈应就笑道:“陈大将军。你来得正好!就一起议一议,着看是刘大将军说的有理,还是应该听长孙参军的。”   陈应想也不想的脱口说道:“我觉得两个的办法,都有问题!”   众将领同时向他睨来,刘弘基资格老,对于陈应的反驳有些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问题,还要请陈大将军指教!”   陈应不慌不忙,说道:“议判此事之前,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弄明白一个问题,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不政。“ 第二四二章 戮力北进直捣黄龙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陈应说出去来的这句话,对于在场众人来说,不是尖锐,而是意外。   特别是老辣如屈突通,他就非常精通明哲保身之道,在历史上他作为隋朝降臣,位列凌烟阁十二,可以说他是除了魏征之外,降臣中获得待遇最好的一个。事实上双方争执的问题核心,屈突通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救或不救李世民,其实就是秦王府与东宫两个阵营的较量。   屈突通举重若轻的将问题踢给陈应,其实就是挖了一个坑,赞同刘弘基与王君廊的提议,陈应就会得罪秦王府,一旦李世民平安归来,会把陈应恨到骨头里。一旦支持秦王府,恐怕李建成也会考虑陈应的屁股有没有坐歪。   只是,屈突通非常意外的是,陈应居然又把皮球踢到了朝廷那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就最佳的借口与理由,而且让人可争议,无可辩驳。   在后世,人们常把外交权衡量为国家的主权重要因素,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外交权力也是皇帝最为看重的权力。私通敌国也视为十恶不赦的罪行之一。陈应把这个裁决之权上交给李渊,就等于把这个棘手的问题交给朝廷处理。因为这个和议的内容,有一个条款非常明确,要李渊明发圣旨,颁布天下。   这就等于让整个李唐朝廷的公信力也王世充背书,这样以来,李渊就不好公然撕毁承诺。   屈突通的眼睛眯了像狐狸的弧度,与李世民出征前的那个晚上,李渊与他深夜相谈话迅在脑际掠过。在那之后,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李渊说了二十七遍中原,对于中原,李渊是志在必得,同样,李渊的底线绝对不会是在中原弄一个国中之国。   圆滑,懂得退让是一个优秀政治家的必备品质。然而,陈应如此滴水不漏的表现,如果出现在一个年过半百的政客身上并不奇怪,可是陈应实在是太年轻了。   自从李秀宁认识陈应以来,陈应从来都走进攻,进攻,进攻的路线,李秀宁却有点难以置信,这个男人会让选择“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要知道当初,在灵州的时候,李渊的意思明明是与突厥缓和矛盾,可是陈应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进攻突厥,并且直接与突厥始毕可汗、处罗可汗派出使节,逼迫突厥释放之前俘虏的汉人百姓。   然而,陈应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么一个决定。   当然,李秀宁知道,哪怕此刻想不通陈应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李秀宁下意识的认为应该支持他。   和聪明人处事,就是比较简单。李秀宁的目光与陈应的目光在空中一碰,李秀宁缓缓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这件事总算拍板决定了下来。   众将领纷纷离开,就连长孙无忌和杜如晦也缓缓离开。就在这个时候,房玄龄却把目光落在了屈突通身后的庞大地图上,良久之后,房玄龄拽了拽快要走出大帐的杜如晦。   杜如晦恍然大悟。   屈突通、李秀宁、房玄龄与杜如晦一脸期盼的望着陈应。   陈应被四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都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花吗?”   杜如晦咳嗽一声,道:“还请陈应将军坦言相告!”   “我需要时间当然,秦王殿下被俘虏,对于我们大唐而言异常被动,但是”陈应微微笑道:“这难道不是我们大唐统一北方最佳的机会吗?”   屈突通一脸惊讶的望着陈应道:“陈大将军的意思是?”   “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大胆的计划!”陈应指着黄河水道,指着通济渠、然后就指了指永济渠道:“从这里洛阳到右北平,将是一片通途,如果秦王殿下被俘虏的消息传到窦建德耳朵里,他会怎么想?”   房玄龄恍然大悟。   李秀宁道:“你是说你要渡河北上?”   陈应摇摇头道:“这只是中策!”   李秀宁疑惑的“中策?你的意思是你想直捣河北!”   “然也!”陈应如今河北窦建德防守力量薄弱,如果一支兵马沿黄河而下,直接进攻相州,就完全斩断了窦建德大军的归途,如果我率领大军直达河北腹地,窦建德的大军必然毫无士气,失去战斗意志,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河北三十九州之地,将为大唐的领土,北方唯一的霸主,就是大唐皇帝陛下。”   房玄龄道:“可是陈大将军,现在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大军如何渡河?就算陈大将军可以让将士伐木,打造浮桥,成功渡过黄河,兵临河北,然而,大军辎重将如何运输”   杜如晦也道:“若是陈大将军想采取以战养战,恐怕也行不通,河北久经战乱,民间也没有什么积蓄,况且窦建德以仁厚之名,名扬河北,若是陈大将军以战养战,肯定会痛失河北人心。”   “这都不是问题!”陈应笑着望着李秀宁道:“陈留有一个漕运豪族孙敬初,他麾下有一千多艘漕运船,一次性可以运输三万余石粮草,或同等数量的士兵!孙敬初麾下的漕船可以供大唐调用,我已经遇阻代庖,赏他一个骁骑尉。”   事实上陈应并没有给孙敬初任何承诺,不过陈应也知道要想马儿跑,必须给马儿吃草。猛虎义从跟随侯莫陈氏已经苦了几十年,能给他们带来福利的时候,陈应绝对不会吝啬,也只有这样,猛虎义从才会更好的给陈应卖命。   李秀宁点点头道:“若非孙敬初的漕船,恐怕现在陈大将军还无法攻破偃师城,如果不能攻破偃师城,咱们这一仗恐怕已经全面战败,别说一个区区从五品的骁骑尉,本宫可以做主,赏他一个轻车都尉。”   轻车都尉是大唐十二策转军爵之第七转。在唐朝军军功是有着严格的计算方式,以少击多为“上阵”,兵数包括战士人数和装备相当为“中阵”,以多击少为“下阵”。按战争的结果分:杀死或俘虏敌人的百分之四十,为“上获”;杀死或俘虏敌人的百分之二十,为“中获”;杀死或俘虏敌人的百分之十,为“下获”。按照战前的条件和战争的结果,综合起来,拟定“转“数。上阵、上获为五转;上阵、中获为四转;上阵下获为三转,以下递减类推。   七转军功,相当于陈应在灵州之战两战之和。   “陈大将军”屈突通迟疑着,望着陈应道:“你认为,如果要进兵河北的话,需要多少兵马才有必胜之算?”   “世上没有必胜之算”陈应道:“不过要想制胜,最好得有两万骑兵加三万步卒,”。   屈突通脸色一沉:“五万步骑?我们哪里来那么多的兵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情况!”   屈突通按肠刮肚,此时能调动多少兵马,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那一瞬间他就将再保持对王世恽绝对压力的情况下,都迅地在脑中过了一遍,终于道:“好吧,既然陈大将军决定戮力北进,那我们就调出二十六个折冲府的兵力来,东征河北!”   “不用”陈应摇摇头道:“郑军俘虏青壮再给我两万人,战马给我两万匹,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第二四三章 初闻虬髯客张仲坚   “陈大将军,五万步骑想要拿下河北,恐怕还不容易吧?”屈突通灰白的胡须飞扬起来,眉眼一挑,说道:“你们年轻人有鲸吞万里的雄心,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错误,然而河北乃窦建德起家之处,底层百姓感激窦建德善待他们,在河北,我们大唐可没有人心可用!我手头没有太多有兵刃器械,粮食也所剩不多”   陈应道:“器械不足、粮草不够,这些我来想想办法!”   李秀宁疑惑的道:“你有什么办法?”   陈应道:“公主殿下难道忘记了,我母亲大人出身弘农杨氏,前隋司空、安德王之妹!”   李秀宁这才想起陈应的母亲乃杨雄之妹。新安磁涧距离弘农杨氏不远,以弘农杨氏的实力,如果真愿意帮助陈应,数万石甚至十数万石粮食还是可以轻易拿得出来的。   屈突通也在感叹:“后生可畏!”   陈应谋划河北,连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显然不是一时奇思妙想,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想出来的办法。原本,屈突通还以为侯莫陈氏早已沿落了,然而看到陈应,以及那个不惜以身犯险,亲自生擒王世充的侯莫陈旭,屈突通这时已经明白,侯莫陈氏复起之日,指日可待。   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应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盛名之下无虚士。   陈应便迅速行动了起来,首先他亲自给杨恭仁和杨蓉分别写了一封信,向其陈述目前的困难,想要弘农杨氏支援。这封信让周青亲自去送,也表示陈应对此非常重视。   当然,最重要的是,军队的调整。东宫左右司御率、左右卫率四率十八个折冲府,全部用俘虏的青壮补全编制,同时,将原钩镰枪骑兵独立出来,成立大唐骁骑军,骁骑军下辖六个折冲府共计二十四个团。以罗士信为骁骑将军,张士贵为副。   陈应又将陌刀军独立了出来,陌刀军下辖三府十五团。以张怀威为陌刀将军、张安世、高飞扬、秦用分别为折冲都尉。   另外就是把刘统与寻相所部的六七千流民和矿工,进行整编,背嵬军下辖两个折冲府,三千兵马。   这样以来,陈应麾下拥有二十七个折冲府,五万四千人马。诚然,此时陈应利用俘虏,自行扩充军队,就不成问题了。首先这里有屈突通大将军作背书,同时也有李秀宁全程观摩,况且此时李渊恨不得兵越多越好,如果陈应真能拉起十万大军,非常无过,反而有功。   虽然兵员可以从俘虏或投降的郑军将士中挑选出来,然而,兵刃甲械却没有办法解决。六个折冲府二十四个团的骁骑军骑兵,也就是钩镰枪骑兵,战马足够,可是钩镰枪却差了两三千支,而且钩镰枪也不是不会用坏的,每打一战,哪怕了高锰钢陌刀或横刀,同样也会出现折损,通常情况下,陌刀需要预备十之一作为备用,而横刀也差不多是这个比例,至于钩镰枪,由于采取拓木为杆,折断的机率更大,需要预备三成的备用品。   可是这些甲胄还好说,可是陌刀和钩镰枪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陈应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从长安万年县清林里的工坊里运输一批出来。经过这四个多月的生产储备,无论陌刀还是高锰钢横刀,都应该有了一部分的数量。   不过,清林里距离新安也有五百余里,哪怕全部使用马车运输,至少要三天才能打一个去回。不过马车运输效率太低。   陈应依稀记得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时候,祖冲之发明圆周率的那位发了一种车轮船叫千里船。虽然日行千里有点夸张,但是日行五六百里应该是有可能的,这种船以人力踏踩踏板驱动车轮船前进,如果有员交替踏踩踏板,完全可以在一个昼夜从清林里返回来。然而,也多亏陈应之前派出人修通了沟渠,从洛阳可以孟津渡可以沿着水路直达清林里陈应并没有在孙敬初的漕船船队中看到车轮船,秉着试试看的态度,陈应还是让郭洛派人通知孙敬初。   当孙敬初来到磁涧唐军大营的时候,陈应正与李秀宁吃晚饭,孙敬初裣祍一礼道:“草民拜见平阳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免礼平身!”   李秀宁微微一笑道。   其实孙敬初也是走了一条独木桥,没有退路,左右都是能让人粉身碎骨的深渊。他想的是拿下朝廷颁布的漕运事务的官差,算作官运体系内。不过好在这一场陈应打赢了,否则他连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陈应开门见山的道:“孙会首,我今天找你来,你想借调你的漕运,帮助我运输一批物资!”   孙敬初躬身道:“静初以大将军马首是瞻!”   陈应道:“这样最好,如果这趟差事办得好了,不仅河洛漕事可以交给,平阳公主殿下打算赏给一个轻车都尉的勋爵!”   孙敬初听到这里,心中一阵狂喜。虽然唐朝的勋爵没有职务,不管事,仅仅加官而已。如果没有其他职权,这个勋爵只能领一份俸禄,不过勋官要入仕参政,则依照门资、出身的规定。孙敬初虽然没有门第,可是侯莫陈应有啊,在西魏北周时期,侯莫陈氏乃二品上上门第,隋朝虽然递减,不过眼下侯莫陈氏至少也是三品高门,以侯莫陈氏门人的身份,最高可以委身为五品官爵。   陈应道:“本大将军马上就会上疏陛下,拟建大唐黄河水师船队,需要大量的熟悉船工与水手,在我眼里,或者说,你们都不要有身份上的担心。也许做得还不够好,至少我是朝任事唯能、唯贤这个目标去努力的。待孙会首完成眼下的这个差事,再委以具体的职事。”   “请大将军放心,孙敬初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孙敬初抱拳执礼道。   “你错了,你为了为我效力,而是为大唐效力,为朝廷效力!”陈应更正孙敬初的语病说道,轻轻地笑道:“本大将军现在需要去长安东万年县清林里运输一批货,这一批货非常急,需要最多两天运回来,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这个?”孙敬初一脸苦笑的说道:“两天来回一千多里?这个,也太难了!”   听到这话,李秀宁忍不住一阵失望。   陈应看着孙敬初闪过一丝精光,知道他肯定是在耍小聪明。   因为只要说出巨大的困难,才会突显他的功劳。陈应道:“有办法做到吗?”   孙敬初道:“不知道大将军需要运输多少货物,重约几合?”   陈应想了想,他需要至少三千柄陌刀就是十万五千斤,如果算上包装箱的重量,应该在十二万斤左右,五千支钩镰枪五万五千斤,还有高锰钢横刀六千余柄,五万四千斤,再加上高锰钢明光铠甲三千副,总共需要三十五万余斤,约合一百余吨。如果在后世最多两辆大卡车。仅仅这些物资就重达三千五百石。如果用马车来运输,哪怕用载重高达四十五石的四轮重型马车,也需要足足近百辆之多。   陈应道:“不会低于五千石!”   孙敬初道:“据卑下所知,武陟县清水岭张家堡张仲坚有三艘两千料车轮船!”   古代的“料”是古代的计量单位,船料是一只船可以载人、物之容积。一料是十立方尺宋或明尺。而一“料”容积之载重,则依货物之比重而定。一料是十立方尺宋或明尺。而一“料”容积之载重,则依货物之比重而定。船料可由船长、船宽及舱深的乘积估计求得。一般来说,有1料1石92.5斤的比例。千料大约就是后世载重在一百吨左右的小船。   张敬初道:“卑下可以去请张仲坚出面帮助大将军运输货物,他有三艘车轮船,运输五千石货,”   就在这时,陈应突然感觉张仲坚这个名字异常熟悉,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在这时,陈应恍然大悟。   张仲坚不是后世里所说的风尘三侠之一的虬髯客吗?   陈应道:“张仲坚是不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他会同意吗?”   孙敬初道:“这个卑下实在不敢保证,不过,若是大将军给卑下三百兵马,张仲坚一定会借船以供大将军使用!”   都说来源于生活,虽然虬髯客是里的人物,然而他的功夫很高,三百兵马虽然不少,或许可以唬住一般人,不见得可以唬住虬髯客张仲坚!在中,张仲坚原是扬州首富张季龄之子,出生时其父嫌丑欲杀之。获救从师于昆仑奴,成后欲起兵图天下,见李靖后自愧不如,见李世民后认定天下将归李世民,有意于红拂,得知红拂嫁于李靖后,三人结为兄妹,虬髯客将家产赠于李靖夫妇后独自离开。   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武侠梦。当然陈应也不例外,现在陈应的军队已经走上正轨,训练、选卒、整编合练,根本就不需要陈应出面,他反而有意去见见这个传说中的虬髯客。当然武陟县张仲坚到底是不是里的虬髯客,陈应还真无法确定。   陈应想了想,笑着望着李秀宁道:“三公主,此地距离武陵县也不算远,咱们不如去走一趟武陟县,探寻一下这个张仲坚!”   李秀宁一想,感觉这也。大唐这一仗打得实在是太惨了,到处都是伤员,到处都是让人欲呕吐的血腥味,说实话,望着这些伤兵痛苦的惨叫,李秀宁也不是滋味。   李秀宁道:“如此也好!”   陈应道:“你去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去武陟县清风岭张家堡!” 第二四四章 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事   武德三年四月的李渊,他心仿佛在坐过山车,由于洛阳距离长安实在太近了,消息并没有多少延迟,最迟一天,在洛阳发生的事情,就会一丝不落的传到李渊耳中。   陈应、屈突通、安兴、三个的奏折几乎不分先后摆在李渊案头,仿佛三个人你是商量好的一样。都在陈述洛阳之战,最后把如何处置王世充这个棘手的问题丢给了李渊。   李渊其实李世民非常。这个李小二动不动就喜欢玩身先士卒,上次在龙门峡谷是如何,这一次又是如此。如果不是李世民被俘虏,那么此事就简单多了,李渊甚至连考虑都不会考虑,直接将王世充斩首,至于王世恽不了起再费点力量。   可是眼下,李世民被俘,却让李渊投鼠忌器。   李渊也非常纠结,一方面他恨死王世充了,很想杀掉他。可是因为李世民,却让他难以决择。无奈之下,李渊只好把这个头疼的难题丢给了他的心腹兼谋士裴寂。李渊对裴寂说得非常露骨:“不杀王世充难解朕心头之恨,若是不肯给他王爵,世镇洛阳,恐怕二郎又有性命之忧。朕现在是左右为难啊!”   “陛下,其实这个问题也不难解决!”裴寂想了想,笑道:“陛下,何不以王世充镇守洛阳,以陈应为河南道经略安抚使管军,以独孤修德为洛阳尹辅政,王世充纵然得郑王之名,也落不到任何实权,陛下还愁王世充能翻出什么天不成?”   李渊道:“王世恽要的可不止这些?”   “王爵可以给他,食邑也可以给他,别说一万户,就算三万户那又何妨?”裴寂沉吟道:“爵位和食邑反正都是虚的,王世充的几个兄弟,全部充任长安各府衙为官,他王世充就是栈板上的肉!”   李渊凝重地道:“李密,王世充之流,都不会屈居人下,现在他只是败了,可是他只是口服,未能心服,只怕将来中原再生波折,要么不做,要做便要做彻底,犹豫不绝鼠两端,最终害人害己,悔之晚矣!”   裴寂道:“王世充此人生性阴亵多疑,做事行政殊无厚道之意,天性凉薄,少情寡意。与他同殿臣,不要说我,当年一起打天下的这些老臣,哪一个也不会有好下场。其实,陛下只是关心则乱,王世恽绝对不敢对秦王殿下不利,毕竟王世充满门老小的命根子捏在陛下手中,陛下让他生,他就生,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能,他就会生不如死!”   “那便要想个主意,将其置于死地,务求一击必中!”李渊咬牙切齿的道:“在保证二郎性命的前提条件下,务必不让王世充活到长安!”   武陟县清风岭,位于清风河河畔。武陟县过境河流十五条,分属黄河和海河水系,主要过境河流有黄河、沁河、漭河、济河和涝河、大沙河、清风河、蒋沟大狮涝河等等,这里虽然属于黄河河北境内,然而,却如同江南水乡。然而这座张家堡,却不像普通的坞堡,其实更像是一座小型的码头。   一半寨子就建在清风河的河岸边上,背靠清风岭修建。不过却非常简陋,就连乡下的土财主的宅子也比这座张家堡更加巍峨壮观,这些寨子并没有寨墙,用碗口粗的木栏杆围了圈,算是宅子,整个张家堡几乎可以一目了然。   “这就是清风岭张家堡?”陈应简直难以置信的望着孙敬初问道:“你确定,你没有带错路?”   闻名不如见面,见了面让陈应感觉无比的失望。相传虬髯客张仲坚身手高强,而且脾气暴虐,陈应也没有自信到虎躯一振,虬髯客张仲坚纳头便拜。为了避免自己装逼不成反被操,陈应把军中的几个高手全叫来了,罗士信、阿史那思摩、高飞扬还有一百余名陌刀军军卒,连续亲卫,两千余人浩浩荡荡乘坐孙敬初的船队,渡过黄河,来到武陟县。   然而,让陈应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清风岭张家堡的自固勇士看到两千余装备精锐大军浩浩荡荡乘坐五六十艘大小船只前来,居然大开堡门,跪在码头的栈板上投降。足足二三百号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就是张仲坚?”陈应望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问道。   还没有等壮汉回答,孙敬初便解释道:“回禀大将军,他不是张仲坚,那位才是!”   陈应顺着孙敬初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一名头戴儒生巾的年轻人,此人生得眉清目秀,原本是个俊俏人儿,奈何一副水蛇腰,头总是垂在胸前,后脊梁高高隆起,竟然是个罗锅模样,将人气质和佳公子的风度破坏殆尽。   水蛇腰满脸堆笑道:“好叫大将军知晓,区区不才正是河内张仲坚。”   仅仅看了一眼,陈应就知道此张仲坚,绝对不会是虬髯客。突然,人群中前入下首,那名水蛇腰身后则有一个人低着头,引起了陈应的注意。   陈应朗声道:“你,抬起头来!”   那个迟迟没有动,陈应身后的亲卫下意识的搭箭上弦,对准这些张家堡的自固勇士。那人无奈,只是讪讪抬起头,只见几缕长髯在他胸前飘荡,微黑的面庞上生着一对极有神的三角眼,虽然没有穿盔甲,却令人见而肃然,有凛然不可冒犯之感。   陈应仿佛明白了,微微笑道:“如果陈某所料不差,足下应该才是张仲坚吧?”   水蛇腰急道:“好叫大将军知道,区区才是张仲坚!”   “你闭嘴!”陈应狠狠瞪了一眼水蛇腰,这名水蛇腰的身子一哆嗦,差点跌倒在地上。   陈应接着冷冷的道:“张仲坚张大侠,难道藏头露尾就是阁下的习惯?莫让某看轻了你。”   张仲坚缓缓起身,面对陈应身后数百名弓箭手,视若无赌。就凭这份胆识,足以证明其不同凡响。张仲坚淡淡的道:“不知陈大将军驾到,所为何事?”   陈应开门见山的道:“本大将军有一批货要运到长安万年县清林里陈家堡,同时也有一批货从陈家堡运到洛阳,由于时间有限,本将军想请张大侠出面,使用阁下的千里船走一遭!”   张仲坚呵呵的笑道:“千里船我是有,可是我凭什么帮你?”   陈应哑然。   高飞扬怒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家大将军说话,简直就是活腻了。凭什么,凭我们这两千人马,够吗?”   “还真不够!”张仲坚笑道:“这些点人马,想拿下张家堡,差得远呢!”   张仲坚将手指头塞入嘴中,吹起了口哨。   随着嘹亮的口哨声响起,原本看似简陋的宅子里升股三股狼烟。不用问,却也知道这是张仲坚在呼叫援军。   陈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陈应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思忖着应对之策。   张仲坚道:“陈大将军真以为两千人马就可以踏平我的寨子吗?”   “我想张大侠你是误会了,我没有想要踏平你这个寨子的意思!”陈应淡淡的道:“本大将军听闻张大侠武功盖世,响名内外,只要亮出张大侠的旗号,可以保货物安全。真没有想到张大侠居然是一个目光短浅之人,恕陈某不奉陪了!“   正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陈应恭维张仲坚,这话落在他的耳中,他感觉异常舒服!看着陈应真的要走,张仲坚急道:“等等!”   陈应冷冷的笑道:“张大侠真的想留下陈某?不过,就凭你这点人马,恐怕要想留下陈某还办不到。”   “大将军只是租我的船,不是抢船?”   “然也!”陈应道:“一千万钱!”   “什么一千万钱?”张仲坚道:“佣金?”   “不错!”陈应道:“张大侠的佣金,按照行规,本大将军先付三成,货物抵达清林里,不短缺,不损坏,付下一半,五百万钱,从洛阳南再运一批货,成功抵达洛阳磁涧孟津渡,可以拿到全部尾款!”   张仲坚深思了起来,自从李唐与郑国王世充大败以来,四个多月没有任何商货运输,他早已坐吃山空,可是一千钱万的诱惑对他而言,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张仲堪摇摇头道:“现在唐郑正大战!”   “两千万钱!”陈应连想都没有想就直接说道。   张仲坚又道:“陈大将军,现在货物运输,肯定要承担是当大的风险!”   “三千万钱!”陈应财大气粗的道:“三千万钱佣金,这可不少了!”   在陈应心中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寻就不是事。   张仲坚脸上浮现一抹红润的光泽:“陈大将军“   ”一口价,五千万钱!“陈应道:“只要张大侠可以在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将货物运输到长安清林里,再把清林里的货运输到洛阳,五千万钱,每节奏一个时辰,那就奖励一百万钱!”   张仲坚道:“不知陈大将军何时启运?”   陈应道:”马上!“ 第二四五章 死倭人才是好倭人   “也可以,不过我还有一个生意与陈大将军谈谈!”虬髯客张仲坚望着陈应道:“如果陈应大将军同意的话,这批货张某分不取,反而可以再送给陈大将军五千万钱!”   陈应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他刚刚还暗暗奇怪,据后世小说里所述虬髯客在海外建立了一股势力,还号称扶余国,但是对于这个扶余国是什么时候建国,具体又是在哪里建国却不怎么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张仲坚肯定是不差钱的主。   所以,在运输这批甲胄方面,陈应提高了佣金上百倍的价格,生怕不能打动虬髯客。五千万钱是五万贯,这笔钱放在一般人身上是属于一笔巨款,可是放在张仲坚身上,肯定不算什么。   张仲坚微微笑道:“张某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陈大将军成全!”   陈应道:“张大侠但说无妨!”   “久闻陈大将军麾下有一个将作营,擅长制器,打造的刀枪锋利无比,打造的甲胄坚固异常,张某想在从陈大将军这里采购一批甲胄!”虬髯客笑道:“数量不需要太多,就像陈大将军麾下那种黑甲!”   说着,张仲坚伸指一指陈应身边的陌刀军将士道:“他们甲胄不错,手中的陌刀我看也不错,张某想买三千五千副铠甲,五千柄陌刀,一万柄横刀,不知作价几何?”   “价格嘛,这个好说!”陈应记得有些小说中说所谓的扶余国其实是在倭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张仲坚所建的这个扶余国真在倭国,陈应真的不介意打一场代理人战争。以张仲坚出人,陈应出装备,双方各展所长,和倭国大干一场。这种事情,二十世纪美苏争霸时期,在越南、阿富汗、非洲屡见不鲜。   想到这里,陈应笑道:“听说张大侠在海外还有一股势,是不是在倭国那边?”   “倭国?以前那里倒是属于倭国,不过现在不是了!”虬髯客这时却是笑了笑回答道。”倭国?“李秀宁惊讶的问道:“就是那个因日出处天子至书日没处惹怒杨广的倭国?”   所谓日出处天子至书日没处,其实是指前隋时,倭国遣使进贡,结果倭国国王却自称日出天子,称杨广为日没天子,语气十分的嚣张,这也惹怒了杨广,从而断绝了与倭国之间的往来。   “没错,就是那个倭国!”虬髯客点了点头回答道,“倭国居于高句丽、新罗、百济三国的东侧外海,中间只隔着一条不大海峡相望,倭国共有三岛,以本州岛最大,我所在的地方位于倭国最南端的筑紫岛,这个岛的面积大约也就一个中州规模大小,就这么屁大一点的地方,居然建立了十几个国家嘿嘿!”   听到这话,陈应顿时放心了。   在他心中只有死掉的倭人,才是好倭人。反正历史上张仲坚怎么样陈应也不太清楚,不过让张仲坚去祸害一下倭国,这点陈应是乐于其成。反正现在大唐也没有实力和心思兼顾外海,事实上等于大唐完全恢复统一国土,直到贞观四年,也就说,大唐至少在未来十年的时间内,没有精力顾及东洋。   陈应在大唐最大的优势,其实不是打仗。大唐最不缺乏的就是精兵猛将,哪怕没有陈应,大唐也一样可以将周围诸国揍得满地找牙。然而,陈应最擅长的领域其实是工业规模化生产,一旦平定河北,陈应会在很长一定时期内,把重心放在工业生产方面,以陈应的能力,只需要三年左右的时间,可以为大唐全军的装备进行更新换代,五年内装备生产产能就会过剩,如何有张仲坚这么一个消耗渠道,可以让陈应快速会笼资金,完成军工向民用领域的转型。   “卖,只怕张大侠可买不起!”陈应指着陌刀军身上的明光铠甲道:“此甲以高锰钢所铸造,比百炼钢的硬度可以高四五十,就诸位手中的家伙,根本伤不了他们分毫,这样的宝甲,张大侠以为,卖多少钱合适?”   张仲坚其实不是没有见过,当初在跑马岭之战的时候,张仲坚无意间看到陌刀军排成刀墙,如墙推进,杀得夏军溃不成军,趁着陈应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张仲坚依仗着艺高人胆大,悄悄顺手牵羊,顺走了一套高锰钢打造的明光铠甲和一柄陌刀,经过反复试验,最终张仲坚无奈的承认,普通的横刀根本劈不动这种明光铠甲,最奇妙的是,这副铠甲以软木为内衬,可以有效的缓冲甲胄上的力道,养轻冲击力将士们对于将士们的冲击力。   张仲坚当时就想到,如果他拥有这样的甲胄与陌刀,那简直就可以横扫倭国三岛备注,这个时期,倭国并没有形成统一的国家和大和民族。张仲坚皱起眉头道:“这样的铠甲一副怎么也要卖一两百贯吧?”   其实,张仲坚并没有说实话。这样的甲胄按理说应该是万金难求,偏偏陈应却可以批量生产出来,而且防御力丝毫不减。   “是啊,一副铠甲就算一百贯,三千五百副也就是三十五万贯,陌刀的价格与铠甲相比,只高不低!”陈应此时的成本价只有十几贯,当然他这么说只是想向张仲坚卖个好,从而双方达成互惠互利关系。   张仲坚道:“这批装备需要百万贯?”   “是啊!”陈应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而且这还是成本价,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赚头。”   “这样啊!”张仲坚道:“陈大将军是不是收银子?”   “当然啊!”   张仲坚笑道:“收银子就好,收银子就好。如果陈大将军愿意以银子交易,那我要把高锰钢明光铠甲翻倍,陌刀一万柄、明光铠甲一万副,至于横刀要三万柄,全部下来也就五百万两。这次前往清林里运输货物,张某免费为陈大将军运输,分不取,至于订金,还望陈大将军派出清点一下。”   “糟糕”陈应这个时候才想起倭国虽然是一个资源匮乏的岛国,然而他们似乎也是上帝的宠儿,在十六世纪到江户时代,日本的日本岛根县大田市的石见银矿是日本乃至全世界最大的银矿。日本成为世界屈指可数的产银国,以至于当时世界上三分之一的白银产自日本,日本也因此被明朝人称呼为“银群岛”。在当时产量最盛的时候,倭国一年的产银就多达两百吨。如果折算成两,那就是六百四十万两。   张仲坚虽然没有全面占领倭国三岛,很显然他的手已经伸向了本州岛,要不然,他根本就不可能眼睛连眨都不眨就拿出五百万两银子。   当然,这五百万两银子根本就不可能一年拿出来,而需要三年时间才能分期交付,不过,如果五百万两银涌入大唐,对于大唐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反而很可能会引起新一轮的通货膨胀。这么一大笔钱涌入中原,不仅仅会冲击中原的农业、手工业,还有纺织业,很可能会引起历史上最早的经济危机。   陈应摇摇头道:“这可不行,绝对不能全部用银子交付,我们可以采取,银六、粮二、木二的方式进行交付,倭国三岛的木材,有多少我要多少,还有粮食,当然,倭国的稻米产量有限,不过张大侠既然有船,完全可以从筑紫岛,横渡中南半岛!”   “中南半岛?”张仲坚思来想来,实在不知道还有这个地方。   看着张仲坚满脸疑惑。   陈应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轻轻几笔勾勒出了倭国四岛的位置图,然后又把大小琉球以及中南半岛的简易图形画了出来。   看着陈应画出来的中南半,张仲坚笑道:“原来是林邑啊!”   隋帝灭陈后,天下承平无事。恰好林邑久不朝贡,大臣们都说那里多异宝,帝听罢心里痒痒的呵呵,刘宋的故事可是很吸引人,遂于仁寿末遣大将军刘方南征。林邑王率巨象出战,隋军打不过。刘方心生一计,于是在战场掘了很多陷阱,然后假装溃退,林邑兵穷追。结果象兵全陷了进去,一片混乱,大败。刘方打到国都,战利品有金神十一个。隋炀帝大亚元年605年,杨广派军南征,灭林邑国,分其地方为三郡。占人不服,屡屡反抗,终于复国成功。   陈应画出后世占城国的地形道:“在占婆国,有一种稻子叫占婆稻,一年可以长出三季,亩收可以多达五石,张大侠可以派出人去占婆国,把稻米运回来,只要运到长安,我以长安米价给你结算!”   由于此时李唐立国,接连大战,关中的粮食价格也节节攀升,如今已经突破二百一石,张仲坚默默计算了一番,他麾拥有大小船只三千余艘,每一次可以运输差不多六十万石左右的稻米。也价值十数万贯。   至于点名要倭国的木材,陈应也没有安好心。如果在这个时候,将倭国的森木砍伐一空,一旦生态平衡被打破,将来恐怕倭国能不能长草还是问题。   张仲坚与陈应漫不经心的商谈着,三言两语的交谈中,倭国与占婆国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然而,就是在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推动下,在倭国掀起了新一轮腥风血雨。   陈应并没有任何良心上的不安,他始终坚信,只有死掉的倭人,才会是好倭人。 第二四六章 买艘车船去钓鱼   “关系不够钱来凑”这是一句俚语。哪怕放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唐朝,这一句话也同样行得通。   敲定了双方合作五百万贯的生意,张仲坚与陈应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张仲坚还带领陈应参观了他的车轮船,事实上孙敬初的情报有误,张仲坚绝对不止三艘两千料车轮船,而是整整一个船队,足足二十一艘,当然这些车轮船长度和大小都不相同。小的五六丈长,一丈余宽。大的三四十丈长,五六丈宽。   其中最大的莫过于“兴楚”号,这艘车轮船足足长达三十六丈,三丈六尺宽。拥有二十四个车轮,每个车轮有八个辑,每个车轮为一组,每组四人,共计九十六名船工旋斡,可以日行千里。   距着张仲坚登上了兴楚号车轮战船,陈应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艘车轮船能不能日行千里陈应不知道,但是这艘战船的火力绝对算得上是凶悍。   整个车轮船莫约五丈高,其中吃水一丈两尺有余,关键是三层甲板上,密密麻麻树立着足足三十二具八牛弩。关键是这些八牛弩不仅采取比较省力的棘轮上弦,而且还有一个旋转装备,可以将八牛弩调整一百八十度射界,而且这个转盘还可以升降。有效射程超过八百步的八牛弩,可以将八百步范围,基本上没有射击死角。   一旦这种车轮船航行在运河之上,将是无敌船存在。   陈应非常外行的问道:“张大侠,你的“兴楚”号与杨素的五牙战舰相比,哪一个更加厉害?”   “要说近战搏杀,自然是五牙战舰更胜一筹!”张仲坚自豪的道:“不过,五牙大舰速度太慢,而且兴楚号绝对不会给五牙战船近战的机会!”   “来而不往非礼也!”陈应笑道:“张大侠既然订购陈某这么多甲胄和器械,陈某也打算订购几艘车轮船玩玩!”   张仲坚摆摆手道:“陈大将军真是说笑了,这个车轮船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怕是中型两千料的车轮船也要十万贯以上,兴楚号光造价就多达三十万贯。”   陈应暗暗咂舌:“这么贵?”   张仲坚道:“当然!”   陈应指着甲板上的八牛弩道:“如果不算这些八牛弩呢?会不会便宜一些?”   当然,这不是说陈应吝啬,买不起八牛弩。虽然八牛弩的威力厉害,但是威力却远不如刚刚研制成功的蝎子弩,蝎子弩说是弩,其实不如说是弩炮。不仅可以发射弩枪,也同样可以按照需要,发射石弹或燃烧弹。   在这个以木质结构为主的时代,燃烧弹才是水战最佳利器。哪怕发射数十斤重的燃烧弹,足足引燃一艘木质战船。哪怕只有一半的弩炮,也可以以少敌多,让敌人无可奈何。   “当然会便宜一些,这一具八牛弩就要上千贯!”张仲坚道:“如果不要装这些八牛弩,大体差不多二十五万贯就够了!”   “二十五万贯,那就订购四艘吧!”陈应不以为然的道:“不知张大侠何时可以交货?”   张仲坚指着兴楚号旁边的另外两艘同样二十四车的车轮船道:“车轮船虽然速度快,然而却不能出海,遇到大的浪,很容易翻,这种二十四车的车轮船我总共造了三艘,二十车的车轮船造了也造了三艘,要不然,这六艘车轮船算你一百万贯?”   陈应这才恍然大悟,张仲坚此时已经将经营重心放在紫筑岛,河内的基业和人手,正在逐步撤离,这些没有办法远洋的内河船留在手中就是棘手货。可是这种战船虽然造价高昂,可是运输货物,却又不如方艄、平底船载货量大。况且运输船的造价还还不如车轮战船贵,像一千料的方艄大船不过两万贯。   “成交!”陈应这次倒没有还价,陈应也知道张仲坚给的价格不高。陈应接着道:“张大侠要经营紫筑岛,想来这些八牛弩都拆掉留着自己用吧,不过这三艘车轮船需要帮我改一下名字!”   “陈大将军自然有这个权力。”张仲坚好奇的问道:“不知陈大将军想改什么名字?”   陈应想了想道:“那就把“兴楚”号,更名为“平阳”号,威武号更名为“公主”号,至于,“万胜”号,更名为“万安”号!”   “平阳公主万安!”,起名怎么能这么乱搞?”李秀宁羞红了脸,低声埋怨陈应拿她开玩笑。   “有何不可?”陈应在旁笑道,“那便这么定下来了,将来咱们要在清林里住,清林里距离长安说远不算远,说近也不算近,买下这几艘车轮船多好,没事坐在船上钓钓鱼,坐在船上吹吹夜水,晒晒太阳,在甲板上烹饪几道菜肴,喝点小酒,或者乘船游遍天下的山山水水!”   这一刻,李秀宁感动的想哭。   陈应毕竟公务繁忙,敲定了大致方向,剩下的事情交给胡逵打理。陈应在荥阳缴获的金银财宝,需要除了上交李渊的那一部分已经启运,被陈应隐匿的一部分还在军中以辎重作为掩饰。这些财物如何交接,如何运输陈应也没有事无俱细,而是彻底放权,交给胡逵去做。   陈应发现胡逵在管理辎重和内务方面经验非常丰富,随后陈应就连夜返乘船返回洛阳磁涧大营。   船行上,陈应站甲板上吹着冷风。此刻陈应毫无睡意,明天里他向李秀宁说得虽然轻松,事实上买车轮船却不是陈应真正的本意。   车轮船最大的优势是操作方便,航行速度快。   都说伴君如伴虎,一旦陈应哪一天失误,得罪了皇帝,皇帝要他的命,陈应绝对不会当岳飞,束手待毙。而在这个时候,车轮船的优势就显现出现来了,日行千里,等黄河水师接到命令,陈应就可以乘船抵达千里之外,陈应有的是人,当皇帝真容不下陈应的时候,他也可以跑去当海盗,以陈应的本事,哪怕是当海盗,他也会是海盗里的王!   王世充和窦建德之间的配合,如果真能亲密无间,也不会给陈应各个击破的机会,窦建德和王世充都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可是偏偏私用对方消耗唐军实力,保存自己的心思,他们两个人都有,所以双方利用来利用去,把自己给利用进去了。如果在战前,谁也不敢保证王世充、窦建德他们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可是,事实上证明他们真的犯了。   “没有人永远不犯错误,如果这次他没犯,只因为诱惑不够大”,那么这次,诱惑足够让陈应犯错吗?答案是肯定的,是人都会犯错,或多或少,或大或小。   夜深深,在甲板上陈应渐渐精神倦怠,回到船舱内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陈应做了一个春梦,一个光溜溜的极品美女钻进了他的被窝,刹那间关押在陈应内心里的那头原始猛兽开始瞬间觉醒。   这头猛兽一直被陈应用理智压制着,终于陈应化身为魔。   狂风暴雨,一次一次冲上巅峰。   风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味道。   早饭的号声吹响,陈应这悠悠转醒,他的眉宇间带着点儿慵懒地倦态,几乎闭着眼睛摸索着穿着衣服,突然。   陈应入手一片微凉。   他打了一个冷颤,赶紧睁开眼睛,一片湿漉漉黏黏的液体。陈应哑然失笑,暗忖:“老子这是憋了多久,居然梦遗了。”   就在陈应穿上衣服的时候,刹那间,陈应的睡意全无。   不对劲,果真有问题。   陈应发现自己的肩膀上、胸前、都是抓伤的痕迹,如果是梦,最多梦遗,这抓痕如何解释?况且,此时他的背部也火辣辣的疼,陈应船舱内并没有铜镜,他只要拔出佩刀,充当镜子,从刀面的倒影中,陈应看到他的背上也出现纵横交错的抓痕,如果说他的肩膀、、胸前的抓痕是自己无意识的时候挠出来的,可是后背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   陈应试了试,有些抓伤的痕迹,他的手根本就够不着。   陈应伸头向门外的侍卫问道:“昨夜有谁来过这里?”   阿史那思摩疑惑的道:“没有人前来啊,昨天大将军只睡了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卑下并没有发现有人前来!”   “没有人来?”陈应心中的疑惑更甚了。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况且那个春梦实在太真实了,根本就不像是在做梦。   整个船队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李秀宁。   昨天晚上难道是她?   陈应洗漱后,特别邀请李秀宁共进早餐。   李秀宁全副武装,恢复了冰山女将的风采。   陈应盯着李秀宁看了良久,却没有发现李秀宁的异常。   二人沉默着吃完了早餐,李秀宁一边走一边喃喃的道:“奇怪啊,陈郎今天好奇怪!”   李秀宁身后一身男兵打扮的何月儿没走几步,打了个哈欠,赶紧捂住嘴,做贼似的四下看看,脸上微红。   她发现李秀宁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何月儿。 第二四七章 王世充被杀谁是真凶?   “你确定没有跟我开玩笑?王世充居然死了?”陈应从武陟县返回,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屈突通大将军就让人请陈应前去议事。   谁曾想,陈应居然接到一个噩耗。听到这个消息,陈应暴跳如雷。王世充该死,甚至说必死无疑,然而,却不能在这个关头死,毕竟李世民还在王世恽手中,一旦王世充死掉的消息传到王世恽的耳朵中,王世恽杀掉李世民或者处死李世民麾下的俘虏士兵是必然的事情。   陈应铁青脸着,一点儿也没有给屈突通,更没有给侯莫陈旭好脸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世充是怎么死的?”   侯莫陈旭郁闷的道:“应该是自杀?”   “这根本不可能!”陈应缓缓的说道:“王世充要是有自杀的勇气,你当初就别想生擒他,你最多能得到一具尸体。一个人要想积攒足够的勇气去死杀,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况且过了这么多久,王世充要自杀,早就自杀了,根本就等不到现在!”   “没有外人进入,也没有任何动静,子夜时分,守卫巡逻的时候,发现王世充还在酣睡,可是在子时一刻的时候,再次巡视的时候,王世充已经吊死的囚车内了!”   王世充被侯莫陈旭俘虏之后,侯莫陈旭就押解着王世充等人来到磁涧唐军大营,在大营最里则的一个空置的粮食仓库内,经过加固,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囚室,这里平时驻守着足足一个团的士兵,周围还有五个团的士兵拱卫着这座粮仓,虽然说不至于,这座粮仓无懈可击,事实上,外人要想进入非常困难。   首先,对于王世充等人的看管非常严格,每隔一刻钟守卫巡视一次,如果守卫没有说慌,那么也就是说,王世充是在一刻钟之内死亡。   李秀宁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大变:“那秦王怎么办?”   王世充死了,现在大唐已经没有了可以制衡王世恽的本钱,那么李世民的生命就危险了。   陈应也无比蛋疼。在擒获王世充之后,陈应还原本以为中原之战可以顺利落幕,属于王世充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所以他才决定以谈判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所以他才将谈判的权力,直接推到中央朝廷。   就算拖延时间的时候,王世恽也在拼命加固营区,他趁着大雨过后,泥土松软,拼命的命令士兵挖土垒土墙,挖壕沟。这段时间以来,王世恽将郑军大营加固得堪比小城墙。外围的土垒厚约三尺,哪怕用投石机,想轰塌郑军大营的营墙也非常困难。   一旦王世恽丧失理智,他不仅仅会处死李世民,而且还会与唐军不死不休。那才是真正的祸事。   屈突通的情色倒还算冷静:“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怎么办?”   陈应背着手来回踱步,良久,他突然道:“王世充死的消息,现在应该没有传出来吧?”   侯莫陈旭道:“除了陈大将军,屈突大将军、长孙大将军、平阳公主殿下之外,其他无人得知!”   “他的“自杀”现场呢?有没有动过!”   侯莫陈旭摇摇头道:“暂时先封锁消息,把负责守卫临时囚室的守军全部控制起来,我们一起去看看现场!”   陈应又冲郭洛道:“快把周成栋叫过来!”   正所谓一脉动脉脉通,周成栋对于刑讯逼供有着惊人的天赋,陈应想了想感觉应该让周成栋试试,如果周成栋可以把王世充死因弄清楚,甚至找到真凶,多少可以给王世恽一个交代,不过无论能不能找出真凶,陈应都知道此事,大唐会更加被动。   不过,陈应依然坚信王世充根本就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知道这个其实也没有用处,因为有杀掉王世充动机的人不少,王世充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的仇人很多,不过光从眼下这个角度来看,第一怀疑的对象,那就是独孤家族。   作为西魏八柱国之一,独孤家族这从西魏、北周、隋唐算是最大的赢家。因为独孤信最牛逼之处就是他的三个女儿都是皇后,从北周、隋、和唐三朝国丈。后世给独孤信增加了传奇色彩,称他为中国历史上最牛逼的岳父,事实上并非如此。   在古代,婚姻的基础就是门当户对,灰姑娘嫁给王子这样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出现,当然,穷家女嫁给高富帅的例子,也是有很深的因有。其实抛开了说,独孤信有三个当皇帝的女婿也不奇怪,首先是本人是北周八大柱国大将军之一,女儿嫁给周帝不奇怪。霍光的女儿霍成君还是皇后呢。他的两个女婿,杨坚的父亲是北周的八大将军之一杨忠,第二,李渊的父亲是北周的柱国之一李虎,柱国与大将军之间通婚也不足为奇,奇点就在,北周两个将军的儿子都开创了一个王朝,即为隋唐,这才是他能称为三朝国丈的原因。那么为什么隋唐的开创者都处于北周呢?这才是值得我们去思索的,而不是独孤信这个三朝国丈。   话题扯远了,王世充杀掉独孤机,其子独孤修德要杀王世充为父报仇于情于理说得通,况且这个独孤修德算起来和李渊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原来他就是独孤机的儿子。而独孤机,独孤藏的儿子。独孤藏,独孤信的儿子。论辈份,李渊与独孤机是表兄弟的关系,而这个独孤修德就是李渊的表侄。历史上正是他杀了王世充   其次,李渊也有杀王世充的心思和动机,毕竟王世充称帝了,这就是元罪。   当然有动机的还是东宫或齐王。在这个时空,李世民因为在王世恽手中,一旦王世充被杀,那么李世民肯定有性命之忧,所以杀掉王世充,借王世恽之手,处掉李世民也不是没有可能。   最后,还有杀掉王世充动机的人就是夏国窦建德一方。如今王世充在李唐手中,王世恽和李渊都会投鼠忌器,最终很可能双方达成合解,在谈判中解决争端问题,一旦让中原问题得到和平解决,这是窦建德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来到王世充所在的囚室,陈应甚至不用让周成栋出现,他自己就要吧判断出,王世充可以肯定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只是伪装成了吊死的现场。   因为陈应在后世曾有一个做法医的朋友,偶然的机会聊天中说到,上吊的时候,由于大脑缺氧,大脑率先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机,所以一般而言,只要是上吊而死的人,都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   可是王世充虽然吊在空中,至今也没有取下来,但是不可否认,王世充的衣服干干净净,并没有大小便失禁的情况,而且面部表情,没有痛苦,没有狰狞,哪怕由于重力的作用,王世充的颈椎骨已经脱落,但是,王世充却可以肯定他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陈应沉默起来。独孤氏、李渊、李建成和李元吉以及窦建德都有杀害王世充的动机?可是,到底谁才是真凶?   外人不可能进入这个囚室,凶手一定出现在看守的这三百余名将士中间,到底谁才是真凶,陈应也期待周成栋可以给他找到真凶! 第二四八章 灵州抓紧时间备战   “这都是什么破事!”陈应此时非常郁闷,他将刑讯的事情交给周成栋处理,自己则返回了右副都元帅的帅帐。   陈应前脚刚刚坐下,后脚李秀宁就来了。她现在非常担心,王世恽对李世民下黑手。毕竟无论怎么说,王世充都已经死了。李秀宁也没有了顾忌依偎在陈应肩膀上,喃喃的道:“陈郎,现在怎么办?”   “其实,你我能明白,找不找到真正的凶手,其实意义都不大,最关键的是要看王世恽怎么反应!”陈应苦笑道:“无论如何,现在都要做好软硬两手准备,不过两手准备已经超出了我能力的范畴,需要长安配合!”   李秀宁一听这话,眉宇间郁结消散不少,微微抬起头,望着陈应道:“硬的就是军事进攻?这个我知道,可软的是什么?”   “软的有两个方面,发动舆论攻势,不断宣传东汉末年董卓进京、祸乱天下以至于灭亡汉室的那一段历史,同时宣扬,西晋末年,诸胡祸乱天下,晋室十室九空,赤地千里,白骨露野,引起世人尤其是读书人的惨痛回忆!”陈应指了指窗外道:“王世充是胡种,这一点人所共知,一旦如此宣传,王世充在中原的人心基础,很快就会崩溃,当然,王世恽的余孽不足为虑,最重要的是要宣扬窦建德与突厥暗中勾结,甚至可以说为了获得突厥人的支持,窦建德拜突厥颉利可汗为父汗,自称儿可汗,他准备把中原万里江山,送给突厥人牧马,只要这样以来,肯定可以毁掉窦建德在河北的人心基础!”   李秀宁从陈应肩膀上起来,沉吟道:“这不是诬蔑吗?”   “是诬蔑,甭管什么是不是诬蔑,先把这件事情办了再说!”陈应郑重的道:“如果、郑、夏、唐三国中原逐鹿,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大唐统一天下势在必行,然而站在诸侯的立场上,包括幽州罗艺、济郡王薄、江淮杜伏威、梁国萧铣、江都李子通、豫章林士弘、鲁郡徐圆朗、幽州高开道、丹阳许公祐他们而言,好的局面莫过于维持现状,而决不是让大唐统一中原。因为谁都知道,以如果大唐再胜窦建德,再挟胜利之威势,整个北方可以传檄而定,一旦让大唐统一中原,统一北方,那么接下来要收拾的肯定就是吴蜀荆楚的割据诸侯,他们都不愿意坐视大唐战胜窦建德!”   武德三年的天下,目前形成了一个相当微妙的局面,在民间,大部分有良心的人都在期盼战事可以早点结束,统一天下,结束乱世。但在肉食者层面,幽、鲁、扬、湘、交、广、宁州的许多藩镇却倾向于维持现状,而不想出现一个强势的中央政权。   其实包括世族门阀在内的山东世族以及关中贵族,他们也同样不希望天下太平,因为只有战争不断,他们才可以上蹿下跳,左右逢源,谋取最大的家族私利。   李秀宁虽然感觉这么做会非常下作,不过她宁愿下作,也不愿意李世民被斩首。   陈应接着道:“硬的一招当然是加强兵备,同时向齐王殿下派出使者,让他把王世恽、与王世充所有家眷,以及王世恽麾下将领的家眷,押送死阵前,以暴制暴,一旦王世恽不就范,那就拿王世充的家眷开刀!”   听到这话,李秀宁仿佛像不认识陈应一样:“你这也太远无耻了吧!”   “那就不无耻,你能坐视秦王被砍头吗?”陈应道:“这只是威慑,只有把样子做得凶狠一点,才会让王世恽有所顾忌。”   李秀宁将陈应的意见整理并且完善,及时送向了长安。   灵州薄骨律城,自己完成生产以后,李道贞仿佛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一边怀抱着儿子李嗣业,一边查看着突厥方面的情报。中原之战,由于进行极时报捷,李道贞倒是不用太过关心,可是突厥人的异动,却变得有些诡异了。   突厥人一个重大的节日叫做诺鲁孜节,就像华夏新年一样,以三月下旬草原上小草开始茁壮成长的时候。突厥人的男女老少都要穿上盛装,互相问候和祝愿。为了辞旧迎新,预示丰收,各家各户都要做丰富的食物,载歌载舞。   对于节日的食物突厥人有许多讲究,至少要用七种原料,如小麦、大麦、米、面粉、肉、奶疙瘩、等,把这些混合之物加水煮成稠粥一样的肉孜饭。做这种饭时不宰杀牲畜,要用往年剩余的粮食和冬宰后贮藏了一个冬天的熏肉,并尽可能做得丰盛些,以示年年富足有余。   事实上这个节日也不是突厥人发明的,突厥人在唐朝时期而言,其实还是一个新诞生的民族和政权,从土门可汗称突厥以来,不过六十多不足七十年的时候,七十年看似漫长,但是对于一个民族来说,不过是昙花一现。   在突厥人王庭,草原上还要举行叼羊、摔跤、阿肯弹唱等丰富多彩的化娱乐活动,显示了牧民们对美好生活的祈盼和追求。不过,让李道贞感觉不对劲的是,按说三天的节日一过,不远万里前来参加节日的突厥人应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是他们却一直聚集在王庭,喝酒、吃肉、叼羊、摔跤和赛马。   以李道贞的智慧,很容易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王庭的周围的草场是有限的,根本就承载不了那么多的战马和羊群,然而王庭周围的兵马和羊群却越聚越多,非但没有分散的迹象,反而有更加聚集的趋势。   李道贞将吃饱喝足后,呼呼酣睡的李嗣业递给小桃,然后轻轻起身,来到前厅。前厅里的手灵武十八镇堡的镇将以及各堡的堡长们,立即停止议论与交谈,纷纷起身向李道贞施礼。   “让诸位久等了!”李道贞生完孩子之后,身体有些隐隐发福的迹象,腰围和臀部肥了不止一圈,正是因为如此,李道贞的身材显得更加火辣。   只是有郁孤尼前车之鉴,众人可不敢对李道贞产生任何异样的心思。陈应处置郁孤尼的办法简单而粗暴,阉割之后,丢到煤矿里挖矿,从堂堂一部设汗轮落为奴隶,郁孤尼的下场警惕了无数人。   李道贞用母狼一样的目光缓缓从众人的脸上扫过:“现在可以确定了,突厥人已经准备打仗了,多则半月,少则十天,突厥人肯定会南下,我们灵州肯定首当其冲,诸位,回去之后,抓紧时间备战吧!” 第二四九章 颉利可汗大点兵   “风吹草地见牛羊!”   敕勒川,牧草尤其茂盛。高达三尺的苜蓿草,几乎可以将羊的背部淹没,阵阵微风吹过,依稀可以看到牧草里面的羊群。这个情景正如敕勒歌里所唱的那样。只是这样茂盛的苜蓿草,也架不住多达数以百万计的羊群狂吃。   如今仅仅在敕勒川,突厥人就聚集了三十余万控弦之士,四万余人马的附离军,还有多达十数万人的牧奴。几乎整个突厥族超过一半的人口,此刻都集中的敕勒川。超过五十万的人口,自然不仅仅是突厥人,还有昭武九胡、栗特胡、漠北诸胡。如果放眼望着,此刻敕勒川到处都是奔驰的骏马,洁白的羊群。   其实,突厥人也好,柔然人也罢,所有的游牧民族都不希望在春天或夏天打仗,塞外的冬天是极其寒冷的,为了抵御寒冷,人和动物,必须在春夏之季,积蓄大量的脂肪,否则很难熬过冬天的寒冷。   从开春一直到冬天,是一段非常重要的日子。这段日子里,可以让牛马羊就地养膘,如果没有足够的脂肪,对于牧民来说,寒冬将是一个鬼门关。但如果这时候发动战争,那就是透支马力,还没有从去年冬天的严寒中回过劲的牛马将在劫难逃在寒冬,熬不过来的牛羊都已葬身风雪,而熬过来的牛羊马匹。则处于耗尽精力后的虚弱期,这时候最是经不起折腾。这时候如果不顾惜战马的习性,强行驱之以战,则可能许多马匹很可能在经过激烈战斗负荷后大病一场,熬不过就死。熬过了也可能废!   新任东突厥可汗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他也不想打。然而,按照传统,刚刚睡了他后妈义成公主的阿史那咄苾,耐不过枕头风的吹拂。事实上,义成公主跟他分析的非常有道理,如果让李唐缓过这口气,那么对于突厥来说,将会是灭顶之灾!   刚刚开始,阿史那咄苾也自然是不相信的。他认为强大的突厥,捏死李唐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义成公主冷笑道:“匈奴人当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他们现在呢?当初柔然人也是这么认为的,结果被北魏打得一溃千里,要不然咱们突厥会有那么容易崛起?”   当然,义成公主只是隋唐时代的人。他并不知道,这场战争,根本就没有什么正义或非正义,说穿了都是为了生存之争。游牧民族想要中原的万里沃土,他们想牧马江南。然而华夏却始终认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所以为了保证华夏整体战略安全,一旦华夏强盛起来,都会发动北伐。   秦朝的时期,秦始皇在统一之后,立即发动河套之战,将匈奴人打得几乎亡族灭种,好在有一群坑爹的六国贵族到处煽风点火,把秦朝玩残了。当汉朝强盛起来以后,北击匈奴。东汉也是如此。哪怕在历史上以弱闻名的晋朝,同样在也有过威风八面的时候,在太康三年,鲜卑慕容涉归起兵反晋,晋武帝命张华为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张华到职后,立刻派任安北将军的严询征讨鲜卑慕容涉归,并在昌黎大败之,杀伤数万人,于是“抚纳新旧,戎夏怀之,东夷马韩、新弥诸国依山带海,去州四千余里,历世未附者二十余国,并遣使朝献。于是远夷宾服,四境无虞,频岁丰稔,士马强盛”。   唐朝自然不用说,宋朝也是以弱为名,所以然而太祖太宗两任皇帝,在开国之初也发动三次北伐征伐辽国。当然明朝还有洪武征北,成祖五征漠北。   义成公主继续给阿史那咄苾煽风点火:“你还记得处罗可汗所败给李唐的那支铁骑吗?那个时候,那只是几千骑兵,一旦让李唐统一天下,他们将会集中全力之力,组建数万,数十万铁骑,到时侯突厥应该如何自处?”   最终让阿史那咄苾下定决心的还是一个消息,陈应在虎牢关外,以不足两万人马,硬抗窦建德二十余万大军半个多月,非但没有让窦建德西进一步,反而斩杀窦建德数万人马,被迫撤向河北。   看到这个消息,阿史那咄苾感觉手脚冰凉。实在太可怕了,世间居然有如此强军。   义成公主则趁热打铁的劝道:“我的可汗,你不要犹豫了,更不要害怕,你没有退路,突厥也没有退路,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将李唐扼杀了,那么突厥将会被李唐一步一步绞杀,最后灰飞烟灭。”   “本汗从来没有犹豫过,也不曾怕过!”阿史那咄苾忿忿道:“只是突厥如今困难重重,势力较处罗汗时,也略有不足,此时入关,恐怕胜负难料啊!”   “哼哼,你就是害怕了!”义成公主见苦劝不成,马上转变策略,开始激将:“你没有想过,李唐得了中原,可得百万百姓,可组建十万大军,若再打败窦建德,获得三十九州之地,三百余万百姓,李唐就可以组建五六十万军队,到那个时候,岂不是更难打?”   武德三年四月二十七日,敕勒川突厥王帐之外,数百支牛角号一起吹响,呜咽牛角号响彻天际。   上千名萨满巫师,打扮得如同厉鬼一样,拿着牛骨头制作的“法器”手舞足蹈。   在王帐之前的草原上,集结着密密麻麻的军队,距离阿史那咄苾最近的,自然是突厥可汗护卫队,附离军。突厥的附离军是装备最好的,四万余人马,全部都是精钢铁甲,手中的刀枪也是百炼钢打造而成。   事实上,突厥人是靠打铁起家的,他们本是柔然汗国的铁奴部落。所以突厥人甲胄明显带着波斯风格。   在阳光的照耀下,附离军的铠甲泛着寒光,甲士面子狰狞,杀气腾腾。阿史那咄苾策马缓缓走在附离军的队列中,他振臂高呼:“大突厥的勇士们,握紧你们的刀枪,随本可汗杀入关中,攻破长安,拿下那片只有我们大突厥勇士也配享用的膏腴之地,把汉人城市变成一片血海,掠夺他们的财富妻女,杀光他们的勇士,让他们跪在我们面前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本可汗会饶他们一条狗命,让他们汉人世代为我们大突厥勇士的奴隶,让他们给咱们大突厥勇士,制造丝绸,烹饪可口的菜肴”   众突厥人听到这里,热血,眼光冒出红光,竭斯底里的吼道:“杀入关中,攻破长安!”   二三十万控弦之士脸胀得通红,压榨着肺里最后一丝空气,嘶吼起来:“杀入关中,攻破长安!”   敕勒川下,所有的突厥人都吼叫起来,刹那间,整个敕勒川都被:“杀入关中,攻破长安”的嘶吼声淹没。   这塞外苦寒之地,他们真的受够了,杀入关中,他们就不用担心粮食问题,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饭,饿着肚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杀入关中,享受温暖舒适的膏腴之地,为此就算杀得人头滚滚那又如何?   为此,哪怕杀得血流成河,那又何妨?   一个民族的崛起,注定踏向另外一个民族的尸骨,汉人,华夏,注定要成为突厥人的踢脚石! 第二五零章 吞了一颗苍蝇   王世充死亡的消息,不可避免的还是泄露了。得到这个消息,陈应非常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安兴是观军使,监军是他的职责。安兴把王世充意外死在唐军的临时监牢中,甚至连陈应直接怀疑王世充绝非自杀身亡的原话,也一五一十的传到了李渊的耳中,李渊知道了,裴寂、陈叔达、萧时、宇士及等重臣都先后知道了这个消息,随后整个长安世族门阀也不约而同的知道了这个消息。   当长安勋贵和世族门阀都知道王世充已经死亡的消息时,基本上就等于全天下几乎都知道了王世充暴毙的消息。   陈应几乎不用去想,也可以想到王世恽一定知道了!   当三天之后,周成栋将足足三十几页纸送到陈应手上,陈应还非常诧异,这个周成栋长得五大三粗,看着去像凶神恶煞,实在没有想到,他居然写了一手非常娟秀的蝇头小楷。这供词上密密麻麻的写着供词。只是让陈应疑惑的是,这证词上面居然有的画着面有打圈的,有打叉的,也有点上点的。   周成栋呈上这份回禀时双目充满了疲倦,与往日的飞扬灵动完全不同,仿佛昨晚耗尽了他的精神力一般:“主上,这供词有三部分,打圈的就是通过多重印证觉得很有把握的消息,打叉则是假消息,打点的则是不确定。”   陈应点点头,唐军将士不是罪犯,他们也有人权,不可能严刑逼供。当然,供出假消息,本身就泄露了问题。   前面十几页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名,上面都打着圈,要么属于没有暗杀王世充的动机,或者有确切不在场的证人或证词。这其中足足有二百八十六人之多。陈应接着往下看。   “姓名:陈寅,身份:左骁骑卫勋一府勋一团越骑骁骑。自称,与王世充无冤无仇。经查证,陈寅其兄陈恪,乃前隋骁果军屯骑骁骑尉,陈恪随宇化及谋逆,败于李密,降于李密,后降王世充月前,秦、程、牛、谢四将倒戈,陈恪随秦琼欲投秦王,被郑军陈智略率军追上杀掉,抛尸荒野。”   陈应仔细的看着周成栋总结,用语也相当严谨节省,甚至吝啬。总体而言,陈寅隐瞒了自己与王世充有着杀兄之仇。   接着,陈应又看了看下面第二个人的供词:姓名:韩秋生,身份:左骁骑卫勋一府勋一团射生旅帅。自称当晚在营中睡觉,综更卒证实,他在子夜左右出营,假称出恭,一刻钟之后返回,注,韩秋生,世代独孤氏佃户。   姓名:张世卿。职务:队正。当夜执行巡逻队队正。隐瞒其原齐王府护军射士出身。   陈应细细的看来,拿着证词的的,不自觉的攥得更紧一些。有疑点的人,足足有二十三个人,其中有的是齐王府举荐的,有独孤氏的门人,也有李渊的人,事实上,他们都有这个动机除掉王世充,看到这个结果,陈应就知道,其实没有必要查下去了。看哪怕真查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周成栋看着陈应迟疑,试探着问道:“主上,现在嫌隙就缩在这二十三个人之中,如果给卑职便宜行事之权,只需要一个晚上,卑职有绝对的把握把真凶揪出来!”   “算了,此事到此为止!”陈应望着周成栋道:“把这事烂到肚子里吧,我又不是刑部尚书也不是大理寺卿。”   “卑下明白!”周成栋躬身道。   “你这几天也挺辛苦,下去歇歇吧!”陈应突然拿着这个证词,突然发现一个有了一个主意,他拿着韩秋生的证词道:“你把这里改一下,注,韩秋生,世代独孤氏佃户。注,韩秋生,注贝州漳南人。注,陈寅,清河郡,注,张世卿,魏郡人。”   周成栋恍然大悟道:“卑下明白!”   就在这时,李秀宁急急冲冲进来道:“陈郎,不好了!”   “怎么了?”陈应任由李秀宁拖着走出帐外,翻身上马,朝着对面的郑军大营跑去。   距离郑军大营五六里外,就听到郑军大营中鼓声阵阵,隐隐传来:“报仇,报仇”   陈应也脸色微微一变:“怎么回事,王世恽已经知道王世充死的消息了?”   李秀宁此时也方寸大乱:“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陈郎,现在怎么办?”   就在这时,后方马蹄声响起,屈突通、长孙顺德、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侯君集等也策马而来。   遥遥望着郑军大营,只见数万郑军将士列阵而立,甲士锵锵,刀枪寒光闪闪,杀气冲天。   这不是最关键的是,最关键的是大营原本的点将台上,此刻设立了一个刑台,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却可以看到刑台上,有数十人被捆绑着,按在地上,等待的行刑。   屈突通那张原本古波不惊的脸,这一刻变得非常难看。扛下洛阳之败的责任,替李世民背上战败的黑锅,这原本没有什么,反正李渊知道屈突通是替李世民背锅,哪怕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他会罢官去爵,要不了多长时间,李渊也会弥补他的损失。   可是现在,李世民就要被砍头了,恐怕到那个时候,这就是不是替李世民呗背黑锅了,而是承担这个战败的责任。   陈应策马来到郑军大营之外,朗声吼道:“大唐冠军大将军陈应,请郑国齐王王世恽出营一晤!”   陈应身后的亲卫也大声嘶吼着:“大唐冠军大将军陈应,请郑国齐王王世恽出营一晤!”   身在营中的王世恽微微一愣:“陈应小儿这是要做什么?”   副将怯怯的问道:“那齐王殿下,咱们现在怎么办?”   王世恽道:“不必理会,午时三刻已到,即可开刀问斩。”   众郑军将士纷纷竭斯底里的吼道:“午时三刻,开刀问斩!”   看着郑军大营毫无反应,李秀大急道:“陈郎,现在怎么办?”   事实上,李秀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句话,重复多少遍了。   陈应无奈的道:“看样子,王世恽是怕了我了,要不让长孙大将军试试!只要王世恽出营,我就有办法让王世恽回心转意,可是他不出营,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长孙顺德听到这句话,像是吞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合着王世恽怕你,就不怕我,岂不是说自己不如陈应?   李秀宁想也没想的就说道:“长孙大将军,请你让王世恽出营一趟吧!”   长孙顺德也无可奈何。   结果倒好,陈应身后的亲卫依旧扯着嗓子朝着郑军大营吼道:”王世恽怕了陈大将军也无妨,我们可以派出长孙大将军跟你出营谈谈!“   王世恽听到这话,脸瞬间就红了,脑门子直突突,脖子上的血管,像蚯蚓一样狰狞:”谈就谈,还怕你说出花来!“   双方派出信使,来回沟通。   最后决定双方各派一百人,距离双方大营之中,双方都不能派出军队靠近。   等这些会面的条件商谈好,陈应悄悄对张士贵道:”你箭术好,等会抽准机会,如果有机会,一箭射死王世恽!“   张士贵点点头,亲自挑选一百名箭术出众的高手,每一个携带铁胎弓,备上淬毒的破甲,准备给王世恽致命一击! 第二五一章 强军在手何处去不得?   “王大将军,久仰大名,幸会幸会!”陈应一脸假笑,连他自己都感觉自己学坏了。经过双方十多轮的来回磋商,陈应带着一百余名亲卫,以及安兴这个监军来到郑军大营与唐军大营的结合部。   一张简易的案几,一把遮阳伞,就是郑国与唐国战场协商的会场。   “废话少说,如果你要是劝降的话,就免开尊口!”王世恽阴恻恻的道:“杀兄之仇,不共戴天,王世恽今生今世,与李唐势不两立”   不等王世恽说话,陈应就笑道:“那好吧,咱们今天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回去摆明车马,咱们继续打,如果不把你打出屎,我陈应跟你姓!”   安兴一听这话,身子赶紧了打了一个哆嗦。如果真让王世恽回头先拿李世民开刀,这下如何向陛下交代?   然而,让安兴无比震惊的却是,陈应对王世恽如此不摆好脸色,偏偏王世恽还吃这一套。   “你”看着陈应似笑非笑的神情,王世恽迅速冷静了下来。王世恽虽然生气,却并不是被陈应简单的激将法给激出来的,事实上,他现在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了。他也不傻,如果李唐朝廷不犯昏,根本就不可能杀掉王世充,偏偏王世充死了,杀了李世民固然解气,王氏上下老小,恐怕没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在李世民还在自己手中的时候,杀掉王世充这就是极大的漏洞。   “令兄死了,陈某也表示非常遗憾!”陈应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死了的死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而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好好的活下去!”   王世恽忿忿说道:“隋室倾覆,唐帝关中,郑帝河南,郑国未尝西侵,李唐忽举兵东来,何也?”   “你们郑国没错,我也没错!”陈应道:“一山不容二虎,天有日月,地无二主,四海皆仰唐风,唯令兄独阻声教,为此而来!”   王世恽其实也不想打了,想与唐国讲和,斟酌的道:“世恽若为郑王,与贵国自然息兵讲好”   陈应将事先准备好的证词,放在王世恽面前。   王世恽原本以为这是李唐给他开出的招降条款,可是一看之下顿时发现,居然是唐军士兵的供词。王世恽道:“这是?”   陈应故意作惆怅的叹了口气道:“事实上,咱们都中计了,我们唐国与郑国在洛阳打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反而便宜了其他人!”   “魏州、贝州?清河?”王世恽震惊的问道:“你是说吾主是死于窦建德之手?”   “难道不可能吗?如果你杀了秦王殿下,那么咱们大唐将再无谈和的可能!”陈应道:“我们大唐数倍与郑国,治下人口多达五百余万,如果吾皇陛下,不惜一切代价,便可以募集五六十万军队,郑军,根本挡不住,可是这么打下去,真的有意义吗?除了给地狱增加几何亡魂,对苍生有何益处?更何况,这么做,到最后,你能得到什么?让后世之人如何评价将军?说你傻呢?还是说你笨呢?”   “哎呦哎呦!”安兴捂着胸口,实在不感觉心脏受不了。不由得劝道:“陈大将军慎言,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话不可乱说!”   可是,这话刚刚说完,安兴就后悔了。   他的话,怎么听都像是神补刀!   陈应抬眼一看,发现王世恽的脖子上的血管像一条条大蚯蚓一样暴凸而起,张牙舞爪,仿佛轻轻一针就会爆裂开来,鲜血狂喷!他两颊的肌肉已经完全扭曲,那双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再加上酱紫的脸色,根根竖起的头发,还有那双张开的利爪,怨毒的目光,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陈应心惊肉跳,叫:“王大将军,你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王世恽的喉咙微微发甜,心中暗道:“不好,让这小子气得要吐血了!”他的声音高亢尖厉:“陈大将军,别忘记了李世民还在我手中!”   “我知道啊!”陈应微微笑道:“你成心想拉着你们全家陪葬吗?”   王世恽的面色越来越阴沉:“一命换一命倒也不亏!”   “是吗?”陈应道:“你算错了,这可不是一命换一命,可是一百四十七条性命,换一条,说着,陈应冲张士贵使一个眼色,他会意,立即抄起一只响箭。   所谓的响箭,其实就是在箭杆上挖出几个不规则的小孔,箭矢在飞行过程中,空气冲击着小孔,发出瘆人的啸叫声。   随着响箭响起,唐军大营后方出现一队车辆,这些车辆都是囚车。可是当王世恽看清这些囚车装着都是王世充和他的家眷时,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什么封王,什么王氏基业。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千秋大业,此刻这些念头,却一招而光。   王世恽哭丧着脸道:“世恽愿降!”   有王氏满门老小作为人质,王世恽还真没有办法。   人都死光了,要千秋大业有何用?   郑国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听着王世恽要降,安兴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终于结束了!”   然而,安兴的高兴实在太早了一些。   陈应郑色道:“王大将军,您此刻不还不能投降!”   安兴目瞪口呆。   王世恽也莫名奇妙的问道:“为什么不能降?”   陈应凑到王世恽的面前道:“这么说吧,被窦建德摆了一道,你想不想报仇?”   王世恽道:“怎么不想!”   “如果想,那我们就”陈应将他的那个计划,一一告诉王世恽。   现在王世充已死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到窦建德的耳中。这个时候,如果王世恽当然无数将士的”斩“了李世民,恐怕窦建德就会相信,王世恽与唐朝不死不休。   当然,陈应则可以声西声东。   与王世恽商谈完细节,陈应便回头去准备奔驰河背的准备了。   骁骑军钩镰枪枪骑,全军将士钩镰枪平指前方,八骑一行,横看成行,直看成列,每一行八匹战马的马蹄都是同时抬起,同时落下,整齐划一,这种只能用“精确”来形容的节奏让人毛骨耸然。   陌刀军刀依然出鞘,陌刀在阳光之下闪耀着令人胆寒的锋芒。他们的陌刀还是陌刀,在他们手里是件令人胆寒的杀戮利器,不管刀刃落在对手哪个部位,对手的身体都不会完整了。   轻装步兵与射生军迈着整齐的步伐浩浩荡荡的开过,一股嗜血气息席卷天际。   屈突通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只有不到五万兵马,超过半个都是新兵,真的拿下河北吗?为什么不多等几天?再等几天,关中的援军就会抵达””不用等!“陈应自信的笑道:”有如何强军,这天下何处不能去得?”   陈应这倒没有吹牛,骁骑军与陌刀军恐怖的战斗力,哪怕不用打,吓也可以把他们吓死了。   就在陈应准备在孟津渡,登上万安号车轮时,陈应突然如同一阵风似的,跑到李秀宁身边,在众将士错愕的目光,陈应猛的抱住李秀宁,在他的脸色狠狠的吻了下去! 第二五二章 送个倭女暖床   “本将军突然想起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屈突通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一刻,他有点心灰意冷,不仅仅是因为在渡口太过碍眼,而是因为相较之下,陈应强过他太多了。   赶过来跟陈应送行的屈突通走了,长孙顺德看着屈突通走了。他也没有打招呼,转眼间,周围只剩下那些沉默的将士,他们目不斜视迈着坚毅的步伐,缓缓朝着栈板走去,沉默的登上渡船。一艘艘装满物资和全副武装士兵的河船,缓缓航驶出渡口。   李秀宁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良久她好想恢复了力气,轻轻推开陈应道:“有人呢!”   陈应不以为然的道:“谁敢谁的眼珠敢乱看,我罚他扫一个月马桶!”   李秀宁伸手在陈应腰间的软肉上,一掐然后一拧,那酸爽甭提了。   陈应连连求饶。   李秀宁道:“不要太玩命你是统帅,在后面指挥调度就行了,次次亲自带人冲锋陷阵算什么事?”   “哈哈!”陈应颇为无语的道:“这话,其实你应该多劝劝秦王殿下,他是秦王,更是一军主帅,这次若不是他太过莽撞,我们大唐其实不用那么被动!”   李秀宁点点头道:“你安心打仗吧,不用担心家里!”   “多则一个月,少则半月!”陈应伸手抚摸着李秀宁的脸颊,柔声道:“不用担心我,准备嫁衣,等我回来娶你!”   陈应与李秀宁的婚期已经定下来的,在武德三年的六月二十六日。现在算下来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   李秀宁叹了口气,指着通过渡口的士兵道:“把这些将士都给我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这恐怕有点难度,谁不知道窦建德在河北甚得人心,窦建德轻徭赋、广施仁政,一旦遇到李唐军队入侵河北,那就是就是火星撞地球,不打得血流成河誓不罢休?陈应的部曲固然训练有素,然而在保家卫国的刺激下,河北的燕赵恩恩怨怨,也是不容小视的力量。   五万余人马,能有多少人活着回来还真不好说。陈应没有拍胸口说出一通豪言壮语,只是说:“我尽力吧。我不敢保证他们每一个人都能活着回来,但我保证,我将是第一个踏上战场,同时也是最后一个离开战场的。”   “这才是为将之道!”就在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陈应与李秀宁循声望去,只见李世民昂首阔步而来。如果不是他那张鼻青脸肿,恐怕他还真有王霸之气。可是看着李世民鼻青脸肿的样子,陈应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秦王殿下受苦了!”陈应讪讪然的道:“末将求援不力,还请秦王殿下恕罪!”   “一家人休说两家话!”李世民伸手拍拍陈应的肩膀道:“以后对我三姐好点,注意点别受伤了,其实受伤了也不要紧,别缺胳膊少腿就行了。万一真的缺胳膊少腿”   “李小二,我看你皮痒了!”李秀宁飞起一脚踢在李世民的腰间,李世民被踢得一个趔趄。   李世民给陈应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忙着跑开了。   被李世民这么一打岔,陈应的心情也轻松不少。正在陈应准备转而离去的时候,突然发现齐王李元吉策马而来。来到陈应面前,李元吉翻身下马,躬身裣衽一礼抱拳道:“元吉预祝陈三姐夫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陈应心中一个疑惑,始终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李元吉派的人弄死了王世充,还是独孤修德弄死了王世充,想到这里,陈应悄悄俯身在李元吉耳边道:“你做事太莽撞了啊,收尾不够干净!”   李元吉脸色陡然大变:“陈大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如果之前,陈应对于李元吉出手只是怀疑,现在他却可以肯定,弄死王世充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李元吉的人,要不然李元吉绝对不会反应这么强烈。   陈应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想三娘伤心,你放心,尾巴,我已经帮你料理了,供词逞送上去的,都是干净的。此事,下不为例!”   “你我你”李元吉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所以然。   陈应叹了一口气道:“你好自为之,我能帮你一次,帮不了你一辈子。”   如果只是靠孙敬初和他那帮朋友的运输船,勉强可以运输一两万人马和全部辎重。然而由于有了海盗王张仲坚的帮助,陈应一次性运用了四千余艘大小漕运船只,其实包括二十余艘车轮船。   陈应以“万安号”车轮船作为中军旗舰,当然,这也是唯一一艘并没有拆掉八牛弩的车轮船,事实上,陈应根本就用不着八牛弩,因为他在情报中并没有接到窦建德拥有水师力量的消息,这一战,肯定是以步战骑战为主,轮不着水战。   陈应登上车轮船万安号的时候,早在意料之中,车轮上层的舱室中,虬髯客张仲坚早已布置好一桌菜肴,还有几坛酒。张仲坚也是豪爽之人,他看到陈应进来,立即斟酒,先不管陈应同不同意,就端起一大碗酒,灌入嘴中。   陈应无奈只好奉陪。   当然,以陈应对这个时代的酒量,也勉强可以奉陪一下,否则以高度酒,陈应肯定也是发怵。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虬髯客拍拍手道:“进来!”   不一会儿,一群莺莺燕燕鱼贯而入。陈应估量一下,足足有二十余人,这些女子似乎都是江南女子,个个娇小玲珑,身材妸娜,陈应诧异的问道:“张大侠,你这是”   张仲坚笑道:“陈大将军沙场争胜,避免不了,杀伐之气过盛,些许倭女,用来泄火最好不过了”   说着,张仲坚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陈应这才发现,这群身穿碧绿罗裙的女子,居然脸色苍白如雪,微微一笑的时候,还露出黑牙,这一幕让陈应有些似曾相识。突然他终于想了起来,这难道不是在艺妓回忆录里的倭国艺妓的装扮吗?   张仲坚看着陈应露出惊讶之色,就解释道:“陈大将军被吓倒了吧?你别看她白面黑齿,也不是什么女人都有资格把牙齿染黑的,只有一些贵族女子才会这样做,据说是染黑牙的染料十分珍贵。”   陈应道:“是比较另类!”   张仲坚道:“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女人时,一脚就把她踹到床下边去了,不过,你只要偿过倭女的滋味后,你就会发现她们的妙处!”   如果是华夏女人,陈应肯定是不会接受这种馈赠。可是,对于倭女,陈应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不光是他要,到时候,罗士信,张士贵,张怀威,段志玄,魏忠人人都发一个倭女暖床。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张大侠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陈应知道张仲坚肯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请求。   张仲坚笑道:“听说陈大将军曾一日之间破雁门关,一个时辰破函谷关。”   陈应点点头道:“不错。”   张仲坚道:“张某想请陈大将军把那个神器。”   陈应沉吟道:“国之重器,岂能轻授?”   张仲坚闻言一脸失望:“张某也知道强人所难,不过倭国以石筑城,虽然倭国之城,远不如中原城池坚固,雄伟,不过,却也不能轻易而下,张某所部损失惨重。”   陈应一听张仲坚要对付倭国城池,便改口道:“只要你保证不在大唐境内使用,这个东西还是可以给你的。不过,价格很贵啊,一百贯一颗。” 第二五三章 扶持和背叛皆在一念之间   “成交”张仲坚几乎想也没有想的说道。   一百贯一颗,这个价格其实并不便宜。然而经过雁门关之战幸存的逃卒反应,张仲坚知道陈应手中的这种会燃烧,会爆炸的神器攻破拔寨无往不利,用一颗百贯的东西换一座城池,张仲坚想想感觉非常划算。   事实上,张仲坚并不知道,一百贯一颗的燃烧弹,其实并不能攻陷一座城,想要攻陷一座小城,至少也要数十上百颗,差不多上万贯。然而倭国此时的城池,几乎可以比拟华夏的村落,了不起有千把人,甚至连豪强建立的坞堡也远远不如。   这出乎陈应的预料,在他想来,做生意嘛,讲究漫天叫价,落地还钱。然而张仲坚居然没有还价。   陈应也知道这个时候,倭国的城池规模非常小,用数千上万贯钱去砸一个地主家的院子,能不能回本都不好说。陈应决定做得讲究互利互惠,否则光占便宜不吃亏的买卖,肯定无法做长久。   谁都不是傻子,上当一次,上当两次,不会永远上当。陈应暗暗决定,既然如此,那种给张仲坚的燃烧弹多加点料,份量做得更大,甚至可以作一百斤一颗,一斤猛火油卖一贯应该不算太贵!   陈应沉吟道:“张大侠明鉴,地狱火此物太过暴虐,为天生地养之物,因过于阴毒,上苍都不愿意此物祸害人间,因此,本将军手中也没有存货,而且数量不会太多,一千颗至少需要本将军用一段的时间寻找原料,再经过半年时间的研制、调配,最快也要到年底,你才能拿到地狱火!”   猛火油这个名字,实在配不上一百贯一颗的价格。所以,灵机一动,陈应就给这个燃烧弹取了一个名字地狱火。当然,陈应也在佩服自己,地狱火,这个名字好像还非常的贴切。   张仲坚对于汽油的威力只是道听途说,却也对这东西没法子无穷无尽的使用而耿耿于怀。不过,正是因为无法无穷无尽的使用,这才符合天道,否则一旦大量的地狱火降临人间,对于人间来说,将是无尽的灾难。   就在陈应与张仲坚达成合作协议,张仲坚以一百贯的价格,向陈应购买一千颗名为地狱火的燃烧弹时,潞州城也迎来了最后的时刻。   经过一个多月的包围,潞州城城墙脚下被夏军士兵挖出了一个非常大的大坑,这个大坑用无数坚硬的木料支撑着城墙的地基。事实上这就是真正的挖墙角。   在古代战争中,对于城池,要么水攻,要么火攻,要么挖墙角,挖墙角的速度非常办,却可以减少攻城一方的损失。在熊熊火焰的燃烧过程中,此时用来支撑着潞城门南门的木料,缓缓燃烧着。   突然,潞州城墙墙脚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被火油浸着着木料,火焰冲破地面的束缚冲出地面。随着燃烧的木屑和火苗漫天飞舞,跟火山喷发了似的夏军用了半个月时间挖了一条一百余长宽的地道,彻底地破坏了潞州城的城墙,失去承重的顶梁柱支撑,潞州城瞬间倒塌了三十余步宽的豁口。   数万夏军将士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声,潮水般涌向潞州城,而潞州城里则响起一片哀嚎声,夏军将士一边疯狂的欢呼着,一边向唐军守军发动了攻击,潞州城顷刻之间变成了一个血与火的漩涡。失去城墙的保护,这座城市被攻陷只是时间问题,这个过程不会太长的,潞州城的末日到了。   众夏军将领向王小胡拱手道贺:“恭喜王磊将军,潞州城终于被拿下了,浍州城也旦夕可下,晋南三镇已经尽在我夏军的兵锋之下,我夏军的大业又更进一步了!”   王小胡嗯了一声,说:“咱们为陛下开疆裂土,这潞州的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老样子,进城后不许劫掠,不许欺凌老弱妇孺,不许强女干妇人,不许骚扰良民百姓越是接近胜利,越是要狠抓军纪。”   众将领抱拳道:“我等遵命!”   “两军相争,沙场争胜,战功少不了你们的,陛下也不会薄待任何一个人,但是”王小胡淡淡的说:“谁他娘的敢违纪者,老子就斩他的脑袋,亲娘老子也没有情面可讲杀无赦。”   细心的将领突然发现这位大将军似乎兴致不高,惊讶的看着他们,这才看到,这王小胡眉宇之间带着一丝落寞,一直在看着西北方。   汾河河畔,李建成用不过一万兵马,硬扛住了窦建德十万大军的猛攻,此时窦建德这个铁打一般的汉子人已经瘦了好大一圈。脸上的轮廓越的深了,和刀砍斧劈出来也似。嘴唇都已经破皮了,倒不是缺水,而是上火。   对的,上火。   窦建德确实是着急上火,随着陈应拿下荥阳,随后转而攻向洛阳,几乎如同狂风扫落叶,将洛阳收入囊中,这些天以来,窦建德一直没有攻下李建成的防线,非但没有攻下汾河河畔李建成的在大营,反而接到接二连三的噩耗。   “唐将陈应攻破洛阳,降王玄应以下,五万余黎庶投降!”   “唐将陈应败郑将赵尚智。”   “郑冠军大将军云师德投降陈应!”   “王世充被唐将侯莫陈旭俘虏!”   其实凌敬的样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不仅显得憔悴,身上的士衫又脏又臭,原来温和可喜笑面狐狸的样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作为盟友,王世充就像后世的意大利一样,专坑队友。希特勒曾明言,他用五个师可以征服意大利,却必须用二十个师来帮助意大利稳住防线。   窦建德如果直接灭掉王世充,独力防守函谷关,恐怕唐国要想东进并不容易,然而,王世充却在短短五个多月内迅速败亡。此时,王世充已经作了唐军的俘虏,而王世恽率领的军队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窦建德举起了茶杯,看着茶色起起伏伏心思又飞回了国内。   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中原和王世充的事情了,这次他御驾亲征,宋正本坐镇乐寿城,宋正本非常能干,国内垦荒、恢复生产的事情办得非常不错。而且,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还给他又输送了五万河北子弟的新力军。   此时河北团结了起来,就像当年河北人团结在高欢身边与宇泰对抗一样,这次的斗争,说穿了就是河北世族与豪门,希望从河北本土本土狭小地区内摆脱出来,他们都闻风而动。将各种蕴含于夏国朝野之间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开始为未来二十年国运之奋斗!   夏国的未来,在河北必将成为政治的中心,这样附和河北豪门与世族的利益京师的地和田,在任何时代都是十倍与周边。现在到了这个要命的关头,是河北世族和门阀三十年来,孜孜不倦努力的摆脱政治上被边缘化命运的必然道路!   哪怕抢了郑氏的财富与粮食,与郑氏撕破了脸。然而这些河北世族当看到窦建德有分割天下的本钱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站在了窦建德这一边。   河北世族门阀的态度转变,让窦建德措手不及。   毫无疑问,河北世族的巨大转变,对于窦建德而言是非常有利的。在各大家族和豪强的支持下,莫名奇妙的人都冒了出来,各种杂乱的自固勇士就是后世的乡勇性质的地主武装力量,陆续汇集在他的王旗之下。   就在这一刻,窦建德心中甚至升出一个念头。   难道,自己真是天命所归?   事实上,河北世族和门阀不约而同的接到了消息,突厥颉利可汗三十余万大军南下。而窦建德与突厥义成公主交好,很显然,突厥不会进攻夏国,而天下唯一与突厥势成水火的只有唐国。   三十余万突厥骑兵,将是李唐难以相抗的力量,所以,李唐拥有的一切优势,瞬间就转为乌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凌敬急忙接到密信,从封印中取出一张纸条。凌敬惊叫道:”陛下,王世充死了?“   “王世充死了?”窦建德大喜道:“天助朕也!”   凌敬迟疑道:“可是王世恽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这个无妨!“窦建德笑道:”王世充一门只要没有死绝,那就挑一个姓王的出来,继位王世充的郑国国王之位,扶朕也要扶一个郑国出来!“   在窦建德看来,王世充死了。   李唐绝对会被动,因为想要投降李唐的诸侯有很多,比如幽州总管罗艺,比如江淮大总管杜伏威,他们难道不考虑考虑王世充的下场吗?可以说,王世充死亡的消息,很快就会酝酿成一个恶果。   窦建德甚至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形成,联络天下各个诸侯,举兵攻唐。   “凌卿你说,罗艺和杜伏威得到这个消息,会是如何反应?”窦建德悠悠笑道:”他们会不会考虑反唐?“   凌敬的眼睛一亮:”也并非没有可能!“ 第二五四章 人心争夺战   “不行,不行!”窦建德摇摇头苦笑道:“自王世充以下,王氏一门,再无枭雄之资,只怕他们拖延不了多久。阴谋诡计,只能逞一时之胜,朕要这个天下,要得要堂堂正正,正大光明。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朕就是要与李渊这个匹夫比比,这个“道”是他占得多,还是我占得多!”   “陛下自然是天命所归,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凌敬恭敬的道:“陛下自然是得道者,而李渊是寡道者。”   “你错了!”窦建德摇摇头道:“朕与李渊的道不同,他的道是天下豪门,七宗五望,关陇贵族,朕的道却是天下黎庶,亿兆升民。”   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翻翻他们的底子,一定可以惊讶的发现,这些反王和所谓的义民,根本就没有几个活不下去的农民,而是世族进行了新一轮权力的洗牌。窦建德论家世,论声望远远不如李渊,可是窦建德有一点是李渊所不具备的,他是庶族寒门出身。他知道百姓要什么。   原本,河北世族与地方豪强是看不上窦建德的,然而,在进攻河东的时候,为了扩充兵源,为了增加与李唐对抗的实力,窦建德也在扩军。   可是要扩充军备,需要甲胄,需要粮食,还需要兵刃。在小农民经济时代,这些资源无一例外,都掌握在世族和门阀手中。窦建德也不可能获得这些物资和财富的支持,为此窦建德采取了另外一种折算方式。   参加夏军既分发一百亩军职田,战场上每阵亡一名士兵,再额外增发六十亩田的抚恤田,这一百六十亩田,可以传给子孙继承,也可以买卖。窦建德也没有土地,当然,他在看到世族和豪门的全部无一例外的不支持他的时候,他就采取了暴虐的反制手段。直接以资敌,里通敌国为名,将新得之地的世族和豪强,如数抄家。   就在武德三年五月初六这天,窦建德麾下大将军攻克潞州城,将潞州城士绅官吏数以千计的斩首,所抄没的财产与粮食,充作军资,而这些世族所拥有的土地就尽数充公,王小胡按照窦建德的旨意树起招兵买马的大旗。   “参加夏军,发放一百亩永业田!”   “阵亡再发放六十亩抚恤田!”   “伤残增发四十亩!”   “轻伤发放二十亩田!”   “斩敌首一级,折自五亩田!”   事实上,窦建德无意开辟了一场另类的土地改革,在近代,革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无数革命家抱怨过中国人民太麻木,太懦弱,根本就没有反抗精神,不管他们怎么宣传、鼓励,付出多大的努力和牺牲,都只是冷漠的看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纯粹是一群待宰的猪羊,带着这样的人干革命,一百年都没办法成功。他们错了,中国人的抗争精神历来是最强烈的,早在秦朝中国的农夫就发出了“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的怒吼,此后两千多年,农民起义此起彼伏,一个个让他们活不下去了的朝代就这样被埋葬了。   窦建德已经偿到了这种分田扩军的甜头。要知道哪怕在隋末唐初,大唐的土地价格也不低。一亩产,哪怕在河东,也要价值三百余亩。这样算下来,他们一条命下来,可以换价值四百多贯的地,这些无产和佃户和流民顿时疯狂了。   刚刚开始,他们自然是不相信窦建德会这么好的心,可是经过试探之后,这些参军的百姓,当时就拿到了官府颁布的地契,这下,河东百姓瞬间就疯狂了。两天之后,窦建德麾下大将军曹湛所部经过苦战,攻陷浍州,撞开了晋南三镇的大门。至此,十万大军西征的窦建德,此时部队已经膨胀到了到了至三十万人马,并拥有骑兵三万一千人。   看着夏军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将所过之处所有世族门阀一扫而空,整个河北的官绅为之胆寒了。   窦建德所部对于世族与百姓的区分简单而粗暴,五百亩田以上的为豪强,属于打压的对象,当然,不抵抗,交给土地,留下一条活命。   就在晋南三镇攻克之后,窦建德的大军一路向北狂飙,而与此同时,并州的豪强们吓疯了,他们都在拼命抛售田产这玩意以前是财产,现在简直就是催命符,拥有田产越多的死得越快,这是他们总结出来的经验。大片良田不要钱似的猛卖,都给打到一折了,可现在这种要命的关头,谁还去购买大片良田,那纯粹是脑子被驴踢了,嫌自己死得太慢。   河东晋南三镇失宁的消息,这让关中长安的李唐朝廷为之一震,大唐也不是没有打过败仗,像薛举浅水塬大败李世民,宗罗睺的兵锋直抵长安八十里外的泾阳城,像刘武周大败李元吉,几乎将整个河东心尽数拿下,事实上丢城失地,对于大唐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然而,这次窦建德却不一样。   夏军所过之处,到处上演着丈夫送妻子,父亲送儿子上战场的情景。   农民渴望赖以生存的土地,他们现在好不容易拥有了土地,如果不想让这些到手的土地飞走,只能跟着窦建德一条道走到黑。   河东是李渊的起家之地,当河东世族和门阀被窦建德大军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时候,朝廷里调陈应渡河北上,调李孝恭麾下的蜀军北上的呼声非常高。此时,李渊也在左右为难。   要问李渊为何要左右为难?   其实答案很简单。   因为李小二太不争气了,连接两次大败,脸都丢尽了。此时李世民的声望比李建成差远了,甚至还不如李元吉。这让李渊费尽心思一力促成的平衡之局打破了。   窦建德在河东玩这一手,非常漂亮,也打得李渊措手不及。不过这件事,对于李渊来说也是喜忧参半,支持李建成的河东世族和豪强足足多达四十三家,而李建成麾下河东籍的世族官吏超过了半数。   窦建德在河东大开杀戒,一方面是在铲除李建成的嫡系力量,一旦河东真正丢失,李建成也只有京兆韦氏可以依靠。相较之下,李世民还有荥阳郑氏、以及山东豪强可以依靠。   错窦建德的削弱李建成的羽翼,这一方面不影响他们父子关系,也可以达到平衡的目的。李渊岂不是左右为难?   事实上,李渊也不是真想丢掉河东。只要陈应率军猛攻河北,哪怕不能拿下河北,只需要逼退窦建德回援,李渊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事实上,内心里,他更倾向于陈应奇袭河北。   李渊面对群情激愤的大臣,采取了和稀泥的办法:“朕考虑考虑!”   “考虑考虑!”其实是后世一句非常著名的外交辞令,可以解读为,朕根本就不会考虑。   陈应则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他率领麾下五万余步骑乘着漕运船一路顺着黄河而下,在陈应身上,雷厉风行会深入贯彻了下去。   仅仅过了两天,也就是武德三年的五月初九,陈应麾下的大军已经抵达了黎阳城下。 第二五五章 老子的名声都毁了   也幸亏黎阳城夏军守军不多,他们并没有在滩涂阵地进行阻击,陈应得以顺利靠岸。然而,就在上岸的时候,陈应却遇到了非常大的麻烦。   全副武装的士兵上岸倒还好说,可是随军携带的辎重、粮秣、器械和甲胄,却非常麻烦。这个时代没有没有机械,所有运输全靠人背,陈应来到黎阳的时候,发现黎阳周围连一个青壮都看不到了,所有村落里只剩下那些老弱病残,实在不堪大用。   被一队军卒带到黎阳城外莫名七八十名乡老族老来到陈应面前,这些乡老和族老们都忐忑不安的望着陈应。在夏军的宣扬中,陈应成了凶神恶煞的恶魔,每天需要吃两个小孩的心下酒,每天晚上都需要吸食活人的脑浆,否则陈应将无法发挥魔法。他们也不傻,基本的眼力劲还是有的,他们很容易分辨出来,谁好谁坏。   这些乡老族老受宠若惊的在心里都想:“来的这帮大唐兵将,一点也不凶巴巴的,倒是和气得很。至于陈应,完全根本传闻不沾边。”   陈应越是表现得谦和,这些黎阳乡老族老越是敬畏交加。在陈应的“万安”号车轮船上,陈应让人给众乡老族老设下坐位,然后送上一份饭食,当然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寻常的军卒饭食。   半斤重的白面馒头,还有马肉干炖菜,这些乡老族老一边吃,一边嘀咕:“这太阳都是打西边出来了?”   黎阳是战略要冲地位,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这些年以来,过往的将军多了,要么就是一些草寇似的人物,来了劫掠一番美名为借粮,见到金钱眼睛就金光,见到女子眼睛就红光。也有的则是征调青壮为兵,拉走黎阳的青壮不少,可是却鲜有回来。像陈应这样,非但没有向他们征粮,也没有拉壮丁,他们还感觉奇怪。   事实上,陈应发现黎阳青壮大都逃匿,没有足够的人力,想要把这些物资想要短时间内卸掉,肯定不是容易的事情。好在,张仲坚号召了他的一帮海盗帮了大忙,在这个时候,当海盗的人都是实在活不下去的苦哈哈,他们身强力壮,而且又能吃苦。   况且,陈应也不让他们白干活,按正常搬运工的超过两成的薪水支付报酬,这些海盗反而干得热火朝天。   等这些乡老、族老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陈应笑着问道:“诸位父老乡亲,不知这黎阳的人都跑哪里去了?”   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期期艾艾的道:“有的都跟着夏国大王打仗去了,也有跟着逃难去了!”   在古代,战争本来就是引人口大迁徙的关键原因,唐朝的关中地区乃是全世界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光是一座长安城人口就不下百万,安史之乱期间,百姓逃避战乱背井离乡,敌从东来,他们就只能朝西、南两个方向逃走,部分逃入汉中、巴蜀,但蜀道南行,所以更多的人口则逃往西北,一层层地涌入凉州、甘州、肃州。   如今河北被窦建德一举吞并,然而随着唐军到来,黎阳就成了重中之中,所以这些青壮都在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硝烟味,就收拾行囊,辗转他乡流离。   关键是,夏国负责防守黎阳的将领乃窦建德的武威将军刘雅,刘雅本名刘哑子,本人有些口吃,说话非常吃力,为了避免被人嘲笑,他向来就很少说话。不过正所谓哑巴心里有数,他其实也非常聪明。   当刘锦堂防守的荥阳城失守之后,他就猜测到陈应会引军北上,攻打黎阳。他知道光靠他麾下的六千余士兵,想守住黎阳非常困难,他就想了一道妙计。学习南北朝时期,张宾张孟孙向石勒建议的计策,坚壁清野。   只是非常可惜,陈应急于救援洛阳,所以对于黎阳没有顾得上。然而刘雅却没有浪费陈应给他的时间。他就赶紧蛊惑百姓离乡,他派出人在乡间宣扬陈应为恶魔化。   然而物离乡贵。人离乡贱。黎阳百姓,本来大多因为靠近黎阳仓,得交通之便利,经济非常繁荣,较河西百姓富庶许多。他们更不愿意离乡。   更何况,黎阳是男少女多,李密攻占黎阳仓,随后李密战败,徐世绩扼守黎阳城,结果数年乱斗打了下来,黎阳的人口,较前隋大业七年之年,减少了三分之二,现在剩下的不是孤儿寡母,就是老弱病残。他们要想离乡,其实也非常困难。此时,她们这些孤儿寡母也已经认命了,不准备逃跑了。   刘雅一看这帮老娘们不听招呼,又不能强行驱赶,否则只能适得其反。刘雅派出人到处宣扬陈应麾下一支全是突厥胡人组成的军队,这帮突厥人身高过丈,长得跟大猩猩一样,而且精力特别旺盛,一晚不来几发过不去,最关键的是,他们喜欢十几个一起上,对付一个女的。   这些黎阳的孤儿寡母们吓得小脸煞白,她们的小身板可承受不住胡种的征伐。   在古代,孤儿寡母想要活下去也非常困难,她们倒是存着一个想找个唐人男子,搭伙过日子的心思,可是现在听说是一帮胡种,她们都怕了。   得知这个情况,陈应非常无语。   他非常恼火:“老子的名声啊,都让你这个王八蛋给毁了!”   在得知黄河沿岸各村各寨居然不约而同的将百姓蛊惑跑了,留下一望无际的空村空寨,在这个情况下,由于没有这些百姓作传播恐惧的最佳媒介,陈应要想一座城一座城的去啃,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此时,对于刘雅,他倒是很想掐死他,奈何手这货当成了缩头乌龟,陈应只好再次改变战略行动。   当夜“万安”号车轮船上,陈应麾下的将领同,如冯立、尉迟恭、何月京、高允权、罗士信、张士贵等,一溜的猛将济济一堂。   陈应看着这些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将领,沉声说:“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我们面前的夏国早已有了准备。现在我们必然更改行动计划、兵部的命令都下发到你们手里了,该干什么,你们都清楚了吧?”   众将领齐声喝:“清楚了!”   黄河沿线千里之地,几乎都成了没有百姓的无人区。   陈应用手在地图上比划着,说:“本大将军想要奇袭河北的计划泡汤了,黄河中下游的长达一千余路只能劳而无功,本大将军已经想清楚了,咱们这仗不能这么蠢!”   冯立沉吟道:“那以陈大将军的意思,这仗咱们应该怎么打?”   “幽州罗艺!”陈应拿着一截炭笔,在地图上划着一个线条。他将大海着大陆架的地方画出了一张巨大的地图,陈应道:”凭什么本大将军要这里打死打活,他罗艺居然坐壁上观?所以,本将军打通过打算,以漕运的船只,把骁骑军与陌刀军、背宰军通通从潜水中经水路,突袭右北平,只要罗艺不听招呼,格杀勿论!“ 第二五六章 本大将军为国争光   “陈大将军,此计非常精妙,只是有一个问题!”冯立作为东宫八将之一,非常了解罗艺的为人,他道:“燕国公,刚愎而勇攻战,善用槊,性桀骜,恐怕不好相与!”   事实上,冯立所说的问题非常客观存在的事实。罗艺现在是燕国公,论爵位,他比陈应的梁国公爵位更高一级。在古代爵位体系中,以战国七雄为尊,最高是秦国,而后就是楚国、齐、魏、赵、韩、燕。事实上燕国虽然是七国最末,然而在爵位中,却同属第一等国公爵。   至于梁国、陈国公、宋国公,则属于二等公爵。至于勋官,陈应是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而罗艺则是从二品的柱国。哪怕徐世绩携十二郡归降李唐,李封也只是封了一个柱国,曹国公。曹国公与梁国公一样,都属于二等公爵。   别说让罗士信与张士贵过去罗艺不会买账,恐怕冯立自己过去,罗艺依旧不会买他的帐。   突然,陈应脑袋中浮现“罗艺归国立功,信妖言而为叛。善始令终者,鲜矣!”   罗士信与张士贵还真命令不动罗艺,至于陈应所说格杀勿论,纯粹属于气话。别说罗艺,就算是陈应这样的二等公爵,也不是想杀就可以杀的,必须有天子直接授权,况且罗艺麾下能征善战之将数万,属于唐朝少数几个实力较强的诸侯之一。   不过,以罗士信与张士贵麾下的骁骑军钩镰枪骑兵的战斗力,要打败罗艺也并非没有可能,只是这样以来,恐怕窦建德做梦都能笑醒。   陈应也冷静了下来,沉吟道:“依冯将军的意思是说,本大将军必须亲自去一趟右北平喽!”   冯立点点头道:“然也!”   陈应摇摇头道:“这恐怕没有必要吧?”   陈应不是怕罗艺不给他面子,而是因为时间来不及了,这个时候船只的速度非常慢,在顺风的情况下也就六七节,从黎阳抵达右北平附近的外海,至少要将近两千里地,以这个时代的漕运船只的速度,估计至少需要半个月。半个月,恐怕李建成坚持不住了。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突然,陈应望着地图开始恍然大悟。   陈应还是习惯性的以为,隋朝京杭大运河就是从杭州直达北京,事实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沿着运河通永济渠,可以直通涿郡,而窦建德的都城乐寿属于瀛洲,然而这个瀛洲大体就是后世的沧州市,也就是说,陈应沿着运河转到永济渠段,就可以直到窦建德的瀛洲乐寿!   陈应此刻一拍额头,顿时有了主意,道:“诸将听令!”   众将领赶紧肃然起立。   陈应道:“罗士信、张士贵!”   “末将在!”罗士信与张士贵躬身抱拳道。   陈应道:“骁骑军一分为二,罗士信统领三个折冲府沿永济渠西岸向北行进,张士贵率领三个折冲府沿东岸行进,大军所过之处,不必理会沿途城池!”   陈应接着道:“其他各部,继续乘船,沿永济渠直抵乐寿。”   罗士信与张士贵正准备转身离开,陈应笑道:“罗将军、张将军,你们本将赏赐你们一个礼物,你们二人慢慢享用!”   事实上,不光是罗士信与张士贵。冯立、魏忠、包括尉迟恭,他们人人都有一份。要说起来,张仲坚的眼光还是极为不错的,送来的这些倭女,大都会汉语,日常交流不成问题,洗掉她们脸上厚厚的白粉,还有黑牙,她们这些女子的模样倒是非常俊俏。   魏忠和冯立都是人老心不老,他们舱室之中,陡然间看到两名模样俊俏的女子,也非常惊讶,可是听说是陈应所赠之后,都彼此心照不宣。   还有真是有其女必有其女。   李渊的皇后窦氏擅嫉,论起醋劲来,一点也不比李秀宁的祖母小。在窦氏生前,李渊被看得死死的,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   然而,陈应此刻还没有与李秀宁成亲,可怜一世英名的陈大将军,恐怕以后也要背上一个惧内的花名了。   事实上,他们想得差了。   陈应的色胆并非不大,只是他喜欢的不是青涩可人的小丫头,而是喜欢熟妇。所以他才对兰儿、、绿珠这样的小丫头没有兴趣。当然,对于极品熟妇,陈应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如果是华夏女子,陈应自然是对于那些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不感兴趣,可是倭女,陈应想起来都感觉身体就一阵燥热。   留给自己的,自然是最好的。一名倭女,是陈应特意留下的,身材苗条高挑,一身合体的紧身纱袖,衬托着她的身段儿,她的肌肤一定像丝绸一般柔滑,身材非常火辣。   一直以来,深田花音都非常忐忑不安。她是深田城守护大名大名,既领主的意思深田石见的女儿。深田城,是尾张国的一座城,其实也就相当于中原的一个村落。她的父亲,拥有十九名武士,替他守护着深田城的一万两千亩田。   然而噩运从天而降,一伙凶悍的恶人,攻陷了深田城,将她和三个妹妹全部劫掠上了大船,经过一个多月的漂流,她和众多倭女来到了梦想中的中原。   只是中原的情况与她所了解的并不一样,这里和尾张国一样,到处都是战乱,到处都颠沛流离的贱民。   深田花音被告知,她将服侍一个贵人,如果她可以让贵人满意,只要贵人一高兴,他的父兄将被从奴隶营中放出来,如果她可以哄得贵人开心,说不定深田城的守护大名,还可以让她的父亲继续做。   当然,前提条件是她的父亲还活着的话。   深田花音虽然未经人事,可是却也知道所谓的服侍,就是陪男人睡觉。为此,她还精心打扮一番。   陈应绕过屏风。往卧室一看,不由呆住。桌上燃着儿手臂般粗的一对红烛,绣床上帷幄低垂,卧几上美酒一壶,兽香袅袅,一室温馨。为了今夜。这个倭女显然也是早已做了精心的准备。   陈应冷冷的道:“过来,本大将军要为国争光!”   黎阳城,夏军黎阳总管刘雅忐忑不安,以他麾下的力量,要想抵挡陈应的攻击非常困难。可是,窦建德对他有活命之恩,让他背叛窦建德直接投降陈应,他又做不出来。   士为知己者死。   刘雅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被门人推醒:“刘总管,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刘雅心中一惊:”唐军打过来了?“   可是冷静下来却又感觉不太可能,四周一片寂静。他根本就没有听到杀喊声。   ”回禀总管,不是唐军打来了,是唐军退了!“   ”唐军退了,这怎么可能?“ 第二五七章 战斗力废了一半   夜色深沉,李渊端坐在御座上,却毫无睡意。他此时最大的烦心事有三桩,却一件比一件棘手。   河东重镇,潞州失守了。潞州其实就是秦汉时期的上党郡,古潞泽辽沁四州一带,是由群山包围起来的一块高地,东部依太行山与华北平原为界、西部依太岳山和中条山与晋南也称河东接壤,释名曰:“党,所也,在山上其所最高,故曰上党也。”   上党号称天下之脊,“俯瞰中州,肘臂河东、并州,则谓晋国咽喉也”,形势十分险要,所以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然而这个州丢失,让河东的局势,迅速恶化起来。此时对于窦建德最为有利的是,随着潞州的丢失,河北与河东此时已经联成一片。   这让唐朝在河东的局势更加被动。   李渊第二桩烦心的事情就是李建成的势力越来越庞大了,随着泾州总管薛万彻和庆州总管杨干随李建成远征河东,在李渊的授意下,李建成快速扩充军队,杨干与薛万彻二人的部曲已经突破了三万。   如果算上陈应节制的五万余人马,再加上幽州总管、燕国公李罗艺,麾下的数万军队,此时李建成可以直接指挥的军队超过了十数万人马。这些人马与李世民统领的人马不同,这些地方军队,不比十六卫。也就是说,李渊哪怕一封圣旨,不见得会比李建成的太子令好使。   这就违背了李渊弱枝强干的初衷。特别是李建成向他请旨,调幽州总管罗艺入关,这让李渊感觉非常为难,万一陈应、薛万彻、杨干、李艺四人合兵一处,李建成就可以统帅十数万大军。这给李渊一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李建成可以直接指挥的人马已经超过十五万人马,这就让李渊不仅仅是恼火,而是恐惧了。   在古代,特别是帝王之家,父子有关系非常淡漠。以子篡夺父亲的皇帝,李世民其实也不是历史上的第一人。早在楚成王时期,楚成王的儿子商臣,因为楚成王当皇帝太久了四十六年,而且楚成王的身体非常好,商臣就得到其父楚成王想改立王子职为太子,于是带兵包围王宫,逼迫楚成王上吊而死,自立为君是为楚穆王。   最最让李渊恼心的其实还不是河东,而是灵州。原东宫司府令裴矩坐阵灵州,原本裴矩只有一个虚职并没有实权。可是随着突厥的南下的消息传来,李渊不得不放权给裴矩,节制、灵、盐、夏、银、丰、胜等六州军事,裴矩自然而然的扩充军备,在短短一个月时间拉起三万万六千余人马。   其实,李渊也明白,这些人马,其实都是陈应的旧部,以灵武左右卫为主,虽然裴矩年龄有些大了,骑不得马,提不动枪,可是陈应麾下的陈劲勇与陈通单雄信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裴矩麾下左右统军将军。这样以来,李建成的实力更加强大,一个拥有监国实权,直接统治着大唐超过半数精锐大军的太子,更何况李建成此时手中的精锐部队,还有而且多达四万余胡族骑兵。   这些胡族骑兵,本身就没有什么三纲五常忠义礼智仁信的关念,他们只会听从他们主子的命令,造反就像是家长便饭。   李渊有着对胡人极强的戒备心理,胡人一般都有强盗思维和习惯,他们看到美女就像上,看到财产就想抢,要知道当初旁企地就是因为受不了长安的律法约束,随即造反,糜烂了利州与始州十数县城,数万人惨死。   关键是灵州如今拥有四万余胡骑,这让李渊感觉寝食难安。   现在李建成的势力已经够大了,偏偏突厥人又来凑热闹。三十万大军南下,李渊还不能不捏着鼻子给李建成增加兵权。   每分走一分兵权,对于李渊而言,这简直就是在割他的肉。   裴寂简直就是李渊肚子里的蛔虫,看着李渊愁眉不展,他就猜测到了李渊的顾虑。他试探的道:“陛下,如若不然,调赵王殿下北上灵州?”   赵王,既赵郡王李孝恭。李孝恭与李靖这二位组合,尽召巴蜀地区首领子弟收录任用,对外表示引荐擢用,而内心是将他们作为人质。征召巴蜀豪强子弟以及族人为兵,短短时间筹建十二支大军,每军一万两千五百人马。现在已经压得萧铣只有喘息之力,毫无招架之功。   同时,赵郡王李孝恭并无偏坦太子或秦王任何一方,他属于帝党,是李渊的人。   一旦李孝恭北上,无论资历还是声望,都可以力压裴矩一头,完全可以夺灵州之兵权,拱卫大唐西北,成为大唐西北篱屏。   李渊思来想去,这简直就是一石二鸟,既可以削弱太子之兵权,又可以守住灵州。   这一瞬间,李渊真的心动了。   只是还没有等李渊真正拍板。   就在这个时候,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不着痕迹的进入大殿内,向李渊拱手道:“陛下,大喜,大喜啊!”   李渊陡然站起来,望着鱼彦章道:“你是说突厥退兵了?”   鱼彦章摇摇头道:“冠军大将军,沿永济渠北上,直抵窦建德的都城乐寿。”   李渊豁然冲向偏殿的巨大地图前,永济渠,主要新修河段从怀州沁河左岸开凿,引沁河水至黎阳白沟,这一段莫约四百余里,从黎阳向北,这是当年曹魏武帝北征袁谭,为毕功一役,曹魏武帝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道。   曹魏修治后白沟水量增加,连同与它接连的清河,成为河北水运干线。事实上这一段只是重新疏通,工程量大为减弱。仔细算算,杨广修建所谓的京杭大运河,据不完全统计,全长四千余的运河工程,只有三分之一属于新修,大部分都是在旧运河河道上,进行拓宽和取直,这样以来,工程量其实大为减少。   当然,就算如此,大运河也是举世闻名的庞大工程。   不过最关键的是,永济渠可以直抵瀛洲境内,这就足够了。   李渊终于松了口气。长安远比晋州距离黎阳远,此时他得到了消息,想必窦建德也得到了消息,且不说陈应那神鬼莫测的攻城之法,就连天下雄关之一的雁门关只能在陈应面前抵挡一天,函谷关之险也仅仅是一个时辰,恐怕乐寿城了不起可以抵挡三五天,根本就没有守下来的可能。   一旦陈应攻破乐寿,到时侯窦建德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了。   陈应脑袋中,此时别无他念,只有为国争光。然而,深田花音明媚的眸子里就开始冒小星星。若是她遇到一个邋遢的老头子,她也就认命了,只当闭着眼睛当鬼压,可是她却遇到了陈应。   深田花音自然不是没有见过男人,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男人。关键是这个男人非常给力,一次又一次送她上云端。   此时,深田花音仿佛在风暴的中央,她就像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终于,深田花音的身子烂成一团烂泥,陈应也毫无精力,为国争光可是一个力气活,陈应也暗暗惊讶,没有想到这小娘皮看似弱不经风,居然耐力如此惊人。   一夜为国争光,陈应顶着黑眼圈起床,却没有想到他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深田花音却早就清晨精神奕奕的起床。如同小妻子一样端着洗漱的水,送到陈应面前。   深田花音经过陈应一夜征伐,仿佛就像沐浴了甘露的花朵一样,甚是娇艳,再看看水盆里自己的黑眼圈,陈应心中暗暗嘀咕:“真是曰了狗!”   清晨,陈应与众将领会面。众将领都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眉宇间尽显疲惫之色。   陈应暗暗咂舌,这二十几个倭人甚是彪悍啊,仅仅一夜功夫,将陈应麾下的将领战斗力废掉一半。 第二五八章 不爱红装爱武装   洺州城夏国皇宫万春宫,夏国皇宫,恐怕是隋末唐初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中,最寒酸的皇宫了。说是皇宫,不过是一座七进的院落,别说公侯之家,就是乡下稍大一点的的土财主家的宅子,也规模也比窦建德的万春宫大。   窦建德就一妻一妾,曹氏皇后也只有十几个侍女,整个皇宫并没有宦官,也没有所谓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窦建德每当攻陷城镇打败对手,所得到的财物,一起分发奖赏给各位将领,自己一样东西都不要。又不吃肉,日常吃的只是蔬菜、脱皮粟米饭。他的妻子曹氏不穿丝织衣裳,小妻、侍女只有十几人。进聊城后,得到上千名宫女,都有姣艳的容貌姿色,当即遣散。   此刻已是掌灯时分,然则万春宫外却出乎意料的密匝匝站着数十名甲士,将万春宫警跸得水泄不通,不仅殿中伺候侍女们都被赶了出来,就连职分稍远一些的侍卫今日都被挡在了宫外,尽管万春宫宫殿规模不及李渊的武德的十分之一,然而此时万春宫却空落落的,因为此刻,万春宫内只有皇后曹后以及公主窦线娘以及纳言宋正本。   宋正本这个安排意味很明显,因为事关重在,此间事绝对不能对外人传言。陈应率领五万步骑水陆大军,正浩浩荡荡朝着洺州而来。陈应布了一个两翼齐飞之阵,以罗士信与张士贵麾下率领的六个折冲府一万余骑兵作为大军两翼,水路三千余艘大小船只作为锋矢。   在得知黎阳总管刘雅急报后,相州总管董康买派出麾下大将军徐钟率领三千劲卒前出漳丘,背靠永济渠列阵,意图阻拦陈应大军北上。   随后,董康买又抽调万余部曲,紧随其后,引为徐钟后援。只是不及陈应大军抵达漳丘,就被罗士信率领骁骑军钩镰枪骑兵一个急冲锋杀得溃不成军,徐钟部溃兵跳下永济渠,淹死者多达上千,余者八百余人狼狈跑回相州。   就在徐钟与董康买会师之际,结果罗士信所部钩镰枪骑兵再次排成密集的骑兵墙向董康买所部发起攻击,结果董康买所部,箭出如豪雨,却未能阻止罗士信所部前进,反而悉数被钩镰枪骑兵杀得全军崩溃,从漳丘到相州全程一百六十余里,结果董康买所部一万三千余人马,回到相州城的不足三千人。   相州总管董康买不死心,在永济渠内沉入大量的船只,这些沉堵塞了航道,暂时拖住了陈应大军前进的势头,可是陈应也不是傻子,想要破解永济渠内的沉船,最多多花一点力气而已。   以董康买所部的实力,相州恐怕也守不住相州。一旦相州失陷,相州距离洺州不过三百余里,如果让陈应疏通了河道内的沉船,恐怕要不了两天,陈应大军就可以抵达洺州城下。作为纳言宰相宋正本这个时候急了:“皇后,陈应大军不日将抵达洺州城下,为皇后千金之躯安危着想,臣请皇后移驾,避暑乐寿!”   窦建德最初在瀛洲乐寿县登,后来在武德二年拿下洺州,这才将国都迁至洺州。现在局势垂危,宋正本就想着让皇后曹氏打着避暑乐寿的旗号,移驾乐寿!   “陈应不过蕞尔五万步骑,,遣一大将,发兵伐之足矣,何劳本宫舟车劳顿?”此刻曹氏完全没有一丝恐惧的模样,反而淡淡的笑道:“时间不早了,宋纳言明日还要坐朝理政,你看你,,这段时日下来,人都足足瘦了一圈,早点回去歇息吧!”   曹氏与窦建德是贫贱夫妻,患难见过真情。曹氏虽然没有大的见识,也没有什么出色的谋略,但是她却知道,此时她不能走,一旦夏国皇后未见唐军兵马,马上逃跑,这对河北夏国的民心士气,将是致命性的打击。   宋正本苦笑道:“皇后,只能您不起您的凤体了,还请移驾乐寿!”   曹皇后身边的公主窦线娘却道:“移驾乐寿容易,可是然后呢?”   “然后”   宋正本闻言,顿时一呆。   是啊,沿着永济渠,可以直达瀛洲。可是抵达瀛洲那又怎么样呢?挡不住陈应,还是挡不住。   就在这时,窦线娘又道:“宋纳主难道怕了陈应这个毛头小子?”   “不是怕,而是真的挡不住。”宋正本一脸期期艾艾的道:“陈应步骑无双,骑兵举世罕见,非可以力敌也!”   就在这时,窦线娘却道:“母后,儿臣虽然不是男儿之身,愿率军出征,不将唐寇逐回,势不罢兵!”   “线娘不得”   “不可”   曹皇后与宋正本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并同时开言阻止。   曹皇后看了窦线娘一眼,苦笑一声,对宋正本道:“京师局面,还要借宋纳言震慑,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哪能有动刀动枪的营生,再说平阳公主这段时间也没有领军打仗,你若是真想帮你父皇,”曹皇后也知道窦线娘一直不服气李秀宁,可是,李秀宁是千古罕见的女中豪杰,可是窦线娘却是未风风雨的花骨朵。   然而对于这个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公主窦线娘,曹皇后也非常头疼。   窦线娘从来不喜欢女红,反而喜欢舞刀弄枪。天下有一个平阳公主就够了,窦线娘实在是太莽撞了。   宋正本捋着颔下假须,眯眼笑道:“公主殿下,您若是领兵打仗,莫不如领军拱卫皇后避暑乐寿。”   就在宋正本左右为难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董康买既然可以用沉船阻击陈应北上,那不如多沉一些船进入永济,从而拖住陈应大军前进的势头。   曹皇后依旧没有移驾的意思,眼见劝不动曹皇后,宋正本只好把主意打在了窦线娘身上。   只要可以说动窦线娘,就可以说动曹皇后。   宋正本费尽口舌,终于忽悠着窦线娘可以统兵三千,护着曹皇后北上。 第二五九章 两国交兵祸不及妻儿   就在以为把船沉入河底,可以阻止陈应大军北上的时候。当陈应发现永济渠出现沉船,堵塞航道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弃船上岸,可是庞大的辎重运输压力,让陈应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陈应大军此时拥有四万多匹骡马,驽马还好点,弄点草料就能对付,可是战马却不一样,在战争时期,战马不能光吃草,还要有豆料和麦科草料维持战马的营养,才不至于把战马跑废。   可是战马不比人,这些畜生的食量惊人。一匹战马一天正常供应的草料是十升。如果是战争状态下,就需要再加喂麦麸或豆子,甚至要吃掉十四五升草料,陈应麾下近三万匹战马,每天就需要吃掉四五千石草料,如果算上五万将士,每天就要吃掉六七千石粮食。   六七千石,其实也不算多,折算是吨的话也就三百吨左右,关键是在这个时代,如果用人力车运输,至少需要上千辆鹿车,   采取水力运输也是有一种比较靠谱的办法。陈应无奈之下,只要下令一边命士兵、张仲坚的属下和孙敬初麾下的漕运船工开始打捞沉船。   在没有机械打捞船的时候,要想打劳沉船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首先是这些沉船都装满了巨石,首先在水底清空沙石,才用绳绳把沉船捞上来。   利用了半天时间,数百人齐动手,这才捞出一艘沉船,“败家啊,真是败家!”望着一艘刚刚打捞上来的沉船,陈应有一种无力的感慨。这艘漕运打造完毕看样子不足一年,甚至底船或船舷,都没有被水腐蚀的痕迹。然而就是这么一艘新船,却被装满了巨石,凿穿船底,沉入永济渠内。   夏军不敢与陈应正面战斗,他们把漕运或木桩,砸进河道内,虽然说永济平均水面宽度可以通行三千料大船,然而人工运河毕竟是人工开凿出来的运河,平均水深也不过三丈有余。像陈应的这艘旗舰“万安”号,吃水一丈九尺深,勉强可以通行。   不过沉入渠底的沉船,堪堪没过舱顶,包括甲板上层的舱顶与桅杆,都露在水面上。别说陈应的这艘“万安”号,就连是普通的方艄也没有办法通行。陈应只得一边打捞沉船一边缓缓前进。   “是啊,真是败家!”孙敬初看着这艘一千料的漕船,忍不住一阵心疼。像这样的一千粮漕船,造价可不低,足足上千贯。   陈应突然灵机一动道:“像这艘沉船,还有修复的可能吗?”   孙敬初点点头道:“有啊,要修这艘船也不算难,你们他们只是砍断了船舵和主桅杆,凿穿了船底,只需要更换新的船舵和桅杆,把凿烂的底船板换掉,刷上桐油,封堵漏洞,阴干后,就可以使用了。虽然代价不低,但是要比打造一艘新船便宜多了!”   陈应此时突然发现,自己要建立一支漕运船队,哪怕将来光生意,也可以赚翻天。   “能用就好,能用就好!”陈应给孙敬初道:“你派人把沉船打捞出来,这些船就归你了!”   “什么?给我?”孙敬初简直就像中了头奖一样欣喜若狂。要知道沉入永济渠的船不是一艘两三艘,至少要数以千计。哪怕这其中只有三分之一的是新船,这也是巨额财富。孙敬初期期艾艾的道:“这怎么使得?”   “没什么,有便宜怎么能轮到外人,本将军向来都是如此,有好处,先考虑自己人!”陈应笑道:“这些沉船有的是新船,有的却是破烂,没有修复价值,挑些能用的,不能用的船,就拆掉,捡出能用的木料,实在不能用的木料,就拿去当柴烧!”   听到陈应所说“自己人”三个字,孙敬初感动异常。孙敬初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主上放心,卑下这就加派出人手,争取早日将渠道疏通!”   就在孙敬初准备去派出加紧捞船的时候,陈应叫住了孙敬初:“可是你这个捞船的法子太慢,要等你疏通这些沉船,天知道要猴年马月?”   孙敬初问道:“主上有什么妙计?”   陈应依稀记得在上学的时候,有一篇课捞铁牛,宋朝一个叫怀丙的和尚,他让人把两只船并排拴得紧紧的,用结实的木料搭个架子,跨在两只船上。又请熟悉水性的人带了很粗的绳子潜到水底,把绳子的一头牢牢地拴住铁牛,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两只大船之间的架子上。准备工作做好了。怀丙请水手们一起动手,把船上的泥沙都铲到黄河里去。船里的泥沙慢慢地减少,船身慢慢地向上浮,拴住铁牛的绳子越绷越紧。船靠着水的浮力,把铁牛从淤泥里一点儿一点儿地向上拔。   船上的泥沙铲光了,铁牛也离开了河底。和尚不急着把铁牛捞上船,而是让水手们使劲把船划到岸边,再让许多人一齐用力,把水里的铁牛拖上了岸。   当然,怀丙的办法虽然不错,不过效率太低。陈应要打捞的可不仅仅是八头铁牛,而是数百上千艘沉船。   不过,陈应却不用装沙铲沙这么麻烦,首先他可以采取动滑轮组的方式,用人力动滑轮组省力的方式,将沉船从水中捞出水面,至于沉船里的沉石,则捞出来放在河堤上,垒成供行人歇息的小亭。   陈应拿着炭笔,将动滑轮组的原理告诉孙敬初,孙敬初按照陈应的图纸,用两千料车轮大船充当打捞船的母船,在这两艘轮船上各树起四座吊臂,利用滑轮组的原理将沉船捞出水面,然后派出会修船的水手急紧抢修。   此时的船工,就像后世的老司机一样,对于驾驶的车辆有些故障,根本就不用进汽修厂,自己就可以排除。像更换船板,修补漏洞这样的事情,他们都可以用做。   经过试验,陈应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从水底捞出一艘沉船。经过叮叮当当的修缮,这艘沉船就被堵上了漏洞,拿备用船舵装上,这艘船就可以拖着航行。当然要然承担正常运输任务,还需要经过回船厂大修。   随着这种高效率的打捞方式投入,让孙敬初喜出望外。短短一天功夫,他不仅清空了相当于一千余步的航道,还捞出来了六艘船之多。经过磨合,这些打捞沉船的船工们,动作越来越熟练,速度也越来越快。   毕竟这个时候大部分漕运船只都是数百料船为主,通常都是可以装载一百余石,总重不过十几吨的小船。到最后,两千料的车轮船,可以独力承担一艘沉船的打捞任务,除非遇到上千石沉船,才会两艘两千料的车轮船进行合作打捞。   特别是陈应下令,谁打捞出来的船就是谁的,到最后,不仅仅孙敬初的人去打捞沉船,就连张仲坚麾下的水手也去打捞沉船,毕竟这些沉船,大部分都是修修还能用的,捞出来的都是钱。   不仅仅是陈应麾下的人前来捞船,也有一些永济渠两岸胆子大的人,也加入了捞船的队伍,对于这些捞船的人,陈应非但没有让人驱赶,反而会送上一锅姜汤,让他们暖暖身子。   正如司马迁公所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从原始社会以前至今,没有超越“利”这个字。世界上任何一件大事,没有不因为利而产生的。动物的争斗,部落的战争,国家的争端,企业的竞争,邻里的争吵,夫妻的争气,儿子的争光,当官的争权,百姓的争利,戏子的争名,动物的争食,万物的争光......。一切的一切,始作蛹者都是为了利益而争,为了利益而战。   因为这些沉船,宋正本损害了无数船老大的利益,因为捞船的巨大利益,无数永济渠两岸靠水为生的人,则站在了夏国的对立面。   陈应似乎是无心插柳,给夏国撕开一条利益的裂痕。   到后来,夏军将士白天沉船,晚上就走百姓捞走。   随着时间的推移,沉船清理的速度越来越快,刚刚可以开始,陈应的船队走了一天走不了一二十里,现在基本上可以恢复日行百里的速度。   就在陈应所部快要抵达相州水冶镇的时候,陈应意外的得到一个消息。大唐河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山东道安抚使、淮安王李神通、大唐左武侯大将军、曹国公李世绩、以及李渊的亲妹妹同安公主被窦建德麾下一员小校率领三百余人护卫着,与陈应汇合。   陈应实在想不通,按说李世绩也好,李神通也罢,他们的份量不算太重,干涉不了大唐的朝廷动向,至少也是一个份量不轻的人质,为什么窦建德要将他们放回来,而且还没有附加条件。   李神通摇摇头道:“陈大将军所言差矣,夏主并非没有条件!”   “窦建德有什么条件?”陈应诧异的问道。   李世绩却道:“夏主言,两国交兵,祸不及妻儿!” 第二六零章 别无选择剑出偏锋   “虽然陈应并没有拿孤儿寡母邀功的想法,然而,洺州还是要打的!”陈应神色凝重的道:“诸位有所不知,如今突厥颉利可汗率领三十余骑铁骑,依然南下,如今虽然突厥骑兵南下的方向不明,目的不明,然而众所周知,我大唐肯定首当其冲,现如今,唯有尽快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集全天下之力,与突厥决一雌雄。”   李世绩惊讶的道:“突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兵?没有道理啊!”   陈应解释道:“具体缘由,应也不知,不过,眼下必然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否则社稷有覆亡之忧,为天下苍生,为华夏社稷,我们大意不得,更加败不得!”   “诚然如是!”淮安王李神通微微笑道:“承蒙夏国主不杀之恩,如果擒获夏国皇后与公主,孤就算舍出这张老脸,也为她们求下一道恩旨!”   陈应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道:“淮安王知恩必报,真乃信人!”   李世绩望着陈应道:“世绩有一个不请之请,还请陈大将军成全!”   “哦!”陈应不解的问道:“李大将军但说无妨!”   李世绩道:“黎阳城是在李某手中的丢的,正所谓从哪里跌掉,就从哪里爬起来!”   陈应道:“你想夺回黎阳?”   “不错!”李世绩点点头道:“李某想向陈大将军借兵,人马不需要太多,五千人马既可!”   陈应沉吟道:“黎阳夏军刘雅所部虽然只有三千老弱残病,若据城死守,恐怕五千人马想夺回黎阳也不容易,可是若分兵太多,本将军这里压力也很大,这样吧,我把东宫太子右司御率四个折冲府调给你,再给你抽三千民夫,凑足一万之数。”   李世绩大喜道:“如此多谢陈大将军,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李某的时候,请陈大将军吩咐!”   “你这话说得可就太过见外了,你我同殿为臣,何分彼此!”陈应笑道:“兵贵神速,事不宜迟!”   随即陈应下达命令,命令高允权为副将,划归李世绩指挥。   黎阳的位置其实也很重要,不过随着潞州失守之后,黎阳就变得有些鸡肋了。如果小潞州还在大唐手中,那么黎阳就是扼守住河北的重要咽喉地带。可是随着潞州的失守,这里已经没有办法把夏军全部堵在河北了。河北方面可以从相州一路向西,经林虑、过壶关,就可以抵达潞州,反而比经黎阳更近。   只是陈应懒得在黎阳耽误时间,首先是陈应破关的法宝一是猛火油其实就是提炼后的汽油,其次就是毒烟。关键是黎阳与雁门关、函谷关不一样,这里并不是单纯的军事要塞,对于军事要塞,采取什么手段无伤大雅,可是黎阳城却是一座综合性的城池,里面还有很多百姓,无论是燃烧弹或者毒烟,都会殃及无辜。   既然李世绩愿意去攻取黎阳,陈应也乐得轻闲。   晋州,夏国窦建德临时行在。虽然窦建德极力封锁消息,可是李建成也不会坐视不理,在采取细作散步谣言的情况下,夏军将士不可避免的得知了陈应大军偷袭洺州的消息。凌敬苦笑的对窦建德道:“陈应还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他又给我们一个惊喜,现在我们的士气快掉光了,哪怕拿下晋南三镇的胜利喜悦,也瞬间抵消干净了。”   窦建德的神情也非常苦闷。他摆得一手好棋,在王小胡在潞州向北,曹湛以浍州向西,自己在以中路,沿着晋州向北,马上就可以冲到太原,将李渊的起家之地给拿下来。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陈应却威胁到了洺州。   作为一国之都,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此时窦建德还真有些后悔,如果当初不把都城从乐寿迁到洺州,他也不会如此被动。   窦建德苦笑道:“现在局势非常不利,将士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请愿回援河北,可是这回援容易,再想打回河东,恐怕就难了。”   凌敬叹了口气道:“将士们的心愿也不能置之不理,尽力而为吧,命令王大将军率领自潞州回援相州,能守住相州就可以把保证洺州的安危!”   窦建德最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以八百里快骑的方向命令王小胡回援相州。   王小胡出奇的高效,仅仅用了一夜时间就完成了部署,他匆匆忙忙带着麾下膨胀到快要小十万人马的部队,一路浩浩荡荡杀向相州。   这一路上王小胡所部马不停蹄,可是当他赶紧相州的时候,发现董康买告诉他一个惊人的噩耗,陈应已经过抵达水冶,而殿后的后卫部队也已经过了漳丘。   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晚了。   从潞州到相州,足足五百里。王小胡用了三天就跑过来了,这不是骑兵,而是步兵,一路上也不是什么好路,还要翻过一座太行山。   水冶镇,陈应的万安号旗舰上,冯立拿着陈应刚刚递到他手中的情报,难以置信的问道:   冯立他十七岁就成为隋朝鹰扬府队正,充当基层领兵将官,率兵征战,他是一个从队正一步一步升到现如今东宫司御率的位置上,他自以为对兵事了解非常人难及。要是给他一支精兵,三日强行五百里不算特别的难事;但要是给他一支没有经历血与火考验的新兵,如此强度的强行军,新兵会直接处于崩溃的边缘。   当陈应接着王小胡大军从潞州来援的消息时,也和冯立的表现一样非常惊讶。窦建德手中要是真藏有这么一支精兵,看来洺州还真没有那么容易攻打。可是转念一想,陈应又感觉不太劲,历史上李世民不是用玄甲骑兵把窦建德十万大军一冲既溃。   就在这时,郭洛的样子却非常古怪。   陈应问道:“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三天五百里山路,别说这个时代的兵马,就算是后世的职业士兵,全副武装跑下来,恐怕也不可能办到。   郭洛在陈应耳边轻声低语道:“主上,其实也没有什么神奇,王小胡率领十万大军从潞州轻装前进,抵达相州时,他身边只有不足八千人马,一路上陆续掉队,没有三五天功夫,他无法将部队收拢在一起。”   陈应听完哈哈大笑,暗笑王小胡还真是一个妙人。   这样的援军有用吗?   三天五百里,而且还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新兵,即使咬牙齿坚持跑完全程,恐怕这些士兵也废了,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办法派上大用场。   董康买与王小胡二人一合计,董康买还有五千余人马,王小胡八千余人,可是这些人马,真正能与陈应交手的,只不过是董康买麾下的那五千余人马,此时王小胡麾下的八千余部曲,拿筷子人都哆嗦,更别提拿刀子去撕杀了。   王小胡苦笑道:“这仗没法打啊,打就是送人头!”   陈应在夏军将领心中简直就是一个魔鬼一般的存在,他麾下的钩镰枪骑兵威力如何只是闻名,可是他麾下的陌刀军却是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董康买咬咬牙吼道:“打不过也得打,我们是夏国洺州唯一的援军,我们就算是爬也在爬到洺州!”   为了夺得中原,窦建德拼命透支了河北的生命力,此时洺州城虽然有五万余人,然而这些人几乎九成都是武官员或军中将领的家眷,可是说,洺州几乎快变成女儿国了。   哪怕是宋正本想武装全城百姓苦守城池,宋正本把十五岁的少年都算上,他连五千人都征不到。最最关键的是,就算能征集到百姓青壮也没有用,夏国毕竟不比大唐,能征善战的将领本来就远不如唐朝,此时又都领军出征在外,此时留守洺州城的将领是前隋虎牙郎将宋老生的独子宋俊臣。   可是这个宋俊臣却恰恰是典型的虎父犬,让他充当绣花枕头,他还有一个武将的样子,真打起来,他还没有真不行。   王小胡红着眼睛嘶吼道:“拼了,人死鸟朝上!” 第二六一章 国之将亡必出妖孽   王小胡与窦建德的私交甚好,他为知道他的那个老嫂子曹氏的脾气,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是不会走。当决定殊死一战的时候,王小胡把自己的亲兵叫来,他亲笔口述一封信:“儿啊,我是你爹,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马上带着家兵,冲进皇宫,把皇后和公主保护起来,护着他们去与你刘叔叔汇合”   刘叔叔,就是刘黑闼。   刘黑闼与窦建德有过命的交情。王小胡集合所部将士兵,命令道:“准备祭旗”   长牛角吹号呜咽的吹响,悲凉壮烈,打着赤膊的军士将祭旗的牲畜抬到香案前,王小胡登台祭旗,分派印信关防。   董康买对此行决战满心悲观,特别是王小胡的十万大军,只到了八千余人,后面如果持续收拢部队,哪怕是能收拢五六万人马,那个时候再战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可是现在,宋正本几乎是一天一个急报,把王小胡逼疯了。   今天,来他每日都要将宋正本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个遍,夏国武百官原本就不如唐朝冗繁,哪怕是强绑也可以绑着曹皇后离开洺州,现在陈应大军距离洺州还有三四百里,举城撤退也有时间,偏偏像叫魂一样求援。   事实上,仗还没有打。王小胡自认必败无疑。   算是勉强交代完后事,王小胡率领人困马乏的八千余生力军,沿永济渠的河堤追击陈应。   可是陈应的布置的恰恰是进攻中的两翼齐飞之阵,有罗士信与张士贵所部的上万名钩镰枪骑兵拱卫着陈应的中军。   经过七八次的试探,反反复复,王小胡麾下却没有摸到陈应大军的边儿。八千余大军,被报销了三分之一,此时的王小胡头发蓬乱,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狼狈到了极点,兀自凶性不改,挺着脖子吼道:“进攻,进攻!”   其实,在这个时候,王小胡所部根本就不像是在进攻,反而像飞蛾投火一般自杀。   面对密集的钩镰枪骑兵,装备粗劣的王小胡所部,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取胜的可能。   原本引有王小胡后援的董康买,实在看不下去的。   “老王,你醒醒,打仗没你这种打法!”董康买看着浑然如同血人的王小胡吼道:“你看看,你现在还有多少兵,他们的死,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说怎么办?”王小胡红着眼睛,瞪着董康买吼道:“你说怎么办?”   “陈应麾下的骑兵不能在城内冲锋,咱们就绕过陈应的大军,先一步进入洺州,跟陈应打巷战!”董康买忿忿的道:“我就不相信了,他陈应还能给骑兵插上翅膀?”   董康买的话算是让王小胡清醒了过来。他感觉也非常有道路,勇猛悲壮无济于事,胜者绝对不会怜悯失败者,守住洺州,夏国还有希望。   陈应接着夏军王小胡部撤退,罗士信与张士贵分别请示要不要追击?   陈应出乎意料的道:“收兵!”   这让众将领非常奇怪,不过鉴于陈应在军的威信,哪怕是这个不同寻常的命令,也没有人提出质疑。不过淮安王李神通却奇怪的问道:“陈大将军,这正是一举歼灭夏军的最好机会,你为何要放弃这个机会?”   “钓鱼,总得有鱼饵,如果把鱼饵丢了,空钩子是钓不到鱼的!”陈应微微笑道:“如今洺州就是鱼钩,而王小胡与董康买所部就是鱼饵,只是把鱼饵把在鱼钩上,才能钓到大鱼!”   事实上,陈应的用意很简单,那就是采取后世一个非常著名的战术围点打援。   这其实就是最好的一个点,洺州是夏国的都城,夏国军队不能不救,可是,一旦夏军前来解围洺州,那就正落入陈应的圈套之中。   论野战,陈应所部的陌刀军也好,骁骑骑也罢,都属于冷兵器时代巅峰的军队,野战无敌。   更何况,早在陈应北上之初,背嵬军已经前一步离开,分批潜入洺州,一旦形成需要,与刘统和寻相所部配合,陈应要拿下洺州易如翻掌。   就在陈应大军还远在洺州三百余里之外的时候,整个洺州城已经暗流滚滚了。当然,暗流其实不止是洺州,而是整个河北。   陈应用兵表面上平常无奇,可是暗地里的动作却不在少数。猛虎义从的细作,在河北开始宣扬董康买与王小胡大败的消息。事实上王小胡所部在未与陈应大军接触的时候,军队掉队多达十之八九。   可以在细作的宣扬中,却变成了王小胡所部十万大军,被斩阵五万余人马,俘虏三万余人,仅王小胡所部五六千人侥幸逃跑。   接着还宣扬黎阳刘雅举城献降,相州总管董康买弃城逃亡。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   事实上刘雅并不是举城献降,而是看到夏国大势已去,刘雅被其亲卫心腹捆了送到李世绩帐前,李世绩兵不血刃,夺回黎阳。   而相州则在董康买率部北上勤王的时候,董康买麾下徐钟向张怀威投降。   瀛洲既窦建德的旧都,按说这里应该是窦建德人心基础最为雄厚的地方,可是窦建德虽然甚得民心,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天下就好比一张大饼,窦建德让百姓吃得多了,而世族门阀就吃得少了。   瀛州总管卢士睿,本身出身七宗五望之一的范阳卢氏。   在得知陈应大军马上兵临洺州城下的时候,便迫不急待的派出心腹给陈应送了一封密信。在密信中,卢士睿声称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只要陈应大军抵达瀛洲,他便举城易帜。   当陈应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庆幸,又接到了毛州今馆陶,黄河岸边城池总管赵元恺也将献降信送到陈应营中。   这个赵元恺同样也出身名门,乃西魏八大柱国大将军之一的赵贵之后,不过论辈份他还算陈应的表兄。赵贵的侄女,北周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之赵度的姐姐嫁于侯莫陈崇为妻,算起来。这个赵度就是赵元恺的祖父。   陈应非常无语的是,不仅仅是赵元恺、卢士睿,还有观州大致在如今沧州东光县刺史雷德备准备易帜。看到这一幕,陈应不由自主的想到,南宋末年,各州府纷纷投降,根本就作像样的抵抗,明朝末年也是如此,日本侵略中国的时候,大部分地主士绅投降卖国当汉奸。陈应感叹:“国之将亡,必出妖孽!”   淮安王李神通却道:“此时伐交,胜于攻占,此时用缓,胜于用急。   陈应又问李神通道:“什么意思?”   “趋利避害,乃人之本能,更是肉食者秉性!”李神通心中早就想好了应对,这时却还是再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按照现在的天下大势,有很多事情,我们其实可以通过交涉来完成。现在瀛州总管卢士睿、毛州总管赵元恺以及观州刺史雷德备投书,其实不过是投石问路,这既是示好,但大部分人都还只是还在观望而已,他们要看大将军如何处置他们这些降臣,一旦处置得法,情况就变了!不但是我们近在咫尺的河北各州县立即响应,山东与中州都有将帅投书,而是直接地表示愿意归降。” 第二六二章 休兵罢战共抗突厥   窦建德打开奏报一看,猛吸一口凉气。凌敬看着窦建德脸色大变,心中有一股不妙的念头油然而生,可是当他还没看完,一股寒意就直涌上来!   “赵元恺、卢士睿、雷德备居然先后密派心腹前往陈应大营!”这几乎等于公然造反,虽然没有弄清楚这三个与陈应所商谈的细节,只是此时细节已经不重要了。   “到底还是缺乏底蕴啊!”窦建德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不像凌敬如此惊惶。窦建德感叹道:“战场争胜,朕不惧任何人,对我们来说最大的敌人已不在外头,而在我们内部。”   历史上的农民起义,除了我朝太祖之外,无一例外,全部以失败告终。当然他们的失败,主要其实也不是军事原因,而是属于农民的秉性,小富且安,失去进取之心。可是逐鹿天下,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稍有不慎就是覆亡之忧。   窦建德很有进取之心,也非常善于律已。他当了皇帝以后,不纳美女进入后宫,也不享受锦衣玉食,一切如以前一样。然而,他缺乏的,也是对于人心的把控。世族门阀,他们的高傲是高在骨子里,根本就不会认同草根出身的草莽英雄。   “陛下一语正中我大夏要害,当此时也,外人看我军煊赫无比,不敢违迎,但其实则内部空虚,无法支持战争。”凌敬道:“晋南三镇大败,为国家奠定三年强局,余威甚至可以福泽十年,至少需要三年的休养生息。当今之势,宜静不宜动。”   “朕就算想静,恐怕也静不下来啊!”窦建德苦笑道:“恐怕李渊老儿,不会让朕安静下来,他的大军正朝着洺州突进,王小胡和董康买,未必会是陈应的对手!”   “眼下,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凌敬夏国地位最高、资格最老的参谋,当然,凌敬的目光非常长远,每每关键时刻,他提出的意见都可以正中要害,可以解决窦建德的燃眉之急。   “哦!”窦建德笑道:“李渊老儿之心,与朕一样,志在天下,他绝对不会让朕可以有喘口气的机会。”   “其实,这也不尽然!”凌敬仿佛打好了腹稿,侃侃而谈道:“陛下,臣听闻突厥颉利可汗已经统领三十万突厥狼兵,挥师南下,意图吞并我华夏万里河山。三十万突厥狼骑,纵横万里,若攻李唐,李渊也难以招架,若攻大夏,大夏也”   事实上,凌敬说得也是实情,窦建德也没有底气硬抗突厥的三十万狼骑。   凌敬道:“如今李唐诬蔑陛下与突厥眉来眼去,这其实是无稽之谈,然而,突厥乃我华夏生死劲敌,如两汉时期的之匈奴,南北朝之鲜卑。”   “计将安出?”窦建德闻言大喜道。   凌敬道:“自隋末以来,华夏分崩离析,突厥加以挑拨,扶持傀儡,以裂中原,此已使我辈子孙,愧对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至于刘武周、薛举、杨师道、梁师都裂土以奉突厥,此尤其为汉家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陛下何不高举尊王攘夷,召令天下?”   一听这话,窦建德恍然大悟。   周平王东迁以后,周天子权威大大减弱,诸侯国内的篡权政变和各国之间的兼并战争不断发生。与此同时边境族群趁机入侵,华夏明面临空前的危机。春秋时期的齐桓公在管仲的辅佐下尊崇周天子,并数次发动帮助诸侯国攘斥夷狄侵夺诸夷土地的战争而大获赞赏,其事迹被后世称为尊王攘夷。   事实上,这个核心思想,就与后世的统一战线差不多。就是地无分南北,人不无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在世界的民族之林,华夏民族历经五千年的明延续繁育至今。如今古巴比伦早已淹没滚滚黄沙之中,古印度也成了历史的名词,古埃及也仅仅剩下金字塔让人浮想联翩,唯有华夏屹立不倒。   华夏民族与其他三大闻名古国不同的是,一旦在遭遇外族入侵,整个民族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总有英雄才能的人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当然最重要的是,华夏民族形成了一个统一认识,大敌面前,捐弃前嫌,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窦建德瞬间就明白了凌敬的意思,哪怕向李渊提出议和,如今有陈应大军突击,威胁到了夏国国都,夏国人心浮动,社稷都有了覆亡之忧。李渊肯定不会给他喘息之机。可是当窦建德提出休兵罢战,共抗突厥的提议时,李渊就算内心不同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否则,在这个时候一旦再与窦建德纠缠不休,那么李唐就会站到天下有志之士的对立面,正所谓大势所趋,逆天而行,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当陈应大军抵达洹水既今天魏县,此时陈应大军距离洺州已经只有一百六十余里了,只要陈应愿意,短短四个时辰,罗士信与张士贵的骑兵就可以兵临洺州城下。   陈应决定拿下洹水城,作为大军的中转基地,毕竟,一旦陷入夏国军队四面八方的围攻,陈应也没有办法招架,所以他必须给自己留下一下安全的战略空间。   洹水,有一个古代内黄县在北周时期的改的名字。这里是春秋时期政治家商鞅、东晋十六国时期冉魏皇帝冉闵、唐代大诗人沈佺期的故里,楚霸王项羽夺军救赵、“破釜沉舟“之地,民族英雄岳飞童年生活成长的地方。   洹水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战略要地,然而对于陈应而言,占据洹水守住后路,也算是为了谨慎。毕竟,陈应还不想死,万一阴沟里翻船这就不妙了。   陈应命段志感所部攻打洹水,然而当段志感的部曲还没有正式摆开阵势的时候,忽有一艘小翼快驰近,连过十二道水上哨岗,正是紧急要事才能有的军情!李神通脸色微变,心想:“莫非李世绩攻打黎阳兵败?”   就在这时,来人已经上了万安号车船,捧上一卷檄,李神通见了喝道:“这是什么东西?”   来人道:“夏国国主的号全民书!”   听到不是李世绩战败,李神通松了一口气,事实上李世绩几乎兵不血刃拿下黎阳的战报,使信在路上遇到了一股劫道的土匪,把他的马给抢了,此时这个信使还迈着两条腿,朝着洹水这里狂奔呢。   李神通道:“窦建德在搞什么鬼?”   陈应赶紧接过,一看居然是檄格式,他拆开一看,脸色又是一变。   李神通心中一惊:“出了大事?”   李神通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夏国国王窦建德告天下父老、诸侯将帅:   稽古天地初开,立华夏于中央,万里神州,风华物茂,八荒六合,威加四海,华夏大地,举德齐天。自隋末以来,华夏分崩离析。今突厥者,狼子野心,以掳掠屠戮为乐,强抢汉地为荣。而今突厥颉利可汗,提三十万狼兵南侵,北地沧凉,胡狄遍地,汉家子弟几欲被数屠殆尽。天地间,风云变色,草木含悲!四海有倒悬之急,家有漉血之怨,人有复仇之憾。中原危矣!大汉危矣!华夏危矣!   此已使我辈子孙,愧对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至于李渊鲜卑杂胡而篡中原大统,裂土以奉突厥,此尤其为汉家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才建德,一介莽夫,国仇家恨,寄于一身,奉天举师,屠胡戮夷。此战非为一己之私,乃出天下公义!凡我汉家子孙,尚存一丝血性者俱当响应,无力响应者亦当为我军祝祷,若有冥顽不灵之辈,敢阻我为国除残去秽之路者,是为国贼!国贼当道,我之横刀,必诛之尽绝而后已!天运无需问,汉家必盛昌!”   李神通的双手竟然也不禁地微微一颤忿忿道:“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陈应转身,望着西北方向喃喃自语:“窦建德倒是打了一手好牌啊!”   李渊身上有鲜卑血统吗?答案是还真有。鲜卑独孤氏,至于李世民的儿子李承乾,这是无可争议的鲜卑血统。然而,血统并不重要,关键是此刻窦建德占据了大义的上风,占据了舆论的制高点。   陈应转而望向长安。   窦建德玩了这一手,就是将李渊的军,关键是要看李渊如何化解了。一旦算处置不慎,恐怕前景不妙。 第二六三章 必死之战以殉社稷   “请大将军示下,进攻是否展开!”段志感看着陈应迟迟没有下达进攻命令,不由得提醒到。   陈应略嫌疲惫的目光,望了一眼段志感,他左右为难。然而,陈应也清楚,窦建德未必就是在联合天下诸侯,共抗突厥。这只是一句蛊惑人心的口号,比如后世的某静,打着环保的旗号,呼吁社会大众治理大气污染,百分之九十的民众呐喊,然而,自那个破记录片拨出以后,大量中下钢铁企业关停,至少上千万钢铁工人下岗,于是同时,钢铁价格三级螺纹钢也从两千一百七十元到目前四千四百元。   某静成功了,打着雾霾的旗号,把中国钢铁行业废掉了三分之一。百分九十的吃瓜群众被人卖了还在给人家数钱。某静蒙蔽百分之九十的大多数,因为智商高的总在百分之十以内。事实上,某静影响的不止是中国的一个钢铁行业,当然钢铁行业却是首当其冲。环境污染虽然是客观存在的事实,然而某静却突出了危害。   大数据其实是最不靠谱的东西,比如亿万富豪和一个穷光蛋平均,人均五千万资产,可是穷光蛋依旧是连一分钱都没有。   凡事都有两面性,理性的分析才能看透事情的本质。一个某静,中国损失绝对不下数千亿,当然间接损失就是多达上千万的重工工人失业,上千万个家庭陷入危及。可是这些人,并没有人会去在乎。   在这个年代,舆论的影响,主要掌握在读书人手中,可是读书,大部分都是好的,可是却属于读书读傻的那一类,他们很容易会被窦建德的这个檄感染。   同时,也会利用他们的青春和热血,给李渊施加压力。事实上呢,这个问题解决,有两种方式,打服窦建德,由李唐统一天下,然后集合全天下之力,共抗突厥,一个方法就是让窦建德的诡计得逞。   李神通看着陈应迟疑,冲段志感道:“暂停”   “不”陈应回过神来,他摇摇头道:“继续进攻,拿下洹水城,段志感防守洹水,张怀威率领本部人马,进攻相州,把相州也拿下来!”   段志感闻言大喜。   李神通非常意外的望着陈应:“陈大将军想自绝于天下吗?”   “非是自绝,而是窦建德还代表不了天下!”陈应道:“淮安王真以为窦建德一心为公,毫无私念?”   “难道不是吗?”李神通指着檄道:“这里白纸黑字写着,还用了窦建德的真命符宝,这总不是假的吧?”   “哈哈!”陈应笑而不语。   政客的承诺,其实就是最不可信的。谁相信谁死得最快,政客不以毁诺言为耻,反而以毁诺为荣,因为他们引以为豪的就是让敌人在自责和悔恨中死去。   当然,还有一个理由陈应并没有说明,如果窦建德真想抗击突厥,根本就不需要把王小胡派回来回师飞援洺州,如果不是王小胡三日五百里,把十万大军跑得只剩下八千,这十万大军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让突厥人忌惮的一股力量。   然而,窦建德却让王小胡把这支军队消耗在了没有意义的路上。不过这却便宜了陈应,陈应让何月京所部,扼守着相州之西的荡阴,守株待兔,短短三天就俘虏了两万五千余人。   李神通满脸苦笑。   陈应郑重的道:“陈某乃大唐之臣,能号令陈应的可是太子殿下,也可以是大唐皇帝陛下,可以是陈相国、萧相国、裴相国,但是绝对不会是窦建德。”   陈应的理由很好,很是强大。   李神通也无可奈何。   陈应摇摇头,将脑袋中杂乱的念头抛出脑外。   他知道他绝对不是第一个看到这个檄的人,当然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以窦建德的本意,只怕这篇檄,已经像春风一样,快速吹遍天下,形成一股难以抗拒的洪流。   胜州城,重病中的杨信在长史周重勋的搀扶下,缓缓登上城墙。杨信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周重勋上前一步,掏出一块白色丝帕递过去,杨信接过来捂住了嘴,随即撇开手。周重勋看得清楚,雪白色地丝帕之上,一抹鲜红惊鸿一瞥便被杨信握在了手中。   “总管,您下去歇息吧,此处有下官呢!”周重勋扶着重病中的杨信,满心酸楚地道。   杨信摇了摇头,站稳了身形,一把推开了周重勋,眼睛中闪动着神采,声音响亮地令道:“将大唐的旗帜升起来。”   随着一阵密集而雄壮的军鼓声,大唐的大旗缓缓升上城头。   杨信站直了身躯,在城头上迎着北风,大声对城下的数百百军卒高喊道:“扶风杨信,今日在此立誓”   数百军卒与百姓神色肃然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杨信自归附唐祚自今,毫无寸功,杨信无功,苦煞胜州军民!”杨信冲着城下的军卒与百姓,缓缓下跪,杨信沉重的向下磕头,随着三声闷响,杨信的头上已经出现殷红的血迹。李信在周重勋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杨信道:“杨信在此立誓,不向突厥虏夷让半寸之土,皇天厚土在上,若违此誓,譬如此指!”   说话间,杨信已然抽出了佩刀,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家的左手斩了下去,只闻“笃”地一声响,这位病骨支离地胜州总管的左手食指已然坠下城头!   “杨总管威武,大唐万胜!”胜州军民齐齐呐喊着。   周重勋一面手忙脚乱地为杨信包扎着手上地伤口,一面满脸不以为然的责怪神色。   杨信流的血并不多,好歹擦拭了一番,断指处便被包扎了起来。   “老了,没有多少血可流了”杨信却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只是轻声自嘲。   正说着,马蹄声震天动地,一队队骑兵飞驰而来,扬起漫天灰尘,马蹄声震天动地,欢呼声此起彼伏。杨信眉头一皱:“那帮突厥杂种在搞什么鬼?”   周重勋的神情非常严峻:“突厥人来得这么快啊?他们这就要发动进攻了吗?”   李信眯起眼睛盯着灰尘中涌动的人流,眉头越拧越紧:“人数不对,这远远不止一个千人队,恐怕至少有三个三千队。   周重勋吓了一跳:“三个千人队?”   三个千人就是三千人马,就城里这点士兵,能顶得住吗?   杨信道:“三个千人队,只多不少!”   城墙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正在原本在家中歇息的百姓,也火速回到家中,紧闭家门。守在胜州城城墙上的唐军士兵,竖起了盾牌,一口口灶子里的微火加大,把锅里的粪汁和滚油煮沸。   煮沸的粪汁,就是古代华夏人民用千百年经验,积累起来的宝贵经验,这个粪汁内细菌和病毒非常多,只要被的粪汁烫到,他们的伤口就不易愈合,而且还会恶臭难闻,这不仅仅打击敌人的肉体,也折磨敌人的灵魂。   这时,突厥人的大军已经越来越近了,旌旗,人喊马嘶,长枪如林,刀光甲光映着雪光,一股噬血的森冷气息冲天扬起,令人手足发冷。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胜州毫无胜算,胜州名义上为州,事实小仅仅下辖两个县,而且这两个县都是不满千户的下县,这杨信这个胜州总管,也是下军都督,正六品的官职。   就算杨信手中有两万军队,他同样抗不住突厥三十万大军的进攻。哪怕他就算打退这眼前三千突厥骑兵,依旧没有任何用处。这仅仅是突厥人的前锋。   这是一场必死之战。   这是一场绝的战斗,   也是杨信不得不打的一场战斗。杨信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决死之战,以身殉社稷。 第二六四章 以子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长安皇宫太极宫甘露殿,甘露殿是李渊的寝宫,在此批阅奏章,读书、用膳,以及宣招嫔妃侍寝的地方。   此时,甘露殿中,摆着丰富在菜肴,李渊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家宴,设宴款待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以及平阳公主李秀宁。看到儿子没事,洛阳也成功拿了下来,尽管又丢了河东晋南三镇,李渊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别看窦建德闹腾得挺欢,事实上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只要陈应攻克窦建德的都城,俘虏窦建德的皇后曹氏以及夏国武百官,窦建德就算想打,恐怕他的将领们也不会跟着他打了。   想到这里,李渊又是一阵牙疼。这臣子太能干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攻破王世充,虽然陈应没有逞送捷报,可是安兴已经把洛阳之战的详细情况禀告给了他,陈应是无可争议的首功,平灭一国,赏个国公爵,官升三级也不过分。   然而怎么升官,怎么赏赐陈应就让李渊为难了。   关键是陈应实在是太年轻了。他刚刚弱冠,至少明年才可以加冠礼,可是以弱冠之龄已经是当朝冠军大将军、东宫太子宾客,工部右侍郎、再怎么升?让一个弱冠之龄的年轻人,与六部尚书三省令公同殿称臣,恐怕就连裴寂也会感觉脸上挂不住。   可是升爵。   如今陈应已经是二等梁国公公爵,再往上升就是一等公爵。一等最末位的燕国公是罗艺,楚国公则是杜伏威,魏国公是裴寂。现在唯有晋升陈应为赵国公、或韩国公。   就在李渊脑袋中一团乱麻的时候,李渊观察到李世民寡寡欲欢。   反而一向让李渊不放心的李元吉在洛阳之战中虽然没有大的功绩,但是却也没有出现纰漏,这让李渊非常宽慰。   李渊望着李世民道:“二郎,莫要灰心,胜败乃兵家常事!”   李元吉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李世民,心中暗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李世民败得也太多了吧?一败薛举,二败王世充于龙门,三败王世恽与磁涧。十不过三,还不如我,我只有一个并州之败。”   李世民一脸沮丧的道:“我让爹爹失望了!”   “不失望,不失望!”李渊拍拍手道:“多吃菜,你看你都瘦了!”   李元吉小声嘀咕道:“没有期望,才不会失望!”   李元吉的声音不大,偏偏恰恰让李世民可以清晰的听到。   听到这话,李世民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老四,你皮痒了吧?”   “是又如何?切磋一下?”李元吉毫不示弱的望着李世民,不怀好意的道:“还请二哥多多指教!”   “你”李世民气得脸通红,论身手他不仅不如李建成,也不如李元吉。李元吉虽然不如李世民诡诈多智,但是论身手,却可以轻易按着李世民在地上摩擦摩擦。李世民瞬间就醒悟了过来,如果真与李元吉切磋,李元吉绝对不会对他客气,弄不好半年之内休想下床。   “吃饭,成何体统!”李渊看着老二与老四顶了起来,打着圆场道:“还吃不吃了?不吃都给老子滚蛋,都没有一个省心的!”   李世民一听这话,赶紧坐下来闷头吃饭。   李渊望着李元吉,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元吉,李元吉也学着李世民的样子,卯足了力气对着碗里的饭菜,大干起来。   李秀宁闷着头道:“阿爹,你多注意身体,莫气坏了!”   “现在不光是气,还真是头疼!”李渊望着李秀宁道:“陈应有没有跟你提过,他有什么心愿未了?”   李秀宁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还真有!”   “哦!”李渊好奇的问道:“他有什么心愿?”   李秀宁道:“他想请爹爹赐婚!”   “赐婚,赐什么婚?”李渊一听这话,还真以为陈应想给李道贞一个名份呢,李渊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冷声道:“门都没有,你就告诉他,别以为立了几个功,他就能为所欲为!”   李秀宁恍然大悟,半天才回过神来,知道李渊这是在回护她。想到这里李秀宁柔声道:“爹爹您误会了,陈应想请爹爹给罗士信赐婚!”   “罗士信?”李渊还对罗士信没有多少印象,虽然在里罗士信这个人物非常出彩,然而那毕竟是演义,事实上李渊关注的将领,至少是正四品以上级别,而且还需要有勇有谋,虽然在战报里安兴多次提到罗士信,李渊还真没有见过罗士信这号人。不过,李渊一听是给罗士信赐婚,心中就舒服多了。   李渊笑呵呵的问道:“罗士信看上了谁家闺女?”   李秀宁道:“清河崔氏崔盈盈!”   李渊当然知道罗士信不是什么名门贵族,否则他一定对罗士信有深刻的印象,可是清河崔氏却是一等豪门,甚至李渊向崔氏求婚,崔氏都不肯。因为崔氏认为李渊的血统不纯。   古代人的观念与现代人不同,现代很多喜欢混血儿,某某人还以自己身上多种血统而自豪,甚至某星得意洋洋宣称自己身上流着中德日法四国血统。可是在古代,混血儿还有另外一个称呼杂种。   这种人是最为让人不耻的。   李渊沉吟道:“此事,恐怕真不好办啊!”   李秀宁道:“陈应想用洛阳之功,换这个恩赐!”   “这个”李渊一听这话心中就笑开了花。一道恩旨对于李渊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像这种赐婚的圣旨,就是诰命。   如果用一道诰命圣旨换一个等国公爵位,李渊感觉这算便宜多了。   就在这时,中常侍陈齐张口欲言,李世民看着这一幕,就道:“有什么事,尽管速速禀来,这里没有外人!”   李渊点点头道:“什么事?”   陈齐无奈,只好把“窦建德那封告全民书或者称为檄的卷轴递到李渊手中。   李渊接过檄,看了一眼后不由得大怒,窦建德的这篇檄,所谓“以鲜卑杂胡而篡中原大统,裂土以奉突厥”,矛头直指李渊,这不仅把李渊的祖宗给骂了,还说李渊背着天下,向突厥请降授封臣下,这其实就是诬蔑了,李渊在大怒之下,他几乎就要将檄撕碎!恨恨道:“窦建德如此嚣张,我若不灭他,便不坐这龙床!”   李世民大急,李秀宁急忙劝住,道:“爹爹,此檄的出现,乃是好事啊!之前我们尚担心突厥三十万大军难以抵挡,但此檄一发,暂时停止与夏国交锋,只要陈大将军可以从河北抽出身来,让他挂帅出征突厥,肯定可以击退突厥来犯之敌。”   李渊微微点点头。   李世民见状,趁热打铁道:“爹爹,窦建德必然是虚张声势,就算他故意拖延时间也好,想有什么阴谋也罢,只要我大唐与夏国暂时停止交战,看他窦建德还能如何做?若是主动承担抵抗突厥的重伤,就凭窦建德麾下的那三十余万兵马,就算可以击退突厥,恐怕不会剩下多少人了。”   李渊听了转怒为喜,连称有理。   窦建德擎起华夷大义,遍告天下。看似占据了舆论的制高点,赢得了先机,凡事有利必然有弊端,这个檄一旦传到突厥,恐怕突厥弄不好会把主攻方向放在河北。可是如果窦建德不与突厥斗得头破血流,恐怕那个时候窦建德里通外国的这个千古骂名,只怕就洗刷不掉了。   事实上,原先窦建德也有这个顾虑,不过凌敬却打消息了窦建德的顾虑:“古往今来,成者王侯败者寇!什么华夷之辨,什么大唐突厥,只要咱们得了天下,到最后也只看我们的新怎么写罢了。” 第二六五章 择天下精锐共御外侮   屁股决定脑袋,脑袋决定思维。当窦建德的这个“休兵罢战,共抗突厥”的檄发布之后,李渊与李世民、李元吉、李秀宁三人商议一番,三人皆同意,然而当这件事拿到朝堂上来说的时候,立刻就炸了锅。   “军国倥偬,陛下不可轻忽!”宰相萧瑀板着面孔大声说道:“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欲攘外者,必先安内。”   “夫民间有谚语,兵马一动,地动山摇。兵事不同民政,民政疏失,改弦更张便是,兵事错处,伏尸千里,流血漂橹,人头掉了,是接不回来的。”尚书左仆射裴寂则道:“如此外敌北狄突厥虎视眈眈,河东戮力酣战,此时应当与夏国主捐弃前嫌,共抗外敌!”   “荒谬!”萧瑀指着裴寂的鼻子,斩钉截铁的道:“天有二日,土无二主,陛下乃天下之主,毋庸置疑,你蛊惑陛下与窦建德一介乱臣贼子议和,是何等肺腑?”   萧瑀可是盖帽子的行家里手,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直抵要害。君和臣是不是议和,一旦议和,就等于承认了窦建德这个夏国国主与李渊这个大唐皇帝同等的政治地位,这个和不能议,一旦议了,就是原则性政治性错误。   裴寂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僵。作为玩了大半辈子政治的老狐狸,他可不会被萧瑀轻易带到沟里去。裴寂急忙将自己摘出去:“陛下明鉴,臣不是这个意思,萧时,你莫要断章取义!”   “好了,都不要说了!”李渊起身,背着手在太极大殿中走动着,沉吟道:“诚如萧相国所言,朕也相信,裴相国不会悖理任事,朕与窦建德和议,便是让窦建德看看,也叫天下人都看看,朕这个皇帝,是否当得起义宁天子既杨侑以九州万方相托付”   “陛下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萧瑀的声音再度固执地响起,“义宁天子,自知失德,以大隋社稷禅位于陛下,此乃臣等以身所证,天下共知,有异议者,臣等自当尊义宁天子皇遗命诛之,以警朝野。陛下如今不再是坐镇晋阳宫的晋阳宫监,也不再是权领尚书省的唐王,陛下是天子,统御武抚治天下之第一人,陛下当泽被苍生,恩惠黎庶,突厥外患犹在,值此内事不靖之时,朝野上下均盯着陛下,陛下舍却苍生黎庶,恐怕反倒有负义宁天子托付之重了。”   萧瑀却坚持大义,哪怕是集天下之力,共抗突厥。主导权不能在窦建德手,必须掌握在李渊手中,掌握在长安朝廷之中,由长安朝廷主导。   君臣二人各执一词,却均言之成理,大殿内一时僵持了下来。陈叔达惊得目瞪口呆,几次张嘴想要打个圆场,奈何这对君臣却没给他丝毫的机会,几乎话赶话片语不让,侧头看裴寂相国,他却都拧着眉望着殿中的景象若有所思,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渊也是聪明人,坚持大义掌握在他手中,自然是好处都是他的,可是即使集合全天下之力,也未必可以干得过突厥颉利可汗,突厥的三十万狼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李渊的心里,他其实是想坐山观虎斗,让窦建德去跟突厥打,如果窦建德只是耍耍嘴皮子,最终丢脸的肯定是窦建德。当然,如果窦建德真带着他的嫡系部曲跟突厥拼,就像当初李密率领四十万瓦岗军与宇化及血拼一样,最终李密胜了,然而却大伤元气,败给了王世充。   否则,王世充根本没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   “朕并无意舍弃天下苍生,亿兆黎庶!”李渊走到萧瑀面前,盯着萧瑀的双目道,“只怕这长安城中,不知多少人会生出异心异志。义宁天子留给朕的江山社稷,朕必须向天下臣民证明,朕非但有这个资格,也同样有这个能力!只有如此,那些暗流涌动的异心异志才会消弭于无形,社稷百姓才会少经些刀兵之苦”   话就说得想当直白诚恳了,殿中大臣都是天下顶尖的聪明人,哪里还有听不明白的?   事实上,李渊真的是怂了。   皇帝,虽然掌握天下四海之财富,掌握着天下苍生,所有的命脉。然而,与这个莫大权利与荣誉相息并存的还有责任。良臣择木而侍,良禽择木而栖,当然君择臣,臣亦择君。   一着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渊想退缩,不担任这个责任。可是萧瑀却知道这个责任,你不背也得背。虽然说大业末年,天下君群雄皆反,势成水火。   当初杨广真的没有力量扭转乾坤吗?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杨广在经历三征高句丽之败,以及雁门关被突厥包围的接连打击后,他失去了进取的心思,那个时候他躲在江都,当了鸵鸟,所以几乎在大业十二年底至大业十三年前后,几乎如同星火燎原,遍地都是反王。   如果杨广可以在大业十二年的时候,痛定思痛,拨乱反正,他不是没有机会,关键是他那个时候怂了,所以天下雄群看到了机会,所以才敢纷纷造反。   李渊这个时候,不能退让,一旦退让了,让窦建德拿到了天下大义之名,那么天下人心都转身投降窦建德,事实上,李渊那个时候才会失去所有的机会。   “陛下之心,臣等明了,有此一丝仁念,便可知义宁天子以大位禅位于陛下乃英睿明断。陛下的心是好的,然则”萧瑀郑重的道:“天下乃天子之天下,万民乃陛下之万民,为人君者,泽被苍生,庇护万民,乃义不容辞的责任”   也是一番道理!   站在萧瑀的立场,李渊高举民心大义是最基本的原则,哪怕打碎了牙齿,往肚子吞,也绝对不对承认窦建德的合法地位。萧瑀的想法非但不能算错,甚至令李渊在一瞬间还生出了那么一点点感动   李渊也不是好赖不分的人,至少他知道掌握着天下大义的重要作用,当年曹操谁何要奉天子以令诸侯挟天下以令诸侯是三国演义对曹操的黑化,就是借刘汉余威,号令天下,虽然诸侯不把曹操当回事,可是毕竟曹操的地位的名份是无法更改的。同样的道理,真让窦建德成了天下抵抗突厥的盟主,也就是相当后世抗日战争时期常申凯的地位,无论是民间,还是地方诸侯,谁也无法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常申凯是领袖,也是合法政治首脑。   给窦建德这么一个名份的话,李渊肯定会非常被动,大唐将失去扭转乾坤的机会。   在萧瑀的固执坚持下,李渊最终也不得不下改变了初衷,他像窦建德一样,发布皇帝诏书,号召天下,停止内战,共抗突厥。   与此同时,李渊还在连续下达了十数封敕封圣旨。   原幽州总管罗艺,燕国公李艺,晋封为燕郡王,统领安东大将军,经略安抚安东道十四州。   原夏国皇帝窦建德,晋升靖北王,上柱国、大唐安北大将军,经略安抚河北道三十九州。   原江淮总管杜伏威,赐姓李,更名李伏威,晋升吴郡王、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江淮以南安抚大使。   原海陵吴王李子通,敕封大唐海陵王,靖海大将军,浙南经略安抚使。   就连萧铣也被李渊封为了大唐兰陵王,荆南大都督,经略安抚荆南。   除了梁师都与杨师道之外,天下所有反王,无一例外,全部都李渊封为大唐的郡王,然而圣旨里还注明,让他们择其部精锐,北上共御外侮。   当身坐在洹水城中的陈应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苦笑不得。事实上,陈应也在佩服李渊的急智,他这一刻,算是真正有了气雄万夫的雄主形象。   陈应喃喃的道:“这是要跟全天下干上了啊!” 第二六六章 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眼界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当然心中的格局就有多大。对于李渊和窦建德打嘴炮的事情,陈应并没有太过关注,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他出不上什么力,因为自己年龄的问题,大唐的决策层,还轮不到他来决定。   不过随着陈应顺利抢占洹水,陈应带给窦建德极大的压力。在这个时候,窦建德麾下勤王大   军火速赶往洺州勤王,陈应也算间接帮了李建成。就在王小胡率领十万大军自潞州撤退之后,李建成随即就抓住了机会,命杨干所部,偷袭潞州。   王小胡在潞州打土豪分田地,搞得红红火火。特别是潞州冯氏首当其冲,早在春秋战国时期,赵国封冯亭为华阳君,冯亭的后代冯毋择、冯去疾、冯劫都作了秦国的将相。西汉建立以后,冯唐在汉帝时闻名朝野,“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这个冯唐,老家就潞州。事实上,论显赫和底蕴,潞州冯氏比河东薛氏,河东卫氏资格老多了。当然底蕴深厚,也就代表着财富多,肉多,冯氏在王小胡占领潞州期间,可谓是损失惨重。   李建成联络潞州冯氏家主冯元弘,冯元弘在唐朝历史上名声不显,不过不代表其人没有能力,当然王小胡在潞州“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冯元弘非常配合,就没有给王小胡大杀四方的机会,当然主要是冯元弘非常会在做人,冯氏在潞州的口碑不错。   不过在杨干率兵抵达潞州的前夜,冯元弘率领冯氏私兵,斩王小胡的行军司马郭翊,匡复了潞州。   随着潞州失而复得,也代表着李建成在河东转守为攻,因为李建成已经得到了朔州六大豪强的支持,朔州豪强六大家族,在赵伯英、徐才甫、郭瑞、董安、任弼、冯岢岚的率领下,共计三万余青壮,归顺在李建成麾下。   虽然说,朔州州军先前被李渊遣散,然而此时他们在陈应的号召之下,又不远千里,携带着粮秣和辎重,自带兵刃,投奔李建成,这让李建成的人马瞬间暴涨到了六万余人马,当然李建成是一个非常厚道的人。   他因为李渊薄待朔州豪强,心怀愧疚,于是一口气封了六个开国侯。并且认命赵伯英等人为行军总管,节制麾下族人和青壮。   随着,李建成转而转入战略反攻,陈应悬着的心也松了下来。五月天气燥热如火,尽管空中有风,却依旧燥热难挡。   陈应便毫无形象的跳下洹水之中,畅游一番,以解暑气。就在陈应尽兴而归,上岸的时候,一身亲兵装扮的深田花音赶紧替上衣服,让陈应更衣。   只是,深田花音根本就不知道,她不挑拨陈应还好,如此燥热之下,陈应根本就受不得挑拨,少不得一番,为国争光。陈应累气喘如牛,看着满身臭汗,陈应又跳下河水中再洗一番。   心满意足的陈应正准备去吃午餐,就在这时,郭洛拿着战报,恭恭敬敬替到陈应面前。   当看到战报,陈应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胜州总管杨信虽然誓死抵抗,然而实在是寡不敌众,他苦守三天之后,胜州城陷,整个胜州城两千余军民,除少数女人被劫掠之外,余者全部被杀,上至八旬老翁,下至不满周岁的婴儿,突厥人没有放过一人。   陈应愤愤一拳擂在案几上,将早已准备好的菜肴,砸得四下飞溅。深田花音吓得花容失色。陈应原本打算,利用洺州这个诱饵,围点打援,把夏军窦建德的有生力量消灭干净,这样以来,即使将来刘黑闼想反,他也没有人力可以利用。   不过,此时突厥大敌已经逼近,已经攻克了胜州,下一步突厥人会去打里,肯定不是南下攻打朔州,就是渡河进攻丰州,灵州,可是无论进攻哪一方,陈应都无法坐视。此时,朔州青壮大都在赵伯英的带领下南下抵抗窦建德,在这个时候,朔州也好,太原也罢,事实上都没有多少兵力,至于灵州,其实也强不到哪里去。   最最关键的是,李道贞吃定了陈应,压根就不愿意离开灵州南下。   良久,陈应深吸一口气道:“命令段志感所部守护洹州,其他各部立即拔营,进攻鸡泽!”   鸡泽,其实不是县,而是一片沼泽地。古沙河、洺河冲积扇,和漳河故道冲积扇交汇处,地势低洼,形成沼泽。又因沼泽地鱼虾草虫较多,非常适宜鸡鸭放养。于是,户户养鸡,出现了鸡鸭遍地的景象。“井丘联比,可以盈泽,鸡以氏泽、泽曰鸡泽”。   现在,陈应已经下定决心,不管不问了。   他先把洺州打下来,然后让李渊与窦建德扯皮去。   鸡泽一片芦苇荡中,刘黑闼负着手,站在船头,看着密密麻麻,随风摇曳的芦苇荡,神情凝重,面皮紧绷。他身高七尺五寸,体格健壮,方脸大口,气势威猛,两眼闪烁间如有利剑,寒光凛冽。   苏定方就站在刘刘黑闼身后,他比刘黑闼还要高一点,身高莫约八尺,不过,苏定方看上去瘦弱多了,远不不如刘黑闼这般威猛。   苏定方的肩很宽,腰却比较细,显得更加矫捷,手臂比一般人长近一掌,指尖可达膝盖,左挎弓,右带箭,腰间挂着一柄横刀。他的横刀是百炼钢打造而成,不属于制式横刀,制式横刀刃长三尺三寸,而苏定方的腰刀却长达四尺六寸,这柄横刀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破军刀。如果说刘黑闼是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那么苏定方就是一杆长枪,杀气腾腾,威风凛凛。   苏定方身后身后站着一匹马,鞍辔整齐,马鞍上还挂着一柄虎头槊。   芦苇荡里蚊虫极多,苏定方靠了一步,低声道:“大将军,先去歇歇吧,看来陈应的大军并没有那么快来!”   刘黑闼摇摇头道:“兵贵神速,陈应又不是不懂,一旦我大夏国各地勤王之师,齐聚洺州城下,到时候,陈应就会腹背受敌,所以他一定会打下洹水城之后,立即进攻!”   事实上,刘黑闼猜测错了,如果不是陈应得到了胜州被攻克的消息,他绝对不会急攻洺州。   就在这时,体型庞大的车轮船进入刘黑闼的视野。车轮船上,挂着几面大旗,斗大的汉字上书着:   唐冠军大将军陈。   唐梁国公陈。   唐河北道兵马大元帅陈。   唐河北道行台尚书右仆射陈   唐东宫宾客陈。   唐河南道经略安抚使陈。   陈应其实也是非常无奈,他这支船队只是漕运船队,虽然有不少船只,其实都是航行速度慢的商货运输船。除了在前头探路的三十余艘小翼船之外,就数陈应的这艘万安号车轮船还有一定的战斗力。   要知道这上面二十四具八牛弩,让小型战船,根本就没有靠近万安号的机会。   芦苇荡中,苏定方朝着刘黑闼道:“大将军,那大船甲板上面白无须的年轻人,就应该是陈应,陈应身边一个短须,相貌凶狠,三十岁上下,当是陈应麾下亲卫统领阿史那思摩,他身边一个穿着莽袍,白面长须,大概有五十岁左右,当是淮安王李神通。”   刘黑闼眼角露出满意地笑容。“定方好眼力,这么远也能看清相貌,不愧是神射手。”   不过,陈应的这艘万安号之后,相隔离里许,仅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方艄或漕船,密密麻麻塞满了整个河道。   鸡泽可以供航行的水道不多,这些船只排行一字长蛇阵,绵延数十里,目光所至,到处都是帆影重重,蔚为壮观。   苏定方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多船!”   刘黑闼叹道:“是啊,陈应来势凶猛,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第二六七章 十万贯买下河北贵吗?   “智取?”苏定方挤出一丝很勉强的笑容:“敢问大将军如何智取?”   “擒贼先勤王!”刘黑闼自信的笑道:“只要陈应被杀,这路唐军不攻自溃,诸将之中,李神通那个长跑将军官职最大,资格最老,对付他还是非常容易的!”   苏定方听了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陈应作为一军主帅,肯定层层防守,即使是在行军途中,他的前锋小翼船距离他的旗舰足足数里之遥远,如果他们这些躲在芦苇荡深处的兵马不动他们自然发现不了,可是一动,他们肯定会被唐军斥侯发现,那个时候,他们肯定会遭遇唐军铺天盖地的进攻。   擒贼擒王这个策略是没有错的,可是想实现那真是太难了。   刘黑闼看出了苏定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算算行程,陈应的大军今天肯定到了不洺州,他们需要宿营,放眼鸡泽周围百里,唯一可以供陈应大军宿营的地方,就是沙河湾,那里水深,可以停下这么多船,还有就是那里距离洺州更近,只有不到六十里,以陈应大军的速度,翌日一早出发,中午便可抵达洺州城下!”   “可是,咱们怎么擒杀陈应?”苏定方道:“陈应麾下有一万余名骑兵,他们会把方圆百里都纳入警戒圈”   不等苏定方说完,刘黑闼就打断苏定方道:“陈应喜欢征召民夫修建大营,到时侯,你就带人化装成沙河湾的百姓,混进陈应大营!”   苏定方道:“只要可以让我接受陈应百步之内,定方有绝对把握干掉他!”   刘黑闼道:“本将军已经打听清楚了,陈应夜晚都会留宿在那艘车轮船上,整个船队就那么一艘大船,你就带着你的人,从水路潜进去!”   苏定方苦笑道:“大将军,您也知道,让我骑马突袭,定方无惧任何人,可是我不会潜水啊!”   “不会潜水?”刘黑闼皱起眉头,伸手薅了一根芦苇,然后拔掉叶,将一根一尺余长的芦苇杆递给苏定方道:“用这个!”   在没有供养设备和潜水服的时候,水鬼在潜水攻击敌人的时候,通常都是在夜色中,利用芦苇在水底换气,悄悄接进敌人。   然而,苏定方却哭着脸接这个芦苇杆。   正如刘黑闼所料,陈应在得知整个鸡泽附近,唯有沙河湾这么一个天色的码头之后,只要下令大军向沙河湾前进。旧沙河原本水深十几米,可是自北齐天保七年的时候,由于发洪水沙河改道,这里就形成了庞大的湿地。   不过沙河北岸的河堤却保存完好,整个沙河湾像黄河的几字湾一样,可以逞半月型,将大部分漕运船只依靠在半月湾内。北上留下骁骑军的骑兵在外警戒,也不用担心被夏军部队偷袭。   得知这么一个好地方的时候,陈应就下令在沙河湾宿营。   当陈应乘坐万安号车轮船抵达沙河湾的时候,一眼就眼中了这里。首先这里的水深与鸡泽水道一样,将近三丈深的水,连车轮船也可以通行无阻,更为关键的是,这里与洺州实在太近了。   从黎阳、漳丘、相州、洹水,陈应也可以保证后路辎重畅通无阻。   陈应找来淮安王李神通,让他以河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发布大唐征召民夫,修建沙河湾大营。   李神通看着陈应弄出来的简单条陈,非常奇怪的道:“陈大将军要在沙河湾修建永固式军寨?这个没有必要吧?”   按照陈应的计划,他需要征召三万人,费时三个月,修建一座可以容纳五万大军的军营,同时也要修建一道长达二十里的停泊码头,可以停泊数千艘大小船只。这个工事,费时费力不说,关键是在李神通看来,根本就没有必要。   陈应沉吟道:“淮安王认为此时没有必要吗?”   李神通点点头。   就连冯立与魏忠也感觉陈应是多此一举。因为打完洺州,唐军也不会在此驻扎,更不可能有如此海量的船只停靠在沙河湾。   陈应道:“这里已经属于窦建德的洺州范围,这里的百姓都心向窦建德,这不可否认吧?”   李神通道:“是啊,就算本王以河北行台尚书左仆射的身份下令征召,恐怕附近百姓也不会响应,最终只会沦为天下间的笑柄!”   “凡事有利皆有弊,我们可以把这件事情,从长远角度来看,这实在很有必要!”陈应微微一笑道:“我没说要无偿征召,而是要有偿征召,前来服役的百姓,每日可得百钱,或者三斗粮,或者同等价格盐或其他物资!”   李神通很想说陈应疯了,因为陈应此次手脚非常大。三万民夫三个月,如果真有那么多民夫前来应募,陈应每天就需要支付出三千贯,三个月就是十万贯。   事实上,陈应并没有疯。他这么做也不是没有意义,而是为了争夺民心。所谓的民心,虽然是一个非常玄乎的东西,不过普通百姓的短视和愚昧,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就像后世,因为某天事件,发起了抵制韩货的运动,只是非常可惜,最终闹了大笑话。因为人家降价促销,结果某天商场,车如流水马如龙,营业额不降反增。   贪图便宜,是每一个人的秉性,什么国之大义和民心,在切实的利益面前,实在很难经起得诱惑。在八国联军侵略中国的时候,大清官员给八国联军送锦旗褒奖联军在北京的所作所为,旗上写着“祝效华封”祝其寿,祝其福,祝其多男子。当然,八国联军从天津登陆的时候,一路上承担运输辎重、武器弹药和修桥铺路的,都是中国百姓。这个可不是老程杜撰,有史料可查。   事实上,造成这个现象的主要原因有两个,第一个,当时中国百姓对朝廷极度失望,产生了颠覆大清的心理。第二个原因,说出来让人啼笑皆非,因为八国联军在雇佣中国百姓的时候,给出了报酬,而且是超出市价的报酬。   中国普通百姓是伟大的,当然也是可爱的。除了我大清这样痛失人心的时候,其他朝代像这样被自己国民抛弃的朝廷还是非常罕见的。   陈应其实就是要利用十万贯买河北人心。   想了一圈,李神通突然明白了陈应的用意:“大将军这是要以工代赈?”   陈应没有回答李神通的话,而是笑着问道:“淮安王,十万贯买下河北,你感觉贵吗?”   众将领在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   “十万贯买下河北,当然不贵!”李神通笑道:“别说十万贯,就算是一百万贯,就便宜到家了!”   李神通临时从陈应军中抽调了数十名书办和小吏,快速拟写了一百多份告书,分发各地。当然,沙河湾附近的百姓,率先得到了这个消息。乱世人力贱、人命也贱,在洺州务工,每月才两百钱,折合一天两升米钱,掺些稻糠跟野菜,勉强能维持一家人不饿死。   可是陈应给出的工钱却是洺州城内用工价格的十五倍之多,干满一天,那就可以得到三斗粮,约合三十斤。这个工价比长安来说,只是略贵一些,可是这已经可以比得上洺州斗食小吏了。   甚至差不多从九品的小官,到手的俸禄还拿不到三斗。   李神通刚刚开始还担心河北百姓不会响应陈应的号召,可是十几个招募民夫的摊位刚刚摆开,就多达数十人前来询问,当得知这么高的工价时,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在沙河湾募集到了五百余名民夫。   不过在招募的时候,陈应耍了一个小心眼,招募之人,要么有兄弟,要么有家庭。天黑的时候,已经干了一个多时辰的民夫,接到了休工的命令,他们每个人按三十钱或一斗粮的标准,歇工回家。   到了掌灯时分,这些招募的工点,已经被闻讯而来的应聘的民众挤了个水泄不通,陈应让人通知那些招募的书吏,甚至派出了一千余名军卒去维持次序。   可是这些百姓看到唐军士兵也没有惊惶,而是非常认真的排起了长队。陈应这个办法旗开得胜,李神通连夜写了急报送往长安,在捷报中李神通也不吝啬赞美之词,将陈应大三教夸奖了一番。   不过,正是因为陈应稍加甄别,就招募民夫,这让苏定方与其麾下三百余名精锐,也成功混入了民夫营中,他们这些河北百姓,为了大唐征服河北的事业,在增砖添瓦。   天上无月,星光却亮,苏定方沿着沙河湾的河堤望下去,此时闻讯赶来的百姓,拖家带口,在河堤上搭起了草棚子,这种杂乱的草棚子从河堤一直延伸到鸡泽的水边,在星夜下密麻麻的,看上去就如万座野坟一般凄凉。   苏定方实在是想不通,窦建德麾下的百姓,为什么像投胎似的为大唐效力?   时至深夜,本应该静寂无声,然而苏定方就遇到几队巡逻的唐军士兵,看来陈应加强戒备,想要拿下陈应并不容易。   可是,苏定方也知道,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二六八章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   连绵的篝火,在夜空之下无尽的延伸,目光尽处,仿佛是一条火龙。陈应矗立在甲板上,望着远处的大营,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段日子以来,陈应每天晚上都与深田花音做着妙不可言的事情,让深田花音非常疑惑的是,陈应每次都会咬牙切齿的嘶吼着:“为国争光”,这让深田花音产生了一个误区,她认为陈应是迫不急待的想跟她生个孩子。   为国争光的意义就是生下一个强壮健康的孩子,将来继承陈应的衣钵,继续效忠大唐。陈应并不知道深田花音的想法,否则他一定会笑破肚皮。   看着深田花音躬身而立,手足无措的样子。陈应冲深田花音道:“时间不早了,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深田花音转身离去,快要走到舱室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身忍不住地问道:“阿郎你是不是想着什么心事?”   阿郎在这个时代,几乎可以代替明清时代“老爷”的意思,在侯莫陈氏,如今当得了“阿郎”称呼的只有侯莫陈虔会一人而已。陈应只能称为陈郎或五郎。不过,被深田花音这么叫着,陈应也没有特意去解释。   “呃,”陈应一愣,抬头看向深田花音问道:“有这么明显?”   深田花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有点心神不宁!”陈应说道。   有些事情没有办法向外人说明,特别是深田花音,相对陈应而言,陈应对她并没有情,有的只是单纯的生理需求,毫不客气的讲,深田花音对于陈应而言,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解决生理需要的工具。   陈应此时心中莫名的不安,背后时而不时的冒出冷汗,这个非常不正常。可是这种情况,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在历史上,刘黑闼在得知窦建德被杀之后。事实上并不是他的主动叛乱,而是李渊实在是犯了一个大错误,窦建德是最不该杀的,这之前他对李唐政权也非常的友好,关键是窦建德不爱财、不贪欲,他的军队纪律严明,对待老百姓、对待部下都非常的好,李渊此举一则伤了河北民众的心,二则买下了祸患的种子。   李渊的部下看到了最高领袖对待河北这只义军首领的态度,于是对那些一起过来的降将都动起了念头,因为河北富有,这些降将都有些家财,因此这些唐朝的官吏借机说他们“暴横为民患”,就采取措施,把他们一个一个加以捕获,严刑逼供,让他们交出财物。这样就把窦氏的老部下搞得人人自危,个个惊惧不安。   窦建德的旧将高雅贤、王小胡家在洺州今河北省广平县,他们看到这种情况后,马上带上自己的家人与资财逃跑,唐的官吏知道后发兵捕捉,他们只好逃亡到了贝州今河北省清河县,隐藏起来。恰恰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李渊征召窦建德的故将范愿、董康买,曹湛及高雅贤等入京的消息,说是要给他们官做,但这个消息来得太不是时候了,跟唐朝官吏对待他们的态度迥然相反,这些夏王的旧将全都感到了毛骨悚然。   于是这些窦建德旧部聚集在了一起,他们推举战功最甚、威望最高的刘雅为首领,可是刘雅坚决不干,他的理由很简单,天下已经太平了嘛,我这个人愿意做个农夫种地,起兵这样的事不要来找我,我不愿意做什么首领。大家一听,都很愤怒,认为这家伙不给面子,又担心他泄露了秘密,于是群起而杀之。   最后找到刘黑闼的时候,刘黑闼就同意做众人的首领,刘黑闼率领窦建德旧部一百余人,乔装打扮进入了漳南县城,之后突然发动袭击,击败了守军,夺取了这座城池。然后刘黑闼的军队从一百余人,迅速出击,三个月恢复窦建德时候的全境,河北三十九州,这里面或许有刘黑闼个人指挥因素,不可否认,李渊在河北痛失了人心。否则让刘黑闼打,这三十九州,两百多个县城,刘黑闼一个打两个城,他九十天也打不下二百多个城池。   足可见窦建德在河北的人心基础是何等的深厚,陈应采取以工代赈的方式,其实只是利用农民式的狡猾,给窦建德制造一个大势已去的假象,就像当初楚霸王面四楚歌一样,这其实是攻心之战,心理战。关键是窦建德能不能抗住。   就在这时,郭洛无心的对陈应道:“主上,这燕赵男儿真是豪爽,你是没有见到,他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样子,甚是豪爽!”   正所谓说着无心,听着有意。陈应刹那间就明白了他不安的来人。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河北这个地方历来都有着很讲义气的民风,赵氏孤儿,荆轲刺秦王,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已去兮不复返!   “刺客!”   陈应明白了在这场战争中,可以扭转局势的契机。只要自己被刺杀,或者死亡,那么河北唐军将群龙无首,无论是冯立也好,魏忠也罢,包括罗士信、张士贵,他们都无法代表他,成为河北唐军的主心骨。   想到这里,陈应望着郭洛道:“今天晚上谁当值?怎么布置的?”   郭洛非常奇怪,陈应从来没有过问过他们安排亲卫值守的事情。可是陈应突然这么问,郭洛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平时干得不好,陈应很不满意。越想越有这个可能,郭洛非常忐忑的道:“今天晚上子时之前我当值,子时至丑时阿史那思摩当值,丑时到寅时,周青当值!”   陈应俯身在郭洛耳边,轻声低语起来。   郭洛连连点头。   无论会不会有刺客,陈应对于自己的小命都是非常在意,他决定张,如果没有刺客,最多也就是让亲卫士兵多辛苦一些,陈应感觉如果给亲卫发双薪,他们就算辛苦也会乐意的。   似乎与往常一样,陈应在亥时三刻的时候,招一名体型娇小的亲卫,进入卧室。不一会儿,舱室中就传来娇喘呻吟之声。   然而,陈应其实也不知道,早在人定初,陈应与深田花音鸳鸯戏水的时候,苏定方就带着十数名好手,用芦苇杆在水底换气的方式,潜行到了陈应的车轮船万安号船底。虽然整个万安号挂了数十上百个风灯,不过有一个话叫做灯下黑。   苏定方利用灯下黑的空档,成功潜入车轮船。不过苏定方没敢直接摸进陈应的卧舱之中,而是躲到了底层的船工舱。   苏定方的视力非常好,他在车轮船对面的一艘方艄船的桅杆上,观察了“万安”号足足一个多时辰,他发现陈应的亲卫,几乎没有与车轮船的船工进行交流,而且也不会向底舱巡逻。   或许这是习性式的失误吧。   苏定方一边小心翼翼的监视着陈应的动向一边,悄悄将几个心腹手下派出来,让他们去找机会在陈应的大营中制造动乱,吸引陈应的注意力。   当陈应与深田花音继续为国争光的时候,苏定方可恶心坏了。他距离稍远,暗中观察着深田花音,只见她是一身亲卫侍兵打扮,除了身材娇小,其他还真看不出是女子身份。当陈应传出呻吟之声的时候,苏定方暗暗朝着陈应舱室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液:“他娘的,世家子还真是一个调调!”   事实上,在南北朝时期,很多世族子弟都喜男风,很多人其实都是男女通杀,当然最著名的莫过于氐秦皇帝苻坚了,这个要号称投鞭可断流长江的苻坚,就是一个双性恋,他把慕容冲与慕容冲的姐姐前燕清河公主纳入后宫,姐弟二人同为宠妃。   恶心归恶心,可是杀意却越来越盛。   苏定方的耐心非常充足,他并没有立即潜入,可是等到了寅时。   寅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当然也是人的精力最疲惫的时候。   就连陈应也不知不觉从假睡,变成了真睡,并且轻微的打着鼾声。   在这个时候,苏定方终于动了。当然首先动手的不是他,而是苏定方的部曲,寅时三刻,陈应大营中十数艘大小辎重船几乎同时起火。   不过这些起火的漕运船都距离万安号相对较远,黑夜中陡然起火,果然吸引了众守军的注意力,苏定方几乎没有费力气,扑通一声,跳进了陈应的舱室。   借着舱室之外,隐隐约约透过的微弱光亮,苏定方手持着破军刀缓缓向陈应摸去。   就在苏定方准备向陈应举起刀子的时候,苏定方感觉到了不对劲。   如今大营之外火势虽然不太大,也没有引起蔓延的趋势,不过这种情况下,就算睡得再死的人,也应该有反应,偏偏陈应依旧鼾声若隐若现。   “不对劲!”苏定方感觉肯定是一个陷井。   苏定方当既立断,马上抽身而退。   只是,这个时候,再想撤退,显然已经晚了。   一声暴喝响起:“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 第二六九章 计出连环攻心为上   舱室内灯光突然响起,让苏定方的眼睛,好一阵不能适应。不过,当看清舱室内的瞬间,他就打消了反抗的举动,至少三十张强弓,搭着破甲锥对准了他,哪怕他身手再好,也只有认命的份。   苏定方脸上挂着淡淡的不甘,浓浓的无奈,缓缓丢下自己手中的破军刀。   苏定方倒是坦然,作为刺客,被发现就意味着死亡。他从容的坐了下来,淡淡的道:“苏定方栽了。”   原本陈应以为死士只是一个小角色,哪里会想到居然派出了苏定方这么一个大牛。当然,在这个时候,苏定方还只是刘黑闼麾下一个亲卫司校尉,官不过六品,麾下也不过三百余众,相当于营级军官。   有人把苏定方当年大器晚成的代表,事实上这并不恰当。首先,苏定方为李唐效力的时间太晚,贞观四年随李靖北伐东突厥,在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夜袭阴山一役中,苏定方率两百名骑兵先登陷阵,攻破了颉利可汗的牙帐,为击灭东突厥立下大功。   在后世苏定方也声明不显,主要有两方面,初唐名将如云,苏定方资历太浅,关键是他后面没有人。像贞观四年夜袭阴山这样的大胜仗,论功,他仅仅致果校尉,升为左武侯中郎将,这个级别其实者中府折冲府的级别,管辖四个团,每个团二百人,共八百府兵的将领。   其次是苏定方征西突厥、平葱岭、夷百济、伐高句丽,“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主”,史无前例地将唐朝的版图向西开拓至中亚咸海,国境直抵波斯,向东延伸至朝鲜半岛南部。当然,苏定方这样克外敌致胜,开疆裂土的将领,是不能公开宣扬的,因为政治上不需要。所以,苏定方一直被雪藏了。   陈应面见苏定方的时候,苏定方态度非常从容,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古代不比后世,唐随汉制,又崇尚儒学,春秋重义的理念被绝大部分人奉为圭臬。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春秋不禁复仇。为家人复仇,为师友复仇,都是为人称颂的义举,不仅会受到民间舆论的支持,官方同样支持。义士不仅会得到同道的欣赏,就连敌人也不例外。相反,如果做出不义的事,则会被人鄙视。   义者,宜也,只问该不该,不分敌我,不计后果,不问利害。听起来就很二,但这时候的汉人还真有点二,而且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是整个社会主流都有点二,不分精英还是普通人。为什么瓦岗诸将,像秦琼、程知节、谢映登、牛俊达皆得到善终,魏征、李世绩等还无比显赫,偏偏单雄信却惨死。   说穿了,就是因为单雄信太仗义了,他心中的义,不无论国家社稷,只认王世充一人,因为王世充让单雄信的人生,得到了升华。官居正三品冠军大将军,尚公主成为驸马都尉,这样的恩遇,单雄信认为,只有一死才能报之。   此时,苏定方认为也是如此,甭管李唐陈应大军是不是正义,他都是奉刘黑闼之命,前来刺杀陈应,如今任务失败,唯有一死。   陈应道:“苏烈义薄云天,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只怕你所忠之人,不值!”   “不值?”苏定方忿忿的瞪着陈应,嘶吼道:“休得诬蔑我家将军!”   陈应淡淡的笑道:“不上你家将军,包括你效忠的那个朝廷,本大将军都为你不值!”   对于忠义之人,陈应自然知道如何折服他们,只要让他们的信仰崩塌,他们就会改变初衷,当年刘黑闼战败被杀之后,苏定方也不愿意效忠朝廷,可是当他看到突厥骑兵时而不时的洗劫河北,屠戮无数民众,这才激起了苏定方愤而出手。   苏定方扭头不看陈应,用这种方式表达他对陈应的不满。   陈应却没有顾忌苏定方的态度,淡淡笑道:“如若不信,咱们打一个赌?”   “打赌?打什么赌?”苏定方问道。   陈应道:“苏将军,你信不信,我向夏国朝廷下一个通牒,他们马上就会把你的家眷送到本大将军帐前?”   苏定方自然不相信,因为在他心中,刘黑闼就是一个非常重情义,讲义气的人。   新、旧唐书都记载着刘黑闼是“无赖,嗜酒,好博弈,不置产业,父兄患之。”在现实生活中,看来是个很不怎么样的角色。他年轻的时候与窦建德的的关系很好,大概窦建德已经看到了他的潜力,因此知道他很无赖,还不断的资助他费用。每次刘黑闼从窦建德那里拿到钱,就很快挥霍一空,窦建德听说后只是一笑了之,从来不与他计较。不过这确实是春秋笔法,一个地痞无赖,怎么可能一呼百应,整个河北三十九州从者如云?   翌日一早,陈应让给洺州射入一封射书。   在射书中,陈应直言不讳的告诉夏国朝廷,由于苏定方阴谋刺杀他,虽然没有伤及他本人,却让他心情极度不爽。   为平息他的心中怒火,只要将苏定方麾下三百死士全部家眷送到唐营,任由他处置,他可以延缓三日攻打洺州城,如若不然,今天午时三刻,大军必至,立即攻城,绝对拖延。   洺州夏国皇宫万春宫,在射书投到洺州城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后,就层层上交,递到了纳言宋正本的手中,可是当刘黑闼看到这一封信的时候,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挑衅,这是挑衅!”刘黑闼瞬间就明白了,陈应这哪里是要处置众人的家眷,分明是拿这些将士的家眷为作为要挟,逼降苏定方。   苏定方论武勇,在刘黑闼军中,属于数一数二的,不过在刘黑闼眼中,苏定方只是一个勇将,冲将,并没有太高的地位。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口子不能开,否则夏军军心就散了。   宋正本考虑的问题远比刘黑闼要多,他断然道:“汉东公,某又何偿不知,可是眼下以洺州的军力,能抵抗陈应大军多久?”   “这”   刘黑闼还真不敢说,毕竟人的名,树的影,陈应是什么人,现在天下间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甚至稍为有点见识的人,都可以把陈应过往的战绩如数家珍。可以说,陈应是当下,大唐数一数二的名将,风头盖过了李世民与李建成。   特别是一日破雁门关,一个时辰破函谷关,这样的战绩,实在让人提不起拒城而守的意志。刘黑闼想了想道:“刘某深受陛下信用,为报陛下知遇大恩,刘某必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汉东公忠诚有佳,乃国之干诚!”宋正本沉吟道:“本官以中书侍中的身份,代天号令天下勤王之军,回援洺州,深州今河北深州市总管崔远逊、保州今天保定总管高雅贤、赵州总管赵希道最迟三日之内既可抵达洺州,而汉东公所部人马,也将三日内抵达洺州,何不借此机会,拖延三日?”   刘黑闼是知兵之人,知道无论是什么理由,什么原由,拿苏定方以及所部将士的家眷去送给敌人,这是非常打击士气的事情。今天朝廷可以出卖苏定方,明天就可以出卖他们,一旦这个消息传开。   陈应不用打了,洺州的士气必然崩溃。   刘黑闼额头的青筋直突突,红着眼睛对宋正本嘶吼道:“三天又不是三年,就算把刘某这条命搭上,我必死守三天。”   董康买也意动了,他对刘黑闼道:“老刘,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此时兵不满万,怎么打?想坚守三天,可是陈应只怕连一天时间也不会给我们!”   刘黑闼还是没有同意。在这个时候,王小胡道:“苏定方的家眷不在洺州城内,要不然拿我的婆娘去凑数?”   这话,刘黑闼受不了了。   如果是他的儿子,或者老婆,刘黑闼还真能下得了狠心,可是关键是这是一个将领的家眷,如果刘黑闼拿自己的家眷,保全全城人的性命,全城百姓只会感激他舍小义而顾大局,可是现在性质却截然不同。   刘黑闼麾下骠骑将军李潘买道:“汉东公,大将军,您就可怜可怜全洺州军民吧,他们谁不是爹生父母养的?难道您真忍心看着全城百姓因为这事而惨死?”   宋正本道:“不错,此时不能义气用事!”   说着,他朝着垂帘听政的曹皇后道:“现在事情没有公论,请曹皇后做主!”   曹氏到底是妇人之心,她看着宋正本道:“宋卿以为如何?”   “拖延时间!”宋正本作为留首大臣之首,他毫不犹豫的道:“如果可以拿正本的项上人头,为洺州为大夏换来三天时间,正本自当拱手相让!”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里,刘黑闼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当天晚上,苏定方麾下死士家眷由三分之一的人送到了陈应大营之中。   苏定方当既吐血昏迷。   事实上,一旦人的信仰崩塌,对人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这是一道坎,陈应也没有逼苏定方现在就做决断。   不过,宋正本以为陈应只是这点手段了吗?答案是否定的。   事实上,无论宋正本做出什么样的决择,都不会影响陈应计划的实施,因为这一个计策,本身就是连环计,一环套着一环,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无论做同什么样的决择,陈应都会把利益最大化。   就在这些将士的家眷送到唐军大营的同时,一股谣言开始在洺州城内慢慢传扬开来。   与此同时,夏国的生命也陷入了倒计时。 第二七零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前来应募的河北民夫,按照陈应布置的规划,开始施工。所有的工程材料,都是就地筹措,原本陈应只想虚张声势,随便糊弄过去,反正他只是争夺人心,哪怕这些民夫都是砍伐一些树木,垒几道土墙,他同样也会给前来应募的民夫粮食和钱财。   不过,当陈应全程看完了沙河河堤,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由于连年河北都在打仗,即使窦建德得到洺州也不过数月时间,所以这段时间河北各州县的官府,几乎未能行使官府职能,整个修缮的河堤,都是附近百姓自发的修出来的泥堤,别说发洪水,就是站在河堤上跺几脚,河堤上的泥土,都会扑簌扑簌往下掉。   鸡泽附近湿地,雨季通常都会在七八月份,也就是说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那个时候,正是庄稼收割前夕,一旦暴雨如注,这个泥堤就如同纸糊的一般。   所以,陈应就改了主意。命令民夫修建既可以泊船,又可以防洪抗涝的河堤。泥堤自然是不能用的,可以想烧制石灰,以石灰与粘土夯实成三合土,可是附近又找不到可以烧制石灰的石料,无奈之下,陈应只好命百姓就地树起数十座砖窑,烧制青砖,专门用来修堤。   这样以来,工程量会增加数倍,而且投入也会相应的增加,原计划三万民夫施工三个月,恐怕需要五万民夫,甚至更多。   “这个没有必要吧!”李神通实在想不通陈应为什么出力不讨好,如果这一仗打败了,这座河堤,可以惠及沙河湾附近十数万亩良田,然而一旦失败了,就全部便宜窦建德了。   陈应淡淡的道:“平复河北,乃本将军份内之事,可是这社稷民生,也不得不关注。朝廷诸公远在长安,肯定看不到,淮安王不会也看不到这泥糊的河堤经不起涨水时的洪水冲击吧?一旦汛期到来,沙河湾此地十数万亩良田被淹,颗粒无收,这些民众生计没有着落,到时候,他们如果再反,朝廷岂不是要浪费更多钱粮?”   李神通也不是蠢人,他转念就想到陈应是在提醒什么凶险,陡然间吓了一身冷汗。他是河北道行台尚书左裸衣,可以说是将来河北百官之首,一旦这个简陋之极的泥堤溃坝,他要承担渎职之责。   百姓是最为朴实的,虽然他们不懂水,也不懂河工,可是他们却知道这个泥堤肯定承受不住暴雨的冲击,往年这附近都是荒地,可是随着窦建德建都洺州这里的土地都被利用了起来。一旦暴雨冲溃堤坝损失的是他们。   所以当陈应提出修河堤的时候,原本还在迟疑要不要给李唐皇帝老儿卖命的河北民夫也丢下了心中芥蒂,提着自己工具,来到河堤工地上,加入施工的大军中。   短短一半天功夫,数千周围的民夫已经展开热火朝天的工作,他们把河沙从河底捞出来,放在河堤上晒着,只需要三两天功夫,就可以用筛子筛出来能用的沙子。众民夫都在埋头苦干,挥汗如雨。   不少年迈的宗老和族老在给自己族中的子弟和后生们鼓劲。正如所谓的农民起义一样,主体是农民,核心却往往和农民没什么关系。陈应在沙河湾修建河堤的消息传开,众河北世族明显感觉到了一个信号。   清河崔氏府邸,一名年过中旬的士,拿着一封信在细细的端详着。“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清河崔氏,“四大家族”之首。清河崔氏在春秋时乃齐国公卿之一,至西汉时居住在清河郡,东汉以后成为山东望族,其中崔琰曾投曹操门下。西晋时讲究士族门第,崔氏被列为一等大姓“崔卢王谢”之首。   清河崔氏后长仕北朝,北魏时一度与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并称为“四大家族”这个四大家族可是官方的评价噢其中的北魏开国元勋司徒崔浩,更是将清河崔氏推向了第一个颠峰。唐代崔氏仍然显赫,有二十三人做过宰相。唐官员修订氏族志,把崔氏列为第一,唐宗知后大怒曰:“崔氏早已衰微,既无显官,又无人才,凭什么列为第一?难道我李氏贵为天子,还比不上崔氏吗?”下令改以李氏第一,皇后氏族长孙氏第二,崔氏列第三。虽然如此,崔氏仍为士族高门。杜甫的母亲,就是清河崔氏。   清河崔氏,贤良辈出,勋业灿烂,豪蜚馨。   此士不是别人,正是崔氏之崔通。   崔通放下密信,因为他刚刚知道陈应此时居然在洺州没有打下来的时候,居然募集民夫,修缮沙河河堤,这件事情本来也没有什么,陈应只是担心等到汛期到来,沙河湾周围的十数万亩良田被洪水淹了,肯定会造成无数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可以说,这并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   可是崔通却不这样认为,他坚定的认为,陈应一定是有了过人的底气,可以保证在秋收之前解决窦建德,收复河北。   窦建德会败亡。   这件事情,崔通毫不怀疑。   窦建德当初在荥阳的时候,纵兵抢劫了荥阳郑氏,这笔帐还没有跟窦建德算呢,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双方的底气与实力,窦建德身后没有大家族和门阀支持,所以他军队就像当初的楚霸王,虽然可以数败刘邦,但是却没有一个稳定的后方。   一旦窦建德露出败迹,就是窦建德兵败身亡的时候。   不过,让崔通想不到的是窦建德明明没有露出败迹。   看着崔通长吁短叹,其子崔义方躬身道:“父亲大人,何事烦忧?”   崔通长长一叹,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了崔义方道:“为父想不通啊!”   崔义方看了好一会儿,胸有成竹的道:“父亲大人,孩儿如何所料不差的话,这个陈大将军肯定有克敌制胜之法?”   崔通问道:“你能猜测到他有什么办法克敌制胜吗?”   崔义方心中一想,肯定是父亲考校他,所以就有了卖弄的心思。崔义方咳嗽一声道:“父亲大人,这其一,陈大将军,出身武川侯莫陈氏,其族乃西魏八柱国之一司空侯莫陈崇,侯莫陈氏累世将门,擅长出将,每代子弟,皆不世名将,陈大将军出身名门,家学渊源,绝对窦建德可比!”   崔义方从陈应的出身,一直扯到了陈应的数次战绩,然后断然告诉崔通,陈应必胜。   崔通其实也有这样的感觉。   崔通点点头道:“看来,我们清河崔氏需要表态了,义方吾儿,你代为父走一遭洺州吧,带上为父的亲笔信,也带着我们清河崔氏的善意!”   崔义方大喜道:“孩子绝对不辜负父亲大人期望!”   陈应要争夺河北人心,光收买河北百姓是远远不够的,因为这个时代的消息传播速度太慢,太过狭窄,最需要这个时候的名士代名传播。河北世族是一个绕不开的坎。尽管陈应不喜欢与世族子弟交往,然而这个时候,也必须与他们虚伪与蛇。   身在洺州沙河湾的陈应根本就没有想过,他原本无心之举,居然被崔通错误的解读了。   可是崔氏本身就是河北世族门阀之首,也是河北世族门阀的风向标,崔氏派出青年杰出子弟崔义方向陈应表示崔氏的善意,这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政治信号。   崔氏看好陈应。   其他各大豪强和世族,也纷纷向沙河湾派出青年俊杰,或是家族骨干成员前往沙河湾。   原本名不见传的沙河湾,几乎一夜之间成了朝圣之地。各地的世族子弟或是乘船,或是坐车,纷纷朝着沙河湾方向前进。   与此同时,身在洺州城内的背嵬军也接到了陈应的命令,可以兴风作浪。 第二七一章 洺水河畔不死不休   一队一队雄壮威武的夏军士兵迈着坚毅的步伐,缓缓开进洺州,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军队。   高雅贤眼眸中一片血丝,神情焦躁。看着洺州城安然无恙,一颗绷紧的心,稍稍松弛了下来。就在这时,刘黑闼突然冲出来给他一个熊抱:“老高,你来了太好了!”   “老刘!”高雅贤露出一丝苦笑。保州距离洺州足足六七百里,为了赶紧在陈应之前抵达洺州,高雅贤这五天以来,几乎没有怎么合过眼。   刘黑闼笑着问道:“你带了多少人马?”   高雅贤道:“三万大军,全军出动,仅留三百老如病残防守保州,这个时间,哪怕一个土匪,也可以把保州攻下来!”   刘黑闼注意到这些夏军将士中间,密密麻麻伴随着装满辎重的大车,上面装载着粮食与物资。   就在刘黑闼与高雅贤寒暄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笑声:“汉公东,别来无恙否?”   刘黑闼扭头一看,居然是赵州总管赵希道。   随着高雅贤所部三万人马,与赵希道所部一万四千人马,加上深州总管崔远逊麾下七千人马,以及刘黑闼麾下五万大军尽数抵达洺州。   众夏军将领齐聚一堂,曹皇后出面宴请众勤王之师将领,当然曹皇后也仅仅露出了一面,随即返回后宫之中,念佛保佑大夏社稷万安。   随着曹皇后离开,众将领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黑闼就放下酒杯,与宋正本的目光在空中一碰,二人在一起嘀咕起来,好一会儿,刘黑闼起身端起酒杯道:“诸位,今天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咱们的保州总管高大将军、赵州总管赵大将军以及深州总管崔大将军所部以及咱们汉东军尽数抵达洺州,如今,在洺州城下,咱们大夏已经聚集了十数万兵马,可谓是实力雄厚。”   高雅贤兴杯道:“事不宜迟,我军稍作休整,等将士们体力恢复之后,咱们就与陈应小儿决战,一仗打垮他,须知,咱们大夏这家底子可没有李唐厚,他们连续十数万人的大败,都伤不了元气,咱们大夏可不成,小小的洺州云集十数万大军,人吃马嚼,每天都不是一个小数目,耗得久了,咱们大夏可支撑不了!”   刘黑闼点点头道:“老高说的这话我爱听,其实我也没有打算跟他耗下去,我打算三天之后,就与陈应小儿决战,我想请问各位将军,愿不愿意与唐军血战到底?”   高雅贤一下子扔掉自己的酒杯,拍案而起,指着刘黑闼吼道:“汉东公,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咱们大夏可不比大唐,谁都没有保存实力的私心,不与陈应决战,在家里凉快多好?五天骑了六百多里,大腿根都磨得血肉模糊”   “是极,是极!”崔元逊笑道:“三天之后,跟唐军决战,让陈应小儿看看咱们燕赵男儿的豪气!”   董康买起身红着眼睛道:“崔将军这话说得不错,只要汉东公一声令下,全军将士必然奋力向前,谁敢临阵脱逃,董某的刀子可不认人!”   刘黑闼现在非常需要全军指挥权,望着高雅贤,在场的众将领,除了刘黑闼之外,也只有高雅贤的实力最强,他所部有三万余人马,其中还有五千骑兵。   高雅贤道:“陛下授权汉东公全权指挥洺州之战,谁敢不从!”   听到这话,刘黑闼道:“如此甚好,全军休整三天,让伙头军可劲造,让将士军吃饱喝足,三天之后,跟陈应小儿真刀真枪干上一场!”   当天晚上,刘黑闼将战书送到陈应手中,战书非常简单。就十二个字:“三天之后,洺水河畔,不死不休!”   当陈应拿到这个战书的时候,仰天大笑。   而李神通却非常担忧,夏国勤王之师,十数万人马浩浩荡荡开赴洺州,唐军的斥侯就是想装看不到都办不到。李神通甚是幽怨的望着陈应,就像被独守空房的小媳妇。   望着李神通这般幽怨的目光,陈应吓了一跳:“淮安王,您怎么这一副表情啊!”   “唉”李神通一声叹息,透着浓浓的无奈与不甘:“陈大将军您错失战机了,如今夏军援军已至,我们没有机会攻灭一国之都了!”   就连冯立也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陈应哑然失笑,他笑道:“淮安王真以为本大将军拿下洺州城,这场战争就结束了吗?”   “难道不是?”李神通迟疑的道。   “窦建德曾俘虏淮安王,与同安公主和李大将军,可是咱们大唐降了吗?”陈应笑道:“如若本将军依仗着先机,趁着洺州城空虚,偷袭洺州,就算洺州失守,本大将军擒获曹皇后与宋正本,这场仗就会结束吗?”   “应该结束了吧?”冯立不确定的道。不过他突然想起,古往今来,这些枭雄之辈,又岂会因为一个两个人质而结束一场战争?   当年秦国质子异人在邯郸城的时候,秦国就发动了对赵国的攻击之战,当时如果不是吕不韦拿着六百金贿赂赵国城门守将,让异人掏出邯郸,恐怕异人连当秦王的机会都没有了。那种在双方互换人质的情况下,战争该怎么打就怎么办,丝毫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止,当然,如果被俘虏的是窦建德,这样的话,战争倒是有机会结束。   “恰恰相反,战争非但不会结束,反而会愈演愈烈!”陈应笑着解释道:“我们偷袭洺州得手,只会让河北将士与军民认为,他们只是大意失荆州,所以他们的反抗不会停止,我们需要一个城一个城的进攻。正是因为他们心中还有这么一个幻想,所以我才给刘黑闼集结所谓勤王之军的机会,一旦十数万夏军在洺州城下被歼灭,不仅可以打破河北人的幻想,更容易击溃窦建德的抵抗信心。”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可是顶羽何尝不是因为心灰意冷,这才乌江自刎?   现在窦建德的情况也差不多,河北人给陈应打工,会让窦建德怀疑自己在河北的存在感,如果陈应在正面战场上,在不采取阴谋诡计的情况下,以弱克敌,以少胜多,就会给河北人心中植下唐军不可战胜的种子。   陈应挥笔立就同样写下十二个大字:“洺水河畔,不见不散,故所愿也!”   洺州城,城内。宋正本难以置信的望着陈应的这十二个字,疑惑的问道:“汉东公,陈应真同意我们在洺水河畔决战?”   刘黑闼问道:“宋相国的意思是?”   宋正本道:“我感觉有些古怪,陈应麾下五万余人马,其中能战之兵不过三万有余,我们大夏以本地出战,他不占任何优势,居然如此痛快的答应了决战?   “哦?宋相以为,本将军不应该出战?”听到宋正本的话,刘黑闼也不由得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嘿嘿,刚开始我也不知道,直到后来这才发现!”宋正本笑道:“淝水之战!”   刘黑闼自然是清楚淝水之战苻坚之败的根本原因,现在他也同样面临这样的问题。一旦陈应真效仿谢玄故智,恐怕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七二章 命运之战天下谁属   宋正本的话就像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在刘黑闼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事实上,宋正本的担忧,也不是没有可能。人多势众的道理对于人口大国的我们来说,并不陌生。这种优势在古代战争中亦有体现。但万物皆有两面,人多势众未必一定带来优势和胜利。东晋时的淝水之战,就有一个企图以优势兵力取得胜利却一败涂地的典型。   现在刘黑闼就是人多势众,由于陈应之前分给了李世绩一万余大军,让他攻打黎阳,又分兵去打相州。此时陈应所部兵力,只有三万出头。   仅仅是刘黑闼所部的三分之一,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刘黑闼会不会重蹈当年赤壁之战时曹操的覆辙,会不会重蹈淝水之战时苻坚的覆辙?   就在刘黑闼沉默的时候,其他夏军将士将领,如高雅贤、董康买、王小胡则陷入沉思之中。不过众将领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着刘黑闼,期望他的的决断。不过刘黑闼此时也同样沉默着,不发一言,大家仍然保持沉默,这种沉默让人心慌。更让人心悸。   刘黑闼沉默了好久,才悠悠说:“我们不是轻敌大意的魏军,也不是当年不可一世的氐秦军,无论当年赤壁前的曹魏军,还是淝水之战的氐秦军,其实都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内部失和。”   刘黑闼的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淝水之战时,史书记载只有数百字,谢玄诓骗苻坚退兵,过河再战,结果苻坚下令,晋军高呼“秦军败了”然而,秦军却兵败如山倒。事实上呢,淝水之战这种百万大军的战役,主要作战方向,并不是指在淝水沿线,而是主要分为三个方向,东面的彭城、盱眙、魏兴等地也遭前秦军的围攻。中路以南阳、襄阳遭说石越、苻丕所部进攻,淮安方向以刘牢之所部被苻融所部二十五万军队进攻。西路还有巴蜀氐秦将领裴元略麾下七万大军。   事实上早在淝水决战之初,苻坚除了中路中军之外,中路前锋石越所部、东路前锋苻融所部以及西路裴元略所部,先后战败,苻坚的四路大军,已经败了三路,然而苻坚却固执而战。   夏军部队的来源成分非常复杂,而且各个将领,都是军政一体,比如保州总管高雅贤,他既是保州总管,也管着易州、涿州、蓟州、莫州、云州、燕州、瀛州、莫州、檀州、九州之地。也就是说,窦建德将近四分之一的地盘在高雅贤管辖之下。是夏国名副其实的东北王,而刘黑闼则属于夏国西北王,管辖着武州、儒州、妫州、新州、蔚州、应州、寰州等七州之地。窦建德的三十九个州,刘黑闼和高雅贤二人就管辖着足足十五州。   其实各将领其实也差不多,都是各州县的草头王,苻坚麾下大军不和的情况,夏军同样也有。   刘黑闼道:“打仗就是这样,机会来了,一定要把握住。陈应愿意与我军决战,我们一定要同心协力,先把陈应干趴下,其他的事情,咱们关起门来自己再解决!”   刘黑闼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众将领也不是傻子。哪怕原本有些保存实力的念头,此刻也一扫而空。   其他各部开始紧张准备着,宋正本也敞开洺州府库,将窦建德库存的甲胄、兵刃,箭矢以及各种重型装备,也分发给各军将领。为什么后来刘黑闼造反,一下子就将河北调着一个个,差点翻了天。   就是因为河北储存着大量的装备。这些装备都是杨广为东征高句丽的时候准备的储存在了涿州,结果这些物资,被罗艺得到一小部分,大部分全部便宜了窦建德。   这些勤王之师,装备其实也就非常一般。可是随着宋正本打开了窦建德的库藏,把窦建德的压箱底宝贝给掏了出来,这些制作精良,保存完好的横刀、步槊、马刀、强弓、硬弩、盾牌、床子弩、投石机,纷纷下发给各军将领。   这些勤王将士一看得到了这些装备,心中大喜。在隋唐年代,府兵制的情况下,这些装备,发到将士手中,就属于将士个人了。他们即使退役也不会上交,无论是卖掉或者是传给子孙,都可以处置。   原本心中还有一丝不满和怨言夏军将士,此刻转眼之间鸟枪换炮,都大呼这一趟来得太值了。   当夏军紧张准备的时候,唐军也没有闲着。毕竟这一场仗也不是闹着玩的,各军将士,擦拭着自己的铠甲、磨刀霍霍,全军上下,就一个闲人。   那就是陈应,陈应一边舒服地享受着深田花音给他按摩,一边给苏定方耐心的做着思想工作:“苏定方,良臣择主而择,你咋就这么死心眼呢?你看看我大唐军容之强盛,士气如此高昂,装备如此精良,夏军有打赢的可能吗?”   陈应其实也在暗暗着急,他不担心河北的战事,却唯有担心灵州。   不过让陈应稍微有些意外的是,突厥军队在攻克胜州之后,并没有立即南下,反而在漠南草原放牧,仿佛,他们就是来打酱油的。   陈应所不知道的是,这里面有大唐外交方面的功劳,唐俭奉李渊之命出使突厥,向颉利河汗禀明唐朝的底线,大意是,我们跟窦建德打的这事,你别管。要不然,我们就跟窦建德联手,大唐与夏国凑凑也能凑出百万大军。   你要是认为可以干过我们夏唐两国百万大军,大可以试试。   颉利可汗当时就表示,信你丫的有鬼。   可是义成公主不这么想啊。   她是汉人,她熟悉这个民族,了解这个群体。   一旦外敌逼近,华夏还真会集体起来。义成公主不了解隋末这场内乱到底死了多少人,可是她却知道大隋朝在大业五年的时候,有六千多万人口,足足是突厥人的三十倍。就算十条命换一个,华夏也可以把突厥的底气耗尽。   经过义成公主的耐心劝说,特别是阐述了华夏与突厥的实力对比,颉利可汗惊出了一身冷汗。在草原上各部之中,这种事情也非常常见,一个部落中,为了部落首领之位,首领的几个儿子会打得头破血流,可是关键时刻,一旦整个部落面临生死存的紧要关头,他们都会握手言和,先抗外敌,以后再分高下。   最终让颉利可汗下定决心旁观的还是义成公主告诉他,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就算唐国打败窦建德,必然元气大伤,那个时候,唐军肯定无法阻挡突厥大军南下,阴山脚下的牧场,也非常肥沃,足够这些将士牧马喂羊。   陈应是后知后觉,直到武德三年的五月二十三日,陈应这得到确切的消息,突厥人暂时不会介入唐军与夏军的这场命运之战。   不过在这个时候,陈应与刘黑闼将要决战的消息也传到了长安,整个长安城顿时哗然。   如今李建成正在与窦建德在河东打得如火如毒,陈应麾下的大军,就是唐军目前唯一一支战略机动部队。萧相国顿时向李渊请命,一定要让陈应回来,配合太子殿下,先败窦建德,再取河东。 第二七三章 枪锋所向一地死尸   消息传递一直最困难的问题。不过,大唐的消息传递还是非常快的。车轮的速度快捷,特别是那种八车小冀。每组两个人,共总十六个人,采取人歇船不停的方式,可以一天一夜就可以航行一千余里。   原本大唐的重心一直放在西北和巴蜀之地,车轮船自然没有用武之地。可以攻取河北的时候,沿着永济渠可以从水路直达。这让大唐武器监赶用小翼船改装了八车车轮船。小翼船是古代的一种战船,乃三国时期吴国制造而出,船分为大翼和小翼两种,特点就是船体修长,速度非常快。   小翼战船需要配备三十名浆手,三十人同时用力划桨,如果是顺流的情况下,可以跑出十四或十五节的速度。可以加装车轮组之后,就算逆流,也可以跑出十六七节的时速,如果顺流,基本上就可以达到十八九节。   那么问题来了。陈应在洛州沙河发生的事情,仅仅一天多就可以跑到长安李渊的手中,原本这场揪心的战争,已经让李渊头疼多了。好不容易哄得突厥不插手这场战争,他还在跟窦建德虚伪与蛇。   如果是陈应趁洺州空虚,偷袭洺州,李渊是非常赞成的。可是现在,刘黑闼到了洺州,高雅贤也到了洺州,加上先前的董康买和王小胡。窦建德麾下有名有号的将领,此刻都跑到洺州去了。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洺州属于河北腹地,窦建德的援军可以源源不断的支援洺州,而陈应却几乎接不到大唐的支援。现在有陈应在前面挡着,整个河南和荆襄,都是大唐的,大唐忙着向各州派出官吏,恢复大唐的王治。   现在李渊是输不起,有萧时萧相国这么一说,李渊又忐忑起来。   看着李渊迟疑,陈叔达则道:“陛下,如若不然,命陈大将军回长安,将军队交给淮安王殿下统领,如今距离平阳公主殿下大婚没有多少日子了,理应让陈大将军回京筹备婚事!”   陈应此时不同以往,他与李秀宁即将完婚,在这个时候,没有那个不开眼的人敢给陈应上眼药了。现在得罪陈应,就等于得罪平阳公主,得罪平阳公主,就等于得罪太子殿下、秦王殿下,整个朝廷也没有办法立足了。   李渊心中也非常担心,陈应手中掌握着李唐朝廷最后的机动部队,一旦灵州有变,他还指望着陈应的这支部队可以北上解危呢。要知道李建成可是把庆州与泾州的兵马调到河东了,现在整个西北,除了灵州还有四个折冲府的军队,一旦突厥人突然袭击,突破了灵州,就可以席卷而下。   到那个时候,突厥大军很可能会兵临长安城下。想到这里,李渊顿时有点慌了:“裴监,你看,这事怎么办?”   作为李渊的好基友,裴寂听着李渊的语气,就知道李渊动了休战的心思。刘黑闼是窦建德麾下的骁将,自从归顺窦建德以来,还没有败过。而且此时刘黑闼麾下的兵马是陈应的三倍有余。   决战,如果打胜了那还好说。可是一旦失败,大唐的局势就会直转而下,不仅河北局势崩溃,就连中原也难以保住。屈突通麾下虽然还有五六万军队,可是这些残兵败将,现在有多少士气,能不能打仗,众人都没有底。   裴寂想了想道:“请陛下下旨,让陈驸马回京准备完婚!”   众臣一听这话,急忙向李渊下跪:“请陛下下旨,让陈驸马回京完婚!”   就在李渊下定决心让褚遂良拟旨,下旨让陈应回京完婚的时候,陈应已经率领东宫左卫率、东宫右卫率以及陌刀军、骁骑军、射生声,浩浩荡荡杀向洺州城。   此时,双方商议的决战地点在广年镇,广年镇虽然名为一个镇,其实是汉朝时期的曲梁县城。   不过由于气候原因,曲梁县城被废弃,移置成了现在的洺州。不过由于是之前的广平郡郡治,古代在修建城墙的时候,会用石灰夯实成平地,所以这广年镇上,有大约方圆十几里的荒地,这些被蒸熟的石灰泥土,哪怕过了数百年,依旧长不出庄稼。   用空旷的地带作为交战地点,这是双方都同意的事情。   虽然大军出营,尚未抵达三十里外的广年镇,然而战争事实上自陈应大军出营的那一刻起,已经开始了,双方的斥候已经开始撕杀,争夺战场上的主动权。   不过,陈应根本就没有按常理出牌。看到斥侯吃亏,就下令张士贵分出一个团协助斥侯退敌。   骁骑军钩镰枪骑兵团出现在战场上,立即按照平阳训练一样,排成密集的队形,举着钩镰枪骑兵墙,如墙推进。对于夏军斥侯的箭雨阻击,对于骁骑军钩镰枪骑兵来说,那都不是事。   只见密集如雷的马蹄声响起,钩镰枪枪锋上寒光闪闪。三尺余长的枪锋,借着战马飞奔时巨大的动能,夏军斥侯瞬间就懵了。   锋利的钩镰枪枪锋毫不费力的撕裂夏军骑兵斥侯的身体,利刃撕裂肉体的声音响起,夏军斥侯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夏军斥侯装备的横刀或马刀,甚至来不及出刀,就被钩镰枪捅下战马。   胸前喷射出一股股污血,被刺中的夏军骑兵斥侯眼球凸出,不敢置信的看着胸部那个鲜血狂喷的创口,带着一腔震骇和不甘倒了下去。也有不少很幸运的避过了第一排钩镰枪的袭击,从骑兵墙的间隙穿过,死里逃生,但他们马上就发现,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还有第二排钩镰枪在等着他们,就算他们人品爆发,又躲过了这一排,后面还有一排呢!   钩镰枪骑兵在冲锋的时候,通常都是以旅为单位,组成一排,一个团就是三个百人排。也幸亏夏军斥侯遇到的不是骁骑军的大部队,这只是一个钩镰枪骑兵团。   不过,夏军斥侯却没有机会侥幸了,他们很多人都无比憋屈的撞死在那一层层钩镰枪上,能够接连躲过三排钩镰枪,安然无恙的从骑兵墙中冲出来的,实在是少得可怜。   骑兵墙轰隆隆的往前辗压,这三堵骑兵墙像狂风一样扫过,所到之处,夏军骑兵斥侯纷纷被挑落马,枪锋所向,一地死尸。   这些原本打算抽冷子给唐军造成杀伤的夏军骑兵斥侯根本就没有了勇气,他们实在难以提出勇气面对这支邪门的骑兵,无奈之下,只好跑回去向刘黑闼禀告情况。   此时,陈应与苏定方并肩策马望着战场上,陈应得意的笑道:“苏将军,怎么样,我的骑兵还厉害吧?”   苏定方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其实心中就掀起了惊涛骇浪。不过,他掩饰的极好,就连陈应也没有发现,此时他已经被震骇的无以复加,苏定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陈大将军骁勇,步骑绝世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考虑得怎么样了?”陈应指着远远的夏军斥侯道:“这一仗打下来,我又可以缴获不少战马,到时候骁骑军的六个折冲府,肯定可以扩编,有没有兴趣,当我的骁骑将军?”   苏定方道:“就算给我三百名钩镰枪骑兵,我也愿意!” 第二七四章 我本张狂无限嚣张   广年镇,高雅贤望着沙河湾方向,目光尽头,连唐军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这个时候,正是午时,天热正热,铠甲都被大太阳晒得有些烫手。   高雅贤不尽有些急躁的道:“怎么还不来,唐军莫不是怕了?”   事实上,陈应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出营时,只是非常可惜,刘黑闼麾下派出一百多个分队的骑兵斥侯,足足上千人。然而,这些骑兵斥侯,不是被钩镰枪骑兵斩杀,就是成了唐军的俘虏。陈应将收降的三百余名夏军斥侯俘虏,连同苏定方麾下的本部人马,总共六百余人,全部交给了苏定方,并且委任苏定方为骁骑尉。   这个骁骑尉是唐军四转军功,视为正六品武官,按说苏定方投降陈应寸功未立,不应该享受这样的待遇,但是陈应还是给了他这个待遇。   苏定方自然非常感激,他给刘黑闼卖命一年多,如今才不过是一个云骑尉的官爵,视为正七品。   刘黑闼沉声道:“他们一定会来的!”   高雅贤忍不住的问道:“可是,他们人呢?”   “暂时还没有到,不过”刘黑闼道:“陈应此人,尤其擅长野战,他麾下的东宫四率,应该是唐国最擅长野战的军队,比什么十六卫强多了!”   就在这时,刘黑闼突然想到了什么:“快,后营!”   纵观历史,定会发现,窦建德才是这个时代最擅长特种作战,奇袭决胜的人。大业十二年,窦建德对阵涿州通守郭询,窦建德先是派出向郭询假意投降,趁其不备,大败郭绚,杀死俘获几千人,得到战马一千多匹,郭绚带着几十个人悄悄逃走,派遣部将一直追赶到平原县。大业十三年,左翊卫大将军薛世雄率领三万人马讨伐窦建德,窦建德亲率一千余人马偷袭薛世雄,一举大败薛世雄。   窦建德麾下这支擅长夜战偷袭,以少胜多的奇兵,就是这个时代的特种部队,这支特种部队的指挥官,其实就是刘黑闼。刘黑闼掌握这支部队后,广泛的与各路豪杰交朋友,刺探各种军事割据势力的情报,他还非常善于观察周围军事形势的变化,很快以“骁勇多奸诈”著称,所谓“奸诈”,往好听里说,就是多智谋。当窦建德准备采取军事行动的前夕,他总是派出自己的特种部队零星散开、化妆渗透到敌人中间去刺探虚实,寻找战机。这些特种兵要么把刺探清楚的敌军的虚实汇报给大营,要么在敌方突然集结起来,出其不意的打击敌方的首脑部位,配合外围的军事对抗,往往很快就取得了一场战役的胜利。他因此名声大噪,“号为神勇”。刘黑闼造反以后,也是秉承着窦建德打仗的路子,以大部分佯装败退,精锐偷袭一举奠定胜局。   沙河湾唐军大营距离广年镇只有三十余里,这点距离对于陈应麾下的大军来说,最多一个时辰就可以抵达,然而如今都快两个时辰过去了,居然连唐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刘黑闼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陈应的另外一项本领。   陈应其实和刘黑闼都是一路人,瞅准机会,一招制敌。   不过,刘黑闼其实想差了。   陈应为了威慑河北群雄,各路豪杰,打碎他们最后一丝幻想,让他们在心中感觉唐军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战胜的,所以陈应根本就没有跟刘黑闼玩花招。   陈应只不过是用骁骑军钩镰枪骑兵,将刘黑闼麾下的骑兵斥侯尽数除去,目的就是给刘黑闼制造一种,他有可能偷袭刘黑闼后方的假象,让刘黑闼把精锐部队调到后营去,准备伏击陈应的奇兵。   大量的斥侯和精锐射生军士兵,被刘黑闼调到后营,从而防备陈应偷袭,为了防守后营,他不仅命王小胡率领赵州总管赵希道麾下一万余人马,同时还命董康买所部留守中军大营,随时可以支援王小胡。   直到未时三刻相当于后世将近两点的时候,刘黑闼感觉到不对劲,又散出大量斥侯。这个时候,刘黑闼接到了消息。   陈应大军正在十里之外的草市集埋锅造饭。   事实上这个消息也是过时的消息。陈应大量早在午时一刻开始停军行军,就在休整。唐军的伙头军就开始埋锅造饭,天气炎热,唐军将士们穿着厚重的甲胄,出汗很多,很容易缺水,所以陈应不仅命伙头军做好可口的饭菜,同时也给所有的将士配上一大壶绿豆汤和盐水。好让将士们解暑。   刘黑闼此时也等得口干舌燥,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郁闷不已。刘黑闼无奈的下令道:“各军立即造饭!”   可是当刘黑闼的命令刚刚下达到伙头军军中,夏军的伙头军将栗米倒入锅中,刚刚烧开热水,在这个时侯,斥侯又来禀告道:“禀告汉东公,陈应大军已经开拔,最多一刻钟才就能抵达战场!”   得到这个消息,刘黑闼心中忍不住一万头草泥马忽悠而过。   太卑鄙无耻了。   一刻钟的时间,夏军的战饭根本就做不好,少说也要两刻钟才能做熟,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才能让全军将士吃完饭。   刘黑闼无奈的下令道:“伙头军继续造饭,传令全军将士,破敌之后,本公犒赏三军,每人赏肉半斤,酒一升!”   原本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夏军将士,听到酒肉,这下感觉反而更饿了。   陈应可没有管夏军将士如何感想,他只是按部就班的继续进军,随着唐军将士距离夏军前锋越来越近,唐军将士给夏军将士带来的心理压力就极大。   唐军排在最前面的一个团的钩镰枪骑兵骑着高大的战马横冲直撞,用钩镰枪绞杀着夏军的哨骑。   这是刘黑闼第一次亲身感受这些神秘的黑衣骑士的战斗力,只见这些家伙跟黏在马背上似的,任凭战马怎么颠簸都纹丝不动,他们的枪法非常精湛,往往钩镰枪一挥间,将夏军斥侯连切割成两截。夏军斥侯也算是数十万夏军中的佼佼者了,但是与这些黑甲骑兵相比,不管是战马的质量还是装备、技战术,都有着很大的差距,纷纷被挑落马来,或者当场被斩杀。   显然,这些凶悍的黑衣骑士是想将夏军的威力警戒幕压回去,彻底控制整个战场。刘黑闼也是身经百战,只看了一眼便对战场的态势了然于心:“这场前哨战,他的斥侯已经落尽下风了!”   刘黑闼盯着那些黑衣骑士远去的背影,眉宇间掠过一抹忧色:“这就是陈应的部队,果然了得?骑术异常精湛也就算了,装备还如此精良,这一仗怕是不好打啊”   高雅贤神情凝重的望着刘黑闼道:“这支敌军不弱,他们的斥侯身手不在突厥最精锐的附离战兵之下,甚至能达到前隋骁果军的水准”   宋正本皱起眉头:“他们真的有那么强?”   高雅贤道:“绝无夸张的成份!”   刘黑闼朝那十几门大炮扫了一眼,狞笑:“再强又怎么样?骁果军也在咱们兄弟手底下吃瘪。他们就算再强,强得过我们的石炮吗?”   众夏军将士得意的笑了起来,夏军不是没有打过硬仗。最硬的仗还是跟宇化及的骁果军为老底子的精锐打。窦建德在对阵宇化及的时候,就是发现宇化及麾下的骁果军装备极为精良,他们身披铁甲,就像士兵手中的盾牌也是包裹了铁皮,哪怕用强弩都射不穿,装备粗劣的夏军部队,刚刚交手的时候就吃了大亏。   不过,随即窦建德用改装后的投石机,这种投石机装置极为精巧,而且还非常方便。事实上,窦建德就是把固定在地上的投石机,装上了两个轮子,可以有将士推着走。移动极为方便,需要发射的时候,只需要往地上砸入几个木塞子,将投石车固定在地上,然后调整发射角度就可以了。   当初陈应在虎牢关拒窦建德的时候,窦建德就想采取这种方法对阵陈应的陌刀军,不过非常可惜的是,陈应当时驻扎在跑马岭上,居高临下,让夏军投石机采取仰射的情况下,威力大为降低。   关键是,陈应如果在山下往下面扔石头,甚至可以比投石机更为省力,而且效果甚至可以比投石机要更好,窦建德这才打消了强攻跑马岭的念头。   通过多年的战斗,夏军已经成长为了一支异常强悍的劲旅。特别是石炮术,可谓突飞猛进,起兵造反以来多次与隋军或其他反王的军队大战,每一次都用石炮将敌军轰得人仰马翻。他们坚信自己的炮兵是最强的,那支唐军再强,也会在他们猛烈的炮火之下溃不成军,最后被他们一举全歼!   三百余名钩镰枪骑兵已经足够让夏军将士震撼了,可是随着唐军缓缓逼近,这个时候,马蹄声大作。一万余骑缓缓逼向夏军军阵。大队骑兵出现在夏军将士的视野之内。   这些骑兵人人批着黑色铠甲,戴着钢盔,铠甲由大块钢板构成,跟唐军惯用的明光甲大不相同,看上去沉甸甸的,这么一副甲怕是得有十来斤重了。头盔是一个沉甸甸的铁疙瘩,用马尾制成的黑色盔缨在风中狂飞乱舞。   当然,最吓人的还是他们手里的钩镰枪,长一丈四尺,仅枪首便长达三尺,寒光耀眼,寒气逼人。看着那一支支被笔直的举起来,枪杆随着战马奔驰而微微颤动的钩镰枪,众夏军将领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钩镰枪的造型比普通的长枪更有威慑力,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军中还有五六千名人形铁皮罐头,陌刀,在这个时候,一直是将门世家的标志,得很有来头的将领才有资格用,他们居然人手一柄!   全军将士人人披重甲,一副二百贯左右的铠甲,人人一具,这是什么活见鬼的部队啊,太嚣张了吧!   唐军的主力部队到达战场后并没有急着冲击夏军的军阵,而是缓缓前进,与夏军军阵保持着五百步左右的距离。这个距离让刘黑闼很难受,想开石炮打吧,距离太远又打不中,派骑兵冲杀吧,又为对方气势所慑,担心骑兵受到太大损失,一时间竟有点举棋不定了。   陈应却大大咧咧的道:“刘黑闼,有卵子就出来说话!” 第二七五章 异变迭起席卷而去   陈应的亲卫就是陈应的传话筒,一千余人同时大吼,别说陈应与刘黑闼仅仅相距千步左右,就算是两千步,他同样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刘黑闼麾下将领李去惑道:“汉东公,唐将叫你上前说话!”   李去惑在隋唐演义中名声不显,然而在历史上正是他带兵猛攻罗士信把守的洺州城,最终被俘虏后,宁死不降,被刘黑闼处死。   刘黑闼本不想理睬李去惑这个二货,这么大的声音,刘黑闼的耳朵又不是不聋,他能听不到吗?事实上刘黑闼非常清楚,陈应不仅打仗厉害,他的嘴上功夫同样了得。据闻,梁师都麾下尚书陆季览就是被陈应活活骂死的。只要刘黑闼上前应话,玩嘴皮子,他肯定不是陈应的对手。   就在这时,陈应撇撇嘴道:“刘黑闼,你是不是带把的,你要是怂了,就当我没说!”   刘黑闼听到这话,脸色气得通红。   刘黑闼转而对着麾下大将李开弼道:“开弼,等会我去上前给陈应答话,你让炮兵对着陈应,他要是耍诈,你就给老子轰他娘的!”   李开弼点点头道:“末将明白!”   李去惑道:“俺去调一队神箭手来,他陈应要是当小人,俺就让他当死人,可是俺咋知道你啥时候让俺动手?”   刘黑闼道:“只要我攥紧拳头,指向陈应,你就立即动手!”   李去惑道:“末将明白了!”   作了这些安排,刘黑闼策马出阵。他出阵三四百步,与陈应距离一百步左右站定,他提着镔铁刀,指着陈应道:“本大将军来也!”   陈应笑道:“好,算你有种!”   刘黑闼微微一愣,他怎么感觉陈应这话在骂人。不过他出来并不是与陈应比比谁的嘴皮子厉害,他原本想趁机拿下陈应,毕竟刘黑闼对于自己的武功,还是相当自信的。可是看到陈应身边的那个如同铁塔一般的汉子,刘黑闼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时跟在陈应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罗士信。罗士信右手紧握着他手中的那名高锰钢打造的铁枪,铁枪泛着幽光,显然不是凡品,最重要的是罗士信身上散发着强烈的气势,让刘黑闼不敢小视。   刘黑闼道:“本大将军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有屁就放,要想劝降,你就别浪费口水了!”   刘黑闼知道玩嘴皮子肯定玩不过,上来就拿话把陈应堵死。   陈应撇撇嘴道:“劝降?呵呵你想多了,本大将军今天就是想看你最后一面,因为你马上就变成一个死人了!”   听着陈应这话,唐军士兵用横刀击着自己的胸甲,或是击打着自己的盾牌,放声嚎叫:“嗷”   刘黑闼气得攥紧拳头,伸手指向陈应:“你”   然而就在这时,刘黑闼脸色大变。不自觉间,他居然使出了动手的暗号。   就在这么一瞬间,陈应浑身的汗毛都有一种要炸开的感觉。   “咻咻”   密集的破空声不绝于耳,陈应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赶紧跳下战马,朝亲卫队中去钻。   “卑鄙你他娘的真是卑鄙!”陈应一边后退,一边破口大骂。   刘黑闼其实也感觉非常不好意思,本身他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暗害陈应的想法,可是大错已经铸成,无法挽回。刘黑闼最多就是一些惋惜,这么杀掉了陈应,恐怕传扬出去,他的名声也毁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嘭嘭嘭”   刘黑闼脸色陡然巨变,脑袋中那仅剩一丝愧疚也抛出九霄云外去了。他是安排了投石机与神箭手,可是陈应却更加丧心病狂,居然安排了床子弩。足足十二具床子弩,三十六支六尺长的弩枪,排成枪墙,朝着刘黑闼直扑而来。   “你他娘的无耻”   刘黑闼也边扑倒在地,一边喝骂。   只听到噗噗噗三声,陈应紧接着肩甲、头盔像是被人用石头狠狠砸中一样,连中两箭,不过还好高锰钢打造的铠甲抵挡住了这一击,射中他的箭被弹飞,没有伤到他。只是战马就惨了,战马悲鸣着,马胸、颈部连中数十箭,轰然倒下。   几乎同时,如墙一样横推的床子弩,射中刘黑闼的亲兵队中,床子弩的初速比强弩更快,所以在刘黑闼阵中的强弩破空声响起,同时床子弩的六尺弩枪也射中刘黑闼的亲兵队中,十二具床子弩同时发现,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无从躲避,而且他们身上的重甲,哪怕可以防止强弩射击,却也防不住床子弩的射击,事实上连夯实土墙都能射进去三尺的床子弩,没有铠甲与盾牌可以防得住。   陈应的亲兵与刘黑闼的亲兵,顿时惨叫声大作!   步兵专用的蹶张弩射程可达二百步远,有效射程也有一百二十步,初速很快,再加上钢制三棱箭镞,射谁谁知道疼,射中面部的面甲破裂,箭镞直透后脑,射中胸部的胸甲破开,贯胸而过,陈应的几个亲兵身体一晃,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咻!”   就在这时,一声锐响传入耳际,趴在在地上躲避床子弩的刘黑闼瞥见一点寒芒快如电闪,破空而来,心中大骇,急忙一低头,当!那支铁骨箭挟着猛恶的风声钉在他的头盔上,发出一声大响,箭镞完钉进了钢盔,强劲的冲击力撞得刘黑闼的脖子差点断了,眼冒金星,昏天黑地中,一只大手探过来将他拖上了马,调头就跑。   事实上,刘黑闼并没有诓骗陈应的意思,一切都是巧合。然而陈应却是有心阴死刘黑闼,当然,这是一次失败的暗杀,二人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战前这场意外的冲突,怎么看都是刘黑闼发起的,然而在修大将军列传的时候,史官根据陈应回忆录,详实记载这是陈应发起的,结果被认定是在黑陈大将军,史官家中还被不知情人士泼粪,这是后话,暂时不表。   陈应与刘黑闼几乎同时返回了本阵,而后,二人不约而同的下令开始进攻。   夏军的投石机炮车率先开始发言。   措不及防的陈应吃了一个闷亏。   不过陈应随即反以颜色。用床子弩配合强弓硬弩,给夏军将士还以颜色。   双方爆发了激烈的远程进攻手段,石弹在空中呼啸而过,石弹带着巨大的动能,在唐军阵中犁地一般犁出一道道血胡洞。   距离最近陈应最近的一颗石弹,甚至砸穿了一名唐军士兵的腹部,将这名唐军士兵的肠子,甩在陈应的头盔上,溅了陈应一脸鲜血。   最让陈应心疼的还是,投石机落入了陌刀军军阵之中,造成了数十名陌刀手的伤亡。   陌刀军是陈应的压箱底宝贝,一下子损失数十名人,心疼得陈应心如刀绞。   然而就在夏军发疯似地朝着唐军发射投石机、弩箭或弓箭,然而这些唐军士兵,却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只顾着排成密集的队形,朝着夏军将士发起了猛攻。   渐渐的,这些夏军士兵感觉不对劲了。   按说,投石机给唐军将士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可是唐军将士却迈着坚毅的步伐,缓缓朝着夏军将士发起进攻。   渐渐的这些夏军士兵感觉害怕了,这些唐军士兵似乎不知道疼痛,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恐惧。   任由夏军将士的弩箭或投石机发射的石弹,落入他们阵中,让唐军将士出现大量的伤亡。   可是,他们依旧在进攻。   这个时候,夏军将士亡魂直冒。手脚不自觉的发软,面对唐军将士毫无感觉,如疯如狂的进攻,这些夏军将士杀得感觉手软。   一旦胆怯,一支军队就距离崩溃不远了。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把不要命的。   三万余名唐军将士不要命的向前进攻,让在场的夏军将士的神经倍受煎熬。   短短一柱香的功夫,至少上千名唐军将士倒在了进攻的道路上。   陈应望着眼前一片血红,他扬了扬手道:“牵马来,骁骑军,跟本大将军冲锋!”   激昂浑厚的战鼓声响彻天际,就在这时,观军容使安兴气喘吁吁跑到陈应面前:“陈大将军陛下有旨,请陈大将军前去接旨!”   “接旨,接他娘的旨!”陈应翻身上马,扬了扬手中的佩刀:“骁骑军,跟我冲锋!”   众骁骑军将士,举着钩镰枪朝着夏军的投石机部队方向,发起疯狂的进攻。   望着早已没有影的陈应,安兴满脸苦笑:“万一陈大将军有一个好歹,我怎么向陛下交代?”   “噗嗤噗嗤”   骁骑军将士手中的钩镰枪发出不绝于耳的入肉声,夏军将士终于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这些夏军将士尽管也非常拼命,只是面对密集的钩镰枪骑兵墙,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反抗,也没有机会反抗。   就这样,陈应率领麾下骁骑军将士,就像烙铁烙印在牛油上一样,刺啦一声,就切入了夏军前锋阵中。   一条断臂从天而降,落在刘黑闼麾下大将李去惑身边,血水直溅到他的身上。李去惑一脚将它踢开,看看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和纷纷扬扬从天上落下的裂肢断臂碎肉,面色微微发白。   再看看这些骁勇善战的夏军将士,他们的四肢僵硬,目光涣散,从这些夏军将士的眼睛中,他们都可以看到对方内心的惊骇。   然而,就在陈应即使突破夏军前锋阵线的时候异变迭起。   只见在夏军投石机阵前,数千上万名夏军将士手握着长枪,组成了一个个密集的长枪阵。   陈应望着这一幕,非常惊讶。   当然仅仅是惊讶而已。   他继续在进攻,当然他也没有一头撞向夏军将士的枪阵,而是朝着夏军溃兵席卷而去。 第二七六章 没法打也得打   陈应以东宫右卫率勋二府一千五百余名钩镰枪手起家,在他的眼中,钩镰枪是他的最亲密的伙伴。   骑兵阵的两翼齐飞之阵,锋矢阵再或者鱼鳞阵,在陈应眼中,那都是可以辗压的对象。不过,钩镰枪骑兵也不是没有对手,像如今刘黑闼排成密集的长枪阵,看着这个长枪阵的厚度,至少也有两万余人。用钩镰枪骑兵去冲击长枪阵,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尽管最后胜利的一定是钩镰枪骑兵,可是钩镰枪骑兵也同样会损失惨重。   不过,刘黑闼耍了一个花招。如果把长枪兵排在最前面,固然是可以减少损失。然而陈应也不是傻子,长枪兵近战能力,特别是克制骑兵冲锋有不俗的威力,然而他们却有一个致命弱点,只能近攻,无法远射。如果刘黑闼敢把长枪兵排在最前面,陈应绝对毫不犹豫,让射生军上场,数千上万名弓弩手,绝对可以把这些长枪射得怀疑人生。   前面中规中矩以刀盾兵和弓弩手排在最前面,掩护这个长枪兵方阵,陈应调率领钩镰枪骑兵朝着原本被打散的夏军刀盾兵与弓弩席卷而去。就像驱赶羊群一样,驱赶着夏军溃兵,朝着夏军的长枪兵方阵冲去。   颇有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感觉。   从战国时代开始,骑兵以机动上的优势,就可以把步兵克制得死死的。早在秦赵两国长平之战的时候,白起就用两万五千名秦国骑兵,突袭赵军赵括麾下四十万赵军的后路,用两万五千名骑兵,死死的堵死了四十万赵军的归路,就这样,把四十万赵军逼入绝境,最后无奈的投降。   弓弩手与长枪兵相互配合这才是骑兵的噩梦,特别是钩镰枪骑兵,为了追求冲击威力,牺牲了骑兵射,所以那样的阵势才是陈应最头疼的问题。不过,没有弓弩手掩护的夏军长枪兵,同样成了陈应眼中的肉。   无数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夏军士兵,人人吓得脸色苍白,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他们不自主的朝着自家长枪兵方阵跑去。   这些夏军将士的双腿,自然是跑不过骑兵的四条腿,不过,这些夏军将士也都明白,他们其实不需要跑过战马,只需要跑过自家战友就可以了。   刘黑闼也是一个狠人,看到陈应驱逐自家溃兵冲击长枪兵方阵,立即下令道:“左右散开,快!”   夏军左右两翼,以各种辎重大车布置的防线,虽然无法用偏厢战车相比,可很好的可能克制骑兵的冲锋。这些大车,并不是一辆接联成一辆,而是三五辆大车,东一堆西一堆,就像密密麻麻的坟丘。   步兵倒是可以利用这些杂乱无章的空隙,自由穿梭。可是陈应麾下的骑兵则没有办法了,正所谓速度越快,调转方向越是困难。骁骑军的骑兵,无法像溃兵士兵一样,在杂乱的车队中央自由穿梭。   命令是下达了,可是关键是,刘黑闼发现这些溃兵根本就没有听从他的命令。   这些吓得魂飞魄散的夏军溃兵,如同无头苍翼一样,到处乱跑,谁还顾得上刘黑闼的命令啊!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手持着长枪戈矛的夏军长兵们顿时纠结了。蜂拥而来的自家袍泽,马上就要撞到长枪阵上了,是刺呢,还是不刺呢?   刺杀倒是容易,腰眼一用力,双手一挺,就可以把面前的溃兵刺死。可是杀敌人,众夏军将士自然没有心里负担,可是杀害自己的袍泽,他们实在是下不了手。   但是,这些夏军将士们都非常清楚,战场上是容不得妇人之仁,一旦让自己的袍泽冲乱长枪兵阵,唐军骑兵肯定会借着这个混乱的机会,直接席卷而下。   刘黑闼站在点将台上,居高临下,看得分明。众夏军将士如狼突豕奔,这个时候,对于陈应麾下威胁最大的投石机部队已经停止了,没有办法,现在唐军骑兵与夏军溃兵已经搅合在一起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些夏军将士,被钩镰枪骑兵在后面像割麦子一样,一倒就是一大片。高雅贤一脸担忧的道:“太快了,太猛了,这样下去,前锋三万大军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交战仅仅持续一刻钟,至少四千余名夏军将士伤亡。   刘黑闼咬牙切齿的吼道:“我就不相信他们的马不会疲惫。”   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逆转前锋营的颓势,除非可以迟滞陈应麾下的骑兵。   眼见着骁骑军在前面横冲直撞,杀得夏军将士溃不成军,唐军的左卫率与卫率军、射生军以及陌刀军缓缓跟进。   在这个时候,最苦逼的其实是唐军的陌刀军将士。   他们身披重甲,举着笨重的陌刀,全军移动速度只能用乌龟爬来形容。可是夏军将士败得太败,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压根就追不上夏军将士。   交战一刻钟有余,陌刀军将士的陌刀上还没有饮血。   陌军折冲都尉高飞扬嘶吼道:“快,快,都快点,骁骑军在前面吃肉,咱们怎么也要捞点汤喝!”   众陌刀军闷着头迈开大腿,吃力的朝着奔跑着。   终于,高飞扬看着几名夏军溃兵。   高飞扬心中狂喜大叫一声:“来得好!”说着,陌刀军排成密集的队形,朝着这几名跑错方向的夏军将士劈去。   只不过,不等高飞扬等陌刀军将士的陌刀劈中这些夏军溃兵身上,这些溃兵无一例外,全部跪在地上举起了双手。   高飞扬傻眼了,明明知道这些夏军将士投降了,他是不可能再杀的,杀俘虏可不算战功。无奈之下,高飞扬只要迈开大腿,继续向前飞奔。   可是让高飞扬郁闷的是,只要他追上夏军溃兵,这些溃兵不约而同的举手投降。   看着自己的部曲,不是投降,就是被杀。刘黑闼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其实只是开始。   对于陈应而言,这只是大餐前的开胃小菜。   终于唐军的射生军将士追上来了,他们喘着粗气,也顾不得瞄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夏军将士阵中抛射一阵箭雨。   让人耳朵发麻的破空声响起,密集如雨的箭矢,让夏军军阵中原本摇摇欲坠的长枪兵方阵开始出现了松动。   这些箭雨可没有瞄准那些溃兵,而是对准了那些严阵以待的夏军长兵。锋利的箭矢,毫不费力的刺穿夏军长枪兵的甲胄,穿透他们的身体,将他们身上的生命力迅速掏空。   “这仗怎么打?”高雅贤无比郁闷,唐军的骑兵如墙一般推进,将挡在他们面前的所有士兵,都粗暴蛮不讲理的推平。无论勇猛,还是怯懦,在唐军的钩镰枪骑兵面前,都没有区别。   钩镰枪所过之处,到处都是一片死尸。   打了半天,啃不动陈应大军的一根汗毛,人家随便一个冲锋,就会带走数百上千的人命,这仗还能怎么打?   此时,骁骑军将士已经变了一个样。   他们人变成了血人,战马也变成了血马。   刘黑闼一清点人数,几乎吐血。   短短半个时辰,夏军精减了足足一万余人,这些将士不是被杀,就是被迫向唐军将士投降。   刘黑闼的脸此时更黑了。   陈应扬起鞭子嘶吼道:“继续进攻!” 第二七七章 你们这些败家仔   沙河湾,钦差行辕。这里是水河湾西首,原本有一座庶族地方的庄园,有道是富不过三代,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幢宅子也荒废了下来。不过,这是难得的砖石结构的房屋,虽然屋顶和门框,家什早已不堪使用。   陈应在沙河湾大兴土木的时候,这里就当成了淮安王李神通的河北台行台衙门。封伦封德彝自告奋勇,前来宣旨,请陈应返回长安准备大婚。可是当他不顾年迈之躯体,一路乘坐小翼车轮船日夜不息,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陈应已经率领大军前往广年镇,与刘黑闼决战了。按说封德彝这个中书侍郎,没有必要亲自跑一趟,可是封德彝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为做人,同样会做官。   他一生仕四朝皇帝,然而,四朝皇帝杨坚杨广李渊和太宗皇帝,都把他引为心腹重臣。他看得非常清楚,尽管此时陈应并没有进入朝廷中枢,然而,陈应已经具备了成为重臣的潜质。   凭借着他与太子李建成的私交,加上李秀宁这一层关系,陈应只要不造反,谁也无法撼动他的地位。这一次他来河北,就是为了跟陈应结上一层善缘。别看封德彝现在的官比陈应大,但是可以肯定,陈应将来的成就,一定会在他之上。   封德彝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几次很想坐下来,可是屁股刚刚沾了一点边,马上就像弹簧一样跳出来。   淮安王李神通不解的问道:“封侍郎,何必如此惶急,你应该相信陈大将军,陈大将军也不是没打过仗,这一仗你就不要担心了!”   “不担心,说得容易,做起来太难了!”封德彝苦笑道:“如今这河北之战,天下瞩目,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势力在翘首以盼,等待着洺州之战的结果。一旦大唐胜了,河东的窦建德所部,肯定没有坚持下去的士气了,而天下诸侯,也会顺势投降,谁也不敢螳臂当车。可是万一要是败了呢?”   李神通微微一愣:“这怎么可能会败?”   “战场上,没有绝对的可能,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出现意外!”封德彝向李神通道:“现在就在这个关键点上,如果败了,损失多少兵马倒是其次,关键是陈大将军若是回不来了,你说平阳公主会不会发疯?她要是犯了拧,你感觉陛下管得住她吗?”   李神通听到这话,顿时想到了更多的可能。   李秀宁是属于那种外表弱不经风,可是内心却强硬的人。如果李渊可以改变李秀宁的心意,那么她与柴绍也不会僵持三年多了。哪怕李渊好话说尽,她一样没有给李渊面子。幻想代码见闻录   李秀宁若是知道陈应出了意外,她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替陈应报仇。可是李秀宁不顾一切的报仇,李建成能坐视吗?答案是肯定的李建成是不是坐视的,李世民别看跟李建成水火不容,可是他跟李秀宁的关系却是非常亲密,同样,李世民也不会坐视。齐王李元吉向来以李建成为首,只要真到了李秀宁发疯的那个地步,就等于大唐跟夏国死磕到底,绝对会是不死不休。   如今,陈应已经成了大唐军中的精神支柱,如果这个支柱折了,对于大唐军心士气的打击,那才是最致命的。   想到这里,李神通也着急了。   封德彝与李神通着急,然而观军容使安兴却异常淡定的喝着茶水,舒服的闭着眼睛,让身后的小宦官给他揉着肩膀。   安兴虽然一脸安逸,脑袋里却没有闲着。他闭目思索着,斟酌词句,怎么样给李渊报捷。   就在安兴考虑着如何向李渊报捷的时候,陈应则红着眼睛驱动着夏军溃兵,朝着夏军长枪阵冲去。   如果潮水一般拥簇而去的夏军溃兵,将整个长枪兵阵形,冲得摇摇欲坠,这些夏军长枪兵快要哭了,他们头顶是密集的箭雨,面前就是密密麻麻的自家兄弟。   这些夏军溃兵就像飞蛾投火一样,一次又一次撞在枪锋之上,任由枪锋穿透自己的身体。看着自己一个个昔日的袍泽死在自己面前,李开弼麾下的亲卫统领孙丰毅道:“将军,不能再打下去了,照这样打下去,咱们就算赢了,也剩不下几个兄弟了咱们打仗,哪有   然而就在这时,刘黑闼突然挥出手中的刀,只见刀光一闪,孙丰毅的话就嘎然而止。   脑袋掉了,人死了。自然就无法说话。孙丰毅的脑袋随着刘黑闼的刀光,打着旋儿飞了出去,带出一团血雾。   李开弼的眼睛顿时红了,孙丰毅虽然官不大,只是正六品昭武校尉,可是却足足跟了李开弼五年,早在大业十二年的时间,孙丰毅就跟着李开弼混。现在看着孙丰毅被刘黑闼二话不说,斩了脑袋。李开弼红着问道吼道:“为什么?”   “为什么?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咱们打哪一仗不是要死好多兄弟?”刘黑闼的话,如同重锤一样砸在李开弼的心头。   是啊!   哪一仗不死人?调皮千金玩转曦茗校园   窦建德用兵与刘黑闼用兵,几乎如出一辙,都是假装不敌全军溃败,趁敌人收拢俘虏,或是分脏轻敌大意的时候,神勇卫出动,斩杀敌首将,一举逆转乾坤。打郭询的时候是这样,打薛世雄的时候也是这样,打宇化及的时候也是这样。   刘黑闼扬着滴血的刀,冲身边的将领吼道:“都他娘的愣着干嘛,先让陈应小儿得意一会,撤退!”   随着刘黑闼的命令下达,原本一直摇摇欲坠的长枪兵方阵,开始撒丫子调头就跑。   人肯定是跑不过战马的,不过只要跑赢队友就行。反正死队友不是贫道。   “不打了我投降!”一名夏军将士一看后面的钩镰枪骑兵距离他越来越近。随即扔下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然而一道幽光闪过,锋利的钩镰枪将这名夏军将领的身体斩成两截,溅出漫天的血雨。   “该死!”   高飞扬原本好不容易追上夏军溃兵,正准备让陌刀饮血。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抵达战场,夏军却像雪崩一样,跑得满山遍野。   “都他娘属免子的?这么能跑?”高飞扬实在是无力奔跑了。他累得气喘如牛。   骁骑军将士们非常兴奋异常,快如奔雷,紧咬着夏军落在后面的部队疯狂撕咬,逃得慢一点的夏军溃兵马上被这帮飞将追上,转眼之间就给砍成了碎片,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那被挑在枪尖上挥舞的血浆肉块,让还活着夏军将士的越发的恐惧,逃得更快了   看着让骁骑骑伤亡惨重的投石车出现在的视线内,这些钩镰枪骑兵的眼睛红了,他们不用下令,就用钩镰枪勾住一辆投石车,然后借着战马的巨大惯性,拖着投石车前进,要不了数十步远,投石机就变成了一地碎片。   也有的钩镰枪骑兵跳下战马,然后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斧头,对着投石车就是一阵乱劈。   “停,停下!”陈应看着这一幕,着急的吼道:“都住手!”   然而就算陈应制止的及时,可惜事实上也晚了,至少三五十具投石城已经变成了碎片,这些投石机都是好东西,砸坏了非常可惜。、看着数十具原本可以直接使用的投石机,瞬间变成了碎片,而且还是没有任何修复价值的碎片,陈应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败家子!真不会过日子!多好的投石啊,说砸就砸!”   2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你们的脑子有病吧?敌人跑远了,你们拿这些投石机撒什么气?”陈应冲着兴高采烈的骁骑军咆哮道:“你们毁什么投石机?这不是一钱吗?打造一具投石机的钱,足够你们花上十几二十年,就这么毁了,咱们就算是败家也不是这个败法。”   众骁骑军将士被陈应吼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摸不着头脑。明明这次主要作战的任务,就是为了毁掉夏军的投石机,我们执行命令,难道还有错吗?   可是军队中,是一个讲究绝对服从的地方。哪怕是错误的命令,也需要执行。比如,关键时刻,需要拿人命去拼,按照正确的思绪方式,这肯定是错误的,可是从全局通盘考虑,这又是正确的。   事实上,正确与错误,是与非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感念,着眼全局界线更加模糊不清。这些骁骑军将士们尽管被陈应训得莫名奇妙,却没有人敢反驳。   也只有罗士信被陈应喷了一脸口水,退后一步道:“毁掉就毁掉了,现在我们这次斩首至少有七千余级,打了一个大胜仗”   “屁的大胜仗,这一仗咱们谁也没有赢家!”陈应暴跳如雷:“咱们损失上千骑兵,要损失多少钱,你们知道吗?”   战争,打的就是经济,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为了河北这一仗,陈应自己垫付了不少军资。首先弘农杨氏送过来十万石粮食,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在这个时代,郑夏打得头破血流,从河东到中原,从中原到河北,在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遍地狼火,粮食生产不可避免的遭遇到了致命性的打击。   大唐朝廷哪怕最终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恐怕也难以支付这十万石粮食,不过,朝廷欠下陈应的账可不仅仅是这十万石粮食,还有三个折冲府的陌刀军将士的甲胄与陌刀,还有四千多柄钩镰枪,这些钱财朝廷也没有支付,都是陈应自己垫资。   关键是现在陈应马上就要成为李唐的驸马,万一李渊跟陈应耍赖皮,把这一笔账赖掉,陈应也没有办法。能省就省一点吧。   陈应是后世人的思绪,他感觉男人娶媳妇,无论如何也要拿一份厚重的聘礼,这样男女双方都有面子。寻常三五万贯对于一般之家,自然不算少数,可是作为帝王之家,寻常三五万贯的聘礼,以陈应的身份,已经拿不出手了。   陈应准备将李渊最为眼热的钢铁厂交给李渊,算作李秀宁的聘礼。这样以来,其实还有两样的好处,陈应表现得越是大方,李渊也绝对不好小气,否则与他的帝王身份不配备。李秀宁的嫁妆也绝对不会少。   张士贵脑袋比较活络,他隐隐约约猜测到陈应心情不好的真正的原因,这根本就不是战场的原因,而是因为陈应即将大婚,所以才有些焦虑。当然张士贵并不知道,陈应此时有了婚前恐惧症。   张士贵躬身道:“大将军教训的是,末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陈应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你要是能听得进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就在这个时候,罗士信满腹牢骚的嘟囔道:“大将军不是说刘黑闼很厉害吗?怎么这么不经打?这就全军溃败了?”   正所谓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原本陈应并没有感觉什么,可是经罗士信这么一提醒,陈应也感觉不对劲了。   刘黑闼能打,非常能打,在历史上罗士信就是被刘黑闼干掉的,不仅仅是罗士信,还有李世民麾下宗室大将李道玄,李道玄与李道宗、李孝恭,三人并称李唐宗室三王,战功赫赫,然而率领三万大军进攻刘黑闼的李道玄也兵败身亡,折在刘黑闼手中。   陈应作为穿越人士,最大的优势就是先知先觉。刘黑闼如果只有这么两下子,他根本就不可能在历史上,短短三个月吞并整个河北三十九州,打败李世民、李元吉、李神通,最终在李建成手底下吃瘪。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陈应瞬间就警惕了起来:“快,命令大军撤回来!”   罗士信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大将军,如今夏军全线崩溃,此时正是扩大战果的时候,怎么能下令撤呢?”   张士贵也感觉奇怪道:“对呀,大将军,你看夏军这像是在诈败吗?”   陈应循声望去,只见整个夏军大军,人人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唐军数千名射生军将士同时松开手指,嗖嗖嗖嗖嗖!弓弦颤动,三棱形箭镞激射而出,将跑在最前后面的夏军将士射得人仰马翻,好多人都被射成了刺猬,后排的夏军将士几乎被一扫而空!   第一波箭雨还没有落尽,第二波便又呼啸而来,锐箭密如斜雨的落下,夏军将士人喊马嘶,惨叫声大作,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箭倒地,多少受伤的夏军将士发了性的狂奔,将自己人推倒在地上,或是挥刀劈倒碍事的袍泽。   数千名轻装箭从的唐军横刀手,挥舞着横刀,在夏军队后,玩命的猛砍,不少夏军将士都被砍得鲜血淋漓,血肉飞溅。夏军将士们已经是死伤一地了。侥幸没有被打死的夏军将士身溅满了鲜血和碎肉,面色惨白,那点士气已经打得嘎然无存。   往别人的伤口撒盐一向是陈应最喜欢干的事情,他的部下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优点,一声狂啸,横刀手手中的横刀,舞动如风,一批又一批的夏军将士像被砍倒的甘蔗,惨叫着倒下。   此时的夏军将士彻底乱了阵脚,不是被砍断腿,就是被骁骑军将士的钩镰枪自后背灌入,从前胸透出。   距离远了有弓箭手射击,距离近了有横刀劈砍,又有那种刀劈不着,枪刺不着的唐军骑兵助阵,如此诡异的打法,如此默契的配合,让他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不管多勇猛的下坡路将士,都被毫无悬念的杀死,战斗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撤退,反而更像是真正的溃败。   就在这么一瞬间,陈应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刘黑闼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然而罗士信却冲到陈应面前道:“陈大将军,他们这是在诈败吗?”   陈应正想怎么回答,突然一愣。   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窦建德当年在打败薛世雄的时候,其实也是这样,全军将士假装溃败,结果,趁薛世雄不备,以精锐部队突袭,然后薛世雄兵败身亡。   窦建德用兵,肯定影响了刘黑闼。   刘黑闼绝对没有这么容易失败,他一定还有后招。   陈应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孽,全军立即停止追击,巩固战果,如有违抗军令,格杀勿论!“ 第二七九章 交出兵权回京完婚   夏军将士们越打越憋屈,越打越胆寒,他们的人数明明是唐军将士的三四倍,真打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每个人都得面对数杆钩镰枪的刺杀,特别是这些钩镰枪非常的邪门,他们就算是躲过了钩镰枪的刺杀,或是唐军钩镰枪骑兵在收枪的瞬间,也可以让钩镰枪勾掉他们的脑袋,或者胳膊,他们没有还手之力,没有躲避的机会,只能被动挨打,   说是打仗,那绝对是在侮辱他们的智商,这分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他们此时是如此的孤独无助!   唐军钩镰枪骑兵的钩镰枪实在是太太长了,唐军将士各部之间的的配合太默契了,他们的兵器还没有递到官兵面前,那钩镰枪便刺穿了自己的身体,这叫他们怎么打!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以悍勇著称的勇士被钩镰枪骑兵当靶子刺倒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袍泽,被钩镰枪刺穿身体举起半空后,夏军将士们终于崩溃了。   成群的夏军将士扔下武器,哭喊着撒腿跑,很多人被自己人的尸体给绊倒,被自己人挤倒,刚想站起来,无数双大脚便从他们身狠狠的踩了过去,踩得他们筋断骨折,七窍流血!   后面的唐军射生军将稍稍聚集在一起,准备做困兽之斗的夏军将士射成刺猬,而扔掉了盾牌的横刀手,迈开大腿,像开闸放水似的从冲出,猛虎下山似的扑向逃跑的夏军将士们,横刀挥舞,血沫飞溅,一道道黯淡的刀光闪过,宣告着一条条生命的终结,横刀手飓风般扫过战场,无数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抽搐着倒下,从失去头颅的颈腔里喷出一道道血柱,洺河南岸的土地上血流成河。   夏军将士们都快被打疯了,我们都认输了,要逃跑了,你们还追着砍?还讲不讲道理了!当然,在夏军军中有一条不成的规矩,在战场上可以逃跑,只要跑过敌人不死,事后返回归队,无过无功。   所以,一旦看到势头不对,夏军将士调头就跑就是习惯性动作。可是人家谁也没有像你们这些王八蛋一样,往死里追。一些自认为有几分武艺的燕赵男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转过身去跟唐军的横刀手厮杀,结果很快变成了一具具无头死尸。   横刀手的刀法出的简洁,凌厉,格挡、断头,一气呵成,再加上高锰钢打造的横刀削铁如泥,只一刀足以将夏军将士手的刀剑长矛连同手臂一起斩断,更是势如破竹,谁敢回头去抵抗,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夏军将士只能玩命的逃跑,就在他们跑到前面洺河河畔,眼看着前有滔滔河水阻挡,后面又有唐军将士穷追不舍的时候,这些夏军将士迟疑着,要不要跳入河水中逃命。河北人,哪怕是洺州附近的将士,他们会水的人也不是很多,关键是身上披着甲胄,只要跳进河水中,就像一个人背着十数斤或二十几斤的配重物跳水,哪怕水性不错,只要跳进去也会像秤砣一样,一沉到底。   有的夏军将士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们一边解掉甲胄,一边跳入河水中,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如同巨锤敲在他们心头的马蹄声消失了,壮着胆子回头,发现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钩镰枪骑兵们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追击,而是留下来收拢俘虏,救治伤员。   那些腰间挂满了人头,如同厉鬼一般的唐军横刀手也停止了追击,他们不是在收缴那些跪在地上举手投降的夏军将士,就是在救治伤员。   看着唐军将士不再追击,这些夏军将士终于松了口气,他们的勇气,都被打得烟消云散了,再也没有跟这些可怕的唐军对抗的念头,只想着活命,多活一天是一天!   “气死我了!”刘黑闼看着陈应的部下停下了追击,刘黑闼郁闷的想要吞血。这一战,为了诱惑陈应上当,他做足了准备,将三百余具床子弩布置在洺河北岸,只要骁骑军骑兵,进入了洺河南岸,这三百余具床子弩就可以利用洺河三百余步的跨度,将河对面五百步之内的唐军骑兵射杀一空。   床子弩足足有着八百余步的有效射程,在洺河对岸的唐军,恐怕在这样一轮上千枝六尺长的弩箭,射入陈应麾下的钩镰枪骑兵阵中,上千枚巨弩,足足可以将陈应麾下的骑兵射得人仰马翻。   如果陈应率领骑兵冲阵,他还可以顺势将陈应留下来。   可是,牺牲了足足一万五千余人马,最终倒好,陈应把诱饵吃了,却把鱼钩给吞了出来。   “现在怎么办?”高雅贤神情惊恐的说:“汉东公,这可怎么办?陈应的麾下也太可怕了,都不像人啊!”   刘黑闼勉强定了定神,说:“不怕,损失虽然有点大,可是各州兵马已经相继抵达,咱们今天又有两万援军抵达,损失这一万五千人马,咱们的实力不降反增,不怕,不怕,咱们可以源源不断的得到支援,可是陈应的兵,死一个就少一个,咱们就算是磨,也可以磨死他!”高雅贤问道:“那以后我们可怎么办?这次损失实在太大了,少说也没了一半弟兄啊!”   刘黑闼沉默片刻,苦笑:“以后?还谈什么以后”   经过这一战,刘黑闼麾下的将领都已经被打怕了。   就在刘黑闼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陈应已经接到了来自背嵬军的情报,不过这份迟来的情报,却让陈应惊出了一身冷汗。   刘黑闼这个阴损缺德冒烟的阴货,居然在洺河河畔布置了大量的床子弩,如果不是陈应意外下令见好就收,否则这个时候,痛哭涕零的恐怕不是刘黑闼,而是陈应了。   “好险!”   陈应忍不住的惊呼出声。   就在这时,观军容使安兴、河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山东道经略安抚使、淮安王李神通以及中书侍郎封伦联袂而来。   “大将军,天使驾临,请接旨!”   陈应此时也知道唐朝的圣旨也不像明清时代的接旨一样隆重,什么敲锣打鼓,什么净街黄土铺地,他只需要神情严肃,态度恭顺就可以了。   看着陈应与众将领神色肃穆,封伦清清嗓子,抑扬顿挫的高喝起来:。   陈应的古言功底有了不俗的进步,这是李渊的敕令,让他回城完婚,陈应没有意见,可是让他交出的兵权,回京完婚、这个就不属于陈应可以满意的了。   结婚和兵权。这是两码事好吧怎么可能混作一谈? 第二八零章 进攻用血淹没他们   “回京完婚?”陈应的眼睛瞪了浑圆:“现在?”   封德彝点点头道:“正是?”   “不行!”尽管陈应非常想与李秀宁永结同心,白首偕老。然而,却不是现在,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绝对不会放过干掉刘黑闼。没有人知道刘黑闼的厉害,更没有人知道因为刘黑闼之乱,整个河北死难人数超过百万,直到李治时期,河北人口都没有恢复到鼎盛时刻。   被陈应这么硬怼了回来,封德彝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要知道此刻他不仅仅是中书侍郎,更是手拿天下敕书的天子之使,代表着皇帝的意志和命令。封德彝不仅仅是脸上挂不住,关键是他还真不能对陈应发脾气。   李渊是一个有着两条行事准则的人,如果是一般大臣,绝对是国法律令,不得有一丝冒犯。可是牵扯到了亲人和家眷,则是另当别论了。如果真较真起来,李世民也好,李元吉也罢,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安兴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心中暗道:“我的小祖宗哎,这话怎么能这么乱说啊!”安兴赶紧出来打着圆场道:“封侍郎,有个古语怎么说来者,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陛下远在京师,不了解现在的情况,您老返京多向陛下解释一下!”   陈应没有理会封德彝,转而冲罗士信与张士贵道:“休整半个时辰,全军出击,谁他娘的给老子掉链子,提前告诉我,老子换人!”   听到这话,罗士信与张士贵的目光在空中一碰,他们都知道陈应这个时候急了。   事实上,也真是如此。   陈应真的急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   这话说出去非常提气,可是这样的将领,一般而言都没有好下场。   战场上的战斗,暂时的停止了。然而,交战的双方谁都明白,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宁静,这一刻沉寂越久,风暴来临时越会猛烈。   陌刀将军张怀威,事实上并不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陌刀将军,不过他是陈应的最早的兄弟,铁杆元老,也只有张怀威掌握着陌刀军,这才让陈应放心。在陌刀军成立之初的时候,都是陈应遥领陌刀将军,那毕竟只是权宜之计,不得已,陈应只好让张怀威掌握陌刀军。   张怀威的武功不算太高,甚至不如段志感,如果是在张士贵或罗士信面前,张怀威坚持不了三个回合,不过张怀威有一个非常好的优点,他可以按部就班的按照陈应的意思行事。张怀威是一个非常不愿意表现自己的人,甘愿当别人的影子,这一点非常难得,这也是陈应看中他的地方。   这一仗让张怀威感觉异常憋屈,陌刀军将士尽管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可是他们依旧没有追上夏军溃兵,到头来只捡到小猫两三只,根本没有捞到肉吃,连汤也是别人喝剩下来的。张怀威召集陌刀军的三个折冲张安世、高飞扬以及小将秦用。   张怀威沉吟道:“诸位,这仗咱们不能这么打,要不然,别说吃肉,喝汤都喝不上!”   张安世点点头道:“张大将军言之有理,可是咱们的装备太重,速度太慢,那也没有办法!”   高飞扬道:“除非咱们!”   “除非什么?”张怀威急道。   高飞扬道:“除非咱们前移,把后营的辎重车轮集中起来,咱们五个人一辆大车,乘着辎重车前进,辎重车辆虽然很慢,但是却比他们轻装步兵快得多了!”   张怀威一听这话道:“好,就这么办,辎重车辆的事情,我去想办法!”   就在张怀威在筹措辎重车辆,准备发动新一轮进攻的时候。   洺河对岸的刘黑闼也与高雅贤、王小胡、董康买等将领商议着对策。刘黑闼拿着刚刚从晋州送过来的战报,战报并不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随着王小胡从潞州撤退,晋州的窦建德与浍州曹湛都遭遇到了劲敌,特别是东宫麾下大将,庆州总管杨干,这货非常阴损,他让人冒充窦建德的信使,前往浍州假意求援。曹湛并没有识破他的诡计,结果倒好,曹湛被杨干派出的死士,刺伤,虽然伤未致命,不过曹湛的脸上被刺中一刀,深可及骨,现在曹湛连说都说不出来,指挥部曲,只能依靠用笔下令,无论如何效率差上很多。   在薛万彻与李建成以及朔州六大豪强组成的朔州军进攻之下,窦建德也从进攻转为防守,士气受挫,每天都有不少士兵逃亡。   可是,在这个情况下,理应严格军纪,以残酷无情的军法,威慑众将士不得妄动,可是窦建德却坚持认为,将士们支持他是自愿的,不想支持他也应该的。他不仅给愿意离开军队的士兵放行,还给他们发放盘缠。   短短三天功夫,窦建德麾下的军队就跌破十万,不过剩余的部队,都是无比忠诚的部曲,短短时间内不会出现松动。   “今天,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用以往的办法打仗,对付陈应没有效果!”刘黑闼苦笑道:“非但没有效果,反而处处被动,陈应小儿不得不说,他滑得像泥鳅一样,一沾既走。现在我们大夏与以前不一样了,我们是家大业大,如果不像重蹈覆辙,只能改变战法!”   高雅贤道:“怎么改?”   刘黑闼吼道:“陈应麾下的部队其实有两个半拳头,两个拳头,分别是他的钩镰枪骑兵与陌刀军,还有半个拳头的射生军,除了一万余骑兵,五千余陌刀军,其他的部队,都是装备一般,战斗意志一般的普通军队,我们只有避开他的正面,全力进攻东宫左右卫率,就有可能驱动他们的溃兵,去扰乱整个唐军军队,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你们若是不想打的话,可以离开,只要护着曹皇后和公主离开,刘黑闼还认你们做兄弟。”   说着刘黑闼翻身上马,走到本部中间,扬起手中的长刀,朝麾下的部曲吼道:“都说陈应麾下是天下精锐,我呸,老子打得就是精锐,在我们河北爷们面前,他们都是这个”   说着,刘黑闼伸出了小手指。   李开弼道:“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他娘,谁怕谁啊!”   “河北爷们们,让陈应小儿见识见识,咱们河北男儿的雄风!”刘黑闼策马朝着洺河对岸冲去。   剩下的众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茫然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王小胡愤愤的吼道:“爹个鸟,人死大不了鸟朝上!就他姓刘的是好汉?我们都是孬种?带把的爷们跟俺老王上,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高雅贤沉吟不定,事实上他也猜测到了刘黑闼的用意,现在要么拼命要么没命,别无选择。   高雅贤一言不发,沉默的策动战马。   剩下的夏军将领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夏国有三大将军王,东北王高雅贤,西北王刘黑闼,东南王刘雅,如今刘雅已经死了,剩下的两个大将军王都已经出战了,他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有道是,一群猛虎带领的绵羊可以打败一头狮子带领的猛虎,现在在刘黑闼的带领下,夏军将士集体陷入了狂化。   刘黑闼的想法非常简单,如果靠智谋无法战胜敌人,那就用血淹没敌人。 第二八一章 如疯如狂尸山海血   原本沉默着的夏军军阵,突然暴喝一声,数万人马整齐怒吼,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响彻底天际。几乎与此同时,原本如同刺猬一般的夏军军阵,突然一分,分成两路,如同一对巨大的牛角,以雷霆万钧之势朝唐军猛撞过来。   这些夏军将士以枪矛手混合着弓箭手,发起了整体冲锋。步兵弓箭手的反曲弓一般拉力在一石以上,射程是一百二至一百五十步,如果是采取破甲锥,五十步之内,轻甲以下,中者立毙。   在古代的军阵中,事实上没有一个军种是无敌的。   长枪兵可以克制骑兵冲撞,但是没有防护的长枪兵又会在骑兵弓箭的射击之下,欲仙欲死。刀盾兵倒是防箭,不怕弓骑兵的射击,可是面对骑兵的冲击,他们又有心无力。刀盾兵面对长矛兵,同样占不到什么便宜。弓弩手是远射无双,步与骑的对射,一般而言,骑兵目标大,非常吃亏,可是近战,弓弩手就会凉凉。   反而,像夏军这种以长兵与射生军的配合,攻防兼备,无论是面对骑兵,还是步兵,都有一战之力。不过,任何事务都是相生相克的,所谓的攻防兼备,其实就是一个伪命题,也就意味着,攻既不强,防也不坚。   张怀威看着夏军将士朝他冲来,他欣喜若狂:“来得好,快布阵!”   其实不等张怀威下令,这些训练有素的陌刀军将士已经跳下辎重车,人与人,肩并着肩,举起陌刀,严阵以待。   事实上,陌刀军的建立,主要针对的则是华夏北方的恶邻们。轻装骑兵自古以来,他们对上中原王朝,一直是先以轻骑兵线着那庞大的步兵方阵放箭,用一轮轮箭雨持续地杀伤对手,给对手放血,制造恐慌和混乱,当对手被这没完没了的袭击打乱了阵脚之后,重骑兵突然杀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手一举击溃,接着,无非就是一场屠杀而已,这种打法战果大,伤亡小,一直都是游牧民族的拿手好戏。   在后世被吹上天的“曼古歹”战术,说是蒙古人发明的,其实这是滑天下之大稽,从战国时代开始,这种战术就出现了。蒙古人所谓的曼古歹战术,如果面对士气沿可,装备一般的华夏军阵,完全只有吃憋的份。蒙古人征欧用了六年多时间,但是打南宋足足用了四十五年,而且是大量汉奸出力才完成的。   当夏军将士如疯如狂的进攻的时候,唐军阵线上一直都是沉默的。特别是中书侍郎封德彝,他哪里见过这个威势,面对如洪水暴发一般蜂拥而来的夏军将士,他只感觉嘴里发干,手心里紧张得尽得汗水。   陈应却不以为然的笑道:“刘黑闼怕了!”   封德彝惊讶的道:“陈驸马陈大将军何出此言?”   “刘黑闼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陈应轻轻的笑道:“他已经意识到了阴谋诡计,对于本大将军而言,毫无用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没有用处的。”   封德彝望着一张张夏军将士狰狞的脸,有些感慨。他有些嫉妒的望着陈应,他虽然出仕以来,比较顺利,可是他像陈应这么大的时候,好像是在隋帝帐下当秘书郎,一个从七品的小官。   可是陈应已经接触到了武将的巅峰,将来陈应恐怕要称“令公”了。   一声浑厚而悠长的吼声,从唐军阵线上如霹雳一般怒出,一面面陌刀,闪电般劈出。挥舞重剑和短柄大斧、长枪、矛的夏军将士兵只感到胸口一凉,衣甲便被陌刀的刀锋毫不留情的破开,他们身上的铁甲,或是重盾,就像纸糊的一样脆弱,即便他们披了两重铠甲也没能幸免。   漫天血雨,瞬即洒向长空,陌刀军阵前的夏军将士为之一空。   看到仅仅一斩,就像数百上千名夏军将士劈翻在地上,变成一地尸体,封德彝终于相信了陈应的话,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是没有必要退兵。   因为大唐对于胜利垂手可得。   如果说夏军将士是一股洪流,陌刀军军阵就像一块激流中的顽石,任由激流冲斥着,他们却纹丝不动。   刘黑闼却仿佛没有看到王小胡所部在陌刀军军阵前面流血一样,他坚定的执行着自己的战略,用鲜血把他们淹没。   刘黑闼咬着牙齿,忍受着沉重的伤亡,继续疯狂进攻。   这一刻,他率领麾下部曲,绕开陌刀军的军锋,朝着陌刀军两翼的钩镰枪骑兵冲去。   双方距离还有五百余步的时候,罗士信与张士贵不约而同的策马夹紧马腹,战马感觉到主力的昂然战意,迈开四蹄,朝着刘黑闼所部冲去。   钩镰枪的锋脊很厚,枪身开了四道令人生畏的血槽,它算不是非常锋利,十一斤重的份量,在战马的惯性的作用下,全力刺出,有什么铠甲挡得住?当然,钩镰枪不仅仅是锋利,而且还非常恐怖,铠甲在钩镰枪面前跟纸糊的差不多。   刘黑闼成功了,他确实是用鲜血淹没了敌人。   此时的钩镰枪骑兵,在夏军阵中掀起了阵阵血雨,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凄厉的惨叫声,痛苦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封德彝有些不忍观看,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尽管一时间看不到,可是刺鼻的血腥味,依旧扑鼻而来,让他的六识,遭受着折磨。   陈应此时终于理解刘黑闼为什么在历史上这么难缠了,这货不仅仅心狠,而且聪明,他采取了真正的潮水攻势,陌刀军阵军攻不动,直接绕开。钩镰枪骑兵攻不克,也直接绕开。   绕开排到最前面的钩镰枪兵与陌刀军,夏军军锋逼近了左右卫率。   东宫左右卫率装备着这个时代一流的装备,然而东宫左右率并没有脱离这个时代军队的范畴,如果一对一,或者一对二,大唐东宫左右卫率绝对不会落在下风。   可是,面对数倍,十数倍的优势兵力猛攻,他们的压力就大了。   唐军射生军拼命的朝着夏军将士倾泄着箭雨,他们射倒一批,马上就会冲上来另外一批,这些红着眼睛,面目狰狞的夏军将士,杀得手软,杀得胆战心惊。   这倒不怪他们,事实上,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这种情景确实是可以吓倒敌人。比如联合国军在朝鲜,他们就遭遇了这样的潮水攻势,连绵不绝的敌人让他们杀得手软。面对如疯如狂的进攻,这太需要勇气了。   一石弓的拉力是一百二十斤,普通射士可以射一壶箭,也就是十五只。已经可以耗尽他们的体力,其实想要用这种人海攻势攻破东宫左右卫率的防线,其实也不容易。   因为东宫左右卫率不是普通的唐军普通,他们人人都装备了三样装备,弓弩是必备的十个折冲府一万五千余名将士,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是弓弩手,当然射击的准头不会太好,陈应也不可能把东宫左右卫率都训练成优势射手。   事实上,面对密密麻麻的蜂拥而来的敌人,准确度已经真的不重要了,哪怕是闭着眼睛射,也总得射翻几个人。只要方向不错,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淮安王李神通看着钩镰枪骑兵陷入了夏军将士的泥潭,而陌刀军也无法抽身,这个时候,东宫左右卫率的阵线又岌岌可危。他担忧的道:“他们这是想用人命耗尽咱们将士的体力,还箭矢,只怕不妙!!”   “想耗尽将士们的体力,只怕他们没有那么多的人命!”陈应笑道:“郭洛,去民夫营问问,给弩机上弦,一只箭给他们十钱,问问有没有人干?没有人干就二十!”   弩机和弓箭并不一样,弩弦上弦后,弩弦扣在机括上,可以扣动机括进行射击,这样以来,哪怕没有经过训练的民夫,都可以干。   陈应让郭洛让民夫营一问这事,结果众民夫趋之若鹜。十钱对于陈应而言真的不算什么的,可是对于民夫而言,这就是一升米,一顿饭钱,他们两个人为一组,躺在地上,用脚一登,将弩弦卡在弩机机括上,然后装填上箭矢,十钱就到手了。   随着四五千名民夫上前,唐军的箭雨瞬间就又变得密集起来。   看着后面河北百姓给唐军装填弩箭射杀自己的袍泽,这些夏军将士不禁有些泄气。想要用人命耗尽陈应的箭矢和将士的体力,真的很难。   陈应却非常淡定,四五千民夫只是随军而来的,反正他有钱,沙河湾那里还有上万名河北民夫,他们都想着从陈应手中赚点钱养家糊口。   射出十万只箭不过一百万钱,一千贯,十万只箭总能射杀数千人上万人。对于陈应而言,这实在是太便宜了。   当刘黑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气得快要吐血了,他愤愤的吼道:”河北百姓全部该杀!“ 第二八二章 陈应还有后招?   洺河河畔一处不起眼的芦苇荡中,一艘不大的乌篷船,停在芦苇荡中。借着茂密的芦苇荡,掩饰着自己的行踪。这艘乌篷船的船首,站着一名身穿青色长衫,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隋唐名士崔通之子崔义方。   崔义方带着父亲崔通的命令,带着崔氏的四大供奉之一的伍云召,一路轻装简从抵达广年镇。按说一般人还真不敢靠近交战双方的战场,可是崔义方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站在唐夏军交战最激烈的洺州芦苇荡中。   这也不是崔义方胆大包天,他只是也有一个心眼。虽然崔通让他带着清河崔氏的善意前来与陈应接洽,不过他却要亲眼看看陈应的真正本事。崔义方有着世族子弟的高傲,也有着世族子弟的傲慢与偏见。   崔盈盈是他的族妹,虽然与他并没有直接血缘上的关系,可是他却固执的认为,崔盈盈代表着清河崔氏的颜面,哪怕崔盈盈是再嫁之身,却也不应该委身一个粗鄙不堪的罗士信为妻。如果是陈应愿意娶崔盈盈为妻,崔义方倒不是介意这门亲事。   当然,在清河崔氏中,这等事情,还轮不着他崔义方指手划脚。   不过,崔义方心中有一口气非常不顺,他就想着抵近观察,看看陈应到底是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崔义方惊讶的望着死了一地尸体的夏军喃喃的道:“伍师傅,这夏军死了快有两万人马了吧?”   伍云召是前隋左备身府既唐朝千牛卫的前身中郎将,因为他是废太子杨勇的人,在杨勇失势被杀之后,伍云召便佳印弃官,成为清河崔氏四大供奉之一。供奉在古代,属于超级客卿,地位仅次于核心子弟,地位非常超然。   伍云召轻轻扫一眼就道:“三公子,这可不止两万人,恐怕三万也不止了!”   崔义方惊讶的道:“三万?唐军的伤亡恐怕不足五千吧?”   伍云召摇摇头笑道:“唐军甲胄精良,阵亡的将领恐怕连两千人都没有。”   “以不足两千伤亡,役毙敌人三万余人,这么多首级封公应该够了吧?”崔义方目瞪口呆的道:“看样子,夏军坚持不住了!”   “唐朝的勋官没拿那么容易拿!”伍云召神色凝重的道:“李国主也不是什么宽厚的仁主,以陈大将军的功劳,很有可能会升他勋爵,柱国应该差不多了!”   唐朝勋官十二等,最高级别是上柱国,地位等同正二品,而柱国则属于从二品。不过勋官不等于差遣,只能领到俸禄,这相当于宋朝的寄禄官。   崔义方愕然道:“看来陈大将军这一仗是赢定了?”   伍云召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不错,不错!”   崔义方有点气急败坏的道:“真是没有用的废物!”   当然,伍云召也不知道崔义方在骂谁,就算他知道,他也不会管。   然而,就在这时,伍云召突然握紧了手中的横刀,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磅礴的杀气,陡然溢出,就连一旁的崔义方都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   一伙唐军斥侯出现的芦苇荡中,只见这十数名唐军将领,腰间鼓鼓囊囊的背着一个羊皮筒子,半浮在芦苇荡中,十数名斥侯不约而同的举着软钢打造的钢弩,对准伍云召与崔义方等人。   这十数名唐军斥侯,尽管手持弩机,伍云召并没有放在眼中,以他的功夫,在芦苇荡中想要脱身非常容易,只是非常可惜,他还带着崔义方这个拖油瓶。   伍云召脑袋急转,快速思考着脱身之策。   不过,对面的唐军斥侯开口道:“放下你的刀,跟我们走!”   崔义方一看就急道:“莫要误会,本公子乃清河崔”   不等崔义方说完,那名斥侯头目就笑道:“就你,还清河崔,老子还陇右李氏呢,少他娘的废话!”   “大胆,放肆!”崔义方指着唐军斥侯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如此跟本公子说话?”   “吆喝”   “你说什么?”那名斥侯冷冷一笑:“有种再说一句!”   崔义方刚刚想开口,伍云召伸手制止崔义方。伍云召就知道这一趟绝对没有好差事,碰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一起出来,一张嘴就得罪了一帮大头兵。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些大兵可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   伍云召伸手入怀就在这个时候,那名斥侯眼疾手快,一把分水刺,抵达崔义方的喉咙处:“老子知道你的点子硬,别他娘的废话,赶紧的配合我们,否则哼哼,你懂得!”   崔义方勃然大怒:“你们知道本公子是什么人吗?”   “啪”   唐军斥侯随手就是一巴掌:“鼓噪!”   还以为崔义方被抽得昏头转向,哪里想到崔义方居然被一巴掌抽昏迷了。   伍云召无奈之下,只要与崔义方一同做了唐军斥侯的俘虏。   “不好!”冯立紧张的大叫起来:“左卫率坚持不住了!”   陈应也皱起了眉头,尽管他用民夫装填箭矢的方式,节省了左右卫率将领的体力,增加了左右箭矢的密度,压制得夏军伤亡累累。   然而,敌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也是人,在面对密集如雨箭矢打击之下,这些夏军将士不再是没有脑子的一窝蜂冲锋,而是采取了真正的人海攻势。   被破甲重箭与破甲箭射中,夏军将士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丧失战斗力。可是这个时候,河北军军士也打出了火力,他们受伤或是阵亡的将士,坚持不倒,那些后面的夏军将士拥簇着前面的将士,缓缓前进。   虽然有人把重弩比喻成后世的机枪,不过驽机只是弩机,并不是机枪,一发机枪子弹可以连续穿透三个人的身体,依旧有巨大的杀伤力,可是弩机却不能,尽管他们可以破甲,却无法将将士的像机枪子弹一样,连续穿透两三人。   这些拿着自己袍泽尸体当成盾牌的夏军将士,一点一点与左卫率接近。   陈应回头望着阿史那思摩道:“阿史那将军!”   阿史那思摩躬身抱拳道:“末将在!”   “等会机灵点!”陈应指着东宫左卫率的摇摇欲坠的阵线道:“你留意一下,等会左卫率坚持不住的时候,你就率领亲卫府顶上去!”   阿史那思摩点点头道:“末将明白!”   唐军的箭如下,可那些河北夏军竟然无人闪避,只是举着盾牌或袍泽的尸体往前涌!有被箭射穿头颅却一时未死的,有被射成了刺猬还剩下一口气的,可竟然都还在迸最后的力量向前爬、向前滚!似乎那出箭雨所在不是地狱,而是天堂!   陈应也是尸山上睡过觉,血水里洗过澡的人,可是望见这一幕也忍不住想作呕。他都这样,更别说普通士兵了!左右卫率的士兵这时却都害怕起来,许多人甚至就想赶紧逃跑也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敌人!   夏军表面的战斗力确实不值一哂,可他们所展现出来的死亡之气,却盖过这一切!   尽管战场是残酷的,可面对着视死如归者,东宫左右卫率的将士还是无不胆战心惊。   战斗就伤亡比例而言是唐军一方占据着明显的优势,但就气势而言防守方却完完全全被攻击方给压制住了!   陈应忽然现自己错了!   如果刘黑闼的这些部曲如此表现,这十数万大军都是这么可怕,那接下来的战斗就危险了。   陈应看着早已不敢直视的李神通,已经不忍看下去的冯立,终于下达了最后的决定:“让背嵬军不用等了,直接动手!”   刘黑闼尽管此时已经痛得心如刀绞,可是为了最后的胜利,这种牺牲必须盖过对方,否则大夏就没有机会了,窦建德也没有机会了。   刘黑闼嘶吼道:”进攻,进攻,不要停!“ 第二八三章 宋侍中莫让我为难   “冲上去了,冲上去了!”这一刻,刘黑闼激动得想哭。   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   牺牲了三万多条人命,这些人都是骁勇无畏的河北健儿,就这样倒在了洺河河畔,死在了自己的手中。不过他们的牺牲,还是有意义的。   当夏军将士红着眼睛冲进唐军将士二十步之内的时候,唐军将士匆忙扔掉手中的弓弩,重新拿起刀枪,组建起防线。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李开弼举着一面重盾,像一颗炮弹一样,砸进了唐军的枪林之中。   “铛铛”   随着重盾与枪锋的交击,坚韧的枪杆也无法承受一个将近二百斤的壮汉,在自身强大的惯性作用之下的力道。三根枪杆,应声而断。   李开弼猛若疯虎,一手执刀,一手执盾,盾主防,刀主攻,随着一阵阵噗嗤噗嗤的声响,横刀入肉的声音在唐军左卫率阵中响起。左卫率的阵形瞬间出现了松动。   “稳住,稳住!”高允权和何月京不约而同的吼叫起来:“咱们关中汉子不比他们河北蛮子差,都是带把的爷们,谁他娘的怕谁?”   温热的鲜血喷射了李开弼一脸,他一脸邪恶的笑容,眼睛的嗜血的光芒大炽。就在这时,李开弼麾下也不分先后的撞向左卫率的军阵,这些士兵,无一例外,部都是一手执盾,一手横刀。   面对锋利的枪矛之林,他们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他们部不约而同的扑到在地上,用肩膀扛住盾,抵挡住唐军将士的攻击,而他们手中的横刀,则专招下三路招呼。刘黑闼并没有保留,这是他麾下最精锐的跳荡兵。   跳荡兵就是古代时期的突击队,配圆盾和短刀,穿轻甲,也主要是擅长近身格斗,弥补使用长兵器的同伴灵活性不足的问题,特点就是灵活、近身格斗能力强。主要是对付对方的步兵的,真要是对付重甲步兵和骑兵,那就没辙了。   当然,由于陈应麾下的陌刀军和钩镰枪骑兵顶在最前面,他们用装备精良的重装步兵和弓箭手去吸引陌刀与骁骑军的进攻,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这原本并没有错的,然而刀盾兵则是长兵的克星。盾牌枪刺不透,而横刀却可以轻易削断枪杆或矛杆,而且专朝下三路攻击的夏军跳荡兵,顿时让左卫率非常不适应这种打法。   此刻,陈应也完明白了刘黑闼的战术,他就是利用田忌赛马的原理,下驷对上驷,上驷对下驷,中驷对中驷。陈应最强的兵马,其实是骁骑军,其次才是陌刀军,最差的当属东宫太子左卫率。   刘黑闼拼着巨大的伤亡,用军中精锐重装步兵缠住骁骑军,用廉价的枪矛兵缠住陌刀军,而用最精锐的跳荡兵去对付陈应最弱的左卫率。   “噗嗤噗嗤!”   横刀入肉的声音在唐军左卫率中响起,断腿和鲜血在左卫率阵中飞溅,面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左卫率非常不适应,瞬间倒下一大片。夏军将士已经阵亡了三万余人,这样的伤亡已经足够让夏军部队崩溃了,可是,夏军的组成方式往往以同村或同宗为单位,这样以来,他们经常会败而不散,散而复得。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一旦伤亡过重,就会发疯。可想而知,都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或者说都是同宗同源,一旦他人死了,你还活着,回家也没脸见人。   所以,一旦打疯了。河北夏军这种军队的战斗力极为强悍。   通常人们认为在冷兵器时代,一支军队阵亡超过一成或一成半就会崩溃,一旦超过三成伤亡,哪怕精锐部队也会崩溃。可是这也是不准确的,历史上,在南北朝时期,还有一支以河北人为主体建立的军队,他们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却死战不退,那就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冉魏皇帝冉闵创立冉魏军。   此时,仗打到了这个份上,河北夏军将士早已红了眼,他们顶着盾牌,在唐军阵中来回穿插,横刀挥过,刀光闪烁,残肢断臂与人头滚滚,原本还在秩序井然的大唐东宫左卫率,此刻瞬间混乱起来,几乎本能的在后退。越来越多的唐军左卫率将士本能的认为,这一仗他们败了,不少士兵扔掉武器,调头就跑。   “完了,完了,完了!”李神通脑袋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甚至在偷偷观察着陈应的反应,只要陈应露出半点撤退的念头,他就马上退避三舍。此时广年镇距离沙河湾不过三十余里,只要是想跑,肯定有机会。况且唐军最大的优势是,拥有庞大的漕运船队,只要铁了心的想跑,夏军根本就追不上。   “天佑大夏!”   高雅贤看着唐军太子左卫率节节败退,而右卫率也在勉强支撑,振臂高呼:“唐军败了,唐军败了”   随着高雅贤如此狂呼,众夏军将士更是纷纷大吼。他们看着唐军后营一片混乱,顿时士气大振,就连骁骑军与陌刀军将士也感觉不可思议。   罗士信与张士贵不约而同的请示陈应:“要不要暂避锋芒!”   看着罗士信与张士贵的请示信函,陈应三两下撕烂这两封请示信函,然后朝着信使吼道:“天塌了,都给我用脑袋顶住!”   刘黑闼看着左支右撑,苦苦招架的唐军士兵,仰天大笑道:“陈应小儿败了,随本公将陈应小儿拿下!”   望着刘黑闼兴奋的样子,陈应却依旧面不改变。   封伦望着陈应从容的样子,心中暗叹。   无论陈应打败了,还是打胜,就凭这份从容与镇定,足以让无数同龄中人汗颜。   然而,封伦并不知道,陈应其实已经吃定刘黑闼了。   陈应轻轻的笑道:“且容他得意片刻又能如何?看他能张狂几时?”   就在刘黑闼亲自领军冲击陈应的中军大燾的时候,洺州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里,密密麻麻聚集了上百人。这些人有的是商贩打扮,有的是游方郎中,也有的是算命的道士,也有的是挂单的僧人,也腰挂宝剑,不可一世的绿林豪侠,也有流里流气的地痞流氓,有年过半百的老者,也有少不更事的少年。这些人毫无例外,此刻都一脸严肃。   刘统咳嗽一声,取出一纸命令:“大将军有令!”   众人神色肃然:“愿为大将军效死!”   “寻副将率领背嵬左军,沿途不停留,不休息,直扑万春宫!不管遇到什么抵抗都一概杀进去再说!你们的目标.就是控制万春宫。将窦建德之妻曹氏,与其女儿窦线娘掌握在我们手中!明白没有?”   “是!”寻相一声爆喝答应。这汉子身上,似乎有使不完地精力一般。   “背嵬军右军则全军分散,五团、二团、三团控制洺州城三座城门。四团三个旅,六个队,全部分散,每个队为一组,分别按图索缉,重点缉拿其伪中书纳言宋正本、国子祭酒凌敬、尚书令徐元浩,以及王小胡、董康买、高雅贤、刘黑闼等将领全军,控制奉恩署钦差行辕。一团随我行动。途中遇到一切抵抗.横刀伺候!所有人.只接受自己直属长官命令,任何外人命令,都不接受!”   众背嵬军将士从来没有考虑到自身的安危,他们自组建之日起就明白自己的处境,他们一旦奉命出战,就会深入敌后,背水一战,每一战都有可能是此生之中,最后一战。   就在城外洺河河畔的交战,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时候,一队俨然是夏国羽林军打扮的军卒,迈开大腿,朝着万春宫行去。   万春宫外,禁卫将领一看又一队禁卫到来,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人站住!”   领头的寻相伸手一怀,取出一封封着红色印尼的信笺道:“奉汉东公军令,我等奉命入宫,保护皇后娘娘与公主殿下安危!”   那名禁军倒没有怀疑,伸手接过寻相手中的信笺。   只见信笺上写着“寻相亲启”四个娟秀的字迹。那名禁军将领一愣:“寻相是谁?这是不是错了?”   就在这时,他刹那间发现,这眼前的所谓“禁军”将士,居然全部都是面生的人,根本就没有一人面熟。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小腹一阵冰凉,一柄长约一尺的短刀抵在他的小腹处,穿透了衣甲。   那名禁卫军将领猛的张嘴,正想大呼“敌袭”,把见一柄短刀,直接攮入他的嘴里。   “噗嗤……”   短刀从嘴里攮入,从后脑贯出,鲜血混着脑浆,喷射而出。   其他背嵬军将士也紧随寻相其后,一股脑的冲向万春宫。   窦建德的万春宫非常寒酸,因为实在太小,所以他的这个万春宫可以驻扎的禁军将士非常有限。   除了莫约一百余名禁军负责防卫万春宫的警戒任务,其他驻军根本就没有。   正是因为如此,寻相毫不费力,成功突入皇宫,将皇后曹氏与公主窦线娘抓为人质。   就在寻相将成功占领皇宫的消息传递到刘统手中的时候,刘统正拿着一柄漂亮的刀子,换在宋正本的喉咙处。   “宋侍中,莫让我为难,否则我的手腕一抖,你的小命就没了!” 第二八四章 吓得魂飞魄散   东宫左卫率的阵线,已经摇摇欲坠。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这距离全军崩溃只差一脚而已。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压跨左卫率最后的一根稻草来了。刘黑闼率领麾下最精锐的骑兵,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蜂拥而来。   高允权和何月京二人对视,都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东宫左卫率的将士,并不是刚刚拿起兵刃的农夫,也不是富贵人家的家丁子弟,这些将士与长安的十六卫将士一样,都是良家子出身。   良家子,在汉代起是一个特殊的阶层。他们拥有一定资产,遵循伦理纲常,是从事正当职业的人。也是朝廷最为信任的一个阶层。左卫率也不是抵抗不力,他们打得非常顽强,也非常英勇。   高允权与何月京没有让陈应失望,面对被刘黑闼排山蹈海的攻势,他们先后组织起七道防线,然而无一例外,这七道防线,先后被告退。五个折冲府七千五百余名将士,如今阵亡已经超过两千人,三千余人受伤。能战之兵,连伙头军、拿笔杆子的书和救护队都算上,已经不足两千之数。   可是他们却面对着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敌人猛攻。他们射翻一波敌人,可是敌人马上涌上来一波,他们砍翻一个敌人,敌人马上就会冲上来四五个人。不少将领的横刀已经变得钝了,布满豁口,满手的血污,让刀柄也变得滑不留手。   高允权耳朵里全是敌人的呼喝,眼睛里全是敌人恶魔般的形容,意识变成一片空白。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普通的军士?   白刃战是最刺激人体神经的,眼看着战友一个一个被敌人围殴致死,眼看着自己的袍泽被敌人乱刀砍成一堆碎肉,不断的白刃冲击,不断的以多打少,本来还算勉强的抵抗,终于变得了后退,然后演变成了杂乱无章的溃退。   高允权知道在战场上,最不能的就是把后背亮给敌人,一旦将后背亮给敌人,也就意味着自己亲手开启了奔向地狱的大门。   “铛”的一声刺耳的金铭声响起,高允权挥刀挡住了一名夏军跳荡兵的横刀,可是这柄由高锰钢打造的横刀,早已不堪重负,嘎然断成两截,幸存高允权闪得快,否则他的胳膊就要与身体分离了。   然而,面前这一刀虽然躲过去了。可是,下腿却陡然一痛,一股痛彻心扉的巨痛,瞬间涌上他的脑海。   高允权的身子一软歪歪斜斜的瘫倒在地上,四五名一手执刀,一手执盾的夏军跳荡兵冲了上来,二话没有挥刀便砍。   高允权下意识的伸手抱住脑袋,然而乱刀加身的感觉却迟迟没有传来,好一会儿,他这才看清战场上的形势,不知道什么时候,战场上出现一队身披黝黑铠甲,手持刀斧的甲士。   高允权认得非常清楚,这支部队正是陈应麾下的亲卫队。   同时也是陈应手中最后的机动部队。   陈应的亲卫队理论上可以拥有一支亲卫府。因为人数上的限制,陈应麾下的这支亲卫装备也非常好,几乎可以与陌刀将士一样重量的铠甲,手持重斧。陈应麾下有两个团的骑兵亲卫,两个重装步兵亲卫团,还有一个射生亲卫团。   面对这不过六百余人的重装步兵团,原本冲锋势头无可抵挡的夏军跳荡兵,顿时歇菜了。   他们手中的横刀,根本劈不动这些钢铁人形坦克,然而那些重装步兵却可以轻易的用重斧劈碎夏军跳荡兵手中的盾牌。   夏军跳荡兵就像遇到了一堵巨墙,再也难以逾越半步。   “闪开,闪开!”刘黑闼放声嘶吼道:“都给本大将军让开!”   眼看着刚刚还在刀切西瓜一般的夏军跳荡兵,突然一钝,再也难以前进一步。刘黑闼没有迟疑,马上带着麾下的骑兵,朝着这里杀来。   陈应的亲卫同时怒吼一声道:“杀”   短柄大斧齐挥出,朴实无华的战斧就像锤子一样,砸向他们这些兴高彩烈的夏军跳荡兵,这些跳荡兵不自觉的感觉到手中的盾牌突然一轻,笨重的战斧就将他们手中的盾牌劈飞或者劈碎。   这个时候,得到刘黑闼命令的夏军跳荡兵纷纷散开,紧接着马蹄声响起。   刘黑闼出现在战场上。   五千余匹战马,携带着巨大威势。向陈应的亲兵重装步兵冲来,然后就在这个时候,重装亲卫步兵却左右一散。   刘黑闼冷冷一笑,心中暗道:“现在想避,避得了吗?”   只是他的笑容,瞬间就定格在了脸上。   两个团的钩镰枪骑兵朝着他们迎面而来。   刘黑闼并没有在意。   双方的实力相差实在太大。   因为此时刘黑闼麾下的骑兵超过五千有余,而陈应的亲卫骑兵只有六百余人,二者之间相差了将近十倍之多。   在刘黑闼看来,哪怕陈应的亲卫骑兵再如何精锐,也不可能打败他麾下的骑兵。   两支剽悍的骑兵首次相撞,就迸出大股大股的血花。跟之前的钩镰枪骑兵冲锋几乎如出一辙。夏军骑兵的骑刀还没有递到陈应的亲卫骑兵面前,令人胆寒的钩镰枪枪锋便深深的刺入了他们的身体,借着战马高速冲锋的巨大惯性,将他们从马背上毫不留情的捅了下去,惨叫声和钩镰枪枪锋撕裂血肉的闷响此起彼伏,血沫飞溅,倒下的人转眼之间就被踩成了肉泥,惨不忍睹。   阿史那思摩好不容易被陈应批准率兵冲锋,结果他第一次并没有捞到什么有价值的目标。   本着有便宜不占,那就是王八蛋的原则。   阿史那思摩趁着夏军骑兵被打懵的瞬间,率领亲卫骑兵左右散开。这些钩镰枪亲卫骑兵手中的钩镰枪,充分发挥钩镰枪钩的优势,将一名一名夏军骑兵钩落战马。   这一次阿思那思摩的运气不差,他迎面冲向刘黑闼的本阵。   双支骑兵在战场上纵横驰骋,为了避免殃及无辜,这些夏军跳荡兵与唐军轻装步兵的左左卫率也不约而同的撤出了战场,让战场上的主动权交给这些夏骑兵与陈应的亲卫骑兵。   看着陈应的亲卫营再一次以惊人的速度转身,整队,排成骑兵墙冲过来的时候,这些夏军士兵已经胆都被吓得寒了。   刘黑闼并没认输,他认为自己大意了,如果重振旗鼓,他还有机会击败陈应。   只是,刘黑闼并没有想到。   陈应已经玩够了,他一个腻味了这场战斗。   陈应冲刘黑闼隔空喊话:“刘黑闼投降吧!”   陈应身后的亲卫将士大吼起来:“刘黑闼,投降吧!”   “放你娘的臭狗屁!”刘黑闼几乎连想也没有想就拒绝了陈应的提议。   陈应没有理会刘黑闼的态度,继续吼道:“刘黑闼,投降吧,你没有机会了!”   刘黑闼也在快速的整军,准备再战。   然而陈应又道:“你要是不信,往后面看看!”   刘黑闼闻言,切信切疑的回头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将刘黑闼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洺州城已经浓烟滚滚,杀喊声震天。刘黑闼只感觉嗓子眼一甜,眼睛一黑,软软的瘫倒在了马背上。 第二八五章 必死之心哀兵必胜   就在刘黑闼快要坠落战马的瞬间,刘十善眼疾手快,拦腰抱住了刘黑闼,总算没有让刘黑闼坠落战马。   刘十善是刘黑闼的族弟,与刘锦堂一样,都是夏国将领,当然这主要是裙带关系上位,不过刘十善与刘锦堂一样,也都不是白给的。   刘十善他知道刘黑闼是全军的主心骨,如果这个时候刘黑闼昏迷不醒,全军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在这个要命的关键时刻,他倒也带种,他伸手掐向刘黑闼的大腿内侧,揪住他大腿内侧的软肉,三百六十度一拧。刘黑闼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刘黑闼也没有办法不醒,实在是太疼了。   周围的众将领失声叫道:“汉东公,现在怎么办?”   此时,洺州城狼烟四起,哪怕三十里外的广年镇也清晰可见。当然,主要是这个时代的空气条件好,能见度高。这些夏军将士已经慌了,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混入洺州城的唐军将士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尽管陈应想给背嵬军扩军,然而背嵬军执行的都是特种作战任务,对于全军将士的要求非常高。背嵬军事实上混入洺州城的不过是两千余人。   早在陈应没有动身北上的时候,背嵬军就先一步潜入洺州,那个时候,洺州城并没有戒严,他们或以行商商贩,或以逃难的难民,游方郎中,挂单化缘的和尚,等各种职业,各种身份,混入了洺州城。   当然,能成功混入洺州城,主要还和这个时代没有真正流行特种作战有关,夏军将领包括刘黑闼也没有想到,陈应会派这么一支声明不显的军队潜入洺州城。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是一场内战,双方都是一个种族,一样的肤色,根本无法轻易分辨谁忠谁奸。   刘统与寻相相互配合,寻相成功潜入皇宫将曹皇后与公主窦线娘缉拿为人质,刘统也在宋正本的中书省衙门里将其活捉住了。整个洺州城稍为有点名气的将领或夏国大臣,都成了刘统的俘虏,就这样,洺州城空有一万余守军,结果,城池易手。   刘黑闼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随着洺州城的异变,这个时候,夏军原本高昂的士气,就像泄气的皮球,瞬间萎靡不振。被夏军原本压着打的左卫率残部也展开拼命的反击,陌刀军、骁骑军、射生军,陈应麾下军队,全线展开反攻。   刘黑闼良久睁开眼睛,扫视战场。此时,唐军的骁骑军钩镰枪骑兵正在夏军军阵中横冲坚撞,像赶羊一样将大批夏军将士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看着骁骑军左右包抄,分明就将这些溃败的夏军将士赶入洺河河中淹死。   夏军将士哭嚎声喧天,奔走若狂,溃败之势已经无法逆转了。   “小胡、康买、十善,开弼”刘黑闼一边缓缓的扫视着眼前这些夏军将领,一边喃喃的道:“有机会突出去,找到陛下,告诉他,俺刘黑闼辜负了他的信任”   不等高雅贤、王小胡、董康买说话,刘黑闼呛啷一声,抽出大横刀,策马迎着罗士信所部率领的钩镰枪骑兵的锋矢冲去,一边冲一边大吼:“吾乃大夏汉东公,河北儿郎,随吾杀贼”   单人独骑,颇为有一千年前那个在易水河畔与燕太子丹诀别的荆轲一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李开弼愣了愣,捡起地上一只不知道谁丢下来的步槊,扬起步槊,策马而去。   很多已经丧失了理性的夏军将领,特别是跟随刘黑闼在西北啸傲沙场的悍将们,都是微微一愣,难以置信的望着刘黑闼。   王小胡喃喃的道:“我们没有退路,我们身后就是河北,就是千万河北父老乡亲,我们退无可退!”   是的,正是王小胡所言。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退了,他可以毫不可惜的丢掉潞州,因为潞州不属于河北,属于河东,丢了也就丢了。可是河北不同,河北是他们的根,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   此时还不像满清,不像满清近三百年的奴役的河北,满清近三百年培养了无数汉奸奴才。这个时候的河北男儿血性未泯,热血依旧。   “杀贼啊!”   一名满脸血污的夏军将士捡起刚刚丢下来的武器,迈开大腿朝着骁骑军的锋矢冲去。   一个个夏军将士就像被抽掉了灵魂一般,他们不约而同的捡起武器,像飞蛾投火一般冲向钩镰枪骑兵的锋矢。   两次正面硬撼的结果,已经再清楚不过的告诉了刘黑闼,这场一边倒战斗继续打下去的话,他们就得全部死在这里了。   刘黑闼也算是打了好多仗了,什么样的敌人没见过,什么厉害的军阵没有见过?可他们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仗,骁骑军骑术不如他们,箭术不如他们,膂力不如他们,战术更不如他们,就会排成一队挺着钩镰枪冲过来。   可他硬拿这些唐军没有办法!在如墙推进的骁骑军面前,他们精湛的骑射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他们过人的武艺没有施展的空间,他们的兵器还没有递到唐军将士的面前,唐军将士的钩镰枪便刺中了他们的要害!   刘黑闼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居然谁也不挑,专门找上了罗士信。   在历史上罗士信就是死在刘黑闼手中,现在刘黑闼用自杀式的方式冲向罗士信。   高雅贤没有动,董康买也没有动。他们联袂的站在后面,望着刘黑闼、王小胡、李开弼、刘十善等夏军悍将的背影。   良久,董康买喃喃的道:“高大总管,你怎么不劝劝汉东公啊,他带着咱们河北夏国最后的种子,如果这一去再出什么岔子,那整个河北、整个大夏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或许哀兵必胜!”高雅贤喃喃说。   董康买疑惑的道:“哀兵必胜?”   “是啊”高雅贤苦笑道:“汉东公此去抱着必死之心。这必死之心,或许能成为扭转的转机也说不定。”   必死之心!   哀兵必胜!   尽管觉得很渺茫,但现在,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这种冥冥的愿景了。   哀兵的气势,就是一团死气。   封德彝却不这么想。他知道,哀兵没有必胜之说,现在夏军的士气已经泄了,即便是兵神韩信再世、孙武子复生,也难以在短短扭转这个颓势。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自杀冲锋的勇气,虽然越来越多的夏军将士跟随刘黑闼发动决死冲锋,不过这些人却不足万人,勉强有十分之一的夏军将士愿意拼命。   区区万人马,还真抵挡骁骑军铁骑地冲击!   唐军中军,陈应也骑在了马上。   他缓缓扫视着视众将士,朗声说:“兄弟们,记住这一天!在这里,我们击溃了河北最后的力量,匡复河北,所谓的燕赵男儿多郝勇,多么不可战,在我们的关中男儿长枪强弩面前就是个屁!”   唐军将士刀枪并举,齐声狂呼,声如海啸。   陈应的神情亢奋而激昂,声音响彻尸骨如麻的战场:“狭路相逢勇者胜,让河北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好汉!” 第二八六章 枭雄无畏时代终结   “跟我上!”陈应双腿夹紧马腹,策马向前冲锋而去。郭洛、周青、阿史那思摩三人逞品字形,将陈应拱卫在里层,这让陈应非常郁闷。   以硬碰硬,以攻对攻。   两股洪流迎面对撞而去。   夏军将士齐齐发出一声充满暴戾气息的嗥叫声。战场上弥漫的血雾和令人作哎的血腥味刺激着这些嗜血屠夫的神经,敌人的剽悍健锐更刺激着唐军将士的斗志,让他们目光越来越凶狠。   唐军将士都认为这样的对手打起来才有味道!像那些几轮利箭过去就垮了的敌军,要不是看在战利品的份上,他们甚至提不起拔刀砍下去的兴趣!   紧接着,矛刃入肉的闷响再次响彻战场!唐军将士发出海啸般的怒吼,长兵将长枪戈矛放平,像一群见了红布的公牛似的往前猛冲。而刀盾也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持着横刀,迈开大腿,向前飞奔。   此刻,唐军无论是战兵,哪怕是战场上受了轻伤的伤兵也擒着刀子向前冲。唐军以首级计功,哪有比此刻赚取首级,赚取军功更好的办法?唐军的军功虽然不一定会升官,但是绝对会发财。   刘黑闼麾下比较惨,由于大部分都是愤怒的步兵,他们拿着刀枪冲向骁骑军钩镰枪兵,钩镰枪在战马惯性的作用下,力量是何等的巨大。幸运的夏军将士,就是直接被钩镰枪穿前胸,瞬间毙命,死得毫无痛苦,甚至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身体断成两截,特别是运气不好的,就像被腰斩一样。   上半部要害部位没有受到伤害,下半身,下半身就没有了。一时间半会他们还死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下半身被活活踩成了肉泥,想死也死不成。   “这就是你们河北人最后的手段了吗?哈哈,哈哈!”陈应也在冲锋之中,虽然位于中后阵。看到这一切也还是忍不住狂笑:“没用!没用!这只能对付王世充那样的胆小鬼,对付突厥人也凑合,但是,要对付我们大唐铁军,还远远不够啊!”   “大将军威武!”   数万唐军将士暴发出怒吼。这个时候,四面八方都是唐军将士,由于是对面冲击,也有狡猾的夏军将士,绕开骁骑军的锋矢,他们想挑唐军步兵下手。他们认为,步兵肯定是软柿子,好捏。   很显然,他们这些夏军将士想错了。   唐军的步兵也都不是好惹的,这些夏军将士被挺枪猛冲过来的唐军长枪兵刺穿身体,甚至两三个穿成一串!唐军的士兵们也已经陷入疯狂,长枪穿了一串糖葫芦之后,一些士兵甚至懒得去拔了,抽出横刀举着横刀嗷嗷叫着扑向下一个敌人。   此时,唐军的冲锋也毫无队形可言。双方都是以乱对乱,此时如果从天空看,仿佛数万头迁徙的角马,在疯狂的迁徙。   陈应并没有严格下令,干涉每一个折冲府的折冲都尉这仗该怎么打,然而这些以团为单位的唐军将士,不约而同的摆出了非常野蛮的猪突式攻击。   或许有人会认为,猪突式攻击是日本人发明的战术,其实这是错误的,猪突式攻击战术,是唐军发明的。具体形成年代大约在武周时期。武周时期,是大唐青黄不接的时候,李世民时代的开国名将基本上都死得七七八八了,这个时候,大唐尤其缺乏名将。武则天女皇又非常好面子,面对薛延陀和突厥人、吐蕃人、吐谷浑人挑衅,以女皇那个暴脾气,怎么可能忍。   可是没有名将率领,没有高明的计策,就使用一招。一窝蜂的冲上去,结果稀里糊涂的把敌人打败了。在整个武周时期,唐军对外战争,往往胜多败少,就是依靠这个野蛮的猪突战术。   阴差阳错,唐军将士在这个时代,居然意外的发动了猪突攻击,那些侥幸逃过唐军那猪突式野蛮冲撞的夏军士兵也先别忙着松一口气,好几百名刀法精湛的横刀手已经杀到他们面前了,刀光闪过,血飞人头滚滚。   在后面观阵的封德彝啧啧的赞叹道:“厉害啊!”   “不愧为啸傲河北,纵横河北的勇将!”李神通也赞叹道。   面对如此的钩镰枪、陌刀与弩阵,如此的伤亡,却丝毫不损其冲阵的勇气与胆魄,尽管是敌人,也依然令人肃然起敬!   “幸亏,幸亏”   冯立叹息道,他是要说,幸亏现在屹立阵前的是同样有着钢铁一般胆量的唐军部队。若是换了心志弱一点的唐军部队,只看到这等冲锋的威势,只怕就要转身逃跑了,而作为掩护的前方阵势一旦动摇。那骑兵阵后面再多的犀利武器装备也都没用了!只要被骑兵冲入器械阵中,那接下里的战事就是一边倒。   “杀杀杀”   双方士兵开始了白刃战,双方几乎都是使用横刀互砍,照脖子就是一刀!高碳钢铸造的横刀,与高锰钢打造的横刀,在这一轮对砍互劈的过程中,优势非常明显。   “铛啷”金鸣声响起,夏军将士手中的高炭钢横刀就应声而断,而唐军士兵手中的高锰钢横刀则是先断其刃,再斩其首,毫无迟滞,毫无拖泥带水。   刘黑闼身边的将士一个一个被骁骑军将士用钩镰枪结果了下来,不知不觉中,刘黑闼突然发现前面的将士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作为夏军第一排排头,开始迎接着唐军直接的冲锋。   就在这时,刘黑闼突然发现对面一名手钢黝黑钢枪的黑脸将领怪叫道:“刘黑闼是我的,都不许跟我抢!”   罗士信是一个对兄弟的承诺看得比命还重的人,他不知道刘黑闼是如何得罪了陈应,但是陈应一直念念不忘的告诉他,以后看到刘黑闼,招呼都不用打,能杀就杀,在厕所里遇到他,就把他闷死在马桶里,只要让刘黑闼出现在视线之内,能砍就砍,能杀就杀,实在没有机会放暗箭下毒药,怎么都行,绝对不能让刘黑闼活着。   罗士信看到了刘黑闼大吼一声道:“刘黑闼,你罗耶耶来了!”   刘黑闼双双目眦裂,声音都有些破声,失真:“吃我一”   罗士信手中的铁枪如同一朵盛开的梨花,正是罗士信的成名绝技之一,暴雨梨花。   罗士信手中的长枪,在出枪的瞬间,可以耍出七朵枪花,刘黑闼根本就没有分辨出来,哪一枪是实,哪一枪是虚。   结果,感觉胸口一凉,低头一看,罗士信手中的长枪,已经透体而出。   刘黑闼仿佛像看到了一个无底的黑洞,这个黑洞里有着无穷的吸力,快速将刘黑闼身体内的力量快速抽光。   一名唐军士兵冲到刘黑闼身前,一刀将他的脑袋斩下来,然后薅着刘黑闼的头发,将刘黑闼死不瞑目的脑袋递到罗士信手中。   后面的夏军将士一看刘黑闼的脑袋,居然被罗士信挑在长枪前,举在空中。   这些原本还准备拼命的夏军将士扑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嚎大哭。   也有的夏军将士试图逃跑。   然而,刘十善不干了,他疯狂的吼道:“不许逃跑!不许逃跑!”   说着,刘十善挥舞重剑砍杀那些逃兵,宛若疯虎。一支弩箭飞来,正中他的左臂,刺穿甲胄,擦破了皮肉,没有伤及筋骨,但是淬在箭镞上的虎药让他全身发麻,幸好一些亲护兵忠心耿耿的保护着他落荒而逃,否则他的首级很可能会成为罗士信的枪头之上   一些夏军将士试图做着最后的抵抗,但是可怕的枪骑兵横扫他们的阵列,将他们冲得溃不成军,当看到那些悍勇的夏军将士一个接一个怒目圆睁,抓着刺穿了自己胸口的钩镰枪枪杆,死不瞑目的倒在血泊中后。   就连李开弼也惊恐的叫了起来:“败了!败了!”   随着刘黑闼之死,无数夏军将士加入了逃兵的行列。在他们身后,是唐军将士左手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右手挥舞着刀枪咆哮着紧追不舍,落单的只有死路一条!   前面有洺水河阻住退路,后面唐军追兵穷追不舍。   这些上天无门,入地无路的夏军将士哀叹一声:“别杀我,我投降!”   “降了!降了!”众幸存的夏军将士纷纷放下了武器   武德三年六月十一日,大唐冠军大将军陈应与洺州境内的广年镇决战,陈应以亡四千六百,伤八千人的巨大代价,大败夏国勤王联军,斩首近两万级,俘虏四万七千余人,缴获战马九千六百余匹。刘黑闼没有瞑目,而河北最后的菁华在铁蹄与血腥之中,一点一点地被这个时代所吞没!   随着刘黑闼全军覆没,洺州周围再无成万以上建制夏军军队。   就在李神通邀请陈应一起参加入城仪式的时候,陈应眼中有着莫名的疲惫无悲哀。   李神通将来意说明,陈应坚决的摇摇头道:”本大将军实在太疲惫,只想好好歇歇,淮安王与封侍郎一起入城吧!“   李淮通迟疑了一下笑着问道:”陈大将军你脑袋转得快,你要我要看洺州拜见前隋萧后,是以人臣之礼呢,还是以平辈之礼?“ 第二八七章 大唐的人口问题   战争总算是结束了,幸存的夏军将士也总算是松了口气。燕赵男儿多豪杰,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凶狠的狠人,突厥够凶狠吧?自隋末以来,他们侵略过河西、西河、河东、河套、幽州、营州、平州,从西到东七八千里的边境线上,到处都是突厥人铁骑肆虐的后花园。   翻看过往几年的战争史,一定会惊讶的发现,从武州到云州、顺州,长达两千里的区域,很少遭遇突厥人的侵袭,原因其实很简单,不是河北太穷,突厥人没有油水,而是河北人太过彪悍。   上至白发苍苍的老翁,到至刚刚高过车轮的孩童,他们抡起刀子敢跟突厥人互砍,当然河北人的战斗力实在也没有高到哪里去,双方的折损比例大约在三比一左右,然而相对而言,河北就成了突厥人的鸡肋之地。   人数来得少了,根本就占不到便宜。人数来得多了,抢到的东西,根本就不够人吃马嚼,至于河北女人也非常彪悍,她们可不是任人蹂躏的绵羊,用牙齿咬、剪刀捅、石头砸,想到便宜先掂量掂量命根子够不够硬。   可是,此刻幸存的河北夏军将士无一例外,全部神色骇然的望着那名骑在马背上,脸漂亮得不像话的年轻将领。特别是这名年轻将领脸上露出的淡漠,让他们从心底打着阵阵冷颤。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虎狼之师?那遍地无头的死尸,那些浑身血污的士兵身上的杀气,无不让他们眼皮狂跳!突厥人跟他们一比,简直就是一个渣渣。河北人也非常聪明,明明知道,他们论骑术、箭术远不如突厥人,可是架不住,他们敢拼命,就像那种猪突式战术,一用就一个准,硬是用那种如疯如狂,悍不畏死的劲头,把突厥人住得退避三舍。   这些河北人俘虏,此刻非常老实。生怕陈应为了立威,将他们这些人全部坑杀。杀俘非常不是什么好名声,不可否认,这却是威慑敌人最好的手段。在后世薛仁贵的名气非常大,什么将军三箭定天山,望马而降,然而在这赫赫威名的背后,就是十数万薛延陀人的性命,作为代价。   出呼这些夏军俘虏的意料,陈应并没有下手处决这些俘虏的打算。不仅没有杀俘,就老连河北伤兵也是尽量救治。   “你们这帮憨娃,愣着干啥子,还不过来搭把手?”一名黑着脸的唐军将领极为不耐烦的吼道:“还他娘的当爷啊,这么多尸体堆在这里,天气这么热,容易发生瘟疫”   听到瘟疫的字眼,这些俘虏仿佛灵魂附体,赶紧上前,寻找工具,或断刀、斧头,挖坑准备掩埋尸体。   不过,陈应在这个时候,却一脸忿忿的道:“先不忙掩埋尸体,先焚烧,再掩埋!”   天气实在太热了,仅仅过了两个多时辰,战场上的尸体都有的出现了尸斑。对于医学知识陈应虽然懂得连皮毛都不算,不过他却知道,一旦尸体腐烂,就会滋生大量细菌或病毒,容易引发瘟疫,一旦河北出现瘟疫,以这个时代医疗卫生条件,那绝对是一场致命的浩劫。   众俘虏跟着唐军医护兵救治伤兵的开始救治伤员,寻找木柴、制造焚尸堆的制造焚尸堆,整个战场皆平静了下来。不过,这些唐军却没有闲着,他们拿着刀斧,走到尸体面前,手起刀落,将尸体的脑袋砍下来。   唐军以首级计功,这些尸体上的每一颗脑袋,都是一个个军功。这是一功无可争议的上获,以三万余将军完败十数万夏军将士,每一个将士都可以捞得三转军功。虽然三转军功将领与士兵的意义绝对不一样,不过他们都可以换到钱财和土地。   一颗颗腥臭扑鼻的脑袋,在唐军将士眼中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铜钱。   “这帮愣娃,真他娘的败家,下手也不知道轻点!”一名唐军将士牢骚满腹的埋怨道:“又浪费一个军功!”   没有办法,唐军计算军功的办法是整颗完整的脑袋,都横刀砍死或被弓弩射死,这都没有关系,关键是陌刀军杀得太嗨了,不少人都是从太阳穴的位置一劈两半,这样以来,首级残缺,就无法计功。   事实上,造成这种情况的还不是一个,反而是普遍现象。特别是骁骑军钩镰枪冲锋的时候,无数夏军将士的尸体被四万多只马蹄踏过,马蹄踩中尸体的驱赶部位还好说,可是踩中脑袋的就无比蛋疼。   李神通与封德彝前往洺州城,此刻刘统与寻相已经基本上控制了洺州城,此刻李神通、封德彝率领部队过去,恐怕只是顺利接受,陈应倒是没有凑这个热闹。   不过,陈应的眉宇一直都没有舒展开来,他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脸上也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   “陈大将军似乎有心事?”就在陈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陈应回头,循声望着。却见右卫率魏忠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陈应身后。   “哎”陈应一声叹息,透出浓浓的无奈与疲倦:“没有什么,只是心中有些闷而已!”   魏忠道:“大将军,您现在是三军之首,此刻无数将领都在看着你,甭管左卫率伤亡多达,咱们总算打了一个大胜仗”   不等魏忠说完,陈应就直接打断他的话道:“你认为我们打了一个大胜仗?”   “难道不是胜仗吗?”魏忠非常奇怪的问道:“光俘虏抓了五万多人,斩首也超过两万五。”   事实上夏军阵亡的人数远不止两万五,甚至三万五都兜不住,虽然魏忠没有拿到确切的战绩,不过却也知道,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夏军将士的脑袋已经损毁,无比辨认。   “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陈应悠悠叹了口气道:“我们没胜,夏军没有胜,我们在河北打得天覆地翻,血流漂杵,可是这场战争,打的两方都是我华夏百姓,死的也是我华夏百姓,谈不上胜,要说胜,最大的赢家就是突厥。”   对于陈应的话,魏忠难以理解,事实上他理解不了。   这并不是陈应危言耸听,事实上正是如此。如果不是隋末这场大乱,隋朝六千余万人口,到唐初只剩下四分之一,恐怕大唐也不会因为人口问题,限制了扩张。   在后世有人说大唐是属于治理问题,其实说穿了还是人口问题。大唐全盛时期,连如今伊朗、阿富汗部分地区都属于大唐的领土,可是唐朝那个时候人口堪堪两千多万,如算下来大唐时期的全境人口平均人口只有每平方公里零点一六八七人。真正的百里没有人烟。   可是河北之战,这场仗打下来。却有五万余人死亡,这就代表着五万多个家庭失去了顶梁柱。   光看纸面上的数字,没有感觉。可是,一旦亲眼看到密密麻麻,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尸体的时候,陈应却又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当然,陈应只是心中稍稍不舒服,可是当刚刚从晋州被李建成赶出来,退守泽州的窦建德却感觉痛彻心扉。 第二八八章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欲哭无泪?”   “心如刀绞?”   “肝肠寸断?”   事实上这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窦建德的心境。当接到洺州之战的战报时,窦建德刚刚中了李建成的声东击西之计。   就在李建成反攻晋州今临汾,非河北晋州城时,窦建德发现李建成只是在晋州城下虚张声势,并没有太过在意。然而泽州总管、夏国内史舍人、直通散骑常侍徐陵向窦建德急报,泽州出现大量的唐军,这些唐军正在紧张打造攻城器械,意图非常明显,准备强攻泽州城。这个泽州位于山西省东南部,晋豫两省交界处,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河东屏翰、中原咽喉、三晋门户”的美誉。   关键是现在窦建德在晋州被李建成率领军队反攻着,他不得不采取守势。东部的潞州已经失守,如果再失去泽州,也就意味着窦建德的后路断绝。窦建德非常慎重这个问题,眼看着李建成没有强攻的意图,他就命麾下大将、魏州总管程名振率领两万步骑,驰援泽城。   结果这边程名振刚刚出晋州城,就遇到了薛万彻的伏击,程名振不敌薛万彻,狼狈不堪的败退到晋州城。这个时候,窦建德蒙生了退意。在凌敬的劝说下,决定退守泽州,与浍州的曹湛所部汇合。   不过,随着窦建德退出晋州城,李建成则率领部曲,在后面穷追猛打,窦建德从晋州退到泽州,短短两百余里的路程,三天时间部队丢了足足一半,这个时候,窦建德发现,泽州城外不过是一群摇旗呐喊,虚张声势的虚兵,区区三千兵马,外加四五千名民夫,硬是制造了连营十数里的架势,逼得徐陵救援。   刚刚大败一场,士气低落的窦建德在这个情况下,接到了洺州之战,刘黑闼战死、董康买战死,高雅贤、刘十善余部不过数千人逃跑,不知所踪。   这一仗打得实在太惨烈了,尤其是围绕着抢夺刘黑闼和陈应而展开的战事,更成了窦建德自起兵以来最可怕的噩梦,河北健儿没有让他失望,是都眼带血光,前仆后继的冲上去,完全置生死于度外了,那方寸之地变成了血肉横飞的修罗屠场。然而,并没有卵用。参与此战的夏军将士在进攻之中,就损失三万余人马,超过三成伤亡,依旧士气高昂的部队,放眼天下也是罕见的强军。可是,这一仗最终还是没有拼过陈应,如今河北的损失实在是太重了,已经被打断骨头了!   此役,唐军死伤上万人,但是超过大部分都是轻重伤员,而阵亡者不足夏军的十分之一,这一战河北不仅损失十数万青壮人口,损失的物资与士气,窦建德实在没有勇气统计进去。尽管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此役还是大夏败了,洺州丢了。如果洺州只是一座普通的城池,丢了也就丢了,夏国虽然没有唐国大,但是也有三十九州,一百八九十城,可关键是洺州却是都城。   一国之都被敌人攻克,这是一个非常要命的问题。窦建德看着那一串串触目惊心的数字,越看手抖得越厉害。他一直极力避免的噩梦还是上演了,让大夏将士遭到了一场空前的惨败,最让窦建德无法接爱的是,陈应在这一战之中,并没有使用诡计,而是最直接,最简单、最粗暴的硬怼。   窦建德他惊怒交迸,终于丧失了理智,将手中那张纸撕成碎片用力扔得远远的,发出一声嗥叫!   受伤的野兽一般的嗥叫!   陈应率领大唐东宫太子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以及骁骑军、陌刀军沿永济渠北上,准备直捣黄龙的时候,河北洺州就成了天下势力的焦点,众人异常关心这场战争。   事实上不仅仅是清河崔氏的崔义方与伍云召,就连河北各州总管、刺史,无论勤王或没有勤王的总管将军们,他们都派出了心腹,探查洺州之战。   当刘黑闼大败,董康买战死,夏军十数万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贝州。夏军贝州刺史陈君实居然不等陈应的大军抵达,直接易帐,向陈应请降。   武德三年六月十二日早上,疲惫不堪的陈应被郭洛摇醒。   陈应睡眼朦胧的问道:“怎么回事,不能等天亮再说吗?”   陈应实在疲惫不堪,他的眼睛没有睁,不过听着周围的动静,一片寂静,绝对不可能是敌人来袭。   郭洛苦笑道:“贝州刺史陈君实派人来降!”   陈应的心头一振,他睁开眼睛,声音陡然抬高八度:“什么,贝州请降?”   贝州就在洺州东部,与洺州相邻。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是窦建德的老家啊,在历史上窦建德正是因为有贝州人的支持,这才一路扶摇直上。   可是现在,居然连贝州人也抛弃了窦建德,这岂不是意味着窦建德四面楚歌?   就在这时,陈应的大帐从外面掀开,一阵凉风吹来,李神通如同一阵风冲进帐内:“陈大将军,你看此事怎么办?”   陈应几乎没有思索直接道:“命、张士贵率领骁骑军所部三个折冲府,进驻贝州!”   “进驻贝州?”李神通道:“为什么是要进驻贝州?”   陈应看着李神通递过来的信笺,只见上面写着:“淮安王亲启,邢州刺史陈知远拜上!”   看到这里,陈应这才明白,李神通收到了是邢州刺史陈知远送过来的降书。   当然,邢州距离洺州同样不远,邢州在洺州的北面,与洺州相邻,恐怕刘黑闼战败的消息也传到了邢州。   “都是聪明人啊!”陈应感叹道:“还真是墙倒众人推,命罗士信所部,抽调一个折冲府进驻邢州!”   陈应意识到让张士贵进驻贝州实在失策,恐怕在这个时候,河北各州已经人心动摇,接着恐怕新一轮改旗帜风潮既将来临。   投降,这种事情就像瘟疫一样,迅速在河北各州蔓延。   就在三个时辰之后,张士贵抵达贝州,就接到了恒州请旨。   紧接着“赵州请降。”   “深州请降。”   “德州请降!”   “定州请降!”   “莫州请降!”   “卫州请降!”   短短一天时间,陈应先后接到了九州请降内附的降表。这个时候,陈应也感觉奇怪,如果说贝州和邢州,哪怕是恒州请降,他都不奇怪,三百余里的距离,快马一天可以赶至,可是要说莫州和德州,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根本就不可能一天之内抵达,他们不约而同的在一天之内上交降表,其中肯定耐人寻味了。   看着如此九州不战而下,封德彝内心里酸溜溜的,对于陈应不仅仅是羡慕,还是嫉妒。   陈应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整个河北已定,恐怕将来李渊肯定会给他一个不错的待遇。   以陈应一个人的功劳,只要将来不反,三代富贵是少不了的。   当然,这主要是大唐的爵位也有些泛滥。开唐之初,国公封了一大堆。但是唐朝的爵位是递减的,从国公下一代就会降为郡公,再一代就降为县公。   公爵以下,就是开国侯爵。基本上所有四品武将都是开国侯爵,所以侯爵在唐朝还真不值钱了。   李神通原本以为陈应会派人进驻各州,等待河北局势大定的时候才请旨反京。   然而,就在武德三年六月十二日,陈应交将印交接到紧张而来的李世绩,就带着亲卫,乘坐车轮船返回长安。   李神通与李世绩也算难兄难弟,曾经一起成为窦建德的俘虏,李神通还真有点不放心李世绩,可是,无论他怎么劝,陈应还是执意要回长安。   用陈应的话说:“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因为陈应的大婚之期只剩下四天时间了,他并没有多少时间了。 第五卷 兄弟阋墙血色长安 第一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人,皆有私心。   河北、河东打得热火朝天。大唐幽州总管罗艺,不应该说李艺率领三万五千幽州军一屯兵拒马河河畔,既不南下挺进定州,也不后退,一直观望着。   事实上,罗艺也有私心。   不可避免的私心,罗艺降唐,封为燕国公,主要是因为一点,他抗不住窦建德雄兵猛将的进攻,无奈之下投降唐朝,以获自保。可是新生的大唐王朝如今风雨飘摇,罗艺自然不愿意将身在性命投降这个无底洞之中。   面对李建成、陈应以及李渊三方施压,罗艺一边派出前往长安,言称奚人、靺鞨与契丹人攻打营州,幽州长史不明真相,信以为真。为罗艺做背书,李渊和李建成明知罗艺心思不纯也不好说什么。   事实上,奚、靺鞨、契丹三族十三部共一万八千余人马,对外诈称十万大军进攻幽州,然而,罗艺真想打在这三族十三族所谓十万大军,还是非常容易的。幽州军是罗艺的嫡系部队,实力非常强,承袭隋朝六千余具甲马披有铠甲的战马,轻骑逾万。仅仅这些轻装骑兵与重装骑兵,就不是装备粗劣的辽东三部胡骑可以抗衡的。   别看在宋朝时期不可一世的契丹人,在唐朝时期还是非常弱小的存在。在武则天时期,契丹人叛乱,武则天遣一偏师五六千人,差点将契丹族灭族。   罗艺麾下的强军,就连窦建德也颇为忌惮,窦建德先后两次攻打幽州,都无功而返,就是害怕罗艺困兽之斗。   当陈应在洺州大败刘黑闼以及洺、邢、贝、莫等九州易帜的消息传来,罗艺以及罗艺麾下的大将们,顿时连连变色。   “这怎么可能?”罗艺之弟罗寿惊叫道:“是不是消息有误?”   罗寿也清楚窦建德的实力,窦建德西征相州之时,率领十万大军,一路打下来,部队如滚雪球一般扩充,然而河北的实力却未动,窦建德的带甲之士三十万人马虽然有水份,再怎么夸张三十万人是有。   如果当时刘黑闼把河北所有兵马集结起来,凑足二十万人马应该不成问题。关键是陈应手底下才多少人?东宫四率充其量三万出头,加上所谓的陌刀军、骁骑军、射生军了不起五万出头。   五万对二十万,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一战而全灭,这个战绩实在是太吓人了。   罗寿所问的问题,正是幽州军将领最担心的问题。众人一脸期盼的罗艺,期望着罗艺可以说这个消息是假的。   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陈应的这个战绩却没有半点水份。   罗艺叹了口气道:“消息已经确定了,这个消息是我们埋在洺州的暗间传来的,六月十一日,陈应大败刘黑闼、同时攻克洺州,曹皇后、宋正本皆成了陈应的俘虏。”   得到这个消息,罗寿道:“现在我们必须做决断了,否则”   罗寿的话虽然没有说明,但是意思很明显。河北窦建德那么强的实力,在陈应面前坚持不了一个月,他们这三万五千兵马,就算加上紧急动员,也不过五六万人马,绝对不会是陈应的对手,如果拖延,被李渊划作敌对之列,灭掉他们只是顺道的事情。   罗艺点点头道:“杨岌、赵慈皓!”   “末将在!”杨岌与赵慈皓二人同时躬身而出,抱拳道。   罗艺接着命令道:“你们二人马上出兵,将突地稽所部驱逐出境,若是他不识相,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这次奚、靺鞨、契丹三族十三部入侵幽州,就是以靺鞨首领突地稽为首。   罗艺接着道:“全军听令!”   “以罗寿所部为前锋,进攻易州!”   易州在罗艺还没有抵达之时,立即改旗易帜,随着罗艺率领幽州军进攻河北,河北各州就像雪崩一样,纷纷改旗易帜。   河北各州改旗易帜的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当然这一切已经跟陈应没有关系了,陈应兵符交接给李世绩之后,便率领亲卫向长安赶去。陈应恨不得插上翅膀,跑到长安。   不过,在陈应刚刚经过相州的时候,却被李神通派出的信使追上了:“陈大将军等一等!”   陈应诧异的道:“怎么回事?还有谁敢炸毛?老子回去成亲都不得安生!”   陈应还真以为麾下诸将与李世绩闹出了不愉快,李神通派人请陈应回去主持公道。   那信使躬身道:“回禀陈大将军,清河崔氏派出人传讯,说与陈大将军有一个误会,崔义方绝无窥探陈大将军军务的意思”   陈应感觉莫名奇妙的道:“崔义方谁?”   “崔义方乃清河崔氏崔通之子!”   陈应让信使道:“本大将军对此事毫不知情,你可以与李大将军商议一下,如果俘虏营中真有崔义方,就把他放掉吧!”   陈应哪怕不用脑袋想,也会想膝盖想到,崔氏就算是想窥探他的军情,也不会派出自己的儿子过来,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不过,陈应却没有想到他原本非常不在乎的事情,居然惹出了一个大篓子。   因为唐军斥侯实在是太粗鲁了,而且这个崔义方根本就不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要清醒下来,就喝骂不止,一路威胁唐军斥侯,声称要将这些丘八剁碎了喂狗。这些普通军士自然畏惧崔氏,不敢真动手揍这个崔义方。   看着唐军士兵如此怯懦,崔义方更加有恃无恐。   不过,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狡猾。他们惹不起崔义方,不代表其他人惹不起。于是,在一些士兵的推波助澜之下,崔义方的骂声,自然而然的传到了罗士信耳中。   罗士信那个暴脾气,挨骂不还口唾面自干的涵养,他肯定是没有的。罗士信甚至不会还口,他只会还手。   于是,崔义方更悲剧了。   崔义方在俘虏营中被找到的时候,已经被罗士信揍得半死,牙齿掉了四颗,左眼也打瞎了,也幸存张怀威是一个憨厚的人,关键时刻拦住了罗士信,否则崔通看到的只能是崔义方的尸体了。   崔通看着儿子肩胛骨被打断,牙齿打掉,最关键的是眼睛被打瞎了,在古代,人们对样貌有着近乎变态的追求,高敬宗前半生任途非常坎坷,就是因为他长得太丑了。   古代可不说让一个瞎子当官,可以说崔义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只眼睛,四颗牙,还有一生的前程。   陈应自然不清楚这事,如果他真知道出现了这事,处理起来多简单,沉塘也好,失踪也罢,总之来个死无对正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偏偏陈应疏忽大意,没有放在心上。   当然,这事跟陈应有着间接关系,崔氏就算想报复,其实也真没有办法。   毕竟崔氏底蕴再厚,也没有办法对付一个当朝准驸马。   武德三年六月十二日。李渊刚刚准备安歇,这几天他的心情相当好,突厥驻扎在定壤一带,没有南下,对于李渊而言,这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另外一件好事就是杜伏威亲自率领三万甲士北上,准备响应李渊的号召,共抗突厥。虽然其他诸侯暂时还没有表态,不过,宁州今天云南宁州镇侯莫陈旭,率领六千獠部蛮兵北上。   虽然随着侯莫陈旭表态,岭南冯氏也急了。   冯氏的生死劲敌就是侯莫陈氏,现在侯莫陈氏抱上了李唐的大腿,他害怕将来李唐灭了冯氏三代人建立的基业。冯盎赶紧派出他的儿子冯果带着降表,前往长安。   然而就在李渊刚刚躺在龙床之上的时候,安兴急火火的来到寝宫之内。   安兴是宦官,是内臣,也是天子家奴,自然不用避讳什么。   李渊甚到连衣服也没有披,袒露着肥腻的肩膀,望着安兴。   李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道:“你这老货,连觉也不让朕睡得安生。”   安兴笑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第二章 扯虎皮拉大旗   公司垮了,老婆孩子没了,万籁俱灭,就像后世破产的老板一样,站在天台上,面对死亡,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解脱,此时正是窦建德的真实心理写照。   河北三十九州,除了最先被陈应拿下来的相州、姑且把洺州也算打下来的,那么其余二十二州,在短短三天的时间内向唐国投降,改旗易帜,似乎一夜之间,整个河北江山易色。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或许一切都是命运。   窦建德孤独的坐在泽州城的城墙上,遥远着对面的唐军大营,心中既是苦涩,又是无奈。   若是因为天意如此,真的无法抵御。   若是因为命运如此,那只能默默承受。   站在不远处的凌敬,此刻也是满腹的心酸与无奈。他自然非常清楚,此刻窦建德心中酸涩难当,可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开解窦建德。眼下,窦建德与浍州的曹湛所部已经被大唐庆州总管杨干隔绝开来,窦建德就是一支没有后援,没有后方,没有朋友的孤军。   虽然此刻,窦建德还有五六万步骑,放眼天下,无论在哪儿,这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然而,最关键的是,窦建德此刻就像在垓下被围的楚霸王一样,纵然有力可举鼎,却无可奈何。   “陛下,我们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凌敬斟酌着词语,缓缓的说道:“泽州不可久持,必须尽早脱身,若是我们轻装简从,突围北上,与隋主”   “朕,明白凌卿的意思!”窦建德满脸苦笑道:“朕既已失国,岂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朕绝对不会北上,更不向突厥胡种称臣!”   凌敬道:“陛下的意思,臣明白!”   “你不明白!”窦建德突然豁然起身,指着周围满惧意的夏军将士道:“朕已经输了,现在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够了!”   夏州城外,唐军大营,随着河北洺州之战大捷的消息传来,陈应完胜刘黑闼,河北二十二州易帜的消息传来,此刻众将领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事实上,李建成也在尽快解决这个战斗。   后天,就是李秀宁大婚的日子。当初李秀宁婚给柴绍的时候,因为这从头到尾都是李渊的缓兵之计,所以,李建成与李渊瞒着李秀宁,送李秀宁独自去大兴既长安城与柴绍完婚。这是李建成作为兄长欠李秀宁的,所以这一次李秀宁大婚,于情于理,李建成感觉必须亲眼看着李秀宁穿上嫁衣,登上花车。   李建成喃喃的道:“本宫欲一日破城,诸位将军,谁有良策?”   薛万彻当仁不让的道:“太子殿下,末将愿往!”   话虽然说得敞亮,薛万彻其实没有半点底。攻城在这个时代的难度非常大,他也没有三头六臂,他第一个站出来,其实是在向李建成表忠心。   不过,魏征却站出来,裣衽而礼道:“太子殿下,臣以为,我们此刻宜静不宜动!”   李建成微微蹙起眉头,道理是道理,李建成也懂。可是从情感上,他却希望马上返回长安,给李秀宁盖上盖头。   看起来李建成的想法有些天真,事实上李建成就是这么一个天真的人,所以在历史上,他败了,也输得特别惨,死的特别惨。   李建成的眉宇拧得更紧一些:“本宫想返回长安!”   魏征微微一笑道:“若是如此的话,那只有提前揭开底牌了!”   “底牌?”李建成微微一愣,不解的道:“什么底牌?”   魏征冲着李建成眨眨眼,笑意更浓:“太子殿下,陈大将军率部来援!”   李建成的心头的疑惑更甚:“陈大将军?”   魏征咬字特别重:“冠军大将军陈大将军要来泽州,率领东宫左右卫率以及其麾下最精锐的骁骑军!”   李建成虽然想法有些天真,不过,这只是李建成对亲情而言,他认为亲情胜过一切。第一次魏征说什么莫名奇妙的底牌的时候,李建成确实是没有领会过来,他知道陈应与李秀宁的婚礼将近,以陈应的性格,他恐怕早已返回了长安,最差现在也该进入关中了。可是魏征却说陈应要来,李建成明白了。   魏征这是在扯虎皮拉大旗。   在这个时代,既没有望远镜,也没有天清晰摄像机,哪怕窦建德与陈应正面交过手,可是真正能认出陈应的人,恐怕夏国之中,绝对没有几个。双军对阵,看的就是大概,看的就是旗号,只要亮出陈应的大燾,身在泽州的夏军将士肯定认为陈应来了!   想到这里,李建成沉吟道:“那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魏征看着李建成如此配合,心中大喜道:“或许太子殿下另有打算,但河东之战,相持太久了,十数万大军人吃马嚼,对于大唐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压力,,如果我们迟迟不动手,则窦建德定会认为我们暂时没有进攻之力,万一窦建德死战不降,或者他引突厥人入关,一旦朔方失陷,只怕只怕灵州也将有倾覆之危!”   李建成道:“这一次,我们大唐也输不起,河东乃大唐根本所在,不容有失也罢!”   薛万彻迷迷糊糊,隐隐约约感觉道:“陈大将军来了?”   李建成装模作样的道:“传令陈大将军,让他现身吧!”   传令兵接令后转身走出营帐,时间不过小半个时辰,整个泽州城外的唐军大营,所有将士都知道了一个消息,刚刚大败刘黑闼,攻克洺州,威慑得河北二十二州不战而降的陈大将军来了。   这个消息,让唐军将士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一个时辰之后,自潞州至泽州的官道上,出现一拔成三列纵队而来的军队,数千军士浩浩荡荡的向前走着。这些军士,人人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数千只鞋子同时抬起又同时落下,踏出奇异的节奏,整支部队就跟在两根拉得笔直的绳子中间行军一样整齐。   一面大燾迎风作响。   上书一丈八长三尺宽的大燾,上书冠军大将军陈。   薛万彻揉揉眼睁,死死的盯着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一员年轻的将领,这名年轻身材修长,眉清目秀,果真是仪表堂堂。   然而,薛万彻却可以发誓,这绝对不会是陈应。   陈应与薛万彻是在泾阳城并肩作战过的,虽然要说陈应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肯定是在吹牛,然而却可以肯定,眼前的这名唐军将士,绝对不会是陈应。   这支部队,沿着官道,继续前进,没有理会官道旁的唐军大营,而是径直开向泽州城。   这种整齐抬腿,整齐落脚的军队,简直就是陈应的招牌,大燾旗虽然可以造假,可是军队造不了假。   “陈应来了,快跑啊!”   无数泽州夏军守军将士心中在呐喊着,一脸惊惶失措。   窦建德虽然看不清陈的脸,然而却感觉有些不对劲。陈应的部队移动速度如此之快?   原本那些心存侥幸的夏军将领,此刻也都冷汗直流。   如果说以前陈应在河北军军中是属于一个忌讳的存在,然而随着陈应完胜刘黑闼的消息传扬开来,没有人再敢小视陈应了。   陈应来了,哪怕是先锋,哪怕只有数千人马,然而却给夏军将士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凌敬的舌头有些发硬,艰难的望着窦建德道:“陛下该怎么办?”   窦建德望着越来越近的唐军将士,心中疑惑越来越大,可是周围的夏军将士可是急了。   “一天一夜破雁门关!”   “一个时辰破函谷关!”   “半个时辰破洺州。”   如果是李建成进攻泽州,他们还有信心可以坚守几天,可是,陈应的战绩实在是太吓人了,在他的进攻之下,恐怕夏军将士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窦建德将周围将士的反应都看到眼睛,他们已经害怕了,未战先怯,兵家大忌,现在他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打城城门,献城投降?! 第三章 这还算一座宅子吗?   陈应归心似箭,为了追赶速度,甚至连“万安”号车轮船都没有乘坐,而是乘坐着小翼车轮船,车轮船经过一夜一天的全速航行,换了八波船工,终于顺利的开进渭河。   站在船头,陈应浮想联翩。   即将与李秀宁修成正果,陈应反而满脑子里都是李道贞。差不快快一年没有见过李道贞,而且他的儿子,李嗣业如今已经满百天了。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技术,光靠画像,其实看不出什么。   随着长安越来越近,陈应不知道李秀宁如何看待李道贞。正妻之位是李秀宁的,李道贞也没有办法没名没份的这样糊涂下去。   陈应略嫌浮躁,不过深田花音却非常惶恐。到了渭河与界裕河的交叉口,水面变得更加宽阔起来,这个时候,河面上的舟船也多了起来。特别是来到陈家堡的渡口,陈应感觉难以置信,码头给舟船挤得满满当当,陈应没有响明他的旗号,小翼车轮船好不容易才找了空当挤进去靠岸。   码头堆场过去是一排青砖黑瓦的店铺,店铺街有三四百步长,店铺背后是鳞次栉比的屋脊,不晓得藏了多少进院落,石街尽头延伸出去青砖铺成的大道,一直延伸到是清林里陈家堡的方向。   原本,这里并没有码头,原本这里也没有草集市。可是短短半年多下来,这里不仅建成了码头,也形成了草市。此时正值掌灯时分,草市却热闹依旧,酒肆、酒楼、医馆、炊饼、汤饼、熟肉铺子、生药铺子、金银铺子、典当行、茶肆、货栈、客栈,居然还有半遮门既古代的私娼细细的数过去,竟然三百多家。除了眼前的店铺街外,还能看到有巷子往里深处延伸,街边摆满各式贩卖摊子。店铺街、码头前,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也有行船商旅或在码头上做苦力的挑夫,有工坊的工匠,也有十里八乡,在这里找工的乡民。也有穿红戴绿的妇女,吆喝声与驮马骡驴的叫唤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深田花音哪里见过如此繁华之地,看着过往的人群,琳踉满目的商品和店铺,目瞪口呆的道:“主上,这里便是长安城吗?好繁华,比我们深田市繁华多了!”   陈应闻言噗嗤一下子就笑了,心中原本的担忧也一扫而光:“这不是长安,距离长安还远着呢,如果走,差不多要走上一天。”   别说深田花音感觉吃惊,其实陈应也感觉吃惊。他这一路从清林里出战,陕州到河南,从洛阳到洺州,几乎走遍了整个中原,然而除了那些州府大邑,还没有见过哪个县城有如此繁华,就连黎阳城这个州治相当于后世地级市,还没有清林里的码头繁华。   刚刚走到官道上,就看到侯莫陈旭翘首以盼。   “五哥!”侯莫陈旭朝着陈应拱拱手,伸手作出一个请的手势。侯莫陈旭让开身子,一辆宽大的四轮马车,缓缓上前。   此时,陈应反而不急了。他冲侯莫陈旭笑道:“这半年来,变化真是大啊,自己的家,快要认不出来了!”   侯莫陈旭笑道:“那还不是五哥慧眼识珠,你门下的那个马周,实在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你不在清林里这一段时间,这里都被他经营的如此规模,假以时日,恐怕清林里,比万年县还要繁华!”   就在这时,一队莫名十数名手持水火棍,身穿黑色劲装,头戴圆帽的汉子,排着整齐的队伍,沿着大街巡逻。居然还有税吏,抬着大箩筐,挨家挨户的收税。看着陈应微微蹙起眉头,侯莫陈旭笑着解释道:“按本朝定商人市税为三十取一,官市以三十取一的比例收取市税,咱们清林里,也是按三十取一的比例收税。”   三十比一,也就是百分之三点三三,这个税律放眼全世界,绝对属于良心税律了。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另外加上税吏盘剥以及官府对商户的加派摊买,商户在官市实际承担的税赋要远无业高于三十取一的比例。   清林里的草市并不被官府认可,属于民间集市。这清林里的商税,自然就可以落入陈应的口袋,不过,早在陈应临前之前,对清林里的规划,不仅拥有后世的集市功能,同时还有环卫工人,负责打扫街市。   整个清林里的街道上,虽然不敢说一尘不染,至少看上去没有污迹和垃圾,清林里的草市之所以能兴起,一是处于交通便利之地,方便汇集流通各地的物产,另一方面,控制草市的陈应收的税,主要用于清林里草市的收入。   清林里不仅仅有环卫工人打扫路面,修剪官道两边的树枝和花草,同时还有负责沿街所有路灯的支出。   一条街道上每隔三十步就挂着两盏灯笼,这些室外的灯笼就多达数百上千,一夜时间,不知道要烧掉多少钱。   正是因为有着路灯这个设施,所以就算到了掌灯时分,大街上也依旧人来人往,连绵不绝。   如果说,清林里只是被陈应震撼到了,可是看到陈家堡,他已经被吓倒了。   高大巍峨的城门楼,足足有后世的三层楼那么高,在清林里显得非常壮观,按说一丈八尺高的院墙并不算太高,可关键是陈家堡城墙厚约一丈六尺,名义上这外院的院墙,其实是一排房,可是陈应却知道,这哪里是什么房子,只有门窗,里面全部都是夯实的熟土,这些熟土还是用糯米汁浇灌后,蒸熟而成,坚硬似铁。   三丈三尺的宽度,只要陈应需要,随着院墙可以增高,完全不需要考虑地基能否承重的问题。   门楼上,显得平白无奇,然而,陈应看过之后才上发现,上面居然按装了六具床子弩,最绝的是,六具床子弩,根本就不需要用数十上百人上弦,只需要轻轻一搬机括,滑轮着吊着的重物就会落下,给床子弩瞬间完成上弦。   也就是说,陈家堡门前的这六具床子弩,上弦的效率比普通的床子弩提高了十倍也不止,完全可以拿床子弩当成强弩使用。   侯莫陈旭道:“我们侯莫陈氏吃过大亏,所以你的这幢宅子大兄请了前隋工部尚书宇恺之子宇庶亲自操刀,机关图已经送到府中了,这座机关,采取界裕河的河水作为动能,一旦激发机关,整个宅子,到处都是杀机!”   陈应捂着脑袋,他感觉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这座坞堡,关键是才六个月时间,已经基本完工,进入大门,就是照壁。   整个照壁上,露出密密麻麻如同铜箭般大小的孔洞,陈应没有看图纸也知道,这座寻常到极点的照壁,其实里面也装上了大量的弩机,一旦大门被攻破,从大门口到照壁前三十步的范围内,就是弩机封锁的死亡之地。   陈应走到门楼上,站着门楼,往后望。这才发现,这座坞堡比原本自己规划的要大上不少,粗略估计至少占地超过五百亩。五百亩地一眼望去,其实不算大,关键是这个时代的城池其实都不算大。   陈应的坞堡如果折算成平方的话,大约三十三万平方左右,那么问题来了,楼兰古城才十二万平方,陈应的这个宅子就是楼兰古城的两点七五倍,将近三倍了。   这还是一座宅子吗?   这尼玛妥妥的一座城! 第四章 得妻如此夫妇何求?   “这会不会逾制?”陈应对于古代的建筑并不是很懂,但是他却知道一点,什么级别享受什么待遇,如今他坐享一座城,这个规模虽然远不如李渊的皇宫,不过却也算不小了,一般大臣的宅院了不起占地百亩,这个算不算玩得有点大。   侯莫陈旭笑道:“五哥多虑了,此宅绝不会逾制。”   陈应与侯莫陈旭并肩站在门楼,望着灯火摧残的陈家堡,陈应更是浮想联翩。在后世,陈应虽然年薪也是六位数,不过他却没有买过属于自己的房子,现在他不仅有了,而且还有了一座占地五百亩的大宅子,不得不让陈应感慨万千。   陈应指着这个坞堡道:“要请宇庶出来亲自操刀,恐怕不容易吧?”   “五哥,你这是哪里话!”侯莫陈旭笑道:“五哥大婚,兄弟我怎么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礼物,如果这点小忙都不帮,还算什么兄弟!”   陈应与侯莫陈旭虽然是堂兄弟,然而陈应毕竟不是原来的陈应,他对侯莫陈旭多少有点隔阂感。不过看着侯莫陈旭如此热情,陈应的情绪也情不自禁的被感染,揽过侯莫陈旭的肩膀说道:“亲兄弟明算账,这里面你花了多少,我让马周折给你,不许拒绝,否则兄弟没得做!”   陈应虽然没有看帐薄,但是这个工程提前了将近一年完工,而且规模原计划也大了三倍不止,要说侯莫陈氏没有往里面砸钱,陈应肯定不会相信。   “五哥,你这可见外了!”侯莫陈旭正要继续劝说。   陈应道:“我都说了,亲兄弟明算账。牵扯到钱的问题,最好的还是算得清一些。当然,小七,你也别小瞧我了,五哥我现在也不差钱!”   侯莫陈旭眼见陈应态度坚决,也没有办法,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五哥,你这真不拿我当兄弟!”   陈应没有在这个问题纠缠,拍拍他的肩膀道:“小七,你现在忙什么?”   说到这里,侯莫陈旭的眉眼,闪烁着一抹忧虑之色。   不过,但侯莫陈旭并没有说他现在当什么官,却可想而知,如今李世民的处境不妙,原本历史,他在洛阳之战和虎牢关之关,大发异彩。可是在这个时空,因为陈应的出现,李世民非但没有扬名天下,反而弄得灰头土脸。   侯莫陈旭苦笑道:“目前委为鸿胪少卿,兼典客令。”   鸿胪寺是唐军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之一,大体相当于外交部,这个典客令,是主管少数民族事物的主官。关键是这个官不大,哪怕是寄禄官的鸿胪寺少卿也是从四品,而典客令则是正五品。   尽管官职有点低,不过陈应却知道,政治绝对没有多余的动作,让侯莫陈旭成为典客令,其实未偿不是给他立功的意思。这表明,下一步大唐的国家战略,以典客为主。看着侯莫陈旭眼睛闪烁而过的失落,陈应笑道:“小七,你很失望吗?”   侯莫陈旭口是心非的道:“没有,没有!”   “小七啊!”陈应拍拍他的肩膀道:“为兄要恭喜你了!”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侯莫陈旭此刻恐怕该翻脸了,可是面对陈应,他却道:“恭喜我什么?给我这么一个小官,简直是给野狗的一块冷骨头。”   “话不是这样说的!”陈应劝道:“河北之战已经结束,短短时间内,大唐不会对外发动战争,不是不想打,而是实在打不起了。在这个时候,该开始合纵了,而合纵的对象,将是原之外的地方为主,或是漠南,或是岭南、或是西域,无论哪一个方向,这都是典客令的职责,现在机会在你眼前,你只要把握住了,大功会飞到手你!”   侯莫陈旭也不是笨人,怪不得侯莫陈虔会一直劝他稍安勿躁,原来,李渊是打的这一层主意。   在陈应苦劝侯莫陈旭的时候。   长安城,平阳公主府内,李渊父女,也在耐心的做着工作。   让李渊开心的事情不少,像河北洺州之胜,窦建德被隔绝在泽州,动弹不得,可想而知窦建德此时插翅难飞,还有李秀宁也在准备嫁衣,准备成亲。   李秀宁成亲是好事,不过最让李渊纠结的是陈应。   陈应战功大,大到他都不知道如何赏赐了。   这其实都不重要,一个驸马都尉的身份,再升勋官吧,大不了把从二品国的柱国给陈应。   如果说头疼陈应的封赏,而是陈应手控制的资源。   经过半年多的发展和经营,仅仅六月多月的产量,陈应在清林里的钢铁厂生产出来了三百余万斤。   自汉武帝时期,桑弘羊向汉武帝提出,盐铁国有,所以这在种大环境下,盐和铁,都属于国营。那么问题来了,由于铁和盐的战略地位,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让一个臣子,掌握着国之重器。   可是,李渊却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人,陈应立了如此大的功劳,强夺陈应的产业,这么一弄出来,恐怕会遭到天下人的非议。   所以,李渊把主意打到李秀宁的头。   “三娘,你对阿爹给你准备的嫁妆还满意吧?”李渊笑着对李秀宁道:“你看看,有啥缺的,有啥不满意的,阿爹再给添。”   李秀宁早已看过嫁妆清单,这一分清单非常丰富,与淮南公主出嫁的时候相,多了十倍不止。   仅仅皮草一项,包括虎皮二十张,玄狐皮六十张,水獭皮六十张,银狐皮六十张,白狼皮六十张,大毛黑灰鼠皮十卷,紫貂皮十卷。这些皮草任何一张的价值,都超过百贯,仅仅这些皮草,不下三万贯。   还有各色等丝绸各二百匹,各色彩缎各二百匹,花缎二百匹,折枝锦缎二百匹,云锦两百一十二匹,蜀锦两百一十二匹。各色绢纱两百十二匹,绒呢两百一十二匹,用的宫绸两百匹,宫缎两百匹,宫棉两百匹,云缎四百匹了,蟒缎、妆缎、金花缎、蝉翼纱、软烟罗、石榴绫等、各色荷包六百件。   在唐朝,绸缎和布其实都是钱,一匹普通的蜀锦要三千多钱,这批嫁妆十万贯都不止。除了这些皮草和绸缎,还有各种首饰,多达两万多件。当然李秀宁如果每天佩戴一套首饰,哪怕十年之内,李秀宁都不会佩戴重样的首饰,这些金银、宝石首饰,加在一起,至少三十万贯起。   李秀宁对此自然感觉非常满意,她笑道:“阿爹,对三娘真好!”   “满意好,满意好!”李渊笑咪咪的道:“陈驸马有铸钱、冶铁、造车,造农具,造甲胄、弓弩、兵刃,还有盐、军粮等一系列作坊,这些作坊都是朝廷的命脉,不可能掌握在陈驸马一个人手,所以,阿爹还想”   不等李渊说完,李秀宁皱起眉头道:“阿爹,你说这话有失偏颇吧?各大门阀,各大世族,哪一家哪一户,不是拥有着完整的产业,像冶铁、打造兵刃,谁家没有?”   听到这话,李渊一愣。   李秀宁倒不算是胡搅蛮缠,她说得是事实。   正如李秀宁所说,各大家族其实都是冶金作坊,而且都有不少于百万斤的钢铁储备,一旦形成需要,这些家族和门阀,都有大量的武器装备。   关键是,陈应与其他家族的产量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的,陈应麾下半年摸摸索索,生产出来三百余万斤钢铁。但是陈应生产的根本不是铁,而是钢,质量显武器监还好,而且最重要的是,陈应的钢铁产量是太吓人了。   李渊的脸色一冷:“朝廷有朝廷的法律,陈应必须交出他麾下的产业!”   “父皇,你可是向臣子明抢物资和产业?”李秀宁撅嘴道:“父皇若是执意如此,女儿也没有办法,只能照办!”   李秀宁此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李渊道:“朝廷现在也非常困难啊,三娘要理解爹爹!” 第五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三娘,阿爹就算再拮据,也不会算计你的那些产业!”看着李秀宁不以为许的样子,李渊斟酌着词句:“三娘,微物不可欺以得志,何况国家大事?行权立断,各怀异心,岁出千万斤钢铁,朕是相信他不会轻操兵戈,然而却授人以柄?众口铄金,三思而后行!”   李渊倒是软硬兼施,可奈何李秀宁到底还是油盐不进,这让李渊非常无奈。最终李渊气得摔门而去。   李秀宁望着李渊远去的背影,怔怔的出神,听着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李秀宁循声望去,只见何月儿轻轻走来。李秀宁望着何月儿道:“他回来了吗?”   尽管没有提名字,何月儿也知道李秀宁问的就是陈应。   何月儿点点头道:“回禀公主,驸马已经抵达陈家堡,想来明日一早,定会入宫谢恩!”   李秀宁默然不语:“哦”   何月儿俏眉一挑,望着李秀宁笑道:“公主,还有两天时间,这两天您就等不及了?”   “啊你个死妮子,皮痒痒了是吧?”李秀宁好半天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挠着何月儿的咯吱窝。   何月儿身手敏捷,武功高强,以李秀宁的拳头,真砸在她的身上,估计也真跟挠痒痒一样,不过何月儿有一个致命弱点,她非常怕痒,李秀宁算是吃准了何月儿,把何月儿弄得笑得花枝乱颤。   好一会儿,何月儿与李秀宁精疲力尽的躺在床上,李秀宁却忧心忡忡的道:“你想哪里去了,本宫只是担心,父皇气坏了身子!”   “陛下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何月儿眼睛一转,不解的问道:“公主,奴婢非常不解,自汉武帝时期丞相桑弘羊收铁盐专营,这私人就不得操持盐铁,如今驸马不仅有盐、还有铁、兵刃,就算陛下那里不问,恐怕相国也会提出充公,就算挡得了一时,也挡不住一世,公主又何必得罪陛下?”   “这个道理,我怎么会不知?”李秀宁的脸上焦虑难消,坐到床边说道:“如今陈郎,功威赫赫,父皇那里多少有点忌惮,那些钢铁作坊从我嘴里许出去,还不如留给陈郎,让陈郎卖父皇一个人情。”   李渊找李秀宁来说陈应的钢铁作坊的时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要陈应的钢铁作坊,事实上陈应的高炉冶铁工艺技术,早已被李渊的左监门卫细作拿到手中,以武器监的工匠实力,要想复原出这种原始的高炉,其实也没有多少困难。   要说李渊现在,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一个当父亲的,为了在女婿面前作作样子,让陈应承李秀宁的情,李渊来找李秀宁讨要陈应钢铁作坊的消息,哪怕李秀宁不给陈应说,李渊也有的是办法让陈应知道。让陈应念着李秀宁的好,让陈应明白,如果不是李秀宁,他的那些产业根本保不住。   在皇帝面前,私人真的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当然,如果有一天,陈应不再是一个以武闻名的将门世家,而是成为像七宗五望一样的宗门阀,那样李渊反而投鼠忌器。   “唉”何月儿看着李秀宁的脸,微微一叹,悠悠地说道:“公主还没有进门,事事都为他着想,可是他怎么做的,不仅在外面养着小的,孩子都百岁既百天了,最过份的是,他居然还养了一个倭女,实在太可恨了,也真是难为公主殿下你了”   李秀宁噗嗤一笑,看着何月儿道:“我怎么听着这话,感觉有点不对?某人似乎在吃味啊!”   何月儿睁大眼睛,委屈的望着李秀宁道:“公主,咱们可是一伙的!”   “你啊,那些小心思放着一边吧!”李秀宁轻轻一点何月儿的额头,笑骂道:“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何等寻常?如今二郎一妻六妾,三胡也是一妻七妾,本宫身为大妇,这点度量还是有的,李道贞如果肯低下身份,向本宫敬茶,本宫许她一个侧室也不是不可能,目前最重要的是,为侯莫陈氏开枝散叶!”   李秀宁悠悠的深深叹了口气道:“这世道,女人不易,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   灵州薄骨律城,白城县主府。房间内漆黑一片,李道贞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将自己的下巴,埋在自己的双膝之间,眼睛却直勾勾的望着天边的月亮。   此时,李道贞心想着:“后天晚上,就是他洞房花烛了吧!”   作为一个女人,都对于自己的婚姻充满着幻想,然而天意弄人,李道贞知道,别的女人可以经历刻骨铭心的洞房花烛夜。   然而,这个刻骨铭心,却与她无关。   过了片刻,隔壁房间里小桃起来起夜。悄悄来到李道贞床前,小桃借着窗外的月光,突然发现李道贞自己没睡,而是眼睛瞪得非常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啊”好一会儿,小桃这才缓过神,怯怯的问道:“县主,你怎么还没有睡?”   “睡睡不着啊!”李道贞突然好奇的问道:“你说他在做什么?”   小桃莫名奇妙的道:“什么?”   也不知道小桃是故意不懂,还是真的不懂,总之她是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李道贞。   就在这时,静寂的夜里,突然传出一阵阵婴儿洪亮的哭声,睡在外间里的老妈子赶紧披着衣服,提着灯笼进来。   一阵手忙脚乱,吃饱喝足的李嗣业,这才安静的睡去。   看着小李嗣业嘴边吐出奶泡儿,李道贞原本心中的不快和不甘,一扫而空。   有子万事足,我还有什么可以好强求的呢?   李道贞望着小桃道:“你说,他后天大婚,我送他点什么礼物好呢?”   小桃道:“送金银吧,陈大将军家中的钱,比咱们的还多,他肯定看不上!”   李道贞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是啊,在荥阳他将窦建德抢的荥阳郑氏的钱,都占为已有,恐怕一下子就弄到不下百万贯。现在他可是长安城数得着的富豪!”   “要不,咱们就送他几个绿眼睛的胡姬!”小桃抚摸着胸口,一阵后怕的道:“那些黄头发绿眼睛的胡姬,长得丑死了,送几个胡姬吓吓他!”   李道贞扬起巴掌轻轻拍在小桃的屁股上:“你想什么呢?万一要是生一堆绿毛怪,那才吓人呢!”   小桃眼睛忽闪忽闪的道:“县主,那就再送他一副铠甲!听说陈大将军经常打仗,咱们就送他一副霸王甲!”   霸王甲,是李道贞纯属玩笑弄出来的铠甲,这副铠甲采取厚六分的高炭钢打造而成,全套铠甲,加上披膊、膝裙、吊腿、护颈和护耳全重一百四十六斤,这套明光铠甲可比陌刀军将士身上的制式装备重多了,差不多是陌刀军将士的铠甲重量的三倍,哪怕是用强弩近距离射击,也不会射穿。   这套铠甲的防御能力是够强悍,关键是重量太重,别说陈应那个小身板,就连这个身高八尺三寸的陈通既单雄信,他也是勉强能穿,但是移动却非常困难,恐怕要不了半个时辰就会累得气喘吁吁。   李道贞笑道:“他现在也不用亲自冲锋陷阱,这套铠甲他也用不着啊!不对,不对,对呀,我可以送到一套霸王甲!“   李道贞脑袋中甚至马上就浮现一副画面,陈应被她的这个霸王甲压得喘不过气的样子。   想到这里,李道贞就冲门外大吼:“陈通,陈通“   不一会儿,陈通单雄信疾步而入,他还以为李道贞遇到了刺客,一手提着马槊如临大敌的单雄信冲去后院,发现后院并无异常,这才躬身道:”县主有何吩咐?“   ”陈通,陈勇,把那套霸王甲,连夜启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后天他成亲之前,霸王甲必须送到长安!“ 第六章 最赚钱的行业   陈应离开长安这半年多以来,很少过问陈府的产业经营情况,可是这次不得不熟悉一下他的产业问题。   钱庄这一块主要是马周负责打理,不知不觉中,马周将陈应的这个钱庄,从长安一个总部,先后扩展了太原、洛阳、成都、灵州、金城既今兰州、酒泉、敦煌、以及襄阳八个分部,二十六个支部。   距离陈应每州一个分部,每县至少一个支部的理想还很遥远,关键是这已经产生了一个非常好的开端,最让陈应意外的是,大唐通利钱庄如今拥有存储一百二十六万贯,借给商贾或农户用来生产或经营的贷款,足足超过八十万贯,仅仅这些贷款业务,不算铸钱的赢利,大唐通利钱庄一年的毛利润就多达十六万贯,除去必要的开支,盈余超过十万贯。   其他产业,像四轮马车作坊、铁钢作坊、兵刃甲胄以及弩作坊,这半年以来,共产出明光铠甲轻甲六万四千套,重甲七千两百套,横刀三万余柄,陌刀也超过万柄,不过弓弩也有一万六千余具,粗略估计,这些毛利润在二十万贯以上。   陈应知道,自己绝对无可能掌握着这些产业,哪怕拉着东宫这张虎皮依旧不行,毕竟李建成现在还不是皇帝,就算他是皇帝,这些要命的产业,也不可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过,让陈应稍微舒服一点的是,这些产业的营利,将会随着大唐获得中原之战以及河北之战的胜利而减少。   在接下来相当一段时间内,大唐对于甲胄和兵刃的消耗,将会维持在一起非常低的水平之中。仅仅武器监的产出,绝对可以保证大唐全国军队的消耗,到那个时候,他生产的甲胄和兵刃,将不再拥有市场。   当然,要说陈应最肉疼的还是钢铁坊,随着大唐对内战争的胜利,在武德三年之后,接下来一段时期内,没有较大规模的战争,虽然军事钢铁减少,然而大唐对于钢铁的需求,远远没有达到饱和状态。因为钢铁资源的稀缺,很多偏远地区,如今还使用着石制耕具或木质农具,这样以来,钢铁市场这块盘子,还非常大。   盐铁朝廷专营,这是大唐朝廷的国策,也是历朝历代的国策,同时也是大唐国库收入的一个重要环节,虽然各大门阀与世族都多少都有这样的作坊,他们也有一定量的钢铁产量,不过,这一部分钢铁产量,大部分会被各大世族直接内部消化掉,很少会流向市场,关键是陈应的钢铁作坊产量实在是太吓人了,恐怕各大门阀加在一起的钢铁产量,不及陈应一半。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从钢铁和盐业方面撤退,这也是陈应的既定战略。因为这个行业实在太招人忌惮了,毕竟钢铁资源是这个时代的战略物资,在后世,像石油、天然气、电、这些行业,绝对不会私有化。   不过,陈应想要转行这个想法早就有了。   千百年来,抑商、抑海、抑工,很大的一个因素是为了保证帝权独统、君权独尊。一旦放开口子,做大航海、商工的规模,人心活泛了,有几个人会心甘情愿的拜倒在君权、帝权裙下?   当然,随着农业社会的崩溃、工业生产越来越成为帝国的重心,新的思潮必然会涌来,社会变革就会随之而来。   到了那一步,君权即便能勉强维持,也会给架在空中楼阁里。   但在现在,社会还是以农业生产为主,如此庞大疆域,集权式的帝制倒是维持社会次序的有效手段。关键是帝制之中,能不能为后世注定会到来的社会变革开个口子,缓和变革来时对社会造成的冲击;或者说利用几代人的时间,主动的去迎合新的变革?   陈应知道土地兼并问题,是一道勒在华夏民族脖子上一道枷锁,也是圈在华夏民族头上的一个魔咒,从分裂到统一,从一穷二白再到繁荣昌盛,从繁荣昌盛到衰弱,华夏民族一直在这个怪圈子走不出来。   陈应知道要想改变这个现象,唯一的办法就是兴工兴商,完成社会的变革和转型,尽管这种变革和转型是痛苦的,有着明显的副作用,可是这也是无奈之举。   钢铁是工业的基础,陈应并不在乎钢铁产业掌握在谁的手中,把钢铁价格降到白菜价,可以服务全民,让老百姓都可以用得起,这才是陈应的目的。   一旦将钢铁产业的盘子甩给朝廷,无论是李渊也好,朝廷也罢,他们总不能吃相太难看,多少会给陈应一定的补偿,陈应就会利用这些补偿款,一方面开设大唐工业大学,一方面则是重心开设一个大唐医学院。   救死扶伤这个行业,非常不会遭受儒家反制,也不会遭受朝廷忌惮,同时既可以赚钱,也可以赢得良好的口碑,最重要的是,陈应可以利用医院这个渠道,经营他的人脉   陈应此时虽然已经是正三品的高官了,可是他在朝廷的影响力却非常小,与各大世族和门阀,以及官员们,几乎没有往来。   陈应在与马周、许敬宗核对完帐目的时候,天色已经放亮,陈应揉着通红的眼睛道:“时间不早了,都回去歇息吧。”   许敬宗张口欲言,从前他并不知道,可以现在却知道了,陈应有着一个年可以赢利近百万贯的产业,现在将这个产业交出去,哪怕这些产业并不是许敬宗的,他也有着万般不舍。   陈应看着许敬宗的神色,就笑道:“古往今来,跟朝廷作对,都没有好下场,朝廷有无数办法,可以玩死个人,现在我确实是可以跟皇帝陛下打打感情牌,保住这些产业,当然,这只能是暂时的。然而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一年上百万贯的毛利,怎么就没有必要了!”许敬宗道:“我们除了跟东宫分割的三成利润,还有至少七十万贯的收益,这些钱,用处多了去了!”   陈应站起身,郑重的望着许敬宗道:“七十万贯很多吗?”   “怎么不多?”许敬宗道:“主上一年的收入,接近国库收入的五分之一,这如果要不算多,那怎么才能算多?”   陈应指着马周道:“马周,你告诉许先生,一年七十万贯,真的很多吗?”   马周摇摇头道:“真的不多!”   “你你别忘记了,通利钱庄虽然有钱,那些钱却不是钱庄的,而是储户的!”许敬宗道:“马郎君,大唐通利钱庄这半年来不过赢利十万贯,比起钢铁作坊的赢利,差得太多了!”   正所谓隔行如隔山,许敬宗并没有操持着钱庄的事物,对于钱庄的了解其实也不算多。   虽然钱庄的生意赢利只有十万贯,但是主要是因为陈应的大唐通利钱庄,目前正在扩展业余,把赢利的钱,大部分都投入了新开设的钱庄中,所以从帐面上,钱庄的收支是平衡略赚。   然而,一旦大唐通利钱庄,可以真正做到通利天下的时候,那才是陈应大规模圈钱的时候。   陈应微微一笑道:“你也别不相信,我现在已经想到了一个更好的赚钱门路!”   马周与许敬宗的目光在空中一碰,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道:“主上有何妙计?”   陈应笑道:“我准备开设大唐博仁医院,准备将博仁医院开设到大唐的每一个道,每一个州,每一个城”   如果在后世,如果要问最赚钱的行业是什么,有的人会说金融,有的人会说是房地产,也有的人会说是通信、电子、it,这个答案五花八门,可是真正最赚钱的行业,并不是房地产,房地产十倍的利润当然不算少,可是与医疗行业数十上百,最高数千倍上万倍的利润相比,房地产那些利润,还真不够看。   在天朝,谁敢生病,哪怕中产之家,一个大病也会倾家荡产。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更是如此。   陈应决定开设医院,这个医院分成三等。真正的穷人享受免费或零利润的医疗服务,中小地主享受vip服务,而大富大贵之人,则享受至尊级别的服务。   这样以来,陈应既可以获得劳苦大众的支撑,同样也可以获得世族门阀的好感,双方各取所需。陈应也可以利用后世的医院管理体系,营造大唐的博仁医院体系。   一旦这个产业形成规模,则会是比除印钱之外,最高利润的产业。这样才是真正的皆大欢喜。   终于,李建成还是赶在李秀宁出阁之前抵达了长安,当看到李秀宁的时候,身穿大红喜服的李秀宁像是刚刚哭过,一双眸子红肿似桃。   李建成笑道:“好端端的喜事,你哭个不停,倒是委屈了你?不要再哭,再哭就不再是漂亮的新娘子了。”   李秀宁抹着脸上的眼泪道,“大兄,我给别人欺负了怎么办?”   “从来都是你欺负人家,哪有人家欺负你的时候?”李建成莞尔一笑,亲手将凤冠霞帔给李秀宁戴上,说道:“不过,你尽管放心,有为兄在,陈应要是敢欺负你,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第七章 不看僧面看佛面   长安城秦王府承乾殿,李世民让雷永吉搬了一个梯子,李世民从梯子爬到承乾殿的飞檐上,神情肃穆的注视着张灯结彩的平阳公主府。   李世民此刻骨子里透着浓浓的疲倦之意,他自诩用兵如神,可是在洛阳龙门峡谷被伏,损失东征兵马过半,又在磁涧被王世恽生擒,这让李世民心里非常沮丧。   眼见着河北之战的胜利,大局已定。李建成成了大唐的擎天柱,力挽狂澜。人比人气死人,李建成进河东的时候,局势非常危急,而李建成当时仅仅一万余大军,除了泾州总管薛万彻、庆州总管杨干之外,只剩下李建成的左右清道率。东宫左右清道率,说是两个率,其实不如说是一个仪仗队,只是一个样子货,偏偏李建成打得还不错,与李建成相比,李世民也自叹不如。   尽管心里不想承认,可是事实上,随着洛阳之败以及磁涧之败,李世民也非常清楚,他距离那个位子,越来越远。   “唉”一声叹息,透着李世民浓浓的无奈与不甘,可是这却是任谁也无可奈何的事情。   军队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谁能给一支军队带来辉煌的胜利与战绩,谁就能赢得全军将卒全身心的拥戴与敬重。   原本李世民就不如李建成在朝常上拥有威望,依靠的就是因为李建成因为是监国太子,没有办法领兵出征,所以李世民就利用他的战绩,获得全军将卒的拥护和爱戴。可是随着刘武周之乱,李建成与东宫门下李世绩、陈应南北夹攻,力挽狂澜,现在也是如此,随着李建成连番大胜,恐怕在这个时候,将士们再也不会记得秦王是谁,他们眼中恐怕只有太子这么一个让他们信服的人。   就在这时,屋檐上传来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李世民循声望去,只见长孙无忌拖着肥胖的身体,吃力的爬上屋顶。   李世民苦笑道:“无忌,你这是何苦呢,有什么事,让雷永吉告知本王不就可以了!”   长孙无忌喘着粗气道:“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   李世民蹙起眉头道:“出了什么事?”   “太子回长安了!”长孙无忌捂着胸口,好一会儿,这才平复心中的眩晕,缓缓的说道:“百骑司半个时辰前接到密报,太子轻装简从,从河东来到了长安”   “消息属实吗?”李世民第一感觉就是有点难以置信,按说河东之战如此重要,虽然李秀宁成婚重要,远不及国家大事更加重要。是什么原因让李建成丢下河东大军,独自返回长安?   况且没有圣旨与君命,作为大军主帅,是不得返京的,一旦消息属实,李世民倒是可以参李建成一本。   长孙无忌随后苦笑道:“消息来自“玄”号密谍亲自笔所书,应该作不得假!”   “玄号?”李世民自然清楚,他的百骑司按照天地玄黄设立了四大密谍,安插在要害部门,如果是玄号密谍传来的消息,绝对不会错。因为李世民知道,玄号密谍绝对不会背叛自己。李世民便迫不及待的从长孙无忌手中接过密信,密信只有寥寥八个字:“建德已降,业已返京”。   李世民大惊失色道:“怎么回事?窦建德怎么会投降?他不是还有二十万大军吗?占据河东晋南三镇,窦建德就算不敌,也可以退往河南,以屈突大将军麾下的兵力,想抵挡住窦建德恐怕不容易吧?”   长孙无忌摇摇头道:“具体情况还不得而知,估计要等上一两天才能得到详细的情况!”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那位的位子,这下更稳了!”   “秦王殿下,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介怀!”长孙无忌耐心的劝道:“东宫谁属,现在说为时尚时,殿下不是没有机会!”   “孤,现在还有什么机会?”李世民苦笑道:“连战连败,威望尽失,恐怕此时,孤王在天下人眼中,就是一个可怜的笑话!”   “殿下不必这样想!”长孙无忌道:“东宫谁属,这件事情上,朝臣没有左右的权力,只有陛下才有这个资格,陛下眼下不想交权,看陛下的身体情况,再活十几二十年应该没有问题,关键是太子殿下,他能等得了那么长时间吗?更何况,多做多错,不做不错,殿下可以暂时蛰伏待机,以图东山再起!”   “不想了,多说无益,平阳公主的吉时快到了!”李世民摆摆手道:“走,去平阳公主府!”   平阳公主府,李建成依旧淳淳教导着李秀宁:“出嫁从夫,以后莫要任性,你虽然贵为大唐的公主,却也不能肆意妄为。”   李秀宁弯着脑袋,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李建成嗔道:“大兄,三娘在你心中就如此不堪吗?难道你就这么不放心三娘,况且我与陈郎,毕竟还生活在长安,有什么事情,还要靠大兄!”   “你啊!”李建成伸手轻轻点在李秀宁的额头,看着李秀宁罕见的露出小女儿姿态,不禁感叹道:“你的性子要强,我才多说你几句,你要是不乐意听,那我就是不说了,免得惹人烦。”“太子哥哥莫生气!”李秀宁咯咯笑道:“三娘听您的还不成吗?”   李建成点点头道:“大妇难为,你要自为知吧!”   “侯莫陈氏也不是什么大户,没那么多规矩!”李秀宁淡淡的笑道:“太子哥哥尽管放心,好在陈郎没有双亲在世,三娘也不用担心受气”   听到李秀宁说着这话,李建成突然板着脸道:“三娘,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身份特殊,岂能信口妄言?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若是有心人再从中添枝加叶,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你如果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干脆不要说。老子云: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这一点,你要向长孙氏学学。”   李秀宁撅着嘴,神情沮丧。   李建成看了,心中不忍,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不仅仅李秀宁对于马上就要举行的婚礼忐忑不安,事实上陈应也非常忐忑。不过,好在他的这个婚礼全程都有礼部的人在操办,他只需要当作一个摆设。   不过,最让陈应无语的是,在这个时代结婚,不仅仅女子要化妆,男人也要化妆,整张脸被擦了厚厚的粉底,对着镜子一看,已经看不到原来的肤色。不过,最让陈应难以接受的是,他还需要熏香,整个人仿佛像从香水里泡过一样,香气逼人。   这倒罢了,陈应也不能搞特殊化,更让陈应难以接爱的还在后面,喜娘居然给陈应佩戴着一朵大红的牡丹花,如果是佩戴在胸前,陈应倒不是不可以忍受,关键是要佩戴在头上。   莫名奇妙的,陈应脑袋中浮现水浒传里的高衙内,此时陈应的打扮,活脱脱一副高衙内在世。   原本陈应以为他对长安各大门阀与家族,交往不深,除了左右卫率以及工部的同僚,除了武士彟、杨恭仁之外,陈应也没有给其他人下达喜贴。   不过,刚刚过了午时,前来送礼和参加喜宴的人就滔滔不绝。陈应虽然与他们没有什么交情,可是关键是奈何李秀宁是李渊最喜的公主,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恭喜陈驸马,贺喜陈驸马!”   好在有侯莫陈旭站在门口迎来送往,否则天知道要出什么乱子。不过由于客人太多,侯莫陈旭仅仅还礼,就喊得脖子僵硬,而且口干舌燥。   总算搞定了接亲之前的准备,陈应带着迎亲的队伍出发了。作为将门,迎亲的架势也相当彪悍,陈应用了亲卫骑兵五百精骑先导,随后就是一队鼓吹,还有全套的国公仪仗。 第八章 水到渠成洞房花烛   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公主出嫁又称“出降”、“下嫁”或“厘降”。驸马都尉是四品官,然而对于陈应而言,这个驸马都尉算是降职三级。   陈应骑着一匹红马,携带着“九九礼”,这不等于彩礼,也不等于聘礼,而是迎亲时,需要抬到午门府,由内侍监接收。   所谓的“九九”礼,就是凡数取九,或九的倍数,礼品为鞍马九十九匹、甲胄一百八十副、马二百一匹、驮九十匹、宴桌九十席、羊八十一只、乳酒和黄酒四十坛。   按礼制,平阳公主出嫁,需要先向皇帝、太后、皇后分别行告别礼。不过大唐情况特殊,既没有在世的太后,也没有皇后,由于李秀宁是嫡出,李渊没有再立皇后,其他嫔妃,根本就没有资格接受李秀宁的拜别。   夕阳晚照,新妇李秀宁凤冠霞帔的坐在梳妆台前,望着从窗格子透进来的夕阳光出神,听着公主府里有脚步声响声,期待而焦急的站起来,走到门口,看到大长秋宦官高唱道:“吉时到!”   李秀宁明显松了口气,一身吉服,向武德殿内的李渊三拜九叩。   御座上的李渊眼睛微红,遥望着陈应,拳头攥得紧紧的。   公主根据《公羊传》曰'天子嫁女子于诸侯,必使诸侯同姓者主之',故谓之公主。“西周春秋爵称,可大致分为王、公、侯、伯、子、男六级。而在王即周天子以下就是公侯伯子男五等,周天子把女儿嫁给诸侯时,不亲自主持婚礼,让同为姬姓公爵级别的诸侯主婚,这便是“公主“的由来。并且因为周王室姓姬,所以周天子的女儿也称“王姬“,《诗经·召南·何彼襛矣》就写到:“何彼襛矣,美王姬也。”此后“王姬“也成为帝王的女儿的代称。诸侯之女也称为公主,《史记·吴起列传》记载“公叔为相,尚魏公主。”   李渊如同利箭一样的目光盯在陈应身上,陈应被李渊这直勾勾的目光盯得心中有点发毛。不过,最让陈应诧异的,还是在李渊身后,陈应看到了李建成。   陈应也知道李建成在河东主持与窦建德的战争,可是他怎么来了?   事实上,陈应也非常好奇。   看着李渊与李秀宁父女上演着肝肠寸断的拜别戏码,陈应悄悄移步到李建成身边:“门下拜见太子殿下!”   “妹婿你以后这不要再自称什么门下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李建成拍拍陈应的肩膀道:“稍后再叙!”   陈应疑惑的道:“太子殿下不应该在河东吗?怎么返回长安了?”   李建成笑道:“天意弄人,窦建德居然降了,河东之战结束了,本宫自然可以返回长安了!”   “窦建德投降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陈应此时更加惊讶,历史已经完全变样了,历史上明明是李世民俘虏的窦建德,在这个时空,居然成了李建成的功劳。   就在李建成向陈应娓娓道来,陈应这才明白,原来李建成采用魏征之计,假扮陈应抵达泽州,窦建德眼见大势已经去,率领余部人马,全部投降大唐。   陈应虽然知道刘黑闼已经死了,可是窦建德却成了李唐的俘虏,如果李渊现在还像历史上那样,处斩窦建德,保不准还有出现什么刘黑闼,张黑闼或者张黑闼之类。   想到这里,陈应冲李建成道:“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窦建德的性命……”   李建成不解的问道:“为何?”   陈应正准备回答李建成的话,却听李渊冷声喝道:“侯莫陈应!”   “臣在!”陈应下意识的道。   裴寂朝着陈应努努嘴,陈应恍然大悟,连忙改口道:“外父大人在上,小婿在!”   “三娘朕可交给你了,以后莫让她受委屈!”李渊此刻反而不像一个皇帝,反而更一个父亲,反反复复叮咛陈应,不要委屈李秀宁。   “外父大人放心,小婿疼爱三娘都还来不及,岂会让她受到委屈?”陈应只差拍胸脯保证了。   随着吉时的到来,李秀宁登上步辇,随着陈应返回长安城里的梁国公府。   陈应其实也在庆幸,幸亏他娶的是大唐的公主,而非明清的公主,否则那个时候,公主需要住在公主府,驸马住在驸马府,虽然公主与驸马名为夫妻,事实上却一直过着分居别离的生活。   就在陈应带着接亲的队伍从皇宫返回的时候,一辆四轮马车,也驶入陈应的梁国公府。这辆马车刚刚从侧门进来,许敬宗还很诧异,此时前来陈应府上赴宴的宾客足足有数百上千人,无论有没有交情的,像太原王氏、闻喜裴氏,就连与陈应颇为不愉快的荥阳郑氏,同样派出代表前来恭贺陈应大婚。   许敬宗看着这辆非常寒酸的马车,居然一路畅通无阻进入陈府,还非常奇怪。不过当他得知这辆马车自灵州而来的时候,许敬宗的脸上表情异常古怪。   行过大礼拜过天地,陈应一手拿着红绸喜带,另一只手直接抓住身穿大红礼服的李秀宁的娇嫩小手走进洞房。   李秀宁头上顶着大红的盖头,看不见路,只给陈应牵着手,小心翼翼的走着,房里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都穿着鲜丽的喜服,稚气未脱,却是美人胚子,她们不是别人,正是绿珠与红袖这一对姐妹花。   红袖与绿珠娇生生的齐声唤道:“奴婢拜见阿郎、夫人!”   “阿郎”在这个时代,差不多等于明清时期“老爷”的称呼,是下人对主人的敬称。   陈应听着这样的称呼有些不惯,牵着李秀宁的手到床边坐下,将她的盖头揭开。烛下容颜娇媚,眼眸子里藏着初为新妇的娇羞与不安,眼睁睁的看着陈应将盖头揭下,李秀宁坐在床边也不晓得要做什么事或说什么话才好。   陈应挥挥手,绿珠与红袖会意缓缓退出卧室。   陈应兴奋的握住李秀宁的手道:“谢天谢地,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光明正大的推倒公主了!”   “推倒?”李秀宁疑惑的望着陈应道:“什么推倒?”   陈应双手微微用力,将李秀宁按在床上,扑了上来:“这就是推倒……”   李秀宁俏脸红成一片,嗔怒道:“起开,莫要怠慢了客人!”   “客人,什么客人,现在天大地大,都没有老婆最大!”陈应厚着脸皮,与李秀宁亲昵一番,这才走出卧室。   刚刚走出卧室,迎头遇见许二娘。   “啊!”也不知道许二娘在想着什么,被陈应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要说许二娘此刻,心中不失落肯定是骗人的,毕竟她只是妾,而且与陈应聚少离多。   许二娘仿佛有百千言语,想与陈应诉说,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应讪讪的道:“三娘在房间里可能会闷,你去跟她说说话!”   原本这是无心的话,可是听到许二娘耳朵中,陈应这是让她去向李秀宁见礼,等于承认她侧室的身份。   许二娘微微一诺,躬身道:“奴婢明白!”   陈应大婚,有身份的人都在长安陈府赴宴,像陈府那些工匠、仆人,以及帮闲,和清林里的百姓、陈应的佃户、雇工,则集中在清林里赴宴。陈应没有担心支持,哪怕是街上的流浪汉,只要向陈府管事说声“恭喜驸马,加喜驸马”之类的吉祥话,也可以参加清林里举办的流水宴。   流水宴的规模虽然不高,却秉承陈应的一贯传统,酒菜管够,酒水和菜肴,都是应有尽有。   当陈应准备转行前厅的时候,许敬宗悄悄对陈应道:“主上,灵州……白城县主给你送了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陈应有点心虚的问道。   许敬宗指着前院记事那里的两口大箱子道:“就是那两口大箱子!”   “打开!”陈应没有多想,下意识的道。   郭洛上前一下子打开了大箱子,陈应仅仅看了一眼,就发现这是一套厚重的明光铠甲,而且造型非常精致,哪怕寻常一片甲叶片子,都刻着铭文和猛虎纹路。   陈应原本想去试穿一下,许敬宗道:“主上还是去招待客人吧,这事不急!”   陈应转念一想也是。   陈应其实并不知道这一套重达一百余斤的铠甲,根本就不是给陈应穿的,这也不是李道贞心存好意,这分明就是一套带着惩罚性质的铠甲。   可是陈应不知道,许敬宗也没有说。结果,陈应进入宴会大厅,向来到来的宾客一一敬酒,心怀着对李道贞无比的愧疚,陈应喝着喝着就有点大了。直到到夜深时分,陈应才喝得醉醺醺的给周青搀扶着返回洞房。   虽然这个时候,陈应脑袋还有些清醒,不过进入房间的时候,发现洞房里的花烛,已经燃烧过半,而李秀宁已经躺在床上呼呼酣睡。   红烛已残,火光摇晃,李秀宁衣衫整齐的歪头靠锦被睡着,陈应轻轻搂起李秀宁,将她的脑袋移到红枕上,悄手把她褪去外衣。六月天气正热,李秀宁喜服里就穿了一身短截轻纱质地的中衣,也是红色喜服,但露出颇多的娇嫩肌肤,触手软滑如玉,叫人心荡魂移。   就在陈应为李秀宁脱去外衣的时候,李秀宁的睫毛微微一动,显然已经醒了,只是女人面皮有点薄,故意装睡而已。   李秀宁装睡了半天,发现陈应居然并卧在床上,不一会儿鼾声响起。   喝多了酒的人,容易睡着。陈应正是如此,见到陈应睡着了,李秀宁观察一会,再三确认陈应已经睡着,不禁有些气恼。   李秀宁气鼓鼓的样子,也落在陈应眼中。他同样也是在装睡。   这下好了,四目相对,都装不下去了。   李秀宁呼吸有些急促。   陈应距离她越来越近。   李秀宁有些紧张的道:“你要做什么?”   “洞房!”说着陈应大袖一挥,新房内陷入一片黑暗。   为了和谐,下面省略一万字。 第九章 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   “别”陈应刚刚接触到李秀宁的肌肤,就感觉到她的体温高得吓人。正当陈应疑惑李秀宁是不是病了的时候,李秀宁惊叫道:“别不要,还没有喝合卺酒呢!”   “明天再喝!”陈应有点迫不及待的道:“蜡烛都已经熄了,再点燃太费事了!”   “不行!”李秀宁的态度异常坚决的道:“这不合礼制!”   看着李秀宁态度坚决,陈应无奈之好吩咐绿珠将花烛重新点燃,合卺jǐn“卺的意思本来是一个瓠分成两个瓢,古语有“合卺而醑“,孔颖达解释道“以一瓠分为二瓢谓之卺,婿之与妇各执一片以醑即以酒嗽口,合卺又引申为结婚的意思。   好一阵忙活,总算喝完了合卺酒。   烛火摇曳,常言道,灯下看美人。李秀宁本来就清丽绝色,在灯光摇曳下比白日更胜三分,陈应看着一时间不自得痴了。刹那间的失神,陈应化身为魔。   不过,还没有来得及下一步动作,李秀宁轻轻推着陈应道:“看你,一身酸臭味,快去沐浴!”   陈应自当是李秀宁想把洞房花烛夜留下最美好的记忆。就依言而行,让绿珠和准备洗澡水。   陈应刚刚走到门口,扭头一看,却见李秀宁也随即起身。李秀宁起来红着脸道:“陈郎,我服侍你沐浴!”   “不用了,要是让你服侍,今夜咱们俩都睡不成了!”陈应嘿嘿笑着,撅起嘴,在李秀宁的红唇上啄了一下。李秀宁虽然从小人书上看过这事,可是临了还是羞得满脸通红,尽管有些扭捏,却还是依了陈应。   浅吻一下,陈应飞快冲向浴室。洗澡这事虽然不可避免,却可以提高速度。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孔夫子感慨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后人也常说,娶妻当娶贤,可是看到美女依然趋之若骛。汉人也是如此,而且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好色的爱好,汉镜上常见“当得好妻如旦己兮”这样的铭便可见一斑。旦己即妲己,有名的祸水,但汉人依然还是看中她的美,希望能娶一个像妲己一样漂亮的美人。   不光男人好色,其实女人也是一样。李秀宁情迷陈应的俊俏,哪怕陈应已经走了良久,她依旧闭着眼睛,回味着。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李秀宁不用回头,也知道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房间里的人,只有何月儿。   李秀宁心中有一丝别样的期望,又是一阵忐忑不安,她有些局促不安的道:“你已经得过手了,他是不是很强?”   何月儿的眼睛眯起成了月牙儿,看了李秀宁一眼,伸手捂着脸吃吃地笑个不停。“公主,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李秀宁不以为然。“阴阳之道,当以平衡为美,若是强弱不敌,难免有阳燥阴虚之病。如果不够强,岂不是辜负了你我?”   何月儿松开手露出狡黠的眼神。“公主百闻不如一见,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他究竟有多强了。”   “不行,我现在就要听。”李秀宁扑了上去,双手伸向何月儿的腋下。何月儿最怕痒,这便是她的死穴,李秀宁一抓一个准儿,刚刚上手,何月儿立刻笑出声来,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求饶道:“公主,公主,您饶了我吧您就饶了我吧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李秀宁倒没有继续为难何月儿,不过却依旧警惕的望着何月儿,一旦她稍有不从,就让她偿偿降龙十八挠的味道。   何月儿的面红如朝霞,眼神也有些迷离起来:“他很强,就像野兽一样。”   说完,何月儿的身影一闪,消失在新房中。   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陈应轻轻的笑道:“夫人,为夫来了!”   听到这话,李秀宁屏住呼吸,心脏怦怦乱跳。   陈应来到李秀宁身前,伸手胳膊,朝李秀宁道:“三娘,你闻闻,绝对没有臭味了!”   李秀宁浑然不知所措,陈应趁势一用力,将李秀宁拦腰抱起。   怀抱佳人,陈应浮想联翩。   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梦想,喝最烈的酒,骑最神骏的马,睡最漂亮的女人。以陈应的身份,哪怕这个时候并没有高度白酒,陈应只要想喝,总得喝到,哪怕天天喝,他也喝得起。陈应要想赤兔一类的宝马或者天马,只要想找,也不费力。   如今,陈应总算得偿所愿了。   “陈郎”   “嘘嘘”陈应轻声呢喃道:“别说话,别惊动了别人。”   李秀宁一惊,四处张望。“这里还有别人?”   “这里没有,那里有。”陈应伸手指着窗外的明月。“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李秀宁自然知道陈应这是在逗她玩呢,她微微一笑:“陈郎好才,出口成章,这是你新作的诗吗?”   陈应此时心中默默的对李白那个胖子暗道:“李大诗人对不起了,谁叫你那么有名!”   陈应点点头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李秀宁瞬间沦陷了,她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一副唯美的画面。   然而,陈应却没有闲着。在不经意间,顺利的攻陷了李秀宁的防线,等李秀宁回过神来,发现陈应的大手,正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游走。   陈应的手,仿佛带着无尽的魔力,在他所过之处,身体就像触电一样。李秀宁既害羞还有点紧张,两只手搅在一起,无处安放,头也低了,下巴都快抵到了胸口,露出一段修长而白的脖颈。   陈应看得看得眼热,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李秀宁不敢看正视陈应的眼睛,闭上了眼睛,长而密的睫毛慌乱的闪动着,五官精致的脸在月光下如瓷器一般,鼻息翕动,樱唇微张,身体明明越来越热,却不由自主的发抖,香气越来越浓郁,从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将陈应笼罩在其中。   陈应忍不住低下头,吻在了李秀宁的鼻尖上。李秀宁发出一声含糊的呢喃:“得遇陈郎,三生有幸。唯生性愚笨,不解风情,还望陈郎怜惜。”   陈应没有回答,此刻应是无声胜有声。   陈应用实际行动回应着李秀宁,陈应也算是老司机了,上下齐手,热情激吻,很快,李秀宁便彻底沦陷了,身子软成一团烂泥,而且体温更加升高,有点烫手。   李秀宁咬紧牙齿,不想让自己发出那羞人的声音,然而,她越是强自忍受,从鼻子里发出的声音,更加让人热血喷张。   当涓涓细流汇聚成江流,当战斗的号角响彻底天际。   李秀宁也在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到来。   陈应轻声呼唤着:“三娘,我来了!”   李秀宁含糊不清的点点头。   陈应得到李秀宁的许可,提枪破关而入。   一声充满欢喜的长吟从心灵深处迸发而出,李秀宁喜极而泣。   陈应是一个优秀的将军,在战场上,牢牢掌握着主动权,他深知兵法要理,循序渐进,深入浅出,将兵法之妙展现得淋漓尽致,一次又一次将初经人事的李秀宁引上巅峰。   微风徐来,树影婆娑,树叶沙沙作响,似轻吟,似低和。良辰美景,不负佳人。   陈应正在乘胜追击,可是却苦了在外面听着的何月儿。   作为李秀宁的贴身侍婢,除非李秀宁许可,否则她就是李秀宁的影子,无论何时都会在李秀宁身边,哪怕成婚洞房也是如此。   此时,一身五行遁术之木遁术装扮的何月儿,将自己的身体与窗外的树融为一体。   然而,那若有若无来自灵魂深入的颤音,让何月儿如同经历了狂风暴雨一般。   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   来自灵魂的高亢响起,终于似山洪暴发。何月儿咬咬牙,赶紧去换身衣裤。 第十章 穷得只剩钱了   激烈的战斗,持续进行着。李秀宁与陈应之间,进行着一轮关键性的战斗。   二人谁也不肯服输,李秀宁咬着牙坚持着,陈应也卯足了劲,展开进攻。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李秀宁经过初时的不适应,变得有攻有守。陈应暗道:“这可不行,弄不好夫纲不振!”   于是乎,收起心中的怜悯,不再顾忌李秀宁初经人事,展开疾风暴雨的进行。这些子李秀宁招架不住了,连连求饶。   房事问题,是中国夫妻之间最重要的问题,没有之一。正所谓一炮泯恩仇,一炮不行,那就两炮,两炮不行,那就三炮,没有打炮解决不了的问题。   几度风雨,云雨初歇。陈应这才拥抱着李秀宁沉沉的睡去。再次醒来,已经午时。陈应看着怀中玉人正酣睡甜梦,长睫毛挑起来,使她的脸蛋看上去纯真而美丽。   陈应的胳膊被李秀宁当成枕头枕了半宿,有些酸麻,陈应悄悄抽动自己的胳膊,不曾想李秀宁睡得太轻,稍微一点动作,居然把她惊醒了。   “啊”李秀宁睁开眸子看到陈应正盯着自己看,羞涩的刚要拉被子遮脸,才省得自己初为人妇,已经不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子,对陈应娇声说道:“陈郎再睡一会儿,待三娘伺候你起床。”   陈应似笑非笑的道:“你这样子,伺候我起床?”   李秀宁刚刚起身,一股钻心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李秀宁微微蹙起眉头,心中直抽冷气。好一会儿,这才叹了口气道:“你转过身子”   到底是新婚初妇,脸皮子太薄。李秀宁将被褥裹起来,背对着陈应索索的穿着衣服,低头一看,娇声道:“都怪你,你看都肿了!”   陈应盯着李秀宁快要滴出血的俏脸,心间又起暖意,将她滑如暖玉的娇躯揽到怀里来,瞧见她身上的雪腻肌肤,心迷神驰。   午时阳光虽足,陈应却正是一觉醒来。男人很正常的生理反应,身下那根杵子又渐抬头,顶着软弹的小臀,叫人兴致迷离,手便她往胸前揽去,握住轻揉。   李秀宁被陈应上下齐手,心里羞涩不堪,身子更是酥软无力,呼出来的都是灼热的气息,嘴里只嘤嘤的抗议:“陈郎又欺负三娘了。”   陈应看她眸眸子紧闭着而脸如涂脂,红艳迷媚,有那么一瞬睁开眸子来,流泄出无限的春意,,含娇带媚。   李秀宁在陈应的大手拨弄之下,奇痒无比,又忍不住股心间的酥麻,她又不堪娇羞的闭上眼睛,心中很抱紧他健壮的后背,想着要跟他融到一起。只是,内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呼之欲出:“不行!”   “不行!”陈应非常奇怪,口是心非或者是女人的专利。明明李秀宁的身体已经有了反应,陈应坏坏的笑道:“为什么不行!”   “白天就是不行!”   说着李秀宁强忍着不适,挣扎着快速穿上衣服。   陈应也是在心疼李秀宁,害怕伤到她的身体。   就在这时,非常尴尬的情况出现了。何月儿端着一盆水,带着拿着洗漱用品的四个宫装美婢女,径直而入:“月儿伺候公主、驸马洗漱!”   陈应被弄了一个措手不及,他此时还光着身子呢,而李秀宁又把被褥卷起了来,就算想遮蔽一下,一时间也找不到东西。陈应做贼心虚的道:“先出去!”   可是,何月儿却一动不动,甚至看也不看陈应一眼。   李秀宁摆摆手道:“你们出去吧!”   被何月儿和四个宫装美婢女一打扰,陈应如同一盆冷水浇下,瞬间萎了。陈应有些郁闷的埋怨道:“你看,这叫什么事!”   “平常事,平常心!”李秀宁盯着陈应笑道:“他们五个,都是你的滕妾,怎么样满意吧?”   陈应不明所以的问道:“什么滕妾?”   “揣着明白装糊涂!”李秀宁白了一眼陈应道:“按制,你是国公,可以拥有一妻八滕,算上月儿,我给你找了五个,其他三个,你自己找!”   滕妾一般是跟随正妻一同嫁到夫家的女子,规格较高的便是这种亲姐妹同嫁;规格中等则是一个身份较高的女子偕同一个或几个宗族女子同嫁;规格最低的便是侍女陪嫁。这样嫁过去的前者就是妻,后者便是滕妾了。   滕妾的地位要比妾高很多,有正式的身份,可以出席正式的宴会等等。这样的制度在战国直至三国时候的贵族之间非常盛行,比如孙权的母亲就是和她的妹妹一同嫁给其父孙坚。从政治角度讲,这种制度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嫁女一方的利益。假如作为正妻的女子死去,或者没有生育,那么滕妾取代她的位置,以滕妾和“娘家”的密切关系,依然可以保证“娘家”的利益。这么说可能有点残忍,不过事实如此   说着,李秀宁挥挥手,四名俏眉美眼的宫装美女款款而入。   这四名美女,以陈应的目光来看,都属于九十五分以上的美女,身材模样,都无可挑剔。   陈应苦笑道:“可以不要吗?”   “不行!”李秀宁郑重的道:“你太厉害了,我架势不住,我们姐妹同心,只好齐心协力!”   陈应无奈,只好在四名宫装美女的服侍下,洗漱更衣。   陈应心中无限感慨:“古代,真他妈的好!”   陈应半推半就的道:“故如所愿,不敢请耳。”   陈应又转而对何月儿道:“月儿,劳你的大驾,去将府里的管事找过来,一起吃过早饭,我还有些事情要吩咐。”   大户士绅之家,妻妾不同桌,陈应没有那么多讲究。李秀宁因为带兵的关系,她对这个观念也没有太多忌讳。   就在李秀宁准备随起身走出新房的时候,何月儿冲李秀宁眨眨眼。李秀宁良久,这才反应过来。   床单上,昨天的湿液已经干了,然而血迹红艳仿佛如梅花一样映在床单上。李秀宁这才想起,新婚之夜应该在身下垫一方雪白绸巾或汗巾以证元红,这块方巾会给女人视为最有纪念价值的物什藏于箱底他是根本想不起这一节来,李秀宁一时紧张忘了这关键的一环,难怪她如此气苦。   陈应笑道:“你将床单剪一块下来就是。”   大婚次日午时还有宴请答谢至亲,陈应也不可怠慢,不过外院有许敬宗张罗,自然不会怠慢客人。   陈应召集府里的管理大丫鬟兰儿,、绿珠,及高锦、高绣姐妹。陈应此时是梁国公,按照九品官人法,陈应应该是二品门第。不过陈府非常简单,许二娘一个妾室,平时钱粮收支,都是让许二娘掌握帐目,而兰儿则掌管着金库的钥匙。   从前陈应没有结婚,兰儿与许二娘掌握着他的内院库房,没有人会说什么。可是他结婚了,掌握内府帐目这是正妻的权力,陈应也不好越俎代庖。   陈应原来的内帐只包括他的俸禄收入,如今陈应的官职是正三品太子宾客、加上正三品冠军大将军,陕东道行台尚书右仆射,这个官职,相当于后世天津市高官级别,按照唐朝的俸禄发放标准,每年禄米四百石,职田九顷,杂役三十八人,每日发常食料九盘细米二升二合,粳米八合,面二升四合,酒一升半,羊肉四分,酱四合,醋四合,瓜三颗,盐、豉、葱、姜、葵、韭之类各有差;木橦、春二分,冬三分五厘;炭、春三斤,冬五斤,大概约合每月八千;   每日可享受免费工作午餐,每年元正冬至各赐绢五匹、金银器、杂彩不等包括夫人,依据品级国家配发至少五种不同场合的服装包括全套衣帽鞋带配饰;本人或祖父母、父母亡故,给营墓夫六十人役使十天,按品级配给丧葬所需一应器物,赠绢、布、绵等一百段,粟百石。遇有特殊情况,还有赏赐。一般官吏每三年考核一次,业绩突出者可加俸禄,反之则减扣。   其实,以陈应的俸禄收入,陈府上连一半也用不了。这其实只算是陈应收入的零头,最重要的大头是他的各个工坊以及店铺、钱庄的收益。   夫妻一体,陈应就没有必要自己再去管帐了。作为新时代的好男人,将家里的经济大权交给老婆,也是爱老婆的一种体现。   李秀宁不接手陈应的财务不知道,刚刚接手就被吓了一跳。特别是马周向李秀宁汇报钱庄的收支情况,一及盈余。   当得知陈应的钱庄一年可以盈余十万贯的时候,李秀宁一下子惊呆住了。   她知道陈应有钱,却没有想到陈应如此有钱。   大唐的国库收入根本就不够支出,除了军费开支,就剩下官员俸禄发放了,可是官员俸禄发放从大唐建立那一天开始,大唐就没有及时过,就连陈应还欠着三千贯的俸禄没有发呢。   武德二年全年,大唐的财政收入大约是三百八十万贯,这是大唐陇右道、关内道、剑南道、河东道、陕东道五道共一百七十七州全部的收益,平均下来一个州的收入不足两万贯。   而陈应钱庄的收入居然是相当于大唐五个州的收益。   对于李秀宁的震骇,陈应表示这才哪到哪呢?   陈应如今穷得只剩钱了。   接着许敬宗向李秀宁汇报道:“公主殿下,陈记车坊上半年共计打造二十七辆马车,共盈余十九万贯!”   “铁坊共生产三百五十万斤钢铁,盈余三十五万贯!”   “等等,十万贯,加上十九万贯,再加上三十五万贯!这是多少?“李秀宁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第十一章 欲取之必先予之   要说李秀宁没有见识,这绝对有失公允,然而李秀宁却被陈应震撼到了。   大业十三年七月,李渊率军三万誓师反隋。给李渊最大的底气的是,当时李渊获得了陇右李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太原温氏以及并州武氏等诸多豪门的支持。当时李渊获得的政治献金就是一百七十五万贯,这其中绝大部分则是以粮食、甲胄、兵刃以及布帛支付。   所以,李渊从太原打到长安,获得仁义之名,就是因为李渊有这些钱粮上的支持,他根本就不需要像李密、杜伏威、窦建德一样依靠以战养战。   李秀宁默默的算了一笔帐,陈应一年的收益,大体相当于太原王氏数十代人经营积攒的收益。如果陈应愿意,以他的财力完全可以武装十万大军,以及十万大军需要消耗的粮秣和给养。   李秀宁被陈应的家产震撼到了,良久她喃喃的说道:“原本,我以为书上说富可敌国,这是夸张的修辞手法,没有想到,陈郎居然真做到了真正的富可敌国。”   李秀宁依稀记得陈应当初在武德元年的时候,连买房子的钱都没有,现在的这个宅子,还是陈应利用“马中三宝”向许敬宗换来的,短短三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陈应居然从一不名,到如今的富可敌国。   陈应无奈的笑道:“富可敌国这算什么?你只看到了眼前,这其实也是有很多偶然性的因素,四轮马车市场接受饱和,这样价值万贯的马车,不是一般人可以买得起的,能买得起的人,差不多都买了,下半年能不能有五万贯收益都无法确定。当然,盐铁朝廷专营,大唐初立,我这是钻了律法的空子,与其让朝臣攻讦,不如我主动交出去。”   “交出去?为什么?”李秀宁莫名奇妙的道:“凭什么啊,经营盐铁又不是我们一家,太原王氏、京兆韦氏、荥阳郑氏、闻喜裴氏,他们哪一家没有钢坊?他们哪一家私盐?”   陈应解释道:“天下间的钱是赚不完的,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赚钱的门路都占住,要知道人的眼睛是黑的,心也是黑的,挡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再好的情份,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也经不起考验。”   李秀宁还以不想同意,可是奈何陈应决定将陈氏集团进行转型,闷声发大财这才是陈应的王道。   李秀宁对于金钱的理解,并不算深刻,因为作为大唐公主,哪怕李渊没有立国当皇帝的时候,也没有缺少过李秀宁的花销。一个从来没有过金钱压力的人,对于金钱的感觉,那就是一串数字。   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李秀宁当仁不让的接收了陈应的内府内账大权。   原来的陈府,人少事少,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而陈应这个主人也经常不在家,陈府根本就不像高门大宅。   可是这次成亲却不一样。李秀宁不仅仅带给五个滕妾,还有一千五百余人的僮客,这些人以外院管事马三宝为首,而内院还有一百二十名粗使丫鬟,一百名受过皇室训练的宫娥,还有十二名宦官。陈应这个时候也理解古代人讲究门当户的原因了,一般小民小户这小两千号人根本就养活不起。   对于人手,陈应当不介意。简直是越多越好,将来钢铁厂和盐厂干不成了,陈应的产业将会转型,对于人力资源的消耗,同样是无穷尽的。   在中午陈应招待宾客,李秀宁也顾得不众人非议,返回床上呼呼酣睡。她实在是被折腾的不轻,还是躺在床上舒服。   陈应又宴请亲卫折冲府的亲卫,前往清林里与陈氏名下的各个工坊的工匠轮番敬酒。不过,陈应这次倒是学得精明了,他让郭洛抱着一个装满水的酒坛子,只是在坛口抹上一些酒水,有些酒味而已。   然而,喝了满满一肚子水陈应也不太舒服,再次返回长安城的时候,已经堪堪接近关城门的时间。返回陈府的时候,李秀宁这才悠悠转醒。   李秀宁看着陈应回来,叫嚷着要吃叫花鸡。   陈应闻言哈哈大笑道:“谁还吃那个玩意,多腻味啊,嫁到陈府,你就放心吧,不敢说三百六十五天不吃重样的菜,至少把你养得白胖胖的不成问题!”   李秀宁不满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吃叫花鸡!”   陈应奈不过李秀宁央求,也是他存心显摆,亲自下厨,下露一手:宫爆鸡丁、糖醋排骨、糖醋鱼、四喜丸子、回味鸡、蜜制鹿肉等十几道可口小菜。   李秀宁吃得胃口大开。   归寍,亦称归宁。也就是后世所说的三天回门。这是古代婚礼的最后一项程序,完成归寍之后,这算才完婚。   武德三年六月十八日一大早,刚刚蒙蒙亮,李秀宁就早早起床,洗漱、梳妆、打扮,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才施施然出门。   武德殿内,李渊起得很早,早就翘首以盼。不时的询问着中常侍陈齐:“公主和驸马来了没有?”   陈齐躬身道:“回禀陛下,平阳公主和驸马,刚刚出门!”   过了不多时,李渊又问道:“公主进宫了没有?”   事实上,就算李秀宁没有成婚的时候,她也不经常在长安,也不会经常出现在眼前。然而,此时李渊的心境恰恰正是天下父亲一般,自己辛辛苦苦养育了十八年的大白菜,一朝之间被猪拱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李元吉都感觉莫名奇妙,不知道为什么李渊会如此反常。   李渊背着手不知道来回转了多少次,终于,在李渊期盼的目光中,李秀宁和陈应总算来到了皇宫之后。   “拜见阿爹。   “拜见外父大人”   李渊左右打量着李秀宁,此刻的李秀宁越发的美艳动人。李渊这才期期艾艾的道:“免礼平身!”   原本,李秀宁没有回宫的时候,李渊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给李秀宁说,可是看到李秀宁的刹那间,李渊却不知道话该如何说出口了。   李渊在武德殿内所设的宴非常丰盛,可是在场的众人却无心下咽。李渊头疼的是大唐的财政问题,自李渊立国以来,大唐连年战争,财政收支从来就没有平衡过,依靠着拆东墙补西墙,勉强度日。   盐铁是朝廷赋税的大头,可是陈应手中掌握着大量的钢铁产能,在这个时代钢铁产能,就意味着大量的钱。   李渊斟酌着,自己如果强行依靠皇帝的威仪强逼陈应,显然对陈应也非常不公平。可是他现在还真拿不出与陈应对等交换的东西,总不能列土封王。如果李渊真敢如此,恐怕大臣们一半以上都会挂印而去,辞职不干了。   唐初的大臣,操守和底线都还是有的。   唐朝的大臣,可不像满清时期的满朝磕头虫。   想到了半天,李渊也没有想好措辞。他把目光望向李建成,李建成会意,正准备起身。这个时候,陈应反而最先起身了。   “外父大人,太子殿下,儿臣有话要说!”   陈应一本正经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双手捧在手心,举过头顶。   陈齐迈着宦官独有的小碎步,走到陈应面前,接过陈应的卷轴,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李渊。   李渊漫不经心的打开这个卷轴,他原本以为陈应也是附庸风雅,拿着一些所谓名人字画送给他。   然而,在李渊展开的瞬间,李渊脸色陡然剧变。   因为上面写着,陈应愿意将名下三座高炉,以及甲坊、弩坊、陌刀坊以及钢铁坊等大小十一座工坊,包括四千三百余名工匠,一万六千余名民夫,所有技术储备,全部无条献给朝廷。   李建成看了看陈应,有点难以置信。心中暗道:“陈应疯了吗?”   事实上,陈应没疯,他非常清楚。欲取之必先予之。 第十二章 钱庄是一个好东西   私心人皆有之,李建成也不例外。虽然说大唐国库财政吃紧,可是自从陈应兴建高炉炼钢以来,依靠着陈应三成分红,东宫的内库此时却非常充盈。   要知道,李渊想收回陈应的钢铁作坊为国有的想法,李渊不仅给李秀宁商议过,同样也给李建成说过,李建成当既就以“夺臣之资,非人主所为”给怼了回去。虽然收盐铁专营的国策不动,可是这一刀,暂时还轮不到陈应头上。   轮不到你,你赶紧着急送人头。   李建成望着陈应的目光充满怨念。   同时一个消息,看着李建成吃人的目光,李世民好奇陈应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李世民悄悄接到李建成手中的卷轴,发现上面所写的内容时,李世民心中心花怒放。   原本东宫的收入与秦王府都不分上下,李世民的开销,比李建成更大,所以收支不平衡,不仅仅是大唐国库,秦王府同样吃紧。这两年东宫的财政收入大涨,甭提让李世民多吃味了。   可是,现在陈应居然要把自己的钢铁作坊、甲胄坊、兵器坊,全部献给李渊,献给大唐朝廷,李世民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陈应你的脑子到底是乍想的啊!   李渊强忍着狂喜望着陈应道:“你很懂事,朕甚是满意。难得你有如此雅量,解朕燃眉之急!”   陈应一本正经的道:“盐铁乃国之重器,非人臣可持有。微臣今日所有全赖陛下厚赐,满门上下无不时刻赞颂陛下的恩德。微臣纵然愚钝,也不敢依仗着陛下宠爱,肆意践踏国法。陛下明鉴,这正是微臣有感陛下隆恩无法报答,这才想出来的惠民之策。”   “你有如此孝心,朕心甚慰,然”李渊沉吟道:“清林里的那几个坊市,是你陈氏的产业,平阳过去也不能过苦日子,这些产业,还是留着陈氏花销吧!”   李渊当然知道,李秀宁嫁给陈应,可是带过去了小两千人。平阳公主府里的僮客也好,亲随也罢,甚至宫娥和宦官,他们都是要领俸禄的,以平阳公主为例,她的定例是六十八人差遣,其他的佣人,都是需要陈应去负责。小两千人吃喝拉撒,这可不是一个小数量,两千人花销至少一年五千贯左右。   可是,陈应与平阳公主二人的俸禄加在一起,依旧无法支撑这么一大家子人。   作为一个父亲,肯定不希望看到女儿受苦。   爱情和面包,在古代根本就没有考虑的余地。没有面包会幸福吗?这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   李建成听到这话更加惊讶了。陈应想送,一送就是数十上百万贯,可以说只要接受陈应的这些产业,国库的收入能不能好转不好说,反正朝廷每年可以多收一百万贯以上,甚至这些钱粮,可以足够支撑着大唐打一场十万人规模的大战,或者两场甚至三场局部战争了。   陈应道:“陛下,微臣其实也是有私心的,钢铁作坊产能不是一万斤两万斤,而是一两千万斤,这样的产量,这样的规模,无论放在谁手中,都足以左右天下格局,这样的重器,绝对不适合掌握在微臣手中,所以请陛下成全微臣!”   李渊摇摇头道:“此事不必再说了!”   李秀宁暗暗朝着陈应使着眼色,她知道陈应的顾虑,不过看到李渊不同意接受,她也想让陈应顺水推舟。   不过,陈应打定了主意,想要转型,这个战略绝对不会半途而废。钢铁的利润虽然高,但是能高过银行,能高过医院?关键是,无论是银行还是医院,都可以赢得美名,同时还获得巨大的实惠。   陈应道:“敢问陛下在大唐,上户、中户与下户,何人纳税最多?   李渊对于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考虑,直接道:“自然是中户!”   唐朝对于上户的定义,与后世的定义完全不同。世族无论是几品世族,这都是上户,上户之中,又分九品,有上上,中上,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品详细的规定,与详解,有意者可以百度,在陈群制定的这个九品官人法,虽然到了大唐时期,已经走向了末路,不过却是末路之前最后的余晖。   影响是非常大的。   当然,世族是不用纳粮的,朝廷的臣武将超过九成都是出自此门,在隋唐英雄传里,出现的英雄们,除了个别几个杜撰的人物之前,其他大部分都是出身世族,寒门出身的也只有窦建德,他们几个人而已。   世族在这个时代,就是天下人眼中的国之栋。得人心者可得天下,这个人心,不是全民老百姓,而是专指世族。老百姓再念着窦建德的好,可是他同样亡国身死。老百姓再如何痛恨王世充,可是因为局势的需要,他一样可以窃居中原,称孤道寡。   所谓的下户,他们都是拥有少量的土地,或者投身世族门阀为奴,或者佃户,虽一年到头劳作不休,却富裕了世族,没有富裕国家。   陈应郑重的道:“陛下如果想要让我大唐国富民强,就必须尽力的加大中户的数量,只有中户的数量远超上户,下户,大唐的国库才可能变得丰盈。”   李渊叹了口气道:“朕何偿不知此理,只是想增加天下中户,谈何容易啊,原本中户之家,毫无抵御风险的能力,稍遇天灾或者人祸,就会沦为下户,前朝八百九十万户,到了大业末年,下户多达六百七十万户,中户仅余二百八十万户”   陈应道:“陛下明鉴,臣正是心忧此事,这才筹建大唐通利钱庄,大唐通利钱庄,会放印子钱,微臣放出去的子钱,并非白给,而是要收取两成利息的,虽然这样做有利农户,却也有利于微臣。”   土地和商业,是世族门阀生存的两条重要因素。事实上,只要稍有规模的商号,背后都站着世族,虽然世族满口仁义道德,满口商贾乃铜臭贱业,可是他们谁都在做。就像后世,高举口号爱国,却依旧满身洋货。高举爱我中华,却全家移民国外。   话虽然说得头头是道,却没有人去做。   李渊知道陈应所放的两成利是真正的良心价了。他点点头道:“若是如此,倒不失为惠民之政!”   陈应接着又道:“臣还想过,咱们大唐民间疾苦,百姓缺医少药,微臣想开设博爱医院,让全天下人可以享受医疗,不要再饱受有病医不起,大病受,小病扛的问题!”   陈应与李渊就如何筹建医疗,如何构建钱庄问题展开更深入的探讨,李渊感觉着陈应似乎太博爱了,有点不正常,可是一时间他也没有想明白真正怎么回事。   李渊没有当时松口,而是要考虑考虑。   就在李渊考虑陈应要献出产业,开设钱庄惠民利民的时候,返回秦王府承乾殿的李世民却有又点心不在焉。   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褚亮等心腹谋士也不知道如何劝说李世民。   当然,李世民连番遭遇失败,他并没有像楚霸王一样,灰心绝望。李世民虽然发愁,却没有放弃心中的目标,而是愁着如何东山再起。李世民蹙起眉头,望着房玄龄、杜如晦等人道:“你们都想想,本王如何复起?”   “这”褚亮一听这话,心中一抽。心中暗想“这才哪到哪儿,才做了不到一个月冷板凳,这就受不了了?人家李建成去年可是被人折腾得三个多月没有见过李渊呢!”   就在众人面面相蹙的时候,长孙无忌道:“殿下不能待在长安,必须外放!”   “理,是这个理!”李世民苦笑道:“可是父皇会同意吗?此时,别说外放本王一方都督,就是给一州总管也比待在长安强,有一州之兵,本王也有信心重建玄甲铁骑!”   正所谓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李世民无意间说要重建玄甲铁骑,房玄龄却恍然大悟道:“秦王殿下,若想重建玄甲铁骑,不如去找一个人帮忙。”   李世民大喜道:“谁?”   杜如晦道:“驸马都尉梁国公!”   李世民迟疑的道:“找他,他现在不也一样闲赋在家?”   “这个不一样!”杜如晦解释道:“突厥二三十万大军,齐聚定襄,意向不明,突厥大军不解散,我大唐就没有一天可以安稳。如果臣所料不差,陈驸马必然挥师北进。殿下若想重建玄甲铁骑,还不如向陛下请旨,向陈驸马学习练兵之法,想来陛下也会同意的!”   李世民也是聪明人,他明白了杜如晦真正所指。   陈应用兵打仗也算不上诡诈无双,充其量只算中规中矩。关键是陈应麾下的几支大军,如骁骑军钩镰枪骑兵、陌刀军、还有射生军,都是万中无一的精锐,哪怕把再普通的军队交给陈应,陈应也有办法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鱼腩部队变成强军。   李世民想夺取陈应的军队,恐怕不易,想收买陈应麾下的将领,一旦事情大发了,大家脸上都挂不住。   如果再向陈应军中安插内间,被发觉了恐怕李秀宁不会让李世民好过,李秀宁要是发飙,她可以敢拿刀子砍人。   反而李世民自己去跟陈应学习练兵,陈应既不能拒绝,也不可能糊弄他。   李世民想到这里,终于有了主意。 第十三章 让钢铁成为大唐的脊梁   在权力面前,没有任何亲情可言。自古帝王家最是无情。为了帝位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的数不胜数。皇帝也可以把女儿作为政治筹码随意嫁人,甚至是和亲。更何况是一个女婿,李渊光有封号的女儿就二十五个,也就是说,李渊的女婿有二十五个以上唐朝公主可以再嫁。   女婿多了,自然也就不值钱了。李渊琢磨不定,陈应到底是不是给他挖了一个大坑。办医院,开钱庄,放印子钱,对于李渊来说,都不是事,关键是要看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作为开国皇帝,李渊的心腹还是满多的,宇化及、陈叔达、裴寂、萧瑀这些人都是人老成精,一时间李渊看不透的事情,不代表他们都看不透。   于是,李渊先将这群心腹兼知交好友,叫进武德殿,开了一个茶话会。如果是以前,关于陈应的问题,裴寂说了也就说了,可是现在,他真不敢直接断言。作为李渊的女婿,李建成的心腹,陈应未来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关键是李渊已经老了,裴寂也不得不考虑后路。李渊总有一天会归天,李建成或李世民,无论是谁拿到了最终的皇位,对于陈应这个国之栋梁,只能重用,不能打压。自己的年龄虽然大了,可是后世子孙却比不过陈应,裴寂之子裴律师也是李渊的女婿,娶妻临海公主。算起来跟陈应也是连襟。   可是裴律师无论才智还是能力,远远不如陈应,将来如果裴律师被陈应记恨上了,裴律师根本就没有办法招架来自陈应的报复。   斟酌再三,裴寂采取了闭口不言。   陈叔达相对而言,较有耿直一些。他沉吟道:“陛下,若是陈驸马开设的钱庄只收二成利,倒不失为一个惠民之政。   这放印子钱,各大门阀和各大家族,都在经营。陈叔达家中也有放印子钱的业务,陈叔达家中的印子钱就是典型的九出十三归。就是说向陈叔达家中借一百贯,到手的只有九十贯,算利息的时候,要还一百三十贯。这样的利息相当于四成多。   其实陈叔达还不算是最黑的,最黑的利息高达六成七,甚至还有利滚利翻倍。宇化及笑道:“陈驸马若是真打算收两成利,微臣倒是愿意借他十万贯,来年还他十二万贯,绝对没有问题!”   李渊心中的直觉告诉他,陈应的这个钱庄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偏偏自己想不明白,在场的重臣,没有说话的只有萧时萧瑀和裴寂,李渊望着裴寂道:“裴监,你以为此事如何?”   裴寂心中发苦,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可是他哪里敢说,难道说陈应邀买人心?这话要是真说出来,李渊估计不会有什么反应,可是这样恐怕就要把陈应得罪死了。   虽然在武德殿内,君臣小范围的说话。   可是在深宫大内之中,根本就没有秘密。   好一会儿,裴寂喃喃的道:“陈驸马欲建钱庄,本无可厚非,不过,这利钱,若是不止两成,那惠民之政,可就变成害民之政了。”   萧瑀垂下眼皮,沉默了片刻,道:“此法可行,但必须接受乌台监督!”   乌台,就是御史台的代称。   李渊听到这话,也有了注意。反正女婿送了这么一个大礼,开钱庄放印子钱赚点小钱养家粗口,能有什么问题。   在古代造反,最大的问题就是必须有兵权。陈应被封为柱国、梁国公,东宫宾客,其实就是变相剥离了兵权。上交钢铁产业,其实也是变相向李渊证明他和侯莫陈氏,绝无反意,否则,陈应根本就不可能上交钢铁产业,有这些产业在手,陈应随时随地可以爆兵。   东宫的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的装备可要比左右武卫强多了,这都是陈应名下的那些将作大匠出产的东西,无论坚固程度还是锋利程度,都远超武器监。   李渊拍板,给陈应的大唐通利钱庄做背书,后来李渊才悔恨万分。   不过,此时李秀宁却不理解陈应的做法。   这人一旦成家之后,就会为子孙后代谋划。   李秀宁也是这样,她认为陈应的东西,都是她未来儿子的,年利润多达百万贯的产业,说交就交出去了,李秀宁心中非常不高兴。   建设钱庄,虽然可以谋利。可是年利十万贯,与年利百万贯,这是傻子也可以分得清楚的问题。   返回陈府,李秀宁就非常郑重的道:“陈郎,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将铁坊献出去!”   如果把一个国家比喻成一个人的话,那这个人的国家所需要的石油就是人的血液,而脊梁骨格就是钢铁。   铁这个Fe元素,在地球上其实最为普遍,以至于我们几乎熟视无睹了。我们的地球核心地核就是由巨大的铁元素组成的,所以我们的地球有巨大的磁场,这个磁场保护着地球不被太阳风和辐射所伤害,在南北两极地我们都能看到宏伟而绚丽的极光这就是由于地磁改变太阳风所造成的自然现象。   对于国家来说,铁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尤其对工业化越来越重要的今天,铁对一个国家是非常重要的。远的不说,人类社会的划分也是根据所用工具来初步划分的,原始社会可以说是石器时代,后来发展成青铜器时代,自从发现了铁极其炼铁技术以后,铁彻底改变了人类社会,从农具开垦荒地,到饮食习惯的改变,发展到军事上的广泛应用,连祭祀都需要铁器来屠宰贡品。尤其进入工业化革命,铁器的发展在军事上,在工业上其比重越来越大。   可是,陈应如果持续掌握着钢铁高炉技术,那么大唐百姓就需要继续承受着一斤铁一百的价格,而且钢要超过铁一倍,关键是有钱也不一定可以买得到铁。因为有限的钢铁资源,在这个时代,需要优先使用在军事领域内。也就是说,老百姓辛辛苦苦一亩地的收入,堪堪够买一斤铁。   陈应知道,这是非常不正常的事情。在后世粮食和钢铁的价格比率,差不多是一比一,优质大米的价格,肯定比钢铁还要贵。陈应实在无法想象,百姓买一口菜刀,都需要勒紧裤腰带考虑半天。   陈应如果继续扩大钢铁生产,肯定会面临产能过剩的问题。可是一旦降低价格,那么马上就会失去优势竟争力,在这个没有机械化,全靠依靠人力的情况下,陈应如果掌握着十万或者数十万的工匠,李渊绝对会睡不好觉。   陈应自然知道卖钢铁赚钱,而且非常赚钱。   关键是,这个钱赚得实在烫手。   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做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马克思也曾说过,资本家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敢于践踏人间法律。   陈应有时很天真,但是他却不傻。大唐钢铁产业的盘子有多大?这块蛋糕有多大,他非常清楚,利用高炉这个金手指,陈应可以比成本,把大唐所有门阀和朝廷控制的钢铁产业压制得死死的,陈应继续掌握着钢铁产业,肯定会被世族门阀视作眼中钉,肉名刺。   毕竟,这个年代,门阀掌握着丰富的资源,钢铁也是他们重要的财源,陈应把这块肥肉吃了,这就会与他们不死不休。当然,陈应也不怕斗争,关键是他不想陷入这个无休无止的斗争中,无法自拔。   陈应斟酌着词语道:“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让要天下人都用得起钢铁,然后,让钢铁成为大唐的脊梁。”   李秀宁愣了一愣,她实在没有想到陈应会是这个目的:“难道,钢铁产业掌握在我们手中,就不行吗?”   陈应摇摇头道:“不成,这件事情,我们做不了,只有交给朝廷来做!”   李秀宁追问道:“为什么?” 第十四章 李二郎你要闹哪般?   “因为我们顾忌太多,而且钢铁资源掌握在我们手中,只会让陛下忌惮!”陈应沉默片刻,缓缓说道:“钢铁在我们手中,根本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数百年来,钢铁价格居高不下,我倒是可以降下价格,可是难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说我们邀买人心。”   李秀宁点点头,算是免强认可了陈应的这个理由。不过,李秀宁也不好糊弄,她又问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陈应点点头道:“还真有,钢铁,我让天下人都可以廉价的使用!”   看着李秀宁疑惑不解的样子,陈应解释道:“钢铁,是一个国家的战略资源,可是冶炼钢铁,又是一门生意,这个生意牵扯太广,特别是将来,大唐要修建遍布各州县的驰道,需要耗费的钢铁,将数以亿计,朝廷要修建驰道,成本问题就必须考虑,到那个时候,钢铁价格肯定会降下来,差不多会降至一钱一斤的样子。”   李秀宁听了陈应的话,不仅没有明白,反而更加疑惑不解。   陈应叹了口气,起身来到窗口,看着窗外的天空。   “我们华夏人,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可是我们却如同栈板上的鱼肉,一直以来,任人宰割!”陈应叹了口气道:“大唐以武立国,全民皆兵,可是除了长安城的十六卫大军之外,包括边军、府兵在内,所有兵马,他们的装备如何?他们如今仍在使用着斩断三枚铜钱就会豁口的横刀,使用着拓木放在火里一烧,简单到极点木矛,一旦遭遇侵略,他们就算像拼命,都连把钢刀都没有,拿着粗劣的武器,甚至赤手空拳,去跟突厥、吐蕃、獠人拼命,每每想到这个情况,我的心就如同刀绞。这是一个可以惠及天下万民的仁政,恩泽四方,泽被万物,本是陛下的职责,人臣无法替代。”   李秀宁没有想到陈应是如此想的,顿时她感动了,因为大唐,也倾注了她无限的心血,没有人可以比李秀宁更加挚爱这个大唐。陈应为了让大唐江山永固,社稷延续,居然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   李秀宁眼睛蓄积了水雾,哽咽道:“陈郎,我误会你了!”   陈应听到着声音,感觉不对。   陡然回头,却发现李秀宁眼睛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陈应心中一紧,双手挽住李秀宁的手,柔情的道:“三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我们李家,亏欠你太多了!”李秀宁动情的道:“来世,三娘就算”   不等李秀宁说出口,陈应深情的吻上了李秀宁的红唇。   “轰!”李秀宁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无力的挣扎着,陈应的大手肆无忌惮的在李秀宁身上游走。   面对陈应的进攻,李秀宁很快就败下阵来,连连求饶。可是当陈应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李秀宁却直接打住:“不行,白日不得行房!”   陈应只得讪讪收手。   李秀宁看着陈应失落的样子,心中一软,指了指天色道:“天黑了再给你!”   陈应叹了口气道:“好想好想天黑!”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中,李渊舒服的躺在御座上,尹德妃给他嘴对嘴的喂樱桃吃。尹德妃自从生了八子李元享,身材变得更加丰润,特别是胸部,异常壮观。   李渊与尹德妃吃着樱桃,不知不觉滚落在御座上,二人少不得一阵颠鸾倒凤。中常侍陈齐迈着小碎步进入甘露殿中,看到这一幕也习以为常。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与裴相国求见!”   与陈应欲火易起难落不同,李渊在这方面倒是显得收发自如,他轻轻推开尹德妃,淡淡的道:“晚上再朕再疼你!”   尹德妃幽怨的望着陈齐。   陈齐低眉弄眼,不敢正视尹德妃。   尹德妃撅着嘴,为李渊更衣,当李渊收拾好衣冠,李建成与裴寂联袂而来。   “拜见父皇,拜见陛下!”   李渊心情不错,陈应送给他一份大礼,朝廷可以年收益多出一百万贯,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每年一百余万贯,这会给原本窘迫的大唐财政,带来极大的便利。李渊望着李建成道:“陈应的事情,议得如何了?”   李建成沉吟道:“回禀父皇,儿臣与裴相国议过了,陈应自己识大体,懂进退,朝廷却不好真个薄待了他,让天下诸侯说父皇薄待功臣。”   李渊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嗯不错,朕可不是刻薄寡恩之人,那最后怎么说?”   陈应先败王世充,后取洛阳,最后解救李世民于水火之中,可以说洛阳之战,陈应以一已之力,力挽狂澜。河北之战,几乎是陈应一已之力,共抗整个河北窦建德。   擒其皇后公主,灭亡其国祚,这样的功劳,封个王爵都不过分。不过,李渊也知道,大唐的异姓王,可没有那么好当的。   李建成道:“陈应的祖父侯莫陈崇,在北周时封爵为梁国公,大司空、柱国大将军,如今父皇已经将梁国公封给陈应,想必他也是心中欢喜的,柱国,儿臣以为,这个勋官太低了。曹国公李世绩,携十二州归降,父皇赐他上柱国,陈应此时,也应该当得上柱国。”   李渊点点头道:“那就赐其开国一等梁国公,食邑八千户。职事呢?”   李建成苦笑道:“父皇,至于职事么六部尚书一时没有阙位,侍郎的品秩又太低了些,裴相国的意思是,在九卿里面给李密安置一份闲差”   李渊扭转头,望着裴寂:“九卿里面找一个?是太常寺,还是鸿胪寺?”   裴寂躬身道:“陛下,是光禄寺”   李渊点了点头:“光禄卿啊不错很好尊贵清闲很合适”   随即突然李渊又想起李秀宁曾请他为罗士信赐婚崔盈盈,随即他又问道:“那个罗士信,怎么安排的?”   裴寂从怀中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中常侍陈应正准备从裴中手中接过,再转递给李渊,可是李渊不等陈齐上前,就伸手接了过来,展开一看:“罗士信,左武侯将军,从三品。张怀威,陕州兵马总管从三品,张士贵右武侯将军从三品,段志感相州兵马总管从三品。”   李渊脸上不喜不怒,古波不惊。   裴寂小心翼翼的道:“陛下,从三品是不是高了?”   “高了?哦不高,不高!”李渊笑道:“朕岂是小气之人,从三品的官爵,他们还是当得起的。”   只有李建成心中有些不满。别说陈应麾下的几个大将,都一一给升成从三品武将。   可是,大唐的规制就是如此。三品与四品武职是一个严重的分水岭。正四品以下,这些都是实授军职,从三品以上,则是虚职,而且不会有实授差遣,一旦不出征时候,他们就无所事事。   这一手明升暗降,裴寂玩得特别顺溜。   裴寂淡淡的笑着,却没说话。   李渊沉吟道:“即然裴相国没有异议,那就走中门拟旨吧!”   “且慢!”李建成急道:“父皇,陈应的差事,是不是再议议?”   光禄寺卿,虽然属于从三品官制,可是这个官职却是一个闲差,等于后世的政协。   李渊拧起眉头道:“光禄寺卿,难道不好吗?”   李建成喃喃的道:“儿臣以为,把陈应放在光禄寺卿的位置上,那就是浪费人才!”   “瞧瞧,这事闹得!”李渊指了指李建成身边的锦墩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朕还等着早日抱皇外孙呢,告诉陈应,他不让朕抱上皇外孙之前,他就在光禄寺待着,不过,光禄寺确实是没有什么差遣,这样吧,给陈应加赐镇军大将军!”   镇军大将军是大唐从二品武散官衔,也就是说,从今以后,陈应享受从二品武官待遇,与尚书左右仆射、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十六卫上将军、大都督、大都护平级。   话已至此,李建成也非常无奈,李渊找到这个理由实在太强大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建成与李世民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现在的李世民已经跌落谷底,而李建成则是一时无二。   就在李建成准备再劝的时候,陈齐又出现在李渊面前,低眉顺眼的道:“陛下,秦王殿下求见!”   李渊想了想道:“宣!”   李建成神情有些失落的道:“父皇,儿臣告退!”   李渊摇摇头道:“先不忙,你与二郎是亲兄弟,何必闹得如此僵?”   李建成听到这话,马上就感觉牙疼了,心中暗道:“我们兄弟如此,还不都是因为你?”   李世民先是与李渊见礼,又和颜悦色的拜见李建成,仿佛他们两个手足情深。   不过,李世民与李建成二人只是演戏,演得太假,别说裴寂,就连李渊都看不下去了。   “二郎,你今日进宫,有何要事?”   李世民躬身道:“父皇,儿臣疼定思痛,思来想去,终于认清自己的不足之处,儿臣心太浮躁,用兵太过稚嫩,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儿臣决定要向三姐学习兵法,特求父皇开恩,下旨命三姐夫收儿臣为徒!”   一听这话,李建成顿时就急了,他毫不客气的道:”二郎,你这是闹哪般?“   ”太子哥哥,臣弟可真没有胡闹!“李世民态度异常严肃的道:”臣弟学识不足,领军之术差强人意,正所谓人不学要落后,刀不磨要生锈,所以臣弟一定要向三姐夫学习兵法!“   李渊似笑非笑的看着气急败坏的李建成,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李世民,淡淡的道:”知耻而后勇,知不足而奋进,你很不错,朕心甚慰。”   裴寂知道李渊又在拉偏架了。   裴寂无奈的心中哀叹,陛下您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这突厥还压在定襄,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呢。 第十五章 不做不错多做多错   “拜师?”李渊拍拍发胀有脑袋,沉吟起来。那一双锐利如同鹰隼一样的目光,死死的盯在李世民的脸上。   李世民毫不示弱,与李渊对视。   良久,李渊叹了口气道:“二郎,陈应是你三姐夫,怎么可能当你的老师,此事不妥!”   藩国王师,在这个时代也是一个显赫而清贵的官职。然而谁都明白,在这个时代的师徒关系,可不像后世那么随便,后世随便一个人的老师最少也有十桌都坐不下,可是在这个时代,一般人拜师,就要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结成利益联盟,同进共退。   一旦拜师成功,就算想反悔也不容易。   李渊虽然有意平衡李建成,可是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李建成失去陈应的支持,剩下的人手,都不足以与秦王府抗衡。陈应一人,同样可以左右太子与秦王之间的平衡。李渊作为仲裁,可以拉偏架,但是总不能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那样也太过明显了。   李渊沉吟道:“二郎,莫要胡闹,兵法乃不传之秘,向来传子不传女,侯莫陈氏的兵法,岂会因朕一纸圣旨就会传授给你?且不论陈应同不同意,三娘那里,你都过不去。”   听到这话,李建成明显就松了口气。   不过,李世民却脸上带着淡淡的失望。   然而,李渊却又道:“你要想学兵法,拜师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不过”   随着李渊“不过”的沉吟着,李建成的心又悬了起来。   李渊接着道:“不过,你可以多跟陈应和三娘走动走动!”   李世民闻言大喜。   拜师虽然不行,多走动多交流,这是没有问题的。   李世民满意而归。   李建成却失落而走,走出太极宫,走出皇城。登上自己的马车,李建成不知道去哪儿,左监门率率尉迟恭问道:“太子殿下,回东宫吗?”   “回”李建成话刚刚出口,马上改口道:“不回,改道去梁国公府!”   “移驾梁国公府!”李建成又叫住了尉迟恭道:“尉迟将军稍等片刻,本宫去吏部去取陈驸马的告身!”   要说尉迟恭成为东宫左监门率,这还是陈应极力促成的结果。东宫六率,除了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之外,左右清道率之外,其他四率是不辖兵马,直属太子亲卫。左右监门率只有一千五百余名亲兵。陈应让李建成委任尉迟恭为左监门率,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李建成的安全。   在历史上,尉迟恭可是玄武门之变的急先锋之一,李元吉的马槊就是被尉迟恭夺下来的,如果有尉迟恭在李建成左右,既使李世民准备暗杀李建成,那么有尉迟恭这个杀神在场,至少他可以缠住秦琼与程知节。   尉迟恭倒也没有意见,毕竟右司御率归建以后,也休想再捞到仗打。如果不是大唐兵力吃紧的情况下,李渊也不会命李建成的东宫六率上战场打仗。   当李建成来到梁国公府的时候,陈应正与李秀宁在府中帮着制造风扇。这个风扇,当然这可不是电风扇,而是脚踏式风扇,工作原理也没有什么复杂,就是把车轮船的转动机构移植下来,把车轮的轮浆,换成风扇的叶片。   外形,被陈应整得非常丑,如同一个放倒在大衣柜,上面安装了扶手和踏板而已。   农历六月底,暑气难挡。哪怕待在房间里,也热得受不了,作为平阳公主,自然有丫鬟和宫娥为其煽扇子,可是看着那几名宫娥香艳淋漓的样子,陈应决定闲着也是闲着,制造一个人力风扇。   经过调试,与绿珠姐妹一人一台风扇,宽约一尺半的巨型扇叶子,呼呼拉拉转动起来,而且越转越快,一股强烈的风,迎面而来。   李秀宁舒服的躺在胡床上笑道:“陈郎,这天下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吗?”   “有啊,很多!”陈应笑道:“我只是懒,也见不得别人辛苦。”   陈应指着这样风扇道:“像这样一个风扇,怎么也可以卖个十贯八贯的吧?”   李秀宁白了一眼,突然她看到了门外的李建成。   李建成此时的心态很差,脸色苍白,步履踉跄,李秀宁上前紧张的问道:“太子哥哥,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热的,快,来这里坐,休息休息。”   李建成苦笑道:“我没有事!”   李建成从怀中掏出陈应的告身递到陈应手上,陈应没有李建成想象的凝重,而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从三品光禄寺卿,不错,不错,这个官,清闲,不少拿俸禄,又不用干活,最适合我!”   李建成苦笑道:“以你之材,屈居光禄寺,实在是浪费人才!”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这官多好啊,从三品,尊贵而清闲。”   李秀宁一脸温怒:“阿爹,怎可如此薄待陈郎,不行,我要进宫,去找阿爹理论”   不等李秀宁说完,陈应打断道:“这官不错,我喜欢!”   李建成脸色凝重的道:“光禄寺是个尊贵却清闲的衙署再尊贵也是虚衔。”   “正好我可以偷偷懒!”陈应非常满意,光禄寺领太官、珍羞、良酝、掌醢四署。准备的说,这就是一个国家级大酒店,只要负责重要节日时的宴会,酒水方面的事情。要论吃喝玩乐,陈应敢说,在大唐只要他认了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   陈应笑着问道:“太子,殿下窦建德如今官拜何职,凌敬官居何职?”   李建成愤愤的道:“你不如他,他现如今封爵邢国公,官拜内廷近在咫尺的秘书监,凌敬为大唐从王品五经博士,宋正本仍中门门下行走。陛下这是要大用窦建德了”   陈应摇摇头淡淡道:“只怕是大祸临头了也说不定”   李建成惊讶的道:“哦,此话怎讲?”   陈应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树木,淡淡的道:“若窦建德为光禄卿,凌敬为光禄丞,这说明陛下纵然不信任窦建德,却无意薄待降臣,纵然不得快意,做个富家翁还是不难的!若凌敬为秘书丞,窦建德秘书监,这样才说明陛下,是真正在心中器重窦建德,要借窦建德的才力资望,为大唐所用   李建成点点头:“不错!”   陈应叹息了一声,无奈的道:“可惜偏偏都不是,陛下以窦建德为秘书监,让凌敬为五经博士,说明陛下并不信窦建德,这倒无妨偏偏又将宋正本与凌敬从窦建德身边调开,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对于窦建德陛下并不仅仅是不信任,还有忌惮和提防。”   李秀宁蹙起眉头:“你这太杞人忧天了吧?”   陈应笑道:“你还别不相信,这反而是最接受事实的真相!”光禄   李秀宁迟疑道:“就凭陛下一个官职,你就可以断定父皇要杀窦建德?”   “你还别不相信!”陈应道:“陛下,若是想要放过他,就会任由窦建德去安排凌敬去做丞,就算不能再让他在窦建德身边任职,也可以宋正本跟随窦建德,窦建德一个人去秘书监,去了他一个人肯定掌握不了秘书监太子殿下难道忘了,秘书监,到底是谁的秘书监?”   李建成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你能明白就好!”   “看来陛下,心中甚急!”陈应无奈苦笑道:“也许是臣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   李建成摇遥遥头道:“现在本宫也算明白了,不做不错多做多错,秘书监事多繁杂,想做出成绩不易,但是挑错却不难,只要窦建德做不了三个月,就会被弹劾成筛子。”   “可是,窦建德现在还不能死!”陈应郑重的道:“一旦窦建德死了,大唐将会出现无限的麻烦!” 第十六章 你以为朕真的老糊涂了   秘书监位在中枢,职分冲要,掌管天下图典籍、诏命公、往来书表;还兼着内廷外廷的诸多事务,庶政繁钜,犹在六部之上,仅次于尚书、门下、中书三省,秘书监这个位置,要做好是万难的,要挑错处却是极容易的。   李渊虽是天子,却不能无罪杀人。就像当初,李渊发现陈应在灵州崛起,有了威胁李唐根基的实力,李渊就想杀掉陈应,不过他没有无罪而诛,而是让人弹劾陈应,捏造罪名,到时李渊假装糊涂,杀掉杀掉了,可是这人头掉了,不像韭菜,根本长不回来,李渊最多罢免渎职的官员,掉几滴鳄鱼泪而已。   好在,李建成是一个厚道的人,他在这件事情上,第一次与李渊决裂,利用自己的实力,将李渊的密旨,给怼了回去。引得李渊非常不满。   原本,李建成打算给陈应秘书监的位置,当然,李建成这是器重他的才干,让陈应可以在仅次三省的位置上,培养羽翼,积攒人脉,为将来拜相做准备。   可是,窦建德却不一样。他是孤家寡人,真正的一个人去秘书监,他又没有三头六臂,在秘书监,根本拿不到实权,只能当成一个最佳背锅侠,出了差错,都有他承担。在那个时候,李建成就知道,李渊其实不放心窦建德,而是想杀掉他。   “会有什么麻烦?”李建成虽然知道窦建德能打仗,能抚民,也算是一个人才。可是,人才不人才,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有没有才,而是能不能为已所用。   什么是人才?甘于为我所用,又能够为我所用的,才是人才;那些不能为我所用的,甚至是效命于敌人的,这样的人才,非杀不可。   窦建德已经称孤道寡了,这样的人,是属于不会屈于人下,就像李密一样,他既是曾有人主,岂会甘为人后?事实上,正是如此,李密在穷困潦倒的时候,不得已,这才投降李渊,可是,看到大唐有些危机,他就想着东山再起。   当然,李渊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李密倒是想着东山再起,可是李渊根本就没有给他机会。   陈应解释道:“太子殿下,窦建德在河北挖了一个大坑,如今大唐涉坑未深,危机尚未爆发出来,一旦爆发出来,不仅仅是河北,很有可能,河东晋南三镇也会随即动荡不安。”   李建成的神色凝重起来:“不会如此严重吧?”   “有过而不及!”陈应苦笑道:“太子殿下,您常处理庶务,自当清楚,这天下的百姓要想什么?”   “百姓想要什?”李建成不假思索的道:“百姓自然想要安居乐业,繁复子嗣。”   “不错,可是土地却是百姓的命根子。可是窦建德在河北,将土地全部分发给了百姓,你说,大唐可以推翻窦建德的政策吗?正所谓有浅入奢易,有奢入浅难,这些河北百姓受益窦建德,思其恩惠,若是大唐夺他们的田地,再行分配,那么,必然逼反河北百姓,河北道三十九州,加上河东道相、浍、泽、怀、晋、潞、莆七州,共计四十五州之地,数百万百姓,一旦造反,势必星火燎原。”   中国的老百姓是最朴实的,他们都有一点生存空间,能活下去就不会造反。可是当他们活不下去的时候,一旦出现有人煽风点火,他们就会群而反之,一旦形成这个局面,那么他们就会前赴后继,死而后已。   听到这里,李建成再也把稳定不住了,他起身朝着陈应和李秀宁拱拱手,赶紧离去。刚刚出门尉迟恭就迎了上来,问道:“太子殿下,回东宫吗?”   “不,移驾太极宫!”   李建成连口水都没有喝,调头就走。却让李秀宁有些不快,她望着陈应:“陈郎,你为何要危言耸听,我阿爹,又不是没有雅量的人!”   听到这话,陈应并没有反驳。   两世为人的陈应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不要跟老婆吵架,吵赢了,却会输了感情。最好的结果就是听之任之,难得糊涂。   在李秀宁眼中,李渊是一个好父亲。   可是,李秀宁已经忘了。李渊为了利益,将她许配给柴绍,可是柴绍足足大了李秀宁十二岁。为了利益,李渊坚决不许李秀宁与柴绍合离,直到柴绍死后,陈应成了大唐国之栋梁,陈应的作用,超过了柴氏,这个时候,李渊才同意李秀宁嫁给陈应。   要说李渊的宽厚,陈应还真谈不上。   李渊可是身兼厚黑两面,隋唐那些诸侯,如杜伏威、李密、王薄、孟海公,罗艺,窦建德,王世充等等,这些人先后都投降了李渊,却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全部降而复叛,被李渊杀掉了。   在后世,李世民的粉丝们都说,天河汗没有大杀功臣,唯一一个侯君集是自己作死。事实上呢,哪怕大明老朱同志,也没有因为功高盖主而大杀功臣。虽然老朱同志的评价不高,不过这是被黑化的历史,不是真实。真正深入了解一下明史,定会发现,蓝玉也好,胡惟庸也罢,他们其实都有自己找死的理由。   老朱同志是历史上最纯粹的帝王,最伟大的帝王,没有之一。难得可贵的是,他身为布衣天子,坐在了御座之上,口含天宪,抚御万方,他依然还是那个当年骑在牛背上的朱重八,那个放牛娃。   自古以来,都是士大夫与天子共天下,非百姓与天子共天下,这是历朝历代的潜规则,可是直到死,老朱同志都没有背叛自己的阶级,他的战友不明白,他的老兄弟不明白,他的子孙,也有的不明白,可是在老朱同志看来,有的人是真不明白,有的人却是假装不明白,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与他们决裂,他宁可背叛自己的战友,也不愿意背叛自己的阶级。   与八百年后的朱重八相比,李渊恰恰相反,他也没有背叛自己的阶级。李渊纵然恼怒世族门阀,给他扯皮添乱,可是他依旧姑息纵容,但是对于寒门和庶族,李渊也是毫不犹豫的决裂,杀得人头滚滚。   于是,寒门出身的杜伏威不该死,可是他还是死了。窦建德不该死,他同样也死了。像关原陇贵族,山东贵族那些墙头草,他们人品哪怕再不堪,他们却依然活着。   在陈应看来,李唐的根本就是门阀。他们是真正与士大夫共天下。   陈应微微笑道:“反正光禄寺有我没我都是一个样,不如咱们筹办大唐博仁医院吧!”   李秀宁不解的道:“医院?为什么要建医院啊!”   “命是什么?”陈应道:“人道是生命是蝼蚁,人命如草芥,可是在我眼中,人命是无价的,三娘你可能有所不知,人从一个婴儿呱呱落地,到长大成人,是多么的辛苦,一般而言,哪怕在皇家,婴儿的夭折率都在一成半至三成之间,而民间,这个机率更大!”   李秀宁自然知道,她的叔伯兄姐妹就有好几个夭折的。   事实上,在陈应看来,生命就是钱。   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哪怕你拿走他所有的财富,只要给他活下去的希望,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至少在绝大多数人眼中,生命的价值是要远高于财富。   所以开设一家综合性的医院,是非常赚钱的行业。   陈应自然知道,在后世一个普通的发热感冒,去大医院花了两三千正常,可是去小诊所,十几二十块解决也正常。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距和悬殊?关键就在于,人的财富不同,身份不同,地位不同,所追求的东西也不同。   虽然在这个时代,贫民百姓更多。可是架不住世族门阀有钱啊,在陈应开设四轮马车的时候,就发现世族门阀的钱,太好赚了,一轮四轮马车,哪怕用上上好的木料,造价也不过几百贯而已。可是却会卖到上万贯。   然而,四轮马车依旧有人买。当陈应以为长安勋贵全部买完以后,这个四轮马车的生意就会遭遇淡季,不过长安的勋贵买了,其他地方的勋贵也纷纷花钱买车,在他们看来,陈应发明的这个“公车”公爵之车,简直就是为他们为些勋贵量身打造的,在这样的车里,可以休息,可以煮茶,可以下棋娱乐,也可以看书写字,甚至还可以享受路途上的烹饪,可以在车里沐浴,也可以在车里享受足疗、正是因为有如此强大的功能,所以这种奢华的车,才会成为勋贵们趋之若鹜的追求。   太极宫甘露殿内,李渊默不作声的处置奏折,李建成在一旁协助,李建成几次张口欲言,临了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李渊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李建成郑重的点点头道:“是。”   李渊一笑指了指锦墩道:“想说就说,我们父子之间,用不着躲躲闪闪吞吞吐吐闹得太生份了。”   李建成迟疑着:“阿爹要杀窦建德?”   李渊眉毛一动:“说说看,理由是什么?”   李建成将陈应的那一番说辞,向李渊道来。   李渊放下了手中的笔,嘴角带着笑意,转过脸看李建成。   良久,看着李渊没有反应,李建成最终还是放弃了,改口道:是儿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建成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渊道:“不错,朕正是要杀他。”   李建成辩解道:“阿爹,窦建德所部已然内附,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为朝廷所用,之前的小小冒犯,父皇如天之量,当可包容得”   李渊哑然失笑:“你以为朕真的老糊涂了?” 第十七章 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李建成愣愣的望着李渊。   李渊此时一脸平静,甚至平静的可怕。   李建成不解的道:“可是,阿爹还要杀他?”   “不错,朕现在依然要杀他,因为不杀此人,朕就昼夜不得安寝,朝廷也将不得安宁!李渊反问李建成道:“窦建德内附,这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十数万大军,百余将佐,上千校尉,武百官,何止千人,均要妥善安置,宋正本、凌敬、高雅贤、曹湛之流,可会因为做了大唐的官,领了我李家的俸禄,就真的忠心于朝廷了?   李建成摇摇头道:“这恐怕很很难。”   “是啊,很难,宋正本原本不过一介县令,因为窦建德,已经做到了夏国纳言,可谓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还有凌敬,他原本不过是一名落魄书生,窦建德委任其国子祭酒,这是仅次三省与六部齐肩的要害署衙,高雅贤不过是一介豪强,曹湛是一个破落户,窦建德皆给他们正三品的官爵,这些,朕都给不了。”   李建成若有所思的道:“那暂时更不能杀窦建德了,要对付窦建德的人马,就必须打散他们,要用手段,要用权谋,要分化,要拉一批人打一批人。河北诸军皆胃惧陈应,不如阿爹命陈应出面,对河北军进行整编,收其将佐,纳其军力,只有如此,这十数万兵马才能真正变成大唐所有,为阿爹所用!”   李渊满意的点点头道:“不错,此举正合朕意。只要杀掉窦建德,河北诸军群龙无首,他们没有了效忠的对象,只能认命。”   李建成却摇摇头道:“阿爹,窦建德还不能死,杀人诛心,不如先诛其心,再杀其身。”   “诛心?”李渊疑惑的问道:“说说,你这是什么章程?”   “是!”李建成解释道:“凌敬此人,才智高绝,行事果敢,更兼对窦建德忠心耿耿,有他在窦建德身边,整编兵马也好,收买将佐也罢,只怕最终都要功败垂成,要真正收伏河北上下,凌敬必须死!”   李建成接着道:“诛杀凌敬,一方面,要震慑窦建德,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另一方面,要让河北诸将,河北武看看,朝廷要杀人,窦建德是拦不住的。凌敬在河北职分不高,但却被武上下尊为先生,窦建德连他都保不住,还能保得住谁?只有如此,河北将佐才会背离窦建德,投向朝廷。”   李渊望着李建成,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李建成顿了顿,望着李渊郑重的道:“所以说,杀凌敬,对窦建德,这是敲山震虎;对河北,这是杀鸡儆猴”   就在李渊与李建成筹谋着如何对付窦建德的时候,陈应则与李秀宁商量着如何筹建医院。   做出这样的决定,说出来的理由很想,很强大。比如改善大唐的卫生医疗条件,改善大体民众治病困难,治病资源紧张等问题。当然,陈应未尝没有私心,因为里面的利润实在是太大了。   走私的利润大约是一倍多,地产商的利润差不多是十倍,贩毒的利润差不多是数十倍,可是医院的利润,却是数百上千倍,甚至万倍。   什么金融,什么股票,比起医院来,简单弱爆了。   关键是,开设医院不像冶金行业一样,直接关系着一个国家的整体实力和国防支柱产业,这样的产业,消耗最大的还是朝廷,所以说,陈应哪怕不交出钢铁产业,如果朝廷与陈应发动贸易战,卡死出货源头,陈应根本就玩不转。   但是,开设医院却不一样。   在后世,陈应就想着帮助一部分人,把有限的医疗分类销售,就像酒食一样,地摊上一块烧饼是一块钱,可是以五星级大酒店里就要几十块,然而几十倍的差价,却从来没有人会去质疑这个问题。   比如青岛大虾,三十八块一只。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可是在北京的很多高档饭店,一只虾的单价,绝对不止三十八块一只,可是人们就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陈应开设医院的理念也是这样,既有平民式的消费,也有贵宾式的消耗,平民医疗可以采取平价,或低价,针对贵族,则采取至尊级服务,优美的配套环境,超高的医疗成本。   经过陈应连比划带说,又在纸上花了无数张草图,李秀宁终于明白了陈应的大致想法。   李秀宁道:“你的想法虽然好,可是却没有什么可行性。”   陈应道:“怎么就没有可行性了呢?”   李秀宁道:“我虽然不懂你的这个医院,即然是治病救人,你总要有郎中吧,谁去坐堂,你吗?”   “郎中的问题,自然很好解决,太医署不是有年老致仕的太医嘛,我可以把他们返聘回来,当坐堂医生!”陈应知道人们往往比较信任名医,神医。   而太医,本身就是一个自带流量的名医。只要挂出去,前太医某某,患者自然会云集。   李秀宁点点头,她倒是知道。大唐太常侍下辖总郊社、太乐、鼓吹、太医、太卜、廪牺、诸祠庙等署,其中太医署,就有三百多名郎中,当然,也有医正、医师、医官和医工、药工等职,按照平时习惯,也会因年老体衰等原因,荣养一部分人。   这些医师、医正退休之后,朝廷虽然会负责他们的生活问题,可是关键是太医署的官职级别都非常低,令二人,从七品下;丞二人,医监四人,并从八品下;医正八人,从九品下。令掌医疗之法,其属有四:一曰医师,二曰针师,三曰按摩师,四曰咒禁师。皆教以博士。   太医的俸禄本来就不高,致仕之后,他们的待遇则更低,甚至他们享受不到折冲府队正的待遇。   关键是这些太医呢,身份有点尴尬。首先他们曾经是太医,可是失去太医署这块光鲜外衣,他们无法像普通郎中一样,或是走街串巷,或是坐堂,依靠着微薄的俸禄,虽然衣食无忧,可是居住在长安生活,却不尽如人意。   陈应道:“咱们可以这样办,请外父下一道恩旨,咱们的这个医院就挂在太常寺下,成立新任博仁医院,设医令一人,丞两人,与太医署同级,让他们享受官阶待遇,俸禄,由我来发,这样以来,博仁医院应该不愁找到郎中。”   李秀宁点点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倒可以试试!可是,你这个博仁医院放在哪里?”   陈应笑道:“这个更加简单,在长安城里再买一套大宅子就可以了,要求也不是太高,环境需要清幽,风景需要优美,当然还需要够大,至少要比咱们这个宅子大一些。宅子买下来,咱们一起整修。”   李秀宁苦笑道:“这个还真不简单,长安城里的大宅子,都是有主的,也没有听说谁家想要出手宅子。”   在古代,可不像现代。建造房产出售。在古代,房产属于祖产,除非天灾,逼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卖宅子的。   陈应咬咬牙道:“大不了多出点钱,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不叫事!”   李秀宁噗嗤一声笑道:“其实你也不用买了,如果你不嫌偏远的话,我倒有一个宅子,其实也不是宅子,而是前朝时的芙蓉园!”   “芙蓉园?”陈应愣了一愣:“芙蓉园是你的?”   “当然!”李秀宁点点头道:“当初阿爹,就把芙蓉园赏赐给我了,不过我没有去住过,只是去看了一眼。”   芙蓉园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曲江池。是唐明皇李隆基改的名字,而且他与杨贵妃还在曲江池经常设宴,陈应怎么也没有想到,整个曲江池都是李秀宁的产业。   整个曲江池占地四百余亩,在长安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其中的价值可想而知。   陈应心中笑开了花。李秀宁不仅长得极美,而且还非常有钱。对比后院的恭王府就可以知道芙蓉能值多少钱了。   陈应迫不急待的道:“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第十八章 朕考虑考虑再作决定   “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说的就是芙蓉园,开皇三年公元583年,隋帝正式迁入新都。隋帝恶其曲,觉得不吉利,遂拟更曲江为“芙蓉园”。经过隋初的一番改造,曲江重新以皇家园林的性质出现在历史舞台,而且得到了一个新的名称芙蓉园。   因李秀宁攻下长安立下大功,李渊便将芙蓉园这座占地超过四百亩的皇家园林赐给了李秀宁。不过,李秀宁却一直没有入住芙蓉园。而且要杨广时代,芙蓉园就是他们君臣饮酒作曲,赋诗作对的地方,不过李秀宁只爱武装,不爱红装,她根本就不喜欢人之间相互吹捧,无病呻吟的样子,所以呢,这座芙蓉园就空置了下来。   皇宫陈应也进去了不止一次,可是却远远没有芙蓉园来得震撼。唐皇宫基本上承袭隋朝大兴皇宫,直到唐明皇李隆基时代,才开始大规模修建,这个时候的唐皇宫,虽然壮观,因为有北京故宫比较,陈应倒不感觉到如何震撼。   然而当远远的看到芙蓉园,陈应这才感觉到芙蓉园的奢华,芙蓉园坐北朝南,门楼正中悬挂着字体苍劲的蓝底金字匾额,上书“芙蓉园”三个字,据说这三个字还是大书法家,前隋起居舍人虞世南亲笔所书。   朱红大门紧闭着,装饰着麒麟兽衔大铜环,陈应与李秀宁从正门进去,眼前是一条笔直往里延伸的甬道。芙蓉园自武德元年就是李秀宁的产业,平时留下一百余名宫娥和宦官打理。虽然三年多没有使用,倒不显得破败。   马三宝是李秀宁心腹兼外院总管,对于芙蓉园,他比李秀宁更加了解。马三宝走到前边跟李秀宁与陈应介绍道:“沿着这条甬道宽,宽十六步、长四百六十八步,是芙蓉园的正中心,沿着这条甬道,右边分别是彩云楼、彩霞亭、临水亭、水殿,凉堂、左边分别是听山楼、蓬莱山、侍女馆,御宴宫、芳林苑、凤鸣殿”   陈应一时间感慨万千,他在清林里建筑了一座坞堡,这座坞堡分为八栋大院、二十四栋小院从南向北的分隔在两旁,四周都是高达近四丈的青砖厚墙将整个陈家大宅围成城堡式的建筑群。   然而,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与芙蓉园相比,长安城外的清林里陈家堡,那就是一个渣渣。   李秀宁看着陈应怔怔出神,还以为陈应对芙蓉园不满意,就问道:“陈郎,你不喜欢这里吗?要是不喜欢这里,咱们在长安城里找宅子,你可以随便挑,只要看中,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长安城里随便挑?”陈应心中更加感慨,这才是李秀宁的霸气之处。当然,李秀宁有这个真正的实力,如今大唐,最为权势的四个男人,分别是李渊、李建成、李世民和李元吉,他们四个,都与李秀宁关系莫逆,恐怕根本就不需要买,哪怕李秀宁稍稍露出一丝风声,恐怕无数人会将自己的宅子拱手相让,希望搭上李秀宁的这条线。   陈应摇摇头道:“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喜欢了,喜欢得让我都不舍得把这座芙蓉园改建为医院了,而是当作自己的府邸。”   “唉,这算什么事儿!”李秀宁笑道:“陈郎即然喜欢芙蓉园,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就是了,这里反正什么都不缺。”   陈应摇摇头道:“有浅入奢易,由奢入浅难,现在还不是享受的时候,正是因为这里环境优美,更应该把这里当成医院,在这里住上一天,收个百八十贯应该不算贵吧?”   李秀宁白了陈应一眼道:“你就掉到钱眼里了。”   陈应对此无可厚非,以芙蓉园的环境,可是当作最高级别的疗养院来处理。   陈应是一个说到就要做到的人,对芙蓉园考查一番,随即进行了稍微的改动,将芙蓉园分作三部分,莫约三分之一的园林,当作大唐博仁医院的门诊部,处理一般病患者,后面负责处理重症患者,后面则作为疗养院,专门为权贵疗养使用。   就在陈应与李秀宁游览着芙蓉园,对芙蓉园提整改意见时,突然听到了中常侍陈齐的声音:“公主殿下,驸马爷,奴婢可找到您的人了,陛下要召您入宫,我从刚刚从驸马府追到这里,早知道要走这么路,就乘坐马车出来了”   李秀宁看着陈应道:“父皇召见,估计又是国家大事,你先进宫,这园子,我与三宝,我们寻思着整修。”   陈应道:“那好,我去去就回!”   长安,甘泉宫浴池内,水蒸汽弥漫。李世民赤身大步以跃跳入池,溅起大片水花。好一会儿,潜水池中的李世民,从浴池内钻出水面。   李渊望着在汤池内游玩的李世民,一张老脸上堆满了笑容。   好一会儿,李世民玩得尽兴了,躺在李渊身边,让宫娥为其手引按摩,李世民舒服得闭上了眼睛:“阿爹,这池子不错,阿爹您得让工部给我也修一个。”   李渊没有回答,从池子里爬出来,一名样貌俊俏的宫娥,上前拿着浴巾,将李渊身上的水迹擦干,李渊这才穿上一件宽松的袍子,走到池子旁的石案旁坐下。   李世民眼疾手快,爬出浴池,在腰间裹了浴巾,赤脚快步走到案几前,拿着案上的酒壶,给李渊倒了一杯酒。   李渊冲李世民道:“这是高昌国前些日子进贡过来的西域葡萄酿,加上冰块,味道不错,你也偿偿!”   李世民端着酒杯递给李渊:“敬,阿爹,您就给我修一座嘛。”   李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李世民嘟囔着嘴:“阿爹太扣了,一座池子能值几钱?”   李渊扑哧一笑:“好,好,好,依你,依你!”   李世民凑到李渊面前,笑道:“还是阿爹好!”   李渊摆摆手,浴室之内的宫娥宦官,缓缓退去,看着左右无人,李渊压低声音道:“二郎,朕可以给你的秦王府也修一个宅子,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李世民道:“只要阿爹给我修好池子,别说一件事,一百件事都成。”   李渊伸手一点李世民的额头:“小滑头,你还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李世民道:“那是自然。”   李渊从案几上拿起一封信:“明天,这封信让褚亮模仿凌敬的笔迹,抄录一份,交给御史台。”   李世民当着李渊的面,拆看了信,草草一看,撇撇嘴:“阿爹,你这也太麻烦了。”   李渊反问道:“麻烦。”   李世民撇撇嘴道:“是啊,阿爹您是皇帝,想杀谁就下一道圣旨,何必弄这么些弯弯绕。区区一个凌敬,杀了也就杀了,何必多此一举。”   李渊大笑道:“二郎真以为皇帝这么好当?”   李世民反问道:“难道不是?”   李渊感叹道:“如果是这么简单就好喽。记着,一定要模仿凌敬的笔迹。”   李世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李渊淡淡一笑道:“知道,在秦王府给你修一座一模一样的池子。”   李世民摇摇头:“不是,是秦琼和程知节,他们两个救过我的命,我答应过他们了,一定要给他们一场富贵,阿爹赐他们一个官吧,不用多大,四品官就行。”   “四品官?呵呵”李渊负手离去,冷冷的传来一句话道:“二郎,官职乃国之重器,岂得轻授?”   李世民道:“阿爹,你要是不帮我这个忙,我以后怎么还有脸出去见人?你也不想我失信于人吧?要不,您给他们俩弄一个,闲职也行要不然就把秦琼外放,放到相州当总管。程知节,外放到潞州当总管。”   李渊越来越远,等到消失不见,轻漂漂的声音传来:“朕考虑考虑再决定!” 第十九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考虑考虑”的潜台词,就是不予考虑。听到这个话,李世民非常失望。随着洛阳大败,李世民虽然没有处罚,可是却没有升官。特别是秦琼、程知节、谢映登、牛俊达等瓦岗旧将的投降,让李世民非常为难。   因为,李世民暂时被剥夺了军职,只剩下一个挂名的尚书令,至于天策上将这个名号,差不多就等于原本陈应的冠军大将军,只是一个武散官虚衔,并没有实际的要务。那么问题来了,秦琼、程知节、牛俊达等诸将如何安排,却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一个组织也好,一个集团也罢,所谓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有共同的理念,最为关键的还是利益。没有足够的利益,也没有组织的向心力和凝聚力。   如今东宫可谓是风光无限,一下子升上来罗士信、张士贵、张怀威、段志感、冯立、魏忠、薛万彻、杨干等八个从三品武将。从三品武官,在这个时候,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省军区正职级别,整个大唐满打满算也不是三十六位,然而,东宫一下子就涌上来了八个人。更何况还有十六卫大将军级别的正三品武职,如陈应、罗艺。   从兵权方面考虑,东宫如今直接掌握或间接掌握的兵权,已经超过了大唐的三分之一。原本秦王府在朝廷官方便,几乎是一片空白,哪怕褚遂良、褚亮、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秘书郎、秘阁、其他人员态度都是摇摆不定,一旦这个难关过不去,李世民就玄了。   什么理想,什么兼济天下,什么匡复社稷,什么为了天下苍生,这都是虚的。只有切实的利益,这才是最真实的东西。没有足够的利益,整个团体和组织的人心就会散掉,同理,人心如果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想到这里,李世民的心中更加凄苦。   孔子诛少正卯,虽然不合情理,但权术奸诈,却因这一刀而使得权臣畏惧,市井安然。李渊如今欲效仿先贤,行权霸之术,杀凌敬而震慑窦建德,离散河北武之心。   当然,无罪而诛,难免让天下人不服,故而李渊设了这么一个局。坐实凌敬里通突厥,欲图谋反之罪,一旦李世民配合,让褚亮模仿凌敬的笔迹,休说凌敬百口莫辩,必死无疑,就连窦建德也难以幸免。   道理虽然懂,可是,擅长模仿别人笔迹的并不单指褚亮一人,秘阁虞世南同样也擅长模仿别人的笔迹,现在虞世南作为降臣他曾投降窦建德,任中书侍郎,待罪之身,一旦褚亮在李世民的授意下不配合,李渊则可以找虞世南,那么虞世南在这个情况下,恐怕会拿凌敬的人头,以示其诚。   看着李渊丝毫没有同意的意思,李世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如果秦琼和程知节被雪藏,他们心中会不会有怨言,会不会有什么想法,李世民拿捏不准,关键是这样以来,会给秦王府诸将释放一个信号,李世民前途堪忧。   官场,其实就像后世的股市。人人趋利避害。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引得一番风声鹤唳。只要皇帝对哪个大臣露出心仪之色,恐怕他马上就会门庭若市,如果一个大臣被贬低,他就会变得门可罗雀。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要说起来,李世民也不是没有战败过,也不是没有坐过冷板凳,关键是,以前做冷板凳的时候,他的秦王府都是原班人马,大家知根知底,对他有着绝对的信心。   可是,关键是现在他与秦琼、程知节、谢映登、牛俊达却没有长时间的了解,秦琼、程知节、他们几个都是有“前科”的人,王世充给他们每人统领一千余兵马,他们马上撂挑子不干了。如今,李世民连一千兵马都不能给他们,他们会怎么样?还真说不准。   要说东宫魏征受为李建成信任,而且又是李密的心腹,原本瓦岗诸将的智囊,现如今李世民,最担心的是,魏征出面,把秦琼、程知节、谢映登他们四人拉到东宫阵营里去,那样对于李世民来说,才是致命性的打击。   李世民喝着怀里的葡萄酿,感觉却无比的苦涩,脑袋中更是空空如也。   浑浑噩噩,浑然不知魂归何处,不知道坐了多久。   李世民终于醒悟了过来,他冲一旁边伺候的宦官问道:“父皇如今何在?”   宦官躬身道:“回禀秦王殿下,陛下,如今正在临潮阁会见陈驸马!”   “替孤传句话,秦王必不负父皇所托!”此时李世民已经转过弯,什么都是虚的,他如今只需要扮演好一个角色,那就是最听话的儿子。   甘泉宫临潮阁,李渊带着工部尚书武士彟,以裴寂与陈应商量,陈氏钢坊的问题。简单来说,李渊想听听陈应的意见,是将他的那些钢铁、甲坊、弩坊挂在武器监之下,还是挂在工部之下。事实上武器监也好,工部也罢,都想把这只会下蛋的金鸡争到手中。   因为这些钢坊一年的利润就多达一百余万贯,差不多相当于大唐国库收入的三分之一。无论是谁,拿到这些产业,哪怕只是经营,干出成绩,升官发财不在话下。一番争执,结果李渊还是倾向于陈应的便宜表姐夫,李渊的老友工部尚书武士彟。不过,现在李渊还是要听听陈应这个专家的意见,再做最后的决定。   陈应听到李渊叫他的来意,想了想,望着武士谫道:“武尚书,如果把这些工坊,全部放在工部,工部有哪些劣势?”   陈应这么问武士谫,其实也不算是为难他,而是要看看武士谫是不是到底合适的人选,搞工业,绝对不能大跃进,虽然高炉炼钢的技术并不算高明,可是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依旧是踌时代的先进科技。   如果按照工部的那些工作模式,很可能会把好事办成坏事,至少陈应的这两座高炉,根本就可能发挥出原本的效率。   武士彟想了想道:“工部最大的劣势,就是我们工部,规模生产的经验基础薄弱,现有的几个工坊,工匠的技术不高,接收之后,可能会面临着缺乏高水平工匠的障碍。”   懂行啊,陈应在心里道。但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说道:“这么说来,武尚书对工部的工匠技术情况,也是比较了解的罗?”   “我曾经在在工部几个工坊观摩了三个多月。”武士彟自豪地说道。   “原来如此。”陈应又点了点头,道:“那你说,这个问题我们该如何解决呢?”   听到陈应反问,又年看到李渊期许的目光,武士彟侃侃而谈道:“我觉得可以有几个办法。第一,将原来的工坊工匠,全部留用,并且擢升他们的待遇”   不等武士谫说完,陈应就打断道:“擢升他们的待遇,恐怕有些为难!”   “为难?”李渊非常好奇的问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他们的各个坊署,你所谓厂长,直接委任为正七品署令,次者从七品,各级管事和工匠则以此类推。”   陈应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陛下,这恐怕不够。臣在建立工坊的时候,把工匠分成三等九级,既第三等最低,为匠工。三个月学徒期满,自动成为三等匠工,做满一年,则提升成二级匠工,三年以上者,则提升为一等匠工。匠工之上,则是匠士,分别为三等匠士,二等匠士,一等匠士,最高级别的是,匠师,以一等匠师为最高,我给他们开的待遇是,一等匠师年俸禄六百贯。”   “什么俸禄六百贯?”别说武士彟膛目结舌,就连李渊也震撼异常。   以武士彟的官职,他一个月的俸禄,其实就八千钱,也是就八贯,一年下来,加上俸料三百七十石,加上九百亩职田,其实他的全部合法收入,也不过两百四十贯钱,不过唐朝的钱比后世的人民币值钱多了,三品官员的俸禄,对比人民币大约是一百零一万六千块。   可是陈应居然给一等匠师,开出六百贯的俸禄,这可是相当于后世人民币两百五十万元本算法,采取论坛平均值,既唐朝贞观年间,铜钱一贯,约合人民币四千二百四十八块。   陈应给工匠开出这么高的工资,其实也是非常有道理的。因为这个时代的钢铁卖的价格太高了,一斤高炭钢,可以卖两百,约合人民币八百多块,这个时代的钢铁价格高得吓人了。开出这样的高薪,其实也无可厚非,因为垄断行业从业人员的薪水本来就高。   以中国金融行业从业人员的薪水计算,他们平均工资还真不高,大约八千块上下,可是架不住人家奖金高,年收入二十万.   李渊听到这话,都不知道怎么说陈应了。   你丫一个工匠开出比当朝一品大员的俸禄高出一倍的薪水,这个消息要是真传扬出来,还不闹翻天? 第二十章 陈驸马舌战群儒   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人,永远是收入最高的一部分人。在陈应原本的工坊中,六个一等匠师每个每年年俸六百贯,十三名二等匠师年俸四百贯,外加三等匠师四十七人,年俸禄二百贯。   他们六十六个人,就可以拿到一万八千两百贯。   一等匠士每年年俸禄一百贯,二等匠士年俸禄八十贯,而三等匠士年俸则五十贯。一等匠工年俸三十贯,二等匠工年俸二十贯。三等匠工,年俸仅十贯。   然而四千三百余名将工,一年俸禄差不多是四万三千贯出头,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小。李渊在这个时候,才感觉陈应的这些钢铁产业有些烫手。   读书人苦读数年,又在宫中或者州县做几年掾吏,才有机会被任命为县令长,前前后后需要十多年时间。然而正七品县令,一年所有的俸禄、俸料、职工、差役钱和各种福利,全部加在一起,如果不贪污受贿,他们能拿到的俸禄,折合三十五贯左右,约合后世人民币十五万左右。   这个收入水平,在唐朝绝对不能算低了。可是一个堂堂正七品县令长的俸禄,仅仅与一等匠工持平。一个目不识丁的粗汉,在工坊勤勤恳恳工作年满三年,只要不犯大错,就可以升成一等匠工,然而从九品的将士郎,要想升为正七品的朝请郎,哪怕每三年一磨戡,每次考评都是上优,每一次可以官升一级,可是从九品,升为正七品朝请郎,则需要三十三年。   也有就是说,很多官员的仕途,将止步于正七品这个关卡。   一个匠工居然也能拿到这么多钱,而且在官员俸禄都不能按期全额发放的情况下,他们却能按月拿到工钱,这不能不让读书人义愤。如果将这些产业,纳入朝廷体制中,恐怕到时候,宫中和各府的官员,肯定会对此极为不满,怨言很多。   陈应以私人的身份,发放给匠工再多薪俸,都不会有人说什么,可是,作为朝廷,却是有制度可寻的,什么级别享受什么样的车驾、可以拿到多少钱,多少米粮,这是自秦汉以来,形成的规矩。   陈应可以,朝廷可以吗?工部尚书武士彟能承受这样的舆论压力吗?   听着陈应娓娓道来,武士彟半天没吭声。他虽然不是世族,但他却知道世族的厉害,知道舆论有多少厉害。   杨广真的昏庸吗?在后世肯定有定论,这丫就是一个昏君。可是武士彟出生在这个时代,他了解的更多。如果有人会问,武士彟肯定心中不一的说:“杨广是昏君!”   但是他心里肯定会加上两个字:“才怪”。   然而,杨广因为提同了科举制度,利用科举考试,选拔官员,把天下世族门阀全部得罪了,于是乎一夜之间,舆论方向转变,杨广也是百世圣君,马上转变为昏君。   对于杨广尚且如此,可是武士彟真敢这么做吗?一旦他做了此事,整个舆论很快就会转向,他会首当其冲,成为众矢之的。、   武士彟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不能不考虑后果。世族门阀利用舆论与阴谋,双管齐下,已经击垮了大隋,如果再来一次,不用突厥或萧铣打,大唐朝廷自己就完了。   良久,武士彟望着陈应苦笑道:“陈驸马,我这个工部尚书可是坐在积薪之上啊。”   陈应笑道:“非应国公,谁可堪当此大任?应国公之辛苦,陛下是知道的,陛下也不会亏待应国公的。”   李渊苦笑着摆摆手,伸手指向陈应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一起说来听听。”   陈应笑了笑,说道:“说难其实也不难,可以效仿入粟拜爵的故事,用封爵代替收入。人所欲者,不过富贵二字。臣能让他们富,却不能让他们贵,让他们显贵,这是朝廷才有的特权,前朝宇恺,其实是可以看作一个大匠师,为官之道,他还差得太远,然而他依旧可以封公,位列六部之工部尚书,对于无须应酬往来的工匠来说,十贯钱足以衣食无忧,再多二三百贯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不如爵位来得吸引人。”   “官爵乃国之铭器,岂可轻授!”李渊听后摇摇头道:“此法不妥!”   陈应点点头道:“大唐以武立国,设军功十二转,得益于此,大唐将士这才舍身忘死,前赴后继,报效朝廷,效忠陛下。陛下,何不同样设立一套官勋爵?用来赏赐臣?比如,一个县令,其治下人口增加一成,税赋增加一成,教化有功,可以对标军功一转,可以迁一级勋官?”   陈应也是灵机一动,产生的这个想法。人需要两条腿走路,可是大唐武功赫赫,四夷臣服,正是得益于唐朝军功十二转,只要获得军功,都可以升官发财,所以这是寒门与庶族的唯一晋身途径。   同理,因为大唐对于武功的过份重视,结果大唐对于内治这一块做得却不是很好。臣武将,都希望为朝廷开疆裂土。因为拿到军功,他们可以升官,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最大的好处。可是官升迁的办法,那个考评太过复杂。唐朝把散官分成二十九级,按照三年一评的原则,理论上说,从九品,想升到从一品,这需要七十二年,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   如果像武勋官一样,每一仗可以作为一评。当然,治无法像吏考一样,但是可以采取一年一考评的原则,而且采取的标准,将会一目了然。   一个县,有多少新增耕地,产出多少粮食,有多少新增人口,这就好比后世的。不光可以考核县令长,也可以考核御史,你弹劾了多少人,治下有多少贪腐没有举报,这就是政绩。   比如三省六部九寺五监,这是唐朝二十个部级部门,其中有多少是因为没有考评的?   陈应这么一说,李渊顿时醒悟过来。这个方法,其实并不是陈应首创,而是商鞅商君所创立的秦国二十等爵制度,秦国的二十等军爵,这可不是只有打仗才可以得到爵位,而是农民种田,只要你产出的粮食比别人多,或者工匠有什么重大的发明,医生发明什么新的药物,可以减少多少伤亡,这都是功劳。   秦爵二十等就是一个大箩筐,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面套。   李渊能真为开国之君,肯定有独到之处。当发现陈应的提议,有行之有效的方法之后,李渊把原本的专门小范围的商谈,立即转变为小朝议,尚书左仆射裴寂、中书侍中陈叔达、光禄大夫、同中书门下、民部尚书萧瑀,中书侍郎宇士及,黄门侍郎杨恭仁、殿中监、吏部侍郎封德彝,以及太子李建成全部邀了甘泉宫。   李建成来得最早,他还莫名奇妙,不过看到陈应在此,李建成就走到陈应跟前问道:“陈应,今年父皇有何要事要商议?”   陈应就将今天李渊叫来过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李建成娓娓道来。   李建成听后,略作思索,就埋怨道:“既然你有如此重大的提议,为何不去东宫与本宫商议一番?”   陈应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臣这是赶巧了,无心之失,谁曾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李建成苦笑道:“你要做好准备,这一番改制,恐怕要遭到很多人的反对。”   陈应这就感觉疑惑了,历史上大唐就是打下来庞大的领土,一直打到了里海,这是中国历史上版图扩展最强大的时候,然而因为怛罗斯之战,一下子丢掉了三千五百里的领土,仅仅安西四镇就前后四次重建。   这个原因,除了人口,还有就是大唐对于治的不够重视。   说穿了,就是因为大唐在国策上,太过重武,而对官没有足够的利益。   但是,一旦把利益都倾斜给官,他们就会像宋朝一样,官不思进取。   陈应的想法就是中和各方面的利益,平衡各方。   然后,可以既激励武将,也激励臣。这本是一道治世良方,怎么到会有无数人反对?   可是,当一个时辰后,所有邀请大臣奉命抵达甘泉宫,见礼之后。一个头发花白,胡子颤抖的老夫子朝着陈应开炮了:“陈驸马,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你在这里。大放厥词,谈的可是全是利啊,是何等肺腑?”   “握草,老子躺着也中枪!”陈应看着那个老夫子有点眼生,不解的道:“足下是谁啊?”   那老夫子淡淡的道:“老夫孔颖达!” 第二十一章 夏虫不可语冰   陈应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就想到了秦王府十钱一斗。十斗为一石,万石,也就是相当于五百贯左右。但是像县令这种四百石官员,他们的俸禄大约只有二十贯。   满朝诸公,倒是毫不在乎。毕竟在场的众臣都是贵族,裴寂一看陈应表态,他也不甘落后,直接道:“老臣愿意捐献一年俸禄,以解朝廷之急。”   宇士及、杨恭仁等赶紧表态。   不过,在这个时候,李渊却气坏了。   因为争论着,画风突然变了。变成了义利之争,对于陈应提出了的打造大唐勋官的事情,被无意间带偏了。   读书人都是好的吗?   李渊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自然清楚,现在正是日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时候,特别是所谓的士人,更是个个有奶就是娘,虚言经义,空谈道德,只知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却忘了圣人本意,还说什么今日不作乐,更待何时。   这哪里还有一点以天下为己任的样子?隋朝帝奖掖儒学,提倡气节,苦心经营,好容易看到一点太平盛世的希望,谁曾想这些读书人却先败坏了。   陈应将孔颖达带到沟里,这个时候,众臣表态的时候,他已经反应过来了。可是为时已晚。孔颖达哈哈一笑,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笑容,反倒多了几分讥讽。“陈驸马,以唇为刀,以舌为矛,气势雄浑,令人难当啊!”   陈应却没有任何尴尬,淡淡的笑道:“孔博士,你应该庆幸!”   “庆幸什么?”孔颖达莫名奇妙的道。   李渊恍然大悟,这才想起陈应曾骂死陆季览此节,这个时候,与孔颖达一旁站着的杨恭仁,将陈应光辉的战绩告诉了孔颖达,孔颖达一时间尴尬不已,顾左右而言他。“夏虫不可语冰。” 第二十二章 天下大还是朝廷大   “关于义利之辩,我们可以再抽一个时间,另行辩论!”陈应看着孔颖达胸口起伏不定,倒没有火上浇油,他还真怕一不小心把孔颖达给气死了,骂死陆季览,陈应可以明扬天下,可是一旦气死孔颖达,他陈应将会是整个儒门的敌人。   不过,陈应也不担心与天下儒门为敌。儒门天下宗所在,向来不是铁板一块。况且陈应始终坚持相信,所谓的忠诚,就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一旦筹码足够了人的左手,都会背叛右手。   陈应朝着众臣拱了拱手道:“商鞅创立秦二十等爵制,使得秦国经济繁荣,军事强大,奠定了秦始皇统一全国的基础,如今我们大唐初立,完全可以效仿商鞅,创立一套属于大唐特色的勋爵制度。如今大唐已经有了武勋官十二等,那么我们也可以创立勋官十二等爵制度,臣在初步构想中,勋可以与武勋对等,下县、下州可以对标下阵,中州、中县可以对标中阵,上州、上县,可以对标上阵。州县人口增加三成以上、垦荒田亩增加超过三成以上,田赋增加三成以上,可以为记作上勋。同理,人口、田亩、和税赋增加两成以上,则是中勋,人口、田亩、赋税增加百分之十,可视作为下勋。按照守牧州县的条件和治理的结果,综合起来,拟定“转”数。上阵、上勋为五转,上阵、中勋为四转,上阵下获为三转,以下递减类推。”   陈应说完,不仅孔颖达不说话了,就连裴寂、陈叔达、包括李建成都沉默了。   按说,制定这样一套勋制度,是受益人永远都是官,在场的官员,几乎都是官,这又增加他们的利益,他们没有理由反对啊。   好一会儿,陈应这才反应过来。向往自由,摆脱束缚,是人类的秉性。官员也不例外。人们都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最好没有任何法律制约。官员更是如此,别看陈应提出的这是一个激励措施,可是任何激励制度,都不是单独存在的,比如大唐十二转勋制度背后,就是苛刻的十七禁令五十四斩。   陈应抽出这一个政策,要说私心,还真没有。最大的私心,莫过于想让这个国家和社稷过得更好一点。当然,如果实施这样的勋官制度,那么官肯定会没有眼下这么舒服,他们治下,世族再想兼并土地,或者瞒报赋税,这就与地方官员的利益产生冲突,一方面是硬性的升官加爵的标准,另外一方面是世族门阀这个庞然大物,势必造成剧烈的冲突,到时侯受益的,只有百姓和朝廷。   在这个时候,官员的好评,主要依靠世族门阀掌握的舆论鼓吹,可是再如何鼓吹,数据没有办法造假,赋税和人口、以及田亩这就是看得着摸得着的,不像以往什么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就可以概括的。   “唯上智与下愚不移!”   李渊看得清楚这个勋制度对于大唐的好处,以及社稷的长远好处,可是他作为皇帝,却也不能轻易下决定,毕竟世族门阀拥有着制衡皇权的力量,一旦引得他们暴发,这个社稷就有可能动荡不安。   陈应心中有些忐忑,原本前倾的身体向后靠了靠,手指轻轻叩击着漆案。如果李渊不支持他的这个提议,陈应绝对不会坚持到底。魏征那种做法,他陈应学不来,关键是李渊不是太宗,太宗能忍,可是李渊忍不了。抬棺死谏这种事情陈应做不出来。   如果大唐依旧走着原来的老路,那么陈应也只能退而守次,期待将来再图后计,毕竟陈应太过年轻,年龄是他最大的优势,把这些老顽固都熬死了,那个时候,陈应有了足够多的威望,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了。   主意将定,陈应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眼神渐冷。   李渊其实也在神游体外,他想得更深远。大唐勋官制度,直接造成了一个结果,那就是大唐的将士,前赴后继,死而后已,浅水塬大败,折损近十万兵马,大唐根基未动。洛阳之败,李世民又折损十数万兵马,虽然整个关中,到处添新坟,处处闻哭声,可是大唐从军的热潮,却根本未减。   因为,普通农民也有着强烈的翻身的愿望,可是这个愿意要想改变,唯一的途径,就参军,在沙场上争功,一旦立功,就可以封妻荫子,光耀门楣,锦衣还乡,富贵一生。至于生死,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这只是小事。   李渊缓缓回过神来,环顾大殿四周,见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困境,还需要自己打破,李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一声叹息,便引人众人面面相觑。李渊身为大唐皇帝,九五至尊,什么时候这么低落过。看来李渊还是被陈应气到了,否则绝不会如此。   李渊将目光望着裴寂,每当李渊需要找帮手的时候,都是让裴寂出面,打破平衡,一兴奠定乾坤,当然,裴寂能不能领会李渊的真正意图,这个非常关键。   李渊道:“裴监,此事,你怎么看?”   “臣以为,此事有待商榷!”裴寂一旦开了口,就没有了犹豫,他斟酌道:“如今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滚滚,突厥三十万大军齐聚定襄,意图不明。我们大唐,此刻正是宜静不宜动,一旦推行勋十二转制度,恐怕各州县官员不明所以,妄生事端。”   裴寂毫无保留的拒绝了这个提议,理由当然也很是充分。   平心而论,任何改革,少不得朝廷动荡,人心不安,裴寂这么说,其实倒也无可厚非,强敌压境,再行改革,人心不稳,这简直就是和自杀没有什么区别。   李渊听了裴寂的话,脸上不见任何一丝情绪波动,古波不惊,他一双老眼,目光灼灼的望着萧瑀道:“时,你怎么看?”   “老臣以为,此事大有可为!”萧瑀离座而起,走到陈应面前,躬身一辑道:“陈驸马,胸怀社稷,心念天下苍生,老臣为陛下得此佳婿贺!”   萧瑀这才转身,面对众臣侃侃而谈道:“突厥强敌压境,诚如裴相国所言,此时宜静不宜动,不过,朝廷民部入不敷出,恐怕难以持久,以陈驸马之计,未偿不是一良治政良方,老臣以为,我们可以先完善勋十二转的各项考评制度。将来作为考校天下栋梁的甄选良方,只是陈驸马之计,还有待商榷,比如这个考评是谁来做,御史台还是吏部考功司?还是有陛下直属新立一府衙处置?这都需要另行商榷。”   李建成眉心微蹙,也没心情和陈应理论。   只是这件事情影响深远,陈应作为东宫门下得力干将,居然不经请示,直接禀告李渊,这属于越级,这让李建成颇为不满。   陈应却心花怒放。因为此事,涉及朝廷的改革,影响深远,可以作为靶子,吸引众臣的注意力,从而淡化窦建德归降的影响,也可以让李唐朝廷,来不及朝窦建德下手。   陈应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河北之乱,虽然刘黑闼已经被罗士信杀了,但是陈应却无法保证,会不会再出现一个张黑闼或李黑闼,郭黑闼。   李渊最终没有决定,像这样涵盖方方面面利益的政策,哪有那么容易出台,必须综合考虑各方的利益。   众人离开之后,李建成扯了扯陈应的衣袖,陈应会意,跟随李建成,登上了李建成的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尉迟恭率领东宫左监门率缓缓起驾,朝着东宫行去。   李建成望着陈应,叹了口气道:“陈应,你实在太莽撞了。”   陈应自然明白李建成所指,他并没有急着辩解,而是反问道:“太子殿下,你说是天下大,还是朝廷大?” 第二十三章 逮到耗子就是好猫   “天下大,还是朝廷大?”这个问题在李建成的脑袋里转了一圈,李建成反而绕晕了:“朝廷和天下不都是一样吗?天下是朝廷的天下,朝廷是天下的朝廷!”   这句话说出来仿佛像绕口令一样,事实上这几乎是这个时代人,普通的认知。朝廷既是天下,天下既是朝廷。   陈应听到这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李建成疑惑的问道:“难道不对?那你说说,是天下大,还是朝廷大?”   陈应豪不犹豫的道:“自然是天下大!”   李建成点点头,不明决心的道:“天下大?愿闻其详!”   陈应伸出手指,蘸了一些茶水,在桌案上划了一个大致的舆图轮廓,陈应一边画,一边向李建成解释道:“太子殿下,河东作为大唐龙兴之地,却在短短两年之内,两易其手,这难道不够说明问题吗?如今,用句毫不客气的话说,大唐朝廷,威慑力仅仅局限于关中,河东是河东人的河东,河西是河西人的河西,河南也是河南人的河南,河北同样是河北人的河北。打天下不易,守江山更难,治理江山难上加难!”   李建成点点头道:“不错,陈卿言之有理。”   “如今、河南、河北、以及山东地区,名义上都归附了大唐了,可是真正的归附了吗?”陈应叹了口气道:“地方与中央,能不能步调一致??”   李建成沉默了,隐隐约约他明白了陈应提议设立勋十二转的目的。不过,还有一部分原因他没有想明白。   “河北水土肥沃,适合耕种,素以殷实著称。河北本属燕赵之地,民风原本激烈好斗,稍有不从,则会拔刀相向!”陈应顿了一顿又道:“而江南则不以为然,自五胡乱华,衣冠南迁,江南便大兴儒学,更是领天下风气之先,名儒辈出,以冶学传家者数不胜数,渐渐成为士林重镇。与他处不同,江南本是楚地,习染儒学后不改慷慨,好议论,清谈为容,而河西却久居塞外,与诸胡杂居,其既我华夏同族,身上也沾染了些许胡人习气,各地民风不同,习俗不同,要想治理好,颇为不易,大唐以武立国,马上可得天下,但是马上却无法治理天下。若大唐只有关中一隅之地,自然不必考虑太多,然而天下却不单单指关中、西河、河东、河北、河南,还有江南、巴蜀、岭南、辽东,天下之大,自然不能统一而论,这就需要因地适宜,从俗而治。可是官为官一任,三年而卸,他们会在当地如何作为?这直接关系着朝廷,能不能对当地有没有有效的控制。”   道理好讲,事实上事情却非常难办。别说现在,就算是后世,地方上的村霸,镇霸,同样无法无天。天下有门阀,有世族,州县有豪强,地方乡野又有宗贼。这其实就是地方宗族势力的一种表现形式,与特殊的地理形势结合,就成了一个顽疾。一般的宗族最多把持当地政权,间接影响太守、县令长,真遇到狠的也不行,毕竟民不与官斗,官府手里有郡兵做为武力后盾,实在不行朝廷还能征发更多的人马,再大的庄园也给你踏平了。可是宗贼不同,他们往山里一躲,据险而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朝廷再多的兵也不好使。   别看中原世家威风,居庙堂之高,呼风唤雨,声名显赫,一旦失势,随时可能被连根拔起,论生命持久力远不如这些依山傍水的宗贼。只不过他们处江湖之远,名声不显,不够资格在正史上留下姓名,最后化为一个个抽象的标签。   中央所委派的流官,根本撼不动地方上的宗贼,可是,一旦让地方大权旁落,朝廷政策影响不到,却非常容易痛失人心。中原州县还好一点,最怕的就是偏远州县,那里的宗族和部族势力,更加顽固。   要想刺激官,跟地方豪强或宗贼对抗,唯有提高官考核,把官的政绩,与他们的仕途直接挂钩。要知道,现在还没有官员离任审查制度,在这个时候的官员,一旦账目上出现亏空,都是由后任官员填补上任官员的亏空,可想而知,中国数千年历史,出现了两个清官,贪官数不胜数,主要是制度上的缺失,缺乏一个官员考核体系。   在后世,陈应没有任何权力,根本就没有资格对于国家政策制度指手划脚,可是在这个时空,阴差阳错,陈应感觉如果完成后世的遗憾,他就枉穿越一场。   陈应与李建成敞开心扉,从现实的必要性,合理性以及国家的刚性需求,方方面面,都与李建成阐述一遍。   最终,陈应向李建成阐述道:“太子殿下,这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大事,若是太子殿下,完成员审核制度的建立,将来肯定可以青史留名,最主要的是,只要可以做到上传下达,朝廷政令通行无阻,那么大唐将会千秋万统,威振四海八荒!”   “难,难,难!”李建成叹了口气道:“世族门阀把持地方,由来以久,他们侵占土地、偷税避赋是必然的事,若是采取勋官制度,针对地方豪强、世族门阀,恐怕大唐根基也会动摇,毕竟士绅乃天下之基。”   “诚如太子殿下所言,世族门阀和豪强的势力强大,然而,若是不加以整治,他们定会变本加利,长此以往国将不国!”陈应苦笑道:“当然,有针对性措施,总比没有好。只要做了,失败也就失败了,太子殿下又不是太平太子,谁敢反,把他们打服就是?”   李建成苦笑道:“说得轻巧,哪里那么容易,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本宫也不能不慎重考虑,以策周全。”   “考虑周全这是非常有必要的!”陈应道:“若是太子殿下看不透这件事是大增益,还是损失,不如找几个州县,数名县令县长,数州刺史,作为试验,成固然好,就算失败了,对于大唐的影响也可以忽略不计。”   李建成闻言眼睛一亮,兴奋道:“陈卿此计甚妙!”   突厥在大唐北方虎视眈眈,陈兵三十余万控弦之士,如同一柄利剑,悬在大唐的头顶,天知道这柄利剑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在这种情况下,大唐朝廷一力求稳,现在是稳定性压倒一切。   李渊不想冒险,李建成何尝想冒险?   李建成不禁哂然失笑。陈应是一片至诚,可惜他的资历太低,如果让陈应成为相国,或许可以亲自出面,主导此事。不过,想想陈应的年龄,李建成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陈应实在是太年轻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当此重任。   陈应显然知道这一点,大唐有突厥还有生死之战,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华夏这片天空之下,只能有一个王,那就是华夏。   时不我待啊。   突厥,颉利可汗如今初掌握突厥,他的地位还没有稳固,这一次他借着机会,将各部落联合在一起,与李唐争夺天下谁属,大战在即,李唐朝廷此刻根本就不可能有大动作。   陈应知道李建成也在为难,并没有勉强,只能心中默默遗憾。   夜漆黑如墨,秦王府承乾殿内,却灯火通明。承乾殿东配殿两壁都有六盏鹤足铜灯,灯形如仙鹤孤足,股托起环形灯盘,灯盘里有三支灯柱,同时点燃三支大烛,将承乾殿东配殿照耀得明亮如昼。   烛火摇曳,灯下人影绰绰。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于志宁、苏世长、薛收、褚亮、陆德明、姚思廉、李守素、虞世南、蔡允恭、颜相时、曹许敬、薛元敬、盖达、苏勖等人则在大声的争论着。   如果仔细听,定会发现,秦王府众学士,此时争论的话题,居然正是陈应在甘泉宫提出的勋官制度。   虽然配殿下吵得面红耳赤,不过气氛却不错。   房玄龄道:“秦王殿下,臣以为陈驸马提出勋官制度,目的不在奖,而是在罚。”   李世民道:“哦,这个怎么说?”   “因为陈驸马是武将,用兵尤其擅长虚虚实实!”房玄龄感叹道:“陈驸马今日突然提出创立勋官制,就是因为他看到大唐官府太过低效,官员不思进取,刻意改三年一考评为一年一考评,这才是他的初衷。”   “话虽如此,只怕没几个人愿意啊。”李世民一声轻叹:“陈应思虑深远,为国家不惜甘冒天下大不韪,忠心可嘉。若人人皆能如陈应一般,大唐何愁不兴。”   “秦王殿下,君子德风,小人德草。移风易俗,导民向善,本来就是朝廷百官职责所在。”房玄龄苦笑道:“只是,咱们朝臣们,只是担心引起非议太多,连及陛下,所以我等商议行而不言,且先试一试,待初见成效,再由朝廷下诏推行。”   李世民与李渊交了一个交易,以陷害凌敬为交换,李渊改封李世民为凉州大总管,代替李道宗负责总管河西十五州。   以李渊谨小慎微的性子,李道宗在河西已经两年多了,时间太长,恐怕李道宗就会变成凉王,所以李渊准备把李道宗调回来,成为河北经略安抚副使,与李神通搭档,宣抚山东。   李世民这也是以进为退,他知道李渊用他来制衡李建成,可是李建成在河东以及东宫门下陈应在河北,这一场仗打得太出彩了,哪怕李渊再如何不情愿,也不能太过偏心。   于是,改封秦王李世民为凉州大都督,陇右道行台尚书令,兼任凉州大总管,成为事实上的封疆大吏。   李世民在得知陈应提及勋官制,决定先由秦王府制定这么一套办法。   李世民行事,颇有后世天朝太宗的风格。   黑猫白猫,逮到耗子就是好猫。   反正,这个时候也没有专利法。这个制度虽然是陈应率先提出来的,可是李世民却连招呼也不打,直接拿来使用。   李世民思虑良久道:“这个办法是陈应提出来的,制定好以后,最好是拿到他那里看看,听听他的意见。” 第二十四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   陈应返回梁国公府的时候,夜已经很.宁原本只是打算躺在软榻上等着陈应,可是没有想到她这一躺下,就睡着了。   陈应看着李秀宁在睡梦中,那张国色天香的脸,眼睫毛一动一动的,忍不住俯身在李秀宁脸上亲了一口。   “陈郎,你回来了?”李秀宁一双星眸中带着无尽的喜悦,开心的道:“饿坏了吧,我让人给你热饭!”   陈应摆摆手道:“不用了,在东宫已经用过晚餐了。”   李秀宁闻言一阵失落,强笑了一声:“那好吧!”   陈应暗暗奇怪,李秀宁为何是这么一副表情。陈应的目光一扫,发现桌案上放着四碟子菜,其中三盘,已经看不出是什么菜,有一种浓浓的酱油色,细闻之下,还有一股淡淡的糊味。不用再问,陈应已经明白了,肯定是李秀宁想为他做一顿爱心晚餐。   李秀宁出身豪门,要说女红,李秀宁还真不算差,可是厨艺,那就算了,她可是十指不染阳春水的贵族小姐。女红,在古代是象征女子贤惠的标志之一,李秀宁倒是在窦皇后的蝶教导之下,学过一些。可是厨艺,李秀宁压根就没有学过,以她的出身,这一辈子无论嫁给谁,都不用亲自下厨房。   事实上,陈应府上的厨娘,手艺也不算差。毕竟,有陈应这个嘴刁的主人,寻常饭食,陈应根本就难以下咽。   难消美人恩,陈应捂着肚子道:“我又好像有点饿了,要么今晚就偿偿三娘的手艺?”   李秀宁的脸上还有残红,但眼神却有些哀怨。白了一眼陈应道:“算了,我知道我做的饭很难吃,你就别吃了!”   说着,李秀宁起身,端起这四盘看不清原本模样的菜,朝着外屋走去。   陈应跟在李秀宁身后,欣赏着她纤细的腰身,丝衣下可以想见的翘臀,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李秀宁正当妙龄,虽然身子骨还有些单薄,,已经是一朵娇艳的花朵,自从成亲之后,有了陈应的滋润,李秀宁少了一些青涩,多了一丝妩媚的味道,更何况李秀宁的姿色出众,又正当最好的年龄。   陈应的心,仿佛像一团火一样燃烧起来。   李秀宁的脸又红了起来。她虽然没回头,却能听到陈应的脚步声,知道陈应距离她极近,他甚至可以听到陈应的变得粗重的呼吸声,也能从后背上感觉到陈应呼出来的热气。   李秀宁心中美滋滋的,证明自己的魅力可以把陈应深深的吸引。女为悦已者容,李秀宁猜测他一定在看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李秀宁的脚步慢了一些,她的心脏怦怦乱跳,就像闯进了一只小鹿。她很想让自己端庄一些,矜持一些,但身体却不受控制,摇摆的幅度不知不觉的大了三分,如风中翠柳,摇曳生姿。   陈应的更是心痒痒的。房大了,也有一桩不好的事情,如果任由李秀宁端着碗碟送到厨房,来回就要一两柱香的时间。   但是,陈应此刻已经忍不住了:“、绿珠!”   二人作为通房大丫头,属于随传随到的那种。陈应话音刚刚落,二人就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陈应面前,倒把李秀宁吓了一跳。   “奴婢在,请阿郎吩咐!”   “把碗碟收拾一下!”   和绿珠姐妹从李秀宁手中接过碗碟,盈盈而去。   李秀宁感觉到陈应的手变得肆无忌惮,紧张的道:“你想干嘛?”   “我想吃了你!”   陈应粗暴的拦腰抱起李秀宁,就往卧室走去。   李秀宁惊叫道:“别你还没有沐浴呢,一身臭汗!”   天气太热,一天的来回折腾,陈应也颇为感觉不适,陈应笑道:“咱们一起洗!”   “啊”李秀宁想起陈应的那个庞大的浴室,其中用白瓷片砌成的大池子,足足十几步见方,别说沐浴,就是游泳都足够了。   只是浴池有点大,每一次都需要准备好长时间,陈府的丫鬟仆役忙活开了,厨房的十几口三尺以上的大锅,同时烧水。不过想放好水,至少也需要两刻钟以上的时间,陈应怀抱着李秀宁道:“这样效率太差,改天设计一个陶管,直接把烧热的热水流进浴室之内,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嘴上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陈应的手却毫不停歇,一时间李秀宁也动了情念,   李秀宁也希望得到慰籍,面对陈应的索吻,她不会扭扭捏捏的躲闪,只温柔的闭上眼睛等着灼热的气息扑到唇上,让那温软的唇覆上自己娇嫩的嘴唇,陈应的像一团火,李秀宁此刻就像一潭水,想要用自己的柔情,熄灭他的火焰。   终于,浴室的热水准备好了。   李秀宁大胆的睁开眼睛,望着陈应动情的道:“陈郎,妾身服侍你沐浴!”   “不用!”陈应轻轻的笑道:“应该是为夫服侍娘子沐浴!”   李秀宁挣扎着起身,却感觉觉得头晕目眩,要不是给陈应用手托着,只怕要从他的大腿跌下去,她知道抵在小腹上的那根木橛子似的东西是什么,心里有着莫名的渴望,就给顶着就不想要往后让一让。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院春色惹人醉。”   就在陈应与李秀宁鸳鸯戏水的时候,身在灵州的李道贞不知不觉做着一个美梦,在梦中,李道贞正被陈应的手在她的身上乱摸,陈应的手仿佛带着莫名的魔力,在被陈应所摸之处,好的身子,就像触电一样酸麻。   陈应的手越是在她的身上乱摸,她也是越热情的搂着他的脖子,身子像蛇一样在他的怀里贴扭。陈应的手抓到她丰满的臀,她希望他抓得更大力一些,或者往深里抓去更好。   就在这个时候,李道贞感觉自己的ru房陡然一疼,瞬间惊醒。   睁开眼睛的瞬间,李道贞的梦醒了。   原本,刚刚摸她的人并不是陈应,而是李嗣业。李嗣业可能是饿得狠了,下意识的想找母亲吃奶,只是李道贞平时喂养李嗣业都是让奶娘喂,所以她的ru房早已没有奶水。   看着饿得有些抓狂的李嗣业,不知不觉,李嗣业已经会在床上爬了。   看着儿子有力的抓着自己,李道贞心中滴血。   “如娘,快小郎饿了”   春梦已醒,李道贞心里的情念淡了起来,又为刚才在梦中情念冲动觉得不好意思,李道贞自己拿烛火跑去外屋点了火,在烛火下眸子水盈盈的看着夜空,脑袋中不由得浮现情郎的模样,她觉得情郎陈应身上无一处不让自己欢喜。   只是可惜,陈应并不完全属于她自己。   一股哀怨的气息,瞬间弥漫着整个外屋。   一声叹息,让李道贞感觉无奈而又心醒。   正所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或许只有李清照才能理解李道贞的幽怨。   李道贞心中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就在这时,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在后院与前院的照壁前嘎然而止,只听陈通单雄信洪亮的声音响起:“小桃姑娘,卑下有要事禀告夫人,请代为通传!”   小桃心不甘情不愿的道:“陈将军,现在县主早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吗?”   李道贞听到这里,披上外衣道:“小桃,让陈将军过来吧,我已经醒了!”   不一会儿,陈通躬身来到层外,隔着房门道:“夫人,据猛虎义从刚刚听到的消息,突厥人有异动!”   听到这话,李道贞心中陡然一惊:“突厥人南下了吗?”   陈通道:“突厥人暂时没有南下,只是他们自己人打了起来!”   “突厥人自己打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是不是消息有误?”李道贞感觉非常荒谬,此时大唐与夏国的战争刚刚结束,突厥人就自己跟自己干起来了?李道贞怎么也想不通,她更愿意相信,这是突厥人的一场阴谋。 第二十五章 艰难的选择   定襄地处忻定盆地,三面群山环抱,境内四水贯流。忻定盆地自东向西,逞簸箕状,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气侯温和,是忻州粮食的主产区。   这里不仅仅是东突厥可汗的南王庭,同时也是隋朝小朝廷的所在地。武德三年620年二月,东突厥可汗处罗可汗派遣使者前往窦建德处,将萧皇后和杨政道迎接到东突厥,拥立杨政道为隋王,把留在东突厥境内的中原官吏、百姓,全部配给杨政道管治,复立“大隋”政权,史称后隋。杨政道设置百官,全部依照隋朝制度,居住在隋朝时的定襄郡,拥有部众一万多人。   别看杨政道只有区区一万余名部曲,然而依靠着忻定盆地,这一万余人加上,义成公主随后又送来三万余名,被突厥俘虏的汉人奴隶,依靠这四万余人,后隋在定忻盆地内,仅仅一个春天,就开垦了一百六十万亩土地,全部种植上了高梁。   早春种植的高梁已经快要成熟了,一百六十万余万亩高梁,每亩可以收一石五斗或一石八斗之间,据大隋民部尚书估计,最多半个月后,大隋就可以收获至少三百万石高梁。   隋朝的御前会议,是萧皇后抱着杨政道参加的,时年刚刚五岁古代男子虚两岁,女子虚一岁的杨政道坐在御座上,却如座针毡,左摇右摆,非常不安份。   萧皇后这个祖父、摄政太后一边哄着杨政道,一边听着大臣们做着汇报。其实大隋朝如今只剩下定忻盆地这么巴掌大一点的地方,两个县。每天也没有什么大事,要说大事,其实就是随着突厥三十万大军涌入定忻盆地,阴山脚下的牧草早已被吃光,连草根都被绵羊吃掉,来年能不能长出草也是一个问题。   现在隋朝的国政,最多的问题就是,不是这里的粮田被突厥的战马啃了,就是那儿被突厥人糟蹋了。   事实上,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决。所谓的隋朝就是东突厥汗国的一个傀儡,好不容易得到了朝会结束,萧皇后与民部尚书陈缵商议着,最后突厥发生的一件大事。   东突厥处罗可汗病死之后,其弟阿史那咄苾为颉利可汗,复以其后母隋朝义成公主为妻。颉利可汗初承父兄基业,兵马强盛,率领三十万控弦之士,准备亲自破关灭亡大唐,像鲜卑拓跋部一样,入主中原,饮马黄河。   可是随着大唐与夏国的战争很快进入了白热化,特别是窦建德与李渊不约而同的打起了,联合天下,共讨突厥的大旗,这让颉利可汗感觉为难。   突厥虽然凶残成性,可是仔细算算,自从大隋立国以来,北杨坚、杨、杨素、三次北征,打得没有脾气,事实上突厥人对中原有着极强的忌惮,打谷草式,在北地边境劫掠一番,突厥人都没有意见,可是一旦动真格的,要意图灭亡华夏,吞并中原,他们就没有这个底气了。   人口同样是硬伤。突厥虽然横跨一万七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拥有如此庞大的版图,人口却只有一百二十余万颉利之亡,其下或走薛延陀,或入西域,而来降者尚十余万。是岁,中国人归自塞外及开四夷为州县者百二十余万人。别看现在颉利可汗麾下控制着三十余万兵马,事实上其中二十万余都是臣服在突厥帐外的各族兵马,以薛延陀、铁勒、铁佛、奚、契丹等部。   最终,阿史那咄苾中了李唐的诡计,决定坐山观虎斗,趁大唐与夏国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南下中原。可是变化实在太快,就当突厥人在阴山南北优哉游哉的放牧时,唐夏之战结束了,拥有盛兵三十万的窦建德连三个月都没有坚持,居然兵败投降了,河北三十九州之地也归降了李唐。   夏国灭亡了,可是李唐似乎元气未伤,非但没有伤到元气,似乎实力又增加了不少,这让颉利可汗非常郁闷。特别是河北之战,陈应所率领的兵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给颉利可汗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夏军将士在陈应麾下的骁骑军钩镰枪骑兵墙面前,被杀得血肉横飞,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与万千草芥一起,与大地融合在一起。那夏军将士绝望的哀嚎、痛苦的惨叫,以及一年多前的那场战斗,陈应已经成了颉利可汗心中难以挥去的梦魔。   夏军将士在陈应的钩镰枪骑兵马蹄之下,死伤了多少人,颉利可汗自然是没有功夫去管的,光是他派到刘黑闼军中,观摩唐夏之战,熟悉唐军战法的精锐,居然被生生吓疯了十几个人。   这些人都是阿史那家族或阿那德家族的杰出子弟,他们都是天之骄子,万中无一的好手,可是他们却被生生吓疯了。   颉利可汗终于意识到了,此时不同以往。以往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用打,只要摆出一副,老子要杀入关中的架势,就可以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战场之外获得的时代,已经不复返了。   想要饮马黄河,估计悬了。要想饮马黄河,必须把李唐朝廷灭掉,别说唐朝的十六卫大军,就是一个陈应的骁骑军,就足以让头疼万分。   吃过了晚饭,颉利可汗面对他的后母、嫂嫂、以及现在的可敦义成公主,倒非常坦诚而光棍的承认:“唐国的实力,远比我们推算的更加强悍,这次我们失算了,窦建德的三十万大军,根本就没有坚持三个月,咱们这三十万兵马恐怕也占不到便宜!”   义成公主苦笑道:“这次是太大意了,上了李渊这个匹夫的当,唐国不像以往了,他们可不像梁师都的梁国、薛举的秦国、刘武周的天兴国。李唐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对我们突厥汗俯首听耳,予取予求,我们低估了李渊老匹夫的无耻,也低估了陈应的能力,从一开始就错,我们不应该顾忌损失,早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杀入关中”   “唉你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颉利河汗叹了口气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应该怎么办?如果这次我们打败了,本可汗肯定没有办法向汗国贵族们交代”   “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想了,只能全力以赴!”义成公主满眼戾气,杀气腾腾的吼道:“全军南下,将李唐嚣张的气焰打下去,否则等李唐站稳脚跟,我们在中原的利益,肯定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颉利可汗与义成公主总算达成了共识,没有办法,谁让义成公主这个可敦不是单纯可敦呢?东突厥四大叶护十二设汗,义成公主掌握三分之一,没有义成公主支持,颉利可汗如果想玩大动作,根本就没有机会,也没有可能。   此时三十余万大军云集在定襄,距离南边的太原,朔州、雁门只有一线之隔,如果倾力南下,以李唐在朔州与太原的留守兵力,想挡住突厥侵略,肯定就没有机会。   就在颉利可汗兴致勃勃,准备做北魏道武帝第二的时候。   一阵激烈的杀喊声在定襄城外传来,黑夜之中,一条火龙,从西北方向定襄城席卷而来。颉利可汗经过短暂的诧异,就反应过来,赶紧派人去查看怎么回事。   可是结果却让颉利可汗哭笑不得。   处罗可汗的儿子,他的大侄子阿史那奥射设居然率领兵马反了,奥射设是突厥十二设汗之一,掌握了本部一万六千余名精兵,奥射设不满义成公主辅佐咄苾,而不愿意辅佐他,他早就含恨在心,于是,他利用了突厥人对唐军的畏惧,就在突厥人中散播“唐人不可战胜,咄苾想借大唐的刀,杀掉异已。他被咄苾杀掉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人是谁。   在奥射设的蛊惑下,一些不明真相的突厥部落,也加入了奥射设阵营,向颉利可汗发起了挑战。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迅速,奥射设先发制人,确实给定襄城带来了一定的混乱,双方在这一场乱斗中,至少有三万人马伤亡,其中几乎九成都是突厥本部人马,而是附庸部落。   颉利可汗非常恼怒,可是他毕竟不是愣头青,他发现经奥射设这么一闹,整个突厥人心浮动,打还是不打,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选择。 第二十五章 灵州没有军队只有义民   奥射设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屁孩,在突厥可没有血统之说,也不会因为他是处罗可汗的儿子,就会高看他一眼。可是就是这个十二岁的小屁孩,不仅仅带领数万兵马,在定襄杀得血流成河,而且还能从十数万兵马中突围而出,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阿史那咄苾不傻,相反他还非常聪明。从眼前这一系列的反常举动中就看到了问题。   答案很简单,阿史那咄苾当这个突厥河汗不爽的人不仅仅是奥射设,还有其他人。   这其实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   刚刚登上可汗之位,阿史那咄苾便迫不及待着拉着各部首领,带着一大波小弟来找坏华夏的晦气。   关键是,阿史那咄苾当时如果二话没有话,直接开打,这些突厥以及各个附庸部落抢得金银满钵,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可是,阿史那咄苾却想打而没有打,打着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这些部落首领,心中早已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了。你跟华夏人比智慧,那不是让猴子跟驴子比屌长吗?   偏偏,阿史那咄苾还乐而不惫。   这样好了,刚刚开春突厥以及各个附庸部落便携带着青壮出来跟随他们的颉利可汗南下,春天不仅仅对华夏人重要,华夏人要在这一年开春之后,赶紧耕地播种,否则来年铁定饿肚子,眼下就算地主家也没有多少余粮了。突厥人也是如此,经过漫长且寒冷的冬天,无论牛羊,还是马匹,都饿得瘦骨嶙峋。他们还指望着可以在开春快速为牛羊补充脂肪,战马也都是三至六月发情,可是由于因他们把战马携带过来了,大多数公马在军中,部落里的母马,根本就无法得到充分的交配。   将来部落里肯定会大量减少新生马崽,不仅仅是战马,还有牛羊等牲畜,由于部落此时没有充足的青壮人手,今年的牲畜交配季节算是荒废了。错过了今年的春夏之季,也就是说整个突厥浪费了一年的收成。特别是现在的骏马,由于得不到充沛的草料喂养,根本就没有积蓄足够的脂肪,将来冬天来临,天知道会冻死多少牛羊马匹。   用汉人的话说,针不扎谁的肉,谁不疼。   事实上也是如此,突厥人没有牛羊马匹,他们的日子也难过。因为阿史那咄苾的错误决定,让整个突厥损失惨重,要说突厥人对于颉可汗没有怨言,说出来恐怕没有人相信。   如果是华夏人对皇帝不满,最多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破口大骂。可是突厥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他们是直接递砖头,抡刀子。   也是因为奥射设太过废物,在出奇不意的情况下,居然没有干掉阿史那咄苾,这让无数突厥人感觉失望。   无论是阿史那咄苾,还是其他突厥人,此刻没有可以平静。毕竟这并不是突厥人的第一次内斗,自从突厥分裂以来,这样的血腥斗争已经进行了不止一次,每一次都预示着,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此刻,这些突厥贵族已经收缩部曲,全部都进入了临战状态,谁也不知道阿史那咄苾,下一刀会砍在谁的脑袋上。   可敦牙帐内,义成公主跪坐在胡床上,她只是随便这么一坐,可是气势却不容小视,仿佛她就是一个女王。真正的女王,义成公主年近四十又五,青春年华早已不再,塞外的朔风,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她一生嫁给给五个突厥可汗,从最早的启民可汗,后来的始毕可汗,再到处罗可汗,颉利可汗。她既是颉利可汗的后母,也是她的嫂嫂。   虽然她是突厥的可敦,可是颉利可汗从来不留宿她的牙帐,颉利可汗更喜欢年轻貌美如花的年轻美女。不过,她仍是突厥的可敦,因为没有她的扶持,谁也坐稳突厥可汗的这个位置。   义成公主那双眸子,射出如同寒星一样的凌厉的目光,身边的几个侍女吓得小脸苍白,没有人敢直视义成公主的脸。   天快中午了,坐在下首的颉利可汗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颉利可汗揉着发胀的脑袋,非常纠结。   他早已意识到奥射设不会善罢甘休,可是他没有预料到奥射设居然会是压跨突厥士气的那最后一根稻草,短短两个时辰,先后有十二个部落,招呼不打,就离开了定忻盆地,一路向北,飞奔而去。   十二个小部落总共不到三万人马,无关大局,可是他却知道这十二个小部落,只是被丢出来的棋子,一旦他不能做出有效的应对,那么这次集结大军南下,就会变得一个彻底的笑话。   突厥的可汗,要可以服众,一个没有人臣服的可汗,那简直和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打吧?一个陈应就会让他感觉头疼的了,万一打不赢,不仅他的汗位不保,恐怕项上人头也保不住了。   刹那间,一个念头从颉利可汗的心头闪过:“要不我们南下,跟李唐拼一下?”   不等颉利可汗说出自己的想法,义成公主却冲着颉利可汗摇摇头道:“人心散了,拿什么打?拿了这些钱,自己招募人马吧?”   颉利可汗也摇摇头,苦笑一声,心疼得直咧嘴:“现在不是时候,不是时候。”   义成公主自然明白颉利可汗说得是什么意思,突厥不是铁板一块,东突厥和西突厥之间还有老帐没算呢,一旦东突厥战败,别说西突厥会帮忙,铁定会落井下石。突厥先后五次被陈应击败,而且一次比一次惨,却看着李唐连战连捷,颉利可汗已经没有信心再面对李唐了。   突然,颉利可汗起身目光闪烁道:“要不我们撤退?”   “撤退,恐怕你就会成为突厥在位时间最短的可汗!”义成公主淡淡的看了一眼颉利可汗道:“你现在撤退有什么用?李唐经过几个月的休整,他们肯定会向西北和漠南用兵,我们还能去哪儿?退回漠北?现在如果退回漠北,不用打,光一个白毛风就会让我们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颉利可汗苦笑,摇着头,又坐了回去:“那怎么办?”   “攘外必先安内,内部不稳,如何攘外?”义成公主淡淡的道:“大隋今年可以收获三百万石粮食,给大隋留下一百万石果腹,剩下二百万石,足够你收买人心了吧?只要收服人心,剩下的事情,还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灵州薄骨律城,此刻一车车精钢打造的弩机、弩箭以及刀枪,开始从薄骨律城运出,这些武器装备,将会分发给灵武十八堡。   陈通既单雄信此时简直有点难以置信,李道贞居然不知不觉中,拥有了如此强的实力,要说使用陌刀,李道贞比陈应厉害多了,灵州明面上只有三个折府五到五千兵马,可是暗地里,李道贞却随时可以武装灵武十八镇所有的堡民,瞬间拉起一支不会低于两万人马的精锐军队。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李道贞此刻已经有了一个折冲府的钩镰枪骑兵,还有一个折冲府的陌刀军。   不算别的,就算是光凭借这两个折中府的步兵,十八个镇堡的青壮供她驱使,突厥人不来进攻灵州便罢,一旦进攻灵州,肯定会撞得头破血流。   陈劲勇看着单雄信惊讶的样子笑道:“主上经营灵州已经快三年了,无论什么时候,在灵州主上的命令,比什么都好使!!”   “只是这样恐怕对主上来说,也并非好事!”单雄信道:“为人臣者,最忌被人忌惮,灵州发生的一切,难保朝廷不会听到什么风声。   陈劲勇笑道:“你也太小看主上了,你以为他没有想过这一点?灵州没有军队,有的只是义民!” 第二十六章 罗士信遇刺   人口既是实力,然而,工业社会和农业社会却是两个概念。在农业社会时期,差不多十户供养一个士兵,但是在工业社会差不多四个成年人就可以供养一个士兵。   当然这个数据也不算太准确,凡事都是例外。以二战为例,当时德国人口约六千余万人,却动员了一千七百万兵力累计,作战兵力九百五十万人,而苏联则更猛,苏联拥有一亿六千万人口,累计动员兵力五千万人,作战兵力两千三百万人。   然而这样的情况在农业社会时代自然是不存在的现象,中国古代军事力量最多时期也不过百万人马左右,相当于总人口的三十分之一。、   但是,灵州是一个例外。灵州地方不大,人口同样不多,可是从事初级工业的人口,超过了农业人口。仅仅以李道贞名下的十七个大小工坊算起,工人超过七万,这些都是青壮劳力,平时采取军事化管理的情况下,一旦形式需要,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变民为兵。   灵州别看常备兵力不足五千人马,可是突厥人一旦真拿灵州作为突破口,肯定人撞得头破血流。李道贞自从武德三年春天开始备战,她总共在灵州各种私仓内储存超过百万石粮食,足够灵州三十万人口吃上将近九个月,如果节约食用,一日两餐的情况下,至少可以坚持一年甚至更久一些。   至于其他武器装备,李道贞的私库,甚至比大唐的武器监还要富裕,其中弓弩的箭矢为例,日常库存超过百万支,一旦开动全力生产,一天之内就可以制造三万支左右的弩矢,箭矢,精钢甲胄倒不是太多,大约两千五百套左右,横刀三万五千余柄,加上戈矛和弓弩,李道贞完全有能力在三个月内武装七到十万人马。   别看突厥三十万兵马气势汹汹,陈应还真没有放在眼里,对付突厥人,陈应并没有心理负担,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陈应接到奥射设在定襄对颉利可汗发动袭击,最终不知所踪的消息时,已经是半个月后,骄阳似火,陈应正与李秀宁玩着硝石化学反应可以变出冰的把戏。   当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应一拍额头,恍然大悟。他非常懊悔,居然忘记了这一茬,浪费了一个可以削弱突厥的好机会。   如果陈应提前可以想起此事,派出人与奥射设联系,派出背嵬军或者猛虎义从支援奥射设部,即使弄不死颉利可汗,至少可以让突厥人多流点血。   不过,陈应也没有太过在意。最让陈应在意的还是李世民居然要光临梁国公府,尽管李世民如今已经不算外人了,可是陈应还是非常重视的用心举办了一场宴会。   可是,到了掌灯时分。李世民还没有到来,齐王李元吉已经到了。   “三姐夫,三胡不请自来,还请海涵!”李元吉大刺刺的走入陈应府上,笑着对陈应与李秀宁道。   仅仅一个瞬间,陈应就在脑袋里转开了。   李世民向陈应提出要过做客的消息,他接到也不过两个时辰。虽然大张旗鼓要筹备宴会,不过这只是私宴,饭菜丰盛一些而已,况且除了马三宝和李秀宁之外,并没有人知道李世民要来。陈府也没有人出去过,很显然李元吉得到的消息,应该不会是从陈应府上传出去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李世民府上肯定有李元吉的细作。   李元吉是奉李建成之命,前来看看李世民与陈应说些什么?还是担心李世民拉拢自己?   仅仅一瞬间,陈应也没有想明白。不过,为了避免冷场,陈应还是笑道:“齐王殿下客气了,怎么会叨扰呢,不过你今天来,有口福了,今天咱们吃水晶肘子,还有渔羊一锅鲜”   “早就听闻姐夫府上厨子有一手好手艺!”李元吉非常爽快的笑道,不过他的目光却有点飘忽,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陈应更加肯定李元吉肯定带着某种目的。   不过,因为有李秀宁的原因。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他是不打算参与,因为无论支持谁,伤害到谁,最伤心的人还是李秀宁。   陈应知道历史上,明年也就是武德四年,李秀宁就要死了。   陈应坚决不会让这个悲剧上演,因为李秀宁是因为驻守娘子关,在抵抗突厥的时候死的,陈应绝对不会让这个悲剧上演,如果有机会,陈应会坚决寻求外方。   陈府府上饮宴就是饮宴,绝对没有什么歌舞助兴之类的,因为李秀宁也好,陈应也罢,他们都没有养过乐师、舞姬、歌姬。   李秀宁与李元吉拉了一会家常里短,李世民就到了。   李世民看到李元吉在场,颇为意外的望了一眼陈应,笑道:“三姐夫,你也太那个了吧?”   陈应耸耸肩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相信吗?这是巧合!”   “二哥来了,二哥来得正好,”李元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皮笑肉不笑的道:“刚刚三姐还说你呢!”   “哦是吗?”李世民笑道:“三姐说我什么?”   李元吉道:“三姐说我不如二哥稳重,让我向二哥学学如何为人处事!”   “只是非常可惜”!李世民不置可否的笑道。   李秀宁蹙起眉头道:“可惜什么?”   李世民道:“可惜,我马上要出镇凉州了。我已经向阿爹请旨,出镇凉州,圣旨已过中书,想来明发也就是这三五天的事情,到时侯,咱们姐弟恐怕就不易相见了!”   陈应看得分明,李元吉听到这话,居然没有半分意外。弄不好李元吉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看来,自己距离大唐的核心,还差得太远。   陈应有些不解,按说作为成年藩国王,一旦外放就藩,久离京师,所经营的人脉和势力,也会人走茶凉,李世民走得容易,想回来恐怕就难了。到那个时候,恐怕李建成也不会轻易让秦王李世民回来。   李世民就这么轻易认怂了?   这尼玛还是历史上的那个天可汗李世民吗?   李秀宁不悦道:“阿爹这是怎么回事?大唐又不是没人可用,怎么能让儿郎去凉州呢?承乾侄儿那么小?”   “三姐莫怪,这还是我要求的”李世民也看出李渊这是拿他制衡李建成,越是这样,李世民越是没有办法争取更大的权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假意外放,除了自己其他皇子太过年幼,没有开府建衙,他们都无法制衡李建成。   李渊不缺镇守凉州的大将,却缺可以在朝廷里制衡李建成的人。   陈应陪着李世民、李元吉吃饭,兄弟二人已经绵里藏针的互怼,好不容易吃完这一顿饭,李世民与李元吉先后告辞而去。   不用李秀宁吩咐,陈应自觉的先去洗澡。   当陈应洗完澡的时候,发现书房里还亮着灯。陈应蹑手蹑脚的走到书房前,发现居然是李秀宁拿着一分邸报,正在书房里来回转圈,脚步又快又急,转身时也特别猛,总让人担心她会摔倒。   陈应走进书房,从后面抱住李秀宁,呢喃道:“怎么回事?”   陈应虽然挂着闲职,可是他毕竟是大唐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之一的从三品光禄寺卿,陈应的实权不大,可是级别不低,朝廷发布的邸报,都会挡录一份,让陈应知会。   李秀宁扬了扬手中的邸报道:“阿爹要杀装凌敬,说凌里通敌国,其罪当斩。”   陈应微微一笑道:“这种事情,你我左右不了,不过你相信吗?”   李秀宁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名身影快速飞奔而来。   郭洛走到陈应身边,在陈应的耳边轻声低语一阵,陈应闻言不由得脸色大变,陈应急忙道:“出了点事情,我去去就来!”   “妾身也了无睡意,若陈郎不方便,妾身自然回去休息。”   “那一起去看看!”   郭洛在前面引路,一直朝着前院走去。走到前院院中,陈应发现一群身穿甲胄的士兵,莫约十数人,其中四人抬着一块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血人。   陈应从侍从手中抢过一盏灯笼,临近一看,这个披头散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罗士信。   “怎么搞的?”陈应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煞气,指挥着几名甲士,将罗士信抬进里屋,就让人通过陈怀仁过来。   一个义从应了一声,匆匆去了。陈应大步前院,将昏迷不醒的罗士信平放在放在床榻上,仔细检查。   罗士信的伤非常重,最致命的伤出现在前胸,中了一支铁矢,入肉极深,伤口上已经出现黑柴色,还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想来这是什么毒药。   陈应走到门外,望着十数名甲士道:“罗士信的伤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甲士挠挠头,看着陈应怯怯的道:“卑下也清楚是什么人干的,我们今天回城,在走到端阳门的时候,突然从巷子里射出一阵箭雨,罗将军没有防备,被射中了四箭,罗将军跨下的战马,立时毙命。”   陈应的脸色一片铁青,气得他胸口起伏不定:“郭洛,去查,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第二十七章 屁股决定脑袋   东宫,李建成与李元吉这兄弟俩独坐,身旁连一个侍侯的人都没有,李元吉将他在陈应府上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道来。   李建成听闻李元吉的转述,良久沉吟道:“这么说来,二郎是向陈应与三娘辞行?”   李元吉冷冷的笑道:“大哥,你相信二郎会平白无故去三姐府上吗?只怕是他当着我的面,有些话不方便说罢了,所谓的辞行,我看不为以然,他舍得离开长安?只要他敢离开,秦王府那帮子人,要不了三个月,都会各奔东西,估计除了长孙无忌那个胖子,他身边再无人可用!”   李元吉的话,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李世民不是太子,他只是秦王,正是因为他有了夺嫡的机会,所以一帮人做冷板凳的人才会烧李世民的灶,李世民失败了,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一旦李世民成功了,他们将会获得一百倍,一万倍的回报。   李建成摇摇头道:“二郎出镇凉州的事情,阿爹给我说过,我没有同意,我倒是提意二郎出镇洛阳。”   “大哥,你你疯了!”李元吉话已出口就已经后悔,不过他随即改口道:“大哥,三胡失言了。”   李建成摆摆不以为然的道:“你不理解我这么做的原因吗?”   李元吉有些不满的道:“当然不理解,让他去凉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有什么不好?他只要去了凉州,再回长安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不一样,不一样!”李建成叹了口气道:“在他长安,咱们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小动作,咱们可以及时发现,也好预防,也可以及时采取应对之策,可是他若是去了凉州,那里天高皇帝远,有什么暗地里的动作,咱们根本就不知道。”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大哥,你这想多了,凉州那个破地方,他还能有什么动作?”   “凉州是大都督府,正三品,他若是去凉,身上肯定会兼着陇右道行台尚书令的差遣,武一把抓,想想凉州下辖十九州七十四县,要不了三五年,他就成了咱们大唐的西北王,朝廷弄不好也要看他的脸色,别忘了,秦凉之地,民风彪悍,是出强军的地方。”   “秦凉土地太贫瘠,他拿什么养军?”李元吉根本就不想让李世民在长安城,巴不得李世民被发配到越远越好,最好可以发配到岭南,当岭南王。   李建成微微一笑道:“你别忘了陈应,在灵州那个穷地方,还不是被他一样短短一年多就拉出三万余精锐大军,二郎所辖的地方可比灵州大十倍,二郎麾下房玄龄、杜如晦都是万中无一的人才,他要是经营凉州,说不定还真有可能经营成功,秦凉连通西域,联通漠南漠北,为兵家必争之地,战事在所难免。可西域诸国,实力太弱,若二郎在凉州经营数载,持续向西域用兵,西域诸国,必不可挡,到时候二郎挟开疆扩土数千里之功,别说本宫,就连父皇也没有办法阻止二郎强势回归”   李元吉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李建成早已说过,李世民心如猛虎,身如松柏,看似大善宽厚,却不是心狠手辣之罪,为了一已私利,也许他能力有所不足,但他能有这样的志向,就绝不会中途罢手。换句话说,李世民为了自己目标,他肯定会杀人。   困在长安的李世民不足为虑,因为他的尚书令也好,天策上将也罢,其实都是虚衔,如果没有李渊的圣旨,李世民就是一个空壳子。   可是真让他去凉州经营数年,他一定可以在凉州建军十数万精锐强军,挟灭国擒王数十之功也好,威慑也罢,倒时候,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李元吉见得厉害,期期艾艾的道:“那以大哥的意思是”   李建成道:“给二郎两条路,要么出镇洛阳,任洛阳尹,要么留守长安,出任尚书令。”   事实上,这两条路都不是什么好路。首先出镇洛阳,看似实权大吏,关键是陈应身上的那个河南道经略安抚使的官职并没有撤下来,如果李世民去洛阳出任洛阳尹,那么李世民将成为陈应的下属官员,想来陈应也不会为难李世民,不过他也别想舒服,因为陈应的军权,李世民动不了。   留守长安出任尚书令,恐怕则会更加悲剧,因为尚书左仆射是裴寂,一直以来,裴寂都是以尚书省老大自居,刘静跟裴寂争夺权力,结果开国元勋之一的刘静死得很惨,李世民要跟裴寂扳手腕,恐怕还要嫩得多。   李元吉听到这话,眉飞色舞的道:“大哥,这实在是妙”   还没有等李元吉说完,只见听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于李建成命令大殿三十步之内,严禁任何人靠近,所以这个脚声却没有停止的意思,想来肯定是发生了要事,李建成与李元吉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尉迟恭一身甲胄,步履锵锵而来。距离李建成二十步远,尉迟恭躬身道:“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李元吉看着尉迟恭,眼前不禁一亮,笑道:“听说尉迟将军擅长使马槊?”   尉迟恭淡淡的回道:“回禀齐王殿下,末将只是略懂!”   “不要谦虚,找个时间,咱们切磋一下!”李元吉拍拍手道:“本王有一匹良朐叫雪无痕,乃是万中无一的西极宝马,只要你赢了本王,雪无痕就是你的。”   李建成板着脸朝李元吉吼道:“三胡莫要胡闹!”   李建成又对尉迟恭道:“尉迟将军,发生了甚么事?”   尉迟恭道:“太子殿下,刚刚得到消息,左武侯将军罗士信在端门巷遇杀,生命垂危!”   “什么?”李建成脸色陡然一变。   有道是屁股决定脑袋,脑袋决定思绪。所处的位置不一样,思考的方式也不一样。在听到罗士信遇刺的瞬间,李建成下意识的将矛头指向了秦王李世民。   因为,这件事很简单。李渊当初把李世民请求外放凉州的提意,扔给李建成处理,很显然,李渊并不同意李世民外放凉州,情况和李建成所想的不一样。   李渊本来扶持李世民就是为了制衡李建成,现在李世民居然撂挑子不干了,要求外放,做一个懒散王爷,李渊自然不会同意。   可是李建成处理意见也交上去了,恐怕李世民早有渠道得知这两条路,如果站在李世民的角度来考虑,这两条路他一样都不选,因为任何一项他都不满意。   要打破这样决议,唯一办法就是在朝廷内制造一个大案子,吸引所有人注意。那么罗士信就成了首要目标。   罗士信是东宫门下陈应麾下的部将,然而此刻罗士信升为左武侯将军,从三品大员,这在后世相当区大军区副职,这样级别的将军遇刺,在朝廷里肯定会引起剧烈震荡。李世民就可以躲在幕后,指点江山,激扬字。   陈应守在罗士信屋外,足足一夜,就连李秀宁苦劝,陈应也不为所动。陈应很是自责,他知道罗士信是在历史上的武德四年被刘黑闼斩首,然而在这个时空,刘黑闼已经被罗士信阵斩,可是陈应万万没有想到,罗士信居然还是遇刺了。   陈应实在想不通,罗士信为什么会被刺杀。罗士信和陈应不同,陈应还有那么一些仇人,可是罗士信就是一个纯粹的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仇家。也不会惹是生非,偏偏在这个时刻,罗士信遇刺了。   陈应的大脑快速运转着,分析着刺杀罗士信的人。端阳门已经是内城门了,在这个位置,普通百姓或豪门亲随都不允许持有弓弩,能将弓弩弄到端阳门的位置,肯定有一定的势力。   然而,长安的豪门太多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一块砖头砸到三个人,恐怕有两个人都出身豪门。   陈怀仁亲自为罗士信手术,取出箭镞,包扎伤口,清热解毒,等忙活完这一切,差不多天快亮了。   陈应看着陈怀仁从房中出来,赶紧上前问道:“罗士信的伤怎么样?”   陈怀仁松了口气微微一笑道:“不幸中的万幸,罗将军的甲胄坚固,箭镞只是刺破一层,并没有深及内腑,要不是箭镞上淬了钩吻,现在毒已解,罗将军不会有大碍。”   陈应松了口气。   一时间郭洛并没有带回有用的消息。   过了莫约一个时辰,罗士信醒了。罗士信大叫:“饿死了!”   陈应急忙让人给罗士信准备饭食,罗士信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会儿就将一大盆粥喝得干干净净。罗士信抹了抹嘴道:“让陈兄弟担心了,你肯定这个时候在查谁对付我吧?”   陈应点点头道:“不错,我已经在查,不过目前还没有眉目,罗兄弟你放心,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   “不要查了!”罗士信望着陈应道。   陈应诧异的道:“为什么?”   “我知道动手的人是谁!”罗士信道:“而且他也没有准备杀我,以他的箭术,如果要杀我,我根本避不开,他知道我穿了两层甲,如果对准咽喉或眼睛,面部,我恐怕这个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会对我动手,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陈兄弟,答应我,不要查了,也不要声张!“   ”这事已经我说了不算了!“陈应苦笑道:”昨天我已经动用了猛虎义从的力量在查刺客,也通知了东宫,毕竟这是长安城,是天子脚下!“   罗士信叹了口气道:”帮我一个忙,抢在别人抓到他之前,把他送出长安城。“   陈应惊讶的问道:”谁?“   罗士信道:”王伯当!“   ”啊这怎么可能?“陈应目瞪口呆的道:”他不是死了吗?“ 第二十八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王伯当?他不是死了吗?”陈应实在难以相信,明明一个死了的人,为什么还会活着。陈应微微一愣道:“你是说,向你放暗箭的人就是他?”   “是他!”罗士信点点头道:“肯定不会错的,就是他箭术在瓦岗第一,放眼整个天下也数得着。他还有一个绰号“鬼见愁”,别人若是暗箭伤人,肯定是一发致命。但是王伯当却不这样,他第一箭,通常都是空弦,就是提醒别人,但是”   说到这里,罗士信露出苦涩的笑容:“别人以为王伯当是光明磊落的汉子,其实都是狗屁,他就是一个非常阴损的小人。”   通过,罗士信介绍。陈应这才明白,王伯当的箭,利用兵法的虚虚实实,熟悉他的人,一定会知道,当震弦在背后响起的时候,一定不要回头,因为回头的瞬间,王伯挡的箭就会射到脸上。   当时,短短数息之间,罗士信明明听到七声震弦声,却只听到六道箭矢的破空声。可是他身上却足足中了三箭。   王伯当有不得已的苦衷,暗箭伤他,他倒不是非常生气,可是最让他生气的是,王伯当居然把罗士信的马给射死了,这样罗士信非常生气。   陈应都不知道怎么说罗士信了,罗士信可是从鬼门关转了一转,所谓的钩吻之毒,另外一个名字就是叫断肠草,是一种毒性非常强的毒药。   然而,罗士信居然还在惋惜他的马。   在得知罗士信遇刺,段志感、张士贵、张怀威、先后前来探望罗士信,不过看着罗士信能吃能睡,并没有大碍。他们就在陈应府上,胡吃海喝。   陈应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无论历史上,还是这个时空。王伯当与李密都是先降李唐,降而复叛,被熊州副将盛彦师杀死,传首长安。   然而,罗士信却信誓旦旦的说,王伯当居然还活着。虽然说罗士信并没有看到王伯当的真面目,光凭对王伯当的熟悉和了解,就断定了暗中放箭的人是王伯当。陈应选择相信罗士信的判断。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活过来?还充当了刺杀罗士信的刺客?   这一点,陈应如何也想不通。   不过陈应决定遵重罗士信的意见,可是不杀王伯当为罗士信报仇,可是罗士信虽然原谅了王伯当,可是陈应却没有原谅。杀王伯当不至于,可是揍他一顿,也好出出气。陈应可以不管罗士信与王伯当有什么恩怨情宜,但是,陈应对暗杀罗士信的幕后黑手却更感兴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然也没有永远的秘密。更何况这里是长安,是各方势力与门阀聚焦的地方,罗士信在端阳门遇杀的消息,像风一样,迅速传遍长安。虽然民间并不清楚发生的这场刺杀,可是在各大门阀和豪门贵族圈子里,这已经不算作秘密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李建成处理完政务,也移驾陈府。李建成在探望罗士信之后,却神秘兮兮的向陈应道:“本宫怀疑,这次幕后的黑手是那面!”   “秦王府?”陈应看着李建成手指的方向,疑惑的问道:“秦王府动的手?”   “嘘禁声!”李建成打量了左右,迟疑了一下道:“本宫没有证据,不过那边却有动机。”   陈应一直想不通王伯当明明已经传首长安,还会活着,他下意识的问道:“太子殿下,盛彦师是秦王的人?”   “盛彦师?”李建成想了想道:“也算吧,他原来是澄城县长,大业十三年父皇在太原起兵,南下攻打汾阴时,盛彦师率领一千余人来报,父皇封他为银青光禄大夫,行军总管,归右统军麾下”   当时的右统军都元帅正是李世民。陈应听到这里,已经想通了。盛彦师当过李世民的下属,肯定是在那个时候,与李世民搭上了线。在李密叛逃的时候,盛彦师率部伏击李密,击杀李密麾下全部将士,却唯独把王伯当留了下来,成为暗中的棋子。   听完李建成的介绍,陈应整个人就不好了。他没有想到,李世民居然为了避免离开长安,选择暗杀罗士信,一旦暗杀罗士信成功,李建成肯定会反击,那么李世民就可以装委屈,博取李渊的同情。   政治斗争,说穿了就是不断妥协与利益交换。然而,政治手段却不是陈应最擅长的东西,他更擅长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李建成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良久,他突然望着陈应道:“我怀疑他在下一盘更大的棋,涉及其中的不仅仅是凉州、洛阳,还可能包括江南的豫章、丹阳。他要想短时间内翻身,就必须领兵出征,河北既平,大唐左右无战事,突厥人也暂时不会南下,江南,特别是丹阳,素以出精兵著称,豫章则是江左第一大郡,户口殷实,如果他得到这两个郡的人力物力支持,他完全有机会在短期翻盘,不可不防。”   陈应苦笑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让臣放下罗士信的这个私仇?”   “不!”李建成抬起手道:“本宫知道你与罗士信的情宜,若要报仇,自然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本宫想让你去帮本宫做一件事情。”   陈应拱手道:“请太子殿下吩咐!”   “本宫让你私底下招募一些人。”李建成道:“据可靠消息,秦王府有一套密谍组织,号“百骑”,专伺打探情报,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本宫想请你做这件事情!”   陈应知道料敌先机靠的从来不是掐指一算,而是情报。在这个没有卫星、没有电报的时候,要想收集情报全靠人,是一项大投入,但为了胜利,这些投入不仅值,而且物超所值。   原本陈应真不想碰情报特务组织,因为这样的组织其实就像夜壶,需要用的时候,你就是香饽饽,可是一旦无用,那你就是废物,随时可以丢弃。   但是转念一想,他还真需要这样一个组织。   无论是为李建成,还是为了他自己。像秦王府预谋暗杀罗士信这样的事情,肯定会提前打探、跟踪罗士信的行踪,习惯,这样才能保证一击而中。但是猛虎义从毕竟只是一个亲兵队,虽然人数稍多,分散更广,但是与情报特务组织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更何况,陈应的猛虎义从,而且还是侯莫陈崇时期的猛虎义从,都是见不得光的组织,可是一旦有心人想查,肯定可以查出蛛丝马迹。   猛虎义从可不是普通的部队,他们的俸禄都是校尉级别,不算活动经费,仅仅是人员俸禄开支,一个月就不低于一万贯。   陈应点点头道:“太子殿下放心,臣一定会处理好此事,不过这需要时间,肯定不是两三个月就可以看到成效的。”   李建成表示理解,毕竟从无到有建立一个情报组织,前期的投入是何等的巨大。   李建成没有提给陈应多少钱,陈应也假装没有想出来。   李建成离开陈应府上,郭洛垂头丧气的道:“主上,卑职无能,现在还没有查出幕后之人是谁咱们的人手要不要撤回来?”   “暂时不要撤!”陈应想了想,心中非常郁闷。罗士信再怎么说也是陈应的好兄弟,你李世民就算不想外放,那你也可以想其他办法,为什么要拿罗士信开刀?难道不知道罗士信是陈应罩的?   可是李世民偏偏做了,而且还差点要了罗士信的命。   这让陈应非常不爽。可是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王伯当,陈应也不能逮着李世民揍一顿。   思来想去,陈应实在咽不下这一口气。   陈应突然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郭洛,我现在交给你办一件事,你去带人把长孙无忌揍一顿,不,刺杀,就像罗士信被刺杀一样,杀而不死,留他一条小命。” 第二十九章 等的就是你   揍长孙无忌一顿,只是解解闷气,无济んa从罗士信口中得知刺客是王伯当,那么陈应很容易就推断出来,李世民的这支特务组织,其实是掌握在长孙无忌手中。那么,问题来了。   这件事是李世民指使的?还是长孙无忌私自作主?   这两种结果本质上有所不同。   若是陈应直接派人揍一顿,就无法解开这个谜底。   可是猛虎义从如果出手,又很容易暴露。   每个人都有自己底箱底的秘密,陈应也不例外,陈应可不想把猛虎义从暴露在李渊和李建成面前,为了揍长孙无忌,这样太因小失大。   可是不揍长孙无忌一顿,陈应实在难以出这口气。   “金钱一旦作响,坏话随之戛然而止!”陈应脑袋里不自觉的浮现这一句话,这是罗斯柴尔德的家训,但同时也是金钱是万能的体现。   人有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撕杀,也就有亡命徒。   陈应现在有钱,他随便丢点钱出去,就算杀不死长孙无忌,也可以把他吓死。想到这里,陈应对郭洛道:“你叫老周,把咱们府上最破的马车准备好,咱们一会儿出去。”   郭洛躬身而退。   陈应返回屋中,收拾一番。他换了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衫,手拿一个折扇,要多骚包有多骚包。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   陈应一袭白衫,大袖飘飘,风度不凡。   陈应正准备出门,却见李秀宁带着何月儿联袂而来,李秀宁一脸警惕的道:“你去哪里?”   李秀宁还真担心陈应去寻花问柳,她的妹妹高密公主就向李秀宁抱怨,她的驸马是长孙无忌的族叔长孙顺德之子,长孙孝政。长孙孝政是花丛老手,常年嫖宿花街柳巷,年纪轻轻身子就已经被掏空了,而得了脏病。差点传染给了高密公主。   李秀宁不怕陈应纳妾,而是害怕陈应会像她的四妹高密公主驸马一样,独守空闺。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我能去哪,只是随便转转而已。”   李秀宁露出一副信你才有鬼的样子。   陈应快要走出到前院的时候,发现李秀宁很是受伤的样子。就转身回到李秀宁身边道:“要不,咱们一起出去逛逛?”   李秀宁满脸欣喜的道:“好啊,好啊!我先梳妆打扮一下!”   陈应摆摆手道:“那好吧,我在前院等你!”   李秀宁与何月儿转而进入寝室,李秀宁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何月儿帮助她梳头。   何月儿一边梳头,一边低声笑道:“公主,您对驸马管得挺严啊!”   “没有办法!”李秀宁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四妹的驸马得了脏病,太医也束手无策,你不知道,现在高密驸马房里现在臭得不能进人,可万一”   何月儿低声笑道:“驸马不会啊,他不是随便的人。”   李秀宁一脸愤愤的道:“他当然不是随便的人,可是他随便起来就不是人。他跟李道贞那个贱货的儿子都快半岁了”   想起这事,李秀宁就感觉颇为无难,尽管他们日夜不停的耕耘,可是结婚都两个月了,她的肚子却毫无动静。想想李道贞与陈应只是一夜风流,却暗怀珠胎,李秀宁心中就颇为不舒服。   无论多么强大的女人,终究是女人。   在莫约小半个时辰的梳妆打扮过程中,李秀宁换了一身男装,又用胭脂堵了耳洞,还拿束胸,把胸部缠起来,可别说这样一打扮,李秀宁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是女儿身。   当然,有些是没有办法的。她没有喉结,身材也不高大,还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陈应与李秀宁坐着马车,缓缓出了驸马府。郭洛和何月儿则紧随其后,后面还跟着阿史那思摩率领的一队亲卫,这些亲卫也身着便服,倒也不显得唐突。   来到西市街口,陈应与李秀宁就下了马车。长安分为东市和西市,东市主要经营丝绸、布帛、茶叶、以及高档奢侈品。西市则更平民化,这里不仅有西域送来的香料、玛瑙、玉器,还有马具、行具。   作为大唐的心脏,长安的商业是非常繁荣的。各种蔬菜、水果、谷、栗、面粉、米、食用油、盐都物品。随着河北战事结束,水运畅通,各地的商品,通过水路,运输到长安。所以,长安的物价非常低。一斗面粉二十钱,一斗江南精米,也不过十二钱,一个拳头大的玛瑙原石,六七百钱。   除了日用品,还有不少皮草和野味,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动物保护法,老虎皮、麋鹿、狐狸、山鸡、野兔、黄羊、野猪,应有尽有。   原本李秀宁还以为陈应会去逛花街柳巷,哪里想到陈应居然来到这里疯狂大采购。陈应向一个户了购买了一只麋鹿,最让李秀宁意外的是,明明户只要一贯两百钱,陈应硬是让老周给人家两贯。   陈应居然在买鱼的时候,因为两钱跟一个卖鱼的小贩吵了半天。   李秀宁自然清楚,陈应不差钱,却不解陈应为何这般。   就在陈应与卖鱼小贩吵架的时候,一阵骚乱开始了。   李秀宁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五大三粗,身穿粗布短衫的汉子,吆五吆六的喝骂起来。陈应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些人。   这些人走到西市的摊位前,冲着各个摊位收钱,不过他们收得也不多,根据生意大小,少则十几,多者百。   当然这只是对陈应而言,这都是小钱。可是对于这些小贩来说,这些钱可真不算少。他们一天辛苦,也就挣个几十钱,被这些混混敲诈一番,弄不好就会白干了。   卖鱼的小贩,连称也不称了,直接将面前的鱼筐丢在陈应面前道:“便宜给你了,两百钱全部都是你的了!”   陈应不用称,看着面前的大箩筐,至少有上百斤草鱼,在后世起码要大几千块。然而在这个时代却只要两百钱,实在是太便宜了。陈应与鱼贩讲价,只是为了玩,而非真正在乎那几钱。   看着陈应不应声,鱼贩急了:“客官,一百钱,你全拉走!”   就在这时,那群凶神恶煞的汉子,由远而近。郭洛与阿史那思摩挡在陈应面前,阿史那思摩八尺有余的身高,一看就不是善类。然而那群流氓看着阿史那思摩,眼眼一挑:“杂种,滚开,少挡耶耶的道!”   阿史那思摩眼睛攥紧,没有陈应的命令,他没有出手。   陈应感叹,在大唐洋大人可没有超国民待遇,就连一个流氓都不拿正眼瞧他。   他想要找的人是长安游侠,黑道中人,然而这些却都是喽喽,不过,陈应却也知道,只要打了小的,就会引来大的。   陈应上前推开阿史那思摩,朝着为首的汉子吼道:“一个混混还敢这么嚣张,还有没有王法?”   那混混头头一看陈应的样子,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读书人,张口骂道:“谁他娘的裤裆烂了,把你露出来了?”   李秀宁早就憋着一肚子火,看着陈应受辱,呛啷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   那个混混丝毫不畏惧,反而色眼咪咪的打量着陈应与李秀宁:“好家伙,有种,敢管爷爷的闲事!”   李秀宁道:“那是以前,你们运气好,没有碰到某!”   李秀宁不开口还好,她一张口,马上就露馅了。因为李秀宁可不会口技,也不会变声。   那混混头子银笑道:“兄弟们,今儿有福了!”   说着,上前伸手抓向李秀宁。   陈应的武功自然不算高,当然要看跟谁比,如果跟尉迟恭、罗士信、秦琼之流相比,陈应是一招被秒杀的份。可是对于这些混混,陈应的身手已经算高手了。   不等那名混混头子靠近李秀宁三尺之地,陈应飞起一脚。   “啪”蛋碎的声音响起。   那名混混头子,瞬间脸色大变,好半天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啊啊兄弟啊啊给我上!”   阿史那思摩早已忍不住了,挥拳猛扑而上,三拳两脚,将七八名混混砸翻在地上。   一个混混滚到李秀宁身前,李秀宁倒会活学活用,伸腿朝着那名混混跨下踢去。   又是一声蛋碎的声音响起,七八名混混如同杀猪般惨叫起来。   周围商贩哄然叫好:“打得好,打死他们。”   那名卖鱼的小贩走到陈应面前,急道:“两位爷,你们赶紧走!”   陈应自然不惧怕所谓的后台是谁。这也不算是陈应没事惹事,主要是李建成要建立情报系统,针对长安的情报,没有人比这些社鼠更为清楚。这些社鼠能大用的人不多,而且品性不佳,但是他们有一个特点,有奶就是娘。为了钱,什么都肯干。偏偏,陈应最不缺的就是钱。   陈应不禁要收编这些小混混,还有控制整个长安城的黑道。   只要掌握了长安城黑道的力量,那么将来有大为可为。   况且,别说揍长孙无忌,就算把他大卸八块也是轻而易举了。   陈应不为所动,鱼贩大急:“赶紧走吧,你惹不起他们!”   李秀宁听到这话,蹙起眉头道:“惹不起?”   陈应暗叹,这话你说反了。在整个大唐,李秀宁惹不起的人还真不多。但是绝对不包括这些社鼠的后台。   就在这时,一阵鸡飞狗跳,又一大群持着刀斧的人蜂拥而来。那架势,简直就是鬼子进村。周围原本看热闹的商贩,四下奔逃。   数十名身穿玄色劲装武服的汉子,缓缓把陈应等人包围起来。   一个异常嚣张的声音响起:“好小子,有种,耶耶留给一个全尸!”   可是来人看清陈应的脸,扑通一声跪在陈应面前,连连磕头道:“小人有眼无珠,请陈大将军饶命!” 第三十章 机会永远留给准备好的人   任何时代,帮会和组织都没有实力与国家机器抗衡。特别是帝都长安这个地方,那些大侠也好,好汉也罢,换了一茬又一茬,以前的“镇西市”,更早时期的“小孟尝”,还有早段时间的“赛霸王”,他们都像彗星一样,迅速崛起,成为长安城响当当的人物,然后又如昙花一般凋谢。   从武德元年到武德三年,就在西市这块地面上,会首已经换了四任,可是俞正阳依旧活得好好的,作为“五朝元老”俞正阳能活到现在,绝对不是靠他的功夫,他的功夫打三两个普通还凑合,可是与真正的高手比起来,他提携都不配。   武功再高,与国家机器比起来,一点用处都没有。就像去年“兄弟义社”的会首“赛霸王”任庆东任大侠,一手马槊使得出神入化,当初长安县衙派出一百马步弓手辑拿他,都被他突围而出,其中还反杀十数名步弓手。   然而,依然无用。最后长安县表示这个凶犯超出了长安县的能力,刑部派出六扇门高手,历经三天三夜利用人海战术,把赛霸王任庆东累死在终南山中。   俞正阳可以活到现在,依靠的就是两样,第一他有眼力劲,他的眼睛很毒,见过的达官贵人,可以过目不望,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样不能得罪。第二,他就是脸皮厚,哪怕下跪、磕头、学狗叫,扮猫、他完全不在乎,脸皮值几钱?好面子的人都死了,可是他活得好好的。   当得知帮会中的兄弟在西市遇到了硬点子,俞正阳带着数十名好手,过来帮场子。距离老远,他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陈应。他与陈应是老相识,从武德元年他就认识陈应了,现在已经三年多了。他了解陈应的过去,知道陈应是原万年县县令苏护的书童,现在是朝廷刚刚任命的从二品镇军大将军。   想想从一不名的书童,到如今朝廷了不得的大人物,陈应只用了短短三年多的时间,   他虽然不了解朝廷的详细官制,可是他却知道长安县令与万年县令,在他们眼中,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可是这样的大人物,在陈应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陈应这样的人物,别说是他,就连他身后的主子,京兆韦氏都不敢轻易得罪。更何况,陈应就是一个杀神,无论是突厥人也好,刘武周也罢,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还都是天下间跺跺脚,都会地震的大人物,可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栽在陈应手中。   现在他们居然惹了陈应,哎呦,这简直就跟寿星喝砒霜一样,嫌命长了。   “是你,哈哈这个世界真小!”陈应冷冷的望着俞正阳似笑非笑的道:“俞正阳,你有出息了啊,居然想着要当镇关西!”   “小人不敢!”俞正阳虽然不懂“镇关西”是谁。看陈应的表情,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惹得一个镇军大将军,大唐一等开国公爵震怒,俞正阳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冷汗就像泉眼一样,哗哗往下流:“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   陈应望着周围这些商贩道:“都是苦哈哈,谁生活都不容易,你们这是在做孽知道吗?俞正阳,你是聪明人,你应怎么做了!”   说完,陈应没有废话。转身就走,李秀宁不解的道:“陈郎,你怎么就放过他们了?”   “不然呢?怎么样?”陈应笑着问道:“为夫应该怎么样?”   李秀宁其实还真没有涉入这类事情,西市这样的地方,她还是第一次来。大唐民风虽然开放,不限制女子自由,也可以进行户外活动。可是李秀宁平时不是与达官贵族的女眷打打马球,就是与贵族女子举行游春、踏青或泛舟游玩,再了不起就是去打。至于购物消费,在这个时代,李秀宁还真没有这样的习惯,她需要什么东西,自然有人专门采买。   李秀宁想了想道:“这样的恶人,陈郎难道不应该将他们绳之以法吗?”   “那是官府的职能!”陈应挽起李秀宁的手,走上马车。然后,望着李秀宁道:“为夫若是真那么做了,那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是要遭人恨的。”   “可是他们都该死!”李秀宁愤愤的道:“不杀他们,我气不过!”   “哈哈!”陈应上前伸手摸摸了李秀宁的小鼻子,笑道:“杀了俞正阳,这只是治标,不能治本,明天还有有李正阳、王正阳、张正阳出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也看到了,商贩何止数千上万,他们若是奋而反抗,这些地痞流氓,根本就无处盾形,可是他们却没有反抗,只是听之任之,正所谓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虽然可怜,但是,同时也可恨。”   陈应依稀记得在后世有一本书上写过一段话:“所有的罪恶,都是有善良的人纵容出来的结果。如果人人敢于反抗,罪恶根本就没有生存的土壤。”   陈应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他第一次想到了昆明,想到了那一百多名无辜的人,想到了很多这里不方面写,会被和谐,请理解,在遭遇这种人间惨剧的时候,各种事后专家分析,提出预防措施,其实都有可能。   想要别人尊重你,你首先要尊重别人。   想要别人不欺负你,首先你要自强。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陈应从来就相信人性本善这个荒唐的概念,他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以暴制暴,在律法框架下受到法律束缚的良民,肯定是首先遭殃的一部分人。不敢反抗,必然遭受蹂躏,这是病,得治。   陈应不是圣母,他可以帮助这些人一次,可是帮不了他们一辈子,陈应同样也没有义务去帮助他们。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抱团自救。   当然,陈应还有一个私心,俞正阳可以活这么久,也出乎了陈应的预料,这说明,俞正阳一个聪明人,他最喜欢的是与聪明人打交道。关键是要看俞正阳会不会接受他的好意。   李秀宁实在难以认同陈应的观点,她被陈应气到了。甚至想下令出手对付这些流氓,以李秀宁的身份,无论她给刑部打招呼,还是跟长安县打招呼,他们都不会无动于衷,最不济也要砍上数十上百颗脑袋,来平息李秀宁的怒火。   可是,李秀宁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陈应返回陈府的时候,罗士信已经离开了陈府。陈应也恢复了平静的生活,他有些厌倦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   长安城虽然表面上平静,然而在暗地里却暗流滚滚,陈应不想介入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事实上他无须介入。   因为李建成和李世民二人,斗争到最后,肯定会有一个人胜出。无论是李建成也好,李世民也罢,他们都不会亏待陈应,况且陈应对于大唐来说,还是非常有用的。   胡思乱想到了晚上掌灯时分,陈府司阍向陈应禀告:“俞正阳求见!”   陈应微微一笑:“让他进来。”   俞正阳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黑葛布包裹,包裹不大,然而透过黑葛布,依旧可以闻到浓浓的血腥味,郭洛一脸警惕,陈应却摆摆手,示意郭洛不必紧张。   因为陈应知道,一个非常聪明的人,绝对不会充当死士,来刺杀自己。   俞正阳怀着忐忑的心情来见陈应,他思来想去,要想让陈应满意,必须做出取舍,在陈应和韦氏之间做出选择。骑墙观风向,这样的事情,陈应可以做,然而他却不行,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包裹缓缓打开,露出七只右耳,鲜血淋漓的耳朵。   “大将军,这是他们七个的耳朵,他们得罪大将军,罪该万死!”俞正阳五体投地,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正视陈应的眼睛,他在忐忑,忐忑陈应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对付他。   他甚至想过逃出长安,可是,俞正阳却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一旦他逃了,日后永远别想回长安城。   陈应点点头,脸上也没有表情。陈应身上上位者气势越来越强,强大到让俞正阳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良久,陈应道:“你是一个聪明人,本大将军不希望你做傻事,还好,你没有让本大将军失望。”   陈应从桌案上解下一块青色的玉牌,随手扔向俞正阳。   俞正阳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这块玉牌。   这块玉盘,莫约七分厚,三寸长,两寸宽,上面阳雕着一头猛虎。   陈应道“这是陈府客卿的腰牌,从此以后,你就是陈府的客卿!”   俞正阳磕头如同捣蒜:“谢主上赏识,小人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俞正阳是一个真小人,也是一个聪明人,在京兆韦氏与陈应之间选择的话,起初他还有些疑惑,现在他却毫不客气的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陈应顿了一顿,接着道:“一年一百万年俸!”   听到这话,俞正阳更加肯定自己的选择,因为韦氏给他的,只是一个暗地里的保护,根本就没有钱,相反,他每年还要向韦氏进奉三百贯,这就相当于三十万钱,光靠勒索西市的那点钱,除了进奉韦氏,还有打点各个衙门,他根本就剩不下什么。跟着韦氏混了快要一年,他甚至没有存下十贯钱。   可是陈应一张嘴就是一百万钱,一千贯。   很快,俞正阳的笑容定格在了脸上。   只听陈应淡淡的道:“但是你要证明,你值不值这个价。”   俞正阳道:“请大将军吩咐!”   陈应道:“前天晚上,左武侯将军罗士信在端阳门遇刺,这事你听过吧?”   俞正阳道:“略有耳闻!”   陈应一字一顿的道:“本大将军想知道,谁是幕后真凶,”   俞正阳心中暗喜,如果陈应要问其他事情,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可是陈应问这个事情,他还真有些头绪。不过,他却没有立即说出来,而是故意耽搁几天,从而证明陈应一千贯花物超所值。 第三十一章 二子夺嫡还是三子夺嫡?   然而,正应了那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就在俞正阳以为可以美滋滋,爽歪歪的时候,他回到居所的时候,七八名衙役,已经张严阵以待,俞正阳非常聪明的没有选择逃跑,果然,在他身后,出现十数名弓弩手,如果他刚刚要是跑了,肯定会被射成筛子。   一名手拿着连枷的捕头,望着俞正阳道:“俞正阳俞大侠?”   俞正阳点点头道:“各位差爷,不知有何贵干?”   “拿下!”捕头一声令下,几名衙役,拿着铁锁链往俞正阳头上一套,铁锁七缠八绕,把俞正阳捆了一个结实。   俞正阳心中一紧,他这边刚刚准备与京兆韦氏划清界线,马上就有捕头来抓自己,很显然是京兆韦氏打了招呼,要报复他。想到这里,俞正阳反而不害怕了,打狗还要看主人,他现在已经成为了陈应府上的客卿,打了他,就是拂了陈应的面子。要说京兆韦氏,还也是关中数得着的豪门,一般人绝对惹不起京兆韦氏。   但是这一般人,绝对不包括陈应。别人或许会怕京兆韦氏,陈应岂会害怕韦氏?   俞正阳轻轻笑道:“各位差爷,在下是陈大将军的门人,我想我们应该有误会。”   唐朝不是秦汉时期,大将军是位高权重的顶级高级军职。在唐朝,可以称为大将军的人可就多了,正三品十六卫大将军、还有武散官冠军大将军,怀化大将军,从二品有镇军大将军,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还有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可是能称为陈大将军的,在长安城,唯一的只有陈应。   那位捕头也知道这个俞正阳有些后台,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俞正阳的后台居然会是陈应,如果是陈应那么问题就麻烦了。   罗士信作为大唐左武侯将军,堂堂从三品将领,在长安城端阳门附近遇杀,这可不是小事。李渊得知消息之后,勃然大怒。从三品大员,说刺杀就刺杀,这简直就是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这实在是太嚣张了。   正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李渊一怒,虽然没有伏尸百万,然而万年县、长安县、天牢、大理寺监牢、刑部监牢,全部人满为患。   在李渊震怒之下,武德三年严打开始,平时只要衙门里留下案底的游侠,豪强、地痞流氓,全部都被雷霆不及掩耳之势火速拿下。   作为长安地面上的地头蛇之一,俞正阳的案底也有不少,所以长安县衙,就派出了衙役缉拿俞正阳。问题是,俞正阳居然是陈应的门人。   几名衙役在一旁边窃窃私语。   “我说韩头,他会是陈大将军的门人吗?”   “陈大将军是什么人,岂会要俞正阳这样的烂人?”   “可是万一他要是真是陈大将军的门人呢?”   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韩捕头为难了,作为长安县的捕头,他平时没少跟各个豪门大户打交道。特别是在唐初,官制和体制都非常混乱,因为李唐的开国,与其他朝廷开国绝对不一样。李建成从晋阳起兵至唐朝建立为领兵主将,任左军统帅,他指挥和参与指挥的西河之战、霍邑之战、潼关之战、长安之战都充分显示出其长远的战略眼光和出色的军事指挥才能。李世民其实也不差,他任右统军元帅,参与了南下四战,作为右路军打进长安城。   李秀宁以女子之身,号召关中绿林与义军,攻占了关中三分之二的地区,在开唐过程中,立正大功。如果把李唐朝廷比作一个公司,李渊是大股东,可是第二大股东就是李建成,第三大股东则是李秀宁,像李世民、李元吉都有着不小的股份。   李唐的五大股东们,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势力和门客,这些门客依仗着主子的威势,也狐假虎威,横行不法。   与其他权贵相比,这五个人的门客属于超品存在,除非涉及大案件,否则根本就拿他们没有办法。   哪怕李渊震怒之下,下旨整治长安治安。按说这应该是扫清长安城牛鬼蛇神的极佳时刻,不过,任何时候,都有一个现象。   公平只是相对而言,拥有强大的后台的人,他们是动不了的,引得他们主子震怒,别说有功,官也做不成了。   思来想去,韩捕头决定前往陈应,甄别一下俞正阳是不是陈应的门客。   不过,韩捕头还没有抵达陈府的时候,李世民却带着雷永吉、侯君集二人,率先抵达了陈府。原本陈应准备睡下了,可是李世民到来,陈应只得穿着便服,在客厅会见李世民。   李秀宁也非常疑惑李世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陈应府上,就与陈应一起面见李世民。李世民看着李秀宁睡眼朦胧的样子,一脸不善。   李世民上前苦笑道:“世民到绕三姐了。”   李秀宁打着哈欠道:“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赶紧说!”   陈应也满头雾水的望着李世民。   李世民苦笑道:“想必三姐和三姐夫隐隐约约也该听到一些风声,罗士信罗将军遇刺,是秦王府所为。”   李秀宁闻言轻轻一笑道:“二郎你说什么混话,哪有此事,我怎么没有听到!”   陈应摇摇头道:“秦王殿下,您是多虑了,这是没影的事情。不过”   李世民疑惑的道:“不过什么?”   “真是秦王府所为,秦王殿下,还需要还我一个公道!”陈应毫不客气的道:“没有抓到真凶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包括我,自然也包括你。”   在陈应看来,李世民完全没有必要来这么一趟。他极力为自己辩解,反而有种画蛇添足之嫌。不过,陈应也在疑惑,按说李世民的智商不应该如此低下,这种事情,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他自己跳出来,岂不是越描越黑?   “三姐,三姐夫,不管你们信或不信,这事绝对不是我做的!”李世民信誓旦旦的道:“三姐,您应该了解我的为人,若是我做的,我岂会把担责任,就是算是我做的,还能让我偿命不成?”   就在这时,陈应突然想起一件事。在历史上玄武门之变前夕,武德九年六月,史载,李建成与李元吉邀李世民人宫宴饮,并在酒中下毒。结果李世民饮后“心中暴痛,吐血数升”,他们的叔叔准安王李神通挥扶李世民“还西宫”。这件事想必虚造,无中生有之嫌更大,历来让人质疑。如果李建成果真设下鸿门宴,谋行鸠毒之举,岂能在他中毒后,不斩草除根,轻易放他而去?李世民“吐血数升”,却安然无恙,是其内功高强,还是所卖毒药是假冒伪劣产品假使果真中毒,有淮安王在,李建成不便动手,李建成不便动手,李世民能够回到西宫,怎么三天后就康复得能够手握强弓,一箭射杀李建成性命何况,双方矛盾已经相当激列、哪还能彼此信任,聚宴狂饮?其真实性难免令人怀疑,而诋毁兄长的嫌疑极大。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边观者清。李渊成年三子,太子建成、秦王世民、齐王元吉,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李世民真是中毒,真正中毒而亡,李建成的嫌疑最大,那个时候,李建成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李世民已死,李建成作为一个有弑弟嫌疑的太子,恐怕被废掉的面子更大。   从既得利益角度考虑,那么李渊的嫡子就会只剩下齐王元吉一个成年皇子。至少像什么李元景、李元享、李元昌都不适应继承李渊的大统。因为他们的年龄实在太小,而且风评极佳,又是庶出。   陈应的大脑转了一圈,惊出一身冷汗。大唐真的只是李建成与李世民争夺皇位吗?难道齐王李元吉才是真正的黄雀? 第三十二章 长孙无忌闯祸   陈应越想感觉这个可能性越大,李建成视李元吉为心腹,李世民视李元吉为长不大的孩子,不光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就连李渊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将大宝之位传给李元吉。   可是,一旦那个推测成立的话。李元吉才是最终的赢家。   李世民最终还是走了,陈应却久久不能平静。   良久,陈应望着李秀宁问道:“三娘,你了解齐王殿下这个人吗?”   “三胡?”李秀宁点点头道:“可以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你说我能不了解他吗?”   陈应道:“那你怎么看他?”   李秀宁揉揉额头,叹了口气道:“我们五兄妹中,三胡脾气最为乖张,他不喜读书,先后气跑了十三个教书先生,阿爹也拿他没有办法,他是屡教不改。三胡虽然顽劣,不过他的学武天赋极佳,往往任何招势,三两遍就学会了,别看世民比他大六岁,世民的身手,还真比不过他。”   陈应暗叹失策,在李秀宁眼中,李元吉无论如何都是亲弟弟,肯定不会说他的坏话,陈应自然知道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三兄弟中,李元吉才是身手最高的一个,而且他虽然痞气暴虐,尤其还爱记仇,关键是,整个朝中没有人会看好他。   正是因为如此,李元吉才可以成功隐居幕后。   隐居幕后的李元吉,既可以观风向,以图后计,也可以从中煽风点火。加剧李建成与李世民之间的斗争,一旦李建成与李世民两败俱伤,最终得利的肯定是他。   陈应的脑袋瞬间又想到了很远很远,如果当初历史上,李世民杀了李建成,李元吉逃出升天,李世民同样没有办法做上皇帝的那个位子,一个弑兄的太子,肯定会饱受天下非议,李元吉在那个情况下,肯定更有机会。   不过,历史没有如果。   但是今天意外的这个发现,却让陈应无比重视李元吉了。   看着陈应露出思忖之色,李秀宁又说道:“怎么?陈郎与三胡有芥蒂?三胡这个人虽然有些小心眼,也比较爱记仇,不过在这个世上,两个人的话他都听,一则是太子哥哥,另外一人,自然是我!”   陈应微微笑道:“三娘,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一个惹是生非的人吗?不过,在长安有些烦闷,不如我们明天去清林里住吧,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   陈应是一个执着的人,他为心中那个想揍长孙无忌的念头,一直没有改变。可是要揍长孙无忌,肯定会不明目张胆,否则闹开了,大家脸上都挂不住。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应实在不愿意趟李建成与李世民斗争的这趟浑水。   “如此也好!”李秀宁点点头道:“清林里上次我去住了一段时间,那次只是客居,现在我这个女主人,去看看我的那个院里还留着没!”   “估计悬了,别说是你,我都快忘了陈家堡是什么样了!”陈应挽住李秀宁的胳膊道:“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去清林里!”   韩捕头考虑再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关键是他自认为自己的身份太过低贱,万一连陈府的门都不能进去,偏偏再被陈应记恨上了,他别说仕途,恐怕连自己的小命和全家老小,也没有了活路。   考虑再三,韩捕头决定相信俞正阳。   毕竟,俞正阳打着陈应的旗号招摇撞骗,这可是死罪。一旦事情败露,根本就不用长安县出面,陈应伸手一小手指,也可以轻轻捏死俞正阳。   韩捕头考虑的时候,俞正阳的脑袋也急转,刚刚成为了陈府的客卿,如果就让陈应替他擦屁股,以后他这个客卿,恐怕就再难以获得陈应的重视。   俞正阳虽然不算混得风声水起,但是却也不差。主要是他擅长察言观色。通常韩捕头的神情,俞正阳就猜测到他扯出了陈应的旗号,对于韩捕头有着一定的威慑力。   正所谓一鼓作气,俞正阳就再给韩捕头加把料:“韩捕头韩差爷,您这是砍了俞某人的脑袋,还是要流配三千里?”   韩捕头与其他几名衙役目光在空中一碰,韩捕头抬腿就朝着俞正阳的大腿踢去。按照正常人的反应,挨打肯定会躲。可是俞正阳恰恰相反,他不仅没有躲,反而拿着自己脸,去迎接韩捕头的脚。   衙役和官差殴打犯人或嫌疑犯,这就是吃饭喝水一样,根本就不存在问题。可是对于某些关系户,那就会比较麻烦。对于这样的人,根本就打不得,骂不得,惹不得。   就在韩捕头的脚,快要踢到俞正阳脸上的瞬间,韩捕头快速收腿。这一脚如果踢实,俞正阳肯定破相,但是正是因为如此,韩捕头才不敢踢。   俞正阳嘿嘿的笑道:“吆喝韩捕头还真是聪明人啊,明儿中午,俞某人要去陈大将军府上汇报差事,要让陈大将军看到俞某人的脸被韩捕头踢了,恐怕陈大将军会不高兴的。”   一听这话,韩捕头又打量着俞正阳有恃无恐的样子,顿时怂了。   俞正阳是不是满口胡咧咧,明天自会见分晓。况且长安城此时加强了防卫,此时的俞正阳再想逃出长安城,连门都没有。   韩捕头摆摆的手道:“算你有种,千万别栽倒在我手里。”   其实俞正阳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人物,犯不着拿他的脑袋立威。更何况,陈大将军如今如日中天,别说是他,就算是长安县令也惹不起陈应。   现在要确定俞正阳是不是陈应的人,也应该简单多了。只要他明天进不进陈应府上,这就可以见分晓了。   想到这里,韩捕队讪讪离去。   俞正阳松了口气,此时他更加坚信,以后要跟着陈应,好好在长安城里混。   秦王府承乾殿殿内的烛火依次点了起来,高士廉走进大殿,长孙无垢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迎接高士廉。   高士廉是雍州治中,名俭,字士廉。是长孙无垢与长孙无忌的亲舅舅。   长孙无垢,微微一福道:“舅舅!”   高士廉伸手虚扶长孙无垢道:“你身子不便,就不要如此多礼了。”   长孙无垢别看身材不健硕,反而有些弱不经风。不过她却是一个非常能生养的女人,去年刚刚生完李承乾,现在又大幅便便了。如果历史不出意外,她肚子里怀的儿子,就是李世民折第四个儿子李泰。   不过,李泰要想出生,还需要两个月。   长孙无垢望着高士廉,高士廉却望了望长孙无垢左右的侍女。瞬间,长孙无垢就明白了高士廉似乎有话要说,而且还害怕隔墙有耳。长孙无垢会意的点点头,挥手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与舅舅说些体已话。”   “遵命!”众宫娥、侍女、宦官一一退出承乾殿大殿。   高士廉松了一口气,他撩开袍子,在长孙无垢的对面坐了下来:“无忌闯祸了!”   “啊!”长孙无垢一声呼:“他闯了什么祸?”   高士廉叹了口气道:“事可不小,他在暗中蓄养死士,已经被人告发了!”   长孙无垢皱起眉头道:“舅舅怎么看??”   高士廉恨铁不成钢的话道:“无忌帮莽撞了,长安这个地方,陛下与其他家族有约,任何家族的死士不得进入长安城,无忌无忌他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世民是否能为太子尚未可知,他的前程是十拿九稳之事;一旦扯上了死士,不要说秦王做太子,就是他将来的前程,只怕也要变成镜花水月了   长孙无垢说道:“此事不要让秦王知道!   高士廉一愣,望着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望着幽幽的烛火:“无忌哥哥真是利令智昏了,真个如舅舅所说,不要说前程只怕他的身家性命,满门老幼,都未必能够保得住“ 第三十三章 这是一个阴谋   蓄养死士,对于世族门阀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事实上关陇贵族也好,山东贵族也罢,每一家每一姓,都有私兵,也都有死士。这原本并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可是眼下的时机却不对。   因为,罗士信遇刺,李渊震怒。谁是幕后真凶不主要,但是必须有一个够份量的人出来顶这个黑锅,要不然,朝廷的威信大损,李渊脸上也挂不住。一个朝廷的从三品武官,谁想杀就杀,那么这个朝廷也就成了笑话。   高士廉得知这个消息,心急上官系统,清河崔氏是李唐当之无愧的一哥。   李渊作为皇帝,肯定不会坐视清河崔氏持续做大,正巧趁着罗士信遇刺一案,逼清河崔氏作出让步。   可是没有想到,罗士信遇刺,居然是他的好儿子搞出来的。李渊愤恨异常,不顾宫门已经落锁的规定,命李世民连夜进宫。李世民跟着黄门官的后面走向寝殿。   李世民此时仍然不知道李渊叫他进宫是什么事情。   李世民不着痕迹的将一把金叶子,悄悄塞进黄门官的衣袖内。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别看这些位卑言轻的宦官,帮你的能耐没有,可是要想坏事,绝对静,已经让李渊陷入了极大的被动。   现在罗士信居然被刺,这样的事情,真相绝对不能公布于众。难道说李唐的秦王,为了争权夺利,不惜刺杀一个大唐功臣?   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出,李唐朝廷肯定会陷入极大的被动,甚至比刘静之死更加被动。   李渊望着李世民的神情,有失望,有痛心,还有无奈。   李渊叹了口气道:“世民,你去凉州吧,守好凉州,守住大唐的西北门户,反正西秦薛氏也是你带兵打下来的,秦凉之地的人,对你信用”   李世民顿时急眼了,这个时候,李渊让他外放凉州,与原先的绝不一样。   原本他计划去凉州,在凉州经营一番。他可以组建军队,向西攻打西突厥,开疆裂土,扬威万里。到时候,挟灭国扩土之功,王者归来。   可是现在,李渊这是在发配他。   一旦成行,他将失去所有,永远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   李世民突然拔出横刀。   陈齐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尖着嗓子朝着殿外大吼:“快来人哪,护驾,护驾!”   李渊却没有动,因为他知道甘露殿才是皇宫最安全的地方,哪怕李世民看不到,此时至少二十张弩机对准了李世民,只要他现在敢上前一步,李世民必死无疑。   李世民横刀横在自己的脖颈上,望着李渊道:“阿爹,世民不服,要死也要让世民死个明白,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失望。”   李渊叹了口气道:“你这是何苦呢?你当初刺杀罗士信,难道不是因为想要去凉州吗?朕如你所愿。”   “什么刺杀罗士信?”李世民吼道:“阿爹,这真是冤枉,儿臣并没有刺杀罗士信,如果真是儿臣刺杀罗士信,罗士信岂有命在?” 第三十四章 会不会是苦肉计?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渊也迟疑起来。李世民手底下有的是高手,比如那个侯君集,弓马娴熟,力大无穷。比如秦王府护军雷永吉,雷永吉原是李建成的部将,在霍邑之战中,为先登攻上霍邑城。不过,后来被李世民学借荆州一样,一借不还。于是雷永吉就成了李世民的心腹将领。其实雷永吉的武功,还是非常厉害的。在秦王府诸将,可以排到前十。当然,主要是因为隋唐英雄传里没有雷永吉,所以他的声名不显而已。其他还有段志玄、秦琼、程知节,这些人都是高手。   正如李世民所说,他如果真要杀罗士信。罗士信根本就没有机会活命。一击必中的道理,李世民不可能不懂。   那么问题来了。   不是李世民,那会是谁呢?李渊不禁思考起来。   李渊是一个多疑的人,哪怕对于李世民的话,他也是听三分,信三分。   李渊缓了口气道:“二郎,是不是你干的,朕自会核实,你若是现在承认,咱们父子还可以关起门来说话,若是真相大白了,朕可就公事公办了。”   李世民一脸郑重的道:“阿爹,世民是您的儿子,你还不了解儿子吗?正所谓知子莫若父,若是我想杀罗士信,岂会在长安城动手,真想动手,罗士信必死,这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离间你我父子关系,其以可诛!”   李渊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好一会儿,等李世民发泄完了,李渊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世民低头一看,居然是长孙无忌蓄养死士。这一下,李世民也不淡定了。   要说李世民最信任的人,当属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掌握着李世民的百骑司,掌握着李世民的所有秘密,然而长孙无忌,居然蓄养死士,而且收留异党,这让李世民惊出一身冷汗。   李世民道:“阿爹,世民对此事毫不知情,您相信吗?”   李渊冷哼道:“二郎,没有你的授意,长孙无忌蓄养死士,所为何事?蓄养一名死士,至少耗费百金,长孙氏有这个财力吗?他们吃饱了撑的?”   李世民哑口无言。   李渊兴致欠缺,摆摆手,示意李世民退下。   知子莫若父,正是看出李世民仿佛很震惊的样子,李渊这才有了新的念头。   李世民无奈,只好告退。   李世民走后。李渊望着殿中的盘龙柱,怔怔出神:“朕坐上这个位置,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儿子不是儿子,父亲不是父亲,这天下,谁人可信?”   没有人回答李渊的话,当然鱼彦章是听到了,可是他非常聪明,根本就不接李渊的话茬。   李渊的心情复杂,他一方面期望李世民可以制衡李建成,可是李世民最近的表现,越来越让他感觉失望。   一夜无梦,陈应相拥着李秀宁睡到自然醒。在与绿珠侍侯着洗漱后,陈应走到屋外锻炼身体。   以陈应此时的身份,基本上轮不到他来上阵搏杀,可是陈应却知道,一副好身体的重要性。武则天能成功当上女皇,依靠的就是她的好身体,是她把唐初太宗留下的老臣,全部熬死了。如果不是武则天可以活得更久,她恐怕也没有机会。   在唐初的时候,大唐人才济济,良臣如云,猛将如雨,陈应还想好好活着,他要实现自己的抱负,没有一副好身体可不行。   陈应在屋外运动,四个媵妾围着李秀宁,目光却不由得瞟向陈应。李秀宁陪嫁的五个媵妾,除了何月儿之外,其他四个,如今还都是处子之身。原本她们四个人,幻想着随李秀宁嫁给陈应,将来有个一儿半女,也可以获得大富大贵。   关键是陈应压根就没有碰她们,惹得她们四个相当幽怨。   陈应却毫无知觉,与李秀宁吃罢早饭,乘坐着一轮四轮马车,缓缓出门。就在这时,何月儿却“咦”的惊叫出声。   李秀宁问道:“月儿,怎么了?”   何月儿指着门外胡同口的几个闲汉道:“公主,这几个人不太对劲,弄不好就是别人的眼线!”   李秀宁微微蹙起眉头。   陈应顺着何月儿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见胡洞口有着莫约七八个人的样子,这些人都是长安城的一个群体。以临时帮忙豪门大户,干些琐事为生。就像后世的钟点工,他们的工作,五花八门,包括大宗物资采购跑腿,修缮房屋、疏通下水道、甚至搬运其他物品。   这些等待着主顾雇佣的帮闲,大都衣衫褴褛,其中有两个的衣服半新,穿得比其他人明显较好,而且他们还没有其他人等待雇佣的那咱焦灼。   李秀宁冲何月儿使一个眼色,何月儿会意。她从马车前朝着胡洞口走去。   何月儿的模样娇好,而且身上有着胡人血统,显得非常妩媚,众帮闲毫无戒备,突然,何月儿出手,对准两个衣服半新的人。二人根本就没有防备,何月儿出手如电,一手拎着一个,就像拎着一个小鸡子一样。看到这一幕,其他真正的帮闲,吓得亡魂直冒。   这两个衣着半新的汉子,都是七尺开外,体重少说也有一百五十斤,却没有想到何月儿居然可以一手拎起一个人,让他们脚不沾地,提着朝陈府走去。   何月儿将两名衣着半新的眼线拎到司阍房,丢给司阍道:“关到后院,好好问问,是谁的人。”   陈应突然出声道:“不用这么麻烦,打断腿,送到官府,治他们一个盗窃之罪,流配三千里!”   那两个衣着半新的人吓得大叫:“冤枉!”   陈应没有理会,径直登上马车。   就在这时,俞正阳一路小跑到马车前打着千道:“平阳公主万安,驸马爷万安。”   陈应疑惑的问道:“有事”   俞正阳满脸堆笑道:“门下打探到一些事情,不知道驸马爷有没有兴趣!”   说着俞正阳的眼神,不时的示意李秀宁。   李秀宁自然知道俞正阳不想让自己听到,但是陈应道:“某没有事情,需要瞒着公主,但说无妨!”   俞正阳道:“比部长孙郎中既长孙无忌的官职,唐代刑部郎中,从五品上。在曲池坊簸箕巷买了一处宅子,过户的人是比部郎中的管家,不过户主却是一个高密的人。”   陈应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就这”   俞正阳存心卖弄,可是看着陈应气势大变,连忙道:“驸马爷,前些日子比部长孙郎中那个宅子住进了几十个人,根据坊里正说,他们每天都要采买七十余人的饭食。”   陈应闻言,不悦道:“少拿这些没用的废话,腌臜了我的耳朵。”   俞正阳看着陈应,期期艾艾的道:“那个宅子里似乎有人受伤,每三天就会采买大量的伤药”   陈应望着身边的郭洛道:“郭洛,你带人去看看!”   李秀宁蹙起眉头,她有些不解。李秀宁甚至想不通,长孙无忌刺杀罗士信,李世民会有什么好处。   陈应淡淡的笑着:“簸箕巷?哈哈,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秀宁道:“陈郎,我搞不懂!”   “我也不懂!”陈应淡淡的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原本这长安城刚刚安生下来,依偏偏有人想搞事!三娘,你等着看吧,这一盘很大棋的,敢以当今天子、太子、秦王为棋子的人,玩弄整个朝廷为股掌之间,这个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李秀宁若有所思的道:“这个人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阴谋终究是阴谋!”陈应道:“我早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所以才让你随我离开长安,我们跳出这个局,站在局外,才能看得更清!“   现在有人想把所有的疑点引向长孙无忌,引向秦王,陈应原本以为,李世民是无辜的。可是,转念一想,这会不会是苦肉计? 第三十五章 飞钱的防伪技术   东宫李建成的书房内,李元吉与魏征并肩站在书案前,李元吉望着李建成兴奋的说道:“大哥,老二被父皇叫进宫了,估计为的就是罗士信遇刺一案!”   李建成仿佛没有感觉到李元吉与魏征在他面前一样,目光游离体外。魏征一直观察着李建成的神色,李建成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良久,李建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李元吉小心翼翼的道:“大哥,你难道要坐视罗士信遇刺,无动于衷?”   李建成微微一怔道:“此话怎讲?”   “事情还不是明摆吗?”李元吉道:“罗士信刚刚遇刺,长孙无忌在曲江坊那个宅子里蓄养死士的事,被人告发,说来也可笑,长孙无忌那个死胖子新纳一房小妾江氏,江氏原本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郎郭四郎,可郭四郎与江氏私会的时候,被长孙无忌发现,盛怒之下的长孙无忌命人将这个郭四郎活活打死,江氏怒而揭发长孙无忌蓄养死士,私藏兵甲的事情”   李建成望着魏征道:“玄成,此事你怎么看?”   魏征微微一愣,眉关皱起,口中喃喃自语道:“这看似于情于理都说得通,不过,实在太巧合了,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不过的就是巧合。”   “玄成之见,正合本宫之意!”李建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这里面巧合的事情太多了,长孙氏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阀,但是纳一房美妾,还不至于用强。他只要纳妾,在长安有的是人,把自家闺女送到长孙无忌的府上。”   李元吉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大哥,这可是把对付秦王的最佳时机”   不等李元吉说完,李建成打断道:“父皇还没有糊涂,他虽然身在皇宫大内,他的眼睛看得清着呢。”   听到这话,李元吉心中好一阵失望。   李建成又问道:“陈驸马现在干什么?”   魏征微微一愣,躬身道:“微臣不知,想来应该是与平阳公主殿下,享受天伦之乐。”   李元吉道:“大哥,这事我知道,三姐夫与三姐嫌长安太热,要去万年县清林里避暑!”   “避暑?”李建成哑然失笑:“他们倒是很会享受,可是,本宫却一刻也不得闲。”   魏征问道:“什么事情,臣能否为殿下分担一二?”   李建成揉揉脑袋道:“玄成对白兰部是否熟悉?”   “白兰!”魏征脑袋急转,疑惑的问道:“太子殿下是指吐谷浑白兰王部,还是羌族白兰部?”   鲜卑吐谷浑部原本是鲜卑慕容部的分支,慕容部首领慕容涉归庶长子与慕容部奠基人慕容廆两人原本感情良好。因慕容廆被挑拨,渐次疏远,有一次更以马匹互咬为由与慕容吐谷浑争执,后慕容吐谷浑表示求去,虽慕容廆致歉修好,但慕容吐谷浑认为嫌隙已生,决心求去。于是慕容吐谷浑率领一千七百户远去阴山,从此慕容吐谷浑的后代,皆以吐谷浑为族号。在公元五世纪初,吐谷浑部向刘朝朝廷称臣,刘裕封慕利延为河南王,又称白兰王。不过吐谷浑在突厥崛起之时,迫于突厥当时的强势,吐谷浑分裂,分为两部,以一部向突厥称臣交好,一部则弃吐谷浑族名,号白兰部。不过这个鲜卑白兰部渐渐无声无息。   可是羌族白兰部与白马部、烧当部、黑水部、唐牦部、牦牛部、青衣部、参狼部和冉駹部等共十三部。白兰部是其中之一,其族群活跃地与鲜卑吐谷浑毗邻,也称临洮白兰部。   魏征能分出鲜卑白兰部和西羌白兰部,就足以证明,魏征对此有着一定的了解。   李建成道:“是西羌白兰部,日前刚刚接到消息,白兰部酋长柯罗訾,请求内附,本宫拿不定主意!”   魏征问道:“殿下可知白兰部因此请求内附?是因为吐谷浑对其发动了战争,还是因为天灾?”   对于中国北方与西北方的游牧民族来说,他们生存不下去的时候,通常都会选择投降。反正,中原王朝需要的只是一个名义上的臣服,部落内部的事务,他们还是各自为政。一旦选择投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向中央朝廷要钱要粮,要给养。只要熬过了难关,他们总会扯旗造反。对于这一个套路,他们百试不爽,可惜,历朝历代,都会上当受骗。   李建成点点头道:“吐蕃如今国势上升,欲东征吞并吐谷浑,双方在西海打了几仗,虽然吐蕃胜多败少,可是白兰部依旧不是吐谷浑的对手,他们被吐谷浑强征了五万余头牛羊”   五万余头牛羊,对于突厥这样的庞大部落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是,对于白兰部这种不过一万余户,五六千青壮的小部落来说,五万余牛羊,几乎已经是元气大伤。   按照李渊好大喜功的性子,他肯定是纳白兰部入附,然而设立糜州轨州,拜其首领柯罗訾为轨州刺史。   不过,李建成感觉不简单。大唐如今麻烦不断,特别是突厥还在定襄聚而不散的情况下,李建成实在不想接纳白兰部,引来吐蕃这个强敌。可是一旦在白兰部极需要在唐支援的情况正是,大唐避而不出,恐怕将来,再想收服他们这些偏远部落,就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魏征虽然能分出白兰羌部与吐谷浑白兰部的区别,可是如何处理这些少数民族事宜,他还真没有别的好办法。   不过,魏征却向李建成谏言道:“太子殿下,若此事难以决断,何不问计陈驸马?”   “陈驸马?没有听说陈应熟悉白兰羌部的事情啊!”李建成疑惑道。   魏征苦笑道:“对于氐族旁企地,陈驸马何曾了解?对于突厥人,他同样不了解,可是一旦用陈驸马,他必然会想到合适的处理意见。”   李建成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李秀宁与陈应抵达清林里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正是一天之中,暑气最高的时候,因为天气太热,李秀宁与陈应都没有心情吃饭,在陈家堡的室内游泳池里,洗了一个冷水澡,李秀宁就哈欠连天。   陈应可没有李秀宁那么好的命,因为马周前来向陈应汇报工作。   对于马周的工作能力,陈应是持满意态度的。陈应在后世也不是从事金融性质的工作,对于银行和金融系统的管理运作流程,其实也只是一知半解。可是,马周实在是太聪明了,把陈应提出的一个完全不成熟的理念,迅速衍生成可执的方案。   这其中,马周居功至伟。   为了犒赏马周这个陈府的大功臣,陈应亲自如同变戏法一般,将一盆小米红枣山楂粥,弄成冰糊糊。马周看到这一幕,惊为天人。   陈应非常享受这种,利用后世的见识,折服马周的感觉。毕竟马周可不是普通人,他是大唐的第一任布衣宰相。在马周之前,宰相是世族门阀的专利,哪怕再次者,也是寒士出身,而非像马周这样的布衣。   马周在刚刚接触到钱庄这个行业的时候,也非常不解陈应为什么把利息定格在两成利,要知道在这个时候,四成以下的利息几乎没有。陈应如此做,其实是树立无数敌人,天下间所有放印子钱的豪门和门阀,都会将陈应视为生死大难,毕竟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可是陈应的解释,却让马周茅塞顿开。陈应告诉马周,他不缺钱,所以对于钱庄可以盈利多少并不是十分在意。   陈应真正的目的,就掌握大唐的印钱机器,让整个国家享受纸币带来的风险。不过,陈应也知道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所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在古代,掌握防伪技术实在太困难,陈应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印刷纸币,以陈应这种两成利吸引贷款的行为,他已经成为天下的公敌。只是因为陈应的脑袋够粗,后台够硬,才没有人敢动他的奶酪。   不过,一旦陈应印刷纸币,推出市场,那么其他豪门与世族,肯定不遗余力的制造伪币,让陈应赔得倾家荡产。   看着马周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盒子,轻轻放在陈应身前。陈应打开盒子一看,这是用上好的桦木与丝麻制造的新纸,这种纸比一般的宣纸要厚上三分,而且质地摸上去,有一种柔滑的质感,关键是这种号称飞钱的纸币,面额都在一万贯以上。陈应轻轻抚摸着这种上面印刷着密密麻麻十数个印章的“纸币”道:“马周,你是采取哪一种方防伪技术?”   看着采取雕版印刷而成的飞钱,虽然采取了红、黄、绿、蓝四种颜色基调的花纹,可是陈应却清楚,如果采取伪造的手段,陈应完全有信心,在一个月内,试制出足以以假乱真的飞钱纸币。   马周笑道:”主上,您再仔细看看,一定可以发现端倪。“   陈应打量着将这张面值高达一万贯,良久,陈应好奇的道:”天干地支?不行不行,这样的手段实在拙劣了。“ 第三十六章 我是缺钱的人吗?   经马周这么一提醒,陈应这才发现,每一张一万贯钱的纸币上,上面印刷着天干地支,   所谓的天干,就是指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地支则是指子、丑、寅、卯、辰、巳、午;十干和十二支依次相配,组成六十个基本单位,古人以此作为年、月、日、时的序号,叫“干支纪法”,主要用于计时。十二生肖用于记年。   陈应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你这样做,实在太简单了,我只要往钱庄分别存入三万贯,拿到三张一万贯的纸币,就可以推算出,你制造的密要,要想仿制出这种飞钱,恐怕不出一个月就可以办到。   自从货币出现,仿制货币犯罪也随之出现。在金属货币的时代,仿制手段无非是往金银铜等贵重金属里掺入铅和锡等廉价金属,从而谋取暴利。比如在中国历史上流行了长达七百余年的五铢钱,直到武德四年,李渊铸造“开元通宝”废除五铢钱,是中国历史上铸造数量最多,流通时间最久的钱币。   然而五铢钱中,充斥着大量的劣币,有的重量极轻,不足两克,比起五铢钱轻了足足一半,其中铜铅比例达到五比五,甚至四比六,这样的铜钱,用力轻轻一掰就会断掉。相对而言,铜钱造假,想花掉却不易,毕竟又逼真,重量又足的假钱,利润太低。   可是,陈应制造的这种飞钱却不一样。一万贯,一旦造假成功,花出去就相当于万倾良田一年的毛收益。再或者相当于一百五十头牛的价值,这样的重利,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   马克思在资本论一书中有一句名言:“如果有1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制造一万贯面额的飞钱,其中的利润何止万倍。事实上,制造这么一张飞钱,加上前期研发改良造纸技术的投入,平均分摊下来也不过两三贯钱,这其中的利润足足三千多倍,比贩毒的利润高多了。   当时对付这种犯罪唯一的方法是一旦发现,就使用严厉的刑罚,以此来威吓伪造者。纸币更容易伪造。法国大革命后,发行了以没收的教会地产为抵押的债券,作为代用纸币。为了破坏法国经济,英国政府曾经伪造过这种货币同时规定私人伪造法国纸币将会被判处死刑。   这也是最早的经济战之一。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曾经在集中营里大量伪造英国和美国的纸币。私人或犯罪组织伪造纸币的记录也层出不穷。   就算换位思考,如果有人制造这种飞钱,陈应将会不惜一切代价,去研制这种飞钱,其中的利润远比他制造甲胄、冶炼钢铁赚钱得多,哪怕是晒盐,除了抢劫之外,没有什么可以比这个利润更高。   原本陈应印刷过一次纸币,分别为一贯,两贯,五贯和十贯等四种面额,可是,无论他是发给左右卫率、左右司卫率将士充当军饷和赏赐,还是以质押的方式,贷款给河南府的贫困百姓,可是这些百姓都不愿意相信这么一张薄纸,可以代表十贯,或五贯钱,他们都是拿到纸币以后,快速花掉,绝对不放在手中。   因为没有成功建立纸币的信用体系,上一次推广,可以说是失败了。经过上一次失败的教训,马周决定从大到小,慢慢开始推行。   马周笑着解释道:“飞钱的使用,还有一套密码,只有在密码对,飞钱并无差错的情况下,才能取出现钱。而且存入钱庄的现钱,需要一个月之后,才可以异地存取。”   听到这里,陈应松了口气。这就相当于后世的存款折,光拿到存折到银行里是取不出钱的,必须配合密码。这样的密码掌握到钱庄与用户手中,一旦对不上密码,钱庄不会支付或存入。从而避免造假的情况发生。   用一个月的时间来及时将所有的消息共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当然,钱庄与银行最大的区别是银行可以繁荣市场经济,而钱庄却没有这个功能,只是私人谋利的工具而已。   虽然用户麻烦,存储不便。不过考虑到在这个时代,可以拿出一万贯的用户,绝对不会是一般人,陈应还是认同了马周的这个办法。   像后世的特殊纸张,胶版凸印、水印,磁性油墨,金属安全线,紫外线荧光记号、变色油墨、正反面图案对印等技术,在陈应的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办法使用,只能想想而已。   利用这种原始的防伪标志,由于效率低下,肯定无法与真正的方便快捷的银行系统相比,关键是陈应也不懂。   陈应想了想道:“暂时只能用这种办法对付着,将来肯定要改,咱们钱庄系统内部,要注意培养人才,钱庄的业务要遍布全国,很可能可能要开遍全世界!”   陈应脑袋中甚至浮现,将来全世界都认可大唐通利钱庄发行的纸币,陈应将来哪怕不做官,也可以成为世界顶级富豪。即使找一个岛,或者是一块未开发的大陆,完全可以关起门来自己当自己王。   不过,这个念头想想而已。   马周道:“主上,那咱们府里需要多买些人来,最好是七八岁或者十一二岁的童子,这个年纪的童子,心智未开,他们就像一张白纸,培养三五年,就可以独挡一面,虽然说投入大些,将来完全可以放心使用。”   陈应是现代人,他心中有一个观念,让他无法动摇。人人都是平等的,当然这个平等只是相对而言,陈应实在不想当奴隶主。陈应摇摇头道:“买人就算了,陈府不养奴隶,从各个工坊的匠师或者府里的丫鬟和仆役,都是雇佣关系,只要他们不想干了,完全可以抽身离开。”   马周苦笑道:“主上,咱们钱庄里可有太多的秘密,就是现在,咱们钱庄吸纳了不少存款,如果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年底有望突破二百万贯。别说秘密不说,一旦让皇帝陛下知道咱们钱庄里有这么多钱,恐怕皇帝陛下都睡不着觉了。”   马周的话不无道理。   李唐朝廷财政困难的事情,陈应又不是不知道。   李渊现在是拆东墙补西墙,刚刚填了这个窟窿,马上就会出现另外一个新窟窿,如果让他知道陈应有这么多钱,不管这钱是谁的,对于李渊来说,完全可以借用。关键是钱庄,也就是后世的银行,里面有太多漏洞,如果里外勾结,完全可以将陈应卖了,陈应还帮人家数钱。   想到这里,陈应脑袋中灵光一闪。   那不如开设一个孤儿院吧。   反正开设博爱医院的目的,赚钱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经营人脉。更何况,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哪怕一千人里有一个人可以回报,那么收益将会比投入高出万倍。   如果不是侯莫陈氏当初资助过马周,马周会效力陈应吗?   答案是肯定的。   马周出身贫寒,对于贫困人家生存之难感触更深。   想到这里,陈应道:“要不,我出钱建立一所孤儿院,收留无父无母的孩子,教他们读书识字,教授他们一技之长,可以谋生,也可以效力陈氏!”   马周闻言一怔,皱起眉头低声道:“主上,一所孤儿院恐怕投入不会小。”   陈应轻轻一笑道:“我是缺钱的人吗?”   马周一时语塞。   陈应还真不缺钱。虽然他把冶炼作坊以及兵器作坊,全部送给了李渊,可是李渊却投桃报李,把陈应的马车工坊给保留了下来,另外还给陈应大开了绿灯,钱庄有朝廷作背书,医院作背书,清林里的大唐工业大学作背书。   当然,这些产业暂时还看不到收益。可是一旦产生效益的时候,这将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 第三十七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平阳公主李秀宁一觉足足睡到酉时三刻,不过由于天气太热,一睡醒来,李秀宁感觉身上湿湿黏黏的,非常不舒服。她就让与绿珠准备沐浴。   可是当李秀宁正走到浴室的时候,却听到浴室里传来一阵阵女人的欢笑声。   李秀宁疑惑的冲问道:“谁在里面沐浴?”   绿珠道:“是杨家娘子!”   “杨家娘子,哪个杨家娘子?”李秀宁反而更加疑惑了。   躬身回答道:“是前朝吏部尚书、始安侯杨公达之女!”   说到这里,李秀宁就明白了。里面居然是杨达之女杨蓉,李秀宁惊讶的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道:“当初郎君建这个宅子的时候,用了杨家娘子的地,在建宅子的时候,杨家娘子还曾帮衬不少,所以在郎君未在这里住的时候,杨家娘子经过来府上沐浴或小住。”   一个没有女主人的家族,自然可以不需要规矩。可是一个女主人已经有了的府邸,那就不能再没有规矩了。如果持续没有规矩,只会让天下勋贵耻笑。   虽然这个时代表姐表弟结亲属于常态,李秀宁并没有吃杨蓉这个老女人的酸醋,事实上杨蓉的年纪,可比陈应的母亲还要大。她们之间肯定没有什么。   不过,李秀宁就是非常不舒服。虽然说陈应非常注重生活质量,在建筑府邸的时候,采取了后世的生活理念,比如新建的这个清林里,府邸里不仅有一个十几亩大小的花圃,还有一个二十几亩大小的人工湖,这个人工湖与界裕河、渭河相连,活水循环,江南园林里的布局,显得非常有情调。   除了这些,最大的变化,还厕所与浴室。这个陈家堡总共建了六座浴室,其中前院有两个,一男一女独立浴室,专门给前院的仆役、司阍、执事、马夫、车夫、粗使丫头使用的。中进院落有两个占地差不多两亩多大的室内浴池,这里陈应打算建造大唐工业大学,将来这里会住宿数千名学生,所以地方留小了还真不行。   后院有两个浴池,还有一个庞大的淋浴室。虽然说这两个浴池修得非常别致,可是这却是李秀宁的私人领域,现在被杨蓉突然闯进入,她心中多少感觉不舒服。   李秀宁进入浴室,浴室内雾起弥漫,杨蓉与其侍女一边聊天,一边闭着眼睛享受着侍人的推拿按摩。   这是一副让任何一个男人看到都会心生涟漪的画面,别看杨蓉年过四旬,可是岁月不仅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而且在身材也没有留下痕。人过中年,杨蓉没有其他女人已过中年的富态,她的皮肤也不像大部分女人开始松弛。   相反,她的皮肤不仅白皙,还有诱人的光泽,小腹上没有任何赘肉。看到这里,李秀宁都感觉嫉妒。   突然,杨蓉听到侍女的调笑声嘎然而止,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李秀宁的那张俏脸。杨蓉丝毫没有看到李秀宁的尴尬,反而淡淡的打趣道:“平阳公主看我做甚么?难道奴家脸上还能长出花?”   李秀宁闻言,怒火三丈,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   可是杨蓉却仿佛没有看到李秀宁生气一样,笑眯眯的道:“怎么,平阳公主不欢迎奴家前来陈府做客?”   “不错!”李秀宁硬梆梆的回答。   杨蓉却不为然的笑道:“两利相较取其重,两害相较取其轻,平阳公主这可非智者所为。”   浴池内的水雾,似乎凝结住了。   “真是小气!”杨蓉长叹一口气,指着主楼边上的那座小小的楼阁道:“今晚不走了,就睡在那里”   李秀宁的脸色非常难看。   她气得连洗澡都忘了,径直去找陈应。   陈应坐在后院凉亭子的石凳上,一个身穿管事青衫的中年男子站在陈应对面。马周就站在陈应身后。   陈应望着这个名叫尹密的男子,脸上的神情又好气又好笑:“足下,找某有何贵干?”   李秀宁也是一个分得轻重的人,她虽然很生杨蓉的气,可是却没有当着外人与陈应发脾气,还好李秀宁这个大唐公主比李二的几个公主脾气好多了。   尹密淡淡的笑道:“好叫驸马爷知道,我家主人乃当朝国丈尹公阿鼠,小人奉我家主人之命,有一桩生意要与驸马爷商量商量。”   “尹阿鼠?”陈应脑袋中不自觉的浮现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事实上,陈应对于尹阿鼠并没有任何交集。陈应淡淡的笑道:“什么生意?”   尹密满脸堆笑道:“小人知道驸马爷有个车坊,尹国丈最近闲着也是闲着,寻思着左右闲来无事,就算找点事情做,尹国丈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买驸马爷的车坊!”   陈应装作吃惊的样子问道:“什么?买我的车坊?”   尹密点点头道:“正是,正是,双倍的价钱。”   陈应抬起眼,看了一眼李秀宁将要爆发的李秀宁,用眼神示意李秀宁稍安勿躁,李秀宁强忍着愤怒,一脸不善的望着陈应。   陈应淡淡的道:“车坊我很满意,不想出手。”   尹密脸上一副不耐烦的神色,不悦道:“驸马爷,小人难道说得还不明白吗?尹国丈看中了您的车坊,放下话来,无论如何也要买到,故此在下才出了大价钱,驸马爷,双倍的价钱,已经很好了,做人不能太贪啊。”   陈应笑了道:“不是对价钱不满意。   他凑近尹密的脸,一字一顿的道:“是我不想卖。”   尹密的手重重在石桌上拍了一下道:“驸马爷,你可不要以为你这个驸马是多么了不起的身份,在长安城里,驸马也就是蚂蚁般大的人,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噗嗤”刀子入肉的声音响起,好一会儿,尹密惨叫起来。   陈应掏出匕首,一刀插在尹密的手背上,痛得他脸部都已经扭曲了。   陈应的脸凑近尹密的脸,手上的匕首一点一点用力,尹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陈应一分一分加手上的力量,笑咪咪的问道:“你说什么?敬酒?还是罚酒?”   尹密眼睛一闭,居然疼昏迷了过去。   陈应看着脸上早已没有血色的尹密,朝着郭洛道:“把这个狗腿子全身的骨头,全部敲碎,再把他送给尹阿鼠。”   郭洛没有废话,提起尹密,朝着门外走去。   陈应转过头,笑眯眯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见了。他还以李秀宁一脸愤愤,是因为尹密的事情。良久,陈应叹了口气道:“哎,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三娘,你看到没有,有人可不想让我们过一天安生日子。”   出现这么一档子事儿,李秀宁也非常生气:“真是无法无天,敲诈到我们头上了。”   “尹阿鼠父凭女贵,人家闺女在陛下面前受宠,这枕头风的威力不俗,有道人宁得罪君子,不惹小人!”陈应一脸戾气的道:“这是个没脑子的,肯定受了某人的挑拨,前来试探我的底线在哪里。”   李秀宁道:“我这就回宫,去找父皇!”   “不用!”陈应道:“对于君子,有对付君子的办法,对付小人,有对付小人的办法。不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恐怕咱们以后休想有好日子过!” 第三十八章 杀人何须用刀   “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尹阿鼠还真是无法无天!”李秀宁眼睛闪烁着杀气,愤愤的道:“不行,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尹阿鼠人如其名,就是头顶长疮脚底流浓,坏透了的小人。他的女儿尹德妃,成了李渊的宠妃,他就变得不可一世。骄横跋扈,秦王李世民的属官杜如晦,路过尹阿鼠的府门,尹阿鼠的仆人把杜如晦拉下马,说:“汝何人,敢过我门而不下马!”,于是让人把杜如晦打了一顿,杜如晦一个手指被打折。   但是尹阿鼠恶人先告状,让尹德妃向唐高祖诬告杜如晦欺侮他的家仆,李渊怒责李世民:“我的妃嫔都受你身边的人欺凌,何况是普通百姓!”李世民反复为自己辩解,但高祖始终不信。   陈应又在猜测,在新旧唐书里,都曾提过这一件事情。陈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但是可以肯定,他与尹阿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尹阿鼠突然欺负到陈应头上,肯定会是有隐情的。   关键是有一点陈应实在想不通。尹阿鼠就算再如何贪婪,他也应该知道有些人他惹不起。陈应与李世民不同,李世民对于太子之位是志在必得,所以行事会有所顾忌,陈应却不怕这一点。   一旦二人的矛盾闹到李渊面前,李渊能怎么办?杀了陈应?那倒不至于,罢官去爵,陈应又不在乎,一旦真是如此,陈应的报复会更加猛烈。   不过,无论什么原因。陈应都不打算隐忍,一旦陈应向尹阿鼠妥协,其他皇亲国戚也会把陈应当成软柿子,恐怕陈应不仅保不住他的车坊,甚至连其他产业也一样,为别人做嫁衣。   俗话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说小人比君子更难对付,而是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能反咬狗一口。陈应感觉有些恶心的,如果他出手对付尹阿鼠,这件事肯定会马上传遍整个长安。   陈应想到了这里,对李秀宁道:“尹阿鼠依仗着尹德妃受宠,无法无天,他欺负别人,我可以装作没看见,可是如今,欺负到我的头上,如果要是没有半点反应,恐怕我这个镇军大将军,会成为天下的笑柄。”   李秀宁道:“你打算怎么办?尹阿鼠无官无职,也不怕你弹劾。”   “杀人何须用刀!”陈应想了想道:“这事需要让何月儿帮忙!”   陈应寻思着,杀掉尹阿鼠不难,陈应府上有的是高手,不过问题是,陈应还真不想杀掉尹阿鼠,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这边刚刚揍了尹阿鼠的管事,这边尹阿鼠马上被杀,那么实在是太着痕迹了。这个时候的六扇门,也不是没有仵作高手,他们说不定会查到陈应身上。   一旦查到陈应,这就是一桩麻烦事。   关键是陈应最怕的就是麻烦。   李秀宁点点头道:“好,陈郎你想怎么办?”   当陈应说出杀人何须用刀的时候,陈应其实就想到了一个对付尹阿鼠的办法,在这个时候,什么无火自燃、隔空取物以及油炸小鬼,其实都是后世烂大街的玩意,可是在这个时代,如果配合何月儿那神出鬼没的武功,绝对可以把尹阿鼠吓疯。   想到这里,陈应第一个想到的物品,就是后世的魔术火纸。火纸是一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纸,点燃后,火光大,燃烧速度快,烧完无灰烬,场面很炫,魔术师可以以此为转移观众注意力的一种方法,借机变出一些物品,常见的有火中出玫瑰、戒指等。火纸是魔术师必备道具之一。   当然,这个火纸制造非常简单。就是硝化处理。拿硝融化在水中,将普通的黄表纸浸入水中,然后取出来凉干就可以了。至于在纸上显字,那就牵扯到了很多化学原理,用米汤写字,喷碘酒显蓝色。因为米汤中的淀粉遇碘呈蓝色。纸上用碱与酚酞写了字,酚酞遇碱变红   陈应做这些道具的时候,李秀宁并没有在场,可是当陈应故意恶搞,在白纸上画一个女鬼画像,就当陈应拿着这张白纸,放在烛火上,缓缓烘干,白纸上渐渐浮现一个张牙舞爪的女鬼,这一幕,正巧落入李秀宁的眼中。   李秀宁这位女中豪杰,脸上浮现出惊恐之色,就连何月儿的脸也大变。她呛啷一声抽出柳叶刀,挡在李秀宁身前。   李秀宁躲在陈应身后,惊叫道:“陈郎,有有鬼!”   “鬼你个头啊!”陈应的胳膊被她抓的生疼,忍不住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说道:“不就是一个小戏法吗?白纸显画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也会抓鬼?”李秀宁不计较陈应大白天亲吻她的事情,抬起头,极度震惊的问道。   陈应撇了撇嘴,说道:“那是,我可是茅山派第三十八代传人,抓几只小鬼算什么”用醋在白纸上写字,风干之后,经过火烤会再次显现出来,这是小学时候做过的科学实验。   当这些化学原理讲明白以后,李秀宁和何月儿玩得不亦乐乎。   陈应将这些魔术道具的使用方法交给何月儿的时候,心中却暗道:“不好意思,诸位道长,我这可是砸了你们的饭碗。”   可是为了吓疯尹阿鼠,陈应也顾不得其他了。   当晚,何月儿就带着陈应准备的道具,前往长安城,去找尹阿鼠。   长安尹府,尹阿鼠住的地方非常奢华,自从女儿傍上李渊,他也水涨船高。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前段时间有人出钱三千贯,让他出手对付杜如晦,他就将杜如晦打了一顿,甚至打折了杜如晦的一根手指。   那个神秘人非常守信用,就让人给尹阿鼠送来了三千贯。乐得尹阿鼠数钱数了三四天。就在前天晚上,那个神秘人又悄悄来到尹府,送给他了五百两黄金,这可是相当于五千贯资,那神秘人告诉尹阿鼠,只要成功能将陈应的车坊从陈应手中买回来,他就额外付出尹阿鼠一万贯。   这可不是大钱,对于尹阿鼠来说,这简直就是天数字。   为此,尹阿鼠根本就没有考虑,顺势答应了下来。   可是没有想到,他派出尹密这个管家跟陈应去谈这个生意,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被打了一顿,丝毫没有把自己这个国丈放在眼中。尹阿鼠非常愤怒,准备明天抽空去见自己女儿,告陈应一状。   被陈应扫了面子,尹阿鼠心情相当不爽,他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喝了一顿闷酒,发了一阵酒疯,叫嚣着要办陈应碎尸万段。   睡到半夜的时候,尹阿鼠醉醺醺地喊渴,尹阿鼠的侍妾张春桃披衣而起。   卧室里的照壁上的灯还亮着一盏,所以张春桃没有再点灯,就着那灯光倒了杯水,便赶紧返回床边,扶起尹阿鼠起来。   尹阿鼠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接杯在手,刚要喝水,房间里突然传出“啪”地一声脆响,接着现出一片蓝光,将整个房间映得一片靛蓝。   张春桃得尖叫一声,一头扑到了尹阿鼠的怀里,把那杯水都撞洒了。   “嗯!怎么回事?”尹阿鼠的酒意顿醒,伸手就去摸枕边的刀,其实尹阿鼠,拿会什么武功,给他把刀,估计连鸡都杀不死。就这功夫,那蓝光又变成了紫光,紫橙黄绿,一连闪烁数种颜色,然后“蓬”地一声响,放置在桌上的那盏早就熄掉的油灯突然从灯油嘴里冒出汩汩的浓烟。   尹阿鼠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离奇的一幕,这一幕从未见过的奇异景像给惊呆了。   就在这时,一个披头散发,七窍流血的女鬼,从墙里面走了出来,张春桃和尹阿鼠看得分明,这个女鬼脚没有动,一直漂向尹阿鼠。   不用问这个女鬼就是何月儿假扮的,以她的身手,想取尹阿鼠的性命自然容易,只是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按照陈应的剧本,按部就班的演戏。   至于何月儿如何漂向尹阿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吊威亚。何月儿的身手其实不是陈应想象的那样玄乎,关键是何月儿手中掌握着一种非常霸道的迷眼,中者立既昏迷。所以何月儿将整个尹府迷倒一大半。   这件事情,对于何月儿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要知道,尹府的防卫,比陈应的中军大帐要差远了。   七窍流血的何月儿一路漂向尹阿鼠,嘴里发出瘆人的叫声:“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尹阿鼠吓得瘫倒在床上,他想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东西,根本就叫不出声音,至于侍妾张春桃直接拿着毯子,将自己的脑袋包裹起来,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尖叫:“翠儿姑娘,冤有头,债有主,你的死跟我无关”   陈应早已猜测到尹阿鼠这种穷人乍富的小人,手上一定会沾染人命,没有想到,还是被陈应蒙准了。   何月儿假扮的女鬼,则在屋里飘来飘去,凄厉的道:“我死得好惨,还我命来”   借着屋里的火光,何月儿看着尹阿鼠的脸色越来越黄,越来越白,只听扑通一声,尹阿鼠从床上滚落在地上。   何月儿上前一看,发现尹阿鼠,进气多入气少,居然生生吓死了。   何月儿一脸苦笑,陈应给她的道具还有好多根本就没有用完,哪里想到尹阿鼠如此不经吓,居然吓死了。   何月儿转念一想,一不做二不休,将迷药的解药释放出来,然后将陈应给她的道具,全部释放,这一下,整个尹府可就热闹了。   只见尹府鬼火乱飞,阴风森森,一袭白衣的女鬼,在空中飘来飘去,嘴里一直喃道:“我死得好惨啊,还我命来” 第三十九章 丰收的喜悦   “尹阿鼠死了!”   “那个混蛋早该死了,不对,那个混蛋没那么容易死啊,他红光满面,没病没灾的样子,怎么可能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俺三姑家的表弟媳妇的干儿子说,尹阿鼠是被女鬼吓死的。”   “吓死的?”   翌日清早,尹阿鼠死了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长安的大街小巷。   尹老鼠虽然罪有应得,众长安百姓,特别是吃了尹阿鼠亏的人,无不拍手称快。   毕竟,尹阿鼠是一个小人。作为小人,他行事没有顾忌,就连街上收夜香的费用,他落得下脸,敢赖掉。像吃个炊饼不给钱,强买强卖,欺负个老实人这类的事情,他平时可没有少干。   长安县与万年县光收下的案宗足足一尺高,可是没有办法,没有人敢管。特别是他揍了秦王府的属官杜如晦之后,非但没有受到惩处,反而,李世民得到训斥,这让尹阿鼠的名声在长安城迅速传扬开来。   尹阿鼠就成了跋扈的典范。   虽然尹阿鼠跋扈嚣张,但是他从来不得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只有两个人除外,那就是秦王府与驸马都尉梁国公府。   不过,却没有人提及此事,反而加油添醋,将尹阿鼠被女鬼吓死的消息,尽量夸张,尽量娱乐化。   “你不知道吧,尹阿鼠逼死的那个翠儿,是九天娘娘在凡间的肉身,如今九天娘娘神归天界,顺手把尹阿鼠收走了,省得他祸害人间!”   诸如此类的传言不知凡已。   所谓的九天娘娘,就是九天玄女,又称玄女,俗称九天娘娘、九天玄女娘娘、九天玄母天尊。原是中国上古神话中的战争女神,后经道教奉为高阶女仙与术数神。   她是一位深谙军事韬略,法术神通的正义之神,形象经常出现在中国各类古典之中,成为扶助英雄铲恶除暴的应命女仙。原本九天玄女,在民俗信仰中的地位并不显赫,但因为尹阿鼠之死,九天玄女反而一下子,被受到人间的追捧。   拜祭九天玄女的百姓,不知凡几。   当尹德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异常荒谬。她非常了解自己的父亲,尹阿鼠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生命力极其顽强。当初尹氏没有发迹的时候,尹阿鼠敢跟野狗抢骨头。   而且,据尹德妃所知,别看尹阿鼠看上去很老瘦,实际上他的年纪刚刚超过三十五岁,身体相当不错。没病没灾,再活二三十年应该不成问题。可是偏偏他死了。   尹德妃再三确认这个消息后,并没有悲伤,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因为没有尹阿鼠,就没有人对她指手画脚了。尹德妃最后得知居然是被前些日子,尹阿鼠逼死的翠儿的鬼魂咽吓死了。   尹德妃也没有声张,她甚至没有向李渊提及尹阿鼠的死因,只是向李渊说其父突然暴毙,李渊命礼部派出了一个郎中,负责其丧事,又对尹德妃的亲弟弟尹弘毅,封为云骑尉。   原本,陈应以为这种戏法只是把尹阿鼠吓得神志不清,或者精神失常,让他怀疑人生,不再作恶,陈应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是当陈应得知尹阿鼠被吓死的消息,他还有点担心,毕竟死了一个国丈,而且还是李渊最受宠爱的尹德妃,这可是连李世民也头疼的人物,一旦她要严格逼迫官吏调查,应该可以查出蛛丝马迹。   可是,陈应却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一种结果。   既然没有人追究,陈应自然乐得清静。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忧。   在长安的一处宅子里。   一个带着青铜飞鹰面具,只露出两只锐利目光的黑衣人,大马金刀的坐在胡床上,斜着眼睛,望着下面跪着的一个老者。   这名老者年过半百,头发和胡子几乎没有了,而且头上、脸上露出大块大块狰狞的伤疤,就这副面孔,哪怕胆子再大的人看了也会做恶梦。   那名青铜飞鹰面具男子,沙哑着嗓子道:“宇化及,你的计划失败了,还什么谋国之计,我看都他娘的是狗屁!”   这名满脸伤疤,丑陋万分,如同厉鬼一般的男子,就是宇化及。宇化及并不是鲜卑宇部的后裔,他的祖上是匈奴人,姓破野头。代郡武川今内蒙古武川西人,北周上柱国宇盛之孙,右卫大将军宇述长子,杨广为晋王时,宇述曾参与策划拥立杨广为太子,炀帝即位后为了感谢宇述的拥戴之功,特将自己的大女儿南阳公主许配给宇述的第三子宇士及。   公元618年,宇化及策划了禁卫军骁果军兵变,弑君杨广,后率军北归,被李密击败,退走魏县,自立为帝,国号“许”,年号“天寿”,立国半年,翌年被窦建德击败擒杀。宇化及被杀地点,隋书本传作河间;北史本传、两唐书窦建德传作大陆;资治通鉴作襄国,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因为宇化及当时并没有死,而是被火灼伤面目,即使是他最亲近的弟弟宇士及,看到他的样子,也绝对不会联想到那个风度翩翩的宇化及。   宇化及被火灼伤的面目和头部,嗓子也受折,他的声音就像锯子锯在钢铁上一样,发出刺耳而又难听的声音:“主上,您也以为尹阿鼠的死是意外吗?”   “难道不是?”青铜飞鹰面具男子疑惑的道:“五大仵作,联合验尸,称为毫无外伤,肝胆俱裂而亡,难道不是被吓死的吗?”   “是不是吓死的,门下没有看到尸体,无法下达定论。可是”宇化及淡淡的笑着:“主上,你我手底下都有无数条人命,说是鬼魂可以复仇,你我焉有命在?门下杀过杨广,杀过杨氏宗室,政敌和无数挡着我的道的人,可是,门下依旧活得好好的,主上同样也杀过不少人,有没有鬼魂来找主上复仇?肯定没有吧?”   那青铜飞鹰面具男子点点头道:“肯定没有,别说复仇,我就连噩梦都没有做过,每天都睡得非常好稳。”   “这就是了,所谓的冤魂复仇索命,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宇化及眼中闪烁着精芒,满脸戾气的道:“不过,可以肯定,他按照咱们的要求,去挑拨陈应,可是随即晚上,尹阿鼠就暴毙,难道主上不感觉意外吗?”   “或者只是巧合!”   宇化及笑道:“哈哈主上,这个世界上,最信不过的就是巧合了!”   青铜飞鹰面具男子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良久,他叹了口气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陈应是聪明人,从尹阿鼠出现,他肯定开始怀疑了!”宇化及脸上丑陋的伤疤,像蚯蚓一样蠕动着,他淡淡的笑道:“现在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蛰伏待机”   陈应与李秀宁的日子,陷入的平静而又欢快之中。没有了尹阿鼠这个恶心的小人,陈应与李秀宁每天忙着打麻将,晚上努力造人。   时间过得飞快,李秀宁虽然还没有怀孕,可是一转眼就到了金秋九月,丰收的日子。   由于李秀宁向李渊汇报了陈应对种田的改革,施以磷肥和有机肥,所以庄稼长势非常好,有经验的老农都向李秀宁说,陈府在清林里的三千亩良田,肯定可以亩收过两石。   两石折合约二百二十市斤,不过比起上田一石五半的收成,这已经高出了三成多,所以当收获的季节到来,李渊摆驾出宫,前往清林里。其实李渊也是想出来透透气,李渊来了,裴寂、萧时、陈叔达、封伦、宇士及、杨恭仁、侯莫陈虔会、李建成、裴矩、魏征、李元吉、等一大帮大臣和众属官、护士、仆从,足足数千人抵达清林里。   陈应望着乌央乌央一大波看客,再看看拿着镰刀的五六百名青壮民夫,心中感叹:“真他娘的搞笑,站着看的比干活的人多了十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渊身上。李渊听着太史令傅奕高唱道:“吉时到!”   李渊道:“开始吧!”   为了测试陈应清林里的粮食产量,司农寺卿将陈应的三千亩田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等十块。每块不大不小,正好三百亩。   五六百人农夫上前,挥舞着镰刀,将割下来的栗米杆堆成一堆,马上就就司农卿的官吏,指挥着官奴,上前将这些栗米杆搬到打谷场,用棒槌捶掉谷壳,将金黄色的栗米放入公斗里测量。   别看收割的人只有五六百人,可是后面忙活的人足足上千。三百亩的甲字号田,仅仅过了一个时辰就收割完毕。   就在李渊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司农卿的官吏将统计的结果递到了李渊手中。   李渊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膛目结舌的道:“数目没错?”   司农寺卿躬身回答道:“陛下,绝对没错,臣已经核实了三遍。”   “一千三百五十二石七斗三升!”李渊惊呼出声。 第四十章 鼻子要受罪   “一千三百五十二石七斗三升?”司农寺卿惊叫起来:“亩收四石五斗?”   “亩收四石五斗很多吗?”陈应撇撇嘴,不以为然的道。   当然,与后世普通平均亩产动则上千斤相比,陈应这个四石五斗,大约五百四十斤出头,还真不高,还不及后世的一半。可是比起这个时代的栗米来说,这个产量就有点高得吓人了。   在战国时期,栗米的产量折算成斤的话,在风调雨顺这个前提条件下,亩产平均约二百零五点八斤,在战国后期,由于铁制农具以及播种工具的使用,亩产提高到的二百四十七斤。   不过,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所有的科技都倾向于军事领域,南北时期的粮食产量也没有突破三百斤,唐初基本上在二百斤左右。也就是陈应此时的单位亩产居然是普通亩产的将近三倍。   陈应虽然不是农民出身,却也知道,要符合任何农作物生长,都非常具备水分充足、肥料充足,科学种植、合理化管理。陈应想在大唐推广他的原始化肥,所以特意下令,在试验田里,使用了水车灌溉,哪怕盛夏的时候,关中少雨,可是陈应三千亩田却一直没有缺水。   李渊得知这个数字,下巴都快惊掉了:“居然有这么多?”   裴寂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也不知道他是热的,还是吓的。裴寂语无伦次的道:“太吓人了,这三百亩地,快赶上人家一千亩良田的产量了。”   陈叔达捋着自己那稀疏的胡子,眼珠直转。脑袋不禁想着,陈应如果不是三千亩,而是三万亩,不三万倾施过化肥的良田,全部都是这个产量的的话那画面太美了啊!   萧时对李渊笑道:“老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陈驸马果然有能能耐,他不仅打仗厉害,每攻必克,每守必固,还能炼钢,允允武,就连种地也比人家厉害,一亩地顶人家好几亩,臣贺喜陛下得此佳婿!”   李渊听到这话,心中非常高兴。他淡淡的笑道:“再看看其他几块田产量如何!”   寺农寺卿常骥一听这话眉飞色舞的道:“你们都别杵着了,赶紧的,下去收割!”   除了一旁边的禁卫军将士负责保护李渊等大佬之外,其他随从、小吏、甚至司农寺的官员们也亲自下地干活。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陈应原本只有三千亩田,结果乌央乌央涌进去大几千人马,还有无数仆妇前来帮忙,足足上万人集体劳动,很快就将三千亩地收割完毕。那些掌管着斗量器皿的官吏,迫不及待的称重,记录,很多就得到了以下数字。   乙田共计三百零六亩,总计收一千四百一十一石三斗。   丙田,共计三百亩,共计收一千五百零二亩。   丁田,共计三百二十一亩,共收一千四百三十七石九斗六分。   戊田,共计三百零六亩,共收一千三百六十九石又五斗二分。   己田,共计三百零五亩,共收一千五百四十四石。   也就是说,平均每亩产土豆栗米四石五斗之五石之,最高记录是五石又三分。每一石石是一百二十到一百三十斤,一亩田的收获就是五百多斤!所有人都又惊又喜,在一边看着栗米如流水似的抬上来,那些此时已经没有力气欢呼了,因为他们见多也就不感觉奇怪了。   李渊虽然不精通农事,但是他作为世族门阀出身,也不是长在深宫大内的皇帝,所以李渊也多少了解一些农事。李渊甚至知道,如果不惜一切代价追肥,有可能让一亩良田,单亩亩产高达六七石,但是这需要每亩地追肥两千斤以上。哪怕豪门门阀,这样的做法也得不偿失。   可是当三千亩亩产均超过四石五斗的时候,李渊坐不住,亲自走到人群中,看着有点失落陈应道:“陈卿,你这地种得不错。”   陈应神色中有些萧索,事实上增产他早已预见。可是这个结果,却让陈应非常失望,因为他感觉只要上了磷肥,粮食的产量也应该增加三五石,而非现在的四石五斗。   陈应苦笑道:“陛下,臣弄这些磷肥可吃了不少苦,只是可惜,看来试制的磷肥还不成功,一旦成功了,高出四五石不成问题。”   饶是李渊见多识广,此时也目瞪口呆的道:“高高出四五石?怎么可能!”   陈应解释道:“没什么不可能的,磷肥是一种非常有效的肥料,施用磷肥跟没施用要差很远。”   此时,别说李渊不淡定了,就算是在场的大臣们都不淡定了。如果全天下,不仅仅关中的粮食每亩增加一石,那会是多少?将会是两千五百万石,足够养活百万大军。当然,由于地力的关系,关中二十五万倾田地中,每年将有三分之一的田地休耕,如果有化肥,那么就相当于多出八万倾良田。相当于八百万亩。   仅仅关中一地,就可以养活整个天下。   说出来也非常可笑,根据后世西北农业大学统计的数字,仅关中平原的粮食产量,大约在九百六十万吨,其中如果算上唐代一年一季,那么这个数字将会是四百七十三万吨,一吨相当十六石七斗,那么相当于七千五百万石,超出唐朝全国粮食产量。   一旦关中的粮食可以自给,那么李唐在关中的地位将无法动摇,而不是像历史上最高峰值,要运输七百余万石粮食进入关中。   包括李渊在内,所在大臣都把目光期望的目光望向陈应:“磷肥如何制造?”   “磷肥”陈应自然不会工业制造磷肥,不过陈应在后世上学的时候,却知道在化学实验室里制造磷肥,没有办法,陈应高中的化学老师,是开封化肥厂一个返聘的高级工程师,没事的时候,就教陈应他们这些学生,使用化学室的设备,捣鼓化肥。   湿法磷肥的制作流程很简单,无非就是粉碎矿石、配酸、将硫酸和矿粉放入酸池反应分解,最后烘干,就成了,具体细节陈应不是很懂,但是大致的流程还是知道的。他没有那个条件做出符合现代标准的酸池,只好用缸来代替了,费事是费事了点,在没有现代工业基础的唐代,也只能这样做啦。   于是,陈应本着说得再好不如做好,就带着李渊、陈叔达、萧时、裴寂、李建成等一帮大臣,前往他的磷肥制作作坊。   说是一个作坊,其实还真不起眼。这个地方有点偏僻,而是在清林里东北二十余里那座乱葬岗的上,整个工坊,就一个用芦苇杆围出了的院子,院子不算小,足足有二十余亩方圆,可是除了两排草棚,甚至连一座像样的房子都没有。   此时,磷肥生产已经结束,院子里密密麻麻埋着足足数百上千口大水缸。   禁卫军为了李渊和众大臣的安全,仔细搜查磷肥作坊的每一个角落,这些盖着盖子的大水缸就非常显眼。   一名禁卫军将士,提出长枪,朝着一个水缸就捅去。   陈应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住手!”   然而,陈应出声已经太迟了。   只听哗啦一声脆响,那口水缸被禁卫军士兵一枪捣碎,一股青烟,自水水缸里升起。   陈应赶紧快步跑到草棚的箱子里,取出四五个防毒面具。   李渊疑惑的望着陈应道:“这是”   李秀宁见过这个东西,惊讶的道:“这是防毒面具?”   “有毒!”   李渊闻言赶紧后退,惊慌的道:“来人,护驾!”   陈应一边给李秀宁戴上防毒面具,一边解释道:“陛下,不用担心,只是鼻子会受点罪而已。”   很快,众人都明白为什么说鼻子要受罪了。   一股强烈的酸性气体,迎面而来。陈应、李建成、李秀宁、李渊戴上防毒面具还好,其他大臣可受不了了,他们赶紧捂着鼻子,飞快的跑开了。 第四十一章 磷肥引发废除死刑法案   制造化肥也好,磷肥也罢,其实就是一个苦差事。像陈应原本开出每天三十钱的工钱,可是面对如此恶劣的工作环境,特别是这个酸臭味,它和一般的粪臭味不同,不仅鼻子遭罪,而且还辣眼睛,虽然使用的硝酸并不像浓硫酸一样猛烈,可是一旦沾到皮肤上,也会灼伤皮肤。   三十一天的工钱,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薪了,当然陈应也不差钱,只得提高工人的工资,直到增加一百每天,才有工人愿意干这个臭活。不过,这样以来,相应的磷肥的成本就提高了不少。   陈应粗略的估计了一下,一亩施上磷肥五十公斤,增产差不多三石左右。按照眼下长安的粮食价格,每亩地可以多收一百五十钱,然而投入成本却达一百,这还不算种子,并不划算。   当然,因为长安没有丰富的磷矿,所以矿石需要从外地运输,加工和大量人工成本,没有办法把磷肥的价格降下来。如果按照大唐一贯钱相当于后世四千二百五十八块折算,一百斤重的磷肥,就要高达四百二十五块,实在高得离谱。   因为价格原因,没有办法大规模推广。   李渊耐心的观看完陈应的磷肥工坊,又详细了解了这个磷肥的价格,在这个情况下,众人都沉默了。   毕竟,一百一代的磷肥,对于大唐百姓来说,这个价格实在太高,难以承受。更何况,陈应是就地制造磷肥,自己使用,中间没有经销商和运输成本的环节,如果这样的磷肥销售到百姓手中,恐怕一百五十都打不住。   因为成本的原因,恐怕百姓没有办法使用这个东西。哪怕粮食增产很有帮忙,如果一袋可以降低至十钱,或者十以下,那么推广起来将不再会有难度。   李渊叹了口气道:“磷肥是一个好东西,可惜太贵了,收入和投入不太划算。”   李渊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事实上何止不划算,简直根本就没有可操作的空间,因为农民要想获得丰收,必须及时灌溉,除草、除虫、松土,施肥,仅仅肥料这一个环节就抵消了增产增收的经济效益,那么谁还愿意费时费力的去使用这个磷肥?   萧瑀虽然南朝梁明帝萧岿第七子,然而作为亡国皇族之后,萧瑀年轻时代的日子过得并不富裕,虽然不至于家里饿死人,却也知道民间疾苦,他知道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他也不求名垂青史,能让老百姓吃上一碗饱饭,少被骂几句“狗官”他就满足了。他的偶像是李冰,李冰是战国时代的大水利,他在宜宾、乐山境开凿滩险,疏通航道,又修建汶井江今崇庆县西河、白木江今邛崃南河、洛水今石亭江、绵水今绵远河等灌溉和航运工程,以及修索桥,开盐井等。他也修筑了一条连接中原、四川雅安市名山区派出所与云南的五尺道。老百姓怀念他的功绩,建造庙宇加以纪念,很多治水经验在数百年之后还在沿用,造福子孙万代。   哪怕现如今百姓早已忘记了当初谁称孤道寡,却依然记得李冰是一个天大的好官。   作为一个官吏,能做到李冰这个地步,也就没有遗憾了。他自问没有李冰那么厉害的治水技术,只好在发展农耕方面下苦功能让老百姓粮满仓、食有肉,也是一件了不起的功绩嘛!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是很骨感。当他将理想付诸实施之后才知道阻力有多大,他的政令根本就没有办法贯彻下去,甚至连河池城都出不了,总有那么多人阳奉阴违,有意无意的拖他的后腿!更加要命的是,他好不容易组织老百姓开垦出一些荒地,没多久地方缙绅就拿着地契上衙门闹了,老百姓跟缙绅打官司,赢的永远是缙绅,他们总有那么多强有力的证据和证人能够证明被开垦出来的地是他们的!一次次深受打击之后,   萧瑀都有点沮丧了,现在他的官已经当到了大唐的财相,左民尚书加中书侍中,看到陈应种田搞得这么好,他那颗原本死了的心,已经活了过来。   萧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望着陈应道:“陈驸马,这个磷肥能不能降低成本,推广天下?”   “难很难!”陈应摇摇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是自己制造,自己使用,成本价还一百钱一袋,若是作为商品,推广开来,就要有运输损耗,这样以来,势必让磷肥的价格更高不过”   李渊原本好一阵失望,陈应发明了一个可以让粮食增产,却无法使用的办法。这就像是一个鸡肋,食之而无味,弃之可惜。   可是听到陈应这么说,李渊也激动道:“不过什么?”   陈应道:“其实这磷肥要制造也不难,难的就是人工成本太高,你们也都看到了,制造这个磷肥的时候,实在太臭了,百姓没有人愿意干这个活,为此,我不得不把工资提高到一百一天!”   “什么一百一天?”   众人一阵哗然。唐朝的开元通宝实在是物价等值太高,高到一个九品官,一年的俸禄,折合下来,才三十二贯多一点。也就是说,平均一天堪堪一百。现在的一个行征股级干部,差不多就是唐朝的九品官,那么问题来了,现在一个股级干部,一天可以挣多少钱?搬砖的民工有股级干部挣得多吗?答案是肯定的。   唐朝不仅仅有九品官,还有很多不入流的小吏,如三班六房,他们都是没有品级的,不过他们掌握着实权,油水还是挺足的,可是,他们远远没有拿到一天一百这个九品待遇。   萧瑀听到这里,心中了然了,他试着问道:“若是没有这个一天一百的开支,磷肥是不是能降下来?”   “降肯定是可以降的!”陈应道:“这里原本共有一百六十名工匠,他们就拿了两千八百八十贯工钱,如果不算他们的工钱,磷肥的价格,可以降至每袋二三十钱的样子!”   萧瑀默默在心中算了一笔帐,如果是一亩的投入在二三十钱的话,多增产一百五十钱,这样下来,一个农民一年就可以增收至少六贯,估计农民会为之疯狂。   想到这里,萧瑀又问道:“陈驸马,这个磷肥制造难不难,是不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干?”   陈应点点头道:“这个肯定不难,就是把硝酸倒入水缸中,然后把磷矿粉,倒入硝酸中,然后搅拌,晾干后就可以了。”   萧瑀点点头,喃喃的道:“一百六十人,半年可以将三千亩田增产九千余石,若是一年,定可以生产足够六千亩良田使用的磷肥,一千六百人就可以将六万亩良田,增产十八万石,若是一万六千人,则可以增产一百八十万石,陈驸马,老臣算得对否?”   陈应撇撇嘴,这样的算术,在后世只是小学生级别的,丝毫没有难度,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算术的普及率太低,萧瑀可以心算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难得了。陈应赞叹道:“萧相国所算的正确,只是其中还会有些偏差,大体差不多。”   萧瑀转而向李渊躬身道:“陛下,老臣请旨,为天下苍生计,请陛下下旨,但凡各州县,除十恶不赦之大罪之外,其余死囚,死罪可免,罚作劳役,以供陈驸马制造磷肥,造福万民,泽被苍生。”   用死囚免死,罚作劳役。用来生产磷肥,这是萧时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到的办法。   李建成想了想道:“父皇,儿臣附议!”   裴寂看了看李渊,只见李渊眉眼之间闪烁着精芒,显然是心动了。他躬身道:“老臣附议。”   “附议”   在场的众臣附议声响起一片。   陈应目瞪口呆,他实在没有想到大唐居然在这个时候,居然提出了废除死刑法案。不过,陈应对此是持赞成态度的,在历史上,因为窦建德和刘黑闼之乱,仅河北一地青壮就死亡十数万人,这十数万人有部分是在战场上死亡,有的则是被乱兵屠戮,也有部分是因为秋后算账斩首的。   若是如此,大唐人口肯定会多出不少,毕竟人的脑袋不是韭菜,砍掉了不会再长出来。只要这些罪囚到了陈应手中,他们虽然失去了自由,却可以活下去。 第四十二章 历史的拐点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导致其身边的空气系统发生变化,并产生微弱的气流,而微弱的气流的产生又会引起四周空气或其他系统产生相应的变化,由此引起一个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其他地方发生的极大天气变化。称之为“蝴蝶效应”。   盛唐如诗如画,陈应虽然两世为人,似乎看得比古人远,可是事实上,陈应的思绪方式,并不见得会比古人有多聪明。   至于上一辈子的诸多思潮,且不说陈应大抵也只是一知半解,可即便他当真精通,又理论过于超前,带给社会的,可能是更大的危害。   王莽新制怎么完蛋的,这是前车之鉴啊。陈应也不是不知道,就理论而言,那王莽新制的内容,放在了大唐朝,都算是先进呢。   所以,哪怕要改革,陈应从来都没有想到去影响大唐朝廷,去推广全天下。然而,陈应没有想到的是,他一点一点正在影响大唐的发展方向。   原本,陈应并没有想过要修筑一条唐朝的驰道系统,他只是单纯的效仿后世矿山矿山运输的铁轨系统,省力省时运输发掘出来的河泥,可是李建成看到这一幕之后,决定修缮大唐的驰道系统,第一条驰道从洛阳修向潼关的将近四百里驰道即将完工,预计武德四年的春天就应该可以全线通车。   这只是大唐的一个变化。然而陈应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只是用湿法制造了一些原始的磷肥,却从而影响大唐废除死刑。   虽然只是部分废除,可是显而易见,一旦这个政策出台,大唐的人口,就会发生极大的变化。至少,人口基数会庞大许多,只要是劳动改造,都有可以刑满释放的那一天,那么这些人的子子孙孙,将会对大唐繁育无数人口。   李渊几乎没有经过考虑,就同意了萧瑀的意见,毕竟李渊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人。   一旦这个政策实施,既不会对大唐产生特别大的负面影响,反而可以使大唐获得无数磷肥,粮食增产,受益的百姓就会更加感激他这个大唐皇帝。而且不嗜血好杀,一个宽仁的皇帝,名声总比暴、君让人称道。   就在这时,陈应发现了李秀宁脸色有些苍白,渐渐的李秀宁脸上浮现红润之色,突然,李秀宁捂着嘴,朝远方跑去,跑不过十数步远,就扶在一颗小树前,哇哇大吐特吐起来。   陈应也顾不得李渊与众臣商议什么朝廷大事,急忙跑过去。   在陈应眼中,哪怕天王老子,也没有老婆大。   李渊眼睛的余光,看到陈应如此紧张李秀宁,脸上浮现一抹温情。   陈应一边挥手让郭洛送过来水壶,一边轻拍着李秀宁的后背:“三娘,怎么样,好点没有”   李秀宁用水漱漱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又吐了起来。   陈应紧张极了,大叫道:“郭洛,快找陈怀仁过来”   只是,李渊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看到陈应如此大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他急忙让太医上前为李秀宁诊治。   李渊出宫,哪怕走城不过六十里,却也随行跟着太医署里的太医。不一会儿,一名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太医伸手搭在李秀宁的手腕上。   不消片刻,太医脸上浮现笑容,松开李秀宁的手腕,朝着李渊和陈应躬身道:“恭喜陛下,贺喜陈驸马,平阳公主殿下有喜了”   “什么有喜了”陈应欣喜若狂,李渊闻言大笑。   只是这个时候,外面走过一个宦官模样的人道:“陛下急奏”   李渊的眼眸微眯,目光里满是不解,不过此时初闻李秀宁有喜的消息,他的心情相当不错笑道:“什么急奏”   那名宦官道:“回禀陛下,凉州总管李道宗急奏”   “李道宗”李渊听到这里,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突厥颉利可汗,陈兵三十万在定襄,一直没有异动,不过在李渊和大唐朝廷满朝众臣看来,这就是一柄悬在大唐头上的利剑。   天知道,这柄利剑什么时候会砍下来。   凉州出现急报,只有一个可能,突厥人的进攻方向不是灵州和朔州、太原方向,也不是河北新得之地,更不是幽州,居然放在了凉州。   李渊展开密报,脸上立即阴沉了下来。   果然不出李渊所料,正是因为李道宗所奏的事情,突厥十万余人马,进攻凉州,李道宗无奈,只好收缩兵力,固守待援。   李建成看到李渊的脸色不善,马上从李渊手中接过急报,李建成一看,面容里满是忧伤。   李建成也感觉头大无比,因为这是突厥人在进攻凉州没错,却不是颉利可汗。而是西突厥的兵马。   583年东西突厥分裂,西突厥射匮可汗广开疆土,东起今山西到咸海诸国都在他的统治之下,汗庭建在龟兹北面的三弥山。武德二年秋七月,西突厥统叶护可汗向唐朝遣使入贡。李渊与统叶护密切联系,准备联合进攻东突厥。颉利可汗闻讯非常害怕,赶紧与统叶护和好。   按说,西突厥与唐朝的关系,因为东突厥的关系变得有些纠缠不清,双方亦敌亦友。   可是,李建成实在想不通,去年刚刚交好的西突厥,为什么现在突然变卦了   李渊却没有像李建成想得那么多,十数万西突厥兵马进攻凉州,这个事情可不能轻视,最坏的结果,就是东西突厥联合,一旦东西突厥联合,对于大唐来说,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东突厥虽然强大,但是全集中全天下之力,也非不可敌。   可是东西突厥加在一起,却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   西突厥早在射匮可汗时期,就大肆开拓疆域,领域一直西扩张到西至海,与东突厥相比,西突厥的装备更加精良,而且控制了西域大国之一的康居国,直接与古波斯萨珊帝国接壤。   不过,由于萨珊帝国自立国以来,与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陷入了长达四百年的战争,偏偏,萨珊帝国在末期,霍尔米兹德四世继续与拜占庭的战争。在国内,他企图依靠基督教徒加强自己的地位,继续执行抑制大贵族的政策,因而触怒大贵族和教的僧侣,结果被推翻,短短二十年不到的时间,换了足足十三个王,全部都是贵族与僧侣的傀儡。   正巧,这种情况下。弱若不堪的萨珊帝国,遇到正在崛起的西突厥。于是更加悲剧,萨珊王朝的军队,不仅仅大量被牵制在西线与拜占庭帝国的前线,东部呼罗珊地区,以及康国、石国等,皆虚不设防,被西突厥占了一个大便宜。   西突厥的扩展战争在陈应的记忆中,一直持续到贞观十四年左右,现在按说,他们应该还有二十余年的折腾时间。   陈应甚至在记忆中,并没有西突厥主动进攻大唐的记录,然而在这个时空,西突厥居然东进,这让陈应感觉非常荒谬。   清林里李渊走了,李建成也走了武重臣也走了,陈应也带着李秀宁返回了清林里陈家堡。   可是,西突厥入侵凉州的事情,却让李世民捡了一个大便宜。   原本,李建成也好,李渊也罢,都不希望李世民前往凉州,而是就封在长安。李建成希望李世民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李渊也需要李世民制衡李建成。   然而,现在这种情况,李渊却别无选择。   李道宗麾下的兵马,肯定挡不住西突厥的十数万兵马,增援凉势在必行,可是让谁统军,就是一个问题。   李渊其实就是一个私心很重的人,他不相信非宗室将领,非宗室将领统领三五万军队已经顶天了,可是三五万军队绝对没有办法解围凉州。 第四十三章 如何才能两全其美   “陈郎,妾身想吃回味鸡!”   “做,为夫马上就做!”   “妾身想吃皮冻!”   “做,为夫马上做!”   自从李秀宁怀了身孕,李秀宁就成了女王。而陈应则成了李秀宁的小跟班。事实上,李秀宁的身体素质不差,然而她的反应实在太大。一般而言,孕妇是吃不了油腻的东西,可是李秀宁倒好,她反而比以前更喜欢吃肉,简直就是无肉不欢。   当然,李秀宁吃了会吐。然而,吐了接着再吃。   怀孕是一件非常痛苦的折磨,陈应在细致入微照顾李秀宁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李道贞,李道贞自怀孕到产子,陈应与她一面未见,所有的苦累,都是李道贞背负。   每每想到这里,陈应心中颇为不舒服。   亏心。   这是陈应最大的感觉。   正是因为如此,陈应才任由李秀宁支应。   “陈郎,我又想吐了!”李秀宁娇滴滴的道。   此时,李秀宁的性情大变,变得娇弱无比。   然而,陈应理解最深的还是,女人都是善变的。   果然,陈应刚刚拿过痰盂,李秀宁又转身躺在软榻上,懒洋洋的道:“陈郎,我又不想吐了”   其实,李秀宁也在试探。试探着陈应对她的爱意到底有多少。   李秀宁自己怀孕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不能行房,这个时候陈应的五个媵妾就该派上用场了,可是李秀宁又担心,陈应会不会喜新厌旧。   事实上,李秀宁这是患上了产前抑郁症。陈应自然体谅李秀宁,心甘情愿的接受李秀宁折腾。   到了晚上,陈应照例沐浴之后,来到卧室。可是陈应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三娘,开门,是我!”陈应望着大门紧闭的卧室,苦笑道:“开门!”   李秀宁道:“不开,坚决不开!”   “为什么?”   “因为,现在我有了身子,不能行房!”   “你想多了,为夫岂会不知此理,你放心,我只是与你相拥而眠!”   李秀宁望着望身边的何月儿,看着一身盛装打扮,娇艳如花的何月儿,朝着屋外道:“你说话不算数,每一次都说不碰我,可是哪一次算数了!”   陈应对于还真是哑口无言,无从辩驳。   不过,陈应也没有勉强。   看着李秀宁态度坚决,无奈的转身离去。   当陈应来到书房的时候,随便拿起几本书翻了翻,了然无趣。心中一丝怅然,来到书房里间的卧室,陈应愣住了,居然发现何月儿端坐在床上。   陈应惊讶的问道:“月儿姑娘怎么在这里?”   “我不该在这里吗?”何月儿轻轻的笑道。   “很是意外,反正你也是神出鬼没!”陈应摆摆手道:“月儿姑娘有什么事情?”   然而,听到这话,何月儿一张俏脸更显苍白,微翘的鼻子有些酸,泪眼婆娑地道:“在郎君眼中,没有事情,月儿不该来吗?”   陈应感觉莫名奇妙,他绝对不相信何月儿会哭,在陈应眼中,何月儿可是那种胳膊上能跑马,三拳可以打死老虎的女汉子,哪怕长相再如何萌妹,可是陈应却知道,何月儿如果愿意,可以赤手空拳,摘掉自己的脑袋瓜子。   陈应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的眼泪,不由得慌了:“月儿姑娘,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哭上了?这要是传出去,就跟我怎么你一样!”   何月儿哽咽道:“月儿是郎君的媵妾。”   “媵妾,就是有名份的妾室!”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是她们的职责,责无旁贷。   陈应不禁纠结起来。   如果把何月儿赶出去,恐怕何月儿以后不用再见人了。一个被主人赶出房子的女人,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何月儿或许比一般女人,更加艰强。   看着陈应迟疑,何月儿又道:“这是公主的意思!”   “那就熄灯吧!”陈应心中狂呼:“我爱这个时代!”   长安城皇宫,太极宫两仪殿内,灯火通明,李渊、李建成与宰相重臣们正在筹划对策。   兵部尚书屈突通站在一幅大型木图前,正在向李渊报告:“陛下,西突厥如今兵分三路,中路军以猝跋且万能率领,约三万人马,屯居温水即温围水,今武威东,目的就是防止我大唐支援凉州,另外一路数千骑兵则轻装东进唐隆镇今内蒙古准格尔旗东南黄河西20里,看样子似乎与东突厥颉利可汗会盟。如今,大唐在关中,可征召府兵八万,其中骑卒三万六千,若是算上东宫左右卫率和左右司卫率这支劲旅,朝廷可以调出十二万大军”   说到这里,屈突通叹了口气道:“陛下,若抽调这十二万大军,怕只怕这是突厥声西击东之策,万一凉州守不住,这支军队再有意外,关中,就无兵可调了。”   这时,萧瑀躬身道:“臣等不辞万死,恳请陛下下诏,暂时放弃凉州!”   萧瑀一语既出,举座四惊。   “放弃凉州!”   众臣大惊失色,议论纷纷。   李渊目光如电扫视群臣,封德彝也出身道:“臣附议!”   大殿中的重臣们纷纷站了出来:“臣等附议”   李建成愤愤难平,却说不出话来。   裴寂依旧闭着眼睛,不说话。   大殿内,群情惶然。   李建成正在慷慨陈词道:“李道宗如今还在力拒西突厥的大军,前线的将士们还在战斗,庙堂之上,诸公却只想着放弃凉州,如今西突厥打到了凉州,你们要放弃凉州,若是打进关中,是不是要放弃长安?你们对得住李道宗吗?对得住为大唐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吗?”   萧瑀不禁老脸一红,讪讪道:“太子殿下,西突厥统叶护可汗骁勇无敌,威震西域,灭国数十,鲸吞万里如虎,军略武艺,不下于当年的楚霸王项羽,况且,凉州距离长安太远,我们若救援凉州,必倾关中之兵,可是,一旦并州或河北有变,大唐必有覆亡之忧。”   封德彝立刻接上道:“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入秋,塞外不出一月就将冰天雪地,到时候,十数万大军漂泊在外,道路不通,进退失据,李道宗能不能坚持到援军抵达还未可知,但东突厥颉利可汗,一旦侦知关中空虚,却绝不会等闲视之,长安之危,已在眼前!”   李建成悲愤的道:“现在凉州虽然危急,但凉州的安危与并州之间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我们能否两者都保全,看的就是我们的决断和能耐。”   “真的能够两全么?”萧瑀问屈突通,道:“屈突大将军,如果给你三万兵力,你有几成把握能够解围凉州?”   屈突通不肯回答。   萧瑀又问道:“如果给你五万人呢?”   屈突通还是不肯回答。   萧瑀又问:“如果给你八万呢?”   屈突通沉吟着,道:“若有八万人的话,杀至凉州,突破温水,应该有七八分的把握,不过仍然得快,得在李道宗那边还有力量响应我们的情况下杀到凉州附近进行才成。”   萧瑀道:“太子殿下,老臣的判断,与屈突大将军相近,那么再问太子殿下,如果关中抽调出八万大军去救李道宗,而颉利可汗又率领三十万东突厥大军又全力进犯,那么关中这边还是否抵挡得住?河北能不能抵挡得住?幽州呢?并州呢?灵州呢?”   “这”李建成知道若是远征救援,所出动的兵力势必都是府兵,新兵以及步卒不具备迅速远征的能力,去了只怕反而得添麻烦,但要是抽调两万主力骑兵,那关中这边可就够呛了,虽然未必防守不住,可李建成也不敢说有十足把握了。   这个时候,众臣起哄道:“萧相国之言,也不失为老谋成国之策,要救大唐,不如先放弃凉州!”   就在这时,一直不说话的裴寂却突然抬起了头来,缓步走上前来,群臣愣住了。   裴寂向着李渊一揖道:“陛下,臣有几个问题不解,想请教萧相国! 第四十四章 谁能力挽狂澜?   裴寂在得到李渊的首肯后,杀气腾腾的望着萧瑀和封德彝说道:“第一个问题,萧相国,封侍郎,自我大唐立国以来,从未放弃一城一地,如今要放弃凉州总管府治下一十九州,八十四县,萧相国,封侍郎,有没有考虑过,此举会给大唐带来多少负面影响?今日突厥打到凉州,我们便放弃凉州,若是打到灵州,我们就放弃灵州,那么请问,一个丢城失地,不能庇护万民的朝廷,还有几人会信服?毫不客气的说,一旦做出如此决定,就意味着朝廷即将不保,大唐眼见便要亡国,这个时候,朝中大臣,各州县军民,还有多少人靠得住呢?”   封德彝张了张嘴,看着裴寂目光中的杀气,低头不语,萧瑀则默然。   裴寂冷笑道:“万一颉利来势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猛烈,而西突厥的包围圈又较预料之中严实,以至颉利倾兵南下迟迟不能击退敌人,而救援大都护的行动又处于胶结,那时候可怎么办?”   萧瑀由于立场的原因,对裴寂本来有着一种敏感乃至排斥,但这时却沉默了,因为从事理判断上他是赞成裴寂的,他以他的老练也判断出裴寂的话没错。   “正是因为无法两头兼顾!”萧瑀道:“一定要有个取舍!将主要兵力用在一个方向上,另一个方向则以毅力与智慧来周旋,但事先要做好壮士断臂的决心!所以我刚才才会说:放弃凉州,集合所有关中军力抗挡得突厥人?若是既想保住凉州,凉州又保不住,既想守住关中,关中又将不保,如之奈何?”   群臣哑然。   裴寂的声音越发的洪亮高亢道:“第三个问题,一旦放弃凉州,那凉州一十九之军民若迁徙,需要多少时间准备,从凉州到关中,路途遥远,若是突厥派出骑兵追杀?一旦失去城池,这百万军民,如能有几人迁至关中?”   萧瑀叹了口气道:“若是突厥派出骑兵追杀,恐怕能成功逃至关中的百不存一。”   封德彝感叹:“若是李道宗能守住凉州三个月,那个就可以了”   李渊突然开口,语带讥讽:“三个月?”   众人一愣,李渊望着封德彝:“封伦,你也未免太看得起道宗了!他只守了三天,就发出八百里告急”   李渊叹息了一声:“只怕此刻,凉州已经危在旦夕,恐怕坚持不了三个月了。”   一直沉默中的李世民突然道:“父皇,儿臣请命,愿率五万大军救援凉州。”   此言一出,这才真是举座四惊。   在这个时空,由于李世民并没有像原本的历史时空一样,先平刘武周,后灭王世充,再败窦建德,四战天下诸侯,皆以完胜告终。然而,李世民此时反而有了逢战必败的名号,甚至连李元吉在战场上的表现,也比李世民更加耀眼。   李世民这话刚刚说完,众大臣心中就嘀咕开了。   “哎呦,小祖宗哎你可别再折腾了,大唐就这点家底,你要是再败一场,损失十万大军,大唐可就真没希望了!”   当然,这话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还真没有人敢当着李世民的面说出来,这要是说出来了,那就把李世民往死里得罪。   不过,仅仅沉默片刻。突然三声:“不可!”的声音接连响起。   众臣望去。   只见说出这话的分别是李建成,李渊、还有萧瑀。   当然,这三人的不许李世民出镇凉州的理由,各不相同。首先李建成作为兄长,实在不希望李世民前往凉州送死,因为李世民根本就没有与突厥人对战的经验。   李渊的心思与李建成不同,他实在是不放心李世民,一旦李世民离开长安,恐怕就没有人制衡李建成了。   萧瑀的考虑却出于公心,因为大唐实在是败不起了。   李世民想到李建成会拒绝自己,也想到李渊会拒绝自己,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萧瑀会拒绝自己,旗帜鲜明的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李世民苦笑道:“儿臣一片赤诚。希望父皇成全。若凉州不保,世民将以血肉之躯,以殉社稷!”   李世民说得悲壮,群臣也听得动容。   “关键是,这无济于事。如果死一个人可以退突厥之兵!”萧瑀慷慨道:“老臣何惜此身?问题是,秦王去了凉州,有几分把握解凉州之围?”   李世民哑口无言。十数万西突厥骑兵,打得萨珊帝国毫无还手之力的西突厥,事实上,无论是从国力,还是军力而言,西突厥与东突厥,事实上并不是一个量级。关键是,突厥人其实也没有大统一观念,他们双方反而没有想过东西合并的问题。   李世民并没有说话,萧瑀朝着李建成与李渊道:“陛下,太子殿下,老臣以为,当召陈驸马连夜进宫!”   “陈应”   当萧瑀听到陈应的名字的时候,众臣一阵惊呼。   要论对付突厥人,在大唐,没有谁比陈应更有经验。当初陈应仅凭东宫右卫率,区区四个折冲府的兵力,不仅一举解灵州之围,更是在灵州一年多的时间内,打得东突厥没有半点脾气。阵伤始毕可汗,四败处罗可汗,提出陈应的名号,在突厥可以让小儿止哭。   众臣恍然大悟道:“对啊,可以召陈驸马进宫!”   李建成听到这话眼睛陡然一亮。事实上,他早有让陈应出镇凉州的计划,让陈应出镇凉州,总管凉州总管府十九州。现在陈应是开国公爵,官居镇军大将军,无论是资历还是威望,都足够了。   关键是现在陈应也算半个李家人,他可以让人放心。   李渊点点头道:“只是平阳公主”   “家国天下,平阳公主已经会体父皇的良苦用心!”李建成沉吟道:“儿臣提议,让幽州总管改镇灵州,由泾州总管薛万彻出镇幽州,河北河北,就让李艺出镇。并州让李绩出镇。”   李建成不提这一岔还好,李建成一提,李渊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不知不觉中,李建成门下可已经人才济济了。陈应、冯立、李绩、李艺、罗士信、杨干、段志感、张士贵、还有魏忠,李渊连想都没有想直接拒绝了。   陈应、李绩、李艺、薛万彻、尉迟恭都是出自东宫门下,一旦真让李建成的提议落入实施,李唐的兵权,李建成可以掌握近半。   万一   李渊绝对不允许有那样的情况发生。   李渊迟迟没有说话,裴寂对于李渊的心意,瞬间领会了。   他立即站出来打着圆场道:“太子殿下,当务之急,就是请陈驸马入宫议事,且听听他怎么说!”   李世民此时甭提有多郁闷了。   不过,他郁闷也没有办法。   因为他逢战必败,败得大家对李世民不敢再有期望了。   可是陈应却不一样,他最擅长的事情,还是以少胜多。   陈叔达却提出了异议:“陛下,诸位同僚,陈驸马如今负责磷肥之事,磷肥同样关乎着大唐的社稷之本,臣以为,若调陈驸马出镇凉州,这磷肥之事,当有谁负责?”   原本一直充当木头人的工部尚书武士彟道:“陛下,臣有个主意,家兄司农寺卿,精通农事,可由家兄接手陈驸马的磷肥事宜。”   司农寺卿武士棱是一个木讷的老实人,做事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李渊对武士棱的印象一直不错。   李渊最终拍板,让陈应前来议事。   只是口谕从长安太极殿发出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等快骑抵达清林里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   此时陈应与何月儿经过几次三番的酣战,早已陷入沉睡。   正应了那句话,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陈应累得精疲力尽,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浑身都软,可是奈不过何月儿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她是铁了心要榨干陈应。   陈应自然不愿意服输。   当宣旨的宦官抵达清林里的时候,怎么叫陈应,陈应都不醒。   然而何月儿却简单的粗暴的给陈应穿上衣服,轻轻一挟陈应的腰肢,将陈应抱上马车,四轮马车,一路向长安疾行。 第四十五章 雄吞西域万里河山   等待是让人最痛苦的事情,李渊在等待陈应到来的时候,不时的望着下道坐着的三个儿子。 看了看李建成,李渊感觉最多的是忌惮。   可是看到李世民的时候,目光中流露中浓浓的失望。尽管李渊的这抹失望只是一闪而逝。可是却被敏锐的李世民捕捉到了。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委屈的想哭。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与陈应相比,显得他更加无能。洛阳之战是陈应两次三番解围,陈应就像救火队长一样,一次又一次力挽狂澜   李世民真的想带兵打突厥,而不是因为与李建成之争。只是,李世民的满爱腔热情,却遭遇到了冷遇。   李建成不同意,萧瑀不同意,李渊同样也不同意。   这让李世民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终于,在众臣的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陈应总算来了。   陈应原本以为李渊只是单独召见自己,担心李秀宁的身体,可是,没有想到,两仪殿内居然密密麻麻坐着十数号大臣,而且还都是部堂级大佬。   陈应向李渊和李建成躬身施道:“臣陈应,拜见吾皇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李渊原本一脸欣慰,可是看着陈应面色恍白,眼帘浮肿的样子,脚步虚浮,李渊哪里不知道陈应这是纵欲过度!李渊恨铁不成钢的道:“少年人要戒贪欢,爱惜身子!”   听到这话,陈应可真是尴尬啊!昨天晚上一夜梅开七度,现在陈应的腿都在飘,陈应把头垂得更低,低声道:“谢陛下关心,臣一定会注意身体。”   李渊望着陈应,语气一软,李渊将凉州被西突厥十数万兵马围攻的事情,向陈应介绍了一扁,然后道:“陈卿,对于凉州被围一事,众臣意见不一,有人建议增援凉州,也有人担心颉利可汗倾兵南下,陈卿有何建言?”   陈应脑袋急转,在他的记忆中,原本的历史时空里,西突厥一直到灭亡,都没有进攻唐朝。可是现在,陈应也拿捏不准了。   毕竟历史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陈应想了想道:“诸位大臣,陈应想问诸位一个问题,如果树上有十只鸟,一箭射过去,还有几只?”   众臣满头雾水。就连李渊也感觉陈应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在场的众臣都是人中翘楚,虽然大都不是精通算学,可是傻子也知道,十只鸟射过去一箭,应该还有九只。   李渊正想开口说这句话,突然意识到了陈应所问的问题,应该不是这么肤浅。   就在众臣哭笑不得的望着陈应的时候,李元吉突然道:“三姐夫这话问得忒没有水准了,小孩子都知道还有九只”   “不对!”陈应摇摇头道:“齐王殿下错了!”   “什么!”李元吉眼睛一瞪:“孤王怎么会错,十只鸟儿射下来一只,不是还有九只鸟吗?”   陈应淡淡的笑道:“齐王殿下还别不信,一箭射过去,无论树上原本有多少只鸟,弦响之后,鸟儿都吓得飞走了!”   “飞去了!”李渊这才恍然大悟。事实上他心中的答案,与李元吉一般无二。幸亏他刚刚没有开口,否则这下丢人就丢大了。   李建成疑惑的问道:“陈卿的意思是凉州之围必援,而且还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支援?”   “太子殿下英明”!陈应适时的送上一个马屁。陈应转身望着众臣解释道:“此乃天佑大唐,臣为陛下贺!”   裴寂看着陈应,就像看着傻子一样,不解的道:“陈驸马是不是癔症了?凉州被西突厥十数万兵马包围,凉州城危在旦夕,一旦凉州城失陷,那么整个河西一十九州上百万百姓,都有可能遭遇屠戮,这岂会是天佑大唐?”   陈应道:“裴相国所言极是,如今河西的形势,成败生死只在一线之间!这是大唐的危机,同时也是我们大唐的机会!”   李建成的眼睛眯了起来,有点像狐狸的弧度,他的大脑在快速的运转着,渐渐的有一个想法,在李建成的脑袋中缓缓产生。   陈应走到两仪殿前,那个巨大的舆图前,一拳重重的砸在西域的高昌城的位置上,朗声说道:“原本西突厥臣服大唐,我们大唐作为天朝上国,没有理由去侵占藩属国的领土,然而此时,西突厥以下犯上,就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我们大唐以武立国,自陛下起兵以来,一直都是进攻,进攻,再进攻!从太原一路南下,陛下打下河东之地,平阳公主攻略关中,尔后,西秦薛氏进攻大唐,我们大唐一路从泾阳,打到如今的敦煌,雄霸河西一十九州,刘武周进攻太原,我们一路北征,占领如今的河朔,王世充侵我大唐怀州,我们大唐一路攻略,占领了整个中原,窦建德侵我大唐相州,如今河北三十九州之地,尽属大唐所有。现在,西突厥自阳关以西,西至西海,东西一万两千里的广袤地区,皆是我大唐囊中之物!”   萧瑀沉声说道:“以陈驸马之言,若是大唐此刻西图,难道要让河套、河东、河北变成焦土吗?”   如果是与李建成二人问对,这一刻陈应马上就会回答说当然,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然而,当着满朝武大臣的面,陈应却不会这样说,因为一旦他这样说了,这就意味着,这个战略计划,会被彻底否决。   西域之地,对于唐朝朝廷的重臣也说,就是一块鸡肋之地。可是陈应却知道,西域却是一块风水宝地,可是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唐时安西四镇,可以保留至今,包括今天哈萨克斯坦、阿塞拜疆和土库曼斯坦都、伊朗一部,阿富汗一部皆属于中国的话,仅仅石油天然气资源这一项,中国就会是世界第一资源富国,恐怕老百姓用油比用水还要便宜。   可惜,祖宗打下来的疆域,不肖子孙没有守住。   陈应在后世,每每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都在疼。他去过西域,知道西域绝对不是什么不毛之地,也知道仅仅在新疆地区的粮食产量就多达一千四百五十三万吨。况且,经过千年的生态环境的演变,新疆地区的生态环境,事实上毁坏的非常严重。其实,从新疆的很多地名都可以看出这个问题。   比如如今全国第二大沙漠,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就古尔班通古特,这是蒙古语,既野猪出没的地方。我们都知道蒙古人成为西域的主人是在十三世纪,也可以推断,当年蒙古占领新疆地区的时候,柴达木盆地还是一个野猪出没的地方。   陈应朝着东北方向一指,道:“裴相国、萧相国、陈相国、封侍郎,难道你们认为,颉利可汗会倾起大军,南下攻唐吗?诸位,请你们仔细想想,颉利可汗真敢攻唐,会等到现在吗?早在我们与王世充激烈交战的时候,他完全可以率领三十万大军,倾兵南下。那个时候,我们才会一筹莫展。现在,他不敢,我虽然不知道颉利可汗,用什么手段蛊惑了西突厥攻唐,但是可以肯定,一旦我们大唐打败凉州进犯之敌,颉利可汗,就会像树上的鸟儿一样,无论他有多少人马,就会有多远跑多远!如果大家仔细想想,那么大家就应该明白,这次的事情,我们大唐表面上陷入了危难,但实际上,却已经开创了一个难得的局面,一个让我们可以名正言顺进入西域的机会!”   陈应道:“这对我们来说乃是一场豪赌,尽管有一定的风险,但雄吞西域,布威四方,不也在此一役么!”   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有太多的解释,甚至不需要将话说尽。能成为大唐部堂级高官,就没有一个傻子。陈应看得分明,从裴寂、萧瑀、陈叔达、李建成、李渊的眼神的反应中,陈应便知这几位,已经心动了。   自汉武帝开拓西域以来,自古以来,西域就是华夏的固有领土,大唐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匡复西域。   大唐不是明清,在这个时候,大唐武大臣的热血都未冷。   雄吞西域,布威四方。   不止是为了救援凉州,更是为了趁机占领整个西域。以小搏大,万里纵横、越战越强这才是大唐的精神。   李渊也在考虑着。陈应所言也有一定道理,以颉利可汗前怕狼,后怕虎的谨慎性子,大唐只要在凉州打赢了西突厥,东突厥必然撤退,牧马漠北。   这个时候,萧瑀第一个站了出来,道:“陈驸马说的很对,可是,你需要多少兵马才能解围凉州?可是万一要是败了呢?”   “本大将军不会败!”陈应斩钉截铁的道:“陛下,给臣三万精锐,最多一年,臣给陛下开疆裂土,雄吞西域,万里河山!”   李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内心里如同小鹿一样乱撞。   李渊与李建成的目光在空中一碰,看到李建成肯定的点点头。李渊道:“朕给你五万兵马” 第四十六章 一人可抵十万雄兵 一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屈突通搜肠刮肚,大唐此时能调动多少兵马,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毕竟他是兵部尚书,兵事是他份内之事。可是真如李渊所言,调给陈应五万精锐兵马,或许陈应有把握把西域万里之地拿下来,那万一陈应猜测错误,颉利可汗率领突厥南下,那么关中就有覆亡之忧。   想到这里,屈突通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他是隋朝降将,非是李渊心腹班底,所以他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必须慎重考虑。   就好比现在,颉利可汗处理进攻一方,唐国从河西、西河、河套、河东、河北、以至幽、平、营诸州,到处都是可以进攻之地。一旦突厥从任何一点突破,三十万大军蜂拥而入,对于大唐而言,绝对会是灭顶之灾。   政客与政治家有着本质的不同,打个比方,政客为了自己利益,可以不惜把朝廷那艘船捣沉,但是政治家却不同,他们是在维持着这艘不沉的情况下玩弄权术。简单的说,政客没有底线和原则,政治家则是有原则和底线的人。   当然,屈突通则属于政治家。他在内心里恐惧得罪陈应的心理,渐渐被理智压制住了。良久,屈突通躬身道:“请问陈驸马,对东突厥汗国,有没有应对之策!”   这话一出,就连李渊也愣住了。   众臣纷纷望着屈突通。   现在李渊明显接受了陈应的策略,准备雄吞西域万里河山。可是在这个关头,屈突通居然站出来反对,这让众臣有些不解。   陈应微微一笑道:“自然有应对之法!”   “哦!”李渊心中其实也在担心颉利可汗的三十万兵马,这柄悬在大唐头上的利剑,也让李渊寝食难安。李渊笑道:“陈卿有何方略?”   陈应躬身道:“其一,请太子殿下以自己的名义至书阿史那咄苾,责其兴师犯境之罪。   李建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渊看向陈应的目光中,带了几分赞许味道。   陈应接着道:“其二,请太子殿下以自己的名义至书燕国公李艺,请燕国勉力出兵,威胁盛乐。现今内蒙古自治区和林格尔县东北部以牵制阿史那咄苾,使其不敢大军南下!”   李建成道:“若能如此,大唐幸甚。只是燕国公麾下,恐怕不足以抗衡颉利可汗麾下大军吧?”   陈应点点头道:“确实是如此,第三请陛下下旨,封锁各关,于丰州、胜州、朔州、雁门、云州、易州、幽州分别建立营地,收拢逃难的流民,济以粥糜,以期稳定人心,封锁消息。   李渊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的神色:“此事有待商榷,只是如今战事频仍,军粮尚且不足,实在拿不出多余的粮秣接济流民”   陈应正色道:“陛下,民心是为国本,民心在,大唐的国本就在,关中安危,实赖于此。只要有一口吃的,流民就会安心在关外驻足等候,不会千方百计偷越关防,流民不入关,关外的流言谣诼就不会传往关内;陛下试想,若是颉利可汗三十万大军南下的消息,传到萧铣、杜伏威、辅公祐他们的耳朵里,他们会怎么做?”   李渊满脸欣喜,屈突通大为叹服道:“陈大驸马,陈大将军明见万里,乃国之栋梁。屈突通受教了。”   李渊看到这里一幕,也下定了决心。出兵备战。   当高层做出决定以后,大唐的国家机器正式开始运转起来,由于陈应不打算动用十六卫各折冲府的兵马,所抽调的兵马,依旧是以东宫太子左右卫率、东宫太子左右司御率以及骁骑军、陌刀军、以及射生军三军为主。   大军需要集结,也物资也需要调配。军队的调动迅捷无比,但外人却看不出门道来,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李世民做在秦王府的后院凉亭里,面前摆着几样菜肴,可惜,李世民一样菜没动,只顾的喝酒。   李世民此时想要用酒精来麻醉自己,然而他越是喝脸色越白,脑袋反而更加清醒。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在李世民对面坐着,他们想要劝李世民注意身体,可是话刚刚出口,却被李世民怼了回来。   李世民一边喝着酒,一边将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向三人娓娓道来。良久,李世民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这个陈应,是个大才!”   房玄龄点点头道:“秦王殿下英明,以太子至书问罪阿史那咄苾,是不动一兵一卒的疑兵之计,阿史那咄苾生性多疑,见到太子的书函,必然以为大唐尚有余力与突厥开战,短时间内,不会再度兴兵攻打大唐,突厥之危,不解而解。”   杜如晦苦笑道:“让太子殿下给李艺写信,请李艺出兵盛乐,这是做姿态,以示李艺这个东宫大将对大唐,对陛下,还有大用处;如晦猜测不错的话,李艺此刻根本没有力量真正出兵,派出几千人到盛乐做做样子已是难得。”   长孙无忌接着道:“李艺是否出兵,是暂时无法查证的事,陈应此举,着眼并不在战前,而在战后。”   长孙无忌有话没有说出来,潜意思在场的秦王府众人都可以明白。陈应提示李艺,证明李艺对大唐还有用,这是李建成的掌握兵马最多的一个门下大将,一旦李艺这个时候出兵牵制突厥人,将来李渊也不好削弱李艺的实力,避免给人一种过河拆桥之嫌。   当然,狼要吃羊,不愁找不到借口。李渊想收拾李艺,也有一万种办法。就算凌敬,明明他并没有罪,李渊也明白,可是一样伪造他的书信,诬告他里通突厥。现在凌敬已经被三司会审,想出来肯定就没有可能。   房玄龄道:“倒是他这最后一策,颇有些意思在里头。”   李世民点点头道:“设立大营收拢流民,既隔绝了南北讯道,也宣示了大唐誓与天下臣民共存亡的决心,如此一来,京中议论纷纷的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杜如晦摇摇头道:“不止如此,这一策的本意,堂皇正大,民心既是国本,只要保住了天下的民心,朝廷就是败了,日后也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若是失却了民心,那才真的是一蹶不振了!”   李世民叹息道:“可惜啊,关键并不在凉州,关键,在陈应身上!”   “陈应!”长孙无忌露出迷茫的神色。   李世民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忧色,苦笑道:“太子有陈应相助,一个人抵过十万雄兵。就在这时,脚步匆匆而来,雷永吉走进前道:“秦王殿下,刚刚得到消息。陈驸马在芙蓉园设宴,宴请程知节、秦琼、罗士信、张士贵、牛俊达、谢映登等人。”   李世民听到这话,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   长孙无忌脸色大变:“贼”   长孙无忌本想破口大骂陈应贼子可恨,只是话到嘴边,他不由自主的收住了嘴。今日不同以往,陈应是堂堂从二品镇国大将军,放在北魏时候,年纪轻轻的陈应,就已经位比同柱国大将军。官爵只是一方面,他如今尚平阳公主,也算半个皇亲。如果骂了陈应,就把李世民也骂了进去。   长孙无忌愤愤的道:“他这是公然拉拢秦王府的将领,挖墙角!”   李世民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因为洛阳之战失败,李渊并没有给李世民好脸色,正所谓大河无鱼小河里干,李世民不受待见,可同样,程知节、秦琼、牛俊达他们四个人,也没有委以高官,给以厚禄。   李世民不是小气的人,他拿不动朝廷公器,给他们委以官爵,在钱财和待遇上,给了很多优待,比如程知节,秦琼,他们每人赏赐了西突厥武德二年进贡的一百匹西极马,这时西极马,其实就是所谓的汗血宝马,每一匹都价值万金,而且有价无市。   依靠着灭掉西秦薛举之功,李世民被赏赐了十二匹,李世民除了自己留下四匹之外,其他随他行军八总管,每人一匹。当然,现在这四匹西极宝马,李世民一匹也没有留下,全部赏赐给了程知节、秦琼、谢映登和牛俊达四人。   除了赏赐名贵的宝马,李世民还挖空心思,给程知节、秦琼、谢映登和牛俊达置办了豪宅。在长安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置办一所七进院子,怎么也要两三千贯。哪怕李世民财大气粗,一次性拿出四所宅子,也有点捉襟见肘。并且赏赐了上千贯财物。   可是,李世民依旧心中没底。当初四人投奔李世民是为了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可是现在他们年纪轻轻,居然闲赋在家,这事放在谁身上谁都不会乐意。   如果,此时陈应代表李建成向四人伸出橄榄枝,他们会不会转投东宫门下?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陈应只要伸出橄榄枝,恐怕四人就会顺水推舟,投靠在太子门下。 第四十七章 若不取之天必弃之   唐朝风声比较开放,达官贵人举办宴会,必须有丝竹伴奏、歌女伴舞。陈应虽然在芙蓉园设宴,地方不错。   由于芙蓉园是前隋时所建,在隋朝那个物质丰盈的时代,芙蓉园的装饰更是富丽堂皇。桌椅几凳,除了阴沉木就是紫檀木,镂空花雕不知费了匠人几许心血;四面雕花窗全都打开,让清新的河面上的空气灌入。   座位上铺着厚厚的貂裘,让程知节坐着极为别扭,美丽妖娆的侍女,把兽香碾碎了添进红泥炉中,青白色的淡烟消散,馥郁的香味轻拂着宾客们三万忠,薛万彻、薛万韧、以及杨干等人,他们如今最济也是正四品武职,我们去东宫,只是锦上添花,太子会不以为然。但是,秦王府却不一样,如今秦王府势弱,秦王除了侯君集、段志玄、雷永吉之外,还有能拿得出手的人吗?我们如今已经打了秦王府的标签,就算去了东宫,也不会被信任。秦王却不一样,他正需要有人为他张目,所以今天,咱们饭该吃就吃,酒该喝就喝。”   秦琼闻言,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魏征被瓦岗旧将折腾了一番,最终在魏征瘫软在地上,这才罢休。   看着时间越来越迟,却迟迟不开席。程知节道:“夫子,陈大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老程,你莫急!”魏征喘着粗气解释道:“太子殿下与陈大将军有要事相商,所以要稍等片刻!”   事实上,陈应不是避而不见,而是因为李建成也来了芙蓉园。李建成虽然同意支援凉州,然而认为只要解围凉州,适可而止。毕竟大唐财力和物资有限,无法支撑五万大军万里远征。   所以,他来到芙蓉园,目的就是要弄清楚陈应为何要在这个时候,雄吞西域。在李建成的看来,大唐的发展战略,应该是先北后南,然后才是西征西域。   现在,因为陈应这个发展战略,全部打断了。   当李建成向陈应提出这个疑惑的时候,陈应哑然失笑道:“太子殿下认为西域是不毛之地吗?”   李建成疑惑的道:“难道不是吗?”   “肯定不是!”陈应随手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划起了西域的地形图,陈应一边画图,一边解释道:“太子殿下所有不知,西域之大,甚至比眼下大唐河西、西河。关中、河东、河北加起来还要大,西域不仅大,而且还是一块宝地。就比如咱们现在炼钢用的石炭,如果大唐使用西域的石炭,估计用上十万年也用不完”   这当然并不是陈应的夸张说法,仅仅目前新疆境内的资源,有四千多处矿产地,其中居中国首位的五种;居中国前五位的有二十四种;居全国前十位的有四十三种,据预测,全区石油资源总量约为五百亿吨占中国的三分之一以上,其储量现居中国第三位。天然气资源总量约为十三万亿立方米。煤炭的预测储量一亿八千二百万亿吨,占中国预测储量的百分之四十,铜的资源总量为五千七百八十三万吨。镍的资源总量为一千六百七十一万吨。铅锌矿现有产地有一百五十余处。   但是,新疆其实只是一部分西域,不能算全部。如果算上盛唐时期的西域之地,那么这些资源,可以让中国后世子孙,躺在金山上睡觉。   只是非常可惜,西域已经丢掉太多了。   不能不说,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遗憾。   陈应对李建成接着道:“太子殿下或许说对西域并没有太深的了解,那么臣举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比如说耕地,西域可开垦的耕地,大约是四三千百万倾,是关中的二百多倍。太子殿下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大唐多了这么多耕地,可以安置多少百姓,可以种植多少粮食,可以养活多少人”   听到这话,李建成眼中闪烁着精光。   陈应解释道:“每一个王朝的崩塌,无一例外,都是因为人口超出了土地可以随的极限。我们这块疆域,按照每六十亩地一丁,差不多六千五百万人口,土地就已经紧张了,老百姓如果没有饭吃,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江山社稷土崩瓦解。”   李建成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是啊,强秦是如此,强汉也是如此”   “不错!”陈应指着西域的土形道:“大唐把这里,这里全部拿下来,就可以多获得四千三百万倾良田,不是四千三百万亩,而是四千三百万倾,如果让臣一直往西打,臣可以打到极西两万里以西的拜占庭帝国,自下疏勒南下,我们可以抵达这里,这里是佛教的发源地,也是所谓的身毒国,大约在五十年前,随着突厥的兴起,漠北草原上的嚈哒人被突厥人赶到了西域,他们在西域又被高车人赶追至的葱岭以西,他们运气比较好,遇到了衰弱期的贵霜帝国,于是嚈哒人成功控制了贵霜帝国,并且沿着贵霜帝国一路南下侵略,原本强大一时的身毒笈多帝国,因为嚈哒人的入侵,笈多帝国的地方长官自我称王,现在,这里如果想拿下来,其实也不难”   古印度历史上,遭遇了三百多次入侵。然而印度比较悲剧,他们除了在孔雀王朝时代打平了一次,其他时间,往往都是敌人成功入侵,成功殖民。于是印度拥有一百八十多个民族。   但是印度人也是上天的宠儿,因为他们别看只有中国的三分之一,可是耕地却是中国的将近四倍。   中国原本可以拥有更多的耕地,然而由于认识的局限性,都已经失去了。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新疆不是因为缺水,新疆的粮食可以养活整个中国。   陈应叹了口气道:“西域是一块宝地,若不取之,天必弃之。”   李建成心动了。   事实上,陈应所说的西域有可以供大唐烧十万的石炭,他没有心动。陈应说西域有一个金山,他也没有心动,陈应说西域有亿兆斤铜,李建成当陈应在开玩笑。   可是当陈应说出西域有两百个关中的耕地时,李建成真的心动了。   在古代中国,以农为本。耕地是帝国的命根子,犄角旮旯丢了也就丢了,他们不会心疼,可是丢了广袤的耕地试试?   燕云十六州丢了,大宋自立国开始,哪怕到灭亡前夕,一直对燕云十六州之地念念不忘,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大宋的屏障,而是因为燕云十六州有着可以养活千万人口的土地。   李建成眼睛里游离的目光,变得清澈起来:“不错,天赐之地,若不取之,天必弃之。”   陈应道:”太子殿下,咱们该出会客厅了,要不然他们该等急了!“   李建成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第四十八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场酒宴,让陈应终于见识到了程知节的滑头之处。原本,陈应还真没有过要挖秦王李世民墙角的意思,毕竟程知节、秦琼、包括牛俊达、谢映登都是李世民的部曲,尉迟恭是因为他最先投靠的就是李建成。   然而,程知节绝对不接陈应邀请他们去凉州的事情,而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短短一刻多钟,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为了证明程知节他自己真是喝多了,他甚至不顾秦琼的阻拦,执意要与李建成拜把子,义结金兰。   这让李建成哭笑不得。   他堂堂一个太子,怎么可能与程知节义结金兰?如果不是陈应两世为人,说不定还真让程知节混过去了,看到这一幕,陈应更加相信,传言不虚。   在历史上,程知节就是一个猪八戒式的人物。人便宜就上,有困难就躲,滑不留手,偏偏人家还是三朝元老。   实在看不惯一帮武将在此发酒疯,李建成浅饮几杯,借口宫中还有要事,就先行离去。   李建成走了,魏征也走了。   等到酒宴还有秦琼、罗士信以及秦琼他们六个人的时候,陈应轻轻踢了踢躺在案几下面装死狗的程知节:“老程别装了,现在没有外人了!”   程知节依旧鼾声如雷。   陈应冲罗士信道:“士信,你让老程醒醒酒!”   罗士信道:“我去弄点醒酒汤”   陈应看着程知节,似笑非笑的道:“要什么醒酒汤,入秋河水冰冷,你去提一桶河水过来,包准程将军马上清醒!”   陈应话音未落,程知节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拎起一个酒坛子:“喝,喝,我还能再喝”   秦琼苦笑不得的道:“老程”   程知节捂着脑袋道:“陈大将军,俺老程不胜酒力,先行告辞!”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醉!”陈应正色道:“我们都是军中将领,玩不来朝廷里的那一套弯弯绕,实话实说,这次我去出征凉州,需要跟突厥人玩命,程将军、秦将军、谢将军、牛将军,你们四位将军是我敬重的将军,咱们这些年打仗,打来打去,都是自己人跟自己人打,打的都是炎黄子孙,打的就是华夏一族同袍,如今机会就在我们眼前,我们可以去打突厥人,甚至有机会和霍骠骑一样,封狼居胥。”   罗士信第一个嘟囔道:“陈兄弟,我可不管,我不要当什么左武候将军,我要带领骁骑军,杀得突厥人屁滚尿流。”   而程知节与秦琼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别看程知节外表是大老粗一个,在秦琼眼中,程知节可是他的狗头军师,遇到难以决断的事情,秦琼都是依靠程知节决断。   良久,程知节眼中的浑浊,变得一片清澈。   事实上,陈应却是戳中了程知节的软肋。   作为一个武将,谁不想封狼居胥?这就相比臣,入阁拜相,名留青史是一个道理。这是每一个武将毕生最高的追求。   程知节摇摇头道:“陈大将军,陈驸马,你的美意,俺老程心领了,只是家有老母在堂,不敢远离!”   听到这话,陈应不禁感叹道:“程知节,我真的看不起你了。你扭扭捏捏成何体统?我敬你是一条汉子,可没想到你也是怕死的孬种!”   程知节闻言,并没有陈应想象中的那样暴跳如雷。反而是秦琼气得额头倾尽冒起,露出如同吃人一般的目光望着陈应。   陈应却仿佛没有看到秦琼的愤怒一样,自顾道:“我明白了,程知节,你以前不怕死,是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从来到长安以后,你现在是有宅有田有产业的贵人了,命贵了,当然要珍惜,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罗士信又上来神补刀,他对程知节道:“程大哥,俺罗士信不怕,你怕啥,放心跟着陈大将军打仗,从来不会战败,放心吧!”   此时,程知节纠结极了。   他当然明白陈应的意思,建功立业,哪个热血男儿不想,可是他不能辜负秦王对他的知遇之恩,秦王李世民拉拢他们,不遗余力,不惜以秦王之尊,折节下交。如果,此时他跟着陈应去打突厥,虽然同属为国争光,只是可惜,这样却辜负了李世民。   程知节的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他叹了口气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好吧,强扭的瓜不甜!”陈应叹了口气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秦琼与程知节抱拳告辞离去,一场宴会不欢而散。   程知节与秦琼走出芙蓉园,却没有离开。而是就是芙蓉园外的曲江河畔矗立,在程知节与秦琼心中都非常纠结,是建功立业,还是效忠秦王。   在同一片天空之下,清林里陈家堡。李秀宁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她此时也在纠结着。在李秀宁下首跪着的则是深田花音、许二娘、以及高锦三女。李秀宁纠结的是,陈应到底是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当然,作为一个女人。自然希望自己的丈夫独自宠爱自己一人。可是,作为堂堂正室夫人,就应该大度。比如自己的母亲,窦皇后生前管李渊极严,虽然李渊并没有纳妾,不过,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并不见得多好,反而是惧怕多于爱怜。   特别是窦皇后死后,李渊就开始变本加利。一口气纳了一百多个女子,夜夜笙歌,通宵达旦。   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李秀宁担心一旦自己学母亲一样,恐怕将来陈应就会是第二个李渊,当然不是说陈应学李渊当皇帝,而是学李渊在自己百年之后,不加节制,把什么人的女人都往家里带。   李秀宁也非常纠结着,是严格管教呢,还是敬爱呢?   从前她不知道,现在却非常清楚,陈应并非不喜女色,相反,相反,他的需求尤其强烈,堪称索求无度。若非月事那几天,几乎每天不断征伐,搞得李秀宁有点吃不消。让何月儿替她侍寝,结果何月儿到现在心有余悸。   现在自己怀有身孕,一年时间不能行房,如果让陈应节制一年,她又怕陈应会憋坏了。李秀宁望着温软如玉的许二娘,又看着娇小玲珑的深田花音,至于高锦,则被李秀宁无视了,因为高锦,虽然被陈应收留在府上,却一直没有夫妻之实。如今还是处子之身。   李秀宁到底是领过十万精军的女将军,虽然只是躺在软榻上,却给三女一种高山压顶的压力。她们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的望着梁国公夫人,一脸希翼。   许二娘是陈应的厨娘兼职侍妾,这是她清楚的事情。不过许二娘跟了陈应将近三年,没有一儿半女,显然只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李秀宁也是非常奇怪,许二娘倒是非常普通,唯有深田花音,看上去我见犹怜。难道陈应喜欢如深田花音一般的女子?   想到这里,李秀宁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四个媵妾。其中年轻最长的是傅长乐。她本是李秀宁大伯父李延伯的唯一的儿子,时任北齐散骑常侍的李延伯,将女儿嫁于兰陵王高肃为妃,后兰陵王高肃遇到,仅四岁的王女高氏幸免。后高氏嫁于赵郡丞傅俨之子傅介儒为妻,生下女儿傅长乐。   李渊登基为帝,派出找寻其长兄李延伯的子嗣,这才找到年方二十二岁,至今未嫁的傅长乐,这算是李延伯在这个世界唯一留下的血脉。怎么安排傅长乐,却让李渊为难。首先赵郡傅氏不是什么名门,在这个以门第血统为荣的时代,如果李渊安排傅长乐作为郡主或县主,嫁给唐朝高官显贵,那不恩赏,而是侮辱。   可是嫁于一般寒门,李渊心中又过意不去。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将傅长乐,作为李秀宁的随嫁媵妾,成为陈应的媵妾。   可是这傅长乐,一点也没有情趣,反而有点木讷,嫁于梁国公府已经三个月有余,她与陈应话都没有说过几次。这也让李秀宁感觉为难。不仅仅是傅长乐,就连单柔也是一样,单柔是教坊司里的舞姬,人如名其名,她的腰肢软如水蛇,只是单柔并没有得到陈应的青睐。   就在李秀宁考虑着,是不是将媵妾之一的王悦儿,送到陈应房侍寝的时候,何月儿如一阵风走进来道:“公主,大事不妙”   李秀宁闻言,眉头蹙起,摆摆手,示意其他几个女子退下。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中大松了口气,如蒙大赦,纷纷退出暖阁。   何月儿道:“公主,刚刚得到消息,驸马请旨率军支援凉州。”   “哦!”李秀宁一听这话,微微一愣:“凉州是怎么回事?”   何月儿道:“西突厥统叶护可汗率领十数万精锐,进攻凉州。如今凉州危在旦夕。驸马此举,可是行的一步险棋。”   就在这时,李秀宁突然道:“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回长安!”   “回长安?”何月儿恍然大悟道:“对对对,公主入宫,请陛下收成命!”   李秀宁轻轻一巴掌拍在何月儿的脑袋上道:“你想哪里去了,驸马出征在既,本宫自然要为他准备一番!” 第四十九章 铁树开花瞒天过海   大唐的战争机器已经开动,户部准备粮秣,还有御寒衣物,工部准备甲胄,兵部负责制定换防调整以及人员补充训练。可是一场国战,大唐输不起的国战。   陈应其实也在准备着,现在已经入秋,抵达凉州就已经进入了冬季,那个御寒保暖才是第一要务,一旦处置失当,很可能让五万余大军,未战先出现大规模非战斗减员。在陈应的记忆中,棉花在唐初已经开始在高昌国种植,只是因为高昌国种植的棉花,属于原古印度产地的粗绒棉,由于产量太低,纤维粗短又不方便纺织,一直没有推广开来,在这个时代,虽然大唐也有部分人种植,不过却被当作花卉,叫白叠子。   陈应却知道棉花的商业用途,只要把生产成本降下来,棉花不仅可以取得现在的皮草和木棉、柳棉,成为被褥的最佳填充物,可以更好的防寒保暖。   一旦将棉布、绵纱、棉线以及棉仔油产出,不仅可以改善大唐人的生活环境,同时也可以改变大唐人的生活质量。在这个时代,油是一个非常奢侈的物品,寻常百姓根本不舍得吃油,棉仔油虽然口感不佳,但是却是一个非常好的油料来源,只要棉仔油大行其道,大唐百姓的体质就可以极大改善。   “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这是梁启超在少年中国说中的一段话,虽斗转星移,但对我们当下的中国仍有很大的启发与警示意义,不过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中国青少年的身高,从建国初到现在已经增加了十二点五公分,这是不争的事实。   陈应来到唐朝已经三年多了,在这三年多的时间,他见过无数的人,可是大多数百姓都是面黄肌瘦,罕见胖子。见到的胖子,几乎全部都是贵族。拿下西域,开发棉花现在被陈应也提上了日程。   就在陈应写写画画的时候,李秀宁带着何月儿抵达了芙蓉园,当看到李秀宁的时候,陈应非常意外,又很是担心的道:“三娘,你怎么来了?这一路颠簸,累坏了吧!”   李秀宁看到陈应如此的紧张自己,心中更是得意。她不以为然的道:“陈郎,你莫我担心我了,我的身体我自然清楚。你不要把我想象的那个柔弱。陈郎尽管放心。”   陈应习惯性拉着李秀宁坐下,亲自给李秀宁斟上茶汤。   李秀宁望着陈应,眼神有些热切。任何一个人女人,都希望有一个知热知热的男人,体贴入微。陈应对李秀宁非常细心,亲口试了一下茶汤的温度,感觉适中了才递到李秀宁手中。李秀宁美滋滋的喝着茶汤,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突然,李秀宁开口道:“陈郎,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出支援凉州,带着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骁骑军、陌刀军、射生军支援灵州,大唐能打的军队,就那么几支,你都带走了,关中没有问题吧?”   只是这么一句话,却让陈应知道,李秀宁虽然没有听到朝议的方略,却猜测到了大致的计划。如果只需要解围凉州,事实上,仅仅需要骁骑军一万三千余骑,陈应就有绝对把握让统叶护知道花儿为什么会这样红。   可是,陈应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凉州的安危,而是想把西域给拿下来。   此时,陈应心中也在暗暗想,得此如此,真是一件幸事。李秀宁平时不显山不露水,非常低调,但是不可否认,她可是带着马三宝一个僮客、十数名心腹,就拉起十数万大军,打下三分之二的关中,并且配合李渊攻下了长安城。   论用兵方略,李秀宁确实是巾帼不让须眉。   陈应向李秀宁道:“三娘,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那个宿命的怪圈吗?我现在去做的事情,就是试着打破那个宿命的怪圈,西域有地,西域有粮,西域更加扼守着东西要冲,也是大唐的西大门,一旦西域惊变,陇右道必然动荡,虽然说这些年,突厥分裂东西,他们双方似乎老死不相往来,可是从这一次西突厥攻打凉州来看,统叶护可汗与东突厥颉利可汗,必然有着密切的联系,我想趁机灭掉西突厥,或者中创西域突厥,只要西域在守,大唐在面对东突厥的时候,就不会处处被动,若是我们在金山既今阿尔泰山附近驻扎一支精骑,一旦东突厥有南下的迹象,漠北必然空虚,我们就可以抄其后路,使用顾此失彼,这样以来,大唐就不会在战略处于被动!”   李秀宁点点头道:“怪不得,怪不得,你在凉州若是大败统叶护,恐怕颉利也会退避三舍,你就放心打仗吧,家里有我”   说到这里,陈应突然想起历史上李秀宁正是武德四年四月前后意外亡故,陈应原本以为李秀宁是身体有问题,可是在这个时空,他让陈怀仁仔细检查过李秀宁的身体,她的身体很健康,可是肯定李秀宁应该不是病亡,况且历史上李渊以亲王例给李秀宁下葬,这说明李秀宁是死于社稷。   陈应隐隐约约猜测到了李秀宁肯定是在驻守娘子关,防御突厥,在与突厥的战争中意外阵亡的。   想到这里,陈应突然道:“三娘,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一定要注意身体,万万不可再做剧烈运动,特别是领军打仗。”   就在这时,一声窗外响起:“我大唐又不是没有人,何至会让一个孕妇上阵!”   陈应与李秀宁循声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渊已经来到了门口。   陈应和李秀宁同时躬身向李渊行礼:“拜见外父,拜见父皇!”   李渊其实也是刚刚抵达,正好听见陈应督促李秀宁莫要上战场,李渊温言道:“陈应你尽管放心的去吧,三娘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原本李渊不会轻易出宫,可是临行在既,李渊又多了一些小心思。因为东宫左右卫率在陈应的率领下,在洛阳之战,以及河北之战中表现都非常抢眼,如果拿东宫左右卫率与左右司御率相比,左右卫就好比业余军队。一旦让这只精锐离开关中,李渊都睡不好觉。   更何况,窦建德的十余万降军,虽然大部分解散务农,可是,李渊已经下心决心要杀掉窦建德,万一窦建德的部将,或者是其他人煽风点火,很可能酿成兵灾。   李渊心中拿不定注意,这个时候,他对陈应不像对一般的臣子那样了,在李渊眼中,陈应是他的半个儿子,自家人一定要敞开了把话说透,绝对不能留下膈应。   李渊得知李秀宁也来了长安,就白龙鱼服,来到芙蓉园。   陈应看到李渊到来,就知道李渊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既然来了,肯定有重大的事情,陈应冲着身边侍侯的宫娥还有宦官,以及下人仆役。   李渊看到陈应如此懂事,满意的点点头道:“陈应你如今也是皇家人,咱们关起门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朕以为然,东宫左右卫率和左右司御率不可轻离关中。在河北、河东、河南地,东宫左右卫率与左右司御率留下赫赫威名,有四卫率威慑,河东、河南、河北即使将来有变,也可以随时出兵弹压,一旦东宫四卫率前往凉州,万一河东,河北有变,恐怕也长鞭莫急。”   陈应还未表态,李秀宁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阿爹,若是只派一些乌合之众前往凉州,恐怕解决不了问题。”   李渊尴尬的笑了笑道:“当然,朕也知道这样有些强人所难,不过关中干系甚重,不得不防啊,大唐现在输不起了。陈应,你看调哪支部队过去?”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一咯噔。   这并不是因为李渊忌惮他,而是李渊铁定要窦建德死。如若不然,李渊绝对不会说河北有变。   陈应想了想道:“陛下,如果这样的话,那不如索性来一个瞒天过海。”   “什么瞒天过海?”李渊饶有兴趣的问道。   李秀宁眨眨眼,笑道:“陈郎的意思是东宫四卫率与十六卫全部不动?”   “还是三娘知我!”陈应解释道:“陛下可命左武侯大将军李世绩,统领东宫左右卫率、与左右司御率,出镇太原,以备不时之需。若是如此调动,恐怕最应该担心的应该是颉利可汗了。”   李渊也不是不懂军事,当然李世绩归唐,他还是比较放心的大将。李渊想了想道:“那支援凉州,就以左武侯卫为主?”   “不不需要调动左右武侯卫!”陈应解释道:“十六卫大军,不可轻离关中,应作为机动部队,调动到所需要的地方。臣以骁骑军、陌刀军、射生军两万余精锐兵马为主,辅佐三万河北降军,既可支援凉州。臣此去凉州,路途遥远,即使最快也需要一个半月,或者两个月时间,臣可以一边训练,一边行军,等抵达凉州,大军也该训练得差不多了。” 第五十章 苏定方我看好你   李渊他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并没有直接发表意见,他仔细的思考着。骁骑军、陌刀军以及射生军,这是陈应在河南府的时候,在东宫左右卫率以左右司卫率的基础上组建的三支新军。   尽管陈应向朝廷通报了三支新军耀眼的战绩,在李渊看来,这三支新军不过两万余人马,就算是精锐部队,也不过是跟在东宫左右卫率和左右司御率后面扯旗呐喊的角色,陈应肯定是为了提拔自己的心腹大将,故意将军功推给了陌刀军、射生军以及骁骑军。当然,李渊考虑的也不少,陈应愿意率领两万余新军,外加三万余降卒就敢支援凉州,与西突厥十数万精锐对决,光这份胆识,放眼朝中,无人可及。   李秀宁听到这话却急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不想率领东宫四卫率,再不济也应该率领定远军六府,河北降卒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你这让就去凉州,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没有一点马革裹尸的壮怀与胆魄,何为雄杰?”陈应哂然而笑,丝毫不为此次北上的命运担忧。   李渊虽然是帝王,但是他却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他也是一个人,是人都是一个复杂的矛盾复合体。就好比后世,男人在看美女的时候,恨不得街上的美女都是荡妇,可以一勾搭就上手。可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亲人的时候,马上就会换另外一套行为准则,恨不得自己的亲人,越保守越好。   李渊正是如此,为了大唐的社稷,为了河北真正的归心,李渊不惜早赃嫁祸,也要弄死窦建德的谋主凌敬,也要弄死窦建德,可是面对陈应这个女婿的时候,他反而有些迟疑了。若陈应此次北上不幸战死,他知道,李秀宁恐怕不会原谅他。   想到这里,李渊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望着陈应道:“你还有什么要求,朕只要可以做到,一并应允!”   陈应一边伸手轻轻拍着李秀宁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抚李秀宁,一边向李渊道:“陛下,正如公主所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臣可以不调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精锐,但是,臣想肯请陛下把罗士信、张士贵、张怀威、段志感以及魏忠调给臣,这五员将领,臣用着顺手!”   陈应只所以选择这五个人随行,主要并不是真正的用着顺手。事实上,以现在陈应在军中的威望和地位,还真没有哪个将军敢给陈应使绊子。军中不比朝堂,这是一个非常讲究实力的地方,无论将军还是士兵,他们都希望跟着一个可以带给他们胜利的将领。   然而,陈应自出道以来,大仗小仗也打了不少,还真没有吃过什么亏。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一旦凉州的局势稳定下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唐将无外患,主要的斗争也将由外转向内部。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将会更加激烈。   陈应不想介入李建成和李世民的斗争中。事实上,介入这种斗争,就没有退路,成功固然好,可是一旦失败,将会一无所有。现在的历史已经被陈应改得面目全非,陈应也无法确定李世民到底会不会像历史上那样,一举奠定钱坤,成功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   况且,以陈应是李建成的亲妹夫,同是他还是李世民的三姐夫,无论他们谁胜谁败,事实上,陈应的地位都是不可动摇的。陈应与长孙无忌不一样,如果李世民失败,长孙无忌将跌落凡尘,若是李世民胜利,他将水涨船高。   明明陈应已经立于不败之地,陈应更没有必要去蹚这个浑水。   当然,陈应带着罗士信、张士贵、张怀威以及段志感、魏忠前往凉州,主要还是不想让他们也介入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特别是罗士信和张怀威二人,他们都是一根筋的耿直之人,如果李世民与李建成的矛盾激化,他们反而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人。因为他们对人赤诚,不会有警惕之心。   要对付罗士信和张怀威这样的人,随便设个圈套,就可以把他们套进入,离开长安,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那些在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的英杰人物,除了才华外,还要有几分运气才行,罗士信的运气,其实还真不是太好,否则也不会在大唐快要结束内斗,完成天下一统的时候,战死沙场。   李渊虽然不清楚陈应脑袋里的这些弯弯绕,但是想了想也感觉没啥大关系。毕竟,每一个将军打仗,都希望带着自己的心腹,将帅不和,才是真正的兵家大忌。   李渊道:“朕准了!”   陈应又道:“臣想请旨,请陛下恩准臣临阵自主之权,包括凉州总管府辖下十九州军事,而且一旦前线传来,微臣不利的谣言,请陛下不相信,包括微臣已经阵亡的消息!”   陈应这么说,其实就是给李渊打一个预防针。陈应相信,一旦在军事上受挫突厥人也会采取政治上的手段。比如汉朝武帝时期的李陵,事实上当时李陵只不过是诈降,如果汉武帝没有听过谣言,李陵反而会趁机逃回来,不过当李陵被夷三族之后,彻底断了李陵回汉之路。   李渊对此也没有考虑,全部应允。   涉及国战,自然没有那么简单。   李秀宁与李渊、陈应三人在芙蓉商量了足足一夜。临到天亮的时候,李渊这才拖着疲惫身躯,返回太极宫。   不过,陈应也同样没有休息。他只是匆匆洗了一把脸,就接见了孙敬初。   看到陈应,孙敬初马上行以门下跪礼:“不知主上所找敬初,有何吩咐!”   陈应将一纸赤牒递到孙敬初的手上,孙敬初打开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滋委任孙敬初为陇右道兵马都元帅府胄曹参军事。”下面还盖着陇右道行军兵马都元帅、陇右道行台尚书左仆射、镇军大将军、驸马都尉、梁国公陈的印鉴,上面印泥还没有干。   孙敬初对于大唐的官制只有些许了解,陈应这个陇右道兵马都元帅,事实上与后来的大都督府平级,而孙敬初这个胄曹参军事其实就是一个地方管理甲胄的官员,位列刺史以下,但是由于大都督府级别,所以他这个胄曹参军事又比普通州胄曹参军事要高一级,属于从五品官。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五万余大军出征三千里,这个距离在古代,粮草运输将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难题。陈应知道,五万大军如果依靠陆路运输,恐怕会将唐朝的国库折腾得不轻。   当然,采取水路运输则不一样了。一旦沿着黄河北上,逆流至朔州、胜州、丰州、灵州。自灵州转道向西,那么抵达凉州只有一千余里,虽然只是减少三分之二的路程,却可以至少减少过半的路途消耗。   孙敬初看到陈应委任为从五品官,欣喜异常。   陈应指着这个赤牒道:“具体的部署,还不便透露给你知道,给养不可能全部从长安携带,所以我现在希望你抽调漕运船只,先从洺州附近,将河北籍的青壮,运输至潼关,在潼关与本大将军汇合!”   孙敬初拍胸脯保证道:“主上放心,交给卑职,保证完成任务。”   三万余人,如果依靠步行长途跋涉三千余里,想到抵达凉州,按照这个时代精锐的速度,至少也需要六十天。可是如果乘船,哪怕漕船再慢,最多半个多月最多二十天也可以抵达凉州了。   陈应没有考虑东宫四率,目的就是因为关中兵大都是旱鸭子,可是洺州附近的河北青壮,因为地处泽地,大都会水性。即使不会水性,乘船行军也不会因而晕船。   不晕船的人肯定感觉不到,一旦晕船长时间很可能让人脱水、脱力。   陈应为了瞒天过海,一边让郭洛装上自己的服饰,与李秀宁同车而行,不时的去清林里、长安来回晃悠,不过由于平阳公主仪仗例同亲王,所以百步之内,根本无法靠近,这样以来,陈应仍旧给人一种他还在长安的假象。   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应出兵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从长安调运多少物资和粮草。这些物资,几乎都在灵州进行补充。   陈应早已接到了消息,李道贞在灵州库存了可以武装十万人马的武器装备,还有供灵州全体三十余万军民食用一年的粮食。   这样倒是省了陈应的麻烦,陈应也可以顺便看看他的儿子,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武德三年九月十七日,陈应带着阿史那思摩、周青二人,轻装简从,乘坐着陈应的座船悄悄沿着界裕河,进渭水。   经过三个半时辰的航行,在潼关外渭河与黄河的河道口,与罗士信、张士贵、张怀威所部分别乘船,孙敬初调运的一千余艘大型漕船,将运输着两万余匹战马,两万余名将士,悄悄北上。   “万安号”沿着黄河逆流而上,陈应站在甲板上,呼吸着河面上湿冷的空气,陈应感觉着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有着说不出的惬意。   苏定方站在陈应身后,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陈应为什么会这么高兴,简直是不知所谓。   在苏定方看来,陈应率领两万余步骑前往凉州,简直就是送死。   不过,陈应非但没有送死的觉悟,反而拍着苏定方的肩膀道:“苏定方,本大将军看好你,此战过后,你必名扬天下!”   苏定方不知道陈应的相信心从哪里来,他只好微微一笑,呵呵应对。 第五十一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陈应的这番出兵,由于调拨的粮秣与甲胄,都是采取异地采购的方式,不动用长安府库,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瞒天过海。   孙敬初从洺州李神通那里,将尚未解散的降军士兵装船直接运输,而与此同时,又在黎阳将粮草装船。这样以来,长安府库,不动用一粒粮食,也不运用一石草料,就完成了物资转运。   不过,这些河北籍的降军士兵,别说甲胄了,就连兵刃也没有一把,全部都还赤手空拳,这些物资需要到达灵州以后补充。   至于兵部和户部如何跟李道贞算帐,这就是不陈应关心的事情了,在陈应看来,李渊也拉不下脸,去占自己侄女的便宜。   无论人员,还是物资,都悄悄踏上了北上的船队。而陈应与罗士信和张士贵汇合之后,就安排罗士信在左岸,张士贵在右岸,沿黄河戒备。遇到百姓也好,行商的小贩也罢,全部让捉住丢各县关押起来。   任何情报,其实都有一定的时效性。比如现在,陈应需要争取就是时间,只要他抵达灵州,根本就不害怕突厥人应对,那个时候,最担心的反而是突厥人了。   其实在古代细作侦察情报,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依靠计算。首先粮秣消耗,长安附近驻守的十六卫大军,都是有定例,每天支出多少不会减少或增加。只需要在各个仓库前留下几个眼线,肯定可以发现唐朝军队调动的迹象。当然数千兵马调动还看不出来,可是五万余大军调动,哪怕只是一个月的量,也多达数万石。按照这个时代普通大车一辆才能运输十数石,至少需要数百上千大车,这样的运输量,根本就别想瞒住有心人的耳目。   要问突厥人在长安有没有细作,这其实就是秃子头上明摆着的事情。不过,由于突厥与唐朝的国家关系紧张,长安城中的突厥人受到了严密的监视,然而,漏洞还是有的。因为唐朝的社会风气开放,特别是大唐占领凉州以后,丝绸之路暂时的开启,长安城里就有不少西域各族商人。   这些人虽然不是突厥人,然而他们却为了利益,刺探唐朝的军事秘密。在东突厥汗国有一个独特的组织,号“隼目”,其实就是一支特务组织。为首的人名叫叶护可汗阿史那苏尼失,阿史那苏尼失是启民可汗的同母弟,也是阿史那咄苾的叔祖。   阿史那苏尼失精通华夏语,如果不考虑其金色的须发和碧眼深目的样貌,光凭他那一口地道中关话,根本就无法想象这是一个突厥人。不过,在唐朝人眼中,突厥人与栗特人的区别只是头发而已,所以阿史那苏尼失就染黑了头发和胡须,以栗特商人火拔失苾为名,在长安经营马匹商铺。   事实上这个情报点,早已被左监门的细作侦察到了。这个情报点的暴露,主要还是因为上一次陈应大败阿史那易勿真莫的时候,始毕可汗咄吉世并叶护可汗莫何前来质问李渊,当时莫何突然改口,并且快速离开长安,就是从阿史那苏尼失的骡马铺里传出的消息。不过,由于没有审问,连李渊也不知道,突厥人在长安城里还有一个叶护可汗,而不是普通的细作。   当李渊与陈应实施瞒天过海之计的时候,就开始向阿史那苏尼失传递假消息。这个假消半真半假,大唐派东宫左右卫率与左右司御率秘密调往河东,以防备突厥进犯太原。调东宫左右卫率与左右司御率四率十八折冲府共三万余精锐人马秘密北上的消息,自然是真的。对外宣称以李世绩为元帅,统领大军北上也是真的。假的消息就是这支军队的实际统帅并不是李世绩,而是陈应。   阿史那苏尼失是一个聪明人,他肯定不会因为收买的兵部郎中就轻信这个消息,他需要判断。当四卫率三万余大军离开长安的消息,经过他再三确认,可以肯定这是真的,从府库调拨的粮秣,也验证了这个消息。   不过,对于陈应是不是这支大军的统帅,阿史那苏尼失非常上心。如果只是李世绩,突厥人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真是陈应,那就另当别论了。此时,陈应已经成了突厥大部分人的心理阴影。   突厥人敬奉萨满神,每次祈祷的时候,心中都会默默念叨着原陈应莫启刀兵。简单来说就是,每年一祈祷,莫要揍我莫要揍我   说来有些可笑,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局面,就是因为陈应把突厥打得太狠了,东突厥四大叶护可汗十二设汗,在陈应手底下吃过亏的人,足足将近半数,更何况还有三万余突厥人在陈应手底下当免费劳工,还有两万多颗首级,如今还堆在灵州城外的野猪岭。   如果说,大唐不派陈应出战,什么李世绩、张世绩根本无所谓,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灭一对。突厥就是有如此霸气,可是就算陈应率领三万大军北上,突厥三十万大军,恐怕一半人都会吓尿了。   造成这种局面让阿史那苏尼失也非常无奈,可如今东突厥也是骑虎难下,如果这一次立威不成,阿史那咄苾将会成为突厥所有可汗中,最大的一个笑话。   如今阿史那苏尼失正坐在院子里手中拿着刀子正在一只烤全羊身上割肉,下面跪着一个面黄肌瘦的百姓模样的人正瑟瑟发抖。   阿史那苏尼失吸吮着手指上的油脂一边问道:“吃了么?”   那百姓哆哆嗦嗦没说话,一个凶恶的侍卫上前就是一脚,大吼道:“还不回话,找死么?”   “吃没没吃”那百姓快要哭出来了,结结巴巴的道:“吃还是没吃!”   阿史那苏尼失用匕首挑起一块烤羊肉,递到那百姓面前道:“想不想吃?”   “想想吃!”那百姓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阿史那苏尼失眼中闪烁着不屑,淡淡的道:“我问什么,你只要如实回答,回答一个问题,一块肉,如果全部回答了,这条羊腿,不这只羊都是你的!”   那百姓道:“贵人请问,小底一定知无不言!”   阿史那苏尼失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百姓道恭恭敬敬的道:“小底黄三!”   阿史那苏尼失用匕首割下一小块肉,扔在黄三的面前,黄三也不管这块羊肉染了泥土,他伸手从地上扣起羊肉,甚至来不及弄净上面的泥土,一口就塞进嘴里。   阿史那苏尼失又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黄三伸长脖子,望着烤全羊,露出渴望的眼神:“小的曲江坊是收夜香的!”   阿史那苏尼失如约又给黄三一块羊肉,接着问道:“昨天吃了什么?”   黄三又吃到一块羊内,不假思索的道:“面面饼”   阿史那苏尼失道:“吃了多少?”   黄三艰难的道:“一一个!还还有一碗汤”   阿史那苏尼失疑惑的问道:“肉汤?”   黄三道:“是菜菜汤干野菜”   阿史那苏尼失自语道:“一顿只吃一个面饼?你的饭量够小的?怪不得这么瘦?”   黄三道:“不是不是一顿是一天一天就一顿”   阿史那苏尼失道:“一天就吃一顿,一顿只有一个饼子?”   别看阿史那苏尼失这样毫不章法,就像拉家常一样问着黄三,慢慢黄三也卸下了警惕。一边吃着羊肉,黄三一边点头哈腰道:“是是”   阿史那苏尼失又问道:“你见过陈大将军吗?”   黄三摇摇头道:“见过。”   阿史那苏尼失来了兴趣道:“你一个收夜的,怎么可能看到陈大将军?”   黄三摇摇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吗,陈大将军喜欢早上起来围着花圃跑步,小的早上起来收夜香的时候,经常见过陈大将军,有一次俺拉着大车,爬坡差点滑了,还是陈大将军帮俺推的车!”   阿史那苏尼失皱起眉头道:“说瞎话你也不打听打听,陈大将军那是什么人,岂会帮你推车,你肯定会没有见过陈大将军。”   黄三撞起了天屈,赌咒发誓前几天刚刚见过陈大将军。就在昨天还在看到陈大将军在花园了跑步。   阿史那苏尼失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带下去吧,给他吃顿肉!”   左右卫士将黄三带了下去。   阿史那苏尼失跌坐在地上,良久无言。他突然一下子将手中的刀插在了羊肉上,目光盯着对面那名账房先生模样的人问道:“你怎么看?”   账房先生模样的人躬身道:“叶护可汗,看来陈应小儿一定还在长安,那所谓陈应率领唐军精锐北上太原的消息一定是假的!”   阿史那苏尼失坚定的摇摇头道:“不对,陈应已经不在长安了。”   账房先生不解的问道:“叶护可汗,这怎么可能?不是黄三说陈应还在锻炼身体吗?”   阿史那苏尼失淡淡摇了摇头,轻轻将刀子放在了案子上,淡淡的道:“华夏有句名言叫做,虚虚实实,实实虚虚,陈应看着还在长安,恐怕在长安的已经不是陈应了,如果所料不错的话,陈应此时已应随唐军一路北上,弄不好快到介休了。”   说到这里,阿史那苏尼失冷冷的吼道:“来人,快给可汗送密信,告诉他,陈应北上了!”   阿史那苏尼失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根本就不知道,陈应押根就没有前往太原,而且突厥人最不看好的李世绩,事实上也是一个狠角色,并不比陈应好对付。   当突厥人见识到李世绩的厉害后,这才发现如果把陈应形容为猛虎,那么李世绩就是一条毒蛇,一旦被他咬上,那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这只是后许,暂时不提。   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阿史那苏尼失自作聪明,向颉利可汗送了一个错误的情报,这让突厥在李唐的外交斗争中一败涂地。   陈应乘船一路逆流北上,以日行两百里的速度,快速向着灵州进发。 第五十二章 搂草打兔子   从黄河水运逆流而上,这是陈应一拍脑袋决定的事情,然而事实上走了刚刚走了两天,刚刚抵达屈县,陈应就遇到了麻烦。   屈县也就是后世的吉县,吉县有一个非常著名的景点,估计大多数国人都曾听说过,黄河壶口瀑布。   县船行至孟门,再往北五里就是壶口瀑布,虽然距离五里,可是巨大瀑布声让陈应一拍脑袋,陈应居然望了这一茬。   事实上,黄河可以通行水运的地方仅仅局限于中下游地区,别说漕运船,就算是后世的汽艇,恐怕也没有办法逆流而上黄河壶口瀑布。   如今,陈应只能望着壶口瀑布兴叹,暗道:“失策!”   然而,行至此时,却丝毫不见孙敬初的慌张。   陈应所不知道的是,黄河水运最大的水运障碍是壶口瀑布,通过壶口瀑布的方法是“旱地行船”。在当时的条件下,这可能是水上运输通过壶口瀑布的最佳选择。不过劳动人民智慧是不可忽视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从孟门渡向东一条宽约五六十步的壕沟,这条壕沟莫约三十余里,直接绕开了壶口瀑布,这样以来,虽然转道有些繁琐,不过却让陈应的担忧一扫而空。   由于这要壕沟宽度太窄了,就连陈应的坐船“万安号”也没有办法通行,无奈之下,陈应只要移居一艘小百石船上,晃晃悠悠,总算过了壶口瀑布,陈应此时也没有心情欣赏壶口瀑布,他此时恨不得可以插上翅膀,飞到灵州,你看看那个可人的小人儿。   不过,当陈应一行刚刚抵达莆县境内,又遇到了麻烦。莆县县令李瑞挺来到陈应面前嚎嚎大哭,求陈应助其剿匪。   陈应被弄得满头雾水,望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瑞挺道:“李县令先不忙哭,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道来!”   李瑞挺哽咽道:“请陈大将军帮助下官剿匪,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原来,秋收刚刚过。莆县刚刚收上来的税收,刚刚运进官库还没有捂热乎,就被四里八乡,数千名土匪将这数万石秋粮一抢而空,如今丢了税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李瑞挺要么带人把粮食找回来,要么自己填补这个窟窿,否则他就可以抹脖子上吊了。   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个莆县在吕梁山南端西麓,地势东高西低,东、南、北三面环山。东北部有泰山梁、牛槽山、菊花山、木岭山,东部有桃卜山、石门山、太山、白头山;北部有五鹿山、五龙洞;南部有石头山、豹子梁、五股山。东西川绕,七垣展布,八河纵横,沟壑交错。五鹿山枕其北,石头山列其南,姑射山环其东,昕水河贯其中,是临汾通往西山几县的门户。南北凭百里之隘,东西辟一线之天。故有“诚河东之咽喉,亦西秦之门户”之称。   这里简直就是土匪的天堂,随便一个山沟一钻,找都没有地方找。关键是围绕着河东这块地方,在这短短三年时间内,先后爆发了李渊南下征讨隋朝之战,然后又是刘武周之乱,南接着是陈应平定刘武周之乱,再后来又是李建成与窦建德在河东打得头破血流,这么多场仗打下来,自然是死伤枕籍,但是更多的则是逃兵,这些见过血杀过人的逃兵,自然无法做回良民,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化身为土匪。   更何况吕梁山区有着浓厚的土匪化传统,很多都是百年积匪,数代人的经营,根深蒂固,这里的老百姓半匪半农,地主、豪强更是跟土匪串通一气。在前隋朝的时候,以及武德元年的时候,都曾下大力气去围剿,结果每一次都闹得灰头土脸,不了了之。   因为在那些穷山恶水中剿匪,他们是离不开地主豪绅的支持的,而地主豪绅又跟土匪串通一气,那还剿个屁啊!   不过现在,那些土匪遇上了对手。因为陈应向李渊要了五万人马,光靠打败西突厥不难,吞下西域也不难,可是这点人马要想在西域站稳脚跟,可没有那么容易。西域整体民风彪悍,这里绝对是良人的禁区,恶霸的天堂。一旦大唐向西域移民,估计迁徙三五十万也会在短短几年或十数年的时间被杀得一干二净。   可是土匪就不一样了。他们敢杀人,有血性,给他一把刀,他们就敢上去玩命。这简直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现在这些土匪,就是陈应眼中的香饽饽。   不过,陈应并没有当既表态,而是沉吟道:“本大将军军务繁忙,无暇他顾,剿匪这事”   李瑞挺一听这话,如同跌入冰窖。他丢了三万余石的税粮,这点粮食虽然不多,可是却要了他的老命,这个李瑞挺可不是出身世族门阀,可以依靠家族帮助,拿出三万石粮食填补这个窟窿,无论是治下匪患严重,还是丢了税粮,都可以轻轻松松摘下他的乌纱帽。   年过半百才混到七品正县的位置上,临了又出了这档子事。这简直就是要了他的老命,回想着前半生的坎坷历程,当牛作马,任劳任怨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个位置上,一朝罢官去爵,就回到解放前了。李瑞挺越想越是委屈,越想郁闷,他的眼睛又不争气的流出来了。   “哎呦李县令,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陈应哭笑不得的道:“本大将军没说不能帮助贵县剿匪,关键是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若是你按我说的办,那么本大将军就帮助你剿匪。”   李瑞挺闻言大喜,按照陈应所说的话,赶紧上长安急报。   在李瑞挺的急报中,莆县土匪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袭击陈大将军的辎重船队,陈大将军不得已,只好反击。   事实上,陈应剿匪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要人。   要一批有血性,敢打敢拼的人,替他守住西域。五万人马看上去不少,如果撒在西域三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估计跟撒花椒面差不多。绝对百里没有人烟。   同时,陈应又可以锻炼军队,陈应手中还掌握着一支见不得光的部队,既背嵬军。   这支军队的钱粮支出,走的都是陈应的私帐。在帐面上并不存在这支军队,即使是军中各级将领,也全部委任为副职。比如刘统,如今他的勋官就是从四品轻车都尉,武散官则是宣威将军,实际上就是背嵬军统军。而寻相则是勋官上骑都尉,武散官则是明威将军,官职则是背嵬军副统军。   现在背嵬军的用处并不是太大,陈应可没有忘记吐蕃。将来他需要与吐蕃好好掰掰手腕子,特别是吐蕃战神之称的禄东赞、论钦陵,陈应不把他们打出屎,就对不起自己穿越这一回。要与吐蕃交手,一般大唐军队根本就用上,不能适应高原反应与山地作战的部队,去多少都是送菜。   历史上薛仁贵败就败在大唐军队不能适应高原反应老程去过新疆,高原反应半个月没有下床,在不适应高原反应的军队,十成战斗力,连半成都发挥不出来,不打败仗才是怪事。只要弥补上高原山地作战这一块的短板,大唐才算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事实上大唐一朝,吃亏最多的不是突厥人,不是吐谷浑人,也不是高句丽人,而是吐蕃。当然高句丽山区,也给大唐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一支能适应高原山区作战的军队,绝对可以轻松拳打吐蕃,脚踢高句丽。   为此,陈应对背嵬军寄予了厚望。不过,如今背嵬军还与陈应目标差距太大。陈应始终相信,好兵都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背嵬军可以先用这些土匪练练手。   由于洺州运来的河北籍的夏国降军,最多七八天功夫就可以抵达莆县了,陈应现在是时间紧,任务重。   为此,陈应下达命令给背嵬军:“三个月之内结束吕梁山区匪患!”   刘统和寻相都是有志向的人,他们还都想着封妻荫子,建功立业呢,怎么可能被一群土匪束缚住手脚?   虽然剿匪也算军功,可是这个军功比打突厥差得远了。为了早日脱身,背嵬军下手也比较狠。   首先,背嵬军先派出信骑,将传单送到每一个有土匪活动的山头。同时还动员一些跟土匪有来往的开明士绅上山去向土匪们宣传当下的政策,要求土匪在接到传单三天之内,向背嵬军放下武器投降。然后视情节轻重判决,情节较轻的回家种田,情节较严重的进劳改营,民愤极大的那就对不起了,流配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乡。   由于政策得当,再加上陈应横扫中原歼灭近十万郑军和十数万夏军的赫赫战功,大批土匪选择了向背嵬军弃械投降。登记身份户籍之后,准备回家种田,可是,他们这些土匪绝没有想到,陈应压根就没有打算履行约定,这些土匪有一个算一个,全家老小,全部打包,登上北上的漕运船。   为此,陈应一箭未发,莆县地区的土匪一下子少了一半,很多山寨走得一个都不剩了。但并非所有土匪都这么配合,很多土匪自知罪孽深重,拒绝投降,还四处袭击,试图顽抗到底。   这下陈应怒了,娘的给你点阳光就想开染坊,门都没有。   骁骑军、陌刀军、射生军全部出动,在每一条山路上都建立封锁线,将土匪下山的通道通通堵死。同时动员山村里的老百姓外迁。   这穷乡僻壤的,真不是什么生存的好地方,还是走出大山到外面去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陈应提出一丁可以获得一百亩良田,一家满五口人,可以获得耕牛一头,羊五只。在山区里穷了一辈子的老百姓,对官府的信任还是蛮大的,有机会迁往山外的花花世界,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莆县地区很多村寨都空了,连个人影都找不着了。   不光是莆县,就连屈县、临汾附近的村寨全部被陈应打包一扫而空。   反正在陈应眼中,这就是搂草打兔子,他最不缺的就是人口。   你们不是亦匪亦民吗?现在老子就收缴枪械将人口迁到外地去,看你们怎么折腾! 第五十三章 弱国无外交   众土匪一看这个情况不对,他们可以躲过隋唐官军数次围剿,依靠的并不是他们有多能打,而是依靠他们的群众基础。   对,群众基础。事实上吕梁山区的土匪已经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关系有人打探情报,有人负责通风报讯,也有人负责动手设伏抢劫,也有人负责销赃。陈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吕梁山区偏远山村的村民,不加甄别,不进行审问,全部迁徙走。   这样以来,吕梁山区的土匪们未战先废掉了一半,他们失去了敏锐的嗅觉,也失去了天然的掩护。   更加无耻的是,背嵬军根本就不光明正大的与土匪们交战,不是假装一只大肥羊,带着大量财物,吸引土匪打劫,当土匪兴高采烈的包围这只肥羊的时候,背嵬军开始露出獠牙,一阵乱箭箭得土匪溃不成军,然后冲上去,如同猛虎如羊群,把土匪砍得七零八落。   要么就是趁夜黑风高,摸进土匪的营寨,打闷棍,下蒙汗药,或者设陷井,然后就是冲进去一顿胖揍,捆起来装上船,拉到西域去种地。各种计谋,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这一套连续的组合拳下来,可把吕梁山区的的土匪们打懵了。   众土匪欲目无泪,这到底谁是土匪?   连续上了数次当,发现每一次劫掠就是背嵬军假扮的,占不到便宜不说,反而损失惨重。由于背嵬军都是一副铁脚板,移动速度极快,明天还在还在大宁清风岭晒太阳,夜里就跑到一百多里之外的隰县黑风寨,把黑风寨给连根拔起。   背嵬军的速度并不快,今天拔出三两座寨,明天摸掉另外三五座,虽然吕梁山中的土匪山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按照这个速度,背嵬军年底三个月内铁定完不成陈应交代的任务。   不过,土匪们慌了,他们知道事态严重,再让背嵬军这样搞下去,他们都完了。他们联合起来,向驻守在大宁清风岭的背嵬军发动一次次进攻,清风岭本来就是大宁县最大的土匪窝,由跟着历山飞混的匪徒首子刘阿七统领,整座山寨宽约四百余步,长约五百余步,但是却是用条石垒砌,糯米汁灌缝而筑成,别说装备粗劣的土匪,就算是装备精良的官军前来攻城,这样的堡垒也要崩掉几颗大牙。   进攻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他们很成功地将吕梁山区的土匪又给减少了一半。就他们那些破弓箭,连背嵬军的甲胄都射不穿,就更别提坚固的堡垒了。更可恶的是,战况一旦胶着,清风岭那个斜面的山坡上,背嵬军马上就会放下数十上百颗石球,这些石球都重约百斤,那是沾着就死,碰着就伤,只要石球从山坡上滚落下来,土匪阵中就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把土匪砸得人仰马翻别说这帮乌合之众,哪怕是突厥精锐,面对背嵬军这种防御攻势,也只能望而兴叹,有多远滚多远。   吃过几次亏之后,土匪们也学乖了,绝对不主动进攻背嵬军了。只可惜粮食没长腿,不会主动跑上山来找他们,所以为了吃上饭,他们必须主动去进攻背嵬军,否则就得饿死。他们死活都攻不下来,而背嵬依旧神出鬼没,今天灭两三个山寨,后天再灭几个土匪们都快让这种打法给逼疯了,只想哀叫:“大爷,我们认怂了,别打了行吗?”   然而,背嵬军表示,绝对不行。   没有完成陈大将军的命令,发配十万人戍边的任务之前,剿匪行动千万不能停。   吕梁山的土匪们一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过,擅长爬山涉水的土匪,与背嵬军将士赛跑,经常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无论莆县、大宁、隰县吕梁山区的匪徒们,似乎销声匿迹了。消灭盘踞在这里十数年,甚至数十上百年的土匪,按说这些地方官员可以弹冠相庆,可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以莆县为例,莆县原本是一个人口上万户的上县,可是随着土匪被剿灭,人口锐减六成,如今不足四千户,当然莆县不可能是超过六成的都是土匪,关键是很远偏远山区的良民百姓,也被陈应忽悠走了。   陈应以他的个人信用作担保,向百姓们承诺,迁徙灵州分田一百亩,五口之家分牛一头,宅子一座。这对一穷二白的百姓来说,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关键是河东三年以来,几乎年年都在打仗,可把普通百姓折腾得不轻,他们也都受够了。   李瑞挺傻眼了,人口锐减六成,他这个县官也吃不了兜着走。于是河东吕梁山区十数县以及河北洺州、相州、魏州、甚至贝州足足五十余名县官上书李渊弹劾陈应。   不过,这些弹劾奏折全部泥牛入海,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李渊对陈应在河东、河北搞出来的风风雨雨,也是心知肚明。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陈应的奏折打动了李渊的心,陈应在向李渊密奏中写道:“只要给他十万百姓,来年他将在西域屯田十万倾,让西域成为大唐的粮仓。西域熟,天下足。”   李渊有着自己的计较,河北青壮和河东青壮被席卷一空,正好可以削弱河东与河北世族门阀的实力,此乃一举两得。即使窦建德的部众再想反叛,也没有反叛的本钱,难道要靠那些老弱病残?   要说陈应在吕梁山区搞出来的动静没有任何效果也是不恰当的,至少“隼目”的首领阿史那苏尼失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依旧不改他自作聪明的秉性,他急忙给阿史那咄苾写信道:“尊敬的可汗,你的最忠诚的仆人阿史那苏尼失向您汇报,据可靠情报,陈应目前正在河东、河北剿匪,正举正暗合您的仆人先前的推测,汉人有句俗话,叫做攘外必先安内,陈应此举肯定是为了将来与大突厥汗国对决,肃清后方。这些土匪,其中是一部分都是窦建德与“定杨可汗”的旧部,他们与李唐不死不休,一旦可汗需要,他们就可以随时起兵,策应可汗。这是李唐最不安定的因素。然而非常可惜,这些原本可以成为大突厥内应的兵马,因为臣仆的失误也损失殆尽,陈应去了河东,臣仆建议可汗,汗帐北移”   阿史那咄苾拿到这封密信,斟酌了半天。还是带着密信来到了义成公主的牙帐内。阿史那苏尼失将密信递给义成公主,然后负着手叹道:“看来李渊老儿,与本可汗是卯上了!”   “区区三万余兵马,也敢北上,当真是好胆!”义成公主看完密信,冷冷的笑道:“我的可汗,您该不是怕了他吗?”   一听这话,颉利河汗就像踩着尾巴的兔子,一下子跳了起来,色厉内荏的吼道“没有一点马革裹尸的壮怀与胆魄,何为雄杰?我阿史那咄苾岂会怕他这个黄口孺子?”   如果阿史那咄苾的腿不颤抖,手不哆嗦,义成公主还真相信了阿史那咄苾的话,只是阿史那咄苾的表现出卖了他的内心。   义成公主望着阿史那咄苾,心中非常懊悔,阿史那咄苾一定不像启民可汗的儿子,这么没种?   早知道如此结果,当初绝对不会支持他登上可汗之位。   看着义成公主面带讥讽之色,阿史那咄苾讪讪然道:“可敦有所不知,本可汗不是怕陈应,只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一旦本可汗与陈应对决中损失惨重的话,就会白白便宜统叶护汗,这个当我可不得上,要不然就会让百万突厥子民蒙羞!”   义成公主冷笑的道:“可汗,你打算如何?”   阿史那咄苾想了想道:“本可汗决定在义成公主的牙帐接见唐使!”   唐俭是李渊的谋臣之一,李渊在太原起兵之时,唐俭参与谋划。武德元年618年,升为中书侍郎。武德二年619年,唐俭得知独孤怀恩要造反。独孤怀恩驻守蒲州,唐俭遣人揭发独孤怀恩谋反。陈应在击破刘武周后,唐俭因功拜为礼部尚书。   这一次他毛遂自荐要出使突厥,想要靠着他的伶牙俐齿,说得突厥哑口无言,迫使突厥退兵。   只是非常可惜,唐俭并不知道后世一句非常著名的名言:“弱国无外交!”   唐俭一路轻车简从抵达定襄,连颉利可汗的面都没有见着,就被突厥人扣压了下来,整个唐使团数十人,全部被关在羊圈里。   按说作为一国外交大使,受到如此待遇也是奇耻大辱。唐俭却有点阿q的精神,他认为突厥人野蛮粗鄙,根本不识礼数,所以唐俭也无不突厥人一般见识。   可是突厥存心是想羞辱唐俭,不仅没有给他住的地方,就连吃的也是变质的羊肉,还带着绿头苍蝇。   一天一碗水,一块变质的羊肉,三天下来,唐俭就被饿得前心贴着后背。好在这个时候,突厥人告诉唐俭,颉利可汗准备见他了。唐俭心中大喜,急忙用省下来的水净手净面,梳拢头发,整理衣冠,避免失礼。   唐俭头戴梁冠,身穿公服,不卑不亢,向着颉利可汗与义成公主躬身施礼:“吾皇陛下麾下礼部尚书唐俭,拜见可汗,拜见公主。”   众突厥大臣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义成公主也有些意外,他望着唐俭,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阿史那咄苾的眉棱骨动了动,却没有立时发作,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步鹿根上前大喝道:“南蛮子忒无礼,纵使李渊亲来,拜见我们可汗也要行君臣大礼,何况尔乃小国之臣,兀自托大,是何缘故?”   唐俭抬头看了看步鹿根一眼,淡淡的道:“突厥没人了吗?让一个不学无术的小人位列朝班,圣人书史,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一句话问得步鹿根满面通红,勃然大怒:“庶子大胆,竟敢辱骂大突厥之臣?”   众突厥大臣纷纷拔出刀子,论口才他们确实是不如唐俭,可是他们都有刀。十数把弯刀,纷纷对准唐俭,只要颉利可汗一声令下,他们就把唐俭碎尸万段。   可是这个命令,颉利可汗迟迟没有下达。颉利可汗摆摆手道:“都退下!”   颉利可汗现在也无法快意恩仇,因为他原本就是想占便宜的,可是他也没有想到李渊居然上来就是一对天王对,直接派出了陈应这个杀神,如今陈应距离定襄不过七八日路程,面对陈应这个杀神,颉利可汗心中可没有底。   可随着颉利可汗的话音刚刚出,众突厥大臣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只见颉利可汗:“唐使,我想我们突厥与大唐是不是有些误会,咱们两国一衣带水,且莫伤了和气。” 第五十四章 相逢一炮泯恩仇   野蛮不是愚蠢,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华夏北方的恶禽邻们,往往都是野蛮人,但是他们却不愚蠢。每当华夏虚弱不堪的时候,他们就化身为魔鬼,肆无忌惮的抢劫、杀人、把华夏当成自家的自留地,每段一段时间就过来收割财富。   可是每当华夏强盛的时候,他们马上就会变成恭顺无比,卑谦无比。就好比现在,颉利可汗的态度,不仅没有任何跋扈,也不见任何的嚣张,反而显得质彬彬,风度翩翩。   “莫伤了和气!”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唐俭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可以肯定,突厥人此刻认怂了。   事实上,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甭提有多么郁闷了,自从唐国陈应出镇灵州以来,突厥对上大唐根本就没有胜利过,在灵州四战是如此,在河东也是如此。   阿史那咄苾永远忘不了,当初他率领十万大军跟随刘武周挺进河东,是如何逃回来的。足足十万控弦之士,返回草原的不足半数,而且疯狂抢劫半年多的成果,一朝一夕全部化为乌有。   现在他本想逼迫李唐让步,然而没有想到李唐反应居然如此强烈,前脚刚刚送使臣唐俭前来质问,后脚就把陈应放出来了,不仅仅是陈应,而且还把大唐最精锐的部队全部派出来了。   半年之前的那场唐郑夏三国之争,颉利可汗也是密切关注着。李唐只所以能大胜,主要靠的不是李世民率领的八大总管十数万大军,而是依靠陈应以及其麾下率领的东宫左右卫率和左右司御率,现在李唐的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早已从龙门渡过黄河,沿着鼠雀谷,一路北上,已经抵达介休。   而其骑兵则沿着黄河而上,有可能抵达朔州,随时可以抄他的后路。   局势越来越严峻,颉利可汗不得不慎重处理。   唐俭作为礼部尚书,李渊在太原留守时的心腹谋臣之一,脑子转得比较快,他听到这话,冷冷的笑道:“外臣奉吾皇陛下之命,前来一问颉利可汗,突厥大军兵临定襄,意欲何为?”   颉利可汗不假思索的道:“我们突厥绝对没有恶意,本可汗只是前来阴山牧马,绝对没有与大唐为敌的意思”   唐俭听着这话,心中非常舒服。不过他却更加佩服陈应的才华,陈应断定一旦出面责问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在摸不清李唐虚实之前,绝对不会轻易发动对大唐的战争,因为大唐输不起,颉利可汗初登上汗位,他也输不起。   一旦战事失败,依靠突厥人有女乃就是娘的性子,马上就会抛弃颉利可汗,另立其他人为可汗。要知道阿史那家族作为突厥的王族,可不是仅仅只有阿史那咄苾这一位继承人,比如阿史那奥射设以及阿史那社尔,他也同样有继承权,而且这些年阿史那社尔拓设,设牙旗于漠北,统帅铁勒、薛延陀等部族,依靠不足三万控弦之士,压得拥有十万落的薛延陀部和铁勒既匈奴人后裔老老实实,不敢有异心。   只要他战败了,拥有着良好风评的阿史那社尔很有可能,上位成为新任突厥可汗。   正所谓生死事小,失节事大。阿史那咄苾绝对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阴沟里翻船。   阿史那咄苾说到这里,感觉不能太弱自家微风,他话锋一转,继续道:“唐使明鉴,如今本可汗坐拥大鲜卑、瀚海、西海,沃野万里,控弦之士百万,倒也没有欺负你家国主之意,贵主如今,有多少地盘,有多少兵马?本可汗不作计较,只要大唐愿奉本可汗为主,本可汗即刻退兵!”   “称臣此提议,请可汗休要再提!”唐俭不亢不卑的道:“我大唐天子,与突厥可汗理应平起平坐!”   步鹿根冷冷笑道:“区区千里之地,十万残兵,居然就想着与突厥平起平坐,痴人说梦。   唐俭没有理会步鹿根,望着阿史那咄苾道:“我大唐天子地不足千里,却连败王世充,败窦建德,剑指关外;大唐军不满十万,却依然在三百里之外”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阿史那咄苾:“就在此刻,陈大将军率领的数万精锐毅然北上陛下,突厥虽强,却仍在西突厥统叶护可汗的威胁之下;李唐虽弱,却是压秤的秤砣,助西突厥则西突厥起,助东突厥,东突厥则兴,大局当前,可汗当知如何取舍!”   众东突厥大臣闻言,脸色难看起来。   是打是和,对于众人而言,这绝对是一个非常难以决择的问题。   正如唐俭所说,如果李唐这个时候,与东突厥交好,东突厥可以趁势而起,专心西攻,统一东西突厥,结束突厥的分裂局面,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同样,一旦李唐助西突厥,那么西突厥可以灭掉东突厥。   步鹿根叹了口气道:“助西突厥?唐使莫笑我无知,如今西突厥好像正在猛攻大唐的凉州同,难道唐主还想与西突厥握手言和不成?”   “这是自然!”唐俭道:“就在某出使东突厥之际,也有一队使臣出使凉,与西突厥统叶护可汗会面,不知阁下能否猜测到统叶护可汗会做如何选择?”   听到这话,颉利可汗脸色陡然巨变。   外交只是一种政治手段,正所谓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化,一旦有化的人耍起流氓,这才是最致命的。   颉利可汗皱起了眉头,哪怕不用脑袋想用膝盖想也知道统叶护会如何决择了。   颉利可汗不是不想打进关中,灭掉李唐。关键是唐人的城池太多了,少数也有上千座,这还不包括密密麻麻的坞堡,仅仅河东、河北、河内三地的坞堡,就多达千座只多,如果强攻,天知道会耗掉多少人?   无论东突厥,还是西突厥,有一个致命硬伤,他们不会攻城,让他们野外重征战尚可,可是攻城   他们还差得太远了。   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陈应自然不知道定襄的唐俭与颉利可汗会谈的事情,不过他却知道,出奇不意,攻其不备,这是兵家精髓。   他不惜瞒天过海,甚至在吕梁山闹出大动静,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制造他即将在河东的假象,同时也让西突厥不防备他到来,在西突厥最懈怠的时候,给西突厥致命一击。   就在唐俭与颉利可汗在定襄推诿扯皮的时候,陈应轻装简从抵达了灵州。越是靠近灵州,陈应的心情越是激动。   两世为人的陈应,还是第一次初为人父。   陈应虽然看过李嗣业的画像,但是这个时代的画像,通常太抽象,具体还需要靠猜。   从画像中,陈应可以看到李嗣业长得白白胖胖,虎头虎脑。   然而当陈应抵达薄骨律城的时候,陈应吃了一个闭门羹。   李道贞根本就不愿意见陈应,甚至连府邸的门都没有让陈应去见。   陈应哪里有时间在灵州磨蹭,凉州的急报不时的传到陈应手中,凉州的天气越来越冷,一旦大雪下来,路上行军就会更加困难。   值得一提的是,李道贞想要把陈应拒之门外,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李道贞的心腹大将有两个,其中一个是陈应的门人陈劲勇,另外一个则是化名陈通的单雄信,无论是谁,都可以调动李道贞的府邸的门人。   陈应命令单雄信开门,成功进入府邸之后。   陈应毫不掩饰,在单雄信的指引下,直扑李嗣业居住的里间婴儿房,可是当陈应推开进入的时候,婴儿房里空空如也,仅剩一个空摇篮在空中缓缓晃荡着。   陈应看到这一幕就知道李道贞正在耍着小性子。   就在这时,十数名长得五大三粗的胖女人,身穿铠甲,手拿哨棒,扑向陈应,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灵武十八镇之一的宋五嫂,可是当宋五嫂的哨棒敲向陈应的时候,宋五嫂突然发现眼前的人居然是陈应。   宋五嫂激动的道:“奴婢拜见大将军!”   陈应道:“我儿子呢?”   “小郎在夫人那里!”   “夫人在哪里!”   片刻之后,陈应又出现在李道贞房里,李道贞单手持着陌刀,一手抱着沉睡的李嗣业,手中的陌刀横指着陈应,脸色阴沉不定的道:“儿子是我的,你别想夺走!”   “有话好说,把刀放下!”陈应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自己的儿子,一边示意其他人离开,一边举起手道:“有话好说,把刀放下,别吓着孩子!”   “让我看看儿子!”   “就是不给!”   “你不要逼我动强!”   “你动动看?”   陈应很是无奈,论武功他还真打不过李道贞,特别是李道贞手上还有陌刀的情况下,陈应对李道贞的陌刀,还是心有余悸。   陈应苦笑道:“算我怕了你,儿子是你的,我只看看!”   李道贞眉毛一挑:“绝对不行!”   僵持了小半个时辰,陈应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正所谓夫妻没有隔夜仇,相逢一炮泯恩仇,一炮不行那就两炮,两炮不行,那就三炮   陈应累得气喘如牛,终于如愿得尝,怀抱着这个小小的可人儿,陈应感觉浑身上每一个毛孔,无一不舒坦。   显然,陈应缺乏当父亲的经验,无论他如何小心翼翼,还是惊动了沉睡中的李嗣业,小李嗣业可没有丝毫给陈应这个亲爹面子,他哭声那叫洪亮,小嘴张开,扯着嗓子直嚎。   陈应顿时手足无措。   李道贞白了一眼陈应,伸手接过孩子。   陈应讪讪笑道:“小家伙不错,像我!”   李道贞熟练的给李嗣业换尿布,一边道:”先说好,儿子是我的!“ 第五十五章 父爱如山母爱如水   或许陈应身上的杀气太浓,或许是婴儿天生的敏感,至少,陈应只要靠近李嗣业三尺之内,小李嗣业必然哭闹不止。   小家伙越哭越大声,陈应担心哭坏了声带,气得手忙脚乱,却一筹莫展。   看着李道贞熟练而温柔的哄着小李嗣业,陈应只好充当一个看客。   好不容易,等到小李嗣业哭得累的,又陷入了酣睡之中。陈应终于松了口气,深秋的灵州,夜风多了几丝凉意,一阵风吹过,陈应打了一个冷颤,这才后背已经汗透了,他此刻就感觉仿佛打了一场艰苦的仗,甚至比打了一场仗更累。   李道贞轻轻的拍着小李嗣业,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陈应讪讪然的道:“辛苦你了!”   就为人父母,到底是父亲付出得多,还是母亲付出的多这个问题,无疑就是女朋友问男友,她和母亲掉入水中,先救谁这个问题,根本就无解。   李道贞红着眼睛,拼命的摇摇头道:“他就是我的命,你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反正是他庶子,也不可能继承你国公的爵位,我有封地,也有食邑,也有产业,我会把他养大”   看着李道贞语无伦次的说着话,陈应叹了口气道:“你想多了,孩子自然要跟着母亲,我已经够对不起你们娘俩了,此刻再让你们母子分离,那我还是人吗?”   李道贞吃惊的望着陈应,在她的理解中,陈应子嗣不旺,侯莫陈氏更是人丁单薄,任何一个子孙,绝对不会流落在外,更何况这个孩子,她不仅不想给陈应,而且还让他跟着自己姓李。   李道贞吃惊的问道:“你不反对?”   “反对什么?”   “反对,孩子跟我姓?”   “姓什么有什么关系?反正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儿子!”陈应打着哈欠道:“睡吧,天也不早了。”   躺在李道贞身边,陈应其实大脑反而非常活跃,明天开始,河北籍的青壮,即将陆续抵达,部队需要分发装备,也需要进行磨合训练,需要做的事情还非常多。   好在陈应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有的是班底。以射生军为例,这支拥有三个折冲府不足五千人的部队,其实就是陈应的教导总队,也是陈应的基层军官部总队,在射生军的每一名士兵,差不多都有做伙长或队正的实力。有这支射生军在手,陈应随时可以将射生军扩充到五万或十万人马,而且还可以深入贯彻他的训练理念。   一张床上的三个人,除了小李嗣业呼呼酣睡以外,其实李道贞也同样没有睡着,陈应当初提出要十万石军粮,她没有含糊,毫不保留的给。   陈应问她要三万套甲胄和武器装备,李道贞也没有迟疑,同样给。   因为她要保住自己的儿子,只要能让李嗣业留在她的身边,她愿意付出一切,包括她的生命。   父爱如山,母爱如水。   父爱如山,高大而坚定。   母爱如水,润物细无声。   李道贞失眠了,她辗转反侧,反而心中如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陈应失眠了,他失眠的则是恐惧。   没错,皇权是陈应头顶的一座大山。现在的李渊,将来无论是李建成也好,李世民也罢,作为帝王,他们都有冷酷无情的一面,皇帝不会念旧,只要威胁到了皇帝的地位,那么他们一样会除之而后快。   一直以来,陈应不敢把火药拿出来,就是怕这种不受控制的力量展现出现,会让皇帝忌惮,原本他已经算是功高盖主,再加上火药,那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陈应愿意在原来的道路上,远走远远,而不是跳跃式发展。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沉默着的李道贞突然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睡着,咱们说说话吧!”   “嗯!”陈应转过身子,面对李道贞,尽管黑夜中,可是因为有李嗣业这个小人儿在,所以李道贞的房间里,通常都是彻底不熄灯。陈应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李道贞的身体在颤抖。   “你在怕什么?”   “我没我怕你夺我的儿子!”   “儿子也是我的好吧!”陈应叹了口气道:“咱们的儿子,我说了,不会让他离开母亲,一个没有母爱的孩子,人生都是不完整的!”   李道贞压根就不相信陈应会如此大度,她带着哭腔道:“铁矿我不要了,盐矿我也不要了,你都可以拿走,灵州的所有地,还有罐头作坊,都还给你,不要带走我儿子”   陈应真不知道怎么劝说李道贞,明明自己在讲了真话,偏偏李道贞根本就不相信。   这,还是当初那个野蛮霸道杀气冲天的那个李道贞吗?   一点都不像了。   陈应道:“我发誓行吧,在他成年之前,绝对不会让他离开你!否则就让我万箭穿心,不得好”   “死”字没有说出来,李道贞伸手捂住了陈应的嘴。   陈应拿开李道贞的手道:“你不相信我?”   李道贞摇摇头道:“不,我相信你!”   “还在骗人,你分明就是不相信!”陈应鼻子里嗅着李道贞身上的女乃香,虽然李道贞没有哺乳李嗣业,不过由于经常抱着李嗣业,所以李道贞身上带着淡淡的女乃香。陈应不自觉的凑到李道贞身前。   李道贞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陈应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无声胜有声,实际行动,比千言万语更有效果。   这一夜,李道贞睡得无比充实,有个男人在身边,这个感觉真好。   可是,当李道贞醒来的时候,李嗣业正在一边吐着女乃泡泡玩,可是陈应早已不知去向。   李道贞这个时候有些失神,似乎昨夜做了一场春梦,可是身上斑驳的吻痕,分明告诉她这不是梦。   河北籍的青壮忐忑不安的在押送官兵的看押下抵达了灵州城外的野猪岭,他们刚刚抵达野猪岭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座高耸的京观,时过两年,当初这些鲜血淋漓的人头,早已变成一堆骷髅头,上面还布满黝黑的灰尘。   偏偏这种黝黑的黑色光泽,反而让他们感觉无比的震撼。   原本野猪岭山谷内是郁射设部的驻地,被郁孤尼改成了永固式大营,不过原来的郁射设部早已烟消云散,现在这里成了河北军的临时大营。   进入大营以后,这些河北籍的将士按照各自的团、旅进行登记,然后排着队,开始领自己的装备。   每一套泛着湛蓝色光泽的明光铠甲,两套葛布戎服,两套羽绒戎、两双牛皮靴子,马口铁打造的饭盒,马口铁打造的脸盆,还有一只羽绒睡袋。至于装备,则更加充分,射士是一把横刀,一只精钢折叠盾,轻弓和硬弩各一,横刀手,则是轻弓、横刀、盾、至于枪矛手也配发了硬弩。   普通士兵所用的横刀同样是寒光幽冷,削铁如泥。刀柄、刀鞘、刀身没有任何饰物,质朴无华,却有着一股令人心头发凉的可怕杀气。拿到这些装备,这些河北籍的士兵们,心里踏实了。   陈应还真舍得花钱,给他们这些军汉装备这么好的刀!这么好的甲胄,要知道这个年代炮灰部队的装备就是一只粗劣的长枪,或者砍柴都会豁口的横刀,陈应给他们配发的这一身行头,至少在百贯以上。   拿如此多的钱来武装他们,自然不是当炮灰使用,而是当作一等精锐。只要战场上不死,不拿任何赏赐,这一身行头,就够他们吃半辈子了。   来到住的宿舍里,这些河北籍的大头兵们这下大开眼界。干干净净的房间,摆放着六张双层床,住下十个人一伙,其中两张空床,则用来放置他们的脸盆和饭盒。   一名凶恶的伙长大吼道:“东西要摆放好,这是规矩,人人都得遵守的。衣服什么的放到衣柜和鞋柜里,茶缸、脸盆做自己的标志,跟大家的放在一起,要放整齐看到靠近门口的那个柜子了吧?每天训练结束之后记得将兵器放进去锁起来,未经允许擅自将兵器带出军营,轻则军棍,重则清退!”   一名刺头兵可不大乐意了:“武器锁起来了,我们要拿出来用岂不是很麻烦?”   伙长道:“钥匙由旅帅掌管,每天训练结束之后旅帅要负责查实是否每件武器都放进柜子里了,然后将柜子锁起来,第二天晨跑结束之后再打开柜子取出兵器,开始训练,也是说,在非训练期间,除了看守军营的哨兵和巡逻队之外,其他人不得佩带武器。”   刺头又道:“这万一要打仗”   “到了要打仗的时候自然会让你们刀不离身,枕戈待旦的,但平时还是得按照条令来。”伙长刚刚说一半,外头响起一阵阵铜锣声,立即改口道:“现在开饭,排好队,拿着饭盒,去领饭”   饭堂是一个极大的木棚,上面盖着茅草,足有两丈高,很宽敞,一眼望着,足足有上千步长,在那里,一桶桶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三万多号人排成三百多排,依次前领取饭菜,连军官也不例外。   那名刺头一看如此多的人,不免有点担心,万一饭菜被打光了可怎么办?伙长冲他一笑,说:“放心吧,够吃的。陈大将军规定了,伙头军把战饭做不够,就把伙头军放在锅里煮了,所以放心吃,绝对管够,每个人都能吃饱。”   说着抽动鼻翼,吸着饭菜的香气,一脸馋相:“今天的伙食不错,很香。”   刺头兵咽了一口口水。他闻到了羊肉的味道。   上次吃羊肉是什么时候?   一年之前,还是三年之前,反正有些记不清了。 第五十六章 久违的幸福   好不容易,总算轮到他了。负责打饭的伙头军问:“要米饭还是要炊饼,还是汤饼?”   刺头兵道:“汤饼,俺饭量大,多给俺两个。”   伙头军摇摇头道:“给你多少都没有问题,记得吃完,军纪官会去检查,一旦吃不完,军棍伺候!”   刺头生怕吃亏,一下子拿了四个热气腾腾的炊饼,放进饭盒内。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个不起眼的饭盒,居然有四层,一层放炊饼,两层放菜,还有一层放着菜汤。   饭菜当然是非常丰盛,一个是咸鸭蛋,一个是萝卜炖羊肉,还有一个是蛋花汤。   由于陈应创造了羽绒御寒的衣物和被褥,这让大唐的养鸭产业快速膨胀了起来,在武德二年的时候,陈应想在长安城准备一万套羽绒服都非常困难,可是仅仅灵州,光大规模养殖鸭子的作坊,就多达数百个。灵州养殖鸭子的成本,非常低。   这里有苜蓿草,把苜蓿草剁碎,拌上麦麸皮,鸭子吃是香甜,长势非常好。在长安被吵成上数十上百贯的羽绒被,在灵州其实价格只值十张羊皮,不足长安市价的十分之一。   只是羽绒被虽然质量轻,可是体积大,运输不便,在加上李道贞恶意囤积,所以灵州的羽绒市场,并没有影响长安。   随着养鸭的产业兴旺,百姓的饭菜也丰盛了起来,虽然不见得顿顿吃肉,至少鸭蛋不缺,灵州盛产食盐,用卤盐腌制的咸盐蛋不仅味道不仅,卖相也极佳,特别是蛋黄,香酥可口,一口下去,半口油。   这些河北籍的士兵们,看到这一顿饭食,感动得哭了。很多人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如此丰盛的饭。这个饭菜放在外面,地主老财们也不可能天天吃,更别提他们这些大头兵了。   炊饼的份量很足,一个足足有八两重,是上好的面粉做的,没有一点杂质,嚼劲十足,胃口再好的大肚汉吃了两个再喝一碗汤也很饱了。米饭是这个时代上等主食,不仅口感好,而且抗额。   灵州地处河套平原,土地肥沃,不仅可以种植麦子,特别是沃野县,有差不多三分之一是湿地,种植麦子一到雨季,肯定会被水淹,种植的水稻,虽然一年只能一季,却可以收获三石左右。   河北洺州同样也是湿地,这里的百姓有的是以面食为主,有的以米饭为主食,所以为了顾及这些士兵的饮食习惯,陈应让人准备了三分之一的炊饼、三分之一的汤饼,还有三分之一的米饭。   不管是选炊饼还是选大米,或者汤饼大家都是狼吞虎咽,绝不浪费半点食物,菜吃完了还要用手里剩下的那小半个炊饼把盘子擦一遍,把菜汁擦干净然后吃下去。有军官板着脸来回巡逻,眼睛专盯着大家的饭盒菜盘,显然是想把挑食的、浪费食物的家伙逮住。   刺头兵认为这是多此一举,现在什么世道啊,连吃顿饱饭都难过登天了,再说这么好的饭菜,连小地主也只能偶尔吃一顿,谁敢浪费啊?哪个敢浪费的都不用军官动手了,三万多人一句能用口水将他淹死!   这顿饭刺头兵吃得很香,把饭菜消灭了个一干二净,一点饭渣菜汁都没有剩下来。吃完饭,把饭盒洗干净,大家拿自己的饭盒回到宿舍,接下来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   放好饭盒之后,这些河北籍的士兵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刺头兵刚刚走出营房,突然有人喊道:“郭六子,郭六子”   刺头兵扭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娃娃脸冲他兴奋的挥舞着胳膊。   “赵狗子赵狗子。”   远在两千多里的灵州遇到同乡,郭孝恪也非常激动,郭孝恪因排行第,又名郭六子,郭孝恪在年轻的时候,不务正业,不喜种地,被父兄和乡亲称为无赖,后来他带着百余人投奔李密,李密大喜,让他和徐世勣一同驻守黎阳今河南浚县。   后来,他随改名李世绩的徐世勣被窦建德生擒,作为校尉的郭孝恪没像李世绩一样,对李唐进行忠贞不二,他而是随既投降了窦建德。可是阴差阳错,居然成了陈应的部曲。   事实上,陈应也不知道他这一还把唐朝贞观名将郭孝恪给手中了。而且郭孝恪只是陈应麾下的一个普通大头兵。   事实上,郭孝恪在历史上,不仅大破吐蕃,还是唐朝第二任安西都督。   赵狗子兴奋的道:“郭六子,这一趟来得值了,就凭陈大将军给俺吃的这一顿饭,俺把这条贱命卖给他也值了,长这么大,俺是第一次吃饱!”   郭孝恪也叹了口气,赵狗子的感触,他何尝不是如此?   乱世人命如草芥,乱世人命贱如蝼蚁。   他郭孝恪因为在瓦岗的时候,地位低,勉强可以混个水饱,像今天这样,有羊肉,有咸鸭蛋,还有蛋花汤,炊饼敞开吃。   不过,郭孝恪隐隐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觉,恐怕陈大将军的饭,没有那么容易吃。   事实上,确实是如此。仅仅休息两刻钟,各部陆续集结,全副武装二十里越野。   二十里越野对于一般人来说,简直要命,可是对于习惯了逃跑的郭孝恪来说,这只是小菜一碟。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下达。   “什么?可以向上官挑战?”郭孝恪问道:“是不是打赢了伙长,我就是伙长?打赢了了队正,我就是队正?”   伙长道:“这是自然,不过作为士兵,不过越级,既士可以向伙长挑战,伙长可以向队正挑战、队正可以向旅帅挑战,不得向校尉以上级别将领挑战!”   郭孝恪径直走向所在伙长躬身道:“伙长,得罪了!”   郭孝恪一下子成名了,他先向伙长、队正、旅帅、校尉、果毅副尉、折冲都尉六个挑战,一日之内,六战完胜。   发生在军营里的东西,陈应并没有关注。   早上他早早起来,亲自下厨,为李道贞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还给小李嗣业做了一碗甜鸡蛋羹。   当陈应亲自端着饭菜,送到李道贞房里的时候,李道贞感觉依旧在做梦,只见陈应系着围裙,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鸡蛋煎饼、荷包蛋、油条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   李道贞还以为自己眼花,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那股痛彻心扉的疼痛,让李道贞感觉到,这并不是在做梦。   陈应将托盘放在李道贞面前,笑道:“愣着做什么,快去洗漱一下,吃饭吧!”   李道贞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当然,她这不是悲伤,而是喜极而泣。   李道贞转身去洗漱,陈应则拿着一条小毛巾,沾着温水,给小李嗣业擦脸。看着小李嗣业那皮弹指可破的细嫩皮肤,陈应的动作异常轻柔,缓慢。   小李嗣业终于终于醒了,然而这一刻,他却没有哭,而是睁着大眼睛,望着陈应这个不速之客。好在陈应的温毛巾,擦得李嗣业非常舒服,他咿咿啊啊的叫着,伸出小手,想要摸着陈应的脸。   有子万事足。   看着李嗣业如此,陈应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陈应也在感慨,儿子姓什么重要吗?只要是自己的儿子,随父姓,或随母姓,其实都不重要。   当然,陈应最大的心愿还是与李秀宁好好商量一下,让李嗣业认祖归宗,让李道贞嫁入陈府,如今车也上了,目的地也到了,如果再不补票,那似乎太近人情。   陈应给儿子擦干净小脸小手,然后端着那碗加上蜂蜜的鸡蛋羹,拿着汤匙,舀出一勺,轻轻放在嘴边吹凉,缓缓送到李嗣业的嘴里。   半岁的孩子,事实上可以陆续喂些辅食,女乃水虽然好,不如五谷杂粮营养更加全面。   李嗣业闭着小嘴,丝毫不给陈应这个当爹的面子,好半天,陈应一边哄着一边逗着,小李嗣业终于张了张小嘴,一脸不情愿的接受了陈应的馈赠。   女乃水的味道如何,肯定不如加上蜂蜜的鸡蛋羹口感好,李嗣业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之处,渐渐喜欢上了鸡蛋羹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声爆喝传来。   “你在做什么?”   全神贯注喂着儿子的陈应,差点没把手中的碗丢掉。陈应回头看着李道贞怒气冲冲的样子,不以为然的道:“做什么?喂儿子吃饭!”   “这是什么?”   “鸡蛋羹!”   “你疯了!”李道贞伸手就要去夺陈应的碗,一边怒道:“你真是疯了,他才半岁,能吃这东西吗?”   陈应闪开,一边解释道:“半岁的孩子,就可以吃些主食了,增加他的胃动力和肠胃吸收能力,只有渐进式增加主食吸引,他才可以长得更加强壮!”   “胡说八道!”李道贞感觉陈应简直就是胡来。   事实上,陈应虽然两世为人,不过在后世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陈应从各种途径,都可以了解一些育婴知识,比如女乃粉也好,女乃水也罢,其实都不如让孩子在三个月以后,缓缓接受主食,比如鸡蛋羹,不仅可以降火,还可以调节肠胃,同时也可以喝一些玉米羹,或小米粥。   当然,陈应现在没有办法给小李嗣业弄来玉米羹,不过鸡蛋羹却可以做出来。   李道贞看着小李嗣业吃得欢快,陈应的勺子送的慢些,他就急的大叫。   陈应一边擦着儿子的嘴,一边道:“你也是一个性子急的,连吃都这么急!”   李道贞没有再劝,无论如何陈应没有必要会害李嗣业。   李道贞拿着筷子,一边看着陈应喂着李嗣业,一边吃着陈应给他准备爱心早餐。   一种久违的幸福涌她的心头,如果日子可是这样去下过也挺好。   如果可以加上期限,李道贞情愿地老天荒。 第五十七章 安西大护府郭孝恪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非常短暂。就在李道贞浮想联翩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周青在屋外禀告道:“大将军,凉州急报!”   陈应也在沉浸在父子天伦之乐之中,被周青这个么打岔,微微不悦,陈应眉头微微一皱,不悦道:“不是告诉你不要打扰我吗?”   周青期期艾艾的道:“主上,事情紧急!”   周青推门而入。   陈应狠狠的瞪了一眼周青,周青吓得一哆嗦。   陈应道:“什么事等我儿子吃完饭再说!”   周青脑袋一缩,只好退出屋外等着。   李道贞道:“正事要紧,儿子我来喂!”   陈应将鸡蛋羹的碗递给李道贞道:“如此也好!”   可是陈应刚刚离开小李嗣业的视线,李嗣业就张起小嘴,哇哇大哭。   陈应望着这一幕,简直就是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相连?   不过,陈应接过急报,站在李嗣业面前。   李嗣业就不再苦恼,而是安静的吃着鸡蛋羹。   陈应打开急报,一目十行。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阴冷。   李道贞感觉到了异样,小心翼翼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陈应叹了口气道:“都在进化啊!”   “什么都在进化?”   陈应此时心里满是酸楚,来到大唐三年多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依靠着先知先觉,混得不说风声水起,至少也是凡人莫及。如今他已经是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了,就连陈应自己也有些飘了。   可是,陈应没有想到西突厥人居然学会了使用弩炮。   弩炮不同于投石机,弩炮是希腊人狄俄尼索斯采用力学研究发明的,即利用两束张紧的马鬃、皮绳或动物肌腱产生的扭力作为动力,驱动弩臂带动弓弦抛射弹丸或箭矢。   希腊人设计的弩炮带有坚固的支架,主梁置于支架之上,其前端两侧装有两具扭力弹簧组,每个弹簧组带动一只弩臂,弩臂末端连接弓弦,弓弦正中是容纳投射物的编制弩炮具有强大的威力,性能良好的弩炮能够将1塔仑特古希腊重量单位,约合26千克重的石弹抛出3码1码.9144米开外。   虽然弩炮的威力比起像十三梢重型投石机来,威力还要差一点。可是不可否认,西突厥掌握着这种弩炮,对于凉州城来说,却是最大的威胁。   原本没有攻城器械的西突厥,对于高大而坚固的凉州城是没有任何办法,可是随着战争的推移,西突厥军中出现了一群上千人左右的金发碧眼奴,这些金发碧眼奴,操控着弩炮,轰塔了凉州城的一座敌楼,造成数十人伤亡。   数十人伤亡并不算太过严重,却对凉州守军的士气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陈应也清楚,战争一直是促进人类科技进步的主要动力源。因为希腊人要面对迦太基人的进攻,不得不发明了弩炮,后来罗马帝国将整个希腊纳入版图,这外弩炮成了罗马帝国扩展的助力。罗马人改良了这种弩炮,使其威力更大,罗马人的巨型弩炮可以将四百米外的敌人轰的溃不成军,他们发射的长矛可以将两个或三个排成密集队型的敌人一起钉在地上。   除此之外,弩炮的精度也令人叹为观止,他们甚至能够反复命中同一地点,曾经有过弩炮发射的长矛将前面已经命中的长矛劈成两片的记载。   陈应这下不能再淡定了。此时他在灵州,距离凉州城还有近千里之遥,一旦李道宗支撑不住,西突厥攻克凉州城,那么问题就严重了。   时不我待,想到这里。陈应恋恋不舍的看着吃饱喝足的小李嗣业,望着李道贞道:“我要去野猪岭军营了,晚上我再回来!”   李道贞看着凉州告急,心中也有些着急,问道:“大兄那里没有问题吧?”   “你要相信他,这点小场面,还难不住他!”陈应轻轻亲吻李道贞的额头,转而走向城外。   在这个时候,那些河北籍的士兵苦日子终于到来了。   陈应抵达野猪岭大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将士们排着队吃饭,也有的吃完饭开始在水池前洗完。   负责整训新军的段志感带着一阵随员,迎接陈应。   “我等拜见陈大将军,陈大将军威武!”   陈应摆摆手道:“怎么样,这批兵的素质如何?”   听到这话,段志感一脸感慨道:“真是不错,虽然看上去要比关中兵瘦弱,不过到底是燕赵男儿,底子在那里,只要给末将三个月,我还你一支精兵,不弱于定远军的精兵!”   “三个月!”陈应摇摇头道:“计划需要变了,我可没有三个月时间给你,反正这些兵都有基本,给你十天,让他们熟悉咱们的军纪、操训,随后就要拉出去打仗。”   “十天?”段志感为难的道:“会不会太少了点?”   “不少了!”陈应指着这些兵道:“如果是一群没有见过血的农民,十天的训练,显然是不够的。可是,他们不是普通的民夫,他们都是跟着窦建德,从河北打到山东,从山东打到河南,最不济的也见过血了,更何况,现在凉州的局势不妙,西突厥有了攻城器械,虽然这些器械,不足以轰塌凉州城,可是,本将军不能拿数万军民的性命去赌。最头疼的还是,西突厥似乎有增兵的趋势,他们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本大将军对此十分忧虑,再说了,好兵都是打出来的,没有见过血的士兵训练再怎么刻苦,也不如老兵,我可不希望花了这么多钱,最终养出一堆见不得血的兵!”   段成感叹了口气道:“十天就让他们上战场,会有很多人会死!”   “没那么快,从灵州到凉州有差不多上千里地!”陈应指着这些目不斜视,开始排队行走的士兵道:“我们从灵州抵达凉州,我给你二十天行军时间,你可以一边行军一边训练,这样以来,抵达凉州时,他们该训练一个月了,差不多了!”   段志感道:“末将明白!”   陈应又问道:“对了,这些河北籍的士兵中,有没有好苗子?”   “好苗子?”段志感迟疑道:“要说好苗子,还真有那么几个,其中一个叫郭孝恪的,那家伙就是刺头一个,一天之内连续挑战他的伙长、队正、旅帅、校尉、果毅副尉,还有折冲都尉,身手那是没得说,无论弓箭,还是马术,都相当优秀,就是有点刺头!”   “刺头好啊,本大将军最喜欢刺头!”陈应笑道:“咱们是军队,不是要一群乖宝宝,军队没有血性,没有脾气哪成?把那个谁郭什么?”   “郭孝恪!”   “谁?”陈应惊讶的道:“郭孝恪?”   段志感疑惑的道:“大将军听过他的名字?”   “没”陈应这话肯定是言不由衷。事实上他不是历史专家,也不是全部清楚,隋唐时代的名将,比起程知节、秦琼、尉迟恭、罗士信、哪怕罗艺,都比郭孝恪的名气大。   陈应知道郭孝恪的名字,主要还是去北庭既北匈奴单于王庭,现新疆昌吉吉木萨尔县境内游玩的时候,曾看到过郭孝恪的石像,知道他就是大唐西域第二任大都护,而且还是死在任上,战死的大都护。   陈应怎么也没有想到未来的大都护居然跑到自己军中来当一个小兵。要知道安西都护府大都护在唐朝可是从二品的级别,掌握着对周边民族之“抚慰、征讨、叙功、罚过事宜,皆其所统。”   事实上,安西大都护是真正的安西王,安西都督府下辖四镇七十九军州,最强盛的时候,面积几乎是五百多万平方公里,不过由于地广人稀,实际辖境人口不多。   陈应想了想道:“把郭孝恪带过来,让我看看!”   段志感随即吩咐一名亲兵,前往军营去寻找郭孝恪。   时间不长,郭孝恪在亲兵的带领下来到陈应面前。陈应打量着这个郭孝恪,只见他身高七尺五寸,比陈应稍矮,不过却比陈应强壮多了,身上的肌肉隆起,似乎要将身上的戎服撑破。   郭孝恪看着陈应的时候,心中既是激动,又是忐忑。激动的是,他终于可以见到大唐的军神了。在大唐所有将士中,没有见过陈应的人非常多,可是没有听过陈应名字的几乎没有。   在唐初的时候,突厥就像汉初一样,是压制在所有中原头上的一座大山,可是陈应自出道以来,看到突厥就一顿狠揍,打得突厥人现在都怀疑人生了。逢战必胜,这是陈应身上的标签,关键是陈应还让无数老将,颜面尽失,与陈应相比,他们这些老将,这半百的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郭孝恪心中也很是忐忑,因为他太锋芒毕露了,一天,其实是半天,在短短两个时辰内,连续打了六场,校尉以下级别,比的只是拳脚功夫,他郭孝恪轻松取胜,毫无费力。   可是到了果毅副尉和折冲都尉这个级别,不仅要比拳脚,还需要比射箭以及行军布阵,尽管他也赢了,不过却扫了无数人的面子。郭孝恪担心陈应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郭孝恪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行礼:“卑职郭孝恪,参见大将军!”   陈应淡淡的笑着,下下的打量着郭孝恪,还用手去捏他的肌肉,折腾了半晌才点了一下头:“是块好料子以前见过血?”   郭孝恪道:“回禀大将军,是的。以前在瓦岗跟着密公,杀了不少人,没有一百,至少也有八十。”   陈应闻言,微微一笑:“这么说你就是百人斩了?没吹牛?”   郭孝恪说:“没吹牛,用箭射死了五六十个,用刀砍死了二三十,没有仔细算,反正战场之外,我一个人也没有杀过。”   听说郭孝恪居然射死过五六十人,阿史那思摩不悦道:“吹牛的吧?你以为你有三头六臂啊?”   陈应微微一笑道:“是真是假,试试不知道了?”   “试试,大将军打算怎么试?”郭孝恪一脸希翼的问道。   陈应伸手一指蠢蠢欲动的阿史那思摩道:“你们每一人一匹马,一壶箭,先把箭镞拆掉,箭头蘸上白漆,两对五百步,同时进攻,谁高谁低,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虽然拆掉箭镞的箭矢,肯定是射不透甲胄,不过由于二人用的弓,都是硬弓,一旦射中面部或咽喉部位,一样可以中创或射死。   不过二人却非常赞同陈应的意见,阿史那思摩飞快的拆着箭镞,将拆掉箭镞的箭矢蘸到白漆里。   郭孝恪也拿着铁胎弓,背上插着箭壶,翻身上马。   二人二马,缓缓后退。   众人一看郭孝恪又要与陈大将军的亲兵统军比武,顿时围在边上观看这场龙虎斗。 第五十八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郭孝恪的双腿夹紧了马腹,活动着手腕,做着最后的准备。阿史那思摩挑衅的望着郭孝恪,用着略带怪异的声调的道:“下马弃降吧,我,留你一条命,哪怕没有箭镞,射杀你也易如反掌。投降吧,你娘养你这么大不容易”   郭孝恪听到这话,非常生气,他的额头青筋凸起,脖子上的血管开始暴起,然而就当郭孝恪的脸色由红转向黑的时候,他脸上的红潮慢慢退却。   尽管他没发一言,陈应也看出,郭孝恪在关键时刻,想通了阿史那思摩在故意激动他。   陈应淡淡的笑道:“有点意思啊!”   “这个郭孝恪该让他吃点苦头,年轻人目中无人,那怎么行!”段志感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定格在了脸上。   郭孝恪也是一个聪明人,他看着周围河北籍的将士袍泽在给他鼓劲,大喊着干掉他军营内的气氛,热烈且昂然,郭孝恪特别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就在这时,陈应摆摆手。   浑厚而雄壮的战鼓号响起。   阿史那思摩与郭孝恪几乎与此同时,摘下强弓,抽箭,搭箭上弦,一气呵成。二人径直朝着对方冲去。   几乎在十息之内,弓弦震荡的声音响起。郭孝恪在瞬间射出九只箭,三只箭一组,逞品字形向阿史那思摩飞去。   阿史那思摩自然还以颜色,十息之内阿史那思摩也同样还了九箭。   不过,阿史那思摩射的是郭孝恪的身体要害,而郭孝恪却射的是阿史那思摩跨下的战马。   阿史那思摩看到这一幕,气得虎目欲裂,战马不同人,战马纵然再怎么通灵性,也是一个畜生。畜生趋利避害而是本能。看到九只箭朝战马的前胸和眼睛飞来,战马自然而然的腾挪闪避,丝毫没有顾忌阿史那思摩这个主人。   于是,骑术精通如阿史那思摩也不得收起弓箭,双手抱紧马脖子,否则阿史那思摩就会被战马甩出去。   失去战马,阿史那思摩就输了。   郭孝恪却紧贴着战马一侧,一个异常漂亮的镫里藏身,避开这前面六箭连环的射击,后面三箭采取吊射的方式射击,很显然阿史那思摩早已预料到郭孝恪会采取镫里藏身躲箭,所以这种吊射,就是采取抛物线式的射击方式,从上往下射。   铁胎弓的弓臂在郭孝恪的暴喝中飞起,斜斜的劈在飞来的羽箭上,两支箭跌落尘埃,第三枝速度稍微慢一些的羽箭却重重的刺在郭孝恪的臂盾铁甲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之后,跌落尘埃   于此同时,郭孝恪的铁胎弓绰在手上,缓缓地拉开弓弦,三只羽箭搭在嘎嘎作响的弓弦上。   再是三箭逞品字式飞向在马背上手忙脚乱的阿史那思摩。   阿史那思摩避无可避,只好学着郭孝恪的样子,伸手臂盾,磕飞其中两箭,至于第三箭,只能用前胸的胸甲硬接,好在这是没有箭镞的箭矢,然而,巨大的震荡让阿史那思摩的胸口一热,嗓子眼发甜,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阿史那思摩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怒吼一声,再一次扬起弓,只是非常可惜,郭孝恪却先发制人,最后三箭,逞一线连珠的方向,直逼阿史那思摩的马首。   段志感目瞪口呆,他实在没有想过居然会是如此结果,阿史那思摩的箭术他是清楚的,论拳脚功夫,他确实是不如罗士信,但是在马背上张弓射箭,就连张士贵也要弱上三分。   可以说,阿史那思摩是陈应麾下骑射第一人,放眼整个大唐,阿史那思摩也可以妥妥的排进前十,然而排进前十的阿史那思摩居然这么落败了。   阿史那思摩垂头丧气的跌落在地上,良久没有爬起来。摔伤倒不至于,只是这个结果,让阿史那思摩非常沮丧。   良久,阿史那思摩走到陈应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嚎嚎大哭,这个八尺高的大汉,哭得像一个孩子。   陈应拍拍阿史那思摩的肩膀,道:“知道你败在哪里吗?”   阿史那思摩伸手指向郭孝恪吼道:“他卑鄙无耻”   “哎”陈应叹了口气道:“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阿史那思摩满头雾水的道:“主上,这是什么意思。”   陈应指着段志感道:“让段将军解释给你听吧!”   陈应饶有兴致的望着郭孝恪笑道:“你很不错,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对阵智者赢,有勇有谋,很不错!”   郭孝恪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末将只是取巧!”   “蛮牛才会蛮力!”陈应笑道:“打仗能用智谋取胜的时候,就不要用蛮力,好好干,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当然。郭孝恪作为全军第一个凭着个人武功,成功从一个小兵在短短一天之内连升十二级的人,这也极大的鼓舞了全军士气。   只是陈应的训练方式,绝对是这个世界最坑的训练方法,没有之一。   次日一早,天刚刚蒙蒙亮,起床号就乌拉乌拉的吹响了。然而就是整队,全副武装二十里越野。   这点训练量虽然大,可是对于河北军将士也说,他们本身身体素质就不错,几乎全部按完成了训练任务。可是还没有等郭孝恪他的这个折冲都尉的椅子坐稳,麻烦终于来了。   “向左转!”   “向右转!”   “向后转!”   “原地踏步走!”   “记住军姿的要诀:收腹,挺胸,十指并拢分别放在大腿外侧,目不斜视,别弄得跟个驼背的老太婆一样,拿出点当兵的精气神来!”   三大步法四面转法,蹲下起立,这是后世中学生开始为期一个月的军事训练,郭孝恪对此深恶痛绝,把他整得晕头转向。   作为折冲都尉,郭孝恪必须跟着全府将士训练,他连左右都分不清楚,老是弄错,气得军官往他脚趾狠狠踩了一脚:“疼不疼?知道疼好了,疼的这只脚是右脚,不疼的那只是左脚,叫你往右转往疼的这边转,叫你往左转往不疼的那边转!”   列队踢正步他也老是出错,人家出左脚他出右脚,人家出右脚他出左脚,走着走着不是走到队列的前面是走到后面,出尽了洋相;   至于军姿他想起来头皮发麻,整个人像支标枪那样钉在那里,一站是四刻甚至半个时辰,没有命令,一根小指头都不能动,而万恶的教官专门把他们带到草地去站军姿,蚊子啊牛虻啊落在他们脸,脖子,贪婪的吸着他们的血,痒得要命还不能动一下,那感觉不酷刑好受多少,而教官则看着他那张苦瓜脸,一副阴谋得逞的得意。   不光是郭孝恪,就连全军将士全部叫苦连天,怨声载道。可是没有办法,段志感的时间有限,他必须在十天之内,将全军训练得似模似样,否则他将会吃不了兜着走。   “呜呜”   天亮了,让全军将士深恶痛绝的起床号响起了。   这些新军将士叫骂着,诅咒着,纷纷起床,他们即将展开每天六个时辰的疯狂训练,别看简单的三大步法四面转法蹲下起立,这简单的军事动作,让这些新军将士连死的心都有。   久攻不下的凉州城,这让统叶护可汗心急如焚,十数万大军只要多在这里停留一天,消耗的粮秣和银钱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就在昨天夜里,他看到帐外的马厩上出现报冰渣子,虽然这个时代没有温度计,凭借着习惯经验,统叶护也知道大雪快要来了。   如果不拿下凉州城,没有凉州城里的缴获,这一仗就打亏了。   俟利发突厥语,大体意思相当于总督巴图尔叹了口气道:“不甘心啊,如果就这么退回伊吾既今哈密,只会让阿史那咄苾嘲笑。”   统叶护可汗一拳重重的砸在一拳砸在桌子上道:“该死的唐人,怎么还不来议和?”   统叶护原本力主西攻萨珊王朝呼罗珊地区,由于萨珊王朝的主要精力都在对付拜占庭帝国,所以统叶护占到了不少便宜。然而这个局面,随着去年既武德二年的时候,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萨珊帝国军队在沙赫尔巴拉兹Shahrbaraz的率领下,所向披靡,耶路撤冷及亚历山大港先后沦陷,整个埃及也落入萨珊王朝手中。此时的萨珊王朝人口和版图均达到极盛,随着沙赫尔巴拉兹率领萨珊帝国二十万骑军东进,与西突厥在呼罗珊大打出手。   西突厥统叶护吃了一个非常大的败仗,损失大量的军队和地盘,以及数百万附庸部队倒戈,可以说这一仗为西突厥败亡埋下了祸根。   在西线战役的失利,让统叶护陷入了窘迫的局面,在这个情况下,颉利可汗联合他,准备进攻大唐。   经过初步打探,统叶护知道大唐部分情报,大唐如今在与王世充争夺中原,根本无暇他顾,一旦他兵临凉州城下,唐朝肯定会卑微求和,他就可以趁机向李唐进行勒索钱粮,弥补他在西线战争中的损失。   然而,让统叶护可汗没有想到的是,李唐朝廷比他想象的更加坚韧,凉州城被围了将近两个月,就算信使是爬也应该爬到了长安。   想到这里,统叶护可汗愤愤的道:“唐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们的攻势必须加强!”   巴图尔指指凉州城道:“凉州城城高壕深,人家居高临下,唐人又擅射擅守,想要突破这里很难。”   统叶护笑道:“总有办法的,用希腊火。”   巴图尔皱眉道:“希腊火?我们已经试过了,现在回旋风太大,浓烟只会从城墙上漂过,我们已将烧了三天,效果不好,敌人没有烧死多少,我们反而受伤了不少将士。”   统叶护道:“给那些拜占庭人下死命令,若是不怕凉州城给本可汗打下来,我就把他们当成石弹,砸到凉州城内!” 第五十九章 十天之内不会封刀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统叶护可汗虽然不是天子,可大小人家是一国之主。统叶护一怒,自然是非同小可,肯定会有无数人为之丧命。   凉州城外,天刚刚蒙蒙亮,西突厥数万骑兵就开始冲向凉州城。   这些西突厥骑兵在唐军守军射程之外,大呼小叫,来回奔走,气势骇人。   站在凉州城城墙上的李道宗,望着城外,四处到处都是西突厥骑兵的身影,沙尘滚滚,人吼马嘶,站在城墙上,所有的唐军将士有一种四面包围的恐惧。而随着西突厥骑兵一次次靠近,这种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唐军将领大声呼喝着让士兵们保持冷静,但是没用,能在战场上保持冷静的就不是新兵了,连续近两个月的围城,李道宗麾下的精锐老兵,伤亡也非常惨重,其中补充了大量的新兵,这些早几个月前,或几十天前还是普通百姓的青壮,拿着武器,身子抖动如筛糠。   当一队西突厥轻骑兵怪叫着朝凉州城冲过来,并且越逼越近的时候,终于有人坚持不住了,将手中的弓箭射了出去,随着第一只弓箭射出,神经几乎要绷断了的唐军士兵像是找到了发泄渠道似的争先恐后的放箭。   密集如雨的箭雨朝着西突厥人的骑兵倾泄而下,然并卵,这并没有毛用。西突厥的骑兵还在弓箭的射外,这一次射击虽然非常密集,但是距离太远,中箭倒地的西突厥骑兵就没几个。   就在这时,西突厥骑兵马上纵马杀了过来,箭若联珠,利箭破空声响起,唐军士兵应弦而倒。   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让唐军将士更加慌乱,甚至有些唐军士兵,吓得丢下弓弩,掉头就跑。好在李道宗还有预备队,让精锐的老兵,及时填补这个空档,稳定住了局势。   然而,西突厥的骑兵,围着凉州城跑圈,时而不时的冲进射程之内,给城墙上的唐军守军造成杀伤,不过相对而言,唐军点头地利优势,又居高临下,可是西突厥的骑兵因为在奔跑着,移动目标更难射中,所以双方互有优劣,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人惨叫着倒在地上。   渐渐的李道宗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唐军有城墙可以掩护,即使中箭,马上可以得医治,特别是陈应的手术治疗方式推行开来,唐军的伤兵痊愈的可能性,要多达八成以上,除非命中要害,否则一般情况下,中了一箭根本就不会致命。   可是西突厥却不一样,他们每一人坠马倒在地上,马上就会被后面的马蹄踩成肉泥,也就是意味着,西突厥只要有一个人中箭,他们就会九成九死亡一人。   这样的作战,西突厥人除了增加伤亡,不会有任何效果,毕竟战马飞不城墙。   统叶护可汗冷漠的看着部下死亡,不是他残忍,而是因为这些进攻的西突厥骑兵,在唐人眼中,这些都是西突厥人,事实上统叶护却非常清楚,这些只是西突厥的臣仆部落抽设的仆从军,就是炮灰部队。   统叶护利用这些仆从军消耗着唐军的箭矢和力气,冷兵器作战与热兵器作战不一样,在冷兵器作战的时候,一名士兵操控着重机枪,射杀几百上千人不成任何问题。可关键是冷兵哭时代太费力气了。   一名合格的弓箭手一次作战,最多射出一壶箭,然后他的体力就会快速下降,如果勉强作战,弓箭就无法拉成满月,而且过份消耗体力,也让伤害将士们的身体。   这场如同猫戏老鼠一般的攻城战,进行了差不多将近两个时辰,快到中午的时候,包括李道宗在内,所有的唐军将士都感觉体力支撑不住了。   射到城下的箭雨不仅仅稀疏,而且疲软无力。   统叶护看得非常清楚,淡淡的下令道:“本可汗用了三千多条人命,为的就是在此一举,你们要是再让本可汗失望,本可汗用马拖死!”   一群罗马籍仆从军忙不跌的按照命令,展开进攻。拜占庭人出动一千余人,推动着足足上百辆两轮车,这些两轮车上面安装着一个大木桶,这个木桶差不多有直径三尺高约六尺有余,最奇怪的是上面还带着一根长达三丈多远的木杠杆。高高扬起的木杠,仿佛像自行火炮的炮管。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自行火炮,而是希腊人发明的希腊火。所谓的希腊火,与宋代发明的猛火油柜是同理原理,利用独特的配方,将原油放进包裹黄铜的木管中,利用空气压缩的力量,将火油喷射出去,给敌人造成伤害。   这原本是水战利器,由于战舰上的空间很大,可以制造成气瓶也大,射程更远。不过这只是陆版的希腊火,威力不是太大。   可是放在这个时空,却是属于让人恐惧的武器。一旦希腊火开始施放,如同水桶粗的火龙会喷射三十余步,三十余步的范围内,会瞬间形成一片火海。   李道宗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他急忙咆哮道:“弓箭手,把这些突厥人打回去!”   唐军将士也知道这个希腊火的厉害,他们也想放箭,问题是现在经过两个时辰的对射,他们的体力早已耗尽,箭矢也所剩无几了。   明明已经没有体力,这些唐军弓箭手也顾不得了,他们纷纷张弓,咬着牙齿开弓放箭,不少将士卯足了劲,脸了憋得通红。   稀稀拉拉的箭矢打在希腊火上,由于是黄铜打造的内胆,尽管箭矢打上希腊火,叮叮当当作响,听着热闹,可是屁用都没有。   少数弓箭手无奈之下,悲愤的朝着这些拜占庭人放箭,这次终于奏效了,随着箭雨的落下,一些拜占庭人不时的惨叫着倒在地上,然而,能放箭的弓箭手实在在是少得可怜,就这么数百上百张弓,能顶什么用?别说那些久经战阵的西突厥人,就连拜占庭人自己也没拿这点伤亡当回事,闷不作声的推着希腊火车继续往前走!   李道宗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拜占庭人推着希腊火,进入凉州城的二十步之内,这些希腊火的车辆,在拜占庭人的操作下,缓缓固定住,然后调整火油喷嘴的角度。   众唐军将士纷纷绝望的吼叫着。   眼下,他们无能为力。   李道宗吼道:“快退下去,退下去!”   进行凉州城二十步的拜占庭人,可以用希腊火,轻易将整个城墙燃烧起冲天大火。此时,无论在城墙上留下多少人,都是一样,全部葬身火海。   听到李道宗的命令,众唐军军士忙不跌的朝城墙下跑去,此时没有逞英雄,也没有人当好汉,在这个时候,这么做都没有意义。   就在唐军狼狈的朝着城下跑去的时候。一千余名拜占庭人嘶吼着,七八个人合力扳下那条长长的杠杆,随着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   一条条宛如水桶般粗细的火龙,张牙舞爪的扑向凉州城。   很快整个凉州城的城墙都陷入了一片火海,火海中还有不少来不及撤退的唐军士兵,他们在火海中凄厉的惨叫着。   更多的希腊火,则是对准了凉州城的城门,哪怕是包裹着铁皮的城门,在希腊火面前,也会被烧融。   失去城墙上唐军弓箭手的阻击,这些突厥骑兵又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足足数万名西突厥骑兵,举起手中的弓,弓弦颤响连成一片,扯动着人的心弦,利箭离弦的尖啸声几乎连成一线,没有任何间隙,数万支利箭划过天际,朝凉州城吊射而去,未等第一支箭落地,第二轮箭雨又被抛射到了半空,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   好不容易从城墙上撤退下来的唐军士兵,马上又遭遇了灭顶之灾。   这些刚刚逃离火海的唐军将士,还没有来得及喘口粗气,西突厥人羽箭就如倾盆大雨般落下,箭镞撕裂血肉的闷响让人毛骨悚然,死亡如同风暴一般席卷城墙脚下,没有人能够幸免,在西突厥人的弓弦颤响中,唐军士兵成排成排的倒下。   由于撤退太过匆忙,很多唐军将士从城墙跑下来的时候,只有一件兵刃,有的连兵刃也掉了,面前从天而降的箭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抬头望着天空中密集飞来的羽箭发呆,然后中箭倒下。   不过弓箭的射程是有限的,当唐军将士跑出西突厥人弓箭的射程之外,回头望去,后面早已尸横遍野,侥幸没有倒下的唐军惊恐的看着四周,看到的尽是成堆成堆的尸体和挣扎惨叫的伤员。   然而,他们的噩梦还没有结束。   城门已经响起了吱吱咯咯的声音,在劈啦啪啦的大火燃烧中,这个声音显得异常刺耳。   “不好,城门!”   “是城门坚持不住了!”   “快,保住城门!“   众将士惶恐不安,纷纷叫嚷着。   因为众人全部都明白,一旦城门被攻破,凉州非被杀成尸山血海不可。以突厥人残暴的性子,恐怕十天之内,不会封刀。   然而李道宗神色如常。 第六十章 军纪的本质就是绝对服从   终于,炙热的希腊火,融化了凉州城的城门,随着火焰的持续燃烧,原本高大巍峨的城门,轰然倒塌。   拜占庭人放声欢呼,庆祝着自己建功。   统叶护可汗可是一个言出必践的人,他说过要将他们当成石弹发射到凉州城中,就一定会发射到凉州城中。   现在终于完成了任务,可以不用死了。   众希腊人喜极而泣,相互拥抱着,放声大哭。   只是,他们的哭声,渐渐的变大。由于喜极而泣,变成了绝望的嚎叫着。   是的,那些西突厥军中的拜占庭人绝望了,此时城门里面一堵泥墙,被猛烈的希腊火这么一烧,就变得坚硬似砖石,要想破城,难度不亚于用弩炮轰塌城墙,他们用锤子试了一下,从城门洞里泥墙的回音来看,这堵泥墙,恐怕厚度不亚于城墙。   统叶护的脸黑如锅底,他望着凉州城城墙上的那杆被希腊火烧得如同黑炭的旗帜,随着城墙上的大火熄灭,随着新的一根旗杆树立起来,那面黑底白字的隶书“李”字大旗,迎着西北风舞动。   统叶护可汗脸部肌肉微微抽搐,发出一声怒吼:“给我上,都给本可汗上,哪怕用拳头砸,也要给本可汗把凉州城的乌龟壳砸烂”   巴图尔深深吸了一口满是血腥味的空气,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火油味,他长啸一声,挥舞长刀冲了上去,当然他不是徒步攻城,而是冲向营垒边上的一个巨大的羊圈,羊圈里其实不是羊,而是一群人。   他们都是葱岭群山中的民族,一外叫做卡巴尔的部落。按照卡巴尔语的意思,他们号称是大山里的人。当然这个民族有一个特点,他们瘦如猴子,却擅长攀爬,高大于泰西丰城,就是依靠他们攻下来的。攻城的办法,说出来简直可笑,就是他们一手举着牛皮盾牌,一手拿着一个飞爪,将带着绳子的飞爪扔在城墙上,顺着绳子爬上城墙,于是泰西丰城就这样被攻下来了。   巴图尔走到这个羊圈边上,冲着里面如同羊圈一样圈养着的奴隶道:“古再努尔,凉州城的城墙很高,你们最善于攻城,现在,你开始攀城进攻吧,城里的女人你们可以先挑选。”   身高不足六尺的古再努尔怯怯的道:“俟利发,我希望能够获得城里的一部分粮食。”   巴图尔知道古再努尔担心伤亡过重,削弱自己部族的力量,点点头道:“凉州城的粮食堆积如山,拿下城池之后,你们所有人,能背多少粮食,就背多少粮食。”   如果不是因为凉州城的粮食,攻打凉州城就相对容易多了。因为希腊人发明的弩炮,不仅可以发射巨型弩枪,同样也可以像投石机一样,发射石弹,也同样可以发射燃烧瓶,多达三百余步的弩炮,可以把凉州城轰成火海。   烧死凉州城里的唐人不难,可是那样以来,凉州城的粮食也就完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统叶护可汗根本就不在乎人员的伤亡。   在统叶护的眼中,西域有的是人,随便派出一些兵马,只要出去转一圈,就可以抓回来数千上万名奴隶。   古再努尔身没有再迟疑,发出一声呐喊,猛冲上去。   凉州城上的李道宗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一群连云梯也没有拿着西突厥步兵,他们就这样如同一窝蜂一样冲了上来。   李道宗不可思议的道:“他们居然如此攻城,难道当我们是死人吗?”   李道宗转念一想,不由得笑了。西域诸国所谓的城池,其实放在内地也就是地主家的宅院级别,以远近闻名的楼兰古城为例,它的城池规模是十二万平方米,如果算折成亩的话,大约是一百八十一亩。这样的城池,在中原连镇子都算不上,城墙高不过两丈,有的仅仅一丈有余,别说云梯,就连人稍微一跃,就可以翻身而过,想想这里,李道宗就释然了。   整体而言,西突厥军队,仍旧是一支缺乏攻城经验的军队,哪怕有弩炮和希腊火,他们依旧不会攻城。一支军队的劣势,并不是一两件新式武器可以弥补的,更何况,李道宗相信,一旦给他机会,他可以利用希腊火,让突厥人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战斗自然没有任何戏剧性,号称最擅长攻城的卡巴尔人,在李道宗擂石、滚木、以及灰瓶的连续攻击之下,损失惨重。特别是李道宗寄战略核武器金汁的时候,整个卡巴尔人军队顿时崩溃了。   灵州野猪岭唐军大营一天紧张的训练结束之后,陈应专门让人找来郭孝恪,陈应望着郭孝恪道:“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郭孝恪躬身道:“回禀大将军,末将还习惯!”   “哈哈,听着你话里的意思,似乎有点言不由衷啊!”陈应沉吟一片刻,笑道:“你个小滑头,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郭孝恪事实上并不理解陈应这么训练军队的真正意义,他伸手指着指着正在排着整齐的队形,正在站着军姿的倒霉蛋们。这些倒霉蛋是因为没有完成训练任务,进行的体罚。   想了想道:“大将军,末将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练习队列,为什么要练习站军姿,难道说我们走得整齐,站得整齐就能把敌人吓死?末将以为,我们身为军伍,学好杀敌的本领就好了,整天练习这些有用吗?”   “老实说,还真没用。队列走得再好,也吓不死敌人,这些在战场上都没有多大的用处。”陈应很是认真的道。   郭孝恪更加不明白了,满头雾水的道:“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大的力气去学它?今天我们练了一天队列,如果练习劈砍,或者突刺,至少也可以增加几份战斗力。”   陈应指了指着正排着长队去领饭的士兵,笑着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去看他们?”   “整齐有序!”   “还有吗?”   郭孝恪挠挠脑袋,不解陈应的意思。   陈应又问道:“那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郭孝恪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好处是这样做效率更高,如果大家一拥而上,你争我抢的反而没法打饭了,而排着队却可以很快就打到饭,而且不伤和气。”   陈应又抛出了第三个问题:“那你说让你带着一群上了战场只会一窝蜂的涌上去乱砍乱杀的士兵跟他们打,谁会赢?”   郭孝恪不假思索的道:“那还用说吗?一群乌合之众乱哄哄的去冲击纪律严明的军阵,只能是送死!”   陈应道:“看来你也很清楚纪律的重要性啊。可是你知不知道纪律的本质是什么?”   这个郭孝恪还真答不上来。   陈应道:“军纪的本质就是服从,无条件服从,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是由一群服从命令的士兵组成的,他们以服从为天职,不管军官下达什么样的命令,哪怕是错误的,他们也会无条件的服从,哪怕这道命令可能会让他们全部战死!这样的部队,才是真正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钢铁雄师!”   郭孝恪疑惑的问道:“那这跟我们训练队列有啥关系?”   “关系大得着呢!”陈应解释道:“每个人有性格都不一样,有的懦弱,有的好斗,有的内向,有的好惹事生非,有的冷静,有的鲁莽,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有叛逆心理,想让他们无条件的服从军官的命令,只能磨平他们的棱角,抹杀他们的个性。你看到这么多的条条框框,如何走路,如何穿衣,如何吃饭,如何洗漱,如何睡觉,这都要管,也许会让你们觉得很无聊,但是正是这些条条框框,让每一名士兵在无形之中养成无条件服从命令的本能,因为他们就是活在形形式式的命令之中,一旦违反了,就要受到惩罚。”   陈应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我无话可说了,我乐意服从命令。可是这站队列”   “光知道服从命令还不够,战场上锐箭如雨,刀枪如林,一个人再怎么勇猛,没有人与他并肩作战,他也很快就会死掉,因此,团队意识就变得至关重要了什么是团队意思?很简单,大家前进你也跟着前进,大家后退你也跟着后退,看到战友有危险就想办法给予支援,这就是团队意识。队列训练的目的就是为了培养团队意识,几百人,几千人,甚至几万人,走路的时候迈出同一只脚,吼出同一句口号,走到哪里都是一条直线,置身其中,你会发现自己与周边所有人是一个整体,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说到这里,陈应拍了一下郭孝恪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记住,军队是一个整体,长兵,短兵,甲士、骑兵、射士,甚至帮忙转运物资的民夫,都是这个整体的一部份,不管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有烦,甚至全军覆没!一个只懂得横冲直撞的家伙在战场上是活不长的,只有依靠团队,你才能战胜敌人,并且活下来!”   “陈大将军言之有理,末将甘拜下风!”郭孝恪此时才发现,盛名之下无虚士,陈应能有今天的名望,绝对浪得虚名。   陈应非常喜欢这种感觉,特别是让未来大唐西域大都护如此崇拜自己,虽然自己提前把郭孝恪提拔上来,为了避免拔苗助长,陈应也没有上来就给他一个非常显赫的官职,而是依旧让他成为一个折冲都尉,这样的军官在陈应麾下足足拥有好几十人。   看着新军的训练进度不错,特别是这些河北籍的将士,不仅身体素质不错,而且尤其能吃苦,这让陈应非常放心。   不过,他依旧担心凉州。如果没有西突厥的弩炮,他或许会安心的在灵州待上两三个月,可以现在他连十天都不敢留。   就在河北籍的新军训练步入正轨之,陈应则连夜召集陌刀军、骁骑军,带着他们踏上漫漫征程。   离开野猪岭的时候,陈应回头望着薄骨律城,冲着茫茫的夜空,呢喃道:”儿子,你放心,你老子一定带着你光明正大的回家!“ 第六十一章 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骁骑军与陌刀军骑着在马背上,沉默的赶路。如今天色一团漆黑,人几乎不可能视物。然而战马却没有这个问题,它们一个一匹马挨着一匹马,沉默的前进着。   既没有举火把,也没有鼓号。   整支军队,静寂的前行。除了战马偶尔打着喷嚏,或者马蹄声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动静。   段志感望着坐在大帐里闭目养神的张士贵,道:“能瞒过他们吗?”   “装也要装得像些,郁孤尼不是不谙兵事的菜鸟,他跟着陈大将军的时间不短,就算是一头猪,也可以学会不少东西!”张士贵道:“你放心吧,陈大将军不离开灵州五百里之外,郁孤尼不敢动!”   段志感叹了口气道:“也真是的,好好的人不做,偏偏找死!”   段志感也在感慨,原本作为最早投靠陈应的突厥人,陈应自问对郁孤尼不薄,郁射设部从原本一个几千人的小部落,在陈应的支持下,成长为了一个拥有三万余控弦之士,近十万人口的庞大部落,占据了贺兰山下最肥沃的草场,加上郁孤尼掌握着捕奴贸易,每年的收益,比起突厥十二设汗,只多不少。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就在陈应离开灵州之后,李道贞前来灵州,接管了陈应留下的产业。郁孤尼这下产生了反心,他不仅像吞掉陈应留下的钢铁作坊,还有炭矿、盐矿,甚至想到霸占李道贞,成为李嗣业的便宜爹。   当时陈应念及郁孤尼并没有实际上的行动,针对李道贞的那场刺杀,也是陈应自编自导的一场戏。不过,随着调查的深入,渐渐那个拔野细封敏达开始浮出水面,陈应就留下郁孤尼一条命,把他阉割掉,扔进石炭矿里挖煤。   不过,三个月前。意外发现,原本应该在煤矿里挖煤的郁孤尼,居然意外失踪,留下的只是一个比较像他的奴隶。   陈应又让单雄信、陈劲勇严格排查,一直没有找到郁孤尼,在这一次陈应抵达灵州之后,感觉到了不对劲。灵州从事挖煤的突厥人,不下三万人,如果算上人从开铁矿和煮盐的突厥人,应该不下五六万人。   原本这些突厥人来到灵州非常满意,虽然说没有了人身自由,可是李道贞却可以让这些奴隶吃饱饭,而且穿得暖,比起他们在草原朝不保夕紧巴巴的日子,好多了。   有的时候,往往一个民族的崛起,是建立在很多民族的苦难当中。比如突厥,突厥的崛起,就是踏着柔然人的尸骨,当然,还有华夏民族无尽的苦难。   陈应当然知道,但是很抱歉,他知道自己属于哪个民族。   不过,陈应知道物极必反,也知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所以,给所有的奴隶吃饱饭,这是硬性规定。能吃饱饭,其次又给他们画了一个巨大的画饼,只要老老实实干满五年,就可以获得大唐白籍,成为唐人。   他们为了获得大唐的白籍,这些突厥奴隶干活的劲头不小,极少有人消极怠工。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此时大唐的白籍含金量比后世美国的绿卡高多了,为了获得大唐的白籍,苦点累点算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美国洗厕所,国内也有大把的人去。   不过,近两个月发现这些突厥奴工之间,总有不怀好意的人到处串联着,期间发生了十几起奴工闹事的事情,虽然被镇压了下来,可是陈应感觉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   陈应怀疑郁孤尼在后面搞鬼,毕竟当初陈应在草原上实施“杀贵族分牛羊”这个运动,郁孤尼是从头看到尾,也只有郁孤尼真正明白这一套的运作流程。   陈应怀疑这里面有郁孤尼的影子,所以就设下计策,利用自己“离开”灵州的这个空档,让郁孤尼准备行动。毕竟,早一天,迟一天,陈应迟早要离开灵州,但是现在却一不样,留下的灵州是一座毫无防备的灵州。   虽然有三万河北籍的军士,可是他们刚刚操训两天,这样的军队根本就是一盘散沙,派不上用场。   当陌刀军最后一人消失无影无踪的时候,原本兴沉寂在野猪岭大营的灌木丛中,有两人低声交谈道:“快去回报大王,唐军陈应撤军了!”   灵州回乐县牛首山银狼谷内,一座庞大的山洞内,山洞里摆着石桌、石椅,巨大的石椅上,面容憔悴的郁孤尼将自己的身子包裹在一张白狼皮内。只露出两只眼睛。   陈应留下郁孤尼的性命,郁孤尼并没有感激,相反,他还恨陈应入骨。因为陈应让他丧失了作为男人的本钱。   现在郁孤尼脸上变得白皙,胡须也全部掉光,说声的声音就像老公鸭一样。   自从细封敏达采取金蝉脱壳之计,将郁孤尼从煤矿里换出来,郁孤尼一边招集旧部,一边躲进回乐县境内的白首山银狼谷内,这个银狼谷原本驻着一群凶残狡猾的野狼,狼王就是一只银色的白狼,不过这只白狼成了郁孤尼身上的狼皮,而这个狼窟,就成了郁孤尼的临时驻住地。郁孤尼也自称白狼王。   细封敏达询问着眼线:“你确定陈应已经走了?”   眼线点点头道:“小的可以确定,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至少有三万余人战马!”   细封敏达道:“大王,陈应撤走了,很显然他要去解凉州之围,现在咱们的机会来了!”   “不行,时机未到!”郁孤尼尖着嗓子吼道:“陈应麾下都是骑兵,你没有跟陈应打过交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论骑战,陈应天下无敌,他现在刚刚离开灵州,只要灵州有变,他就马上可以回来至少要等陈应离开灵州五百里之外!”   细封敏达笑道:“大王,你难道忘记了吗?陈应还留在灵州三万余新兵,这些兵马每多训练一天,战斗力就增加一分。等陈应离开灵州的距离越远,陈应是没有办法及时回来,可是他麾下的那支新军,恐怕也不好对付了!”   “细封敏达,这里还轮不着你来做主!”郁孤尼的脸色越来越阴冷,目光也充满戾气,他凶狠的望着细封敏达,淡淡的道:“细封敏达,别以你救了本王,就可以对本王指手划脚,本着对我们事业负责任的态度,我们必须等,等陈应离开灵州足够五百里以后再举事!”   细封敏达鼻尖上出现细细的汗珠,他忐忑的道:“卑下遵命!”   郁孤尼突然起身,走到细封敏达身后,眼睛死死的盯着细封敏达:“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在本王面前指手画脚,否则,本王将你剁碎了喂狗!”   陈应离开灵州沿着黄河河道一路向西南前进,直到翌日午日前后,骁骑军与陌刀军抵达鸣沙县。   可是,陈应并没有接受到灵州传来的消息。不过陈应对灵州的事情并不担心,因为他已经设好了局,只要郁孤尼敢跳出来,他肯定插翅难逃。   就在陈应下令休整的时候,却意外接到了凉州战报。   不过,这个战报,却让陈应的心又悬了起来。   统叶护可汗在用希腊火猛烧凉州城墙的时候,这才发现李道宗在城门洞里居然是一封泥墙,虽然外层被希腊火烧得异常坚持,不过才一层泥莫约一尺左右被硬化,除了这一尺左右的硬泥,里面都是软泥。   这个时侯,统叶护命人从城门洞里从外向里挖土,挖出来的土,就倒在护城河里。虽然说限制着这个时代,人力挖土速度,区区大半天的功夫,堵在城门洞里的土被西突厥人挖出去足足一半,最多两三个时辰西突厥人就可以挖通城门洞的通道。   这个时候,李道宗已经没有办法了。他用好用塞门刀车堵在城门洞里。在昨天晚上城门洞被挖通之后,统叶护派出了他麾下的安息重装死兵上前出击。   这个安息死兵,是统叶护的炮灰部队之一,每人披着两层乌兹钢冷锻而成的铠甲,缓缓前进,这些安息死兵,简直就是铁皮罐头,人形坦克。   唐军士兵,躲在塞门刀车之后,对安息死兵猛砍猛剁!安息死兵却不闪不避,长刀砍在他们身上当当作响,长枪刺上去,枪杆绷成弓形,枪尖却难以寸进!   在安息死兵的狞笑中,他们手中的短矛闪电般照着唐军士兵的咽喉或者胸部刺了过去,又快又准,这些唐军士还没来得及撤回刀枪格挡,短矛的矛刃便已经轻松破开他们的甲胄,齐柄刺入咽喉或者胸口,从背后血淋淋的突出一大截。   被刺中的唐军士兵创口处鲜血标溅,没等他们倒到地上,便已经断了气。   安息死兵像铜墙铁壁一样压上来,短矛不断刺出,几乎每一枪都要刺入一名唐军士兵的要害,带走一条生命。   而塞门刀车上的刀刃,撞在他们身上,跟他们挠痒痒一样。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可是,唐军将士也都明白,他们没有退路,一旦城门洞失守,整个凉州必然陷入人间地狱,为此,唐军与西突厥围绕着城门洞展开疯狂的激战,双方撕杀不止,整个城门洞快速被尸体塞满,城门洞内血流成河。 第六十二章 我要西域颤抖服从   唐军士兵鼓足勇气扑了上去,顽强抵抗,然而他们的装备和训练,跟安息死兵相比都差得太远了。   安息死兵的甲胄,重达五十余斤,就算是陈应麾下的陌刀军与其相比也会差点,普通唐军士兵的装备,上去只能是送死。对像安息死兵这样的军队,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粗大的狼牙棒或巨斧,铁锤等钝器,不过,李道宗麾下并没有这等装备。   为了守住城门洞,凉州守军将士,只能以血肉之躯就硬抗。   安息死兵不断往前推进,唐军被他们一丛丛的刺倒,如果不是塞门刀车,恐怕更多的安息死兵早已顺着缺口,蜂拥而入。   不过,这些安息死士,因为不惧塞门刀车上的刀刃,他们挥舞着短矛,将塞门刀车,捅成筛子一般。   凉州城的局势非常危险,可以说非常糟糕。然而并不让所有唐军将士绝望。不幸中的万幸是,除了凉州西门,东门、南门、北门等几个城门的防御体系还保持完整,只要他们沉住气,西突厥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啃下这些防线的。   关键在西门,由于西门洞开,西突厥士兵正蜂拥而入,如果不能夺回西门,唐军必败无疑。   李道宗很清楚这一点,统叶护也很清楚这一点,只是统叶护麾下的安息死兵,就是一群战奴,他们都是萨珊王朝的俘虏,必死之人。成为西突厥的俘虏之后,成为了战奴,只要一战不死,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   所以,这些安息死兵异常凶悍,唐军士兵根本就招架不住,被杀得节节败退。   四辆塞门刀车,接连被安息死兵破坏,就在城门洞内最后一辆塞门刀车被安息死士破坏之后,失去塞门刀车防御的唐军士兵,被杀得狼狈后退。   看着城门洞开,一名安息死兵将领哈哈大笑:“唐人还是这样不堪一击”   在这个关键时刻,尖锐的啸声骤然响起,让人耳膜剧痛,一支粗大弩箭破空而来,速度极快。这名安息死兵的狂笑声戛然而止,那支粗弩箭准确无误的击中了他胸中,直接贯穿了坚硬的铠甲,在他的胸中开出一个牛眼眼大小的三棱形创口,这个巨大的创口,喷出大股的鲜血。   按说像安息死兵这种重达五十余斤的铠甲,完全可以无视弓弩的射击,哪怕是用三石强弓,射击破甲锥,也很难给这种重甲造成致命伤。   不过有一种武器那是例外,这就是床子弩。床子弩移动不便,威力却非常大。夯实而成的城墙,可以插入一尺有余,更何况铠甲?就连攻城用的盾车,被床子弩只要命中,也能射散架,何况是这种单人的铠甲?   就在这时,这种尖啸声不时的响起,只见三十步外不知道何时多了十几具床子弩,十几具床弩,三只六尺长的巨型弩箭为一组,不时的向着城门中射击。   这些床子弩的弩箭,一支支命中城门洞里的安息死士兵,一名安息死兵被巨弩命中,倒着飞出两步多远,撞到了另外两名安息死兵,这才耗尽动能。   李道宗关键时刻将凉州城的三十六具床子弩给搬出来了,利用十数具床子弩,终于将安息死兵的攻势给迟滞住了。   事实上,李道宗原本的床子弩多达五十四具之多,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施展,就被希腊火烧坏十八具,心疼得李道宗心里直哆嗦。他吓得不敢把这种宝贵的武器摆在城墙上,关键时刻用来攻击重装安息死兵,效果还算不错。   然而,虽然这次进攻被床子弩击退了,可是统叶护可汗毕竟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利用人数优势,同时在凉州城的四门展开进攻,先用火烧城门,利用希腊火将包裹着铁皮的城门烧毁,然后再向城门洞里挖土,直接将李道贞堵在城门洞里的土挖出来。   李道宗此时也是一筹莫展。   只要他派兵登上城墙,在城墙上阻击西突厥军队靠近的时候,他麾下的控弦之士就用弓箭对凉州城进行压制性射击,一旦让统叶护可汗麾下的拜占庭工奴靠近城墙,他们就用希腊火将凉州的城墙引成一片火海。   好在城门洞空间有限,双方一次性只能投入数十上百人,李道宗还有可以坚持下去的实力,不过,凉州城的四个城门,就像四道巨大的伤口,凉州城的血,迟早会有流干的那一天。   陈应看完李道宗写给他的密信,顿时沉默了。他想到西突厥会对凉州城造成极大的压力,却没有想到统叶护可汗这三板斧下来,李道宗会全然没有招架之功,作为后世之人,陈应哪怕不懂军事,却也知道,要破解凉州城的危局,迟滞西突厥破城的时间,其实非常简单。   因为西突厥只进攻城门洞,根本就没有必要与西突厥在城门洞内血拼,只需要往城门洞里放一把火,保准在大火未熄灭之前,一个突厥人也冲不进凉州城。   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首先从鸣沙县抵达凉州大约是六百余里,如果让信使独自前往凉州,与陈应全军抵达凉州的时间差不多。   因为陈应全军根本就没有辎重,所有的辎重,全部在后方,每一个只有半个月的干粮,以炒面和肉干、盐、干果混合物为主,每人一天两斤干粮。   陈应立即召集罗士信、张怀威、苏定方、阿史那思摩以及众折冲都尉级别的将领召集起来。   等罗士信、张怀威等将领抵达之后,陈应劈头盖脸的问道:“知不知道本大将军叫你们过来做什么?”   罗士信直直的望着陈应的目光道:“去杀人!”   陈应闻言哈哈大笑道:“猜对了,一天一夜,你们带着全副武装,干粮能行军多远?”   罗士信道:“不下二百里!”   将领们一个个都激动了起来,互相看着,眼神急切的交流。陈应打算用他们强行军,难道是要他们远程奔袭,擒贼先擒王?   “不下两百里,速度太慢!”陈应道:“还记不记得,本大将军上一次李道宗遇刺,本大将军从灵州抵达原州,一天一夜跑了多远?”   陈应的处理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走马。   蒙古大军在战斗军前进的速度,放在现在也是骇人的,“征西时每天平均行军速度达到九十至九十五公里。突击攻占北俄罗斯,只用了两个月零五天时间,每天的平均速度达到八十五至九十公里;攻占南俄罗斯,只用了两个月零十天时间,每天进攻速度达到五十五到六十公里;攻占匈亚利和波兰,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每天进攻速度达到五十八到六十二公里。”蒙古族古代战争史24页   当然,蒙古大军的这个速度,包括他们在战斗中耗费的时间,也就是他们事实上的行军速度更快,只是因为战斗,浪费了很多时间而已。甚至在书中,还有蒙古大军一夜行军五百里的记录。   陈应知道,蒙古大军快速行军的真正秘诀,不是跑马前进,而是走马。   走马,对于马力的消耗不大,不过对于人的折磨却非常严重,陈应至今还记得上一次走马行军六百里,裤裆都血糊一片。   不过,为了抢时间,抢在西突厥人在攻下凉州之前,抵达凉州,陈应也顾不得了。   陈应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他现在领导艺术是越来越精通了,一路都是惊心动魄过来,再没有这点本事那就废柴啦。晾了手下最精锐的两军将领一盏茶功夫,现在正是他们求战最热烈的时候!   “现在是午时三刻,明天这个时候,我要你们骁骑军六个折冲府以及陌刀军三个折冲府全军抵达凉州城外!”   罗士信闻言神色严肃起来:“请大将军下命令!”   陈应沉吟着,却没有下达命令。在他的记忆中,东突厥并没有在武德三年进攻大唐,然而武德四年却有一场战争,不过这场战争是李世民唱的独角戏,李世民将会在那个时候,再获一场大胜。   如今,陈应这个异世蝴蝶已经煽动了翅膀,历史也被改得面目全非。这个时间要恰到好处,只要在统叶护攻破凉州的前夕,抵达凉州城,只要克敌制胜,陈应就是大唐扶危定难的大功臣,他的地位将无可动摇。   一切都是在刀尖上面跳舞,谁也不知道他算的是不是对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数。但是面对纠缠在一处的死局。他也只有如此破法!   一旦决定,也只有义无反顾。   陈应和罗士信、张怀威的眼神碰撞了好一阵:“出发!”   罗士信等将领抱拳道:“末将领命!”   “记住!十二个时辰,六百里路”陈应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自信,和强烈的霸气,朗声说道:“本大将军要凉州安然无恙,本大将军还要让西域万里之地,诸国各族,都在本大的马蹄之下颤抖服从!” 第六十三章 不拼命我们就是废物   “本大将军要凉州城安然无恙,本大将军要西域万里之,诸国各族在本大将军的马蹄之下颤抖服从”!   陈应的话说得掷地有声,而众将领则听得热血。一天一夜十二时辰,飞师六百里,克敌制胜,放眼天下,舍我其谁?   陈应率先跨上战马,开始缓缓走马。事实上走马与跑马,一字之差,却相差万里。换句通俗的话讲,走马的原理,就像在竞走,无论何时,人的一只脚,总落在地面上,竟走的世界纪录是三个半小时,平均下来时速相当于十四点五公里。这个速度,事实上比正常上跑步还要快。走马也是一样,战马四条腿,分别在地上行走,虽然速度不如战马奔跑的最早速度,不过却胜在持久。   陈应一边命令部队以走马的方式前进,一边心中默默念叨着,千万要坚持住,除了自己梦想,陈应给还要保护好儿子,让他平安长大,让他出人头地。   走马行军对将士的体力和耐力是一种极大的考验,别说吃饭睡觉,就连撒尿和拉屎,都要在马背上解决。因为时间容不得耽搁。   为了避免自己在马背上撒尿和拉屎,陈应只得像其他士兵一样,不到饿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绝对多吃一口干粮,也不多喝一口水。   从午时,到达子时,整整六个时辰,陈应期间只喝了不到半升水,只吃了不过几口干粮,哪怕是走马,这些战马和将士的体力已经耗尽得差不多了。   闭着眼睛睡着的将士,一不小心就从马背上掉下来,摔得七荤八素。突然一匹驮运着行军帐篷的战马,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周围的将士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卸下来帐篷,将帐篷点燃,而那匹瘫倒在地上的战马,也被士兵,一刀捅进心脏,结束了它的痛苦。   罗士信沉默的走到陈应的身后,他的嘴上已经起满了水泡,不知道因为是缺水,还是上火形成的。罗士信喃喃的道:“战马大都到了极限,人更不用说了,陈兄弟,兄弟们都尽力了,坚持不下去了!”   “不能坚持下去!”陈应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猛灌几口水,扯着嗓子吼道:“弟兄们,凉州城有我们的同胞,现在凉州城随时都有可能被西突厥人攻破,一旦凉州城破,城内的袍泽,肯定会遭受屠戮,咱们爷们不怕,不不起就是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可是最惨的却是我们的姐妹,在那样暴乱中,她们才会生不如死!不想我们的同胞再遭受这样摧残,就努力向前!抢在西突厥人破城之前抵达凉州,用我们手中的钩镰枪、陌刀、和横刀,教教突厥人怎么做人。”   “用钩镰枪和陌刀教教突厥人怎么做人!”   骁骑军与陌刀军的将士,有气无力的附和着。   陈应听着这话,怒道:“都他娘的没吃饭?本大将军不管你们怎么做,明天午时之前,必须抵达凉州城下,老子的麾下不要孬种,明天午时还到不了凉州,以后他娘的,出去别说是我陈应的兵。”   陈应的声音,在整个行军的队列中,不时的响起。这些将士们,仿佛被陈应的声音催眠了一样,只要听到陈应的声音响起,这些将士的身上,就散发了无尽的力量。   事实上,见过陈应的将士都非常清楚,陈应长得既不如罗士信高大,也不如张士贵、张怀威强壮,但是,这个男人,却是他们所有人心中的主心骨,是他们的神。   马蹄声阵阵,队形歪歪斜斜。   苏定方望着陈应虚幻的身影,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六个时辰,六个时辰的时间,他们这支大军居然抵达了寿鹿山,如果他所记忆不差的话,现在他们事实上已经进入了汉时武威郡境内,距离凉州城不足三百里了。   从鸣沙县到寿鹿山差不多相当于三百四十里,六个时辰行军三百四十里,简直就和飞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陈应说出十二个时辰抵达凉州城,苏定方以为陈应在吹牛,他下达了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不知不觉中,骁骑军居然做到了,按照这个行军速度,明天午时之前,抵达凉州城似乎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当苏定方望着那些在马背上已经摇摇欲坠的将士,心中又迟疑起来。现在将士们已经到了极点,他们还能坚持下去吗?   苏定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可是这些将士,就是这样一路摇摇晃晃,看着快要掉下来的时候,一个鞭花在空中炸响。   那些原本快要掉下来的士兵们,马上恢复了精神,继续赶路。   事实上,和苏定方的心境一样的还有统叶护可汗,每一次他以为可以攻进凉州城的时候,可是凉州城内的守军都爆发了顽强的抵抗力,把蜂拥而入的西突厥军队,给挤出来。   如今好了,凉州城的四面都挖开了城门洞,他可以利用人数优势,同时在四个城门洞展开进攻。   然而,这只不过杯水车薪。   因为每一个城门洞了不起可以涌入数十上百人,即使四面城门,一次性投入的兵力也不足一千。可同样,因为只需要防守四座城门洞,尽管安息死兵给普通唐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然而因为城门洞能派上用场的军队,同样不足一千之数。   李道宗也可以从容布置防守力量,甚至可以有节奏,有秩序的将部队替换下来,让精锐部队恢复体力。   事实上,李道宗手中的精锐部队并不算多,只有四个折冲府六千余人马,是以陈应原来定远军的老底子,这些将士不仅装备精良,而且打仗秉承着陈应的风格,他们排成密集的钩镰枪阵枪,安息死士在局部打斗中,往往是一名安息死士,同时面对数名唐军士兵,钩镰枪虽然刺不透安息死兵的重甲,却可以利用钩镰枪的钩的优势,将安息死兵钩倒在地上,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拖回自家阵营,被拖到唐军阵营中的安息死兵,马上面对无数横刀或枪矛,再坚固的甲胄,事实上脖子、面部以及腋下,都是弱点,而这些唐军士兵,却偏偏朝安息死兵的弱点招呼,横刀、钩镰枪、甚至棒槌,带着安息死兵就没头没脑的砸。   那些安息死兵,不是被活活砸得肉泥,就是只要倒地,马上举手投降。   死兵毕竟是人,是人都有求生的本能与欲望,他们为了活下去,可以给西突厥人当狗,当炮灰,遇到绝望之时,他们对于投降唐人,也没有什么心里抵触。   不过,这种小规模的战斗却异常惨烈,短短一天时间,人数超过八千的安息死兵,已经阵亡过半,相应的,唐军也付出了五六千人的伤亡。   李道宗一身血污,靠在床子弩弩车上,哈哈大笑道:“统叶护这个贼酋,不会用兵,他若是四面攻城,本总管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招架,早知道如此,本总管就把凉州城四门打开,专守四门,也不用折损这么多士兵!”   别看如今凉州四座城门战斗激烈异常,杀喊声震天。每时每刻,都有将士阵亡或受伤,可是这样以来,伤亡却大为减少。   在以前防守凉州城墙的时候,凉州城外的突厥大军,动不动就数万骑兵,同时对凉州城进行压制性覆盖式射箭,箭如雨下,那样的情况,凉州城守军的伤亡数字逞直线上升,特别是统叶护在使用希腊火的时候,一旦在城墙上形成火海,那都是数百上千名的唐军士兵,被席卷在火海中。   可以说自凉州被西突厥包围以来,唐军守军伤亡的七成都是由西突厥的弓箭或希腊火造成的。   可是在进攻城门洞的时候,西突厥军队的箭雨压制没有了,希腊火也没有办法使用了,这样以来,唐军的伤亡反而降低不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安息死兵迟迟不能突破,统叶护顿时急了。他终于派出了西突厥最精锐的附离军。   随着一阵阵骚动,李道宗依稀可以看到,身穿银色甲胄的西突厥附离军将士,挥舞着铁蒺藜,缓缓前进。这些西突厥附离军,同样身披重甲,可是他们由于身材高大,手中的武器也不是刀枪,而是精钢打造的铁蒺藜,这种外形如同狼牙棒一般的重大四五十斤重铁蒺藜,在附离军将士手中,简直如同灯草一般。   附离军进攻,非常霸气。他们手中的那些铁蒺藜,将那些挡在他们前面的人,也不管是安息士兵还是唐军士兵,都被他们一蒺藜一个,重重的砸碎脑袋。   随着这种黝黑的铁蒺藜在空中翻飞,安息死士也好,唐军士兵也罢,一层层被砸翻,城门甬道处尸体叠起了好几层,鲜血直浸到脚踝。   安息死兵已经胆寒,不管不顾的逃跑,大空争相夺路而逃的结果就是谁也跑不掉,只能挤在那里让人家砸。   唐军士兵也是欲哭无泪,这些附离军打仗实在凶猛,哪怕被钩镰枪钩倒在地上,他们手中的铁蒺藜抡圆了一计横扫,七八名唐军士兵就被扫翻在地上。   噗嗤噗嗤   咔嚓咔嚓   铁蒺藜砸中脑袋或砸断腿脚的声音不时的响起。   唐军将士被打得接接败退,一名惊慌失措的唐军将领跑到李道宗面前,惶恐的道:“李大总管,咱们现在怎么办?”   “当然要打!如果不挡住这帮突厥人,让他们冲进城里,凉州城就算完了!”李道宗吼道:“亲卫队,跟我上”   那名将领,望着远方那些凉州百姓,瑟瑟发抖的凉州百姓道:“还怎么打!都乱成这样了,还怎么打!为这帮废物拼命,值得吗?”   “如果我们不拼命,那我们也是废物!”李道宗道:“大唐儿郎们,跟我上”   一股带着温热的鲜血和脑降的混合物,喷了李道宗一脸。他看着在西突厥附离军的进攻下,附离军已经杀到他跟前了。而在这个时候,无数凉州百姓,背着包裹,居然随着准备趁着敌人破城的时候逃跑。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了李道宗的心头。 第六十四章 凉州鲜血已经流干   “你们这些懦夫,你们这些胆小鬼,你们以为离开凉州城还能逃得出去吗?”李道宗看到这一幕,气得要吐血,他指着众百姓骂道:“你们以为你们可以逃得出去吗?外面有突厥十数万骑兵,你们靠着两条腿还能跑过四条腿的畜生吗?就算你们能逃掉,可是你们想过你们的爹妈,你们的妻儿老小,他们跑得了吗?就算你们能够全部逃出去并且活着离开凉州,也不会再有人拿正眼看你们一眼,因为你们连转过身去面对敌人的勇气都没有!你们已经把一个华夏人的骨气,一个华夏人的血性给丢了!你们把一个男人最为宝贵的东西都丢光了!”   在惨叫声、咒骂声和哭喊声混合而成的狂乱洪流中,李道宗的吼声震天动地的响起,压倒了一切声音,令逃窜的凉州百姓浑身一震,迟疑的转过身去。   只见血光四溅中,李道宗那并不魁梧的身影势如疯虎,义无反顾地扑向潮水般涌入城门的突厥附离军阵中,他手中的马槊掷出,无巧不巧,正刺中一名附离军甲士嘴嘴巴,锋利的槊刃,从嘴巴里刺入,却后脑贯出,锋利的槊刃上,还带着灰白色的脑浆。   凉州军精锐的唐军士兵,用血肉之躯去阻挡西突厥附离军的攻击的兵锋,他们是骄傲的定远军将士,他们是跟着陈应四战四捷,从关中打到灵州,从灵州打河东,打到雁门关,打到苇泽关,打到太原城的钢铁雄师。   从当了陈应的部曲之后,他们就明白一个道理。作为军队,哪怕是身陷重围,哪怕是敌众我寡,哪怕是明知是死,没有命令,他们绝对不知道后退是何物。   不知不觉,众凉州百姓看得呆住了。只见一名并不强壮的唐军士兵,他的肩膀被西突厥附离军的铁蒺藜砸中,肩膀明显凹下去了一大块。可是这名连钩镰枪都拿不住的唐军死士并没有后退,他反而扑上一名附离军甲士,张嘴就朝着那张脸咬去。   附离军甲士手中的铁蒺藜不时的击打着这名唐军士兵的后背,咔嚓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接连响起,可是这名唐军死士死不松口,死死的咬在那名附离军甲士的脸上,他怒目圆瞪,却牙齿紧紧的咬在脸部的横肉上   论装备,附离军确实不愧于统叶护麾下最精锐的军队,他们的甲胄都是采取乌兹冷锻工艺打艺的甲胄,制式也并不是华夏风格,而是更像波斯工艺的锁子甲,这种铠甲,防箭、防劈砍能力都非常强,那一层层的铁锁,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御钝器的打击。   至于明光铠甲,在他们面前防御力就弱上不少,如果不是因为西突厥在统叶护可汗的带领下,连续抄了贵霜、萨珊帝国的大部分国库,统叶护也没有财力,武装这么一支重甲甲士。   定远军的装备不错,当然也仅仅是不错而已,相较其他唐军已经算是精良了,可是与突厥可汗护卫队的附离军相比,还差上不少。   尽管这些附离军甲士身材高大,力大无穷,穷凶极恶,他们手中的铁蒺藜,就像死神的镰刀一样,只要出击,但凡击中一人,非死既重伤。可是在李道宗的带领下,这些以定远军为基础,建立的凉州军军士兵,却无人闪避,更无人退缩。   他们只知道举着武器向那个城门洞里冲锋,有的被铁蒺藜砸断了胸骨却一时未死的,有被砸得半边身体粉碎而还剩下一口气的,可竟然都还在迸发最后的力量向前爬、向前滚!似乎那个无时无刻在吞噬着生命的城门洞所在不是地狱,而是天堂!   在正面观阵的统叶护可汗,望见这一幕,也忍不住想作呕。他都这样,更别说普通士兵了!凶狠的敌人他见得多了,不怕死的人他也见过不少,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疯狂的敌人。他原本以为夺下凉州城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在这时却都害担心起来。   统叶护可汗甚至有些后悔,如果大唐是这样的人,不,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不,只有百分之一这样悍不畏死的人,他甚至连想就不想,赶紧逃跑,也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敌人!   定远军将士在附离军甲士面前,表现的战斗力确实不值一哂,可他们所展现出来的死亡之气,却盖过这一切!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翁,将自己的两个小孙子推在一边:“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活下去,将来给爷爷上柱香!”   头发花白的老翁,从地上捡起一柄不知道是谁丢下来的横刀,举起这柄横刀,一脸狰狞的吼道:“爷爷来了!”   这名刚刚出上去的老翁,来没有来得及挥出一刀,然而被名一名附离军甲士的铁蒺藜砸中半边脑袋。   那名原本护着弟弟躲向城内的哥哥,看到了这一幕,也捡起一块砖头。   恐惧的情绪容易被感染,一个人调头就跑,很可能会引得数万大军崩溃,然而同样,一个无畏的人,可以影响无数人,哪怕是一个真正的懦夫,面对周围所有人都不怕死的时候,他也会变得无畏。   随着这名少年拿着一块石头加入战斗,无数凉州百姓纷纷嘶吼着,忘记性命地拿着扁担、棍棒,或是横刀,或是锄头,疯狂的加入了战斗,当然,首当其冲者转眼间被砸死,尸体一具具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地上的石板缝,向远处流淌着,但后来的人,却泯然不知死为何物,继续地向前、向上,无畏地冲锋。   面对一群无所畏惧的定远军将士,这些附离军甲士尽管胆战心惊,倒还可以承受,毕竟凉州可没有多少守军,可是当凉州城百姓也加入这种视死如归的冲锋的时候,附离军甲士无比胆战心惊。   城门洞的战斗就伤亡比例而言,肯定是西突厥一方占据着绝对优势,但就气势而言防守方却完完全全把攻城方给压制住了!   统叶护忽然发现自己错了!   原本他与大唐交好,互通有无,可是受了颉利可汗的蛊惑,认为大唐就是一头大肥猪,只要攻下大唐数座城池,就足够西突厥过上一个大肥年。大唐很大,足足有一千座城池,大唐非常懦弱,一旦被兵临城下,恐吓一番,大唐就会把粮食、财富、和女人拱手相送。   统叶护看到这一幕,已经非常确定。颉利可汗这是拿他当猴子耍,如果说大唐人懦弱,世界上还有勇敢的人吗?   统叶护迟疑的道:“巴图尔,本可汗错了吗?”   俟利发巴图尔摇摇头道:“尊敬的可汗,您可能没有听过一个传说!”   统叶护疑惑的道:“什么传说?”   “我是婆罗那人,在唐人的记载中,我们婆罗那,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大宛!”巴图尔苦笑道:“大约在六七百年前,我们婆罗那国的国王,办了一件大蠢事,他受了匈奴人的蛊惑,杀了大汉国的使者,引得汉皇震怒,于是他就派出了两万大军攻打我们婆罗那国,结果你也知道了,我们婆罗那国被打败了,我们的那个愚蠢的国王被汉人杀死了。他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我们婆罗那的数万精兵,当时为了支持我们婆罗那对抗大汉国,贵霜国、安息国以及匈奴都派出了援军,足足十数万人,可是这十数万人,依旧没有打败他们的两万人,原本我以为,传说只是传说,只是骗人的故事,没有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统叶护毕竟不是巴图尔,他比巴图尔更加清楚,唐人,就是四百年前的汉人。在大汉国在的时候,诸胡各地必须向大汉人臣服,他们甚至放出豪言:“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是大汉之臣妾。”   这是汉人的霸道,也是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法则。   直到现在,他已经隐隐感觉到,那个曾经让诸族各部,胆战心惊的大汉似乎要回来了。   “一汉抵五胡!”   这个威名就像噩梦一样萦绕着他们,自汉武帝两征漠北以来,一场场惨败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们,让他们几乎丧失了跟大汉面对面地厮杀的勇气。好在,上天垂怜他们,让人汉人陷入了长达三百余年的内斗,他们才慢慢占据了上风。   可是,直到今天,统叶护才发现,汉人似乎回来了。即便他们的装备已经比以往精良得多了,然而这种心理也无法转变过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统叶护的目光变得阴冷无比,他的马鞭朝着凉州城一指:“里面的粮食,本可汗不要了,给我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是啊,必须杀光他们,如果每一城都像这些大唐武士那样拼死抵抗,突厥还有活路吗?就算他们每一仗都能打赢,赢不了几仗,他们那点青壮就该死光了!虽然无论如何,也必须杀光那些敢于拼死抵抗的唐军,打掉他们这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   可汗金口一开,大批的西突厥骑兵、拜占庭工奴、安息死兵、以及各族各国的仆从军,四下散开。   随着天色大亮,希腊火、弩炮等攻城器械缓缓朝着凉州城靠近。   四城城门的撕杀已经陷入了尾声,实在没有办法打下去了。城门洞已经被尸体密密麻麻的塞满了,现在的情况是西突厥人爬都爬不进来,而凉州守军同样也冲不出去。   李道宗满身疲惫的走到城门楼上,此时的城门楼只剩下一个空落落的屋架子,经过几次三番的燃烧,城门楼上能烧的也早已烧光,可是看到密密麻麻,无数西突厥军队,正在做着攻城前的准备时,李道宗身边那些带着纵横交错伤口的唐军士兵们,人人脸色大变。   李道宗叹了口气。   凉州的鲜血已经流尽了,包括凉州百姓在内,已经拿不出鲜血血液补充了。在这个情况下,他还能怎么办。   李道宗苦笑道:“传本总管命令,全面放弃外城,全部军民进入内城,想要凉州,拿人命来换吧!”   就在西突厥军队准备发起全面进攻的时候,突然一匹快骑朝着统叶护可汗的王帐方向急奔而来。   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重锤一样敲在统叶护可汗的心头。统叶护下意识的站起身子,朝着这骑快骑张望着。   距离王帐还有五六十步,这匹快马突然前蹄一软,瘫倒的地上,马背上的骑兵,如同张了翅膀一样,向前飞去十数步远,好在这名骑士足够顽强,挣扎着呻吟道:“禀告可汗,陈应来了!”   说出这八个字之后,这名骑士,脑袋一歪,就瘫倒地了地上。   人的名,树的影,陈应是谁,没有人不知道。   特别是突厥人。   统叶护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身子仿佛像定格住了一样,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可汗,大军准备完毕,何时发起进攻?”   统叶护可汗可以肯定,一旦他向凉州城发起进攻,陈应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他的背后。   统叶护可汗摆摆手道:“且等等,来人,派出斥侯,去查查陈应到了哪里,有多少人马!”   这个斥侯只送来了陈应即将抵达的消息,却没有来得及告诉他陈应有多少人马,距离凉州还有多远却已经累死了。   李道宗孤零零的站在凉州城的西城门楼上,遥望着西突厥的大军,他心中有些奇怪,为什么还不进攻,我还给你们准备一份大礼呢。 第六十五章 钢铁洪流席卷而下   凉州城已经遥遥在望,看着凉州城头依旧飘扬的“李”字号旗。陈应明显松了口气。   据他所谓现在还没有那个突厥人被赐姓李,“李”字旗号证明凉州城依旧安然无恙。十一个时辰又五刻六百四十余里路,居然赶过来了。此时,众将士第一感觉,肯定就是想倒头就睡,睡它一个昏天暗地。   看着这群热血男儿,创造了一天一夜不到的时间,急驰六百四十余华里的行军奇迹,已经累得几乎垮掉。但是仍然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的神情。陈应目光忍不住一动有点想动情。不过,他的脸色一冷,终究忍住了。   突厥未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陈应也非常疲惫,眼前骁骑军将士也好,陌刀军将士也罢,他们每个人都是又脏又臭,毕竟不是马背上的民族,想要马背上吃喝拉撒,肯定很不容易,不少将士都在撒尿的时候,尿了自己一裤子。至少拉屎,则更加困难,在马背上拉屎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像完成镫里藏身一样的战术动作,侧在战马的一侧,其中不少人还掉下战马,摔得皮青脸肿。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坚持下来了。   陈应深深吸口气。其实他也已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但是他知道,经过一天一夜的强行军,将士们的战斗意志仍然高昂,但是体力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一旦给他们时间休息,那么就会彻底躺倒。没有一两天恢复不过来。现在就要一鼓作气,在意志还未衰退的时候,完成克敌制胜的任务。   有了这次的磨砺,这次奇迹般的远程奔袭,将会是一支铁血强军的诞生,与原来的定远军的东宫左右卫率不同的精锐部队。   陈应望着众将士道:“兄弟们,你们还有力气吗?”   罗士信举起胳膊吼道:“还死不了!”   陈应点点头道:“整个西域万里江山,就在咱们兄弟的掌心当中!咱们既然在了这里,这里就是我们的地盘!谁想在这里闹事,就要问问我们兄弟答不答应!现在,西域在等着我们军威所向!凉州不是我们的终点,而是我们的,现在我命令”   众将士闻言神色严肃了起来。   “张怀威、高飞扬、张安世、秦用!”   “尔等还不能休息,绕过凉州,从凉州北金沙滩抵达祁连山山北,在将军台设立防线,没有本大将军命令,不许任何一兵一卒越过将军台,明白没有!”   “骁骑军六个折冲府,全部上阵,以本大将军为左翼,以罗士信为右翼,突击前进!”   陈应从干粮带中拿出一截人参,嚼了一口,此时他的精力不济,只能依靠人参勉强提神,苦涩的汁液,刚刚进入嘴中,陈应感觉人参其实比黄连还要苦,不过他咬咬牙,还是艰难的将人参的汁液咽进肚子里。   一阵昂奋油然而生。   飞师六百里,龙城飞将这下该实至名归了吧!   事实上,陈应也是在行险。   不过,他没有办法,只能拼命进攻。   突厥大军十数军,事实上远不止这个数字,如果算上统叶护可汗麾下的各族各部仆从军这个数字将突破二十万人。马匹超过五十万,随军的牛羊也超过百万只头西突厥行军不用车,直接就用马来驮负。   不过,却也征调了高车族的数万辆高车。来到凉州的时候,凉州还没有来得及秋收,所以城外的数万倾良田,近十万石粮食成了统叶护可汗的囊中之物。   然而,这场战争无论胜负如何,对于凉州的影响都是致命的。凉州城外方圆数十里,不仅有良田,还有大面积的树林和草地,五十万匹战马,上百万头牛只,集中在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别说树木了,就连草根都吃光了。明年春天,恐怕已经没有办法长草了。   凉州影响很大,当然,一旦得胜之后,可以缴获这上百万只牛羊,也可以让凉州农耕,得到扩充性发展,一旦数十万头牛耕地,至少可以让凉州多开垦数万倾良田。   二十万军民,统叶护可汗摆出了一个庞大的两翼齐飞之阵,以凉州城为,南到祁连山脚下,北至阿拉善台地,左右两翼上百个大小营寨向后延绵,强大兵力都集聚在与两翼,越往中后就越是空旷虚弱,中后方不是仆从军就是牧民,还有营妓,如果唐军能绕到他们后面去进行袭击,就会形成可怕的的效应不过两翼齐飞之阵的两翼十分绵长,要在十数万骑兵的监视下做到这一点是近乎不可能的。   不过,陈应却直接让张怀威绕道金沙滩,所谓的金沙滩,就是阿拉善台地北部的沙漠,沿着沙漠边缘行军,既可以避开西突厥骑兵的监视,同时也可以起到出奇不意的效果。   这场战役的关键是陌刀军能不能成功绕道西突厥身后,同时能不能顽强的挡住二十万突厥军队的疯狂反扑,这才是陈应担心的问题。   为了策应张怀威的行动,陈应只能咬着牙,充当诱饵,吸引统叶护可汗的所有注意力,只有他打得越凶,打得越狠,这才让张怀威安全的抵达西突厥军队之后。   这是一场国战。当陈应以及麾下的援军出现在视线之内的时候,统叶护可汗就明白了大唐的意图,大唐压根就没有与他和谈的意思,正应了那句话,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咱们有陈大将军。   这是一场对于西突厥来说,唯一一次可以东进关中的机会,一旦打败陈应,凉州军民则必然丧气,他们肯定就没有了抵抗到底的意志。可是西突厥一旦战败,臣服西突厥的上百部落,数十万控弦之士,马上就会临阵倒戈。   所以在得知陈应率领大军抵达的时候,统叶护可汗紧急叫停的进攻凉州城的计划,把数千上万名斥侯散布方圆百里范围之内,寻找陈应大军的实际人数,进军路线。   统叶护如同望夫石一样,呆呆的望着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在午时一刻的时候,终于等到斥侯统领的消息。   “陈应这次带了多少人马过来?”统叶护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斥侯统领躬身回禀道:“我们是一个半时辰之前在昌松县境内发现陈应大军的踪迹,当时陈应麾下有三万余骑兵!”   “三万余骑兵?”统叶护淡淡的笑道:“陈应还真是有种,区区三万人马也敢来凉州,还真是一个不怕死的!”   就在这时,一名汉人装扮的中年男子躬身道:“尊敬的可汗,您要小心陈应小儿的诡计,小心这只是陈应的幌子,他麾下肯定还有其他精锐过来!”   这名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原长乐王李轨的次子李仲琰。武德元年618年,李渊正要谋攻薛举,派遣使者前往凉州,下达玺书慰劳结好,称李轨为从弟。李轨大喜,派遣其弟李懋入朝。李渊拜李懋为大将军,送还凉州,下诏鸿胪少卿张俟德持节册拜李轨为凉王、凉州总管,给予羽葆鼓吹一部。当时逢李轨僭称帝号,建立纪元年号为安乐,命其子李伯玉为太子,长史曹珍为尚书左仆射,攻陷河州。   李唐与李轨正式断交,后来在灭掉西秦薛举之后,李道宗又轻兵突袭凉州,灭掉了李轨,李轨与其长子李伯玉被俘虏到了长安,武德二年五年被李渊斩于长安。只是李仲琰则逃过了一劫,躲在吐谷浑部中苟且,后来统叶护可汗率领西突厥军队攻打凉州,李仲琰自认为报仇的机会来了,他就携带干粮和行礼,前来投奔统叶护可汗。   可是当汉奸也需要本钱的,李仲琰武不能上马杀敌,不能治国安邦,统叶护也不是好忽悠的人,虽然让李仲琰出入王帐,却只把他当作一条狗,高兴的时候,赏块骨头。   统叶护可汗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陈应小儿有什么诡计?”   “可汗有所不知,这个陈应小儿,可是出了名了阴险狡诈!”李仲琰道:“陈应当初在支援灵州的时候,明面上只率领了四千八百名军卒,可是暗地里却有数万大军跟随,当时东突厥始毕可汗以及处罗可汗都吃了他的大亏,可汗,不得不妨啊!”   李仲琰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统叶护可汗就不乐意了。   怎么,把本可汗与东突厥那两个废柴相比?   统叶护可汗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巴图尔!”   “可汗!”   统叶护可汗并没有冒然进攻,他能带领西突厥走向强盛,依靠的不是脑袋一热,运气逆天。而是他的谨慎。想了想,统叶护道:“让你的人去试试陈应,看看他有几斤几两!”   一阵西北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烤肉香味。站在平缓的祁连山北山腰上,陈应扭头一看罗士信的肚子咕咕叫着。   陈应笑道:“西突厥人真他娘的体贴入微,他们早已知道爷爷们饿了,提前把烤全羊给咱们准备好了。”   众将士闻言哄然大笑。   陈应大叫道:“将士们,走跟我上,吃烤全羊去!”   马蹄声如雷,打破空气中的宁静。   一名正在兴高采烈的烤着全羊,嘴里哼着小曲的西突厥人突然被马蹄声惊动,他膛目结舌的望着远处天际间出现了一股黑色的骑兵潮,黑色的骑兵潮慢慢朝着两翼散开,黝黑的钩镰枪发出瘆人的冷光。   众突厥骑兵愕然的望着这一切。   我们午饭还没有吃呢,你们也太积极了吧?   突厥将领带踢带打,众突厥骑兵胡乱的朝嘴乱塞入一些半生不熟的羊肉,然后乱糟糟的跨上战马,背上弓箭。   得知陈应出现在祁连山的时候,统叶护可汗一口鲜血喷出。   陈应实在是太他娘的出人意料了,战马怎么可以上山,你怎么能从祁连山上发起进攻呢?   不过,无论如何吐血,都无济于事。   因为吐血绝对不会把陈应吐出,赶紧支援右翼前营,这才是正事。   陈应从来不会让他的敌人失望,骁骑军一万余名骑兵,人借山势,马借势威,如一股无可抵挡的钢铁洪流,席卷而下。 第六十六章 外强中干的空城计   然而望着席卷而下的骁骑军骑兵,西突厥百战精锐刚刚开始还真有点惊慌,可是看了半天,直到这些唐军骑兵的面目清晰可见,他们陡然间ΔkgegeLa   唐军骑兵居然没有弓箭。   没有弓弩的骑兵还叫骑兵吗?   众突厥骑兵一看这个情况,初时的惊慌全部一扫而空。他们纷纷搭箭上弦,准备把这群唐军骑兵射回去。   别看这支唐军的装备不错,当然仅仅是不错而已,由于西突厥不像东突厥那群土包子一样,没有见过世面。西突厥可是与波斯萨珊帝国以及拜占庭帝国交过手的人,哪怕罗士帝国的罗马军团,面对西突厥骑兵,也只有多远逃多远,这些唐军的甲胄,能比得过突厥勇士的箭矢?   西突厥的骑兵也不废话,策马迎上,挽开角弓就是一轮疾射。这种角弓属于软弓,射速极快,在这些训练有素的西突厥骑兵手中是一件可怕的武器,他们优秀的骑兵可以在短短十数息的时间内将一壶箭射出去。   随着弓弦震颤之间,数支箭连成一线飞了出去,骁骑校将士的头顶上空顿时下起了箭雨。不过这种弓也只能欺负一下披甲率惨不忍睹的部族军,当然也可以欺负一下笈多帝国印度人,可是碰上唐朝骁骑军就不行了。   骁骑军虽然不像玄甲铁骑属于重装骑兵,可是骁骑军将士身上的甲胄不是普通的明光铠甲,而是高锰钢铠甲,比高炭钢的防御能力足足高了三成,而重量却反而轻了三分之一。骁骑军骑兵的甲胄之精,放眼整个大唐,他们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即便是射生军的破甲箭,超过五十米也很难射穿他们的胸甲。更何况骁骑军骑兵都装备着精钢打造的折叠盾牌,这种折叠盾牌可是以可以抵挡住三石强弩的射击,至于西突厥人手中的这种软角弓箭,简直跟他们挠痒痒一样。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任凭箭雨冲涮着自己的盔甲,一个个眼都不眨一下。   只管端着钩镰枪,排成整齐的骑兵墙,纵马冲锋。原本走马耗尽的战马的体力,战马已经提不起冲锋的速度,然而陈应却让将士们牵着战马,走到祁连山北山的山腰,然后借助着祁连山山势冲锋。   人助马势,马借山势,速度越来越快。西突厥骑兵骇然发现,他们那绵密的箭雨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落在唐军身上四下弹开,唐军骑兵屁事没有,只有少数唐军的钩镰枪骑兵因为战马中箭而摔倒,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现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他们已经可以看到钩镰枪枪刃发出的幽冷寒光,一个个都为之胆寒,不约而同的后退!   然而,现在想后退,还有这个可能吗?   没等西突厥骑兵拨转马头,骁骑军钩镰枪骑兵已经连人带马撞到了他们面前,一丈八尺长的钩镰枪毫无迟滞戳穿他们的身体,将他们挑下马来,接着万千马蹄踏上去,没有然后了。   肮脏的西突厥骑兵,用生命赎清了他们的罪孽,他们的血肉与泥土混合在一起,来年这些的草原,肯定会更加肥沃一些。   随着噗嗤噗嗤的声音响起,随着一道道黝黑的寒光闪烁,都宣告着一条条生命的终结。   西突厥骑兵既使是披了两层重甲,即使是身上厚厚的铁甲可以挡住钩镰枪的刺击,可是依旧没用。他们一样会被钩镰枪或拉或捅落战马,然后碗口粗的马蹄子,会把他们踩成肉泥。   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股黑色骇浪锐不可挡,不知道多少西突厥骑兵被他们的怪异的钩镰枪刺中,前胸入后胸出,撞进唐军骑兵阵列里的西突厥骑兵,几乎无一幸免!   只是一个照面,西突厥骑兵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人喊马嘶,乱作一团。西突厥骑兵将领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唐军骑兵潮水般倒卷过来,而西突厥的勇士们像草芥般被扫得东倒西歪,只觉得天旋地转。   苍狼啊,唐军这是什么活见鬼的打法,居然能在骑战中占据绝对优势!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西突厥骑兵右翼阵营,足足一万五千余骑兵阵线,在短短一刻钟之内崩溃。   陈应率领骁骑军骑兵如同刀切西瓜一般,轻松凿穿右翼西突厥军队的防线,至少四五千名西突厥骑兵在一刻钟之内魂归苍狼神的怀抱。   成功突入西突厥大营的陈应,把骑兵部队分成三部,以一部分去牵扯留下在大营里的突厥战马,一部分人则负责下马去抢突厥人刚刚烤好的羊肉或煮好的肉汤。   短短半个时辰,陈应麾下的骑兵从原本不足两万匹战马,短短时间内翻了一番,足足拥有四万余匹战马。   陈应与罗士信下马,走到一堆篝火之前,旁若无人的吃着突厥人烧好的羊肉,大口喝着马女乃酒。   不过,陈应却不习惯突厥人又酸又膻的马女乃酒的味道,不过西突厥人烤羊肉的技术,还真不是吹出来,外表焦黄,里面的肉质鲜嫩,润滑可口。   陈应望着大口啃着羊腿的罗士信笑道:“罗兄弟,怎么样?爽不爽!”   “痛快,真是痛快!”罗士信大口咬着羊肉,美兹兹的喝着马女乃酒。   陈应道:“骁骑军左军第三折 冲府,与右军第四折冲府有一刻钟的时间解决个人问题!”   当然,这个解决个人问题,自然不是发泄,而是趁机拉屎撒尿,清理肠胃。   就在陈应在西突厥右翼营中吃得直打饱嗝的时候,统叶护可汗终于姗姗来迟了。可是当统叶护可汗看着如今鸠占鹊巢的陈应所部时,简直难以相信,如此荒谬的情况会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统叶护可汗气得一鞭子狠狠的抽在右翼将领俟斤真珠统的脸上,真珠统脸上瞬间就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可是任由统叶护可汗的马鞭抽在脸上,真珠统既不敢躲,也不敢还手。   统叶护可汗愤愤的咒骂道:“废物,蠢货,你就这样任由陈应小儿肆意妄为?”   真珠统非常委屈,可是他是真被陈应打怕了。西突厥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他这个俟斤,如果没有了部曲和兵马,他连个屁都算不上。可是让他去打陈应,他宁愿挨鞭子,也不想让自己的部曲白白送死。   真珠统没法解释自己畏战怯敌的行为,关键时刻李仲琰上前解围了,他指着营中的唐军士兵道:“尊敬的可汗,你看唐军在右大营中的兵马有多少人?”   统叶护眯起眼晴,匆匆一扫,根本就不用数,他就可以看出冲进大营占据着营区的唐军不足两万,不远远没有两万人马。最多只有一万五千人。   李仲琰继续道:“尊敬的可汗,备下已经刚刚问了交战的勇士,他们说陈应小儿是从祁连山山坡上冲下来的,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真珠统马上附和道:“是啊,是啊,可汗,我当时看到唐人骑兵过来,马上就率部还击可”   统叶护可汗眼睛眯成月牙儿,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李仲琰信誓旦旦的道:“很显然,这是一个陷井!”   “陷井?”统叶护可汗疑惑的道:“什么陷井!”   “陈应小儿以自己作伐!”李仲琰笑道:“他确实是一个狠人,不仅打仗狠,对自己也狠,他以自己为诱饵,准备诱惑可汗派出大军攻打右翼大营,一旦可汗真派出大军攻打右翼大营,那么陈应的余部,就会趁机杀出!”   统叶护可汗点点头,心中暗想,李仲琰这个废物还是有点本事的。他又问道:“你说,陈应的伏兵会在哪里?”   李仲琰左右一打量,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到了祁连山的山坡上。   祁连山的北山坡,相对较为平缓一些。事实上整个凉州地区,地势本来就是南高北低,骑兵出战,居高临下冲锋,速度比仰攻快了不止三成。   统叶护可汗转身望着巴图尔道:“派人探探祁连山!”   巴图尔自然不敢怠慢。他派出足足上千名斥候去探查祁连山北坡,然后一刻钟之后,斥侯回报:“祁连山北坡五里之内没有发现唐军踪迹!”   统叶护可汗又道:“再探!”   半个时辰后,斥侯又带回来情报:“十里之内,仍旧没有发现唐军踪迹!”   统叶护可汗心中隐隐有了不妙的感觉,咬牙切齿的吼道:“再探,再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陈应所部已经完成换马、吃饭、喝酒的行动。   如果陈应知道统叶护可汗的担心,肯定会笑掉大牙。   事实上他有屁的伏兵,他本来就为了赶路,只带了不过两万部曲前来解救凉州之危。   事实上,陈应别看表面上轻松,其实他手心里捏着一把汗。看似如同猛虎下山的骁骑军,其实只是一个空架子。一夜一天六百四十里行军,所有的战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的疲惫还可以依靠意志坚持,然而战马却没有办法依靠意志坚持。大部分战马在这一波冲锋中,其实已经在透支战马的生命力了。   事实上,真珠统所部如果能再坚持一刻钟,陈应就要原形毕露了。一旦战事焦灼,那个时候,撤退逃跑的恐怕不是真珠统,而是他陈应了。   一旦进入长久的肉搏,唐军必败无疑!陈应是在行险。摆了个外强中干的空城计!   最后一下。就剩最后一刷子了。胜败就在这么一锤子买卖!   好在,陈应赌赢了。   西突厥人和东突厥人不愧为一个祖宗的,他们都是在骁骑军面前被打得找不着北了。   看着周围将领不时的打着饱嗝,露出满意的笑容。   陈应冲周围的将士吼道:“怎么样,爽吧?”   他们没有想过西突厥人居然如此不经打。   陈应折起一根草茎,叼在嘴里,一脸欠揍的样子,缓缓走出阵营,冲着远处紧张万分的西突厥军队叫道:“统叶护可汗,有种咱们俩来单挑!”   无数唐军将士扯着嗓子吼道:”统叶护可汗,有种咱们来单挑!“   听着这话,统叶护可汗得得鼻子都歪了。 第六十七章 连环火马一地血泥   统叶护可汗真不懂唐言,可是他身边的李仲琰懂啊。李仲琰忐忑不安的将陈的话翻译给统叶护可汗听,一听这话统叶护可汗的鼻子都歪了。   “单挑!”   统叶护可汗懵了,他怔怔的瞪着陈应,嘴嚅了几次,分明想骂人,却不知道该骂什么。   单挑?如果是二十年前的统叶护可汗,他绝对不怵陈应。不仅是陈应,而是任何人。统叶护想当年也是西突厥响当当的汉子,迎风能尿三尺,虽然不敢说天下无敌,至少他还真没有怕过谁,单挑就单挑,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啊!   可是现在却不行了,他已经行之将木,六十大几的人了,一夜都要起来尿个三四次,单挑单挑个屁。   可惜,统叶护可汗根本就不清楚陈应的底细,陈应别看战功赫赫,名声在外,其实他的武功还真不厉害,只不过仗着自己胆大,敢杀人而已。   看着统叶护可汗不敢应战,陈应信心更加高涨。   “统护叶,你他娘的带把不?有种单挑!”   统叶护可汗是气坏了,他下定决心要将这支敢于在野战中挑战西突厥精锐的唐军斩尽杀绝了。从真珠统的描述来看,这支唐军是一支他完全陌生的军队,这支军队似乎不知道疼痛,不知道恐惧,更不会畏惧死亡,他们也敢于跟骑兵正面硬撼!他不知道这支军队是怎么练出来的,是什么时候组建的,只知道唐军将成为河西战场上一个极大的不确定的因素,而他对于不确定因素的态度很简单:灭掉!   至于凉州唐军在他眼里就不是个事,只要凉州唐军离开了那可恶的城墙,西突厥铁骑反绑着一只手也能收拾他们。   西突厥右翼大军不时的响起叫嚣的声音,这些被万千骑兵吼出,声音之大,传出十里之遥远。   凉州城内,此时已经开饭了。饭自然是松软的干米饭,里面杂着一点豆子,再加一条咸菜,虽然油水不足,还算不错,至少可以吃饱,将领甚至能喝到肉汤。   在平时凉州军可没有这么好的伙食,能吃饱就算不错了,不过这是在打仗,而且凉州朝不保夕,李道宗知道城内的粮食多,担心一旦城池失守,不是烧掉就是便宜西突厥人,所以他就敞开性的供应粮食,不仅仅是普通凉州军士兵,就连上战场帮助唐军杀敌或收敛尸体,救治伤员的民夫,也可以吃得饱饱的。   李道宗作为凉州总管,他的伙食自然是极好的,凉州出产的牛肉罐头,李道贞给李道宗送了好几百个。李唐初期,对于农业非常重视,禁止宰杀耕牛,事实上一头成年壮牛可以卖六千到八千钱,可是牛肉却一百多钱一斤,如果杀了牛卖钱,足足是活牛的两三倍。   不过,律法之法没有情面可讲。可是灵州地处汉胡交界处,可以从羌人、氐人甚至吐蕃人手中购买到女乃牛或牦牛,这些牛肉罐头在长安可是奢侈品,不足八两的牛肉罐头,卖了足足二百钱。   亲卫将牛肉罐头放在水里煮热,然后撬开,从中取出大块油汪汪的牛肉,这个时代的牛肉罐头,可是真材实料,而不是后世那种淀粉牛血坑人的玩意。   然而,李道宗却毫无胃口。   凉州的伤亡实在太大了,特别是附离军的上阵,让凉州短短一个时辰内伤亡了两千多人,其中还不算那些百姓,如果加上百姓,估计三千人都不止。整个城池内到处都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亲兵看着李道宗面前的饭食,特别是米饭上面盖着的罐头牛肉,他只觉得肚子一直在咕咕叫个不停,口水疯狂分泌   李道宗无意看到亲兵在偷偷流口水,就说道:“本总管不饿,你拿去吃吧!”   亲兵狂喜,赶紧去接李道宗的饭。   可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一个若隐若现的声音传来:“统叶护可汗,有种给本大将军单挑!”   “慢!”   亲兵艰难的定格在了那里,看着发地几块罐头牛肉流着口水。   李道宗推开窗户,这个时候,他又听到清晰一些:“统叶护可汗,有种给本大将军单挑!”   李道宗听到这里,脸上浮现狂喜之色:“苍天保佑,咱们的援军来了!”   不多时,凉州城就传遍了援军抵达的这个消息。众凉州军民士兵大振,原本因为伤亡惨重低迷的士气,也瞬间高涨起来。   哈哈哈   整个凉州城里都响起了爽朗的笑声,压抑在凉州军民头上的阴霾,瞬间散开了。陈大将军来了。   咱们有救了。   “啥陈大将军是谁?”   “别跟我说话,我不认识你,你连陈大将军谁都不知道!”   事实上陈应让人大喊统叶护有种跟我单挑,就是为了通知凉州城内的李道宗。在这个时候没有电话,凉州城又被突厥人围了一圈,当然陈应如果率领骁骑军专门攻击一击,是可以突破西突厥军队的包围,成功抵达凉州城下。   关键是凉州城四门现在都已经被尸体堵死,想要打开城门通道,也不是一时半会之功。   就可这个空档,越来越多的突厥人向右翼大营包围而来率先抵达的自然是西突厥最精锐的三万王帐附离军、然后是数万名西突厥控弦之士,其中还有拜占庭工奴、安息死兵以及西域各国各族的仆从军。   罗士信率先看到越来越多的突厥骑兵包围而来,罗士信看到黑压压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西突厥骑兵,顿时有些慌了:“陈大将军,西突厥人过来援军了,而且兵力不少,咱们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很棘手的问题,来援的西突厥骑兵足有数万兵马,加上右翼大营的残部,足足有十数万人马,而骁骑军的骑兵,就算把亲卫折冲府也算上,也不过七个折冲府,一万刚刚出头。而且刚打了一仗,伤亡也大几百,现在能战之兵不足万人。敌众我寡实在悬殊。   不过,陈应却丝毫不担心。他指着大营中国连本身的战马,加上缴获的战马,足足有四万余匹。   面对如此复杂的敌情,他下达了最为简单的命令:“把斥帐篷,把十匹战马绑在一起,放火马阵!”   罗士信一听就明白了陈应的意图。   在洛阳之战的时候,王世恽就是依靠五千骑兵外加三千头耕牛,一次性把屈突通麾下十数万唐军击溃。   罗士信长长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了这些战马!”   “可惜个屁!”陈应指着外面密密麻麻的战马道:“你还怕没有马吗?放心吧,这些战马你一天骑十匹,骑一辈子你也骑不过来!”   对于西突厥人来说,战马是他们最佳的伙伴,能不杀马,就尽量不杀马。可是对于汉人来说,战马就是一个工具,能用就用,无所不用其极。现在大唐虽然没有突厥人的战马多,可是却不算太缺马。   西突厥的帐篷都是以牛皮制成,为了防水,牛皮缝隙里还塞入了牛油。这种帐篷浑身是宝,不仅可以挡风避雨,实在没有军粮的时候,也可以煮了吃。当然,也是一种杀人放火的极佳物资。   坚韧的牛皮帐篷,被骁骑军将士割成巴掌宽的牛皮条,然后结成绳索,这样的牛皮绳,战马也不易挣断。很快骁骑军骑兵开始将缴获的战马,每十匹绑在一起,并且在马尾涂抹上牛油。   万事俱备之欠东风。   突厥人吃饱喝足之后,开始吹响了苍凉的牛角号。   而陈应也率领骁骑军在火马阵面前摩拳擦掌:“好多骑兵,等会用钩镰枪串起来一定过瘾”   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从西突厥大军身上迸出的杀气也越来越浓,令天地为之失色。陈应也不知道西突厥到底来了多少的精锐,放眼望去,尽是一大片一大片涌动的旗帜,一大片一大片雪亮的刀光。   陈应打量着突厥骑兵,由衷说:“怒马强弓,来去如风,不愧是百战劲旅!”一扬手,鼓手咚咚咚连敲三下,全军一起抬起脚,再一起落下,由运动转入静止,凝如山岳!   统叶护可汗看得清楚,微微点头:“不动如山,侵掠如火,这才是真正的精锐之师!”   巴图尔泰搓着手掌大笑:“这样的对手打起来才够味!”   真珠统目瞪口呆的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毁我的帐篷!”   统叶护可汗笑道:“陈应小儿看到本可汗大军的威势,已经怕了,他们知道打下去必输无疑,所以在毁帐篷,他们怕了!”   巴图尔泰唾了一口,怒冲冲的说“调五万弓骑兵上前,先用弓箭将他们射垮,再用附离军重骑冲击,杀他们一个尸横遍野,看他们还傲不傲!”   没有等西突厥的弓骑兵开始冲锋,陈应哈哈大笑道:“让突厥人看看本大将军的连环马!”   就在这时,前面一排战马的马尾被骁骑军将士点燃。浸上油脂的战马惶恐的向前奔跑着,可是它们越是奔跑,马尾燃烧越是快速。   于是呼两万余匹战马挟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一如勇前的冲前西突厥的军阵。   那些还没有来得及上弦的西突厥弓骑兵看到这一幕,大脑不听手脚的使唤起来,可是他们跨下的战马却扬起马蹄,调头就跑。   这些连环火马,速度越来越快,直接就像雪崩一样,挟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那些来不及闪避的突厥骑兵,被连环火马撞飞,只要坠马的士兵,或是倒在地上的战马,根本就没有了活命,万千马蹄踩过,尽化血泥。 第六十八章 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雄   战马虽然训练经过训练,可以不怕火光,不怕巨大的声响,然而当火烧屁股的时候,战马也顾不得三七十一了,它们只知道往前跑。   无论前面是人,还是战马,高速飞奔的战马,冲锋之力何止万钧。   撞断骨胳的声音与人和战马的嘶鸣、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倒在地上的西突厥士兵,还没有爬起来,就被后面的马蹄子踩中断腿,惨叫声嘎然而止,一颗碗口大的马蹄子踩在了他的脑袋上面,灰白的脑浆与鲜血迸射而出。   也有幸运的突厥人被战马甩掉在地上,可是脚缠绕在单边马镫里,那些突厥士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鲜血从狰狞的创口喷涌而出,在地上积了一汪又一汪   罗士信瞠目结舌:“这这仗还能这样打!太可怕了,太可可怕,可怕了,那些西突厥人太惨了。”   陈应瞪了一眼罗士信道:“你说什么?”   罗士信急忙改口:“这些狗娘养的畜生太可恨了,死得好!”   “不错,死得好!”陈应笑道:“只有死的突厥人,才是好突厥人。”   陈应一脸轻松,而统叶护可汗却心如刀绞。   这么多的西突厥勇士,一眨眼间便倒下了,他们从几岁开始便苦练武艺,打磨力气,十六岁就开始上阵打仗,吃了多少苦,打了多少恶仗,才练就了这一身本领,而现在,居然被战马踩死在地上。   统叶护可汗两眼血红,放声咆哮:“射!射死它们!射死它们!”   想射死高速飞奔的战马谈何容易。   西突厥的骑兵角弓,属于轻弓,射速虽然快,然而杀伤力却不敢恭维。对付没有甲胄的目标尚可,可是对付这些发疯了战马,却力有不逮。   是的,面对成群结队,宛如疯虎一样蜂拥而来的连环马,西突厥骑兵一边策马急奔,一边转身回射。   数万西突厥骑兵回射时形成了密集的箭雨,将前几排连环火马射中。   事实上,陈应并非残忍之人。他给战马马尾绑着的浸了牛肉的鬃毛,毕竟不是燃烧弹,事实上战马狂奔数里,火焰就慢慢熄灭了。失去尾尾巴上火焰的威胁,这些战马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他们现在只是依靠着惯性在奔跑。   那些西突厥人不射箭还好,一射箭又怕这些战马的野性给激发了出来。这些中箭的战马,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加速冲锋。   当然,这主要得益于突厥人的训练,他们的骑兵在冲锋的过程中,遇到敌人的箭雨阻击,在这个情况下,绝对不能停止前进,只能忍受着伤亡,一鼓作气,咬着牙挨过这前面的箭雨打击,近身搏斗。   所以,西突厥人无比悲哀的发现这些连环马越追越凶,更加恨的是由于是十匹战马绑在一起,几乎在八九丈宽的距离上,根本就没有地方躲。而且就算射死其中一匹战马,连环马也不会停止冲锋,它们还会拖着那些倒毙的战马继续奔跑,或是耗尽体力而亡,或是因为摩擦,磨掉绑着的牛皮绳子。   统叶护可汗悲哀的发现这仗根本就没有办法再打下去了,士气已泄。战场上的突厥勇士,都变成了兔子一般胆小,别说普通士兵,就是最精锐的附离军军阵也隐隐有所松动。   两万余匹连环火马几乎要耗尽他们数万弓骑兵的箭矢,关键是陈应麾下的骁骑军钩镰枪骑兵还没有上呢。   站在凉州城墙上的凉州军民,望着这戏剧般的一幕,都呆呆的看着那一堆堆的尸体和在血泊中痛苦地蠕动的西突厥伤兵,目瞪口呆。   一名没有见过陈应厉害的凉州将领的下巴险些脱臼了:“这这么快就打垮了西突厥骑阵?咱们大唐的骑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李道宗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荣升折冲都尉赵纯阳傲然一笑:“那是你孤陋寡闻,你也不打听打听,陈大将军没几手绝活,他敢在野外跟突厥对阵?别发呆了,统叶护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罢休的。”   统叶护会不会罢休李道宗不知道,可是他却知道陈应是不会罢休的。   他废了足足两万余匹战马,两万余匹战马如果放在长安,足足可以卖上数十万贯,就这么一大笔钱不翼而飞,他会善罢甘休?   看着西突厥全线撤退,陈应神色一凌,喝道:“该我们上了!放下面甲,跟我上!”   面甲也是大唐军队中的独一号装备。因为骁骑军经常性的顶着敌人的箭雨冲锋,可是一旦敌人朝脸射,面部无遮无拦,就容易中伤,哪怕不死,也会在脸上留下一个丑陋的伤疤。   于是,采取摩托车头盔的方式,陈应制造了面甲。这样以来,骁骑军骑兵的甲胄就算武装到牙了,除了两只眼睛,没有遮拦以外,整个脑袋都享受保护。   骁骑军钩镰枪骑兵将士们迅速拉下面甲,平端钩镰枪,策马冲了上去。遇到战场上侥幸不死的西突厥将士,骁骑军将士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迅速出枪,钩断他们的脑袋,结束他们的痛苦。   看着陈应纵马追来,不等统叶护可汗命令,巴图尔就纵马调头,带着本部精锐的部曲朝着迂回一个大圈,避开那些连环火马,朝着陈应麾下的钩镰枪骑兵冲来。   统叶护可汗望着巴图尔,心中默默祈祷着。   一定要赢。   可能是突厥的苍狼大神睡着了,或者是没有听到统叶护可汗的祈祷。   巴尔图人如其名,不愧为勇士之名。他率领的精锐锐箭如雨,冲锋的唐军钩镰枪骑兵身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火星四射。   巴图尔反应极快,一看这个情况知道唐军将士身披重甲,即使箭射不透,急忙下令道:“射他们的马!”   众巴尔图麾下的骑兵缓缓将箭矢压低一指,锐箭如雨,没有披着具装的战马纷纷中箭,有的战马前马蹄一软,倒在地上,将马背上的骁骑军骑兵甩飞在地上。   然而,纵马冲锋的骁骑军将士对此视而不见,只管挺着钩镰枪直冲而去。   这种视死如归、一往无回的气势,统叶护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在凉州城他已经看到了,这次又在这里看到。   统叶护瞬间脸色苍白,大唐有多少人,他大体还是清楚的。至少有一千万之巨,而西突厥人只有不到一百万人,西突厥还是头一回看到赖以成名的骑射失去了应有的威力,他们才射出三四支箭,唐军骑兵的钩镰枪就捅到胸口了!   枪锋入肉的声音响起,那种锋刃撕裂血肉的闷响让人毛骨耸然,两骑对冲的巨大冲击力使得钩镰枪的枪杆一下子绷成了弦月状,再猛然弹击,被刺穿的西突厥骑骑兵身不由己的被生生弹飞出去,接着,糊满鲜血的钩镰枪再寻找下一个目标。   望着这一幕,统叶护可汗的脸刷一下子吓得煞白。   统叶护可汗忽然发现自己错了!错的非常离谱。他低估了大唐,如果大唐都是这样一群悍不畏死的疯子,都是这么可怕?那西突厥就危险了。   骑战可不像里说的那么精彩,什么大战三百回合啊,什么战马对踢啊,什么从马上斗到马下啊,通通都没有,就是两支骑兵对冲而过,在对冲的那一瞬间挥出手里的兵器,利用战马赋予的高速劈开敌军的身体,如果你够牛,能躲开一把马刀,先别忙着高兴,后面还有很多把在等着你呢。   至于国产垃圾剧里骑兵在地上捉对厮杀,战马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悠然自得的吃草这类的场面,直接一皮鞋拍过去,然后换台就是了。   大唐还没有这么多拉低智商的影视大作,因此唐军和西突厥军队的智商都处于正常水平,他们并没有停下来捉对厮杀,而是像飓风一样面对面的扫过。钩镰枪端起来,如墙推进。虽然西突厥骑兵手中的马刀够不着唐军骑兵,不过西突厥骑兵也不是硬顶着挨打,他们将短矛当成掷矛,什么铁骨朵、铁蒺藜,钢斧之类的近距离投掷的兵器,实在没有趁手的家伙,两三斤得的头盔也当成暗器扔过去。   冲锋的瞬间,生死立判,一出手就要置对手于死地!当然,这类小玩意儿在骁骑军将士身上是没有多大用处的,他们有套在左臂上的折叠盾牌,可以护住大部分要害,而他们手中的钩镰枪,突厥骑兵招架闪避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敢投掷暗器?   当骑兵对战占不到便宜的时候,统叶护就完全没有了打下去的念头。   三万附离军是他的压箱底军队,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轻用。   一旦这三万附离军折损严重,别说他这个西突厥可汗的位置会动摇,就是他能不能留下全尸都成问题。   作为一个可汗,如果手上没有染满鲜血,如果没有仇家满天下,那是不够格的。   “撤退,我们输了!”统叶护倒也光棍,看着手段使完,没有取胜的可能,他立即下令撤退。   反正他也看出来了,陈应麾下就一万余名骑兵,他们纵然厉害,纵然可以以一当一,可是他绝对没有办法把这小二十万人马全部留下来。   正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统叶护可汗的想法虽然美妙,可是注定要落空。   毕竟陈应可不是没有准备,三个折冲府足足五千余陌刀军将士正在等着他们,陈应的目标可不仅仅是打败西突厥可汗,而是要将西突厥统叶护可汗的这二十万大军全部留下来,用统叶护可汗的二十万大军给西域各族立威。 第六十九章 投降降你麻痹   军队都是用胜利喂养出来的怪兽,当一支军队明知敌众我寡,还战意昂然,脑袋从来不会去想我该怎么逃,而是想着如何多割几个脑袋换赏钱。如果西突厥人有悍不畏死的气势。   陈应绝对不会用一万余骑兵去对战十数万西突厥军队,他绝对会有多远跑多远。只是实际战斗力与明声有着极大的关系。西突厥的赫赫战功,是建立在他们无视炮灰的生命,每一次胜利都是用炮灰和仆从军的生命去磨,当敌人被仆从军磨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他们才会上去收割果实。   然而,这并不是好现象。一旦养成习惯,就万万不妙了。如果陈应手中没有钩镰枪骑兵和陌刀军,甚至他已经忘了怎么打仗。   当然,当陈应用两万余匹战马,组成连环火马阵破解外围西突厥的仆从军的时候,西突厥从上到下,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有多远跑多远。   但是,西突厥的运气太差。他遇到陈应,而陈应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雄,屠得九百万,方为雄中雄。   看着西突厥撤退,陈应打仗简单而粗暴,骑兵墙冲锋。其疾如风,侵略如火。   望着如墙推的钩镰枪骑兵墙。   被统叶护可汗要求殿后的真珠统欲哭无泪。陈应麾下的钩镰枪骑兵如墙推进,用钩镰枪将他的部曲骑兵连人带马一并捅翻的恐怖场面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如今族人的血迹未干,别说真珠统心有余悸,试问整个俟斤上下,哪个人不发怵?   陈应的那个钩镰枪骑兵根本就没有办法打人家一堵墙一样压过来,无视弓箭的杀伤,无视嗖跟飞过的铁骨朵、铁蒺藜、掷矛,就是要不顾一切的冲到他们面前,用钩镰枪将他们穿成肉串,碰到如此疯狂的打法,骁勇的西突厥武士那精湛的武艺根本就没有施展的余地,能打成三比一甚至五比一的战损都算好的!而对于人丁稀少的突厥而言,别说三比一,五比一,就是跟唐军打成一比一的战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一败涂地了!   陈应的骑兵墙冲锋太可怕了,硬碰硬的打,得死多少人啊,划得来吗?   没等真珠统俟斤想出个主意来,唐军的钩镰枪骑兵已经冲到不足一里的地方。特别是钩镰枪骑兵那种战马都同时抬腿,同时落地,两万多只马蹄,同时踩在大地上,从地面传来有节奏的震感觉,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真珠统很想吐糟,到底谁才是马背上的民族。你们的甲胄比我们精良我们认了,可是你们居然连养马也比我们强,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然而,真珠统脑袋里的杂念最终被一阵噗嗤噗嗤的声音震醒。   钩镰枪锋利的枪刃入肉的声音响起,凄厉的惨叫声充斥着耳膜。   “跑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   陈应率领钩镰枪骑兵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威势,在西突厥骑兵中间扬起一蓬蓬血雨,人喊马嘶,人仰马翻,鬼哭狼嚎,一时间也不知道多少人被钩镰枪骑兵的骑兵墙淹没。   当然也不知道有多少西突厥人被战马甩下来,被万千个碗口大的马蹄子踩成肉泥,也不知道此战之后,西突厥会有多少女人没有了丈夫,多少母亲没了儿子。   为了匆忙逃命,不知道有多少突厥人相互拥挤,被发狂的战马颠落马背,生生踩成了肉泥!现在他们总算知道,被骑兵追赶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在陈应的字典里,作战,骑兵是战场上突击的主力,步兵只是用来收尸或守城的主力。那不动如山的陌刀军方阵是铁砧,钩镰枪骑兵是铁锤,现在西突厥大军已经被死死的按在铁砧上了,这一锤当即毫不犹豫的抡了下去!   现在西突厥人逃跑的方向不是西方,而是朝着凉州城的方向,当然,现在西突厥人只是撤退,而非溃退。不过,这只是暂时的,陈应相信,在钩镰枪骑兵的突击之下,他们注定会溃退的。   活该真珠统俟斤倒霉,第一锤子被他抢先享受。仅仅一轮冲锋,至少三四千名部曲与大伴终身为伴,想给他们收尸都伴不到了。他们早已与泥土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了。   不少唐军的战马,喘着粗气显然都累得不轻。   望着西突厥有前方缓缓整理的队形,陈应知道,现在必须拼命。一旦让西突厥人缓过这口气,等会跑的就是他了。   陈应吼道:“升血旗!”   这面血旗,其实可以称为死旗。因为每一名士兵入伍的第一天,就会割破掌心,将自己的鲜血滴在上面,预示着荣耀既吾命。   这面早已变成黑紫色的血旗在落日的余辉中显得分外肃杀,引得万余唐军将士热血在燃烧。   “兄弟们,你们的屠刀磨利了没有?那边!”他指着对面前面西突厥军队的方向:“有十数万头又肥又蠢的猪!”   听着这话,万余部曲哄然大笑。   唐军的人数虽少,但是他们在陈应的带领下,核以寡敌众而取得大胜的事情他们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这时并不慌张,而陈应那彻底藐视敌军的形容,更是激发了所有人的热血。   陈应举起钩镰枪大吼道:“今天,我们不是来打仗的,是来杀猪的!统叶护这头大蠢猪!他以为赶着十几万头猪来就能吓人,就能把我们大唐吓尿?我呸本大将军今天让他知道,他此举是多么的愚蠢,可他不知道。在我们的屠刀之下,猪无论有多少都只有一种命运!那就是挨上一刀。”   上万人的笑声更加大了,对面的突厥骑兵以及诸部也隐隐听见了,他们却不知道唐军在笑什么。   陈应的热血也在:“兄弟们,给本大将军碾死这帮傻逼!”   千军马军呼啸而来,西突厥将士绝对没有抵抗的意思,他们望着钩镰枪骑兵墙如墙推进,只剩下一个念头,有多远跑多远。   华夏民族对上北方游牧民族,骑兵始终都是落下风的,这是农耕民族的天然劣势,不管骑兵怎么训练,骑术和箭术始终比不上那些还没有学会走路就先学会了骑马的北方游牧民族。   事实上,即便是汉唐也是这样,汉唐的骑兵对上北方游牧民族之所以能大占上风,是因为他们有大批属国骑兵,也就是从北方一些游牧民族藩国征召的骑兵,这些骑兵弓马娴熟,又装备了汉民族最为精良的武器,同时还对北方游牧民族惯用的战术战略了如指掌,同行是冤家嘛!有了这些精锐骑士加上汉民族雄厚的财力物力,以及那一批批名将那可怕的韬略,汉唐才将北方游牧民族打得哭爹喊娘。   因此当陈应用一万余名骑兵,猛攻西突厥近二十万人马,特别是里面还有三万西突厥最精锐的附离军,还有十数万精锐的控弦之士,在一般人看来几乎是自杀式的行为。   至少在谋略卡苏尔看来是这样。   谋略卡苏尔是葛逻禄部的首领,葛逻禄部并不是突厥人,他们是铁勒诸部之一,首领主要出自三姓,一曰谋落,或谋剌;一曰炽俟,或婆匐;所以又称三姓叶护。   谋略卡苏尔知道统叶护在前面吃了小亏,为了在统叶护面前表现,他自告奋勇,要接替真珠统为大军殿后。   当然,在谋略卡苏尔的眼中,唐人只是利用了火马,打了西突厥一个措手不及,如今,火马阵已经全部死亡或瘫倒,对西突厥人构不成威胁。   而这个时候,就是唐人的末日。   在守城作战,唐人的确厉害。可以要论骑兵作战,葛逻禄人也可以当唐人的老师。   然而当谋略卡苏尔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区区一万钩镰枪骑兵,如疾风般扫过真珠统麾下骑兵的锋线,钩镰枪撕裂血肉的可怕闷响和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被扫中的西突厥骑兵从伤口喷出大股污血,下饺子似的从马背上坠落,随即被疾驰的马蹄踩成了一团肉泥!   西突厥骑兵曾经纵横战场所向无敌的恶魔,遇上了一个更加可怕的恶魔,钩镰枪骑兵打得几乎魂飞魄散,他们在枪骑兵的冲击之下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人喊马嘶乱作一团,人裹着人,马挤着马,只能绝望地看着那些披着黑色披风,披着黑色战袍的恶魔挺着糊满鲜血的钩镰枪呼啸而来,身边血光四溅,惨呼不绝,挡在自己前面的人一个个倒下,最后轮到了自己   这还是西突厥骑兵吗?   谋略卡苏尔感觉手脚冰凉,一直以来,西突厥骑兵在他的眼里,在所有西域各族各部的军民眼里,那都是嗜血的恶魔,往往几百人就能击溃数千人甚至上万人,可是如今,他们居然比他们少了十倍有余的钩镰枪枪骑兵的冲击之下溃不成军,钩镰枪枪骑兵势如破竹,冲到哪里哪里的西突厥骑兵便成片倒下,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谋略卡苏尔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非常离谱。   这些唐人骑兵如此厉害,打得西突厥骑兵如果砍瓜切菜,对上自己的部曲,谋略卡苏尔连想都不敢想下去。   胡人部落都是畏威不畏德,一看老主子西突厥不行了,大唐如此厉害,谋略卡苏尔叶护马上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陈应看着面前跪上密密麻麻的西突厥骑兵,这些西突厥骑兵举着白旗而来,大呼:“天朝上国上将军,我家叶护投降。”   “你家叶护是突厥哪个部落?”   那名使者唐言还算不错,立即纠正陈应道:“好叫大将军知道,我们并不是突厥人,我们是葛逻禄部,生活在阿尔泰山脚下的葛逻禄部!”   如果是其他部落,陈应接受他们投降也就接受了。可是一听葛罗禄这个名字,立即火冒三丈:“投降降你麻痹!” 第七十章 投降的姿势不对   好不容易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跑到了凉州城下。统叶护可汗就赶紧命令最精锐的附离军布置,防备凉州城里的唐军与陈应里应外合。   事实上,统叶护绝对想多了。凉州城已经流得血太多了,别说反击,就连清空四门城门洞里的尸体,都没有力气,根本就没有采取反击准备。   警惕的观察着凉州,发现凉州城没有异常。统叶护可汗开始树起汗王旗,召集逃散的军队。   如果是华夏人的军队,一旦发生溃逃,估计十成能回来三成就不错了。可是西突厥就不一样,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个体没有办法生存,必须依靠群体的力量,所以他们就算散开了,也会像鸟儿归巢一样,重新聚集在可汗王旗之下。   短短半个时辰,统叶护可汗身边的人马汇聚了将近十万。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噩耗传来,统叶护可汗的脸瞬间就变了。   “葛逻禄部居然投降了陈应!”   统叶护可汗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葛逻禄部不小,拥有近十万人口,在西域这块地面上,能比葛逻禄部大的部落,十指手指头可以数得出来。   西域诸族部落是什么尿性,没有人比统叶护更清楚。这绝对是一个全部都是有女乃就是娘的群体,谁给他们好处,谁的拳头大,谁就可以当他们的爹。   葛逻禄部投降,还伤不了统叶护的根本。   可是,这事就怕引起连锁反应。整个西突厥拥有一百八十多个民族和部落,而突厥人只有区区百万。统治着上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他们每平方公里连人渣都看不到。   仆从军和附庸部落,一直是西突厥的主力。打仗送死、修桥铺路、养马喂羊,什么累活苦活,都是他们干。   随着葛罗禄部的投降,至少十数个部落,数万精骑都游离了战场之外,他们既不靠近统叶护可汗,也不靠近陈应,而是在一旁观望,谁要是获得了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他们就会抱谁的粗腿。   其中昭武九部中的曹部、穆部两部原本汇聚在统叶护可汗的王旗之下,然而在这个时候,也开始迟疑起来。其中曹部首领曹丹心想,“咱们原本都是大汉国的臣属,听说现在大唐已经取代大汉,成为新的中原皇帝,这些年突厥人对我们欺凌备至,我们好心来援,他却安排我们挡在前面,自己人都躲在后面,明摆着是要我们来送死!大唐的骑兵好厉害!我们无论如何不是对手!听说真珠统俟斤已经被唐军击破,现在战场形势又不利,不如就归了大唐!”   想到这里,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反而是穆部首领穆瑞高举铁矛叫道:“儿郎们,我们没必要给突厥人卖命,更没必要陪统叶护送死!大伙儿跟着本族长,杀突厥!保大唐!”   昭武部久受突厥压迫,这时族长一叫,竟而全族响应!   看到这个情况,曹丹暗恨自己迟钝。好事居然让穆瑞抢先了。他也举着粗大狼牙棒大吼:“儿郎们,突厥人不把咱们当人看,咱们也不给突厥人卖命了,跟着穆部一起,杀突厥保大唐。”   昭武部曹部与穆部居然临阵倒戈,势力较弱的石部、薛部也不仅迟疑起来。   石部首领石霸平时受统叶护恩惠较多,他不想反。   曹丹看着石霸不动,怒斥道:“石霸你是昭武族败类,平日就晓得帮着突厥欺压我们,今日杀了你,以泄我们心头之恨!”   陈应还没有打过来,昭武九部曹部、石部先干起来了,穆部一看曹部吃亏,感觉现在已经是敌对阵营了,赶紧上前帮场子。   于是曹部、穆部、何部、对战石部、薛部。昭武九部经常联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一番打斗,渐渐演变成了昭武部大乱斗。   望着这一幕,统叶护可汗气得直哆嗦。   昭武九部一乱,整个左翼阵营开始松动,这边动静有点大。站在城墙上的李道宗也发现了问题。   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李道宗兴致勃勃的看着突厥人的内斗:“来人,给我搬一个胡床过来,坐着看比较舒服!”   “打得好,加把劲!”   李道宗一边看,一边拍着手叫好。   统叶护气得额头青筋凸起:“附离军给本可汗上前弹压!”   巴图尔包扎着胳膊走到统叶护面前劝道:“可汗,现在还不能让附离军去弹压,一旦弹压,昭武九部这两万余人马,可就全部归唐了!”   统叶护一想就是此理。   不多时又一个消息传来。   “什么?陈应居然不接受葛逻禄的投降?”统叶护可汗简直难以置信,这是多好的机会。因为前面那场大败,现在西域各族部落都在观望,陈应只要接受葛逻禄部投降,这仗统叶护都不想打下去了。他赶紧率领精锐,赶紧返回西域。否则可就真走不了了。   “没有想到啊!”统叶护可汗此时激动的想哭,关键时刻陈应居然犯浑了,出了这么一个昏招。   “真是天祐大突厥!”   有些事情,自然不是统叶护可汗所知道的。如果说大唐三大败仗之首的渭水之盟,这场仗对于陈应来说,反而是三大败仗损失最小的一仗,这一仗损失最大的只是李世民的面子和国库里的钱粮,战死的将士和被俘虏的百姓并不多。   可是最让陈应心痛的还是大唐的怛罗斯战役。在这场战役中,大唐安西以不足三万之兵对抗大食二十万步骑,毙敌七万余人,打得大食从此打消了东侵之路,否则今天,万里江山一片绿。   事实上,高仙芝在这一战中并没有太过失误的地方,唯一的失误就是没有预料到葛逻禄部临时倒戈。   陈应看着谋略卡苏尔看到统叶护可不利,马上投降,心中这下就明白了。葛逻禄部这是投降、临阵倒戈成了习惯。   当然,陈应也不是傻子。   他也知道接受葛逻禄部的投降,对于这一仗是何等的帮助,一旦不接受投降,西突厥诸部,只能被迫于陈应血战到底了。   想想这些,陈应并没有选择聪明人的做法。   正是国人太过聪明,为了保存实力。结果弹丸之地一国,侵战半壁江山,屠戮华夏三千五百万同胞。   正是因为国人太过聪明,所以这万里河山,遍地尸骨。   聪明人太多了,陈应选择做一个傻子。   “投降,投降你麻痹!”   随着陈应的命令下达,钩镰枪骑兵继续策马冲锋。   骁骑军钩镰枪骑兵此时虽然疲惫,然而他们却士气如虹,战马兴奋的嘶叫着发力猛冲,转瞬之间便冲到葛逻部的骑兵面前。   陈应冲在最前面,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葛逻禄部旗之下的谋略卡苏尔。   谋略卡苏尔望着如同钢铁洪流滚滚而来,他吓得面色惨白,嘴唇微微哆嗦着,目光散乱,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   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陈应不接受他的投降。   一万三千余名精锐骑兵,对于陈应而言,也算一股不小的助力。   直到锋利的钩镰枪枪刃上那黝黑的寒光刺痛了他的肌肤,他甚至都想不明白,陈应为什么要杀他。   在弥留之际,谋略卡苏尔脑袋中还剩下一个念头。   “难道投降的姿势不对?”   没有人告诉他这个答案。   高钢猛打造而成的钩镰枪枪刃,原本就锋利无比,再加上奔马的速度,别说人,就算是碗口粗的树也一枪而透。   谋略卡苏儿肋下一凉,开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污血狂喷,内脏泥石流似的流了出来,惨叫着倒了下去。   随着葛逻禄部首领叶护谋略卡苏尔死亡,剩下万余兵无斗志的骑兵,顿时军心大乱,显然是撑不了多久的,钩镰枪骑兵横扫而过,所向披靡,挡在前面的只能被穿成肉串,原本就乱得不可开交的阵列被这么一冲,就更加混乱了。眼看着唐军钩镰枪骑兵如入无人之境般左冲右突。   残余的葛逻禄部骑兵调头就朝统叶护可汗的大军方向急奔而去。   眼看着好不容易逃过了枪骑兵突刺,就要抵达统叶护可汗阵营。   可是统叶护可汗一把抓起斥侯:“你他娘的睁大狗眼看清楚,他们没接受陈应的投降?”   斥侯一看,这些葛逻禄部的骑兵,拼命的抽打着战马,战马的速度攀至巅峰,数千骑兵如同风驰电掣船蜂拥而来。   陈应的钩镰枪骑兵就吊在葛逻禄部队尾之后,莫约五十步的距离。   这怎么看怎么样葛逻禄部骑兵为陈应打头阵。   统叶护可汗大吼道:“弓骑兵,射翻他们!”   看着统叶护可汗阵前的弓骑兵张弓引箭,这些葛逻禄部的骑兵吓得连忙直叫:“莫要放箭,我们投降!”   “投降,投降个蛋!”统叶护可汗气得大骂:“什么时候了,还想欺骗本可汗!”   “放箭,给本可汗射死他们这些卑鄙小人!”   西突厥的控弦之士二话不说,抄起弓箭,蹭蹭就是一阵箭雨。   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密集的箭雨,将葛逻禄部的骑兵笼罩之中。   箭矢入肉的闷响此起彼伏,前面数排的骑兵人和马身上溅出点点血星,惨叫着,悲嘶着,轰然倒下!   似乎为了向统叶护可汗证明自己的实力,这些突厥骑兵第二轮箭雨也接踵而至。   别看西突厥弓骑兵的箭雨对付陈应的骁骑军不行,可是葛逻禄部的那些粗制滥造的牛皮甲,在西突厥弓骑兵的弓箭之下,跟纸糊的一样,皮甲穿,一箭贯胸,中者辄倒!   但更多弩箭还是往马身上招呼不知道多少战马上,高速奔驰的战马狂嘶着倒下,将主人狠狠惯倒在地,不等摔倒的骑兵分清楚东南西北,无数马蹄便狠狠的踩了过去   葛逻禄人懵逼了。   当然,接受钩镰枪与西突厥弓箭的双重打击,这些葛逻禄人不愧为最佳坑货,幸存的葛逻禄人纷纷大吼:“入他娘的,跟他们拼了。”   于是乎,葛逻禄从投降变成真正的进攻,他们面目狰狞,竭斯里底的大吼道:“跟突厥人拼了!”   葛逻禄人怒交迸的嗥叫和垂死的嚎叫响成一锅粥,让人毛骨耸然。 第七十一章 陈应是个厚道人   数匹战马身上插着弩箭,马背上的葛逻禄骑兵口鼻喷涌着鲜血,直直的冲过来,撞在统叶护可汗的弓骑兵身上。   强大的冲击力,也生生将对面的西突厥弓骑兵撞倒在地上,倒在地上的战马也好,西突厥弓骑兵也罢,他们一旦倒在地上,就永远没有机会再起来。即使侥幸不死,万千马蹄踩过,也可以让他们魂归苍狼神的怀抱。   好不容易等数千葛逻禄骑兵死得七七八八,可是这些突厥弓骑兵悲哀的发现,刚刚用力过猛,剩下的箭矢已经不多了,更加尴尬的还是他们的力气也用得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陈应率领的钩镰枪骑兵也冲了上来。   当陈应的钩镰枪骑兵上来之后,他们悲哀的发现,他们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无法反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钩镰枪刺中自己。   惊恐的、绝望的狂呼终于从这些骄狂的西突厥骑兵口出发了出来,在人的惨叫和战马的悲嘶中是如此的凄厉,如此的惊心动魄。   统叶护可汗终于沉默了。   如果真珠统的战败是因为他轻敌大意,被了陈应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说第二次战败,那是因为陈应太过狡猾,他使用了西突厥人最深恶痛绝的连环火马阵。   这种办法他们不是没有使用过,只是战马是西突厥人的最佳伙伴,他们能想到,却不屑用。   可是这一次,他们败得无话可说。   毫无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哪怕再怎么不情愿,见些情景,统叶护和巴图尔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仗他们真的输了!   所有人脑海里都一片空白,浑身发冷,目光呆滞,惊愕、恐惧、愤怒、迷茫激烈至极的情绪狠狠地发泄着他们的心灵。   自阿史那土门起兵以来,突厥就如彗星一般迅速崛起,败柔然,败北周,打得南北万里,东西两万里之内,上百个国家,数百个部族,毫无脾气。这也是统叶护可汗后第一次在万人以上的大会战中输了,而且输得这么惨,输得无话可说!   数万名将士埋骨沙场,血淋淋的现实击得统叶护可汗眼冒金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然而,西突厥将士的狂呼大喊海啸般传来,淹没了一切,让他们不得不信!   败了,败了!   败得彻彻底底,败得一发不可收拾!   肆叶护阿史那泥孰双目尽赤,状若癫狂,挥舞着长刀凶狠地砍杀那些败逃的西突厥将士,每砍倒一个就发出一声怒吼:“不许后退!你们这些懦夫不许后退,冲上去,杀光这些低贱的唐狗!不许后退,谁敢后退我就砍他的脑袋,将他妻儿贬为奴隶,你们听到没有!”   然而在陈应猛烈的冲击之下,他的威胁完全失去了应有的作用,越来越多的突厥骑兵士兵选择了背对唐军钩镰枪骑兵撒腿奔逃,然后被唐军钩镰枪骑兵的钩镰枪从后背刺入,前胸贯出。   一旦丧失了必胜的信念和战斗的勇气,即使勇猛的西突厥武士的表现并不比被他们击败过千百次的西域各族士兵强多少,甚至可以说还要狼狈得多!   统叶护可汗,心如死灰。   这个时候俟利发巴图尔却上前劝道:“统叶护可汗,野战已经不可为,请速速决定,免得咱们西突厥精锐尽失!”   败了!败了!   巨大的呼啸声在天地之间回荡,这个呼声毫不留情地粉碎着突厥勇士用残暴的屠戮,用千百次胜利堆积起来的自信,粉碎着他们的骄傲,粉碎着他们的勇气,让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一批接着一批,狂喊着逃离战场,落荒而逃,十数万人的大军在唐军钩镰枪骑兵的围追堵截之下奔走若狂,自相践踏之下死伤无数!   “可汗,早做决断吧”尽管不想承认失败,可是肆叶护阿史那泥孰还是认清了现实,现在撤退,西突厥的实力基本可以保住,特别是三万附离军在手,只要返回西域,照样可以轻松压制西域各族,跪在西突厥汗国的战马之下颤抖臣服。   肆叶护阿史那泥孰流着鳄鱼眼泪道:“统叶护可汗,唐人有句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可以退守西域,唐国距离西域太远,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远追千里,不千里也不可怕,西域有多大,您是知道的,我们可以打败萨珊帝国,占领他们的领地,抢劫他们,不出三年五载,我们还有机会卷土重来!”   最终压倒统叶护可汗,反而促使他下定决心撤退的不是肆叶护阿史那泥孰的劝说,而是昭武九部的临阵倒戈。   望着他们眼前唐军如同吹拂拉朽般扫着西突厥军队,昭武部曹部首领曹丹吼道:“大唐昭武曹部曹丹在此,九姓兄弟不要再自相残杀了!掉转枪头,杀突厥,保大唐!”   “杀突厥,保大唐!”与曹部交好的穆部开始响应,举族大吼:“杀突厥,保大唐!”   昭武部共计两万余人马临阵倒戈,加上先前葛逻禄部的临阵倒戈,对统叶护的打击并不是单单体现在军事上,而更多的则是心理上。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此时统叶护可汗有点像垓下被围的楚霸王,不过,统叶护毕竟不是项羽,项羽一败涂地,再没有复起的雄心凌志。而统叶护脑袋里想着最多的则是清算这些背叛他的小人。   “葛逻禄部、昭武九部你们都很好!”统叶护可汗愤愤的骂道:“若本可汗不屠尽葛逻禄部与昭武部,誓不为人!”   说完这句狠话,统叶护可汗还是带着部曲撤退了。   对于葛逻禄部的投降,陈应想也没想直接率领钩镰枪骑兵踏了过去。   这只是因为陈应心中的那个执念。   不过,对于昭武九部的投降,不,这不算投降了,已经算是临阵倒戈,在这片遍布墙头草的西域大地上,这样的事情重复千年地发生着,对于诸部的背叛无论是陈应,还是统叶护都毫不意外,见风使舵、缺乏中坚立场仿佛植根于这些弱小的民族的本性之中。自身的力量不足以自立而所处的军政环境又如此的不稳定,除了做墙头草之外又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说穿了,都是为了活下去。   随着昭武九部的倒戈,陈应变得轻松多了。这些昭武九部表现出来的煞气,让陈应都感觉意外。   或许是为了在陈应面前表现他们存在的价值与意义,这些昭武九姓降军挥舞着马刀或枪矛,如同猛虎入羊群般撞入突厥人中间,马刀上下翻飞,血沫四溅,如屠犬羊。   这个时候,西突厥将士苦战了这么久,耗掉了几万条人命,西突厥全军都已经疲惫不堪,最重要的是必胜的信念已经被那牢不可破的钩镰枪枪阵给撞得粉碎了,现在又遭到两万余名昭武九姓军队的猛烈突击,哪里还支撑得住。   西突厥的仆从军也罢,精锐的控弦之士也好,他们都无一例外,被一层层的砍翻,昭武九姓的骑兵,马刀翻飞,所到之处尸横遍地,挨上他们一刀至少也得摊个残废,手臂甚至大腿一刀就断,脖子的强度跟甘蔗似乎没什么区别,不少突厥士兵甚至是被拦腰斩成两截,内脏暴露在空气中,格外的恐怖。   罗士信无力的吐了一个血泡子,这时西突厥人的鲜血,喷射在了罗士信脸上,罗士信兴奋的道:“陈兄弟,咱们赢了!”   “还用你说,本大将军可从来没有输过”陈应兴奋的吼道:“传本大将军命令,把这些突厥人留下来肥地”!   “陈大将军有命,将突厥人留下来肥地!”   陈应非常清楚,如果他下令降者不杀,估计战争可以在半个时辰内结束。   然而。陈应并不想这么做。   他需要的不是击溃西突厥人,而是歼灭西突厥的有生力量。   可现在,西突厥人的有生力量还尚存,特别是最精锐的附离军,只有消灭了西突厥这二十万大军,陈应才能顺利接管西域万里河山。   所谓的民义,既大义。这个道理在西域这块地上,根本就行不通。   所谓的人心,在这里必须用鲜血来树起来。   只有杀得多了,杀得够了,才能让他们记得。   这里毕竟都是一群记打不记吃的小人。   众亲卫狂啸:“陈大将军有令,一个不留,把他们通通留在这里肥地!”   唐军爆发出天崩地裂般的怒吼,攻势越发的凌厉,在他们的打击之下,西突厥军队已经不是战败那么简单,简直就是一溃千里了!   更何况,陈应还给统叶护可汗准备了一个大礼。   历史上苏定方夜袭颉利可汗牙帐,从而名扬天下。二百骑兵,就敢冲击颉利可汗十万大军拱卫的牙帐,在陈应看来,李靖分明就拿苏定方当死士,可惜,苏定方还是成功了。   当然,陈应不是李靖,他比李靖厚道多了。   李靖让苏定方夜袭颉利可汗牙帐,给了苏定方两百名骑兵。陈应多了足足两倍,他给苏定方五百余名骑兵,五百名骑兵能不能成功生擒统叶护可汗,对此,陈应非常期待。 第七十二章 全军崩溃逃命要紧   陈应很喜自改军制,他认为一千五百人一个折冲府可以像后世的一个团,承担一方面战术任务。所以他将唐朝上军府的一千二百人马,更改了一千五百人马。   好在这是唐初军制比较混乱,倒没有人真正跟陈应计较。这样以来,原本一个团为两百人,变成了三百人马。不过,其他唐军大部分都是采取一个团两百人,如今也只有陈应的骁骑军、陌刀军和背嵬军以及原本组建的定远军、以及东宫左右卫率这寥寥几支军队。   苏定方是陈应麾下的亲卫越骑团校尉,这个越骑团与骁骑军钩镰枪骑兵团并不一样。事实上陈应麾下的越骑军才是真正的轻装骑兵,准确的说,钩镰枪骑兵已经算是半重装骑兵了,与重装骑兵的区别,仅仅差了一个具装马铠而已。   苏定方麾下的这个越骑团是满编越骑团,装备三百一十二张一石强弓、三百张硬弩、备箭两壶,共三十支。另外装备马刀、折叠盾牌、还有每人四柄投斧。最要重的是,他们与骁骑军每人两匹战马不同,而是装备三匹战马。   仅仅满编三百一十二人的骑兵,装备战马足足一千匹。   在距离金沙滩西南莫约一百五十余里的地方,叫一万泉。事实上这里丝绸之路上出了凉州城西以的第一个补给点。不过在后世,陈应去武威旅游的时候,这里已经变得了一个黄沙蔓延的沙丘。经过导游的解释,陈应才知道这里曾经是一块湿地。   历史的沧海桑田,陈应抵达凉州之后,丝毫没有怀疑可以打败统叶护可汗,毕竟钩镰枪骑兵这个战术,是他利用波兰翼骑兵训练出来的冷兵器时代,最强的骑兵,没有之一。就算把成吉思汗弄活,一样可以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统叶护绝对不是对手,可是陈应却知道打败统叶护固然容易,可是要想全歼他们,并不容易,可以说非常困难。凉州的地方太空旷,能跑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然而,这里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过了一万泉,需要抵达三百多里之外的张掖的骆驼城高台县境,才能拥有补给水源的地点。如果没有水源储备,想在河西之地行三百多里路,那简直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陈应猜测,一旦统叶护或突厥人离开凉州突围,一万泉这个地方绝对会是必经之地。在张怀威率领陌刀军分兵的时候,陈应也命苏定方率领他的越骑团,先一步在一万泉设伏。   一万泉这个地方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补给点,有水自然可以种植粮食,汉朝的时候,也在这里设立了屯田区,还设立了驻军。不过时过境迁,当苏定方抵达这里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原本军营,早已变成一堆黄土堆,只是比普通的地面高出莫约尺。   然而过往商旅,却为了方便行商,在此弄了一个墙垣篱笆。在丝绸之路上行商,危险系数甚至比后世贩毒还大,而且在这个年代敢跑长途行商的人,没有一个良善的人,他们都是可以做生意的时候就做,不可以做的时候,也客串强盗,能抢就抢。   在这水源地,也是沙盗和土匪经常光顾的地方。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些商旅修了一个寨子,看似处处都是空隙,其实处处都是陷阱。就这个看似残破的垣子,如果三百精锐驻守,没有大几千人马,根本就啃不下来。   苏定方的运气不错,来的时候正巧在一万泉有一个莫约五百余人的栗特人商队。苏定方二话没有,直接让人鸠占鹊巢,把这个栗特商队扣下来了,为了避免突厥人发现他们这支孤立的唐军部队,苏定方也摇身一变,变成了从西域而来的栗特商人。   反正在这个时代,三五百人行商属于常态,大规模的商队都有数千上万人的规模。   然而,等了足足一天。连突厥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个越骑团的将士,未免有点埋怨了,谁都知道跟着陈应打仗,绝对会大块吃肉,立功受赏,可是跟着苏定方,别说吃肉,连汤都没有捞着。   副校尉已经等得急了,他向苏定方问道:“苏校尉,咱们这样干等着也不是事儿,莫不如我带一个旅,向东侦察一番,如遇张怀威将军那里需要支援,咱们还可以帮一下!”   “不用!”苏定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副校尉的提议。他是一个心怀执念的人,一旦决定要干的事情,绝对会执行到底。在历史上,李靖让他率领二百名骑兵突袭颉利可汗的王账,当时颉利可汗身边可是足足拥有十数万精锐骑兵,别说二百人,就算两千人骑兵,恐怕一般人也没有勇气去做。   可是苏定方不仅毫无怨言的做了,反而一鼓作气,将东突厥汗国十数万兵马搅得天翻地覆。   他想要立功,也想保存兄弟们的性命。苏定方现在是看出来了,大唐已经取得北方战场上决定性的胜利,最不济也可以与梁萧划江而治。在这个时候,太平的日子要来了,好日子有希望了。   副校尉脑袋活络,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苏定方只有一句话:“哪儿不去,就在这里等突厥人来!”   副校尉道:“万一西突厥人不来呢?”   “陈大将军说了西突厥会来这里,他们一定会来!”苏定方坚定的道:“我相信陈大将军!”   “相信陈大将军!”   副校尉听到这话,已经无话可说。   事实上,陈应在军中将士们心中,已经成为大唐不折不扣的军神。谁要是说陈应的坏话,或许质疑陈应的决定,那绝对会是众将士的公敌。   众越骑军将士只能一边装成躲避战祸的商贩,一边将沿途过往的商贩扣下来,一边在这里焦急的等待着突厥人的到来。   在天色即将黑下来的时候,凉州城外的西突厥军队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崩溃。   众西突厥军队惶恐不安的朝着西方逃去,旗帜、甲胄、粮草、兵刃扔了一地,受伤的士兵被抛弃在路边发出绝望的惨叫着,跑不动了的战马同样也被抛弃,和伤兵呆在一起双目无神的看着主人消失在大团烟尘中,发出一声声悲怆的嘶叫声。   这兵败如山倒的场面让每一个在这场血腥的战役中幸存下来的人在此后的余生中都蒙受着生不如死的耻辱,抬不起头来。   自土门可汗起兵反抗柔然以来,突厥的铁骑从金山既阿尔泰山,到辽东的白山黑水,从阴山南北,到北海,从呼罗珊到到唐居,从安息到条支,突厥铁骑,无数次以微不足道的代价数千、上万、数万甚至十几万地歼灭敌人,以一个人口不过数十万的小小部族,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取代了匈奴、鲜卑人,柔然人,成为了成为草原上的霸主。   创下了突厥铁骑的赫赫战功,数十上百部族,数千万人口,在他们马蹄之下跪着唱征服,他们何曾试过这样的惨败!   在前隋的时候,他们曾被隋朝三次大败,损失也非常惨重。不过隋朝的时候,突厥的惨败,他们还不相信,因为隋朝时期的突厥三次战败,都有一个主要因素,他们内部不和,隋朝只是做收渔人之利而已。   可是这一次却没有内部不和的因素,而是在正面战场上,没有阴谋,正面的野战对决,这种彻底的战败,粉碎了他们自土门可汗以来,建立突厥骑兵不可占用的神族。   这种神话破灭的恐惧,本身就比损失了十万精兵还要严重,让他们脑海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   此时身后尽管已经看不到骁骑军钩镰枪的影子了,追在他们身后的反而是卑鄙的昭武九部的叛徒,即使是昭武九部的叛徒,他们也累成了狗,人数也不多,在平常区区任何一个特勒率领数千骑兵就可以打得昭武九部跪在地上叫爸爸。   然而此时,众突厥人却没有哪怕一个人转身去面对他们的敌人,他们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有多远跑多远。只想着逃,逃得越远越好,任凭昭武九部骑兵像蚂蟥似的咬在他们身后,俘虏被抛弃的伤兵,搜集被遗弃的战马。   这些伤兵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他们已经懒得是想了,也懒得去考虑,逃命要紧! 第七十三章 这个昭武胡好狠   此时的西突厥统叶护可汗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他心中暗暗发誓,只要有机会,肯定要去找颉利可汗报仇。   事实上,这次他突袭凉州就是受了颉利可汗的蛊惑。当时颉利河汗描绘的前景非常美妙,他率领三十万东突厥骑兵在定襄严阵以待,唐朝绝对不会轻动。   一旦这个时候,西突厥大军逼近。李唐朝廷肯定会与统叶护可汗议和,到时候,统叶护可汗就可以狮子大开口,向李唐要那比处女肌肤还要柔滑的丝绸,要那堪比黄金还要贵重瓷器,还有茶叶、铁器、甚至是大唐的开元通宝。   这些疲惫不堪的西突厥骑兵被数千名昭武九部的骑兵追得快要吐血了,这些昭武九部骑兵,距离尚远,就挽起弓箭射击,仿佛像打一样,将前在亡命奔逃的西突厥人射翻在地,距离稍近,他们就冲上去,抡起马刀,呼啸而过。   昭武九部部落的战斗力其实不强,遇到真正的强敌,他们马上就怂了,可是一旦遇到可以欺负的对手,他们就会变成猛虎。这些数千昭武九部的骑兵,发起集团冲锋,仅仅数千人马,竟然扬起一阵飓风,仿佛如同千军万军呼啸而来。   不管是西突厥人的控弦之士,还是他们最精锐的附离甲士,都是死路一条。他可怕的呼啸声,让西突厥人汗毛倒竖,肝胆俱裂,被一层层撞翻。   那可怕的骁骑军钩镰枪骑兵不见了踪影,可是这些昭武九部的骑兵,却转眼之间形成一股可怕的洪流。   肆叶护阿史那泥孰看着这一幕气得鼻子都歪了,他狂叫着道:“本叶护再怎么落魄,也是地上的猛虎,还轮不到他们这群土狗来欺负,跟他们拼了!”   众附离军甲士被骁骑军钩镰枪骑兵打得吓破了胆,哪里敢让肆叶护阿史那泥孰上前拼命,他们纷纷上前劝道:“叶护,不成了,赶紧撤退吧,要不然可就晚了!”   阿史那泥孰几乎是吼出每一个字音:“为了阿史那家族的荣耀,为了苍狼神,你们这群懦夫,胆小鬼,你们不睁看看,昭武九部那些杂种,本叶护一个人可以打他们一百个,你们要是没种,本叶护自己上!”   冲在最前面的是昭武九部之一的曹部首领曹丹,其实他的名字是曹尔丹。不过一般人都叫他曹丹。昭武九部距离突厥最近,也是被突厥欺负最惨的一个部族,部族中只要成年的男子,都要跟着突厥人打仗,打仗的时候,他们自然是冲在最前面的,可是赏赐却没有他们的份。除非突厥人高兴了,扔几块骨头给他们,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这不是最可气的,最可气的还是金山俟斤阿史那库哥,这货简直就是一个禽兽,他最喜欢吃人。而且还是刚刚生下来不足一岁的那种婴儿。阿史那库哥通常都是把不满一岁的婴儿,洗干净一以后,放在油锅里炸,将婴儿炸成金黄娇嫩,再撒上孜然和盐巴。   整个曹部至少有上百个婴儿成了阿史那库哥的腹口餐,其中一个还是曹丹的长孙子。这个阿史那库哥就是肆叶护阿史那泥孰的大儿子。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到是阿史那泥孰,曹丹的眼睛都要裂开了他撕吼道:“报仇!”   “报仇!”众昭武九部的骑兵在曹丹的带领下,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向阿史那泥孰。马刀上下翻飞,箭雨在空中呼啸,已经完全丧失斗志的西突厥军队,并不是阿史那泥孰一个人可以依靠勇气扭转的。   不过附离军确实是西突厥骑兵中的精锐,曹丹所部居然没能一次性冲散附离军,反而被杀伤了上千名部曲。   这已经不是曹部的损失,而是伤筋动骨了。可是报仇心切的曹丹根本就不管不顾,宛如疯虎,继续进攻。   肆叶护阿史那泥孰正准备将曹丹所部斩尽杀静的时候,大地尽头出现一股黑流的洪流,战马整齐抬腿,整齐落脚,如一条直线,随着这条直线慢慢变粗,附离军将士惨叫道:“那个亡灵骑士又来了!”   此时陈应也不知道,他麾下的骁骑军钩镰枪骑兵,已经获得了一个敌人恭送的雅号“亡灵骑士”。事实上突厥人绝对没有夸张半份,因为这些钩镰枪骑兵不怕箭矢,即使被箭倒,他们也不发出惨叫,一直沉默着,只有在陈应呼喊口号的时候,他们才会开口。   这种静寂的沉默,给了西突厥人极大的压力。   阿史那泥孰一看那面黑紫的战旗越来越近,在亲卫的护卫着调转马头,朝着西方远去。   就在这个时候,昭武九部部落首领纷纷前进拜见陈应。骑在马背上的陈应尽管非常疲惫,不过他却非常开心。昭武九部首领按照临阵倒戈的先后,分别是曹丹、穆瑞斯、石霸等人为首。   “我等拜见上国大将军!”   昭武九部其实安部陈应也没有好感,不过在这个时候,陈应可不想破坏原先制定的计划,陈应望着众人缓缓点点头。   曹丹原本以为率领这支凶神恶煞的将领,应该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宿将,最不济也应该是一个年过而立之年的中年将领,然而却没有想到居然是一个肤色白皙,漂亮得不像话的年轻人,论起年轻,好像不比自己的儿子大几岁。   陈应点点头道:“尔等识实务,做得非常不错,统叶护如今大败,全力追击,务必让他匹马不回!”   曹丹振臂大吼道:“上国陈大将军有令,全力追击,让统叶护匹马不回!”   陈应笑道:“传本大将军命令,任何人携西突厥人级,既可向本大将军换米五斗,或刀一柄,或同等价值的财物一份。附离军价值一石米,或羊十只,马一匹。其突厥贵族,如特勒、俟斤、俟利发赏钱十万、五万、一百万。生擒统叶护者赏良匹百匹,钱千万!”   随着陈应的这一番命令下令,不仅昭武九部倒戈,就连其他原本没有反意的突厥附庸部落也迟疑起来,因为在统叶护大败的情况下,他们也无法独善其身,要么杀掉突厥人去换族人生路或赏钱,要么成为别人的赏赐。   就在这时,凉州总管李道宗终于带着数十百骑兵追上了陈应,他看着陈应这架势打算是将统叶护一,上前劝道:“陈大将军,妹婿,归师勿遏,统叶护可汗也是西域之人杰,如果垂死反扑。反咬一口,我们也得面临重大损失。不如见好就收,集结起堂堂正正之师,随后击之,将他们赶过沙州去吧。况且大战之后,重建为第一要务,如今凉州各县均遭到突厥人的洗劫,城池尚好,可是城外村镇已经十不存一,眼下当以凉州的重建为第一要务,将统叶护赶走”   李道宗的意见不能说是错误,只能说太过保守。   陈应的计划之内,可没有击退这一说。他按排下了陌刀军这个伏兵,就像想将统叶护的二十万大军堵在凉州冲积平原地全歼。   陈应笑道:“李大总管无需担忧,战后重建的问题稍后安排,另外你所担忧的反扑问题,其实也不是问题。你真以为本大将军只率领这区区一万骑兵就来攻打统叶护可汗二十万大军吗?”   李道宗自然清楚李唐朝廷如今的防御重心在河东、关中、根本无暇顾及凉州。听着陈应的意思,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他疑惑的问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了!以一万击二十万,即使本大将军,也不敢如此拖大!”陈应笑道:“不怕吓倒你,本大将军这一次率领了十万大军即使只有五万,包括三万余新军,其他大军除了随后赶来的三万步骑之外,其他各部已经抵达了他们应该到的地方,这一次西突厥休想逃回去,全部留下给本大将军肥地!”   如今凉州损失太大,根本无力防守凉州军务。当听陈应说还有十万大军的时候,李道宗不再说话了。   被统叶护摁在凉州城摩擦了两个多月,要说李道宗心中没气,那绝对不可能的。   原本围聚在陈应身边的昭武九部的石霸,原本不想投降大唐,只是形式所迫,不得已而已。现在他听到陈应还有十万大军的时候,脑袋里对统叶护的忠诚,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了。   一万大军打得统叶护已经只剩半条命,再来十万,恐怕世界上再无西突厥汗国了。   曹丹则更加开心,他认为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就在这个时候,他试着小心翼翼的道:“陈大将军,若有十万大军在手,不如向西找达葛逻岭山口,将西突厥人全部堵在葱岭以东!”   李道宗心中一惊,心中暗道:“这个昭武胡好狠!”   来到凉州,李道宗不可能不研究西域。事实上葱岭山脉三条道贯穿东西、上疏勒和下疏勒,还有葛罗岭山谷。不过,上疏勒和下疏勒属于季节性贯穿东西的要道,每年的四月至十月这六个月间可以通过,从十月开始大雪封山,直到明年的四年冰雪融化之后,这里才可以通行。   真正不受季节控制的只有葛逻禄部的聚集地,葛逻岭山谷,由于葛逻岭山谷内有着大量的温泉,这里即使是大雪封山的时候,这条贯穿东西长达一百七十余里的山谷,却可以畅通无阻。   不过,话是这样说,可是凉州距离葛逻岭足足七千余里的路程,千里远征已经是极限,大唐如今最远的征途才三千里。他想到这里,摇摇头道:“陈大将军,我们内部如此空虚,若再行险远征,只怕内部会出岔子!此事万万行不得!” 第七十四章 陌刀狂舞尿意盈盈   “凉州一战,俘虏本来不少,这一战俘虏更多,若再追击统叶护,各部人心散乱,无心思战,沿途必然还有俘获。有数万多名俘虏为前驱,定能所向披靡!”陈应笑道:“你就放心吧!”   李道宗摇摇头道:“陈大将军,您要想清楚,我军大乱之后,实宜休息。不宜不顾国力,妄自进取啊。更何况东突厥颉利可汗还有三十万大军虎视眈眈,您麾下这支虎狼之师,万万不可轻离。”   陈应微微一笑道:“李大总管,如今统叶护大败,西域正是乱局,人人震于我军威势,不出一月。南于于阗、车师、高昌、西域五十国,都将轰传我军威名。沿途部族、城镇都有机会一招即降,这个威势千载难逢,若不利用,太过可惜。等到局面平定,那时候要拔一城一镇就都难了!虽然我军的现状有外强中干之弊,但我以为不该放弃这个扩张的大好机会。而应该趁此一战之威,鼎定下一个大好局面来,然后再图休弃生息不迟。”   陈应的态度坚决,李道宗也没有办法。   陈应是西河道行军都元帅,别看李道宗是宗室,论官职还在陈应之下。陈应又有临机断决之权,李道宗只得遵从命令。   趁他病,要他命。   陈应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追击敌人的机会。   不过在这个时候,骁骑军已经停止了战斗。他们都累坏了,陈应把分别封昭武曹部曹丹、穆部穆瑞斯、石部石霸三人分别有前锋将军,每个人率领本部人马,外加数千名其他各部降军,继续追杀突厥人溃兵。   昭武九部与投降的诸部汇聚在一起,他们每砍倒一片西突厥人,便兴奋的跳下马,将首级割下,挂在马颈上。   每一颗突厥人的首级,都是钱。草原上大米可以稀罕物,好吃,抗饱,但是太贵,只是贵族的享受的专利。现在他们可以拿一颗首级换五斗米,这简直就是让他们发财啊。   众仆从军像打了鸡血一样继续穷追猛打。而战场上的主力骁骑军钩镰枪骑兵将士们,反而成了看客。他们一边看着俘虏打扫着战场,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干粮。   放眼所过之处,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到处都是残之断臂,到处都是人体的器官和各种脏腑,这些骁骑军将士旁若无人的吃着干粮,喝着水,却吓得众俘虏,面如土色,身子抖动如筛糠。   这一幕太吓人了。骁骑军将士的水囊,早已被鲜血浸透,他们拿着水囊,仿佛拿着一块血肉,对头水囊喝水的骁骑军将士,仿佛是拿着一块血肉喝血。   这一幕让众俘虏们脑袋低到裤裆里,他们气得在心中暗骂统叶护这个混蛋,为什么要招惹这群魔鬼。   这样的人,躲都来不及,你来招惹他们干嘛。   事实上,欺软怕硬就是胡人的秉性。   你只要比他们强,就可以奴役他们,压迫他们。一旦把他们当成祖宗供起来,那样绝对会自找苦吃。当然,后世这样的蠢货有很多,自然某人也算一个。   骁骑军将士三五一群休息,眼睛不时的瞄着数百上千名俘虏。只要被骁骑军将士看上一眼,众俘虏就感觉魂飞魄散。众俘虏们小心翼翼的剥掉甲胄、收起兵刃,将尸体上的脑袋砍下来,放在一起。   也有骁骑军将士在一旁喝斥着:“都他娘的小心点,把嘴里的牙齿掰掉看看,如果漏掉一颗金牙,耶耶剥了你们的皮”   “还有,他娘的,这是谁打扫的战场,每看到这里还有一壶箭吗?这么眼瞎,要那对招子有什么用?再有下次,耶耶把你的眼挖出来!”   原本是西突厥人较喜欢做的事情,他们经常将战死的敌人的头颅割下来挂在马颈上炫耀,现在轮到他们了。   那么多族人的首级挂在敌军的马颈上血淋淋的晃荡着,带给他们的是同样的惊怖和恐惧。不少突厥将士亡命奔逃之余,心里暗暗咒骂:“这些唐人真是太野蛮了”   大胜之余,唐仆从军士气如虹,一口气追出五十里,西突厥的旗帜、兵器、尸体也扔了五十里,直到天色漆黑如墨,唐军仆从军才暂时停止了追击,此时,方圆百里已经被尸体铺满了!   “不容易,总算打赢了。”陈应望着那横七竖八、漫无边际的死尸,马尸、望着一队队神色木然的俘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露出开怀的笑容。   众唐军士兵兴奋的打着火把,打扫战场。   李道宗望着每一步脚印,都踩血肉泥泞,他叹了口气道:“这一仗真的好惨!”   “好惨,突厥人没死完,这事都不完!”陈应向一边的记室参军问道:“战果统计出来没有?”   “回禀陈大将军,这一仗战果恐怕不下统计,很多尸体都已经无法辨认!”记室参军苦笑道:“到现在为止,可以辨认的首级不足一万颗,不过缴获战马却多达十万匹,还有无数战马跑散了,也被附近的百姓抓到不少”   “百姓,抓到的战马,牛羊,归他们个人所有。”陈应想了想道:“这一次凉州今年百姓的收成化为乌有,就算给他们一批牛羊,也不足以弥补他们的损失。”   事实上,在钩镰枪骑兵冲锋过程,倒毙的敌人,几乎很难保留全尸。别说人的尸体,就连无数战马的尸体也被踩成了肉泥。至于牛羊马匹,仗都打疯了,牛羊马匹跑得满山遍野,到处都是。   记室参军苦笑道:“恐怕将士们不乐意!”   肯定不会乐意,毕竟这是他们的胜利果实,分给百姓普通这叫什么事儿?   陈应的脸色一板:“谁不乐意让他来找本大将军。告诉将士们,最大的财富不在战场之上,而是在西域,那里有一座金山,还有突厥近百年积攒的财富,光金子就能把他们压死,带毛的畜生算什么!”   想到这里,陈应感觉有必要向将士们说明白。陈应也兴奋的狂呼:“记住这一天,记住这个地方,一辈子都要牢牢记住!因为在这一天,在这里,不可一世的突厥被我们打败了,而且是兵败如山倒!”   唐军士兵激动得满脸通红,狂呼:“万岁!万岁!”   “大唐万岁,陈大将军万胜!”   声音之大,直冲云霄。   陈应接着大吼道:“将士们,兄弟们,这仗我们赢了,但是不要骄傲,还有万里河山,无数金矿、良田、等着我们去接收,现在吃饱喝足,养足精神,杀他娘的!”   “杀他娘的!”   陈应望着遥远的西方夜空,喃喃的道:“张怀威,别让我失望啊,这一仗机会我是留给你了,将来封侯拜将也好光耀门楣。”   身后的马蹄声渐渐消失了,统叶护松了口气。他跨下的战马突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这已经是他换了的第三匹战马了。   他哀叹一声,又换了一匹战马。   他刚刚跨上战马,没有喘口气,就又抽打着战马卖力的向前急奔:“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统叶护可汗并不知道,事实上他不如不跑,留下的休息一番,养足精神还有一战之力。可是为了逃命,突厥人不惜马力,将马力和人的体力都快榨干了。   他们恨不得战马可以再快些,再快些。   陌刀军将士享受的待遇,事实上比钩镰枪骑兵更好。钩镰枪骑兵的装备不及陌刀军、而且伙食也不如陌刀军。   陌刀军作战太耗费体力,为此他们必须补充大量的肉食。陈应为了陌刀军这区区三个折冲府的将士肉食,已经煞费苦心。这五千余名大肚子汉,每天要吃掉上万斤肉。   上万斤肉在后世也就是一个中型规模的超市一天的销售量,可是在这个时代却非常奢侈,以大唐待遇较高的左武卫来说,他们一军一万两千五百人马,每个月供应的肉食是多少,两万斤。   平均下来,每一个将士差不多一天不足二两。再被将领克扣一番,到嘴里也就多点油花。可是陌刀军将士每天吃的肉却足足两斤。   酉时三刻抵达战场,他们已经休息了足足四个时辰。睡饱了的陌刀军将士纷纷起来,喝着水、吃肉,现在他们吃肉吃得都腻味了,可是没有办法,为了保证体力消耗,咬着牙齿也必须吃。   张怀威其实睡得不踏实,他不知道陈应能不能击溃突厥人,能不能把突厥人逼在他们面前。   快到子午的时候,张怀威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就在张怀威也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杂乱而的马蹄声响起。   张怀威陡然跳起来:“来了!”   众陌刀军将士一脸狞笑:“送死的来了!”   张怀威没有打算藏着掖着,也是学陈应一样,光明正大的与突厥人打一场,利用陌刀,让突厥人记得大唐天威不可侵犯。   “举火!”   刷的一声,足足上千步宽,将整个山谷几乎堵满的火把亮起。一排雪亮的陌刀墙出现在视线内。   正在前方奔驰的突厥溃兵不可避免的发现了前面的陌刀军。   统叶护气疯了:“突厥勇士们,现在连阿猫阿狗都来欺负我们大突厥勇士了。唐人居然派出区区数千名步兵也敢挡我们的道,给本可汗踏平他们!”   突厥人为了加速,用马刀割破马臀,马臀部立即出现一道鲜血淋漓的大口子,战马吃痛,拼命压榨着最后的体能,快速冲锋。   突厥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如同一面面镜子树起,一片雪亮的光芒让突厥人的战马和骑士,下意识的捂起眼睛。   只是眨眼间,轻装骑兵奔跑到陌刀军阵前。   张怀威沉声大喝:“斩”   火把照耀着一抹红色的瀑布,在大唐陌刀与突厥骑兵接触的瞬间,一道喷射而成的鲜血瀑布出现了。   当头颅被斩断,   当马颈被劈断,大动脉中的鲜血喷射而出,形成了一道光彩流转的瀑布。   在那一转眼间,带着鲜血的肉块扑了过来其实,不是血肉倒飞,而是因为巴图尔坐骑的冲击将他带到了血肉前面!   突厥俟利发巴图尔,号称西突厥第一勇士,巴图尔瞬间连马刀都来不及挥出,被陌刀一刀两断,比较惨的是,巴图尔腰部以下与腰部以上分离,所以这一刻他没有死,而是飞了起来,亲眼看着自己的下身,和战马一起,被另外一刀劈碎。   直到这个时候,巴图尔才发出瘆人的惨叫:“啊”   上千名骑兵被一排刀墙劈碎,上千名骑兵瞬间变成一地碎块,除了像巴图尔一样被斩断下身不着死的突厥勇士之外,其他人都死了。   统叶护望着这一幕,只感觉尿意盈盈。 第七十五章 陌刀之下壮士断腕   从巴图尔中刀,再到他被陌刀一刀斩成两截,几乎都在瞬间发生。因为速度太快,视线又不开阔。包括统叶护可汗在内的众西突厥人只听到噗嗤噗嗤的闷响,还有鲜血喷射出来,如同毒蛇吐信一样的嘶嘶声。   然而,只是一瞬间。他们只感觉眼前一花,上千精锐的突厥骑兵变成了一堆碎肉。   无论战马也好,骑士也罢,无论是轻装也好,重甲也罢,无一例外,全部变成一堆碎肉。   他们都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可是巴图尔还有无数名被斩成两截,暂时未死的人发出瘆人的嚎叫,告诉他们这并不是在做梦。   张怀威压抑着内心的兴奋,高声喝道:“起!”   五千余名陌刀手整齐扬起陌刀,口中同时暴喝道:“起!”   统叶护可汗瞬间惊呆了,他不解的望着陌刀军将士手中的陌刀。他不知道陌刀是什么东西,只感觉这个东西像刀,却又比刀长得太多了,而且宽厚,而且锋利,在火把的照耀下,五千余柄陌刀,反射着火光,五千余柄如同镜子一般整齐的反射火光,让突厥人不能直视。   事实上,包括陈应都没有想过用陌刀组发建光阵,就像赤壁电影里演的那样。   陌刀军只要发动,自然不会停止。随着五千余名壮汉吼出:“斩”的时候,西突厥阵前再起掀起一阵腥风血雨。那种光芒进退的动作迅猛却十分简单,忽然冒出,将前方所有的生命剿成粉碎,再跟着   “撩!”斩过之后,陌刀已经朝下,那已经沾满了猩红鲜血或灰白的脑浆的白光,便转了一个微妙的弧度。忽然撩起,刚才躲过了斩劈的人马再经过这么一下,十有八、九都已难幸存!   陌刀又称三尖两刃刀,它不仅可以避、斩、砍、刺、还可以割。随着暂时而急促的命令:“回!”   这不是回鞘陌刀根本就没有鞘!在它倒拖的时候,由于是两尖双刃,所以这一回犹如倒拖锯子,但同时绝大部分的漏都将在这一倒拖中死于陌刀另外一面的刀刃下。   这种可怕武器的每一种特性都蕴藏着杀机,每一种特性都有着它特殊的功效,有着一套特殊的武艺来配合!   在历史上,陌刀将军神通大将李嗣业注不是陈应的儿子,嗣业与承祖、承宗一样,属于古代常见的名字率领三千陌刀军,进击三千五百余里,降服大小勃律、拂林等七十二国,积功升右威卫将军从三品。当然,怛罗斯之战,如果没有李嗣业与他的陌刀军殿后,高仙芝也没有机会活命,当然大食人甚至也有可能继续东侵,只是被陌刀军杀得吓破了胆。   陈应自然不太懂历史上真正的陌刀是怎么回事,他的陌刀军训练,就四招。“斩、劈、撩、回”,正常训练的时候,身披重甲的陌刀军将士要挥刀上千次,当然实战中劈砍千次肯定做不到,不过要消灭五千陌刀军,至少突厥人要付出十倍或以上的代价。   在这个时候,陌刀手的手中回复到了可以继续挥击的位置上,再跟着,便是第二轮的剿杀!   突厥人愣住了,统叶护可汗被打懵了。   锵锵当陌刀军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终于把他们惊醒了。   统叶护可汗怒吼道:“突击、突击!”   直到统叶护可汗手中的马鞭子抽到那些愣在当场的将领身上,这些西突厥将领这才如梦方醒,苍凉的牛角号吹得呜呜作响,众突厥骑兵发起攻击。   按照西突厥人的习惯,率先出声的依靠是弓骑兵,这些弓箭骑兵悲哀的发现,由于距离太近,他们根本就没有空间提起马速,与乎悲剧了。   这些弓骑兵被陌刀军一层一层劈成碎肉。   在这个时候,突厥人下意识的退后,与陌刀军脱离接触。   当然,陌刀军也没有追击。   但是有利皆有弊。陌刀军的装备实在笨重,身穿三十六斤重的明光铠甲,手持三十八斤重的陌刀,如果算上他们身上的自卫匕首和头盔,负重超过八十斤。别说让他们追击四条腿的骑兵,就算是两条腿的轻装步兵,他们也追不上。   不过,陌刀军却是一步一步压缩着突厥骑兵的空间。   五千余名陌刀军士整齐踏步向前,带给西突厥人极大的压力。在突厥人眼中,仿佛这一道火龙五千余名陌刀手仿佛如同一座大山般逼近。   陌刀如墙推进,陌刀刀面上反射着火光中,让他们不敢直视,雄赳赳,气昂昂,陌刀军像一个用陌刀做成的巨刃车轮,在滚滚前进。   为了节省陌刀军将士的体力,陈应将后世火枪手的三段击战术,应用在陌刀军战术中,前面一排陌刀起刀、后面一排踏步向前,第三排准备。这三排看似单薄的陌刀阵,散发出来的恐怖感觉会让敌人想到十八层地狱中的刑具。   在这个时候,统叶护可汗忽然明白东突厥颉利可汗,明明麾下有三十万骑兵,实力并不比自己弱,为何要在定襄当缩头乌龟。在看到钩镰枪骑兵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了,可是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没有人可以在钩镰枪骑兵面前保持镇静,没有人可以在陌刀军阵面前恐惧。   战鼓声中修罗道,陌刀之下无仁慈!   “怎么办?”这是统叶护可汗最为头疼的问题。   战斗停止了下来,统叶护可汗麾下的部队经过大半夜的逃亡,不仅人累,马也耗尽了体力,更何况他们兵无斗志。   “怎么办?!”统叶护可汗望着身边的数十员将校问道:“你们都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众人的头上了,前面有陌刀军阻挡,后面还有更加恐怖的钩镰枪骑兵追击。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其实一名俟斤道:“他们只有数千人,我们可以绕开他们!”   “哼,说得轻松!”肆叶护阿史那泥孰冷声说道:“他们就在这个山谷里堵着,南边是祁连山,北面是阿拉善台地,无论走他们一方向绕开,我们都必须丢掉大量的马匹没有马,突厥还是突厥吗?”   在场的突厥将领还好,那些其他仆从部落首领此刻肠子都悔青了,他们后悔没有跟随昭武九部临阵倒戈。现在看来,大唐是不可战胜的,选择依附大唐才是最正确的。   阿史那泥孰望着统叶护可汗道:“可汗,我率领附离军去冲阵吧!”   统叶护可汗终于见识到了大唐武勇,尽管之前他已经从各种情报中听说了这些,可是对这些草原枭雄来说,没有亲眼见到总是不愿意相信唐军的强大而宁可选择相信是唐军的敌人太过弱小!   可是这一次试探的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据情报所知,大唐拥有十六卫大军,每一军一万两千五百人马,如今他们只出去了一个镇军大将军陈应,所率领的部曲也不过两三万人,这仅仅是相当于大唐的十分之一的兵力。   打不过啊!   他能成为西突厥的可汗,纵横万里,自然不是白痴。他已经发现了陌刀军的弱点,陌刀军的甲胄太重,必不能持久,只要采取不计伤亡的车轮战,定可以把陌刀军磨死。   不过,磨死陌刀军这事就算完了吗?   关键是现在距离天亮已经不足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能不能磨死陌刀军将士,但是有一点可以是可以肯定的,天亮之后,陈应必定率领他麾下的钩镰枪骑兵追击。   统叶护想到这里,望着阿史那泥孰问道:“肆四叶护你有什么办法?”   阿史那泥孰道:“那还要看看,可汗准备怎么办?”   统叶护道:“这陌刀军肯定是要打下来。”   “我们不是傻子!”阿史那泥孰冷笑了一下:“既然知道陌刀擅长正面结阵推进,我们还怎么可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不过,而陌刀阵也果然不愧是天下精兵。其实我们都明白,唐军用这样一支强军,当道结阵,那是有备而战,强攻损失必大,上上的策略,莫过于车轮困敌。”   两人都是突厥名将,点头知尾,有些话也不用说的那么清楚,而统叶护马上就知道课里的意思是要连续不断地围攻环马高地,突厥虽然败了,但是突厥军对张怀威有绝对的数量优势,在地形限制下,数万大军无法同时涌上,但如果进行车轮战,则可以让奚胜所部丧失休息的时间,在持续的阵地战中,就算陌刀阵的将士再怎么强悍,挨得过三五个时辰也就顶天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   在冷兵器时代,在双方武器没有拉开差距的情况下,即便是兵力拥有优势,也必须有时间来发挥。   统叶护可汗摇摇头道:“难,实在太难了,我们没有时间了。此时距离天亮最多还有两个时辰,陈应要来了。”   肆叶护阿史那泥孰突然低声道:“这一带的地形,并非绝险,也非完全无路可通。南边是祁连山的环马高峰,只要可汗带着附离军,以及阿史那家族子弟腹心,悄悄撤退,越过祁连山,我突厥勇士,快如飞鸟,就算遇到埋伏而不敌,至少也能撤退。”   统叶护明白了,阿史那泥孰此时是让他壮士断腕,把大部分留给他当作诱饵,吸引唐军注意,而自己可以绕山路撤退。   统叶护可汗闻言大为感动:“肆叶护等本可汗回到王庭,就册封你为金箭副汗,在本可汗之下,万万人之上!”   统叶护立即率领上千名附离军与阿史那家族的子弟,悄悄沿着祁连山北端的山路前进。   只是统叶护并不知道,陈应还有一份大礼留下给统叶护呢。 第七十六章 陌刀会教他们学会卑谦   统叶护可汗率领一千余人马,沿着祁连山环马高地缓缓撤退。当统叶护麾下刚刚离开阿史那泥孰的视线,阿史那泥孰就召集突厥众将领。   当突厥众将领抵达,众人第一时间发现并没有统叶护可汗的身影,他们隐隐感觉不妙。   阿史那泥孰一脸悲愤的望着众突厥将领道:“首先本叶护要告诉大家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我们的统叶护可汗,刚刚悄悄脱离大队,独自逃命去了。”   众突厥将领顿时哗然,破口大骂,直接问候统叶护可汗的祖宗十八代女性。等众将领发泄一番,阿史那泥孰举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众静尽管气愤,却也知道,不知不觉中肆叶护阿史那泥孰成了众的主心骨。   阿史那泥孰望着众人道:“统叶护可汗这个卑鄙小人,这个懦夫,他绝对不配成为我们大突厥的可汗!”   “不错,懦夫成不了我们大突厥的可汗!”   “我们大突厥勇士,只会跟随狼王、真正的勇士,而不会追随一个畏敌怯战的懦夫!”   阿史那泥孰望着众将领,他将众将领的反应尽收眼底,事实上这些将领的反应,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当他提出统叶护可汗先行撤退的时候,而且还以保留阿史那家族的实力为由,将大部分阿史那子弟带走,目的就是减少捉衬。   现在众将领中,只剩下他一个阿史那家族的人,而且作为西突厥的肆叶护,他本身就具备成为可汗的资格。   对于崇尚武力的突厥人而言,统叶护可汗这一场凉州之战,损失惨重,他的威望已经跌至冰点,如果在丢弃族人逃跑,这个可汗之位就与他无缘了。   虽然突厥人这一次败得极惨,可是西域太大,就算放开马儿长跑,从东跑到西边,至少也需要两三个月。大唐虽然兵强马壮,但是在不解决东突厥这个危险因素之前,绝对不会倾兵西征。   那么阿史那泥孰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时间空档,向西侵略萨珊帝国或拜占庭帝国,甚至可以入侵大食。无论如何,突厥还没有到真正的山穷水尽。   阿史那泥熟心情有些激动,即将成功,他的声音带着颤抖道:“诸位,我阿史那家族的泥孰,要告诉大家,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若是投降,或许我们侥幸不死,但是肯定会沦为唐人的奴隶,奴隶是什么样子,想必大家都非常清楚。我们如果投降,我们会成为唐人的奴隶,我们的家人、妻女还有孩子,也会成为唐人的奴隶,你们愿意成为奴隶吗?”   众将领呼声如雷。   “我不想死,更不想成为唐人的奴隶,现在我阿史那泥孰决定带着大家回家,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不畏艰难,绝对可以突破唐人的刀阵!”   在阿史那泥孰心腹的蛊惑下,众突厥振臂大呼:“我等拜见可汗,请可汗带我们回家!”   “回家!”   数万突厥残兵败士气反而飙升到极点。刚刚开始他们得到统叶护可汗不战而逃的消息时,他们是崩溃的,每一个人都带着愤怒,有那么一瞬间,那股怒火已经抑制不住。   但当将领们阿史那泥孰的话传达给士兵们的时候。他们慢慢冷静了下来,他们的怒火消尽,有的人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也有的人从怀里拿出了一件物件,摩挲着,谁知道是什么,也许是老母亲做的平安归,也许是哪家姑娘的手帕,又也许是家里孩子的玩具。   他们都明白,应该是自己死定了。   他们也明白,自己的死是败军,不可能会赢,但是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成为奴隶活着。对于真正的的热血男儿而言,死亡反而比成为奴隶更加好受。   既然如此,那就打吧,即使或许不能回去了,即使,自己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物衰极或胜,人哀极必反。   这也是阿史那泥孰的打算,他要这三万附离军以及数万控弦之士,同他一起死战唐军,一旦成功突围,那么那将成功取代统叶护,成为大突厥真正的可汗。   片刻之后,阿史那泥熟将西突厥“最后”的精锐集结完毕,突厥的精锐,突厥的愤怒,突厥的仇恨,突厥的希望,都聚集在这三万人马身上。   要想成为突厥汗国的新任狼王,必须付出代价。阿史那泥孰亲自披甲执锐,他率领着附离军虎狼之士,开始缓缓策马。   “冲!”   附离军三万余骑便一起放开了马蹄,大地震动起来。没有战鼓,万马奔腾的威势却比战鼓更加震慑心魄,这是黑夜,但那轰隆的响声却仿佛上万个惊雷一起爆发!   张怀威不是胆小的人,他也追随着陈应,从泾阳打到利州,从利州到灵州再到河东,也是尸山上睡过觉,血水里洗过澡的狠人,但在这威势之下,他也不禁脸色苍白!   这就是突厥啊!那个威慑了北方近百年的强者。那个统治了大漠南北方圆万里之地,数十年的民族!   整个战场所有,原本有些异心的突厥附庸部落,此刻都吓傻了!在凉州城下,突厥人被唐人的骑兵如同吹拂拉朽般打成溃不成军,让他们大部分人都产生了一个错觉。   突厥人不行了,唐人开始崛起。他们在后悔没有紧随昭武九部紧抱唐人的大腿,可是此刻,他们才知道,直到此刻他们才知道自己错得厉害!   突厥人何曾不行了!这个强大的王者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大,甚至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双方尚未交锋,但扑面而来的杀气,已经让所有准备投降大唐的部落,再也不提投降大唐的心思。   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张怀威尽管手心里攥出了汗,可是陌刀军将士却兴奋了起来。   这是华夏民族在这个时代最强悍的一群男人!他们有感情。因此会有软弱的时候!刚刚经过了三百年的乱世,刚刚经过了三百多年的神州沉沦,刚刚经历了三百多年,华夏人不如猪羊的暗狱生活。   当突厥铺天盖地的杀气扑面而来,给他们带来的不是恐怕,而是勾起了他们心中惨痛的记忆。   五胡乱华,衣冠南迁。   北地苍凉,胡狄遍地,汉家子弟几欲被数屠殆尽。以汉为羊,杀之为粮。   易水河畔,八千汉女投江。   邺城东郊,二十万尸骨如山。   赤地千里,白骨露野,十室九空   陌刀军将士的热血开始燃烧,在杀气扑面而来的时候,他们血性也被成功激起。   吾大汉也,岂是食草之奴!   吾大汉也,本是嗜战之雄!   整个黄河流域是怎么来的?   是杀出来的!   整个长江流域是怎么来的?   西域是杀出来的!   岭南是杀出来的!   不可一世的匈奴,何在?   他们已经是历史的一个名词。   雄霸草原的柔然人何在?   不可一世的鲜卑何在?   他们只是历史的尘埃。   他们如今早已名存实亡。   不可一世突厥,   一样也会成为历史的尘埃。   张怀威心中对自己说:“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众陌刀军将士却同时吼起陈应给他们的一句话:“我以我血荐轩辕,血不流尽不休战!”   这是来自铁血大秦的余音,这是来自强汉的余韵,这是来自盛唐的呐喊,短促而有节奏笼罩整个战场,哪怕面对突厥的铁蹄震响而丝毫不落下风!   “进”   陌刀斧兵踏步而来,齐踏的脚步声所产生的震撼竟然比突厥三万铁蹄乱踏更加震撼人心!这支重装步兵尚未投入战场,但所带来的威慑力却已经为同袍大壮气势,突厥人望见则皆心慌!   双方距离一箭之地,附离军将士不由自主的挽起反曲弓,朝陌刀军射出一阵阵箭雨,然而陌刀军将士却不闪不避,依旧整齐如一,陌刀如墙推进,一阵由钢铁组成的飓风,骤然吹起。   一片雪亮的光芒闪动,前面的附离军将士只觉得腰部一凉!跟着便是附近将士惨叫连连。   至少上千名附离军甲士赫然发现,那些最前面的附离军甲士上半身不见了,下半身系在马背上,继续冲出了十余步!   “啊哈!”张怀威狂喜,居然挡住了,虽然数十名陌刀军将士,也被突厥附离军铁骑撞飞,不过陌刀军军阵却依然稳固如旧。   高飞扬伸出大脚踩住了他落于泥土中的头颅,放声狂笑:“哼哼,这就是突厥人?给我宰光他们!”   阿史那泥孰顿时懵逼了:“这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对于陌刀军将士来说,最危险的其实并不是重装骑兵,反而是轻装骑兵。因为重装骑兵虽然气势骇人,但是重装骑兵还有一个劣势,他们速度慢。   虽然重装甲胄可以给骑兵最大的保护,然而陌刀之下,再厚重的甲胄也是白搭,附离军的甲胄可以防住大部分的横刀劈砍,但是他们防不住钩镰枪骑兵的钩镰枪冲击,巨大冲击力,会将附离军串成肉串,当然,钩镰枪骑兵的甲胄,同样也防不住马槊的刺击。   陌刀军已经发动,自然不会停止。如果突厥附离军将士作何感想,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在陌刀军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突厥人的傲气,来源于近百年来华夏族的逐渐式微。记打不记吃的胡人们总是认为正面对决汉人绝不是对手,他们早已忘记了当初李陵五千汉军,辗转两千余里,十数万匈奴却无可奈何。他们忘记了霍去病轻骑突袭两千里,封狼居胥。葱岭以西的部族甚至已经忘记了强汉的存在。然而,今天陌刀会教他们学会谦卑。   “嘶嘶嘶”   战场之上,响起了直抽冷气的声音。众突厥附庸部落突然发现,突厥人不是不强,可是更强的还是这些唐人。 第七十七章 断尾求生故布疑阵   阿史那泥孰快要疯狂了,他先后发起十六次密集的冲锋,结果无一例外,全部以失败告终。   三万附离军精锐,放眼西域诸国,即使强大的萨珊帝国,面对三万附离军也只能避其锋芒,即使拜占庭帝国,他们也会卑微求和。   可是五千陌刀军将士,却没有如他想象中的一样,一冲而溃。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采取车轮战将陌刀军将士的体力耗尽。   如果阿史那泥孰知道,陈应这个混蛋在训练陌刀军将士的时候,每天都是早晚二十里的全副武装行军越外训练,每天都是一千次辟击训练的时候,估计他都得跪下来。   一千次是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在正常作战过程,陌刀军将士劈砍百次,毫无压力。五千陌刀军将士劈砍百次,即使一半的刀会落空,他们也要至少付出数万人伤亡。   现在十六次的进攻,三万附离军将士已经只剩下不足一半。短短两个时辰的战斗时间,一万六七千名附离军骑兵阵亡,一万六七千具残全不全的尸体,让附离军将士也丧失了战斗下去的信心。   天亮了。   密密麻麻的肉块、残肢断臂、人体的器官,更加夸张的还是,不可一世的西突厥附离军彻底没有了脾气。   在后面一直观阵的罗士信,几次想提醒陈应:“陌刀军坚持不住了,需要支持!”   可是陈应却冷着脸,让所有的骁骑军和昭武九部以及各部降军不得妄动,陈应想要拿下西域,这一战就是立威之战。   终于让突厥的士气跌落冰点,渐渐朝着后方撤退的时候。陈应这才悠悠的叹了口气道:“自此以后,以后西域很难找到愿意跟我们打正面对决的人了。”   陈应的声音中竟带着些许寂寞,好张狂的一种寂寞!   事实上,正如陈应所料。   从此以后,西域各国各族,都不约而同的学会了认一两个字:“唐”和“陈”,一旦出现唐字号旗,预示着唐军抵达,必须按照唐人的规矩办事,否则吃不了兜着走。一旦出现“陈”字,赶紧跪下绝对没错,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罗士信苦笑道:“那岂不是说以后我都捞不到仗打了?”   “不会!”陈应摇摇头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不见棺材不落泪,放心吧,仗是有的打的,关键是你要先生个儿子!”   罗士信嘟囔道:“可是崔家不同意!”   陈应笑道:“你难道不会先上车后买票?”   罗士信疑惑的道:“啥什么是先上车,后买票?”   “这就不懂了吧?就是先把生米煮成熟饭!”陈应笑道:“那个崔盈盈不是还在你长安城的宅子里养着吗?把她的肚子搞大!”   罗士信恍然大悟,不过他苦恼的挠挠头道:“可是她不愿意,说不拜堂,不入洞房!”   “这事,你不要着急,等咱们打下西域,我帮你!”陈应笑道:“这一仗打完,你是咱们西征首功跑不了,到时候论功行赏,一个国公爵应该有资格成为崔氏的女婿了吧!”   昭武九部的曹丹和穆瑞斯凑到一起,低声私语:“看到没有啊,这就是天朝上国的大将军!”   “真乃大丈夫!”穆瑞斯望着陈应的背影,眼睛中闪烁着卑谦。   原本当天亮之后,当这些西突厥的附庸部落看清楚战场上的情景,他们都吓得魂飞魄散。   五千陌刀军将士,如今其实早已打出了信心,他们发现他们训练中被他们严重诟病的四招,在实战过程,居然有如此威力。陌刀军将士在阳光的照耀下,他们身上的杀气却越来越浓。   高飞扬不可一世的站在阵前,提前陌刀,指着还有数万名突厥残军败将吼道:“还有谁!”   众陌刀军将士也吼道:“还有谁!”   陌刀军将士整齐向前一个踏步,阿史那泥孰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阿史那泥孰的心中充满苦涩。   他终于体会到了一句话。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现在他也是骑虎难下。   面对众突厥将领期盼的目光,阿史那泥孰咬牙切齿的道:“进攻,进攻,不突围,咱们都死在这里!”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气喘吁吁的骑兵来到阿史那泥孰面前道:“禀告可汗,大事不妙!”   “什么大事不妙?”阿史那泥孰问道。   那名信使指着后方问道。   阿史那泥孰顺着信使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太阳升起的东方,在朝阳的照耀下,一面大燾迎风作响,而陈应在朝阳的照耀下,他的身影被无限放大,仿佛如同天神降临。   “完了!”   阿史那泥孰心中悲哀的叹道。   前有陌刀军阻截,后面又有陈应这个杀神。   俟斤真珠统忐忑不安的问道。   阿史那泥孰长长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投降吧!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直到此刻,凉州之战,基本上进入了尾声。   统叶护可汗率领二十余万西域各族骑兵和仆从军入侵凉州,历时将近三个月。最终除统叶护可汗率领一千余人逃跑之下,以阿史那泥孰的率领下,四万三千余名突厥人投降。   噼里啪啦的兵刃丢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一名名突厥俘虏,忐忑不安的跪在地上,头几乎要垂在地上。   而阿史那泥熟创造了历史之罪,他篡位成为西突厥可汗,短短两个时辰就成了俘虏,恐怕就历史上最短命的可汗了。   此时最高兴的莫过于观军容使安兴了,他早在陈应出现在阿史那泥孰身后,就赶紧派出心腹,将捷报发往长安。   这一次大战,陈应其实发了一大笔横财,仅缴获的战马就多达十三万匹,牛马数以十万计,如果不是陈应大以慈悲,任由百姓将缴获的牛羊马匹,据为已有,恐怕这个数字还要翻倍。   陈应将前后缴获的九万三千余名各族俘虏,全部交给李道宗,在唐军将士的看押之下,他们将用双手为自己的罪行赎罪。   收敛尸体,是眼下头等大事。现在天凉了,可是一旦处理不当,十数万人死亡,还有大量马尸,牛羊的尸体,很容易发生瘟疫。   陈应不敢大意。   不过,最让陈应无可奈何的是,很多马肉与人肉混合在一起了,根本就没有人敢食用,只能堆在一起焚烧。如果不是骁骑军与陌刀军杀得太狠,仅仅肉食收入这一项,陈应足够制造数百万只罐头。   一万泉,土垣。越骑团副校尉低声对苏定方道:“还真是神了,陌刀张将军刚刚传回消息,突厥分兵一千余人沿着祁连山环马高地撤退了,这一千余人马,恐怕会有大鱼!”   “这是当然了,一切都在陈大将军的算计之中!”苏定方轻轻笑道:“咱们老早就准备妥当了,这一仗能不能取得全功,关键就在于我们!论正面冲荡,我们不如骁骑军罗将军所部,论铁桶般的防守,我们不如张怀威将军的陌刀军阵,攻坚破锐,也不如陈大将军麾下的左右卫率。如果,能够给我们创造出一个突厥军的破绽,使他们能倏然挺进,毫无防备,我们就可以直插突厥人的心腹,甚至取了统叶护的首级!那这一战,我们便是头功!这一仗的关键,在于一个奇字!我们的机会,也只有这一次了。”   副校尉笑道:“一次机会足矣,我们定让斩获头功!”   就在苏定方与副校尉商量着如何给统叶护可汗致命一击的时候,灵州野狼谷内的郁孤泥也收到了一封飞鹰传讯。   郁孤尼一脸阴笑道:“消息已经确定,陈应目前已经抵达了凉州,统叶护可汗也战败了,损失极为惨重!”   “恭喜狼王!”   细封敏达笑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行动?”   “行动?”郁孤尼笑道:“我们行什么动?”   “不是要报”   “你要执念太深了!”郁孤尼道:“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统叶护可汗,他们哪一个不是人杰?哪一个不是啸傲一方的枭雄?如果陈应真的那么容易对付,还能轮得到我?这人哪,一定要认清现实,什么是现实呢,打不过就要承认,本王承认不是陈应的对手,别忘记了,陈应现在虽然不在灵州,可是灵州他留下了许多手段,咱们不动他还不找我们,一旦动了,咱们一个人也跑不了!”   细封敏达与陈应有血海深仇,他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可是听到这话,他当时就受不了了。   “你骗我!”   “对,本王就是在骗你!”郁孤尼一脸阴沉的望着细封敏达道:“要不是你这个卑鄙小人,本王何至于沦落至此,如果不是被你蛊惑,我现在是贺兰山下,方圆千里之地的王。”   细封敏达感觉到了不妙,他没有想到郁孤尼居然是这么一个人,被陈应阉割了之后,居然还能放下心中的仇恨。   细封敏达发现周围站满了郁孤尼的武士,他苦笑道:“狼王是准备拿我的人头,去换取陈应的原谅吗?”   “哦,你真的想多了,你见过狮子会与豺狗一般见识吗?”郁孤尼笑道:“主上是天上的狮子,云端的真神,而你算什么东西,未免把自己放在太高了。”   时间不久,位于野猪岭的段志感和张士贵就接到了一封密信,密信上非常详细的写清了有多少人想蛊惑奴隶造反,他们中间的主事人是谁。   张士贵和段志感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有想到还真抓获了至少上千名党项人的细作。   张士贵望着段志感笑道:“此事你怎么看?”   段志感道:“断尾求生故布疑阵而已!”   张士贵笑道:“英雄所见略同,不过可以肯定,他们放弃灵州的这么多棋子,肯定就是为了让我们放心,他们肯定还有后手。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七十八章 一万泉边磨刀霍霍   权力是什么?权力就是会让人迷失道德和仁义的毒药,权力是让人丧失温厚善良,把自己的幸福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在郁孤尼眼中,自己早已忘却了痛苦绝望的人生经历,而且他将权力作为扭曲的信仰。他认为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王,可以将无数人的性命生杀予以夺取的王。细封敏达依仗的党项部的族人,错误的将自己视为郁孤尼的恩人,错误的以为可以对他指手画脚,于是他就悲剧了。   郁孤尼并没有杀掉细封敏达,也没有将他交给陈应或陈应的下属处置,而是通过了张士贵和段志感的手,将细封敏达麾下一千余族人,全部清理干净。如今的细封敏达,却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当得知一千余人族人被陈应的人抓获之后,细封敏达简直难以置信的望着郁孤尼:“人可以无耻,真没有想到可以像你这样如此无耻。”   郁孤尼并没有细封敏达想象的那个愤怒,甚至郁孤尼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郁孤尼道:“在贺兰山方圆千里之地,我原本就这里的主人,可以为所欲为”   不等郁孤尼说完,细封敏达吼道:“你得意什么,你恬不知耻的说自己是王,其实你不过是陈应的一条狗,狗就是狗,哪怕只是冲主上呲牙咧嘴,还不是一样被阉割,如今你就是一条被阉割的狗!”   “你说得不错,这一点也是你教会我的,作为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郁孤尼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谁不是狗呢?你说高贵的叶护可汗?他们不过是可汗的一条狗,可汗真的是至高无尚吗?其实也不见得,就像现在,颉利可汗手据三十万精锐的控弦之士,他敢离开定襄吗?他不敢,他敢去招惹大唐吗?他也不敢。在别人眼中,他是高高在上的突厥可汗,其实他也是一条狗。大家都是狗,就不要说什么了!”   细封敏达望着郁孤尼道:“杀了我吧!”   “不不!”郁孤尼笑道:“我不会杀你,但是我一定让你成为我见证人,见证我从卑微,重新崛起。我要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王。等着看吧,本王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野猪岭唐军大营,段志感一脸担忧的道:“陈大将军率领陌刀军、骁骑军、还有昭武九部以及其他各部降军,足足将近七万余人马西征,听说统叶护可汗逃跑的时候,只有一千余人,追击他这一千余人,还需要动用如此多的兵马吗?”   “我想,陈大将军肯定不是为了单纯的追击统叶护,而是要拿下千泉今天乌兹别克塔什干以报统叶护对我大唐的欺侮之仇!”张士贵笑道:“陈大将军的雄心壮志,岂是你我可以想象的。”   段志感目瞪口呆的道:“这这也太莽撞了,陈大将军虽然率领七万余人马,看似兵强马壮,可是实际上只有两万人马是咱们自己人,那五万余人马,基本上都是各部降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陈大将军后果不堪设想!陈大将军也不等我们这三万余人马赶到,实在让人担心。”   “兵家大事,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一次西征,叫嚷得这么响亮,其实多半是雷声大,雨点主要是靠声势收取战果,不会打硬仗的。”张士贵笑道:“统叶护二十万大军尽没,这个消息不出三个月,必然传遍整个西域,既然没硬仗大,你就去了又有什么用?以威收取部族城池,功劳却注定了得归陈大将军,你如何抢得来?但咱们若是经营东北一路,却有一场大功劳等着我们呢!”   “什么大功劳?”段志感忙问。   张士贵道:“当初陈大将军留你我在灵州,如今灵州的形势,是外强中虚,但灵州内部,百姓都已归心,若论对外形势,则非常复杂,我们如今拥有二十九个折冲府的兵力,仅仅越骑军就有多达二十九个越骑团,现在颉利可汗肯定也知道陈大将军率领大唐精锐对付统叶护可汗了,没有陈大将军这个东突厥劲敌,近阶段,他必然会有大动作,无论是出兵攻打太原、或灵州,我们这三万河北籍的新军,就可以派上大用场。只要颉利可汗的三十万大军离开定襄,我们就抄其后路,先把定襄拿到手里,让颉利可汗归路断绝!”   段志感苦笑道:“眼下咱们还不能轻离灵州,灵州的郁孤尼还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必须尽快解决掉他,否则日后必成大患!”   张士贵点点头道:“不错,不过我们可以引蛇出洞!”   “哦,怎么引蛇出洞?”段志感兴奋的问道。   “我们周围肯定有郁孤尼的细作,我们的一举一动,也肯定在他的监视之下!”张士贵笑道:“从明天开始,我们每天拉出去一万人马全副武装越野训练,回来的时候,我们就留下来五百人。一万人马与九千五百人马,不仔细数,肯定是数不出来的,目测来看,一万人与九千五百人相差无几,郁孤尼的眼线也看不出什么。所以我们就这样做,每天一万人马出营,返回九千五百人,最多十天就可以把五千军队,神不知鬼不觉,埋伏在城外,等咱们假装支援凉州,大军全部开拔,灵州城防守空虚,郁孤尼肯定会有大动作!”   “妙,妙,妙啊,好,咱们就这么办!”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陈应坐在一辆庞大的四轮马车内,望着窗外,不知不觉吟出了这首诗。诗是不错,可惜,陈应身边并没有懂诗的人。   如牛嚼牡丹,太浪费了。   武德三年的第一场来还是如约而至,西北的雪很干燥,漫天得洋洒地落下,几是几柱香的时间,便是一地的雪白。毛绒绒的铺在地上凝不起来,原是燥冷的雪松软得冻不上。   西征已经开始,然而大军拖拖拉拉开始走出凉州一百余里,大地已经变得一片雪白,战马仰起脖子,不知为何打了一个鼻鼾,许是飞雪进了鼻子里。蹄子在雪地上踏了两下,踩出了几个深浅不一的印子。   好在陈应早有准备,骁骑军将士人人都有羽绒戎服,还有羽绒睡袋,手上还有麻布手套,倒也不至于被冻伤。   西北的雪来的很快,也很大,掩去了阳光,遮蔽了半空,只剩下漫天飞絮。大军沉默的前进,士气却非常高昂。   刚刚过了酉时三刻,曹丹就前来向陈应禀告:“陈大将军,看着天色,今晚还有暴雪,恐怕不能继续前进了,必须扎营!”   他倒不用担心,宽大的四轮马车,就像一座移动的堡垒,这辆马车,虽然不及李道贞和李秀宁的四轮马车奢华,可是却非常实用。只要四辆四轮马车并装拼接起来,马上就可以形成一座移动的城堡。   前面探路的斥侯,建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山谷。唐军士兵就开始沿着山谷内安营扎寨,昭武九部居于右翼,其他各部降军则居于左翼,骁骑军居前,陌刀军殿后。   随着,帐篷树立,营火点燃。温暖的火光驱散了温暖。   对于唐军的装备,曹丹也好,石霸也罢,他们都非常羡慕,特别是他们每人一具睡袋,这种羽绒的睡袋,全重不过四斤,随便找一堆干草垫在地上,然后往里面一钻,即使躺在雪堆里也不会冻伤。   曹丹因为率先投靠,陈应特别奖励了昭武九部首领人手一套睡袋,至于羽绒服,那还是算了,他们还是装着羊皮袍子为好。   “陈大将军,羊肉汤好了,您吃点东西吧!”   周青端着一碗油汪汪的羊肉汤送到陈应的马车里,陈应一看到满碗里都是白花花的羊油,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陈应道:“本大将军不喜吃肥羊肉,给我弄来瘦肉过来!”   周青皱起眉头,肥羊肉多香啊,陈大将军就是不会享受。   不过,他还是按照陈应的要求,重新换了一碗瘦羊肉汤,陈应将面饼里掰成小块,整个泡进羊肉汤里,连着羊肉与饼子一块吃进肚子,整个人暖洋洋的。   刚刚吃完饭,罗士信就披着一身雪走进车房里,然后一屁股坐在火炉前烤着火:“打仗不难,行路太难了!”   陈应皱起眉头道:“有多难,比我们原本支援灵州还难吗?”   “那可不一样,那个时候,咱们不是有雪地舟吗!”罗士信道:“大雪才下了一个半时辰,已经快一尺深了,如果一夜大雪不止,明天早上战马都跑不动了!”   “雪地舟?”陈应笑道:“那还不简单就是两根木条的事情,让将作营的兄弟们,今天晚上加加班,让昭武九部抽五千人去伐木,砍下来一万颗树,明天咱们就可以制造五千辆雪地舟!”   事实上,雪地舟比马车更加容易打造。哪怕是新鲜的木料也可以打造,直接将整颗的树木砍掉枝桠,然后去掉树皮,一端用火缓缓烘烤,使其翘起,形成弯曲的弧度,很容易制造这种雪地舟。   两根弯曲的木料,并拼装在一起,就可以形成一座长约两丈有余,宽约六尺的雪地舟,上面拉着粮食辎重、就可以在雪地上飞速奔跑。   整个营地,立即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工地,快速的将木料变成雪橇。当然这只是简易的雪橇,如果怕冷,在雪橇上支起四根木桩,把帐篷套上去,就可以形成一个帐篷雪橇。   罗士信看着一辆辆崭新的雪橇出现了在地上,兴奋的道:“这也太神奇了!”   陈应笑道:“咱们这五千多雪地舟只要全部打造好,每天宿营的时候,将雪地舟围起来,就可以形成一座移动的城堡,一旦遇到袭击,只要将烧热的热水,往帐篷上一浇,马上就会冻成冰城,保证可以箭射不透,刀劈不进!”   随着这一场暴雪来临,唐军征西大军马上就变成了一支依靠雪橇行军的部队,除了外围担任警戒的斥侯以外,全部将士都可以躲在雪橇的帐篷里,烤着火,喝着热水,想睡就睡,想躺就躺。   简直就如同野营游玩。   可是统叶护麾下的那些溃兵可是悲剧了,一场大雪下来,把这一千余突厥人冻了大半。好不容易看到一万泉,统叶护可汗的眼睛就都下来了。终于可以吃顿热乎饭了。   可是统叶护可汗却不知道,一万泉等待他的却不是热乎饭,而是磨刀霍霍。   看着统叶护可汗率领残兵败将出现在地平线上,苏定方重重吐了口气:“他娘的,终于来了!” 第七十九章 苏定方的初战   “可汗,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一名阿史那家族的年轻子弟脑袋里不时的回想着尸骨如麻的战场,一阵胆寒。好在他们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地狱之地了。   “休息?现在是休息的时候吗?”统叶护没好气的道:“只要我们敢稍稍松懈一点,,陈应麾下的几万兵马马上像雪崩海啸一样压上来,都不会蘸酱油,一口就能将我们活生生给吞了你们信不信?”   那名阿史那家族的子弟扁了扁嘴,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可汗你说怎么办?”   “咱们的辎重丢弃殆尽,马也快跑废了,这个样子是回不到千山的,恐怕连北庭也回不到!”统叶护可汗指着前面一万泉的土垣子道:“我们前来的时候,记得前面是一个栗特人的商队,看样子,他们还没有走,这个商队是一只大肥羊,我们把他们抢了,依靠他们的物资,跑回北庭应该不成问题!”   这边统叶护准备抢“商人”的物资,准备利用这些物资,返回北庭。可是苏定方也是拿这些物资当作诱饵,准备将统叶护他们一。   副校尉望着五百余名狼狈如叫花子一般的军队,疑惑的道:“会不会弄错了,他们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西突厥可汗啊!”   “你来作首领,看我眼色行事!”苏定方指着一旁温顺如兔子一般的西域商人温宿武道:“你要是敢露出马脚,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留下在这里肥地!”   温宿武并不是姓温名宿武,而是复姓温宿,名武。温宿,在突厥语的意思是多水之地,其实他们算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   温宿武连连点头。   苏定方装成随从的样子,提着一把横刀,跟着温宿武身后。只要温宿武敢异动,苏定方保证可以在第一时间劈了他。   统叶护可汗尽管落魄,他还是非常霸气的问道:“我乃大突厥姑墨特勒,你的商队都还有什么东西?”   温宿武低头哈腰的道:“回禀贵人,商队里有香料三百袋、玛瑙五百块,还有一些药材,不知贵人需要什么?”   “没有马吗?”统叶护问道。   温宿武一听这话,感觉隐隐不对,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前面打了胜仗?”   统叶护微微一愣,他们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可能像打了胜仗?不过他还是顺着温宿武的话道:“不错打了胜了,不过也不太顺利,凉州城太难啃了,伤了好多人,不过我们大突厥的勇士,岂是懦夫的唐人可比,凉州已经拿下来了,关中也快了!”   原本温宿武非常不乐意被苏定方当成奴隶,抢光了他们的财物。他仗着苏定方不懂突厥语,一边向统叶护说着话,一边打着手势,这是西域各族各部的通用手语,表示有敌人。   统叶护看到这一幕,心中已经明白了。他悄悄向身边的武士下达了准备战斗的手语,虽然苏定方不懂突厥语,可是他也不是傻子,看着原本散慢的突厥人,悄悄将弓箭挽起,他再看不明白就是傻了。   苏定方快速出刀,拔出横刀一刀劈向温宿武的脑袋。   温宿武看到一道寒光飞来,再想避开已经晚了,苏定方这一刀快如闪电,转眼之间,刀锋切割肉体的声音响起。   温宿武斗大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滚落在地上,他的眼睛瞪得浑圆,致死都没有明白苏定方为什么会突然出手。   “唐人!”   “突厥人”!   弓箭的破空声顿时大作,刀箭的劈砍声也顿时响起。血雨横飞,惨叫嘶喊的声音响成一片。   突厥人咬牙发起冲锋,可是在唐军的箭雨下倒下了一片。稍稍一停顿,对面的苏定方部也开始上马还击。   可是苏定方所部刚刚发动,对面的突厥人顿时惨叫起来:“是他们,是他们那支魔鬼骑兵!”   整齐如一的跨上战马,整齐如一的策马奔驰。每一名骑兵与另外一名骑兵之间,仿佛如尺子测量过一样,步调一致,战马也同时抬腿,同时落蹄。   数十名被骁骑军钩镰枪骑兵吓破了胆的突厥骑兵,看到这一幕调头就跑。统叶护可汗愤怒的吼道:“你们看你清楚,他们没有那支怪枪,不是唐人的魔鬼骑兵!”   众突厥人一看,果然如此。   渐渐的他们恢复了些许勇气。   不过,仅仅是恢复而已。   那名阿史那家族的子弟道:“可汗,这支唐军处处透着古怪,依卑下之见,还是应该慎重!”   统叶护可汗冷哼一声:“慎重?唐军可没有半点慎重的意思,他们都准备冲杀过来了!都给我上,将唐军的阵势给我射乱!”   苏定方抽出马刀,策马飞驰而下,来到突厥骑兵方阵前高举着马刀,放声怒吼:“大唐的勇士们,挺直你们的腰杆,握紧你们的兵器!自从跟随我们陈大将军以来,我们一次次打垮了五倍,十倍,甚至二十倍于我们的敌人,东突厥、西突厥一支支突厥军的精锐被我们的铁蹄无情地粉碎,始毕、处罗、颉利、统叶护无数突厥猛将名帅都成了我们的手下拜将,我们击败了无数强大的对手,我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今天也不会例外!”   越骑军将士大声嘶声狂叫:“大唐万胜!陈大将军威武!”   “大唐的勇士们,骑上你们的骏马,拉开你们的强弓,挥动你们的马刀,击溃他们,粉碎他们,让他们的尸体铺满战场,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战场上的王!骑兵进攻!”苏定方则一马当先,朝着统叶护可汗冲去。   越骑军将士也齐齐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万胜!万胜!”   一踢马腹,战马疾风般飞驰而出,朝着突厥军阵冲了过去,每冲出十步就狂呼一声“万胜”,那野兽般的狂嗥声几乎震散了天边的云彩,三百余名骑兵,上千只马蹄同时扬起又同时落下,地面轰隆隆的震动,跟地震似的让人站不住脚!   陈应采取后世之法训练的骑兵,不愧是大唐第一强军,三百轻骑漫野而来,势如雪崩,突厥人不禁骇然色变,脸上那兴奋的神色转眼之间便凝固了!   统叶护可汗的神色凝重起来,喃喃说:“势如奔雷,锐不可挡啊好强,真的好强!”   他心中真正后悔,不应该招惹大唐这么一个强敌。可惜,现在已经晚了。   苏定方仿佛如同一名刺客一样,一直卯足了劲。马刀势若万钧的朝着统叶护可汗飞来,两名突厥骑兵上前一左一右夹击苏定方,妄图阻挡他前进。   可是,苏定方的手腕一抖。根本就没有用力,人借马势,马借风威,随着两道寒光闪烁而来,那两名挡在苏定方面前的突厥骑兵只感觉眼前一花,就像气球一样泄气了,身上的力气被迅速抽空。   三百越骑军骑兵忽然一分,分成两路,如同一对巨大的牛角,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突厥军阵猛撞过来,马背上的越骑军骑士挺直了腰,举起了手中的骑弓。他们的骑弓射程普遍是一百二十米到一百五十米,如果用重箭,五十米内中者立毙。   越骑军他们才不会像钩镰枪骑兵那样直愣愣的撞入突厥军方阵中,这种打法伤亡是惊人的。   事实上,这样的打法才是突厥骑兵正确的打法。人丁稀少的游牧民族和渔民族打不起这种杀敌一万,自损七千的仗。自古以来,他们对上中原王朝,一直是先以轻骑兵线着那庞大的步兵方阵放箭,用一轮轮箭雨持续地杀伤对手,给对手放血,制造恐慌和混乱,当对手被这没完没了的袭击打乱了阵脚之后,重骑兵突然杀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手一举击溃,接着,无非就是一场屠杀而已,这种打法战果大,伤亡小,历来是北方狼族的拿手好戏注意,从战国开始,北方游牧民族就是这样打仗了,两千多年来一直是换汤不换药,靠着机动性上的优势将以步兵为主的中原王朝克得死死的。很多人把“曼古歹”战术吹上天了,大言不惭的认为这是蒙古人独创的,真的是让人笑掉大牙。   唯有苏定方率领十数骑从中间突破,十数名骑兵护着苏定方的左右两翼,而苏定方认清的目标只有统叶护可汗一人。   突厥骑兵自然也会放箭还击,越骑军不断有人中箭倒地,然而他们却咬着牙关,一声不吭。旁边的人对中箭倒下者视而不见,有条不絮的瞄准,发射。由于距离拉近,强弩和弓箭的杀伤效率倍增,箭雨扫过,突厥轻骑兵几乎是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层层的倒下,尸体横卧一地,转眼之间便被踩成了肉泥。   值得高兴的是,不管统叶护看着势不可挡的苏定方,主动撤退了。将他的后背留给了苏定方,机会来了!   苏定方快速抽起他的铁胎弓,连续抽出三支箭,三箭连珠,即使是突厥勇士,能在马背上使出这一招的也不多见。   三箭射出,带着尖啸的利箭,毫无拖泥带水的朝着统叶护可汗的后背飞去。   “噗嗤、噗嗤”   三箭无一例外,全部命中统叶护可汗。统叶护可汗直感觉自己仿佛如同犀牛撞中一般,身子不由自主的朝着前面飞去。   “砰!”统叶护倒在了地上,他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他吃力的张了张嘴,嘴里就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苏定方跳了下去,拔出横刀,快步走到统叶护面前,只见他正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死死的盯着他,毫无半点乞怜之色,尽是怨毒与倔强。苏定方毫不客气的扯掉他的头盔,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拽起来,再一脚踩在他内膝盖迫使他跪下,厉声说:“奉镇军大将军之命,尔犯我大唐,今判处你死刑!”   说完双手握刀,猛劈下去,刀光闪过,统叶护可汗的头颅汽球似的飞了起来,一腔污血喷起六七尺高。   统叶护可汗号称有控弦之士数十万,武功超过历代可汗。统叶护为了巩固突厥人在中亚的霸权,将西域诸国王纳入军事行政体制之内,授予“颉利茇”官号,另派吐屯一名驻扎监视,督征赋税。此外,又将汗国政治重心西移,置新牙于石国的千泉托克马克附近,直接控制战略要地碎叶川和丝绸之路的热海道。统叶护可汗在位期间,西突厥汗国处于最为兴旺发达阶段。   然而,这一切都成为了历史。   武德三年九月,西突厥统叶护可汗在一万泉被越骑校尉苏定方伏击,是所部五百六十余人,全部被歼灭。   统叶护可汗的死亡,最大的好处还是让苏定方官升三级,从越骑校尉,直接升任为正四品忠武将军。同时,他也给西域各国发掘了一个最称职的敌人,苏定方从来不会让他的敌人失望。 第八十章 追封汝父梁郡王   凉州之战能够如此迅速结束,实在让人大跌眼镜。要知道,统叶护可汗率领了足足二十万西突厥步骑精锐人马,这些人马可以揍过萨珊帝国,打过拜占庭,还抽冷子跑到红海岸边吃了一回海鲜的西突厥精锐。   与东突厥相比,西突厥更加凶悍、残忍、也更加顽强,要想打败这样的一支庞大的军队,谈何容易?在李渊和裴寂一帮老谋成国的大臣看来,陈应唯一的胜算就是天时。   凉州的冬天来得早,一旦大雪纷飞,冰雪覆盖,万里冰封,西突厥人也抗不住这样寒冷的天气,而全部拥有羽绒被服和羽绒戎服的陈应,自然可以借助严寒天气,逼退统叶护可汗。这已经是难得最乐观的估计了。   可大家万万没有想到,如此一场倾国大战,竟然被陈应三下五除二,一鼓而下,那看似勇猛无敌的二十万大军,居然连一个月都没有撑下去,除却昭武九部与其他各部共五万余人临阵倒戈,之外还有七万余人被俘虏,其他人员,不是被骁骑军坚不可摧的骑兵墙给捅成肉串,就是被战马踩成肉泥,当然还有更多则是被西突厥的溃兵自相残杀而死的。   无论如何,这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陈应居然并没有使出全力,他还有三万余新兵在灵州,连军营都没有出,只依靠骁骑军与陌刀军不足两万兵力,就这么两万兵力,居然一战摧毁西突厥汗国主力,然后一鼓而下不仅把肆叶护阿史那泥孰生擒,还阵斩了统叶护可汗!   我的老天爷,这陈应所部的战斗力该强悍到什么程度了?还有什么能够挡住他们的?   当然,如此迅速的打败西突厥汗国,解围凉州,也不是让所有人都感到满意的。相反,很多人都对陈应很不满,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一场投入数万大军的战事,得消耗多少粮饷?而按照漂没的比例,他们又能从中捞多少?这样一场战事打上一年半载的,不知道能肥了多少人呢,结果倒好,不到一个月就完事了,这个陈应还真是个搅屎棍!   大明的战神戚继光晚景之所以会如此惨淡凄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镇守蓟镇的时候三下五落二将蒙古各部都给打服贴了,有他在,蒙古人根本就不敢犯边,边境太平得很。边境太平了,没仗打了,捞钱的机会自然就少了,自然会有很多人对他不满。张居正一倒台,大家第一件事就是对他群起而攻之,将他给扳倒,将戚家军晾到一边去。很快,边境烽烟再起,蒙古各部频频犯边,战事不断,边民朝不保夕,而当道诸公却捞钱捞得不亦乐乎说白了,万历朝的臣集团要跟戚继光过不去,并不是因为他是张居正的亲信,而是因为他断了大家的财路。   如今陈应也是这个样子,他打仗倒好,粮食从弘农调拨一部分、绝大部分全部在灵州补给,武器、甲胄、还有粮秣,全部没有经过国库,没有让上下捞一把,指望着在凉州之战中狠狠捞上一笔的官员别提有多扫兴了!   尽管对陈应非常不满,可是因为陈应的地位如今今非惜比,他是平阳公主的驸马,太子的妹婿、李世民和李元吉的姐夫。给陈应上眼药,平阳公主如何反应,大家可以暂时不会考虑,毕竟平阳公主是出了名的顾全大局,只要占着公理,李秀宁绝对不会仗势欺人。   可是李元吉这个混球就不一样了,谁惹李秀宁不高兴,李元吉当夜就敢带着往你家里泼粪,当然,泼粪并不是严重的。严重的是,李元吉一帮爪牙,打死几个,恐怕只是让人挨一顿不痛不痒的臭骂,了不起再罢官去爵,可是李元吉会怕这个吗?   大臣们扫兴,可是李渊却非常高兴。原本以为要打上好几个月的战事,二十来天就完事了,很多要拨下去的粮饷都还没有运出国库,仗就打完了,给他省了多少钱哪!   最绝的是,陈应不仅能给他省钱,还能帮他捞钱!据安兴说,打败统叶护可汗之后,陈应缴获西突厥军抢掠而来的财物,多达一百万贯,全部原封不动,上交内库!   得知这一消息后,李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一百贯,不是一千贯,是整整一百万贯哪!大唐一年的税收才多少钱?现在连五百万贯都不到,荥阳之战,捞了一笔,让李渊敢顶着七宗五望的压力,扛下郑氏的发难,别的不说,这一次仅仅缴获的战马,就多达十万匹。   当然,李渊也不是笨蛋,陈应把一百万贯原封不动的交给他,自己一分不拿这种鬼话他是不相信的,陈应肯定捞了不少,但他不在意。现在大唐哪个官员不贪的?捞一点很正常嘛,再说,不是还给他留了一百万贯吗?比起那些大贪特贪,却一毛不拔的家伙来好太多了!   最绝的是,陈应根本就没有班师回朝,而是继续一路向西打,势必要把整个西域打下来,甚至连西域的规划都给他想好了。第一步,武德四年先把天山南路与天山北路占领下来,设立北庭都护府。   贴心,太贴心了!   李渊当着裴寂的面狠狠的夸了一通陈应,陈应此举不仅打败了统叶护,其实更大的还是威慑了颉利可汗。   想想也可以知道,统叶护可汗麾下二十万大军连一个月都没有撑下来,颉利可汗的三十万大军绝对也强不到哪里去。更何况,陈应把他的旧部东宫左右卫率和左右司御率共十八个折冲府调到了太原,就距离定襄不过二百余里,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李渊了,而是颉利可汗,有这么一支虎狼之师在卧榻之侧,他恐怕连觉都睡不好了。   裴寂装模作样的道:“太子殿下是一个命好的,门下有王珪、李瑗、魏征裴矩,武有陈应、李世绩、尉迟恭、罗士信等,可真是人才济济啊!”   正所谓说着无意,听着有心。李渊的心顿时揪起来了。   裴寂所说的话不错,太子的实力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特别是陈应,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陈应一人,胜过十万雄兵。而李世民如今却非常凄惨。   李渊想了想道:“裴监,你说调李世民任凉州大总管如何?”   裴寂眼皮一耷拉,顿时就明白了李渊的用意。   陈应西征,虽然说前期可以依靠大败统叶护可汗这一战缴获的物资支撑,可是这旷日持久的西征,光靠陈应在战场的缴获的那些物资,恐怕远远不够,这就必须有一个稳定的后方。   然而,谁都知道李世民与李建成不合,让一个不是李建成的替陈应守住后路,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就等于把陈应的命根子交给李世民,李世民只要稍稍动点手脚,陈应就有可能面临弹尽粮绝的窘迫局面。   裴寂非常聪明,他知道皇宫里其实并没有什么秘密,他的任何一个态度,都有可能会传到外面,有李渊在,他是李唐朝廷李渊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第一人,可是李渊终究会老去,可是一旦日后秋后算账,他倒不怕,可是他怕他的后代遭殃。   裴寂躬身道:“臣全凭陛下作主!”   李渊点点头道:“让中书拟旨,如今道宗镇守边陲,以寡制众。从前魏朝任城王曹彰有退敌之功,道宗勇敢,与之相似。擢升略阳郡公李道宗为任城王,赐左千牛卫将军。”   裴寂点点头道:“臣奉诏!”   顿了一顿,裴寂又道:“陛下,陈大将军这一次有灭国杀王之功,应如何赏赐?”   李渊沉吟起来。   陈应最大的问题是,他不是宗室,不能直接封王。然而大唐虽然有异姓王,可是这些异姓王,李渊用他们只是权宜之计,找机会都会把他们撸下来。偏偏陈应如今已经是从二品镇军大将军,爵位也到了一等开国公爵。   怎么赏赐陈应也是一个头疼的大问题。   李渊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所以然。   裴寂手里捏了捏手中的那张纸,这张纸就是一张凭据,可以在大唐通利钱庄的任何一个钱庄里支取五万贯现钱,当然五万贯对于钱庄也不是小数目,需要提前半个月预约。   这是马周送给他的,马周说这是他主上的一点心意。   裴寂想了想道:“陛下,臣听闻陈应如今有一庶子,随其母白城县主之姓,名曰李嗣业,既然陈应赏无可赏,不如赏赐其子,为大唐开国武功县侯!”   李渊一听这话,感觉心中像吞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陈应是李秀宁的驸马,如今册封李道贞的儿子,让李秀宁情何以堪?   李渊不光是大唐的皇帝,同时也是一个父亲。   他想了想道:“此议不妥,朕以为,如此还不如恢复其父名誉,前隋炀帝将其父从梁国公、上柱国、大司马的职位上流配岭南,惨死徒中,不如朕恢复其名誉,追封其为大唐梁郡王、大司马、上柱国。”   对于李渊来说,这其实是最好的办法。追封一个异姓王,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当然最省事的是,这不算开了一个恶例。更何况,大司马也好,上柱国也罢,都是虚的。   裴寂笑道:“陛下圣明!”   李渊又道:“厚此薄彼也非人道,让礼部造册,追封其母杨氏为梁国夫人!”   说完这些,李渊叹了口气道:“看样子,今年咱们又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裴寂闻言,深有感触。自从他佐命开唐以来,可真没有过过几天安生日子。武德元年浅水塬大败,西秦军直接杀到长安西八十余里的泾阳,武德二年,刘武周将河东之地打成一片狼藉。唯独今年还算好些,至少可以放心睡几个安稳觉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陛下,轘辕急报!” 第八十一章 联合起来共抗大唐   “轘辕关怎么回事?”李渊的心当时就悬了んa轘辕关属于洛阳八关之一,属于河南府,一旦有变,很可能蔓延整个河南府,最重要的是洛阳如果失,这才是切实的打脸。   李渊迫不及待的将书信展开,扫了两眼,原本急切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   好在这只是虚惊一场,只是一场规模不大的民变,由于唐朝扩充速度太快,官员素质参差不齐,新任偃师令郭季泽,原本只是瓦岗军的一个账房先生,先后追随单雄信、王君廓,后来随着王君廊在洛阳之战中立功,郭季泽识些字,就被封为偃师令。轘辕关由于扼守着洛阳通往豫东、豫南及荆楚、江浙一带的轘辕古官道,随着战事结束,这里成了商道,作为镇守这里的王君廊旧部王炫,所有的商道王炫就捞一把。   结果倒好,轘辕关守将王炫在短短时间,通过卡拿夺取,强取豪夺,积攒了数万贯家财。郭季泽非常眼热,跟随瓦岗军的郭季泽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物,他向王炫索取贿赂,王炫根本就不鸟郭季泽,结果郭季泽就炮制所谓的证据,声称王炫谋反。   王炫因在职骄纵越法,心中不安,便在杀死驿吏,真正举兵。不过响应者渺渺,被王君廊率领亲卫亲自缉拿。   长安城外清林里,陈家堡。自从李秀宁怀孕之后,李秀宁就没有回过长安,而是安心在陈家堡里静养安胎。   “公主殿下,陈驸马来信了!”   李秀宁闻言心中大喜。   拆开信一看,陈应写下的字并不太多。就是日常一些嘘寒问暖的话,临尾写了一首诗“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看完这封信,李秀宁一脸担忧。   何月儿笑道:“驸马打了大胜仗,您怎么反而不高兴?”   李秀宁苦笑道:“陈郎又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他若是见好就收多好,现在这么冷的天,不知道要吃多少苦。现在敌人不可怕,最可能的反而是恶劣的天气!”   何月儿劝道:“公主殿下放心,陈驸马吉人自有天相!”   “但愿吧!”李秀宁拍拍自己隆起的腹部,喃喃的道:“你爹不省心,你也是一个不省心的,整天踢为娘,就这么着急想出来!”   何月儿闻言抿嘴直笑。   李秀宁又问道:“朝廷又什么重大动向!”   何月儿道:“没有什么大动向,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陛下准备封秦王为凉州大总管”!   “秦王,凉州总管!”   李秀宁听到这话,脸色当时就变了。作为大唐第一个以亲王制的公主,李秀宁可不是只会绣花。   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明争暗斗,她也不是真正不知道,只是不愿意介入而已。李秀宁想了想道:“月儿,你去给我向秦王传句话,陈驸马要是有什么好歹,我不会饶过他!”   何月儿正准备转身离去,李秀宁又道:“等等!”   何月儿转身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李秀宁道:“不用你去通传了,给本宫准备车驾,本宫要去秦王府,看看秦王妃!”   随着陈应在凉州一战尽歼统叶护可汗麾下二十万大军,肆叶护阿史那泥孰被俘虏,统叶护可汗兵败身死,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   不知不觉间,一股“恐唐风”在西域吹开了。连陈应也还没发现,“大唐威胁论”一夜之间在整个占据了主要的市场。   高昌高昌城,高昌王麴音屈伯雅重重的坐在王座上,一脸震惊的望着令尹马孟明道:“你说什么,统叶护可汗败了?这怎么可能?”   高昌国其实是汉人政权,这在西域遍地皆胡的这个大环境中,是非常难得的存在。这些高昌国人,大部分都是西汉时期,迁徙至高昌壁的屯田军后裔。自从首任高昌王麴嘉被众人推举为高昌王以来,此后一百四十多年,高昌出现了一个相对独立、稳定的汉人政权,历史上称作“麴氏高昌”。麴氏高昌基本上沿用了中原封建王朝的政治制度。王以下,有相当于宰相的令尹;下面设立吏部、祠部、库部、仓部、主客、礼部、民部、兵部等许多行政部门。高昌境内共设四个郡和十八个县。   马孟明叹了口气道:“臣也情愿这个消息是假的,可是事实上,这个恰恰是真的!”   麴伯雅喃喃的道:“这么说伊吾今哈密也陷落了?”   马孟明苦笑道:“何止伊吾,就连交河既今吐鲁番也陷落了。”   麴伯雅重重的靠在王座上,长长叹了口气。似乎失算了呢。原本以为只是一支出奇制胜的游骑兵,没想到几个月过去,情况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当两个月前出现零星的溃兵,带着肆叶护阿史那泥孰被擒,统叶护可汗俟利发巴图尔、俟斤真珠统阵亡的消息。麴伯雅和马孟明与众高昌国人一样,都认为这是唐人的诡计,这是唐人故意散播的谣言,或者是由于什么缘故产生的误传。   “二十万西突厥大军被两万唐军步骑打败?那怎么可能?”   在那段时间里,这成了高昌城街头巷尾最好笑的笑话。但很快各种不利的消息就陆续传来,先是那个威名赫赫的统叶护可汗的首级,被溃兵亲眼看到在唐将长枪的挑着,跟着据说唐人组织十万大军西征。   麴伯雅认为这绝对是谣言,因为进入十月之后,西域的天气有多冷,谁都清楚,用不毫不夸张的话说,夜里在帐篷外面吐口痰,落地就变成了冰球,在地上滴溜溜的转动。撒泡尿能挂起溜溜。   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别看大军受不了,就连战马也受不了,没有人可以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行军,就连西突厥人也不行。   可是,陈应却采取雪橇帐篷房车行军的方式,用五千多具雪橇,这么多的雪橇上,上面拉着一顶十人帐篷,将士们就躲在帐篷里,烤着火行军。就连战马也配备了皮毛防寒保暖。   当然,在这样的天气中,非战斗减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不过,由于陌刀军将士和骁骑军将士都有羽绒服和羽绒睡袋,他们倒不用担心寒冷问题。为了保证房车里的温度,陈应让人准备煤球,每一辆房车内炉火彻夜不熄,极大的改善了这个问题。   李秀宁担心陈应受苦,可是陈应坐在马车里,四周放着四个火炉,穿着单薄的衣服,倒也不觉得寒冷。   此时陈应正与罗士信围坐着一个铜瓮前,吃着刷羊肉。此时天气寒冷,只要将羊肉放在车窗前吊半个时辰,羊肉就会冻成冰块,只需要用刀一层一层切,就可以切出后世的那种薄如蝉翼的羊肉卷。   这种羊肉卷放入煮沸的汤锅中,捞出来既食,味道非常好。   陈应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没有辣椒,火锅吃不出来那个味道!”   “辣椒是什么东西?”罗士信好奇的问道:“听陈大将军不止一次念叨了,真的好想见见辣椒!”   陈应不自觉的望着东方:“辣椒会有的,等将来这天下太平了,我去找张仲坚张兄弟,要艘船去美洲把辣椒弄回来!”   为了吃上辣椒,远征万里又何妨。   当然,就在陈应和罗士信吃着火锅涮着羊肉的时候,高昌王麴伯雅却突然警惕的望着马孟明道:“高车怎么样了?”   高车是和高昌城距离甚近的重镇,如果说,高车和高昌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二百里不到!如果高车也失守的话,那么广袤而富饶的高昌地区就将彻底向唐军敞开她诱人的胸脯了。   “大雪封山,暂时还得不到消息,唐军的游骑曾数次逼近高车窥视,不过暂时还没发生冲突。”马孟明说道:“我们在高车有七百精锐,据城而守的话,应该可以抵挡一阵,不过,如果唐军真有意进入天山地区的话。咱们高昌国可挡不住啊!”   麴伯雅道:“光靠咱们高昌国肯定挡不住唐人,这样吧,马令尹,你以本国主的名义给于阗国国主去一封信,告诉他唐人来者不善,我们西域必须联合起来,共抗大唐!”   看见马孟明还没有退去,麴伯雅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马孟明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麴伯雅,一边问道道:“王上,其实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和唐军讲和?毕竟,在和统叶护联合之前,我们与唐军之间并没有旧怨。仔细想想的话,我们之前都还未曾和他们有过直接接触呢。”   麴伯雅道:“可是唐人,是可以信任的么?“   “这个不接触的话,怎么知道呢。”马孟明说道:”两万唐军大败统叶护可汗二十万大军,咱们高昌国最多才七千军队,就算于阗国主可以同意联合,咱们联合也不过一万五千人马,统叶护可汗当初如果愿意,随便一个俟斤就可以把我们两国扫平,唐人连统叶护可汗都可以打败,我们若是抵抗大唐天威,无疑是以卵击石。“   麴伯雅道:”那就先接触一下,我们高昌国可以向大唐称臣纳贡也可以!“ 第八十二章 皆为大汉之臣妾   西海伏俟城今天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共和县石尕亥乡铁卜加村西南,一队雄壮的骑兵顶着风雪,缓缓开进伏俟城。   这一大队数千骑兵,人人头发和眉毛全部冻成白霜。就在这数千骑兵快要抵达城门口时,突然从城里冲出一匹枣红色的战马,战马如同闪电一般冲出。   马背上是一名莫约十四五岁的女子,身披大红的披风,一身紧体合身的红色牛皮甲胄,显得英姿飒爽。   人还未至,如同银铃般的声音率先响起:“父汗回来了!”   满脸风霜的慕容伏允只是摸了摸少女的头顶,随即策马进城伏俟城。众骑兵紧随着慕容伏允朝着王宫走去。   原本以为三个多月未见慕容伏允,慕容伏允会亲昵一番。作为吐谷浑的小公主,慕容延露多少有些失望。一步一步缓缓走进偏帐之中,吐谷浑可敦的身边。   “母后,你说父汗这是怎么了?”慕容延露一脸委屈的望着母亲道:“父汗怎么不开心吗?”   吐谷浑的可敦是隋朝光化公主,公元五九六年,隋帝将光化公主嫁给吐谷浑可汗世伏。世伏表示要称呼光化公主为“天后”,但隋帝不同意。五九七年,吐谷浑内乱,世伏被杀,其弟伏允继位。按照吐谷浑习俗,光化公主再嫁世伏弟伏允。   不过,大业四年,吐谷浑进攻隋朝,被隋朝大军攻克,杨广设西海、河源等郡,除了西海郡和河源郡在隋朝的管辖时间极短,随后发生杨广三征高句丽,各郡县兵马皆被抽调,慕容伏允随后也在大业十一年反叛,不仅收复全部失地,还攻打隋朝河右。   此时的吐谷浑也是西海当地最大的势力,拥有十数万精兵猛将,就连吐蕃也不敢进犯。   三个月前,统叶护进攻凉州,曾邀请吐谷浑可汗慕容伏允联合进军。当时吐谷浑并不是西突厥的臣属国,慕容伏允先是带着三万兵马,在祁连山之下折箭盟誓,发愿互不侵犯,这才响应统叶护可汗的号召,征调吐谷浑各部以及臣服吐谷浑的白马羌部、青衣羌部、若羌部、吐蕃等十数大小部落,共纠集了十万大军,诈称二十万,一起向北进发。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当他才率领十万大军抵达祁连山东部的黄河河谷的时候,就听到了统叶护可汗的噩耗。这个时候,他决定待待消息,按兵不动。也多亏他按兵不动,陈应并不知道在他四百里之外,还有十万吐谷浑与羌部、吐蕃部的联军。可是等了半个月之后,统叶护麾下二十万大军溃败的消息也陆续传来!   在这个时候,慕容伏允更加不敢动了。他是可以趁陈应离开凉州的机会,东进,攻打凉州,只是想到陈应那神鬼莫测的神兵,他心中没有一点底。   事实上,他比统叶护更加清楚。陈应从鸣沙县的时候,他就接到了斥候的汇报,那个时候,陈应距离慕容伏允所部不过二百余里。可是就当唐军出动一支纯骑兵部队的时候,慕容伏允也吓了一大跳,他还以为这支唐军是对付他的,可是没有想到仅仅三天之后,就接到了统叶护可汗大败的消息。   慕容伏允可比麴伯雅震撼多了,他知道鸣沙县距离凉州有多远,这足足六百里,即使是吐谷浑骑兵,也需要两天多甚至三天的时间才能赶到凉州。可是陈应却在短短一天半之内赶到凉州,并且大败统叶护可汗的二十万大军,这才是最致命的。   一半天,行军六百里。作为游牧民族的可汗,慕容伏允非常清楚,骑兵行军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除非他麾下全部拥有一支纯汗血宝马组成的军队。   可是汗血宝马,对于吐谷浑来说,也是罕见的。整个吐谷浑三四十万匹战马中,能找出三五十匹血统不纯的汗血宝马就不错了,一支足足三万余人马的骑兵部队,这是什么概念?   一旦这支骑兵攻打吐谷浑,他们不仅挡不住,而且还跑不掉。其实,最早的时候,慕容伏允与统叶护可汗结盟,目的肯定不单纯。他想着大唐连续吞并西秦薛举、凉州李轨以及王世充、窦建德,肯定实力不弱。而西突厥可汗统叶护也不是弱者,正所谓双虎相争,必有一伤,或者是两败俱伤。   只要统叶护与大唐两败俱伤,最终渔利的肯定就是他吐谷浑可汗了,他可以率领吐谷浑东进秦凉,西征西域,成为取代统叶护可汗之后的西域霸主。   虽然统叶护死了,他并不伤心,西突厥实力大损,他也不担心。可是伴随着西突厥的伤亡而崛起的,却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敌人!那究竟是一头下山的猛虎,还是一条初醒的睡龙?   据探子的汇报,大唐这支军队全歼统叶护可汗二十万大军之后,并没有休兵罢战,而是一路向西先占伊吾,后进交河,如果已经快要打到高车了。   大唐?   想起中原王朝刚刚崛起的这个庞然大物,所有来自漠北的游牧民族都忍不住心里发抖!龙之民族与狼之民族,数千年来一直就互为天敌,也互为宿敌!只是,狼之民族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而龙之民族却自古至今屹立不倒!   朝代换了,但华夏的基石却是越垒越高!   吐谷浑是鲜卑慕容部的分支,当年鲜卑族还没有正式崛起的时候,司马氏晋朝建立,那个时候慕容部谋求独立,结果安北将军,幽州刺史王浚率领晋军四万,东镇慕容、南服扶余,差得把慕容部打得灭族。   后来鲜卑慕容部崛起,可是在隋朝获得中原之地后,又把慕容伏允打得丢盔弃甲,如果不是隋朝内乱,他如果恐怕还在顺砾吃沙子。   现在,唐朝真正的崛起了。他们先后四败东突厥,一战将西突厥打得元气大伤,那个让漠北诸族瑟瑟发抖的华夏又重新站起来了。   慕容伏允脑袋中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句华夏人霸道的话:“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大汉之臣妾!”   何为臣?甲骨字形,象一只竖立的眼睛形。人在低头时,眼睛即处于竖立的位置,字形正表示了俯首屈从之意。本义:男隶。妾,作为名词,指女奴。   臣妾,并不是清宫戏里皇后和宫女高高在上的自称,其实是一个贬义词。   只有慕容伏允知道臣妾的含义,这是男为奴,女为婢。全部成为奴隶。   陈应冒着寒风呼啸,一路顺利抵达高车城。直到在高车城下,看到似曾相识的雪山山顶,陈应这才知道,所谓的高车城,其实就是在后世乌鲁木齐附近了,至少可以会在天山三百里之内。   这一路非常疲惫,陈应抵达高车城之后,就美美泡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吃饱喝足之后,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罗士信如今在西域也是如雷贯耳,可以让小孩止泣的角色,他抱着他的铁枪,在高车城转了一圈,到处都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   就在罗士信准备返回高车城的时候,突然看到一行人,冒雪而来。   不等罗士信上前发问,昭武九部曹部的曹丹流着大鼻涕上前吼道:“尔等什么人!”   马孟明一看曹丹,面露欣喜之色。曹丹是曹部首领,以前见过,虽然算不上关系多好,到底是一个脸熟的人。   马孟明上前堆笑道:“曹头上,莫要误会,我是高昌国令尹马孟明!”   其实曹丹早就看清是马孟明了,只不过随着大唐在西域接连胜利,一个多月,连克数十城,所有的城池都是望风而降,甚至不用等唐军抵达,就连龟兹国也派人前来投降。   马孟明作为高昌国令尹,放在中原就是丞相,别看他是昭武曹部首领,以往的时候,路过高昌国只能屈居末席,远远看上一眼。   曹丹大刺刺的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本是马令尹,不知你到高车有什么贵干?”   马孟明笑道:“曹头人,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说着,马孟明将袖子凑到曹丹手前。不着痕迹的朝曹丹手中塞了一块马蹄金。   马孟明伸手一指一旁边那名身披白色披风的年轻男子道:“这是我们高昌国的王太子麴泰,奉吾国主之命,前来拜见陈大将军,还望曹头人代为通传!”   如果是从前,曹丹从马孟明手中拿到一锭金子,指不定会高兴多少天,可是现在他不一样了。他装作为难的样子道:“老马啊,陈大将军正在睡午觉呢。昨天晚上赶了大半夜夜路,陈大将军又忙了一个上午呢,累得慌,你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就等等吧。”   罗士信策马而来。   远远看到罗士信,曹丹马上翻身上马,不顾地上的积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卑下参加罗大将军!”   别看曹丹在马孟明面前耀武扬威,可是他在罗士信面前可温顺得像一只小猫。   曹丹可是见过罗士信的威风,罗士信别看年纪不大,在战场上绝对是超级杀神,一只铁枪,三丈之内,碰着就伤,染着就亡,仅仅这一路追击,死在罗士信手底下的人就不下百人。   罗士信提前一指:“他们是什么人?”   曹丹赶紧道:“是高昌国的令尹和小王子,说是要求见陈大将军!”   罗士信如果从前,还会对所谓的王子高看一眼,可是现在来到西域,他才知道所谓的王子是怎么回事。   在西域这个地方,小一点的国家区区几百上千人,就敢称王称霸。特别是看着麴泰冻得脸青鼻直流,活像隔壁村子里正的傻儿子。   罗士信策马调头道:“那就等着吧!” 第八十三章 物竟天择强者为尊   通常午觉最多半个小时,可是麴泰足足等了一个半时辰,仍旧不见有人前来通传。麴泰受不了了,他可是高昌国的王子,虽然是汉人后裔,可是麴泰没去过中原啊,他认为高昌国四郡十八县已经是大的没边了。当然,高昌的十八县,可比中原的县境面积大上数十倍。   不过,人口却只能勉强算下县。当然高昌国麴氏王朝时期,先期与西突厥结盟,后来被突厥派出兵马按在地上一阵摩擦之外,还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什么龟兹、什么车师前国、车师后国、再或者楼兰国、鄯善国都必须仰仗着高昌国的鼻息。高昌国这个西域小强的王子,麴泰自从出生以来,都是被无数人捧着供着,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呲溜溜”麴泰冷冷的抽了一下鼻涕,愤愤的道:“不等了,要战便战!”   麴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如果不是满脸鼻涕,倒霸气十足。只是非常可惜,这话可把马孟明吓了一大跳。他上前一下子捂住麴泰的嘴道:“我的小祖宗啊,你可不要招灾惹祸,这话要让别人听到,咱们高昌国可就完了!”   三十多年前,当马孟明还不是高昌国令尹,而只是俱六捉县户房职司的时候,他可是见过突厥军队,车辚辚、马潇潇,区区三千铁骑,就把高昌国一万三千兵马打得溃不成军。   最后还是高昌王称臣,再加上东突厥与西突厥分裂,让高昌的国祚得已延续。现在连西突厥二十万大军,匹马未回,这样的强敌,岂是高昌国一个弹丸小国可以抵抗的。   麴泰没见过大世面,却也看得出唐朝的军队非常多,密密麻麻到处都是那种会移动帐篷,足足将高车城包围了整整一大圈。   陈应这一觉睡觉非常舒坦,直到酉时三刻这悠悠转醒。陈应醒来以后,意外在高车这座高车相府后院里发现了一件非常新奇的东西。   “棉花!”   这些都是没有弹的棉花朵,足足满间库房的棉花。不过,看到这些棉花的时候,陈应多少有些失望,这和后世看到的长绒棉不同,而是属于印度短绒棉,不仅色泽发灰,绵纤维也非常短。   “棉花全身都是宝”,既是最重要的纤维作物,又是重要的油料作物,也是含高蛋白的作物,还是纺织、精细化工原料和重要的战略物资,除了棉花可织布,以及利用其纤维纺织以外,棉籽油用于沙拉油和食用油,氢化后作酥油和人造奶油,提油后的饼渣或籽仁作为家禽和家畜。每年大约有两亿加仑的棉花种子油被用来生产食品比如薯条,黄油和沙拉调味品。   不过,陈应发现这些棉花虽然卖相不佳,可是高车人仍旧是暴敛天物。他们现在还只是把棉花当成花卉使用,结出来的棉花就随意丢在库房里。   陈应指着侍女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然而这个侍女却吓得直往门外避。不一会儿,高车王赶紧跑到陈应面前跪下,向陈应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虽然高车王的唐言有些绕口,带着严重的西域翘舌声,不过陈应大体还是能懂。高车王说他的女儿不会说唐言!   陈应脸色一板,望着高车王道:“尔等今后都是大唐子民,不会说唐言这可不行,但凡四尺以上人员,必须立即学会说唐言,不会说唐言的人,不能做官,不能为成为贵族,你也一样!”   高车王一脸凄苦之色。   事实上摊着谁,谁也头疼。四十大几的人了,再去学外语,而且还是世界最难学的语言之一,肯定抓瞎。   不过,陈应马上就想到治理西域的困难问题。那就是化的认同。虽然汉朝的时期,西域化虽然受到了汉化的影响。   然而魏晋南北朝大动乱时期,虽然官方称为所谓的渣渣同化,可是西域不可避免的被胡化了。   在晋朝的时期,西域汉人其实还有差不多三十余万人。可是随着朝廷顾及不到西域。这些西域汉人身处胡人环视之中,为了生存,他们在柔然占领期间,改学柔然语,突厥人占领期间,改说突厥语。   现在别说胡人,就连西域汉人,能说汉语的人绝对不会超过十万人。陈应感觉必须出台唐朝官方书面东西,不会说唐言,哪怕是部落首领,也不能出任地方官员。   想反,可以。反正老子有十万大军,正在磨刀霍霍。   陈应望着这屋子里的棉花道:“高车王,你说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高车王听了好半天才明白陈应的意思,他忙连比划带说的道:“回禀大将军,这是白叠子,是一种花,不过很容易燃烧,可以用来引火!”   “啥,引火!”陈应听到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想过这些人会暴敛天物,却没有想到会如此暴敛天物。   事实上,正如高车王所说。由于棉仔的含油率约合百分之十八,与新疆大豆差不多,加上棉花易燃,所以这些人把棉花晒干以后,当成引火之物来用,也未免不可。   陈应想过这些人会把棉花弄成被褥或棉鞋或靴子的填充物,可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是引火。   陈应指着这些棉花道:“记住,让人把棉仔和棉花分离出来,本大将军有大用!”   高车王不明白陈应为什么发火,吓得赶紧连连磕头如同小鸡叨米。   陈应又道:“高车国这种白叠子多不多?”   高车王想了想道:“不是太多,这种东西都是贵族种植了用来观赏的!”   “本大将军不管,你现在去给我找这种东西!”陈应道:“你可以以本大将军的名义对外宣布,本大将军虽然棉花,越多越好!”   高车王连连点头。   其实,弹棉花并不难。陈应看过电视剧,见过里面用大木弓弹棉花,弹时,用木棰频频击弦,使板上棉花渐趋疏松,以后由两人将棉絮的两面用纱纵横布成以固定棉絮。纱布好后,用木制圆盘压磨,使之平贴,坚实、牢固。这样的棉花弹好之后,就可以缝制棉衣、棉裤、棉被褥、棉帽子、这样以来,将士们御寒效果定会大增。   当然,羽绒服的效果更好。可是羽绒服太容易掉绒,特别是在战斗中,一旦磨损或者被划烂衣服,里面的羽绒会快速掉出,这样以来,不少将士事实上屁股或膝盖部位,已经没有羽绒了,只剩两层布,还是不少人出现轻重不同的冻伤。   陈应现在连木弓都不用做,直接让人将缴获的西突厥军队装备的波斯长弓,直接拿弹棉花。   简单指点一下众侍女如何弹棉花,陈应发现已经到了晚上。   可是每每想到高车人居然把棉花当成引火之物,陈应就非常生气。可以想象,高车人即然如此做,那么高昌国的棉花估计也差不多会受到如此待遇,陈应想着不知道有多少棉花会被当成引火之物白白烧掉,陈应就心里疼得直哆嗦。   羽绒这个东西毕竟没有办法普及天下,现在大唐人大部分不是用木棉就是用稻草御寒,陈应就非常生气。   陈应非常生气,导致晚上吃饭的时候足足多吃了半碗饭。   好在罗士信无意间提了一句,高昌国的小王子前来求见陈应。   要不然,麴泰有可能会被冻死在外面。   说出来不可思议,曹丹将马孟明与麴泰扔有相府外就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结果众人都把高昌国使者遗忘了。   要不是罗士信无意间提了一句,恐怕他们还有的冻。   听到高昌王子前来求见,陈应第一想到的就是棉花。历史记载中,高昌国才有棉花,传到中原。   陈应召见马孟明与麴泰的时候,二人都冻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高昌令尹、高昌王世子拜见陈大将军!”   陈应在看到二人之后,就仿佛看到了无数的棉花,当然心情也就好多了。   陈应问道:“高昌令尹、高昌王世子免礼,请坐!”   侍从赶紧搬着胡床送到二人身后。   马孟明与麴泰缓缓落坐,说是坐,其实只是屁股沾了一点边。   马孟明非常忐忑,他摸不清陈应现在是什么态度。正在脑袋里斟酌,如何开口。   突然,陈应拿着一把棉花问道:“马令尹,可知此为何物?”   马孟明点点头道:“回禀大将军,外臣知道,此乃白叠子!”   陈应笑道:“高昌国可有此物!”   马孟明点点头道:“有”!   “很好,很好,有就好!”陈应笑得非常灿烂,他顿了顿道:“你现在回去告诉高昌王,把高昌国所有的白叠子给本大将军运来不,不用那么麻烦,让他把白叠子放在高昌城准备好,本大将军亲自去取!”   一听这话,马孟明吓得脸如土色。   陈应这可没有打算要接受高昌王的投降啊。这是要铁心灭了高昌国。   马孟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他以膝盖代步,挪到陈应身前:“陈大将军开恩啊,陈大将军开恩!”   陈应被说得糊涂了:“开恩什么?”   马孟明道:“请陈大将军开恩,准我高昌国国祚延续!”   陈应摇摇头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天下只能有一个皇帝,那就吾皇陛下。马令尹,你回去告诉高昌王,聪明的人不要做傻事,如果聪明的话就自卸王位,去长安请求内附,本大将军可保他一世富贵,如若不然,高昌国定会血流漂杵,尸骨如山!”   就在这时,麴泰陡然起身,他指着陈应嘶吼道:”姓陈的,莫要欺人太甚!“   陈应摇摇头道:”这可不是欺人太甚。这是物竟天择,强者为尊,适者生存。“ 第八十四章 李世民很受伤   “请上国大将军明鉴!”马孟明言辞诚恳的道:“今高昌国之主宅心仁厚,自继位以来勉力勤政,无甚陨越,境内以安,庶民粗足。养兵唯图自保,高昌国偏安一隅,并无问鼎天下之心。今唐主英明,天下归心,高昌国亦不落人后,为庶民百姓计,决以藩属国自降,善事大唐,息兵恤民,今后大唐与高昌,君臣和气,永弃兵戈,实为幸事”   陈应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观马令尹也是熟读诗书之人,岂会不知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西域自古以来,皆是我华夏之领土,神盛不可侵犯,麴氏据高昌而守,不易胡俗,不改胡姓,功莫大焉,吾皇仁慈,定不会斩尽杀绝,可保高昌王一脉,世袭罔替,既要称臣,就不要再本大将军面前玩什么字游戏了!”   麴泰一脸铁青,挣脱马孟明的拉扯,就向扑向陈应。   马孟明岂会让麴泰在陈应面前放肆,一旦惹恼了陈应,从高车城发兵,不出三天定能兵临高昌城下,到那个时候必然生灵涂炭。   陈应冷冷的望着麴泰,一动不动。事实上,在高车国相府里,陈应驻扎着足足一个三百人的亲卫步兵团,更何况此时陈应身边,还有阿史那思摩、罗士信以及苏定方这等高手。   别说区区一个麴泰,就算让高昌国最厉害的大将来陈应面前行刺,他也肯定会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马孟明带着哭腔拉着麴泰道:“王太子殿下,息怒,息怒啊!”   事实上,马孟明此时就是风箱里的老鼠,左右为难,他既不敢得罪陈应,也不敢得罪王太子麴泰。   麴泰看着场中数十支寒光闪闪的利箭,瞄准着自己,特别是数十名唐军甲士一脸杀气的望着自己,让麴泰动也不敢动了。   马孟明看着麴安静了下来,又对陈应道:“高昌国降唐,乃一片赤诚,高昌国愿以忠效唐君,希望我唐君亦仁主之心待高昌国,勿生刀兵,致天下糜烂天下无千年不亡之国,为宏图霸业,致万千黎民疾苦,非百姓之福,实千古之罪人。世上无百年不死之人,若大唐国欲以武力迫高昌国,则高昌国上下,自君至民,必上下一心,众志成城,断无不战而笑,贻万世耻笑之理。”   “众成成城,断无不战哈哈”听到这话,陈应脸上的笑意更浓,他转而望着苏定方道:“苏将军,本大将军命你为前锋将军,统率昭武九部附从军两万人马,明早拔营,兵发高昌!”   苏定方闻言大喜,抱拳道:“末将领命!”   说着,苏定方提着破军刀,背着身上的弓箭,朝着门口走去。   看着这一幕,马孟明简直想抽自己的嘴巴。他所谓的众志成诚,断无不战,不过是一个说辞,哪里想到陈应真正下达命令出兵。   马孟明扑通一声跪在陈应面前,声泪俱下的道:“高昌国臣服唐,是为息刀兵,养万民。又兼唐国君乃仁德之主,必不致苛待高昌人,故有归心。今高昌递顺表称臣,希望我唐君能承喏待高昌王君臣如父子,永修睦好,不启战端。否则”   陈应望着马孟明淡淡的道:“马令尹你有一张好利口,是不是要说,高昌数十年仁政深得民心,今大漠天险可恃,数十万民心可恃,高昌城坚可恃,群臣心齐可恃,唐师虽强,无足畏也。”   马孟明听着这话冷汗已经流下来了。   陈应俯视着马孟明道:“马令尹,本大将军是一个坦诚的人,做事光明磊落,从来不藏着掖着,今天你就算说破大天,一样没用。本大将军既然来到这里,那就不会空手而来,降则高昌国四郡十八县保全,不降,本大将军倒要看看,你们高昌国到底是不是君臣同心,众志成城。”   马孟明这才明白陈应是铁了心的要灭掉高昌国。这就是小国的悲哀,最无奈的选择。   要说无奈,同样无奈的还是李世民。他一心想着领军出征,建立功勋,然而李渊和李建成却不让他率领出征,而只是给了他一个尚书令的官职。这个尚书令,在隋唐时代,就是事实上的宰相。可是李世民这个尚书令却是虚的,首先三省也好,六部也罢,自从刘静死后,李世民朝堂上根本就没有外援。   在尚书省内部,他既有裴寂这个尚书左仆射架空,六部九寺五监这二十一个要害部门,他一个也插不上手。   李世民就是一个庙里的泥菩萨,所以李世民就非常苦闷。李渊提议李世民为凉州总管,李建成以尚书令,统管三省,总管六部,身居要冲,不得轻离为由,将李渊的提议给怼了回来。   哪怕去凉州成为凉州总管,也总比在长安城里当一个摆设尚书令强万倍。无奈之下,李世民召集秦琼、程知节、谢映登、牛俊达、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以及褚遂良等心腹在承乾殿内饮酒。   众人觥筹交错,十分高兴。可是李世民却心里有心事,越喝越急,脑袋渐渐变得浑浊了,李世民突然起身,走到场中,对雷永吉大喝道:“去取本王槊来,本王要舞槊!”   站在屏风后面的长孙无垢看着这一幕,心中甚是疼惜,她冲身边的侍女吩咐道:“去,将醒酒汤给殿下端过去!   一个侍女应声,端着汤去了。   长孙无垢冲着坐在外面的长孙无忌使了个眼色。   长孙无忌看到长孙无垢给他使眼色,就悄悄起身,来到了屏风后。   长孙垢低声道:“二哥今日不该宴请这些人,你也不劝劝!”   长孙无忌苦笑道:“殿下心里苦闷,况且这些人都是殿下的故交,今日又不谈国事,当不会有事!”   长孙无垢摇摇头道:“京师不同军中,二哥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还是收敛些好,舅舅请兄长今日过府叙话。”   长孙无忌看了看还在发着酒疯的李世民和众将,笑道:“观音婢,今日也太晚了!”   长孙无垢脸色浮现温怒:“不管多晚,都要去,舅舅会等你!”   长孙无忌愕然。   就在这时,雷永吉突然冲进殿中,朝着李世民躬身施礼:“秦王殿下,平阳公主殿下求见!”   李世民舞槊虎虎生风,正在兴头上,他愤愤道:“今日本王谁也不见!”   雷永吉无奈之下,只好朝着殿外退出。   雷永吉快要退到殿门口的时候,李世民突然问道:“你说谁要求见本王?”   雷永吉回答道:“回禀秦王殿下,是平阳公主殿下!”   李世民听到平阳公主这四个字的时候,不用喝醒酒汤,脑袋里的醉意一下子就没有了。   平阳公主与李世民的关系非常好,可是从前。自从刘静蛊惑着李世民与李建成争夺东宫太子之位,双方关系越来越对立,最后反目成仇。李秀宁就断绝了李世民与李建成的往来。   自从李秀宁成亲以来,李世民差不多快四个月没有见过李秀宁了。他寻思着李秀宁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看着李世民脸上阴晴不定,程知节推推秦琼,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   程知节的脑袋转得快,反应敏捷,立即起身道:“秦王殿下,今日饮宴,承蒙殿下款待,如今酒已尽兴,来日再聚!”   秦琼、牛俊达、谢映登也同时起身。   李世民转念一想也是如此,他们姐弟相会,少不得要说些私密的话,众人在场肯定不便,扔下众人到偏殿相会,也失待客之道。   于是,李世民顺水推舟道:“如此也好,咱们来日再相会!”   不从时李秀宁带着马三宝与何月儿两个随从,从外面走来。来到承乾殿前,李世民三步并作两作冲到李秀宁身前,目光落在李秀宁已经隆起的小腹上,满脸堆着笑道:“世民拜见三姐!”   李秀宁距离老远,就闻到了李世民身上散发出来的酒味,她脑袋中突然想起陈应说过,酒精对胎儿有着极大的影响。想到这里,李秀宁伸手往外推着李世民道:“距离我远点!”   李世民一听这话,心里难受极了。   李世民根本就没有想过,李秀宁怕李世民身上的酒味影响到她肚子里的胎儿,而是真心嫌弃李世民。   李世民想着在朝廷里不仅受到太子的打压,又受到李秀宁的嫌弃。   慢慢的,李世民的眼睛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喝酒喝的。   李秀宁望着一脸尴尬的李世民,转而走到殿内,看着殿内宫娥和宦官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一片狼藉,李秀宁拿着手帕,捂着口鼻,转身朝着偏殿走去。   李世民看着李秀宁如此,拳头攥得紧紧的。   眼睛又红了。   此时李世民还不是后世的天可汗,他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正处于一个极度自信而又自负的年纪,在这个年轻,一旦连番受挫,很容易受伤,现在的李世民就非常受伤。   李世民很想大哭一场,可是他却忍住了。   李世民沉默的跟着李秀宁来到偏殿中:”不知三姐驾到,有何贵干!“   李世民语气中不带任何情感色彩,仿佛他就是一个冰冷的机器。   李秀宁愕然道:”好你个小二郎,敢跟三姐打官腔,皮痒了吧?“   李世民淡淡的道:”世民岂敢!“   李秀宁道:”听说你要出镇凉州!“   听到这话,李世民的眼睛顿时红了:”三姐你是来笑话世民的吗?“   李秀宁反问道:”笑话你,这话从何说起!“ 第八十五章 李世民出镇太原   东宫书房内,李建成和韦挺对坐着喝着茶汤。韦挺原来被免职,现在又被李建成重新选派为官,为了顾及陈应的感受,韦挺此时并没有入幕东宫,而是成为左拾遗。   拾遗字面意思是捡起皇帝的遗漏政策失误,也属于咨询建议官员,相当于当代的监察兼助理机构。左右拾遗为正八品官职,这是一个放在长安,随便拎出一个官员,甚至提牢主事监狱长都比韦挺的官大。   事实上,官大官小,都不重要。如果简在帝心,那么就是微末小官,一样可以挑大梁。如果皇帝不待见,就算高居二品侍中,或一品太师,那也是一样的摆设。   就像现在,韦挺虽然是一个正八品的小吏,连身穿绿色官服的资格都没有,可是他与李建成的私交不错,就可以在李建成的书房内,与李建成对坐。   韦挺望着李建成,似笑非笑的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让秦王殿下,出镇凉州。”   李建成神色淡然:“我了解二郎,他不会有那样的心思陈应现在是他的三姐夫,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韦挺摇摇头道:“太子殿下,秦王此刻或许不会有这样的心思,秦王或许顾及陈大将军是至亲,可是,秦王身边的人,那些指望着秦王给他们和他们的家族带来富贵尊荣的人,可未必没有这样的心思陈大将军不容有失,一旦陈大将军出现任何问题,就等于断了殿下一臂。”   李建成疑惑的道:“你是说长孙无忌?”   “对,就是那个死胖子,鬼着呢!”韦挺用手敲击着桌案道:“自从洛阳之败,长孙顺德被陛下罢免官职,如今只作为无职无权的光禄大夫,现在秦王就是长孙氏唯一的希望,就算长孙无忌顾忌太子殿下,可是长孙无忌并不是一个人,洛阳长孙氏也算关陇贵族之后,朝中武,很多人都看与长孙氏的利益一致,如今陈大将军阻挡了关陇贵族很多人的财路。”   李建成摇摇头:“难以置信!”   韦挺笑道:“无论如何,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殿下也不给给他这个机会,扼守凉州,要想卡陈大将军的脖子,实在太容易了,臣就有一百种不同的办法,让朝廷也挑不出一点错。对了,太子殿下,还要提防秦王殿下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李建成疑惑了:“什么借刀杀人?”   韦挺苦笑道:“太子殿下难道不感觉陈大将军功劳太大了吗?一战尽灭西突厥二十余万精锐,放眼天下,谁敢与陈大将军争锋?”   李建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韦挺指了指上面:“天意难测,谁也不知道今上现在是怎么想的,陛下追封了陈大将军父母,可唯独不提赏赐陈大将军,朝廷里没有一点风声传来,这就很有问题了!”   这也是李建成搞不懂的地方,当凉州之战的战果传到长安之后,特别是阿史那泥孰等重要俘虏都押到了长安,像罗士信、苏定方哪怕未亲临一线作战的段志感都因功赏赐了二百户食邑,可是就是没提陈应。   一个立下如此大功而不赏赐的大臣,无非是两个下场。赏赐官爵,事实上无论官还是爵,陈应都不能再赏赐了。三省六部,所有高级别的官职,就没有一个可以适合陈应的。可是爵位他已经是国公,也没有办法再赏。   对于赏无可赏的功臣,以往的成例就是借莫须有的罪名杀掉。   关键是,这事李渊有前科。   当初刘静之死,就是因为其小妾的诬告,如果放在一般大臣身上,无非是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再或者罚俸禄,了不起夺其食邑。   可是李渊就凭借着裴寂含糊其词,就把刘静杀掉了。   当然,刘静是因为屁股坐歪了。可是陈应现在的屁股也没有坐正啊!   良久,李建成叹了口气道:“其实,本宫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父皇对陈应有些忌惮,否则就不会明知陈应与世民不合,反而让秦王出镇凉州。”   韦挺道:“谁说不是呢,秦王随便派出心腹数人,拦截陈大将军的信骑,只要断绝往来消息数月,他诬告陈大将军据西域自立为王,陛下如何自处?”   李建成心中一惊:“以你的意思是?”   韦挺道:“凉州乃西域锁咽之地,乃未来用兵重要方向,必须筹建行台尚书,不如太子殿下上书陛下,筹建西河道行台,以秦王殿下为西河道行台尚书令,再命齐王殿下出镇凉州!”   李建成在心中盘算开了。西河道行台尚书,也就意味着让李世民成为陈应的顶头上司,可是以陈应的脾气,以及陈应在军中的威信,倒不至于担心李世民可以夺去陈应的兵权。   唯一的弊端就是陈应的功劳,李世民会分润一部分出去。   李建成点点头道:“两害相较取其轻,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承乾殿偏殿内,李世民红着眼睛向李秀宁哭诉,不错是真哭。李世民思来想去,现在整个朝廷没有人可以帮助自己,肯帮自己,又有实力帮自己的人,只有李秀宁一人。   别看李秀宁表面上看在朝廷之中并没有什么影响力,别忘记了李秀宁真正的实力是她几乎是独力打下关中三分之二稍多的地盘,关中四十四县之中,属于李秀宁的地方官就多达二十六县。   更何况,因为李渊心怀对李秀宁的愧疚,而且李秀宁无欲无求,李渊一直感觉亏欠李秀宁的。所以只要李秀宁开口,李渊有极大的可能性会同意李秀宁的提议。   李世民知道要想打动李秀宁,只有一个办法。   非常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哭。   李世民小的时候,非常调皮,属于神憎鬼厌的捣蛋鬼。一旦惹了祸,太穆皇后可是家法伺候,为了避免挨打,李世民通常都是在李秀宁面前嚎嚎大哭,李秀宁只要心软了,在太穆皇后面前替他求情,他就会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当然,自从太穆皇后去世之后,李世民就不哭了,想了半天感觉,李世民却哭不出来,暗暗着急。   趁着长孙无垢带着侍女与李秀宁见礼奉茶的机会,李世民偷偷在自己的泪腺上捅了一指。   李世民这一指力道不轻,当时眼泪鼻涕就哗哗往下流。   李秀宁转头,看着李世民鼻涕眼泪横流,不解的道:“二郎,你这是闹得哪般?”   李世民哽咽着,为了避免脸上的红肿被李秀宁看出端倪,就拿着袖子掩盖面部:“三姐,二郎苦啊!”   李秀宁莫名奇妙,看着长孙无垢忍禁不止的样子,李世民大急,现在他能不能起复的关键,都落在李秀宁身上,万一穿帮了,这起复可就遥遥无期了。   李秀宁看着李世民的眼泪像泉眼一样,不时的往外冒。她知道李世民小时候爱哭,可是十岁之后,似乎变得坚强了,依稀记得李世民再也没有哭过,李秀宁被李世民哭得心软了:“二郎,你莫哭,三姐为你做主!”   李世民一看李秀宁这个样子,心中甚是得意,他一边嚎嚎大哭,一边哽咽着道:“三姐,二郎苦啊。三姐以前大哥多宽厚,二郎犯了什么错,大哥都替我扛!”   李世民的这话,可算是说到李秀宁的心坎里去了。李建成是长兄,确实是有长兄的风范。特别是小时候,无论是李世民犯错或者是李元吉犯错,老大李建成都是陪打的一员。   像李世民被罚跪祠堂,李建成经常偷偷给李世民带东西吃,怕他饿着。   李秀宁仔细想想,好像好几个月已经没有见过李建成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冒烟的王八蛋,在大哥面前颠倒黑白,说我想抢大哥的太子之位。”李世民一边偷偷打量着李秀宁的神色,一边大哭道:“三姐,您还不知道我吗?无论立嫡立长,还是立贤,哪一点能轮到我啊,我从小的愿意就是像冠军侯一样,率领十万大军荡平突厥,我只想打仗,只想骑在马背上,在箭雨中冲锋,叱诧疆场的那种感觉。可是大哥怀疑我有异心现要大哥处处针对我,我想去解围凉州,帮帮道宗,大哥怀疑我居心叵测,举荐三姐夫去凉州,那倒罢了,三姐夫打仗确实比我强,现在把我困在这长安城里,动弹不得,这是想憋死我啊!”   李秀宁刚刚开始是怀疑李世民居心不良。可是看着李世民哭的像个孩子,她的恻隐之心顿时犯了。   李秀宁道:“咱们兄妹四人,一母同胞,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我找到时间,把大哥,四弟都叫上,咱们一起把话敞开了说,说开了什么事情也就没有了。”   李世民依旧嚎嚎大哭:“三姐,我不想待在长安,我想去凉州,就算让我成国一个校尉,哪怕一个旅帅也成,我再待在长安会憋疯了,求求你三姐,你帮帮我!”   李秀宁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李世民的话,凉州关系着陈应的命脉,皇家还有多少亲情,李秀宁体会到了李渊的薄情寡义,不敢完全相信李世民。   对于李秀宁来说,弟弟重要,可是陈应同样重要。   自己的孩子还没有来得及看到父亲,万一陈应出了什么意外,她会悔恨终生。   想了良久,李秀宁道:“这样吧,太原那块突厥人也蠢蠢欲动,你去太原吧,不要像三胡那样胡闹,我找个时间去跟阿爹说!”   李世民闻言大喜,太原好啊,太原不仅仅是李渊的起家之地,也是李世民崛起之地,正在在雁门关前,十六岁的李世民第一次率军出战,李世民可从来不怵突厥人。   现在西突厥被灭了二十万大军,就算挑衅突厥人也不会轻易出战。   李世民心中暗想,只要择机出战,定会有不少斩获,到时候,复起之日可待!   李秀宁安慰了李世民足足半个时辰。   李世民不愧为演戏高手,虽然没有完全骗过李秀宁,至少让李秀宁相信了八分。   很快李秀宁向李渊建议,让李世民出镇太原。   其实这个节点选得非常好,李渊也不想让李世民失去与李建成角逐的实力,于是顺水推舟,下旨以陈应为西河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兼职西域大都护。 第八十六章 胡无人汉道昌   翌日一早,大雪依旧纷纷扬扬。苏定方前来询问陈应,是不是冒雪出兵。陈应寻思着,冒雪行军,就算有雪爬犁帐篷防寒保暖,但是却有一部分士兵分在外面受动,无论昭武九部也好,唐军将士也罢,都是爹生娘养的,冻伤了冻残了,总是不美。   陈应沉吟着:“曹丹,你看这雪要下到几时?”   曹丹低声解释道:“陈大将军,西域这雪,天天都下,直到太阳出来才会停!”   陈应又问道:“那需要多久太阳才会出现?”   “大大概差不多一个半时辰!”   西域的天亮的本来就比中原晚,如今再晚上一个半时辰,恐怕就要到午时才能出发,这样以来恐怕难以抵达高昌城了。   陈应道:“那就现在出发吧!”   苏定方闻令,擂鼓动出军。两万余人马,浩浩荡荡离开高车城外的大营,向着西北方的高昌城行去。   高昌国令尹看到这一幕,眼神里闪烁着不安的神色。而麴泰则大惊失色:“请大将军息怒,麴泰甘愿被大将军处置!”   “处置?”陈应微微一笑道:“你想多了,你们麴氏一族,世镇高昌,保全我华夏一族数十万军民,于苍生社稷有功,本大将军不会处置你们,相反,这是要送你们一份大富贵!”   陈应虽然不是所谓的历史专家,却知道西域自汉以来,一直是中原王朝统治之下。哪怕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天下大乱,中原被胡族肆虐,然而出镇凉州张轨,却趁机建立张氏凉国,在张骏、张重华设立西域都护府,将西域纳入凉国统治之下。后来,前秦、后凉、西凉、北凉五国一直统治西域。   在社会大动乱时期越是中心地区所受冲击越大,当时整个中原被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白骨露野,十室九空。反而是偏僻的区能够得保安宁,如凉州地区,在张氏统治时期,相对比较安定。   高昌国远距离中原,在南北朝时期,发生了两次大规模的人口迁徙,第一次是张氏凉国被前秦灭亡的时候,姑孰地区、敦煌、酒泉、河州、沙州百姓,则大规模西逃。   在那个时候,汉人百姓与原汉朝时期迁徙至西域的各地汉民,纷纷据地自守,随着高昌国的建立,西域地区,天山南北的汉民大量涌入高昌国避难。并依附高国昌,所以高昌也慢慢强大了起来。   因这里的地理形势非常利用发展汉民所熟悉的农业、手工业经济,所以流入这里的汉民适应当地的自然地理,形成了高昌国的四郡十八县四十八镇。   高车王听到这话,却摇摇头道:“陈大将军有所不知,所说这高昌国汉民感激麴氏活命之恩,这倒未必,几乎所有高昌的汉民,都是恨麴氏不死!”   听到高车王这蹩脚的唐言,陈应弄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他当然没有偏听偏信,而是转而望着马孟明问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马令尹给我解释一下!”   “子虚乌有,一派胡言!”马孟明矢口否认,指着高车王嘶吼:“你颠倒黑白,指鹿为白,血口喷人,卑鄙无耻”   陈应冲一旁的周青道:“本大将军来到高车,还没有看到汉人宗族,你们周围乡镇走圈,让各大家族派出代表,前来拜见本大将军!”   周青躬身施礼道:“遵命!”   马孟明一听这话,脸色陡然巨变:“大将军冤枉啊,我国主也是被逼无奈”   一听这话,陈应不用大脑袋想,用膝盖想也知道恐怕历史记载有误。恐怕传闻不实。   陈应的脸色慢慢阴沉起来:“你最好给本大将军解释清楚,否则麴氏一族,没有机会长安!”   马孟明一看陈应动怒,不敢再隐瞒,向陈应娓娓道来。   原来,高昌国首任麴嘉高昌王马儒以为右长史。公元497年太和二十一年,高昌王马儒向北魏孝帝称臣,请求内附。接受了马儒的请求,派遣明威将军韩安保接纳,割伊吾五百里地,供马儒居住。然而,麴嘉却暗中投靠了柔然人。他认为柔然势大,一旦高昌举国东迁,那么柔然肯定会派出攻打,北魏朝廷远水解不了近渴,于乎,麴嘉率部众造反,杀掉马儒自立为王。   这是麴氏始得高昌。后来柔然人衰弱,特别是突厥土门可汗大败柔然,高昌国在时任高昌王麴宝茂的带领下,投降突厥。   高昌投降突厥以后,在突厥人的庇护下获得了生存的机会。作为附庸国,高昌每年必须向突厥人缴纳沉重的赋税。这样赋税自然而然的转嫁到了普通百姓身上。   关键是高昌是突厥的附庸国,突厥人在高昌哪怕只是普通一兵,也是高高在上的大爷,突厥人可以在高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麴氏历代王不敢惹怒突厥人,害怕突厥人报复。   于是,制定法律。但凡高昌人与突厥人,无论因何事争执,高昌先打四十大板,四十大板下去,命硬的也剩半条命,命软的,当时就被打死了。高昌王畏突厥人如虎,各级官吏同样如此,于是高昌汉人就是西域的三等奴隶。   第一等是高高在上的突厥人,第二等人则是西域各族胡人,第三等则以麴氏为首、统治高昌的薛、马、张、何、柳、刘等七姓。   在高昌王的高压统治下,高昌汉民为了生存,面对突厥人的挑衅,只能忍气吞声。高昌国说是一外以汉人为主体的国家,事实上却是一个是非不分,律法沦丧,强者欺凌弱,胡人欺压汉人,恶人横行无忌,良民无以自安的国度。   突厥中确实有一项约定俗成的“抢妻”习俗,允许强有力的青年去抢夺各地、各部的女子为妻,这在汉人眼里乃是一项鄙陋之极的野蛮风俗,在中原别说普通人家的男人抢夺别人的妻子要判重刑,就算是皇帝也不敢公然强抢有夫之妇,但在高昌国却是默许这种行为当然,抢别人老婆的会被认为是好汉,被别人抢了的那便是窝囊废。   高昌王朝屹立一百四十年,高昌汉姓血统完全混乱,别说语就是退化,就连生活习性也与胡人一般无二。高昌汉人在经济水平和化水平上是退化了。陈应作为后世之人虽然明白,这是特殊时期汉人化为胡人的例子一但在历史上却绝非仅此一例。   在后世天朝时期,法律在升学、生育、纳税、社保、医疗、各个方面向少数民族倾斜,很多汉人也主动改成少数民族,也是主动胡化。   陈应可以理解,麴氏的行为,却不会接受。他灭亡高昌的心思,则更加坚定。   最让陈应气愤的是,高昌王为了获得突厥人的庇护,送高昌汉人女子供突厥人银乐,送青壮年供突厥人为奴隶。   陈应听到这个消息,气得瑟瑟发抖:“现在高昌国还有多少汉人?”   马孟明感受到陈应身上的杀气,怯怯道:“除了薛、马、张、何、柳、刘六姓还有一两千青壮之外,似乎就这么多了!”   “其他人呢?”   陈应语气中的杀意,傻子也能看得出来。   马孟明不敢回答。   “哈哈!”陈应推开门,任寒风吹拂着身体,他害怕自己的愤怒,会自己点燃。   陈应走到城中军营。   看着陈应到来,骁骑军与陌刀军将士,纷纷列队迎接陈应。   陈应目光扫视着众将士道:“咱们汉家男儿,有两件事情最忍不得,一是杀父,二是夺妻。咱们大唐法度,有两件事最容不得,一是叛国卖友,二是奸人妻女。谁犯了这两件事情,依我大唐法度,却当如何?”   罗士信大吼道:“当杀!”   陈应望着马孟明问道:“马令尹以为如何?”   马孟明颤声道:“叛国卖友者当诛!否则社稷何以存!奸人妻女者当杀!否则黎民何以安!”   “马令尹说得好!”陈应又望向众将士,道:“各位兄弟,西域自古以来,就自古以来,就是我华夏的领地,如今西域我汉家同胞的家园被人践踏,妻女被人凌辱,你们会怎么办?”   众将士的热血开始起来:“杀杀杀!”   陈应又道:“高昌   张迈又道:“麴氏高昌,自立国以来,是非不分,律法沦丧,百姓仓皇无依。虽然号称汉邦,但我看,他麴氏就是突厥人的爪牙,我华夏百姓,一族同胞没少受过屈辱欺压,而投诉无门。不过,今天,本大将军来了,我们来了,我们到了哪里,咱们的大唐的秩序就建立在哪里,咱们大唐的秩序,使胡人不敢欺压汉人,使强者不敢欺凌弱者,使恶人不敢横行,使良民得以安生。”   罗士信此时隐隐已经明白了陈应的意思,他兴奋的大吼道:“杀掉高昌王,灭掉高昌国!”   众将士振臂大吼:“杀掉高昌王,灭掉高昌国”   陈应转而望着马孟明,此时马孟明脸上冷汗直流,身子抖动如同筛糠。   陈应笑道:“马令尹,本大将军再教你一个道理!”   马孟明愕然。   陈应道:“胡无人,汉道昌!” 第八十七章 出镇西域大都护   第二天的时候,没有等陈应出兵,苏定方就传回了消息。   高昌王麴伯亚,自绑缚,牵羊提壶,自动请降。事实上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陈应的意料,在西域陈应,自陈应在凉州大败统叶护可汗二十万兵马,他的气势已成,高昌王就算有种抵抗,长期被高昌王奴役的高昌人也不会跟着高昌王抵抗陈应的大军。   不过,陈应也有陈应的弱点。   他后续乏力。虽然西域各部纷纷投降,贡献粮秣,然而,这些粮秣,勉强支撑陈应全军饿不死,却无法支撑陈应再发动大规模战争。   灵州虽然有粮食,凉州也有,可是大雪封路,运输已经中断,现在这个天气,猫冬还行,外出肯定会出现大量非战斗减员。   不过,陈应也没有闲着。而是派出零星散骑,向各部传达西域向陈应拜见的命令。   来不来,是他们自己的事。不过,只要敢不来,后果自负。   意料之外的是,高昌国的棉花不在少数。弹棉花并没有什么技术难度,高昌城,与高车城同时开动,终于纺棉线织成棉布,这事还急不来,陈应对于这种事情还真不精通,别说织布机的原理,就算是样子他也没有见过,依稀看过的古代织布机图片,也会他扔到哪里去了。   闲着没事,陈应就在高车城让高车国内行商的商旅,问他们要西域地形图,用了两个多月的时候,陈应终于将西域地形图画好了。   翻看地图不难看出,葱岭、天山、阿尔泰山其实是一个庞大的制高点,西域的重要性不言自明,游牧民族一旦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将对陕北高原和银川平原、乃至关中平原形成泰山压顶之势,从高原上山洪爆发般倾泄而下的滚滚铁骑足以在瞬间将一切抵抗辗成齑粉。   不幸中的万幸,有河西四郡长达两千余里的干旱地带,行军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陈应为什么要在冬季冒着严寒前来征伐,其实就是为了解决用水问题。   冬天河西多少都会下雪,有雪就不难解决人马的用水问题。   可是反过来也是同样,如果游牧民族在西域休事数载,养得兵强马壮,真如山洪一样倾泄而下,这将是灭顶之灾。光靠阳关、玉门关、嘉峪关是挡不住的。再坚固的雄关,总有攻破的机会。   好在,我们的祖宗没让我们失望,西域一直以屯兵耕田,以耕代守是自汉代以下形成的规矩。   唐末军阀割据,朝廷对西域长鞭莫及,吐蕃攻陷河西,鞭指关中,在这个关键时刻,沙州人张义潮挺身而出,光复河西十一州,率十一州归复唐朝,避免了西北的割据。   事实上,西北一旦割据,危害性并不比东北弱。好在,秦凉之地民风异常剽悍,还勉强支撑得住,但银川平原就不行了,鄂尔多斯高原一失,银川平原也就保不住了,而银川平原一失,整个河套平原都将被呼啸而来的蛮族骑兵淹没,这就是为什么两千年来,汉人明知道、西域、河西、河套平原水土肥沃,宜农宜牧,稍加经营就会呈现出田园牧歌的美景,却始终没有下大力气去经营河套平原的原因。   因为害怕西域、河西、和河套地区成为攻打中原的跳板。   陈应虽然不了解历史,也不精通政治,但是却知道,一旦一个国家的主体民族对国家失去认同感,这个国家也就失去了向心力,一旦民族和国家危亡的时候,还能指望谁挺身而出?   少数民族,那是纯粹的扯蛋,他们会最不安定因素,扯旗造反是最可能的。   在陈应看来,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归之。免人之死,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者,德也,德之所在,天下归之。与人同忧同乐,同好同恶者,义也,义之所在,天下赴之。凡人恶死而乐生,好德而归利,能生利者,道也,道之所在,天下归之。   因为利益所在,高昌国汉民为求生存,不得不化汉为胡。那么为了利益,他一样可以化胡为汉。   想到这里,陈应一阵哀叹。   无奈,他只是行军都元帅,管军事,不能兼管民政。   这一切的谋划,陈应只能停止在纸面上,而不能付之行动。   好在,陈应的纠结并没有多久。   武德三年十二月初,观军容使安兴一行百余人抵达高车城。   不过安兴等人的模样非常凄惨,如同叫花子一般。他们的运气太差,遇到了风暴,差点被冻死在交河城外。好在冻死数十人,终于平安抵达交河城,在交河城休息三天,便迫不及待的赶到了高车城。   安兴鼻涕流成三寸,陈应都感觉恶心,不自觉的退开一丈之外。   然而安兴却躬身向陈应行礼:“恭喜陈大将军!”   陈应莫名奇妙的道:“喜从何来?”   就在这时,另外一名肥胖的宦官从安兴身后站出来,原本陈应还以为他是安兴的属官,毕竟安兴的事情,他从来不过问。作为观军容使,安兴身边跟着足足小两百号人,既有他的卫队,也有他的属官、幕僚。   这名肥胖的宦官,清清嗓子道:“梁国公、镇军大将军、驸马都尉、西河道行军兵马都尉元帅接旨!”   陈应一脸呆滞的望着这个圣旨,感觉有点意外。圣旨昭示帝权,最不容马虎,其轴柄质地按接旨的官员品级都有严格的区别,一品官员为玉轴,二品官员为黑犀牛角轴,再看圣旨展开,为绫锦织布,两侧为翻飞金龙,确是对二品官员才会用的圣旨敕命。   陈应如今只是从二品的勋官,这个勋官屁用没有。他的实职是三品行军都元帅,可是这个圣旨,难道是升官的圣旨?   宦官抑扬顿挫的道:“梁国公、镇军大将军、驸马都尉、西河道行军兵马都尉元帅、持节。自领军西征以来,克西突厥、厘清贼氛、功勋卓著,特进、从二品、西河道行台尚书左仆射、西域大都护,以作勉励”   陈应倒是在宣旨之后,才微微一怔,正愁无法汉化西域,他最缺一个名份,现在这个名份,就这样到手了?   罗士信拉着安兴到一旁问道:“元帅大,还是大都护大?”   安兴笑而不语。   陈应反应过来:“周青,送诸位中使去后院休息,对了,别忘记奉上一份高车土特产!”   对于宦官,陈应不像一些人一样从内心里鄙视,身体残疾,只是这个制度的问题,作为男人,恐怕没有人愿意阉割,当然除非是活不下去了。   安兴冲那名中使微微一笑,他自然明白陈应所谓特产的意思。   陈应的所谓土特产,就是钱。而且陈应向来大方,安兴是一个拿钱办事的人,收了陈应的钱,从来不说陈应的“坏话”。当然,不痛不痒的坏话,他会说,比如杀俘虏,抢劫,欺负藩属,如果安兴真是事事向着陈应,李渊也不是傻子,恐怕不出三个月,就把他调回去。   当安兴一行人走后,陈应这才向罗士信解释道:“西域大都护是从二品,行军元帅是正三品!”   罗士信恍然大悟:“这是升官了!”   陈应笑而不语。   众将士也纷纷向陈应道贺,陈应宣布全军将士,全部赏酒一斤,当然是西域特产马女乃酒。   众将士欢声如雷。   不过,全军将士却分为三片。以陌刀军、骁骑军一片,昭武九部一片,其他各部仆从军又是一片。   望着这个情景,罗士信一脸担忧的道:“大都护,这批人的素质,是很好的。但他们的心,却还不在我们这里啊。”   这个问题连罗士信都看出来了,陈应何尝看不出来。   只是之前他没有权力,现在权力有了,名份有了,想解决也非常容易。   周青这个时候回来,冲陈应使了一个眼色。   陈应明白安兴已经收了钱。   陈应对周青道:“你去把马孟明叫来,不请来!”   自从马孟明被高昌王作为使者送到了高车城,陈应就发现这个马孟明其实是一个人才,他精通十数种西域土著语言,也是一个务实的官员。   陈应想来,李渊肯定会给他备齐西域都护府的属官,比如长史、参军、司马、十三曹职事参军以及佐吏,反正李渊是不会让西域都护府成为陈应的一言堂。   不过,李渊肯定会顾及陈应的面前,给他几个官职,让陈应自行委派。   陈应看中了马孟明的能力,决定招募马孟明为其西域都护府录事参军。   录事参军,其实就是古代主薄的职责。   魏、晋以下统兵开府之大臣幕府中,主簿常参机要,总领府事。习凿齿曾为桓温的主簿,时人曰“三十年看儒书,不如一诣习主簿”。此为主簿权势最盛之时。   当然,录事参军的权力大小,主要是长官信任与否,与散骑常侍一个道理,如果皇帝信任散骑常侍,那么散骑常侍就可以左右朝廷重要决策,就是事实上的宰相。   可是一旦不信任,那么就是一个摆设。   马孟明来到陈应面前躬身施礼道:“草民拜见大都护!”   “你以后不是草民了!”陈应望着马孟明道:“本大都护准备私幕你,委任你为西域大都护府录事参军!”   马孟明明白,西域都护府录事参军只是一个正七品上的小官,可是私幕,却非比寻常!   马孟明赶紧拜倒:“谢大都护提携!” 第八十八章 西域万里唱秦风   “西域之地,诸族林立,派系庞杂,打下来不难,难的就是治理!”陈应望着马孟明笑着道:“马参军,当了十数年高昌令尹,想必对于治理西域颇有心得吧?”   马孟明想了想道:“治理地方,无外乎两种方法,从正而治,从俗而治!”   陈应大感惊奇。从俗而治,他自然是知道,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就是尊重当地的风俗习惯,以地方自治。以当地人治理当地人。   很多人其实都推崇从俗而治,可是事实上呢,这个政策是失败的。   一旦中央失去约束力,地方肯定会解体,国家也会分裂成无数个小国,有可能一地一国或一城一国。   最著名的莫过于苏联,或俄罗斯。其实就是一高度自治的国度,然而自治政府与中央政府,因为利益冲突,肯定会对立,这是无法调和的矛盾。老板想多赚钱,工人想少做工,一旦矛盾不可调和,内战是必然的。   中国是大统一思想,深入人心。从秦始皇设立郡县,再到汉武帝推恩令,削弱诸侯王,其实就是避免地方自治。   地方自治有一个非常大的弊端,地方实力强,根本不鸟中央,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想着另立中央。在中国环境下,这个传统千百年来一直不绝。   其实唐朝的时侯,也是采取这种从俗而治的政治体制。以少数民族聚集多的地区,设立羁縻州,指古代朝廷在边远少数民族地区所置之州。以情况特殊﹐因其俗以为治﹐有别于一般州县。相当于现在的自治区。值得注意的是,古代羁縻地并非都是少民,果敢杨姓土司和大勐稳段姓土司全都是汉人。然而,果敢地区如今已经非中国所有了。   当然,更早的时候,要追溯到春秋时期。   听到从俗而治这句话的时候,陈应立即摇摇头道:“此法断不可取,本大都护用十万大军借着大败西突厥二十万大军的大势,可以力压各族不敢反叛,一旦这支精锐调回关内,西域必乱!”   马孟明道:“若是如此,那就只有从正而治,当年周公派儿子去鲁国,就是用西周正统王朝的礼化,一项项地教会了鲁国的居民,硬是将他们改造成了周人,因此整整用了三年,才算成功!”   “好,那就从正而治!”陈应指着地图道:“你先把西域这块地方,全部改成州县,向长安朝廷报备,同时,向各州县颁布大唐法律、法规”   罗士信听到这里,撇撇嘴道:“大都护,这恐怕有点想当然了,那些蛮子,恐怕不会遵守我们大唐的律法!”   “他们会遵守的!”陈应道。   马孟明摇摇头道:“大都护,他们肯定不会遵守!”   陈应眼睛一瞪,指着罗士信道:“你手里的家伙是吃饭的?不遵守律法,该杀就杀,该关就关,该斩就斩!”   马孟明这才发现,表面上陈应一脸和气,原来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   陈应又道:“现在必须加快速度!”   “加快速度?”马孟明一脸疑惑:“如何加快速度!”   “改变先从说话开始!”陈应道:“从现在开始,全军将士,学习唐言昭武九部以及其他各部率先学习,我不管采取什么办法,必须在一个月内,学会唐言,西域各城,但凡过往商旅,必须用唐言交易,否则加征一倍语言税!”   马孟明感觉陈应胡闹,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陈应道:“西域各地以前税收是多少?”   马孟明道:“以往各地基本都是沿用牛腿税,既一牛头交一条腿的税,四头牛交一头牛,四只羊交一只羊。”   陈应点点头道:“好,大唐西域都护府的税收也按这个执行,不过,会说唐言,不需要太精通,就是日常口语会说,免税一半,会说唐言,会写字,可以委任为官,哪怕是部落首领,不会说唐言,一律不得为官!”   马孟明隐隐约约明白了陈应的用意,好像是采取一手刀,一手蜜枣。   事实马孟明并不知道,陈应对于后世强制性学英语有多大怨言。   堂堂中国人,何必学外?   现在陈应有了这个机会,他决定让从太平洋到大西洋,几千万里土地上几千万人全部咬着木塞子学唐言,搭答打大,汤唐躺烫   哈哈。哈哈,虽然学得很痛苦,痛苦得想锯自己的脖子,可是还是得头悬梁锥刺股地学那场景,一定壮观得紧!想到这个,陈应心里就爽得不行!   当然,陈应也利用了学习唐言降税这个办法。   四分之一的税收虽然高,但是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以来,陈应首先可以获得西域汉人或西域汉人后裔以及其混血儿的好感,毕竟他们会说唐言,即使不会说了,学习起来也非常容易,这样以来他们就体会到了当唐人的好处。   高车城,此时最先开始推行陈应的学习唐言行动。   “吃”   “屎”   “你他娘的真笨!”一名陌刀军将士指着一名昭武九部的士兵的屁股吼道:“你拉出来的是屎!”   “拉出来吃!”   一旁边的陌刀军将士笑得都站不住了。   “屎和吃都分不清,都他娘的笨蛋!”   “屎!”   一名钩镰枪骑兵指着手中的钩镰枪道:“钩镰枪!”   一名昭武九部的仆从军士兵,瞪大眼睛:“狗类墙!”   “狗类墙!”钩镰枪骑兵快要暴走了:“我干你娘!”   “左!”   最苦恼的还是曹部的曹丹,他会说唐言,虽然腔调有点怪,可是他的儿子曹亚茜就是学不会。   曹丹指着一个大西瓜吼道:“大西瓜!”   曹亚茜道:“大鸡、把!”   “大西瓜!”   “大大鸡、把!”   曹丹实在忍不住了,一巴掌抽了过去。   整个冬天,学习唐言依旧热火朝天。   不过,陈应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到处都是暴跳如雷的狂吼,到处都是劈啦啪啦的抽打声,看到这一幕,陈应就感觉非常解气。   就在这时,罗士信垂头丧气的将铁枪扔在门口,一屁股重重的坐在床上,冲着陈应没好气的道:“大都护,您饶了我吧,这些人太笨,根本就没法教!”   “做人要有耐心!”陈应望着罗士信笑道:“如果有一对一地教学,掌握一门语言是可以很快的,尤其是在需要经常说、听的环境的情况下,有可能几天下来就能掌握好一门语言的日常用语了。我们不但要教他们唐言,还要教他们唱歌,教他们写字,而且还要关心他们的生活,要和他们做朋友,做兄弟,要让他们信任我们,首先就要我们先信任他们。曹丹,待会你就去选一个昭武九部将士,来加入我的亲卫队。”   曹丹欢天喜地的走了。   罗士信与马孟明同时惊叫道:“大都护,这不可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不可以”   “可以”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西域人,其实是一群纯粹的人,他们崇拜强者,本大都护有着大败二十万西突厥人的威势,他们会心甘情愿臣服于我,况且阿史那思摩当初不也一样吗?放心,你要相信我,我有信心可以征服他如果我连征服一个亲兵的能耐都没有吗?”   陈应自然不用担心,他的亲卫,通常情况下都是三个人为一组,站一个岗哨。相互监视的意味非常浓重。即使想谋杀陈应,也没有那个机会。   “大都护这是千金买马骨!”马孟明心中暗暗的想道:“这真是用心良苦!”   西域的民众大多没什么“民族气节”的概念,匈奴强大的时候,他们都是匈奴人,大汉强大的时候,他们又自称汉人。当鲜卑人强大的时候,他们又称鲜卑人。突厥人强大的时候,他们自称突厥人。   如今大唐成为西域的主人。这些西域民众发现,学习唐言虽然痛苦,可是一旦学习唐言可以少交一半的税,以往四只羊要交一只羊的税,现在好了,学会了唐言,居然可以少交一半,这种事情,其实比刀剑更有说服力。   后来西域人慢慢发现,汉人开始在门前挂着桃符,桃符就是春联之前身,汉人每逢正月初一便取桃木,削成长六寸、宽三寸的样式,上面画上辟邪驱鬼的门神名号“神荼郁垒”悬之终年。   西域人一问才知道,挂着桃符的人家,官府会来发一斗面。   于是乎,西域几乎所有的城镇家庭都挂上了桃符。   在陈应穿越之前的那时空,由于国家在各方面优待少民,所以许多人见有利可图就纷纷改民族换祖宗,一开始只是图个眼前利益而已,心中并无自己是少民的意识,但到了两三代人以后,久假成真,民族观念自然而然就形成。   与后世那种可笑的“化汉为胡”相反,这时西域百姓一尤其是靠西的百姓却纷纷主动地“化胡为汉”为的就是可以减税。   当然这种化胡为汉,一开始也是假的,不过由于大部分人本身的长相就是黄皮肤黑头发,更有不少人本身就是胡汉混血,且他们会说汉语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所以“假装”起唐民来容易之极,也就是在门口挂起了桃符,将衣服样式变上一变而已。   在短短一个冬天的时间,陈应用税收吸引,整个西域,包括高昌以西的伊犁河谷地区,也变成了人人学说唐言,人人着汉服,行汉礼,争相当唐人。   因为唐人可以少交税!   当然,陈应虽然让这些西域各族人少交税,可是,他根本不在乎。因为,拥有十万大军在手,如果还缺钱,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事实上,也有不少部落执迷不悟,于是,他们就成为了历史。   武德四年四月,春草开始疯长。   这个时候,猫了一个冬天的大唐征西军,终于开始离开高车,一路向西。   这十万大军缓缓行进,各族军士纷纷高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虽然声音有些怪异,陈应却非常满意。小半年能有如此地步,已经非常难得了。马孟明此刻对陈应真是佩服至极,没有想到陈应居然使用这样一个手段,兵不血刃的同化了西域。   如今以高昌城,不现在已经更名为庭州城了。   庭州城以东地区,人人着汉服,人人说唐言,如果不考虑其中的怪异腔调,这里已经与中原无异。 第八十九章 主持大局吊民伐罪   陈应走了,带着大唐十万大军走了。事实上这十万大军,除了后来归建的河北籍新军三万余人之外,其他都是各部降军。   当然,陈应全军此时有一个名号,叫安西。以安大唐之西之意。   至于麴伯雅与麴泰则踏上了东归之路。虽然父子二人是俘虏,可是他们却享受着极高的待遇,不仅没有囚车,就连车驾,还是享受着四轮马车。   打量着这一支东归押送的军队,麴泰眼中闪烁着鄙夷之色,低声对其父麴伯雅道:“父王”   然而麴泰刚刚开口,麴伯雅就打断了他的话:“泰,如今你我父子二人已是阶下囚,连一介草民都不如,岂可如此逾制。”   麴泰看了看周围,发现看押他们的唐军士兵距离稍远。麴泰这才安心下来,淡淡笑道:“父王,您真以为大唐可以做稳这西域吗?”   麴伯雅道:“又何不能?陈应大败西突厥统叶护可汗麾下二十万大军,放眼西域谁还敢与陈应为敌!”   “儿臣不敢苟同父王之见!”麴泰笑意更浓:“因为陈应小儿的政策,他必败无疑,而且会死无葬身之地。”   麴伯雅满头雾水:“什么政策?”   “胡人部落甚多,又皆彪悍,势力甚大。”麴泰道:“当初高昌国大乱之余,先祖承平王趁机崛起。为了笼络他们而对胡汉的统治手腕颇有区别。法令上,对汉民行以严令峻法,对胡人则以安抚为主。汉人多交税。胡人少交税甚至不用交税。想必父王也非常清楚,先祖承平王为何要采取这个政策?”   麴伯雅点点头道:“这个为父倒是知道,汉民勤于耕种经商,家庭比较富裕,能纳的税多,胡人游牧,许多家庭连自给自足都不成,能纳的税少。而且汉人定居,耕种经商所产生的财富都有理路可循。田亩放在那里不会跑,商铺更是集中在那十几个市集上,征起税来比较容易,税吏只要丈量了田亩,看了店铺货物,基本上就能将税收上来。胡人却是以放牧为生,且这些人都是粗放散养,今天在此山头。明天在彼山头,先祖养的税吏将高昌的山头跑遍、将高昌四郡十八县四十八镇每家每户人家每年多生了几头羊清点清楚?其实先祖当初何尝没有试过让他们以部落集体征税,但且每次向胡人部落征收税赋总要惹出事来,征上来的税不值多少钱却又要惹出各种麻烦,所以到后来干脆就少收或者不收,不但不收税,逢有干旱大雪还补贴他们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麴泰笑道:“正所谓由浅入奢易,由奢入浅难。西域各族已经散漫了数百年,他们也享受了我们麴氏高昌一百四十年的无税特权,陡然间让他们交纳牛腿税,他们要是不闹才是怪事!陈应的大军在高车不走,他倒可是利用麾下大军威慑四边,可是如今陈应继续西征,他们能不闹吗?”   事实上,陈应的西域政策是与高昌国反过来了,以汉人为主,耕地赋税与中原不同。   大唐采取税制,事实上两套法案。既租和庸。唐朝规定丁男二十一岁为丁男和十八岁以上的中男,各授田一百亩,其中八十亩为口分田,二十亩为永业田。受田丁男,承担交纳赋税和服徭役的义务。   每丁每年向国家交纳租粟二石;调随乡土所出,每年交纳绢或绫、二丈,绵三两;不产绵的地方,即纳布二丈五尺,麻三斤。此外,每丁每年还要服徭役二十日,闰月加二日;如无徭役,则纳绢或布替代,每天折合绢三尺或布三尺七寸五分,叫作庸。   唐朝百姓的负担如果折算下来,其实并不算轻。以正常年月计算,一百亩地,至少可以产粮一百五十石左右,缴纳两石,两石米粮自然不算多,可是唐朝的布却非常贵,一匹等于四丈,要一千六百至三千钱不等。大约有四丈,如果卖的话,差不多相当于三十多石粮。   可是古代的农民抗击自然灾害的能力极大,旱、涝基本都是颗粒无收,还有病、虫灾,所以平均下来也相当于年收入的百分之十五左右。   但是西域的地,陈应可没有规定每丁一百亩,而是划片制。既一大块区域,谁开垦是谁的,官府给你造地契。头年免税,次年半税,第三年全税。   然而,对于西域各族牧民,则没有这个待遇。你有多少羊,多少牛、多少马、部落里的人一清二楚,欺瞒加倍。   而且陈应没有税卒,直接让军队随着税吏抵达一个地点,只要在这个区域内放牧的人,自动过来交税,不交税就抗法,从严处理。   麴泰道:“父王有所不知,因为这收税,反正西突厥对各族收税也是这么简单粗暴,这些西域各族人还能忍受,可是让他们举族学唐言,这是让他们丢弃自己的传统同化吗?你说他们还能忍吗?”   就连麴伯雅也感叹道:“陈应还是年轻啊!”   麴泰咬牙切齿的道:“这还不算什么,还有更过份的呢!”   麴伯雅惊讶道:“还有什么过份的?”   “陈应让马孟明那个混账东西制定了一系列的律法,完全都是乱来!”麴泰愤愤不平的道:“父王你也知道,这西域各族都有一个约定成俗的传统!”   麴伯雅道:“你是说抢亲?”   “是啊!”麴泰道:“西域尚武,当然美女也爱英雄,他们经常用比武的方式,夺取美女。现在啊,陈应把这个习俗给废了,说什么婚姻保护法,只要夫妻双方愿意成亲,经官府发放婚书,只要再抢亲,就是犯法。就上月,陈应这个禽兽,一口气在古尔海处决了足足上千人,连古尔海的湖水都染红了!”   事实上,麴泰此时是完全颠倒黑白了。陈应尊重各族的传统,但是这个传统,仅限于各族之内,比如抢亲,本族之内,或者其他胡族之间抢亲,依旧如往常一样。   可是胡人不能抢汉人之妻,哪怕是未婚女子,只要女子不同意,抢走就是犯法,陈应可没有什么劳教之法,直接斩首。   麴泰又接着道:“胡人在野外一般不怎么受律法管辖,咱们高昌国只是听之任之,汉人或在城内,或在村庄,管得就比较严些。若遇到胡汉争执斗殴。若汉人杀了胡人,一般都会严厉惩治,若汉人杀了胡人,除非是闹得特别大。否则能从宽处理便从宽处理,或者是关几个月。等事态平息下来就放他们走了,如果被杀汉人没有苦主,有时候就连审都不审。只当是那汉民白死了。”   麴伯雅点点头。   麴泰道:“可是陈应那个畜生啊,他现在把我们高昌国的律法全改,说什么一旦对方先出手,可以正当防卫。父王你也知道,咱们汉人喜欢吵架,可是胡人喜欢动手,他们是能动手的时候,绝对不吵吵,在唐国的官府里,只要是动手的胡人,轻则发配充军,充当死士陷阵,重则直接斩首。就前几天,在高车城一个没长眼的汉人挡了胡人大爷的道,胡人大爷上去就是鞭子,原本不长眼的贱民,抽几鞭子怎么了?可是陈应居然下令,直接射杀”   刚刚说到这里,马车之外突然响起凄厉的叫声:“敌袭!”   麴伯雅吓得瑟瑟发抖。   然而麴泰却淡然自若,他轻轻笑道:“父王,不要惊慌,救咱们的人来了,咱们麴氏享国一百四十年,在西域深得人心,现在有勇士来救咱们了,只要父王振臂一呼,西域各族勇士皆会响应,咱们趁着陈应离开高昌国的时候复国。只要统合各族勇士,父王与那陈应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就在“敌袭”的声音响起之后,看押俘虏的唐军士兵一个个翻身上马,疯狂的抽打着战马,向敌人的方向冲去。   麴伯雅望着这些唐军士兵如此快速反应,脑袋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词:“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麴伯雅望着来袭的敌人,只见只有区区三五百骑,他不禁有点失望。西突厥骑兵二十万人马尚且没有打赢陈应麾下区区两三万人马,如今这些救兵还不及看守他们的唐军士兵多,岂有成功之理。   麴泰却不慌不忙的道:“父王,莫担心,这只是前面的诱饵,吸引唐军追击,只要他们敢追击,迎接他们的将是雷霆打击!”   果然,双方一个照面。这些救兵丢下十数具尸体,调头就跑。   一看敌人要跑,这些唐军士兵,纷纷打马直追。   双方你追我跑,越走越远。   撕杀声隐隐传来,唐军明显占据了上风。只听众唐军将士大吼道:“别让他们逃了,别让他们逃了!”   麴泰一脸得意的道:“雕虫小技,就把他们这些笨唐人耍得团团转,父王,我们杀出去!”   就在这时,原本平坦的沙堆里,突然仿佛活了一样。   只见沙丘滚动,从沙丘里钻出一个个雄壮的胡族大汉,这些胡族大汉人数足足超过五六百。   剩下看押的唐军士兵只有不到一百人,望着这些雄壮的胡人汉子嘶吼着杀来,居然调转马头,朝着远处疾奔而去。   望着狼狈逃窜的唐军士兵,麴泰兴奋的拜倒在麴伯雅面前,大声疾呼“父王,您现在自由了,您现在又是我们高昌王,西域各族人们希望你出面主持大局,可以吊民伐罪!”   众胡族武士,纷纷用各族语言大吼道:“希望高昌王主持大局,率领我等,吊民伐罪!” 第九十章 族不为己天诛地灭   伊列河今伊利河随着冰雪融化,河水开始暴涨。伊列河流域的牧草,随着河水的滋润,开始疯长。   伊列河流域到处透着生机,牛羊成群,牧民们唱着歌谣放牧,位于弓月城的阿史那步真却满面担忧。   自从西突厥可汗统叶护死后,消息传到西域。西突厥汗国立即爆发了内乱,统叶护的伯父莫贺咄自立为侯屈利俟毗可汗。莫贺咄原先仅为一小可汗,他自称大可汗后国人不服。弩失毕部推举统叶护可汗之子咥力特勤,是为乙毗钵罗可汗。   西面的都陆设汗,自立为西突厥大可汗。而伊列河谷地区的阿史那步真也被部众拥立为可汗。   此时,短短半年时间,原本统一的西突厥分裂为四部。北部是侯屈利俟毗可汗,东南部、南部以西南部则为乙毗钵罗可汗。西北部则为都陆可汗,而东部的族人则为乙毗咄陆可汗。   虽然成为西突厥的东部可汗,可是他却没有半点欣喜之色,反而忧虑重重。   就在这时,五弩必失部俟斤弥列哥率领一队骑兵奔驰而来。   弥列哥有着通斯人的血统,与突厥面目有异。正是因为如此,他被阿史那步真派往高昌国,去探听陈应的动向。   弥列哥翻身下马,在阿史那步真面前跪下施礼:“伟大的可汗,您忠诚的仆人弥列哥向您问安!”   “弥列哥你一路辛苦了,不必多礼,快快平身!”阿史那步真对身边的侍从道说:“赐座!”   侍从搬着一张胡床,胡床其实就是后世的马扎子。弥列哥刚一坐下,就发现西突厥东部汗国几乎所有的大小俟斤、俟利发全部在场。   阿史那步真迫不及待的问:“弥列哥,高昌那边有什么动静?”   弥列哥喘着粗气,端起一碗马女乃酒,一仰脖子,一口干了,将碗里的马女乃酒喝进肚子里,弥列哥这才摇摇头道:“回禀大可汗,高昌那边形势非常严峻!”   阿史那步真一惊,神色些带紧张的问道:“怎么说?”   “伟大的大可汗,请容您的忠诚仆人慢慢禀告!”弥列哥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自己在高昌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您的仆人化装成波斯客商,带着几个心腹在二月的时候进入高昌,那时候唐军已经有至少两万人马进驻高昌城了,据我亲眼所见,那唐军果然装备精良,军纪严明,非但对老百姓秋毫无犯,还不时抽出时间去帮老百姓干一些活,不到一个月便得到高昌百姓交口称赞,视他们为自己的子弟,争着要将自己的子弟送到唐军营去当兵”   众俟斤一样神色肃然,竖起耳朵来听。他们已经不止听到唐军的厉害了。现在越来越多侥幸未死的西突厥溃兵逃到了西方,他们对支,跟牛皮粮一样难缠,黏上了就要将对方撕咬得血肉模糊的强军的战斗力领教良多,跟天雄军有关的消息,容不得他们不重视。   只有木马部俟斤莫何去汾不像在场的人一样神情严肃,反而满脸不屑的道:“高昌人,比女人还胆小的高昌人,有再多有什么用!”   阿史那步真却认真的问道:“陈应现在有多少兵力,装备如何?”   弥列哥道:“据我重金买到的消息,唐军此次开赴西域兵力多达五万人以上,沿着沿着高昌、高车、车师、北庭一线排开,其麾下最为强悍的一万余骑兵,如今部署在北庭,保护他们的农场,据说陈应率领十万大军离开高车城以后,直接去了北庭,北庭开垦了十万倾良田。”   “十万倾良田?”阿史那步真松了口气道:“十万倾良田可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开垦出来的!”   “是啊!”弥列哥道:“他们开垦的粮田,眼下已经取得很大的成果了。他们的装备,非常精良”   阿史那步真非常头疼的道:“陈应为什么要开垦粮田,他怎么不往西进攻?”   事实上别说阿史那步真想不通,就连张士贵、段志感、罗士信等将领同样也想不通。   可是,陈应也没有解释,他只是下令各部以折冲府为单位,每个折冲府沿着北庭金满县境的十条河流,展开开垦。   北庭本是汉代时期屯田校尉的所在地,有屯田基础。然而,全部将士,除了出身河北籍的将士,他们本是农民,为了生计,跟着窦建德起义,只是单纯为了活下去。   窦建德战败之后,他们被唐军改编,改编为如今的安西军。在灵州受训期间,让他们习惯了服从命令。   事实上,最痛苦的却是昭武九部与其他各族降军将士,他们大部分是会养马,放牧,骑射,可是偏偏不会种地。   然而,看着陌刀军、骁骑军以及河北籍新军全部任劳任怨,他们也不敢怠慢。   不过,罗士信却在陈应面前发着牢骚。   陈应既没有解释,也没有改变命令。   继续执行他的屯田计划。   高车城距离庭州金满县最近的距离也要五百余里,最远的距离上千里。这里土地非常肥沃,哪怕在后世沙漠化非常严重的时候,这里的耕地,从来没有低于过一百万公倾。   罗士信还敢向陈应发着牢骚,可是其他人则没有这个胆量。   不过,罗士信看着陈应也让人打造的犁子耕地,其他人就没有话了。   就连陈应这个大都护都亲自干活了,谁敢不干。   就在陈应优哉游哉耕地的时候,突然周青拿着一份急报,来到陈应面前,道:“大都护,鱼儿咬钩了!”   陈应打开密报,只见上面写着:“叛军日前于木垒台道,将麴伯雅、麴泰父子劫走,目前,二人与叛军,全在监视内!”   陈应点点头道:“周青,通知郭洛,把人给我看住了,人要是丢了,我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周青道:“遵命!”   陈应转而又对阿史那思摩道:“通知所有将领,前来开会!”   听到陈应召集的命令,众将士急忙丢下农具,拿起刀枪,披上甲胄,前来陈应的帐前听令。   陈应的大帐,其实根本就不是大帐,而是四辆四轮马车,四辆四轮马车,并装在一起,就组成了一个长约六丈八尺,宽约两丈四尺的大帐,换算下来就是一个占地面积上百平方的房车。   用来召开数十人的会议倒不算太过拥挤。   时间不长,罗士信、张怀威、张士贵、段志感、苏定方、郭孝恪等将领全部抵达。   陈应望着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的众将领道:“你们有人或许早已牢骚满腹,或许早就想着骂娘了”   罗士信豁然站起来,冷喝道:“哪个王八蛋告耶耶的状?”   陈应冷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罗士信讪讪一笑。   陈应道:“你们都应该知道一句话,叫做攘外必先安内,内部不靖,这是要了大乱子的,别以看我们如今占领了西域的东部,可是你们不应该忘记,他们只是口服,还没有心服,本大都护就是要让那些包藏祸心的人,认为本大都护已经忘记了他们,让他们自己跳出来,现在他们终于忍不住了”   马孟明听到这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事实上,开春之后,陈应率领十万大军西进,仅仅在高车城与高昌城分别驻扎两千军队。   那个时候,马孟明就感觉了不对劲。   很显然,这一次麴氏真的栽了,陈应这是连半点机会都不给他们。   罗士信道:“大都护,这一次平叛,我就不参加了!”   陈应点点头道:“可以!”   罗士信非常意外,事实上他并不想对付所谓叛军,当陈应说完之后,他已经明白了,麴氏父子那两个废柴,恐怕连骁骑军一个冲锋都接不下来,打起来并没有什么意思,最好还是去打西突厥!   陈应望着张士贵道:“这一次你带队!”   张士贵道:“谢大都护!”   陈应指着罗士信道:“罗士信,本大都护封你为西域开荒大元帅,率领除陌刀军、射生军、骁骑军之外的所有安西军将士在此屯田!”   罗士信一脸懵逼:“怎么是屯田?不是打西突厥吗?”   陈应笑道:“西突厥不用打!”   “怎么不打?”罗士信奇怪的问道。   “就你话多!”陈应笑道:“自统叶护死后,西突厥残部一分为四,其中侯屈利俟毗可汗与乙毗钵罗可汗两人谁也不服谁,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   陈应也没有看罗士信,脚步略一停顿,淡淡的望着张士贵问道:“如果你是侯屈利俟毗可汗或乙毗钵罗可汗,听说本大都护率领十万大军西征,会怎么想?”   张士贵想了想道:“他们有可能会握手言和,一致对外!”   “不错!”陈应道:“正是因为如此,本大将军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西征。我们在这里屯田,不仅可以解决明年的军粮问题,同时也可以肃靖地方,从而诱使西突厥汗国加剧内耗!”   正所谓族不为己,天诛地灭。   很显然,陈应并不像麴氏,屁股坐歪了。 第九十一章 吐谷浑汗王慕容伏允   木垒,其实西汉时期莆类国。“莆类”匈奴语音转,因莆类海而得名,莆类海就是现在的巴里坤湖。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的木垒。   在木垒县北部的拜塔克山今北塔山,在后世这里为伊吾、阿尔泰以及迪化之间的战略要地,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却没有那重要,毕竟广袤的西域,到处都是可以迂回的地点。   随着麴伯雅、麴泰父子以及高昌王室被其心腹部曲救走之后,就在拜塔克山区驻扎了下来。   随着麴泰召集的部族越来越多,到了武德四年的五月中旬,这里已经聚集了足足上万人。   当然这上万人并不是全部军队,也有部分不堪唐律约束的各族牧民,不过他们都是仇视大唐人的。   可是人多了,吃喝都成了问题。眼看着粮食、牛羊越来越少,麴泰就找到麴伯雅,向其说道:“父王,咱们手中已经有六千余精锐,夺取高昌城应该不难,高昌城才两千唐军,有心算无备,胜算很大!”   麴伯雅却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算了吧!”麴泰一听这话顿时急了:“算了?怎么可以算了,他们灭我高昌国,毁我宗庙、社稷,此仇不共戴天,怎么可以算了!”   麴伯雅突然从帐篷里的角落里取出一把锄头:“你看看这个?”   麴泰满不在乎的看了一眼,就没有兴趣再看第二眼:“父王,儿臣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这只是一把锄头,又有什么好看的!”   麴伯雅叹了口气道:“你仔细看看再说!”   麴泰接过这把锄头,感觉明显比正常的锄头要沉了不少。这是一把普通的锄头,只是上面涂抹了一半的黑漆,这主要是为了避免钢铁氧化。他看了半天,却也没有看出所以然,又将这把锄头递给麴伯雅:“父王,这并没有什么不同啊,最多沉了一些!”   麴伯雅指着锄头道:“这只是一把锄头,却是采取百炼钢打造而成,极为锋利,能一下子劈断小指那么粗的钢条,堪称削铁如泥,不管是胳膊还是大腿,让它挥上一下都得断成两截!”   麴泰怔:“竟有这等事?”   说着,他让人拿来一根粗大的铁链,自己亲自上阵,锄头一挥,咔嚓一声,铁链被齐刷刷的斩成两截,再看锄头的刃口,居然没有一点毛边!   顿时为之骇然,麴泰抚摸着光滑如故的铲子刃口,神情惊骇的说道:“这锄头竟如此锋利?这唐人太败家了吧,如此精良的好钢,居然用来打造锄头?唐人的钢材多到这个地步了么?”   从汉朝钢铁开始兴起,直到近代,两千年来钢铁一直是战略物资,由中央政权牢牢掌握,走私铁料者重罪,原因就是钢铁产量稀少,异常昂贵。   如果大家对钢铁在古代的珍贵程度没有一个直观的认识的话,可以问问自己的祖辈,他们这一辈人有很多直到新中国成立二三十年之后都还在使用木犁。钢铁难求,性能优越的钢铁更是千金难买,好一点的都拿来制造兵器了,次一点的拿来做农具,一丁点都不会浪费。   现在唐军竟拿这样的好钢来做锄头,还是人手一把,那只能说明唐人所掌握的钢铁资源已经多到超乎大家想象的地步,根本就不将钢铁当成稀罕货了!   就在这时,麴泰注意帐篷居然还有一人。   薛应熊。   高昌国能在西域立足,主要还是依靠西域的薛、马、张、何、柳、刘等六姓族人。薛氏一族长期霸占着高昌的吏部,其门生故吏,几乎遍及整个西域。   薛应熊其实也想投靠陈应的,只是被马孟明抢了先,而且薛族一族这一次被陈应弄得非常惨,可以说损失惨重。薛氏一族主要的财源,就是种地。反正西域地广人稀,随便找着地方,都可以耕种,然而人口资源却非常保贵,特别是会耕作的汉人则更加宝贵。   薛氏掌握着足足上万户佃农,这些佃农过着奴隶般的贫困生活,薛氏依靠压榨这些汉人百姓,过着堪比王侯的奢侈生活。陈应一句话,薛氏一族的一万余佃户,被陈应解散,形成自耕民,而且没收了薛氏的田地,分发给了普通百姓。   正是因为陈应做得太绝了,却让吏部令薛应熊非常不满。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所以薛氏就铁了心的跟麴伯雅要跟陈应做对。   薛应熊看着麴泰震骇不已,微微笑道:“王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陈应率军离开高昌之后,并没有立既西域征西突厥,而是驻所在金满县垦荒,而且还在花儿沟那里建立了几座高炉,专门用来炼钢!”   麴伯雅道:“陈应的好几座巨型高炉,昼夜不停的炼钢,不知道他们一年能产多少钢铁?”   薛应熊道:“二十万斤。”   麴泰和麴伯雅都松了口气,二十万斤对于一个军阀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可是对于西域最富的高昌国来说,还真不算什么。高昌国产的钢铁最高可达五十万斤,不过这些钢铁大部分都供应给了西突厥汗国。   不过考虑着陈应的钢材可比他们高昌国的钢材性能非常优越,也让人不敢轻视。   薛应熊又道:“一炉!”   麴泰和麴伯雅都失声惊叫道:“什么?二十万斤一炉?”   薛应熊点点头道:“是的!王上,二十万一炉!陈应在花儿沟一个月可以炼出至少二十炉上好的钢水,可以想象一下他们一年能产多少钢铁。”   一炉二十万斤,一个月就是四百万斤,一年下来就是将近五千万斤,这实在是太吓人了。   陈应原本就并没有想过要在西域炼钢,可是当他让人在花儿沟附近开荒的时候,意外发现花儿小沟西岸就是一座煤山,东岸上游三十里的地方就是一座铁矿山,简直就是意外之财。   这不是最让陈应准备开矿的动力,主要是陈应发现西域的汉人在种地的时候,居然是木质的犁子,家家户户除了一把菜刀之外,罕有铁器。说出来简直让陈应难以置信,西域汉人连铁锅都有很多人家没有。   看到这种情况,陈应感觉一个月开荒,把土耕好,又种下了。反正这些十万军队,闲着也是闲着,偏偏麴泰父子没了动静,陈应就算要杀人,也需要有一个口实,否则那就是让人诟病。   所以陈应一边关注着西突厥的内斗,一边让安西军将士大炼钢。其实这个时代的士兵,主体还是农民,他们都是多能工,会种地、会做工、会打。于是,陈应就在花儿沟西山开采煤炭,带领着高昌汉人一起开采煤炭,并且把制造煤球的办法交给普通百姓,一个简易煤球模子,一个铁皮煤球炉,实在太简单了。   当然,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由于西域的冬天太冷,为了取暖,大量的树木被砍下来当柴烧,这也是西域环境恶化的原因。   陈应一边开设工坊,一边开设工矿,让西域汉人率先富裕起来,可是光富裕不行,必须让他们学会自保。   陈应相信,李渊绝对不会允许陈应在西域长期待着,而且更不会允许陈应长期统领十万大军。   于是,在陈应直接把灵州的模式拿过来使用。唐人百姓,每十户为一甲,设甲长,十甲为一堡,设堡长,十堡为一镇,设镇长。   每户丁壮趁着农闲,在安西军将士的操训下,练习军伍之法,并且将缴获的统叶护大军的装备以及新打造的横刀人手一把,弓弩人手一把,而且这些东西全部都是免费的,不要钱。   如今的西域,唐人是全民皆兵。   当然训练过程中,陈应也召集各族人民,开设大规模兴建活动,一个镇子建筑一座镇堡,其实就是小镇,这种与中原城池不同,这种坞堡就是为了防止敌人进攻,专门建在那种易守难攻的地点。   现在西域新设的十九个州,共一百七十多个镇堡,几乎遍地开花。   薛应熊接着道:“据细作传来的消息说,西域各地的唐人农民,人手一把,而且是不要钱,白送的,除了锄头、还有横刀、弓弩、盾牌。”   麴泰道:“白送,陈应居然这么大方?”   薛应熊着说:“陈应手里的钢铁实在太多了,难以想象。”   这话让麴泰连吸凉气的声音都没有了。这么多钢铁到底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别的不好说,反正高车、高昌那边的汉人已经普遍使用钢制农具了,就连普通百姓家中,也是户户有铁甲,手持高碳钢打造的横刀,以前这样的装备可是西突厥附离军的专利!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装备精良的唐人只会越来越多,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麴泰轻蔑的一笑道:“打仗,是靠人,不是靠钢铁的!突厥人起兵的时候多少用的是兽骨或者燧石制成的箭镞,连副皮甲都没有,可他们照样将柔然人杀得闻风丧胆,溃不成军!”   “王太子殿下说得对,唐人拥有再多钢铁又能怎么样?装备变得精良又能怎么样?即便拿着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他们依然是一群懦弱的羊,一丛丛任由他们收割的野草!”薛应熊大笑道:“唐人狗装备再好也没用,一仗过后,这些都变成我们的了,我还巴不得他们人人披甲,手持宝刀呢!”   “不错!”麴泰道:“刺猬浑身是刺,轻轻一刀就能叫它丧命;公牛长着极角力大无穷,一箭便能将它击倒!唐军装备再好,也是沙子堆成的军队,何足道哉!”   麴泰与薛应熊脸上都挂着不以为然的笑容,可是麴伯雅还是感觉有点底气不足。   就在这个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一阵肆意的狂笑:“真是可笑,真是可笑啊,一群胆小怯懦的狐狸,居然幻想着对付老虎,真是无知无畏啊!”   麴泰闻言脸色大变,他急忙拔出剑,冲出帐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帐外密密麻麻站满雄壮的骑兵。为首的一名金色甲胄的高大汉子,骑在马背上,望着麴泰,眼中鄙夷的神色一目了然。   麴泰四顾打量着,发现他的所谓精锐,居然都被这群青色甲胄的骑兵控制住了,居然没有人发出警告。不过,可以稍稍安心的是,来人身上并没有杀气,而且不是唐军,他虽然说得是唐言,却带着怪异的腔调。   麴泰壮着胆子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金色甲胄的将领淡淡的笑道:“本汗慕容伏允!”   “慕容伏允?”麴伯雅恍然大悟,他冲慕容伏允施礼道:“没想吐谷浑大汗驾临,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第九十二章 一刀将狗头砍下来   慕容伏允眼角一耷拉、嘴角一勾勾,那副目无余子、狷狂得惹人憎厌的嘴脸,大刺刺一抬手:“原来是高昌国主当面,请了”   慕容伏允此番作为,非常无礼。然而在麴伯雅眼中,这却非常符合情理。毕竟,他现在是失魂的凤凰不如鸡。名义上他是高昌国主,如今高昌国已经被陈应占了,他既有寸土,就连现在栖身之地,也要担心唐军随时会攻打过来。   麴伯雅一脸媚笑,朝着左右吩咐道:“来人,备宴,我要款待吐谷浑汗王!”   麴泰却暗暗着急,如今形势不如人,高昌国纵然落魄,可是麴伯雅却是一国之主,与吐谷浑汗王慕容伏允同级。即使称臣,也不能像奴婢一样,扶着慕容伏允下马。   这简直就是自甘堕落,越是如此,反而更易被人看轻了。麴泰连连朝着麴伯雅使着眼色。然而麴伯雅却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上前拱腰,充当慕容伏允的下马石。   慕容伏允踩在麴伯雅的背上,缓缓下马。   慕容伏允望着麴伯雅,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麴伯雅本是堂堂一国帝王,如今向人拱手称臣也罢了,还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自己的冷屁股,可他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愤怒之色。   慕容伏允不禁暗暗一叹:“若是麴伯雅有半分血性,有胆量对唐国主动一战,哪怕是败了,今日如此隐忍的作为,也称得上一代枭雄了,可惜,此人甘受屈辱,只是芶且偷安罢了。他能偷安到几时??”   不过好在,麴泰一脸铁青,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煞气,还算有几分血性,没有让他完全失望,否则麴氏就没有半点利用价值了。   进入麴伯雅的王帐,其实这顶王帐也够寒酸的,不过慕容伏允倒没有在意,当仁不让的坐在王座之上。   而麴伯雅则自甘陪在下首。等慕容伏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之后,麴伯雅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汗王驾到,有何贵干?”   “本汗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慕容伏允望着麴泰似笑非笑的道:“你们高昌国想必也很想复国吧?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依你们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陈应抗衡!”   “我们不是陈应的对手,我们承认。难道汗王以为,你们吐谷浑国能打败陈应不成?”   麴泰语气尖锐,目光咄咄的望着慕容伏允道:“统叶护可汗率领二十万大军,尚且不是陈应的对手,一战兵败身亡,难道吐谷浑国就比西突厥还要强大?”   “年轻人,不错,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头!”慕容伏允闻言,没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欣赏之色:“唐军乃天下强军,正面对决,本汗王其实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人不是畜生,畜生只会用蛮力,人可以用智!”   “用智?”麴泰闻言非常想笑,跟陈应比智谋,那就是跟野驴比长吗?简直就是自取其辱。不过这话,麴泰也不敢当着慕容伏允的面说出来。   慕容伏充笑道:“你们想复国,我有一个计划,我们可以这样”   接着慕容伏允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麴泰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帮你们?”慕容伏允摇摇头道:“你们复国之后,我们两国就是交河为界,交河以东归我们吐谷浑,而交河以西则属于你们高昌国!”   “你说什么?慕容伏允?吐谷浑?”陈应拿着这个情报的时候,有点难以置信。如果不是猛虎义从的安插在麴泰身边的眼线,陈应都快把吐谷浑给忘记了。   然而,吐谷浑却是中国历史上重要的一个国家。从慕容吐谷浑与鲜卑慕容部分家算起,直到最后一任吐谷浑王慕容复停袭,足足延续国祚将近四百年。   在金庸老爷的天龙八部中有南慕容,北乔峰。然而历史上却恰恰有慕容复此人,虽然吐谷浑从最初的吐谷浑部、武国、威国、河南国、青海国一直到最后,延续国祚,堪历史上最长的国家。不过,陈应却记得吐谷浑一直夹在大唐与吐蕃之间,一直左右摇摆不定,反复亲唐或亲吐蕃,直到被吐蕃最后灭国。   直到现在,陈应还在庆幸,如果不是他改变了计划,并没有发起西征,很可能,他的后路就会被吐谷浑汗王慕容伏允阻断归路,要知道,从高车要是抵达疏勒,足足两千六百余里,等到后方有变,陈应再率军返回,恐怕也会处处被动。   况且,别看陈应麾下兵强马壮,可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高仙芝的覆辙,陈应可不想重蹈。   所以,陈应麾下十万大军,投入作战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要保存着一万至两万唐军将士,随时应对意外变故。如果战事顺利,五六万各族仆从军将是一个不小的助力,如果一旦出现意外,那么这支军队,就会临阵倒戈。   得知慕容伏允率领居然从西海今青海抵达木垒的时候,陈应又惊又怒。惊的是他确实没有想到慕容伏允和吐谷浑国。怒的是,这么大的军事调动,凉州总管府居然没有任何消息。   “真是该死!”陈应愤愤的吼道。就在这个时候,周青突然拿着一个血迹斑驳的竹筒疾步走来。   陈应微微一愣:“这是什么东西?”   周青道:“凉州信骑!”   陈应又问道:“人呢?没撑住!”   陈应赶紧抽开封印,打开一看,顿时惊呆了。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天雨,凉、甘、肃、瓜州、和沙州受到吐蕃攻击。   陈应这个时候,真有了曰了狗的感觉。   陈应望着身边的马孟明问道:“吐蕃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吐蕃?”马孟明想了想道:“原高昌国与吐蕃甚少来往,依稀记得五年前,吐蕃换了新赞普,现在好像是松赞干布。”   “松赞干布?”陈应自然知道松赞干布,历史上记载李世民向吐蕃和亲,以成公主嫁于松赞干布,事实上这只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成公主只是松赞干布的三个小妾之一。陈应问道:“松赞干布是不是很厉害?”   “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他既位时刚刚三岁,现在算来不过八岁!”马孟明笑道:“一个八岁的娃娃,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另一个问题,立即涌上陈应的脑海。   陈应喃喃自语道:“吐蕃人为什么要攻打凉州呢?”   “这个卑下倒略知一二!”马孟明想了想道:“吐蕃与西海的吐谷浑近年来,关系不睦,时常爆发冲突,如今吐谷浑举族抵达木垒,想来,吐蕃肯定是趁着吐谷浑远迁徙,对大非川的草场窥视”   马孟明的猜测其实完全错了。   慕容伏允汉化较深,非常清楚,一旦李唐完成统一,绝对会对西域进行控制,吐谷浑必然首当其冲。   陈应率领的部队虽然战斗力强,可是西域太贫穷,粮食不能自给,一旦阻断陈应与李唐朝廷的联系,那么陈应这一支军队,就会形成孤军,待他们弹尽粮绝之时,就可以不战自溃。   同时,高昌国的富庶,也让慕容伏允早已眼热不已。不过,他惹不起西突厥,虽然高昌国是西突厥的一条狗,可是打狗也要看主人,一旦惹怒了主人,西突厥的怒火可不是吐谷浑可以承受的。   李元吉是年初的时候,抵达凉州城,接任凉州总管,整备凉州军务。然而,李元吉接手凉州之时,正好赶上春耕,这个时候,府兵没有办法集结,而且经过去年的战争,凉州兵马也损失惨重。   偏偏,慕容伏允又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在离开西海之时,采取了一支祸水东引之计。他派出小股吐谷浑骑兵化装成唐军骑兵在大非川青海是渠南切吉旷原劫掠吐蕃部落。   吐谷浑人原本是白种鲜卑族人,经过二百多年混血,特别是族中又混入了羌、氐、吐蕃、汉等族的血统,这样以来,吐谷浑人与唐人的外貌特征相差无几,只要不说话,根本就不会穿帮。   经过连续一个多月的反复劫掠,慕容伏允成功激出了吐蕃人的怒火。这个时候,松赞干布才是一个六岁的小娃娃,吐蕃国的权力,掌握在其父朗日论赞心腹大臣綝臧古、巴鱼泽布、农仲波等人手中。   吐蕃分五“茹”,六十一东岱,这些“茹”、“东岱”本为行政单位,然在战时亦为军事单位,如果把“茹”比作唐朝的“道”、他们的“东岱”则相当于州。此时的苏毗“茹”正是綝臧古。   綝臧古原是苏毗国的贵族,他对此非常恼火,立即率领吐蕃军队三万余步骑,大举反击。   可是,慕容伏允已经率领离开西海,面对空无一人的西海,余怒未消的綝臧古开始入侵凉、甘、肃、瓜州、和沙州。   李元吉凉州军本来就没有恢复元气,在这个情况下,除了向朝廷求援,他还向陈应救援。   陈应接到李元吉的求援信,闭着眼睛想了想。   慕容伏允到来,势必助涨某些人嚣张的气焰,他们发动叛乱,为期不远了。可是凉州也不能任由吐蕃人这么肆虐下去。   陈应拿着横刀走了出去,马孟明紧张的问道:“大都护,你要去哪里?”   “去帮齐王把场子找回来!”在陈应看来,齐王李元吉其实没有那么坏,只不过是一个爱显摆的熊孩子。再怎么说他也是陈应的小舅子,小舅子被人揍了,自己自然要替他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马孟明大急道:“大都护息怒,吐蕃人不好惹了,这帮吐蕃人比突厥人还要凶残,虽然装备差,而且非常凶悍,就连突厥人都不愿意轻易招惹他们”   不等马孟明说完,陈应道:“现在需要立立规矩了,咱们大唐不是谁想来就来,谁想打就打的地方!”   马孟明劝道:“大都护,你何必跟吐蕃这条疯狗一般见识?”   陈应道:“本大都护不想欺负任何人,但是如果哪条疯狗跑扑出来冲我狂吠,我会毫不客气的一刀将狗头砍下来” 第九十三章 放火焚烧大非川   花儿沟钢铁工坊,马孟明随着陈应来到花儿沟,他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马孟明有些恍惚。花儿沟这个地方,他不是没有来过。这里土地贫瘠,人烟稀少,别说长庄稼,就连杂草就稀少,不仅没有汉民在这里垦荒,就连牧民也不来这里放牧。   原本花儿沟并没有路,可是眼前,这里已经大变了模样六丈宽的道路,往来车辆频繁,无数各族民夫,正紧张的施工。木制的舂槌和圆滚滚的石碾子交替作业,将路铺就的路面压得平滑如镜,马孟明心中暗自咂舌,就是高昌城城内的御道恐怕都没有这种水平。   前面是一个换马的驿站,驿站旁边零七八错搭建者一排排一栋栋房屋,这些房屋的质地都非常奇怪,不同于内地的茅草屋和土坯房,墙面呈青灰色,摸上去手感硬硬的凉凉的。就在驿站的路边,一个高大的木制滚筒装置通过一个奇怪的机械连接在一个磨盘上面,两三匹驴子拉着磨盘不停转动着,滚筒也随之转动着,内里传来一阵阵金属摩擦内壁的刮蹭声,木桶的转轴是一根关键部位包裹着铁页子的木棍,滚筒转动时这根轴并不随之转动。木桶下方堆着木柴,升着火,火苗距离木桶还有很远,但可以肉眼看见热气腾然而上包裹着木桶。   马孟明看了一阵子,只见滚桶的一个侧面地盘猛地被打开,年轻的民夫们立刻冲上前用木铲子一铲一铲从滚筒中铲除一种物事,这物事呈灰黑粘稠状,细看时似乎有微笑的颗粒夹杂其间,顷刻间桶内物事已经被民夫们掏铲干净,底盘重新封上,远处两个民夫挑着满斗的小矿渣和石子过来了。   鼻子里钻进刺鼻的气味,马孟明好奇的问道:“大都护,这石脂水也能用来铺路?”   “这不是石脂水,我叫它沥青,只是石脂水提炼后的残渣,用来铺路最好不过了!”陈应闻言哑然失笑。   自从在花儿沟发现了铁矿和煤矿,陈应就意外在金满县西南的黑海子发现了大量的原油。事实上,陈应并不知道,这些原油和煤炭若干年以后,会发生自燃,形成一座火烧山。   不过,陈应自然不会放弃这笔意外之材。原油经过简单的蒸馏提炼,可以得到轻质汽油或柴油,用来焚烧敌人,比猛火油和所谓的希腊火厉害多了。由于黑海子里的原油,暴露在空气中太久,里面的油量并不是太大,反而提炼时,原油的残渣沥青却非常多。   与是,陈应将炼钢时的残渣连同小石子,混合沥青,铺成后世的柏油马路。这样修路速度就快得多了,前面的人把地面铲平,然后用石滚辗压压实,最后铺上沥青与石子,撒上细沙子,经过石滚的辗压,就完成了。   以这个时代的道路运输量,恐怕用上数十上百年也不用整修。   由于西域并没有专门的道路,人走多了,也就成了路。所以西域出了名的是易攻难守,只要越过葱岭的上疏勒、下疏勒、还有葛罗岭山谷,几乎西域并没有战略要地可以防守。   但是陈应修出这种路就不一样了,一旦人们习惯了行走这种路,习惯了使用四轮马车运输物资,那么将来,陈应就可以在道路的卡点上设卡,也可以有效的进行防御!   等到抵达花儿沟的钢铁坊时,马孟明这下惊呆了。居然拔地而起一座城。而且这座城比西域大部分城池都要大。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楼兰古城,在西域算得上有名的古城,它的占地面积大约十二万平方米,大约十六个标准足球场的面积。   然而,这个城池至少是楼兰城的三倍以上。   现在无仗可打,这些精力旺盛的士兵们被陈应抓了壮丁,开矿的开矿,炼钢的炼钢,筑城的筑城,人多力量大,取得了可喜的成果。   陈应抵达花儿沟之后,立即下令道:“全军集合!”   “咚咚”的战鼓声响起,众将士闻令,急忙将手头的活计停止下来,快速返回军营,披甲带刀,返回校场集合。   反应最快的居然在一柱香的时间抵达了校场。   “士气高昂,军心可用!”马孟明看着如此高效的军队集结,对陈应麾下的这支精锐有了新的认识。   陈应摇摇头道:“不对,不对!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快速集结的部队,是昭武九部中曹部的人马?”   “嗯,那又怎么样?”马孟明不解的问道:“他们怎么了?”   陈应微微一笑道:“他们啊,为什么会窜得这么快呢?”   马孟明道:“大概是曹丹将军训练部曲得当,他想立功吧?”   陈应一本正经的道:“或许有这个原因,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在逃避一种折磨,一种比在战场上敌人拼命还要痛苦十倍的折磨至少我看到曹丹的儿子曹亚茜是这样的。”   “逃避一种折磨?”马孟明疑惑的道:“一种比上战场还惨的折磨?什么啊?”   “就是学唐言啊。”陈应笑道:“难道你没发现,唐言对他们来说是很难学很难学的吗?我看这几天曹亚茜虽然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但不小心流露出来的神色,就像拿刀在锯自己的脖子。”   事实上,正是因为学唐言相比,种地也好,垦荒也罢,哪怕是打仗,与敌人拼命,都比学习唐言更让这些安西将士们兴奋。   马孟明听得有些目瞪口呆,或许是自幼稚接触的原因,或许他本人是人语言天才,总才他并不觉得唐言难学。   但听了陈应的话却觉得有些道理。   时间莫约一刻钟,全军集结完毕。陌刀军、骁骑军、射生军以及河北新军、他们全部以折冲府为单位,排成了整齐的方阵。至于各部骑兵,也同样裁撤老弱病残之后,只留下五万人马。阵列森严,长枪如林,横刀如墙。   陈应巡视着安西部队,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自豪感。他森然问:“知道为什么集结吗?”   十万大军哑雀无声,校场上落针可闻。事实上,除了排在前面的将领之外,普通将士谁也听不清陈应说什么。   “因为吐蕃人下山了,趁着咱们兄弟离开凉州,他们冲着凉州杀过来了,并且在沙、河、瓜、甘、肃五州之地,烧杀抢劫!敢悍然入侵大唐,这是分明没有把我们兄弟放在眼中,他们倒是胆子够肥,过来踢我们的场子!”   排在前面的将领听着陈应,简直像黑社会大佬在火拼前的鼓舞士气,他们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被吐蕃人找上门来踢场子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那帮该死的吐蕃人是在打他们的脸啊!   然而,陈应却眉飞色舞的道:“来得好啊,来得好,本大都护正愁着在西域修路没有苦力,他们就找上门了。这些吐蕃人,你们可要给本大都护留着的手,别全杀光了,我还要留着他们,给咱们多开垦在地,多修点路,这些土地开垦出来是谁的?当然,是众兄弟们的。多开垦十亩地,你们也多一分收入,让你们,你们的家人,个个都可以衣食无忧,哪怕你们战死了,受伤了,子女靠着这份遗产也能过上优裕的生活。战功不会少你们的!”   听到战功不少,这些将士们都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本来他们是安西军,凉州总管府不是他们的防区,不过听着陈应要用这些战俘,给他们垦荒,将他们从这繁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他们都兴奋了。   “老规矩,杀敌一名赏钱五贯,受重伤的给医药钱十贯,阵亡的二十贯!”陈应道:“俘虏一名敌人,按斩首计功!”   众将士振臂高呼:“大都护威武,大都护万胜!”   陈应又道:“现在我命令,射生军、河北新军、陌刀军留下守营!其他人马上带齐装备出发,咱们去发财!”   闻领各部开始准备,唯有段志感张了张嘴,想说带河北新军去练练手,但是陈应的命令已经下达,军令不是儿戏,为了陈应的权威只好作罢。他眼巴巴的望着陈应,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机会立功。   陈应望着段志感道:“让马参军给你解释一下,为什么留下你们!”   马孟明想了想道:“大都护,是不是因为慕容伏允?”   “不错,麴氏父子贼心不死,他们与慕容伏允串通一气,没憋好屁!”陈应望着这些兴高彩烈的仆从军将士,指了指他们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的心,在不在我们这里,现在还不好判断,不过这需要时间检验,现在我们他们带到凉州去,你们就给我守好西域,特别是这新开垦的这七十五万亩田,你可给我守住了,别让他们一把火给本大都护烧了!”   陈应说到这里,段志感如果再不明白那就是笨了。   正如陈应所说,现在无法确定这五万余西域各族仆从军是不是真心效忠大唐,但是只要他们跟着陈应去了凉州,以骁骑军的战斗力,就算他们不怀好意,也占不到便宜。   可是,留在西域却不一样,他们可以暗中搞的好动作却非常多!   安排好这一切事宜,陈应又将刚刚抵达金满的刘统与寻相二人道:“我知道你们辛苦,但是想必,你们也明白本大都护当初组成背嵬军的意义,吐蕃人返回高原,无非两条路,其一是从格里木前往唐古拉山,再到安多,前往那曲!据本大都护所知,这支吐蕃军不是那曲的茹,所以他们只能从另外一条路退回雪原。”   说着,陈应从地图上指出来:“他们会从鄯城西宁经过临蕃城湟中多巴至绥戎城湟源县南,沿羌水湟水南源药水河经石堡城湟源石城山、赤岭日月山、尉迟川倒淌河至莫离驿共和东巴,经大非川共和切吉草原,你们的目标就是这里!”   “大非川?”刘统试着问道。   “不错,正是大非川!”陈应道:“我要你们背嵬军提前抵达大非川,潜伏下来,我们与吐蕃人决出胜负,至少要两个月以后,到那个时候,大非川的草原也开始黄了,如果发现吐蕃溃军,你们给我放火烧掉大非川,断吐蕃归路,本大都护要让吐蕃匹马不回!” 第九十四章 乐极生悲难产了   岭南王冯盎接受李靖的檄,向唐朝投降,并且派出其子冯智戴为使入长安称臣。   武德四年七月十日,冯智戴代表冯盎向李渊上表称臣。   李渊在岭南设高、罗、春、白、崖、儋、林、振八州,任命冯盎为上柱国、高州今广东阳江总管,封吴国公。公事毕,李渊在太极宫武德殿设宴款待冯智戴,以请武百官作陪。   冯智戴虽然为使,然而他的官位只是春州刺史,这是一个下州刺史,从五品下。所以他一直坐在末席。李渊邀请冯智戴上前与他同坐,冯智戴连称不敢。   其实李渊也只是客气一下,意思是像吃饭了吗?   不过,这一番试探却知道冯智戴也是一个知进退之人。   酒过三巡,李渊望着冯智戴笑道:“冯刺史奉令尊之命,来到我唐国,舟车劳顿,一路辛苦,朕今日略备美酒,为冯刺史接风洗尘,以示慰问。我唐国立国虽不过四载,却已彰显大国气象,岭南自有岭南的景致,长安自有长安的风华,冯刺史难得来一趟,还请在长安多住几日。让朕一尽地主之谊。”   冯智戴却听出了李渊话里的潜台词,这是试探冯氏是表面上恭顺,还是包藏祸心。看样子这是要留自己在长安为质。   不过冯智戴还是假装难为情的道:“陛下客气了,小臣万分愧疚,实在难当。家父远离中原,不识中原已久,小臣这次北上,还受家父所托,自然也是要走一走的,民俗风情自然也是要访一访的,要不然回去广州,家父问下臣此番到了唐国可有什么见闻,小臣一样也答不上来,岂不让家父不悦?”   李渊听了这话,心中如同明镜一般,这是冯盎光明正大的要探探大唐的底细。李渊的目光望着裴寂,裴寂的目光与李渊在空中一碰。   裴寂呵呵笑道:“冯刺史想游览长安,有一个地方不能不去!如若不然,纵然来到长安也枉然啊!”   “什么地方?”冯智戴好奇的问道。   裴寂道:“长安万年县清林里!”   李渊闻言,愕然而笑。裴寂这是利用清林里的钢铁厂向冯盎大秀肌肉,要知道清林里不仅有大唐最大的钢铁坊,还有大唐最大的兵器坊,正常产能一年可出产钢铁铠甲十万套,如果需要,大唐甚至可以增派人手,加码生产二十万套,还有数量相当的长枪、戈矛、弓弩,这就是一个国家的真正实力。   最让李渊有些遗憾的是,陈应的其麾下的骁骑军、陌刀军以及东宫左右卫率不在长安城,否则也可以让他们演武,让冯盎看看大唐的武功。   冯智戴却低头不语,关于大唐的强盛,岭南多少也有消息传来,当然传闻是传闻,像传闻大唐有一炉一百万斤钢水的高炉,这点冯盎是不相信的,就连冯智戴也不相信。   要说国力之强,当数杨广的大业九年之前,那个时候,大隋才是真强。位于洛阳的兵器监,一年可以制造二十万套甲胄,这也是当时杨广一征高句丽失败后,短短一年再次召集百万大军,这是杨广的底气。   可是,看着李渊如此坦诚的让他去参观清林里,冯智戴就知道,恐怕传闻不虚。要不然,李渊才不会让他参观清林里。   冯智戴的迟疑与苦涩之色,尽收李渊眼底。李渊甚是得意,就在这时,宫娥散去,大殿正中,鱼贯而入一队乐师。   这些乐师坐定后,开始演奏。乐曲的节奏非常欢快,进入场中的是八名身穿绿色罗裙的舞姬,不过这些舞姬手中却一手拿剑,一手执盾。当然,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兵刃,而是道具木剑,木盾。   这些舞姬穿一件粉红裤腿儿、合腰衣的舞裳,姣好曼妙的身段毕露无疑,她们手中的剑,随着节奏摇摆,让人眼花缭乱。   冯智戴到底还是年轻人,在广州哪里见过这个,一时间不由自主的看呆了。   李渊此时更加得意,就在这时,中常侍陈应,疾步迈入武德殿,在李渊面前轻声低语起来。   李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惶恐,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被下面的冯智戴看到眼中。李渊突然捂着额头,妆模作样的道:“诸位爱卿,继续饮胜,朕不胜酒力,先回宫歇息!”   众臣起身高呼:“恭送陛下!”   就在李渊走后,冯智戴寻思着李渊到底是接到什么消息,居然会方寸大乱?   李渊走到偏殿,消失在众臣视线之内,他的手开始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就要李渊身子踉跄的时候,李建成突然出现在李渊身后,一把扶住李渊:“父皇!”   “大郎,快我们走!”李渊在李建成的搀扶下,走向御书房。   来到御书房的时候,李建成赫然发现居然是齐王府上卿齐盛。   齐盛是李元吉的幕僚也兼任教习,这个齐盛可是李渊在太原担任留守时,笼络的能人异士之一。   “齐先生,不是在凉州吗?什么时候回的长安?”李建成好奇的问道。   此时,李渊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李元吉又打败仗了!”   对,是又打败仗了,不是打败仗了。“又打败仗了”和“打败仗了”的差别在于,前者大家完全习惯了,完全在意料之中,而后者,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惊讶,一点点的出人意料。   李渊也想让李元吉这个四儿子可以让让大家意外一把,惊讶一把,但是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李元吉的表现非常稳定,一直在打败仗,极少有起伏的都说一个强大的统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发挥稳定,不会突然大失水准,但是,有哪一个统帅的发挥能如李元吉那么稳定,近年来一直打败仗,没有任何起伏的?   齐盛摇摇头道:“陛下,此事齐王殿下,反而真没有出纰漏,只是不知道吐蕃人发了什么疯,居然发疯似的猛攻甘、肃、凉、河、沙、瓜州,凉州总管府,原有十四个折冲府,可经去岁大败,兵力损失严重,不足万余部队,齐王殿下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得向陛下请援”   李渊真有一种暴走的举动,吐蕃与大唐近看来并无边界冲突,双方几乎没有往来,可是偏偏现在打过来了!   李渊望着李建成道:“如今吐蕃猛攻凉州,敌众我寡,若没援军,凉州必不可守,不如调十六卫”   李建成直接摇摇头道:“不可!”   李渊问道:“为什么?”   李建成苦笑道:“父王,吐蕃人生性凶悍,比东突厥人一点也不弱,如今吐蕃五万余军队进攻凉州,兵马调得少了,非但无法解围凉州,反而会被吐蕃人各个击破,如果抽调四卫以上,方可有五成胜算,可是一旦抽调四卫大军,京师就空虚到了极点,倘若有什么变故,后果不堪设想!”   李建成也是眉头蹙起,大唐不是没有军队,也不是派不出援军,关键是大唐如今版图太大,防御的重心一直在北方,突厥三十万军队,虽然暂时性的散开,可是近阶段,却又有向定襄汇聚的架势。   调关中十六卫出援?   关键是关中怎么办?   调河东诸军支援,河东怎么办?   现在有东突厥这个悬在大唐头上的利剑,河东军也好、河北军也罢,哪怕是幽州军,根本就没有办法动弹!   就在这时,李建成的脑袋精光一闪,向齐盛问道:“三胡有没有向陈应请援?”   齐盛点点头道:“齐王殿下倒是向金满城派出了信骑,不过”   李建成又问道:“不过什么?”   齐盛道:“不过,陈大都护是西域大都护,凉州又非他的防区,臣以为”   李建成冷笑道:“你以为陈应为袖手旁观?”   齐盛没有回答,态度却非常明显。   事实上吐蕃人比突厥人更加疯狂,就像蛮牛一样,他真担心陈应以不是自己辖区,没有天子许可为由,拒绝出兵。   当李建成提到陈应的时候,李渊这才恍然大悟。   李建成道:“父王,儿臣知道,陈应此刻只怕已经等不及父王的诏命先行发兵了!!”   李渊道:“朕猜刻薄之主,岂会不明白其中道理?陈应若是小心谨慎到等朕下了诏命再行用兵,他便不是威震西陲的陈大将军了!若是此刻陈应在朝中,登台拜帅,以河西方面之权予之,朕自然可以省心省力。然则太尉此刻不在关中,在西域,在凉州之西,他若发兵,不会舍近求远,只会自庭州直驱南下沿大非川而东进,抄袭吐蕃人的后路,大郎,朕说得对么?”   李建成躬身道:“陛下所言,确是用兵之理!”   李渊道:“朕也相信,陈大将军不会悖理用兵,有他在西域,凉州可保无忧!”   清林里,陈家堡。李秀宁的肚子隆起,躺在床上,她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脚了。李秀宁抚摸着自己的肚皮,呢喃道:“小家伙,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出来?可惜啊,你爹爹不在”   就在这个时候,李秀宁腹中感觉巨痛。她不住惊叫出声:“啊”   何月儿大惊失色,慌忙而入。   随着李秀宁临产,整个陈府如同打仗一番,到处鸡飞狗跳,手忙脚乱。   在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就是一个性命攸关的时刻。别说普通人,就连皇室婴儿夭折与难产的机率都非常高。   不一会儿,稳婆冲进产房。   可是片刻之后,稳婆的冷汗都流出来了。   何月儿看着稳婆不对劲,就问道:“怎么回事!”   稳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难难产!”   何月儿问道:“公主身子向来不错,怎么会难产!”   “孩子太大!”稳婆急道:“快通知宫里!” 第九十五章 史上第一例刨腹产   “啊啊啊!”李秀宁临产已经快两个时辰了,然而胎儿一直没有成功生下来。   不仅稳婆束手无策,就连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足足二三十号名医,同样束手无策。   清林里陈家堡,这是李渊第一次驾临陈家堡,李渊甚至没有心情欣赏陈家堡的设施与布局,而是焦急的背着手,在产房外来回踱着步子。   女人生孩子是人最剧烈的疼痛。两个时辰的时间,也榨干了李秀宁的力气,听着产房里李秀宁的声音越来越弱,李渊的额头青筋直跳,指着下方的一群人,大怒道:“这点儿小病都治不好,朕养你们,难道是养了一群废物吗!”   众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李秀宁的身体,向来以健硕闻名,从小罕有病残,单论身体素质,李秀宁非但不弱,反而比大多数女人更强。   关键是李秀宁腹中的胎儿实在太大,在这个时代婴儿出生一般也就三五斤,可是据太医推测,李秀宁腹重的胎儿,有可能突破十斤。   哪怕在后世,这样的情况,顺产是不可能的,只能刨腹产。可是在这个时代,哪里有这个技术。   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太医,李渊的脖子青筋凸起,非常吓人。   人群中,侯莫陈虔会一脸纠结之色,他考虑了良久,这才深吸口气,起身道:“陛下,臣有话说!”   “甚么事!”李渊的心情非常糟糕,正处于暴走的边缘。对于李秀宁,李渊与其他子女不同,李渊的子女虽然多,可是李秀宁只有一个。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儿,给了他太多的帮助,如果不是李秀宁,李渊能不能入住关中,还是一件要事的事情。当初直到长安拿下来,屈突通还守着潼关。   虽然李渊采取了刘静之计,以李建成率领刘静、王长谐等诸军数万人,进屯永丰仓,扼守潼关,以阻隋军西援;遣李世民率领刘弘基等诸军数万人,沿渭水北岸经高陵今属陕西迂回长安。屈突通获悉李渊军西入,遂留鹰扬郎将尧君素守城,自领数万人援长安,刘静等阻于潼关。在这个时侯,尽管李世民迂回关西,可是正是因为李秀宁所部李仲、何潘仁、向善志、丘师利等共十三万义军里应外合,接应李世民抵达泾阳,并且攻克长安城。   事实上,如果没有李秀宁麾下十三万仁义之名响彻关中的娘子军,李渊能不能进入长安都是一回事。当然,让李渊最愧疚的是,因为需要柴氏的支持,他明明知道李秀宁与柴绍不合,却硬压着李秀宁与柴绍合离。   对于李秀宁,李渊非常愧疚。可以看着李秀宁似乎命不久矣。李渊的心慌了,心也乱了。   侯莫陈虔会躬身道:“陛下,臣以为,可令太医保大弃小!”   李秀宁腹中的孩子,是侯莫陈氏第四代长房嫡子,地位尊崇。然而此刻,侯莫陈虔在陈应不在的情况下,能做出如此决断,已经非常难得了。   李渊叹了口气,正准备说话。   太医邱鸿儒脸上露出纠结之色,许久,才深吸口气,起身道:“陛下,侯莫陈大夫不懂,此时平阳公主殿下情特殊,无法保大弃小,也无法保小弃大,如今母子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荣!臣倒知道,这世界有一个绝对有把握救治平阳公主殿下!”   “谁?”李建成与李渊几乎同时问道。   邱鸿儒想了想道:“药王孙思邈!”   李渊看着邱鸿儒一眼,微微一怔,了一瞬,立刻道:“那还不快将把他请来?”   邱鸿儒有些为为难的说道:“臣,臣只是听闻孙思邈孙药王有起死回生,肉白骨之能,他在终南山修道制药,不知他在何处。”   “什么?”李渊皱起眉头看着他。   这是刚刚给李渊一线希望,瞬间给他一盆冷水。终南山之大,哪里李渊让十六卫大军都出动,不见得可以在终南山找到一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外围传来一个声音:“我知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青衣胖子站在人圈外。李渊疑惑的望着此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怀仁。陈怀仁原本只是一个跌打郎中,跟着陈应学了一手所谓的外科手术,渐渐有了名气,开馆授徒,还成为七品校尉。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随陈应出征西域,因为陈应也担心李秀宁有身孕,家里住着一个医生,多少方便点。   “臣陈怀仁”陈怀仁还想在李渊面前介绍一下自己,哪里想李渊此时已经着急上火,根本就没有听陈怀仁说话,直接打断道:“药王何在?”   陈怀仁道:“药王昨日来到清林里博仁医馆!”   “快请!”   孙思邈是一个纯粹的人,原本他不问世界,潜心问道,一心寻找济世良药。可是自从陈应的手术之法,特别是半吊子赵远桥在长安城,给一人得了阑尾炎的病死进行了手术。   这一幕落入孙思邈的眼中,孙思邈大感惊奇。   中医在后世,已经成了保健品的代名词,事实上中医非常先进,只是近阶段中国化受外国侵略,全民媚外,中医没落了。早在三国时期,华佗已经发明中医外科手术,如果曹操不是疑心太重,经华佗手术,估计他不会那么早死。   当然,华佗已经成了传说。孙思邈亲眼看到了传说中的中医外科手术,顿时就有了兴趣。他来到清林里陈家堡与陈怀仁交流医学心得。   可是陈怀仁原本只得一个跌打郎中,看过的医书有限,虽然现在又潜修医理,依旧是一个半吊子医生。孙思邈交往之外,非常失望,不过对陈怀仁独特的外伤手段感觉好奇。   到底是药王,孙思邈来到博仁医馆,虽然看不惯陈怀仁的半吊子医术,可是对于博仁医馆的管理,以及对穷人免费施药的行为,非常赞许。于是,孙思邈义务为博仁医馆的二百多号医生进行在岗培训,免得他们草菅人命。   时间不久,孙思邈被请进了过来。   孙思邈一身仙骨道风,非常有欺骗性。孙思邈一句话不说,李渊看到他的气度就感觉不是一般人。   现在也不是避讳的时候,孙思邈进入产房,不一会儿,就转而出来道:“陛下,太子殿下,平阳公主目前情势危急,为今之计,只能进行手术了!”   一听要动手术,李渊顿时惊呆了。   有刀伤可以手术,这点事情他早已听说,还在李渊的理解之内。可是他可没有听过生孩子也要手术的。   李渊沉着脸,看向孙思邈问道:“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孙思邈一躬到底,不吭不卑的说道:“陛下息怒,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如今平阳公主殿下,要么手术,要么一尸两命,请陛下决择!”   李渊目光望向孙思邈,许久,才挥了挥手,说道:“罢了,便让他先为平阳诊断吧。”   此时,李秀宁的意识已经出现了迷离,她的眼睛里已经全是重影,看不清东西,只感觉着无数人在她眼前晃悠。   然而,李秀宁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孩子”   李秀宁咬咬牙齿,将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一点。   然而,这个时候,她却不受控制的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孙思邈对李秀宁施以针灸,在中医领域,还有一个绝技,那就是针灸麻醉。孙思邈先将李秀宁针麻之后,用火烧烤着手术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产房外的李渊与李建成两个大男子,急得满头大汗。   李建成张了张嘴:“父皇您坐下来歇息歇息!”   李渊叹了口气。   李建成又道:“三娘吉人自有天相,父皇不用担心!”   说这话的时候,李建成也担忧不已。   产房里侍侯的丫鬟和稳婆进进出出,不时的端着温水进入,端出来一盆一盆血水,让李渊的魂都要出来了。   李渊的手哆哆嗦嗦的望着眼前的众太医,眼睛中杀气腾腾:“平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平阳陪葬”   听着这话,院子里的众太医吓得身子抖动如同筛糠,冷汗哗哗直流。   李建成上前拍拍李渊的肩膀,低声道:“阿爹,观音生产的时候,也没见您这么紧张”   李渊闻言,被李建成这话弄得苦笑不得:“大郎,你别说我,你还不是一样”   就在这时,一名稳婆扯着嗓子嚎叫起来:“恭喜陛下,恭喜陛下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与此同时,产房里传来微弱的哭泣声。   这是一场战斗,李秀宁在战斗,胎儿也在战斗,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战斗,母子二人都精疲力尽。   婴儿甚至来不及擦拭,就被稳婆抱出来:“恭喜陛下,恭喜陛下,小公子十斤四两”   李渊听到这话,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李渊的脸比翻书还要快:“来人看赏!”   直到此时,众太医瘫软在地上,项上人头,终于保住了。 第九十六章 古浪镇杀意滔天   李渊高兴没有多久,又担心起来了:“平阳怎么样了?”   事实上,刨腹产与普通的外科手术不同,由于要缝合腹膜、腹直肌、腹直肌前鞘、皮下脂肪组织及皮肤层,通常情况下,刨腹产需要缝合六至八层。ω δ   李秀宁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做好手术。   好在,孙思邈虽然初接触手术,然而他的手却非常稳,有条不紊的缝合着创口,直到足足两刻钟之后,这才封上最外层的皮肤层。   在手术过程中,孙思邈发现很多问题。比如光亮不够,而且蜡烛也好,油灯也罢,无法凑到跟前,好在采取铜镜折射灯光的方式,勉强解决了这个问题。还有手术的针,由于做得太粗,对于伤口愈合有很大问题,这个问题,只能勉强将就。   事实上,一直以来这些手术主要的对象,都是军中的粗皮杀才,他们才不在乎,连刀子都挨了,会怕区区一根针?   直到两刻钟后,孙思邈从产房里出来。李渊赶紧围上去问道:“孙先生,平阳怎么样了?”   孙思邈想了想道:“陛下,平阳公主乃女中豪杰,身子强健,手术非常成功,不过此前消耗了平阳公主的太多体力,她如今已经睡着了,如果不出意外,她要睡上一个时辰,这倒无甚大碍,不过此次平阳公主伤了元气,草民开一个补充元气的方子”   陈府的佣人赶紧奉上笔墨纸砚,孙思邈写了一个方子。李渊接过之后,随手递给了邱鸿儒。   李渊望着邱鸿儒问道:“如何?”   邱鸿儒想了想,说道:“回陛下,此方乃是补气之方,药性温和,乃难得良方,是药三分毒,此方中,药药相克,不会过多的损害公主殿下的玉体”   李渊道:“孙先生也累得不轻,还请且往府里安歇!”   一名小宦官领着孙思邈前往右厢小院中,来到一处上等的厢房前,小宦官道:“孙神医请先在在这里休息片刻,有什么需要,请吩咐奴婢,奴婢为您办理。”   说完,小宦官就又退了出去。   虽然那宦官说的是“休息片刻”,但孙思邈知道,肯定不止片刻。最起码要等到李秀宁没有什么危险,或是病情好转,这个片刻才算完。   这段时间是无聊且乏味的,好在孙思邈最不怕的就是无聊。他吩咐小宦官道:“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孙思邈心怀天下,在这个时代,无论皇室,还是民间婴儿的夭折率非常高,高得吓人,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是一个要命的关坎,很多人迈不过去,通常一尸两病。   刨腹产手术,似乎给孙思邈打开了另外一扇窗。如果以后可以将刨腹产手术推广开来,以后再遇到像李秀宁这般难产的妇人,就可以利用这个办法处理,虽然对大人的元伤造成伤害,但是却比丢了病要强。   在孙思邈的这个手术细则之下,博仁医馆就形成了一个专门的医科,妇产科。而且还形成了博仁医院的招牌之一。后来,博仁医馆的妇产科不仅大唐全国闻名,还影响周边各国,到后来就连新罗王妃、婆逻多那王后也不远数千上万里,前来大唐长安博仁医馆生产。   至于各国各族的贵族豪强,则不计其数。这是后话,暂时不表。   长安城中驿馆,冯智戴观察着李渊在酒宴上匆忙离开,就猜测到大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要事,否则李渊也不会如此失态。   虽然是向李唐称臣,冯盎也想知道,大唐会不会对岭南用兵。称臣,对于冯盎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哪怕李渊在岭南设立八州,委派流官担任八州刺史、可是这岭南,冯家依旧是无冕之王。   临近掌灯时分,一名身着青衣的小厮悄悄走向驿馆,来到冯智戴的房里。   “门下拜见大公子!”   “打听到了吗?”   “回禀大公子,据外间传闻,据说是平阳公主生产!”   “一个妇人生个孩子,哪能让唐主如此失态?”冯智戴蹙起眉头道:“你还是继续派人打听一番!”   “门下打听清楚了,据说平阳公主生产时难产,大人孩子即将不保,所以”   冯智戴点点头:“这也难怪!”   事实上,冯智戴并不知道,李渊的失态还真不是因为如此。   李渊也不知道,正是他这个外孙的出生,反而给他避免了岭南的反复。   掌灯时分,李秀宁悠悠醒来。李秀宁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嚷着要看儿子。   当乳娘抱着孩子过来儿子的时候,李秀宁惊呆了。   因为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像刚刚出生的孩子,白白胖胖,纷纷嫩嫩,关键是他比李承乾出生时大了不止一圈。   要知道李承乾百岁的时候,体重也八斤七两,而这个孩子出生时就足足十斤四两。   望着自己的儿子,李秀宁一脸母爱的光辉!   瓜州古浪镇。   瓜州古浪镇,因地处疏勒河之字弯处,每当雨季河水暴涨的时候,这里会掀起巨浪,所以命名为古浪镇。   古浪镇在秦代时,为月支人所有。霍去病两征漠北,汉武帝据河西设两关四郡,在古浪镇设立兵屯区。这里从此开始出现汉人的踪迹。古浪镇地处丝绸之路上,不仅是农业兴盛,也是一座商业小镇与东面六十里外的瓜州城相比,这里反而更加有活力。   然而这个曾经繁华一时,常住人口超过千人的大镇子,却变成了人间地狱。镇里长达四里的街道,所有的房屋都陷入了火海,长街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镇子里不断传来妇女的哭喊声和惨叫声,还有吐蕃军将士的狂笑声,很多吐蕃将士在各幢房子里窜来窜去,搜寻着财物,不断有人被杀死,整个镇子都变成了地狱。   在镇子里的街道上,在一堆尸体的旁边,一大帮吐蕃将领正在争吵着,对于老百姓的惨叫和哭喊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甚至,他们也认为,吐蕃将士屠戮平民百姓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綝臧古此时也头疼万分,麾下的这些将领,也是吐蕃的“东岱”   苏毗“茹”拥有一个小“东岱”,十个“东岱”共十一个“东岱”。“东岱”的长官名叫东本,而小“东岱”的长官则叫东普穷。   此时,小“东岱”东普穷达昂阴狠狠的道:“茹綝臧古,按我说,我们不如攻打唐人的城池了,他们的城池太难啃了,专门攻打他们的村镇,别看这个镇子小,可是收获却不小,这么小的一个镇子,居然弄到了足足六万袋粮食,我们部落,够吃三年!”   另外一名东本增仁马上反驳道:“凭什么?这个镇子我们“东岱”也出力了,好处凭什么你一个人全占了?”   东西增仁的话引得众东本的赞同。   犯了众怒的东普穷达昂却没有半点犯众怒的觉悟,他阴森森的道:“因为我杀他们镇长!”   “是我们先打进来的,应该我们拿大头!”   “凭什么,我们东岱应拿大头!”   结果,十一个大小东岱吵得不可开交。   高大魁梧的綝臧古开口道:“你们都别吵了,现在不是分赃的时候!你们也不想想,都还没有深入一个小镇子就弄到了六万石粮食,上万贯钱财,,那凉州又该有多少钱?又该有多少粮食?难道只抢到这么一点钱你们就满足了?”   突厥人也好,吐蕃人也罢,都是信奉强者为尊。茹綝臧古不光靠他的身份,还是因为他的实力最强,麾下足足一万三千多骑,而其他十一个东岱,他们加起来才三万八千骑,他的话自然是比较有份量的,听他这样说,众东本便不作声了。   东本增仁皱着眉头问:“茹綝臧古,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往凉州城打?”   綝臧古道:“是的。东本增仁,六万石粮食确实是笔惊人的财富,换谁拿到这笔粮食都会心满意足的,但是我们苏毗茹可没有多少粮食了,六万石粮食才能吃多久?凉州城那边有粮食,才能足够我们整个苏毗茹所有人吃饱!”   此言一出,众人都没话说了。今年青稞又是歉收,奴隶的日子不好过,贵族们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他们以前随便收点税,就足够几千人马嚼上半个月了,现在呢?他们就算把所有的奴隶的粮食都收上来,也不够吃。就算奴隶的命不值钱,可是奴隶都饿死了,以后谁给他们种地、放牧?难道指望他们这些贵族和武士?   东本增仁道“好,我们继续往前打,抢到一批粮食再回去!”   “抢凉州城去!”   “打破凉州城,大家过个肥年!”   “出发喽,走得快有肉吃,走得慢只能吃灰!”   五万余吐蕃将士鬼哭狼嚎的拿起染血的兵器,乱糟糟的朝着凉州城的方向进发了。他们人数众多,队形混乱,看上去就像一群过境的蝗虫!   陈应一路带着昭武九部与西域各族仆从军,足足五六万人马也浩浩荡荡杀向凉州。只不过这些昭武九部与西域各族仆从军不会走马,陈应也没有打算让他们学会走马,在陈应看来,他们每天全力奔跑,跑上两百多里累得像狗一样,这样其实挺好。   距离古浪镇还有十数里,陈应就看到了前面滚烟滚滚,空气中还弥漫着烧烤人肉的味道。   陈应不用斥侯,就知道这是吐蕃人攻克了村镇。   就在这时,曹丹过来向陈应禀告道:“大都护,我们找到吐蕃人的踪迹了!”   “他们人在哪里?”   “就在前面古浪镇以东十数里的地方,他们似乎现在正在向东走!”   “传令部队加快速度!”   当陈应看到古浪镇子里的惨景。   曹丹明显感觉到了陈应身上杀意滔天。   果然不出他所料,陈应阴沉着脸下令道:“骁骑军”   “大都护,有句话叫做,杀鸡焉用牛刀,对付这些吐蕃人,用不着骁骑军。我们昭武九部就够了!”   穆瑞斯赶紧道:“是啊,大都护给我们一个机会!”   陈应望着曹丹与穆瑞斯,终于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昭武九部为前驱,给本大都护碾死这帮傻逼!” 第九十七章 原来也不过如此   昭武九部以及西域各族仆从军,以曹丹为左翼、以穆瑞斯所部为右翼,以石霸所部有中路,五六万名西域人马胡乱嚎叫着,冲向东方的古浪镇。一时间马蹄声大作,沙尘翻滚,地面的小石子微微跳动起来。在大草原上,骑兵就是这么骇人,更何况,有区区五六万人马,制造出来的声势,简直如同排山倒海一般骇人,令人胆寒!   不过,在张士贵看来,这支仆从军简直就是乱来。此时距离古浪镇足足还有十数里,此时加速冲锋,等到达古浪镇的时候,与吐蕃人接战,战马的体力也耗尽了,敌人以逸待劳,非吃亏不可。   张士贵皱起眉头,望着陈应问道:“大都护,他们这简直就是去送死!”   “这话未免太过了!”陈应笑眯眯的道。   张士贵道:“他们勇则勇矣,只是没有办法,恐怕占不到便宜!”   罗士信淡淡的笑道:“给我五千钩镰枪骑兵,一个急冲锋,我就可以打败他们!”   “你们都没有错!”陈应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你们真以为他们的心,在我们这里吗?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一旦我们不敌吐蕃人,他们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倒戈相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既要利用他们,也是防着点他们。这次的机会非常好,如果不让他们偿偿吐蕃人的苦头,他们怎么会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罗士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郭孝恪和苏定方也都沉默着,思考着陈应的话。   苏定方好奇的望着陈应问道:“大都护,你这是打算熬鹰吗?”   “姑且算吧,只要彻底的将他们降服,他们才会真正的臣服!”陈应望着身边的骁骑军将士道:“停止行军,立即喝水、喂马、吃干粮,休息一刻钟!”   骁骑军将士闻言立即停止行军,下马解下马脖子旁边的草料袋子,将豆麦麸缓缓的喂着战马。   古浪镇,东普穷达昂恋恋不舍地从那名瘦弱的女子身上爬起来,满足的笑道:“就你这细胳膊小腿,实在经不起颠簸”   女子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惶恐不安的求饶着。   可是东普穷达昂毫不留情的拔出残月弯刀,对准女子的脑袋,就在他手中的残月弯刀快要砍到女子脖子上的时候,突然一名斥侯兴奋的大叫道:“东普穷老爷,东普穷老爷”   达昂回头一脸不悦的望着斥侯。   斥侯吓得脑袋一缩,哆哆嗦嗦的道:“东普穷老爷,咱们发财了!”   “发什么财?”东普穷达昂心中非常不满,打古浪镇他们部落出力最多,反而分到的财物却没有东普穷达昂想象中的多。   “东普穷老爷有所不知啊!”斥侯正准备说话,发现周围还有不少其他部落的东岱,只好赶紧刹住,凑到达昂的耳边,声音放得极低,所有人都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只看见他在那里嘀咕个不停,而达昂的脸上的表情也走马灯似的变换着,先是怒,接着是惊,然后是疑惑,最后变成了惊喜,揪住那斥喉的衣领低吼:“当真?”   那斥侯笑着说:“千真万确,就算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骗东普穷老爷啊!”   达昂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此事事关重大,你马上回去盯住那支昭武杂种,我随后就来!”   那斥侯说:“奴才遵命!”跳上马背狂飙而去。   好几万人马出动,当然瞒不过吐蕃斥侯,别忘了,吐蕃斥侯可一直在寻找唐军主力。用句毫不夸张的说法,别说人,就算是一只老鼠跑出来,也瞒不过他们的眼睛的。   当然,曹丹与穆瑞斯、石霸等人足足五六万人马,十数万只马蹄声势惊人,别说斥侯注意力全部集中,就算是瞎子也会被惊得半死。   然而,接到消息的东普穷达昂却没有感觉这支昭武九部有多么厉害,虽然明明知道对方有五六万人马,而东普穷麾下的人马刚刚七千余人马出头。不过,达昂却没有胆怯,反而担心这支昭武九部的军队其实其他东岱的人马给抢了去。   在达昂的眼中,这支昭武杂胡的战马、骆驼、甲胄、兵刃、甚至这些将士是他的囊中之物。一心想着发财的东普穷达昂,认为这是一块送上门的大肥肉,如果不一口气吞下来,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如果能将这支昭武杂胡抢在其他东岱反应过来之前将这支富得流油的肥肉吞掉,就能得到大批战马、盔甲和兵器,实力必将大增,这比什么都要实在!   达昂招呼也不打,带着麾下部曲骑上战马,长扬而去。   出了古浪镇向西,地势平坦,视野开阔。这个时候,达昂看着远远的天边像一块乌云飞过来,这支庞大规模的昭武杂胡们,明显分成左中右三支锋利的锋矢,每一支求助锋矢又前后分成三重,犹如三层波浪,层层推进,第一层约五百人,第二层约一千余人,第三层约三千余人,每一层之间都有数里的距离。   这支昭武杂胡倒也算得上兵强马壮。   达昂没有任何惧意,举起粗大的狼牙棒大吼道:“给本东普穷淹没他们!”   曹丹望着区区六七千名吐蕃骑兵,顿时心中狂喜:“吐蕃人只有这么一点,杀光他们”   昭武九部以及西域各族仆从军骑兵兵锋已老,而吐蕃人却是以逸待劳,占据着不小的便宜。   东普穷达昂看着对面那些喘着粗气的战马,吃力的奔跑着,顿时笑道:“昭武杂种就是杂种,几百年了还是没有半点长进,连个会用兵的人都没有,这是什么狗屁阵势!”   双方即将冲撞在一起,此时的天空中,是否真有一双慧眼在凝视着人间的这一切?   答案是肯定的,位于昭武九部后方莫约五里的山坡上,陈应正凝视着,淡漠的望着这一切。   双方越冲越近,就在这个时候,双方的差距就表现出来了。让昭武九部以及西域各族骑兵感觉无比震撼的是,明明知道自己比敌人多出七八倍,可是对面的这些吐蕃人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绿光。   可是昭武九部以及西域各族骑兵就不一样了,七千余吐蕃骑兵骇人声势让许多西域各族仆从军都感觉站立不稳,风中传来的巨大声响让吐蕃铁蹄的冲劲便如无数铁锤一起敲打在西域各族仆从军将士的心脏上面,地面的震动仿佛联系着血管让大脑产生大地也将崩塌的错觉,那里面扑来的铁骑军团犹如狂涛巨浪让西域各族将士心中不由自主的涌起“人力怎么可能阻挡得住”的强烈震撼。   未战先怯!   这是最要命的。   西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尽管民风彪悍,然而却不盛产武力。匈奴人强大的时候,可以轻易征服西域,月支人、汉人、氐人、羌人、甚至鲜卑人、柔然人、以及突厥人、当然还有现在唐人,先后成为西域的主人。   妥协,很容易养成习惯。   跪得久了,膝盖也会变软。   一个跪下不能起来的民族,别指望他们会有多么强的血性。   游牧民族的骑兵对决,往往都是以弓箭对决展开。   这一次永远也不离外。   双手不时的有将士中箭坠落战马,无数马蹄子蜂拥而上,只要坠马,就等于死亡。   相对而言,吐蕃人的骑术更强一些,中箭落马的人寥寥无几。牦牛皮制造的铠甲,防御能力堪生野生犀牛皮,仅次于铁甲,况且吐蕃人人手一把粗大的狼牙棒,狼牙棒只要往身前一横,或者舞动起来,这些狼牙棒就将大部分箭矢磕飞了。   而冲进西域各族仆从军阵中的吐蕃人,凶性大发,他们挥舞着狼牙棒,如同猛虎入羊群,杀得第一重西域各族仆从军狼狈不堪。   就在这个时候,东本达昂大吼一声:“中!”   说着他手中的狼牙棒的头部,居然从中断开,像一柄流星锤一样,瞬间砸中穆瑞斯的座骑。   穆瑞斯怎么会想到达昂如此下作,居然出此阴招。   可是再怎么恼怒也没有任何用处,一不留意。   流星锤正中穆瑞斯的马首,战马的半边脑袋被流星锤砸中得稀烂,如同一只破碎的西瓜。   穆瑞斯的战马悲嘶着倒了下去,将他从马背上掀了下来,当场摔断了一条腿,当场昏迷过去。他那几名心腹大惊失色,稍一分神,达昂手中的流星锤突然缩了回去,又变成了一根粗大的狼牙棒。   四名穆瑞斯的心手将穆瑞斯护起来,可是这个时候,达昂也到了。   他手中的狼牙棒也就在这个时候,砸到了他们的脖子上,血光飞溅,惨叫连连,只是一个交错,穆瑞斯的四名心腹被悉数砸死在马下!   达昂冲出一段距离之后勒住战马,拨转马头折了回去,见穆瑞斯还没有起来,呸了一声,说:“妈的,还以为你有多牛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第九十八章 吐蕃人怎么变得不能打了?   粗大狼牙棒在吐蕃武士手中如同灯草一般,然而这种钝器,在战场上却威力无穷。正所谓沾着就死,碰着既亡。   就在穆瑞斯落马之后,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昭武九部与西域各族的战士,虽然比不上突厥最精锐的附离军,可是也不算弱。可是吐蕃却更加。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事实上苦寒之地的战士,确实是比平原安逸的地方的战士更加勇猛一点。   然而勇猛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吐蕃人非常不要命。   有的吐蕃武士,明明被西域仆从军将士的长矛捅穿了,还死抓住敌人不放,或是被砍掉了拿着狼牙棒的手,却扑在对手身上撕咬,还有抓着马脚任由着马踏的他血肉模糊也把马腿死死缠住的疯子。   没见过,打了无数场仗的骁骑军将士也根本没见过这么疯狂的敌人。冲在前排的吐蕃人根本就不要命,特别是他们脸上的情绪,仿佛面对的不是敌人的刀剑,而是他们心中向往的天堂。他们就像他们就像是一个个人肉盾牌,直接挡在西域各族骑兵的箭矢,手中挥舞着狼牙棒,胡乱的狂砸。   每时每刻,西域仆从军将士都有人掉落在战马下,变成冰冷的尸体。   吐蕃军队虽然只是西域仆从军的七分之一,然而他们身上的死气与杀气,却让西域各族仆从军胆战心惊,让他们狼狈后退!   交战只持续了一刻钟,也就是陈应命令骁骑军将士吃饭喝水、喂马的时间,在这个时候,众骁骑军将士却依然发现,这些吐蕃人简直就是一群疯子。   仅仅一刻钟,这些西域各族仆从军将士就害怕了,他们想要调转马头,想要逃跑,然而战马体力耗尽的他们,却面临着一个尴尬的局面,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   狼牙棒、残月弯刀、枪矛各种武器,纷纷向西域各族仆从军身上招呼,哪怕西域各族军队人数众多,然而一时间却死伤惨重,尸横遍野!   陈应静静的看着,罗士信脸上露出些许不忍之色。陈应叹了口气道:“你感觉本大都护心里很硬?铁石心肠吗?”   罗士信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陈应没有理会罗士信,也指着张士贵道:“你也是这么认为吗?”   张士贵道:“末将不敢!”   “不敢?那就是有了?”陈应道:“那就是有了,在军中为将,老好人当不得,没有杀伐决断,将帅就无威,这样做的后果更可怕。”   罗士信张了张嘴道:“他们很惨!”   “但是他们该死!”陈应指着眼前的西域各族仆从军将士道:“你们知道吗?自从本大都护出镇西域,他们杀了多少汉人?”   张士贵愕然:“有这种事?”   “有,而且不少!”陈应叹了口气道:“本大都护给西域汉人奴隶,恢复自由民身份,有许多百姓状告惜日恶主,本大都护命官府处理了一部分人,引得他们的恐慌,他们这些部落里多少都有汉人,可是短短一个月之间,足足六七万人被屠杀一空,别说妇孺,就连婴儿都不曾放过!你们只看到他们很惨,有没有想过,那些惨死在他们手里的汉人更惨?”   陈应当时确实是想对这些双手沾满鲜血的西域各族仆从军展开清洗,可是此时,西域就是一座干柴,随时都有可能被点燃,变成喷发的火山。为此,陈应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能隐忍。   一旦陈应发难,这些人肯定不会束手待毙。他们肯定会反抗,会造反,会造成更多百姓的伤亡。骁骑军也好。河北新军也罢,他们只有五万余人,这些唐军的数量非常少。   陈应许下重赏,就是为了勾起他们心中的贪婪。   五六万西域各族仆从军被七千余吐蕃人杀得节节退败,溃不成军。   不可一世的西域各族仆从军已经是死伤一地了,就连曹丹也挨了一箭。所幸入肉不深,只是挂在手臂上,鲜血直流而已。   曹丹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只是看到前后左右不断有人倒下,很多擅长驰射的部曲根本就没有射出一箭的机会,便被射翻了,他不禁惊怒交迸,几欲疯狂!   他们在西域纵横十几年,跟着西突厥呼啸杀戮,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了?那双老大老大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要杀光这帮可恶的吐蕃人。   就在东普穷达昂为了密密麻麻的西域各族仆从军而大伤脑筋的时候,突然发现背出涌出密密麻麻的吐蕃军队,这些吐蕃军队也不客气,冲到西域各族仆从军阵中,钢刀上下翻飞,枪矛乱刺!   更多的吐蕃人在则东普穷达昂麾下身后,将那些达昂麾下杀死的西域各族仆从军的尸体砍下首级,将他们的甲胄剥下来,身上的财物搜刮干净,还把战马给牵走了!   东普穷达昂愤愤的吼道:“东本增仁,你把东西放下,这是我的!”   东本增仁满脸不在乎的道:“你的,你的屁!”   说着东本增仁挥刀继续砍下一具尸体上的首级。   东普穷达昂顾不得去杀狼狈而逃的西域仆从军了,而是与东本增仁争抢首级、铠甲、战马。   越来越多的吐蕃将士加入哄抢之列,就连曹丹也感觉不可思议。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有想到居然捡了一条命回来。   曹丹也不顾得其他了,赶紧朝着陈应方向跑去。   茹綝臧古并没有停止众人哄抢战利品的行动,反而非常淡定的下达命令道:“昭武杂胡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赶紧打扫战场,然后撤退,不然唐军一来,想走都走不了了!”   众人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唐军还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杀到想到这里,大家都顾不上高兴了,跳下马去抡起大刀或者斧子,将被杀死的西域各族将士的人头给砍了下来。   不得不说,干这活的时候,十一个大小东岱的将士都是笑得合不拢嘴的,那灿烂的笑容跟血腥的场面形成极大的反差,让人后背发凉。   曹丹此刻跪倒在陈应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陈应没有看曹丹一眼,而是淡淡的望着罗士信与张士贵道:“你们知道吐蕃人为什么不怕死吗?”   罗士信摇摇头。   张士贵一脸疑惑的道:“大都护莫非这些吐蕃人魔怔了?”   陈应摇摇头道:“因为信仰!”   “信仰?”听到这话,张士贵更加疑惑了。   “是的,正是因为信仰!”陈应笑着解释道:“生活在雪原上的吐蕃人,生活极度贫困,比西域还要贫困,别说普通人吃不饱,就连贵族也要时常挨饿。他们却认为,这一辈子所受的苦,是上一辈子做的孽,死亡可以偿还罪孽,也可以通过功业轮回转世,投一个好人家!”   雪原上的庄稼以青稞为主,可是青稞的产量极低,哪怕在后世,通过化肥和科学种植,这样的青稞产量也只有一两百斤。而且雪原上天气变幻无常,七八月份下冰雹或突降大雪是常有的事情,结果种下来的青稞,能不能收获,要看老天爷是不是赏饭吃。   整个苦哈哈的吐蕃人,却信奉混回转世之说,他们无惧死亡,可以真正做到视死如归!   陈应这个时候的目光突然望向曹丹,曹丹被陈应锐利的目光盯得发毛。   陈应道:“曹丹你可知罪?”   曹丹躬身道:“末将知罪!”   “你该死,六万人马去打七千人,你居然会大败而退,要你何用?”陈应一声令下:“将他们给我拿下!”   在陈应的命令下,阿史那思摩率领陈应的亲卫队将西域各族仆从军的首领全部绑缚起来。   陈应拿着马鞭指着曹丹、石霸等首领吼道:“正是因为你们愚蠢,让两万余名无辜的勇士,含冤而死,他们都有自己的妻儿,他们都可以不用死,正是因为你们愚蠢”   曹丹还想争辩。   陈应大怒,一鞭子就扫了过来。打了曹丹脸上,皮肉当时都绽开了,鲜血直流。   陈应怒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本大都护教你们怎么打仗!”   陈应策马上前冲骁骑校军将领道:“老规矩,骑兵墙冲锋!”   雄壮的战鼓声响起,一万余骑骁骑军将士排成密集的骑兵墙,以一个骑兵团为一排,三百骑排成一排,策动战马往前冲去,每一行都整整齐齐的,数百只马蹄同时抬起,又同时落下,地面为之震动,初时不甚明显,但随着战马加速,那动静可就大了,仿佛战鼓狂擂!   一万余名骁骑军,震天动地,呐喊声中,一股黑色洪流朝着吐蕃骑兵席卷而去!   茹綝臧古望着滚滚而来的骑兵墙,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恐惧,因为他不知道骑兵墙的厉害,吐蕃人一样也没有见过骑兵墙。   唐军居然敢抢先发动进攻,这大大出乎吐蕃人的预料,众人都愣了一下。看到骁骑军排成队往前冲。   茹綝臧古大笑:“这些唐狗是怎么想的?排得这么密,给我们当靶子么?”   东本增仁同样大笑:“是啊,排得这么密,我们闭着眼睛都能射中了!”   茹綝臧古长剑一挥:“别废话了,冲上去,给点颜色这帮唐狗瞧瞧!”   当两军高速接近的时候,骑兵墙那相对要慢得多的速度再次证实了吐蕃骑兵的判断,唐军骑兵要维持完整的队列,速度必须放慢,而没有队列限制的吐蕃骑兵则将马速提到最快,简直就是风驰电掣!   随着一声牛角号响起,冲在前面的吐蕃骑兵举起骑弓,弓弦颤响,利箭划空而起,仿佛一张大唐军骑兵罩落。   绝大部分箭矢被骁骑军将士手中的折叠盾牌挡下,但是也有一些倒霉蛋的战马被射中,那些中箭的战马嘶鸣着,挣扎着倒在地上,唐军士兵们发出压抑的惨叫,一批骑兵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接着又是一轮箭雨   没有然后了。   锋利的钩镰枪切割皮肉的声音响起,嗜血的钩镰枪开始饮血。   两股骑兵毫无花巧的撞到了一起,顿时人仰马翻。吐蕃骑兵悲哀的发现,他们手中的狼牙棒也好,枪矛也罢,都够不着钩镰枪骑兵的钩镰枪。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长长的钩镰枪将吐蕃骑兵连人带马串成肉穿,死得异常凄惨。   但这样的倒霉蛋毕竟只是少数,更多的吐蕃骑兵是直愣愣的撞到了钩镰枪上,锋锐异常的枪刃轻易的洞穿他们身上的铠甲,撕裂血肉,透体而过。   曹丹眼大眼睛,在他眼中,这些吐蕃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任由唐军将士的钩镰枪透体而过。   曹丹难以置信的吼道:“这不可能,吐蕃人怎么变得这么不能打了?” 第九十九章 一箭双雕除隐患   不光是曹丹与石霸等西域各族仆从军将领难以置信、东本增仁与东普穷达昂也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战场上。   钩镰枪在战马的巨大冲击力作用下,刺中吐蕃骑士的身体,战马加速,凭借着这股巨力,钩镰枪从吐蕃骑士兵身体出拔出来,带出一股股污血,被刺中的后吐蕃兵眼球凸出,难以置信的看着胸部那个鲜血狂喷的创口,带着一腔震骇和不甘倒了下去。   增仁虎目欲裂,如同野兽一般嘶吼着:“笨蛋蠢货躲开啊”   “反击反击啊!”东普穷达昂张牙舞爪的狂叫着道:“反击,都他娘的反击!”   可是,吐蕃骑兵就像被抽调魂魄一样,一动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钩镰枪骑兵用锋利的钩镰枪刺中他们的身体,或者钩掉他们的胳膊、上半身或者脑袋。   不是他们不想躲,也不是不愿意躲。只是钩镰枪骑兵是用局部优势,同时三四名骑兵对付一名吐蕃骑兵,他们纵然再骁勇,也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按照吐蕃人骑兵冲锋的习惯,每一名骑兵相距三五步甚至十步远,如果是一千人的骑兵单线冲锋,他们会形成一道长达数里甚至十数里的骑兵线。可是钩镰枪骑兵两腿挨着两腿,一千人的骑兵线,却只有五六百步。也就是说在局部范围内,钩镰枪骑兵是以三五倍甚至十倍的优势,对付敌人。   也有的吐蕃骑兵很幸运的避过了第一排钩镰枪,从骑兵墙的的锋利的钩镰枪林中穿过,死里逃生,但他们马上就发现,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还有密密麻麻的战马正在等着他们,一匹战马挨着一匹战马,就算他们人品爆发,也不可能又躲过了这一排战马,就算第一排钩镰枪骑兵,因为人员阵亡出现空袭,可是后面还有足足六排呢。   很多吐蕃骑兵就这样撞死在那一层层钩镰枪上。   骁骑军的骑兵墙轰隆隆的往前辗压,唐军将士们根本就用不着刻意的去刺哪个,只要将钩镰枪持平对准冲过来的吐蕃骑兵,就会有人撞死在他们的钩镰枪枪刃上,哪怕当时刺不中,可是在二马交错的时候,钩镰枪也可以像镰刀割麦子一样,把吐蕃骑兵割倒在地上。   骁骑军钩镰枪骑兵墙像狂风一样扫过,所到之处,吐蕃骑兵纷纷被挑落马,枪锋所向,一地死尸,仅仅是一个回合的冲撞,吐蕃骑兵先前用弓箭给他们造成的伤亡就连本带利的还回去了!   在这个时代的骑兵冲锋,一直是以奔射为主,利用自身强大的机动能力和精准的箭法,像狼群一样撕咬着敌军,给敌军放血,削弱敌军的意志,蒙古军队的曼古歹战术算是将骑射发挥到了极致,打遍欧亚大陆无敌手。这样的打法让农耕民族很无奈,以步兵为主的农耕民族一旦在平原上遭遇游牧民族的大批骑兵,崩溃只是迟早的事情。   比如说古罗马军队,就不止一次被帕提亚、萨珊的弓骑兵生生射垮。当然,他们也拥有很强的肉搏能力,用马刀、长剑、长矛等武器,马上马下都顾得到,一旦上了马背,就跟钉在上面了一样,任凭马匹怎么颠簸都纹丝不动了。这种轻装飞骑士被称为轻骑兵。吐蕃人的战马,以高原马为主,冲锋速度快,耐力好,而且高大,加上吐蕃人的牦牛皮铠甲坚固,让吐蕃人打遍周边无敌手。   事实上吐蕃人不止一次教突厥人怎么做人。能与普通吐蕃轻装骑兵相抗的,也只突厥最精锐的附离军。但是再怎么厉害的轻装骑兵或重装骑兵,都不是骑兵墙的对手。   第一东岱东本增仁麾下四千余名精悍的吐蕃骑兵死伤殆尽,余下的一个个面色苍白,似乎受了莫大的惊吓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陈应转而望着曹丹、石霸等一众西域各族仆从军将领冷冷的笑道:“吐蕃人厉害吗?”   曹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凶悍的吐蕃人遇到唐军钩镰枪骑兵就变得不会打仗了,短短一刻钟时间,吐蕃人足足倒下了三四千名骑兵,而唐军的损失加上轻重伤员一起,绝对不会超过一百。   陈应望着众魂不守舍的西域各族仆从军将士道:“你们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被吐蕃人打败吗?你们使用的精钢打造的钢刀、精铁甲胄、上好的伊列马,却被吐蕃人打得狼狈不堪,死伤惨众。”   众西域仆从军非常迷茫,他们更想知道答案。   陈应接着转而指着曹丹等人吼道:“因为你们愚蠢、因为你们无能,因为你们胆小怯懦,所以两万余名西域勇士因为含恨而终。你们怎么还有脸活着?你们可对得起那些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亲的孩子?还有那些失去儿子的父母?”   曹丹、石霸等人被陈应骂得头也不敢抬。   听到陈应这话,他们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自己的族长害了自己。   他们不约而同的将愤恨的目光望着自己的族长、首领,恨不得食其肉、剥其皮、喝其血。   陈应其实非常想杀掉这些西域各族首领,因为对于西域而言,每一个部落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们都盲目的追随自己的首领或族长,根本没有主见,他们首领降唐,他们也降唐,他们族长或首领投降突厥,他们也会跟着投降突厥。   对于陈应想把西域改变成如同原一般治理,那么各族的首领和族长,就是一个非常大的阻力。当然,他们手上多少沾染着汉人百姓的血。   可是陈应如果以这种名义杀掉他们,他们肯定会造反,而且会是各族各部一起反。陈应就借了吐蕃人的刀,给他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他们的族长和首领非常无能,连吐蕃人都打不过,带着他们就是害了他们。   “一头绵羊率领的狮子,打不过一只老虎率领的黄羊,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们如此无能,要你们何用?”陈应指着亲卫吼道:“把他们砍了!”   不等众人求饶,一百多名首领和族长,被陈应的亲卫一脚踢中后腿弯,不约而同的跪在地上。   呛啷   随着一阵横刀出鞘的声音响起,一阵雪亮的寒光闪过。   噗嗤噗嗤,横刀入肉的声音响起。   斗大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滚落的地上。   这些西域各族仆从军将士非常没有愤怒的上前跟陈应拼命,反而疯狂的扑向他们各自首领的尸体,嘶咬着首领的尸体,短短一瞬间,一百多号人就变成了累累白骨。   陈应看着这一幕,非常满意。   苏定方上前躬身道:“大都护,他们怎么办?也杀掉了吗?”   陈应摇摇头道:“不用杀了,要杀的话,西域就没有人了。”   说到这里,陈应转而望着郭孝恪道:“郭孝恪!”   “以你的折冲府为基础,整编他们!”陈应指着这些西域各族士兵道:“原第十一折 冲府,改编为安西越骑军,安西越骑军下辖二十个折冲府,以苏定方领越骑左军十府,你领越骑右军十府。”   苏定方与郭孝恪二人闻言大喜。   郭孝恪原本只是一个小兵,在灵州刚刚升任折冲都尉还不足一年。现在就荣任正四品忠武将军,简直是直上青云。   苏定方虽然是忠武将军,但是他只是一个虚职,而是领着陈应的一个亲卫越骑团。   现在一下子给他十个府一万五千人马,这是何等的信任。   苏定方躬身道:“誓为大都护效死!”   郭孝恪闻言,微微一愣,也大声道:“愿为大都护效死!”   陈应转而望着众西域各族仆从军,大声疾呼:““西域勇士们,你们懦弱的、无能的、愚蠢的首领已经死了,现在让你们新首领,带着你们,如同猛虎,呼啸西域,所向披靡!”   苏定方和郭孝恪二人以为他们这次整编,会多大一番手脚,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居然如此顺利。   就在陈应让苏定方与郭孝恪二人整编西域各族仆从军的时候,战场上发生了变化。吐蕃人快要疯了,他们已经伤亡快上万人马了。   东普穷达昂嘶吼道:“可恶的唐狗!”   达昂双手握着狼牙棒狠狠地扫出,粗大的狼牙棒到处,一名一枪刺空的骁骑军骑兵被他粗大的狼牙棒砸中脑袋,这名骑兵的脑袋迸射出灰白的脑浆,溅起漫天血雨。   作为交换,达昂身边有三名亲兵被刺翻。这样的交换比差点没把达昂的肺给气炸,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打法,没有任何花巧,就这样一排排的挺着钩镰枪猛撞过来,吐蕃人出神入化的马术和过人的武艺根本就无从施展,被一丛丛的挑下马!   虽然没有时间去统计伤亡,但是通过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充满愤怒和惊恐的满语咒骂声,他可以断定,吐蕃人伤亡绝对惨重。   狼狈不堪的东本增仁跑到茹綝臧古身边道:“茹綝臧古,这唐人的打法太邪门,咱们很吃亏!”   茹綝臧古略作思索,淡淡的笑道:“传撤退,引他们去天佑之地!”   吐蕃人所谓的天佑之地就是雪原上的海拔三千米雪峰线,在这个高海拔的地区,普通人就会发生高原反应,而习惯了高原气候的吐蕃人却影响不大。   茹綝臧古的一声令下,众吐蕃人调头就跑。   陈应拔出横刀吼道:“吐蕃人败了,全军追击!”   率先冲出来的却是苏定方与郭孝恪,二人刚刚完成整编,其实这非常简单。原本唐军六个团士兵,普通士兵升任伍长、伙长、或队正、伙长一率升任旅率、原队正升任校尉或副校尉、而旅率则全部升任为果毅都尉或折冲都尉。   短短一刻钟就把部队的架子搭起来了。   苏定方狂吼道:“吐蕃人已经败了,越骑左军雪耻!”   众越骑左军骑士纷纷大吼道:“雪耻,雪耻”   郭孝恪也返回本阵,冲将士们大吼道:”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债还需血来还!“   此时,看着骑兵墙蜂拥而来,这些被打怕的吐蕃人非常清楚,再打下去,他们这些人全部留在这里,于是,这些吐蕃人调转马头,朝着西南方疾奔而去。 第一零零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当古浪镇被攻克的消息传到凉州城的时候,李元吉正在忙着找凉州士绅要钱要粮要人。说实话,凉州总管府李道宗留给李元吉的是一个烂摊子。   大量的伤兵,到处都是破坏的城池。还有去年被突厥人抢收的一年粮食,如今百废待兴。要是这一切都需要钱,李元吉也不废话,直接召集众凉州士绅要钱。   可是士绅向来都是依附在朝廷这个大树上吸取营养的蛀虫,要他们出钱出力,那简直就是要了他们的小命,明明吐蕃大举压境,兵临城下了,这些士绅扣扣索索凑了一万贯钱还有五万石粮食。   如果说一般官员,哪怕是李道宗也没有本事一句话让这帮铁公鸡拔根毛出来。看着这一万贯钱粮,李元吉冷冷的笑道:“诸位还真是真大方啊,一万贯钱,还真少啊本王要不要向诸位磕头致谢?”   “岂敢,岂敢!”凉州管有名的大粮胡梦龙一脸苦笑道:“齐王殿下明鉴,不是我们在坐的各位不想替齐王殿下排忧解难,实在是我们这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   话说到这里,众士绅就向李元吉大诉苦水。   什么庄园被突厥人抢光了。   耕牛都被突厥杀了吃掉了,大量的田地荒着等等诸如此类。   李元吉虽然混蛋,但他却不是傻子,他抱着手臂,冷笑道:“以各位的身家,一两万贯现钱是拿得出来的吧?本王也不敢多要,只求你们每人拿出一两千贯,让本王可以募集四五万人马就可以了,你们你们这是打发叫花子呀!”   这下大家的面色都不大好看了,虽说我们就是在打发叫花子,但是你也不能说出来啊,你说出来了我们多难堪!敦煌张氏的张景亮干笑一声,说:“齐王殿下,并非我们吝啬,实在是”   上邽李氏李睿硬梆梆的打断:“张兄,既然人家嫌咱们的钱少,那咱们只要拿着这些钱回去过日子吧。”   李睿傲然看着李元吉,说:“齐王殿下,不管你怎么想的,钱就这么多了,你爱要不要!当兵打仗,天经地义,还要拿了钱才肯上阵?简直就是岂有此理!这样的军队要来干什么?”   有道是恶人自有恶心磨。如果碰到这样的情况,一般总管或刺史还真拿这些豪强士绅没有办法,论人脉,他们各家各户都有后台,就算打关司,打到长安城,他们也不会害怕的。   李元吉纵然是亲王之尊,这是朝廷总要讲理。他们贡献一万贯钱,五万石粮食,还真不能算是少了。   可惜,李元吉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李元吉一脚将桌案上的账薄踢到地上,李元吉指着众士绅道:“好啊,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李睿气得胡发乱抖:“齐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来诸位还真不知道本王的行事风格,他就让你们瞧瞧!”李元吉冲门外吼道:“来人”   众士绅吓了一大跳。   众所周知,李元吉是一个混账。他们还真怕李元吉派兵对他们用强。   可是,显然他们是想多了。   李元吉笑道:“本王不想给你们浪费口舌了,你们这帮家伙就是一群不锈钢牌铁公鸡,你就算说到嘴干也别想再从你们口袋里掏出一分钱!”   他一脚将账薄踢到李睿脚下,盯着这个老头,一字字的说:“这钱,本王不要了,你们留着买棺材好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李睿道:“你你想干什么?”   李元吉并没有用强,也没有砍几个人立威,而是淡淡的向着侍从道:“去收拾一下,本王这就回长安,你们不横吗?留着脾气跟吐蕃人横吧,本王这就回长安,这凉州,谁他娘的要就要,谁他娘的要守就守!”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这才大惊失色。   李元吉的胆量那可是大到没边。太原可是李渊的龙兴之地,然而李元吉说丢就丢了,而李渊当时只是罢免了李元吉半年的官爵。区区凉州,对于李渊来说,远远不如太原重要。   可是太原的士绅下场,那可是前车之鉴。当时太原城被刘武周麾下的乱兵攻入城内,大开杀戒,不少家族都家破人亡,很多女眷被乱兵侮辱,至于家财损失,根本就难以计算!   看着李元吉这下要开溜,众士绅慌了。   他们都是凉州城的豪族、大量的钱财和不动产的宅院、商铺,想搬也没有地方搬,一旦让吐蕃这帮穷鬼杀进凉州城,吐蕃人连一块布丝丝子也不会给他们留下。那样以来,地场的诸位,虽然可以也逃跑,可是他们的损失就会大得没边了。   众人开始在一旁嘀嘀咕咕,众人商议了半天。派出代表李睿向李元吉谈判。   “齐王殿下,虽然一万贯钱,五万石粮食有点少,可是我们各家都难,这样吧,我们各家都出一千石粮,合计十万七千石。三万贯钱。怎么样?”   众士绅服软,李元吉反而不乐意了:“你们各家不是都困难吧,留着这些钱粮,都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说着,李元吉装作要走的样子冲侍从吩咐道:“快,愣着干嘛,赶紧的,把东西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走”   李睿又与众士绅商议一番,众人又再一次加码:“五万贯钱,十万石粮,不能再多了!”   “十万贯钱,二十万石粮!”李元吉冷冷的道:“你们别想着打发叫花子,要么一拍两散,要么拿钱,本王绝不食言,就算战死在凉州城,本王也绝不撤退!”   “八万石、十五万石粮!”   “十万贯,二十万石粮,要么拿钱出粮,要么本王现在趁着吐蕃人没有来,现在就走!”   众士绅非常无奈。   虽然在场的众人拥有一百多家,可是这些家族平均下来需要拿出一千多贯,加上两千石粮食,也是非常肉疼的。   可是他们真怕李元吉直接拍拍屁股走了。   当这些士绅与李元吉打成协议,众士绅出钱出钱出人,交给李元吉保卫凉州。就在李元吉忙着交接众士绅送来的钱粮时,李元吉接到了古浪镇被攻克,吐蕃人在古浪镇大开杀戒的消息。   李元吉吓坏了。浑身战栗,手里的账本啪一声掉到了地上。呆愣了半晌,他突然叫:“快!快去通知部队,让他们出兵,把那帮吐蕃人挡在境外!要是让他们窜入境内,我们就完了!”   一个身穿黑色斗篷,头戴面具的幕僚,嗓子如同老鸭一样说道:“王爷,咱们凉州城的兵马,大部分都是新兵,根本就没有办法御敌境外,若是依托城墙,还勉强可守,若是野战,必败无疑。”   李元吉吃惊不小,虽然他在众人面前说得非常不在意。可以随时撤退凉州,但是他却真不敢走。因为凉州是陈应的后路,一旦他在凉州不战而走,别说李渊如何处置他,李秀宁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一顿皮肉之苦肯定少不了,弄不好,这辈子,李秀宁不会再理他。   李元吉有些慌乱:“现在怎么办?”   幕僚却道:“现在我们只能等了!”   “等?”   “不错!”幕僚苦笑道:“等吐蕃人来攻,等他们在凉州城下撞得头破血流,不战自退”   李元吉愣了好久,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不过吐蕃人人多势众,我们凉州城应该架不住吧?不行,本王得上报长安,让父皇派兵支援”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名侍卫慌里慌张的跑进来道:“恭喜齐王殿下,贺喜齐王殿下!”   “恭喜,恭喜个屁!”李元吉这下刚刚弄到十万贯钱,二十万石粮食。虽然组建军队,需要大量开销。可是,他不是陈应,也不会像陈应一样为了提高将士们的战斗力,无所不用其极。在李元吉看来,这十万贯钱,他至少可以截留一半以上。   可是如今吐蕃大军压境,快要逼近凉州城了。这些钱他也带不回去。   幕僚却望着侍从道:“你说有什么事?”   侍从道:“吐蕃人已经退了!”   “这怎么可能?吐蕃人什么时候转性了?他们数万大军,一个小小的古浪镇怎么可能满足他们的胃口!”李元吉一把揪住侍从的领子吼道:“你敢戏耍本王?”   “卑下怎么敢开这样的玩笑!”侍从连连求饶道:“这是陈大将军的报捷书,就在这里,请齐王殿下过目!”   李元吉急切的叫:“快拿过来,快拿过来!”   侍从不敢怠慢,赶紧将怀里的捷报呈上。   李元吉一把夺过来,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又回过头来逐行逐行的看了一遍,意犹未尽,再看了一遍,这次是一字字的看完的,看完之后,放声大笑:“好,好,好!果然是打赢了!我三姐夫就是好样的,他可算是替孤王出了一口恶气了!”   李元吉将接报递到那名幕僚手中:“宇”   说到这里,李元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改口道:“许先生你看看!”   李元吉脸上的笑容,非常灿烂。   那名许先生却一目十行。   几乎半个时辰之后,陈应大败吐蕃军队,斩首万余,吐蕃余部溃逃,陈应率军正在猛追吐蕃人的消息传遍凉州。   众士绅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无比悔恨。   早知道陈应会来凉州,干嘛要给李元吉十万贯钱,二十万石粮啊!   众人思来想去派出代表,向李元吉请求。余下的十万石粮食是不是可以不用交了?   李元吉表示,吃到嘴里的肉怎么可能吐出来。   二十万石粮食,少一粒都不行。   敢不交你们自已考虑后果。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凉州士绅这个闷亏,他们是吃定了! 第一零一章 郁闷的茹綝·臧古   武德四年七月二十日,第一例刨腹产手术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第十天,李秀宁成功拆线。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抚摸着自己腹部的伤疤,李秀宁喃喃自语:“伤疤是勇士的勋章,我打了那么多次仗,伤口从没有这一次难看。”   何月儿拿着毛巾给李秀宁擦拭着身体,一边笑道:“公主殿下,您的身子越发越丰润了!”   “还是丰润点好啊!”李秀宁苦笑道:“陈郎说,孩子最好是吃自己母、乳,可是这个家伙实在太能吃了,我自己的女乃水,根本就不够他吃的,还是给他寻一个乳、娘吧!”   何月儿幽怨道:“也不知道驸马爷最近在做什么,虽然领军在外,不方便回来,可是总得来一封信吧?”   李秀宁听到这话,脸上浮现一抹幽怨。   “可能是因为战事紧张吧!”李秀宁穿上衣服,来到屋里的婴儿床前。她的儿子如今正睡得正香,小嘴嘟嘟着,不时的冒出女乃泡泡。   李秀宁望着儿子,一脸满足。   就在这时,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李秀宁的到来,闭着眼睛摸到了李秀宁的手,他的小手紧紧的抓着李秀宁的食指,非常用力。   李秀宁轻轻的笑道:“小家伙还真有力”   何月儿轻轻压低声音道:“好奇怪啊,公主殿下,您看您和驸马都不胖,小公子倒非常富态!”   “富态好啊!”李秀宁微微蹙起眉头道:“陈郎出生的时候,侯莫陈氏已经没落了,如果真有办法,家翁也不会把陈郎一个人丢在长安!”   说到这里,李秀宁望着何月儿道:“据说陈郎当年是苏护的侍墨书童,因恶了苏护,被苏护所迫,不得不投军?”   何月儿点点头道:“不错!”   “那苏护如今何在?”李秀宁道:“他还活着吗?”   “活着?”   “活着?”李秀宁脸上浮现温怒道:“他怎么不去死?”   “如果让苏护死了,他才是真正的解脱!”何月儿道:“当初侯莫陈大夫出手,让人打碎了苏护全身的骨头,他如今只能躺在床上,他的妻子窦氏几乎每天当着苏护的面与其情郎欢好,据说苏护眼中都已经流出血泪”   李秀宁闻言道:“原来如此,那就算了,就让他生不如死吧!”   说到这里,李秀宁望着何月儿问道:“近来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事?”何月儿想了想道:“没有,除了冯盎入朝请臣之外,好像听闻隐隐有风声,说是吐蕃入侵凉州!”   “凉州?”李秀宁心中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些日子了,各大家族都已经知晓此事!”何月儿道:“据说是吐蕃苏毗茹綝臧古率领十一个东岱共五万余人马进攻凉州!”   “不行,本宫要进宫!”李秀宁正准备抽出手指,可是儿子却死死的攥着她的手指。李秀宁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算了,给太子稍个消息,我们兄妹有日子没见了,让他来清林里一趟!”   何月儿道:“奴婢遵命!”   吐蕃军队一路逃亡,事实上吐蕃与唐朝虽然没有交过手。可是他们与隋朝大军却大打出手过。当初隋朝杨广登基之初,慕容伏允率部入侵陇西,杨广大怒,他先派裴矩出使高昌国,拉拢他们以打击吐谷浑,裴矩返国后也向杨广建议要消灭吐谷浑才能控制西域。   隋军集中优势兵力,采用穷追不舍、四面合围的战法,数次大败吐谷浑,将其主力消灭殆尽,消除了吐谷浑对隋朝西北部的威胁。   当时吐蕃军队曾助吐谷浑抵搞抗隋军,不过被打得非常惨。   虽然在古浪镇吐蕃军队败退了,然而他们习惯了打不过就跑,所以在广阔的草原上,吐蕃军队败而不乱,除了丢下一些因伤跑不动的伤兵之外,就连跑废的战马,也全部杀死,将马尸上的肉和马皮剥掉,丢给唐军一堆马骨。   天色渐渐暗了,精疲力尽的越骑军将士暂时放弃了追击,收拢部队安营压寨,养精蓄锐,现在双方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了。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明天一早这些越骑军便会继续像狼群一样扑上来凶残地撕咬吐蕃军队,不停的给他们放血,让他们彻底崩溃。   凶悍的吐蕃军队,还真不怕越骑军。然而,最最要命的是,一旦越骑军露出败象,陈应麾下的钩镰枪骑兵马上就如墙推进,将吐蕃军队串成一堆堆肉串。   营地里到处都是一团团的篝火,身上的血迹还没洗干净的唐军将士围坐在火堆旁谈笑风生,用削尖的木棍穿着一条条从死马身上割下来的肉烤得滋滋冒油,烤得半生不熟便开始狼吞虎咽了。   得胜之师的气势跟打了败仗的完全是两码事,他们士气高昂,充满了自信,就算一座山挡在他们面前他们都能一脚踹翻!相信如果再让他们遇上吐蕃军队,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将其撕成碎片,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心生畏惧,望尘即退。对手还是那么狡猾、剽悍,并没有变,变的只是他们自己。   陈应、阿史那思摩、周青、苏定方、郭孝恪、罗士信等人围坐在火堆旁,火堆上架着一口小锅,锅里,大块马肉正咕嘟嘟的肉汁翻滚,再撒上一点盐巴,什么调料,自然不用想了,然而饿极了众人却感觉马肉比山珍海味还要好。   大家都饿狠了,罗士信随便找了一支断箭,拔掉箭镞,用箭杆插上一块马肉大吃大嚼。   郭孝恪直接拿着一把匕首,也插着一块马肉大啃起来。陈应不习惯马肉的土腥味,他将烧沸的肉汤,浇入炒面内,将炒熟的面粉捏成小面团,有一口没一口的扔进嘴里。   周青将一块烤得焦黄的牦牛肉,递给陈应,陈应接过后大口吃起来,吃得满嘴肉汁。   罗士信丢下自己的马肉,笑咪咪的问道:“大都护,这牦牛肉的味道怎么样?”   “难吃,难吃简直是太难吃了!”陈应一边说一边吃得飞快。   罗士信一听这话,压根就不相信,陈应的嘴刁,他是知道的。一般食物陈应哪里吃得下去?看样陈应的样子,哪里像难吃。   罗士信一把抢过陈应的牦牛肉,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陈应想夺回罗士信手中的牦牛肉,可是陈应哪里夺得过罗士信。惹得众人放声大笑。   良久,陈应看着罗士信吃得最后一口,意犹未尽的道:“还有吗?”   “有有罗将领,马上就好!”   陈应望着思考的张士贵道:“士贵,你在想什么?”   张士贵皱起眉头道:“我发现吐蕃人根本就不是在溃逃,他们只是引诱我们在西海边上兜圈子!”   “能发现就好!”陈应点点头道:“吐蕃人现在还没有死心呢,他们还想着报仇呢,他们现在是在等!”   张士贵道:“等什么?”   陈应道:“等一个好机会!”   陈应指了指夜空道:“雪原这里天气与中原不同,每年的八月份底到九月初,必然天降暴雪,到时候,咱们一身夏装,不是打,光寒冷足以把我们这支军队熬跨!”   众人一听这话,陡然色变。   陈应道:“放心吧,本大都护岂会没有准备,他们到头来,只会发现空欢喜一场!”   张士贵忽然皱起眉头,说:“如果大都护真的把这支吐蕃军队留下,那么请迅速行动,直接出兵大非川,否则一旦让吐蕃喘过气来,恢复斗志,凭借雪原的天佑之地,拼死抵抗,我军必定伤亡惨重!”   陈应连连摆手,说:“不急不急,屁的天佑之地,他人所谓的天佑之地,其实就是高原反应!”   “高原反应?那是什么东西?”郭孝恪好奇的问道。   陈应道:“可以这么解释,就是水土不服。比如我们北方人到达南方,就会头晕脑胀,四肢无力,吐蕃人生活在雪原上,那里空气稀薄,我们中原人在那里就会呼吸困难,四肢无力,现在我们已经位于雪原之上,可是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我们现在屁事没有吗?”   众人奇怪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任何水土不服,都有一个适应过程!”陈应笑道:“现在吐蕃人带着我们在西海周围兜圈子,反而帮助我们适应了雪原气候,等着吧,吐蕃人有他们哭的!”   陈应与吐蕃人交战,最怕的就是高原反应。科学家们将海拔三千米以上称之为高原。因为海拔达到这一高度时,其气候特点如低氧压、缺氧、高辐射及高寒等与平原明显的不同。   人到了这样的环境,体内必须进行一系列的调节,才能适应。这个问题,并非意志可以克服,严重者会丧命。偏偏茹綝臧古自作聪明,他带着吐蕃骑兵在海东2125、海北3080、果洛3719、格尔木4533附近来回兜圈子。   不知不觉中,陈应麾下的骁骑军与越骑军渐渐适应了高原气侯。   把肥的拖瘦,瘦的拖跨,这正是吐蕃人与中原王朝打败总结出来的经验之一。然而让茹綝臧古郁闷的是,明明吐蕃将士都已经累成狗了,怎么唐军将士反而没有事?   其实,茹綝臧古并不知道。这些唐军的主力,三分之二是西域各族仆从军,西域平均海拔超过三千米了,特别是高昌国平均海拔超过三千四百米,准确的说,这些越骑军将士,大部分都不会产生高原反应。   骁骑军将士却身体素质较好,也适应了高原气侯。   可是茹綝臧古却感觉,是不是上天抛弃了他们! 第一零二章 大唐也是多事之秋   天空中下起了雨,吐蕃军将士被淋成了落汤鸡。这个时候,被山风一吹特别的冷。   不少吐蕃将士被冻得直嘴唇青紫,直打哆嗦。哪怕将自己的身体贴在马背上,也无济于事。渐渐的路面变成湿滑,泥泞,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很多将士坠落战马摔得鼻青脸肿,吐蕃人穷,东西比人命宝贵,可是现在很多人干脆连兵器盔甲都给扔掉了,即便是这样,还是走不快,咒骂声,抱怨声,此起彼伏,其狼狈惶恐,可谓到了极点,跟当一个月前纵横凉州时判若两人。   茹綝臧古对部下的抱怨声充耳不闻,只顾着骑着马,带着亲信赶路。他实在想不通,明明雪原对于中原人来说就是禁地,无论多么强壮的中原人,一旦来到雪原上,就像被抽调了灵魂,四肢无力,头晕脑胀。然而,此时据斥侯的观察,唐军将士非常没有无力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生猛。   打又打不过,拖又拖不疲。   茹綝臧古开始有些后悔,吐谷浑人假冒唐人进攻吐蕃部落,这种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刚刚开始就知道。唐人绝对不会拥有吐谷浑人娴熟的骑术,更何况样貌可以骗人,吐谷浑人身上的那个羊膻味是不会骗人的。   唐人哪怕半年不洗澡,身上的味道远远没有吐谷浑人身上的重。其实,茹綝臧古只不过是为了抢些财物过冬。   然而这下倒好,好不容易打破一些唐人的村落和城镇,抢到将近十万石粮食,这些粮食倒没有浪费,全部吃进吐蕃人的肚子里。如今便宜没有占到,反而被打得满头是包,茹綝臧古已经有了撤回苏毗的心思。   就在这时,一名斥侯浑身湿漉漉的骑着战马飞驰而来,神色有些惊慌的叫:“尊敬茹,唐军官兵官兵正在朝东弥进度极快!”   东弥,既古代东弥国,也称东弥部,范围大至在今青海金沙江上游通天河一带。   茹綝臧古苦笑:“我们的主力都在这,留守这些部落的也就一千几百老弱残兵,他们的进度自然快了!别管他们了,加快速度,早一日回到苏毗我们早一日安全!”   苏毗的海拔更高,早已超过四千米,在那个地区,即使是吐蕃人也会感觉气短,唐人一定在那里也会无力行动。   当然就算不敌也可以向其他茹请援。   吐蕃将士听到茹綝臧古命令要撤回苏毗,顿时不乐意了。虽然现在苦点累点,可是他们却在吐谷浑人的牧区转悠,哪怕西海再如何苦寒,比起雪原要强得太多了。   在雪原上的冬天,都会有无数个小部落消失,也会有新的部落出现。这些小部落只要没有攒够足够的燃料,寒冬会把他们冻成冰棍。   相对阵亡而言,吐蕃将士宁愿死在敌人手中,也不愿意被活活冻死。茹綝臧古可不会做什么思想工作,想不通或不愿意撤退的,上前就是一阵狠抽。   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吐蕃士兵们,只得忍气吞声,跟着大军继续前进。   茹綝臧古这一举动让吐蕃军人心惶惶,只觉得大难临头了,不断有人开小差,加入逃亡的行列。   吐蕃人军心开始溃散,事实上唐军也不好受。   经过一个多月的追逐,在古浪镇大败吐蕃人的热情早已退去,众将士也疲惫不堪。老天爷是公平,在淋湿吐蕃人的同时,也在淋湿唐军将士。   陈应骑在马背上,浑身冻得直打哆嗦。陈应看了看天色,雨势虽然不大,可是这种雨却下个没完,天知道会什么时候结束。   陈应望着疲惫不堪的将士下令道:“择一高地安营扎寨!”   众将士闻言,顿时发出一阵欢呼。   众将士挖沟渠挖沟渠,伐木搭帐篷的搭帐篷。   陈应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随后罗士信与张士贵就到了中军大帐。这可不是陈应的四轮房车大帐,临时搭建的帐篷,帐篷里设简陋得很,中间是根给烟熏得发黑的木柱子,地面上也坑坑洼洼的,挨着柱子是张简陋的、缝隙差不多能塞进手指头的桌子,四张榆木条凳,角落里是放着几个火盆,火盆里的火烧着,使得帐篷里比外外要暖和许多。   罗士信将大氅解开,放在条凳上。坐下来,直接问陈应:“大都护,这吐蕃人都他娘的属兔子的,溜得太快,咱们怎么追都比他们差半天的路程!”   “那半天那多,昨天的时候,我们路过吐蕃人的营地,他们的火塘里的火还是热的,走后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张士贵道:“大都护,咱们都出现快三个月了,现在吐蕃人也退了,咱们是不是撤回西域?”   陈应摇摇头道:“不行!”   罗士信和张士贵疑惑的望着陈应:“为什么?”   “忘了咱们这一次来西海的目的吗?”   “目的?”   “看来,你们都忘了!”陈应伸手指了指西北方:“你们忘了高昌国还有慕容伏允吗?”   二人这才恍然大悟。   陈应悠悠叹了口气道:“我还真小看了慕容伏允,他倒是能沉得住气!”   “大都护,这恐怕不是慕容伏允沉得住气,而是他别有所图!”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郭孝恪的声音。   陈应转而望着郭孝恪道:“此话怎讲?”   “慕容伏允率领十万族人,从西海迁徙两千余里,穿越沙漠抵达木垒!”郭孝恪道:“这一路上他们肯定消耗光了族里积攒的粮食,现在不是他不动,而是他根本就动不起来,他没有辎重支撑他发动攻势,攻打城池,可不像野战,一日而决胜负!”   陈应恍然大悟道:“慕容伏允看上了我们在金满县开垦的新田?”   想到这里,陈应倒感觉郭孝恪的猜测反而非常有可能。   毕竟七十五万亩田,至少可以收获一百多万石粮食,这些粮食吐谷浑人根本就不会收割,他们即使强行收割也会损不少粮食,可是唐人收割完毕,他们才出来抢,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想到这里,陈应笑道:“看来,我们还真不能跟吐蕃人再玩下去了!来人,通知各军准备,明日如果可能,咱们就退回西域!”   长安,清林里陈家堡。李秀宁抱着儿子做着甜蜜的美梦。在梦中,李秀宁端来热水,伺候着陈应擦洗身体,手指触摸过他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疤痕,心间的颤抖便如春日的雷鸣一般,按捺住羞怯,主动过去轻吻这些疤痕。   待帮陈应的身子洗净,她先钻进被子里,悉悉簌簌的将衣服脱去,雪也似的胳膊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横在红锻锦被子,给烛台上的灯光耀得跟羊脂玉琢出来似的,两肩露出的锁骨、肩窝纤白而性感。   李秀宁将发髻散开,如鸦秀发如闪着水光的飞瀑,脸颊丰腴,有着成熟女子的极致美感,鼻梁秀直,嫣红的嘴唇抿出极诱人的曲线,长长睫毛下的眸子透出清离而迷人的光芒,饱含情欲,既是期待,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陈应的手伸进来。给他冰冷的手一解,李秀宁的身子忍不住一颤,便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肌肤有着羊脂玉一般的细腻与娇嫩,也忍不住问一句:“会不会觉得我老了?”   陈应没有说话,用火热的嘴唇亲吻着她的朱唇,抚摸着她娇弹的身子,从腰间滑过,按在她的大腿上,继续向里,给她的手拉住,又抚到她的胸口,饱满坚实,充满弹性。   陈应呢喃的说道:“你不知道你有多迷人!”   芙蓉帐暖、温玉生香   突然一股热流涌上她的身体,李秀宁感觉不太对劲。就在这个时候,李秀宁睁开眼睛,她的儿子尿了她一身。   李秀宁脸上浮现一抹羞意:“小祸害,都怪你,搅和了老娘的美梦”   乳娘赶紧进来,替儿子更换衣服。李秀宁的儿子已经满月了,可是李秀宁并没有给儿子取名字,她认为这个名字,应该是陈应来取。   李秀宁换了一身衣服,颓废的坐在床上,再也没有睡意。   李秀宁冲门外呼喊道:“月儿,你去把关于郎君的情报找来!”   不一会儿,何月儿抱着一叠资料,来到卧室。   “这就是陈郎在西域的所有情报?”李秀宁望着这至少二三十万字的东西,叹了口气道:“想必这些东西你早已看过了,你还是给我挑重要的说吧!”   “遵命公主”何月儿想了想道:“驸马去岁大败西突厥统叶护可汗麾下二十万大军之后,几乎没有费一兵一卒,一路成功抵达高车,高昌国也在去岁年末向驸马投降,此时驸马已经完全占领金满县以东的大片区域!”   李秀宁对金满城并没有多少印象,她望着何月儿道:“你现在地图上,把金满县给本这标出来!”   何月儿标注好金满县的位置,继续解释道:“据西域传来的消息,驸马在金满这里开垦了七十五万亩粮田,几乎可以满足消耗!”   李秀宁自然清楚一支完全可以自给的军队,对于朝廷面言,将是一个隐患。   想到这里,李秀宁突然问道:“朝廷最近有什么动作?”   何月儿摇摇头道:“暂时没有!”   就在说没有大事的时候,李渊在武德殿中,下令敲响钟鼓。   连续九声巨鼓,这是朝廷聚集京师五品以上官员的入太极殿议事的信号。 第一零三章 九月烽火惊长安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李世民的心志,无比坚韧。自从出任并州大总管以来,李世民就一门心思练新军,当然名字还是玄甲铁骑,编制依旧三万余人马。九月的太原依旧骄阳似火,大地似乎被烤得龟裂,秋老虎肆虐,让人提不出精神。   侯君集几十名教官正拿着一根拇指粗细的竹鞭,顶着烈日在一个个正在操练的方阵中不怀好意的转悠着,看到哪个动作不够规范的就是一鞭,挨了打的如果吃不住痛,哼出声来或者用手去揉,马上又会招来更重的一鞭。   数千名士兵,手拿着盾牌,一手握着长枪,顶着烈日站得笔挺,一动不动,任由汗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从脸庞滑落。对于长枪兵来说,那十几斤重的盾牌纯属多余,但是李世民却感觉,有盾牌非常有必要。长枪兵是轻装骑兵的克星,一旦长枪兵结阵,哪怕再精锐的骑兵也只能拼着伤亡,与长枪兵换命。   李世民发现,其实陈应所部的钩镰枪骑兵甲胄并不见得与玄甲骑兵的铠甲坚固,但是论战斗力,玄甲骑兵还真赶不上。当然,李世民仔细分析之后,发现玄甲骑兵与钩镰枪骑兵最大的不同是两样,一则是纪律,另外则是多了一面盾牌。盾牌,对于李世民而言真不算是什么大事。太原城也算是李世民的老家,弄几千张盾牌,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要让长枪兵拿着盾牌,那么突厥人骑兵在面对长枪兵的时候,他们就会非常难受。虽然这面盾牌长不过六尺,宽不过三尺,却可以保护好长枪兵的大部分要害。   侯君集不时的纠正着动作不规范的将士,不听话的就等着挨收拾吧。不过,在侯君集这么训练之下,新军将士的纪律大为改观。   这些木头人一般的长枪,无比羡慕旁边的袍泽,这些袍泽正在练习刺杀。   虽然刺杀训练更消耗体力,然而站过军姿的人都知道,相对而言,他们更愿意练习拼刺。   就在这个方阵的旁边,一个同样是由长枪兵组成的方阵正端着长枪,随着军官的口令一次又一次的对着四处乱晃的面前的木桩突刺,这一组动作他们已经重复了不下两百次,累得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可该死的教官还是没有半点让大家停下来的意思,他们只好把自己当成一台没有知觉的机器人,口令响起的时候,哪怕是睡着了,也会条件反试似的一枪刺出!   想必那帮累成狗了的家伙非常羡慕旁边这帮可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木头人吧?当然,木头人也非常羡慕他们,这样一动不动实在是太难受了。   段志玄则按照翟长孙留下来的办法,训练玄甲骑兵。为了锻炼对骑兵将士的勇气,他则一部分射生军将士列阵,拿着弓弩朝着玄甲骑兵射箭。   当然,这些箭镞都是被取下来的,可是弩劲道却非常大,哪怕没有镞,一旦射中面部或要害部位,却也会造成一定的伤亡。   不过,为了练就陈应那般可以咬着牙承受着巨大伤亡,顶着敌人密集箭雨冲锋的铁血强军,李世民还是按照这个办法严格训练士兵。   经过八个多月的训练,新的玄甲铁骑早已成军,然而突厥人却一直没有动静,这让李世民有一种落寞。   主动进攻突厥人,这是李世民的想法。他连续向李渊发送了七封奏折,可是李渊的回复都一样,稍安勿躁。   事实上,大唐如今正在甘州、肃州与吐蕃人大战,而西突厥和西域也虎视眈眈,李渊根本就不想与东突厥开战。   哪怕遇到小规模突厥骑兵进攻,他一样也是避而不战。   李世民纵然心中不情愿,可是也没有办法。天天练兵,练得李世民感觉一个头比两个还要大。   就在这时,李世民朝着长孙无忌道:“无忌,跟我出去走走!”   天空太阳毒辣,空气中的风都带着燥热。然而可是太原的民夫却非常开心,因为九月也是收获的季节。   在酷热酷热难当的鬼天气里,无数农夫正赤着上身在田里挥舞着镰刀,飞快的收割着麦子,太阳晒得他们身上的皮肤发红甚至爆裂,他们的工作肯定是很辛苦的,但是每个人都是干劲十足,瘦弱的身体似乎有使不完的劲,一亩接一亩的猛割,麦子被打成捆,然后飞快的放在牛车上,拉到麦场里脱粒。   由于陈应的原因,肥料开始推广,李渊下令各地农民,采取追加肥料,虽然磷肥的产量太少,基本上被各大家族垄断了。但是普通还是获得大量肥料的使用。这些肥料基本上以有机肥料为主。以各种动物、植物、各类桔秆、落叶、青草、动植物残体、人畜粪便为原料,按比例相互混合或与少量泥土混合进行好氧发酵腐熟而成的一种肥料。   这种肥料还通过清里沟渠的淤泥,以及大量落叶发酵而成。通过对田地的施肥,田里的庄稼产量有了大量的提高,原本一亩地能收一石五斗就算高产了。可是现在哪怕是劣等粗田,通过施肥,也能收获三石,特别是上好的熟田,有的田亩产量已经突破四石五斗。农民不怕辛苦,他们的心血获得了的回报,还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吗?   一小队骑士飞驰而来,正在田间劳作的农民们纷纷叫:“秦王殿下来了!”大伙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望向路边,只见一青衣将领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剽悍的士兵,径直驰向田里。   来到田边,李世民跳下马,跳进田里,一名老农吃了一惊,迎上去叫:“秦王殿下,这可使不得!田间肮脏,别污了你的靴子!”   李世民微微一笑,说:“靴子脏了,回去洗干净就是了我是过来看地里的收成的,怎么样,收成还可以吗?”   农民们兴冲冲的跑过来,兴奋的说:“秦王殿下,化肥这东西太有用了,收成太吓人了!一亩田就收获了两三石呢!”   长孙无忌走到向一堆割掉的麦子前,伸手抓起一只麦穗子,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份量,又冲李世民摇摇头。   他去过清林里陈应的试验田,那里的麦穗足足比这里的大了一圈。李世民望着老农问道:“具体是多少石?”   “少说也有三石,多的四石五斗!我的天,草民跟庄稼打了一辈子的交道,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收成!”老农脸上笑开了花。   李世民皱起眉头,蹲下去拔起一根没有收割的麦子,一点也不介意上面满是泥土,仔细观察着麦子的根系,他望着麦子的根系,转而望着长孙无忌道:“无忌,你发现问题了吗?”   长孙无忌点点头。   众农民一脸忐忑的望着秦王李世民,李世民是皇帝老儿的儿子,这些农民看到县令都感觉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而且不见得会与他们说上一句话。   至于李世民,那就是大得没边了。   长孙无忌道:“堆肥还是不如化肥啊!”   李世民是一个非常善于学习的人,他从陈应的清林里试验田,特别是产量让他印象深刻。陈应在清林里其实采取的是循环养殖体系,用青草养牛马、牛马的粪便加上饲料可以养猪,猪的粪便,又可以丢入鱼塘里养鱼虾。而且麦秸秆和高梁杆不用烧掉,可以用来养活牛羊。   这样以来,农民手中增加的不仅仅是粮食,而且还有牲畜。他就照搬陈应的那一套,打造农具、带领军士和农民修通沟渠,用水排车抗旱,好不容易,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了,他当然要过来看看。   小麦的收成还算提高不少,大量的水车、竹渠和灌井给麦田提供了充足的水,很多麦田的收成达到了三石有余,一些肥田甚至多达四石五斗,这相当少见了。   但收成让李世民不大满意,看了几块田都是这样,李世民不禁皱起眉头来,说:“这产量比我预想的要差很多啊。清林里那边的产量普遍在四石以上,用同样的种子,同样的技术,为什么产量会差这么多呢?”   长孙无忌笑着说:“我们肥料不够,产量当然比不上那边了。肥料充足,想不丰收都难了。”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唉,肥料!”   他知道这不能怪农民们,为了提高产量,农民把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积肥、沤肥、捡粪,甚至连池塘里的淤泥都通通挖了起来施进田里,可肥力还是跟不上。太原盆地里有十数倾田呢,还有浅山上大量的蔬菜瓜果,样样都要肥料,就算他们把山上的草木全部割回来烧成草木灰也不够。   李世民拍拍手,说:“看来,想要收成好,还得多养些鸡鸭牛羊啊!”   长孙无忌道:“特别是牛,必须多养一些,这么多田,没有牛根本就忙不过来!”   李世民道:“养牛太慢,最好是突厥人能来,咱们打上一仗,抢些牛羊,这河东的百姓日子就好过了!”   李世民此时麾下统帅着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三万余精兵,以及他新组建的玄甲铁骑三万余人马,还有并州总管府的二十四个折冲府的府兵,全部兵力多达十万人马。   也幸存今年大丰收,否则还真不一定可以养得起。   就在这时,长孙无忌突然推了推李世民:“秦王殿下,秦王殿下,三股狼烟!”   独烟属于平安烟,正是那道诗里写样,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二股狼烟则是代表有敌人进犯,不过这个规模肯定在万人以下。   也就是需要呼叫支援的意思。   可是三股狼烟就不一样了。这代表着大规模部队进攻。   李世民早就等着突厥人进攻呢,事实上新军练成,他早就想着找突厥人练练手。好不容易等到突厥人发起进攻,李世民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非常兴奋的吼道:“来得好!”   李世民奔走如飞,快速飞扑到战马前,一跃而上,纵马朝着军营而去。   然而,三股狼烟却随着一座烽火接连一座烽火,将东突厥大举进攻的消息传到长安,李渊匆忙之下召集众臣议事。 第一零四章 李世民会猎定襄   秋季不仅是华夏农民收获的季节,同样也是草原上的狼群眼睛又冒出了绿光,准备大举入.个时节,战马膘肥体壮,秋季气候干燥而凉爽,很少下雨,河流水位降到一年的最低点。   除非长江黄河,一般季节性河流,河水都降至最低水位,哪怕没有羊皮筏,就连纵马也可以趟河而过,正是南下的黄金季节,气候、风向都如此有利,不狠狠的抢上一票简直就没有天理了!   河东在李世民的治理获得的大丰收,今年一年比往年两年见得都多,一旦收割完毕,恐怕太原、并州的粮仓全部装满了,那一仓仓的麦子、稻谷、大豆,对游牧民族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他们早已已经按捺不住了。   他们安捺不住了,其实李世民更加安捺不住了。他自愿申请前来镇守太原,担任并州大总管,自然是为了打仗的。这一仗对于李世民来说,实在太重要,如果他再不获得一场举国震惊的大胜仗,这下他就与东宫之位无缘了。   虽然他在河东费心费力的帮助农民种地、堆肥,然而老百姓却不会感激他,这一场变革,是以东宫李建成为首主导的。发明人是陈应,推广人是李建成。   大唐一千五百余万人口,其中超过九成五都是农民,一千四百多万农民因为李建成的科学种田之法,收益颇丰,他们都感激李建成。   短短一个月来,仅仅河东一地,就向长安递交了不止一份万民书,全部都是感谢皇帝、感谢李建成。   李建成仅仅靠着陈应所谓的科学种植田产,足足让上千万百姓多收至少一倍有余的利益,这个功劳,李建成至少可以吃上十年。更何况陈应也没有闲着,他在凉州先是打败西突厥,将西突厥人赶到伊列河谷以西的地方,据说那里距离长安足足上万里。   能恩泽四方,武能安邦定国,这样的太子,就连李渊也没有办法。现在李渊如果敢换掉李建成,恐怕扯旗造反的人不会在少数。   老百姓从来不会关心谁当皇帝,但是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穿暖吃饱,现在李唐有了李建成这个太子,他贤明啊,居然让陈驸马创造出了堆肥之法,让原本最不起眼的枯树枝、烂树叶甚至地里的杂草,都变成了肥料,让田亩增收。仅仅一年下来,大部分百姓收入比以往多了一倍有余,更有甚者,接近两倍。   这样的太子如果被换掉了,老百姓不急才怪。甚至民间隐隐有传言,大唐就应该让李建成当皇帝。   每每听到这个谣言,李世民心中就非常不是滋味。为啥?他这个尚书令是一个空壳,只是说着好听而已,没有半点实权。好不容易捞到一个可以攒军功的机会,偏偏东突厥不敢打,而李渊又不同意主动出击。   现在好了,东突厥终于忍不住了。   李世民如同一阵风一般,冲到太原城并州总管府。不用李世民命令,看到狼烟急讯的众将领如侯君集、段志玄、雷永吉、秦琼、程知节、牛俊达、谢映登以及房玄龄、杜如晦等武将佐都到齐了。   众将领用恶狼一样的目光盯着那巨大的沙盘,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该从哪里下手,在突厥人身上狠狠的割一块肉下来。   自从大唐立国以来,东突厥就是一柄悬在大唐头上的利剑。刚刚开始,在始毕可汗时代,东突厥人还算比较克制,他们只是支持着刘武周、梁师都、李轨、薛举、杨开道等人与李唐作对。   近两年,大唐一鼓作气把东突厥圈养的几条恶狗,如薛举、刘武周干掉了,可是东突厥一看,自己的狗不行,那就自己上吧。两年多年来,他们都是零星的抢着在对于北地边州。   据不完全统计,河东、河北以及河西共计二十九个州,上百个县先后遭遇东突厥人抢劫,死伤民众不下十万人。   李唐与东突厥之间的血仇那是大,当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就算东突厥不劫大唐,大唐与东突厥也不可能共存。   李世民望着众将领咳嗽一声,让大家安静下来,沉声说:“我知道,大家等这一仗已经等得太久了”   程知节兴奋的道:“那是,俺老程这半年多都憋疯了,做梦都盼望着把突厥人杀得血流成河”   秦琼喃喃的道:“杀贼卫国,报效朝廷,建功立业,吾辈不甘于人后!”   李世民的双手往下一按,示意众将领停止说话。   李世民想了想斟酌着词语:“自鲜卑沿落以后,突厥人乃我们大唐劲敌,从前隋到大唐,从西河至河东、河北、幽州、辽东,跟我们打了数十年,没但将他们彻底打败,反而让他们越来越强大,这是一个坚韧、狡猾得可怕的对手,大家必须谨慎,我们的本钱不多,经不起折腾!”   经李世民这么一说,众将领脸上急切的神色马上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慎重和严肃。   突厥取代柔然人统一大漠南北,能成为华夏劲敌,与中原王朝隋唐两代纠缠数十年,岂是好相与的?   李世民此时名义上统领十万大军,看上去也算兵强马壮。但十万大军分成三部分,其中东宫左右卫率和左右司御率共二十个后来扩建折冲府,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余人。玄甲铁骑二十一个折冲府三万两千人马。其他都是各折驻地折冲府。各驻地折冲府现在还不能轻动,要知道突厥人大部分都是骑兵,来去如风,万一有一支突厥人突然绕到河东,没有兵力防守,一旦有城池被攻破,李世民也吃不消,这场仗,李世民没有再败,一旦他败了,他绝对与那个位置无缘了,所以他必须谨慎。   李世民环视众将领,看着众将领全部冷静了下来,颇为满意,缓缓说道:“此次出关作战,不求大捷,小胜即可,能以攻代守迫使突厥人放弃劫掠边关地区,便是胜利!”   众将尽皆肃然。   房玄龄道:“据深入草原的探子回报,由于去年冬天雪下得比较少,今年草原上闹黑灾,有大量牲畜死亡,很多部落深受其苦。熬到现在,已经有不少部落虚弱不堪了,就盼着能破边而入抢到粮食,好熬过这个冬天,如果抢不到足够的粮食,那些小部落是熬不到来年春天的,因此我军只需要稳扎稳打,不必追求大胜,只消粉碎他们劫掠边关的企图便算完胜了。”   秦琼脸上露出着浓浓的失望。   程知节嘟囔道:“那多没意思!如果只是想阻止他们劫掠边关地区,我们只要守住边墙就行了,可是并州总管府二十四个州,长达一千余里的边境线,咱们守得过来吗?以俺老程看,咱们就来个以攻代守,直接攻打定襄城,去掏颉利可汗的老巢”   李世民道:“老程,本王何偿不是想与突厥决战呢?只是咱们秋收未完成,大唐在凉、甘、肃、河、沙州与吐蕃人交战,如今西海战局未明,咱们不能两边作战,与突厥决战,现在还不是时候!”   房玄龄和杜如晦的目光在空中一碰。   房玄龄道:“秦王殿下,突厥自恃武力强大,一旦我们被动防御,城池守住不难,可是城外来不及收割的粮食,那可就全部便宜突厥人了!”   李世民朗声道:“老程、老秦、老牛、老谢你们四个分别率领五个折冲府,自恒州今大同、慰州今灵丘出兵棘勒川。突厥人不是自诩实力强大,狂得厉害吗?棘勒川是他们最肥沃的草场,现在我们就把战火烧到棘勒川去,把他们的坛坛罐罐打个稀巴烂,看他们还狂不狂!”   程知节闻言大喜道:“好,俺老程绝对不辜负秦王殿下信任。”   李世民又望着段志玄道:“段志玄,玄甲铁骑你带走一万骑,从朔州出发,沿着阿拉善向北,一路扫荡,沿途突厥人的部落,不降既死,把沿途遇到的与大唐为敌的部落的牛羊马匹抢光,草料烧光,带不走的牛羊马匹,就地杀死。”   段志玄大笑道:“这活俺老段干了,不过秦王殿下,你把朔州军再调给我一万人马,朔州军将士都是御马能手,有他们在,突厥人连一只羊也剩不下!”   侯君集早已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看着李世民还没有给他分配任务,顿时就急眼了:“秦王殿下,那末将呢?”   李世民道:“你和雷永吉,率领麾下两万玄甲铁骑,敢不敢与本王一道狩定襄!”   听着李世民下达作战命令,长孙无忌急了:“秦王殿下,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李世民摇摇头道:“不冒险,陈大将军不是一样率领不足两万兵马会怀远吗?本王就是要去会会颉利可汗,看看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随着李世民一声令下,大唐并州总管府兵马开始调动起来。一支一支队部开始集结,分发粮秣、干粮、补给然后从太原城浩浩荡荡的出城。   一支身穿黑色甲胄、骑兵高头大马,人手一柄破军马刀的骑兵,缓缓从城内开出,这支玄甲铁骑战马队列非常整齐,战马居然同时抬腿落脚。   虽然只是区区不足万骑的骑兵,却给人一种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位于太原北城,靠近临街的茶楼上,一名金发碧眼的商人趴在窗口,眼也不眨的看着这支大军看过,眉头拧成个疙瘩。   这支军队的装备实在太怪了!   不多时,茶楼后院就飞起一支鹞鹰。鹞鹰展翅高飞,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第一零五章 黄沙百战穿金甲   这名金发碧眼的胡商不是别人,正是东突隼目统领阿史那苏尼失。去年九月的时候,阿史那苏尼失错误的认为陈应率领东宫左右卫率与左右司御率等麾下精锐抵达了太原。   当时颉利可汗害怕陈应麾下的钩镰枪骑兵,没有办法,整个东突厥早已被陈应的钩镰枪骑兵打得有了心理阴影。他们三十万人马窝在阴山以北不敢动弹,因错过了春、夏养膘的时间,整个东突厥损失惨重。雪上加霜的是,又遇到黑灾。   黑灾就是冬天无雪或少雪,在这种情况下,牲畜缺水,疫病流行,膘情下降,母畜流产,甚至造成大批牲畜死亡的现象。   颉利可汗因恼怒阿史那苏尼失给他一个错误的情报,把阿史那苏尼失叫来定襄,痛骂一顿,甚至狠狠的抽打了阿史那苏尼失一顿。这下阿史那苏尼失可不敢怠慢,他亲自潜入太原,打探情报。   阿史那苏尼失也不怕被抓,毕竟他有太原王氏罩着。在这里太原王氏想藏几个人,还是非常轻松的。   一名身着锦衣的年轻人,径直走向茶室。看到锦衣青年到来,茶室的掌柜马上卑谦的迎上去,满脸堆笑道:“仁表公子,小老儿给您请安!”   锦衣公子重重的用鼻音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这番举行算无礼,可是掌柜的却感觉没有任何不妥当。   锦衣公子来头非常大,他乃当朝同安公主驸马王裕之子王仁表,太原王氏出身。太原王氏在太原,那才是真正的天。王氏的态度比李渊的圣旨还要好使。王仁表径直走向二楼的雅间。   阿史那苏尼失赶紧迎上请安。王仁表大刺刺的坐在软榻上,拿起茶杯,淡淡浅饮一口茶,淡淡的问道:“信鸽放出去了没有?”   “放出鹞鹰!”阿史那苏尼失淡淡的笑道:“包括姓李的兵力布防,动用多少兵力,攻击哪个方向,颉利可汗都会知道得一清二楚,等待他和他的军队的,将是一张天罗地的军队出关容易,回来可就难了!”   “我只要李世民的脑袋,不诛此獠,难解我心头之恨!”王仁表的神色变得异常阴森可怕,每说一个字都带着无穷的恨意,那语气活像毒蛇吐信子时发出的咝咝声,令人浑身发冷。   这要说起来,也是家事,也算家丑不可外扬。王仁表的嫡母乃李渊的同母妹同安公主,李世民的亲姑姑。同安公主在武德三年的时候,与李神通一起被窦建德俘虏。虽然当了俘虏,但是窦建德不愧是个大英雄,绝对没有虐俘行为,把李神通和同安公主安排在别馆,待以客礼。大概当了三个月俘虏,李渊派使者与窦建德讲和,窦建德同意,就让李神通、同安公主和使者一起回长安了。   男人当了俘虏多少还好说,可是女人一旦做了俘虏,少不了要被那个啥了,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太原王氏家族中就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同安公主一气之下就跑回了长安。去年李世民上任,成为并州大总管,太原总管,于是李世民借题发挥,针对太原王氏,利用王氏族人肆无忌惮。李世民褫夺了王氏不少良田和美宅、店铺,还将王裕的官职给罢免了。   李世民当时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逼着王裕向他的姑姑同安公主道歉,然后风光的接回王氏。   然而,王裕也是一个驴脾气,吃软不吃硬。李世民这下火了,针对王氏的打击更加严苛。   王氏如何强势,但是李世民这次打击不是政治斗争,而且不是要致王氏与死地,只是逼王裕认错,针对的也是王裕这一房。关键是家事,李世民已经放出话,除非王裕认错,否则他不罢手。   可是,双方争斗,可把王裕这一房给折腾的不轻。当然,太原王氏也被波及,其他各大家族也不好在这种小孩子置气般的过程中偏袒王裕。王裕最终被气病了,也向同安公主磕头认错,保证既往不咎,相信同安公主的清白。   这件事却热闹了王仁表。其实王仁表就算没有这档子事,他与同安公主的关系也搞得非常僵。在历史上,王仁表死后,同安公主就将王仁表之妻李氏以及其子王方翼赶出家门。   王仁表咬牙切齿的吼道:“姓李的来到太原,姓卢的来到宣大,肆无忌惮地夺我等良田美宅,断我等财路,所倚仗的不正是他这支军队么?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阿史那苏尼失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如果不是王仁表帮助,李世民的兵力布置,以及出兵路线,他根本就搞不到手里。   阿史那苏尼失笑道:“就算他能逃回来也没有用,这一仗如果输了,姓李的就死定了东宫太子可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就在阿史那苏尼失与王仁表暗中商议的时候,位于木垒北塔山中的吐谷浑国十万大军也随着秋高气爽的到来,缓缓开出大山。   不仅阴山左近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就连西域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伊吾、高昌、高车以及庭州的汉人也好,各族各部也罢,所有人都既惊恐又期待的瞪大眼睛,小心的观察着这边的风吹草动。   正准备撤退苏毗的茹綝臧古在得知陈应已经撤退的时候,他也停驻在了大非川。   这下吐蕃军队士兵们反而高兴了起来,他们都知道茹綝臧古正在等等着陈应抵达西域,与慕容伏允开战后,他们再调头东进,劫掠凉州。   从西域到河西,从河西再到西河,从西河再河东、河北、辽东长达近万里的区域内,大唐、高昌、吐蕃、吐谷浑、西突厥、东突厥、以及西域各国各族数十上百万兵马,严阵以待,等待着这场缩小版的世界大战真正爆发。   一阵强劲的风从大非川的草原深处吹来,已经发黄了的牧草一层层的伏倒,平地仿佛掀起了一层层草浪,一圈圈的扩散,一直漾到天边。湛蓝的天空中,鸿雁成队飞过,清亮的啸声响彻云霄,这些美丽的精灵在草原上度过了整个夏天,现在已经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它们将飞越草原,飞越高山,一路南下,到南方去寻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冬,直到明年春天冰雪消融了才回来。   背嵬军统军刘统用力的吸着一口带着凉气的空气,展开双臂高呼:“啊,好美啊!草原的风光总是令人沉醉!”   寻相嘿嘿一笑,说道:“我倒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看的。”   刘统正准备说他想赋诗一首,听到这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郁闷的道:“老寻,你的审美观有待加强!”   寻相笑道:“老刘,你可别说,老子就这姓子,对这些观花赏月的雅事一概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吐蕃那帮狗杂种,什么时候才能过来,最近这几天,天天都是西北风,这样的牧草,再加上陈大将军提炼的火油,我特别期待,是吐蕃人的马快,还是我们的火快!”   现在牧草已经干黄,然而,令他郁闷的是,吐蕃人居然连影子都找不到,真是奇了怪了!   刘统拍拍寻相的肩膀道:“老寻,要有耐心,大非川太大,咱们才三千人马,咱们找不到吐蕃人属于正常,事实上这些吐蕃人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躲猫猫的本领却厉害得很,想找到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寻相郁闷的说:“那帮吐蕃人真不利索,想打的话就点齐人马过来跟我们狠狠的打一仗,不想打的话趁早滚粗,这样躲着既不打又不撤的有什么意思?无聊!”   从去年九月出征以来,背嵬军也已经外出近一年了。如果从前,寻相无牵无挂,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他有的是耐心跟吐蕃人耗着,可是现在,他有了家庭,还有了两个女儿,关键是他的老婆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儿子出生都半岁多了,他这个当爹的连一面都没有见着。   实在愧为人父。   事实上,愧疚感,陈应也有同感。当陈应率部抵达甘州疏勒河的时候,就接到了李秀宁的书信。看着李秀宁那熟悉的字迹,陈应浮想联翩。   当看到李秀宁在生产的时候居然难产,陈应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孙思邈学会了外科手术,成功替李秀宁进行了刨腹产成功诞下一个儿子,重达十斤四两的儿子。   看到这里,陈应脑袋中不自觉浮现一个粉嘟嘟的小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陈应好奇的问道:“你是谁啊!”   想到李秀宁从鬼门关面前转了一圈,陈应就感觉心中颇为不是滋味。陈应提起笔挥笔写下一封家书。   秀宁吾妻见字如唔:你自红妆嫁我,不觉一载又三月,为夫负卿良多。陈应少年时立下宏图大志,愿提十万雄兵,横扫突厥,征战一生,却让你红妆守空帏如今悔之晚矣!   遥想你在长安,却要为我担忧,实乃陈应之罪也,更愧产子为夫远在万里之外。此间不论为国为民,陈应独向你请罪   此战大唐若胜,可拓地万里,更有望打破,我华夏一族千年的宿命怪圈。   写到这里,陈应的心乱了,根本就写不下去。果断撕掉重写。   “三娘,我好想你,那一夜你娇艳如花,我也算是英气逼人,金风玉露一相逢,就胜却了人间无数   陈应又撕掉重写,最终一封信变成了四句诗:”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第一零六章 生来就是富贵命   疏勒河河畔,唐军大营。陈应下令犒赏三军,只他心里高兴。即使酒也敞开的供应,陈应走到阿史那思摩身边,拿起一坛酒,仰头猛灌一通。   看着众人开心的模样,陈应哑然失笑:“怎么我有了儿子,你们都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了!”阿史那思摩道:“大都护为了儿子,而且是朝廷承认的嫡子,只要满百岁既百天,朝廷礼部肯定会册封他为梁国公世子,将士们,包括我也可以安心了!”   “安心”陈应听到这话,这才想起,这个时侯不是后世,而且封建时代,讲究世袭,一日为主,终身为主,哪怕主人亡故,他们的子子孙孙也是陈应儿子的仆从,就像郭洛、周成栋、孙敬初、虞庆他们一样,他们的父辈,效忠侯莫陈氏,他们也会效忠侯莫陈氏,将来他们的子孙也同亲如此。   一个家族,只要有传承,那么就算真正开始崛起了。   罗士信喝得醉醺醺的来到陈应身边笑道:“陈兄弟,看样子咱们暂时没有回金满的打算了?”   说着,罗士信指指疏勒河河畔,用泥土夯实而成的营墙,这是建造的一座永固式军营,一座永固式军营,可比普通的战营费力多了,一座战营,通常在一个半时辰或者两个时辰内可以建造完毕,可是一座永固式的军营,恐怕一个月未必可以建造得完。   陈应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出地图,如今,陈应位于甘州境内,这个地点处于三角地带,距离大非川一千六百余里,距离伊吾一千八百余里,距离金满则两千七百余里,距离凉州则有六百余里。   陈应一边画着地图,一边解释道:“西域即将迎来一场可怕的腥风血雨,而我们这支军队就显得非常重要,一旦我们返回西域,吐蕃人势必会对凉州展开攻击,可是凉州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实力自保。当然更重要的是,西域的布局,还差点火侯!”   事实上,他并不非常清楚陈应的布局。   打下来西域不难,因为西域各族都是一群墙头草,可是要想治理西域就非常困难,因为这些部族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桀骜不驯,不甘心被律法约束。如果不根治这些隐患,陈应根本就没有办法向西域继续进攻。   所以,陈应要借慕容伏允的手,将西域那些敌对势,一。只要消灭这些敌对势力,陈应才可能大胆的经营西域,将西域经营成为他西征的跳板。   只要是后世之人,绝对会发现西域其实是一块宝地。无论是农耕,还是自然资源,在后世新疆地区仅仅昌吉、伊犁、以及乌鲁木齐地区的粮食产量就突破一千万吨。   哪怕这个时代的粮食只有后世的五分之一,如果开垦后世沙漠化严重情况下的土地,陈应至少可以在西域一隅之地,收获至少三千万石粮食,供应五十万大军都绰绰有余。   率先感觉到腥风血雨到来的反而是西域各族百姓,以及在刀尖上跳舞的西域汉人。在西域汉人其实是少数民族,当然只是相对而言。这些对战争非常敏感的百姓,很快就嗅到了反常的味道。   段志感发布了命令,全军抢收粮食。于是,三万余河北新军全部加入了抢收粮食的行列之中。   西域的特点就是大,成片一望无际的粮田,这种景象在中原是不多见的。无数男女老幼一齐动手。将麦子割掉,然后直接放入一个庞大的木桶里。高大的木制滚筒装置通过一个奇怪的机械连接在一个转轴上面,两三匹驴子拉着转轴不停转动着,滚筒也随之转动着,内里传来一阵阵金属摩擦内壁的刮蹭声,木桶的转轴是一根关键部位包裹着铁页子的木棍,滚筒转动时这根轴并不随之转动。   这是从修里的畜力搅拌机发展出来的脱粒机。这样的以来,收割下来的粮食可以直接在田地里脱粒,不用像以往那样用石滚反复辗压,石滚反复辗压脱粒,效率太慢。就算是一匹马,一天不停,事实上也不过可以将一两千斤的粮食脱粒,可是采取脱粒机,三头牲口,一天可以脱粒上万斤。   对于劳动或许每一个民族耐力不一样,可是对于收获,哪一个民族都一样的卖力。   陈应给段志感下达的命令非常严厉,如果让一粒麦子留在田里,或者被吐谷浑人抢走,他就等肥地吧!   修路时使用的搅拌机经过改装,变成了粮食脱力机,反而段志感手里最不缺的就是战马或骡子、驴和牛,看着一片田地,一片田地被收割干净,段志感心中就松了口气。   除乎段志感的意料,吐谷浑人并没有捣乱,高昌国的余孽们也没有捣乱,这让段志感感觉非常意外。   整个西域正处在火山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暴发出来。   不过,最先爆发出来的反而不是西域,而是河东。   李世民兵分三路,分别杀向长城之外。   然而出了长城之后,李世民就感觉不对劲了。他居然连一个突厥部落都没有看到,除了零星的突厥斥侯,根本就没有遇到敌人。   “无忌,你说突厥人怎么突然间消失了?”李世民眼睛却一直盯着地图,眉头拧成个大疙瘩。   长孙无忌笑了笑,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我军锐气正盛,兵甲精利,这些都不是秘密,突厥人也不是蠢货,他们肯定不会正面迎敌的。”   侯君集道:“如果让我来指挥,肯定是将主力隐藏在也阴山的山区,等你们远道来攻,同时派出大批精锐游骑不断骚扰,疲惫你们,等到你们体力和补给都耗得差不多了再倾巢出动,将你们团团围住!”   李世民点点头,咂了咂嘴,道:“坚壁清野、游骑袭扰、以逸待劳,这些套路突厥人都熟得很,不知道多少名将就栽在了这三板斧上。”   就在这时,房玄龄沉默半晌,突然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但是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我总有一种感觉,突厥人似乎早就知道我们要出塞征讨他们了,他们早有准备!”   长孙无忌吓了一跳,惊叫道:“玄龄,这玩笑可不能开,会死人的!”   杜如晦摇头道:“玄龄还真不是开玩笑,在前方隐藏着绝大的危机,如果我们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粉身碎骨!”   李世民回想出塞以来所遇到的种种情形,不得不承认房玄龄说得有道理。他恨得牙痒痒的,说:“是哪个王八蛋如此丧心病狂,竟向突厥人泄露这等机密?老子劈了他!”   长孙无忌冷笑:“除了那一拨人,还能有谁?”   李世民摇摇头道:“无忌,话不可以乱说,无凭无据,说这话要担责任的。”   房玄龄道:“无忌说错了,不可能是他们。要知道这一仗不仅仅是我们秦王府,还有东宫四卫率,这四卫可是太子殿下的嫡系人马,我们玄甲铁骑就算打不过,还可以跑,四卫率大都是步卒,他们如果一旦被围,连跑的机会都没有。泄露这个情报,对于他们而言并没有好处。”   李世民皱起眉头:“那到底是谁呢?”   房玄龄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却又摇摇头。   李世民看到房玄龄的神色,就猜测到他想到了什么。李世民追问道:“是谁?”   房玄龄苦笑道:“秦王殿下最后的布局和部队调动,知道的人非常有限,即使秦将军、程将军他们也是在出兵前才知道的消息,可是如今突厥人撤退得非常干净,肯定是很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长孙无忌眼睛瞪得浑圆:“你是说我们其中有叛徒?”   侯君集的刀子瞬间就拔了出来:“是谁?”   房玄龄道:“秦王殿下还记不记得一个月前,王仁表曾来找秦王殿下为同安公主的事情求情?”   李世民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他在房中的沙盘并没有盖起来,直到王仁表进入房间,李世民才盖起来。如果记忆力好的话,一眼足以将所有的布置,尽收眼底。   李世民咬牙切齿的道:“无论是谁,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杜如晦眉头稍展,道:“账肯定是要算的,但是,现在怎么办?我们现在就已经陷入泥沼中去了,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只会越陷越深,找不到应对之策的话,这片草原就是我们的坟墓!”   侯君集挠着头道:“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突厥人的战术太无赖了!”   房玄龄的眼睛一亮,笑道:“无赖?对付这种无赖的战术,就只能用更无赖的战术了!”   房玄龄伸出手,手指飞快的在地图上比划着,喃喃自语:“还不到中秋气温就快速下降了,今年的冬季肯定比去年还要难熬,那帮突厥人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集结大军,试图破边而入,抢到足够的粮食好过冬没错,他们的目的就是抢粮!而我军大举出塞,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不得不把原本打算用于破边抢粮的兵力用来对付我们!他们坚壁清野,让我们找不到他们,只能在草原上白白消耗给养,固然是令人恼火,但是他们也让我们给拖住了,在消灭我们之前是万万不敢轻易攻击边塞的,因为他们一旦对边塞发动攻击,就等于给了我们一个明确的目标,我们就可以咬住他们了!”   李世民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那又如何?这帮该死的无赖完全可以一直躲着,不去攻击边塞,继续跟我们耗的!”   长孙无忌笑道:“殿下,您还怕跟突厥人耗不起吗?别忘了今年河东的粮食比去年多了三倍都不止,咱们就跟突厥耗着,看谁先耗不下去。”   李世民重重点点头道:“那就耗着,通知秦琼和程知节,让他们收缩兵力,背靠长城,跟他们耗到底!”   李秀宁接到陈应的信的时候,已经到了武德四年的九月中旬。当然,陈应最终还是没有剽窃四句诗来代替家书。他知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道理,与是用大白话,跟李秀宁写了足足一万字的长信。   通篇的感谢,浓浓的爱意。这让李秀宁足足看了十数遍,李秀宁从陈应的信中,感受着陈应的爱意。还有陈应的负罪感。   为了表达对李秀宁的愧疚,陈应决定儿子的取名权交给了李秀宁。李秀宁放下这封信,抱着儿子,亲昵的道:“你爹爹来信了,让我给你取个名字,叫你什么好呢?”   小胖娃看着李秀宁,只会格格的笑着。   李秀宁一边逗着儿子,一边思考着儿子应该取什么名字。李秀宁拍拍自己的额头,说道:“你以后就叫威武吧?”   就在这时,李建成从门外而来,好奇的问道:“什么威武?”   李建成进入陈家堡自然不用通传,他们兄妹关系挺好,就直接进来了。   李秀宁抬起头,笑道:“我儿子的名字,叫威武怎么样?”   李建成哭笑不得的道:“这个名字太俗气!”   李秀宁拍拍额头,为难道:“叫什么好呢?”   李建成想了想,一边伸手接过小胖娃。   外甥向娘舅,这话一点不错。李建成抱着李秀宁的儿子的时候,小胖娃望着李建成格格直笑,甚至伸手去扯李建成的胡子。   小胖的力气不小,把李建成疼直咧嘴,然而李建成却依旧不带任何怒色,他笑呵呵的望着李秀宁道:“力气不小,将来又是一条好汉!”   “这是当然,这是我儿子,肯定是好汉!”李秀宁非常得意的笑道:“他的父亲是镇国大将军,母亲是大唐公主,将来肯定会大福大贵。大哥,你看叫他荣儿怎么样?”   李建成摇摇头道:“不好,不好!”   李秀宁道:“这也不好,那也不好,那取什么名字好呢?”   李建成想了想道:“谦谦君子,用涉大川,不如就取一个字名,谦,谦者逊让也,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又,谦者,德之柄也”   李秀宁一边逗着小胖娃,一边笑道:“听到了吗?你舅舅给你取了一个名字,谦儿,谦儿,你以后就叫侯莫陈谦了!”   说到这里,李秀宁突然转身,望着李建成道:“大哥,且说好了,我的儿子一定是大唐世袭罔替的国公,与国同休!”   按照大唐的规矩,国公以下,爵位次代递减。儿子承继就是郡公,孙子继承就县公,再后来就会降为侯爵。   李建成笑道:“这是自然,我还能亏待我的亲外甥不成,放心吧,我将来镇国大将军的位置,还给他留着。这是你的功劳,也是他的命运!”   李秀宁骄傲的抬着头:“既然是命运,为娘的也要为他拼上一拼。”   以前李秀宁从来不会考虑自己的利益,比如俸禄、永业田。按照陈应的爵位,他是一等梁国公,应该有四千亩永业,李秀宁则享受一品亲王,有一万亩的永业田。事实上,这些赏赐只是一个空头支票。   事实上,生得好,比努力更重要。陈谦出生下来,就是一等公爵世子,而且独享父母的恩崇,仅仅田地一巷就多达一万四千亩。 第一零七章 火马烈焰大非川   疏勒河开始出现冰渣子,九月的天气,在甘州已经极寒了。虽然没有温度计,看着河水开始出现冰渣子,陈应知道气温已经降至零度以下。   夜晚,疏勒河河面结上了薄薄的冰层,深深沉沉的反射着清冷的月光。陈应站在河边,张士贵一脸担忧的道:“大都护这里越来越冷,只怕将士们没办法承受了,如今营地得了风寒的士兵已经多达上千人”   “不用担心,本大都护自有计较!”陈应望着远方,一脸淡然的道:“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到了!”   张士贵还以为陈应让人从西域运来羽绒被服,毕竟他们出来的时候是夏天,穿着单衣还会出汗,自然没有必要携带冬装。张士贵道:“咱们骁骑军将士还好说,还有一个羽绒服装和睡袋,可是越骑军的将士,他们”   “他们都是我们大唐的军队,自然不会冻着他们!”陈应笑着道。   张士贵好奇的道:“整个西域养鸭子和鹅的人家不多,恐怕还不足以也对,有羊皮可以给他们御寒,倒也可以将就。”   “不是羊皮,我给他们带来了一件好东西!”陈应笑着道。   事实上,这件事情是陈应交给高车王办理的。如今高车王给自己取了一外汉姓,名金满元。   虽然陈应想把西域改成中原一般无二的郡县,虽然也设立了庭州,连金满今吉木萨尔破城子轮台、莆类、交河四县。然而,朝廷并没有按照陈应的请求,委派官吏,事实上,李唐初立,而且还没有开设科举,官员数量不足,很多州县官员,大都是原本投降时的旧官复任。更别说偏远的西域了。来所谓的庭州担任刺史、几乎等于流发,反而直接同意让高车王金满元担任交河令。   金满元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他和高昌王是两个极端,他知道陈应可以决定他的生死荣辱,所以非常听话。陈应让他搜集白叠子的种子,他就不遗余力的收集,在去年冬天,他搜集了四百余斤棉花种子,陈应也没有舍得榨油,今年开春以后,金满元又高价从西域胡商手中购买了一千多斤。   摇身一变,成为大唐交河令的金满元,几乎是拿着鞭子让全县百姓种植棉花,强压之下,总算种植了一万余亩棉花。不过,由于种子不好,两万余亩棉花,收成大约也就三四十万斤。连后世的一成产量都没有。   这些棉花自然是弹完之后,加工成棉衣、棉裤或被褥,送到甘州。   算算时间,陈应感觉这个时候棉衣应该到了,可是陈应在河边等到子时,实在抗不住了,这才回去睡觉。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一个庞大的骆驼队抵达疏勒河畔唐军大营,金满元本是高车王,他们的高车数量不足,又征调了足足三千余头骆驼,用来运输这些棉花和各种补给物资。   看着补给物资到来,原本因为天气寒冷,冻得士气低落的将士们顿时欢呼起来。苏定方和郭孝恪一大早就围在辎重营,准备领用御寒物资。   终于可以不用受冻了,众将士等待着御寒衣物的发放。   然而,当一车车棉衣和一驮驮棉衣发下来的时候,众将士都傻眼了。   不是羽绒服,不是羽绒被。   不是羊皮袄,也不是羊皮袍子。   苏定方疑惑的道:“你们是不是送错了?”   金满元亲自押送,他点点头道:“绝对错不了,这就是大都护让下官送来的物资!”   “就这?没有羽绒服俺被忍了,羊皮袍子也没有,你想冻死我们吗?”郭孝恪流着鼻涕吼道:“走,跟俺去找大都护评评礼!”   “不用找了,我已经来了!”陈应从骆驼上拿下一件棉衣,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感觉有些沉。   一看到陈应到来,金满元赶紧上前解释道:“大都护,按您的吩咐,棉衣、棉裤分为两种,分别是一斤半装和三斤装。棉被则是六斤装与十斤装。”   苏定方满腹怨言,一看是陈应吩咐的,他就不再说话了。   陈应望着苏定方气鼓鼓的样子道:“怎么你不满意?”   苏定方点点头道:“我知道咱们的羽绒服肯定不足,毕竟多了三万多人,可是没有羽绒服,也应该有羊皮吧?这算什么事?”   “我告诉你们啊,别看这个东西在西域,他们都用来观赏,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东西!”陈应指着棉衣道:“这个东西不仅御寒,而且在棉衣外面披上甲胄,还扛揍!”   在后世的抗日神剧里,棉被浇上水可以挡子弹,事实上这是胡扯。有人专门做过试验,如果棉被要挡子弹,需要七层甚至以上。加上水的重量,根本就不是人可以扛动的。当然,挡子弹有点夸张,挡箭矢却不成问题,而且还可以挡刀子的劈砍。   只是有一定程度的防御能力,关键是棉花不像羽绒,难以获得。大规模养殖家禽,在这个缺乏卫生和医疗条件的时代,很容易引发瘟疫,陈应也认为散养的风险,可远比集中饲养要小很多。   可是棉花却不存在这个问题。   陈应望着苏定方笑道:“你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呢?”   苏定方道:“试试就试试!”   说着,他就脱下铠甲,脱下衣服。光着膀子穿上棉衣。不过,美中不足的是,陈应并没有把棉花纺成线织成棉布,造作这些衣服的面料,以细麻布为主。细麻布有点一好,有点粗燥。当然,对于苏定方来说,稍有不适,根本就不算什么。   苏定方穿上棉衣以后,感受寒风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他心里想着,就这东西居然也可以?   郭孝恪紧张的问道:“效果怎么样?”   苏定方没有回答。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穿过棉衣的人而言,棉衣确实是与众不同,首先它的重量要比羽绒自然要重,而且不透风。即使是一斤半装的棉衣,在零下三十度的寒风里,寒风一样吹不透老程在新疆的时候,有过切身体会。   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苏定方挥动的拳脚,试试会不会束缚着身体。结果影响是有,不过不大,不影响拿刀劈砍,也不影响马上动作。   在苏定方上下腾挪的时候,郭孝恪也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反正都是大老爷们,谁也不会笑话谁。他穿上棉衣的瞬间,脸上浮现一抹怪异的神色。   御寒效果实在是太好了!   “很暖和!”郭孝恪笑着。   陈应又拿着一个帽子,递到郭孝恪的手里:“试试这个!”   这个帽子与大唐的普通帽子不同,四四方方,带着护耳和护脸,其实这就是后世非常有名的火车头帽子。   罗士信非常奇怪,这个东西居然比羽绒服还好?   事实上,这只是罗士信的错觉。   哪怕陈应的羽绒服不够成熟,御寒效果也比棉衣要好。不过羽绒服有一个先天性的劣势,有一股异味无法除去,陈应试过高温蒸煮,不过效果不大。陈应毕竟不是在后世生产这种羽绒服的,所以不了解行业内幕。   况且,棉衣比羽绒的重量要重。   陈应望着苏定方道:“准备好,试试棉衣的第二项功能!”   “什么功能?”   “扛揍啊!”   说着陈应用力一拳击向苏定方,然而,苏定方微丝不动。   罗士信一看笑道:“我来!”   “砰”的一拳下去,苏定方倒飞一丈开外,半天没有爬起来。   罗士信歪着脑袋道:“不扛揍啊!”   陈应差点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谁像你这么禽兽啊,力大无穷。恐怕放眼天下,比罗士信力大的人找不出二十个。   众骁骑军将士和众越骑军将士每人领两件棉衣,一件一斤半重,一件三斤重,还有被褥、帽子,当下迫不及待的将士们换装棉衣之后,大呼暖和。   西海西畔,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对于游牧民族而言,能否从农耕区获得额外的补给可谓生死攸关,不管是硬抢还是通过互市获得,总之一定要获取,否则整个族群的处境将会变得异常艰难。   吐蕃人重点光顾的地方,就是甘、肃、河、沙、瓜、凉州、还有巴蜀方向的岷州以及剑南道。唐朝与吐蕃的战争,事实上从武德初,一直到唐亡,一直与吐蕃人进行着长期作战。   在历史上,自高宗李治上位以后,唐与吐蕃的战争逐渐增多,规模也日益扩大。因为雪原上实在太冷,而且物资匮乏,他们不抢唐朝,就没有办法生存。   而大唐在与吐蕃的战争中,一直处于被动,即使打败吐蕃人,却无法追击,因为高原气候,所以只能被动防守。   然而此刻,茹綝臧古发现陈应似乎已经识破了他们的企图,并没有直奔西域回防,而是在甘州的疏勒河河畔驻扎了下来。   这样以来,就让吐蕃军队陷入了被动的局面。按茹綝臧古的计划,慕容伏允在西域向陈应的老巢发起进攻,陈应应该马上回援。可是陈应不动,他又无法率领军队去劫掠凉州。随着天气的寒冷,留给吐蕃人劫掠的时间就少一天,这对吐蕃人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怎么办?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茹綝臧古身上,他可是茹,现在是时候站出来了。   茹綝臧古浓眉一掀,斩钉截铁的说:“既然他们不上当,我们也别在浪费时间了!我们兵分两路,以一路虚张声势,攻打肃州,主力埋伏在大非川,到时候陈应肯定要从大非川经过,然后半路设伏,如果他们来援,我们就把他们一;如果他们不来援,我们便攻破肃州,同样可以大抢一票!”   茹綝臧古的提议得到所有东本的赞同,众人以东本增仁与东普穷达昂率领本部人马,佯攻肃州。   而茹綝臧古则带领余下部曲,共计三万人马,向大非川前进!   大非川西北沙钵镇,背嵬军大营。斥侯不时的汇报着吐蕃人的动向。   “吐蕃人距离还有二百四十里!”   “吐蕃人距离还有一百六十里!”   “吐蕃人距离还有一百里!”   “吐蕃人距离还有六十里!”   刘统望着空中旗帜飘扬的方向从北风,慢慢转向西北风。刘统兴奋的大吼道:“真是天助我也,准备放火!”   寻相的眼珠子一转,笑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寻相将一块麻布浸上火油,这可不是原始的火油,而是提炼的后的火油,几乎透明,略带黄色,简直如同水一般。   麻布系在马尾上。   虽然没有点燃,刘统已经明白了寻相的用意:“火马阵?”   一千多匹战马,当然这都是背嵬军缴获的战马,就算是麻布也是缴获的麻布。很快一千多匹战马被系上浸向油的麻布,麻布点燃以后,惊骇的马群乱了朝着四面八方乱跑而去。战马尾上的火油布拖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火海。   一千多匹火马,在大非川上尽情的奔驰着,火光越来越大,火借风势,风借火威,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熊熊大火。   原本想藏匿在大非川浓密的枯草中伏击陈应大军的吐蕃军队突然发现前面作响。   茹綝臧古疑惑的道:“什么东西?”   一名耳朵尖的吐蕃士兵,快速俯下身子在地上倾听起来,他一边听一边脸色大变:“有马蹄声,一千余匹战马!”   这个时候,大火已经进入了吐蕃人的视线之内。   “啊不好,大非川着火了!”   风越来越大,带着火团到处乱窜的马群散布开成千上万的火种,当火烧成了势以后,风也助力了起来,飘洒的干草落到大非川的各个角落。、   很快大火烧到了吐蕃人的近前,先是帐篷点燃了,也有很多吐蕃士兵被大火卷入火海中。   茹綝臧古脸色吓得变得了土色:“快跑”!   只是不知道吐蕃人的战马能不能跑过大火。几乎三尺有余的野草,火头足足烧出三四米高。   当然,最重要的是。大非川不光有野草,还有埋着着火油。   这些经过提炼火油,遇火以后不光会燃烧,还会发生爆炸。   一坛火油轰然炸开,掀起的火油,将上百方圆瞬间形成火海,将十数名吐蕃士兵,烧成火人。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战马的嘶鸣也充斥着耳膜。   茹綝臧古骑在马背上,惶恐的尖叫:”陈应,你是一个魔鬼,天神是不会放过你的!“   天神会不会放过陈应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场火肯定不会放过陷入大非川的吐蕃人。   很快大非川一股浓郁的肉香开始弥漫开来。这里面不仅仅有马肉,还有人肉 第一零八章 犯我大唐虽远必诛   西北的秋冬异常干燥,大非川植被茂密,寻常时常,都要小心防火。a然而这场人为的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在顷刻间变成了火海,烟火熏腾腾而上,从白天烧到夜晚,两百里之外都能清楚望见!烈焰如龙,一里又一里地蔓延过去,由于这场大火太过厉害,稍微靠近一点就觉得全身都要被烤干了一般。   吐蕃骑兵刚刚开始还有力气奔跑,然而大非川上的大火,很形成了局部的空气对流,也就是所谓的龙卷风,将三万余名吐蕃骑兵,全部笼罩其中。   这场大火,烧了三天两夜,整个大非川草原变成了一片灰烬,第四天背嵬军纵马踏入灰烬海洋时,许多地方竟然积了数丈的灰烬之墙,风吹过灰墙坍塌,随着大风飘满了整个西海。   就连原本湛蓝色的西海,已经被漂上一层烟灰。有一些灰烬下面还藏着暗火,烫伤了不少马蹄。草灰倒是很好的肥料,来年这个草原或许会长得更加肥美,然而此刻,方圆百里却在剧烈的火焰之后成了一个死寂的世界。   背嵬军将士在刘统与寻相的率领下,纵马进入这个大非川。这一场大火,真正烧死的吐蕃人,其实并不算太多,大约仅占三分之一左右,大部分不是自相踩踏,当然最多的还是被浓烟熏死的。   刘统来到一处并没有被火烧到的地方,吐蕃人眼看逃不掉,就疯狂的割草,他们割出一大片空地,这里就成了大非川唯一未着火的地方,人皆贪生,未能逃出去,一时又尚未死的吐蕃士兵都本能地朝这个无火之处涌来,一个足球场大小的范围内,足足聚集了上万人,,可是他们避开了火灾,却没能避开烟熏,火势烧到极点,浓烟一熏,便将数百人齐齐熏死在这里。   死在这里的人大部分身上没有一点伤口,甚至连衣服也没怎么破损,然而层层密密,上万具尸体犹如叠罗汉般堆在一处,却叫看见的人不寒而栗。   哪怕这些吐蕃人身上还有甲胄,还有刀枪,可能身上还有一些钱财,然而刘统也好,寻相也罢,都不想打扰这些在这里沉睡的吐蕃人。   东本增仁和东普穷达昂率领数千吐蕃骑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也顾不得凉州城了,急忙返回。在经过这个巨大的死尸尸山时,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心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逃回去。   正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骨感了。他们的撤退之路注定不会顺利,迎接的却是背嵬军的狙杀。当然这个狙杀并不是用狙击枪狙杀,而是像麻雀战一样,东一点,西一点,专挑吐蕃人的斥侯或落单的人下手。   背嵬军与吐蕃人的战斗,伤亡却不大。经过半个月的战斗,吐蕃人伤亡不过六七百人,然而对于东本增仁与东普穷达昂麾下的部曲,造成的打击,特别是心理上的打击,却非常大,搞得吐蕃人不敢外出去侦察了。   达昂与增仁二人一合计,赶紧退回苏毗。   不过,这个撤退之路自然不会太平。背嵬军绝对不会让他们顺利回去,每天晚上,他们都会面临着背嵬军层出不穷的打击,像什么设陷井、在平地上挖出碗口粗的陷马坑,还有狩式的各式机关,每时每刻,吐蕃人都在流血。   达昂与增仁麾下所部经那录驿兴海大河坝、再到暖泉温泉、烈谟海喀拉海、过海玛多黄河沿,越紫山巴颜喀拉山,渡牦牛河通天河时两个麾下不足三千兵马。   五万余人马出征,到现在却不足三千人,更何况要命的是,他们至今连唐人的面都没有见到。   现在吐蕃军上下,都快魔怔了。   就在吐蕃人淌水着冰冷的河水过河的时候,突然达昂高声尖叫起来。   达昂一边失声尖叫:“快跑!”   他一边手忙脚乱的向远处跑去。   只听轰隆隆一阵阵轰响,远处雪上的积雪,如千军万马,呼啸而下。   在雪原上行军,冬天最要命的是最好不要弄出大动静,因为这会引起雪崩。其实并不是达昂与增仁他们倒霉,而是这场雪崩,其实也像大非川的大火一样,都是人为的。   刘统发现经过陈应提炼的火油,一经点燃,非常容易发出爆炸,如同惊雷一般。为此,他就让最后的六百斤火油,埋伏在唐古拉山的雪山上。为了制造这场雪崩,刘统也是大废脑筋。   他让人将牛皮围成一个牛皮屋,里面埋上火油,上面放着一根细线系着的火把。细线上系着一根粗香。当点燃的香,燃烧到细线位置的时候,细线被香火烧断,然后上面的火把从空中落下,点燃六百斤密封的火油。   火油爆炸后,形成了一个宽达十数里的小雪崩。然而十数里的雪崩足以把达昂与增仁麾下惨部全部活埋。   吐蕃人与雪崩赛跑。事实上他们的速度,无论如何也赶不上雪崩的速度,于是,一个又一个吐蕃人被积雪掩埋。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茹綝臧古麾下五万吐蕃军队全军覆没的消息还没有让陈应接到,然而陈应却先一步接到慕容伏允率领十万吐谷浑连百姓也算上加上西域各族联军,共二十万大军围攻高昌城的消息。   “他的目的,不是高昌城!”陈应冷哼了一声,说道:“他的真正目的是金满县!”   “这”苏定方听到这话,心中更是骇然,叫道:“他他的目标是我们的粮食?”   “不错!”陈应苦笑道:“慕容伏允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是要拔掉我们在西域的根。”   陈应抵达西域之后,开垦七十五万亩荒地。可以获得百万石粮食,这些粮食养活陈应麾下十万步骑,绰绰有余。可是,正是因为如此。金满县的地位才非常重要。   河西走廊马上就要被大雪封掉,整个冬天没有办法获得凉州方向的补给,只能依靠金满县的新粮。如果金满县出现意外,那么陈应这支孤军不用打,定然自行溃败。   听到这话,众将领不约而同的急了:“大都护,现在等什么,咱们必须马上回援金满县!”   陈应摇摇头:“不行,茹綝臧古还没有消息,一旦我们回援金满县,吐蕃人再攻占凉州切断我们与朝廷之间的联系,那我们会更加被动。”   事实上,陈应考虑的事情却是,自己小看的慕容伏允,从高昌城到金满县只有五百余里,对于西域大部分骑兵来说,这最多三天的距离。恐怕陈应接到这个急报的时候,慕容伏允已经兵临金满城下了。   两千六百余里的路程,即使走马的方式回援,也需要五天。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张士贵一听这话,顿时急道:“大都护,慕容伏允的目标是金满,他这不是要打败我们,而是要把我们赶出西域,金满城是我们根本所在,万万不容有失啊!凉州虽然会危险,然而吐蕃人却与突厥人一样,不擅长攻城,想来齐王殿下也可以据城而守,一旦我们平复西域动荡之后,我们尚有机会东进,可金满城一旦有失那那我们就会被诸敌切割包围起来了!但我们如果退回金满,凭城而守,足以抵挡吐谷浑铁蹄,再以陌刀阵、钩镰枪骑兵、越骑骑兵团与吐谷浑野战争利,那时就算是吐谷浑慕容伏允、再与西突厥联手,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我们!只要守住了金满一线,我们以后就还可以伺机而动!”   事实上张士贵有些话潜意思并没有说出来,李元吉是凉州总管,陈应不是。凉州总管府就算有失,朝廷问责,也问不到陈应头上。   陈应沉着脸,却没有答应。   苏定方与郭孝恪的目光在空中一碰。   郭孝恪道:“大都护,末将请战,请大都护回援,末将与苏将军,我们率领三万越骑军,与吐蕃人在此周旋。”   “不行,越骑军虽然不弱,还不是吐蕃人的对手。一旦我们分兵,正中茹綝臧古的下怀。”陈应摇摇头道:“现在金满秋收已经完成,野外四清,粮食早已入城!传本大都护军令:庭州四县固守待援,以坚城阻挡叛军大军。将府库多余的武器发给民间,各村、各族、各部,结堡自卫!敢为吐谷浑或叛军带路者,九族夷灭,以本大都护命令,下达各族各部,胆敢从贼,本大都护就叫他们族顶凋零。传令西域民间杀落单之吐谷浑人:杀一胡儿,赏田百亩!”   众将领闻言,心中一动。   心中暗道。陈应这可是与西域诸族硬扛上了啊!   陈应眼睛杀气腾腾的道:“慕容伏允要来就让他来吧!因为他的机会,也只有这么一次了!此战之后,我要叫西域旷地千里长草,我要造就一个千年传说,叫胡儿从此之后,知道一个道理,犯我大唐虽远必诛!”   一彪飞骑,掠过疏勒河,向西疾驰。他们携带着陈应的命令,向各部传达!   就在这时,东南方向一队骑兵也在飞奔而来。   陈应心中一动:“吐蕃人终于动了!”   马背上的骑士高呼的欢呼:“大捷,背嵬军全歼茹綝臧古全军,匹马不留!”   陈应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赢了。   这场胜利实在太重要了。   张士贵怯怯的问道:“那大都护,您之前的命令?”   “一切照旧!”陈应冷声喝道:“传令各部,一刻钟后拔营西进,咱们去找慕容允算总账!” 第一零九章 先走一步我在地狱里等你   金满城,早在西汉时期是车师国故地。东汉时期戊己校尉耿恭在领兵大败车师与匈奴联军公元七四年,将此地纳入东汉版图。   这里背靠大漠,南依天山,土地肥沃。西域气候干旱,尤其少雨。然而金满城却是离外,这里河流密集,而且夏季雨量非常充沛。2015年曾发过山洪水,淹了好多村镇特别是陈应一口气在金满城开垦七十五万亩粮田,并且开设铁矿,打造农具,毅然把金满城变成了兴旺的城市。   慕容伏允潜伏在北塔山的时候,对于金满的关注可不小。他派出大量的细作,侦察金满城的情报。他知道陈应打了一个非常良好的基础。这里有粮,有铁,还有人口,简直就是为他立国准备的。慕容伏允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要在金满立国,打败陈应,他就派出人向唐朝投降。   慕容伏允非常了解中原王朝的尿性,他们只图名义上的臣服,根本就不会在意谁称孤道寡。只要姿态放低,李唐朝廷肯定同意他内附,不仅可以享受金满这个膏腴之地,还可以从李唐朝廷骗来大量钱财和贵重物资。   “父汗,石漆河既精河到了!”慕容伏允的儿子慕容顺打断了慕容伏允的沉思。这个青年面色苍白,体型消瘦,一逼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样子,为人尖酸刻薄,简直就是傲到骨子里了。他用马鞭往西面一指,笑着说:“到了石漆河,离金满城也不远了。”   吐谷浑汗国国相尼洛周嘿嘿直笑,说:“汗王,听说金满富得流油,美女如云,勇士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辛苦了,到金满城去乐一乐不过份吧?”   大将徒悉礼赞同道:“就是!人人都说金满富裕,民夫也能顿顿大鱼大鱼,兄弟们马不停蹄的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也应该打打牙祭了!”   慕容伏允自然明白这帮家伙的心思,说白了就是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儿,蠢蠢欲动了。   他麾下那几个大将,比干、具海、曷北悉、何嵯苏、拔也末、谒达等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么贪财,要么好事,要么嗜杀,当然,他自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既贪财又好色还嗜杀,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慕容伏允事实上就是一个作死的典型,他一方面在隋朝的时候招惹隋朝,结果被杨广派出左骁卫大将军宇述按在地上一顿摩擦。他率领残部南投奔吐蕃,后来大业末年,天下大乱,慕容伏允趁机复国。   可是他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在李道宗出镇凉州总管的时候,时常劫掠甘凉地区,先后十一个州遭受他的洗劫。李渊早就对他不满了,只是李渊一时腾不出手来收拾他,现在倒好,他招惹陈应。   不过没有把金满城拿到手中,也没有将一百多万石粮食控制在手中,他心中非常没有底。慕容伏允沉吟道:“不可节外生枝!”   慕容顺听到这话心中可不爽了,他埋怨道:“父汗,你一心为国孩儿是能理解的,但是兄弟们都赶了多天的路了,人困马乏的,歇息一下并不过份吧?”   尼洛周微微一笑道:“汗王,咱们的粮草可不多了,不如就地筹措一些粮草吧?”   慕容伏允觉得也有道理,便让大军停下来歇息一天,等一等落在后面的人马,第二天养足了精神,便杀气腾腾的直奔金满城而去。   一队队的骑兵得到了慕容伏允的许可,纵马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西域之地就是典型的地广人稀。以若羌县为例,它的县境面积,其实和河南省的面积差不多大,当时河南人口上亿,但是若羌县只有十三万人多一点!一队骑兵远远的望见远处又一处村寨。   看样子面积还不小就纵马朝着这个寨子急驰而去。   不多时,就来到这个寨子的大门口。   虽然是一个寨子,居然是用石头垒成的外墙,这个时代没有水泥,为了灌上石头之间的缝隙,居然用了沥青。刺鼻的沥青味,让这队吐谷浑军队多少有点不适应。   一名吐谷浑督帅上前吼道:“我们吐谷浑汗王驾到,你们寨子给我们上缴三千袋粮食,一千只羊”   不等这名吐谷浑督帅说完,寨里出现一名老农模样的人探出脑袋问道:“你们就是成心要祸害我们的是吧?”   督帅破口大骂:“老东西,竟敢出言不逊?我看你是嫌命长了!”   老农冲身边的青年吼道:“发信号,快发信号!”   当初,陈应的命令抵达西域的时候,西域各族各村各寨的百姓还有点且信且疑。这个寨子别看面积大,其实还真没有多少人。男女老少加在一起,不足二百人,其中成年人仅有四五十名。   看到吐谷浑人上来就要三千袋粮食一千只羊,这可是要将这个寨子赶尽杀绝啊,就算突厥人的牛腿税也没有这么狠。   那名青年拿起弓箭朝着空中射出。   这是一只响箭,响箭飞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啸叫声。   不一会儿,寨子里的男女老幼全部拿着兵刃冲到了寨墙上。   “狗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督帅一看这个情况,勃然大怒:“杀进去,杀鸡儆猴,看看以后谁还敢阻挡我们汗王的军队!”   然而不等这些吐谷浑军队动手,这个寨子里率先响起了箭雨的破空声。   被射了一脸的吐谷浑军队急忙躲开,只是箭来得太急,他们有数人中箭。   就在督帅准备整军进攻的时候,突然发现远处数里外另外一个寨子响起了滚滚狼烟。   狼烟连绵不绝,一道接着一道,仿佛无穷无尽。大队的百姓,骑着马,成群结队的朝着这边涌来。   西域民风彪悍,无论是汉人还是西域各族人,他们大都会骑马,大都可以挽弓射箭,更何况陈应在离开西域的时候,还派人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训练,这些百姓多少都接受过一点训练,虽然手忙脚乱,但还是自觉的排成骑兵队,齐齐开进间还真有点军队的味道了。   万马奔腾,声势非常骇人,等他们跑近一点了,慕容伏允、尼洛周、比干、具海、曷北悉、何嵯苏、拔也末、谒达等人惊骇的看到这些百姓,基本上人手一具强弩或者一张复合弓,腰间佩着一口横刀,有些家伙手里握着长矛和盾牌,一看就是从突厥军队中缴获的旧货,不过,虽然是旧货,杀人可不含糊。   这个情景让慕容伏允等人一阵心惊肉跳:“全民皆兵!”   别看慕容伏允号称二十万大军,这里面有多少人究竟能打,有多少人马是凑数的,也只有慕容伏允自己最清楚。   他麾下的部曲不超过三万人马,而高昌以及西域各族叛军不过五六万人,加在一起不足十万。   然而,仅仅金满县陈应足足安置了五六万名从吕梁山区的土匪,这些土匪陈应也没有分散安置,而是集中在金满县。毕竟内地过来的,这是西域最肥沃的地区之一。   这些土匪早已习惯了打黑砖抡闷棍。大规模的吐谷浑军队他们奈何不了,欺负小股骑兵,还是非常有手段的。   不出意外,前往征粮的吐谷浑骑兵十有八九吃了闷亏,或多或少的损失了不少人手。   不过,百姓当然不正规军,他们只可以配合作战,当然当不了主角。慕容伏允非常郁闷的是,在区区石漆河前,他被挡了足足一天。   慕容伏允抓获了十几名百姓,刀直接架在一名老气横秋百姓的脖子上问道:“你们怎么不退,难道不怕死吗?不怕本汗王把你们全部杀光吗?”   那名百姓道:“不过,如果汗王真的这样做,那你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因为大都护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到这话,慕容顺笑道:“吹牛逼谁不会啊,他说不放过就不放过,他以为他是天王老子吗?”   百姓一脸坦然的道:“那你可以杀了我了,我在地狱里等你!”   慕容伏允一听这话,顿时为难起来。   正所谓县官不如县管。   陈应如今是西域大都护,长安距离西域太远,即使李渊给陈应下达圣旨,这个时间足够陈应将吐谷浑上下连杀三遍。   看着慕容伏允迟疑,那名百姓冷冷的笑了起来,他起身看也不看脖子上的刀,指着慕容伏允身后的那些各族叛军道:“陈大都护有令,西域各族各部,胆敢从贼,本大都护就叫他们族丁凋零。西域民间杀落单之吐谷浑人:杀一胡儿,赏田百亩”   众百姓也跟着大吼:“陈大都护有令,西域各族各部,胆敢从贼,夷九族。杀一胡儿,赏田百亩”   慕容顺的脸气得铁青,他勃然大怒的吼道:“狗东西,狂什以狂?”   说着,慕容顺手中的弯刀一闪。   这名百姓的脑袋就顺着刀锋,滑落在地上。   鲜血喷射了慕容顺的一脸。   慕容顺一脸狰狞:“父汗,现在咱们还有回头路吗?”   慕容伏允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是啊,没有回头路了,走到这一步,怕绝对解决不了问题!”   慕容伏允望着眼前抵抗的百姓吼道:“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放下武器投降,否则让你们男丁世世代代为奴,女子代代为娼!”   然而回答慕容伏允却是更凌厉的反击。   慕容伏允的鼻子都气歪了,嘶吼道:“全军进攻,给本汗踏平金满城!”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西域各族,特别是原本信誓旦旦要跟着高昌国复国的西域各族叛军将士们却迟疑了。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陈应是什么人,没有人不知道。   陈应麾下的骁骑军钩镰枪骑兵,杀得西突厥二十万大军溃不成军。   陈应麾下的陌刀军,让统叶护可汗铩羽而归,杀得突厥人尸横遍野。   陈应一旦生气,后果很严重。   一股诡异的气氛在石漆河河畔弥漫着,慕容伏允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后悔之色。   然而,他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开弓就没有回头箭。   慕容伏允望着各族叛军首领以及将士吼道:”你以为你们还有回头路吗?当初咱们在北塔山歃血为誓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了回头路,现在只有踏平金满城,死中求活!“   众西域叛军首领们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他们现在也只能跟着慕容伏允一条道走到黑了。   慕容伏允麾下的叛军疯狂的发起进攻,箭如雨下,这个时候,金满百姓的伤亡顿时大增。   然而,临死的百姓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耶耶先走一步,我在地狱里等你!”   中年男子的浑厚嗓音,妇女的尖厉声,老人的嘶哑声,孩子的稚嫩的声音汇成一句话:“先走一步,我在地狱里等你”   望着前仆后继,死而后已的众百姓,慕容伏允非常疑惑,陈应到底给这些百姓灌了什么迷魂汤? 第一一零章 花儿沟之血肉磨坊   要说陈应给西域人灌了什么迷魂汤,答案其实非常简单。   那就是利益。   肥沃的田地,成了每个人的私有财产。   正所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现在慕容伏允要抢他们的粮食和财产,他们不拼命才是怪事。   “善谋者行远,实干者乃成!”   站在历史巨人肩膀的陈应就是善谋与实干结合。当陈应还没有真正赴任只是充任西州道行军兵马大元帅的时候,也没有成为西域大都护的时候,他就开始布局西域。   有兵无民,不是驻军,而是征军,自然无法戍守长久。一个地方有胡无汉,长久来说,能不生异心吗?部落本身必要自己推举豪杰作为首领,就算派遣官员去统治,派去的官员也难立足。   陈应发展河西走廊事实上是大唐与西域联系最薄弱的一个环节。河西走廊宽者不数百里,狭窄之处不过十数里。在吐蕃这个国家没有消灭之前,河西走廊很容易被吐蕃人切断。事实上在唐朝,安西四镇先后四次被毁坏,四次复立。   河西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然而这个环节由于气候的原因,根本就没有办法加强。整个河西两千余里的狭长地带,可是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就那么多,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太广袤,一旦吐蕃人倾力攻其一击一点,很容易中断河西,这些事情一环扣一环,但只要第一环败坏掉,接下来的连锁反应就会来得很快,所建立的基业,都有可能很快就全线垮塌!   陈应率先考虑了这些问题,历经魏晋南北朝三百余年沉沦,朝廷无暇兼顾西域,西域汉民即使不被杀光,估计大都胡化。此时的西域,纵然有汉人,然而汉人力量太弱,这不利于陈应立足西域,为此他就将吕梁山区纵横多年的土匪、强盗,给一股脑的强行迁徙到了西域。   陈应始终相信一个道理,岂有民弱而国强?如果全民都逞现病态,国家的强大,其实就是垒在沙滩上的沙雕,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轰然倒塌。国与民事实上是相辅相成的,民强自然国强,民富自然国富。   虽然一口气迁徙了五万余人口,然而陈应却没有将这些土匪、强盗送到敌人的刀口人屠戮。这些吕梁山区的悍匪们,自然不是中原懦夫的百姓可以相比,他们这些人不仅敢拿刀子砍子,而且经过训练,也熟悉战阵之道。   这些土匪强盗来到西域,执行的其实都劳役,他们有的五年,有的十年,罪大恶极的还有十五年或二十年。平时与村民一起劳作,晚上则回到拉了铁丝改场去吃饭睡觉,虽说能吃饱饭,没有人虐待他们,每个星期都能和家人团聚,但是呆在那地方毕竟不是什么很有面子的事情,现在他们最渴望的就是立个功,然后减刑,尽快走出劳改营和家人一起在西域开始全新的生活。   他们原本都是没有土地的苦哈哈,可是来到西域之后才发现,西域完全是一块宝地,说句夸张的话,就算拿一根筷子插在地上也会生根发芽。关键是西域实在太大,平均在中原,成丁才能分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八十亩。   这个口分田可不是永业田,也是就说一个成年壮丁,在十八岁和五十岁之间才能获得租种。可是西域却没有这一项。陈应给他们的政策是,只要开垦的田地,官制负责造册。有能奈,开垦五百亩也是你自己的。   这些犯了罪的百姓们快了高兴的疯了,虽然说西域冬天寒冷,可是有火墙和火炕,他们冬天只要不出屋,倒也冻不着。关键是这地,是他们生身立命之本。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们因为是罪犯,只有劳动吃饱之权,却没有财产之权,但是陈应的命令却说得非常明白,帮助官府杀叛军,不仅可以获得一百亩永业田的赏赐,还可以获得减刑,一颗胡儿首级可以减五年,两颗减十年。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杀掉一个胡人或者需要莫大的勇气,对于这些常年在刀口上刨食的土匪强盗来说,那简直就是小儿科。   当乱战打起来的时候,这些从吕梁山区迁徙过来的强盗和土匪们,非常没有胆怯,反而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虽然这些士匪强盗的战斗力并不算强,甚至一对一的情况下,远逊于吐谷浑精锐,不过慕容伏允感觉用吐谷浑精锐对付这些百姓实在丢人,最先派出来的反而只西域各族不满陈应的敌对部落叛军。   这些人其实就是乌合之众,以乌合之众对乌合之众,事实上就是半斤对八两,况且这些罪犯与金满县的百姓们有坞堡地利的优势可以借用,反而占了不少便宜。   当慕容伏允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再派精锐加入进攻,已经迟了。尝到了胜利的滋味,这些新迁徙而来的人已经打疯了,他们感觉西域胡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甚至不见得比吕梁山经过的大户人家的护卫强。   要知道土匪们在劫掠的时候,遇到的护卫大部分都是大户人家的死士或者吃护镖这行饭的镖师,他们吃的就是这行饭,如果丢下主顾逃跑,他们的口碑算是完了,这是掉饭碗的事情,所以他们在抵抗中,往往都是不死不休。相反在战斗这些西域各族叛军们,反而不如那些死士或镖师。   血战一天,金满县死了上千人,可是攻打村寨的联军士兵也死了将近两千。眼看天色将晚,慕容伏允只能无奈下令收回罢战。   次日一日,慕容伏允下令部队开拔,当然这一次他决定以吐谷浑精锐打头阵,准备破几个寨子打打牙祭。   到了中午时分,派出的斥侯陆续返回,沿途的寨子已经空了。啥也抢不到。   慕容伏允惊讶得眉毛都竖了起来,他失声尖叫道:“镇子全空了?怎么回事?”   哨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这是因为他们接到了段志感这个西域留守的命令,慕容伏允麾下毕竟有二十万人马,就算是乌合之众,所以慕容伏允才不会在意那些不是吐谷浑汗国的部曲,哪怕用人命去堆,也可以推平无数寨子。   对于寨子而言,一旦全面被围,他们只有人死族灭这一个下场。所以段志咸执行了存人失地政策,让众百姓撤退。   慕容顺阴森森的道:“父汗,儿臣以为,这些人肯定是逃到金满县了,咱们就直奔金满县,将他们一!”   金满县花儿沟唐军大营,这里是陈应建筑的钢铁作坊,有一座可以一炉产二十万斤钢铁的高炉,所以段志感就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在了这里。钢铁坊并不是城墙,连镇子也算不上,因为为了进出方便,陈应仅仅让人挖出了几道壕沟,算作防御工事。   不过,这种防御工事基本上用处不大。   随着两军距离的持续拉近,两军的距离已经小到了斥候无法回避对方斥候的地步。   当地吐谷浑出现在东北方的地平线上的时候,段志感不再向对面派出斥候了,而是命令斥候向两翼扩展,严密的监视来自两翼的敌人。   陌刀军折冲都尉高飞扬望着稀稀拉拉的吐谷浑大军的军阵笑道:“段大将军,您也不必麻烦了,直接派出我们陌刀军出战吧,末将敢拿人头作保,只要陌刀军出战,半个时辰内就可以把这些乌合之众杀得屁滚尿流!”   段志感冷冷的笑了笑:“正是因为敌人是乌合之众,所以更难对付!”   张怀威也感觉段志感说得没有荒诞,就问道:“乌合之众,怎么更难对付了?”   段志感道:“乌合之众,不确定性因素太多了,所以才更难对付!”   张怀威表示不能理解。   如果陈应在这里,肯定可以理解段志感的顾虑。在后世国、共内战期间,在大反攻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两百万国、军被消灭,然而零散的国、军化身为土匪,或者他们本身就是土匪,盘踞乡里,抵抗土改。直到建国十五年后,最后一支国军残匪才被消灭。   打败慕容伏允不难,甚至不用陈应支援,段志感就有信心凭借着手里的三万河北新军与陌刀军两支精锐,把慕容伏允打败。   可关键是打败慕容伏允容易,可是要想把慕容伏允以及全军消灭,没有足够的兵力,特别是骑兵部队,那肯定很难办到。   经过战略收缩,金满县这个面积将近一万平方公里的县内,分成三大部分以花儿沟大营、金满县城以及五彩城这三分,分别以段志感、张怀威、秦用三人防御。   在张怀威与秦用即将分别的时候,段志感语重心长的道:“张大将军、秦将军,你们可悠着点,别打太狠,万一在陈大都护率领抵达之前,把慕容伏允吓跑了,那你们可自己去跟大都护解释!”   小将秦用挠挠脑袋苦笑道:“段大将军,您说,我五彩城那里怎么打?”   段志感道:“很简单,第一肯定不能打得太狠,也不能不打,要让慕容伏允看到破城的希望,也要让他们绝对不放弃!”   段志感说得虽然轻松,可是要做到绝对不容易。   当慕容伏允望着简陋的花儿沟大营的时候,眼睛中闪烁着绿油油的精光:“看到没有,那里就是陈应建筑的钢铁坊,一炉可以生产二十万斤钢水的高炉就在那里!”   慕容顺兴奋的道:“父汗,儿臣请战!”   慕容伏允摇摇头道:“这座高炉对陈应而言,绝对会非常重要,所以他留守的军队肯定多,没有那么容易啃!”   关键一点即使慕容伏允不说,众人也都明白。   尼洛周太了解慕容伏允了。慕容伏允打仗特别贼,当年他反叛大隋的时候,就是以吐谷浑汗国的羌部附庸部落为诱饵,吸引隋军的注意。   虽然被隋朝军队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事实上,宇述当时斩首之功三万余级,几乎七成以上的战功,不是羌人就是吐蕃人。吐谷浑部的精锐损失极为有限。   慕容顺笑道:“我去叫麴泰!”   慕容伏允看着儿子这么上道,非常满意的点点头。   也不知道慕容顺是如何忽悠的,反正麴泰很快就带着他的那帮乌合之众发花儿沟大营发起了进攻。   麴泰派出的部队并不多,莫约千人左右,却冲了五百余步,左右分开,两小队的骑兵向两边奔驰出去,估计也在侦查地形,检查这里是否还有埋伏。   不过,麴泰的担忧明显是多余的,看了周围并没有埋伏。   麴泰一声令下。   莫约一万余西域各族叛军,浩浩荡荡的朝着花儿沟大营发起了进攻。   望着正在进攻的乌合之众。   慕容伏允笑道:“顺儿,你是怎么做到的?”   慕容顺洋洋得意的道:“儿臣只告诉麴泰,别看他现在是高昌国太子,要想成为下一任高昌王,也没有那么容易,要想成为高昌王,光靠一个名份远远不够,必须有拿得出手的功勋,眼下唐军主力在外,花儿沟虚弱,哪里还有这个机会更好?”   慕容伏允闻言哈哈大笑。   慕容伏允绝对不相信麴泰可以攻陷花儿沟大营,别说一万人马,就算让麴泰全部压上去,他一样做不到!   果然,不出慕容伏允的意料。   就在一名瘦弱的西域胡人民夫,扛一个沙袋准备填壕沟的时候。一枝弩箭就贯穿了他的头颅。民夫的身体歪倒,被那袋沙袋重重的砸在身上,至死都一声不吭。   这样的场景很普通,沿着花儿沟大营前时时刻刻都有这样的场面。   从花儿沟最外围的一道壕沟前,到第一堵矮墙在一百步的空地上,扑倒着无数的尸体。   此刻花儿沟却成了一个血肉磨坊,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鲜活的生命。   然而,麴泰却不在乎。   因为他明白,高昌浴火重生,那就需要生命的献礼。 第一一一章 李世民深陷定襄   花儿沟大营只有四道壕沟,还有四堵齐人高的矮墙,这样的防御工事,其实也就比平地稍强一点。麴泰自然也不是白给的,他充分利用了人多力气大的优势,用盾牌兵掩护着百姓,疯狂的填土,很快就把第一道壕沟填平了。   在陈应的计划中,四道并不算宽的壕沟,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充当火墙。只要将提炼的火油,倒入壕沟内,然后使用火箭点燃,就会形成一道可以烧成三四丈高的火墙,只要火油不绝,里面的火就不会熄灭。   这是陈应为了节省时间,所以不修城墙的无奈之举。可是现在段志感害怕把慕容伏允所部打得太惨,把他们吓退。所以就没有倒入火油,只是用箭雨阻挡叛军的靠近。   虽然麴泰使用了盾牌兵掩护,可是填壕的百姓也同样损失惨重。毕竟弩机虽然只可以平射,然而弓箭却可以像破击炮一样,采取曲线吊射,绕过前排的盾牌兵,专门射杀后面的叛军炮灰。   望着那一堆堆的尸体和在血泊中痛苦地蠕动的伤员,马孟明目瞪口呆,他对唐军的箭阵有了一个新的认训。   马孟明有些不忍心的叹了口气道:“这何苦来哉!”   段志咸苦笑道:“老老实实,本本份份成为大唐之民不好吗?你说他们这到底是图啥?”   马孟明早已看到了指挥进攻的正是他的旧主,前高昌国王太子麴泰。无情是帝王的特性,麴泰虽然还不是帝王,他却有了做帝王的潜质,可是坐视数千人死亡而无动于衷。   马孟明不是帝王,但是他绝对了解帝王。   在麴泰心中,高昌国的社稷重于泰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舍弃的,特别是蝼蚁般的草民与奴隶。   在西域人口稀少,除了气候问题,环境恶劣,最要重的是这里战争实在频繁,由于这里是东西方化对撞的前沿,种族与国家战争交替进行着。西汉时期,西域有三十六国,东汉时期,西域有五十国。到了唐朝,西域有多少王,恐怕西域人自己都不清楚。   有可能今天还是一个王,明天就横尸野外。   在西域最廉价的其实就是人命,价值最高的其实金银,而是粮食。   麴泰望着填平的第一道壕沟,得意洋洋的望着慕容顺笑道:“说好了,花儿沟的钢铁我要一半,你可不许反悔!”   “这是自然,我们吐谷浑可不是无情无义的唐人,我们吐谷浑勇士最信守承诺了!”慕容顺拔出刀子道:“谁敢阻止你拿走这里一半的钢铁,先问问我手里的刀子同意不同意!”   “如此最好!”麴泰得到慕容顺的再次承诺,又率领麾下的叛军将士,对第一堵矮小的矮墙展开了进攻。   这一次,麴泰同样采取简单而粗暴的办法处置!在麴泰的命令下,众叛军将士抬着合抱粗的树木,充当冲车,向矮墙发起凶猛的进攻!   撞木撞在矮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尽管守在矮墙后来的唐军士兵拼命的倾泻着箭雨,尽管这些叛军士兵没时没刻都在中箭而亡,可是他们却像无视生命般,继续进攻着。   双方的箭矢在空中飞舞,噗嗤噗嗤锋利箭矢入肉的声音充斥着耳膜,中箭垂死的伤员,发出凄厉的惨叫,然而,在这一刻,却没有人在意。   段志感望着这一幕,感叹道:“这伙人还真敢拼命!”   然而,拼命其实解决了实际问题。就像一个婴儿,无论如何拼命,他都不可能战胜一个成年人。   精钢打造的钢弩,上好的拓木制作的山桑反曲弓,每时每刻都在给叛军将士放血。除非唐军将士的体力耗尽,除非唐军将士的箭矢耗尽,否则他们根本就没有能耐攻占花儿沟。   如果不是担心吓跑这些叛军,几千上万斤火油倒下去,足以让叛军死伤惨重。   麴泰再怎么努力,实际上他只是在做无用功。   不过,麴泰却非常自信,他认为他可以攻克花儿沟大营。   木垒县境内达坂河河畔,陈应率领骁骑军与越骑军在此宿营。人困马乏的全军将士们,宿营后就鼾声如雷,只有陈应毫无睡意。   巡营归来,发现陈应的大帐中灯火不熄,郭孝恪想了想还是朝着大帐进去。   看着陈应眉头紧锁,郭孝恪试着问道:“大都护是在担心金满城的安危吗?”   “不是!”陈应摇摇头道:“慕容伏允注定只能空欢喜一场!”   郭孝恪感觉陈应似乎仔细过头了,就算是慕容伏允麾下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哪怕是二十万头猪,呼啸而来,也非人力可以抗拒的。更何况,金满名义上是一个县,可实际上县境比中原的一个州都要大,段志感与张怀威麾下只有不到四万人马,凭什么可以保证金满县万无一失?   只是郭孝恪并不知道,陈应早已麴泰逃走之时,就在麴泰身边安插了细作,以猛虎义从的精锐,想要在麴泰与慕容伏允那群乌合之众中脱颖而出实在太容易了。慕容伏允并不知道,他将二十万人马,分为三十六将军,四个大将军率领。每一个将军辖若干个督帅,其中三十六将军中,有猛虎义从的四个将军。其中郭洛还混成了慕容伏允麾下第九将军。   如果想让郭洛出奇不意弄死慕容伏允,陈应随时可以下令。   陈应突然望着郭孝恪问道:“孝恪,你说从西汉时期设立西域都护府,从西汉到东汉,再后前凉、后凉、西秦、北魏,这么多朝代,这么多英雄豪杰,为何不见西域如中原一般,成为诸郡县一样?”   郭孝恪想了想,悄悄拍着陈应的马屁道:“因为历任西域都护,皆是庸碌无能之罪,无人能有大都护的雄才大略。”   陈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我有没有雄才大略我很清楚,如果硬说我有比别人高明的地方,就是我有一颗不断探索的心,敢走出来干别人不敢干的事情,在本大都护治下,西域早会成为历史名词,以后西域,将成为我们大唐的西州道,与陇右道、河东道、河北道、剑南道一样,成为大唐普通一道。”   陈应从来不认为西域难治理,一个处处都有宝藏,能随时开采的矿山,处处都有可以耕种的土地,这是一个天赐之地,膏腴之地,当然,若不取之,天必弃之。   当然,陈应并不想在当西域都护也不像当所谓的安西大都护,如今他的儿子快要百天了,这个当父亲的,连儿子一面都没有见过。这让陈应非常愧疚。他只想尽快维持西域的稳定,也给西域画下一个可以建设的蓝图,然后他就可以交接西域大都护的官职,回长安去看望他的儿子。   什么建功立业,什么名留青史,什么国家社稷,在陈应看来,远远没有自己的儿子重要。   就在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李世民此时在定襄城中却暴跳如雷。   当李世民自信满满率领新组建的玄甲骑兵冲进定襄城的时候,他以为会遭遇一场恶战,没有想到定襄城居然空无一人。   就在李世民感觉不妙准备撤出定襄城的时候,远处山峦上的烽火燃了起来,定襄城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李世民的中军大营帅帐里,信鸽、斥侯、军使往来不绝,糟糕的消息不断传来:   “山阳遭到突厥大军进攻!”   “雁门关发现突厥大军!”   “应州发现突厥大军!”   “五寨堡派出的巡骑与突厥斥侯遭遇,杀敌十一名!”   李世民接到一个噩耗,房玄龄就在沙盘上,将代表突厥大军的旗子不断插上去,每一面旗子都代表着一支千人左右的骑兵。   通过沙盘不难看出,慰州既大同到长州今榆林这一线之间的地区,除了慰州没有发现敌军之外,其他州县都有突厥大军在活动。杀虎口一带并没有发现突厥大军,但同样有斥侯在活动,不能掉以轻心。应州、麟州、山阴、神池等等城池没有多少兵力防守,突厥人打了李世民一个措手不及,形势一下子变得异常严峻了。   房玄龄越是分析越愤怒,将一面旗子一扔,怒骂:“突厥怎么这么清楚我们的行军路线!”   杜如晦也阴沉如水。   如果刚刚开始他们只是怀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了,肯定会有出卖了李世民他们,将他们的行军路线卖给突厥人了。   秦琼也好,程知节也罢,他们两路大军共二十个折冲府三万余精锐大军,连突厥人的鬼影子都没有看到,而原本不该出现突厥人的地方,全部都出现了。   突厥人非常清楚并州大总管府二十四州各州县的布防情况,趁虚而入,正中要害。   突厥骑兵虽然以机动性强著称,但是数万骑兵集结、调动的动静都是相当大的,唐军的斥侯撒得那么远,不可能对他们的动向一无所知。   然而,突厥大军偏偏做到了,十数万铁骑的集结、调动轻而易举的瞒过了正在草原上寻找敌军的秦琼所部,避开程知节所部,直取防御最薄弱的应州一线,这只有一种解释:突厥事先就对李世民这一次的攻击路线、兵力调动了如指掌! 第一一二章 给脸不要要头何用?   定襄境内三面环山,中部和西部为平川忻定盆地形如簸箕,北面以将军山五台山余脉与原平、五台县毗邻,东南以山、系舟山与盂县、阳曲县接壤。如果从兵家的角度考虑,这里几乎是一块易守难攻之地。   当然,如果西面被堵上,这里就是一个庞大的口袋。在历史上,李靖就是从西面平原出兵,颉利可汗还以为唐军的主力在西方,于是错误的选择从东北部的啧口突围,结果被李世绩一顿狠揍,打得丢盔弃甲。   如果本末倒置。长孙无忌听到一连串的噩耗,急忙向李世民劝道:“秦王殿下,快趁着突厥人还没有合围,赶紧从西边撤退!”   侯君集也长长叹了口气,如今突厥对他们的行军路线,兵力部署了如指掌,先机已失,这一战,他们已经败了。   房玄龄看出李世民不甘心。   事实上,何止李世民不甘心,包括侯君集、段志玄以及雷永吉等将领,他们谁会甘心?不过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房玄龄正准备说话,看着杜如晦朝着他摇摇头。房玄龄明白了,杜如晦的意思是不要让他再劝李世民退兵。   李世民的性子刚强,可以说刚强中带着一股子拗劲。这个时候,房玄龄如果再劝,无疑是火上浇油,李世民非但不会撤退,反而会弃长扬短,放充玄甲铁骑的骑兵机动优势,与突厥人打一动被动的攻防战!   略作思索,房玄龄想出一条妙计,他朝李世民躬身施礼道:“秦王殿下,如今我们上策是趁突厥尚未合围之前,立即撤退,退回太原,以图后计!”   然而,李世民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脸色却黑得要拧出水来。   房玄龄无奈,继续道:“中策是命秦琼将军与程知节将军立即返回,趁着我们被堵在定襄的同时,让秦程二部对定襄外进行反包围”   说到这里,李世民突然睁开眼睛,沉吟良久,陡然声音抬高八度:“不,秦程二部非但不能退回来,反而要持续进攻,趁此机会给我拿下丰州滩今天乌兰巴托草原敕勒川!”   长孙无忌也不是军事小白,他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   长孙无忌脸色大变,惶急道:“秦王殿下,万万不可啊!”   李世民此举就是要与突厥人换子,以自己吸引突厥人的注意,让秦琼与程知节分别去攻打古州滩和敕勒川。这简直就是同归与尽的打法。一旦突厥人攻陷定襄,那么李世民肯定在劫难逃,不过东突厥颉利可汗也绝对不会轻松,因为一旦让秦琼和程知节突破丰州滩与敕勒川,突厥人牛羊肯定会损失惨重,特别是现在天气干燥,一把火下去,突厥人恐怕三五年都别恢复过来。   房玄龄也吓了一跳,大声劝道:“秦王殿下万万不可!”   李世民噗嗤一声笑了:“你们怕什么?怕本王被突厥人生擒了?还是害怕应州被突厥人攻克?”   房玄龄和杜如晦正准备出声苦劝李世民,却见侯君集道:“秦王殿下妙计!”   “还是君集了解本王!”李世民上前拍着侯君集的肩膀,俊雅的脸庞满是杀气,咬牙说道:“想跟本王玩围点打援是吧?想靠着机动性强牵着本王的鼻子走,让本王顾此失彼是吧?本王倒要看看这帮突厥砸碎有没有这个能力速战速决拿下应州等坚城,本王倒更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决心在定襄城撞得头破血流。”   铁门山山谷,与定襄一山之隔的庞大山谷中,密密麻麻聚集着乌央乌央一大片突厥骑兵,为了隐匿这么一支庞大的骑兵,颉利可汗可是煞费苦心,他早已两个月前派出人割下苜蓿草作青储饲料,十数万人,足足忙活了足足两个多月,这才储存了足够近三十万战马三个月消耗的草料。   当然,这些草料还是严重不足,如果没有足够多的豆料,战马也会掉膘,影响战斗力,好在有王仁表的帮助,太原王氏调出了十万石粮食给颉利可汗。   然而当斥侯将汇报的消息汇聚在颉利可汗面前的时候,他反而为难了。   秦琼所部十个折冲府唐军以每日八十里的速度,朝西北运动。至于程知节麾下的十个折冲府的唐军将士却以同样八十里每天的速度,朝着敕勒川狂飙。   李世民麾下的玄甲铁骑每天沿着定襄城以东二十里,西二十里的方式来回跑马。   颉利可汗将李世民所部的情报纵合起来,发现玄甲铁骑如今做得最多的居然是练习步战之术,还有疯狂的加固城池。宝贵的米汤,伴着煮熟的泥土,疯狂的加固定襄城城墙,特别是全军将士大都是八尺壮汉,毕竟玄甲铁骑是重装步兵,每套明光铠甲不是一般瘦弱的士兵可以披得动的,这些壮汉每天以惊人的速度,加固着城墙。   最狠的是,李世民不顾百姓的反对和怨言,强行将定忻盆地里的百姓迁到太原去。   综合各种情报,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李世民看穿了他的计划。   东突厥的四大叶护可汗,十二设汗还有众多的特勤纷纷以询问的目光望着颉利可汗。   “爹个鸟!”颉利可汗的浓眉一掀,斩钉截铁的说:“既然他们不上当,我们也别在山里浪费时间了!我们攻打定襄,然后半路设伏,如果他们来援,我们就把他们一;如果他们不来援,我们便攻破定襄城,生擒李世民,我倒要看看李渊老儿还要不要这个儿子。按咱们突厥的规矩,李渊老儿要想换回他的儿子,不给咱们十万金,咱们不给他换!”   按照突厥草原的规矩,倒是有赎金之说。不过每个人的身份不同,价格同样不同,比如一个部落首领的儿子,那就是需要与其体重相等的金子,外加一百匹骆驼的财货。现在颉利可汗想得非常清楚,李唐可比突厥的一个大部落强大多了,李世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十万金肯定会让李渊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   更何况他还有另外一个妙招,王仁表可是要李世民的人头,开出了十万贯的价格。只要擒获李世民,照样可以吃得满嘴流油。   颉利可汗的提议,得到众突厥贵族的认可。李世民区区一支两万余骑兵,而且还是一支新组建不足一年的新军,绝对可以轻松获胜。   众突厥骑兵开始离开铁门山山谷,朝着西北,准备迂回定襄,生擒李世民。   天刚刚亮的时候,陈应就接到了郭洛传递的情报。在郭洛的情报中,详细的列出了这次参与慕容伏允叛乱的部落和百姓。让陈应无比痛心的是,高昌国汉民遗民中的薛、马、张、何、柳、刘等六姓族人中,除了马氏马孟明投靠了陈应,成了陈应的录事参军,并没有追随麴泰父子造反之外,其他薛氏、张氏、何氏、柳氏以及刘氏,全部参与了叛乱。   不过世族和豪强都一个尿性,他们既有子弟投靠陈应,也有的追随了麴泰。   陈应深吸了一口气,冷声喝令道:“苏定方,郭孝恪!”   不一会儿,苏定方和郭孝恪二人进来禀告道:“末将在!”   陈应将手中情报上的部落与部族,分成两部分递给苏定方和郭孝恪道:“你们二人分别率领越骑左、右两军,按照这个纸上面的部落,全部夷灭!”   “夷灭?”苏定方疑惑的望着陈应。   他自然清楚所谓的夷灭是什么意思,可以说就是鸡犬不留的意思。不过苏定方却需要再三确认一下这个命令。   陈应一拍案几,勃然大怒道:“夷灭,就是夷灭,你的耳朵塞驴毛了?不愿意去?不愿意去交接一下,把你的职位让出来,自己去禁闭室!”   一听这话,苏定方赶紧打了一个哆嗦。   苏定方其实真算不上心慈手软之辈,毕竟能做到左武卫大将军十六卫排第三位征西突厥、平葱岭、夷百济、伐高句丽,“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主”,史无前例地将唐朝的版图向西开拓至中亚咸海,国境直抵波斯,向东延伸至朝鲜半岛南部。苏定方也不会有妇人之仁。   苏定方高声命令道:“末将遵命!”   随着陈应一声令下,西域各族肯定会被杀得人头滚滚。如今各族叛军青壮皆随慕容伏允,留下部落内的,不过是一群老弱。   陈应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所谓的仁义,其实不过是谁杀得人多而已。蒙古人灭南宋,杀了几千人汉人,所以占据了所谓春秋大义。满清入关,杀得同样尸骨如山,窃据中华正朔。在陈应看来,所谓的大义,就是比狠。   只要足够狠,只要保持军事上的不断胜利,任何反对声音都嘎然而止。   即使给脸不要脸,要头何用?陈应决定那就以征服者的姿态,虎据西域!   事实上,有些人就是这样,也就是所谓的贱人就是矫情。陈应给过他们机会,然而他们却认为陈应软弱可欺,那么现在,他们的命运进入了倒计时! 第一一三章 将有五危爱民可烦   越骑左军与越骑右军将领,基本都是土生土长的西域人。雅吧他们接到命令以后,看着命令上的部落,顿时了然于胸。   屁大点的部落,十个折冲府推过去,实在太欺负人了。苏定方当得知这些部落的实力和水平,果断的分兵。别说一个折冲府,他甚至将部队分成一个越骑团三百人为一队,分别杀得西域的各个方向。   都说同行是冤家,这话绝对没错。这些率先投靠陈应的昭武九部以及其他部落为首,平时事实上在西域并不是混得很好。如果真得西突厥恩宠如山,他们傻逼才反叛。正是因为被压迫的太甚,所以在他们才临阵倒戈。现在好了,有陈应的命令在,正好可以报以往的一箭之仇。   大家都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对彼此都知根知底,有西域土著的领路,很容易在苍茫的西域找到他们要找的目标。   越骑军第五十三团团校尉郭四建是河北贝州人,算是窦建德的嫡系。如果在历史上,他应追随刘黑闼在河北造反,并且在临漳被李建成的部曲生擒后斩首示众,成为刘黑闼之乱,死难中十万余人中的一员。   当向导昭武曹部的曹无伤领着郭四建抵达命令中的乃吉木部部落的时候,发现原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乃吉木部居然空无一人。郭四建一把抓起曹无伤吼道:“忒那胡儿,你敢骗老子!”   曹无伤当时就叫起来屈:“冤枉啊,小人不敢。”   说着,曹无伤翻身下马,在干草丛里找到一堆马粪。曹无伤也顾不得了,用手拿起马粪团,然后揉碎了,并且放在嘴里嚼起来。   望着这一幕,郭四建差点吐了:“你小子别恶心人了行不?”   曹无伤摇摇头,将嘴马粪吐出来道:“郭校尉,这些马粪是三天前留下的,他们部落老的老,小的小,肯定跑不远!”   曹无伤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有了自己的判断,这个时候每个部落都储备了大量干草,这些干草是牛羊过冬的口粮,数量众多,想把这些干草一并带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不带走你就等着牛羊大批饿死好了。   果然,追踪了两天,穿过一片树林后,他们便惊喜的看到很多牧民正赶着大群圆滚滚的羊群在草原上放牧。雅吧   曹无伤大喜道:“好小子,原来你们躲在这里!   郭四建望着那满山的牛羊直流口水:“好多钱,好多粮食!”   一众西域土著骑士无不眼冒绿光,口水直流。在他们眼里,羊就是粮食不对,所以在这帮家伙眼里,那满山乱跑的羊就是一群会走会叫的钱啊!   正在优哉游哉放牧的牧民惊骇的发现,他们面前出现一大队骑兵。不过这些西域牧民并没有太过慌张,军队出现,就意味着他们需要破财,逃跑和抵抗都会被屠戮。所以他们才习惯了。一名族老模样的人壮着胆子上前问道:“你们是哪个汗王的军队,我们是吐谷浑伏允汗王的属部”   不等这名族老说话,曹无伤一箭射中这名族老的嘴巴,将他后面的话射进肚子里。   “废话真多!”   看着曹无伤动手,其他越骑军将士也马上举弓就射。越骑军将士装备的弓箭,都是他们的自己的骑兵弓,只有七斗拉力,有效射程三十步至五十步之间。现在双方几乎脸碰脸,绝对不超过二十步,对于这些大唐仆从军骑兵来说,他们就算闭着眼睛也会射中。   “咻咻咻”一阵箭雨袭来,利箭破空而来,箭镞撕裂血肉的闷响让人浑身发冷,毛骨耸然,惨叫声大作,二十余骑连人带马被射成刺猬,滚作一团!   没有喘息的机会,第二波箭雨又罩了过来!精确度也就更高了,给这些倒霉的牧民造成了更大的杀伤,箭雨扫过,又有三十余骑割麦子似的倒下。   那帮牧民终于按捺不住了,在族长的连声怒吼之中反手一抹,从撒袋中抹出三支箭,角弓拉成满月状,嗖嗖嗖一连三声,三支箭连成一线射了出去。、   这是游牧民族骑兵的拿手绝活,连珠箭,一些优秀的弓骑兵射出的箭甚至比半自动步枪的射速还快,一张弓能当几张弓用,只是一百多张弓同时抛射,硬是制造出一片绵密的箭雨。可惜没什么屁用。   这些仆从军越骑军仅仅放了两轮箭,抡起刀子就冲上去了。有的人拿盾牌挡箭,有的则是漂亮的镫里藏身躲箭,反正十数步的距离,转眼就上。   当然也有越骑军士兵中箭倒下,也有的中箭受伤,不过这些箭伤反而刺激了这些越骑军将士的原始兽性。   曹无伤也挨了一箭,肩膀上中了一箭,也许射箭的牧民太匆忙,力度不足,仅仅破了皮肉,伤害不大。曹无伤咬咬牙齿,弯刀抡圆了一计横扫,将面前那名牧民的砍脑砍下半边,灰白的脑浆、殷红的鲜血,喷射了曹无伤一脸。   野蛮而又凶悍的越骑军士兵横刀挥起,落下,血浆四溅!   回旋奔射?我奔你奶奶,大家都是千年狐妖,你跟老子讲什么聊斋啊?直接猪突撞死你!   没有错,这个时候越骑军使用的战术,其实就是猪突战术,根本不顾不管,直接冲上去乱砍。   这个部落其实男女老幼加在一起,勉强有三百余人。当然实际战斗力只能算越骑军的三分之一,一方面有心算无备,一方面毫无防备,结果自然毫无悬念。   郭四建所部急火流星般轻而易举的吞噬了那帮游牧骑手,横刀、马刀削甘蔗般斩断脑袋和手臂,长矛前胸入后胸出,甚至连人带马钉在一起,三百余名越骑骑士席卷而过,鸡犬不留,只剩下一地死尸。   曹无伤不待喘息,解决了对手之后一声呼哨,带着这帮浑身浴血,杀气冲天的部下冲向那些赶着牛羊没命逃窜的牧民。草原上的战争是没有什么温情可讲的,一旦落败,往往整个部族都会从草原上消失至少这个部族肯定是要从草原上消失了。   曹无伤用西域土著语放声高呼:“高过车轮的男子一律斩杀,把女子全部抢回去!”   郭四建所部轻易完成了任务,全族夷灭,携带战利品兴高采烈的朝着下一个目标奔去。   此时,整个越骑左右两军二十个折冲府一百个团,全军将士人人欢声如雷动。   游牧民族的战术,跟狼群围攻驯鹿有几分相似。驯鹿的块头是狼的十倍,长着锋利的角,狼如果要硬攻的话很容易被踢中或者被鹿角顶上,一命呜呼。因此狼群是绝对不会正面攻击强壮的驯鹿的,它们会耐心地观察,找出最弱小的那一头,以它为目标发动攻击,不断在驯鹿周边游走制造动静,瞅准机会就冲上去狠咬一口,在驯鹿身上制造出一个鲜血淋流的伤口,然后迅速遁走,等找到机会了再冲上去咬一口,让驯鹿始终处于惊恐、失血状态,周而复始,再强壮的驯鹿也很快就会因为疲惫和失血过多而倒下,接着,杀戮开始了。   这种狡猾而无赖的战术对于步兵来说简直就是无解,两条腿的步兵永远也追不上四条腿的马,步兵方阵固然可以有效地抵御骑兵的袭击,然而在野战中步兵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排成方阵,顶盔贯甲严阵以待,这也意味着那些可恶的骑兵总是能够找到机会狠狠的咬他们一口,这种凶狠的撕咬是相当致命的,往往还没有等到最后决战,步兵就已经崩溃了。   而这套战术对陈应麾下的越骑军骑兵没用。   随着军报的传来,陈应在纸上将一个一个反叛的部落的名字勾起。这样一个一个的部落,将成为历史,没有字,没有化的部落,每天都会消失。   杀掉顽固不化的男子,留下妇女和儿童,这些四尺以下的孩童,正是心智不成熟的时候,将他们培养成唐人,他们就是唐人。与大唐同呼吸,共命运的唐人。   治理西域的关键一步,就是民族融合。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融合在一块,任何时候,任何民族都有顽固派,剔除顽固,剔除糟粕,留下精华!   张士贵站在陈应身边,好几次张了张嘴,最终都没有说出话来。   陈应微微一笑:“士贵,你很不满本大都护的做法?”   “没有!”张士贵摇摇头道:“只是有点难以接受。”   “是啊!”陈应苦笑道:“我也是难以接受,因为本大都护这一道命令下达,至少数万人会死,不过,他们都是该死,并没有一个冤枉的。如果他们不反叛,本大都护不会多杀一人,可是他们反了,就是承受这个下场!”   顿了一顿,陈应望着张士贵语重心长的道:“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这句话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犯了这一点,否则你不光会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你的部曲!” 第一一四章 有粮在手何愁之有?   孙子兵法,张士贵虽然不敢说倒背如流,但是酌字酌句的意思,他肯定非常理解。事实上,他并不认同孙子的这句话,爱民真正的是可烦吗?   虽然张士贵并没有反驳,不过态度却非常明显。   陈应皱起眉头问道:“你以为这句话是错的吗?”   张士贵道:“尽信书,不如无书!”   “哈哈!”陈应苦笑道:“我知道,你肯定无法接受。我给你叫一个故事吧!”   陈应躺在胡床上,让自己变得舒服一些。张士贵上前为陈应倒了一杯水。   陈应接过茶杯,却没有喝水他的目光变得幽深,变得有些骇人。终于陈应缓缓开口道:“在极西的地,有一个国家叫罗马帝国!”   张士贵点点头道:“罗马帝国就是史载中的大秦?”   “不错!”陈应点点头道:“是的,罗马帝国就是大秦。罗马帝国是一个传承了一千多年的王朝,罗马帝国末年,天气变得极度反常,十年之中有九年绝收,老百姓对他们的皇帝非常不满。偏偏罗马帝国的最后一位皇帝非常年轻,被一帮元老院的大臣们给误导了,大臣教小皇帝一定要仁慈,要减轻百姓的负担,于是这个皇帝被骗得取消了商税、矿山税以及各种税收,税收没有了,朝廷的财政极度困难,连皇帝十几年都没有一件新衣服穿了。在这个时候,大臣们又骗皇帝说,驿站是多余的,朝廷往来公本来就那么几件,不如裁撤掉驿站!”   “什么?”张士贵目瞪口呆的道:“怎么会裁撤驿站?没有驿站,朝廷如何得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啊,这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却让罗马帝国陷入了绝境!”陈应接着道:“罗马帝国内忧加俱,又有了外患,位于罗马帝国的日尔曼人入侵罗马帝国,攻陷了都城,罗马帝国灭亡了。不过在这个时候,一个藩国王在其他大臣的拥立下,在罗马帝国的南部,建立了一个小朝廷。这些苟延残喘了十数年,小罗马帝国出现一位非常杰出的将领叫李定国。”   张士贵突然问道:“罗马人也有姓李的?”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有啊,知道老子骑牛出了函谷关西去,一下子消失了吧?”   张士贵点点头道:“这事末将知道!”   “老子西行,就是去了罗马帝国,在罗马帝国留下的后裔!”陈应睁着眼睛说着瞎话,继续道:“李定国成了小罗马帝国的军事统帅,后来他先后打败日尔曼人的定南王还有谨亲王,取得了大捷。在这个背景下,他统领小罗马帝国二十万兵马发动北征,准备收复国地,匡复天下。然而在关刻时候,他遇到了极大的麻烦!他北征的第一战,是一个叫泰西封城的小城,泰西封城的百姓,都是罗马人。”   说到这里,陈应的眼睛不知不觉的红了,语气也有些低沉:“李定国认为泰西封城的百姓都是罗马人,一族同袍泽。不忍强攻。只是围而不打,只是为了迫使泰西封城的守军投降。你知道泰西封城有多少日尔曼人守军吗?”   张士贵肯定不知道,他摇摇头。   陈应伸出一指手指头,苦笑道:“一千人,知道城中有多少罗马人吗?一万一千多人,二十万对一万两千,你应该想到这个悬殊有多大吧?”   张士贵道:“如果让末将指挥攻打这样一座城,伤亡在一万以内,五日可下!”   陈应摇摇头道:“李定国围了泰西封城三个月,泰西封城粮食绝了,在这关键时候,泰西封城的日尔曼人决定让城内罗马百姓,每家每户贡献出一人作为“人肉口粮”。在实施过程中,涌现了许多忠烈妇女,为自己的丈夫和家人自愿爬进油锅。泰西封县志记载,有个姓莫的媳妇与婆母相依为命,日尔曼守将要杀食婆婆,莫氏叩头请求替婆婆死,守将说:“真是一位孝顺的好媳妇!”就答应了她的要求,把莫氏烹煮吃了。又有一个姓李的妇女,丈夫被守将抓去,将要被杀,李氏哭着说:“丈夫还没有儿子,如果杀了他,就绝了他家的后代了,我即使活着又有何用?请把我吃了吧!”守将也答应了,将李氏烹食,把她的骸骨交给她的丈夫带回家安葬。还有一位姓梁的穷书生将被烹食,他的十岁女儿请求代替,守将被感动了,就把他们父女一同释放。数月下来,泰西封城的罗马百姓被日尔曼人侵略军竟吃了一万多人”   说到这里,陈应望着张士贵道:“知道结果吗?”   张士贵点点头道:“李定国败了!”   “是的,他败了,小罗马帝国随后也灭亡了,因为他的妇人之仁,丧失了小罗马帝国复国的最后机会”!陈应的声音陡然抬高八度道:“你知道罗马人的下场吗?他们被日尔曼人屠戮了一万万人,整个民族,整个国家沦为奴隶,这些罗马人的后裔,全部忘记了自己的祖宗是谁,全部养成奴颜媚骨,所有的血性全部丢光,逢人便自称奴才该死,看到日尔曼人,就说主子吉祥!”   苏定方沉默了,陈应用这个故事诠释了什么是爱民可烦。故事里的故事,当然还有故事。   陈应道:“你的仁慈,以后要用在一个地方,那就是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国民,屁股不要坐歪了!”   张士贵躬身道:“末将受教!”   “能明白就好!”陈应指着纸上画出来的这些部落和部族道:“机会,我没有给他们吗?不是,我给他们了,给他们土地,给他们草场,给他们做人的机会,他们却不愿意接受,这就过份了,在西突厥治下,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在咱们大唐治下,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们还不满意,那能怎么样?记住,与政府同心者往之,不同心者斩之!”   张士贵道:“末将记住了,与政府同心者往之,不同心者斩之!”   陈应无力的摆摆手,示意张士贵退下。   张士贵走后,陈应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历史是什么?   真相是什么?   苏定方被黑惨了。   张士贵被黑惨了。   帝辛、刘彻、嬴政、杨广全部污迹一片。   还有承载着千年骂名的冉闵,   还有背了两千年黑锅的曹操。   然而,汉奸可以立碑著传,侵华日军可以被中国人立碑。   诸如此类。陈应非常痛心。所谓的史,就是满纸荒唐言,是非全凭书生之浅见。就仁义这个问题,陈应很难发表观点。   不过,陈应完全不在乎。   如果嘴巴管用,要刀剑何用?   是非也罢,正义也罢,正所谓族不为已,天诛地灭。很显然,陈应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祖宗是谁!陈应的屁股始终坐得很正。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花儿沟唐军大营前,早已死尸如山。空中箭来箭往,刀剑相击,火星四射。   砰砰砰砰!   沉闷的骨胳断裂的声音不断响起,高昌军进攻的兵锋线上人仰马翻,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这些唐军将士翻来覆去,就那一招。弓箭吊射,弩机平射,了不起再加上灰瓶子,金汁伺候。   特别是金汁,就是人的大便,加上棉仔油放在锅里煮沸,里面再加上石灰水、砒霜。   经过三天不间断的进攻,麴泰所部成功将花儿沟唐军大营里所有的金汁耗尽了。奈何三四万人每天拉的大便,还不够这些高昌军消耗的。   金汁被浇水般浇在身上,无论是铁甲还是皮甲,绝对皮开肉绽。而且由于大便里太多细菌和病毒,一旦被金汁灼伤,伤口很难愈合。   这不是最致命的,满营伤员,哀嚎连天,非常打击士气,关键是被金汁灼伤的高昌军士兵,伤口迅速溃烂,散发着浓浓的恶臭味。   看着天色将晚,唐军将士又祭出金汁这个大杀器。   麴泰不得不含恨下令撤退。   没有办法,对于金汁的使用,唐军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用锅直接倒?不那太小儿科了,他们现在直接用投石机轰。一个陶罐装满五十斤的金汁,呼啸着飞去进攻的敌军阵中,轰隆一声,金汁四下飞溅,沾着就伤,中者既亡。   看着金汁飞溅,高昌军调头就跑,督战队上去怎么拦都拦不住。   此时的麴泰已经疯了,他的部曲已经死伤超过两万人,当然相对于慕容伏允麾下二十万大军而言,两万余人的伤亡,还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不过对于麴泰而言,这不仅仅是打断了筋,也是要命了。   “只差一步啊!”   麴泰仰天长叹,无奈的下令撤退。   望着士气低落的部曲,麴泰喃喃自语:“明天增加一倍的兵力,一定可以夺下花儿沟!”   望着高昌国那群乌合之众的慕容顺幸灾乐祸的道:“父汗,这麴泰还真够倒霉的,只差一步啊!”   “你真以为只差一步吗?”慕容伏允冷冷的笑道:“三天了,每天都只差一步,从三百人,增加到三千人,明天就算是用三万人压上去,你以为麴泰能攻破花儿沟大营吗?”   慕容顺道:“难道不行?”   “败了就是败了!”慕容伏允郑重的道:“看来唐人对花儿沟的重视,比我们想象的要多,这里的唐军守军绝对不止上万人,弄不好唐军的主力就在这里!”   慕容顺不解的道:“父汗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花儿沟是一个硬核桃!”慕容伏允道:“这个硬核桃,咱们不啃,咱们去金满县,有粮在手,何愁不有?” 第一一五章 不被看好的李世民   金满城的最多的不是金子,也不是钢铁,而是粮食。陈应开垦的七十五万亩粮食的收成,超过三分之二,近百万石存放在金满城。另外三分之一,存放在花儿沟。   花儿沟争夺的只是钢铁,这是硬实力,然而对于金满城的争夺却是为了粮食。在西域谁拥有粮食,谁就拥有了主宰西域的本钱。   有了钢铁谁都知道可以打造兵刃,有了兵刃,可以武装军队,对于西域这个全民皆兵的地域,如果有足够的钢铁和粮食,拉起二三十万军队,还真不是问题。   至于西域的人口,从来就没有可以详细统计出来。至于汉书里记载的人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千人之国,或许会有。但是千人之国,一个中等规模的马贼,可以轻易颠覆。但是无论怎么强大的马贼,却无法任意对付西域任何一国。   高昌国虽然拥有三十余万人口,陈应成功收纳了三十三万余人,加上五万余被迁徙而来的人口,以及其他各族。大唐在西州道拥有五十余万人口。然而,慕容伏允来到西域后,麴泰又拉起了十万人马,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容伏允连招呼都没有打,直接带着吐谷浑人马,连夜赶往金满城。   等麴泰发现吐谷浑大营已经空了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咒骂慕容伏允了,他现在就算再笨,也琢磨出来不对劲了。   因为,算算时间,陈应就算是爬也该爬回金满城了。麴伯雅、薛应熊、还有麴泰望着早已变成黑紫色的土墙,三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   麴泰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父王,看来我们得撤退了,我们与吐谷浑汗国联手,尚且不是陈应的对手,现在慕容伏允退了,咱们也必须另谋后路!”   麴伯雅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绝望:“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们父子的容身之地?”   说到这里,麴伯雅不禁后悔起来。如果当今不逃跑,跟着唐军老老实实前往长安,李唐朝廷肯定为了以安其他部落之心,再不济也会许给他一个富家翁的待遇。现在,恐怕连这个机会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麴伯雅眼睛一红,哽咽道:“泰,咱们斗不过大唐,还不如降了吧!”   “降!”麴泰摇摇头,冷冷的笑道:“父王,咱们已经没有机会了,也没有回头路了,陈应小儿不会放过我们父子的,他一定会将咱们父子以及麴氏满门诛杀干净”   这个时候,麴泰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死灰色,没有人能够形容他这一刻心中的灰心,甚至绝望,不过此次一事,他的心志历练得非常人所能及,在绝望的悬崖边上他挣扎着,麴泰依旧发现神色如常:“父王,您不要再意想天开了,陈应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现在就算投降,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麴伯雅听到这话,更是六神无主。   薛应熊苦笑了一声:“看着王太子的意思,想必是已经了定计,不知王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麴泰道:“我也没有什么妙计,唯有死中救活罢了。我们去伊列河谷投奔西突厥汗国吧!”   这倒不失为一个妙计。   毕竟从金满县再到极西的伊列河谷,距离差不多有一千六百余里。还需要翻跃天山,只要陈应能容他们西进三百里,进入天山,陈应就永远失去追击他们的机会了。毕竟这个时候,天山已经被雪冰封了,没有熟悉的向导引路,陈应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他们!   定下注意,麴泰就从军中掏出五六千名老弱病残,然后把他们的家眷分挑出来。   这些老弱病残,以及一万余名伤兵忐忑不安的望着麴泰。   麴泰毫不避讳的道:“现在情况你们也知道了,我们已经败了,我们败得一无所有,我现在带着年轻的青壮转进,你们最后的价值,就是为我们赢得一些宝贵的时间,做不做,全由你们!”   如果麴泰在中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肯定会被人唾弃,也会被人骂作禽兽。然而在西域,这个做法却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情。   每当遇到天灾或者人祸,西域各族都是最先舍弃老弱病残,留下青壮。特别是每当他们遭遇冰雪灾害的时候,通常一个部落一部落,全部冻死。看着他们的死相,一定会惊讶的发现,他们在最外围的,往往是老弱病残,其次是妇孺,再次是少年童子,最里面的才是青壮年。   趁着夜色,麴泰带着高昌国和其他各族的青壮主力离开了花儿沟,一路向西狂飙。望着被人抛弃的伤兵和老弱病残,这些老弱病残绝望的嚎叫起来,然后拿着兵刃,向花儿沟唐军大营发起攻击。   这是一次飞蛾投火一般绝望的攻击,也像是最后的疯狂。   段志感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惊醒的,惊醒过来之后,他急忙爬上望塔。   站得高看得远,远远的夜色一条火龙正在飞速倒退。   段志感冷笑着:“即然已经被他们看穿了,那就没有必要再掩饰着什么了。传本大将军命令,立即全力反击,准备追击!”   在这个时候,唐军埋伏在土墙后面的投石机,开始率先发言。他们投射的并非石弹,而是火油罐。   一颗火油罐可以装着五十斤提炼过的火油。   随着一阵急促的短音口令声响起,一排排投石机被将士,狠狠的扳下机括。这些投石机都是原始的那种投石机,而是配重式投石机。重达四千斤重的铁块,从四丈余高的高空坠落,抛射臂将五十斤重的石弹砸向敌群中。   随着四千余斤的配重铁块掉在地上,砸得大地发出沉闷的声音。与此同时,那些火油罐也接二连三的掉进敌群中。   接着唐军弓箭手,射出密密麻麻,如同流星一般的火箭。落在入敌人群中,立即燃烧起大火。   五六千名高昌国叛军以及连滚带爬,咬着牙冲锋着,准备拉一个垫背的高昌军士兵,全部陷入火海。   一千三百余颗火油罐,足足六万五千斤火油,形成一道宽约纵深五百余步,长达十数里的火墙。   五六千名火人,在火海里凄厉的惨叫着。   段志感纵马绕过火墙,一刀劈翻一名高昌军叛军士兵,厉害喝道:“第五、第七折 冲府留下打扫战场,其他人跟我追!”   就在段志感率领河北新军将士对麴泰残部追击的时候,位于长安太极宫武德殿内的李渊也接到了河东李世民的急报。   在李世民的急报中,李世民声泪俱下的痛斥河东世族出卖了大唐,出卖了他,将他的行军布阵,以及部队调动的详细情报,卖给了东突厥人。如今东突厥人正在攻打空虚的应州、麟州、神木、山阴等地,这些地方兵力最多的应州只有一个折冲府,区区一千五百余人,面对数万突厥人的进攻,肯定不能久持。   看到这里李渊顿时急了,如今的大唐,防御重还是关中,十六卫共计将近二十万兵马,就驻所在长安周边。河东能动用的兵力都动用了。偏偏李世民现在身陷定襄,十数万东突厥的重兵包围之下。   看到这里,李渊的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李世民完了!   李渊难道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裴寂看到这个急报也傻眼了。   李世民的战绩是有目共睹的。   第一正式出场是大业十一年,杨广雁门关被东突厥围困,八月二十四日,李世民在隋将云定兴的手下当差。他向云定兴献计:“我们去救援陛下,但我们的兵力太少,不能直接动武。要虚张旗帜,夜里击鼓,让突厥误以为我们的大队援军到来,吓跑他。”云定兴采纳了。   后来的历史学家往往只谈到这里,对随后的记录避而不谈,让人误以为,这个计策成功救出了杨广,所以赞赏李世民,少年将才。但资治通鉴随后没说此计成功了,直接结束了一整段,换了一段来说明,突厥退兵的真正原因:帝遣间使求救于义成公主,公主遣使告始毕云:“北边有急。”东都及诸郡援兵亦至忻口;九月,甲辰,始毕解围去。”   李世民第一次出场,其实失败的。   第二次出战是李渊起兵之后,大业十三年七月至十一月,李世民领军攻打霍邑。   当然霍邑之战,是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父子三人打的,当时的计划是因为李渊缺乏攻城的器具,所以自己带着长子,在东门示弱、引诱宋老生远离城墙作战。次子埋伏在南门外的高地,等宋老生中计,就冲来,出现在宋老生的背后,与父兄前后夹击他。在城外就杀掉宋老生,然后才能攻克霍邑。   “老生取入不得,城上人下绳引之,老生攀绳欲上,去地丈余”资治通鉴隋纪八,当时李世民执行这么一个伏击任务,事实上是失败了。宋老生居然冲破了李世民的包围,爬到城墙上了。   在旧唐书刘弘基传:“老生率众阵于城外,弘基从太宗击之,老生败走,弃马投堑,弘基下斩其首,拜右光禄大夫。”   裴寂知道李世民的本事,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把最好的局面弄得一团糟。   裴寂急道:“陛下,必须尽快组织大军,救援秦军殿下!”   李渊沉吟起来。并没有立即回答。   事实上他也头疼,关键是关中虽然有军队,可是军队又不会飞,关中距离河东一千余里,还隔着一条黄河,就算立即火速出兵,恐怕没有半个月也无法抵达定襄。   不仅仅李渊、裴寂不看好李世民,其实就连李建成和李秀宁也不看好李世民。   甚至远在定襄城外的颉利可汗也同样不看好李世民。   他认为,李世民应该是他盘中的菜,手到擒来。为了生擒李世民,快速结束战斗,颉利可汗下达可汗金箭令,传令东突厥各部,生擒李世民者,赏马千匹,赐爵特勤!“   然而,颉利可汗却不知道,这一次他真的看走眼了! 第一一六章 李世民的逆袭   再次回到定襄城的时候,侯君集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李世民亲自为侯君集端水洗去身上的血污。   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浇在侯君集身上,侯君集打着哆嗦,大声疾呼:“痛快!”   李世民仿佛漫不经心的望着这座摇摇欲坠的定襄城,一边问道:“战损几何!”   侯君集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李世民试着问道,作为突击主将,侯君集身上的血污,足足洗了七盆水,此时他身上的血水依旧鲜红。窥之一斑而知全豹,李世民很容易想象中,战斗有多么的激烈。   侯君集摇摇头:“不是!”   听到这话,李世民率先松了口气,侯君集率领一万五千玄甲铁骑出城作战一个时辰,只要不伤亡过万,他还有实力守住这个定襄城。李世民心中大喜道:“战损一千!”   这是难得的意外了,以一万五千玄甲铁骑,对战颉利可汗麾下三大叶护十个设汗,超过十万突厥强兵的围殴,且不论战果几何,能全身而退足以傲视天下了。   “一百人!”侯君集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大笑道:“秦王殿下,您没有看到,我玄甲铁骑,人人足以一挡十!”   “先等等!”长孙无忌急忙冲向院外,从大街上观看那些尚且没有解散的玄甲铁骑。谁能想到,长孙无忌这个体重超过两百多斤的超级大胖子,居然会身轻如燕。   不一会儿,长孙无忌欢喜若狂的返回院中,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事实上,玄甲铁骑只所以可以成军,因为李世民往里面贴了太多的钱,六万余匹战马,全部都是来自西突厥高大的西极马,而非矮小如驴的东突厥战马,这些西极马,据说是大宛马的血统与大食马杂交而成。   不仅高大威武,而且耐力惊人。陈应去岁在凉州缴获的西突厥十万匹战马,其中六万匹被李世民弄来充当玄甲铁骑的新战马。   为了得到这批战马,李世民可以说煞费苦心。不仅充分利用了李渊隔代亲的心理,带着刚刚会咿咿学语的李承乾去贿赂李渊。同时,还为了让朝中大臣不反对,李世民以及长孙氏,出让了太多的利益。   包括长孙氏在蜀中的茶马道商路,这几乎可以说是长孙氏一门最看重的生意,每年可以为长孙氏带来十万贯的收益。用一只会下蛋的金鸡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但是,为了李世民,长孙无忌跪在长孙顺德面前,求了足足两夜一天,最终李世民出面,力保长孙顺德之子成为驸马都尉,这才打动长孙顺德松口。   至于玄甲铁骑的铠甲,其实也是长孙无垢为了获得李秀宁的支持,在李秀宁怀孕期间,细致入微的照顾。可以说,为了获得重建玄甲铁骑这支军队,李世民不仅不要脸,大打感情牌,就算长孙无垢也挺着大肚子为其奔走。   好在,付出总有收获。李世民如愿以偿,得到了高锰钢配额。采取高锰钢装备的玄甲铁骑,人人披着重达三十八斤的明光铠甲,所有的战马,负重着重达四十四斤马铠,手中还有一柄长约五尺四寸,刀背开着锯齿的马刀。   李世民得到玄甲铁骑首战牛刀小试,旗开得胜。终于笑出了眼泪:“世人皆笑我李世民不自量力,认为我率领两万玄甲铁骑在定襄就是自寻死路,我一定要让天下人看看,我李世民绝非浪得虚名!”   房玄龄颇为无语的望着李世民,事实上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李世民失败过太多次了,霍邑之战,李世民错失伏杀宋老生的机会,如果一旦让宋老生爬上城墙,估计李渊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入关中。好在天佑大唐,宋老生被卢君谔刘弘基是左副统军,是李建成的副手,李世民是右统军一刀砍下脑袋。要知道当时宋老生都爬离地面一丈有余,若非卢君谔弹跳力惊人,后果不堪设想。宋老生绝对不会像隋唐演义里一样无能,相反他非常厉害,以三万弱兵,区区霍邑一座小城,阻挡李唐全部兵力进攻,阻止李唐军队四个月不能寸进,可见其不是弱者。   更何况,李世民在浅水塬大败中历史上被洗白了,刘静背了黑锅付有直接责任,当然还有洛阳之战,若非陈应扭转乾坤,李世民恐怕早已是黄土一堆。事实上浅水塬大败,在历史上,李世民还连累李建成,当时李建成正率领旧唐书高祖本纪:“二年春正月戊辰,世子建成为抚宁大将军、东讨元帅,总兵七万,徇地东都。”因为李世民的失败,李建成不得不率领回援长安。   李世民经历的太多的失败,再好的牌面,落在他手里,往往都会弄得一团糟糕。   哪怕侯君集率领玄甲铁骑一万五千骑兵,与突厥大军打了一仗,以不足百人的伤亡,斩首八千余级,伤者过万。   然而,颉利可汗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和东突厥汗国重臣们都认为,这是李世民麾下大将侯君集勇猛过人,不过再怎么勇猛的人,他终于是一个人。   颉利可汗依旧把侯君集列为重要对手,却唯独忽视了李世民。   武德四年十月初四,李世民如今玄甲铁骑校尉级别以上军官,玄甲铁骑分为二十个折冲府,一百个团。校尉副校尉,折冲都尉总共三百余人。   李世民站在点将台上高喝道:“突厥人已经杀来了,本王要去与突厥人拼命,你们谁要是怕死,就留在城中,不怕死的爷们,跟本王去跟突厥人拼命!”   玄甲铁骑虽然是一支新军,不过这三百余人却都是李世民的老牌嫡系,跟着李世民在洛阳被王世充围上,差点全军覆没。六千余精锐玄甲铁骑,只剩下这三百余名没有残疾的旧部。   这些人不怕死,更不会离李世民而去。当然,最重要的是,李世民用了轻微的代价,树立了玄甲铁骑的自信心。   胜利不仅是一种结果,有时候更是一种经验,还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打过一场激烈战斗并获得胜利的队伍,和没有过这种经历的队伍是完全两样的。经过侯君集率领时与突厥人在定襄城外野战,他们都感觉突厥人不过尔尔,忽然间充满了自信。   众将领七嘴八舌的道:“秦王殿下,你这是什么话!”   “俺早就该死在洛阳了,现在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对,突厥人也是人,砍了也会死,伤了也会痛!”   “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啊!”   李世民扬起手中的马槊吼道:“看到我的槊锋所向,跟我上”   李世民与陈应交谈中,陈应仔细分析了“给我上,和跟我上”区别。正所谓将不畏死,士何以惧之。   李世民倒也活学活用。   “出发!”   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响起,缺油的定襄城门缓缓打开。   看着定襄城的城门洞开,李世民一马当先。左边侯君集跟随,右边雷永吉举着盾牌。两万余玄甲铁骑,如一股黑色的洪流,朝着城外的突厥人冲去。   看着城内的这股洪流越来越大,颉利可汗吃了一惊。   他没有想到唐军将士居然还敢出城野战,他们难道不是应该据城而守,利用突厥大军不擅长攻打城池的优势,与突厥军拼消耗吗?   事实上,定襄城一直是东突厥汗国的南王庭,每当冬天颉利可汗就率领部下在定襄城猫冬。对于定襄城颉利可汗非常熟悉,为了设这个局,颉利可汗准备了好久。整个定襄城有七条密道可以直通城内。   一旦战事胶着,颉利可汗就会命令死士从密道杀入定襄城。如果李世民真正想要据城而守,事实上他会死得非常难看。   很快颉利可汗的担心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狂喜。   不过,现在根本就不用着密道这个暗棋了。因为野战,东突厥汗国的勇士们,有足够的信心消灭李世民。   颉利可汗望着李世民一骑当先,哈哈大笑道:“送死的来了”!   众突厥将士轰然大笑。   颉利可汗又笑道:“你们悠着点,可别把李世民弄死了,活着的李世民才值钱,死的李世民就是尸体一具,没啥用了!”   李世民率领两万余骑玄甲铁骑杀向突厥骑兵。   众突厥骑兵看着李世民冲来,也没有使用他们的拿手好戏,弓骑兵漫射。而是迎头而上。   可是扑一交手,突厥人就吃了一个大亏。   玄甲铁骑身上的高锰钢铠甲,这种重甲的防御能力太强了,普通的突厥那种劣质刀剑,砍在上面,就是一阵火星四射,留下一道划痕而已。   然而锋利的破军刀却可以轻易将突厥骑兵的甲胄划开,让他们血流成河。   突厥将领意识到不对劲,急忙大吼道:“快退!”   然而李世民却民得势不让人,他手中的马槊如同一朵盛开的梨花,然而这朵梨花却是一朵巨毒之花,沾着就死,碰着既亡。   犬群在一头老虎的率领下,似乎也变得认为自己也是老虎更何况玄甲铁骑根本就不是小犬!他们是乳虎!在胜利的激发之下他们露出了以前隐藏起来的獠牙!   杀人就是这样,一开始了就上瘾!   胜利就是这样,一开始了就停不住!   李世民被鲜血刺激得热血,而他手中的马槊就像一条嗜血蛟龙幻化成的怪物,一碰到血腥就变得疯狂,而他的主人也马上陷入一种狂热的状态,每一槊刺出那速度与力量都非平常练习时所能达到,点点寒光之中他的人就如同变成了唐军的天神,变成了突厥人的恶魔!三尺长的槊锋,划出了一道道的闪电,人遇到就死,马遇到就瞎!   “杀,杀杀!”   玄甲铁骑人人激动得满脸通红,毫无迟滞的杀透一支突厥五千人的军阵,接着玄甲铁骑又像蛮牛一样,撞入另外一个突厥骑兵阵中。   什么叫挡者披靡?这就是写照!   “杀,杀,杀”   玄甲铁骑的唐军将士挥舞着破军刀,猛插进去,冲入了被李世民震慑住的突厥军中,他们也要雪耻! 第一一七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十数万突厥骑兵,向李世民扑来。在众突厥将领心中,李世民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巨大的财富,能俘获李唐秦王李世民,李唐朝廷肯定会束手待毙,任由突厥人拿捏。   关键是颉利可汗的赏赐太吓人了。   特勤   这其实并不是爵位,也不算是官职,而是身份的象征。突厥最高的是可汗,次者是叶护可汗,再次者设汗,再次次者则是特勤。原本这个职爵只有阿史那家族的子弟担任,其他姓氏,根本无人担任。这就是好像是满清国时期的贝勒。一旦被封为特勤,将会是人上之人。   李世民自然只有一个,这十数万名东突厥精锐骑兵,你争我夺,纷纷向前,十数万大军冲向李世民,李世民与其麾下的玄甲铁骑,此刻东突厥空前的兵力向李世民压来,就像一个巨大的浪潮准备扑灭一艘小舟!   李世民只冲出了数十步就感受到了空前的威力,来来往往到处都穿梭着突厥人的兵马,在定襄城外挤满了胡汉双方的士兵,而胡军的数量又远在唐军之上。   李世民眼看着突厥可汗的金色狼旗已经在望,可就是过不去。侯君集率领玄甲铁骑左翼兵力,紧随李世民,可是突厥人看到侯君集出击,足足两三万人向他涌去。   此时,侯君集也是重赏之列,千匹骏马的重大赏赐,可以让每一员突厥军将士,瞬间完成从屌丝到高富帅的逆袭。   雷永雷所部同样被缠住了。李世民回头看着左支右突,勉强招架的侯君集与雷永吉,顿时明白了颉利可汗的用意。   颉利可汗分明这是要引诱李世民向他的中军冲去,一旦李世民中计,将会深陷泥潭,再无翻身的机会。   侯君集大吼道“救秦王,快救秦!”   望着众玄甲骑兵浴血拼杀,李世民马上就想到了对策。   颉利可汗不是要引诱他攻击中军吗?那就率领玄甲铁骑把颉利可汗的中军冲散,从而赢得这场战争的胜。   想到这里,李世民高声吼道:“诸将士,跟本王冲!”   李世民咬着牙齿,将手中的马槊攥紧,手腕一抖,手中的马槊槊锋,瞬间寒光闪闪。如果熟悉枪法的人一定会发现,李世民这一招其实就是枪法中的凤凰七点头。   一根槊,瞬间挥击七次。   李世民七槊毫无落空,连续击中七名突厥将士。   这时,李世民将自己战马马臀部用匕首刺破一个血口子,战马吃痛,冲锋的速度更快。李世民此时就是在借势,突厥人不是要引诱他进攻吗?在这个时候,李世民进攻,他们肯定不会全力阻挡。   李世民就是利用这个“势”,从而带动全军。   人借马力,马借人威!原本相当坚硬的防线在李世民的突击之中碎裂了一条裂缝,李世民率领麾下的玄甲铁骑就沿着这条裂缝杀了过去,一路之上全是尸体,一路之上全是血滴!   在这片旷野之中,人马如墙,而李世民却杀出了一条血人巷!   看着李世民面前的突厥军将士节节败退,颉利可汗非但没有生气,也没有气恼,反而放声大笑道:“李世民小儿,中计矣!”   看似单薄的中军,在颉利可汗周围,特别是他身后的连绵营帐中,早已埋伏着三万余突厥人最精锐的附离军,这些附离军将士,早已刀出鞘,箭上玄,随时准备出击!   距离颉利可汗的王旗还有一千步。   八百步。   五百步!   三百步!   颉利可汗挥挥向身后的附离军将士下令道:“准备出”   “击”字音还没有出口,李世民居然在高速夺驰中向左调转马头。左翼的突厥骑兵根本就没有想到李世民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向他们发起进攻,在李世民冲过来的时候,他们急忙拿着盾牌和弓箭去阻击李世民。   特别是两员身材高大的突厥将士,一左一右,分别向李世民包括而去。他们显然是被安排来克制李世民的,手上的盾牌挥舞得仿佛要罩住全身,盾牌上又有利齿可以卡住槊杆。   然而,李世民可不信这个邪!他非常清楚,此刻没有时间让他考虑,要么拼命,要么没命。   李世民很容易做出选择,那就拼命!   双手举着马槊,一槊刺去。   寒光刚好欺在盾牌挪开的空隙刺入了敌人的咽喉,那胡将在马槊拔出的时候就由于鲜血狂喷而死去,连嚎叫都没法发出,可是当李世民以同一招刺杀另外一员胡将时马槊就慢了一分,只因为这一分让那胡将得到了临死的最后力量,盾牌下压卡主了马槊,他拼着马槊从他的肚子里拖出来的痛苦一定要挣扎着拖住这杆马槊。   就在这时,战场上顿时惊呼起来。   马槊居然挑起那名突厥将领,用一手之力就将一个人支起,这是什么样的膂力!   身前的突厥人都惊呆了,在一瞬间全都丧失了力量!   事实上,这确实是巧合,首先李世民借助于战马的巨大冲刺力,将全身和战马的力量,灌入马槊上面,当突厥将领被刺中的瞬间,马槊坚韧的槊杆,事实上被巨大的冲击力,冲击成弯月状,在这个时候,坚韧的槊杆却自行反弹。   于是,震撼人心的一幕发现了。李世民居然用马槊挑起一员突厥将领。这名突厥将领的甲胄和体重,一共肯定将近两百斤。   身后的侯君集望着这一幕,马上大吼道:“秦王殿下威武,秦王殿下霸气!”   众玄甲骑兵望着李世民一槊挑起一员突厥将士,兴奋的大吼道;“秦王殿下威武,秦王殿下霸气。秦王殿下万胜”   玄甲铁骑的士气陡然上升到顶点。   双方的士气都是此消彼涨。唐军玄甲铁骑士气飙升,东突厥骑兵的士气自然下降。   颉利可汗膛目结舌的喃喃的道:“李家二郎武勇强悍如斯?”   不知不觉中,颉利可汗收起了对李世民的轻视。   李世民继续进攻,趁着突厥人愣神的功夫,再一次用马槊施展凤凰七点头,瞬间又是七名突厥士兵被刺中咽喉,狂乱的坠落战马。   随着七名突厥将士倒地,李世民面前为之一空。   李世民仿佛拥有了无穷的力量,兴奋的大吼道:“随本王冲击!”   李世民背后的玄甲铁骑将士也都被这梦幻般的场景激发起了热血,所有人都忘记了自身的安危生死,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极限,所有人都不顾一切地跟着李世民冲了过去!   颉利可汗挥动的大军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军潮,这股军潮正在李世民涌动,仿佛要碾碎所有的障碍物一般,但混乱中,李世民所部却成了军潮的逆流,所有的玄甲铁骑看着李世民的神勇,都打心里喷薄出一种让自己也变成无敌者的自豪来!   义成公主在后面也看得呆了,到这一刻他才理解“万夫不当之勇”的真正含义!   就在这个时候,东突厥最精锐的附离军抵达战场。   如果从前的时候,面对东突厥最精锐的附离军,他肯定要考虑一下,如何战斗。然而此刻,李世民被自己的神勇惊呆了,也自信心暴涨。   李世民毫不示弱的大吼道:“诸将士,跟我上!” 第一一八章 只要颉利可汗的脑袋   东突厥控制着漠北、漠南、辽东,于西突厥相比,面积似乎略小。当然,这些的气候远比西域突厥要好一些。不过东突厥比较尴尬的是,他们并不像西突厥一样,拥有着最好的产马地。   东突厥的战马,普遍比西域突厥的战马要矮小,甚至不如大唐的陇右的凉州马高大。比起李世民麾下的玄甲铁骑差了将近一尺半。骑兵对冲的过程中,玄甲铁骑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然而此刻出现的突厥战马,高大威武,比普通的突厥战马高出整整一头。   普通骑兵面对骑着这样骏马的精锐骑兵时,光是视觉上的压迫力就会造成严重的心理紧张!这就附离军的优势之一!   “万胜,万胜!”当附离军出现的时候,众突厥人都了。在突厥人眼中,附离军是天下间最精锐的骑兵,只要是附离军出马,就没有打不败的敌人。当然,西突厥的附离军已经被陈应干掉了,但是东突厥的的附离军却保存完整。   两万余名被钢铁包裹着的怪兽出现在战场上,普通的突厥军队,快速脱离与玄铁铁骑的接触,他们要把荣耀留给附离军。   “居然也是锥行阵!”李世民的眼神闪动起来!他没有料错!突厥人出战,用的也是锥行阵!这是谋求中央突破、一往无前的阵势啊!但,这也是正面决战,不作半分取巧打算的阵势!   锥行阵的要点,在于前锋的破锐!敌人抵挡得住,其锋芒便顿挫,但若抵挡不住,那破敌犹如撕裂纸张,一个中央突破直贯首脑!以这样的骑兵阵容。在定襄城外这样的一马平川之上,没有地形限制的空间内。附离军的战斗力则会得到充分的发挥。   “好,好,很好!”李世民望着蜂拥而来的附离军,咬咬牙齿。   玄甲铁骑与陈应的钩镰枪骑兵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骑兵。在李世民的命令下,众玄甲铁骑沉默的将一截铁链扣在一起。   这才是玄甲铁骑真正的压箱底功夫重装连环马,黑线在远处缓缓的变化着,最终变成了一条粗壮的锥行阵形。   “锥行阵对锥行阵?终于要来了吗?”颉利可汗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从容,最后紧了紧腰带,东突厥可汗,与中原的皇帝不一样,在东突厥一个不敢领军出战的可汗,是没有资格成为东突厥可汗的。   唐人骑马不行,这是经过无数次的试验。所以陈应采取了不动如山,事实上陈应把钩镰枪骑兵,当成了步兵长枪兵在使用,他们不能在马上开弓放箭,也不能进行大规模的骑射,战马是工具,手中的钩镰枪也是工具,工具与工具组合成一起,就变成了一个高效的杀人机器。   对上最精锐的东突厥附离军,李世民此时心中也没有底。然而,这一仗,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硬拼。如果一旦失败,他终生距离那个位置就会越来越远。如果不能登上那个位置,李世民认为自己也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进攻进攻!”李世民抛开脑袋中的杂念,举起马槊开始向前冲去。   此时,士气大涨的玄甲铁骑每十骑并装在一起,形成一堵墙,马上的骑兵,举起手中的破军刀。刀是好刀,用锋利而坚硬的高锰钢打造而成,刀刀出鞘,形成马背上的一堵堵刀墙。   战马的度被提升到了极致,在这样的度下,根本就不用挥动破军刀,就能轻易地割下敌人的头颅。   两方距离还有五百余步的时候,突厥的附离军将士早已准备好了弓箭,瞄准了面前的敌人。   一箭之地,两万余名附离军铁骑几乎同时向玄甲铁军抛射箭雨。   “呃啊”凄厉的惨嚎声近在咫尺,李世民身边的一名玄甲铁骑骑兵哀嚎着仆倒在地,四肢抽搐,一支锋利的弩箭从他的左眼狠狠贯入,扎透了整颗头颅又从脑后穿出,有一滴殷红的液体顺着锋利森冷的箭矢滴落,霎时渗入了阴冷潮湿地地面,更多的血则飞快的在那里汇聚成了一个血泊。   不过,更多的玄甲铁骑却仿佛没有感觉到箭雨一样,箭雨落在玄甲铁骑的甲胄上,霹雳啦啪,火星四射。   突厥附离军的弓弩,一样无法射穿玄甲铁骑的甲胄防御,不过也有倒霉的唐军士兵,被射中咽喉、面部等部分,中箭惨叫着坠落在地上。   失去马背上的骑士,战马却毫不停止,在其他战马的拖动下,像一堵墙一样,压向东突厥的附离军。   侯君集手里的破军刀形成了锋矢阵的顶端,身后的骑兵以雁翎阵势排开,沿着刀阵骑兵撕开的口子,再一次斜刺里钻进了乱成一锅粥的突厥军群里。   血浪滚滚,不时地有唐军玄甲铁骑骑兵从战马上掉了下来,其余的骑兵似乎没有看见一般,怒吼着从自己战友的身体上踩了过去,继续扰乱突厥人军的阵型。   骑兵过后,满地的尸骸,分不清是突厥人亦或是唐人,他们此时都是一个模样,全都被战马的蹄子踏为肉泥!   东突厥人此刻真正绝望了,玄甲铁骑的连环马阵就是一个打不动的怪物,除非瞬间杀掉面前的十匹战马,否则他们根本就不会停止下来。这些无主的战马,拖着铁锁将突厥人最精锐的附离军杀得节节败退,血流成河。   无尽地箭雨暴雨般倾泄而下,冰冷地攒射在玄甲铁骑身上,却只是激溅起一片连绵不绝地轻响,玄甲铁骑地冲锋竟是丝毫未受阻挡!   马披马甲,人披重甲,这些简直就是重型坦克一般,毫不讲理的一线平推,什么战法,什么战术,什么个人武技,通通不管用。   哪怕是近距离射击的三石强弓,依旧无法啃动玄甲铁骑身上的甲胄,众玄甲铁骑士兵单手护住眼睛森然大喝,手中破军刀斜斜后举,摆出了横劈斜斩地架势,胯下的战马继续向前狂奔。   轰隆隆   铁蹄踏在大地上尘土飞扬,在尘土中半隐半现的甲士如同地狱里出来的魔神似乎要择人而噬。前面的附离军将士,无不悲哀的发现,他们就算杀死对面的骑兵,那些无主的战马,也会把他们撞下战马,踩成肉泥。   可是躲也躲不开。十匹战马并联在一起,形成一道宽约十丈的骑兵墙,除非他们可以瞬间逃出十丈距离。   一名勇猛的突厥悍将,一狼牙大棒,砸碎了一匹玄甲骑兵的战马,战马的脑袋,瞬间就耷拉了下来,然而其他九匹马,却拖着这个死马,继续前冲。   望着碗口大的马蹄,在他眼眸里无限放大,他绝望的嚎叫起来。   然而面对这些嚎叫,玄甲铁骑翻滚而止。   噗嗤   碗口大的马蹄,一下子将他的脑袋和他的惨叫,同时踩成肉泥。   一名突厥将领眸子里终于掠过一丝震惊,凄厉地高喊起来:“放箭!放箭!放箭!”   无数东突厥的弓箭手冷漠地挽弓、再次挽弓,作为弓箭手他们知道自己的责任,如果不能用弓箭留下这些唐人骑兵,自己这群人在战后都会被都尉以贻误战机的罪名杀掉。   李世民带着玄甲铁骑在付出两三千余人的伤亡后,终于破开了东突厥附离军看似坚硬的外壳。   身上滴血着鲜血的玄甲铁骑骑兵,扬起破军刀,纵马高呼着,呼啸而过。突厥人地尸体已经重重地砸了过来。   一声闷响,唐人玄甲重骑席卷而来地强大惯性。绝非人体所能阻挡!关键是定襄城外的空间实在狭窄,突厥人越是混乱,越是无法逃避。   巨大地铁蹄凌空踏落,恶狠狠地践踏在一名突厥士兵的胸口,这一刻,清脆地骨骼碎裂声在清晰可闻,他感到自己地胸腔猛地一窒,再无法呼吸,惊抬头,只见自己地胸膛已经整个被践踏得凹陷下去。突厥士兵张嘴喷出一团血肉,眸子里地神采烟花般散去,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美丽的故乡了。   “败了,败了!”无数突厥惶恐的吼叫着,如同无头的苍蝇一样奔逃着。   在后面观阵的义成公主,脸色惨白,身子如同跌落冰窖之中。完了,完了!   就在这时一骑快骑冲向义成公主所在的地方,寻找着颉利可汗。   然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狼狈不堪的颉利可汗。   “可汗大事不妙!”   信使低声说道、   颉利可汗问道:“怎么回事?”   信使道:“唐军大军攻向丰州滩和敕勒川!”颉利可汁脸颊上肌肉不住地颤动,如果说李世民率领玄甲铁骑在正面的战场上,打败了突厥最精锐的附离军,将他推到了悬崖边缘,那么丰州滩与敕勒川的失守,旗就是捅了他最后一刀!   此时,别说博取全胜,就连想要全身而退的机会都似乎没有了!   颉利可汗心如死灰,连突厥大汗都这样了,普通的突厥士兵呢?   更不用说了。   颉利可汗在败兵的拥簇着,渐渐后退。   原本附离军只是败退,颉利可汗却已经提前知道了丰州滩和敕勒川被秦琼和程知节拿下来的消失,留守的丰州滩和敕勒川的部族和老弱,不成被杀,就是成了唐军的俘虏。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已经失去了卷土重来的准备。   附离军节节后退,慢慢的演变成了溃退。   李世民对所有一切都不屑一顾,只是冲击,冲击,冲击!   有骑兵来拦,杀!   有游骑迎上,杀!   突厥的后军来挡,还是杀!   有箭飞来也不管!   李东民和所有的玄甲铁骑所有将士只有一个念头冲到颉利可汗的大纛之下,夺取颉利可汗的脑袋! 第一一九章 大非川大捷正是时候   就在李世民追击颉利可汗的时候,身在长安的城的李渊也寝室难安。自从李世民的救援急报入京,李渊这些日子就没有睡上一个好觉。   此时的大唐,还不是那个拳打东突厥,脚踢西突厥,按着薛延陀、百济、新罗在地上摩擦的大唐。大唐初立,举世皆敌。东突厥也好,吐蕃也罢,包括吐谷浑、铁勒、薛延陀,基本所有的国家和部族都与李唐朝廷关系不和睦。   这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世界的民族之林,物竟天择强者为尊。一个强大的隋朝,让周边各国胆战心惊,睡不踏实,如果的李唐朝廷,只是一只长着乳牙的幼虎,一旦让这只幼虎长成猛虎,将是他们各族各部的噩梦。所以他们都不想看着李唐朝廷发展强大,有实力明面对抗,没有实力如土谷浑、薛延陀部一样,扔黑砖,打闷棍。   就在李世民的急报入京的同时,薛延陀部可汗夷男遣使拔野古进入长安。李渊毕竟是一个当了四年多快要五年的皇帝,薛延陀汗国在这个时候进入长安,肯定不怀好意。李渊叫来裴寂商议对策。   李渊看着裴寂到来就急忙问道:“夷男想干什么?”   “回禀陛下,薛延陀是来请求通商互市!”裴寂道:“当然,这是一个幌子,他们也是来者不善啊!他们声称薛延陀部遭受了严重的雪灾,希望大唐朝廷可卖给薛延陀部一百万石粮食!”   “一百万石粮食大唐不是没有!”李渊冷笑道:“薛延陀部有钱吗?”   裴寂摇摇头道:“薛延陀部使团有一百零四人,他们携带了二百四十一匹战马,十六匹骆驼,其他别无他物!”   “朕就知道啊,朕就知道!”李渊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殿外咆哮道:“他们这是讹诈,这是勒索朕要是腾出手来,定要薛延陀部从此除名”   裴寂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渊敲击着御座上的扶手,淡淡的问道:“你是不是认为朕应该隐忍,不该过早的向薛延陀部表露出不满?”   裴寂艰难的点点头,苦笑道:“陛下,你也清楚,眼下我们局势被动,陈应的主要兵力吐蕃人牵扯在肃州,而吐谷浑却在西州道兴风作雨,而河东我们大唐四面皆敌,唯有远交近攻,薛延陀毕竟与我们大唐暂时还没有直接接壤!”   李渊苦笑道:“待时而动,这是一个很好地习惯,只可惜,这个习惯只属于少年人,朕的身子大不如从前,可是朕还真不能向薛延陀妥协,一旦妥协了,裴卿,你信不信,明天就会冒出百八十个部族,向朕勒索钱粮,大唐的国库就算再丰盈,恐怕也难以填满他们贪婪的胃口!”   说到这里,李渊朝着裴寂低声声音道:“要不然,你去糊弄着薛延陀人,让他们暂时先稳定他们,朕需要确认陇右道的安全,如果吐蕃人寒冬退兵,那朕就要与颉利可汗好好算一下这笔账!”   裴寂苦笑道:“陛下,老臣恐怕拖延不了多久,薛延陀人的态度非常强硬,他们已经放下话,如果陛下不给他们答复,他们的夷男可汗就会带着薛延陀部的十数万大军死在咱们大唐!”   听到这话,李渊的一口气差点没有缓过来。良久,李渊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卑鄙”   这就是薛延陀汗国的讹诈,不来他们就会自己来取。如今河东李世民被围在定襄城,生死难料,而陈应所部也迟迟没有消息。   裴寂捂着脑袋道:“陛下,那个使节拔野古说,后日一早,他们就会返回薛延陀,所以”   李渊气愤的道:“那就后天召见拔野古!”   李渊的心情不好,非常不好,山珍海味吃着没有滋味,就连伊淑妃的媚眼,李渊看上去也没有感觉。   得知李渊茶饭不思,李秀宁抱着儿子陈谦前往太极宫武德殿探望李渊。刚刚学会爬的小陈谦力气却不小,而且也不知道他怎么学会的,最喜欢扯胡子,李建成抱了陈谦一次,胡子至少被扯到好几十根。   李渊抱着陈谦的时候,陈谦也同样扯着李渊灰白的胡子。李渊心情不太好,不抱陈谦,陈谦马上撇嘴就哭。   李渊无奈只好呲牙咧嘴的抱着陈谦。   李秀宁望着李渊眉眼间的担忧之色,装作轻松的问道:“阿爹,二郎那里有什么消息!”   李渊摇摇头道:“目前还没有消息!”   “其实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李秀宁从李渊怀中接到玩得累的儿子,一边漫不经心的道:“阿爹,不如我河东吧!”   李渊摇摇头道:“我大唐战将如云,良谋如雨,怎么还要劳烦你这个女子,再说,你现在刚刚生完孩子,身体还没有恢复,暂时还不能颠簸!”   “可是二郎”李秀宁想了想道:“阿爹,二郎那里,我有点不放心!”   李秀宁这话一下子说到李渊的心坎里了,不光是李秀宁不放心,李渊何尝又会放心呢?河东牵扯太大,并州总管府的辖区又非常大,辖二十四个州,一旦李世民败了,或者河东太原被突厥人占了云,就算事后夺回来,也会夺过来一个废墟   这不是最重要的,丢失一两座城池,李渊还承受得起,关键是李渊实在是承受不起丧子之痛了。   李秀宁道:“胡人畏威而不怀德,倘若大唐能痛击突厥人,其他各部,势必乖乖会上表请罪。”“如何痛击呢?”李渊此刻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就在这时,中常侍进来禀告道:“鸿胪寺丞傅奕求见陛下!”   李秀宁一看李渊有大臣需要接见,就抱起陈谦道:“阿爹,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   李渊点点头道:“也好!”   事实上,李渊看到傅奕的时候,发现傅奕居然变成了熊猫眼。   李渊好奇的问道:“傅卿,你的眼睛怎么了!”   傅奕听到这话,几欲落泪:“陛下,请为下臣作主!”   原来傅奕作为鸿胪寺丞,负责接待薛延陀部的使团。然而,拔野古这个使者,却没有半点使者的样子,脾气非常暴躁,而且态度极差。来到西市的时候的时候,薛延陀部使团,发生了强抢百姓麻布的事情。傅神奕代表官府传唤拔野古的时候,拔野古就给傅奕一顿老拳。   可怜傅奕只是一个臣,又不会武功,而且年过五旬,哪里是而立之年的拔野古的对手,如果不是唐军士兵出动,恐怕傅奕有可能丧命。   李渊气坏了,命令傅奕传唤拔野古。   可是命令下达,李渊琢磨出来味道了。殴打傅奕,恐怕就是拔野古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提前接受李渊的召见。   不过,当拔野古来到太极殿的时候,李建成也在太极殿,参加了这次会见。   满对李唐朝廷满朝诸公,拔野古的态度依旧非常嚣张,对着李渊拱拱手,便算作行礼。   李建成的气得脸色铁青,李渊却淡淡问道:“贵使出使大唐,听说想买大唐的粮食?只是这个时代,马上就要大雪封路了,夷男可汗想买粮食,时机可不对啊!”   拔野古摇摇头道:“李国主误会了,我们没有钱!”   李渊住了,仔细看了一眼拔野古,然后坐回座位,挠着下巴道:“你们想借粮食?”   拔野古微笑着摇头道:“高贵的夷男可汗可不想低头,他说一个王如果习惯低头了,王冠会掉下来。”   听拔野古样说,李建成立刻就来了兴致,既然他们不想借,又没钱买,还不肯低头,他很想知道拔野古拿什么来说动朝廷把粮食给他们。   李渊淡淡的笑道:“那贵使想拿什么东西要走这一百万石粮食?”   拔野古伸出双手:“十数万铁骑够吗?”   “哦!”李渊的脸上虽然挂着不以为然的笑,事实上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不住的颤抖着:“愿闻其详!”   “我们薛延陀汗国有十数万精锐的骑兵,如果李国主让我们薛延陀汗国满意的话,我们薛延陀汗国研制出十数万控弦之士,帮助唐朝朝廷,打败东突厥人。”   李建成的眉毛突突直跳:“如果,我们大唐不同意呢?”   “不同意,那也非常简单,我们夷男可汗就会命十数万铁骑,挥师难下!”拔野古冷冷的笑道:“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我们只要动用我们薛延陀部落勇士的刀剑得到!”   李渊道:“朕可理解为你们这是威胁,对吗?”   “如果李国主这样想,倒也无可厚非!”拔野谷冷冷的笑道:“明天我会离开长安,到时侯李国主可以万万不要后悔!”   李渊的脖子上,青筋凸起。李渊指着拔野古,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你”   拔野古说完,也不管李渊如何愤怒,么直朝着大殿外走去。   与此同时,一名背着五面倒三角小旗的骑兵,纵马狂奔,他手里捧着一个红色的竹筒,高声吼道:“大捷,大捷,大非川大捷陈大将军火烧大非川,吐蕃苏毗茹麾下五万军队,全军覆没”   八百里的快马,一路东进,转瞬之间,已抵长安。   “捷报,捷报”马上的骑士气喘吁吁:“大非川大捷,陈大将军全歼灭苏毗茹麾下五万大军大非川大捷”   这一通大吼,立即引来了路人的侧目。   吐蕃入侵陇右、河湟的事情,长安百姓多有耳闻,现在听说大捷,有人有些分不清真假,可随后,一封奏报已送至了兵部   “大非川大捷!”骑士按着刀柄,一听口音,就知是自关外来的,他用关外的口音道:“吾奉凉州大总管、齐王殿下之命,特来报捷!” 第一二零章 你们薛延陀要战便战   随着捷报入京,整个长安瞬间了。   咱们大唐又赢了。随着大唐这几年吞西秦灭李轨、并李密、王世充、平定窦建德,罗艺、杜伏威、冯盎内附,似乎让长安百姓看到了天下太平的希望。然而,唯有让长安百姓担心的则是异胡。   什么突厥、吐谷浑、吐蕃、薛延陀、铁勒、丁零、羌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民族融合四个字是非常唯美的字眼,然而只有感同身受的百姓,才会真正体会到什么是融合。每一次融合,都是代表着血与火。都是屠城灭州,杀得人头滚滚。   终于,陈应的这个捷报太及时了。   当兵部屈突通大将军,屈突尚书接到这个捷报的时候,他激动的差点落泪,这不是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关键是他身上的担子实诚太重了。   吐蕃与大唐版图犬牙交错,从陇右、秦凉、从剑南道足足六七十个州与吐蕃接壤,不打退吐蕃人的进攻,关中十六卫大军,就不敢轻动。无论从巴蜀,还是河湟,吐蕃都可以威胁关中,一旦吐蕃破关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哪怕明知李世民陷入定襄,身陷重围,大唐近二十万兵马,却动也不敢动,没有办法,他们害怕的就是吐蕃人席卷而入。   拿着捷报,再三确认一番。屈突通拿着捷报,朝着太极宫武德殿中去。   砰一个琉璃盏被摔在了丹墀之下,一个黄门内侍闻声匆匆走进殿来,却迎头撞上李渊鹰隼一般愤怒的目光。   李渊咆哮道:“滚出去!”   那内侍连滚带爬逃了出去,裴寂从身边又取过了另外一个琉璃盏,递给李渊,笑道:“陛下,摔这个!”   李渊望着裴寂,良久,嘴角绽开了一丝苦笑:“裴三越是这种时候,你越是有本事把朕弄得哭笑不得。”   裴寂淡然自若地将琉璃盏放回了原位,口中回答道:“笑一场、哭一场,都好,就是不要憋在肺腑之内,那是要坐下病的”   李渊沉吟道:“能不能再和那个姓拔的混账商量一下,一百万石粮食实在太多了,五十万石成不成?”   裴寂苦笑道:“陛下,拔野古的意思很明白,如今我们与东突厥汗国交战正酣,明显我们大唐处于极为不利的境地,他们就是吃准了我们必向他们妥协,过了这个村可没有那个店了,他们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李渊咬着牙嘶道:“姓拔的,他是鲜卑人吧贼子等陈应率兵回师,朕封他为征北大将军,提十万雄兵,将薛延陀部下上全部屠尽,鸡犬不留!”   裴寂望着李渊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的意思是答应他!”   李渊咬着牙道:”答应他,都答应他!一百万石就一百万石告诉姓拔的,朕不小气,都答应他”   裴寂走后,李渊红着眼睛,眼睛里全是血丝,目光如电,脸色狰狞,仿佛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要择人而噬。李建成站在一旁,也是满脸疲惫。突然,李建成望着李渊道:“阿爹,我们”   李渊摆摆手道:“大郎,自太原起兵以来,你我父子,可曾经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区区一个薛延陀,一个小小拔野古,狗一般人,也敢欺负朕!”   李渊眼中迸射着仇恨的目光,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甘心。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阿爹,这是权宜之计,非是城下之盟。   “没有什么区别!”李渊突然扬了扬手道:“陈应那里可有新的消息?若不是吐蕃人牵扯着我们的精锐大军,岂容薛延陀放肆。”   李建成苦笑道:“阿爹,陈应那里的兵马总计才五万余人马,其中大半都是新军,能保持不败,就是万幸了。既要兼顾凉州,又要保持西域,也难为他了!”   李渊恨恨的道:“当时就该让陈应率领左武卫大军出征西域,多了左武卫这一万两千人马,他手中的兵力也多一些,不至于如今这番被动,若不是某些人别有用心暗流涌动朕何至于受拔野古一个杂胡之辱?”   李建成哑口无言。   李渊阴测测低声开口道:“二郎误我”   李建成望着李渊身后的舆图,用手点在苇泽关的位置上道:“阿爹,如今我只有命李世绩,前往苇泽关,守住苇泽关,才能保证太原不失,雁门可以丢,然而太原却丢不得啊!”   “失策,失策啊!”李渊摇摇头道:“二郎如此莽撞,当初就不该”   事实上,李建成可是力主让李世绩成为并州大总管,管辖并州总管府辖下的二十四州。然而,李渊却担心兵权旁落,所以让李世民代替李世绩为元帅,而李世绩身为副元帅,可只能调动东宫左右卫率和左右司御率可二十折冲府兵力,三万人马。仅相当于李世民总兵力的三分之一不到。   “其实,我以为,未必没有办法挽回!”李建成沉吟着,斟酌着词句。   李渊一听这话,看向李建成,眼中一抹光泽闪过。他发现李建成沉稳,干练,总有主意。而且,对比之下,李建成比李世民强得太多了。   李渊道:“什么办法?”   “这个”李建成咳嗽一声,才道:“这个其实是陈应的主意,调河北籍青壮,编组成新军。”   “噢。”李渊颔首点头,他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却在不由的想,这李建成果然是临危不乱。随着窦建德以谋反的罪名处斩之后,河北就像一座随时可以爆发的火山。如果将窦建德的旧部青壮调到河东,以河东与河北之间的仇恨,他们在河东一点作为都没有。既可以解决河东之兵不足的困难,也可以将河北之隐忧,消弭于无形。   李渊道:“你说吧,朕想知道,太子你想了什么主意。”   李建成想了想道:“儿臣以为”   就在这时,屈突通如一阵风一样冲进来,屈突通眼睛微红,似乎是刚刚哭过了。屈突通道:“陛下陈大将军有消息了!”   看着屈突通的样子,李渊心中嗡了一下子,懵了。他见屈突通哽咽,下意识的就豁然而起,他心里像是突的被什么撞击了似的,猛地一沉莫非陈应败了陈应如果败了,李秀宁刚刚生还孩子,身体还虚,她怎么可以承受得住如此打击啊   李渊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无法自持,脸色越加的白   李建成也想到了这个可能,脸色有些苍白。他一把扶住李渊,望着屈突通道:“奏报呢!”   李建成扶着李渊,坐在御座上。   他一瞬间想到了无数可能,如果陈应战败了,不仅仅李秀宁承受不住这个巨大的打击,恐怕对于大唐而言,也会更加被动。要知道吐蕃人一旦打败陈应,以李元吉的能力,他根本就守不住凉州,凉州若河,河西十九州以及西州道,恐怕陇右道也会波及。   二三十州之州,二百余万百姓,恐怕   李建成接过奏报,脸上变得古怪起来。   李渊摇摇浑浊的脑袋,颤颤巍峨的起身:“太子,奏报拿,朕还坚持得住”   “阿爹”李建成也哽咽道:“阿爹,咱们赢了,咱们大唐赢了!陈应在大非川打了一个大胜仗,吐蕃来犯之敌五万余大军,全军覆没,匹马未回!”   李渊一目十行,快速看完了奏报,满脸欣喜道:“好,好,好”   鸿胪寺驿馆内,临街的二楼窗口前,拔野古望着门外的那辆熟悉的马车,脸上浮现一抹不开的笑意。   裴寂的马车,他早已打听清楚了。这种四轮马车,是如今大唐的公车,也就是说只有公爵以上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裴寂坐在马车里,足足有半个时辰了,他一直没有下车,他真不想面对肮脏的拔野古。   舌人怯怯的望着拔野古苦笑道:“拔野将军,您”   拔野古淡淡的笑道:“我怎么了?难道是说我不应该在唐廷里大放厥词吗!”   舌人哪敢回答他的话,只要沉默应对!   “别看你是唐人,其实你还没有我这个化外之人了解你们唐主!”拔野古轻轻的笑道:“等着吧,裴寂会乖乖的将一百万石粮食送给我们薛延陀汗国的!”   舌人望着裴寂的马车,呢喃道:“裴相国,他怎么还不进来?”   “哼,死要面子吧!”拔野古冷冷的笑道:“他肯定是要等天黑,现在距离天黑还早,我要去睡一觉,昨天那两名美女非常够劲,告诉那个姓傅的,今天我要四个美女侍寝”   拔野古一觉睡到大天黑。   醒来以后,拔野古装模作样的道:“裴相国等久了吧?带我去见他!”   舌人苦笑道:“拔野将军,裴相国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怎么会?”拔野古愤愤的道:“敢耍我,明天我要粮食加倍!”   “咕咕”拔野古的肚子叫了起来。他冲舌人道:“告诉他们,给本使准备好酒好菜”   不一会儿舌人苦笑着返回来,望着拔野古道:“拔野将军,傅令丞说驿馆的饭点已经过了,灶膛早已熄火,如果拔野将军要用餐,不如出城内的酒肆用餐”   “我去酒肆用餐!”拔野古一脸怒气冲冲吩咐从人道:“收拾东西,我们走!”   以往,他就是用假装要返回天山既蒙古杭爱山,不是新疆天山,而是历史上薛仁贵三箭定天山的天山。唐朝官员就会把他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   可是现在,他们居然以这种态度对自己?   拔野古看着驿馆里的驿卒像看猴戏一样望着拔野古。   拔野古非常失望,这些唐人不好对付了。   在这个情况下,拔野古又拿出第二个法宝。向唐人官吏吼道:“我们薛延陀十数万兵马,随时可以自己来取,我们想要的东西,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惨死!”   驿站官吏躬身道:“吾皇有诏,你们薛延陀要战,便战!”   这下轮到拔野古傻眼了。   大唐怎么回事?不接受威胁了?   难道说李世民在战场上有了什么变故?   拔野古有些意外。   他感觉有些难以理解唐人的做法了! 第一二一章 不远万里寻找信仰   “你们薛延陀要战便战!”   听着唐朝驿站官吏掷地有声的回答。拔野古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却惊骇异常。   他这次奉夷男可汗之命抵达长安,目的就是看准了李唐朝廷独力对抗东突厥力有不逮,所以落井下石,准备勒索大唐。   勒索,虚张声势的成分居多。大业中,东突厥强大,居于漠北的铁勒诸部都臣属于它。处罗征税无度,铁勒诸部颇有怨言,处罗大怒,诛杀铁勒酋长一百多人。铁勒诸部于是武力反叛,共推契苾首领哥愣为易莫真莫贺可汗,薛延陀首领乙失钵为易咥小可汗,臣属于西突厥。而夷男则是乙失钵的孙子。就算他再如何不甘,他也不可能投靠颉利可汗。   两族都着不共戴天的血仇,如果夷男可汗敢投降他们的敌人东突厥,那么薛延陀人肯定会造他的反。   拔野古吃准了唐朝不清楚薛延陀汗国的底细,强自镇定的吼道:“如此,固如所愿!”   表面上不动声色的拔野古返回驿站之内的馆舍中,立即对身边的从人吩咐道:“你们全部出去打探一下,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使团随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探到原因。陈应大捷了,陈应率领安西军把吐蕃苏毗茹麾下的五万大军在大非川打得全军覆没。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拔野古震惊异常。   对于陈应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事实上不仅不陌生,反而如雷贯耳。别说拔野古,就算是任何是一个西突厥人的,没有不知道陈应是谁的人。   陈应率领唐军在凉州城外,一战尽灭西突厥统叶护可汗麾下二十万大军,其中包括,西突厥最精锐的三万余名附离军。这件事情,在西域没有人不知道。对于这样的一个狠人,西突厥上下,畏之如虎。   现在陡然听到陈应大败吐蕃人的消息,拔野古知道事情坏菜了。西突厥自统叶护可汗死后,瞬间分裂成四个汗王,四个汗王之间打得头破血流,一时间,西突厥实力大损。夷男想勒索大唐的钱粮,其实也心存了摆脱西突厥控制的心思。   可是要摆脱西突厥,首先要有足够的兵马和兵甲、兵器。可现在,拔野古知道,自己的任何这下算是黄了。   他知道,陈应只要腾出手来。河东之战就没有悬念了,只要陈应从凉州东进,肯定是所过之处,望风而逃。   想到这里,拔野古连夜收拾行囊,准备天亮之际,马上逃出长安。   就在拔野古连夜收拾行囊,准备跑路的时候。陈应正躺在蒸汽缭绕的浴室里,他躺在一床小木床上,任凭一身轻纱蔽体的可萨少女在自己的上涂抹香油和香料。   陈应的一双眼睛,透过浓浓的蒸汽,盯在这名可萨少女丰满的胸脯上。   可萨人,也称葛萨人。也是中亚地区一支庞大的游牧民族,分成四百多个部落,各自为政。当然,他们并没有形成统一的民族。陈应在后世曾去过新疆,从这个少女的发音和服饰,多少有些哈萨克人的影子。   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断是不是正确,陈应用着蹩脚的西域胡语问道:“牙合西莫,热合麦特”   一看这个少女还是露出茫然的神情,陈应又改口道:“萨拉买斯孜别,拉和买特”   然而,在这个时候,少女突然微微一笑道:“尊敬的大将军阁下,我是扎苏尔部落的米娜瓦尔”   字正腔圆,绝对不带任何胡音的汉语。这一下把陈应说得有点懵逼了。   陈应好奇的问道:“原来,你会说唐言啊!”   米娜瓦尔点点头,她的手指在陈应胸前,轻轻的摩擦着,挑逗的意味非常明显。   然而,此刻,米娜瓦尔发现陈应的身体,居然还没有反应。这让米娜瓦尔非常有挫败感。   陈应不是没有反应,在没有搞清楚这个米娜瓦尔的身份之前,陈应不会用下半身思考问题。   两世为人的陈应非常清楚一个道理,送上门的美女,往往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一旦让她们得逞,吃亏的终究会是自己。   为此,陈应只要在脑袋中默默的想着,美女就是骷髅,美女就是毒药,要不然就会赴东哥后尘   慢慢的心中的欲念消失,陈应在米娜瓦尔的按摩之下,慢慢进入了梦乡。   看着陈应有节奏的轻微鼾声,米娜瓦尔刻意用水打湿自己单薄的衣衫,她的衣衫细如薄沙,如果打湿以后,基本上就像没穿衣服一样。   然而陈应依旧如此。   这让米娜瓦尔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美貌。   难道,他不应该像狼一样扑向自己吗?   难道,在他眼中,自己不是美女?   米娜瓦尔望向陈应目光,充满了幽怨。   不过,在这个时候,陈应是真的睡着了。   米娜瓦尔事实上是萨珊帝国巴萨尔王的公主。从三十多年前,萨珊帝国在对于西突厥的战争中,一直胜少败多。特别是在拜占庭帝国与西突厥帝国的联手打击下,萨珊帝国的处境越来越艰难。   在这个情况下,巴萨尔王阿达希尔卡维就遇到一个游历的智者。这个智者告诉阿达希尔卡维,位于遥远的万里之外,有一个庞大的国度。那里生活着一群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汉人。如果可以获得他们的帮助,萨珊帝国将有机会反败为胜。   在这名颜维的隋国人的帮助下,阿达希尔卡维渐渐了解这个东方的大国。在颜维的口中,阿达希尔卡维这才知道,东方的隋国拥有六千多万人口,是萨珊帝国的四倍之多,领土比萨珊帝国多差不多五倍。   领土大,人口多这并不算什么,南方笈多帝国人口更多,足足拥有八千多万,是萨珊帝国的五倍多,然而嚈哒四十万大军就将笈多帝国征服。可是隋国的汉人,却拥有了两千多年的历史,他们非常厉害。   曾经横扫亚欧非,号称上帝之鞭的匈奴人,被伟大的汉人打得四分五裂,最后不得不逃离他们的故土。   曾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柔然人,鲜卑人,都是这些隋人的手下败将。   当时年仅六岁的米娜瓦尔就非常好奇,据说凶恶的突厥人,就是隋人的手下败将,从遥远的东方,一路窜逃到这边的。   米娜瓦尔的三个哥哥,先后在与突厥人的战斗中死亡,她就非常想了解颜维口中的那个大隋。   大隋的主体民族是汉人,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民族,传承了数千年,从来没有被征服。当年羯、氐、羌、匈奴、鲜卑五胡挺进中原,纵横中原大地的时候,对汉人进行疯狂的屠杀,然而汉人依旧没有倒下,汉人在灰烬上重生,建立了隋朝。将不可一世的突厥人,打得分裂东西突厥,突厥的五个可汗,先后有四个死在了与隋朝的战斗中。   从此,米娜瓦尔就跟着颜维学习汉语,学习汉人化,礼仪,甚至是生活习惯。她想着,等有一天,她可以踏上东方的道路,去请来隋人援军,打败可恶的突厥人。   就当米娜瓦尔十二岁的时候,颜维这个老师有一天却吐血而亡。他告诉米娜瓦尔,隋朝亡了。   米娜瓦尔一度非常失望,认为自己的信仰崩塌了。   然而没过多久,消息再一次从栗特商人的口中传来,隋朝灭亡之后,大唐建立起来。   三个月前,她终于得到了消息。   突厥的可汗统叶护死了,死在了汉人手中,一个叫陈应的汉人,带着唐军杀死了统叶护,灭掉了二十万凶恶的突厥人。   原本已经崩塌的信仰,瞬间就又活了过来。   所以在这个情况下,米娜瓦尔带着两名侍女和一队萨珊帝国骑士的护卫下,一路东进。果然,战败后的突厥人正在自相残杀,他们根本无心对付萨珊帝国,这让萨珊帝国有了喘息之机。   这样现象,更加让米娜瓦尔坚信。自己是正确的,他一定要找到陈应,请他出兵,打败突厥人。   陈应再次醒来的时候,浴室中的佳人早已不知去向。   一名年过三旬妩媚的女人,服饰陈应穿上衣服。   就在陈应返回节堂的时候,米娜瓦尔一身盛装前来拜会陈应。   陈应看着米娜瓦尔的眼睛,感觉好像看到了一个波斯猫。   浴室里的米娜瓦尔只是他的一个错觉,现在的米娜瓦尔如同一朵圣洁的雪莲。”萨珊帝国阿达希尔米娜瓦尔拜见唐国大将军阁下!“ 第一二二章 武侯故智雇佣军初想   “美丽的公主殿下,看到你很高兴!”   陈应自然知道萨珊帝国,是古代波斯的一个朝代,只是这个时代的萨珊还没有信教,所以穿着打扮与后世完全不同。   所处的角度不同,观察事情的问题也不一样。陈应此时看着米娜瓦尔,发现她身上散发出圣洁的光辉,举手投足之间,带着让人难以直视的贵气。对于一个公主,为什么为冒险假扮一下侍女,进入高车城的浴室。   陈应其实大致也可以猜测到一些。当国家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如果真有外援可以解决生存危机,估计任何一个国王,都会愿意把他的女儿,送到别人床上。   不过,陈应知道作为人臣,像这种邦交的问题,还轮不到他来做主。不过,以今日今日,陈应的地位,他倒是可以通过李建成,去影响李渊的决策。   陈应淡淡的笑道:“大唐会因为你的到来,感到荣耀。你放心,来到这里,本大将军会为你办妥入关路引,也同时会派出一支军队,沿途护送你前往长安!”   米娜瓦尔摇摇头,微微一笑道:“陈大将军,我不想去长安,只想请求您帮助我们萨珊帝国,帮助我们那些可怜的国民!”   陈应摇摇头道:“公主殿下,你的汉语如此流利,想必你对我们大唐多少也应该有些了解,我只是西域大都护,两国邦交,非我陈应可以左右,至于帮助你们萨珊帝国,这更是强人所难了,我虽然奉命镇守西域,但却无权指挥部曲,为你们萨珊帝国打仗!”   米娜瓦尔笑道:“尊敬的大将军阁下,我听说地狱之神阿努比斯有一杆黄金制作的天平,一面放着罪人的灵魂,一面放着燃烧的黄金,只有燃烧的黄金那一面高高的翘起来的时候,灵魂才会滑进地狱,如果反之,灵魂会得到救赎。”   陈应哑然失笑:“美丽的公主殿下,我虽然没有听过这个说法,不过却也知道,有钱可以使鬼推磨,不过不是所有的鬼,都会去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灵魂。我虽然很同情你们萨珊帝国,但是没有我们皇帝陛下的圣旨,本大将军不会调动一兵一卒!”   米娜瓦尔勉强露出苦笑道:“你们皇帝陛下会同意大将军率军西征吗?”   “这个”陈应沉吟道:“我真不太清楚,不过可以试试!”   “试试?”米娜瓦尔的眉头皱起,长长的一声叹息:“大将军阁下,你说你们皇帝陛下会同意吗?帮助我们萨珊帝国吗?什么样的代价可以让你们的皇帝陛下同意出兵帮助我们?即便是用我的性命去交换,米娜瓦尔也是愿意的。”   陈应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道:“米娜瓦尔公主,对于贵国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只是本大将军有心无力,请尽情的公主下在高车城休息几天,会有一支骑兵护送您到长安。”   米娜瓦尔摇摇头道:“我的老师,是一个博学多才的智者,他告诉我的,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金子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块不够,那就两块”   陈应大笑起来:“你应该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女人,甚至还知道一些宫廷礼仪,那么,你应该明白,大唐的繁荣才刚刚开始,把过多精力投入到数万里之外的萨珊帝国,这不并符合大唐的利益。你弄错了,如果我是你的话,绝对不会在这里进行没有意义的争论,而是努力想到一个可以说服我们皇帝陛下的理由。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米娜瓦尔摇摇头,用她那双大眼睛望着陈应,用她那空灵而凄婉的声音道:“仁慈的大将军,萨珊帝国最宝贵的不是黄金,而是我们萨珊帝国的子民,而米娜瓦尔最宝贵的,就是这一双膝盖!”   说着,米娜瓦尔缓缓朝着陈应下跪。   陈应起身低头望着米娜瓦尔,拍拍手道:“美丽公主殿下,你这是何苦呢?”   说着,陈应准备朝外面走去。   米娜瓦尔的眼睛流着泪,一边轻轻解着自己的衣衫:“尊敬的大将军,请您帮助帮助萨珊帝国可怜的子民吧,他们如今正在突厥人的屠刀下痛苦的呻吟,米娜瓦尔向光明神起誓,只要您帮助萨珊帝国,我阿达希尔米娜瓦尔整个人,包括我的灵魂,全部属于你,您可以对米娜瓦尔做任何事”   然而,米娜瓦尔注定却失望了。   陈应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节堂。   要说面对这么一个漂亮的可人儿,陈应不动心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但是陈应却不是无私的圣母玛丽亚。他首先要先管好西域。   其实,现在陈应的处境并不好。麴泰自从发现他在花儿沟无法攻破唐军大营的时候,他立即丢弃老弱,带着精锐撤退。在段志感所部的追击之下,麴泰带着三千残部逃入伊列河谷,一场从天而降的暴雪,隔绝了段志感所部的持续追击之路。   段志感只得在温宿驻扎。   而慕容伏允在得到陈应归来之后,大军溃败,张怀威麾下大都是重装步兵,正面对抗战斗力非常惊人,可惜追击敌人有心无力,在陈应尚未完成全面合围的时候,慕容伏允率领吐谷浑部残部,向南部博格达山区逃窜。   西域的特点就是大,慕容伏允率领部曲在博格达山区与陈应藏猫猫,陈应也没有办法,只得在大雪冰封的世界里,休养生息。   如果这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天无法将吐谷浑人冻死在山区里,陈应来年就需要会出极大的精力清缴慕容伏允残部。   在这个情况,就算有李渊的圣旨,陈应也不可能引兵西进,去帮助萨珊帝国。   当然,米娜瓦尔如果聪明的话,明年开春,前往长安,与李唐朝廷建立外交关系,李渊一定不会放弃这个可以东西夹击西突厥的机会。让出兵攻击西突厥是大唐的国策,如果可以获得巨大的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事实上,即使完成这个程序问题,陈应也有足够的时间完成对慕容伏允所部的清缴工作。只要清缴了慕容伏允所部之后,相信在十几数十年的时间内,西域无人敢反唐。毕竟越骑军已经在西域制造了很多无人区,数十个部落的覆灭,应该可以让西域有异心的人长点记忆。   最重要的是,陈应其实对支持萨珊帝国,持肯定的态度。当然,先提条件是,萨珊帝国要付出足够的代价。西域各族各部,都是畏威而不畏德。   在米娜瓦尔出现,陈应脑袋中大致出现一个轮廓,一个非常模糊的记忆。   在三国时期,诸葛亮充分认识到了南中蛮夷的英勇善战。随着南中战争结束,恢复和平,这些剽悍的战士便陷于失业,把这样的力量留在南方,无疑是社会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在征服南中后,利用当地蛮夷兵源,建立的劲旅。诸葛亮对此实施了一箭双雕的有利政策,就是征召当地蛮夷战士加入蜀国政府军,而经费问题,就由当地地方豪强解决。华阳国志记载亮以夷多刚狠,不宾大姓豪强,乃勒令出金帛,聘策恶夷为家部曲,得多者栾世袭官。于是夷人贪货物,以兼服属于汉,成夷汉部曲,从而在当地建立带有以夷制夷性质的地方军队,当地豪强得到社会地位,遂安于蜀汉统治,出金暮兵,使各族得到实惠,缓和了民族矛盾。同时,这些当地失业军人变成了政府军,成为蛮夷中具备向心力的核心。其组成的军队熟悉民俗,较少激发问题。   诸葛亮为了彻底避免南方割据势力死灰复燃,在诸葛亮主持下,蜀国不惜本钱,移南中劲卒,青羌万余家于蜀,为五部,所当无前,号为飞军。这就是无当飞军的来历。这支军队的成员到达蜀郡以后,就成为蜀国的军户,世代为蜀国当兵为生,成为职业军人。时成都和南中的繁华不可同日而语,南中夷族素重勇士,故每有空缺,南人必奔走而告,刺血踊跃,以此为荣。让人想起英国军队在尼泊尔招募廓尔喀营雇佣军的场面。当然,当时南方人口不多,徉柯郡两万户,建宁郡万户,朱提郡八千户,兴古郡四万户,一下子调走一万户能征惯战的世家,对当地割据势力可以算是釜底抽薪。   陈应事实上,也想效仿诸葛武侯的故智,将西域各族能征善战的青壮抽调一空,组成雇佣军队西征西突厥,反正有萨珊帝国政府买单,这一支军队,根本就不需要唐朝供养活,相反,他们可以在战争中获得重额赏赐,只要陈应可以保持相对的公平,丰富的赏赐,这支雇佣军队就可以越战越强。   一旦这些战卒的身家倍增,人人成为富豪之后,他们也就失去了血性之勇。如果一支军队全部是百万富豪,他们的战斗力只能是渣渣来形容,毕竟,只有穷人才会拼命,用性命用博取富贵,但是有钱人却惜命,他们只会用生命去享受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陈应拿起笔。将自己的构想写下来,让人寄给李建成,希望李建成可以支持这个重大的决定。   进入冬天,西域就完全被冰雪隔离起来。   西域的冬天是真正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每当寒冷的冬天,西域都会有无数部落,彻底消失,整个部落,整个部落的集体冻死。但是陈应到来以后,这个情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特别煤炭的大规模使用,特别是火坑和火墙的使用,让房屋成了西域人享受到大唐的温暖。   游牧民族只所以难以控制,就是因为他们居无定所。可是一旦,定居下来,他们就会变成与唐人一般无二。   牛皮帐篷隔绝不了寒冷,而火墙和火坑却无法建在帐篷里。在生与死的考量之下,很多游牧民族,都不约而同的喜欢上了砖石结构的房屋,他们可以在火墙的保护下,就可以轻易的隔绝寒冷。   而且,陈应还推广苜蓿草的人工种植。这下西域游牧民族发现漫山遍野的放羊,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   整个冬天,米娜瓦尔依旧不厌其烦的跑到陈应的门前,于是米娜瓦尔成了高车城一道亮丽的风景! 第一二三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长安飘起了雪花,李渊在吓退了拔野古之后,并没有太多欣喜之色,反而顾虑重重。   武德四年积雪成灾,仅仅长安城就被积雪塌了上千间房屋,被砸死砸伤数百人。   好在,陈应推广开来的火墙和火坑,让长安城里的百姓受益良多,在这个严寒的冬天,长安城里,却没有冻死人。   煤炭有一点非常讨厌,粉尘飞扬性大,运输煤炭的专用道路上,都乌黑一片,不过这也让没钱买煤炭的贫困人家有了一条生路,他们可以扫道路,随便扫点煤灰,就足够一家人使用了。   李渊望着李建成道:“太子,这民心是为国本,民心在,大唐的国本就在,关中雪灾,得赶紧拿出一个章程来,组织百姓,抢险求灾。只要有一口吃的,关中百姓就会安心,就会与咱们李家同生共死!”   裴寂突然望着天中的鹅毛大雪,笑笑对李渊道:“陛下,凡事都有两面性,如果把问题拆开了来看,这何尝不是上天在资助我们大唐?”   李渊哭笑不得的道:“裴三,朕都要快火烧眉毛,你还说风凉话!”   李建成莞尔一笑道:“阿爹,咱们关中有的是粮食,多亏今年秋粮比往常增产近一倍,不会有缺粮之忧。”   事实上,李渊是真害怕了突厥。为了防备突厥大军破关而入,包围长安城。所以李渊让人将长安的存粮,增加到了惊人的四百余万石,而且烧火的煤炭也足够长安城所有人烧上半年,绝对不会像当初灵州被围时那样,城中的百姓连家具都烧了,恨不得焚骸为薪。   就在李建成裴寂商量着如何赈灾的时候,突然一个黄门官脚步匆匆,走进殿来。   黄门官向李渊躬身施礼道:“禀报陛下,并州大总管府、行军元帅府记室长孙无忌,在宫门外请见!”   李建成一下子站了起来,高声问道:“长孙无忌,他怎么回来了?秦王呢?”   李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长孙无忌满身冰雪,寒风像锋利的刀子,将长孙无忌的脸上划得一道一道的疮疤,特别耳朵,居然流着黄水,要多恶心有多恶心。长孙无忌原本是两百多斤的大胖子,此刻也瘦了足足一圈,原本三重下巴,居然有些尖了。   长孙无忌沉默着,舔着干裂的嘴唇,跟在黄门官的后面走向武德殿。   黄门官望着长孙无忌道:“城门落锁,宫城下钥,阁下能夜间进城入宫,这可是陛下的绝大恩遇,平日里就是内省的相国们,也没有这等待遇”   长孙无忌嘴唇干裂,脸色憔悴,跟在黄门官身后,一语不发。   来到武德殿内,长孙无忌向着李渊拜倒:“微臣长孙无忌,拜见陛下!”   李渊强自镇定,却止不住右手微微颤抖,颤声道:“你也算是家里人,免礼吧!”   长孙无忌起身道:“臣谢陛下。”   李渊缓缓闭上了眼睛,看着长孙无忌的这副凄惨的样子,其实不用问,对于李世民的下场,他已经猜测到了七八分。长孙无忌是李世民的心腹,是他的妻兄,连长孙无忌都落到如此田地,李世民可想而知。   然而,李渊也明白,该来的始终会来。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看着李渊的身子有些摇晃,裴寂与李建成同时一左一右架住李渊。   李渊轻轻推开裴寂,目光与李建成在空中一碰:“放心,放心,朕还坚持得住,坚持得住!”   好一会儿,李渊深吸一口气道:“前方究竟如何了?二郎究竟怎么样了?”   长孙无忌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亢奋,他笑道:“臣奉秦王谕教,星夜驰归京师,特向陛下报捷”   李渊脱口问道:“报捷?”   “打赢了?”李建成兴奋的问题。   李建成虽然与李世民政见不和,这可是牵扯到李唐朝廷命运的大战,他当然希望李世民可以赢,而不希望他输。这点肚量,李建成还是有的。   长孙无忌重重的点了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奏表,双手举上,缓缓道:“昨日清晨,秦王率诸将会战颉利可汗于定襄城外,鏖战竟日,仰仗主上威灵庇佑,击溃突厥大军十五万,斩首三万余,逐亡百里”   李渊浑身一松,一口气长出了出来。   裴寂顾不得去接长孙无忌手中的奏表,向着李渊躬身下拜:“臣尚书左仆射裴寂,谨为陛下贺。”   李建成也躬身道:“儿臣为父亲贺!”   李渊连日来的积郁之气,一下扫光,仿佛如同一个患了便秘的病人,一下子畅通无阻。李渊此刻感觉浑身上下无数毛孔都舒坦通达。   良久,李渊的心情渐渐平稳了下来。李渊笑道:“这一战,秦王在东线打得好,太子在西线,做得也不错,若非太子指挥陈应守住了凉州,瓦解了东西突厥,夹攻大唐的局势,恐怕,此刻已然朕也会仓皇如丧家之犬了”   李建成躬身道:“儿臣不敢贪功欺君,凉州之役,大非川之役乃是”   他还没说完,李渊便挥手打断了他:“东突厥三十万大兵,西突厥二十万大军,还有吐蕃五万兵马压境,朝野惶然,你能挺身而出,为朕分忧,这就是功!   他看了李建成一眼,淡淡的道:“你已是太子,朕没有什么可以封赏你的,但功就是功,你是储君,也是朕的儿子,朝廷和朕,不会没了你的功劳!”   李建成低下了头道:“此次实赖陈驸马之能。”   李渊笑了笑:“是啊,朕家的三娘子,巾帼英雄,女元帅北朝八柱国,关陇诸郡望,只有我家出了这么一位女英雄,平阳不仅上马可打仗,下马挑夫婿的本领,也是常人难以万及,拟诏,平阳公主李秀宁,加实封四千八百户,仿亲王例,许建亲事府、帐内府,可自辟长史以下僚佐。其长子陈谦、荫封冠军县公!”   李渊此刻已经忘记了,当初李秀宁与陈应的婚事,还是李渊阻挠,差点黄了。当然,他这番恩赏李秀宁,绝对不提陈应,就是感觉无法再赏赐陈应了。   陈应刚刚出生不及半岁的儿子,如今已经是冠军县公。事实上,陈谦的寸功未立,以后他还是梁国公世子,可以承袭梁国公的爵位。现在赐封陈谦为冠军县公,就是可以提前给李秀宁多一个选择。   门阀和大家族里的爵位,就是缩小版的皇位。事实上,古代的诸侯,比中世纪欧洲的国王实力还要大。对于这个世袭之权,也是争得头破血流,只是不像皇位如此引人瞩目而已。   李秀宁如今还很年轻,她将来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儿子,所以这个爵位就是给李秀宁多一个选择。   一门两公,这样的门第,三代之后,又是一个门阀!   李建成打心底里有点不舒服,这样感觉陈应有点亏了。毕竟论功,他可比秦王李世民大多了,李世民掌握的兵力比陈应更多,而且面对的敌人也比陈应弱,胜固然可喜,却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真正的公平。人的五指手指,伸不一样齐。就算有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也有远近之别,亲疏之分。   李渊开口道:“这一战,秦王居功厥伟,堪称大唐柱石,拟诏,秦王世民,朕之肱骨,国之良实使总三省,兼知府卫,拜骠骑大将军、上柱国,领尚书令加安北大将军,拜太尉!”   裴寂躬身道:“臣奉诏!!”   当李秀宁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用小米粥喂着儿子,对于儿子的抚养,她决定听陈应的,喂养母乳,同时也在三个月后,逐渐加入五谷杂粮,因为这样以来,孩子的消化和免疫能力,将会大大增强。   李秀宁在没有儿子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关注朝廷大事。   可是,现在不一样。她的人生,更加拥有动力,有子万事足,父母为子谋。   何月儿朝着小陈谦福了一福,笑道:“奴婢拜见冠军县公!”   小陈谦吐出一个鼻涕泡,算是回应。   李秀宁突然问道:“二郎这一次可算没有丢人,父皇恐怕也会厚赏其他诸将吧?”   何月儿掏出一张纸条,淡淡的笑道:“陛下册封秦叔宝为右武侯将军从三品,程知节为右武卫将军从三品,谢映登为左武卫将军从三品,牛俊达为右骁卫将军”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鸡犬升天了,而是鸡犬得道。不知不觉中,将李建成东宫门下将排除十六卫之外。   虽然说大将军为从二名,可是左右武侯卫与左右卫将军都是李世民的人,不知不觉中,就像大将军给架空了。   在唐朝实授武职,其实最大的只是正三品。比如陈应现在的大都护,其实可以算作官一类。   相当于后来的经略安抚使的职能。   李秀宁的眉头微微皱起,大唐刚刚没有了外敌,恐怕内斗就会上演! 第一二四章 李秀宁威服三军的秘诀   李秀宁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李建成与李世民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可是她也明白,有些事情,她无力改变。   明不知可为而为之,比如现在,李秀宁决定要亲自与李建成谈谈,把窗户纸捅破,谁也不能踏破那个底线。   如果历史上,李秀宁不死,或许玄门武之惨案就不会发现,李世民给的他子孙后辈们带了一个恶劣的头,所以历任唐皇之位,总充满腥风血雨。   李秀宁看不到以后,可是她却看到了眼前。   兵戎相见,手足相残这样的事情,她绝对不允许发生。   一夜无梦,第二大清早,李秀宁就抱着陈谦,乘坐马车离开清林里,准备前往长安。   陈家堡不大,只是一个缩小版的县城。然而清林里清林里的范围却非常大,足足有上万亩地。自从陈应将钢铁作坊、马车作坊、兵器作坊等建立起来之后,这里就成了工匠们的新家。这些工匠赚了钱以后,自然需要消费,所以这里就陆续建立起来密密麻麻的成衣铺子、酒肆、饭铺以及各种生活消费场所。最先搬迁过来的人,当然是陈应最初招募的人手,还有在朔州招揽的工匠以及其家眷。   围绕着陈家堡,修建了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窝棚,这些窝棚都成了原本工匠的家,可是随着工匠们赚到钱以后,这些围绕着陈家堡的窝棚,被工匠们拆掉,建成了青砖大瓦房。   然而后来,陈应将钢铁作坊、甲坊、弩坊以及兵刃作坊,全部交给李渊官营之后,这里非但没有衰弱下来,反而更加繁荣。   因为失去了这些钢铁作坊,陈应就获得了更多民营领域的生产,比如滚柱轴承、原本各种车辆上的轴套实在太好用了,不仅养弱了阻力,而且坚固耐用。原本的两轮大车,如果长途行驶,不仅备带着至少两个以上的车轮,还需要携带备用的车轴,因为轴套的阻力太大,非常容易损坏。   可是滚柱轴承虽然不及后世的滚珠式轴承效率更高,然而却远远超过了轴套轴承。虽然一套滚柱轴承售价高达三贯,然而每个月生产万套以上,依旧供不应该求。   除了轴承,陈应还利用搬迁后的钢铁作坊、兵器作坊的旧址,改造成农具生产作坊。其中以改进式的铁铧犁、六眼耧车、割麦用的掠子古代的一种大型割麦神器,现在一些偏远山区依旧在用,是传统镰刀收麦效率的八倍,陈应采取后世的两面铁铧犁,如果使用这种新式的铁铧犁,一日一人,可以开垦十田亩,而六眼耧车一夫一日可播种三十亩以上,有了掠子,一夫一日可收割麦田八亩以上。   这样以来,虽然大唐的农业仍旧是畜力为主,然而却进入了半机械化时代。按照唐朝原来的犁子,一家五口人两个劳力一男一女一年下来,最多可以耕作两百余亩田。   然而,在这个时代。由于新式农具的投入使用,同样的一家五口人,可以耕作五百亩田不止。   陈应来到大唐,不仅仅是帮忙大唐打赢了几仗,事实上没有陈应的存在,大唐也会打败东突厥,灭掉东突厥,接着灭掉西突厥,然后拳打剑南,脚踢高句丽,打得四夷臣服。   陈应最不经意间带给大唐的变化,反而是车轴的使用。随着车轴的使用,高炭钢也不再是钢铁的唯一品种,像高锰钢、铬钢抗氧化,不过不是后世的那种传统的不绣钢,黑钢的一种还有铜钢等合金钢开始出现。   其次是新式农具的使用,提高的耕作效率,综短了耕作时间。至少长安周边的百姓,发现使用新式农具可以省力,省时,他们闲暇的时侯,可以去工坊,打散工,或是干些零活,挣钱补贴家用。   效率高,加上没钱可以利用田产向大唐通利钱庄贷款,所以仅这些农具一项,就让清林里已经连续三次扩建,募集的工匠人数也翻了一翻。不过,这些农具,陈应并没有采取暴利,一整套下来,除了应纳的税以外,陈应只是略赚一些。   当然,还有一个变化是更潜意识的。羽绒的使用,让百姓意识到养殖家禽可以获得收益,随着大量鸭子、鹅的养殖开来,百姓们的饭桌上的肉食开始增加,从原来的一年难得吃上一次肉,现在渐渐多了起来。   最不可思议的是,大唐的养殖业进入畸形的发展。鸭子毛贵而肉贱,百姓可以把毛掉,留下鸭子吃肉。   肉食的摄入,又让百姓对于粮食的消耗大量减少。明明可以吃上三大碗饭才会饱的人,现在多了油水,一碗饭都撑得翻白眼了。   当然,这是一个良性循环。汉人的身体素质相对较差,不如胡人强悍。但是这主要是饮食习惯形成的,慢慢的大唐人脸上渐渐不见菜色,变得更加健康。   真正的暴利,还是停留在钱庄与马车作坊方面。   由于暴雪突降,然而清林里方圆七千余亩的居住区域内,几乎看不到倒塌的房屋,到处都是忙着清理积雪的人们。   马车还没有离开清林里范围,李秀宁就发现很不对劲。无数百姓,拖家带口,冒着大雪纷沓而来。   李秀宁望着对面的何月儿道:“这些百姓怎么回事?”   何月儿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回事,遭灾了啊!不过,公主殿下不用担心,陛下已经下旨,命太子殿下主持赈灾!”   听到这里,李秀宁心中咯噔一下。   就摊上事了。   李渊命李建成主持赈济灾民。李建成就会非常为难,一旦做得好得,受到百姓的赞扬。   一个德行兼备,受百姓爱戴,被百官拥护的太子,肯定会受到皇帝的忌惮。   李渊如果忌惮李建成,肯定会有人希翼上意,构陷李建成,李建成将会非常被动。   李秀宁想了想,原本她想去长安与李建成商谈一番,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因为针对李建成的暗箭已经张弦以待。   李秀宁望着何月儿道:“你去把马三宝、还有马周叫来!咱们回去!”   “怎么了?”何月儿疑惑的问道:“公主不去长安城了?”   李秀宁轻轻的笑道:“不用去了,现在去长安城已经没有意义了!”   李秀宁了解李建成,李建成是一个宽厚的人,他肯定不会看着百姓受苦,关键是长安现在有的是粮食和物资,李建成也有那个能力完成这个赈灾,可是这个赈灾本身,对于李建成并没有什么好处。   可以裴寂去做,可是陈叔达。也可以是宇士及,甚至可以是李神通,唯独不能是李建成。   李建成此时属于那种多做多错的时候,不做任何事,反而最好。   可是李秀宁却不一样,她只是李唐的一个公主。   历朝历代,还没有公主成为女皇的。所以无论她有多高的声望,对于李渊没有任何影响。   李秀宁当既返回陈家堡。   时间不长,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接到何月儿相召。马周、马三宝以及许敬宗联合而来。   如今,许敬宗、马周、和马三宝负责着陈应的三方面事物,马三宝负责粮食和各种物资的存储,相当仓库大总管。而马周只负责钱庄而许敬宗却负责着陈应名下所有工坊的管理和经营。   三人来到陈家堡议事大厅的时候,李秀宁就开门见山的问道:“马先生,咱们钱庄可以运用的资金有多少?”   马周几乎想也没想的道:“要看公主殿下需要用多久了,如果是一天之内需要,长安城的钱庄总号可以拿出十二万贯左右,如果一个月可用,可以拿出至少二十五万贯!”   李秀宁问道:“本宫的意思是,不影响通利钱庄的正常运营!”   马周点点头道:“门下知道!”   李秀宁点点头道:“先拿出十万贯出来!”   马周并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而是淡淡的笑着:“行,随时可以支出!”   李秀宁转而望着马三宝道:“咱们府里还有多少御寒衣物存货?”   马三宝想了想道:“羽绒被褥三千床,羽绒衣大约五千套左右!”   李秀宁摇摇头道:“不行,实在太少了!”   对于陈应一个家族来说,这些存货其实不少,而且还非常多。可是对于赈济百姓来说,这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李秀宁心中默默的算着,她想了想道:“粮食还有多少呢?”   提到粮食,马三宝心中笑开了花:“公主殿下,咱们府里的粮食多着呢。还有万石存粮,几乎没有怎么动,这三天粮价涨了一成,咱们府的粮食根本吃不完,是不是要出手一部分?”   李秀宁道:“不,再买些粮,买个三五万石粮食,咱们要清理积雪,赈济灾民!”   雪灾不像水患,洪水过后,一切都简单了。然而雪灾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寒冷和出路断绝。   如果不及时,死亡人数会大大增加。   听着李秀宁要赈济灾民,马周上前道:“公主殿下,赈济灾民,是朝廷的责任,若是朝廷需要各家各户捐款捐物,我们侯莫陈氏不落人后就可以了!”   李秀宁冷冷一笑,望着马周道:”本宫撑三军,号令所至,莫敢不从,马先生,你知道本宫以一介女流,如何威服三军吗?“   马周愕然,他不知道李秀宁为什么说话如此跳跃。   李秀宁淡淡道:”其实就一招,斩!”   接着,李秀宁的声音越来越高亢。   “不服者斩“   ”枉议者斩!“   ”退缩者斩“   ”怠军者斩!“   李秀宁作为女子掌军,她历史上第二人。第一人是妇好,当然作为公主领军,她则是当之无愧第一人。此刻,李秀宁不再是温婉如玉的陈夫人,而是杀伐果断的李三娘子!   马周顿时被吓住了:”门下知罪!“   李秀宁霸气的道:”知道就好,照本宫吩咐的去做!“ 第一二五章 区区西域突厥何足挂齿   自古以来,天灾其实并不可怕。况且雪灾也不是可抗拒因素,由于长安提前作过备战准备,各家各户,都有存粮,而且还储备了大量的煤炭。然而最可怕的总是人祸。关中大雪成灾,首先是物价开始上涨,随即各种谣言层出不穷。   遭受灾害的人并不是太多,主要是贫困人家,房屋年久失修。房屋,是任何一个家庭的重要财产,在这个情况下,只要受灾,修建房屋就没有了着落。可是没有房屋,这些人随时都会被冻死。   李秀宁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她先是命令马三宝率领陈氏仆从以及她平阳府的僮客,将芙蓉园临时开辟为灾民安置点,将无家可归,失去劳动力的人安置芙蓉园、陈应旧府。   在李秀宁的号召下,他的旧部何潘仁以及丘师利、白善思、等娘子军旧将,纷纷将自己的宅院府邸中,或安置三五十人,或安置上百人,将大部分没有劳动能力的百姓安置起来,实在住不下的时候,就像庞大的芙蓉园的花园铲平,用煤渣和石灰铺垫上,然后在上面扎上帐篷,里面日夜不息燃烧火炉。   其次受灾百姓的青壮,都会李秀宁组织起来,展开自救。以平阳公主府五百余名僮客为主,青壮灾民为辅,展开发掘废墟,收集灾民各家能用的物资。其实雪灾损失最大的只是人命和财产损失,像家中的衣服以及钱财,即便是埋在雪中,也不会消失。   同时,陈应的各大工坊也在招收灾民百姓,展开冬季大生产,既可以为即将到来的武德五年春耕做准备,同时也可以采取以工代赈的方式救济灾民。   就在李建成完成制定的赈灾方案,率领官员的救灾官员开始行动的时候,李建成得到下面的汇报,长安城的灾民一下子消失了,没有沿街卖儿卖女的灾民,也没有沿街乞讨的百姓,仿佛雪灾并没有对长安城造成影响。   其实陈应的财力,求援长安城内受灾的上千户灾民,是绰绰有余。然而,李秀宁派出的人员经过查探,发现受灾最轻的其实是长安城,而其他各州县的灾情远比长安更加严峻。   十万贯钱李秀宁拿得出来,可是这个灾情已经超出了李秀宁的能力范围。在这个情况下,时间就是生命。   就在这个时候,李建成来到了清林里。李建成不是笨人,他只要稍作思考,就想到了李秀宁这么做的目的,这是在替他挡灾。   李建成当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首先真诚的向李秀宁表示感谢。   李秀宁苦笑着道:“我以为只有上千户灾民,数千上万人而已,没有想到仅仅三辅之地,就多达十数万灾民,十数万条人命啊!”   李建成苦笑道:“三娘,你现在看到的才是一个国家正常的状态,大唐如今的繁华,是站在坚冰之上。我们的军队在持续取得胜利,一旦失败,就像冰雪消融,一旦冰雪消融,就会打回原样。治理一县之地,和治理一州之地,乃至治理一国,这中间有很大的差别。”   有一句话,李建成并没有说出来。李渊是具有治理一州之地的高才,这才是李氏兴盛的原因所在。可是如今,李唐东占辽东,西占西域,南指领南,基础上已经完成了统一。   现在并州东突厥人、西域的西突厥人,以及凉州的吐蕃人,乃至关中的大雪都是李渊要接受的是管理一国之地的挑战。   完成了凉州、肃州以及西域军事上的胜利,如果再能克服关中的雪灾,那么李唐才是真正的稳固如山。   李秀宁的心情好一点:“咱们大唐一定可以渡过这个难关的!”   李建成道:“你的信心倒是挺足啊!”   “这是当然,当初二郎在浅水塬大败,西突厥薛举麾下宗罗睺兵临泾阳城下,当时满朝武大部分都想着咱们大唐要败了,要亡了,他们大部分人都支持阿爹迁都,正是大哥顶住了所有的压力,坚持拒绝阿爹迁都,咱们熬过了一关,这一路走来,咱们磕磕跘跘,遭遇的挫折还少了,刘武周、李轨、窦建德、王世充他们哪一个不是人杰,还不一样成为大唐的垫脚石?”   李建成笑了笑道:“看来你想到了如何救治灾害的办法了?”   李秀宁点点头道:“我是刚刚想到的,郎君曾经告诉说,在这个世界上,最永恒的只有利益?”   “利益?”李建成疑惑的问道:“你的意思以利驱之?”   “不错!”李秀宁道:“第一,咱们大唐虽然受了雪灾,却不缺少粮食,眼下所缺乏的就是住的地方而已。只要拿出足够的利益,关中世族和天下豪门会与咱们李家一起共抗灾害,共渡难关的!”   李建成道:“你准备怎么办?”   “很简单啊,那就利益交换!”李秀宁笑着道:“郎君以前与马周在商量着通利钱庄的时候,曾说过信用值,一旦信用值高了,他们在通利钱庄可以借到的钱就会越多,谁也不敢保证谁会一辈子不用借钱,与我们站在一起救灾可以增加用值!”   李建成哑然失笑道:“三娘,这个天下不是所有人都会借钱的,比如关陇贵族,他们只会放贷,绝对不会借钱。事实上,他们不仅仅关陇世族,就山东世族、江左世族,他们都不会借钱!”   “好吧,就算钱庄的信用值他们不会在乎!那么四轮马车的信用值也要在意吧?”李秀宁笑道:“我们陈家的四轮马车在大唐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每当推出一款新型马车,预购期,好多人找关系,拖人情”   李建成刚刚想说马车也不是所有人会买的时候。   李秀宁道:“还有博仁医院,人总得生病吧,我们博仁医院,有孙神医坐镇,专治疑难杂症,各大世族重要人物,经常来博仁医院诊治病情,只要我更改博仁医院的条例,为富不仁不医,薄情寡义不医,私德有亏不医,他们与我为难吗?就算这些都不能逼他们就范,我们陈家出产的铜钢式双面铁铧犁、六眼耧车、割麦用的掠子,他们要不要用?”   李建成听到这里,这才发现,陈应不知不觉中,居然有了影响天下世族豪门的底气和本钱。   这些新式的农具、农药、化肥都掌握在陈应手中,而且最最关键的是,他们这些世族还最需要土地养活。土地是他们不可缺少的重要资源。   还有人老病死,惧怕死亡是人之常情。   特别是孙思邈为李秀宁进行刨腹产手术,开创了这个时代生育技术的先河。一个难产的婴儿,十斤四两的巨婴,可以成功活下来,这让天下人都跌碎了眼睛。而且李秀宁还让自己那些拿习惯了刀剑的女兵们,多了一个新的生本领。足足一百余名女兵,放弃了刀剑,改成拿手术刀。   这些女兵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让她们这些女兵学习刨腹产手术,她们不仅手稳,而且还可以因为男女之别避讳社会风气。   自从李秀宁第一例刨腹产之后,博仁医院成功为一百零四名难产孕妇进行了刨腹产手术,成功成为大唐时代的传奇。   李建成知道,可以拒绝借钱的信用,却无法拒绝四轮马车,就拒绝四轮马车,民无法拒绝陈氏农具,就算不用担心这个,还有阎王这道关无人可以拒绝。   随着李秀宁给关中各大门阀和各大家族发了一个邀请函,结果很快引得各大家族跟风景从。   这场蔓延了三十多个州,受灾人口足足多达二百余万人口的大雪灾,居然得到了极好的结果,伤亡降至五千之内,几乎没有在天下间掀起涟漪,就很快就消弭无形了。   受灾被李秀宁赈济的百姓,无不称赞李秀宁高义。   得知这个结果,却让位于长安城的长孙无忌连叹可惜。他返回长安之后,并没有立即返回李世民身边,而在秦王府住了下来。   李建成被李渊任命主持赈济灾害的时候,长孙无忌高兴的想哭,他从来没有感觉到李世民距离那个位置有如此之近。   只要李建成好好救灾,这里面可操作的事情太多了。   万民书,这个东西就是长孙无忌对付李建成救灾的核武器,只要将万民书往宫里一寄,大拍李建成的马屁,他李建成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李渊绝对不会允许李建成再如此积攒声望。   要知道邀买人心可是人臣大忌。   以李渊刻薄的性子,李建成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然而,最终李建成并没有出面,救灾的人偏偏是李秀宁。   如果再弹劾李秀宁邀买人心,那简直就是为李秀宁扬名。   对于太子而言,邀买人心是重罪。   对于李秀宁而言,简直就是表扬信。   长孙无忌望着空中的一轮明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真是太可惜了!”   同一片天空下,位于高车城中的米娜瓦尔也在感叹实在太可惜了。陈应与罗士信吃醉了酒。   酒后乱性是非常自然的事情,然而自己脱得光光的躺在陈应身边,陈应却醉得如同一头死猪。   米娜瓦尔想了想,只得一个人静悄悄的穿上衣服,灰溜溜的走出陈应的卧室。   就在米娜瓦尔走后,陈应一骨碌爬将起床,赶紧解下来身上的紧身内裤,他根本就没有睡着,憋着实在太辛苦了。   走到屋外,一名米娜瓦尔的侍女中年仆妇雅克琳叹了口气道:“公主殿下,你这是何苦呢?”   “雅克琳,你根本不懂!”米娜瓦尔喃喃的道:“我们帕尔斯人建立萨珊帝国已经四百年了,可是,至今还是随着牛羊四处迁徙,一刻都不得安定,即便是修建了城池,也不过是一个个大一点的羊圈而已。圣师曾教导我的时候说过,马上交锋,瀚海争雄,我们帕尔斯一族何曾畏惧过任何人?即便是这些年兵锋极盛的罗马帝国也只能在我们的边境停下马蹄,他们四任罗马皇帝,先后死在我们帕尔斯的铁骑之下,我们唯独欠缺的就是能够制造财富的人,一个小小的部族可以通过抢劫来获得兴盛,可是萨珊帝国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依靠抢劫是不成的。你只是没有看到,西域原本是一块什么地方,是我们萨珊帝国都看不上眼的地方,可是在陈大将军治理之下,他们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纵然不能请到陈大将军出兵救援我们萨珊帝国,如果我们萨珊帝国不缺乏粮草,不缺乏兵刃和甲胄,区区西突厥何惧之有?”   战争打的还是经济。   与罗马帝国恶战二三百年,萨珊帝国已经行之将木,耗尽了国内的民力和财力,如今碰到如狼似虎的西突厥人,自然会落在下风。   事实上,像萨珊帝国开国时期的那种重剑骑兵。萨珊帝国如今别说二十万骑,就连两万骑都不足了。 第一二六章 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萨珊帝国,事实上一个由战斗民族组成的国度,自成立之日起,一直与周围诸国战争不断,关键是由于地缘政治的问题,它与罗马帝国的罗马帝国的继承者拜占庭帝国,一直打了四百多年。   可是说从立国开始,到亡国。萨珊帝国基本上没有超过二十年的和平时期,几乎每一任国王都会发动侵略战争,或者是被动防御战争。在萨珊帝国最强盛的时期,要说萨珊帝国第三任皇沙普尔一世时期,他使罗马帝国受到三次极沉重的打击。第三次大败罗马军于埃德萨附近,.瓦勒里安。在二百多年与罗马帝国的战争中,萨珊帝国也是胜多败少。   前罗马军官的历史学家阿米安记载,“波斯人大量出现,他们的骑兵指挥官,皇帝的两个王子,以及大量的贵族,都出现在战场上”“他们全都穿着全身铠甲,覆盖着坚固的钢片。盔甲的叶片合适每一处肢体的关节,像人的雕像一样的面甲准确的戴在他们的头上。任何箭矢都无法射穿他们,除了他们头盔小开口处露出的双眼与呼吸的鼻孔。”   当时经过连年扩张性的侵略,萨珊帝国骑重装持剑骑兵,冲击罗马军队,将以步兵方阵为主要作战方式的罗马军团打得溃不成军,在罗马帝国常备的二十九个罗马军团中,其中十九军团惨遭遇重创。   只是非常可惜,随着萨珊帝国国力的衰退,当年这种如同钢铁堡垒的重剑骑士其实就是波斯人从安息重装骑兵发展出来的具装铁骑,现在萨珊帝国已经养不起这样的重装骑兵了。   没有办法,打造这样一套具装铠甲,需要耗费足足六倍有余的铁,一个一马的装备,就需要耗费四百斤铁,然而现在萨珊帝国只能利用残破的具装铁骑进行修补,随着时间的推移,留下来的具装铁骑只会越来越少!   米娜瓦尔一边回忆着他们萨珊帝国的辉煌,一边说道:“我们祖先正在横扫罗马帝国的时候,那个时候汉人也被我们萨珊帝国呼罗珊地地区的石国人杀入中原,仅仅在北方石国人就在汉人所谓的中原地区,杀了他们八百多万人,有一段时间,我们的祖先认为汉人会被其他种族分割的干干净净,将不复存在与人间。结果,一百多年过去之后,汉人不但没有消亡,反倒变得越来越强大,最后就出现了隋国,强大的隋国最终也灭亡了,可以他们又在废墟上建立了唐国,无论隋国也好,唐国也罢,只是坐皇帝的人不同而已,其实他们还都是汉人!圣师说过,汉人从来不曾被灭绝过,哪怕是在我们这些异族人实力最庞大的时候。你知道为什么吗?”   雅克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米娜瓦尔自嘲的笑了笑道:“我们帕尔斯人自誉为战斗的民族,其实我们并不知道,汉人才是最擅长战斗的民族,无论他们遇到多么强大的敌人,无论他们遭遇了多大的损失和失败,但是,最终的结果,一定是汉人获得胜利,毋庸置疑,他们是最后的胜利者!”   “可是公主殿下,那个陈大将军似乎不会容易被你吸引!”雅克琳气愤的道:“他真是一个呆子,公主殿下,您的美貌,在月亮底下,谁还能与你相提并论”   米娜瓦尔苦笑了一声道:“放心吧,我是不会放弃的,真正的勇士,依靠他们的刀剑和骏马征服世界,而我们女人,就是利用歌舞,还有自己的身体,征服男人,我一定会征服他的,让他爱我爱得无法自拔!”   陈应脱下内衣裤,跳入滚烫的水里,享受着热水对皮肤的滋润。陈应脑袋中仍挥之不去米娜瓦尔的身体   脑袋杂乱无章,好不容易等冷静下来,陈应发现热水已经微凉。   陈应此时可不敢让其他女人,为他服侍,急忙冲门外喊道:“周青,给我弄点热水!”   不一会儿,周青提着热水进入浴室。   蒸汽弥漫着,周青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大都护,你说一个藩婆子,睡了也就睡了你顾虑那么多做什么?”   “你不懂!”陈应撇撇嘴道:“我汉家苗裔,血统何等高贵,万一有了孩子同,还会串种,生一个灰头绿眼珠的孩子就没办法认祖归宗了。”   周青深以为然的道:“这倒是!”   在唐朝可不像后世,以嫁外国人为荣,以生混血儿为美。事实上,所谓的混血,其实就是杂种,某些恬不知耻的自称八国混血,这就是杂种中的杂种   每一个人都有两套行为准则,陈应是自己坚持自己的血统纯正。然而,他却鼓励普通将士大纳特纳西域胡人姬妾,特别是西域大都护府的段志感,被陈应一次性送了八位部落首领之女为妾。   至于罗士信,房中已经也有五个胡姬小妾了。像苏定方、郭孝恪也都是乐不思蜀,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不过,陈应还是一个人孤枕难眠。   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西域的特点就是寒冬无限延长,万里冰封的世界,人们几乎没有事情可做。陈应感觉人不能闲着,一旦闲着,就会变成一个废物。就像老程一样,如果哪天断更,压根就不想再写字。   懒惰会传染的,而且还会越来越重。   在高车城西域都护府里,陈应制作了一个质的榨油机,将棉籽榨出油。所谓的榨油机,其实是就是两个相护运转的转轴,采取挤压的方式,将棉仔里的油给榨出来。   理论上棉籽的出油率与大豆相同,榨过油的棉籽饼,也可以作为战马的细料喂养战马,一点儿也不担心浪费。   费了一大半天的功夫,陈应榨了足足四五十斤棉籽油。   望着一片金黄色的棉籽油,陈应就停止了下来。   在这个油料缺乏的时候,炒菜根本就没有办法推广开来,可是用猪油炒菜,味道就差了许,特别是必须趁热吃,一旦冷却下来,就会变成白腻的油脂,让人恶心得没有吃饭的胃口。   作为一个被后世垃圾食品毒害过的陈应,陈应魂绕梦牵,都在想着后世的炸鸡。   提着一桶棉籽油,陈应想也不想就倒在锅里,让丫鬟烧火。   在这个时候,陈应拿着菜刀,将猪肉切成肉块,然后裹上淀粉,丢进油锅里用油炸。   陈应所做的自然是后世的一道名菜,糖醋里脊。   只不过陈应试了肥猪油做,结果偿了一口,陈应发誓不再偿第二口。   过油好的里脊肉块,然后调好糖醋汁,陈应的糖醋里脊就算做好了。   望着满满一大盘糖醋里脊,陈应招了招手,让周青过来试吃。   可是周青来到厨房外,陈应就改变了主意。   周青是自己的贴身侍卫统领,如今郭洛还在伊列河谷,万一周青吃坏了肚子,就没有人执守替自己站岗了。   想到这里,陈应对周青道:“你去把米娜瓦尔叫过来!”   “不知大都护有什么吩咐!”就在这个时候,米娜瓦尔来到陈应身后。   陈应淡淡的笑道:“我刚刚做的,你偿偿看,好吃吗?”   米娜瓦尔子面露诧异的盯着桌上的这盘菜肴,一盘金灿灿的面粉包裹着的肉片,顿时惊奇道:“咦?这些菜式好生奇怪?”   米娜瓦尔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会是让他试菜。   不过,当米娜瓦尔入口时,轻轻咀嚼后,眼中一亮,赞道:“香脆可口,味道甜美,不错,不错。”   米娜瓦尔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道:“肥而不腻,烂而不散,爽滑可口,想不到如此不起眼的一片猪肉竟然能够做出如此美味来,了不起,了不起啊!”   米娜瓦尔感觉自己的手不够用了,飞快的用筷子夹着一块块里脊肉吃进嘴里。   陈应看着米娜瓦尔堪称凶残的吃相,甚至有些怀疑米娜瓦尔到底是不是冒充的公主,同样是公主,李秀宁吃饭要比米娜瓦尔美上一百倍。   米娜瓦尔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应说道:“我的吃相很难看吗?”   陈应呆滞了片刻,心道,何止是难看,就像饿死鬼投胎一般。不过他感觉这话不好意思说出来,否则那真是太打击人了。陈应想了想,连忙道:“可能是你们萨珊帝国的特点吧!”   米娜瓦尔莞尔一笑道:“你们汉人说话总是这么有趣吗?”   “环境不同,人群不同,生活的一些细节自然也会不同。”陈应摇摇头道。   米娜瓦尔笑道:“陈大将军。您真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更是一位智者,你应该成为唐国长安城的博士,而不是主管杀伐的将军!”   “多谢夸奖!”陈应谦虚的道:“这只是一道普通的菜肴”   米娜瓦尔重新织了一下语言道:“我想跟你学做菜,不知大将军阁下会不会教我这个笨徒弟。”   “哈哈”陈应道:“你愿意学,我自然自己愿意交!” 第一二七章 牛嚼牡丹暴敛天物   “正好,我在研究一样好吃的东西,你可以偿偿!”   陈应捋着袖子,正好开干。   米娜瓦尔上前道:“大都护,我可以帮上什么吗?”   有了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于是,陈应将鸡蛋,磕碎倒入碗中,拿着两根筷子,让米娜瓦尔将鸡蛋搅拌起来。   对于这么简单的工作,自然是难不住米娜瓦尔。刚刚开始的时候,米娜瓦尔还感觉非常好玩,可是很快米娜瓦尔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陈应把准备好的食材,鸡蛋,牛女乃、蜂蜜、油、面粉等等全部用来搅拌着。   直到陈应返回屋中睡了一觉,返回,米娜瓦尔的胳膊都感觉变成不是自己的了。陈应看着之前准备的新鲜酵母已经差不多了,这才让米娜瓦尔停止搅拌。   米娜瓦尔抱怨道:“这也太难了吧!”   “正所谓好事多磨,美味也是一样!”陈应笑了笑道:“好吃的东西,自然制作不易,今天我就交你制作一种既好看,又好吃的东西。   反正冬天闲着也是闲着,陈应就想弄出后世的蛋糕。其实这并不是陈应有多么喜欢吃这种东西,而是为了让唐人改变目前的饮食习惯。在大唐没有馒头,麦子的食用方式有两种,像大米一样煮成麦饭,或者煮成稀点的麦粥,面粉实在太少了。关键是在这个时代,面粉制作不易。   可是栗和谷在西域都不适合生长,最适合生长的反而是麦子与大豆,当然还有玉米,不过陈应现在还没有玉米种子,但愿张仲坚可以成功抵达美洲,将后世的玉米、红薯、土豆和辣椒带回来吧。   当然,陈应最关键的是变着花样做面食,让麦子成为西域人所有人的主食。一旦西域人喜欢上了吃面食,那么他们不得不放弃游牧,定居下来,变成耕地农民族,成为中原一般无二的州县。   鲜酵母其实非常简单,拿水混合着面粉,揉成面团,自然发酵而成。有了这些东西,制作后世蛋糕的基础就有了。   米娜瓦尔累得胳膊都举不起来,陈应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又让她去烧火,这个时候,米娜瓦尔满脸不悦。   陈应撇撇嘴道:“不想学就算了!”   米娜瓦尔默默的对自己进行着精神催眠。   “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你陈应就是我要征服的男人!”   于是米娜瓦尔弄头白皙的俏脸,变成了大花猫,乖乖的坐在灶台前烧火。   陈应将加入酵母的面饼放在蒸笼之内。   直到蒸汽升起,陈应又等了看了看米娜瓦尔笑道:“再烧半个时辰就可以了!”   陈应笑眯眯的打量着米娜瓦尔。   在米娜瓦尔眼中,陈应这是有色心没有色胆,想来陈应在家里也是一个“妻管炎”。然而在陈应眼中,却暗暗嘀咕:“小样,我看你还等坚持多久!”   就这两个目的都不单纯的人,在相互勾心斗角着。   随着空气中弥漫着蛋糕的香味,米娜瓦尔忍不住松了口气。虽然没有看到这个东西是什么样子,闻着香气,就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陈应则想得更加深远。   民以食为天,只要可以让天下老百姓都吃上饱饭,只要对他们的盘剥不要太厉害,老百姓自然不会管他们头上是谁在当天子。   在这个世道上,所有的麻烦都是来自肚子,肚子的饥饱程度决定着人们的思维,也决定着是否有战争与和平。如果人人都能吃饱饭,没有谁会愚蠢的主动起战争。   能吃上饭,而且拥有强大的武力威慑,治理西域并非想象中的那样困难,西域人对武力的认识非常深刻,当陈应打败统叶护可汗的时候,没有人胆敢明着反了,虽然有些野心家,想着鸡贼一把,趁着陈应不在西域来搞一场华丽的政变。   可是随着随着高昌国与一百多个大小部落的消失,随着吐谷浑十万人马逃跑不过五千人,在这个时候,陈应的话,在西域就是至高无尚的圣旨。   哪怕陈应在西域都护府里忙着制作美食,哪怕大唐的陌刀军、骁骑军躲在温暖的火坑上吹牛聊天,在这个时侯,也没有人敢说造反之类的事情。   对于一个已经习惯了将总财产四分之一上交的西域各族人民来说,收取十一税的陈应,简直就是圣人一般。   在这个时代里,消息的传递总是滞后的,陈应要知道来自长安的消息,盛夏时期稍微快一些,大约需要三个月,一旦冰雪覆盖,陈应与长安的消息就会完全隔绝开来。   除非来年三月底冰雪初融,道路开始疏通,陈应与长安的联系,才能重新疏通。在西域,想要提前制定一个可行的计划非常的难,走一步看一步才是正确的领导方式,如果想要再谋划一步,往往是在做无用功。   如果陈应要在西域称王,李唐朝廷至于需要半年才能知道消息,以李唐朝廷的动员速度,陈应至少有一年甚至更久的准备时间。不过,陈应还没有傻到在这个时侯自寻死路。   随着李唐朝廷大败东突厥,横扫西突厥、吐谷浑、吐蕃,时至武德四年十一月,李靖越过南岭,到达桂州今属广西,派人分道招抚,所到之处,皆望风归降。大首领冯盎、李光度、宁长真皆派遣子弟求见,表示归顺,李靖承制都授以官爵。于是连下九十六州,所得民户六十余万。自此,“岭南悉平”。   李渊下诏劳勉,授任岭南道安抚大使、检校桂州总管。   完成基本上的统一,在这个时候,大唐兵力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仅仅李孝恭与李靖麾下就有十数万征南大军,李世民麾下十万并州大军,李神通麾下六万余名山东军,还有罗艺麾下三万余名幽州军。   更何况,李唐还有关中最精锐的十六卫近二十万大军。这个时候,李唐朝廷兵部的帐面上拥有不下五十万军队。随着天下大定,马放南山,兵甲入库这肯定是必然的事情,一旦陈应在西域造反,他将面临李唐朝廷三十余万大军的攻打。   无论陈应麾下的骁骑军或陌刀军,这些军队对于普通骑兵有着绝对的优势,可是一旦面对中大唐那种步骑车、长、短弓诸兵种联合军队,就失去所有的优势。   更何况陈应此时总督西域统领陌刀、骁骑军、越骑三军、节制西州道十九州军事,可以说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入阁拜相也指日可期,跺一跺脚便能使朝野抖上几抖。陈应虽然声名鹊起,势力也初成,根基不稳,然而他依靠着李建成,在庙堂之上也没有人敢小视他。   直到周青小心翼翼的提醒着陈应道:“大都护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吗!”陈应拿着一叠麻布垫着手,掀起蒸笼,将这蒸笼取下来,蒸笼一打开,蒸笼内一个圆盘形的糕点便现出了原型,看着很是精致。   如同小花猫一样,满脸污垢的米娜瓦尔立刻凑上来,打量着烟雾缭绕,一股特有的蛋糕香味扑鼻而来,香而不腻,很是好闻。   米娜瓦尔喉咙发出咕咕声,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陈应没理她,将这蛋糕自蒸笼内里取出。   就在米娜瓦尔伸手准备去抓蛋糕的时候,陈应指着米娜瓦尔满脸烟灰道:“你去洗洗脸,丑死了!”   米娜瓦尔且信且疑的走到水盆边,看着水盆里满脸污垢的自己,她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啊”   雅克琳急忙向厨房这里冲来,手中不约而出的出现一柄锋利的手刺,阿史那思摩挡在雅克琳身前,手中的铁胎弓对准了雅克琳。   陈应却仿佛没有看到二人对峙一般,自顾的将这个蛋糕取下来,将这个直径越过三尺的蛋糕,从边部切下来一块。   然而又拿着一个木板,这一块三角形的蛋糕放在木板上,然后用匕首,稍加修饰,就形成一个心形。   陈应这才取了奶油桶,在这蛋糕之上,抹了一层奶油,接着,便是取了一些鲜果,放在了奶油之上做点缀。   当米娜瓦尔洗完脸出来的时候,看着一个被一只箭穿在心形上的蛋糕就做好了,最让陈应感觉遗憾的还是,在这个时候还没有草莓,也没有蓝莓,否则用些时令水果点缀一番,将会更加别致。   米娜瓦尔仿佛忘记了之前的不快,凑到跟着,望着陈应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送我的吗?”   陈应点点头道:“对的,吃吧,偿偿看好吃吗?”   米娜瓦尔一下子跳了起来:“吃?这么美丽的东西,怎么可以吃呢?”   陈应耸耸肩笑道:“随你!”   米娜瓦尔抬了手臂,发现自己的胳膊酸麻无力,毕竟搅和了二十斤女乃油,五十余斤面粉,还有十斤鸡蛋,这个劳动量成年男人恐怕都受不了,更何况米娜瓦尔一个女子。   米娜瓦尔指着蛋糕道:“雅克琳端回去!”   雅克琳红着脸走来,端起蛋糕就朝里面走去。   陈应望着阿史那思摩好奇的问道:“她怎么了?怎么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周青一脸坏笑的道:“刚刚他们俩个打起来了,雅克琳没占到便宜。”   陈应指着另外的蛋糕道:“你们偿偿看,怎么样!”   周青闻言,赶紧上前,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甜腻的感觉,不只如此,那奶油带来的油滑,格外的刺激味蕾,还有那胡瓜、哈密瓜此刻也是充满在他的味蕾里。   周青尤其是第一次初尝,这种感觉,瞬间的放大了十倍。这颇为油腻的奶油,本是很容易让人生腻的,可与蛋糕混杂一起,这蛋糕松软的感觉,尤其是舒服,软绵绵的,和平时那些生硬的糕点相比,给了周青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   阿史那思摩也拿着一大块蛋糕,三两下吃进嘴里。   陈应看着阿史那狼吞虎咽,就好奇的问道:“味道怎么样?”   阿史那思摩摇摇头:“不怎么样!”   陈应有点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阿史那思摩不满的道:“不好,这么一大块,吃进嘴里,一点也不扛饿!”   说着阿史那思摩比划着那块更大的蛋糕道:“那块全部吃完,不抵两斤羊肉”   陈应的脸瞬间就黑了:“滚一边去”   命已许国此身成鬼 第一二八章 命已许国此身成鬼   羌塘雪原上,暴风雪呼啸而来,雪粒子打了甲胄上簌簌有声。一队身披白色甲胄,身披白色披风的军队,莫约一千七八百人逶迤而来。这些人,全部罩着短衣窄袖、背弓胯刀,背着双肩背包,这个双肩背包里有他们给养,睡袋,还有生活用品,这些军士大半脸藏在白色的纱巾之中,以避风雪,却是游曳到雪原上的背嵬军。   背嵬军奉命严冬在雪原上寻找吐蕃人的踪迹,伺机制造破坏。寒冷的冬天,即使是常年生活在雪原上的吐蕃人也是在自己的帐篷里猫冬,所以背嵬军这三个多月的雪原行军倒没有惊动吐蕃人。   有雪色伪装,除非敌人走到他们十几步的范围内,否则根本就无从发现背嵬军的踪迹。   三个多月的风雪侵袭,刘统变狼狈不堪,嘴角都被冻裂。就在这时,走到前面探路的一名背嵬军士兵,扑通一声扑倒在雪堆里。周围的几名背嵬军士兵上前想要将他拉起来,可是却集体沉默了。   刘统走上前去,沙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了?”   一名背嵬军校尉摇摇头道:“曾栓子没了!”   刘统沉默了,背嵬军将士抵达雪原只后,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高原反应,经过陈应的适应性训练,他们还是有很多难以适应。刚刚开始登上昆仑山北坡,背嵬军秘密训,遇到不能适应的将士,留守大川军的秘密营地,刘统与寻相带着两千五百余人出征雪原。   然而经过三个月的摸索和战斗,非战斗减员尤其严重。超过三分之二的减员都属于非战斗养员。   如今他们雪原上连续行了三天,却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为了避免被吐蕃人发现,他们又不敢在雪原的点燃篝火取暖。刘统的脸更加阴沉,沉声问道:“这是多少个了?”   “四百九十五个!”   刘统快速思考着,就在这时,寻相走到刘统身边道:“老刘,咱们这样下去不行啊,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如今咱们减员了快三个团了,实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刘统问道:“那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没有办法,找到只有尽管找到吐蕃人的部落,否则咱们全完了!”寻相苦笑道:“咱们人人所剩的干粮,有的不足三斤,多的也不过五斤,最多还能坚持三天!况且越深入雪原,吐蕃人就会越密集,一旦被他们发觉了咱们的存在,很可能咱们一个人也回不去。”   周围的校尉都沉默了,他们用期盼的目光望着刘统。   刘统想了想道:“你也知道,咱们背嵬军自组建的时候,陈大将军怎么说的?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吗?”   一名名背嵬军将士挺起了胸膛,高喝道:“卑职不敢忘,永世不忘。背嵬,上山下鬼,背负山岳,命已许国,此身成鬼!”   “很好!”刘统望着周围的众将士道:“你们都没有忘记,那很好。可是咱们现在回去,对得起陈大将军的嘱托,对得着陈大将军的厚望吗?”   众将士羞愧万分。   寻相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毕竟他只是一个副将,刘统才是主将。   就在这时,走到最前面探路的尖兵喘着粗气道:“刘将军,寻副将,左前方十五里,有一个部落,看样子至少有上千人”   “上千人!”寻相的眼睛就露出了狼一样幽深的目光道:“怎么样,老刘干他一家伙?”   “干了!”刘统的眼睛眯起来笑道:“咱们正愁着没有补给呢,遇到一个小点的部落,不够咱们塞牙缝,一千人的部落正好够咱们下口,全军快速前进,趁着天黑完成包围,入夜立即发起进攻!”   羌塘雪原罗布如拉山谷内,居住着一个女国。当然所谓的女国,其实以一个母系社会的原始部落。自苏毗国被吐蕃人吞并以后,其四万余户并入吐蕃,然而有一部分却一路西逃,逃至如今的如拉山谷内。这里已经是昆仑山脉的南侧山脉,距离于阗既和田一山之隔。   其女王苏毗曲珍,如今正顾虑重重的望着巫师。苏毗曲珍能成为苏毗部的女王,并不是依靠血统,而是因为她身材尤其高大,身高八尺四寸的女人,即使站在男人面前,也让大部分男子仰视。   东女国男女都喜欢赭面,所谓的赭面就是用红色的染料,将整张脸染成赤红之色。如果说东女国就是西游记里的女儿国,那么西游记拍摄的时侯,绝对意想天开。因为东女国的女人,由于霸占着族内的食物和物资,所以个个长得人高马大,而男子由于地位低下,食物得不到保障,反而瘦骨嶙峋,如同枯骨。   如果在罗布如拉各个木屋里转一圈,定会发现,这里的男子,无论老幼,基本上都躺在地上,准备等死。   苏毗曲珍非常着急,因为她族中的食物越来越少,牛羊不过数万头,对于一个人口超过两千人的部落而言,这些财产,实在太少了。   暴雪让苏毗部的牛羊死伤惨重,现在虽然不缺乏肉食,然而他们却缺乏生存下去的本钱。如果牛羊全部冻死,她们即使熬过个冬季,开春之后也会变得更加尴尬,毕竟女子就算再强,他们也强不过他们部落南边的那曲部,那曲部肯定会在开春之后发起新一轮进攻。   苏毗曲珍现在虔诚的祈祷着,希望神可以指引着苏毗女国熬过这个难关。   巫师的神色突然变得惶恐起来,她的身子在瑟瑟发抖,如同鸡爪一般没有二两肉的枯爪上下起伏,喃喃自语道:“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他们拿着锋利的刀剑,到处杀人,都是鲜血”   苏毗曲珍扬起腰间的砍刀,狠狠的劈在面前的石桌上,大吼道:“够了,够了,我们跟他们拼了”   所有的女部既无奈,又悲伤。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苏毗女王也悲伤的吃着煮熟的羊肉。   位于罗布如拉山谷下风口的寻相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低着声音喝骂:“原本就饿,现在更他娘的饿了!”   刘统一拳擂在雪堆上:“不等的,一团从东往西打,二从西往东打,四在从北向南打,其他人跟着我从南往他打!”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背嵬军将士都接到了命令。   前方不远处有几名明显就可以看出是女性的哨兵,围在一堆燃烧的牛粪前放着哨。   自从来到雪原之后,背嵬军将士都练就了一手捉狗之术。突然女国的哨兵身边的敖犬狂吠起来:“汪呜!”   几名女兵感觉不对劲,她们就带着四只敖犬向背嵬军将士潜身的雪堆走来。   突然,噗嗤一声闷声。   一道寒光闪过。   那只冲得最快的敖犬身子还在向前扑,可以狗头却掉在雪地上,洒起了一路狗血。   然而,由于天气寒冷,狗血很快就结了冰。   就在那名胸前带着牛角号的哨兵,抓起牛角号,正准备吹响的时候。   密集的破空声响起,四名哨兵,全部中箭,倒在血泊中。至于四条敖犬,也全部被背嵬军将士一刀一个砍下了狗头。   四面八方的背嵬军将士,几乎都采取了差不多的行动,先吸引敖犬出击,然后杀狗宰人,很快就肃清了山谷内的苏毗曲珍留下外面的岗哨。   异常警觉的苏毗那曲就带着苏毗部的女兵们拿着兵器出来反击。   不过,这些苏毗部女兵的反击,在擅长结阵而击的背嵬军面前,根本就不够看。这些苏毗部女兵们悲哀的发现,她们手中的兵刃,砍在敌人的甲胄和盾牌上,根本纹丝不动,然而这些敌人,却可以轻易一刀将她们斩成两截。   如同虎入羊群的背嵬军将士,在短短一刻中的时间就结束了战斗。这些苏毗女兵有一百余人在战斗中被杀,苏毗曲珍冲着刘统狂吼着。   可惜,对于苏毗部的语言,刘统根本就不知道,更听不懂。   望着族人和部曲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之中。   苏毗曲珍大吼道:“放了我的族人,我要跟你决斗,你要是赢了,我们全部投降”   可惜,她这番话算是白说。根本就没有懂苏毗语。   就在这时,巫师朝着刘统道:“你们不是吐蕃人,是隋人?”   刘统点点头道:“不错!”   巫师又看了看暴跳如雷的女王。   巫师只好向刘统翻译女王的意思。   “决斗?跟一个女人决斗?”背嵬军将士谁也没有出手,因为打一个女人赢了也不会光彩,万一输了,那太丢人了。   刘统看着大局已定,指了指巫师道:“你们投降或者死,自行考虑!”   众背嵬军将士搭着弓箭,瞄准了众苏毗部部众。   女王苏毗曲珍无奈,只好下令投降。   直到所有的苏毗部族人都被牛皮绳绑起来,刘统这才下令背嵬军将士分批进入苏毗部的木屋和帐篷里,开始享受着苏毗部人准备的篝火和滚烫的肉汤。   苏毗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有人袭击他们。   背嵬军以十九人阵亡,三十七人受轻重伤的代价,拿下了整个苏毗部。   这些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背嵬军将士,举高彩列的大口喝着肉汤,大块吃着肉,他们仿佛是又回到了人间,体会到了人间温暖。   苏毗曲那不时的嚎叫着,向刘统与寻相发起挑战。   寻相气了,一怒之下扛起苏毗曲珍,朝着帐篷里面走去。   刘统目瞪口呆的望着寻相:“老寻,你真牛逼!”   苏毗部虽然是以女子为尊,可是大部分女人都长得真不敢恭维,包括苏毗曲珍在内的所有女人,都跟美女不沾一点边。   然而,下一刻。让刘统和众背嵬军将士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就苏毗曲珍那个可以让人做噩梦的样貌,甚至可以让大部分男人吓得不举的样貌,居然被寻相扛到里侧一角。   二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当刘统干掉一条狗腿肉,撑得直打饱嗝的时候。   寻相一脸满足的来到刘统面前,坐下,拿着一条煮熟的羊腿,兴奋的道:“小娘皮,就是欠收拾!”   刘统目瞪口呆的看着寻相笑道:”你真干了?“   寻相点点头。   刘统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服字!   众背嵬军将士大笑道:”寻副将威武!“ 第一二九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苏毗女王苏毗曲珍连续战败了两场,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高傲的苏毗曲珍心中非常不舒服。   不过是一条牛皮绳,休想把她困住。苏毗曲珍暗暗愤愤的想着:“臭男人,等我机会,一定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   苏毗国也好,如今的苏毗部也罢,其实就是母系原始社会。母系氏族以母系血缘维系的,并且由母系关系传递,即由祖母传给母亲,母亲传给女儿,女儿传给外孙女,从不间断。   苏毗曲珍别看身材高大,实际年龄却不大,刚刚二十岁出头。她刚刚在三年前从母亲手中接过女王的位置。他的祖母苏毗普姆是苏毗的女王,在她的祖母执政时期,原苏毗国贵族綝·臧古、巴·鱼泽布、农·仲波不满苏毗普姆这个女人在他们头上发号施令,于是外联吐蕃的郎日论赞,里应外合之下,苏毗国被吐蕃人打得溃不成军。   她的祖母苏毗普姆也死在这场内乱之中。她的母亲带着残部一万余人逃离苏毗,可是三年前却被母亲的“金聚”(既女王的丈夫)出卖,吐蕃那曲部突然袭击了苏毗部,母亲也在那场战斗中战死,还有照顾苏毗曲珍长**娘也为了掩护苏毗曲珍而死。   太多太多熟悉的族人惨死,或者逃离部落,如今的苏毗部只剩下两千余人,其中男子不足三百,以“聚”为主,孩子超过一千人。老弱其实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女性武士。   由于苏毗是以女为主,女性在苏毗部的地位非常高,占有着绝对的主权,女性能够获得比男性更多的食物,女性的整体实力也就比男性强,男性无法获得足够的食物,看起来比较“瘦弱”,如此下来,苏毗部落的男性一直被女性压制着,一直到了今天。   苏毗曲珍冷静了想了半天,认为自己的失败,并不是因为不敌懦弱的男人,而是因为她这几天心忧族人的前程和命运,并没有休息好。   苏毗曲珍一边磨着胳膊着绑着的牛皮绳,一边恶狠狠的想着一定要报仇!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她总算磨断了一根牛皮绳,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挣脱开来。   “臭男人,你给我等着!”   ……   入夜之后,刘统与寻相轮值职守。背嵬军身处吐蕃人的雪原,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受敌人的攻击,所以他们两个通常都是各率一班人马进行轮值守位。   平旦,就是在寅时。指的是太阳在地平线以下,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也就是俗称的黎明时分。寻相看着周围将士进入了梦乡,刚刚起床的伙头军开始准备饭食。   苏毗部实在太穷了,即使把他们全部的食物加在一起,背嵬军将士也勉强可以吃上两个月。前提条件是,整个苏毗部全部失去食物饿死。不过,刘统和寻相则没有考虑那么多,先让将士们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才是正经。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凄厉的绵羊惨叫声,苏毗曲珍也被绵羊的叫声惊醒,苏毗曲珍睁开眼睛,连滚带爬,透着帐篷的缝隙,发现隔壁帐外,她原来的王帐外,几名背嵬军将士,牵来十几只羊,拔出短刀,一刀就把羊给捅死了,然后剥皮,去内脏,剔骨切肉,背嵬军炊事兵手脚麻利的洗菜切菜。   背嵬军自身并没有什么菜了,苏毗也太穷,他们库存的菜,不是白萝卜,就是胡萝卜,蕨麻为主。   蕨麻是雪原上的一种特产植物,属于葡萄科,名鹅绒委陵菜,其地下茎呈不规则块状,富含淀粉,味香甜,可作干果食用,俗称人参果。这种似山药,而不是山药的粗大根茎,在这个时候,就是吐蕃人的主要菜类来源之一。   炊事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蕨麻根茎,削皮、清洗,然后和去皮的萝卜、胡萝卜和羊肉一起放到锅里炖……   看到他们不停的料理这个料理那个,苏毗曲珍的喉咙动个不停,一个劲的咽着口水……饿,真是饿啊!   慢慢的天亮了,越来越多的背嵬军士兵起床,开始快速洗漱、然后拿着自己的饭盒,排队领饭。   炊士兵手湿毛巾裹着手,拿着勺子,站在大锅前,背嵬军士兵们拿着饭盒,一个接一个上前领饭,每个人都是装满满满一饭盒羊肉,最让苏毗曲珍无比难过的是,这些背嵬军士兵居然在吃大米。   大米并不是雪原上的产物,而是他们苏毗部落跟于阗人用玉石换来的,这些细米都是为了给女乃水不足的孩子,用大米熬成米油,代替女乃水补充营养。苏毗部的大米事实上连一千斤都不到,只有八百多斤,对于一个两千余人的部落而言,这些大米甚至不足他们全族吃上三天饱饭。   别说是她苏毗曲珍不舍得吃大米,事实上好多苏毗人从出生到死亡,一直都没有偿过大米的味道。   背嵬军将士的主食不仅仅有大米饭、小米饭还有青稞面,领到饭的背嵬军将士开始狼吞虎咽。   等到背嵬军的士兵领完饭之后,刘统和寻相看了看锅里还剩下不少饭,寻相就走到苏毗曲珍的面前,用手比划着的道:“让你的人带上饭盒过来领饭吧!”   苏毗曲珍并不懂寻相的意思,可是当寻相靠近苏毗曲珍的时候,苏毗曲珍就张牙舞爪的扑向寻相。   寻相没有防备,被苏毗曲珍一拳击正着。   寻相此时穿着铠甲,这一拳打在寻相的胸前,寻相倒没有感觉到什么,可是苏毗曲珍的手指骨却感觉不是自己的一样。   寻相怒了,他冲苏毗曲珍吼道:“小娘皮,你他娘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由于语言的不通,苏毗曲珍见寻相这个该死的男人看轻自己,她愤怒的一拳砸向他,那威势仿佛一拳就能够将寻相的脑袋砸碎了一般。   面对这个雌豹一般的苏毗曲珍,寻相并没有闪避,而是伸出右手直接抓向袭来的拳头。   砰……拳头和手掌撞到一起,寻相一步未退,反而手掌成爪状死死抓住抓住那只拳头。   “好疼。”寻相心中暗道,但是为了不破坏自己的形象,他咬着牙并没有喊出来。   疼归疼,寻相这一招还是接住了,还抓住了苏毗曲珍的手。   噼里啪啦……   大战几十回合,最终苏毗曲珍体力不支被打倒在地上,实际上苏毗曲珍并没有受多少伤,然而苏毗曲珍却嚎嚎大哭起来。   如果说上一次她因为轻敌,可是这一次,她不仅没有轻敌,反而是偷袭在先,却被这个该死的男人轻易打败了!   刘统望着苏毗曲珍痛苦的哀嚎着,如同昨天一样,寻相扛起苏毗曲珍朝着另外一个帐篷里走去。   望着这一幕,刘统则继续与苏毗部的巫,用蹩脚的唐言继续交谈着。   通过交谈,刘统这才明白,苏毗部居然与吐蕃人有着亡国灭族之恨。   敌人的敌人,就是天然的朋友。   原本寻相以为让成为俘虏的苏毗部人活着,只是想从他们嘴里知道周围的部落分布以及环境情况,现在计划需要变动了。   哪怕苏毗部只是一个两千人的小部落,可是作为与吐蕃人争斗了足足二三十年的部落,他们能活下来,肯定有自己的优势。   特别是长相上,苏毗人与吐蕃人刘统自己是分不出来什么的。想到这里,刘统再一次指着剩余的食物道:“巫,让你们的人去拿着你们的饭盒或饭碗排队吃饭吧!”   苍老而又年迈的巫尴尬的道:“我们没有你们的这种饭盒,也没有碗!”   刘统大感意外,惊讶的道:“那你们怎么吃饭?”   巫师道:“我们有手!”   听到这个答案,刘统颇为无语。、   巫兴奋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苏毗人,这些俘虏开始在背嵬军将士的监视下,排着整齐的队形。   刘统终于知道苏毗人用什么吃饭了。他们虽然没有碗,也没有饭盒,人人却有一件羊皮袍子,宽大的前襟一翻,露出羊皮的里面,然后将萝卜、蕨麻根、羊肉倒在羊皮上,这些苏毗人根本就顾不得烫手,找个地方一蹲就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烫得呲牙咧嘴还眉开眼笑,边吃边说这辈子数这顿饭吃得好了。   他们风卷残去的将手里的饭菜消灭干净之后,又跑回去领,可惜很遗憾,现在大米饭、小米饭还有青稞面都分完了,只剩下一点米饭,锅里倒还有一些青稞面汤和菜汤,这帮家伙充分发挥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将这些汤汤水水倒到一块,再加入大量的热水,用火煮了一会儿,然后用羊皮衣襟,盛着咕咕咕的猛喝,至于剩饭,那是一粒都不会剩下来的,这下倒是省了炊事兵的事了,锅里比狗舔过还要干净,根本不用刷了。   刘统望着打着饱嗝的巫,忍不住问道:“你们有多久没吃过饭了?”   巫满脸苦笑道:“两天!事实上,打从进入冬季以后,那曲部的人抢了我们三万多只羊以后,还有六百多匹马,我们就是饥一餐饱一顿……现在别说粮食,连草根都弄不到一根了!”   说话的时候巫的嘴巴一直没有离开过手里那条羊腿腿,话说得挺含糊的。事实上这根羊腿骨,早已没有了一丝肉。   巫师没有出息,他们的女王更没有出息。先是被寻相揍了两顿,又被干了两顿,四战全输,全部丢盔弃甲,事实上苏毗曲珍已经准备认命了。   直到苏毗曲珍的肚子居然咕咕叫了起来,寻相这才从干粮包里取出一块罐头。不过,看了一眼罐头上的标签,寻相就非常郁闷的道:“没有牛肉了,只有猪内罐头,你就将就点吃吧!”   对于吃的食物,苏毗曲珍可没有坚持的勇气。她看着寻相用刀子撬开罐头,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猪油,苏毗曲珍同样狼吞虎咽起来。   看苏毗曲珍那个没出息的吃相,寻相就有点儿同情的道:“女王,能当到你这个份上,也没有谁了,你们有多久没吃过肉了?”   苏毗曲珍用她的舌头,舔舐着铁皮罐头里的肉渣,一边警惕的望着寻相。   寻相叹了口气,他虽然混蛋,但是风流却不下流,毕竟自己与苏毗曲珍也有了夫妻之实,他又将自己的干粮倒出半斤多,然后倒入一些热水,用筷子干面粉搅拌起来。   苏毗曲珍眼睛慢慢的红了,一边吃着炒面,一边眼泪直流。 第一三零章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吃完一个罐头,又吃完半斤炒面,苏毗曲珍也停止了流泪。   寻相望着她道:“你跟我走吧!”   “跟你走?”苏毗曲珍蹩脚的唐言,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寻相。   寻相诧异的望着她道:“对,跟我走。否则你明天又要挨饿了!”   苏毗曲珍摇摇头。她不是不懂唐言,只是懂的非常少,寻相的话她是听明白了。可是她却不能跟着寻相走,她也相信寻相应该会给她一口饭吃,不会让她饿着。可是她却不能走。   寻相自然知道苏毗曲珍的顾虑,可是他作为背嵬军副将,却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带着苏毗曲珍已经是违反纪律了,可是他相信陈应会理解他的,当然更重要的是,苏毗曲珍有着不弱于男子的体力和能力,在军队中跟着军队行军也不会拖后退。   不过,尽管苏毗曲珍不愿意,寻相也没有强求。毕竟人活一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他寻相想着封侯拜将,光耀门楣。可是有的人却不愿意马上封侯,而是想着平安一生,种地娶媳妇,赚钱养家糊口。   每一个人有着每一个人的选择,谁也不比谁高尚。   有些失落的寻相离开帐篷的时候,突然有一名士兵过来禀告道:“寻副将,刘统军请你去开会!”   寻相将自己的脑袋中的混乱的念头抛出脑外,快步抵达大帐内。在这个时候,背嵬军的八个校尉十六个副校尉已经全部抵达在大帐内。   刘统看着寻相到来,开门见山的道:“现在情况有变,咱们的计划也需要随之改变了,我知道诸位都是好汉子,都想着纵横沙场,建功立业,现在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原本对于我们这次的任务,我也没有底,现在却可以看到曙光了!”   事实上正是如此,雪原上野外行军速度非常慢。大雪堆积,就连骑兵也没有办法在山区内奔弛,一般纵马奔驰就容易引发雪崩。背嵬军在山区行动的时候,连马都不敢骑,只能牵着着马前进。后来,由于辎重匮乏,他们现在连二百匹马都没有了。   就算苏毗也是一样,这是一个穷的只剩一条贱命的部落,满打满算只有八百多斤大米,一千余斤谷子,大约不足三百石的青稞。虽然有些牛羊,这些物资,根本就不够让背嵬军吃上两个月。   关键是由于山区道路崎岖,很多地方都没有路。明明走了三天,连一个山头都没有翻过去,一天行军的路程,撑死了也就三五十里,往往走上十天八天,连个人影都看不着,时间一长,背嵬军以战养战就没有办法了。   现在好了,与苏毗部结盟,他们是吐蕃雪原上的地头蛇,对于他们周围哪个部落强大,哪个部落弱小,摸得门清。他们就算对外出击,也容易找到敌人,不用走冤枉路。关键是,苏毗部还有三百多名女性士兵,这些女兵虽然体力不如男子,但是却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刘统率领背嵬军与苏毗部歃血为盟,苏毗曲珍还封寻相为苏毗国的“金聚”,在双方完成盟约之后,刘统就展开了对苏毗部南部的那曲部展开攻击!   在苏毗部的了解中,那曲是一个拥有着三千多名士兵,人口上万人的大部落。而且这个部落还有一座石头城那曲城。   当然,那曲城其实就是一个用石头堆起来的大羊圈。至少在刘统充分了解那曲城之后,就下了这个断言。   作为双方第一次合作,背嵬军是全军出动,除了因伤或因病留在苏毗部一百六十余名伤员和一个团的戒备力量之外。一千三百余名背嵬军军士与苏毗部的三百余名女兵,冒着着大雪,向一百六十里外的那曲城前进。   经过三天的前进,背嵬军与苏毗部女兵抵达那曲城城外。夜幕下的那曲城,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   远远看去,那城不见灯火,黑漆漆一片,格外平静。偶尔,会有犬吠声从那曲城城内的传出,那竖立在城头上的大纛,有气无力的低垂着,透着一丝丝疲乏之气。   背嵬军斥侯尖兵回报:“那曲城门紧闭,城头上的守卫,非常松懈。”   刘统淡淡的笑了笑,低声道:“各部潜行至指定位置,半个时辰之后发起进攻!”   背嵬军最擅长的其实并不算是野战,而是偷袭战术。事实上,他们来到吐蕃雪原之后,并没有与吐蕃人打过一仗正面战斗,而依靠偷袭。   那曲城的城墙不高,莫约一丈事实上吐蕃人根本就会打攻防战,哪怕部落之间的火拼,也都是以野战为主。双方约好时间,带着人马,找一块空地,相对冲锋,胜都拥有一切,败者一无所有。   随着时间的推移,背嵬军将士按照部署,分别潜入那曲城的三个城门附近。城门附近的一个敌楼内,呼呼酣睡着十数名吐蕃士兵。   在不知不觉中,敌楼门口出现一个一个的白影。   闻着呛人的酒味,看着呼呼酣睡的吐蕃士兵,这些背嵬军士兵们,纷纷从靴子里摸出匕首。这些手持匕首的背嵬军士兵一言不发走到一名醉倒的吐蕃人身边,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脖子间飞快一抹,喉间鲜血喷涌,再一用力,将他的头胪整个切了下来!   瞬息之间,那曲城三座城门的守军,莫约百人,都被摸上敌楼的背嵬军士兵手脚麻利如同杀鸡一样杀掉了,并且将他们的人头拎在了手中。   看着这一幕,苏毗曲珍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曲部的吐蕃人有多么凶悍,她是早有领教了。原本一年前的时候,苏毗部与那曲部爆发过一次激烈的战斗,当时苏毗部还有足足上千名士兵,可是他们原本打算伏击那曲部五百人。在预先设伏的情况下,反而被那曲部五百余名士兵突围而出,而且还杀掉了他们足足三百人。   至今苏毗部还有不少人听到那曲部的名字就吓得浑身发抖。   苏毗曲珍有点难以置信用苏毗语道:“这就完了?”   没有完,杀戮持续进行着,寒冷与夜气,成了背嵬军将士的绝佳掩护。如果是夏天,哪怕是杀人,也有会浓郁的血腥味传出来,惊动城内的吐蕃人。可是现在天气寒冷,只要把人的脑袋砍下来,最多一柱香的时间,就会冻成冰疙瘩。   冰雪封住了血腥气的外泄,夜色掩护了背嵬军的行动。   无数吐蕃士兵就在军营中,被匕首刺进心脏,或者会割下了脑袋。   就在刘统准备下令强攻那曲城那曲部首领的大宅子时,突然听到了一名背嵬军士兵,跑到刘统身前禀告道:“刘统军,你过来看看!”   士兵带着刘统与寻相前往城中的一处庞大的羊圈,这是一座用牛皮帐篷围成的羊圈,羊的尿味与粪便,让人差点会被熏晕了。   此时几只火把照亮了羊圈,粗略估计,这个庞大的羊圈内足足有三四千只羊。终于,刘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羊圈里居然有人,而且还是衣衫褴褛形容枯蒿,绝大多数人还戴着手链脚拷或是被绳子串绑在一起,这些人正惶恐不安的望着羊圈里的不速之客。   从肤色五官上不难判断,他们全都是汉人!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吐蕃人从中原的城池掳掠而来的人口,再不就是草原上放牧的汉人牧民!   刘统看到他们,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自己在离开吕梁山之时,那些跪拜送行的百姓。他的心里陡然变得非常的沉重,像是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几乎喘不过气来。巨石之下,是滚滚的怒火在凶猛的燃烧!   “畜生,畜生,全部都是畜生!”刘统命令:“那曲城绝不封刀!”   听着翻译的话,最高兴的反而苏毗部的这些女兵。他们与吐蕃那曲部的血海深仇,实在太大了。要说苏毗人他们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这些年轻的女兵们有很多人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在战败的时候,被那曲部俘虏。   如果战败被杀,他们倒还可以接受。毕竟,马革裹尸的觉悟,他们还是有的。   只是他们永远难以忘记吐蕃那曲部的残忍与变太心。   “砍掉胳膊与大腿,只剩下一个脑袋,仿佛如同一根人棍!”   “也有全身被划出无数刀,血如泉涌,扔入狗圈里,让敖犬生食。”   还有的被绑在木棍上,放在火堆上烧烤,直接活活烧死。   直到命令下达的那一刻,那曲城中终于如同的开水一般。   夜,这本来就是一个本该沉睡的时刻,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谁也不会想到要聚集起来,而现在,就是连想要聚集的机会都没有了。   吐蕃那曲部首领发现城中被背嵬军攻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失去了彼此的联系。   苏毗部女兵们疯狂的砍杀着,宣泄着心中的仇恨与压抑。   那些瘦如枯骨的汉人奴隶被砸开了锁链,拿着兵刃加入了复仇之列。   那曲城到处都是掀起了腥风血雨,到处都是杀戮。   原本胆小的汉奴,一脸狰狞的拿着刀或者匕首,实在没有兵刃,就拿着扁担。疯狂的砍杀着。   刘统下达的军令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第一三一章 李世民的野望   打下那曲城,仅仅在一个那曲部,刘统与寻相二人就解救了三千余名汉人奴隶。背嵬军与苏毗部落,连同被解救的汉人奴隶,将整个那曲城搬空了。   经过半个多月的休整,刘统从解救汉人奴隶中挑选五百余名汉人奴隶,补充到背嵬军军中,以老代新,边训练边出击。   苏毗部落也得到大量的粮食与财富,众苏毗部落的士兵也士气高涨。   背嵬军与苏毗部联军士气高昂,攻势相当凌厉。通常都是以背嵬军发动夜袭,先定点清除敌人的哨兵,然后众人一涌而入。当敌人反应过来之时,背嵬军已经施以斩首战术,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他们想反抗也只零星的反抗。   经过连续不断的消灭六七个吐蕃部落后,刘统所部已经拥有八千余匹战马,五千余名精锐。这还是刘统和寻相一再精心筛选兵员的结果,要是放低一点门槛,他们的部队,发展到万人都不止了。   武德四年十二月七日,也是在这一天。在苏毗曲珍的指引,一千五百名背嵬军将士与五百余名苏毗部落士兵,跋山涉水,冒着严寒,抵达罗布如拉以东三百五十余里的苏伐瞿罗意为黄氏之地,苏伐瞿罗部,苏毗曲珍意外发现,这居然是原苏毗国小女王率领的苏毗部残部,不过苏伐瞿罗部虽然以小女王为主,却因为环境的需要,将部落渐渐演变成父系社会部落。   苏伐瞿罗部随即在小女王的带领下加入了刘统他们的队伍。苏伐瞿罗部战斗力是出了名的强悍,自幼习武,与毒蛇猛兽为伴,拳脚刀枪弓箭无一不精,在山林中奔跑如飞,往往一人能力吐蕃兵数人,这支精兵的加入让刘统的实力大增,声势更盛。   而苏毗部所在的罗布如拉山谷,则变成了背嵬军的大本营,大量缴获的物资与牛羊马匹,则被运输到罗布如拉山谷中。   就在这个时候,位于逻些城中的吐蕃御前大臣吞弥阿鲁得知了这个消息。不过,吞弥阿鲁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认为只不过一群卑微的奴隶要想造反,这种事情,事实上吐蕃的各地,各个部落,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因为吞弥阿鲁的失误,吐蕃也错失了将危险消灭于萌芽的机会。等吐蕃朝廷发现不妙的时候,刘统与寻相势力已成,如拉罗布变成了吐蕃人的噩梦。   武德四年十二月下旬,李世民秘密进入长安。自李世民在定壤城外击溃东突厥颉利可汗之后,差不多已经三个月了。李渊正式下旨,命李世民囤驻太原,镇抚慰漠南,在这个情况下,李世民可不乐意了。   他并不甘心当一个大将军王,他想的是东宫那个位置。李渊加封他的官职,他并不在意,增三千户食邑,李世民同样也不在意。李渊增加他的权柄,他同样也不在意。   可是让他久居太原,远离中枢,这让李世民就不乐意了。一个长期镇守在外的将军王,可不是李世民想要的。   化装成普通商贩的李世民来到长安城,脸上粘着黄色的胡子,打扮成塞种人的李世民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满是感慨。   长安西市号称天下第一集 市,汇集天下财货,各国各地的风土人情在这里都可见一斑。各式打扮说着不同语言的胡人,来自天南地北琳琅满目的珍玩与特产,也有表演惊奇杂耍与魔术的艺人,喷火踩刀滚钉床,还有用口技召唤群鸟在头顶上盘旋与舞蹈的绝技,令人叹为观止。   当然,十二月的天气,长安也是呵气成冰,可是严寒却阻挡不住人们的热情。特别是西突厥战败,失去对西域伊列河谷以东的地区控制权。在这个时候,来自西域诸国以及各个民族,不同种族的胡姬在店门口跳起风格叵异的舞蹈,可称为西市的一大风景。   李世民煞有其事的观看着两个胡姬随着优美的音乐翩翩起舞。   这两名胡姬也真是耐冻,只穿着半截的抹胸,露出平坦的肚皮来,腰肢扭动起来特别的灵活,舞姿风中摇曳的柳枝。   这样的景观在中国封建时代,估计也就只有大唐时代能够看到了。到了宋朝以后礼教大防真正兴起,敢在大街上露肚皮?等着浸猪笼好了!   其实街市上行人虽多,大家都是为了肚皮而忙活,哪有心情看着风景与舞蹈!也只有像李世民这样的人才会驻足观看,然后这两名胡姬,掀起裙子,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朝着周围的人讨要赏钱!   李世民的心情相当不错,随手从雷永吉钱袋里倒出一大把铜钱,数也不数,就朝着两名胡姬撒去。   虽然李世民化装成一个胡商,行为打扮也像一个好色的胡商,只不过面对绝对熟悉的人,李世民就算是化成灰,也会被人认为出来。   “他怎么回来了?”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停在李世民的不远处。马车悄悄掀起车帘布,马车里的人利用这个缝隙,悄悄打量着李世民。   马车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原东宫太子左卫率韦挺。京兆韦氏是唐代最重要的士族家族之一。在唐朝共有二十位宰相,其影响由京兆遍及全国,民间有俗语“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韦挺与长孙无忌一样,都是各自阵营的死忠。长孙无忌死忠李世民,而韦挺则是死忠李建成。   马车停在路边一会没有人注意,可是一旦时间长了,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韦挺朝着前面的车夫吩咐到道:“去前面的里坊胡同!”   马车缓缓起步,就在这个时候,韦挺突然看到一辆熟悉标志的马车。   尽管这辆马车低调而奢华,韦挺还是轻松看出居然是来自裴氏的马车。   关陇地区在汉魏以来,一直是汉族传统化只渊薮所在,特别是自晋末丧乱以来,许多人志士多避难于此,北方少数民族入主中原,人数亦较少,为维护其长期统治不论是军事上还是在政治上都依靠占人口多数的汉族,他们都必须而且首先要在化上与关陇地区的地主阶级取得认同,必须同他们建立起牢固的政治军事同盟。正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产生了所谓的关中四姓。“关中四姓”是韦裴柳薛,是唐代中期关中地区的主要士族领袖,在关中地区拥有很大的名望。主要是京兆韦氏、河东薛氏、河东裴氏、河东柳氏,这四姓被习惯成为“关中四姓”。   关中四姓与东宗五望一样,都是天下知名世族门阀,他们之间既有姻亲关系,也有合作关系,当然还有竟争的关系!   韦挺悄悄对马车里的一名小厮吩咐道:“看别那个观舞的胡商吗?”   小厮点点头道:“看到了,盯紧他,看看等会他与裴家的哪位会面!”   小厮从马车里跳出来。   小厮走后,韦挺感觉有些不对劲。李世民如今是柱国大将军、安北大将军、以及并州大总管,按制李世民是不应该无诏而返。   可是他偏偏没有得到任何李渊要召回李世民的消息和风声,这就让韦挺感觉百思不得其解。   时间不长小厮返回来禀告道:“阿郎,见那个胡商的好像是裴相国!”   “哈哈”韦挺将一颗金豆子扔了过去。小厮眼疾手快,瞬间接住了。   韦挺道:“找个机会,听听他们谈些什么,如果可以探听到有用的消息,我还有重赏!”   “多谢阿郎!”小厮转身而入,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韦挺对车夫道:“去东宫!”   大唐通利钱庄最大的便利不是方便商业,而是方便行贿,薄薄的一张纸,可以是一万贯,也可以是十万贯,也可以是一百万贯。当然前提是你要有这个钱。   李世民非常感叹的望着这一张十万贯的钱票。李世民将这一张钱票缓缓递到裴寂面前。   李世民一脸期待的望着裴寂道:“请裴相国成全!”   裴寂不动声色的瞟一眼钱票上的数字,脸色却不动如山的道:“秦王殿下,下过围棋么?   李世民笑笑道:“少年时学过,不过平日还是打双陆多一些!”   裴寂淡淡的道:“围棋里面有条术语,叫做金角银边草肚皮”   李世民点点头道:“嗯,听说过!”   “天下形胜地利,有角有边有肚皮陇右、甘凉,地处西北;关中、巴蜀,连横西南,是为两角;河东之地,坐北朝南,是为一边;河北一马平川,河南的西高东低,四面受敌,是为草肚皮”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裴相国,这个比喻妙得很!不过,这个说法是不是太过时了,如今窦建德、王世充全部都已经授首”   刚刚说到这里,李世民恍然大悟。   李世民与李建成的争的也是天下,只是区别不同而已。   当然,最重要的是,李世民听出了裴寂的意思。   关中其实就是李唐朝廷的大肚皮。   一旦失去金边银色,这个肚皮就会任人宰割。   裴寂是不同意李世民这个时候返回长安,而是应该抓起银边,再谋金角。 第一三二章 不站队要依靠绝对的实力   秦王府浴室之内,蒸汽弥漫。李世民赤条条的跳进热水池子里,溅起大片水花。不过,李世民却直接潜入水底。好一会儿,潜水池中的李世民不见露头。   长孙无垢顿时慌了,她冲浴室门外喝道:“快来人!”   哗啦   一阵水响,一双手有力的胳膊,将长孙无垢从身后抱住。   长孙无垢看到李世民从热水池里钻出来,松了口气。   李世民用手托起长孙无垢的下巴,淡淡的笑道:“观音婢,叫人做什么?难道要看我们夫妻敦伦不成?”   长孙无垢白了一眼李世民道:“二哥,你净说混话!”   李世民的胳膊猛然用力,将长孙无垢抱起扑通一声,二人同时跌入巨大的水池子之中。这个浴池,自然是李世民效仿陈应的浴室,修建而成。采取瓷砖铺地,分别分为一尺半深、三尺深和六尺深三种深度,面积超过五百平方的大池子,沐浴起来,尤其舒服。   长孙无垢感受着李世民的手,有些肆无忌惮。作为传统的女人,长孙无垢感觉与李世民在浴池里胡天黑地有些胡闹,她颤声道:“二哥,不要在这里!”   李世民将自己的头,埋在长孙无垢的胸前,用力的亲吻着长孙无垢,很快长孙无垢的四肢就感觉无力起来。   李世民是花丛老手,对于一个十二岁就知道玩女人的老手来说,很容易感觉到长孙无垢已经动情了,李世民提枪上马,展开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长孙无垢很快就呻吟着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风雨初歇,李世民环抱着长孙无垢,用脑袋亲昵的摩擦着长孙无垢的脸庞,李世民淡淡的问道:“观音婢,听说你把府里的侍女遣散了不少现在手头这么紧吗?”   长孙无垢瞥了李世民一眼,沉默了片刻,摇摇头道:“不是,虽然花钱的地方的确很多,但几个侍女还是养得起的。今年关中遭了雪灾,不少百姓死于非命,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要找几个年轻稳重的做侍女并不难,就是几口饭的事。只是太子妃带着满城的贵妇们捐了不少钱粮,她连缠头首饰都拿出来了,臣妾若是不能有所表示,就会被她比下去了,当然,这也说不过去”   李世民拍拍长孙无垢的背部,声音有些低沉:“观音婢,难为你了!”   长孙无垢轻叹一声,难得的露出几分疲惫,微微苦笑道:“二哥,大唐的天下,越来越大,太子妃也是一个知书打理之人,她这一次既上寺庙为受灾百姓祈福,又是捐钱捐物,号召天下贵妇支援平阳公主救灾,妾身若不能以身作则,如何能服众?”   关键是有一点让长孙无垢比较为难,长孙氏尽管也全力支持李世民,然而李世民的财力却永远和李建成可以相比。先不说荥阳郑氏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财力和实力远胜长孙氏,况且陈应与李建成的联合商号,无论哪一个都日进斗金,这是秦王府无论如何开源和节流都无法可以相比的。   平阳公主为了救灾,一次性拿出十数万贯,为了与关中世族和天下豪门达成共识,让天下世族和豪门,不趁雪灾哄抬粮价。李秀宁也拿出了巨大的利益,去弥补各大家族的损失,据说四十多个豪门大户可以以两贯的价格,从陈府的车轴作坊里拿到上万套车轴,还有农具的价格,也降低了三分之一。   仅此一项,李秀宁就让陈应损失不下二十万贯钱财。   而秦王府一年的收益却不足十万贯。   李世民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心里酸溜溜的。他一手握着长孙无垢的手,一手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揽在怀中,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下:“辛苦你了。”   “不辛苦。”长孙无垢鼻子一酸,靠在李世民的肩上。   长孙无垢喃喃的说道:“能遇到二哥,我已经很知足了。当初家世比二哥强的男子很多,可是能像二哥这样怜惜女子的却屈指可数,我能得幸于二哥,乃是长孙氏祖先积德所致,不敢奢望更多。只要能对二哥有一丝襄助,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在所不惜。”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世民在此立誓,今生今世,我绝对不辜负你,若有”   不等李世民说完,长孙无垢上前,亲吻着李世民的嘴。   将李世民的话,堵回肚子里。   良久,二人再次分开。   在这个时候,长孙无垢突然有些幽怨的望着李世民,嗔道:“二哥,你也真是的,怎么一出手就是十万贯,买下来“紧抓银边,再谋金角”这八个字”   李世民不以为然的笑道:“观音婢,你以为这八个字十万贯贵了吗?”   长孙无垢有些无语:“八个字十万贯,难道还不贵?”   李世民转身,望着长孙无垢淡淡的笑道:“十万贯换一个太子,贵吗?”   长孙无垢诧异的望着李世民喃喃的道:“二哥,你是说”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裴相国老谋成国,他能说出这八个字,其实就是给我指明了路,当初就是知晓得太晚,所以刘静死了”   能成为相国,肯定是李渊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如果这个大臣吃着李渊的饭,操着秦王或太子的心,那么,这个人就离死不远了。   “紧抓银边,再谋金角!”这明着就是一道下棋的棋语,也是一个套路,就是我天朝太祖那一个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不谋而合。如今,自上而下,李建成这个太子,深入人心,干得还不错。   李世民基本没有多大机会,如果跟李建成在朝廷中央争大权,那就是好像跟驴比屌长,肯定是自取其辱。现在他唯一的机会,不是收买陈叔达、宇士及、杨恭仁、李孝恭、萧时、封伦等这些大佬,而是收买一些低阶小官,蛰伏待机。   当然,最重要的是,经营好河东这个银边,再夺取西北这个金角。只要获得河东和西北,那么他才能有角逐天下的机会。   东宫偏殿中,李建成背着手来回踱着步。李建成的步子迈得很大,脚步也非常沉重,听起来像是一头巨兽一般,透着让人不敢小觑的威势。   韦挺张了张嘴。   李建成突然道:“只要有所求,必然低人一等!”   韦挺点点头。   李建成又轻轻笑道:“裴相国,会被收买吗?”   韦挺摇摇头道:“只要有足够的利益!”   “你有没有想过,二郎他有什么?”李建成笑着反问道:“钱财?如今东宫府库,至少不下五十万贯任由本宫支取,若有不足,通利钱庄还可以拿出百万贯之多,实在不够的话,本宫还可以向你们京兆韦氏、弘农杨氏以及荥阳郑氏拆借,他有什么?”   说着这话的时候,李建成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自信与霸气。   韦挺想了想道:“太子殿下,难道不用找裴相国谈谈吗?”   “不用,国储之位,没有谈判!”李建成摇摇头道:“裴寂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绝对不会做傻事,无论他与父皇关系多么要好,一旦他敢插入此事,他就会赴上刘静的后尘。聪明的人,更懂得趋利避害。”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建成突然想到了远在西域的陈应。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陈应为何要远离朝堂,哪怕李秀宁历经九死一生产子,却也不回来。   李唐朝廷的皇位之争,最终最有希望的只有李世民与李建成,无论他们两个最终谁获得胜利,都不可能拿陈应怎么样。   毕竟,陈应是李建成的妹婿也是李世民的三姐夫。   政治斗争,其实就是意识形态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当然要想像陈应这样不需要站队的人,其实还有很多。比如成为大唐岭南道安抚大使校检桂州总管李靖。   李靖如今成为了大唐的军中新秀。   灭萧铣、平士弘,安抚岭南,九十六州皆望风而降。论战功,李靖并不比陈应差,只是岭南兵少将寡,李靖声明不显而已。   作为大唐的岭南王,李靖随手打发走了李世民的使者。   李靖也不站队。   当然,这依靠的就是实力。   要想不站队,其实是两不得罪的办法。但是这个办法不是万金油,很容易引来双方的联合打压。   但是,李靖却不担心。随着他一路南下,势如破竹,现在岭南九十六州“远近悦服”,对于这样的一个功臣,李渊也没有办法打压,除非他想把岭南陷入一片战火。   李靖不站队,裴寂也不站队。   因为,他是李渊的近臣,天子第一心腹。   他身上李渊的痕迹太重了。无论是李建成上位,还是李世民上位,他们俩个都会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直接把裴寂踢一边。   裴寂一人,占据了五年李渊的独宠,人应该知足。   他卖李世民一个好,不着痕迹的好,其实也是想结下一个善缘,替子孙后代留下一条后路而已。   高车城,西域都护府中,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陈应喃喃自语:“武德五年了!” 第一三三章 陈应的立威方式   安西自从出发已经快要一年半了。众将士思乡心切,就连陈应也朝思暮想自己素未谋面的儿子。   对于自己的儿子,陈应非常想念,恨不得天天待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成长。   然而,陈应却知道,长安正在酝酿着久违的风暴,看似风平浪静的长安,实则暗流滚滚,山雨欲来。   然而位于高车城城中的陈应却显得有些安静,身为大唐从二品的西域大都护,陈应对于如何表达自己的威严,已经摸出了门道。   陈应在召见西域各族首领以及各地方官员的时候,通常都会让这些官员在外面的通事房里等上半个时辰。通事房其实就是一个大厢房,里面陈设非常简单,有胡床,却没有软垫,有茶壶,却没有暖炉,更别提什么火炕与火墙了。在通事房中倒上一杯热茶,不需要半个时辰就可以冻成冰茶。   这些等着陈应召见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陈应即使是没事,哪怕是躲在房间里泡着脚,也会让这些各族首领和各州县官员等足半个时辰。   等着在这个如同冰窖里的通事房待上半个时辰,这些各族首领和官员们进入都护府节堂的时候,他们就会感觉陈应,像太阳一般温暖。   陈应很会利用周围的环境,哪怕是白天,他也会利用光学的折射原理,将阳火折射到陈应的脸上。站在黑暗里的人看阳光下的人总有些自行惭秽的意思,阳光下的人总比黑暗里的人耐看一些,因为在这一刻,即便是眉毛尖稍上的一些美感都会被黑暗里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当然,论样貌,陈应完全有靠脸吃饭的实力。事实上长安的贵妇小圈子里,也流传着一个说法,平阳公主看上陈应,并不是因为他的出身和能力,也是因为陈应那张耐看的脸。   大唐的女子,都是非常豪放的。特别是大唐的公主们,在陈应与李秀宁成婚后的三个月内,至少李秀宁的姐妹或表姐妹,大都打着与李秀宁见面的旗号,前来观察观察陈应这个号称大唐第一美男子。   事实上,在整个西域,无论哪个男子见了陈应,都会下意识的感觉自卑。   在陈应接见西域各族首领和下级官员的时候,都不会穿他的从二品朱紫绣着径二寸独科花的官服,而是一身亮银甲,这一套铠甲,其实就是一个样子货,拿到战场上,连一件皮甲的防御能力都不如。   这一身亮银甲就是用马口软钢制造而来,护肩显得极为厚实,事实上罗士信一巴掌就可以将这个厚实的护肩拍扁。不过,一身亮银甲的陈应沐浴在阳光或烛光中,显得威风凛凛,英武不凡。   从通事房这个冰窖内待上半个时辰,再进入温暖如春的节堂中,事实上谁都会感觉温暖,当然这个温暖并非陈应带来的,而是节堂里的火墙的功劳。   可是每当陈应发怒的时候,就会让人打开节堂里侧后窗,通过空气的对流作用,让人下意识的以为,陈应只要发怒,周围就会有一股强烈的冷风吹来。   大大小小一百多个部落首领以及西州道十九个州的刺史、长史、以及一百零四年的县令共小三百号人忐忑不安的望着坐在大都护府主座上的陈应,陈应淡淡的笑着。   沐浴在烛火中的陈应,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陈应笑道:“今天,本大都护找诸位过来,只有一件事。”   说到这里,陈应的目光一凝,望着众人道:“本大都护代替长安大唐天子,赏赐诸位。”   听着陈应赏赐众人,众部落首领松了口气。陈应在西域可是杀出来的威名,谁敢与敌人为敌,西突厥统叶护、吐谷浑慕容伏允、以及吐蕃人就是下场。   在这个时侯黑头部部落首领出列,跪在陈应面前道:“我黑头乌护畏惧突厥,不敢就跟随天军攻打突厥,大都护非但不见怪却还如此厚爱,这叫我们,我们陈大都护,我黑头护乌护虽然还代表不了黑头乌护全族,但我个人的性命却是陈大都护你的了!以后任凭差遣!前方无论有什么危险,我都蹈死不避!”   陈应哈哈大笑道:“不必如此,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我大唐声威降临西域时,你们晓得究竟该如何选择就对了,我大唐对付朋友,向来慷慨,当然对待敌人,也不会手留情!”   说着,陈应让人将一件件礼物送到众人手中。   这种礼物,其实并不是太过贵重。而是一人一把高锰钢横刀。   众人忐忑不安的望着一柄一柄野皮牛漆成黑色的刀鞘,用牛角做成的刀柄,面面相觊,不知所措。   陈应随便将一柄高锰钢拔出来,乌黑的刀锋,让人感觉不寒而颤。   陈应走到黑头乌护的面前,望着黑头乌护笑道:“拔出你的刀!”   黑头乌护低头着,脸上冷汗直流:“陈大都护面前,黑头乌护岂敢持兵刃?”   陈应撇撇嘴,不以为然的笑道:“废什么话,让你拔刀你就拔!”   黑头乌护硬着头皮拔出刀,他虽然也有些勇力,可是在陈应面前,他真不敢动武。他知道一旦跟陈应动手,他们整个黑头乌护部落都会从世界上消失。   只见陈应手腕一抖,寒冷一闪。黑头乌护只感觉手中的弯刀一阵,低头一看,发现手中的弯刀居然被削掉一尺有余!   陈应笑道:“此刀利否?”   黑头乌护答道:“此乃神兵利器!”   陈应笑道:“本大都护今天就赏赐你们一柄神兵利器!”   众人赶紧拜倒,齐声道:“谢陈大都护,谢大唐皇帝陛下赏赐!”   众人前来高车城,冒着风雪前来,要说没有怨言肯定是骗人的,毕竟这如此严寒的天气中,躺在床上造人是最佳选择。可是,这一刻众人全然没有了怨气,赶紧这一趟有些太赚了!   一柄神兵利器,简直是万金难求。   众人忐忑不安的前来,喜气洋洋,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陈应望着容落落的大堂,张士贵与郭孝恪几乎同时出声问道:“大都护准备开春后向西突厥用兵?”   陈应摇摇头道:“开春后还不成的,必须等到秋收之后!”   郭孝恪有些意外的道:“大都护,小心夜长梦多!”   陈应望着郭孝恪,又看看沉默的苏定方笑道:“那我们问问你们,我们西征西突厥,最大的难点是什么?”   张士贵、郭孝恪以及苏定方异口同声的道:“粮草!”   “辎重!”   “补给!”   虽然三人回答不一样,事实上却是一个意思。粮食供应,一直是农耕民族远征塞外时的命门,边关大多是贫瘠之地,所产出的粮食当地人都不够吃,更别提供应军队了,军队所需的每一粒米,每一片布,都得关内调运。   从内地到边塞,何止千里之遥,千里运粮,所需的人力是难以想象和,而半路上的消耗也是难以想象的,国库拨出五十万石粮食,最终运到边关的能有十万石就谢天谢地了,其余那四十万石哪里去了?都在路上吃掉了!再加上各级官吏从中贪墨,消耗也就更加惊人了,   因此两万大军出塞远征,往往需要几十万民夫在后面运粮运水运兵器,否则这仗就没法打了,而惊人的消耗也注定每次远征都无法持久,汉军每次出塞远征匈奴,往往只能持续一个月,一个月后给养便消耗殆尽,匈奴乘机大举反击,形势马上就逆转了。正因为补给代价太过惊人,汉军在与匈奴交战中一直显得相当被动,匈奴人往往是汉军一来他们就逃往大漠深处,避开汉军兵锋,等汉军给养耗得差不多了再大举反击,在匈汉战争中,这种血的教训比比皆是。也就霍去病这个敢于不带给养深入大漠,遇见一部便收买或者歼灭一部,尽获其给养的疯子克住了匈奴的战术,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可惜霍去病只有一个,他是无法复制的,在他英年早逝之后,汉军的战略便趋于保守,回到了拼国力的路子。   陈应点点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在春季发动西征,必须再积蓄一年的力量!”   郭孝恪道:“可是秋季发动进攻,这有很大的问题,因为那个时候草籽渐渐成熟了,战马在草原上不愁找不到吃的,突厥人的骑兵只要带上两匹从马,二三十斤肉干和几袋马奶酒,再加上一些缴获,便足以在草原上支撑一个月之久。他们行动迅速,一昼夜可疾驰两三百里,就算粮食耗尽,也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撤回来”   陈应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但是却没有考虑到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郭孝恪好奇的问道。   “此消彼涨!”陈应解释道:“西域的开发已经渐入佳境,搬迁到我们既有从吐蕃解救而出的百姓,时间完全站在我们这一边,明年开春后我们可以开垦出更多农地,种植更多稻谷、小麦、大豆和棉花,我们的实力每天都在增强,而突厥人每过一天便衰弱一天,到了秋天,他们就会吃不住劲了,到时候再收拾他们,轻松加愉快!”   苏定方恍然大悟道:“我现在终于明白陈大都护会给西域各族赏赐高锰钢横刀了,陈大都护这是想立威!”   事实上,正如苏定方猜测的那样,陈应赐神兵利器给各部落首领,目的还真是为了立威。   如今这削铁如泥的高锰钢横刀,其实是唐军的制式装备。面对一个用神兵利器的军队,他们连反的勇气都没有! 第一三四章 要想西域发展好只有种草   战争打得就经济,打得就是实力。钢铁资源,在这个时代,那是绝对的战略物资。而高锰钢打造的横刀,更是神兵利器般存。   每一把高锰钢横刀,对于西域各族来说,这都是万金难求,有价无市的宝贝。可是,很快他们就知道,这种所谓的神兵利器,只是唐军制式的装备。   一旦他们脑袋中再有什么不切合实际的想法时,肯定要考虑考虑。陈应用所谓的神兵利器,暂时给这些西域胡族一个强烈的警告。削铁如泥的宝刀,在大唐是制式装备,想造反,自己先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脑袋有没有钢铁硬。   当然,这其实只是治标而非治本的办法。   打铁还需自身硬,要从最根本上解决西域问题,其实还需要大力开发西域。没有一个物资丰腴的基地,难保西征会一帆风顺。一旦大唐战败一次,这些开创好的西域局面,就会很快打破。   畏威而不畏德,这是西域的民族特点。越是对他们仁慈,越是对他们宽容,只会养出一堆白眼狼。   哪怕强汉与匈奴的战争,也是依靠强大的经济实力,一点一点把匈奴人打得大败,分裂,在匈奴人眼看支持不下去的时候,就投降了汉朝。南匈奴刘豹之子刘渊,就是西晋历史上第一个造反建国的胡族之一。   在历史上,唐朝做得就比汉朝更加聪明一些。大力开发边塞,由边塞之地提供一部份物资,内地再调运一部份,便足以支撑数万大军远征,因此唐朝成了中国历史上对外扩张得最猛,成就最高的王朝。但唐朝还是没有办法彻底解决这个大问题,当它的国力衰落之后,纵然在边关仍然有十几万剽悍绝伦的精锐,还是没有办法阻止西域被游牧民族的洪流淹没。   没饭吃,再能打的军队也是白给。因为没有饭吃,大秦的军队,也没有挽救秦朝的灭亡,同样汉唐军队,也是因为没饭吃而搞得国破家亡。   陈应现在既没有回到长安,被搅入那个乱流之中的想法。其实他也没有第一时间消灭西突厥的打算,相反,陈应就是依靠着西域作为基本,西压西突厥,南服吐蕃。   要知道雪原有三条路,一个汉代形成的永昌道,既永昌道经腾冲出缅甸至西藏之路。这条道路,由于曲折和险峻,早已废弃,罕见于典籍之中。其次是唐朝形成唐蕃古道,以所谓的成公主入藏道路。这条道理记载最为详细,事实上,也是吐蕃经这条道路入侵唐朝最多的一次道路。   作为后世的专家,给成公主入藏非常高的评价,不过在陈应看来,这是切实的耻辱。最后也是从叶城一路向南翻跃昆仑山口,抵达逻些城。   只要西域经营好,有了充足的物资基础,不仅可以威胁西突厥,同时也可以从叶城向南,威胁藏北雪原,甚至可以沿着昆仑山谷,翻跃昆仑山,沿着黑水河那曲河河谷,一路抵达拉萨。   陈应笑道:“今天岁末,本大都护会赏赐他们每人一柄宝刀,明年开春,本大都护会赏赐他们一面盾牌,还有一些布帛,然后入夏之后,就要带着他们各族的青壮,对伊列河谷的西突厥人打上一仗!”   陈应如果想待在西域不回去,只有不停的打仗,否则李渊肯定会把他调回去,在这个时候,如果回长安,陈应肯定会被拉下水,毕竟,李建成对他不错,他知道李世民给李建成准备了天罗地建成连魏征的话都不听,他劝也未必肯听,弄不好反而会引来李建成的不满。   脱身事外,是陈应的既定考虑。   陈应指着舆图道:“今年咱们在金满城垦荒置田效果不错,明年一定要扩大垦荒置田的范围,将轮台、渠犁、焉耆、龟兹今库车、车师前今吐鲁番西、楼兰今罗布泊周围、伊循今铁门关市米兰镇、姑墨今阿克苏、赤谷乌孙国都,今伊塞克湖东南鹰沙川今石河子叶羌今阿拉尔巴楚今图木舒克、白石可克达拉、黑水城今胡扬河市十四城,设立屯田折冲都尉。”   说到这里,陈应转而望着段志感道:“老段,你从河北新军中,抽出十四个折冲府,分别前迁上述等城,筑城建立垦田区。”   听到这里,段志感心中有点不舒服。   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关键是陈应让他成为屯田兵开荒大将军,这让段志感心中颇为难受。   看着段志感一脸苦笑的样子,陈应笑道:“段大将军,你害怕完不成任务?”   段志感道:“不是完不成任务,如果大都护下令,末将保证完成任务,可是如果让末将选择的话,末将情愿领军搏杀于阵前!”   陈应点点头,没有勉强。   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段志感不乐意。陈应还真不想勉强他。   作为东宫门下第一大将,陈应注定不可能在西域久待。哪怕他用养寇自重的办法,一样无法避免回长安。最多五年,长安玄武门之变,肯定会上演。无论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二人谁上台,他们都不会允许陈应领军在外,而是希望他回长安主持大局。   在这个情况下,留下来的人将成为接替陈应的西域第二任大都护。   这可是从二品的官职,将来拜相都有机会。按照官场的传统,西域这样特殊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空降一个新任大都护过来,必须从西域都护府内部升迁,而陈应的态度却非常重要,虽然朝廷不一定会完全执行陈应的意见,不过段志感那个时候,绝对有很大的机会。   然而,段志感一百个不情愿的样子,这就让陈应有点来气。他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率领越骑右军,联同河北新军十个折冲府的兵力,共三万人马,春耕结束之后,五月上旬一路向西,沿途扫荡西突厥各部,在冬天第一场雪抵达之前,拿下葱岭葛罗岭山谷!”   段志感兴奋的道:“末将保证完成任务!”   陈应望着郭孝恪道:“屯田的事情交给你了!”   郭孝恪毕竟是陈应麾下的新人,他没有迟疑的道:“末将保证完成任务!”   陈应指着靠近沙漠边缘的地带道:“这里靠近沙漠,降水雨很少,周围也没有河流可以灌溉,想要置田,其实并不容易,不过,在这里可以种植草!”   郭孝恪惊讶的道:“种草?”   “不错!”陈应道。   郭孝恪听到这话,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他惊讶的问道:“这草还需要用种吗?”   西域很大,在没有经过后世破坏,草场量非常大。足足减少了上百万牧民,依旧没有压力。可以说西域第一多是山,第二多就是草了。   陈应郑重的道:“当然要种,这些土地引水灌溉极为艰难,仅有的水源是从百里之外天山上引来的,满足居民和牲畜的需要之后就所剩无几了,这点水是无法灌溉农田的。因此我让他们在这些地里种植狼尾谷,这种草可以喂牛羊,结出来的果实也可以吃,虽然每亩只能收五六十斤,但胜在耐旱和能抗虫害,收成稳定,种上十几二十亩也能让一家人吃上饱饭了。”   狼尾谷有个绰号叫“气死鸟”,它结出来的谷物鸟根本就啄不动,得用镰刀一粒粒的刮下来。狼尾谷结出来的谷物富含淀粉,去掉皮煮熟之后就能吃,口感不一定很好,但营养还是有保证的,最重要的是它好养活,跟野草差不多,种下去就不用管了,因此不失为一种理想的作物,抗战时期延安就曾大量种植。   狼尾谷不仅可以人吃,关键是这种子还有一个另外的特长,只要不收,哪怕在沙子里暴晒三五年,只要有点水,就可以养活。   最重要的是,狼尾谷不仅可以喂猪,喂牛、喂羊、喂马、同时也可以喂鸡鸭等家禽。   其实这都不是陈应的真正目的,在后世天朝的沙漠化非常严重,耕地逐年减少,哪怕后世的江西都出现了沙漠化。   不过,此时西域的沙漠化并不算太严重,在后世将近三分之二都是沙漠,在这个时侯其实还不足三分之一的沙漠。甚至还有大面积的原始森林。   陈应想着,一旦让狼尾谷在西域蔓延开来,形成天然的狼尾谷草原,哪怕不吃,这种生命力顽强的植物,也会疯狂的向沙漠要生存权。   郭孝恪的特点就是学习能力强,特别是被陈应破格提拔之后,他以陈应的门人自居,在他看来,段志感属于不识实务。他则不会让陈应为难,反正这个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成为西域垦荒大将军之后,郭孝恪不顾严寒,马上调集所部十四个折冲都尉,开会研究各部的驻地,然后趁着大雪覆盖,就调动大量的雪爬犁,将农具、种子、铁铧犁等准备完成,然后,开始踏上征程。   就在送着屯田军出发的时候,周青拿着战报向陈应禀告道:”大都护,背嵬军刘统军发出急报!“   陈应匆匆扫了一眼战报,脸上挂满笑容。 第一三五章 风雪万里血泪迁徙   要想发展西域,没有足够的人口不行。西域地广人稀,光依靠自然生育,没有数十上百年的时间,西域人口很难发展起来。   当然,主要是西域人口民族比利严重不平衡,要想维持稳定,必须让汉人口形成绝对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陈应一直想移民屯边。   只是非常可惜,这个想法很难实现。从大业末年,到武德五年,近十年的战乱,中原人口大量减少,现在开唐初期,中原都不缺少耕地,华夏百姓又是一个非常留恋故土的民族,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没有人愿意离开家乡,远到万里之外。   要强制手段,怕引起内部的动荡,况且李渊也不会允许陈应这么做,要用软的,陈应在百姓中间的的影响力又还不够。   陈应虽然连续做了好几场影响甚大的个人秀,比如抗击西秦薛氏、平定旁企地之乱,平定刘武周之乱,平王世充、逼降窦建德,创造化肥、发展科学种植,然而,李唐朝廷入关,统治天下,早已深入人心,却还远不是这么几件大事所能替代,况且陈应在朝廷官中,根本就没有插足。   华夏民族本身就是畏战的、内敛的、阴柔的、因循的,李唐朝廷的施政不过是因应了这种民性。陈应想着把汉民族注入好战的基因,然而却任重道远。在目前情况下,从内地迁徙汉人困难重重,难以实施,可是大力发展西域,如果西域不是汉人为主体,哪怕陈应驻扎大军暂时可以威慑那些野心家,可是一旦陈应率军返回长安,他们就会反复。   毕竟陈应默默计算过,一旦西域被暴雪隔绝东西,哪怕李唐朝廷即使要做出反制错措,也需要大半年甚至一年之久的时间,在那样的情况下,叛军很容易势成水火。   无论是陈应没有保持兵贵神速,一举灭亡西突厥之战,就是有着这个顾虑。在历史上唐王朝利用开明的民族政策,大力扶持亲唐部落和民族,招降纳叛,在开国初期,大唐国力强盛,这些附庸军成为了大唐扩张最猛的助力,然而李唐朝廷国力衰落之后,纵然在边关仍然有十几万剽悍绝伦胡族精锐,马上倒戈相向,先是葛逻禄部在怛罗斯临阵倒戈,让大唐与大食的这场国运之战败北,接着安禄山与史思明率领数十万胡骑,浩浩荡荡杀入中原。   作为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陈应,他对于这个民族问题看得非常清楚。诸胡族都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永远正确,纵胡为祸,自食恶果这种事情在历史上也屡见不鲜。   匈奴分裂南北两部,汉王朝将处于亡族灭种的南匈奴,接到河套地区,让河套地区成为南匈奴的休养生息之地,经过数十年的休养生息,南匈奴给汉王朝心脏上来了狠狠一刀。   当然,这种事情还有西晋。借着曹操横扫乌丸、鲜卑的之风,数十上百万鲜卑、匈奴、乌丸、扶余、高句丽以及高车、丁零、铁佛、铁勒、羯、氐、羌等投降,仅仅过了十数年,鲜卑秃发部率先反叛,接着氐族杨万年再反,后来匈奴刘渊、氐族李雄、李特以及羯族石勒,鲜卑慕容氏、拓跋部,游牧民族的铁骑浩浩荡荡的杀入中原,以汉人为羊,杀之为粮,经过数十上百年的奸、淫掠杀,整个汉民族差点亡族灭种。   历史,往往有着惊人的相似。盛唐其实也是毁在这种民族政策之下,宽松的民族政策让沙陀人成功攻入长安,坐上了皇位。让李唐王朝,彻底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陈应是自然不愿意重蹈历史的覆辙,他宁愿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无人区,也不愿意亲手将胡人养肥、养壮,最后倒戈相向,让华夏民族陷入胡人铁骑之下,痛苦的呻吟。   就在陈应一筹莫展之际,陈应接到了背嵬军刘统的捷报,在刘统的捷报中,背嵬军与苏毗部、苏伐瞿罗部结成反吐蕃联盟。背嵬军也利用解救的汉人奴隶,朝廷扩军,三部合在一起,部队膨涨到了两万余人马。   刘统想起陈应在草原的做法,决定效仿陈应,于是他在雪原上开始疯狂扩张。   刘统与寻相他们也不是一味的杀戮,而是学习了陈应拉一派打一派的做法,将那些做恶多端的部落首领和头人,全部挂在旗杆上,任由暴风雪将这些不得人心的部落首领与头人冻死,然后当众烧掉这些部落首领的田契、卖身契烧掉,并且宣布这些吐蕃人成为自由人。然后将他们的粮食、牛羊、和各种物资财产能带走的就带走,实在带不走的,就与青稞田与土地、草场这些不动产一样,分发给那些被压迫到吐蕃人百姓。   这样以来,刘统与寻相所部所过之处,有喜有忧。有的被吐蕃奴隶偷偷与背嵬军联系,充当内应。刘统与寻相一个一个部落扫荡,到了武德五年二月的时侯,他的部队已经发展到了足足两万三千余名将士,解救下来足足超过二十万汉人百姓。   现在随着春天的即将到来,刘统所部已经引起了吐蕃人的警觉。当然,陈应也可以理解,如果此时吐蕃人再没有反应,那就是脑袋进水了。   这些二十余万百姓大都体弱多病,虚弱不堪,根本就没有办法跟随背嵬军与苏毗部他们进行战略转移,刘统希望陈应可以派兵抵达昆仑山罗布如拉山谷,将这些缺乏粮食和衣物的百姓接走!   看到有二十万百姓,陈应欣喜若狂。如果没有陈应的到来,他们肯定会被折磨至死,事实上陈应刚刚抵达凉州的时候也在怀疑,大业五年官府统,凉州总管府治下十四州共计七十九万户,莫约四百万人口。然而在武德三年的时候,只剩下不足二十万亩,不足一万百人。   陈应还非常奇怪,虽然说薛举与李轨二人秦、凉举旗造反,事实上除了浅水塬、高墌之战之外,并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争,百姓因战乱死难的事情也可以排除,陈应当时还让人查探一下,凉州的三百余万人口到处跑哪儿去了,现在明白了,这些人口,肯定是被吐蕃人劫掠到了雪塬上。   普通汉人的体质到了雪塬上,十个人都活下来一个就不错了。即使这些解救下来的汉人百姓,大都体弱多病,虚弱不堪。他们会拖累背嵬军,陈应却不担心这些百姓是负担,相反他还担心人口太少。   如果有一百万汉人,陈应相信不出三年,他就有办法把西域经营为不弱于巴蜀的天府之国。   时间就是生命,在这个时候,陈应下令西州道十九个州一百零四个县,每个县按照实力大小,抽调若干民夫与驮马若干。然后在金满县汇合。   陈应并没有动用陌刀军将士,而是以射生军、骁骑军和五个折冲府的河北新军将士为主,陈应带着这些人冒着严寒朝着金满城狂飙。   在严寒的天气中行军,这是兵家大忌。可是陈应却没有这个顾虑,如今这些不是穿着棉衣就是羽绒服的士兵,哪怕行走在零下二十度的旷野中,也不感觉寒冷。   当然支撑着陈应有如此底气的,却是陈应沿途建立的兵站。西域非常荒凉,哪怕区区几十上百个小破城,其实也是中原那种小村镇级别的,为了方便运输,陈应就利用军队行军时留下来的营盘,建立了一个个的兵站。   这些兵站都是用旧营盘所建筑而成,当一天艰苦行军的士兵的抵达宿营地的时候,前期抵达的伙头军们已经做好了热气腾腾的饭食和热水。   将士们吃上热饭,然后用热水烫烫脚,消除疲乏,就可以倒头就睡。   从高车城到金满县有五百余里路程,陈应所部就用了七天时间就抵达了金满县。   看着陈应冒雪而来,张怀威就找上陈应。看着左右无人,张怀威小心翼翼的道:“大都护,连续七天强行军,将士们想必已经人困马乏了,依末将之见,是不是应该休息几天气,养精蓄锐,再寻找战机?我陌刀军在金满县已经休养三四个月了,应该让他们出来活动活动了”   陈应指着张怀威道:“老张,我一直以为你是老实人,没有想到你也学坏了!”   张怀威面皮薄,被陈应一语道破心事,不禁尴尬起来。   陈应给他的传骑传书,让他准备三千辆雪爬犁,二十万石粮食,还有大量的御寒羊皮和衣物,在张怀威看来这应该有一场大战要打!陌刀军自从抵达西域之后,除了与慕容伏允打了一仗,斩首八千余级之外,并没有捞到仗打,他看着越骑军、河北新军、骁骑军以及射生军先后立功,他真的急了!   陈应看着张怀威局促不安的样子,笑道:“现在不是打仗!”   “不是打仗?”   张怀威好奇的问道:“不是打仗,大将军居然要动用如此多的物资?”   “我这是接人去!!”陈应郑重的道:“去接被吐蕃俘虏的二十万汉人同胞!”   陈应并没有太多的解释,而是躺在床上就睡。   一觉醒来,张怀威早已将陈应需要的物资与粮食还有雪爬犁准备好了,这些安西军将士带着庞大的辎重运输队,沿着被雪冰封的道路,朝着叶城方向前进!   罗布如拉山谷中,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帐篷,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痛苦声。   一座如冰制成的冰屋内里,一名妇女披头散发的跪在一个两三个月被打碎了头颅的小女孩面前,用手掌发疯似的拍击着地面,弄得满手都是血,发出声声沙哑的恸哭,好像心都撕裂开来了。   看得刘统一阵心酸。   这个死亡的小女孩是被这个女人的丈夫摔死的,因为这个女人被吐蕃人强女干后,产下孩子。   这名男子被两名背嵬军将士摁倒在雪地上,男子嘶吼着:“放开我,放开我!”   寻相看了看,一双大脚踩到这名男人的脸上:“混账,没用的废物,不敢跟吐蕃人拼命,拿一个孩子撒什么气!她才三个月,三个月,真是作孽!”   寻相的力气可不小,这一脚又是含恨而发。   男子被寻相一脚踢掉了四颗牙齿,整张脸都肿了足足一圈!   男子沙哑着嗓子争辩道:“我有种,我不是废物!”   刘统冷冷的望着蓬头污面的女子道:“你让他死吗?你如果原谅他,我可以饶他不死!”   女人眼中闪过一抹杀气,可是望着躺在地上男人,最终还是摇摇头。   刘统指着男子道:“不杀三个吐蕃人,你就是没卵子的废物,书记官记录,将他打入死士营,三战不死转为跳荡兵!” 第一三六章 郁郁葱葱圣泉城   有的人死了,或是因为伤太重,也有人因为身子早已被疾病掏空。罗布如拉山谷几乎每天都会增加新坟。   当然,棺木是不会有的。随着刘统与寻相打下来的部落越多,缴获的粮食虽然不少,可是燃料极为匮乏,这里不像西域,煤炭几乎遍地都是,开采极为方便。但是这里却不一样,这是一个长久冰封的地带,除了少许金矿、铜矿和铁矿之外,他们并没有发现煤炭。   哪怕一根树头,都是非常宝贵的。不过,由于唐朝背嵬军将士的到来,将他们从无边的深渊解救出来。他们可以保留全尸,至少不用像在吐蕃人手里为奴隶,他们每天都要拼命干活,只要身子累跨之后,他们唯一的下场就是成为雪原敖犬的腹口食物。   一场破烂的羊皮,或者草席,匆匆一裹,然后挖一个浅坑,匆匆埋上。再填回土筑成矮矮的坟堆。没有墓碑,更不会有水果、花篮、花圈之类的祭品,除了这些伤心欲绝的亲人,没有人会在意他们,也许用不了多久,就没有人记得他们了。没有人会在意这里死了多少人,这种事情实在太多了,根本就记不过来。   但是,这些死者的家属非常在意。在将死者埋葬的时候,他们也在自己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这颗仇恨的种子在毒汁的浇灌下将破土而出,一出毒花,结出苦果,最终由一手制造了这场悲剧的人吞咽。   刘统望着密密麻麻的人,一脸苦恼的道:“也不知道大都护什么时候会派出人来接应这些人,咱们这里已经暴露了,罗布如拉山谷本身并不是什么易守难攻之地,只怕吐蕃人会轻易攻克这里!”   苏毗部女苏毗曲珍已经变得大腹便便,当然伙食改善只是一部分原因,最重要的是她如今已经怀孕了。   苏毗曲珍没心没肺的道:“不用担心,吐蕃人来了,我们跟他们拼命就是了。当初,他们进攻我们苏毗国时,我们跟他们打了三年多”   背嵬军校尉杨大壮望着这些被解救下来的百姓,叹了口气道:“他们太惨了,比俺们当初在嵩山的时候,还要惨!”   背嵬军长史胡逵道:“要不怎么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呢?咱们汉人在吐蕃人眼中,不过是蝼蚁,现在最关键的是,这些人,能有多少人可以活下去!”   刘统所部虽然接连大胜,缴获的物资不少,可是却非常缺乏药品,又缺乏燃料,在寒冷的冬天,没有足够的燃料,这是非常难熬的。   寻相望着这些一脸麻木的百姓,苦笑道:“现在时间不等人,只能让他们先走一步了!”   刘统一愣,微微诧异的道:“去哪里?”   “高车城!”寻相道。   刘统脸色涨:“你疯了,咱们距离高车城足足有三千多里,现在”   刘统真的说不下去了。如果斥侯发现至少七支吐蕃部落军开进了那曲城,而且吐蕃人还在持续增加中,一旦他们将军队聚集起来,将会对罗布如拉山谷发起致命攻击。   且不话背嵬军能不能守住,可是只要围而不打,就可以把背嵬军困死在罗布如拉山谷中。   胡逵的眼睛一亮,却笑道:“寻副将所言极是,走吧,能走一个是一个,总比在这里全部等死强!”   刘统沉吟着,并没有说话。他这一个决定,就决定着二十余万人的生死。   寻相急道:“刘统军,你要是担不了这个责任,这个责任我来背!”   “你背,你背个屁!”刘统叹了口气道:“这是二十多万人,这是二十多万条人命,你背得起吗?”   寻相道:“咱们没有时间了,吐蕃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进攻,这个时候不走,恐怕最那个时候,想走都没有机会了!”   就在这个时候,胡逵却道:“刘统军、寻副将,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咱们有的是羊,特别是吐蕃的大山羊,简直可以当驴使,半大的小子,骑着山羊可以当马骑,咱们给每一个百姓发一只大山羊,给他们两张羊皮,羊皮可以御寒,山羊可以挤奶,再发给他们二三十斤肉干,坚持一个月不成问题,只要往北走,翻跃昆仑山,就是于阗国的境内,于阗国草场非常茂盛,山羊不愁找不到吃的,其实最困难的只有咱们这里到于阗国的这一千多里!”   最了解流民的人,其实就是流民自己。   杨大壮当过流民,胡逵也算当过。他们都知道,流民的命,其实远比普通要硬,冷点怕啥,关键是他们这些人自从被掠至雪原,除了夏天,根本就没有体会到什么是温暖。   苦点怕啥?   他们哪一天不苦?在吐蕃,他们吃的东西连猪吃的都不如,干得比牛还多,地位连狗都不如。可是他们还不是一样坚持下来了。   普通百姓有普通百姓的活法,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奴隶有奴隶的活法。   在嵩山的时候,冬季也非常寒冷,他们在那个时侯连羊皮都没有,还不是一样过来了?   那个时候,他们可没有肉干,就连粮食也严重不足,虽然有人会饿死,可是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   穷人命硬!   这就是道理!   刘统想了想,感觉并没有其他好的解决。只好率先让这些百姓,冒着严寒向叶城前进。   不过在整体迁徙的过程中,却出了大乱子。这些青壮百姓,拒绝迁徙,他们都要与吐蕃人拼命。   刘统怎么劝他们都是不听。   寻相却采取了一个非常粗暴的办法,直接将他们编成军。男与女,老与幼、全部分开。男丁为甲军,妇女为乙军,老幼。其实这里面,老人还真没有几个,少年,幼儿、其实也不多。   吐蕃人可没有那么好心,让这些汉人奴隶在吐蕃人的地盘上繁育后代。   寻相命受了伤的背嵬军将士,充当押运军官,每一个百姓手上都备发了武器,当然武器严重不足,就一个发一个木矛,所谓的木矛,就是将鹅蛋粗的木棍削尖,然后放在火里一烧,简单硬化处理,这些人就按照一个折冲府一个折冲府的沿着山谷,一路朝着叶城方向前进。   与此同时,一支规模庞大的运输队也向叶城方向前进着。这支军队士气高昂,精神状态极佳。大唐立国以来,军队的集体荣誉感建立起来了。由于在这个时候,科举制度还没有正式推广开来,此时做官还是需要依靠定品,几乎所有的官员不是出身门阀,就是豪强,这种机遇与普通百姓是无缘的。   但是唐朝的建立,却开了一个口子。那就是只要立下战功,就可以升官发财,当然这个武职,可不论你的老子是谁,也不管你是什么郡望,什么堂号,只要杀敌立功,就可以成为大唐武官中的一员。   只要熬到队正一个级别,即使伤残退役,也可以回到乡里当一个里长,如果是当了校尉因伤退役,那就可以成为乡里的士绅。   在唐朝的时候,“士”并不是专指读书人,士是士,武士也是士。哪怕因功阵亡,二十亩的永业田,谁也抢不走,可以留给子孙后代。   在宋朝,想当官,想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只有读书考进士。   在唐朝,想当官,想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只有参军入伍打仗,杀敌立功。军人的荣誉感已经在每一名士兵,每一位士兵的家属心里扎了根。参军光荣,阵亡了家属可以得到一笔优厚的抚恤,而当了逃兵,家人得到的将会是成吨的唾沫和浓痰。   陈应沿着金满城一路向西南方向前进,然而进入焉耆之后,积雪减少,已经没有办法把雪爬犁持续前进了。   其实这样也非常简直,安西军将士将车轴插入雪橇的底部的凹槽内,砸上铆钉,装上车轮,这就变成了一辆辆马车。   此时,这次行军陈应还发明了一种新式玩具。   这是以四轮马车作为底座,建造的餐车。这种餐车,其实并没有办法与后世的餐车相比,不过宽大的餐车可以并排摆放四个火炉,炊事兵将蜂窝煤加入炉子内,行军大锅就烧得热气腾腾。   三尺长的大锅上,放在三四尺高的蒸笼,里面还是白面包子,这些包子与平常的包子略有不同,因为在面里加入了酵母,既松软又好吃。半斤重的包子,里面至少含有三两肉馅。   这些餐车有的放可以蒸馒头、包子,也有的可以炖肉、炒菜,当然还有更多的则是真正是一个加热式的大茶壶。马车一箱直接带着一排水龙头,只需要一拧,里面就可以流出开水。   在冰天雪地里行军,喝着开水,吃着热包子,中午都不需要停。也只要晚上宿营的时候,才会正儿八经休息。   这种长在二丈四尺,宽一丈二尺的餐车,可以在行军过程中为一个旅的士兵提供全部热食与开水,非常方便。按照以往,休整的时候,炊事兵需要挖灶埋锅,最后才能做饭,哪怕最快也需要大半个时辰,现在好了,只要停下宿营,将士们是先吃饭,再扎营。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陈应看着西南方向蒸汽弥漫,仿佛人间仙境一般。   据斥侯汇报,前面二十余里是一个庞大的温泉谷。   陈应骑上战马,前往实地查看,这才这发这里拥有一条庞大的温泉带,哪怕是冰天雪地,气温极里,这里反而郁郁葱葱,显得生机勃勃。   陈应望着这条郁郁葱葱的山谷,眼睛不禁湿润了。这个地方他在后世的时候来过,因为被坑了三千多块,所以印象极为深刻。   在后世,这个无名的山谷叫阿克先温泉谷,非常有名,成了新疆地区著名的温泉疗养圣地。   阿克先是蒙古语圣水的意思,阿尔先温泉分布广、泉孔多、水温高、水质甘甜、含有多种矿物质和微量元素,以医用保健疗效高而闻名新疆。由于流程和裂隙的深浅不同,水在流程中溶入的矿物质、气体和放射性元素也各不相同。   陈应突然想到,这二十万百姓迁徙而来,一定非常疲惫,而且还会有很多伤患,在这里短暂休整一下,不仅可以缓解疲乏,还可以有效治疗伤患。   阿克先,这个蒙古语名字,陈应想也不想就抛出脑外。   他冲周青道:“留下一个折冲府,沿着山谷筑城,将辎重卸下来三分之一,此城命名为圣泉城!”   在陈应不经间,他创造了一个奇迹之城。   这一座圣泉城,特别是成了唐高祖的疗养圣城,唐高祖在这里生活了九年之久,慢慢的成为大唐乃至整个世界闻名的疗养圣城,在这里变得寸土寸金,甚至房产比长安城还要贵!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不过,抵达这里,距离叶城已经不远了! 第一三七章 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从罗布如拉山谷到叶城的道路上,二十余万人组成了长龙。这些被吐蕃人俘虏的汉人奴隶们,正艰难的朝着叶城方向前进。   尽管寒风如刀,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寒风如鬼哭狼嚎一在耳畔呼啸着,然而这些流民却咬着牙齿,艰难的前进着。   忽然队伍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头发灰白的女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捶着腿,嚎嚎大叫:“阿唷俺滴娘叻,实在累得走不动了。就让我老婆子死在这儿算了!”   周围的人摇摇头,看也不看这个妇人一眼。按说这样年龄的女人,在吐蕃没有利用价值,早就被扔给敖犬喂食了。可是这个妇人却活得好好的,她是大业九年被吐蕃人从武都郡劫至吐蕃。   不过这老婆子有一个绝活,会给人接生。这些年她在吐蕃过得虽然不好,倒也吃得饱,穿得暖。然而这些人却没有人同情她,任由她坐在地上哀嚎着。   一名迁徙军都尉吊着胳膊的背嵬军士兵走到妇人跟着喝道:“还能走不,不得走,让开道,别拦路!”   听着这个黑脸都尉的话,老婆子也不哭喊了,她急忙一骨碌爬起来,追上前面的队伍。   周围原本露出疲惫之色的百姓,也咬着牙坚持着前进。   望着这一幕,这名黑脸的背嵬军军士的松了口气。陈应知道人性本恶,趋利避害,这是人的本能。做任何事情,不能同情心泛滥,一旦骄纵过甚,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   姜兴霸原本是大唐左统军、右武卫大将军姜宝谊的亲兵。武德二年刘武周之乱,他兵败后被刘武周麾下大将黄子英生擒,因拒不投降,被刘武周杀害。姜兴霸在姜宝谊兵败后,准备伺机刺杀刘武周,不曾想刘武周被陈应打败被杀,姜兴霸就投降了陈应。   后来组建背嵬军时,姜兴霸由于身手高强,就成了背嵬军的一员。在历次战斗中,姜兴霸勇猛异常,渐渐被提拔被第九团校尉。不过,一个月前的战斗中,姜兴霸被一名吐蕃将领用狼牙棒击中胳膊,成了背嵬军中伤中最高的一名将领。   没有办法,姜兴霸就成了这次迁徙百姓的总负责人。管辖二十万百姓,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这让原本一个连级军官的姜兴霸头疼异常。   姜兴霸刚刚开始还不理解陈应为何要为难这些可怜的百姓。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只有狠下心,这些百姓也会咬着牙齿前进。   如果遇到走不动的人,就给一匹马。那么无论能不能走得,他们都想要一匹马可以代步,即使能走,也会装作不能走。   别说刘统麾下没有那么多马,就算拥有那么多战马,也因为没有草料喂养,废掉二十余万匹战马。一旦失去大量的战马,背嵬军必败,这二十余万百姓,能活下来几个,只有天知道了!   棋盘谷是穿越昆仑山南北的山谷,这里是名副其实的迷宫般,没有来到这里的人,肯定会被绕晕。不过过了这里棋盘谷,下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不过这个时候,流民已经山穷水尽了,他们的速度比预计的要慢得太多了,而且由于个人掌握着肉干和奶砖,他们大部分的人已经没有食物了。   望着一望无际的沙漠,这些百姓们绝望了。   “不走了,不走了,打死我,我也不走了!”   陆续抵达的百姓,望着北面一望无际的滚滚黄沙,他们既没有水,也没有干粮,走进沙漠和自杀差不多。原本这些百姓有只山羊,可是瘦骨磷晌的山羊,不是被杀掉吃了,就是早已变成了肚子里的食物。   百姓们一个个饥肠辘辘,饿得浑身发软,全靠背嵬军的皮鞭镇压着他们才没有鼓噪乱跑。带队的都尉也很清楚这一点,尽管他的折冲府走了大半天都还没有走出十里路,他也不敢过于催促,再催这些百姓就要造反了。   姜兴霸吼道:“不是前面有一条河叫叶尔羌河吗?走到叶羌河前,咱们就有活路了!”   “鬼知道叶羌河还有多远!”   “兄弟姐妹们,加把劲,咱们再朝前走,走到叶城,咱们就有饭吃了!”姜兴霸又道。   这些百姓们有气无力的回应着姜兴霸,没有欢呼,这样的空头支票听多了,他们也不当一回事了。姜兴霸对此也很无奈。他也想让自己的这些部曲吃饱喝足,他刘统已经禀告陈应,给他升职,将来他将升任折冲都尉,要管辖一千五百余人。现在如果这次迁徙只要出了差错,他这一次因功升职,恐怕就有点悬了。   可是干粮早已吃光了,饮水也所剩无几。姜兴霸喃喃的诅咒着道:“该死的吐蕃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这些百姓有气无力的望着远方扬起的尘烟。众汉人百姓本能的集结起来,他们有的拿着木矛,有的拿着一把弯刀,有点嫌费力,将牛皮盾扔掉,现在都后悔起来。   姜兴霸此刻非常想哭,现在他们人困马乏,哪怕一支小小的突厥骑兵,就可以杀得棋盘谷血流成河。   姜兴霸拔出刀,吃力的吼道:“兄弟姐妹们,你们如果还想在做奴隶的话,就乖乖的坐着不动,只要不投降,敌人或许不会杀死你们!”   听着这话,这些原本一脸死气的汉人奴隶们慢慢有了反应。   他们都是吐蕃人的奴隶,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们早已受够了。   “跟他们拼了,跟他们拼了!”   这些百姓们嘶吼着,纷纷吃力的握着自己的武器。不经意间一股强烈的杀气弥漫着整个空间。   很快这股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渐渐的看得清晰起来,这些骑兵他们身上披着一种看上去很像斗蓬,却把全身都裹进去了的奇怪衣服。   然而最让姜兴霸激动的是,这支黑衣骑兵的骑旗上,书写着一个斗大的“唐”字。   这些黑衣骑士从路边飞驰而过,一边纵马飞驰一边操着浓浓的关中腔或河南腔叫:“诸位,请站到路边让一让,我们的部队马上就到了,请你们站到路边让一让,让我们先过去!”   这些百姓被劫掠的时候,大唐还没有出现。而背嵬军以自己的军旗在吐蕃活动,并没有说自己是唐军。这些憋了一肚子的百姓,纷纷破口大骂:“曰你个仙人板板,哀哀退你锤子!”   “你那膜个邪逼,让老子给你们让路?你们算老几了!”   “你娘卵泡,别以为骑着匹马就牛得不行了,老子偏不让,你们能怎么样?”   “就是,说不让就不让!”   黑衣骑士也没有动气,径直策马飞奔到姜兴霸面前,也不下马行礼,只是朝他抱拳一礼,问:“这位将军想必就是这支部队的最高将领吧?”   姜兴霸看着这名黑衣骑士所行的军礼,顿时明白了,这就是陈应的部曲。   姜兴霸高声道:“将军不敢当,在下背嵬军第九团校尉姜兴霸!”   “让你的人让开,就地扎营。前面有三百多里沙漠,没有充足的准备过不去!”黑衣骑兵道:“最好还是准备了一起走!”   姜兴霸松了口气道:“大都护来了?”   黑衣骑兵点点头“大都护来了,距离此地大约五十里,你们赶紧的,让人从山上弄些冰过来,我们只带了粮食,水可不够!”   陈应以为这一次二十万民大迁徙,会是一路白骨,尸横遍野。   当陈应从姜兴霸的口中得知,沿途冻死饿死病死的人加在一起不会超过千人,陈应这下终于放心了。   “你做得非常不错!”陈应望着吊着胳膊的姜兴霸道:“你是!”   “末卑下姜兴霸,目是背嵬军第九团校尉!”姜兴霸第一次看到陈应,显得有些激动。   相对于唐军中下级军官来说,陈应就是他们的偶像。虽然李靖战绩不俗,也成了如今的大唐岭南王。不过李靖家世不错,也高。可是陈应出身侯莫陈氏的身份,也只有大唐勋贵圈子里流传,普通将士则以陈应为榜样。   毕竟陈应是从一个小兵,短短五年时间升任从二品西域大都护。   陈应望着姜兴霸道:“你现在开始脱离背嵬军,立即上任叶州刺史、叶州兵马总管!”   叶州是陈应抵达叶城县以后才发现的。   叶县的面积实在太大了,整个县境足足走了三天还没有出去。单论面积,这个叶城县差不多是京兆府的面积,作为一个县实在太大了,陈应就地取叶尔羌城县的叶,置建一个新州。   正六品校尉升任从四品一州总管,这也是连升三级。   姜兴霸非常高兴。   然而高兴过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大都护,大唐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叶州?”   “以前没有,现在就有了!”陈应不以为然的道。   姜兴霸这才明白,原来只是陈应临机一动,新建了一个州。   陈应指着马车里的巨大沙盘道:“叶州自北部西夜城为界,南至罗布如拉,设立西夜、柯县、莎车、叶县、棋盘、罗布六县。县城你自己建,县令你自己选,但是有一点,从县令到县尉,哪怕任何一个里长,必须是咱们自己的人!”   姜兴霸道:“末将绝对辜负陈大都的信任!”   陈应突然发现,叶城县有大部分草原,非常适应开垦。在这里,一直到后世,都是汉人的禁区,在这里,汉人是绝对的少数民族,然而从西汉到清朝,有记载的迁徙汉人不下二十次,然而汉人在这里却不足五千人。   这些人哪里去了,事实上,很容易回答。被杀掉了!   叶城县土地肥沃,草场茂密,而且有叶尔羌河可以灌溉,非常适应人类生存。这样的地方,汉人是没有理由会搬离家园的。   现在陈应来到这里,那就没有理由再离开。   当然,陈应最终发现只要越过昆仑山棋盘谷,就可以直接抵达吐蕃的雪塬。   在历史上,大唐唯一的失误就是反攻吐蕃,只有大非川这一条道。而且这个道上,吐蕃有建了十数座易守难攻的关隘,特别是石城堡,大唐足足打了十数年没有打下来,在此折损了足足数万兵马。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沿着棋盘谷抵达罗布如拉,大唐的军队就可以沿着昆仑山,顺势而下,如同银河倾泄。   所以,陈应决定开始经营叶州。   只要叶州经营好,大唐在西域就会立于不败之地!   陈应派出骑兵,沿着棋盘山谷,一路向西,行至五六十里后,沿着叶尔羌河河谷顺河而下。   在河堤上,随着一辆辆马车缓缓抵达,这些大车停下以后,立即快速做饭。   肉包子的香味随着蒸汽弥漫开来,这些累得手脚无力的百姓,终于松了口气。   可以活下来了。 第一三八章 谁也别想在本王面前搅局   压缩而成的女乃砖,直接丢进铁锅里,煮成一锅锅女乃汤,也有的将面粉、栗米、直接倒入锅内,将一些咸菜、肉干,一股脑的丢入锅内。   这一锅锅饭,其实卖相非常难看,而且味道也不敢恭维。   然而,这些刚刚逃离虎口的百姓们却吃得非常香甜。   众百姓吃得直打嗝,开始为他们的未来而担心。在这个时候,一名身披着银色甲胄的高大将领,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   陈应扬起手中的横刀,竖在自己胸前,高声喝道:“我的兄妹姐妹们,我的骨肉袍泽们,你们现在自由了,真正自由了。现在你们都成我们大唐自由之民,任何人都不能再奴役你们,压迫你们”   可是这些百姓,不仅苦笑起来。   他们虽然活下来了,可是大都家破人亡。别看这里面男男女女,却很难凑成真正的一家子。   一名瘦骨嶙峋的女子,下体散发着浓浓的恶臭味,整个人已经瘦得没有人样子了。而且她的脚,露出白森森的骨岔,甚是骇人。她的丈夫被吐蕃人杀了,刚刚满月的儿子,也被活活丢进火堆里烧死。   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了她可以容身之地。故乡的亲族,不是被吐蕃人当场杀死,就是死在吐蕃人的残酷迫害之下。   她手中的木矛,被她攥得死死的,指节已经发白。她摇摇头:“我不走了,吐蕃人杀了我丈夫,杀了我公婆,还有我的儿子,他们毁了我,我要报仇!”   马上就有很多百姓大吼起来:“我们不走,我们要报仇”   有一名胆子比较大的男子凑到陈应面前,他抻出如同鸡爪子一般瘦弱的手,朝着裣祍一礼。   陈应望着这名男子,目光一凝:“你是“士”?”   “安定张衍拜见大都护!”张衍轻声道。   定定张氏,其祖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常山王张耳之后。其十七世孙张轨在五胡十六国时期,开创前凉张氏政权。后来张轨的六世孙张耀灵投降苻坚,前凉张氏灭亡,享国七十五年。凉国灭亡之后,张氏却成了敦煌、酒泉、天水、安定、扶风、上邽等地的豪族。   就像天下姓李的一样,李姓人虽然多,却以陇右李氏为尊。   张氏同样也以安定张氏为贵。   张衍问道:“陈大都护下一步有何打算?”   “下一步?”陈应沉吟道:“下一步本大都护还没有想好,不过,只要我还活着,吐蕃人就别想安生!”   张衍不禁被陈应的英雄气魄所折服,大声说道:“当家的,我张衍也无家可归了,让我跟着你一起干吧!”   “这狗曰的王八蛋吐蕃打断了我爹的腿,把我婆娘给抢走了,生死不知,我现在就剩下这条烂命了!大都护,我跟你干,就算是死,我也要狠狠的咬那些吐蕃人一口!”   “对,就算是死,我们也要狠狠的咬那些吐蕃人一口!”   陈应还真怕这些百姓害怕,万一这些百姓被吐蕃人吓破了胆子,都叫嚷着要返回家乡,陈应还真没有办法。毕竟强扭的瓜不舔,对待自己的同宗同族,陈应也下不了那个狠心去使用强制手段。   不过好在在张衍的蛊惑下,这些百姓纷纷叫嚷着要跟吐蕃人拼命,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陈应轻轻笑了笑道:“好,好汉子,咱们华夏人本来与世无争,关起门来过日子,不招灾不惹祸,可是吐蕃人偏偏横插一杠子,杀我们的亲人,毁我们的宗庙,给我们身上和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创伤,以后大家就要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了,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一定能让那些吐蕃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血的代价!”   众百姓齐声大吼道:“愿为大都护效死!”   陈应指了指姜兴霸笑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团乱麻,毫无头绪,现在我给你找来一个长史!”   姜兴霸顿时大喜,他本是姜宝谊的亲兵,虽然识得几字,认得军法,他哪会当什么总管府总管,现在陈应给他找了一个长史,这可是解决了他的大部分困难。   陈应先从这些流民的人中,挑选了二三十名有一定字基础的人,充当叶州的得县令,又从中挑选一些老弱,补充给养之后,积蓄上路。   郭孝恪负责西州道新一轮垦荒,他手中只有十四个折冲府,陈应又抽调七万余人,每个垦荒置田点安排五千人进驻。   有了这二十余万百姓的加入,西域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垦荒置田运动。   太原城,一条街道上。锣鼓喧天,人头攒动,足足站了数百上千人,男女老幼都有。   一个唱着大戏班子,笙管齐鸣,奏着迎宾的乐曲。   李世民与雷永吉站在欢迎的人群之前,面面相觑。   雷永吉有些结巴:“秦秦王殿下这这是来接你的?   李世民下意识摇摇头道:“不是。   李世民想了想改口道:“应该不是。”   雷永吉疑惑地望着李世民。   李世民看了一眼雷永吉,扭头看着别处,有些希翼的道:“孤不曾提前写信回来,应该没人知道我今日到。”   这时,一个虎背熊腰、身材挺拔的高大汉子,走上前来,他身上武士服,伸出长满茧子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雷永吉的肩膀上。   雷永吉眼中警惕之色一闪即逝:“秦大将军!”   秦琼哈哈笑道:“秦王殿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正撞上老程大喜的日子,走咱们去老程府上,要不然一会宴席就开始了!”   李世民愕然道:“老程成亲,他敢不给本王下喜帖,真是岂有此理,今天不把老程喝爬下,我李世民的李字倒着写!”   秦琼引着李世民,前往程知节的府邸。   李世民好奇的问道:“没听说老程要成亲,怎么我刚刚回趟长安,这婚事都操办上了?”   秦琼苦笑不得的道:“秦王殿下有所不知,老程原配夫人去世已经两年了,去岁年末的时候,老程喝多了酒,与老牛在太原城城外比赛马,谁曾想老程喝得多了,冲撞了清河崔氏的马车,这马车上就是崔信之的长女崔氏,崔氏当时被惊马撞到额头,自称破了相,要老程负责!”   李世民闻言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老程还有今天,不过崔氏嫁于老程为继室,倒也门当户对!”   李世民虽然笑着,也警惕了起来。   他不由得感叹起来,到底是千年的世家,这边他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清河崔氏就将女儿嫁给程知节了。程知节虽然也算豪门出身,官宦世家,程知节的曾祖程兴,为北齐兖州司马。祖父程哲,为北齐晋州司马。父亲程娄,济州大中正,后追赠使持节瀛州诸军事、瀛州刺史。一作程玉,隋济州大都督。   不过,无论怎么算。程知节只能算出身四品门第。   比起清河崔氏却差了些。   不过,崔信之这一脉并不算清河崔氏嫡系,当然,这也有清河崔氏烧冷灶的意思。   当李世民来到时候,发现上首位已经落坐了客人,不过这些客人李世民也大都不认识,想来身份非同一般。秦琼正准备告诉程知节李世民来了。   李世民却拉住了秦琼。   座次在中国化传统中有着非常浓厚的礼仪,也有很深的讲究。坐在上首位的人,非富既贵。无论从哪一个含义上讲,这都是程知节比较看重的人,现在人家已经落坐,才让人家让座,这只会让程知节为难。   李世民笑道:“外边有的是空座,何必让老程为难,告诉老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刻意管本王,咱们都是过命的兄弟,不讲这些虚头巴脑的事!”   秦琼苦笑着,只好任李世民坐在外面的大厅中。   秦琼与李世民、雷永雷三人坐在靠近内厅的一张桌子上。   这一张桌子上坐着四五个人,李世民同样也不认识,不过看着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带着绣有獬豸的交脚幞头,顿时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御史台的御史。   以程知节的交友圈子,他认识武将不奇怪,认识三教九流也不奇怪,可是要认为清流中的清流,御史言官这就让李世民感觉有点奇怪了。   李世民冲秦琼道:“这几位,什么来头?”   秦琼低声道:“崔信之的二女婿,叫什么李释。”   就在这时,李世民突然感觉雷永吉正在轻轻碰着李世民的胳膊。   李世民回头,顺着雷永吉的眼神望去,却见大厅另外一侧,坐了四个挑夫打扮的人,正在风卷残云地吃着东西,每个人身边都竖着一根扁担。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低声问道:“江湖人?”   秦琼淡淡摇头轻轻道:“有股子官味,像是行伍出身!”   李世民神色一凛,看了看一头雾水的雷永吉,又追问道:“认识吗?”   秦琼摇了摇头:“老程认识的人,我基本上都认识,我不认识的,想必老程也不会认识!”   秦琼说着眼神瞟向对面几名御史言官的座位道:“怕不是冲着他们赵郡李氏来的!”   李世民冲雷永吉使了一个眼色,雷永吉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秦琼感觉到了不对劲,疑惑的问道:“秦王殿下!”   李世民摆摆手道:“无论如何,今天是老程的大喜日子,谁也别想在本王面前搅局!”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程知节带着二个扈从,每个扈从都抱着一个酒坛子。   程知节哈哈大笑道:“诸位兄弟,今天吃好喝好,谁要是敢留着肚子出去,那是看不起俺老程”   就在这时,四名挑夫模样的人,一起起身,分别摸向自己的扁担。   李世民的目光一凝,他冲秦琼使了一个眼色。   秦琼会意,一左一右护在程知节身边。   程知节认出李世民,大叫道:“秦!”   李世民突然一拳挥向程知节,程知节没有防备李世民会来这一手,被李世民一拳打得一个趔趄,退了一步。   就在这一瞬间,发一根扁担带着飙飙声,朝着程知节砸来。   不等这根扁担砸实,秦琼上前,伸出左臂,向上一举。   秦琼胳膊上带着护臂,别说扁担砸一下,就算是刀砍一下,也伤不了秦琼分毫。   一声刺耳的金鸣声响起,火星四射。   扁担的竹子碎裂开来,露出一根长约八尺的铁矛。 第一三九章 李世民太原遇刺   当雪亮的铁矛一亮出来,满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也多亏这是程知节的婚宴上,来宾不是绿林豪杰,就是军中宿将,他们看到兵刃的第一瞬间,既不是尖叫,也不是乱跑,反而是齐声大叫:“来得好!”   “好”字音刚刚落,程知节手的酒坛子就砸到那名持矛的刺客脑袋上,秦琼与一名刺客,拳来刀往,杀得难解难分。   当然并不是秦琼的武功不高,而是他想留下活口,处处避开要害。   然而,程知节却没有这个顾忌,他亮起大脚,一脚踢在那名被他砸倒在地上的倒霉蛋头上。   “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这名倒霉的刺客,仅仅亮出铁矛的一瞬间,先被程知节一坛子砸得七荤八素,还没有缓过神来,脑袋已经歪倒在一边,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李世民挥刀劈向另外一名刺客,然而这两名刺客却手腕一拧,咔嚓一声脆响,扁担暴裂,露出里面的铁矛,二人联手朝着李世民发出一阵疾风暴雨的进攻。   宴会场上的宾客虽然人数众多,却没有拿着兵刃,也只有李世民身份傲然,这才有资格佩刀而入。   这些武将也好,绿林豪杰也罢。拿着盘子、碟子、碗、筷子以用手中可以拿起的东西,狠狠的砸向这两名刺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程知节突然大吼道:“秦王殿下让开!”   只见程知节举起一张实木桌案,朝着其中一名刺客砸去。   这可不是演戏的道具,而是用黄花梨木打造而成的桌案,别看桌案不大,重量却足足六七十斤,这一下子要被砸重,以程知节的力气,不死也会残废。   沉重的桌案,还是无巧不巧砸中一名刺客。这名刺客的脑袋,瞬间就像砸碎的西瓜,灰白色的脑浆与殷红的鲜血,迸射而出,眼见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不再动弹了。   剩下两名刺客眼见事败,连番抢攻,准备突围。   就在这时,雷永吉带着一众秦王府护军冲进大厅,数十名弓箭手,引箭待发。   雷永吉冷笑道:“你们逃不掉的,投降吧!”   就在这时,一名刺客突然用手把握着自己的铁矛,朝着自己的腹部刺去。   最后一名刺客也如法炮制。   李世民情急之下,大吼道:“留下活口!”   数十场弓箭,朝着刺客射去,转眼之间,这名刺客已经被钉在了地上,四肢全部被锋利的箭矢穿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支利箭,朝着李世民飞来。   此时弓箭手距离李世民不过二十余步,如此近的距离,李世民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反应。   锋利的箭镞入肉的声音响起,关键时刻,程知节用自己的身体替李世民挡住了这只箭。   程知节闷吭一声,却萎靡不振的瘫倒在地上!   那名秦王府护军弓箭手也趁着别人没有注意的时候,一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老程老程!”   秦琼大惊失色的吼道:“箭有毒!”   随后而来的房玄龄与杜如晦望着满场狼藉,一脸感叹的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李世民一脸铁青,咬着牙嘶吼道:“快,找郎中找郎中!”   程府大院内,秦王府护军将士举着火把,将四周围照得一片通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关防森严。   雷永吉带着一班护卫在四周巡视,警惕地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街道两旁家家关门闭户,上了门板。白日间熙熙攘攘的人流,此时间都不见了踪影。   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将清冷的光芒洒在街面的石板路上。   程府内传来鞭子抽打的声音及压抑的惨呼声。   最后一名刺客被吊在院中的树下,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打得稀烂,露出肌肉,上身布满道道青紫的鞭痕。那个人的头都耷拉着,显然已经晕了过去。   哗(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一桶加了盐的凉水泼在了刺客的身上,刺客浑身颤抖了一下,缓慢抬起头来,浑身上下一阵颤抖和痉挛。他咬着牙,从喉咙里生气微弱地吐出四个字来:“杀了我吧!”   坐在一旁的秦琼微微叹息了一声,他扭头看向坐在另外一边的李世民道:“秦王殿下,此等亡命之徒,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还是带他们总管府衙门吧,说到刑讯,衙门里的公人,更在行些。”   李世民阴沉着脸,没有说话。良久,李世民问道:“程知节怎么了?”   秦琼道:“郎中说没有大碍,只是这番苦头是没少吃,为了解毒,只要把箭口周围的肌肉剜除”   李世民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秦琼微微惊讶的道:“也不知道刺客真正的主人是谁!”   李世民吼道:“给我狠狠的打,还有那个护军,你给我查清楚!”   雷永吉期期艾艾的道:“秦王殿下,放箭的那将士已经打探清楚了,他本是武德三年进入秦王府护军,身世清白,   站在角落里的房玄龄笑了笑道:“其实他已经说了许多了。”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玄龄,你看出什么了?”   房玄龄道:“这些人的口音是朔州、雁门一带!”   房玄龄望了望雷永吉道:“如果我所猜测不错的话,那名畏罪自杀的护军士兵,不是朔州人、就是灵州,再或者蜀地人?”   雷永吉大感惊讶的道:“还真是神了,你所说的不错,这个人就是利州人,因弓马娴熟,武艺不俗,选入护军,两年多来,表现一直兢兢业业,从来不出纰漏”   雷永吉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这些刺客来自陈大都护军中?”   房玄龄摇摇头道:“不,我猜测,恰恰相反,这些人绝对不会是陈大将军派来的!”   李世民突然问道:“你又何以断定这些人不是陈大都护派来的?”   房玄龄淡淡的笑道:“陈大都护素有治军严明之称,而且他麾下有一支兵马,叫背嵬军,属于陈大都护亲军,据说他们最擅长的就是乔装办事,区区数百人,就可以拿下洛阳城,攻占洺州也是这些人。观此四人,孔武有力或许还说的上,然则行止之间,配合无法,进退失据。陈大都护东退东突厥,西败西突厥,打得吐蕃人几乎全军覆没,靠的就是这样的兵?”   杜如晦脸上露出玩味的微笑,咳了一声,开口道:“害群之马哪里没有?陈大都护治军严明不假,不过数万人的军中,有一二奸猾、散漫之徒也不足为奇吧?”   房玄龄轻轻一笑道:“那就更说不通了,于程知节婚宴之中,刺杀朝廷重臣,一品藩王,如此大事,非军中精锐,亲信之人,不能为之。务求一击必中,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而陈大都护竟派来了四个废物。秦王殿下,这话说出去,谁能信呢?”   李世民淡淡一笑道:“我若在奏疏之中如此写了,递往京中,最开怀的怕是陈大将军,而是太子啊!”   李世民转而望着房玄龄道:“那依你见来,幕后指使,到底是哪路神仙?   房玄龄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秦王殿下,今日刚刚返回太原,遇到刺杀,最不安的当是何人?”   雷永吉脱口道:“东宫!”   房玄龄笑道:“道那我换个说法,若是秦王请秦王殿下恕罪。”   李世民一抖袍袖,淡淡的笑道:“无妨,你说。”   房玄龄道:“若殿下不幸为宵小所刺,朝廷问罪,首当其冲的是谁?”   雷永吉面色一红,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东宫!”   房玄龄轻轻点头道:“那反过来,秦王殿下幸得无恙,一封奏疏递入京中,天颜震怒,下诏申斥的又是何人?”   雷永吉第三次说出:“东宫!”   李世民却若有所思。   房玄龄耐心地解释道:“若是殿下的表章中,言及刺客出自陈大都护军中,天子会怎么想?”   雷永吉一脸的迷惑。   李世民沉声道:“太子党刺杀秦党重臣,秦党弹劾太子党名将,秦楚之争,狗咬狗,一嘴毛啊!”   房玄龄望着李世民道:“是谁得利?”   李世民一脸的震惊道:“是谁?”   “幕后黑手!”房玄龄道:“大唐初宁,国事靖平,有人在暗中兴风作浪啊!”   李世民喃喃的道:“是这样啊!”   说着,李世民突然捂着他的脑袋道:“糟糕,孤头晕,来人,孤王中毒了!”   说着,李世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众人大惊失色,李世民却朝着房玄龄眨眨眼睛。   房玄龄苦笑不得的道:“大王,注意,隔墙有耳!”   程知节新婚之夜,李世民被刺客刺伤,幸得程知节拼死相救,然而李世民与程知节却双双中了刺客的毒刃所伤。   太原,并州大总管府中,一个郎中小心翼翼地给李世民把完了脉,然后道:“大王请张嘴!”   李世民张开了嘴:“啊”   郎中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半晌,脸上露出了喜色:“恭喜大王,这病总算是痊愈了”   李世民脸色一变,厉声喝道:“胡说!”   那郎中一愣。   李世民道:“孤现在浑身没力气,下不得地,骑不得马,开不得弓,连拔刀都要旁人帮忙”   那郎中一头雾水:“不会呀,大王的脉息很有力骑马开弓卑职不敢妄言,但下地行走却是不妨事的”   李世民的神色越发恶狠狠了,声音陡然抬高八度,大吼道:“胡说,我明明连床都爬不起来”   那郎中十分认真:“卑职可以扶着大王下地试试”   李世民却看着左右吩咐道:“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庸医给孤看病?还不给我绑了!”   左右突然间出现了两名孔武有力的军士,冲上前来将那郎中捆了起来,堵上嘴架了出去。 第一四零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太原城的大牢之中,六根粗大的火盆忽闪忽闪的闪烁着火光,整个监牢内显得阴森恐怖。那名披头散发的刺客,双肩的锁骨被铁锁链穿过,固定在一个粗大的架子上。刺客身着中单,头发披散,遍体鳞伤,脸上的胡须脏乱,整个人已经消瘦的脱了形,唯有两只眼睛闪亮,里面泛着血光。   长孙无忌一身公服,捂着鼻子,在刺客面前踱着步子,两名官员,凝神屏气,垂首站在他的身后。   两个狱卒拎着鞭子,微微喘息着。   长孙无忌拉长着声调问道:“再问你一次,谁指使你干的!”   刺客“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沙哑地笑道:“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长孙无忌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这首长短句他不是不知道,这是陈应当初在大败刘武周之后,在东宫饮宴上吟唱的。刺客虽然没有说出幕后指使的人是谁,可是答案却不言自明。   只见长孙无忌凑近了刺客的脸,冷笑道:“倒是不怕死。你来告诉我,谁是孙仲谋?谁是刘寄奴?”   他直起身,拿着手巾轻轻擦了擦鼻子,面色不变道:“接着打!”   啪啪啪   一声声清脆的鞭声响起。   一名刑部官员上前道:“悠着点,别打死了,打死了人犯,你们吃罪不起!”   长孙无忌离开大牢,转而乘坐马车,前往太原总管府。   在李世民的书房内,李世民坐在书案前,低垂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房玄龄和杜如晦侍立在两侧。   杜如晦一脸的不能置信,质问道:“刺客果真是这么说的?”   长孙无忌瞥了他一眼,淡淡答道:“就是如此,我还能在这件事上说谎吗?真的就是真的,假不了!”   杜如晦重重一抖袍袖,质问道:“孙仲谋,刘寄奴,这话是你该问的吗?”   孙仲谋孙权是东吴开国皇帝,刘寄奴就是刘裕,南朝刘宋开国皇帝,这样的人物,都不是人臣,现在长孙无忌明显带着诱供的态度。   放在这里没有事,可是一旦让平阳公主听到风声,那就是把平阳公主得罪死了。在去年的那场雪灾中,平阳公主扶危救困,活人无数,被关中百姓亲切的称为活菩萨。无论朝野,还是民间,李秀宁的名声都非常好。   在这个时代,老百姓就认死理,李秀宁是好人,凡是跟李秀宁作对的,那肯定是坏人,别的不说,这些老百姓就敢砸你的黑砖,或者晚上趁着没人泼粪便。秦王府学士之一的孔颖达,因为醉酒之时无意说了一句,时势无英雄,竟让竖子成名。   结果,整个长安孔颖达连青菜都买不到,也没有人愿意给孔颖达府上做工,连收夜香的人,都不去孔颖达家里收夜香。   孔颖达足足在家里被夜香熏了十几天,这才登门向李秀宁磕头认错,这事才告一段落。   房玄龄道:“秦王殿下,这个刺客,我看还是送到长安刑部或大理寺吧,让太子殿下看着去审!”   长孙无忌顿时急了:“让太子去查陈应该,还不如让东宫的左手查右手,能查出来才叫怪事。”   李世民眼皮耷拉着,平静地问道:“不让太子去查,那让谁去?”   长孙无忌当即道:“如此大案,自然该由乌台御史台总领,三司会审!”   杜如晦不动声色地说道:“六个侍御史,三个都是东宫的人,若让三司会审,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该怎么查还是怎么查   长孙无忌摊开手道:“有何不可?陈大都护乃东宫第一大将,如此机缘,岂能放过?”   李世民缓缓开腔道:“天子还没糊涂!”   长孙无忌一愣。   杜如晦低了低头道:“秦王殿下说的是!”   见长孙无忌依然不解,他解释道:“万一,刺客是孤自己派的呢?”   长孙无忌怔住,讪笑道:“这怎么可能?”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在陛下和满朝诸公看来,这完全可能。自东突厥定襄之败以来,我们在攻,东宫在守,我们在进,东宫在退。近日来,乌台上了不下百余份奏折,逼陛下,召回本王,党争之势已成。这个时候,任何轻率的处置,都会牵扯到朝局,没有确凿的证据,罢免陈应,让谁取而代之,在朝野看来,这就是陛下易储的前兆。如此一来,东宫太子、裴矩,陈应、李艺、李世绩,包括即将调任幽州的李瑗,都将成为朝野攻讦的靶子。那样的局面,怕是就连陛下自己,都控制不住了。”   长孙无忌深吸了一口气:“所以陛下还是要保住陈应?”   他的语气中饱含愤愤不平之意。   杜如晦深深吐出一口气:“关键其实不在此处。”   李世民和房玄龄一愣。   汤浩信站起身,二人上前扶住他的臂膀。   杜如晦缓缓走到书房外间,轻轻捻着胡须,道:“关键在于,这件案子,到底是谁做下的。”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脸上同时变色。   长孙无忌失声问道:“难道不是陈应做的?”   杜如晦摇摇头道:“你们是被党争迷了眼睛,也不想想,真是陈应做下此案,对东宫究竟有什么好处?这是秦王殿下无恙,陛下心中尚且存有疑惑,若是秦王殿下当真不幸身亡,陛下还会疑惑吗?那时节,雷霆之怒,就会降到东宫一党诸人的头上。东宫易位,固是其中应有之意,可随之入东宫之人”   长孙无忌满脸惊异之色。   房玄龄凝眉沉思,眼中神光闪烁不定。   李世民叹息一声道:“天下事,总是有得有失,欲得东宫之位,就要舍去地方权柄。要地方权柄,就需让出东宫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世民喃喃的说着,突然他脑袋中如同闪过一道利电,喃喃自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顿了一顿,李世民望着众人道:“孤是鹬,东宫是蚌,我们与东宫相争,渔翁得利。谁是渔翁?”   “啪啪啪”   一阵阵爆竹噼里啪啦的响起,清林里的陈家堡最大的院落大门前,响起一团团火光。   当然这个时候的爆竹,其实并不是后世的爆竹,只是一节一节的竹子,里同塞入一些硝石,在燃烧的过程中,爆发出响声。   无数孩子聚集在院落的大门前,仰着脑袋望着大门匾额上的一大块红布。   随着红布被揭开,露出仓劲有力的八个大字:“大唐工业科技大学”。   这说是科技大学,其实有点太夸张了,区区占地不过一百余亩的院子,占据了陈家堡偏厢前三进院子。所有的墙壁上都贴着白色的瓷砖,一眼望着一片雪白,阳光照过去,显得光亮刺眼。   别看这个院落显得并不高大,也不巍峨。不过装饰却非常实用,每一间教室中,都安装了壁炉,生起火来,哪怕再冷的天,里面也是暖洋洋的,比躲在炕里还要暖和。   没错,它就是万年县第一家工业科技大学,当然也是整个唐朝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工业大学。   不过这个工业大学却比较寒酸,有名的大儒一个也没有。哪怕这个匾额的招牌,还是李秀宁求虞世南写的,否则连一个可以写得一手好字的老师都找不到。   不过,陈应却不担心。反正他并没有开宗立源,创立一个真正的可以媲美国子监的大学。   当初听到李秀宁要办一个大学的时候,李渊还非常吃惊。在这个年代,都是学成武艺,卖于帝王家。   李秀宁要办学校,自然引起了李渊的注意力。当鱼彦章将打探到的情报告诉李渊的时候,李渊当时就愣住了:“不教四书五经,不教圣人之道,还算什么学堂?”   李秀宁也振振有词的道:“陈郎已经说了,这所大学绝对不教四书五经,也不讲圣人之道,这所学校的学子学会识够几千字,学会加减乘除之后就开始学他们最感兴趣的课程,喜欢画画的去学画画,喜欢唱歌的去学唱歌,喜欢种田的去学种田!我将来要聘请的先生,也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我要用这所学校培养出一大批各行各业的精英,而不是一群只会空谈的书呆子!”   听到李秀宁如此怪论,李渊也苦笑不得。   然而,李建成却是对李秀宁采取了最坚定的支持,当李秀宁的大唐工业科技大业开学典礼的时候,李建成还带着东宫一众僚属,前来陈家堡捧场。   自从生完孩子之后,李秀宁清减了许多。特别是她那一袭如雪白衣,再加上脸上恬静而温柔的微笑。她消瘦了一些,令人心疼。   就在这时,李建成身边的韦挺惶急而来,拿着一个红色的竹筒,一份急报展开来,李建成看了一眼,他的眉关紧锁,缓缓开口道:“来人!”   尉迟恭走过来,躬身向李建成施礼道:“太子殿下!”   李建成道:“准备车驾,马上回宫!”众东宫属官愕然看着李建成。   李建成冷峻的面容没有丝毫笑意,冷然道:“我要面圣。” 第一四一章 同化从娃娃抓起   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阿克苏的苹果,库尔勒的梨。   整整一个春季,陈应都没有理会长安的风风雨雨,他则是带着安西军将士,以及西州道的百姓努力垦荒置田。   忙完了二百五十万亩田地的种植之后,陈应也没有闲下来。带着百姓开始把西州道打造成大唐的水果乐园。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洼洼的菜地里,一丛丛的青绿色,生机勃勃,一株葡萄正在到处扩张地盘,把葡萄架爬满了不说,还沿着围墙四处乱爬,实在让人担心它会不会爬到屋顶去。葡萄的藤和叶子上都沾着一些蓝白相间的粉末,那是喷洒波尔多液之后留下来的痕迹,这种最简单的农药使得葡萄免受霉叶病的伤害,连害虫都不敢惹它。   只是让陈应非常无奈的是,现在这里还没有苹果,不过哈密瓜和西瓜,陈应一口气种了十数万亩,如果到了收获的季节,整个西州道将会是瓜果的乐园。   为了增加西州百姓饭桌上的肉食,陈应还鼓励百姓们养殖鸡鸭。可是刚刚推行这个办法的时候,众百姓一致抵制。   没有办法,尽管陈应做了充足的准备,可是随着吐蕃上源源不断的有被刘统和寻相他们解救下来的汉人奴隶,到了武德五年五月份的时候,西州道陆续接受了来自吐蕃的汉人奴隶,足足三十万人。   由于增加了三十万张嘴,陈应准备的粮食就远远的不够用了。现在新来的百姓已经错过了耕种的季节,陈应只好带着这些百姓努力制造有机肥。先是把马、牛羊的粪便收集起来,与割下来的青草,混合在一起自然发酵,把这些发酵而成的粪便,用一口一口的大水缸装起来,然后引苍蝇到缸里产卵。   只要苍蝇在大缸里产下卵,然后就可以获得大量蛆虫用来喂养鸡鸭了。这样一来,不仅仅可以节约粮食,也可以利用鸡蛋,为这些身体差点极点的百姓,补充营养。即使是全军将士也可以隔三差五可以捡个蛋煮锅蛋汤加菜,大家改善一下生活。   最让陈应无奈的事情是,萨珊帝国的米娜瓦尔公主,这个女子似乎是为陈应卯上了,明明早已可以向长安进发,可是她却待在西州道,陈应停在高车城,她就跟着去高车城,陈应去高昌城,他就去高昌城,陈应跑到精绝城,他也跟着去精绝城。   陈应待在叶城,随后三天,米娜瓦尔也跟着他到了叶城。   未雨绸缪是一个好习惯。在农忙之余,陈应也在西州道开设了无数小学,甚至各县都必须至少拥有一所小学。   当然,学校要学的有且只有唐言。无论是白皮肤红眼睛或者黄头发蓝色眼色西域各族小孩,只要年满八岁,必须让这些小孩上学,无论男女,全部必须上满三年,父母如果不让孩子上学,每一个孩子缴纳三倍的税。在重罚之下,所有西域各族百姓,只好忍痛让孩子前来上学。   这些孩子在西域这里,其实都算半大的劳力,特别是游牧民族,他们七八岁的孩子,可以一个人带着几条犬,看着上千只羊或许数十上百匹战马。人虽然小,可是却能顶大用场。不过随着陈应的命令下达,西域州道已经没有光着屁股跑的小孩了。   就连这个熟悉唐言的米娜瓦尔,也被陈应抓了壮丁,包括阿史那思摩、周青、马孟明、就连识字不足一箩筐的罗士信也被陈应抓壮丁,成为小学老师。   几乎与大唐工业科技大学一样,这里的西州道小学,同样不学四书五经,一篇千字三字经还有百家姓成了西域所有孩子共同启蒙教材。   陈应还给西域所有部落的各族百姓取汉姓,改汉名。比如卡苏尔氏,就直接取其音中的苏姓,马尔瓦氏,则改为马氏,温宿氏,则直接取前字,改为温姓。   原本太原温氏并不算一个大族,短短一个月间,他们在西州道就多了足足两万余名温氏族人。   改变,往往都是不经意间的。陈应在这种办法之下,取汉姓,说唐言,行汉俗,最多三两代之后,谁还记得他们是什么民族吗?   同化从娃娃抓起。   米娜瓦尔非常喜欢现在的工作,她现在是叶城小学,足足五百余名孩子的老师,她每天都需要教导这些孩子学习认至少十个汉字,说一百句唐言。   工作虽然累,她却非常开心。   至于罗士信等唐军将领,充当的老师则简单粗暴,特别是罗士信,居然在课堂上讲起来军法,十七禁令五十四斩。   不过,陈应也没有追究。现在他是能用的人实在太少,只好将就。   至于马孟明与张衍他们,他们这些传统的人,儒家的精神要领还是要讲的。   让他们教导小孩子肯定不合适,好在西州道有的是汉人豪族,他们家中子弟也大都学习汉语和化,当然也不见得有多高深的学识,毕竟西域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只认拳头,不讲理的地方。   整个西州道能把论语背下来的也不过五六百人,这些人全部被集中在了一起,由马孟明、张衍以及武双全的张士贵教导他们。朝廷至今还没有派出人朝廷的流官前往西州道,想来大家都西域也有偏见,这让他们对西域望而却步。   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西州道只能以西州人自己治理自己。   所以,陈应对于这些西州道的种子们也非常关心,按照马孟明与张衍他们的理解,陈应经过干涉,他们在教导学生的时候,简明扼要的说:“圣人经史,读之可以明智,读之可以修心,读之可以治国,读之可以理政。我辈治学于西州,岂为寻章摘句?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随着米娜瓦尔放学回来,她就特别喜欢吃陈应炖的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陈应养的鸡,长得特别肥,羽毛颜色艳泛着油光,特别精神。   没法子不肥,这些鸡天天吃蝇蛆,吃的都是高蛋白,能不肥吗?有大量蝇蛆当饲料,陈应的总管府养了几千只鸡鸭也没怎么吃力,要是没有这些东西,那就要命了,好几千张嘴呢,每天不知道要吃掉多少粮食,现在人都吃不饱,哪里有余粮喂养鸡鸭?   当然,这种养鸡鸭的方法是不能跟米娜瓦尔说的,要是让她知道了,没准她就没有胃口吃鸡了。   米娜瓦尔笑道:“陈大都护,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又是开荒,又是种田,还养鸡,如果再养些猪,那岂不是最大的地主?”   “说真的,我真想养猪呢!”陈应撇撇嘴笑道:“我已经让人准备收种猪了。我要办一个大型养猪场,养上几千头猪,一次杀两头,吃一头扔一头。”   米娜瓦尔咋舌:“养几千头猪!你胃口也太大了吧!”   “这算什么啊,我不光要养几千头猪,还要养几万只山羊,几千匹马,几千头牛!”陈应笑道:“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得惊天动地!”   米娜瓦尔摇了摇头,她深受萨珊小农经济熏陶,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几千头猪养在一起是什么场面,肯定很壮观吧?   米娜瓦尔越发越觉得的不可思议道:“养这么多牲畜,拿什么来喂它们啊?””用苜蓿和紫云英来喂!“陈应信心十足的样子道:“似乎能成,我记得好像是这个样子!” 第一四二章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猪肉才是百姓饭桌上的主要肉食,无论羊肉还是牛肉,因为成本问题,百姓们还真吃不起。   好多人都认为,在唐朝根本就没有牛肉可以吃,事实上这是错误的认知。大唐肆意宰割牛肉当然违法,也会被课以重税罚款,可是,想吃牛肉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牛会老死、病死、摔伤腿,或者损伤牛蹄,干不了重活的牛,养着也是浪费,只能杀掉吃肉。   当然,在全套合法手续齐全的情况下,还是可以杀牛的。比如让里正、乡老做证,证明这个牛可以属于伤残耕牛,根本无法劳作,这样以来,再杀牛吃肉就完全合法了。   在大唐一头耕牛壮牛可以卖到八千或一万钱,然而牛肉却达高一百钱一斤,谁知道,哪怕再小的一头牛,其实远不止一百斤,所以杀掉的牛,远比成年壮牛更贵。因为利益所在,大唐几乎到处都是各种全法的杀牛手续。   可是牛肉虽然好吃,却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吃得起的。当然,羊肉也贵,羊肉虽然只有牛肉的五分之一,但是仍旧是好几斗粮食的价格,连饭都吃不上的百姓,自然不会去吃肉。   可是,陈应却非常清楚。一个民族强健于否,主要取决于这个民族食物的来源。清末,中国人东洋人被称为“东亚病夫”,这其实是因为腐败的清政府,对百姓横征暴敛,老百姓连吃都吃不饱,更别提健康了。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是瘦弱不堪,胖子比大熊猫还要罕见。   大唐开国以来,虽然连年战争。不过,大部分战争,都是决胜在境外,除了河东刘武周之乱和利州旁企地之乱,发现在大唐内部,不过影响不是非常严重。现在百姓们的食物,渐渐丰富起来。能吃饱,但是却远远达不到吃好的标准。   用后世的话,现在大唐百姓还处于温饱线上挣扎。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大唐百姓将会不再缺粮少食,提高生活质量就迫在眉睫。   中原不像草原,没有大量的草场用来养羊,大量食用羊肉,根本就不现实。可是,猪肉却不一样了。猪是杂食动物,无论是青草还是剩饭,它们都是荤素不忌。   可是,在这个时代,猪肉还是有一个非常显著的劣势,那就是口感太差,哪怕陈应用大量香料烹制,口感依旧很差。当初苏东坡之所以发明了东坡肉,并且流行,就是因为这猪肉腥臊,难以入口,而东坡肉不一样,它放了大量的酱料,三斤猪肉里得放二两葱、二两白糖、还需放四两绍酒、一两姜块、三两酱油。陈应完全按照东坡肉的做法,做出来的东坡肉,口感也远远不如后世。   当然,造成这个原因主要是因为猪肉腥臊,因为大量的作料,可以去猪肉里的腥臊,可作料在这个时代,其实也算是奢侈品,许多人连盐都买不起呢,得买掺着沙子的劣盐,怎么可能还放这么多作料去做一顿肉?   在大唐,吃羊的极多,吃鱼虾其实也不多,百姓口中的肉食,则以羊肉为主,养羊的也多,猪,即便是在乡下,也是较为罕见之物。当然,由于猪非常好动,消耗快,食量惊人,却不怎么长肉。   后世的养猪与这个时代唯一不同的之处,就是后世养猪的时候,会对猪进行阉割,俗称去势。就是摘除或破坏猪卵巢或的手术。阉割后的猪,失去了生殖机能,性情变得驯顺,便于管理、使役、肥育和提高肉的质量,还可以防止劣种猪自由交配,对改良家猪品种起了积极作用。家猪经过阉割,大大提高了经济效益。   陈应倒是经过一些试验,让军医官将一百多头猪进行阉割,效果还是非常明显,仅仅过了半年不到的时间,这些猪已经长到一百多斤了。懒洋洋,肥嘟嘟的猪显得非常可爱。   就在陈应炖的大肥鸡,还没有出锅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队彪悍的骑兵,由远而来。   陈应并没有理会,在西州道已经没有了成建制的骑兵,无论是任何一个部落,战马的屁股上都烙印了各个部落的编号,一旦这些战马出现在与大唐敌对的战场上,这些部落就会遭殃。   所以,西州道会对每个部落严格管理,战马不会外流,更不会有成群结队的骑兵纵横奔驰。   就在陈应准备起锅,加入香葱的时候。一阵大笑声从外面传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本王来得正是时候!”   陈应顺着声音望着,只见一身银色甲胄的李元吉喉结涌动着,朝着陈应面前的大锅流着口水。   陈应望着李元吉笑道:“你怎么来了?”   李元吉伸手就要去端锅道:“三姐夫,我在凉州闲着没事,就来西州道找你,这一趟,可累死我了,我先去了高昌城,又去了精绝城,现在又跑了精绝城,可累死我了!”   李元吉倒也大胆,带着五百余名精锐的齐王府护军,在西州道奔跑了足足三千多里,半个月下来,人都瘦了一圈。   看着李元吉要流口水的样子,陈应道:“这就一只鸡!”   “我不管!”李元吉笑道:“三姐夫,你得给我吃!”   就在这时,李元吉突然发现陈应身边的米娜瓦尔。他警惕的望着米娜瓦尔问道:“三姐夫,你难道不向我解释一下,这个番婆子是谁吗?”   “你才是番婆子呢!”米娜瓦尔瞪着眼睛吼道:“你们全家都是番婆子!”   李元吉顿时笑了:“嘿你这个番婆子还挺泼辣,不知道你在床上还会不会这么带劲!”   陈应道:“齐王殿下,你莫要胡来,她是米娜瓦尔,萨珊帝国的公主!”   李元吉傲然道:“区区一个萨珊番国公主,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乃大唐齐王!”   陈应望着斗嘴的李元吉与米娜瓦尔道:“你们出去吵,别妨碍本大都护做菜!”   看着陈应一脸煞气,李元吉伸手指了指米娜瓦尔。   陈应冲周青道:“去弄两头大猪来,咱们今天吃猪肉!”   李元吉听到吃猪肉,一脸不悦道:“三姐夫,我要吃羊肉!”   “好,再杀两只羊!”   陈应指挥着周青杀猪,军中的悍卒杀猪简单而粗暴,一刀下去,猪头直接砍掉,拿着大盆接着猪血,然后清除内脏,去毛,砍成肉块。   两口三尺直径的大军锅里倒入两桶水,然后将切成巴掌大的猪肉声丢进去,再将猪血、猪骨,瘦肉、五花肉、猪肠、猪腰子、还有猪头肉、猪脑子一股脑的掉进大锅里,在后世这是一道有名的名菜,乃是东北名菜,原本是农村年每年接近年关杀年猪时所持的一种炖菜,一大锅里,直接用猪的全部部位都丢进锅里。   李元吉看着陈应杀猪,切肉,还把猪的全部部位,扔进大锅里,他就对这道菜没有食欲。   陈应自然不勉强。   自顾的看着火,随着蒸汽的弥漫开来,杀猪菜的香味也渐渐出来了。   原本与李元吉争得不可开交的米娜瓦尔,望着陈应笑道:“我不是吃鸡了,我要吃猪肉!”   “真的愿意吃?”陈应实在难以相信,这杀猪菜虽然有名,口感也不错,可是卖相却真不怎么样。   米娜瓦尔等着陈应做好杀猪菜,自告奋勇的拿起筷子,可是看着白花花的猪肉,她又开始迟疑了。   猪肉是贱肉,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萨珊帝国同样以羊肉和牛肉作为主要肉食来源,萨珊帝国同样没有多少猪,大部分人也不食用猪肉。   李元吉看着米娜瓦尔迟疑大笑道:“你倒是吃啊!”   米娜瓦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猪肉,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塞进嘴里。   李元吉唯恐天下不乱,继续给米娜瓦尔火上浇油道:“你倒是吃啊,怕了吧!”   米娜瓦尔夹着一声猪肉,迟疑了片刻,咬咬牙道:“吃就是吃!”   说着,她眼睛一闭,一口塞进自己嘴里。   不过渐渐的,米娜瓦尔面色微微的变得怪异起来。   这肉居然没有腥臊味?反而有一股浓郁的香气?轻轻一咬,那肥肉中的肥油连带着瘦肉一起,口感软绵而有滋味,给米娜瓦尔一种异样的风味。   她是萨珊帝国的公主,哪怕萨珊帝国如今日落西山,江河日下,但是却不会缺她一口吃的。然而,纵然尝遍了山珍海味,米娜瓦尔却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感受。   在这个时代,其实几乎没有大块的肥肉的,无论是牛羊马猪,都是皮沾着精肉或是骨头。   米娜瓦尔应当是第一个尝到后世那种大块肥肉的人了。   或许对于后世的人而言,肥肉过于油腻,很不好吃。却殊不知,对于从未尝过肥肉的人而言,这种满口油脂的味道,却是另一番其他肉食无法带来的口感。   米娜瓦尔开始细细的咀嚼起来,脸色越来越怪异。不得不说,这肉质,越嚼越是感到鲜味十足,比之羊肉的微微腥臊,比之马肉的老,米娜瓦尔越嚼越感觉妙不可言。   看着米娜瓦尔吃得起劲,李元吉也拿起筷子。   不过,当罗士信与张士贵抵达的时候,这场大宴完全变了味道。   吃饭跟世界大战似的,筷子交错,所到之处盘碟为之一空。抢得最凶的就是陈应了,因为抢着吃才会更香,他就开始肆无忌惮的跟李元吉和罗士信抢开了,那是一点都不客气,跟他一起吃饭米娜瓦尔根本就找不到下筷的机会。   要不是伙夫给米娜瓦尔单独盛了一碗杀猪菜,这顿饭她肯定只能就着白饭啃骨头了。   陈应的胃口好得吓人,把杀猪菜的肉吃了个一干二净不说,连汤都让他拌了饭吃,那副吃相,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见惯了书生们浅酌低吟的温尔雅之后,米娜瓦尔对陈应那饿鬼投胎式的吃相充满了鄙视,不过在鄙视的同时也承认他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有活力得多了。   当吃饱喝足之后,陈应望着接连打着饱嗝的李元吉道:“好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跑了三千多里路,难道只为专门吃这一顿饭?有什么事情,明说吧!”   李元吉沉吟了片刻,打量着罗士信与张士贵,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用眼神朝着陈应示意让二人离开。   陈应摆摆手道:“士贵与士信都是我的刎颈之交,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张士贵与罗士信闻言,一阵感动!   李元吉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啊!”   陈应淡淡的说道:“你说吧!”   “老二在太原城被人刺杀了!”李元吉惊讶的望着陈应,一脸淡然的模样道:“你好像不奇怪?”   陈应笑道:“这是四个月前的消息,你感觉我还能不知道吗?”   李元吉道:“你知道不知道,刺客把你供出来了?”   “那又如何?”陈应不以为然的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第一四三章 不经意间触摸到的真相   “三姐夫,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可是这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关键是看需要或不需要?”听到陈应这话,李元吉颇为不以为然的笑道:   如果说这话从李世民嘴里说出来,陈应一点都不怪。手机端从李建成嘴里说出来,陈应也感觉理所应当。可是唯有从李元吉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这让陈应颇为诧异。   陈应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出生在帝王之家,哪怕是一个熊孩子,这个熊孩子也不简单。事实,陈应也非常清楚,李世民遇刺,凶手是谁不重要,关键是李渊想让凶手是谁,凶手有可能是谁。   自古以来,冤死和屈死的忠臣多了。   李元吉看着陈应沉默着,微微笑道:“三姐夫,咱们也算是家人,我是自然相信你的,你要是真想动手,他绝对不会是有惊无险,更不可能让几个莽夫去做这件事,可是我相信没有用啊,关键是有人却想把这污水往你身倒!”   陈应其实也在暗暗怪,现在才刚刚武德五年,李世民非得自编自导自演这样的闹剧吗?   事实,这样扮苦情装可怜的戏码非常有用,近来朝廷的风评对太子李建成非常不利。好在魏征也不是傻子,让太子直接不解释,直接装病闭门不出。   现在李唐朝廷出意外的平静,李世民也没有抓住这个机会趁胜追击,李建成也不争不抢。   表面长安风平浪静,明眼人一眼可以看出,太子党与秦王党已经势成水火,难以融洽。   陈应摇摇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徒叹奈何?”   李元吉噗嗤一笑道:“三姐夫,别说笑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吗?”   在这时,陈应却突然道:“朝廷有没有备战?”   “备战?”李元吉微微一愣道:“备什么战?”   陈应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接到消息,自开春以后,漠北滴雨未下,势必干旱成灾,东突厥必然遭受巨大的损失,他们肯定会南下寇边。大唐与东突厥二十九边州一百余县,处处都会成为突厥人的目标!”   李元吉道:“这事朝廷自有计较,关键是三姐夫你”   “我什么?”陈应摆摆手道:“朝廷备战,凉州备战、灵州备战这才是大事,秦王殿下在太原遇刺,陛下对我算再不满,也不过是猜忌而已。今年的秋天,若是边州出了问题,到了那个时候,百万人有兵灾之虞,到时候朝野相攻,不要说官职,性命能否保住,都在两可之间。回去告诉太子,胡思乱想没有用的,若真是他做的,神仙也救不了他;若不是他做的,却也容不得他人指鹿为马。陛下是圣明天子,不会为人所惑。办好他自己的差事,不要胡乱钻营,小心犯了陛下的忌讳,那真连神仙都救不了他了!”   李元吉的表情非常古怪起来,他不解的望着陈应道:“三姐夫,我不明白。”   陈应道:“不明白什么?”   李元吉愤愤的道:“老二现在可是在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一点儿也不担心?”   “担心陛下下旨赐死我?”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笑。如果是从前,陈应还真是李渊手底下的一只蚂蚁,随便动动手指可以捏死了。可是时至今日,陈应已经官居西州道行台尚书左仆射、从二品西域大都护、兵马行军都元帅,没有切实确凿的证据,李渊根本不可能不罪而诛。   作为真正的封疆大吏,李渊要想除掉陈应,必须以各种理由,先剥离陈应与军队的接触,或者是让陈应回军述职,或者明升暗降,绝对先调陈应回长安,或者调陈应的部将,掌握安西军。   然而,这些征兆都没有。也意味着李渊根本没有动陈应的意思。   陈应况且也不是小孩子,经历多了,也知道李元吉有点太急了。   急得有点不对劲。   按说李建成即使有反击措施,或者反击想法,也不可能让李元吉充当信使,毕竟李元吉作为太子党的得力干将,目标大又显眼,他离开凉州的同时,恐怕李世民早已知道这个消息了。   陈应淡淡的笑道:“三胡,你来到西州,到处转转,这里风景不错,吃好玩好!”   李元吉眼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不过他的掩饰极好,转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是这一瞬间的失望,陈应反而敏锐的捕捉到了。   看到李元吉失望的眼神,陈应恍然大悟。   原来,李元吉还想拿自己当枪使!   陈应仿佛在不经意间发现藏在历史角落里的真相。   根据旧唐书记载,唐武德九年626六月初一,太子李建成在东宫举办了一场夜宴,邀请李世民出席。席间,李世民喝了几杯酒后突然口吐鲜血,差点毙命。短短三天后,“玄武门之变”爆发,历史的走向被彻底改变。   对此,有人认为,正因为李世民是命注定的真龙天子,所以才会福大命大地逃过了那场致命的夜宴。事实,对这场夜宴从不乏质疑之声。不少人认为此事纯属贞观史臣虚构,在历史根本不存在。那么,真相究竟如何?这场足以决定历史走向的夜宴,到底是不是虚构的   事实,陈应对此也有着非常大的迟疑。在玄武门之变之前,李建成完全压制住了李世民,并且计划对秦王府诸将,进行拆分,在那个情况下,李世民已经失去了争夺储君之位的机会。   李建成即使想毒死李世民,也不敢让他死在自己举办的酒宴,因为这无异于明目张胆的谋杀。在当时李渊仍然想把一碗水端平的形势下,李建成这么做对自己也是很不利的毒杀自己的亲弟弟可不是一个小罪名。   在斗争一直占据优势的李建成应该不至于出此下策。所以,然而李世民却是毒了。因为李世民虽然毒,但是却没有死。李渊并不相信李建成毒杀李世民,因为第一李建成宽厚,其次是完全没有必要。其三,这更像是李世民的苦肉计。所以李渊对李建成也没有处置。   似乎,这并不像是老大老二夺嫡,恐怕李元吉也不甘寂寞。   作为李渊的三个嫡子之一,如果李世民毒而亡,李建成摆脱不了毒杀弟弟的恶名,那么最有可能的是李建成被废除太子之位,幽居而死,而李元吉则成功逆袭,以老四的身份位。   陈应隐隐有过猜测,现在看着李元吉急不可耐的唆使陈应反击,恐怕并不是出自对李建成的帮助和忠诚。在这个背景下,李建成最好的办法,是偃旗息鼓。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引起秦王府与东宫的最终火拼。   陈应如果真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李秀宁绝对不会坐视,她肯定要会反击,那样以来,恐怕朝廷会更加热闹了。   李元吉走了,陈应站在窗前,在一张纸写着字。他的笔没有沾墨,旁边却摆着一碗米汤。   那张纸,笔迹过处,却没有留下应有的字迹。周青站在他的身旁,皱着眉头,认真地看着。   陈应写完轻轻搁下笔,拿起那张纸,轻轻吹干,递给周青。   周青下打量着这张一个字迹都没有的白纸,困惑地望着林缚。   陈应从怀掏出火刀火石,点燃火,点燃了桌的蜡烛,然后退到一边摆手示意。   周青疑惑地前,拿着纸张,在蜡烛放了一阵。   渐渐的纸张显示出了字迹。   周青差异地望了望陈应,轻声说道:“这是军传递信息之法?”   陈应摇摇头道:“寻常消息可以用它,真的机密紧要的事情,还有更加隐秘的手段。”   说着,陈应又从壁橱取下一个小木箱子,陈应坐了下来,望着周青道:“这个盒子,你带着寸步不离,拿回长安城,交给阿郎!”   周青道:“以后的消息往还,用这个法子?”   陈应叹了口气道:“长安风雨欲来,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义气用事,万一搅合进去,恐怕难以抽身。你告诉夫人,本大都护想念她了,让他带着小公子来西域!”   长安界裕河河畔,一片波光粼粼的河面,一条沥青石子垫成的官道。   官道,一辆马车正在缓缓前行,马车前后各有十六名骑马的健仆。   远处的树丛,不时有黑影快速地移动。几把拓木长弓,弓背弯成了弧形,乌黑的三棱箭头在月色下闪着寒光。   远处陈家堡的方向闪烁着点点灯光。   李秀宁在马车翻着账本,何月儿掌着灯,坐在她旁边给她照亮。   何月儿口絮絮叨叨地说着道:“公主殿下,长安城里的消息,对郎君非常不利,不过宫,尚未有消息传来。”   李秀宁点点头道:“没有消息,是好消息,这说明阿爹,还是相信陈郎的,你去查一查,看看到底是那些势利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拿郎君往死了作践”   “不用查奴婢也知道!”何月儿愤愤的道:“是长孙无忌那个死胖子,蹿下跳,肆无忌惮!”   李秀宁淡淡地道:“观音婢是个贤惠的,可是这一母同胞,还真是”   何月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公主殿下,郎君那边我不担心,可太子殿下那边却要小心了。”   李秀宁冷冷一笑道:“怎么?他还敢造反不成?”   何月儿凑近了道:“我听说,长孙无忌在外面招惹了许多人,都不是什么”   话音未落,夜空传来一声破空声响。   咻   紧接着“咚”的一声,一支羽箭射穿了马车车厢的板壁。   李秀宁和何月儿望着透过板壁的三棱形箭头,相顾骇然。   何月儿随即抽出腰间的软剑,护在李秀宁的面前道:“马三爷,留下两个活的!”   在这个时候,夜空的羽箭破空声接连响起。   李秀宁不慌不忙,随手拉下马车照壁的一个扳手。只听咔嚓一声巨响。   这时,箭矢钉在马车,发出叮叮当当的金鸣声。   马车外的护卫,不时的箭惨叫着跌落战马。   马三宝用刀砍飞两只利箭,突然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响起。   马三宝脸色大变,疾叫道:”公主速走,俺留下殿后!“ 第一四四章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得得得”马蹄声在深夜陡然响起,马蹄声越来越急。   “呜呜”与此同时,李秀宁的马车也响起了呜咽的牛角号声。   陈家堡高大的城墙,树着四个巨大的角楼。最顶层立柱加顶,四壁透空,一座油灯大如铁锅,三股子粗如婴儿手臂的灯芯同样点燃,拿薄如蝉翼的丝绸,涂抹鱼胶,制成灯罩遮着挡风,远远望去,明亮恰如围拢着角楼又悬起一轮明月。   在这时,呜咽的牛角号声传来。陈家堡的护卫听着让人发毛的战号声,立即拿着兵刃,朝着战号声涌去。   几乎转眼之间,数十百精壮的战马冲到李秀宁的马车前,众骑士散开来形成了包围圈。   打头的一人留了一脸的络腮胡须,手持一柄长刀,眼神向外喷射着凶光。他望着李秀宁一声暴喝:“二龙山大当家下山办事,不想死的都跪下!”   马三宝握住手的刀,众剩余的十数名护卫拱卫着李秀宁的马车。   李秀宁推开马车的车门,冷冷的望着周围的土匪,仿佛在看着一群死人。   那匪首望着李秀宁的脸道:“平阳公主乃女豪杰,咱们大当家的仰慕已久,有请平阳公主芳驾山,一同快活些时日。”   李秀宁气得银牙暗咬,缓缓开口道:“若是想要银子,陈家有的是,只要我一个口信,天亮之前能搬到这里来,只怕你搬不走。”   那匪首狞笑道:“我们大当家的说了,钱也要,人也要,一样都不能少。”   说着,一挥手,身后一名年轻的匪徒,牵着一匹空马前,那匪首跳下马,牵着自己的坐骑,笑嘻嘻地来到李秀宁身边道:“请平阳公主马。”   说着,伸手去拉李秀宁的衣袖,手还没挨到李秀宁,只听得呛啷一声,何月儿的手腕一抖,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名土匪的胳膊掉在了地,鲜血喷射而出。那名断了一只胳膊的土匪,发出瘆人的惨叫声。   匪首脸色狰狞的吼道:“平阳公主殿下,你别敬酒不吃吃罚”   “酒”字音还没有出口,半空再次响起破空声。   凄厉的惨叫声在夜空响起,那名为匪首牵着战马的匪徒,后脑已经被一支狼牙箭穿透,利箭从后脑射入,嘴巴里透出,鲜血顺着箭镞,潺潺流血。   众匪徒大吃一惊,沿着官道传来一声急促的马蹄声,一个个黑影破开夜色,纵马冲了过来。   众匪徒急忙后退,让开了道路,那群黑衣骑兵这么纵马冲了过来。随着噗嗤噗嗤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众土匪接二连三的刀,坠落战马。   那匪首暴喝一声,手长刀举起,朝着冲过来的黑衣骑士挥去。   下一刻,那匪首只觉得眼前一花,对面马的人竟然不见了。二马错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凉,他身手摸去,黏糊糊、湿漉漉,抓了一根绳子出来。那匪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肠子,匪首大叫一声栽下了马去。   山匪们纷纷喝骂着,拔出兵刃。   在这时,又有数十名黑衣骑衣加入了战团。   借着月色,李秀宁看得清楚,打头那个踩着马镫藏在马侧一刀结果了匪首性命的正是陈应的门客之一孙敬初。   别看孙敬初的身材微微发福,然而在马背的孙敬初却如猴子一般敏捷,丝毫看不出迟钝。   众土匪接连被黑衣骑兵砍倒在地,剩余的土匪一看势头不妙,调头朝着东边的界裕河方向急奔而去。   在这个时候,李秀宁已经跨一匹马,马三宝指挥着及时赶到的陈府护卫围杀土匪,何月儿与李秀宁则返回陈府。   时间不长,在李秀宁返回陈府,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的时候,马三宝已经带着将十几名幸存的土匪生擒,返回陈府。   马三宝向李秀宁禀告道:“平阳公主殿下,末将已经将贼人擒了,如何处置,请平阳公主示下!”   马三宝自然不是问李秀宁如何处理这些土匪,而是要问要不要通知长安刑部或大理寺,毕竟堂堂大唐女元帅李秀宁遇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秀宁想了想道:“问清楚了吗?贼人是什么人派来的?”   何月儿道:“据说是贼人自称是来自二龙山!”   “二龙山?”李秀宁皱起眉头想了想道:“长安附近有二龙山这个山寨吗?”   马三宝摇摇头道:“从未听过!”   “想来也是冒名诈称!”何月儿突然恍然大悟道:“奴婢知道了,淅州有一座二龙山,据说面积不小!”   “淅州?这怎么可能?”李秀宁冷冷的笑道:“淅州距离长安六百余里,什么时候土匪会跑六百余里去劫肉票了?若无内贼暗通款曲,外人怎么会摸到这里来!”   何月儿的脸色微微一变,淡淡的道:“公主殿下,恐怕贼人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   李秀宁点点头道:“不管了,先把这些贼人的腿全部打断,明天一早送到刑部去,本宫倒要看看,长安城还有什么人敢跟本宫玩妖蛾子!”   李秀宁在界裕河河畔遇刺的消息,当夜传到了东宫。在李建成准备起床,参加早朝的时候,突然韦挺疾步而来。李建成这边刚刚穿好衣服,韦挺抵达了东宫,李建成的寝宫之外。   韦挺看到李建成急道:“太子殿下,大事不好!”   李建成微微一怔:“出了甚么事?”   “平阳公主日遇刺!”韦挺害怕李建成担心,没敢在这件事情故弄玄虚,随即道:“平阳公主殿下无甚大碍,贼人也被尽数缉拿!”   李建成虽然松了口气,但是脸却一脸阴沉的道:“传本宫令至刑部,全境戒严,搜检刺客!   韦挺躬身应道:“是。”   李建成道:“替我告个假,今天朝会本宫不参加了,本宫要去陈家堡,探望一下平阳公主!”   韦挺紧随李建成,沿着东宫甬道,朝东宫门外走去。   李建成回头,望着韦挺道:“你还有什么事?”   韦挺道:“太子殿下,此时恐怕不这么简单!”   李建成道:“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你仔细想一想!!”韦挺道:“这帮土匪,距离陈家堡不足五里的地方袭击平阳公主殿下,陈家堡的护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抵达现场,将所有匪徒一成擒。”   根据现报,李秀宁昨天晚是在长安城城门关闭前离开的长安,从长安城抵清林里,一路六十余里,有三四处理想的设伏地点,这些有更大的机率成功。   然而却唯独在界裕河河畔,快要抵达陈家堡的时候动手。显然有些不通情理。   更何况这些自称是二龙山的土匪,老巢远在淅州,与李秀宁并无瓜葛,远日无仇,近日无怨,根本没有动机。   韦挺又道:“如果这些贼人是真想行刺平阳公主殿下,事先总应该安排一些人手,根本不需要太多,区区两辆马车可以将陈家堡的护卫挡住片刻,恐怕平阳公主殿下然而,这些匪徒根本没有这么做,殿下以为他们真是冲平阳公主来的吗?”   李建成道:“他们难道是冲本宫来的?”   韦挺一脸郑重的道:“哎,可别说,还真有可能是冲太子殿下来的!”   李建成很想训斥韦挺一顿,但是他的涵养,让李建成慢慢平静了下来:“理由呢?”   韦挺道:“刑部侍郎刘德威,政号廉平、为人宽厚,太子殿下拟擢升其为大理寺卿,万年县县令权万纪,性强正,好直言,太子殿下欲擢升其为治书侍御史,若六月考评,此二人皆可以迁任新官,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刻,二人职权之内,出现平阳公主遇刺一案”   说到这里,李建成沉默了。   权万纪这个万年县令是正五品阶,虽然说治书侍御史也是正五品,可是治书侍御史也是正五品,不过相当于后世的纪委委员,典型的位卑权重。至于刘德威也是正四品阶的刑部侍郎,转任大理寺卿却是从三品,这也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官职。   因为李秀宁遇刺一案的爆发,经过李秀宁的简单审讯,并没有留下特别重要的人证,都是一些一问三不知的小喽喽,据说半个月前,有关口音的人抵达二龙山,与他们大当家密议一番,然后其大当家带着一百六十余名匪徒,离开二龙山,前往万年县。   由于知情人皆以被杀,这件案子算刘德威与权万纪再有能耐,他们也绝对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当然,更关键是的,幕后真凶敢行刺李秀宁,身份肯定不一般。   恐怕对方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要李秀宁的命,而是打乱刘德威与权万纪的升职。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平阳公主这次是被本宫殃及鱼池?”   韦挺点点头道:“以臣看,十有八九是如此,平阳公主只是被人利用而已!”   以刘德威与权万纪二人的地位,一般性的案件,根本无法动摇二人之本。偏偏李秀宁的身份不一般,一旦李秀宁遇刺的消息传到李渊的耳朵,李渊肯定会大发雷霆,命刘德威与权万纪二人限时破案。   二人一旦破不了案,会给李渊心留下无能的印象,恐怕二人升官会变得遥遥无期。   李建成苦笑道:“还真是好算计啊!”   “谁说不是呢?”韦挺道:“如果不出意料,恐怕此事宫已经知道了,说不定陛下已经派人责令刘威德与权万纪限时破案,缉拿凶手,可是他们哪里去拿这个凶手?” 第一四五章 李秀宁大闹秦王府   树立着十二根门戟长安城侯莫陈氏府邸,显得有些肃杀。雅言情当侯莫陈虔会得知李秀宁被二龙山的匪徒袭击时,他的脸就变得铁青。   高大的巍峨的侯莫陈氏祠堂里,摆放着侯莫陈氏历代祖宗的灵位。最上首的位置上赫然是武川镇守侯莫陈公允、其下则是魏太子太保、柱国、清河郡公侯莫陈公兴,接着则是周太子少师、柱国将军、安平郡公侯莫陈公顺,次者则是大司徒、太子太保、柱国大将军、梁国公侯莫陈公崇。接着则是周秦州总管、上柱国,修武郡公、侯莫陈公悦。周丹州刺史、司会中大夫,灵武县公侯莫陈公凯。   侯莫陈虔会面色铁青,跪在祠堂前的大厅上,一语不发。而虞庆则侍立在他的身侧。   侯莫陈旭大步走进来,看见侯莫陈虔会的背影,眉头微微一皱。   听着脚步声响起,侯莫陈虔会冷冷道:“我的话你都当做耳旁风了?”   侯莫陈旭撇了撇嘴道:“大哥这话,小七却听不懂了。我昨晚间一直在招,直到长顺叫我回来”   侯莫陈虔会呵呵冷笑道:“你拿旁人都当傻子呀!你五哥叔大功于朝,败西突厥,退吐蕃,开拓西域,我侯莫陈氏一门复兴指日可待,你如此肆意妄为,他若真的揪住你不放,阖族上下,谁能救你?”   侯莫陈旭不以为然的笑道:“没有证据,他能奈我何?”   侯莫陈虔会站了起来,上前一步,从虞庆手中抢过拐杖,抡起的拐杖,劈头盖脸地朝侯莫陈旭头上打了下去,嘴里碎碎念叨:“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你还真想让人拿到证据?让人将行刺朝廷公主的罪名安上头来,弄一个满门抄斩、举族尽灭啊”   别看侯莫陈虔会年纪大了,可是力气不小。三四下子砸得侯莫陈旭满头是包,侯莫陈旭终于急了眼,顺手抄住侯莫陈虔会打过来的拐杖,回身回身一拽,怒吼道:“大哥,你是糊涂了吗?”   侯莫陈虔会猝不及防之下,被侯莫陈旭拽得身子前扑,额头重重地撞在了祠堂的柱子之上,鲜血横流。   虞庆急忙上前扶起了侯莫陈虔会,侯莫陈虔会气得双手颤抖,脸色蜡黄,胸口起伏,胡子哆嗦,口中含含糊糊骂道:“你这个混账”   侯莫陈旭毫无悔改之意,一脸狰狞的道:“大哥,你别忘记我,我们才是同父兄弟,侯莫陈应还差着一层呢!”   虞庆一面扶着侯莫陈虔会,一面开口道:“七郎,此事你真的做得差了。”   “我能有什么错?”侯莫陈旭硬着脖子道:“我什么都没有做,谁能耐我如何?”   虞庆摇摇头道:“虽说你这次没有伤着平阳公主,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传到五郎耳朵里,恐怕兄弟都没得做!”   侯莫陈旭振振有词的道:“没得做就没得做,我说大哥,你也不想想,他如今是从二品西域大都护、西州道行台尚书左仆射,柱国大将军,可是他有没有关照过咱们侯莫陈氏的一个人?你现在还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光禄大夫,我也只是一个清水闲差”   “住口!”侯莫陈虔会喘着粗气道:“若真让人拿住了把柄,仅仅一个刺杀平阳公主的罪名,你个人掉脑袋事小,只怕举族上下,都要跟着受牵连。雅言情”   侯莫陈旭的脸上神色变幻着,却依然嘴硬道:“咱们侯莫陈氏也是关中簪缨世族,便是今上,也不能随意安个罪名便处置吧?”   虞庆无奈摇了摇头。   侯莫陈虔会嘶吼道:“滚!给我滚!我全当没这个兄弟!”   侯莫陈虔会望着侯莫陈旭远去的背影,身子开始摇晃起来,然而很快侯莫陈虔会转而望着虞庆道:“秦王那边给他什么好处,让他如此肆无忌惮?”   “一门婚事!”虞庆想了想道:“据说是以长孙顺德为冰人,将武陵郡公元胄之女,元仁惠之妹嫁于七郎为妻!”   元胄代国昭成帝拓跋什翼犍之后,西魏武陵王元雄之子,杨广即位,元胄得不到调迁。当时慈州刺史上官政因事获罪被流放到岭南,将军丘和也因罪被废去官职。元胄与丘和有老交情,于是经常和他往来,元胄曾经与丘和一起喝酒,喝到兴头上,说:“上官政是壮士啊!现在被发配到岭外,不会生事吧?”于是自己捂着心说:“我假如是你,不会白白地这样罢了。”   丘和第二天将元胄的话启奏杨广,元胄竟因为这件事被杀了头。于是,杨广封上官政为右骁卫将军,授给丘和代州刺史的职务。   事实上元胄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以出卖杨勇的支持者左卫大将军元旻,从而获得了杨广的赏识,因而得到升迁。后来他反被邱和出卖,也算是报应不爽。   听着李世民居然用一个元胄之女,就把侯莫陈旭收买了。侯莫陈虔会更加愤怒。侯莫陈氏时至今日,势力大不如从前。侯莫陈崇留下的猛虎义从,侯莫陈虔会已经送给了陈应,二龙山的土匪一阵风,是侯莫陈氏当初留在南阳的唯一一枚棋子。   侯莫陈虔会感觉齿冷,为了帮助李世民,侯莫陈旭居然把最后一枚棋子毫不客气的出卖了。   侯莫陈虔会此时除了苦笑,还是苦笑道:“虞庆,备车,我要去清林里!”   “阿郎,你!”虞庆自然知道侯莫陈虔会这是要用向李秀宁坦白从宽啊!   侯莫陈虔会苦笑道:“大变在既,光靠我压不住。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闹出隔阂,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虞庆道:“阿郎,此事七郎做得虽然有失偏颇,不过他处理的很干净!”   “这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侯莫陈虔会道:“二龙山曾接受过我们侯莫陈氏的接济,有心人只要是查,还是能查到我们侯莫陈氏头上,于其让人查出来,不如现在就坦诚,也好趁此机会,与七郎划清界线,他这般莽撞,是会吃大苦头的!”   从清林里至长安城的官道上,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前进着。在马车内,李建成与抱着陈谦的李秀宁对坐着。   李建成满脸愧疚的道:“三娘,这事都是我不好,你这是受了的殃及”   李秀宁冷冷一笑:“我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虽说陈郎不在京里,想对付我却也是痴心妄想。”   李建成想了想,说道:“这只是猜测,无凭无据,就是找到二郎,恐怕他也不会承认”   李秀宁沉吟着道:“我只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看来我是沉寂得太久了,让人忘记了我李秀宁。”   李建成低低一笑道:“三娘,不要莽撞,他要借着外来的山匪搞事情。就是想把水搅浑,现在不易轻举妄动!”   李建成突然发现李秀宁脸上一脸自信,似乎带着胸有成竹的样子。   李建成道:“你怎么想的?直说便是。”   李秀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无论是在庙堂之上,还是在族门之中,党同才能伐异!”   李建成又道:“都是一家人,不要闹得不可收拾!”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大哥,你这性子可不成,二郎能有今天,我看都是你贯的!”   李建成沉默不语。   李秀宁冲马车外的马三宝道:“进入长安,给本宫吹响聚将号!”   马三宝道:“好!”   马车进入长安城,马三宝指着一名娘子军将士道:“吹号!”   娘子军士兵拿出一根乌黑发亮的牛角号,放在嘴边轻轻吹起来,随着呜咽而雄壮的牛角号声响起,长安城的百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些娘子军旧将将士,他们却听到了号声。   战号声响起,这就是命令。   娘子军在开唐之初,曾立下汗马功劳。在娘子军最鼎盛的时候,娘子军拥有十数万人马,不过随着三次缩编,娘子军彻底消失在大唐的战斗序列中。   不过,虽然卸甲归田。但是众娘子军将士大都生活在长安或长安周边。普通人听着娘子军的战号,只是感觉一阵噪音。   但是娘子军旧将军则是感激热血,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回想起,当初在李秀宁的带领下,征战关中,攻城掠地的情景。   原本成为小商贩、手工业者,也有给大户人家帮闲或者是成为个体户小商铺老板的娘子军将士,很快就开始聚集起来。   从李秀宁进城开始,当李秀宁抵达秦王府的时候。李秀宁身边已经聚集了足足三千衣甲齐全的将士。   “娘子军张重九奉命报道!”   “娘子军郭四喜奉命报道!”   “娘子军李四奉命报道!”   李秀宁大步流星,直接闯进秦王府,长孙无垢领着刚刚会牵着的李承乾小手,走到大门口,望着一脸煞气的李秀宁,怯怯的问道:“三姐驾到未能”   李秀宁直接打断长孙无垢的话道:“二郎呢,让他出来!”   “秦王殿下不在府中,还在太原!”长孙无垢用自己的身体护着李承乾,尽管她也非常害怕,不知道怎么的,她只感觉李秀宁的目光有点吓人。   李秀宁望着长孙无垢道:“三”   长孙无垢硬着头皮上前解释道:“三”   李秀宁扬起第二根手指道:“二”   长孙无垢左右为难,不知所措的时候,李世民一脸无辜的道:“不知三姐驾到”   李秀宁直接道:“界裕河河畔,袭杀我的刺客,是二郎引来的吧?”   李世民道:“你有何证据,在此胡言乱语?”   李秀宁淡淡一笑:“你引来的乌合之众,艺不如人,被我的人拿住了活口,你想看看他们的口供吗?”   李世民神色如常。   然而李世民身后的长孙无忌脸色一变,气势低了下去:“平阳公主殿下莫要血口喷人!左右都是你的捏造,怎么说还不是你的事?”   李秀宁望着李世民的眼睛,淡淡地道:“活口如今就在陈家堡,二郎,你若再不识好歹,此事我就真的不管了,有什么话,到刑部的大狱中去说吧。”   长孙无忌的脸色剧变,怒手指着李秀宁,口齿不利地说道:“你你这毒妇!”   李世民不傻,看着长孙无忌如此反常,就算他不用脑袋想用膝盖想也知道了怎么回事。李世民一巴掌扫过去,打得长孙无忌肥肉乱颤着。   “三姐,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世民强自镇定的说道:“三姐,你这是做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   李秀宁重重拍了一下李世民的肩膀,低声喝道:“不是我要闹!而是有些人,要将你的秦王府满门良贱,都要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李世民脸色白一阵,红一阵,他突然望着长孙无忌吼道:”长孙无忌,你难道不应该向本王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吗?“ 第一四六章 李秀宁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这是污蔑,污蔑!”长孙无忌极力争辩道:“随便找两个人就说是刺客,秦王殿下,这话说出去,您相信吗?”   李秀宁非常平静望着李世民,淡淡的道:“二郎,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   李世民双手摊开,一脸无辜的道:“三姐,我是真不知道”   “证据或没证据,那是官面上的事情,你我都清楚!”李秀宁突然拔出剑,用剑指着长孙无忌,秦王府护军雷永吉脸色阴沉,横刀随即出鞘。他急忙持刀护在李世民身前。   随着秦王府冲出数十名护军将士。   就在这时,马三宝扬了扬手,众娘子们将士手中的弓弩,缓缓张开。尖锐得令人胆寒的箭镞早已嵌入箭槽,笔直的指着秦王府护军,一股阴冷的嗜血气息磅礴而出,骇得秦王府护军全军上下都变了脸色。   最可怕的是,他们听到盔甲的铿锵铮鸣之声,地面微微震动,上百名重装步兵活像一群坦克似的从街道上走了过来,上百把巨斧扛在肩上,只消李秀宁一声令下,马上就会毫不留情的劈下来,让秦王府护军死伤遍地!   强弩环伺,甲士峥嵘,杀气冲霄,面对这等阵仗,长孙无忌不禁肝胆俱裂,差点没尿出来。他掌握着李世民的百骑司,对于情报工作是事无巨细,都认真查看过的。   对于陈应麾下的射生军以及陌刀军的战绩了解非常详细,特别是在洛阳之战,那些王世充麾下的郑军士兵的尸体,他还是亲眼查看过的。   在洛阳之战,被陈应麾下射中的郑军将士的尸体绝大多数人都是颈部和胸部要害中箭,胸部中箭的占了绝大多数,利箭洞胸而过,贯穿心脏或者肺叶,直透脊柱,中箭的郑军往往还没等倒到地上就失去知觉了。   长孙无知道,这些娘子军士兵手中的钢弩就是陈应军中装备的钢弩,劲道之强,威力之大,他非常清楚。正是因为长孙无忌知道,所以他才更加害怕,他可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品尝被那些可怕的三棱箭镞贯穿身体的滋味!就算雷永吉也感觉害怕,他声音微微颤抖:“平阳公主,你想造反是吗?”   李秀宁分得轻重,李世民再怎么过分,那也是她的弟弟,更何况这一次这几个软脚虾行刺,本身就是一个局,只是为了破坏李建成擢升刘德威与权万纪的一次行动,说穿了这就是为了争夺一个治书侍御史相当中纪委委员而大理寺卿则相当最高院,这都是可以直接影响朝廷大局的重要职位。其实李秀宁也只是吓唬吓唬长孙无忌,真杀了长孙无忌,恐怕与李世民和长孙无垢这个弟媳妇的关系就没有办法缓和了。   李秀宁对于朝廷大势并不关心,她只是关心李家不要闹得太僵。李家不要像当初曹魏那样,兄弟手足相残。   如果李世民与李秀宁双方开战,恐怕最高兴的就是突厥人了。李秀宁等于间接帮突厥一个大忙了。算了,先忍忍,长孙无忌如果以后再不收敛,就算要与李世民撕破脸,那也要捏死他。   想到这里,李秀宁强地按下胸中翻腾的杀机,厉声喝道:“谁让你们把兵器亮出来的?收起来!”   “遵命!”马三宝说着,锵一声收刀归鞘。李秀宁身后的娘子军弓弩手也收起了强弩,只有那一百名重装步兵仍然一堵墙似的杵在那里,让人压力山大。   秦王府上下这才松了一口大气。秦王府的护军也大都打过仗,可是跟在李世民身边的亲兵并不在长安城,而是在太原。这些长安城里的秦王府护军大都没有见过阵仗,娘子军身上的杀气太浓了,跟这么一支杀气腾腾的部队对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李世民看着李秀宁收了兵器,松了口气道:“三姐,有话好说,何必动刀动枪的,让人看了笑话!”   “二郎!”李秀宁指了指李世民。   李世民推开雷永吉,走到李秀宁身边,躬身道:“三姐!”   李秀宁指了指身后的那辆庞大的马车。   李世民也知道李秀宁不会杀他,可是看着李秀宁杀气腾腾的样子,他心里还是有点犯怵。毕竟,小时候,李秀宁给李世民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了。李世民其实在少年时代也非常悲剧,小时侯只要不听话,就会被李秀宁收拾一顿。   好不容易有了李元吉这个四弟,他还没有过把二哥的瘾,可是却没有想到李元吉这个熊孩子天生神力,学武天份极佳,十二岁以后,李世民就打不过李元吉了。   李秀宁在上马车之前,冲马三宝喝道:“三十步之内,严禁任何人靠近,违者格杀勿论!”   马三宝躬身道:“遵命!”   一队众娘子军将士快速散开,背对着马车,在马车外围形成一道人墙。   李世民登上马车的时候,看着李建成正在马车里悠闲的喝着茶。   表面上不动声色,李世民朝着李建成拱拱手道:“大哥!”   李建成的脸上略微有些尴尬。   李世民望着李建成,内心一阵惊骇。心中暗忖:“三姐和三姐夫什么时侯倒向大哥了?”   李秀宁走进马车,宽大的马车内,坐了三人,依旧不嫌拥挤。李秀宁望着李世民和李建成轻轻舒了一口气道:“若要我说,我便说三条章程,大哥,二郎你们要是答应了,这个局面,我便顶起来;若是不依,那也便罢了,我甩手就走,再也不理你们的这些破事。”   李建成期期艾艾的拱手道:“三娘但讲无妨,这里都是一家人,都是知好歹的。”   李秀宁又望着李世民,李世民赶紧道:“三姐,你是知道我的,打小开始,我最听你的话,你让我撵鸡,我绝不打狗”   “二郎,你让长孙无忌去西域吧!”李秀宁道:“西域大都护府还缺一个长史,那也是从三品的高官,我会给陈郎送信,将长孙无忌的这些事情,尽数告知陈郎!”   李世民一脸凄苦道:“三姐,你这是要赶尽杀绝吗?长孙无忌恶了三姐,他要是去了西域,还会有命在吗?三姐夫会饶了他吗?”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让他去西域!”李秀宁望着李建成道:“只有在陈郎身边,长孙无忌才能保住命,别以为我不知道,长孙无忌这次利用了侯莫陈氏的力,只有将长孙无忌去西域吃点苦头,才能平息侯莫陈氏的气!”   李世民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办法。   因为侯莫陈氏就是靠刺杀起家的,要动王侯将相,恐怕不易。可是侯莫陈氏要刺杀长孙无忌,还是可以轻松办到的。当初柴绍就是死在侯莫陈氏手中,这件事根本没有办法防。   当然,也有办法。除非这是要把侯莫陈氏连根拔起,只是这件事情,根本无法做到。自从杨广流配了侯莫陈芮和侯莫陈颖兄弟二人,侯莫陈氏就从明转暗,如果整个侯莫陈氏露在明面上的人,只有五个人。侯莫陈虔会、侯莫陈应、侯莫陈旭,还有陈应的两个儿子。   至于侯莫陈氏还有多少暗手,恐怕没有人可以搞得清楚。   关键是,陈应现在掌握着西域十九州一百零四县。而侯莫陈旭则掌握着桂州总管府的十九州,别看李靖成了桂阳总管,但是他还没有真正掌握桂阳总管府。   李世民连连点头道:“三姐,我都依你!”   李秀宁点头:“好,二郎,你回太原吧,你不是喜欢掌兵吗?并州总管府的十万大军,一定要掌握在手中,威慑地方,这个时候,万万不可有宵小作乱,没啥要紧事,不要回来!”   李世民的脸色一僵,愣了片刻,李世民重重的点点头道:“好!”   李秀宁望着李建成继续说道:“大哥,官面上的事情,有你去弥缝,定不叫外人,趁虚而入。咱们都是一家人,万万不可自乱阵脚,最要紧的是,大唐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二郎的人,无论是在长安城的,还是在地方任职的,大哥你不能对他们进行打压   李建成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是当大哥,照顾自家弟弟,自当尽力。”   李秀宁扫视着李建成,又望了望李世民,沉声说道:“这是我的章程,你们若无异议,便这么办吧。”   李秀宁看着李建成和李世民二人握手欢笑,心中甚是得意。   只是她有些太天真了。   夺嫡之争,向来都是血淋淋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成功者可以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享尽荣华富贵。   失败者则会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马车开始缓缓启动,朝着太极宫武德殿走去。   李秀宁遇刺,如今又带着娘子军兵逼秦王府,李秀宁如果不向李渊去解释一下,肯定不合适。   当然,马车中的三人都在沉默着。   正所谓人心隔肚皮,特别是李世民,一脸笑容,异常灿烂,仿佛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他的眼眸深处,藏着一抹骇气的戾气! 第一四七章 有些东西是不能分享的   李世民从太极宫回到秦王府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秦王府众人皆翘首以盼。   看着李世民平安无事的回来,长孙无垢赶紧迎上去,关切的问道:“二哥”   李世民给了长孙无垢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抱起李承乾,用自己的胡子扎着李承乾的小脸,李承乾一脸嫌弃。   李世民故意板着脸道:“臭小子,你敢嫌弃你老子?”   李承乾被李世民弄得哇哇大哭起来。长孙无垢知趣的抱起李承乾,向着内殿走后。   李世民冲雷永吉吩咐道:“弄些酒菜来,孤饿了!”   雷永吉转身离去。   长孙无忌忐忑不安的望着李世民道:“殿下”   李世民微微一笑,重重地坐在主座上道:“界裕河的事已了,秦琼来信说,东突厥遭了旱灾,想必他们冬天肯定会南下寇边,我们去年打赢了突厥人,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们要稳住河东,稳住河北,接下来,就在稳固边防上做一番章,争取不让一个突厥人破关而入,以安天子之心,也让朝野看一看,我秦王府同道的任事之能。”   房玄龄在一旁插言道:“秦王殿下,漠南旱灾严重,漠北更甚,若是如此,恐怕不一定会是突厥一族南下,恐怕铁勒、薛延陀等部族都会南下,要想确保河东万无一失,怕是不容易啊!”   李世民解释道:“无忌,吏部准备拟定你去西域任大都护府长史!”   李世民的话音刚刚下,长孙无忌的脸色大变:“殿下”   李世民摆摆手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其实你可以想想,大都护府长史,本身就是牵制大都护之职能,堂堂从三品大员,岂能说杀就杀,除非陈应敢与你同归于尽!”   长孙无忌转念一想确实是如此,自己到任西域,陈应还真敢弄死自己吗?除非现在陈应就想造反。现在造反,根本就是自寻死路。随着大唐南方平定,中原大安,现在大唐可以腾出手了,三四十万大军正愁没有事做呢。   李世民道:“本王镇守太原,也就是接下来就这三五个月的时光。孤是想借着这个时机,让天子知道,安定河东,发展地方,我们也能做到。到时候就算河涧王到任了,整顿河东官场,做出一些事情,也不过是亦步亦趋,拾人牙慧。只要天子不再以东宫为河东之望,中枢之争也就该有个结果了。   李世民与长孙无忌二人的议论,杜如晦则充耳不闻,自顾拿起笔,在案上写着字。   长孙无忌望着杜如晦的背影,说道:“克明真的不同了,清流出身而留心实务,看来秦王殿下这些年耳提面命,效用彰然。”   杜如晦抬起头淡淡地问道:“秦王殿下,无忌,西域都护府今年开垦了多少田亩,收成会受旱灾影响吗?”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面面相觑,迟疑了一阵。   长孙无忌道:“前些日子,接到奏报,陈大都护在西州道垦荒约二百五十万亩,加上去岁垦荒数目,应该不低于三百五十万亩。这点我倒挺佩服陈大都护,他从不懈怠。聚拢流民,妥当安置。”   酒菜上来,李世民与秦王府众人一边吃酒,一边商谈。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世民越喝脑袋越清醒,脸色却越来越白。不知不觉中,他脑袋中回想起了当初与薛仁果在大牢内喝酒的情景。   李世民与薛仁果喝得醉醺酗的,薛仁果望着李世民,问道:“有件事情,我很是不解!”   薛仁果盯着李世民道:“论起武勇,你不输我;论及军略,你比我强;论及胆识,你更是我生平仅见的英雄豪杰尤其如此,我才不明白,你家老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世民望着薛仁果道:“你什么意思?”   薛仁果道:“我的意思是,大唐的太子,为何不是你?   李世民瞠目结舌,无言以答,良久李世民摇着头,大着舌头道:“我是次子次子明白么?你是长子,所以你阿爹立了你;我大哥是长子,所以自然是他做太子,立嫡立长,自古如此!”   薛仁果摇着头道:“我虽是长子,我阿爹立我为太子,却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我能打!军中将佐,都听我的,有的人连我阿爹都使唤不动,我爹当然只能立我!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你命好,家里人都服你,我命不好,阿爹和大哥,还有三姐,都拿我当小孩子,我偏要让他们看看,我不是小孩子!”   薛仁果也有些醉了,他拍着李世民的肩膀道:“我听说过,你有个外号,叫唐童大唐的童子”   李世民叹息着愤愤的骂道:“去他妈的都是王世充那老小子等回到长安,我就带兵去寻他的晦气”   李世民并不知道,早在四年之前,薛仁果被处斩之前,薛仁果已经在李世民心中埋下一颗种子,这颗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李世民心间开始疯长,如今这颗带着魔力的种子,已经成长得参天大树,充斥着李世民的整颗内心。   李世民非常不甘心,他不甘心。   他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慢慢的指甲插入肉里,伤口潺潺流血。   李世民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就在众人陆续告辞之时,整个承乾殿内只剩下长孙无忌二人。李世民沉吟道:“世人皆传东宫八将,韦挺与太子是总角之交,关系莫逆,首先可以排除。薛万彻与兄长薛万均同自幽州降唐,投入太子幕府,受其赏识,肯定不会被收买。冯立,李世绩、杨干谁会被收买?”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冯立被太子招揽,托以心膂”   李世民又问道:“李世绩、尉迟恭他们能不能被收买?”   长孙无忌摇摇头道:“李世绩虽然曾为太子门下,不过近年来似乎有脱离朝廷核心的趋势,他似乎与陈大都护、李大将军李靖一样,对于东宫之争,并无兴趣!”   李世民点点头道:“除了他还有谁可以收买?”   长孙无忌恍然大悟道:“杨干!”   李世民道:“就他,你去办,无论什么代价,必须把他拉到我们这边!”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米娜瓦尔在西州待了一年多了。如今的米娜瓦尔似乎忘记了她的目的,安心的当着她的小学老师,每天教着黄皮肤黑眼睛,或者白皮肤蓝眼睛,再或者棕色皮肤黄眼睛的孩子,读书识字。   米娜瓦尔似乎过得不错,有点乐不思蜀了。   不过,随着萨珊帝国的一封急信,却让米娜瓦尔着急起来。   米娜瓦尔带着迷人的笑容走进陈应的房间时,这个波斯洋妞的笑容是如此的甜美,几乎将周青给电昏了,直到人家都走进去了都没有想到要阻拦。至于阿史那思摩,这货已经完全成了雅克琳的裙下之臣。   陈应其实并没有干什么活,他正在吃着鸡腿饭。这些大米,还是西域胡商从怛罗斯带过来的,陈应毫不客气的将这八百多石大米全部买了下来。   八百多石大米听上去不少,可是煮成饭还真没有多少。陈应正在扒饭,看到米娜瓦尔进来,陈应愣了一下,腮帮鼓得圆圆的,含糊不清的问:“米娜瓦尔公主殿下,你怎么来了?”   米娜瓦尔微笑道:“你们都要打大仗了,我能不过来看看吗?”   她自己找位置坐下,真心实意的对陈应道:“大都护阁下,恭喜你,你的军队取得了一场史诗般的大胜,短短数日之内便在崎岖不平的山地间歼灭了相当于萨曼城邦人口总数的敌人,如此伟大的胜利,即便是在萨珊帝国也不多见!”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那只能说明你们见识少!在我们国家历史上,像这种一战歼敌十几万的大战多数用一百辆马车都拉不完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这家伙说话还真够直接的,一点弯都不绕,习惯了用优美的辞藻把对方捧得飘飘然,再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引向核心,然后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意愿,最后达成协议。   米娜瓦尔面对陈应,颇有点应付不来的感觉,这样的怪胎是她以前未曾见过的。其实吧,谈判就跟逛妓院差不多,得先找话题你一句我一句的把气氛营造起来,等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吹灯拔蜡了,哪有一开口就直奔主题的?   没有办法,她只好稳一稳心神,说道:“其实还是那句话,我对贵军的武器装备很感兴趣。”   陈应双手一摊,微微笑道:“然后呢?”   米娜瓦尔颇为无奈的说道:“我希望能向贵军购买一些武器装备,尤其是那种斩钉截铁的破军刀,多少钱我们都愿意给!”   陈应放下筷子,唉声叹气:“哎呀,美丽的公主殿下,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们的破军刀跟你们的一个样,只是我们的对手,比较落后,他们都是拿着粗劣的装备,劣质的皮甲,所以在他们那个情况下,才会被我们大唐的军队打得溃不成军!”   米娜瓦尔翻了一个白眼,耐心的道:“怎么可能一样呢?你们的敌人,很多都是使用我们萨珊帝国的乌兹钢兵刃,我们奈何不了对方的铠甲,你们的破军刀却可以轻易破掉乌兹钢甲胄!”   陈应睁着眼睛说瞎话道:“那是因为我们运气好,正巧劈中击中了他们的甲胄衔接缝!”   米娜瓦尔针锋相对的道:“难道你们每一炮都有那么好的运气,每一次都能击中对方的甲胄衔接缝隙?陈大都护阁下,我虽然不是军人,但是我对军队的了解并不比你少,你不要把我当傻子!”   陈应两手缓缓收回,望着米娜瓦尔的眼睛道“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啦。”   米娜瓦尔有点生气的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呢!朋友之间就不能坦诚相待吗?”   “你是女人,我是男人,男人和女人之间,除了爱人关系,不会有朋友关系!”陈应苦笑:“好吧,我老实告诉你,那种威力破军刀我们确实是有一些,但数量并不多美丽的公主殿下,如果你们萨珊帝国研制出了一种威力巨大,足以压倒周边国家,横扫现阶段一切武器,你会拿出来跟你的好朋友分享吗?” 第一四八章 宇文昭仪东市失踪   米娜瓦尔迟疑了一下,陈应说得不错。萨珊帝国的乌兹钢马刀以及他们的锁子甲,然而三百多年以来,萨珊帝国的工匠和贵族,就算是死也不会出卖锁子甲和乌兹钢的秘密。   米娜瓦尔想了想道:“大都护阁下,到底要多少钱?你发个话,我们绝不还价!”   “真的不是钱的问题,这种武器的技术一旦泄漏,我的国家也会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再多的钱也不能卖!”陈应   米娜瓦尔咬咬牙,道:“陌刀,我们不会要太多,只买二百柄,装备我父亲的亲卫队,以应付国内的威胁,这对你们毫无威胁吧?一万卡瓦德银币,二百万枚卡瓦德银币,就相当于萨珊帝国一年财政收入的十分之一了,总可以了吧?”   陈应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行,给再多的钱也不能卖,这是保命的家伙!”   如果说大宋时代的步人甲是冷兵器时代重装步兵的防御巅峰,那么装备着横刀、陌刀、马槊、钩镰枪的唐军士兵,就是冷兵器时代的进攻巅峰。这种模式,直到火器取代冷兵器之时,都是无敌般存在的。   陈应可没有米娜瓦尔想象中的那么傻,乌兹钢锻造的陌刀,与高锰钢锻造的陌刀,只是质量上略有差距。就像ak和m16,各有优点,也各有劣势。如果陌刀到了萨珊人手中,他们肯定可以复原出来陌刀,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至于钩镰枪,也同样是如此。   看着陈应依旧不吃这一套,米娜瓦尔一脸温怒道:“大都护,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小气的男人,你一点都不像个贵族!”   “你说对了,我还真不是贵族!”陈应撇撇嘴不以为然的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贵族,但是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不认为我是贵族?”   面对油盐不进的陈应,米娜瓦尔恨得牙痒痒的,如果她的有一把剑,估计早就对准陈应那张好看得不像话的脸划下去。当然这个念头,只是想想而已,只要她敢在陈应面前亮剑,她就什么都买不到了!   当然了,这些想法通通都不现实,关键是她虽然感觉自己功夫不错,可是还真打不过陈应,除了自取其辱之外,别无他法。当然,为了买到自己想买的东西,她还得想办法。   深呼吸吸气呼气尽量让心情平静下来,因为生气对谈判毫无好处,只会把事情搞砸   陈应直愣愣的看着这个洋妞,不知道她又在犯什么傻。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洋妞的胸部真是有料,深呼吸的时候都称得上波澜壮阔了。   平息住怒火后,米娜瓦尔冲陈应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虽然有点僵硬,但仍然很迷人。她莲步轻移走到陈应身边,美目异彩涟涟,声音娇媚蚀骨,让陈应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都护阁下,你看我漂亮吗?”   陈应的眼睛都已经直了,脑袋中不由自主的浮现那一抹不可描述的画面现在太严,带色绝对不能写,陈应的喉结涌动着,艰难的道:“漂亮”   虽然陈应两世为人,在后世见过美女无数电视或电影上女模特、女明星,女优,米娜瓦尔的身材和颜值,哪怕放在后世,世界小姐那是妥妥的。   米娜瓦尔的身体前倾,往他耳朵吹了一口气,只见陈应的脸刷一下就红透了。   米娜瓦尔微微一笑,轻声道:“那那我们各取所需要,我把自己交给你,你把陌刀卖给我,好不好?”   陈应喉咙又咕噜了一声,赶紧用手遮挡住尴尬的部位,喃喃的道:“我有老婆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看着陈应的尴尬,米娜瓦尔心中非常高兴。雅吧这个波斯小妞的大脑回路还真是不一样,她看到陈应身体有了反应,反而有点得意,证明自己还是有魅力的。米娜瓦尔不以为然的笑道:“那有什么,我可以做你的情人啊。”   “你”陈应有些不知所措,他真没有想到米娜瓦尔会这么说。他喃喃的道:“你们波斯人都是这么开放的吗?我还是头一回见给别人当情人还如此理直气壮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米娜瓦尔伸手撸撸头发,露出妩媚的笑容道:“在我们萨珊帝国也有人信奉东正教,他们的教义里只允许有一个妻子,可是,在我们萨珊帝国,哪一个贵族不是只有一个妻子,无数情人。当然,上帝是公平,在我们萨珊帝国,不仅男的贵族可以拥有无数情人,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女人,同样也有情人,我的姐姐有了七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属于我那个姐夫的!”   陈应听到这话,目瞪口呆,心中又在为米娜瓦尔的姐夫默哀,这可是不是绿帽子了,而是呼伦贝尔大草原。   米娜瓦尔努努嘴,望着一旁与阿史那思摩眉来眼去的雅克琳道:“就像雅克琳,她已经嫁了七个丈,被她弄死了六个,另外还有几十个情人”   米娜瓦尔望着近乎呆滞的陈应笑道:“你很年轻,而且手握重兵,更管理着无数人口和土地,简直就是最佳情人了让我们各取所需要吧,听说你们大唐男人,最喜欢处女,我们萨珊帝国有的是处女,一夜送你一百个,直到你活到八十岁,都不会有重样的,我不仅会成为你生活中的伴侣,还能成为你事业上的好伙伴,相信我,我绝对能让你的财富以惊人的速度递增”   “听上去似乎不错!”陈应红着脸道:“可是”   不等陈应说完,米娜瓦尔就打断了他的话道:“没有什么可是,像我这么美丽,这么善于经商理财的情人可不好找哦!把陌刀卖给我吧,只要把陌刀卖给我,你就可以得到一位美貌与才华并存的公主,当然,我知道你已经有了一个公主妻子,不过你们的皇帝太小气了,如果不愿意当我的情人,愿意娶我的话,就可以当我们萨珊帝国呼罗珊地区的总督,每年只需要向我的父王缴纳六万个卡瓦德银币,呼罗珊就是你的天下!”   陈应耸耸肩道:“我有孩子我不会抛妻弃子!”   “没有让你抛妻弃子!”米娜瓦尔笑道:“以你的本事,在我们萨珊帝国,可以做到“王”,当然,你如果要众王之王,我们两个联手,把我的三个哥哥弄死,你就可以当众王之王了!”   可是,陈应已经没有兴趣听下去了。他调头朝着米娜瓦尔相反的方向走去。   米娜瓦尔跺着脚道:“大都护阁下,我还没有说完呢,你要去做什么?”   陈应冲米娜瓦尔摆摆手道:“五谷轮回之所!”   “五谷轮回之所?”米娜瓦尔歪着脑袋喃喃的道:“那是哪里?”   长安城,秦王府秦王书房内。李世民望着灰蒙蒙的夜空,叹了口气道:“杨干原太子宿卫,如雷永吉这般,你说雷永吉会背叛本王吗?”   长孙无忌苦笑道:“是啊,可以收买杨干的代价,也不是我们可以拿得出来的,这背叛的代价太沉,杨干只要没傻,他绝对不会答应!”   “能不能逼他答应?”李世民突然问道。   “逼!”长孙无忌道:“若是杨干反咬一口,恐怕得不偿失!”   李世民点点头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这时,长孙无忌道:“秦王殿下,杨干只有一个儿子,叫杨智达,或许我们可以设个局,将杨智达先装进去,那样他就不就不就范!”   李世民道:“如何设局?”   长孙无忌想了想道:“杨智达此人,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李世民道:“你的意思是,用我们的人抓住杨智达的把柄,送入大狱?”   长孙无忌摇摇头道:“没用!”   “没用?”李世民疑惑的问道:“怎么会没用?”   长孙无忌道:“杨智达此人是有贼心没贼胆,他虽然混账,却非常聪明,知道有些人是他惹不起的,他只惹他能惹得起得的人,而且都是小过,别说杀头的罪名,就算是是需要流配的罪行,他从来不沾!”   李世民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杨智达上当,恐怕还不容易?”   “不需要确实是,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长孙无忌淡淡的笑道:“三日之后,定让秦王殿下接到好消息!”   大唐民风非常开放,哪怕后妃也可能出宫。作为李渊宠妃之一的宇昭仪,她更是经常出宫。宇昭仪乃隋大臣宇述之女,宇化及、宇智及、宇士及的妹妹,生子李元嘉。   要说李渊的众宠妃,宇昭仪则是一个例外,原本出身鲜卑族的宇归仪,与汉女截然不同,她不仅擅骑马,会绘画,还能擅长女红,可以说是女子中的全才。   虽然大唐民风开放,但是女子出外的时候,多少也要遮掩一下,宇昭仪带着侍女宫娥前往东宫采买。   其实以宇昭仪的身份和地位,根本不需要出宫采买,她的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宇昭仪追求的不过是采买的乐趣,就像后世的某些女子,明知东西无用,也会购买一大堆东西。   在一家胡商的胭脂铺前,宇昭仪就遇到了一群无赖,虽然她带着四名仆妇和四名扈从,但是这些地痞无赖却不上前动手,满嘴污言碎语。   “到底是哪家的娘子扮成郎君的模样出来偷汉子,说来好让乡亲父老都知道”   “这么一个大美人,一个扮成相公模样,该不会是玩虚凰假凤吧?”   “你们不知道呢,这如今官户人家讲究个二女同寑,这两女的都娇滴滴的美艳,又这么焦急着要走,不知道要一起便宜哪家汉子,比勾栏院里唱的戏还叫人心痒痒”   宇昭仪性子本来就泼辣,哪里受得了这番欺辱,她俏眉一皱,望着身边虎背熊腰的仆妇道:“虎妞,看谁多嘴,就给我撕他的嘴!”   叫虎妞的仆妇上前就朝着一名尖嘴猴腮的汉子脸上抓去。   别看宇昭仪身边的四名仆妇,都是养在深宫里充当嫔妃的贴身侍卫,身手高强,别说一般泼皮无赖,哪怕是一般悍将,在她们手中赤手空拳也占不到便宜。   特别是这名叫虎妞的仆从,出身羌族,身高接近八尺,体重超过二百斤,简直就是人肉沙包,她出掌如风,一巴掌扫过去。   不过出乎意料,居然被那名尖嘴猴腮闪了过去。   尖嘴猴腮的泼皮一边闪,一边用脚朝着虎妞的膝盖踢去。   然而,虎妞并没有闪避。她自小接受过训练,下盘极稳。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时,异外发生了。   虎妞感觉胫部一股大力传来,左膝盖给一脚踹断,惨叫着连撞倒两名仆妇。   尖嘴猴腮的泼皮似乎发觉自己闯了大祸,一边疾步奔跑着,一边大叫道:“臭娘们,下次再跟你算账!”   宇昭仪极怒攻心,涨红了脸吼道:“给我抓住他!”   其他两名仆妇上前去抓那名泼皮。   国人素来都有看热闹的传统,东市一阵大乱,吸引得周围百姓和商贩围观起来,不知不觉,那名如同泥鳅一般滑不留手的泼皮耍得两名仆妇团团转!   宇昭仪虽然泼辣,显然不懂兵法。   不知不觉中,她又下令身边的四名扈从也上前去揪这名泼皮。   此时,宇昭仪身边仅剩一个半残的虎妞。   就在这时,两名身披斗篷,将全身包裹在黑布中的汉子,一左一右,慢慢靠近了宇昭仪。   宇昭仪丝毫不知大难临头。   其中一名身披斗篷的汉子伸手在宇昭仪的后脖颈上一点,宇昭仪身子就软软的瘫倒,不等宇昭仪倒在地上,另外一名汉子拿出一个麻袋,罩在宇昭仪的头上。然后扛起没有知觉的宇昭仪就消失在人群中。   三名仆妇连名三名持械扈从,七人合力十数回合,还没有拿住这名尖嘴猴腮的泼皮,宇昭仪的扈从知道他们碰上真正的高手了。   以他们的实力,配合着合击之术,哪怕是二流武将也早已生擒了。可是对方依旧游刃有余。显然是高手中的高手,绝对不是普通的泼皮。   就在这时,跌坐在地上的虎妞一扭头,发现身后的宇昭仪早已不知去向,失声尖叫起来:“昭仪昭仪”   可是,东市人群众多,哪里还有宇昭仪的影子。   一名持械扈从纵身一跃,抓住街边的招牌,翻身登上屋顶,举目四望,人群中根本就没有找到宇昭仪的影子。 第一四九章 妥协会养成习惯   宇昭仪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坐躺在一个黑暗的车厢里。她倒没有寻常女子遇到大变的那种惊慌失措,反而冷静了下来。来人既然已经将她劫出城外,肯定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突然,宇昭仪从贴身的腰带间摸出一把四寸有余的银妆刀。她用锋利的银妆刀割断绑在手上的牛皮绳,然后拔掉塞在嘴里的破布。宇昭仪突然看着马车的车厢厢壁上露出一只大手,她急忙拿着银妆刀,朝着那人刺去。   只是非常可惜,来人的身手敏捷,哪怕是突然袭击,仍被那个全身缩在斗篷里的汉子,一把夺去银妆刀,随手扔出马车之外。   那名斗篷男子的眼睛如毒蛇一般,死死的盯着宇昭仪,用沙哑的声音道:“夫人,你是聪明人,千万不要做傻事!”   宇昭仪脸色苍白的道:“你想怎么样?”   “我们兄弟,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说着这名斗篷男子伸手向宇昭仪摸去。   宇昭仪不清楚他们的身份,给那人快如蛛爬的手指贴着身子搜一遍,也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扭捏捏,依旧警惕的盯着斗篷男子,嘴里说道:“只要放了我,宇家自有厚礼相酬!”   “可不敢贪宇家的厚礼,放了你,我们兄弟谁也活不成!”斗篷男嘿然笑着,眼睛盯着宇昭仪,那人的搜身非常的专业,并没有淫、邪的意味,宇昭仪倒是知道这人搜身没有淫、辱她们的意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给这个男人搜身也是受辱,却能忍住不出声。宇昭仪非常清楚,惹恼了这人,他若是将自己扒个精光,她可没有办法再回宫了。   “你们想怎么样?”宇昭仪低声说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知道如果越是胡闹她受的屈辱越多。   斗篷男子淡淡的笑道:“千万别做傻事,你好,我好,大家好!”   四名扈从和四名仆妇在人群中寻找了半个时辰,几乎找遍了整个东市,也没有找到宇昭仪的踪影,这才向万年县衙门奏报。   一听到报案陈述,宇昭仪在东市怀疑被人劫走,万年县县令权万纪不敢大意,急忙将六房书吏、三班水火衙役、各里坊步弓手搜捕刺客以及寻找宇昭仪,万年县还派人去知会各城门守备校尉,希望派出驻军配合搜救。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单单万年县县令权万纪在天黑之后仍守在县衙门,就连京兆府长史各佐官也守在衙门里等候进一步的消息。   不要看宇昭仪只是一个昭仪,然而这昭仪却属于九嫔之一。如果将李渊的后宫做一个先后排位,那么论品阶除了万贵妃主持后宫庶务之外,其次则属伊德妃太穆皇后为追封,而宇昭仪却比受李渊宠爱的张婕妤的地位还要高。   堂堂从二品昭仪失踪,这个责任可不是他们这些四品、五品地方官员可以承担的。   到了掌灯时分,位于皇宫的李渊就接到了宇昭仪失踪的消息。   “砰!”李渊披着睡衣,眼睛赤红,一拳砸在御座上,呵斥着下首的一众左监门卫官员道:“找,给朕去找!”   众官员急忙出去,李建成则看着面前的奏报,眉头皱成一团。   众人离去,李渊望着李建成道:“大郎,你看此事是何人所为!”   “不好说!”李建成摇摇头道:“宇昭仪的贴身银妆刀在长安城灞桥渡五里的官道边,宇昭仪在东市失踪,银妆刀却丢在灞桥外,这说明她肯定是被人劫掠而去。我查阅了长安、万年两县自武德元年至今所有的卷宗,发现长安城在这五年多的时间内,共失去一百二十七人,其中七例为与情郎私奔,七十一人不久后发现横尸城外”   李渊打断了李建成的话道:“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李建成道:“事发之时,刚刚酉时三刻,直至城门关闭之前,长安共出去一千六百七十一辆马车,而且此时并没有管制城门,所以这一千六百七十一辆马车,任何一辆都有可能将宇昭仪偷运出城!”   李渊沉默了,他虽然是李唐皇帝,也是长安的天,但是长安并不是他可以全部掌握的。李渊皱起眉头道:“他们想做什么?”   “这个也不好说!”李建成叹了口气道:“以当时的乱象来看,如果他们想要刺杀宇昭仪肯定更加容易,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唯一的线索,就是当时出言调戏宇昭仪的人是东市有名的地痞绰号野驴朱公山。现在只有找到朱公山此人,想必可以找到宇昭仪的下落!”   李渊毕竟不是白给的,他道:“恐怕这个朱公山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不错,非常有可能!”李建成道:“像他这样喽喽,长安城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根本接触不到核心机密,反而会被人轻易灭口!现在我们只有等了!”   “当时贼人既然没有刺杀宇昭仪,想必还有其他所图!”李建成道:“无论他们想做什么,要么与阿爹讨要好处,要么会逼宇侍郎做什么事情!”   李渊点点头!   不过,搜查宇昭仪的行动并没有停止,左右监门卫两万五千余人,全部散了出去,如同大海捞针般寻找宇昭仪!   庆州总管府大堂,他接到了李建成的密信,让他留意东突厥的动向,在密信中,李建成告诉杨干东突厥漠北大旱,草木枯萎,牛羊马匹大量饿死,不出意外,入秋后东突厥肯定会伙同梁师都南下,一旦东突厥人南下的迹象,杨干必须抵挡住东突厥人的进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咻”的一声,一枚弩箭射向节堂内,杨干头也没有抬,因为他早已听出弩箭的声音冲着大堂上的柱子上,根本就没有冲着他。   堂外的护卫大惊失色,纷纷嘶吼道:“来人,有刺客!”   杨干看着柱子上的弩箭,冷冷的笑道:“雕虫小计!”   他走到柱子前,伸手拔出箭杆上包裹的一张纸条,然而看了一眼,杨干的笑容就定格在了脸上。   因为箭书上写着五个字回家看好戏!   杨干原本只是李建成的宿卫。与平阳公主马三宝,李世民的雷永雷一样,都是属于心腹,当然出身也不高。杨干发妻于大业十一年病亡,留下了一个十九岁的儿子,与他相依为命。可是随着杨干发迹之后,如今他成为了从三品庆州总管府大总管,又娶了一房妻子。   乃冯翊豪族张璨之女,张璨乃雍州长史,与杨干结亲,也算是高攀了。杨干四十六岁娶了十六岁的张氏,老夫少妻,夫妻间难免不和谐。   可是杨干的儿子杨智达与他的这个继室,他的庶母一来二去搞在了一起。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杨干年老体衰,通常都是草草了事,而杨智达却龙精虎猛。   女人就是如此,不想那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一想到那事,心就给点了火似的,自己倒先烧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氏的胆子越来越大,只要杨干不在家,张氏就将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支应外面的院子里,她与杨智达则肆无忌惮的欢好。   杨智达看着院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就知道这是张氏给他的暗号。他急忙急不可奈的冲进房间,略一打量床上背对着他的佳人,杨智达一边脱衣服,一边低声叫道:“小心肝,我来了!”   床上的佳人翘臀耸立,夏日里衣着本来就轻薄,杨智达三两下撕下“张氏”的衣服,丰硕肥美的白臀整个的露出来,耀得人眼睛迷乱,大腿丰腴白嫩,中间溪径如三月桃红芳菲,还有萋萋芳草遮掩,叫杨智达看得如痴如醉,看得血脉贲张,在边缘处拿手指尖撩着,轻赞道:“真美!”   只是手感略为不同,杨智达色迷心窍,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感觉今天的张氏似乎有点不对劲。   杨智达到了临门一脚,哪里还管得了三七二十一。   提枪上马,大展男性雄风。   就在这时,房门咚的一声应声而开。   杨干其实早在杨智达进入卧室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看着儿子与自己的继室做出如此丑事,杨干怒发冲冠,提着铁枪,一脚踢开房门。   杨智达被杨干一吓,顿时一泄如注!   杨干脖子上青筋凸起,咬牙切齿的吼道:“狗杂种,你们干得好事,我要杀了你”   杨智达连裤子都来不及提,一边躲一边大声求饶:“爹爹饶命爹爹饶命”   就在这时,床上的佳人悠悠转醒。   宇昭仪仿佛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在梦中她被一个强壮的男子侵犯了,醒来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她顿时明白过来,她刚刚根本就不是在做梦,而是切实发生的事情。   宇昭仪打量着身边那个赤身的男子,再也忍受不住的尖叫起来:“啊”   杨干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妇人,疑惑的问道:“你是谁”   杨智达看着床上的女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庶母张氏,顿时胆子也壮了起来:“爹爹,你这是要做甚么!”   杨智达也不傻,他与张氏通奸的事情,不仅仅与礼法不容,也与国法不容,事情只要传出去,他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他的父亲也会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宇昭仪看着身上的精斑,还有欢好的痕迹,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她此刻心如死灰,一边摸索着衣服,遮蔽自己的身体,一边想着对策。   杨干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你是谁”   突然,他脑袋中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干作为东宫李建成的心腹,在武德元年宋王李元嘉百岁宴上,他作为李建成的心腹侍从,与宇昭仪有过一面之缘。   想到这里,他的冷汗瞬间就流了出来。   杨干怯怯的道:“宇宇昭仪”   宇昭仪冷冷的道:“你认得本宫!”   杨干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啪啪的鼓掌声。   杨干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长孙无忌那么死胖子一脸邪恶的笑容,望着房中的三人,拍着手笑道:“好一出好戏,差点错过了!”   杨干哪怕不用脑袋想,用膝盖想也知道这就是长孙无忌设计的一个圈套,然而一切发现的太迟了,如今他的儿子睡了宇昭仪,无论如何这事不能传出去,否则杨干一族就会被灭门。   毕竟,敢给皇帝带绿帽子的人,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杨干堂堂一个从三品的总管,被长孙无忌害得如此,他顿时勃然大怒,提枪冲向长孙无忌。怒吼道:“长孙无忌,我要杀了你!”   长孙无忌却不以为然的笑道:“看来杨大总管还没有清楚眼下是什么局面,你要是不想被诛连九族,咱们就好好谈谈!”   现在杨干反而冷静了下来,长孙无忌向来不以身手见长,他就是一个靠脑子吃饭的人。现在长孙无忌如此镇定,肯定安排着无数后手。   果然,杨干发现院中人影交绰,不知道长孙无忌带了多少好手过来,看来想要杀人灭口的想法,难以实现了!   杨干倒也光棍,他将手中的铁枪丢在地上,冷冷的问道:“长孙无忌,你想怎么样!”   宇昭仪看着长孙无忌,眼神如电,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长孙无忌此刻早已被凌迟一万遍了!   宇昭仪尖着嗓子吼道:“长孙无忌,你卑鄙无耻”   长孙无忌却不以为然的邪笑道:“怎么样,你应该感谢我,否则你怎么会偿到做女人的乐趣呢!”   说完,长孙无忌理也不理宇昭仪,而是望着杨干道:“现在,你按我说的办!”   顿了一顿,长孙无忌望着杨干如同吃人的眼神,笑道:“你,现在跪下!”   杨干气冲斗牛,虎目欲裂指着长孙无忌道:“你你”   杨干最终还是无奈的缓缓下跪。   长孙无忌笑道:“你是聪明人,我希望你永远聪明下去,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   杨干低着头道:”是!“   长孙无忌径直走到房内,然后躺在胡床上,让自己变得舒服起来,他歪着脑袋,望着杨干道:”一件事,做我做成一件事,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了,宇昭仪也从来没有来过庆州,你也没有跟她苟且过,怎么样?”   从杨干下跪的一瞬间,他内心里其实已经选择了妥协。   可是妥协有了第一次,就容易有第二次,妥协最容易养成习惯。   杨干沉默着,纠结着,挣扎着。良久,杨干抬起头望着长孙无忌道:“你是想让我背叛太子殿下吧!”   “聪明!”长孙无忌笑笑:“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   杨干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宇昭仪却脸色大变。   在这个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人只有死人,而她无论是杨干妥协与否,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无论如何都会成为一个死人。 第一五零章 根底正才是最紧要的   李秀宁哄着陈谦,陈谦却极力挣脱李秀宁的怀抱,挣扎着要马三宝抱他。   李秀宁无奈,只要将陈谦递到马三宝手中,马三宝刚刚接到陈谦,陈谦一边格格的笑着,一边伸出小胖手,抓向马三宝的胡须。   陈谦的小胖手非常有力,扯着马三宝的胡子,让马三宝疼得呲牙咧嘴。   何月儿走到李秀宁身前道:“公主殿下,侯莫陈虔会前来求见!”   李秀宁满脸疑惑的道:“他怎么来了?”   何月儿道:“公主殿下,您见还是不见?要是不见,奴婢打发他走!”   “见,还是见见吧!”李秀宁道:“他总算是陈郎的长兄,对咱们府上也多有关照!”   陈府前院客厅中,虞庆耐心的劝着侯莫陈虔会:“阿郎,这让真的好吗?”   侯莫陈虔会苦笑道:“好不好,不打紧,现在最重要是,咱们要懂得取舍之道。七郎以为搭上秦王府那边,以后就可以飞黄腾达了,他也不好好想想,这从龙之功,就那么容易得到的?”   虞庆点点头道:“七郎,还是太年轻了啊!”   “这不是年轻不年轻的问题,而是他的心太野了!”侯莫陈虔会喃喃的道:“秦王府有王友官名于志宁、记室参军事房玄龄、虞世南、颜思鲁、谘议参军事窦纶、萧景、兵曹杜如晦、铠曹褚遂良、士曹戴胄、阎立德、参军事薛元敬、蔡允恭、主簿薛收、李道玄、典签苏干、学姚思廉、褚亮、学颜师古,七郎在秦王府,能有什么地位?他不能定邦,武不能安国,充其量也是一个闲差。”   虞庆苦笑道:“这”   侯莫陈虔会道:“我们侯莫陈氏一门多灾多难,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局面,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七郎毁了!”   李秀宁到来会客厅的时候,却看到侯莫陈虔会突然撩起袍子,朝着李秀宁缓缓跪下。   而李秀宁望着侯莫陈虔会,眼中也全是冷意。   虞庆望着这一幕,顿时明白了。看样子李秀宁也查到了当初刺杀他的刺客来自侯莫陈氏。   侯莫陈虔会道:“臣参见公主!”   李秀宁淡淡的道:“本宫当起得侯莫陈大夫的大礼!”   说着,她与何月儿缓缓朝着后方走去。   侯莫陈虔会低声道:“请公主殿下,听臣解释!”   李秀宁道:“于公你是大唐的左光禄大夫,于私,你是陈郎的大兄,于公于私,我都当不起你的大礼!”   左光禄大夫,是大唐的散官正三品。虽然是虚衔,但是在武德朝,能获得这个官职的也只有李孝恭,任瓌任瑰孙华,贞观朝的魏征、李靖。   侯莫陈虔会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李秀宁转而走到内堂,何月儿道:“公主殿下,您也知道,侯莫陈旭是自作主张,而他并不知情!”   李秀宁摇摇头道:“门阀势大,让父皇忌惮不已,如今朝廷与门阀势同水火,况且侯莫陈氏一门良莠不齐,如今陈郎在西域节镇西州道十九州,本来就是位高权重,让人忌惮,而侯莫陈旭又胆大包天,肆意妄为,若不给他一个教训,他恐怕会得意忘形,将来一旦坏事,不仅会牵连到陈郎,就连本宫也没有办法兜底!”   何月儿苦笑道:“侯莫陈大夫已经来了,想必是知道错了”   李秀宁突然听到后面隐隐有婴儿的哭声传来,她急忙朝着后院跑去。   何月儿也非常无奈。   前厅空无一人,虞庆上前扶住侯莫陈虔会的胳膊道:“阿郎,咱们回吧!”   侯莫陈虔会却置之不理,依旧跪在地上。   李秀宁照顾着陈谦吃奶,玩够了的他,吐着奶泡泡,不知不觉呼呼酣睡起来。   何月儿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李秀宁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李秀宁则道:“月儿,本宫饿了,通知后厨,开饭!”   何月儿叹了口气道:“公主殿下,他毕竟是驸马的大兄,搞得太僵,那样不好!”   “不好,他们会知道不好?”李秀宁怒气冲冲的道:“旁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啊!宇昭仪在东市被一个无赖子调戏,后来人又不见了,至今找不到人,那名尖嘴猴腮的男子,就是他侯莫陈旭门下的走狗之一,就算不是他劫掠了人,也跟他脱不了关系,前脚刚刚预谋刺杀本宫,后脚挟持当朝昭仪,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此时一旦事发,我和陈郎都会被牵连”   何月儿似乎有点明白了,李秀宁这是要趁机与侯莫陈氏划清界线!   陈府的丫鬟仆役各忙各的,根本就没有人去理会侯莫陈虔会。   直到掌灯时分,陈府内院大丫头高锦端着一份饭菜,还有茶汤,走到前厅,放在侯莫陈虔会面前。   侯莫陈虔会望着一脸愤愤的虞庆道:“伙食不错”   陈府送来的饭菜的确是非常丰盛,炸得焦黄的鸭子,肥得流油的鸡,炒得绿油油的蔬菜,还有浓稠的肉汤   这份饭如果放在寻常百姓之家,自然算得上不错。可是作为一等豪门,这就有点让人难堪了。贵族,有贵族的饮食习惯,也有贵族的餐谱。很难想象一个以富贵著称的陈府,居然会有如此饭食。   侯莫陈虔会跪了半天,也真的饿了,夹起一块肥美的鸭肉送进嘴里嚼了嚼,眼睛一亮,叫:“肥而不腻,肉质鲜美,好吃!”   虞庆气愤得扭过去头去,他望着隐晦的夜空,喃喃的道:“好像要下雨了!”   侯莫陈虔会却自顾的朝着饭食发动进攻很快就将饭菜吃完,就连肉汤也没有剩下。   虞庆道:“阿郎,这么做值吗?”   侯莫陈虔会淡淡的道:“家国天下,有家才有国!”   虞庆良久无语。   稀稀拉拉的雨下了一夜,虞庆就望着雨看了一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侯莫陈虔会,突然发现面前有一双绣花鞋。   顺着绣花鞋望着看,正看着何月儿那张妩媚的脸。   何月儿叹了口气道:“侯莫陈大夫,你这是何苦呢?”   侯莫陈虔会却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   何月儿道:“侯莫陈旭派出人刺杀公主殿下,难道不知,公主殿下于陈郎而言,是禁忌,更是逆鳞,碰不得,谁碰谁死,当时奴婢都想把此事告知陈郎,是被公主殿下按下来了,我就是没看透,侯莫陈大夫,您难道也没有看透吗?”   侯莫陈虔会低声道:“公主愿意听我解释了?”   何月儿的神色冷然下来道:“侯莫陈大夫从前自身难保,有心无力;让驸马颠沛流离,如今此番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侯莫陈虔会道:“有”   何月儿道:“那你就来吧!”   虞庆上前扶起侯莫陈虔会,跟着何月儿朝着内院走去。   冰冷的雨,倾盆而下。渭水河面河水开始暴涨,望着大地与天际边成一片的雨幕,李渊满脸愁云。   宇昭仪失踪,李渊几乎找遍了整个长安,就差挖地三尺了,然而始终找不到宇昭仪的踪影。在宇昭仪失踪后的两个月后,一场好雨从天而降。   这场雨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如果早来三个月,会让关中粮食丰收,然则此刻,武德五年虽然不至于颗粒无收,至少粮食欠收是肯定的。现在这场雨,非常不给让地里的庄稼有增益,反而会给秋收带来一定的麻烦。   就在李渊心中莫名火起的时候,在殿内盘龙柱边陡然出现的鱼彦章,躬身道:“陛下,左监门卫刚刚接到密报!”   李渊冷声道:“人找到了?”   “找到了!”鱼彦章:“朱公山找到了,如太子殿下之前猜测的那样,朱公山已经死亡!”   李渊心中一沉,急道:“这么说,线索断了?”   鱼彦章期期艾艾的道:“没有只是,只是什么?”   鱼彦章道:“只是人死在荣九思的外院田庄里!”   “荣九思?”李渊一脸愤愤的道:“齐王府记室参军荣九思?”   鱼彦章点点头道:“不错,一个时辰之前,荣九思外院田庄里的马夫去喂马,发现草垛里有一具尸体,经衙役和仵作确认,正是朱公山!”   李渊冷声喝道:“真当朕是傻子,如此栽赃也太”   说到这里,李渊说不下去了。大家都可以看出来的栽赃陷害,其实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混淆视听。   李渊想了想道:“齐王府有人参与此事?”   鱼彦章摇摇头道:“齐王府记室参军事荣九思、咨议参军袁承序、典签裴宣俨、民曹参军皆随齐王在凉州。”   李渊道:“东”   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东宫根本就没有必要做此事,无利可图,反而像平阳公主遇刺一样,折掉刘德裕与权万纪。   李渊喃喃的道:“这到底是谁呢?”   杨干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他想着头脑发麻,却没有想出一个可以破局的办法。特别是长孙无忌毫无顾忌的坐在他的面前。   杨干放在酒杯,杀气腾腾的望着长孙无忌讳道:“你身边有几个高手,如果当时杀了我,还有这个机会,可是这个机会已经消失了。只需要我一声令下,你们所有人都会死!”   “没有用”长孙无忌淡淡的笑道:“现在信骑已经离开了庆州,左监门卫的信骑,一天一夜可行六百里,只需要两天,就可以抵达长安城,他可是亲眼看到宇昭仪进了你杨干的府邸,无论如何,这个罪名你洗脱不掉!”   “我除了跟你合作,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杨干苦笑道。   长孙无忌道:“可以这么说!”   “好吧,我照办,希望你不要食言!”杨干叹了口气道:“秦王也是聪明人,他这份聪明,若是能用在正途上,国家之幸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事,根底正才是最紧要的。” 第一五一章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从吐蕃解救下来的汉人百姓,都随着大队抵达叶州。在这些百姓想来,叶州连名都没有听过,肯定是新建的一个蛮荒之地。   然而,当他们出了棋盘谷,他们都傻了眼,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漆黑如墨的路,这条路自然是用沥青混合着石子,然后经过石滚的辗压铺成的道路,这条道路宽约六丈,向远方一直延伸,仿佛一直延伸到天边的官道,在公路上飞驰的四轮马车。   这些百姓被拉到一个用石头围成的水洼子前,这里是一处温泉,天然的温泉水蒸汽腾腾,这些百姓,男女分开,被强制性的赶去洗澡。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陈应发现被劫掠到吐蕃的汉人奴隶实在太惨了,衣衫褴褛还有些衣服,关键是这些汉人奴隶,很多连衣服都没有,就算有衣服的,大都是从尸体扒下来的,是尸体还好,就怕是腐烂的尸体,相对于人的肌肉而言,衣服更为结实一些,哪怕尸体已经风华成白骨,可是白骨上的衣服,还能清晰可见。   一股浓浓的硫磺味,扑鼻而来,他们走了将近两千里的山路,此刻早已疲惫不堪,别说强制,他们都愿意去泡个澡。只是洗澡水未免太烫了一些。这些百姓,咬着牙尖叫声跳入浴池内,然而有眼尖的百姓发现,这些女池前的仆妇,男池前的男子,则拿着一根根铁钩子,将他们的衣服、包裹,全部勾起了,装在车上拉走。   衣服或许是他们身上唯一的财产,看到自己的衣服被拉车,这些汉人百姓失声痛哭起来,还有着赤着身子,想要抢回自己的衣服。只不过,他们看到弓箭在侧,下意识的装作没有看到。   等他们洗完澡的时候,有人拿着崭新的衣服扔给他们,并且道:“自己选号码,分别大中小三种,如果实在穿着不舒服,那就先将就着吧!”   衣服,每人四套,两件夏装,两件棉衣。这些衣服的质量都不怎么样,全部都是用细麻纺成线,织成的布,穿在衣服略为有些不舒服。不过现在他们可不敢有太多的讲究。   带队的军官,面对着已经改头换面的百姓道:“安心在这里住下,一日三餐定时供应,吃得多好就别指望了,但至少不会让你们饿着!过几天就有人过来统计登记,十三岁以下的进学校读书,青壮去干活,老弱妇孺看家,只要肯卖力干活,总能活下去的!”   一众百姓点头如小鸡啄米。然后他们就领教到了西州所谓“别指望能吃得多好”的威力。   早餐是馒头、包子,一点咸菜,每人一杯加奶酪的茶汤。   午餐是三菜一汤,萝卜丝或南瓜丝、冬瓜或萝卜炖肉和青菜,以及鸡蛋汤或者个疙瘩汤。   晚餐仍然是三菜一汤,不过那汤换成了肉汤。   所有百姓都打着饱嗝表示自己的生活水准已经向吐蕃的部落首领和他们头人看齐了。   原本刚刚开春的时候,陈应是在西州道十九个州一百零四县开垦了三百多万亩田,但是随着刘统与寻相在吐蕃雪原上,采取游击战术,根本就不与吐蕃人正面交战,专门挑吐蕃人空虚的地方下手。而且在刘统与寻相,他们与吐蕃人也建立的联合阵线。   甚至刘统又拿出了陈应当初在贺兰山下,河套地区喊出的口号:“杀贵族,分牛羊!”刘统他们带着精锐的背嵬军与雪塬联军士兵,打败吐蕃部族军,将缴获的牛羊马匹带走一部分,然后将吐蕃部落内的奴隶全部释放,并且将带不走的粮食、牛羊分给他们。   随着刘统、寻相他们的声势越来越大,解救下来的汉人奴隶也就越来越多,除了最初的二十余万奴隶,后来,刘统陆续送来了足足十六七万汉人百姓。   可是春耕的时间已经过了,陈应只好让人将他们分成,打乱,形成一个一个的村落,种植麻、棉花、以及开展纺织。   解救下来的汉人百姓,其中是女子占了绝大多数,在小农经济时代,男耕女织,女人都是合格的织工,陈应让将作营打造织布机、纺车、让他们纺线织布。   其实,这些百姓身上现在穿的衣服,都不是纯麻布,而是麻与羊毛混合而成的布,这种布,不仅结实,而且保暖性好。   陈应一边在西州垦荒置田,一边发展西州道的纺织业。现在西州道无论各族,再也没有异心了。因为陈应向他们购买羊毛,羊毛这个东西,在游牧民族手中就是垃圾,在没有人收购的时候,他们一分钱也赚不到。可是随着纺织业的兴起,羊毛从最初一钱一斤收购,现在已涨到两钱了。   也就是说一户牧民,可以多收入几百钱,可以购买衣服,也可以让全家老少不再挨冻。   西州道的纺织不仅内部消耗,而且还对外出售。渐渐的西州道慢慢形成了一系列的基础工业,如盐泽的制盐、金满、木垒、温宿的钢铁、还有无数个沥青修筑的官道。   整个西州道一些原本并不存在的部落和村镇慢慢出现,这些所谓的野人,就是势力弱小,藏匿在天山、昆仑山、阿尔泰山山区里的部落,他们看到西州道没有战乱,只要向唐朝设立的大都护府缴纳一部分税,他们就可以活得很滋润,没有人可以肆意吞并,驱逐他们。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随着进入八月,西州的天气终于转凉,当然也进入了丰收的季节。在武德五年西州道十九州一百零四县,大部分获得了丰收。   共计三百五十万亩粮田,共计收入六百余万石粮食。虽然产量比起中原差上不少,然而西州道不过五十余万户,百余万人口,这六百万石粮食,基本上可以满足人口消耗。   况且,西州道有的是牛羊马匹,还有大量肉食。在中原可以卖上二十余钱一斤羊肉,在西州道羊肉非常廉价,而且还有各折冲府集体喂养的猪、鸡、鸭等家禽。   陈应将后世解放军的一项优良传统自己种菜养猪,剽窃到了大唐。每一个折冲府下辖的各旅,少者数十,多者上百头,仅仅西州道十九个折冲府,就养殖不下三千头猪。这些经过大半年生长,小猪已经多达百斤,至于鸡鸭也有非常可观的数字,如果不是陈应担心禽流感和瘟疫的发生,他真敢把西州道经营得如同塞外江南。   据不完全统计,西州道各折冲府基本可以满足蔬菜自给,肉食猪肉自给。   经过陈应大力推广的棉花,也获得了丰收。由于这个时节,棉花的作用还没有开发出来,对于陈大都护要求种植的棉花,西州道百姓第一次种植,既没有经验,也没有心思管理,基本都是往地里一种,就不管了。属于野蛮式生长,不过还好由于病发病虫灾,也因天气干旱少雨,棉花长势喜人。   三十余万亩棉花,其实只是西州道三十余万户百姓象征性的种植的结果,不过却收获了足足五六百万斤棉花,足够打造五十余万套被褥或上百万套棉衣。   现在西州道除了纺织以外,另外一项拳头产品就是棉衣或棉被了。不过,由于棉被的保暖性好,而且没有异味,当然在这个时代,由于技术的落后,无论毛草,还是羽绒,都无法像后世一样,弄得没有异味。   现在好了,一件棉衣或一床棉被子,对外出售高达十贯。但是这还是供不应求。   米娜瓦尔最终还是离开了高车城,返回了萨珊帝国,陈应虽然没有让她如愿以偿的带走陌刀、明光铠甲或钩镰枪,却卖给了她足足十万斤精钢。不过陈应是真黑,他一次性掏空了米娜瓦尔所携带的商队,将以一万五千枚银币的价格,提供了十万斤钢铁,而且以这个价格,萨珊帝国需要多少,他会提供多少。   因为局势需要,强大的西突厥还有二三十万铁骑,根本就不是他现在可以一口吞下来的,陈应需要用萨珊帝国的力量去消耗西突厥人的力量。   一旦那个钢铁充足,甲胄精良的萨珊帝骑兵,一定会可以教教西突厥人如何做人。   这样的事情,后世美国没有少干,后世讲这个叫做代理人战争。   陈应现在就是要用钢铁,来给他争取时间。   陈应虽然身在西州道,却密切关注着中原发生的事情,不过由于消息太过延迟,陈应接到的消息,都是延后三个月的。   平阳公主在界裕河河畔遇刺,这让陈应非常揪心。他给身在灵州的单雄信去信,让单雄信派出一队精锐,返回长安,秘密保护李秀宁的安全。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件情报让陈应感觉奇怪。   那就是杨干向灵州订购了足足五十万斤钢铁。   钢铁是一个非常敏感的战略物资,任何大规模的交易都会非常仔细,一旦交易给了敌国,那肯定就会得不偿失。   李道贞销售往庆州的钢铁,虽然被十数个商号,先后购入,但是李道贞也不是售后不管,而是在秘密追踪中,这些钢铁慢慢聚集在了张景山手中。   这个张景山就是杨智达的亲随。以张景山的财力,他购买百八十斤钢铁,陈应相信,可是五十万斤如此海量的数字,陈应就感觉不对劲了!   就在陈应一筹莫展的时候,陈应突然想起历史上最著名的一件事。杨干造反。   在李世民与李建成兄弟夺嫡之争过程中,虽然二人明争暗斗,远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是从一个引子之后,二人便开始相互残杀了。   这个引子就是杨干之乱。在历史上唐武德七年624年六月李渊到长安以北宜君县仁智宫避暑,命李世民、李元吉随从,李建成留守京师。突然,他得到密报,太子李建成暗通庆州都督杨干,正筹集军械谋反。李渊大怒,命人以其他理由召李建成往仁智宫见驾。李建成惊恐万状,有部下劝他据城起兵,另有人劝他孤身请罪。李建成听从了后者。一见父皇,倒地便拜,以头撞地,几乎昏厥。李渊盛怒难平,把李建成拘押起来,只给粗食。   李渊令人传杨干觐见,不料,传令之人将李渊获悉密谋之事告诉了杨干,杨干随即起兵。李渊一面遣人讨伐,一面召李世民商议对策,并坚持让李世民亲自征剿,许诺得胜还朝后,废太子,改立李世民。见父皇如此说,李世民率兵出征了。大军还没到,杨干军已经溃乱,杨干死于部下之手。   李渊对于杨干之乱看出了问题,所以他就食言了,并没有废除太子,改立秦王,而是高起低落。   陈应虽然知道,历史武德七年才爆发杨干之乱,但是在这个时空,杨干难道真的反了?   想到这里,陈应不敢大意。他立即挥笔泼墨,给李建成写了一封言辞诚恳的信,让李建成留意杨干。   就在陈应的信刚刚发出之后,另外一件事进入了陈应的视野。   刺杀李秀宁居然有侯莫陈旭的影子。   陈应怒了,他一下子拍在案上吼道:“混蛋,老子的女人你也敢动!”   原本,陈应并不想回长安,哪怕陈谦出生一年多了,如今都会走路了,他都没有回长安。   就是为了怕卷入玄武门之变中。   现在,陈应却顾不得了。   原本陈应是知道李世民不怀好意,也知道李世民发动一系列阴谋,陈应不想改变大的历史进程,因为他真不知道李建成上位,会不会像历史上的李世民一样,将大唐打造成了世界级霸主。   正所谓针不扎谁的肉,谁不疼。现在陈应被激怒了。侯莫陈旭是李世民的人,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他居然敢指使死士对李秀宁暗杀,说明他已经不顾兄弟之情了,陈应可不管他谁谁,你既然敢做初一,休怪我做十五! 第一五二章 我的主场我作主   一直以来,李世民都是陈应心头的一座大山。手机端他虽然弑兄杀弟囚父,但是却对内以治天下,虚心纳谏,厉行节约,劝课农桑,使百姓能够休养生息,国泰民安,开创了国历史著名的贞观之治。对外开疆拓土,攻灭东突厥与薛延陀,征服高昌、龟兹、吐谷浑,重创高句丽,设立安西四镇,各民族融洽相处,被各族人民尊称为“天可汗”。   陈应很怕与李世民为敌,一直以来都是与他若离若既,因为在他的理解,房玄龄智计若妖,计出无双,杜如晦筹谋划策,运筹帷幄,可以在开唐之初,败东突厥,奠定贞观之治立下汗马功劳。   更何况,秦琼之晓,程知节之勇、李世民麾下臣如云,良将如雨,简直是陈应不敢抗拒的大山。   然而,此时陈应却不想在忍。在历史,因为李秀宁在武德四年去世,所以没有夹在太子和李世民之间,阻止他们斗争。可以现在,李秀宁却非常粗暴的打乱了李世民的部署,甚至自作聪明的将长孙无忌从李世民身边调开,在李秀宁看来,这是解决李世民与李建成兄弟相争的办法,事实,在陈应的角度看来,这恰恰是火浇油。   长孙无忌虽然谋不及房玄龄、杜如晦,功不及秦程,但是李世民却评他为凌烟阁第一功臣,并且封他为开府仪同三司,这个可是臣的巅峰,更何况历史长孙无忌还做到了太子太师、太尉、校检书令、主持尚书省,同门下平章事。   这等于把贞观朝时期的尚书省、书省、门下省三省全部交给了长孙无忌,这份信任,恐怕历史也是罕见的。   可是李秀宁把长孙无忌从李世民身边调开,陈应绝对不相信李世民会咽下这口气,当然,以长孙无忌有仇必报的性子,恐怕针对平阳公主的打击,绝对会接连出现。   一个连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都敢以兵刃相见的谋士,在他手不仅弄死了隐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贞观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齐王李祐,吴王李恪、汉王李元昌,当然,李世民的十四个儿子,除了李治和十四子赵王李福之外,其他无人得到善终,不得不说,长孙无忌之毒,旷古罕见。一个平阳公主李秀宁,他肯定不会心慈手软。   况且,政治斗争是残酷的,是鲜血淋漓的。陈应也没有理由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敌人的仁慈。   不过,陈应现在的职位,没有李渊的圣旨,他是不可以回京的。陈应一边向李渊书,希望回京探望儿子,希望李渊可以恩准。   同时,陈应也在侦察长孙无忌的动向。   陈应宁愿李世民恨死自己,也要弄死长孙无忌这个大祸害。   陈应一连下达六道命令,第一命令猛虎义从秘密侦察长孙无忌从长安抵达西州的具体路线,同时命令阿史那思摩从仆从军军营挑选死士,陈应肯定不会动用自己身边的亲卫执行命令,而是需要动用投降的突厥人。   算事败,也追查不到陈应自己身。   于此同时,将作营将一批猛火油秘密调出仓库,用猛火油一烧连骸骨也看不到一块。   在陈应将目标对准,长孙无忌的时候。长孙无忌却带着两名心腹随从,悄悄脱离他的大队。   朝廷委派长孙无忌为西域大都护府长史,还给他配备了仓曹、司曹、民曹等十三曹事,连护卫军队一起,一行人足足有五百余人。   长孙无忌发现朝廷委派的仓曹参军鲁志昆与他长相颇为相似,同样面白体胖,同样关口音,稍加打扮,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根本分不出来。   于是长孙无忌将鲁志昆这个胖子放在自己的公车,吃住都在他的四轮马车解决,除了偶尔有人可以远远看一眼,可是看着一身赤红色官服,头戴国软脚幞头,根本无从发现这个长孙无忌其实是一西贝货!   离开大队之后,长孙无忌收买了一队栗特商人,用五百金的价格,将这个小商队,连同仆役甚至商队的掌柜,都成了长孙无忌的仆人。这个只有二十五驮的小商队,带着满载的丝绸、茶叶还有十几套羽绒服,晃晃悠悠踏了丝绸之路。   黄沙滚滚,所过之处,一片荒凉。在西行商路,最大的困难不是缺水,也不是疲惫,而是寂寞。   足足十几天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跟在长孙无忌身边的亲随长孙怀安不解的道:“郎君,你这是何苦呢?”   长孙无忌那双小眼睛,像毒蛇一样,闪烁着骇人的精光。他淡淡的道:“你这不懂了?跟着大队前往西域,你以为我还能有命吗?”   “不至于?五百余号人,他算有天大的胆子,能全杀了?”长孙怀安认为陈应不至于如此做。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你是不了解陈应这个人,你要是了解的,你发现他的恐怖之处,这天下似乎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情。荥阳郑氏乃天下声望俱佳的门阀,寻常人谁敢对郑氏不敬?”   长孙怀安听到这话沉默了,陈应为了他的兄弟罗士信抢了郑氏的媳妇为妻,官司打到御前,陈应咬死口不承认,睁着眼睛说瞎话,根本没有见过崔盈盈此人,现在崔盈盈的女儿,陈应的儿子还大三个月。   寻常人不知道,长孙无忌却清楚不过了。为了平息郑氏与崔氏的怒火,陈应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大,羽绒服山东代理权,以及双面铁铧犁的、河南、河东、以及山东、河北的代理权。   要知道仅仅羽绒服与双面铁铧犁给崔氏和郑氏带来的收益,每年不下三十万贯。拿到自己想要的好处,崔氏和郑氏根本没话可说了,甚至他们还想让自己族的女子再送去出几个。   每年三十万贯的收益,可以做多少事情。站在长孙无忌这个位置非常清楚,如果秦王府可以得到这笔收益,可以做的事情会非常多。但是陈应为了罗士信,偏偏错了。   在陈应眼,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根本不叫事。至于,崔盈盈一介弃妇,算她全身下都是金子做的,也不值三十万贯,而且是每年三十万贯。但是陈应却做了,而且做得非常彻底。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应有钱,有钱可以使鬼推磨,陈应只要想要自己的脑袋,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天下的游侠会像闻着血腥的鲨鱼一样,闻风而动。   至于死多少人,重要吗?   长孙无忌根本不敢将自己的小命,寄托在陈应的心慈手软面,所以他为了自己的小命,决定离开大队,只要成功抵达陈应面前,陈应算再不甘心,也只能笑脸相迎。   有句话叫做自作聪明,长孙无忌的大队有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射生步兵团保护着,这个射生步兵团拥有三百张弓、一百具弩机,人手一把横刀,在不动用陈应麾下精锐的情况下,在西域这个地方,要依靠零散的部落勇士和土匪,没有一千人或更多的人马,根本啃不动。   在无遮无拦的河西道,想要伏击这样一支军队,动用一两千人马,绝对无法做到无声无息,更何况陈应也不是一个嗜血好杀的人,他还真不想用五百余条人命与长孙无忌一个人陪葬。   如果在凉州地界还是在西州道,长史的随扈出了事情,陈应也逃脱不了干系。   陈应原本的计划是,在随时队伍,给长孙无忌下一个慢性毒药,让长孙无忌毒,慢慢死亡,这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长孙无忌却独自离开大队,潜入一个商人队伍,无疑是给陈应帮了大忙。   商队综过一千八百多里的漫长前进,终于抵达了西域州最东边的伊吾城。伊吾城由于是商道最重要的一个补给地点,自从漫长而枯燥的商道走到人间,这些商队第一反应是大吃大喝,当然还有解决生理需要。   进入伊吾城后,长孙无忌的这个商队马被人群包围了,那些操着唐言,红头发或绿眼睛的胡人,争先恐后的向长孙无忌的商队卖水果和鸡鸭,让长孙无忌已经在荒原跑了好一千里路的唐人眼泪差点流出来,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回到了大唐。   长孙无忌进入伊吾城赶紧找了一个不错的酒店,舒服的个汤池。不过,长孙无忌一下子露出了马脚。   远途行商利润非常可观,然而沿途这些补给点的花销也不低,在长安一钱一个的胡饼,在伊吾城要卖三钱,一个在长安花十钱可以享受着澡,搓背和按摩服务,在伊吾城却要花一百。   通常商队进入伊吾城,只会在小摊吃点热食,补充水和干粮,然后路。可是长孙无忌,不仅去昂贵的汤池,还一次性叫了一个龟兹歌舞团为他一个人歌舞助兴。   长孙无忌这些种种格格不入的表现,很快进入了有心人的视线之内。   商队原来的头领栗特商人马希姆被两名黑衣人请到了胡同里,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刑,马希姆一五一十的倒了出来。   马希姆笑道:“也不是哪里来的土财主,居然花五百金买了我的商队,天啊,我算三年也挣不到五百金,自然愿意把自己卖了!”   黑衣人问道:“这个人什么来路?”   马希姆道:“不太清楚,隐隐约约好像听他们自己说什么长孙”   两名黑衣人目光在空一碰,推着马希姆道:“带着我们去看看这位财主!”   经过黑衣人暗观察,毫无防备的长孙无忌这样在伊吾城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黑衣人点点头道:“可以确定,是目标!”   另外一名黑衣人道:“那你继续跟着他们,我去发鹰信,告诉主!”   黑衣人道:“不用告诉主了,主只要目标的人头,这件事情,很多人都可以办!”   “哦!”黑衣人笑道:“伊吾城里来了不少吐蕃流浪武士,据说是他的头人被一个叫什么红衣大王的人杀了,没有人供养他们,他们如今在伊吾城给人当帮工,不过大家都不喜欢用这种蠢笨的吐蕃人,现在这伙吐蕃人过得很惨,我们应该帮帮他们!”   事情的经过非常简单了,这些流浪的吐蕃人听到了一个暗流传的消息,马希姆的商队携带了大量的丝绸,据说还有羽绒衣,这种东西有人出高价购买。   人的眼珠子是黑的,可是黄金却是黄的!   一股自发式的团队开始出现,对此长孙无忌这个聪明人,还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长孙无忌的无知是,西域是陈应的主场。   在他的主场里,自然一切都是他作主。 第一五三章 苍天之幸社稷之福   长孙无忌带着他的商队在吃饱喝足之后,离开伊吾城,一路向西朝着茫茫沙漠前进。   与此同时,一群急红了眼的吐蕃流浪武士也跟着商队缓缓前进。   大唐律其实只适应于城池,以及大唐旗帜飘扬的地方。   从伊吾向西需要经过六百里再能抵达柳中县,在离开伊吾城至柳中县这六百里的官道上,除了白天有唐军巡逻队经过,沙盗与土匪会有所收敛,然而当夜晚,唐军巡逻队回宿的时候,这里依旧成为西域法则的管理之下。   所谓的西域法则其实很简单,物竟天择,强者为尊,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七口井距离伊吾城一百五十里,这里是汉代屯田军的所在地。当然,时过境迁,原本汉代屯田所早已被黄沙淹没,当初所开凿的数百口井,如今还剩下七口井可以使用,于是七口井就成了这里的地名。   在七口井这个地方,其实早已有商队在这里驻扎。随着陈应平定西域,西域与长安联系起来,自武德四年开始,商路重新开通,商人们只需要向唐朝官府缴纳税赋,就可以通商。虽然说,萨珊帝国还西突厥、拜占庭帝国依旧战争,打得头破血流。   然而大唐的丝绸、茶叶和瓷器,都是拜占庭、萨珊以及西突厥贵族喜爱的奢侈品,一个两斤重的瓷器盘子,在萨珊帝国卖到黄金等价肯定是夸张的说法,不过一个盘子卖到五十银币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五十银萨珊帝国银币可以购买的货物却非常可观。   十枚银币可以一条萨珊帝国骑兵卖命,也可以购买二十名萨珊处女,当然也可以买十匹大食战马。当然,这就是一个盘子的价格。   马希姆一脸担忧的望着眼前的篝火,那张胖胖的大饼脸皱成一团。长孙无忌还以为马希姆心疼这一次的开销,于是笑道:“你放心吧,你只要把我去到高昌城,商队还是你的,我还可以在高昌城,给你补充十五驮的货物,让你带给四十驮商货上路!”   马希姆摇摇头道:“尊贵的贵人,您有所不知,马希姆并不是担心贵人会毁诺,只是”   说着,马希姆朝着对面一个莫约百人的商队努努嘴。   长孙无忌仅仅看了一眼,对面那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吐蕃人,用凶狠的目光瞪了过来,长孙无忌感觉自己像被一只饿狼盯住一样,非常不自在。他赶紧收回目光,然后望着马希姆道:“什么来路!”   马希姆压根声音:“他们都是做无本买卖的人,恐怕是盯上了我们这趟货。”   长孙无忌不以为然的道:“马希姆,你去跟他们谈,告诉他们,货可以给他们,不要为难我们所有人!”   马希姆怯怯的道:“这”   “放心”长孙无忌笑道:“四十驮货,一点不少!”   马希姆深吸一口气道:“好,我去!”   长孙无忌冲长孙怀安使一个眼色。   长孙怀安凑到长孙无忌面前。长孙无忌道:“你去准备四匹马,等会万一谈不笼,咱们就骑马跑!”   长孙怀安闻言,不敢大意,赶紧离去。   长孙无忌的小眼睛望着火光,眼睛的余光却打量着对面那群凶狠的吐蕃人。他感觉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智者怀疑一切!   长孙无忌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他怀疑这会不会是陈应指使的,他怀疑马希姆会不会出卖他,他更怀疑,李秀宁是不是铁了心的站在了东宫那一边,他怀疑去了西域,能否在短短的时间掌握长史的职权   时间不长,马希姆一脸轻松的回来,笑着对长孙无忌道:“主人,对面答应了,让我们付出一百金,他们保护我们平安上路!”   马希姆一边朝着长孙无忌挤挤眼睛,一边悄悄向着空闲下来的战马挪去。   可惜,长孙无忌与马希姆的交谈太少,而且没有默契。   长孙无忌朗声道:“一百金,我们没有,我们可以在抵达高昌城的时候,向商号借款给他们”   话已经出口,就在这时马希姆灵巧的翻身上马,咬着马,一刀刺向马臀。   长孙无忌很难想象一个肥胖如马希姆的胖子居然会如此敏捷。   不过,就在马希姆翻身上马的同时,长孙怀安也牵着马走来。   然而,在这个时候,已经迟了。   杀戮已经开始。   这些凶狠的吐蕃人,拔出刀子向马希姆的商队杀来。   混战一触既发,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敢行商的人,没有一个善茬。当然,在这个时候的远程商人,其实都是半匪半商,能抢的时候,他们绝对会动手去抢,对方实力太强,该做生意就做生意。   马希姆的商队中,就有五名萨珊帝国骑士,还有两名身手高强的拜占庭斗士,这都是马希姆花大价钱买来的护卫。   特别是那个拜占庭斗士,所谓的斗士,就是在角斗场连胜十场,可以获得的活命的机会,当然,还需要有人出钱给他们赎身。马希姆买的这两个斗士花了足足二十枚银币,这让马希姆心疼不已。   然而,这个价钱还是值得的。特别是两名斗士背靠靠,抡起一个铁棍,打得一名吐蕃人,脑袋差点砸进肚子里。   长孙无忌吓得搂紧马脖,正准备跑。然而看着马希姆跑出数百步远,就停了下来。长孙无忌问道:“怎么还不跑!”   “跑什么?”马希姆道:“我只是怕被误伤,你看,我买的死士厉害吧!”   果然,顺着马希姆所指的方向望着。马希姆麾下的伙计,无一例外,从马背上抽出刀剑,与这群吐蕃人战在一处。   虽然马希姆的人数略少,然而他们却越战越勇,杀得吐蕃人节节败退。   在这个时候,长孙无忌终于确定,这如吐蕃绝对不是陈应派来的,陈应不可能派出去这群废物也杀他。   黑暗中,伏在沙堆里的两名黑衣人,望着这一幕摇摇头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另外一名黑衣人道:“还得让我们出手!”   “记得不要留下痕迹!”   黑衣人轻轻一笑道:“我办事,你放心!”   说着,他扯下身上的紧身劲装,取下包裹,从中取出一件吐蕃人的羊皮袍子,强忍着强烈的羊膻味,皱起眉头穿在身上,然后又用带着胭脂,将自己的两腮吐成高原红色。   吐蕃人最大的特色就是两腮红润,如同涂抹了胭脂一般。   这名假扮的吐蕃人,绕了一个大圈子,抡起刀子加入战团。   他一刀劈翻一名马希姆的卫士,然后从一名萨珊骑士手中抢过一张萨珊长弓,萨珊长弓属于超长弓臂,通常长达八尺,与中原王朝传统的反曲弓相比截然不同,这种单体弓为了追求较强的弹力,就必须使用坚硬的材质,不易弯曲,所以必须做得长一些。相比之下,天朝上邦的复合弓由于采用了木、角、筋等复合材料增强弹性,因而不需要那么长。弓背由一条完整的木材弯制而成,长弓的强劲就全靠它了。   这名黑衣人抄起萨珊长弓,朝着勇猛无比的两名拜占庭斗士射去。   “咻咻”两箭,将两名射士射倒在地上。   其他吐蕃人一看,也纷纷搭箭上弦,远的就用弓箭进入抛射。   惨叫声大作,在这个时候,这名黑衣的长弓,突然调转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远处的长孙无忌发射一只利箭。   萨珊帝国的长弓可以射出三百米的射程,与罗马帝国战斗中,罗马帝国的重装步兵军团就是被萨珊帝国的长弓射得崩溃。   咻的破空声响起,长孙无忌等到发现来袭箭矢的时候,再想避开已经迟了。   随着利箭入肉的声音响起,利箭插入了他的肺叶,长孙无忌张张嘴,吐出一大口雪沫子。   长孙怀安吓得大惊失色,根本没有留心这个西贝货吐蕃人。   吐蕃人最终丢下三四十具尸体和十数名伤者退出了七口井。   天亮的时候,长孙无忌伤重不治而亡。   陈应接到消息的时候,有点哭笑不得。他很想让长孙无忌这个祸害死,可是想要除掉长孙无忌,而不牵连他自身,其实还真不容易。   如果使用政治斗争,陈应还真玩不过阴谋家长孙无忌,更何况他深得李世民的信任与庇护,跟陈应此时差不多,长孙无忌即使一时丢官去爵,也是无伤大雅。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长孙无忌居然会独自离开,反而让吐蕃人找到了机会干掉了长孙无忌。   由于长孙无忌并没有暴露身份,伊吾城官府也只是以普通的抢劫罪处置,将因伤不能撤退的吐蕃抓住,审问他们余者从犯,然后,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头。   身在长安的李渊对于太子门下杨干之乱,采取了同样简单粗暴的处理,杨干被麾下杀死,其三族被诛。   对于李建成却没有采取任何处置。   因为李渊不傻,杨干虽然是李建成的人,但是却不是李建成麾下最能打的人,如果要说李建成想造反,他肯定会联合陈应、冯立、李世绩、薛万彻、薛万韧以及尉迟恭等人。   然而,这些人都没有异动,李建成也没有丝毫异动,甚至连最基本的准备都没有。   所以李渊根本就不相信李建成会指使杨干造反,逼他退位,自己当皇帝。如果说李建成真有这个念头,至少要将东宫左右卫率调回长安,控制京城。   李世民很受伤,废了很大劲,却没有取得他想要的结果。   在这个时候,陈应请旨返回长安省亲的奏折抵达御前。   李渊拿着陈应的奏折,望着裴寂道:“裴三,你怎么看?”   裴寂道:“这不是第一份,冯立、薛万彻、李世绩请求回京述职,现在陈驸马又请求回京省亲,都是如出一辙!”   李渊点点头道:“他们这是在避嫌!”   裴寂苦笑道:“平阳公主进谏,让长孙无忌出任西域大都护府长史,恐怕事先没与陈驸马通气,这个举动,会被陈驸马误解!”   “误解?”   李渊沉吟道:“你是说他在想朕是担心在他西域坐大,派出长孙无忌去分他的权?”   “很有可能!”裴寂看着李渊茶碗里的水空了,就拿起茶壶,给李渊添水,然后端着茶碗递到李渊手中道:“陛下您想,出了杨干之事,东宫各武,唯恐殃及自身,趋利避害,乃人之本能,陈驸马此时要想恳请回京,也是情理之中!”   李渊道:“陈应回来,长孙无忌在西域镇得住吗?”   “绝无可能!”裴寂摇摇头道:“长孙无忌充其量也是一州县之材,让他治理一州之地,已经是勉强了,西州道十九州,汉胡杂居,纠葛不断,若无当断则断之能,根本不足以安抚西域,况且去岁吐蕃吃了一个大亏,今年他们难保不会与东突厥串通一气!”   李渊苦笑道:“陈应镇守西域已余两载,就连他那孩儿也没有见过面,朕若不许他回长安省亲,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裴寂还搞不清李渊的意思,如果顺势同意陈应回京省亲,那么肯定是给朝廷传达一个有力的信号。   皇帝准备削弱太子之权,那么太子一系将被重创,而秦王一系,势必大振。恐怕弹劾与构陷将会如云而至。   事实上,站在裴寂这个角度来看大唐官员,屁股干净的就没有几个,他们都害怕查,一查就是一个准。   如果东宫遭受重创,那么对于社稷就会出现大的动荡。   东突厥受旱灾影响,冬天肯定会发动攻势,这是必然的。一旦突厥受到天灾,他们都会在中原王朝身上找补回来,这是千年以来的规律。   一个稳定的朝廷,一稳定的社稷,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涉及了国家稳定与国家未来,在这方面裴寂也不轻易发表意见。他沉吟道:“陛下的意思是?”   李渊喃喃的道:“侯莫陈氏一门子嗣单薄,平阳膝下也只有一个孩儿,太子如今三子两女,秦王也有三个儿子,朕这个当父亲的也不能厚此薄彼!”   裴寂听到这话,心中一沉。他感觉李渊还真要同意陈应回京。   关键是现在陈应不能回来。   陈应在西域,可以西顾西突厥,南威慑吐蕃,一旦东突厥倾族南下,陈应也可以从金山出奇兵,抄东突厥的后路。   关键是长孙无忌根本就不是镇守西域的料。一旦陈应回来,除非把李靖或者李孝恭顶上去,否则事情只会更糟糕。   裴寂咬咬牙,哪怕得罪李渊也不能让李渊出此昏招。   就在这时,李渊喃喃的道:“陈应不能回来,那就让平阳去西域吧!”   “平阳去西域!”裴寂的目光一凝。   如今陈应手握大权在外,因为杨干之变,流言说陈应有可能造反。若按照自古君王的做法,那自然是要扣留他的弱子为人质,但李渊偏偏就反其道而行,你们说陈应可能造反?我就连他的儿子都送到他身边去!   裴寂反应过来了,让平阳携带幼子前往西域,因为平阳公主绝对不坐视陈应造反,当然更加可能的是,对于陈应的谣言,对于太子造反的谣言,将一下子不攻自破了!   李渊笑笑道:”他们夫妻二人长期分居两地,朕不做这个恶客,现在去西域,路上虽然苦点,平阳是一个吃过苦的,自然不怕,说不定为了见到驸马,她乐意如此!“ 第一五四章 改变中的李秀宁   裴寂松了口气,现阶段大唐的局势,如同一个小孩子可怜的自尊心,稍有碰触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为杨干一案,李渊虽然没有处理李建成,但是李建成成了众矢之的。鼓吹废太子,改立秦王的论调在朝廷也大有市场。   特别是那些平时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官员,想着利用这个方式,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反正他们现在坐的都是冷板凳,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罢官。在这个时代的官员,可没有几个是要靠俸禄生活的,他们个个都是出身豪门,有那些俸禄是活着,没有那些俸禄也是一样。   虽然他们这么做有一定的风险,不过他们吃准了李建成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这是所谓的老实人好欺负。   这段时间,每天裴寂都接到了不下二十信弹章,而太子李建成依故事,引罪避位,在东宫之闭门谢客,已有十余日了。可是大唐和别的朝代不同,历朝历代开国皇帝,都是精力旺盛,皇帝亲历亲为,即使没有太子署理政务,也不至于政事不修。眼下倒好,李渊向来喜欢饮酒作乐,政务都是交由李建成打理,李建成不干事了,这让裴寂操碎心。   虽然李渊把这些弹劾李建成的弹章留不发,然而这些官员们反而像打了鸡血一般越来越兴奋。无奈之下,裴寂只好把刘德裕升迁至大理寺卿,权万纪迁任治书侍御史。   不过,二人皆没有向东宫谢恩,以至让人误会刘德裕与权万纪是因为改换了门庭这才得到升迁。官场人,从来不缺乏希翼意的人,也有人为了傍从龙之功,弹劾太子门下不法,贪污受贿以及各种各样的罪名。   太子因被弹劾,不能理事,李渊又没有精力去管,荒废的政务实在太多了一些,裴寂可是有苦难言。他深知这个好基友的秉性。   裴寂笑道:“陛下英明!”   人多婉转,婉转到极处变成虚伪。裴寂也是没有办法,伴君如同伴虎,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所以,别看李渊对他关怀备至,连御女都不避讳他,甚至还要跟裴寂男性雄风。   但是,裴寂也知道,为人臣的本份。   李渊笑了笑道:“让平阳带着长子去西域,这么定了!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我可以再多一个外孙!”   且不说李秀宁会在会在严冬之子携带年幼的儿子出走西域,但只要消息传出去,朝野内外,以及全军,谁都不会再认为李渊对陈应有半分疑忌!前线诸将都将对李渊感激涕零!而那些废太子改立秦王的声音也一下子消失。   先莫说陈应本身亦必感动算他真要造反,只怕也很难说动自己的手下了!   裴寂微微动容兴奋道:“陛下英明!”   李渊长长叹了口气道:“世间也有风言,说朕猜忌心重,容不下有功之臣,薛仁果、李密、王世充、窦建德他们的死,都算在朕的头。这世或许有可信之人,只可惜朕知道绝对不是他们!”   裴寂道:“陛下,何必理会这些碎言碎语,谣言止于智者!”   李渊望着裴寂郑重的道:“世人皆言为人臣者大忌功高盖主,其实这是屁话,功过盖言,莫须有,但是这世界只有无能之君,绝无功高盖主之臣。”   这个君臣二人的密晤,很快以各种渠道传扬出去。   消息传到秦王李世民那里,李世民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当然最多的则是愤愤。李世民叹了口气道:“父皇还是不相信本宫啊!”   房玄龄摇摇头道:“殿下这与信任无关,帝王用人,在于制衡,无制衡之人,不可重用,陛下用殿下,制衡太子,却不会坐视太子倒台!”   “那父皇现在让平阳公主去西域,不用平阳制衡陈应,这是何道理?”李世民恍然大悟道:“哦,孤明白了,平阳公主在长安,对于远在西域的陈应长鞭莫及,反而是平阳到了西域,才能更有效的制衡陈应!”   房玄龄道:“殿下所言极是,出非陈应敢学李密,先杀妻,再造反,若是如此,恐怕他的部曲,无人会跟随他造反!”   杜如晦笑道:“这才是最高深的权谋!”   李世民点点头,不得不承认,李渊这一手玩得非常高吸。李渊这么做,有着极深的权术,是最厉害的手段。李世民相信,当李秀宁携带其子陈谦到了陈应身边以后,那时算李渊叫陈应去死,陈应也不会有二话,而当消息传遍西域,陈应算真想造反,只怕也不会有人跟从了。   同样的消息,传到李建成的耳朵,李建成他看到的是一个是光明的,正大的李渊,他相信李渊对前线将士的信任与关怀是真心实意的。   当这个消息传到陈家堡的时候,李秀宁眉飞色舞的道:“通知下去,咱们准备出发!”   何月儿为难的道:“现在吗?”   “对!”李秀宁道:“给你们半天的时间准备,今日午咱们去长安,本宫入宫向阿爹与太子哥哥此行,随后咱们离开长安西行!”   何月儿苦笑道:“公主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眼下已经九月了,长安虽然没有下大雪,可以是出关,恐怕是冰天雪地,咱们苦些倒是不怕,可是小郎君”   李秀宁不以为然的道:“这怕什么,本宫的马车里面放着火炉,一路炉火不熄,里面温暖如春,况且他作为男子汉,吃点苦怕什么,不要再说了,准备一些,多准备些物资,咱们去西域!对了,让许二娘、还有深田花音,让他们一起去!”   随着李秀宁一声令下,整个平阳府公主府与梁国公府,下开始飞快的运转起来。原本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能追随平阳公主一起前往西域的许二娘和深田花音异常高兴,她们赶紧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李秀宁房门外,和绿珠这一对姐妹花像柱子一个杵在那里。   李秀宁望着二女,眉毛一挑:“你们有事!”   绿珠推着姐姐道:“姐姐,你说!”   鼓起勇气道:“公主夫人,我们姐妹想去西域!”   李秀宁岂不猜测不到二女的想法,于是板着脸道:“你们不行,大伙都走了,咱们府里这么多产业怎么办啊!”   大急:“公主我!”   “你们姐妹,是陈郎最信任的人!”李秀宁道:“当然,本宫也是信任你们的,你们必须在府里打理府里的产业!”   在这时,高锦突然道:“公主殿下,我留下,府里的大小事务,我多少接触一些,遇到拿捏不住的还可以请教兰儿姐姐!”   李秀宁的目光落在高锦身,原本高锦由于营养不良,不仅干瘦如柴,头发发黄,皮肤枯燥,然而此时经过滋养,现在她的皮肤水嫩光润,而且高府培养出来的气质,绝非一般丫鬟可以相。   李秀宁似笑非笑的望着高锦道:“你不想去见陈郎?”   听到这话,高锦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淡淡的道:“府里总有需要人照应着!”   李秀宁回头望着与绿珠道:“即然如此,你们去准备!”   陈府的仆役非常高效,小半天功夫,把东西准备完毕,其实也没有多少,七八十辆四轮马车,这些马车都是特制的,采取高锰钢铸造而成的车轮,即使行万里路,也不用担心更换车轮,唯一不是好的地方是没有橡胶,震动之感还是一样的强烈。   光是坐人的四轮马车,需要拥有八辆之多,整个车队陈府,陈府空了一大半!   望着李秀宁一行人走到官道向西而行,门口矗立的高锦的眼睛慢慢红了。   “你这是何苦呢?”   一个陡然的声音在高锦的背后传来,高锦没有回头,却也知道身后的人是她的弟弟高怀德。   高锦转身,用凌厉的眼神望着高怀德,不悦道:“我要你管!”   高怀德叹了口气:“姊姊,别倔强了,想哭哭出来,我知道你喜欢陈大将军,咱们高氏如果是失魂的凤凰不如鸡,想当初祖父在世,咱们家要与侯莫陈结亲,倒也算抬举他们,他们侯莫陈氏当初并不我们好过,可是现在他们重新崛起了,还尚了大唐的公主,姐姐你等着,我一定努力给你挣回一个诰命!”   高锦的心情原本很是低落,听着高怀德一副小大人口吻说出来的话时,她苦笑不得的道:“你将来算立了功,做了官,荫封的只有娘和父亲,还有你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轮我?”   少年人的爱情在很大程度都属于自我安慰的一部分,在荷尔蒙的麻醉下,他们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个完整的计划。   高锦很快将不快放在脑后。   但是高怀德却道:“姊姊你放心,我现在努力读书,将来做官了,一定可以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咱做堂堂的妻,不做妾!”   李秀宁入宫辞别李渊,父女二人演一幕父慈女孝的戏码,当平阳泪撒武德殿,这场大戏终于落入帷幕。   辞别李渊以后,李秀宁径直来到东宫。却发现李建成已经披着披衣,牵着着战马,走到了门口。   李建成看到李秀宁到来,急忙道:“三娘,你来了,进入坐坐!”   “大哥,一起走走!”李秀宁道:“咱们兄妹一起说说知心话!”   马三宝、尉迟恭自觉的退出十数步外。李建成与李秀宁牵着战马,沿着大街,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李秀宁望着李建成那张清瘦的脸,喃喃的道:“大哥,有些话,我不吐不快!”   李建成道:“三娘但说无妨!”   李秀宁道:“大哥,你知道二郎与你最大的差别在哪里吗?”   李建成道:“如果莽撞也算优点,我确实不如他!”   李秀宁摇摇头道:“在军伍之,谁要是敢捣蛋,他敢直接拔刀子砍人!”   李建成愕然。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大哥,你要记住慈不掌兵,更何况,你掌握的不光是军队,还有这天下苍生,亿兆黎庶,大哥要谨记!”   李建成拱手道:“三娘,我受教了!” 第一五五章 最信不过的就是巧合   “其实,我理解陈郎!”李秀宁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他在西域,宁愿丢下我们娘俩,也不愿意回来,宁愿忍着妻儿别居,远隔万里,整日饱受相思之苦,他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能回来!”   李建成悠悠一叹了,良久无语。   “大哥,父皇百年之后,皇位只有传给你,哪有传给二弟的道理,那个承诺不过是父皇酒后的戏言而已!”李秀宁回头,望着巍峨的长安城,转而在望着李建成,李秀宁道:“大哥,您是嫡长子,是我们的大哥,什么官爵,什么权力,其实都是虚的,我们一家人和睦,才是根本,可是有的时候,不该毫无原则的退让,让人以为你软弱可欺!该出手就就出手,千万不要手软!”   说到这里,李秀宁回想起了从前。在大业十年的时候,关中出现流言:“桃李子,得天下;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一个叫李玄英的化人,在研读了桃李章之后,预言了三件事。一,桃与逃偕音,逃亡的李姓之人,会得天下。二,皇帝与皇后,迷转于扬州,不得返都。三,“勿浪语,谁道许”,是“密”的意思。   因为杨玄感之乱,坐实了李密造反之实。事实上,当时在朝野中,不仅仅是李密被牵连,唐国公李渊同样被牵连在内。李渊被杨广猜忌,李渊当时为了自保,无节制地饮酒、收受贿络自污。而当时一众贵戚子弟,在云师德的带领下,肆无忌惮的欺辱李世民,当时李建成挺身而出,拳打云师德,训斥云定兴。   当时李渊只是一个从四品的卫尉少卿,而云定兴则是从二品左屯卫大将军中间差了六级。   李建成无语以对。   李秀宁望着李建成道:“道理你都懂,大哥你在怕什么?”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什么官爵位,什么权力都是虚的,我身为大哥,要极力避免,曹魏的手足相残,示弱,未必是真弱。”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一味的退让,避得了吗?”李秀宁道:“二郎最近很是过份,他指使侯莫陈旭对我进行刺杀,只为阻止大哥擢升刘德裕与权万纪,为了这个目的,不惜对我下手”   不等李秀宁说完,李建成期期艾艾的道:“那场刺杀,不过是做做样子此事已经过去了,休要再提,免得朝中臣子以为我苛刻,没有容人的雅量!”   “大哥,你还在为他开脱!”李秀宁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掌握着主动权,尚且会留有余地,可是他要是掌握着主动权,你知道后果吗?”   李建成苦笑道:“那还不是一样的争,与曹魏有区别吗?”   “有!”李秀宁望着道:“无论何时,你是我们的大哥,我们兄弟姐妹蒙你关照十数载,早已习惯了。陈郎告诉我一个道理,任何时候,不要把期望寄托在别人的仁慈之上!”   说着,李秀宁跨上战马转而望着李建成道:“你可以不动二郎,但是未必不能动二郎身边的人,长孙无忌上串下跳,我已经把他调走了,以后还有房玄龄,杜如晦、侯君集等人,如若再不知好歹,你不用客气,该杀的就杀,该流配的就流配,西域那个地方,陈郎还缺牧民官,房玄龄、杜如晦他们多少有点真才实学,应该把他们的真才实学用在正经的地方,二郎只剩一个孤家寡人的时候,他还能怎么样?”   平静下来的李秀宁道:“我走了,三五年之内不打算回来,大哥,你多保重,阿爹让二郎来制衡你,才让二郎有了不该产生的心思,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李建成又点点头,一脸轻松的笑容:“三娘不用担心我了,我反而担心你!”   “担心我?”李秀宁微微一怔:“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建成望着李秀宁这个庞大的车队,淡淡的道:“你这次要经过灵州吧?”   李秀宁点点头道:“原本不打算走灵州,经大哥这么一提醒,灵州我还非得走一趟不可了!”   高昌城,陈应已经非常疲惫了,可是他还没有休息,七口井传来的消息清晰的显示,长孙无忌已经死了,可是陈应还感觉蹊跷。   长孙无忌如果死了,那么他的随从应该及时报官,而且要及时通知长安方向,然而却没有,这是最大的疑点。   陈应想到这里,立即招来周青问道:“可以确定大队里的人不是长孙无忌吗?”   周青点点头道:“可以确定,长孙无忌马车里的那个胖子叫鲁志昆,这个鲁志昆虽然白胖,不过与长孙无忌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   “那就是了!”陈应摇摇头道:“我算明白了,长孙无忌是采取声东击西、假痴不癫、铁树开花、瞒天过海,三十六计,他一下子就用了四计!”   周青难以置信的问道:“主上的意思是七口井那里被杀的不是长孙无忌?”   “几乎可以肯定了!”陈应叹了口气道:“我仔细想了想,如果不是长孙无忌在伊吾城故意露出破绽,我们根本就得不到这个消息,更不可能提前布置,现在可以肯定,伊吾城就是长孙无忌给我设的一个局,用来试探本大都护有没有真正杀他的心!”   周青惊叫道:“他现在已经知道那岂不是大事不妙?”   “非是如此!”陈应摇摇头,淡淡的笑道:“其实这都不重要,不过,此时也教会我一个道理,任何时候,千万不要小瞧自己的对手,长孙无忌就给我上了一课。”   周青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也不做!”陈应淡淡的道:“该怎么就怎么,等长孙无忌到来,西域是我的主场,长孙无忌就算有三头六臂,他也不是本大都护的对手!”   陈应也在暗暗思考,长孙无忌到底要依靠什么办法进入西域呢?   其实,陈应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长孙无忌居然会对自己如此之狠。   长孙无忌猜测到陈应要对付他,仅仅一个暗杀李秀宁的原因,足以让陈应不惜一切代弄死他。   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长孙无忌想到了一个极品的办法。   在这个年代没有像片,即使见过长孙无忌的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巨胖,眼睛眯起来像一条缝隙。这是长孙无忌的特点,也是他的标签。自己无论从哪条路进入西域,陈应的人都会把他找出来。   毕竟在这年代,要想长成长孙无忌这样的巨胖,其实很不容易,非富既贵,但是这样的人,往往不会前往西域,所以他走到西域的商道上,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目标。   长孙无忌很快就想到了办法,那就是让自己暴瘦下来,在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特效的减肥药,长孙无忌的肥胖其实是一种病,用医家的话说叫阴阳失调,其实就是体力经络不通,脾胃失调,事实上后世大部分胖子都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不过,长孙无忌却知道,只要自己咬着牙不吃饭,天天喝巴豆汤,那么他肯定会瘦下来,而且是暴瘦!   就这样,长孙无忌自己喂自己吃巴豆,让自己天天拉稀,最严重的时候,长孙无忌一天都要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坐在马桶上,而且稍不注意就会拉一裤裆。   每天喝点水,吃巴豆,长孙无忌就是利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暴瘦。当然,这个过程是非常残忍的,简直和大刑没什么区别,这个过程痛苦得让长孙无忌想到死。   然而和真正的死亡相比,长孙无忌宁愿自己吃苦。   经过一个多月的拉稀,长孙无忌带着两个仆从专门挑人迹罕至的小路走,为了让自己可起到减肥的效果,长孙无忌让自己的扈从骑着马,系着自己的,拖着自己走。这种行走方式,让长孙无忌吃够了苦头,他的脚趾磨烂了,当然最重要的是,长孙无忌真的瘦了足足三十斤,整个人瘦了足足一圈,露出了圆圆的下巴但是长孙无忌却不甘心,持续执行这个策略。   当从庆州徒步走到伊吾的时候,长孙无忌已经瘦得与这个时代的普通大唐人一样,体重减下来足足八十余斤,哪怕是与长孙无忌再熟悉的人,实在难以相信,这个身材高瘦,目光涣散,头发蓬乱的人就是长孙无忌。   一路上,紧跟着鲁志昆的队伍,吊在队伍的三五十里之后。终于在十月飞雪的时候,长孙无忌与众随扈齐聚高昌城!   望着高昌城,长孙无忌嚎嚎大哭,诸般辛苦,终于挺过来了。   当长孙无忌拿着自己凭信来到陈应面前的时候,陈应低着头,打量着这个如同乞丐一般的长孙无忌,心中有一股错觉,有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   在历史上长孙无忌可不是什么好人,李世民的十四个儿子,其中六个儿子都是死他的手里,他可不算好人,如果说李世民是猛虎,那么长孙无忌就是猛虎脚下的一条毒蛇。   当一个恶棍,史笔上只是用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人的好坏,可终究人还是人,当直观的看待一个人,才发现,即便是十恶不赦的人,可能也有软弱的一面!   陈应哪怕心中对长孙无忌再怎么恨,表面上却像许久不曾相见的老朋友一样,热情说道:“恭喜你,长孙长史,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减肥成功了,可喜可贺啊!”   不过看到长孙无忌的瞬间,陈应也警惕起来。   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不是凶狠的人,而是对自己真狠的人,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暴瘦近百斤,这个过程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这需要对自己有多狠啊!   然而,长孙无忌却做到了。   长孙无忌笑笑:“陈大都护丝毫不意外我能来到这里?”   陈应点点头道:“这是当然,不是有句话吗?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长孙无忌看着陈应样子,顿时明白了。先前长孙怀安向他禀告七口井事件,当初长孙无忌就怀疑这件事情不会是偶然,也不是意外。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世界上最信不过的就是巧合!   长孙无忌笑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陈应淡淡的笑道:“你不怕我下毒吗?”   长孙无忌道:“你只要敢下,我就敢吃!”   “哈哈!”陈应仰天大笑起来:“很好,很好,不愧为长孙无忌!” 第一五六章 生杀大权一念而决   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对于这句话,陈应有了清晰的认识。原本的长孙无忌就是一个大胖子,每一动一下,他身上的肥肉都会颤抖着,如同波浪。可是现在,失去一身的肥肉,长孙无忌变得如同长孙无垢一样,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显得整个人都非常精神。   至少让陈应感觉,长孙无忌有点小帅。也确实如此,如果以长孙无垢丑成钟无艳,恐怕李世民也不会娶长孙无垢为妻。   陈应升起一堆火,在火堆上烤羊一条羊腿,随着绞架缓缓转动,羊腿上的油脂,一滴滴沾入火堆,发出滋滋声响。   两个恨得不把对方扒皮拆骨的男人,却心平气和的坐在篝火前。   闪烁着的火光,将长孙无忌的脸,照耀成金黄色。此时的长孙无忌就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絮絮叨叨的说道:“以前的时候,我一顿饭能吃五斤羊肉或者两只肥鸡,还要加一钵子米饭现在有它足矣!”   说着,长孙无忌将一块如同手指一般粗细的奶干扔进自己的嘴里,慢慢的大嚼起来。   可别说,瘦下来的长孙无忌给人一种风度翩翩,倜傥儒雅的年轻人。陈应在后世的时候,曾经胖过,他对减肥的痛苦深有体会,他更知道要想把自己的肥肉减下来近百斤,这其中有多难。   长孙无忌看着陈应没有理他,依旧唠叨道:“终于瘦下来了,我才感觉瘦下来的滋味居然如此美妙,以前我的屁股太大,马鞍子都装不下去,我一般出行,只能坐车,不能骑马,十数年下来,我的骑术已经荒废了,现在,我的骑术已经回复如从前,我们长孙家的家学,总算没有丢光!”   直到现在,陈应才想起,长孙无忌的父亲是长孙晟,也就是历史上那么一箭双雕的主人翁。陈应撇撇嘴,淡淡的笑道:“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你了!”   “这算因祸得福吧!”长孙无忌淡淡的道:“我们原本可以成为朋友,齐心协力,共同辅佐秦王殿下”   陈应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深,他悠悠一叹,摇摇头道:“武德元年,当你向秦王殿下建议,一旦招揽不成,必定将我除去的时候,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   长孙无忌哑然失笑:“这么说,还是我把你逼成了敌人!”   “可以这么说吧”!陈应点点头道:“自我与平阳公主成婚以后,我就做好的打算,绝对不掺合,秦王与太子殿下的斗争,你们爱怎么斗,爱怎么争,其实跟我没啥关系”   对于陈应的话,长孙无忌也深以为然。陈应是李建成的妹婿,又是李世民的三姐夫,无论他们谁成功登上皇位,其实都亏不了陈应,陈应就立于不败之地。   就在这时,陈应起身,拿着刀子从羊腿上割下一块肉。   长孙无忌愣了一愣,接过烤羊肉,却没有吃。   陈应道:“放心吧,没毒!”   “不是,我是真的吃不下!”长孙无忌苦笑道:“我已经戒食荤腥”   陈应并没有理会长孙无忌,他有戒备心理是属于正常的。   陈应一边吃着羊肉,一边喃喃的道:“其实,我这个人啊,并没有什么大志,既不想建立旷古伟业,也不想青史留名,我只想有一个大的庄园,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凭我的本事,不出十年,我一定可以成为大唐最富的人家!”   长孙无忌点点头,他承认陈应并没有吹嘘自己,陈应率先发明羽绒服,很快风靡长安,广为流传,仅仅羽绒服一项,就给陈应带来不下十万贯的收益,当然,除了羽绒服,还有钢铁、制盐、煤球、双面铁铧犁、新式农具以及四轮马车和轴承,陈应每弄出的一项,都是日进斗金的大买卖。   其实,不用十年,仅仅这五年时间,长孙无忌就看着陈应从一个一穷二白的穷酸,成为大唐有数的富豪。当然,掌握着百骑司的长孙无忌更清楚,陈应自己这些年,足足供养了东宫百万贯钱财,这让东宫开支可以有效的运转。   陈应停下吃肉,放下手中的烤羊肉,然后擦擦手,居高临下的望着坐着的长孙无忌。   陈应身上上位者的气势越来越强,特别是走到长孙无忌身边,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长孙无忌怯怯的起身,下意识的朝着后面退去。   陈应一步一步向前,长孙无忌一步一步后退。   直到,长孙无忌退到退无可退的时候,陈应望着长孙无忌的眼睛道:“告诉你一个道理,以后做事无论如何不能拒绝别人的好意和善意,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凶残的敌人,而是把一个单纯的人逼成自己的敌人。”   “你这是威胁吗?”长孙无忌问道。   陈应撇撇嘴道:“不是,当然,你也可以这样认为。从前,我打算置身事外,可是随着平阳公主被刺那一刻起,性质就变了,既然你拿我当你的敌人,我这个敌人一定会非常称职!”   此时,长孙无忌体会到了这个苦涩的滋味。如果上天给他一个机会的话,他一定会选择重来,直接省掉平阳公主遇到一案,然而直接炮制宇昭仪一案,其实这个效果更加显著。   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翌日清晨,陈应升节堂,召集所有西域大都护府所有的属官各级武前来议事。高昌城西大都护府并不是高昌国王宫,而是原高昌国相府,整个大都护府经过修缮,占地面积超过高昌城的四分之一。   西域都护府治下十九州刺史、一百零四个县令,西域大都护府长史、司马一录事参军事、录事、典史、功曹参军事、仓曹参军事一人、户曹参军军、兵曹参军事、法曹参军事等属官全部到场。   当西域大都护都长史长孙无忌与众人前往大都护府节堂的时候,只见大护府府议事大厅前的甬道两边,站立着数百名甲士,这些甲士手中的弩机早已张开,尖锐得令人胆寒的箭镞早已嵌入箭槽,笔直的指着从甬道通过的官员们,一股阴冷的嗜血气息扑面而来,骇得这些西域大都护府官员上下都变了脸色。   长孙无忌望着这一幕,淡淡的笑道:“下马威,何足道哉!”   然而就在这时,长孙无忌的脸色大变。只见铿锵铮鸣之声,地面微微震动,顺着声音望着,上百名重装陌刀军从前院的广场上冲了过来,在广场中间的大道两边站定。   强弩环伺,甲士峥嵘,杀气冲霄,面对这等阵仗,胆子小的官员不禁肝胆俱裂,差点没尿出来。   特别是仓曹参军事鲁志昆只感觉小腹涌出一股热流居然真的吓尿了!   还好,鲁志昆穿着宽大的官服,可以罩住下身,外人还看不出来,总算可以避免尴尬!   陈应一身亮银色甲胄,手按在刀柄上,虎视下首众官员。陈应开门见山的朗声说道:“秦时,在关中修郑国渠,引泾水入洛河,沿途灌溉三四百万亩良田,使关中成为天下粮仓,富庶天下。这也是秦据关中而王天下,以及秦后两汉皆立朝关中的经济基础。我西州道天气本来干旱少雨,所垦三百五十万亩田,皆为劣田,亩收不过石五,西域并不缺少河流,境内大小河流五百七十多条,较大的有塔里木河、伊犁河、额尔齐斯河、玛纳斯河、乌伦古河、开都河等二十多条,如今尔等皆以赴任,就要各司其职,带领治下之民,开沟渠、引河水,形成灌溉当然修沟渠,不是一年两年才能成功,至少要三年才能看到效果,尔等身为牧民官,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要是让本大都护看到你们谁占着茅坑不拉屎,本大都护就把他卖在地里肥田!”   众官员听着陈应的话,大气都不敢出。   陈应目光炯炯的望着长孙无忌,真希望他可以带着一些心腹出来跟陈应唱对台戏,陈应也好杀鸡儆猴。   很显然,长孙无忌却没有说完。   陈应望着众官员又接着道:“本大都护不管你们是谁的人,你们首先是大唐的官,吃着大唐的俸禄,就要替君父分忧,要是让本大都府看着你们的屁股歪了,本大都护不介意借你们谁的人头,以儆效尤!”   众官员山呼:“敢不从命!”   长孙无忌无论有没有带着制衡陈应的圣旨,陈应都不会让他做大。陈应最后吼道:“本大都护以军法治军,也以军治西域,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你们都回去好好看看!不要犯在本大都护手上,否则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可不太好!”   西域旱地,亩产过石便能称良田。一旦沟渠修成,就可以上五六百万亩旱地,改造成丰产水田,对加强大唐在西域地区的根基,意义也非同小可。   在华夏与游牧民族争战的时候,北方多为苦寒之地,南方多富庶。北方军马从北往南打,能够靠在战区劫掠以战养战,越打越强。南方军马从南往北,从战区筹措不到足够的粮草,只能从后方花大力气调运,越打越穷。中原政权强盛时,人力、物力不缺,能支撑大规模的战事,所以能压制北方势力的抬头。   一旦时逢末世,中原王朝的底子给掏空以后,只能被动挨打!   陈应就是想利用自己在西域有限的时间内,将西域打造成一个良仓。   华夏民族是勤劳的民族,他们根本就不会放弃任何一块可以耕作的土地,当西域形成万里良田的时候,历朝历代君主,都不会坐视西北被异胡占领!   当然,站在历史巨上肩膀上的陈应,他看得更远,他知道即使在盛唐时期,大唐在西域的驻军从来没有超过四万人马,不是不想多,而是根本养不起,所以在大食怛罗斯之战失败后,安西四镇也在不久之后丢失。   如果大唐可以在西域州形成一个类似于中原一般富饶的物质基地,这里就永远没有丢失的可能。   华夏人为了领土向来敢拼命!   西域都护府的官员刚刚开始前来上任的时候,多少像左右逢源,利用太子与秦王之争,两边要好处。   可是,来到西域以后,他们才发现,陈应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作为大唐从二品西域大都护,西州道行台尚书左仆射,陈应有权处理西州府正四品以下所有官员,包括升迁、处置,除了长孙无忌这个长史以及魏无咎这个司史以外,其他官员生杀大权,皆在陈应一念而决!   他们敢跟陈应对着干吗?   答案是肯定的,还真不敢!陈应行的是军法,脑袋不是韭菜,掉了以后再也长不出来!   众官员摸摸自己后背出现的冷汗,很快就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判断! 第一五七章 像宇文昭仪的女子   长安城,深夜,东宫李建成的寝宫内,李建成辗转反侧,外面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雅吧   郑观音惊醒,借着月光,看见李建成眉头紧锁的样子,起身点亮烛火。   李建成也坐起身,靠在榻头,两眼茫然,盯着前方。   郑观音担忧的扯了扯李建成的衣袖。   李建成喃喃道:“观音,其实我我讨厌当皇帝,根本无意去争太极殿上那一方御榻,偏偏没有人肯相信,阿爹不信,二弟也不信”   郑观音伸手抚摸着李建成的发髻,李建成刚刚过而立之年,如今双髻已经花白,郑观音的眼睛红了:“殿下!”   李建成双眼通红,潸然欲泣。满腔愤愤的道:“阿爹认为我在争权,二郎也认为我在争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做,他们都认为我是在争”   李建成扭脸看着郑观音。   郑观音扑在李建成怀里哽咽道:“太子,前朝废太子前车之鉴!”   郑观音说的不错,事实上前朝杨坚对杨勇这个太子,其实也是信任有佳,军国大事皆令杨勇参与,事实上在杨勇辅佐杨坚的隋朝,政治清明,官府廉洁,国力恢复非常迅速。   杨勇因为被废太子,主要原因是杨勇宠爱云昭训,并生下三个儿子,受到的待遇甚至与正室不相上下,这让杨勇的母亲献皇后独孤伽罗相当不满。杨勇的正妻元妃不得宠爱,气出了心病,没两天就死了,杨勇随即让云昭训主持太子宫。独孤伽罗认定是杨勇与云昭训合谋害死嫡妻,不但责备杨勇,又派人去暗察。杨广趁机大献殷勤,不过在好色方面,杨广确实是比杨勇出色,两相比较,独孤皇后对杨勇更加厌恶,妻管炎杨坚被大吹枕头风,于是杨勇被废为庶人。   杨广继位之后,赐死杨勇,其子嗣大多被杀。   郑观音哽咽道:“太子殿下你若放弃了,我们该怎么办?”   李建成愤愤的道:“为了他们心中的这点猜忌,他们甚至不惜牺牲掉那么多无辜者的性命,不管我怎么躲,怎么退让他们都不肯罢休”   郑观音看着李建成的样子,更加担心,哭泣不出声,眼泪直流。   “观音莫哭,观音莫哭!”李建成伸手,抚上郑观音细致的脸颊,伸手给他擦拭脸上的泪痕,一边喃喃的道:“你看,连你都怕了!”。   郑观音勉强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谁说的?”   李建成用拇指,磨蹭着郑观音的脸颊。   郑观音把脸贴在李建成的厚实的掌心,安心的闭上眼睛。   李建成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如他们所愿,争给他们看看吧!”   郑观音脸上带着淡淡的担忧之色。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观音,我们夫妻以后要慎重行事,长安城里,敌友不明,善恶难分,早上是盟友,或许晚上,就分道扬镳了。不要看京畿之地,处处繁花似锦,歌舞升平,实则步步杀机,只要走错一步,就会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郑观音顿时肃然,道:“可需要,从荥阳,再抽调些人手?”   李建成摇摇头,语气沉重的道:“京兆韦家、河东柳家、太原王家、武功苏家、河内司马家、敦煌令狐家,加上早就表明心迹的,杨家和裴家,他们其实支持的并不是我,而是东宫这个位置,明天这个东宫被二郎坐了,他们就会马上改旗易帜,别投新主!”   郑观音道:“我们郑氏”   “郑氏也是一样!”李建成道:“当年杨勇倒台,云定兴亲手处理了他的亲外孙长宁王杨俨!”   郑观音想解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   荥阳郑氏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利益难免分配不均,更何况荥阳氏一门,既有支持李建成的,也有支持李世民,就连齐王李元吉也有一个侧妃出身荥阳郑氏,世族门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们都是不会无缘无故,毫无原则的支持任何一个人。   李建成回手搂住郑观音道:“你放心,我分得清楚,郑氏是郑氏,你是你,你不能代表郑氏,郑氏也不能代表你!”   郑观音道:“殿下你的意思是”   李建成道:“本宫感染风寒,还是告假吧!”   郑观音担忧的道:“殿下若是称病不朝,大批朝臣和世族,倒向秦王府,若是都被秦王揽过去,我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建成微微一笑道:“争是不是争,不争才是争,示弱未必是真弱!”   旁边的乐师,演奏着曼妙的音乐。衣着轻薄的舞姬,随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   李渊却苦着脸在饮酒,突然望着裴寂道:“裴三,大郎的病,还没有好吗?”   裴寂苦笑道:“陛下,太子殿下的性子,陛下您是最清楚的,他表面看似有些柔弱,实则外柔内刚,他如今自觉受了委屈,只是躲在东宫中称病,不肯上朝,这已经算是颇为识大体的了,若是换了秦王,他不将朝堂闹个天翻地覆,是绝不肯干休的。”   李渊长长地吐了口怨气,叹道:“朕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冤家孽障来呢?一个二郎也就够了,大郎也跟着疯魔。”   裴寂道:“太子殿下只是一时激愤,陛下不必介意。太子殿下其实只是心病,这心病还需要心药来医!”   李渊冷哼一声。   裴寂不置可否的道:“安陆郡王已经九岁了,据说聪明伶俐,陛下何不召安陆郡王随侍驾前?”   李渊心中一动,他就明白了裴寂的意思。   李建成如今不是病了,而是在避嫌,君不见,连远在万里之外的陈应都在避嫌,这一次杨干之乱,可把东宫一众众臣吓到了。罗艺上表,请求述职,李渊可以准其述职,毕竟罗艺与陈应不同,陈应算半个自家人,而且他是大唐的驸马,如果要想反,恐怕整个朝廷都不答应。   这一点李渊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让李承道进宫随侍驾前,只是一道轻飘飘的口谕,可是传达的信号,可不一般,至少让大臣们明白,东宫还是可靠的,李渊还是信任李建成的。   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是没有底线。只要对自己有利,从不在乎会死多少人,也不会在乎造成什么后果。越是高高在上的人,道德的观念就越是淡漠,越是处在低层的人,就越是高尚。   宇昭仪按说在完成杨干之反之后,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死亡是她最好的归宿。然而不知道处自什么原因,长孙无忌并没有杀她,而是将他关了起来。   原本高高在上的昭仪,大唐后宫当之无愧的第三人,如今却成了一群邋遢糟汉子宣泄的对象。   不过,自从宇昭认命以后,再也不避讳自己身体,她就不用遭受鞭打和折磨,现在的宇昭仪,顺从得像一个奴隶,只要看着看守过来,马上躺在地上,也不挣扎。   正是如此,这些看守们反而对她没有了兴趣。因为长期不洗澡,宇昭仪又脏又丑,毫无美感可言,当然最重要的是,此时的宇昭仪对于这些看守而言,已经没有可以征服的欲望!   在那张蓬头污垢遮蔽的面孔下,却是藏着一颗炽热的心,从高高在上的宇昭仪,变成一个任人蹂躏的奴隶,宇昭仪肯定是不甘心,她想恢复自由,当然,更想复仇。   这个的昭仪,已经绝对没有回去皇宫的可能。   然而,宇昭仪却没有想过要死,而是要将自己的受的屈辱,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人在逆境中可能爆发极强的潜力,宇昭仪无师自通,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发现自己吃坏了肚子,呕吐物吐在了地牢的铁栏杆前,铁栏杆与地牢地面相连的部位,开始生锈,而且随着呕吐物的增加,这个锈迹斑斑的铁锁链,似乎生锈越来越严重。   如同猪食一般的食物,从地牢的小窗户里扔进入,一股让人呕吐的馊味,扑鼻而来,然而宇昭仪却抓起这些吃食,狼吞虎咽,将这些猪食一般的食物,吃进肚子里,很快她就呕吐起来,呕吐物全部淋在铁栏杆生锈的部位,这个部位,已经迁徙的如同一柱香一般。   宇昭仪用力的摇动着铁栏杆,随着力度的增加,铁栏杆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大。   一阵轻响,铁栏杆应声而断。虽然只断一根铁栏杆,但是莫约三尺的空间,足以让纤瘦的宇昭仪脱身而去。   宇昭仪用力的抽动上面的铁栏杆,她拔出了这根铁栏杆,正巧腐蚀的部位,是一个天然的枪头。   她的身体如今肮脏极了,她甚至自己对在讨厌自己,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这小半年暗无天日屈辱。有钱,任性,没钱,认命,宇昭仪既没有钱,她也不认命,她报仇,复仇是她活下来的唯一的愿意,也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一道黯淡的曙光从天际射落,掠过地平线,天边由如墨一样的漆黑变成了鱼肚白。   田庄朦胧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从地牢走出来脱身的宇昭仪蹑手蹑脚,走到看守居住的卧室,趁着他们宿醉,毫无警惕。   宇昭仪很想杀光这些经常欺负自己的看守,只是她知道这个田庄里的人太多,这是长孙无忌蓄养死士的田庄,里面足足有一百多名大汉,除非宇昭仪是楚霸王复生。   看守在马厩的那名呼呼酣睡着,宇昭仪用手中的铁钎子刺向大汉的胸口,刺穿了心肺要害,将他死死盯在地上。他的身体蜷曲成一团,喉咙格格作响,喷出一股股血沫,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宇昭仪跳上战马,将马厩打开,所有的战马全部放掉,用皮鞭抽打着战马,让战马跑远,宇昭仪这才策马而走!   不过,战马的嘶鸣声还是惊动了田庄里的看守,不过望着策马扬鞭,绝尘而去的宇昭仪,众看守只能望尘兴叹。   可是离开这个魔窟,宇昭仪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用冰冷的河水,清洗着自己身上的污垢,望着水中瘦得不成人形的自己,宇昭仪陷入了沉思。   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李渊肯定不会再要自己,自己的儿子也不要一个这么肮脏的母亲,宇家族也不敢收留自己,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宇昭仪一边骑马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思考的对策。   突然官道上传来阵阵驼铃声,宇昭仪望着远方,看着一个庞大的车队滚滚而来。   “平阳公主李!”   “梁国夫人李!”   望着这两面大燾,宇昭仪咬咬牙,她决定先跟着李秀宁的车队,抵达凉州,去找自己的大哥,寻求帮助!   何月儿看着策马而来的宇昭仪,露出仿佛见鬼一样的神情。她急忙转身朝着李秀宁所以在马车走去。   李秀宁惊讶的望着喘着粗气的何月儿道:“你说什么,你看到了宇昭仪?这怎么可能?“   何月儿道:”宇昭仪奴婢见得三四次,断然不会错的,我现在就把她带来!“   李秀宁点点头道。   何月儿找到宇昭仪的时候,宇昭仪自然矢口否认。   不过,李秀宁虽然看着很像,不过她也怀疑,宇昭仪瘦得厉害,脸的轮廓已经变形,而且手上、身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伤痕,或许只是相似而已。   李秀宁没有追问,而是给了宇昭仪一个马车,让其乘车一路前行! 第一五八章 不识好歹送你归西   一个巨大的帐篷树立起来,地上铺上羊毛毡,然后放着火炉,很快大帐里就会温暖如春。   李秀宁不习惯狭窄的马车斗室里居住,当然,对于这个时代的马车而言,李秀宁的四轮马车已经够宽大了,可是对于李秀宁而言,这依旧是太狭窄,给她一种压抑的感觉。   李秀宁舒服的躺在巨大的木桶里,舒服的泡着热水澡。   正在给李秀宁做着按摩的何月儿突然道:“公主殿下,可是确定了,那个像宇昭仪的女子,就是宇昭仪,无论行态举止,分毫不差,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似乎她过得并不好!”   李秀宁摇摇头道:“这个我们不用管,她需要什么,我们就给她什么,愿意跟着我们去西域,就让她跟着!”   “不是有传言说宇昭仪与人私奔”说到这里,何月儿赶紧住嘴,不再说话。   “传言,自然不足采信!”李秀宁却没有理会何月儿,自顾说道:“宇昭仪没有什么情郎这是肯定的,宇家早就大不如从前,这已经不是宇述身左骁卫大将军的时候了,她不敢,更何况,天下底她还找得着比阿爹更有权势的男人吗?”   何月儿撇撇嘴道:“或许是奴婢多嘴吧,只是宇昭仪实在太诡异了一些!”   “不管她!”李秀宁喃喃的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她吧!”   李秀宁的车队缓缓的走着,不时的有娘子军旧将,提着枪、带着刀,披着甲胄,前来加入李秀宁的车队。   从长安出发的时候,李秀宁身边只有五百余名护军士兵,当抵达灵州南部盐州的时候,李秀宁的身边已经多了三千健卒。这些曾被卸甲归田的娘子军旧部,压根不相信李秀宁是带着儿子,前往西域探亲,他们更愿意相信,李秀宁前往西域是开拓疆土。   尽管李秀宁多次解释,此次只是探亲,然而娘子军旧部依旧愿意跟随李秀宁。   在门阀政治巅峰的隋唐时期,普通人要想改变命运,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上阵搏杀,或许可以获得一个功名,不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能够依旧战功改变命运的人,百不足一。   可是,为了这个飘渺的希望,还是有无数人愿意效力军前,前仆后继,死而后已。   马三宝只是一个亲卫统领,五百亲卫交给马三宝,他可以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千人马已经勉强了,可是随着大量娘子军旧部的加入,李秀宁的车队,足足增加了三千多号将士,加上仆役,人数接近四千,这就有点让马三宝抓瞎了。   好在,李秀宁的车队里有马周和他带着的数十名钱庄的伙计,这些伙计,打理着辎重,调拨粮秣,非常高效。   原本,李秀宁准备的粮食与辎重,是供给千人吃用,可是随着三千余名娘子军将士的加入,这些辎重就显得不够用了。   马周找到李秀宁的时候,告诉李秀宁道:“夫人,咱们的粮食仅剩十一天吃用,预备的冬衣也严重不足,现在采买,势必耽误行程!”   李秀宁道:“派个信使,直接去灵州,让李道贞给本宫准备五千人半个的粮食,肉食还有冬衣,当然,还有甲胄!”   马周听着这话,为灵州的李道贞心中默哀,看样子李秀宁准备讹诈李道贞一番,不过这事不该他管,反正里外都是陈应的家事,这以后恐怕陈府后会后宅不宁。   不过,就在这时何月儿走过来道:“公主殿下!”   说着何月儿冲李秀宁挤挤眼睛。   宇昭仪的事情太大,哪怕李秀宁的车队中,知道的宇昭仪身份的人仍然不足三人。马周虽然是陈应的心腹,不过有些事情仍旧需要瞒着他,这毕竟牵扯到李唐皇室的宫闺之密。   马周也是一个聪明人,看着何月儿的神色,自然想让自己离开,他躬身道:“夫人,门下告退!”   李秀宁摆摆手,不一会儿,一脸苍白的宇昭仪款款而来。   虽然经过多日的将养,她的脸上多了一些血色,可是依旧苍白,而且病容满面。   宇昭仪的脸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她非常粗鲁的坐在李秀宁面前,也不理会李秀宁,抓起面前的小米粥,就往嘴里倒。   李秀宁正想说这是儿子的饭,可是一碗小米粥已经见底了。   宇昭仪望着李秀宁道:“你当没有见过我!”   李秀宁张了张嘴,偏偏看穿了李秀宁的心事,宇昭仪没有悲伤没有表情淡淡道:“不要问为什么,不要逼我骗你!”   “好!”李秀宁道:“这样也好,没有人都会有一些自己的秘密!”   宇昭仪道:“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但是希望你帮我!”   “你要什么?”李秀宁淡淡的道:“只要我能做到,但是,你也不强人所难!”   “当然!”宇昭仪眼睛中闪烁着一股狠辣,她闭上眼睛就是自己受辱的画面,不堪入目的画面,这现在已经成为了她的心魔,要想破解掉这个心魔,她宁愿去死。宇昭仪其实也可以不必求李秀宁帮忙,无论是去凉州找她的大哥,或者是返回长安找她的二哥,都可以得到足够使唤的人手。   可是,宇昭仪连一刻钟都不愿意多等。她想了想道:“帮我两件事情,以后帮我关照一下元嘉,另外给我一百个健卒,还有全部的装备!”   听着宇昭仪杀气腾腾的话,李秀宁没有问题她为什么,直接冲何月儿吩咐道:“给她准备一百人!”   宇昭仪躬身朝着李秀宁连续磕头:“多谢!”   说着宇昭仪转身离开。   李秀宁其实也不知道,她这无意之举,造就了大唐第一任雇佣军司令,大唐历史上,这支军队战斗力彪悍,从入深山剿匪、或者万里寻仇,再或者遇到朝廷不方面出手的棘手事件,都是这支让人闻风丧胆的雇佣军完成。   这支雇佣军,就是臭名昭彰的狼群!雇佣的军旗,就是一只布满伤痕的狼!   灵州,薄骨律城。   如今已经三岁的李嗣业,已经长成了一个小男子。特别是看着李嗣业骑在一头牧羊犬的背上,身穿着一身合体的幼儿皮甲,头戴着猛虎头饰的头盔,拿着木刀。   小桃将一个小小的马鞍子,套在一只牧羊犬的背上。这只牧羊犬是陈应送来的礼物,连同狗奴一起,都是米娜瓦尔送给陈应的礼物。萨珊帝国的牧羊犬,就是后世非常有名的波斯桑拉比狗波斯獒或波斯牧羊犬身体结实,肌肉发达,颈粗,头宽,体壮。这种牧羊犬的体型非常大,成年的牧羊犬可以长到一米四,体重超过一百五十斤,这种牧羊犬非常忠诚,而且性格温顺,但是却非常勇猛,独只牧羊犬敢斗熊、豹和狼。   这样的牧羊犬总共有两只,一雌一雄。黄色体毛的波斯牧羊犬非常威武,刚刚套上马鞍子,李嗣业就拿着木刀,走到牧羊犬身边。   牧羊犬乖巧的跪在地上,李嗣业慢慢跨上牧羊犬,纵狗疾奔!   此时的小李嗣业如同一个大将军一般,举着自己手中的木刀,嘴里高喝道:“三军儿郎,随某家冲!”   听着李嗣业的话,李道贞此刻就会笑得花枝招展。   李嗣业非常强壮,或者是遗传基因好的缘故,他长得白白净净,两只眼睛大而有神,不过,却不太像陈应,反而更像李道贞多一些。李道贞作为一个女子,显得英姿飒爽,可是李嗣业作为一个男孩,就显得有些阴柔。   天空中开始漂着雪,李嗣业却越骑越兴奋。   小孩子的第一个老师,通常都是自己的父母。李嗣业虽然是陈应的儿子,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爱,不过他看得最多的则是单通单雄信带着灵武十八镇的自固勇士,纵马奔腾。   望着这个可爱的小人儿,李道贞的内心里一阵酸楚。李道贞眼睛略带湿润,转而对身边的小桃道:“今天嗣业又在问我,别人都是爹爹,为什么他没有!”   小桃苦笑道:“县主,您是怎么说的?”   “我告诉他,他的爹爹是一个盖世大英雄!”李道贞满脸无奈的苦笑道:“只要他好好听话,他爹爹一定会回来看望他的!”   小桃道:“小郎越来越大,他现在还小,可是总有一天会长大,你这样骗不了他多久的!”   “那也没有办法!”李道贞声音有些低沉的道:“能骗一天是一天吧!”   就在这时,李嗣业纵着牧羊犬转了一个大圈子,朝着李道贞冲来。   李道贞一脸担忧之色。   小桃望着李道贞道:“县主您在担心什么?是在担心平阳公主来者不善吗?”   “她要五千人半年的粮食,不过两万石,五千人的装备也都是小钱,我给得起!”李道贞眉头微微皱起:“我只是担心,她来者不善!”   “你是把她抢走小郎?”小桃问道。   李道贞点点头道:“正是!毕竟她名义上才是小郎的大母!”   李道贞眼睛中迸射出杀气:“不管是谁,谁也别想把嗣业从我身边抢走,李秀宁也不行。”   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是李道贞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   所以为了应对来者不善的李秀宁,李道贞做了充分的准备,四千军队秘密调动至薄骨律城之外,相对而言,李道贞在造反这方面,比陈应干脆多了。   她认为儿子是她的,别人别想抢走,谁抢就跟谁拼命。   在薄骨律城城门口,四千军队严阵以待。   小桃一脸担忧的道:“县主,平阳公主麾下都是精兵强将我怕!”   “不用怕,我已经安排好了!”李道贞望着城墙上的四具早已上好弦的八牛弩道:“让宋五嫂看我眼色行事,只要李秀宁敢用强,老娘我就送她归西!”   话说,陈应也是倒霉催的,遇到的女人,就没有一个善茬!   这时,李秀宁带着大军缓缓靠近了薄骨律城的城门。   李道贞上前,笑吟吟望着李秀宁道:“参见平阳公主!”   李秀宁望着李道贞,目光又朝着李道贞身后望去,并没有发现她想看到的小人儿,李秀宁问道:“少君呢,怎么没有看到他?”   李道贞听到这话,心中一紧,目光一凝,咄咄的望着李秀宁道:“他是我的儿子!”   李秀宁摇摇头道:“恐怕你搞错了,他是我们梁国公府的庶长子,什么时候变成你儿子了!”   李道贞咬咬牙齿道:“你最好不要逼我,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李秀宁一脸感慨的道:“我们本是姐妹,何必如此视若仇寇?”   “儿子是我的!”李道贞道:“你别想抢走!”   李秀宁郑重的道:“陈郎人丁单薄,自然没有子嗣流落在外的道理!”   “不要逼我!”李道贞脸上闪烁着挣扎的神色,只需要她一扬手,城墙上的四具八牛弩就会发射十二支六尺长的弩枪,哪怕李秀宁的身手再高,也绝对没有可以避开的机会。 第一五九章 尴尬的长孙无忌   床子弩根本就没有可以防御的可能,夯实而成的城墙在中近距离可以射入一尺有余,即使是防御闻名的盾车,挨中一只弩枪,也会洞穿重盾,哪怕是陌刀军将士的明光铠甲,也是一箭两洞。   站在李秀宁身边的何月儿瞬间感觉到了李道贞身上散发的杀气,她的目光快速搜索着,很快发现城墙上的床子弩,六尺长的弩枪,尖锐得令人胆寒的箭镞冲着城墙下的众人,让众人感觉头皮发麻。   何月儿赶紧朝着李秀宁使着眼色,示意她不要激怒李道贞。可是李秀宁却像没有看到何月儿的眼神一样,阴沉着脸道:“我就是逼你了,你能怎么样呢?”   李道贞的脸色阴晴不定,李秀宁不是普通人,以李道贞的身份和地位,杀一个普通人其实并不算多大的事,正所谓八议之议贵,李道贞可以凭借着出身的高贵,将这个普通人了不得的大罪名,消弭无形。   可是,李秀宁却不是一般人,她是李唐朝廷的平阳公主,享受亲王例的公主,只有李秀宁一人,杀了李秀宁,李道贞肯定要偿命,最次也要偿命,会不会影响到李道宗,暂时还说不好!   李道贞有些惋惜的望着李秀宁道:“这可是你逼我的,我会一无所有,你也会失去更多!”   “失去很多?我会失去什么?”李秀宁淡淡的笑道:“我不会失去什么,相反,我还会得到一个庶子”   就在这时,李道贞咬咬牙,向城墙上的宋五嫂摆摆手。只需要宋五嫂命令城墙上的士兵,用木锤砸在八牛弩的机括上,只需要一瞬间,李秀宁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然而,让李道贞意外的是,她的手挥动之后,城墙上根本没有半点动静。   李道贞还以为宋五嫂没有看到自己的手势,又挥舞着着动手的手势,这一次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李道贞这时已经不在意李秀宁的态度,朝着城墙上嘶吼道:“动手啊,动手!”   李秀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淡淡的望着李道贞。   李道贞哪怕用膝盖在想,也知道宋五嫂已经叛变了,她并不知道李秀宁用了什么手段,收买了宋五嫂,失去了城墙暗藏的八牛弩,李道贞冲身后的将士吼道:“给我杀了她!”   然而,更让李道贞意外的是,她身边的将士,无人动弹。   李道贞悲愤莫名,难以置信的望着身后的将士,嘶吼道:“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背叛我?”   李秀宁摇摇头,望着李道贞,更加惋惜的叹了口气道:“你的今天,都是陈郎给的,你的财富,你的护军,你的地位,而我,才是梁国夫人,梁国公府的女主人,难道他们要听从你一介姬妾的吩咐,以下犯上?”   李道贞刹那间明白过来了,灵武十八镇虽然十八镇上下全部听从她的号令行事,根本就不是因为她的能力有多强,也不是因为她的出身高贵,而是因为这些人念及陈应的恩情。   是陈应将他们从魔窟里救出来,让他们从奴隶变成自由之民。是陈应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是陈应给他们帮助,让他们渡过了最难过的时刻。   吃水不忘挖井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当然恩将仇报,狼心狗肺的人肯定也有,不过却毕竟是少数。   这些灵武十八镇百姓,当初将对陈应的感激,转嫁到了李道贞身上,所以听从她的命令,但是他们却知道,李秀宁才是陈应的发妻,而他们对面的人,才是他们恩主的正牌夫人。   李秀宁眼前的众人,朗声说道:“你们都散了吧!”   “遵命!”众人一阵高呼,策马转身而去,转眼之间,四千余名灵武十八镇自固骑兵,走得干干净净。   李道贞却不会直接俯首认命,她呛啷一声抽出陌刀,策马扬刀朝着李秀宁冲来,一边纵马冲锋,一边高呼:“我跟你拼了!”   一骑如电,李道贞杀气腾腾的扑向李秀宁   论身手,李秀宁还真不是李道贞的对手。   不过,李秀宁还真没有跟李道贞要动手的意思,就在李道贞冲锋的同时,李秀宁望着李道贞脸上浮现一抹冷笑道:“你只是十人敌,而我可是万人敌,知道十人敌与万人敌的区别吗?”   李道贞不管不顾,她此刻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李秀宁。   陌刀出刀如电,划向李秀宁。   何月儿急忙出剑格挡,只是轻飘飘的剑,根本不足以抵挡李道贞的陌刀。   一刀逼退何月儿,李道贞挥刀继续斩向李秀宁。就在这时,李秀宁身边的侍卫们开始动了,众侍卫举着精钢打造的盾牌,四面八方向李道贞包围而去。   陌刀如墙推进的时候,几乎无懈可击,然而单独一个人使出陌刀的时候,几乎到处都是破绽,更何况此时李道贞未披重甲,如果李秀宁愿意,瞬间李道贞就会变成刺猬。   与众侍卫缠斗十数回合,李道贞被李秀宁的众侍卫用盾牌挤在中间动弹不得,此时李道贞的陌刀,距离李秀宁不过一尺有余,然而就是这一尺距离,却是咫尺天涯。   李秀宁淡淡望着的道:“你这是何苦呢?我以梁国夫人的身份命令你,向我跪下敬茶”   听到这话,李道贞刹那间失神,她喃喃的道:“敬茶?”   礼记.内则中有云:“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聘,既婚礼中的纳征。李道贞虽然与陈应有夫妻之间,却没有三书六礼。事实上,她只能算是陈应的外室,连妾都算不上。   现在李秀宁却让她磕头敬茶,而是以正妻的身份接纳她。   这一刻,李道贞内心里动摇起来,特别是她不禁想起李嗣业不止一次的问道:“别人都有爹爹,为什么他没有?”   她与陈应名不正言不顺,怎么可能让李嗣业拥有父爱?   只要让李嗣业拥有父爱,可以与陈应相处,自己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李秀宁望着李道贞,作为堂姐妹,李秀宁知道李道贞是一个要强的女人,正所谓国无二君,天无二日,一个家族里也只能有一个女主人,李秀宁绝对不会将自己的正妻之位让出来。   一旦出让,这不是大度,而是纯粹的傻逼!   李秀宁望着一脸挣扎的李道贞,淡淡笑道:“怎么?本宫当不起你的一礼?”   李道贞手中的陌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李秀宁朝着众侍卫使一个眼色,众侍卫持盾牌缓缓后退。   李道贞失去盾牌的束缚,并没有突然向李秀宁袭击,而是躬身一礼:“李道贞拜见夫人!”   李秀宁摆摆手道:“这里并没有夫人,你我本出一门,既有姐妹之名,现如今亦有姐妹之实,怎么,你还不认我这个姐姐?”   李道贞低头道:“道贞不敢!”   李秀宁伸手挽住李道贞的手道:“妹妹,你想要什么?”   李道贞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道贞本无脸活在世上,只是嗣业业是无辜的,总要给他谋个出路!   李秀宁望着李道贞道:“妹妹自己呢?”   李道贞道:“全凭姐姐恩典。”   李秀宁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李道贞叹了口气道:“妹妹是个厚道人啊”   薄骨律城灵武十八镇各镇将以及灵州总管杨则陆续前来拜会李秀宁,李秀宁非常有大家风范,接见众人,一大批物资和钱财赏赐出去,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而在后院内,一身紧身皮甲的李嗣业,依旧骑着那头黄色的波斯牧羊犬,居高临下的望着陈谦。   陈谦虽然比李嗣业低了大半个脑袋,但是如今却话都说不利索,他痴痴的看着李嗣业一身甲胄,骑在牧羊犬上,一脸羡慕。   李嗣业歪着脑袋望着小桃道:“姨姨,他就是我弟弟?”   别看牧羊犬对李嗣业非常温顺,可是兽性就是兽性,面对小小的陈谦,这两只牧羊犬都凶光毕露。   陈谦被牧羊犬吓得瑟瑟发抖。   李嗣业有点看不起陈谦:“太胆小,阿黄很乖的!”   说着,他命令那只牧羊犬,让牧羊犬俯身在地上。李嗣业将木刀递向陈谦道:“我叫哥哥,我给你玩!”   陈谦看着老实的牧羊犬,胆子慢慢大了起来。怯怯上前,很快两个小人儿就打成一片,就连李秀宁听陈谦的话都感觉费劲,然而李嗣业却与陈谦交流着,显然兄贤弟恭!   忙完正事的李秀宁与李道贞回来,望着这一幕,李秀宁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的神色。   想当初李建成与李世民何尝不是兄谦弟恭?   可是现在为了那个位子,他们二人几乎彼其仇寇!   西域大都护长史地位很高,实权很大,唐朝中后期的时候,大都护府长史很多时候会充任一镇节度使。可是赴任后的长孙无忌却非常清闲。   陈应与其他正官与佐官斗而不破的那种明争暗斗不同,他把与长孙无忌的态度明面化,摆明车马告诉众西域都护府的官员和属官,他与长孙无忌势不两立,这样以来,众西域都护府官员别无选择,只能站队。   当然,谁都知道如何站队,陈应是当朝驸马,在唐朝的驸马可明宋时期的驸马不一样,不仅可以当官,还可以成为封疆大吏。长孙无忌虽然也是秦王的郎舅,后台也很硬,不过与陈应相比,还差了一些。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陈应掌握着大都护府所有的官员和任命,正四品一下,升迁或贬低,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于是,长孙无忌这个长史就变得尴尬起来。 第一六零章 发动雪塬冬季攻势   长孙无忌的尴尬之处就是,整个西域都护府所有的属官,除了不站队的官员以外,其他人都不敢与他有过份的接触。   就像长孙无忌二十八周岁的生日,按习惯,生辰之日,他需要设宴众同僚,然而更加尴尬的是,不痛不痒的礼物收了不少,然而宾客上门的却没有几个。   整个西域都护府所有的属官几乎都是礼到人不到,唯有仓曹参军事鲁志昆屁颠屁颠的跑去长孙无忌的府邸参加宴会。   鲁志昆不得不来,因为他在来西域的时候,路上假扮长孙无忌,所有人都认为他就是长孙无忌的人,不光长孙无忌在大都护府被孤立,就连鲁志昆这个逢人便笑,如同弥勒佛一般的极品活宝,也被人孤立起来。   看着稀稀拉拉门可罗雀的小猫三两只,长孙无忌此时非常不是滋味,他是李世民的郎舅,与李世民布衣之交,关系莫逆,在长安城的时候,别说是寻常一个五品的参军,就算是当朝三品大员,也要给他笑脸相见宁得罪君子,莫惹小人,然而此时,除了他长史府的寥寥几员书吏、记室、书记员之外,有官身的,只有鲁志昆一人。   长孙无忌望着空荡荡的大厅,一脸铁青的道:“该来的不来!”   几名书吏、记室以及书记员面面相蹙,终于,他们有一名书记员起身朝着长孙无忌躬身施礼道:“长孙长史,下官突然想起衙门里还有一些账薄没有对完,先行告辞!”   另外一名记室也道:“长孙长史,卑下的母马,今儿产崽,卑下要回去盯着”   这些属官各自使用着自己蹩脚的借口,纷纷告辞离去。   转眼之间,原本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吃得满嘴流油的仓曹参军事鲁志昆,鲁志昆一边啃着肥鸡腿,一边喃喃的道:“怎么都走了?”   极怒攻心的长孙无忌讳咆哮道:“不该走的都走了!”   这个时候,鲁志昆渐渐琢磨出味了,他慢慢放下手中的肥鸡腿,用袖子擦擦嘴,颤颤巍巍的奔到长孙无忌面前,用着肥硕的大手,指着长孙无忌道:“长孙长史,你什么意思?合着,就我该走?”   长孙无忌也是急眼了,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得话太伤人了。长孙无忌赶紧解释道:“鲁参军,本长史不是这个意思!”   “好,好,好!”鲁志昆转身甩着肥硕的臀部,朝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嘟囔着:“长孙长史,下官告辞!”   唯一一个与长孙无忌还算说上话的鲁志昆也离开了他的府邸。   这个时候,长孙无忌简直欲哭无泪。   以为这样就完了,肯定没有那么简单,陈应从来就不承认他自己是君子,落井下石,或者说在伤口上撒盐的事,他不是不敢干。   就在长孙无忌独自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自斟自饮的时候,门外传来陈应爽朗的笑声。   “不好意思,本大都护来晚了!”说着陈应皮笑肉不笑的望着长孙无忌道:“哦,原来没晚,大家还都没有到,来人哪,把本大都护给长孙长史的礼物抬上来!”   长孙无忌那阴毒如蛇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陈应。   长孙无忌突然间一笑,冲着陈应伸出手作揖道:“大都护赏光长孙无忌受宠若惊!”   陈应可没有半点官场中人的样子,一脸嫌弃的道:“哎呀,长孙无忌,我不喜欢玩虚的,你最好给本大都护安份点,否则西域很容易出现意外,有可能出现天火,也有可能出现地陷,就算你遭遇不测,当然,我是如果,你说秦王会跟我拼命吗?或许会吧,但是那是以后的事情,在我倒霉之前,你肯定走在我前面,这一点也足够了!”   长孙无忌气得脖子上青筋凸起,拳头攥得死死的,恨不得马上与陈应拼命。   这个念头,当然只能想想而已。   陈应到底是搏杀疆场的武将,身手多高没有人知道,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武技一道,本来就是长孙无忌的弱项。   长孙无忌低头着,心中暗暗告诫自己。陈应只是试图激怒自己,等着自己出昏招,自己绝对不生气,一定要忍!   陈应望着长孙无忌抽搐的脸,笑道:“怎么,很不服气?可以告诉你,治军,本大都护有一个原则,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别以为我不知道,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本大都护的耐心是有限的!”   长孙无忌马上就要疯了,他真想跟陈应拼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陈应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简单就是要将他的脸扯下来,放在地上狠狠的踩。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长孙无忌松了口气,强挤出一丝笑容:“下官,多谢大都护指教!”   “哼”   陈应非常期待长孙无忌可以怒失理智,只是非常可惜,陈应还是失望了,长孙无忌偏偏忍了下来。   不过,陈应也暗暗提高警惕,他与长孙无忌的结已经解不开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反正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长孙无忌平安回到长安!   西域是陈应的主场,他还可以肆意妄为。   陈应离开长孙无忌的府邸,跟在陈应身后的马孟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开口道:“大都护,杀人不过头点地,您这是何必呢?”   陈应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和他,和秦王之间,已经没有了缓和的可能,我就算是冲他磕头,他会放过我吗?”   马孟明叹了口气道:“这”   陈应颇为不以为然的笑道:“这不就是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仇视立场,他这个长史本身就是为了来制衡我的,我绝对不给他任何权力,一旦他手中有了权,有了实力,他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构陷我,现在我与长孙无忌已经撕破脸,就差兵刃相见,将来他构陷我,你以为有人会信吗?”   马孟明闻言恍然大悟。   陈应转而对周青道:“从明天开始,长孙无忌不用去大都护府点卯了,让他待在府里,哪里也不能去,府里府外,必然有我们的人!”   周青道:“大都府已经按排了,除了他一个仆人长孙怀安之外,其他都是我们的人,大都府如果需要,长孙无忌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拉屎,大都护都可以知道!”   陈应点点头道:“这样最好,但是不能大意,必须把他给我盯紧了,这是一条毒蛇,一点机会都不能给他留!”   周青道:“卑下领命!”   陈应叹了口气,他的心一下子又飞到了昆仑山之南的吐蕃!   吐蕃雪塬,群山巍然耸立,山峦重叠,群峰竞秀,被冰雪覆盖成一个晶莹的世界。苏毗茹作为吐蕃向西域和河湟江岷地区扩张的基地,这一带显得特别重要,史称“军粮马匹,半出其中”。如今在苏毗如,已经成了背嵬军活动的区域,这里已经没有成建制的吐蕃人。   陈应原本并没有指望刘统率少量精锐潜入此地,能击退吐蕃,逆转危局,而是希望在吐蕃准备攻掠大唐西域与河湟地区的时候,可以抄吐蕃人的后路,让吐蕃人无法攻掠西域,给西域赢得宝贵的发展时间。   然而,陈应也没有意识到,刘统与寻相不仅完成了陈应的任务,反而颠覆了整个苏毗茹。   随着刘统与寻相的进入,苏毗茹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季,原本吐蕃人都是依靠牛粪取暖,现在好了,他们使用上了西域出产的铁炉子,可以使用煤球进入取暖、生火、做饭。   有的人也使用了火墙和火坑,至少在整个苏毗茹,并没有发现大量人员冻死、冻伤的惨景。   敌我之争,无非是此消彼涨之事。   苏毗茹历来都是人口茹,虽然面积仅占吐蕃雪塬的四分之一,但是人口却高达四十余万,占了整个吐蕃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当然,吐蕃是一个恩怨分明的民族,他们从来不会计算吐蕃人以外的所有人,如羌族马奴、汉人田奴以及各族,这些都是财产,算不上人口。   从去年冬天到现在,整个雪原苏毗茹战事不断,不过总体局势却朝着非常有利于大唐的方向演变着。   然而背嵬军依旧面前着严峻的形式,粮食不足是刘统最大的问题。虽然西域有粮食,然而由于距离超过三千余里,而且中间隔着昆仑山,像陆路运输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眼下,刘统麾下只有不足八千石青稞,奶酪也所剩无几,哪怕杀马充饥,也坚持不到来年冰雪融化!   刘统强忍着一夜未睡的疲倦,跟寻相说道:“陈大都护所言,我昨夜思索,以为就当前之形势,确实需要咱们继续进攻,明日,你我分头行动、召集兵马,攻入阿里;利用阿里吐蕃人物资和给养,熬过这个难关。”   “好,好”寻相连声呼好。因为解救下来三十余万汉人百姓,陈应向长安为刘统与寻相二人请封,刘统如今封爵大唐开国靖南侯,拜忠武将军,而寻相则封爵南康县侯,拜宁远将军,   这个刺激,让刘统与寻相都铁了心的想要建功立业,寻相笑着道:“咱们根本就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就废了,如今我三个女儿了,不挣三个封君,对不起老子这番拼命!”   刘统捅了一下寻相,笑道:“老寻,你可拉到吧,你那么拼命干啥,还不是便宜我我要努力才行,再生一个儿子,把你的三个女儿,全部都娶了!” 第一六一章 自己约的炮含泪也要打完   寒风呼啸,寒风加杂着雪粒子,像刀子一样打在帐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帐篷里的火炉前烤着火的刘统,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寻相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他一边烤着靴子,一边揉着发麻的脚丫子。那股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味道,很快弥漫着整个帐篷里。终于这股脚臭味把刘统从沉思中惊醒。刘统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咆哮道:“老寻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烧屎了吗?”   好不容易,看着寻相在弄他的臭脚丫子,刘统没好气的道:“穿上,赶紧的,穿上!”   寻相呵呵的笑着道:“你瞧瞧你,摆着苦瓜脸给谁看呢?”   刘统摇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三万大军风餐露宿,一路扑向阿里,如今距离阿里城不足三百里,然而吐蕃人到现在还没有反应,你难道没感觉到奇怪吗?”   寻相摇摇头道:“可别说,还真不奇怪!”   刘统一怔,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正所谓凡是皆讲因果,你难道没有发现,吐蕃人其实已经被你骗了吗?”寻相笑道:“咱们没有一人将士被吐蕃人俘虏,吐蕃人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马,也不知道我们有什么样的装备,现在咱们就好比站在水里,谁也不知道我们脚上有没有穿鞋。”   刘统点点头道:“这只是暂时的!   “你说的非常不错!”阿里茹拒绝其他茹率领进入阿里茹,就是担心其他人或赞普的军队抵达阿里,吞掉阿里茹的财富和权利!”寻相道:“所以,他倒非常自信,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消灭我们这个疥癣之患!”   “我倒要看看,吐蕃英雄比咱们这些疥癣之患到底能强几分!”刘统笑道。   寻相道:“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总避免不了斗争。   有人说华夏人是最擅长内斗的,其实这绝对是高级黑,世界上所有的民族和国家一样,有外敌的时候,抗击外敌,没有外敌,他们就会自己斗自己,反正不会闲着。被吹上天的鹰酱总统,被刺杀属于家常便饭,有人统计过,鹰酱的总统阵亡率超过二战期间的诺曼底登陆战。   刘统与寻相在吐蕃雪塬上杀贵族,分牛羊,搞得轰轰烈烈,然而,吐蕃众臣都始终认为所谓的白衣军,都是一伙乱匪,根本就不敢与堂堂大吐蕃勇士在战场上争胜,他们只会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   形成这种错误的认识是,刘统与寻相压根就没有与吐蕃人进行过超过三千人马以上的交战,只会在吐蕃人防御空虚和相对兵力单薄的千人规模的时候,发动攻击或反击,只要吐蕃人聚集三千人以上,刘统与寻相就发挥背嵬军将士跋山涉水、如履平地的优势,趁着吐蕃人全围之前,跳出包围圈。   正是因为刘统和寻相二人懂得利益分享,他们把吐蕃贵族的一部分物资和钱财甚至大量的不动产,分发给那些普通的吐蕃奴隶,这些既得利益的吐蕃奴隶们,开始为刘统和寻相的背嵬军打着各种各样的掩护,甚至向吐蕃贵族军队提供错误的信息。   这样以来,刘统与寻相所部不仅越来越壮大,而且给吐蕃人造成了一种,背嵬军只有千人左右的部队,如果背嵬军兵强马壮,肯定不会望风而逃。一支千人规模的匪徒,对于庞大的雪塬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由于这个可怕的错误,让进入冬季吐蕃阿里茹,至今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除了留下万余部队驻守阿里城,其他部族军则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毕竟勉强与中原县城规模差不多的阿里城,驻扎万余军队已经极限,如果再驻扎更多的人,粮食、饮水甚至燃料,都会造成致命的影响。   所以,阿里茹不将吐蕃军队解散了,如今呵气成冰,吐蕃人也感觉冷,所以他们都缩在阿里城中过着悠闲的日子。   刘统审问了多名被俘虏的吐蕃人,最终得出了一个统一的结论,吐蕃人果然不知道他的底细,更不清楚背嵬军的真正实力,所以他们不仅没有预料到背嵬军会在冬季发起进攻,也没有做足防备。   恐怕睡梦中的吐蕃人不知道,死亡已经向他们露出狰狞的微笑。   在经过再三确认以后,刘统终于把悬着的心放进肚子里。就在寻相和刘统他们准备冒雪突袭阿里城的时候。   虞庆是在西域被冰封之前抵达高昌城的,自从认识虞庆之后,陈应压根就没有见过虞庆如此虚弱。   他的脸色蜡黄,气若游丝,看样子随时都可能断气。   陈应吃惊的望着虞庆问道:“你怎么来了,出来什么事情?”   虞庆说不出话了,他吃力的指指自己的胸口。陈应会意,伸手向虞庆的胸口摸去,在他贴身的衣服夹层里有一封信,陈应打开信看了起来。   仅仅看了一眼,陈应就目瞪口呆的道:“分家?”   陈应难以置信的看着虞庆,实想不通向来都是以复兴侯莫陈氏为己任的侯莫陈虔会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来,而且径直就将结果告诉他。而不是商议。   陈应瞥了虞庆一眼,见他眼睛若无其事的看着陈应。陈应的声音抬高八度,朗声道:“告诉我,为什么?”   “七郎出手对付梁国夫人”虞庆咳嗽着道,上气不接下气。   陈应淡淡的道:“这事你不用管了,告诉大兄,我自会处理。”   “分家吧”虞庆也是异常的镇定的道:“这是对侯莫陈氏最好的结果,侯莫陈氏累世将门,建功无数。却也被历代主所忌惮,分家以后一家变成三家,对你、对阿郎、对七郎都是好事。”   陈应此刻沉默了,他也非常清楚,李唐朝廷虽然和司马晋朝廷一样,都是依靠世族门阀的力量取而代之,但是从李唐朝廷看到司马家族的下场,知道绝对不可以纵容世族门阀,所以历史上,李唐开国之初,随着李唐统一天下之后,朝廷与门阀的关系,也从一开始的合作伙伴,变成了对立关系,包括历史上李世民修撰氏族志,都是对门阀的反击,从李渊到李治。祖孙三代与门阀斗半个世纪。   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陈应看的更清楚,门阀这个吸附在朝廷身上敲骨吸髓的蛀虫,注定要被淘汰的。   陈应问道:“阿郎是什么意思?”   虞庆张了张嘴,声音低若蚊子一般道:“一切皆有五郎做主,其实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侯莫陈氏绝对不能断了香火。”   陈应苦笑道:“这事暂时不急,等我有机会回到长安,与大兄面谈。”   虞庆露出苦笑。   陈应道:“你好好养着身体”   陈应现在有点弄不清,他隐隐感觉侯莫陈虔会应该是收到了威胁,否则他不会急着与陈应划清界限。   陈应感觉有点奇怪,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然而。没有等陈应想明白怎么回事,他又接到消息,李秀宁来了。   不光是李秀宁,还有李道贞。   陈应接到这个消息的瞬间,他的心都要飞出来了。   李道贞那个野驴脾气,向来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至于李秀宁那更是万中无一的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她们二人倒了一起,那简直就是彗星撞地球。   “麻烦大了”   陈应第一反应就是坏菜了。   李道贞与李秀宁在一起,非打起来不可。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无论是伤到谁,心疼的都是陈应。   想到二女有可能打得头破血流,陈应就感觉焦急上火。   不行,陈应思来想去感觉一定要去看看,万一出现意外,他肯定要后悔死的。   就这样,陈应带着他的大都府亲卫折冲府,朝着凉州方向前进。   当然,如今天寒地冻,长途在野外行军肯定是一个痛苦的折磨,然而为了自己的女人,陈应感觉,无论如何也要做些什么。   尽管陈应做足了准备,然而走在路上,还是意外频频。普通将士倒没有意外,关键是陈应自己,也不知道是他的肉太嫩,还是老天爷刻意与他过意不去,别是都没有冻伤,偏偏他不仅冻伤了手脚,耳朵,就连眼睛也非常刺痛!   陈应很是想不通,为什么头戴火车头棉帽,手上带着厚厚的羊肉手套,脚上穿着牛皮靴子,为什么陈应会冻伤手脚。   关键是陈应这段时间还睡不踏实,每当他闭上眼睛,就会梦到李道贞拿着陌刀,将李秀宁斩成两段,失去下半身,暂时未死的李秀宁抓向陈应的手,大叫:“惨惨惨!”   要不然,陈应就会梦到李道贞拿着陌刀,高喝着冲锋,却被李秀宁下令,射成刺猬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陈应都感觉自己快要魔怔了。   没有办法,都是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无论如何。陈应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恨自己,让他们失去母亲。   正所谓,自己约的炮含泪也要打完。陈应只好咬着牙,坚持赶路。 第一六二章 长孙无忌的困局   陈应的身体和精力状况,始终处于一个突破了极限之后的将崩溃而未崩溃的边缘。事实上,陈应也非常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自身素质会突破。   然而,这并不是陈应想要的结果,他想要的是妻妾和谐,家庭和睦,一家人可以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理想都是美好的,但是陈应最怕的是李秀宁与李道贞拼得两败俱伤,留下两个儿子,全部失去母亲,这样的话,他的两个儿子将来还不恨死自己?   只是非常可惜,陈应想错了。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时代,人们对于情义和忠诚的理解、定位。陈应给了李道贞大量可以使用的人手,包括灵武十八镇将以及陈劲勇、单雄信等,这些人对李道贞的尊敬,来源于对陈应的恩德。然而,在这些人的心中,李秀宁更是可以代表陈应的那个人,如果万一将来陈应出现了意外,李秀宁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收陈应的所有遗产,毕竟李秀宁是主母,而李秀宁的儿子陈谦才是陈家少主。   所以,李秀宁就利用她的身份,直接釜底抽薪,将李道贞麾下的人手,除了小桃以外,全部拉了过来。失去了陈应的力量支持,李道贞就是一个空有一个县主爵位的白城县主,孤家寡人,李道贞自然不是李秀宁的对手。   这就是名份与大义的力量,这种东西虽然玄而又玄,然而却是可以摸得着的力量。哪怕奸如曹操,他也不敢背弃反汉,最多做一个权臣。诸葛亮同样也是权臣,他若是篡位,在蜀汉,根本就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但是大义和名份,把他的双手束缚住了。   现在陈应担心的事情,通通没有发生,而李道贞与李秀宁二女,非但没有打得头破血流,反而恭敬有佳,一团和睦。   李秀宁宽大奢华的马车,在冰天雪地里已经没有办法前进了,不过拆掉车轮,装着雪橇之后,四轮马车就变成了一艘雪地舟。被四匹健马拉着,马车反而以更平稳的方式前进着。   李秀宁的马车里堆放着各种账薄,堆积如山的账薄与卷宗,但是半点不显得零乱。书案旁还有一个青瓷宝瓶里面插着三株梅花,清香淡雅给这个案牍马车平添了几许妩媚生机与盎然灵气。   李秀宁望着对面下首坐着的李道贞,悠悠的叹了口气道:“郎君还是真偏心啊,你一个无名无份的妾,居然身家亿万看来你在郎君心中的地位,还真不一般啊”   听着这话,李道贞一阵惶恐:“姐姐说话了,这些产业与钱财,都是妹妹暂时打理而已,现在不是已经完壁归李了吗?”   李秀宁摆摆手道:“你且莫紧张,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这些年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这些产业,你还要继续打理,现在的长安乌烟瘴气,咱们家不去趟这个混水,以后,把心用在西域,才是正事!”   李秀宁不是不懂政治,她同样也清楚,皇位的诱惑实在太子,父子反目成仇,手足相残的事情多了,她在长安简单粗暴的办法,只是治标而不能治本。   最重要的是,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根子不在二人身上,而是在她爹李渊身上,正是因为李渊的鼓舞,李世民这才雄心万丈。   李建成太能干了,李渊不放心。   李秀宁更加明白,李渊的意志,根本无人可以左右。   李道贞垂首道:“妹妹不敢!”   “我让你管,你就管!”李秀宁又望了望下首的许二娘道:“还有你,许妹妹,以前陈府的产业,都是你打理的,现在你要把陈府的产业转移到西域”   许二娘怯怯的道:“夫人,这会不会让朝廷不快?”   陈应如今是封疆大吏,西域又孤悬在外,朝廷对西域的影响实在太低,如果把西域发展成商业重镇,有钱有粮又有西域各族的全民之兵,恐怕朝廷会对陈应更加忌惮。   李秀宁点点头道:“许妹妹的顾虑不无道理,这样吧,你到西域之后,找一个西域胡商做幌子,委托胡商顶在台前,你隐居幕后,暗中掌控!”   身在高昌城的长孙无忌一脸铁青,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坚硬的桌面倒是没有什么,可是桌面上的茶杯却跌落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此刻长孙无忌的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连声怒骂:“可恶的混蛋,废物,竟然连一个女子都看不住,惹下如此大祸,我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被陈应一阵恐吓,长孙无忌也没有什么办法,西域是陈应的主场,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陈应这根胳膊比人间的腰还要粗。真逼急了陈应,陈应有的是办法对付他,当初王世充被独孤修德所杀,李渊也没有怎么处置独孤修德,因为为父报仇,是这个时代礼法所允许的做法。   长孙无忌的仇人也不在少数,陈应只要是用想心想找,至少可以找出一个加强团,到时候随便指使一个自己的惜日弄死自己,谎称跟自己不共戴天之仇,大不了跟自己抵命了事,依然牵扯不到陈应身上。   所以,长孙无忌就老老实实当起了鸵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叶知秋抵达了高昌城,向长孙无忌禀告了一件大事,宇昭仪举然跑了。   这个叶知秋本是浩州人,是一个庶族地主出身。大业末年,浩州大乱,叶知秋带着父母和弟弟在流亡的路上被隋官兵当成流寇给杀了,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也饿死在半路上,他对那些比流寇还狠的隋朝官兵自然充满了仇恨,于是悍然加入李世民麾下的义军。不过,叶知秋却因为出身问题,官职一直升不上去。   后来,李世民建立百骑司,由长孙无忌掌握百骑司,而叶知秋调任百骑司长史。   叶知秋道:“长孙都监,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善后!”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半天没有说话。利用宇昭仪逼反杨干,这是长孙无忌的主意,然而这个事情考虑的有些差了,在杨干造反之后,他本身应先秘密处死宇昭仪,只不过考虑到可以废物利用的原则,长孙无忌并没有杀掉宇昭仪灭口,毕竟宇昭仪是中书侍郎宇士及的妹妹,前隋左骁卫大将军宇述之女,身份尊贵,而且姿色颇佳,他圈养的死士,既需要花费大量钱财,当然,让宇昭仪充当营妓供这些死士玩弄,就可以让他们跟着李世民死心塌地。   毕竟玩了皇帝的女人,只要事情败露,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他们绝对不敢背叛,更何况也可以节省一部分钱粮。   但是,现在这个问题上出了差池。宇昭仪逃了,且不说万一让杨干造反的事情败露,这样以来,李世民就失去了夺嫡的机会。况且,宇昭仪也是宇家族的希望,现在长孙无忌可以说一手毁掉了宇昭仪继续在李渊身边的可能,这样以来,又把宇家族得罪得死死的。   宇家族是大不如从前了,可是宇士及却是大唐堂堂中书侍郎,可以参与大唐国策的核心人物之一,原本宇士及也是中立派之一,可是因为宇昭仪的事情,他肯定是会倒向东宫,成为倒秦急先锋之一。   长孙无忌如同跌落冰窖,冷汗直流:“千万不能让宇昭仪活着返回长安,沿途动用我们的人,无论花费多大代价,一定要将宇昭仪杀死在长安城外!”   叶知秋苦笑道:“这些命令,卑职已经下达,不过长孙都监,您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她能从那个地方逃出来,肯定非是不一般人,而且我怀疑,她遇到了别人的帮忙,否则孤身一人,根本逃不出那个地方!”   “不管了!”长孙无忌道:“你马上就走,把这个消息告诉秦王殿下,让他早做准备,不然,我们就全完了!”   叶知秋自然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叶知秋收拾好行礼,带着足够的干粮与水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面对数十具寒光闪闪的弩箭,门外的守卫唬着脸吼道:“没有命令,尔等不得擅自外出,否则格杀勿论!”   叶知秋无奈的回头,他虽然武功也不算弱,在秦王府里也能排进前二十,可是无甲无胄,又孤身一人,想突破重重包围,简直与送死没有区别!   叶知秋突然返回,长孙无忌惊讶的道:“他们竟敢如此?”   叶知秋苦笑道:“现在陈应就是西域的天,他有什么不敢做的?”   长孙无忌气得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   留守在长孙无忌府前的守军,除了领军的校尉之外,其他都是胡人军卒,语言不通,想收买都没有办法。   叶知秋看着无奈的长孙无忌,低声道:“要不,卑职到了晚上再试试?”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没用!”   “没用?”叶知秋愕然问道:“怎么会没用?”   长孙无忌道:“咱们没有凭信,无法在沿途各个城池经过,现在这漫天遍野的冰雪,足以把所有的东西封死在西域之外!” 第一六三章 千万别得罪女人   大自然是残酷的,是无情的。现在陈应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强烈寒流突然来临,这整个小小的米兰绿洲,一下子变成了冰雪覆盖的世界。   尽管将士们拥有的棉衣、棉帽,可是还是一夜之间,冻死了足足三十一名士兵,这些士兵都都是站立着的,在他们还没有死去的时候,就被寒潮里夹带的冰雪给冻结住了。   陈应再次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依旧在执勤,却没有了呼吸。陈应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听过后世志愿军在朝鲜,将士们被冻成冰雕的事迹,然而那个并没有直观的认识,陈应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军也会遇到这样的状况。   这个时候继续行军就是对将士生命不负责任,就地扎营也不算是一个好主意。泥土被寒潮冻的硬邦邦的快赶上钢铁了,想要挖一个地窝子暂时躲避寒潮都不可能。   在小小的米兰绿洲,还有些许胡杨,然而这点燃料,无法供给陈应整个大军的超过三天的消耗。周青派出骑哨搜寻绿洲上的部族,不过看到的却是整个超过三百余人的部落,上万只羊,上千匹马匹,包括所有的人,男女老少全部冻成了冰雕。   这是来自大自然的惩罚,陈应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苦笑道:“看来,这是老天,对本大都护任性的惩罚,这些人的死亡,都是上天对本大都护的警告!”   哪怕作为无神论者的陈应,此刻也对自己坚持的信仰,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哪怕距离河西只有阿尔金山一座山脉相隔,却远隔千山万水,没有任何办法。   陈应对周青吩咐道:“把这些将士们,全部安葬吧!”   虽然土地坚硬似铁,不过也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将干枯的胡杨木放在地上燃烧,火焰会融化冻死的地面,只要熄灭火焰,至少在一刻钟的时间内,可以挖出深坑。   就这样,将士们费力的将这些冻死的士兵好好安葬,避免他们暴尸荒野。   陈应麾下的将士们,默默的收集这个部落冻死的牛羊马匹,现在他们燃料稀缺,这些牛羊马匹冻死的尸体,既可以剥下皮来御寒,而且也可以增加肉食来源,既使再不济,也可以将牛羊的油脂当成燃料来烧火取暖。   阿史那思摩只能下令将士们将这个部落里所有能穿上,所有能御寒的东西全部收集起来。陈应就地占领了这个不知名的部落,不过也发现,这个部落就是因为燃料断绝而全族被冻死。   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剧,人可以避开兵灾战祸,却避不开来自大自然的惩罚,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这些被将士们脱得赤条条的尸体,在陈应的目光中显得异常扎眼,这仿佛像一根刺一样,让陈应感觉不舒服。   陈应叹了口气道:“把他们也安葬吧!”   阿史那思摩摇摇头道:“大都护,把咱们自己的兄弟安葬,末将没有意见,然而他们,还是算了吧!”   陈应的身子抖动着,从而可以增加自己体温,他一边跺着脚,一边道:“做人呢,要讲良心,他们虽然死了,死亡也与我们无关,但是我们却拿走了他们的财产,即使牛羊马匹全部被冻死了,这也是他们的财产,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也不能看着他们暴荒野。”   阿史那思摩并不是怕辛苦,而是怕燃料不够用,要知道刚刚埋葬三十一个人,足足烧掉了二十几颗干枯的胡杨树,整个米兰绿洲,其实也几千颗胡扬树,再埋三百多人,也就意味着要白白烧掉二百多颗树,这太浪费了。   看着阿史那思摩迟疑,陈应板着脸道:“执行命令吧!”   阿史那思摩无奈,只好转身离去,去执行命令。   采取原来的办法,将干枯的胡杨木堆在地上,然后浇上油点燃,很快形成一片大火,然而在野外烤火,身子的一边烤得快要熟了,然而在背后依旧冰冷。   这群大护都府亲卫们一边背朝着火堆,一会儿面朝火堆。   然而片刻之后就出现了一道奇观,火堆上方形成纷纷扬扬的雪,开始落下。   周青的鼻涕流到嘴边,他用袖子一碰,鼻涕就变成了冰溜溜掉在地上,周青不时的咒骂着:“这贼老天,真是诡异!”   “这是你少见多怪!”陈应解释道:“寒潮一般最多维持三两天,最多也不超过五天,这是戈壁荒原上特有的一种气候,水汽变不成云层,只能滞留在低空,它们无孔不入,正因为有了它们,在同样的低温下,才会感到更加的寒冷,篝火把湿冷空气加热之后,空气中含有的水份就变成了细细的雪花落了下来。这是自然现象不用奇怪!”   冻层被燃烧的火陷融化之后,就容易挖掘。   亲卫折冲府的士兵们为了省事,就挖了一个庞大的大坑,准备将这三百多具大小尸体,全部埋进去,当士兵们挖了地下四五尺深的时候,突然一名士兵兴奋的吼叫起来:“看看,这是什么?”   众士兵急忙围过去:“挖到金子了?还是宝石?”   那名士兵继续用力的向下挖,地下露出漆黑油光发亮的黑土,这些士兵们不是没有见识,他们早已清楚的知道,这种东西就是煤炭。有了煤炭,特别是取之不尽的煤炭,那么他们在这场寒流中活下来就不成问题了。   众将士一边挖,一边兴奋的大叫。   很快陈应就发现了这个惊人的发现。   陈应松了口气,这简直就是上天给他的馈赠。   西域的形成,是大自然造物的神奇之物,在远古时期,西域是海洋,后来地壳慢慢运动,地幔升高,才形成了西域的群山,但是西域却历经了漫长的海洋、草原、森林到如今荒原的演变。   在后世西域的资源之丰富,令人咂舌,其中煤炭占了我兔百分之四十,石油超过三分之一,米兰在后世就是一个十亿级的煤矿,而且是半露天的煤矿。关键是这里因为燃烧的问题,冬天没有办法熬下去,所以一般而言,这个面积不足六百多平方公里的绿洲只有几百栖息。   有了煤炭,一切都好办多了。保持炉火不熄,将烧开的雪水浇在帐篷上,很快就会被冻成冰块,慢慢的帐篷就形成了一座座冰屋,又将所有的帐篷打通,就形成一座小小的冰城,这里有足够多的牛羊马匹,肉食不缺,坚持到寒潮退去绝对不成问题。   原本一直对于陈应的命令,采取抵触情绪的阿史那思摩望着这一幕也目瞪口呆,他认为陈应肯定是知道米兰的地下有着丰富的煤炭,让自己埋葬这些尸体,只是为了给这个煤炭的发现制造一个有利的借口。   陈应可能肯定,之前从来没有来到米兰绿洲,至于陈应为什么会未卜先知,阿史那思摩将此归结为陈应的超级名帅本能。   跟着陈应,绝对不会陷入困境。   众将士进入温暖的帐篷里,开心的围坐着火炉,烧烤着羊肉、牛肉,甚至马肉,原本低迷的士气开始飙升。   大散关外,几名百骑司暗探在一个靠近官道的茶棚里东张西望。关中的冬天虽然不及西域寒冷,这是仅仅用茅草围起的茶棚也是四面透风,十数名百骑司的哨探在这里盯着官道上的行人。   由于此时百骑司并没有李世民的光环加持,所招收的人员有成份极为庞杂,既有游侠,也有生存艰难的混混。   一名抱着腰刀的络腮胡子,凑到旁边的一名头领模样汉子面前道:“郑头,咱们爷们在这里喝着西北风,图啥啊!这都三天了,官道上连鬼影子都没有!”   郑头其实是郑仁泰的远房侄子,名叫郑才。郑才在洛阳伤了人命,被官府通缉,走了郑仁泰的门路,庇护在百骑司,成为一个小头目。   郑才瞥了一眼络腮胡子道:“就你娘的废话多,上头命我们在这里盯着,咱们就在这里盯着,这里有酒有肉,吃喝不愁,管那么多做什么?”   络腮胡子道:“酒肉是缺,可是兄弟们这不是怕憋坏了吗!”   郑才笑骂道:“你他娘的迟早会死在女人肚皮上!”   “不是有句诗说了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在这时络腮胡子朝着官道上的一名身披红色披风的女子道:“郑头,你看,那个娘们就不错吧?”   郑才扭头一看,只见远处一位红衣女子如火云掠过,惊鸿一现,便消失在地平线尽头,他不禁愣了一下,舔着嘴唇说:“那女子是什么来头?看上去还蛮漂亮的!”   郑才的精神一振,这年头骑得了烈马拉得开强弓的女子可真不多见,虽然隔得这么远看不清那女子的相貌,但是那英姿飒爽的身影还是让他兴奋起来,这个女子恐怕就是上头让他们找的宇昭仪,他顿时高声叫道:“给我追!逮住那女子重重有赏!”   一众百骑司哨探们活像黄鼠狼见了鸡似的嗷嗷叫着,策马猛追过去。   红衣女子似乎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过来追自己,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回头正好让郑才看清楚了她的长相。   宇昭仪虽然谈不上倾国倾城,但绝对耐看,俏丽中带着不逊男儿的坚毅果决,妩媚中透着一股源自骨髓的野性,跟塞外盘马弯弓的突厥女子倒有几分相似。郑才越发的兴奋,上头只要宇昭仪的脑袋,在她临死之前,也可以好好玩玩。   郑才虽然出身郑氏偏房,不过家境殷实,美女他玩过不少,但大多都是柔弱的女子只是看她们一眼就吓得魂不附体,玩多了就没意思了,像这种英气逼人、野性十足的女子还是头一回见,征服的欲望山洪般爆发出来,他嗷嗷狂叫,纵马猛追,边追边叫:“那女子别跑,给我站住!”   红衣女子理也不理,只管策马逃跑。郑才等又追了一里地,忽然看见那女子再次转过身来,不过这次手里多了一张复合弓,弓弦拉到五成满,嗖的一箭,直奔郑才的咽喉射来。郑才虽然是个下流坯子,但毕竟是世族出身,学得过,也习过武,身手还算不错,再加上这一箭力道不足,对他毫无威胁,他只是信手一抄便将箭接在手中,哈哈大笑:“小娘子,这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么?谢了!”   一身红衣的宇昭仪也不说话,嗖嗖嗖一连几箭射过来,准头居然都不错,只是力道不够,不是被郑才手接住就是被他轻松闪开,毫无威胁。   弓是好弓,箭也是好箭,但拉弓的人力气不足,再好的弓箭也没用,两者之间的距离快速拉近。   郑才哈哈大笑:“小娘子,你这是在跟某家打情骂俏呢!”嘴里不停的占着便宜,手上也不耽搁,只顾着猛追,转眼之间便过了十几里路,来到一个高高的土坡前。   那宇昭仪反而不逃了,勒转马头嗖嗖嗖一连三箭,风声飒然,利箭破空之声犹如鹞鹰长鸣,三名百骑司哨探就咽喉中箭,从马背上栽下来,哼都来不及哼上一声便一命呜呼了。这三箭把那帮正嘴里不干不净的占着便宜的百骑司哨探给吓住了,纷纷勒住战马,不敢再逼近。   就在这时,他们后面一阵马蹄声响起。   郑才扭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后面数十里堵住了后路。   而前面山坡上红衣女子身边,又出现数十名骑士。他的脸色顿时就大变,这明显就是一个圈套! 第一六四章 杨文干造反真正的原因   郑才不是傻子,他顿时就感觉这是一个陷井。百骑司组织架构非常严密,除了长孙无忌这个都监和叶知秋这个长史以外,如郑才这般区区骁骑,虽然不算百骑司的主要人物,然而他有个族叔是郑仁泰,所以他的这个身份,也可以接触到不少机密。   脑袋急转之间,郑才对身边的络腮胡子压低声音道:“风紧,扯呼!”   就在这时,宇昭仪冷声喝道:“放箭!”   跟在宇昭仪身边的百余护卫,这都是娘子军的精锐,也是李秀宁的心腹部曲,这些人自大业十三年跟着李秀宁在关中起兵,他们打过隋军,打过刘武周,也打过突厥,对于百骑司这种乌合之众,即使人数相等,也算欺负他们了。   百余骑士二话不说,端起弩机对着离他们仅三四十步远的百骑司骑士就扣动了机括,噔噔噔噔一阵绵密的金属颤音,仿佛空气都随之颤动起来,百骑司骑兵中间箭镞撕裂血肉的闷响之声大作。   这些弩机,并不是唐朝制式弩机,而是陈应麾下将作营打造的精钢弩算是蝎子弩的缩小版,虽然是缩小版本,但弩弓劲力实在太惊人了,挨上一箭甭管披不披甲,都是前通后透的下场,弩箭扫过,人仰马翻,一轮齐射便放倒了一半。   本来,以这百余娘子军骑弩手的实力,甚至可以一波次将这十数名百骑司骑士全部射死,不过宇昭仪早已暗中下令,杀人不过头点地,然而宇昭仪不仅仅需要杀人,她更需要诛心。   一次性放过七八名百骑司骑士,这些骑士无疑例外,全部被射成了刺猬,将马背上的骑士与战马串在一起。   这些百骑司骑士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惊叫着勒转马头试图逃跑,第二排弩箭倾泄而来,连人带马都成了刺猬,接着第三排弩箭怒射而来,又扫倒了一片。郑才一刀砍翻了一名试图逃跑的百骑司士兵,当然他不是怕他逃跑,而是怕他活着泄漏百骑司的秘密。   郑才厉声叫:“大家别慌!他们的强弩只能射一轮,我们咬咬牙冲上去就能轻松将他们剁成肉酱了!”   这倒是个理,弩的优点是精确度高,射程远,杀伤力大,缺点是装填不便,射一支箭的时间足够弓箭手倾泄出七八支箭了,所以弩是一件靠射程吃饭的武器,如果骑兵拼着承受几轮较大的伤亡冲撞过去,弩兵是万万抵挡不住的。那些被射得魂飞魄散的百骑司骑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如今他们连郑才在内,才四个人。四个人向一百多名敌人进攻,除非是脑子进水了。郑才虽然混账,但是他也知道今天他算是彻底栽了,他挥舞马刀,嚎叫着冲上去,打算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   然而,这个时候,宇昭仪却披着红色的披衣,从山坡上冲了下来。其他骑士则慢悠悠的装填弩箭。   郑才见宇昭仪单人独骑冲锋而来,他甚至产生了一股错觉,非常荒谬的感觉。作为宇述的女儿,宇化及、以及宇士及的妹妹,宇昭仪会点骑术不惊讶,能抡刀子砍人也不奇怪,难道她真以为自己是平安公主吗?   郑才厉声喝道:“贱人,你到底是谁?”   宇昭仪纵马从高坡上俯冲而下,泰山压顶似的猛压下来!一边冲锋,她的脑袋中不时的浮现,那些暗无天际的日子,那些在魔窟里的非人折磨。她本是天之娇女,大唐后宫第三人,如果将来,不是没有荣登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然而,因为他们这些禽兽,自己这辈子全完了!   仇恨让宇昭仪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胆怯,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掉这帮禽兽。   锋利的刀锋,从一名百骑司骑士的下腋划过,人借马势,刀借马威,轻轻割断那名骑士握刀的胳膊。   那名骑士坠落战马,马上就疼昏了过去。   鲜血喷射了宇昭仪一身,宇昭仪又朝着郑才追去。   络腮胡子举着长刀劈向宇昭仪,嘴里骂道:“臭娘们找死!”   他举刀劈向宇昭仪,可是宇昭仪眼中只有郑才一人,根本就不闪不避。络腮胡子顿时大喜,他心想挟持这个女子,自己就可以突围了。   然而就在这时,早已沉寂下来的弩箭破空声再次响起。   包括络腮胡子在内的三名百骑司骑士被弩箭射中四肢,抽搐的倒在地上。   宇昭仪一刀砍中郑才的后背,他的后背上立刻出现一道尺长的口子,鲜血淋漓。   郑才吓坏了,赶紧搂着马脖子,继续奔跑。   就在这时,一名娘子军骑兵举着马槊,朝着郑才刺来。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这批骑士绝对不一般。马槊的造价非常高昂,一支马槊需要费时三年之久才能打造完成,军队根本装备不起,事实上,朝廷宁愿给骑士装备具装铁甲也不愿意装备马槊,因为一柄马槊的造价,超过二百贯的铠甲了。   能让一支百余骑士全部装备强弩和马槊,这样的军队肯定不是朝廷的官军,而这些举手投足之间带着行伍之气的骑士,不是出身门阀,就是哪个贵胄的亲卫私兵。   郑才死死的勒住缰绳,因为一柄锋利的马槊已经抵在他的鼻尖上了。   宇昭仪走到郑才身前,跳下战马,然后扬起马鞭,马鞭一抡,带起一阵风,重重落下,在郑才身上生生卷走一片皮肉。郑才痛得浑身直抽搐,嘶声狂叫:“贱人,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抓去当营妓,千人骑万人压,我啊!!!”   他的狠话才话了一半,又一鞭狠狠的抽了下来,又在他身上卷走了一片皮肉,这种剧痛可比刚才被马拖着来得惨烈百倍,痛得他连骂人的力气没有了。宇昭仪把马鞭抡得跟一阵风似的,没命的往郑才身上猛抽,边抽边骂:“还跟我耍威风是吧?我让你耍,我让你耍怎么不耍了?”   就在这时,有股闷声响起,宇昭仪一脚踢向郑才的下体。   众娘子军将士只感觉下体一寒,冷汗瞬既直流。   他们此时已经将宇昭仪划归千万不能得罪的行列了。   宇昭仪转而望着娘子军亲卫们道:“你们谁会剥皮?”   众娘子军将士面面相觑,其中一名旅率壮着胆子道:“娘子,我们全部没有那个手艺,这种手艺寻常百姓也不会,不过想来宫里应该有人懂得!”   宇昭仪撇嘴道:“你们都不会,那我就自己来!”   说着,她拿起横刀朝着悠悠醒来的络腮胡子走去,手起刀落,割掉大块皮肉,鲜血淋漓。   络腮胡子刚刚转醒,就又疼昏了过去。   当宇昭仪走向郑才的时候,郑才再也不敢发狠了,他连求饶道:“姑奶奶,你想问什么?”   宇昭仪一摆手道:“带他找个地方好好问问!”   凉州总管府,后院的暖阁中。暖阁的窗户全部关着,哪怕是白天,这里面也显得阴森恐怖。齐王李元吉提着酒壶,独自走进暖阁。   暖阁里摆着各种卷宗,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元吉非常不习惯暖阁里的味道,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一阵冷风吹来,李元吉感觉舒服多了。   就在这时,暖阁深处传来一阵让人鸡皮疙瘩起来的沙哑声声音,简直如同一个钝刀子划在木头上摩擦的声音一般刺耳:“关上!”   李元吉摇摇头道:“宇先生,这屋里太闷了!”   “关上!”这个沙哑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道:“关上!”   李元吉无奈的关上窗户,转而强忍着怪味,走到里面,那外全身缩在黑色斗篷里的黑衣人面前,在他面前坐下。   黑衣人伸手接过李元吉手中的酒壶,然后将酒水一股脑的倒进嘴里。   良久,黑衣人道:“让你查的东西,你查清了吗?”   李元吉点点头道:“查是查了,然而,并没有你想要的消息,东宫有多少人手,我非常清楚,我那个大哥,太过宽厚,他根本不屑使用细作与暗哨,所以,东宫根本就没有什么情报组织,东宫所有的情报来源,主要是京兆韦氏韦挺提供的,可是,你也知道,京兆韦氏,在长安也做不到无声无息将一个皇妃,偷出长安城!”   黑衣人继续沙哑着嗓子道:“陈应呢?”   “陈应手底下倒是有一个猛虎义从!”李元吉苦笑道:“陈应的猛虎义从倒是有这个实力,不过,事发之时,陈应在长安的人手,全部没有动作,马周、许敬宗身边的人反馈过来的情报显示,陈应对此事毫不知情,况且,陈应这么做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齐王殿下,你说得不错,杨干造反,秦王府得益最大!”黑衣人喋喋的笑道:“现在总算可以理清了!”   “理清了什么?”李元吉惊讶的问道。   黑衣人目光中闪烁着阴冷的杀机。   他阴侧侧的道:“杨干造反的动机!”   李元吉愕然。   黑衣人道:“如果当朝昭仪出现在杨干府上,杨干还有得选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 要相富先修路   龙有逆鳞,触之既亡。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宇化及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杨对他恩重如山,他却亲手送杨广上了西天。   宇化及杀过很多人,上至八旬老翁,下至未满周岁的婴儿,只要危及到他的利益,他动起手来绝不手软。当初窦建德信誓旦旦要杀他为杨广报仇,结果动手的时候,他亲卫还是帮忙宇化及从阎王殿夺回了一条命,尽管他容貌被毁,身体大部位被火灼伤,然而,他却活了下来。   刚刚开始,他委身李小四李元吉的幕府,充当李元吉的幕僚。事实上,宇化及根本就看不上李元吉,对于李元吉也是敷衍着,如果有一天敷衍不下去的时候,他才会抽身离开。当然,他其实是不想破坏李世民与李建成之间的平衡。   然而这一次,李世民与李建成的斗争,却碰触了他的逆鳞。在宇化及眼中宇昭仪就像一个天使一般,然而,这个与世无争,甚至可以说没有多少城府和心机的女孩,是整个宇家族所有的良心。她善良,遇到门口的乞丐,她总是热心的帮助别人。遇到无家可归的孩子,她也是送衣送食,甚至在长安城外的田庄里,收留了不下五百名无家可归的孤儿、弃儿。   可是,每当想到自己的妹妹祸从天降,宇化及就心如刀绞。   报复,必须报复   别以为宇家族没有人了。自己的弟弟宇士及不行,他虽然有些权谋,却不够狠。   李元吉听着这个如同五雷轰顶的消息,目瞪口呆的道:“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人的左手都可以背叛右手”宇化及一脸狰狞的道:“如果杨干造反之时,太子心虚了,你知道结果吗?”   李元吉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他与李建成一起,与李世民斗争,未尝没有混水摸鱼的意思,然而实在想不到,李世民会如此卑鄙,如此下流。宇昭仪年龄纵然再小,那也是他们的庶母,把主意打在自己的庶母头上,简直是禽兽不如   李元吉苦笑道:“可惜没有证据,我了解我阿爹,这事即使是老二做了,阿爹也信了,他绝对不会声张,只会淡化处理,了不起将老二发配”   “不”宇化及转而望着李元吉道:“我知道,你对那个位置也非常上心,我有一计,既可以除去秦王,也可以废除太子,最终登上大宝的只有你。”   李元吉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虽然他极力掩饰着,但是却没有躲过宇化及的目光。李元吉压抑着自己的激动问道:“先生如此助我,恐怕所谋不小吧?如果你还想建立大许,这绝无可能,孤想登大宝,但也不愿千夫所指”   “我子孙根已废,儿子们已经死光了,再登上那个位置,还有什么意思?”宇化及喋喋的笑道:“我只求你三件事,李世民死后,他的儿子,妻妾一个不留”   李元吉挣扎了片刻,咬咬牙道:“可以”   宇化及又道:“杜如晦、房玄龄、于志宁、苏世长、薛收、褚亮、陆德明、姚思廉、孔颖达薛元敬、盖达、苏勖他们终身不得出仕”   李元吉道:“也可以”   宇化及最后道:“长孙氏一门,我要他们男子世世代代为仆,女子世世代代为娼”   以宇化及的脑袋,很容易想到给李世民出这个计策的人,其实并不是秦王府所谓的十八学士,而是李世民的郎舅长孙无忌,因为只有他才会如此阴毒。也只有长孙无忌为达目的,从来都是不择手段。   李元吉道:“我要怎么做?”   宇化及道:“你且俯身过来”   宇化及在李元吉面前轻声低语起来,李元吉的脸上越来越兴奋。   时间在冰雪中无聊的度过着,当漫长的冬天过去,春草开始吐露嫩芽的时候,李秀宁终于抵达了西域,让陈应无比开心的,李秀宁与李道贞并没有打起来,二人反而过得融洽。只是让陈应无比尴尬的是,他的两个儿子,对他这个当爹的,一点好感都没有。   陈应也不在乎,认生是肯定的,毕竟两个儿子他都没有怎么照顾。在陈应看来,养儿子就跟养狗差不多,对狗好了,狗对你也好,他的儿子根本就没有照顾过,别指望儿子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陈应有的是时间。   随着武德六年的到来,西域的经济也走上了快车道。西域本来就是丝绸之路的东西交汇地点,在西域陆路的交通都十分便利,土地也相当肥沃,矿产丰富,只要打理得当,要变成富庶之地并非难事。   现在西域地区的灌溉系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水车、沟渠、灌井、坎儿井遍地开花,完全解决了灌溉用水的难题,再加上有大量的原始化肥、骨粉、农家肥供应,粮食产量大幅提高。可以预见,今年西域的农业,不管是军田还是普通农田,都将迎来一次难得的大丰收。   而在经济上,南阳也获得了丰硕的成果,一个个大项目吸引着大量流民前来寻找就业机会,大量新奇的商品纷纷上市,各地客商闻风而来寻找商机。盛产的优质棉花成了抢手货,不少胡商大量采购,纷纷下达定单。武德六年,没有用陈应下定强制性种植棉花,而百姓自发的种植棉花就超过二百万亩,而且不少胡商为了得到棉花,不得不按地购买,自己招募工人负责采摘,加工,百姓只要种到地里,就可以拿到钱。   除了棉花之外,第二种紧俏的货物反而是优质的罐头,罐头对于西域胡商并没有多大吸引力,然而罐头可以保持水果和蔬菜的新鲜感,这让在这个年代在海上讨生活的水手们非常喜欢,事实上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什么海商,大都像张仲坚一般,做着海上无本的买本。钱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数字。   这年代在海上讨生活是非常艰难的,海商所携带的淡水、肉类都很难保存太长时间,就连熏肉也很快就会发蛆,让人作呕,而罐头放上一年都不会坏,简直就是为他们这些在风里浪里奔波的人量身订造的   在西域的罐头的价格一路上涨,最受欢迎的还是各种水果罐头和青菜罐头,都卖得比肉罐头还贵了。越来越多的客商找上门来挥舞着现金寻找货源,再高的价钱也在所不惜,让合伙开罐头厂的那些商人笑得合不拢嘴。   陈应在西域一直没有举行什么像样的军事行动,就连军队他都带着在西域疯狂的修路,一边修路,陈应还做着恶趣味的事情,比如让人采石刻碑,这些开采的石碑被大唐的将士们沿途埋在深深的底下。   “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是大江之臣妾”   “元狩二年,霍大将军饮马处”   “元狩二年润七月,霍大将军败匈奴,破北龙庭”   “元狩二年八月,霍大将军点将台”   这其实是陈应的恶搞,反正只是去做。如果将来有机会,他准备将霍大将军的事迹埋到里海边上。   最重要的是,西域的经济发展。   此时西域的道路,清一色采取沥青柏油马路,黑色而漫长的道路,让西域各族胡商享受了便利的同时,也让陈应收起了过路费。   如果愿意绕路,陈应也可以,没有税票,西域各城均不得入内,在采取这种霸王条款,各族胡商只得向陈应交税。   手里有钱,陈应就疯狂的修路。   陈应把后世那条明言,发挥到了极致,要想富先修路   就陈应如此疯狂修路的做法,李秀宁都看不下去了。   她不解的问道:“郎君,你为什么要修如此多的路?”   “路是好东西啊”陈应笑道:“你们,咱们这高昌城到伊吾城足足拥有一千八多里,在道路没有修通的时候,商队从高昌走到伊吾,至少需要一个月,甚至更久。然而现在他们只需要五天,如果买上两匹马,一辆四轮马车,拉着三千斤货,就可以在三四天的时间内跑到伊吾,如果这种路修到长安,采取马车运输,日夜不息,从长安到高昌,最多一个月就可以抵达了”   李秀宁的目光开始闪烁起来:“你的意思是,这条道路让距离变短了?”   大唐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为版图太大。在全盛时期的大唐,从最东的安东都护府到最西的安西都护府的碎叶镇,距离足足两万六千余里,如果用这个时代的交通速度,哪怕是精锐大军行军,排除天气原因的影响,最快从最东边走到最西边至少一年多。   如果这种马路全部贯穿整个大唐,一旦大唐地方发动叛乱,大唐从长安发布动员命令,军队最多一个月可以抵达大唐全境,根本就没有给叛军喘息的时间。   陈应点点头道:“你想的不错,道路是把距离变短了其实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李秀宁道:“还有什么原因?” 第一六六章 陈应是不会亏待表姐的   李秀宁好奇的望着陈应问道:“你说,还有什么原因?”   “西域之地,自古以来,民风彪悍,放荡不羁,不受王法约束!”陈应微微一笑道:“我们大唐,新并入西州道,各族各部,一时间难以适应大唐律法。”   李秀宁点点头。陈应所说的话深以为然,当年秦国以商鞅变法图强,大秦以法治国,百姓早已适应了秦法之严,所以他们感觉无碍。然而关东六国则不以为然,他们数百年来早已散漫成性,根本适应不了秦法约束,当百万秦军虎视眈眈的时候,他们有怨只能埋在心里,长此以往,怨积压如山,直到大泽乡陈胜和吴广造反,六国群起响应。   现在西域就是这个局面,有陈应这个大都护和陌刀军、骁骑军在西域一天,西域各族各部就不敢动弹,可是一旦陈应调回关中,或者将陌刀军和骁骑军这两支精锐调回关中,西域各族各部,恐怕也会像秦末的关东六国一样,星火燎原!   陈应接着道:“我现在把各族各部,所有的青壮抽调一空,带着他们修路、疏通沟渠,筑造城池,开展各种工程建设,目的就是让他们适应律法的约束!”   无论是铺路修桥,或者疏通沟渠,陈应采取的都是军管,军法和鞭子会教会他们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可以做的。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应对于西域各族各部,并不是无偿的剥削,而是有偿的服务。西域各族各部都得到的实惠,参与工程基建的青壮,他们得到工钱,当然还有钱。这些青壮有了钱以后,总要给自己的家人布做衣服,或者买些盐和各种生活物资,随着道路的越修越远,西域各族各部百姓餐桌上变得丰富起来,他们的家底也变得殷实起来。   道路的建设,刺激了商业的繁荣。从长安向中西亚运输货物和价格,自然于关中长安不一样。同样是一斤茶叶,在关中长安一担普通的茶充其量也就三五千钱。当然极品的名茶价格自然不一样,不过物稀以为贵,只要是贵的茶,产量肯定极低。   然而,当茶叶运输到西州道,价格其实就已经翻了五六倍,没有二三十贯最次的茶叶沫子都买不到。还有丝绸,一匹丝绸在长安的价格大约一贯五百或两贯不等,但是在西州道这个价值翻到了十贯。而且西域的资源非常丰富,陈应利用开采的钢铁、煤炭,还有火油,都硬通货,经过陈应提炼的火油,燃烧时猛烈,火光高,就在提炼火油时产生的烟灰,其实也是制墨的最佳原料。各种宝贵的药材、香料,简直就是取之不绝。   陈应开发西域,其实是全民受益。西域各族各部虽然付出了劳动,却取得了相应的报酬,他们可以吃上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大米和白面,还有金灿灿的小米,甚至也可以喝上茶水。在西域,人们的饮食习惯问题,非常容易得肛肠消化系统疾病,而茶叶却有促进消化的作用,特别是盐,西域虽然有盐矿,但是大部分盐都是有毒的盐,商队都是自己带着盐,而陈应却采取解析、分离的方式,获得大量的盐,不仅可以供应沿途商人,还可以大量出口。   西域如今是万丈主楼平地起,取得了可喜的进展。   李秀宁随手翻看着陈应面前的邸报,以及各种各样的情报,笑了笑:“你现在故布疑阵吧?”   陈应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看样子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过你!”   “这并不奇怪!”李秀宁指着陈应案几上的情报卷宗道:“你这里的情报,超过三分之二来自西突厥,你故意在西域一副开荒置田、修桥铺路,无所事事的样子,无非是告诉西突厥人,你不打算攻略西突厥?”   “这不更好吗?”陈应道:“自西突厥统叶护可汗死后,西突厥一分为四,他们如今四汗争得头破血流,狗脑子都打出来了,我何不让他们多打一会?如果我露出半分意略西进的架势,他们肯定会握手言和,共抗大唐,将士们的性命是宝贵的,能不牺牲就不要牺牲!”   李秀宁微微蹙起眉头道:“你难道不担心西突厥再出现一个类似于突厥土门可汗一样的英雄人物,借助这场内斗,他统一西突厥,成为我们大唐的劲敌?”   “不担心,若是真的那么一天,我倒是期待与四十万西突厥人决以雌雄,让铁骑决定这西域的归属!”陈应道:“我们大唐现在最不怕的就是举行国战,大唐征南大军已经开始回归,李靖将入主兵部,担任大唐兵部左侍郎,看样子屈突通不久将会退位让贤,李大将军也在磨刀霍霍,准备为他登上兵部尚书奠定根基,在这个时候,我们大唐随时可以动员超过三十万人马的军队,西突厥聪明的话,马上就一路向西奔逃,如若不然,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了!”   李秀宁望着陈应道:“陈郎,大唐的兵部尚书,应该你来做!”   “我”陈应哑然失笑道:“我太过年轻,李靖而立之年,年富力强,他做更合适!”   李秀宁望着陈应道:“我不是开玩笑!”   “我也没有开玩笑!”陈应道:“我最希望做的事,不是升官发财,而是与你们长相厮守!”   事实上证明,长相厮守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更何况,陈应还有李秀宁、李道贞、许二娘、等六个媵妾,哪怕雨露均沾,陈应也渐渐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自从杨蓉嫁给武士彟之后,她就是武士彟的管家婆,当然武士彟无意打理生意,他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仕途上这也是主要原因。   杨蓉与她历史上的女儿武则天一样,都遇到了一个肯放手的丈夫,所以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她才有了施展才华的空间和舞台。   在杨蓉执掌武家所有生意之后武士彟尽管像散财童子一样,到处散财,然而武氏的钱财,非但没有枯竭,反而越来越兴盛。   长安城出现了棉花做成的被褥,这就让杨蓉敏锐的感觉到了商机。在这个时代,虽然羽绒被褥轻便,保暖,但是由于羽绒产量问题,价格仍旧居高不下。比如现在,羽绒被褥比原本动则一百贯或两百贯有价无市不同,现在的羽绒被已经降到八十或五十贯。   然而,这个价格也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接受的。当棉被盖在杨蓉身上,她美滋滋的睡了一觉,感觉非常舒服。   羽绒虽然轻易,与皮草一样,由于技术原因,根本无法根除异味,很多人家都是使用大量的香料熏制,不过反而让羽绒被的味道更加怪异。然而,棉被却没有这个问题。   杨蓉一大早就乘坐着陈应送她的马车,前往富贵居。富贵居据说是蓝田侯的产业。这是大名鼎鼎的太原王氏的产业。   看着杨蓉出现,富贵居的掌柜赶紧出来接见,杨蓉的哥哥观国公杨恭仁在武德六年升任中书侍中原纳言,顺带着杨蓉也水涨船高。富贵居的掌柜刘思聪让人送来茶水、糕点。杨蓉没有与刘思聪客套,一开始进入正题:“据闻刘掌柜从西域带来了六千斤棉花?”   刘掌柜立即道:“六千二百斤!”   杨蓉又问道:“行情如何?”   刘掌柜苦笑道:“价格是每斤二百五十三钱?”   杨蓉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如果按照十斤装的厚棉被,也不两千五百三十钱,加上运输和人工成本,只要不超过五贯的价格,估计大部分百姓都可以承受的起。   “不错。”杨蓉含笑,道:“这个自然放心,我们应国府的买卖断不会作假,到时你只要带着棉花到货栈处,秤斤入库,一分不少。”   刘掌柜摇摇头道:“武夫人,您别怪老夫多嘴,有些话,老夫倒是要说一说的,令兄虽然已经中书侍中,我们太原王氏呵呵。”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了,其实意思很明白。别以为你们一个中书侍中加上一个工部尚书就可以侵吞太原王氏的生意。门都没有。   杨蓉的眉毛一挑:“我给你每斤三百!”   刘掌柜道:“这不是钱的事!”   “五百每斤,不能再多了,刘掌柜,做人不能太过贪心啊!”杨蓉道:“咱们生意场上的不讲其他,只问这个生意你们做还是不做!”   刘掌柜摇摇头道:“武夫人见谅,这真不是钱的事!”   “只要我出了这个门,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杨蓉起身走到门口,转而望着刘掌柜道:“要么,你给你们家里去个信,找个能做主的来?”   刘掌柜苦笑道:“这事真没有办法通融,还请武夫人不要为难老夫!”   “哈哈!”杨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她跨步朝着门外走去。   刘掌柜想了想道:“武夫人,如果府上需要棉被,老夫可以做主,送武府三套!”   “不用了,以后让太原王氏找个有份量的人跟我谈!”说着杨蓉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蓉只是确定一件事,棉花是西域产的,这就足够了。   陈应是她的表弟,肯定不会亏待这个表姐的! 第一六七章 武士彟你给老娘等着   生意场上的事情,杨蓉早就门清了。她知道一点,那就是跟着陈应走,绝对没错。当初陈应筹建大唐通利钱庄,杨蓉根本就没有想到要从中赢利,而是想着帮衬陈应一把。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弄了一个会下蛋的金鸡。现在大唐通利钱庄股东的身份,让她受益无穷,从来不用担心自己的资金断裂,五十万贯的钱庄,不用任何质押,所以在短短三年之内,杨蓉将武氏的生意翻了五倍不止。   做生意最怕资金链断裂,尤其是没有办法融资的古代。杨蓉就像带着作弊器一样,做起生意无往不利,谁叫她有一个能干的表弟呢?   做买卖的人多少都有秘密,而有些秘密,某种意义来说,就是商机。刘掌柜的秘密就是他的棉花是西域进的,这就是刘思聪唯一的商机,现在这个商机已经泄露,太原王氏难道还能虎口夺食不成?   杨蓉心情愉快的返回应国公府,刚刚走到后院,就听到后院传来凄厉的哭啼声。杨蓉的心当时就紧了,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她的长女武顺的声音。   杨蓉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后院。只见武元庆正从后面,双手搂住小武顺,而武元爽则拿着一根筷子,蘸着芥末,往武则嘴里抹。   可怜的武则才刚刚两岁半,哪里承受得住芥末的刺激味道,被辣得直哭。而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二人则乐得哈哈大笑。   杨蓉原本是一个高傲的女人,她成了武士彟的继室夫人以后,哀怨自怜,事实上她根本就看不上武士彟。更何况杨蓉还有一颗少女之心,怎么会对武士彟这个半百的糟老头子感兴趣?她心中的理想郎君是像陈应那样,外表俊俏,武双全的全才。   不过,她还是没有挑战这个时代礼法的勇气和魄力,自得认命。杨蓉看着女儿被欺负得如此之惨,杨蓉顿时火爆脾气上来了,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做什么?”   武元爽和武元庆这两个熊孩子看到杨蓉,脸色顿时大变,他们赶紧丢下手中的芥末,然后朝着前院跑去。   杨蓉倒是没有心思与武元庆与武元爽计较,急忙抱起自己的女儿武顺。   跑过前院,武元庆回头望着武元爽道:“弟弟,咱们闯下大祸了,这下怎么办?”   武元爽别看人小,鬼点子可不少,他的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一个主意:“娘不是亲娘,可爹是亲爹!”   武元庆不解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武元爽道:“等那个女人告诉爹爹,咱们俩少不了一顿狠揍!”   武士彟对于儿子的教育简单粗暴,他信奉的就是千百年来的一条道理:“棍棒底下出孝子!”所以,只要武元爽与武元庆兄弟犯了错,那就是一顿狠揍,马鞭子抽在身上,那个酸爽,想到这里,武元庆的脸就变了:“你说怎么办?”   武元爽望着武元庆道:“哥哥,你打我一拳!”   武元庆不解的道:“打你做什么?”   “别问那么多,打!”   “快打,你的力气小,打不死我,让爹动手的话,咱们俩谁也好不了!”武元爽厉声道:“我打你,你打我,快把鼻子打流血!”   就这样,小兄弟二人你一拳,我一拳,不一会儿打对方都揍得鼻青脸肿,鼻血长流。   武元爽将鼻祖涂抹一面,然后朝着大门口奔跑而去。   当武士彟下值回家,看着门口兄弟二人满脸血污跪在大门前,武士彟心疼极了,他跳下马车,走到武元爽面前,扶起武元爽道:“怎么回事!”   武元庆张了张嘴,突然看到武元爽的嘴巴一张一闭,哇的大哭起来。这一顿泣器,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让人听着伤心,闻者流泪。   武士彟扶起武元爽道:“起来!”   武元爽摇摇头道:“孩子惹母亲不高兴了,甘愿受家法处置!”   武士彟心中非常生气,他其实与亡妻相里氏关系和睦,琴瑟和鸣,感情也是如胶似漆,如果不是李渊强行点了这个鸳鸯谱,他宁愿独身也不愿意娶妻。   其实,这就是和任何一个中年丧妻的男人一样,担心自己的儿子受到继母的虐待。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今天看到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二人鼻青脸肿,跪在门外,武士彟真的愤怒了,他甚至无法想象,将来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相里氏,难道让他告诉相里氏,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儿子,反而让他们受尽虐待和委屈?   武士彟怒气冲冲走向后院,看着武士彟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武元爽望着武元庆露出阴谋得逞的微笑道:“大哥,等着看好戏吧,这下有那个女人好看了!”   武元庆也深以为然的道:“你猜爹会不会休了她?”   武元爽贼贼的贱笑道:“不管了,我倒是想让爹爹把那个女人打一顿!”   后院中武顺已经哭累了,眼睛红肿,终于沉沉的睡去。杨蓉看着武顺那张器红的眼睛,还有被芥末刺激得过敏的香肠嘴,气得浑身直哆嗦。   正所谓后母难挡,杨蓉自从嫁给武士彟以后,这才发现武元爽与武元庆居然是陈应的一对徒弟,虽然陈应对这对徒弟并不怎么上心,然而爱屋及乌,杨蓉对武元庆和武元爽兄弟二人还是非常不错的,至少花钱和吃穿用度方面从来就没有亏待过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二人。   凭良心说,杨蓉确实是做到了一个继母无可挑剔的地方,将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二人视为已出,可是这一刻,杨蓉真有一种将二人揍死的心思。   看着武士彟黑着脸走进来,杨蓉起身冷声喝道:“夫君,你也不管管你的好儿子”   “管,我要怎么管!”不提这茬,武士彟还没有那么生气,一旦想到武元爽与武元庆兄弟二人鼻青脸肿,全面血污,非常可怜的跪在门外,武士彟的心都要碎了。他咬着牙,一脸狰狞的道:“他们还是孩子,你还要怎么样!”   杨蓉听着这话感觉怎么也不对味,武元庆和武元爽居然强行对武顺喂芥末,把一个两岁半的孩子弄得哭得眼睛都肿了,不但不管,反而埋怨自己,杨蓉的脾气也上来道:“就这有人生没人管的混账,就应该家法处置!”   “砰!”武士彟一掌拍在案几上,冲向杨蓉咆哮道:“家法处置,我看最应家法处置的是你!”   正所谓一个男人的自信,来自于他的实力。一个女人的自信,也来源于她的实力。杨蓉虽然是女人,但是她却掌握着武氏的商业帝国,她还有一个当着中书侍中的哥哥,一个族兄当着灵州总管,这是杨蓉的底气与实力,她针锋相对的道:“你家法处置试试?”   武士彟极怒攻心,但是却没有丧失理智。   事实上,杨蓉说得不错,无论出身,还是门第,再或者朝廷中地位,杨蓉的能量都比他强,三高官官之中书侍中,这是真宰相,如果一个宰相想为难一个工部尚书,那太简单了。   然而作为男人,血性之勇还是有的,特别是面对自己老婆的时候,武士彟吼道:“你还想反了不成?”   说着,武士彟的手扬起来,作势欲掌掴杨蓉。   杨蓉看着武士彟的样子,一脸冷笑:“好啊,你打,你打啊”   说着,杨蓉将自己的脸伸向武士彟的手掌前。   武士彟脑袋中又浮现武元庆与武元爽鼻青脸肿,满面血污的样子。他的眼慢慢的红了,他嘶吼道:“我打死你这个毒妇!”   就在这时,原本陷入沉睡的武顺被二人的争吵声惊醒。   武顺哭喊着,跑到杨蓉身后躲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武士彟的堂兄武惟良、武怀远凑到院外,叫嚷道:“信明,你这是做什么!”   夫妻吵架的时候,一般都是吵吵。   但是,有外人在场拉架或劝架的时候,应当打不起来的时候,也会打起来。原本考虑着殴打杨蓉会带来沉重的后果,武士彟还真不敢动手。可是这一刻,他真的别无选择了,他如果不打杨蓉,以后在兄弟面前抬不起头了。   武士彟重重一耳光抽在杨蓉脸上。   杨蓉捂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武士彟道:“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毒妇!”武士彟再次扬手朝杨蓉扑去。   杨蓉俯身抱起武顺,朝着门外走去。   武士彟松了口气嘴里叫嚷道:“站住,我打死这个毒妇!”   然而,武士彟的步子却没有挪动一分。   杨蓉快步登上属于自己的那辆四轮马车,冲着车夫喊道:“开车,回杨府!”   武府上下,倒是没有人敢挡杨蓉的车驾。   马车顺着车道前行,微风掀起车帘,杨蓉侧目无意间看到了人群中的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二人,二人满面血污,却一脸阴谋得逞的模样。   杨蓉霎那间就明白了,自己这次栽在了这两个小儿手中。   不过,杨蓉望着身后的武士彟愤愤的吼道:“武士彟,你给老娘等着!” 第一六八章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杨蓉没有流泪,甚至连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一种淡漠。她与武士彟的结合,本身就是一桩政治联姻,其实未必没有李渊纯心恶心弘农杨氏的心思。   事实上,自从杨蓉与武士彟成亲之后,杨恭仁几乎与武士彟并没有什么往来,亲戚并不像亲戚的样子。杨蓉带着女儿返回杨氏府邸,回到她兄长杨恭仁的观国公府。由于杨恭仁留在宫中没有下值,看着自己的亲姑姑脸上的手指印,杨恭仁的四儿子杨思俭正值血气方刚之年,拔出宝剑就要与武士彟拼命。   杨蓉淡淡的道:“俭儿,莫动怒,狗咬你一口,你没有必要去咬狗一口!”   杨思俭愤愤道:“侄儿不会去咬狗,但是侄儿会把这条狗打死!”   “打死可不成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杨蓉不咸不淡的道:“咱们杨氏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且容武士彟得意几天,自然有人会收拾他的!”   杨思俭愤愤不平,不过他算是杨蓉照顾大,向来最听杨蓉的话。杨蓉让杨府的佣人替她收拾一些行囊。原本杨蓉已经准备去做棉花生意,可是武氏毕竟缺乏底蕴,她手中也没有可以使唤的人手,现在好了,正好借机去一趟西域。   杨蓉让杨氏准备了大量的物资,比如冬衣、干粮、肉干,收拾了五六大车,随后杨蓉又去了通利钱庄,取出五千贯,让人在长安招募游侠以及退伍军人,充当护卫。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杨恭仁从宫内回来,刚刚来到门口,杨思俭就将武士彟殴打杨蓉的事情,加油添醋的向杨恭仁说了一番。   听到这个消息,杨恭仁一脸铁青。   连大门也没有回,直接让车夫转道向应国公府上行去。   自杨蓉走后,武士彟也渐渐琢磨回来味道了,杨蓉嫁给他以后,向来恪守夫道,持家有方,对于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也视为已出一般,关心呵护,无微不至,今儿出的这事,时在太过反常。   武士彟不傻,当然,他如果傻了的话,也不可能从一介鹰扬队正,升任如今的大唐工部尚书、应国公,他找来的武氏的管家将府里的事情,询问一番。   管家苦笑道:“公爷,你真是错怪夫人,大郎与二郎他们太过胡闹了!”   接着,管家将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二人如何使用芥末欺负武顺,如何为了逃避责任,上演一处苦肉戏。   武士彟听话事情始末,苦笑不得。他实在没有想到,玩了大半辈子权谋,反而被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二人给算计了一番。   武士彟准备找武元庆和武元爽这两个小王八蛋算账的时候,突然接到司阍的汇报,杨恭仁来了。   此时杨恭仁一脸铁青,黑着脸来到应国公府的大堂,他负手而立,冲着武氏门人吼道:“武士彟呢,让他来见我!”   武士彟闻讯疾步而来,看着厅里站着的杨恭仁正准备上前施礼。突然转念一想,杨蓉回了观国公府,杨恭仁这是给杨蓉找场子来了,话肯定没有好话,自己有错在先,要打要骂他也认了。武士彟转身冲身边吩咐道:“你们都退下,没有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前院,违者打出门去!”   众仆从赶紧退下。   武士彟刚刚上前,裣衽而礼,这边他的袍子刚刚撩起来,身子还没有躬下来,杨恭仁陡然转身,指着武士彟吼道:“武士彟,你做得好事!”   武士彟苦笑道:“郎舅,你听我解释!”   “解释,应国公还要解释什么!”杨恭仁露出吃人一般的目光,他伸手指着武士彟吼道:“我堂堂弘农杨氏贵女,嫁入你们武家   武士彟道:“郎舅息怒,郎舅息怒,此事千错万错都是我武士彟一人的错,若您要责罚,就责罚我吧。我我我”   “住口,住口我杨恭仁真是瞎了眼睛,居然,居然引狼入室”杨恭仁气得暴跳如雷,有点恼羞成怒,仓啷一声拔出肋下的宝剑,怒吼着就冲过来:“我要杀了你这畜生。真当我弘农杨氏好欺负”   当初杨蓉与武士彟的婚事,事实上是杨恭仁拍板答应的。他感觉,杨蓉毕竟是四十的老姑娘了,有人愿意娶,就不错了。可是没有想到武士彟居然让杨蓉受委屈。   谁知道,这个武士彟牛脾气也上来了,他居然不闪不避,看着杨恭仁的剑,刺进他的胸部。   剑锋入肉的声音响起,鲜血如泉涌。   杨恭仁顿时冷静了下来。   夫妻打架向来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天下间哪有几个不吵架的夫妻。   他杨恭仁也是焦急上火,真杀了武士彟,杨蓉怎么办?   肯定要寡居在家了!   然而就在杨恭仁与武士彟愣在当场的时候,杨蓉已经在长安城门关闭前,一路向西,扬尘而去。   西域政务已经走上正轨,陈应也当了甩手掌柜。在他看来马孟明是高昌国的令尹,其实可以对标中原王朝的宰相,一个宰相之材,打理区区一个西域都护府绰绰有余。   趁着天气凉爽,陈应就带着全家,沿途巡视西域。其实陈应巡视西域,也是为了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比如现在,他带着亲卫折冲府与全家,来到夏塔古道。所谓的夏塔古道,就是沟通天天山南北的古代道路。这里距离昭苏县城一百五十多里。是古代丝绸之路上最为险峻、高危的一条著名古隘道,又名唐僧古道。现在还没有唐僧,这里其实还是以行商为最。   这里常期处于无政府状态,各族百姓,自发的在这里形成一个草市,名叫沙图集。每个月开放一次,一次为期三天。在这三天里,各族老百姓可以带着货物到这里来,进行交易。   汉族老百姓倒无所谓,可各游牧民族的老百姓熬不住,他们的生活比汉族老百姓要艰难太多了。特别是刚到春天,缺乏粮食,就更粮狈了,有多余的牲畜可以卖掉的每天都把牲畜赶到夏塔古道去,一头牛仅换一两石米豆,一只羊仅换一两升杂粮,没有这么多牲畜的就挑来一担柴,或者手执皮张马尾,甚至直接把身上的皮衣脱下来换东西,那困顿之形,看着都觉得可怜。   每到互市的日子,汉族老百姓运来杂粮、茶叶、布匹、盐、铁锅等等生活必需品,各族百姓则赶来牛羊马匹,运来皮毛马尾,互通有无。这种贸易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游牧民族可以用多余的牲畜换取他们急需的生活用品,自然也就用不着为此发动战争了,抢劫也是要成本的,如果为了抢一只脸盆而丢掉性命,那就太倒霉了;   西域这个地方,向来民风彪悍。哪怕是汉人,在这里也变得彪悍无比,这里的汉人,与中原汉人不一样,他们既可以骑马,又可以种地,关键是汉人百姓依靠聪明和勤劳,积攒了原始的财富积累,在西域的汉人,只有两种人,要么是别人的奴隶,要么就是拥有庞大田庄的地主。只要是地主,他们都自己的私人武装力量。   所以,别看西域也有不少田地和田庄,但是抢抢他们试试就知道,这个抢劫的代价太过惊人了。   陈应和李秀宁来到沙图市场的时候看到的是残破的建筑和积满沙尘的地面,李秀宁惊讶叫道:“这就是贸易市场?没搞错吧?怎么比乞丐窝还惨?”   “好些年没有太平过了,年年打仗,到处抽丁,自然破败不堪啦。要不是这两年安稳一些,沙图连现在还不如!”   李道贞咕哝着:“这里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咳咳咳”一阵风吹过来,李道贞给灌了一嘴的沙子,呛得直咳嗽,颇为狼狈。   李秀宁颇为得意的扬了扬脸上的丝巾,李道贞也忙不跌的将丝巾围在脸上。   陈应虽然带着护卫,然而却没有亮名旗号,所以沙图草市的百姓们还以为来了一个庞大的商队,毕竟一个可以拥有一千五百余名精锐骑士护卫的商队,规模非常庞大。   不一会儿,陈应他们就被人群包围了,当地老百姓他们拿着点碎银铜钱跑过来跟陈应买粮、像布匹、盐更是被疯抢。   李秀宁落后几步,许二娘低声嘀咕起来。   李秀宁道:“你看这里怎么样?”   “这里地势不错,如果围一堵墙!”许二娘眨眨眼,朝着沙图草市唯一的泉水指了指道:“特别是这个唯一的水源,一定要拿在手中,将来,这就是一只会下蛋的金鸡,咱们收税都可以收得手软!”   李秀宁道:“既然可行,那就去做吧!”   就在这时,突然烟尘大作,蹄声雷动,有百姓叫:“高车人来了!抄家伙!”居然没多少惊恐,一个个一脸兴奋,有刀的拔刀,有枪的亮枪,没刀没枪的满地找家伙,准备开片。西域剽悍的民风再一次展现出来了,要是内地老百姓听到胡人来了,只怕已经是哭爹喊娘了吧? 第一六九章 慕容伏允你还记得故人否   出乎陈应的意料,沙图草市似乎早有默契一般,众人分别用木质的架子车,堆在山谷口,然后开始往架子车上堆放柴草,还有不少敏捷的百姓,爬到山谷两边的峭壁上,准备居高临下,射敌人一脸。   “你们别怕,我们高车族木查尔特部的,今天来交易,不是来抢劫!”   一名黑脸的汉子回骂道:“孙子才怕你们呢!”   陈应身边的阿史那思摩突然返回道:“主上,探查清楚,对方莫约三百余骑,大约一千多只羊,六百余匹战马!”   误会解除,双方开始交易。   原始以物易物,陈应算是见识到了。一小袋约五六斤盐巴,一头牛,一小袋盐巴一匹马,或者一包茶叶一匹,就这样,一手交货物,一手牵扯马匹或牛羊。   陈应所部对于交易没有兴趣,随后带人在山谷中找了一块内凹进山包,背靠山壁,扎下营寨。   看着陈应如此戒备,众沙图草市的百姓,也没有感觉意外,商路上怪异的商队多了,多陈应一个也不算多。   到了晚上,阿史那思摩派出一小队人,带着粮食与盐,与沙图市的人交易了上百只羊与三头牛,陈应就杀牛宰羊,让妻妾儿子们享受一顿丰盛的晚餐。   现在,陈应的长子李嗣业与次子陈谦与陈应早已混熟了,现在已经到了,每天晚上必然要听睡前故事才能睡着的地步。   两个儿子吃饱以后,就围在陈应身边,叫嚷着要听故事。   其实这都是陈应贯出来的毛病,不过望着好不容易轮到李道贞侍寝,李道贞送给陈应一个大大幽怨的眼神。   陈应对两个儿子道:“你们乖乖的躺好,爹就给你们讲一个丑小鸭变成天鹅的故事!”   李嗣业嘟囔着嘴道:“不好,这个我们听过了!”   “爹给你们讲一个白雪公主”陈应的话还没有说完,陈谦奶声奶气的道:“爹这个也听过了”   陈应此时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在后世,他并没有当过父亲,所以对于这一类儿童故事,几乎没有怎么涉及,让他多背几道唐诗宋词,陈应也不愿意天天讲什么睡前故事,可是现在习惯已经养成,根本就没有办法改掉,而且最关键的是,陈应肚子里已经没货了!   就在两个儿子连连催促的时候,陈应无奈的道:“今天,给你们讲一个创业的故事,阿里巴巴”   陈应脑袋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他本想告诉儿子们一个道理,团队的重要性,将马云的成功崛起之路的故事讲述给他们两个听,结果说到阿里巴巴的时候,陈应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   陈应望着李嗣业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卡希穆与阿里巴巴很久以前,在波斯一个城市里住着两兄弟,老大叫卡希穆,老二叫阿里巴巴。卡希穆非常富有,阿里巴巴非常贫困。早先,卡希穆和他弟弟一样也是一个穷汉,但后来他娶了一个富商的女儿。这个女人从她父亲那里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卡希穆与她结婚后继续经营生意,不久就赚了许多钱,一跃而成为富豪”   刚刚开始这个故事并没有吸引住小兄弟俩,当陈应说道:“芝麻,开门!”的时候,李嗣业也跟着指着后面的石壁道:“芝麻,开门!”   然而当这个故事还没有讲完的时候,阿史那思摩在帐外道:“主上,有情况!”   陈应看到帐篷内的地面上,沙粒石子在微微跳动,为之凛然:这是有大批人马朝这边冲过来的迹象!   陈应对小兄弟二人道:“阿爹有事要做,你们先等会!”   陈应与阿史那思摩爬上高处,往远处张望,只见远处沙尘滚滚,一条火龙往这边席卷而来,蹄声雷动,还夹杂着阵阵杀声,大家都变了面色,陈应沉声说:“有情况,准备迎战!”   亲卫折冲府的将士们沉默的拿出强弩上弦,将一支弩箭插入滑槽中,周青则一脸兴奋,取下强弓,将一袋利箭插在土地上,陈应望着周青道:“通知兄弟们,做好准备!”   说着,陈应返回帐篷里,然后将李嗣业与陈谦二人,抱到特制的四轮马车里,这辆马车带着护盾,除非被重弩射中否则,里面的人,根本不会受到伤害。   看着陈应如此慎重,李秀宁与李道贞二女也不约而同的披甲。   马蹄声越来越急,整个沙图草市开始如同开水一般起来,寻找兵刃的寻找兵刃,拔刀的拔刀,这支骑兵的数量不在少数,似乎超过两三千人。   陈应的脸色非常难看,整个西域,各部各族已经被他抽调一空,怎么可能还有部落拿出如此数量的精锐?   火龙越来越近了,滚滚沙尘中人喊马嘶,战况颇为激烈的样子。已经率先与外围的百姓交上了手。   陈应叫:“稳住!看清楚情况再动手!”   一千五百多名亲卫士兵端平强弩,眼睛、望山、箭镞三点一线,颇为专业。这时,一骑长嘶,从沙尘中冲出,后面跟着一大群背上驮满货物的骡马和骆驼,正是那些满载而归的部落的驮队,当先那个冲着沙图集的百姓大喊:“不好了!吐谷浑部过来抢劫了!好多货物都被他们抢走了!”   “吐谷浑?”听到这个名字,陈应愕然一愣,慕容伏允当初想着趁在不在西域,在西域站稳脚跟,可是陈应返回之后,利用郭洛麾下的猛虎义从传递的情报,以逸待劳,三战三捷,打得吐谷浑部溃不成军。当初陈应推测,慕容伏允所部最多不会超过五千人逃亡。   陈应暗暗嘀咕起来:“怎么回事,慕容伏允没有跑?”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天雨,一名高车大汉从黑暗冲了过来,身上插着几支羽箭,浑身浴血。这名大汉,纵马从一堵五尺多高的土墙上一跃而过,冲进市场里,丝毫不顾会不会踩伤人,宛若疯狂。他一直冲到木查尔特族长面前,滚鞍下马,扑嗵一声跪倒在族长面前,嘶声哭喊:“族长,我们被吐谷浑部的人给抢了!他们埋伏在沙图集市外面,我们刚离开沙图集,没走出多远他们便从四面八方杀了出来,要我们把货物送给他们,我们不答应,他们便冲上来砍杀!我们负责护送货物的五十多人拼死抵挡,死伤了一半还是抵挡不住,很多货物都被抢走了啊!”   陈应听到这里,哑然失笑道:“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那名黑脸的汉子吼道:“爹个鸟,该死的慕容伏允,连老子的客户也敢抢,成心踢我场子是吧?不把你打出屎来算你拉得干净!”   涌进沙图集市场的人越发的多了起来,再加上侥幸从吐谷浑人的魔爪之下逃脱的驮队,将整个市场挤得水泄不通,人在喊,马在叫,骆驼和牛在嘶吼   陈应一直静静的望着远处的那条火龙,距离越来越近,吐谷浑骑兵露出了真容。这些家伙骑着高大的鲜卑马,身披皮甲,佩着弯刀,背上还背着一面小小的盾牌,挥舞着手中的骑弓哇哇大叫,十分得意。   阿史那思摩粗略的一数道:“主人,少说也来了三四千人吧?”   在这西域大草原上,三四千名轻骑已经是一股很难缠的力量了。好在他们躲在沙图市场里,这个市场虽然没有城墙保护,,然而夏塔山谷是一条南北通透的山谷,也就是说,吐谷浑人只有一面进攻,这些百姓还可以撑上一阵子。   现在吐谷浑部骑兵已经将最后一名逃向集市的倒霉蛋给射倒了,命中目标的那个家伙高高举起手中的弓纵马来回飞奔,发出狼一样的嗥叫声,得意非凡,而集市里各部落头人与汉人百姓则恨得咬牙切齿。   敌我悬殊非常大,他们心中都没有底。   沙图集市是一个小集市,陆续前来参加交易的人不过四五千人,但是这些人肯定打不过三四千名精锐的吐谷浑骑兵。   不过,真让吐谷浑人冲进来,这个市场就彻底完了!   肯定会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陈应现在也在考虑,是利用慕容伏允没有发现自己的优势,利用山谷伏击,还是还没有等陈应想好,就在这时,他的大都护府亲卫队中冲出一名骑士,马背上的骑士,手中一柄陌刀,寒光闪闪   看着那个熟悉而又矫健的身影,陈应苦笑不得!   李道贞居然没有命令冲出去了。   现在陈应也没有办法,李道贞一个人冲出去,肯定是送菜。   陈应冷声下令道:“亲卫折冲府,留下一个保护车队,其他人跟我冲!”   说着,陈应跨上战马,朝着那条张牙舞爪的火龙疾奔而去!   陈应一边冲锋,一边大喝道:“慕容伏允,你还记得故人否?”   众亲卫侍骑也跟着大喊道:“慕容伏允,你还记得故人否!”   上千名亲卫骑兵大吼,声音很大,很快就传到对面的吐谷浑人耳朵中。   原本得意洋洋的慕容伏允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大变。   慕容顺不解的道:“父汗,对面有你的熟人!”   慕容伏允咬牙道:“有!” 第一七零章 来自于阗的无价之宝 一   “陈应?”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慕容顺差点从马背上一头栽倒下来。良久,他稳定心神,颤抖的道:“陈应陈应在哪里?”   只见慕容伏允的脖子上的血管像一条条大蚯蚓一样暴凸而起,张牙舞爪,仿佛轻轻一针就会爆裂开来,鲜血狂喷!他两颊的肌肉已经完全扭曲,吊起,那双总是喜欢眯着的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再加上酱紫的脸色,根根竖起的头发,还有那双张开的利爪,怨毒的目光,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只要再往他嘴角和指甲上染一点血,拉去拍猛鬼片那是绰绰有余了。   两年之前,吐浴浑部还有十万部众。可是在金满城、花儿沟,还有五彩城一战,就是陈应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在他身边安插了细作,将他的军事部署,全部摸得一清二楚,分划、拉拢、伏击、围剿、一连串组合拳下来,整个吐谷浑损失惨重,遭受了灭顶之灾。   在逃离西州道之后,慕容伏允率领部曲翻越天山,在天山南路化身马匪,通常劫掠、袭击,吞并等方式,将吐谷浑部重新恢复一些实力,如今的吐谷浑部成了天山南路较大的部落之一,拥有人丁三万余人,可以聚集七八千名精锐骑兵。   这次他袭击沙图集市,其实就是看中的沙图集的绝佳地势,沙图集控制着天南西部的南北通道,在这里,是西域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之一丝绸之路在西域有三条,分为南、北、中路,只要扼守着沙图集市,将南北两端山谷筑成城墙,这里就是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塞,任何商队要想通过此处,必须向他缴纳税金,到时候,光收税就可以收得手软。   在西域,最不缺的就是勇猛无敌的勇士,只要有钱,有粮食,有兵刃,随时随地可以招募到大量的勇士,甚至可以招募萨珊帝国的流浪武士,拜占庭的战奴,以及身毒人的遮娄其骑士。   沙图集不仅仅是一块肥肉,也是慕容伏允复立吐谷浑汗国的本钱。   然而,到嘴边的肥肉这一刻却要飞走了。甭提慕容伏允心中有多么愤怒了。从内心里来讲,慕容伏允非常想要扒了陈应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可是理智告诉慕容伏允,陈应既然敢出来,那肯定留有后手。   强忍着内心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怒火,慕容伏允咬牙切齿的道:“传令各部,准备撤退!”   “父汗!”慕容顺也是非常不甘心,他喃喃的道;“父汗,为什么要撤?陈应才多少人?”   “撤退!”慕容伏允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撤退!”   只是慕容伏允想撤退,却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了。李道贞已经单人独骑,扬起陌刀在吐谷浑人阵中掀起阵阵血雨。   陈应看着这一幕,也是苦笑不得。夜间通讯指挥不便,敌人难辩,更何况还有不少人是夜盲症患者,根本看不清。   陈应担忧李道贞的安危,只要硬着头皮率领亲卫骑兵进行追击。   不过,他身边能动用的骑兵只有勉强千人,而敌人是他的三四倍,陈应望着胆战心惊的沙图市集的百姓们道:“愣着做什么,一起杀出去,干死他们!”   说着,陈应一马当先走了出去,阿史那思摩、周青、郭洛手执强弓跟上,一百亲卫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策马沉默的开了出去。众沙图集的百姓见状,暗暗惊讶道:“这帮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纪律真严!”   特别是那个黑脸的汉子吼道:“咱们汉人英雄,大家伙抄家伙,并肩子上!”   陈应说什么也是堂堂大唐从二品西域大都护,结果在这一刻,仿佛是黑道大佬带着一帮小弟,跟人家抡片刀抢地盘。   陈应冲了上去,沙图集的汉人也离开了沙图集。汉人是一个奇怪的团体,在内地的时候,他们会经常一言不和,拳脚相向,打得人破血流。然而一旦到了外地,又非常善于抱团,听着陈应口中的唐言,这些汉人二话没有话,抡起家伙大呼小叫的跟了上去。   这些前来交易的各族首领们又傻了,大眼瞪小眼对瞪了好久,一个首领道:“温宿族长,现在怎么办?”   温宿族长咬咬牙,道:“还能怎么办?出去,给吐谷浑部一个教训!”   众人惊叫:“在天山南路,吐谷浑部兵强马壮,我们是惹不起的!”   温宿长胡子微微颤抖着,怒喝道:“不是我们想惹他们,是他们来招惹我们!这帮强盗抢走了我们用牛羊换来的过冬物资,他们是想把我们往死里逼!他们都不让我们活了,我们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客气?”   想到物资被抢,众部落首领们眼睛也红了。在沙图附近的部落,其实都是非常贫穷的部落,如果是有钱有势的部落,也不用跑到沙图集来交易,毕竟一百五十里外就是昭苏县城,在那里的货物更全,价格也更为低廉,然而昭苏县如今属于大唐,那里会收税。为了省下税款,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来到这里交易。   这些物资都是他们用辛苦牧养了一年的牛羊马匹换回来的,没有这些物资,他们怎么熬过这个冬天?现在该死的吐谷浑部已经连续灭掉了七八个小部落,现在又来逼他们,将他们逼到打也是死,不打也是死的地步了,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当下一声吆喝,各自首领带领自己部落的青壮,骑着马跟了出去,准备开片!   陈应终于追上了李道贞,李道贞已经杀了七八名吐谷浑人,满身血污,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陈应扯着李道贞的胳膊道:“闹够了没有?”   李道贞道:“叫你不理我!”   陈应苦笑不得的道;“你啊”   陈应硬扯着李道贞返回本阵,由于夜色不明,陈应并不准备追击,万一慕容伏允在前面设伏,只需要在山谷两边布置一些弓箭手,就可以射得陈应一筹莫展。   不过,这一番撕杀,吐谷浑人还是丢下来三四百具尸体,算是吃了一个不小的闷亏。   那名黑脸的汉子追上来的时候,发现陈应所部正在打扫战场,他惊讶的道:“吐谷浑人居然撤退了?”   陈应撇撇嘴不以为然的道:“不撤退,难道等着被我打出屎吗?”   黑脸汉子躬身抱拳道:“能打败吐谷浑人的唐人英雄,应该不是无名之辈吧?在下于阗尉迟道元,没请教足下如何称呼,郡望何处?”   陈应借着火光这才看清,这个黑脸汉子的眼睛是黄色的,与汉人明显有异。   尉迟这个姓氏是属于汉化的姓氏,其实尉迟恭也不是汉人,他的祖上是鲜卑尉迟部。但这个于阗尉迟氏,与鲜卑尉迟氏又不同,虽然同姓,这不同族。于阗尉迟氏是塞种人,与波斯人反而是近亲族人。不过在汉代的时候,尉迟一族接受汉化。   陈应笑道:“在下京兆陈应!”   尉迟道元微微一愣道:“我好像记得大唐西域大都护叫陈应!”   陈应微微一笑道:“天下间同名同姓的不知凡几,就连尉迟兄的这个姓氏,在下也有一个朋友,名叫尉迟恭,也是一个好汉,将来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尉迟道元摇摇头道:“叙旧的话咱们有机会再说,不过陈兄弟,你闯了大祸,赶紧带着你的商队向北逃吧!”   陈应假装不懂的样子道;“为何?”   “因为吐谷浑人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尉迟道元一脸担心的道;“这个吐谷浑部非常野蛮,凶残成性,向来有仇必报,他们今天吃了亏,一定会回去搬救兵,所以趁着他们没来,你们赶紧走吧!”   陈应摇摇头道:“那我就更不能走了,我要是走了,他们吐谷浑部肯定会把怒火发泄在你们头上,到时侯连累尉迟兄,岂不是让陈某人愧疚万分!”   就在刚刚,陈应决定趁机铲除吐谷浑这个毒瘤。陈应需要的是西域和平,需要的是西域稳定,无论是马匪也好,一个仇视大唐的部落也罢,绝对不能再留!   陈应指着尸体上的兵刃与甲胄道:“这些东西,我们用不着,就给送给尉迟兄当见面礼了!”   听到这话,尉迟道元吓了一大跳。甲胄这个东西向来不便宜,三四百套甲胄,少数也要价值上数千贯钱。这绝对称得上大手笔。   尉迟道元有些难为情的道:“这怎么好意思?”   陈应指了指亲卫身上的甲胄道;“我们有铁甲,吐谷浑人的皮甲还不着!”   尉迟道元也不娇情,让人收下这些兵刃与弓弩,还有全部的皮甲。   尉迟道元指了指身后的一个汉子。   那名汉子会意,从身上解下来一个包裹,包裹是一只玉壶。整个玉壶如羊脂般细腻柔滑,而且没有半点瑕疵,这只玉壶高约一尺六寸,宽约一尺两寸,厚约八寸,最让陈应惊奇的是,这个玉壶的壶壁,非常薄,薄得弹指可破。   仅仅看了一眼,陈应就喜欢上了这个玉壶!   尉迟道元笑道:“陈兄弟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雅人,我们尉迟一族擅长雕刻,这里有一个玉壶,放在我手里也是暴敛天物,就送给陈兄弟了!”   陈应的心跳陡然加速起来,嘴里说着:“这怎么好意思?”   可是,陈应手上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于阗,就是后世的和田。于阗玉,就是和田玉。如果这只玉壶放在后世,绝对会是无价之宝。 第一七一章 三个和尚没水喝   玉器的价值,不仅仅体现在原材料上,而且还体现在做工方面。如果同等材质的玉石,采取机雕或人工雕,价值也会截然不同。   当然,最为难能可贵的是,这个时代没有机器加工,打磨一个如此大的玉壶,特别是壶内掏空部分,非常耗时费力。哪怕不用拿到后世在这个时代,这个玉壶的价值绝对超过万金。   陈应是一个厚道人,他感觉自己拿了尉迟道元的这个玉壶,送他三百多套廉价的皮甲,简直就是跟抢没有区别,陈应爱不释手的把玩着这个玉壶,问道:“这个玉壶打磨不容易吧?”   尉迟道元点点头道:“不错,我的曾祖父得到的这块玉原石,于是带着族人打磨,后来曾祖父死后,祖父带着人继续打磨,直到三年前,我爹才打磨完成!”   听到这许陈应暗暗咂舌,一个玉壶居然用了三代人的力量这才打磨完成,倾注了三代人的心血,象征意义已经大过实际意义。   “难得,实在太难得了!”陈应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这样吧,这里有二百余匹战马,这些战马我还有用,我再送你五十张弩!”   说着,陈应带着尉迟道元返回陈应的营地里,从大车上直接卸下来五十张钢弩,这种缩小版的蝎子弩,威力不俗,可以在一百五十步之内,洞穿皮甲,一百二十步内洞穿轻质铁甲,八十步内洞穿轻质钢甲,如果在五十步内的距离上,可以将明光重铠射中,巨大的动能,虽然无法贯穿明光铠甲的护甲,却可以将明光铠甲将士的肋骨震断。   尉迟道元随手拿起一张钢弩,然后上弦,只见他的上弦的时候,微微有些吃力,装上弩箭,然后对准夜空,就是一箭。   随着金属的颤音响起,弩箭带着破空声,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尉迟道元望着这具弩机,就像做了三十年牢的囚犯,突然看到极品美女,眼睛里闪烁着骇人的精芒。   “好弩!”尉迟道元由衷的赞叹道:“有这五十张强弩在手,我以后再也不怕吐谷浑人找我的麻烦了!”   就在这时,众各族首领看到满地的尸体,脸上的露出骇人的神色。   陈应指着这些摇头叹气的首领望着尉迟道元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温宿首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神情苦涩的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一仗虽说我们没吃亏,但是但是”他已经说不下去了,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另外一名首领哭丧着脸说:“这一仗还不如打输了呢!输了,我们只是损失一点钱财和人丁,可是现在我们杀了他们这么多人,吐谷浑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会大举报复,杀光我们的青壮,夺走我们的牧群和妇女,将我们高过车轮的孩子通通斩杀殆尽,直到将我们的部落变成一片白骨累累秃鹫盘旋的死地!”   陈应有点吃惊问道:“吐谷浑部有这么强?”   众首领们纷纷点头:“吐谷浑部拥有七八千名剽悍的战士,太可怕了,我们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陈应有些失望的道:“才七八千人啊?”   顿了一顿,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我以为他慕容伏允又拉起十万大军了呢。”   尉迟道元恍然大悟道:“陈兄弟你有办法对付吐谷浑部?”   陈应正想说吐谷浑算个鸟。然而在这个时候,李秀宁却披着披风,走到陈应近前道:“你们都怕吐谷浑人?”   众首领连连点头,如同小鸡叨米。   李秀宁道:“如果你们效忠我,我保证你们的安全!”   温宿首领迟疑的望着李秀宁道:“你,一个女人!”   “对,就是我!”李秀宁道:“你们若是效忠我,我就保护你们。”   西域各族向来都是谁的拳头大,谁有道理。在西域这块地方,仁义是行不通的,这里千百年来,一直上演着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众首领迟疑了片刻,纷纷向李秀宁跪拜,宣誓效忠!   陈应静静的看着李秀宁胡闹,对于陈应而言,吐谷浑部就是一个麻烦都算不上的问题,只要他慕容伏允还敢出现,陈应肯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回到大帐内,陈应发现他的两个儿子早已睡熟了,李嗣业与陈谦二人睡在同一张小床上,不过帐内略嫌闷热,李嗣业额头出现细细的汗珠。   陈应走到帐外,发现李秀宁一脸得意的回来。   陈应问道:“三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做什么啊!”李秀宁明知故问道:“不就是学你,收了几个家奴而已!”   “你是几个吗?”陈应没好气的道:“你一口气收了六十三个族长当家奴,他们身后还有数百或上千人的部落,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李秀宁指着巍峨的天山夏塔山谷道:“这里,我看上了,我自然要将这里拿下来。我已经看好了,这个山谷南北长六十四里,宽的地方有一千七八百步,窄的地方不过三五十步,只需要将南北的山谷封死,这里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陈应沉默了,他明白李秀宁的顾虑的担忧,从前李秀宁是从来没有想过李渊的恶意,现在她终于算是看清了。李渊一手扶持李世民跟李建成打擂,一方面充当裁判,无论是谁大胜之后,马上就是一棒子下去,终于保持着李建成与李世民之间的平衡。   然而这种所谓的平衡之术,其实容易玩火。   因为大家都不是傻子,谁也不想被别人当作棋子。   杨干事件,李世民打出了一招七伤拳。   他确实是伤到了李建成,但是同样也让李渊对李世民非常失望,如今李世民在太原镇守一方,埋头扩充自己的嫡系军队,一方面却在拉拢武德五年底刚刚入朝的杜伏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杜伏威将自己好不容易组建的陌刀军三千甲士,送给了李世民。此时李世民手中拥有三万余名精锐的玄甲铁骑,还有三千重装陌刀军甲士,几乎成了事实上的太原王。   原本陈应还不明白为什么李渊在明明知道杜伏威身在长安,而辅公佑造反与他无关的情况下,将其罢官去爵,然后他暴毙。而李世民登基之后,还给杜伏威平反,原来,杜伏威居然跟李世民走到了一起。   李唐朝廷风波再起,看来太平日子没有几天了。   李秀宁在这个时候,收拢弱小部落为已所用,其实就是想着李渊收拢陈应与她的兵权之后,继续待在西域,来一个听调不听宣。   因为汉人向来温顺容易管理,别看陈应麾下十万大军,一旦他想造反,能有一半跟他造反的人就不错了。关键是这些胡人不一样,他们没有什么忠君的思想,只会认死理,李渊的圣旨,在他们面前肯定不好使。   翌日一早,沙图集开始恢复了平静。该买菜的买菜,做饭的做饭,从容淡定,好像压根就不知道在距离这里不是很远的地方刚刚爆发了一场恶战,死了好几百人似的!西域人在千百年来的战乱中磨练出来的粗神经着实让陈应瞠目结舌,要是河北那边的人也有这么粗的神经,区区几万日寇恐怕只有被四面圈踢的份了吧?唉,不能比,真的不能比!   李秀宁果然开始在沙图集南北两面,同时开始筑城。先将山壁上的大石头开凿下来,然后运输到北面的葫芦坡的位置,清理地面,用石块开始垒石城墙,这个城池莫约有一百五十余步长,却筑成了三丈三尺厚。   陈应又是目瞪口呆,如此厚的石墙,哪怕是后世的一百二十毫米以下的榴弹炮也啃不动吧。   不过,陈应也没有管这档子事情。   整个沙图市集被李秀宁调动起来,开始疯狂的扩建。原的山壁被一层一层凿掉,这个长达六十四里的山谷也一天比一天更宽。   马三宝在山谷里发现一处温泉谷,然后带着人将那处温泉围了起来,开始依靠着山势修建永固式大营。   后来,陈应就看到一群如同叫花子一般的采取巧匠们,将温泉谷内打城一个微型的长安城。居中的甬道,还郑重其事的命名为朱雀大街。   陈应还真担心李秀宁在温泉谷修建一座皇宫,不过看着温泉谷南部一个约莫三百平的池塘,被命名为芙蓉园的时候,陈应一下子凌乱了。   对于陈应的折磨还不至如此,李秀宁将向她效忠的六十三个部落中,挑选了足足一千余名女子组成了娘子军女子亲卫部队,同时也将各部落首领的贵族子弟,拉过来成为马三宝麾下的亲卫部队,其实陈应也明白这是充当人质的意思。   许二娘帮忙构建沙图,不,现在沙图被李秀宁改名为木兰城。许二娘开始整理木兰城原本凌乱的市场,她让人统一整理出四大块地方,分别经营牛羊刀匹的骡马市,皮草交易市场,以及粮食、药材的食货市场,还有各种金银珍宝、绫罗绸缎的东市市场。   不过这样以来,木兰城虽然变成秩序井然,许二娘整个人也忙得脚不沾地。   至于李道贞则被李秀宁成功收缩,成为她的娘子军左统军。李秀宁也忙得不见人影,陈应却轮落到独守空闺。   望着忙得脚不沾地的女人们,陈应无奈的苦笑。   还真是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陈应化身奶爸,哄着他的两个儿子,爷三个天天自娱自乐。 第一七二章 魏征你的胆子肥了啊   长安太极宫武德大殿里,非常不和谐的架起了一口锅子,锅子中炖着羊肉,水花翻滚,令人垂涎欲滴。李渊拿着叉子,插着一块羊肉,递到面前李建成的碗里。   此时的李建成清减了很多,清减的让人心疼。脸颊上已经看不到什么肉了,宽大的袍子,包裹着一个人形骨架。   李建成看了看碗里的羊肉,碗里的羊肉已经堆积如山,然而李建成却没有动筷子。只是抓起茶杯,浅饮一口。   李渊此刻不再像是大唐的皇帝,反而更像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一样,絮絮叨叨的道:“多吃点儿,多吃点儿”   李建成淡淡的摇摇头道:“阿爹,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吃素,受不了荤食”   李渊没有理会李建成,自顾的说道:“你是大唐的太子,绝对不能吃素,大唐不能有一个叫素的太子,你该吃肉,二郎在太原,亏不着他一口吃的,他向来要强,没有吃的,他会自己想办法。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身为储君,一两个月都吃不上一顿肉,我这个当皇帝的,亏欠你这个太子我这个当爹的亏欠你这个儿子”   李建成没有动碗里的肉,哽咽着辩解道:“阿爹,不让动肉食,是儿臣的意思,去岁原本以为东突厥因为旱灾,肯定会南下寇边,不曾想薛延陀部居然抢先南下,攻掠东突厥西拉木伦河,东突厥与薛延陀在西拉木伦河河畔发动了两国四十余万兵马的大会战!”   原本东突厥在陈应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实力大损,特别是定壤城外,被李世民大败其附离军,让颉利可汗的统治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然而偏偏这个时候,夷男自以为东突厥已经不行了,于是他联合漠北大小数十部落,向颉利可汗发难,准备取东突厥而代之,成为草原上的霸主。   然而,事实上却大跌眼镜。颉利可汗以主力吸引夷男可汗的注意力,而义成公主却假意同意向颉利可汗发难,结果在关键时候,却坚定不移的站在颉利可汗一边,趁着夷男大意,义成公主在东突厥第一次提兵上马,率领麾下四万余精锐,连破夷男可汗十阵,先后十战十捷,打得薛延陀部大败。   经此一战,东突厥掠劫薛延陀部丁口十余万人,牛羊马匹数百万计,不仅将东突厥历年来的颓势一扫而空,反而极大了威慑了草原诸部。   听着李建成提及漠北草原的这一战,李渊摆摆手道:“大郎,大唐现在不比从前了,如今兵部左侍郎李靖、赵郡王李孝恭率领岭南二十余万大军返京,纵然突厥再犯,我们大唐何惧之有?”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阿爹,大唐初立,四处征战,靡费颇巨,长安如今奢侈成风,儿臣身为太子,不做表率,下面的人,就更不会理会了。更何况,将士们在前线备战,后方节衣缩食,为的是支援前方;这种事情,我这个太子,更是责无旁贷!”   李渊无声的叹了口气。   李建成继续道:“何况,秦王府内,秦王妃以下,这些日子每天也都是”   李渊打断了李建成的话道:“我知道这些,你不必说,今日,是你阿爹这个家主,给家里人放一天假,请家里人吃一顿肉。   李建成死死的抱着手里的碗,再说不出一句话。   李渊命令身边的黄门道:“再做三锅肉,给秦王、齐王府上送过去。还有平阳”   说到这里,李渊又突然想起李秀宁已经去了西域。   陈应这个女婿以及李秀宁这个最宠爱的女儿,都不在长安,长安城也没有留下家眷。李渊道:“给侯莫陈大夫送去一锅肉!”   黄门领命而去。   李渊再次转向李建成道:“快吃吧,快吃”   李建成笑了笑,终于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李建成与李渊父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这一顿由李渊亲手炖的肉,至此,杨干造反之事的余波,这才算彻底的揭过去了。   李建成吃完饭,气色好了许多,这才心满意足的返回东宫。走到东宫门口,却看到魏征与李世绩正在并肩等在东宫门外。   李建成好奇的望着李世绩道:“玄成、懋功、怎么不进去?”   李世绩躬身道:“门下特来向太子殿下辞行,就不进去了!”   李建成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辞行?”   原来李世绩是李建成任命的并州副大总管,并州兵马总管,算是李世民的副手,其实也有制衡李世民的意思,不过李世绩并不是李唐宗室,他还真制不住李世民,正如长孙无忌在西域一样,陈应把长孙无忌这个大都护府长史挂起来凉着,长孙无忌也无可奈何。   李世绩苦笑道:“门下要就任灵州总管,不日就要前往灵州赴任!”   李建成诧异道:“陛下什么时候下了这个诏命我怎么不知道,玄成,难道这个诏命没有逞送东宫?”   并州总管府是上州总管府,与大都护平级。大总管就是从二品,但是灵州总管府只是下州总管府,总管只是正四品。李世绩原本从三品的副大总管,现在被递降了一级,成为灵州总管,这让李建成非常诧异,李世绩并无过错,即使将李世绩从并州调走,那也需要平调,至少要给李世绩一个上州副总管或者中州总管的级别。然而,现在李世绩却是平白无故降了一级。   魏征摇摇头道:“陛下并无诏命下发!”   李建成更加疑惑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世绩道:“此乃是秦王教命,诏书后补!”   魏征愣了愣,随即好笑的摇头。   李建成道:“真是放肆!本宫任命的并州副总管,他说免就免,还有没有王法?”   李世绩也是非常委屈,毕竟当官的人谁也不想被降级。更何况,他还是无错降级。要知道从一个正四品的总管,要迈上从三品需要像后世一样从正厅向高官一样迁任,就是一道鬼门关,不知道会卡死多少人。   徐世绩望着魏征:不妥吗?   魏征没有正面回应,反而低声道劝道:“你既然已经投了太子门下,但是切记,万不可和李世民走得太近,对你没有好处。”   徐世绩一愣:“夫子你的意思是”   魏征摇了摇头,打断了他:季孙之忧,在萧墙之内!   李建成凝眉不语。   魏征道:“一个朝廷,皇帝可以发诏书,太子可以发太子令,秦王、齐王两位亲王,可以发布教命,秦王在太原军中,可以任命远在灵州兵马总管   李建成的脸色微微一变,挥袖道:“进去说!”   李世绩愕然。   魏征摇摇头,不无讽刺的道:“令出多门,家不家,国不国,父不父,君不君,太子和秦王,既是兄弟,又是君臣”   李建成一脸铁青的道:“不要说了!”   “不!”魏征脖子一挺,朗声道:“太子殿下,臣要说!”   李建成望着魏征。   魏征道:“臣自知太子殿下不愿看到季孙之忧,在祸起萧墙,然而秦王在外领兵日久,望高权重,现在肆意更换太子殿下任命的官佐,其实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李世绩怔怔的看着滔滔不绝的魏征,呆住了。   他没有看到魏征的胆子会有如此之大。   当年在瓦岗的时候,魏征作为李密的记室参军。哪怕李密一个眼神,魏征就会会意,话都挑着李密喜欢的话去说,现在他居然敢直言顶撞李建成,胆子变肥了啊!   李建成的目光如电,死列的盯着魏征。   魏征却毫不退让,如同战斗的公鸡一样,与李建成对视。   李建成身上散发出强烈的上位者气势,李建成久居太子之位,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一般人还真受不住。   可是,魏征却不为所动。   就在李建成朝着魏征前进一步的时候,他们二人脸几乎要碰着脸了。   用战狼里的一句台词,通常在这个位置不是接吻,就是要打起来。   可是李建成与魏征却没有打起来,魏征郑重的道:“太子殿下你错了!”   李建成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脸道:“本宫错了?”   “不错!”魏征朗声道:“太子殿下,您错了!”   李建成怒极反笑道:“本宫倒是要听听魏玄成你还有什么高论!”   魏征淡淡的道:“太子殿下,您错了,这种事情,您不应该回避,要勇敢面对!”   李建成道:“玄成,你难道不知道,大事不谋于众!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魏征冷冷道:“为什么大事不能谋于众人?”   “因为人多则口杂!”李建成几乎在怒吼一般道:“何况这等猜疑之事,公布于众人!这件事情本来就应该摁住,只要不流传在外,外面的流言就始终都只是流言,但若是流传出去,万一传到军中,你让秦王如何自处!就算他还能坚持打仗,但你能保证前线的战士都不起异心吗??”   魏征淡淡的道:“所以说,太子殿下您错了!” 第一七三章 土地与军功的直接关系   李世绩吓得心都快要飞出来了,他宁愿望着枪林箭雨,也不要面对李建成与魏征二人。他非常害怕李建成一声喝道:“来人,给我拿下魏征,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只是非常可惜,李世绩担心的事情,最终也没有发生。   李建成反而把魏征请在东宫银安殿下,将魏征恭敬的请到下首位的位置上,让魏征坐下来,东宫内的宫娥送上茶水,李建成这才淡淡的道:“愿意闻其详!”   魏征道:“臣所说没错,太子殿下错了,您错了,你担心,您害怕,所以您才会极力遮掩,但是您却忘记了,我们这个大唐,与司马晋,曹魏不同,我们这个大唐建立的这个国家,是从火焰之中烧出来的,是从铁血之中铸出来的,这个国家建立的过程,没有任何私密性!建立这个国家的整个过程是堂堂正正的,大唐取得政权的整个过程是光明正大的,隋失其鹿,天下共逐,大唐得之,有何不可?”   李建成顿时沉默了。   李唐与曹魏和司马晋不同,因为取得政权的方式不一样,李唐政权是从太原开始,一地一城,一路攻打下来的。论得位之正,唯有秦汉可以相提并论。正是因为李唐得国之始,就是战争,所以在储君之争中,李世民摆明了车马要争这个太子之位,反而得到一部分人的支持。   因为大家都明白,争就是有机会,不争就没有任何机会。论权力,论实力,无论是西魏八大柱国,还是北周十二柱国家族,唐国公一脉,其实不占任何优势,李渊当初以太原一隅之地,仓促起兵,就开创其他家族的先河。当其他有野心有实力的家族,担心隋朝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时候,李唐已经开始摆明车马,一路破关杀将了。   荥阳郑氏扣扣索索,半遮半掩支持王世充,太原王氏支持刘武周,因为他们能害怕承受万一失败的沉重后果。就所谓先一步关中得王,李唐攻进关中,天下名份大定。   在这个情况下,要么顺应局势,要么逆势而为。偏偏元氏、赵氏、韦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他们统统都当了缩头乌龟。   魏征接着道:“太子殿下,越是阴暗的东西,越怕太阳。谣言之所以能盛传,其实就是因为遮遮掩掩。既然遮掩会适得其反,那就干脆把遮掩都捅破,把它拿到阳光之下下去曝晒!太子殿下,你难道不能让天下人看看吗?你才是大唐东宫太子,大唐得太子殿下,乃苍生之幸,社稷之福,让这些只能活动在灰暗之中的疑忌,究竟能不能动摇太子殿下的位置,能不能动摇我们大唐的立国精神!”   李建成沉默了。   事实上,李世民一步一步咄咄逼人,既有李渊的纵容,也有他的姑息。因为李建成表现了出现极大的宽容,所以李世民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施展阴谋手段。   这一次只是使用秦王教令调动李世绩一人,如果李建成不反击,而是姑息纵容,那么李世民下一步,肯定就会将薛万彻、冯立、李瑗、以及裴矩、甚至陈应等一步一步从原来的位置上调开,或者明升暗降,或者分划拉拢,一旦李建成护不住东宫门下众属官的时候,他这个太子也就真正当到头了。   李建成想了想,终于做出了决定:“李世绩!”   “门下在!”李世绩真为魏征捏了一把汗,没有想到魏征居然半点问题都没有,反而成了李建成心中倚重嫡系大臣。   李建成道:“本宫以太子令命令出镇安东大都护,节制怀远军、保定军和安东三军,镇守安东四十二州!”   李世绩闻言大喜。   虽然安东都护府不比安西都护府富庶,但是安东都护东威压高句丽、新罗、百济、北压契丹、奚等诸族,也是切切实实的封疆大吏。   当然,与陈应出任西域大都护一样,安东大都护府,其实也只是一个空架子,领土大部分都是名义上的,存在地图上。需要自己去接受,去开拓。如今李艺这个幽州总管,其实只有十四州之地,但是李建成既然给他四十二个州的建制,那就是允许他像陈应一样,向东开拓领土。   李建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与李世民高下立判。李世民只是想着在灵州降低李世绩这个东宫大将的官职,缩减东宫节制的军队,李建成倒好,直接大手一挥,让李世绩学陈应一样,创立怀远、保定、安东三军。   在唐代,一军为常设机构,全军拥有一万两千五百人马。   不过,唐朝军制也是灵活的编制,就像陈应坚决认为,一团两百承担战术级别的任务,人数太少,而以一个折冲府八百或一千人,又太多。所以他将一个折冲府,全部改为五团建制,以既每个折冲府五个团,每个团三百人。   李世绩拿到的是一个空壳安东都护府大都护,这是正三品的官职。李世民要降李世绩的官,李建成就给他升上去。   当然,这并不是挑战李渊的权威,而是让用实际行动告诉李渊,大唐再这样令出多门是不可以的。   大唐初立,四权分立,李渊的圣旨,太子李建成的太子令,齐王李元吉,秦王李世民的教令,以及平阳公主李秀宁的教令,同样俱有圣旨的法律效益。   李建成给李世绩下达太子令的同时,随着东宫调拨的武器、装备、以及调兵的命令,从东宫直接发出。   李世绩拿着太子令,直接找到位于蓝田大营的驻军,将三军共五万余人马调出。   李孝恭麾下的兵马,瞬间减少了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世绩也是用兵行家,挑兵的眼光毒着呢,直接把李孝恭的剑南军连骨干精锐一抽而空。   李孝恭自然不干了。   李孝恭找到李渊的时候,就向李渊抱怨。   李渊这才知道,李建成不声不响直接组建了大唐安东都护府。   李渊正准备派出人通知李建成,不曾想李孝恭前脚刚刚走进武德殿,李建成后脚就到了。   李建成直接将一叠奏报放在李渊面前,李渊看了一会儿,眉头皱起来了:“怎么,地不够?”   李建成苦笑道:“关中的田地分封的分封,赏赐的赏赐,如今闲置的土地一共是三万八千余顷,谁也没想到岭南这么不经打,这一下多出老大一块军功要赏赐。   李渊皱了皱眉头。   李孝恭除了苦笑还是苦笑道:“陛下,全赖陛下威名”   李建成道:“光兵部左侍郎李靖一个人就能拿到五百户的庄子,两千四百顷肥地。若是先给下面的士卒兑现,恐怕将官们还有三成缺口。”   李渊大惊失色道:“居然差这么多?”   李孝恭也愣住了。   李渊道:“那你怎么让李世绩带走五万余人马?”   李建成解释道:“父皇,经过去年大败薛延陀部,突厥人已经恢复了元气,今年弄不好要有大动作,河东有二郎在呢,自然不用担心,但是李艺这个人,心思不纯,还是让他来长安为官的好,我让李世绩前往辽东,组建安东都护府有两个目的,其一,威慑东突厥,其二,就是利用辽东的肥田,赏赐众将!”   李孝恭点点头道:“关中确实拿不出七万六千倾田!”   李渊望着李孝恭道:“你说仅仅岭南军就要赏赐七万六千倾田?”   李孝恭摇摇头道:“不止,全部下来要十万三千倾!其中抽调走的将士,全部都是拥有战功,可以赏赐五百亩以上的将士!”   李渊这下也沉默了。   关中的土地都有数的,加上各大家族疯狂的兼并,又加上连年大败,军功赏赐田产,关中的土地仅仅六年已经不够用了。   在历史上,唐军在贞观后期,渐渐没了可以赏赐的土地,这些关中籍的将士已经不热衷打仗了,在李治朝的时候,李唐军队的战斗力下降得非常厉害,对外战争,胜负就参半了,失去了开唐之初,那种横扫天下,所向披靡的势头。   李渊想了想道:“要不要改变军爵制度”   李建成摇摇头道:“断无可能,若是如此,肯定会重蹈大秦的覆辙”   秦军在统一战争中,也是百战百胜,打得六国雄兵溃不成军。因为那个时候,秦朝的军功基础还在,然而在统一战争之后,特别是统一战争的后期,燕国一下子阳痿了,所以秦朝政府根本拿不出足够的土地去兑现军功,那么将士们一看,我操,打仗打死打活,连赏赐都没有了,还打个屁啊。   所以,拿着锄头和棍棒的乱军,开始打得秦军丢城失地,溃不成军。   制度,就战斗力保证的根源。   大唐的衰败,是唐朝府兵制的末路。   明朝的灭亡,与其卫所军不堪一战也有直接关系,饿着肚子的士兵,是打不了硬仗的。   土地和军功有着直接的关系。   一个失信与将士的政府,肯定失去将士的拥护!   李建成直接照搬了陈应在西域的模式,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第一七四章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政治自古以来,与普通将士无关,普通将士可以咬牙坚持饿着肚子打仗,也可以忍受伤痛,可是他们却无法忍受,自己效忠的国度,连他们的家人温饱都满足不了。   关中虽然富庶,然而却无法养活五十万府兵。在这个问题爆发出来的时候,李渊也感觉有些为难。大唐不是没有打过败仗,也不是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然而,由于唐朝的府兵制度,让将士们获得了一条可以晋身之路,所以为了升官发财也好,为了光耀门楣也罢,反正关中大唐子弟兵,响应朝廷号召,一次次出关打仗,血染沙场,马革裹尸,前仆后继,死而后已。   如今,关中已经拿不出可以赏赐有功将士的土地,这个问题就大了。没有赏赐,还有人愿意从军打仗吗?   关中曾是秦汉的根基,当年秦朝正是因为朝廷榨干了将士们对大秦的爱国热情,他们相信,只要结束战国诸侯争战,那么太平盛世就会到来。结果,六国灭亡,秦军将士们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太平日子,秦朝军功爵位体制的崩溃,变成了最后公乘遍地走,大夫多如狗,刘邦打到关中,承诺不伤害他们的亲族,秦军将士集体倒戈了。   李渊神情变得惊怖,想要反驳,但是想想李建成所说的也是事实,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是的,大唐一旦拿不出赏赐将士的田地和财帛,马上就会失去人心了,一个国家连让军队,让老百姓吃上饱饭都做不到,凭什么得到万民拥戴?靠一群叫花子一样的士兵去保家卫国,不是开玩笑么?   李渊望着李建成郑重的道:“陈应在西域是如何做的?”   李建成想了想道:“陈应这两年在西域开垦了将近五百万亩军田,并且划出了六千万亩的草场,以供喂养军马,普通一名士兵拥有一百亩官田,五十亩丁田,两百亩草场,如果将士没有功夫去料理那些产业,自然会有当地官府去帮忙经营,将士本人只需坐收六分收益就好。”   李渊诧异的道:“西域那蛮荒地带,将士们愿意在那里安家?”   李建成摇摇头道:“若是关中良家子弟,自然不会愿意在西域安家落户,然而安西军三军之下,超过三分之二皆是河北籍罪军,他们跟随窦建德起兵,自然是因为活不下去,铤而走险,如今,陈应给他们田地,让他们有了属于自己的田产,他们岂会有怨言,更何况西域田地虽然不如关中丰腴,但是亩收石五不成问题,他们一个人拥有了一百五十亩田,还有两百亩草场,收益并不比关中差,所以他们也愿意在西域落户!”   李渊自然不傻,河北籍的将士调往西域,河北的土地就空了出来,三万余青壮,就是三万户家庭,这些人到了西域,河北就至少可以空出三万户百姓可以安置的土地。   李渊作为帝王,马上就想到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如何才能保证这些将士对朝廷忠贞不二?”   李建成道:“陈应的意思是,继续开拓,大唐一直保持着持续的扩张,设立安西都护府是第一步,将来也可以设立安南都护府,派出人经过中南半岛,陈应说,在之前的林虑国,有一种一年可以三熟的稻米,一亩地可以收三石以上,三熟既亩产十石,若是将林虑占城稻拿到手中,在中南半岛,置田千万亩,大唐将无缺粮之忧!”   李渊摇摇头道:“弱枝强干乃大唐制定的国策,绝对不可轻易更改,关中必须驻扎,绝对的优势军队,陈应是大唐的驸马,平阳公主是朕的女儿,他与平阳夫妇二人,自然可以保证西域平稳,若是换了一个人,那西域还是大唐的西域吗?”   李建成笑了笑道:“父皇,但是关中的土地是有限的,这个是无解的难题。如今大唐拥有五十余万精锐大军,可以关中,养得活五十万大军,近二十万匹战马吗?”   李渊沉吟道:“此时涉及国本,先等等看,暂时先不忙做出决定!”   李建成还想再劝李渊,却发现李孝恭冲他眨眨眼。   李孝恭道:“陛下,臣对梁国公提到的林虑稻,倒有所而闻,林虑野人向来懒惰,他们却从来没有缺粮之忧,不如,让臣前往林虑,去寻找这种稻,看看能不能在岭南种植,若是可以在岭南种植,我大唐每年也可以多收数千万石粮食!”   李渊道:“如此也好!”   不过,李渊也算忘记了李建成私自组建安东都护府的事情,默认了李世绩作为首任安东都护府大都护出镇安东。   马车停在高士廉的大门外,长孙无垢一手领着李承乾,笑着走上门前的台阶。   高士廉带着人从大门里迎出来,不由分说的抱起李承乾。   高士廉笑呵呵的道:“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母子。”   长孙无垢轻轻笑道:“舅舅家又不远,我们一大一小也有手有脚的,何必要劳动您去接呀!”   长孙无垢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家儿子的小脑袋:“是不是,承乾?”   李承乾喳喳的笑笑:“自己走,自己走吃肉肉吃肉肉!”   高士廉无奈放下李承乾,交给身后的仆人,再转头看看长孙无垢脸上顽皮的笑容,忍不住数落。   高士廉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也是当母亲的人,怎么还是孩子心性,秦王现在是国之柱石了,你要有当王妃的样子”   长孙无垢满脸惫懒,好不无辜的道:“我这不挺好的嘛,没哭没闹的。”   高士廉哭笑不得:“你呀,幸好嫁了个好男人。”   长孙竭罗微微一笑。   高士廉毫不掩饰心中的愉悦,道:“不知道陛下这次怎样秦王?走,进去说   长孙无垢跟着高士廉正往大门里面走的步子顿了一下,脸上的灵动一扫而空,虽然仍是笑着,眼底却是全然的清冷。长孙无垢道:”舅舅出身北齐皇族,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当年咱们高家那位威名赫赫的兰陵郡王?”   高士廉闻言顿时变色,脚下的步子硬生生的停住。   长孙无垢越过高士廉,走上最后一级台阶,转过身,居高临下的望着高士廉,笑容清冷寡淡。   高士廉疑惑的道:“你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垢摇摇头道:“没有什么意思,我倒是想问问舅舅,如今在咱们大唐,秦王像兰陵王,还是陈驸马像兰陵王?”   高士廉哭笑不得的道:“秦王没有兰陵王好看!”   长孙无垢道:“陈驸马可是比兰陵王还要好看!”   高士廉道:“你的意思是”   长孙无垢道:“舅舅身为雍州治中,陛下如今该加封陈驸马,以陈驸马的功劳,早该晋封为王了!”   高士廉脸色微微一变:“这不太好吧!”   李建成走到宫外,回首望着武德殿,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就在这时,韦挺迎了上来,躬身道:“太子殿下!”   李建成道:“回去再说!”   李建成登上马车,望着眼前的尉迟恭道:“敬德,你跟随本宫几年了!”   尉迟恭挠挠头,憨厚的笑了笑道:“有三年了吧!”   李建成点点道:“敬德,本宫知道你的本事,窝在东宫,委屈你了,这样吧,安东都护府初立,你去跟着世绩,前往安东,将来也好封妻荫子!”   听到这话,尉迟恭的脸色大变,他望着李建成道:“太子殿下,门下做错了什么?”   李建成道:“你没有做错什么!”   “那太子殿下为何要赶俺走?”尉迟恭突然拔出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俺尉迟恭早已发过誓,今生今世,保护殿下安危,若失信于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建成听快听出了尉迟恭的意思:“失信谁?”   尉迟恭自知失言,赶紧闭嘴不谈。   陈应一手抱着陈谦,一手抱着李嗣业,父子三人在温泉池里,嬉闹着。就在这时,李秀宁一身轻纱,蒸腾的水汽,打湿了李秀宁的衣衫,这让李秀宁的身体曲线,显现让人犯罪的诱惑。   陈应一时间看得痴了。   李秀宁递给陈应一张纸,陈应看了良久,好半天这才从名单上抬起头,满脸惶恐道:“任命地方官吏,这是皇帝才有的权利,三娘你这无异于,将我置于烈火之上烘烤啊?”   李秀宁道:“名不正,言不顺,西域之地,十几个州郡,上百县治,必须要有人出面治理,地方上的刺史县令,检校官可得一时,却得了不一世,现在必须都要立刻任命。”   陈应道:“那也不该是我   李秀宁摇头道:“这是人事大权,不可旁落。”   李秀宁无奈的看着陈应,叹息道:“陈郎难道忘了,当初兵围洛阳时,我说过的话吗?你若破洛阳,便是功高不赏?”   陈应颓然放下手中的名单:“这是自保之道”   李秀宁点点头,把刚才的信放在烛火上点燃。   渐渐燃烧起来的信纸上字迹依旧清晰。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建成。 第一七五章 我不会认命更不会认输   权臣,自然没有好下场的。   然而,只要自己不犯昏,生前权臣是可以活到老死的。比如陈应,一直恪尽职守,本本分分,从来不越雷池一步。这其实是非常不保险的做法,只要是皇帝一纸诏书,可以杀死的人,那么肯定容易死。   一旦权臣强大到连皇帝都不敢轻动的时候,那么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陈应一直不扩充自己的实力,将部队保护到一个朝廷高枕头无忧的地步,背嵬军如今还是陈应的黑军,朝廷军册里,绝对没有背嵬军这么一支军队,而陌刀军朝廷军册里只有五千人像,越骑左右军三万余骑,朝廷军册里依旧没有。   各个州郡的主官,陈应任命的只是临时代理性质的官员,这种官员一旦朝廷任命,就会自动下台,只要陈应现在正式任命这些州县官员,那么西域之地,才会真正以陈应为首。陈应自己也可以成为,事实上的安西之王,无冕之王。   这次是一次非常大的动作,也是李建成为废除令出多门而做出的努力,以前李建成也非常刻制毕竟蛋糕是有限的,他需要考虑李世民的利益,李渊的利益,李元吉的利益,现在李建成决定做一次大规模的调整。   陈应接到李建成的密令,将西域经营成铁板一块,薛万彻也接到了李建成的命令,将小泾州同样经营得铁板一块,当然还有安东李世绩。   陈应让侍女将李嗣业与陈谦抱走,陈应则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陈应慎重的沉吟道:“此事,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吧!”   李秀宁点点头道:“我了解阿爹,他不能容人,知道杜伏威自武德二年请降,他为何可以活到现在吗?就是因为杜伏威麾下还有十数万军队,这些军队以他为首,哪怕他身在长安,一样高枕无忧,父皇非常清楚,一旦杜伏威出现意外,江南必乱,朝廷就算要平叛,也需要大费周章,所以父皇可以容忍杜伏威。”   听到李秀宁的话,陈应怎么感觉着李渊好像是一个怯大压小欺善怕恶的人。李秀宁就是让陈应从自身强大起来。   陈应自然清楚,对于欺软怕硬的人,绝对不能露出半分软弱,否则一定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最终如果陈应真成了事实上的安西之王,李渊也只能捏着鼻子去认了。西域距离长安太远,他绝对没有办法发动倾国攻势,更何况,陈应如果愿意,可以轻取凉州,与灵州连城一片。   要秀肌肉,就要搞搞演习。   陈应并没有藏着掖着,以西域都护府的身份,下达命令,召集各州县官员前往木兰城沙图议事,与此同时,西州道十九州各州折冲府、陌刀军、射生军、骁骑军、包括身在吐蕃的背嵬军、越骑军等将领,全部率领向木兰城集结。   当然由于西域的范围实在太大,区区一道,占了将近五分之一的大唐,所以从最东边伊州到木兰城需要骑半个月的快马,而最南边的叶州也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个空闲期内,陈应也没有闲着。他让许二娘在木兰城的南部山谷,开设了一个庞大的工坊。在这个工坊专门加工骨粉,就是将牛、马、羊、以及各种动物的骨头,有煤炭烧成粉状,对于骨头的价格采取十斤一钱,或者同等价值的粮食、茶叶、丝绸。   对于这种交易,西域各部甚至西突厥人都非常乐意。游牧民族他们每年都有很多牲口冷死病死,或者是因为杀掉吃肉,骨殖对他们来说是一不值的,能用它换到一些生活必需品,那是再好不过了。   骨粉加工厂开工之后生意兴隆,这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生产出了好几百吨骨粉。骨粉是一种很好的肥料,含磷量很高,这些骨粉将极大的填补西域各州地区磷肥供应的缺口。   西域的土地几乎很少耕种,如果施上磷肥,产量将会不弱于关中的肥田。如今西州道十九州共计六百三十万亩军田,至于百姓的田亩估计突破千万亩。粮食保证自给绝对绰绰有余。如果今年丰收的话,陈应就有足够的实力发动西征。   军队向来是高效的,随着各折冲府以及各军将领带队抵达木兰城南城之外,陈应发现他的部队有些多了。原本三个折冲府共计十六个团的陌刀军,现在人数足足多了一半,放眼望去,乌央乌央一大片全部都是身高八尺以上的壮汉。   陈应望着张怀威道:“陌刀军的人数不大对,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张怀威一抱拳,朗声道:“回大都护的话,末将谨记大都护的吩附,只招身体强键、为人正直、家世清白的兵,但是他们都达到甚至超过了这个标准,末将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拒绝他们!”   陈应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根本就没想过拒绝他们,别以为我看不穿你那点心思!”   张怀威放低声道:“这些兵个个都是力大无穷、性格耿直、家世清白的好兵,还请大都护府行行好,给他们一碗饭吃!”   张怀威与陈应认识都超过六年了,张怀威还从来没有开口求过陈应,这是第一次。陈应龙叹了口气,说:“这些兵我全部收下,但是练不出来,可别怪我把他们赶走这次就算了,下次别再自作主张,你知道培养一名重装步兵的成本有多高的!”   张士贵的脸非常臭,西域大都护府收到朝廷的补给少得可怜,基本上都是陈应自掏腰包,养活这些兵马,他不满的道:“一名重装陌刀军那身行头都够养十名长枪兵和横刀手了,他一下子超编了五千人,大都护你也不管管啊?”   陈应白了一眼张士贵道:“你也知道超编,骁骑军六个折冲府,你现在给我看看,现在多少人?张怀威超编五千人马,你倒好一下子超编六七千人!”   张士贵尴尬的笑笑:“大都护,谁嫌自己的兵多!”   陈应伸手指着张士贵、张怀威、郭孝恪、苏定方、段志感等人道:“你们先别高兴得太早,我每隔三个月就要考核一次,不合格的给我滚,祈祷你这些兵争气一点吧!”   说完,便闭上了嘴巴,腰挺直得像一支标枪,沉默的看着那两万余名新兵。众将领知道下马威来了,都神色一肃,昂首挺胸,盯着那些新兵。   两万新兵也打量着他们的将军。   大营一片沉默,寂静无声。   太阳高高的挂在头顶,喷着火焰,仿佛能够听到它燃烧时的噼啪声。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弹,几千人,浑如几千根木桩。   西域的阳光非常毒辣,如果没有晒过西域的太阳,短短一个时辰,脸都会掉皮。不过,这个不用怕,掉着掉着就习惯了。   李秀宁与何月儿坐在半山腰的遮阳伞下,望着下面这些站着军姿的士兵。只要站过军姿的人都知道这样有多难受,而陈应那种非常的癖好,非常喜欢将甲胄和兵刃的颜色,涂成黑色。偏偏黑色吸热效果又是一流,烈日之下,一个个汗流浃背,再加上蚊虫叮咬,那痛痒的滋味直透骨髓,让那些新兵只想一巴掌将它们拍成肉饼。但是没有人敢动一下,因为就在他们的对面,五万余名顶盔贯甲,全副武装,就站在烈日之下和他们一起暴晒。这些老兵站在草地上,那里蚊虫更多,叮在他们脸上吸得肚子都胀开来了,却没有人动一动,仿佛一群没有知觉的木头人!   这些老兵更难受!   何月儿望着这一幕,轻轻笑道:“陈郎的下马威还别具一格!”   “这只是下马威吗?”李秀宁摇摇头道:“这种训练军队的方式,恐怕就是侯莫陈氏的独门密法,天见可怜,若是当年前隋朝重用侯莫陈氏一门,依靠侯莫陈氏的练兵之法,练出的精锐,足以以一挡十,岂会有辽东之败!”   何月儿突然有些担心的道:“公主,陈郎这么做,真的不会有事吗?”   李秀宁摇摇头道:“不会,我了解阿爹,只要他了解到陈郎手中的真正的实力,肯定不会,说不定反而会加封陈郎为太尉录尚书事”   何月儿道:“这有用吗?”   “其实没用!”李秀宁叹了口气道:“阿爹无论才智还是能力,都是上上之资,只是这容人之量,未免差点。这一点,他真的不如大哥!”   何月儿苦笑道:“自己人斗自己人,真是没意思!”   “没意思!”李秀宁喃喃的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斗难道要俯首认命吗?”   顿了一顿,李秀宁一脸决绝的道:“不过,无论怎么样,我不会认命,更不会认输!”   气温继续升高,热得难受。老兵还是纹丝不动。   新兵在咬牙坚持,很多人已经眼前发黑,随时可能昏迷过去了。   这时,陈应终于坚持不住了,此刻他都已经出现了幻听,所以他开始动了,跳下了将台,大家松了一口大气,终于肯动一下了!   陈应道:“欢迎你们加入大唐安西军!”   新兵中间爆发出一阵欢呼。   陈应继续说:“你们的待遇,在入伍之前就听了千百遍了,但是在这里本大将军还是要强调一遍。普通步兵有一百亩军田,五十亩丁田,二百亩草场,骑兵有三百亩草场,除此之外,你们还有的月薪,是一贯钱,骁骑军骑兵、陌刀步兵、背嵬军、斥侯兵的月薪是普通步兵的四倍,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准时发放,你们领到的纸币,可以直接在挂为大唐通利钱庄联合经营的商铺里直接花费,也可以到大唐通利钱庄去提取,军官是无权直接向你们发放军饷!你们的军装、便服、鞋袜、床被均由军队提供,两套作训服,两套常服,每三个月发一套新的作训服别打把穿不完的作训服带回家给家人穿的主意,这样做会让你和你的家人都受到严惩,还有,一套作训服穿了三个月还不烂,本大将军会熊了你们的教官!”   安西军的军装,用细麻布防织而成。肘部、肩部、膝盖、臀部等重磨损部位,还用葛布加厚,看上去既好看,又结实。还真有不少人打着把穿不完的军装带回家给家人穿的主意,但是老兵一脸鄙视。骚年,你们太天真了!首先,将军装带出军营是重罪,要记大过的;其次,平民穿军装也是大罪,重罚;最后,以安西军的训练强度,一套军装穿了三个月早变成渔把好的军装送给家人,你就光着屁股训练好了!   陈应接着道:“我们安西军的规矩,万一你们阵亡了,普通士兵的家属可以得到四十贯的抚恤金和一百亩田;斥侯可以得到五十贯和一百二十亩田,骁骑军骑兵和陌刀军步兵可以得到一百贯和二百亩田。这些都是阵亡将士的家属应有的待遇,如果没有如数获得,你们有权帮战友的亲属向本大将军请愿,甚至去告本大将军,一旦胜诉,本大将军将作出十倍的补偿。当然,本大将军希望这种事情永远不要发生,万一真的发生了,本大将军会扒了相关负责人的皮!你们应得有福利和待遇,本大将军会一点不少,当然,你们要敢违纪,本大将军让人们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陈应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绝。   现在陈应用后世的职业军人体系来管理和训练安西军,将来朝廷就算想要收买安西军付出的代价,就算掏空整个国库也收买不起。   也许有人会问,八万余军队,一个月仅军饷开支就超过十五万贯,陈应负担起得吗?   在陈应看来,掌握着八万精锐军队,还有三万余名仆从军,如果再弄不到钱,那不如自己撒泡尿,把自己淹死!   只要再训练两三个月,安西军以后就可以姓陈了! 第一七六章 季孙之忧萧墙之内   生命是伟大的,同时,生命又是微小的。作为军队中的基础,普通士兵的生命,对于统治者而言,是微不足道的。   战争胜利或失败,留给普通士兵的只是一个朦胧的记录。比如,唐初浅水塬大败,十万大军死难,历史的记载是秦王李世民如何如何,西秦小霸王薛仁果如何如何?对于阵亡将士的抚恤,在唐之前是没有的,有明确规定的抚恤,是从唐代开始的,正是因为唐军有了抚恤政策,所以唐军才会像铁军一样,打不跨,打不烂,前仆后继,死而后已。   根据唐律疏议记载:“从行身死,折冲都尉赙物三十段,果毅二十段,别将十段,并造灵轝,递送还府。队副以上,各给绢两疋,卫士给绢一疋,充殓衣,仍并给棺,令递送还家。   然而,普通士兵即使阵亡了,朝廷给的只是一套殓衣,一副棺木,令递还家。至于家属的抚恤,只是免除役、税三年,三年后,一切恢复原样。可以推算一下,唐高祖武德二年619年二月规定,每丁纳“租二石、绢二丈、绵三两”,力役二十天。全部折算成钱,大约十贯左右。仅仅比一头壮牛臣武将各有依附,相互之间必然要产生争执和摩擦,季孙之忧,不在世族,而在萧墙之内。   李秀宁愕然呆住了。   陈应伸手在李秀宁眼前晃晃。   良久,李秀宁叹了口气道:“二郎,不是安分了吗?”   陈应苦笑道:“秦王殿下会安份吗?他在不遗余力培养自己的核心武装力量,河东军人马已经超过十万!”   陈应陡然发现大唐似乎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第一七七章 洺州我刘十善又回来了   世间最不缺少的就是聪明人,李世民与李建成相争,他渐渐明白了。李渊既然忌惮李建成的功劳和威望,就算他可以斗败李建成,成为大唐的太子,可是这个太子之位,他一样也坐不稳。   所以他就静下心来,安心发展河东。陈应接到的消息是。自武德六年春耕结束之后,李世民在河东就开始大兴土木,兴修桑干河、滹沱河、漳河等河堤。   邸报里有李世民上呈京中的专折。李世民计划西起朔州源子河阳谷口,沿桑干河,山阴、应县至忻,全程两百七十八里河道。   李世民在河东以军功授田的方式,拉拢军心陈应并不奇怪,李世民将李世绩、冯立等东宫或朝廷委任的官员排挤出并州总管府,将并州总管府二十四州上上下下全部安插上秦王府一系的武官员,陈应同样也不意外。只是李世民重视水利工程,开始重点经营河东,这是让陈应没有想到的。   并州总管府辖境大体是后世山西省的范围,虽然说并州总管府并不是稀缺淡水资源,然而,在并州总管府下辖的一千余条大小河流,基本上都是季节性河流,季节性变化非常大。特别是桑干河,桑干河上游河段流经干旱的山西北部黄土高原,称之为桑干河。其下游常遭洪水之患,因而常改变河道,故原俗称无定河。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说的就是桑干河下游。并州北部,天气干旱,然而每到雨期,汛期,桑干河也会发洪水。似乎很让人意外,干旱的并州北部居然也会发水。当然,李世民修筑沟渠,政治意义却远大于实际意义。   旱地,亩产过石便能称良田。一旦沟渠修成,数百万亩旱地,改造成丰产水田,对加强李世民在河东地区的根基,意义也非同小可。当然总重要的是,李世民以借口修筑沟渠为由,截留了并州总管府治下二十四州的赋税,   这让陈应深感为忌。   陈应指着邸报的塘抄,望着李秀宁道:“你可知道,谁在秦王殿下后面,为他出谋划策?”   李秀宁看着塘抄,微微惊讶道:“二郎长大了,知道为朝廷分忧了”   就在这时,李秀宁发现陈应一脸古怪的样子,疑惑的问道:“这难道不好吗?”   陈应有着千年的认识,很容易看出来,李世民此时执行的就是“高筑城、广积粮、缓称王”的整体战略,远离长安,出镇太原的李世民非但没有打消他夺嫡的目的,反而付之了行动。   如今失去李世绩和冯立在河东制衡李世民,李世民就成了太原王,现在李世民有兵,有粮,有人,还有那种永不服输的倔劲,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好。   弄不好,大唐没有了玄武门,还有了唐朝的“靖难”,真不知道到时候,李建成与李世民兄弟二人要打多少年才能分出胜负。   陈应望着李秀宁微微有些出神,出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秀宁一脸无奈的苦笑道:“在想小时候,那个时候,大哥与二郎怎么现在全变了?”   “人在江湖,身为由已!”陈应道:“这根本就不是兄弟之间的问题。   李秀宁道:“那是什么问题?   陈应道:“这是东宫和秦王府之间的问题。”   李秀宁更是糊涂,茫然地看着陈应。   陈应叹口气,解释道:“太子若在此事上主动求和,那日后便是秦王府压着东宫。若是秦王主动求和,那以后东宫就骑在秦王府头上。就算太子殿下或秦王殿下想兄弟和睦,东宫与秦王府的人,他们也不会同意!”   道理,李秀宁不是不懂,而是她实在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只是,李秀宁也明白,太子与秦王,恐怕难以独善其身。   李秀宁俯身在陈应胸前,呢喃道:“陈郎,我好累,好烦”   “别怕!”陈应抚摸着李秀宁的背道:“一切有我呢!”   李秀宁沉默半晌,突兀的问陈应道:“陈郎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吗??”   李秀宁问完就紧紧的盯着陈应,呼吸也不自觉的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陈应轻轻摇头道:“所有人都想错了,太子的地位稳如泰山。”   李秀宁长出了口气,只是刚刚露出的笑容又硬生生僵在了脸上。   陈应有些苦涩的道:“其实,我才是地位岌岌可危的那一个!”   李秀宁霍的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陈应,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不可能!”   陈应喃喃的道:“王世充完了,窦建德完了,现在就连唯一剩下的杜伏威,都已经长安当寓公了,江山一统,天下长安,大唐,已经不再需要陈应了”   李秀宁眼睛里蓄积起了水雾,难以置信的望着陈应。   陈应笑了笑道:“三娘,你放心吧,我不会认命,也不会认输,如果大唐容不下陈应,陈应就远离大唐,去极西之地,或者外海,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家,就算没有家,我也可以杀出一家来了!”   翌日,天刚刚蒙蒙亮。一阵浑厚的战鼓声陡然响起,安西军将士都明白,该起床了!军官会拿着用细沙灌进细长的布条里制成的鞭子踹开门冲进宿舍,粗暴地将他们踹出宿舍,看到哪个赖在床上不起来的,狠狠一鞭抽过去。这玩意儿打在身上不会伤到肌肉和皮肤,但是痛彻骨髓,挨过一鞭的人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挨第二鞭了!   当他们在一片鸡飞狗跳中集合好之后,等待他们的是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长跑,这个时代的士兵,身体素质远比后世的奶娃兵强多了,哪怕是披着甲胄,拿着兵刃,这些士兵们仍然奔走如飞。五公里的越野长跑,所有的新兵居然没有人掉队,这让陈应有些失望。   陈应一边策马慢跑,一边吼道:“无论骑兵,还是步兵,有一副铁脚板是必要的,战马会累死,那个时候,你们要是跑不过敌人,只有死路一条!”   陈应军中的伙食是非常不错的,至少吃到第一餐的安西军新兵们都感觉,为了这口吃的,卖了这条命也是值的的。早餐有发面馒头,大肉包子,咸蛋粥,对了,还有一桶桶煮得滚烫的奶汤。   当然,军队中不可能有奶牛,鲜奶是不用想的。这些牛奶被制成比砖头还硬的干奶酪保存起来,每天早上炊事兵都会拿出一些干奶酪放入沸水中煮开,每名士兵都要喝上一杯再吃早餐。   美美的吃了一顿过年都不见得能够吃上的好东西,大家开始进行让人深恶痛绝的队列训练。   一帮无良的教官带着狞笑站在他们面前飞快地喊着口令:“向左转。”   “向右转”   “向后转”   “原地踏步走”   对于一群连左右脚都分不清的安西军新兵们来说,最简单的四面转法,很快就把他们弄得他们晕头转向,都快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分不清东西南北不要昆,可以站军姿,一些可恶的家伙特意把他们带到蚊蝇特多的草地去,一分钟不到鼻尖就趴了三只花花绿绿的蚊子,吸得津津有味,痒得要命还不能去打,动手去打蚊子的或者搞小动作的鸭子步伺候!对了,还有那该死的内务,鬼才知道这帮无良教官是怎么做到的,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一样,一切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宿舍里绝对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地板和窗户更是一尘不染,然后大家向这个标准看齐,做不到的有你好受!   最让这些安西军将士不理解的是,他们作为新兵,难得不需要练习弓弩、箭术、马术、刀法、枪术,以及合击之术吗?转来转去,难道就可以转死敌人?   陈应不会去解释,而那些无良老兵们开始变着法儿收拾这些安西军新兵。   安西军新兵们在短短一个月的队列训练中被虐得欲仙欲死,他们以后这些折磨可以结束的时候,他们没有等到结束,反而等来了更加严厉的训练。   早上十公里武装越野,上午背着四五十斤的沙袋,开始锻炼耐力,下午开饭前再跑五公里当开胃菜,吃完晚饭再来一百五十个俯卧撑是因为教官关心你的身体有木有?有时三更半夜把人踹上马车拉到十里开外让人家摸黑走回来是怕长夜漫漫大家太无聊了,给大家找点乐子有木有?   枪骑兵和陌刀军的训练更加痛苦。这两个军种的内务要求没那么严,但是训练就严得吓人了。   陌刀军将士除了队列训练、武装越野训练以及格斗训练之外,还有专门的大肌肉群和小肌肉群训练,杠铃、哑铃、弹力绳这些东西成了他们的好朋友,训练的目的就是将他们身上每一块肌肉的力量都充分调动起来,让他们拥有更强的爆发力,更持久的耐力,更敏捷的身手,还有更坚强的意志,这种训练无疑是非常痛苦的,往往一天训练结束,第二天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关节,没有一束肌肉不在钻心的痛,甚至连手掌都张不开来。   最惨的是,这种训练并非十天半个月就成了,而是要伴随他们好几年,只要他们还在军营中服役,身体条件又允许,都得这样训练。   洺州城外,官道上一脸布衣打扮的刘十善抬头望着高大巍峨的洺州城城墙。   在刘十善身边是一队突厥人打扮的商人,还有一些胡商一已浅入城中。   刘十善喃喃的道:“洺州,我刘十善又回来了!” 第一七八章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贝州城里,贝州刺史卢承庆眉头微微皱起。   如今卢承庆年纪刚刚二十八岁,就成为正四品洺州刺史。将来卢承庆的前途绝对不可限量,当然,这是因为卢承庆出身好,他是七宗五望之一的范阳卢氏嫡支,卢赤松的长子,堂堂范阳郡公之子。   卢承庆之父卢赤松原名前隋朝的河东令,与李渊有旧交。李渊率军起兵,卢赤松至霍邑迎接唐军,拜行台兵部郎中。武德年间,授上仪同、太子舍人、上开府、封固安县公,又迁太子率更令、拜柱国,封范阳郡公。卢赤松为人贤德,聪明俊秀,辞章华美,彩出众,无论高雅的士人还是一般俗众都很推崇他。   卢承庆有一个好爹,身后又一个庞大的家族,所以他的仕途之路,比一般人都顺。弱冠之后武德二年出仕既吏部考功司员外郎从六品上,成为考功郎中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在武德三年升任秘书监著作郎从五品,成为著作郎刚刚满两年,又在三个月前升迁至洺州刺史。卢承庆从二十三岁入仕,短短四年时间,就从从六品官升至正四品官,完成了一般官员一辈子都无法做到的高度。   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别看年纪轻轻的卢承庆,自幼就接受范阳卢氏的培养,他的天赋不错,也非常用功,短短三个月时间就熟悉了治下的洺州五县。卢承庆的父亲是东宫李建成的率更令,他身后的范阳卢氏又是幽州大族,卢承庆不屑贪污,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治理洺州一地之上。   借着陈应改革化肥的春风,卢承庆利用范阳卢氏的宗族力量,不仅弄到不少原始的磷肥,还有各种有机肥和草原上的骨粉,洺州粮食长势非常喜人,根本幕僚的推算,今年洺州五县肯定可以超额完成朝廷的赋税任务。   朝廷考评地方官员的政绩,无非是税、人口和教化之功,税收超额完成任务,人口增加将近一成,至于教化之功,只要让卢氏的鼓吹手们,为他鼓吹一番,想不成为上佳都难。只要三年任期一满,按照朝廷的规章制度,他需要升迁一级,如果不是调任富庶的州县,就要调回长安为官。   到时候,卢承庆不是为成三省六部之郎,就会升任为五监副二佐官。想到自己而立之年就可以成为正四品上阶京官,封侯拜将指日可待,卢承庆乐得哼起歌来。   乐极生悲,就在他陶醉在升官发财的美梦中的时候,幕僚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急道:“使郡,祸事了,祸事了!”   卢承庆皱着眉头喝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幕僚叫道:“那帮泥腿子那帮泥腿子造反了!”   卢承庆屁股被人扎了一针似的跳了起来,尖声叫道:“什么?你说什么!?”   幕僚苦笑道:“那帮泥腿子造反了,他们伏击了押送矿工进山采矿的官兵,放走了那些矿工,把好几百官兵杀得片甲不留!他们真的造反了!”   洺州治下的永年县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半露天的煤矿,可以日采煤炭二十多万斤,正是因为有大量的煤炭资源开采,短短时间内洺州成了河北道有名的富庶州。   卢承庆到底还是年轻,平时他还好,可是遇到突发事件,自己不由自主的浑身发抖,卢承庆六神无主的喃喃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要是朝廷知道我洺州的地界出了这样的祸事,本官虽然不至于脑袋搬家可也要影响前程,那帮泥腿子也真是可恶,他们爱闹为什么不到别的地方去闹,非要在洺州跟本官过不去,该死,真是该死!”   卢承庆百思不得其解,按说洺州百姓如今生活不错,虽然谈不上富裕,可是至少已经不用担心饿死了。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农民造反。   刘十善望着静静的洺州城,刘十善的眼睛中慢慢的变红了。作为窦建德乡亲,贝州刘氏也是破家支持窦建德的绝对铁杆之一,刘黑闼带着贝州刘氏数百宗族参加窦建德的部队,这里面既有成为夏国汉东公的刘黑闼,也有成为冠军大将军的刘锦堂,当然更多的刘氏子弟,则成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万骨之一。   刘十善看着城墙上的唐字大旗,尽管恨得咬牙切齿。他却没有真正轻举妄动,他知道潜入洺州城的细作们只有百人,一旦夺城失败,他失去了夺取洺州的机会。刘十善关键时刻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冲动,而是转而把目标对准了永年县煤矿。   永年县煤矿中的矿工,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既突厥的战俘,而是夏军骨干军官,双手沾染了唐军将士鲜血的夏军将领。   这些夏军骨干军官,与唐朝都有着毁家灭族之恨,也有很多是受了窦建德恩惠的人,他们宁死不降唐朝,这些人都是刘十善可以利用的对象。   幕僚急忙向卢承庆汇报道:“据一位逃回来的队正说,有不少矿工当场加入了叛军,叛军可谓实力大增了,这可如何是好?”   卢承庆面色惨白,哆嗦着叫:“快,快快下令紧闭城门,任何人等不得出入,防止叛军混入城中!还有,派人向经略安抚使报告,请他速速发兵过来支援!”   幕僚应了一声,赶紧去安排了。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实践出真知。卢承庆出身虽然高贵,才华也不错。关键是他没有从基层任职的经历,平时时时,卢承庆还可以按部就班,可是一旦遇到惊变,他就马上变成鸵鸟,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由始至终他都没有想到应该召见那些死里逃生,从叛军刀下捡回一条命逃了回来的官兵,以了解一下叛军的实力,只顾着关闭城门,唯恐被叛军乘虚而入,简直称得上是猪一样的对手了。最可悲的是,像这种猪一样的对手,在唐初比比皆是!   因为大唐在开唐之初,李渊接受世族门阀的支持,这个支持可不是无偿的,而是需要代价,这些代价就包括了土地,官职,还有爵位。爵位还好说,只是好听一点,朝廷多发放一些俸禄,土地事实上已经露出不好的苗头,不过经过大业末年的天下动乱,唐初的人口锐减,田地还可以支应一阵子,但是这些没有基层夯实工作经验的官员,却对大唐影响非常致命。   在兔时代,有一个说法:“叫老子英雄,儿好汉。”   事实上呢,虎父犬子的事情实在太普遍了。   就在卢承庆惊慌失措的时候,刘十善则带着从永年县解救下来的煤矿工人,返回了储秀山山寨中,首战旗开得胜,刘十善派出去攻击押送矿工进山采矿的那几路人马也陆续回来了,都是大获全胜,轻而易举的击溃了那些装备简陋的官兵,而且没有警惕心的唐军士兵,甚至将其全歼,把矿工都给解救了出来。   很多矿工得知刘十善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替夏王复仇,很多矿工表示愿意加入刘十善的队伍,使刘十善的队伍壮大了一倍不止。这一仗歼敌并不多,缴获的武器大多是不堪使用的,实在不值一提,但这是刘十善的首战,意义是非常重大的,看到官兵在自己的攻击之下溃不成军,很多原本心里颇为忐忑的叛徒战士都是士气大振,认为唐军官兵也没什么可怕的,这种心理优势对他们接下来的战斗是非常重要的。   刘十善没多说什么,回到山寨后下令将那些缴获的武器、镣铐之类的东西全部熔了,重新打造武器,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大战。   而此时,一支支胡商走私驮队,给刘十善只为他们运来了四千把好钢打造的横刀,五百把骑兵弓箭,五百个枪头,这些武器让刘十善欢呼起来,他们现在缺的就是兵器啊!一些军官兵新加入者的名单记录下来,登记造册,然后发放武器,开始简单的训练,总之忙得不亦乐乎。   虽然旗开得胜,刘十善此时麾下将士体质很弱,兵器严重不足,强攻贝州城依然没有什么机会。   贝州军作为窦建德的旧都,这里的百姓,特别是忠于窦建德的百姓,他们恐怕已经得到了清洗,所以贝州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正在刘十善思索着如何智取贝州城的时候,卢承庆这个猪队友开始帮倒忙了。   就在武德六年六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刘十善举事的第三天,卢承庆坐不住了,他担心李神通这个顶头上司对他产生不满,他决定自己先将这群泥腿子剿灭。   在卢承庆的威逼利诱之下,贝州城门终于开了,贝州折冲都尉何常胜带着一支由两个步骑团一个越骑团还有乡兵和衙役组成的大军共一千五百余人,从城里面开了出来,准备进山剿匪。   卢承庆不知道,此时他的对手刘十善麾下已经发展到了八千余人,而且其中光夏军校尉级别的基层军队就多达一千余人,拿一群乌合之众去对付一支由百战精锐军官组成的叛徒,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 第一七九章 河北局势直转而下   戴元祥自武德四年开始,就任贝州后来,唐朝将贝州迁出三万余丁,将原贝州从中州降为下州,戴元祥这个正四品贝州刺史,就递减一级。或许是为了照顾戴元祥的情绪,将戴元祥从贝州刺史的位置上,调任为洺州折冲都尉。   上州折冲都尉是正四品官职,戴元祥算是平级调动。关键是,折冲都尉与州刺史虽然是平级,但是主管一州民政事物的官,权力可比戴元祥这个中州折冲都尉大得多了。中州折冲府下五个团,每个团两百人,共一千兵马。不过,唐朝对于军事尤其重要,就算是想贪污,可是军队的给养和甲胄,都是定例,少了一些,一目了然。戴元祥也不敢伸手。   刚刚离开洺州城的时候,戴元祥就隐隐感觉不妙。因为他这一路上,居然没有碰到百姓。   现在正是六月天热的时候,百姓们躲在树荫下纳凉,或是在河边张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没有看到正常的百姓,这让戴元祥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要说历史上的刘黑闼之乱,对大唐的打击非常沉重,特别是在剑桥秦汉史把刘黑闼的这股力量说成是“对唐朝政权最严重的新挑战”。主要原因是,李渊对于窦建德实在是太忌惮了,就算陈应有过提醒李建成,李建成也听进了陈应的话,多次向李渊求情,不要杀掉窦建德,但是李渊却因窦建德擅自称孤道寡,不杀不足以威慑不臣,坚决以莫须有的罪名抓捕窦建德,让窦建德被处斩。   虽然杀掉了窦建德,李渊其实还不放心,不仅顺势答应陈应的请求,从河北抽调三万余青壮,随后迁徙数万户百姓,同时,又对河北课以重税。李渊的本意是好的,就是将河北的财富抽光,这样以来,无钱无粮无铁的河北人,想反也反不起来。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却给河北之乱埋下了祸根。   不患寡,而患不均。   河北人被朝廷课以重税,他们自然心存怨言。特别是窦建德麾下的精锐军官,大都被以各种罪名,罚作劳役,这就引得夏军将士,牢骚满腹,怨气冲天。随着刘十善将这些夏军军官解救出来,当这帮憋足鸟气的将军们见到刘十善的时候,也许在他们看到刘十善的一瞬间,就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了。   在得知刘十善储秀山山寨中,设立祭台,祭奠窦建德之灵。原高雅贤麾下将领高愿在广平县听说刘十善造反了,高愿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他当场宰杀了自己的耕牛,召集一帮河北英雄畅谈豪饮,共定大计,当时就积聚了一百多人。于是高愿就带着这一百多人投奔了刘十善!   接着侥幸未死的窦建德麾下大将王小胡之子王复春、曹湛以及董坤等皆亲随部曲投夺刘十善。   短短三天时间,刘十善麾下就拥有了八千余人马。   就在刘十善、王复春、曹湛、董坤、高愿等高议如何破洺州城的时候,忽然听到戴元祥率领一千余人马前来平叛。   事实上夏军这些宿将,随便拎出来一人,都可以在同等人数的情况下完败并不以军事见长的戴元祥,在有心算无备的情况下,刘十善设了一局,戴元祥带着麾下一千余名唐军将士。一头插进刘十善的埋伏圈。   借助着朦胧的天色,戴元祥突然感觉不对劲,他感觉大营之外的树林里隐隐约约有人影晃动,他揉揉眼睛,终于看清了,树里密密麻麻钻出数千上万人,标枪密如芦苇,长枪如林,还有数千名脱衣徒膊手持藤盾弯刀立于阵前。   刘十善缓缓的吐出四个字“投降,或死!”   戴元祥仅仅挣扎了半天,就选择了放下武器投降。如今大营四面被包围,他既没有突围的希望,也不可能等到援军,抵抗下去,全军将士全部死亡之外,别无他法。   戴元祥出兵之后,卢承庆感觉有些心神不宁,他想用练笔的方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效果却差强人意。   就在卢承庆气氛的扔掉自己的毛笔的时候,幕僚飞快的冲进书房道“使君,大喜,使君大喜!”   卢承庆没好气的道“喜从何来?”   幕僚笑道“使君,戴都尉回来了!他们成功的击溃了叛军,抓了几百名俘虏!”   卢承庆松了一口大气,激动得跳起来,说“我就知道定能旗开得胜!哼,那些暴民也只能在乡下横行一时,大军一到便灰飞烟灭了!走,去看看!”   在一众随从众星捧月般拥着卢承庆来到城门楼上,站在城门楼上向外望着,只见城门外刀枪如林,一千余官兵昂首挺胸,斗志昂扬,几百名骨瘦如柴的俘虏被绳子绑成长长的好几串,垂头丧气。   戴元祥着那匹还算过得去的战马,冲城头上的大吼道“你们是什么意思?老子打生打死,好不容易得胜归来,居然不让老子进城?”   守军唐军士兵何偿不认识戴元祥,被自家都尉吼得跟孙子似的,他们倒真不敢还口。作为洺州刺史,还是范阳卢氏嫡子,当朝东宫率更令卢赤松之子,无论哪一种身份,他们都惹不起卢承庆。   可是同样,他们也惹不起洺州折冲都尉。在军中,一个折冲都尉想要收拾一个校尉或普通士兵,不把你弄出屎,算你拉得干净了。   众守城将士此时简直就是风箱里的老鼠,受尽了夹板气。还好,卢承庆来了,他看到有这么多俘虏,心里乐开了花,这可是大功啊,只要自己妙笔生花,再疏通一下关系,不仅能将洺州叛乱这桩祸事遮掩过去,没准朝廷还重重有赏呢!他兴奋的叫“戴都尉回来了?”   戴元祥朝着城门楼上拱拱手道“托卢使君的福,本都尉率领大军出战,在储秀山山下遭遇叛军主力,经过一番激战已经将叛军击溃,还抓获了三百多名俘虏,其中就有他们的头目,刘十善!”   戴元祥说完一挥手,几名士兵将一名身材高瘦的黑衣青年押了上来。那青年衣服破烂,脸上满是血污,十分狼狈,但仍然头颅高昂,与卢承庆冷然对视。卢承庆大喜道“开城门让戴将军把俘虏押进来!”   守城的校尉,发现除了戴元祥之外,包括他的亲兵,都是生面孔。守城校尉感觉有些不对劲,谨慎的说“卢使君,小心有诈!”   卢承庆摆摆手,不以为然的笑道“能有什么诈?那么多俘虏还能造假不成?开城门!”   守城校尉无可奈何,只得执行命令。在沉重的吱呀声中,城门缓缓打开,戴元祥带人押着俘虏鱼贯而入。   卢承庆手舞足蹈,语无伦次道“谢天谢地,祖宗保佑,这场祸事总算是平定了,这一关总算是过了走,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叛军头目!”   话音未落,城门处突然杀声四起,捆绑住那些俘虏的绳子活见鬼的断开,原本无精打采的俘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把短刀扑向守卫城门的官兵,可怜那些官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倒在了血泊中。那一千多“唐军士兵”齐声怒吼“杀唐狗,报仇!”   众叛军士兵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猛灌进城里,城里顿时大乱!   洺州城门的丢失,直接导致了洺州城就像一个被扯掉衣服的黄花大闺女,任人蹂躏。刘十善本来就勇力过人,他身先士卒,众叛军士兵也跟着刘十善杀进城中。   武德六年六月二十九日,洺州城城破。   与此同时,很有政治远见的刘十善在洺州夏国万春宫宫门外设立祭坛,祭奠窦建德,告知山东、河北的人民他起兵的原因,是为了给屈死的夏王报仇,之后他自称大将军,北交突厥,内连夏王旧部,同时联络其他反叛李唐的力量,准备举行更大规模的针对唐王朝的军事行动。   原窦建德的深州总管崔元逊也随即响应刘十善,已经弃官为已的崔元逊秘密召集十数名死士,将死士藏入果蔬车内,直接进入历亭屯卫将军王行敏的屯卫军大营。原本崔元逊是准备趁机烧掉王行敏的粮草,或者趁机投毒,毒杀唐军屯卫军将士。   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唐屯卫将军王行敏只带着数十名卫士,前往伙头军军营视察伙头军给将士们的伙食情况。崔元逊也真是带种,直接暴起发难,将王行敏杀死在军中,又在军中制造恐慌。   群龙无首的屯卫军被曹湛率领两千叛军击败,唐屯卫军将士逃亡近半,余者投降。已经归顺李唐王朝的原王世充旧部、现被拜为兖州总管的徐圆朗也起兵反叛,刘十善任命徐圆朗为大行台元帅。刘十善移书赵魏、传檄天下,窦建德的旧部大都杀官吏而呼应,一时间,兖、郓、陈、杞、伊、洛、曹、戴等八州豪强群起响应。   消息传到长安,李渊不敢大意。他一方面诏令淮南王李神通,发关中兵步骑三万进讨刘十善,李神通命令将军秦武通、定州总管蓝田侯李玄通率兵进击;另一方面又诏令安东大将军总管李世绩艺从刘十善的背后出兵夹击。这时候突厥也与刘十善遥相呼应,进兵围攻代州。   武德六年七月十四,刘十善率军攻打并攻陷定州,擒获李玄通。刘十善重视李玄通的才能,想任用他为将领,李玄通叹息说“我蒙受朝廷大恩,总领一方军府,孤城无援,于是身陷贼廷。如今当保持人臣节操,以忠诚报答国家,岂能挫抑志气,竟接受叛贼的官职。”   刘十善将李玄通收押,然而在牢狱之中,李玄通趁着看守不注意,利用自己的裤腰带,将自己吊死在牢中。   此时,刘十善北连突厥、高开道,遥相呼应,兵蜂甚锐。八月,乙卯,刘十善攻拔河北重镇冀州今河北冀州市,杀刺史麴稜。庚申,唐屯卫大将军义安王李孝常将兵讨刘十善。   李孝常与刘十善对战,李孝常不敌刘十善,随后退往相州!   河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李神通率领邢、相、魏、恒、赵等州兵马共计五万余人,意图与刘十善决战,然而刘十善却敏锐的抓住李神通将麾下军队连绵十数里的机会,,刘十善的兵少,他只是背靠饶河河堤,也排了一个长长的单兵线来迎击唐军。   这个时候正赶上大风。李神通乘风进击刘十善,没想到这家伙很倒霉,正在进击的途中,风向突然改变,刘十善由逆风而变为顺风,他指挥他这只少而精的部队立刻发动了对唐军的猛攻,特别是东突厥一万余精锐骑兵突然杀出,一举打败了李神通,李神通的军马辎重损失达三分之二。 第一八零章 士可杀不可辱   当陈应接到河北刘十善之乱的时候,他除了苦笑还是苦笑。ge   陈应极力避免,李渊斩杀窦建德。然而,他只是一介臣子,抗不过李渊这个皇帝,最终窦建德被杀,当初为了避免历史上的河北之乱爆发,陈应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先将刘黑闼这个罪魁祸首斩阵。   然而,历史却有了极大的复原性。刘黑闼虽然死了,可是刘十善这个原本籍籍无名的小喽喽却在河北搅动风云。   看着陈应自接到贝州丢失的战报,已经矗立的窗口沉默不语。   李秀宁疑惑的问道:“陈郎,你这是怎么办?”   陈应转身走到门口,用力的关上门,似乎想把这些纷乱的情绪,关在门外。只是非常可惜,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他杀了刘黑闼,却出来了刘十善。   陈应第一次对所谓的“得民心者得天下”产生了怀疑,论起仁厚,窦建德比李渊仁厚多了,论起简朴,论起务实,窦建德犹在李渊之上。他喃喃的叹了口气:“你是好人,然而,好人却得不了这个天下!”   当然,陈应同时还想起了历史上的李建成,李建成比李世民仁厚,论治理天下,李建成更胜李世民十倍有余,然而李建成却不如窦建德。   李秀宁迟疑了一下,望着陈应道:“你在担心河北的乱局?”   李秀宁微微一笑道:“陈郎不必担心,刘十善纵然一时得逞阴谋,也必不持久。”   陈应点点头道:“或许吧!”   “陈郎,你还别不信,你也是领兵之人!”李秀宁道:“别说区区刘十善,就算是窦建德复生,他一样无法搅动风云。窦建德起自草莽,军中受过专门训练的军官太少,有作战经验的士兵也太少,但是大唐不同”   陈应默然点头,没有反驳。李唐根基已经稳了,天下百姓早已厌倦了战争,他们都想要太平安定的日子,谁发动阴谋战争,谁肯定会被人民百姓抛弃。这就像秦末的项羽一样,项羽妄图做楚天子,分封诸侯,号令天下。然而饱受春秋战国数百年动乱之苦的百姓,早已厌倦了战争,他们认为统一,才能消弭战争,才可以让他们过上太平日子。   所以,刘邦可以百战百败,然后又可以卷土重来。然而,刘十善只要保持绝对的胜利,还可以坚持,一旦战事受挫,他就会山穷水尽,众叛亲离。   李秀宁道:“我们大唐得到了关陇贵族的支持,军中宿将,大都是关陇贵族出身,军事传家,西魏八柱国的老底子,这些将领自幼在军中受训,攻杀战阵,统带军马这些事情于他们而言,就像吃饭喝水一般方便自然”   李秀宁拿起茶杯,伸手沾着茶水,在桌子上比划起来:“浅水塬之战,薛仁果帐下大将翟长孙、褚亮等人降唐,河东之战,刘武周帐下、寻相、尉迟敬德等人降唐这些人都是百战余生的猛士,有关张信布之勇!”   陈应毫不吝啬的赞道:“尉迟敬德确实是难得的将官,说起人才,秦王帐下,十倍于东宫军中。   陈应近乎的绝望的嗤笑道:“所以,尽管兵力上刘十善居于劣势,但真正打起仗来!”   陈应伸手比划了一下,解释道:“这么大的战场,十几万人铺开去三娘,你打了这么多年仗,你告诉我,会发生什么?   李秀宁道:”十几万人马在战场上全面铺开,相互之间很难相互联络呼应,那时候”   说到这里,李秀宁闻言脸色大变:“王叔李神通会败?”   “肯定的会的,打仗不是拼人数,如果可以拼人数,大家不用打仗了,把各自的人马拉出来,比比人头就可以了!”陈应苦笑道:“每次作战,我投入的兵力一般都是两三万人,因为人马再多,那时候就是一个各自为战的局面考验的将是每个带兵将领个人的指挥应变能力,考验的是士兵的作战经验和战斗意志,在这方面淮安王比我更有优势吗?”   李秀宁沉默了,陈应所说的不错。李神通虽然在李渊初建唐国之时开始宣抚河北、山东,然而他并没有直接领兵作战的经验。   陈应望着李秀宁,面带讥讽的笑道:“失去了统一指挥,失去了相互的联络通信,这十几万大军,在磨刀霍霍的屠夫眼睛里,那是什么?   李秀宁不得不露出苦笑道:“那就是十几万头猪!”   陈应接着问道:“大唐还有优势吗??”   饶河河堤边上,策马在马背上的刘十善面无表情的望着河水中的唐军服饰的尸体,在河水中沉沉浮浮,此时已经接近黄昏,饶河河堤在晚霞的照耀下,显得一片赤红,已经很难分清河水中到底是晚霞的映照的落日影子,还是血水。   刘十善望着高愿问道:“战果统计出来了吗?”   高愿拱手道:“回禀大将军,已经统计出来了,此战我军夏军斩首五千余级,俘虏超过三万唐军!”   刘十善恶狠狠盯着高愿吼道:“五千级?只有五千级?这么一场大战?才这么点斩首?”   高愿神情尴尬地点点头道:“咱们伏兵一出,他们其实就已经开始逃了!”   刘十善一刀劈断一杆身边的长矛,将半截长矛劈在地上。刘十善愤愤的道:“窝囊!整整十几万敌人,就这么放跑了?   曹湛看着高愿尴尬,马上出来解围,打着圆场道:“大将军,咱们人太少,特别是骑兵太少,才三千五百人马,全撒开正面也没多宽,兜不住口子话说回来,这些唐人跑的也实在太快了些,不过,那些突厥人,咱们”   刘十善点点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颉利可汗,自以为打得好精的算盘,本大将军知道,他们一撅腚,我就知道他们拉的是什么屎,迟早,本大将军要提十万精兵,马踏漠北,把突厥人摁死在尿坑里!”   众河北夏军将士闻言轰然大笑起来。   刘十善环顾身边的将军们,大声道:“这一仗虽然未竟全功,但是打垮了敌军的士气,几个月内,唐军再没有胆子和我军交战了。趁着这个空档期,咱们分配一下任务,高愿,你率领一部人马,从磁州往北打,尽快打通与突厥人联通的通道,眼下,我们还需要突厥人的支持,告诉突厥人,若想渔翁得利,先拿出诚意,本大将军缺马,让他们拿出三万匹战马来。!”   高愿闻言大喜道:“敢不领命!”   刘十善重喘口气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公主,夏王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公主尚在人世,我们必须拥立线娘公主为主,彻底匡复夏王的基业。”   众将领纷纷点头领命。   就在这时,一名夏军将领拉着一名唐军走上可堤,却一时挤不进人群。   那名朝夏军将领朝着挡着路高愿的嘟囔道:“让一让,我抓了个俘虏”   高愿没好气地摆手说道:“你自己处置,大将军正在交代军务。”   那名夏军将领见众人不理睬自己,干脆扯着嗓子喊起来:“老子抓了个俘虏!”   高愿回过头看了一眼。嘟囔着道:“身上的盔甲倒是不错回头留给我”   夏军将领大喊起来:“他身上带着金印”   一句话众人都静了下来。   刘十善分开众人走了出来,看着晕厥中李神通。刘十善冲过来一把拎起李神通,抹去他脸上的血污泥渍仔细端详道:“李神通,有意思,把他弄清!”   有一名夏军将士拿着一个木桶,朝饶河河边走去。另外一名夏军士兵嘟囔道:“真是费事!”   说着,他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拿出男人那不可描述之物,朝着李神通脸上撒尿。   尿水洗脸,李神通悠悠转醒。   原本惊魂未定的李神通望着众夏军将领,神色极为惶恐不安。突然,李神通看着一名夏军士兵,正拿着男性的不可描述之物对准了他的脸,李神通的脸色涨红,一骨碌爬将起来,朝着那名夏军士兵扑去,一边又扯又咬,一边狰狞的大道:“士可杀不可辱,我跟你拼了!”   刘十善望着李神通,阴测测的道:“金印呢?”   那名夏军将领掏出一颗金印刘十善接过,看着上面的阳大篆淮安国王!   刘十善拿着金印,在手中摆弄了半晌,傻笑着回头望着众将领道:“你们都好好看看,这就是李唐的淮安王李神通!”   正在战场上四处打扫战场的夏军将士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他们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直起了身望着高岗的方向。   刘十善飞身上马,驰上了河堤的最高处,拔出长刀狂呼:“抓住李神通了!”   战场上的夏军战士们纷纷跟着喊了起来:“抓住李神通了!”   高愿狂吼道:“大夏万岁,大将军万岁!”   战场上的唐军将士们高举着武器旗帜兴奋地欢呼起来。   刘十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顺势躺倒在地上,嘴角绽开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万岁个屁!” 第一八一章 可惜,成王败寇   木兰城,西域大都护行辕。陈应非常认真地一份一份验看着被李建成驳回来秦王敕牒告身,原本闲散的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李秀宁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应,眉头越皱越深。   陈应问道:“这些人的履历牍可带回来了?”   李秀宁向身边的何月儿使了一个眼色,何月儿忙不迭地从行囊里掏出一大叠牍递给陈应。   陈应接过之后,聚精会神地逐一翻看。   何月儿微微笑道:“为了拿到这些东西,我两个半月跑一万多里!”   陈应不置可否的道:“月儿辛苦,今天晚上加餐,赏赐一份水晶肘子如何?”   何月儿脑袋中浮现水晶肘子的样子,她实在享受不了那种肥腻的食物,连连摇摇头道:“这还是算了吧!”   李秀宁望着陈应的眉头越来越深,疑惑的问道:“有问题吗?”   陈应扬了扬手中的敕牒告身,愤愤道:“这就是秦王府那一堆幕僚,给秦王殿下选拔出来的地方官员人选?   李秀宁道:“怎么了?”   陈应扬了扬手里的牍,狠狠的摔在了案上:“狗屁的秦王府十八学士,他们这是嫌秦王与太子斗得还不激烈吗?”   李秀宁顿时愕然道:“陈郎,这是危言耸听吧?”   陈应反问道:“危言耸听?”   陈应漂亮的眉毛,扭曲了一团,死盯着李秀宁道:“咱们看看,秦王府拿出的这些人选,都是什么货色!”   李秀宁面色尴尬难看。她不以为然的道:“秦王府天策府兵曹参军、学馆学士,京兆杜氏杜淹,这个人我知道,此人出身豪门,虽然人品有些瑕疵,不过能力颇为不俗,出任河北道行台尚书左丞,难道不可以吗?”   陈应恨铁不成钢的道:“先不说他们的贤愚与否,你看看此人的出身京兆杜氏。再看看这个张亮,出身荥阳张氏,就任相州总管府长史。   李秀宁疑惑的道:“能有什么不对吗?”   陈应重喘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河北叛乱四起,秦王派这些人去当河北行台或地方总管府官员,大唐的社稷,注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秀宁道:“何以至此。”   “何以至此啊”!陈应苦笑不得的道:“正所谓针不扎谁的肉,谁不会疼。为了赏赐剑南道南征大军的赏赐,朝廷夺河北河北之地无主田土,分配李孝恭、李靖麾下将士,这已经侵夺了河北豪强的利益,如今,再将地方上的治权夺走,这是要逼着河北豪强造反自立吗?原本正如你所说,刘十善虽然一时声势骇人,但麾下将官多出身草莽,没有领导大规模军队的经验和能力,他们指挥千儿八百人马,可以做到如臂指使,一旦刘十善麾下的军队膨胀过快,而这些将领能力不足以驾驭麾下将士的时候,他们就会功亏一篑。可是如今,秦王与太子因为人事任命之争,秦王将其麾下将官或幕僚,一股脑的塞入河北,这是收回河北豪强的地方权柄,这更是逼着他们倒向刘十善。”   李秀宁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应所言并非耸人听闻,河北豪强与突厥接壤,燕赵男儿,自幼喜欢兵事,豪强子弟大都习武弄,可以说武双全。由这些豪强子弟,加入河北叛军军中,刘十善将会在短时间内,弥补上他军官不足,指挥能力低下的短板。   在弥补了这个短板之后,河北人又排外,又占据着熟悉地形的地利优势,大唐即使从关中调军,一时间也可以给刘十善喘息之机,在极短的时间内,刘十善这只乳虎,就会成为斑斓猛虎。   陈应痛心疾首的道:“更何况,站在太子的位置考虑,暂时与河北豪强妥协,先灭刘十善,平定河北之后,再从河北豪强手中收回人事任用的权柄,重新任命河南河北的官吏,此事不为错,但是,却会制造成太子压制秦王,秦王肯定反击的假象,不但秦王不会服软,反而会有可能爆发更为过激的反应,到那个时候,兄弟之间,恐怕再也缓和的余地了!”   李秀宁恍然大悟的望着陈应道:“既然如此,那秦王该如何改正?”   魏征怔了一下,饶有深意地看了李秀宁一眼:“以河南治河南,以河北治河北,以山东治山东。”   李秀宁道:“可是,朝廷的根基在关中,你也知道,朝廷可用的关东人极少。”   陈应道:“聚九州之铁,不能铸此大错啊”   李秀宁道:“那”   陈应想了想道:“那就看陛下敢不敢启用关东士人了?”   李秀宁道:“你能推荐一批关东士人么?”   陈应摇摇头道:“根本不用我来推荐,东宫洗马魏征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他一定会劝太子殿下启用关东士人,以关东治关东,甚至可能下一剂猛药?”   李秀宁好奇的道:“什么猛药?”   陈应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带着笑意道:“昔日夏王窦建德的旧部。但是河北方平又乱,太子若能从这里着手,以河北人治河北,非但能够堵住秦王的嘴,安定河北地方,还能将夏国旧部,河北世族,变成太子一系得用的人马!”   东宫,李建成与魏征正在对视。   魏征朗声道:“太子殿下,这个时候,寸步都不能让,今日若是您向秦王殿下妥协,执行秦王对河北的人事任命,那可就国将不国啊,请太子殿下,以社稷江山为重!刘十善占据洺州,举兵叛乱,河北世族如今都在观望,如若此时擅动人事,用关中或河南士人取代关东士人,河北世族必然人心惶惶。殿下否决此议,乃是为国,非为私利。”   韦挺也道:“请太子殿下,以社稷江山为重!殿下兄弟之情虽重,然则与社稷江山相比,则微不足道!”   众幕僚齐声说道:请太子殿下,以社稷江山为重!   李建成颓然坐下:“去,告诉房玄龄,本王今日公务繁忙,还请他早些回去休息。”   秦王府与东宫因河北人合任命问题,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李建成毫不留情的驳回了李世民对于河北各地方官员的任命,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渊的耳朵中。   李渊愤怒的吼道:“中书省拟诏秦王李世民,罢尚书令!”   裴寂在一旁默然不语。   陈叔达揣揣不安。   萧瑀一脸不满,正要出声,封德彝先说话了。   封德彝拱手道:“陛下,不可。”   李渊愤怒地戟指封德彝:“怎么?就让他这么将江山社稷视作儿允?朝廷的法度何在?”   李唐朝廷终其一朝,都是世族门阀与皇权之间的对抗。早在武德二年的时候,李元吉接受李渊的密旨,暗中对付河东世族,然而河东世族也公然与李渊对立,不惜蛊惑刘武周造反,在河东世族的暗中支持下,刘武周在短短三个月之内,连克河东除浍州之外,几乎占领了全部河东之地。   当时,让李唐朝廷腹背受敌,陷些有倾覆之忧。这一次,李渊只是利用了河北的土地,大赏赐有功之将士,居然惹火了河北世族。李渊怒了。   他才是大唐天子,河北之地也好,关中之地也罢,全天下所有的土地都是他的。   封德彝道:“陛下息怒,且听臣解释一二。”   李渊哼了一声道:“你说!”   封德彝躬身对李渊道:“太子殿下监国,是为君,而秦王身为尚书令,是为臣。君封驳臣之请奏,乃正常不过之事,就算尚书令之议不妥却被罢黜,天下士人如何看待陛下?恐怕难免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讥就算陛下,真的要罢免秦王的尚书令,也要留待日后!”   听到这话,李渊面色稍微缓和一些。   三省六部在隋朝逐渐成熟定型,尚书令掌握日常运作,而中书省则掌管机要、发布政令。门下省有反驳中书省的权力,简单的说三省制度的设立,就是为了相互制约,避免形成丞相专权。在后来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就是行使真宰相之权。   三省之间的相互扯皮,推诿是属于非常正常的事情。若是因为尚书令的任命被太子驳回,而裁撤尚书令,难免会向外界传达一个信号。   裴寂默默点头。   封德彝接着道:“其二,太子驳回这些地方官员任命,并非全无道理,况且,审驳任命,乃人君份内职责,若以这个缘由,罢免其尚书令,秦王肯定不服!”   李渊怒气未消,然而却冷静了下来。   他扶持秦王的原因就是为了制衡李建成,如今因为李建成驳回了李世民的人事任命,虽然这个人事任命有些儿戏,但是一旦处罚了李世民,肯定会给李世民造成重大的打击。   弄不好整个秦王府都会树倒猢狲散。   这可不是李渊想要的结果了。   东宫之中,魏征沉默片刻后徐徐说道:大唐如今的国策,尚且不如杨隋。   李建成嗤笑:“本宫没有听错吧?玄成你说大唐不如杨隋?”   魏征斜眼瞄着李建成道:“殿下不爱听?”   李建成诚实的点头,随后又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不打紧,反正你一向嘴臭,说说看!”   魏征轻轻呼出一口气,魏征思考了片刻,对着李建成侃侃而谈道:“隋朝若不是,出了杨广这样的惫懒天子,国祚延绵几百年都有可能。但大唐,若是秉持现如今的国策,能传承两世就已经不错了。   李建成怒极反笑道:“玄成,你今日吃错药了吧?”   魏征坦然点头道:“我倒希望自己是吃错药了。”   李建成垮下脸,目光不善的盯着魏征。   魏征苦笑道:“太子殿下且莫生气,自秦汉以来,士大夫与天子共天下,这士大夫中的大夫,说的乃是贵族门阀,而这士,却是天下所有读书识字的人,太子殿下想一想,说到士人应不应该包括出身贫寒的人?”   李建成怔住了。   魏征道:“现如今的大唐,朝堂之上,除了创业之初,跟随李家起事的,还有多少,出身寒门的士人在做官?没有,全都是世家子弟。如今大唐即将一统九州,天下州郡的官员,尚可来自世家,可二十年后呢?五十年后呢?百年后呢?出身贫寒的人,是不是永无出头之日?   李建成屏住呼吸,目光变得幽深。   “陈胜吴广是怎么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历朝历代,这八个字之下,有多少绝望之人,揭竿造反?恕我直言,对这件事,杨广,比起令尊,要强上千倍万倍!”   李建成满脸不屑的道:“那个昏君?他做了什么?”   魏征道:“开科取士!”   魏征:开科取士!   李建成道:“开科取士?”   “科举,无论贵贱贫富,只要通过科举,就能在朝廷任职,能力低下者,牧守一县,能力出众者,宣麻拜相。”魏征道:“这是隋帝开创,杨广沿袭,纵使受到天下世家门阀的反对,他也未曾改易可惜,成王败寇!”   事实上,李建成也明白。土地和地方权柄,正是世族门阀的命根子。李唐动了河东世族门阀的利益,与是刘武周这个名不见传的小小草头王,瞬即崛起,颠覆河东。李渊动了河北的土地,李世民动了河北的权柄,所以刘十善也瞬间搅动风云。   历史上,因为杨广动了世族门阀的奶酪,所以,天下皆反。   天下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   正如魏征所言,可惜,成王败寇。   杨广在整个天下世族皆反的情况下失败了,他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子上,永世不得翻身。   如果,杨广不那么急躁。他等着开科取士的寒门士子在地方或朝堂站稳脚跟,恐怕历史就是另外一番模样。   李建成不知道,让他和李渊头疼不已的世族门阀,最终栽倒在武则天这个女人手中。   武则天当时使用的手段,其实非常简单,就是拉一派打一派,就如同温水煮青蛙,等到北门学士成长起来,世族门阀再想反抗,他们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第一八二章 做得鬼中鬼方为人上人   魏征望着李建成道:“太子殿下,如今大唐已经十据其九,那么李家下一个敌人是谁?”   李建成望着魏征的话,他很想说李艺或杜伏威,然而李艺也好,杜伏威也罢,已经没有资格作为大唐的敌人了。..李艺和杜伏威早已称臣,君臣名份已定。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身为李家的臣子,他们算心有不甘,也只能乞留一个富贵,权势不用奢望了。如果他们二人不知进退,只有死路一条。   在这时,李建成的脸色微微一变:“关的世族门阀?”   魏征摇摇头道:“不是关,而是天下的世族和门阀!”   李建成闻言,心一阵烦闷。与士大夫共天下,其实也是李唐的开国国策,事实没有世族门阀的支持,李唐当初进不了关,更得不了天下。哪怕李建成和李唐兵将再能打,没兵没粮,能怎么办?   大唐不是没有败过,可是败了又怎么样?有世族和门阀的支持,浅水塬之败,损失十万大军,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补充来,洛阳之战,又损失了十万大军,可是在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李唐同样将损失的军队补充了来,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大胜,李唐越来越强。   李建成是一个宽厚的人,他真不想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失信天下。   魏征看着李建成迟疑,以魏征的脑袋,很容易想出李建成的痛苦之处。如果把李唐朝廷作一个公司的话,那么这些世族门阀不仅仅算是李唐朝廷的股东,更是公司元老。可是随着李唐这个公司的盘子做得越来越大,这些公司元老们,开始变得贪婪无度,变得肆无忌惮。   将显赫的位置放自己人,以庸碌无能之辈,充当要职,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一个无能的将领会害死三军将士,一个无能的官员,或者是屁股做歪了的官员,会害了一州或一县百姓。如果天下间只有少数几人庸碌无能的官员,尚且不可怕,对于李唐朝廷也没有致命影响,可是一旦这种将军不知兵,尚书不知书的情况形成惯例,对于一个公司也好,一个朝廷也罢,那才是灭顶之灾。   李建成苦笑道:“玄成,你说本宫该如何选择?”   “太子殿下,一方面是寸功无立的世族门阀,一方面是万千为大唐李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魏征盯着李建成的眼睛,缓缓开口道:“太子殿下,你是选择得罪天下世族门阀,还是选择得罪万千将士,亿兆黎民百姓?”   李建成毫不犹豫:“关陇士族,无尺寸之功,跟本不应该得到封赏!”   魏征半晌无语,最后才缓缓道:“但是秦王会这样想吗?天下人会这么想吗?”   李建成道:“科举察官之事还可以缓缓,现在最要命的还是那些土地。怕世族门阀他们要鼓动百官,去太极宫叩阙。”   魏征却摇摇头道:“叩阙?那是在逼陛下,伤不着太子殿下半根毫毛。相反,如果天下门阀群而反对太子殿下,对于太子殿下而言,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李建成点点道:“这下也好,让关这些豪门世家都明白明白,到底应该支持谁。   李建成霍的站起身,一脸坚定对韦挺道:“易直,你明天去,去告诉他们,朝廷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韦挺疑惑的摇摇头道:“臣不懂!”   魏征毫不客气的道:“你不需要懂,只需要知道怎么做行了!”   韦挺一时气闷不已,望着李建成,看着李建成没有反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臣遵令!”   韦挺走后,李建成望着魏征道:“本宫是拿长孙无忌开刀,还是拿杜淹开刀?”   魏征道:“无妨,不过太子殿下要考虑清楚,斗争一旦开始,恐怕不易结束!”   李建成坚定的道:“长痛不如短痛!”   李建成虽然宽厚,但是不是傻子,更不是妇人之仁。他非常清楚,如果做视世族门阀索求无度,大唐会像当初依靠门阀崛起的司马氏一样,成也世族,败也世族。   现在他只是缺少四万倾土地,已经头疼不已。然而将来,一旦大唐有战争出现,或者是随着天下太平,大唐将会迎来新一轮人口增长高潮,在这个情况下,土地不足的问题,只会越来越严峻,而不会好转。   李建成也明白,一旦他向李世民麾下的世族和门阀开战,李世民一定会反击。到时候,双方你打我,我打你,最终不知不觉消耗了世族门阀的力量,因为这样的政治斗争,属于内部斗争,虽然斗得你死我活,可是却会斗而不破!   最终得益的只有朝廷。   对于长安城的秦王与李建成之间的斗争,陈应始终充当着一个看客。当然,陈应也没有闲着,他把有限的精力,使用在了操练安西军将士身。   如果说普通步兵深受的十八层地狱轮回之苦,那么骁骑军与陌刀军将士那是三十六层地域之苦了。   陌刀军将士不仅训练队列与配合,武装越野训练以及格斗训练之外,还有专门的耐力训练。普通的明光铠甲重甲三十六斤重,加陌刀和其他装备,平均每一名陌刀军将士,要负担将近百斤。肌肉和耐力不成了制约着陌刀军将士的战斗力的重要因素。   为此,陈应还专门策划出来一系列的耐力训练。如越野行军训练时,陌刀军将士不仅要全副武装,而且还要带着沉重的沙袋。   陌刀军将士会从负重十斤的沙袋开始练起,无论吃饭,还是队列训练,只要将士们出现在校场,他们都要忍受着十斤重的沙袋,哪怕是睡觉,都不允许他们解下来。   至于,什么负重任任蛙跳,杠铃、哑铃、弹力绳这些东西成了他们的好朋友,训练的目的是将他们身每一块肌肉的力量都充分调动起来,让他们拥有更强的爆发力,更持久的耐力,更敏捷的身手,还有更坚强的意志,这种训练无疑是非常痛苦的,往往一天训练结束,第二天全身下没有一处关节,没有一束肌肉不在钻心的痛,甚至连手掌都张不开来。   最惨的是,这种训练并非十天半个月成了,而是要伴随他们好几年,只要他们还在军营服役,身体条件又允许,都得这样训练。训练漫长而痛苦,大概只有在打败敌人之后,他们才能享受短暂的快乐。   钩镰枪骑兵更惨了。他们倒没有那么变态的耐力训练,当被狠狠的收拾了好几次,知道军纪和队列训练的重要性之后,他们也痛下苦功,顺利通过了这些训练。但是,接下来的训练让他们欲哭无泪了:他们必须接受五十多项训练,一半是对付骑兵的,一半是对付步兵的,还有一些是让他们在战场保命的,别的不说,光是控制着战马与周围的战友同步,形成一道密集而整齐的、不管敌人怎么冲都冲不动的骑兵墙,难度便让人望而却步了。   让人排成整齐的队列很容易,但是想让战马排成整齐的队列,谈何容易?更别提还要一边分心控制战马排成骑兵墙,一边与敌人战斗了!当他们好不容易组成了骑兵墙之后,新的挑战来了,恶魔教官拿来了弩箭,将箭头拆掉,然后在箭镞包裹棉花,浸火油之后,向马群发射火箭。   任何畜生都怕火,战马也不例外。   “咻咻咻”一阵如同流星般的疾火流星射出之后,战马受惊狂嘶,队形转眼之间便乱得不可开交了,然后,等待他们的又是一顿臭骂。教官的咆哮和怒骂已经变成了他们生活的重要部分,没有哪天训练是不挨骂的。当然,骂归骂,他们还是有分寸的,不会侮辱到士兵的家人,也不会太过伤自尊,挨骂挨得久了,大家也习惯了。   练出一支钩镰枪枪骑兵是非常困难的。像长枪兵,练半年拉战场都没问题了,但是枪骑兵不行,练半年只能算是摸到了一点窍门,练一年算是初步形成了战斗力,得练两年,才算是练成了,而且很容易出现伤残事故,不管是战马还是人,想要练出来都很不容易。   陈应虽然不用参与训练,然而在训练场,他这个镇国大将军却从白天跟到晚,一身作则。西域的阳光是非常毒辣的,脸会晒掉皮。陈应慢慢的也变得黑了一些,他的脸不再像女人那样白皙,他的肌肤也不像羊脂一般细腻。   躺在浴桶里,李秀宁打量着陈应背那褪掉的一层层肉皮,还有被晒得黝黑的肌肤,一脸疼惜的道:“陈郎,你这是何苦呢?”   “此间乐,你不懂!”陈应望着浴桶里的自己倒影,自己从完美鹿晗,顺利了变成了郑伊健,心满意足的道:“真是完美!”   如果让安西军将士自己他们的大将军这么狠心的操练他们,只是为了完全自己小小的心愿,估计会哭昏在厕所里。   陈应对于自己的样貌,一直以来并不满意。   没有办法,你说一个大男人,长得女人还要妖艳的脸,让陈应这个纯爷们情何以堪?   只是非常可惜,这个时代可没有整容术,陈应对于父母给的这个长相也只能听之任之,以前他也在太阳底下晒过,也在风雪被寒风吹过,只是效果并不明显。往往皮肤变黑之后,用不了多久,马会变回来。   可是经过一个夏天三个多月的高紫外线暴晒,陈应的皮肤褪掉了不至两三层,这样以来,随着皮肤的表层黑色素增加,恐怕不易再变回来了!   “你不能让军队少练几天吗?”看着那触目惊心背部,可爱的李秀宁眉头紧皱的道。   陈应摇摇头道:“少练几天?开玩笑,我还嫌他们训练强度不够,打算再给他们加点料呢!”   李秀宁苦笑着说:“当你的兵真是太辛苦了!”   陈应轻轻笑笑:“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做得鬼鬼,方为人人,没有这样的觉悟,他们还是趁早滚蛋好些!” 第一八三章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李秀宁拿着棉布制成的毛巾,为陈应轻轻擦干身体,慢慢的为陈应穿上衣服。陈应换上了一件用棉布做成的睡衣。   李秀宁摸着柔和的棉布道:“这棉花织成线,织成的布,效果还不错,光滑平整,结实柔韧,还不容易脏,透气好,吸汗,夏天穿着它很凉快。,冬天穿着暖和。”   陈应道:“这布料当然不错,我希望以后所有军装都用麻帛做,只是非常可惜啊,暂时棉花的产量,都以被褥为主。”   就在这时,李秀宁拿出一封密信,递到陈应手中道:“陈郎,你看看这个。”   陈应瞥了一眼,接过来却没有打开密信,他叹口气道:“三娘,你还担心长安?”   李秀宁点点头道:“手心是肉,手背是肉”   陈应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天花板道:“太子和秦王之间的矛盾,根子不在他们,而在上边,根本就没有办法调和!”   李秀宁苦笑道:“我也知道,只是二郎与大哥之间,对立越来越严重,现在大哥让人弹劾杜淹侵吞民田,恶仆殴伤人命,并且上书父皇,流配杜淹至巂州今四川西昌。二郎也展开反击,对付东宫咨议参军、太子中允王珪如今当务之急,是怎么向大哥和二郎解释”   “解释?”陈应苦笑道:“怎么去解释?纷乱既起,如何才能平息?”   “这”李秀宁一时无语。   陈应叹了口气道:“恐怕,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政治方面,陈应虽然是一个小白。可是毕竟进入官场这么多年,哪怕是石头也该开窍了。更何况,陈应也不笨。   陈应翻看着近来一段时间的密报,慢慢的从里面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李建成上书李渊一道请立四门学奏折。李建成在奏折中写道:“自胜者强,自强之道,首在储才,储才必先兴学,以作育人材为本。求才之道,以设立四门学堂为先,树人如树木,学堂迟一年,则人才迟一年”   看到这里,陈应大致猜测到了李建成的用意。   兴办教育,特别是兴办官学,前提条件就是为大兴科举制度而准备。可是,一旦推行科举制度,开科取士,也就于是着自魏晋南北朝以来的门阀政治将走向终结。   当然,科举制度并不是李建成首创,准确的说,应该是杨坚所创,杨广发扬光大。但是,世族看出了杨隋对铲除世族门阀的决心,于是,这些世族门阀为了自己的利益,开始兴风作浪。   在整个世族阶层的反扑之下,杨广失败了,正所谓成王败寇,杨广不仅身亡,更被钉在了历史上耻辱柱子上。   可是眼下,李建成做得却非常巧妙。   他先释放出巨大的烟幕,让太子与秦王之争加剧,从而以东宫之争,吸引全天下人的注意,而如润物细无声的方式,筹建四门学。以州县建立公办宗学、律学、医学、武学四学学科,开始培养寒门人才。这样以来,等若干年后,四门学学士们成长起来,这个时候,再与世族门阀撕破脸,李建成就可以稳胜不败了。   毕竟,科举制度是惠及天下读书人的利益,特别是寒门士子的利益。这些寒门士子为了自身的利益,肯定会铁定不移的站在李建成那一边。   看到这里,陈应拿着这个奏疏,望着李秀宁道:“你可知谁在太子幕后出谋划策?”   陈应有着超过世人近千年的见识,自然清楚世族门阀的存在,已经是社稷天下的毒瘤。可是偏偏这颗毒瘤已经形成气侯,杨广想改变这个惨圈,所以他扩大杨坚时期,科举取士,只取十二人的政策,而是大规模开展科举制度。   李建成本身就出身世族门阀,站在李建成的位置上,他肯定不会冒然举行倒门阀的举动。观李建成之前在长安、或守边的作为,李建成恐怕应对科举制度如此深刻的见解,应是另有高人在幕后指点。   李秀宁过想了想道:“或许是魏征、魏玄成”   “魏征啊。”陈应轻轻咂嘴,哪怕不了解唐初历史的人,也应该听过李世民与魏征的故事,如果说是魏征给李建成出这个计策,陈应就不感觉奇怪了,在历史上可以向李建成谏言,必安天下,必先杀秦王的谏言,就可想而知,魏征也是一个为达目标,不择手段的人。   这一条计划,魏征不仅仅瞒住了大部分世族,同时也差点瞒过了陈应。   如果不是陈应站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上,恐怕也会被魏征这一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策给骗过了。   李秀宁埋怨的望着陈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笑话!”   “不是看笑话,而是咱们都被骗了!”陈应说到这里,突然灵机一动。以房杜之能,恐怕会轻易看破魏征的用心,毕竟房谋杜断这可不是浪得虚名的。然而,二人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终于不如长孙无忌。   万一李世民被房玄龄或杜如晦看破阴谋,苦劝李世民不要中计,只怕魏征之计会难以实施。   然而,长孙无忌不同。他在西域吃了太多的闷亏,受了陈应很大的气。   如果获得自由,长孙无忌肯定会苦劝李世民,增加打击面,从而将李世民与李建成之争再次升级。   在这个时候,李二郎与李大郎之争,越激烈对于大唐的好处越大,只要完成大唐从门阀政治转向科举流官之制度,肯可以缓解大唐更加庞大的内耗。   陈应望着李秀宁道:“三娘,你说长孙无忌在西域,会不会对秦王妃而言,太过残忍了?”   李秀宁道:“陈郎,你在想什么?”   陈应道:“我想放长孙无忌回去!”   李秀宁闻言脸色陡然巨变:“这怎么可能?”   长孙无忌与陈应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在这个情况下,长孙无忌一旦脱困,肯定会报复陈应!   只是在这个情况下,陈应并不怕长孙无忌报复。一个将领如果没有敌人,或者换一个方法,没有人可以制衡,那么这个将领,才会是真的危险了。 第一八四章 跟着陈应就算跟对人了   “人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动物!”陈应轻轻的笑道:“你要是瞪他一眼,他会恨你,你要是抽他一耳光,他会非常恨你,可是一旦弄得他生不如死,怀疑人生的时候,他就会非常怕你,如果我让长孙无忌偿偿地域的手段,他就永远不会背叛我!”   对于陈应这个荒谬的观点,李秀宁自然是不相信的。不过为了保住陈应的面子,李秀宁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你打算对付长孙无忌?将他的儿子暗中控制为人质?”   陈应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亲情关系只能束缚,你我这种普通人,尤其长孙无忌这样的人,更不会在意自己后代,为了利益,他不惜将矛头对准你,用暗杀你的方向,迫使太子让步,论其不择手段,这样的枭雄,岂会在意区区子孙后代!”   李秀宁更加好奇的望着陈应道:“你怎么保证长孙无忌不反噬?”   陈应望着李秀宁问道:“其实很简单,知道鹰隼这种畜生吧?”   李秀宁点点头道:“当然知道,鹰隼生性凶狠,野性难驯!”   “长孙无忌其实还算不上是枭雄,充其量他只是一只鹰隼!”陈应自信的笑道:“现在,我们就是要熬熬长孙无忌的性子,只要将他的性子磨平,他就会老老实实,百依百顺!”   陈应其实以长孙无忌的身份,没有办法跟他动刀动枪,一旦遍体鳞伤的长孙无忌出现在长安,或者是死了,陈应也不好交代。杀掉长孙无忌陈应没有意见,可是要让陈应跟长孙无忌陪葬,这样的傻事,陈应才不会干呢。   人命,无论什么时候总比狗命金贵。   陈应在后世看过很多关于刑讯的电视和电影,知道有一种刑罚,就像熬鹰一样,采取精神摧残的办法,击毁嫌疑人的心里防线。也把让嫌疑人一连几天不能睡觉,以达到审讯效果的刑罚,叫做熬鹰。当然,这本身也是一种违法犯罪的刑讯逼供行为,已被我国法律严令禁止。   然而,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一种非常有效的熬鹰手段。   时间,对于陈应是非常宝贵的东西。想到这里,陈应披上披风,带着周青、阿史那思摩和一队护卫,就前往木兰城中的西域都护府长史府。   说是长史府,其实就是一幢两进的小院,占地不过一亩有余,对于长孙无忌而言,无比寒酸。   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长孙无忌与叶知秋陡然惊醒。   他们二人甚至没有来得及穿戴完毕,看着陈应带着一队甲胄明亮的士兵,推门而入。长孙无忌惊叫一声,往床边退缩着。   陈应并没有理会长孙无忌的退缩,而是淡淡的望着长孙无忌道:“长孙无忌,你总想着弄死我啊,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难道不好吗?”   “不是我陈大将军,您误会了!”长孙无忌一边发抖,一边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要与陈大将军为敌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在暗中诋毁,中伤我,我与陈大将军,算起来也沾亲带故,陈大将军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千万莫中计,中了那卑鄙小人的离间之计”   陈应摆摆手道:“好了,都是千年的狐狸,别在我面前玩什么聊斋了!现在,我们可以玩一个游戏,你只要熬过十天,我定放你回去!”   “你敢让我活着回去?”长孙无忌有些诧异的望着陈应,他实在难以相信,陈应会出此昏招。长孙无忌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绝对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陈应强加给自己的何止是仇,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陈应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不错,只需要十天,如果你还能像你的嘴那么硬的话!”   “明人不说暗话,我长孙无忌与你不共戴天”长孙无忌以为陈应在戏耍他,心中愤愤的道:“我早已发过誓,不杀你誓不为人!”   陈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色厉内茬长孙无忌道:“你这样子怎么杀我?除非你可以回到秦王殿下身边。”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来了兴趣,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急道:“你敢放我回长安?”   “人贵自知,自知者明!”陈应耸耸肩,微微笑道:“你我都是勋贵,只要不谋反,你奈何不了我,当然你可以炮制我谋反的所谓证据,不过,你可以猜猜看,我会不会清君侧?”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脸色微微一变。   陈应是掌握着兵权的大将军,可不是一道圣旨就可以诛杀的臣。当初刘静被裴寂炮制谋反的证据,李渊甚至连审查一下的心思都没有,直接下旨入狱问罪,但是对于陈应这等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而言,他既被李渊忌惮,李渊同样也会投鼠忌器。   当年晁错向汉景帝刘启谏言削藩,而七国藩王则起兵,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于是晁错就成了可怜的弃子。   对付陈应小罪并没有任何问题,无论八议之中的议亲、议贵或议勋,陈应都可以逍遥法外。只要涉及核心原则问题,那就是真正的七伤拳。逼反一个封疆大吏的后果,没有人比长孙无忌清楚。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笑着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陈应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你先熬过十天再说!”   长孙无忌一脸轻松的笑道:“十天之后见!”   陈应望着长孙无忌冷冷的笑着。长孙无忌肯定不知道安西军的禁闭室,陈应自从训练新军开始以来,从来不主张体罚士兵,可是有些士兵确实是比较,左右脚都分不清,也有的吃不了训练队列的苦,采取不抵抗不配合的态度。   在这种情况下,禁闭室就脱颖而出。狭窄的禁闭室,就好监狱里的个人单独,大约两三个平方,除了可以放下一张小床,也就是一个马桶的位置,整个禁闭室高不过八尺,只要是个子高大的士兵,在禁闭室里连身子都站不直。   别看铁打的汉子,关进禁闭室里三天就不成人形了,几乎每一个尝试过禁闭室滋味的士兵,他们宁愿跑二十里武装越野或一百里强行军,把自己累得吐血,也不愿意在禁闭室里待上一天。   陈应看着长孙无忌一脸轻松的跟着周青走向禁闭室,陈应在心中为长孙无忌感到默哀,当然,这也是一个心理战术,只有这样才能让长孙无忌对他感觉到恐惧,一旦恐惧养成,长孙无忌就不会再对陈应呲牙咧嘴。   人性,有的时候就非常奇妙。比如某岛国,面对我兔的宽厚大度,对他们侵华期间所犯下的罪行既往不咎,然而某岛国却没有一丝感恩,反而变本加利,肆意挑衅我兔。然而,鹰酱给某岛国扔了两颗蘑菇蛋,将某岛国打成跪在地上叫爸爸,从此某岛国就成了鹰酱的一条好狗。   禁闭室就是熬夜,长孙无忌身上会看不到任何伤痕,然而他的心理上所受的折磨,将比他肉体上的折磨严重一百万倍。   禁闭室不一定会将长孙无忌的凶性磨平,不过陈应还有其他手段。   比如,动用猛虎义从,让长孙无忌无时无刻不感受到生命的威胁。现在郭洛已经开始暗中布置,陈应将会成为长孙无忌的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魔。   十天的时间对于高速发展的西域来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头一件事,就是朔州六大豪强在赵伯英、徐才甫、郭瑞、董安、任弼、冯岢岚的率领下,率领两万余族人前来西域投靠陈应。   在官场中,站队非常重要。赵伯英与徐才甫等六大家族投靠了陈应,在李世民眼中,他们就是敌人。   其实也非李世民没有容人之量,关键是蛋糕就这么大,李世民需要利用河东有限的土地来安置他的亲信和部曲,六大豪强在朔州自然就碍眼了。面对李世民横挑眉毛竖挑眼,左右寻着六大豪强的不是,他们六大家族一合计,扔下家族中的老弱病残,率领青年子弟,分作六批前往西域。   赵伯英等人的到来,对于极需要人力资源的陈应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碳。   陈应没有冷了赵伯英等人的心,反正西域的最大特点就是足够大,两万余人在中原算是一股不小的压力,毕竟在原始农耕时期,要养活这两万余人,至少需要两百万亩土地。   对于陈应而言,这根本就不事。   在基建狂魔陈应的带领下,新设立了胡杨、河湾、精绝、红塔、米泉、苇湖等六县,分别委任赵伯英、徐才甫、郭瑞、董安、任弼、冯岢岚六大族长为县令。   当然,这新设立的六县,除了有一个石头垒成的城墙围子,周围的土地还算肥沃之外,其他一无所有。不过,陈应也给了这些不远万里投奔自己的这些人极大的便利。   两万余头耕牛,两万余套耕具,对于陈应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们这些人都感觉,跟着陈应才算是跟对人了! 第一八五章 送钱的人来了   赵浩信已经三十岁了,然而看去他更像进入暮年的老人。手机端当然,这不并是说赵浩信长得显老,而是显得成熟。一尺余长的胡须,随风飘扬着,宽大的衣袖,显得风度不俗。   当赵浩信扶着年迈的赵伯英,抱着一颗黄铜大印来到米泉城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这根本不是城池,而是一个巨大的羊圈。即使是所谓的城墙,固然有了三丈高的高度,然而整个城池里面,别说房屋,连草棚里都没有一个。   用青石板镌刻着的“米泉县”三个隶书大字,显示着这是一座县城。赵浩信的脸不自觉的抽搐了起来:“这是米泉县?连咱们赵家堡的一里都,阿爹,这是你不远万里投奔的前程?”   “砰!”赵伯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扬起手的拐杖,重重砸在赵浩信的额头。赵伯英的须发怒张,竭斯底里的咆哮道:“孽子,跪下!”   豪强田主与世族门阀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阶级,门阀士族又被称为“世族”,“世姓”,“郡姓”,“大家”,“名门”,“阀阅”,等等。这是以家族为单位,以门第为标准,在社会政治经济生活占有特殊地位的特权阶层。在政治,门阀士族拥有崇高地位,他们垄断了仕途,控制了央政权,成为变相的世卿世禄阶层。在经济方面,门阀士族兼并土地,封固山泽,荫占人口,广治产业,发展田园别墅式的自给自足经济。在社会生活方面,门阀士族是高人一等的社会阶层,拥有崇高的社会地位。   然而,豪强地主是介于世族门阀或平民百姓之间的一种新的阶级。虽然他们与门阀一样拥有田地,拥有财富,然而他们却没有世族门阀的免役、免税的特权,同样他们也是世族门阀的打压的重点对象。   豪强虽然有大量的财富,却苦于没有政治权力。   人性,向来都是贪婪的。哪怕是一个饭店里跑堂的伙计,他们也有着自己的野心和愿望,他们也想着赚钱,娶了老板的女儿,成为饭店的掌柜。当然,豪强地主同样也是如此,他们拥有着惊人的财富,他们习武学,是想获得与自己财富相匹配的政治地位。   赵伯英冷声喝道:“知道错了吗?”   赵浩信心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然而看着赵伯英又扬起手的拐杖,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心思,赵浩信呢喃道:“孩儿知道错了!”   赵伯英气得瑟瑟发抖,扬起拐杖重重的砸在地,指着赵浩信道:“你知道个屁!”   让赵伯英下定决心举族迁徙西域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去年,赵伯英给赵浩信说了一门亲事,对方出身汾阳郭氏,其族两晋闻名学家郭璞,虽然汾阳郭氏早已大不如从前,如今汾阳郭氏最厉害的官员也不过是尚书省令史郭沂,令史是从六品官员,较特殊。令史身份低下,为士人所不屑,然而无论如何汾阳郭氏如今还是世族。   郭氏嫁于赵浩信为妻也算是下嫁。然而前面说的好好地,谁知道,邻近娶亲的时候,郭氏女却嫁给了另外赵州李氏的一个偏房子弟。赵伯英气不过,带着人门理论,却被人家羞辱一顿,赵浩信也气不过,找人家理论,谁知,又被人家殴打一顿   因为汾阳郭氏是世族,贪了朔州赵氏三万贯的彩礼,赵伯英却求告无门。按照大唐时代的礼法,世庶不婚,这场婚姻本身有问题,反而是他们赵氏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赵伯英却气得大病一场,卧床三个多月这才好转。   如果赵氏也是世族,算借给郭氏三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一女二嫁。关键是这种亏,赵氏吃定了,哪怕陈应也无法插手。   赵伯英指着空荡荡的米泉城道:“米泉怎么了?这里有山有水,有地有田,咱们又有八千多头耕牛,今年错过了耕种的季节,抓紧时间建造房屋,在大雪来临之前,总能有一个可以安身的窝,最多今年苦些,明年日子好过多了。更何况,为父接任米泉县令,咱们米泉县只要编造四千户,为父是正七品正县堂官,三代之后,咱们朔州赵氏可以定品为下下门第。”   赵浩信直到此时这才明白赵伯英的真正用意。   陈应虽然只是给了赵伯英一个有名无实的县令,然而这个县令却是有品阶的官,只要三代之后,他们可以成为世族,哪怕最低等的世族,也是豪强和庶族地方需要仰望的存在。   赵浩信低头道:“孩儿懂了!”   赵伯英低声咆哮道:“懂了抓紧时间去干活,以后西州米泉是咱们赵氏一族的起家之地,这里河流充沛,水泊密集,野草都有一人高,没有理由种不出庄稼,把米泉经营好,为父这把老骨头还能干几年,将来赵氏一族会交到你的手,这米泉令也是你的!”   赵伯英知道白手起家有多难,自从他接手祖宗的家业之后,战战兢兢的忙碌了几十年,为此甚至让老妻因为过于劳累早早去世。家业是一代代继承,而后一代代添砖加瓦,最后才能成为一个大大家族,对这一点,赵伯英深信不疑。当年朔州赵氏是天水赵氏僮客,因为勤奋被赐姓赵,然后随家主出镇朔州,因伤留在朔州安身,历经两汉,魏晋数百年十数代人的不懈努力,这才拥有数千倾良田,佃户数千。   然而,如今到了自己这一代,终于可以有希望脱离庶族的束缚了。   勤劳的赵氏子弟们开始紧张的工作,他们有的挖土垒砖窑,准备烧砖,连女人和孩子也没有闲着,他们将齐人高的杂草割下来,有的留下来喂牛、喂马,更多的则是先晒干,这种茅草可以代替瓦片,制作房顶。   随着,朔州六大豪强以及他们的佃户抵达西州,陈应在地图划了六座城池,然后铸造了六颗正县大印,坐收六座城。   第二个大喜事是西域第一场棉纺厂终于投入了生产。随着武德六年的秋收日渐临近,今年西域的棉花种植面积将突破两千万斤的棉花产量,然而由于棉花被褥并不是一年一换的消耗品,所以今年的棉花会产生富裕,这并不符合西州道百姓的利益,于是陈应决定地消化产能,将多余的棉花纺成线,然后织布。   一旦秋收真正来临,大量棉花原料进入工厂,这个纺织厂可以纺织出十二万匹棉布,这些棉布不仅可以制造成军戎服,同时也可以进入市场销售,也可以成为西域的一个拳头商品。   当然,陈应对于内部消化的棉布可以成本价加微薄的利润出售,然后对于向外外销的棉布,自然是大赚特赚。   第三件事,是不断有军人家属从关那边迁过来,投靠他们在安西军军当兵的儿子兄弟。每名士兵可以获得一百五十亩肥沃的军田,这对于农民来说有着无以伦的吸引力,一个个都是全家搬过来的,一旦搬过来的家眷,陈应也不吝啬,大手一挥,一百亩丁口田。   安西军八万余名将士,十数万倾田地。然而对于西域而言,这点田地的开垦,还不足后世开垦的十分之一。   于是,西州道的人口直线升,早已超过了巅峰时期百万人,而且还在稳步增长,再加从吐蕃高原解救下来的汉人奴隶,人口总数要突破一百五十万大关是很轻松的事情。   总而言之,一切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大家齐心协力,西域成为西大仓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陈应更是兴奋不已,带着军队,玩起来长途行军,一边行军一边训练,同时也在视察胡杨、河湾、精绝、红塔、米泉、苇湖六县,看着那一座座房屋拔地而起,看着一座座新城一天变一个模样,陈应乐不可支。   在陈应视察米泉县城的时候,米泉县城已经变得熙熙攘攘,人流不绝。米泉水多,所以草丛茂盛,勤劳的赵伯英带着族人利用自己的巧手,不仅建了一个新家,还利用这些不值钱的杂草,编织成草帽、草鞋、草席、蓑衣,利用木材打造成桌子、箱子、胡床、以及各种工活家具,利用这些手工艺品,与周围的游牧部落,换羊、换皮货   陈应正准备在赵伯英的陪同下,进入米泉城,在这时,李道贞策马而来,飞奔的战马抵达在陈应三步之内的时候,李道贞翻身下马,朝着陈应道:“陈郎,有一个大商贾找你前来收购棉花!”   尽管有了纺织厂,然而棉花仍然无法消耗干净。这个时候有商贾要来收购棉花,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这可是大事,陈应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带着人朝着木兰城方向疾奔。   木兰城,西域大都护行辕里,一位长袖飘飘的白衣女子正好端端正正的坐在客厅里喝茶,身后站着几名徒手劲装的高大汉子,手掌全是厚厚的老茧,肌肉发达,眼神凶悍,显然是他的保镖。   这位白衣女士背对着陈应,哪怕是明明知道陈应来到厅内,依旧大刺刺的坐在软榻,一动不动。   一介商贾,如此无礼,陈应隐隐有些不快,要不是她放在桌的那份厚礼,陈应还真把她请出去了。   “幽香扑鼻,沁人心脾,还没有喝便已经口舌生津,浑身舒坦了,好茶,真是好茶。”白衣女子喝完了一杯茶,依依不舍的将茶杯放下,啧了啧嘴道:“真没想到小表弟如此精通茶道,真是一个妙人”   听到这话,陈应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杨蓉道:“大表姐你怎么来了?” 第一八六章 长孙无忌的绝望   “大表姐,您怎么来了?”陈应惊讶的望着杨蓉,这个无论身材还是样貌都万里挑一的美女。通常,会笑的女人,总会让人感觉赏心悦目,而杨蓉正是女人中的极品。   杨蓉别看年龄做陈应的老妈都绰绰有余,然而,当她与李秀宁站在一起的时候,说杨蓉与李秀宁是姐妹,绝对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   陈应也感觉奇怪,杨蓉与历史上的武则天都是一个怪物。在后世杨蓉与武则天这对母女都非常有名,特别荣国夫人杨蓉,她与亲外孙贺兰敏之通女干,是野史杂记中广为流传的桥段。   对此,陈应抱着非常怀疑的态度。从年龄上来推算,贺兰敏之是武则天姐姐韩国夫人武顺的儿子,二人的年龄差距是非常悬殊的,杨蓉四十多岁才生出武顺,而武顺二十一岁才生的贺兰敏之,可以说在贺兰敏之出生的时候,杨蓉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当然,武则天登上皇位,纳冯小宝、张易之兄弟为男宠的时候,也是七十多岁。就算杨蓉真的这个色心,关键是贺兰敏之真的可以做到荤素不忌?   恐怕,历史的真相是贺兰差点玷污了太平公主又诱奸了准太子妃,可能这使得武则天忍无可忍,才痛下杀手,列举了他所有的罪状,好让他死得让人信服。不得以的情况下,给她老妈扣了一个大帽子。   陈应浮想联翩的时候,杨蓉却微微笑道:“怎么小表弟您还不欢迎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陈应轻轻笑道:“既然表姐喜欢,那就多玩一阵子,再过一段时间就要秋收了,在西域这块地方,有百万亩粮田齐收的弘大场面,在关内你是绝对看不到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大饱眼福了!”   杨蓉笑道:“早就听过西域风景宜人,这里的风土人情,这里的美食,这里的人气息,都让人着迷,我还真得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不知方不方便?”   陈应摆摆手道:“在西州道可没有那么多臭规矩,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在西域买一块,建立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关起门来当堡主!”   杨蓉乐不可支的道:“那太好了,我还真有这么一个想法呢,你的陈家堡建得不错,我也想要这样一座城堡”   “你可以四处转转,我给你派一队护卫,你看中了地方,我给你审批!”陈应与杨蓉寒暄一阵,慢慢进入主题道:“大表姐,不知道你这一次来西域,是准备做什么?听说你对西域的棉花感兴趣?”   杨蓉淡淡的道:“是的,这是我来到西域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想购买棉花,棉花的御寒保暖效果不错,然而但是他们说产量不足,不过西域是小表弟你在宣抚,肯定能匀出一部份给我的,当然,如果能把种植技术也卖给我,就更好了。”   陈应道摆摆手道:“种植技术你就不要想啦,现在关内一切田地,以种粮为主,就算卖给了你,你也没有地方种,更何况这种东西产量极低,一亩地粗棉也就五六十斤两,弹好的棉绒不过二三十斤,都拿去种植棉花,老百姓吃啥?不过,你要棉花却很容易,说吧,想要多少?”   杨蓉竖起手掌,伸出五根手指头道:“至少”   “五十万斤!”陈应爽快的道:“五十万斤就五十万斤吧?没问题!不超过三个月,保证就给你备足!”   杨蓉本来就没敢奢望要这么多,她想着陈应就算给她面子,能有个五六万斤就不错了。要知道太原王氏才拿到六千斤棉花。不过,杨蓉也是聪明人,她从陈应的话中听出了话外的意思,棉花他还有很多。杨蓉有点惊讶的道:“五十万斤可不是小数目了,真的没问题?”   陈应霸气的道:“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对了,棉布要不要?优质的棉布哟!”   杨蓉顿时激动起来。除了棉花,她更需要那种结实、平滑、透气性好,而且还吸汗的棉布,特别是做内衣,贴着身体穿,非常舒服。她也为此预先想了很多办法,金钱收买、美色引诱什么的都在考虑之列,可万万没想到没等她把这些招数使出来,陈应便大咧咧的问她要不要棉布了!她激动得声音直发飘道:“要!要!当然要了!”   陈应道:“你准备拿什么来支付?”   杨蓉道:“大唐通利钱庄的一成干股成不成?”   陈应笑得非常灿烂:“行,当然没有问题!”   陈应麻溜的报价当然是狮子大开口了,而杨蓉理所当然的跟他讨价还价,一钱一钱的抠,最后以棉花以一百钱一斤的价格成交。唐朝的铜钱价格,每钱,差不多相当人民币四块二毛七论坛数据,并不准确一斤棉花卖出四百多块的价钱,也算是天价了,要知后世的棉胎批发价其实也就十五块,一床棉被被胎在一百块左右。现在几乎是后世三十倍的价格。   赚大了!   至于棉布,也是一万钱一匹的价格成交,这个价格与丝绸的的价格三倍有余。事实上,其实买棉布远不比卖棉花,只不过陈应考虑的比较长远,一旦定价过高,百姓们肯定穿不起。   无论如何,五十万斤约五贯。   十万匹十万贯。随着十五万贯的钱财流入陈应的口袋,陈应这一下就赚大了!   刚刚进入紧闭室的时候,长孙无忌有点想笑。就这么一个小破屋子,难道还能让自己屈服?陈应未免有些太天真了一些。   因为陈应并没有向长孙无忌解释其中的痛苦,所以长孙无忌进入第一件事就是倒头就睡。这些天,他一直担心陈应想什么手段对付他,所以长孙无忌一直担心受怕。现在好了,陈应给他摆明了车马,只需要在这个小屋子里待上十天十夜,就可以把他给放了。   水泼不进的西域都护府,陈应始终都是长孙无忌头上悬着的利剑,所以长孙无忌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哪怕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长孙无忌没有刻意减肥,同样大鱼大肉的吃着,然而他因为保持着高度的精神紧张,于是身材却没有恢复过来。拳头落在了身上,长孙无忌反而心安了不少,他就无忧无虑的开始睡觉。   这一觉足足睡了七个时辰,长孙无忌睡到自然醒。看着暗无天黑的禁闭室,他不知道现在多了多久,摸了摸干瘪的肚皮,长孙无忌拍着紧闭室的包裹着铁皮的大门,一边拍门,一边大叫道:“本长史饿了,快送些吃食过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长孙无忌都以为陈应准备在这个小禁闭室里饿死他的时候,长孙无忌头顶那个一尺见方的小格子突然从中打开,从外面透过一丝亮光。   长孙无忌的眼睛无法适应这种突然到来的强光,他用手遮挡着眼睛。然而这一丝亮光只是瞬间功夫就消失了,禁闭室里又重新恢复了黑暗。   长孙无忌摸着黑摸索着发现托盘里有着一大盆水煮羊肉,还有半只肥鸡,一大碗足足一斤米饭,还有四个半斤重的馒头,更为难得的是还一小碟咸黄豆。   长孙无忌也没有担心陈应会下毒,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顿饭,吃饱以后,长孙无忌躺在那张小床上,暂时他还体会不到禁闭室的恐怖之处,他现在反而想得最多的则是,将来获得自由和权力,如何报复陈应。   “一刀杀了?”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摇摇头。感觉如此对付陈应实在是太便宜陈应了,他此刻恨不得将陈应的皮剥掉,甚至恶狠狠的想着,找一匹快马,绑着陈应的手,让快马拖着陈应跑,让陈应活活累死。   当然,这只是长孙无忌一厢情愿的想法,他可以对付陈应,但是陈应绝对不能死,在李秀宁与陈应的感情没有破裂之前,他要是杀了陈应,恐怕也没有下场,李秀宁一旦发起狠来,李世民绝对护不住他。   要不然?长孙无忌脑袋中灵光一闪,要不然就找几个有着脏病的妓女勾引陈应,让陈应染上这个脏病?   这样以来,李秀宁肯定会恼怒陈应,夫妻二人关系一旦破裂,陈应就死到临头了。   然而,这个想法注定只能是想法,因为陈应身边的六个媵妾、李道贞、何月儿、包括许二娘他们都是各有千秋,姿色不俗。恐怕陈应没有这么容易中计   长孙无忌在头三天的时间里,一直不停的让他的大脑发掘着如此对付陈应的诡计,然而,过了三天之后,长孙无忌慢慢的发现,除非他愿意跟陈应同归与尽,否则根本就拿陈应没有任何办法。李秀宁、李世民始终是他绕不过去的坎。   从满怀希望,到最后变成痛失所望,这种心理落差,更加加重了长孙无忌的孤独。   黑灯瞎火漆黑一片的禁闭室内,长孙无忌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时辰,哪怕他刚刚睡了一觉你甚至不知道你这觉睡了多久是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   没有人跟长孙无忌说话,他的眼睛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完全在一个漆黑的空间里,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不管是对生理还是心理都是极大的冲击和压迫。   到了第四天,长孙无忌的脾气开始暴躁起来,忍不住地大吼大叫,可是这些护卫的士兵,根本就没有人理他。长孙无忌想知道外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哪怕告诉他是白天还是黑夜,对于长孙无忌来说,这都是天籁之音。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干了。   看着吼叫不能让护卫士兵产生任何情绪波动,长孙无忌开始破口大骂守卫士兵,从斯的骂法,骂人不吐脏字,渐渐的变成直呼他们十八代所有女性的问侯,只是长孙无忌还是失望了,哪怕是大骂,依旧没有人理他。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长孙无忌接近崩溃了,他扬起脚将禁闭室那扇包裹着铁皮的大门,踹的轰隆作响,然并卵,还是没有什么鸟用。 第一八七章 大唐进入工业时代?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长孙无忌在禁闭室里咆哮着,此时的他,非常痛苦,他终于体会到了禁闭室的恐怖之处。   他越是愤怒,越是恐惧。他越是急躁,越是不安。   周青一脸坏笑的走到禁闭室门前,长孙无忌承受不住禁闭室的煎熬,这点他早有体会。然而,周青却没有预料到,长孙无忌比想象中的能抗。原本陌刀军的高飞扬皮糙肉厚,而且非常抗揍,无视陈应禁酒的禁令,被请进禁闭室里。   结果三天之后,高飞扬就改了他的驴脾气。可是原本长孙无忌只是一个臣,虽然出身世族,虽然他的父亲是武双全的长孙晟,可是长孙无忌却没有强健的体魄,看上去远不如高飞扬耐操。   可是,事实上却出乎了周青和陈应等所有人的意料,长孙无忌如同睡觉一般,强自忍耐了足足三天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非常意外。   此时,禁闭室里边不时传来长孙无忌的呼喊声,到最后竟然是咒骂声,当周青听到长孙无忌咒骂陈应的时候,他的拳头都攥的紧紧的。假若不是因为一旦开门,就会前功尽弃,周青真想把长孙无忌的全身骨头踩碎。   长孙无忌的喉咙喊哑了,他的脚也因为踢门踢得肿胀不堪,然而门外依旧死一般沉静。在这个情况下,长孙无忌依旧没有认输,他用自残的方式来减轻心理上的痛苦。   长孙无忌不知道过了几天,在这里估计陈应一旦狠心再接着关他十天半月的话,估计抬出来的时候都成植物人了吧!   终于长孙无忌已经失去了全部的体力,可是此时他的全身已经布满了伤痕。摆在长孙无忌面前的饭食已经发出难闻的馊味,原本狭窄的空间,由于这几天长孙无忌没有办法洗澡,方便全部在禁闭室内解决,这里的空气污浊,气味尤其难闻。   长孙无忌哑着嗓子,声若蚊蚁一般喃喃的道:“我认输,我输了一次,不会永远认输。”   周青在门外笑道:“你想出去,现在就缺一个可以出去的理由!”   长孙无忌仿佛像过了一个世纪,仿佛像过了一万年一样,终于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他愣了好久,再三确定自己不是出现幻听,这才扑向门口,那个一尺见方的小洞,他冲小洞门外的周青道:“你说,需要什么理由!”   周青轻轻笑道:“丢掉你那可怜又卑微的自尊,向主上称臣,祈求主上饶恕你这条狗命,只有这样,你才会获得自由!”   挣扎了片刻,长孙无忌呢喃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成为陈应的一条狗”   说出狗字的时候,长孙无忌几乎是从牙缝里吼出来的。   终于,周青让人打开了禁闭室的门,长孙无忌松了口气,瘫倒在地上。   书房中,陈应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案几上摆着一碟咸黄豆,虽然并不是茴香豆,然而陈应拿着筷子,夹着咸黄豆,一杯又一杯的喝着葡萄美酒。   李秀宁走来书房,看了一眼有滋有味吃着黄豆,喝着小酒的陈应,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之后笑道:“就这么一张薄纸,陈郎真以为长孙无忌会咽得下这口气吗?”   陈应拿手敲敲酒杯,示意李秀宁给他倒上。李秀宁很自然的给陈应倒了酒,眼看着他一口喝干之后道:“陈郎陈郎这一张纸真能让长孙无忌忌惮万分?”   陈应笑道:“越是阴谋,越是见不得阳光,你看看长孙无忌他敢让我把这张纸上的内容公布于众吗?”   李秀宁原本以为这只是长孙无忌认陈应为主的请封封臣的投名状,可是李秀宁却发现,事实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居然涉及了宇昭仪失踪的事情。这是一份长孙无忌亲笔书写的供词,上面详细的写了如何计划绑架宇昭仪,如果将宇昭仪偷运出城,甚至蹂躏宇昭仪多少的事情。   陈应指了指这张供词道:“你说,他长孙无忌敢让这个东西见光吗?”   李秀宁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良久一脸杀气的问道:“他岂敢如此这上面写的事情,都是真的?”   陈应摇摇头道:“真的假的,暂且不知道,不过,还是亲自确认一下为好,否则没人能安心。”   李秀宁点点头,正准备叫何月儿去核实。看着李秀宁的神情,陈应道:“我已经派出人去查了,不过想来最快也要半年才有结果!”   李秀宁道:“长孙无忌呢!”   陈应道:“已经走了,与叶知秋一起,我给了他们六匹马,按照他们的脚程,现在已经过了高昌城了!”   李秀宁愤愤的道:“便宜他了!”   “便宜不了!”陈应道:“人在做,天在看,报应会来的!”   木兰城西域大都护行辕,虽然是行辕,然而却是按照国公府的标准建制而成,前后就有六进纵深,东西五组院合在一起,大小屋舍有一百余间,也是正式的国公府之制。中苑是座占地五亩的游园,东苑、北苑又各有私园,并有甬道和走廊相通。前院留出来作为公厅,以便陈应在宅子里便能处置公务,设置有侍卫室与典书室等机构,其他宅院都是内宅,屋舍深广,颇有侯门深似海的感觉。   今夜行辕里也张灯结彩,对陈应来说,杨蓉既是他的表姐,同时也是他的金主。杨蓉刚刚来西域,陈应就让李道贞、许二娘、以及深田花音等人陪着杨蓉在行辕里饮宴。对于杨蓉而言,西域的一切,都是新鲜的。   白天的时候,杨蓉随着李道贞乘坐着四轮马车在木兰城转了一圈,顿时大开眼界。   原本这个漫天遍野到处都是胡人,肆意横行的西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欣欣向荣。   陈应拿下来伊列河谷以东的区域已经小两年了,,时间已经抚平了战争造成的创伤,在陈应和大唐西域都护府所有属官和军士的努力下,广袤的西域。农民种下了大片麦子、萝卜和棉花,   不得不说西域确实是块宝地,土地肥沃,水资源资沛,虽说这些作物是仓促种下去的,不少人根本就不懂得该怎么照料,但还是获得了较好的收成。   由于西域实在太大了,有的庄稼熟了,有的还需要拔尖生长。此时田野上都是辛勤收获的农民,挑着成担粮食的农夫,装着成车棉花的鸡公车,把田间小路大路塞了个严严实实。   其实按陈应的看法,他们种下的粮食收成并不好,每亩顶多也就一石五斗左右的收成,但是对于这些没有接触过这等高产作物的农民而已,已经是非常吓人的收成了。他们可以卖掉一部份,换了钱再从稻谷获得丰收的长平仓。   李秀宁突然望着笑得花枝招展的杨蓉道:“陈郎,你猜杨蓉表姐为什么要来西域?” 第一八八章 三寸不烂之舌说降河北   “应该是收棉花吧!”陈应想也没想的道:“大表姐嫁于应国公为妻,婚后就接受了武氏所有生意,这棉花是新农作物,前景广阔,她应是想来西域亲眼看看,试图打开销路!”   “这个理由非常牵强,根本站不住脚!”李秀宁摇摇头道:“以陈郎与应国夫人的关系,她根本不需要亲自跑这么一趟,随便差遣一个管事,带着她的亲笔书信,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陈应摇摇头道:“那我就真不知道了!”说到这里,陈应狐疑的望着李秀宁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告知陈郎倒也无妨!”李秀宁非常八卦的将武士彟与杨蓉因为武顺的关系,爆发了冲突,杨蓉被武士彟殴打的事情。   听到这话,陈应颇为无语。   在这个时代,世族门阀联姻通常都是高门嫁女,低门求妇。杨蓉别看四十大几的时候嫁于武士彟,以弘农杨氏的门第,嫁于武士彟为妻,绝对算是下嫁。然而,武士彟却打了杨蓉,这就等于扫了弘农杨氏的面子。   杨蓉从长安离开后,一路前来西域。而武士彟为了祈求杨恭仁这个郎舅的原谅,不惜带着一对儿子前往观国公府门前下跪,也算给足了杨恭仁面子。   在这个情况下,杨蓉和杨恭仁也应借梯下台,不过,看着杨蓉的态度似乎并不准备轻易原谅武士彟。   陈应叹了口气道:“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大表姐与武士彟的事情,咱们不用管,她愿意在西域待着,那就待着,咱们家里也不差她那一口饭吃,当然,咱们的这个大表姐,可是女中豪杰,她来到西域会赚不少钱,一旦她的事情在关中传扬开来,其他各大家族,定会闻风而动,扑向西域!”   如今的西域可以算是百废待兴,缺乏人才,缺资金,也缺消费人群。世族占据着绝对的财富,这些财富也不见得都是强取豪夺而来,如果说一杆子打底一船人,肯定会有冤枉的。这些民间资本,如果使用得当,将会成为大唐整个朝廷,乃至整个天下最为利的经济兴奋剂。   可是同样,一旦使用不好就会让市场经济陷入崩溃。   长安的物价,随着大唐基本占据天下,大规模战争停止,失去军队这个庞大的消耗大户之后,粮食和农副产品的价格持续走低,百姓苦不堪言。而这个时候,世族门阀开始将积蓄的钱财开始置产置业,大量的钱财涌入市场。   大唐的市场开始了第一轮通货膨胀。这让关中的普通百姓苦不堪言。种地的收益来越来低,已经让大唐出现封建时代的经济危机。   在这个情况下,陈应决定采取调控的方式,扭转大唐的经济恶劣情况,一旦资产转移之后,关中的经济情况会日趋平稳,同时也可以惠及广大百姓。最重要的是,陈应在天高皇帝远的西域,完全可以开展他的工业大唐战略计划。   在西域,一条巨无霸型战略高速公路正在夜以继日的施工,海量的钢铁、水泥、沙石、木材从四面八方运过来,数以千计的工人两班倒昼夜赶工,那热火朝天的场面着实让人振奋。这条战略高速公路,从伊吾至高昌城,全程一千二百余里。这条高速公里设有八个车道,包括六个车道的普通马路,最里侧则为两道驰道。   驰道采取标准宽度一丈两尺,每根钢轨长度为二十五米,每根钢轨重达三千斤。一车车钢轨铺在驰道上,让众人对西域的钢铁产能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   陈应在西域修建的高速公路,其实是公路与铁路的混合体。至于有生之力,他能不能把蒸汽火车造出来先别提,反正他现在就是在西域开始铺设这种铁路。每修建公里铁路,就要吃下去二十四万斤钢铁,这规模着实是骇人。   在建设高速公路的同时。陈应也派出猛虎义从跑到江左、岭南、关中、河东、河北、辽东、甚至山东和陇西,全天下到处挖人。   那些一辈子都在跟钢铁打交道,技术精湛的老工匠是他们的最爱,从小便耳濡目染,年纪轻轻便学会了怎么锻造钢铁的年轻人同样也很受欢迎,没经验不要紧,可以学嘛!这帮家伙挖墙脚的本事实在凶残,高速公路都还没个影呢,他们就挖到了一千八百多名工匠,关键是这个时代,优秀的工匠都是各大家族和门阀暗中控制的,以至于各大门阀和家族将猛虎义从他们列入了黑名单。   高速公路毕竟不是铁路,高速驰道也不可能像后世的火车站一样,不过陈应是采取五十里一个小站,一百里一个中型驿站的方式,在修建高速公路的同时,也兴建一个一个驿站。   西域的原始森木本来就不算多,可是为了修建这些铁路,木材的需要也非常庞大。为此,陈应让人前往西波尔既西伯利亚,意为“宁静之地”,名称源自蒙古语“西波尔”泥土、泥泞的地方,古时西伯利亚就是一片泥泞的地方,住在这里的蒙古先民以地形为这个地方取了名字,当俄罗斯人来时,将此音译为“西伯利亚”,也有人认为“西伯利亚”之名源自鲜卑人。   在西波尔的原始丛林里,大量的寒山松被砍倒,然后钉成木排,装上风帆,沿着鄂毕河,逆流而上,在岸上堆积如山。   那些从各个地方挖来的木工工匠,就快速正忙着处理这些木材,确定没有虫眼之后便拿去熏,使其脱水干燥。这是一门技术活,铺设铁路的枕木的木材得花上几年时间晾干才能用,太过湿绝对不行,被烈日暴晒之下木材会脱水,整个枕木结构也就被破坏了,太干太湿都会要人命的。只有最富有经验的工匠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木材保持最佳状态,确保枕木结构稳定和牢固。   沿着这条东起伊吾,西至高昌的高速公路两侧,大量木材加工厂、钢铁加工厂拔地而起,建设高速公路所需的板材和钢材都在这里加工。再远一点便是砂石厂、炼油厂、轴承厂、水泵厂、防锈漆厂、沥青厂一大堆配套的工厂一字排开,当然,这些工厂都正在紧张施工中,为了那些原本被西突厥或吐蕃人俘虏的战俘,提供了宝贵的活命机会。   由于西域这块地方战争不段,特别是高原上的吐蕃人,如今还没有分出胜负,陈应让刘统他们消停一些,他们吐蕃人与吐蕃人就开始了撕逼大战,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交战各方都有各自的战俘,按照他们的传统,战俘肯定是要杀头的,处死的,在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日内瓦公约一说。   好在,陈应需要大量的工人修建铁路,于是,安西军成了各国各族奴隶的吸收地,甚至连萨珊帝国、拜占庭帝国、以及随着古印度笈多帝国解体之后,这个国度爆发了内战,在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国家的混战中,大量奴隶也随着商队,进入了西域。   陈应购买奴隶战俘的价格少得可怜,一个壮年男子的奴隶的身价只不过三千钱,或者相当于三千钱价值同等的货物。   然而,正是因为有了需要,各大商队会提前集中大量的奴隶或战俘,让他们沿途充当免费的运输劳力,驮运货物,抵达西域之后,与西域都护府交易,获得资源。   杨蓉看着热火朝天的高速公路施工现场,惊叹道:“我的天,好壮观啊!这得多少人修建这条公路?”   “也没有多少,大约七八万人吧!”陈应得意的说:“其实大量的新型工具的使用,对于人力的需要就少了很多,比如这根重达三千斤的钢轨,如果需要人来抬,平均下来至少需要三百万勉强可以抬得起来。然后,采取动滑轮组的龙门吊车,最多二十个人就可以将这根钢轨放在需要安放的地方。”   李秀宁望着一根根钢轨放在地上。心疼的道:“修建一千二百路里,需要多少钢铁?”   “七八万吨的样子!”陈应摆摆手道:“没有多少了,大惊小怪!”   “七八万吨!”李秀宁与陈应相熟,自然知道他所说的吨,其实就是两千斤,七八万个两千斤,这个数字李秀宁实在没有信心算下去了,她愤愤的道:“七八万吨钢铁,就足够大唐武装千万士兵了,你这个败家子!”   在后世,我兔时代,仅仅年产钢铁过亿吨的省就有三个,七八万吨钢铁,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黑作坊一年的钢铁产量。   “七八万吨很多吗?”陈应越发的得意道:“以我们大唐的人力、财力和资源,如果我们下定决心要统治世界,绝对没有人是我们的对手。”   魏征与李建成促膝而谈,浑然不觉天已经大亮。李建成望了望外面天色大亮,有些尴尬的道:“河北的问题不能再拖了,万民饱受战火煎熬,生不如死,本宫寝食难安啊。本宫准备向父皇请旨,挂帅出征河北,以玄成之见,本宫需要调多少兵马合适?”   魏征坐在旁边,向后伸了个懒腰,摇头头道:“河北的问题,根本不是军事问题!   李建成道:“还请玄成不吝赐教。”   魏征半眯着眼睛,边思考,边说道:“河北自战乱初始,就是四战之地,那里无险可守,流寇盗贼最是猖獗。为了自保,河北各地的世族,纷纷修建堡寨,招募丁勇,甚至自行设置衙署。如此一来,河北便成了众多世族分割自治的局面,夏王在河北,也没能将那些世族剿灭,只是让世族,向他称臣,夏王负责保障地方安宁,世族负责供应地丁钱粮。”   李建成认真的听着,一边点头,一边摇头道:“这岂不就是毫无忠诚可言!”   魏征点点头道:“大约跟现在的大唐一样。”   李建成尴尬的咳嗽一声道:“玄成,你真是”   魏征笑笑,不着痕迹的观察着李建成,魏征看着李建成神色如常,没有生气的样子,接着道:“可以这么说,河北之乱的根子在朝廷,只要以适当的利益善加安抚,又有河北世族中,能够信得过的中间人做担保,不用动刀动枪,河北人自己,就会将刘十善拿下,献给朝廷,河北之乱自平。”   李建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可惜啊,建成手上,没有能够,取信河北世族的人。   魏征微微颔首,随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自觉的垂下头。魏征迷迷糊糊的道:“若是太子挂帅,魏征不用一兵一卒,只需三寸不烂之舌,即可说降,河北三十九州!”   李建成惊讶又欣喜的看着对面,已经浑然入睡的魏征,半晌,终于疲惫不堪的笑着垮下了肩膀。 第一八九章 东宫和秦王势必要分出胜负   河东太原并州总管府节堂,李世民烦躁不安的喝着酒。最近他的心情非常差,河北乱起,刘十善攻势如潮,河北行台尚书左仆射,山东经略安抚使、淮安郡王李神通再次战败,在短短三个月时间内,刘十善几乎占领了河北三十九州,所有州县。   邢国公刘正会中箭七处,险些命丧,然而最为让唐军士气受挫的是,兵部尚书、洛阳镇守蒋国公屈突通反攻相州失败,损失三万余将士。   在这个情况下,原本一山之隔的河东李世民麾下人才济济,兵强马壮,李世民向李渊请旨,请求率部平定河北刘十善之乱,然而李渊却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李世民的请求。   就在这个时候,长孙无忌偏偏从西域挂印而归,望着瘦成麻杆一般的长孙无忌,李世民没好气的道:“无忌,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去西域,难道你忘了本王的初衷了吗?”   长孙无忌跪坐在李世民面前一言不发,他脑袋里却不时的浮现自己在禁闭室里的情景,周青只是告诉他想要获得自由,必须拿出一个可以让陈应放心的理由。   然而,当时他实在是怕极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袋一抽就把宇昭仪的事情写了出来,写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可是两相比较之下,他宁愿将来分抄家灭族,痛痛快快挨上一刀,再也不愿意回到那个斗室之中了。   李世民烦闷地再将一大杯酒倒入口中,气愤的道:“无忌,本王现在局势不妙,就不能帮着我分一点忧,解一点难?”   长孙无忌怯怯的道:“无忌自认无愧于心,秦王殿下若是心中有怨气,尽管责罚就是。”   李世民听到这话更加气愤的道:“你无愧于心?你说说,若是你无愧于心,为什么要挂印而归?”   “殿下,无忌不回来,还能如何?”长孙无忌感觉非常委屈,他低声道:“陈应将西域经营得针扎不进,水泼不在进,秦王殿下,我留在西域,就真难制衡陈大将军了?更何况,在此之前,陈应就已经颁布西域大都护府教命,立下血誓,但凡立功者,都可以拿着军功,兑换土地。如今,安西军上下自成一体,殿下,你觉得,无忌在西域会有什么办法?”   李世民头疼欲裂,他捂着脑袋指了长孙无忌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长孙无忌所说的都是实情,就算换位思考,他站在陈应的位置上,也绝对不会分权给长孙无忌,毕竟权力和女人一样,不可与他人共享。   就在这时,房玄龄出声道:“殿下,今时今日,我们秦王府不应该四面树敌,陈大将军既然无意在东宫与秦王府之间站队,待将来真正大势已定的情况下,必定会做出选择。”   李世民沉默了半天,他突然抬头问道:“现在怎么办?”   长孙无忌道:“如今陛下,似乎不愿意殿下,再立功勋,莫不如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请萧相国帮着收买人心,经营羽翼,待得殿下回京之日,再鼓动陛下易储。”   李世民点点头道:“世民是替国家社稷着想,奈何有心杀贼,却无门报国。”   杜如晦道:“殿下,如今您已被架在烈火上,快要被烧成灰烬了!”   李世民慢慢反应过来,满面忧愁的安慰着长孙无忌道:“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西域的事情,并不怪你。”   长孙无忌冷哼。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我心里清楚,怕你心中委屈   长孙无忌冷笑道:“我是小人物,委屈点怕什么?”   李世民无奈的叹口气:“这只是暂时的,我保证以后不让你再受委屈了!”   李世民食不甘味,忧心忡忡的低头喝闷酒。   长孙无忌醉翁之意不在酒,仔细观察着李世民的种种反应。   长孙无忌举起酒杯敬李世民道:“殿下,别想那些烦心的事情了,喝酒。”   李世民神色倦怠的举起杯子扬了扬,一仰头喝下了整整一杯酒。   长孙无忌端着杯子愕然。   他此时很想告诉李世民自己在西域,在陈应手底下吃的苦,可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此时李世民正处于爆发的边缘,一旦李世民失去理智,那么他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砰”的一声巨响,李世民愤怒的把酒杯摔在了桌案上。李世民目眦欲裂,顿足怒喝:“李建成!”   长孙无忌摆摆手道:“殿下,你醉了!”   李世民红着眼睛恶狠狠的起身,拂袖而去。   长孙无忌起身跟上去道:“殿下,咱们还没输,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如今太子殿下请旨要去河北平叛,这刘十善是那么平定的?到最后,还是需要殿下出来收拾残局!”   陈应站在河北巨大的舆图前,沉默不语。   舆图上贴着一张张黑色的三角形小旗,代表着唐与刘十善叛军的割据形势。陈应心中感慨万千,历史上刘黑闼之乱糜烂整个河北,差点让唐朝元气大伤。   现在这个时空死了刘黑闼,却反了名不见传的刘十善,一样掀起了河北风雨。李秀宁冷着脸,颓然的坐在桌前嘟囔道:“你说的对,父皇真的在怀疑二郎?”   陈应头也不抬的道:“陛下,不肯让秦王挂帅了?”   李秀宁霍的瞪向陈应道:“父皇和大哥不会认为河北叛乱是二郎捣的鬼吧?”   陈应抬起头,笑了笑道:“三娘终于变聪明了!”   李秀宁怔了一下,嘴角抽搐着道:“多谢夸奖!”   “不客气。”   李秀宁怒瞪陈应道:“不会的,二郎绝对不会,纵容手下,参与叛乱的”   陈应一派坦然道:“这不重要!”   李秀宁突然失控般的大吼:“那你说,什么才重要?”   陈应吓下了一跳,看着失态的李秀宁半晌,才缓缓地道:“太子与秦王,他们之间的这场争斗,已经不是,李家兄弟之间的事情了,事涉国政,为了朝廷稳定,天下安危,黎民福祉,东宫与西府之间,势必要分出一个胜负。“   李秀宁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惊慌的道:“不会的怎么会那么严重?   陈应点点头道:“不让秦王挂帅,或许对他,也是一种保护。”   李木兰思索半晌,轻轻的呼出一口道:“所以,虽然怀疑二郎捣鬼,但是父皇,并没有处分他。   陈应道:“没有证据的猜测,凭什么处罚他?”   李秀宁摁了摁额角,痛苦的呻吟出声道:“真是为他们操碎了心,啊啊” 第一九零章 谁是河北幕后黑手   陈应走到李秀宁身前,伸出双手,轻轻按在李秀宁的额头揉着。李秀宁慢慢的靠在陈应的怀里,呢喃道:“大哥与二郎相争,倒是便宜了刘十善!”   陈应摇摇头道:“陛下让谁出战,在他心里,其实早有定论。但太子殿下,应该主动请缨。打不打得赢,是一回事,愿不愿意,为社稷分忧解难,又是另一回事。况且,化解河北叛乱,并不一定要靠武力。”   李秀宁道:“陈郎的意思是,大哥作为太子,不能没有担当?”   “三娘越来越聪明了。”陈应笑着道:“咱们的太子殿下,岂是一个没有担挡的人,只是他担心受到猜忌,其实我何尝不是这样!”   李秀宁默然无语。   陈应麾下的安西军共三支精锐,分别是陌刀军七个折冲府共三十五个团,骁骑军十个折冲府,共五十个团,射生军共十九个折冲府,共九十个团,各州还有驻所着十九个折冲府的府兵。此时加上越骑军的二十个折冲府,陈应可以动用的军队,就多达五六万人马。   一旦这些人马全部投入西征,以西突厥的糜烂局势,他们绝对是抵挡不住安西军如同洪水一般的猛攻。   此时经过两年混战的西突厥,早已变成派系林立,部落丛生。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果实,垂手可得。   然而,陈应却没有冒然发动西征,不是因为他打不下来,而是不知道打下来以后,这个摊子如果收拾。   陈应其实还在等,等着李渊给他西征的命令。   就在这时,何月儿兴冲冲的走进陈应的书房,欣喜的对他大喊道:“郎君,好消息!”   李秀宁从陈应怀里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何月儿道:“何事让你如此高兴。”   何月儿放低了声音道:“刚刚从少郎君那里传出来的消息,少郎君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陈应惊讶的张大嘴,半晌才默默回过神来。   少郎君是指陈应的庶长子李嗣业,按照这个时代人计算年龄的方式,李嗣业已经五岁了。可是事实上呢,李嗣业刚刚三周岁半,如果在后世,李嗣业也应该进入幼儿园,接受学前教育了。   只不过,幼儿园的小班,其实并不是以学习为主,而是以玩为主。进入读和写的阶段,应在中班以后。   当陈应与李秀宁来到李嗣业的小书桌前的时候,发现李嗣业已经把自己成功涂成小花猫,满脸墨迹,甚至领口、袖子上都是墨迹,李嗣业拿中细小毛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写出了:“李嗣業”三个字。   陈应兴奋的道:“我儿子非常棒!”   说着,陈应将李嗣业举起来。就在陈应的手碰触到李嗣业的时候,李嗣业疼得呲牙咧嘴。   陈应感觉到不对劲,伸手扯起李嗣业的衣衫,发现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到处都是斑驳的伤痕。   陈应心间的火蹭一下就窜起来了,他冲着李道贞吼道:“你干的好事?”   李道贞不以为然的道:“对,他就是一个榆木脑袋,不揍不开窍”   陈应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他的目光狠狠的瞪向李道贞。   李秀宁冲何月儿使了一个眼色,趁着陈应爆发之前,抱起陈谦,赶紧离开。把空间留给了李道贞与陈应。   陈应怒气冲冲的望着李道贞道:“凭什么打我儿子!”   “就凭我生了他!”李道贞毫不示弱,与陈应针锋相对的道:“怎么我能把他生出来,就不能管教了?人家都是慈母多败儿,你倒好,慈父多败儿!”   陈应吼道:“他才三岁半”   “大了就不好管教了!”李道贞一巴掌拍在李嗣业的屁股上,得意的道:“棍棒底下出孝子,要想让儿子成材,就一个字揍!”   李嗣业看着争吵中的父母,脑袋一缩,规规矩矩的坐下来,继续在纸上写字。   陈应伸手指着李道贞道:“我现在就来管教管教你!”   李道贞摩拳擦掌的道:“好啊,你有多大本事就使出来吧,千万不要客气!”   说着,李道贞手腕一翻,抓向陈应。   陈应一看这还了得,长此以往夫纲不振,于是他也与李道贞反击。   不过,二人感觉在孩子面前打架有些影响不好,于是,二人返回陈应的书房,在书房里噼里啪啦的打起来。   “卑鄙你抓我胸!”   “失误失误!”   陈应与李道贞二人打着打着,身上的衣服就慢慢减少,最终坦诚相见。   另一场战斗,持续上演。   看来,二人要想分出胜负,非一时半会之功!   长安太极宫武德殿内,李渊回到寝殿,怒气未消,瞪着眼睛四处寻找这可以发泄的工具。   一个小小的刘十善作乱,居然把大唐军队威迫至此,简直是荒诞,这就好像世界拳王被一个无名小卒,一阵老拳击倒。如果说没有其中的隐情,李渊是压根不相信的。   正巧在这个时候,李元吉从凉州返回,一本正经的朝着李渊道:“河北之乱,与杨干之乱一般无二,有内鬼”   李渊刚刚开始没有往这一层想上,现在回想起来,反而非常有可能。   杨干之乱,其实何尝有成功的希望。几乎与刘十善如出一辙。别看刘十善一时间攻占了河北三十九州之地,然而他仍处于大唐的四面包围之中,孤立无援,一旦关中大军出动,他就是死路一条。   刘十善自然不是傻子,那么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为了富贵,还是为了权利?   还是使用了什么手段,让这次叛乱有可利用的机会。   那么李元吉所说的话就有了极大的可能性。   裴寂匆匆赶来,看着李渊眼睛赤红,如同愤怒的公牛,就上前劝慰道:“陛下,气大伤身,龙体要紧,切勿”   李渊回过头望着裴寂道:“你说,河北是二郎,很可能就是二郎”   裴寂抬头,默然注视着李渊。   李渊转过身,瞪着裴寂道:“元吉说的不无道理,朕怀疑此事是二郎从中做了手脚”   裴寂不置可否的道:“陛下?”   李渊喘息着道:“河南和河北,都是他的人,再想想当初杨干发生的那场兵变   李渊狠狠地咬牙吼道:“想不怀疑他都难!”   裴寂迟疑的道:“陛下是怀疑秦王,秦王是对太子插手关东人事,安排不满,故而以此示威?”   李渊反问道:“难道没有这个可能吗?”   裴寂苦笑道:“这”   李渊此时的心中充满了苦涩。李世民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制衡李建成,其实从内心里来讲,他对李建成这个太子非常满意。然而,局势变得越来越复杂,慢慢有些难以控制了。   李渊望着裴寂道:“圣旨明发吧!”   裴寂躬身道:“是”   东宫李建成沉默的望着给他默默收拾行装的太子妃郑观音,看着郑观音将冬装、夏装、吃穿用度,收拾了三辆大车,李建成皱起眉头道:“观音,我这是去打仗,又不是郊游踏青”   郑观音把几件衣衫,塞进包裹里,然后还嫌不够似的,又塞了一件皮裘。郑观音望着李建成道:“大郎,你还在生二郎的气?”   李建成摇摇头道:“没有大敌当前,二郎却仍然认为,我一心想要对付他!”   说着,李建成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道:“旁人看我,高居东宫储君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谁又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没有哪件事,可以懈怠,没有哪件事,可以推诿,所有人都盯着我,只要做错一点点,立刻就有无数非议。其实,我不想做什么皇帝,也不在乎陕东道,究竟是行台,还是大行台,我只想要他一句话,只要一句就够了,我自会领兵出战,为阿爹和大唐,这李家的这个天下分忧解困。”   郑观音道:“大郎辛苦!”   李建成叹了口气,苦笑道:“辛苦是应该的,既然坐在东宫位置上,有些事情,我就必须去做,有些责任,就必须去担。”   郑观音又拎了一个包裹,里面装满了满满的钱票,她指着钱票道:“这是陈大将军送来的大唐通利钱庄的钱票,共计三十万贯,皇帝不差饿死兵,这些钱,该赏赐的就赏赐出去”   李建成拎了拎钱票的包裹,装作似漫不经心的道:“二十万大军,三十万贯,有些不太够啊,再拿五十万贯出来,一条人命,总不能比一头牛还贱!”   郑观音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好!”   李建成道:“二郎已经不是当年的二郎了,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有些事情,勉强不得,若是我死了,二郎还会为我这个大哥,伤心流泪么?”   郑观音怔了怔,猛地转身,怒瞪着李建成道:“殿下,你这是说什么话!”。   李建成这才注意到郑观音的异色,霍然起身,与此同时,巨大的包裹迎面飞来,砸了他满头满脸,钱票散落得满地都是。   郑观音怒气冲冲就往外走。   李建成攥着包裹皮儿,缓缓低下头,黯然神伤。他一边默默的收拾着地上的钱票,一边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一九一章 等待摘桃子的人   太极宫武德殿内,原本空无一人的盘龙柱前,突然出现一名黑衣人。李渊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左监门卫鱼彦章。   鱼彦单膝跪在李渊面前,躬身道:“陛下,臣复命!”   李渊从鱼彦章手中接过密报,展开一看,李渊面沉似水的冷冷说道:“消息确实?秦王与河北之乱毫无干系?”   鱼彦章低着头,语气坚定的道:“陛下,臣特意调来玄字号密探!”   就在这时,与鱼彦章同样劲装黑衣,头戴斗笠的黑衣人缓缓进入大殿。   黑衣人向李渊拜倒,躬身施礼道:“臣,拜见陛下!”   李渊望着玄字号密探道:“秦王的事,你知道多少?”   黑衣人想了想道:“事无俱细!”   李渊沉吟着缓缓说道:“河北之事”   黑衣人道:“臣追随秦王殿下,一起抵达河东,河北之事,臣与秦王殿下确实,一无所知。   李渊叹息一声,叹道:“朕也知道,二郎不会有这样的心机”   黑衣人悄悄地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李渊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这一刻,我们看清了黑衣人的面目,赫然正是侯君集。   李渊转而望着侯君集道:“那突厥出兵一事呢?”   侯君集想了想道:“陛下,据秦王麾下的百骑司侦得,刘黑闼当年兵败身亡,其族弟刘十善逃亡突厥,被颉利可汗庇护在突厥牙帐之中。这次刘十善从突厥返回,得到突厥精锐骑兵万余的支持,没有突厥军队的帮助,刘十善不可能那么快就占领洺州,鲸吞河北”   李渊想了想,摆摆手道:“行啦,你回去吧,小心看着秦王。”   侯君集行礼,飞快的退出大殿。   恐怕在这一瞬间,李世民也没有明白,他所倚重的大将侯君集,居然是李渊的左监门卫玄字号密探。事实上,自从李渊登基之后,左监门卫从原本指挥禁卫的统兵机构,调成为我特务组织后,李渊就在各处将官身边安插大将。   李渊得知左监门卫的密报,证明秦王李世民与河北之乱无关,他脑袋中不由自主的浮现起当初李建成向他请旨出征河北的情景。   李建成当时躬身道:“父皇,恳请父皇,废掉儿臣的太子之位,另立秦王殿下为太子。儿臣愿意领兵出征河北。还请父皇恩允。”   李渊收起心中的念头,转身望着鱼彦章道:“河北之事,既然与秦王无关,那么与太子有没有关系?”   鱼彦章躬身道:“回禀陛下,据臣的“天”字号密探汇报,太子与河北之事,并不瓜葛,据“地”号密探汇报,西域近来有异动!”   “陈应?”李渊微微惊讶道:“他的手伸得这么长,居然到河北了?”   鱼彦章摇摇头道:“不是关于河北之事,而是西域之事!”   说着,鱼彦章将一本厚厚的密报,递到李渊手上。   随着年龄的增加,李渊的视力也开始下降,他已经看不清楚密报上面的蝇头小楷了。他沉吟道:“西域出了什么事情?”   鱼彦章打开密报,照着上面的数字念道:“臣,“黄”字号密谍上奏。今岁西域少雨,自武德六年六月至八月,两个月间滴雨未下。幸运的是,在陈大都护这两年积极的打灌井修水渠,农田灌溉得到了有力的保证,再加上肥料充足,反而获得了丰收。今岁西域共计岁收小麦六百二十万石、栗一百八十万石、葡萄八十万石、瓜果三千七百万石,甜菜五万石、油菜籽十六万又七千六百石,棉花二十七万石”   黄字号密谍也被陈应同化了,他的奏报采取西域行格式,用统计报表写得很简单明了,鱼彦章照着念就是了。   刚开始的时候李渊还在发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鱼彦章每报出一个数字,李渊便会抽一口冷气,最后李渊的嘴都抽歪了。   他想过西域是肥美的牧场,然而却不敢想象,陈应居然在西域,仅仅粮食和果蔬这两项,就超出了关中产出总额。   古代的农民是很辛苦的,往往要连续三年丰收他们才能攒下一年的余粮,一旦碰到水灾旱灾蝗灾冰雹,粮食大量减产,就要发生饥荒了。然而,西域才有多少人?恐怕连奴隶都算上,也不过一百五十万人出头,勉强超过关中的三分之一。   现在听说遥远的西域居然收获了这么多粮食,他能不高兴么?只不过在高兴之余,又产生了隐忧。这么多粮食,陈应万一自立为王怎么办?   鱼彦章也被这一串串夸张的数字所激动,不知不觉中声音提高了不少:“今年西域应缴纳粮税多达三十万石,税款十一万五千贯”   李渊捂着胸口,他感觉心脏有些受不了了。   实在太吓人了!   然而,这个惊吓还没有结束。鱼彦章接着念道:“花儿沟第三座五十万斤的高炉于武德六年二月投产,此时西域每个月可生产钢铁三千万斤”   听到这里,李渊简直如同五雷轰顶。   他接收了陈应在清林里的钢铁作坊,拥有了一年生产一千六百万斤钢铁的能力,加上灵州一千万斤,还有武器监、将作坊的钢铁生产能力,大唐如今每年可以生产三千万斤钢铁,然而就这三千万斤钢铁,用不了十年,大唐全天下的百姓就可以与木质农具说再见了。   一个月三千万斤钢铁的产量对于老百姓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是对李渊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灾。   有钢铁就可以打造兵刃和甲胄,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三千万斤一个月,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用钢铁也可以把人堆死,谁争得过这个庞然大物啊!?就算李唐关中、河东、河北、巴蜀、江淮全部联合起来,也只有被吊打的份啊!   李渊急忙抢过这个密报,将密报拿到眼前观看。报表上的数据很好看,通过那一串串的数字,李渊很容易得知。   西域在这两年的时间内,已经修了不少于四千里的柏油马路,将西州道十九个州连接了起来,这个柏油马路将以高昌城为中心,通向西州道的各个州。如今,乘坐着四轮马车,行走在这个柏油马路上,乘上马车,他们可以在五天之内到达西州道的任何一个州。比起以前来快捷了好几倍。   木兰城那边的骨粉工厂已经投产,每个月产骨粉十万石,足够供应西州道十五个县的农作物种植。   另外,安西军建立了安西军折冲府的养殖基地,每一个折冲府如今拥有牛马过万,羊只数以万计,如此庞大规模的畜牧业,不仅可以给安西军骡马行军带来极大的便利,同时也极大的改善了安西将军的体质。   如今的安西军将士是三个月不知肉味,现在虽然说肉食无法敞开量供应,但是每一个士兵,每天可以获得不低于四两肉的供应。关键是安西军禽畜养殖场提供的各种粪肥,足以满足西域各地的肥料需要,换句话说,老百姓再也用不着为没有肥料发愁了。   最让李渊目瞪口呆的是陈应,居然把宝贵的钢铁用来修驰道,这个驰道可是耗钢铁大户,平均每公里的驰道就要用掉二十四万斤,当然这只是平地上的消耗量。可是西域并不是一片坦途,这里有着数不清的高山和峡谷,不仅需要开凿隧道,还需要修筑桥梁,这些桥梁同样是吞钢铁巨兽,特别是胡杨河河畔,那座横跨五百步的大桥,居然用掉了一千两百万斤钢铁。   此时的李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个月产三千万斤的钢铁固然让李渊忌惮,然而陈应把宝贵的钢铁用来改善农具、修桥铺路,这让李渊有一种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感觉。   李渊并不知道,陈应就是要向天下彰显着西域的宝贵之处。华夏民族对于可以种粮食或拥有着宝贵资源的领地,有着近乎执念的执着。   儿皇帝卖了燕云十六州,北宋一朝念念不忘,事实上,哪怕到了北宋末年,收复燕云的国家战略目标,已经坚持不动摇。   一片荒凉的西域,自然没有人在乎。   可是膏腴之地,寸地不敢丢失。   如今的西域无论农业已经建立了基础,初具规模,军田和民田已经开垦超过了一千万亩。事实上这连西域的百分之一的耕地还没有利用起来。   在政策的扶持之下,西域今年新建的拥有四十人以上的工厂多达两百家,再加上前两年开办的,西域的工厂数量已经达到惊人的五百家以上,而且还在呈强劲的增长势头。   农业和工业蒸蒸日上的必然结果就是周边地区人口大量涌入,仅仅是上半年,从河西、秦凉、特别是随着刘十善在河北造反,整个河北成了战争区域,这些河北百姓,就拖家带口,翻过太行山,沿着河套,一路向西。   仅仅河北一地,申请加入西州道户籍的人口就达到了惊人的六万人,至于跑过来打工的没有计算在内。如今西域的人口已经达到了一百五十四万,比起三年前足足增长了三倍。   人口众多就意味着庞大的市场,西域的前景看好。   利用集体式的农庄和军队屯田,陈应获得第一桶金之后,就忙着修建基础设施。当然,为了挽留住从关中来到西域务工或是驻扎的将士和其家眷,陈应在西州道十九个州的治所,建立了十九座州学,一百一十七个县中加上新设的县建立了一百一十七座县学,但凡驻军将士子弟或西州道各州百姓子弟,适龄儿童必须入学。   为了刺激百姓让家中子弟上学的热情,陈应还在各州学、县学设立了免费早餐制度,每一个孩子早餐是免费的新鲜牛奶一升,鸡蛋两颗,馒头或是肉包子管饱。   午餐也采取了安西将军三菜一汤的标准。   教育经费是商人乃至本地乡绅都承担了一半以上的经费,一来是想讨好陈应,二来,自然也是希望这些学校真的能像陈应所说的那样,为他们提供大量人才,让他们的事业越做越大。   毕竟在这个时代,读书人是非常高贵的。哪怕是读得懂几本书,能写会算,随便一个掌柜,一年的收入也可以超过百贯。就是一百个伙计也挣不了一个掌柜的钱。可是,商号的掌柜可是很难聘请,没有足够的人才,他们的生意也没有办法扩大,总不能让一个目不识丁的伙计充当掌柜,这样的话,有多少钱都会赔光。   对于陈应的大手笔,李秀宁已经免疫了。   陈应却是神采飞扬,骄傲得一塌糊涂。给好几万人提供接受教育的机会啊,这是何等伟大的事业,他居然做到了,真是太骄傲了!   尤其是安西军将士们,他们得知陈应的举动,眼泪都出来了。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出人头地?他们算是吃足了没读过书的苦了,现在好了,他们的孩子遇上了贵人,不必像他们这样当一辈子盲了!   一个普通的士兵因为不识字,哪怕他们奋勇杀敌,立功之后,最多可以做到队正一级,或者副校尉级别,再高就不可能了。毕竟军队也有太多的命令和条款,瞪眼瞎是没有办法成为将军的。   目不识丁的将军在历史上不是没有,如三国时期的无当飞军第一任统军将军王平,北宋时期的党进,但是这样的人非常少,而且需要非常大的机缘,可以遇到一个容忍他们不识字缺点的上司。   陈应在西域画下了宏伟的蓝图,将西域经营成为大唐的粮仓,大唐的重工业基地,这样以来,无论什么时候,大唐朝廷或皇帝,绝对不会允许西域丢失。   哪怕遇到敌人进攻,也会不遗余力抢回来。   当然,西域的地位一旦重要了,一旦产出了成果,肯定会有摘桃子的人。陈应恰恰最不怕的就是这样的人,他害怕西域被搁置或是被人遗忘。 第一九二章 千金买马骨   被人遗忘,那才是真正的原罪。所以,陈应害怕被遗忘。   西域在他自掏出腰包的情况下,在短短两三年的功夫,快速发展了起来。杨蓉是第一个抵达西域的关内商人,杨蓉如今买下了一百万亩棉花田,成为了西域有名的地主。   杨蓉还买了火烧山下的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山,这个荒山就是处在一片荒凉而缺水的戈壁滩上,在这个被杨蓉命名为采云山的石头山脚,杨蓉准备修建彩云堡。   陈应其实并不希望杨蓉在这个彩云山建筑城堡,因为这里缺水,夏天热得要命,冬天又冷得可以把石头冻裂,这里是一块生命的禁区,作为自己人,陈应不希望杨蓉吃亏。然而杨蓉却非常喜欢这个地方。杨蓉一口气要买下彩云山附近近十万亩的荒山戈壁滩,陈应为了打消杨蓉购买彩云山的打算,狮子大开口,要价十万贯。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关中良田也不过七八贯钱,可以种植粗粮的劣田不过两三贯钱,至于荒地,大约差不多是白菜价,一两贯钱左右。陈应几乎用关中劣田的价格,卖了十万亩的荒山戈壁滩。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都像在宰冤大头。可是陈应却没有想到,杨蓉根本毫不迟疑,一口气就答应了下来。   陈应在这个时候反而迟疑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杨蓉虽然花十万贯不多,可是买下这么一块不能种庄稼,就连沙漠里最耐旱的骆驼刺都无法成活,陈应实在想不出来杨蓉要这么一块地方做什么。   陈应在送走杨蓉之后,喊来周青道:“你马上带着一批人,前往火烧山山区,去看看这座所谓的彩云山到底有什么东西!”   陈应隐隐感觉不对劲,杨蓉不是傻子,以她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精明无比,她不可能花冤枉钱,买这么一座没有用的荒山。   陈应虽然清楚,世界上的利益一个人吃不完,即便是皇帝也吃不完所有的利益,这时候就要明白是分享。陈应是一个懂得分享利益的人,他将钢铁的利益,先是分给李渊,然后又分成太原王,为了罗士信的婚事,又出一大波利益。   虽然看上去是非常傻的行为,然而吃独食会遭人记恨,如果一个人混到没有朋友的地步,那么,他距离死亡也不算远了。   说起来非常荒谬,然而事实上却是如此。宋朝皇帝懂得与士大夫分享天下,有宋一朝,天下基本上稳固如山,士大夫又愿意与百姓分享利益,所以宋朝一朝,基本上没有爆发有规模的农民起义。   哪怕国破家亡,蒙古人入侵。三十万军民百姓,崖山一役,纵身一跳,殉身为国,也可以说这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如此规模的。   西域这颗果树,在陈应辛苦的浇灌之下,果实渐渐熟了。陈应不怕被人摘果实,无论摘掉多少果实,果树还是陈应的,与大唐勋贵和世族门阀、平百百姓分享利益,这样以来,陈应才会更加安全,更加牢固。   现在有了杨蓉愿意发展西域,经营西域,这是陈应求之不得的事情。   从陈应自自己经营西域,到现在有人愿意经营西域,这是本质上的区别,也是陈应计划中迈出了一大步。   陈应坐在书案前,此时的李道贞偷偷换了一身青衣罗裙,这是梁国公府邸里普通丫鬟的装扮。   李道贞假扮着侍女,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走到陈应的书房。   此时,陈应正在发呆。阿史那思摩正准备提醒陈应,李道贞摆手示意阿史那思摩退出,自己恭敬地站在一旁侍侯着。   一颗蜡烛燃到尽头,烛火开始变得忽明忽暗,陈应这才起身更换蜡烛,赫然发现,一直站在一旁的李道贞。   李道贞恭敬地朝陈应一稽。   陈应赶忙侧身避开,顺便邀请李道贞落座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受不起。”   李道贞嘴角抽搐着,无比尴尬的坐在了一边。   陈应揣着手,打量着李道贞道:“你这是闹哪般?”   因为李道贞教训李嗣业的事情,她被陈应教训了一顿。论身手,她不弱于陈应,可是床上的战斗,她真的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在她再三的求饶中,陈应以制服诱惑逼她签下城下之盟。   李道贞呢喃道:“想必陈郎也知道,我这个人有心结,无法释怀。   陈应摆摆手道:“那只是戏言当不得真,如有冒犯,还请海涵。   李道贞苦涩的笑着,淡淡摇头道:“我乃是不详之身”   陈应激动得站起身来伸手揽住李道贞的肩膀,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要再说了!”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咳嗽声。   陈应和李道贞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跳起来,陈应循声望着,只见李秀宁在门外似笑非笑的道:“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杨蓉所要购买的荒凉地带。位于喀拉麦里山南侧,是一片神奇的地方,面积约六七平方公里,呈椭园形;这里地貌独特,错落有致,风雨剥蚀而成的大大小小山形,远视酷似许多古城堡的纵横街道,山丘断面土层呈现蓝、青、红、黄、白、紫、黑等各种颜色,绚丽多彩,鲜艳夺目。   经过地质专家的考察,远在八千万年前,这里原是一片广阔无际的湖泊,湖中沉淀着各种颜色的矿物质,后因地壳上升,形成各种岩石,红色的铁质砂岩,灰色的泥灰岩,黑色的泥质岩,露出地面的岩石,经过千万年的流水冲刷和风蚀作用,坚硬的留下,松软的冲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为人类创造了这五彩缤纷的奇特景观。   周青带着一队精锐的勘探队员,望着一片大大小小的砂砾,满脸疑惑的道:“这里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能有什么值得让人注意的东西?”   有名经验非常丰富的勘探工匠苦笑道:“周统军,您是不知道在西域这块地方,哪怕再荒凉,说不定下面会有金矿!”   周青一脚踢起一块红褐色的石头,不以为然的笑道:“这里有金矿吗?有了我就把它吃了!”   石头扬起大股的尘烟,弥漫的尘烟飞扬到一名勘探队成员的嘴里。   “啊呸呸”那名倒霉的勘探队成员连连吐出扬进嘴里的尘土,不一样儿,他的脸大变,眼睛瞪得浑圆,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鸭蛋。   周青自知失误,随手拿起一个水囊,递到这名勘探队员的手中:“对不住了,漱漱嘴吧!”   然而,这名勘探队成员却根本没有接这个水囊,而是低着头抓起一把尘土,用嘴慢慢吹起来,等他手中的细沙吹干净,露出手心里些许红褐色结晶物。   那名年老的勘探队成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周青疑惑的道:“明白了什么?”   老勘探队成员笑着指着彩云山脚下一大片洼地笑道:“如果不出意外,很久之前,这里是有水的,很可能是一个咸水湖,如今的湖水被晒干了,就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盐矿!”   周青难以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   老勘探队成员指着几个年轻的勘探队员道:“就在这里,赶紧挖!”   几名勘探队成员拿起折叠式的工兵铲,飞快的将地表上的沙砾挖开。这五六名勘探队成员用了足足一顿饭工夫,挖出了一个沙坑。   一名勘探队成员道:“周统军,到底了!”   老勘探队成员用凿子,在底部早出一块白色的岩块,也不顾得脏不脏,伸出舌头在上面舔舐起来,一边舔舐一边道:“没错了,就是盐矿,你们几个再去其他地方看看,看看这个盐矿规模有多大!”   陈应被李秀宁好一顿惩罚,最终证明,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这几天,陈应被熬成黑眼圈,此时的陈应痛并快乐着。   看着眼前周青带来的探查报告。   陈应终于想起这个地方了,在后世这里是一块有名的景区。著名的电影卧虎藏龙还在这里取景,那里不仅有着一个不小的盐矿,还有一个规模庞大的油田,不过以现在的技术,恐怕没有办法开采。   陈应还知道那个地方不远处,还有一座玛瑙山,肯定是杨蓉并没有发现,若干年后,由于地震,其中一座红色的山包,被震裂一个庞大的豁口,最终才让这座玛瑙山现世。   李秀宁好奇的拿起勘探队的勘察报告,只见上面写着预计盐矿不低于一千万石。   李秀宁道:“杨蓉挺狡猾的啊!”   陈应点点头道:“那是里一块天赐福地啊!”   李秀宁想了想道:“这块地咱们留着!”   “不”陈应坚决的摇摇头道:“还是卖给她!”   说着,陈应望着周青道:“通知杨娘子,让她过来签约吧!”   李秀宁刚刚开始的时候还非常生气,转念一想终于明白了陈应的用意。她试着问道:“你这是千金买马骨?” 第一九三章 永恒的只有利益   “陈郎,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李秀宁疑惑的道:“西域倾注了你无数的心血,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西域就像你的孩子,如今这个孩子刚刚咿呀学语,你真舍得把他送人?”   陈应明显一愣,他实在没有想到李秀宁会问这个刁钻的问题。陈应的脸冷峻起来,仿若在自言自语道:“天下长安,三娘,你说你可知什么是天下长安?”   李秀宁想了想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这秀宁心目中的天下长安。”   陈应望着李秀宁,认真的道:“三娘,可惜你不是男儿身,你心中装着整个是天下,是社稷,而不是一己的私利荣辱,若是你为太子,大唐何其幸也!”   李秀宁没有被陈应误导,转身望着陈应道:“别打岔,你说你为何要这么做?”   陈应叹了口气道:“你还记得,我向你提的大唐眼下三弊?”   李秀宁默然的点点头。   “其实,这不是我杞人忧天,更不是耸人听闻,而是切实存在的问题!”陈应沉声道:“眼下的大唐,如同一个初生的牛犊,依靠自身的免疫力,就可以把所有小病小灾给掩饰起来,正所谓一白遮百丑,可是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大唐就会重蹈前朝覆辙!”   财政问题,是一个国家的重大问题。现在大唐面临的情况,可供李渊选择的道路并不多。和那些农民起义领袖不同,李渊本身是依靠并不是农民的力量,而是世族门阀的力量,他不可能像农民起义一样,消灭旧的世族门阀,树立新的世族门阀。   刚刚消灭王世充、窦建德那会,李渊还可以利用吞并河南、河北。利用河南、河北的土地平衡世族与门阀的利益,然而,统一天下,要想稳定大唐李氏的统治,就必须拥有庞大的经济基础。“打土豪分田地”这招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可取,这样做只会把这些士族和地主阶级推向对立面。   可是,现在大唐的财政问题,恶化到必须要去解决的地步。李渊采取租庸调制,只是治标而不能治本。以战养战,固然是一种办法。但是这样做最大的问题就是,只能胜,而不能败,如果失败就会中唐一样,瞬间崩溃。   哪怕魏征向李建成献计以寒门制衡世族门阀,不过此时的寒门却像一支小嫩芽,过早暴露,只会被狂风暴雨摧毁。   陈应非常清楚,华夏民族,历朝历代一直在一个圈子里打着旋转,从分裂到统一,从繁荣强大,再到内部阶级矛盾不可调和,最终爆发,经过数十上百年的混战,人口减弱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华夏的大地足够养活足够多的百姓,哪怕才会统一,繁荣,腐朽,一直以来重复这个宿命的怪圈。   如果陈应什么都不做,大唐依旧会像历史上一样,走向了持续扩张之路,这是因为大唐勋贵阶级与旧的世族门阀利益分配不均匀,摆在大唐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持续扩张,要么自取灭亡。   以战养战,就像做生意一样,稳赚不赔的时候,怎么都好。可是一旦投资失利,那么积压下来的矛盾,就会接连爆发。   现在大唐的矛盾,虽然已经开始在建国之初开始出现了,不过却远远没有到不可调和的时候,陈应其实是借助后世的成功经验,在试验一条可以打破华夏民族这个诅咒式的怪圈。   华夏的传统儒家思想,让儒士耻于言利。其实何尝不是华夏历朝历代,经济理论非常落后,经济手段和管理更加落后,这是不争的事实。汉朝御史大夫副相桑弘羊,被历史誉为中国有名的政治家、理财专家。事实上如果抛开桑弘羊这个政治家的身份,他所谓的理财政策,无非是收盐铁、茶酒官营。   也是在两千多年前搞市场垄断,自由定价。在后世哪怕一个小学生也知道,垄断行业,肯定赚钱。桑弘羊只不过提前一步,看到了这一点而已。   说起来非常荒诞,大唐的世族门阀其实更像一个财阀而已。他们手中拥有着大量的财富和金钱,一旦天下太平,商业兴奋,世族门阀数代十数代经营的财富就会大量涌入市场,这样以来,市场经济定会被这些大量热钱充斥,造成灭顶性的打击。   比如眼下,随着环境治理改革,金融与股市市场低迷,大量热钱涌向房地产领域,房价持续升温,一旦泡沫捅破,天知道会有多少人跳楼。   普通百姓和普通人家,面对资本大鳄的冲击,根本就没有抵抗能力。   在后世,陈应没有任何办法。他也是被剪羊毛的对象,在这个时空,陈应绝对不愿意看到普通勤劳善良的百姓,被资本大鳄无情的吞噬。   可是,世界就是那么残酷。物竟天择,强者为尊,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哪怕陈应现在,有能力抗击一家世族门阀,他绝对没有能力对付天下所有的世族与门阀。   面对世族门阀这样的洪水猛兽,堵不如疏。陈应开放西域的用意正是如此。   陈应就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国人都有捡漏的习惯性心理,可是哪个漏子会比购买十万亩荒地,附送一个盐矿一个小型油田,外加一个玛瑙山?   杨蓉就是陈应马骨,哪怕杨蓉不宣扬,他也会把杨蓉花十万贯购买十万亩土地的事情宣扬出去。   一旦杨蓉的事迹广为流传开来,就会吸引世族门阀和大唐民间资本涌入西域。随着大量民间资本和世族门阀的进入,西域的经济会更加繁荣。   当然,这也无形中缓解世族门阀对大唐这个初生皇朝的致命冲击。   一旦世族门阀在开发西域中偿到了甜头,他们就会慢慢上瘾,享受这个开发式的过程和巨大收益。   一个民族的崛起,那是踏着一个或无数个民族的尸骨崛起的。日本的大和民族成功崛起,先是有日俄战争的大胜之威,再是甲午战争的巨大战争红利。日本的崛起,从本质上说,就是踏着华夏的尸骨,三千五百万无辜亡魂。   突厥的崛起,那就是踏着柔然人的尸骨,突厥人先是将柔然人从草原霸主的王座上拉下来,然后鲸吞、蚕食,生生将一个地跨万里,纵横大漠南北的柔然汗国,踩成历史的名词。   大唐要想崛起,就必须采取这种手段,这种发展过程。   陈应非常清楚,自己属于哪个民族,他不像后世那些中华慕洋犬一样跪舔。   当然,陈应也不是“圣母婊”这样做,陈应其实也可以得到一些好处,第一就是缓和与世族门阀集团的矛盾。必竟世族门阀也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他们眼中只有利益,因为利益,可以让陈应与他们进行联合。   短期内,陈应可以在大唐得到不少盟友,他不会再孤军奋战。其次就是缓和大唐的土地兼并。   扩张不止西域一个方向,还可以向南、向东,特别是南方,林虑国的占城的稻子不仅是一年两熟,而且产量高,并且占城还拥有太多的良田。哪怕扣去海上运输的运费,这些产出成本,也远低于大唐的那种亩产一石五斗良田。   其次就是,陈应要创造一个适应大唐扩张时代的发展模式,这个模式就是以资源开采、集体农庄、大规模畜牧养殖,集体纺织、构建原始工业社会。   李秀宁听闻陈应的用意与布局,惊吸了一口凉气:“陈郎难为你了!”   陈应摇摇头道:“我只是尽些绵薄之力!”   洺水河上,一叶扁舟。魏征一副游方道士打扮,魏征独坐着扁舟之上,闭目垂钓。   不一会儿,一只木筏缓缓靠近这艘扁舟之上。   魏征抬头看清楚来人,微微惊讶的道:“真没有想到,太子殿下布在河北的暗子,居然是凌祭酒!”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窦建德麾下祭酒凌敬。   凌敬走进船舱室里,看着案几上的醋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吃了一口菜,看着魏征道:“玄成先生想要听什么?”   魏征一脸正色的道:“河北之乱,幕后是谁主使?”   凌敬哑然失笑道:“当然是刘帅,人所共知,不是秘密!。   魏征嗤笑,也自顾自的夹了一口菜吃,停顿一下,望着凌敬道:“之后呢?那些河北世族为何突然举兵反叛?”   凌敬不屑一顾的道:“还不是李渊父子给逼反的?你们李唐要彻底消灭河北世族。   魏征摇头,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陛下没有下旨没收河北世族的土地,更没有下旨消灭河北世族。”   凌敬疑惑地放下筷子望着魏征道:“那些密旨怎么说?”   魏征眯起眼睛,一头雾水的道:“什么密旨?” 第一九四章 敢动我的奶酪找死   相州城下,大队的唐军士兵从渡船上踏上岸边的路上,排成整齐的队形,朝着相州城方向开进。一队一队的唐军士兵,斗志昂然。   不管是原来的历史上还是现在,李建成从来都不是不会领兵的将帅,而是极为难缠的对手。李建成似乎没有什么耀眼的战绩,但是李建成就像是属牛皮糖的,粘上了就甩不掉,不把对手撕咬得血肉模糊绝不罢休。   在成书于“玄武门事变”之后的正史上,无论新旧唐书中,都几乎没有提到过李建成有什么功绩,在资治通鉴中简单的说了两句“建成纳计,乃克长安”、“魏征献言,乃平河北”,这几乎就是在正史上所能找到的所有的李建成的功绩:攻克长安和平定河北。但是翻看了一下成书于“玄武门事变”前的大唐创业起居注记录隋末李渊自起兵反隋直到攻克长安、废除隋帝、正式称唐帝为止共357日史事的史书,分为3卷。唐温大雅撰。温大雅为李渊大将军府记室参军,他随军撰成该书。本书不作评价   历史是历史,无比争议的历史。至少在唐朝战争史中记载,从武德元年开始,直到贞观四年东突厥灭亡这十三年的时间中,几乎每年东突厥都会寇边,唯独李建成死后,东突厥顺利攻到长安城下,逼李世民签订城下之盟。   李建成率领东宫四率、左右武卫、左右骁卫共四率四卫四十府二百个团,共六万余四,合计五万余民夫浩浩荡荡开沿黄河而下,进驻相州。   唐军将士们抵达城下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安营扎寨。魏征抬头望着大燾旗下,一身甲胄的李建成,快步朝着李建成走去。   魏征走到李建成身边,身体微微前倾,对前面的李建成说道:“殿下,河北叛乱之事有蹊跷。”   李建成凝眉,微微偏头望着魏征道:“什么蹊跷。”   魏征道:“殿下可曾仔细思索过,刘十善最强的是什么?最弱的又是什么?”   李建成想了想道:“刘十善最大的依仗,不是突厥,而是河北世族的支持。如今天下十道,大唐已取其七,剩余的两个分别是河北、山东、江淮。这三者中,山东、江淮不足虑,真正威胁大唐的,是河北与江淮。河北的问题其实与江淮的问题一样,那就是朝廷,将当地世族和豪强,置于何地?是敌?还是友?”   魏征拿出一封信函。递到李建成手里道:“这是斥候截获的密信,刘十善写给杜伏威的,如今,河北世族,将杜伏威视为救星,就像当初洛阳世族,将窦建德视为救星一样。现在的局势与去年的洛阳之战不同,杜伏威已经归降大唐,但是,刘十善偏偏写了这么一封信!”   李建成若有所思起来道:“病急乱投医?”   “这不是最蹊跷的,最蹊跷的是!”魏征继续用没有起伏的声音道:“凌敬说河北世族手里,有截获的密旨,密旨要秦王,将河北世族,悉数灭族。”   李建成猛地转过脸来,死死地盯着魏征。   魏征轻轻点头道:“凌敬没有骗我的理由。”   李建成有点儿急道:“陛下何曾颁过这样的密旨?”   魏征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李建成道:“从来没有?”   魏征点头道:“所以说,河北之乱,另有隐情。”   此时,李建成这才恍然大悟。按说刘十善只是一个粗鄙的武夫,毫无人主之相,更没有夺取天下的可能,然而他与历史上刘黑闼一样,在短短三个月内就恢复了窦建德时期的河北、山东三十九州之地。要说河北世族与山东世族没有投靠刘十善,这绝对说不过去。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河北世族与门阀简直就出了一个昏招。这点是李建成百思而不得其解的问题。现在听到这个密旨,李建成瞬间明白了。   怪不得河北世族与门阀全部与李唐站在了对立了,因为李渊下了“密旨”,正所谓兔死狐悲,河北世族与门阀逼上了绝路,他们不反才是怪事。   李建成冷着脸想了想,将腰间的玉佩摘下,递给魏征道:“拿着这个玉佩,你可以随时调动东宫内外人员资材,尽快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谁若能献出密旨,玄成可自行决断恩赏条件。”   魏征接过玉佩,在手里颠了颠,笑着冲李建成一稽后,大步离去。   远处的韦挺看见李建成与魏征对话的一幕,若有所思。   太原并州总管府的大堂里,李世民醉眼惺忪地踞坐在胡床上,周围全是空的酒坛。李世民的心情非常不好受,百般心血,百般布置,不曾想全部便宜了李建成。   李世民不甘心,不服气,可是大局已定,他也无奈奈何。   李世民想要喝醉,奈何他越喝越清醒。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程知节的声音:“老雷,让开,俺要见秦王殿下!”   雷永吉苦笑道:“程将军,别让我为难!”   程知节冷着脸喝道:“老雷,给我让开!”   雷永吉自然是寸步不让。如今李世民早已下令,如果他敢放程知节进去,李世民事后肯定饶不了他。   程知节上前拎起雷永吉道:“让开,否则吃苦头的还是你!”   雷永吉是聪明,看着程知节动了真怒,急忙闪开。   程知节冲进大堂,望着醉眼朦胧的李世民道:“是男人不是?不许再喝了!”   程知节试图夺下李世民手中的酒坛。   李世民含混的大骂道:“滚蛋!”   程知节被李世民恶狠狠的踹出大堂外。   看着滚出来的程知节   一众将领围在大堂外面,茫然无措。   长孙无忌咬咬牙道:“你们都走开。”   长孙无忌拎着一面盾牌走进寝帐。   众人在大堂外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噼里啪啦不一会儿,长孙无忌拎着已经变形的盾牌走出寝帐。   李世民踉跄跟在后面出来。   长孙无忌指着周围的将士们。长孙无忌冲着李世民,声嘶力竭的吼道:“李世民,你要记住,永远记住,你的性命,不属于你自己,属于每一个追随你的人。每个弟兄,都心甘情愿,为你轰轰烈烈地战死。若是,你还不能振奋起精神的话,这里的弟兄们,都会死掉,侯君集、程咬金、秦琼、段志玄、还有我,长孙无忌你听清楚了吗?”   李世民眼中闪烁着一丝狠辣之色。   长孙无忌指着李世民道:“一时的得失算得了什么?想必殿下也知道杜伏威此人吧?”   李世民点点头道:“自然知道。”   长孙无忌道:“杜伏威出身贫寒,出身比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低贱。杜伏威与辅公祏,自幼就是刎颈之交,当地官吏横征暴敛,百姓民不聊生,杜伏威便和辅公祏一起,揭竿造反,那年他才十六岁”   侯君集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赞赏。   李世民若有所思。   长孙无忌接着道:“杜伏威加入义军后,作战格外勇猛,每次作战,都冲杀在前,从一个小卒,一路杀到义军首领的位置上。而后,他率领的义军,因为骁勇善战,逐渐将周围的义军吞并。就在杜伏威的兵马,日益强大的时候,有个叫李子通的人,领着另一支义军来投奔他,但这个李子通,突然发动兵变,要吞并杜伏威的队伍,而前隋朝廷的官军也在这个时候围剿杜伏威。杜伏威受了重伤,最后被他的部将,西门君仪的老婆背着,逃出重围。那个时候,杜伏威差不多成了光杆将军。”   李世民插嘴问道:“他那时候多大年纪?”   长孙无忌想了想道:“十九岁。之后杜伏威靠吸收流民,扩充势力,占据了六合。但这时候,杨广却从长安,跑到江都,带着十几万精锐官兵。杜伏威的六合,就在杨广的眼皮底下。”   如果大家对江都距离六合没有直观的认识,那江都大体相当于杨州的江都区,六合县就是现在的南京六合区。二者相距莫约一百公里。   李世民惊讶的问道:“杨广没把他灭掉,反而让他一步步坐大?”   长孙无忌点头道:“这便是杜伏威的神奇之处,杜伏威待手下将士,如同手足兄弟,对士人,也是厚待有加。有民心有士气,杜伏威硬生生在杨广眼皮底下坐大,东讨西征,灭掉了沈法兴和李子通,最后一统江淮。”   李世民道:“这个杜伏威,当真是少年英雄。辅机,你安排一下,我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个杜伏威。”   陈应的安西都护府里迎来一个不速之客,一名名叫罗本图利乌斯西塞罗的拜占庭神父,让陈应意外的是,这名叫罗本神父用蹩脚的唐言,将一包稀奇古怪的东西摆在陈应面前,如同祥林嫂一般絮絮叨叨的向陈应介绍着:“尊敬的公爵阁下,我知道您富佳世界,寻常金银财宝看不上眼,所以我送来了一些东西,您肯定感兴趣!”   李秀宁偷偷打量着罗本神父,罗本神父拥有着古罗马血统与希腊血统,是一个极品中年大帅哥。可是在李秀宁眼中,这个罗本神父,实在是丑的吓人。   此时的陈应却如同魔怔一般,眼冒绿光,流着口水,两眼发直,活像一个憋了十年突然遇见一位绝色美女的色狼,用的目光看着摆在他面前的这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这堆让他看得两眼发直直咽口水的玩意儿却一点也不养眼,无非就是一堆木头与钢铁拼凑起来的怪物,一大堆毫无美感的、一看就知道不好玩的鬼东西。   李秀宁越看这堆烂木头与钢铁做成的小巧模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上这些鬼玩意儿的!   罗本神父指着一个巴掌大的模型道:“公爵阁下,这台是镗床,专门用来打磨内膛的亲爱的陈,千万不要怀疑它的威力,只要水力充足,它只需要两个小时就能把任何一个水晶杯子的内膛给你磨得光滑无比,一只苍蝇落下去都会摔一大跤!”   陈应看到镗床模型的瞬间,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一个东西。   战争之神火炮!   在原始的火炮发明初期,通常是铜作为炮管,那是因为铸铁和铸钢技术不过关,陈应并没有搞科技跃进,陈应下意识的对罗本神父就定义了一下败家的标签。镗床居然用来打磨水晶杯子。   陈应伸手摸了摸那锋利的、制作精巧的刀具模型,连连点头道:“真是好东西!”   罗本神父指向另一台:“这是钻床,专门用来钻眼的,公爵阁下,您现在正在修筑驰道,为了连接各个轨道之间,您现在使用的方法是,熔铸法。这样其实不仅效率差,而且还不安全!”   在电焊没有发明的时代,钢铁的连接,除了熔铸别无选择。然而看着这个钻床,陈应的脑袋中灵光一闪:“对啊,可以使用钻床打眼,然后用螺栓连接!”   罗本神父继续介绍道:“这是刨床,看到这锋利无比的刨刀了没有?没错,它就是用来切割金属的!有了它,公爵阁下,你的钢铁表面将会比冰面还要平滑!”   陈应点点头一脸满意。   罗本神父继续介绍道:“这是螺纹加工机床,只要开动它,再将部件放进去,吱吱吱一眨眼的工夫,一圈圈的螺纹就会出现在坚硬无比的钢铁上,不管是内螺纹还是外螺纹,它都能轻松搞定!”   虽然这些机床都是手工制造的,很简陋,估计可靠性也高不到哪里去,但是这好歹也是机床啊,有了它,就能用机械生产机械了,这种意义再怎么高估都不过份!陈应用力拍了拍镗床,说:“都是好东西!不过,为什么没有磨床和铣床?”   罗本神父明显愣了一下:“磨床和铣床?什么东西?”   陈应用手比划着,说:“铣床用铣刀对工件进行铣削加工的机床。铣床除了能铣削平面、沟槽、轮齿、螺纹和花键轴外,还能加工比较复杂的型面,磨床就是用以磨削金属的机床,简单的说就是用来磨铣刀的!这两种机床很重要啊对了,罗本神父,为什么只是模型,没有实物?”   罗本神父一脸为难的道:“其实这一次我是携带了实物机械,不过在途经葛罗岭山谷的时候,被突厥人抢了过去!八台机器,全部成了突厥人的战利品,估计现在那些机器上的钢铁,应该被他们拆掉,铸造刀剑了!”   “什么?”陈应一听一跳一尺,勃然大怒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有人告诉我?” 第一九五章 请战征讨西突厥   李秀宁莫名奇妙的望着陈应,不知道他此时抽了什么疯。但是陈应却知道,他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陈应自以为,他控制了西域就可以控制丝绸之路。   事实上整条丝绸之路可不仅仅是华夏献中的西域。传统的丝绸之路,以长安为,以罗马有为终点,全长超地一万三千里。事实上,在大唐治下的丝绸之路不过六千余,勉强占到了一半。   在这条丝绸之路上,不仅有若干小国,还有西突厥、萨珊波斯帝国以及拜占庭帝国这样的区域性强国。西突厥的的持续内战,站在大唐国家利益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让西突厥人持续内战是符合大唐的利益。   陈应其实已经忽视了,此时不光是西突厥四汗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拜占庭帝国同样也麻烦不断,拜占庭帝国既东罗马帝国,他们传统的老敌人是波斯人、斯拉夫人和保加尔人,此时的拜占庭帝国是一头雄壮的狮子,却被三只饿狼咬得遍体鳞伤,疲惫不堪,正是因为拜占庭帝国的国力衰弱,大食人开始崛起。   大食人一旦崛起,他们的胃口就没有止境,大食对于领土非常贪婪,向东南方一直打到了印度河,向南打到了撒哈拉沙漠,向北打到了高加索,向西非常恐怖的达到了大西洋的沿岸。如果不是高仙芝在怛罗斯之战,中创了大食人,以不足三万步骑,对抗二十余万大食军队,虽然撤退,却给予了大食人七万余人的伤亡,哪怕唐朝随后陷入了安史之乱,然而大食人仍被大唐的陌刀军打怕了,不敢东进。   如果任由拜占庭帝国持续衰弱,那么大食人注定像历史上一样踩在拜占庭帝国血肉崛起,大唐也终将失去安西四镇,就连大诗人李白的出生地碎叶城也丢失。现在恰恰正是最关键的一个拐点,陈应考虑自身的利益,担心李渊忌惮,而在西域停止不前,却会让历史走回原来的轨道。   一旦陈应率领安西军西征,那么这样以来,因为忌惮大唐的军队西征,西突厥会停止内战,一致对外,与此同时,萨珊帝国也会因为摸不清大唐军队的底线在哪里,从面缓和与拜占庭帝国的战争,收缩防线与兵力,以应对来自东方大国的威胁。   那么这样以来,陈应的真正的目的就达到了。一个失去斯拉夫和波斯人两大宿敌的进攻,拜占庭帝国绝对有足够的实力应对来自东南方的威胁。   对于世界历史原本并不熟悉的陈应,并没有把西突厥内乱放在心上,然而,现在他想通了,西突厥内乱,直接影响却是致命的,失去了西突厥在萨珊帝国呼罗珊地区的牵制,萨珊帝国疯狂的进攻拜占庭帝国,让拜占庭帝国军事力量大损,从而失去了对东南方阿拉伯的控制。   这就是真正的蝴蝶效应,大食人的崛起之路,与蒙古人差不多,都是趁着原来旧主虚弱,趁势而起,从而带给世界人民沉重的灾难。   关键是拜占庭帝国是东罗马帝国同源,而罗马帝国的明又建立在希腊明的基础上,一旦让大食人拥有希腊人先进的武器装备,大食人的铁蹄将会带给世界性的杀戮与毁灭,陈应原本不关心大食人与拜占庭人的战斗,然而,大食人与拜占庭之间的战斗,却直接影响着华夏明,甚至历史进程与发展。   陈应气冲冲的像角斗场上眼睛发红的公牛一般。   周青看着陈应脸色不善,小心翼翼的问道:“大都护,出了什么事?”   陈应一脸杀气腾腾的道:“对了,最近有没有西突厥那边的消息?”   “消息都在郭洛手中掌握着”   不等周青说完,陈应打断道:“把郭洛给我叫过来!”   郭洛自从阴了一把慕容伏允,就喜欢上了情报工作。事实上如今陈应的猛虎义从分成两部分,一部在关中,一部在西域,不过工作重心都是为了商业情报。谁叫他们摊上一个死要钱的上司呢?   当周青找到郭洛的时候,郭洛正在喝着小酒,不用在陈应边身当值,郭洛就自由多了,如今郭洛化身种马,日夜耕耘,努力造人。陈应来到西域三年不到的时候,郭洛有了七个儿子,十一个闺女,快凑足两支足球队了。   听着周青说陈应找到打听西突厥的事情,郭洛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陈应一直在忙着练兵、屯田和做生意,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赚小钱钱,突然关心起西突厥局势来,肯定有古怪。   然而,随着陈应召集郭洛的消息传开,已经两年没有大的军事行动的安西军诸将闻风而动,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就在郭洛前脚进入陈应的节堂,陈应就劈头盖脸的问道:“现在西突厥那边怎么样了?”   郭洛思索、斟酌着词句道:“关于西突厥局势,消息来源比较少。不过却可以肯定,西突厥四大可汗相互进攻,战斗不止对了,两个月前传来消息,西突厥北部是侯屈利俟毗可汗北征铁勒,被薛延陀打败。他为人多疑狠毒,杀功臣乙利小可汗,并诛灭其宗族,引起部下人人自危,两个月前,卑达干设汗与弩失毕部攻击,不久死亡。同娥设继位,是为沙钵罗咥利失可汗”   陈应怒骂:“蠢货,通通都是蠢货!打了两年多还没有分出胜负,蠢得没治了!”   马孟明叹了口气道:“西突厥也有难处凉州一役,西突厥元气大伤,突厥人生性甚是凶悍,硬要打的话,只怕死伤不少,所以他们出自一宗同源的考虑,只是作作样子,西突厥四汗,都想将他们彼此成功招抚,不仅可以省去一番刀兵浩劫,还能为西突厥保留一支能战之师”   陈应冷冷的笑道:“统一哪有那么容易,哪一次统一不是鲜血淋漓,杀得人头滚滚!”   历史上蒙古高原原本是百族林立,如同一盘散沙。铁木真统一蒙古就两招铁和血。纵观蒙古统一历史,其实也是一部鲜血淋漓的血泪史。铁木真刚刚打败蔑儿乞后,扎木合认为铁木真威胁了他的统治地位,联合泰赤乌等部,合兵三万人,以札木合部人劫掠铁木真马群被射死为导火线,向铁木真发起进攻。铁木真将自己的部众三万人组成十三翼,应战于答兰版朱思之野。铁木真战败,为保存实力退至斡难河的哲列捏山峡,扼险而守。此战史称“十三翼之战”。   后来铁木真战败,部曲失伤殆尽,铁木真借助金朝的力量,大败泰赤乌与蔑儿乞联军,首领塔儿忽台等被杀,沆忽阿忽等遁入巴儿忽真隘。随后实力渐大的铁木真又兼吞克烈部、攻灭乃蛮部,基本完成统一。为了消失异已势和维护自己的统治,铁木真就奉行顺之皆昌,逆之皆亡的政策,大杀四方。在整个统一战争中,据不完全统计,死伤超过百万蒙古人。   西突厥要想完成统一,必须出现一个类似于突厥土门可汗或匈奴冒顿单于或蒙古族铁木真一样的铁腕雄狮。   陈应一拳砸在案几上大吼道:“西突厥越境掠我大唐边境,杀我边民,劫我商旅,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大都护要上书请战,拿西突厥给安西军祭旗!”   至于陈应所说西突厥劫掠境边,屠戮边民纯属胡扯。如今陈应在侧,西突厥上下无不胆战心惊,如履薄凉,现在西突厥人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希望陈应不动刀兵。特别是西突厥人见面问候都说上一句:“原安西军不起刀兵!”   实际上,西突厥是被陈应打败,这句话意思可以理解为:“你别打我,你别打我”   李秀宁这个时候进入大堂,吃惊的问道:“你要西征?”   陈应朗声道:“对,我要率领安西军西征!我已经受够了那帮蠢货那拙劣到家的表演了,再这样下去,我非生生憋死不可!”   李秀宁迟疑了一下,沉着脸道:“安西军新兵过多,训练不过三个月,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练兵,练兵!至于西突厥的战事,你瞎操什么心!”   “兵是打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陈应扬起拳头道:“我的安西新军已经练了好几个月,该拉出去见见血了!”   李秀宁皱起眉头道:“几个月哪里够!西突厥人如此凶悍,只练了几个月哪里免,不行,绝对不行,我”   就在这时,安西军观军容使安兴打断了李秀宁的话,望着陈应认真的问:“陈大将军,你真的要向朝廷请战,领兵前去征讨西突厥?”   陈应昂然说:“废话,不想领兵前去征讨西突厥,难道带人给他们拜年?”   安兴的脸上笑成一朵花。如今安兴在西域也是赚得腰包鼓鼓的,在陈应的指点下,安兴这个在长安城不显眼的宦官,在北坡山买了四万五千余亩果园,他雇佣了超过一千人,打理他的果园,并且大量收购西域的瓜果蔬菜,加工成蔬菜水果罐头。   要知道西域的冬天寒冷而且漫长,在这个时代又没有其他保鲜手段,瓜果蔬菜自然储存到了十一月上旬已经所乘无几。而且随着西域的农业和基础工业的发展,西域百姓们都富裕了起来,哪怕比新鲜蔬菜水果高出近五倍价格的水果和蔬菜罐头,他们也吃得起,买得起。安兴罐头厂年产十万听罐头,依旧供不应求。   然而,作为宦官,吝啬是安兴的本能。也是他的秉性,他嫌雇佣的人费工钱,也想获得一批免费的劳力。   一旦陈应西征,何愁没有战俘奴隶,免费劳力?   安兴笑道:“陈大将军勇于任事,忠心耿耿,真乃我大唐的忠臣良将!咱家这就上书朝廷,为安西军请战!”   李秀宁大急道:“不行,安西新军”   平时,安兴自然不敢顶撞李秀宁。可是人的眼珠子是黑的,黄色却是黄的,安兴不给李秀宁说话的机会,大叫道:“公主殿下,如今河北叛乱已持续数月,陛下忧心如焚,头发都愁白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难道不应该为圣上排忧解难吗?陈大将军忠心耿耿,不畏强敌,欲征西突厥,一旦西突厥战败,东突厥必然担心陈大将军率部东征,他们肯定会自行撤退,失去突厥人的支持,河北之乱不战自平,陈大将军欲建功立业,我们就助他建功立业才是,岂能拖他的后退?”   安心的嘴巴很溜,也说得哑口无言。李秀宁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反驳。   李秀宁苦笑着,说不出话来了。其实说真的,她打心眼里不愿意把安西新军调出去打仗,打盗匪与沙盗,她是没意见的,可是无事生非,主动征讨西突厥,这算什么事?再者,从木兰城抵达伊列河就多达一千余里,实在是太远了,大军千里远征,各项物资消耗可是个天数字,还不得掏空西域这点好不容易才积累起来的家当啊?不行,绝对不行。李秀宁的态度就是,除非朝廷下令调安西入关,否则安西新军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西域好了!   只是,这一次陈应没有惯着李秀宁,李秀宁的嘴都说干了,陈应就是听不进去。随即,安兴写了一份奏章,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   陈应为什么要迫不及急待的攻打西突厥?说穿还是因为利益,掌握着西域,不等于拥有整个丝绸之路,只有拥有完整的丝绸,并且保持着丝绸之路的畅通和安全,这才符合陈应的利益。   陈应采取工业化生产,这样以来生产效率大幅度增加,产能很快就会过剩,他必须找到可以倾销的市场。   通往罗马的丝绸之路,就成了陈应的命脉,也是陈应的财路。   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   陈应不上火才是怪事。   更何况西突厥人抢了陈应的各种机床,哪怕是最原始的机床,那也是工业的发动机! 第一九六章 兵不在多贵在精   木兰城梁国公府正堂寝室内,明烛高烧,李秀宁脸上有着淡淡妆容,整张脸显得极为精致,如鸦秀发挽在颈后,穿着碧色纱质衣裙,在烛光映照之下,脸蛋美得妖冶、迷乱人心   何月儿盯着李秀宁看着,轻轻的调笑道:“公主,我见犹怜,更何况是驸马!”   李秀宁此时对陈应非常气恼的,她的心情此时也非常复杂。女人就如同藤萝花?攀附、爱慕权势,本是她们的天性,或者说是弱者的天性。   李秀宁却是女人中的异类,论权势,她虽然身为女人,却享受一品亲王的待遇,可以自幕僚属,可以开府建衙,如果李秀宁愿意,她可以比陈应更有权势。   李秀宁的心里也不清楚是迷恋陈应这个人,还是痴迷他的样貌,抑或是是沉浸于他的权势所带给自己的安全感,可以肆意的享受灼热情所带给自己的满足感,而不用提心吊胆的害怕这种种因素纠缠错杂在一起,李秀宁感受到陈应带给她绝不一样的情感体验   可是,今天陈应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她,丝毫不顾忌她的感受,这就让李秀宁有些受不了了。   心中仿佛有着一团火,李秀宁心中的这口气,无论如何也顺不下来。   就在这时,何月儿轻声道:“公主,驸马来了!”   李秀宁向何月儿打了一个手势,何月儿会意,转而离去。   李秀宁赶紧躺在床上,面朝里侧,背对着陈应。   李秀宁的手攥成拳头,思考着如何对付陈应,她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感觉自己不能太毒,毕竟陈应是孩子的父亲,弄得太僵了,那样不好。   陈应进入寝室的时候,望着李秀宁的背影,这个背景孤单而萧瑟,特别是李秀宁的身子,微微抽动着,仿佛在哽咽着。   陈应大惊失色,赶紧上前道:“三娘,莫哭,莫哭”   说着,陈应伸手揽向李秀宁的肩膀,李秀宁反手打在陈应的手上。“   “啪!”陈应吃痛,赶紧缩手。   李秀宁转过身子,望着陈应道:“谁哭了,你看本宫像受了委屈就哭的人吗?”   “确实是不像!”陈应望着李秀宁,发现李秀宁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着她,她的目光中微微升出怒火,一脸凶巴巴的样子。确实没有哭过的痕迹。   陈应松了口气道:“没哭就好,没哭就好,吓了我一跳!”   说着,陈应一屁股坐在床上,一边脱着靴子,一边冲门外喊道:“,麻烦你给我端来一热水!”   应了一声。   陈应就是这一点好,无论是什么身份,上至公卿大夫,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哪怕是仆役或丫鬟,他对每一个人都会非常尊重,这就是修养,也是德行。   看着陈应嬉皮笑脸的样子,李秀宁气就不打一处来。李秀宁故作板着脸,咬牙切齿的道:“别给我嬉皮笑脸,我还生着气呢!”   “都是我不好,惹三娘生气,今天为夫做牛做马,让你解气!”陈应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无论什么时候,不要跟自己的女人讲道理,更不要吵架。   因为吵架没有任何意义,即使吵赢了,却会伤了感情。   李秀宁很自然能看到陈应眼睛里渐燃起来的火与温情,陡然有了些勇气,抿着嘴,说道:“你混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陈应还真有些莫名奇妙,转念之间,他已经反应过来了,作为天之骄女,李秀宁的意见,哪怕是李渊也不可以忽视,更不可像陈应这般无情的拒绝。   陈应伸手抱住李秀宁,他非常清楚,夫妻没有隔夜仇,相逢一炮解恩仇,若是还不够,那就是两炮。   李秀宁挣扎间,她的衣衫在慢慢减少,如今的陈应善解人衣的手段越来纯熟,当端着洗脚水进来的时候,二人的姿势非常暧昧,站在的角度来看,那画面有点少儿不宜,更有点不可描述。   此时,尴尬了,她端着洗脚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在,陈应并没有完全进入状态,伸手示意离开。   如同受惊吓的小兔子一样,快速飞奔而去。   此时的,脸脖都红透了,仿佛如同熟透的大虾   一番风雨初歇李秀宁脸上带着潮红,伸手在陈应肋下的软肉上,又掐又拧。   陈应连连求饶,大叫饶命。   李秀宁嗔怒道:“你没有想我们娘俩”   陈应摇摇头道:“当年北邙之战前,李密麾下二十万大军,然而王世充之有三万江淮子弟兵”   李秀宁道:“他当时缺粮,李密无论如何都必须应战,否则士气   陈应点点头道:“这就是王世充的高明之处,逼着李密在偃师和他会战。   李秀宁道:“你现在也是逼着西突厥跟你在下疏勒会战?”   陈应笑了起来,道:“现在我们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而他们西突厥在统叶护可汗死后,与我大唐相争,从无胜迹,若是不战,他们的军心士气,就会严重受挫,而西突厥附庸各部,也会趁势投降,这一战,我定了一个小目标,兵临葱岭,占据大小疏勒与葛罗岭山道,这样以来,葱岭以东,再无突厥生存的空间!”   “可是”李秀宁还想再劝。   陈应笑了笑道:“三娘,你也领过兵,当知道一旦会战规模到了十数万人,通信、指挥就会变得非常困难,除非两军的将领、士卒、武器铠甲、粮秣供应,甚至地形,都大体相当,否则这种,数十万人的消耗战,不是谁都可以打得起来的。”   李秀宁道:“所以,李密也罢、宇化及也罢、王世充也罢,甚至窦建德也是如此,无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编练一支,几千人规模的精兵,用这支部队,去决定战争胜负。关键时刻,哪怕只有几个人,敢于拎着刀子冲上去搏命,就能赢得一场战争。”   陈应点点头道:“我们安西军的陌刀军、骁骑军以及射生军就是这样的精锐部队,别看西突厥号称可以拥有四十万控弦之士,他们不战则已,一战必败无疑!”   长安太极宫武德殿内,夜已经很深了,李渊却全无睡意。事实上,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稳觉了,此时李渊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   李渊那份“黄”字号密谍的奏章,他已经看了无数遍,甚至李渊已经可以逐字逐句的背诵下来。一年可产八百余万石粮食,数千万石果蔬、数千万斤肉食,李渊非常清楚,以西域的产出,陈应可以养活足足三百万人。   更何况,还有那一个月可以产三千万斤的钢铁,如果陈应愿意,他随时可以在西域拉起二三十万军队,以陈应的练兵之能,用不了几个月,二三十万军队就会成为精锐之士。只要李渊闭上眼睛,他就会梦到陈应提数十万大军,破关而入,杀进长安,让长安陷入火海。   此时的李渊干什么事情都没有心情,吃不下饭,食之无味,就连最喜的造人运动,现在李渊也没有心思,姿色明艳伊德妃吸引不了李渊的注意,让尹德妃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人老珠黄了。   那份来自“黄”字号密谍的奏折,李渊越看越烦实在是太糟糕了,河北那边的乱军和流寇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越剿越多。山东那边,叛乱已持续数月之久,波及六州四十余县,平度、登州、黄县等地让叛军杀得鸡犬不留,好好一块富庶之地,生生变成了只闻鬼哭不见人烟的鬼蜮,朝廷大军连战连败,叛军声势越发壮大,看样子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办法平定。   如今,北方有东突厥虎视眈眈,西域的陈应,短短时间又成长为庞然大物就没有一件事能让他省心一点的!   就在这时,尹德妃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殿中,微微一福道:“陛下,您夜深了,该休息了!”   李渊满脸苦笑道:“国事糜烂至此,朕哪里睡得着!”   “那也不能没日没夜的操劳啊!万一把龙体累坏了可怎么办!”尹德妃一脸幽怨,在她这个年纪就是需要求旺盛的时候,偏偏皇宫只有李渊一个男人,不怕李渊榨干,她还害怕其他宫娥占到便宜。   李渊冲尹德妃摆摆手道:“你先下去休息,朕随后就去!”   有的时候,李渊也感觉命苦。别看他是大唐皇帝,可是这日子过得还真不舒坦,老天似乎在故意跟他作对,时而不时的蹂躏一下他的心脏。   武德元年浅水塬大败,西秦兵攻下长安之西八十余里的泾阳,整个长安一日三惊。武德二年刘武周攻陷河东,随后王世充攻打潼关、相州、怀州,好不容易收拾了窦建德和王世充,突厥又来凑热闹。   如今河北反了,山东乱了,西北更有颠覆之忧。   在这个时候,李渊漫不经心的拿起一份奏折,随手将奏将翻开,只看了个开头,眼皮倏地一跳!   这份奏折正是陈应所写,西域都护府上下联名奏报的奏折。这份奏折的也算是奇葩,通篇正只有四百余字,没有一句废话,开门见山的告诉李渊,经过两年多的厉兵秣马,安西军已经发展到五万余马,兵强马壮。陈应对大唐忠心耿耿,听河北叛乱愈演愈烈,这场叛乱正是因为东突厥在背后煽风点火,陈应决心为圣上分忧,要带数万虎贲之师先灭西突厥,后平东突厥,还望陛下恩准。   这份简短的奏折让李渊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第一九七章 安西军进击   有一点,陈应说得非常中肯。河北之乱,虽然有河北世族不满大唐朝廷对河北的另类政策所做的反击,也有窦建德旧部,痛苦李渊杀掉窦建德的原因,不过这都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河北之乱有着东突厥人的直接支持。   东突厥颉利可汗不仅送出万余精锐骑兵以供刘十善驱使,甚至,二十余万东突厥部队,沿着丰、朔、云、幽、平、代等长达二十九州之地,长达两千余里的边境线上虎视眈眈,随时都会破关而入的架势。   这样以来,唐军北部边州驻军非但不能就近平定刘十善之乱,反而要担心东突厥的突然袭击。自从李神通兵败以后,就出现了一个极大的空档,关中的精锐唐军调到河北需要时间,这也就给刘十善在叛乱最弱小的时候,提供了成长的时机。   现在李建成虽然率领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这四率精锐,以及左右武卫、左右骁卫等十万大军兵进相州,然而刘十善却不管一城一州之得失,与李建成兜起了圈子,李建成想要解决刘十善叛乱,还需要与河北世族代表们达成合解。不过这却需要时间。   在这个时候,陈应的请战奏折却来了。   李渊心中如同久旱逢甘霖。   这份奏折简直就是及时雨,陈应率领安西军去征讨西突厥,在这个时候,东突厥肯定会密切关注西突厥的战事,而且会减弱河北方面的支援。更有利的是,四十万西突厥军队可不是一个软柿子。   如果说陈应已经是一头猛虎了,那么西突厥就是一群恶狼。如今这虎狼两相,无论如何,李渊都是获益人。对付陈应可以以后再说。但是,河北之乱必须尽快解决。   一旦西突厥灭亡,东突厥被打败称臣,那么既然陈应喜欢西域,就将陈应封在西域。自己的外孙将来还会继承陈应的爵位,无论如何,李渊都不吃亏。   解决了河北刘十善,消失掉杜伏威的江淮军,在那个时候再收拾陈应也不迟。   李渊到底是开国皇帝,一时之间不敢对陈应采取过激的反应,不代表他不会做,坐视陈应坐大。   从河北之乱,就给李渊敲响的警钟。以关中人治天下的事情不妥当,虽然中可以保证关中世族和关中百姓对李唐朝廷的忠诚,却会寒了天下世族门阀的心。   李渊毫不犹豫,在陈应的奏折上写了一个“准”字。   李渊又翻起另外一堆奏折,李渊诧异的望着奏折上的字,居然是李建成发来的。   身在河北前线平定叛乱的李建成,其实也发现了以河南人治河南,以河北人自治河北,以关中人治天下,其实是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策。   以籍贯出身门第选官,在大唐一统九州之前,保障了地方官员的忠诚,但从长远看却留下两大隐患,一是所录用的官员未必称职;二是堵塞了天下士子,尤其是寒门士子的晋身之路。如今大唐已经定鼎中原,坐拥天下,自然应当有,包容天下才俊的雅量,这战时的权宜之策应该变更。   在这个背景下,李建成向陈应陈情,三项改革措施“第一,以一年为期,暂停大规模的人事调动,一年之后,由吏部考核各地官员政绩,对不胜任者逐步裁汰;第二,选择合适时机撤销各地行台,代之以州县,将地方治理权限收归中央;第三,为长远计,请陛下仿前隋旧制,重开科举,广收天下俊彦为大唐效力!”   看着李建成的改革之策,李渊的眼睛不禁一亮,心中大安!   雷厉风行,就陈应的性格,也是他的行事习惯。早在陈应的请战奏折发出之后,陈应根本就没有管李渊会不会同意,反正请示已经请示了,只要打赢了,李渊肯定会为他做背书,可是一旦失败,他就要承担所有的后果。   安西十万大军在木兰城外的训练,其实只是包括队列、内务和纪律的基础训练,事实上,光依靠队列也不能吓死敌人,战术战略技能,需要分散到各个地方进行训练。   在西部天山中段的托木尔,就是射生军的训练场。在方圆数百上千里的范围内,大大小小的山谷,都散布着安西射生军的身影。   在黑孜尔山谷中有着一个团三百人的射生军将士,正在进行紧张的训练。   此时团校尉,将所部的三个旅,分成两个阵营,进行攻防演练。黑孜尔建筑了一个石头堡,驻守着一个旅的兵力,其他两个旅则负责假装敌人进行佯攻。   虽然只是演习,不过现在已经打出了火气。在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的演习弹,只是把箭矢的箭镞拔掉,上面沾染着红色的漆。裁判组根据中箭部位判定伤或亡。   然而,射生军使用的弓弩,最轻的也是一石,也就是需要一百二十斤的拉力,在这样的巨大弓臂力劲之下,哪怕没有箭镞,只要射中面部与脖颈、咽喉等部位,一样可以造成伤亡,哪怕不射中面部要害部位,就像射中头盔,中箭的士兵,脑袋也会感觉像大锤砸中一样,半天缓不过来。   至于射中身上,就会仿佛拿根警棍捣一样。轻则一片青紫,重者连肋骨都重震断。   就是在这种以实战背景下的演习,让演习的双方士兵打出了真火起。参与进攻的两名旅帅红着眼睛对身边的袍泽吼道:“都他娘的打起精神来,这一次再进攻不上去,都他娘的别吃了!”   就在进攻一方一百三四十名士兵嗷嗷叫着朝着山坡上进攻的时候,旅帅一边冲锋,一边朝身边的士兵大吼道:“突击队,不要扎堆,一伍一组,分散,分散,像你们这样冲上去,闭着眼睛都射死你们,蛇形机动”   “重弩手,火力掩护!”   如果这是一支热兵器军队,这种演习的方式丝毫不会让人奇怪,然而出现在冷兵器时代的军队中,这种交叉掩护,相互配合的进攻方式,绝对不可能存在,然而偏偏存在了,不用问这也是陈应的杰作!   那名旅帅兴奋的大吼道:“进攻,进攻”   一名骑兵一路烟尘的疾驰而来,一直冲到团校尉面前,大声叫:“校尉,最新军令:马上结束野外训练,带领部队返回营地!”   校尉接过命令一看,还真是陈应签发的。他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道“不是说好了野外训练要持续三个月吗,直到大雪封山才结束,怎么才一个半月就要结束了?难道”   校尉的目光一闪,“难道要打仗了?”   副校尉的眼睛发亮,嘿嘿一笑道:“八九不离十!”   校尉以拳击掌,说:“好哇,早该这样了,老子已经憋了大半年,早就受够了!号兵,吹号集合,我们回军营!”   库山草原上畔,一个越骑折冲府的唐军士兵,正在折冲都尉的带领下,进行骑射演习。不过这不是对抗性演习,而是突击演习,草原上有野狼,祸害牲畜。消失传到军方,军方自告奋勇,带着一个折冲府一千五百余名骑兵在这里围剿狼群。   “东边”   随着一只唐军斥侯发现了狼群的踪迹,众越骑军士兵二话没有就是一阵箭雨覆盖。十数只野狼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发生,就被箭雨射成了刺猬。   陈应的把这种新兵训练定性为见见血,整个天山地区的野狼、野猪、甚至是兔子、黄羊,甚至野马群都倒了血霉,被安西军士兵如同拉的围剿之下,大部分动物都成了安西军将士的饭桌上的美味。   其实,不光是小动物。还有西域的土匪、强盗、沙盗、马匪、他们都成了练兵的对象,也是新兵见血的重要环节之一。   “亚曼牙”在突厥语语中是危险的意思,这里原本是山洪爆发,形成的堰塞湖。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湖水干枯,就形成了一个面积不小的小盆地,除了东西两个出口之外,这里四周都是湖水侵蚀的崖壁。   当然,独特的地形,这里也成了西域有名的悍匪阿萨兰狮子王的意思的老巢。这里拥有强悍的马匪一千余人。   为了围剿阿萨兰,以段志咸为首的射生军,足足六个折冲府,九千余人马包围了亚曼牙。   为了训练新军士兵,段志感让人将亚曼牙东西两个出口封死,然后让四个折冲府的士兵,轮流登上崖壁,居高临下朝着阿萨兰麾下的马匪射击,这自然不是演习里使用无箭镞的箭矢,而是真正的羊头箭。   可谓是箭箭咬肉,箭箭见血。   阿萨兰一看势不对,急忙向段志感求投降。   段志感表示,你们最大的价值就是让新兵见见血,所以爽快而干净的拒绝了阿萨兰的投降。   阿萨兰欲哭无泪,仰天咆哮:“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骑兵传令兵来了,段志感接着军令,眉飞色舞的道:“游戏结束,准备归队!”   段志感可不像放过阿萨兰,这货专门拦截过往商旅的强盗,在西域纵横十数年,天知道他劫掠了多少商队,抢劫了多少财宝?   随着段志感总攻的命令下达,众射生军将士,盾牌手用横刀一下一下的拍击着盾牌。让人胆战心惊的嘭嘭声中,六千余名射生军将士,排成三排,沉默的向着亚曼牙推进,望着越来越近的唐军士兵,阿萨兰绝望的带领麾下马匪徒向唐军发起反冲锋。   然而唐军回敬他们的则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箭矢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战斗,段志感对于战斗结果非常满意。这四个折冲府的射生军将士射杀六百余名敌人,自身没有阵亡,虽然出现十数名伤兵,不过却无人逃跑。   随着传令骑兵的到来,他们这种悠闲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随着一支支安西军将士归队,陈应的战车已经隆隆启动。   武德六年的八月九日,陈应在木兰城校阅安西军将士,召集各将领开会。陈应看着罗士信、张士贵、张怀威、段志感、郭孝恪、苏定方等将领全部到齐,他就开门见山的道:“本大将军只有一个目标,大雪封山之前,拿下葛逻岭,都清楚了吗?“   众将领高声道:”清楚了!“   陈应道:”清楚了就好!“   同时,随后,陈应祭旗誓师,然后率领十万安西军将士,沿着丝绸之路进击! 第一九八章 以战养战就食于敌   最出人意料的,还是陈应下令留守的将领居然不是平常留守段志感,也不是骁骑将军张士贵,而是陈应麾下升职最快的郭孝恪。   别看郭孝恪跟随陈应满打满算不足三年,然而他却从一个小兵,升成如今的正四品忠武将军,与苏定方同级。   从九品武官算起,到正四品忠武将军足足二十二级。郭孝恪却在不足三年的时间内完成了二十二级连跳。如果细算下来,非常恐怕,几乎是一个月升一级。   就连郭孝恪本人也感觉莫名其妙,苏定方甚至调侃郭孝恪是不是陈应的私生子,不过因为郭孝恪比陈应还大几岁,陈应就算裤裆管得再不紧,无论如何也生不出郭孝恪这么大的儿子。   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曾说过一条成功的秘诀:“天才是什么就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很多人把这句话当作心灵鸡汤,然而这句话,后面还一段,叫做百分之一的灵感远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重要。   学习,其实只是成为一个能工巧匠,绝对成不了天才。天赋其实比努力更重要,比如,老程从零九年开始写书,试过各种题材,却一直是一个扑街,难道老程不努力吗?比老程懒惰的人多了,可是人家却更牛逼。这就是天赋上的差距。   郭孝恪的天赋不俗,尽管他在年轻的时候不务正业,然而发现安西军的体制,非常适应他的发展之后,他总能举一反三,快速接受陈应的意图。当陈应任命他为越骑军副统军的时候,郭孝恪就领会了陈应的意图。   陈应要同化西域,把西域改造成中原。于是,郭孝恪在越骑军军中执行无比苛刻的唐言学习,以及执行陈应的军官夜校学习的行动,并且取得了可喜的成果。与郭孝恪同一的苏定方却只是应付了事,不算太差,但绝对谈不上出色。   陈应新修的四千余里柏油马路,与苏定方同样的人力资源,郭孝恪所部完成两千二百余里,苏定方所部完成不过一千余里,差距瞬间就体现出来了。   机会永远留给准备充分的人,陈应提意郭孝恪检校西西域都护府司马,以检校司马的身份留守西域。这是陈应对郭孝恪努力的肯定。   留守西域,其实也是陈应给郭孝恪一个考验。作为陈应的身份和地位,他不可能长期驻扎在西域,除非李渊脑子进水了。   很显然,李渊腾出手来以后,肯定不会坐视西域野蛮式发展,在这个时候,陈应就会功成身退,跟着李秀宁过着老婆孩子热坑头的理想日子。   那么,郭孝恪就可以像历史上一样,成为第二任西域大都护。   最让西域都护府上下意外的是,陈应在西征前夕,还专门擢升马周为西域都护府民曹参军。要知道马周出身寒门,在陈应麾下以私幕的身份,管理其名下的大唐通利钱庄,就是一个商贾的身份,钱家子。然而,却一跃成为了西域都护府民曹参军。虽然这只是一个七品官职,却掌握着西域十九州,一百多县的财政赋税,相当于西域都护府的钱袋子。   虽然这于礼不合,然而却没有反对。   因为,马周是陈应的人,反对马周,就是反对陈应。   马周的第一项任职职能,就是全面调拨粮草,以供陈应西征。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十万大军,二十余万战马,每天消耗的粮食是多达三千石,至于草粮更是十倍之。   为了运送十万大军的补给,陈应不仅征调了六万余民夫参与运输粮草,还抽各族各部三万余牧民,携带牛羊数十万只随后行军。   十万大军消耗的粮食,陈应并不难拿出来,然而缺乏的是运输能力,不仅仅如此,陈应还以西域大都护的身份,抽调商队万头骆驼,负责运输补给。   安西军是一支骡马化的军队,全军将士,上至将军,下至伙夫杂役,甚至都是以骡马代步,普通骑兵自然骑马前进,普通步兵与射生军将士,陌刀军将士,他们则是以乘四轮大马车行军。   一辆载货型四轮马车,足足可以拉载一个伙的全副武装的士兵。只需要两匹马,可以在平坦的地面上,以每天一百或一百五六十里的速度前进。陈应调集了足足六千余辆四轮马车,几乎将整个西域的四轮马车抽调了三分之二。   这六千余辆马车,其中一千四百余辆用来运输陌刀军将士。六百余辆运输箭矢、兵刃和甲胄,一千余辆运输射生军士兵。剩余三千余辆四轮马车,全部用来运输粮草。六千余辆马车在长途行军,队伍绵延数十里长。   看上去非常壮观,事实上陈应运输的粮草却不多。以每辆载重型马车可以运输三千斤粮食,大约三十石。然而十万大军一天就要吃掉三千多石粮食,也就是一百辆大车的粮食,也就是说,陈应准备的军粮只有三十天。   李秀宁对陈应的准备,感觉不可思议。战争一旦启动,不确定因素太多。万一产生了任何意外,一个月的补给量,实在太过危险。   李秀宁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陈应却苦笑道:“你没有算过,二十余万匹战马,还有数十万只牛羊,这些其实都是食物!”   李秀宁疑惑道:“那可不行,战马是将士的第二生命,一旦军中需要杀马充饥,对士气的影响将是”   不等李秀宁说完,陈应道:“这就是西域的症结所在,西域没有可以利用的河流,水运根本不可行,唯一的办法就是陆路运输,可是现在我的运输能力实在太低了,为了解决军粮不足的问题,只要采取流水式供应,既每吃完一辆粮车的粮食,粮车押送的民夫将拿着凭据,空车返回,就在装载粮食,随即启运。当然,这只是治标,而不能治本!”   陈应把这次西征,看成了一次大买卖。他不怀疑安西军将士的战斗力,在历史上,苏定方率领唐军西征西突厥,其实他只有两万唐军,加上西突厥木昆部投降的一万余名骑兵,总共兵力也就三万余人马。   陈应利用了上千个商队,充当唐军的补给第二备选方案,与他们签订联合协议,既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向他们出售西征战利品,如西突厥的牛羊马匹以及各种缴获物资,第三个备选方案,就是就食于敌,以战养战!   陈应的西征声势浩大,集结十万大军,外加九万民夫,动用了西域总人口的七分之一,这样的大动作根本就没有保密的可能性。   所以,部队开拔,所过之处,西突厥人早已人去营空,从木兰城沿着天山向西前进了三百余里,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负责前锋大军的张士贵,返回陈应的中军指挥车内,郁闷的道:“大将军,这西突厥人简直就是属兔子,连鬼影子都没有见到一个!”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怕什么,他们跑不了,除非,他们愿意放弃在西域立足。”   张士贵道:“按我说,我们西征根本就不需要搞这么大声势,只需要用我们骁骑军出动,末将敢保证,不怕西突厥人打出屎,算他们拉得干净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陈应望着身上贴着奸臣标签,蒙冤千年的张士贵道:“那我考考你,当年曹操攻打西凉马超,明明可以以少量军队,智取有勇无谋的马超,反而大张旗鼓,缓缓进攻”   说到这里,张士贵恍然大悟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西突厥,与当年的西凉马超一样,轻骑来去如风,曹操大张旗鼓,只是为了让马超做足准备一战而决!”   不过,张士贵有些诧异的望着陈应,现在陈应举出曹操的例子,是无心之说,还是自比曹操?   陈应指着指挥车里庞大的沙盘道:“自伊列河谷以西,西至西海今里海北厄木斯今天西伯利亚平原北部,地跨万里,而且西突厥人骑兵来去如风,若是我们以奇袭的方向,打败西突厥一部分军队,根本没有意义,更何况人都是很贱的,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若是一味示之以宽,这事永远扯不完,只有大肆兴兵,才有不战而下的可能!”   张士贵点点头,这是陈应的既定战略。   用不到三万精军,陈应可以打败统叶护麾下二十余万西突厥军队。但兵力少了,除非在战场上大开杀戒震慑立威。否则就会让一些人心存侥幸,只要中间有一个据点奋力抵抗就会拖慢整场战役的进度。一旦战场陷入胶着势必旷日持久,到时候要省钱粮反而陷入困境。   陈应又是不想多杀人的。他想要修一条从西域联通长安的驰道,这就需要非常多的人力资源,哪怕是突厥人的性命,那也是宝贵的,至少可以修路,挖沟渠,可以福泽华夏子孙后代,秦朝建立的驰道,直到明末顾炎武的时代,他书中还有记载。   陈应思来想去,便决定反其道而行,甚至还大张旗鼓,在当前财政所允许的极限下动员了十万大军。九万万民夫,六千余辆重型马车,二十余万匹战马,数十万牛羊,造出一个偌大的声势来。   陈应虽然只有不到二十万人,然而却诈称五十万大军。果不其然,听说有四五十万大军会师西进,不但沿西突厥全无抵抗之意,就连东突厥点燃不起救援的念头!其实这也很正常,任谁听说陈应精锐尽出、发动三四十万人马兵进西突厥,只要不是个傻瓜,都不会再赶来送死的。   陈应站在车窗前,望着道路沉默赶路的士兵,眉头微微皱起。   憋了一肚军火,准备大干一场的安西军将士们发现所谓的西征居然成了武装行军,就开始垂头丧气起来。   张士贵道:“大将军士气,有点”   陈应大手一挥道:“传本大将军命令,让将士们唱起来!”   “唱起来!”   “对唱起来!”   不一会儿,唐朝安西军将士的行军队列里立刻响起了洪亮的歌声:“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大唐要让四方来贺!   虽然是抄袭,然而当这首语意浅白的歌声响起,激昂的歌声响彻云霄,歌词间那难言的悲怆、悲壮更让全军将士,甚至民夫都为之动容,激昂的歌声中,安西军战意昂扬,一路疾驰,一路向西! 第一九九章 英明尽毁丢人现眼   西域的天气,就如同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原本晴空万里无云,然而行不过百里,就风云突变。   狂风大作,狂风挟杂着细沙,打在人的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睛。张士贵望着沙尘弥漫,吐了一嘴沙子道:“晦气,居然遇到了黑风暴既沙尘暴,看样子这场风暴还不小!”   “找一个背风的地方,就地扎营!”陈应随即下达命令。   随着陈应命令的下达,众安西军士兵,就沿着徕宁城今喀什地区公安处一带驻扎,由于安西军采取了大量马车车辆,让就地扎营变成简单多了。六千余辆载重型四轮马车围成一个庞大的圆圈,就地利用重型马车的负重,开始构建营区。   为了防止帐篷被风吹倒,安西军士兵们,拿着空置的麻袋,将沙石装起来,围成防风墙,为了防止这堵防风墙被狂风吹歪,不少士兵又把戈矛插在地上,最后又绳索把沙袋墙罩起来。   虽然安西军将士效率很高,仅仅半个时辰就把十数里长的联营,以徕宁城建立了起来,只是在这个时候,全军将士包括陈应在内,已经变得灰头土脸了。   此时无法行军,将士们躺在帐篷里也没有闲着。陈应为了保持将士们的士气,组织安西军将士进入以折冲府为单位的拉歌比赛。   “风从龙,云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浮生劫,刀剑如梦花飞雪,生死决,好梦凝彩月。雁门劫,途闻子规啼月夜,魂泯灭,尘满地寒如雪雨渐歇,烽火狼烟声悲切,轮回处,千古伤离别!满江红,豪情万里同风月丰功烈,蟾光寒照宫阙天山雪,云间月,浮生梦万里江山魂归切,暮色起,寒似铁破国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陈应不仅抄袭红巾军军歌,又把岳飞的江满红稍加修改,让将士们传唱。   然而,大军刚刚抵达徕宁城不久,陈应的中军大营中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有名年轻的男子,进入大营之后,赶紧五体投头跪在陈应面前,用着蹩脚的唐言道:“我乃嘎尔喀什部少首领阿丹,仰慕大都护的威仪,特来投奔,请大都护准许。”   陈应点点头道:“他们是”   阿丹指着身后的十数名男子:“他们都是各部少族长,少首领,见到了唐军的威武,又感念大都护仁慈恩德,因此都愿意在大都护麾下效犬马之劳!”   陈应望着这一群大者不过二十几岁,小的仅仅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众少首领,或少族长们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陈应与张士贵的目光在空中一碰,二人相视而笑。   这些人说是来投奔,其实更像是来纳投名状,也是充当人质。大国与大民族,在敌我环视的环境中,在世界的民族之林,还有可以斗智较力的实力和办法,然而像生活在徕宁绿州的大小部落,他们大的只有上千人,小者数百,或数十人,别说陈应率领二十万大军前来,哪怕随便派遣一个折冲府的军队,都不是他们可以抵达的。   当然,小国或小民族也有自己的生存机会,他们都像草原上的野草一样,风往哪儿吹,他们就往哪儿倒。   现在这十数人其实都是投石问路的石子,被他们部落的首领们送来试探陈应的态度,他们现在摸不清陈应的真正意图。   陈应想到这里,心中一动,郎声道:“入我军中,可得遵守军纪,学习唐言,我可能还会将你们分散了,安排去冲锋陷阵,你们可害怕?”   阿丹喜道:“不怕,我们就怕大都护不安排我们冲锋,却安排我们做殿军。”   殿军为全军最后的一部,冲锋之时殿军为怯,撤退之时殿军为勇,尚武之民族无不以冲锋时当殿军为耻,偷生苟安者则以充当殿军为乐。   陈应心花怒放,表现上不动声色的道:“好,既然你们有这样的决心,那本大都护也就收下你们。本大都护不会对你们特别照看,也不会给与特别安排,总之入我军中,无论出身如何,一律一视同仁。你们才来,都从普通士兵做起,若有功劳,再行升迁。”   说着,陈应让让阿史那思摩给他们讲解军律,将他们编入亲卫折冲府行伍之中,亲卫折冲府是陈应的亲军,每一名士兵都对陈应忠心耿耿,别说阿丹等十数人,哪怕就算是一百人,两百人,在亲卫折冲府中,他们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当阿丹等人换成了唐军制式甲胄,配发了亲卫折冲府装备的破军刀之后,陈应望着阿丹道:“阿丹,你是聪明人,本大都护可不希望你做傻事!”   阿丹等人兴奋的成了光荣的唐军士兵。   很快,伙头军把战饭就做好了。阿丹与其他新降之兵,跟着亲卫折冲府的士兵们一起去排队领饭。   阿丹拿着刚刚发给他们的一个餐盒,来到一辆辆炊事车前,距离炊事车还有老远,阿丹就闻到了诱人的香味。   我们寻常人以为游牧民族过得是什么日子?天天吃羊肉,吃牛肉?喝羊奶?   其实不然,游牧民族的日子非常艰苦。正所谓像民间谚语所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无论部落里有多少牛羊马匹,可是一旦了瘟疫,一夜就会化为乌有。   不光是平时他们舍不得吃羊肉,就连缺粮时期,他们也是能不吃就不吃,平时他们依旧奶酪或奶干为食,当然他们夏天的时候,可以采集野果、或以兑换的粮食为主食。这些粮食也大都是以粗粮为主。   就像阿丹所在的部落,已经不算小了,拥有五百多人,两千余匹战马,还有数万只羊。可是两年前,随着统叶护可汗东征,就把他们部落里的一千五百余匹战马强征走,羊只留下了不足两千只,别说羊肉,就连羊奶,他们不可能天天喝。   遇到可以吃饭的机会,他们从来不会浪费粮食。阿丹看着前面还有几名士兵,而那个铁皮抽屉里白如凝脂的馒头、包子,又香又软的米饭已经不多了,阿丹就依仗着自己身强力壮,一个劲儿往前挤。   炊事兵最讨厌将士们插队或拥挤,这样会让他们原本繁重的工作,变成更加繁重,炊事兵挥舞着勺子或锅铲子,劈头盖脸的打在阿丹的头上,身上。   然而,为了吃到食物,阿丹却忍着疼痛,一个劲儿,往嘴里塞埋头。   炊事兵目瞪口呆的望着阿丹道:“阿史那将军,你的兵是饿死鬼投胎的吧?”   阿史那思摩望着阿丹不忍直视的吃相,直得飞脚踢到阿丹的屁股上。   好不容易才让阿丹他们老实下来。领到饭菜的新兵都顾不得烫了,找个地方一蹲就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烫得呲牙咧嘴还眉开眼笑,边吃边说这辈子数这顿饭吃得好了。   他们风卷残去的将手里的饭菜消灭干净之后,又跑回去领,可惜很遗憾,现在馒头、包子、面条都分完了,只剩下一点米饭,锅里倒还有一些面汤和菜汤,这帮家伙也不嫌弃,将这些汤汤水水倒到一块,再加入大量的热水,用火煮了一会儿,然后用饭盒盛着咕咕咕的猛喝,至于剩饭,那是一粒都不会剩下来的,比狗舔过还要干净!”我的英明尽毁!“阿史那思摩气得狠狠踢着众新兵,破口大骂道:”丢人啊,丢人现眼“   然而,阿丹他们尽管挨了打,却依旧眉开眼笑。   大呼来得值了!   阿史那思摩实在难以理解萝卜炖肉他吃早已倒胃口了。他望着阿丹道:”你多久没有吃过肉了?“   阿丹含糊道:”你说今年,还是去年“ 第二零零章 会见之前杀威棒伺候   阿史那思摩原为东突厥夹毕特勤,他还是阿史那咄六设之子。如果说的叶护可汗对比大唐的亲王,那么他们的设汗则对比郡王。阿史那思摩就是郡王世子,由于他聪明、思维敏捷,在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时代,非常受宠爱。阿史那思摩虽然是陈应的门下仆人,但是他却是一个突厥贵族。   可能自从出以来,他就没有体味过挨饿的滋味,更没有享受着像阿丹这样弱小部落的生存之难。毕竟,狼要吃羊,根本就不会去问羊愿意不愿意。在追随陈应之后,阿史那思摩享受着陈应的工钱,陈应对于自己的人向来优厚,以阿史那思摩这个级别,在陈应阵宫里,仅次于马周、许敬宗、郭洛、周青,至少可以排进前五。   许敬宗吃穿用度不算,光外围产业分红每年就多达五万余贯。阿史那思摩虽然不如许敬宗、马周这般有钱,但是他的收入也高五六千贯,如果把这些钱全部购买粮食,足够一千户人家,吃上一年。   正所谓富人从来不会解决穷人的哀愁,阿史那思摩有些郁闷的望着阿丹,像饿狗一样盯着他手里的羊腿肉,嘴里还流出拖延,阿史那思摩感觉有些恶心,随手将手中的羊腿肉递给阿丹:“你他娘的没吃过肉啊!”   “吃倒是吃过,去年冬天我们家里的大黄牛冻死了,我和弟弟吃过肉!”阿丹一快速撕啃着羊腿肉,一边含糊不清的道:“这两个突厥贵人几乎月月都在打仗,我们的牛羊大都被征走,我们只能就是饥一餐饱一顿,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弄到一点野菜、野果,但是等到八月后,别说野菜,野果,连一颗粮食都弄不到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嘴巴一直没有离开过手里那条羊腿,话说得挺含糊的。   很多人存在一个误区,认为游牧民族养牛羊马匹是为了吃。其实,并非如此,古代游牧民族养牛羊马匹除了吃外,更主要的是为了出售,用牛羊马匹换粮食、铁锅、茶叶生活物资。游牧民族虽然拥有成群的牛羊马匹,但他们自己是舍不得吃的,因为马匹对于他们来说,也是非常昂贵的,他们根本舍不得吃。这就和很多盖楼的建筑工人一样,他们盖了一片片的楼房,但他们连个阳台都买不起。他们只吃一些病死的和老弱的牛羊,大部分都要留着卖钱和产仔繁衍更多的牲畜。   阿丹将羊腿骨上的肉啃得干干净净,估计现在把这根骨头扔给狗,狗都没有兴趣。然而,阿丹仍旧不舍得丢掉,他双手握着羊腿骨,两手猛然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将羊腿骨一掰两断,然后将吸骨头里面的骨髓吧唧吧唧,阿丹吸得津津有味。   此时,阿史那思摩望着阿丹这副饿死鬼投胎一般的吃相,忍不住又给了他两脚,阿丹也不生气。   在阿丹的世界里,给他食物吃的人都是好人,陈应给他吃了三个馒头,两个大肉包子,还有一碗米饭,他决定从此以后,跟定陈应了。至于阿史那思摩,给他一支羊腿,踢几脚不算什么。   终于,连骨髓也吸得一点不滴的羊腿骨,被阿丹恋恋不舍的丢在地上,这个时候,阿丹望着周围,密密麻麻到处吃饭的将士,看着如同那个铁皮抽屉,一抽屉一抽屉的馒头和肉包子,空了又装满,阿丹大感惊奇的道:“阿史那将军,你们怎么有这么多粮食,小兵也给吃白面馒头吃肉?”   说到粮食问题,阿史那思摩非常佩服陈应。西域在这块,还是那块主,从前在西突厥治理下的时候,也只有高昌国、温宿国、车师国等少数几个小国种植粮食,而且产出非常有限,只专供贵族享用。   但是,陈应来到西域之后,不仅命各折冲府为单位,进行大规模屯田,仅仅不过三年的时间,从无到有,西域就多了上千万粮田,如果不是种植棉花占去了不少良田,估计西域的产粮会突破两千万石,就算西域所有人一天吃八顿也不吃不完。   阿史那思摩得意的道:“我们的粮食有很多,如果不是车辆不够的话,二百万人也吃不完”   阿丹感叹道:“你们真是财大气粗啊。我们部落可没有你们这么阔,要不然就不用啃树皮了。”   听到这话,阿丹身边一个年龄莫约十五六的少首领,怯怯的问道:“阿史那将军,你们还招兵,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看着这些人可怜兮兮的样子,阿史那思摩摇摇头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招不招兵,那是要大都护点头,你们好好表现,肯听话,能吃苦耐劳,不怕死,敢打敢拼,陈大都护就喜欢这样的兵,这样的兵,他是不会嫌少的!”   听着这话,阿丹心中一动,如果部落的兄弟姐妹,都给陈应当兵,那岂不是不用挨饿受冻,部落里的老弱也不用为食物发愁了。   陈应刚刚吃完饭,他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漫天的沙尘暴也把陈应弄得灰头土脸,此时陈应正准备洗澡,忽然听到周青禀告道:“大都护突骑施贺逻施啜率领本部人马,前来投降!”   陈应非常诧异的望着周青道:“他带了多少人?”   周青道:“莫约一万三千余骑,现在正在三十里之外”   突厥分列成东、西突厥之后,其实他们在官制和制度上都有了改变。东突厥自可汗以下,设立四大叶护可汗,十二设汗,分统治各部。而西突厥有十姓部落﹐分为五弩失毕部﹐置五大俟斤﹔五咄陆部﹐置五大啜。突骑施贺逻施啜即五大啜之一。突骑施散居伊列河流域。   陈应微一沉吟,道:“传。”   周青随即安排传令将士出去后,陈应就召集苏定方、阿史那思摩、张士贵、罗士信、张怀威等将领。   不过,非常意外的是,阿丹这个小兵居然也进入了大帐。   陈应对于西突厥的了解只是非常简单的,他向阿丹问道:“突骑施贺逻施啜,这个人你听过吗?”   “听过!”阿丹想了想道:“不过,我没有见过这个人!”   陈应哑然失笑,阿丹只不过是一个小部落的少首领,他要是说见过贺逻施啜那才是怪事。   陈应又问道:“此人风评如何?”   “奸诈,凶狠”说到这里,阿丹抬头怯怯打量着陈应。   陈应道:“你不要紧张,告诉说突骑施部有多少人马,实力如何?”   阿丹道:“突骑施贺逻施啜的部落,也叫海东部,主要伊列河沿岸到夷播海既巴尔喀什湖东部一带来回游牧,全族成年男子大概有三万人上下,在西突厥十姓部落里,不算太强,也不算太弱。”   陈应在心中稍稍估算了一下,一个拥有三万成年男子的部落,加上老弱妇孺,至少有十万人上下。陈应摆摆手示意阿丹出去,估计其他的事情,他也不了解。   就在阿丹走到大帐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而跪在陈应面前道:“大都护,大都护,请您可怜我等我们部落还有不少勇士,他们都愿意跟着大都护闯天下!”   陈应笑道:“闯天下啊?那可不是那么好闯的,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他们还是留下来放牧吧。”   “我们部落里已经没有粮食了,大都护若是不收留他们,他们就会饿死!”阿丹红着眼睛道:“反正都是死,还不如跟着大都护闯天下,我们都会牧马,就是跟着大都护当马夫也愿意!”   听着阿丹的话,陈应大乐。此时他已经明白了过了,阿丹同样也是在试探陈应。别看他说得慷慨激昂,事实上飘忽不定的目光,却出卖了他的内心。很显然,双方还没有建立合作的机制,他们是在试探,陈应会不会把他们当炮灰,用来去消耗敌人的箭矢或体力。   陈应微微一笑道:“本大都护麾下五十万精锐吹牛逼,何敌不克?你们还是安心牧马吧,要是族里没有粮食了,现在趁着大雪还没有封山,一路向东,高昌那边正在修路,你们过去,或是修路,或是采矿,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总不至于饿死,当然,你们也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干活才有饭吃!”   阿丹狂喜,在地上连续磕头,把他的额头磕出了血迹,这才狂奔而去。   阿丹急着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族人,今年的冬天不用担心族人熬不过去了。   阿丹走后,陈应将这些信息在心中整理了一遍,又问诸将:“你们看这突骑施海东部是何用意。”   罗士信哈哈大笑道:“多半是看着咱们大军气势恢宏,不可战胜,他们觉得西域可能要变天,就来投靠我们了。这些部落都是这样的,看看风往哪边吹,他们就往哪边倒。”   阿史那思摩和周青等都点头称是。   张士贵素性谨慎,微微皱起眉头道:“现在说西突厥垮还为时过早,还是谨慎为妙。”   立场不同,看法自然不同。   站在罗士信等人的角度,他们都认为西突厥已经败了。自信是好事,可是自信若是过了头,那可不是好事了。   陈应笑道:“无论他们是什么用意,见见再说。“   无论什么时候,陈应都坚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只是笑话。如果贺逻施啜准备诈降,陈应不介意教教他们如何做人!   当然,见面之前的杀威棒那是肯定少不了的。   随着陈应一声令下,射生军、陌刀军、骁骑军精锐尽出,组成战阵,迎接突骑施人的到来! 第二零一章 利益均沾皆大欢喜   狂风猛烈,狂风夹杂着沙尘,让人不敢睁大眼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在忐忑不安焦急等待陈应召见的贺逻施啜,突然感觉一阵心悸。   他用手遮挡着眉前,向外张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三十余步的能见度,在不远处的沙尘中,居然出现密密麻麻的射士,这些射士几乎与风沙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细心观察,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   事实上,这些唐军将士身披棉布披风,而棉布是出了名的吸灰,空气中的沙尘,将原本漆的披风,染成了土黄色。这些唐军将士全部都细纱布蒙着脸,这种薄如蝉翼的细沙,不仅仅可以阻挡封沙迷眼,反而可以阻挡风沙入嘴。   在没有护目镜的时候,用细帛罩住口鼻和眼睛,至少可以让这些唐军士兵们,可以沙尘的影响。   狂风怒吼着,随着让人牙齿发酸的格格声响起,唐军射生军将士沉默地举起自己手中的弓弩,沉默的拉弦上箭,尖锐得令人胆寒的箭镞早已嵌入箭槽,笔直的指着对面的突骑施骑们,一股阴冷的嗜血气息席卷而来,惊骇得突骑施海东部上下都变了脸色。   那些突骑施海东部勇士们,下意识的将自己的骑兵弓举起,从而证明他们不是好惹的。只是,他们此时是向瞎子抛媚眼,完全白费劲,他们混乱的举起弓,不少突施骑海东部勇士,在慌乱中居然将自己的弓箭掉在地上,也有的拿着弓,却瞄准了自己也,也有的皮帽被狂风吹掉。   贺逻施啜惶恐的用突厥语大吼道:“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轻举妄动!”   作为一部首领,西突厥五大啜之一,放在中原的官职,这至少也是独挡一面的行军总管级别,贺逻施啜并不傻,唐军既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他们三十步之内,虽然有狂风和沙尘作为掩护,可是同样他们也可以摸到他们身后。   好不容易安抚了自己的族人,他赶紧派人到后面看看。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贺逻施啜脸色陡然巨变,此时的狂风怒吼,连战马的嘶鸣声都可以遮盖住,可想而知这些脚步声会有多大。紧接着,甲胄的铿锵铮鸣之声响起,地面微微震动。   贺逻施啜并没有参加统叶护可汗的东征,不过他却听过关于统叶护东征的传说,相传统叶护可汗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打唐国凉州,遇到了唐国的梁国公、镇国大将军、驸马都尉陈应,被陈应三万余人马杀得几乎全军覆没。就连统叶护可汗,都死在唐国的这一支精兵手中,这支精锐步兵就叫陌刀军。   终于,这种让他们这些人感觉恐惧万分的脚步声消失,贺逻施啜还没有来得及松上一口气,却听到亲兵传来惶急的声音:“啜汗,后面果然有唐军,我们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果然,贺逻施啜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名唐军小校来到突骑施的阵前,耀武扬威、趾高气昂的吼道:“你们,就是前来投降的突骑施部?”   投奔和投降,虽然意义上差不多,然而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投降,那是被干翻了,为了活命,不得不为之。而投奔,却是自主性的行为。其实也可以换一个思路理解,那就是强女干是犯法的,可是自愿发生关系,则不违法。   贺逻施啜听完舌人的翻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不过他不敢表露出来,随即上前躬身道:“上使请见谅,我贺逻施啜率部前来投奔陈大将军,而非投降!”   “投降就是投降,还玩那么多花样!”小校撇撇嘴不以为然的道:“投不投降?不投降就战!”   “不服就战!”听到舌人的翻译,贺逻施啜被噎住了,半天没有说出来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刻意的要给突骑施人一个下马威,只见风却突然减小,慢慢的风沙也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视线渐渐变得开阔起来。在他们前面不过五十步的位置上,数千上万名陌刀军将士,如同人形坦克一般,架起陌刀,虎视眈眈,杀气腾腾,只消一声令下,马上就会毫不留情的劈下来,让突骑施人死伤遍地!   强弩环伺,甲士峥嵘,杀气冲霄,面对这等阵仗,贺逻施啜不禁肝胆俱裂,差点没尿出来。   他突骑施部落里有参加过东征战役既凉州之战,向他说过那些唐军用钩镰枪骑兵刺死的尸体,发现绝大多数人的尸体,都没有完整的。现在唐军的钩镰枪骑兵虽然没有出现,可是陌刀军和射生军出现了,他们应该就在不远处,别看他们现在占据着上风位,打起来绝对没有半点胜算。唐军的弓弩之精,举世皆知,只要被弓弩射中,都是颈部和胸部要害中箭,胸部中箭的占了绝大多数,利箭洞胸而过,贯穿心脏或者肺叶,直透脊柱,中箭的人往往还没等倒到地上就失去知觉了,他可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品尝被那些可怕的三棱箭镞贯穿身体的滋味!更不像陌刀军的陌刀砍成碎肉。   用兵如神贺逻施啜的声音微微颤抖起道:“我们是投降!”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小校不耐烦的道:“陈大将军有令,突骑施海东部首领贺逻施啜唱名而入!”   谁都知道,所谓的唱名而入就是极大的侮辱。本来面对唐军势大,突骑施海东部想着体面的投降,然而陈应却毫不留情的将他的脸皮扯下来,放在地上狠狠的踩上一脚,不,是无数脚。   “突骑施海东部首领,贺逻施向天朝上国镇国大将军请降!”   唱名而入,并不是简单的字面意思。而是一整套的仪式。多见于两军对垒之时,强势一方接见弱势一方使者时用的手段。仪式要求求见者,要一边不断的大声报出自己的名字,还要通过诸多对方设置的关卡。   这些关卡全是考校人胆气的东西,这便要求被考验者,唱名之时音不能颤、声不能弱、色不能变、身不能停。也就是说,无论面对什么,都要坦然而过,权当什么也没看到,便算刀山火海,油锅在前,也得如同无视的向前。   当然,若是接见一方肯于接见,这些考验的关卡,自会在最后一刻撤开,不会真个伤人。但若是对方根本不想见你,却正可借此以立威,进而打击敌方的士气。也就是说,这唱名而入,实在是凶吉各半。究竟最后是全须全尾的见到主人,还是行到一半就真个丧身与某一关,凭的全是对方的心思。   这种时时刻刻都要面临着死亡威胁的仪式,对于使者的心志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考验。只要通过的人,稍有心志不坚的,轻者身心被辱,肢体遭残;重者却是彻底崩溃,死于乱刃之下。   “突骑施海东部首领,贺逻施向天朝上国镇国大将军请降”   贺逻施终于走到了射生军之前,被无数弩箭指着,要说不怕绝对是骗人的。好不容易到过了第一关的箭阵,接着,他走到陌刀军军阵,在这个时候,原本像雕像一般的陌刀军军士兵,随着高飞扬的一声吼喝道:“斩!”   众陌刀军将士整个的上前迈出一步,手中的陌刀军高高扬起。   陌刀乃刀中霸王,数千陌刀军将士整齐扬刀,那种震撼的场面,不身临其境,实在难以想象,贺逻施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众陌刀军将士轰然大笑,随即收刀。   此时,贺逻施摸向自己背部,早已冰凉一片,汗透了。   就在陈应给突骑施的贺逻施一个杀威棒的时候,李建成在洺州城外,也与众河北世族门阀的代表,斗智角力。   经过连续十数天的多边谈判,李建成与河北世族门阀达到了合解,众河北世族开始向李唐朝廷投降。   李建成具体拿出了什么条件收买河北世族,其实,李建成就许下了一个空头支票。   李建成非常清楚消灭世族不可能,河北的世族也好,江淮世族也好,河东世族、河南世族也罢,他们都拥有无数人才和知识份子,打天下固然可以不需要他们,但是治理天下,就离不开他们。   李建成虽然有了自己人才储备,可是这些人才大都出身世族,至少科举制度,寒门士子平衡世族,要想让寒门士子能成为顶梁柱,至少需要十数年的磨砺。   李建成是一个聪明人,他从陈应开发西域,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办法,那就是矛盾转移。   通过杨广在隋朝大业末年的一系列遭遇,李建成作为门阀之一,他更能看清这个时代拼命了的世族能量是何其的庞大。哪怕让李建成和杨广对调一个位置,李建成也绝对找不到可以力挽狂澜的办法。   所以,这个世族,轻易不能得罪,也必须想方设法削弱,想办法缓缓图之。   从这一点上,李建成很自然的就想到了汉武帝刘彻,提出汉武帝刘彻,谁也不可否认他的功绩和对华夏民族的贡献。   然而,刘彻能成为皇帝,其中经历了太多的艰辛,当然在汉初的时期由于吕后专权,又给汉朝形成了一个太后临朝遥控朝廷的传统,刘彻一生,先是斗倒了窦太后一族,其生母王太后一族的外戚势力,又与顽固势斗争,利用手段翻云覆雨,最终水到渠成。   刘彻的权谋与智慧简单的分析来说,刘彻就是使用了扶持一派打击一击,为了斗倒窦太后一族的外戚势力,刘彻扶持卫子夫当皇后,又以卫青为大将军。然而卫青确实是争气,以马奴的身份,成功逆袭,不仅娶了平阳公主,而后又建立了河东卫氏庞大的军事集团,掌握了大汉十六军侯之九。   刘彻看着卫青成了气候,又拉了霍去病来制衡卫青,论权谋手段,刘彻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建成与魏征展开商讨之后,决定学习刘彻。   李建成与众河北世族共同成立一个联合商号,这个商号以河北世族为主,李建成作为大唐太子独占其中三成的干股,河北世族门阀出钱、出钱,同样出力,这时,河北联合商号由河北的死囚、死囚、土匪和流氓、以及各大世族的僮客、伙计,管事组成。   河北世族联合开发西域,反正陈应可以为河北世族提供不少一千万亩田地,以供这个联合商号在西域开设田庄,进行屯田。   这简直就是一举两得,李建成先利用陈应善长理财的名声,把那些世族门阀和巨商吸纳进来,利用他们参股的资金,募集公司的启动资金。   再次那就是把河北世族门阀的人力物资优势充分发挥,陈应在前面负责市场开拓,世族则利用他们的优势进行屯田、置业和资源开发。商贾则负责销售。这样以来,事实上就成为一个开拓、经营、分配的利益一条龙产业。   这样做,几乎没有人的利益损失,反而是各行各业都得到了实质性的利益。世族得到一千万亩良田,这几乎是白捡的,陈应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西域的田地,一样可以高产出,可以收获至少一千五百万石粮食,这几乎是整个河北世族所有名下土地的粮食产量。   河北世族集团要开发西域,就会自己组织人手去经营和开拓,随着河北世族集团的人力资源进驻西域,那么这样以来,西域的人口比例将会达到一平衡的地步,而减少河北人口,剩下的农民可以得到足以养活自己的土地。   同时,李建成与河北世族集团的矛盾势必缓和,必竟世族也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他们眼中只有利益,因为利益,可以让李建成与他们进行联合。   短期内,李建成与陈应就可以在唐朝得到不少盟友。其次就是缓和大唐的土地兼并。其次就是,河北联合侵犯的西域那些土著贵族和部落首领的利益,自然会引起他们的反抗,这个利益的争夺,河北世族集团只要偿到其中的甜头,就会形成这种发展的模式。   这种模式一旦推广开来,大唐的开拓就会形成良性循环,周而复始,一切朝着又好又快的方向发展。   世族门阀其实就是有奶就是娘的货色,当李建成开出的价码让他们满意之后,他们随即就把刘十善给卖了。刘十善感觉到事情不对,马上找到了阿史那社尔道:“情况不妙,河北的世族暗中串联,有投唐之意。   阿史那杜尔默然不语。   刘十善有些紧张的请求道:“情势危急,请借阁下之突厥狼骑,协助我掌握城中防务   话音未落,屋外突然一阵巨大的骚乱声传来。   洺州城内四处火起,洺州城门大开。   大量唐军呼啸而来,看着杀气腾腾的唐军将士,刘十善只好与阿史那社尔在突厥骑兵护卫下仓惶逃走。   李建成与魏征在大量唐军将士的护卫之下,浩浩荡荡开进洺州城。   历时尽四个月的刘十善河北之战,不战而定。   李建成进入万春宫,看着几乎如同一片废墟的万春宫,李建成毫不顾忌的坐在一堆东倒西歪的陈设旁边。   魏征躬身道:”恭喜太子殿下!“   李建成默然无语。   众将士一边收拾着废墟,收拾打扫房间里的陈设、垃圾,一边放声欢呼:“太子殿下万胜,大唐万岁,陛下万岁!”   李神通捧着诏书走了进来。   李建成躬身接旨听候。   李神通展开圣旨宣读抑扬顿挫的宣读起来:”大唐皇帝制曰,监国太子、通宵达旦厘清贼氛,朕心大慰移交兵权,即刻回京参与叛乱之河北世族,豪强叛逆,举族迁往关中“ 第二零二章 为了杀孤可真是煞费苦心   李建成虽然有些错愕,但是还是顺利地与李神通交接,将兵马交接给李神通,仅带着尉迟恭、魏征、韦挺等人返回长安。   秋风乍冷,李建成披着披风,缩在船仓里,尉迟恭则站在甲板上,紧张的盯着风面。魏征看出尉迟恭似乎非常紧张,上前问道:“尉迟恭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洺河岸边的芦苇荡,随着飘荡着,尉迟恭望着周围,缓绔拿起弓箭,搭箭引弦。尉迟恭并没有回答魏征的话,而是向身边的侍卫下令道:“各就各位,准备应战!”   魏征自然也是聪明人,他遥望着远处的候鸟,在空中盘旋着,却没有下落的迹象。魏征惊讶的道:“芦苇荡里有埋伏?”   尉迟恭点点头道:“没有什么奇怪,虽然刘十善败了,可是十数万河北叛军,漏不少,若不是陛下急召殿下回京,我们至少可用两三个月才能真正肃清残匪!”   魏征不用猜测也明白,李渊这么着急要招李建成返回长安,除了担心李建成在外拥兵自重,同时也担心陈应,在李渊看来,贫瘠的西域才是正常的,如今在陈应的治理下,西域成了西北粮仓,这太不正常了。   魏征知道自己并不是打仗的高手,留在外面只是碍事,所以就冲尉迟恭淡淡的点点头道:“尉迟将军小心”   魏征并不担心伏兵,要知道李建成作为太子,虽然如今解除兵权返回长安,可是身边依旧带着左清道率,左清道率虽然只辖三个折冲府,而且都是下折冲府,每个折冲府只辖四个团,总兵力依旧拥有两千四百余人,如果再算上李建成的监门率卫侍剑士,总兵力共计三千余人。这三千余人,包括四个团八百余名甲士,六个团一千二百余名射士,岸上还有两个团的越骑团,三千兵马要在天下横行自然是做不到,可是要应付一般的土匪强盗,还是绰绰有余的。   三千兵马共计乘船三十余艘大小不等的船只,整个船队拖得很长,除了李建成所乘的楼船居中,前后各有十数艘快浆船拱卫着,就算遇到袭击,也有足够的时间应对。   看着尉迟恭如此警觉,魏征也安下心,转身朝着船舱里走去。   李建成正在船舱里写着一个表章,魏征看了一题头,只见上面写着“安河北十疏”。   看着魏征进来,李建成抬头笑道:“玄成,你来看看,本宫这个“安河北十疏”如何?”   魏征轻轻扫了一眼,笑道:“太子打算,以怀柔手段安定河北?”   李建成道:“有何不妥吗”   魏征一边看一边称赞道:“这套方略很好,是解决河北之乱的对策。只是”   李建成急忙道:“只是什么?”   魏征看完奏章,将帛书合上。笑吟吟地问道:“殿下有没有想过,陛下会以为如何?”   李建成作诧异状道:“你觉着,河北的事情,还需要父皇点头?”   魏征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对河北,陛下比殿下更有发言权。最关键的问题是,陛下如何看待河北世族与刘十善相互勾结,若是陛下心中不快,恐怕此策难以通行!”   李建成道:“玄成没有异议?”   魏征道:“想法倒是有一些,不过不在这份方略之内。”   李建成道:“什么意见?”   魏征想了想道:“殿下当提醒陛下,要警惕突厥人。   李建成道:“突厥人?   魏征道:“突厥支持刘十善,已是众所周知”   魏征一脸苦笑道:“如今刘十善远遁入,河北叛乱已被平定。突厥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按照他们的秉性,一定要在什么地方扳回局面。虽然未必敢立刻兴兵进攻河东、陇西,但他们完全可能拿已经向刚刚抵达的幽州李世绩开刀,作为报复。”   李建成的面色沉重起来,魏征所说不错,这次平定河北之乱,却做了夹生饭,让刘十善跑了而突厥人却吃硬不吃软,他们还没有在河北吃过苦头,定会有所反复。   就在这个时候,李建成的船队进入鸡泽泊。虽然秋风甚紧,然而鸡泽泊却是枯水期,表面上看水泊面积不小,然而可以通行的河道却不多,就在李建成船队的后面,远远的来了一支面积不小的船队。这支船队顺风航行,速度却极快,看着吃水深度,似乎都是空载船。   东宫左清道率士兵们感觉不妙顿时高呼:“什么人,站住,不得靠近!”   数百名将士大吼,对面的船队却没有减速的样子,反而速度更快,隐约可以看到这支船队上有人跳水。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那支船着起了火头,风借火势,火借风威,着火了的火船,如同疯狂的公牛一样,撞向李建成的殿后船队。   看着后方燃烧起了浓烟,尉迟恭赶紧下令道:“船队加速,散开!”   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刻,前面的快浆船非但没有散开,反而停止不前。   不多时,听见有几声长短相间的呼哨声传来,过了片刻就看见有七八人凫水过来爬绳上船,尉迟恭带着一名刚上船、湿衣裳还来不及换的汉子上尾舱甲板,那汉子他得看着也眼熟,只听见他说道:“前面已经给封死了,航道里已经有十多艘沉船,根本就过不去,后面的扒河船装满干草,他们用火船封河道”   正迟疑间,就看见鸡泽泊湖突然间铜锣和战鼓声响起,一时间也不不晓得有多少船埋芦苇荡里,不一会儿,就看见这诸多贼船飞快往这边划来,李建成的楼船最显眼,贼船自然也集中往楼船袭去。   李建成这个时候披着铠甲,登上楼船的甲板。望着如此众多的贼船。李建成果断的下令道:“转向靠岸!”   尉迟恭陡然惊叫道:“且慢!”   就在这时,岸上的清道率越骑团方向也传来激烈的杀喊声。   李建成喃喃的道:“为了杀本宫,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第二零三章 瓦岗宿将常何   装载着火油的火般,船首还加装了铁钩,火船只要撞上前面的东宫侍卫快浆船,快浆船就怎么也甩不掉。很快就不四五艘快浆船被火船点燃,形成成片的大火。   东宫的清道率在尉迟恭的率领下,严格训练,反应也非常迅速,他们有的灭火,有的则快速操船规避。   不过,他们并不擅长水战,所以忙中出错,反而自己撞翻了两艘,眼看殿后的十数艘快浆船只剩不到一半,就在这时,魏征的脸上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李建成望着越来越激烈的岸上,丢掉腰间华而不实的佩剑,从身边士兵中接过一柄横刀。佩剑只是一种装饰,面对带甲目标的时候,非常无力,哪怕是削铁如泥的宝剑,面对铠甲也有心无力,毕竟以刺见长的剑,远没有横刀好用。   魏征突然出声道:“殿下,这恐怕是一个陷井!”   “怎么?发现了什么?”李建成转而望着魏征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是!”魏征毫不掩饰的道:“这种前堵后追的水战方式,乃瓦岗寨的水战方式,这群来袭之敌中,应该瓦岗旧将在指挥!”   “瓦岗旧将?”李建成的目光一凝。   瓦岗自李密死后,其他诸将,秦琼、程知节、谢映登、牛俊达皆投靠了李世民,但是李世绩、魏征投靠了李建成,而罗士信则投靠了陈应。光凭瓦岗旧将出手,并不能代表什么。   李建成看得真切,东宫左清道率马步兵虽然说上岸后堪称精锐,但是在不熟悉的船上作战,能发挥的战出力是大打折扣,甚至还有人在船上站不稳一头载下湖去。对于穿甲的士兵来说,在水下穿甲行动太不方便,要是在水里不能将铠甲脱掉,更多的可能是淹死,浮出头也是给附近蚁附来的敌人水鬼一刀杀死。   就在这时,十数艘蜈蚣船快速围上了李建成的坐船。这种蜈蚣船,其实就是一种小快艇,就像端午节赛龙舟的龙舟一样,通常情况下一艘船上拥有十数名或二十几名浆手,快速划浆,速度极快,而且非常灵活。这种蜈蚣船吃水极浅,哪怕水深只超过三尺,就可以在水面上航行如飞。   李建成站在甲板上看到每艘蜈蚣船上都站着十几二十号人,皆赤膊袒胸,嘴里咬着刀,作势要爬船,船头还有人将带钉钩的绳子抛过来想要钩住楼船。   楼船高约四层,非常高大,为了避免倾覆,都装着许多压舱石,这些压舱石都是大块的长条麻石,一块有上百斤,东宫将士很容易搬起来,当作投石。借着楼船船高体庞,砸石下去,不要说将人砸得脑浆横流,说不定能将船体轻薄的蜈蚣船船底砸个大窟窿出来。   李建成还担心尉迟恭是马上将,不懂水战。谁曾想,尉迟恭只下令让人拿斧头将鳅子船抛来的钩绳砍断,又拿尾部装有长铁钉的长竹篙子朝蜈蚣船戳击,避免蜈蚣船靠近,又让人半升风帆借风力往右摆动船体,借着船体高大,当下就将两艘蜈蚣船拱翻,将三四十号人都扫翻下水,对落水的敌人也不射杀,任其逃散,只防止他们爬上船来。   这些敌人弓箭少,七八艘船就张弓,稀稀疏疏的射箭过来,楼船船舱侧板本来就高,东宫侍卫身披甲胄,拿盾牌遮闭,乱七八糟的将箭支射光,只有两名士兵不小心一人给射中胳膊、一人给射中小腿。   蜈蚣船见这楼船难啃,便拿浸油的草把子点燃朝船上扔过来,又拿装满油的陶罐砸过来。油浮到甲板上通处流,烧起来就是一大片,火势十分的吓人,东宫侍卫们都慌手慌脚要提桶打水浇灭火。   关键时候,却让魏征阻止住了。魏征道:“这种火势只是看上去吓人,甲板上蒙了熟牛皮,事先又浸湿了,这火都未必能将熟牛皮烧透。再说水灭不了油火,浇了水,油火浮在水面上会四处蔓延,更难收拾,有水战经验的战士知道要拿备好的细沙与浸湿的棉将火闷熄即可。”   十多名东宫侍卫迅速的将大火扑熄,非常的井然有序。   李建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如此大规模的水战从没有遇到过,心慌得砰砰直跳,到这时才稍镇定下来。   这时,一艘稍大的方艄船调过来,就看见船头甲板站着身强力壮的数名汉子,拿着布兜似的长袋子,一头沉实实的装着东西。那些人将长袋子大力的抡过头顶,在头顶抡了两圈就脱手让长袋子飞砸过来。   一名侍卫拿着盾牌去挡,却吃不住如此巨力,被撞翻在甲板上。魏征壮着胆子上前,用刀挑开布袋,发现里面居然是浸上火油的油松木炭。   魏征道:“敌人准备火攻!”   不用魏征提醒,尉迟恭也下达了弓箭手覆盖的命令。   随着凄厉的破空声响起,密如雨下的箭矢向敌人罩去,不多时,这艘方艄船被射成惨叫连连,又有几块压舱石砸过去,立时又有数人躲避不及给压舱石头砸中,血肉模糊。就连方艄船也被砸出一个大洞。   不过,在这个情况下,楼船终于缓缓靠岸,相对而言,擅长陆战的东宫清道率而言,他们宁愿以在陆地面对敌人,反正水道已经被堵死,短时间内李建成根本就没有办法沿河而行。   随着一条条栈板铺上岸上。李建成与魏征他们快速登上岸边。   李建成等来到岸边还没有来到及松口气,却听过岸东部的密林中冲出一队骑兵,为首的一名黑脸大汉吼道:“莫走了李建成”   众河北叛军,与突厥骑兵一起,浩浩荡荡杀向李建成所在的方向。   魏征与李建成的目光在空中一碰,他们似乎明白了,水中的敌人只是为了逼他们上岸,再让刘十善杀掉李建成,一旦李唐太子死在河北,恐怕河北世族门阀不得不与刘十善一条道走到黑了。   刘十善带住马匹大声叫喊:“不要放跑了李建成!”   数百名突厥骑兵围住了尉迟恭,尉迟恭一时之间难以顾及李建成。尉迟恭急得哇哇大叫,尉迟恭抡起马槊,杀得突厥骑兵人仰马翻。   就在刘十善带着一队骑兵冲向李建成的时候,突然有一箭利箭飞来,正中刘十善的肋部,刘十善落马,众河北叛军大惊失色,   常何率领一队亲卫杀入战场,凶猛地砍翻了李建成身边的突厥骑兵,保护李建成后撤。   刘十善上马,试图重新集结人马攻击常何。   就在这个时候,尉迟恭杀退周围的突厥人,率领东宫左清道率人马回援,将刘十善杀得大败。   刘十善仓皇出逃。   众唐军士卒兴奋的大叫:“我们胜了。”   李建成惊魂未定地看着周围的唐军将士高喊胜利了!   众将领纷纷向李建成贺喜。   李建成惊异的道:“刚才替本宫解围的是哪位将军?”   常何出列躬身道:“末将常何,参见太子殿下。”   魏征飞快的转过身,惊讶地看着常何道:“老常!你何时到的?   常何道:“夫子,某家奉徐帅军令,调到河北军前听用,刚到。”   李建成错愕地看着常何与魏征对话。   李建成上前问道:“玄成你们认识?”   魏征淡淡的笑了笑,指着常何道:“殿下,常何乃是瓦岗军宿将,李密战败后,常何被王世充收编,镇守虎牢关。虎牢之战,就是他向大唐献关。”   李建成好奇的问道:“长安点兵,寡人怎么没见过常将军?”   常何一脸苦笑道:“虎牢之战后,末将奉命调防河东晋阳。”   李建成更加好奇的问道:“这是为何?”   魏征急忙解释道:“常将军和徐世绩、单雄信,在瓦岗的时候,就是生死之交。王世充战败投降后,常将军与徐世绩,替单雄信求情,惹恼了秦王殿下,被调往怀州。   李建成突然道:“窦建德若是听了玄成的话,早南下两个月,那虎牢关岂不是”   常何出声:“那末将,肯定将虎牢关,献给夏王。”   李建成感喟一声:“此乃天命。窦建德不用玄成,得不到常将军,虎牢关没了,他的基业也没了。”   魏征、常何低头不语。   李建成接着道:“常将军护驾有功,从今日起,常将军就是本宫东宫右清道率,与尉迟将军贴身护卫本宫,常将军随建成回返长安,必有大用。”   常何神情淡定地朝李建成一稽道:“末将谢过太子殿下。”   太原城,一只鹞鹰俯冲而下,落在杜淹的窗户前,杜淹从鹞鹰的腿长的竹管里取出一张纸条,杜淹一脸欣喜,他拿起纸条快速奔向正在校场上与程知节对打的李世民道:“秦王殿下,事情成了,鱼儿咬钩了。”   李世民接过纸条匆匆扫了一眼,冲程知节道:“老程,今天就到这里吧,通知辅机,玄龄,克明,前来议事。”   程知节心中松了口气赶紧离去。 第二零四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太原,留守总管府府邸大堂。李世民与众秦王府武齐聚一堂。杜淹看着众人到来,马上迫不及待的将纸条上的信息向众人公布。   长孙无忌满脸喜色的道:“殿下,若是需要,封德彝的管家可以帮着传话。”   李世民冷眼瞪着长孙忌道:“你是说,交好封德彝?”   房玄龄皱眉道:“这时候是不是太晚了些?就算殿下和封公互通往来,说些什么?”   杜如晦道:“还能做什么?晓之以理,动之以利。”   长孙无忌摇摇头道:“咱们能拿出什么利?封德彝已经是郡公,如今宰相的位置马上就拿到手,位极人臣。难道许以王位?就算我们敢许,他敢接吗?”   房玄龄想了想道:“封家素来不宽裕,家中子侄出门,都寒酸得很。若是许之以利”   杜如晦望着长孙无忌道:“咱们能拿出多少万贯?”   李世民对长孙无忌的信任已经到了毫无保留的地步,不仅让百骑司让长孙无忌掌握,就连秦王府的小金空也让长孙无忌掌握着。如今秦王府内库是由长孙无垢掌管,而外库则长孙无忌掌管。   若是长孙无忌兄弟想做管秦王府,连李世民也没有办法。   封德彝和一般朝臣不一样,他是中书侍郎仅次杨恭仁这个中书侍中,是中书省第二把手,想要收买他的话,代价必须够。当初李世民收买裴寂一口气送出了十万贯,那么对于封德彝也不能太小气,否则收买不成,反而会结仇。   长孙无忌一脸苦涩和犹豫的道:“五万贯五万三千贯只有这么多!”   杜如晦一脸不甘的摇摇头道:“这点钱哪里够。”   侯君集却摇摇头道:“没用,封德彝家里穷,那是他不愿意伸手捞钱,给钱未必能收买他。”   侯君集挠了挠头,苦笑道:“说起来也是可怜,秦王府这些年,东征西讨,打下多少诸侯,缴获多少珍宝,却没留下什么,都上缴给朝廷。现在想交好大臣,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   房玄龄突然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若是”   李世民急忙望着房玄龄道:“什么办法?”   房玄龄笑道:“秦王世子年方六岁虚,若是让世子娶封公之幼女,想必他定然同意!”   李世民迟疑了一些道:“会不会年龄不合适?”   封伦的小女儿其实已经九岁了,比李承乾大了三岁。   程知节哈哈一笑道:“女大三抱金砖!”   李世民走到案几旁坐下,摊开纸开,始写字。   众人面面相觑。   李世民写好后将纸递给侯君集。   侯君集接过纸,众人凑过来观看。   纸上写着一行字,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李世民道:“把这个,送到封公府上。”   长安城封府,封德彝的儿子封道言一脸晦气跪在地上。   封德彝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是哪个让你出去的?”   封道言委屈地抬头辩解道:“爹,不就是出去和几个朋友吃吃饭,这算什么?”   封德彝用戒尺敲了一下封道言的头,咆哮道:“混账东西!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想着出去胡混?你那些狐朋狗友,都是长安世家有头有脸的子弟,这个时候和他们凑在一起,你也不想想,旁人会怎么看?”   封道言不服气的硬着脑袋道:“阿爹,如今萧相同因河北之事,惹怒陛下,相位空悬着,大家都说愿意助阿爹一臂之力,宰相之位,唾手可得,如此大好机会,阿爹为何藏头缩脸?”   封德彝冷笑一声道:“你懂什么?皇帝毕竟是皇帝,太子势大,令皇帝心中不安,故此才要借秦王来压制太子,若是有朝一日秦王势大,让皇帝感到威胁,局面就要反过来,借太子制约太子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个时候,一步都不能走错。谁若是按耐不住乱出头,谁就是死得最快的那个!”   贺逻施可以向苍狼神发誓,他自从娘胎里出来,加在一起的日子,没有今天一天跪的次数多,然而此刻他的膝盖已经血肉模糊,别说跪了,就连走动一下,都痛入骨髓。   可是,贺逻施却不敢停下。   因为那些杀气腾腾的陌刀就停在他的额头一尺的位置,他真不害怕那些唐军士兵会一不小心劈下来,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这种陌刀之下,从来没有完整的尸体,人马俱碎,一刀两断   贺逻施的喉咙早已冒烟了,他此时却用力最后的力量,用意志坚持着,他更清楚,只要他表露一点那么投降不坚定的意思,面前的陌刀手就会把陌刀劈下来。   当然,最可怕的还是那种带着钩子的马槊,在那个时候,死的不光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西突厥突骑施海东部。   看着眼前的大帐遥遥在望,贺逻施终于松了口气,然而就在这时,一面黑紫色的战旗迎风飘扬,骁骑军骑兵们那黑色的甲胄,熟极而流利的排成骑兵墙,每行一百骑,每一骑与另外一骑之间没有留下任何空隙。在平时的训练中,他们骑兵与骑兵之间,需要两腿夹着一个萝卜,如果萝卜掉了,不好意思,训练量加倍,如果再掉,那更不好意思,饭也不用吃了。   每一排与排之间,相距三丈,既留下了充足的挥舞钩镰枪的空间,又没有留下太大的可供回旋的间隙。   望着这足足五千余骑的骑兵墙,贺逻施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哪怕最精锐的突厥骑兵,如果试图从两名骑兵中间穿过,十有八九是被两面刺来的钩镰枪刺入肋部,一命呜呼。   就在这个时候,贺逻施的尿意盈盈,他很想找个地方解决个人问题。然而与此同时,唐军的战鼓兵敲响了战鼓,随着苍凉而浑厚的战鼓声中,五千余名钩镰枪骑兵随着鼓点,整齐的迈开马蹄。   五千余名骑兵齐声高呼:“万胜!万胜!!万胜!!!”   他们不约而同的策动战马往前冲去,每一行都整整齐齐的,一万余只马蹄同时抬起,又同时落下,地面为之震动,初时不甚明显,但随着战马加速,那动静可就大了,仿佛战鼓狂擂!在震天动地马蹄声中,一股黑色洪流朝着贺逻施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磅礴的杀气,陡然出现。   面对这股骇人的杀气,贺逻施两腿一软,一阵臊气透了上来,这位海东部的啜竟是尿在了裤裆里。   钩镰枪骑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贺逻施也越来越近,贺逻施感觉眼前一黑,彻底昏迷在地上。   “吁”罗士信赶紧勒紧缰绳,极力控制着战马,战马距离贺逻施不过三五步远的距离上停止了下来。   罗士信跳下战马,伸手探着贺逻施的鼻息,感觉着贺逻施呼出来的热气,罗士信松了口气道:“还好,有气,没死!”   不过瞬间,一股骚臭味扑鼻而来,罗士信厌恶的捂着鼻子骂道:“还他娘的勇士,居然吓尿了!”   贺逻施足足过了两个时辰这才悠悠转醒,他醒来的时候,身上的尿液已经被空气蒸发了,这也不是幸中的万幸。   当贺逻施悠悠转醒的瞬间,他第一感觉就是坏了。他下午的时候开始来唱名而入,然而在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周围的唐军士兵也不知去向,他甚至担心,自己的族人会不会因为见不到自己跟唐人拼命?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问题可就大了。别说他们一个海东部,就算突骑施的五个啜全部加在一起,恐怕还不够一万钩镰枪骑兵一个冲锋。   然而,贺逻施努力的在空气嗅嗅,并没有闻过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这让他松了口气。如果自己的族人发动了进攻,恐怕早已被唐军杀得片甲不留,那个时候,早已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可惜,贺逻施想多了,他的部曲就像小猫一样温顺,在唐军监视的范围内,别说主动进攻,就连吃喝拉撒,都是就地解决,他们恐怕贸然举动,引得唐军的进攻。   当贺逻施努力站起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膝盖火辣辣的疼痛,他咬着牙向前一步一步爬向陈应的大帐。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没有唐军的钩镰枪骑兵以及陌刀军摆下阵势恐吓他了。   只是见到陈应的瞬间,贺逻施感觉传言绝对有误。   陈应白白净净,皮肤细腻,一脸和颜悦色的笑容,仿佛如同邻家大男孩。然而,却没有人敢小看陈应的样貌,因为谁都知道,陈应是大唐的镇国大将军,西域大都护,梁国公,西州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十万安西军将士的最高统帅,主管着西域一百五十余万人的生死大权。   贺逻施站不起来,也跪不下去,他爬在地上,向陈应挪动着,沙哑着嗓子道:“突骑施海东部首领贺逻施向上国大将军投降!”   陈应一直注意着贺逻施的神情,看着他脸上却没什么变化。   贺逻施看着陈应不置可否的样子,紧张的道:“我部久畏大唐威德,又受阿史那家族的畜生欺压。只是阿史那家族势大,我们这些贫苦部落也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幸而唐军从天而降,杀统叶护,败西突厥,为海东诸部出了一口恶气,自今往后,我部愿以唐军马首是瞻,每年春秋二季,都会到陈大将军帐下纳贡问安,以表我部之赤胆忠心。请陈大将军接纳。”   这一段话,分明是突骑施海东部自请为藩属了,张士贵等听了都忍不住面露喜色。   陈应倒是呆了一呆,终于说道:“你们愿意归附于我大唐?” 第二零五章 最典型的明升暗降   “愿意,当然愿意!”贺逻施生怕陈应一个不乐意下令进攻,从伊列河谷到夷播海,其实都是海东部的势力范围,西突厥其他部落可以逃跑,他们却不能逃。   一旦跟随其他部落逃跑,西突厥可没有这么广袤的牧场供养十数万人。相对于农耕民族而言,游牧民族需要的空间更大。比如在这个时代,虽然说农业产量极低,农民想要养活自己至少需要每人平均六十亩地,而游牧民族却需要百倍的草原,差不多一个牧民需要至少六千亩草场才能保证衣食无忧。   像海东部这样庞大的部落,至少需要四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他们若是跟着西突厥逃亡,除非成为其他部落的附庸或奴隶,否则根本就没有办法安置如此众多的人口。   贺逻施急道:“我们海东部愿意弃暗投明,投靠大唐,请陈大将军接纳!”   “尔等愿意投诚,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你们海东部”陈应听着舌人的翻译,一边沉吟道:道:“海东部辖三万六千四百五十八落,丁口十万七千四百余,世代以游牧为生,以伊列河谷西为牧区,冬春在西,夏秋在东。”   “请大将军给海东部一条活路!”贺逻施一脸可怜巴巴的望着陈应喃喃的道。   陈应没有理会贺逻施的神色,而是淡淡的道:“然,伊列河连年大旱,河道枯竭,牧草不生,我大唐陛下仁慈,本大都护决定上书,为海东部换一块更为肥美的牧地,你们以后改称海西部吧,本大都护做主,将贰师城以西至卡拉尔、纳伦的肥美草场,全部赏赐给你们!”   原本已经悲愤的不能自抑的贺逻施闻言僵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很想再听一遍陈应的命令,却被甲士粗暴的推搡到一边。贺逻施央求着舌人再翻译一遍,舌人不耐烦的又将陈应的话说了一遍,贺逻施闻言大喜,陈应所说的地区,其实就是后世锡尔河中下游地区,这块区域大约五十四万平方公里,是锡尔河最肥沃的地区。这里的草场丰茂,降雨量充足,庞大的草原养活二十万人口不成问题。   贺逻施闻言连连朝着陈应磕头。   陈应其实并没有按好心,这一块中亚最肥沃的土地其实是属于西突厥阿史那家族的牧地,用海东部海东区的牧地与阿史那家族置换。甲去了乙地,乙去了丙地以此类推,小部族占有了大部族的地盘,大部族占有了更大部族的土地,至于最大的那几个部族,自然就要让他消失。   这是一个朝三暮四,或者暮四朝三的故事,是养猴人用来对付欲求不满的猴子的法子,虽然很粗糙,用起来效果却出奇的好。管理国家,最重要的是团结大多数,摈弃一小部分,损失一小撮人的利益,就能把国家治理的很好了。   准确的说起来,任何律法都是秉持这个原则才建立起来的,只要把握好一个度,陈应认为可以随意的玩。   作为西突厥既得利益集团,阿史那家族,与阿那德家族这两个庞大的部落,占据着东西突厥最为肥沃的草场,掌握着西突厥超过百分之六十的资源,作为曾经的草原霸主,阿史那家族与阿那德家族与大唐没有半分可以缓和的可爱,就像历史上阿史那贺鲁在山穷水尽的时候,他投降了唐朝,可是稍稍聚集了力量,就在中亚扯旗造反,他认为聚集十万大军,又远在大唐的万里之外,大唐拿他没有办法。   可是谁也没有想过,苏定方只率领了两万步骑,就一路横扫,以少击多,大败阿史那贺鲁,将西突厥灭亡。   尽管苏定方在西征非常顺利,可是陈应却知道这一场战争,打得非常惨烈,唐国将士以伤亡八千余众的代价,这才彻底拿下西突厥,占据碎叶镇。   历史上苏定方干得不错,却留下了后遗症,这个后遗症就是西突厥以及附庸各部实力并没有受到根本上的打击,阿史那家族以突厥黄金血脉的号召力,瞬间就可以拉起十数万拥护的人。   现在陈应把阿史那家族肥美的牧场,赐给海东部。   海东部其实早就对阿史那家族控制的锡尔河下游地区垂延三尺,只是奈何实力不如阿史那家族,所以他们不敢抢。   如今,陈应给他们作后盾,事实上不用陈应督促,他们自己也会鼓舞士气,抢阿史那家族的牧场抢回来,当然为了能够让海东部可以睡觉睡得安稳,哪怕没有陈应下令,贺逻施麾下的部曲也会不遗余力的将阿史那家族高过车轮的壮丁杀光,不杀光阿史那家族,他们海东部恐怕都睡不好。   就在贺逻施走后,陈应望着众将领道:“你们对本大都护之决议,如何看?”   罗士信撇撇嘴道:“何必这么麻烦,要我说,就让我带着骁骑军一个冲锋把贺逻施麾下的部曲击溃,把他们海东部的青壮都抓起来当奴隶,去给咱们开矿或修路!”   陈应对于罗士信的话,只是笑笑而已,自然不作评价。   罗士信看着陈应的神情,不解的道:“难道我说错了?”   “你没错,只是时机不对!”陈应指着外面的夜空中道:“世界之大,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大唐别说只有不到两千万人,就算拥有两万万人,也不可能占领全世界,在这个情况下,就需要用团结可以团结的对象,拉一派,打一派。更何况,我们大唐人口不多,死一个我都会心疼,更何况西突厥有四十万控弦之士,一旦战争打响,死伤肯定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数千上万人,所以,本大都护不得不采取驱狼并虎之策。”   张士贵若有所思的道:“大将军的倒是做得好打算,慷他人之慨!”   翌日清晨,太阳从东方升起。虽然风还是不小,然而却可以行军,陈应下令部队开拔,安西军将士朝着西域疏勒城方向前进。   长安,太极宫武德殿下,李渊望着李建成在鸡泽泊被伏击的奏折,脸色阴沉的道:“来人,速速宣裴寂进宫议事。   内侍匆忙离去。   就在李渊急不可耐的时候,裴寂快步而来,向李渊行礼。   李渊拿着李建成遇袭的奏折道:“裴三,你怎么看?”   “这”裴寂沉吟起来,李建成遇到明眼人肯定会想到是秦王李世民动的手,毕竟秦王府与东宫斗争日益激烈,一旦李建成遭遇不测,李世民就是第一人选。然而,凡事都有两面性,如果是李建成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想要嫁祸秦王,这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裴寂想了想道:“想来这是河北叛军余孽所为,既然太子殿下无恙,不如下令处斩被俘虏的匪徒!”   听着裴寂的话,李渊深以为然。   如果李建成真遭遇测,他很可能是李世民所为,但是现在李建成安然无恙,这里面的学问就大了。李渊道:“对于西域之事,你是怎么看的?”   裴寂沉吟道:“陛下你担心养虎为患?”   裴寂苦笑道:“陛下所言极是,河北两次叛乱,就是前车之鉴,如今河北之乱刚刚平息,突厥又虎视眈眈。如何免掉陈大将军西域大都护?”   李渊皱起眉头道:“陈应现在还是朝廷的功臣,若是没有理由,岂能随意免掉他的西域大都护之职,如此一来,怕要寒了武之心。”   裴寂眼珠子一转,突然笑道:“陛下,臣倒是有个办法”   李渊好奇的道:“什么办法?”   裴寂道:“太尉、司空、司徒谓之三公,陛下何水在三公之上,增置三师,曰太师、曰太傅、曰太保,是为上公   李渊面露讶色:“上公?”   “不错!”裴寂道:“陈驸马虽然是陛下晚辈,但是君臣之别,先公后私,陈驸马为大唐开疆列土,增置百邑,如果大功,非三公之位不可酬也,屈突大将军可从兵部尚书,擢升至太尉,空出兵部尚书之职,赏赐杜伏威,秦王殿下可升至司徒,而陈驸马,则可以升至司徒,如此以来,既可封赏有功之臣,亦不至于大权旁落!”   李渊点点头道:“裴三,还真有你的,封陈应为司空!”   司徒掌民事,郊祀掌省牲视濯,大丧安梓宫。只是一个虚职,平时并没有什么实权,而司空则不一样,司空是实职,掌握水土事。凡营城起邑、浚沟洫、修坟防之事,则议其利,建其功。凡四方水土功课,岁尽则奏其殿最而行赏罚。凡郊祀之事,掌扫除乐器凡国有大造大疑、谏争,与太尉同。   这个司空,其实就是工部尚书的别称,不过品阶却远比工部尚书要高。   这样以来,就可以把陈应从兵权上剥脱出来。   司空不掌握着军队,只管各地工程建造。   这就是官场中,最典型的明升暗降! 第二零六章 官升司徒拜上公   自从西突厥可汗统叶护死后,消息传到西域。西突厥汗国立即爆发了内乱,阿史那步真被拥立为东突厥大可汗,然而他的势力范围名义上其辖境东以伊列河为界、龟兹、都善、且末、吐火罗、焉耆、石国、史国、何国、穆国、康国等皆受其节度。   如果说作为小汗的时候,阿史那步真没有太大的野心,可是随着被拥立为大可汗,他野心也同雨后的牧草一样,开始疯长。   论血脉,他本是西突厥继往绝可汗,室点密可汗五世孙,莫贺咄叶护阿史那弥射的族兄。却是黄金血脉的传人。然而,阿史那步真却很倒霉,遇上了大唐的崛起,不可避免地与大唐西域大都护陈应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阿史那步真原本想与陈应拼一个你死我活,可是不曾想还没有等阿史那步真把部曲集结起来,就得到突骑施海东部贺逻施啜率领部曲向陈应投降。这让阿史那步真气坏了,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事实上突骑施海东部虽然是一个十数万人的大部落,在阿史那步真眼中,就算突骑施五啜加在一起,也完全是西突厥的沙包,心情好的时候捶两拳,心情不好的时候踹两脚。   然而,这个沙包居然改换门庭,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   被陈应十万安西军吓得退避三舍的阿史那步真一腔怒火完全发泄到海东部身上,他纠集突施骑其他四啜,号称十万大军,气势汹汹的杀向伊逻卢城今新疆库车东郊皮郎古城。   突厥本是柔然汗国的铁匠,就连“突厥”的意思都是头盔的意思,而伊逻卢城则是西突厥仅次于阿尔金山的另外一个重要的钢铁冶炼基地,事实上这里早在东汉时,班超定西域,在这里设置西域都护府,屯戍开渠,农业兴盛,经济发展。开挖沟渠,设立烽火台,正是汉兵屯垦、抵御匈奴的所在。郦道元在他的水经注曾记录下这里冶炼的盛况:“屈茨也就是龟兹北二百里有山,夜则火光,昼日但烟。人取此山石;冶此山铁,恒充三十六国用。”   阿史那步真也不是傻子,一出手就直冲贺逻施的要害,海东供应了他所部的铁器和兵刃,失去海东部,以后阿史那步真只能依靠手中的木棍打仗了。在这个伊逻卢城,贺逻施也留下了足足一万余名将士防守。   只是非常可惜,阿史那步真率领十万大军猛冲而来,海东部这一万余名士兵抵挡了不足半个时辰,就被阿史那步真杀得大败,如果说以前,贺逻施肯定会打不过就降,毫无节操可言。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有了一个新主子,那就是陈应。   贺逻施这一路过来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大草原永远是充满敌意的,亲附西突厥阿史那步真的附庸部族要拿他的脑袋去向阿史那步真邀功,中立的部族看中了他们的人丁和牲畜,瞅准机会就扑上来咬他们一口,在穿越哈拉撒沙漠的过程中,他折损了不少人,等他跌跌撞撞的来来疏勒时,已经熬得不成人样了。   然而,看到疏勒城外那数各上万的百姓正在挥汗如雨的收割的麦子,看着一辆辆四轮马车将成车成车运往晒谷场,贺逻施作出了判断:“没有直接发兵抵抗陈应是他一生中所作的为数不多的正确选择!   西域不是没有农业,像原来的高昌国、金满、包括伊吾、清绝、楼兰、车师、龟兹以及温宿、疏勒都有农业,不过数量不多,远不够整个西域的人吃,比如疏勒城外的田地,大约也就六七万亩左右,不过,陈应麾下的军队,早已打败了西突厥人,甚至连放火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直接连夜夺下来城外的田地,将收获的庄稼纳为已有。   贺逻施身边一名身材高大,穿着脏兮兮的鼠皮大衣的突骑施大汉贪婪地看着那由满载着金灿灿麦子的四轮马车形成的长龙,舔了舔嘴唇,眼冒绿光,说:“好多粮食啊如果发兵把疏勒打下来,这些粮食都够我们整个部族吃上好两年了!”   这名大汉的话得到了一众突骑施将士的认同,贺逻施厉声喝道:“卡苏尔,别老是想着抢抢抢,动动你的脑子!疏勒平原的高车人何等强大,大唐军队连强大的高车人都能打败,抢掠他们的地盘,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卡苏尔无奈的说:“可是不抢我们又能怎么办?我们不会种粮食,牲畜又少得可怜,唐人不肯卖粮食给我们的话我们就只能饿死”   贺逻施更加恼火,还想骂,但想到现在部族内部易子而食的惨状又骂不出来,最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那是从前,记得,忘掉突骑施的身份,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唐人,大唐人,就算死了,咱们也是唐人。”   在这个时代,唐人的身份可比后世鹰酱的绿卡高贵多了。无论是中原,还是西域,唐人至少没有奴隶,哪怕世族门阀,他们也都是雇用关系。   望着正在紧张修缮疏勒城的唐军士兵,贺逻施有点疑惑了。唐军居然拆掉了疏勒的四座城门,每座城门都开出五十余丈宽的大口子,在这个豁口上,开始设立营寨。   贺逻施恍然大悟,陈应这是根本不惧西突厥人进攻,所以才敢这么做。   其实,贺逻施只猜对了一半。   疏勒城作为丝绸之路上的一个商业重镇,规模实在太小了。一个区区三五万人就可以装满的城池,绝对不符合陈应的要求,在陈应想来,疏勒城最次也要是二三十万人级别的郡州城池。   所以,陈应保留疏勒城的城墙,所为内城而四条主要干道,向外持续修建,在冬天到来之前,可以容纳二十万安西军将士,拥有疏勒城七八万石粮食的缴获,陈应可以放心大量的吃到   明年的开春。   就在陈应兴致勃勃的打量着疏勒城缴获的物资时,贺逻施跑到陈应面前,抱着陈应的大腿嚎嚎大哭道:“尊敬的陈大将军,大事不好了,阿史那步真那个狗贼率兵杀向了伊逻卢城,属下无能,把伊逻卢城丢了!”   “伊逻卢城?”陈应一愣。   好一会儿,陈应这才想起所谓的伊逻卢城就是龟兹北面库车绿洲里的一座冶炼之城,说是城,其实连中原的镇子都算不上,充其量算是一个土财主的大杂院,周围用不足一丈高的土墙垒了一圈,这样城墙防守野兽侵袭自然是足够了,可是要充当防御城池,几乎没有效果。西突厥骑兵只要骑在马背上,甚至不用云梯,直接可以翻身而过。   虽然伊逻卢城的城池他看不上,至于伊逻卢城的钢铁资源,陈应可不会嫌多,毕竟钢铁开采出来就是钱。   听到阿史那步真居然动兵抢占了伊逻卢城,陈应略作思考,马上下令道:“张士贵,罗士信!”   还没有等陈应将命令下达,苏定方出声道:“大将军,杀鸡何须用牛刀,对付区区阿史那步真,末将足矣!”   张士贵深以为的点点头。   罗士信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是我去吧!”   苏定方笑道:“罗大将军身为我们安西军的中流砥柱,不可轻动,还是末将去吧!”   看着罗士信与苏定方争执,陈应摆摆手道:“都别争了,苏定方你率领三万越骑军去!”   苏定方闻言大喜。   罗士信郁闷的望着一脸平静的张士贵道:“你怎么不愿意去伊逻卢城?”   “没有必要?”张士贵淡淡的笑道:“阿史那步真应该不是傻子,否则他做不了部将拥立为东部大可汗,他固然可以用轻装骑兵突袭伊逻卢城,但是却肯定是一击既走,苏将军跑到伊逻卢城恐怕,阿史那步真早就跑得没影了!”   罗士信闻言恍然大悟。   陈应却摇摇头道:“这还真不见得,要知道人的眼睛是黑的,金子却是黄的,阿史那步真在短短时间内,绝对搬不走八百多万斤钢铁,他又不会轻易舍弃”   罗士信一听这话,心中更急。   陈应道:“你也不用着急,西突厥分裂,可是一旦我们大败阿史那步真后,其他突厥人会意识到,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独力抵抗我们大唐,所以他们会在短时间内达成联盟,一致对外,仗有的打”   长安太极殿中,李渊端坐在御座上,左右两厢站立着大唐朝廷的武大臣。李渊起身,望着众臣淡淡的道:“梁国公、驸马都尉、镇国大将军陈应自执掌西域以来,调度有方,上任至今,兢兢业业,勤勉有加,抚慰地方,克定平乱,并组织将士开垦田地,辎重粮秣,自给自足,令西域前线的将士,后顾无忧。西域扩土三千里,梁国公功不可没。为了嘉奖梁国公之功绩,朕决定,拜梁国公为司徒”   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群臣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   李元吉两眼喷火,怒气冲冲地斜视李渊。 第二零七章 人生何处不惊喜   长安城齐王府,李元吉醉醺醺地给自己斟酒。李元吉的眼睛越喝越红,身上散发的杀气就越强烈。   一边的谢叔方,吓得胆战心惊的道:“齐王殿下,您不能再喝了”   说话的同时,谢叔方已经一把夺过了李元吉手上的酒壶。   李元吉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红着眼睛咆哮道:“滚开”   谢叔方摇摇头道:“大王,您醉了。”   李元吉迷迷瞪瞪的望着照壁上挂着的横刀,踉跄着朝那柄挂着的横刀扑去。谢叔方看着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他要是不撒开手中的酒壶,李元吉真敢劈了他。   谢叔方放下酒壶,退到一边,不敢再劝。   李元吉抢过酒壶,给自己倒满一杯酒,醉眼朦胧的望着缩在黑色斗篷里的宇化及道:“你你说说,阿爹为什么为什么对陈应这个半儿子比对亲儿子还要好好那么多”   宇化及微微凝眉,不悦道:“大王,不可胡言乱语。”   李元吉不以为意的继续道:“陈应官拜司徒,位在上公,论及名位尚且在李世民这个司空的前面,我这个齐王,在他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宇化及有点无语,真不知道怎么跟李元吉这个熊孩子解释,按陈应的功劳,封王早已绰绰有余,甚至拿出一半的功劳,就可以甩李元吉十条街。宇化及看着暴跳如雷的李元吉,脸上一阵冷笑,如果他是李渊,宁愿把李元吉射在墙上,也不愿意把这个混球生出来。   看着抓起横刀,在大殿里混乱劈砍的李元吉,宇化及耐心的劝道:“陈应败处罗,退颉利,杀统叶护,拓土三千里,手握西域十几万大军来降,待遇自然是不一样的。”   李元吉指着自己的鼻子吼道:“你的意思是只有我是废物?”   “是!“宇化及很想直言不讳的告诉李元吉:“你就是一个废物。”只是,这话到了宇化及的嘴边,却没有说出来。自从他在江都弑君杨广之后。大许国破,他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旦他没死的消息泄露,恐怕天下之大,也没有他容身之处。   好在,这个时候谢叔方接过话道:“殿下,你没有听说么?陈应的这个司徒,不过是个虚职。罢免陈应西域大都护的兵权,这才是陛下的真意。”   李元吉红着眼睛,咆哮道:“虚职,虚职?虚职那也不行。!”   宇化及暗叹口气,不再说话。   不过,他心中也在暗暗警惕起来。要说翻脸无情,卸磨杀驴,李渊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今陈应正在西域为他李渊拓土开边,布威八方,李渊在这个时候,反而迫不及待的想要拿掉陈应的兵权。   关键是,李渊并没有分清,杜伏威还在严控指挥江淮十数万兵马,一旦陈应被明升暗降,成为有名无实的司徒,那么杜伏威是怎想?   对于陈应如何反应,对于杜伏威是不是会成为刘十善第二,宇化及反而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作不会死,宇化及有点期待,他倒是要看看李渊会作到什么地步!   李世民的野心本李渊成功培养起来,李世民身边也聚集了一大批武将校,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与此同时,李建成身边同样也聚集了一大帮臣武将,双方早已势成水火。现在无论是李建成上位,或者是李世民成功,介时,将会杀得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宇化及非常期待着,到时候是秦王府把东宫上下杀得精光,还是东宫将秦王府八大将,十八学士杀得鸡犬不留。   最关键的是,现在李世民也好,李建成也罢,他们都不甘心只作李渊的棋子,都想当下棋之人。   李建成布局泾州、灵州、西域,辽东,而李世民则扎根河东,目光瞄向河北,借着李建成在河北平定叛乱之机,背地里充当好人,吸引河北世族。   或许,李渊也没有意识到,他事实上已经将李唐朝廷,推向了深渊,他活着,或者不会有太大的变动,可是一旦李渊故去,大唐必然血流成河。   宇化及望着醉眼朦胧的李元吉道:“齐王殿下,你想怎么办?”   “我不服不服!”李元吉面目狰狞的吼道:“不服!”   宇化及有点生气了,从内心里看不起李元吉,一个区区有名无实的司徒有什么好计较的?他耐着性子道:“若是不服,拿把刀子,把陈应杀了,他这个司徒就是你的了!”   李元吉脸色陡然大变,挣扎着起身,却跌倒在地上,不多时鼾声如雷。   河北贝州,一处世族的府邸中,杜淹把玩着手里的毛笔。就在这个时候,张亮推门而入,向杜淹躬身施礼道:“杜参军,事情成了,常何已经”   杜淹摇摇头道:“切莫大意,李建成不是李神通,更不是李元吉,当了六年太子,支撑着朝政和大军的粮秣事务,井井有条,不可小觑啊。”   张亮不以为然的笑道:“杜参军您是多虑了,李建成已经公开许诺,重用常何!”   “重用?李建成的许诺你千万不要当真!”杜淹冷冷的笑道:“委任常为右清道率,位在尉迟恭之下,左右都是李建成的人,他只要露出半分马脚,必死无葬身之地!”   张亮皱起眉头道:“他原来是瓦岗出身,后来投了王世充把守虎牢关,洛阳之战后就去了怀州,未曾在秦王府露过面,就连李元吉、屈突通都对他不熟”   杜淹摇摇头道:“你是出身瓦岗,程将军、秦将军、谢将军、牛将军都出自瓦岗,不要忘了,李建成的洗马魏征就是李密的记室参军,还有李世绩、罗士信,李建成或许不知道演常何与你是郎舅关系,你难保魏征不知道?李世绩不知道?罗士信呢?”   听到这里,张亮脸色大变,喃喃的道:“那咱们的计划?”   杜淹阴测测的笑道:“所有的计划暂停,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消灭所有痕迹,决不能让李建成,和他身边的人,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张亮离去。   杜淹捏着毛笔陷入沉思。   他心中发出一个疑问:“常何可靠吗?”   张亮离开府邸的时候,府邸对面的小院子里,二楼的窗户缓缓关闭。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魏征奉李建成的命令,调动东宫资源,严查所谓的密旨来源和内容,不曾想却意外发现了张亮。   魏征自然是认识张亮这个人的,他原是徐世绩的部下,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跟房玄龄搭上了线,投降了秦王府,成为李世民的车骑将军,位列段志玄、侯君集之下,却在雷永吉之上,属于李世民的内军第三人。   魏征望着对面的中年管事模样的人道:“那幢宅子是谁的?”   管事想了想道:“如果不出意外,这里应该是诸葛德威郎舅的外宅!”   “诸葛德威,总算找到正主了!”魏征冲管事道:“把诸葛德威带来见我!”   “这”管事一脸为难的道:“只怕,他不会”   魏征淡淡的道:“告诉他,太子殿下鸡泽泊遇袭,如果他不来,后果自己掂量掂量!”   魏征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醋芹,一边在脑袋中想着事情的始末。河北之乱,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这一点毫无争议,刚刚开始魏征就怀疑这是秦王府的人暗中插手,只不过,他并没有找到证据。   现在看到了张亮献身贝州,一切都变得渐渐明了。   过了莫约半个时辰,诸葛德威还没有来,到了来了魏征要等的人一名中年微胖的官员。   魏征的一名随从将包袱打开,露出里面大堆的金刀子。   随从马上又收起包袱。   坐在对面的官员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收回。   魏征把玩儿着手中的杯子,淡淡道:“一千两赤金。魏某保证不说出阁下的名字。”   肥胖官员满脸哭笑道:“金子虽好,可咱们河北世族的命更要紧。”   魏征嗤笑,放下杯子,伸着懒腰,装作漫不经心的道:“太子殿下只是想找出假密旨的源头,于阁下和河北世族无关。”   胖官员拿起一卷卷轴,递到魏征面前道:“东西可以给你看看,但它从哪里来,谁给的,你就不要再问了。再问,也没人会告诉你。出了这个门,阁下就当没来过这里。”   魏征满意的点点头道:“看看也好,阁下放心,太子殿下一向言而有信。”   魏征匆匆一扫,目光顿时一凝。圣旨最关键的不是内容,其实内容他早已猜的差不多了,关键是字迹,居然是褚遂良的字迹,哪怕魏征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也不会怀疑这个圣旨是假的。   如果笔迹不是褚遂良本人的话,要模仿他的字迹,最像的人应该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褚亮,也就是褚遂良他爹。   魏征看着圣旨感叹道:“人生何处不惊喜!” 第二零八章 耶耶苏烈字定方   伊逻卢城,这个还算繁华的西域名城如今已经陷入了火海,突骑施海东部的工匠营营地的草棚或帐篷,全部被西突厥人点燃,刹那间浓烟滚滚,热浪滔天。雅言情   数百上千具西突厥突骑施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乱糟糟的伊逻卢城,城内哭喊震天,兴奋得大叫的西突厥骑兵不断地搜索着财物,将伊逻卢城的女人们按在地上,发泄着原始的兽、欲。不过,西域女人对待贞洁观念看得非常开,更何况依附强者生存,是她们的本能。   如今,突骑施海东部的人不是被打跑,就是被杀死,现在的这里的主人变成了阿史那步真,这些女人们非常温顺,非常配合,倒也没有遇到什么寻死觅活的事件。   成排的突骑施海东部俘虏被西突厥将士绑着手,赶到伊逻卢城城外的一个干枯的湖底,这个谷底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坟墓,这个湖底平均高达三四丈深,三四千俘虏走进去,再想爬出来非常困难,更何况这些海东部的俘虏们,手中既无兵器,双手也被绑着,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一排排的俘虏,全部进入了这座干枯的湖底,随着阿史那步真的一声令下,众西突厥骑兵们,扬起手中的弓箭,将箭雨抛射到这个湖底,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众海东部俘虏们哭喊着,求饶着,可是阿史那步真却视而不见。   此时,阿史那步真的心情非常好,随着奇袭伊逻卢城成功,他在伊逻卢城缴获了八百多万斤钢铁,其中精钢超过三百万斤,这些钢铁至少可以打造十万套甲胄和十数万柄兵刃,除了这些钢铁,还有大量的财富,库车绿洲里的铁矿是属于铜铁伴生矿,望着足足三十余万斤铜锭,阿史那步真感觉心脏都有点不受控制。   望着堆积如山的三十多万斤铜锭子,如果将这些铜锭打造成铜钱,足足有四十多万贯,这是一批非常庞大的财富。   “想不到啊,想不到”阿史那步真阴森森的笑道:“想不到贺逻施那个匹夫,居然如此富有,之前本汗向他征调三万匹战马,他还叫苦叫穷,凭借着这些钢铁和铜钱,别说三万匹战马,就算三十万匹战马也可以买到了!”   突骑施索葛莫贺部啜谋略乌质,眉清目秀却眼神阴狠的谋略乌质道:“这三十万斤铜锭是我的人先发现的,大头由我来拿!”   突骑施阿利施啜部黑额虎冷笑:“是你发现的又怎么样?要不是我派骑兵上去,你都不知道能不能打得下来!大头归我!”   谋略乌质勃然大怒:“姓黑的,你是想把我那份也吞掉是吧?”   黑额虎道:“谁稀罕你那份了?我只想拿我应得的那份!”   谋略乌质道:“你”   高大魁梧的阿史那步真却开口道:“你们都别吵了,现在不是分赃的时候!你们也不想想,都还没有深入西域境内便弄到了这么多钢铁和铜钱,那金满城又该有多少粮食?花儿沟又该有多少钢铁?难道只抢到这么一点钱你们就满足了?”   阿史那步真这个西突厥大可汗就是依靠突骑施的五姓部落拥立的,如今海东部贺逻施已经叛变,原本阿史那步真是没有胆子跟陈应叫板的,可是看到一个区区伊逻卢城,居然拥有如此多的财富,他的心开始膨胀了。雅吧   弥列哥皱着眉头问道:“大可汗,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往金满城打?   阿史那步真笑道:“是的。弥列哥,伊逻卢城确实有笔惊人的财富,换谁拿到这笔钱都会心满意足的,但是我们没有多少粮食了,而金满城那边有粮食!”   此言一出,众俟斤都没话说了。今年春夏两季,光顾着跟弩失毕部推举统叶护可汗之子咥力特勤既乙毗钵罗可汗争夺牧场,双方打了三四仗,死伤数万人,不仅损失惨重,而且牛羊又错过了长膘的最佳时机。   随着西突厥势力减弱,四个自立为可汗的部落,相互攻战,附庸在西突厥汗国的众附庸部落,要么脱离西突厥的控制,要么趁机逃跑,失去了天山脚下肥沃的草场,疏勒的农田又是丢失,治下的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他们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以前随便抢几个部落就足够了,可是,现在呢?他们洗劫了不少部落,粮食却没找到几粒。没有粮食,抢到的钱再多也没用,钱是不能当饭吃的,如果在冬天到来之前找不到足够的粮食,等到西域的大雪封山,不用陈应派兵来打,他们就会死在西域的漫天冰雪中。   现在抢劫到的钱财与钢铁,是可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同时也给他们了强大的底气与自信心,想着弥列哥带回的消息,金满城不仅粮食堆积如山,还有十数万汉人,只要抢劫到了金满城,他们就可以马上强大起来。   谋略乌质和黑额虎不约而同的道:“好,我们继续往东打,抢到一批粮食再回来!”   弥列哥有点担心的道:“大可汗,入金满境内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唐国官兵”   黑额虎哼了一声,打断弥列哥道:“唐国的官兵,远在千里之外,咱们暂时不动手,等他们过了葛罗岭山谷,就算他们长上翅膀,他们也飞不回金满城!”   事实上黑额虎所说的不错,金满城距离疏勒城足足拥有三千六百余里,距离长安超过万里之远,在平时三千余里对于陈应麾下的骑兵来说,也需要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更何况大雪封山,等到陈应接到消息,再率军而来,恐怕他们早已跑得没影了。   众俟斤都笑了。虽然陈应并不是空穴而出,然而他却只留下了十九个折冲府的兵力,不过三万人马。这点兵力听上去不少,可是西域留守郭孝恪需要防守的地方实在太大了,东至伊吾,南至叶城,西至木兰,北至木垒,差不多相当是整个河西、河东、河北再加上山东的地盘,这么大的地盘,只有不到三万兵马,其实和没有留下防守兵力没有什么区别。   就在阿史那步真所部拿着染着血迹的兵器,鬼哭狼嚎般向东进发的时候,如果从空中看,此时从南方龟兹方向,也有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踩着滚滚黄沙,正朝着伊逻卢城方向疾奔而来。   好不容易抢到这么一个作战任务,苏定方才不会挑肥捡瘦的。更何况这一战,将会是安西军西征的首战。苏定方更加担心阿史那步真跑了,那才是最大的遗憾,西域的面积实在太大,哪怕安西军把部队散开,形成一个搂草的靶子,阿史那步真也有的是机会,可以从靶子的缝隙中穿过去。   一旦阿史那步真率部离开了伊逻卢城,随便往哪个山谷或小绿洲中一钻,苏定方也找不到他们。   明明苏定方麾下的越骑军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可是苏定方仍然不满意,不时的喝斥道:“快,快,加快速度,都他娘的加快速度!”   一名越骑军将领苦笑道:“苏大将军,兄弟们还可以坚持,可是咱们的马也坚持不住了!”   苏定方扭头一看左右,果然看着大部分战马口吐白沫,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苏定方一把薅住向导的衣领吼道:“在这附近哪里有水源?”   向导怯怯的道:“在这前方五里,有一个小水泊!”   “前面带路,兄弟们,到了前面小湖,咱们停下体整!”   众越军骑将士齐声欢呼起来。   苏定方来到所谓的小湖,气得很想骂人,这边陈应在清林里陈家堡堡里挖出来的池塘大都没有,陈应府邸里的池塘少数也有二十多亩地,然而这个小湖,最多只有十数亩范围,深不及大腿根。   好在这是淡水,人马都可以饮用。   虽然味道却很差,然而却没有人在乎了,毕竟在沙漠中能遇到水已经不错了。众安西军将士赶紧吃着干粮,拿着豆粮给战马加餐,等到战马的汗干了以后,再能喂战马水。   不知不觉天色黑了下来,越骑军将士自觉的拿起自己的睡袋,席地而眠。   到了半夜时分,一阵噪杂的声音响起。   一名越骑军斥侯急忙推醒苏定方,苏定方赶紧爬起来,登上用三角架子搭起来的望塔,望着远去,出现一条条火龙。   火龙距离尚远,至少也有十数里,非常混乱,东一簇,西一簇,苏定方可以发誓,如果安西军在行军中出现这等问题,估计从上到下,都要去蹲小黑屋了。   斥侯道:“人数过万,应该是西突厥人的先头部队!”   苏定方道:“来得好,就怕他们不来!”   接着,苏定方召集各个将领道:“等会,我去会会他们,你们看形势而决,瞅准机会,把他们一!”   众将领感觉非常不靠谱,哪有身为全军主将直接充当敢死队长的?   事实上,苏定方还真是这么一个人。关键是他的比罗士信还低,在大业十二年的时候,罗士信已经是统率千人的团级军官了,然而在历史上苏定方直到贞观四年的时候,也就是六年后还是一个团校尉,二百骑兵的头头,相当于连级军官。   哪怕陈应提拔苏定方有三万越骑军的统帅,他自己还没有适应这个身份的转变。   说来也是悲剧,苏定方自己没有转过这个弯了,关键是安西军是陈应的训练方式,无论上司对错,必须彻底执行命令,就算出了问题,那也是苏定方的问题。   按照苏定方的命令布置,他自己率领一个折冲府的越骑军士兵,悄悄沿着这个水泊开始布阵。   众西突厥骑兵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反而是阿史那步真牛逼哄哄的道:“唐国安西大都护陈应,还真是一个人才,他会种地,会炼钢,对于我们大突厥壮大很有好处,咱们得想个办法,生擒他,他不是唐国的驸马吗?本可汗膝下有十几个公主,只要他肯归顺本可汗,本可汗委任他为咱们大突厥的苏禄既相当于丞相,十几个公主都可以嫁给他”   就在这时,谋略乌质道:“他要是还不同意呢?”   “那只好杀了他!”阿史那步真道:“不能为本可汗所用,留着何用?”   正说着,前方突然亮起一排整整齐齐的火把,接着又一排,再一排!每一排火把都是整整齐齐的,阿史那步真等人心没来由的突突一跳!前面的西突厥骑兵出现了混乱,有人往后退,有人则大吼道:“唐人,唐人官兵!有唐人官兵!”   这变了调的喊声让队伍更加的混乱了。阿史那步真心知有变,策马向前,正好撞上一小队西突厥骑兵在一个劲的后退,他上前厉喝道:“怎么回事!?”   一名突厥督帅神色惊慌,叫道:“前面有唐人,有唐人官兵!唐人官兵在前面等着我们!”   阿史那步真怒骂道:“不就是唐人官兵吗?有多少人把他们吓成这个样子?”   不一会儿,谋略乌质过来回禀道:“大可汗,前面有一千五百余名唐军士兵!”   如果真有三五万唐人军队,阿史那步真绝对没有抵达的勇气和信心,可是一听才一千五百多人,顿时乐了。阿史那步真笑道:“才一千五百人,咱们有十万人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怕什么!不许再叫,再叫本汗就宰了你们!”   可是等到他骑马来到最前面,终于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支胆边生毛,深更半夜的也敢跑到野外来与他们对峙的唐官兵之后,不由自主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千五百余名唐军骑兵,人人披着铁甲,在火把的照耀下,铠甲上反射着冷光。骑兵披甲他不是没有见过,关键是这些骑兵排得整整齐齐,马上骑兵有数百人端着长矛,也有数百人一手持盾,一手持刀,更有数百骑兵端着弩机和弓箭,箭镞寒光闪闪。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阿史那步真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就在这时,苏定方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冲着无边无际的突厥骑兵吼道:“你们谁是头头,给耶耶滚出来!”   听着舌人的翻译,阿史那步真的鼻子差点气歪了,就这么点人也敢跑过来撒野,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阿史那步强自安捺着内心的愤怒,上前问道:“不知阁下是哪位将军!”   如果是陈应来了,别看只有一千五百人,他也会有多远跑多远!   然而,苏定方却大大咧咧的道:“你们听好了,耶耶苏烈,字定方,明年今天就是你们祭日!” 第二零九章 激烈留给后人看   “苏烈苏定方?阿史那步真一脸疑惑的望着弥列哥道:“听过此人没有?”   虽然弥列哥负责给阿史那步真打探情报,他还真没有听过苏定方的名字,要说陈应麾下头号猛将,非骁骑军罗士信莫属,罗士信一柄铁枪,战场上那就是死神一般存在,只要靠近罗士信三丈之内,非既伤,绝无幸免。除了罗士信的勇猛,还有张士贵的冷酷,当然哪怕是张怀威麾下的高飞扬、张安世甚至小将秦用,都比苏定方名气大。   阿史那步真一听苏定方是一个无名小卒,上前狞笑道:“苏将军,好大的口气,你好大的威风啊!不过你似乎搞错了对象!我们的兵力比你多出好几十倍,后面还有更多人正在源源不断的赶过来,我们一人给你一拳也能将你打成肉饼,哪里还有你嚣张的余地!”   苏定方扫了一眼那些正在乱糟糟的列阵的西突厥人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冲阿史那步真竖起一根小指道:“人多就了不起了?像你们这种烂货,耶耶一个能打你们十个!废话少说,识相的投降,要不然耶耶送你们上路!”   阿史那步真听着舌人的翻译,还没有怎么,反而把突骑施阿利施部黑额虎啜气坏了,他策马上前,扬起手中粗大的狼牙棒吼道:“唐狗休要嚣张,吃我一棒!”   就在这个时候,苏定方伸手朝着背后缓缓竖起一根手指,接着就是第二根,这是苏定方向来的习惯,他更像是战场上的一个刺客,他在历史上征西突厥、平葱岭、夷百济、伐高句丽,“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主”,二百骑冲袭颉利可汗牙帐,五百骑破西突厥鼠尼施所部两万余精骑,追杀二十余里,斩杀一千五百多人。西突厥军所丢弃的铠甲兵器、牛马纵横交错地散布在山坡原野上,无法统计。   苏定方是一个比罗士信更加嗜血好战的将领,而且每战必身先士卒,然而苏定方这样一个大将、名将,由于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所以悄悄被雪藏了。然而,金子始终是金子,永远都会发光。   他率领麾下一千五百余名骑兵面对阿史那步真麾下十万西突厥骑兵,非但没有露出怯意,反而异常兴奋。   随着苏定方的第三指手指重重落下,也不废话,策马冲向阿史那步真。苏定方擅长弓射与马槊,然而随着了陈应的高锰钢陌刀出现,苏定方就喜欢上了陌刀这个刀中霸王。   不过,由于苏定方是马上将,他与李道贞一样,手中的陌刀都是关键打造而成,与制式陌刀相比,稍微要轻一些。苏定方的陌刀虽然轻了一些,却也有二十八斤之多,一刀扬起,幻出一幢黯淡的光幕,朝着阿史那步真的脑袋直劈下去!   黑额虎一看苏定方如此不要脸,破口怒骂道:“卑鄙小人,你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便动手了?懂不懂规矩啊?”   说着,黑额虎手中的狼牙棒一抡硬挡。   二十八斤重的陌刀与三四十斤重的狼牙棒相比,都是几十斤重的家伙,这一记硬撼可谓惊天动地,只听刀棒相撞,迸出一大团青白的火花,“当”一声大响焦雷似的炸开,离得近一点的人都被震得眼冒金星,呲牙咧嘴好不难受!   苏定方不好受,像遭到雷击一样连人带马退出好几步,虎口迸出血丝来,黑额虎却浑若无事,策马冲过,驰出二三十步后又勒住马头,扬声大喝:“不错,能接住我一棒,有点能耐!小心了!”   一踢马腹,战马疾如惊风电掣而来,全凭双腿控马,双手持着狼牙棒,棒势甫起,风声大作;   苏定方毫不示弱,手中的陌刀劈落,声如雷震!   然而,就在二人错马的瞬间,黑额虎居然仿佛雷击一般,身子一震,手中的狼牙棒微微一慢,就在这么一瞬间,一道乌光流转,黑额虎陡然感觉身子一轻,他仿佛长了翅膀一样飞了起来,在飞的过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低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原来,那具熟悉的身影居然是自己。   事实上,苏定方有一招绝活,一般人还真不会用,在打马冲阵的时候,他的脖子前架着一具上了弦的弩机,关键时刻,他可以用脚踢动机括,完成激发。不过这个距离肯定只是三十步之内,再远苏定方也射不准了。   就在第一回 合,苏定方吃了一个暗亏后,苏定方就用他的脚登机括的方式,暗中发了一弩箭,乌黑的弩箭正巧射中黑额虎的肺部,所以他的手中慢了半拍,被苏定方一刀斩中腰部。   斩中黑额虎的腰部之后,苏定方的陌刀刀势却不减又将半边马身子斩下,战马嘶鸣着轰然倒在地上。   这个变故惊呆了阿史那步真麾下的所有俟斤、啜等众人。黑额虎可是突骑施五啜数十万人中有名的猛士,手中的狼牙棒没有杀掉一千人,也有数百人了,纵横二十余年沙场,从无败迹,居然被人一刀砍了?   苏定方一刀秒杀黑额虎之后,陌刀一扬,斜指众西突厥将士吼道:“还有谁!”   众西突厥将士吓得缓缓后退,而唐军越骑军将士则欢声如雷。   就在这时,苏定方望着满脸惊惧的众西突厥骑兵,策马冲锋,这一次他的目标依旧是阿史那步真。   阿史那步真惊疑不定,还没有看清苏定方,却见一团乌光朝他笼罩而来,可是,在这个时候,可没有第二个黑额虎为他解围了。   一千五百余骑齐声嚎叫,策马狂奔,冲向西突厥的军阵。大地上马蹄声顿时大作,沙尘翻滚,地面的小石子微微跳动起来。在大平原上,骑兵就是这么骇人,哪怕只有区区一千五百人,也能营造出千军万马集团冲锋才有的声势,令人胆寒!   几乎就在苏定方冲锋的同时,苏定方麾下的越骑军也展开行动,他们借着战场上的注意力都被苏定方吸引过去的时候,绕了一个大圈,逞扇形向阿史那步真麾下的西突厥骑兵包围而去。   草原上骑兵之间战争,并非人数多、武器精、战马强的一方就一定能赢。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需要了,唐军如今已展开进攻,一旦完成对西突厥阿史那步真麾下的包围,切割,那个时候,阿史那步真别说拥有十万大军,就算拥有二十万大军,一样难逃失败的下场。   毕竟在这个时候,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一个多时辰对于骑兵之间的战争来说,完全是足够用了。   面对苏定方冲锋的威势,众西突厥骑兵们有的在后退,有的扔下兵刃逃命,包括阿史那步真都在后退。   就在这个时候,眼看着阿史那步真在疯狂的后退,苏定方趁势用突厥语大吼道:“突厥人败了,突厥人败了!”   苏定方跟着刘黑闼的时候,与突厥人打过交道,要说苏定方的突厥语会有多精通,那肯定属于扯淡,然而他只会简单的一些用语,比如:“投降不杀,战胜敌人,或败了之类的简单用语。   原本摸不着头脑的突厥人不明所以,可是他们却看着阿史那步真的狼旗大燾在疯狂的后退,原本他们不相信阿史那步真战败了,可是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就相信了。   阿史那步真也感觉莫名奇妙,他只是本阵往后一退,没曾想整个阵线都产生了松动,差点演变成溃败。   好在谋落乌质是一个聪明人,急忙带着人拥簇着阿史那步真的狼旗大燾前移,看着阿史那步真的大燾前移,众西突厥人原本恐惧不安的心情,慢慢平稳了下来。   阿史那步真擦着额头的冷汗道:“来人是个劲敌!”   苏定方此时又有了新的举动,一千五百余骑慢慢汇聚成了一个品字形,他身边左右两五百骑,其中五百骑前出,然而在这中间的五百骑中,又凸起了一小块。   冷兵器时代,打仗不仅打战略,打装备,打补给,更打的是胆量,特别是将领的胆量。   一个名将就是一面旗帜,就是一支军队的胆!   苏定方敢冒险,敢冲锋,是因为他的背后有着一个强大的大唐,可以给他无限制的支持。部队打光了,可以随时补充,苏定方从来没有想过他战败会如何,他心中只有一个执念,他不会输,他是陈应的部下,陈应敢以两千骑不到冲击俟利佛设七八千骑,他苏定方就敢用一千五百骑,去冲阿史那步真麾下数万骑兵。   唐军的军纪严明,而安西军的军纪可以说是变,态,苏定方只要不撤退,他们就算打光了,打得最后只剩一人,必须跟着苏定方进攻。   此时安西军越骑军是心怀死志,决死冲锋,在他们眼中没有胜败,只能生死,要么胜利,要么死亡。   但是阿史那步真麾下的将士,早已被苏定方威慑住了,此时而是被逼着进攻,双方还没有真正交手,从气势上西突厥人就弱了不止半点。   双方的骑兵冲锋速度都在加速,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双方接战!   苏定方手中的陌刀幻化成一团乌光,一个突厥骑士举刀挡住时,却被陌刀轻易的斩刀弯刀,斩断了弯刀的陌夹带余威,重重地劈在那名突厥骑士的咽喉上,鲜血像喷泉一样喷出,突厥骑士的半个脑袋,也顺着刀锋,飞出数丈之外。   这个西突厥骑士胯下的战马惊恐嘶叫的时候,它的主人已经死掉了。右边又一个西突厥骑士冲过来要逼苏定方的空门,苏定方甚至还没来得及抽回陌刀,直接一挥,陌刀带着碎肉撩在敌人战马的脑袋上,那马连惊嘶都来不及就倒下了,硕大的马头就掉在地上。   苏定方胯下的西极宝马怒嘶踩上,带着马蹄铁的碗口大的马蹄,带着冲锋的巨大惯性,竟然活生生踏碎了西突厥骑士的胸骨!   前前后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血花飞起。血腥味道开始弥漫于战场,苏定方麾下的一千五百骑就像鲨鱼一样,闻到了血腥,所有人忽然间变得面目狰狞。   如果上一刻他们还只是勇猛的将士,那么这一刻,他们就变成了凶残的屠杀者!   苏定方冲上,一举手便是一个敌人,上撩敌人咽喉,下劈马脑,仗着陌刀长而锋利,辟碎了所有拦在他们前面的敌人!   苏定方似乎忘记了他的本意,没有冲击阿史那步真的狼旗大燾,而是打了一个璇儿,朝着谋略乌质的本阵冲去。   跟在苏定方身后的越骑军骑兵,他们自然而然地跟着前面的苏定方厮杀,厮杀   后面的越骑军将士实在捞不着与突厥人撕杀,因为苏定方身后的五百骑兵,自觉散开,形成扇形,肆意收割着西突厥人的生命。   一名越骑军校尉顿时大吼道:“抬上一指,吊射!”   五六百名越骑军将士同时松开手指,嗖嗖嗖嗖嗖!弓弦颤动,三棱形箭镞激射而出,冲在最前面的突厥骑兵只看到无数点寒星朝着自己飞来,紧接着便是人仰马翻,好多人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前排的西突厥几乎被一扫而空!   第一波箭雨还没有落尽,第二波便又呼啸而来,锐箭密如斜雨的落下,西突厥人喊马嘶,惨叫声大作,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中箭倒地,多少受伤的战马发了性的狂奔,将自己人踩成了肉泥!   苏定方对倒在地上的西突厥骑兵一切视而不见,只顾着挥刀劈砍,上撩下劈,左挥右斩,杀得西突厥人节节败退。   因而此时,不可一世的西突厥已经是死伤一地了,就连谋略乌质也挨了一箭。所幸入肉不深,只是挂在手臂上,鲜血直流而已。他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只是看到前后左右不断有人倒下,很多擅长驰射的西突厥手下根本就没有射出一箭的机会,便被射翻了,他不禁惊怒交迸,几欲疯狂!   阿史那步真他纵横西域十几年,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了?那双老大老大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道:“要杀光这帮可恶的唐狗”   这一刻,苏定方率领越骑军,正在上演着数百年前汉军出现在西域时演绎的神话。   班超三十六骑定西域,傅介子百骑破楼兰。   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汉军一汉可抵五胡。阿史那步真前锋五千余骑被苏定方一冲既溃败,虽然有越骑军将士被西突厥骑兵射中,坠落战马,虽然也有越骑军将士被劈落在战马,随后被战马踩成肉泥,然而苏定方麾下的越骑军,气势已成,带着毁天灭地之威,横冲直撞。   那就像一片乌云从南方席卷而来!使草原为之震动,使天地为之失色,使晨曦仿佛变成了黄昏,地面片片血腥犹如晚霞。   密集的马蹄声,就像乌云中夹杂着的闷雷,地面颤抖起来,突骑施骑兵颤抖起来,阿史那步真麾下五千附离军骑兵颤抖起来,到最后,连阿史那步真也受到了影响。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开始慢慢变亮。   就在这个时候,数万突厥骑兵,望着那个手持陌刀,身上插着十数只箭矢的高大汉子,一脸恐惧。   就在这个时候,压倒阿史那步真心中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出现了。   “东方二十里出现唐军,莫约数千骑!”   “东南方十里出现唐军,莫约六千余骑!”   “西北方出现唐军,人数三千以上!”   “正西方出现唐军,人数不低于五千!”   阿史那步真接到这个消息,脸色陡然巨变:“不好,唐军还有援军!”   杀到兴处的苏定方满脸狰狞的笑容狂吼道:“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众越骑军将士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的吼道:“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西突厥骑兵脸色大变,阿史那步真一脸惶恐。   谋略乌质策马冲到阿史那步真身前道:“大可汗,情况不太劲!”   阿史那步真手足无措,吱吱唔唔的道:“怎么办?”   谋略乌质指着苏定方道:“此人乃我大突厥劲敌,必须除去!”   能成为突骑施诸部拥立的大可汗,阿史那步真并不是白给的。他发现东方、东南、以及西北正西方向都出现了唐军骑兵,在这个情况下,他如果向北方撤退,肯定是自寻死路,唯一的生路就是向南,击破苏定方麾下那个区区一千余人的单薄阵线。   阿史那步真也非常清楚,摆在他面前的也没有退路,要么生存,要么死亡。   阿史那步真吼道:“杀了苏定方赏官特勤!”   众突厥将士闻言脸色大喜,毕竟随着天色放亮,他们已经看清了苏定方麾下只有孤零零的一千余人,而不是像在无尽的黑夜里,根本无法看到他们有多少后手。   “杀了苏定方,赏特勤!”   然而,苏定方却吐出一口血沫子,大唱道:“遥想当年,伏波定远,   汉骑威震四边。   三尺青锋觅封候,   胡骑哪敢踏天山。   咽喉古道,   虏来挑战,   金戈铁马尘暗,   将士残刀逐胡风,   激烈留给后人看。”   PS:这首鹊桥仙天山是老程自己瞎写的,不要追平厌和韵律,那个东西,老程也不太懂。 第二一零章 被打得怀疑人生了   苏定方如疾风电驰般冲锋在前,随着陌刀的每一计挥出,必然洒出一片血雾,紧随苏定方其后的亲卫赶紧扩大战局。   苏定方所到之处,西突厥骑兵犹如刀节西瓜一般,一破而入,此时的西突厥骑兵如浪涛般纷纷向两旁闪避。   此时西突厥骑兵看着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唐军骑兵,急得快哭了。苏定方区区一千五百余骑,来回纵横,杀得血流成血,足足死伤六七千人,还没有把他们拿下来。   关键是,等这无边无沿的唐军骑兵冲上来,怎么打啊!   慌失措之下,本来就不严整的阵列不可避免的乱成一团,那密集的破空声响起,和呼啸的箭雨让他们肝胆俱裂,大家都想往后逃,结果撞成一团,谁也逃不了,在一团混乱中撞上了越骑军的长矛。   越骑军长矛固然不是高锰钢打造的钩镰枪那样霸道,然而精钢铸成的枪尖毫不留情的捅穿了战马和西突厥将士的身体,将他们捅成筛子,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令跟在后面的数万突厥人毛骨耸然!   阿史那步真的心如今正在滴血,突骑施阿利施部一万三千余骑,已经损失过半,虽然黑额虎已经死了,可是这原本是可以吞到阿史那步真嘴里的肥肉。六七千人阵亡,然而给苏定方麾下造成的伤亡却不足三百人马。   当然,除了浪费掉苏定方麾下两三万只箭矢,撞断了数百根长矛之外,再无其他战果。   在西突厥人眼中,苏定方手中拎着陌刀,如同杀神降临,阿史那步真知道他别无选择,突骑施既然可以拥立他为大可汗,自然可以像贺逻施的东海部一样背叛他,如果他胆撤退,那么其他各部肯定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离他远去,那样以来,阿史那步真就会众叛亲离。   阿史那步真嘶声狂叫:“怕什么?不就是三万多唐人吗?山南海北我们都闯过,会怕他们?冲上去,三个拼一个也拼光他们!”   然而,阿史那步真的话并没有引起众西突厥将士的共鸣,他们都被苏定方这个杀神给吓坏了。望着身子抖动如筛糠,脸如土色的将士,阿史那步真愤愤的吼道:“我们还有退路吗?有退路吗?现在哪个部落里还有粮食?剩下的牛羊足够我们熬过这个寒冬?不用唐人打,这个即将到来的寒冬,足以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反正横竖都是死,跟唐人拼了,只要打败唐人,咱们冲进金满城,过一个大肥年!”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饿极了的人,敢跟猛虎抢食。此时的唐人在西突厥人眼中就是一头猛虎,可是他们急红了眼,在阿史那步真的鼓舞下,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勇气呐喊,奋力往前冲。   悲凉的牛角号声响起,众西突厥将士也叽里呱啦的吼道:“杀光唐人,抢光金满城!”   苏定方已经不再是那个身为亲卫统领的苏定方了,他已经进入到疯魔状态,完全无视自己身上的两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他望见了数千上万名西突厥骑兵,拥簇着阿史那步真向他冲来。他看着阿史那步真军中的那面最大的旗帜,两腿夹紧马脖,跨下的战马也感受到了苏定方的昂然战意,拼着冲击力硬生生冲到了十余步外。   距离阿史那步真的狼旗大燾之下是突骑施阿利施部的一个特勒,他看到苏定方逼近也惊恐了,数十亲卫围着他,要在援军抵达之前保住特勒的性命!   电光火石之际,苏定方手中的陌刀忽然整个儿脱手而出,越过数骑,打着施儿砸向了那突骑施阿利施部的特勒。   这不是标枪,更不是箭,而是百斤铁棒,当它呼啸而过的时候,所有人都被那恐怖的威势吓得慌忙伏低,就算被劲风带到也都砭体生疼!在数千上万人的高呼中,突骑施阿利施部的特勒惨叫一声从马上轰然倒下!   苏定方的陌刀一下子削掉了他的半边肩膀,鲜血出喷泉一样喷射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越骑军的六百余名长矛手,学着钩镰枪骑兵的样子,将长矛端平,长枪密如芦苇的刺向前言,毫无花招的与西突厥骑兵撞在一起。有的越骑军枪骑兵被西突厥骑兵的短斧、锤或飞刀,铁骨朵甚至狼牙棒砸中,扑通扑通如同下饺子一般掉落战马。   然而,其他的越骑军枪骑兵对于这些坠落战马的战友视而不见,持续向前猛冲,终于锋利的枪尖入肉的闷响大作,惨叫声震天动地,只是一瞬间便有上百名西突厥将士胸腹处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喷涌而出,惨叫着坠落战马!   后面的突厥骑兵还都还没有明白意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二排越骑军的长矛又在一声怒吼中刺了过来。第二排长矛骑兵根本不必考虑自己能刺中什么,在前排长枪兵刺出第一枪之后跟着刺过去就是了。结果这一刺在西突厥人鲜血淋流的伤口撒了浓浓一把盐,更多西突厥人胸部、咽喉、脸部被刺中,哀号着坠落战马,然而他们的惨叫声很快就随着碗口粗的马蹄子而嘎然而止。   众西突厥骑兵们绝望的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施展自己过人的武艺,展示自己过人的勇敢的机会,他们的兵器太短了,没等他们把兵器递到越骑军骑兵士兵们的面前,长达四米的长矛便刺穿了他们的身体!精钢打造的长矛可不是闹着玩的,别说他们披着皮甲,披就算是披了铁甲也照穿不误,两排长矛轮番冲击,西突厥人一排排的涌上去,一排排的撞死在矛头锋尖之上,六百多杆长矛铸就一道冰冷的死线,在这条死线上,尸体层层叠叠,叠起了五六层!   不过长矛毕竟不是钩镰枪,不时的有长矛的拓木被巨大的惯性力道撞断,越骑军将士自然而然的与西突厥骑兵一样,撞倒在上。   阿史那步真看着自己的部曲一个一个倒在冲锋的道路上,愤怒的眼睛都红了。   就在这时,谋略乌质道:“大可汗,这样下去不行,苏定方率领的肯定是唐军的精兵!”   阿史那步真陡然想起统叶护可汗就是败在陈应率领的怪枪骑兵击败,二十万骑兵不敌陈应麾下三万余骑兵,他麾下的兵马,远不如统叶护可汗麾下的兵马精锐,这样打下去,恐怕他会步统叶护可汗的后尘。   想到这里,阿史那步真不寒而栗,嘶声狂叫:“绕过去,从后面打,从后面打!”   阿史那步真看到苏定方麾下只有六百余名长矛骑兵,此刻还剩下一半,他转过头去攻击苏定方麾下的越骑军弓骑兵。他认为弓骑兵那里的力量比较薄弱,应该可以收到比较好的效果。   西突厥骑兵们也觉得正面进攻实在太蠢了,简直就是自己去撞矛尖,除了死一大堆人之外什么效果都没有。在阵阵叫骂声中,数千名西突厥骑兵手持刀盾,纵马狂奔,朝着左翼迂回过去,看样子是打算从后面进攻了。   只是在这个时候,苏定方冷冷的笑道:“游戏结束!”   看着苏定方在西突厥阵中来回冲击,所过之处,无不所向披靡,在混战中的越骑军将士越战越勇,心中的野蛮之性逐渐激发,而体力竟是历久弥长!   一支新的铁军诞生,不是因为他们训练了多久,而是因为他们经过了这个血肉洗礼。   其他唐军越骑军将士,看着三万对十万,原本心中还有忐忑,可是看着苏定方一人威慑住了西突厥人,他们的胆子也跟着壮了起来,唐军越骑军已经气势如虹,犹如鲨群翻滚于杂鱼烂虾之中。东方三个折冲府的兵力与西方三个折冲府成功在西突厥阵中胜利会师。   与此同时,阿史那步真被成功切断与后方的联系。   在骑兵对战的战场上,打不过可以逃跑,最怕的就是被分割包围,而苏定方则利用了七个折冲府的力量,将阿史那步真麾下三万余骑成功分割开来。   在这个时候,看着后路被分割开来,阿史那步真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如同被刺破的皮球一般,一泄到底。   完成分割包围阿史那步真之后,越骑军刀盾骑兵扬起带着锯齿的破军刀,向着阿史那步真的后阵冲去。   破军刀带着一尺余长的锯齿,借着战马的巨大冲锋力度,可以轻易的将敌人剧成两端,从兵器方面来上,唐军将士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随着刀盾骑兵冲锋而过,西突厥骑兵如同砍甘蔗似的砍倒马下,惨叫着掉落战马。   随着马盾骑兵过后,战马的马蹄从他们血淋淋的身体上踩过,原本伤而未死的突厥将士,马上就会变成一堆烂肉。   这不是最致命的,越骑军居然把弓骑兵放在最后,前面破军刀骑兵开路,长矛兵骑兵补刀,而弓骑兵则负责吊射。头上有着横飞的箭矢,向前刀光飞舞,西突厥人彻底乱了阵脚,顾得了下三路顾不了上三路,不是被破军刀砍死,就是被长矛前胸入后胸出,要不然就是被空中的箭矢射成刺猬,如此诡异的打法,如此默契的配合,让他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不管多勇猛的西突厥骑兵都被毫无悬念的杀死,战斗从相持慢慢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西突厥骑兵们越打越憋屈,越打越胆寒,他们的人数唐军骑兵的三四倍,真打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虐得体无完肤。   特别是苏定方这个杀神,居然又换了一匹战马,嗷嗷叫的冲了过来,战场上每时每刻都在考验着他们的神经,看着身边的袍泽,不是被长矛刺成血葫芦,就是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箭矢射成刺猬,要不然就是被破军刀砍成两截。   然而,没有阿史那步真这个大可汗的命令,他们还在咬着牙坚持着。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苏定方再用他会说简单突厥语的优势,给了西突厥人致命一击,他冲着西突厥将士假装惶恐的道:“跑啊!”   听到这个声音,西突厥人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他们终于终于崩溃了,成群的西突厥骑兵调转马头,朝着远方跑去,为了追求速度,不少人开始扔下武器,丢下铠甲,很多突厥骑兵被自己人的尸体或马尸给绊倒,被自己人挤倒,刚想站起来,无数马蹄便从他们身上狠狠的踩了过去,踩得他们筋断骨折,七窍流血!   望着西突厥人挟裹着阿史那步真逃跑,苏定方冷冷的笑道:“现在想跑,门都没有!”   此时,苏定方胸前的伤口已经增加到三条,亲卫看着有些摇晃的苏定方一脸担心的道:“大将军,您歇歇吧!”   苏定方脸上露出淡然的微笑,淡淡的道:“此生能有今日之战,生死何惧?”   说着,苏定方冷声喝道:“向前,追击!”   正所谓将不畏死,士何以惧之!   在苏定方的带领下,众越骑军将士紧随着苏定方向阿史那步真猛追而去。   一些突厥人实在跑无可跑,眼看着苏定方追来,他们吓得赶紧跳下战马,跳在地上,丢下兵器,用突厥语或蹩脚的唐言道:“别杀我,我投降!”   有些西突厥人生怕苏定方痛下杀手,甚至声泪俱下的磕头如捣蒜。   骄傲的苏定方不屑杀俘虏来赚取军功,当然骄傲的越骑军将士同样也没有为难这些投降的西突厥士兵。   那些突厥投降的士兵跑在地上老老实实,动也不敢动,哪怕周围没有唐军士兵,他们依旧跪在那里,远处只有几十名精疲力尽的伤兵,疼得呲牙咧嘴的瞪着俘虏。   阿史那步真惶惶如同丧家之犬,面无人色,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甚至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史那步真望着身边冲出来的不过数千人,一脸死灰的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谋略乌质捂着伤口暗叹了口气,心道:“阿史那步真被打得怀疑人生了,看来得考虑后路了!” 第二一一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太原,总管府李世民的书房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长孙无忌正准备离去,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李世民的声音:“辅机吗?进来吧,门没关!”   长孙无忌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摸索着点没就没了,恐怕李渊相信,满朝武大臣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这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圣旨,而是李渊加封陈应为大唐大司徒,位列上公的册封圣旨,当然这个圣旨就是明升暗降,将陈应从从二品西域大都护、西州道大行台尚书左仆射的位置上,升到从一品大司徒,空有其名的大司徒。   在这个时候,偏偏整个使团全军覆没,如果消息传到长安,李渊就算不用脑袋想,用膝盖想也知道,陈应这是不满这个任命,暗中弄死了整整一个使团。   “忤逆圣旨!”   “阴为不臣!”   “拥兵自重!”   “谋反作乱!”   陈应可以想象得出来,一旦这个消息传到长安,恐怕这些大帽子就会扣到陈应的头上。   “怎么办?”杨蓉一脸关切的望着陈应道。   “凉拌!”陈应双手一摊,无奈的耸耸肩道:“人要是倒霉了,喝口凉水都会噎住,我现在真是倒霉,这样的事情都能碰上!”   杨蓉摇摇头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你说的不错!”陈应深吸口气,又重重的吐出道:“天下九州,四方不同,若要海内咸服,就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天下士人还分世家寒门,那大唐是世家的,还是寒门的?”   杨蓉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明明是在讨论陈应遇到的棘手的难题,怎么陡然间扯在世族门阀与寒门庶民身上去了。杨蓉怔了一下,霍的抬起头,望着陈应的目光,前所未有的郑重。杨蓉道:“你认为呢?   “应该是大家的,不分世家还是寒门。”陈应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杨蓉皱起眉头问道:“这如何能做到?”   陈应道:“能做到,只要朝廷坚持科举制。”   杨蓉的脸色刷的白了,她怔愣的望着陈应,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就在这时,李秀宁推门而入,李秀宁显然是刚刚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至疏勒,就怕陈应做出难以挽回的错事!   李秀宁望着陈应安然无恙,松了口气道:“陈郎,你一定要慎重!”   “噗嗤!”陈应一下子就笑了,良久陈应笑着望着李秀宁道:“我现在要慎重什么?” 第二一二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三娘,我们相识六年,六年了,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人!”陈应望着李秀宁非常认真的道:“你看出我有野心吗?”   李秀宁昧心自问,陈应除了擅长领兵打仗,训练出一支支精锐部队,除了知道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种地之外,他其他并没有做什么。作为陈应的妻子,李秀宁可以过问陈应所有的财务支出,陈应从来没有用他雄厚的资本,去收买任何一位朝臣。   若是说陈应真的有野心,她还真看不出来!   “然而,你也明白,其实我有没有野心,根本不重要!”陈应苦笑道:“重要的是,我有着足以问鼎帝位的能力和资本。”   李秀宁沉默了,作为李渊的女儿,她不仅了解陈应,但同时,她更了解李渊。李渊是一个非常习惯把威胁扼杀的摇篮里的人。就比如王世充和窦建德二人,二人几乎先后被俘虏,送至长安。   王世充横征暴敛,弑君篡位,铲除异己,大杀四方,把整个中原,祸害得不成样子,按说王世充更该死,偏偏李渊却可以非常大方的赦免了王世充。窦建德宽厚,仁慈,与士兵同甘苦,与民众共奋斗,哪怕如今窦建德死后两年,刘十善打着他的旗号,在河北造反,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刘十善就恢复了河北三十九州之地,两三百万人追随,足可见窦建德是如何的深得人心。   正是因为窦建德深得人心,李渊却杀了窦建德,因为窦建德有可以威胁李唐朝廷统治基础的实力和能力。   李秀宁上前抱着陈应的胳膊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事情失控的!”   “放得了心吗?”杨蓉望着李秀宁道:“平阳公主殿下虽然是公主,但是”   李秀宁不等杨蓉说完,一脸不悦的道:“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武杨氏,你不感觉到你管得太宽了吗?”   杨蓉起身针锋相对的道:“当初窦建德之案,太子曾为窦建德力保,甚至不惜在武德殿前跪了三天两夜,可是结果呢?平阳公主莫非以为,你的能力比太子殿下还大?”   听到这话,李秀宁竟也无言以对。   事实上,当时陈应向李建成谏言:“窦建德若死,河北必反!”李建成也听信了陈应的话,在李渊命裴寂炮制窦建德谋反一案,以莫须有的罪名,将窦建德三司会审。李建成想起陈应的判断,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一力作保窦建德不会反,可是李渊却没有顾及李建成的想法,不仅没有同意赦免窦建德,反而痛斥李建成,坚决处决了窦建德。   这是事实,李秀宁还真没有办法辩驳。   杨蓉冷冷的笑道:“小表弟现在手据十数万精猛将,自然会安然无恙,如今这场意外,难保朝中不会有人希翼上心,炮制冤案,小表弟如今还能怎么做?回长安就任大司徒?只怕到长安不是迎接一个有名无实的大司徒,而是长安天牢!”   李秀宁转身望着低头沉默不语的陈应道:“陈郎,你说怎么办?”   “如实上报吧!”陈应苦笑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李秀宁的手不自觉的攥紧陈应的手,颤声道:“陈郎”   陈应望着李秀宁一脸担心的样子,心中一阵纠结。陈应不是大公无私的圣人,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如果真反了,肯定是亲者痛,仇者快,然而,陈应却不做了岳飞,他也不会成为岳飞。   陈应叹了口气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陛下认为陈应有罪,陈应何惜此身!”   陈应的话说得非常漂亮,可是内心里却更加坚定:“去他妈的王权富贵,阎王爷要想要老子的命,老子也要薅他几根须子下来,想让他束手待毙,门都没有!”   李秀宁不是傻子,从李氏江山的考虑,削弱地方权柄,将权力收回中央这是必须的,否则就会形成地方割据。   事实上,大唐初立,像陈应这样的现象并不是个例,而是普遍现象,江淮杜伏威麾下十数万江淮虽然改旗易帜,然而杜伏威的命令,远比李渊的圣旨更加管用、可是真让陈应放下兵权,恐怕到了那个时候,关于陈应的弹劾奏章就会如雪花一般铺天盖地。   “放弃兵权,只有死路一条!”李秀宁默默的想着,突然她转身拿起李渊的那封圣旨,随即放在茶炉上,茶炉里的木炭慢慢引燃了圣旨。   陈应原本以为李秀宁会站在李渊和李氏家族江山万年的考虑,劝他回长安向陈应自辩,可是却没有想到,李秀宁居然会烧掉李渊的圣旨!   陈应望着这一幕,吃惊的道:“三娘,你”   “什么都不要说了!”李秀宁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望着杨蓉一字一顿的道:“你没有见过朝廷使团,你也没有见过什么圣旨!”   杨蓉连连点点头道:“我自然没有见过!”   “没有就好!”李秀宁望着杨蓉以及杨蓉身边的管事道:“你们都是聪明人,千万不要做傻事!”   陈应哭笑不得的道:“三娘,你这么做岂不是掩耳盗铃?”   “先看看阿爹怎么说!”李秀宁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一脸决绝的道:“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出世就没了爹!”   陈应微微一愣,随即欣喜的道:“三娘,你说什么?你有了?”   杨蓉悄悄退出大堂,将空间留下李秀宁与陈应!   长安渭水河上,一艘画舫船悄然泛舟河上。画舫中飘荡着丝竹之声,歌姬也在画舫里唱着吴侬软语的歌谣。就在这时另外一艘乌篷船悄悄靠近画舫船。两船相近,画舫上探出一个栈板,长孙无忌第一个出现在船舱口,而后一闪身,将身后的李世民亮出来。   原本画舫船上的丝竹声中,醉眼朦胧的杜伏威望着李世民道:“是你?”   李世民上下打量杜伏威,微微一笑道:“不错,是我!”   杜伏威摇摇头道:“你不该来!”   李世民望着众人问道:“你们看留谁比较合适?”   侯君集道:“杜淹可以留下,杜淹熟悉河东河北两地。”   长孙无忌也道:“张亮熟悉河北,他也可以留下。”   李世民道:“就这么定下,散了吧。”   长孙无忌道:“大王,若是回京,有几人可用。”   李世民苦笑道:“本王正处下风,有谁会烧本王的冷灶?”   “中书侍郎封公这是其一。”说到这里长孙无忌压低声音道:“还有楚王、江淮杜伏威!”   李世民喃喃的道:“兵部尚书杜伏威?他会跟本王联手?”   房玄龄笑道:“昔日天下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除了他杜伏威,还剩几人?王世充、窦建德,还是罗艺?如今众反王死的死,罢官的罢官,除了杜伏威之外,也只有梁国梁师都一人而已,谁都知道,梁师都不是灭不掉他,而是大唐刻意与突厥留下的缓冲地带,杜伏威是聪明人,他若是不想死,这个天下只有秦王可以保下他!”   疏勒城,陈应接到了苏定方的战报,苏定方与阿史那步真三战三捷,已经夺回了伊逻卢城,阿史那步真麾下三万余人战死,六万余人投降,包括阿史那步真以下,除少数人逃进沙漠之外,其他人全部被俘。   一次性俘虏六万余名战俘,缴获骡马十数万匹,并且得到一个非常成熟的铁矿,两万余名矿工,还有三十万斤铜钱,按说陈应应该高兴,可是此时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望着眼前一个血迹斑驳的圣旨,陈应都感觉头大万分!   李渊派出一队使者,前来西域宣旨。然而路过准葛尔盆地卡麦里的时候,这个使团在卡麦里戈壁滩上,一个背阳的地方扎营,谁知道使团根本就不知道卡麦里的戈壁滩会发水。卡麦里夜里居然下起了暴雨,一时间来不及往地上浸入的雨水,随即形成了洪水,整个使团的驻地都被洪水冲走了。   仅剩副使唐守仁一人独活,然而这个唐守仁也因被洪水一冲,得了风寒,坚持到了彩云城堡,遇到杨蓉时,已经风寒入体,无药可医。   最终坚持三天之后,唐守仁也死了。   现在的陈应是黄泥巴抹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准葛尔盆地南部的卡麦里地区,在后世有一个名字叫“古尔班通古特”,这是蒙古语野猪出没的地方,哪怕到了后世,一旦遇到夏、秋两季,这里也经常会发洪水,只要在低洼的沙漠中,经常会看到干枯的小鱼虾之类的湖泊痕迹。   可是,事实上情况是,这个结果恐怕没有人会接受。整整一个使团,足足两百余人,加上西域都护府派出的向导,小三百号人说没就没了,恐怕李渊相信,满朝武大臣也不会相信。 第二一三章 整饬兵马开疆拓土   长安太极宫,武德殿外露台上,李渊遥望着西方的天空。就在这时,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李渊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鱼彦章将一个密信递在李渊手上。   李渊接过这个密信,惊讶出声道:“什么?世民偷偷回京,与杜伏威秘密接触,二人达成密议,义结金兰?”   裴寂跟着李渊接过密信,匆匆扫视一眼,脸色陡然巨变:“陛下,这”   李渊仿佛如同喃喃自语道:“还不算太笨,知道找朋友了!”   裴寂的眉宇舒展开来,李渊以李世民制衡李建成的用意,他非常清楚。如今李建成兵不血刃,平定河北之乱,声望大涨。而李世民的声势越来越弱,更难以在朝堂上立足。   如今李世民与杜伏威结成政治同盟,双方互通有无,一个拥有着二十几个州,上百个县地盘十数万精兵强将的杜伏威,加上李世民,他们勉强可以与李建成相抗衡。   李渊道:“如今太子,大势已成,羽翼渐丰,秦王已经难以立足,现在倒也势均力敌!”   裴寂躬身道:“陛下明鉴万里,臣远不及也!”   李渊的淡淡的笑着,目光不知不觉又望着西北方向,他似乎在询问裴寂,又似乎在喃喃自语道:“算算日子,圣旨也应该到了西域,朕不知道,陈应看了诏书,会如何应对?”   说到这里,李渊转身望着裴寂道:“陈应素来乖张,我行我素,此次让颁旨,希望陈应,能体会到,朕的一片苦心,打下疏勒,便交接兵权,返回长安。裴三”   裴寂上前躬身道:“陛下的意思”   李渊沉吟道:“你们也辛苦些,拟议新的西域各州官员名单,这次西域官员任免,既不给太子,也不给秦王,朕要自己任命。”   裴寂苦笑道:“若是陈驸马拒不接受,该当如何?”   在唐朝与满清不一样,在满清时代,朝廷就是皇帝的一言堂,大臣都是皇帝的奴才。然而在唐朝这个时侯,皇帝与大臣就像一个大公司里总裁与职业经理的关系,双方是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展开合作,而不是皇帝可以一言而决。就像当初尹德妃非常宠爱,特别是生下下儿子酆王李元亨,更深得李渊的宠爱,李渊爱屋及乌,下中旨册封尹阿鼠为舒国公。   然而,李渊的中旨下发以后,就连裴寂这个尚书左仆射都不敢在上面附署,时任中书侍中陈叔达更是直接封还了李渊的这个中旨。一份诏书,如果没有宰相副署,也没有中书门下画可用印,就不具备法律效益。   在这样一个背景条件下,应该完全可以以自己年轻尚轻,资历浅薄为由,拒绝接任大唐大司徒,改由德高望重的老臣担任,这样以来,李渊也无可奈何,只能另做计较。   李渊思酌片刻道:“让元吉去,这点事情,他应该能办妥。”   裴寂摇摇头道:“臣以为不妥,河北之乱初平,还有二十余万东突厥骑兵虎视眈眈,若是西域大运作调整,朝中大臣,何人可以接任西域大都护,恐怕齐王殿下也为威望降服安西军诸将,若是西域动荡不安,恐怕东突厥颉利可汗就再无后顾之忧,倾兵南下,那该如何是好?”   李渊略作一想,也认为裴寂绝对不是危言耸听。陈应如今已经占据葛逻岭山口、疏勒托云关、以及于阗西部喝盘陀,基本上控制了葱岭的北、中、南三处隘口,完全隔绝东西突厥的联系,而且陈应麾下的安西军完全可以从阿尔泰山、狼山、浑河沿线,攻掠东突厥的漠北草原,若是西域动荡,肯定会让颉利可汗做梦都会笑醒。   李渊的脸色渐渐严峻起来,冷声道:“各地行台权柄过甚,长此以往,非社稷之福,为子孙后代计,废除各地行台,收回行台地方管治之权,势在必行!”   说到这里,李渊转身目光咄咄的望着裴寂道:“裴三,你说朕现在应该怎么办?”   裴寂想了想道:“陛下,如此以来,莫不如先废除陕东道行台、山东道行台、河北道行台、随后再废除河东道行台、剑南道行台!”   李渊的目光一凝,缓缓点点头。   裴寂之计,于战国时期范睢向秦王献策:“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   如今的大唐设立剑南道行台成都大总管府辖四十四州、陇右道行台凉州大总管府辖十四州、河东道太原大总管府辖二十四州、陕东、河南道行台洛阳大总管府,辖陕东、河南三十一州,河北道行台相州总管府辖三十九州、山东道行台齐州大总管府辖二十七州、东南道行台辖七十三州。   要说地盘最广的还属西州道十九州,然而要说富庶,西州道远不如东南道,占据了江淮湖广鱼米之乡。   裴寂的建议是废除陕东、河南道、设立河南府。   此时,天下大定,陕东、河南也不必承担来自荆襄萧铣的威胁,完全可以先撤销行台机构,把权力收回中央。关键是此时的任城王李道宗就是李渊的侄子,他既无野心,也无核心部曲,麾下将校,大都是屈突通的旧部。   李渊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如今仗打赢了,朝廷无论如何都得给关中世族一个交代。过些日子,太子就要回京了,裴三,你与太子商量一下,尽快拿出一个章程!”   裴寂点点头道:“老臣明白!”   李渊郑重的道:“此事事关咱们大唐的根基,事关江山社稷,轻忽不得。你先去和萧时、陈叔达、杨恭仁、他们商量,尚书、中书、门下,都要尽快拿出应对之策。”   裴寂躬身道:“臣这就去办!”   陈应端着热水,伺候着李秀宁擦洗身体。李秀宁手指触摸过陈应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疤痕,心间的颤抖便如春日的雷鸣一般,眼睛慢慢的红了。   陈应担心有孕的李秀宁身子太过激动,赶紧劝尉道:“伤痕就是男人的成熟的标志,罗士信身上,连铜钱大小的好地方都没有,都是伤痕累累,你是没见”   李秀宁推着陈应,让陈应背过身子,她先钻进被子里,悉悉簌簌的将衣服脱去,雪也似的胳膊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横在红锻棉被,给烛台上的灯光耀得跟羊脂玉琢出来似的,两肩露出的锁骨、肩窝纤白而性感。   李秀宁低头看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看着腰间的赘肉,忍不住的望着陈应问道:“会不会感觉我老了?”   陈应呵呵的笑道:“三娘,你想多了,现在的你,你是不知道,你是多么的迷人!”   听着陈应肉麻的情话,李秀宁娇羞无限,慢慢的有了感觉,只是身子不便,而且想法却更加强烈,李秀宁只好借其他事情来转移她自己的注意力。   李秀宁斟酌了一些词语道:“陈郎,你打算怎么办?”   “看来,我是锋芒太露,让人忌惮了啊!”陈应无奈的苦笑道:“大唐有秦王、有太子,有数十上百万大军,区区一个陈应。何足挂齿,如今便迫不及待的要剥夺我的兵权”   李秀宁愤愤的道:“阿爹身边出了奸臣,阿爹也是老糊涂了!”   陈应悠悠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   李秀宁望着陈应道:“陈郎以为如何?”   陈应冷冷的笑道:“关陇世族,天下门阀,支持大唐,大唐初立,口惠而实不至。但他们心中不甘,挑起河北之乱只是其一,只怕江南也会再起波澜,不过,惧怕我,却是实实在在的。不仅是朝中大臣,恐怕世族门阀,他们一样也恐惧我!”   李秀宁闻言的脸色,立即变得很难看。   陈应淡淡道:“我在西域,手握十万大军,他们就感觉如芒在背,他们想要让我,离开西域,返回长安,实际上,是真怕了我,在他们看来,若是让我留在西域,长此以往,西域就便不是大唐西域了,因此,世家们迫不及待地,要将我打发回长安去最重要的是,他们看上了西域的巨大利益,这里拥有上千万倾良田,数千万倾草场,还有大量的钢铁、煤炭、猛火油、玛瑙、玉石、宝石、金银铜矿,只要陈应失势,或者说,我死了,他们才可以放心的吞下西域这块肥肉!”   李秀宁愤愤不平的吼道:“他们敢,这里的东西是我们儿子的,谁也抢不走,谁要是敢抢,我跟谁拼命!”   陈应僵硬的移开了落在李秀宁身上的视线,重重的喘口气。   陈应瞥了李秀宁一眼,漫不经心的警告道:“三娘,现在整个关陇世家,天下门阀,都惧怕我这个镇国大将军,在他们看来,哪怕是加上陛下,都不是我的对手。他们不敢让我在西域好好经营,而是趁着西域新纳,我们立足未稳,便迫不及待的下刀子!”   李秀宁皱起眉头,呼吸有些不稳道:“怕又有何用?”   陈应摊手,眼睛睁的大大的,故意露出一脸天真纯良的样子,无辜的道:“问题就在于此,彻底击败西突厥之前,关中世族,天下门阀,甚至朝廷不会给予我,任何实质性的支持,我们在西域只能靠自己。”   李秀宁望着一脸轻松,毫不担心的样子,问道:“陈郎似乎早有应对之法?”   陈应悠然笑道:“有,有上中下三策。”   李秀宁立马挺直了背,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但闻陈郎妙计,何以安天下!”   陈应一脸郑重的道:“上策是,我马上起兵清君侧,联络不满朝廷的世族和门阀,奉天靖难,以讨不臣,一举击杀关中,而后瓦解大唐,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李秀宁摸着陈应肋部软肉的手,陡然用力,她的手拧着一块软肉,三百六十度施转,陈应一口凉气从心中抽起,疼得呲牙咧嘴道:“三娘,住手,疼,疼啊!”   李秀宁凶巴巴的望着陈应道:“你敢!”   陈应苦笑道:“当然不敢,只是说说而已,这样以来,恐怕天下就要四分五裂,血流成河了!”   李秀宁盯着陈应良久道:“你知道就好!”   陈应继续说道:“中策是向陛下请命,以大司徒的身份,返回长安,以实际行动,向皇帝、向世族、向天下证明,陈应绝无反叛之心,若是认为陈应影响了天下稳定,大唐社稷,陈应引身自尽,没有了陈应,没有了镇国大将军,大唐照样稳如泰山。”   李秀宁的的眼睛逐渐亮起来,然后随即昏暗了下来:“不妥,别人要出手,总不能把头伸过去,那下策是什么?”   陈应道:“下策么,下策便是,陈应引兵持续向西攻伐,并以天下立誓,终其一生,不许入关中。”   李秀宁坐到陈应怀里,一动不动。   陈应好暇以整地抱着李秀宁,二人良久无语。   终于,李秀宁终于抬起头,望着陈应道:“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三策皆不可取!”   陈应毫不意外的扯起嘴角,笑容无奈而清冷道:“有!”   李秀宁急道:“什么办法?”   “太子宽厚,大度”陈应眼中迸射出一道精光道:“西域之大,旷古未有,大唐极西,乃是罗马,也就是史书上说载的大秦,我们疏勒距离大秦尚有两万余里,我们可以整饬兵马,为大唐,开疆拓土。是非对错,留给太子将来处置!”   李秀宁闻言愣住了,李渊和李建成是两个类型的人,李渊刻薄,李建成大度,李世民凶狠,如果陈应向李渊交出西域兵权,返回长安,肯定难逃王世充和窦建德的下场。   但是,李建成肯定也要收回地方之权,但是李建成治下,陈应想要做一个富家翁,肯定不难。   因为李建成有足够的自信心,有着足够的人格魅力,让人心悦臣服。   而李渊却喜欢,把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陈应心中越来越平静,他在赌李渊不会与他翻脸! 第二一四章 所谓的权谋都将黯然失色   李秀宁沉沉的睡去,陈应却毫无睡意。   人无害人之心,然而虎有伤人之意。陈应不得不提防来自朝廷内部的明枪暗箭。就在这时,陈应的脑袋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他看着李秀宁沉睡,就轻轻起身,给李秀宁盖好被子,蹑手蹑脚走出卧室。陈应走到院中,正在值守的周青带着几名侍卫出现在陈应面前躬身施礼道:“主上,有何吩咐?”   陈应道:“我去书房,去请马孟明参军到书房相见,还有,马上派出一队信使,通知马周司马,前来疏勒议事!”   周青躬身道:“卑下明白!”   就在陈应在门外与周青低语的时候,李秀宁的眼睛陡然睁开。   别看表面上李秀宁装作不以为然,事实上她比陈应更加上心。身出帝王之家,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就比如敏锐的政治嗅觉。   李秀宁轻轻咳嗽一声,道:“月儿!”   何月儿很快就从外面翻窗而入,何月儿望着李秀宁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李秀宁苦笑一声道:“陈郎被阿爹任命大司空就是先兆,若是信用陈郎,大可册封陈郎太子太保,而不是大司徒!”   何月儿叹了口气道:“一叶知秋,何况如此大的动作,十二卫兵马掌握在陛下手中,太子只有东宫四率卫,秦王与吴王结盟,可”   “朝堂上下,梁国府的盟友,寥寥无几。”李秀宁心中哀叹道:“此时不未雨绸缪,日后必悔之晚矣。”   何月儿道:“公主的意思是?”   “陈郎必须在长安掌握更大的权力,否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秀宁起身,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道:“就算由有下庇护,但梁国公府上下官佐,恐怕难逃劫难,陈郎麾下万千将士,也难免不吃挂落!”   何月儿一听这话,非常认同李秀宁的判断。   既然李渊已经准备对付陈应,像陈应身边的罗士信,张士贵、段志感、张怀威、包括苏定方、郭孝恪、他们等人,恐怕也会被找一个机会收拾,或者是找个由头,调离陈应身边。现在如果不早做准备,准备将来这些布置完成的时候,陈应就算想反抗,也会失去了机会。   何月儿道:“公主殿下所言极是,但是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妙计?”   “妙计算不上,但对策,却是有几个!”李秀宁淡淡的道:“尚书省的尚书们,位高权重,可是这些职位,太过惹眼,裴寂、萧瑀、陈叔达、杨恭仁、封伦他们几个相国,就算会认为陈郎辩解,但必招惹非议。而且,他们是没有办法收买的!”   何月儿点头赞许。   李秀宁接着道:“宰相与尚书之位,不可取,但六部下属的,二十四司郎官,却可以经营。   何月儿若有所思的点头。   李秀宁轻轻笑道:“这些职官,都是职事繁琐,位置卑微的职务,本宫若是举荐人手,太子也罢,陛下也罢,不容易找借口推搪。若是允许,我们就可以将这些具体的办事权力,都抓在手中。”   何月儿道:“二十四司,现在没有空缺啊,更何况,公主也不可能都抓在手中,若是现在着手布局,可有要害咽喉之处?   李秀宁点点头道:“在二十四司当中,刑部的比部郎中一职,至关重要,此职位掌管大唐财政的审计与核销。若能掌控这个职位,本宫便能对整个朝廷的财政支出,了如指掌。”   “关键这个职位是一把悬在大唐大部分官员头上的一柄利剑,任何人要在弹劾陈郎之前!”何月儿顿了一顿道:“他们必须会考虑一下,惹怒公主殿下的后果!”   李秀宁不置可否的道:“如你所言,出掌此职者,一定是心思细密、谨慎自持的人,而且要精通算学”   何月儿补充道:“还需得到公主殿下百分之百的信任。”   李秀宁望着何月儿苦笑道:“这个人选,你其实最合适,可惜,你不是男儿之身!”   何月儿意味深长地看着李秀宁道:“公主殿下以为手中称职的人手?”   “朝廷里的那些琐碎事务,本宫向来不喜插手!”李秀宁拍拍额头,一脸郁闷的道:“本宫麾下,最不缺的就是能带兵打仗的将领,若是需要将领,本宫门下可以把十二卫府二十四将军府全部填满,只是这比部郎中!”   何月儿的眼珠子一转,悠悠笑道:“公主没有合适的人手,但是陈郎府上却有!”   “哦!”李秀宁心中一动道:“你是说西域大都护府司马马周?”   说到这里,李秀宁摇摇头道:“不行,不行,不是他的能力不行,而是西域都护府大司马这个职位非常重要,想必不久的将来,阿爹会派出一个西域大都护府副都护,长史,但是马周的这个司马掌握着西域大都护所有的兵马、将校的赏罚、粮秣、辎重配发、执行军律,组织训练,只有马周任着这个司职之职,陈郎才不会被轻易架空。”   何月儿笑道:“公主殿下,您误会了,奴婢的意思并不是举荐马司马,而是许敬宗许大总管!”   “什么?”李秀宁脑袋中不约而同的浮现许敬宗的样子,李秀宁自然清楚,许敬宗是陈应的家臣,也是陈应非常信任的人,最关键的是许敬宗本是前隋朝礼部侍郎许善心之子,也算是官宦子弟。   举荐许敬宗的话,很容易突破吏部的栓选司初部考核。   想到这里,李秀宁道:“现在我就亲笔写一封举荐信,你派出最得力的人送往长安,派人告诉许敬宗,如果他敢辜负本宫的信任,本宫让他生死相难!”   陈应抵达书房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不大一会儿,马孟明就进入陈应的书房。马孟明也知道了陈应被加封大司徒的事情,作为高昌曾经的令尹,马孟明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道圣旨,意味着陈应即将失势,西域格局将重新洗牌,而他身上已经打着陈应的印记,恐怕前景不妙。   马孟明忧心忡忡的来到陈应面前,躬身施礼道:“下臣参见大都护!”   陈应望着马孟明的一脸担忧之色,噗嗤笑道:“马孟明,你担心个什么劲?他们玩他们的权谋去,他们这时候有什么心思,都不用理会。只要西域能在两三年间根基扎稳,能养得起二十万精锐,本大都护随时都有百万可驱使之兵,介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谓的权谋都将黯然失色!”   马孟明苦笑道:“西域五十余国,都有数十近百年的根基,五十余国势力合起来,控制的丁口、地盘与西域大都护府辖境大体相当,也就十万精锐而已,大都护将这样的雄心说出去,大概没有一人会信!”   陈应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马孟明恐怕不会理解,农业时代,需要十户的赋税才能养活一个轻装步兵,如果是骑兵,则需要三十户百姓供养,像陌刀军这样的重装步兵,需要五十户百姓才能供养得起。   然而,在工业社会时代,生产效率与成本大幅度降低,在这种情况下,陈应手中可以支配的资源实在太多了,普通一个矿山开采的矿石,一天的价值就足足是百户农民一年的收入,哪怕刨除必要的开支,其中的利润也是非常恐怖的。   游牧民族需要六千亩的草场才能减少足够一户牧民的畜生饲养工作,然而在规模化种植下,一亩的苜蓿草,可以生产六千公斤苜蓿草,高产者可达八千公斤,以一匹马一天吃十公斤计算,一亩地的草料,至少可以养活一匹马三百多天。原本一户牧民所需要的草场,可以养活一个小型部落。   这就是其中的差距。   陈应在西域推行苜蓿草种植,棉花种植、粮食种植,以及家禽、牲畜的规模养殖。   同时,现在刚刚占领疏勒,陈应就看上了这里大量的肥沃良田,与金满、高昌、和伊吾的荒地不同,这里有着数万亩良田,还有上千万亩可以开发的粮田。   陈应道:“今天本大都护找你来,就是准备让你负责主理,疏勒垦荒置田的行动,在大唐通利钱庄与地方官府,联合合作,将西域都护府十九州,一百多县全部开设通利钱庄,趁着明年春耕到来之前,将大唐通利钱庄,遍地开花,要保证明年百姓都有钱可以垦荒!”   “为商贾出据飞票,方便银钱结算,是好事”说到这里,马孟明苦笑道:“向流民放印子钱开垦荒地,这好像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陈应疑惑的问道:“这不管怎么说都是善政啊!”   “于西域各族人民有利,于钱庄却无利!”马孟明说道:“大都护府给出的前景是三年时间开垦五十万倾荒地,计划安置三十万户流户垦荒遍布西域十九州一百余县,钱庄需要投入多少人手下去,才能将印子钱放到流户手里?每年要及时从这么多流户手里将钱息收到手,最终还要确保将本金收回,要投入多少人手?投入人手太多,仅工食钱、脚费、店钱、伙食钱、骡马钱的花销,就高得惊人。钱息要是定低了,根本就没有赚头。钱息要是定高了,流户仅靠垦荒种地,是没有能力支付钱息的,最后就是拖赖,西域好不容易将流户安置下来,又怎会纵容钱庄向流户逼迫索债造成民怨吗?”   马孟明在当高昌国令尹的时候,就专司钱粮经营,也放印子钱,对这里面的门道清楚的很。   陈应听着马孟明的分析倒真觉得有分道理,不过他也不以为意,说道:“能对西域有利便好,钱庄一事,还是值得一做”   屁股决定脑袋,脑袋决定思维。   陈应与马孟明所处的地位不同,同样一件事,所观看的角度自然也就不同了。马孟明考虑眼前三年之内的收益,陈应却看得更加长远。   所谓的政治,就是利益的分配问题。西域这块地方,长期以来,各族人民都已经苦惯了,他们可以不在乎谁是西域的王者,可是他们却在乎那个可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人。   陈应的目的就是为了绑架西域各族人民,与他们同呼吸,共命运! 第二一五章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大唐通利钱庄在关中经营状态良好,发展非常迅速,如今通利钱庄已经拥有三百多个分点,遍及关中、陕东、河南、剑南道还有一部分陇右道。   可是在西域却陷入了一个困难,西域的商业主要是对付,大唐可以接受钱票这个东西,可是西域胡商却只认真金白银,对于钱庄开据的钱票根本不感冒。   货币体系的建立,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更需要国家或地区的信用做背书。关键是西域这个地方太过特殊,千百年来,西域罕见和平安定,都是城头变换大王旗,这座城池今天还姓李,明天说不定就姓张,再或者姓秃发或木骨。   就算没有陈应去推动,再过上些年头,在收租栈、印子钱、货栈飞票的基础上,商品流通进一步的繁荣,与钱庄性质类似的机构也会自发的出现。不过,这种出现以地域商号为组织,比如在唐朝开始崛起的徽商,以茶马古道兴盛而起的蜀商,以盐铁牟利而兴的淮商。   陈应决定推动西域钱庄的大力发展,除了牟利之外,最主要的还是达成一个利益同盟,用钱庄吸引西域贵族和各部首领,以及从朔州跟随他而来的朔州豪强,结成一个利益同共体。   陈应在后世市场经济条件下洗礼,非常清楚,经济对于一个政权的作用。只要大唐通利钱庄在短短时间内成长为左右大唐经济命脉的庞然大物,李渊或李唐皇帝们才不至于拼着两败俱伤的结果,去为难陈应。   就在陈应在西域布置的时候,负责稽查假圣旨来源的魏征终于顺藤摸瓜摸到了源头,在相州檀香寺中的一间清舍内,一名中年士模样的人在与凌敬秘密交谈着。   凌敬望着这名中年人道:“秦王的意思,你最好还是闭上嘴”   中年士冷冷的望着凌敬道:“你到底是东宫的人,还是秦王府的人?”   “这个重要吗?”凌敬轻轻吹着茶杯里的茶叶,淡淡的笑道:“我和你一样,谁的人都不是,在夏王惨死的那一刻起,我与李唐,不共戴天!”   凌敬的神情非常激动,眼睛微微红了。   事实上,当初如果不是窦建德服罪而死,死的人肯定是他,而不是窦建德。只是窦建德看出了李渊舞剑,意在对付窦建德,窦建德在被缉拿入狱之后,引火自焚,而李渊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还是伪造了窦建德的罪状,找了一个与窦建德身材相近的人,拉到菜市口斩首。   中年士苦笑道:“这么说,你是来杀我灭口的!”   “哼杀人灭口!”凌敬苦笑不得的道:“这是秦王最希望看到的,但是,我为什么要让秦王如愿?”   中年士哑口无言。   凌敬道:“我故意留下一些破绽,魏征是一个聪明人,他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中年士道:“某知道怎么做了!”   “你不知道!”凌敬道:“你不需要隐瞒,魏征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中年士非常疑惑的望着凌敬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凌敬起身,走到中年士面前,悠悠的笑道:“魏征知道真相,想必李建成也会知道,让他认清李世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不好吗?”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敲响了香房的门,低声道:“魏征带着东宫的人已经来了!”   凌敬放下茶杯,随手将茶水泼在地上,又拿起蒲团盖在湿了的地板上。凌敬一边处理自己来过的痕迹,一边道:“我该走了,你不妨趁机向魏征要些好处,他一定会给你!”   就在凌敬离开香房不久,魏征果然带人来到这里。   魏征望着一脸镇静的中年士悠悠的笑道:“如果魏某所料不差,你应该是第一个看到这份圣旨的人!”   中年士点点头道:“魏先生真有耐心,居然能找到这里来。你怎么知道在下没死?”   魏征挑眉一笑道:“这个世上,总有些问题,可以用财帛或者官职来解决。巧的是,魏某暂时不缺这个。   中年士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露出的贪婪之色,尽数落入魏征眼中。中年士喜道:“不知魏先生,能出什么价钱?愿意出什么价钱,换取这个真相?”   魏征一脸豪气的道:“阁下这半年,东躲西藏,想必过得很辛苦,财帛、官职,任你挑选。   中年士起身拿起一个明黄色的卷轴,微微笑道:“若是我两样,都要呢?”   魏征一副奸商的样子道:“那就要看你,拿出来的东西,够不够分量了。”   中年士道:“既然敢开价,我手中的东西,肯定不会令你失望。”   魏征伸出一把手,在中年士脸前晃晃道:“五百金,一个七品散秩。”   士沉思半响,咬牙点头道:“成交!”   中年士放下明黄的卷轴,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魏征。   魏征打开纸,看清上面的字,不禁神色一凛。   中年士笑了笑:“货真价实!”   魏征拿出一张空白的赤牒随手扔在中年士面前道:“自己填上你的名字!”   说着,魏征拿起卷轴和纸,扭头就走。   不一会儿,两名侍抬着一个箱子,放在中年士面前。   箱子打开的瞬间,金光逼人。中年士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魏征骑上骏马,带着侍卫快速奔上远方。   魏征风餐露宿,一行马不停蹄,终于追上了李建成。   刚刚靠近李建成的行辕就有侍卫喝道:”什么人,站住!”   “本官东宫洗马魏征!”魏征高举自己的令牌道:“太子何在,带本官请见太子殿下!”   黄河,孟津渡,一块高大的岩石上。李建成独坐在岩石着,望着滔滔黄河水发呆。   魏征拿着包裹,走到李建成身边道:“太子殿下,这是那份圣旨!”   李建成拿起敕仔细观看起来。   魏征上前解释道:“这份内敕的帛布、轴卷乃至用印,都是真迹无疑,但上面的敕却是伪造的。   李建成满头雾水的道:“何人能用陛下的内敕帛书来伪造?难道是”   魏征道:“这个,还真是多了,陛下的内敕帛书,太子殿下在用,秦王府也在用,就连齐王殿下,平阳公主殿下手中都有这种帛书,而且数量不少!”   李建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玄成,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魏征挠挠脑门儿,笑道:“其实,殿下不必揣测,幕后之人,已经查出来了。”   李建成不安地看着魏征。   魏征放下手,冷然的道:“主笔伪造敕书的是秦王府的褚亮,负责此事的就是杜淹。”   李建成嘴角抽搐。   魏征苦笑道:“河北之乱,三分归咎刘十善,七分源于秦王。”   李建成一脸痛苦的道:“二郎为何要这么做?   魏征语气更加冰冷的道:“太极殿上,那一方御榻,就是最大的理由。”   “二郎,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李建成愤愤的道:“这个天下若真是交到他手里,真不知道会弄成什么样子!”   魏征在这个时候,又掏出一封密信。   李建成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魏征诡异地笑了起来,道:“太子殿下,看过便知。”   李建成掏出信笺阅读,看到最后,面露惊骇道:“这怎么可能啊!”   魏征道:“这是魏征在追查伪诏一案中无意间截获的一份密信,居然是陈大将军写太子殿下的密信。”   密信的内容简直骇人听闻,居然是陈应写给李建成,请李建成早登大宝,若是李建成同意,他既刻发兵,攻下长安,请李建成回长安主持大局!   李建成皱起的眉头,态度异常肯定的道:“这封信是假的!”   魏征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不错,肯定是假的,但是这封信既然来了河北,难保长安不会出现,只怕在这个时候,密信已经到了陛下手中!”   长安城,太极宫武德殿内的李渊睡眼朦胧,一脸不忿的道:“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   “下臣不敢!”裴寂急道:“陛下,兹事体大,须得尽快,让陛下知晓。”   说着鱼彦章将密信递给李渊,李渊揉着惺忪睡眼强打精神凑在烛火下观看。   然而刚刚看了一眼,李渊倏然惊觉,睡意全无,失声尖叫道:“这是陈应,写给李建成的?”   “半分不假,京兆府公事房抓获一名惯偷,据惯偷交代,他是在右扶风驿站中偷了送信的人包裹,无意间发现这封密信!”   李渊皱起眉头道:“单凭此信,也难断定,陈应真的要谋反。”   裴寂却笑道:“陛下,可希望削弱东宫?”   李渊不悦道:“裴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寂一脸从容的道:“陛下若想瓦解东宫,臣有一策,献于陛下。若是殿下,不在乎安西军坐大割据,臣告退。”   李渊摆摆手道:“先说说你的计策。”   “可行离间计,离间陈应与太子,令二人生出嫌隙!”裴寂道:“如今东宫势大,陈应一人就是东宫中流砥柱,若是太子与陈驸马生出嫌隙,东宫势力必定分化瓦解,陛下废除行台,便不再困难。若是安西军失去东宫照拂,必然失去朝中支持,一旦陈应不满,甚至扯旗造反,他就不再是大唐功臣,而是罪人。”   李渊凝眉道:“陈应,我们又何必苦苦相逼?”   裴寂凝视着李渊的眼睛道:“陛下若是,还想坐得住太极殿上那一方御榻,若想大唐社稷万年永固,就不可再有丝毫的妇人之仁。时势造英雄,大势所趋,无论什么手段,陛下都可使用”   李渊悚然一惊,脸冷峻起来。 第二一六章 最坏的就是混个从龙之功   胡杨县县,原本就是一个空旷的土围墙,甚至连朔州赵氏的赵家堡都不如。然而堪堪过去大半年,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样。   为了保护自己一族的族人,朔州赵氏八千余名男丁以及购买过来的奴隶,抢班加点,日夜施工,终于在大雪到来之前,完成了胡扬城的建设。此时的胡杨县城,拥有了一丈六尺宽的夯土城墙,高大巍峨的敌楼,马面墙,女墙,放眼西域,如果在陈应没有过来之前,也仅仅高昌城一座可以与现在的胡杨城比肩。   家业是一代代继承,而后一代代添砖加瓦,最后才能成为一个大大家族,对这一点,赵伯英深信不疑。   朔州赵氏的宗祖只是汉时朔州城的一个普通兵卒,因伤退役以后,朔州落户,凭借着四十亩的军恤田开宗立业,经过数十代人经营,朔州赵氏成了朔州有名的豪强。现在,胡杨城就成了赵家的城,从胡杨城的县令、主薄、县丞、六房司吏、三班衙役,狱卒、仵作、更卒、门丁,全部出身赵氏。   赵伯英是把这个南北约六百里,东西约七百十三里的胡杨县,当成基业来经营。为了吸引人口,赵伯英带着族人修建大量的空置房屋,在若大的胡杨县城修建了七千八百多幢大小宅子,除了安置赵氏族人,赵伯英还留出一千三百余幢房,用来吸纳过往商旅,或西域的野人。   抚摸着自己那个油光发亮的黄铜大印,赵伯英非常满足。   不过,隐隐有风传来,似乎朝廷对陈应这个大都护有所不满,这个时候,赵伯英坐不住了。他急忙将儿子叫到面前问道:“浩信,咱们家里现在有多少钱?”   胡杨县发现一个规模不小的铜矿,在这个年代,有铜矿就是钱,这也是为什么赵伯英可以比其他朔州豪强,一口气完成胡杨城的建设,完成七千多座院落的建设,因为他有钱。   赵浩信充任县丞,一脸无奈的笑道:“阿爹,今年咱们开销实在太大了,只剩一千五百多贯了!”   一千五百多贯听上去不多,事实上可真不少多少钱。按照五铢钱一贯钱大约七斤计算,一千五百多贯钱相当一万多斤。   赵伯英想了想道:“把所有的钱全部带上,跟我去疏勒!”   赵浩信虽然不明白赵伯英的意思,还是按照赵伯英的意思去办,一万多斤铜钱,足足满了三辆四轮马车,每辆马车加上自重,有四千多斤。   两匹匹健马拉一辆车,近四十石的载重,车辙从马路上轧过,“嘎嘎”作响,在当世绝对要算重载马车了。这种车也只能城里硬面路走,走硬土路就要多费一分马力;一遇雨天,道路变泥泞,更是趴窝。   好在陈应一路向西进攻,同时修建了不少柏油马路,倒不用担心道路问题。赵伯英召集二百名披甲族人,赵伯英这个胡杨县令,有统辖胡杨县马步弓手三百人的权力。当然,这事实上只是民兵性质。   然而,在西域这个地方,陈应为了保护唐人的安全,解除了关内民众不能拥有强弩、铁甲的限制,所以,赵伯英带着三百家兵,连同自身给养,总共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向疏勒城行去。   这个时候,赵浩信琢磨过味了。赵伯英这是向陈应送钱,也可以说是输诚。   赵浩信百思不得其解,朝廷已经对陈应产生了忌惮,在这个时候,他们朔州赵氏理应与陈应划出界线,而不是凑上去。   在颠簸的马车中,赵伯英有些不舒服,他闭着眼睛,躺在马车里的软榻上休息。赵浩信张了张嘴,终于忍不住的问道:“阿爹,孩儿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赵浩信突然一脸不愤的道:“阿爹,陈大都护要失势了,咱们现在靠地过去,岂不是自投落   “哎”赵伯英听到这话,心中忍不住一阵失望。他叹了口气道:“浩信你是将来在为父百年之后,要接受咱们朔州赵氏一族族长的人,你的眼皮子如此浅,为父如何敢把赵氏一族交到你的手上?”   赵浩信不服气的道:“阿爹,你这话未免太有公允了吧,孩子也算是学富五车,虽然不敢坦言才高八斗,但不至于让赵氏没落!”   赵伯英道:“那我问你,你读过史记吧?鸿门宴之时,范增是怎么说项羽的!”   赵浩信的脸憋成猪肝色,他当然读过史记,也自然知道范增如何说项羽,那是一句千古名言竖子不足与谋!   赵伯英望着一脸不服气的赵浩信道:“陈大都护就算不当西域大都护了,他还是当朝大司徒,位列上公,官居从一品,无论是裴相、萧相、陈相。还是杨相,他们见了陈大都护,一样要施上官礼,就算陛下削于大都护的梁国公爵位,罢免他的所有官职,大都护就不是大都护了?他就是可以任人踩的人了吗?其他人可以幼稚,可以天真,但是你不能!”   赵浩信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半句话。   赵伯英冷笑一声坐起身来道:“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这个时侯,徐家徐才甫、董家董安、还有任家任弼,他们都应该也来了!”   果然,在这个时候,听到侍卫禀告:“冯家冯岢岚请求同行!”   赵浩信不解。露出疑惑之色。   赵伯英叹了口气,儿子总是自己的好,哪怕再不堪,也比别人的儿子强。赵伯英道:“你真以为咱们就算不靠过去,别人就不会认为咱们是陈大都护的人了吗?其实,早在朔州的时候,为父向陈大都护投靠的时候,咱们朔州赵氏就打上了陈大都护的印记,无论如何,咱们也洗不掉!”   赵浩信郁闷的道:“咱们赵氏刚刚有起色,可这个时候,万一那就是功亏一篑!”   “哼”赵伯英道:“如果真是那样更好,咱们赵氏说不定可以混过从龙之功!”   赵伯英说得不错,其实陈应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除非他和岳飞一样天真。事实上在这个时候,争是死,不争也是死。束手待毙,绝对不会是陈应的性格。   长安城外,一队元从禁军化装成百姓,缓缓靠近清林里。坐在清林里一家酒肆二楼的杜淹望着一点百姓样子都没有元从禁军士兵,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就在这时,杜淹拿起怀里的一份密信对身边的张公谨道:“你找几个得力的属下,把这封信送到东宫,说是给魏征,但是记得信一定要交到尉迟恭手上!”   “尉迟恭?”张公谨一脸疑惑的道:“为什么要交给尉迟恭?”   “东宫同样派系林立!”杜淹笑道:“魏征以及山东籍的属官,属于山东系,而韦挺、冯立、他们属于关陇系,还有陈应一系,像名为东宫门下大将的罗士信、张士贵、段志感、包括尉迟恭,都属于陈应门下!”   张公瑾若有所思的道:“明白了!”   说着,张公瑾带着几名随从转身而去。   长安城、尉迟恭府邸。一座毫不起眼的三进院落,在院落斜对面的巷口里,张公瑾望着一身甲胄的尉迟恭出门,就冲身边一名侍从使了一个眼色。   这名侍从接过张公瑾手中的密信,正准备朝着门口走去。   然而张公瑾却道:“等等!”   在这名侍从疑惑的目光中,张公瑾指着侍从道:“闭气!”   侍从更加疑惑,在众人惊讶的目光,张公瑾突然出手,一把按在侍从的肩膀上,逐渐加力。   侍从咬着牙齿硬扛着。   张公瑾的武功不弱,力道更是大得惊人,岂是这名侍从可以相抗的。仅仅片刻功夫,侍从被张公瑾压得脸色涨红,额头出现继续细细的汗珠。   张公瑾望着侍从脸上的汗水,满意的道:“去吧!”   大汗淋漓的侍从气喘吁吁的跑到尉迟恭门大摇扣响门环。   尉迟恭的司阍推开门道:“请问,你找谁?”   侍从道:“魏洗马何在?   司阍有些莫名其妙道:“魏洗马?”   不等司阍说话,那名侍从赶紧道:“哦那就是不在!这封信,记得交给魏洗马,这是陈大将军给魏洗马的私函,决不可让他人拆看。”   说着,侍从不管司阍如何反应,直接将密信塞到司阍的手中。   等到夜里,尉迟恭疲惫不堪的返回府邸,司阍赶紧将这封信送到尉迟恭的手上道:“主上,这是陈大将军送给魏洗马的密函!”   尉迟恭满头雾水的道:“陈大将军给魏征的密函?送信的人呢?”   司阍道:“把信放下就走了。”   尉迟恭疑惑的道:“你可认识送信的?   侍卫摇头头道:“未曾见过,应该不是陈大将军手下的人。陈大将军手底下的人,虽然不曾全部认识,绝对不会有面生的人!”   尉迟恭拿起密函坐看右看,满脸生疑。尉迟恭终于按耐不住将密函撕开阅读。   尉迟恭看罢勃然大怒,一拳狠狠将信砸在案几上。   用红木打造的案几,在尉迟恭一拳之力的砸击之下,四分五裂,变成碎片。   司阍大惊失色的问道:“主上,出了什么事?”   尉迟恭满脸狰狞的吼道:“还能有什么事,陈应让魏征设计杀我!”   司阍满腹疑惑的道:“可陈大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尉迟恭一时语塞。   尉迟恭拿着密信,翻来覆去的观看一番,喃喃自语的道:“不对啊,这明明就是陈大将军的亲笔笔迹!” 第二一七章 想弄死我我先弄死你   尉迟恭越看心越惊,越看心中越怒,渐渐的他的额头出现凸起的青筋,脖子上的血管也缓缓.   身边的司阍吓得瑟瑟发抖,要说尉迟恭的武功是天下第一,那肯定是有点夸张,可是要是放眼整个东宫,尉迟恭要是认了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像韦挺、冯立、包括陈应、李世绩在内的武将,其实他们的武功都很弱,勉强可以说是不错而已,可是放在尉迟恭面前,那就完全不够看了。   “为什么?为什么?”尉迟恭抬腿朝着已经被他拍散了架的案几上踢去,沉重的红木案几带着劲风,朝着窗户飞去。   “咔嚓”一声巨响,整个窗户被这块案几碎片击碎,随着这声巨响,数十名亲卫,提着兵刃冲进大厅之内。   尉迟恭本来就是憋气,望着众亲卫过来,脸色一沉:“出去!”   一名亲卫上前问道:“尉迟将军”   尉迟恭陡然吼道:“滚出去!”   众亲卫无奈的退出大厅。   尉迟恭一屁股坐在地上,半点没有回过味来。他自从投降陈应之后,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从未有过逾越之举。然而,陈应居然想着要杀掉自己。   “这到底是为什么?”   尉迟恭表面上是一个黑大个,可是他却是一个粗中带细的人,这个消息太过骇人,他不敢大意。   然而,就在这时,尉迟恭用力的攥着这封密信,拳头扬起来,重重砸在地板上,青砖铺成的地板,顿时四分五裂   就在这时,尉迟恭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自己并没有得罪陈应,陈应要杀自己的目的何在?   以陈应的身份和地位,他没有必要对付自己吧?难道说陈应吃饱了撑的?   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时,尉迟恭慢慢冷静了下来。然而,心静下之后,放松下来的尉迟恭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听到了微弱的咔嚓声。声音虽然很小,却被尉迟恭敏锐的捕捉到了。   尉迟恭战将,最擅长领军冲阵,这就需要尉迟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楼上的动静,说他的府邸有了不速之客。   想到这里,尉迟恭并没有起身去寻找这个不速之客,而是装着义愤填膺的样子吼道:“来人!”   一名侍卫躬身施礼道:“将军请吩咐!”   “给某准备此许肉食,酒要多!”   尉迟恭是肉食动物,无肉不欢。随着尉迟恭的吩咐之下,侍卫急忙去准备。   时间不长,几名侍卫进入,收拾着被尉迟恭打碎的案几,修补着尉迟恭打坏的窗户,尉迟恭一边喝着酒,一边发着牢骚:“他娘的,太欺负人了,某鞍前马后,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   “居然想要某的命,某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先死!”   尉迟恭一边猛灌着酒,一边愤愤不平的咒骂着。   渐渐的尉迟恭脸上的醉意越来越浓,突然,尉迟恭将手中的酒坛子重重的砸在地上。   酒坛子摔得成碎,残余的酒水,流得满地都是。   几名侍卫急忙再进冲进大厅中。尉迟恭这个时候红着眼睛道:“亲卫队集合,把武器装备都发下去!”   一名亲卫上前问道:“将军出了什么事?”   尉迟恭红着眼睛道:“有人不想让某家活,耶耶就先弄死他!诸位兄弟,赶紧抄家伙!”   众亲卫轰然应诺,众人急忙忙碌起来,披甲的披甲,给弩机装上弩弦的装弩弦,众亲卫将士在府中一通忙活,好不容易全副武装集合。   众亲卫再集合,却发现尉迟恭已经躺在地上,鼾声如雷。   就在这时,俯身在大厅屋檐上的黑衣劲装武士望着这一幕,摇摇头,随即隐身在夜色中。   尉迟恭望着黑衣人远去的背影,挥手让众亲卫散开。   众亲卫感觉莫名奇妙,可是谁也不敢去问。   尉迟恭府邸对面的小院中,张公瑾坐在院中的石桌上,自斟自饮着,不一会儿,一名身穿紧身劲装武士服的侍士,轻轻落在院中,冲着张公瑾施礼道:“禀告将军,鱼儿已经上钩了!”   说着,劲装武士将在尉迟恭屋顶观察到的情况下一五一十的向张公瑾娓娓道来。   张公瑾闻言,脸色越来越红润,得意的笑道:“如此甚好!”   劲装武士道:“尉迟恭喝了足足三坛子酒,若不是不胜酒力,恐怕现在已经带着人去杀魏征了,咱们是不是要执行第二步行动!”   张公瑾摇摇头,笑道:“暂时不用,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尉迟恭的为人,这口气他绝对咽不下去,我们什么也不用做,等着看好戏吧,无论是尉迟恭反出东宫,或者在盛怒之下杀掉魏征,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长安太极宫武德殿中,顶着黑眼圈,明显纵欲过度的李渊,不情愿的走到御座上坐下来,望着风尘仆仆的李建成道:“太子,河北之乱,你处理得不错!”   李建成在轻轻笑道:“这也是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河北事件不是孤立的!”   本来,李建成很想告诉李渊,河北之乱的真相其实就是李世民在幕后一手捣鼓起来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以这个军功,重回朝堂,只是纠结一番,李建成话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李建成望着李渊疲惫的神情,一脸关切的问道:“阿爹,近来怎会如此疲惫?”   李渊老脸一红,咳嗽一声。打着哈欠道:“国事如此,朕怎么能睡得着啊!”   李渊摆摆手,两名阿娜多姿的宫娥给两人端来热茶。   李渊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毫不客气地一口口喝起来。   李建成端起茶杯,犹豫片刻,还是认真的道:“阿爹,身体要紧,大唐还不能没有阿爹!”   李渊挥挥手,让众宫娥宦官下去,众宦官和宫娥纷纷告退。   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李渊一脸郑重的道:“大郎,阿爹错了!”   “错了?”李建成苦笑连连道:“阿爹,你怎么能说这话,错了什么?”   “朕千不该,万不该放陈应去西域,如今养虎为患了!”说着,李渊痛心疾首的道:“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陈应在西域已经尾大不掉了!”   李建成皱起眉头道:“阿爹,一个女婿半个儿子,陈应也算咱们自家人,阿爹你你怎么会这样想啊!”   李渊望着李建成道:“大郎,你有多久没有接到陈应的消息了?”   “没多久啊!”李建成想了想道:“大约一个月前陈应曾给我写了一封信,告诉我西域今年获得了大丰收,预计可以收获八百万石粮食!”   “这就是问题所在,八百万石粮食,以日食三升为标准,足够六七十万人吃上一年。”李渊神色凝重的道:“西域乃化外之地,向来不服王化,更何况自古以来就有全民皆兵的传统,陈应现在有粮,有铁,只需要他振臂一呼,就可以拉起至少三十万大军!”   李建成想了想道:“若是阿爹担心陈应尾大不掉,大不了把陈应调回长安,三娘如今也在西域,我也好久不见小外甥了。”   李渊苦笑道:“大郎,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朕何尝不知道陈应在西域时间越久,他在西域就会越根深蒂固,这样以来,对他,或对我们大唐来说,都不是好事,朕三个月前就曾下旨,以大司徒之职,委任与他,然而宣旨的使团自从进入西域之后,就泥牛入海。”   李建成道:“西域天气变换莫测,莫不是出了意外?”   “朕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恐怕不会这么简单!”说到这里,李渊顿了一顿,叹了口气道:“对付陈应,削去梁国公爵也好,罢免其职务也罢,都不起作用。就算陈应明日变成一介白身庶民,他也依然是大唐最大的威胁。”   李建成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道:“阿爹的意思是。   李渊起身盯着李建成,一字一顿的道:“杀了他!”   李建成目光闪烁道:“江淮如今乃国中之国,在江淮阿爹的圣旨还没有杜伏威的一句话好使,东突厥颉利可汗二十万大军,随时可能会寇边,大唐大唐还需要陈应!”   李渊神色一凛,腾地起身,指着李建成大声斥责道:“大郎,你好糊涂!大唐需要的,是无数能够领兵征战前敌的将军,而不是一个,只能带着部属,四处灭火的陈应,更不是一个随时有能力可以颠覆大唐的陈应”   李建成愣了片刻,喃喃的道:“那谁能谁能抵御,突厥寇边?”   李渊起身道:“大唐不缺能征善战的猛将,赵郡王举荐的那个李靖,还是东宫的李世绩,他们二人都是将兵之帅才,朕准备调李靖出镇凉州大总管以备突厥!”   李建成听着这话,心中渐冷。   李靖出镇凉,防备的恐怕不突厥,而是陈应。   就在这时,一脸倦容的李渊道:“陈应的事先放一放,大郎,你推荐一个东宫将领,到玄武门禁军屯营任职!”   李建成愕然,而后忙不迭点头。   李渊面色无比阴沉的道:“还有,铸造钱币之事,要抓紧了。   李建成躬身道:“儿臣遵命!” 第二一八章 国家的信誉最为重要   李秀宁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放亮,迷迷瞪瞪的李秀宁一边洗漱,一边向何月儿问道:“昨天陈郎没有回来?”   何月儿点点头道:“来了,只是回来的太晚,陈郎说他身上带着太多的寒气,怕冻着公主与腹中的胎儿,就在隔壁的书房歇息,天不亮的时候就走了!”   李秀宁疑惑的问道:“他最近忙什么?”   何月儿摇摇头道:“不是太清楚,陈郎天天都去疏勒河边,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李秀宁皱起眉头,她心中甚是奇怪。她心不在焉的吃了一顿饭,就让何月儿准备马车,她乘车出城。   然而刚刚出了疏勒城大都府,李秀宁的马车就停住不前了。李秀宁正在闭目养神,突然她听到噪杂的熙熙攘攘中,带着女子的哭喊声。李秀宁掀起车帘,发现前面数十步远的地方有一小队唐军士兵在一家胡饼店前激烈的争辩着,而胡饼的掌柜与妻女则呼天抢地的大哭。   李秀宁不懂吐罗火语,隐约听出失声痛哭的男女似乎用的是吐罗火语,就好奇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名栗特商人显然是懂唐言,又会说吐罗火语,就帮着李秀宁翻译道:“哦一点小事,这一队唐人官军在这个胡饼店里吃了一百七十四张胡饼,五十碗羊肉汤,没有付钱!”   李秀宁一听是这个原因,顿时火冒三丈,向前面的侍卫道:“把他们给本宫抓过来!”   李秀宁虽然是大唐的公主,更是女中豪杰,她当初在关中的时候,组建娘子军,就非常痛恨官军霍霍百姓,所以狠抓军纪,现在疏勒城已经是大唐的疏勒了,城中百姓,无论汉胡,都是大唐的臣民,现在唐军士兵居然敢吃霸王餐,这还了得。别看一百七十四张胡饼不过才三百多钱,五十碗羊肉汤加在一起不过八百钱,一贯钱不到。   然而,别看钱少,制造的影响却极坏。   李秀宁望着被押解过来的这一队唐军士兵,冷声喝道:“你叫什么名字,属于哪位将军麾下!”   为首的队正上前躬身道:“卑职苏建武乃射生军第六折 冲府丙团甲旅乙队队正,属于段大将军麾下!”   李秀宁冷着脸吼道:“苏建武,你可知罪?”   苏建武一脸疑惑的道:“卑下不知!”   李秀宁的声音陡然抬高八度,喝斥道:“你还不知罪,哪条军规告诉你可以强抢百姓财物,吃霸王餐?”   苏建武委屈的道:“回禀公主殿下,卑下岂敢如此,卑下已经给了钱,饭钱只需要八百三十七,卑下给了一贯钱,不让他们找零了,他们还不乐意,这不是讹人吗!”   众士兵也纷纷出言附和,李秀宁反而愣住了。按说当着自己的面,苏建武绝对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他们现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李秀宁反而不知道怎么判断了。   这个时候,去调查事情始末的何月儿返回到李秀宁身边道:“公主殿下,事情已经清楚了,苏队正确实是付了钱的,只是他付的是大唐通利钱庄的钱票,面值一贯,只是这店家不认,还把这钱票撕了!”   大唐通利钱庄的钱票,虽然名为钱票,然而事实上却如同后世的纸币,不挂名,不寄失,拿着钱票可以足额兑换同等面值的钱币,可是被店家撕碎的钱票自然就失去了兑换的机会。   现在的情况下,胡商羊肉铺不认安西军将士手中的钱票,然而普通的唐军士兵军饷有限,一贯钱足足是他们一个月的俸禄,现在倒好,店家没有拿到他们想要的真金白银,蒙受损失,这些士兵因为付了了钱票,还被要求再付一次钱,他们自然不干了。   如果不是陈应麾下军纪极严,只怕他们早已把刀砍人了。   得知事情的始末,李秀宁只要无奈的让人替这队士兵付帐。重新登上马车的李秀宁更加疑惑,他发现只要是汉人百姓,他们都认安西军将士手中的钱票,唯有这些胡商,以及各族百姓,自然是不认大唐通利钱庄的钱票。   为什么汉胡之间会出现如此庞大的分歧,李秀宁非常的,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明白。   当李秀宁来到疏勒河河畔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河畔树起了足足十数架水轮车,由于天气寒冷,足足有数千名安西军将士站在木筏上,不时的敲到疏勒河河面上的冰,防止河水结冰。   在水流的作用下,这些高达五六丈的水轮,随着水流持续转动,发出轰鸣声。   距离疏勒河西岸岸边的工房还有数百步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声巨大的金鸣,这些金鸣就是远古巨神挥动的巨大的铁锤子,让人耳膜非常不舒服。   此时的陈应正像一个普通的工匠一样,围在一群工匠中间,指指点点。   李秀宁望着陈应,手舞足蹈,兴奋得像一个孩子。   李秀宁望着何月儿问道:“陈郎这是做什么?”   何月儿疑惑的道:“好像是在铸钱!”   “铸币?”李秀宁就算是没有吃过猪肉,那也见过猪跑。铸钱,采取的就是冷铸法,就把调配好的铜水,倒入事先做好的铜钱模具,只要冷凝以后,这枚铜钱就算铸造好了。   不过,这种传统的铸造铜钱的工艺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效率太低。大唐将作监一年最多可以铸造的大约是三亿八千万枚左右。听上去这个数量不少,也不过三十八万贯。对于一个年财政收入超过六百万贯的大唐来说,这三十八万贯的铸币量,实在太少。   也就造成了大唐的钱荒,更何况大唐并不是一个没有影响力的国家,而是一个地域强国,包括高句丽、扶余、新罗、百济、像占城、林虑、逻些、包括倭国、吕宋,都在使用大唐的钱币,而且民间还有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那就是存钱。   所以,大唐的钱币永远不够用,民间没有足够的货币,大都采取以物易物的方式。陈应倒是跨越式发展,推出了纸币。不过纸币存储不如铜钱耐存,一旦受潮或是被老鼠、蚂蚁腐蚀之后,就会变成一团没有用的废纸。   在这个情况下,陈应决定推出大唐通利钱庄的钱币,陈应在西域的铜矿资源,除了杨蓉弄到一个铜矿之外,大部分都掌握在陈应自己手中,陈应决定应该把铜币、银币、以及金币都制造出来。   可是采取热铸造的方式,效率太低。陈应就想到后世的冷锻工艺,直接使用水力冲击压,将铜钱一次性冲压成型。   现在的一座重达六万四千斤的水力冲压机,一次性可以冲击六百枚铜钱,在理论上,只要原料管够,一架水力冲压机,在一柱香五分钟的时间内就可以冲压出三千枚,一年的时间足足可以冷锻十五万贯铜钱,或同等数量的金币、银币。   望着成功冷锻出来的铜钱,陈应满意的点点头道:“干得不错,这个月诸位全部拿双例。”   众工匠顿时欢声如雷,就在这个时候,陈应一转眼无意间看到了李秀宁的马车,陈应顿时大惊失色,李秀宁已经怀了身孕,在如此高噪声的环境中,每待一刻,李秀宁就多一分危险。   陈应急忙走向马车,不由分说,就让车夫驾着马车,返回疏勒城。   李秀宁望着陈应问道:“陈郎,你怎么想起铸造钱币了?”   陈应微微笑道:“每到一处,我都会亲自到当地的集市上转转,询问各种物品的价格,如今的天下黎庶,对于隋朝的五铢钱币,全然弃之不用,更多的,是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换取生活所需。”   李秀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天下反王幷起,战火不断,百姓流离失所,自然是能吃能喝的东西,实实在在的拿在手上,才踏实。   陈应没有想到李秀宁还有几分理财的天赋,眼中带上了几分欣赏,继续道:”并不是钱币没用了,而是国家的信誉丢了,天下纷争,王朝更替频繁,钱币的大小轻重,没有统一的标准,百姓自然不愿意,也不能用。”   李秀宁渐渐皱起了眉头道:“而以物易物的方式,只能让物质最富有的士族大家更加富有,而百姓越来越穷。”   “正是如此!”陈应有些激动起来,他叹息着摇摇头道:“不只是百姓穷,国家一样也穷,因为世族门阀恒产者恒富,国家的命脉,最终只是掌握在世家门阀手中而已。”   李秀宁暗暗地钻进了拳头,呼吸有些沉重起来,问道:“陈郎,你这么做就能改变这个问题吗?”   “现在的大唐,天下一统,兵戈渐歇,正是回过头来,恢复生产,关注百姓生计的时候。”陈应苦笑道:“所以,我采取铜锡比例为八比一的比例,冷锻钱币,只有钱币信用值稳定了,以国家信誉为支撑,把粮食、布帛等有用之物,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改善百姓的生活,这才是天下长治久安之道,西域是大唐的西大门,在这里,我先试行钱币,只要大唐不再缺钱,前来大唐的商贾也不会再以物易物!”   陈应的话,其实保留了一半。   陈应是想用大唐通利钱庄,控制大唐的经济命脉。   罗斯柴尔德家族有一句名言:“金钱一旦作响,反对的声音就会嘎然而止!”   一旦陈应的商业帝国建成,那么他身上才能真正多了一道护身符,这可比什么丹书铁卷更加管用。事实上,历史拿到丹书铁卷的大臣,基本上没有几个有可以有好下场的。   陈应这么做,其实也就是为了可以好好活着!   陈应看着李秀宁道:“钱币之用,国家的信誉最为重要。” 第二一九章 更加凶险万分的战场   “父皇让本宫举荐一名玄武门禁军屯将!”在东宫李建成望着魏征道:“本宫一时难以决断,请先生帮我参详参详!”   魏征闻言眼前不禁一亮,悠悠的笑道:“殿下心中有人选了吗?”   “有倒是有!”李建成想了想道:“禁军玄武门屯将是羽林中郎将,属于正四品壮武将军衔,与左右清道率平级,一是跟随寡人,多年的宿卫将领尉迟恭;另一个,则是在河北战场,救过驾的常何。”   魏征的眼睛精光一闪,虽然玄武门羽林中郎将只是一个正四品的壮武将军,但是禁中兵马不过两个从三品的大将军,;四名正四品壮武将军中郎将,也就是说这是李渊信任李建成的表现,当然这个信任是有条件的,何尝不是对李建成的考验。   想到这里,魏征道:“殿下更属意哪位将军?”   李建成毫不犹豫的道:“自然是尉迟敬德,他毕竟跟着寡人多年,脾气秉性,与寡人颇为投契。更重要的是他更放心!”   魏征道:“玄武门屯营,乃是太极宫咽喉重地,掌管禁军的将领,忠心比亲疏更为重要,殿下不妨,试一试这两个人。”   “试试?”李建成疑惑的望着魏征道:“怎么试?”   魏征想了想道:“不妨”   说着魏征在李建成耳边低语起来。   就在这时,李建成突然道:“来人,传常何将军!”   不一会儿一身披挂的常何缓缓而来,常何身得虎背熊腰,一脸正气,卖相极佳。要论长相的话,常何确实是比一脸黝黑,如同凶神恶煞般的尉迟恭更为顺眼一些。   常何恭敬的施礼道:“末将拜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李建成装模作样的道:“常何,如今朝廷备边,防御突厥,战略要地庆州的兵马总管出缺,寡人想从东宫将佐中选拔一个人出任此职,不知你是否愿意??”   常何木讷地想了想:“末将是个粗人,只会上阵厮杀,挥刀砍人,把守城关倒还勉强凑合,出镇一州,却是绝难以胜任。殿下,末将还是愿意,留在殿下身边,做个贴身宿卫。”   李建成又道:“你要考虑清楚,庆州虽然是下州总管府,但是一州总管授云麾将军,从三品,跟在本宫身边,区区一个卫率,不过正四品!”   常何一脸憨厚的道:“殿下,臣是一个粗人,根本就不是当官的料,若是太子殿下看俺不顺眼,俺这就辞官归田!”   说着,常何缓缓解下头盔,摘下东宫右清道率的腰牌,放在李建成身前。   李建成略为有些尴尬的笑道:“常将军,你这是做甚么,本宫只是随便一说,不过这真是一个好机会,出镇一州,也算封疆大吏,光耀门楣”   常何单膝跪地,一语不发。   李建成看着常何非常实在,点点头道:“你先回去吧!你放心寡人不会亏待忠贞之士。”   常何起身,缓缓离去。   就在这时,躲在屏风之后的魏征缓缓走出来。   魏征望着常何的背影若有所思,就在常何离去的瞬间,他分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情,常何为什么会露出这个神情?这让魏征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常何所说的没有仕途之心,魏征全当他说的就是屁话。瓦岗寨出来的人,如果没有仕途之心,早就退隐了。要说捞钱,跟着李密这些年,瓦岗上下,哪怕校尉级别的将领,也捞得破钵满肥。   就在这时,李建成推了推魏征道:“玄成,你看如何?”   魏征很想说就常何了,可是看出常何诡异的神情,魏征有点拿捏不准了。魏征想了想道:“先不忙下定论,看看尉迟将军!”   李建成道:“如此也好!”   当尉迟恭到来的时候,李建成把同样的话向尉迟恭说了一遍。李建成静静的等待着尉迟恭的表现,然而尉迟恭却道:“太子殿下,你看看这个!”   说着,尉迟恭将那封密信递到李建成手中。   李建成接过密信,匆匆扫了一眼,脸色大变,他冲屏风后面的魏征急道:“玄成你看!”   魏征毫不尴尬的走到李建成身边,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匆匆扫了一眼,就道:“这封信是假的!”   尉迟恭听到这话,明显松了口气。   魏征望着李建成道:“殿下,你这里应该有不少陈大将军的信吧!”   李建成点点头道:“不错!”   “还请殿下随便找出几封信!”魏征非常谨慎,他知道尉迟恭粗中有细,绝对没有这么容易就相信自己。他必须拿出可以说服尉迟恭的证据,否则一旦产生隔阂,那就不妙了。   不一会儿,李建成拿出一叠足足十数信长信,递到魏征手中。   魏征看也不看,随手拆开一封信,然后拿起信纸,递到尉迟恭手中道:“你看看,两封信有什么不同?”   尉迟恭看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不同之处,反而感觉两信的笔迹几乎一模一样。   魏征拿着信纸,朝着灯光处望着,指着上面纸上的签名中的水印印记道:“这是陈大将军的独门密押,在他陳字的签名之处,都会留下一个陈字水印。这是一个错字,也是陈大将军刻意写错的!”   其实,魏征虽然聪明,却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错字,只是陈字的繁体版与简单版的结合。这种藏在墨迹中的水印印记,如果不对准灯光或阳光看,根本就发现不出来。   尉迟恭且信且疑,慢慢拿着几封信比对,发现陈应写给李建成的信,全部都有这种水印,而这封写给魏征的信,只有笔迹相似。   魏征指着尉迟恭手上的信道:“除了密押之外,这封信还有一个不同之处!”   尉迟恭已经相信了这封密信是假的,但是他仍旧吃惊的问道:“什么不同之处?”   魏征笑道:“这封假信用的是宣纸书写,然而陈大将军从来不用宣纸写信,你摸摸这种纸与宣纸有什么不同?”   李建成脑袋中灵光一闪,惊叫道:“寡人明白了,这与河北假诏书如出一辙!”   尉迟恭疑惑的道:“他们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魏征噗嗤一声笑道:“尉迟将军,如果这封信是真的,你会怎么办?”   尉迟恭一脸杀气的道:“我先杀了魏夫子,再杀”   尉迟恭自知失言,急忙告罪。   魏征与李建成的目光在空中一碰,二人几乎同时笑道:“尉迟将军,何不快意恩仇?”   “快意恩仇?”尉迟恭恍然大悟。   李建成从墙上照壁中,拿着一把短刀递到尉迟恭手中,尉迟恭望着这柄刀,这柄短刀刃长不过一尺有余,刀背宽约二指,刀背上还有锯齿,看着杀气腾腾。   李建成用拇指按在刀柄的铜色按钮上,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刀刃居然整齐缩入刀柄之中。   尉迟恭惊叫出声道:“居然还有如此机关?”   魏征道:“尉迟将军,你可以用这柄刀,在今天晚上,魏征下值后,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一刀刺中我的胸口!”   尉迟恭恍然大悟。   魏征道:“殿下,还有一事,还请殿下务必做到!”   李建成道:“什么事?”   魏征道:“殿下,接二连三地诛杀降臣,对大唐的声望不利,殿下应保住杜伏威性命。”   李建成狐疑地看着魏征:“保住杜伏威一命?这话从何说起,二郎已经与杜伏威义结金兰,本宫不屑对付杜伏威,何人会对付杜伏威?”   魏征道:“当初殿下也劝陛下,不要杀窦建德,可是窦建德依旧死了,也有了河北之乱,名义上杜伏威已经降唐,然而其麾下还有十数万装备精良的江淮军!”   李建成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怎么可能,二郎与杜伏威结拜”   “杜伏威活着,江淮军只会听从杜伏威的命令!”魏征道:“如今秦王府刚刚搞出河北之事,马上又离间东宫君臣,如果魏征所料不差的话,秦王与杜伏威结拜,也是一个阴谋!”   “阴谋?甚么阴谋?”李建成道。   尉迟恭听着魏征与李建成的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知道一个道理。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魏征笑道:“秦王需要的是什么?”   “大功!”李建成脱口而出道:“就是大功!”   “不错!”魏征笑道:“五原李靖已经出任凉州大总管,赵郡王出镇巴蜀,安抚剑南道,一旦江淮有变,十数万江淮军作乱,到时候,朝廷会派谁平定江淮之乱?”   尉迟恭毫不犹豫的道:“秦王!”   李建成望着魏征,一阵沉默。   他非常清楚,以李渊的性子。刚刚让李建成在河北立下大功,风头无两的李渊,肯定不会再允许李建成立功,否则李世民就彻底压不住李建成了。在这个情况下,肯定是会让秦王府或一系的人马去平定江淮之乱。   正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李世民渴望得到军功,为了军功他可以炮制出河北之乱,那么同理,逼反江辅公佑,那也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杜伏威一旦死了,江淮军必反,杜伏威一旦死了,杜伏威的死就可以扣在李建成头上,毕竟李世民与杜伏威义结金兰,结成政治同盟,在这个情况下,李建成有绝对的动机对付杜伏威。   听到这里,尉迟恭感觉后背一片冰凉。   太吓人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政治斗争可以这样玩,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   让他脑回路,恐怕再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一点!   魏征继续道:“杜伏威不能死,江淮军更不能反,否则大唐定会再起狼烟!”   李建成点点头道:“本宫明白了!”   武德六年十月二十二日,一场暴雪从天而降,将疏勒城覆盖得了冰雪的世界。美中不足的是,这场暴雪超出了疏勒城百姓的预期,超过一千间房屋被大雪压塌。   冰雪无情,陈应有情。陈应立即命令安西军抽调三千顶帐篷,还有一万余份单兵野战口粮,用来救灾。   用部队救灾,在世界范围内都是非常罕见的,当然我兔是一个例外。安西军的军纪大都是被陈应剽窃的我兔军纪,所以安西军闻令参与救灾。   望着一队队安西军将士冲入被雪压塌的灾区,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愤愤的咒骂道:“该死的,真没有一点活路了!”   雪灾虽然残酷,相较飓风、地震或海啸或洪水,已经算是非常温和的灾害了,除非全家睡死过去,否则在暴雪成灾的时候,百姓们其实都有征兆,直接被房子砸死的人并不多,一看房子要被暴雪压塌,除非是傻子再不会跑。   虽然是房子塌了,然而他们的家中的财物却并没有太多损失,可是随着这些安西军将士冲向灾区,这些受灾的百姓们反应开始激烈了,他们有的拿起木棍,或是捡起一块砖头,一旦安西军将士敢抢他们的财物,他们就拼命!   不过,冲向灾区的安西军将士并没有像灾民百姓想象的那样,四下抢劫财物,或是强抢妇女,而是一队一队为单位,分散开来。   一名安西军校尉高喝道:“谁是里正,死了没有,没有出来!”   冻得鼻涕老长的里正怯怯的问道:“小老儿柯梦得,这位军爷,不知有何贵干?”   安西军校尉道:“你就是里正?”   柯梦得点点头道:“正是!”   安西军校尉道:“你们里有多少户人家受灾,带几个人去领帐篷,其他人准备扒屋,搜救其他还者!”   陈应并不是万能的,伤亡在所难免,不过由于安西将军迅速出动,参与救灾,雪灾期间并没有发现打砸抢掠的恶性事件。由于陈应的快速反应,赢得了灾民和疏勒百姓的称赞。   一时间陈应在西域不仅仅是威名,还有仁慈之名。   李秀宁将婢女做好的一碗面端到陈应面前。   陈应看一眼面碗,却一动不动,良久陈应期期艾艾的道:“三娘,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朝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李秀宁无声的叹了口气,放下面碗,抱住陈应的头。   陈应顺势靠在了李秀宁的怀里,眼神愈加的迷茫。陈应喃喃低语道:“大唐危机四伏的时候,我虽然征战不休,日子却过得舒心自在。如今大唐削平四海,一统天下,为何我的日子,却过得如今这般艰难?战场上面对敌人,我没有丝毫的畏惧,为什么朝廷还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呢?”李秀宁安抚的拍了拍陈应的肩膀,脸贴着他的头顶道:“陈郎,你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陈应霍的瞪大眼睛望着李秀宁。   李秀宁道:“你错了,错就错在,不知道长安,也是战场一个没有刀光剑影,却更加凶险的战场!” 第二二零章 神挡诛神佛挡灭佛   出了大散关,已经不算关中地界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李靖丝毫没有旅途的疲惫,反而兴致勃勃的掀开车帘子,眯眼看着车外茫茫大雪。   长安城的水,越来越混。奉命持镇凉州,李靖也乐得清净。作为凉州总管府,管辖着十四个军州的大总管,虽然官职不如原来的岭南总管,不过李靖也乐得如此。他看了看天色,问前面的车夫道:“这是到哪里了?”   “前面就是古浪县,再有一百四十多里,就到凉州城了”车夫恭敬的回道。   如果没有这场大雪,估计一天功夫就可以抵达凉州。现在这个情况,李靖也无法确定能不能抵达凉州就试着问道:“明天天黑之前,能不能抵达凉州?”   “这天气”车把式露出为难的神色。   李靖将头探出车厢外,回头看去,一千五百余骑都牵马而行,十分的辛苦。他的亲卫他们是巴蜀、剑南和岭南人居多,关中子弟兵反而相较有些少。这些南方士兵,骑兵不仅不如北方士兵,而且畏惧寒冷。尽管准备充分,可是仍旧有不少士兵出现了冻疮,流出黄色的脓液,非常恶心。   这一次,李靖奉上谕,接替李元吉就任凉州大总管,整饬玉门关、阳关的军备防务,名义上是为了防备吐蕃人进攻,事实上是防止西域大都护陈应,随时都有可能破关而入。   李靖想不通,朝廷连基本上都将领的信任都没有了吗?自己当初在岭南总管一百多州,权力比现在的陈应还要大,若不是赵郡王李孝恭在前面顶着,恐怕他也会受到李渊的猜忌,想到这里,李靖未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陈应是驸马都尉,祖孙三代,向来忠贞有佳,可是因为能力太过突出,能征善战,受到历任皇帝的猜忌,从西魏到现在的大唐侯莫陈崇三代都饱受摧残和折磨,李靖有些低落。   这天下已经容不下武人了吗?   在他离京之前,李艺既罗艺被御史弹劾,声称其贪墨军资数额巨大,下罪待参。这让李靖有点苦笑不得的感觉,燕郡王、幽州大总管罗艺因不敌窦建德而被迫降唐,名义上幽州属于大唐,可是事实上这些年以来,罗艺可没有拿过大唐的粮秣,他的兵马都是他自已负责供养。   这就有点搞笑了,自己出钱供养的私军被人弹劾贪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然而,李艺被下狱了,李建成拼命营救,还不知道能不能捡回得一条命。李靖后面还有一辆奢华的马车,坐着凉州观军容使张宗盛,这快五十岁的张宗盛是李渊内朝亲信,也是用来监视自己的。   李靖非常不舒服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可惜,有些事情,他也一样无奈。   李靖在半睡半醒间,感觉到马车停了,掀开车帘看到张宗盛探出头来看这边。坐车时候久了,也觉得手脚僵硬,跳下马车来,跟李靖说道:“李大将军,还是下来活动活动腿脚吧,整日坐车可不好受”   “张内侍以为陈帅这会出兵吗?”李靖实在想不通。李秀宁在陈应身边,陈应还怎么做乱,李秀宁一人,足以抵得上十万大军。至少大唐军中将校,有几个不服李秀宁的人?李靖下了车来,伸展着身手,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张宗盛捻起兰花指,尖着嗓子道:“咱家可不管这个,李大将军来凉州是防备吐蕃人偷袭凉州,凉州无恙,咱们就算完成陛下吩咐的任务了,至于其他的”   李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张宗盛的背上那个锦布包裹,看样子这里面不止一份圣旨,李靖原本以为离开长安可以绕开那个是非漩涡,可是没有想到,来到西北,依旧躲不过去。   陈应麾下有多少兵马,李靖隐隐约约有耳闻,精兵不下十万,而且骑兵众多。而凉州只有十四个折冲府,外加定远一军,兵马不足三万。   拿三万兵马让李靖主动进攻,趁其不备,占陈应一点小便宜,李靖有这个信心,可是让他领着不足三万人马,防守陈应,李靖心中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李靖此时望着一望无际的冰雪,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就算是换位思考,如果自己受到了陈应这般不公平的待遇,他恐怕也心中不甘吧?   看着李靖一脸担忧的样子,张宗盛不屑的笑道:“李大将军,没有想些许吐蕃人,你莫不是怕了?”   李靖此时没有办法与张宗盛这个宦官沟通,在如此冰天雪地中吐蕃人就算出兵,又能出多少兵马?冰雪覆盖,人吃马嚼全部都需要运输,以吐蕃人的运输能力,能抽出三五千人军队已经高看他们了。   三五千人,哪怕三五万人李靖也丝毫不惧,分分钟可以教他们做人。   只是这个死宦官根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难道真不知道自己要防备的是陈应?   他难道不知道陈应在大唐军中代表着什么。   军神,也可以说是唐军新一代将士心中的神。   数十万唐军将士的信仰。   就算李渊下旨缉拿陈应,恐怕没有几个人敢朝陈应动手。   陈应被李秀宁当头棒喝之后,心中的忧愁一扫而空。他带着亲卫,冒雪四处巡查,监督地方受灾情况,要还监督各城对于西域野人的接纳情况,严格命令各城不得拒绝接收野人或流民。   在西域这个地方,广袤的草原,给了无数小部队和小村寨栖息的空间,事实上西域年年战乱,年年风雪成灾,可是西域的人口却永远不见减少,这是因为西域的城池之外,还有无数不知名的小部落或野人村落,他们不服王化,不愿意受官府盘剥,就自己躲起来自己过日子。   可是如今风雪成灾,天寒地冻,他们如果有足够的积蓄还能坚持下去,可是一旦没有足够的存粮或燃料,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在这个情况下,为了活下去。他们会自动出去隐匿的村落或山谷,向城池或有人烟的地方寻求帮助。   陈应在西域的管理模式,事实上与当初的灵州模式差不多,在州辖若干县,县辖若干镇,镇辖若干堡。   陈应此时重点巡查的并不是各县,而是以偏远的镇堡为主,巡查他们是不是有困难。是不是需要帮忙,毕竟在这个时代消息传递非常缓慢,总不算后世一个信息,马上全世界都可以接到。   虽然冰天雪地,陈应以及安西军却根本不用受太多的苦,七百多辆运输着粮食或燃料,还有士兵的四轮马车,在拆掉车轮之后,装上雪橇,就是雪中舟,前进速度反而比平时更加快捷。   博古拉山口,天与雪接成一片,陈应的七百多辆车队,在雪面上缓缓前进着。   李秀宁陪着陈应坐在马车里,此时陈应的马车,周围的厢壁都包裹着牛皮,不仅可以隔离寒冷,哪怕是箭矢也射不进来。尽管马车内温暖如春,可是怀有身孕的李秀宁却觉得天冷得难受,手脚冰寒,只是拿薄锦被盖着腿脚,坐在软榻上看陈应在那里研究地图。   在陈应的地图上,陈应拿着鹅毛笔,在博古拉山谷宁津镇、红口镇、松山县一线划出了一道黑线。陈应指着沿线道:“这还需要修一条路,沿着这条路可以抵达克什米尔,也可以抵达身毒!”   李秀宁已经不止一次从陈应的嘴里听出陌生的词语,对此她也早已见多不怪了,李秀宁俏眉微皱,疑惑的道:“身毒!”   “身毒曾经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只不过在一百多年前,他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陈应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他看到南方的古印度。   要说古印度,其实就是一个笑话。   他们在历史上遭遇了三百多次入侵,除了在孔雀王朝时期,成功抵挡住了亚历山大其实是因为亚历山大突然病逝的入侵,其他时侯,全部都是被一侵而入。在三百多次侵略过程中,古印度渐渐形成了大小一百八十多个民族。   现在正是印度历史上的混乱时期,被印度人吹上天的戒日王,其实只是印度北部的一个强大诸侯,他的影响力东不过德干,北不过遮楼其,南堪堪抵达拉其普特。大约相当于现在印度三百多万平方公里领土的三分之一稍多一点,但绝对不足一半。   要不然唐太宗朝的王玄策也不可能上演一人灭一国的神话。   随着大唐在西域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对于嘴边的这块肥肉,陈应渐渐产生了心思。   李秀宁看着地图,发现陈应的眼光距离大唐的长安越来越远,上前伸手抓起陈应的手道:“陈郎,咱们不能退缩,中原咱们是咱们的根!”   “要不然怎么办?”陈应嗤嗤的笑了起来:“一帮鼠目寸光的傻子,他们都不知道,这里才是真正的天赐之地,肥沃的恒河平原,一年的收成,足够整个大唐所有人吃上数十年。这里如果没有人要,我要!”   李秀宁胳膊肘支在榻上小几上,手托着清秀的脸,相距几步距离看着陈应,说道:“我想回长安了!”   “这个时候回长安,恐怕我就没有办法活着出来了!”陈应苦笑道:“我的存在威胁了帝国的稳定,很多人巴不得我死呢!”   “我看谁敢!”李秀宁霸气的道:“要是他们真想让我们死”   说到这里,李秀宁的脸上浮现一层浓浓的杀气:“那我们就把天捅个窟窿!”   “你考虑清楚了?”陈应摇摇头道:“这么做会死很多人!”   “再多的人也不比不起你的一根手指头!”李秀宁依偎在陈应怀里,目光更加坚定的道:“神挡诛神佛挡灭佛!” 第二二一章 今生今世生死相依   “长安即使凶险,但是我们回去之后,说不定可以博出一二分希望出来!”李秀宁够过身子,将地形图拿出来,铺在膝盖上,拿纤纤玉指在图上比划道:“如今拖了下去,只怕隔阂会更大,缓和的希望更加渺茫。”   陈应很是赞同李秀宁的话,喃喃的叹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听到这话,李秀宁顿时呆住了,嘴里喃喃的说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好诗,好诗,这是谁写的?”   陈应眨眨眼睛,坏笑道:“忘了,一个书生,记不清名字了。”   陈应可以抄诗,但是也不能全抄。比如纳兰性德的这首诗,却是一首哀怨的情诗。如果李秀宁问他谁的心变了?他还真回答不出来。只好,陈应就不抄了。   “如此才,你却记不得名字,真是可惜”李秀宁突然一愣,望着陈应狐疑的道:“那你应该背得出来全诗吧?”   陈应点点头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李秀宁听着这四句诗,一脸迷离,呢喃道:“如此才情之人,何必也被人抛弃了”   陈应一本正经的道:“有些人就非常功利,非常善变。这首诗虽然明面上写情,其实何尝不是借情谕理?比如杨勇的外舅既岳父云定兴,可没有顾及太多的情面,该出刀的时候,绝对不客气!”   “世态炎凉,我也见得多了!”李秀宁的眼睛微微一红。她不由自主的又想起自己的遭遇,当初李渊造反,消息传到长安。李秀宁成叛贼之女,被隋朝官兵捉拿,柴绍毫不犹豫的丢下李秀宁独自逃亡。可是当李渊占领霍邑,大败宋老生之后,一时间风光无限,降者如云。   看到李渊大势将成,柴绍又恬不知耻的去投奔李渊。然后,为了祈求自己原谅,不知道多少次跪在自己面前?   难道柴绍因为情份吗?   肯定不是,他眼中只有利益,绝对没有情份。   相反,陈应却是只有她,不顾一切的人。当初自己的河东苇泽关遇险,陈应明知没有圣旨,没有鱼符,私自出兵等于谋逆之罪,需要诛九族的。   可是,陈应却毫不犹豫率军东进,突袭朔州,强攻雁门关,不畏千辛万苦,不惧艰难,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   李秀宁转而望着陈应道:“陈郎,今生今世,我不负你!”   “三娘,今生今生,我们生死相依,绝不背离!”陈应抱着李秀宁动情的道:“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李秀宁道:“陈郎好才情,没有想到堂堂大将军,写起诗来也不比那些大头巾差!”   说着,李秀宁探身而起,在陈应脸上啄了一下,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又轻轻咄了一口。   长安武德殿内,李渊与裴寂、李建成三个君臣对坐着。李渊望着殿外漂着的雪花,一阵感慨:“眼瞧着武德六年又要过去了,不容易啊!”   裴寂也是深有感触,大唐立国以来,就没有可以安生的时候。武德元年薛举大败李世民于浅水塬,陈兵泾阳,几乎是兵临长安城下。武德二年又是刘武周劫掠河东,接着是王世充攻打怀州,引发唐郑之战。   好不容易平定了窦建德、王世充、逼降了杜伏威,结果突厥大举阵兵边境,如同利剑一样,悬在大唐所有人的头上。   武德五年,东西突厥联手,吐蕃犯边,摆平了西突厥,河北又爆发了叛乱。   终于眼看着武德六年过去,李渊松了口气。   裴寂何尝不是呢?   大唐立国六年来,李渊不时的要扫平四方诸侯,统一天下。同时也要和朝中的官员、天下世族门阀斗智斗力。   就在这时,李渊眉头微微皱起。   李建成望着李渊道:“阿爹,你是在担心”   李渊苦笑道:“朕担心西北!”   裴寂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道:“老臣以为,陈驸马不会妄动!”   “儿臣敢拿项上人头作保!”李建成一听这话,顿时急忙为陈应作背书。   李渊摇摇头道:“朕是担心,突厥大军趁机南下。大郎,朕且问你,凉州守备,可还牢靠?”   李建成点点头道:“父皇放心,儿臣自河北之战结束,便加强了河西守备,镇守河西的人马,虽然不多,但有李靖坐镇,可保无虞。父皇想必还记得李靖如何经略东南的,他的军略兵法,十分了得,父皇大可放心。”   李渊点头头道:“如此甚好,只是西北可不止是突厥人,还西南的吐蕃人,陈应在西域打了几个胜仗,灭了阿史那步真所部,如今西突厥自统叶护和阿史那步真接连战败以后,会不会引得东突厥颉利可汗与吐蕃、西突厥残部联合,会不会继续南下,攻略河北?”   李建成想了想道:“父皇,儿臣以为,西突厥应该不会和东突厥联合,双方对立数十年,死伤无数,他们突厥名为一族,事实上东西突厥之间,除了可汗是阿史那家族出身,其他并不血脉联系,这种裂痕,不是两三句话可以破解的。至于吐蕃,他们内部正在相互攻打,短时间内,很难分出胜负,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煽风点火的陈应,如今吐蕃人能自保就烧高香了。”   李渊难以置信的问道:“何以见得?”   李建成道:“突厥人最合适出击的时间,是秋高马肥的七八九三个月,如今却是深冬,开春,正是草原上的牲畜交配繁衍的季节,也是突厥人一年之中,最为忙碌的时节,因此,颉利可汗此次能够出动的兵力,一定不多,这是其一。   李渊点头。   李建成道:“其二,冬天冰雪覆盖,以西突厥或东突厥的后勤补给能力,他们最多可以跋涉数百里,他们的后勤保障,只能维持半个月。若是他们想要联合,只能派出小队信使不过小队信使需要穿西城都护府的辖区,陈应不会坐视东、西突厥联合的,而现在的季节,突厥不会发兵,就算颉利也做不到,因此缺乏后勤保障的突厥人,根本不具备在河北长期作战的能力,只要我们不去白白地送上粮秣辎重,突厥人自会退去。”   李渊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李渊突然拿起一封奏疏,递给了李建成道:“大郎,你看看这个!”   李建成接到李渊的信,微微惊讶出声。   因为这封信是李秀宁写的,李秀宁在信中写到西北苦寒,气候多变,她又有了身孕,想回关中待产,同时陈应决定陪同李秀宁回长安,请朝廷派出新任西域大都护府,接任西域大都护!   李渊刚刚看到李秀宁这封信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李秀宁的这封信是出自陈应的授意,目的就是为了试探朝廷的反应。   只要李渊趁势答应李秀宁与陈应返回长安,恐怕陈应就反而不会再来了。   李建成拿着信,望着李渊道:“父皇你的意思是”   李建成看出李渊的迟疑,并没有替李渊做出决定。当然,这也是李建成的聪明之处,他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   李渊道:“无论怎么说,三娘都是朕的女儿,朕哪有不允之理?”   东宫之中,李建成望着正在吃着醋芹的魏征道:“先生,此物甚寒,于脾胃无益,少食为妙!”   “哈哈”魏征一脸淡笑道:“征别无所好,就爱这一口!”   自从上次秦王府的阴谋离间之计,魏征与尉迟恭演了一处双簧,尉迟恭在魏征门前假意刺杀魏征,率部逃离长安。结果自以为得计的张公瑾出面招降尉迟恭,尉迟恭顺势答应进入秦王府效忠秦王。   不过,常何也被李建成举荐,成为了玄武门禁军羽林中郎将,屯驻玄武门。   而尉迟恭则充当间谍,奉命打入秦王府。   李建成望着魏征道:“刚传来消息,三娘正式上表,要求返回长安。建成不知该如何应对,请先生解惑。”   魏征笑道:“殿下尽管放心,陛下绝不会允许陈应返回长安的。”   李建成疑惑地看着魏征。   魏征上前低语解释道:“杜伏威江淮未靖,在这个时候,陛下绝对不会轻动西域,反而会稳住陈应,不过陈应此时是真的危险了!”   李建成想起李渊信誓旦旦的话,于是将李渊的话告诉李建成。   魏征凝眉道:“太子殿下,你想,若是陈应返回,在居心叵测的挑拨之下,肯定有人弹劾陈驸马,只怕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如何应对?”   李建成道:“自然是秉公执法,还陈应一个公道!”   魏征道:“君无戏言,万一陈驸马真有异心,这个锅谁背?”   魏征接着道:“其实陈驸马离开西域,反而更有威慑力!”   李建成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魏征解释道:“太子殿下您仔细想一想,陈应当年乃一介白身,振臂一呼,泾阳数千百姓云从,如今陈大将军响名内外,仰慕他的人不知凡几,更何况,长安十二卫二十万大军,有多少人曾是陈大将军旧部?”   陈应的练兵能力实在太强了,哪怕是乌合之众,经过陈应训练,很短短的时间内就会脱胎换骨,成为精锐中的精锐。   正是因为陈应有如此能力,在陈应麾下的将领,在仕途上非常顺利,特别是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共计三万精锐部队,被李渊分散打乱安置在十二卫大军之中。   然而这些士兵,在十二卫军中很快都脱颖而出,成为队正、旅帅或校尉级别的基层军官,毫不客气的说,这些军官,已经占据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十二卫军官。   如果陈应不在长安还好,这些陈氏基层军官没有主心骨,可是一旦陈应返回长安,哪怕他无官无职,无权无爵,只要陈应振臂一呼,一样是从者如云。   更何况,李秀宁还在长安拥有旧部数万人,这些人虽然大都不是军人,然而,唐朝民间不限制武器装备,他们随时可以拿起武器,成为军队。 第二二二章 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   虽然没有接到李渊的旨意,然而,在陈应想来。李渊一定会同意,最近武德七年春天,他就可以接到圣旨,返回长安。   正如李秀宁所说,他陈应不会做任何人的忠臣,哪怕是阎王爷想要陈应的命,他也要薅下阎王爷几根胡子,他绝对认命,更不会束手待毙。   以陈应的身份和地位,哪怕是李渊也不可能无罪而诛,这需要给他足够的多的罪名,经过三司会审之后,才能开刀问斩。只要不是一刀砍掉脑袋,陈应都有足够可以操作的空间。   长安可以说是龙潭虎穴,但是为了李秀宁不留下遗憾,陈应决定闯上一闯。   但是,回长安之前,陈应决定做好万全的准备。   “枪杆子出政权!”   陈应可以轻易丢掉东宫右卫率的兵权,甚至是定远军、灵州的兵权,也可以丢掉东宫四卫率的兵权,可是骁骑、射生、陌刀三军的兵权他不准备丢掉。   如果李渊以为一纸圣旨,就可以夺回陌刀、骁骑、和射生三军的军权,那就有点意开天开了。这三军会有个别将领,心向朝廷,但是大部分将士却不会。因为,陈应给了三军将士太多的利益,这些利益不是一纸诏书就可以挽回的。   更何况,把这三军丢给李渊,李渊根本就养不起。安西军每一个折冲府一座学堂,这个学堂子弟,全无例外,全部都是府兵子弟入学,而且全部免除学费,学堂还提供免费的午餐和早餐。   大唐可不比后世,在科举制度没有完全取缔举荐制度的时候,官员几乎全部出身世族和门阀,平民百姓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不起肯努力,多买几亩地,成为一个庶族地主,这个几率跟五百万头奖差不多。   府兵子弟想要出人头地,那只有拿着兵刃上战场。不过战场凶险万分,哪怕陈应麾下,陆续伤亡将士已经非常低了,可是从武德元年到现在,伤亡人数也超过万人,残疾的不知凡几。这个机率虽然大点,但是也需要足够的勇气和运气。   可是读书就不一样了,这个时代的识字率实在太低,甚至比五六十年代的大学生还要低,几乎是万分之一的机率。只要识字,能写会画,总可以混得不错。对于安西将士而言,仅仅折冲府学堂这一项福利,足以让他们对陈应感恩泣德。   关键是这个折冲府学堂非常费钱,大一点的学堂一年费用三千多贯,小一点的也要一千多贯。关键是十万安西军将士,关键是整个安西建立了足足六七十座折冲府学堂,这个消耗可不小,再加上县学和州学,仅仅教育开支,陈应百年就需要话费三十多万贯。毫不夸张的说,李渊宁愿花三十万贯养十万大军也不愿意建立这么多学堂。   除了安西军的折冲府学堂,安西军将士的另外一项福利就是折冲府医护所。在陈应的开创之下,每一个折冲府拥有一个队的医护兵建制,战时他们自然是随部队行动,参与战地救护,可是平时就要在驻地,为府兵家属或子女看病拿药。   折冲府医护所,倒不是全部免费,小病虽然全免,但是大病却只报销六成,如果将士没有钱,那也没有关系,可是提前预支,将将来战场上立功的赏赐用来抵消医药费用。而且,这个费用不包括看病费用,看病是永远免费的。   看病难的问题,其实也是这个时代的通病。正所谓民间谚语“家产万贯,一病玩完”在任何时代,看病的费用都是非常高的老程身有体会,在帝都一场感冒,输液五天,花费一千五百多,这个折冲府医护所,只有凭军籍的家属或将士才有资格享用,普通百姓是没有机会的。   当然,这一项开支每年也多达十数万贯,不过要根据每年的情况而定。   安西军将士还拥有集结浴池的福利,凭借军籍或军票,可以去浴池免费洗澡。当然这个待遇只是添头,有勉强高于无。   当然,更重要的是,安西军将士的俸禄高啊。也就是说,十万安西军将士,在不计划铠甲、兵刃、箭矢、粮食、草料、酱、肉等消耗的情况下,仅仅福利加上军饷,就多达百万贯。可以说,安西军士兵每一个人的待遇,几乎赶上了朝廷的正八品武官。   正是因为安西军将士的福利待遇好,有免费的新衣服,免费的澡堂,药堂,学堂,过年还有鸡鸭肉和精米白面分,所以西域百姓,无不以成为安西军府兵为荣,无论战场减员多么严重,陈应总可以轻易的招募到足够多的兵源。   说出来很残酷,然而这却是事实。陈应用一百多万贯的支出,武装了安西军这支新军。虽然安西军将士占不到大唐总军队的五分之一,然而花费超过了大唐关中最精锐的十二卫大军。   除非李渊舍得拿出五分之一的国库来填这个窟窿,否则李渊根本就不可能收买全体安西军将士。失去陈应的供养,安西军将士不撂挑子才是怪事。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陈应依旧召集了麾下心腹,如马周、马孟明、张士贵、张怀威、段志感、苏定方等将领商议军事。   看到众将领到齐之后,陈应凌厉的目光,缓缓扫视着众将领。   众将领赶紧屏气敛息,侧耳恭听。   陈应没有废话,开门见山的道:开春以后,道路畅通,本大都护要回长安!”   罗士信急忙问道:“为什么?”   陈应微微一笑道:“夫人即将待产,西域气候恶劣,更何况陛下已经想皇外孙了!”   能成为一军主将,脑袋都不是白给的。陈应说到这里,他们已经明白了,这并不是陈应想回去,而是李渊想让陈应回去。想皇外孙是假,扣留陈谦作为人质那才是真的。   罗士信愤愤不平的道:“西突厥未灭,吐蕃实力还在,能不回去吗?”   陈应给众将领一个安心的眼神,接着道:“西域大都护辖境实在太过广袤,自东起伊吾西至疏勒,足足拥有三千六百余里,如果天气不好,恐怕两个月都走不了一个来回。本大都护决定,将西域都护一分为三设立庭州、疏勒、龟兹三镇。”   说到这里,陈应在地图上划出庭州、疏勒、龟兹三镇的区域图,并且指着地图州庭州镇作为安西军补给基地,以张怀威出镇从三品镇守使、郭孝恪担任正四品副镇守使、统帅陌刀军、安西九折冲府、共计四万五千兵马驻扎在庭州城,兼防东南、西南方向的吐蕃、东北方向的东突厥、守住东方后路!”   张怀威沉默片刻,躬身应诺。   陈应指着龟兹道:“段志感,你任龟兹镇从三品镇守使,苏定方担任副镇守使,龟兹主要防区为龟兹天山南路,以及天南北路,这里部落云集,民情复杂,攘外必先安内!”   段志感闻言大喜,拱手抱拳道:“大都护放心,人在城在!”   陈应的目光落在张士贵的身上,指了指疏勒道:“张士贵、你担心疏勒镇从三品镇守使,替本大都护守住大唐的西大门,从葛逻岭、托云关、还有西海,西突厥自阿史那步真败亡之后,他们肯定不会甘心失败,必然试图卷土重来,本大都护不管西突厥会有多少人来犯,你给本大都护坚决打击,匹马不得过葱岭!”   张士贵道:“末将领命!”   就在这时,张士贵迟疑的了一下道:“不知所有担任疏勒镇副镇守使!”   不等陈应说话,罗士信却道:“这个副镇守使谁愿意当就当,反正我跟着大都护返回长安!”   大唐以左为尊,习惯性的陈应总是把罗士信放在左骁骑将军上面,算是张士贵的顶头上司。但是陈应非常清楚,张怀威还可以勉强抵挡一面,但是罗士信只是一个斗将之材,根本无法成为独挡一面的镇守使,反而张士贵更加靠谱一些。   陈应摆摆手道:“本大都护信任你,疏勒镇不设镇守副使,只有你一个镇守使!”   张士贵既高兴又忐忑不安。   就在这时,陈应这才望着马周道:“西域大都护府司马一职责任重如泰山,本大都护希望你兼顾好三镇补给,务必保证各镇供给!”   马周是聪明人,他从陈应的反常分设三镇的举动就看出了问题。原本,安西军的供给问题,属于安西军统一调配,现在依旧是统一调配,很显然这是陈应为了应对李渊即将分化西域都护府的应对之策。   西域地盘太大,兵马又多,朝廷肯定不会放心。一分为三之后,西域三镇最大的一镇庭州镇不过四万五千兵马,在全国范围内,已经算是不如流的封疆大吏了。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样以来,西域大都护府已经空了,哪怕李渊再委任一个西域大都护,也无法控制安西军的兵权,只要不替换马周这个大司马,安西军就可以牢牢掌握在陈应手中。   马周也听出了陈应的潜意思,只要各镇依旧听从陈应的指挥,那么粮秣、补给可以正常进行,一旦他们敢反复,那么他们就无法获得补给,可是,将士们总是要吃饭的,不给他们饭吃,就别想指望他们卖命。   陈应沉吟道:“由于旅途太过遥远,你们各自率领分驻吧,西域乱了太久,也该安定下来了,如果各地没有驻军,恐怕这个年也过不好!”   张士贵、张怀威、段志感、苏定方等人赶紧领命而去。   陈应转身望着罗士信道:“长安太过凶险,你最好还是留在西域,回到长安,恐怕我也无照你周全!”   罗士信咧嘴大笑道:“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怕个球?” 第二二三章 识大体顾全大局   有所为,有所不为!   明明知道现在的长安是一个火坑,陈应决定往里面跳。其实,陈应也不全是为了李秀宁,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缺憾。   玄武门血流成流,李世民开了非常恶劣的开端。从此以后,大唐皇位的争夺,变得更加血腥。李世民弑兄囚父,他的儿子李承乾也学得似模似样,只是非常可惜,李承乾的五百甲兵远不及秦王府的三千甲士。所以,李承乾失败了。   虽然李承乾在历史上失败了,但是李世民的儿子们却没有几个善终,剧烈的内耗,让李唐朝廷宗室力量凋零,在后来武则天改朝换代的时候,李唐因为拿不出可以制衡武则天的人了。然而,汉朝时代,吕后专制,也像吕氏天下,只是刘邦留下的后手太过强悍,庇护住了刘氏江山。   虽然武则天号称贞观遗风,不过李唐的实力过份内耗也是不争的事实,若是李唐朝廷依旧兵强马壮,猛将如云,良臣如雨,安禄山、史思明之辈,也就是蚂蚁一般直接捏死。   陈应不相信命运,他既然可以两世为人,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江山社稷、传承有序,竟争控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对于华夏而言,未免不是幸事,或者可以打破这个传统怪圈。   分散安置安西军之后,陈应开始与罗士信、周青、郭洛、阿史那思摩、马周、马孟明等商议在长安的布置。   陈应望着长安城的布防图道:“一旦出现万一难以挽回的局面,那就执行“天”字号方案!”   陈应留在长安的猛虎义从,仍有一个旅帅,当然这都是核心力量,可以充当死士使用的骨干成员。另外就是陈应留下长安的梁赞,此时梁赞已经在罗通这个金牌打手的帮助下,成就了关中及时雨的美名。   让梁赞手底下的社鼠和大侠们冲击李渊的太极殿那肯定是扯蛋,不过让他们在城中放火或是制造混乱,他们应该可以轻易办到。   所谓的“天”字号方案,就是经过沙盘推演的出逃方案之一。从李渊发布命令开始,到陈应接到消息,至少可以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陈应需要在半个时辰之内,逃出长安。只要出了长安。在连续换马的情况下,陈应有绝对把握在最多三刻钟的时间抵达陈家堡。   不过,在这个情况下,李渊出兵的圣旨,勉强可以通报十二卫大军。不过,以其他唐军的动员速度,陈应完全有机会剩船从水路离开关中。经过改进的车轮船,不惜人力的情况下,两个时辰可以通过渭水,抵达黄河。   所谓的天字号方案,其实就是与时间赛跑。只要进入黄河,陈应完全可以与李渊打一个时间差,在圣旨没有抵达之前,顺河而下,或逆流而上。进退之间,左右腾挪就有了足够多的余地。   马周看了看陈应的方案,摇摇头道:“主上,光靠猛虎义从一个旅帅的力量,恐怕多有不足,不如现在我们的人,冒雪前进,经装前进,在凉、甘、河、沙、金、灵、庆、原各州,沿途收购西域胡商,用我们的人,冒充商队,秘密前往长安!”   马周的意见,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毕竟,整个丝绸之路上的商队至少也有数千上万支,这些商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西域,而是有一部分沿途停留。   马孟明却摇摇头道:“时间恐怕来不及了,自从陛下任命李靖为凉州大总管、接管了河东防务,对于沿途商贾就加强的控制,我们没有机会做手脚!”   “时间!”陈应拍拍自己的额头道:“有了,我们的人不从河西去长安,朝廷忌惮的是我,严加管制的也只有西域商道,对于巴蜀,他们应该不会太过戒备,那就命刘统或寻相率领一府背嵬军将士,乔装改扮,以最快的速度,从巴蜀、或甘南进入关中!”   马周闻言眼前不禁一亮:“如此倒也可行!”   “可行那就好!”陈应道:“我这就写信!”   马孟明却摇摇头道:“主上,这个信不用写!”   看着陈应疑惑,马孟明解释道:“找一个可靠的人,携带主上信物,以口传令既可,避免落人口实!”   陈应哭笑不得的道:“刘统、寻相皆是我手足腹心”   马孟明接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这个时侯,主上越要小心翼翼!”   陈应点点头道:“也好!”   长安、太极殿凝阴阁前。李渊拿着一柄榔头,兴致勃勃的敲击着荷花池里的冰面。裴寂在一旁边担忧的道:“陛下,小心!”   李渊敲开了一块冰面,不多时,荷花池里的鱼儿就探出头来。   李渊指着探出水面的鱼儿笑道:“朕在朝堂上斥责了萧瑀,就像是往风平浪静的荷花池的冰面,只要打开一个豁口,就会热闹非凡!”   裴寂笑了笑道:“陛下,萧瑀就是那么个脾气,当年,就是因为不说违心之话,被杨广贬为河池郡守。萧瑀昨日在朝堂上说得,并不错,罗艺并无反心,他的主力部队,确实已经被太子收拾干净了。他现在就是一个孤家寡人,难道指望他身边的五百部曲就能造反?真当我们大唐朝廷是纸糊的!”   李渊笑道:“还是裴三你有宰相襟怀。对李艺,朕相信他的忠诚,只是敲打他一番,这两个多月的牢狱之灾,想必他应该知道轻重了,就让太子收这个人情吧。”   裴寂看着李渊风淡云轻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   李渊杀了窦建德、王世充的死也算在了李渊头上。明眼人都知道,如果没有李渊默许,独孤氏绝对不敢杀王世充,也杀不了王世充。   如果罗艺再死了,恐怕杜伏威就坐不住了。杜伏威倒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还是西域大都护陈应。   李渊掏出一纸帛书,递到裴寂的手中,笑道:“裴三,来你先看看这个!”   裴寂看了看,微微惊讶的道:“陈应的表章?”   裴寂细细阅读。   李渊解释道:“陈应的打算,西域广袤无垠,西域大都护府统辖西域,多有不便,他拟设立庭州、龟兹、疏勒三镇,分治西域,以安西大都护府管辖三镇。”   裴寂边看边称赞道:“这套方略很好,是解决西域的对策。”   李渊沉吟道:“朕打算拿这个试试太子!”   裴寂笑了起来。   东宫,李建成看完了陈应的奏疏,将奏疏合上,闭着眼睛沉思片刻,又将奏疏替到魏征手,叹了口气道:“玄成,你以为如何?”   魏征叹了口气道:“我以为如何并不重要,太子殿下可曾就此事问过陛下的意见?”   李建成作诧异状道:“玄成,你觉着,西域的事情,此事,陛下会不同意吗?”   魏征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正是如此,陛下或许不会同意,或是如此,太子殿下一定要秘密告诉陈大将军,千万不要回长安。”   李建成疑惑的望着魏征道:“这是为何?   魏征道:“陛下若是直接同意此事,说明他对陈大将军虽然有戒心,但事情不是不可挽回,若是陛下拒绝这个提案,陈大将军必遭不测。”   李建成大急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快派出人通知陈应!”   魏征朝着李建成一稽道:“殿下,你先想想眼前的困局吧,陈大将军既然自降请回长安,陛下绝对不会在长安对付陈大将军,否则长安成了龙潭虎穴,今后封疆大吏,谁还敢返回长安?”   李建成点点头道:“不错,只是”   魏征急道:“太子殿下,如今棘手的事情有两件,年关将至,陛下与秦王乃出一母同胞,殿下应上书陛下,请求让秦王返回长安过年!”   李建成迟疑了一下道:“有这个必要吗?”   “有,非常有!”魏征解释道:“无论殿下与秦王斗得如何惨烈,至少表面上也表现出兄谦弟恭的样子,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是维持一下,谁能识大体,谁就能得到陛下的支持!”   李建成疑惑的道:“莫不是你是听到什么风声?”   长孙无忌摇头道:“能有什么风声?都是老调重弹,秦王在河东,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这个时候,调秦王回长安,总比把他放在河东强!”   李建成恍然大悟道:“难道二郎真打打算向割据河东?不然,他应该上表请求回京!”   “会回来的,只是不是现在!”魏征道:“若是根基稳定了,他一定会请求回来,只是现在河东的时机不成熟,所以,我们更不能让秦王如意。”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我二弟!”   “自古以来,皇家无亲情!”魏征急道:“太子殿下,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东宫上下,上千条人命,可全然维系在你一个人身上!” 第二二四章 一句话换过亲王贵吗   “陈大将军的这个方略可行!”李建成向李渊禀告,就陈应拆分西域大都护府,改设立安西大都护,级别维持不变,同样为从二品级别。下辖庭州、龟兹、疏勒三镇事宜。   李渊有些意外,按说陈应是李建成的门人,拆分陈应的兵权,李建成应该提反对意见。不曾想,李建成直到表示赞同,李渊又问道:“太子没有异议?”   李建成躬身道:“想法倒是有一些,不过不在这份方略之内。   李渊好奇的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李建成道:“陛下当下诏,提醒陈应,要警惕吐蕃人。”   李渊反问道:“吐蕃人?”   李建成点点头道:“不错,吐蕃人与我大唐相恶多年,已是众所周知,凉州、甘州、沙洲、瓜州、松州等十数州县都遭遇到吐蕃人的洗劫,如今拆分西域都护府,改为三镇,若三镇之间,互不隶属,互不为援,容易被吐蕃人各个击破”   李建成道:“虽然吐蕃内部混战,然而二百余万吐蕃人,分设五“茹”,每一个茹辖境大体相当于我们大唐的一个上军总管府,不下五万人马,如今刘十善身首异处,河北叛乱已被平定。突厥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按照他们的秉性,一定要在什么地方扳回局面。虽然未必敢立刻兴兵进攻河东、陇西,但他们完全可能向幽州开刀,作为报复,在所以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我们大唐的军事重心会北移,尤其是剑南道大军抽调北上,有很可能给吐蕃人趁虚而入的时机!”   在一旁廷议的裴寂、萧瑀、封德彝面色沉重起来。   封德彝望着李建成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李建成道:“现在主动权在吐蕃人和突厥人手中,我们大唐非常被动!”   说到这里,李建成转身向李渊深深一稽,道:“千日防贼,终会有一疏,所以,儿臣以为,我们大唐应该主动出击,一劳永逸解决东突厥问题!”   李渊点点头,却没有发表意见。转而望着萧瑀道:“萧相国,咱们明年国库可以有多少盈余?能不能支撑起明年二十万人马的供应?”   打突厥那是国战,大唐至少需要出动三路以上行军总管,抽调大唐半数精锐,加上民夫,二十万人马的粮食准备,其实是往少了说的。   一听这话,萧瑀的脸顿时就哭成苦瓜,他道:“陛下,上元节将至,各级官员,勋贵需要赏赐,十二卫大军,数十万将士,国库里哪里还有什么盈余!”   国库里没钱,这仗就没有办法打,李渊叹了口气,道:“此事,容后再议!”   李建成又道:“陛下,年关将至,秦军领在出镇河东,不能伺候陛下身前,儿臣请旨,请陛下恩准秦王回京!”   这下,李渊更加惊讶了。李世民出镇河东,他就是困在河东,对于李建成的太子之位,丝毫没有威胁,李世民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他也只能认命。总不能左右朝局。可是只要回京那就不同了。   李世民身上兼着大唐尚书令,哪怕裴寂也是李世民的下属,李世民如果借机在朝廷上下安插自己的人手,李建成同样也没有办法阻止。   李建成居然丝毫不介意李世民对他的影响,反而极力促使李世民回京。这让李渊非常意外。   李渊望着李建成道:“此事,朕准了!”   接着李建成与裴寂等就一些国事进行商议,忙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李建成这才罢朝回东宫歇息。   望着李建成远去的背影,李渊笑道:“太子今日的表现,朕很满意。”   裴寂朝李渊一稽,笑道:“恭喜陛下。   李渊点点头道:“太子没有因为秦王对他有威胁,就阻止秦王回长安,论事议政,仍然能够本着公心就事论事,极为难得,是位纯臣。朕要封赏安陆郡王承道,为荆王。中书舍人何在?”   内侍连忙出去传中书舍人。   按大唐制度,太子之子为皇孙,事实上历史没有皇孙这个官职,李承道在武德二年受封安陆郡王。而李承乾则封为恒山王。   太子或亲王之子,可敕封郡王,或嗣王。但是,荆王却不是郡王,而是一字亲王。虽然不如秦、赵、齐、魏、燕等王尊贵,但是这确实向朝野内外释放一个信号。   李建成的太子之位,稳固如山,李渊非常满意这个太子。   中书舍人快速拟写圣旨,就在这个时候,李渊又道:“恒山王徒封中山王!”   李建成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东宫行去,东宫大殿门口,韦挺焦急的背着手踱步。   看着李建成归来,韦挺急道:“殿下,你真上奏请秦王回京?”   李建成点点头道:“怎么不可?”   “魏玄成真是自作聪明,他这是要养虎为患啊!”韦挺气急败坏的道:“魏征你到底是东宫的人,还是秦王的人!”   魏征被韦挺一句话噎住了。   然而韦挺依旧喋喋不休的道:“吃着东宫的饭,干着秦王府的活,你可是大忠臣!”   魏征自然不是容易认怂的人,如果打仗他自然不行,肯定干不过韦挺。如果打嘴炮,魏征可是不怕任何人,魏征指着韦挺道:“韦易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可以乱说,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哼!”韦挺火冒三丈,指着魏征道:“你魏玄成真以为我冤枉你了吗?秦王府的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他们饶是智计百出,一样没有把秦王弄回长安,你倒好,轻飘飘一句话,把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办不到的事情,轻易办到了!”   李建成看不过去了,劝道:“易直严重了!”   就在这时,一队中官手捧着明黄卷轴,急步匆匆而来。   魏征赶紧上前迎了上去:“敢问,可是宫中来了旨意?”   宦官满脸堆笑道:“贺喜殿下,恭喜殿下,陛下恩旨加赐安陆郡王为荆王!”   听到这话,就连韦挺也愣住了。   李建成赶紧让人把李承道带过来,十二岁的李承道已经长得个子超过七尺,身子非常挺拔。   宦官抑扬顿挫的展开圣旨宣读:   大唐皇帝制曰:安陆郡承道,惟国之良臣,子能移孝,父寔教忠。矧雄邦、宏藩臬之功,宜考室、懋創垂之報敕封荆国王、咸闻内外使之!   帝诏曰:程妇德者,以夫;观母仪者,以子。尔若夫为儒彥,子为纯孝,已树懿范,于於彤闱,宜贲恩光于元壤。郑氏者,乃太子妃,荆国王母也,克孝而慈,终温且惠,筥筐佐饭,早承垂白之懽,机杼宣勤,夙替汗青之业   此时韦挺惊呆了,李渊不仅仅加封李承道为荆国王,同时也赐封太子妃为大唐全国父女典范,特别是有具,有仪母天下之德。   这句话就更厉害了,从太子妃要想母仪天下,李建成必须是皇帝。更何况,也只有皇帝之子,才能敕封一字亲王!   李建成也惊喜若狂,太子妃郑观音一脸喜气洋洋,她成了天下妇女典范,急忙让人给前来宣旨的宦官们发赏钱。   郑观音嫁给李建成十四年了,从来没有得到如此殊荣,高兴之下,她更是把钱不当钱。   像这种册封嘉奖圣旨,一般也就讨个十几贯,可是这一次郑观音一下撒了五百多枚金豆子,要知道金子与铜钱的兑换是一比十,这相当于五千多贯。差不多是这些内侍十年的俸禄。   魏征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道:“韦易直,你说这一句话,换个一字亲王值吗?”   韦挺闻言一时语塞,他现在敢说不字。太子妃绝对不会放过他,韦挺苦笑不已。   望着东宫喜气洋洋,一团和气。李建成的眉头微微皱起,望着魏征道:“玄成,你说陈应在这个时候请旨返回长安。所谓何事?”   魏征沉吟道:“殿下,陈大将军请求回长安,无非就是担心陛下忌惮,否则,在西突厥未灭的情况下,陈大将军怎么可能回来?此时此刻回长安,何尝不是,功亏一篑?”   李建成闻言,脸色一沉。   韦挺本想说陈应回来也好,东宫也是用人之际。   就在这时,魏征叹了口气道:“当年,魏征在密公麾下担任记室参军,北邙之战前,魏征其实已经看出,王世充军粮不济,急于求战,密公新败,士气低落,却急于求成,最终北邙之战,密公一战而败”   说到这里,魏征接着道:“此时此刻,西突厥与北邙山下的王世充有什么区别?陈大将军不回长安不出三年,拖也可以拖垮西突厥了。”   李建成苦笑道:“可惜啊,这么好的机会,只能放弃,本宫只是太子,有些事,有心无力啊!”   “大唐有太子殿下,乃苍生之幸!”韦挺一脸担心的道:“太子殿下,臣得到消息,长孙无忌已经秘密南下江淮。”   李建成眉头一皱,道:“他去江淮做什么?难道是准备收拢江淮军?”   魏征道:“殿下不用担心,长孙无忌肯定徒劳无功。” 第二二五章 极品宝马血里红   疏勒的冬天非常冷,这一点陈应都深有体会。猛虎义从的信使,身穿厚厚的棉衣,脚上还有羊皮靴子,然而在冰天雪地里策马奔腾,依旧差点冻僵。   好不容易放在暖房子让信使暖醒,接到信使的急信。陈应的脸瞬间就阴沉如水。   历史总在不停的重演,或许是受了李建成的刺激,在平定河北之乱时,幽州李艺被突厥人袭击,丢盔弃甲损失万余人马,李建成趁势命薛万韧为幽州军统军,驻守右北平。李艺因为战败了,被降职责罚无话可以说,李建成成功收编了李艺麾下部曲。或许是受了李建成的刺激,李世民居然派出长孙无忌率领十数名亲卫,前往江淮,去收编杜伏威的部曲。陈应接到这个密信的时候,长孙无忌恐怕早已到了江淮。   虽然李世民与杜伏威是义结金兰,或许李世民得到了杜伏威的许可与支持,然而此时留守江淮的是辅公佑。整个江淮早在武德二年的时候,杜伏威就改变了原本的流寇作风,努力营造江淮基业。   杜伏威与窦建德一样,出身低微,由于本身就深受赋税之苦,杜伏威对江淮七十四县境只收很低的赋税,同时,可能是出于贫苦农民对贪官污吏的先天仇恨,杜伏威下令凡官吏贪污者无论轻重一律处死,这当然是不太合理,但却使杜得到了江淮人民的支持。   由于江淮由于地缘因素,一直在政治上被边缘化,所以在江淮世族对于大唐朝廷任用北方士人非常不满,他们却愿意与一个并不专政的杜伏威联手。以世族帮助杜伏威安抚百姓,整个江淮在短短三年的时间内,不仅恢复了隋末之乱死难的人口,经济也得到了充分的发展。   在武德三年杜伏威向李唐朝廷称臣之后,江淮地区就形成了以杜伏威、王雄诞、阚棱、辅公佑等为首的武人和江淮世族集结相结合的政治利益集团。这个利益集团自然非常排外,别说李世民一纸命令,恐怕就是李渊的命令都不会好使。   一旦长孙无忌在江淮碰壁,或者受到抵制,以长孙无忌有仇必报的性格,下一步,他肯定会炮制辅公佑谋反的所谓证据,逼返辅公佑。在原本的历史上,辅公佑确实是反了,不过当时因为李唐朝廷命令李靖为东南道行军总管,率领唐军精锐迅速平定了辅公佑之乱。   只是这个时空,因为陈应的影响。让李渊开始忌惮陈应,为了防备陈应,把不惜把李靖从东南道调到陇右道,成为凉州大总管。   那么问题来了,一旦辅公佑再像历史上造反?李唐朝廷用谁是平叛?   李世民麾下的河东军以及秦琼、程知节、牛俊达、谢映登、张公瑾、张亮等倒是兵强马壮,人才济济。可以出于政治的考量,李建成以及其麾下的武将官,绝对会不遗力的反对李世民率军平定江淮之乱。   李建成麾下有薛万韧、薛万彻、冯立、李瑗、魏忠、李世绩、韦挺同样也人才济济,同理,李世民麾下的政治势力也不会允许李建成再立新功,所以无论是李建成亲自挂帅,或者由东宫门下将领平叛,一样会被阻止。   正所谓一个和尚挑水喝,又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由于李建成、李世民的储君之争,双方都也不会拿到平定江淮之乱的机会,那么朝廷里,除了李靖之外,还有中立派将领吗?   有倒是,比如任国公刘弘基。官居骁卫大将军。还有身为吏部侍郎的殷开山。不过,进入武德六年的殷开山身体大都不好。   可惜,像河北、山东安抚经略大使、左武卫大将军、淮安王李神通,恐怕不能轻离河北。   算来算去,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陈应的舅哥李道宗了,不过李道宗看样子也倾向李世民。   唯一可以出兵镇压的只有河涧王李孝恭了。   但是,对于这个与李靖搭挡了六年的李孝恭,陈应有点拿捏不准。李孝恭确实是平萧铣、经略巴蜀、招抚领南诸州立下大功。但是,他的这些功劳,全部都有水份。用句毫不客气的话说,哪怕是一头猪跟着李靖,都可以赚足功劳。李孝恭的这些功劳,有多少是李靖带给他的?   就好比李建成善战之名,强过李世民的战功,如果没有陈应,他的善战之名要失色三分都不止。   想到这里,陈应不禁心急如焚。   陈应再一次体会到了消息不畅的困难,更祈求长孙无忌不要激怒辅公佑,至少别让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血上加霜。   如今的大唐,除了关中之外,河东还没有扫平战乱的废墟,河北、山东更是处处闻哭声,到处树新坟。如果此时江淮再一乱起,恐怕不知有多少百姓会因而丧生。   现在的大唐,最缺的就是人口。每一个百姓的命都是宝贵的。   这一刻,陈应更加后悔,为什么当初不杀掉长孙无忌。虽然他不敢对自己产生威胁,可是他长孙无忌同样也是一个雄心勃勃的人,他需要功勋,所以才会替李世民拿下江淮,这个鱼米之乡。   只是,只怕是好心办坏事,激起辅公佑的反弹。   正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陈应的担心,很显然已经成了事实。   李世民给杜伏威斟上酒。   李世民捏着酒盏,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杜伏威默然不语地,将酒一饮而尽。   李世民再给杜伏威斟满酒,李世民期期艾艾的道:“杜兄长,真是抱歉我答应让你重回江淮,但现在我却食言了。”   杜伏威一声叹息道:“贤弟,事已至此,我也不再奢望重返江淮,只希望陛下,能够看在杜某诚心归顺的份上,善待江淮将士。”   李世民拍着胸脯道:“兄长放心,此事我一定倾尽全力,居中斡旋。”   杜伏威不予置否的看着李世民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人,是谁么?   李世民疑惑的道:“谁?”   杜伏威端着酒杯,一脸苦笑道:“我那个结义兄弟辅公祏。”   李世民莞尔一笑道:“为什么?”   杜伏威淡淡摇头道:“我太了解他的为人了,辅公祏,是一个绝不甘心雌伏的人。江淮军掌握在他手中,早晚要出大事,所以我才让雄诞陪着长孙无忌一同前往江淮,以雄诞的威望,夺下辅公佑的兵权,应该不难!”   李世民试着问道:“兄长,你的意思是,辅公佑有割据东南的雄心?”   杜伏威道:“他有这个野心,只是一方面!”   “还有一方面!”说到这里,杜伏威苦笑道:“还有江淮世族门阀,就连为兄也是骑虎难下!”   李世民点点头,他明白杜伏威的担忧。事实上,这也是整个大唐的隐忧,河北世族不满河北被关中的治理,所以他们才会跟着刘十善这个粗鄙之人反叛,明明知道他们的反叛不会成功,仍旧铤而走险。   这也让李世民有机可趁的关键因素。   整个南方世族中,李唐朝廷只有萧时这一个相同,六部尚书与侍郎,几乎没有江南人,地域排外还有内心的怨恨,很可能会如火山一般爆发。   杜伏威微微有些醉意,他起身时,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了。杜伏威望着李世民道:“江淮十数万兄弟的性命最大,为今之计,杜某只能对不住辅公佑了!”   李世民惊讶的望着杜伏威,实在难以想象,杜伏威居然敢朝辅公佑下狠手。   杜伏威其实心中更苦。   九州一统,天下归心,大唐占据了大义之风,根本就不会允许像江淮军这等政治势力集团的存在,更何况这个政治势力集团还与朝廷风牛马不相及。   辅公佑一直像让杜伏威称制登基,他好当一个一字并肩王。如果不是看着杜伏威在军中威望太高,又有五百义子掌握诸军,辅公佑肯定会取而代之。   杜伏威也在感叹,人啊,随着地位的不同,人心总会变的!   杜伏威拿着酒坛子,往嘴里倒酒。   李世民看着杜伏威的状态不太对,赶紧上前劝道:“兄长,你醉了!”   “酒了好啊,只有醉了,才能解千愁!”杜伏威继续灌着酒,渐渐变成一团烂泥。   李世民望着地上的杜伏威,脸上一团纠结:“对不住了兄长!”   长孙无忌与王雄诞携带着一辆辆大车进入江淮军帅堂,数十上百名江淮将领与辅公佑一起接见长孙无忌与王雄诞一行。   “辅仆射,这是秦王殿下送你的礼物!”长孙无忌捧着一个剑盒递到辅公佑面前。   辅公佑接过长剑,只见剑鞘是用鲨皮制成,乌黑油亮,不过没有什么装饰,显得平平无奇,他随手抽出长剑,一道寒光透匣而出,这把长剑长三尺,剑身二指半阔,剑脊很厚,剑刃看上去也不是很锋利,但是上过战场的老兵都知道这才是真正可以用于战阵厮杀的利器,像那种剑身比纸还薄,随手一挽就剑花乱闪,貌似轻灵的剑,只能是拿来耍帅。   长孙无忌解释道:“此剑是用高锰钢铸造而成,八斤重左右,能一剑斩断并排的十六卷草席!”   长孙无忌此言一落,众人一阵惊呼。   劈斩草席是测试刀剑锋利程度的常用办法,通常是将一卷卷草席并排着固定好,然后使出全身力气劈斩过去,斩断草席越多,证明刀剑越锋利,因为草席这玩意很柔韧,阻力很大,劣质刀剑根本就斩不动。   唐军制式的横刀一般是以一刀斩断六卷草席为准,每一把刀都必须达到这个标准,否则工匠就要倒霉了,这把长剑能一剑斩断十六卷草席,说它“削铁如泥”一点也不为过。   事实上,高锰钢的硬度比高炭钢高出将近五十洛氏硬度,如果拿同等质量的高炭钢与高锰钢相砍,高炭钢肯定砍不过高锰钢。   辅公佑试着挥舞长剑,只听到风声啸起,寒光逼人,不禁笑道:“好剑!看起来平平无其,但握在手中,总有一种驰骋沙场冲锋陷阵的冲动,真是好剑!”   长孙无忌满脸堆笑道:“辅仆射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辅公佑收回剑。   身边的江淮军左副统军阚棱望着此剑眼馋不已,不过他不擅长使剑,他的兵刃就是陌刀,霸道无比。不过,陈应交好阚棱,不仅送了阚棱一身高锰钢明光铠甲,同时也送到他一套刀,包括九斤六两的高锰钢横刀一柄,两斤三两的短刀一柄,重达三十六斤的高锰钢陌刀一柄,还有一柄破军刀。   阚棱兴奋的道:“有我的礼物吗?”   长孙无忌笑道:“阚将军勇猛无双,秦王殿下听闻阚将军缺一匹上好的坐骑,所以让无忌带来宝马一匹!”   阚棱身高八尺六寸,相当后世的两米零二,他的体重超过二百二十斤,如果算上他的陌刀和铠甲,全身重量超过三百斤。足足是两个人的份量,一般战马托起阚棱,根本走不了多远,更别提在战场上冲锋了。   为了解决个人的战马的问题,阚棱无奈之下,只好寻找了一匹壮硕的骡子,勉强可以驮着阚棱上战场。   只不过,骡子太不像话了。   这也是阚棱感觉不爽的地方,可是没有办法。江南本来就缺马,杜伏威也从来不与突厥打交道,哪怕让人从草原买马,买到的也大都是矮小的突厥马既蒙古马的原型。   不一会儿,长孙无忌让人牵来一匹战马。这匹战马高达七尺,足足比平常的战马高了将近一尺有余,有一抹淡金色的鬃毛,这匹马齿数还很轻,但精神抖擞,睥睨之间有一股王者气派!   阚棱看了一眼,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眼中露出赞赏的光彩,兴奋的道:“好啊,好马,你真舍得把这匹马送给我?”   长孙无忌笑道:“当然,宝马配壮士,更何况,这匹马是秦王殿下亲自从颉利可汗手里夺回来的,并且亲自给驯服的。这匹战马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血里红!”   阚棱走向这匹“血里红”,“血里红”很是通人性,原本它睥睨众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可是随着阚棱走向它,它那原本嚣张的目光,顿时温顺了下来。阚棱身材高大,煞气腾腾,给它了太多的压力。   不过,“血里红”到底是马中王者,没有那么容易驯服,随着阚棱靠近,“血里红”突然仰蹄嘶,甩掉身边的马奴,开始朝着远处狂奔。   阚棱大吼一声道:“哪里跑!”   说着,撒开大腿,朝着战马追去。 第二二六章 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阚棱别看身材高大,体重是两个人的体重,然而他却非常敏捷,健步如飞,仅仅十数息功夫,就拉近了与战马的距离,并且越来越近。   长孙无忌望着这一幕,膛目结舌。   秦王府有比较厉害的武将,比如秦琼,弓马娴熟。长孙无忌曾见过秦琼徒步追上战马,但是那只是一般的战马。   这匹“血里红”是颉利可汗的座驾之一,据说是拥有汗血宝马的血统,速度非常快。李世民曾经骑着“血里红”从太原城到苇泽关,足足有三百多里。如果普通战马,至少需要一天时间,然而这匹血里红,只需要三个时辰。   虽然不见得血里红可以快普通战马一倍的速度,但是血里红比普通战马快三分之一的速度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的。然而,阚棱居然可以追着血里红跑,而且拉近距离,恐怕秦琼也比不上阚棱。   就在阚棱去追“血里红”的时候,长孙无忌又继续拿着礼物向江淮军将领和武官员送礼,他给了辅公佑麾下大将陈当世一柄上好的马槊,冯惠亮一柄开山重斧,陈正通一柄丈八铁矛,徐绍宗一柄方天画戟。吴骚则是一柄高锰钢横刀。   长孙无忌如同散财童子一般,将江淮军大小将领,只要是说得着的,排得上号的人,全部送上一柄将领趁手的武器,就连左游仙这个记室参军,也送了一副可以斩十二捆草席的高锰钢剑。   长孙无忌拿着一套明光铠甲,送到孙安手中的时候,向着孙安显摆道:“这铠甲包括头盔、肩甲、胸甲、胫甲,都是精钢制造,而且份量还不是很重,算上头盔也不过二十斤。就这么一副铠甲,基本上可以对弓箭免疫了,射上了都只有弹飞的份”   辅公佑望着这一幕,目光与左游仙在空中一碰。左游仙知道辅公佑的担心,皱起眉头道:“这些剑、长枪,这些横刀,还有甲胄,可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啊,他居然拿来白白送给人家,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礼下于人,必有何求!”辅公佑目光阴森森的望着长孙无忌道:“看来这位秦王殿下的所图不小!”   “江淮还能有什么值得他们所图的!”左游仙淡淡的冷笑道:“无非是咱们江淮军这十几万兄弟,他肯定是想夺江淮军的兵权,要不然王雄诞,何必从长安回来?”   “吴王已经不是当年的吴王了!”辅公佑痛心疾首的道:“多年的兄弟情义,到头来还是水中月,镜中花,不值一晒!”   左游仙道:“只怕吴王肯定留下后手!”   “你愿意将性命交给人家吗?要杀要刮,只在人家一念之间?”辅公佑望着左游仙道:“你愿意吗?”   左游仙摇摇头道:“傻子才愿意!”   “可是呢,人家吴王还真拿我们当傻子呢!”说到这里,辅公佑望着长孙无忌道:“长孙参军,你这次来江淮,到底有什么用意?明说无妨!”   长孙无忌满脸堆笑道:“对辅仆射而言,只是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无忌还从长安带来美酒三十坛,辅仆射,与诸位不妨先尝尝长安的美酒!”   说着,随长孙无忌而来的随从,纷纷从车上搬下来一坛坛美酒。   长孙无忌随手拍开酒坛口上封泥,一股诱人的酒香,迅速弥漫开来。   阚棱终于追上了那匹血里红,人马一阵相争,身大力不亏的阚棱,终于征服了血里红,这时,他正骑着血里红,得意洋洋的返回。闻着诱人的酒香,阚棱从马背上跳下来,径直走到大厅中,抱起一坛子酒,连碗也不用,直接往嘴里倒。   长孙无忌刚刚想提醒阚棱。   只是阚棱的运作太快。   “咳咳”一股酒箭从阚棱嘴里喷出。阚棱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目瞪口呆的吼道:“这是什么酒!”   长孙无忌携带的就是上林里出产的蒸馏酒。陈应引来大唐时代,开创了外科手术,随着手术数量的增加,因为每一个伤员的免疫能力不同,伤口感染的现象也屡见不鲜。为此,大唐博仁医院,在陈应的指点下,开始反复蒸馏酒,制造出高度白酒。虽然距离陈应要求的酒精还差很远,可是这些高度酒,却可以从一定程度上起到杀菌消毒的效果。不过,这个时代粮食依旧不足,陈应并没有把这些蒸馏酒当作商品销售,而是成为了军中医护队的良药。自从在定襄之战,负伤的程知节偷偷的喝了这个良药,慢慢了高度白酒就成了军中猛士的最爱。   三十坛高度白酒,事实上是李世民军中三个月的补给量。   长孙无酒笑眯眯的道:“此酒乃是英雄酒,非英雄不得饮!”   尝到白酒的江淮军将军纷纷爆发出与阚棱一般无二的神情,此酒其实口感非常差,但是对于没有接触过高度白酒的人来言,是一种新鲜而又刺激的东西。   听到长孙无忌这话,众江淮军将领们咬着牙也要硬撑着把酒咽进去。   随着众人纷纷畅饮,江淮军将领已经醉倒了一片。   辅公佑这时又道:“长孙参军,礼物也送了,酒也喝了,你有什么话,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长孙无忌淡淡的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秦王麾下有几个幕僚,比如名不见传的房玄龄,想来江淮担任东南道行台尚书丞,褚亮担任杭州刺史!”   说着,长孙无忌将李世民的信,递到辅公佑的手中。   其实,李世民还是真没有想一步到位,把辅公佑逼反。他动的只是地方官员,其实最大的还是房玄龄担任,东南大行台尚书丞,这只不过是一个正五品的官职,而褚亮也只是一个从四品的杭州刺史。   至于军中将领,基本没动。而是委为长孙无忌为江淮军左大司马,这其实就是为将来收买,拉拢分化江淮军将领做准备工作。   然而,非常意外。辅公佑仅仅扫了一眼这个李世民拟定的江淮官员任免名单,其实这个名单并没有太多的问题,即使是褚亮的杭州刺史,原杭州刺史周舫,升任许州刺史。许州隶属河南府,属于上州,周舫不仅仅官职未降,反而升了一级。   可是辅公佑却毫不犹豫的将李世民的这个官员任免名单,掷到长孙无忌的脸上。   长孙无忌陡然一愣,缓缓后退,难以置信的望着辅公佑。   辅公佑的声音陡然抬高八度,高声吼道:“什么时候,江淮军轮到你这种货色插嘴?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长孙无忌气得浑身哆嗦,伸手指着辅公祏道:“辅仆射,你可看清楚,这是大唐尚书令、当今秦王殿下的教令,你竟然视秦王殿下的谕令于无物。辅公祏,你这是想造反么?”   辅公祏上前一拳将长孙无忌打成满脸花,破口大骂道:“反你娘又怎么了!”   王雄诞望着辅公佑,正准备上前,孙安却拉着王雄诞道:“打已打了,别为了外人,咱们自己兄弟,闹得不愉快!”   王雄诞闻言,心中一动。   周围的江淮军将领们一拥而上,七拳八脚围殴长孙无忌,别说长孙无忌这等弱书生,就像让秦琼、程知节这等猛将来到数十上百名江淮将军阵中,他们也讨不到好处。   长孙无忌发出凄惨的叫声。   慢慢的,长孙无忌的惨叫声渐渐的弱了起来。   王雄诞起身道:“好了,都散开!”   王雄诞在江淮军威望非常高,他一出声,众将领愤愤的离开。   王雄诞上前看了一下长孙无忌,好在众将领还算没有下死手,长孙无忌虽然外表非常凄惨,不过却没有致命伤。   王雄诞让人抬着长孙无忌出去,等众随从离开后,王雄诞目光咄咄的望着辅公佑道:“辅帅,你是什么意思,应该向众兄弟解释一下吧?”   辅公祏冷冷的笑道:“李唐背信弃义,食言自肥,要瓦解我们江淮军。李唐对待降军,历来如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重新自立割据,让李唐的什么太子皇帝知道,咱们手里拿着的,不是烧火棍。”   王雄诞顿时面露焦急神色道:“辅帅,就算反唐,我也没有意见,吴王殿下在长安也是挂着一个兵部尚书的名头,毫无实权。关键是现在吴王还在长安,我等若是举旗自立,吴王焉有命在?不可不可!”   阚棱醉着眼睛,吼道:“不错,咱们不能害了吴王殿下!”   “对,现在反了大唐,倒不是不怕,绝对不能害了吴王殿下!”   周围一群将官幕僚也齐声劝阻。   辅公祏目光凌厉的望着众江淮军将领道:“我已派遣密使,率领众死士前往长安,迎回吴王。”   王雄诞望着辅公佑道:“吴王没有脱险之前,辅帅,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还有”   王雄诞大步上前,目光如电,环视江淮军众将领道:“你们不要逼我,这么多年做兄弟不容易,不要逼我手足相残!”   阚棱手中的陌刀扬了扬道:“老王说得没错,谁他娘的敢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俺不放过他!” 第二二七章 混身是嘴也说不清   丹阳一座驿站内,百骑司长史叶知秋正在小心翼翼的给长孙无忌的背上、臀部上药。此时,长孙无忌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外伤却非常重,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用带着鞋刺踢中了长孙无忌的粪门。   这几天,长孙无忌最痛苦的就是上厕所,每一次方便,都像上大刑一般。虽然叶知秋已经足够小心,然而,长孙无忌依旧疼得面部抽搐起来。   叶知秋怯怯的问道:“长孙参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长孙无忌疼得额头布满细细的汗珠,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不报此仇,长孙无忌誓不为人!”   叶知秋苦笑道:“江淮军从未真正归顺,瞎子都看得出来,陛下煞费苦心,将杜伏威软禁在长安,不就是想让秦王殿下收拾江淮军?殿下迂腐,居然听信杜伏威的荒谬之词。恐怕,秦王殿下会选择隐忍不发!”   “隐忍不发?”长孙无忌道:“若是辅公佑举旗造反,秦王殿下和朝廷还怎么隐而不发?”   叶知秋心中一惊,惊讶道:“参军的意思是”   “太子已经平定河北之乱,尽收河北世族和门阀的归心!”长孙无忌拧着眉头道:“在这方面,我们秦王府已经慢了东宫一拍,若是辅公佑造反,秦王殿下就可以光明正大出兵平叛,就江淮军这群杂鱼,不出三个月,江南大定。”   叶知秋道:“长孙参军,我们并没有辅公佑造反的证据。”   长孙无忌轻轻笑道:“没有证据,我们就做出证据,不过,现在我们必须马上回长安,否则在江淮只能是死路一条!”   只是长孙无忌想走,辅公佑也不是傻子,现在长孙无忌一身伤痕,如果返回长安向李世民告状,肯定会激怒李世民。   不过出呼长孙无忌的预料,他刚刚提出要返回长安,辅公佑居然同意了。   长孙无忌马上乘坐车轮船,日夜不息,经大运河航行至永济渠,然后转到通济渠,由通济渠换成黄河,抵达在函谷关时,改成马车。从江都至长安两千余里路,长孙无忌仅仅用了七天时间就抵达了长安。   长孙无忌没有直接去找李世民,而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前往秦王府,先找长孙无垢。   看到长孙无忌此时狼狈不堪的样子,长孙无垢大惊失色的急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长孙无忌愤愤的道:“还能怎么了,还不被辅公佑打了”   长孙无垢俏眉一皱,缓缓叹了口气道:“大哥,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激怒了辅公祏?”   长孙无忌悲愤莫名的吼道:“天地良心,为兄到了丹阳,不曾乱说一句,不曾乱做一件事,随行的官佐,都可以为臣作证。”   长孙无垢道:“此事我会去查,若真如兄长所说,那就请二哥为大哥作主!”   事情到了李世民那里,李世民询问跟随长孙无忌前往丹阳的百司骑密探。   百骑司密探发誓回禀李世民:“长孙参军此次确实中规中矩。”   叶知秋向李世民禀告道:“长孙参军到了丹阳,便将来意说明,出示了陛下的敕令和殿下的谕令。那辅公祏却不由分说,突然发难,先是对长孙参军拳打脚踢,而后又将殿下的谕令烧掉。”   李世民闻言,气得瑟瑟发抖,面色阴沉的咬牙。   叶知秋看着长孙无忌继续给他使眼色。于是叶知秋会意,火上浇油道:“秦王殿下,辅公祏和江淮军的将领们,大放厥词,说,若想整编江淮军,叫陛下亲自来。长孙参军据理力争,他们竟然拔刀相向。   李世民怒不可遏的吼道:“来人!传本帅的命令,所有人马,停止休整,全军集合,征伐江淮。”   就在这时,房玄龄从外面走来,望着李世民道:“秦王殿下,何事动怒?”   李世民愤怒的道:“江淮军有谋反迹象,本王决定,提调大军,亲赴江淮。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解决掉江淮这个大麻烦,务求一劳永逸,不留后患。”   房玄龄一把攥住李世民的袖子斥问道:“殿下,你这是去寻死么?”   李世民气得笑了,冷冷的望着房玄龄道:“房玄龄,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满脸不悦,挣了两下袖子。   房玄龄依然死死攥住急吼吼的道:“自古大军征讨不臣,从未听说过,大军征伐,自家臣子的道理。此兵一发,聚九州之铁,不能铸此大错,一旦逼反了江淮,就算是皇帝,也保不住你这个秦王了!”   李世民顿时哑然。   房玄龄语重心长的道:“殿下,您可以想想,这江淮军若是谋反,岂会坐视主帅杜伏威孤身一人枯坐长安城于不顾?他们若是谋反,岂会坐等朝廷大军前去剿灭,而不趁虚出击,直取兵力空虚之洛阳?难道,自辅公祏以下,江淮军将领,都是酒囊饭袋?”   李世民忿忿的道:“那他们为何,对朝廷的使臣,如此无礼?你看看无忌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   看着长孙无忌那副凄惨的样子,房玄龄差点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长孙无忌不仅整张脑袋肿胀不堪,而且站立的姿势,极为别扭,仿佛被十几条大汉轮过一般。房玄龄无奈的叹了口气,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有些收敛,但眼神依旧是少见的冰冷。   房玄龄道:“杜伏威尚在,谁能使得动江淮军?玄龄记得,殿下派使臣南下,只是先行点验勘核,擢升辅公佑、左游仙、阚棱等人,为何变成了人事更替?”   李世民一脸尴尬喃喃无语。   房玄龄沉着脸道:“殿下当速速下令,大军停止集结,如今河北世族,已经惊惧不已,以为朝廷对他们不利。一旦朝廷举兵南讨江淮,难保河北世族不会再起反复,一旦河北惊变,谁也兜着此事。”   李世民一拍额头懊悔不已。   事实上,杜淹泄露马脚的事情,他已经知晓,敢灭口的人好好的活着,摇身一变成了东宫门下官佐,李世民就算不用脑袋想,也可以想出来是怎么回事。   其实,李世民也在赌李建成。   赌李建成宽厚,不会拿此事来攻击他,否则他将不得不挥泪斩马谡了。   丢出杜淹,以平息朝廷众臣的怒火。   看着李世民转变了态度,长孙无忌大急道:“秦王殿下,江淮军从未视朝廷为正朔,当年归降,杜伏威也是遣使到洛阳,递上降表,如此乱臣贼子,行的是假归顺,真割据,何来自家臣子一说?殿下糊涂,岂能因房玄龄几句荒诞之词,便听由江淮军割据一方?殿下明鉴,陛下至今,仍未允许杜伏威南返,就是给殿下机会,整治江淮!若有江淮在手,何愁大事不成”   “寡人非是三岁儿童,这点事情还看不分明?”此时,李世民是真正转过味了,长孙无忌想借着平叛的名义,让李世民再立战功,盖过李建成平定河北之功。想到这里,李世民的温言道:“无忌,休得胡言乱语,退下!”   长孙无忌踉跄几步,羞愤地拂袖而去。   看着长孙无忌离开,叶知秋紧随其后。叶知秋只不过是一个百骑司的长史,还不够资格在李世民面前议事。   看着长孙无忌一瘸一拐的样子,叶知秋问道:“长孙参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长孙无忌道:“殿下没有证据,自然无法出兵,其实也无需证据,只杜伏威离开长安,江淮军不反也反了!”   叶知秋转身望着周围,发现周围无人注意他们。低压声音道:“长孙参军的意思是”   “江淮军十数万军,杜伏威肯定无法全部认出来!”长孙无忌道:“我们百骑司里还有江淮人氏,让他们冒充江淮军的死士,把杜伏威营救出长安城,到时候,一旦离开长安城,杜伏威就算是混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丹阳,江淮军节堂中。   左游仙不解的望着辅公佑道:“辅帅,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长孙无忌回长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还指望着长孙无忌给你说好话?”   辅公佑轻轻的笑道:“你放长孙无忌回去,江淮军众将领下得了这个决心吗?”   左游仙苦笑道:“辅帅,你太”   他本想说自负了,只是感觉这话有点太伤人,就收回到腹中。   辅公佑道:“你真以为吴王信任我吗?”   辅公佑一脸愤愤的道:“或许是信任,那不过是从前,他让王雄诞为右统军,阚棱为左统军,军中将佐三分之二都是他的义子,我这个大哥,反而被他推荐为东南道行台尚书仆射,你说我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大老粗,坐在仆射这个位置上,谁会服我?指望他们鼻孔朝天的大头巾会服?”   左游仙竟无言以对。   事实上,杜伏威确实是有猜忌辅公佑的意思。毕竟,杜伏威明升辅公佑为东南台行台第一长官,可是江淮军却不让他接触兵权。而江淮军治下七十四县中,他们的地方治理权,全部在江淮世族手中,辅公佑指挥不动任何一个世族门阀。   也就是好,此时的辅公佑就像聋子的耳朵摆设。 第二二八章 真怕关键时候掉链子   左游仙恍然大悟,望着辅公佑笑道:“怪不得,怪不得,一切都在辅帅的算计之内,现在一切都可以解释得清了!”   辅公佑端起酒杯,浅饮一小口,淡淡的笑道:“解释得清,你为什么派出阚棱率领五百健卒秘密前往长安!”   说到这里,左游仙深深佩服起辅公佑的权谋来。辅公佑打着营救杜伏威的旗号,指使杜伏威的那些义子们前往长安去营救杜伏威回归江淮。在这个情况下,阚棱、王雄诞明明知道,辅公佑没有安好心,明明知道这就是一个火坑,可是他们谁都别无选择,必须去长安。   因为,不去的话,里面的讲究可就多了。作为义子,眼看着义子被拘禁在长安,而无动于衷,这就是不孝。作为江淮军的灵魂和首领,身为江淮军将领,面对统帅不营救,就不是忠。作为受过杜伏威恩惠之人,不舍身相救,那就是不义。坐视杜伏威在长安受苦,那就是不仁。   在这个时代,没有可以承受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指责,特别是江淮军这种明显带着江湖性气和绿林性质的组织。谁要是被扣上了这个大帽子,别说当官,就连做人也无法抬头。   可是阚棱虽然猛,有万夫莫敌之勇,可是他终究是血肉之躯,率领区区五百人前往长安,想要营救杜伏威,简直就是做梦。更何况,辅公佑不会让阚棱顺利营救出杜伏威,他会借李渊的手,把阚棱等杜伏威的义子们除掉。   这个结果对辅公佑百利而无一害,失去杜伏威的这些义子,辅公佑可以更好的掌握江淮十数万军队,更好的可以实现他的意图。   辅公佑望着左游仙道:“我们江淮军当年揭竿而起,杀贪官,除恶霸,与隋军杀得血肉横飞,我们江淮军强悍的战斗力和顽强的意志,连隋军最精锐的骁果军都为之色变。我们江淮军这十数万兄弟,原本可以独立做主,李子通算什么狗屁东西,那都可以成为大吴皇帝,我们江淮军为什么不能建国?我们这些兄弟为什么不能成为公侯,哪怕再不济,也可以像陈朝一样,与北朝划江而治,为什么要向李唐投降?这十数万兄弟,有哪个是怂包软蛋?”   辅公佑的话,左游仙也无言以对。毕竟,如果杜伏威称帝,辅公佑最次也是一字亲王,再次也要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国公。   左游仙苦笑道:“辅帅,你说的这些话我都理解,也都支持你的决定,关键是王雄诞,现在他已经是东南安抚经略副使,名义上江淮军十数万兄弟,全部受他节制”   辅公佑冷冷的道:“这么多年情义在,给王雄诞一个机会,愿意做兄弟还是愿意做敌人!”   左游仙疑惑的望着辅公佑道:“辅帅的意思是”   “你去问问他,心中作何想!”辅公佑沉吟道:“说是真不是一路人,那就只好分道扬镳!”   长安太极宫武德殿内,李渊端坐在坐在丹墀上满脸不悦,武大臣分列两厢。裴寂一副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如定的模样。   李建成则心忧如焚。   就在这时,李渊突然起身,走到朝班中武将次位的杜伏威身前。   杜伏威低头,不敢与李渊对视。   李渊笑眯眯的道:“杜卿家,你来解释一下,为何辅公祏,要对朕的使臣,饱以老拳?自我大唐立朝以来,从未听说过,这种狂悖之事,朕的皇命,竟然被臣子践踏。怎么,江淮军,不是我大唐的军队?”   杜伏威听着这话冷汗直流,硬着头皮道:“臣臣也是方才得知。”   李渊叹了口气道:“朕也深知,江淮你是长鞭莫及,如今长孙无忌抱恙在床,你去向朕的使臣赔罪。   杜伏威一怔,随后哑着嗓子艰难地答道:“臣奉诏。”   众臣散去,杜伏威深深的望着李世民一眼。李世民咳嗽一声,装模作样的道:“父皇,儿臣以为长孙无忌只是些许小伤不足挂齿”   不等李世民说完,李渊脸色一冷,右手重重的一甩,转身望着李世民道:“混账,朕的钦使,朕的颜面,就这么不足挂齿?”   李建成上前道:“父皇,二郎不是这个意思!”   李渊瞪着李世民道:“你什么意思!”   李世民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一句话,却发现杜伏威一直朝着他挤眼睛。   李世民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李渊若有所思的望着低头的杜伏威,甩袖走向内宫。   李建成急忙追上去道:“父皇”   “回去再说!”   李渊仍给李建成一个背影。   李世民正欲追上去,回头发现杜伏威死死的拉住李世民的胳膊。   李世民回头道:“兄长,为何不让我找陛下说理?”   杜伏威苦笑道:“贤弟,你这一去闹,或许哥哥我不用给长孙无忌请罪,但江淮军的弟兄们,以后日子就难过了。为了弟兄们,算了吧。不就是赔个罪么”   李世民激愤地喊道:“兄长!”   杜伏威悲怆地笑了笑,重重地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杜伏威这两条腿还是可以弯得下来的,更何况长孙无忌是你的郎舅,也算是我杜伏威的兄弟,辅公佑这么做,不仅仅是在打朝廷的脸,何尝不是在打为兄的脸?”   就在李世民转头的瞬间,杜伏威眼中喷射出一股浓烈的火焰。   安西都护府,胡杨县县城。冰雪时节,原本是人迹罕至。可是自从煤球炉子和重型四轮马车、以及棉衣、棉被这些东西出现以后,寒冬已经封不住人们出行的了。   做着四面不透风的雪橇内,拆下来马车轮子的雪橇,居然比四轮马车的载重量更大,如果说一辆四轮马车可以载重四千斤,而雪橇则可以拉着六千斤的重货,在雪地上飞奔。   商贾可以坐在密不透风的雪橇车里围着铜皮火锅,吃着涮羊肉,一边可以优哉游哉的赶路。   对于商贾来说,休息就是最大的原罪,他们巴不得可以天天出货,天天卖货。苦点累点,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事。   此时胡杨县县令赵伯英正心情愉快的在城门楼上看着一辆车马拉雪橇进入城门楼里。这些货物都是从葱岭之后的萨珊帝国那边运过来的,有波斯羊毛毡,有上等的香料,各种药材、居然里海里的咸水鱼,还有紫菜,海带、珠宝,金银一应俱全。   此时赵伯英他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将货栈再扩大一些,好容纳更多的商号进驻休息,装卸货物。   赵伯英望着儿子赵浩信道:“浩信,你说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将货栈再扩大一些?往来的商号日益增多,货栈这么小,容纳不下啊!”   赵浩信深有同感的道:“确实应该扩大一些,城内已经没有地方了,不如把货栈扩建在城外,这样以来,甭管有多少货物,都可以装得下来!”   赵伯英捋着胡子道:“对啊,货栈多了,就能收到更多租金,租金多了,我们的收入也就多了是不是应该召集各房商议一下改造货栈的事情?”   “不用了吧?这是胡杨城的事情,我们自己就能解决”赵浩信还没有说完,赵伯英道:“胡杨县可不是咱们家的,这是大唐的城,咱们赵家只是牧民官,又不是世袭官!”   说着,赵浩信与赵伯英这爷俩就开始连说带比划的谈论着改造货栈增加收入的事情,就在这时,一名乡丁骑着快骑急奔在胡杨城下。   “禀告县尊!陈大将军来了!”   听到这话,赵伯英顾不得改造货栈,增加税入的事情了,急忙道:“备马!”   自从陈应接到长孙无忌拿着秦王李世民的任命,前往江淮的时候,他就知道要坏菜了。   现在的时机不对,在历史辅公佑是武德六年八月九日正式称帝,唐朝是八月二十二日下旨李孝恭与李靖正式平叛,可是大唐军队正式与辅公佑的叛军交战却是在十一月中旬,然而正式平定江淮军叛乱却在武德七年四月十七日。前前后后差不多将近八个月时间。   八月二十二下旨,李孝恭的部队十一中旬才部署到位。然而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上旬了,消息传到长安该是十二月初,朝廷动员兵力正值年关,不仅天寒地冻,而且将士也是临逢年关,厌恶战争,谁不想居家团圆?   一旦动员速度慢、军队部署速度慢,给了辅公佑足够长的时间稳定地方,恐怕这场叛乱会更加持久,破坏性也会更加大。   在这个情况下,陈应坐不住了,他也像过往商旅一样,不畏严寒,利用雪橇,将车马全部包裹起来,缓缓前进。   经过半个月的时间,陈应从疏勒已经抵达了胡杨县。足足距离疏勒一千八百多里了。差不多以每天一百多里的速度,向着长安方向前进!   陈应非常担心,李孝恭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乐子就大了!   任何叛乱,叛乱在最初的时候,战斗力最弱,那个时候,区区几千轻骑,就可以击败数十倍的叛军。江淮军一旦辅公佑想夺权,就必须清除掉杜伏威麾下的那些实权将领,失去这些战斗经验丰富的将领,辅公佑至少需要一定的时间内,才能恢复江淮军的战斗力。   如果朝廷反应迟钝,辅公佑渡过了最困难的时候,那么完成整合的江淮军恐怕很快会席卷整个江南。   陈应不惧寒冷就是想改变这场历史的悲剧! 第二二九章 西域大唐工业萌芽   尽管陈应做足的准备,将随行的四轮马车与雪橇,全部做了改装,用牛皮蒙住厢壁,里面燃烧着暖炉,虽然外面寒风呼啸,然而马车里依旧温暖如春。   不过,一路颠簸却是无法减轻多少的。哪怕了有了弹簧钢做减震装置,这种雪橇的减震效果,甚至不如后世的皮卡车。   李秀宁虽然怀着身孕,但是精神头却不错。她不顾寒风凛冽,不时的打开车窗,望着外面的冰雪世界。就在刚刚进入胡杨县境内,李秀宁的发现远处有一个非常庞大的建筑群,居然浓烟滚滚,她惊讶的道:“陈郎,你看前面莫不走水了?”   陈应一听这话,也是大吃一惊。   冬季天气干燥,容易引发火灾,尤其是这个时节,一旦发生火灾,别说被烧伤、烧死,就算是人跑出来,天寒地冻也不见得可以坚持多久。   陈应急忙打开车车窗,望着远处的浓烟。不过由于那种粗如水桶,如同咆哮的黑龙,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姿态,陈应再也熟悉不过了。这只有后世的冶炼工厂才独有的烟囱。   陈应笑着解释道:“前面不是走水,应该是一处大的工坊,怎么你想过去看看!”   就在这时,侍卫统领周青前来禀报道:“大都护,胡杨县县令与县丞率领胡杨县众官佐前来恭迎大都护!”   陈应探出身子,看着不远处数十上百人站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陈应皱起眉头,他并不喜欢这种所谓的夹道欢迎,就摆摆手道:“让赵伯英把人都遣散了,让他自己过来!”   李秀宁指着远处的厂房道:“陈郎,咱们走那里看看吧!”   陈应点点头道:“好的,让胡杨县县令带着咱们去!”   听闻陈应要去参观胡杨县的工坊,赵伯英赶紧在儿子面前低声一阵,让他骑马快步先行一步,前往工坊去准备。   赵伯英则登上了陈应的马车。陈应问道:“前面是什么工坊?”   “回禀大都护,就是一个农具生产工坊!”赵伯英一脸得意的道:“这个工坊有六个坊暑,分别生产锄头、曲辕犁、耧车、镰刀、龙骨水车既汉代开始发明的一种灌溉工具、孔明车既三国时期发明的一种运输工具!”   陈应点点头道:“带我们去看看!”   来到胡杨县的这个巨大工坊里,饶是陈应见多识广,他也没有想到赵伯英居然搞出了这么一座工坊。   巨大的工坊里,经过调配的合金钢水顺着溜槽,缓缓流入一个个磨具内。灌满了合金钢水的磨具,被数只耕牛的拉动下,沿着轨道,缓缓前进,熟练的工匠,带着厚厚的棉布手套,拿着巨大的钢钳子,夹起一面橘红色的犁刀,走到一个巨无霸的冲压机前,将犁刀放下夹具内,随着夹具被固定住,工匠一踩脚踏,巨无霸的冲压机由耕牛带动的拉伸模具挟以强大的冲击力狠狠落下,砰的一声便将这面平整的犁刀给压成了带弧形锥形。   赵伯英向陈应解释道:“大都护让人试制的曲辕犁虽然好用,不过制造太多复杂,而且打造不易,熟练的工匠,需要差不多三天才能打造一面犁刀,现在用了这个机关,半柱香可以打造一面”   当然,这种加工方式还相当原始,机器也落后,产能并不高,这么多机器,撑死一天也只能加工出一千多个工件,但是在这个年代,这样的效率已经非常吓人了。陈应好奇的指着这个畜力冲压机道:“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赵伯英尴尬的笑笑了:“大都护还记得上次,我带着铜前往疏勒吗?当时我把铜送到疏勒的钱币局给他们交接的时候,我的一个侄子赵子卯无意看到了铸钱”   陈应暗暗咂舌,这个赵子卯还真是一个人才。水力冲压机与畜力冲压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这就好比看到了火枪,顺便把火炮给研制出来了。   陈应不知道的是,赵伯英给陈应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接着,陈应跟着赵伯英进入了另外一个巨大的厂房内,这个厂房是生产龙骨水车的。龙骨水车约始于东汉,三国时发明家马钧曾予以改进。此后一直在农业上发挥巨大的作用。   不过,龙骨水车由于是木质的,在转动效率和耐磨方便都差了很多。此时这个工坊里打造的龙骨水车,居然仿佛像后世的摩托车链子,不过更大而且,全部都是类似的铸造件,经过组装,形成所谓的龙骨,此时的龙骨水车,由于西域的钢铁太多,树木更少,陈应又严禁百姓刊发树木,所以他们就采取了钢铁制造的龙骨水车。   制造这种钢铁龙骨水车,居然弄出了后世链条的概念,这让陈应着实非常意外。最让陈应意外的还是生产无缝钢管的操作,同样是浇筑的方式,这些工匠居然把钢管的磨具,在地下,挖出一个三丈多深的深井,人工将磨具摆好,然后将钢水直接倒入在磨具中。由于西域的气候干燥,反而没有所谓的气泡问题。   这些被浇筑好的无缝钢管被拿到一个镗刀前,随着骏马卖力的奔跑着,发出刺耳的响声,火花四溅这钢管是低碳钢铸成的,切削起来比较容易,但尽管是低碳钢,也比青铜便宜得多。   最后,经过赵伯英的解释,陈应这才明白,这些无缝钢管居然是用来制造水管的,西域水资源匮乏,这里又没有可以利用的竹子,但是钢铁资源比较丰富,于是人们开始用钢管来充当引水的管道。   一根无缝钢铁三丈六尺,车床切刀在钢管上开始切割出外螺丝口。然后在轴套上切出内螺丝   陈应望着赵伯英道:“你怎么想出制造这种东西?”   事实上这绝对超出了陈应的意外。无论是冲压机或机床,都非常原始,效率也低,不过不可否认,这已经开启了大唐时代的工业萌芽。   赵伯英苦笑道:“这还不是人少给闹的,胡杨县的地多,人少,根本就种不过来,小老儿下官看到好地都被荒着,心里就急啊,像原来三天一面犁刀,一年到头也打不了几面,听说机关可以省力,下官就带着人搞这些机关,现在这个曲江犁一年就可以制造三十万套,供应整个西域绰绰有余了,还有龙骨水车,三天一套,最多一年胡杨县所有田地就可以用上水骨龙车了,再也不用看老天爷的眼色了!”   陈应非常感叹,华夏的百姓是勤劳的,也是聪慧的,陈应只是给他们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于是他们在崭新的道路上,越跑越远,越跑越快。   现在仅仅胡杨一县之地,就拥有六家小规模的的工坊,在后世只能算家庭作坊级别,然而在这个时代,已经非常吓人了。   年产三十万套曲辕犁、二十万套耧车、百万把镰刀、要知道镰刀不仅仅可以收割庄稼,同样也可以割草。   就在这时,只听“铛”的一声脆响,车床嘎然而止。   那名负责的工匠赵子卯拍着大腿叹道:“哎又断了!”   陈应上前看了一下,由于这个车床依旧粗糙不堪,加上高锰钢合金刀的质量问题,最终刀具断了。   陈应望着刀掉的刀具道:“看来高猛钢刀具还是不过关,除非除非能弄出钨钢,否则没戏。”   赵子卯来了兴趣,望着陈应问道:“钨钢?钨钢是什么?”   “钨是一种硬度极高的金属,用它炼出合金钢制成的刀具锋利无比,而且耐高温耐磨损,是最理想的刀具之一”陈应苦笑道:“别看我,我可没有那个能耐将它弄出来!”   别说,他一提起钨钢,赵子卯便眼怔怔的看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令陈应头皮一麻这年头连电都没有,让他上哪弄钨钢去?就算弄出钨来也没法加工啊。   没办法,看将来吧,迟早有一天能弄出来的。   陈应拿着一根无缝钢管,虽然这种钢管是采取低炭钢铸造的,管壁厚薄也有差异,如果把这种无缝钢管的口径缩小一些,里面刻出膛线,是不是就可以打造火枪了?   想到这里,陈应还是摇摇头。   火器,就是潘多拉魔盒里的魔鬼,陈应根本就没有考虑好,到底要不要释放出这个魔鬼来。   直到离开胡杨县境,陈应也没有下定决心。   不过,胡杨县让陈应开了眼界,随即陈应让郭洛调查州县的工业发展情况,这些数据其实都掌握在猛虎义从手中,接到郭洛的情报汇总,陈应又是一阵膛目结舌。   如今的西域,拥有大大小小四百多座钢铁作坊,不过,除了陈应治下的花儿沟钢铁作坊以及少数几个大型钢厂用来制造甲胄、驰道的轨道之外,其他民营钢坊,都不能制造武器。不过四百多家钢坊还是把陈应吓了一跳。   除非钢铁,煤矿也足足拥有五六百家,不过大都是年产十万石以下的小煤矿,用来供应周边百姓生活使用。   钢铁和煤炭,已经奠定了大唐在西域的工业萌芽。 第二三零章 一定要亲自当庄家   有人天真的以为,整出什么流水线,每人只负责加工几个零件甚至一个零件,每人只负责装配某个特定的部件,产能便能成倍的提高,那绝对会是笑话。   手工作坊你再怎么流水线,效率也高不到哪里去。   真正让生产效率成倍提高的是机器和模具,一台机器只负责使用特定的模具或者刀具进行一道工序的加工,往那一套机器过一遍,你想要的产品也差不多好了,剩下的只是让人将它组装起来而已,这样的效率是非常吓人的。   但缺点就是那一套机器组成的生产线只能加工那一种产品,尺寸份量什么的都定得死死的,如果产品升级,尺寸改变了,所有的刀具和模具都得作废,只能更新,成本是相当吓人的。福特的流水线式生产也是建立在已经拥有一条极为高效的生产线,机器生产零部件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工人用传统模式装配汽车的速度的基础上,才改为流水线,如果工人装配的速度比机器生产零件的速度还快。   要想成为工业帝国,大唐还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不过钢铁和煤炭,却是工业的基础,由于以农为本的思想深入人心。大唐的工业萌芽,依旧侧重于农民生产工具。   由于钢铁的产能持续增加,钢铁的价格也在越来越低,目前武德七年的钢铁价格,比武德元年一斤高大达二百的天价相比,已经降低被足足五倍。   徐才甫在河湾县大力利用水力冲击机,开设了一家马车轮廓制造厂。一个月足足可以生产八百辆四轮马车,或一千五百辆两轮马车。从陈应抵达西域前的三年前,恐怕整个西域还没有一千辆马车,短短三年之后,这里的马车已经直逼一万辆大关,至于两轮人力架子车或鹿车,地方官府没有详细统计,可以想象,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车。   西域最大的工业生产工厂依旧是掌握在陈应手中,陈应手中的钢铁产能直逼五千万斤大关。这些大部分钢铁都用陈应用来修建驰道。   当抵达高昌城的时候,陈应开始拆掉雪橇,换上马车。让马车行走在驰道的轨道上,这样以来,几乎感觉不到震动。战马拉动着马车,在驰道上风驰电掣,丝毫不感觉吃力。   从高昌城到莆类城,全城四百六十里,已经修通了驰道。陈应麾下的车队仅仅用了八个时辰就跑完了这四百六十余里相当于时速三十公里,李秀宁稍微有了轻微的感冒,睡得比较深沉,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到了莆类县,李秀宁异常惊讶道:“居然到了莆类县,我还以为要到明天中午呢。这个驰道实在太厉害了!”   李秀宁是领军的将军出身,她第一反应就是,如果用驰道运兵。照着这个速度,哪怕剑南道发生了叛乱,关中长安的军队,也可以在五天之内抵达剑南道。   陈应笑道:“如果天下全部修成这样的驰道,那么九州一统,天下归心才算是真正的实现了!”   秦始皇统一天下,设郡县,铺设全国驰道,算是第一次真正做到中央统治地方,可是汉代事实上是做不到的,因为刘邦分封诸侯王,诸侯王与中央并不同心同德,地方郡县依旧属于半自治化。   李秀宁想了想,露出了苦笑道:“这个驰道的代价太高了,朝廷恐怕修不起,除非朝廷可以像你一样,使用奴隶修筑驰道,否则这个代价”   陈应摇摇头道:“三娘,你想差了,这条驰道不仅朝廷得利,得利更大的还是百姓和士绅,他们手有粮,有布,有物质,有限于运输能力的原因,还有成本,比如岭南的橘子如果丰收了,可是运不出去的情况下,只能烂掉,可以运到关中的橘子,每斤高达五钱,一亩橘子树足足可以产四千斤橘子,还有北方养殖的鸡鸭、南方的水产,因为运输成本的问题,无法做到互通有无,只能白白浪费掉!”   陈应笑道:“朝廷没钱修建驰道,可是世族门阀他们有钱,他们应该可以看出修建的驰道的好处,在那个时候,他们自己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李秀宁难以置信的望着陈应道:“那些铁公鸡,让他们出钱,怎么可能?”   “他们当然可以不出钱!”陈应指着驰道:“这条驰道的便利,他们自然就无权享受!比如,西域的驰道是我修的,我自然就是驰道的主人,从河东到长安的驰道如果河东世族愿意修,可以根据出资的多少,谁买的最多谁就是最大的股东,如果有一个猛人愿意全数购进,他就是铁路的主人,对所有的事情都有决定权!”   陈应现在发现大唐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从几个简易的模型,可以成功复制出不弱原形的机器,这就是唐人的聪明之处。陈应从后世剽窃了四轮马车的转向装置,这个转向装置也被唐人移置到了城墙上,充当拍杆的基座,这样以来,守城用的拍杆不仅更加灵活,而且转动更加省力,威力更大。   这个转身装置还被聪明的造船工匠移置到了船舰上,原本在小型舰船,也需要数名十数名舵手才能负责转舵,可是现在因为有了这个转向装置与动滑轮组的使用,即使是万石大船,三五个人也可以轻易转向。   除了这个,像陈应发明的东西,被迅速推广开来的还有钢铁的高炉,如今大唐已经抛弃了灌钢法,炒钢法以及更加原始的提炼方法,全部使用高炉炼钢。自从陈应提出合金钢的概念,自从陈应把不锈钢、弹簧钢、高锰钢、高炭钢等发明出来,大唐也出现了更多的合金钢,比如耐酸钢、耐磨钢、耐热钢、合金工具钢、滚动轴承钢、合金弹簧钢和特殊性能钢如软磁钢、永磁钢、无磁钢等。   陈应把原始的农药技术、杀虫杀菌的概念提出来以后,大唐农家也陆续推出杀虫药,甚至有人以砒霜杀蝗虫,虽然这是失败的尝试,不过却取得了可喜的进展。   就在李秀宁一头雾水的望着痴痴呆呆的陈应时,陈应的大脑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他想到了后世的期货、股票,一旦驰道全国修建,陈应个人或朝廷根本就负担不起,到时候,可以采取股票认购的方式,设立一个股票交易所。   把已经建设好,与正在建设,以及还没有建设的铁路拿出来,分成几十万万份,每份卖若干个红铜钱,想要参与铁路分红的人就去购买。   至于操作问题,陈应已经想好了,这一次他一定要亲自当庄家!   李秀宁实在看不惯陈应一脸甜蜜,流着口水的样子,使劲的掐了一下陈应腰间的软肉。   陈应吃疼,从幻想中醒来。   陈应搂着李秀宁的肩膀道:“我要发财了!”   李秀宁伸手摸着陈应的额头,疑惑的道:“不烫啊,天还没有黑,怎么就做梦了!”   “我没有做梦!”陈应指着驰道笑道:“如果把一个国家比作一个人,那么驰道就是身体里的血管,承提着运输养分的作用,你看过外科手术,你应该知道,对于一个人来说,血管意味着什么!”   长安城东宫,魏征与李建成正在下棋。   李建成拿起一枚棋子,若有所思的道:“长孙无忌的功名之心,还是太急切了,居然跑到辅公佑面前指手画脚只是”   魏征望着李建成道:“太子殿下以为,长孙无忌真是私自做主,更改秦王之令吗?”   李建成疑惑的道:“难道不是?”   魏征摇摇头道:“长孙无忌绝对不敢背着秦王行事,秦王此人外宽内忌,看似虚若怀谷,实在”   李建成狐疑的看着魏征道:“玄成以为,本宫该怎么做?”   魏征苦笑道:“殿下,接二连三地诛杀降臣,对大唐的声望不利,殿下应保住杜伏威性命。”   李建成狐疑地看着魏征道:“保住杜伏威一命?现在没有要想杜伏威怎么样啊!”   魏征道:“堂堂一等吴王,向长孙无忌磕头赔罪,你真以为这个朝廷还容得下他吗?”   李建成道:“杜伏威,怎么才能保住他的命!”   魏征想了想道:“那就让陛下将杜伏威收为义子,赐姓李。”   李建成摸着胡子独自琢磨,良久无语。   魏征又接着道:“若是殿下想上此疏,不妨向独孤修德提议,让独孤修德之霜居姑母嫁于杜伏威为妻!”   独孤氏是关陇豪门,西魏八柱国之一,特别是李唐开国皇帝李渊之母就是独孤信的女儿。   所以独孤修德杀了王世充以后,李渊轻飘飘放过了独孤修德。   若是杜伏威成了独孤家族的女婿,哪怕是再婚之女,依旧可以保住杜伏威的命!   就在李建成与魏征商量着如何保杜伏威一命时,杜伏威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杜伏威府邸,杜伏威的养子王雄诞之子王世果突然冲着屋顶大吼道:“谁”   不在这时,十数名黑衣劲装武士一言不发,端着弩机朝着门外监视杜伏威的禁卫元从侍卫射去。   这些元从侍卫毫无防备,纷纷中箭,不多时,数十人倒闭在内。   杜伏威听到门外的惨叫声,大吃一惊。赶紧披着衣服走出来。   王世果喝道:“殿下,速走,来者不善!”   说着,王世者提枪挡在杜伏威身前。   这些黑衣劲装武士的弩机声还是泄露了行踪,武侯吹着竹哨,呜呜作响。大量步弓箭蜂拥而出。   阚棱气得破口大骂:“谁他娘的不听命令,擅自出击?” 第三三一章 等着看好戏吧   就在阚棱挥舞着陌刀准备杀向那些蜂拥而来的坊丁步弓手时,杜伏威的脑袋却快速运转着。   作为从一个草根,奋斗到如今江淮首脑,大唐一字亲王、兵部尚书的杜伏威,他瞬间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这是一个陷井。   杜伏威大声喝道:“阚棱,住手!”   阚棱裂开大嘴,嘿嘿一笑道:“义父,孩儿护着您,杀出长安!”   虽然对面长街上涌上来数百上千人,密密麻麻把街头巷尾塞得严严实实,可是这些人,还真没的被阚棱放在眼中。   坊丁,顾名思义,就是坊里的丁壮,当值时候,拥有持弓弩的权力,随武侯指挥参与巡逻,处置突发事件。但是这毕竟是半兵半民的组织,训练稀松,装备同样稀松。   而阚棱麾下的死士,大都是江淮军骨干精锐,是十数万江淮军勇士中的佼佼者,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们每个人都有以一挡十的实力,虽然只有五百人,在这种巷战中,十倍之敌也奈何不了他们。   “放肆,你敢抗命!”杜伏威已经看出这是一个陷井,岂会坐视阚棱率领众义子死士陷入火坑之中。杜伏威冷声喝道:“不得恋战,快速速退入府内!”   杜伏威是江淮军的灵魂,也是江淮军的信仰,他的命令,自然无人敢抗拒。随着阚棱撒开大步朝着吴王府冲进来,众义子们也快速涌入。   就在阚棱刚刚进入吴王府前院,吴王府对面的坊丁步弓手们就哗啦一下散开,随着坊丁散开,后面出现足足上千名身披黑色甲胄,头戴鳌头面盔的禁军元从侍卫。这些元从禁军士兵手中的弓弩一具具强弩早已张开,尖锐得令人胆寒的箭镞早已嵌入箭槽,笔直的指着城下的吴王府,一股阴冷的嗜血气息席卷全府,骇得杜伏威麾下全军上下都变了脸色。最可怕的是,他们听到盔甲的铿锵铮鸣之声,地面微微震动,上千名重装步兵活像一群坦克似的从城门里面冲了出来。   杜伏威望着这一幕,眼睛微微眯起来。心中喃喃的说道:“左卫翊一府射生团、勋二府中垒团,还真是看得起某家!”   阚棱此时也微微色变,他率领的死士虽然可以不把那些坊丁放在眼里,然而却不能不把左卫军放在眼中。   大唐其实并没有汉朝时期的南北衙禁军,所谓名义上的元从禁军不是指左卫与右卫军这两支军队,这是李渊手中掌握着装备最好、训练最有有素的禁卫军。   阚棱的脸色微微一变。可是王世果却脸如土色。他虽然是江淮军有名的悍将王雄诞的儿子,可是他却还没有见过如此阵仗,身子不自觉的抖动起来。   杜伏威望着这一幕,心是仿佛明镜一般。   阚棱还想解释:“可是,义父您”   杜伏威虽然只身前往江淮,李唐朝廷,特别是李渊根本就不相信他会真心投降。一个连窦建德、王世充都容不下的李渊,没有理由会容得下杜伏威。   杜伏威虽然非常憋屈,可是这口气他必须忍着。一旦跟李渊彻底撕破脸皮,想不成为唐朝的反贼都不行了。虽说他并不稀罕给唐朝当忠臣,但也没想过要跟唐军开片。能不能打得过唐军是一回事,可是一旦江淮军跟唐军打起来,就等于间接帮突厥人和吐蕃人的忙算了,先忍忍,把这边的事情了结了,以后再想办法收拾你们!   想到这里,杜伏威强地按下胸中翻腾的杀机,脸上浮现一抹不经意的冷笑道:“阚棱,你带着他们,赶紧从密道撤出吴王府,沿着这条密道通向东市,在东市江陵客栈后院,若是唐军还没有封锁城门,你就趁机撤出城外,若是封锁城门,就在江陵客栈中暂时住下来!”   阚棱愤愤的道:“义父,咱们不在这长安了,咱们不受他们的鸟气,咱们回江淮”   “不用管我!”杜伏威笑道:“他们本来就是冲着你们来的,你们不在,他又能耐我如何?”   阚棱闻言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人离开了吴王府。   就在阚棱率领死士从密道离开的时候。   敬君弘就率领大队元从禁军冲入吴王府。   就在这时,吴王府侍卫也纷纷亮出刀剑,与众禁卫对峙。   杜伏威厉声喝:“谁让你们把兵器亮出来的?收起来!”   王世果说:“遵命!”   锵一声收刀归鞘。吴王府的射士也收起了强弩,只有那数十名侍卫仍然一堵墙似的杵在那里,让人压力山大。   敬君弘望着倒毙在吴王府门外的禁军元从侍卫,望着杜伏威道:“吴王殿下,你是怎么回事?”   敬君弘其实算是李世民的人,在历史玄武门之变时,东宫大将冯立、与齐王麾下谢叔方率兵犯玄武门,敬君弘挺身出战。其所亲止之曰:“事未可知,当且观变,待兵集,成列而战,未晚也。”敬君弘不从,乃与中郎将吕世衡大呼而进,并遇害。李世民甚嗟赏之,赠君弘左屯卫大将军,世衡右骁卫将军。   听闻此言,杜伏威面不改色的道:“本王是冤枉的”   不等杜伏威说完,敬君弘阴冷冷的道:“本将可不是大理寺卿,更不是刑部尚书,吴王殿下是不是冤枉的,是不是清白的,不在本王职责范围之内!”   “敬将军明鉴,有人故意杀伤元从禁卫,陷害本王!”杜伏威一本正经的道:“本王现在就入宫,向陛下解释!”   敬君弘并没有为难杜伏威,而指伸手道:“吴王殿下,请吧!”   杜伏威迈步而出。   长孙府书房中,长孙无忌正在练字,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沉不下心,笔锋早已散乱不堪。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   长孙无忌抬头,望着叶知秋道:“如何!”   叶知秋摇摇头道:“失败了,十九个人,全部失手,阚棱所率领的死士没有动手,禁卫军搜查吴王府,也没有发现阚棱等人的踪迹!”   “失败是必然的!”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要对付杜伏威,首先要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杜伏威出身贫寒,可以说非常低贱。杜伏威与辅公祏,自幼就是刎颈之交,当地官吏横征暴敛,百姓民不聊生,杜伏威便和辅公祏一起,揭竿造反,那年他才十六岁。”   叶知秋满是惊讶的道:“十六岁,那岂不是跟陈应在泾阳时一般大小?”   长孙无忌点点头道:“不错,当年陈应也是十六岁以七个人连同数千名乌合之众,守住了泾阳城。”   叶知秋若有所思的道:“真是天纵奇才啊,可惜不能为秦王所用!”   长孙无忌淡淡的笑了笑道:“杜伏威加入义军后,作战格外勇猛,每次作战,都冲杀在前,从一个小卒,一路杀到义军首领的位置上。而后,他率领的义军,因为骁勇善战,逐渐将周围的义军吞并。就在杜伏威的兵马,日益强大的时候,有个叫李子通的人,领着另一支义军来投奔他,但这个李子通,突然发动兵变,要吞并杜伏威的队伍,而前隋朝廷的官军也在这个时候围剿杜伏威。杜伏威受了重伤,最后被他的部将,西门君仪的老婆背着,逃出重围。那个时候,杜伏威差不多成了光杆将军。”   叶知秋插嘴道:“他那时候多大年纪?”   长孙无忌道:“十九岁,之后杜伏威靠吸收流民,扩充势力,占据了六合。但这时候,杨广却从长安,跑到江都,带着十几万精锐官兵。杜伏威的六合,就在杨广的眼皮底下。   叶秋知道:“杨广没把他灭掉,反而让他一步步坐大?”   长孙无忌点头道:“这便是杜伏威的神奇之处,杜伏威待手下将士,如同手足兄弟,对士人,也是厚待有加。有民心有士气,杜伏威硬生生在杨广眼皮底下坐大,东讨西征,灭掉了沈法兴和李子通,最后一统江淮。对付这样的枭雄,岂能一蹴而就?”   叶知秋沉吟道:“那岂不是打草惊蛇?”   长孙无忌笑道:“不打草惊蛇,辅公佑岂会有机会造反?”   事实上,如果没有长孙无忌被辅公佑等江淮军被打,也不会有杜伏威在长安被李渊折辱的事件,没有这个杜伏威受辱事件,也不会有阚棱等人义愤填膺,怒而北上。   如今,江淮军失去阚棱等杜伏威众义子的制衡,辅公佑就无法掌握江淮军,江淮军就没有办法造反,秦王李世民也就没有平叛之功,没有平叛之功,怎么有机会去夺东宫的那个位置?   事实上,论机变,长孙无忌不如房玄龄,论决断,他更不如杜如晦,可是要说玩阴谋,就算是杜淹也不是长孙无忌的对手。   可以说,长孙无忌早就算准了辅公佑把江淮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只要长孙无忌更改人事任命,特别是委任自己为江淮军大司马,辅公佑肯定会有过激的反应。   从辅公佑到杜伏威都在长孙无忌的算计之内。   叶知秋望着长孙无忌道:“现在,我们怎么做?”   “现在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清理干净首尾!”长孙无忌悠悠的笑道:“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第二三二章 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殿下,大事不妙!”东宫内,李建成刚刚端起来碗来,就听到韦挺急道:“殿下,大事不妙!”   “甚么事!”李建成缓缓放下饭碗,望着韦挺道:“坐下来,慢慢说!”   韦挺道:“就在刚才,门下接到消息,吴王门前禁军被人杀死三十七人,现吴王已经被带到皇宫了!”   李建成皱起眉头道:“杜伏威想逃出长安?”   吴王杜伏威门前的禁军元从名义上是保护杜伏威,可是,谁都知道这本身就是为了监视杜伏威而存在的,想要返回江淮,必须第一步要除掉这些元从禁军侍卫。   韦挺沉吟道:“目前还不得而知!”   李建成若有所思的道:“怕不是,又被玄成这个乌鸦嘴说中了!”   韦挺惊讶的道:“魏洗马所说何事?”   “玄成说杜伏威有危险!”李建成苦笑道:“玄成让本宫设法保住杜伏威的性命!”   韦挺想了想道:“殿下,若是能保住杜伏威的性命自然是极好的,前提是不要触怒陛下,若是交好杜伏威,东宫又杜伏威麾下十数万江淮军相助,肯定是如虎添翼,无往不利!”   李建成起身,披着披风,走向殿外,转身冲韦挺道:“准备车驾,本宫要进宫!”   韦挺正准备相劝李建成不要意气用事,就见魏征衣衫不整的小跑着过来。魏征是一个非常注重仪表的人,平时仙骨道风,如同方外之人,像魏征这般匆忙,还是非常罕见的。   韦挺上前迎道:“魏洗马,何事如此惊慌,莫不是因为吴王之事!”   魏征点点头道:“殿下,快进宫,迟了就麻烦了”   韦挺与李建成、魏征登上李建成的马车,三人同车而坐。   魏征喘着粗气道:“殿下,刚刚得到消息,杜伏威的众义子,在阚棱的率领下,已经秘密北上,估计就是冲着杜伏威来的!”   李建成哑然失笑道:“玄成,你也太急了吧,虽然元从禁卫在吴王府外被杀,这并不一定是代表就是吴王所为,恐怕别有用心的人会利用此事做章!”   魏征叹了口气道:“殿下啊您是这样想,可是”   韦挺心中一紧,赶紧问道:“可是什么?”   “可是陛下会这样想吗?”魏征苦笑道:“江淮军诸将领刚刚殴打了长孙无忌,这就让陛下龙颜震怒,现在他的门外又死了三十七个元从禁军侍卫,就算杜伏威真是冤枉的,陛下为了大唐朝廷的面子,也会缉拿杜伏威接受三司会审。以杜伏威的性格,这口气他咽得下去?就算杜伏威咽得下去,可江淮将领他们咽得下去吗?”   李建成竟然也无言以对。   李渊爱面子,这本无可厚非,就算长孙无忌在辅公佑面前态度不端正,可以他还是朝廷之使,代表着朝廷的面子。辅公佑打了长孙无忌,这就是扫了李渊的面子。   无论对公,还是对私,李渊必须处置杜伏威。   这一次,朝廷的元从禁卫死在吴王府外,杜伏威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关系。   李建成急忙赶往武德殿,可是当李建成刚刚走到承天门广场上时,就听到李渊在武德殿内的咆哮声。   李建成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大殿。   长安太极宫武德殿内,李渊怒发冲冠用咆哮的嗓门,冲着丹墀下面,跪着的杜伏威怒骂道:“这就是江淮军的归附?这就是你说的称臣?刚打完了朕的使臣,立刻杀了朕的元从禁军?我大唐对你们江淮军,那里不薄?你们当朕是三岁孩童么?说打就打,说杀就杀?”   杜伏威缓缓将冠冕摘下,放在面前的地上道:“臣杜伏威冤枉!”   “冤枉?”听到杜伏威狡辩,李渊的声音陡然抬高八度,冷冷道:“那些元从禁军是怎么回事?”   李元吉出列,唯恐天下不乱的道:“陛下,杜伏威阴为不臣,他一再图谋重返丹阳,而如今辅公祏拒不接纳朝廷的使臣,叛乱之心,早已昭然若揭。杜伏威此番刺杀元从禁军侍卫,意在返回丹阳,反心昭著,罪在不赦。”   李世民赶紧出列。   不等李世民开口,李建成道:“陛下,此番事情恐怕另有隐情!”   说着,李建成在李渊耳边轻声低语起来。李渊闻言一怔,失声道:“果真?”   李建成点点头。李渊怒发冲冠。   李渊道:“来人啊,将杜伏威,下狱收监,着北门禁军封锁吴王府。”   杜伏威有点意外,他以为他的结义兄弟李世民会出面保他,没有想到出面的人居然是李建成,怪不得说李建成宽厚,他这可不是宽厚,简直算得上妇仁之仁了。   王世果策马冲江陵客栈的院内,还没有来得及下马,便冲着侍卫大喊道:“快把大门关上!”   众人从屋内涌出来。   阚棱望着王世果道:“世果侄儿,出了什么事?”   王世果道:“主上已被下狱。现在,元从禁军,正在奉命赶来吴王府,缉拿同党。”   阚棱拔腿就往演武场走。   王世果急道:“阚叔,你做什么?”   阚棱道:“某家先找几样趁手的家伙。”   王世果也反应过来:“还愣着做什么,兄弟赶紧集结,把甲胄武器都发下去。劫天牢,救吴王!”   众人哄然忙碌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在袖翩翩,风度翩翩的青衣士出现在门口,看着众人,高声喊道:“大家都住手!把兵刃甲胄都搬回去。”   阚棱拿着陌刀冲着青衣士吼道:“你这鸟人是谁?敢管耶耶的闲事!”   青衣士淡淡道:“山东魏征!”   阚棱一听这个名字,勃然大怒:“耶耶撕了你!”   说着,阚棱扬起陌刀朝着魏征头上劈去。   魏征不闪不避,面不改色的道:“阚将军若是想让吴王殿下死,尽管动手!”   陌刀距离魏征头顶不足一尺的距离,阚棱及时收手,冷冷的喝道:“某家凭什么信你!”   “因为你只有信我”!魏征望着众人不屑的道:“就凭你们,你们救得了吴王吗?”   阚棱再气,也知道魏征说得非常有道理,这是一个事实。   天牢在哪里,有多少兵力他根本就不知道,去了也是送死。   阚棱道:“你要是敢骗我,我敢保证,你们全家死光光!”   长安的风暴,陈应自然无法知晓。这个时候,陈应率领他的车轮刚刚进入伊吾境内,虽然这里是万里冰雪,一片晶莹。   然而,一路上走来,李秀宁却没有发现路边有冻死的百姓,也没有衣不遮体的百姓,更没有出来觅食的野狗。   李秀宁来的时候,自然清楚西域是什么样子,如果说中原百姓贫困不堪,西域的人一直在死亡线上挣扎,短短三年时间,陈应就把西域治理得家家有余粮,人人丰食足食。   李秀宁望着远处炊烟升起的村落,距离老远,李秀宁甚至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肉香味,还有麦子面的味道。   李秀宁望着陈应道:“你是怎么做到的?短短不到三年时间,把西域这块不毛之地,治理得繁华如中原?”   陈应淡淡的笑道:“治国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难,只要保证方向正确,其余的交给时间自然发酵就好了。”   李秀宁疑惑的道:“这怎么可能?治国非常困难,父皇经常夜不能寐,朝廷诸公也劳心费神!”   陈应道:“万事皆有成法,尤其在治国一道上更是如此,尤其是在我华夏,只要看看史书就会明白,天道循环的如此有因有果。其实当家的不管是谁,翻翻祖先的发家史,你就知道大致的方向。开国你只要不像秦那样行苛政,加徭役,不像晋那样内部大乱斗,学学汉朝对内无为而治蓄养民力,避开隋炀帝大规模基建的误区,就可以开创一个伟大的盛世!”   有的人说什么摸着石头过河,但中华是老马过河。几千年治国的经验就摆在这,浑水前人都帮你趟了个遍,只要不自己做死,基本上都是可以做到国泰民安的。   中国的历史就是一个修正的历史。秦法严苛,百姓不安,于是刘邦就去繁为简,以“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于是,大汉就基于这三章约法。   后来,曹操专权,丞相的权利过大。晋时就废除了丞相这个官职,司马炎又担心引起三国诸侯争霸,废除郡国兵。   当然,这是司马炎自己作死,一个国家不能没有军队和武装力量保护。在司马炎这个脑残决定下,大晋二十三州一百八十八个郡,只保留不足十万军队,这些军队别说御敌于国本之外,就连大一点规模的强盗都对付不了。   就连东晋都在修正西晋的错误,把郡国兵又恢复了过来。   至于,隋唐其实也是一样的。   陈应接着道:“要治理一个国家,就必须吃透这个国家国民的本性,只要在做事的时候从国民本性出发,基本上就不会丧失民心,从而长久的把江山坐下去。“   说着,陈应叹了口气道:”我之所以回来,因为大唐朝廷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偏!“   李秀宁疑惑的问道:”什么错误?“ 第二三三章 世族门阀还真是有钱   几千年政治权术斗争记录也淬炼出今天的中华,从不缺少真正聪慧的人。而李渊就是一个玩弄权术的高手。   李渊接着世族门阀,在前隋最虚弱的时候,给了隋朝致命一击。最终李渊赢得了天下。可是随着,一直支持他的太原王氏、清河崔氏等河东世族门阀因为利益分割不均,最终反目成仇。   刘武周这个破落户,在众世族门阀的支持下,一跃成为了河东霸主。   李渊并没有向世族门阀妥协,而是采取大军征讨的方式,不仅平定了刘武周之乱,顺着着将河东世族门阀给削弱了一番。   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李渊在偿到了手撑乾坤大义的妙处之后,从北乐而不惫。对于王世充以及河南、陕东世族是如此,以不服王治为由,以大军开道,随着唐军将士浩浩荡荡开进河南府,河南府收归李唐朝廷治下,接着就是河北,河北降而复叛,又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李建成成功平定。   虽然河北动乱长达半年,虽然数十万人死难,但是,自此之后,以窦建德为首的河北军事集团和河北世族政治集团在军事打击下彻底消亡了。现在这个时候,李渊又在故技重施,辅公佑反或不反叛,其实结果都是一样,李渊需要江淮军反,只有江淮军反叛了,李渊才能名正言顺彻底消灭江淮军政势力集团。   李渊非常迷恋权术,他可以残酷而又无情至极,不管是对敌人还是自己。让数百上千万的农民成为饿死或战死的游魂。   正是因为这种冷酷无情,大唐人口锐减到了一个非常吓人的地步。整个武德元年时,大唐仅有河东、关中、巴蜀一部,人口约两百万户,可是到了武德九年天下基本上完成了统一,大唐仅仅两百万户多点,直到贞观十三年的时候,大唐人口才突破三百万户。   如果任由李渊的计划得逞,大唐就像历史的大唐一样,地广人稀,白骨露野,赤地千里。其实,要消除地方诸侯的割据势力,并非一味的打杀,也可以像李建成那样,采取移防之策。将苦寒之地的李艺,换到河北。而李世绩则移防安东。   这样以来,李艺在陌生的河北,至少需要拥有数年功夫才能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集团,在这个那时候,又可以再将罗艺调至其他地方。   李渊只需要将杜伏威调至河东,以李世民充镇江淮,江淮军肯定反不起来。毕竟,不逼到绝路上,江淮军普通士兵是不会造反了,他们也早已厌倦了战争和杀戮,也想着过上太平日子。   陈应自然想改变这场人为的浩劫,通过他的不屑努力,诓骗河北三万余户百姓十数万人迁徙至西域,这些人家大都是窦建德的旧部,一旦他们留在河北很自然也就变成了炮灰,现在估计就了黄土一堆。   然而,陈应却没有算到李渊会进一步逼迫杜伏威,如今杜伏威已经下狱待查,万一杜伏威再想历史上一样暴毙,恐怕辅公佑不会反,王雄诞也不会反,任何人只要高举为杜伏威复仇的旗号,江淮军将士就会群起而响应。   尽管在冰天雪地里,陈应的车队速度已经够快了,可是陈应依旧嫌慢。李秀宁、何月儿、李道贞他们倒是可以坚持得下去,只是奈何李嗣业与陈谦却感觉不适。   进入沙州境内敦煌城,陈应不得不下令休息。   敦煌作为丝绸之路上的名镇之一,敦煌位于河西走廊最西端,地处甘、青、疆三省区交汇处,党河和疏勒河下游最大的绿洲上,为“丝绸之路”西出玉门关和阳关的主要门户。这里商业气息非常浓郁。   陈应倒是没有经动地方官员,而是下榻在了敦煌最大的四季来财客栈。其实,四季来财客栈,并不在敦煌城内而是城西十五里的地方。   四季来财客栈背靠疏勒河,沿河而建。四季客栈有三样东西最为出名,那就是敦煌特产湟鱼,其次就是来自西域的龟兹歌舞,还有就是波斯风情的极品美女。   四季来财客栈虽然名为一家客栈,事实上经营范围非常广泛,沿河码头方向是长达四百余步的快餐店,以售卖胡饼、汤饼、羊肉汤为主,专供过往商旅、脚夫、以及在码头上帮闲的工人为主,这里的食材量足,一钱一个的胡饼,配上两钱的羊肉汤,即使寻常壮汉,三钱保证管饱。   陈应到来的时候,正值工匠、脚夫和杂役们正在用餐,这些底层草根们拿着直径超过一尺多长的胡饼,用刀从中间刨开,里面放上一些羊杂、或猪肉,就坐在街边狼吞虎咽,吃完了,把饭盒一洗,继续开工。   如果想吃好一些,这里也一屉屉热腾腾的米饭,一桶桶菜还有汤,都用白布蒙得严严实实,以免有尘埃落进饭菜里。不过,米饭和菜肴,价格相对贵上一些,大约三四钱可以吃饱。   陈应带着李道贞、李秀宁、何月儿、以及许二娘、深田花音等人直接来到靠近河边的二楼雅座,当然的这里的消费也高,最次的一桌席面也要顶外面的工匠一年的收入。   陈应等人刚刚进入大堂,马上就吸引了大堂里客人的注意力。可惜,众人看的基本都不是陈应,而是李秀宁或李道贞,甚至是深田花音她们诸女。   李秀宁隽永华贵,李道贞英姿飒爽,许二娘是小家碧玉,深田花音则是娇小可人。至于何月儿也是妩媚无双。   众女引来众商贾阵阵惊叹,心痒难耐,但没有一个敢上前去搭讪的,开玩笑,也不看看她们身边是谁!虽然众人大都不认识陈应,然而他们却认得陈大将军麾下的黑色明光铠甲,以及他们手中黑色的刀枪。   明亮的刀枪大家都知道,高炭钢打造的兵刃虽然非常锋利,也非常耐用,但是在这里并不罕见,可是罕见的是这种泛着黑色光芒的兵刃,这是陈大将军麾下安西军的制式装备。除非是他们把眼珠子装进裤裆里了,否则绝对不会触这个眉头。   掌柜热情的说:“陈大将军大驾光临,本店真是蓬壁生辉啊!大将军想吃什么只管开口,小民让最好的大厨亲自掌勺给你做,包你满意!”   陈应望着装饰金碧辉煌的雅间,淡淡的笑道:“你们这里的东西挺贵的吧?”   掌柜豪爽的说:“嗨,什么贵不贵的,大将军你能光临本店,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小民哪里还敢找你要钱!放心吃,这顿算小民请客,你吃得越多我们越高兴!”   一个栗特的商人用蹩脚的唐言道:“大将军您只管点菜好了,这顿算我的!”   一名萨珊帝国商人却争辩道:“算算我的!”   栗特商人恼道:“凭什么?是我先开口的!”   萨珊商人不悦道:“你先开口就是你的了?开什么玩笑!”   二人互不相让,直接用母语对吵起来了。   正吵着,杨蓉满面春风的笑道:“算我的,算我的。”   她这一开口,大家都没话可说了。四季来财客栈就是杨蓉的产业,这个女人来头非常大,女人本身就弱势,作生意容易受到排挤。一个月前,曾有一名玉门关校尉前来这里吃霸王餐,当时掌柜直接让伙计,抡起烧火棍给狠揍一顿。众商人以为这下这个四季来财客栈会关门大吉,没有想到那名校尉非常没有敢来找事,反而从从正七品校尉,直接降为大头兵,成为跳荡兵的一员,阵前立功最严厉的惩罚之一,充当死士傻子都知道四季来财客栈的后台很硬。   陈应一脸惊奇的看着杨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蓉淡淡的笑道:“不是说了吗?你的率军打到哪里,我的店铺就建到哪里。”   说着,杨蓉自己斟了杯茶一饮而尽,响亮的啧了一声:“我准备要在沙州这边开三家大型粮店,准备明天在西域购买十万倾地!”   李秀宁暗暗咂舌,十万倾可不是十万亩。一倾就是一百亩,十万倾就是一千万亩。按照关中一个县最多上万倾地计算,杨蓉这是一口气要买下十个县。   杨蓉笑道:“我准备把安西三镇十九州一百多县,全部开设分店,进一步把生意做大,做强掌柜的,把你们这几道拿手菜通通端上来!”   掌柜欢快的应了一声,屁颠屁颠的去忙活了。   陈应瞅了瞅杨蓉道:“大表姐,这几年没少赚吧?”   杨蓉得意的笑了笑,说:“前两年只是小有赚头,不过今年倒是大大的盈利了。”   她今年盈利的主要原因是在陈应治下以几乎白送的价格,买到了彩云城,自己当了一把城主的瘾。偏偏原本荒凉的白云城,不仅有盐矿,还有一座玛瑙矿。   这其实还不算什么,关键是陈应将大唐通利钱庄开到了西域。这一下通利钱庄的生意成倍增加,他们把钱运到疏勒,将钱存入疏勒,然后再到长安、成都、洛阳、灵州、洺州等地采购货物。   这样以来,不仅方便运输钱币,特别是大宗贸易。   李秀宁心中有点酸溜溜的道:“你一个女人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杨蓉淡淡的笑道:“公主殿下,您是不知道看着金山银海从自己身边流过是什么感觉!我都恨不得变成千手观音,将那一座座金山全给扒进自己口袋了!”   陈应道:“你的钱已经够多了啊够了十辈子你也花不完!”   “这不是够不够有钱的问题,我就是喜欢大笔大笔赚钱,看着成千上万的金钱从自己手中进出时的感觉!”杨蓉望着陈应道:“要论会赚钱,其实我更佩服你小表弟!”   李秀宁道:“他赚钱,今年为了修那条路已经快要穷得当裤子了!”   “小表弟,你要不要借钱,要不算我一股也行!”杨蓉笑眯眯的道:“要不这样,我出二十万贯,你把驰道的干股给我一成!”   “什么一成?”陈应瞪大眼睛道:“二十万贯就想要一成,你怎么不出抢?”   “有话好说,咱们可以商量!”   “没得商量!”陈应连连摇摇头道:“二十万贯,看在自己人的份上,最多算你三分股!”   听着陈应与杨蓉的对话,李秀宁膛目结舌,她感觉她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二十万贯三分,其实不是说那条路要六七百万贯?   杨蓉白了一眼陈应,故作委屈的道:“你好狠的心啊,才三分股!”   “不要拉到!”陈应没好气的道:“别不知足,你不想买,我还不想卖呢!”   杨蓉沉吟道:“这话吧,三分就三分,这样吧,二百万贯,是不是可以占到驰道的三成股份?”   听到这话,陈应起身示意周青和郭洛示意周围。   郭洛和周青急忙从附近出来,警惕的望着周围。   陈应道:“大表姐,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以杨蓉的实力,拿出三十万贯陈应可以接受,五十万贯已经非常勉强了。但是,她一口说出二百万贯,这已经超出了她的实际能力。   杨蓉看着陈应的神情,就知道陈应已经猜测到了她的用意。杨蓉道:“我也是受人所托,二百万贯,三成股份,小表弟感觉如何?”   陈应的脸色凝重起来,缓缓道:“对方是谁?吴郡陆氏?还是陈郡谢氏?还是吴郡朱氏?”   “江左四家!”杨蓉道:“三个月前,他们找到我!”   江左四家,也可以说江左豪门四大家族,分别是顾、陆、朱、张四姓,最早可以追溯到两汉三国时期,他们每一家都是数百年的豪门望族。   现在与其说是向陈应参股,不如说是他们正在用他们的方式,间接向李建成输诚!   李秀宁望着陈应道:“陈郎你的意思是”   陈应苦笑道:“这已经不是我可以做主的了,这件事必须尽快与太子殿下商量一下,不过在我看来,太子殿下必定会同意的!” 第二三四章 太子你想造反吗   鸡蛋从来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世族门阀生存的不二法则。当然,依靠这个法则,世族门阀熬过了无数次王朝更替,改朝换代,世族门阀依旧长盛不衰。   三个月前可以找到杨蓉充当传话人,这也足以证明江左世家还是有很多聪明人的。他们从长孙无忌下丹阳开始,就意识到了朝廷准备向江淮军动手。   事实上,这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情。在那个时候,江左世家事实上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   他们要献出家财,向太子李建成输诚,同时也何尝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家财?   一旦江淮乱起,世族门阀就会首当其冲。他们家族的私兵绝对抵挡不住如狼似虎的江淮军,于是被江淮军充作军资,不如投资陈应。   因为,陈应才是大唐朝廷里不倒翁。无论李建成或李世民胜利,夺得储君之位,他们二人都无法忽视陈应的作用。对于朝廷而言,陈应只要不谋反,他就可以保证一世富贵。   陈应虽然不会侵吞股东的财产,不代表陈应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碰到开宰割的时候,他同样不会手软,陈应想了想道:“二百万贯虽然不少,但是不是必须的,这次返回长安,大唐工业大学既将扩建,这个费用他们需要承担一半,每年不要太多,马马虎虎十万贯!”   杨蓉非常爽快的道:“这个没有问题,他们江左世家若是不愿意承担这笔费用,我们弘农杨氏是可以出一份力的!”   对于世族门阀来说,让他们出钱出粮支持朝廷,他们可都是铁公鸡,可是让他们出资办法,他们都有着无比丰富的经验。办学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培养一批喉舌,为他们刷声望。比如明末江南巨商富贾出次兴办东林书院,培养了一大批东林党人,这些东林党人借着清流身份,讽议朝政、评论官吏之名,行包庇地主,为富商巨贾争利之实。他们虽然提出了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等进步口号,然而实质上却沦为了大地主,大商人利益集团的代言人,对明末饥荒灾民的悲惨现实视而不见,对征款赈灾行为极力阻挠。   陈应要兴建大唐工业大学,在世族门阀看来,这是武川侯莫陈氏从将门世家向世族门阀转变的一个明显信号。这等名利双收,成人之美的事情,他们绝对不会落于人后。   听到这话,陈应眉开眼笑的道:“这当然好了,不过出资只是一方面,我需要教授,他们江左世家需要出一百名教授,不光要求精通经学,熟读四书五经,还要有精通算学、格物、化学既术士、医学、农学、工学、匠造之学、天、地理等等!”   杨蓉一如既往的笑道:“一百人哪里够啊,我们杨氏家学渊源,能人辈出,不如我们杨氏可以提供三十名教授!”   “当然可以,多多益善!”陈应望着杨蓉笑道:“我会想方设法给他们争取过来给事郎散官正八品上的待遇!”   在这个时候,客栈的小二开始陆续上菜,上来的第一道菜,就是四季来财客栈的招牌菜,红烧湟鱼。在后世湟鱼已经成为频临绝种的保护动物,差不多快赶上中华鲟了,哪怕是有钱,也不见得可以吃得到正宗野的。   陈应轻轻夹起一块湟鱼肉,香浓的鱼肉充斥着陈应的口腔,那无以伦比的美味在不到一秒就攻占了他每一个味蕾。陈应满足的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好好吃啊”   李秀宁有点意外,陈应对于美食的挑剔她是知道的,她也试着夹起一块鱼肉,慢慢放在嘴里,李秀宁顿时眉飞色舞。   李秀宁虽然是大唐的平阳公主,更是享受一等亲王待遇的公主,然而她却从来没有吃过这等湟鱼。   因为这个时候没有供氧气的装置,湟鱼离开水以后最多十二个时辰就会死,死去的湟鱼味道就不再鲜嫩,失去了口感。所以李秀宁从来就没有吃过这等美味。   李秀宁毫不顾忌形象的快速吃着湟鱼,李道贞尝了一口以后,也风卷残云般狂吃起来,那副吃相,堪称横扫,所向披靡   一条湟鱼陈应刚刚夹了两块肉就已经见底了,他实在拉不下脸跟李秀宁和李道贞他们抢。看着一盘鱼刺和汤汁,杨蓉赶紧摆摆手道:“再上两条”   深田花音与许二娘她们都不敢抢,好在李道贞和李秀宁对红烧狮子头没有兴趣,深田花音轻轻的咬了一口红烧狮子头,美味极了,她满足的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唐人真的太会吃了,跟你们比起来,倭人在吃这方面真的差得太远啦。”   听到这话,陈应摇摇头道:“不,不,不,论起会吃,唐人比起倭人差远了!”   深田花音难以置信的望着陈应,非常不解陈应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陈应放下筷子解释道:“倭国有一道名菜,名叫金粒餐!”   深田花音摇摇头道:“奴从来没有听过!”   “那是你孤陋寡闻,少见多怪!”陈应一本正经的道:“这个所谓的金粒餐,制作过程非常冗长复杂,一些顶级俱乐部会豢养着一批幼女必须是处女,而且是未来十天内没有流红的十五岁少女,小一岁大一岁都不行。”   陈应说到这里,成功的吸引了李秀宁与李道贞的注意。   李秀宁插嘴道:“倭人也喜欢吃人!”   深田花音摇摇头道:“那只是极个别的时候,大家都活不下去了,才会吃!”   陈应笑笑,继续道:“这些会所,然后让这批幼女按照要求运动和谁吃饭起居,一周后,餐厅会派人来选取她们中最符合要求的粪便,作为金粒餐的原材料,佐以各种名贵的调料锅蒸油炸。接着按照严格的工艺标准做成中药丸子的形状,表面要看起来极其光滑,或者按照客人的指定做成大便的形状,最后裹上食用金粉既可以了”   陈应还没有说完,李道贞就道:“呕”扭头就朝一边吐了出去。   李秀宁怒目圆瞪,凶巴巴的望着陈应:“你”   当李秀宁脑袋里不自觉的浮现倭人炸屎吃的画面,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忍受不住了。   接着杨蓉也捂着嘴跑了出来,转眼之间,整个雅间人跑得干干净净。   有眼力劲的掌柜这个时候道:“大将军请您移虎驾,小民在隔壁准备了另外一个包间!”   空气弥漫着让人倒胃口的味道,陈应只好起身。   这个时候,李秀宁刚刚吐得连胆汁都快出来了,她指着陈应道:“陈郎,你是故意的!”   陈应摇摇头道:“这是事实,不相信的话,等将来张仲坚返回来以后,你可以问问他,他的基地就是在倭国的筑紫岛既现九州岛!”   长安城太极宫武德殿内,此时大唐朝廷众臣也就杜伏威是不是谋反的问题,展开激烈的争辩。   李建成情绪激动地站在李渊面前道:“陛下,吴王殿下虽然有过,但罪不至此。元从禁卫在吴王府前被杀,尚未查清缘由,怎能将吴王下狱?”   封德彝也站出来道:“陛下,如今真相不明,可将吴王殿下幽拘在府中”   李渊仍然怒气冲冲的咆哮道:“中书舍人何在?朕要下诏,削去杜伏威吴王爵位,罢其兵部尚书之职务,命刑部和大理寺,对杜伏威按律问罪。”   中书舍人吓得手脚发颤,怎么也不愿伸手执笔。   李渊瞪着中书舍人道:“没有听见朕的话么?”   门下省侍中,陈叔达拦住李渊道:“陛下明鉴,即便诏书发到门下省,臣也会封还诏书!”   萧瑀气得大喊起来道:“陛下,这是乱命!”   “陛下,此乃国事,无私谊无关!”李建成一看场面越来越混乱,上前道:“陛下,请息怒,儿臣以项上人头作保,杜伏威不会反!”   李渊望着李建成,一脸失望的道:“连你也阻止朕?”   李建成毫不相让的道:“陛下,若杜伏威有罪,则按律当斩,但不至于将堂堂吴王,拘在天牢!”   李渊气手胡须乱颤,指着李建成道:“你只是太子,只是太子,这个天下,还轮不到你做主!”   李建成目光咄咄的望着李渊的道:“陛下,莫铸成大错,毁之晚矣!”   “混账!”李渊指着李建成吼道:“莫以为,朕不敢废除太子!”   李建成固执的道:“父皇,就算您废掉儿臣这个太子,儿臣还是要说,杜伏威无罪!”   李渊气得脸色涨道:“来人,中书舍人何在,拟旨”   裴寂走到李渊身边,心平气和地一稽道:“陛下息怒,如今江淮将变,若是罢黜太子,恐将引发朝野震动,于朝廷大局不利。”   “你”李渊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半句话。   李建成冷笑一声,退在下首,继续道:“陛下,莫要自误!”   李渊怒及反笑道:“太子你想造反吗“ 第二三五章 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   “儿臣不敢!”李建成郑重的道:“陛下,杜伏威若有反意,岂会轻易涉险,亲赴长安,自投落   李渊何尝不清楚李建成所说的这些问题,元从禁军被杀一案,不仅涉及了朝廷的颜面,同时也涉及了国体。无论哪个朝廷,断没有天子禁军被人当小鸡子一样宰了的道理。   李渊与李建成所处的位置不一样,二人考虑问题的角度也不同。李建成考虑的是,不要过份逼迫杜伏威,避免江淮军降而复叛。现在是寒冷腊月,突厥在大唐一侧虎视眈眈,一旦江淮军造反,突厥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李建成不愿意退让。   但是,在李渊看来,杜伏威麾下的江淮军一天没有像李密麾下的瓦岗军一样,接受大唐的改编,官员接受朝廷的委派,江淮都不算是朝廷的江淮。至于突厥,李渊反而没有放在心上,凉州总管府管辖的河西、陇右有李靖,以李靖的实力,他肯定可以兼顾不敢南下,河东有李世民麾下的秦琼、程知节、谢映登、牛俊达等将领坐镇,突厥应该也占不到便宜,至于河北方面,还有罗艺,纵然不敌,也可以坚持一段时间,足够朝廷收拾好江淮军这个烂摊子。   看着李渊阴晴不定,李建成接着道:“杜伏威若真是有反意,他又岂会亲赴宫中,向陛下请罪?”   李渊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李渊咆哮道:“放肆,你敢顶撞朕?”   李建成道:“陛下,杜伏威率江淮军内附,是儿臣居中联络的,若说起里应外合,这个内应,只怕不仅仅是吴王,还有儿臣。陛下若要惩戒,何不连我一起斩首?”   李渊怒发冲冠竭斯底里的吼道:“当朕不敢砍下你的脑袋?来人啊,将李建成的梁冠冕服摘下,一并收监!”   萧瑀气得大喊起来道:“陛下,万万不可,太子乃一国储君,岂可轻易收监!”   封德彝:“陛下,太子殿下虽然言出无状,若收监,未免会遭天下非议!”   “休得再说!”李渊气得甩袖背对众臣。   萧瑀还不依不挠,正欲上前再劝。他刚刚张嘴,李渊陡然转身,怒视萧瑀:“退下!”   李渊的目光一转,与左下首的裴寂中空中一碰。   裴寂顿时了然于胸。   站殿武士架起李建成,朝着殿外走去。   众臣无奈,只好缓缓告退。   李建成被李渊愤怒的收监的消息传来,众秦王府武官佐僚属一片欢声,更有心情激动的人,在手舞足蹈。   李世民志得意满地看着众人在庆祝。   雷永吉笑道:“你们说,这次陛下,要给太子定什么罪?”   张亮一愣:“斩首?”   张公谨摇头道:“肯定不会,不可能,又不是太子自己谋逆,他只是替杜伏威求情,就算江淮军真反了,他也只是一个失察之罪,最多罚铜了事,陛下怎么可能真的杀了他?”   长孙无忌笑道:“自古以来,还没有一个太子被收监后,还有顺利登本,褫夺其太子之位,这是最轻的”   房玄龄道:“削去太子的王爵,罢免他的所有职务,太子就不再是太子了?就不再能对秦王构成威胁了?”   李世民的脸色一呆:“玄龄的意思是”   房玄龄道:“太子外平河北之乱,降服河东、河北世族,内抚慰百姓,有德有才,就算陛下不下旨褫夺太子封号,就算是太子殿下被褫夺,一样会受到百官抵制,朝野震动!”   就在这时,一旁沉默吃酒的杜淹笑道:“这有何难,不让太子出刑部天牢就是了,刑部天牢,哪天不死人,就算太子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房玄龄道:“真是可笑,太子下狱乃一国储君,狱卒谁敢对太子放肆?”   杜淹非常有深意的望着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心中一动。   刑部天牢甬道道,灯光忽闪忽闪,尽管外面还是大白天,可是里面却毫无光线,阴森森的仿佛如同九幽地狱。   由于密不透风,尽管是寒冬,这里依旧空气污浊,气味让人闻之欲呕。李建成如同木偶一般,让人架起进入监牢。   进入地下二层的天牢内,是一个若大的刑讯台。李建成被推到刑审台前,一名身穿九品绿袍的官员板着脸喝道:“李建成,陛下对你恩赏有加,封你为太子,又授你监国,代天行事,陛下如此厚待于你,可你还是另有贰心,与杜伏威内外勾结、图谋造反”   李建成原本以为李渊含恨而发,关自己进天牢,赏他几天牢饭吃,让他反省反省,没有想到看这个架势,仿佛是动真格的啊!   李建成不等那名绿袍官员说完,就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   绿袍官员怒火中烧,惊堂木一拍,大喝道:“来人啊,给这个乱臣贼子,一点颜色看看,本官倒要见识见识,他除了牙尖嘴利,还有什么本事!”   早已等候在侧的狱卒一拥而上,将李建成褪去了衣衫,开始抽鞭子。   “啪”剧烈的疼痛,差点让李建成疼昏了过去,直到此刻,李建成这才相信,李渊不是跟他闹着玩的。   想到李渊的种种作为,李建成除了心寒,还有的就是愤愤。   他咬着牙齿,一声不吭。   任由沾着盐水的鞭子抽打在他身上,每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血痕,不多时李建成的背部、臀部,已经血肉模糊。   李建成疼得额头冷汗直流,却依旧咬牙坚持。   绿袍官员冷声喝道:“都没吃饭么?给本官使劲!”   狱卒们咬牙切齿地抽着鞭子。   李建成一声不吭紧咬牙关,直至晕死过去。   绿袍官员看得骇然失色,突然间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从案几后走到台前,伸手抄起一根烧红的铁钎子,朝着李建成的胸口插去。   这可是不皮肉之刑了,这是真正要了李建成的命。   其实,杜伏威也是同样挨了一遭皮肉之苦,不过毕竟是撕杀汉,受过的伤不知凡几,李建成虽然也久经战阵,但是他打仗可没有让敌人冲到中军过。李建成和李世民是两种不同的打法,李世民自恃武勇,喜欢领军冲锋,而李建成则是喜欢决胜于千里之外。   李建成养尊处优,身子大不如从前。   杜伏威虽然假装被打昏,其实早在李建成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   原本,他等着看好戏,可是看着看着就感觉不对味了。   就在这时,杜伏威一声叹息,陡然暴起,用手上的镣铐,套在绿袍官员的脖子上,然后用力勒住绿袍官员,杜伏威大喝道:“都住手,不然耶耶弄死他!”   众狱卒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杜伏威稍稍松了一点劲大喝道:“快,打开牢门,或者死!”   绿袍官员一脸纠结。   太极宫武德殿内,李渊背着手望着窗外,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裴寂将一盏热茶递给李渊手中,笑道:“陛下,太子可以赌气,陛下却不能赌气;太子不识大体,陛下却必须以大局为重。如今,江淮军似干柴,略需一些火星就可以点着,突厥虎视眈眈,这个时候,处分了太子,会引朝野震动,不利于朝局稳定,更会影响备边。”   李渊噗嗤一笑道:“裴三,你还是不够了解朕啊,朕哪能不知此时对付杜伏威时机不对!”   裴寂哑然。   李渊接着笑道:“长安沉寂得太久了,这底下有什么暗流,朕也不知,此时太子之位看似动摇,那些魑魅魍魉就会自动跳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急匆匆跑进殿来道:“陛下,出了大事了”   听到内侍禀告刑部天牢的事情,特别是天牢狱卒不仅动手打了李建成,还准备杀掉李建成,李渊呆若木鸡,口中喃喃自语:“他们眼中,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裴寂也是目瞪口呆,他也没有想到某些人的胆子居然如此之大,一国储君,说杀就杀。   这次若不是杜伏威及时出手,恐怕李建成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裴寂浮想联翩的时候,李渊突然变得歇斯底里的吼道:“他们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人吗?”   李渊杀气腾腾地盯着鱼彦章道:“左监门人都是是死人吗?居然就这么无动于衷?”   鱼彦章心中非常委屈,左监门卫只有一万两千五百人的编制,不仅需要负责太极宫、掖庭宫、东宫三宫数十殿群的警戒、保护工作,还要刺探各大臣、门阀的情报工作,哪里管得上刑部天牢。   鱼彦章躬身道:“陛下,臣这就去把太子殿下迎回来!”   说着,鱼彦章落荒而逃。   裴寂苦笑一声道:“陛下,天牢本是藏污纳垢之所,收受贿赂,也屡见不鲜”   李渊愤恨的把手边的牍,都扫落在地上,李渊望着裴寂道:“裴三,朕身为天子,富有九州,如今才知道,全都是假的,假的”   裴寂暗叹口气。   李渊颓然的继续道:“偌大的长安城内,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为朕分忧,二郎这个,天策上将,居然已经骑在朕的头上拉屎撒尿了。原先,朕还以为,是大郎多虑,现在看来,在二郎面前,连朕都无计可施,更何况是太子?”   裴寂苦笑道:“陛下,此番之关键,此事到底是不是秦王所为,此事会不会像吴王府前,元从禁卫被杀一案一样,是有人刻意栽赃嫁祸”   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李渊也一次也玩大了! 第二三六章 封驳之权真宰相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就没有不湿的。李渊实在太过迷恋自己的权谋,自从杨干所谓的谋反,事实上已经给他敲响了警钟,只是李渊的警惕性不够。   李渊忽视了太子之位对李世民的诱惑,也忽视了李世民的狠辣。   仅仅一次负气般的收监,其实,李渊何尝不是在钓鱼,只是可惜,这是一次失败的钓鱼,钓上来一条大白鲨。   “朕还没死呢,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跳出了找新主子?”李渊气急败坏的吼道:“他们他们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帝!”   就连裴寂也不知道怎么劝愤怒的李渊了。   李渊发起狠来,举起一个茶杯就往地上砸去,接着又举起象牙镂空雕刻的笔筒,然后又一方砚台。   短短一刻钟之内,李渊已经砸坏了几十件物件,这些东西如果放在后世,十几亿出去了。   李渊发现手中没有可以砸的东西时,裴寂拿起一只李渊用的夜壶,递到李渊手中道:“陛下,摔这个”   “哎”李渊倒没有伸手去接这个夜壶,他深深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叹道:“此事一团乱麻,朕都不知,该如何善后。”   “陛下,这太子在狱中之事,未必与秦王有直接关系。”裴寂分析道:“若真是秦王出手,为何不等杜伏威返回囚笼之后,再动手?那样以来,岂不是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   李渊摇摇头道:“朕已经问过了,先前杜伏威被打昏在地,他们没有防备,朕只是收监太子,有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太子的命,天下还有人拿朕这个皇帝当回事吗?裴三,你去东宫下诏,命太子全权负责审理杜伏威一案。”   裴寂起身就往外走。   李渊伸手拦住裴寂道:“等一等,褫夺秦王司空之职,齐王元吉拜司空,协助太子问案。”   裴寂闻言眼皮不住的跳动了一下,李建成刚刚被打得体无完肤,虽然性命暂时无碍,但是必定会被李建成视作奇耻大辱,一旦让李建成、李元吉负责审理此案,还担心这件案子不够大吗?   虽然李渊名义上是审理杜伏威一案,何尝不是让李建成纠查刑部李世民的人,此番必然会引起朝堂腥雨血雨。   就在裴寂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就听见宦官来到李渊身边道:“陛下,秦王求见!”   李渊想也不想的道:“不见!”   小宦官急忙退出去。   随着裴寂的离开,不多时一个身披斗篷,不露面目的人出现在鱼彦章身后。   李渊望着侯君集道:“太子此番遇劫,是秦王府谁做的!”   侯君集沉声道:“臣下可以担保,此事,确实与秦王,没有半分瓜葛,他并不知情。”   李渊沉重的长出了口气道:“那有其他的消息吗?”   侯君集稍稍顿了一下,回道:“臣还在调查中。”   李渊心烦意乱的摆摆手:“退下吧!”   侯君集紧紧地抿了下嘴,小心翼翼的进言道:“陛下,秦王府倒有一批死士,只知道名号百骑,臣也无法参与其中,秦王只让长孙无忌与叶知秋负责,臣觉得,他确实是此次太子天牢遇险,尚未有定论,然而陈应其人又兼具,卓越的军事才能,不宜”   李渊不耐烦的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朕自会处置,退下。”   侯君集死死地皱紧了眉头,却也不敢再说什么,躬身退出大殿。   太极宫外,得知李渊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李世民,李世民一脸郁闷的站在门外。   长孙无忌顿时有些慌了:“殿下,这该如何是好?”   李世民转身登上马车,坐在马车里的李世民重重地呼出一口闷气。   长孙无忌拍拍车窗示意驭手起驾。   李世民忽然问道:“太子呢?”   长孙无忌看了李世民一眼道:“应该回了东宫!”   李世民大喝:“摆驾东宫!”   早有防备的长孙无忌一把拉住李世民道:“殿下,你这是要去哪里?”   李世民道:“太子哥哥遭逢劫难,身为二弟,理应探望一番!”   长孙无忌焦急地一把攥住李世民的脖领子道:“殿下,太子适逢劫难,正在疑邻盗斧,你现在去了东宫,除了自取其辱之外,于事何益?”   东宫,李建成的马车缓缓停靠在门口,李建成在魏征的搀扶下,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李建成虽然血肉模糊,看着吓人,其实不过是皮外伤,并没有性命之忧。   然而,当进入东宫正门的时候,却发现左右卫率两个中垒团,共六百余名健卒,正在冯立身后躬身而立。   中垒团是大唐两种比较特殊的编制,普通折冲府或普通边军中根本就没有这种编制。所谓的中垒,乃汉武帝初设八校尉之一,原为掌握京师缉捕盗事。不过,东宫与左右卫军所下辖的中垒团,却仿佛是后世的武警特勤部队。   时刻待命,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随时可以拉出去出战。   现在左右率卫的两个中垒团将士也是一副准备出征的架势,弓弩上弦,甲胄齐全,杀气腾腾。   李建成望着冯立道:“你们这是准备做什么?”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冯立咬牙切齿的道:“末将愿为太子殿下讨还一个公道!”   李建成噗嗤一下笑了,他望着冯立道:“你准备向谁去讨这个公道,怎么去讨这个公道?”   “这”冯立哑口无言,虽然整个长安,整个朝廷内外都以为此事是秦王李世民做的,关键是没有证据,刑部天牢司狱史国非是笔误,就是这个国姓绍纲虽然有刺杀李建成的事实行为,然而却没有留下活口,眼见自己被杜伏威制住,国绍纲反手一转,握住钢钎子捅进自己的腹中,整个钢钎子透体而出,差点刺中身后的杜伏威。   现在国绍纲已经死了,他的这个线索就断了,一具尸体已经没有办法指任李世民了。   冯立若是真敢带人去找秦王李世民的晦气,恐怕连李建成也护不住冯立。   冯立愤愤的道:“殿下,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怎么可能算了!”李建成道:“泥土还有三分性,更何况本宫,你们都散了吧!”   众东宫左右卫率中垒军将士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李建成烦躁地挥手道:“都回去睡觉!不要堵在门口!”   冯立松了口气,带领中垒军让开大路。   李建成进入东宫大殿,太子妃郑观音带着妻妾儿女,给李建成请安。   李承道望着李建成道:“阿爹,我给你报仇!”   李承道心思比较简单,他不管有没有证据,反正他比李承乾大,在太极宫大本堂既皇家学堂里,他可以找岔奏李承乾,反正都是藩王,侍卫们也不敢管。   李建成烦躁地挥手道:“都聚在这里作甚?赶紧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郑观音的眼睛微红,望着众妾姬子女道:“殿下没事了,大家都回屋歇息。”   若大的东宫大殿,只剩下李建成与魏征二人。   李建成臀部和背部都有伤,此时更加疼痛难忍,李建成一脸狰狞的道:“玄成,本宫错了!”   魏征微微一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李建成看着魏征翻阅着邸报,皱起眉头问道:“上面都有什么?”   “一些人事任免!”魏征道:“秦王府秦琼并任命为灵州总管,西河抚慰大使,以备突厥、程知节副之!”   李建成笑了笑道:“手伸得够长啊!”   魏征接着道:“下面更有意思,泾州总管薛万彻升任并州大总管、河东抚慰使,以备突厥!”   李建成喃喃的道:“有意思有意思,用灵州换河东,似乎吃亏啊!”   “应该不会!”魏征摇摇头道:“太子殿下您难道忘记了,这两年陈大将军一直从灵州迁徙人口,如今灵州户不足五万,而河东却有二十三万户!”   李建成点点头道:“就这些吗?”   魏征接着道:“陛下已经同意陈大将军回长安,改任大司徒、仍任安西大都护、管民部。”   “这更加有意思了啊!”李建成心想,自大唐立国以来,除了刘静管了两年民部,这七年来都是一直让萧时管理民部,如今换作陈应,还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李建成面露忧虑之色。   魏征叹了口气道:“看来陛下对陈大将军还是猜忌甚深!看来是不会再让大将军继续带兵了。”   李建成面色沉郁的点点头,突然道:“玄成,记得平阳公主曾举荐陈应的门人许敬宗为官,其人究竟如何?”   魏征道:“此人机谋无双。”   说着,魏征摇摇头道:“不过,此人德行不佳,擅长的是阴谋,而非阳谋,若要用他,殿下须慎之又慎。   李建成冷笑道:“阴谋也罢,阳谋也罢,总比坐以待毙要强。玄成,你召许敬宗来东宫,辟让他出任,东宫左春坊中允,你出任左庶子”   东宫是一个缩小版的朝廷,而左右春坊则对标朝廷的门下省与中书省。门下省掌机要,共议国政,并负责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   现在李建成给了魏征可以封驳李建成的权利,这就是真宰相! 第二三七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侯君集正准备返回秦王府,行走在路,突然胡同口旁边的马车上,响起了有节奏的敲击声。   三长两短,一长一短。侯君集脸色微微一变,这就是左监门卫的呼叫信号。   侯君集脸色微微一变,在李渊面前,他其实是说了慌的。李世民对李建成险些遇害不是不清楚,而是非常清楚。但是,他向李渊做了些许隐瞒,因为李世民以房玄龄,向侯君集提亲,欲与侯君集结亲,让秦王世子李承乾娶侯君集之女为妻。   侯君集虽然清楚,此事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肯定是自己无意漏出了马脚,让李世民发现了什么,这是一个名为提亲的拉拢,也是最后一次通牒。   一旦侯君集拒绝了李世民的好意,那么他侯君集就有可能要么被飞奔的马车撞死,甚至有可能吃饭的时候噎死,也有可能会在上战场的时候,被流箭射死。   李世民要想让侯君集死,侯君集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关键是侯君集根本就没有办法选择,他总不能向李渊坦诚,他的身份泄露,随时都有可能让李世民灭口。   这样以来,李渊就会认为侯君集无能,做为左监门的“天、地、玄、黄”四大密谍之一,他的身份泄露,就意味着死亡。   但是,向李世民妥协,帮助李世民欺骗李渊,事情一旦成功,李世民是太子,李承乾也有可能是太子,他的女儿就是未来的太子妃,皇后,那么对于侯君集而言,也是利益最大化。   这次李建成遇害,其实是长孙无忌动用了大理寺少卿侯莫陈旭麾下的国绍纲,如果弄死李建成,李世民当仁不让,无可争议的成为大唐的新太子,作为李渊剩下的两名嫡子,李世民虽然不如李建成,但是相对而言,他比李元吉的优势就大得太多了。   可是,他前脚刚刚出宫,马上左监门卫的人就来联系他。侯君集心中一动,难道说:“他在李渊面前漏底了?”   想到这里,侯君集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他的手瞬间摸向自己的腰间,扣出一枚莫约三寸长的透骨钉,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杀人灭口。   侯君集深吸一口气,缓缓登上马车,马车的车帘,随即放下来,好一会儿,侯君集的眼睛才适应马车厢里的黑暗。   不出意外,对面端坐的人正是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也是响名天下的自鱼俱罗死后,与张仲坚齐名的高手,侯君集眼神暗淡了下来。   在鱼彦章面前,他的根本走不出十个回合,哪怕是偷袭也没有半分的可能。   鱼彦章若有所思的望着侯君集道:“你的屁股坐歪了!”   侯君集低头道:“卑下冤枉!”   “哼!”鱼彦章冷哼道:“身为天子爪牙,背主反噬,你知道后果!”   侯君集脸上冷汗直流,手中的透骨钉攥得更紧。   就在侯君集准备暴起对付鱼彦章,准备拼个鱼死时候。鱼彦章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吧!”   鱼彦章大袖突然一甩,侯君集就感觉面前一股巨力袭来,仿佛像飞奔的犀牛撞向他一样,他倒飞来马车外,扑通一声扑到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原本,鱼彦章很想清理门户,就在动手的瞬间,他有些不忍。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作为皇家密卫组织,一旦李渊百年之后,左监门卫肯定会被取缔,秦王有百骑司,李建成其实也有一支袖珍的情报组织,隶属于司府令之下,名誉上属于膳食府采买的人员,可是却与监门卫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关键是,一旦裁撤之后,左监门卫数百上千名因公死难、伤残、家眷,这上千个家庭,他们的生计应该如何处置?毫无疑问,安插在陈应身边的“黄”字号密谍也叛变了,他已经投降了陈应,否则李渊肯定多少会接到陈应的非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清一色的好话。   至于李建成麾下的“天”字号密谍同样也产生了妥协的心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各人顾各人吧!   鱼彦章决定不再管这些破事,无论谁上位,“天、地、玄、黄”都不会抛弃左监门卫的力量,在那个时候,左监门卫或者还有生机。   想到这里,鱼彦章有些释然了!   许敬宗很少回长安,他喜欢居住在清林里的陈家堡。如今陈家堡外已经形成了一个繁华的城市,一座商业之都。   在长安其实并不适合做生意,作为帝都,这里是大唐的权力中心,居住着太多的权贵和门阀,用句毫不夸张的话说,一个不起眼的人,都有可能在背后站着一大群权贵,在这个时代,权贵都拥有特权,如果无权无势,再赚钱的生意也会被人家抢走。   陈家堡以商业兴起,陈应是这里的天。虽然陈家堡属于万年县管辖,不过万年县除了收税之外,基本上不去陈家堡,因为在陈家堡官府的招牌没用,胆敢欺负百姓和商户,他们挨一顿,然后打出陈家堡,不能在陈家堡呼风唤雨,作威作福,这些官员和小吏,自然不愿意来陈家堡吃憋。   陈家堡最大的特点就是公平,公平买卖,公平交易,公平竞争。这里除了工坊,还有酒池肉林,就连一向在长安讨生活,靠卖皮肉为生的胡姬,也宁愿到陈家堡这里做事。   许敬宗是陈应的外院管事,除了陈家堡的内宅之外,所有的事务都交到许敬宗手上,他的权力堪比一任掌印正堂。   可是现在,许敬宗不得不离开清林里,前往长安。因为平阳公主举荐他任比部郎中,这虽然是一个从五品的官职,却掌句会内外赋敛、经费、俸禄、公廨、勋赐、赃赎、徒役课程、逋欠之物,及军资、械器、和籴、屯收所入。此职是六部二十四司里,最重要的位置,负责整个六部,财物两项的审计报销。   这个职务相当于后世国家审计局的局长,典型的位卑权重。许敬宗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平阳公主虽然是他的举荐人,可是他也非常清楚,李秀宁与许敬宗只有多面之缘,话都没有说过几句,绝对不可能把这个职务让给自己。   唯一的可能就是陈应想让自己担任这个职务,也可以说是陈应开始经营朝堂势力的第一步。   许敬宗出身官宦世家,都是官场里的门道,那是门清。他出任这个官职,就是陈应手中的一柄利剑,只要需要,他可以审查三省六部十道十三府三百余州的所有正四品以下的官员,无论军还是政。   以后,陈应想让哪个位置的官员换成自己的人,只需要让许敬宗去查哪个位置上的官员就可以了,天底下的乌鸦一般黑,哪个当官的会不怕查呢?   坐在马车上,前往长安城。许敬宗望着李建成的赤牒,脸上浮现一抹很有深意的微笑。李建成与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如今却让自己出任左春坊中允,如果放在朝廷里,这个职务就是中书侍郎,拥有批驳之权的真宰相之一。   许敬宗先一步返回许敬宗的宅院,虽然许敬宗的宅子作价卖给了陈应,陈应一直在长安城里也没有购买其他宅院,不过他又在靠近曲池坊芙蓉园的青龙坊购买了一套五进的院落,虽然不比许敬宗当初卖给陈应的宅子大,但是更为精致。   哪怕许敬宗生了次子许昂以后,依旧是回家的时间不多,这次他的车辆刚刚抵达自家门口,就发现了异样。   许敬宗望着门房管事许忠道:“忠叔,这是怎么回事?”   许忠满脸堆笑道:“好叫阿郎知晓,这是裴相国的儿子裴律师让人送来的礼物,恭喜阿郎擢升!”   许敬宗的妻子许氏虽然出身喜闻裴氏,不过与裴寂却并无直系亲属关系,如果往上数三代,那还勉强算是一个宗族之内。裴氏称呼裴寂为族叔公,那也是高攀,寻常年节,也不见往来。   自己刚刚升任比部郎中、左春坊中允,甚至还没有正式上任,攀亲的人就来了。   不仅仅有裴氏前来送礼,就连许久不曾联系的南阳范氏也在派人送来了六担豪礼。南阳范氏,乃东晋安北将军范汪之后,不过自范汪之后,就没有杰出人才。不过到了许敬宗的外祖父范孝才,才做到了南梁司徒祭酒、太子中舍人。   望着满院的礼物,许敬宗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更加冷酷。   陈应原本只是一方封疆大吏的时候,许敬宗作为陈应的外院管事,无官无职,只有一个从六品的散官爵,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可是,现在陈应强势回归,代表着朝堂太子一方的势力更加稳固。随着太子险些在刑部天牢遇害,盛怒之下的李渊,将原刑部尚书、侍郎、大理寺卿、少卿以及主管郎中,全部革职,一下子开革官员三十余人,这些人出现大量的空缺官职,李世民一党受损严重。   这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才是一个开始,许敬宗这个比部郎中,就足够耐人寻味了,他很可能利用职务之便,将秦王一党赶尽杀绝。   现在动手的官员虽然已经死了,可是要查肯定可以查出真相。   李建成不将此事放在心里也是无奈之举吧,怕就怕查明清相,会在朝野掀起更大的波澜。眼下大唐危机四伏,内忧外患频频,再也经不起朝中党同伐异大折腾了。   许敬宗望着东宫方向,心潮澎拜,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那就战斗吧,我许敬宗注定不会籍籍无名!   x 第二三八章 必须挖出他身后的人   许敬宗非常难得的与其裴氏,同榻而眠,而且相拥平安无事。窗外的窗户纸透着青光的时候,裴氏已经醒了,她蹑手蹑脚起床,摸索着找到火镰,点燃蜡烛。   卧房里烛火摇曳,许敬宗睡得极轻,随后也醒了,他微闭着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刚卯时三刻!”裴氏低着头,不敢看着许敬宗暴露的肌肉,原本的许敬宗瘦弱不堪,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倒。   只是,他拜陈应为主后,看到平阳公主的心腹马三宝、陈应的心腹郭洛、周青、包括阿史那史摩他们闻鸡起舞、练刀、练功、许敬宗也不好睡懒觉,只好跟着众人练武。渐渐的,许敬宗功夫提高多少没有知道,反正他很少实战,然而一身腱子肉,却可以堪比后世的健美先生。   裴氏道:“夫君该起床了,今天可是你新官上任第一天。”   裴氏急忙捧着叠放整整齐齐的衣服,来到许敬宗面前,先服侍着许敬宗穿好里面的袄衫,这才将许敬宗绯色的官服穿上,裴氏非常恭敬的将许敬宗的圆领襟整理好,这才给许敬宗戴上软脚幞头。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能做到五品官的人,大都是四十岁开外,然而,许敬宗刚刚而立之年,就做到了这个位置,看来将来超过父亲许善心,位列四品以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敬宗也在感叹,朝中有人好做官。历史上,许敬宗直到贞观八年的时候,依旧是一个秘书监的著作郎,这只是一从七品的小官。然而,在这个时空,许敬宗却在武德六年升任五品比部中郎中。早在瓦岗时候,他与魏征给李密充当记室参军,没有想到时隔多年,李密早已变成黄土一堆,许敬宗又与魏征搭档。   洗漱之后,许敬宗吃完早饭,乘车前往刑部任职,事实上比部郎中虽然权力重大,不过品阶却不高,许敬宗之上,还有刑部尚书、侍郎,按制,许敬宗需要先拜会刑部尚书、侍郎、然后才能赴任。   所谓扯着虎皮充大旗,虽说平时与同僚相处要谦恭平和、守着规矩,许敬宗自然再不会拘泥那一套老规矩,直接去面见刑部右侍郎邱行恭,邱行恭是西魏镇东将军丘寿之孙,左武侯大将军、稷州刺史丘和之子,虽然他跟随李世民出战浅水塬,后出战洛阳,不过许敬宗却非常清楚,邱行恭却是平阳公主的人。   原本为光禄大夫的邱行恭,因为为官严苛,冷酷无情,被迁任刑部侍郎,按照老规矩,许敬宗初入仕,还不能直接就去比部履职,到刑部就职后,需有个见习、职事考核的过程,周期可长可短,短则三五月,长则一两年都可能无法正式就职。   不过,邱行恭一看许敬宗拿着的是李秀宁的赤牒,大手一挥,免去了许敬宗见习的过程,直接作掌印郎中。   带着比部正印,许敬宗望着各部送来的账目,由于这些年许敬宗一直打理着陈应的外院产业,以及与大唐通利钱庄进行交割,跟着陈应学习后世的会计之法,许敬宗仅仅瞄了一眼,就发现了帐目上的问题。   许敬宗指使着比部佐史周师德、荀祖信道:“把这些可疑的帐目摘出来!”   周师德暗暗吃惊,他是多年老吏,对于比部审核的帐目是一目了然,关键是许敬宗刚刚上任,就能一眼看出有问题的帐目,显然是一个精通审计的干吏,这样的上官在,以后他们再想做手脚就不容易了。   周师德道:“郎中,只是摘抄吗?”   许敬宗道:“对,只是摘抄!金额不大,那就不用抄了!”   荀祖信吃惊的道:“十缗约等于贯以下的贪污,卑职都没管,十缗以上,都够杀头了。”   长孙无忌面部抽搐起来。   周师德拿着一叠牍进来道:“郎中,这些都是刚交来报销的,是否准予   许敬宗一挥手道:“不要声张,先报销。”   许敬宗将这些账目摘抄下来的装入袖子里,然后道:“以前怎么做,现在还要怎么做,本郎中先去东宫,随后再回来!”   东宫之中,李建成见看着记录贪腐资料的帛书,气愤的拍案而起,将帛书扫倒在蹦到地上,扯得老长。   李建成指着帛书嘶吼道:“许敬宗,你就这么和光同尘?在一旁,坐看那些蛀虫贪腐?为何不借这机会,好好整顿一番朝政?”   许敬宗语气尖酸地反驳道:“这不是太子殿下现在该管的事,你若真的想管这事,就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当上皇帝。”   许敬宗道:“只要你当上了皇帝,这些事情,你想怎么管,就可以怎么管;若你根本不想当皇帝,这些事情,不但不能管,连想都要少想。”   李建成挫败的低吼一声,忿忿拂袖离去。   许敬宗好暇以整地慢慢收起帛书。   魏征望着许敬宗,脸上若有所思。看着李建成愤然离去,赶紧追上去。   李建成郁闷的站在东宫的暖阁外,任由寒风吹拂着自己的脸,然而寒风虽然冷,却无法熄灭李建成心中愤怒的火焰。   李建成看着魏征到来,愤怒的道:“这个许敬宗,太让本宫失望了!”   魏征明明知道李建成的愤怒的原因,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太子殿下,许敬宗又怎么惹到殿下了?”   李建成无奈的叹口气,一字一顿的道:“许敬宗去刑部上任,查出一堆贪腐,最少都是十缗以上,按律直接就砍头了。”   魏征点点头,不作回答。   李建成愤愤的道:“可是许敬宗呢?拿着证据却无所事事,任由那些蛀虫,继续贪污。我劝他向陛下禀告,你许敬宗怎么说”   魏征望着李建成,脸上笑容依旧,淡淡的道:“怎么说?”   李建成瞪起眼,愤愤道:“他说,父皇根本不关心这个,秦王殿下也不关心,若是我想管这事,先当上皇帝再说。”   李建成一脸纠结,几乎是在哀嚎:“可是,为什么要等以后?现在为什么不能处理?”   魏征道:“太子殿下,你好糊涂!”   李建成不解的望着魏征道:“玄成,你说,你说。   魏征指着李建成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开始数落道:“贪污,已经不是个别现象,满朝上下,有几个官员不贪污?这些贪污犯,殿下现在若是处置他们,就是把他们逼到秦王府。一旦殿下大张旗鼓反腐,这些官员肯定会寝食难安,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太子从东宫的位置上拉下来!”   “拉下来就拉下来,这样憋屈的太子,本宫还真不想当呢?”李建成道:“我与犯官,誓不两立,不共戴天!”   魏征接着侃侃而谈道:“你以为你做不做皇帝是自己说了算么?你怎么想,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想要你做皇帝,萧陈诸公,想要你做皇帝,东宫诸将,想要你做皇帝,平阳公主,陈大将军,也想要你做皇帝。”   李建成面色微沉,大袖里的手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   魏征道:“秦王不想要你做皇帝,但是他认为,他想要做皇帝;秦王府诸臣,都认为秦王做皇帝比你做得好。现在,做不做皇帝,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选择,只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李建成急迫的反问道:“什么结果?”   魏征伸出一根手指,举起来:“一种是你做了皇帝,我魏征辅佐明君,我们君臣同心,合力开创一个太平盛世,天下长安,东宫诸卿,大家都升官授爵,皆大欢喜。另一种就是”   魏征顿住,又伸出一根手指,下一秒,笑容乍现,冷酷无情的一字一顿道:“你死了,我死了,荆王殿下会死,太子妃会死,陈大将军也会死,平阳公主也会死,大家都死了”   李建成悚然一惊,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瞪着面前的魏征。   魏征淡淡的道:“太子殿下,你想一想,若不是因为杜伏威突然发难,你现在还有命在吗?现在不同以往,以往我们东宫与秦王府斗,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政治斗争,现在已经是你死我活,难以共存了!”   李建成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李元吉兴奋的道:“大哥,我查出来了!”   李建成望着李元吉道:“查出什么来了?”   “那个国绍纲是受谁指使的!”李元吉冷冷的笑道:“大哥,你绝对想不到国绍纲是谁的人吧?”   以李建成的身份和地位,他怎么可能知道国绍纲这等不入流的小官。   李元吉道:“国绍纲是杜凤举岳父,这个杜凤举就是秦王府杜如晦的堂弟,杜淹年轻时在外面留下的风流野种。”   魏征急道:“杜凤举何在?死了吗?”   李元吉道:“我怎么可能让他死,他现在活得好好的,大哥,咱们现在就带着杜凤举入宫,去让阿爹给大哥一个公道!”   魏征问道:“杜凤举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李元吉笑道:“这个杂种重回杜氏宗祖,所以有人以入杜氏为条件他就”   魏征摇摇头道:“恐怕还不足以让人信服,一个杜凤举份量太轻了,必须挖出他身后的人!”   返京的旅途是枯燥的,为了缓解李秀宁、李道贞等女人的枯燥,陈应让人打造出来了后世的麻将,随便把游戏规则交给李秀宁等人。   也多亏陈应的女人多,李秀宁、李道贞和陈应、何月儿凑成一桌,许二娘、深田花音、、绿珠又凑出一桌。   陈应他们一边打着麻将,一边坐着马车赶路,路途枯燥倒也可以缓解一些。 第二三九章 辅公佑造反了   “五万!”   “碰!”   “三索!”   “你也别碰了,我胡了!”李秀宁从李道贞手中抓起三索,得意洋洋的道:“给钱,给钱!”   陈应刚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凭借着自己的经验,然而陈应忽略了李秀宁、李道贞、何月儿她们学麻将的速度,五圈之后,诸女基本了熟悉了规则,打了一天之后,陈应基本上输赢参半,一天之后,就已经开始输多胜少。   看着面前最后一张十贯的纸币被李秀宁抓在手中,陈应颓废的道:“我输光了,不打了,不打了”   李秀宁摇摇头道:“不行,再玩会,没钱我借给你,自己人不算你利息!”   陈应正准备舍命陪君子,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陈应侧耳倾听着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凌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这是一座临时征用的农家院子,屋子布设简陋得很,堂屋中间是根给烟熏得黑的木柱子,石础子坑坑洼洼的,挨着柱子是张简陋的、缝隙差不多能塞进手指头的桌子,四张榆木条凳,角落里是灶台,正当火塘烧着,使得屋里比外间要暖和许多。   外院门口距离正堂不过十几步,门口就算是咳嗽一声,屋里都可以听见。李秀宁听着凌乱的脚声,知道肯定有事,就指着马三宝道:“三宝,你过来打几圈!”   陈应起身披上大氅来到屋外,武德六年的腊月,关内道境内已经是极寒的天气了,陈应他们在马车内,有暖炉,有火炕,自然不感觉到冷,现在外面负责驾驶车轮,或者随扈的将士,却痛苦不堪。   陈应虽然穿着棉衣、棉裤,披着大氅依旧明显感觉着寒冷。不多时,陈应视线中就出现了郭洛的身影,此时郭洛虽然带着火车头帽子、厚厚的羊皮手套,然而眉毛和胡子上却结了白霜。   看着郭洛冻成这个样子,陈应指着厢房道:“先不急,进屋再说!”   陈应让人给郭洛以及其麾下的亲卫将士一人一杯热肉汤,众人围着火炉烤着火,好一会儿,郭洛将一封信递到陈应手中,道:“主上,刚刚从长安传来消息!”   陈应打开信,还没有来得及看。   郭洛苦笑道:“三天没有接到长安的消息,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就带着人往前方探查,果然出事了!”   原本按照计划,陈应应该进入原州境内,从萧关进入关中,突如其来的寒流,打乱了陈应的计划。狂乱的寒流,仍旧是天空的主宰,人类在大自然的淫、威之下,仍旧显得渺小不堪。   厚厚的火车头帽子、厚厚的羊皮手套以及羊皮睡袋已经无法抵御来自严寒的侵袭,已经深到将近三尺的积雪,深及马腹,战马在积雪中行走变得非常困难,天空变得雾蒙蒙的,空中全是半凝结的水雾,这些水雾不是被太阳蒸发出来的,是气温过低,从空气里凝结出来的,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专门害人。   哪怕安西将军在西域待了三年,却感觉关中的冬天居然比西域更加寒冷,有帐篷跟没有一样,点着了火炉,帐篷里依旧呵气成冰,火苗子窜起来两尺高,依旧感受不到多少暖意。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陈应的补给出了问题,原本从疏勒到长安,陈应一路行走,前面有猛虎义从负责就近安排补给问题,让陈应从疏勒携带着足够的粮食和燃料抵达长安,这根本就不是现实的事情。   可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不仅加速了陈应所部的煤炭和木炭的消耗,最重要的是,陈应由于速度降低,同样的时候,同样的补给,却仅仅走了计划路程的一半,一百六十里的中途,就是陈应所部无法逾越的屏障。   郭洛接着道:“在平凉,我们的猛虎义从秘密补给点,遭遇到不明身份的敌人进攻,留守平凉的六名猛虎义中炭毒而死,不过,我查看过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   陈应看着密信的上的内容道:“难道就是因为这封信?”   信中的内容是说李建成在刑部天牢险些被国绍纲杀死,不过事隔多日,李建成同样也转危为安,这个消息其实已经失去了效用。   “应该不像。”郭洛道:“要不然,这封信不会出现在这里!”   陈应想了想道:“还没有来到长安,有人已经盯上我了,这只是给本大都护一个警告,我们的人可以说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炭的人,怎么可能中炭毒?从灵州开始使用煤炭以来,本大都护麾下,还从来没有出现了中炭毒而亡的人,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这种失误,你相信会有这么巧合吗?”   郭洛摇摇头道:“我也感觉有些奇怪!”   “对了,平凉按排了多少猛虎义从留守,应该不止意外而亡的六个人吧!”陈应有些好奇,平凉素有“陇上旱码头”之称,是古“丝绸之路”必经重镇,史称“西出长安第一城”。平凉自古为屏障三秦、控驭五原的重镇,是“兵家必争之地”和陇东传统的商品集散地,中原通往西域和古丝绸之路北线东端的交通和军事要冲,位于泾河上游,为陕甘宁交汇几何中心“金三角”,横跨陇山关山,东邻陕西咸阳,西连甘肃定西、白银,南接陕西宝鸡和甘肃天水,北与宁夏固原、甘肃庆阳毗邻。   在这样一个战略要地,猛虎义从如果只安排六个人,陈应都会怀疑猛虎义从未免太失职了。   郭洛摇摇头道:“自然不止六个人,在平凉猛虎义从驻守一个队,足足五十名核心成员,还有一百多名外围成员,只是知道主上行程的人,除了这死掉的六个人之外,就只有队正吴齐。”   陈应想了想道:“把吴齐带过来见我,他这个人就算没有问题,也恐怕无意间说漏过嘴,我必须搞明白,这谁对我的人下得手,这口气,我可以咽不下去!”   幸亏郭洛警觉,发现得早。如果傻傻的等着平凉方面运输补给,只要陈应等人就已经冻死了。即使不冻死,陈应麾下也会因为这场寒流,出现大规模减员。这是一场人为因素布置的阴谋,只是发现较早,还有补救的可能。   郭洛道:“我这就去办,若是发现这个人有问题”   陈应冷冷的道:“谁在后面搞鬼,就给谁点颜色看看,我可不管他是老大,还是老二!”   陈应愤怒的并不是有人对付他,而是因为李建成在刑部天牢险些遇害,这代表着朝中的夺嫡之争,从最初的争功争宠,已经转变为不死不休了。敢在刑部天牢动手,其实是一个最大的败笔,哪怕是杀人灭口,其实这些蛛丝马迹,也是有章可循的,只要做过了,肯定会留下痕迹。   李建成就算再如何宽厚,遇到生命威胁的时候,他肯定会反击。   李建成虽然没有展开反击,但是李元吉却已经将杜凤举带到了东宫,不过李元吉还没有对杜凤举用刑,杜凤举已经供出了另外一个秘密。   这个消息,让李建成脊椎冒出凉气。   李元吉道:“你说什么?”   杜凤举淡淡的道:“武德五年五月,乔公山与尔朱焕向仁智宫举报,杨干造反”   李建成恍然大悟,在那个时候,李渊一方面派出宇颖为敕使,前往东宫召李建成前来行宫,暗中却命裴寂调整整个长安的防务,同时,下密诏给李世民,让李世民征讨叛逆,那个时候,李渊甚至产生了废除太子,改立秦王的念头。   只是李世民做得太急了,如同秋风扫落叶,把杨干给干死了,带着杨干的人头返回长安复命。   这一点让李渊看出了漏洞,因为活着的杨干,远比死了的更有说服了,杨干造反已成事实,他活着指任李建成的话,李建成铁定会被废掉,然而改立秦王,可是杨干做死了,死人虽然不能说话,却不能说谎话。   李渊虽然怀疑其中有猫腻,却没有再做什么。   李元吉一听这话,气得脖子上青筋凸起:“狗娘养的,你说什么?乔公山是老二指使的?”   杜凤举点点头道:“准确的说,此事是杜淹那个老狗指使的,乔公山之子乔升在长安欠了一千五百金的赌债,被赌坊捉住,没钱要砍手砍脚,乔公山不得不这么做!”   魏征微微一笑道:“此事已是陈年旧事,陛下无意追究,太子殿下也不想追究,你说说,刑部天牢是怎么回事!”   杜凤举愤愤的道:“这事说来话长,家母无意间看到国绍纲写给杜淹那个老狗的密信,家母大惊失色,将密信交给我,我知道事关重大,劝家母把信放回原处,谁知道那个老狗,还是杀我家母。”   这会儿隐隐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李建成他们竖起耳朵听了一阵,过了片刻,就看值守的哨卫带了几名宦官到门外。一名非常面生的宦官,没有等通传,他就直接走进来眼睛扫过众人的面孔,看到李建成的时候,躬身施礼道:“太子殿下,陛下相召太子殿下前往武德殿议事!”   魏征拿着一纸钱币,悄悄塞到小宦官手中:“不知陛下相召太子,所为何事?”   陈应的大唐通利钱庄在这个时代,最大的好处就是方便行贿。   如果平常,一万贯需要七万斤重,既三十五吨铜钱。即使后世的大卡车也要装满满满一车,然而现在却可以凝结在一张纸上。   小官宦偷偷一瞄了一眼,顿时喜上眉梢:“五百贯!”他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小宦官道:“好叫太子殿下知晓,江淮丹阳传来消息,辅公佑造反了!” 第二四零章 杀了他一了百了   听到这个消息,魏征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辅公佑早不反,晚不反,偏偏在杜凤举招供之际举旗造反。十数万江淮军一朝反了,朝廷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出兵平定叛乱,而不是纠结杜凤举所奏报的秘密。   然而杜凤举的官职和地位太低,他最多就可以咬到杜淹这一层,把杜凤举捅上去,最多让秦王府丢卒保帅,牺牲杜淹。   李建成望着李元吉道:“四弟,你跟我一起进宫!”   李元吉点点头道:“哦!”   “四弟,你等会看我眼色行事,莫要声张!”李建成叹了口气道:“眼下朝廷实在经不起折腾,此事咱们以后再计较!”   李元吉愤愤的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眼下总重要的事情是平定江淮军叛乱!”李建成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国事为重,私事暂时放下。”   说着,李建成转身望着魏征道:“玄成,你代本宫走一趟,一定要保住杜伏威的性命,这个时候杜伏威不死,江淮军还可以通过谈判的方式,争取过大部分将领,若是杜伏威死了,恐怕整个江淮就要血流成河了!”   魏征道:“臣明白!”   顶着黑眼圈的李渊神色不愉地走进两仪殿。早已等候在此的宰相、太子及朝廷重臣给李渊施礼。   李渊怒气犹在,满脸不甘地倚在案几之后。李渊嗓音沙哑压抑着声音道:“大家都说说,如何平息江淮叛乱。若是突厥寇边,朝廷又该如何应对?”   萧瑀毫不犹豫地站出来。陛下应拜秦王为元帅,出征江淮,至于突厥   李渊愤怒地抄起手边的镇纸就砸向萧瑀。   大殿上的重臣都惊呆了。   李渊怒吼道:“滚,滚回家去,给朕再闭门思过!   萧瑀哼了一声,愤愤然甩袖离去。   李渊以手扶额,气得半响说不出话。   李元吉出列打破沉默道:“父皇,儿臣愿领兵,南征江淮。   李渊神色犹豫,左顾右盼。   李建成见状赶紧出列道:”四郎,不可胡闹,你的孝心,父皇明白,但征伐叛逆,这等军国大事,非同儿戏,须得谨慎从事。   李渊道:“太子,你看应派谁,征伐江淮叛逆,谁来防御突厥?”   李建成道:“陛下,儿臣保举三个人,李靖、李艺、李世绩!”   李渊道:“说说你的想法!”   “突厥如若犯边,必然,西起西域,东至辽东,数千上万里的边境上时,随时随地皆可作为突破口!”说到这里李建成道:“陛下可委为李靖、陇西道行台尚书右仆射、凉州大总管、将灵州总管府裁撤,并入凉州总管,这样以来,陇右道将下辖二十州,负责陇西至西河段防务。李药师的兵法军略,向来出类拔萃,去年征伐萧铣,多赖其谋,他的才干,执掌一路大军,绰绰有余。现在李靖主守,突厥人野战纵然再强,攻坚之战,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李渊点点头道:“中书舍人,拟旨!”   李元吉有些诧异的望着李建成,他以为李建成不会放在心上,可是随手李建成一刀就捅在了李世民的心口上。   先用秦琼更换掉河东并州大总管,随后再将灵州直接并入陇右道,这样以来,秦琼就成了李靖的下属,以李靖的资历和能力,秦琼还远远不是李靖的对手。   秦琼敢违抗李靖的军令,李靖就敢行军法,斩了秦琼。秦琼一旦到了李靖麾下,除了听从命令,别的没有任何办法。   李元吉微微有些不舒服,他自己曾给李靖写了信,明确表示招揽之意。但这李靖这个人,却都没有片言只字回复。有朝一日,长安城内的争斗,图穷匕见,真不知道,有谁靠得住。   李建成接着道:“燕王李艺,多年与突厥相互攻伐,经验非常丰富,以河东诸军之精,以,李艺精通兵法之能,守住河东也不在话下,儿臣以为,战事迫在眉睫,河北道再让李神通兼管,有点不合适,儿臣以为,河北与辽东,应该效仿陇右与与西河,以河北道与辽东道合并,以李世绩为兼管河北、辽东道两州四十四州军事!”   李建成道:“以河涧王李孝恭为东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东南道抚慰大使,征讨辅公佑!”   李渊没有直接回答,望着裴寂道:“裴相,你以为呢?”   “老臣以为,太子殿下之言,老谋成国!”裴寂一脸赞叹的道:“大唐得太子殿下,何其幸也!”   刑部天牢中,魏征掩着鼻子,在狱卒的带领下,缓缓走向地下二层的囚室之中。   杜伏威苏醒过来,诧异的望着魏征。   魏征摆摆手,狱卒拎着一个庞大的食盒放在囚室内的矮案上。   “吴王殿下见谅,委屈殿下!”说着,魏征轻轻打开食盒,拿出一碟鱼道:“长安的厨子,做不了江淮菜,这个西湖醉鱼,是他们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杜伏威拿着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嘴里,点点头道:“味道不错,就是差了一点火侯!”   魏征哈哈的一笑,给杜伏威斟酒。   杜伏威望着魏征笑道:“给某的送行酒!”   魏征摇摇头道:“不是,不过吴王殿下也应该知道,我们太子其实未必比殿下强多少。谁都知道,这天牢太子殿下只不过走一遭,居然还差点丧命,多谢吴王殿下出手相救!”   杜伏威望着魏征道:“辅公祏反了!”   “吴王殿下还有消息渠道!”魏征微微一愣。   杜伏威摇摇头道:“三岁看少,七岁看老,我与辅公祏多年相交,他是什么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若是阚棱他们在江淮不回来,辅公佑不敢动,可是阚棱他们被诓到长安,辅公佑肯定会举旗造反!”   魏征叹了口气道:“是啊,辅公祏已经反了,他在丹阳称帝建国,国号为宋,修复陈朝的旧宫殿居住,设置百官,任命左游仙为兵部尚书、东南道大使、越州总管,并与张善安联合,以张善安为西南道大行台。”   杜伏威叹了口气道:“辅公祏死不足惜,只是可惜我十数万兄弟!”   魏征道:“若是吴王殿下不想让江淮军将士无辜枉死,劝他们投降吧,不要与辅公祏一条道走到黑!”   杜伏威道:“魏先生,你说什么是英雄?”   魏征摇摇头道:“什么是英雄,我真说不上来,不过想必吴王殿下才是真英雄!”   “所谓英雄,就是,你可以杀了他,但你不可以侮辱他!”杜伏威苦笑道:“我以为某人是英雄,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小人,我以为某人是假仁假义,没有想到某人才是真情实意!   杜伏威朝着魏征深深一辑道:”某错了,代某向太子赔罪!”   魏征淡然受之。   长安城内,宜人巷。这里所谓宜人,并非因为环境优美,而是因为很多家有悍妇的男子,喜欢把外室养在这里。   宜人巷属于务本坊,与皇城九寺五监仅里许距离,既使上下当值的时候,也非常方便达官贵人偷腥。   一间非常不起眼的小院门前,缓缓响起叩门声。长孙无忌心中微微一惊,他的这外室非常隐秘,就连李世民也不知道他在这里有间宅子。   长孙无忌示意里面一名非常丰润的女人起身,长孙无忌的审美观点,特别有盛唐气象,他新纳的这个外室姓庞,原本乃东市酒姬,有蜀地羌人血统,最大的特点就是胸大。一般大唐女子,胸部在这个时代并不算壮观,但是庞氏却非常例外,如果按照后世的罩杯来算,庞氏至少可以算是D罩杯。在东方女性中属于从C开始就属于“蛮大”的罩杯类型,D罩杯属于亚洲女性中较为少见的罩杯之一。   庞氏走到门口,压低声音问道:“谁”   门外没有声音,长孙无忌皱起眉头,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道:“辅机,是我!”   听到是杜淹的声音,长孙无忌示意庞氏打开门。   杜淹一脸疲惫的走到长孙无忌面前,杜淹还没有开口,长孙无忌就说道:“事情有变?”   杜淹点点头道:“我儿凤举落到了李元吉手中!”   长孙无忌默然不语。   杜淹道:“凤举肯定守不住秘密,你我深知,严刑拷打逼讯的办法,别说是他,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承受不住,凤举那个孩子自小就怕疼,秘密,怕是守不住了。”   长孙无忌一脸煞气的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谁来负责?”   杜淹想了想道:“小人报仇,从早到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长孙无忌不解的望着杜淹:“先生何意?”   杜淹冷冷的道:“我向你借个人!”   “谁?”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借谁,你借谁可以力挽狂澜?”   “凌敬”杜淹道:“凌敬说他愿意为夏王讨个公道,他还说若没有夏王,他早就是白骨一堆,黄土一捧。夏王的仇,一定要报。”   长孙无忌脸色微微一变:“你想做什么?”   杜淹阴森森的道:“杀了他,一了百了!” 第二四一章 杀自己人会杀上瘾   “很简单!”杜淹冷冷的道:“杀了他,一了百了!”   虽然杜淹并没有提及那个“他”是谁,长孙无忌却非常清楚,“他”指的就是东宫太子李建成,长孙无忌并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他非常清楚,李建成与李世民的相争,秦王府早已落了下风。   这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整个战略层面的失败。李建成武有平定河东、河北之乱的大功,又完备大唐第一部 律法武德律,随后颁布租庸调制,武德六年又推出均田令,另外,李建成慧眼识才,诸如魏征、王王圭、韦挺、裴矩等良臣名相都出自其手。   在迁都的问题上,李建成也给了李渊最大程度的支持,同时,李建成劝说李渊将黄老思想作为国家当下的发展战略,以民为本,用柔德教化百姓,平息战乱,减免税收,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民生,促进经济发展,稳固统治根基。可以说,李建成这个太子是相当得民心的,不仅官集团自觉地团结在李建成周围,在民间,太子的声望也是颇高。   相反,李建成实在太宽厚了。哪怕被称为“千古一帝”唐太宗李世民,这位以宽厚、礼贤下士而著称的明君,狠起来也是相当可怕的。玄武门之变后,失去权力的李渊恳求李世民既然得手了,就放他兄弟们的子嗣一马,谁知李渊话音刚落,李世民就把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十几个儿子一个个都杀了。   李渊得知后差点气晕,居然当场痛下诅咒,咒自己亲儿子的后代也会落得相同的下场。不过,李渊的话最终应验了,李世民的二十五个儿子,仅两个人善终。李世民坐稳江山后,民间突然流传这样一句话:“当有女武王者。”恰逢名将李君羡无意间说出自己小名曰“五娘子”,李世民立马想到当年自己杀李建成时也散布了不少谣言,不由心虚,不惜将这名猛将先贬后诬,杀之而后快。   杜淹望着长孙无忌冷冷的笑道:“对付太子,秦王并不是可以靠一两场大胜就可以扭转被动的局面的,秦王已经受到了陛下的猜忌,朝廷就算给秦王殿下平定辅公祐的机会,秦王也可以顺利平定江淮军之乱,甚至更加顺利的吸引江淮军十数万降兵为已有,可是然后呢?”   长孙无忌目光闪烁的问道:“什么然后!”   杜淹端起长孙无忌的茶杯,也没有顾忌这是长孙无忌刚刚喝了一半的杯子,直接一饮而尽,杜淹擦了一把嘴道:“就算秦王可以收服江淮军,他能怎么办?率军逼迫陛下把太子之位让给他?”   长孙无忌神色一凛,起身道:“你说怎么办?指望着凌敬去杀掉他?”   “难道不可以吗?”杜淹轻轻笑道:“他根本就不知道,不光常何,就连凌敬也是我们的人,他不会对凌敬有防备,有心算无备,成算很大!”   “根本就没有可能!”长孙无忌指着杜淹道:“你以为凌敬可以走近他三尺之内吗?不能走进三尺之内,凌敬并没有半分胜算!”   李建成平时出行身边跟着左右清道率,至少一个团的兵力,二百余名甲士。从东宫到太极宫这是李建成日常出行的习惯性方式,然而这段路程皆在东宫元从禁卫军的监视之下,别说一两名刺客,就算是数十名刺客也绝对没有得手的机会。   杜淹想了想道:“我记得陈大将军似乎快要从西域回来了吧!”   “不错!”长孙无忌想想了道:“一天之前接到的消息,陈大将军进入平凉境内,距离长安仅剩六百余里,以陈大将军一行,日行一百五十里的速度,最多三天之后就会抵达长安!”   杜淹闻言呵呵大笑道:“这就是一个好机会吗?陈大将军归来,按说太子殿下一定会前去梁国公府邸上拜会,在梁国公府上,我们动手,机会反而更大一些!”   长孙无忌摆摆手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需要谁去配合你,可以去找叶知秋,百骑司所有的人手,都可以归你指挥!”   杜淹转身就走,没有多余的话。   当杜淹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身道:“帮我做一件事情!”   “甚么事?”长孙无忌好奇的问道。   杜淹道:“帮我杀了杜凤举!”   长孙无忌难以置信的道:“他可是你儿子!亲生儿子!”   “逼急了,人的左手会出卖右手,更何况是儿子!”杜淹冷冷的笑道:“儿子没了可以再生,生一个不够就再生两个,三个!”   长孙无忌望着杜淹道:“你真是禽兽!”   “彼此,彼此!”杜淹道:“你儿子要是带着秘密,落到东宫手中,你会手软吗?”   东宫,李建成正在书写着奏疏,李建成用辞非常诚恳,为杜伏威求情,想请李渊赦免杜伏威,一旁的韦挺一把将案几上的奏章抢了过去,韦挺急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上疏。”   李建成皱起眉头道:“杜伏威乃是降臣,江淮军覆灭之后,他在长安,就是孤家寡人一个,饶他一命,又能如何?”   韦挺板着脸道:“殿下糊涂!江淮军之事,朝廷与杜伏威,已结下了死仇。昔日杜伏威,一介庶民之身,便能在江淮,号令千万人追随,若是他再回江淮,焉知不能再聚起千万叛众?杜伏威若是不死,就等于,为朝廷留下一大隐患,未来必成心腹大患。斩草必除根,这个道理,殿下岂能不知?”   李建成沉吟不语。   就在这时,从外面走进的魏征,指着韦挺道:“韦易直,你读过史书吧?鸿门宴之时,范增是怎么说项羽的”   韦挺脸色变得铁青,冷冷的道:“竖子不足与谋!”   “说的就是你这等竖子!”魏征大摇大摆地拂袖而坐,望着李建成道:“殿下,韦易直所言,才是祸国殃民之策,万万不可取。”   韦挺陡然脸色俱变,他指着魏征道:“魏玄成,今天你必须把说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不相为谋了!”   魏征笑道:“杜伏威振臂一呼,万千人景从,反的是前隋,当初陛下,与太子殿下在太原同样也是振臂一呼,数万人无比追从,然而,时过境迁,如今朝廷无论声望,还是民心,岂是前隋可比?”   韦挺负气道:“那也不能养虎为患!”   “照你这么说,有威望,有能力的人就必须死了?”魏征指着门外咆哮道:“陇右道行台尚书右仆射,陇右道抚慰大使李靖李药师,开州蛮人首领冉肇则叛唐,率众进犯夔州,赵郡王李孝恭率唐军出战失利,李靖则率八百士卒袭击其营垒,大破蛮兵。后又在险要处布下伏兵,一战而杀死肇则,俘获五千多人。随后陛下以三军之任,一以委靖,灭萧铣,平巴蜀,成功招抚岭南诸州。照你这么说,李靖是不是也有造反的实力,必须尽早处死?”   韦挺一时语塞,争辩道:“李药师自然与李靖不能相提并论,他乃一介降臣!”   “降臣!”魏征的声音陡然抬高,变得刺耳起来:“放眼满朝诸公,谁是不降臣?萧相国原前隋河池太守,他是降臣,屈突通、裴矩、裴寂、陈叔达、包括你韦易直,难道就没有食过前隋的俸禄,当过杨家的臣子?”   韦挺被魏征噎得死死的,论起玩嘴炮,魏征可以说放眼全天下,可以与他比嘴的人,没有几个。包括历史闻名的房玄龄、杜如晦其实都不是以口才见长。   李建成一看韦挺气得负气而走,急忙追了出去。   但是魏征却自顾躺在软榻上,随手拿起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翻看起来。   魏征躺在床榻上,翘着脚自顾看书。   李建成不多时返回来,走进来。   魏征放下脚,却没有起身,依旧在看书。   李建成顿时一脸阴霾道:“玄成,寡人知道你学富五车,东宫上下,无人能及,但玄成岂能因此恃才傲物,动辄与同僚们龃龉?从善如流,也是名臣应该具备的风范。”   魏征语气刻薄地反驳道:“太子殿下,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韦挺天真幼稚,太子殿下也天真幼稚么?”   李建成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半句话“你”   魏征冷笑一声坐起身来道:“太子你也别不信,作为君主,必须有能容臣之量,否则这社稷就会遍布庸才,国将不国。杜伏威有能力,有威望,这并不是他取死的原罪,无罪不得而诛!”   魏征是一个聪明人,历朝历代的君主,一旦把屠刀对准开国功臣和功高盖住之臣时,那么就会引得君臣离心,在那个环境下,谁还敢鞠躬尽瘁?李建成如今听信韦挺之言,坐视李渊杀掉杜伏威,那么将来,李靖呢?   陈应呢?包括李世绩,他们都是良将,都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大才,若是李建成没有容纳他们的雅量,绝对不会是大唐的社稷之福。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寡人明白,在这个世界上,绝无功高盖主之臣,只有无能之君。”   魏征听到李建成的这话,松口气了道:“殿下明白就好,记住任何时候,杀自己人这个口子都不能开,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杀自己人会杀上瘾的,那样以来,就会众叛亲离!”   李建成点点头道:“本宫会以大局为重!”   说到这里,李建成突然抬头道:“玄成,杜伏威怎么说?”   魏征道:“杜伏威已经决定配合,他会面见阚棱,欲命阚棱返回江淮,夺回辅公祐之权!”   “这样最好,可以少死很多人!” 第二四二章 平阳公主大杀四方   长安城秦王府承乾殿中,房玄龄拿着邸报,看着朝廷李靖、李艺、李世绩的任命,房玄龄微微皱起眉头问道:“邸报就这些内容吗?”   侯君集点点头。   房玄龄又问道:“那大王呢?”   侯君集一摊手。   房玄龄看了李世民一眼,面露忧色的道:“陛下对大王,猜忌已深,看来是不会再让大王继续带兵了。”   侯君集面色沉郁的点点头。   李世民面无表情的突然道:“我给李世绩和李靖写一封信”   说到这里,杜淹走进来毫不客气的道:“殿下为何给李靖和徐世绩写信?”   李世民讪讪而言道:“我想”   杜淹毫不客气的抢过话头道:“既然殿下让杜某参知军务,杜某便知无不言。殿下给此二人写信,便是战场上的失误。”   李世民心虚的低下头。   杜淹朗声道:“李靖和徐世绩,都是镇守一方的大军统帅,他们的态度固然重要,但是远水却解不得近渴。大王都说过,战场现在在长安。大王自己,就是长安城中声誉最高的统帅,又何须再去借李徐二人之力?现在该着急的,应是太子,太子在十二卫大军军中根基浅薄,他才需要更急!”   李世民起身,恭恭敬敬的向杜淹行礼道:“杜军曹说得对,是小王愚钝”   杜淹坦然受之。   李世民又询问道:“杜军曹,现在,有什么法子,让小王可以领军出征,平定江淮军之乱?”   杜淹摇头头道:“不可能,大王就不用煞费苦心了,江淮之乱,殿下是没有机会拿到手中了。”   李世民哑然失笑道:“你是说河涧王挂帅出征江淮?”   说到这里,李世民脸上露出满满的不屑道:“若河涧王为帅,李靖为副贰,那么江淮军也好,辅公祐也罢,自然不足为虑。可是如今,河涧王独自领兵出征,恐怕会出师不利,前功尽弃。”   杜淹摇摇头道:“就算河涧王失利,陛下也不会任命殿下挂帅出征!”   李世民这时倒更加奇怪了,他不解道:“杜军曹也不是也说了吗?在长安,本王才是声誉最高的统帅。”   “是,不过马上就不是了!”杜淹望着李世民道:“大王,梁国公、陈大将军最多还有三天就会抵达长安,若是陈大将军在长安,你说陛下还会任命殿下挂帅出征吗?”   听到这话,李世民不作声了。   论声望,论战绩,他确实不如李靖,更不如陈应。关键这几年,陈应一直充当着大唐的救火队员,哪里有危机,都是陈应力挽狂澜。   想到这里,李世民故作轻松的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期待陈大将军轻骑平定江淮之乱!”   整个唐朝的军事布局,就是强干弱枝,大唐的主要精锐都集中在关中地区,特别是盛唐六百七十六折冲府,关中占了三百六十七个,超过了一半。   事实上,早在辅公祐造反之初,最先反唐的却是大唐张善安。张善安在武德五年正月投降大唐,随后武德六年623年三月,张善安反叛唐朝,唐朝派遣舒州总管张镇周等人攻打张善安。四月,张善安攻陷孙州,捉住总管王戎后撤军。八月,辅公祏举兵反叛唐朝,在丹杨称帝建国,与张善安联合,并以张善安为西南道大行台。十一月,唐朝黄州总管周法明带兵攻打辅公祏,张善安占据夏口抵抗周法明。   辅公佑自然知道李唐朝廷绝对不会放过他,李唐朝廷在得知辅公佑造反之后,就立即布了一张大别从齐州、淮水、泗水、谯州,亳州、江州今江西九江,交、广、泉、桂等州兵力开赴宣州今安徽宣城。   辅公祐毕竟不是刚刚造反的泥腿子,他是从大业九年开始跟着杜伏威开始亡命天涯,所以在李唐朝廷布置这个渔时候,辅公祐也没有闲着,他派遣他的将领徐绍宗攻打海州今江苏连云港,陈政道攻打寿阳今安徽寿县。   然而在这个时候,大唐黄州总管周法明坐不住了,他立即率领麾下三千水师,并六千健卒,进攻辅公祐。要说周法明,在隋唐时代名声不显,但是他的次兄周法尚就比较有名了,周法尚是左武卫将军,跟随水军总管、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率领四万水师,从水路进攻平壤。   也是历史唯一一次隋军攻进平壤,历史上周法尚当时率领部队殿后。   周法明不像其二兄周法尚如此勇猛果敢,但是他更是一个擅长取巧之人。他在隋末时原为真定令,隋末大乱时他割据黄州,李密势大,他投降李密,被李密委任为黄门总管,随后,他又吞并三州,挟三州归降萧铣,萧铣势弱,他又在武德四年投降李唐,趁萧铣安州总州马贵迁不备,生擒马贵迁,被李渊任命为黄州总管、谯国公。   周法明一看辅公祐造反,这下好了,立功的机会来了,他立即率领军队进攻夏口。历史往往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周法明以骑墙看风头,有奶就是娘混得风声水起,可是同时,他的对手张善安同样也是这么一个货色。   张善安看着周法明势大,骄纵,就派人假扮渔民,周法明不防备,被张善安部刺杀,其麾下部将大溃败,除少量部曲逃跑外,包括三千水军,六千步卒,超过三分之二投降张善安。   随着反唐第一战初战捷,张善安把目光对准了猷州。   猷州,这是中国历史存在时间非常短的一个地名,仅存留五年,始建于武德三年,终止武德八年。辖境大体相当于今泾县、旌德县,黄山市黄山区,池州市的东至县、青阳县、石台县部分地区。   张善安吞并了周法明的部曲,马不停蹄近两万余人马猛攻猷州。   不过在猷州张善安遇到了一个二愣子。大唐猷州刺史、宣州总管左匡正率领宣州折冲府抵抗张善安部下的猛攻。   左匡正其实麾下只有一个宣州折冲府,然而这个折冲府却是下州折冲府,既下辖四个团,每个团二百人。按说左匡正左难当这个宣州总府守不住猷州,毕竟张善安麾下有将近两万人马,人数相差二十五倍。   可是,宣州折冲府也就是宣纸之乡,别看宣纸赫赫有名,可是在历史宣州却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地方,属于典型的七山两水一分田。百姓非常贫困,所以从军或从商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在左难当的率领下,猷州不仅挡住了张善安的第一波攻击,同时还连续抵挡了一个多月,直到左难当滴血求援的血书抵达长安。   望着替自己守了一个多月城池的左难当,李渊一脸铁青的指着下首的官员咆哮道:“十数万大军,上百员战将,都是做什么吃的?还有,你们兵部是做什么吃的?”   李元吉期期艾艾的道:“陛下,兵部尚书杜伏威还在牢里蹲着呢!”   李渊的眼睛快要喷出火,冲身边的刑部官员道:“还不赶紧放人!”   就在这时,秦王李世民道:“陛下,杜伏威图谋刺杀元从禁军在先,阴谋背叛朝廷于后,辜负了陛下的恩典与器重如此罪大恶极之徒,应夷其三族,以儆效尤。”   李渊点头道:“中书省拟诏,抄没吴王府,将杜伏威全家缉捕下狱。”   李建成在班列首位,手持笏板,一动不动地盯着脚下,宛若木雕石刻。   他有点难以相信,李世民居然背后给了杜伏威一刀,你们不是义结金兰?   “你们不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时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怎么到了现在,一切都变了。   李世民狂喜,秦王府财政早已见底,为了维持秦王府的开支,他不得不当掉长孙无垢的首饰,现在李世民既然明知杜伏威必死,他绝对不会让这种落井下石的机会。   杜伏威在江淮搞到的金银财宝多了,他手中就握着拥有着价值数十万贯的财物,李世民吃掉了杜伏威麾下的三千陌刀甲士,李世民知道杜伏威手中还有钱,而且数量不少。   现在这些钱,都成了杜伏威的原罪。   李世民接令后,马上点齐秦王府统军,以雷永吉、侯君集为首,带着众人冲向吴王府。侯君集带着士卒们将整箱整笼的细软财宝尽数抬出。   雷永雷焦急地跑到李世民面前道:“没看见杜伏威的妻小,他的幼弟杜伏德,也没找到!   李世民错愕地将一卷绸缎掷在地上道:“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暗室、地道。”   就在这时,雷永吉捅捅李元吉,嘴角朝府外方向努去。   李世民回头,发现李秀宁与陈应站在吴王府门口。   李木兰脸色煞白。   李世民欲上前搭话。   李秀宁扭头就走。   陈应看着李秀宁的面色不善,急忙拉住李秀宁的手道:“三娘,注意身体,你不是一个人!”   李秀宁的眼睛里蓄积了很多泪水,她摇头道:“陈郎,你说杜伏威会在长安指挥辅公祐谋反吗?”   “绝无可能!”陈应苦笑道:“除非他脑子装的都是大便!”   陈应扶起李秀宁摇摇欲坠的身体,劝慰道:“三娘,莫气,莫气!”   李秀宁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陈应摇摇头道:“这个问题,你需要去问太子了,抄了杜伏威的家,这就是不准备让杜伏威活了,快去东宫!”   陈应与李秀宁登上马车,朝着东宫方向前进。   李秀宁进入东宫,一名内侍端着托盘快步而来,李秀宁袖子一甩,直接将那名内侍扫倒在地上。   望着这一幕,陈应暗暗咂舌,他没有想到李秀宁居然还有如此暴虐的一面。   大殿里的韦挺听见外面传来碗碟打碎的声音,正准备喝斥,可是看着李秀宁一脸煞气的走进来,他马上识趣的闭上了嘴。   李建成望着李秀宁,一脸欣喜的道:“三娘,你不是明天才到吗?”   李秀宁怒气冲冲的吼道:“都出去!”   李建成尴尬的笑了笑,冲韦挺、魏征、等人摆摆手。   魏征等人陆续起身离开。   陈应正准备走出去,李秀宁道:“陈郎你留下!”   李建成的眉头微微皱起。 第二四三章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李秀宁怒气冲冲地,径直走到李建成面前,冷着脸喝问道:“是你向陛下进言,先抄杜伏威的家,再诛杜伏?”   李建成尴尬地笑笑道:“三娘就为此事而来?”   李秀宁指着李建成咆哮道:“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践。杜伏威或许真的有谋逆之心,他或许真的该死,可是,太子殿下,他既然在牢狱之中救了你,你为何要对付他?恩将仇报,让天下人如何看待你这个太子?”   李建成有些愕然道:“寡人何曾食言而肥?寡人何曾恩将仇报?”   李秀宁冷哼一声,根本就不相信李建成的话。   陈应咳嗽一声道:“公主殿下明鉴,太子殿下不曾对付杜伏威,对付杜伏威有何益处?要看对付杜伏威,谁获益最大,谁就有动机”   李秀宁指着陈应道:“你什么意思?是秦王吗?”   陈应无语。   此时李秀宁正在气头上,陈应非常清楚,千万不要跟女人讲道理。   看着陈应不语,李秀宁又把怒武,李姓宗亲,谁都不会给杜伏威说一句公道话。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咱们李家骨肉相残。所有这一切,都是阿爹的错!”   李渊勃然大怒,竭斯底里的吼道:“我要杀了你这个孽障。”   李渊恨恨地四处寻找宝剑,没找到,顺手抄起一柄玉如意,劈头盖脸地砸向李木兰。   陈应眼疾手快,挥拳一拳砸向那柄玉如意,玉如意应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突然的变故,数十名元从禁卫瞬间冲入甘露殿内,众元从禁卫手持刀剑、弓弩,对准李秀宁与陈应,而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横剑挡在李渊身前。   李渊愤愤的指着陈应道:“放肆!”   李秀宁踉跄着险些栽倒,她瞬间冷静下来,她挡在陈应身前。   陈应从来不会站在女人身后,哪怕他面对的是李渊,这一次是失策,陈应也暗暗后悔,来得实在太匆忙了。   太极宫是李渊的主场,一旦李渊下令格杀他,陈应可没有杀出重围的实力。   陈应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低头道:“臣,不敢!”   李渊气如斗牛,转而从元从禁卫夺过一把横刀,冲向李秀宁。   陈应接过李秀宁,伸手挡在李秀宁身前。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匹夫一怒,血浅五步。   陈应别无他法,李渊只要冲到近前,陈应只好让李渊偿偿,什么叫做匹夫一怒,血浅五步。   要说,陈应的功夫,还真不太高。他与罗士信、秦琼、甚至程咬金这样的高手相比,恐怕走不了十数回合。不过,对付李渊这个半百的老头,陈应还是有信心,可以空手夺白刃的。   就在李渊冲到李秀宁面前,不到五步距离时,   闻讯赶来的裴寂,赶紧上前抱着李渊。   随便连忙指挥禁军侍卫,将手是血的陈应,和捂着脸的李秀宁拽走。   李建成随后走到李渊面前,叹了口气道:“阿爹,这是何苦来哉!”   陈应扶着李秀宁缓缓离开太极宫,这个时候,李秀宁的神情恍惚,仿佛魂游体外。陈应愤愤的朝着宫外等侯的郭洛道:“去清林里!”   陈应扶着李秀宁,指着何月儿负责进入里面照顾李秀宁。   郭洛望着陈应道:“主上,情势很危险吗?”   陈应点点头道:“非常危险!”   郭洛道:“可是,这里毕竟是京城,是长安!”   陈应道:“正是因为长安,这里才更加危险,长安城里,敌友不明,善恶难分,早上是盟友,或许晚上,就分道扬镳了。不要看京畿之地,处处繁花似锦,歌舞升平,实则步步杀机,我只要走错一步,就会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郭洛顿时肃然,低声道:“可需要,再抽调些人手?”   陈应摇头,语气沉重道:“阿洛,今后,情报事宜,全都仰仗你了。中原的军阀豪强是打没了,可就在长安,还有最大的敌人在等着我们。”   郭洛迟疑了一下道:“我们的人太少,有些”   不等郭洛说完,陈应摇摇头道:“这不是人多人少的事情,这样啊,你马上派出人去搜购硫磺、柳枝炭,还有芒硝,特别是硫磺和芒硝,无论多少,全部买下来!”   郭洛不解的望着陈应道:“主上,我们不应该做好准备吗?现在买这些东西,岂不是舍本逐末?”   “这才是我们保命的本钱!”陈应深吸一口气道:“我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全部都在这些东西上面!” 第二四四章 天雷滚滚狼突豕奔   为了自己可以活下去,为了可以拥有保命的本钱。陈应决定开启潘多拉的魔盒。至于魔盒开放之后,会释放出什么怪物,陈应已经顾不得了。   毕竟,天大地大,自己和家人活着最大。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有家庭,有老婆、有女人还有孩子。在中国的政治环境中,有一个特定的定律,那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大司马大将军卫青从一个奴隶成为大将军,可是随着卫霍集团的倒台,不仅仅是卫青家族倒霉,甚至连任安、田仁、苏建、公孙贺等全部没有善终。   陈应麾下将校数万人马,可以算作嫡系将领的不下数百人,一旦陈应完了,他们也会被抄家灭族,死无葬身之地。   安抚好李秀宁之后,陈应就着手准备制造火药。火药的成份在后世就是一个中学生都知道的简单配方,而且这些东西,都不是罕见之物。   比如火药中最重要的硝。硝,是清热药,用来泄火。当然还可以用来治疗胃脘痞,食痞,消化不良,浮肿,水肿,乳肿,闭经,便秘。   可以说是药铺里不可或缺的一味药材。除了药店利用芒硝,像一般皮草店里也用硝来硝制皮子,任何动物的皮毛,一旦干了以后都会变成非常坚硬,经过硝制的皮毛,会变得洁白、柔软光润、富有弹性。   郭洛的动作非常快,就在陈应这边刚刚在陈家堡最靠近东部界裕河的位置上,调出一个庞大的院落,专门用来制造火药。   这边场地刚刚清理完,郭洛就让人一口气送来了足足三千多斤芒硝。陈应让人将运来的芒硝,倒入一个个大桶之中,然后加入水,就像当初解析食盐一样,先用水把芒硝淹没,随手不停的搅拌,直到芒硝完全溶解,经过过滤,去除残渣,最后得到纯净的芒硝,不过这些芒硝不足两千斤两纯净的芒硝。   想到这些芒硝的杂质居然多达三分之一,陈应不禁暗暗咂舌,这些芒硝还不是用来硝制皮子,而是在大唐博仁医院里直接调来的,大都是医用硝,不是口服,就是外敷,这么多的杂质,万一吃出一个好歹来,陈应的冷汗就下来了。   他可以赚钱,可以搞垄断经营,可是他绝对没有想过要赚黑心钱,特别是博仁医院的钱,陈应立即吩咐道:“博仁医院各分部所有芒硝立即停止使用,全部拉来解析提纯,以后不经提纯的芒硝,全部不得使用!”   硫磺自然也不是纯硫磺,而且杂质非常多。相对而言,提纯硫磺要麻烦很多了,不过,现在陈应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也可以借用。比如,蒸馏酒精的器皿。提纯硝石需要溶解和解析就可以了,可是要提纯硫磺,则必须蒸馏。   陈应让人用炼钢的坩埚,倒入硫磺,然后在上面罩上蒸馏酒精的罩子,在水流的降温之下,很容易收集到硫磺蒸汽,硫磺蒸汽遇水冷却,就可以得到纯硫磺。   制造这些东西,其实陈应就只是开一个头,下面的工作有的是人去作。如今依靠着陈应吃饭的各类工匠不低下七千人,这些工匠虽然不明白陈应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他们却按照陈应的要求,弄出了纯净的芒硝和硫磺。   至于柳枝木炭,就更加简单了。陈应简单粗暴的让一个磨坊空出来,专门研磨柳枝炭,这些柳枝炭被研磨成如细面粉一般细细的时候,再用细萝一种筛制工具,现在已经消失在百姓的生活中刷掉颗粒,得到精细的炭粉。   剩下的工作,就比较简单了。按照经典的黄金配方这个真不能详细,不然要倒霉的就成了一堆新的纯黑色粉末,陈应让人找来鸡蛋清打进粉末里放在筛子里不停地来回翻滚,翻滚了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就成了一个个的小颗粒,过了一遍筛子,漏下来的都是菜籽大小的颗粒,陈应这才满意的开始制作自己的宝贝。   磷生铁,是一个比较恶心的东西,它虽然是铁,但是含磷较高,质地非常脆。偏偏陈应手中有几个小型铁矿都是富磷矿铁矿,这样的铁矿开采成本比较高,根本就没有价格方面的优势。   哪怕李渊收回陈应手中的钢铁作坊时,也没有收回这种鸡肋一般的铁矿,因为这种铁既不能做工具,也不能打造兵刃,说是铁,比陶器坚固不了多少,看着差不多有一分厚的磷铁,轻轻用手一按,就可以把这种铁片按碎片。在江湖上有玩硬气功表演,徒手断钢板的,其实大都用磷铁做道具真功夫除外,老程没有见过。   磷铁虽然是一个鸡肋,但是用来做手雷弹的破甲片是再最好不过的了,只要厚度超过三五个毫米,就不会轻易被摔碎,但是火药却可以轻易炸开,在火药的冲击力作用下,磷铁片就会形成非常致命的破甲弹片。   为了保密,提纯、解析这些工作,都有工匠来做,但是真正配比的时候,却是陈应亲手操作,得到这些颗粒式的火药,陈应就亲手装了一个外形如同甜瓜手雷的磷铁壳子。   陈应在后世少年时代,经常自己玩炮仗,这个东西他非常熟悉,先用硝石粉末搓成捻子,塞入磷铁壳里,再入纸屑塞实。   这样以来,一个重达一斤左右的手擂弹就做好了。不过,清林里不适合充当手擂弹的试验场。   一口气做出十个手雷弹,陈应让郭洛带着数十名心腹,一人三匹战马,直奔界裕河东南部的长捻塬。   在后世长捻塬已经变成了壮观的良田,现在还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荒原,陈应也不担心会被其他人发现。   郭洛没看到调配,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但是他对陈应的药粉非常的有信心,因为他看到了如何提纯那些材料,每一种方法都神奇无比。   郭洛等人纵马疾奔,经过两个多时辰后,终于抵达长捻塬。   陈应让郭洛派出人四下散开,在确定方圆十数里都没有人烟后,陈应开始点燃火把,陈应拿起一枚手雷弹,放在火把上点燃引信,随着嗤嗤的引信燃烧声响起,陈应随手将手雷弹扔向三十余步外的一颗直径一尺有余的桑树。   “轰隆”这颗桑树变得漆黑一片,整个树身上有四五块树皮被炸掉。   陈应身边的十数匹战马被这声巨响炸得受惊,又嘶鸣又挣扎,如若不是栓在大树上,恐怕战马就挣脱缰绳跑了,而郭洛被惊天,嘴巴张开,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陈应走到那颗大树前,观察爆炸的威力,发现树身上布满十数个弹孔,这些弹片已经深入树身不见了,可以想象威力还挺足的。   陈应看到一块莫约百余斤的石头,点燃引信将这颗手雷弹仍在石头下,扭头就跑。   看着郭洛还傻愣在当场,陈应赶紧扯着郭洛向远处跑去。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百余斤重的石头,变成了碎石片,最大的一块也不过十数斤。   这个时候,陈应的亲卫闻讯而来,紧张的拱卫在陈应周围。   郭洛这个时候缓缓回过神,膛目结舌的道:“主上这这”   “这就是我准备的保命的本钱!”陈应看着周围的亲卫笑道:“你们说,这个够吗?”   郭洛激动的道:“够了,够了,只要一颗扔进敌人阵中,绝对一炸一大片!”   在这个时候,火药弹的威力可以比后世更大。因为后世已经适应了热兵器战争的形式,在进攻过程中,步兵其实已经不再是密集队形了,也绝对不会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一颗手雷弹可以炸死一大片。   事实上三三制在攻击中,每一名士兵相距的距离是至少八米,通常都是十数米,一个三人战斗小组,战斗面积超过一百平方,即使是六七式木柄手擂弹,杀伤半径才八米,覆盖面积才五十平方,一颗手擂弹在实战,几乎不存在可以报销一个战斗小组的情况,更别提一炸十数人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却不一样,因为采取密集阵,一百平方之内,至少要站一个队。   郭洛兴奋的道:“主上,拿着这个杀器,我们随时可以杀进皇宫!”   陈应摇摇头道:“手雷弹其实也不是万能的,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轻用,一旦动用了,那就是你死我亡!”   说到这里,陈应对郭洛道:“等咱们的人到了长安以后,马上抽调五百人,组建一个掷弹兵营,一个营五百人,秘密练习投弹之术,务必在最快的时间内,形成战斗力!”   郭洛道:“愿为主上效死!”   陈应有些应意犹未尽,他把剩下的八颗手雷弹陆续点燃引信,扔在了长捻塬上,一时间长捻塬上天雷滚滚,狼突豕奔。   陈应哈哈大笑,转身返回清林里。   等到陈应返回清林里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   陈应刚刚进门,何月儿一脸惶急的道:“陈郎,公主病了!”   陈应一愣,李秀宁的身体素质向来不错,怎么可能得病?   陈应心中一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何月儿急道:“就在公主从长安城回来之后,公主也不让御医瞧病,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她咳血了”   听到这话,陈应急忙冲向卧室。   在历史上,平阳公主李秀宁功盖天下,上演了巾帼不让须眉的传奇,然而她的死因却不见史书。无论是新唐书还是旧唐书都没有记载她的死因,按说李秀宁并没有什么隐疾,也没有什么遗传性的疾病,直到武德六年二月,史书上才突然来了一笔。而之所以会记上这一笔,还主要是由于她的葬礼与众不同,是以军礼下葬的。   “前后部羽葆鼓吹、大辂、麾幢、班剑四十人、虎贲甲卒”。当时礼官提意见说女人下葬用鼓吹与古礼制不合,李渊反驳他“鼓吹就是军乐,以前平阳公主总是亲临战场,身先士卒,擂鼓鸣金,参谋军务,从古到今何尝有过这样的女子?以军礼来葬公主,有什么不可以的”于是特地破例以军礼下葬平阳公主,并且按照谥法所谓“明德有功曰“昭”,谥平阳公主为“昭”。   陈应想到这里,突然心痛如刀绞,难道说李秀宁正是因为顶撞了李渊,心忧李建成与李世民相争,不愿意见李建成与李世民兄弟二人手足相残,心忧成疾,不药而逝?   拥着四层相高,五层相远的陈家堡建筑群巍峨壮观,特别是夜间屋檐上每个瓦栊中都点了一盏灯,烛火辉耀,远远望来,宛如金色飞龙在邈邈夜空中腾翔。   从正门到后院,需要穿过七进院落,沿着甬道走上五百余步,陈应健步如飞,差点撞倒往来的侍婢。陈应虽然快,但是,何月儿更快。   看着陈应朝着后院疾奔,何月儿收起罗裙,纵身一跃,跳上高台,在屋檐间上下腾挪,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何月儿后来居前,前一步进入卧室。   此时李秀宁躺在床上,发出一阵阵的咳嗽声。   何月儿推门进去道:“公主,陈郎已经回来了!”   李秀宁皱起眉头道:“你去告诉他,我身子不舒服,今日不便相见!”   一名侍女赶紧出屋出阻挡陈应。   不过已经迟了,陈应来到卧室外面的甬道里,冲着侍女问道:“公主身体如何?”   侍女犹豫片刻,说道:“不是很好,公主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御医开了些药,她也不吃”   陈应该叹口气:“我进去看看公主!”   侍女挡在陈应面前道:“公主殿下吩咐,她身子不舒服,驸马请回!”   陈应脸色一冷:“让开!”   侍女纹丝不动。   陈应心中一急,伸手推向那名侍女,这名侍女的脚仿佛像长了根一样,一推不动,陈应皱起眉头,再次用力,依旧还是纹丝不动。   陈应道:“让开!”   侍女低头不语。   陈应转身冲着阿史那史摩吼道:“阿史那思摩,这个婢女就赐给你为妻了!”   阿史那思摩大笑道:“谢主上厚赐!”   那名侍女吓得花容失色,陈应推门而入。   望着李秀宁道:“三娘,你这是何苦呢!”   李秀宁苦笑道:“陈郎,我只是心里不舒服!”   陈应走到李秀宁身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宽慰道:“没事,一切有我呢!”   李秀宁听到这话,嘴巴一张一合,眼睛如同断线的珍珠:“陈郎,奴奴好苦!”   陈应其实最见不得女人哭,更何况是自己的女人哭。   陈应叹了口气道:“解铃还需系铃人,看来必须约秦王与太子好好谈谈了!” 第二四五章 给陛下一个机会   “大郎与二郎的是不是至死方休?”李秀宁躺在陈应怀里,喃喃自语道。   陈应一时哑然,夺嫡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然而这个结果,却是李秀宁无法接受的。   虽然陈应沉默着,李秀宁却已经明白了结果。   李秀宁喃喃的道:“陈郎,我突然感觉着活着没意思,将来百年之后,我怎么去见阿娘,阿娘会怪我的”   陈应叹了口气道:“三娘可曾想过,若是你死了,太子和秦王的储位之争,就再也没人能阻止了,到时候,不知道要伤及多少无辜。”   李秀宁突然道:“陈郎,你你你有办法让他们不争?”   陈应摇摇头道:“我没有办法!”   当然,要说没有办法有些牵强。如果大唐可以像西方一样,男女都有皇位的承继权,比如第李建成是长子,第一顺位继承人,李世民是嫡次子可以是第二顺位继承人,李秀宁为第三顺位继承人,那样以来,李秀宁在陈应的帮助下,可以乘势而起,吸引李建成与李世民的主要火力,或许会迫使二人握手言和,一致对付李秀宁。   不过,这一套在大唐绝对行不通,就算李建成和李世民都死了,李渊也不会把皇位传给李秀宁。   陈应悠悠长叹。   李秀宁神色黯然,一脸死灰。   李秀宁也知道自己这样要求陈应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就在这时,陈应突然道:“但是我有办法,让其他无辜的人,不再死于内斗!”   如果玄武门还像历史上一样上演,还像历史上一样结果,陈应可以做到的最大努力,就是保住李元吉和李建成的儿子们,让他们避免被清洗,当然必须送走,只要放在中原,李世民绝对不会妥协。   陈应深吸了口气道:“可惜我一个人做不到,需要三娘的援手。”   李秀宁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我?”   陈应郑重的点点头道:“除了你,无人可以办到!”   李秀宁的眼光的闪烁着一抹精光。   就在这时,陈应笑道:“来,让孙道长给你把把脉!”   李秀宁摇摇头道:“我没病!”   陈应笑道:“你有没有病,你说了不算!”   看着李秀宁板着脸色,陈应软了口气道:“你想想,咱们的孩儿!”   李秀宁缓缓伸手胳膊。   陈应朝着孙思邈拱手道:“有劳孙道长!”   孙思邈微笑道:“陈驸马,客气!”   李秀宁依旧咳嗽,陈应担心不已。   孙思邈神色有些不自然,不过面对李秀宁和陈应的时候,微微一笑道:“公主殿下、驸马不必担忧,公主只是微恙,贫道开个方子,只要照方抓药,早晚各服一剂药,不出五日,定可见效!”   陈应没有吭声。   李秀宁嗔怒道:“你看,孙道长也说我没病!”   孙道长看着李秀宁,眼中带着无奈,勉强撑起一丝笑容,叮嘱道:“记住,杏、桃、橘子、李子都不可以吃。辛辣的食物,你不能再吃了。”   李秀宁点点头道:“知道了!”   孙思邈缓缓起身,将写好的药方递到陈应手中,然后对李秀宁躬身道:“请公主殿下歇息!”   陈应早已发现了孙思邈的异样,就起身道:“三娘,我送送孙道长!”   陈应与孙思邈并肩往外走着,走到前院时候,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这是陈应给孙思邈配的公车,也是四轮马车,不过这个马车,成了孙思邈的移动书房,整个马车,除了简单的桌案、茶具、净桶之外,里面不是装着各种医学类的书,就是各种药材,还有大量手术器具。   就在孙思邈准备登上马车的时候,陈应突然道:“孙道长,你说三娘的这病,是不是没治了?”   孙思邈的身子顿时僵住了,良久,孙思邈叹了口气,缓缓点点头,道:“陈驸马,请节哀!”   陈应脸色大变,身子踉跄,差点摔倒,陈应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孙道长,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孙思邈一脸苦笑道:“劳疰这个病,贫道也棘手!”   陈应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病骨恹恹泉路近,孤坟岁岁断人肠。   凭君莫怨当年事,历代医家未有方。   劳疰这个病,其实还有很多名字,比如尸疰、劳疰、虫疰、毒疰、鬼疰、传尸等,也是俗称的肺痨,痨病,这个病无药可医。   “为什么为什么!”陈应一脸愤愤。   鲁迅先生在小说药中塑造的角色华小栓得了痨病,他的父亲华老栓从刽子手买来沾血的馒头治小栓的病,结果是血馒头没有治好小栓的痨病,小栓还是死了。而鲁迅先生也死于肺结核病。   巨大的噩耗,让陈应感觉天旋地转,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东宫显德殿,李建成一脸疑惑的望着魏征道:“陛下现在急召我入宫,所谓何事?”   魏征想了想道:“想必是为了陈大将军回京!”   李建成点点头道:“陛下会如何处置陈应?”   魏征撇了撇嘴,摇头道:“臣也不知。”   李建成一下泄了力气似的,垮下脸来。   魏征微微笑道:“不过,陛下不会杀掉陈应,因为陈应有一支效忠于其个人的大军,也有一块土地广袤的领地。陈应不是杜伏威,他的份量远远比杜伏威的分量重!”   杜伏威麾下有一个雄心勃勃的辅公祐,但是陈应没有。陈应虽然回京了,而且还把西域一分为三,段志感、张士贵、张怀威各镇守一镇,却独留马周当着安西都护府大司马。管理着安西军的所有训练、将校升迁和给养。   一旦李渊效仿对付杜伏威一样对付陈应,安西军真敢反。江淮军虽然反了,可是南方经过数年混战,杨广在大业年间又过度抽调民力,江南其实不比河北好过,在这个情况下,西域的实力,远比江淮军更强。   狼要吃羊的时候,不需要借口。可是面对一支猛虎的时候,就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李建成眼中逐渐亮起的光芒又黯淡下去,最后只能无奈的叹息道:“若是陛下征求我的意见,我该如何作答?”   魏征想了想,道:“既然不会杀,陈应就终归还是要启用的。”   李建成点头道:“对,陛下对陈应并无太大仇怨,只是有些猜忌”   魏征道:“所以,若是皇帝问殿下意见,殿下便自行作答即可。   李建成苦笑。   魏征道:“只是殿下须记住两条,陈应不能入三卫,出掌禁军,也不能让他,领兵回西域去。”   魏征看着李建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接着道:“陛下毕竟是父亲,纵使儿子们再能干,在父亲眼中,他们也永远都还是孩子,都需要大人的提点和教训。”   李建成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魏征。   魏征微笑着点点头,又道:“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可是,太子都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得”   魏征顿住。   李建成惊异的瞪大眼睛。   魏征苦笑道:“优秀得让陛下,连个教训他们的机会都没有,是不是?所有事情,太子殿下都能解决得十全十美。对这样的儿子,陛下也很无奈。”   李建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魏征笑道:“皇帝也是人,也有人之常情,他心中,其实很是期待着儿子,能够不时犯些小错,说错一些事情,好让他能提点一番,教训一顿,以显示父亲和君主,双重身份的睿智和高明,而殿下要做的,恰恰就是给陛下,这个机会”   太极宫甘露殿中,一群内侍手忙脚乱的收拾着被李渊砸坏的器皿。李渊有些颓废的坐在御座上,脸上布满倦容。李渊长长地吐了口怨气道:“朕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冤家孽障来呢?一个二郎也就够了,还有三娘,也跟着疯魔。   裴寂讪讪的笑道:“平阳公主只是一时激愤,陛下不必介意。听说平阳公主回去后,就病倒了。”   李渊冷哼一声,没有接这话。   良久,李渊冷静下来,望着下首位坐着的裴寂,李渊抬了抬头道:“裴三,你说他们几个有哪一个让朕省心不把朕气死都不罢休!”   裴寂低着头不语。裴寂反而岔开话题道:“陛下,现在最重要的是,陈大将军该怎么安置!”   裴寂接着道:“陈大将军先是镇守灵州,北拒突厥,南抗梁师都,又平叛河东,平王世充,灭窦建德,西退西突厥,南拒吐蕃,屡立战功,不能不赏!”   李渊叹了口气道:“裴三,以你看,陈应该如何赏?”   裴寂轻咳嗽一声道:“陛下是想让他留在西域,还是留在长安?”   李渊想了想道:“留在长安如何?镇守西域又如何?”   裴寂道:“若是陛下欲留陈大将军在长安,非十二卫大将军不足以委以,如今十二卫大将军唯有左翊卫大将军空缺,倒是可以安置,只是   说到这里,内侍禀告道:“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李渊点点头道:“传!”   李建成一脸疲惫的进入武德殿中,朝着李渊施礼。   李渊笑道:“大郎,那阿爹索性问问你,陈应的职事,要怎样安排,才称你的心?”   李建成不以为然的笑道:“陈应也算半个自家人,安排在哪里都无所谓,他愿意在三卫任职,也由得他,他愿意回西域去,也由得他。”   李渊笑眯眯地看着李建成道:“大郎,处理这些事情,你还嫩得很,陈应绝不能留在三卫。”   李建成故意做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道:“为为什么?”   李渊一副高深莫测的道:“三卫拱卫皇城,除了玄武门禁军屯营之外,乃是长安城内,最核心的部队,必须由亲信的关中子弟掌握!”   李建成摆摆手道:“那就让他,回西域,反正他不喜欢远离长安,这次若不是三娘坚持,他恐怕不会回长安,眼里一点儿也没有我这个太子!”   李渊摇头道:“绝不能放回西域去,那里是他的领地,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朝廷完全控制不了,时间久了,容易形成割据霸府,后患无穷。   李建成叹息一声道:”还是阿爹考虑得细,我就不耐烦这么麻烦。” 第二四六章 擢升兵部尚书   清林里陈家堡,陈应坐在床上,怔怔的发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应如同一樽塑像,动也不动。   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给震骇到了,李秀宁的这个病哪怕在后世也不是百分之一百的可以治愈,更何况还是这个医学科技落后的唐朝。如果在后世,陈应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给李秀宁化疗、医治。   陈应此时应该可以感激李渊,如果不是因为忧心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李秀宁也不会急怒之下顶撞李渊,更不会因为李秀宁心忧如焚,茶饭不思,造成免疫力低降,病菌在李秀宁暴发。   现在虽然李秀宁的病虽然是顽疾,但是由于在爆发初期,还有挽救的可能,毕竟早期的肺痨是可以依靠中医理疗,缓缓治愈。   想到这里,陈应就振作了起来。由于李秀宁的这个病是呼吸道病菌感染,病菌会在呼出的空气中传播,在这个情况下,李秀宁必须隔离,否则就非常容易进行交叉性感染。   想到这里,陈应感觉陈家堡就不适合李秀宁安心养病了。由于此时的陈家堡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工业小城,在这里不仅拥有钢铁坊、马车坊、轴承坊还有其他各类木器工坊、农具坊,不仅拥数万人密集居住,同样,这里的空气也相对比较污浊。   想到这里,陈应连一刻也不愿意停留,甚至连天还没有亮,就让人准备马车。在睡梦中,李秀宁被陈应轻轻摇醒。   李秀宁看着陈应,虚弱的道:“陈郎,让我再睡会吧!”   “三娘”陈应扶起李秀宁,帮助李秀宁穿好衣服。陈应一边给李秀宁穿衣服,一边笑道:“马上就要到上元节了,我们再住在清林里也不太方便,芙蓉园环境清幽,非常适合你在那里养病!”   李秀宁点点头,柔声道:“那,依陈郎!”   陈应拿着大氅将李秀宁包裹起来,抱着她走上马车,他小心翼翼的将李秀宁放在马车里的软榻上,为她轻轻盖上被褥。   陈应冲着马车外的车夫道:“走吧,去芙蓉园!”   马车缓缓启动,原本紧闭着眼睛的李秀宁,缓缓睁开眼睛,静静的望着陈应,虚弱的道:“陈郎,你告诉我说实话,我这病,是不是没得治了。”   陈应的笑容僵硬的沉默片刻,发现李秀宁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   陈应只能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三娘,你想多了,你只是得了风寒,需要安心静养!”   李秀宁反而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道:“陈郎,你骗不了我的,如果我的病没有大碍,你不会如此郑重其事,我的身子骨我自己清楚,我一直没有得过病,身子不比一般男子弱,现在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这种感觉,我根本就没有体会过!”   “会好的,你安心静养一定会好的!”陈应说着,眼睛不争气的红了,为了害怕被李秀宁看穿,他只好扭过头不看李秀宁。   李秀宁低头看着隆起的腹部,望着陈应的背影道:“我的时间还能坚持到他出生吗?”   陈应的心快碎了。   他用力的咬着嘴唇,真怕自己会哭出来。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面对尸山血海,或者无边无际的敌人,陈应从来都是不假颜色,可是现在,他的情绪变得非常不稳。   李秀宁伸手摸向陈应,用力的将陈应的脸搬到她面前,四目相对,李秀宁道:“这辈子能遇到陈郎,就是上苍对三娘最大的恩赐,能再给陈郎生下一个孩子,让他可以给谦儿为伴,我就心满意足了!”   此时,陈应再也坚持不住,蓄满眼眶的泪水,扑簌扑簌往下掉。   李秀宁伸手给陈应擦着眼泪,然而,李秀宁擦得越快,陈应的眼泪也越多。   李秀宁吃力的道:“陈郎,你说太子与秦王争斗,你有办法避免伤及无辜,能说说么?   “这些事情等你身子好了再说!”陈应神色阴郁的看着李秀宁淡淡点头,声音清缓。   李秀宁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陈应缓缓点点头道:“其实,道理很简单,离权柄越远,被伤害的可能性越小。”   李秀宁苦笑道:“可是,东宫与秦王府上下全是人才,无论是东宫的魏征、冯立、裴矩、还是是天策上将府的房玄龄、杜如晦,难道都让他们下野回家?这也是朝廷巨大的损失!”   陈应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并非免去这些人的官职,而是整顿行台与各地兵马总管,将多余的官职,撤销合并。天策府这样的地方,本身就与朝廷省部之间职能交叠、有所冲突。”   李秀宁道:“这样一来,秦王府的人才,岂不是要和关中世族,争夺朝廷的职衔?”   陈应道:“只要不和储君之位勾连,能者上、庸者下,这样的争斗,又能惹出多大的灾祸?更何况,不入幕东宫或天策府,他们可以牧民一方,当初大唐立国,地不过千里,城不过数十,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唐的版图越扩越大,需要的官职就越来越多,仅安西都护府为例,这就需要两三百名官员!”   “问题是”李秀宁想了想道:“大郎敢用天策府的人?”   陈应眼神坚定的道:“天策府上下,无论军事政务,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若他们愿意为国效力,太子殿下,必以国士相待。”   李秀宁伸手在软榻上的案几上,轻轻敲了几声,不一会儿,何月儿探头过来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把东西拿过来!”   何月儿不一会儿,递过来一个包裹。   陈应接过以后,轻轻打开,发现居然是一卷圣旨。   陈应仅仅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凝眉问道:“这是哪里得到的?”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东宫肯定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他们拿不出切实的证据,这是天策府的杜淹策划的,手法与河北一般无二,帛布上写的名字,就是接到圣旨的江左世族你知道该如何处置有了这个,太子和秦王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   陈应一脸震惊。他实在难以想象,江淮军叛乱与刘十善叛乱一样,都是秦王府的杰作,他更难以想象,秦王府的这些幕僚,为了获得军功,打压太子,会如此不择手段,仅仅河北之乱,十数万人无辜枉死,江淮之乱,如今还没有结果,想来恐怕江南也白骨露野,居然会是如此内幕。   李秀宁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陈应叹息道:“三娘,还是先安心养病吧”   马车缓缓靠近长安东南门延兴门,此时长安城门已经大开。马车沿着坊道,一路向南,前往芙蓉园。   当马车抵达芙蓉园的时候,门口司阍看着是梁国公府的马车,直接打开中门,让陈应进入。   马车沿着芙蓉园甬道,直接走到芳林苑。   这里被陈应改成大唐博仁医院,是唯一没有开放的一块区域,面对曲江,环境清幽,风景宜人,所有的园林建筑,都是出于隋朝匠作大匠宇恺之手。   不多时,孙思邈一脸疲惫的来到马车前。   陈应掀开车帘,却见孙思邈眼睛红红的道:“大将军安好,贫道正准备派人通过大将军。”   陈应微微一怔:“有甚么事?”   孙思邈躬身道:“贫道连夜翻越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等医书,终于在灵柩中找到可以医治公主殿下的气疾之法!”   “什么?”陈应听到这话,简直比喝了琼浆玉液还要甜,混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有着说不出的舒服!   孙思邈与陈应讲着什么,然而此时陈应全然听不到了,他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李秀宁有治疗的希望,他不用失去了。   正所谓爱过方知情浓,醉过才知酒浓,只有失去过,才真正懂得珍惜和拥有。   陈应兴奋的道:“郭洛,提三千套棉衣,无偿送给长安城的百姓,本大将军从今后以后要行善积德!”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内,李渊望着裴寂笑道:“太子虽然精通庶务,打理朝政面面俱到,可论谋算人心,到底还是差点火侯!”   裴寂态度恭谦的道:“陛下所言极是,太子仁孝,也比秦王,更能顾全大局。”   裴寂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太子懂得这个道理,罗艺虽然是他举荐给陛下的,却是陛下的臣子,朝廷的将军,不是太子的私人,论及公心,太子比之秦王,还是要强上很多的。”   李渊沉吟道:“既然建成这么懂事,也没枉费朕多年苦心教导,陈应以大司徒、曙理兵部尚书,你看如何?”   裴寂顿首道:“陛下英明!”   李渊摆摆手道:“中书舍人,拟旨吧,陈应开拓西域,北驱突厥,南拒吐蕃,平定河北之乱,大功于朝,乃国之干诚,擢升兵部尚书!” 第二四七章 宁死不做兵部尚书   相比东宫而言,秦王府如今局势有些被动。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还是有些急了些,现如今京兆韦家、河东柳家、太原王家、武功苏家、河内司马家、敦煌令狐家,加上早就表明心迹的,杨家和裴家,差不多九成关陇世族,都表明态度,支持东宫。”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翻看着牍。   其实,立嫡立长,传统,也是常例。就像现在这个时代的士大夫,一妻多妾制度,谁要是不纳妾反而不正常。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太子近来动作频频,大批东宫一系的官吏,通过尚书省和吏部,出任要职,就连玄武门禁军屯营的中郎将一职,也由太子门下常何出任,其门下陈应更是领了兵部尚书。”   杜如晦皱起眉头道:“如此下去,迟早有一天,朝野上下,都会倒向太子,局面凶险,大王不能坐视,平日里还是应该多走动走动,萧家、独孤家,一向亲近大王”   李世民掩上卷宗,愤愤的道:“太子本人,近日有什么举动?”   杜如晦想了想道:“太子上表,学识不足,请大名士李纲为其讲经!”   “学经?”李世民哑然,他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此时李建成居然学经,   李世民朝着旁边的亲卫说道:“去请杜兵曹过来。”   杜淹走进大殿的时候,脑袋里不由的浮现陈应的履历。   陈应,原名侯莫陈应,原西魏、北周大宗伯、大司徒、柱国大将军、梁国公侯莫陈崇之孙,北周、前隋上柱国、大司马侯莫陈芮幼子。   大业五年,上柱国侯莫陈芮上疏惹怒杨广,被流配岭南。侯莫陈芮委托家仆廖平抚养幼子,然而廖平其子廖耀庭与其父争执,失手将其父廖平打死,唯恐事情败露,廖耀庭将侯莫陈应卖给当朝相国苏威之子苏护为奴。   武德元年,苏护出任万年县令,侯莫陈应因故打伤苏护,逃出苏府。阴差阳错,被拉如军中。   浅水塬李世民大败,西秦宗罗睺攻猛攻泾阳城,陈应一战脱颖而出,智杀宗罗睺,进入李建成视野。   随后配合李秀宁、薛万彻守住泾阳城,晋封东宫右卫率勋二府折冲都尉、宁远将军。以一个折冲府的兵力,平定旁企地叛军四万余人,因功晋升右卫率、忠武将军。   武德二年救援灵州,四战突厥皆大胜,晋升灵州总管。   武德三年平定河东刘武周之乱。   武德四年出战王世充,随后平定河北窦建德。   想着陈应从一介小兵,仅仅五年时间就升任从二品西域大都护,仅仅这份升迁速度,就是常人望尘莫及。   杜淹走进来,一边冲众人行礼,一边继续道:“陈应是太子在军中引来的援手。”   李世民抬手,示意杜淹落座。   杜淹坐在一旁,笑道:“秦王与杜伏威义结金兰,如今杜伏威虽未死,亦不远矣,陈应入京,此消彼长,这是太子即将全面插手,军队事务的明证。”   长孙无忌顾虑重重的道:“如今太子春风得意,秦王却只能闭门思过,大批朝臣和世族,倒向东宫,若是连军队的事权,都被太子揽过去,我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齐齐点头,唯独杜淹和李世民毫无反应。   李世民淡淡地道:“我不怕!”   杜淹淡淡的笑道:“既然太子殿下想要管军队,那就如他所愿,让他管。”   杜淹解释道:“在这个时候,无论太子,还是秦王,做不如不做,不做不错,做了就会出错,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房玄龄、杜如晦恍然大悟。   陈应如今出任兵部尚书,这个兵部尚书可不比军中,一言不合,陈应大可以行军法,十七禁令五十四斩,有的是办法治服刺头。   可是,兵部却不一样。   这里是大唐朝廷的要害衙门,掌握着实权的都是不入流的小吏,这些小吏大都是滑不留手的滑头,成事的本事或许不大,要想坏事,陈应绝对会是一筹莫展。   长孙无忌冷冷的问道:“杜军曹就这么自信,陈应掌握不了兵部?”   杜淹摇摇头笑道:“陈应只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一介兵卒,升任兵部尚书,除了他真的很能打之外,还是一点,他是驸马都尉,尚平阳公主。如今平阳公主得了气疾,乃不治之症,陈应绝对没有精力去管兵部的琐事!”   众人一听,顿时兴高彩烈。   唯独李世民闻言,脸色大变。   杜淹望着李世民笑道:“要彻底扳倒太子,说到底,还是要靠大王自己,旁人只能甘为鹰犬,还请大王牢记。”   李世民呢喃道:“我们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杜如晦沉吟道:“大王的根基,并不在长安,而在河东太原,因此,在长安大王才会处处受到掣肘。为今之计,要么将河东的力量调来关中,以增强西府实力;要么便只能自请出镇太原,惹不起,咱们躲得起。”   房玄龄忧心忡忡地说道:“只怕皇帝和太子,都不会答应。”   长孙无忌苦笑道:“长安城内,唯一能依仗的,便是天策府内的亲卫,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千将士。东宫外加齐王府的甲士,就有一万五千人,这还不算,长安城内的几万禁军。咱们在长安城内的力量,太薄弱了,秦王府就像个纸糊的。”   李世民沉吟道:“那就从河东,调一批人到长安,老侯”   侯君集浑身一凛,沉声道:“调多少人马?”   长孙无忌皱起眉头道:“少了不顶用,多了容易被发觉。”   侯君集道:“最关键的是,现在长安城里,谁也不会答应,秦王府增兵添将。”   李世民稍稍思索了一下,道:“先调一千甲士,本王要的是精锐,以一挡十的精锐,让张亮来操办。老侯你负责接应安置。”   侯君集怔怔的望着李世民,恭恭敬敬的一稽。   李世民浑然无所觉似的继续道:“调来的人,不要集中在秦王府,分散安置。”   芙蓉园芳林苑中,陈应跟着孙思邈、李秀宁一起练习道家养生术十段锦,孙思邈一般教近授着李秀宁功法,一边道:“要想治愈公主殿下的气疾,必须内外兼修,外以药物敷之,内以功法调理内息,唯有如此,方有一线生机!”   陈应躬身道:“多谢道长!”   孙思邈淡淡的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孙思邈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原本他无意仕途,甚至不愿意为官,如今却愿意委身在大唐博仁医院充当医正,主要还是他经不住陈应的诱惑。   孙思邈一生著书,著有千金要方已经著完书,还有在著的千金翼方,他很想将自己毕生绝学,弘扬开来,惠及劳苦大众。奈何在这个时代,写书容易,推广却非常难。以抄书为例,千金药方共九十三卷,五千三百余方,全书共计六十五万余字。   在当时已经算是鸿篇巨著了,孙思邈还在不停的录入,预计有可能突破百万字,这样以来,传播此书实在太难了。如果抄书为例,一个书生一天了不起可以抄出上万字,雇佣一百人抄录,一天最多能抄两册。   这种不仅费事,而且更加费力,还容易出错。   可是采取雕板印刷,成本会比抄书更贵。孙思邈想要推广他的书,就算他行医赚的钱,根本就负担不起,更何况孙思邈并没有多少钱,他喜欢为穷人免费治病,而且更喜欢送药。   别说出书,就算是抄一本书,他就请不起人。   陈应向他承诺,会出资为孙思邈出书万册。   这是孙思邈无法拒绝的诱惑!   由于,气疾容易在空气中传染,陈应为了避免病菌感染,就儿子陈谦也戴上了口罩。包括何月儿在内,所有接触李秀宁的人,都必须戴上口罩,就连孙思邈也不例外。   就在陈应与李秀宁完本练习,准备吃饭的时候,突然芙蓉园传来司阍的禀告:“有天使传旨!”   不多时,中使前来宣旨。   陈应迷迷糊糊的从中使手中接过圣旨,陈应反而更加迷惑了:“李渊何时转性了?居然让自己出任民部尚书?”   不过,陈应自然不傻,很显然,这也是明升暗降。   一个兵部尚书看似位高权重,可关键是大唐的军制与后世不同,地方武将有着极大的权力,这个兵部尚书,其实充当的就是后世国防部后勤部长的职责。   如果李秀宁没有这个病,陈应当也就当了,还可以趁在在兵部建立自己的势力。   只是现在陈应没有这个心情,陪着他们玩过家家的游戏。   思来想去,陈应决定辞官,陪着李秀宁好好过日子。   陈应两眼通红,神色萎靡地走进两仪殿,松松垮垮地给李渊见礼。   李渊见陈应一脸落魄,微笑着,准备好言抚慰一番。   陈应突然起身道:“陛下,末将今日来见陛下,是来辞官的。   李渊一愣。   陈应道:”那兵部尚书,末将宁死不做。“   周围的侍从官员目瞪口呆地看着陈应。   李渊脸色顿时由红变紫,戟指陈应,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李渊气得舌头都开始打转转:“你好你个忠心耿耿陈应,朕倒成了棒打主仆的恶人了朝朝廷公器在你眼里还还算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渊闭上双眼大口喘气,突然李渊睁开双眼怒喝道:“来人啊,传朕旨意,陈应藐视圣命,践踏朝纲,褫夺一切爵职,下大理寺勘问。” 第二四八章 劫天牢救出大将军   李秀宁非常有练武的天份,同样学习十段锦,陈应刚刚学一个皮毛,而李秀宁却早已滚瓜烂熟,如果不是知道李秀宁仅仅学习几天,就连孙思邈也以为李秀宁练了多年。   其实,李秀宁有天赋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她的有毅力。她得知自己病的非常严重,如果不好好调养,不仅仅是她,就连她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或是母性的光辉,或许是因为李秀宁强烈的意志,李秀宁的身体在缓缓的恢复。   李秀宁的咳嗽缓缓减少,甚至一夜之中,都不见几次咳嗽,孙思邈非常高兴,他终于找到了这个治疗气疾的办法。   然而,就当李建成特地告假,带着魏征前来探望李秀宁的时候,李秀宁急忙躺回床上,让何月儿用胭脂混合着面粉,在她的脸上打上一层粉底,这样看起来,李秀宁的脸色异常吓人,她装着上气不接下去的样子,连连咳嗽。   随着脚步声响起,李秀宁赶紧闭着眼睛装睡。   何月儿抹着眼睛,打开门,并且递给李建成与魏征一个口罩。   李建成摆摆手道:“这是什么?”   何月儿解释道:“驸马担心病气会过给其他人,让人缝制了这个口罩!”   “本宫不需要!”李建成仔细端详着沉睡中的李秀宁,逐渐眼泪掉了下来。李秀宁原本就是在装睡,在装咳嗽,可是李建成的眼泪居然掉落在李秀宁的脸上,李秀宁那温热的热泪,让李秀宁实在也装不下去了。她只好假装醒来,李秀宁故作惊讶的道:“大郎”   李秀宁的脸上带着妆容,显得苍白,毫无血色,她微出淡淡的微笑。   李建成却心如刀绞,泣成不声的道:“三硠,你病得这么重,为何不告诉我?”   李秀宁装着声音虚弱的道:“你还记得三娘?你和二郎,兄弟两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要我作甚?”   “建成错了三娘建成错了。”李建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李秀宁缓缓抬起手,摸着李建成的手,久久不语,良久,李秀宁叹了口气道:“大郎,你第一次喜欢庶务,喜欢上马厮杀,征战四方,是什么时候?”   李建成本来就是唐国公嫡长子,哪怕李渊不称帝,他也是后来的唐国公。作为一个隋朝公爵,李建成精通庶务,熟悉官场行事手段,并不奇怪,因为李建成出生就是为了做官而培养的。   李建成有些愕然道:“三娘,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李秀宁道:“还记得么?”   李建成讪讪说道:“怎么不记得,那时建成刚刚加冠!”   李建成脑袋里不由自主的想到,当初他加冠的时候,杨广刚刚登,他作为唐国公公子,参加观礼,年轻的李建成站在人群中,仰视着丹墀上正在慷慨陈词的杨广。   “朕要开挖大运河,从江都修到幽州,让幽州的百姓吃上江南的米粮,让江南的百姓穿上幽州的毛皮衣裳!朕要征伐高丽,征伐突厥,让四海蛮夷都知道,我堂堂炎黄苗裔,不是任人宰割的两脚羊!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大隋的勇士,举起你们的刀剑,告诉朕,你们能庇护天下百姓的平安!能让天下百姓长安!能让天下长安!”   大殿里所有的武将全都挥拳高喊:“天下长安!天下长安!”   李建成也热血地振臂高呼:“天下长安!”   李建成忘不了,他是在大业元年开始学习兵法,准备着充当杨广的忠臣干将,征伐突厥,护境安民,开创一个天下长安的伟大时代。   虽然早些的时候,李建成也学过骑射,但是他更擅长兵略,无论是南下霍邑,突袭萧关,偏师入关,攻克长安,或者远交近攻,收服罗艺、杜伏威其实都是李建成的手笔。   只是造化弄人,李建成最终没有成为大隋国之干诚,反而成为了李唐朝廷的开国太子。   李建成成了弟弟妹妹的榜样,李建成白天上午习武,晚上习,每天都非常努力,都疲惫不堪,年幼的李世民也是一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跟着李建成学武习练兵法,只是李建成错过了最佳的学武时间,李建成的武功,自然不如李世民。   想到这里,李建成恍然大悟,也明白了李秀宁提示他的用意。   李秀宁微笑着喃喃念道:“天下长安,万世太平,这是你,我,二郎,三胡,我们共同的愿望,我们共同的梦想,可是今天,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建成的脸憋成猪肝色,不敢直视李秀宁的眼睛。   李秀宁假装着费力的起身,李建成赶紧扶着她坐好。   李木兰手指床脚一个柜子道:“大郎,去打开那个柜子,第三层左边最里面。”   李建成过去,从柜子里掏出一个上锁的木匣。   李秀宁接过木匣,摩挲良久后将它递给李建成道:“大郎,这个是给你的。记住三娘一天没死,你一天不能打开他。   李建成满脸狐疑地接过木匣,上下打量着李秀宁。   李秀宁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何月儿匆忙进来,递给李秀宁一方锦帕。   李秀宁接过锦帕,这是何月儿给她准备的朱砂,只要混合唾液,就可以伪装成血。可是,李建成不是普通人,他若是连血和朱砂都分不清的话,大唐太子未免有点太言过其实了。   李秀宁狠狠心,咬咬牙,狠狠地咬向自己的舌尖,李秀宁拿开捂嘴的绢帕,上面血迹斑斑,而她的嘴唇已经变成了淡灰色。   李建成再次泪流满面,哽咽道:“三娘,你不要吓我!”   李秀宁叹了口气,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大郎若是有一天你当了大唐的皇帝你的身边全是歌功颂德的声音如果有人站出来指着你的鼻子唾骂你的过错”   李秀宁喘了口气,良久才道:“你记住,千万不能杀了他。”   李建成愕然问道:“那人是谁?”   李秀宁淡淡的笑道:“但愿你不会知道,你不知道,证明你不会犯错,君王一旦犯错,亿兆黎庶就会家破人亡”   说着,李秀宁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就假装昏迷。   何月儿大惊失色道:“孙道长,孙道长!”   李建成只好冲着道魏征道:“快,去让人去请御医!”   时间不长,孙思邈疾步而来。   魏征拦住孙思邈道:“敢问道长,公主殿下所患何病?”   孙思邈叹了口气道:“气疾!”   正所谓儒医不分,魏征虽然是一介儒士,多少懂点医理。听到气疾二字,如同五雷轰顶。   在这个时代的气疾,无疑就是后世的癌症,得了基本上没有康复的希望,只能凄惨的死去。   李建成听到这话,只感觉天昏地转,差点摔倒,他被打击到,喃喃的愤愤道:“苍天啊,为什么为什么!”   何月儿道:“太子殿下,还请您出去等待,莫要妨碍孙道长为公主殿下医治!”   魏征搀扶着李建成走到芳林苑的外间客厅内,着急不安的等待着结果。   原本,孙思邈还暗暗奇怪,明明李秀宁的气疾已经减轻,虽然说痊愈还为时尚早,可是眼下却复发。   不过,看着屋里的李秀宁冲他眨眨眼,孙思邈恍然大悟,随即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郭洛来到门口,突然望着李建成,急忙道:“太子殿下,您在此正好,快救救我家大将军!”   李建成满脑子都是李秀宁的病,甚至出现了耳鸣,饶是郭洛说了半天,却没有听进一个字。   郭洛一看李建成不作声,愤愤的扭头就走。   郭洛来到前院演武场,看着戴着面具的陈通单雄信以及阿史那思摩、陈劲勇、周青正在对打,郭洛咆哮道:“都别打了!”   周青笑骂道:“郭洛,你发什么疯!”   郭洛板着脸道:“大将军被陛下,关进天牢啦!”   周青问道:“怎么回事?”   周围的亲卫将士呼啦全都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询问。   郭洛挥舞手臂喊道:“大将军去见陛下,当着皇帝面说要辞官,不去当兵部尚书,把陛下给气着了,陛下下旨把大将军关进大牢”   阿史那思摩跳着脚嚷嚷起来:“这就是摆明车马,要收拾咱们梁国公府了,弄一个莫须有的罪,说下狱就下狱。”   陈通愤愤的将马槊插在地上,锋利的槊锋入地及尺,陈通道:“郭洛,你说怎么办?”   不等郭洛说话,阿史那思摩道:“还能怎么办?兄弟们披甲,抄家伙,劫天牢,把大将军救出来!”   郭洛望着周青道:“周青,赶紧命令掷弹兵营入城,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用他们的时候到了!”   周青疾步奔向马厩,跳上战马正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李建成出现在这里,喝令道:“站住!”   阿史那思摩手中的破军刀呛啷一声出鞘,寒光闪闪的破军刀横刀胸前,周围的亲卫将士望着李建成也一脸不善。   陈应的亲卫才是对陈应最忠心耿耿的人,他们眼中可没有大唐,更没有什么太子。   魏征走到李建成面前道:”太子殿下,此时甚为蹊跷!“   李建成皱起眉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蹊跷,准备车马,本宫现在进宫去找陛下问个清楚!“   魏征道:”陈大将军既无过,反而大功于朝,仅仅因为拒授兵部尚书就被褫夺爵位,官职,下大理寺国狱勘问,以往可有成例?“   李建成一愣,摇摇头道:”没有!“   魏征又道:”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堂堂西域大都护、镇国大将军,怎么可能不罪而诛?“   李建成也暗暗奇怪,李渊是一个非常爱惜羽毛的人。   他从来不会干这种不罪而诛的事情,哪怕真想杀谁,事先也会罗列一系列罪名,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但是肯定会有一系列罪名,但是却不会像陈应这般因为授守官爵,直接下狱。   大唐承袭魏晋之风,其中大部分名士都有傲骨,也有拒授的习惯。   一般而言,朝廷征辟,那么被征辟的人也会因为官爵不如意,或是拒授,这种事情通常都是再下一道辟令,言辞更为诚恳一些,比如像征辟谢安为中书侍中的时候,谢安先后推辞了三次。   李建成愕然问道:”这是为什么?“   魏征苦笑道:”因为陛下想女儿了!“   李建成闻言,恍然大悟。   李渊是皇帝,但是他也是一个父亲。   李秀宁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出言顶撞,随后,陈应也好,李秀宁也罢,他们都没有再见过李渊。   李建成道:”你们都回去吧,本宫去向陛下解释清楚!“   说着,李建成坐着马车离去。   阿史那思摩望着李建成远去的背影道:”太子靠得住吗?“   郭洛摇摇头道:”说不好!“   陈通也摇摇头道:”不知道!“   郭洛道:”求人不如求已,掷弹兵营立即潜入长安,分散安置,命将作坊连夜赶制霹雳火弹,太子能救出大将军最好,如若不然,咱们就把长安夷为平地!“   病房里,李秀宁听说陈应被抓也心急如焚,她顾不得装病,命何月儿准备马车。   何月儿笑道:”公主殿下,真向陛下服软?只要进了宫,公主被御医一瞧,那可就露馅了!“   李秀宁摇摇头道:”为了陈郎,服软又如何?“   何月儿扶着李秀宁坐在床上道:”我的好公主,你也不想想,你现在去进宫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时机?陛下原本对陈郎猜忌颇深,现在陛下,何偿没有试探陈应的意思,你一进宫,事情就半途而废了,难保陛下不挑下一次机会!“   李秀宁呢喃道:”可是,大理寺天牢,那是什么地方,陈郎进去了岂不是大吃苦头?“   何月儿笑道:”公主殿下多虑了,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陈郎是猛虎,走到哪里也受不了委屈,你其实应该为大理寺监牢里的那些罪囚悲哀!“ 第二四九章 打架和杀人是两种概念   长孙无忌烦躁不安的望着叶知秋道:“还没有查到杜凤举的下落吗?”   叶知摇摇头。   自从杜淹发现杜凤举背叛之后,就要求百司骑伺机灭口。毕竟谋杀当朝太子的罪名实在太大了,一旦这案子闹李渊那里,别说一个区区杜淹,就连李世民也兜不住。   李渊是看着李建成与李世民斗,然而,李建成也好,李世民也罢,都是李渊的儿子,他绝对不希望李建成与李世民赤膊相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所以一旦事情败露,秦王府少不得会被敲打一番。   长孙无忌一脸阴郁,咬牙切齿的道:“找,不惜一切代价找,动用我们埋在东宫的棋子,一定要把杜凤举找出来,能救则救,救不了,那就按杜淹的意思办,除掉他!”   叶知秋躬身道:“卑下领命!”   就在叶知秋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身道:“对长孙参军,刚刚得知消息,陈应顶撞陛下,被褫夺官爵,缉押在大理寺天牢中,我们是不是”   长孙无忌摇摇头道:“国绍纲的底子还没有清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叶知秋却笑道:“长孙参军,动用齐王府的棋子动手!”   长孙无忌恍然大悟道:“对啊,就算败露了,那也是齐王百口莫辩,到时候就算太子杜凤举作人证,秦王殿下大可一推了之!”   叶知秋一脸欣喜的道:“那咱们就在天牢动手?”   长孙无忌阴森森的笑道:“动手!”   长安城,齐王府。李元吉在府中喝着闷酒,不远处的产房里传出齐王妃杨氏凄厉的惨叫声。   李元吉难得露出一番纠结的神色。齐王妃杨氏并非出身弘农杨氏,乃是一名舞姬。她不仅姿色艳丽,而且琴棋书画样,吟诗作赋,样样精通。   而且非常擅长察言观色,情商爆棚。按说,李元吉就是一个没长大的熊孩子,心性不定,偏偏李元吉五子,全部是她所生。足可见齐王妃在李元吉心中的地位。   就在李元吉喝得晕晕乎乎的时候,一声微弱的婴儿哭啼声响起。   稳婆兴高彩烈的跑到李元吉面前道:“恭喜齐王殿下,贺喜齐王殿下,喜得贵子!”   李元吉大笑道:“赏,统统有赏!”   不一会儿,扈从抬出足足一筐筐铜钱,放在稳婆面前。   这一箩筐铜钱,看上去不少,其实并没有多少。充其量也就二十贯,重量却高达一百四十余斤。然而,两名稳婆居然喜笑颜开的背起这重达一百四十余斤的铜钱,健步如飞。   李元吉正准备朝着产房走去,看看自己的第四个儿子。   就在这时,谢叔方快步进到李元吉面前道:“齐王殿下,刚刚得到消息,陈大将军被打入天牢!”   李元吉大吃一惊,急道:“怎么回事?”   谢叔方苦笑道:“昨日陛下突然下诏,将陈应封为兵部尚书,陈大将军今日上朝陛辞,当着陛下的面,要求辞官,被陛下   李元吉推开谢叔方摇摇晃晃就往外走。   谢叔方一把拉住李元吉道:“齐王殿下,您做什么?”   李元吉愤愤的道:“不行,我不能置之不理,一定要问问阿爹到底是怎么回事,伤三姐的心,伤得还不够吗?”   谢叔方突然压低声音道:“齐王殿下何不”   李元吉虎目一瞪,瞪着谢叔方道:“你什么意思?”   谢叔方解释道:“齐王殿下,秦王那里伤而不死,要对付他,恐怕还颇非一番手脚,若是殿下派人在天牢行刺,太子殿下可以忍李世民出手对付他,绝对忍不了秦王对付陈大将军!”   “啪”李元吉扬起巴掌朝着谢叔方脸上抽出。   谢叔方委屈的望着李元吉道:“门下也是为齐王殿下着想!”   “为本王着想?”李元吉扬起腿朝着谢叔方的臀部踢出,一边踢,一边骂道:“我看你想害死我,一旦陈应遭遇不测,三娘能饶了我?”   谢叔方苦笑道:“门下没说要杀陈大将军啊,只是伪造一个行刺他的假象,这样以来,秦王府就算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李元吉的眼睛不禁一亮,大叫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一点牢中再出事,老二肯定跑不了,阿爹就算再偏心,他也得挥泪斩马谡!”   谢叔方笑道:“那门下现在去安排?”   李元吉杀气腾腾的道:“叮嘱动手的人,谁敢伤了三姐夫一根毫毛,我灭他满门!”   陈应被站殿武士直接送进大理寺天牢。天牢,所谓的天牢,其实都是重犯,不是涉及谋逆,就是涉及杀头的重罪。一般刑事案件,直接在刑部办理,除非重大案件,才会命大理寺勘问。   陈应已经做好了吃些苦头的准备,然而没有想到狱卒不仅送他进了一个宽大的囚事,而且这个囚室里出了案几之外,还有崭新的被褥,除了空气有些污浊之前,收拾得满干净。   陈应躺在硬木板床上,毫不顾忌的倒头就呼呼大睡。   从疏勒返回长安,足足历史两个多月,尽管是乘坐马车或爬犁,然而陈应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到是真的。   陈应躺在床上美美的进入了梦想,在睡梦中,陈应非常意外的梦到了李秀宁给他生了一个姑娘,这个女儿生下来就会追着陈应叫爹爹。   陈应被吓醒了。   陈应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监狱开饭的时候,看着如同猪食一般的牢饭,陈应瞬间就没有了胃口。   一名满面油光的狱卒望着陈应道:“大将军,这里的饭食自然不是您这样的贵人食用的,您如果需要卑职跑跑腿,招的姑娘,卑职也能给你找来”   陈应噗嗤一声笑道:“招的姑娘就免了,你去稻香村给本大将军弄点点心,自然有你的好处!”   “稻香村”自然是陈应的产业,以经营糕点为让营业务,遍及长安,大大小小一百多个铺子,唯一的特点是贵,而且非常贵。   狱卒一看陈应手中没有钱,脸上马上耷拉下来了:“大将军没钱?”   狱卒没好气的道:“那等着吧!”   时间不长,狱卒再次进来,来的时候,却押着四名虎背熊腰的壮汉,人人戴着镣铐和枷锁。   陈应被这四名雄壮的壮汉盯着,有些不舒服。   突然一名络腮胡子望着陈应道:“兔儿爷,陪耶耶玩玩,否则要你好看!”   陈应原本躺着的,缓缓起身,走到那名络腮胡子面前,冷然道:“小子,只要你承认逞口舌之利,并非真心犯我,跪下来磕三个头,我念在你年轻无知,今日便饶了你。”   那名络腮胡子看着陈应单薄的身板,不以为然道:“牙尖嘴利,还有股子倔劲,耶耶就喜欢你这样的!”   说着,反而欺身上前,伸手抓向陈应的脸。   陈应冷冷一哼,双目一睁,眼白中忽然布满了血丝,这是他在灵州一战之后才有的反应,每当杀意大起时就是如此!   那名络腮胡子本来飞扬跋扈,被陈应这么一瞪内心不由得慌了。   就在这时,陈应动了。他伸手一抓,抓住络腮胡子伸过来的手,不过陈应只抓了中间的那一根食指。   一根食指,力量再大也是有限的。陈应毫不犹豫,直接用力一掰。   “咔嚓”络腮胡子的眼泪和鼻涕瞬间横流,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让他痛彻心扉。   另外三名雄壮的大汉就要冲向陈应,这三人身手当然不错,但是他们都没有殊死相搏的经验,这时不免有些忙乱。   陈应却久经战阵,打架和杀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特别是陈应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杀气,让他们三个感觉尿意盈盈,手脚发软。   陈应这时红了眼睛,哪里还会犹豫?手起拳落,一拳击中一名大汉的咽喉,那名大汉瞬间抽搐着倒在地上。   接着,陈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起一脚,正中男人的要害部位,一声蛋碎的声音响起,那名雄壮大汉疼得脸上汗水直流。   最后那名大汉看着陈应逼近,再看自己的三名同伴倒在地上抽搐着,腿脚不由得打着哆嗦。   “你你别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   大汉那个模样,活脱脱一个少女被四五个大汉围住,孤立无援,楚楚可怜。   陈应撇撇嘴道:“跪下来磕头!”   那名大汉瑟瑟发抖,扑通一声跪在陈应面前,连连磕头。生怕慢一点,步了同伴的后尘。陈应哪里是绵羊,简直比杀神还要凶恶万分。大汉一边痛哭一边流涕。   他也是杀人越货的狠人,可是他杀的人,连陈应的零头都算不上!   这个时候,狱卒晃悠悠的出现了,他以为四个雄壮大汉,一定会给陈应一点苦头偿偿。   可是看着监牢里四名大汉跪在陈应面前,人人拉着自己的耳朵,撕心裂肺的吼道:“终于你找到一个方式分出了胜负,输赢的代价,是彼此粉身碎骨,外表健康的你心里,伤痕无数就这样被你征服!”   狱卒望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此时,四名雄壮的大汉眼睛的余光望着狱卒,眼睛里流露着浓浓的幽怨。   陈应望着狱卒笑道:“狼行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你想对付我,这几个废物还是不够的,有什么招,尽快使。不杀你全家,老子跟你姓!”   狱卒突然打开牢门,扯着喉咙吼道:”快来人啊,有人越狱!“ 第二五零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那名狱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阴晴不定。陈应走到那名狱卒面前,伸手在他脸上拍着,随着一阵阵抽耳光的声音响起,陈应愤愤的骂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句话也不全对,不成材的狗东西,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让他洗净脖子好好等着!”   狱卒缓缓退出天牢,当然一起退出的还有四名雄壮的大汉,这四名大汉,简直如同被数十名大汉轮过一般,步履蹒跚,脚步虚浮。   陈应的身影消失不见,四名大汉终于松了口气。狱卒回身反抽四名大汉的耳光,愤愤的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四个人还对付不了一个赤手空拳的陈应!”   络腮胡子带着哭腔道:“管爷,您老是不知道,陈应这个人太邪门了,他有法术,他的眼睛会变红,被他一瞪我两脚也发抖打颤,别说打他,动都动不了,本来我们四个打一个,是稳拿稳的,可被陈应一瞪,我们就忽然吃不住,全败了!”   被称为管爷的狱卒怒道:“怎么会如此邪门?”   另外一名捂着裤裆的大汉,苦笑道:“是真的,我开碑手黄林在长安也算一号人物,一身横练工夫,刀枪不入,被陈应瞪了一眼,不仅手脚发软,连我的横练功也给破了,你看我这头,三寸的石板,连开十块没有问题!”   管爷看着四人凄惨的样子,又信了几分。   陈应躺在床榻上,不多时一名身穿斗篷的人黑衣人缓缓进来,黑衣人拜倒在陈应面前,恭敬的道:“门下梁赞拜见主上!”   陈应起身,望着梁赞淡淡的笑道:“行啊,长安及时雨!”   “主上,你别埋汰门下了!”梁赞尴尬的笑了笑。其实,陈应的功夫非常一般,如果真打的话,他绝对没有那么利索收拾掉四名雄壮的大汉,如果给陈应一把刀,估计对付四个人更加容易一些。   当然,最关键的是陈应有一个散财童子梁赞。他在长安城拥有太多的朋友,这些就包括“渭南四虎”。陈应发现梁赞的武功,不适合充当自己的亲卫统领的时候,就开始暗中布局。   陈应发现,布局朝廷,其实就没有多少意义。因为大事上能做主的人,也就是裴寂、陈叔达、萧瑀萧时,封伦封德彝,包括现在的杨恭仁、宇士及这些人。然而这些人,包括杨恭仁在内,都不是陈应可以收买的。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衙门里的胥吏,这些人才是真正管理长安,乃至关中的人,在大事上他们自然不能左右,可是到了具体的小事上,真正做主的人是他们。   从调开梁赞开始,梁赞拿着陈应的钱,在长安充当散财童子,开始经营。短短三年多的时间内,梁赞从泾阳豪侠,变成了关中豪侠,号称关中及时雨,忠义无双。   “渭南四虎”受到梁赞的恩惠,梁赞在他们四个身上花了不下五十万钱,其实这个数目不算多,一个平均才一百多贯。可是对于讲江湖义气的渭南四虎来说,别说让他们站着不动,被陈应揍一顿,就算要他们一只手,他们也毫不犹豫。   梁赞的朋友当大官的没有,像衙门里小吏、监狱里的狱卒、或坊市里的武侯。这都是不入流的小吏,平时梁赞的那些游侠朋友犯点小事,都是梁赞出面帮他们捞人。   当陈应被李渊抓进大理寺天牢的时候,梁赞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就把消息传了下去,无论任何人不要得罪陈应。   就算有人想利用天牢暗害陈应,梁赞也可以抵抗一番。   陈应皱起眉头道:“那个狱卒是什么人?”   梁赞淡淡的笑道:“他叫管自清,祖孙三代都是大理寺掌率狱史。”   掌率狱史属于从九品狱丞之下的佐吏,但是不属于流内官,只是小吏。然而这个小吏,却相当于后世的监狱牢头,而且是最高院监狱牢头,油水很足。   陈应道:“盯紧他,顺藤摸瓜,找到他幕后的人!”   梁赞躬身道:“卑下明白,这就是去办!”   就在梁赞走的时候,陈应又道:“告诉郭洛,他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长安太极宫两仪殿中,李建成颤颤巍巍地叩拜在地,言辞诚恳的道:“陈应乃是愚笨之人,除了上阵厮杀,其他的一概不懂,这些年东征西讨,冲锋陷阵,浑身上下百余处伤疤,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陈应冲撞了父皇,儿臣代他向陛下叩首赔罪,还望陛下天恩宽厚,赦了这个莽夫吧。”   李建成砰砰地磕着头。   李渊面色逐渐舒缓下来,朗声道:“大唐的天下是朕的天下,江山是朕的江山,朕给你的,你不许辞,朕不给你的,你不许抢。这件事情,你要清楚,陈应,你也要让他清楚。   李建成继续叩首道:“父皇,兵部尚书之职并不非待功臣之道,然而陈应确实是有隐情,还请父皇谅解,陈应并非嫌弃兵部尚书官职微小,而是实在不想出任任何官职,请父皇准许他荣养!”   李渊听到这里,冷声喝道:“他又有什么隐情?”   李建成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父皇,是因为三娘是三娘,她时日不多了,陈应想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   说到这里,李建成泣不成声。   李渊心中一紧,急道:“甚么回事?”   “三娘患了气疾!”李建成哽咽道:“儿臣刚刚从芙蓉园回来这就是三娘给儿臣的遗言,还说还说,等她死了才让儿臣启封!”   李渊的目光落在李建成的小匣子上,脸色微微一变,突然急道:“来人,移驾芙蓉园!”   周围的宦官宫娥急忙行动起来,李建成再次叩首后,徐徐退出大殿。   芙蓉园,李世民擒着一个包裹,包裹里装着都是贵重的药材。长孙无垢望惶急的李世民道:“二哥,莫要着急,这个芙蓉园太大,他们需要一些时间!”   就在这时,角门缓缓打开,马三宝从里面走到李世民面前,躬身施礼道:“秦王殿下、秦王妃,请见谅,公主殿下身体抱恙,不见外客!”   李世民心中莫名的火起,伸手指着自己的脸道:“马三宝,你这个混账,你看清楚,我是外客吗?”   马三宝不喜不怒,不吭不卑的道:“公主殿下原话,请秦王海涵!”   李世民就要暴起,长孙无垢拉了拉李世民。   李世民回头,却遥见李渊乘坐着大驾玉辂,缓缓而来。   李世民愣住了。   李渊是一个非常好面子的人,除非李秀宁率先向李渊认错、服软,否则他绝对不会屈尊降贵,前来芙蓉园。   随着李渊的仪仗,缓缓抵达芙蓉园,一大队元从禁军疾步而来,按管了芙蓉园的防务工作,这些元从禁军刚刚站定,大驾玉辂就已经走到了门前。   李世民再走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躬身施礼。   李渊看着李世民道:“二郎也来看望三娘?”   就在这时,马三宝随着一队禁卫来到大驾玉略前,向着玉辂内的李渊施礼道:“陛下,平阳公主所患气疾,容易过病气前来探望她的人,请陛下返回,以免染上气疾,等平阳公主病愈后,再入宫向陛下请安!”   李渊不懂医理,转而着随即的二三十名御医。这些御医是奉李渊之命前来给李秀宁治病的。   众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芙蓉园大门口,马三宝赶紧让人去通知李秀宁。   李秀宁得到消息,急忙让何月儿再次给她化妆,好在芙蓉园足够大,从大门口抵达芳林苑还需要一刻多钟的时间,足够李秀宁化妆。   作为大唐博仁医院的医正孙思邈,自然需要前来迎接李渊。   一名白发苍苍的太医,前来轻轻问道:“孙道长,平阳公主真患有气疾?”   孙思邈点点头道:“不错!”   太医又问道:“孙道长可有医治之法?”   李渊满脸希翼的道:“会不会还有高人可以医治?”   孙思邈淡淡的道:“贫道应该是这个世上唯一的高人,就连贫道也束手无策,其他人更没有办法了!”   李建成闻言,心如刀绞。他快步走到李渊身边道:“阿爹,三娘病中,此病最怕气,若是三娘得知陈应被关在牢中,急怒攻心,万一”   李渊想了想道:“派人传朕口谕,命大理寺放人!”   李渊带着李建成、李世民走进房中,李秀宁剧烈的咳嗽着,何月儿给李秀宁擦着嘴角的鲜血。   看着李秀宁咯血,李渊心中不由得一紧。   李秀宁也看到了李渊,急忙气喘吁吁的道:“阿爹快出去出去,三娘有病,万万不可过了病气给你,快快去,快快去”   说着话就干脆屏住了呼吸,挥着手要李渊退出去。   此时这些御医一看李秀宁这个样子,不用上前查看,就知道李秀宁已经到了气疾的晚期,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以相救了。   李渊不走,可是李秀宁伸手捂着自己的口鼻,一会儿憋得满脸通红。   李渊无奈的叹了口气,让人扯了一个布帛的屏风,挡在李秀宁的病床前。   李渊一边朝着御医咆哮道:“快救人,救不好朕的三娘,要你们何用!”   众御医面面相蹙。   李秀宁这个样子,明显已经到了晚期,神仙难救,只要一上手,肯定少不了责任,关键是这个病会传染。   在一阵推搡中,那名胡须皆白的老御医,颤颤巍巍的走向床前。   他正准备伸手抓向李秀宁的脉搏,突然何月儿冷着脸压低声音道:“罗太医正,你是不是有一个孙儿不见了?”   罗太医吃惊的望着何月儿,正想开口。   何月儿道:“按说我的说,否则,你永远别想见着你的孙子了!”   罗太医点点头。   他也没有办法,他是四代单传,儿子在大业十三年被乱兵杀死,如今孙子年方十二,如果孙子出了事,他们罗家就要绝后了。   时间不长,罗太医一脸无奈的从屏风后走出来。   罗太医沮丧的朝着李渊道:“陛下,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李渊勃然大怒,咆哮道:“废物,要尔何用!”   就这时两名元从禁卫架着罗太医,只着李渊的命令。   屏风之后,李秀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李秀宁用几乎如同蚊蚁一般的声音道:“阿爹莫要莫要为难罗太医”   李渊急道:“三娘,你别说了,歇歇吧!”   李秀宁又是一阵咳嗽,仿佛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   如果李秀宁在后世,至少要给她一个奥斯卡小金人,否则都对不起她的这份精湛的演技。   李秀宁咳嗽了足足一柱香的功夫,缓缓停下来,断断续续的道:“阿爹,当年你说,杨广那是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修运河、征高丽、迁都,每一件都是福泽子孙的大好事”   李建成的眼睛开始红了,他说道:“三娘,别说了,歇歇吧”   李木兰不理李建成,继续道:“和秦朝一样,修筑三大水利、筑长城、征伐匈奴如出一辙,可惜,杨广不是一个直言纳谏的帝王他听不得反对他的声音所以他丢了江山社稷。”   李渊的脸色变得有些阴郁。   李建成重重的抓住李渊的手道:“阿爹,求你”   李渊略略点头。   李秀宁喘息着继续说道:“这些都是真话实话,能直言纳谏的皇帝才配拥有九洲万方之地,大唐要天下长安,怎能没有一个这样的皇帝”   李渊听着这话,快要爆发了。   李秀宁道:“我已经已经没有什么留恋的了,只是有一件事,阿爹替我办了吧   李渊赶忙道:“你说!”   何月儿带着哭腔道:”公主公主,孙道长,孙道长,快救命啊!“   李渊正欲往里进,这个时候,李建成拉住李渊道:”阿爹,你别去,大唐不能没有阿爹!“ 第二五一章 只杀人不要口供   李建成浑然不怕病气过给自己,这让李秀宁非常感动。可是感动归感动,真让李建成上前,那可就露馅了。   何月儿赶紧趁着众人不注意她,就朝着孙思邈使了一个眼色。   孙思邈会意,郑重其事的朝着李渊、李建成、李世民道:“请陛下、太子殿下,秦王殿下暂且退下!”   李渊缓缓退出屋外,相比李秀宁的安危而言,李渊更加珍惜他自己的性命。   李建成虽然不情愿,还是依照孙思邈之言,退出病房。   就在这个时候,陈应疾步而来,他听说李秀宁气疾复发,甚至也没有向李渊见礼,一边冲向病房,一边大叫道:“三娘莫要吓我三娘莫要吓我!”   出了这档子事,李渊父子三人尴尬的坐在偏庭等侯医治结果。脑袋里浮想着李秀宁苍白的脸,李渊再坚硬的心,也软了下来。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阿爹,三娘时日不多,陈驸马无心出仕,还请阿爹酌情考虑!”   李渊有些魂不守舍。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其实,李渊只是想敲打一下陈应,不要让陈应忘乎所以。可是没有想到,李秀宁的病居然是如此之重。   在这个时候,李渊居然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太穆皇后窦氏。窦氏自幼就被其舅北周武士宇邕抚养在宫中,无论学识,还是见识都非一般男儿可比。当年杨坚逼北周静帝宇衍禅位,窦氏大哭道:“恨我不为男,以救舅氏之难。”窦毅与襄阳长公主忙掩其口说:“汝勿妄言,灭吾族矣!”   在李渊的众子女中,唯有李秀宁性子最像太穆皇后窦氏。李秀宁上马可管军,下马能安民,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可惜,天妒英才。   良久,李渊悠悠回过神来,发现外面白雪恺恺,居然已经下雪了。   李渊心中一惊,难道说。   此时,只见芳林苑中,侍女端着一个个冒着蒸汽的砂锅,朝着病房里走去。孙思邈与陈应皆没有从病房里出来。   李渊下意识的裹紧身上的衣服。   李建成张了张嘴道:“阿爹,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回宫吧!”   相比起平衡陈应、李世绩、李靖等外藩势力,大唐当前还面临一个迫切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江淮之乱还没有平息,不仅仅江淮之乱,临近年关,大唐需要处理的事务也非常多。   李渊也知道,他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叹了口气道:“回吧,告诉孙神医,需要什么药材,不足部分可差人前往宫中索取!”   此时,李秀宁的病房中,陈应眼睛盯着门外。   突然,听到中常侍陈齐高唱道:“起驾回宫!”   陈应这才起身,朝着门外走出。可是,他一脸毫无悲色,只能咬咬牙,往自己的肋部拧了一下。   “嘶”   虽然疼得陈应直抽冷气,可是陈应还是哭不出来。   陈应大急。   何月儿看着陈应为难的样子,走到陈应面前,伸手朝着陈应的百会穴位点去,百会穴非常痛,痛得陈应眼睛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何月儿拍拍手道:“好了!”   陈应这才泪眼婆娑的朝着李渊躬身施礼:“恭送陛下!”   好不容易等到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等人走后,陈应擦干眼泪,迫不及待的道:“赶紧端上来,肚子饿扁了”   不一会儿,一个个砂锅端了上来。虽然药味浓郁,但是事实上,里面全部都不是药,而是药膳。   药膳,寓医于食,结合药材与食物,是兼具药物功效与美味的特殊膳食,具有较高的营养价值,可防病治病、强身健体。简言之,药膳即药材与食材相配伍而做成的美食。   陈应打开一个砂锅,只见里面是胡萝卜和猪脚,还有依稀是红枣和枸杞,其他的中药,陈应就不认识了。   虽然是猪脚汤,然而上面的药料颜色如同淡茶色,无渣无浮油,看着就会让人胃口大开。香味伴随着热气环绕在众人身旁,引得陈应等人是一个劲的吞口水。   孙思邈笑着道:“这道药膳名曰黄耆猪脚,采用川芎、黄耆、熟地、桂枝、蜜甘草、蔘鬚、黑枣、红枣、枸杞配合主料猪脚,熬制而成。”   陈应拿着筷子夹起一块,正准备往嘴里送,突然意识到这是不对的。于是,陈应夹起猪脚伸到李秀宁的嘴前。   陈应笑道:“三娘,你先偿偿!”   李秀宁摇摇头,可是陈应热情难却,她只好迟疑的张开吞入嘴中。   平时,李秀宁是不吃猪脚的,如果是炖羊蹄,这个倒是可以吃些。   不过,猪脚刚刚入口。   李秀宁轻轻闭上眼睛,一脸享受的道:“不错,不错,醇鲜味浓,回味绵长!”   这时,孙思邈又指着另外一个砂锅道:“此菜名叫黄芪乌骨鸡,采用乌骨鸡、黄芪、枸杞、当归、党参、麦冬、大枣等二十九味药材,炖制而成!”   李秀宁不等陈应上筷,就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中。   李秀宁一边大嚼一边赞叹道:“乌骨鸡我曾尝过不少,一直都认为乌骨鸡的味道极其普通,没曾想到。这乌骨鸡还能如此美味,松软丰满,口味鲜醇,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陈应笑道:“没有想到孙道长医术天下无双,就连这厨艺,恐怕天下还难有人可及!”   孙思邈摇摇头道:“大将军过奖了!”   接着,孙思邈将剩下的几道药膳,一一介绍给李秀宁、陈应,比如枫斗苦瓜鲜蚌汤、参金冬瓜汤、沙葱爆羊肉、决明子瘦肉豆芽等几道菜。   孙思邈走后,陈应望着一旁边的何月儿道:“月儿坐下一起吃!”   “这恐怕不好吧!”   何月儿一边说着不好,一边夹起猪脚就往嘴里塞。   何月儿也不知道是因为体质问题,还是经常练武,能量消耗大,总之,她就是那种,吃得多,吃得好,偏偏不长肉的女人,身上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绝对不会长肉。   陈应一边吃饭,一边朝着李秀宁问道:“三娘,难为你了,为了我,你都装着气疾!”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阿爹变了,大郎变了,二郎也变了,我们也需要变了!”   李秀宁不是一个天真的人,她不是看不出李渊在利用李世民制衡李建成,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斗争,就是李渊一手促成的。   可是,看出来没有用。如今李建成周围有魏征、裴矩、韦挺等人,而李世民身边也有房玄龄、杜如晦、侯群集、段志玄等人。   双方都有自己的嫡系和亲信,谁也不愿意成为失败者,所以就算是李世民想不斗了,他们也做不了主,除非他愿意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从李建成在天牢差点遇害,事实上二人的斗争,已经从最初的争权夺利,慢慢演成了你死我活,不死不休。在这个情况下,李秀宁也知道,任何怎么做,都无法避免二人的斗争,唯有在关键时刻,保住最重要的人,不要酿成血流成河的浩劫。   长安东宫李建神不守舍地在案几前捏着一份奏章发呆,魏征魂不守舍的缓缓走进来,看着李建成,张了几次嘴,都没有说出话来。   魏征挫败的叹了口气,拍拍脸,强打起精神,走近李建成,用镇纸敲了敲案几。   回过神的李建成朝魏征报以歉意的一笑道:“寡人失态,让玄成见笑。”   魏征声音沙哑道:“太子殿下岂能因为如此小的挫折而颓废?”   李建成凄楚的道:“寡人不甘心啊,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魏征咽了口吐沫,坐在旁边,笑道:“殿下这是欲速则不达。”   李建成一脸愤愤的道:“朝廷重器,陛下竟然如此随意授予处置”   魏征冷笑道:“朝廷重器岂止是朝廷重器”   李建成不解的看着魏征。   魏征晃晃脑袋,有气无力的道:“这是陛下在惩戒太子殿下。”   李建成望着魏征道:“玄成,你   魏征没有理会李建成的话,继续道:“擢升陈应为兵部尚书,兵部一直是屈突通大将军领管,上上下下都是亲秦王一系的官佐,陈大将军调任兵部尚书,恐怕也是会被彻底架空,将陈应下狱,就是陛下要让东宫一系知道,朝廷里,究竟是谁说了算!”   李建成望着奏章,深深叹了口气。   如今,李渊马上调整了人事任命。以秦王李世民以尚书令,兼中书侍中,以齐王李元吉领中书侍中,这既是。”   李建成有些烦闷的顿了一下,才重喘口气道:“用秦王和齐王要,来分本宫的监国的权,同时也是在告诫太子殿下,不要以为自己的位置是稳固的,一切都是天子赐予的,天子随时都可以夺走。”   魏征郁闷地低头不语,良久之后,方才抬头看着李建成。   李建成苦笑道:“父皇何时变成这样了?   魏征冷笑着说道:“古往今来,纵然以前是号称虚怀若谷的明君,江山坐稳了后,有几人,能在权柄面前,还挺直腰板?隋帝杨坚就是例子。陛下,也并不例外。”   李建成盯着魏征的脸道:“玄成,你是不是病了,怎么   魏征又用力的拍了拍脸,摇摇头道:“殿下不用担心,我没事”   魏征说着将手里的牍递给李建成。   李建成接过魏征递来的札子,李建成匆匆一扫,脸上露出惊骇之色道:“消息确凿无疑?   魏征点头道:“进了潼关,天策府的耳目远不如在河东,殿下这些年的经营,并不是白费心血。”   李建成一脸愤愤的道:“二郎这是要做什么?居然秘密往长安城里,调遣上千名武士。此事若是是掀出来,不知父皇作何感想。”   魏征哭笑不得的道:“若是东宫将此事揭破,不是党争,也是党争。”   李建成倏然一惊,随即连连点头道:“那现在怎么办?”   魏征却道:“这份功劳,正好让给齐王殿下。   李建成想了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那就需要布置一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芙蓉园、彩霞亭。一大早,陈应就在彩霞亭里望着外面的积雪,博仁医院里的佣人,正在清扫着积雪。   亲卫侍卫们依旧忠诚的站在自己的岗位上,黑色的甲胄,白色的积雪,强烈的反差让人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博仁医院的仆人,很多人都是自愿的。毕竟这里有着大唐唯一的免费医疗,穷人看病不要钱,这些朴实的百姓,不想占博仁医院的便宜,于是他们就自发的带着自家的扫把,拿着簸箕、铲子,前来给博仁医院清理积雪。   虽然是自发的,也没有组织,然而工作效率却不算低。   就在这些仆人清扫的道路上,足足胖了一圈的梁赞颤颤巍巍的向陈应走来。   “主上!”   “事情打探清楚了吗?”   “打探清楚!”梁赞一脸欣喜的道:“那些管自清走的是雍州治中高士廉的门路”   陈应沉吟道:“这么说,他也是秦王的人?”   梁赞道:“准确的说,是长孙无忌的人,不过他与齐王府的谢叔方也有一些关系,谢叔方的小妾管氏,是管自清的妻妹!”   陈应道:“把管自清杀了,大卸八块,记住只杀人,不要口供!”   梁赞望着陈应道:“主上,这是准备立威!”   “扮猪吃老虎是没错的,可是这个猪扮得久了,别人就是把你当成真猪!”陈应望着天地一线的长安城,淡淡的道:“让你的人直接动手的时候,管自清的尸体,顺带着给长孙无忌送去,让他记得我们的约定!”   梁赞躬身道:“门下明白!”   梁赞刚刚走后,李秀宁披着披风走到陈应面前,低声道:“让人难做了?”   陈应没有隐瞒,将在大理寺监牢的遭遇告诉李秀宁,然后苦笑道:“追根问底寻找谋主没有任何的意义,只好捉手砍手,捉脚砍脚。”   李秀宁点头道:“也只有这个法子了,找到谋主会让陛下难做,不如装糊涂,对了,许敬宗不是在做比部郎中,他该动动了!” 第二五二章 过河的卒子顶大车   有道是,秤砣虽然小,可称量千斤。比部郎中许敬宗就是这样一个秤砣,他虽然只是五品小官,别看他只是一个五品郎中,关键是他除了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以外,其他官员,无论官还是武将,无论中枢还是地方,都有权利去调查。   然而,大唐的这些官员,又有几个可以经得住查?   陈应手中的一柄利剑。   到了晚间时分,许敬宗受邀请来到长安城城南的芙蓉园。此时,芙蓉园内的芳林苑,已经改成陈应与李秀宁居住之所。   许敬宗是一个聪明人,陈应邀请他前来,他就是明白,陈应现在需要用他了。虽然他成了称量千斤的秤砣,许敬宗非常清楚,他的这个官职,历来就是各方势力争夺的香饽饽,如果没有陈应和李秀实支持,他根本坐不稳比部郎中这个位置。   来的路上,许敬宗坐在马车里不时的翻开邸报,以及听着许忠汇报长安城发生的事情,许敬向许敬宗娓娓道来:“阿郎,就在今天早上,大理寺掌率狱史管自清被一群暴徒,杀死在家中,并且当场大卸八块!”   许敬宗突然问道:“前些日子,陈大将军被陛下下狱,是不是就由这个管自清管辖?”   许忠点点头道:“是的!”   听到这里,许敬宗深吸一口凉气。   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不过的就是巧合。但是许敬宗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巧合,肯定是管自清得到了某些大人物的授意,在天牢之中暗中对付陈应。   许敬宗的猜测非常准确,几乎与真相一般无二。   当许敬宗来到芳林苑的时候,陈应和李秀宁、李道贞、李嗣业、陈谦等人围坐在大圆桌前吃饭。李嗣业与陈谦各自捧着一个巨大的大碗,比赛喝粥。   陈应望着许敬宗到来,就指着下首的一个空位道:“延族,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就坐下来吃点!”   许敬宗拉着一个锦墩,轻轻坐下。说是坐,其实屁股只是挨着一点边。   一名侍女将碗碟和餐具,送到许敬宗面前。许敬宗也是受宠若惊。   陈应的晚饭,以清淡为主,虽然并不丰盛,然而味道却非常不错,哪怕再寻常不过的萝卜干,许敬宗吃得也非常香甜。   看着李嗣业喝光碗里的粥,陈应朝着李道贞使了一个眼色,李道贞、许二娘她们就领着李嗣业、陈谦等出去。   勤快的仆役收拾好餐桌上的残炙冷羹,随后又奉上香茗。   陈应端起茶水,一边轻轻吹着,漫不经心的问道:“延族,知道我找你来什么事吧!”   许敬宗点点头道:“略知一二!”   陈应叹了口气道:“本大将军以为,我只是一个看客,然而有人却不这样想,非要致我于死地,这次在天牢的遭遇,也给我敲响了警钟,本大将军不屑斗争,但是却无惧斗争!”   陈应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他是从一不鸣的小兵,一步一步成长为如今的梁国公,官居从二品。要说陈应善良,恐怕他早已被人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了。   李秀宁道:“汇聚于天策府臣皆出任幕僚性质,并未掌握实权,即使拥有实权的,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官。天策府的武臣,可分为三个派系,一个是从太原开始,就追随秦王的老底子,如段志玄、侯君集等,这批人,是秦王的死党,与秦王府休戚相关;第二个就是瓦岗系的将领,如秦叔宝、程知节等,他们在密公死后,归在秦王的麾下,更多的是为了自保,但是,在历次并肩征战沙场之后,原先的瓦岗军已经不复存在,成为秦王的嫡系属下”   陈应不怎么高兴的摸了摸鼻子,苦笑道:“瓦岗诸将,秦程牛谢,他们的其忠诚度,也是不容小视的”   李秀宁皱起眉头,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道:“还有第三个派系,则是一些在大唐既没有根基,也没有靠山的降将,典型的人物是尉迟敬德,在大唐,除了秦王,他们谁都靠不上,更没有自己的靠山背景,因此,这些人,只能选择依附秦王。”   许敬宗插嘴道:“按照公主之分析,那我们应该,先从哪个派系入手?”   陈应收起笑容,用手轻轻在桌案上敲击着,突然道:按情理而言,首先应该着手解决的,是尉迟敬德这类降将。不过,我倒是以为,先从瓦岗旧将入手,方是上策。”   李秀宁疑惑的道:“何以见得?   陈应笑道:“瓦岗旧将,并不是指秦琼、程知节、牛俊达、谢映登他们,在李密降唐时两三万瓦岗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瓦岗军士兵如今遍布十二卫,也是玄甲军中,最主要的中坚力量,战时直接佐领各卫,若想抓军队,绕不开这帮将士,这是其一。”   李秀宁连连点头。   陈应道:“其二,天策府的那些降将,如秦琼、程、谢、牛、他们如今官职都是从三品,已经后来居上,军功奖励更是可观,如此待遇,却没有元从和降将的事情,他们难道不眼红?就算降将系没什么想法,太原元从的那些老人呢?”   许敬宗点点头道:“那按大将军的意思是先查谁?”   陈应道:“你手中掌握着谁的证据?”   许敬宗讪讪的笑道:“果然是什么都瞒不住大将军,门下手中现在就有程知节的证据,近三个月,程知节麾下并没有战事,然而酒精消耗却足足比平时多了三成,冒领了足足六千斤!”   “什么六千斤?”陈应听到这话,也是大吃一惊道:“怎么会这么多?”   程知节好酒如命,这是陈应知道的,他想来程知节最多冒领三百五斤,可是却没有想到居然多领六千斤酒精,这也太吓人了。酒精却非常贵,毕竟这个时代生产酒清不比后世,即使大唐全力生产,一年下来产量也不过十几万斤。六千斤酒精,足以被量刑。   李秀宁道:“肯定是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程知节好酒,经常把医用酒精当酒喝,他麾下将校,岂能效仿?”   “就这么定了,那就先查程知节!”陈应道:“给天策府一点警告,没事别惹我!”   长孙府,杜淹和长孙无忌对坐饮酒。   长孙无忌心情愉悦,虽然此番没有除掉陈应,却让太子连续告病,而且秦王以尚书令的身份分管中书省。这样以来,朝廷里的大事,日常运作由尚书省负责,重大诏命与决策,又由中书省负责。   也就说,监国太子李建成,只剩下一个名号。   长孙无忌笑道:“杜兵曹,此番博弈,胜负如何?   杜淹一脸古波不惊的道:“为人主者,最担心的,就是臣下相互串联,同气连枝,臣子们团结了,君王就要睡不着觉了。”   长孙无忌点头。   杜淹接着道:“故此秦王势大,太子势弱,陛下就要扶助太子,打压秦王;一旦局面反过来,太子强势,秦王势单,陛下就会安抚秦王,抑制太子,这是最寻常不过的帝王心术。因此,秦王只需要谨守两条,此番便是有胜无败。”   长孙无忌急忙问:“哪两条?”   杜淹正色说道:“要让陛下知道,秦王与太子之间,势如水火;更要让陛下明白,若是没有陛下庇护,秦王绝对不是太子的对手”   说到这里,突然一阵凄惨的惨叫声传来   长孙无忌心中一惊,急忙起身喝道:“来人,怎么回来!”   时间不长,一名侍从过来禀告道:“阿郎,出事了,您快过来看看”   长孙无忌不敢怠慢,他与杜淹来到前厅的时候,突然发现前厅的横梁上,正潺潺往下滴着鲜血。   长孙无忌心中一惊,指着一名侍从道:“搬把梯子过来,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侍从不敢怠慢,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梯子,侍从搬来梯子,发现上面有一个庞大的布袋,布袋早已冰冻了,可是大厅里升着暖炉,被冰冻的尸体肉块,缓缓融化,血水就顺着房梁流了下来。   看着布袋全部都是碎肉块,侍从吓得魂飞魄散,惊叫着从梯子上滚落下来。   此时,摔在长孙无忌的布袋里,虽然全是碎肉,不过长孙无忌和杜淹都是心硬似铁的人,他们倒没有害怕,特别是杜淹,反而用手在碎肉中拨拉着,杜淹一边拨拉着碎肉块,一边向长孙无忌分析道:“眼下这个天气,尸体会在外面一刻钟之内冻住,照大厅里的温度,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才能融化!”   突然,长孙无忌的目光落在尸体碎肉中的一只手上,这只手与众不同,因为有六根手指。   长孙无忌脸色铁青的愤愤道:“我知道死的人是谁了,大理寺天牢掌率狱史管自清,人称管六指!”   杜淹感叹道:“多好的一枚卒子啊,可惜了,过河的卒子,关键时刻可以顶大车!”   长孙无忌脸色阴晴不定,眼睛里迸射出怨毒的目光,渐渐的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恍惚。   杜淹在水盆里洗着满是血污的手,一边道:“找人赶紧埋了吧!”   然而,小半天。长孙无忌全然没有反应。   杜淹上前推了推长孙无忌道:“长孙参军,你没事吧!”   “没没事!”长孙无忌发颤抖声音,显然出卖了他的内心。   事实上,他不光担心,反而害怕。   只有他非常清楚,这事是陈应做的,陈应既然可以把管自清的尸体扔在他的大厅的房梁上,而且是在大白天的情况下,让人无从察觉。很显然,陈应更有这个实力,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他。   世族门阀圈养着大量死士,用死士解决一些不能见阳光的肮脏事。长孙氏的门第和底蕴,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杜淹望着长孙无忌道:“长孙参军想找回这个场子吗?”   长孙无忌惊讶的望着杜淹道:“你有办法?”   “有”杜淹道:“陈应有一个旧部叫尤子英,目前提任安化门城门校尉,其实这也是陈应的一个小卒子,关键时候,陈应可以从安化门方便进出,我可以随时处理掉尤子英,把尸体也给陈应送去!”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反而冷汗一下子出来了,他失声道:“不算了,要说死士,咱们秦王府加起来也没有陈应一个人的死士多,一旦动了陈应的人,他不发疯才怪,那样以来,就会引起决战了,太子反而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像程知节这样的外官,一般情况下贪污,是不会有人管的。毕竟,程知节不仅仅是河东兵马副从管,他身上还兼着天策上将府左一马军统军,秦王李世民身边的红人,只要李建成不准备动程知节,绝对没有敢动他。   可是,现在比部郎中许敬宗的弹章就放在刑部尚书的案头,刘政会作为李渊起家的元老之一,他是从来不介入李建成与李世民斗争的,可是眼下,李建成率先发生了进攻,他也没有办法。   刘政会左右为难,处置程知节,得罪秦王府。不处置,又得罪东宫,左右两个都是大神,任何一个人他也得罪不起。   于是,刘政会起床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伤了腿,直接告病休假。   刘政会虽然告病,可是朝廷的刑部需要继续运作,从刑部尚书台章,按照程序,送到了尚书省。裴寂望着弹劾程知节的奏折,一脸为难。   不过,他却不敢把这个弹章给瞒下来,一旦瞒下来,就等于得罪东宫,得罪李渊。   弹劾奏折放在李渊面前,李渊顿时就怒了。   六千斤酒精,这个酒精可以勾兑成美酒的事情,李渊也不是不知道,他本想皇宫大内多用一些,结果被前任兵部尚书给怼了回来,理由非常强大,救命之物岂会浪费?   李渊无奈,只好缩减宫中使用份额。事实上,李渊一年可以领到的酒精不过一千五百斤,可是想到程知节居然在三个月时间中贪污三千斤,李渊气得脸色铁青。   李渊大吼道:“来人,拟诏!”   负责制诏的官员匆忙进来。   李渊道:“传朕旨意,调秦王府左一马军统军程知节,出任康州总管,接旨之日起,十日内赴任。”   康州可不是康定,大唐在武德五年粤西晋康县今德庆县境内设立康州总管府,总管粤西一带六州军事。   按后世的说法,从河东副总管到康州总管算是升职,毕竟河东山西那一块,无论人口和经济,都与广东没法比。可是在唐朝时代,康州还是蛮荒地带,程知节从河东出镇康州总管,算是流放了,而且还是非常严重的流放! 第二五三章 农夫山泉有点田   长安城秦王府承乾殿内,李世民坐在承乾殿中的软榻上,但眼睛已经闭上,仿佛已经熟睡了,外面是那样沉寂,但他李世民微闭的眼睛,不时的张望着,仿佛好像仍然在听着什么。   大殿外面大雪仍在飞扬,只有风声。   李世民还是在听着,突然,他的眉毛又抖了一下。   风声中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个声音,侯君集的声音,侯君集的声音非常惶急,带着些许的无措:“出大事了,大事不好!”   李世民的两眼倏地睁开了,他目光如电,直视着侯君集道:“老侯出了什么事?”   侯君集心有余悸的道:“宫里刚刚发了旨,要贬老程去康州!”   “康州?”李世民自然清楚康州是在哪里,别看程知节体壮如牛,一旦真发配到了康州,恐怕也是九死一生。李世民皱起眉头道:“老程怎么会惹怒陛下?”   侯君集道:“据说老程三个月冒领了六千多斤酒精,被老程喝掉了!”   “什么?”李世民差点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三个月六千多斤酒精,别说酒精,就连普通的米酒,恐怕程知节也喝不完。要知道六千斤酒精,加上勾兑的水,至少可以上万斤,平均每天就是一百余斤,就算把程知节放在酒缸里,恐怕他也无法在三个月内喝完。李世民瞪大眼睛,膛目结舌的道:“老程怎么可能喝这么多酒精?”   侯君集苦笑道:“老程是什么样的人,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老程也就是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不能跟他麾下的将校分享,像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肯定是见者有份,相比老程麾下那些将校而言,喝口酒算什么?”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房玄龄与杜如晦联袂而来,房玄龄惊讶的道:“殿下以为,这次老程遭贬是跟东宫有关?”   李世民点点头道:“不错,比部郎中,是陈应的人,更是东宫门下,若无东宫的点头,许敬宗敢对付老程吗?况且,老程好酒如命,他平时冒领的酒精也不在少数,要对付老程,早就可以对付,为何会挑在这个时候?”   房玄龄和杜如晦面面相觑。   房玄龄满头疑惑的道:“殿下是这样吗?”   “一定不会错了,前脚陈应被任命为兵部尚书,陈应拒而不授,陛下震怒,下旨将陈应褫夺官爵,下大理寺勘察!”李世民信誓旦旦的道:“在这个情况下,老程敢拒绝这个康州总管吗?”   房玄龄沉默了。   李世民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陈应是前车之鉴,如果不是因为陈应有李建成力保,而且平阳公主病危,恐怕这一次李渊不会让陈应这么轻易迈过这个坎。   程知节一旦是去康州赴任,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真不好说,在这个时代,康州的瘴气实在是太严重了,不仅仅瘴气,还有瘟疫、疟疾,只要南下一次,绝对是九死一生。   侯君集看着李世民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急道:“殿下,一定要保住老程啊”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来人备车,本王准备进宫,就算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劝陛下收回成命!”   就在这个时候,杜淹从殿外进来道:“殿下不可,且莫因小失大!”   李世民眼睛一瞪,怒吼道:“难道让本王坐视老程跌入火坑?见死不救?这样的事情,本王做不出来!”   “不是不救,只是眼下,我们秦王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杜淹拿着一张纸,指着纸上的字道:“殿下请看,这是我刚刚抄来的塘抄,赵郡王李孝恭在江夏大败!”   李世民拿起塘抄匆匆一扫,发现上面赫然写着:赵郡王李孝恭率大唐巴蜀舰队,沿江而下,与辅公祐所部在江夏遭遇,辅公祐麾下的水师部队以小船居多,且战且退,不知不觉中,李孝恭麾下的大型楼船与五牙大舰还是楼船引到南梁子湖。   南梁子湖湖区本来水就浅,辅公祐又让人在南梁子湖区沉入大量的沉船,形成一个包围圈。当李孝恭麾下的大型楼船进入南梁子湖区,发现水底的猫腻,在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南梁子湖区四面八方出现密密麻麻的江淮军战舰,这些战舰以小型斗舰、走阿、蒙冲为主,吃水浅,可以无惧水底沉船,而且速度非常快。   为了进入李孝恭麾下的水师,辅公祐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抛钉绳、石灰、箭石、火把、油罐等物助战;   在江淮水师如此凌厉的攻势下,原本战斗力意志不强,训练也差的萧铣降军改编的唐军水师坚持不过一天就崩溃瓦解了。   辅公祐历时一天一夜,大胜唐军将士,俘虏水师官兵一万四千余人,缴获楼船一百三十余艘,并且趁势占领江夏,截获李孝恭麾下的粮草约六万余石。   李世民看到这个消息,激动得想哭。   如今没有李靖助阵的李孝恭果然如他先前预料的那样,轻敌深入,吃了大亏。而与李世民为有竟争力的陈应,又因为李秀宁的病情,无意仕途。   在李世绩、李靖外放的情况下,放眼长安,谁也能阻止李世民挂帅出征江淮军?   李世民眉飞色舞的道:“真是天助本宫,来人备车,不备马,本王马上就进宫!”   就在这时,杜淹却拉住李世民的胳膊道:“殿下,此时为时过早!”   李世民愕然。   杜淹解释道:“在这个时候,陛下恐怕正在召集各位相国与太子入两仪殿议事,在陛下没有明确下达旨意之前,殿下若不如告假!”   在场的自然没有笨人,他们全部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杜淹的用意。   杜淹这是让李世民漫天叫价,借机谋取最大的利益。   就在李唐朝廷满朝诸位商议江淮军之乱变局的时候,陈应则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大一小,沿着曲江池的冰面上。   此时,李嗣业与陈谦人人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脚上还套着小羊皮靴子,头上带着羊皮帽子,脖子上还围着围巾。   看着小兄弟二人的打扮,总让人感觉忍禁不止。   因为他们两个甩着小胳膊的样子,活脱脱一副企鹅。   陈应提着一柄长柄开山在斧,走在前面。   “阿爹阿爹”陈应身后响起李嗣业与陈谦稚嫩的声音,小兄弟二人好奇的道:“阿爹爹爹咱们这是去干嘛?”   陈应轻轻一笑道:“阿爹带着你们去捉鱼!”   陈应挑了一块冰面,然后在冻实的用力的劈着冰面。坚硬的冰面可没有那么容易劈开,陈应先用斧头一点一点的砸,然后看着冰渣子多了起来,再用凿子继续凿冰。   等着陈应忙活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一个直径不过两尺的冰洞终于出现了。   这个芙蓉园是隋朝建立的,这是皇家园林,曲江池里的鱼也没有人敢捕捞,所以这里的又大又肥。当时凿穿冰层,严重缺氧的鲤鱼就从水底上往下跳。   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鲤鱼不一会儿被寒气冻得僵硬,李嗣业与陈谦,赶紧笨拙的拿着小钩子钩鱼。   仅仅一个冰洞,小半个时辰就得到差不多四五十条大鱼,这些鱼大的有十数斤,就算最小的也有四五斤。   陈应将这些鱼一部分送到亲卫折冲府让他们改善改善伙食,一部分则提回去,自己其实不用自操刀,做糖醋鱼,厨娘比陈应做得还好。   看着两个小家伙还像跟屁虫一样,走一步跟着一步。   陈应就带着李嗣业和陈谦来到芳林苑的一间厢房内,陈应桌子上的纸上倒出一些黑色的粉末,然后拿着火折往上一凑。   只刺溜一声,一团橘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   李嗣业与陈谦发出一阵阵惊叹声。   陈应一脸郑重的告诉李嗣业与陈谦道:“这个东西非常危险,你们两个以后可不准偷偷摸摸的玩。”   李嗣业与陈谦赶紧点点头。   陈应将木炭、硝石和硫磺配比好,然后又混合在一起,拿着火一点燃,这一次由于份量足,出现的火光更大,当然连纸下面的桌案都烧了一个黑洞。   陈应望着李嗣业和陈谦道:“怎么做的,你们两个看明白了没有?”   陈谦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木炭、硫磺还有硝!”   杨梦龙很满意:“不错不错,你们要牢牢记住这个流程,因为是个好东西,它可以做火药,有了它,还是杀人利器,谁敢伤害你们,你们偷偷拿着这个东西,点燃后往他身上倒一扔,只要份量足够,保准可以把他炸得尸骨无存!”   李嗣业惊呼道:“这么厉害?”   陈应点点头道:“当然了,这是咱们陈家的秘密,传男不传女,只有你们兄弟二人可以知道,谁也不能说!”   小兄弟二人整齐的点点头。   李嗣业疑惑的问道:“连娘也不说吗?”   陈应点点头道:“对,她也不能说!”   陈应与李秀宁、李道贞、许二娘、深田花音围坐在大圆桌前。   餐厅里有暖炉,气温高。两个小家伙脱掉棉衣,解除了束缚,简直如同小老虎一般,吃饭抢得那叫凶残,每个人都抢了足足满满一大碗。   李道贞望着一脸菜汁的李嗣业,一边给他擦着脸嘴,一边问道:“今天跟着爹爹做了什么?”   李嗣业道:“爹爹好厉害,他会”   刚刚说到这里,陈谦伸出小脚,重重踩在李嗣业的脚上。   由于靴子太厚,陈谦连续踩几次,李嗣业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改口道:“爹爹好厉害,挖了一个冰洞,抓了好多鱼!”   嘴里这样说着,李嗣业脑袋里全是火药燃烧声的情景,全是那种火药把钢铁烧红的情景。   然而,李道贞再三追问之下,李嗣业还是道出了实情。   李道贞埋怨的道:“陈郎,你为什么要教他们这些东西?他们还这么小,应该教他们友爱仁义,你教他们这些东西,不是把他们往歪路上带吗?”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只教他们友爱仁义,只能教出一群人畜无害的绵羊这世道,吃草的绵羊唯一的下场,就是被人家宰掉卖肉!”   陈应抬起脚轻轻踢了两个儿子的屁股,连声叫道:“男人,要信守承诺,你们答应了我,把矢口否决,这是不对的,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记得早点起床,我要教你们打拳!”   李嗣业与陈谦非常有礼貌的朝着陈应施礼道:“阿爹晚安!”   说着,小兄弟二人就朝着外面走去。   李道贞也随后离开。   许二娘和深田花音则幽怨的望着陈应。   毕竟李秀宁与李道贞都有了孩子,而她们两个的肚皮还是平平的,这让她们感觉到了危机。   不过,看着陈应也有意跟李秀宁同房,她们只好用目光向陈应抗议。   陈应摸摸鼻子,只好抱歉。   没有办法,天大地大,老婆最大,他可做不出宠妻来妾,或宠妾灭妻的事情。   李秀宁在陈应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屋外,吹了一会儿冷风,二人缓缓返回卧室之中。   李秀宁突然望着陈应道:“陈郎,你想做什么?”   陈应轻轻的笑道:“我的理想非常简单,农夫山泉有点田!”   李秀宁有点难以置信的望着陈应。   陈应笑道:“怎么你不相信?”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相信,关键是阿爹不会相信,你在武德元年进入官场以来,从来没有犯过错,这让阿爹非常为难啊!”   原来根子出在这里。   陈应非常年轻,关键是他身上并没有年轻人的那种普遍性缺点,比如浮躁,比如急功近利,比如贪婪,比如   诸如此类,李秀宁作为陈应的身边人,她感触最深。   何月儿明明是她的人,按制也是陈应的媵妾之一,可是陈应从来不碰她。哪怕如今自己怀有身孕,虽然陈应注意李秀宁的感受。   但是,李秀宁感觉陈应克制自己的欲、望的能力实在太强了。   恐怕也只有所图不小,才可以解释! 第二五四章 想做点坏事怎么这么难?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此刻,陈应这才恍然大悟。   明明知道前面有个坑,正常的人都不会跳进去,也许只有瞎子或脑袋有问题的人才会跳进去,陈应的眼睛不瞎,脑袋不也蠢,所以他绝对不会明知是一个火坑,一跃而入。   一直以来,陈应一直在规避风险,极少犯错。在李秀宁看来,这不正常。   在李渊看来,恐怕是陈应所图甚大。   现在,陈应终于找出了病结所在。可是他就算知道了真正的根结所在,他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唐初的政治相对比较清明,但是,这只是相对而言,贪腐依旧存在,而且数量非常触目惊心,许敬宗身为比部郎中,他掌握着大唐三百余名大小官员在核算账目里出现了问题,或大或小,或多或少,如果把这三百多名官员放在全部大唐官员之中对比,就会发现这个比例居然高达三分之一。   许敬宗接受了陈应后世会记学的培训,可以说在这个时代,任何假账都不逃不过他的法眼,比如程知节的酒精冒领账目中,报损的名目也层出不穷,车辆侧翻出现过一次,被土匪打动出现过一次,渡船沉覆出现一次,仓库走水一次   这些报损的名目也是成立的,损失的酒精也多达上千或两千斤不等。可是只要对比普通时节酒精的消耗,就一眼可以发现其中的问题。   陈应在后世痛恨贪官污吏,而且他更不缺钱,如果陈应需要用钱,他有大唐通利钱庄,有诸多产业为他日赚斗金,陈应根本就没有必要贪污,也没有必要受贿。用句毫不夸张的话说,陈应是长安城里少数可以数得着的有钱人。   至于欺男霸女,陈应更加做不出来,就凭陈应的那张脸,只要他需要女人,恐怕会让长安城里的大闺女小媳妇,趋之若鹜。至于寻衅滋事,自从陈应升为梁国公、镇国大将军,东宫李建成的大红人,除非脑袋进水了,才有人去惹陈应,陈应就算跋扈,也找不到可以施威的对象,放眼整个长安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庶民百姓,还真没有人不长眼的去找陈应的不痛快。   陈应捂着脑袋,痛苦的呻吟的道“三娘,你说我该怎么办?要不,我去强抢谁家闺女”   话没有说完,李秀宁咬牙切齿的道“你敢”   “女人啊都是口不对心!”陈应笑道“你也说我没犯错,这是不对的,要不这样,明天,我抽空把齐王殿下揍一顿,让他去向陛下告状?”   李秀宁盯着陈应看了一会儿道“那就不知道是谁揍谁了!”   “哎”陈应叹了口气,李秀宁所言不虚。   论身手,李元吉还真强过他不少,单打独斗,陈应肯定斗不过李元吉。就连李元吉的马槊,陈应拎着都费劲。   李秀宁看着陈应眉头不展,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做坏人,做坏事,其实需要天赋的,比如面对一个无助的可怜人,陈应真下不去手。   想不到合适的办法,陈应郁闷的躺在床上。   李秀宁望着烦恼的陈应。   陈应瞬间想到了后世可以让人天怒人怨的事情,他脑袋一转,顿时有了主意。陈应起身,笑道“我有办法了!”   李秀宁道“什么办法?”   陈应笑而不答。   陈应望着李秀宁道“三娘,你好好在家休息,我去去就来!”   陈应起身披着厚厚的披风,刚刚走到门口,郭洛迎上来道“主上,有什么吩咐?”   陈应道“现在武侯坊里应该宵禁了吧?”   郭洛点点头道“半个时辰前已经禁坊!”   陈应想了想道“让兄弟们起来,每个骑两匹马,随我去梁国公府!”   陈应也想着犯一个不大的错误,让御史去弹劾。无视宵禁,纵马夜奔,这就可以给御史一个弹劾的理由了,反正这种错,无伤大雅。   了不起,下旨申斥,罚铜了事。关键是陈应不缺钱,也不怕罚!   一百余名亲卫甲士,三百余匹战马,很快集起进来。陈应跨上战马,沿着坊道,朝着昌仁坊的梁国公府行去。   然而,刚刚走到曲江坊的坊门口时,十数名正在值守的武侯步弓手探出身子,其中一名武侯上前喝令道“什么人,站住!”   陈应手中的马鞭子炸开一个鞭花,大喝道“滚开!”   那十数名武侯脑袋一缩,退回坊门洞内,反而打开了坊门!   陈应微微一怔,按照正常剧本,这些武侯难道不应该六亲不认吗?   可是这些武侯不拦不挡,陈应想借口找事也找不到借口,只好朝着昌仁坊飞奔。   就在陈应一行走后,其中一名武侯怯怯的头“郑坊正,您怎么不拦?”   “拦个屁?你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瞧瞧!”郑坊正气愤的道“那是陈大将军,陈驸马,你敢拦个试试?信不信他抽得屁股开花?”   “可是咱们职责”   “现在不比以往,宵禁早已名存实亡!”郑队望着远处灯火璀璨的方向道“咱们曲江坊苦啊,要不是陈大将军仁慈,你们连西北风也喝不上!”   这话倒没有水份,曲江坊是长安城东南角,再往南一点儿就是曲江池。以前都没有人家,这些人家是最近两年搬来的。有些是前朝散出去的,回到长安没了落脚的地方。有些是家里破败,卖了祖宅没办法来这里搭了个窝棚落脚。有钱人家,谁住这里啊。在前隋的时候,这里是杨玄感的产业,他买下来大半个曲江坊,后来杨玄感因为造反,被抄家灭族,曲江坊的百姓也大都失去了生计。   如果长安城也按几环来划分,曲江坊就是妥妥的六环外。   好不容易等来了李秀宁,李渊把芙蓉园赏给了李秀宁,陈应却把芙蓉园改成了大唐博仁医院,随着这里开始对外营业,曲江坊这才慢慢繁荣起来。   博仁医院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蔬菜、肉食、也需要大量的人手从事杂役、粗使,比如打扫卫生,收拾垃圾,运输补给,这些活计,大都被曲江坊的百姓,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整个曲江坊都是陈应养活的,他们都跟着陈应吃饭。   陈应一行人沿着坊道狂奔,出乎意料,不仅仅是曲江坊,就连其他坊里也没有人阻挡。陈应不知道的是,随着大唐在关中立国越来越久,大唐也越来越安稳,唐朝长安城的宵禁政策就名存实亡了。   世族门阀子弟需要夜生活,他们需要喝花酒,听歌谣,看舞蹈,就连招,几乎通宵达旦营业,明天反而人迹罕见。   自从陈应建了清林里的陈家堡,这座梁国公府已经算是空了下来,平时都是由高锦姐弟在这里看家。   高锦看到陈应到来,非常意外,不过,她还是非常热情的将陈应迎接进府里,奉上茶水。   陈应望着梁国公府,有点不满意的道“郭洛,这座府邸是不是在太小了?”   郭洛点点头道“有点小了,配不上主上的身份!”   “这倒也是!”陈应点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在这个宅子左右十几家,给他们一些钱,全部让他们滚蛋,房子我买了!”   郭洛道“马三爷负责外院的事,明天让他派出人去谈!”   “择日不如撞日!”陈应眉毛一挑道“就现在吧!”   “现在?”郭洛望着外面寒风呼啸,雪花稀稀拉拉的下来,一脸无奈的道“现在恐怕不好吧?”   “就现在!”陈应知道昌仁坊靠近宫城,这里居住的人非富既贵,再不济大小也是一个官员,一旦陈应在这个时候,强买强卖,他们自然有门路去弹劾他。   陈应望着高锦道“府里还有多少现钱?就按市价买房,让他们拿钱走人!”   随着陈应一声令下,高锦打开钱库,众亲卫士兵进入钱库,将一箱箱铜钱或银判,抬出来挨家挨户的敲门。   不一会儿,梁国公府周围就出现一阵阵喝骂声,小孩哭,大人叫嚷着,吵成一团。可是面对一群全副武装的甲士,这些百姓,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   陈应听着耳畔传来的喝骂声与吵闹声,仿佛如同仙音,恐怕天亮以后,就会有御史言官弹劾他仗势欺人。   就在这个情况下,陈应反而走进浴室,美美的泡个热水澡,尤其看着伺候他的高锦,从头到尾脸都红到了脖子根,陈应就非常满足。   一夜无梦,陈应直接睡到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陈应睡到自然醒,一边洗漱,一边向着高锦问道“宫里来人了吗?”   高锦摇摇头道“回禀郎君,未见宫人到此!”   陈应听到这话,心中暗暗奇怪。   “不对劲啊!”现在已经快要午时,大唐的官员没有这么低效吧?弹劾权贵,树立自己不畏强权的高贵形象,这不是御史最喜欢干的事情吗?   陈应有些想不通,不过他还是该吃饭就吃饭,就在陈应刚刚拿起筷子的时候,郭洛进来禀告道“主上,张道源求见!”   “张道源?”陈应想了想,感觉脑袋里不记得有这个人,疑惑的问道“我与他有交情吗?”   郭洛讪讪的道“主上,咱们左侧相邻的这个宅子就是他的,昨天夜里被赶”   陈应恍然大悟。   恐怕是这个张道源昨天夜里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今天专门来找自己理论。   张道源其实也不是无名小卒,李渊在太原举义,召授张道源为大将军府户曹参军。克定长安,定都后,遣道源随李神通抚慰山东,燕、赵之地争来款附。李渊下书褒美,累封范阳郡公,后拜大理卿。时何稠、士澄有罪,家口籍没,仍以赐之。张道源叹曰“人有否泰,盖亦是常。安可因己之泰,利人之否,取其子女以为仆妾,岂近仁者之心乎”皆舍之,一无所取。   此时,张道源已经累迁至九寺五监之一的太仆寺卿,如果在秦汉时期,他就是九卿之一。李唐武德朝大牛之一。   陈应道“告诉他,本大将军忙着呢,他那个宅子已经姓陈,今天就去衙门过户,不服的话,尽管去告!”   就在这时,一名须发皆白,身穿绯色官服,头戴着玄色软角幞头,腰间挂着银鱼袋的老者在一名年轻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缓缓朝着陈应走来。   面对这样的老人家,陈府的亲兵还真不敢阻拦,万一磕着碰着,陈应可说不清了。   陈应无奈之下放下筷子,朝着老官员裣祍而礼,道“不知阁下是!”   “老夫张道源,添为太仆寺卿!”别看这个老人家年纪不小,声音却非常洪亮,中气实足,张道源居然一推搀扶他的年轻人道“逸儿,给恩公磕头!”   陈应此刻还真是迷惑起来,他朝着张道源道“张太仆,您是不是搞错了?本大将军可从来没有与张家施恩,恩公之名,赎陈应不敢当!”   张道源躬身道“错不了,昨夜大将军麾下虎贲,将张家老小四十七口从家中请出来,避免张家遭受灭门之祸,如此恩情,当值一跪!”   陈应目瞪口呆。   明明自己想做恶人,做一个欺压良善的恶人,实在没有想到,昨夜强买宅子的行为,反而是为了救人。张道源的宅子居然塌了,七间主屋无一幸免,如果当时他张道源依旧住在屋中,恐怕首当其冲,就连张道源最宠爱的孙子张逸之,恐怕也难逃一死。   张逸之是张道源的唯一的希望,如果他死,张家也就是没有希望了。   陈应这才恍然大悟。   张道源在昌仁坊内,德高望重。如果不是他家的主屋突然塌了,恐怕不用别人弹劾,他就可以直接弹劾到李渊面前,关键是昨天他们走后,张家的宅子就被积雪压塌了,陈应此举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在张道源看来,陈应肯定是担心与自己没有交情,说话的时候,劝说没有效果,所以才不得不以粗暴的形式,将张家老小请出家门。虽然说在夜风吹了一夜,家中也有好几个人得了风寒,可是和人命相比,得点风寒又算得了什么?   随着张道源的宅子塌了,众邻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陈应昨天夜里是在救人,他们手中拿着陈应给的钱,该找新房子的找新房子,该投奔亲友的就投奔亲友。   反而没有人去向官府状告陈应了,毕竟陈应是在救人。   如果将自己的恩公给告了,那还是人吗?   陈应此时是欲哭无泪“想做点坏事,怎么这么难?”   就在陈应哭笑不得的时候,突然一队骑士如同飞驰电掣般抵达陈府府邸门前,高声道“驸马都尉、梁国公、镇国大将军何在?”   陈应急忙同列道“某在此,所为何事?”   骑士高喝道“陛下有旨,请陈驸马入宫见驾!”   陈应急忙换装一番,随着骑士前往太极宫。   不过,当陈应走出梁国公府邸的时候,突然发现门口居然站了密密麻麻足足上百号人,这些人看到陈应出来,赶紧下跪,高喝道“我等多谢恩公活命之恩!”   听到这话,陈应的脸瞬间红了。   尴尬啊! 第二五五章 那就学着去适应   长安,太极宫两仪殿。大朝会从早上开到了中午,众臣早已饿得饥肠咕咕,然而事情依旧没有议出一个子丑寅卯。   李渊望着大殿中熙熙攘攘剧烈争吵的大臣们,脸色越来越阴沉如水。   李唐朝廷面临的不仅仅是辅公祐大败李孝恭的问题,整个北地此时也风声鹤唳,接到的都是噩耗。   凉州大总管李靖奏报,瓜州人张护、李通举众反唐,杀死瓜州总管贺若怀广,俘虏瓜州别驾窦伏明,并立窦伏明为主,以瓜州为基地,四面袭扰。就在李靖准备率领凉州军平定张护之乱时,兰州出现突厥敌踪,为防备突厥侵袭,李靖见敌不明,不敢大意。   此时,不仅西北凉州总管府出现突厥敌踪。   十一月癸未初九,突厥侵犯丰州;乙酉十一日,又侵犯朔州。朔州总管李高迁被突厥打败,突厥军队攻进朔州城内,为行军副总管牛俊达率部击退。   十一月壬子初九高开道袭击幽州,为安东都护府李世绩击退。   此时不仅仅北地风云激荡,就连岭南等地各部土著首领也蠢蠢欲动,眼下,大唐就先北后南,先南后北的问题,产生巨大的分歧。其实分歧,主要集中在太子李建成与李世民身上。   一派大臣认为,辅公祐造反,不得人心,可以以政治手段,协商解决,而突厥亡唐之心昭昭,必须严阵以待。   然而,另外一派大臣却认为此时天寒地冻,北上转运粮草、辎重甲胄不便,况且攘外必须安内,如今大唐江淮不靖,如何安心北上拒敌?   两派大臣展开疯狂的对喷,又是引经据典,又是逐字逐句的反驳,双方大臣吵得不可开交。   就在李渊的耐心快要被耗尽的时候,齐王李元吉突然咆哮道“都闭嘴!”   李元吉的中气实足,吼得大殿上积灰飞扬。   不过,如此以来,李元吉反而一下子呵斥住了这些众臣。   众臣不解的望着李元吉。   只见李元吉红着眼睛吼道“区区江淮军辅公佑,何足道哉?朝廷若是平之,只需要遣使一上将军,领三五员裨将,不出月余就可平定。然而突厥,才是我们大唐生死劲敌,突厥虽然国力稍弱,然而他们却兵强马壮,轻骑来去如风,况且,诸胡畏威而不畏德,若大唐退让,突厥必然变本加利,不灭突厥,大唐北境,将永无宁日!”   “齐王殿下此言差矣!”就在这时校检吏部尚书封德彝却出列毫不客气的反驳道“突厥贼寇向来侵袭中原,乃癣疥之疾。而江淮乃大唐腹心之患,癣疥之疾尚可医治,然,心腹大患必药石难以。”   说到这里,封德彝一边悄悄观察着李渊的反应,一边斟酌着词语道“陛下,臣以为,突厥不善攻城,他们十数万大军千里奔袭,不过攻克区区数座戍堡,然而江淮辅公祐却谋逆,改元天明,正所谓,天无二主,地无二主,大唐若不灭此獠,何以威天下?更何况,齐王殿下真以为突厥是容易对付的吗?一旦战事胶着,辅公祐趁机南攻交广,北克齐鲁,糜烂天下,该当何为?”   李元吉愤愤的道“前怕狼,后怕虎,干脆把脑袋缩进裤部里当王八吧!”   “你”封德彝听到这话,气得脖子青筋凸起,仿佛如同恶心的蚯蚓。   李渊一看心腹老臣快被李元吉气得半死,立既喝道“三胡,不得狂妄无状,还不向封尚书道歉?”   李渊的面子,李元吉也不敢不给。不过,李元吉向来就是这个性子,明面上,他朝着封德彝拱拱手,嘴里也说道“封尚书,元吉冒犯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王这次!”   虽然话是道歉的话,可是语气中根本就没有带着一丝一点道歉的意思。   封德彝气得背过头,不理李元吉。   毕竟,李元吉是出了名的驴脾气,出了名的混账,别说是他,就连李渊也照样顶撞不误。   如果封德彝跟他致气,显得就有些小家子气了。   无奈之下的封德彝,只好心中假装不生气,可是他心中的气,根本就平不下来。   李渊望着李世民,只见李世民仿佛如同老僧入定,一脸古波不惊。   李渊心中暗想“秦王,终于长大了!”   事实上,李渊并不知道,李世民对于来去如风的突厥人根本不感冒,不是他不想打,关键是打突厥不如打辅公祐容易,突厥人是耗子的,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溜得比兔子还快,除非他们愿意决战,否则根本找不到他们。   然而江淮军却不一样,虽然江淮军十数万人马,可惜骑兵寥寥可数,他只需要三万玄甲铁骑出动,定可以获得斩获。   就在这时,陈叔达道“诸位同僚,有没有想过张善安可以利用?如果咱们派人与他接洽,以招降他为条件,赏官或厚赐其爵。他会不会与我大唐合作?如今张善安为伪宋西南行台尚书仆射,手握重兵,地跨十数州,如果我们能说服他调动兵马转攻辅公祐,允喏助他一臂之力,合力夺取江淮,敕封其为楚王”   陈叔达的话还没有说完,杨恭仁却反驳道“张善安就是那么好唬弄的么再者说,这一来一往,待到议盟已定,那要到什么时候了,恐怕时机早已错过。况且,冬去春来,突厥必然休养生息,而辅公佑也可以借此时机,在江淮立足,平江淮之乱朝廷早已筹措良久,,南征各处要隘均有蓄积粮草,又有江淮山河地理图,对其各处驻兵了如指掌,正可藉此南征,一统天下,解除了后顾之忧,,那时精心准备方始北伐,才是稳妥之计,否则一旦辅公祐与突厥联合,我们大唐两面开战,必大伤元气。”   李渊听着两派人马争执不下,见李建成站立班中久久不发一语,便道“太子对此有何看法?”   李建成步履从容地出班站定,拱手说道“陛下,儿臣以为,如果此时与突厥决伐,实为投机,诸种准备不足,在此严寒季节,北国冰天雪地,辎重难以接续,一旦我军被切断后路,则后果堪虞。在天时、地利、人和,在没有充份准备的情况下,这一战太过行险,况且,因辅公佑之反,岭南、闽南新附,宁州、桂州未尝没有反叛之心,是以儿臣以为,宜南不宜北。”   “太子一语中的,甚合朕意!”李渊笑笑道“朕以来,北上抗击突厥之事,不必再议,命北境各州各总管府,严阵以待,不给突厥趁虚而入的机会,朝廷组织征调大军,准备南定辅公祐!”   李渊望着李建成道“赵郡王李孝恭兵事,何人可以为帅!”   就在这时,原本微闭着眼睛的李世民突然道“儿臣愿往!”   李渊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李元吉同时出声道“儿臣愿往!”   李渊望了望李建成。   李建成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列道“儿臣愿意为君父解忧!”   李渊望着裴寂道“裴卿,你以为呢?”   裴寂点点头道“老臣以为,太子负责监国,如今朝廷离不开太子!”   李建成有些意外的望着裴寂,他没有想到裴寂居然成了李世民的人。   其实,李建成还真是冤枉了裴寂,因为他并不是李世民的人,他是真正李渊的人。他早已看出李渊此时又在玩弄权术。李建成挟平定河北刘十善之乱的大功回朝,两相比较,李世民此刻弱了一些。李渊担心李世民制衡不了李建成,就笑道“二郎,你挂帅出征吧!”   李世民陡然大喜。   李建成却出现些许失落。   就在这个时候,中常侍高声喝道“镇国大将军到!”   众臣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殿门外的方向,此时陈应一身常服,款款而入。   陈应向李渊裣祍而礼“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李渊却摆摆手道“退朝!”   原本陈应以为,李渊召他是来问计的,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结果。   当众臣陆陆续续离开太极宫两仪殿的时候,大殿中只剩下了陈应、李渊、李建成和李世民、李元吉五人。   李渊望着陈应道“三娘的病好些了吗?”   “好了些!”陈应道。   李渊点点头道“三娘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陈应躬身道“臣明白!”   李渊摆摆手道“这就好”   陈应知趣的道“陛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臣先告退,臣还要陪三娘吃饭!”   李渊目光咄咄的望着陈应,良久叹了口气道“如此也好!”   齐王府、演武场上。   砰砰砰   一声声沉闷的巨大响声中,凌厉的箭矢,带着破空之声,一支挨一支的射在箭靶上,箭头没入靶心,力道凶狠。   远远地场地中央,李元吉手握巨大的弓失,连续弯弓搭箭,神色冷峻,甚至恐怖。   周围的齐王府护军和谢叔方等人在不远处,挥舞着各自的武器,眼睛却始终看着李元吉的方向,你来我往的敷衍着。   李元吉从箭囊中,一次抽出了三支箭矢,全部搭在弓弦上,一次性射了出去。   三支箭矢准确的命中靶心,远处,立马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欢呼声。   李元吉豁然转头,恶狠狠的瞪着欢呼的谢叔方等人。   欢呼声戛然而止,众人噤若寒蝉。   李元吉猛地把大弓摔在地上,扭头走向旁边溜达着的战马,利落的翻身,跳上了马背。   李元吉双腿一夹马肚子,战马小跑着,冲向演武场外,逐渐加速。   就在这时,李建成突然出现在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大惊失色的勒住缰绳。   唏溜溜   马匹一阵嘶叫,扬起前蹄,在李建成的面前驻足停下来,不住的打着响鼻。   李建成笑道“出来骑马,你居然不叫我”   李世民心有余悸的瞪着李建成,暴怒的大吼道“你怎么就这样跑过来的,不要命了你!   李建成被吼的一愣,原本扬着笑意的脸一下子僵住。   李元吉猛然惊醒,随即,痛苦的按住了自己的脑袋,竟伏在马背上呻吟出声。   李建成道“三胡,想哭就哭吧!”   李元吉声音艰涩的道“这儿这么危险,你跑来干什么?”   李建成上前一步,再次扬起笑脸道“我原谅你冲我吼了。”   说着,李建成朝身边的齐王府侍卫招了招手,一名侍卫牵着一匹神骏的战马,走到李建成身前,李建成翻身上马,在马背上坐直身体道“三胡,我们比比,谁的速度快!”   李元吉大叫道“好!”   李建成与李元吉策马奔腾,二人沉浸在纵马狂奔的乐趣中,特别是寒风在耳畔呼啸而过。   李建成与李元吉身后的侍卫坚持的追着李建成与李元吉二人。   冰封的渭边河畔,李元吉跳下战马,冲到一棵柳树前,起脚朝着柳树踢去,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柳树上的积雪,沸沸扬扬的落下来。   李建成望着李元吉道“三胡别这样”   李元吉的眼睛里带满泪水,朝着李建成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   李建成悠悠叹了口气。   李元吉竭斯底里的吼道“都是一个娘生的,阿爹凭什么这么偏向老二!”   李建成声的叹了口气,握紧了李元吉的手,眼望虚空,喃喃的道“如果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那就学着去适应吧”   李元吉神色一凛,默然无语。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去看看三娘吧!”   “三娘?”李元吉摇摇头道“我不去!”   李秀宁在李元吉心中留下了浓浓的阴影,李元吉脑袋中只要出现李秀宁的影子,心中就不堪回首!   李建成道“你不要恨三娘,有空就去看看她!”   李元吉有些疑惑,有些迟疑的道“不看,她会揍我!”   李建成接着道“看一次少一次,任何一次都有可能是永别!”   李元吉愣住了,问道“怎么回事?”、   李建成道“三娘得了气疾!”   李元吉二话没有,跨上战马,朝着清林里方向急奔而去。   李建成叫道“回来,三娘就在芙蓉园!”   陈应返回芙蓉园的时候,已经到了酉时。   不过,陈应的兴趣欠缺。   李秀宁望着陈应一脸疲惫的样子,有些疑惑的道“为什么?”   陈应将太极殿外的情景,跟李秀宁一说。   李秀宁沉默了良久道“陈郎,我们回清林里吧,长安让我压抑,闷得慌!”   陈应迟疑的道“那,咱们现在就走!”   就在这时,突然何月儿急急忙忙的道“公主,太子和齐王来了!”   李秀宁懒洋洋的道“来就来了吧!”   陈应推推李秀宁。   李秀宁这才恍然大悟,如今她正在病中。 第二五六章 规矩就是用来改变的   大唐依旧在吵吵闹闹中渡过,玩起帝王权术已经上瘾的李渊,在看到李建成势强,还是把平定辅公祐之乱的功劳让给了李世民。   东宫,李建成的案几上码放着厚厚的牍。李建成心情郁闷,特别是陪着李元吉探望了李秀宁的“病情”之后,李建成的心情更加郁闷,不过,李建成还是非常认真地在案几前埋头署理公,一边疲惫地揉着额头,一边哀声叹气。   魏征迈步走进来。   李建成抬头,长出一口气道:“二郎这一手,实实在在高明得很。”   魏征不置可否,自顾自的坐在了旁边的座位上,开始帮忙署理公。   李建成继续喃喃的说道:“想不到,当年只会在沙场上打打杀杀的二郎,如今也能用出如此狠辣绝伦的阴谋手段了。”   魏征淡淡的道:“人都是会变的,况且,天策府人才济济,其实在秦王那边,他也没办法选择,无论他心里怎么想,如今朝中,他能与太子殿下争得你死我活!”   李建成苦笑道:“辅公祐与江左世族本就同床异梦,二郎率领虎狼之军南下,江淮定会血流成河!”   魏征突然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李建成有些意外的望着魏征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玄成还是一语中的啊!”   魏征正色的道:“这首诗不是我写的,而是陈驸马写的!”   “陈应?”李建成叹了口气道:“想不到陈应看得透彻,江淮数百万百姓,刀兵一起,还能幸免几人?”   魏征想了想道:“太子殿下心忧江南生民生计!”   魏征轻轻笑道:“征有一计,可以让江左百姓免遭兵祸之灾!”   李建成赶紧问道:“玄成有何妙计?”   魏征淡淡的开口道:“其实杜伏威那边,本没有选择的!”   李建成点头道:“天牢一事,已让他与秦王一系的武将,结下了大仇。”   魏征道:“所以,杜伏威若不投靠太子,迟早要死在秦王手里。为今之计,只需要一个人去将这个道理给他讲明白即可。”   李建成赶忙问道:“那派谁去合适?”   魏征从公中抬起头,想了想道:“毕竟是位异姓王,还是臣下亲自走一遭吧!”   吴王府,此时因为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作用,历史开始走向岔路口。因为李秀宁没有像历史上一样病死,而李秀宁出面保下了杜伏威。如今,杜伏威虽然被褫夺了官职,像他身上的兵部尚书、太子太保之职已经被褫夺,但是,他却依旧活得好好的。   然而,杜伏威却非常清楚。江淮军跟着辅公祐造反了,辅公祐绝对不会是李唐朝廷的对手,他或者可以有一时之胜,李唐朝廷可以失败一次两次,十次八次,辅公祐只需要失败一次,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辅公祐辜负了他的信任,死有余辜,然而江淮军十数万手足兄弟,却是无辜的。   每每想到秦王李世民居然会有江淮军十数万兄弟的鲜血,染红他的晋升之路,杜伏威就恨得咬牙切齿。   可如今,杜伏威已经是笼中鸟,他只能坐视十数万江淮军兄弟生死两难,而他却毫无任何办法。   杜伏威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他想借酒精来麻醉自己,然而,酒越喝越多,杜伏威非但没有醉意,反而越喝越清醒。   不知什么时候,魏征揣着手,一派慵懒悠闲望着杜伏威道:“大王,若是太子不再管你,泱泱大唐,满朝武,又有谁,能做你的靠山?”   杜伏威漫不经心地,将脚翘在案几上道:“某家大不了转投秦王。”   魏征冷笑一声,猝不及防的转过头道:“秦王那里,永远不缺你这一介武夫”   杜伏威的神色一僵。   魏征继续道:“更何况,你在大理寺天牢中,救下了太子,这是与秦王一系的所有武将,结下了冤仇。一旦秦王得势,这些武将,必然纷纷得势,到时候,秦王是偏向他们,还是偏向你?”   杜伏威恼怒地收起脚,瞪着魏征吼道:“某家大不了一死,何足道哉?”   魏征将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的道:“大唐虽大,能够为你遮风挡雨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太子除此之外,你只有死路一条!”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杜伏威冷笑道:“某家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魏征冷然的道:“那就不知道你江淮军十数万兄弟会不会如何想了,大王真想带着他们,十八年来卷土重来?”   杜伏威听到这话,简直就如同雷击。   他杜伏威除了一个弟弟杜伏德之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他现在被困在长安,生不如死,对于死亡,他还真没有任何恐惧。   然而,他最放不下的,还是江淮军十数万兄弟。这些兄弟,都是贫苦出身,无权无势,当初追随他造反,无非也是活不下去了。当初唐朝与王世充、窦建德决战的时候,他原本占着绝对的优势,助唐则唐兴,助郑则郑胜。   当时,杜伏威不满王世充横征暴敛,贪婪无度,不满王世充任人唯亲,弑君自立,所以他率领十数万江淮军向唐称臣,为了就是让这些苦兄弟有一个出身,可以好好活下去,可以过上太平日子。   可是,杜伏威没有想到,辅公祐居然会跟杜淹合作,更想不到辅公祐居然率领十数万江淮军反了,公然称帝建制。   现在,辅公祐虽然依靠着小聪明小胜一局,却依旧没有改变,强弱对比,一旦李唐朝廷启用良将,依旧可以轻松灭掉辅公祐。   杜伏威望着魏征道:“你有办法救下江淮军十数万兄弟的命?”   魏征点点头,然后摇摇头道:“可以救下大部分,但是有些人必须死,比如辅公祐、左游仙、张善安他们!”   “他们死有余辜!”杜伏威愤愤的道:“他们都该死!”   魏征道:“你没有多少时间了,秦王已经挂帅,择日出兵,从长安抵达江淮,虽然有千里之遥远,秦王麾下骑兵不足半个月,就可以抵达江淮,一旦让秦王抵达江淮,江淮军必定血流成河,唯一的活路,其实就是他们自己手中,只要杀掉辅公祐这个首恶,左游仙这个帮凶,江淮军将士大都可以获得赦免!”   杜伏威眼光精光一闪。郑重的道“你需要我怎么做?”   魏征道:“把阚棱给我,还有你的五百义子,让阚棱随后南下江淮,抢在秦王之前,干掉辅公祐,夺回兵权,再向唐称臣!”   杜伏威冷声喝道:“阚棱!”   扛着陌刀如同大狗熊一般雄壮的阚棱大步而来道:“父帅!”   杜伏威指着魏征道:“你听从魏先生行事!”   阚棱不悦道:“父帅,李唐没有好人!”   “混账,住口!”杜伏威冷声喝道:“还不向魏先生道歉!”   阚棱无奈,只好向魏征道歉!   陈应从开始返回长安之后,就被整个朝廷遗忘了。陈应也乐得如此。陈应陪着李秀宁养病,一边充当非常奶爸,教导着武元庆、武元爽、李嗣业与陈谦四个孩子。   自从从芙蓉园返回清林里,陈应开始重点经营他的大唐工业大学。随着江左世族和弘农杨氏的教授抵达,大唐工业大学也变得人才济济。   不过,最让陈应郁闷的是,李建成隔三差五就朝着清林里跑。   只要李建成到来,为了不穿帮,李秀宁少不得一阵鸡飞狗跳,赶紧化妆,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何月儿的易容之术,越来越出神入化。   李建成在长安亲眼看着清林里这里从一片荒芜的土地,在短短四五年的时间,屹立起一座新兴的城市,别看陈家堡名为一堡,事实上人口早已突破了万户,放在大唐全国,绝对是上县。   最让李建成好奇的是,陈应就像送财童子一样,从来不缺钱。有的时候,李建成的都在嫉妒陈应有钱。   此时,距离年关越来越近,当然朝廷此时用钱的地方也非常多。比如四十八位开国公爵、二十二位藩王,足足数百名开国侯,至于伯子男爵,更是上千。临到过年,朝廷要发俸禄,每每看到已经接近枯竭的国库,李建成就忍不住发愁。   李唐是建立的大隋的废墟之上,所以李建成非常清楚,隋朝的那些官员和勋贵,是如何在短短二十几年的时间内,贪腐之风席卷已然渗透到这个昔日强大帝国的方方面面,蚕食着帝国的根基,这个帝国所剩下的最后一点执行能力都被用来搜刮民脂民膏了。   大业十三年的时候,杨广依旧发出开兴洛仓启用一百万石粮食赈济灾民的圣旨这不是老程杜撰,然而那个时候,贪腐的官员,依旧不忘记把朝廷里的钱,往家里划拉。   随着,大隋轰然倒塌,李建成这个大唐太子,非常注意这个问题,所以他才制定了非常苛刻的制度,贪污十贯钱约合人民制四万两千七百五元,就会被处决。   虽然大唐仅仅开国六年,李建成已经闻到了由上到下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暮气和腐臭味。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节操,有底线的太子,李建成非常诚恳的向陈应请教如何治理贪腐问题。   “人性本善,这一点想要完全杜绝,根本没有可能!”陈应听完李建成的陈述,他两手一摊,有些无奈的说道:“大唐现在的问题,其实就是富贫差距太大,世族门阀太强,而老百姓太弱,就连你这个太子也太弱了,根本就斗不过这些世族门阀,官员可以组织老百姓垦荒,开垦出多少,用不了多久就被占光,就算把官司打到皇帝那里,输的也是你,因为那些世族门阀在朝廷里有大把靠山!”   李建成闻言,神色黯然。   大唐在处理贪污问题的时候,往往是仅仅开了一个头。后面就无从进行深入下去了,每一次严打,只能抓到一些小虾米。   土地兼并,是隋朝的最大的问题。为了防止关陇集团疯狂圈地,搞得关中无地可用,杨广采取了迂回的策略,他把国都从长安,迁到了洛阳。   然而,杨广还是失败了。   杨广之败,最大的根本原因不是他无能,不是他好大浮夸,也不是他步子迈得太差,而是因为他动了世族门阀的奶酪,世族门阀开始反扑,杨广就成了悲剧。   杨广一生其实都在跟世族门阀斗,不过在满朝都是世族官员的情况下,杨广可以说是举世皆敌,杨广虽然没有畏惧,关键是他没有真正的执行者。而寒门仕子,受不了世族门阀的拉拢与诱惑,辜负了杨广的信任。   李建成的心情相当沉重。   陈应看着李建成灰头丧气,于是解释道:“其实,世族门阀也不是不可以战胜的,还有一招,就是让那些世族门阀看到比侵占田地能够获得更多利益的投资途径,让他们对田地失去兴趣!”   李建成急道:“你有何良策?”   陈应站在阁楼上,往远处高高的烟囱一指,笑道:“方法我已经告诉太子殿下了啊!”   李建成望着烟囱,依旧满头雾水。   陈应只好解释道:“其实,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办工坊!你看我这些年办的炼铁坊、磷肥坊、马车坊、农具工坊、家具工坊、面粉加工坊等等这些工坊,多赚钱啊!炼铁厂已经给了朝廷,马车坊现在每年收益至少十数万管,光是那个面粉加工坊别看不起眼,区区一座小磨坊,一年至少可以盈利数百上千贯,但是一个磨坊的投入成本不过二三十贯,而且最多需要五六个可就可以完全打理开,如果冬小麦全部推广,仅仅磨坊一项,就可以增加上万座!”   李建成还是有点犯难的道:“兴办工坊这种事情谁也没有做过,有违规矩啊”   千百年来,中国人都是守着十几亩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代代的传承下来,小农经济早已深入国人的灵魂,让他们去兴办工厂,确实有点为难。   现代中国人口超过十三亿了,一直在增长,耕地却没有增加一寸,反倒一直在减少,却没有出过乱子,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世界工厂”这四个字。   那全国遍地开花的工厂为农民提供了除种田之外另一条致富的途径,到工厂打工的收益是种田的十倍,依靠这份工资就能解决温饱问题了。   如果还像过去那样全靠农业撑着,依靠十八亿亩耕地供养十三亿人口,信不信马上给你捅出天大的篓子来?当工业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工业税就完全代替了农业税,农业税也就可以取消了,甚至还可以反过来给农民一些补贴,对农民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   李建成一脸纠结。   陈应笑道:“规矩就是用来改变的。大唐从前没有高炉炼钢,可是自从采取了高炉炼钢,大唐的钢铁产能,比以前提高了上千倍不止,就像现在,普通百姓家里的菜刀,都已经换成了高炭钢,为什么不用铁菜刀?傻子也是知道钢菜刀比铁菜刀好用!” 第二五七章 解决土地兼并的办法   “话虽然如此,不可否认,建立工坊可以牟取暴利,然而,当大家都是开设工坊,那么田地岂不是要荒废下来?”说到这里,李建成语气凝重的道:“我大唐以农为本,如此废农兴工,岂不是本末倒置?”   “办工坊当然赚钱,可是这个工坊也不是谁都可以建起来的!”陈应指着外面的烟囱笑道:“就是那个钢铁坊为例吧,谁都知道这个工坊可以年产钢铁一千多万斤,如今钢铁虽然卖不到两百钱一斤的高价,但是仍旧可以卖到四十余钱一斤,除去矿石原料和人工成本,再扣除需要缴纳的税,仍旧可以赚取二三十万贯。然而,这么一座工坊,除了土地费用,工坊的厂房、修筑高炉、铺设驰道、兴建龙门吊车等等,所有费用全部算下来,不下十万贯,太子殿下,您可以算算,整个天下一口气可以拿出十万贯的家族,能有多少?”   如果把开元通宝的价格与后世的人民币兑换,十万贯差不多相当于四点二七五亿,当然,建好工坊不是直接可以生产,毕竟还需要流动资金支撑,这样算下来,一座钢铁坊差不多约五个亿的成本,哪怕后世拥有三千万美金相当两个亿的家庭,中国大约有七点九万户。不过在大唐,这个比例要更低。   这话,李建成听懂了。   这与这个时代相比,兴办工坊的权利,其实还是掌握在大世族和门阀手中,他们手中有钱,有人,也有权利,随时可以利用天然的人脉和资源,开设一些资源开发类的工坊,保证可以赚得一本万利。   李建成沉吟道:“就算是这样做,依旧是富者恒富,穷者恒穷,与原来有何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自然大了去了!”陈应指着清林里道:“我们清林里这个地方,全部的良田加在一起,不过五千亩,这样的土地最多可以养活五百户百姓!”   在这个时代,农业产量极低,关键是农民没有资金去钻研科学种田之法,另外大部分农民根本就没有钱买磷肥、骨植粉、以及蓄养各种牲畜弄有机肥。通常在丰收的情况下,农民需要六十亩地才能养活一家五口,剩下四十余地用来改善生活和负担税收。   陈应接着道:“但是,如今在清林里生活的人超过万户,而且还有大量的流动人口,前来做短工!他们就是依靠着做工赚钱,来补贴家用,改善生活环境,太子殿下可以去随机调查一下,但凡在清林里做工超过两年以上的人,家家户户几乎盖了新房!”   李建成冲身边的韦挺点点头,韦挺缓缓退出。   陈应自然不怕韦挺前去调查,在大唐农民在拥有自己宅基地的情况下,建筑一套五间主房两间厢房的小院,成本大约在三十贯左右。这还是请帮工、包买材料的价格。关键是现在的百姓都非常朴实,邻居如果建筑新房,他们会自发的前来帮忙,只需要主家管饭就行,这样以来,成本会进一步降低,差不多十贯钱左右就可以建筑一套这样的房子。   关键是,随着清林里的工坊增多,这里的用工价格也越来越多,原来一天随便十几个大钱就可以请一个壮年劳力,现在累的工作,没有三十钱五十钱,根本都找不到人。陈应曾作过调查,清林里的工匠,哪怕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工工种,工匠也可以赚到一贯多钱一个月,两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建筑自己的新房子。   陈应向李建成继续解释道:“太子殿下,您也知道,一旦灾荒年景,普通百姓没有积蓄,应对天灾,要想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卖地,卖儿卖女,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世族门阀可以通过极低的价格,兼并大量的土地。可是随着工坊的建立,这些工坊需要使用工匠,在非农忙时节,农民可以利用做工的形式,赚钱蓄积起来,只有家家户户拥有十数贯钱的存款,他们就有了可以应负天灾的本钱,就算农民没有了土地,他们也可以利用做工,养活一家老小,也可以活下去,不至于在天灾期间,被别有用心的人振臂一呼,群起响应!”   陈应在后世非常有感触,其实是老程有感触,今年老家发大水,水深最深的时候,超过地平线一米,老程家里十五亩地,不仅没有见一粒粮食,反而搭进入翻地、化肥、种子农药的成本,大几千没了。几乎一个县所有的秋粮,颗粒无收,现在农民手中有钱,只能自认倒霉,依旧在洪水退去,该耕地耕地,该种就种如果农民手中没有闲钱,这样颗粒无收的灾情,非常吓人。   陈应接着道:“开设工坊的好处非常多,不用解决农民的出路是一条,关键是国家在战争时期,动员速度会非常快捷,比如清林里的大大小小上千家工坊,只需要一道诏命,最多一天就可以完成三四万人的动员,如果武装装备下放到位,他们三天之内就可以组建成军。动员速度快这当然只是一方面,还有的更大的好处?”   “更大的好处?”李建成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陈应笑道:“这是自然,清林里拥马车工坊数十家,一个月可以生产数百辆货运载重型马车,如果需要,全速抢班加点,一个月可以生产上千辆四轮马车,上千辆四轮马车,一次性可以解决三四万石的粮草运输”   时间不长,韦挺回来了。   韦挺兴奋的对李建成道:“殿下,臣已经打听清楚了,清林里这里的工匠,几乎家家户户在两年内盖了新房,就连路口那个打铁的胡铁匠,不仅盖了两进十三间房子,还纳了一房小妾!”   陈应点点头道:“胡铁匠别看邋遢,那家伙手里可有不少钱,就他那个铁匠铺子,当初卖给他的时候,三十贯他嫌多,现在如果要卖五百贯估计没有人愿意还价!”   随着清林里的工坊兴起,这里不仅拥有了长安最繁华的工坊群,而且地价也被哄抬到了极高的水平,毫不夸张的说,这里的地价几乎赶上长安城内了。随便一个商铺都是几百上千贯,望江楼那个位置,因为靠近界裕河,原本是一块荒地,陈应用三百贯的价格,买下来一千多亩。   后来,随着商业兴起,这里有钱的商人渐多,服务行业也开始兴起。望江楼的东主找到陈应购买界裕河旁边这块不足一百亩的荒地时,陈应曾漫天叫价,直接开到了一万贯。可谁曾想,望江楼的东主,京兆韩氏居然二话没说,直接拍板拿下来。最后那块荒地,被望江楼、红颜馆、怜星阁、楚韵楼、飘湘阁等七百红楼拿下来,形成了清林里红楼一条街。   这块原本价格不过三百贯的土地,在陈应手中足足翻了二百倍,卖了六万多贯。   胡铁匠的那个铺子,居然进入清林里的繁华地带,甚至有人出到了上千贯,只是胡铁匠没卖而已。   经过韦挺的调查,清林里的模式刷新了李建成对经济的认知,一切变得非常陌生。   当然,地价的升高,最占便宜的其实就是陈应,因为他几乎是以白送的价格,购买了清林里周边足足五万七千余亩土地,包括荒地、碱地,然而现在这些土地最差的也翻了百倍的价格。   要不是清林里疯狂发展,陈应还真没有实力一个人开发西域。   李建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沉吟了良久,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缓缓道:“开工坊虽然一本万利,可是这也会有赔有赚吧,赚了还好说,可是一旦赔了,又荒废了农业,这个责任谁能背得起?”   “哎”陈应叹了口气,轻轻笑道:“太子殿下,您想错了,其实这个风险,您根本就不用背,做生意讲究自负盈亏,谁开工坊,谁赚钱,谁赚亏,与您何干?您只需要把没有用的荒地以极高的价格卖出去或租出去,他们办什么工坊,怎么去赚钱,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们赔了也好,赚了也罢,朝廷官府只负责收税!”   讲到这里,陈应的眼睛陡然明亮起来,涂抹四溅,神采飞扬的向李建成介绍道:“开设工坊的好处太多了,建设工坊需要用大量的砖石、木材,也需要用瓦,也得有人把工坊建起来,有木料,需要伐木,本地有木材的人有钱赚,伐木的工人也有钱赚,可以建筑工坊的工人也有钱赚,烧砖瓦的人也有钱赚,官府可以收税,何乐而不为呢?”   “工坊越来越多,官府可以收到的税也会越多,可以做工的人也多了,一旦遇到灾荒年景,他们也有足够的底气应对灾荒!”陈应在李建成面前画了一张巨大的画饼,笑道:“最关键的是,开设任何工坊都比种地赚钱,这些世族门阀和地主们肯定不会不遗余力的兼并土地,就算他们脑子不开窍,其实也没有问题,种地才能赚几个钱,农民都跑去打工了,他们兼并的土地谁给他们种?” 第二五八章 铸犁为剑征战四方   在任何时代,种地的收入毕竟是最低的。比如在这个时代,即使风调雨顺,在丰收的年景,一亩地的产出大约一百五十钱左右,一百亩地也一年收入也就一万五千钱,除去税收、种子和人工成本,净利润不过三五千钱。   陈应想了想补充道:“跑去打工的人多了,长工短工也就不好招了,就算能招到,佣金肯定要大幅提升的,这样一来,种田的收益就薄了很多,相信会有不少地主对种田失去兴趣,将田地卖掉去办厂的,这样一来,不就有更多老百姓有田种了?”   土地兼并问题是华夏几千年来一直困扰着历朝历代的问题。无数人穷其一生,也没有找到根本上的解决办法。   同时,土地兼并问题也成了华夏的宿命。一旦耕地超出土地可以承受的最高人口,乱世就会到来。   说到底还是蛋糕大小的问题,现在的蛋糕太小了,就算全给一个人吃都不够塞牙缝的,但如果将它做大十倍,一百倍,一人一口就吃饱了,也就用不着抢得那么凶了!”   但是,做工的收入不仅高,还不受天气影响。   李建成站在城门楼上,望着灯火璀璨的清林里感叹道:“要是天下每一座城市都能这样就好了。”   韦挺摇摇头道:“不,如果有一半城市能这样,都是远迈强汉的辉煌盛世了。”   陈应露出古怪的笑容道:“盛世?你们很稀罕吗?”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但凡是人,谁不希望自己能够生活在一个盛世?但凡一国君主,谁不希望自己能够开创一个盛世?”   “其实你们想要盛世,一点也不难!”陈应指着周围空寂的夜空道:“当年隋朝拥有九百八十余万户,如果算上隐户和逃户,人口不下六千万人。现在经过了十数年的战争,人已经杀得七七八八了,现在关中人口不及从前四分之一,再免几年税,用不了多久盛世就会到来了。”   陈应这话有些荒诞,然而却把李建成给吓住了。李建成与韦挺对视一眼,太阳穴突突直跳。韦挺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每一个盛世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付出多少心血才能开创,放眼几千年历史,称得上盛世的时代屈指可数”   陈应反驳道:“每一个朝代建国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是盛世,这玩意儿根本就不稀罕!”   陈应的话就算捅破了一个窗户纸,李建成的内心,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他望着漆黑的夜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历史的深处。   每一个盛世都是在前朝崩溃后的累累白骨上建立起来的,没有大乱就没有大治,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但是,圣贤会告诉他,那是某位君主雄才大略,泽披苍生,才开创了这个盛世   李建成问道:“你说,盛世是怎么来的?”   陈应反问道:“在我回答你之前,请太子殿下先告诉我,前朝是怎么崩溃的?”   韦挺抢着说道:“这还用说吗?自然是昏君荒淫无度,大兴土木,弄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最后民怨”   “杨广就是你所说的昏君吧?荒淫无度”陈应打断了韦挺的话道:“杨广一后四妃,三子两女,共五个孩子,什么荒、淫无度,这话也太假了吧?韦参军,如果我所记不差的话,你应该有十三个儿子,五个女儿对啊!”   韦挺哑口无言。   陈应指着李建成道:“太子殿下,说句不恭敬的话,您膝下也六子五女”   “杨广如果荒、淫,满朝诸公又有几人不荒、淫?”陈应苦笑道:“什么昏君荒淫无度啊大兴土木啊啥的是真是假难说得很,但有一条是共通的,那就是民不聊生。是的,民不聊生是每一个朝代灭亡的前奏。”   李建成心中悚然一惊!如果民不聊生是每一个朝代灭亡的前奏,那大唐河北之乱时,整个河北几乎超过半数的人跟随刘十善造反,如今江淮也是如此,如果百姓可以活下去,他们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跟着造反!   陈应接着道:“为什么会民不聊生呢?史家会无一例外把矛头指向天子,认为天子失德,所以才会弄得民不聊生,具体怎么个失德法,韦参军刚才也列出来了,荒淫无度啊,大兴土木啊,重用酷吏啊,任人唯亲啊,重小人而远贤臣啊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李建成诧异的问道:“难道不对吗?”   “鬼才知道是真是假,难道读史的人还能把死掉的皇帝从棺材里弄醒一一盘问不成?但有一条他们没有写上去,那就是官府盘剥,土地兼并对,土地兼并,这才是民不聊生的真正原因。”陈应从城门楼上朝着城门楼子里走进去。   李建成与韦挺也随后跟着陈应进去。   陈应拿着案几上的笔墨,在纸上画了个圈,说:“这个大饼表示土地。”   接着笔锋一转,对半划开,“刚开始的时候只有两户人分这块地,可以看出,他们根本就耕不过来,分三年轮耕都没问题,要交税就更轻松了。”   再一画,大饼变成了四份,“但他们终归是要生孩子的,他们的孩子终归是会成家立业的,既然成家立业了,肯定得有一份田地,我按他们一人生两个孩子来分吧,这个大饼被分成了四份,小了点,但对于他们来说仍然有富余。”   再连画几次,大饼变成了十几块,“再过二十年,这四户人家的孩子也长大了,也要分田地了,他们把祖先留下来的土地再次进行划分看,现在土地刚好够用,每人都有一块,不会有浪费,而土地的产出交完税后还足以让他们过上温饱的生活,所以,这个时代被称为盛世。是的,一个从乱世走过来的国家,只要不出大乱子,哪怕国君再怎么无能,经过三四代人的努力,也能迎来一个盛世。”   李建成在内心默默计算一下,正如陈应所说的那样。西汉建立在大秦的废墟上,在开国时期,刘邦连找五匹白色的骏马拉车都做不到,然而过了三代人以后,恰恰就是历史上的“景之治”。西汉是如此,东汉也是如此,五六十年都是盛世,就算三国时期,诸侯争霸,天下三分以后,魏国、蜀汉、东吴,三国都进入了盛世。   陈应继续说道:“盛世一大坏处就是物产丰饶,国泰民安,老百姓可以放心的繁衍后代,所以人口飞快的增长。可人口是需要土地作支撑的,而一个国家的土地又有限,有限的人口供养无限增长的人口,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呢,当人口数量超过了土地所能容纳的极限之后,盛世也就化作过眼云烟了,随之而来的,是乱世。越来越多的人口为了争夺越来越少的土地明争暗斗,想不乱都不行,如果这个时候再来几场大规模天灾或者战争,可以说,这个国家死定了。”   听着这话,李建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大唐的世族门阀如今已经在疯狂的兼并土地,他终于明白陈应为什么要大兴工商,开办工厂了。因为,也只有这样可以彻底杜绝土地兼并带来的危害。   关键是世族门阀是消灭不掉的。   陈应接着道:“这还是最理想的状态,事实上,这种状态是不可能发生的。土地不可能无限的分割,直到无法再供养那么多人口。富人会大肆置办地产,失去土地的人要么成为农奴,要么流离失所,越往后土地兼并就越厉害。比如说韦参军,京兆韦氏名下的田产就多达上万倾之多。”   韦挺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他支支吾吾的道:“太子殿下,臣做了韦氏的主!”   李建成拍拍韦挺的肩膀道:“易直,莫要紧张,本宫理解”   陈应依旧在那里自顾自说道:“整个关中,田地也只有区区三十余万倾,可是如今韦氏已经占了上万倾,就连侯莫陈氏也拥有将近三千倾良田,原本可以供养着数十人,十数万人的土地,如今全拿来供养你这一家一姓了,最要命的是,这些世族门阀,这些特权阶级都不用交税。国家没有税收无法运行,官员不能不吃饭,衙门里的小吏,三班衙役他们也要吃饭,大唐数十万将士他们也要吃饭,朝廷没有钱,怎么办?”   李建成暗叹一声。   朝廷没有钱的时候,只好往那些农民身上收税了。他们的土地越来越少,赋税却越来越沉重,最后,他们也失去了土地,那些土地要么抛荒了,要么被像世族门阀给兼并了,不管是哪种情况,国家都永远地失去了这份税收。   随着土地兼并,国家的税源日益枯萎,财政入不敷出,但要做的事情却一件都没有少,长此以往,这个国家必定完蛋。伴随帝国崩溃的,永远是血流成河的战争,而战争必将吞噬成千上万人的生命,大家疯了似的杀啊杀,杀啊杀,一直杀到千里无人烟,一直杀到人口减少到这片土地可以承受的甚至还有大量荒地的地步,战争结束了。   此时,李建成终于恍然大悟。   一切都明白了。   所谓的盛世,不过是人口数量与土地承受能力达到均衡的一个时期而已,与君王贤明与否无关。只要人口增长的速度不超过土地承受能力的极限,就算是一头猪,也能开创一个盛世王朝。   李建成细细回想一下自己读过的史书,或者拿过笔把各个朝代的户口增长和税收增减按照建国、强盛、灭亡的不同时间段一一列出来,再细细比照,越比照就越是惊骇,手不停的发抖,都写不下去了。最后,他连声音都在颤栗:“真是一道魔咒啊!”   陈应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们华夏民族的魔咒,我们华夏民族一直在这个圈子里打转,   盛世就这么简单,把八成的人口弄死,留下两成繁衍生息,过上三四代人,就又是一个盛世了!”   李建成失态的道:“不,这道魔咒是可以打破的!问题根子都在土地身上!如果我们能够提高作物的产量,用更少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如果我们能够让那些富人也和穷人一样纳税,甚至让富人承担更多的赋税;或者”   李建成咬了咬牙,竭斯底里的吼道:“如果能一直开疆辟土,让土地随着人口的增长而增长,保证耕者有其田,家家户户都有余粮,有肉吃,那么,这道魔咒就失效了,那该死的末世就永远都不会到来了!”   一时间,陈应的目光里竟有了一丝丝欣慰。   其实,陈应非常担心,李建成上位以后,宽仁大度的李建成,会不会固步自封,满意大唐的疆域,而不是像历史上那样一直扩张。   陈应道:“要打破这个魔咒,诚如太子殿下所言,可以分成三步走,首先对内,我们要鼓励兴建工坊,鼓励兴工商。同时,努力提高科学种植,提高单位亩产产量,让最少的土地可以养活最多的人。最后,那就是永远不要马放南山,刀兵入库。我们要高举铸犁为剑,征战四方!”   李建成还想着让陈应给他支招。   陈应笑道:“殿下何不让这些世族和门阀带着百姓去安东或西域屯田?”   世族和门阀有人才,人资本,有实力,如果这个模式可以推广开来,简直就是后世的中粮集团,满世界圈地。产出的粮食一部分在当地销售,一部分运回国内。特别是安东都护府,完全可以沿河顺流而下,直接入海,从水路运输到关中,这样以来,不仅节约成本,同时也可以缓解关中的粮食危机。   李建成沉吟道:“如此可行吗?”   陈应笑道:“臣愿意做一个表率,这样吧,安东都护府拥有大量的荒地,殿下可以将安东新纳之地,进行卖给臣,臣不贪心,臣愿意拿出一百万贯,臣意愿前往安东屯田!”   李建成瞬即就心动了。   安东大都是荒地,百里看不见人烟。如果卖给陈应,未偿不可! 第二五九章 临阵倒戈急转而下   东北的黑土地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的得天独厚的宝藏,是一种性状好、肥力高,非常适合植物生长的土壤。每平方公里黑土地蕴含的氮、磷、钾养份就相当于数百万吨化肥。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黑土地耕作,完全可以达到仅次于后世产量的单位亩产量。陈应只要拿下东北平原的黑土地,完全可以成为大唐乃至整个世界最大的粮商。   西域虽然可以种田,然而西域的土地贫瘠,而且严重缺水,适合耕种的土地却不多,最关键的是,即使西域丰收,在驰道没有修通之前,陈应根本没有办法把粮食运回来,陆路运输的成本太高,得不偿失。   可是东北却不一样,东北雨水资源丰富,而且河流大都水量充沛。像黑龙江,嫩江,松花江,乌苏里江,辽河,图们江都可以直接入海,沿着黄海、渤海、或通州进入运河,沿通济渠逆流而上,可以经过抵达洛阳。   况且,东北不仅拥有着肥沃的黑土地,这里还有丰富的钢铁、煤炭以及各种矿产资源,完全是一块天赐宝地,如果不开发,真对不起陈应穿越这一回!   李建成原本就愁国库没钱,可是陈应一开口就是一百万贯,着实让李建成大吃一惊。由于陈应的态度太爽利了,反而让李建成迟疑了起来。   毕竟,陈应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如果不是东北蕴藏着巨大的宝贝,陈应绝对不会心甘情愿拿出一百万贯。   要知道,陈应虽然有钱,但是一百万贯钱对于陈应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陈应现在拿出一百万贯,肯定会折卖名下的产业与店铺。   陈应笑道:“太子殿下,要不然这样吧,咱们一起合作,您拿下来安东都护府的黑土地,我出三成股给你,另外每年给国库上交二百万石粮食,算作税收?如何?”   听到这话,李建成的脸顿时更点凝重起来,他沉吟道:“此事再说,再说”   “等等,殿下,要不然我再加点,一百二十万贯!”陈应脑袋里已经慢慢形成一个庞大的计划。   大唐人豪迈,像程知节这样好酒的人非常多。眼下粮食主要是不够吃,所以没有办法大规模酿酒,特别是这种非常耗费粮食的蒸馏酒。一旦将东北的黑土地开垦出来,以亩产六石的产量计算,陈应至少可以生产三五千万石粮食,拿出一半用来酿酒,他就可以成为大唐最大的酒商。   酒的名字陈应甚至都想好了,直接就叫黑土地。   李建成道:“时间不早了,本宫要回宫了!”   陈应脸上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虽然只是仅仅一瞬间,李建成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李建成与韦挺登上马车,朝着长安城方向走去。   进入马车里,李建成的眉头凝成一团,他缓缓问道:“易直,世绩送来的书都还在吧!”   韦挺点点头道:“回禀太子殿下,全部都在!”   李建成道:“回东宫后,你马上将这些卷宗备齐,命王珪、许敬宗前往东宫议事!”   韦挺躬身道:“下臣领命!”   同一片天空之下,在长安雪花纷飞的时候,博望山中却温暖如春,绿意莹然。辅公佑麾下大将冯惠亮、陈当世率领三万水军驻扎在博望山,徐绍宗率领三万步兵、骑兵驻扎在青林山,并在梁山用锁链切断江中航道,修筑却月城,延绵十多里,还在长江之西构筑工事抵抗唐军。   博望山干地凸几,四壁绝崖凌空,主峰黑帽顶高耸入云,植被葱翠,均海茫茫,清幽静雅;山门沟谷溪流、瀑布湖潭、洞穴奇石等自然景观字熔宙冶,浑然天成。   冯惠亮让人敲响聚将鼓,不一会儿数千名江淮军将士便聚集在一起。   随着部将到齐,冯惠亮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众江淮军将士鱼贯而出。   站在冯惠亮身边的陈当世也是一脸无奈。   冯惠亮苦笑道:“当世,今日这差事怎么办?去对岸进攻,陛下这诏命不是难为人么?”   陈当世也是一脸不安的道:“谁知道陛下到底怎么想的。”   冯惠亮瞧着身后的部曲,一脸无奈的道:“后面这些大头兵,哪个不是跟着左将军,从大业十三年杀到今天的,让他们去抓左将军!”   陈当世叹了口气道:“不去,咱们就是抗旨不遵,真是两面为难”   两人无可奈何地对视一眼。   两人带住马匹缓缓而行。   魏征带着阚棱等杜伏威的五百义子,抵达长江北岸之后,正准备偷偷潜行至江南,然而行至江北,却不知道怎么的,魏征一行行踪居然泄露了。   辅公祐命令冯惠亮、陈当世率领部曲缉拿阚棱。   就在魏征躺在一块石头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的时候,突然胡大勇慌慌张张的跑进这个临时营地里大吼道:“兄弟们,抄家伙!”   阚棱上前道:“大勇,出了什么事?”   胡大勇急道:“咱们的位置泄露了,冯惠亮那个狗曰的,正带着人过来!”   阚棱眼睛一瞪大吼道:“把某家陌刀取来!”   胡大勇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集结,把甲胄武器都发下去。”   “慢着!”魏征望着胡大勇问道:“冯惠亮带来了多少人马?”   胡大勇挠挠头道:“少说也有万把人吧!”   “万人!”魏征重重吐了一口浊气,缓缓的说道:“咱们只有五百人,打得过他们吗?”   阚棱道:“冯惠亮所部正在赶来的路上,若不反抗,大家岂不是任人宰割?”   魏征镇定的道:“诸位若想保住吴王,现在就赶紧将甲胄武器收起来。此刻若召集兵丁,与冯惠亮所部开战,无论怎么样,这一行咱们就办砸了,吴王能不能脱险,关键是要看,尔等在江淮军军中,有多少威信,若是连冯惠亮都对付不了,咱们也不用去江南送死了!”   阚棱愤愤的道:“这怎么能行!”   魏征拿出杜伏威的令牌,冲阚棱扬了扬道:“吴王殿下所言,尔等必须听我号令行事。现在不能举兵反抗。不仅不能反抗,还应该把营门大开!”   大批江淮军次,将魏征等人的临时营地围住,陈当世喝令部曲,列好战阵。江淮军将士也是精锐部队,他们刀枪齐出,弓弩上弦,杀气腾腾的对准这个面积不大的营地。   就在这时,营门突然打开。   冯惠亮所部将士紧张地张弓搭箭。   魏征、阚棱、胡大勇等杜伏威五百假子,全部赤裸上身,赤手空拳鱼贯走出,在江淮军面前站成了一排。   这些将军的身上满是伤疤。   江淮军将士看着阚棱出现,顿时一阵哗然,前排的将士们,忙不迭将弓箭收起来。   冯惠亮苦笑一声,与陈当世对视一眼,淡淡的道:“当世,左将军这是弄的哪一出?”   陈当世努努下巴道:“还看不出来,你挨个数数,都是什么人物。”   冯惠亮道:“左将军、左一骠骑将军、右车骑将军”   陈当世苦笑道:“不是杜帅的都督就是将军,最次也是虎贲畏中郎将,都是咱们江淮军的元老功臣,咱们抓谁?没有这些人,就没有今日的大宋辅公祐国号为宋   冯惠亮朝两侧挥挥手道:“往后退,把弓箭都收好,那个敢放箭,老子砍下他的脑袋。”   冯惠亮虽然不敢让部曲动手,   阚棱大步上前,冲着冯惠亮所部将士吼道:“你们不认识我吗?敢把刀子对准我?”   众五百义子齐声大吼道:“纳投名状,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依。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随着五百余人整齐吼出这句话,众江淮军将士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魏征掏出一把匕首,走到冯惠亮面前淡淡的笑道:“冯将军,某家知道你为难,这样吧,若是实在不行,你拿这把匕首自尽,我会上报吴王殿下,照料你的家小。   冯惠亮一哆嗦,匕首落在地上。   随着冯惠亮的匕首掉到在上,众江淮军将士将手中的手刃也都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   陈当世痛苦的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响起:“你们都想造反吗?陛下有旨,让尔等擒杀此獠,尔等敢抗旨不遵”   阚棱循声望着,只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辅公祐的心腹陈正通。   阚棱却突然暴起,朝着陈正通冲去。   陈正通还没有反应过来,阚棱的大腿已经结结实实的踢在陈正通的嘴上。   陈正通一口鲜血喷出,血沫子里还有几颗牙齿。   阚棱虎目一瞪,凌冽的目光望着众将士,道:“你们没有学过军法么?三十七刑五十四斩!本将军、诸位总管,都在此处,没有命令,谁敢乱动?退下去!   冯惠亮只得低头承受,不敢还嘴,怏怏退后。   将是兵胆,冯惠亮面对阚棱的时候怂了,众将士望着阚棱,无人敢动!   就在这时,魏征道:“你们要想吴王殿下死无葬身之地,尽管跟着辅公祐一条道走到黑!”   一名江淮军将士走到阚棱身后,接着又是一名。   短短盏茶之间,冯惠亮麾下万余步曲,几乎九成九倒戈。   阚棱望着众将士咆哮道:“诸位兄弟,尔等被宵小蒙蔽,吴王殿下有令,只诛首恶,胁从不咎”   随着博望山大营三万余江淮军将士倒戈,紧接着徐绍宗麾下三万余大军驻守在青林山,一样在阚棱面前,一箭未发,临阵倒戈。   阚棱命杜伏威的其他养子掌握原来旧部,率领六万大军浩浩荡荡渡江南下,直逼丹阳! 第二六零章 屋漏偏逢连天雨   “咚咚”浑厚而雄壮的战鼓声陡然在蓝田大营响起,蓝田大营的府兵们听到聚将鼓声的响起,纷纷放下手中活计,赶紧披甲带刀,火速集合。蓝田大营顿时笼罩在大战来临的气氛之中。   秦王李世民的聚将鼓,与其他将领的聚将鼓不一样。李世民的聚将鼓与陈应、李靖、李世绩等一样,点卯不至轻则二十军棍,重者斩首示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随着鼓号兵卖力的敲响战鼓,李世民带着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段志玄、雷永吉、程知节、秦琼骑着战马,缓缓进入蓝田大营。   随着一通鼓完毕,蓝田大营的唐军将士按照各自的折冲府为单位,排成纵队,在旅率、校尉的带领下以最快速度往将旗聚集过来,动作迅速有序,三万余人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也算难得,由此可见他们的训练是多么的卓有成效。   一通鼓其实也就一刻钟,三万人马便已集结完毕,排成了一百乘三百的庞大方阵,阵列森严,长矛如林,横刀如墙。   李世民巡视着他的部队,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自豪感。这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拳一脚拉扯出来的部队!这是他用严明的军纪、残酷的训练以及优厚的待遇喂养出来的部队!玄甲铁军,是李世民依照洛阳之战幸存的将士为骨干,扩建而成的新军。不过,他们在定襄以弱胜强,大败颉利可汗麾下的附离军,杀出了信心与勇气。   或许,他们打败过不可一世的突厥军队,此时他们不会畏惧任何敌人!   李世民朗声问道:“知道为什么集结吗?”   三万多人马,无一应声,除了战马打喷嚏的声音之外,校场上落针可闻。   此时,李世民的心中相当激动。正是因为杜淹的布置,辅公祐中计,在丹阳正式举旗造反。而且李渊的反应,全部落在杜淹的算计之中,因为李建成在河北平定刘十善之乱,立下大功,这次平定江淮军之乱,李渊很自然的选择让他挂帅出征。   相较突厥精锐而言,江淮军就是一个屁。李世民完全不用李渊下令的左右骁卫、左右武侯卫、左右武卫军,仅仅率领麾下最精锐的三万玄甲铁军,准备利用一个月的时间,灭掉辅公祐,夺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李世民道:“江淮军已经谋反,辅公祐公然称制建元,天无二日,地无二主,本帅决定,提调大兵,亲赴江淮。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解决掉江淮这个大麻烦,务求一劳永逸,不留后患。”   玄甲铁军的将士们的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程知节心里特别激动,因为多喝了一些酒,居然被许敬宗那个王八蛋抓住了小辫子,如果不是李孝恭大败,他就要去康州喂蚊子了。   现在好了,只要踏平辅公祐,平定江淮军之乱,他就可以在长安潇洒。   李世民道:“我们大唐统一天下,你们原本可以个个都可以衣食无忧,种田建房娶媳妇,过上老婆孩子热坑头的日子,可是,江淮军那帮王八蛋偏偏不让你们安生!”   士兵们的呼吸顿时变得粗重,眼里迸出红光来。本来,他们在河东立下大功,在河东分下了大量的田地,事实上玄甲骑兵是李世民按照西汉时期,良家子组建的军队。所谓的良家子,就是家有余钱十万。也就是一百贯,折合人民币差不多四百多万。这样的军士,原本可以活得非常好,他们的好日子就泡汤了,这还能忍?绝对无法容忍啊!   李世民怒吼:“你们说,该怎么办!?”   玄甲铁军士兵们咆哮如雷:“杀光他们!!!”   李世民道:“对,杀光他们,现在本帅命令”   就在这个时候,大营里传来一阵局促的马蹄声。李世民的眉头皱起,循声望着,只见侯君集策马疾奔而来。   侯君集纵马直接冲到李世民面前莫约十数步的位置,翻身下马。   长孙无忌赶紧迎上去道:“老侯,发生了什么事情?”   侯君集急道:“秦王殿下,陛下有旨,暂停出兵!”   李世民心中暗道:“不好!”,难道后果他不敢往下想。   李世民冷着脸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侯君集上前,一把抓住李世民的袖子,苦笑道:“殿下,快随末将进宫!”   侯君集依然死死攥住。   长孙无忌急吼吼的道:“老侯,到底出了什么事?”   侯君集哭笑不得的道:“刚刚宫里得知消息,魏征率领阚棱等杜伏威众义子南下江淮,魏征策反了辅公祐麾下众将士,五日之前,辅公祐已经被部下徐绍宗格杀,人头已经送至长安!”   听到这话,李世民的身子开始摇晃起来。   他满腔愤愤的道:“为什么为什么!”   长孙无忌无奈地叹口气,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有些收敛,但眼神依旧是少见的冰冷。   侯君集沉着脸道:“殿下当速速下令,大军停止集结!”   李世民摆摆手道:“来人啊,传本帅命令,大军回营,停止集结。”   长安城太极宫武德殿内喜气洋洋。   乐师在奏乐,丝竹声悠悠。舞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宫娥和宦官们如流水一般端着酒水、美食,鱼贯而入。   李渊坐在御座上,李建成坐在首座,下面则是裴寂,陈叔达、萧时、封伦、宇士及以及杨恭仁等众臣。   李建成发现自己身边一个案几空着。   李建成向众人问道:“二郎何在?”   裴寂欠了欠身子道:“秦王殿下告病了。”   李渊的神色颇不自然,旋即展颜而笑道:“今日朕宴请诸位爱卿,诸位尽管开怀畅饮。”   裴寂上前拱身道:“陛下三喜临门,今日大家不醉不归。”   李渊放下酒盏,一本正经的道:“裴三,你又在胡说?何来三喜临门?”   裴寂抚须而笑道:“平定江淮之乱,为第一喜。”   众人点头。   裴寂:“将阚棱收入麾下,十数万江淮军自愿接受朝廷整编为第二喜。”   众人接着点头。   裴寂笑道:“这第三喜嘛,朝廷财政枯竭,长安城内,已经隔夜之粮,如今陈驸马愿意出资百万贯,购买安东都护府治下荒地,这算不算第三喜?”   李建成笑了笑道:“辽东黑土地,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陈驸马愿意慷慨解囊,自然皆大欢喜!”   杨恭仁起身道:“陛下,既然朝廷不足,臣家中还有些许余财,愿意出资二十万贯,愿与陛下分忧!”   杨恭仁非常清楚陈应这个小表弟的能奈,他只要看上的地方,就算是烂石头,也可以变成狗头金。自己的堂妹杨蓉跟着陈应去了一趟西域,不仅弄到一个盐矿,还有一个铜矿,据说年产铜至少数十万斤。   可惜,杨蓉已经武氏妇,所赚的钱财弘农杨氏无关。如今陈应把目光放在了辽东,这一次无论如何弘农杨氏不能再落后了。   李渊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就在杨恭仁刚刚落坐之后。   工部尚书武士彟也起身道:“陛下,臣也愿意跟随陈驸马去辽东屯田,臣在关中有一千六百倾田,可在辽东置换!”   李渊简直难以相信,辽东的黑土地还成宝贝了?   齐王府齐王李元吉郁闷的喝着酒,就在这时,谢叔方疾步而来。   谢叔方拱身道:“齐王殿下!”   “滚开!”李元吉一脸愤愤的道:“老二这次去江淮摘桃子,他要是得志,更没有我的活路了!”   就在这时,谢叔方道:“齐王殿下,你看!”   李元吉醉眼朦胧的望着纸条上的面字,一下醉意全醒了。   李元吉道:“消息属实?”   谢叔方点点头道:“绝对可靠,据密探侦知,秦王府张亮率领一千甲士秘密进入长安!”   李元吉起身,喝道:“长林军集合,秘密集合,咱们齐王府肯定有老二的细作,谢叔方,你严格控制府里的任何人!   谢叔方疑惑的道:“任何人?”   “对,任何人不得出入齐王府!”李元吉道:“现在的齐王府一只苍蝇都不出飞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批长林军悄无声息地披挂武装列队点卯。   长林军是李元吉的心腹嫡系整编而成,部队的老底子就是李渊在太原时的私兵。全军编制分为三个折冲府,不过却是中折府,既每个折冲府下辖五个团,每个团二百人马。   谢叔方和手下将校全都聚集在李元吉周围。   李元吉望着众将士道:“记住,无论如何,一定要生擒张亮,谁抓住张亮,赏百金。”   一名全副武装的背旗小校跑过来。   背旗小校:“启禀大王,长林军集结完毕。”   李元吉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背旗小校:“子时两刻。”   李元吉挥手道:“出发。”   李元吉翻身上马,带着长林军浩浩荡荡开出齐王府。   长安西城崇化坊一处破庙内,张亮与众秦王府甲士正在呼呼酣睡。突然张亮感觉到地面有一阵阵颤抖,他突然道:“都起来,抄家伙,有情况!”   大批长林军杀入破庙。   混战中张亮被几十名长林军士卒围住。   张亮挥刀准备自尽。   谢叔方从人群中一箭射中了张亮握刀的胳膊。   众士卒一拥而上将张亮死死摁住。   李元吉走到张亮面前掰起他的下巴。   李元吉得意地狞笑道:“张亮,真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秦王府,叶知秋满头是汗冲进大厅。   长孙无忌一把拉住叶知秋问道:“出了什么事?”   叶知秋大急道:“齐王府的长林军,昨晚倾巢出动。”   众人闻讯聚集过来。   长孙无忌一脸疑惑的问道:“长林军为什么要出动?”   叶知秋苦笑道:“据说齐王发现突厥探子,前往去抓捕突厥细作!”   杜如晦冷笑道:“那突厥细作,肯定子虚乌有,只是一个借口。”   众人齐刷刷看着李世民。   房玄龄的脸色大变,惊叫道:“大王,收拾一下,今夜便去长安,再迟就走不了。齐王肯定是发现了张亮,一旦张亮落在齐王手中,齐王有办法让他开口!”   李世民神情肃穆地环顾众人,默默点点头。   长孙无忌一把揪住侯君集的脖领子怒吼道:“你不是说,张亮行事谨慎么?”   侯君集面色惨白的辩解道:“卑职疏忽,坏了大王的大事,甘愿领罪。”   长孙无忌沉声道:“领罪有什么用,即刻召集人手,把人抢出来,一旦张亮开口   段志玄跑进来道:“大王,门外有中使。”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道:“请他进来。”   齐王府地牢内,遍体鳞伤的张亮被一桶冷水浇醒。   李元吉杀气腾腾地用烙铁指着张亮。   张亮一脸正色的道:“齐王殿下,张亮身为天策车骑,虽官职卑微,却也是陛下亲简的朝廷命官,不是寻常贩夫走卒。朝廷有礼制,刑不上大夫,殿大王如此,折磨微臣,恐于朝廷脸面上,不大好看”   “我呸,刑不上大夫,你算什么狗比大夫,渭河里的王八都你比你多!”李元吉吐了一口涂抹道:“本王奉的是父皇口敕,特旨询问,你这乱臣贼子,别说大理寺和刑部,连正牌子御史大夫,也管不着。你若是不想多吃苦头,就把让你到河东,招募私兵,图谋大逆的幕后主使供将出来,本王保你无罪有功。只要你肯招供,本王举荐你,到并州作行军副总管。”   张亮眼睛一闭,根本不理会李元吉。   李元吉冷笑道:“你以为一语不发,就能保住谁了吗?做梦吧。你家秦王,过两天便会被罢黜为庶民。你若是想明白,今日说,还来得及,到了明日”   李元吉冷哼一声,接着道:“你便是刀下之鬼。”   李元吉朝两边行刑的亲兵抛个眼色道:“给我看紧点,别让这小子自杀了。”   李元吉大步离开牢房。 第二六一章 李世民被贬为庶民   长安城太极宫武德殿中,李渊面沉似水的望着李元吉道:“确凿无疑?”   李元吉躬身道:“父皇,千真万确,抓获的死士都招供了,现在就剩张亮,还不吐露实情。   李渊沉吟道:“明日将张亮,移交大理寺审理。”   李元吉张大嘴,难以置信的道:“爹,你太偏心了!”   李渊瞥了李元吉一眼,微微不悦道:“废黜一个亲王,此事已不是家事。”   李元吉赶紧躬身施礼掩盖自己的喜悦之情。   就在这时,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缓缓而来。   看着鱼彦章,李渊暴跳如雷的吼道:“都是废物,都是废物秦王秘密调集上千死士进入长安这么大的事情都查不出来,要你们何用?”   “臣有罪!”鱼彦章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低头沉默着,不再发一语。   李元吉淡淡的道:“阿爹,你也不想想,如今十二卫大军上下,有多少瓦岗旧部,李密死后,瓦岗军将士大都归顺了秦王,他们掌握着十二卫,控制着长安空,放千把人进城,算得了什么大事?”   李元吉不说这话还好,提及这茬。李渊的脸更加阴郁,一脸愤愤的道;“来人!”   中常侍陈齐赶紧上前道:“陛下!”   李渊大袖一甩,冷冷的说道:“去取白旌黄钺!”   陈齐不敢怠慢,迈着小碎步朝着大殿外跑去,时间不长陈齐去而复返。不过这个时候,他身后的小宦官则带着白旌黄钺。   李渊伸手一指李元吉道:“三胡,朕赐你白旌黄钺,全面负责彻查此事,需要调用兵马,可以不经天策府和兵部,直接调用元从禁军!”   李元吉眼中闪烁着欣喜之色,赶紧道:“阿爹放心,儿子一定一查到底,查个水底石出!”   就在李元吉走后,布幔之后,裴寂缓缓走出来。   裴寂一脸凝重的望着李渊道:“陛下,齐王殿下向来散漫、莽撞,此事会不会以讹传讹?秦王秘密调集死士进入长安,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李渊指着手中的札子道:“错不了,为首的正是天策府的张亮,除了张亮之外,其他死士大都招认了,错不了”   裴寂看了一眼札子,上面密密麻麻的供述的人名与供词,足足有数百人之多,恐怕这不是轻易可以杜撰出来的,裴寂一脸震惊的道:“若是如此,为避免秦王突然发难,必须早做准备!”   李渊道:“裴三,你去把窦诞叫过来,还有还有陈应!”   “陈应?”裴寂迟疑了一下,原本李渊对陈应非常忌惮,此时居然把重任交到他的手上。这让裴寂非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裴寂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真要召陈应入宫?”   李渊岂会听不出裴寂的担心和顾虑?   关键是他此时真的无人可用。   诚如李元吉所说,李世民这些年已经用瓦岗军将领渗透十二卫大军,把持着大量的要害部门,李建成因为担心受到李渊的忌惮,所以在兵权方面向来克制,李建成虽然有李世绩、陈应、薛万彻等将领,然而这些将领大都外放在外,影响不了长安城。   眼下,可以在军中有威望,可以降服十二卫骄兵悍将的大将军,除了陈应,还找不到其他人。毕竟,军中可不是一纸命令就可以让人臣服的地方,没有实打实打威望和战绩,空降而来的将领,想要掌握军队还真不容易。   让太子出面他不放心,思来想去反而就陈应这个女婿最让李渊放心了。毕竟陈应连官都不愿意当,还宁愿献出家财去安东屯田。这说明陈应真是厌倦了朝廷里的斗争。   李渊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自己认为自己是天子,上天之子,大唐的主宰,无论是权利还是地位,无论任何人,都必须接到他的首肯,他愿意给,你不接也要接。   想到这里,李渊朝着裴寂道:“三娘病中,这些事情你瞒着三娘,传朕口谕,命陈应立既接任左武候卫大将军,既刻接受长安诸城门、诸坊武候防卫!”   十二卫大将军其实是各司其职,武候卫掌握着宫禁以及长安城周围的安全防卫工作,论其职能,大体相当于后世首都军区司令员。   裴寂点点头道:“老臣这就走一趟!”   清林里天刚刚亮,陈应与李秀宁早早起床,为了增加李秀宁的体质,陈应就陪着李秀宁练习十段锦,然而刚刚开始热身的时候,何月儿快步来到李秀宁身边道:“公主,裴相国来了,已经抵达西明门,距离此间不足一刻钟!”   李秀宁埋怨道:“还有完没完,太子走了,齐王来,齐王走了,裴相国来”   陈应上前搂住李秀宁的肩膀劝慰道:“三娘,让月儿告诉裴相国你还没有起床,裴相国就由我来对付,反正他一个日理万机的相国,总不至于在清林里待上一天!”   李秀宁点点头,化妆倒没有什么,可是装死的感觉非常不好,每一次都让李秀宁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一样。   陈应随即换了一身便服,带着郭洛、周青以及阿史那思摩,打开陈家堡中门,迎接裴寂到来。   时间不久,裴寂的马车缓缓来到陈家堡门前,十数名元从扈从从马车后奔跑而出,抵达门前,将裴寂拱卫起来。   陈应上前躬身道:“裴相国驾到,陈应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裴寂点点头道:“陈驸马客气!”   说到这里,陈应伸手虚指,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然而,裴寂却摇摇头道:“老夫此来专为陈驸马,还请陈驸马随老夫即刻入宫见驾!”   陈应大吃一惊,问道:“裴相国出了什么事?”   裴寂悠悠一叹,目光死死的盯着陈应的眼睛,缓缓道:“告诉驸马倒也无妨,就在昨天夜里,秦王府派出一千余死士秘密进入长安,已经被齐王缉拿住了!”   陈应这下更加惊骇万分。   此时不过武德六年底,距离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还有将近两年半的时间,怎么在这个时候,秦王已经派出死士进入长安,未免太早了吧?   陈应缓缓松了口气,他其实也派出了死士进入长安,不过却没有集中安置,而且如今还没有派出人去联络他们,猛虎义从是一个独立的组织,从真正的军队已经脱变了太久了,他们越来越不像军队,更像江湖组织。   如今东西两市猛虎义从也已经增加到了千人以上,好在没有惊动李渊。   陈应心思复杂的跟着裴寂坐上马车,缓缓朝着长安城行去。   东宫显德殿内,李建成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如稠密的雾霭,面沉似水。李建成喃喃的道:“齐王的行动,这会儿应该已经成功了吧?   魏征站在书桌前,翻看牍,漫不经心的道:“殿下不必担心,出其不意,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李建成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望着魏征道:“三胡一直跟我说,秦王的事情结束之后,他要当天策上将,玄成觉得”   话音未落,魏征已经凛然抬起了头,死死的盯着李建成道:“一天没有拿到张亮的口供,大局就不能算底定,而且齐王,绝对,绝对不能接任天策上将。”   李建成愕然:“本宫难到要食言而肥?”   魏征顿了顿,简单又干脆的道:“天策上将军的名位,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李建成微微蹙眉道:“当初父皇设立此职,也是不得已。”   魏征郑重的道:“天策上将府,是天下祸乱之源”   魏征不以为意的继续放言道:“太子一旦掌握大权,应该立刻裁撤天策上将府和以各道大行台,将事权收归朝廷,天下九州,永远只能有一个朝廷,一个中枢而且像西域都护府、安南都护府、安东都护府以及安北都护府,必须军政分离,互不隶属,另外,要将各都护府的军马,一分为二,各州折冲府隶属大都护长史、司马管辖,大都护只负责各镇战兵统统帅,所需用粮秣,必须经都护府长史、司马联合签押,才可以发放”   当陈应抵达长安太极宫两仪殿的时候,此时封德彝、杨恭仁、陈叔达、萧时以及宇士及等重臣全部在场。   陈应急忙给李渊见礼。   李渊望着陈应顿首,示意陈应站在一旁。   李渊的目光与裴寂在空中一碰,裴寂冲李渊点点头。   李渊朗声道:“朕决意,门下侍中、齐王元吉,加司空衔。”   陈叔达与封德彝面面相觑。   杨恭仁上前道:“陛下,出了什么事?   李渊咬牙切齿的道:“秦王谋逆弑君。”   封德彝吓得倒退两步。   裴寂眯起眼睛,一语不发。   陈应学着裴寂的样子,一脸古波不惊,如同老僧入定。   杨恭仁用询问的目光望向陈应,看着陈应的表情,赶紧闭上了嘴!   李渊接着道:“这是第一道敕。”   陈叔达道:“臣奉诏!”   李渊接着道:“第二道敕,裁撤天策上将府,原府中所属吏员,一体归并东宫、三省六部、御史台、九寺、十二卫,重新任职,明诏天下,令相关人等,不必惶然,赏功罚过,朝廷自有法度律令,勿须多虑。若有借机生事,蛊惑人心,谋大逆者,朕决不宽恕。”   封德彝吓得手脚颤抖,脸上冷汗直流。   陈叔达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李渊如同利电的目光扫向陈叔达。   封德彝道:“陛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裴寂推了一把陈叔达。   陈叔达脑袋急转,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李渊断不会如此武断,他颤声道:“臣奉诏!”   李渊望着陈应,又看了看窦诞,接着道:“第三道敕,秦王世民,自太原元从以来,屡立战功,遂生骄纵逆父背主之情状。前次克洛阳,所得财务宝器,其中饱私囊,邀买人心,用心险僻。自开天策府视事总兵以来,该王不思皇恩父德,平日里暗藏甲士,私结豪俊,更遣宵小之徒,窜于关东,桊养乌何,预图不轨。朕数次宽恩教化,而其不能收敛行迹,实负朕恩多矣。朕闻,当天下者,不得以私情辜社稷,全宗室者,不能以小功而掩大害!着敕废秦王为庶人,免去其所兼太尉、尚书令、中书令、左右十二卫大将军、河东道行台尚书令、益州道行台尚书令等职,去其天策上将尊号,苟全性命,终身不得离京。”   封德彝身体发软,步履踉跄,裴寂连忙将他搀住。   李渊深吸一口气道:“第三道敕,太子建成,素性仁德惠爱,监国多年绩业卓然,着领尚书令,总领政事堂会议。诸臣事太子当如事朕,如有怠慢轻忽,朕当严惩。”   封德彝颤声说道:“陛下三思,这三份诏书若是明日颁布”   李渊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拟诏吧”   封德彝有气无力地给李渊一稽,而后失魂落魄地退后。   李渊接着道:“镇国大将军、梁国公、驸马都尉陈应,忠耿有佳,屡次立功,出镇西域大都护期间,当机立断,厘清贼氛,抚慰黎庶,乃国之干诚,可堪大用。着领左武侯卫大将军,兼职兵部尚书,参知政事,以辅国政”   陈应愣住了。   武侯卫大将军相当于首都军区司令员这是他知道的,可是参知政事,这可是副宰相,不及而立之年,挂名副宰相,这实在太牛叉了。   要知道唐朝的政事堂虽然不及明宋内阁权利大,但是却代表着已经进入权力中枢了。   虽然古人常说甘罗十二岁拜相,不过甘罗拜的只是上卿,和真宰相没有真正的可比性。   看着陈应愣在当场,李渊的脸就阴沉了下来。   杨恭仁赶紧轻轻推推陈应。   陈应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陛下,臣乃一介武夫,粗鄙之事,不通庶务,参知政事,恐会贻笑大方!”   李渊道:“无需多言,朕已决!” 第二六二章 天策府生死一念而决   陈应看着李渊态度坚决,只好勉为其难的道:“臣怕辜负陛下信任!”   看着陈应一脸卑谦,李渊甚是满意。他冲中常侍陈齐招了招手,陈齐捧着一个檀木盒子,走到李渊身边。   李渊轻轻打开檀木盒子,从中取出鱼符,缓缓道:“以你在军中的威望,掌握左右武候卫应该不难吧!”   陈应苦笑道:“只是臣需要便宜行事之权!”   说实话,左右武侯卫本身军卒算不得骄兵悍将,在陈应面前也没有叫板的本钱和底气。关键是这些武侯卫早已被各个世族门阀渗透得像筛子一样,不用说各级将领,就算是普通的校尉、旅帅恐怕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背景。在有背景,有后台的人,陈应如果没有临机处置之权,杀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惹不得,完全无法威服全军将士。   李渊想了想道:“朕赐你白旌黄钺,如临亲临正四品以后将官,不服令者斩之!”   听到这话,陈应彻底放心了。白旌黄钺也就是戏言里所说的尚方宝剑,左武侯大将军属于正三品,有两个中郎将正四品,其他都是五六品的将官,也就是说陈应可以严惩不服从命令的任何人。   陈应双手捧过鱼符,躬身道:“臣遵旨!”   说着,陈应正准备退出。李渊又道:“等等!”   陈应不解的望着李渊。   李渊道:“取朕宝甲!”   两名小宦官迈着小碎步,不一会儿就捧着一套金光闪闪的明光铠甲,陈应如果同木头人一般,任由两名小宦官给陈应披甲。   这件漆成金色的明光铠甲,带着镂空绣披膊筒袖和明黄金线云短膝战裙,兜鍪上披挂护颈部的点缀。   陈应望着这一身金色的铠甲,心中暗暗吐糟不已。如果他穿着这一身上战场,肯定会成为战场上的靶子。   等着陈应穿好铠甲,李渊上下打量着,满意的点点头道:“威风凛凛,英武不凡,有朕年轻时的几分气概!”   听到这话,陈应在内心里非常鄙夷李渊。   李渊男生女相,与李建成长相颇为相相似,如果不是现在一脸大胡子,可以想象李渊在年轻的时候,根本不用化妆,就是一个妥妥的伪娘,陈应实在看不出哪里英武了。当然这话,他绝对不敢当着李渊的面说出来。   陈应道:“谢陛下赐甲!”   李渊摆摆手道:“去吧!”   陈应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陈应离开太极宫,走到宫外的时候,在宫外守侯的郭洛一脸震惊,难以置信的望着陈应道:“大将军这一身打扮真是”   郭洛穷词,不知道如何形容。   陈应摆摆手道:“打起白旌黄钺,咱们去左武侯卫军营!”   长安城宫城有左右武卫驻守,外城包括城郭则属于左武候卫管辖。陈应带着郭洛、周青以及阿史那思摩抵达左武候卫的时候,整个大营寥寥无人,就连守营门的执戟士也不在其位。   陈应纵马走到点将台前,冲亲卫道:“擂鼓聚将!”   郭洛亲自上手,拉着鼓槌,奋力的敲响战鼓。十六面三尺余长的战鼓,整齐响起,咚咚的鼓声,声传数里。   左武侯卫衙门里,左武侯左中郎将元弘善与右中郎将长孙安业以及十数名心腹正在吃酒。   别看元弘善与长孙安业官位不高,他们二人都是有来头的人。比如长孙安业他是长孙无忌与长孙无垢的义母后,嗜酒如命,不务正业。   而元弘善则是右武卫大将军刘德裕的外甥,也算是开唐官二代。   他们二人不仅仅在军营喝酒,同时还让一些眉清目秀的士兵咿咿呀呀的唱着淫、词浪调。就在这时,战鼓声响起。   长孙安业听到鼓声,明显一愣。随即破口大骂:“谁他娘的敢敲聚将鼓?”   元弘善一脸愤愤的道:“不知道谁他娘的皮痒了吧,来人去把这个乱敲鼓的给本将军抓来,今天耶耶把他挫骨扬灰!”   一名校尉起身愤愤的道:“真他娘的作死,连喝个酒也不让安生!”   校尉踉跄着醉步,探出身子突然望着点将台上的陈应。   陈应那张脸在大唐,特别是军中可不陌生,毕竟陈应这张脸他们太熟悉了。   对于大唐将士来说,陈应就是军神,是他们信仰。   一名士兵怯怯的道:“头,好像好像是陈大将军!”   校尉的酒意一下子吓惊了,忙不跌的跑回衙门里,冲着长孙安业道:“长孙将军,好像是陈大将军来了!”   校尉匆忙跑过来,神色惶恐道:“娘唉好像是陈大将军”。   长孙安业大着舌头头道:“啥陈大将军?”   校尉重重的点头。   别看长孙安业在左武候军中跋扈,可是他却没有跟陈应摆谱的本钱,别说是他,就算是他的大后台,大妹夫李世民,也可恭恭敬敬喊陈应三姐夫!此刻,他吓得酒也醒了,急忙连滚带爬朝着将场跑去。跑到门口,长孙安业转身冲麾下将官吼起来道:“都他娘停尸啊,等着吃板面。军杖”   众左武候士兵有的跑得鞋子掉了,赤脚着朝校场跑。   有的甲胄拿在手中,根本来不及披甲。   有的搂着兵刃,乱成一团。   望着众左武候军士兵的混乱表现,阿史那思摩满脸鄙夷的道:“就这种货色,给我三千兵马,我可以踏平左武候军营!”   陈应沉声道:“给我闭嘴!”   阿史那思摩想拍马屁结果拍到了马蹄子上,只好讪讪退下!   郭洛道:“当心祸从口出!”   阿史那思摩颇为不以为然的道:“本来就是嘛!”   陈应没有理会左武候军营的战备情况,毕竟这是一个警卫性质的部队,对付的都是长安城的突发情况,除非个别时候,一旦长安需要左武候卫出面镇压的时候,那个局势已经坏得太坏了!   陈应摇摇头高喝道:“军营酗酒者出列!”   包括长孙安业等喝了酒的校尉和官官,低着头出列。   陈应接着道:“衣甲不整者出列!”   那些没有穿甲整齐的将士走出一旁。   就这样,陈应剔除喝酒的将校数十人,衣甲不整者数百上千人。陈应冲亲兵道:“亲兵队,士兵升任伍长,伍长升伙长,伙长升队正、以此类推,接管全军!”   亲卫队其实就是陈应的军官教导队,哪怕给陈应十万新军,他也不会缺军官,因为他的亲兵折冲府一千五百余人大都可能充任军官。   陈应指着那些衣衫不整或醉步踉跄的军官道:“阿史那思摩,我给你留下五百人,这些人都交给你了,五天之内把他们训练出兵样子!”   阿史那思摩摩拳擦掌的笑道:“末将领命!”   长孙安业还想张嘴求情,陈应凌厉的目光瞪过去,他吓得脑袋一缩,不再说话。   陈应正愁立威找不到对象呢。   就这样,陈应带着左武候军队整齐列阵。陈应道:“郭洛!”   “你率领左武候分领勋一府、勋二府、翊一府,接管长安外城郭十三城门!”   “周青!”   “你率领左武侯翊二府、角手府接管宫门城外防务!”   “骁卫府、亲卫府跟随本大将军出营,包围秦王府!”陈应说罢纵马出营!   郭洛担忧的道:“大将军,您率领骁卫府与亲卫府是不是人马少了一点?”   此时,骁卫府只有一千二百人,亲卫只剩六百余人,加起来不到两千人。而秦王府仅护军就有多达三千人,一旦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陈应摇摇头道:“秦王是聪明人,别说本大将军率领一千八百人前去,就算本大将军带着一百人前去,他也不敢造次!”   左武侯卫大军浩浩荡荡出营,朝着秦王府而去。   大街上行人纷纷闪避。   莫约半个时辰,陈应率领左武侯卫一千八百余名将士抵达秦王府,   陈应纵马抵达秦王府门前,冷声喝道:“封锁秦王府四门,任何人严禁出入!”   众将士纷纷各就各位,刀出鞘,枪上肩,弓弩上弦,严阵以待!   段志玄打开角门,从门缝里看着大门前耀武扬威的陈应,急忙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大厅,朝着李世民急道:“秦王殿下,左武侯大军把咱们包围了。”   大厅中正在议事的将领们,顿时躁动起来。   侯君集悲愤地抽出战刀道:“是我误了大王,我去向陛下陈情,自裁以谢罪。”   长孙无忌眼前不禁一亮,淡淡的道:“这也是一个办法!”   李世民摇摇头道:“他们要的不是你,是我!”   侯君集顿时气势全无,颓然坐回位置上。   李世民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纸,道:“张亮出事,首先就是我犯了错误,知己不知彼,低估了东宫、齐王府在关中的势力。现在杀出去,那便是错上加错。”   长孙无忌点头道:“齐王敢带着几千长林军,去搜捕张亮,背后肯定是陛下在支持。”   李世民沉吟道:“这是自然,李元吉就算再莽撞,他也不敢私自在长安城里调动长林军!”   侯君集死死地皱着眉头。   长孙无忌道:“现在已经得知张亮就在齐王府,咱们能不能派出精锐,攻打齐王府,救出张亮?”   李世民苦笑道:“陛下已经知道,他会给咱们机会救出张亮,或者逃出长安城吗?”   程知节上前道:“大王,你说那现在怎么办?俺老程绝对没有二话!”   李世民伸手一指程知节道:“你先坐下,咱们等!!”   程疑惑的道:“等?”   长孙无忌分析道:“现在只有等!若是张亮还在齐王府,说明陛下还不想声张此事;若是把张亮移交大理寺,那就说明,陛下要将天策上将府,连根拔掉。”   李世民神色凝重的道:“张亮若是只字未吐,陛下的惩戒,就只是针对我这个儿子;张亮若是招供了,大家就准备开战吧。”   段志玄苦笑道:“恐怕陛下不会给咱们开战的机会!”   程知节愤愤的道:“老段,你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俺老程走南闯北这十数年来,从来没有怕过谁!”   段志玄望着李世民道:“大王可知此时包围秦王府的人是谁?”   李世民想了想道:“如今京中最受陛下信任就是淮安王叔?现在领军的是淮安王爷?”   段志玄摇摇头,一脸无奈的道:“不是淮安王,而是我们都不想见到的人!”   长孙无忌惊叫道:“是谁!”   段志玄垂头丧气的道:“是镇国大将军陈应!”   “是他!”长孙无忌身子软软的跌坐在地上,一脸沮丧的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程知节眼睛一瞪,嘶吼道:“爹个鸟,陈陈又能如何,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的疤,耶耶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由陈应在也好,承乾和观音婢不会有事,否则他肯定无法向三姐交待!”   长孙无忌一脸死灰!   雷永吉突然进入道:“秦王殿下,刚刚得知消息,齐王已经将张亮转送大理寺!”   李世民神色恍惚,跌坐在坐榻上,喃喃的道:“看来,陛下真不给我们天策府活路了!”   长安东宫,显德殿内。太子舍人徐师谟与魏征一道前来东宫。   李建成一脸惊喜的道:“玄成,你可回来了,想煞孤矣!”   魏征身子欠了欠道:“臣有罪,劳烦太子殿下挂念!”   就在这时,许敬宗拿着一个书,冲李建成笑道:“太子殿下,您看!”   李建成接过卷宗,匆匆扫了一眼,惊讶的道:“元吉以门下侍中,加司空衔,与宇士及,共掌门下省?”   许敬宗点头道:“这是刚从封相那里得到的消息。”   李建成道:“还有什么?”   许敬宗道:“齐王一早,就将张亮送到大理寺,上午便与大理寺的人,一起审问。”   魏征打断道:“大理寺谁来审理?”   徐师谟道:“应该是大理寺卿戴胄与大理寺新任少卿侯莫陈旭!”   李建成急忙问道:“陛下有无敕旨给寡人?”   许敬宗道:“有一道,着殿下领尚书令,总领政事堂会议,诸臣,事太子当如事陛下。   李建成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徐师谟有些愤愤不平道:“本来没有齐王什么事情,现在倒好,让他把持门下省。”   魏征神色的淡淡的道:“张亮此人,是瓦岗旧将,我很熟悉,虽然生性惫懒油滑,却心志坚毅,并非易与之辈”   李建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玄成说得极是。” 第二六三章 收个名相当亲卫   大理寺少卿戴胄的车驾刚刚进入大理寺巷口,他的车驾就被一名黑衣人拦住,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戴胄的手中。   黑衣人道:“我家王上送给戴少卿的一封信!”   戴胄打开信匆匆扫了一眼,随即将信函掷还给黑衣人,一脸正气的道:“戴某乃是大唐的大理寺少卿,不是秦王的家奴,告诉你家大王,再来骚扰本官,小心我将这些东西,拿给御史。”   黑衣人冷冷一笑,随既接过手中的密信。然后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虎头的小鞋子,黑衣人拿着这只小鞋子在戴胄面前晃晃道:“戴少卿,这只鞋子想必不陌生吧?”   戴胄望着小虎头鞋,心中一惊。这只鞋子虽然普通,也很常见,但是虎头的鼻子位置却有一点墨迹,这是他的嗣子既过继的养子,具有法律承继人的资格戴至德的鞋子。   戴胄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儿子,年过半百,膝下却没有一个儿子。一口气纳了四房妾,然而却生了五个女儿。无奈之下,只好过继其二哥戴仲孙之子为嗣子。   戴胄的脸色冷了下来,望着黑衣人道:“至德若是有意外,秦王一定会后悔!”   说完,戴胄转身走进大理寺!   李秀宁微微眯着眼睛,下意识的环臂搂向枕边,不曾想却扑了一个空。李秀宁陡然睁开眼睛,仔细望着枕边,却空空如也!   李秀宁咳嗽一声道:“月儿!”   何月儿从外间里快步走进来,道:“公主有何吩咐?”   李秀宁凝着眉头道:“陈郎进了长安城,怎么还没有回来?”   何月儿道:“陈郎派人传回消息,陛下委任他为左武候大将军,负责长安防务,恐怕近些日子都不能回来了!”   李秀宁微微惊讶的道:“左武侯卫不是上柱国、谭国公丘和吗?怎么突然间换了陈郎?秦王府出了什么事情?”   李秀宁虽然没有插手唐朝的政治,不代表她不懂政治。毕竟李秀宁是被太穆皇后悉心培养的女儿。左武侯卫大将军负责宫禁与长安城的防务,这个位置非心腹不能充任。丘和在武德四年大唐灭掉萧铣时,率交州总管府十四州归顺唐朝,被李渊委任为左武侯卫大将军。   丘和也是娘子军四大战将之一的何潘仁既何月儿之父的部将丘师利的父亲,秦王府左一府丘行恭之父,不过随后娘子军被整编,丘师利与丘行恭全部成为李世民的部将。丘和被替换,唯一的解释那就是秦王府出了变故。   何月儿浅浅的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公主殿下的慧眼,秦王府确实是出了事!”   何月儿将齐王李元吉奉李渊之命,抓捕了张亮以及麾下一千余名死士,并且张亮被齐王李元吉押送到大理寺审问。   李秀宁气得脸色铁青,愤愤道:“都不让人省心,这个戴胄可靠吗?”   何月儿苦笑道:“这个戴胄生性坚贞,有才干,熟知律法,通晓案,前朝曾任门下录事,深受纳言苏威、黄门侍郎裴矩的赏识。后来,随王世充投降大唐,被秦王惜其才,留在天策府,担任士曹参军,不过因为其直言不讳,又不是秦王的亲信,而且这个人的脾气有点犟,与天策府上下的关系,都不算太好。后来,受长孙无忌排挤,被放大理寺少卿!”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此事,我也不管了,二郎如果是清白的,戴胄必须还他一个清白,若是他真有谋逆之心,我最多可以保住承乾侄儿!”   何月儿点点头。   大理寺衙门公事堂内,三班水火衙役严阵以待。齐王李元吉趾高气扬地踞坐在案几之后。戴胄进来,李元吉熟视无睹。   戴胄进来,在主审位置后坐下。   戴胄看了看张亮满身伤痕,还有沉重的枷锁,高喝道:“来人,将张亮的枷锁打开。”   李元吉顿时直起腰,怒视戴胄道:“他是钦犯,岂能随意解开枷锁?”   戴胄冷冷的道:“现在只是齐王殿下一面之词,张亮现在还是天策府翊卫中郎将。   戴胄挥手示意衙役们解开枷锁。   李元吉恨恨地瞪了戴胄一眼。   戴胄理不也不李元吉,望着张亮喝道:“堂下何人?”   张亮一边活动者手腕和腿脚,一边道:“天策府翊卫中郎将张亮。   戴胄重重一拍醒堂木道:“身犯何罪?”   张亮踞坐堂下,闭目不语。   戴胄接着道:“私调兵马,潜入畿辅,这可是死罪!”   张亮扭过脸,依旧不语。   戴胄一脸冷酷的道:“你是受人指使,还是另有所图?”   张亮依旧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语不发。   李元吉大急道:“你这么审能审出个屁!”   戴胄没有理睬李元吉,继续问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张亮不语   李元吉按耐不住,猛地将手里的茶壶砸碎。   李元吉咆哮道:“来人,给我大刑伺候!”   戴胄猛地一拍惊堂木,唬着脸道:“这是大理寺,本官在代天问案,就算是亲王,也不能扰乱国法。”   李元吉脚踏案几,面目狰狞地戟指戴胄吼道:“让你用刑,你就用刑,哪有那么多废话?”   戴胄一拍惊堂木大喝道:“来人,将齐王的席座撤掉,请齐王出去。”   大堂内的衙役们顿时面面相觑。   李元吉怒极反笑道:“戴胄,你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不怕老子砍了你的脑袋?”   戴胄凛然不惧地盯着李元吉道:“这里是大唐的大理寺,不是齐王殿下的齐王府。要想逞威风,请回齐王府去!”   李元吉脸色顿时气得发紫,指着戴胄吼道:“你真是好胆,敢这么跟我说话!”   “哼,就算到了御前,该怎么说本官就怎么说!”戴胄义正言辞的道:“来人,把齐王请出大理寺!”   李元吉冲谢叔方一摆手,众长林军将士一拥而入,刀出鞘,弓弩上弦,指着大理寺的众人道:“我看你们谁敢!”   戴胄一脸冷笑道:“来人,这案不审了,把张亮押回大牢,齐王此举自己向太子殿下去解释吧!”   李元吉恍然大悟,此时他与戴胄闹得越僵,最开心的莫过于李世民了,他这样做就是帮了李世民的忙。   李元吉咬咬牙,愤愤的道:“我们走!”   秦王府门外,寒风呼啸。陈应冻得瑟瑟发抖,就在这时,一名非常有眼色的士兵,急忙让人去弄来一个帐篷。   将士们七手八脚将帐篷搭起来,然后又找来火盆,随着火盆里的热气升腾起来,陈应这才感觉好一些!   陈应突然发现这名士兵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那名士兵不好意思的朝着陈应尴尬的笑了笑。   陈应向亲卫招招手道:“拿两个馒头过来?”   亲卫闻言赶紧递过来两个馒头。   陈应接过馒头,此时的馒头已经冻得像石头一样,陈应微微皱起眉头,让士兵取来两根箭,去掉箭镞,扎在馒头上,放在火盆前烤着。   不一会儿,火盆上就散发出烤馒头的味道。   那名士兵肚子里的叫声更响了。   陈应看着烤得差不多了,就将这个馒头递给那名士兵。   士兵怯怯的道:“给我?”   “吃吧!”   接着,陈应又烤起了第二个。   陈应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士兵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嘟囔道:“俺叫刘仁轨,汴州人!”   “啥?”陈应陡然想起历史上镇守百济期间,他因救援新罗,并在白江口之战大败倭国、百济联军而名震天下,后来因功封为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是唐朝名相。陈应试着问道:“你是汴州尉氏人?”   刘仁轨惊讶的道:“大将军怎么知道?”   陈应也微微惊讶,历史上刘仁轨因为出身寒门,尽管才学过人,一直没有得到升迁。直到李治时期,他才是咸阳县丞,平定百济时,李义府将其白身参军,他大难不死,终于名扬天下。   刘仁轨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陈应非常乐于助人,他将苏定方、郭孝恪提前破格提拔,也不差刘仁轨一个。   陈应笑道:“刘仁轨,愿不愿意在本大将军麾下当个亲兵队正!”   由于陈应是上军大都护亲卫编制,他的队正享受朝廷正九品仁勇校尉之职,对于大头兵刘仁轨来说,这可是一脚迈进体制内!   刘仁轨惊喜的道:“这不合规矩吧!”   “本大将军从来不会任人唯亲!”陈应道:“先说好,这个队正干得不好,你还回来当你的大头兵!”   刘仁轨笑道:“俺要是干不好,俺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陈应拍拍刘仁轨的肩膀道:“不好,有这个信心就好!”   刘仁轨挺起胸膛,却不断往秦王府大门看。   陈应疑惑的问道:“里头有没有什么动静?”   刘仁轨道:“大将军,我担心啊,万一秦王府那些老家伙,冲出来,你说咱们是拦着,还是不拦着。   陈应淡淡的笑道:“本大将军的命令就是严禁任何人出入秦王府,只要是视线之内出现的任何人,格杀勿论!”   刘仁轨诧异的道:“秦王可是皇帝老儿的儿子,朝廷里的一等亲王!”   不过,刹那间刘仁轨这才想起陈应也是皇帝的女婿。   看着刘仁轨一代名相成为了自己亲卫,又想想堂堂右武卫将军阿史那思摩成为了自己的马奴。堂堂大唐左骁卫大将军苏定方成了自己的属下,西域大都护郭孝恪成了自己的属下,陈应心中满满的成就感!   看着周围的士兵,陈应摆摆手道:“命令火头军造饭,今天咱们加餐,每人四两肉!” 第二六四章 东宫夜宴图穷匕现   陈应下令部队士兵加肉,加餐,伙头军自然不敢怠慢。   其实,唐朝军队的伙食在历史上并不算差,比宋明时代的军队强得太多了,比清朝军队简直是天壤之别。按照唐朝武库志记载,唐军将士出征期间的供给是“一人一天,小米一斗,五合白米,两张薄饼,馒头一枚,蒸饼一枚。散子一枚,食羹三合,菜五两,还有牛羊的头肉和蹄子,酱羊肝,酱猪肝,盐三分之一合,酱半合,姜一两,葱一两,醋一合。   “合”是古代的计量单位,既一斗为十升,一升为十合,一合为十勺。约合一百克左右。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虽然朝廷供应的物资非常充沛,然而由于层层克扣和虚报损耗,能够到士兵嘴里多少,只能看部队首任长官的心情了。   在这个时空,秦王府与东宫相争,比拼财力的时候,因为东宫有陈应在,比财力方面,秦王府就落了下乘。为了筹集钱,李世民只能把目光盯在十二卫的菜金上面。   左武侯卫大将军丘和就是李世民的人,他把两个儿子都压在了李世民身上,为了李世民,他不惜克扣将士们嘴里的那些钱,饿死人倒是不至于,不过肉啊,菜啊,就不用想了!   陈应深知这些猫腻,命令加餐的时候告诉军需官和伙头军,他会派人抽查,只要少一两肉,割他们身上的肉补上。   等到开饭的时候,一辆辆载着热气腾腾饭食的四轮马车缓缓走来,正一个劲往外面冒着热气,连带冒出来的,是一缕缕食物的香味,让众将士口水长流。   好不容易等到伙头军将饭食摆好,随着一阵号声响起,众左武侯卫骁卫府与亲卫府士兵开始排队领饭。伙头军从炊事车上抽下一个个铁皮做的抽屉,白如凝脂的馒头,金灿灿又香又软的小米饭,冒出一阵阵白雾。骁卫府的士兵们拿着饭盒,一个接一个上前领饭,爱吃馒头的领馒头,爱吃小米饭的领小米饭,反正一斗差不多十多斤撑死他们也吃不完,可以管够。他们在地上铺了一张张很大的桑皮油纸,十个人一伙为单位坐在一块,萝卜和鸭肉炖的炖菜放在中间,人都到齐之后,开始狼吞虎咽。   骁卫府的士兵们吃得津津有味,但是陈应的亲卫府的士兵们就开始骂娘了。   “狗日伙头军,你给耶耶过来!”   伙头军校尉不敢怠慢,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毕竟大将军的亲卫,都是心腹。说不定哪天就会外放。   伙头军校尉刚刚走到跟前,亲卫上前就是一脚。直接把伙头军校尉踢倒在地上。   亲卫吼道:“你他娘的贪了耶耶多少菜金?给耶耶吃鸭肉?”   周围的亲卫也开始附合着:“就是,耶耶要吃羊肉!”   “拿这些鸭肉,糊弄鬼呢!”   “赶紧的,给耶耶换了,不然耶耶打得你屁股开花,再去找大将军理论!”   长安城自从羽绒服兴起之后,养殖鸭子或鹅的人家就多了起来,鸭子是杂食动物,哪怕没有粮食喂养,田里的任何杂草,都可以作为食物。   杂草不用钱,哪怕八九岁的孩子,一天也可以轻轻松松割些杂草喂养鸭子,由于成本低,鸭肉相变得便宜起来。   长安城里一只八九斤重的大肥鸭才十个大钱,哪怕折合成后世人民币也不过一斤三四块钱,简直便宜得掉渣。   骁卫府经常被克扣菜金,别说吃好,就连吃饱都难,所以这一次有肉,粮食管够的情况,除非过年,否则他们一般吃不上。可是陈应的亲卫却一直执行的都是唐军制式标准,从无克扣。特别是肉食,他们比普通军队多了三倍不止,每天至少半斤肉。   伙头军校尉无奈,只好起身去找陈应理论。   刘仁轨望着饭盒里的大块鸭肉,感叹道:“好久没有吃过肉了,陈大将军真是财大气粗,果然名不虚传!”   陈应目瞪口呆的道:“这不是朝廷的供给吗?”   拿自己的钱供养军队,这是要犯李渊忌讳的事情,陈应虽然自己补贴军费,不过这些军费并不日常开销,主要是打仗的缴获,陈应始终执行朝廷的标准,七三分帐。   一名骁卫府校尉感叹道:“能追随陈大将军这样爱兵如子的统帅,当个小兵我也愿意!”   陈应耳边传来士兵的感激声,这些声音入耳,让陈应心里颇不是滋味。唐朝军队的战斗力是举世闻名的,可是后来慢慢的不行了,就是因为上下层层克扣,吃拿卡要,军功体系全部崩溃,将士们跟着朝廷打仗,不仅得不到实际的利益,就连基本荣誉也没有了,于是唐军士气大跌,战斗力也锐减。   陈应寻思着,一定要让许敬宗好好查查军队的帐目,一旦军队开始腐败,一个国家的防御力量就开始崩溃,一旦外敌入侵,这是非常致命的,肥再怎么肥,落在狼的眼中,那都是肉。   陈应将军需官、胄曹参军、录事参军、仓曹事等一众属官叫到秦王府前的小帐里,对着众人就一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陈应骂了足足半个时辰,陈应喘着粗气道:“以前如何,本大将军可以既往不咎,以后谁敢伸手,本大将军就砍,伸脚剁脚!”   众属官不敢吭声,大气不敢喘!   秦王府寝殿内,李世民一脸木然的坐在床榻上,长孙无垢领着李承乾泪眼连连。   李世民郑重的道:“现在我们都出不去,但是,你和承乾应该可以,你直接告诉三姐夫,你带着承乾去看望三姐,他应该不会为难你!”   长孙无垢哽咽道:“二哥,局势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吗?”   李世民摇摇头:“观音婢,不要逼我骗你!”   长孙无垢喃喃的道:“夺嫡这种事情,还真是麻烦。”   李世民不屑一顾的笑笑道:“对啊,这儿也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长孙竭罗歪着脑袋,看了看李世民的脸,惨然的笑道:“看到你没有失去斗志,我便对你有信心。”   李世民转身抚摸长孙竭罗的脸。   李世民带着长孙无垢走进大厅。   众将领全副武装在大厅等着,见李世民进来,呼啦一声全都站起身来。   李世民道:“快天黑了,秦王妃去清林里探望平阳,侯君集,你去备车。”   李世民说完径直出去。   众人在大厅里大眼瞪小眼。   时间不长,李世民的车驾准备好,长孙无垢抱着李承乾颤颤巍巍的登上上马车。   秦王府大门打开。   戍守在门外的左武候军将士,举起刀盾,如临大敌。   一驾马车缓缓驶出,驭手赫然是侯君集。   马车在刘仁轨面前停下。   长孙无垢掀开车帘,朝四周打量,看见刘仁轨后,朝他招手示意。   刘仁轨走到长孙无垢的身边,躬身道:“秦王妃,您这是去哪里?”   侯君集讥讽道:“秦王妃凤驾所趋,难不成还要提前向你报备不成?”   刘仁轨不亢不卑的道:“王妃容禀,大将军领皇上敕命,保护秦王殿下,及王府众人安危,职责在身,不能玩忽,还请王妃体谅卑职!”   长孙无垢柔声道:“平阳公主凤体欠安,本宫前去探望,现在时候已然不早,再迟恐怕就不恭了!”   就在这时,陈应道:“刘仁轨,你率领五十人护送秦王妃前去清林里!”   侯君集微笑着说道:“如此甚好,陈大将军多带点人”   陈应不等侯君集说完,冷冷的打断道:“侯将军,清林里你就不要去了!”   侯君集还想争辩道:“我是御手”   陈应道:“刘仁轨,你会驾车吗?”   刘仁轨点点头。   陈应转身,返回帐内。   侯君集无奈的下了马车,讪讪的朝着秦王府走去。   李世民看着侯君集回去,嗓子低沉的道:“怎么,陈大将军不让你随王妃出城?”   侯君集点点头道:“戴胄那里宁死不愿意配合,恐怕案情对大王不利!”   程知节上前愤愤的道:“老侯,你说什么屁话,张亮是俺多年的老兄弟,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他就算死也不会出卖秦王殿下”   “大理寺有的是刑讯高手!”杜淹摇摇头道:“我们绝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敌人愚蠢上面!”   程知节叹了口气道:“你说怎么办吧!”   杜淹转身望着李世民道:“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死中求活!”   程知节攥紧手中的马槊,昂首道:“好,咱们就去跟他们拼了,杀出长安城!”   “不可!”   “不要!”   几乎与此同时,两个声音先后说出。   李世民循声望去,只见房玄龄与杜如晦同时道:“大王一定要慎重!”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王妃和承乾已经走了,以孤对三姐的了解,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承乾吾儿,没有子嗣牵挂!”   说到这里,李世民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杀气腾腾的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   杜淹一脸轻松的笑道:“大王有此决心这就好办,如今我就有了死中求活的机会!”   “死中求活?”李世民眼睛陡然一亮,急道:“还有什么死中求活的机会?”   杜淹道:“应该也算天不绝大王,今天是淮安王五十一大寿,太子在东宫设宴,宗室诸王公,皆参加,为淮安王庆生!”   李世民恍然大悟。   随即一脸灰暗的道:“可惜,太子不会邀请本王前去赴宴!”   “太子不会邀请大王,若是淮安王邀请呢?”杜淹信誓旦旦的道:“淮安王长子胶东王李道彦与齐王关系不睦,门下有绝对把握,让他说动淮安王,邀请大王赴宴!”   李世民闻言笑道:“那样本王就不怕了!”   华灯初上。早已张灯结彩的显德殿,已经人影交绰。歌女浅吟低唱,丝竹之声悠悠扬。   唐朝官员俸禄优厚,官场风气奢侈。哪怕李建成再如何简朴,此时他也没有办法节省。毕竟,李建成此举也是为了拉笼宗室诸王。   就在李建成翘首以盼的时候,李元吉骑着马带着长林军护卫纵马前来。   李元吉大笑道:“大哥,淮安王叔到了吗?”   李建成摇摇头道:“刚刚接到消息,他们一行已经出了淮安王府,最多半刻钟就会抵达东宫!”   李建成话音刚刚落,就见两辆奢华的四轮马车开道,大队的扈从随扈左右,沿着街缓缓而来。   人还未至,淮安王李神通的笑声就先飘过来了。   “哈哈!”李神通从马车上走下来,只见他一身圆领公服,头戴玄色幞头。幞头又称袱头,是在汉魏幅巾基础上形成的一种首服。唐代以后,人们又在幞头里面增加了一个固定的饰物,名为“巾子”。巾子的形状各个时期有所不同。除巾子外,幞头的两脚也有许多变化,到了晚唐五代,已由原来的软脚改变成左右各一的硬脚。   李神通哈哈大笑着,挽起李建成的胳膊道:“让太子破费了!”   李建成摇摇头笑道:“不破费不破费!”   李建成与李神通联袂而入,走进显德大殿,看着满堂宗室诸王,故作震惊的道:“咦,怎么秦王还未至!”   李建成尴尬的笑了笑道:“淮安王叔有所不知,秦王被陛下幽居在王府,恐怕来不了!”   “咱们这一大家子人,难得一聚,岂可缺了秦王!”李神通不悦道:“那我去进宫,舍了这把老脸,也要请陛下开恩”   就在这时,魏征朝着李建成张了张嘴,口型:“兄谦弟恭!”   李建成恍然大悟,无论与李世民斗成什么样,一定要表现出兄谦弟恭的样子,做戏也要做给外人看。   李建成想了想道:“来人,去秦王府请秦王赴宴!”   魏征想了想道:“殿下,臣下走一趟吧!”   李建成点点头道:“也好!”   魏征缓缓离开大殿,乘车离去。   东宫距离秦王府其实并不远,也就两三公里的样子。   太极宫武德殿中,李渊与尹德妃正在用餐。突然一袭黑衣的侯君集出现在盘龙柱前,一语不发。   尹德妃并没有看到侯君集,李渊放下筷子,望着尹德妃道:“爱妃,朕饱了,你先下去吧!”   尹德妃不解的道:“陛下”   李渊沉着脸道:“下去!”   伴君如伴虎,尹德妃再宠,也不敢在李渊面前使性子,只好悻悻离去。   李渊望着侯君集道:“出了什么事?”   侯君集躬身道:“陛下,刚刚太子邀请秦王前往东宫赴宴!”   李渊一愣,问道:“赴什么宴?”   侯君集道:“据说是太子为淮安王庆生,在东宫设宴,宴请宗室诸王,席间,淮安王见秦王不至,特发出邀请!”   李渊又道:“陈应呢,就没有拦着?”   侯君集摇摇头道:“他没有拦着,而是带着人护送秦王前往东宫!”   李渊点点头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侯君集张了张嘴,低头缓缓退下! 第二六五章 是非黑白局势逆转   秦王府,程知节提着马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段志玄烦躁的道“老程,别晃了,晃得我脑瓜疼!”   程知节一脸煞气的望着房玄龄道“你们这些大头巾,平时不是挺能说吗?怎么今天都成闷葫芦了?”   长孙无忌不悦道“程将军你的态度!”   房玄龄不以为然的道“程将军有什么话不要憋着!”   “我认识夫子既魏征多年,他鬼主意向来多!”程知节一脸愤愤的道“今天他来秦王府,我就知道他没憋好屁!”   长孙无忌噗嗤一下笑了“程将军是在担心秦王殿下的安危!”   “你这不是废话吗?不担心秦王还能担心你?”程知节没好气的道“秦王跟着陈应去了东宫,万一这太子像戏里演得那样,宫闱中埋伏刀斧手,太子以摔杯为号,刀斧手一拥而入,咱们大王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会吃亏!”   侯君集被程知节的话逗笑了,他淡淡的道“东宫若是出此昏招,那样就好了!”   长孙无忌望着程知节,冲杜淹使了一个眼色。   杜淹会意,二人自承乾殿走出来,来到大殿门外的广场前。   长孙无忌一脸凝重的道“杜淹,这可是性命攸关,出不得半点差错!”   杜淹轻轻笑道“长孙参军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一切都安排好了。胡三跟着太子九年是从太原跟到长安的,如果不是他有一个烂赌的儿子,这根钉子还真不容易插进去!”   长孙无忌压低声音道“我的意思是药没问题吧!”   “没问题?这怎么可能!”杜淹笑道“若是不痛不痒,陛下也不是傻子,他肯定会认为咱们再用苦肉计。”   长孙无忌一脸惊骇的道“可是万一!”   “万一!”杜淹云淡风轻的道“那就是命了,真命天子,蒙上苍庇佑,百无禁忌,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东宫显德殿内尽管没有暖气,可是每一位宾客身边都摆放着烯燃烧的红泥火炉,座位上铺着厚厚的貂裘,一点也感觉不到冬天的寒气,美丽妖娆的宫娥,把兽香碾碎了添进红泥炉中,青白色的淡烟消散,馥郁的香味轻拂着宾客们三万八千个毛孔,直如身处仙宫神阙。   佳肴连珠般端上,清蒸石斑鱼,红烧熊掌、红烧鹿脯、冰糖肘子、酿糖藕,烤全羊,虽然不比后世的菜式复杂多变,但胜在食材新鲜无污染,烹制精工细作,味道十分可口,更有西域番客从万里之外运来的葡萄美酒,被装在银镶八宝壶中,由年方二八的佳人素手执壶,斟入宾客面前的琉璃盏。   众宾客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赞礼官高唱道“尚书令、中书特进侍中、天策上将、秦王驾到!”   李建成与李神通几乎同时抬头。   就在这时,赞礼官接着唱道“镇国大将军、左武候卫大将军、梁国公驾到!”   此时,陈应一身金色的甲胄,手柄腰刀,虎步而入。   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陈应长得本来就比李世民高大威武,又比他英俊潇洒,此时连天来李世民寝食难安,精神萎靡不振,两相相比。   陈应很自然的把李世民比了下去。   李建成微微一愣,上前拉着李世民的手道“二郎,你来得好,刚刚淮安王叔还在念叨你!”   淮安王李神通作为寿星,又作为长辈王叔,原本不用起身迎接李世民,然而他依旧起身和蔼可亲的笑道“二郎,今天你来得迟了,必须罚酒三杯!”   李世民轻轻的笑道“好说,好说,别说三杯,就算三斗,世民何惧之有?”   李神通也不忘搭一下陈应的肩膀,笑道“不错,不错,咱们李家的好女婿!”   众人重新落坐,李元吉拎着一个大酒坛子,走到陈应身边坐下来,给陈应倒了满满一大杯葡萄酒,然后双手端起酒杯,望着陈应道“三姐夫,去岁吐蕃入侵凉州,多亏你援手,要不然,我这条小命可就没了,没说的,三姐夫,我先干为敬!”   说着,一仰脖子,至少有半升葡萄酒就倒进嘴里。   陈应是一个懂酒的人,虽然他没有喝酒,可是看着这葡萄酒的颜色,闻着酒香,他就知道,此时李元吉所喝的葡萄酒不比后世动则几万一瓶的红酒差,只是李元吉这种喝法,简直就是牛嚼牡丹,暴敛天物。   陈应笑着道“齐王殿下,你喝醉了!”   “醉了这才哪里!”李元吉像一个孩子耍宝一样,围在陈应身边笑道“三姐夫,我有一个绰号你可能没听过,我李元吉号称千不醉,千杯不醉!”   陈应哭笑不得的道“好了,好了,某家还没有敬淮安王叔诞辰之喜呢!”   李元吉摆摆手道“三姐夫!”说到这里,李元吉举起酒坛子痛饮起来,良久,他转而盯着李世民声音陡然抬高八度道“大哥,二哥,三姐夫,淮安王叔,你们不想知道,我今日看了什么热闹?”   陈应接过酒杯,浅饮一小口,慢慢的口味着口腔里的酒液,缓缓开口道“哦,什么热闹?”   李元吉故作夸张的道“一个大唐的宗室重臣,享受着朝廷优厚的俸禄待遇,却希图大位,有不臣之举。”   李元吉目光不离李世民。   李世民自顾自饮酒,容色淡定如常。   李元吉有点急躁的咬牙吼道“他手下一个爪牙,奉命从河东秘密招募死士,阴潜关中,不曾想被陛下发现,擒拿归案。今日大理寺审的,就是此人。说来好笑,还未曾用刑,那人便一五一十,将罪行都交代出来。小弟在堂上,当真是大开眼界。”   李建成低头抿酒。   李神通佯装欣赏歌舞。   李世民则专心致志地研究酒壶,无人理睬李元吉。   李元吉忿忿地挑唆道“二哥,你不想听听那人,说了些什么?”   李世民茫然抬头看着李元吉,露出鄙夷的神色。心中暗道“想诈我,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陈应看着李元吉脸色铁青,起身打着圆场道“哦,今日是淮安王叔寿诞,小侄敬王叔一杯。”   李神通倒是来者不拒,仰头将怀中酒一饮而尽。   陈应望着李神通,心中一阵抽搐。“老李家的人,都是一个熊样,牛嚼牡丹!”   李元吉不死心,将酒盏一顿,望着李神通道“王叔,你想不想知道,这个谋逆的贼子是谁?”   李神通眯缝着眼睛,看一眼李元吉,而后对着李建成笑道“太子殿下,秦王还是陛下的儿子,殿下的胞弟,更是大唐的功臣。”   李建成微笑不语,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一名美艳的宫娥,手举酒坛,步子盈盈的走向陈应。   一阵香风吹来,陈应伸手去接她手中的酒坛,然而宫娥却如同泥鳅一样游滑,身子轻轻一扭,错开陈应伸过来的手。   陈应微微一愣。   宫娥将手中的酒坛子递到李世民手中。   陈应恍然大悟,正准备开口。   李元吉端着酒杯道“三姐夫,咱们喝酒!”   陈应心中大急,一把拉开李世民。   就在这时,李世民伸手拍开酒坛子的泥封,抱起酒坛子,痛饮起来。   突然,李世民开始大口吐血,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旁的宫娥和宦官吓得尖叫起来。   李建成、李神通骇得猛然站起身来。   李元吉捏着酒盏愕然不知所措。   众左武候卫士兵冲进大殿。   李建成怒气冲冲地将酒壶狠狠砸在地上,伸手指向魏征道“魏玄成!这就是你安排的酒宴?秦王在东宫被鸩的消息,今夜就会传遍长安,父皇应该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寡人就是跳进大河,也难洗清嫌疑。你这分明是误我大事!”   魏征急忙解释道“殿下少安毋躁,请听魏徵一言!”   李元吉杀气腾腾地拔出匕首,冲上前一把薅住魏征的脖领子吼道“你个老杀才,为何要害太子殿下?信不信我,将你的心剜出来下酒!说,是谁指使你下毒的?”   魏征冷眼望着李元吉。   徐师谟气急败坏地喊道“殿下,赶紧将做菜的厨子拿住。”   李建成嘶吼道“是谁做的饭菜酒水?把人给我找出来!寡人要砍了他的脑袋!”   陈应就在殿中大乱的时候,急忙寻找那名送酒的宫娥,这名宫娥的酒绝对有问题,当时自己准备喝下这坛子酒,不曾想她根本就没有给自己借酒的机会。   突然,一名宫娥正悄悄向殿外退出。   陈应暴喝道“站住,任何人严谨离开大殿!”   那名绝色宫娥,随即从裙内的大腿内侧拔出一杯匕首,双手反握,咬咬牙捅向自己的心窝。   说时迟,那时快。   一只锋利的三棱箭,突然破空而出,后发先制,在这名宫娥手中的匕首快要捅向自己身体的时候。   三棱箭噗嗤一声闷响,直接穿透宫娥的手臂。   陈应急忙上前,不过依旧晚了一步。   那名宫娥的身子还是软软的倒在地上。   脸色随即发青发黑,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建成大叫道“快来人啊,叫御医!”   陈应急忙道“让我来!”   中毒最佳的解毒办法就是洗胃,现在陈应手中也没有肥皂水,只要采取简单而又粗暴的处理办法。   陈应上前,用力掰开李世民的嘴,伸手四指,狠狠的掏向李世民的喉咙。   李世民昏迷中,依旧哇哇大吐。   陈应一看吐出的呕吐物腥臭扑鼻,皱起眉头道“取粪水来!”   雷永吉一脸愤愤的道“士可杀不可辱”   不等雷永吉说完,陈应一脚踹向雷永吉道“滚蛋!”   雷永吉被陈应踢了一个趔趄,不由自主的退到一边。   雷永吉勃然大怒,他手中没有兵刃,挥拳砸向陈应的脸。   左武侯卫将士早已被陈应的一顿饭给收买了,一看雷永吉敢冲陈应动手,那还了得。   众左武候卫士兵一捅而上,围殴雷永吉。   雷永吉被群殴得惨叫连连。   不多时有人拎来一捅粪水。   陈应让人拿了一个象牙杯,拿出短刃,一下子捅破底,冲当漏斗,粗暴的塞进李世民的嘴里。   然而,拿过一把勺子,将粪水倒进李世民的嘴里。   粪水进入李世民的食道,李世民剧烈的呕吐起来。   陈应咬咬牙,接着再灌粪水。   整个东宫显德殿顿时臭气熏天,参加宴会的宾客和亲朋友,看到这一幕,马上吐得昏天暗地!   李建成虽然没有吐,不过他此时神色萎靡,如丧考妣地跪在地上。   魏征他自己非常清楚,这是栽赃陷害。   李世民绝对不会死!   甘露殿里灯光昏暗,从内侍到宫女一个个浑身颤抖面带惊惧。   李渊面色铁青地站在长孙无忌面前冷声喝道“长孙无忌,你说的可是实情?秦王真的是在东宫与太子饮宴的时候,中毒吐血吗?”   长孙无忌叩头哭诉道“陛下,臣有几个胆子,敢妄言欺君,东宫中庶子魏征前来秦王府邀请秦王殿下去东宫赴宴,左武候卫大将军陈应,今日奉敕保护秦王殿下安全,一同到显德殿饮宴,殿下宴中口喷鲜血,不支倒地,他是亲眼得见,况且,其时淮安王、齐王均曾在座,也是亲眼得见,宫内尚仪局的几位司乐,也是亲眼得见,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臣下有几颗脑袋,敢欺君罔上,信口胡言?”   李渊呆了半响,一脸铁青的道“秦王现在情形如何?传侍御医了么?”   长孙无忌低头的瞬间,眼睛闪烁着窃喜的神色。不过只是一闪而逝,李渊关心则乱,根本没有看到。   长孙无忌一脸悲切的道“未请圣敕,不敢擅传宫医,目下,秦王正在东宫,由东宫的两名主事司医,正在给殿下诊脉,臣下唯恐东宫医力所未逮,这才冒万死,连夜进宫,请示陛下,传敕尚药局,遣宫医前往东宫,为殿下诊治,臣下入宫之时,秦王殿下还在昏迷之中,神志尚未复苏。”   李渊疾步走到御案旁,伸手取下一杆笔,随手拿过一张白笺,急匆匆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从内侍手中,接过自己的随身小玺,在上面印了一下,将便笺递给长孙无忌道“这是朕的手敕,你拿着它,这就去尚药局,告诉他们,若是不能保住朕的儿子的性命,从奉御到医佐,朕一个也不饶,他们一齐为秦王抵命!去吧!”   长孙无忌捧着手敕匆忙离去。   李渊唬着脸道“来人,朕要立刻动身,前往东宫,探视秦王。” 第二六六章 大唐不能成为阴谋家的天堂   东宫内,陈应望着李世民嘴里喷出液体,由黑紫色慢慢变成明黄,陈应摆摆手道:“来人,换清水!”   尽管非常恶心,这是洗胃的必要步骤。没有办法,李世民一旦死在东宫,李建成绝对说不清楚。   李建成望着满殿内污浊之物,以及弥漫着让人呕吐的酸臭味,烦恼不已。   魏征让人一边清扫显德殿,一边观察着陈应。   此时御医未来之前,陈应拒绝任何人接触李世民,他不时的朝着李世民嘴里灌清水,直到李世民的肚子喝得鼓鼓的,陈应提脚踩在李世民的肚子上,随即李世民的嘴里就喷出一道水箭!   如此反复再三,清水入肚,李世民喷出来的也是清水,带着些许殷红的血丝。   陈应松了口气道:“请太御前来给秦王诊治吧!”   李建成神情恍惚的道:“本宫没有杀弟!”   陈应上前躬身道:“太子殿下,我相信你!”   魏征叹了口气道:“你相信没有用,关键是陛下怎么想!”   “陛下如何想,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了!”陈应甩甩发酸的胳膊,苦笑道:“我先去洗洗!”   陈应离去。   李建成突然望着徐师谟问道:“师谟,那个死士的身份查清了没有?”   徐师谟点点头道:“查清了,是膳食司丞胡三在一年前举荐而来,平时没有什么差错,存在感极低!”   李建成苦笑道:“胡三已经死了吧?”   魏征点点头道:“已经死了,全家十三口,无一幸免,包括其孙尚不足岁!”   “真狠,太狠了!”李建成喃喃的道:“怎么下得去手!”   魏征却一本正经压低声音道:“不这样做,秦王府怎么脱困!”   李建成脑袋里突然想淮安王李神通要邀请李世民前来赴宴,李建成眼中闪烁着一抹阴郁,愤愤的道:“淮安王叔”   魏征叹了口气道:“如此也好,让殿下看清秦王是什么样的人,你再忍让,东宫上下,定会鸡犬不留。若是太子殿下依旧执迷不悟,请太子殿下赐死魏征!”   李建成惊讶的望着魏征道:“玄成你!”   就在这时,宫外传来韦挺的报:“陛下圣驾已经离宫,前往东宫,最多一个刻钟抵达东宫!”   李建成指挥着宫娥和宦官道:“把秦王抬到偏殿!”   此时显德殿一片狼籍,特别是味道,恐怕三五天也难以处理好!   李建成急忙率领东宫幕僚与李元吉、李神通等宗室藩王一起恭迎李渊圣驾。   不过,李渊做着大驾玉辂抵达东宫之后,目光冷冷的扫视了一眼李建成,随即下令道:“带朕去看秦王!”   东宫侍从不敢怠慢,在前面赶紧引路。   后面,李渊一脸寒霜的走着,李渊走进房间,望着偏殿里床榻上的李世民,以及周围红着眼睛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以及御医起忙起身,给李渊见礼。   李渊面带寒霜,走进房间。   正在床边垂泪的长孙竭罗,连忙给李渊见礼。   李渊叹口气道:“二郎怎么样了?”   长孙无忌双眼通红,抽泣着道:“发了一阵疯癫热,如今睡了多时,还不见苏醒。”   李渊走近床边,仔细观察李世民。   李世民昏迷不醒仰卧在榻上,面容憔悴,嘴唇上满是青紫痕迹,特别是胸腹之上,明显一片片青紫,这分明就是殴打的痕迹,特别是中衣上血迹斑斓。   李渊手指李世民的嘴唇以及身上的伤痕道:“这是怎么回事?”   长孙无忌哆嗦着手道:“秦王殿下在饮酒时,突然吐血,陈大将军突然像发疯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殴打秦王,还用粪水灌入秦王嘴中这身上的伤痕,都是陈应殴打的!”   李渊一听这话,勃然大怒,咆哮道:“以下犯上,真是好胆,把陈应给朕叫过来”   不等李渊说话,御医正刘奢急忙解释道:“陛下,请听臣解释,陈大将军此举虽然粗暴,却是当机立断,为秦王殿下解毒!以避免他毒邪入侵,若非陈大将军及时将秦王殿下毒逼出体外,恐怕秦王殿下坚持不到这个时候!”   听到刘奢的解释,李渊的心情好了一些。   刚刚冲进的元从禁军士兵也被李渊挥手喝退。   李渊望着刘奢问道:“可查出秦王中了什么毒?”   刘奢迟疑了一下,缓缓道:“回禀陛下,是结环草和了朱砂、鹤顶红天竺大麻,全部乃是剧毒之物。   李渊倒吸了一口凉气。   长孙无忌赶紧跪在地上,朝着李渊磕头道:“秦王殿下只是去赴宴却未想遭遇杀身之祸,如今偌大一个长安城已经容不下秦王了,臣恳请陛下开恩,让秦王去洛阳或者太原避祸。”   李渊哆嗦着,一声长叹道:“看来二郎也活得不易,小民百姓,尚且能够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偏偏做了天子,家中事务就如此难断。   长孙无忌在地上,嚎嚎大哭,他哭泣的身子浑身颤抖。   李渊看一眼长孙无忌,叹道:“看来你们留在长安,终归难保全性命,罢了罢了,待二郎身子大好,让他还是带着天策诸将,去洛阳吧!”   长孙无忌满面是泪,抬起头,感激的望着李渊。   李渊道:“朕若不在了,二郎可独建天子旌旗,仿梁孝王故事。国家有召,他还可为国效力。即使兄弟不睦,也可保得一家老小的性命。”   长孙无忌一拜到底道:“多谢陛下活命之恩。”   李渊走到显德殿门口,看着李建成如丧考妣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咬牙切齿的吼道:“随朕来!”   说着,李渊与李建成登上大驾玉辂。   进入大驾玉辂中,李建成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李渊怒气冲冲地来指着李建成道:“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朕还没有死!平时你人前人后,高谈阔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看看你今天做的事情,这是太子储君的行径么?”   李建成委屈地试图辩解,嘴巴张了几次,始终吐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陈应换洗一身衣服,听着李渊在大驾玉辂里的咆哮。   听着李建成一不辩解二不说话,气得冲上去道:“陛下,臣有话说!”   李渊冷笑推开车门,挥手让陈应上车。   陈应上前躬身道:“太子殿下是无辜的,还请陛下明鉴!”   李渊铁青着脸道:“有什么无辜,人在他东宫中毒,险死环生”   陈应沉声道:“陛下明鉴,秦王殿下所种毒物共计十三三种,虽然全部都是巨毒之物,凶险万分,然而却无大碍!”   李渊一听这话,气极反笑道:“你还真能颠倒黑白!”   陈应解释道:“臣略知医理,但凡任何毒物皆相生相克,十三种毒物相互克制,其实并无大碍,若是陛下不信,可以召孙道长验证,或者,让御医重新配一副同等剂量的毒药,臣当着陛下的面,当场服下!”   李渊闻言一惊,心中顿时疑惑起来。   李建成指着陈应道:“你疯了!”   “臣没有疯!”陈应淡淡的笑道:“人在东宫出事没错,但是太子如今名正言顺,国之储君,德高望重,朝野叹服,说句大不恭敬的话,秦王何以撼动太子殿下东宫之位?太子殿下为何要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除掉秦王?有这个必要吗?”   李渊不傻,现在秦王与东宫斗争,落入完全的下风,特别是张亮身为秦王府中郎将,暗中率领死士进入长安,这显然是图谋不轨。虽然张亮口风极严,可是幕后之人,不用审问也知道是李世民。   李建成没有杀人动机。   陈应接着道:“臣可以大胆做出一个假设,若是秦王中毒身亡,太子难辞其咎,陛下若要追责,太子责无旁贷,造成这个局面,陛下以为谁人会渔利?”   听到这话,李渊心中一惊。   一个吓人的念头在脑海中行成!   李渊的脸色大变,身子摇摇晃晃跌坐在软榻上,良久无语。   陈应接着道:“所真需要杀人解决此事,世间慢性毒药何其多矣,如牵机药、断肠草、天竺曼陀罗花、铁线蛇毒、赤色蛤蟆毒太多太多!这些毒药快者两个时辰毒发,慢者可以十二时辰毒发,神不知鬼不觉,又可以避免引向东宫!”   李渊的心神瞬间就乱了,他摆摆手道:“二郎不能喝酒,你这个当哥哥的,以后就不要拉着他饮宴了。   李建成无奈地叩首应允。   李渊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朕乏了!”   李建成与陈应走下马车,大驾玉辂在元从禁军的护送下,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停下。   李渊回头道:“传朕旨意,将张亮放了,秦王府外面的禁军,也都撤了。”   陈应躬身道:“臣遵旨!”   李建成望着陈应一脸郑重的道:“陈应,多亏你了!”   陈应摇摇头道:“太子殿下,这是臣份内之事!”   李建成拍着陈应的肩膀道:“谢谢!”   陈应郑重的道:“陈应只是不想让大唐成为阴谋家的天堂,大唐应该光明磊落大唐就应该堂堂正正。”   李建成的望着陈应的眼神,郑重的道:“卿不负我,我不负卿!”   这个时候,东宫徐师谟、王珪、魏征、韦挺也来到李建成身边。   李建成望着众人道:“此事已了,本宫不会再妇人之仁!”   魏征长长的松了口气。   秦王府李世民依旧躺在床上昏睡,从清林里返回的长孙无垢望着李世民满身伤痕,忍不住泪眼连连。   李承乾吓得缩在长孙无垢的身后,瑟瑟发抖。   哪怕在昏睡中,李世民的嘴角依旧挂着微笑。   长孙无垢双眼通红,眼神里也全是心疼和担忧的复杂情绪。   李世民忽的睁开双眼,紧绷的神色,在看到长孙无垢的面孔时,长长的出了一口大气。   长孙无垢赶紧擦干眼泪,强露出一个笑容,不过她的笑,比苦还难看。   长孙无垢道:“二哥,你终于醒啦”   李世民重重吐了一口浊气,喃喃自语道:“这一遭,咱们算是暂时躲过去了。”   长孙无垢让婢女带着李承乾,然后四下望望,压低声音道:“只是不知,这样的事,我们还能躲得几回。”   李世民挣扎着想要起身,发现全身上下到处都疼,更让他难受的是,混身还散发着恶心的臭味。   长孙无垢起身,拿着一方热巾子,给李世民身上擦拭着。   李世民起身,抱起长孙无垢道:“咱们一起去洗洗!”   李世民的府邸里也有一座大池子,面积不比陈应府邸中小。秦王府中的下人,始终保持着大池子里的温度。   浴室里蒸汽弥漫,李世民三两下脱下衣服,抱着长孙无垢一下子跳进大池子。   引得长孙无垢尖叫连连。   李世民自己被热水烫得呲牙咧嘴,长孙无垢挥起粉拳,在李世民的胸前击打起来。   当然,这最多算是给李世民挠痒痒。   李世民望着身上的伤痕,叹了口气。   长孙无垢缓缓靠在李世民的怀里,呢喃着说道:“天将降大任于大王,这点子磨难,又算得了什么?”   李世民看着,与平日里欢快活泼的模样,大相径庭的妻子,皱起了眉道:“我吓到你了”   长孙无垢摇头,眼泪却不听话的掉下来,她慌忙想要闪躲,却被李世民先一步拉住了手。   李世民幽幽说道:“我今天这番举动,实是没法子之下,行险一搏,你”   长孙无垢泪眼婆娑的道:“二哥,你不就算不说,我我知道,我知道”   李世民拉着长孙无垢坐在身边。   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垢的泪眼,淡淡的道:“这一遭,或许能够暂时瞒过父皇,却绝瞒不过太子,所以三姐夫才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教训。让辅机,先行护送你和孩子离京吧,你们先去东都也好,去太原也罢,你们走了,我才安心一些。”   长孙无垢破涕为笑,胡乱的擦了擦眼泪,不满的嗔道:“你又犯傻,没有了你,天下虽大,哪里是我们母子的安身之所呢?难道说,你不在了,我们还能苟活在世间么?”   李世民的喉头动了两下,突然之间愤愤的吼道:“你知道么?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逼着杨干起兵造反,我以为,凭借一己之力,便能给天下带来太平。我身上背负着那么多人的殷切期望,他们指望,跟着我封公拜相,飞黄腾达,指望着我有朝一日,能够坐上太极殿,那张无聊透顶的御榻,指望着我使他们的后辈代代受惠”   长孙无垢急急地握紧李世民的手,心疼的看着他:“二哥,慎言!”   李世民重喘口气,道:“可他们谁真的为我想过?那是我的阿爹那是我的大哥啊我宁愿回到战场上去,一刀一枪,明明白白,爽爽利利   李世民呼呼的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   长孙无垢默然无语半晌,才微笑着抬起手,爱怜地轻抚着李世民的发髻,缓缓开口道:“这里也是战场啊一直都是”   李世民有些脱力似的,闭上眼睛。   长孙无垢笑道:“不是要当无敌天下的统帅吗?怎么会惧怕一场战争呢?这场战争虽说是在长安城里,可它终归是战争。以前的敌人,是战场上的反王,如今的敌人,却是自己的兄弟,是太子,是齐王,甚至,还有养育了你的阿爹”   李世民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长孙无垢喃喃的道:“二郎,你要早点坚强起来才是,我和我们的孩子,还要靠你庇护”   李世民霍的睁看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长孙无垢。   突然,李世民疯狂的扑向长孙无垢。   浴室内上演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李世民进攻如同疾风骤雨,长孙无垢却如同激流中的顽石,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立根破岩中。 第二六七章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李世民用实际行动,再次证明了那句恒古不变的名言:“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长孙无垢虽然看似弱不经风,李世民看似乎强壮如牛。   然而,事情永远不能只看表面。   风雨初歇,李世民瘫倒在池边,累得他连小手指都不像动一下。   而长孙无垢不仅拿着毛巾给李世民擦拭着身上的水珠,还服侍着李世民穿衣服。   李世民嘟囔道:“不穿,歇歇!”   长孙无垢指了指承乾殿方向:“别让众臣久等!”   李世民这才强自打起精神,配合着长孙无垢穿衣服。   二人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李世民精神萎靡不振,手脚发软,而长孙无垢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李世民一身宽松的具服,有气无力的向承乾殿走着,直到殿外,这才强打着精神,大步走向秦王府的承乾殿内。   程知节、侯君集以及满头是包的雷永吉,看着李世民进来,齐齐高呼:“臣恭迎大王归来!”   李世民   李世民神色萎靡地坐在案几之后,看着天策府的将领们。他叹了口气道:“有劳诸位挂念,咱们这一个坎总算迈过去了!”   长孙无忌递给李世民一杯热茶。   房玄龄杜如晦、杜淹等从外面快步走进来。   李世民看了看房玄龄和杜如晦等,笑了笑。   侯君集却上前道:“大王,咱们何时动身去洛阳?”   李世民摇摇头道:“去洛阳作甚?”   侯君集狐疑地看看李世民,而后看看长孙无忌。   李世民深吸口气,又慢慢地吐出,冷声道:“仗没打完之前,我哪里都不去。”   就在这时,杜淹招了招手,一名随从外面抱过来一个盒子。   杜淹望着李世民笑道:“大王,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这是”李世民迟疑了起来。   杜淹接过大盒子,用钥匙打开,轻轻掀开盖子,伸手从中取出一卷厚厚的帛布。杜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边缓缓打开帛布,帛布上绘制着宫城地图。   李世民一张张缓缓翻阅。   长孙无忌仅仅看了一眼,满脸露出惊讶,好奇的瞪大眼睛道:“这是什么?”   说着话的同时,扯过地图也看起来。   杜淹笑道:“大兴城太极宫舆图!”   房玄龄与杜如晦的目光在空中一碰,齐声惊叫道:“太极宫的舆图?”   杜淹点点头道:“正是,费了好大的劲啊,臣绝不相信宇恺的会不留底图,就擒住了他的儿子宇儒童和宇温,严刑逼问三个月,这才从宇恺的墓葬中获得此图,当世仅此一份!“   长孙无忌怔了怔,缓缓抬起头,回望着李世民,小心翼翼的把地图,推回了李世民手边。   李世民淡淡道:“执礼早就知道我要这个?”   杜淹点点头道:“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大王战的不是一战,而是一国之鼎,必须多算。当然,这也是最后一步!”   李世民的目光凝重起来,缓缓道:“长安城中驻兵,最主要的有三部分,齐王李元吉的长林军,东宫的左右清道率以及陛下驻扎在太极宫的左右武卫。这三部分军队,数量高达将近五万人马,何况还有西城左武候卫以及东城的右武侯卫,这将近三万兵马,都不是我们的人。我们秦天策府左、中、右护军不过五千人马,五千对八万”   众将领全部沉默了。   就算发动武装政变,实力悬殊,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侯君集和雷永吉,段志玄、程知节包括尉迟恭,全部沉默,没有人应答。   杜淹道:“这次,我们的计划其实失败了,陛下没有责罚太子,仅仅赦免张亮,说明陛下并没有相信!”   李世民点点头道:“太仓促了,计划不完善!”   杜淹摇摇头道:“不是不完善,而是因为有陈应!”   “陈应?”李世民缓缓皱起眉头道:“他!”   “对!”杜淹苦笑道:“我们埋在东宫的细作传回的消息,当时陛下已经勃然大怒,呵斥太子,是陈应登上大驾玉辂,向陛下谏言只是非常可惜,我们的细作,级别太低,无法靠近,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不过自此之后,陛下就返回了太极宫!”   长孙无忌愤愤的道:“又是陈应,屡次三番坏我们秦王府的好事!”   房玄龄苦笑道:“长孙参军,你也不好好想想,站在陈驸马的角度,他能怎么做?出手施救秦王,帮忙太子解围,将此事压下来,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雷永吉指着李世民身上的伤痕道:“你看大王身上的伤,这怎么就帮助大王了呢,这可是把大王往死里整!”   房玄龄望着雷永吉鼻青脸肿的样子,悠悠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李世民看了看身上的伤,又一阵头疼,他刚刚想说话。   杜淹道:“观陈大将军行事风格,他一直以来,都在恪守本分,从无逾越,而且,他从未介入夺嫡之争。我最担心的,并不是他不帮大王,而是他彻底投向太子。”   侯君集一愣。   杜如晦解释道:“他是朝廷重将,一旦他为太子所用,大局就会变得对我们极度不利。只要他保持中立,长安城内的问题,我们就能够自己解决。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一旦让陈大将军逼着跟我们翻脸,对于我们秦王府来说,那才是灭顶之灾!”   长孙无忌想了想道:“陈应就算保持中立,两不相帮,可是一旦那个时候,陛下或太子调左武候卫大军,他肯定会听从命令!”   李世民点点头道:“陈应最厉害的地方就是练兵,现在左武候卫在他手中时间尚短,一旦被其训练三五个月,左武候卫一定会脱胎换骨,成为精锐中的精锐!”   李世民说到这里,众将领都更加纠结。   因为一旦如此,他们更没有胜算。偏偏左武候卫还负责长安城的治安防卫,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他们刚刚动手,这边陈应就可以率领左武候卫将他们一举拿下。   房玄龄皱起眉头,缓缓道:“大王,既然陈大将军不能拉拢,何不让他外放?”   “外放?”李世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沉吟道:“这也是一个好办法!”   房玄龄道:“这几天就算了,等过些时日,大王前往宫中向陛下提提此事,只要告诉陛下,老虎不应该关在笼子里,陛下应该会同意陈应外放,哪怕不能外放西域,至少也应该让他接替李世绩,成为安东大都护!”   程知节点点头道:“就算左武候卫大将军让李世绩干,也比陈应强,至少李世绩用兵还有脉络可寻!”   杜淹笑道:“此时不急,大王最先着手的地方,应该是亲自前往太极宫,验证一下这份舆图到底有没有不实之处,毕竟这份图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东西了!”   自从秦王李世民在东宫夜宴时“中毒”吐血昏迷,李渊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处理任何人,只是撤掉了对李世民的监视,以及对张亮的审问。   表面上看,大唐朝廷的夺嫡之争陷入了暂时的平静,可是明眼人却知道,这仅仅是表面现象,而暗地里则暗流滚滚!   不过,这一切与陈应无关,因为陈应已经返回清林里忙着过年。   在唐朝,还没有过春节的说法,不习俗早已形成。   这也是陈应来到唐朝的第六个春节,也是陈应唯一一个不在军营渡过的节日。   此时,大唐把过年叫“元正”也元旦既正月初一,而非公历一月一日。   除尘日也就是腊月二十四日,所谓“扫尘”就是年终大扫除,家家户户清扫蛛、清洗。   当然,作为陈应这样的大户人家,事实上所谓的“扫尘”只是象征性的工作,毕竟家里有那么多佣人和仆役,如果家里还有蜘蛛埃,恐怕内院和外院管事会羞愧得自杀。   陈应一大早起来,也和其他普通百姓人家一家,整个家族,李秀宁、李道贞、许二娘、深田花音以及陈应的四个媵妾,全部戴胜头套,手套,拿着扫把、簸箕开始进行大扫除。   就连李嗣业与陈谦也装模作样,拿着小巧的玩具扫把,跟在众人身后,摸爬滚打。   李秀宁对于清扫家务的工作非常具有热情,关键是她现在大着肚子,陈应哪敢让她爬高下低,陈应成了李秀宁的专职保姆,走一步跟一步。   李秀宁感叹道:“人啊,千万不能懒惰,一旦懒惰了,整个人也就废了,以前的时候,我非常勤快,无论是在长安城的唐国公府还是在太原城的府邸,都是我自己打扫的,特别是阿爹的书房,可是现在”   说到这里,李秀宁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道:“别说打理府邸,就连陈家堡到现在,我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里的一草一木!”   陈应的眼睛时时的注意着李嗣业与陈谦这小哥俩。   如今二人的年龄正是人憎鬼厌的年纪,活泼好动,无法无天。   果然,就在李秀宁感慨万千的时候,陈应一下窜得没有影了。   李秀宁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听众。   此时陈谦摔在地上,哇哇大哭。   其实,现在穿得衣服多,陈谦根本就没有受伤,他的哭闹只是为了吸引大人的注意力而已。   陈应沉着脸道:“谦儿,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陈谦一看陈应也不抱自己,小嘴一抿,哭声更大了。 第二六八章 赌场无父子何况夫妻   陈应非常固执的认为,哭是懦弱的表现,尤其是男孩子。所以他在下意识里要培养孩子坚强。   人的一生之中,磕磕碰碰,挫折打击再所难免,作为男人,遇到挫折就张嘴大哭,这成什么样子?   陈应板着脸道:“别哭,再老揍你!”   陈谦人虽然小,眼力劲还是有的。他可以分辩得出家里谁才是真正的老大,看着李秀宁缓缓走来,将陈应的语言威胁,置若罔闻,依旧干嚎着,眼泪反而不见了。   陈应生气了,继续说道:“起来,不许哭!”   李秀宁推开陈应,一把抱起陈谦道:“你做什么,吓到儿子了!”   陈应叹了口气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你看他成什么样子,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而已!”   李秀宁温声开口道:“他还小,不要太过拘束他。”   陈应垂首,却是声音坚定道:“三娘,玉不琢不成器!民间亦有言,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谦儿虽小,却是你我血胤,身为他的生父,自然更没有放纵的道理。”   李秀宁愣住。   陈应面对着陈谦,冷声喝道:“知道错了吗?”   陈谦看了看李秀宁,又看了看陈应,目光飘忽不定。   陈应冷着脸,声音陡然抬高八度道:“知道错了吗?”   陈谦求助似的望着李秀宁,看着李秀宁没有理他,他赶紧点点头。   陈应道:“错了就要承认,挨打就是立正,现在听我口令!”   李嗣业和陈谦急忙站好,学着平时看着亲卫士兵的样子,双腿并拢。   陈应道:“蛙跳一百次,蹲下”   不等陈应说完,李秀宁反应过来,朝着陈应吼道:“你在干什么?把谦儿当成你的兵训呢?”   李秀宁接着陈谦道:“儿子,咱们走,不理他,要训回军营训你的兵去!”   “你三娘,慈母多败儿!”陈应指着跟他扮鬼脸的陈谦道:“你这样惯着他,迟早有一天把他惯成纨绔子弟!”   听到这话,李秀宁突然笑了,得意的指着陈谦道:“我的儿子,从出生就是纨绔子弟!”   陈应听到这话很是无语,但是这是事实。   唐初,承袭魏晋之风。所谓的魏晋之风,九品中正制,说穿了就是光明正大的拼爹。就算陈应自己,如果他不是侯莫陈崇的孙子,隋朝上柱国、大司马、梁国公侯莫陈芮的儿子,他也不可能在短短六年时间,从一个小兵升成如今的镇国大将军、梁国公、左武候卫大将军。   哪怕有李秀宁和李建成支持他一样不行。   那样他会受到朝野太多的阻力。   比如刘仁轨和苏定方,他们二人出身都非常贫寒,以及历史上的薛仁贵,他们无以例外都是在大器晚成,不是他们不努力,也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他们遇到了武则天这个敢于挑战世族门阀的女王,所以他们才能封候拜相。   陈谦作为镇国大将军、梁国公、左武候卫大将军陈应与平阳公主的儿子,他的出生以后,直接荫封梁国公公子,他出生以后,就直接是从一品国公公子,一旦加冠之后做官,最低阶也是从六品著作郎,或者从五品上折冲府都尉。   李秀宁看着陈应沉默着,淡淡的笑道:“陈郎若没有别的事,妾身就带谦儿回去了!”   陈应指着陈谦怒道:“你这样惯他,会把他惯毁的,到时候没有担当,不能迎难而上,再多家业也会被他败光!”   李秀宁嗤嗤的笑道:“千金之子不立危墙之下,我的儿子,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沙场挣命,荣华富贵,有他爹他娘就够了,至于败家他怎么败你放心,你留下的这些家业,他败十辈子也败不光!”   陈应气愤的将手中的扫把扔在雪堆中。   李秀宁推推陈应道:“好了,陈郎,儿孙自有儿孙福,他的外祖父是皇帝,舅舅也是皇帝,绝对不会饿着他,苦着他!”   陈应一瞬间恍然大悟。   有些理解李秀宁了,作为将门之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样才会被皇帝忌惮,如果是废物点心一个,反而可以活得更久。   陈应叹了口气,扭头而去。李嗣业则继续跟着陈应。   陈应冲进暖阁,坐在暖阁的软榻上。   李嗣业扭头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他,这才小心翼翼的从胸前的小褡裢里掏出一块糖霜,伸手递向陈应:“阿爹,你吃吃”   陈应望着李嗣业,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陈应摆摆手道:“阿爹不吃,你吃吧!”   李嗣业扭扭捏捏的道:“阿爹,别气大弟,他还小!”   陈应听到这话,非常欣慰的道:“你一定不能学谦儿,你当大哥的,一定要做好榜样,学会坚强!”   李嗣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太极宫,李世民只带着耳朵参加朝会,具体朝会内容讲了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见。好不容易熬到了朝会散朝,李世民若有所思的望着左武候卫那个空旷的位置。   李世民在两仪殿前,在高高的台阶上驻足。   李世民面无表情,他举目遥望着整座太极宫,鹰隼般的视线,越过重重楼阁,一直投向最远的天空。   一众大臣低着头,快步自李世民的身边走过。   李世民离开甘露殿,在殿前的广场驻足,脸上原本平和的神色,渐渐变成了冷冽。   李世民看着在殿前广场上,巡逻的侍卫。   李世民登上玄武门,迎风站在高高的门楼,视线越过重重宫阙。   李世民脸上悲戚的容色,慢慢消失,俊逸的面孔无悲无喜,仿若冰雕。   表面上李世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事实上他正在看着太极宫的实际地形,与脑子里舆图进行比对。   寒风凛冽,李世民毫不感觉一般。他站在玄武门的城门楼上,目光盯着玄武门内空旷的广场,最后把视线落在远处。   临湖殿高大的建筑一脚,隐约可见。   李世民装作若无其事,从玄武门城门楼上走下来,然后沿着城内甬道,走向临湖殿前,登上临湖殿的观星台,目光顺着观星台,望着太液池。   李世民的视线不时地四处游走。在他的脑袋里,地图上的标注位置,与李世民经过的地方一一重合。   甘露殿内,李渊笑眯眯地看着李孝恭道:“进京这几日住得可还惯?”   李孝恭答道:“蒙陛下爱惜,臣这些日子,休养得极好,只是平日里公务繁忙,乍一闲下来,浑身上下,倒还有些不自在呢!”   李渊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你的心思,朕知道。目下要紧的却不是军事,而是政治。徐世勣是老军务,有他坐镇,即使再有竖旗造反者,朕也不担心。可是河东,地方千里,仅粮盐两项,经营好了,就不得了,能抵小半个国库的岁入。那个地方,总得有个德望资历均可服众的家里人,去坐镇才好。”   李孝恭一脸兴奋地看着李渊。   李渊接着道:“朕想设一个更大的行台,统领冀、鲁、豫诸州郡,军政事务,就叫河东道大行台,洛阳以东,淮河以北,悉署理之。这个行台和原来的陕东道大行台一样,与朝廷尚书省同级。你出任河东道行台尚书令,正二品。”   李孝恭满脸喜色朝李渊一稽到地。   李渊想了想,对李孝恭继续道:“朕欲封秦王于洛阳,允其自建天子旌旗,又恐他遭朝野猜忌,他心里也不安。所以,朕将免去其所任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把河东几十个州郡划出来,由你统领。秦王及其所属天策上将府,统领函谷关以西,洛阳以东,晋阳以南,许昌以北的几个州郡,做为封邑,这个地方另设一道,就叫关外道,直属于天策府。朕把你放在东都的东边,是希望,你能够妥善安抚百姓,节度诸军,若是关中有什么大事,也能与朝廷相呼应!朕的这一番苦心,你能明白么?”   李渊明面上是让李孝恭节制河东道,其实还是想让李孝恭监视住秦王。   无论如何,这一次李世民命张亮率领一千余死士入京,都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更何况,东宫夜宴,疑点重重。李渊派出人秘密做过调查,整个东宫只有李世民饮下的那坛酒有毒,而且御医还做过试验,那个所谓的巨毒,表面上凶险,只要处理及时,绝对无碍。   李渊甚至命鱼彦章用死囚做过试验,十名死囚同时喝下毒酒,采取陈应的洗胃之法,十人全部没死,只是看上去吓人。   此时,李渊对李世民更加失望,也有意让他出任洛阳,这样以来,由李孝恭做镇河东,无论北还是南,都是李孝恭的旧部,李世民就算有异心,只能窝在洛阳,动弹不得。   况且,函谷关与潼关天险,李世民根本进不了关中。   李孝恭淡淡的道:“陛下圣心远虑,臣下等皆不能及。不过,秦王殿下,天生聪颖,敏慧过人,函关以东,有秦王与臣坐镇,陛下大可高枕无忧。”   李渊点头笑道:“你此番回京,去拜访秦王了么?”   李孝恭点点头道:“昨天前就去了。秦王对陛下封国建旌之事,极感荣宠。称必将善自经营河洛,以不负陛下厚恩。不仅是秦王殿下,整个天策府上下,人人都面带喜色,都盛赞皇上,隆恩厚德呢!”   李渊一怔,幽幽问道:“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呢?”   李孝恭答道:“秦王殿下经略河洛经年,身边左右武,以山东豪俊居多。这些人留在长安,本来就是因为秦王是主,他们并不喜欢关内的水土。此番听说,能够出关,回到家乡去,且可以继续追随独建天子旌旗的秦王殿下,当然多感畅然。臣看他们的意思,在京师呆的似乎颇不如意,去了洛阳,这些人,恐怕就不愿意,再回长安来了!”   李渊原本笑意盈盈的脸,逐渐冷了下来。   李孝恭这一番话让李渊疑心大起,事实上李孝恭与李世民的关系并不和睦,李孝恭作为西魏八柱国之一李虎曾孙,北周朔州总管李蔚之孙,隋朝右领军大将军李安之子。生性喜欢奢华,在家中养着歌姬和乐师多达百人之多。   而且李孝恭是次子,他的大哥死后,按照传嫡传长的传统,他继承了西平怀王所有的家业,可是他的弟弟济北郡王李瑊却与李世民关系莫逆,也像学李世民夺他自己的家业。   虽然李孝恭继承其父的家业不足以与皇位相比,然而李安名下的产业也非常多,足足有数十万贯。   李瑊想夺,李孝恭自然不会让他如愿。   在最关键的时候,李孝恭给了李世民一计神初刀。   李渊的脸色变化,尽数落在李孝恭眼中。   李孝恭躬身道:“陛下,若是无事,臣先告退!”   李渊摆摆手道:“回吧!”   在李孝恭走后,李渊左右思量着感觉不对劲。李渊一脸阴沉的吼道:“陈齐!”   “移驾秦王府!”李渊没好气的道:“朕要去秦王府探望一下秦王!”   陈齐马上为李渊准备车驾,可是刚刚登上大驾玉辂,李渊被寒风一呛,咳嗽起来。   李渊心中陡然想起,他还有一个病中的女儿。   李渊在刚刚出宫门就喝道:“转道,去长安城外清林里!”   正所谓领导动动嘴,小兵跑断腿。   李渊这一改道,下面的元从禁军就手忙脚乱。   李渊的驾刚刚准备出城,突然,李渊从车窗中看到裴寂的马车,就让人招裴寂一起去清林里!   李渊的车驾抵达到清林里的时候。   陈应与李秀宁、李道贞还有何月儿四人正在家中打麻将。   反正李秀宁的月份越来越大,运动量大的活动根本就不适合她,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太少,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打打麻将,消磨一下无聊的时光。   陈应的手气尤其好,连续摸了两把天胡。   气得李道贞把牌都打散了。   陈应的心情大好,叫道:“给钱,给钱,大三元、八十八番!”   当然,钱对于李秀宁也好,李道贞也罢,哪怕何月儿,都是一个数字。何月儿是何潘仁的女儿,何潘仁早在十几年前就是有名豪商,家里拥有僮客上千人。况且她掌握着李秀宁的私库。   可是就是那么奇怪,众女斤斤计较,扣扣索索不舍得出钱。   重新洗牌,不知不觉中,何月儿俏眉朝着陈应眨眨眼。   按说大三元和大四喜虽然赢番多,然而难度非常高,至于天胡,机率比双色球中奖还要小。   果然,看着何月儿的神色,陈应明白了。   居然是何月儿在暗中给他换牌。   新牌局组好,陈应亮开牌一看,顿时傻眼了“东东东南中中中白白白北北北”这样的牌能摸到已经不能用运气来形容了。   李秀宁看着牌面不好,脸上浮现喜色,淡淡的笑道:“四索!”   李道贞大喜道:“碰!五万!”   何月儿伸手拿过来五万道:“碰,七筒!”   陈应摸向牌,随手翻开,果然正是“南”,随即放倒牌“字一色,六十四番,给钱给钱!”   李秀宁的脸刷一下变了,指着陈应道:“你出千!”   陈应双手一摊,耸耸肩委屈道:“跟你们玩牌,还用得着出千吗?别废话,给钱!”   李道贞不信邪,起身去搜陈应的身。   不过她还是失望了,因为陈应身上既有色子,也没有备牌。   李道贞一无所获,一脸失望!   陈应淡淡的笑着,目光与何月儿空中一碰,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何月儿指了指李秀宁的肚子。   李秀宁拉开自己面前的小抽屉,发现里面一张钱票都没有了:“没了,先欠着!”   “不行!”陈应正色的道:“赌场无父子,何况夫妻!” 第二六九章 不问苍生问鬼神   李秀宁也输得急红了眼,她冷声喝道:“、绿珠!”   两名长得一模一样姐妹花,款款而入。 这一对姐妹花陈应也是多时不见,毕竟李秀宁看她们姐妹二人死死的,生怕陈应一不小心偷吃了。   此时,绿袖与绿珠姐妹二人,一身穿绿色罗裙,一身穿红色罗裙,高耸的云鬓,金灿灿的步摇,这身打扮属于皇宫宫娥服饰,拥有盛唐气象,飘逸、灵动。二人进入小厅之中,陈应一下子屏气敛息,只觉得她们妖冶艳丽不可方物,虽不及李秀宁的国色天香,李道贞的英姿飒爽,但娇媚之态尤有过之。   陈应赶紧装作目不斜视的样子,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南风”。   与绿珠向李秀宁微微一福,低声道:“公主有何吩咐!”   “去寝室银妆台左侧第三个抽屉里,把本宫的钱箱里搬过来!”李秀宁霸气的道:“今天,谁也不许逃场,咱们决胜到天亮!”   陈应撇撇嘴笑道:“奉陪到底!”   “哼!”李秀宁咬牙切齿的道:“我就不相信你能一直这么好的运气!”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笑:“敬请试目以待!”   有何月儿这个出千高手暗中帮他,陈应想输都难,毕竟陈应不是天胡,就是天听,如果放在后世,陈应可以把葡京赌场赢得破产。   时间不长,绿珠和搬着李秀宁的钱箱子走进小厅中,李秀宁轻轻打开钱箱子,露出里面清一色一百贯一张的钱钞笑道:“这里有五十万贯,你又能耐全部赢走!”   陈应对此绝对没有意见,此间玩牌的人,不是他的妻子就是他的妾,了不起就是何月儿这个胳膊向外拐的女人,反正输赢不过是左手倒右手。   李秀宁霸气的道:“三宝,此厅落锁,任何人严谨打扰!”   “门下领命!”马三宝躬身而退!   陈应缓缓坐下来,重新洗牌。就在陈应打了色子之后,李秀宁突然道:“慢!”   陈应停手、疑惑的望着李秀宁。   李秀宁道:“这个色子有问题,换两个!”   陈应淡淡的笑道:“可以!”   再一次抓牌,陈应的牌面就变得凌乱不堪了,基本上属于八不沾九不连的烂牌,而李秀宁则眉眼笑开了花。   不用看陈应也猜测到原本属于自己的牌到了李秀宁手中。   “五筒!”   “四索!”   “北风!”   “发财!”   经过几圈之后,陈应的牌依旧杂乱无章。终于,陈应好不容易凑成六对和牌,在这个时候,李秀宁把手中的象牙麻将重重的拍在桌案上,笑道:“清一色,门前清,二十四番,给钱,给钱!”   陈应倒是一个输得起的人,他拿起钱钞递到李秀宁手中。   在这个时候,何月儿向陈应使了一个抱歉的眼色。   陈应会意,向其表示无防。   毕竟人的牌运就是一个概率问题,他要是把把天胡和地胡,再或者自摸,傻子也知道其中有问题。   就在这时,李渊与裴寂联袂而来,马三宝得知李渊到来,急忙返回前厅禀告道:“公主殿下”   话刚刚出口,却不曾想正碰到李秀宁刚刚放了一炮,输得虽然不多,却让她非常闹火,她怒道:“不得打扰,违者军法从之!”   马三宝无奈何。   李渊的圣驾抵达陈家堡,身为此间主人却没有来迎接,裴寂还有些意外。   李渊只当李秀宁病重,陈应寸步不离。   毕竟,他非常清楚。除了东宫夜宴那一天,陈应还在左武候卫大将军的任当值,其他时间,他连续告假,一次都没有去过左武候卫的军营和衙门。   李渊望着马三宝道:“前面引路,朕要探望平阳!”   马三宝无奈,只好带着李渊前往陈应与李秀宁、李道贞等人打麻将的前厅。   还没有抵达厅前,里面就传来李秀宁得意洋洋的声音:“自摸清一色四步高,三十二番,给钱给钱,每人三百二十贯!”   李渊听着李秀宁中气实足的声音,心中一喜,随即问道:“平阳的病情好些了?”   气疾虽然是不治这症,哪怕有一分的意外,李渊也是非常期待!   马三宝期期艾艾的道:“是是!”   自从搬来钱箱子,李秀宁的运气就渐渐好了起来。这是陈应向何月儿这个千王使了一个眼色,担心李秀宁气坏了身子,再动了胎气。   于是,李秀宁总能隔三差五的自摸或胡牌,总体保证小赢一些,而陈应和李道贞、以及何月儿三人则有输有赢。   李渊非常容易在外面就听懂了他们所玩的游戏规则,不仅仅是李渊,就算是裴寂也都听得学会了。   皇宫里没有笨人,特别是李渊和裴寂这一对老搭档,从无到有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如果是笨蛋,绝对没有任何可能。   很快,李渊就喜欢上了这个游戏。   毕竟,眼下大唐平定了江淮军之乱,辅公祐授首,又临近年关,李渊也并没有太多的政务需要处理,更何况,李建成才是真正的处理政务的人选。   李渊内心里何尝不寂寞。   就在陈应笑道:“别动,别动,一色三同刻,十六番,拿钱拿钱!”   就在这时,李渊终于存不住气了,让马三宝打开门道:“三娘,你让开,让朕来!”   陈应原本想起身行礼,李渊摆摆手道:“三娘,你歇息片刻,朕替你打!”   陈应充当老师,交给李渊与裴寂麻将的规则,其实李渊与裴寂虽然听得差不多了,不过他们二人还是不能上手。   随便玩着玩着,李渊就喜欢上了这个游戏。   陈应看着李道贞、李渊、裴寂四人打麻将的局面变得完美起来。   不过,这场麻将也别开生面。   因为他们打的是自动麻将。   当然自动麻将机是不可能有的,而是他们打完一圈,随即让两名宦官把桌面抬起来,马上换上码好的象牙麻将。   当李渊摸一把九宝莲灯的天胡牌,赢了八十八番的时候,陈应望着陈齐的目光变得不善了。   毕竟,皇宫大内里面就容不下傻子存在。陈齐麾下的宦官看懂了规则之后,马上就想到利用换桌面的机会,把牌码好,垒牌的时候,把最有利的牌全部留给了李渊。   李渊笑得非常开心,又一次放倒牌笑道:“一色双龙会,六十四番!”   就在这时,郭洛前来禀告道:“公主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李渊摆摆手道:“太子来了,来了好,让他过来打麻将!”   李建成到来,把大气不敢喘的李道贞替换了下来。   此时,没有人追究李秀宁装病的问题,包括李建成在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麻将上面。   秦王府,李世民抬着眼睛望着天空中惨白的太阳,也随即停下脚步,用手遮着眉眼,朝着天空中猛瞅。他脑袋里谋算着什么。   长孙无忌过来打趣道:“一片晴空,万里无云,今日的天气颇好!”   李世民点点头一脸的凝重之色道:“大约是我眼花了罢,今天的太阳,似乎黯淡了一些,日光之中,似有黑子!”   就在这时,杜淹冷冷说道:“那不是黑子!而是太白金星!”   房玄龄怒斥道:“执礼,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太白星不轻现,于今天下承平,四海安宁,哪里来的太白星?”   杜淹道:“为人主者谋,需上知天,下知地理,某虽不才,太白金星绝对不会看错!”   李世民一脸凝重的道:“执礼,确认没有看错,那确实是太白星么?”   “回禀大王,臣不会看错,那高悬日侧的,正是太白金星。”杜淹喃喃的道:“太白星白日贯空,主当朝者更迭,王莽篡汉,其时就有太白星,现于长安上空。”   房玄龄目光凛冽地盯着杜淹道:“妖言惑众!”   杜如晦点点头道:“天象示警,德不足以辅君亲、才不堪以抚黎民之故。然此事毕竟关乎社稷,陛下下敕之前,众臣僚不可妄言获罪。慎之慎之!”   李世民站在人群后面,盯着杜淹若有所思的道:“太白星白日贯空,主当朝者更迭?”   长孙无忌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道:“若是王莽篡汉,那这个王莽,非太子莫属了。”   长孙无忌的想法就是把这个屎盆子扣在太子头上,毕竟妖星盈空,人主者忌,李渊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失德,他既然不失德,那么唯一失德的只有太子了。   李世民苦笑道:“不知陛下听见,会作何感想。”   杜如晦道:“可是太白金星,如何与太子勾连?”   李世民道:“把傅奕找来,本宫就不信,他找不到由头。”   李世民马上返回承乾殿风,走到案几旁三笔两笔写了份短笺。李世民一边吹着墨迹,一边道:“来人!”   雷永吉匆忙过来:“大王有何吩咐?”   李世民道:“去太史令傅奕府上,请他速速来秦王府一叙。记住,让他换上便衣。”   雷永吉领命而去。   就在这时,杜淹道:“大王,您应派人前往蜀中火井县!”   李世民疑惑的问道:“执礼的意思是”   “火井县县令袁天罡擅长天相术,请他前来相助,想来他不会拒绝!”   房玄龄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不问苍生问鬼神啊?”   杜淹笑道:”房参军多虑了!“   雷永吉的办事效率还算非常快,仅仅半个时辰,一辆普通的两轮马车就悄然驶进秦王府。   一个便装男子从马车里出来,跟着内侍走进书房。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太史令傅奕!   李世民躬身施礼道:”请太史令相助小王!”   傅奕躬身道:“不知大王让臣做什么?” 第二七零章 阴谋败露生死时速   冬天日短,火红的太阳接近地平线,天边燃起一大片似火的红霞,宛如万面红旗招展。   ,中常侍陈齐可没有心情欣赏夕阳晚照的美景,相反此时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   可是李渊却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前厅里李渊与李建成、裴寂、陈应四个兴高彩烈的打着麻将。   和聪明人打麻将真的很没有意思,因为牌面过了五六圈,他们很容易就推算出你听哪几张牌,要什么牌,不要什么牌,明明打了一张听牌,他们宁愿打破胡,也不让你有听牌或有机会碰牌。   或许出千的宦官有意放水,陈应总体上不输不赢,裴小赢一些,而李建成却大输特输。   到了晚饭时间,李渊玩兴不减,就连晚饭也是在前厅随便吃点。   要是论吃方面,陈应认了第二,天下间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虽然陈应没有辣椒等佐料,食材也不齐全,不过这都是瑕不掩瑜。   陈应让后厨给李渊、李建成和裴寂做了几道粤菜什么梅菜扣肉、蒜蓉粉丝大虾、清蒸桂鱼、芹菜百合腰果、糯米鸡、水晶虾饺。这些菜式在后世可以能烂大街了,然而在这个时代,却是独一份。   李渊虽然贵为皇帝,李建成虽然贵为太子,裴寂虽然是大唐第一相,然而这些菜式他们别说吃,连见都没有见过。   看着李渊毫无形象的如同秋风扫落叶,吃得直大饱嗝还大呼过瘾,陈应还真担心李渊会撑出一个好歹来,好在李渊的注意力仍旧放在麻将上,刚刚吃完饭,就迫不及待的坐在麻将桌前道:“大郎、裴三、五郎,赶紧过来!”   陈齐看着李渊毫无回长安城的意思,急得快哭了:“陛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   李渊听着这话,眼睛一瞪,不悦道:“再玩两把!”   陈应只好舍命陪君子。   就在陈应与李渊在清林里打着麻将的时候,长安城的政事堂已经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太史令傅奕的一封奏折。   在唐朝的时候,太史令可已经不是只管录史的职业史官了,而是掌观察天,稽定历数,凡日月星辰之变,风云气色之异,率其官属占候之。   李渊在不在长安城,但凡奏折,先经政事堂,才能到底李渊的手中。裴寂随李渊到了清林里,执守的相国不是别人上仪同、中书侍郎宇士及以及中书侍中、礼部尚书陈叔达。   宇士及打开这份奏折,只见傅奕在上面写道:“太白形于日侧,见于东分,主太子当有天下”   宇士及看了一眼,吓得脸色大变。   他作为经历隋唐两代的元老之一,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东宫太子当有天下这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李渊现在还没有死呢,太子主天下,置李渊与何地?   如果这样一句话发生在后世,估计也就是一个笑话。谁也不会当真,关键是这是唐初,天机玄之又玄,深之又深,偏偏无论王公贵族,还是黎民百姓,他们都深信不疑。   长安要变天了!   宇士及的冷汗刷刷直流。   陈叔达向来喜欢宇化及的沉稳,陡然看到他如此失态,还非常惊讶,可是他刚刚看了一眼,马上膛目结舌的道:“快拿着奏折进宫!”   宇化及带着哭腔道:“陈相国,陛下如今不在宫中,而是在清林里陈家堡!”   陈叔达急道:“来人,备车,马上出城,去陈家堡!”   中书省上下属官手忙脚乱,陈叔达与宇化及急忙向清林里行去!   朝廷里本来就没有秘密,各大世族门阀其实都有眼线,在极短的时间内,傅奕的这份奏疏,马上传遍长安。   长平郡公府府邸,侯莫陈虔会西窗推开,看着檐头上的夕阳,给青黑色的屋面覆上一层金色的光泽。   侍从过来禀告道:“阿郎,七郎来了!”   侯莫陈虔会昨天与七郎侯莫陈旭有过短暂的单独说话机会,秦王府正在密谋,不过,侯莫陈旭不属于核心骨干成员,对于此事只知皮毛,不了解具体的计划,但是,侯莫陈虔会人老成精,他从东宫夜宴,李世民中毒险死还生这件事上,很容易看出了李世民寡恩冷漠。   一个对自己都可以毫不顾忌的人,你就甭想他会对其他人有多少重恩情了。   就在侯莫陈旭还没有到来的时候,虞庆拿着一封短信走到侯莫陈虔会身前轻轻道:“阿郎,刚刚宫中传来消息”   侯莫陈虔会看了一眼,长长叹了口气道:“风雨欲来”   就在这时,侯莫陈旭披着披风到来。   正所谓,要想俏,一身孝。侯莫陈旭一袭月下白衫,身披白色的披风,显得风度翩翩,气质不凡。   侯莫陈虔会冲侯莫陈旭招招手道:“七郎,你来得正好,先看看这个!”   侯莫陈旭仅仅看了一眼,脸色陡然巨变,失声道:“怪不得两个时辰前太史令傅奕去了秦王府!”   侯莫陈虔会淡淡的问道:“你没看错?”   “绝对没有看错!”侯莫陈旭信誓旦旦的道:“虽然他身穿便服,头戴斗笠,但是他与秦王临别时所说的话,声音绝对错不了!”   侯莫陈虔会苦笑道:“怪不得,如此也解释得清了!你与秦王府的纠葛太深,还能不能摘出来!”   侯莫陈旭一屁股重重坐在胡床上,叹了口气道:“除非我死,否则很难退出来,秦王让我武装我麾下的八百余名僚人狼兵!”   侯莫陈虔会叹了口气道:“看来,他们举事在既!”   侯莫陈旭一脸凝重的道:“大哥,给你添麻烦了!”   “能添什么麻烦?”侯莫陈虔会笑着问道:“自家人之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我们侯莫陈氏一直在鸡蛋上跳舞,稍不注意就会身死族灭。这件事,你必须抽身出来!”   侯莫陈旭不甘心的问道:“秦王没有机会吗?”   侯莫陈虔会点点头道:“原本是有的,现在一点也没有了,他们这一次绝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清林里,前厅中常侍陈齐看着李渊连续食言,说打两把,连续足足打了二十几圈,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他悄悄向负责码牌的小宦官使一个眼色。   两名小宦官表示同意。   从这一刻起,李渊的牌依旧好,但是却不能赢,每每都是功亏一篑,这让李渊气愤不已。   此时,陈应却越来越胆战心惊,因为他不敢亮牌,他起了四暗刻,天胡。   他当然知道一旦放牌,李渊会勃然大怒。   他只好一张一张向外出。   正所谓一山还比一山高。   后来摸到的牌居然又变成了十三幺。   就在这时,陈叔达与宇化及联袂而来,还带着傅奕的奏折,李渊仅仅看了一眼,突然站起,朝众人怒吼道:“朕还活着!朕还没死!”   李渊奋力将奏章摔在地上,脸色铁青地站起身,离开了坐位,他快步绕过麻将桌,盛怒之下,将桌案,晚间照明的竖盏碰了一下,他随手抽出佩剑,挥剑将竖盏劈为两截。   裴寂看了一眼奏折脸色大变,李建成看了一眼,面如土色,慌忙跪倒叩头,连呼:“陛下,儿臣不敢!”   李渊暴跳如雷,竭斯底里的吼道:“朕的这些儿子们啊,当真个个都是英雄好汉,都巴不得朕早点死了。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村言俚语,平日朕不信的,不想竟然说得竟一般不差!朕真是寒心了,什么太白形于日侧,见于东分,主东宫当有天下,嘿,直接说朕该让位了不好么?看来大郎是真的得人心啊,连老天爷都帮着他来催朕。”   李建成脸上的汗流得更多了,他以膝盖代步,挪步到李渊面前。   李渊咬牙切齿,喘着粗气,手中的宝剑,斜斜指着李建成,手在微微颤抖,额头上,青筋暴现。   李建成此时反而慢慢平静了下来:“陛下阿爹,儿臣冤枉,儿臣自来清林里,一直陪着阿爹打麻将”   李渊这才恍然大悟,站在李渊这个高度,所谓的天机,在他眼中那绝对就是一个屁。他不相信命运,更不相信所谓的天机,这只不过是他用来堵悠悠之口的托词。   李渊也缓缓冷静了下来,目光闪烁着。   陈应一看李渊如此愤怒,冲门外的郭洛打了一个手势,那用意非常明显,让郭洛去请李秀宁,此时也只有李秀宁可以平息李渊的怒火。   时间不长,李秀宁来了。   此时,李秀宁让何月儿化了一些状,看上去病怏怏的,一脸桥粗,李秀宁喘着粗气道:“阿爹您您这是怎么了?”   李建成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李渊看着李秀宁的样子,心中一软。   李渊叹了口气道:“三娘,你快回去躺着,这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李秀宁已经从郭洛口中得知事情的始末,她对李世民已经不是失望,而是绝望了。因为李世民在东宫自己给自己下毒,陷害李建成可以用自保来解释,李秀宁虽然不满,但是却理解李世民这么做的用意。   然而,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原谅李世民了,这区区一计,李建成不止被废那么简单,一旦坐实了这个罪名,李建成不仅会死,而且东宫上下,绝对会鸡犬不留。   为了可以平息李渊的怒火,李秀宁咬咬牙,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尖。   “噗”李秀宁喷出一口鲜血。   陈应急忙上前抱起李秀宁,假装惶恐的大叫道:“快来人,来人哪请孙神医,快”   李渊心中一紧,急忙上前,只见李秀宁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毫不血色。   李建成泣不成声的道:“三娘三娘”   陈应抱着李秀宁急忙外出,李渊倒是没有阻拦。   经过李秀宁这么一打岔,李渊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不傻,要不然无法成为开国皇帝。   李建成本来就是太子,他什么都不做,自然可以得知那个位置。无需画蛇添足,更何况,这么做,除了自寻死路,无事无补。   无论是李渊还是李建成都会非常清楚,天机算个屁。   李渊狠狠地下令道:“裴寂,你去一趟西府,带上傅奕的这份奏表,给他看看,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告诉他,朕就在两仪殿,等他明天回奏!”   裴寂叩头道:“臣奉诏!”   秦王府,承乾殿内,李世民手捧奏表,面如死灰,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他声音艰涩的问:“老相国,这是要带着世民的人头,回复陛下么?”   裴寂安慰道:“大王何出此言?于今之计,大王从速拟一份罪己奏表,向陛下请罪,辞去天策上将军的职务,解散西府家甲。主上此刻,还在两仪殿坐等呢!”   李世民语气苦涩地谢道:“多谢老相国,回护周全,世民感激不尽。来人,快快给老相国奉茶!”   裴寂摆了摆手道:“大王,茶就免了,臣奉诏而来,此刻还要回去,向陛下复命!若是大王能尽快拟就奏表,臣可一并带回两仪殿。若是大王一时之间,难以草就,今日南省,是臣当班轮值,大王可遣一黄门,将奏表送南省,臣万不敢耽搁,可保奏表,即刻呈上御览。”   李世民沉吟道:“此事既干家务,又系国运,委实不敢劳烦老相国,呈表的差事,还是由辅机来吧,他是王府官,又是外戚,身份位分都合适的。相国关怀照顾之情,世民牢记在心,他日必将有所报!”   裴寂点点头道:“但愿殿下,能以大唐江山为重,善自收敛形迹,使朝廷上下,安定平和,不生波澜,便是老臣一片孤心,没有白费。”   李世民恭送裴寂出门。   李世民站在门口,缓缓返回大厅。   长孙无忌、侯君集、程知节,尉迟恭、雷永吉等人全都聚集在一起。   李世民脸色一变,冷冷的道:“赶紧去把房玄龄、杜如晦、杜淹叫回来,商议大事。” 第二七一章 除夕之夜喋血太极宫   历史就是一个婊砸!原本陈应并不是太清楚这个波澜壮阔的伟大时代,可是作为见证人,陈应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伟大,更多的则是恶心。   从“杨干谋反”再到东宫夜宴,最终到现在的“太白星白天贯日”所有的事件,有熟悉也有陌生,不过一件更比一件恶心,甚至比跟着作弊的李渊打麻将更加恶心。   自从李渊走后,李建成却没有走,而是留在清林里。   李建成清楚的知道,长安城自时凶险万分,自己的东宫都被老二渗透成筛子,连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胡三都会背叛自己,李建成甚至不清楚,东宫之内,还有没有老二的细作和探子。   反而,这个清林里的陈家堡才是最安全的所在,这里里里外外都是陈应的人,老二的手就算再长,也伸不到这里。   李建成独坐在书房里,陈应却扶着额头,懒洋洋的躺在软床榻上。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彼此沉默着。   这是一个熬鹰的过程,李建成等着陈应先开口,陈应却同样等着李建成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慢慢的李建成坚持不住了。   论耐心,李建成还真不如陈应,毕竟陈应两世为人,一旦生死看淡的时候,其他事都不是事了!   李建成苦笑道“我该怎么办呢?”   陈应淡淡的道“这要看太子殿下如何决择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李建成道“成佛如何?成魔又如何?”   陈应笑道“想必殿下也清楚,古之行者,舍身救生,裨于利他的菩萨慈悲胸怀之中,圆满自利的诸善法行;今之群生,舍身求财色名食种种有漏等法,徒在气尽命绝之将近,嗟恨心灵的缺憾与空洞。古来德人,用有限的生命换取光明无尽的功德法财;时下的众等,却往往是以无尽光明的法身前途,折取生灭无常的世间糟粕。”   李建成沉重的坐了下来,深深的反思起来。   有些事情,说起来简单,想要真正做到太难。   陈应可以透过事件看本质,其他他不希望李建成背负恶名,也不需要多做什么,李世民唯一的办法就是图穷匕现,铤而走险,发动玄武门或者类似于其他的武装政变。   在历史上,李建成没有军方的支持,麾下只有薛万彻兄弟、冯立、韦挺等寥寥数人,有心算无备,最终惨死当场。   在这个时空,李建成在军方的人脉不比李世民差,更何况,他比历史上,多了尉迟恭、李世绩,最关键的是他还有一个陈应。   站在陈应的角度来看,大唐只要皇位传承没有血腥,一切斗争都控制在可以把控的范围内,大唐朝廷绝对不会走上历史原本的老路。   陈应当然不是说原来的大唐不好,而是以为大唐原本可以做得更好。   一旦竟争的本质失去底线和原则,最后胜出的一定是卑鄙的阴谋家。毕竟,光明磊落的英雄,永远斗不过不择手段的枭雄。   李建成语带着讥讽之色,苦笑道“可惜可惜,如今失了圣心,东宫没有了”   “你错了,太子殿下你错了!”陈应反驳道“殿下非但没有失去圣心,相反简在帝心。陛下还没有老糊涂,当初杨干造反一案,陛下没有惩处殿下,因为陛下心中清楚着呢,东宫夜宴惊变,陛下只是释放了张亮,将其麾下一千余名死士,尽数流配岭南,陛下同样清楚太子殿下是清白的,此事也是一样,为尊者忌,恰恰缺了坦荡!”   “坦荡?”李建成喃喃的道“玄成曾说,为了朝廷、为了江山社稷,应该裁撤天策府!”   “天策府原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令出多门,非朝廷之福!”陈应望着李建成道“殿下,若裁撤天策府,房玄龄该担任何职?杜如晦该担任何职?还有秦琼、程知节,禇亮、褚遂良、虞世南、孔颖达等人,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说到这里,李建成郑重的道“房玄龄此人,扶翼大运,勤劳王家,尊主庇人,匪躬致命,咸有一德,格於皇天,孜孜奉国,堪为国之干诚!可尚书百官之本,国家枢机!”   听到这话,陈应松了口气,李建成对房玄龄的评论甚高居然认为房玄龄可以以尚书令统领百官。   李建成接着道“杜如晦此人,聪明识达,材推栋梁,谋猷经远,绸缪帷帐,经纶霸图;或学综经籍,德范光茂,隐犯同致,忠谠日闻。王佐之才,可掌出纳帝命,相礼仪。凡国家之务,与中书令参总,而颛判省事!”   李建成对杜如晦的评价也不错,可以掌握门下省,甚至比李世民给他的兵部尚书更高,职权更重。   李建成接着对天策府众属官一一评论,从这一点上,陈应可以看出,李建成并非是一个识人不明的人,至少他能看出谁有才而或无才。   陈应又望着李建成问道“若殿下登上大宝之位,天策府属官能否做到人尽其才?”   李建成道“这是自然!”   不过,李建成摇摇头道“他们都是二郎的心腹,岂会为我所用?”   陈应笑道“殿下不用担心,到时候他们自然会做出明智的选择,陛下如今要裁撤天策府,您把秦王府的程知节、秦琼、牛俊达、谢映登、包括段志玄,全部调给我,来年三娘生产之后,我带着他们去把吐蕃扫了!”   长安房玄龄的府邸中,雷永吉苦口婆心的劝道“太子收买太史令傅奕,诬陷大王谋逆,陛下下旨裁撤天策府,大王请二位即刻回府,商议对策。”   杜如晦赶紧站起身来正准备反驳,明明是李世民听信了杜淹的计策,诬告太子谋逆,怎么话到雷永吉嘴里,全部变了味?   再说了,傅奕可不是太子的人,当初因为傅奕上书李渊驱逐佛教,收回寺田,李建成还弹劾傅奕妖言惑众,准备将傅奕革职,还是李世民替傅奕求情,保住了秘书丞的官位,后来太史令出缺,也是李世民将其扶上太史令的位置上。   房玄龄起身恭敬的道“请转告大王,如今房某、杜某,已不是秦王府的幕僚,恕难从命。大王私自召我等入府相见,不仅房某、杜某违敕当死,就是大王,也是违背陛下敕旨,既是不忠,也是不孝,大王素来爱惜名声,怎能一时糊涂,为此等不忠不孝之事?雷将军还是请回吧。”   雷永吉一蹦三尺高,戟指房玄龄骂道“好你个房玄龄,秦王如今危在旦夕,你却翻脸不认自己的出身!杜先生,你也不去么?   房玄龄朝杜如晦使了个颜色。   杜如晦冲着雷永吉,苦笑一下,一动不动地坐着。   雷永吉目眦俱裂,指着房玄龄和杜如晦骂道“两个白眼狼,大王真是瞎了眼,竟然把你们当做弟兄!   雷永吉怒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眼瞅着雷永吉离去,杜如晦不解地问道“为何不去?”   房玄龄道“如今局面,已经败坏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秦王若是还是执迷不悟,你我回去,只是徒招祸端。若是秦王下定决心,他自然还会派人来寻咱们。”   杜如晦恍然。   房玄龄的面上却显出了一丝焦急和不安之色。   武德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李渊正式下旨,裁撤天策府,原李世民麾下房玄龄调任吏部给事中,杜如晦调入工部担任员外郎,秦王府十八学士,除了长孙无忌之外,尽数调出。   接到这个圣旨,李世民一言不发,独自从上午坐到了晚上,水米不尽。   众人焦急地在大厅里等候。   尉迟敬德一会坐下,一会站着,一会又来回走动。   长孙无忌实在忍不住的吼道“敬德,你就不能老实坐着?   尉迟敬德手指外面道“天马上就黑了,秦王为何还在书房里枯坐?   李世民一脸疲倦地从书房里走出来。   众人呼啦一下将李世民围住。   李世民环视众将道“可否先让东宫方面动手?如此一来咱们才算名正言顺。”   尉迟敬德顿时瞪大眼睛道“让太子先动手?咱们又不是刀枪不入的铁金刚,真等着弓矢射过来,咱们这点人根本不够人家吃?”   程知节苦笑道“大王,战场上,什么都可以让,唯独先机不可让。名份也好,大义也罢!对于败军之将而言,毫无意义!”   李世民默然。   长孙无忌直言不讳的道“大王,如今东宫占尽先机,他们不会出如此昏招,陛下裁撤秦王府十八学士,这只是其一,恐怕随后就要调走天策府诸将!”   李世民扫视人群,突然发现人群中居然没有房玄龄和杜如晦,奇怪的道“房玄龄和杜如晦呢?”   长孙无忌道“雷永吉亲自去请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两个还没有来!”   李世民闻言,脸色更加阴郁。   就在这时,雷永吉怒气冲冲走进大厅,见众人都在,扯着嗓子就喊道“房玄龄、杜如晦这两个贼子不肯来!”   李世民霍然抬头,瞪着雷永吉。   雷永吉愤愤的道“他们说,自己已不是秦王府的幕僚,大王私自召他们,入府相见,就是违背陛下敕旨,既是不忠,也是不孝。”   李世民拔出战刀递给尉迟敬德,冷冷的下令“敬德,你再跑一趟,两位先生的府邸,就说是我说的,我不管他娘的什么圣敕明旨,也不管是谁,不许他们两位再追随我,我从现在起,就在承乾殿内立等,今日不等到他们,我就不歇息,要他们务必奉教回府。他们不是说,违抗了圣敕就是个死么?你拿着这柄刀前去,告诉他们,如若还不奉教,你即刻就要砍了他们的脑袋,回府复命!”   尉迟敬德眼睛一亮,接过腰刀。   尉迟恭骑着战马,拿着李世民的腰刀,带着一队士兵,纵马狂奔,直奔房玄龄的府邸,然而尉迟恭却扑了一个空,房玄龄家中却空无一人。   尉迟恭又带着人前往杜如晦的家中,发现二人此时一身道士打扮。   看到尉迟恭的第一瞬间,房玄龄和杜如晦相视而笑道“看来秦王殿下是想通了!”   尉迟恭一脸杀气的望着房玄龄和杜如晦道“你们两个去,还是不去?”   房玄龄笑道“去如何,不去又如何?”   尉迟恭冷声道“反正你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自己走,要么我用这把刀砍了你们的脑袋,拎着你们的人头,回府复命!”   房玄龄与杜如晦相视而笑“那咱们走吧!”   尉迟恭恨恨的骂道“贱人就是娇情,牵扯不走打着倒退!”   尉迟恭伸手抓起杜如晦,随手扔到一名骑兵的马上,然后又拎起房玄龄,带着众人纵马朝着秦王府一路狂奔。   在马背上颠簸的房玄龄苦不堪言,房玄龄气愤的道“敬德,你想弄死我!”   “哼!弄死就弄死!”尉迟恭冷冷的道“这就是背叛秦王的下场!”   “你个混蛋!”   尉迟恭抵达秦王府,一手薅着房玄龄,一拖着杜如晦走进大厅。   程知节望着这一幕,狠狠的叫道“好你们还有脸来啊!”   早已聚集在大厅的武官员们,“呼啦”一下将房杜二人围住。   李世民上前扶起房玄龄与杜如晦道“得罪了!”   房玄龄笑道“看来大王想通了!”   李世民点点头道“再想不通,只能死了!”   此时,众人这才明白,原本房玄龄与杜如晦不是叛变,而是逼着李世民下定决心。   众人互相拍打着肩膀,大声地笑着。   李世民一字一顿说道“世民决意,除夕之夜动手,将战场设定在太极宫内,除夕之夜,陛下一定会召齐王太子以及平阳公主进宫守夜,在那个时候,我们就动手!”   房玄龄面色凝重的道“不管我们想出什么样的办法,或许能够骗得过太子,却决然骗不过魏征。”   长孙无忌摇头道“不用考虑魏征,尘埃落定之前,他什么也做不了。”   杜如晦道“大王,你们会不会忘了一个人?” 第二七二章 李世民你要弑君还是弑父   “陈应!”李世民的脑海中瞬即浮现这个名字,还有陈应那一脸漠淡的笑容。   李世民发誓,如果有机会他非常想捣烂陈应那张俊俏的脸。原本李世民是长安城里少有的青年俊杰,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可是自从陈应出现之后,他这个长安第一帅,已经帅不起来了,只能屈居第二帅。关键是,这天下人都记得第一,你要是问世界第一高峰,九成成的人都知道是珠穆拉玛峰,可是要问第二高峰,估计大部分人都回答不上来。   因为陈应比李世民更帅,这让李世民心中非常不满。这不是最憋屈的人,最憋屈的是,他原本可以成为大唐威震天下的无敌名帅,唐军将士心中信仰,心中的军神,可是陈应又抢了他的风头。   杜如晦点点头道:“不错,平阳公主殿下身体抱恙,除夕之夜,陛下肯定会下恩旨召见他进入太极宫守岁。”   程知节不以为然的笑道:“陈应那又如何?只要他敢去,一并收拾了,他还真能有三头六臂不成?”   “陈应自然没有三头六臂,也是凡人肉胎,伤了会疼,脑袋掉了一样会死!”杜淹则满脸苦笑道:“诸位难道没有想过,阚棱何以只身收降江淮军十数万乱军?那是因为阚棱在江淮军军中树立了无敌的形象,江淮军将士任何人都知道,阚棱是杜伏威的义子,也知道他是江淮军第一猛将,只要他出现,就意味着胜利,与他敌对,就意味着败亡!所以十数万江淮军将士,却无人敢拿着兵刃对准阚棱!”   在冷兵器时代,将军的个人魅力与威名是非常强悍的,事实让不光阚棱可以让旧部放下兵刃投降,就连敌人也升不起抵抗的意志。比如后世唐朝的左骁卫大将军薛仁贵,他一生战功赫赫,创下来降服高句丽,三箭定天山的赫赫威名。哪怕有了大非川之败,仍然不减他无敌的威名。   永淳元年682年,单于都护府治今内蒙古和林格尔西北检校降户部落官阿史德元珍投奔于自称突厥可汗的阿史那骨笃禄。阿史德元珍进犯并州今山西太原与单于都护府北境,又入侵云州,薛仁贵奉命征讨。   薛仁贵脱掉头盔去见他们,突厥人仔细一看大惊失色,都下马排队拜揖,渐渐逃走。薛仁贵乘势追击,大败突厥军,斩杀上万人,俘虏两万余一作三万人,夺取驼马牛羊三万余头,取得云州大捷。   杜淹说到这里,程知节顿时沉默了。   别看论功夫,程知节不弱于陈应,但是陈应这个人绝对强过他一百倍也不止,一旦让秦王府护军对付陈应,除了个别李世民的死忠之外,恐怕大部分士兵不敢举刀对准陈应。   房玄龄又接着道:“大王,难道忘记了,平阳公主与陈大将军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平阳公主振臂一呼,整个长安城会有多少青壮效忠平阳公主?”   这是大唐的历史遗留问题,当初十数万娘子军被解散整编,大部分士兵因开唐之功,获得在长安定居生活的机会和资格,这些人都是李秀宁的旧部,他们手中都是兵刃甲胄,又熟悉行伍操典,只需要李秀宁一声令下,长安城内多了不敢说,至少可以拉起上万兵马。   原本李世民的兵力就占绝对劣势,一旦让陈应与李秀宁加进入这场乱局。恐怕李世民绝对没有成功的机会。   李世民沉吟道:“若是不采取除夕之夜动手,那我们必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让太子与齐王全部入宫,而且宫中不能增加戒备!”   房玄龄想了想道:“必须要想办法,制造一件事端,让陛下召太子齐王进宫,同时,又不能让陛下提高警惕、加强宫禁防卫,甚至不能让陛下大张旗鼓地宣扬此事,不然会另生枝节,甚至打草惊蛇。”   李世民满意地点点头。   众人面面相觑,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杜淹苦笑道:“这个事端可不好制造!”   杜如晦望着房玄龄。   房玄龄想了想道:“除夕之夜,按惯例,宫中会增加一队备哨,所以戒备会更加森严,不可把时间定在除夕之夜。”   杜如晦点点头道:“确实是如此,正所谓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李世民道:“那就定在明天夜里,诸位要好好想想,怎么制造这个事端!”   众人全部苦思冥想起来,顿时大殿之中,叹息连连,叫苦连天。   就在这时,秦王妃长孙无垢带着侍女款款而入。   众人赶紧闭上嘴,不再交谈。   长孙无垢让婢女给在场的武将佐分发鸡汤。   李世民一脸阴郁,长孙无垢突然开口说道:“诸公大才,女子所不能及,不过,女人有女人的办法,或许有用也说不定。   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淡淡的道:“如若向陛下密报,太子为了谋夺大宝,与齐王一起,暗中与尹德妃和张婕抒两位娘子私通款曲,且有苟且之事!”   房玄龄一听这话,脸上浮现惊骇之色,恐惧的望着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无所畏惧,淡淡的笑着。   此时,长孙无垢的话,无疑就像是滚油锅里浇入一盆冷水,瞬间起来。   如果李渊听到这个消息,无论真假,他肯定会召李建成与李元吉向宫中问个清楚,那个时候,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李渊肯定不会声张。一旦李建成与李元吉奉命前往太极宫,玄武门是必经之处,否则他就需要多绕半个宫城,多走半个时辰从承天门进入太极宫。   解决了制造李元吉与李建成入宫的事端因由,李世民不再迟疑,他朝着长孙无忌使一个眼色,长孙无忌会意,赶紧抱出一个盒子。   李世民冲着长孙无忌摆摆手,走到案几之后,环视全场朗声道:“诸公,诛灭大唐叛逆的战事,即将开始,现下反悔,还来得及。不愿跟着我担待这等诛九族之大罪的,此刻便可走出来,表明心迹,只要不去告发以换取爵禄,我李世民绝不相强。”   站在最前排的尉迟敬德,粗声粗气地喊道:“大王这是什么话?弟兄们追随大王这许多年,难道富贵能共享,患难就各奔前程么?”   侯君集转过身面对众将道:“薛仁果围攻高墌大营的时候,秦王可曾撇下你们,独自逃生?   段志玄等人高声应道:“不曾!”   侯君集接着道:“洛阳城下,大军粮尽,窦建德二十万大军,逼近虎牢,秦王可曾撇下你们,独自逃生?”   程咬金、秦琼等人高声应道:“不曾!”   尉迟敬德嘿嘿笑道:“痛快,这才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兄弟!”   侯君集转身面对李世民道:“大王,你既不曾在关外的战场上,撇下兄弟们独自逃生,兄弟们,自然也不会在这关内的战场上,弃大王而去!”   李世民举起左手发誓道:“诸公今日不弃我李世民而去,事成之后,富贵共与之。今日在场之人,不论武,封爵当不下国公,食邑不下五百户。”   众人全都跪下高呼:“秦王万岁!”   李世民脸上浮现自信与刚毅,他狠狠掀起盒子,取出一枚兵符,高声喝道:“高士廉!”   高士廉出列抱拳道:“臣在!”   “明夜行动的关键就是玄武门!”李世民一脸煞气的道:“你率五百王府亲军,在芳林门附近接应,若见玄武门危殆,即刻增援,若该处无恙,则按兵不动,等候后命。”   高士廉沉声道:“臣,领命!”   李世民又望着房玄龄与段志玄道:“房玄龄、段志玄!”   房玄龄、段志玄出列。   李世民取出几幅早已写就的帛书敕令,递到房玄龄手中。沉声喝道:“这是授权你们,接管南衙十卫和内廷三省的书,已然加盖了尚书省,和左右十二卫大将军印鉴。以玄龄为首,段志玄为辅,率五百王府护军,和三百玄甲亲军,明夜二更,出永安门,最迟在三更天,必须解除宿卫三省的卫军武备,切断内廷政事堂,和外界的联系,控制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印信。明日五更左右,辅臣们要在政事堂,聚齐见驾,你们无论如何,也要留住他们,同时还不能伤着他们。此事对朝廷社稷,至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故此,一切行动,听玄龄安排调度,凡事无论大小,皆要先请示他,而后施行。听明白没有?”   段志玄道:“末将领命!”   李世民望着张亮道:“张亮、雷永吉!”   张亮、雷永吉出列。   李世民道:“你们各自率三百王府护军,监视东宫和齐府,倘若其没有动静,你们就按兵不动,若是其倾巢而出,支援玄武门,你们快马报常何将军,然后立即发兵,攻打宫府,不能让东宫、齐府跑掉一个党羽。”   侯君集、张亮:“末将领命!”   李世民道:“杜如晦!”   杜如晦出列道:“臣在!”   李世民道:“明夜一战,既关乎大唐,社稷兴替,宗庙气运,也干联着我李世民,阖府上下,男女老幼,以及众将家眷的身家性命。秦王府是我们的老营,老营不容有失。你的职责就是,率领三百王府护军,守护西府,保护弟兄的家眷,和我李世民的妻儿老小。王府内一干大小事体,均由杜如晦裁度施行,任何人,不得有违。自我离府开始,上至王妃王子,下至兵卒杂役,统归杜大人节制。听明白没有?”   杜如晦拱了拱手。   李世民苦笑道:“兵力太少,如晦斟酌使用。”   杜如晦道:“臣当竭尽全力!”   就在这时,一名声音从后面传来,这个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气,一脸不忿的道:“大王看不起我侯莫陈旭?”   李世民循声望着,只见侯莫陈旭怒气冲冲的望着李世民。   虽然说侯莫陈旭与侯莫陈应是堂兄弟,可是别说堂兄弟,就算亲兄弟也各为其主,如段志玄与其兄段志感,虽然分属东宫与秦王府,李世民照样相信段志玄。李世民想了想道:“张亮与雷永吉的兵马少了一些,杜如晦把三百秦王府护军交给张亮,秦王府全府上下,我就托付给你侯莫陈旭了,一旦事成,梁国公的爵位就是你!”   侯莫陈旭大喜道:“有臣八百僚在狼兵在此,除非踏着末将的尸体,否则任何人休想冲进秦王府!”   李世民接着道:“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程知节、你们随我,明夜在宫门落锁之前由玄武门入皇城,以后,秦王府上下,究竟是共赴黄泉,还是共享富贵,就看我们明夜的成败了!”   自从陈应教会李渊麻将以后,李渊就在回城的时候,直接顺走了陈应的象牙麻将,无奈之下,陈应只要让人雕刻数十副大果紫檀木的麻将,这个大果紫檀木就是后世的黄花梨,陈应在后世有见过他老板的茶几,据说一副黄花梨茶几,居然价值北上广一套房。   冯盎在投降李渊的时候,派出人运来了大量的财物,包括数十斗珍贵的南珠、翡翠、象牙、红宝石、蓝宝石等,其中有上百颗,差不多两千料的大果紫檀,扔在典客署无人问津。   事实上,黄花梨木真正流行起来的时间非常晚,大约在清中后期,也就是乾隆、嘉庆时期开始流行,后来越炒越高,变得有价无市。   陈应从典客署里毫不费力的弄来这两千料大果紫檀,刚刚开始也没有想过要打造什么家具,现在正好用来雕刻麻将。   这边大果紫檀的麻将刚刚打造好,陈叔达派出管事拿着四千贯钱,买了一副。   裴寂更狠,直接一万贯买了四副麻将。   从此以后,麻将成了贵族阶层的新游。   只不过,麻将的入手容易,仿制速度特别快,也就几天功夫,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已经出现了竹质、玉质、甚至骨质以及铜锡合金打造的麻将。   武德六年腊月二十六日夜间,李渊又拉着老基友裴寂、中书侍郎宇士及以及中书令封伦在武德殿中打着麻将,李渊虽然初学,可是他有那些宦官千手帮助作弊,几乎把把好牌,把裴寂和封伦赢得直咬牙。   关键是李渊的牌运太好了,不是六十四番,就是三十二番,最次也是十六番。从来胡杂牌。   李渊连摸三把三暗刻,把封伦赢得快要当裤子了。   封伦苦笑道:“陛下,宫门就要落锁了,臣等告辞!”   李渊的脸一板道:“封卿,裴三你们就不要回了,反正宫中有的是地方给你们住!”   宇化及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李渊不悦道:“朕的话就是规矩打牌打牌!”   裴寂与宇化及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捂着脑袋忙不跌的跑进大殿,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李渊劈头盖脸的骂道:“成何体统,还有没有规矩了?”   小宦官没有说话,李渊微微一愣。   此时,小宦官身后,李世民提着宝剑大踏步走进武德殿。李世民的表情愤怒,额头上青筋毕现,握着宝剑的右手微微颤抖。   李渊倒退两步,留出左监门卫的反应距离,冷冷看着李世民,李渊强压着惊惧吼道:“你进殿来,既不行礼,也不下跪,手里拿着宝剑,杀气冲天!你想做什么?是否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地位高了,你的老父亲,已经成了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绊脚石了,就想把这块石头搬开,要弑君,要轼父?”   李世民目光炯炯逼视这李渊道:“阿爹,俗话说得好,天下有不孝的儿子,却没有不是的父亲。您既是要儿子死,儿子又怎能抗命呢?这把剑,是当年我封王的时候,您老人家亲自封给我的,如今我带来了,您要杀我,还是用这柄剑吧!” 第二七三章 私通后宫且有苟且   太极宫是李渊最安全的所在,除非有万千兵马猛攻,否则左监门卫的将士们,足以保证李渊的安全。   别看李世民拿着剑,此时一旦李渊离开李世民五尺距离,李世民在武德殿内,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剑。   且不论,李世民能不能攻破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防守,鱼彦章身手,承袭前隋柱国大将军鱼俱罗,反正鱼彦章的功夫非常高,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鱼彦章出手,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鱼彦章手中没有任何兵器,可是他本身就是李渊的神兵利器。   李世民望着鱼彦章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反手将剑捧在手中,捧过头顶,递向李渊,朗声道:“请阿爹杀了我吧,你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李渊一怔,看看那柄剑,然后才皱着眉,李渊并没有冒然接剑,因为他知道,别看李世民说得好听,自己真若是冒然接剑,他甚至怀疑会不会被这个孽子挟持为人质。一旦自己被李世民控制住,整个太极宫的所有元从禁卫,谁也不敢动弹。   李渊想到这里,再次抬头看李世民,沉声训斥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脾气?朕何曾动过要杀你的念头?你在外头,做下那许多悖逆不道的事情,朕何时处分过你?”   李渊挥挥手,有些事情不方便宇化及与封伦知道,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裴寂推了推封伦与宇士及,二人都是人精,急忙起身道:“陛下,臣等告退!”   随着裴寂、封伦以及宇化士及退下。   李渊接着道:“庆州总管杨干造反是怎么回事?河北刘十善降而复叛是怎么回事?河北刘十善降而复叛上怎么回事?江淮辅公祐造反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中最清楚!”   其实,刘十善与辅公祐造反,李渊并没有追究李世民的责任,这是因为李渊本来就对窦建德麾下三十余万河北籍军队不放心,同样也对江淮军这支独立于朝廷之外的军政集团不放心,于其让朝廷出面逼反他们,还不如李世民暗地里做这些事情,反正李渊的目的达到了。   李世民张了张嘴,态度软了下来,一个劲的道:“儿臣冤枉!”   李渊忿忿的道:“别告诉朕,你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不是朕的儿子,你有九条命也活不到现在。哪一次生你的气,发你的脾气,不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不过一份奏表,要听听你的回话,朕就不明白了,怎见得就是朕要杀你呢?一份奏表,有什么就说什么,就算什么也说不出来,明明白白回奏,告诉朕,你没什么可说的,事情也不过如此而已!你这是从何说起?”   李世民目光黯然道:“阿爹,你还当我是您的儿子么?”   李渊冷笑着反问道:“这话应该朕来问你,你还当朕,是你的父亲吗?”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阿爹,记得当年起事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是个血气方刚的毛孩子,人事不懂,徒有匹夫之勇,却少经历练。记得义宁元年,您封唐王,那时候大哥是陇西公,我是敦煌公,是你亲口对我说,要封我为世子,我觉得这不合适,便辞了;武德元年,您初登大宝,又对我说,要立我为太子,我又辞了;灭王世充,攻克洛阳之前,还是您老人家与我说,只要收了洛阳,就由我,入主东宫,进位储君;那一次我还是辞了;平灭杨干的时候,您老人家第四次跟我说,只要灭了杨干,回来就废了大哥,立我为太子,这一次,我没有逊谢”   李渊冷冷说道:“你的意思是你的老父亲,不守诺言失信于你了?”   李世民望着李渊,满眼的失望和悲伤。   李世民叹息着说道:“阿爹,儿子没这个意思。儿子只是想问一问,明明是您老人家一再许诺,儿子一再逊辞,可是阿爹,这件事,从始至终,有哪一点您老人家不清楚,为何连您都开始怀疑猜忌儿子了呢?”   李渊不禁老脸一红,无言以对。   他还真说不出口,这些承诺,他当然说过,不过是为了让李世民与李建成斗,这样以来,他就真正安全了。他一次又一次在李世民面前画下画饼,目的就是为了给李建成制造压力,当年太原起兵,以李渊多疑的性子,他还真没有下决要反,关键时刻是李建成派出时麾下雷永吉击杀王威,李渊没有了退路,这才举起义旗,与前隋誓不两立。   李建成的功劳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但是李渊忘记了,人总是会长大的。刚刚开始,李世民也不相信自己可以取李建成而代之,更何况那个时候,李唐朝廷一日三惊,当皇帝可不是什么好差使,弄不好要身死族灭。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围绕着李世民身边的武大臣越来越多,众人与李世民结成了利益联盟,双方一致努力,终于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凭良心说,李建成与李世民二人的斗争,是李渊一手促成的,到现在他其实并没有发现,局势已经超出了李渊的掌控。   李世民眼圈泛红,嗓音越发的艰涩难过的说道:“若说儿子,整日在阿爹面前,诬陷诽谤大哥,撺掇着爹更换储君,改立太子,爹因此疑心儿子,图谋大位,还情有可原,可是阿爹知道,儿子和大哥,在军政事务上,或有争议分歧,但儿子,从未在阿爹面前,说过大哥一句不是!儿子从未说过,想当太子,日后继承大位,每次都是阿爹在说,为何最终,爹爹却又,以此为由头,对儿子,百般猜忌,刁难呢”   李渊死死地皱着眉头,不知如何回应。   李世民热泪盈眶,缓缓跪在李渊面前,悲痛的说道:“儿子这条命,是阿爹给的,儿子现在,也宁愿死在阿爹手里,而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死在自己的兄弟手里。若是死在大哥和四弟手中,儿子就算真真的枉死了。”   李渊诧异地问道:“这话却又是从何说起呢?建成虽然对你有所提防疑忌,却从未有过要你性命的心思。上次东宫鸩酒的案子,朕断定,那不是你大哥所为。只要你能善自收敛形迹,谨守臣道,就不会有人来害你。何况,朕已经允了你,率部出洛阳,那边陈应经营多年,如今民间富足,税负充足,有赵郡王作为屏藩,更不会有人能害得了你。二郎,在兄弟当中,你的才具,论说足堪大任,只是君臣位分已定,这件事情上,说起来,是朕负了你,却不干建成和元吉的事。”   “既然如此,时也命也,儿子也无话可说!”说到这里,李世民迟疑了一下,缓缓道:“阿爹,还有一事不敢说   李渊抬头盯着李世民道:“什么事?”   李世民压低声音道:“事关后宫。”   李渊倏然睁大眼睛道:“什么后宫之事?说出来,朕赦你无罪。”   李世民期期艾艾的道:“太子为了谋夺大宝,与齐王一起,暗中与尹德妃和张婕抒两位娘子私通款曲,且有苟且之事!”   李渊惊骇得猛然站起身来,咬牙切齿的低吼道:“你若敢造谣,朕要刮了你”   李世民毫不退缩地看着李渊道:“儿臣若有半句假话,甘愿受罚。而且,儿臣敢与太子与齐王当面对质!”   李渊站立不住,踉跄倒地。   李世民连忙抢上前,将李渊搀扶起来。   李渊脸色苍白,竭斯底里的嘶吼道:“来人!”   黄门内侍匆忙进来。   李渊哆嗦着嘴道:“传朕口敕,命齐王元吉,与太子建成,马上进宫!马上”   李建成却没有回东宫,毕竟有了他“太白形于日侧,见于东分,主太子当有天下”,一个太子当有天下的时候,他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都不能做,否则就会坐实李建成迫不及待的想要当皇帝,坐天下。   尽管陈应不常在陈家堡,但是陈家堡却藏有大量的图书,还有相当多的孤本以及抄本,这让李建成仿佛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每天都孜孜不倦的读书。   李建成在陈应的书房里,指着一篇陈应的手扎问道:“你在此中写到,西域和漠北问题的根本解决有两个大难关,其中第二个就是如何将野蛮民族的武力废掉?这个野蛮民族的武功还能废掉吗?”   陈应点点头道:“野蛮民族相对于华夏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们的武勇、体力以及搏命。比横蛮,比体力,比搏命,明世界总是吃亏,明世界最大的优势,在于工具的进步与武器的领先,当然这种领先的距离必须拉开到对方不进入明就无法抗衡的地步。饶是如此,这一切的前提也必须是我们还能保持勇敢上阵,如果勇敢也失去,连上战场都不敢,那无论多大的武器优势都没用了。”   李建成思忖道:“那如果对方也近乎于学呢?”   陈应笑道:“明国家与明国家的争竞,那是另外一个话题了。不过漠北若能进位于明,那将是我们大唐最期待的事。”   成功废掉野蛮民族的武功,这是大宋真正做到的事情,当时辽强宋弱,宋朝被迫处于战略防守地位,为了担心辽国进攻大宋,北宋的士大夫就把辽国改造成了北宋一样的国度,喜欢奢侈品,爱好大宋的诗词歌赋,欧阳修写一篇章,最多半个月就可以传遍上京,同样东京出现的美味佳肴,不出月余,上京城里一样可以看到。   北宋的士大夫就是喜欢把敌人拉低到和他们一样的水平,然后利用丰富的经验击败他们,就这样辽国被玩坏了。   就在陈应与李建成商量着事情的时候,突然郭洛前来禀告道:“有黄门前来传旨!”   时间不长,黄门内侍在郭洛的带领下来到书房,李建成从黄门内侍手中,接过敕旨。敕旨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让李建成翌日一早,入宫见驾。   这个没头没尾的敕旨,让李建成疑惑起来,他皱起眉头向黄门问道:“陛下可曾说过什么事情么?”   黄门内侍摇摇头道:“奴婢不知,若没有别的事,奴婢这就回宫。明日一早,面圣之事,太子殿下勿忘。”   李建成点点头道:“请放心,寡人一早就奉诏进宫。”   黄门内侍转身离去。   就在黄门内侍正准备出去的时候,陈应伸手一拦:“且慢!”   黄门显然是认识陈应的,连忙躬身道:“陈驸马有何吩咐!”   李建成诧异的望着陈应,不解陈应有何目的。   陈应笑眯眯的问道:“敢问公公身担任何职?”   “公公不敢当,奴婢乃太极宫司更!”黄门躬身道。   陈应冲其招招手。   黄门赶紧凑上去,低眉弄眼的道:“敢问驸马有何吩咐!”   陈应淡淡的道:“你应该知道,中常侍陈齐陈公公与某家的关系!”   黄门满脸堆笑道:“咱家早就听干爷常常提起,陈驸马是一个厚道人!”   陈应从怀中掏出一叠钱钞,全部都是面额一百贯的大钞,那名黄门轻车熟路的装起来,然后道:“陈驸马,咱家具体的事情不太清楚,两个时辰之前,秦王进宫见驾,随后陛下雷霆大怒,据说尹德妃也被陛下打了一巴掌,让太子殿下明早见驾的时候,小心点,陛下火气大着呢”   李建成听着只是感觉奇怪,而这话听到陈应耳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因为玄武门之变的引子,就是李世民向李渊密告齐王与太子淫、乱后宫,李渊大怒之下让李元吉与李建成进宫,结果遇到李世民的伏兵,李建成与李元吉当场被杀,而李世民夺得天下。   试想一下,如果李建成,李元吉真的淫乱了李渊的后宫,那么,历史上一定会有记载的,但是,在很多正史上都没有此事的记载,写下资治通鉴的司马光也表示此事“莫能明也”。   事实上,李渊虽然作为开国皇帝,却不是一个勤奋的皇帝,自武德四年开始,他的主要精力就是平衡李建成与李世民关系,同时把朝政交给监国太子李建成打理,他自己则与裴寂整天饮酒作乐。   而李渊与裴寂饮酒作乐期间,作陪的一般都是尹德妃与张婕抒,李建成和李元吉不仅没有机会,而且李渊又不是性功能障碍,相反,他作为男人这方面的功能挺强,贞观年间又给李二生了一堆弟弟妹妹。   当然,陈应也是史家,无论真假,反正李建成这次进,肯定有去无回。   李建成忧心重重的道:“孤大祸临头了,不知道秦王在陛下面前进了什么谗言,这次肯定凶多吉少!”   陈应望着李建成道:“太子殿下,玄武门屯营中郎将常何是你举荐的人?”   李建成点点头道:“不错,当年刘十善败亡后,其率领死士伏击本宫,本宫险遭不测,为常何所救,为感激常何的救命之恩,本宫举荐常何为玄武门屯营中郎将”   就在这时,韦挺惶恐不安的来到书房前,此时韦挺的胡子和眉毛全白了,都结成了霜,显然他是策马一路急奔而上,韦挺嘴上全是水泡,也不知道是上火,还是急的。   韦挺拿着一个密信急道:“殿下请看!”   信上只画着一个圆圈,其他别无二字。李建成拿着密信在烛火上慢慢烧烤起来,不一会儿上面显现淡蓝色字迹,上面写着:“玄武门有埋伏!”   李建成脸色陡然巨变。   这个密信是东宫安插在秦王府的尉迟恭传出来的,肯定不会有假,现在他陷入了两难之处,抗旨不尊是死,去玄武门也是死。 第二七四章 无论胜败生死不相负   李元吉骑着快马,如同一阵风一般冲向清林里。也就在黄门内侍刚刚离开,李元吉就进入了陈应的书房。   看着李元吉惶恐不安的到来,李建成有些错愕地看着满脸不安的李元吉道:“三胡,出了什么事?”   李元吉急道:“张婕妤派内侍送来消息,老二在陛下面前,诬告咱们兄弟二人秽乱宫廷。”   李建成噗嗤一下笑了:“这件事情,虽说匪夷所思,却也算不得如何了不起。父皇英明睿断,这等小把戏岂能瞒得过他老人家?”   李元吉凝眉不安的望着陈应。   李建成不以为然的笑道:“前次是乔公山、尔焕,此番又是如此,二郎在军前日久,这套手段,倒用得纯熟!可惜了,此番没有杨干那样的傻子等着给他垫背。两军对垒,这种疑兵之计,才能有所效用。可惜朝局毕竟不同战局,这番手段搬到长安来用,就不灵了!”   李元吉缓缓说道:“虽然如此,我却总觉得情形不对。”   陈应倒是对李元吉高看了一眼,毕竟李建成到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表面上看这是一件普通的诬告事件,可是李世民要想做实李建成与李元吉的罪名,其实非常难。毕竟,假的就是假的,永远真不了。   李建成有些不解地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愤愤的道:“兵者诡道,诡者变也!诈一人不可用同谋!   李建成惊讶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继续说道:“这是那年在慈涧,二郎亲口对我说的一句话。对于同一个敌人,已经用过一次的计策,绝对不能再用。对同一个敌人,使用已经用过的策略,无异于,将自己的脑袋,凑上去让人家砍”   李建成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李元吉道:“所以按道理说,前年杨干的事情一击不中,反间诬陷这一手,他就应该弃置不用才是,怎么会在我出征前夕,莫名其妙地又来了这么一下子?”   李建成霍的睁大眼睛,审视般打量了李元吉一番道:“你能虑到这一层,也不枉父皇和我对你的一片殷殷。二郎说的不错,你虑的也有道理,可是归根到底,战场是战场,朝局是朝局”   不等李建成说完,陈应笑道:“殿下有没有想过,如果秦王殿下在宫中设伏,暗杀太子与齐王殿下,那么一旦得手,说句不恭敬的话,太子和齐王一旦遭遇不测,死人是无法辩解是非的!”   李建成膛目结舌的道:“不会吧,二郎会如此大胆?”   李元吉却道:“三姐夫说得不错,老二被迷了心窍,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干的!”   李建成还是不相信。   陈应解释道:“殿下何不想想,若不是如此,明天一对峙,真相大白,陛下还会容得下一个毁掉后宫清誉为手段的秦王吗?”   这一点他没有办法解释,因为李渊一旦发现是李世民是诬告的,肯定不会放过李世民,也就是说诬告其他罪名还好,这一条是李渊的禁忌,也是李渊的逆鳞。   触之皆亡。   李建成的脸色凝重起来。   摆在李建成面前的问题就是一个选择,偏偏他无从选择。明明知道玄武门已经有了埋伏,再去太极宫,肯定是自投落br >   可是如果不去,那么就会让李世民坐实李建成、李元吉与尹德妃通奸的罪名。这是一个根本无解的决择,无论李建成做什么选择,他的先机已失,进退都是死路一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应背着手来回踱步。一名侍女端着茶水送到李建成和韦挺面前,韦挺端起茶水,然后又缓缓放下。   李建成走到陈应身边,苦笑道:“建成让大将军为难了!”   陈应尴尬地露出一丝笑意。   李建成道:“有些事情,实非所愿,还请陈大将军,能够置身事外。”   陈应微微一愣,惊讶地看着李建成道:“陈某还以为太子要在下,替殿下效命。   李建成笑了笑道:“谁都有难处,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大家相互体谅一下吧。”   陈应感慨地朝李建成一稽道:“太子殿下,既然如此说,陈应反而更不能袖手旁观了!”   李建成奇怪的望着陈应道:“你”   李建成也非常奇怪,他与李世民的斗争,如今了到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时候,在这个情况下,陈应两不相帮,他反而可以获得最大的利益。   其实,陈应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大唐的皇位是以这种染血的方式更递,整个李唐朝廷以后继续会腥风血雨,纠缠不休。后来李世民的儿子们依旧斗得死去活来,李承乾、李泰、李恪全部含冤而死,而大唐也因为陷入了更大的动荡之中。   陈应笑道:“来人,请公主过来一趟!”   时间不长,李秀宁满身披挂而来,陡然看到李秀宁英姿飒爽,毫无病态,李建成大吃一惊。   “三娘你!”   李秀宁摆摆手道:“大郎,你不要再问了,以后的有时间再向你解释!”   李建成苦笑不已。   事实上,李秀宁刚刚开始装病的时候,李秀宁单纯的就是想利用自己的病,让李渊心生恻隐之心,让陈应可以脱离夺嫡之争的战争。可是没有想到,因为李秀宁这一病,反而让李世民完全忘记了李秀宁这个人的存在。   那么,现在李秀宁反而成了左右战争天平的关键砝码。   此时,李秀宁身后不仅仅有何月儿,还有一身戎装的李道贞,李建成望着李秀宁进来,缓缓道:“三娘,你这是”   “时间太紧,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李秀宁指了指何月儿,何月儿会意,赶紧拿着一张巨大的舆图,摊开放在桌案上。   何月儿向李建成、陈应、韦挺等人解释道:“非常巧合的机会,位于原州的红娘子既宇昭仪给我们府上送来一根“人棍”。”   人棍是一种非常残忍的刑罚,既把人砍掉四肢,挖去双眼,割去舌头,砍掉四肢,弄聋耳朵,只留下躯体。   李建成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很想发问是什么人这么残忍,只是何月儿接着道:“这个人棍不是别人,正是王世充的伪朝尚书右丞宇儒童,宇儒童虽然聋了,舌头也被割掉了,眼睛也被挖去,不过他还有嘴,可以咬着笔写字,他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他声称,其父的坟茔被人刨开,而父宇恺遗留的大兴宫城以及太极宫的舆图被人盗走。”   李建成的目光突然落在何月儿手中的这张图上,赫然发现这居然是一张太极宫的舆图。   何月儿笑道:“太极宫的舆图宇恺留下来的不止一份,这一份只是当年没有修建时的草图,大概与舆图相差无几!”   李秀宁指着舆图道:“二郎若要埋伏在宫中,玄武门广场太过空旷,虽然他有常何这个内应,但是宫禁侍卫不是一个常何可以节制的,从埋伏到发动,想不惊动宫中,根本就不可能!”   陈应还真不太了解太极宫的内部情况,必竟他只是一个外臣,不及李秀宁和李建成了角得详细。   李秀宁接着道:“二郎如果要设伏,唯一的地点在这里!”   陈应望着李秀宁手指的方向,惊叫道:“临湖殿?”   李秀宁点点头道:“不错,玄武门屯营有一个将军两个中郎将,常何只能节制其中三分之一的部队,他唯一的能做到的是,在子夜时分,玄武门换防时,放二郎的伏兵进入玄武门,可是两个时辰之后,既寅时三刻,常何所部必须换防,一旦换防,伏兵藏身在玄武门必须会被发现二郎唯一可以藏匿伏兵的地方就只能在临湖殿,临湖殿西侧的御道,那里,一侧是水,一侧是殿阁林台,是绝佳的设伏地点。”   如果李世民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万分,因为李秀宁的推测,与李世民的布置一般无二。   事实上,非常容易推算出来,临湖殿距离东宫与太极宫中间,面临太液池,是李渊在夏天避暑、临湖赏荷花、垂钓的宫殿,这里冬季基本上不会启用,也没有人会留意此处。   李秀宁就判断出,李世民一定会把伏兵埋伏在这里,因为临湖殿虽然只有六百余步长,两百余步宽,面积大约十二万平方米,虽然不大,在临湖殿内秘密藏匿千儿八百人不成问题。说句题外话,唐太极宫真的很大,东西宽2830.3米,南北宽1492.1米,占地面积四百二十二万平方米,约六千四百亩   李秀宁道:“明日一早,太子先回长安,然后找齐王一起,沿玄武门进宫,东宫之中,应该有与大郎身材相近的人吧!”   李建成点点头道:“有!”   “有最好,那就来一个鱼目混珠!”李秀宁指着路线图道:“明天假太子与假齐王,按计划,原路前进,而后,太子与齐王混入本宫护卫队之中,先一步从承天门进入太极宫!”   李秀宁的计划其实就是尽量不流血,能不死人最好。   不过,这个想法非常天真。   陈应想了想道:“还有一个地方,太子殿下没有想到吗?”   “东宫?”   陈应点点头道:“不错,正是东宫!”   “这又有何难!”李秀宁笑道:“让何月儿进宫,向陛下禀告,本宫大限将至,欲见承道和承乾侄儿最后一面,让齐王诸子与秦王诸子,以及大郎诸子,连夜前来清林里!”   李建成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李秀宁望着李建成道:“大郎,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什么?”李建成疑惑的望着李秀宁问道。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祸不及妻儿,这是底线!”   太极宫御书房内,裴寂走到御书房门口,却听见里面一阵阵物件被砸碎的声音。   门口的内侍一个个胆颤心惊,不敢言语出声。   裴寂走进御书房。   李渊手持宝剑,坐在案几上喘着粗气。   御书房里,满地狼藉。   裴寂:“陛下何必动怒?   李渊将宝剑掷向墙角,然后双手撑着案几,低头不语。   良久,李渊还是向裴寂说出李世民举报李建成、李元吉与尹德妃的苟且之事。   裴寂满脸惊骇的道:“秦王所言,实在过于匪夷所思,老臣实在难以置信。”   李渊喘着粗气道:“此事是真是假,一问便知,若是二郎信口雌黄,这个儿子朕也就不要了。”   裴寂叹了口气道:“陛下,事关皇家脸面,此事不可大张旗鼓,明日无论是处置太子,还是秦王,都不可以此名义,明日问证,闲杂人等都应屏退。”   李渊紧绷着脸,重重点头。   就在这时,中常侍陈齐连滚带爬的跑进御书房,惶恐的大叫道:“陛下,大事不好”   李渊如同利电的目光望着陈齐,陈齐被李渊的目光盯得发毛,带着哭腔道:“平阳公主、平阳公主!”   李渊心中一紧,急道:“平阳怎么了?”   陈齐哽咽道:“陛下,平阳公主派出其侍女前来进宫,求见陛下,公主殿下大限将至”   李渊脑袋只感觉嗡的一下,瞬间失聪,跌跌撞撞的坐在御座上。   裴寂急忙道:“这是怎么回事,前天不还大为好转吗?”   “奴婢不知!”陈齐指着宫外的方向道:“陛下,奴婢也不知,平阳公主的侍女就在门口候见!”   李渊急忙道:“快传!”   何月儿在一刻钟后进入御书房内,向李渊躬身施礼。   此时,何月儿满脸泪花,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已经哭过了。   李渊盯着何月儿道:“三娘怎么样了?”   何月儿楚楚可怜的道:“公主殿下大限将至,命不久矣,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承道、承乾等侄儿,公主殿下想让陛下恩准,让她再看一些众侄儿、侄女”   说到这里,何月儿泣不成声。   李渊匆忙走到自己的案前,拿起笔匆匆勾勒几下,然后递给何月儿道:“你现在拿着朕的手敕,去东宫、齐王府、秦王府、命各王府所有直系子弟,全部赴清林里见驾!”   何月儿大喜,然后又道:“公主殿下还希望,陛下能以军礼安葬公主殿下!”   李渊一脸悲痛的道:“朕准了!”   秦王府校场中,众秦王府护军士兵正在校场中黯然而立,众人不着火把,却全身甲胄,弓弩上弦,寒光闪闪。   长孙无忌与尉迟敬德等人牵着马,在院子中等候。   李世民策马走到众人面前,却发现,长孙无垢身穿甲胄,同样牵着马,英姿飒爽的站在队列末尾。   李世民惊了一下,下马走到长孙无垢面前。沉声道:“观音婢,此行凶险莫测,你还是留在府中,看好孩子们。”   长孙无垢摇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李世民微笑道:“臣妾和诸公一样,跟随大王出征,无论胜败,生死不相负。”   李世民的喉结上下移动,似乎正努力压抑着胸中,激烈汹涌的情绪,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暗暗地握了握长孙竭罗的手,然后才转身,大步走向的自己的战马,背影挺拔坚毅。   就在这时,一名黄门在秦王府门口大叫道:“秦王妃接敕!”   李世民大吃一惊。 第二七五章 功夫再高也怕火烧   就在这个时候,宫居然派人前来传敕。   别说李世民大吃一惊,就连房玄龄、杜如晦也惶恐不安。现在举事在既,明天之后,长安将改天换地,现在这个关头,秦王府众人第一反应就是有内奸,计划泄露。   李世民没有说话,缓缓拔出刀子。   李世民同样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经诬告了李建成和李元吉与后宫苟且,李渊是一个好面子的人,明天一旦对峙,李渊绝对不会放过他,不光是李渊不放过他,李建成同样也饶不了他。   李世民只能胜利,不能失败,因为失败就意味着死亡,不仅仅是他李世民会死,就连秦王府上下全府老小,包括追随他出生入死的段志玄、侯君集、雷永吉、程知节他们,一样会死。   随着李世民拔出横刀,程知节也亮起马槊,只要李世民一声令下,无论天王老子,程知节也是上前一槊,让他透心凉。   李世民正准备下令出击,长孙无垢哆嗦着道“二哥,先别忙,问清楚再说!”   李世民压抑着声音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问个屁,咱们杀出去!”   长孙无垢不理李世民,急忙解下甲胄,扔给婢女,只披着一件披风,身着内衣,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走向前厅。   秦王府前厅,黄门刚刚看到长孙无垢出现,马上迎接上去道“叨扰王妃歇息,奴婢奉陛下敕旨,前来传旨!”   长孙无垢躬身道“臣妾躬圣安!”   黄门抑扬顿挫的道“着秦王妃,携带秦王世子恒山王等立即前往清林里!”   长孙无垢伸手接过敕旨,疑惑的问道“现在吗?”   黄门惶急的道“对,就是现在!”   长孙无垢怯怯的问道“敢问天使,清林里出了什么事?”   黄门满脸悲痛的道“回禀王妃,平阳公主殿下大限将既,公主殿下放心不下恒山王殿下,特向宫里请旨,请见恒山王最后一面!”   长孙无垢听到这话,心中大喜。只要不是李渊发现了李世民的计划,万事都好说。当然,她是一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在黄门面前露出欣喜之色,而是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三娘好命苦啊”   黄门看着长孙无垢泪眼连连,硬着头皮道“请王妃早做准备,迟了可就抱憾终身!”   长孙无垢道“这就准备,马上出发!”   黄门走后,长孙无垢身子软软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长孙无垢自然不是笨人,李世民在举世在既的关键时刻,李秀宁居然大限将至,这未免太巧合了,难道说平阳公主发现了什么,借机让李承乾去他身边,从而保全李世民的骨血?   想到这里,长孙无垢的脸色大变,苍白至极,毫无血色。   李世民从外面走到,看到长孙无垢脸色苍白,紧张的问道“观音婢,怎么了?”   长孙无垢哭泣着道“陛下传来敕旨,说平阳公主大限将至,命我带着承乾他们前往清林里!”   李世民闻言微微一愣,微微叹了口气道“见了三姐,替我向她道歉,世民不能送她最后一程!”   长孙无垢道“你不感觉这太巧合了吗?”   李世民摇摇头道“去了清林里,以三姐的为人,她定会保你们安全无忧,我也正好毫无顾忌!”   “二哥!”长孙无垢哭泣道“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信不过的就是巧合,三娘既然知道了你的布局,想必陛下也应该知道了!”   李世民起身道“不要再说了,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这一趟,我必须走!”   说完,李世民不理长孙无垢,转身朝着门外走出。   李世民再次回到校场,早已准备好的秦王府护军将士,用软布包裹着马蹄子,悄无声息的离开秦王府。   几乎就在李世民率领秦王府护军离开秦王府的时候,陈应、李道贞、李秀宁、李建成、李元吉等此时也乘坐着马车,率领陈应的亲卫与平阳公主亲卫,共计两千余人马,缓缓靠近长安城。   马车里李建成一脸阴郁,李秀宁和陈应却一脸淡然。   李元吉絮絮叨叨的道“大哥,三姐、三姐夫,臣弟还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为防万一,还是将我们人马,召集起来。”   李建成咳嗽一声,正准备说话。   陈应却摇摇头道“齐王,这里不是战场,在战场上,谁的兵多,谁的战功大,谁便是英雄,那个时候,没有寒暄客气的余地。可朝廷不同,这里毕竟是场,不是武场,很多东西,不能混做一谈。”   李元吉紧张的道“老二既然敢让张亮率领一千余死士进长安城,难保他不会派出其他人过来,要知道老二在河东可是有十万大军!”   陈应淡淡的笑道“齐王不必如此惶然。目下长安城内,仅东宫内,还驻扎着太子左右清道率六个折冲府四千八百余人,再加上你府中三千长林军,就算不把左武候卫的人马算进去,我们也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深夜仓促调兵,若是引起陛下猜忌,反为不美,不如明日一早,再让队伍进城。”   突然,李建成道“此时恐怕二郎已经率领军队闯进太极宫,我们晚了一步,如果他率领控制住父皇,如果再控制南衙”   陈应想了想道“咱们必须分头准备,太子绕到承天门经承天门进入太极门,南衙交给我吧!”   就在这时,郭洛点点头道“大将军,长安城到了,不过长安城城门守军已经发现了我们,他们正在布防!”   两千余人马大张旗鼓的前往长安城,长安城如果没有反应,这些守军将士太失职了。   陈应起身道“我来!”   安化门守城校尉是尤子英,这是与陈应在泾阳时一个战壕里拼杀的兄弟,虽然这些年他们明面上没有往来,可是男人之间的感情,却不是因为时间的流逝可以迅速变质的。   陈应从马车上走进来,一个人缓缓走向城门。   尤子英望着缓缓而来的陈应,一脸惊讶。   陈应淡淡的道“我来了!”   尤子英咬咬牙道“打开城门!”   一名旅帅反驳道“尤校尉,长安城门还有一个半时辰才能开启,按制!”   尤子英上前就是脚“你是校尉还是我是校尉!”   随着吱吱咯咯的声音响起,安化门城门缓缓开启,陈应的马车随着亲卫军部队,缓缓而入。   就在陈应进入长安城安化门的时候,李世民也率领秦王府护府抵达玄武门前,长孙无忌点燃火把,发出约定的信号。   玄武门被悄然打开。   李世民带着众人开进玄武门。   常何向李世民行礼。   李世民俯身拍拍常何的肩膀,没有停顿,径直率领众人,直趋临湖殿。   常何缓缓返回玄武门城门楼上,城门楼里。五花大绑的敬君弘,被带到常何面前。   敬君弘面如土色的道“老常,咱们兄弟一场,前世无怨,今生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常何朝敬君弘抱拳行礼道“老敬,抱歉,某家是冲着秦王,投的大唐。”   敬君弘急道“老常,借一步说话可否?”   常何摇头道“常某断不会背叛秦王。”   敬君弘急了,大吼道“我敬君弘,从太原起兵便跟着秦王,从河东杀到长安,当年也是一口锅里吃饭的弟兄。   常何淡淡的道“老敬你有话直说。”   敬君弘朗声道“某家愿意追随秦王殿下,若有违誓,天诛地灭。”   不过,常何并没有轻信敬君弘。   李世民率领天策府诸将士共计三千余人抵达临湖殿。   众将士立即按照布置进入设伏,李世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玄龄,你们速去南衙,将内廷三省握在手中。”   房玄龄、段志玄领命而去带着六百余名兵卒   李世民我们去甘露殿找父皇,少不得一阵厮杀。辅机,你、侯君集和老程就呆在这里。等太子和齐王来了,就!”   说着,李世民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长孙无忌点点头道“遵命!”   雷永吉、尉迟恭等人紧紧跟着李世民。   甘露殿殿外,李世民率领天策府众将士沿着宫道,朝着甘露殿走去。   突然数十名元从禁卫冲向前去,大喝道“站住,敢闯宫禁者死!”   只是他们的话音未落。   “咻咻咻”密集的破空声响起,随着李世民一声令下,天策府诸将士抬着弩机,朝着元从禁卫军射去。   锋利的破甲箭,毫无迟滞的撕裂元从禁军将士身上的甲胄,事实上元从禁军士兵装备精良,全部披着精锐铁甲,他们可以近距离无视轻箭,可是对于破甲箭却有心无力了。   众元从禁军将士惨叫着倒在地上。   随着原本昏暗的甘露殿变得灯火通明,大量元从禁军排成整齐的队形,从四面八方冲来。   李世民策马扬刀吼道“杀”   尉迟恭一马当先,将殿外侍卫,杀得死尸遍地。   翻身逃走的侍卫被李世民一一放箭射倒。   李世民带着浑身浴血,宛如魑魅的天策亲军,走上台阶。   就在这时,如同鬼魅一般的左监门卫大将士鱼彦章带着百余名左门卫亲卫甲士,挡在甘露殿之前。   左监门是李渊的最后一道屏障,李世民望着蜂拥而来的左监门卫甲士,脸上浮现一抹冷笑。   左监门卫将士装备的是高锰钢打造的明光铠甲,哪怕是破甲箭,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弩却是一个好东西。非常容易上手,特别是陈应的弩坊制造的蝎子弩,不仅劲道强劲,而且带着望山,直线非常准。天策府护府玩了这么久,都玩出花来了,每一波弩箭倾泄下去,必然有不少左监门军将士面门或者咽喉中箭,滚落在地,然后被无数双大脚狠狠踏过,登时就变成了一团肉酱。   天策府弩箭一波接着一波射下,在翻涌的人潮中溅起星星点点的血花,惨叫声震天动地,鬼才知道有多少人被射死,有多少人被射伤!   面对这群左监门卫钢铁怪兽,李世民的准备非常充分,随着弩箭如雨而下,不少天策府将士拿着一个一个陶罐,像扔手雷弹一样扔向那些左监门士兵,左监门卫士兵被这些陶罐砸中,陶罐里的火油浇中身上,弩箭马上射出火箭,这些左监门卫的士兵当即被火烧得惨叫连连。   就在这时,鱼彦章拿着一柄牛头镋冲向李世民。   镋是十八般兵器之一,形似叉而重大,中有利刃枪尖,称为“正锋“,侧分出两股,弯曲向上成月牙形。下接镋柄,柄长七尺左右。   鱼彦章冲向李世民的同时,尉迟恭策马冲向鱼彦章。事实上,尉迟恭的兵器并不是像隋唐演义里那样是鞭戟,而是一柄赤铜马槊。   就在尉迟恭与鱼彦章交手的一瞬间,镋与槊相交,火星四射,金鸣声大作,尉迟恭一招既退。   李世民看得清楚,尉迟恭一招就吃了暗亏,此时尉迟恭握着马槊的手不止的颤抖着,虎门迸裂,鲜血直流。   一招击退尉迟恭,鱼彦章随即向李世民冲来。   李世民却不闪不避,就在鱼彦章距离李世民不足两丈的时候,突然数十名上百名天策府将士,把陶罐扔向鱼彦章。   足足上百个陶罐如同下雨一样罩向鱼彦章,鱼彦章大惊失色,他的功夫虽然高,可是一旦被猛火油浇了一身,肯定也会被火烧成烤肉猪。   鱼彦章将手中的牛头镋舞得风雨不透,将飞来的陶罐纷纷击落。不过,鱼彦章还是大意了,他虽然击落了这些陶罐,可是陶罐里的猛火油依旧淋了他一身。   雷永吉抄起火箭,射向鱼彦章。   这一箭虽然被鱼彦章躲开,却落在鱼彦章脚下的地上,瞬间形成一道方圆数丈的大火。   这些被陈应用原始的办法分离提炼出来的原油,与后世的汽油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这团火海,瞬间将鱼彦章吞噬。   正所谓功夫再高也怕火烧,鱼彦章瞬间变成了火人。   李渊身着睡衣,出现在大殿门口,双手负于背后,用凛然不可侵犯的目光,冷冷注视着身着甲胄,直挺挺站在自己面前的李世民吼道“逆子,你这是要弑父么?”   李世民毫不退缩地盯着李渊。   李世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反问道“阿爹,你是我的敌人吗?”   李渊一怔。   太极宫尚书省,正在熟睡的裴寂被外面的喧哗声惊醒,披着衣服走到大厅里。   几十名全副武装的甲士将尚书省内外包围。   裴寂伸手指堵住门口的甲士吼道“大胆!这是尚书省,朝廷中枢所在,你们奉了谁的乱命,竟敢在这里擅动刀枪?”   段志玄分开甲士走到裴寂面前,抱拳施礼道“老相国,得罪了,末将也是奉命行事,内廷三省的宿卫,已由末将率人接管了。”   裴寂大惊失色,噔噔噔后退几步,险些栽倒,良久道“南衙宿卫,没有尚书省和十二卫府的联署命令,谁都不能擅自更动,你怎么敢”   房玄龄走进来打断了裴寂的话语道“玄龄奉王命,请裴相交出宰相印信。”   段志玄不怀好意的亮起手中的刀,刀背上的寒光让裴寂的眼睛无法直视。   裴寂气得胡了颤抖着,指着房玄龄吼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段志玄冷冷的喝道“裴相国,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裴寂看了看房玄龄,又看了看段志玄一脸苦笑道“你们不该来!”   段志玄冷笑道“可是我们来了,快交相印,否则就要大大得罪裴相国了!”   说着,段志玄伸手抓向裴寂的衣领。   不过,就在这时,原本在裴寂身边,一个低眉弄眼的青袍小官,随手一巴掌甩在段志玄的脸上。   段志玄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一个不入品阶的小吏敢打自己,这一巴掌被抽得结结实实。   段志玄捂着脸道“给本将军剁了他!”   十数名天策府将士冲向那名绿袍小官。   房玄龄原本还非常诧异,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官,如此大胆。   可是他望着这名绿袍小官,感觉有些面熟,仿佛是从哪里见过。   这时绿袍小官淡淡的笑道“裴相国,你现在信了吧!”   这名绿袍小官刚刚开口,房玄龄瞬间失声道“你你你是陈应?” 第二七六章 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段志玄急忙后退一步,拉开与陈应的距离,此时房玄龄与段志玄几乎同时升出一个念头。   陈应为什么会在这里?   段志玄心中暗道不妙,急忙打量着陈应身边,发现陈应身边只有一个人。顿时胆子壮了起来。   “陈应不该来!”段志玄面目狰狞的吼道:“你以为你一个人可以扭转局面吗?秦王天命所归,大势已成,识实务者为俊杰!”   陈应一脸怜悯的望着段志玄,又望了望房玄龄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段志玄喝道:“给本将军拿下陈应!”   秦王府护士兵将士持刀向陈应包围而来。   陈应不退反进,向前一步,暴喝道:“你们追随秦王谋逆,就不怕死么?”   众秦王府护军将士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陈应来的时候太过匆忙,因为得知猛虎义从急讯,秦王李世民率领数千兵马已经于一个时辰之前进宫,所以陈应便马不停蹄朝着南宫奔来。   陈应麾下的骑兵则由李秀宁率领,随李建成、李元吉一起前往太极宫救驾。猛虎义从随后赶紧,不过原本陈应心想裴寂如果把南衙各小吏、杂役等人武装起来,绝对可以支撑到陈应的猛虎义从或左武候卫到来。   不过,陈应的消息太过骇人,裴寂根本就不相信。结果,还没有等陈应劝服裴寂,段志玄已经率领秦王府护军抵达了南衙。   在这个时候,陈应其实就在虚张声势。   陈应指着秦王府众护军将士道:“一帮蠢货,你们就算不怕死,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妻儿老小?秦王谋逆,尔等从犯,按律当夷三族。尔等知不知晓?陛下乃大唐之主,也是秦王的生身父亲,他尚且如此忤逆。你们这些追随他,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事体的人,自己也该好好想一想吧!   段志玄冷着脸,不动声色。   陈应继续道:“此等,不忠不孝,无君无父之人,你们追随着他,能落得个什么下场?此刻回头,虽说错已铸成,但反戈一击,扈从陛下还宫,召集勤王护驾之师,以功抵过,可免去夷三族之罪不说,以擎天之功,陛下自是不会吝惜爵位,封爵不下国公,论职也当不低于五品,否则你们若是执迷不悟,跟从叛逆到底,便是本大将军不杀你们,你们的主子,为了保守机密,以塞天下人之口,也断然不会放过你们!”   就在这时,房玄龄冷冷的笑道:“陈大将军莫要虚张声势了,你孑然一身至些,玄龄虽然不敢伤及陈大将军性命,但陈大将军莫要让玄龄为难!”   说到这里,段志玄也按着刀柄,缓缓逼近陈应。   陈应随手拔出横刀,往前面的地上猛然一插。   锋利的高锰钢横刀插入地面三寸有余,横刀刀身颤颤着发出金鸣声。   陈应指着横刀道:“越此刀者,格杀勿论!”   原本冲向陈应的秦王府护军不由自主的停止住脚步。   房玄龄看着这个情况,心中大急,拔出一名护军士兵的横刀,指着身边的秦王府护军将士吼道:“给本官抓住陈大将军!”   然而,此时秦王府护军将士手脚哆嗦着,缓缓后退。   以一人之力,独挡数百秦王府护军将士,让秦王府护军将士寸步不能前往。   房玄龄大急道:“段将军,秦王殿下有令,让尔等接受本官指挥,尔等听令,如若不从,以抗命处之!”   说到这里,众秦王府护军将士不再迟疑,他们哆嗦着手脚,缓缓逼向陈应。   陈应一看虚张声势无效,伸手右手打了一个手势。   身边的周青会意,趁着众人不注意,将手中的手擂弹点燃引信。   陈应看着周青点燃手擂弹,一边吼道:“这是你们自找的,对于尔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本大将军只好请出雷神,将尔等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狱,灰飞烟灭休怪某家无情!”   说到这里,陈应仿佛如同抽风一般,跳起来后世的霹雳舞。   嘴里也念念有词:“Ifyouasoexistinthisord,thenthisord,regardessofhat,hasteismeaningfu.Butifyounot,regardessofthisordhashoe,heinmyeyeisasoonyaiderness.ButIikeyamafoxsouidghost!”   就在这个时候,别说众护军将士,就连房玄龄也不知道陈应搞什么鬼。   众人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陈应快速念完了他的咒语,陈应的眼睛一瞪,声音陡然抬高八度大吼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炸!”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一团橘红色的火球在秦王府护军中间腾空而起。就连陈应也没有想到,手擂弹第一次实战居然是在太极宫南衙打响,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秦王府护军阵中顿时人仰马翻,鬼哭狼嚎,一时间也不知道多少人被手擂弹的冲击波淹没,多少人被弹片扫倒,又有多少人被这巨大的响声吓得尿了裤子,不过,这一刻所有的秦王府护军,扑通,扑通全部跪在陈应面前。   以前,他们就听过关于陈应的种种传说,说什么陈应会发术,会让抽掉人的魂魄,让人不能动弹,他们听着只是感觉荒谬,大部分人都不当真。可是现在他们相信了传说,陈应居然连雷神都可以请得动。   陈应望着噼里啪啦的扔掉兵刃的声音,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太极宫甘露殿内,李世民到底没有一刀砍了李渊,而是向李渊咆哮道:“阿爹,自武德元年以来,儿臣对外,南征北讨,定陇西、平山东、克洛阳,为我大唐国朝定鼎,终日奔波劳碌;对内百般退让,数让储君之位,谦恭待人,礼贤下士,为了朝廷大局,社稷稳定,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可是儿臣换回了什么?换回的,是东宫齐府,党羽爪牙步步紧逼,层层围堵,必欲致我于死地而后快。如今儿臣,已被逼上绝路,再退半步,儿臣一家老小,即将死无葬身之地”   不等李世民说完,李渊打断他道:“说得好听,你南征北讨胜过几回?攻打薛举,浅水塬大败,若是不是让刘静替你扛下来所有的罪责,你有几颗脑袋够砍?你对起得那些数万无辜的亡魂吗?你睡觉睡得踏实吗?还百般忍让,别把朕当老糊涂,朕还没有糊涂,杨干为什么会反?还不是因为他贪污三千套甲胄私售,被你抓到了把柄,不得不反?刘十善为什么会反?你难道真以为鱼彦章是吃白饭的吗?朕什么都知道,如果你不是朕的儿子,你就算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李世民咆哮道:“就算儿臣如此,那也是被逼的!”   “被逼着构陷太子阴谋毒杀你?”李渊原本不相信的东西,此刻他全部相信了,可是,为时已晚!李渊此时只好发泄着痛快,继续喝骂道:“十五万精锐大军交给你,八大总管相随,对付区区三万残兵败的王世充,居然功亏一篑,如果不是屈突通大将军扛下这个罪责,陈应让出这个功劳,定洛阳你有功劳?”   李世民愤愤道:“儿臣就算没有功劳,也应该有苦劳,比起三胡,儿臣哪一点不比他强?天策府,众多臣武将,追随儿臣,招讨四方,为我大唐基业,呕心沥血,披肝沥胆,屡建功勋,仅仅因为他们追随的不是太子,不是齐王,便有功不赏,无过重罚。”   李渊摇摇头道:“你现在手里拿着刀子,随你怎么说!”   李世民反驳道:“在父皇心中,应当清楚,以天策诸臣开创社稷之功,至今官不上四品,爵不过郡公,公道何存?公平何在?儿臣不孝,今日冒万死,危及圣躬,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兵谏,为的不是儿臣个人的成败荣辱,为的是大唐社稷兴替,为的是天策府众臣的妻子妇孺,为的是天下苍生的福祉!”   李渊冷笑道:“你到底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说到底,你还是对朕,立建成为太子,心存不满,对朕罔顾你的功勋战绩,腹有怨言。所以你今天就带着兵,直闯宫禁,斩杀朕的卫士,血溅甘露殿,就是为了向朕表示你的怨愤,就是为你手下那些狐朋狗党,鸣不平!口口声声为了大唐社稷,天下苍生,你今晚这般暴戾行止,将朝廷礼法置于何地?将朕这个皇帝置于何地?将父子纲常置于何地?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逆子贰臣,还有脸在朕面前,说什么社稷苍生?”   李世民毫不尴尬的道:“孟子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我李家蒙上天眷顾,忝有天下,何也?隋炀帝韬武略,天下谁人能及,十数载,而王气消散,鼎器迁移,何也?为君者,若不以天下臣民为念,虽以帝王之尊,亦死无葬身之地。一个国家就是一棵大树,君为实,朝廷为冠,社稷为干,万民为根”   李渊嘲讽的瞪着李世民道:”信口雌黄!“   李世民不以为然的继续说道:“礼法,乃圣人所定,君让臣死,臣不死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为不孝。然则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又岂是区区一个“礼”字,所能局限的?君之视臣为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路人;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寇仇。这话也是孟子说过的。乱世之际,何论忠奸?父皇于我大唐,乃开创之主,于前隋,便是逆臣贼子,我李家一门,均是前隋叛臣,又有何忠义可言?说什么隋王无道,而失天下,天命归唐,而李氏抚有天下。这等话,骗一骗陇间的愚民愚妇尚可。若是为君之人,也这样想,得天下易,失天下,也只在呼吸之间耳!万民拥戴,我李家,才能在十八路反王中,一枝独秀,定鼎四方,老百姓若是苦唐,数年之间,将江山变色,社稷翻覆,前隋殷鉴,比比在目,还不当引以为戒么?”   李渊气的浑身哆嗦,戟指李世民,咆哮着大吼道:“住口!”   李渊呼呼的喘着粗气道:“用不到你来教训朕!收起你这副假仁假义的伪善面孔。别忘了,我是你老子,我养育了你三十余年,你是个什么东西,天下还,有人比我更清楚么?你这番说辞,还是拿出去骗别人罢,别在你老父亲面前卖弄!”   李世民笑笑道:“父皇这话,儿子不认同。诚然,儿子的身体发肤,都是受之父母。儿时,父皇在儿臣的教养栽培磨砺上,均废过诸多心血。可是,自武德二年以来,父皇为高居九重之君,足不出宫禁,终日所见,不过宫人宰辅、武臣工罢了。别说对儿子,便是对天下,父皇又了解多少呢?”   李渊道:“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朕这一辈子都要强,活到这个岁数,更不会让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来教训朕!你索性就一剑将你的老父亲杀了,就在这甘露殿里,登基坐龙庭,让全天下看看,你这个新皇帝有多么孝顺!”   李世民指着自己,露出苦涩的微笑道:“父皇,此刻你这么想,却又怎知道,这许多日以来,儿臣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李世民举起自己的战刀,目光坚定地盯着李渊道:“儿子纵横天下十余年,一向以英雄自诩,如今,却受困长安,被自己的亲兄弟,逼得走投无路。即是英雄,便不会选择这么个窝囊死法,左右是死,儿臣宁愿,轰轰烈烈死在沙场之上,宁愿,在刀枪矢刃之间,化为肉泥,也绝不愿,坐以待毙,为诸贼所笑。”   李世民道:“父皇不必多虑,再怎么说,你也还是儿臣的父亲,大唐的皇帝。儿子就算再不孝,也不会当真轼了您。今日我们是兵谏,并不是谋逆,天下还是大唐的天下,做皇帝的,也依然还是我们李家的人。今日这些话,只是儿子和父皇的私房话,外人面前,儿子一句都不会讲。父皇的颜面即是大唐的颜面,一个国家,一个朝廷,有些事情,终归还是要顾忌的”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李世民脸色大变。   李渊疯狂的笑道:“上天都看不过眼了!”   李渊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李世民道:“你就是真的登了基,也是一个亡国之君,我大唐的基业,就要败坏在,你这逆子的手上了!”   李世民顿时,目眦俱裂地挥舞着战刀,冲李渊怒吼道:“你胡说!”   李渊吓得连退几步。   李世民闭上眼睛,半响之后再次睁开,长出一口气道:“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既然阿爹逼着儿子说出来,那就莫怪儿子的话,说得难听了。”   李渊扭曲的弯起嘴角,狠狠地瞪着李世民。   李世民毫不退缩的死死盯着李渊道:“朝政得失,首在用人,用人得失,首在赏罚,我大唐定鼎以来,那么多的功臣勋将,爵不过公侯,衔不足三品;而我李家呢,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全都封了王,就连此刻,尚在襁褓之中的娃娃,都封了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能不让功臣寒心,武失望?”   李渊冷冷的扭过头,根本不理会李世民。   李世民不依不挠的道:“为人主者,用人当唯才是举,而非唯党是用,房玄龄杜如晦,都是宰相之才,儿臣也向阿爹举荐过他们,结果呢?房玄龄蜗居天策职衔数年,未得一迁,杜如晦堂堂天策司马,仅仅是因为,与阿爹身边的一个贱人的父亲,口角了几句,竟被打折一根手指,还被阿爹削去了爵位,如此用人,如此治事,岂不让天下臣民心寒?”   李世民咬牙切齿的低吼一声,吓了李渊一跳。   李世民道:“阿爹当年是这样的么?阿爹在太原时是这样的么?若是那时候,阿爹就如此待天下豪俊,我们李家,还能进得了长安么?自入长安以来,你整日流连于深宫妇人之间,不肯亲问民间疾苦,不肯听闻,良臣谏言;有功不赏,有过不罚,令贤臣寒心,小人庆幸,大唐社稷,危在旦夕,阿爹以儿臣为亡国之君,却不知,如今之大唐,已现亡国之兆!”   李渊头晕目眩,一个踉跄软倒在地上。   李世民抢上前去搀扶住李渊,目光冰冷的望着眼前的虚空。   李世民冲身边的长孙无忌道:“请陛下去临湖殿,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二七七章 大哥再让弟弟最后一次   李秀宁坐着步撵缓缓走向太极宫,而李建成与李元吉则装扮成小兵的模样,分别位于李秀宁左右两侧。   李秀宁微微皱起眉头道:“如此紧要关头,怎么不见魏玄成?”   听到这话,李建成的脸色大变:“坏了!”   李秀宁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三天之前,凌敬声称老选用密法,腌制了一坛醋芹,邀请魏征前去品尝!”李建成一脸阴郁的道:“自此之后,魏征便杳无音讯,那凌敬,背叛本宫了!”   李元吉撇撇嘴道:“凌敬是窦建德的心腹,如果老二把窦建德的死,扣在你的头上,凌敬不背叛才怪!”   李建成苦笑道:“窦建德的死怎么会和我有关,我再三向陛下替他求情,奈何陛下不许!”   李元吉的道:“老二别的本事没有,颠倒黑白的能耐可不小,凌敬肯定背叛你了!”   李秀宁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元吉。   李元吉的脑袋一缩,不再言语。   李建成担忧的道:“那王晊虽然说与本宫颇为相似,可是常何与本宫是旧识,岂能逃过他的眼睛?”   李秀宁摇摇头道:“大郎,你要对月儿的易容术有信心,当初她给本宫化妆成病容,你和阿爹可曾发现端倪?”   李建成立时无语,当初他还真没有发现李秀宁的异常,还真以为李秀宁大限将至。   李元吉笑道:“我倒是不担心,岑本的兄长,岑叔原本就与我非常相似,稍加妆容,恐怕杨妃也分不出真假,不行,这事一了,我一定要把岑叔阉了!”   李建成诧异的望着李元吉,真不知道他的脑袋里如何想的。   看着李建成望着自己,李元吉急忙解释道:“大哥你是不知道,这个岑叔跟我长得太像,杨妃若是认错了人,那岂不是要坏了我的血脉,不行,绝对要把他阉了!”   李秀宁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阿爹怎么样了!”   玄武门前,王晊与岑悦分别装扮成李建成与李元吉的模样,带着亲卫缓缓走向玄武门。   王晊一阵紧张,反而装扮成李元吉的岑叔比较自然。   玄武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常何带着一大队禁军士兵从门里面走出来。   岑叔勒住了马头,皱起眉头道:“今日是玄武门宿卫的应该是敬君弘,怎么看不见他的人影?常何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是父皇下敕更改轮值了?”   常何做贼心虚,不敢正视“李建成”的眼睛,低头抱拳施礼道:“末将甲胄在身,不能给太子殿下施全礼了!   王晊松了口气,面露微笑道:“不碍事。今日禁军,不是君弘将军当值么?怎么是你站在这里?”   常何紧张的道:“回禀殿下,今日北门,是老敬当值,他昨夜在此宿卫,此刻收队,训话用饭去了,片刻就当回来。末将今日当值监门卫,故而在此!请殿下和齐王殿下出示腰牌。   王晊点了点头,从怀间取出一面镶金铜牌然后又问道:“陛下开早课否?”   常何语气有些失真,颤抖着道:“陛下今日似乎没开早课,半个时辰前,便已经升了两仪殿。相公们比两位殿下,来得早一些,此刻应该已经进去了。”   岑叔可以确认,宫中已经如同预料的一般,早已有猫腻。   二人在空中对视一眼。   王晊问道:“都哪些臣子已经进去了?”   常何的手脚,忍不住的颤抖着。他虽然是奉命打入东宫内部,可是跟着李建成日久生情,李建成对他一直不错,算得上是恩遇有佳,现在眼看着李建成马上就要死了。   常何非常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李建成,让他离开这个陷井。只要李建成现在调头返回,他绝对啥事没有。   可是,想起当初他向李世民效忠的宣誓,常何只要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常何躬身道:“裴相国、萧相公、封相公、杨相公、陈相公和宇相公都已经进去了,同进去的,还有中书省,草就敕诏的中书舍人颜师古。陛下昨夜给末将下了特敕,今日,只在两仪殿,接见太子和诸王宰相,其他臣卿一率免朝觐见。”   岑叔不假颜色的道:“那秦王呢?”   常何答道:”秦王殿下正好比两位殿下,早来了一刻,他是单骑来的,没带侍卫从人,只有长孙郎中,和一位不认识的七品官陪在身边,此刻都进去了,恐怕还没到两仪殿。”   岑叔终于露出轻松的微笑,带马走进玄武门。   王晊跟在岑叔身后,一众侍卫也鱼贯而入。   常何挥手。   士卒们缓缓关闭玄武门。   高士廉带着一队秦王府护军将士,抵达掖庭宫死牢的大门前。   一名狱卒迎上来道:“什么人站住!”   高士廉一挥手,身后的秦王府护军士兵,扬起手中的弓箭。   天牢狱卒平时镇压监狱里的囚犯还行,可是与军队巷战,那就差得太多了,这些狱卒身上连皮甲都没有,箭射着就伤就死,刀碰着就伤,可是他们手中的轻弓与劣质刀剑,劈砍在装备精良的秦王府护军将士身上,仿佛如同跟他们挠痒痒。   秦王府护军与天牢狱卒虽然人数相当,然而交手不过一刻钟,数百名狱卒不是被杀,就是扔在兵刃跪地投降。   高士廉看着大局已定,秦王府护军将士成功拿下掖庭宫天牢。   高士廉笑道:“打开牢门,把罪囚全部放出来。”   大量的秦王府护军将士鱼贯而入,冲进天牢,押着牢头将一个个囚室被打开。   死囚们纷纷涌出囚室,被秦王府护军赶城牢城的中央。   高士廉站在高处,鸟瞰着囚犯们。   高士廉出身北齐皇族高氏之后,乃北齐清河王高岳之孙。他自幼熟读经史。此时李世民兵力捉肘见襟,高士廉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采取武装囚徒为军的办法。   当然这也不是高士廉的创新发明,早在西汉武帝晚期,武帝为卫太子避免走上了自己的覆辙,开始清理卫氏集团的力量,避免卫氏像吕氏、窦氏一样,成为大汉的强横外戚,专权跋扈。   可惜刘据没有读懂刘彻的苦心,铤而走险,率兵造反。于是引发了巫蛊之祸以来,最多惨烈的流血事件。刘据当时并没有兵马,就是依靠长安郡抵狱内的罪囚,发给他们武装,让他们充当士兵。结果,这与秦末章邯率领骊山刑徒一样,打得左丞相刘屈牦麾下汉军将士大败。若不是刘彻出面命令大汉北军出动,刘据反而不会败。   高士廉站在牢城上望着众囚徒朗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要么,是在府里宫里,手脚不老实、要么,是伺候差事不尽心,总归是犯了事,才被发遣到掖庭,来做苦役。入了掖庭,你们便是累死累活累到吐血,此生也休想再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你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大约不认识我,我叫高士廉,是秦王妃的舅舅,雍州治中,朝廷的安阳郡公。今日奉秦王教谕,要领兵靖乱。我已经命人,打开了王府的武库,你们一人,捡一件趁手的家伙拿上,随着老夫去靖乱。只要你们肯卖力气,待今日之事一过,老夫定然禀告秦王,索性赦免了你们,一律入府军籍,也谋个出身。若是有哪一个不卖力气的,老夫也不用禀告殿下,直接砍了就是!”   众死囚面面相觑,很快争前恐后地举起手叫喊起来:“我去!我去!”   高士廉看着这一幕,大喜过望。   他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获得超过三千罪囚军卒。   高士廉大手一挥,数十辆大车,缓缓而入。   这些大车装载着大量的兵刃和甲胄。   这些囚徒马上分发下来,披甲的披甲,拔出横刀的拔出刀,众人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准备跟着秦王李世民混一个从龙之功。   就在这时,地面微微颤抖着。   “咚咚”的沉重脚步声响起。   高士廉循声望去,只见长街尽头出现上百名身披明光铠甲,扛着陌刀的重装步兵出现,这些重装步兵,活像人型坦克一样,迈步而来。   高士廉望着这群人形坦克的前面,当先一身,身披大红色的披色,脸上照着银色面具,不过看其身影,似乎并不像男人。   他脑袋里升出一个念头,难道是平阳公主?   想到这里,高士廉不禁肝胆俱裂。   几乎与此同时,长街的四巷八道,陆续出现整齐的迈步声,这些声音整齐划一。足足一两千人端着弩机迈步而来。   这些射士强弩早已张开,尖锐得令人胆寒的箭镞早已嵌入箭槽,笔直的指着掖庭宫牢城,一股阴冷的嗜血气息席卷全城,骇得高士廉与秦王府护军,包括这些准备建功立业,混个从龙之功的囚徒们,上下都变了脸色。   马上的那名英姿飒爽的女将,缓缓揭开面具,不是别人正是李道贞,李道贞望着众囚徒道:“放下兵刃,滚回囚室,否则格杀勿论!”   高士廉看清来人不是平阳公主李秀宁,顿时松了口气。   可是,看着这些囚徒纷纷放上兵刃,自己返回自己的囚室,高士廉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陈应麾下的陌刀军将士天下闻名,足以一以抵百。   特别是面对秦王府护军和这些囚徒这等乌合之众,除非陌刀军将士的体力耗尽,否则难以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李道贞望着高士廉道:“高治中,别让我动粗啊!”   高士廉苦笑着,缓缓从牢城下走下来。   一队秦王府玄甲军甲士兵,押着包裹着被子的李渊缓缓走着。   李渊望着周围的秦王府护军,苦口婆心的劝着众人效忠他这个皇帝,临阵倒戈。李渊既是封官又是许愿,奈何玄甲铁骑是对李世民最为忠心的一部分人,他们根本就不听李渊的话。   李渊又生气也是无奈。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年轻的将领望着李渊满脸鄙夷的笑道:“陛下,您就别浪费口水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末将原本便是世袭国公,陛下曾有敕,末将的家人,除名除籍,永不叙用的!   李渊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冷冷的道:“你是?”   刘树义躬身道:“末将刘树义,陛下身为天子,总理万机,自是记不得罪臣之子了!”   李渊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树义虽然李渊想不起来,时隔六年刘树义已经长大成人,反而有几分其父的风采。李渊还感觉奇怪,自己感觉他如此面熟。   当初,裴寂上书弹劾刘静谋反的时候,李渊顺水推舟,不经审问,没有证据,就以莫须有的罪名,杀掉了刘静。   因为,当时大唐可以没有秦王,但是绝对不能没有李建成。   如果不是李建成与河东和关中世族达成协议,由河东、关中世族出钱、出人,武装十万大军,大唐迈不了这个坎。   刘静动用他的门生故吏,为李世民造势,蛊惑朝廷废太子改立秦王,所以在那个时候,刘静必须死。   李渊想到李世民居然用刘静的儿子来监视自己,顿时额头上渗出层层冷汗,惊恐异常。   他真怕刘树义一刀砍了自己,李世民大不了假惺惺的杀了刘树义为自己报仇。   长孙无忌气定神闲地看着李渊:“陛下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秦王在战场上的样子,今天看到了?”   李渊被一群甲士保护着,缓缓临上临湖殿的观景台。   寒风吹来,李渊忍不住发抖。   可是,顺着观景台往下看。   此时,远处的“李建成”与李元吉正毫无戒备的沿着临湖殿宫道,缓缓的走着。   李建成和李元吉身边的护府,满打满算不到两百人。   李渊望着这一幕,撕心裂肺的吼道:“大郎,四郎,快跑有埋伏!”   长孙无忌闻言哈哈大笑。   距离太远,李渊就算喊破喉咙也没有用。   长孙无忌让李渊看着李世民杀掉李元吉与李建成,就是为了攻心,让李渊明白,李世民为了皇位,既然可以杀兄,杀弟,弑父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有这样,李渊才会妥协。   临湖殿内,原本紧闭的窗户突然打开了。   李世民策马缓缓而出。李建成和李元吉仿佛没有感觉危险,继续前进着。   李世民笑道:“大哥,四弟,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岑叔假装惊慌的摘下弓箭。   李世民纵马走向李建成。   李世民嘴角挂着一丝讽刺的微笑,待李元吉的箭,飞到了面前,他挥动着手中的长弓,随手一拨。箭矢打着旋从李世民耳边飞过。   李建成呆若木鸡,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弯弓搭箭,瞄准了李建成。   李世民道:“大哥,从小到大,你一直都让着我,今天,就再让弟弟一次吧。”   说着,李世民举起弓箭,缓缓上弦。   就在这个时候,王晊急忙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随着丝丝拉拉的声音响起。   王晊恢复了自己面目。   李世民一愣,望着王晊道:“你是谁?”   岑叔也恢复了自己面孔。   看着这一幕,李世民在马上摇晃了两下,差点摔倒。 第二七八章 秦王殿下许久不见   天色微微放亮,大批的左武侯卫士兵手持兵刃,身披甲胄,开始戒严长安城内城。   各坊里武候则带着坊丁,缓缓关闭坊城,沿街设卡,严谨任何人出入。   唐朝的十二卫大将军,就相当于十二个军区,每个军区下辖所辖军区的折冲府。左武候卫就有点特殊,因为是直辖长安城防区,所以长安城的武候全部归左武候卫大将军管辖。   陈应持白旌黄钺,直接调动左武候卫大军封闭长安城,避免无辜百姓枉死。   面对刀剑齐出的长安城左武候军士兵,这些长安百姓们关紧门窗,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郭洛终于带着骁卫府和亲卫府,两个府共一千八百余人浩浩荡荡开赴南衙。随着郭洛将所有秦王府护府缉押起来,陈应这才真正把心放进肚子里。   看着陈应的左武候卫军队到来,房玄龄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功亏一篑啊!   长安大变,普通百姓还可以躲避,但是朝廷的重臣们却无法避开。在这个时候,甭管当值的裴寂也好,不当值的封伦、陈叔达、杨恭仁、宇士及、萧时等全部抵达到南衙。   不过,看着衙门里的左武候卫士兵,随即这些相公们狂喜。   毕竟,南衙没有被李世民的叛军占领,说明事情还没有崩溃。   陈应已经换下来了那绿皮官袍,虽然官服穿着舒服,可是万一来了一只冷箭,陈应连哭都没有地方哭泣。所以陈应赶紧找到一件黑色的明光铠甲披在身上。   望着满堂焦虑不安的相公们,陈应手按刀柄走到政事堂内。   裴寂失声问道:“陈大将军,陛下怎么样了!”   陈应摇摇头道:“南衙与太极宫被玄武门禁军隔绝,里外消息断绝,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裴寂方寸大乱,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陈应朗声道:“诸位都是陛下的近臣,如今陛下性命危殆,是诸公为陛下尽忠的时候了。”   宰相们一个个手脚哆嗦,面如土色。   裴寂起身道:“诸位相公,此刻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印信,皆在南衙之中。各位相公手上的私人印鉴,无论有无,均非关大局!”   唐朝不比清朝,皇帝虽然掌握着国家大权,但是作为相国却有着可以批驳皇帝敕合的权力,如果尚书、中书、门下三省联合,发出诏书,与圣旨一样,同样具有圣旨的法律效力。   裴寂望着坐立不安的众相国们,朗声道:“今日之事,你们都看到了,秦王忤逆圣躬,纵兵太极宫,十恶不赦。你们都说说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萧瑀起身说道:“裴相,早持废太子改立秦王之议,陛下一直不允。若是陛下早年便从臣之所请,当无这许多,事端变故了。”   裴寂冷笑道:“哈哈,满朝武,只有你一个,是有先见之明的是不是?你早就劝陛下如此措置,看来是陛下昏庸了,没有接纳你这个忠臣的本章。这才弄得如今,臣失子逆,举朝皆反!也罢大唐天子是个无道昏君,也用不得,你这等赤胆忠心的臣子,你回家养老去罢!”   裴寂说完。   陈叔达道:“老夫附议!”   宇士及也道:“老臣附议!”   封德彝起身道:“裴相息怒,萧公所言,乃是至理,如今大唐社稷不宁,非如此,不足以抚平朝政,安定人心。伦以为,裴相应当机立断,立联合三省,且明敕天下,将长安军务,委决陈大将军,以此为,安定天下之本!”   杨恭仁道:“附议!”   宇士及道:“了不起一方印信,本官附议!”   政事堂六相,如今态度一致,除了萧时不配合,不过他一个人影响不了左右大局,三省联合发布政事堂教令,将长安军务尽决陈应处理。   裴寂提笔在案几上写了教令,随后六位相国之中的五位,先后在上面用印。   陈应此时感觉压力山大,他脑袋里不由自主想起西安事变时期的杨虎城。   裴寂拿着敕令,递到陈应手中道:“还请陈大将军不惜一切代价,救出陛下!”   陈应接过教令,确认无误后,立即道:“诸位相国若是闲来无事,且随本大将军前往玄武门一观!”   众宰相随着陈应移步,而骁卫府将士则率先开道浩浩荡荡杀向玄武门。   站在玄武门城门楼上的常何看到南衙方向涌出的大量左武候卫士兵,立即大吼道:“全军将士,准备作战!”   骁卫府是左武候里唯一骑兵建制的折冲府,一千余骑沿着宫道策马奔腾,声势浩大,其实不用眼睛看,用耳朵听也可以听得到。   人道是,千人盈城,万人盈野,虽然只是一千余名骑兵,可是对常何的感觉却是似千国万马齐奔,声势骇人。   玄武门宫城城墙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屯营元从禁军士兵们火速集合,而在城墙上的禁军士兵竖起了盾牌,一口口灶子里的微火加大,把锅里的油煮热,准备请攻城的左武修改卫士兵们一道开胃大餐。   这时,左武候卫的骑兵大军已经越来越近了,旌旗,人喊马嘶,长枪如林,刀光甲光映着雪光,一股噬血的森冷气息冲天扬起,令人手足发冷。   常何艰难的数了数人头,数不清,但绝对不止上千人就是了。他朝士兵们咧嘴笑了笑:“恭喜你们,你们多了几千贯的收入!不用担心老子支不出钱,只管把他们的脑袋割过来换就是了!”   士兵们发出一阵笑声,临战前的紧张略略减轻了一些。   让常何心中稍安的是骑兵没有办法给战马装上翅膀,在宫城内施展不开。   然而不等常何松口气,他差点一口气没有憋上来,鲜血狂喷。   敬君弘望着骑兵阵中出现一辆大车,好奇的问道:“老常,这是什么东西?”   常何哭笑不得的道:“我也不知道!”   常何当然是不知道了,这是陈应发明出现的土坦克。   进攻玄武门,特别是陈应作为进攻的一方,陈应自然不想让自己的将士上前白白送死,于是陈应就弄了一件简单版的土坦克,用一辆大辆加固着一块门板,这块门板还是从南衙厢房上拆下来的,厚度足足拥有六寸厚。陈应又将裴寂放在南衙值房里的棉杯拿过来,包裹在门板上面,然后把棉被浇上水,淋湿。   别看这辆盾车简陋异常,不仅箭射不透,而且就算放火,一时慢会也烧不着,除非火把或火油可以把棉被的水蒸发掉,这知道这床棉被用掉了十二斤棉花,本来就重,浇水之后,足足重达二百余斤。   裴寂望着这辆移动速度非常慢,模样又非常怪异的车道:“陈大将军,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土坦克!”陈应下意识的道。   裴寂一怔,疑惑的问道:“坦克是什么?”   陈应随口道:“坦克就是”   陈应突然想到这玩意可是一千多年之后的产物,就算他说破嘴皮子,裴寂也不会明白坦克是什么的,只好改口道:“就是一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车啊,别看其貌不扬,既能防箭,又能防火”   不等陈应说完,裴寂一脸幽怨的道:“陈大将军,就算你要防火,防箭用得着又是拆门,又是棉被吗,直接在车上装松土不是更好?不光能防箭防火,连石块都砸不动了。”   陈应一拍脑袋,我去居然忘记了这一岔。   陈应尴尬的笑了笑。   玄武门到了,在这个时候,陈应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本想让郭洛上前喊话劝降,可是转念一想,郭洛用着还顺手,万一常何狗急跳墙,他指着满朝相公中间一名身穿绯色服服饰的中年微胖官员道:“你,就你了去劝降!”   中年官倒不怯场,朗声道:“下官领命!”   望着这名官的背影,陈应喃喃的道:“看着不傻,怎么有点二啊!”   裴寂摇摇头道:“颜师古颜以行可不是行二,他是嫡长子,他二弟颜相时、三弟颜勤礼皆幼而朗悟,识量宏远,工于篆籀,尤精训诂,与颜师古、颜相时同为弘、崇贤两馆学士,校定经史,四弟颜育德,任太子通事舍人,于司经校定经史。”   就在裴寂向陈应介绍颜师古的时候,陈应也在目瞪口呆,怎么随便点一个人都是历史大牛?关键是这个大牛还是历史名人颜真卿的祖宗。万一要是被常何脑袋一热,下令射死了,陈应就是千古罪人了。   就在这时,颜师古一脸愤愤的回来道:“陈大将军,下官失职,乱臣贼子,执迷不悟,人人得而诛之请给下官一柄刀,下官为陛下除此贼!”   陈应摇摇头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颜舍人还在下去休息片刻吧,区区此獠,儿郎们人到擒来!”   陈应转身望着骁卫府将士道:“骁卫府负责弓弩压制,亲卫府进攻!”   随着陈应一声令下。   苍凉的牛角战号声响起,呜呜呜响彻云霄,一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充斥于天地之间。号角声中。   骁卫府的士兵们狂呼:“万胜!万胜!”   随即策马冲了过去,手往箭袋一抹就把数支箭抓在手中,弓弦连颤间,箭若联珠咻咻射出,虽然上去只是一个团,两百来骑而已,硬是泼出一阵密集的箭雨,几乎每一个垛口都被关照到了。   要论骑射功夫,骁卫府远不如生活在马背上的突厥人。但是骁卫府胜在装备精良。在陈应几次三番的收拾之下,突厥人如今的日子过得非常苦逼,他们所用的都是角弓,弓力相当差,箭枝也好不到哪里去,精钢箭镞就不用想了,连铁制箭镞都不多,大多是拿兽骨或者燧石来凑数,杀伤力自然大减。   不过,骁卫府可不是一样,他们装备的都是软钢反曲弓或软钢弩,精锐打造而成的三棱箭。元从禁军看着密集而来箭矢,都忙不迭的举起盾牌躲好,不敢抬头。   利用守军火力被骁卫府弓弩手压制之机,盾车被推了过来,步兵要么躲在盾车后面,要么抬着云梯,手持刀盾,迅速朝城墙逼近,每走几步就发出一声嚎叫,来势汹汹。   常何急道:“稳住阵脚!稳住阵脚!让他们过来,等他们到了城墙下我们再收拾他们!”   可惜,有一千余名骁卫府骑兵在宫城下负责远程压制,谁敢露头,他们就是一阵箭雨覆盖。   众元从禁军将士哪里见过如此阵仗?   元从禁军虽然大都是良家子出身,可惜他们基本上没有打过仗,看到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   几乎毫无迟滞作用,盾车护送着亲卫府的士兵,成功突击到玄武门门下。   亲卫府的步兵们马上拿着刀斧,疯狂的砍着玄武门宫门。这种用实木打造而成的宫门,莫约一尺余厚,被刀斧砍得木屑上下纷飞。   敬君弘看着这一幕急道:“玄武门坚持不了多久,失去这道宫门,咱们都得死!”   常何高喊:“上塞门刀车,守住城门,每人赏金百两!”   敬君弘朝着常何道:“老常,你守城门,我带人守城门!”   说着,领着一队士兵就朝城墙下走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宫门已经被砍得大窟窿小眼。   罗士信急得大叫道:“你们让开,让我来!”   说着,他跳上一匹备用战马,朝着城门冲去。   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罗士信大吼道:“给我开!”   他手中的铁枪,直刺城门的顶门栓。   “咔嚓!”一声闷响,城门应声而开。   然而巨大的惯性冲击力,让罗士信也不好受,他一身力气,全部转移到战马身上,战马吃力不住,前蹄一软瘫倒在地上。   城门大开,陈应的亲卫冲向玄武门内。   就在这时,敬君弘端着一柄长槊泼命挑翻两个亲卫府甲士,然后奋力推动左边的大门。   两扇门叶徐徐合拢。   罗士信跳下战马,提着已经严重变形的铁枪,抡圆了当作棍子向敬君弘扫去。   敬君弘的腰肢,逞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在一起。很显然,罗士信这一枪,直接扫断了敬君弘的脊椎,敬君弘一张嘴,大口吐着血。   常何冲过来抱住敬君弘大声喊叫:“老敬!老敬!”   敬君弘嘟囔两句头一偏,断了气。   罗士信换上战马,大吼道:“挡我者死!”   李世民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居然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真是功亏一篑。程知节勃然大怒,冲上前一把薅下王晊的衣领,冲着王晊咆哮道:“你说,太子在哪?太子在哪?”   王晊吓得嘴色抽搐着,手脚哆嗦着,张了张了嘴,却说不出话。   相反,岑叔则镇静得多。   岑叔轻轻的笑道:“秦王殿下,你难道还猜不出太子殿下现在在哪里吗?”   李世民的脸色陡然巨变:“不好太极宫甘露殿!”   就在这时,玄武门方向传来激烈的杀喊声,程知节的脸色顿时大变。   失去宫门的防守,玄武门守军将士根本就不是陈应亲卫的对手,要知道陈应的亲卫自从灵州四战东突厥、河东平定刘武周、洛阳战王世充、河北平定窦建战,又在凉州杀得西突厥统叶护可汗狼狈而逃。   他们每一名士兵,都是跟着陈应从巴蜀到灵州,从西河到河东、河南、河北,再杀到西域,杀到葱岭,纵横万里,所向披靡,绝对不是常何麾下这些样子货可以比的。   自宫门大开,在城门洞内坚持仅仅一柱香的功夫,常何就被罗士信一枪刺透胸口,死得不能再死了,随后,常何麾下将士就狼狈而逃。   程知节从听到玄武门方向的杀喊声,仅仅两柱香的时间,当先一骑,策马扬枪,呼喝连连:“乱臣贼子受死!”   李世民望着由远而近的罗士信,他可以视若无睹。然而他却无法无视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陈应。   陈应策马缓缓走到李世民面前五十余步站定,淡淡的笑道:”秦王殿下许久不见!“ 第二七九章 我若登基许你楚地封王   原本平静的齐王府,突然人声鼎沸起来。集结的号角声呜咽的响起,长林军听到惶急的集结号声,马上起床,快速披甲、拿着兵刃,朝着校场走去。   长林军虽然比不上陈应麾下的精锐部队,不过,不可否认长林军是长安少有精锐部队之一,这支部队属于非常具有韧性,早在李元吉带着长林军从太原丢盔弃甲,被刘武周从太原追到浩州,足足六百余里追击,硬是没有留下李元吉。   同样,在洛阳之战,李世民大败,牵连了李元吉,在王世浑火牛阵突袭,骁骑卫洗地的情况下,三千长林军依旧像顽石一样,硬抗着数万败军的冲击,支撑着局势扭转。虽然长林军从来没有耀眼的战绩,而且是逢战必败,然而长林军却屡败屡战,韧性十足。   短短一柱香的功夫,三千长林军甲士集结完毕。长林军将士士气高昂的在校场中列阵而立,甲胄锵锵,长枪如林。   一名校尉望着点将台上空无一人,暗暗惊诧。就在这时,谢叔方满身披挂,一脸狰狞的大步走向点将台。   谢叔方高喝道:“众将士!”   三千长林军甲士兵马上神色肃然起来,侧耳倾听着谢叔方的命令。   谢叔方大喝道:“狗娘养的秦王,准备在玄武门伏击我们大王,诸位随某家杀向玄武门,营救大王!”   众将士轰然应诺。   正所谓秦桧还有三个相好的,李元吉虽然平时行事嚣张跋扈,狂癫不羁,然而他却对长林军将士非常不错。长林军将士享受着大唐一等精锐的待遇,与左右武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府一样。关键是李元吉非常狠辣,但是从来不克扣将士们的军饷,也从来不会贩卖将士们的甲胄与军械,长林军将士跟着李元吉出生入死,李元吉向来是伤者必救,亡者必抚恤,虽然李元吉有些混账,但是在长林军将士心中,李元吉就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将帅。   其实,普通将士对于将领的要求非常低,不克扣他们应得的钱粮,功过赏罚分明,这就是好将帅。   随着谢叔方一声令下,长林军将士马上杀气腾腾的冲出大门口,而谢叔方则一马当先。   就在众长林军将士冲向齐王府大门的时候,一个全身上下包裹的黑色斗篷里的人,挡在门口。   别人不知道这个黑衣人的身份,谢叔方作为李元吉的心腹,他岂会不知?   谢叔方赶紧勒住战马,冲向黑衣人道:“宇先生,你疯了,撞倒你咋办?”   宇化及面无表情的道:“谢统军,你这是准备去哪?”   谢叔方道:“还能去哪,杀向玄武门,营救齐王殿下与太子!”   宇化及冷冷的笑着,他的声音沙哑而刺耳,仿佛如同一把钝锯子磨木头,宇化及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悠悠的道:“你有陛下调兵圣旨吗?”   谢叔方摇摇头。   宇化及又道:“你有齐王调兵兵符吗?”   谢叔方道:“兵符齐王殿下随身携带,这是人所共知的秘密,我怎么可能有兵符?”   宇化及笑道:“你既无圣旨,又无兵符,此时长林军前往太极宫,肯定会被视作谋反,太极宫左右卫三万兵马,只认陛下的圣旨与兵符,你们三千人,冲得破三万左右卫元从禁军的防线吗?”   谢叔方一时语塞,然而一名校尉道:“齐王殿下对我等恩重如山,如今大王有难,我等身为部曲,见死不救还是人吗?”   “对,管他谁谁我们只认齐王!”   谢叔方看着群情激愤的众将士,一边伸手制止将士们,一边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现在再去太极宫玄武门已经晚了!”宇化及道:“秦王在玄武门设伏,必然抽调秦王府护军,此时秦王府只怕虚不设防,你们何不转攻秦王府,只要攻破秦王府,把李世民的家眷和子女,握在手中,秦王必须投鼠忌器!”   谢叔方闻言,眼前一亮,大喝道:“众将士随本统军杀向秦王府!”   众长林军将士轰然大叫着,朝着前面的长街上奔跑着。   时间不长,谢叔方带着三千长林军甲士抵达秦王府。   谢叔方立即下令道:“立即包围秦王府,四面同时进攻,除了秦王妃和秦王世子留下活口,其他人,胆敢抵达,格杀勿论!”   几乎在下令的同时,长林军将士立即展开对秦王府的进攻。   箭如雨下,秦王府三百护军左支右撑,狼狈不堪。   虽然李世民留下杜如晦坐镇秦王府,不可否认杜如晦是一个聪明决绝的人才,然而,杜如晦却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仅仅支撑了一刻钟时间,采取附蚁进攻的长林军将士就攻破了外围院墙。   杜如晦无奈之下,只要放弃秦王府外围,指挥秦王府的丫鬟、仆役甚至宫娥宦官,拿着武器,退守承乾殿。   秦王府玄甲铁卫与长林军在承乾殿外列阵死战,玄甲军无愧精锐之名,死战不退,然而长林军也同样不计伤亡,双方呼喝连连,杀喊声震天。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狼多,长林军个体战斗力与玄甲铁军稍弱,然而,长林军的人数与死战的意志,不仅弥补了战斗力上的弱势,反而把玄甲军将士砍得节节败退。   鲜血顺着秦王府承乾殿外的广场,潺潺而流。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清林里陈家堡的窗棂,穿着窗纸,照耀下在前厅里。不知道,怎么的,太子妃郑观音心中忐忑不安起来,特别是她的眼皮直跳,让她更加不安。   她冲李承道招招手,一副小大人一般的李承道躬身道:“母妃!”   郑观音压低声音道:“你”   郑观音马上把话咽进肚子里,起身朝着前厅大门走去。   就在郑观音走到前厅大门前的时候,两名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门前。   这两名女子一身紧身白色戎装,身披rǔ白色披风,怀里各抱着一柄柳叶刀,她们二人显得英姿飒爽,灵气逼人。   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应府的里一对姐妹花绿珠与,二人在陈府的地位非常高,除了马三宝、马周、许敬宗、以及虞庆之外,特别是内院之中,除了何月儿之外,就数与绿珠了,就连许二娘和深田花音以及内院管事高锦也没有二女受宠。   不过,二女在府中不掌握任何职权,地位有些尴尬。府里的一些管事婆子经常在姐妹二人面前嘀咕着,男女之间不就那点破事,只要她们两个爬上陈应的床,以后她们就是半个主人。   不过,二人却真不敢。没有李秀宁的许可,她们两个不敢接受陈应三尺之内,否则就会被收拾。   郑观音往左挪动一下,二人却如影随行。   柔声道:“太子妃有何吩咐!”   郑观音沉吟道:“本宫心中甚是忧虑,想去探望平阳公主!”   绿珠微微一笑道:“太子妃,非常抱歉,平阳公主旧疾复发,正在急诊室接受诊治,暂时不能接见太子妃,还请太子妃见谅!”   郑观音黯然回首,只是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郑观音返回大厅,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大厅中。此时大厅内,秦王府诸子,诸妃与秦王妃长孙无垢一众人围坐在角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齐王妃杨氏则哄着小儿子,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此时长孙无垢一脸平静,一副大家风范。   当然,郑观音不知道的是,秦王妃的表面镇静只是装出来的,她和郑观音与齐王妃杨氏不同,她是全程参与了李世民的计划,知道今天是李世民发动决战的时间,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事实上早已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安。   不过,长孙无垢城府甚深,她装作无动于衷,不过她早发现前厅照壁前人影跌踵,显然有不少人在外面,说是随时侍候着,其实就是把她们握为人质。   长孙无垢想到这里,心中更加不安。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她伸手摸向熟睡的四子李泰,就在她的手摸到李泰粉嫩的小脸时,长孙无垢的心软了。   她实在下不去手,这是亲生的儿子。   长孙无垢的目光望着身边的杨氏,不过仅仅一瞬间,她的目光就从杨氏是杨广小女儿,也是萧时的外甥女,她有一个当宰相的舅舅,同时也是江左世族的代表人物,杨氏的作用,对于李世民而言实在太大了。   长孙无垢的目光最终落在阴氏身上。阴氏是前隋左翊左大将军、长安留守阴世师的小女儿,阴世师因为抵抗李渊,不仅杀了李渊的五子李智云,还挖出了李渊的祖坟,当时十四岁的阴氏,被李世民强纳为妾,不过人家擅长察言观色,反而在秦王府混得风生水起。   长孙无垢的目光望着阴氏,阴氏看着长孙无垢的眼神,顿时明白了长孙无垢的意思,她心里苦,李泰就睡在长孙无垢的身边,垂手可得,可是长孙无垢让她制造事端,她不敢不从,咬咬牙,狠狠心,阴氏的手狠狠的掐在李祐的臀部的肉上。   正在吐着nǎi泡的李祐突然吃疼,痛得眼泪鼻涕横流,哇哇大哭起来。   长孙无垢假装关切的问道:“阴妹妹,祐儿这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你心里没点逼数吗?”当然这话阴氏是不敢当面说出来的,阴氏眼睛红红的急道:“臣妾也不知道啊,祐儿一向怕生,可能是住不管这里吧!”   长孙无垢走到面前,轻声道:“祐儿还小,又怕生,能不能把他先送回去?”   摇摇头,正准备开口。   绿珠却直接了当的道:“今天没有公主旨意,谁也别想离不开这里!”   听到这里,长孙无垢如同跌入冰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李秀宁得知了李世民的计划,现在恐怕李秀宁与陈应早已不在宫中了。   正如长孙无垢的猜测一般。   李秀宁从承天门直接进入太极宫,刚刚进入承天门广场,李秀宁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心中暗道不妙,李元吉与李建成也大惊失色。   事实上,陈应这一次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在新旧唐书中记载,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后,杀了李建成与李元吉,这才向李渊禀告这个消息,然后挟持朝中大臣,向李渊逼宫,逼迫李渊退位。   可是,事实上呢?   李世民是前夜入宫,先控制太极宫甘露殿,把李渊控制起来,以后,再让房玄龄和段志玄攻打南衙,控制三省六部,以及政事堂六大佬。   李秀宁急忙跳下步撵,快速冲向甘露殿前,此时甘露殿血迹干枯,尸体早已僵硬,显然发生的流血事件已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李秀宁急道:“还有活着的吗?给本宫滚出来!”   就在这时,甘露殿外的花从中的积扫,突然动了一下,一团白色的雪抖落下来,只见中常侍陈齐冻得鼻涕长流,颤声道:“公主殿下,快去救陛下!”   李建成也顾不得陈齐身上脏,一把提起陈应喝问道:“陛下在哪?”   陈齐期期艾艾的道:“陛下陛下被秦王抓走了!”   李秀宁咆哮道:“抓到哪里去了?”   “奴婢不知道!”陈齐当时并没有在甘露殿当值,有幸躲过一劫。别看陈齐是内侍监少监,官居正四品,在李世民眼中,他连屁都不算。   李元吉道:“老二一定把阿爹带到临湖殿了!”   李秀宁冲身边的护军喝道:“众将士,随本宫救驾!”   临湖殿前,宫殿的阶梯上,李世民居高临下的望着陈应的那张俏脸,李世民心中想要打烂陈应那张脸的愿意,更加强烈。   自从发现所谓的太子与齐王是假的,李世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不过,他也不怕,因为他手中握着李渊这个巨大的BOSS,进可攻,退可守。   程知节望着杀气腾腾的罗士信,用眼色向罗士信交流着。   毕竟程知节与罗士信也是多年兄弟,他们虽然各有其主,兄弟情份也在。   在看到陈应的瞬间,程知节就知道,秦王府已经败了,他作为秦王李世民的帮凶,少不得被抄家灭族。程知节虽然不怕死,可是他却不想看着不满周岁的儿子跟着自己一起被杀,更不像看着其妻裴氏被发配到教坊司,充当千人骑万人枕的角色。   程知节用眼神向罗士信求饶着:“求求我儿子,来世再做兄弟!”   罗士信没有迟疑,给了程知节一个肯定的眼神。   李世民望着陈应,面孔变得狰狞起来:“陈应,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比大哥,更适合当这个皇帝,只要你帮我,我就册封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许你开府仪同三司!”   听到这话,裴寂反而一阵紧张。   现在陈应就是决定大唐朝廷生死的关键,他帮李世民,李世民依旧可以胜,掌握着天子李渊,控制着政事堂六大相国以及外朝武百官,依旧着左武候卫大军节制长安,外有陈应安西十万精锐,以及灵州的定远军。   一旦陈应帮助李世民,李建成除了逃出长安,别无生路。   只要李建成逃出长安,大唐必然大,到时候突厥就可以渔利了。   同理,只要站在李渊这一边,就算李渊遭遇不测,他们还有太子,大唐国祚依旧可以延续,天下也不会崩溃,河东李世民的旧部,不仅处在李建成与朝廷兵马的夹击之下,就算李世民出逃,他不一定可以跑出长安,毕竟,左右卫军已经接到政事堂的命令,封禁宫城。   陈应淡淡的笑道:“大唐不应该成为阴谋家的天堂!”   李世民不死心,因为他也明白陈应是他唯一可以扭转乾坤的机会,李世民道:“父皇不配坐拥天下了,整日流连于深宫妇人之间,不肯亲问民间疾苦,不肯听闻,良臣谏言;有功不赏,有过不罚,令贤臣寒心,小人庆幸,大唐社稷,危在旦夕特别是你陈应,你东驱突厥,南退吐蕃,开拓西域,开疆裂土,功大莫过于此,我当要登基,定封为你楚王,建国称孤,将江淮鱼米之乡,悉数划作你的封地,你以为如何?”   陈应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临湖里侧,甘露殿方向,大地震动,马蹄声若惊雷。   李秀宁、李建成、李元吉到了。   李元吉看着李世民的瞬间,摘起弓箭,扬箭就朝李世民shè去。   “咻”一箭势若惊雷,风驰电掣般shè向李世民。 第二八零章 我若死你一定会断子绝孙   箭若惊鸿,电掣而来。李世民根本没有想到,李元吉居然是见面一言不发,直接对准他的脑袋来上一箭。   要知道,李元吉这熊孩子,虽然年龄不大,却天生神力,能开三石强弓。   三石强弓需要三百多尽的拉力,巨大的劲道,推动着箭矢带着骇人的啸叫声,飞向李世民。   别看李世民一身甲胄,都是精品,可是脑袋是人体最薄弱的部位之一,以三石强弓的力道,哪怕射不穿李世民头上的头盔。   巨大的惯性,也可以轻易折断李世民的脖子。   李建成冲着李元吉喝道:“三胡,你疯了!”   李秀宁心中一紧,急道:“二郎!”   只是,箭已离弦,再如何愤怒也无济于事。   就在这只利箭声响传到李世民的耳朵中,这只利箭已经飞到李世民脑袋前不足三尺的距离,李世民此时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李世民就要命丧当场,就在这时,李世民身边的尉迟恭扬起手中的马槊,朝李世民的脑袋前一扫。   “铛”利箭的箭镞,射中尉迟恭的槊锋,三尺余长的槊锋上擦着火花,巨大的力道将利箭砸向一边,改变了飞向方向的利箭,去势不减,扑哧一声射进临湖殿上的门当中,利箭插门当,足足一尺。   望着这一幕,李世民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尉迟恭一槊把利箭砸偏方向,李世民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程知节急忙带着一队甲士,举着重盾将李世民护了起来。   李秀宁朝着李世民嘶吼道:“二郎,阿爹呢!”   李世民没有回答,看着李建成与李元吉出现,李世民就意识到了,今天他已经输定了,拿着李渊这个人质,他只会更加糟糕,绝对不会好。   陈应自然非常理解李世民的心情,因为任何历史都是当代史,在一千多年后的这座城市,同样也发生了一起武装兵变,当时的国府分成两派,一方主张和谈,一方则主张武装进攻。当时国府卖国贼就是想利用武装进攻,逼着张学良与杨虎城杀掉手中的人质,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当上总统,随后命令部队平叛,既可以获得人望,也可以占据道义上的制高点。   陈应朝着李世民拱拱手道:“秦王殿下,你最好不要激动,咱们应该好好谈谈!”   李元吉一脸狰狞的吼道:“三姐夫,这等乱臣贼子,跟他谈什么劲,左右将士,随本王活捉李世民,只要捉了李世民,不愁他们不释放陛下,陛下能不能营救回来就看诸位将士的表现了”   说到这里,李元吉也不管身边的人如何反应,他举起马槊,策动战马,朝着临湖殿冲去,一边奔驰,一边大吼道:“生擒李世民,营救陛下!”   李元吉身后的将士,特别是他的亲卫一百余名将士也跟着大吼道:“追随齐王,擒秦王,救陛下!”   在一百余名亲卫的带动下,足足一千余名将士也跟着前冲去!   李建成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急,朝着李元吉吼道:“三胡,回来!”   李元吉根本就不理会李建成的命令,尽管朝着李世民方向冲去。   眼看着双方大战一触既发,陈应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策马冲锋,在李元吉还没有冲到一半距离时,陈应后发先至,抵达临湖殿下,挡在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敢不听李建成的命令,但是他还真不敢直接撞向陈应,看着陈应挡在身前,李元吉大急道:“三姐夫,你怎么还护着这个白眼狼!”   陈应望着李元吉道:“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   李元吉一指李世民道:“就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白眼狼,留在世上就是浪费粮食!”   陈应压低声音道:“齐王殿下,你着相了!”   李元吉听到这话,一脸尴尬。   毕竟,他表面上是为了击杀李世民,内心里何尝不是想着,逼迫李世民,让他杀掉李渊,此时事情已经出了,陈应也控制住了长安城,只要李渊死了,李世民这个锅就背定了,李建成完全可以让大理寺、刑部、御史三司会审,然后将李世民的罪行公告天下,让他身败名裂,死得人人唾骂。   可是,在场的人都是什么人?裴寂、宇士及、萧时、封伦、杨恭仁、陈叔达以及颜师古,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人精,李元吉这么浅显的手段,蒙骗无知的愚民愚妇还行,想骗过他们,实在太难了。   李元吉无奈,只好退回去。   陈应策马转身,望着李世民道:“秦王殿下,你不要做傻事,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李世民闻言原本一脸死灰中,带着一丝活人的气息。   在这个时候,双方对峙着,谁也不敢乱动。   陈应与李秀宁、李建成、裴寂等人汇合,陈应望着满堂的众人,沉声道:“诸位相国,诸国大唐开国元老,现在轮到你们向陛下进忠了!”   裴寂脸色微微一变,疑惑的望着陈应问道:“陈大将军的意思是”   陈应叹了口气道:“现在大唐内忧外患,突厥还在一旁虎视眈眈,我们大唐必须不能乱,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必须妥善解决,一旦不善,后果不堪设想,所以”   说到这里,陈应望着李建成,又看了看李秀宁,他继续道:“所以,我们马上启动与秦王的谈判,务必确保陛下的安全,以及秦王不能采取过激的行为,否则我们将成为大唐的罪人!”   杨恭仁率先道:“陈大将军真知灼见”   杨恭仁说到这里,发现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睛望着自己,马上就明白了过来,自己太急切了,这里的大佬如此众多,还真轮不到他来说话。   裴寂作为百官之首,李渊的第一心腹,常人难以相比。他出列望着李建成躬身道:“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李建成拍拍脑袋道:“本宫以为,陈大将军此法乃老谋成国之策!”   裴寂大袖一甩,朝着陈叔达道:“陈相国,我去面见秦王,你去求见陛下,若是陛下有恙或意外,敬请陈大将军全权处置!”   当然,这是必然的结果。一旦李渊出了意外,谁敢李世民和谈,谁就是乱臣贼子,玄武门内,临湖殿中,这三千余名秦王府护军,包括李世民在内,任何一人,务必处死。   李秀宁道:“请太子请出监国太子令,调动左右翊卫大军进长安,同时命令刑部,将所有涉案官佐家属,尽数控制在手中,比如常何、比如敬君弘,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   李建成点点头道:“诸位相国如何看?”   裴寂点点头道:“可行!”   陈应摇摇头道:“大唐可以没有陈应,绝对不能没有裴相国,还是我去吧!”   李秀宁心中一紧。   陈应随即给李秀宁一个安慰的眼神。   陈应不是拼命,因为他知道李世民是一个聪明人,和聪明人交谈,往往可以谈出结果,更何况,陈应身边还有尉迟恭这么一个底牌,李世民愿意合作最好,如果不愿意合作,那么他不介意让李世民偿偿被出卖的滋味。   站在临湖殿观景台上的李渊,毕竟年纪大了,被寒风一吹,鼻涕就出来了,他虽然裹着被子,可惜身上没有外衣,脚上还穿着木屐。   李渊虽然冻得瑟瑟发抖,然而此时他的心情特别舒畅,虽然距离太远,李渊也看不太清楚,不过观其其旗号,李渊发现了镇国大将军,左武候卫大将军陈应,以及齐王李元吉、太子李建成以及李秀宁的旗号。   随着,这些人马陆续涌入临湖殿,顿时把原本并不太大的临湖殿包围得水泄不通。   虽然李元吉领着大军冲向李世民的时候,李渊一阵激动。可是转念一想,马上气得脸色铁青,李小四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若是李元吉得逞所愿,恐怕李世民一旦狗急跳墙,他就会被李世民处死,那个时候,作为太子处理不力的罪名就摘不掉了。   更为关键的是,李元吉反而可以占据道义的制高点,一旦李元吉倒戈相向,李建成更加不利。   不过,好在陈应制止了李元吉的冲动,否则局势就没有办法扭转了。   正所谓国难思良将,此时此刻,李渊这才发现陈应才是对自己最为忠诚的人,如果陈应不制止李元吉,真让李元吉逼着李世民杀掉自己,那么陈应就要以任借着从龙之功,获得他想要的一切,无论权力还是地位。   但是,陈应并没有选择朝着他自己有利的方向去做,而是制止了李元吉的过激反应。就是陈应这一念之差,成功在李渊心中获得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李渊望着一旁稍为紧张的刘树义与长孙无忌道:“秦王的局势似乎不妙!”   长孙无忌咬咬牙,压抑着声音嘶吼道:“陛下,你最好期待秦王殿下大胜而归,否则结果是您最不愿意看到的!”   李渊此时已经不再惧怕长孙无忌的威胁了,李世民虽然谋反,背叛了自己,可是李渊已经得到了大儿、三女儿以及女婿的帮助,李渊的目光炯炯地扫视着长孙无忌,露出一副惋惜的神色,淡淡的笑道:“长孙无忌,今日之事,你都看到了,你猜猜看,秦王应当如何处置?”   长孙无忌与刘树义面面相觑,许久没有出声。   长孙无忌突然朝着李渊深深一躬,一本正经的道:“陛下,太子建成,平素骄奢淫逸,悖逆不法,而今,又欲谋刺国家柱石,动摇社稷大业,臣请陛下降敕,夺建成储位,废为庶人,另敕秦王,以开国勋绩,立为太子。”   李渊横眉冷目,盯着长孙无忌道:“人可以卑鄙,也可以下流,朕真没有想到,你长孙无忌会如此卑鄙下流!”   长孙无忌说道:“陛下,臣早持此议,若是陛下早年便从臣之所请,当无这许多,事端变故了。”   李渊气得胡须乱抖。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如今大唐社稷不宁,非如此,不足以抚平朝政,安定人心。臣以为,陛下应当机立断,立秦王为储,且明敕天下,将军政庶务,委决秦王,以此为,安定天下之本!”   李渊冷哼一声道:“朕英雄一世,什么时候,被人家用刀子逼着,做过事情?如今这等局面,朕便是委曲求全,又岂能,塞了天下臣民,悠悠之口?”   长孙无忌道:“陛下为天下之主,些许荣辱,又算得了什么?而今内政不清,北边不宁,非陛下睿断,不能安定天下。陛下今日之断,绝非迫不得已的免祸之举,乃是惠泽我大唐,千秋万代的无量公德。   李渊反唇相讥道:“朕如今这样做了,内政就清了?突厥就不会再进犯了?天下就平定了?朕若向李世民妥协,大唐就会像前隋一样,二世而亡!”   就在这时,李渊突然看到下面的陈应正朝着李世民阵中缓缓走去。   李渊大急,朝着陈应方向疯狂的大吼道:“回去,快回去!”   只是距离太远,陈应根本就听不见。   当然,就算陈应听见了,陈应也不会回去。   原本大唐,李世民确实是做得不错,虽然他身上有着难以清白的污点,比如弑兄灭弟,比如纳弟妇,比如砸了魏征的墓碑,比如篡改了唐史,但是他为大唐开拓了一个强大的未来,勾勒了庞大的版图,完善三省六部,开创科举   陈应其实也拿捏不稳,李建成上台之后,大唐会走向何方。   不过,只要没有李世民开了这么一个恶劣的头,大唐或许会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陈应又想过对于玄武门之变,无动于衷,让李建成自食恶果,关键是李世民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他一旦还像历史上位,自己恐怕就像李靖晚年一样,连大门都不敢关,以示清白。   陈应还想着让大唐提前进入工业时代,还想着让大唐成为世界的霸主。李世民的天可汗,其实还有一定的吹嘘成份,只要李建成还像现在一样信任自己,陈应有信心,可以打造一个更加强大的大唐,可以让大唐成为世界的霸主。   陈应缓缓走向李世民的时候,最紧张的不是程知节,也不是李世民,反而是尉迟恭,他受陈应的指令,进入李建成门下,又接受陈应的命令,假意叛出东宫,成为秦王府的得力干将。   陈应走到李世民面前,淡淡道:“秦王殿下,咱们谈谈?”   李世民愤愤的道:“自作孽,不可活!”   陈应伸手指着自己的脸道:“秦王殿下是在说某家吗?”   李世民点点头道:“自然是说你,若不是你帮着太子,太子今天必死无疑,孤也可以成功坐拥天下!”   陈应并没有反驳,因为李世民所说的都是事实。   “临死也可以拉一个垫背的,这个感受真好!”李世民咬牙切齿的望着陈应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陈应道:“你不敢!”   “你的脑袋比我的刀还坚硬?”李世民突然拔出横刀,朝着陈应的脑袋比划着。   陈应望着李世民冷笑道:“不用虚张声势,我敢保证,在我死之后,你李世民一定会断子绝孙!”   李世民这才想起陈应所说这句话的底气,因为秦王妃与李承乾等五个儿子,全部在陈应手中。   李世民的脸色凝重起来,望着陈应道:“你想怎么样?”   陈应道:“做错了事要承认,挨打要立正,李世民你已经输了,难道还真输不起吗?”   李世民加重语气道:“你想怎么样?”   陈应笑道:“很简单,放了陛下,命令麾下部曲全部放下兵刃,莫要与他们为难!”   李世民反问道:“我如果不同意呢?”   陈应道:“你会同意的!” 第二八一章 四海太平天下长安   李世民的喉结上下移动,似乎正努力压抑着胸中,激烈汹涌的情绪,他什么也没说。   陈应轻轻的笑了笑,缓缓道:“秦王殿下,还在埋怨平阳公主?埋怨陈某?”   李世民哼了一声。   算作默认,李世民提前的谋划,又有房玄龄与杜如晦为他拾遗补漏,如此缜密的布局,就是漏算了陈应与平阳公主,这才功亏一篑。   事前,房玄龄就曾警告过李世民,内廷三省、政事枢要、六部九寺十二卫所,均在其所统属的南衙掌握之中。到时候,即便我们掌控了内宫局面,没有中书草敕、门下复核、尚书传宣,新的政令敕旨如何能公布天下?不发则已,一旦发动,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太极宫和朝廷中枢,掌握在手中,否则,即使诛了太子和齐王,也稳不住长安局面!   可是现在,陈应居然提前出现在南衙,将三省六部九寺十二监全部控制,而如今陈应以及李建成的部曲正陆续抵达内廷,很显然,刘弘基并没有控制左右卫军。   现在李世民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陈应看着李世民的面部表情,阴晴不定,叹了口气道:“秦王殿下,请听陈某一言,切不可因为平阳公主替太子洗脱罪名,率领军队进入太极宫便怨恨于她。平阳公主到底在想什么,殿下可曾清楚?”   李世民怨恨的望着远处的李秀宁,眼睛快要喷射出火来:“你们都帮大郎,可曾想过我?我比大郎更适合坐拥有这个江山,你们这么偏袒他,何曾想过我的感受?何曾想过天策府上下,所有武将会鸡犬不留?”   陈应怔了半晌,突然竟从口中溢出一丝自嘲的笑声,再开口,语气明显轻快起来:“秦王殿下,你太自负了,或者你无惧战争,或许你认为应该擢升寒门,打破世族门阀对地方以及朝廷权力的垄断,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隋朝因何二世而亡?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李唐因而坐拥天下?”   李世民咬牙切齿的道:“朝堂丹墀上,那方寸之地,能将一个好端端的人,变得不人不鬼”   陈应笑道:“既然秦王殿下也明白,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就在陈应苦劝李世民的时候,秦王府的柴房里魏征,在窗边听见外面的响动。   魏征面如死灰,两只眼睛赤红地瘫倒在地上。   自从前日,他刚刚进入凌敬的府邸,还没有来得及尝到凌敬老妻所制的醋芹,就被人一杠子砸在后脑,随即昏迷不醒,直到醒来后,他就待在这个柴房里。   虽然柴房里不缺衣服和食物,但是魏征却水米不进。他早就告诫了李建成,以李世民的秉性,他绝对不会甘心失败,李世民唯一可以扭转局势的机会,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除掉李建成和李元吉。   现在秦王府杀喊声震天,他甚至听到齐王府统军谢叔方的声音,谢叔方在竭斯底里的吼道:“死战不退,违令者斩!”   能让谢叔方不惜一切代价攻打到秦王府承乾殿,这说明一件事,秦王府护军不在秦王府,否则以三千长林军的实力,根本啃不下来秦王府。秦王府护军既然不在秦王府,唯一的可能就是,李世民带着秦王府护军前去伏击李建成和李元吉。别看谢叔方进攻顺利,可是谢叔方越是顺利,越说明李世民带着绝对优势的兵力去伏击李建成。   凌敬悄悄打量着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他拿着一柄斧子,重重砍在门锁的位置,随着一阵金鸣声响起,锁头应声而断。   看着凌敬这个熟悉的面孔,魏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从地上一跃而起,扬起拳头,击向凌敬。   别看魏征是士,一介书生。可是在唐朝的时候,绝对不像明清贵武贱,相反反而是轻武重。魏征虽然是书生,行走江湖多年,身上也有些功夫,至少出奇不意的一拳,重重的击在凌敬的鼻子上。   凌敬捂着自己鼻血长流的鼻子,郁闷不已。   魏征缓缓摇头,颓废的躺倒在旁边的稻草席上,目光呆滞,喃喃的说道:“混世魔王已经登上了天下巅峰,大乱之局已经开启,四海太平,天下长安的梦想,距离我们,已经越来越远了越来越远!”   凌敬反驳道:“天下乃有德者居之,太子失德,秦王坐拥天下,有何不可!”   魏征指着凌敬喝骂道:“蠢货,笨蛋,某倒要看看你有何面目去面见夏王!”   凌敬愣住了:“如今太子业已伏诛,夏王与河北十数万名无辜的亡魂大仇得报,敬为何不能去见夏王?”   魏征道:“你真以为夏王的死是因为太子?”   “难道不是?”凌敬反问道。   魏征哑然失笑:“夏王向太子投降,被太子引为上宾,杀掉夏王,太子痛失一臂,若是夏王不死,十数万河北将士则可以像幽州李艺一般,为太子所用,太子难道得了失心疯,要自除断一臂?”   凌敬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经过魏征这么一提醒,凌敬反应了过来,特别是辅公祐率领江淮军造反,当时李建成刚刚平定河北之乱,立下大功。按理说,李建成绝对不可能拥有再次领军平定江淮军之乱的机会,李建成没有理由去制造江淮军之乱。   一切都是秦王在幕后主使,而自己充当了李世民的帮凶,把魏征这个太子智囊从李建成身边调开,让李建成一步一步进入李世民设计的陷井中。   凌敬突然发疯似的道:“快,希望你还来得及,如今东宫无人坐阵,侯君集与雷永吉正在攻打东宫!”   魏征摇摇头道:“侯君集死定了!”   凌敬疑惑的望着魏征道:“这怎么可能?”   魏征如今执掌东宫右卫率的是陈大将军麾下的大将魏忠,以东宫右卫率之精锐,侯君集若不进攻东宫尚好,一旦进攻东宫,他焉有命在?   魏征话音刚刚落的时候,东宫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侯君集在接到秦王府遇到谢叔方的进攻时,他也刚刚攻破了东宫的外围防线,突击东宫显德殿外的广场。   可是此时,冲进广场的侯君集与雷永吉还没有来得及开心,如同跌入冰窖之中。   此时,显德殿前排着一千余名骑兵,这些骑兵亮起了陈应的招牌武器钩镰枪。   这些钩镰枪骑兵一直没有参加战斗,而是静止在站立在显德殿前,此时距离涌入东宫内的秦王府护军不过一里距离。   那些秦王府护军将士的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便彻底凝固了,因为他们惊骇万分的看到,伴随着隆隆轰鸣,一股黑色浪潮朝他们席卷而来!   钩镰枪骑兵,排成五横列,策到战马疾冲而来。理论上,战马全速冲刺,时速可以达到六十公里,从五百米距离发起冲锋,最多四十秒,就可以撞入敌军阵列中间,古代弩兵“临敌不过三矢”之说,就是针对骑兵的。   但那毕竟只是理论上的数字,事实上,没有一匹战马能够以时速六十公里的惊人高速飞驰上四十秒,除非是用刀扎马臀让它发狂不过这样一来,这匹战马也算废了,刺血之马,跑得越疯死得越快。   因此,钩镰枪骑兵一开始是慢跑,速度并不快,跑出一百步后开始逐渐加速,到两百米后,战马撒开四蹄,速度越来越快。等跑出三百步后,钩镰枪骑兵开始全速冲刺,此时战马不管是亢奋程度还是体力,都刚好达到巅峰状态,全速冲刺之下,快如奔雷闪电,大地在他们的马蹄下隆隆抖动,叫人几乎站不住脚。   秦王护府军将士顿时一团混乱,数百名钩镰枪骑兵咆哮着迎面冲了过来,秦王府护军向钩镰枪骑兵倾泄出密集的箭雨,将钩镰枪枪骑兵的头盔、胸甲敲得叮当作响。   利箭射在钩镰枪骑兵的甲胄上,发出噗噗声响,前排很多战马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上了几支利箭。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匆忙之下弓箭准得率降低,别说枪骑兵的钢盔和胸甲,就连战马身上都射不穿,最多只是让战马像被马蜂蜇中一样疼了一下而已。吃痛的战马狂嘶着,无力不用,速度更是快得惊人。   在这一瞬间,整个战场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倾听着钩镰枪骑兵全速冲刺发出的隆隆巨响,目瞪口呆。   秦王府护军将士搭箭的手僵在了那里,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道道黑色浪潮电掣而来。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粗暴、如此凌厉的攻击,完全不知所措了。面对那一支支寒气森森的钩镰枪,他们发出绝望的惨叫声!   钩镰枪骑兵犹如涌入内陆的洪水,眨眼之间便吞噬了这几百名倒霉的秦王护府士兵,锋利的钩镰枪锋入骨的闷响连成一片,秦王府护军将士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黑色浪潮横扫而过,不管是兵是将,都一视同仁,一槊穿胸。   高猛钢打造的钩镰枪锋锐之极,再加上战马冲刺赋予的恐怖动能,一击之下,足以将三四名身穿皮甲或者铁甲秦王府护军将士穿成一串,有什么铠甲能抵挡住如此可怕的穿刺?大概只陌刀军的重型明光铠能抵挡如此可怕的攻击了,不过重型明光铠这等昂贵的铠甲,可不是普通士兵装备得起的。   钩镰枪骑兵席卷而过,只留下一地死尸和倒毙的战马,黑色浪潮挟雷裹风,扑向秦王府护军,那一支支沾满血污的钩镰枪让秦王府护军将士为之胆寒!   雷永吉被一匹战马撞飞,还没有落地的时候,已经气绝身亡。   侯君集是幸运的,因为他没有死。当然,他也是不幸的,因为他身上至少十数处骨折,哪怕后世的医疗技术,也需要大半年的治疗。   仅仅一个冲锋,侯君集麾下六百余名秦王府护军,几乎全部阵亡,即使没有阵亡的将士,也被这一幕吓得疯了。   陈应的口水耗尽,依旧没有劝李世民回心转意。   就在这个时候,两名挑起人头的骑兵朝着临湖殿前飞奔而来。   李世民望着这两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气得身子瑟瑟发抖。   因为这两颗人头,他全部都是认识,一颗是侯君集的,另外一颗是雷永吉的。   “老侯,老雷”李世民疯狂的大叫着,朝着陈应发疯似的攻来。   李世民手中的马槊,如狂风暴雨,接连抢攻着。   陈应的手开始慢慢不听使唤,他暗暗叫苦。   就在这时,位于李世民身后的尉迟恭突然动了,他朝着举着马槊朝着陈应进攻,就在马槊距离陈应不过一尺的时候,马槊在尉迟恭的手中一转,直接扫向旁边的李世民,李世民哪里想到尉迟恭会突然叛乱,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马槊的槊杆,已经狠狠砸中李世民的腰间,直接将李世民扫落战马。   陈应轻轻松了口气道:“来人,绑了!”   临湖殿的观景台上,此时看押着李渊的众秦王府玄甲铁军将士,已经茫然不知所措施。   长孙无忌咬咬牙,从一名玄甲铁军将士的腰间拔出一把柄横刀,抵在李渊的脖子处,喝令道:“陛下,请赎臣无礼,请您下令,放掉秦王!”   李渊浑身颤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长孙无忌一脸铁青,杀气腾腾的道:“请陛下下旨,放掉秦王!”   李渊疯狂的咆哮道:“你休想,别以为拿着一把刀,就可以逼迫朕妥协!”   长孙无忌的手腕微微用力,锋利的横刀刀刃上马上出现一道血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道血线正慢慢扩大。   在这个时候,陈应、李秀宁、李建成、李元吉与裴寂、陈叔达、萧时、封伦等人,在众将士的拥簇下,缓缓包围临湖殿观景台。   刘树义望着周围密密麻麻逼过来的人群,握刀的手,抖动越来越厉害。   李秀宁指着长孙无忌道:“放了阿爹,我放了二郎!”   长孙无忌道:“先放了秦王”   李渊虽然惶恐不安,依旧强硬的道:“不可,若放了这个孽子,他肯定率领麾下部曲反叛,立即诛杀李世民,朕倒要看看谁敢弑君!”   李渊的话音刚刚落,李元吉提出马槊,毫不犹豫的朝着李世民的心窝刺去。   不过,就在锋利的槊锋距离李世民不足三尺的时候,李秀宁扬手朝着李元吉就是一巴掌。   “啪”这一巴掌重重的抽在李元吉的脸上。   李秀宁吼道:“混账!”   李元吉愤愤而退。   李秀宁深吸一口气,望着长孙无忌道:“长孙无忌,凭你的所作所为,诛你长孙氏满门不足为重,放了陛下,本宫留你全尸!”   现在僵持住了,长孙无忌挟持着最大号的人质,与众将士对峙着。   陈应道:“诸位相国,现在怎么办?”   裴寂道:“天大地大,陛下最大,释放秦王!”   李渊抖动着身子。   李建成点点头道:“长孙无忌,别逼本宫让长孙氏绝种。”   长孙无忌望着刚刚恢复自由的李世民道:“殿下,速走,莫让众兄弟无辜枉死!”   李世民咬咬牙,朝着李秀宁望了一眼。   然后大步朝着一匹空马走去。   就在李世民走到战马前,他突然回头道:“长孙无忌,放了陛下!”   长孙无忌加重语气道:“殿下!”   李世民望着李渊的方向跪下,哽咽着泪流满面的道:“知道为什么今天会骨肉相残么?若不是阿爹你步步紧逼,我们兄弟之间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李世民放声痛哭起来。 第二八二章 成则为王败则为寇   面对李世民的哀嚎,李渊不禁老脸一红,李世民所说的都是实情,李世民与李建成、李元吉兄弟三人,从手足情深,再到如今的骨肉相残,李渊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渊的目光扫向人群中,最终落在裴寂身上。   每当李渊遇到难以决择的时候,都是与裴寂商议。李渊的目光在空中与裴寂一碰,裴寂当既就明白了李渊的意思。裴寂非常清楚李渊的为人,李渊非常爱惜羽毛,向来珍惜名声,无论是想杀谁,都不愿意承担责任,而是暗示下臣为其罗列罪名。   凭李世民的所作所为,李世民必死无疑,可是一旦把李世民留下,处死。李渊也不可避免的背上杀子的恶名,毕竟虎毒尚且不食子。   裴寂用意味深长的眼神,与李渊交流着。当然,如果不是裴寂与李渊多年的深厚情谊,李渊也不可能轻易读懂裴寂的眼神,裴寂的眼神,李渊真正读懂的了。   李渊嘴角哆嗦着,伸手指向李世民咆哮道:“逆子忤逆朕躬,十恶不赦。你们都说说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六位宰相面面相觑,许久没有出声。   裴寂躬身道:“秦王悖逆不法,谋刺国家柱石,动摇社稷大业,臣请陛下降敕,夺秦王王位,废为庶人另外,请陛下敕旨,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明正典刑。”   李渊脖子上的血管像一条条大蚯蚓一样暴凸而起,张牙舞爪,仿佛轻轻一针就会爆裂开来,鲜血狂喷!原本李渊枯瘦两颊的肌肉已经完全扭曲、吊起,那双总是喜欢眯着的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再加上酱紫的脸色,根根竖起的头发,还有那双张开的利爪,怨毒的目光,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只要再往他嘴角和指甲上染一点血,拉去拍猛鬼片那是绰绰有余了。   陈应看着李渊的情势吓得一大跳。   李渊咬牙切齿的吼道:“中书舍人,拟旨”   颜师古躬身而立,拿着笏板,朝着李渊道:“陛下”   李渊的声音高亢而尖锐道:“敕命”   颜师古等了半天,良久没有下,他只好抬头一看李渊,吓得魂飞魄散。   李渊的身子,向后倾倒而去。   长孙无忌只要用力搀扶着李渊,不让李渊倒下,不过看着李渊脑袋耷拉下来的样子,显然,李渊已经昏迷了。   陈应静静的望着李渊,李渊如果真正气死了还好,可是知道历史的陈应非常清楚,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李渊会活得很久。   看着李渊昏迷不醒。   李建成这个厚道人并没有看穿李渊而演戏,惶急的道:“陛下”   长孙无忌耳边清净了,朝着李建成等人道:“放秦王殿下走!”   李建成急忙道:“全部让开,放秦开走!”   李世民这个时候,有些神色恍惚。   长孙无忌朝着李世民咆哮道:“殿下,速走,今天这么多兄弟都死了,你可不能让他们白死”   李世民一脸死灰:“本王大势已去,天下之大,已无本王容身之地!”   长孙无忌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侯君集、雷永吉已经死了,只怕段志玄也凶多吉少,老程,秦王就拜托你了!”   程知节继续用询问的目光,向罗士信交流一番。   得到罗士信的肯定。   程知节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李世民奔向战马,还有十数名李世民的心腹紧随着李世民。   李世民跨上战马,仿佛灌入充沛的力量,他起身朝着李建成愤愤的吼道:“我会回来的!”   周围陈应的亲卫、以及左武候卫将士、东宫将士纷纷把目光望向陈应。   李建成大吼道:“让开,让他们走!”   陈应轻轻点点头。   众将士纷纷散开,留出一条不大的甬道,李世民、程知节带着十数名天策府亲卫护军,沿着宫道向外面走去。   陈应走到李秀宁身边,看着李秀宁脸色发白,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披在李秀宁肩膀上,李秀宁望着李建成道:“大郎,现如今你绝对不能让二郎走,二郎一旦回到河东,天策府麾下十数万兵马必反!”   李建成没有说话,此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算再宽厚也无法忍了。   李建成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哽咽道:“孤悔不听玄成之言,方才有今日之祸,二郎必须死,否则天下难靖,社稷不安。我也必须杀死二郎,这件事我必须自己来做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做谁都不能替代我这是投名状,这是我给所有追随我的人纳上的投名状!可是,阿爹在长孙无忌手中,为了阿爹的安全,我必须暂时饶过二郎,日后再与他见真章!”   李秀宁抬手,用袖子拭去李建成脸上的泪水,她脸色容色平和,声音平淡,淡淡的道:“其实阿爹说得对,做皇帝,原本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做太子,做亲王,都是如此。”   李建成泪眼模糊的抬起头,望着李秀宁。   “大郎,坚强一点,这个乱世中的敌人,打不倒你,那一方玉玺,也打不倒你,因为全天下的百姓,都指望你,给他们带去平安。”   李秀宁突然朝着长孙无忌走去,李秀宁望着长孙无忌手中提着的李渊,看着李渊脖颈上的那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线。   长孙无忌以及刘树义等人缓缓后退,一直退到观景台的边缘。长孙无忌感觉到了李秀宁身上强烈的杀气,感觉到了极大的恐惧。   长孙无忌声音点带着浓浓的惧意:“你不要过来”   李秀宁置若罔闻,拎着刀进一步逼向长孙无忌,李秀宁冷冷的道:“你不要自误。”   长孙无忌咬咬牙,狠狠的道:“再过来,就是逼我弑君!”   其实,长孙无忌真不想杀李渊,真杀了李渊,这就间接帮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忙了,一旦李渊死了,李建成就可以毫不顾忌的登上帝位。那个时候,所有的黑锅全部都是由李世民去背。活着的李渊,远比死掉的更加有用。用李渊来恶心李建成,李建成十年八年之内甭想当上皇帝,想到这里,他强地按下胸中翻腾的杀机,寻思着李世民此时应该跑出太极宫了,长孙无忌缓缓放下李渊,丢下手中的刀,缓缓跪在地上,闭目等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原本昏迷的李渊,陡然清醒,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长孙无忌丢下的刀,一刀劈向长孙无忌。   李渊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挟持的时间长了,还是冻得四肢无力,这一刀砍中长孙无忌的肩胛骨,然而刀锋却卡在肩胛骨上,不能进入半分。   望着这一幕,李秀宁转身朝着陈应走去。   李秀宁没有顾及在场的众人,身子缓缓靠在陈应的肩膀上,呢喃道:“陈郎我累了!”   陈应道:“累了咱们就回家!”   事情如何善后,已经不是陈应所操心的事情了,陈应相信李建成会处理这些事情的,陈应没有理会任何人,与李秀宁沿着宫道,缓缓走去太极宫。   秦王府,谢叔方领着长林军进入猛攻承乾殿,杜如晦与侯莫陈旭已经被迫退守主殿。   秦王府内早已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尉迟恭策马来到秦王府大殿前高喝道:“秦王谋逆,陛下已然下敕,凡是跟从秦王将军士卒,只要弃械,归顺朝廷,既往不咎,原职录用。若是执迷不误,立杀不赦!   秦王府内顿时传出震天的欢呼声。   长林军和东宫六率将士面面相觑,马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承乾殿内,杜如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的道:“还是败了!”   侯莫陈旭满身是血,他的八百僚人狼兵已经损失殆尽,身边已经不足百人士兵。   杜如晦望着侯莫陈旭苦笑道:“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你们降吧!”   说着,杜如晦拿起一柄鲜血淋漓的横刀,横在脖颈上,就要自刎。   然而,杜如晦无论如何用力,横刀都不能前进分毫。   杜如晦扭头一看,发现侯莫陈旭正死死的抓着杜如晦的手中的横刀,杜如晦愤愤的道:“侯莫陈旭,让我去死!”   侯莫陈旭露出惨白无力的笑容,道:“我们死战一个时辰,确保秦王府不失,也算对得起秦王殿下的知遇之恩。此战,非战之罪,我们必须留下有用之身,否则秦王殿下将会死不瞑目!”   杜如晦望着侯莫陈旭冷笑道:“无稽之谈!”   “杜参军,你也不想想,秦王妃与世子还在清林里,若是我们全部都死,何人还能照拂他们?”侯莫陈旭想了想道:“我们必须活着,想方设法让秦王妃和世子可以活下去!”   侯莫陈旭拔出刀,望着周围幸存的残部道:“冲出去,否则咱们都死!”   很快一百余名僚人狼兵举着盾牌,潮水般涌将上来,人挤人,人挨人地叠在一处,犹如一个巨大的人肉冲车,狠狠撞在长林军阵中,原本兴高采烈的长林军士兵与东宫左右清道率士兵,被撞得飞了出去,长林军和东宫左右清道率的包围圈顿时出现一个大口子。   数十名秦王府仆役、下人、甲士趁势冲了进来,他们中间有几辆装载着棉被褥的大车,棉被上浇上火油,燃烧着两三丈高的火头,将长林军将士冲得节节败退。   还有一些宫娥宦官在秦王府宫殿里到处放火,不消片刻,秦王府就陷入一片火海。   秦王府大乱,原本巨大的人肉盾阵,终于被长林军围杀一空。   谢叔方清查死尸,脸色变得铁青:“没有杜如晦,也没有侯莫陈旭留下的都是小鱼小虾”   尉迟恭道:“谢统军自己向齐王殿下解释吧!”   李渊最终扔掉手中的横刀,而长孙无忌早已变得血流如注,不过长孙无忌看上去非常吓人,实际上并没有受多大的伤。   李渊愤愤回到甘露殿。   他被寒风冻了一夜,身子疲惫不堪,最终还是病倒了。   李建成接管事后处置事件。   六大相国就在甘露殿内商议着。   裴寂率先道:“秦王可以率军进入太极宫,不是一个常何可以做到的!”   陈叔达叹了口气道:“左大将军刘弘基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李建成道:“本宫提议,立即免去刘弘基左卫大将军之职,褫夺其爵,免为庶人,下大理寺问罪!”   萧时沉默着,没有说话。   封伦急忙道:“臣附议!”   陈叔达道:“臣附议!”   宇士及道:“臣也附议!”   裴寂道:“老臣也同意太子殿下的决议,先免去刘弘基的左卫大将军之职,只是此职不能空缺有何人可以出任?”   李建成道:“此次巨变,多亏陈大将军,本宫提议,中书拟旨,册封陈应为骠骑大将军从一品武散官最高兼领左卫大将军、左武候卫大将军,东宫太子太保!”   颜师古在湖边石桌上,匆匆写好敕命,盖上玉玺,而后,六位宰相,依次将三省印信,和自己的私人印信逐一盖上。   李建成将敕交给尉迟恭道:“赶紧拿着这份敕,去接管长安城防,越快越好,早点稳定长安!”   长安城渐渐恢复了秩序,韦挺带着一队侍卫押着房玄龄与段志玄,得意洋洋的前往大理寺。   房玄龄在前面走着,笨蛋的枷锁,让房玄龄举步维艰。   韦挺上前推着房玄龄,喝道:“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   房玄龄一脸死灰,不言不语。   大理寺戴胄升堂,韦挺将一封敕命交给戴胄。   戴胄接过敕,望着房玄龄与段志玄,冷冷的道:“这里是大理寺,犯人已经送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韦挺正想呵斥戴胄。   戴胄怒视韦挺。   韦挺怏怏摆手示意众人离开。   戴胄领着狱卒,走进牢房。   戴胄道:“来人,把房玄龄的镣铐打开。”   狱卒喃喃辩解道:“他是钦犯。”   戴胄冷声喝道:“叫你们打开便打开。   狱卒只能上前打开镣铐。   戴胄躬身道:“玄龄先生天下名士,有什么话需要本官转告么?”   房玄龄缓缓摇头,颓废的躺倒在旁边的稻草席上,目光呆滞的喃喃道:“成则为王败则为虏。”   清林里,陈家堡巨大的浴池室。蒸汽升腾,陈应躺在浴池里,享受着热水的浸泡,在寒冬腊月,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享受,陈应舒服的呻吟出声。   然而,突然间陈应感觉到了不对劲。浴室的蒸汽中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这个黑影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仿佛是一头大猩猩。   陈应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不知什么时侯浴室里出现了一个意外的人虬髯客。   张仲坚还真没有跟陈应客气,一边脱着衣服,一边笑道:“还是陈兄弟会享受!”   张仲坚脱得赤条条的,扑通一声跳入大池里。   陈应不禁脸色一红,好在蒸汽萦绕,张仲坚没有发现。   多亏这次陈应没有与诸女浴室之中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否则这次肯定亏大了。   陈应本来发怒生气,望着张仲坚一脸疲惫的样子,陈应欣喜的问道:“张大哥,你找到美洲了吗?”   “找到了。”张仲坚叹了口气道:“还真是九死一生,十一艘船一千多号人去的,回来的时候不足四百人,七百多人没有回来!”   陈应深知这个时代远洋探险的危险,在这个时代用木帆船远洋,危险系数不低于后世的航天飞机。   陈应急忙问道:“我让你找的东西,你找到没有?”   张仲坚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有的找到了,有的没有!”   陈应又急切的道:“都找到了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急什么东西带来了,又没有长腿,自己不会跑”!张仲坚笑道:“先让我舒服会,泡会热水澡?” 第二八三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要用就用自己人   陈应意外的发现张仲坚的背部有一大块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陈应暗暗惊讶,张仲坚的功夫非常高,在这个时代,属于巅峰般的存在,应该没有人可以伤到张仲坚。   张仲坚发现陈应在盯着自己的背部,一脸淡然的笑道:“这点伤不算什么!”   陈应疑惑的道:“这刀伤疤,看上去应该是不太锋利的尖器刺中,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可以伤到你的高手?”   “在苍天面前,人不过是蝼蚁!”接着,张仲坚向陈应讲述这一次长达两年多的远洋经历。拥有着陈应供给的精良装备,张仲坚率领数千好手,开始谋取进攻筑紫岛,并且以绝对压倒性的优势在筑紫岛上发现了巨大的银矿。   在这个情况,张仲坚不由自主的相信了陈应的话,相信远在筑紫岛两万里之遥的扶桑大陆上有一座金筑成的金山,还有可以亩产数十石粮食的种子以及数不清的珍珠与宝石。   为了能够顺利抵达传说中的扶桑大陆,张仲坚的准备非常充分,他利用了多年的积累,拼凑出了十一艘万料大海船,并且组织一千余名优秀的水手,准备了足够数千人两年食用的粮食与水源、开始登上了这次探险之旅。   刚刚开始的时候,张仲坚非常顺利,成功抵达了查莫罗岛既关岛,并且找到了陈应所说的关于查莫罗岛九重葛、依非尔树以及水果鸽,张仲坚对于陈应所说的金山越来越有信心。   然而,经过查莫罗岛之后,张仲坚就开始霉运连连,他们先是遇到了遭遇了一次狂暴的大风,直径长达一尺六寸的桅杆,被狂风直接吹断,还有那直径多两尺有余的船舵被巨浪砸断,无巧不巧,这两条失去控制的大船距离比较近,导致两条大船无法控制方向,结果竟然撞到一起,其中一条船被撞出一个大洞,当场沉没,船上的船员也只救出一少部分,另外一艘船还算幸运,虽然受了损伤,但事后修补过后还可以坚持。   在损失一艘船之后,张仲坚的噩运其实才刚刚开始,他们还遇到一次海上的雷暴天气,海面上到处是黑压压的乌云,无数粗大的雷电在云层中翻滚,不时还有雷电落在海面上,这让虬髯客也是吓的急忙命令船队转向,为此甚至不惜偏离原来的航向,不过那团雷云移动的速度太快,最后船队依然被雷云擦到一个边,结果一艘船上被雷电击中着火,另外还有几个水手被雷电当场劈死。   虽然及时抢救,但是这艘船因为被雷电击穿,最终失去抢救价值,自行沉默。如果说风暴与雷电这些现象虽然罕见,可是依旧在张仲坚的接受之内,因为这些风暴与雷电只是规模比以前大了一些而已,也不是没有见过。   但是,后面的遭遇,差点让张仲坚怀疑人生。他在损失两艘海船后的半个月,第三艘万料海船也开始出事,居然被一条庞大的鱼,直接给撞沉了,要知道这可是万料大船。   由于古代中国并没有排水量或载重量这个概念,人们用习惯性的用料来形容船只的大小,一料木材在水中可以浮起三个成年人的重量,相当于三百多斤,而一万料大船,则相当三百多万斤,约合一千五百吨。   这样的大海船在古代简直如同巨无霸,可惜还是被一条巨鱼给撞得甲板漏水,不幸沉没。   陈应听到这里,猜测张仲坚可能遇到了出海换气的蓝鲸,蓝鲸是世界上已经最大的鲸鱼,体重可以超过两百吨,两百吨重的蓝鲸,撞向一千五百吨重的海船,确实是有可能把海同仁船撞烂。   遇到这些挫折,张仲坚并没有气馁,可是接着更加可怕的情况开始出现,海上的淡水远远不够用了,淡水不是发臭,就是发绿长毛,严重变质。这样的水质量是没有办法直接饮用,张仲坚所部大部分折损的水手其实都是因为喝了变质的水,然后又得了腹泻和疟疾。除了腹泻和疟疾,水手们还大都患上了败血症,一个接着一个死士去。   听到这里,陈应深深的自责,罐头和封闭的水,可以长期保存,至少可以保存半年以上,当然,陈应也非常清楚,船员患有败血症是由于缺乏维生素,而维生素只能从新鲜蔬菜中获得。只要有罐头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陈应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但是张仲坚却陷入了深深的酣睡之中,或许此刻,他才能真正睡上一个安稳觉。   陈应从浴室中出来,然后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这时,陈应这才发现张仲坚居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足足率领了上百号人,数十辆庞大的马车,装载着无数的麻袋。   其中一辆马车上装载着东西发出浓浓的酸臭味,陈应用匕首挑开麻袋一看,居然全部都是菠萝,可惜大部分已经变质了,对于这些变质的菠萝,陈应倒没有太多遗憾,毕竟菠萝只是一种水果,而且只是亚热带水果,关中和北方根本就没有办法种活。   第二辆的马车上陈应发现居然是金灿灿的玉米,这些玉米虽然不是高产作物,勉强可以与占城稻子相比。不过玉米秸秆还是优良的饲料,这对于多达七十万匹的战马来说,这将是丰富的饲料,在后世新疆地区,畜牧喂养的青储饲料主要就是玉米杆,只要用盐将青的玉米杆打碎搅拌起来,放入地窖,经过自然发酵,将对大唐的畜牧业是一个极大的推动。   陈应仔细数了数,这些玉米种子非常多,足足拥有差不多二十多辆足足拥有上千石,陈应兴奋得无以复加,这些玉米在开春之后就可以一次性种植数十万亩,很快就可以形成规模。   张仲坚带来的种子非常多,像番薯、豆薯、马铃薯、木薯、南瓜、花生、向日葵、辣椒、番茄、菜豆、苹果、菠萝、番荔枝、番石榴、油梨、腰果、可可、西洋参、番木瓜、陆地棉   特别是辣椒,陈应看到红红的辣椒的瞬间,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足足六年多了,六年多不识辣味。   陈应知道辣椒种植的时候,只需要辣椒籽,除了籽以外,其他部位都可以直接食用,陈应一边用剪刀把辣椒剪断,一边把辣椒筛检出来。   麻椒陈应已经有了,现在有了辣椒,完全可以制造出后世的麻辣火锅,像麻辣系列的菜肴,全部可以做出来了。   陈应让人把一只整羊冻在外面,等到整羊冻成冰雕,这才拿回屋中,进入切片。经过冰冻的羊肉,完全可以切成薄如蝉翼般的肉片。   就在陈应把全部精力全部放在麻辣火锅上面的时候,东宫武官员全都聚集在显德殿的大殿里。   李建成神色凝重地看着众人,深深一稽道:“自太原起兵始,诸公便陆续来到东宫,辅佐建成,这些年来,咱们励精图治,终于有了今日这般景象。承蒙父皇厚爱,建成主持政事堂,兼领国事,侍奉陛下,治理天下郡县。你们跟着建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甚至还有丢官去职,舍了性命的,建成一个个,都铭记在心。”   徐师谟躬身道:“太子殿下,臣等辅佐明君,责无旁贷,而今大唐萧墙之祸。大家都知道,我们们无等,险些害死太子殿下,有何面目居功?”   看着徐师谟,向李建成表忠心,其他大臣也纷纷站出来向李建成表达忠心,魏征站在人群最外侧,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建成挥斥方遒。   李建成接着道:“目前,长安危机已经解除,然而大唐的危机却没有解除,反而随时都有可能恶化”   徐师谟激动的道:“徐师谟愿听殿下驱遣!”   李建成连连点头称好道:“自此刻起,东宫卫率全体动员,分成两部。一部封锁关中,赶在秦王逃出关中之前,务必将秦王留在关中,尔等切记,秦王乃本宫之弟,你们只能生擒,不能击毙,;另一部,监视齐王府兵动静,一旦有异常,立刻击灭之。”   徐师谟躬身道:“太子殿下,临湖殿之变,李神通站在秦王那边非常明显”   李建成摇摇头道:“秦王未生擒之前,淮安王叔不能轻动!”   魏征张了张嘴,还没有开口。   “淮安王叔虽然不能动,但是”李建成沉吟道:“尚书省左右仆射,裴寂、萧瑀,中书省的中书令,封伦、杨恭仁,门下省的侍中,陈叔达、宇士及。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为天下政务之所系,必须要一些年富力强,又忠勤审慎的人来担任。裴寂自不消说,他的尚书左仆射之位,今日就出旨罢免,魏征,这个位置你来坐。尚书右仆射,王珪你来做,杨恭仁也算半个自家的人,可以不动。萧瑀、封德彝、宇士及都要换换位置。三省六部,九寺十二卫,都要换上可靠的人”   李建成从来没有想过要在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上面换上自己的人,事实上,六个相国,没有一个是李建成自己的人。这次出现事变,给李建成敲响了警钟,六大相国根本靠不住。   如果不是陈应力挽狂澜,恐怕六大相国肯定都会倒向李世民。这让李建成揪心不已。   戴胄全服冠冕走进大堂,仔细点验了案几上,审案用的各色物品、证据。   韦挺与徐师谟大踏步走进大堂。   戴胄顿时沉下脸,冷声喝道:“本官正要审案,两位若是没有别的公干,还请避退三舍。”   韦挺扬了扬手中的太子令,将敕令,掷在戴胄面前的案几上道:“某家奉太子之命,与戴少卿,一同会审,房玄龄谋逆之案。”   徐师谟默默地看了韦挺一眼,一言不发。   戴胄面无表情地朝两边的衙役招手道:“来人,给这两位官差看座。”   时间不长,房玄龄一身囚衣走进大堂。   韦挺一拍案几,吓了身边的徐师诺和戴胄一大跳,韦挺一种想要开口大笑的冲动,他望着房玄龄笑道:“罪臣房玄龄,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房玄龄瞥了韦挺一眼,将目光转向戴胄道:“大理寺,何时成了太子的私牢?”   戴胄嘴角抽搐了两下,咬咬牙齿道:“韦挺,今日是本官主审,若没有本官允许,阁下最好免开尊口。   韦挺怒视戴胄。   戴胄毫不畏惧地,用凌厉的眼光,回敬韦挺。   徐师谟咳嗽一声道:“还请戴公开始审案吧。”   戴胄低头看了看案几上的牍,而后抬头盯着房玄龄道:“房玄龄,你可知罪?”   房玄龄摇摇头道:“房某无罪。”   戴胄冷声喝道:“你胁从李世民,收买太史令傅奕,伪言天象,构陷当今太子殿下,私自调集甲兵,妄图弑君   房玄龄打断了戴胄的话,缓缓的道:“你抓错了人,审错了案!”   戴胄皱起眉头道:“怎么说?”   房玄龄摇摇头道:“就在这几日,就在这长安城中,确实有人私自调集甲兵,也确实有人弑君篡位,长安人只要双目不盲,双耳不聋,就都应该知道,到底是谁私自调集甲兵,到底是谁弑君篡位。做下这谋大逆之事的人,不叫房玄龄,他叫李建成!”   韦挺一拍案几,咆哮道:“房玄龄,你好狗胆!”   戴胄狠狠瞪了韦挺一眼。   徐师谟在案几底下踢了韦挺一脚。   韦挺张了张嘴,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房玄龄冷冷的道:“这里究竟是大唐的煌煌法司,还是东宫的私刑之所?   戴胄点点头道:“大理寺乃朝廷法司。”   房玄龄神色从容镇定地道:“既然是朝廷的法司,那么,我要举告东宫太子李建成六大罪!”   戴胄脸色一变,凝重的道:“说来!”   房玄龄慷慨陈词的道:“杀弟失德凌父欺君逼宫乱国!”   负责记录庭审的笔椽属吏吓得双手颤抖。   韦挺面部肌肉抽搐,咬牙切齿的吼道:“此人丧心病狂,颠倒黑白,何须再问?直接拉出去砍了便是。”   戴胄强压怒火道:“韦参军,审不审,怎么审,是大理寺的事情,你若是不服,可以去东宫,让太子先免了我这个法司之长。   韦挺腾地一把掀翻了案几。   徐师谟吓了一跳,随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   韦挺戟指戴胄吼道:“你庇护房玄龄,就是废秦王同党!”   戴胄不看韦挺,指挥两旁的衙役属吏道:“韦将军今日发病,送他回府。” 第二八四章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绝不能动   “太子殿下,大理寺卿戴胄包庇房玄龄、段志玄,分明就是秦王一党,臣下建议太子殿下,立即下令罢免其官,褫夺其爵,就不录用!”韦挺怒气冲冲的返回东宫,向李建成义愤填膺的告状。   李建成并没有偏听偏信,转身望着徐师谟道:“师谟,今天你去大理寺听审,结果如何?”   徐师谟正准备说话,一旁正在案几上翻看着卷宗的魏征,抬起头,望着李建成道:“臣调阅了这近年来戴胄审讯的卷宗,以及上次戴胄审讯张亮的问案卷宗,当时齐王要对张亮施以刑讯,就是这个戴胄,坚决反对,为此不惜得罪东宫与齐王府。戴胄既不是东宫同道,也不是西府一党。魏某曾与戴胄共事过一段日子,此人当得起两字纯臣!”   李建成摆摆手道:“真的假不了,易直房玄龄的案子,你不用管了,正好让这个纯臣可以光明正大的审问房玄龄,以示公正,只有公平公正公开审问房玄龄谋逆一案,方可堵住天下众人悠悠之口!”   韦挺望着李建成,讪讪然的退下。   徐师谟看着李建成与魏征,也缓缓退下。   当东宫书房里,只剩下魏征与李建成二人时,李建成将一支烛台放在魏征的案几上,在魏征对面坐下。   李建成与魏征对视,而后两人露出会心的微笑。   李建成道:“当初若是没有你,我现在,都不知道躺在哪个荒冢之中。   魏征躬身道:“殿下乃上天之子,有大气运傍身,自然是吉人天相!”   李建成指着魏征后脑鼓起的大血包,一脸愧疚的道:“只是连累了你,玄成受苦了!”   魏征摆摆手道:“殿下这次能够转危为安,多亏了陈大将军与平阳公主,魏征这点苦,比起殿下今日之成就,实在是不值一提。”   李建成摇头道:“我这两天,就会颁布太子令,拜你为尚书右仆射,位在百官之上。”   魏征顿时动容。   李建成充满成就感地看着魏征。   魏征沉吟片刻后说道:“殿下是不是想大动三省?”   李建成点点头,将案几上一份帛书递给魏征。   魏征接过一看,脸色大变。   李建成道:“三省六部,九寺十二卫,这几天都重新梳理了一番。”   突然,魏征就着烛火翻阅帛书,看完之后,径直将帛书在烛火上点着。   李建成望着这一幕,大惊失色,伸手要夺回帛书。   魏征侧过身遮挡。   李建成再想抓,魏征又敏捷的闪过李建成的。   魏征一边躲闪,一边解释道:“殿下,听我一言。”   李建成无奈地看着帛书逐渐被大火吞噬:“玄成,你这是做什么?”   杜淹将烧成灰烬的帛书扔在一旁道:“殿下现在还是太子,尚未登基,更谈不上坐稳皇位。若是殿下不想让大唐的社稷四分五裂内乱不休,不想整日在御榻之上提心吊胆,还请殿下答应魏某三件事。”   李建成看着杜淹,脸上无奈的表情逐渐消失,苦笑道:“还请玄成指教。”   魏征点点头道:“第一,裴寂不能罢免,只能擢升;第二,东宫的臣,在殿下登基之前,不能进入三省担任宰相,只能在东宫任职;第三,东宫的武将,必须全面接掌十二卫和东宫卫率的兵权。”   李建成揣摩魏征的话语,起身来回思酌。   良久,李建成道:“调薛万彻回来担任左领卫将军?”   魏征点点头道:“可以!”   李建成沉吟道:“韦挺出任右卫将军?”   魏征摇摇头道:“不可,韦易直心胸狭隘,不足以担任右卫将军,不如命尉迟恭担任左武候大将军,替代陈大将军,命陈大将军领左卫大将军,负责太极宫的安全。齐王府谢叔方担任右卫将军,成为陈大将军副手。”   李建成点点头,突然惊讶的望魏征。   魏征毫不尴尬之色,一本正经的道:“谢叔方率领齐王府长林军攻打秦王府,功勋卓著,不赏不足以让天下人信服!”   陈应已经亲自动手,把辣椒籽全部取出来,只等开春后播种,而剩下的辣椒皮足足装了十个麻袋,就算陈应天天吃,他也吃不完。   为此,陈应把辣椒皮石磨磨成辣椒粉,让烧热的牛油,冷到六分热的时候,再倒入辣椒粉中,随即就加入了盐和碾碎的麻椒,以及各调调料,冷却后就形成了后世的麻辣火锅底料。   当这个麻辣火锅底料弄好之后,陈应就迫不及待的让厨娘把府里的老汤取出一部分,然后等水烧开之后,放进铜制的火锅里,然后在火锅里加入木炭,静等着火锅诸女前来一起吃火锅,   其实火锅并不算是陈应从后世剽窃而来的,因为早在西汉出现了“豓斗”,根据献所考,这是一种陶或铜制的炊具,底部有三只脚,腹部有一握柄,用以放在火盆中以炭火温食,这和今天火锅吃法简直如出一辙。   陈应所用的铜火锅则是属于后世流行于四川的铜鸳鸯火锅,不过这个铜火锅的规格有点大,毕竟吃火锅需要的就是人多热闹,陈应单独制造这个铜火锅的时候,就考虑了罗士信、阿史那思摩以及单雄信等大肚子汉。   所以这个铜火锅直径足足三尺,一次性可以下锅五斤羊肉。   望着面前的火锅,特别是火锅里漂着香辣的气味,陈应一脸陶醉。   李秀宁其实并不太喜欢吃火锅,看着陈应陶醉的神色,不解的问道:“这个火锅,有这么好吃吗?”   陈应摇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   “不都是吃吗?”李秀宁不以为然笑道:“我感觉陈郎,你做的水晶肘子就特别好吃!”   陈应指着铜火锅里的水,解释道:“铜火锅就像一位圣洁冰清的隐士贤达,一路走来,一路沉淀,一路思索,风度依然。”   李道贞撇撇嘴道:“别人我不服,我就服陈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说出一番大道理!”   陈应点点头道:“多吃火锅有益健康,铜是人体健康不可缺少的微量营养素,对于血液、中枢神经和免疫系统,头发、皮肤和骨骼组织以及脑、肝、心等内脏的发育和功能有重要影响。吃火锅的习俗早在西汉形成,吃火锅要保持着一种质朴和自然,浑身散发着历史的厚重和岁月的沧桑。我们有幸围锅而坐,吃一种渊源、涵养、闲适的化,品一种真挚、热切、和谐的感情。”   李秀宁缓缓坐下来道:“难得陈郎动手,我这嘴都被陈郎养刁了,一般的菜肴,还真吃不惯!”   李秀宁拿着筷子夹起一块羊内片,学着陈应的样子,将羊肉片放进的火锅汤里,然后不数息功夫,就取出来,然后蘸着蘸料,塞进嘴里。   李秀宁一边吃,一边道:“这羊肉不错,肉质很嫩,也很肥”   陈应笑道:“这是自然,这锅老汤可是府里已经熬了两年的老汤,味都在汤里!”   就在这时,李道贞看着陈应吃得满嘴流油,仿佛非常美味,于是学着陈应的样子,将一颗鱼肉丸子,放进火红的汤中!”   陈应也光顾着吃呢,没有发现李道贞居然放进了加了料的汤中。   等陈应再发制止李道贞的时候,已经迟了。   虽然只是咬了一小口,李道贞却依然感觉自己的嘴巴像是被什么毒虫咬了一口似的,嘴巴里火辣辣的感觉十分难受,本来白皙如玉的小脸也一下子涨的通红。李道贞急忙放下筷子,急道:“陈郎,小心,锅里有毒!”   李秀宁一听这话,马上联想起来李世民曾在东宫中毒,差点死掉的事情,她不敢大意,急忙起身道:“月儿,控制住后院,任何一人不得进入!”   何月儿刷一的声就冲去前厅,整个陈府后院,马上如临大敌。   陈应苦笑不得的道:“这不是毒,而是辣椒!”   “辣椒?”李秀宁皱起眉头,这个名词她已经不止一次从陈应嘴里听到过,每一次陈应提到辣椒的时候,马上就会露出一副馋得要死的表情,这让她也一直十分好奇辣椒是什么味道。   李秀宁也将羊肉片放进火锅中,认真的口味起来。   和李道贞不同,虽然李秀宁没有吃过辣椒,可能是她的体质不同,她居然只是有些稍微的不适应,马上喝了一口茶之后,接着就大吃特吃起来。   陈应很自然的就醒悟了过来,辣椒消宿食,解结气,开胃口,辟邪恶,杀腥气诸毒作用,李秀宁在孕期,胃口本来就不太好,有了辣椒,让她胃口大开。   “太辣了,陈郎你怎么能吃得下去?”李道贞一连喝了几碗茶水后,这才心有余悸的道,估计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敢再碰这个辣椒了。   “公主你倒是吐出来了,可是我一着急竟然咽下去了,现在肚子里还感觉火辣辣的难受。”这时何月儿却是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道,对于第一次吃辣椒的人来说,一下子吃这么辣的火锅也的确难以适应。   “刚开始可能难以适应,不过你们多吃几次就会发现辣椒的好处,不如你们再试试?”陈应这时再次诱惑的道,火锅就该几个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如果只有一个人那就太没意思了。   就在陈应一家人围坐在陈家堡吃着火锅的时候,位于长安西南终南山中的一处秘密山坳中,数十名衣甲破碎,满身血污的秦王府护军残部,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此时,李世民的麾下,不是战死就是被擒。跟在李世民身边的只有程知节以及侯莫陈旭、杜如晦等人。   为了害怕被追兵发现,哪怕躲在山洞中,众人依旧不敢升火取暖,只能背靠背,拥簇在一起抱团取暖。   雪上加霜的是,自从逃出长安城,李世民就病倒了,身体烫人,昏迷不醒。   程知节望着昏迷不醒的李世民,一脸担忧的道:“杜参军,你最聪明,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河东肯定去不了!”杜如晦苦笑道:“秦王殿下有十数万旧部精锐在河东,这是人所周知的秘密,眼下前往河东的各个关卡恐怕早已张,只等着我们自投落   程知节愤愤的道:“河东去不了,咱们还能去哪儿?”   侯莫陈旭想了想道:“我们要不然就去桂阳吧,我们侯莫陈氏在桂阳还有些威望,只需要振臂一呼,不敢说从者如云,至少可以瞬间拉起数万兵马!”   杜如晦摇摇头道:“秦王殿下的身体这个样子,咱们怎么去桂阳?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良医,把秦王殿下医治好,否则,这一关,咱们根本就熬不过去!”   程知节眼珠子一转,指着两名百骑司密谍道:“你们两个秘密回长安,反正你们目标小,不会暴露!”   杜如晦摇摇头道:“别忘记了长孙无忌在他们手中,恐怕百骑司的秘密全部暴露了”   程知节愤愤的道:“这也不是,那也不行,你说现在怎么办?”   侯莫陈旭想了想道:“不如我去吧,我在秦王府声名不显,恐怕海捕书也下不到我的头上!”   杜如晦点点头道:“如此也可!”   侯莫陈旭带着数名侍卫,冒着寒风,朝着外面走去。   望着侯莫陈旭的背影,杜如晦突然扭头望着程知节道:“程将军!”   程知节道:“什么事!”   杜如晦压低声音道:“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出不得一点大意,你带十个人跟着侯莫陈旭,如果他真带回郎中,你就不要露面,若是他敢背叛秦王殿下,你就结果了他!”   程知节喃喃的道:“不至于吧?”   “秦王府大势一去,秦王府陛下和太子的一根刺,谁有秦王在手,都可以卖一个好价钱!”杜如晦苦笑道:“人心隔肚皮,我们输不起了!”   程知节点点头道:“俺老程这就去!”   太极宫太极殿内,李建成一身太子冠冕,率领东宫臣属第一次参加太极宫两仪殿朝会,魏征、王珪、韦挺、徐师谟、许敬宗、冯立、魏忠、以及尉迟恭等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李建成望着众人道:“诸位,废秦王谋逆被平定,但大唐的朝纲不能乱,东宫和朝廷三省,均有封赏擢晋”   众人兴奋地互相交换眼神。   武将们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   李建成拿起一份帛书,递到中常侍陈齐手中。   陈齐展开帛书,抑扬顿挫的宣读道:“魏国公、尚书左仆射裴寂,拜司空,在京荣养;宋国公、尚书右仆射萧瑀,晋尚书左仆射,赵国公、中书令封德彝,拜尚书右仆射,门下省侍中宇士及。梁国公、镇军大将军、驸马都尉陈应晋升左卫大将军。齐王府原统军谢叔方,晋右卫将军,兼太子詹事韦挺兼东宫太子左卫率!”   随着李建成念出一个个名字,众人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陈齐缓缓将帛书放下,环顾众人。   众人表情顿时精彩极了。   裴寂原本以为,经此一事,他会被李建成以不撑职为由罢免,毕竟作为百官第一人,秦王李世民率领攻打甘露殿,生擒李渊,差点让李渊驾崩,这件事情太大,必须有人出来顶这个锅。   他的脑袋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虽然名义上的升迁,却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得太多了。   随着一系列的任命,朝会终于结束了。官员们退朝,三三两两从大殿内出来。   韦挺一脸不悦地跟在徐师谟身后,满脸不愤的道:“这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啊?”   徐师谟不答话,只管低头走路。   韦挺气咻咻地拂袖而去,转而朝着李建成追去。   陈叔达紧跟两步赶上封德彝,拱手道:“恭喜封相,荣升尚书右仆射。”   封德彝表情轻松地点头致谢道:“老夫原本担心太子殿下,要对朝堂大动干戈,如今六位宰相,只有裴相国升为司空,朝中那些担心太子大举清算秦王府旧人的大臣们,这下子可以安心了。”   陈叔达点点头,顿了一下,回头看看大殿道:“太子身边,有高人啊!”   李元吉气急败坏的望着谢叔方,一脸不善。   谢叔方急忙解释道:”齐王殿下,臣真不知道!“   李元吉皮笑肉不笑的道:”谢叔方,你能耐不小啊,什么时候搭上了太子的线?“   ”臣冤枉!“谢叔方急忙解释,可惜李元吉只能他一个背影! 第二八五章 不支持李世民的真正原因   麻辣火锅,让李秀宁胃口大开。可惜,无论陈应如何劝,李道贞、何月儿以及许二娘、深田花音都不愿意接受陈应的好意,拒绝吃麻辣涮肉。   陈应只能摇头苦叹,鄙夷李道贞有美味不懂欣赏。   最让李道贞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她儿子李嗣业与陈谦却尝试着吃了少许辣椒,吃得满头大汗,依旧高叫道:“还要还要!”   不过,由于麻辣汤锅里下了太多菜和肉,陈应与李秀宁二人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   就在这时,脚步响起。   陈应循声望着,只见睡得满眼眼屎都没有来得及清晰的张仲坚龙行虎步,大步而来。   张仲坚是人没有来到,声音先到。   “陈兄弟,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不等等我!”   陈应笑道:“天知道张兄要睡多久,扰人清梦是最可恶的,陈某不愿意做这个恶人!”   张仲坚进入大厅,突然看到满厅里的女眷与孩子,非常诧异,特别是深田花音居然也有资格落坐。   世族门阀讲究礼法与尊卑,像深田花音这种侍妾,怎么可能与主人同席而坐?   不过,陈应宠爱深田花音,张仲坚无话可说,这个年代相互赠送婢女的习惯非常普遍,他看中了陈应府上的与绿珠,不过,还没有开口讨要!   张仲坚向李秀宁见礼。   李秀宁还礼。   不过,看着张仲坚这个外客在,李秀宁便起身道:“张先生稍坐,本宫失陪!”   李秀宁走后。   陈应邀请张仲坚道:“张兄若不掀起,坐下来吃点。若是陈某马上让人再准备饭菜!”   张仲坚坐下来,拿起一双没有使用的筷子,随手夹起一块羊肉,熟悉的涮了起来,张仲坚豪爽,当下坐下来抄起筷子就吃,不过当羊肉一入口,也不禁被那股辣味呛的脸红脖子粗。   其实张仲坚刚才就闻到火锅的味道不对,竟然这么辣。张仲坚虽然被辣的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以前也喜欢吃茱萸酱之类的辣味,因此对辣椒的适应能力比较强,只见他嚼了几下后猛然把羊肉咽下去,然后大呼一声道:“痛快,如此美味岂能无酒!”   说着,又给自己夹了几筷子羊肉大吃起来。   陈应拍拍手,让人送上来的酒。美酒,自然谈不上,可以说绝对是纯粮食酿造而成,而且储藏在陈府地下室里超过两年,味道绵厚。   张仲坚自语豪爽,看着陈应用酒坛先倒入酒壶中,然后拿着酒壶给他缓缓斟酒,张仲坚笑道:“还怕张某吃醉了耍酒疯不成?你放心,张某人品好,酒品更好!”   张仲坚不由分说,从陈应手中夺过酒坛子,随后又拿着一个盛饭的大碗,这一碗足足拥有差不多一斤的量。   倒了满满一碗白酒,张仲坚一仰头,就喝进肚子里,可是酒刚刚入喉咙,仿佛像烧红的烙铁一样,难以下咽。张仲坚涨红了脸,如果此时吐出来,他丢人就丢大了。   咬咬牙,张仲坚还是咽进肚子里。   陈应端起小酒杯,浅浅饮了一小口。   “噗”   陈应随即就吐了出来,娘的怎么会这么辣。   陈应再次搬起酒坛子,看着上面的字,居然是四十二。他有些疑惑,四十二度的白酒绝对不是这个味,既使是陈应吐在地上的酒,不一会儿就蒸发干了。   陈应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他揭掉上面的便签,看到坛子上的刻度居然是七十二度,属于陈应目前四蒸之后最高的度数,虽然比不上酒精,但是这个度数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   陈应望着前来送酒的婢女道:“这是怎么回事?”   婢女吱吱唔唔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   陈应不用问也知道了,整个地窖内除了马三宝,其他人根本就没有钥匙,恐怕是马三宝监守自盗,把低度酒喝光,然后换上酒精的便签。   不过,张仲坚竟然能够接受辣椒,陈应也大为惊讶,当下又把放了辣椒的蘸料放在他面前,结果了世民吃后再次大呼痛快,吃的大汗淋漓却还是停不下来。   然而,张仲坚却也喜欢上了高达七十二度的高度酒,连喝数口,大笑道:“这才是男人应该享受的美味!”   陈应望着白酒,心里有点发怵。   张仲坚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李二郎!”   陈应点点头道:“千不该,万不该,太子与秦王,不该生在这帝王之家!”   张仲坚愕然看着陈应道:“是啊,兄弟情谊,毕竟抵不过社稷福祉,天下纷乱久矣,百姓心向太平,庶民祈求生息。”   陈应道:“大唐,亟待一位有道明君,来匡扶社稷,整理乾坤”   张仲坚坐直了身体,微微的蹙起眉头。   陈应道:“秦王心黑脸厚,手更狠,于李家一姓而言,是福,于天下苍生而言,是祸。太子若不能独秉大政,则处处要受殿下掣肘胁迫,如此,天下虽一统,却万难大治。”   陈应无奈的摇了摇头。   张仲坚愣了一会儿,上下打量陈应道:“你从何而知,太子便是一代明君?”   陈应再次哈哈大笑起来道:“张兄何不直接问在下,陛下为何始终,不肯立秦王为太子?”   张仲坚沉吟道:“长幼之序,又鉴于前隋的事情?   陈应无奈的闭了闭眼睛,一边摇头叹息。   张仲坚看得一阵皱眉。   陈应语气轻快的道:“张兄所言虽不错,却偏而不全。一部史记,煌煌前汉两百年,究竟要告诉世人何样道理?古来皇帝谥号,开创之主谥武,守成之君谥,这又是为了什么?”   张仲坚轻轻呼了口气,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回踱着步子。   陈应视线不自觉的随着张仲坚转悠,淡淡的道:“盖凡于乱世开创新朝者,莫不以武事立国,所谓马上得天下,正是谓也。然则,马上得天下,却不可以马上治之。刀箭能打下江山,却不能使庶民饱暖,国库充盈,更不能令政治清明,国势日上,开创一代太平盛世”   张仲坚脚步一顿,盯着面前的地面陷入沉思。   陈应依旧继续侃侃而谈道:“是以武将取天下,而官治天下,自古便是历代政治之本。赫赫武功,虽然炫目,却也是生灵涂炭、国库空虚的根本之源,海内不定,这一层自然不用多虑。然则,陛下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与民休息,致天下太平的即位人选,是故,嗜血好战的秦王,恰好却是丧失角逐大宝资格的根本原因。”   张仲坚面露嘲讽之色,扭过脸盯着陈应道:“就因为这区区腐儒之论,你就能断定,春秦王若登基,必是一个无道昏君?”   陈应道:“秦王这些年,真正处置了几件政事?在朝堂上说起来,虽能头头是道,却多是纸上谈兵,不识稼穑,不知疾苦,根本不知道,黎庶百姓们,在想什么,他们需要什么?更不知晓治政之繁难琐细,如此,以想当然治天下,天下能不乱么?”   陈应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违心。毕竟历史上,李世民做得不错。在军事上,李世民多次对外用兵,先后平定突厥、薜延陀、回纥、高昌、焉耆、龟兹、吐谷浑等,由是唐朝声威远播,四方宾服。经李世民君臣二十三年的努力,社会安定、经济恢复并稳定发展,对外武功显赫。李世民功盖万世,光耀千古,成为秦皇汉武之后,唐宗宋祖之四大名君之一。   但是,陈应最不满李世民的地方,就是他和亲,失去了大唐的骨气,同样一把扶持了吐蕃的崛起。   成公主的陪嫁品十分丰富,携带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还有不少关于农业生产和学作品的书籍,甚至还有从中原带来的能人巧匠。   那么历史上真实的成公主生活的怎样?其实从敦煌壁画中,我们发现,成公主的生活并不是中原记载的那样美满幸福。成公主自入藏以来,多年无子,和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正宫娘娘相比,她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她远嫁吐蕃四十年,却遭冷落三十一年,面对皑皑白雪,度日如年,年华易逝,青春不再。   此松赞干布本就风流,又没有中原的礼仪限制,妻妾本就无数,对他来说多一位公主,只是脸上有光而已,又怎么会真心照顾关心。而且松赞干布为迎娶尼泊尔公主,竟不惜耗费巨资筹办大昭寺,将陪嫁品释迦牟尼像安置其中。遥想成公主入藏那年,松赞干布仅用小昭寺来安放成公主带来的佛像。   关键是李世民处理的不可描述敏感词汇政策是失败了,也为大唐灭亡埋下了祸根,当然他影响的不仅仅李氏一族,而是整个中华。在五代十国期间,沙陀人建立了后唐沙陀第一王朝、后晋沙陀第二王朝、后汉沙陀第三王朝、北汉沙陀第四王朝四个政权。   儿皇帝石敬唐不能汉奸,因为人家根本就不汉人。   陈应淡淡的笑容表情,渐渐消失。陈应道:“陈某与秦王久经沙场,指挥的大军,动辄数以十万计,早已习惯大权独揽。可惜,朝廷不是战场,不需要独夫,靠的是集思广益,各尽其职。秦始皇天纵之才,却历二世而亡国,汉孝武帝,威播四海,晚年却朝政崩坏,民人困苦,不得不下罪己之诏。凭心而论,天下黎庶,需要这样的皇帝吗?”   位于屏风之后的李秀宁,听着陈应如此说,脸上浮现一抹凝重之色。   听到这里,她再也听不下去了。   李秀宁走出后厅,她的脚步越来越,何月儿担忧的道:“公主殿下你!”   李秀宁突然看到位于花园中雪堆里跪着的长孙无垢,此时长孙无垢与秦王世子李承乾母子二人冻得瑟瑟发抖。   长孙无垢哆嗦着,不敢抬头,不敢说话。   李秀宁仰头扭脸,看着分站在自己左右的何月儿和马三宝两个人,满脸的不可思议和茫然。   马三宝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李秀宁的目光注视下,弓腰缩脖,胆战心惊。   李秀宁摇摇手指,指着长孙无垢道:“谁能解释一下,什么情况?”   何月儿看看马三宝。马三宝低着头,不敢说话。。   何月儿无奈,陪着笑脸道:“公主,这是秦废王妃”   李秀宁一脸煞气的吼道:“不用你介绍,我认识!”   何月儿悻悻的闭嘴,暗中捅了捅马三宝,并且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马三宝清清嗓子,一副混不吝的架势,梗着脖子开口道:“公主殿下,当年柴绍恨公主不原谅他,欲杀卑职,这个女子,曾经喝斥柴绍,请秦王出面救下卑职也是她”   马三宝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还是不敢看李秀宁。   李秀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这么说,她是对你有恩?”   马三宝连忙点头。   李秀宁笑了笑道:“不只是对你有恩,是对我也有恩当年若不是你拼死相救,本宫能活到今日吗!”   何月儿和马三宝相视而笑。   李秀宁上前一步,弯腰拉着长孙无垢的手,扶着她站起来道:“弟妹先起来吧,咱们也不算外人。   长孙无垢怯怯的道:“谢公主不杀之恩”   李秀宁嘴角抽搐了一下道:“男人们之间的事,与咱们女人无关。   长孙无垢这才颤巍巍的站起身,面色苍白,双眼通红,胆战心惊的看了一眼李秀宁微笑的脸,又飞快的低下头。   马三宝道:“卑职等都是粗人,这个山药实在烫手,还请公主拿个主张”   李秀宁打量着长孙无垢,不禁蹙了下眉,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们还真是会挑人”   李秀宁瞪了一眼马三宝,马三宝傻傻的一笑道:“公主殿下,东宫左卫率韦挺还在门外等着来提人犯!”   李秀宁的脸色微微一变,怒吼道:“韦易直是什么东西,让他滚蛋!”   魏征与李建成联袂而行,李建成再次来到大理寺,感慨万千。   魏征望着李建成道:“房玄龄乃天下名士,王佐之材,太子殿下若是能得其相助,定会如虎添翼!”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房玄龄对二郎忠心耿耿,岂会变节?”   魏征郑重的道:“房玄龄与魏征一样,平生所学,非儒非道,乃是实实在在的帝王之术,习此术者,位列三公,显耀台阁,又或是名败身死,祸灭九族,均是极寻常事。秦王大势已去,他不想一生功业,尽付诸流水,又何在乎个人荣辱?”   说着,魏征笑道:“殿下,若想降服房玄龄,必须如此这般”   魏征附身在李建成耳边,轻声低语起来。   李建成听着魏征的话,满脸愕然。   李建成与魏征抵达大理寺正衙里,大理寺卿戴胄向李建成行礼。   李建成摆摆手道:“带房玄龄!”   不一会儿,一身枷锁的房玄龄在狱卒的押送之下,缓缓来到大理寺正衙。   房玄龄发髻凌乱,数十斤重的大枷,戴在脖项之上,双手双脚上,都带着重重的镣铐,但他仍然站得笔直。   李建成故意板着,语气严厉喝道:“房玄龄,你可知罪?”   房玄龄毫不示弱的顶回去道:“何罪之有?”   李建成负着手在衙中转悠了两圈,转过身面对房玄龄吼道:“你屡次挑拨我们兄弟手足情谊,又党附庶人世民,设计谋害当朝储君,这难道不是罪?”   房玄龄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房玄龄笑出了眼泪,笑得站立不住,道:“真是天大的笑话。若非先秦王太过仁德,不听房某谏言,绝对不许陈应回长安,殿下如何能宫门浴血残杀活到现在?” 第二八六章 手足之情兄弟之义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梦有多大,人生就有多远。张仲坚望着灯火璀璨的陈家堡,陷入了沉思之中。   张仲坚其实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诚心相交各路英雄豪杰,奈何出身太低,并没有世族与豪门愿意帮助他,追随他。他虽然拥有数千上万部曲,为他效死。可是,并不满足。   当初经略筑紫岛的时候,张仲坚想以此为基地,建立张氏万年基业。   亲眼看到了扶桑大陆之后,却发现那里是一片富饶无比的土地,别说筑紫岛了,哪怕是十个倭国也比不上扶桑大陆。   张仲坚的心就开始活络的起来,有一件最关键的是,张仲坚并没有告诉陈应,扶桑大陆的武装力量非常薄弱。张仲坚麾下的精锐,其实远远比不上唐军装备精良,战斗力更比不上,因为张仲坚曾与林士弘麾下的水师交过手,吃了一点小亏。   但是,林士弘在隋末唐初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中显然排不上号,所以张仲坚这才退出中原,退出这场逐鹿。   他不怕千辛万苦,远渡重洋,为陈应找到了陈应需要的种子,自然就是想要陈应手中的装备。   他知道这些东西虽然珍贵,可是远远没有陈应手中的装备更贵,特别是陈应手中的铠甲与兵刃,这都是将士的第二生命。   好在张仲坚也从扶桑大陆弄到了两船金银,价值百万贯,其中黄金超过三成,余下七成都是白银。   当陈应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张仲坚居然没有来得及开口。   张仲坚眼睛的余光,悄悄打量着陈家堡的亲卫侍从,张仲坚的目光就像监狱里蹲了二十年没有碰过女人的老光棍,看到极品美人一样,露出狼一样的幽光。   陈应的后院侍从装备的甲胄与制式战兵的甲胄并不一样,用大块钢板制成的弧形胸甲、肩甲、胫甲异常坚厚,即便是用弓箭近距离射击,也难损分毫;其余部位的则是用甲片联接而成,一片叠着一片,一层叠着一层,其中几片损坏了,只要将它换掉,又能继续使用!由于胸甲和胫甲是用大块钢板制成的,甲叶的数量也就少了很多,重量也相对的下降了不少。   这种甲胄的防御能力如何,张仲坚心知肚明。他却当着陈应的面,假装好奇的时候,经过陈应的许可,上前伸手触摸了这种甲胄,当时,张仲坚就把全身暗劲,灌入指尖,击在甲胄上面,除了在上面留下一个浅印,什么也没有影响。   张仲坚对于自己的功夫,非常自信。哪怕人体最坚硬的头盖骨,也经不起张仲坚一指之力,哪怕是用犀牛皮制造的甲胄,他可以用一指捅一个窟窿,可是却没有想到,陈应麾下的这种甲胄,居然如此强悍。   一旦他麾下的部曲,装备上了这种甲胄,可以完全不具扶桑大陆那些如今还在使用青铜箭镞的野人。   张仲坚并不知道,这是陈应对于明光铠甲进行的升级版,效仿宋朝的步人甲,宋代步人甲的重量将近五十斤,沉重之极,除非是用神臂弓,否则很难射得穿。它算得上是那个时代防御能力最好的铠甲之一了,全身上下全都牢牢的罩在里面,只露出两个眼窝来,可谓刀枪不入。   但问题在于,它实在太重了,一般的士兵穿了这么一身铠甲,都不用打了,累都累死了!宋军的重甲之士,个个都是高壮勇武,待遇极为优厚,训练也极为严格,一年到头,除非是打仗,否则都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营中打熬力气,一旦上阵,他们便会像一道钢铁铸成的大坝一样横亘于敌军面前,抡起十几二十斤重的巨斧,将敌军冲阵的重甲之士连人带甲一并劈开,契丹人、女真人、西夏人、蒙古人多少蛮族中那些以勇武闻名的冲阵之士曾在宋军巨斧下血肉横飞,死无全尸!   陈应麾下的将作营按照陈应的意图,将步人甲打造出来,当然,这个步人甲并非宋代的那种步人甲,而是采取了高锰钢打造的,硬度比高炭钢增加了将近四成,而重量却足足轻了一半。   原本陈应准备想人手一套,带着这支铁甲军团纵横天下,那肯定很壮观!只是在西域的时候,随着水力巨型冲压机的出现,更加简洁的板甲出现了,相比步人甲,板甲的重量更轻,防御更加强悍,而且关键是打造容易,出生速度快,如果在哈密河或伊列河夏季河水迅猛的时候,一台冲压机一天就可以出产上千套这种板甲。   张仲坚突然听到后面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循声望去,只见陈应踉跄着醉步走来。   张仲坚迎上去道:“陈兄弟,你没有事吧!”   陈应摇摇头道:“不行了,被风一吹,有些上头。咱们回屋说话!”   张仲坚点点头。   二人联袂回到暖阁之中,此时暖阁中温暖如春,陈应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笑眯眯望着张仲坚道:“张兄莫非看中了那些甲胄?”   其实,随着陈应将明光铠甲以及步人甲打造完毕,现在最新的板甲也出现了,他有点想要清理库存的甲胄。毕竟钢铁最难的就是生锈问题,一旦腐蚀太厉害,哪怕没有用过的铠甲,也只能报废处理,否则就是对将士们的生命不负责。   张仲坚点点头道:“确实有意,只是不知道陈兄的甲胄,作价几何?”   陈应道:“如果是在市面上买,精钢明光铠甲一副至少需要三百贯,而且有价无市!”   张仲坚点点头,毕竟陈应没有说谎话,这是实情,私藏甲胄可是重罪,黑市上即使一副铠甲,也会炒成天价,关键是有钱也不能买到大量的货物。   陈应道:“当然,如果是从外面买原料,那肯定是贵得吓死人,好在不管是工匠还是钢材,都是我们自己的,因此成本也就大大降低了。这样一副甲,也就一百二十贯吧。”   张仲坚牙疼似的咧了咧嘴,一副就是一百二十贯钱,这一百副重甲就吃掉了他一万两千贯。一万套就是一百二十万贯,太吓人了!怪不得重装步兵数量那么少,就算有人,也造不起这么多铠甲啊!   张仲坚咬咬牙齿道:“陈兄弟,我手中只有大约一百万贯的金银之物,这些种子算是为兄送你的见面礼,为兄一次定购八千套重甲”   不等张仲坚说完,陈应就打断了张仲坚的话道:“这些种子是张兄历尽千辛万苦得到的,而且为了得到这些种子,张兄还折损了几百名兄弟,这些兄弟也需要安家,这样吧,凭咱们兄弟的交情,大唐制式的明光铠甲我送你一万套”   一听这话,张仲坚急忙起身,一把拉住陈应的手道:“陈兄弟,你这个兄弟,我没说得,今后要是用得着张某的地方,尽管吱声,张某若是皱一下眉头,就是小婢养的!”   当然,张仲坚并不知道一万套价值百万贯的明光铠甲是陈应准备处理的,更不知道张仲坚自己带回来的这些种子,对于华夏,对于大唐,有着何种重要的作用。   玉米、红薯、番茄、特别是那些土豆,不仅是后世众多淀粉的重要来源,还是中国可以以世界百分之七的耕地,养活百分之二十二的人口关键因素。   陈应拿着这些作物,充当是大唐皇家工业大学辛苦培育出来的作物,会将大唐工业大业的地位推崇到极高的地位,凭借这一项伟大的发明,陈应足以位列农圣,受万民拥戴。   陈应一脸郑重的道:“张兄,丑话我得说到前头,这些装备可以送给张兄,但是张兄不得使用在大唐,否则陈某就是千古罪人了!”   张仲坚哈哈大笑道:“陈兄你多虑了,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在扶桑大陆发展,这次回来,我会筹备,将七十二岛,所有的人手和船只集中起来,上千帆远渡扶桑!”   听到这话,陈应也是大吃一惊,问道:“张兄真准备在扶桑那里扎根下来?”   “为什么不去?”张仲坚一脸理所当然的道:“你以前不是还希望我去扶桑吗,不过当时我以为扶桑只是一片荒蛮之地,根本不值得花费时间和精力,现在亲眼看到了美洲之后,我却发现那里是一片富饶无比的土地,别说我现在呆的筑紫岛了,哪怕是十个倭国也比不上美洲,放着这么好的地方我为什么不去?”   陈应也被张仲坚这一连串的话问的哑口无言,当初他的确有心把张仲坚这个弄潮儿充当探路石子,忽悠到扶桑去,免得给大唐添乱,不过当时两人还没什么感情,现在陈应虽然没有完全把张仲坚真的当成自己的兄弟,但至少也是个朋友,站的角度不一样,看法自然也不一样。   陈应看张仲坚态度坚决,就笑道:“如此那陈某祝愿张兄早已得偿所愿!”   张仲坚道:“陈兄,要不咱们一起联手?只要咱们兄弟一起去扶桑大陆,不出数载,扶桑大陆万里之地,定会在咱们兄弟脚下臣服!”   陈应的目光变得深邃,语气有些低沉,淡淡的道:“此事以后再说吧!”   太极宫甘露殿内,李渊咳嗽连连,精神极差。毕竟他是将近六十的人了,被寒风吹了一夜,既担心又受怕,玄武门之变后,就病倒了。   裴寂走进甘露殿。   躺在床上的的李渊招手示意裴寂过来,李渊苦笑道:“总算有个人来陪朕说说话。   裴寂苦笑一声道:“陛下还是要放宽心。”   “放宽心?二郎那个逆子,操弄权术手段,不过是欺世盗名的把戏罢了。”李渊愤愤的道:“他除了攥着刀把子砍人,半点治国的大略都没有。幸亏建成无恙,若是让他得逞,我李家的万世基业,定会被他败亡殆尽,他将会成为第二个隋炀帝。”   裴寂沉默着,倾听着李渊在那里发泄。   好一阵子,李渊发泄完,看着裴寂问道:“太子如今在做什么?是不是忙着清洗秦王府?调整三省六部九寺五监?”   裴寂摇摇头道:“没有,太子只是荣升老臣为大司空,赵国公、中书令封德彝,拜尚书右仆射!其他各位相国没动,不过全部兼任了东宫属官!”   李渊愕然道:“他没升魏征、王珪入三省六部观政?”   裴寂摇摇头道:“没有!”   “太子身边有能人啊!”李渊叹了口气道:“知道朕为何不改立秦王为太子吗?一旦秦王为太子,太子、齐王以及朕的这些子嗣一个也别想活,老二毒着呢!”   大理寺正衙,李建成脸色的铁青的扭曲着,恶狠狠地瞪着房玄龄,说不出一句话。   房玄龄反而更加的咄咄逼人的道:“太子好端端的在这里,房某又何来谋害储君之罪?房某自己便是秦王府长史,秦王臣属,两国交兵,各为其主!”   李建成正想暴躁的吼向房玄龄,瞄到房玄龄鄙视的眼神,又想起魏征的交代,又硬生生的自己的脾气憋了回去。   李建成冷笑着说道:“你好一张利口,难怪戴胄、韦挺对付不了你,天大的罪过,被你轻轻一句话,抹得一干二净,如此说来,你什么罪都没有,有罪的反倒是我这个太子了?   房玄龄冷笑,态度毫不在意的道:”其实事情本来便没有那么麻烦,太子与秦王逐鹿大宝,各凭本事,各施手段。”   李建成嘴角抽搐了一下。   房玄龄接着道:“俗话说,成者王侯,败者草寇,不过是这么回事罢了!   李建成咬着后槽牙冷笑道:“你说的太对了,所以你也不过就是草寇而已。”   房玄龄依旧是不温不火的凉薄态度,甩了甩手上的锁链,更加轻蔑的看着李建成道:“没错,所以,如今朝廷大权,握在殿下手中,规矩便要由殿下来定立,给个把人定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又有什么好说的?房某出生官宦世家,兴于乱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殿下何必再把房某叫到这里来,假惺惺的以示公正呢?殿下的手段再高明,能够遮住天下人的眼睛么?”   李建成杀气腾腾踱到房玄龄面前吼道:“你如此冥顽不灵,可知已将全家老小,置于必死之地?”   房玄龄的神色陡然凌冽,同样瞪着李建成道:“房某自修王之术时,就受恩师提醒,习此术者,位列三公,显耀台阁,又或是名败身死,祸灭九族,房某早有预料”   李建成道:“对家人如此无情,你房玄龄,也真可谓天下第一残忍之人!”   房玄龄随意的拱了拱手道:“不敢当,房某自问不如太子殿下!”   李建成冷笑道:“你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吧?这些年来,你所辅佐秦王殿下,是如何对待我的?本宫在后方操劳国事,劳心费神,还时时不忘在父皇耳边,进献谗言,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河北十数万名冤魂,江淮十数万亡魂,还有杨干满门老小,数千将佐,也少了是你的手笔吧!”   房玄龄其实是冤枉的,这都是杜淹的手笔。   不过,他不屑解释。   李建成愤愤的吼道:“我为大唐江山,流血流汗,他为了皇帝宝座,昧着良心,在背后放我的冷箭,这便是二郎的手足之情,兄弟之义?”   房玄龄一语不发地盯着李建成。   李建成愕然道:“怎么不说话?怎么不否认反驳?”   房玄龄笑道:“太子殿下都是实情,我为何要反驳?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房某还做不出来!”   李建成听到这话,被房玄龄噎着了。顿时不知道怎么说话。   在这个时候,魏征从大堂进施施然进来,笑道:“房玄龄,魏征这厢有礼了!” 第二八七章 君子但不可欺之以方   “你们凭什么就断定二郎就比本宫强?”李建成愤愤的道:“凭什么认为我就不是一个好皇帝?”   “因为你太优柔寡断!”房玄龄指着李建成道:“你妇仁之仁了,大唐掌握在你手中,必须重蹈永嘉之祸,于社稷,于天下苍生无益!”   房玄龄和杜如晦都是有理想,有政治抱负的人,他们追随李世民,并不全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亲手开创一个伟大的时代。   虽然李世民打了很多败仗,可是李世民身上仍旧有李建成不具备的优点。比如,李世民敢拼,敢博、屡败屡战,百战不殆。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要开创一个伟大的时代,困难肯定重重。   为了这个目标,狠辣决绝是必然的。满朝诸公,代表着各大世族门阀利益和政治诉求,他们有的扯后腿,有的帮倒忙,他们未必是昏庸之臣,也非奸邪之辈,可是他们却不适应位列朝班。   李建成却总是老好好,想团结所有人。但是,所有不可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个时候,就需要取舍,放弃一部分人,取得大部分人的支持和同意。   其实,李建成制定的许多国策,都是亡国之策,比如各地大行台,还有各道经略安抚使。虽然大行台据有朝廷的职能,但是却造成了朝廷分裂。比如陈应任西州道行台尚书左仆射,西域大都护,统辖着西州道十九州一百余县,论地域面积是大唐、关内道、陇右道、陕东道、河东道、河南道与河北之和。   手握十数万重军,兼管一百多城民生政治,有人有钱有兵,就算陈应没有反心,可是围绕着陈应的政治集团,未必没有异心。   当然,西域是如此,安东都护府的李世绩、凉州总管府的李靖,以及河东道的李孝恭、河北道的李神通他们都有着造反的实力,一旦朝廷出现变故,他们必然扯旗造反,毕竟九五至亲的位置太吸引人了。   看着李建成沉默,房玄龄却淡淡的道:“你处处示之以仁,却不知道正是因为你的妇人之仁,才无数黎民百姓生灵涂炭。比如让你一直耿耿于怀的杨干之反,不错,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你,这是一个阴谋,但是这个阴谋是你自食其果!”   魏征当既反驳道:“房玄龄莫要信口雌黄!”   李建成抬起手,制止魏征道:“本宫倒要听听如何颠倒黑白!”   “杨干之反的起因,其实很简单,想必太子殿下也心知肚明!”房玄龄的语速越来快,越来越急。   房玄龄继续道:“当初庆州总管杨干私自盗卖甲械于梁师都,按律应该处以斩刑,以正国法,可是太子殿下却念及杨干出自东宫,劳苦功高,故尔面,以东宫甲械填补杨干盗卖的窟窿,八千套甲胄,价值百万,这可全是民脂民膏,太子殿下毫不顾及,所以秦王就以此事作为要挟!”   李建成听到这话,恍然大悟。   魏征凝重的道:“殿下,你不该姑息养奸!”   李建成其实没有办法说,乔公山叛变了,原本李建成担心杨干狗急跳墙,率领庆州总管府一万四千余名将士投降梁师都或东突厥,所以李建成一边假意愿意出资填补杨干制造的窟窿,一边秘密命乔公山抓捕杨干。   只是可惜,长孙无忌计高一筹,不仅破坏了李建成的计划,而且还逼反了杨干。   李建成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错了二郎错了阿爹也错了!”   房玄龄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李建成。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道:“或许天下人,都是这么看我的,但是我要证明,天下人都错了!”   房玄龄依旧是不屑一顾的眼神,但是态度明显谨慎了些。   李建成强压着嗓子道:“我原本没想过要做皇帝,却不得不做,不做就得死,追随我的人,都得死,所以我没的选择;这一步究竟是对是错,我说了不算,二郎生死不知,不能说了,阿爹说了也不算,你说了就更不算;千秋功过,只能留待后人评说”   房玄龄握着铁链加锁的手攥了攥,神色却岿然不动。   李建成突然扭过脸,正视着魏征道:“给他卸枷!”   魏征摆摆手,两名上前。   李建成转身望着房玄龄道:“既然我是太子,将来做了皇帝,我就一定要做个好皇帝,我不会让你们在笑话我,我不但,要让你们这些活人,心服口服,我还要,让那些死在我手中的死鬼们,心服口服。”   李建成信心满满。   魏征激动万分。   房玄龄昂起头看天,不屑一顾的道:“痴人说梦!”   李建成傲然道:“咱们走着瞧。”   房玄龄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李建成不再和房玄龄言语,拔腿往里面就走。   李建成一边走一边说道为:“传本宫太子令赦免原秦王府长史房玄龄,擢为太子詹事主簿,在东宫书房当值。”   魏征愕然瞪大眼睛。   房玄龄目瞪口呆。   两名狱卒为房玄龄打开枷锁,不等房玄龄反应过来,几名侍从将房玄龄摁住,七手八脚给他套上冠冕。   房玄龄不停地挣扎着,咆哮道:“你们干什么?”   李建成从外面回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房玄龄的窘态。   房玄龄怒瞪李建成,往日的从容淡定一扫而空,扯着嗓子喊道:“李建成,房某是绝对不会当你的什么詹事主簿的”   李建成冷笑一声,耍赖似的道:“本宫不需要你为我效力,我只要你每日在我身边看着,看着我是如何治国的,看着这天下,是如何在我的手中,真正实现安定太平的;我要你看着我,用人行政,我要你看着我,宾服四夷,我要你看着我,成为超迈古今,堪比三代的,一代圣君”   李建成的神色逐渐转为严肃,情绪激动地大声喊起来道:“在我眼中,你根本就不能算活人!你,就是一面镜子!”   李建成想起玄武门之变前的那个夜晚,陈应与李建成交谈:“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   房玄龄愣了半天,幽幽说道:“你还真是不要脸!”   李建成挑眉,一副坦然受之的样子。   看的房玄龄咬牙切齿。   李建成望着房玄龄道:“本宫是君子,但是不可欺之以方!”   怀州总管府总管张公谨一脸紧张的望着张亮,此时张亮抱头嚎嚎大哭。   张公瑾问道:“天策府逃出多少人?秦王在哪里?”   “不知道!”张亮摇摇头道:“当时太乱了,我只知道长孙无忌以自己挟持陛下,逼迫太子放秦王出逃,在秦王逃出长安城后,长安城就封禁了。我当时只好顺着夜香出逃出长安城!”   张公瑾皱起眉头,缓缓道:“这么说,秦王还活着?”   “当然活着,若是太子的人抓住秦王,必须昭告天下!”张亮急道:“老张,这个时候,你可不能怂了,赶紧派出人潜入关中,接应秦王!”   张公瑾沉吟道:“你先下去歇息,等某家先打探消息,弄个明白。”   张公瑾朝两边使眼色。   一位幕僚过来将张亮谟搀扶下去。   另外一名幕僚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大帅有何打算?”   “先等等。”张公瑾叹了口气道:“秦王无力回天了!”   天刚刚放亮的时候,陈应早早起床。看着懒洋洋的李秀宁艰难的翻了个身,陈应道:“三娘,咱们去长安!”   “不嘛!”李秀宁的眼睛都没有睁,呢喃道:“我要再睡会!”   陈应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在马车上一样睡!”   说着附身抱起李秀宁。   此时的李秀宁是双身,陈应小心翼翼的抱着李秀宁,缓缓走出寝室。   一阵寒风吹来,李秀宁哆嗦着尖叫道:“陈郎,你要冻死我”   陈应微微一笑,快速登上马车,小心翼翼的将李秀宁放在马车里的软床榻上。   此时马车里早已升起暖炉,热气腾腾,倒不感觉寒冷。   李秀宁好受了一些,发现软榻上还睡着一个缩成小猫一样的小人儿。   不是别人,正是陈谦。   李秀宁指着陈谦道:“陈郎,你怎么也把他折腾起来了?”   陈应无奈的道:“如今陛下身子欠安,作儿女的肯定要探望一番!”   李秀宁将蒙住头,不悦道:“我不管,我先睡会!”   陈应耸耸肩,让车夫开车。   随着马车轻微的晃动,李秀宁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陈应坐在案几前,用红泥小炉烧开的开水,自己泡了一碗茶。   看着茶碗里茶叶浮浮沉沉,陈应也浮想联翩。   陈应知道李渊会活很久,关键是李建成如果不能像历史上的李世民一样,逼迫李渊退位,李建成肯定还是太子,他这个太子恐怕也再当十几年。   李渊为了自己的权利和地位,肯定会扶持齐王与李建成斗,就算李建成斗败了齐王,还有赵王,汉王,反正李渊的儿子多,哪怕儿子再小,也足以拉起另外一个皇子与李建成斗。   大唐只能陷入继续无休无止的内斗,进行没有意义的皇位争夺。   关键是李世民还没有死,李建成睡不着,陈应也睡不安稳。   要说李世民此时最恨的人,肯定非陈应莫属。   毕竟,如果没有陈应,李世民发动的武装政变已经成功了。   所以,这一次,陈应必须说动李建成,趁机逼李渊退位,否则大唐永无宁日。   东宫显德殿内,房玄龄被内侍,强行带到案几旁坐下。   李建成与魏征、王珪、许敬宗、徐师谟等开始在案几之后署理牍奏章。   旁边的幕僚们,流水一般将不同衙门的奏章,递给李建成。   李建成熟练的将奏章处理,驳回的驳回,修改的修改,留中的留中。一切都有条不紊。   房玄龄就这么静悄悄地坐着。   枯坐无聊之极,房玄龄仅仅坐了一个时辰就有点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时分,内侍送上饭菜。   李建成就在显德殿内,与东宫众臣用餐。   房玄龄非常好奇,因为东宫臣属,全部拥有一个亮晶晶的铁皮餐盘,房玄龄知道这就是所谓的马口铁,虽然马口铁比较软,可是铸造的厚一些后,还是有一定的硬度,充当餐盘绰绰有余了。   这个餐盘每个上面都有五个凹糟,里面装着米饭或馒头、包子,以及三荤菜一素,还有一碗肉汤。   房玄龄看了看自己的菜,有红烧肉、竹笋吵肉,还有一只油汪汪的肥鸡腿。   房玄龄早就饿了,当下也不客气,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李建成在一旁与魏征等人小声交谈着什么,可惜距离有些远,房玄龄听不太清楚。   终于,好不容易等到众人都散开,房玄龄端着自己的餐盘,走到李建成面前。   房玄龄道:“你怎么想是一回事,做得到做不到,是另外一回事你能坚持一天,能坚持一个月,或许是坚持一年,但是你坚持不了一辈子!”   李建成噎了一下,赶紧喝了一大口汤,然后瞪着房玄龄道:“镜子还会说话?”   房玄龄白了李建成一眼,不理他,继续淡淡的道:“做一个好皇帝,完全没有一般人,想象中的那么快意,有的时候,甚至是很痛苦的,对这一切,你做好准备了吗?”   李建成咽下嘴里的饭菜道:“你们为什么都那么肯定?我一定不是好皇帝?我告诉你,你们全部都错了。我要做就做一个前无来者,后无古人的圣君!”   房玄龄笑了起来,伸手举起三根手指,清清嗓子道:“做得到做不到,一试便知,眼前就有三件事,你便绝然做不到。”   李建成放下筷子,目光与魏征在空中一碰。   魏征悠然而笑。   李建成淡淡的道:“说吧,不管什么事,我一定能做到。”   房玄龄冷眼看了李建成片刻,缓缓道:“第一件,裁撤东宫、齐王以及秦王府的赤牒之权;第二件,裁撤陕东道大行台;第三件,赦免所有秦王府的下属官吏”   李建成越听脸色越难看。   房玄龄笑道:“你做得到么?”   李建成张了张嘴道:“我要是做到了怎么办?”   房玄龄躬身道:“你若是做到了,房玄龄效忠太子,矢心不渝!”   魏征自顾开始埋头吃饭,打出一个手势,让李建成同意。   李建成怔怔地看着房玄龄,一脸正经的道:“当真?”   房玄龄点点头道:“当真!”   李建成又问道:“绝对食言?”   房玄龄点点头道:“经不食言!”   李建成反而陷入沉默,内心里挣扎不已。 第二八八章 太子你什么时候当皇帝?   令出多门是初唐形成的陋习,也是历史遗留问题。李渊虽然是开国皇帝,但是李唐的朝廷,却不是李渊一已之力开创的。李渊有李渊的班底,李建成、李世民、包括李元吉都有各自的班底。   开唐之初,李建成的太子令、李元吉与李世民的亲王教以及李渊的圣旨,具有同样的法律效益。当然造成了很多困扰,比如显州这个位置上,李建成任命了洛阳人陈忻为显州总管,李元吉任命河东人薛嘉裕为总管,而秦王李世民则任命了山东人、其妻舅父高士廉的侄子高延禄为总管。最后三方都是总管,官凭、告身、赤牒等一应俱全。   最后官司打到御前,李渊也和稀泥,以李建成任命的陈忻为显州总管,以齐王李元吉任命的薛嘉裕为副总管,以李世民任命的高延禄显州刺史。   事实上,这个问题并没有解决三方任命的总管,互不相让,经常扯皮推诿,打不完的口水仗,闹出来的问题非常多。   其实,显州现象,并非个例。这样的问题非常多,别说三方揪住一个官职,还有的时候,李渊、李建成、李元吉甚至李世民以及李秀宁五方同时任命一个官职,那样就更加热闹了。   官员多了,事情反而越闹越糟。   魏征向李建成提议过,要改变这种令出多门的乱象,陈应也提过,王珪也提过,包括徐师谟都曾提过,只是因为诸多原因,李建成的计划,一直没有得到实施。   现在,就连房玄龄也提出来了这个问题,李建成不得不深思熟虑。   看着李建成迟疑,韦挺愤愤的瞪了一眼房玄龄,然后走到李建成面前躬身道:“太子殿下,房玄龄包藏祸心,真是荒唐之极,这三件事,件件都让殿下自绝爪牙。殿下,切不可中了房玄龄的诡计。”   韦挺同时还朝着徐师谟使着眼色。徐师谟与韦挺私交不错,当然一旦废除了东宫的赤牒,徐师谟这个东宫舍人,就相当于朝廷里的中书侍郎,废除这个权力,他的权利损失最大。   当然,正所谓针不扎到谁的肉,谁不疼。   徐师谟只好出列道:“房玄龄诱骗殿下自裁羽翼,为的就是,替秦王府余孽张目。”   房玄龄旁若无人地自顾趴在案几上,记录众人的话语。   魏征则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   李建成被众人吵闹得,头晕目眩,痛苦不堪地搓揉着太阳穴。好一会儿,李建成缓缓抬头,却发现魏征、王珪和许敬宗三人都默然不语。   李建成问道:“你们呢,有何见解?”   许敬宗正准备发言,却被魏征拉住袖子。   许敬宗皱起眉头,魏征冲其摇摇头。   许敬宗没有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魏征这才上前道:“殿下,明日便是武德六年最后一次常朝,何不将这三件事,付之廷议?”   东宫员们开始三三两两,四散离开显德殿。   许敬宗与魏征坠在最后。   许敬宗见四下无人,一把拉住魏征道:“玄成,刚才为何不让我说话?”   魏征满脸苦笑道:“这样的建议,房玄龄这样的西府旧臣可以提,你我这些东宫老臣,却绝不能提,谁提出来,谁就是众矢之的,非被人恨死不可,还会让殿下,怀疑我们的忠诚。”   许敬宗恍然大悟。   魏征一字一顿的道:“哪怕再正确,也不能提,这是立场使然。”   许敬宗重重的点点头道:“房玄龄这三条建议,到底如何?”   魏征感叹一声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秦王如此器重此人了?房玄龄果然名不虚传啊,孜孜奉国,知无不为,某不如玄龄!”   在李建成准备回去的时候,韦挺与徐师谟将李建成截住。   韦挺语重心长的望着李建成道:“太子殿下,切不可中了房玄龄的奸计。”   “是啊,房玄龄用心险恶!”徐师谟也面带焦急地点头附和着。   李建成看着王珪还没有走,忙上前问道:“叔玠,你怎么看?”   王珪慢条斯理地收拾身边的物件,缓缓道:“房玄龄所言三事,皆是国事,臣以为,既然是国事,殿下不妨,就听听廷议,百官的意见!”   王珪说罢,给李建成施礼后,悠然离去。   李建成愕然目送王珪走远。   韦挺和徐师谟又喋喋不休地围了上来。   李建成无奈,只好借尿遁。   可是韦挺还试图劝说李建成,追随李建成。看着李建成进入东宫之内,按照陈应府上设立的卫生间,韦挺只好尴尬的守在门外。   李建成坐在马桶上,一个人盯着窗外发呆。   李建成苦恼的喃喃自语道:“这分明就是跟我作对话都说出口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看笑话”   李建成不甘心的叫唤两声,抱着脑袋,无比痛苦。   李建成方便完,起身走出卫生间,看着韦挺与徐师谟走了,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李建成刚刚松了口气,却见韦挺与徐师谟有说有笑的出现在拐角的甬道内。   李建成急忙转身,朝着郑观音所在的暖阁奔去。   能把李建成逼到这个份上,韦挺也是没谁了。   走到暖阁的回廊处,李建成就听见太子妃郑观音训斥李承道的声音。   “就知道疯玩,今天的课业做完了么?”   李承道怯怯的道:“没有!”   郑观音道:“把手伸出来!”   “啪啪”接着,李建成就听到戒尺打手的声音,虽然只是打在李承道的手心,却疼在李建成的心上。   李建成微微蹙眉,不悦道:“观音!”   片刻后,郑观音牵着李承道的手走了过来。   她向李建成施礼道:“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道也跟着规规矩矩的行礼:“见过父亲!”   李建成的目光落在李承道被打得红肿的手上,温声开口道:“他还小,不要太过拘束他。”   郑观音垂首,却是声音坚定的道:“殿下,玉不琢不成器!民间亦有言,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承道虽小,却是皇家血胤,臣妾身为他的生母,自然更没有放纵的道理。”   李建成愣住。   李承道哭丧着脸道:“父亲若没有别的事,儿臣告退!”   李承道走后,李建成愤愤的躺在暖阁的软榻上。   郑观音淡淡摇头,侧过身,拉下李建成的胳膊,把自己的双手按在李建成的太阳穴上,轻轻地安抚。   郑观音轻声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李建成将韦挺与徐师谟之劝,以及房玄龄三议之事告诉郑观音。   郑观音想了想道:“殿下,你若是不明白,何不去问问出主意的人自己,那三条建议的道理,究竟何在?”   李建成舒服的“哼”了一身,闭上眼睛,喃喃的道:“我就是不想,在那个酸夫子面前低这个头。”   郑观音撇撇嘴,笑道:“你不是要立誓做一代圣君么?做圣君,礼贤下士,就是最起码的要求”   郑观音一字一顿的教育着李建成道:“不懂就是不懂,没什么可丢人的,不懂却要装懂,那才是真的丢人。你若是放不下这个身段,与房玄龄之约不用赌,你输定了。   李建成霍的睁开眼,呆了片刻,站起身来,一语不发地披上衣服,走出暖阁。   韦挺惶急而来,向李建成躬身施礼道:“太子殿下,陈大将军与平阳公主来了!”   李建成道:“快请进来!”   李建成根本就没有把陈应当成东宫臣属,不仅仅大开东宫之门,而且命礼乐、仪仗热闹欢迎。   陈应望着东宫又是张灯结彩,又是吹吹打打,仿佛迎接外国元首,看着这个架势,陈应受宠若惊。   李建成亲自出相迎,这个礼遇让陈应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其实,李建成也是被韦挺与徐师谟缠怕了,只好采取这一招,来避免韦挺叨扰。   好不容易走到短短不过五百余步的东宫显德殿,陈应都紧张得一身汗,感觉比上大朝会还要累。   等着李建成故意板着脸让韦挺与徐师谟离开,李建成这才将房玄龄的三议之策告诉陈应,询问陈应到底该怎么办?   看着李建成与陈应谈正事,李秀宁打着哈欠道:“我去找大嫂,你们先聊!”   李建成道:“房玄龄到底要提这三个条件?”   陈应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道,反而岔开问题道:“殿下打算什么时候登基做皇帝?   李建成怔住了,嘴张了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应郑重的郑重的道:“殿下做了皇帝之后,天策上将和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的职务,准备让谁接任?”   李建成惶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陈应道:“天策上将府,掌国之征伐,将兵部和十二卫府置于何地?一旦有了战事,军队是听朝廷的,还是听天策府的?河东道大行台,军政大权自揽,形同割据,实为国中之国,不要忘了,如今的大唐之主,已经不是陛下,也不是秦王,而是你自己。”   陈应冷笑凝视着有些无所适从的李建成。   李建成强打精神继续板起脸问道:“房玄龄坚持要我,赦免秦王府旧人,是否有私心?”   陈应笑道:“你若做了皇帝,究竟是谁家的皇帝?是秦王府的皇帝?还是东宫的皇帝?或是齐王府的皇帝?还是天下人的皇帝?”   陈应突然神色严厉地站起身来,大刺刺地用手指着李建成道:“殿下可知,究竟什么才是天子?”   李建成愕然看着陈应。   陈应朗声道:“所谓天子,就是天下之子,你如今,已经是大唐之主,事实上的皇帝,便不再是当年,监国太子殿下,做事情想事情,屁股要坐正,不要坐歪了!你赦免的,不是先秦王的故人,而是大唐的臣子,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又何谈做一代圣君呢?”   李建成缓缓低下自己的头。   陈应知道李建成的性子软,他语气坚定的道:“皇帝位子,在旁人眼睛里,或许高不可攀,可只有爬上来,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才明白标风凛冽之寒,并非当了皇帝,便可为所欲为,天下人皆可肆意,为君者却须时时刻刻,提防警醒,时时刻刻,遵循礼法,因为,皇帝是天下人的榜样,其一言一行,均要传诸后世,为历代子孙,所效仿的。从这上面说,皇帝有些时候,连个寻常百姓都不如。做了皇帝,便要有,做一辈子牢狱的准备,这一层,莫怪臣没有预先提点殿下啊!”   李建成道:“可是父亲?”   陈应道:“如果太子殿下这一次不趁机让陛下退位的话,玄武门临湖殿的血还没有干,马上就上演新一轮战争,陛下还有十四个儿子,包括齐王在内,都有资格争夺储君之位,一旦一切还回到从前,那么死去的人已经白死了,而大唐也会继续陷入没有意义的内耗。大唐虽然名义上统一了天下,可是这天下还没有彻底平靖,北方有东突厥、薛延陀、西有西突厥、西南有吐蕃、剑南道还有僚人蠢蠢欲动,东北还有高句丽人妄图饮马黄河,牧马中原。大唐没有时间了,大唐没有底气在继续内耗了,换而言之,陛下已经不适合再做这个皇帝了!”   “可大唐以才孝治国!”李建成内心里比房玄龄的三个问题更加纠结。李建成呢喃道:“建成岂可学二郎忤逆?”   陈应接着道:“请问太子殿下,自武德四年以来,陛下可曾处理过政务?”   李建成摇摇头。   陈应又道:“自武德四年以来,陛下除了留恋在内宫之中,与后妃嬉戏玩乐,可曾为国事操劳?”   李建成再次摇摇头。   “既然陛下无意打理国事,何不彻底退位?”陈应道:“以太子之孝,想必不会亏待太上皇,一应吃穿用度,绝对不会有任何短缺!”   李建成沉吟道:“此事,容本宫再想想!”   “太子殿下,当断则断,不断反受其乱!”陈应急道:“太子殿下,若是臣当时不出手,下场如何,殿下可曾想过?”   李建成一时语塞。   陈应如果不出手,李世民肯定掌握南衙,撑握住大唐政事堂六大相国,武百官,同时撑握着李渊为人质,就算李安俨、谢叔方可以率领东宫六率、以及长林军攻破玄武门,他一样会输得彻彻底底。   陈应道皱起眉头道:“太子殿下,你何不想想,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他们是何其无辜?若是大唐继续这样下去,内不修政,外不御外侮,何以对待亿兆黎庶?就亿兆黎庶坐看兄弟相争,祸乱天下?” 第二八九章 带你的娘子军前来救驾   终南山秘密山洞里,曲折的洞口,用盾牌树立着,当然这并不是为了防备野兽或敌袭,而是采取火光折射的原理,将洞内的火光堵在洞内,留下空隙让炭气排放。   随着篝火燃烧着,篝火的架子上,用头盔倒吊着充当锅,头盔里烧着热水,众秦王府亲卫围坐在篝火前烤着火。   众人士气低落,唉声叹气。   程知节拿着一柄长斧,守在李世民身前,此时李世民双眼紧闭,额头上汗珠细密。即使在昏迷的李世民,李世民也一脸狰狞,杀气腾腾,不知道他在睡梦中经历了什么。   杜如晦望着侯莫陈旭道:“周围查探的怎么样了?   侯莫陈旭一脸沮丧的道:“很是不妙!”   杜如晦咳嗽一声道:“秦王府还有谁逃出来了?”   侯莫陈旭苦笑道:“可能就张亮自己吧,长孙参军被抓,房长史与高治中同样被俘虏,老段如今还在大理寺牢狱之中!”   杜如晦没有说话,一脸担忧的望着昏迷中的李世民。   侯莫陈旭道:“杜先生,杜参军好像也逃出了长安!”   “我那个老叔?”杜如晦苦笑道:“他已经指望不上了,精通阴谋的人,绝对不会把自己置身险地!”   就在这个时候,李世民突然呢喃道:“水水”   杜如晦和程知节、侯莫陈旭等人急忙围上去。   程知节赶紧从身边一名亲卫手中抢过一只头盔,将头盔里的水送到李世民嘴边,李世民一边喝着水,一边睁开了眼睛。   大病初愈的李世民,身体很是虚弱。   不过,随着李世民苏醒,众人仿佛有了主心骨。   李世民喝了足足一升水,然后在程知节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李世民望着周围,几乎人人带着轻重不等的伤痕,脸上露出沮丧之色。   杜如晦道:“殿下,咱们现在怎么办?”   李世民并没有直接回答杜如晦的话,而是转而问道:“寡人昏迷几天了?”   杜如晦期期艾艾的道:“三天,三天了!”   李世民想了想道:“三天了这不对啊!”   程知节疑惑的问道:“殿下,什么不对?”   李世民道:“三天了,他们还没有找到我们吗?”   程知节摇摇头道:“当然没有,兄弟们如今缺衣少食,早已饿得头昏眼花,拿刀子都没有力气,若是追兵追来,我们根本打不过,也逃不掉!”   侯莫陈旭想了想道:“想来,此间太过隐秘,他们一时没有找到而已!”   “不对,不对!”李世民语气坚定的道:“长安十二卫大军如果展开拉查,最多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可以将长安周边百里之地,挖地三尺,你们不感觉奇怪吗?”   李世民不说这事,杜如晦还没有想起,当然,如今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李世民身上,没有顾及其他。现在李世民旧事重提,他立即反应过来,这太不正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杜如晦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在整个长安城,有实力抓到李世民,却无动于衷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陈应。陈应身为左武候卫大将军,掌握着长安一百零八坊武候,在李世民逃出长安时,或者是侯莫陈旭突然,其实都相当顺利,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暗中放水。   这个暗中放水的人,不用问就是陈应。   那么问题来了,陈应放过李世民,到底是如何用意。   突然,杜如晦的脑袋中浮现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疯狂的念头就像一颗带着魔力的种子,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难道,陈应想当曹操?学着曹操的样子暗中控制李世民,一旦李建成不能满足他的利益和要求,陈应就会转而扶持李世民,成为大唐的傀儡皇帝?   不得不说,擅长权谋的人,脑洞都非常大。   陈应之所以暗中放水,只是不想让大唐的皇位传承染血鲜血,一旦如此,就会给后世立下一个不好的念头。   唐朝是如此,其实明朝也是如此。因为朱棣起兵,以武力夺取皇位,在整个明朝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很多,当然,后来的明朝藩王们远没有朱棣这么生猛,宁王也好,信王也罢,他们比朱棣弱了太多。   民间谚语,前面辙,后面就有车。开唐之初如果形成的规矩,后面很难改变,都会在这个既定的圈子里发扬光大。宋朝的时候,因宋太祖见识了五代十国诸侯争霸,血流漂杵,所以他在开宋之初,杯酒释兵权,将军权一分为三,以武御武,于是宋代的武将们失去了造反的根本。   至于宋太祖为何不怕掌握权力的臣们造反?事实上很简单,秀才造反,十年难成,士丈夫耍嘴皮子还成,可是遇到杀伐决断,他们就完全不行了。其实利用人统领武人,并非人忠君为国,忠诚可靠,而是因为人太弱,动摇不了统治基础。   脑袋里转了这么一大圈,杜如晦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望着李世民道:“殿下,你也猜测到了?”   李世民点点头道:“三天没有追兵抵达这里,就说明了问题。我们一直在陈应的监视之中!”   杜如晦沉吟道:“可是陈应,用心险恶!”   “人哪,千万不要以为被利用而懊恼、气馁!”李世民苦笑道:“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那才是最可悲的事情!”   说到这里,李世民望着程知节道:“老程,扶我出去!”   程知节扶着李世民,缓缓走出山洞。   山洞口一阵寒风吹来,李世民冻得瑟瑟发抖。   洞口外,积雪覆盖,在晚霞的照耀下,显得甚是瑰丽。李世民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他用心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侧耳倾听着。   只是,他看了半天,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冲着外面空无一人的积雪吼道:“出来出来寡人说五个数,你们若是再不出来,寡人就自绝在此,看你们如何向你们主子交待!”   李世民耍起了赖皮。   “一”   “二”   “三”   就在李世民所站在的山洞中莫约三十步余的距离上,有一个鼓起的雪包,当然这只是一个伪装雪包,实际上则是一个羊皮帐篷,羊皮可以隔绝外面的寒冷气流,同时也可以将帐篷内的热气包裹在帐篷里。   侧耳倾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刘统终于坐不住了,他知道李世民此时是虚张声势,当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李世民要是自寻短见,他还真没有办法向陈应交代。   背嵬军一千余人马秘密经巴蜀之地的青川县,翻越摩天岭,经阴平古道进入关中。只是李世民发动的太过仓促,陈应没有动用这支秘密军队,而是让他们布置在长安城外,负责临时接近,一旦李世民掌握着南衙,控制政事堂,李建成无力扭转乾坤事败,他们就需要护送着李建成、李元吉的子女,逃出长安。   但是,陈应赢了。李建成也胜出了,所以他们没有在长安城外接应到李建成的子女,却发现了李世民的踪迹。   李世民麾下的秦王府护军只是正规军部队,论隐匿行踪、跟踪盯梢,他们远不如背嵬军将士,这些将士在吐蕃的时候,经常摸到吐蕃人部落的大帐中,直接刀子架在吐蕃人的脖子上,吐蕃人都无法发现。别忘了吐蕃人不仅有明哨、暗哨,还有负责警戒的敖犬,连敖犬都无法发现背嵬军将士的踪迹,更别提惶惶不可终日的秦王府护军了。   随着刘统的一声令下,原本沉寂无声的山谷,一下子开始了,在山洞左右以上山坡上的雪包,一座座的缓缓涌动,背嵬军将士露出他们的身影。   望着这一幕,程知节如丧考妣,侯莫陈旭也如临大敌。   杜如晦膛目结舌,没有想到陈应的人已经摸到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如果陈应想要他们的命,他们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这个时候,杜如晦这才发现陈应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只有李世民还算正常,其实他内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原本以为陈应会派十数名斥候在负责盯梢,可是没有想到附近居然多达上千人埋伏。   刘统躬身道:“陈大将军麾下背嵬军统军刘统,拜见秦王!”   李世民道:“带寡人去见陈大将军吧!”   刘统点点头道:“秦王殿下请!”   李世民麾下的残部跟着刘统等人缓缓离开山谷,走到山谷口的时候,突然发现外面停着一大队的马车,这些马车,全部带着护甲,就连车轮也是钢制的。车队的旗帜上赫然写着“大唐通利钱庄!”   这是大唐通利钱庄的运钞车队,但凡各地官府或守军,无权查验。李世民等人进入马车的护甲车厢内,而其他士兵则换装成武装押送的护卫,持刀跟着车队缓缓前行。   宽大的运钞车内,李世民靠在冰冷的护甲车厢壁上,深深叹了口气道:“寡人输得不冤”   程知节疑惑的问道:“这么多后手,陈应应该早有准备,咱们的消息泄露的太早了吧?”   尉迟恭虽然是李建成的人,也是陈应提前安插在秦王府的人,不过尉迟恭在这个时空并不是李世民的亲信,在早期预谋时期,李世民根本就没有让他参与此事。   李世民想了想道:“东宫里有我们的人,秦王府有他们的人也不奇怪!”   东宫之中,李建成终于下定了决心,咬咬牙道:“可是,陛下不会愿意退位,难道你要本宫学二郎逼宫不成?更何况,政事堂六大相国,全部都是阿爹的旧友故交,他们也不会配合我们向阿爹逼宫!”   陈应摇摇头道:“所谓的忠诚,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六大相国我们没有办法,可是李唐宗室呢?”   “你是说让宗室诸王向阿爹逼宫?”李建成听到这话,考虑了一番摇摇头道:“不可,不可,不可能,宗室诸王,掌握实权的唯有三人,淮安王李神通、赵郡王李孝恭,还有任城王李道宗,他们除了赵郡王之外,都亲近二郎”   “太子殿下,不用担心!”陈应淡淡的笑道:“您只需要把他们召集起来,包括窦诞、封伦他们!”   李建成走出显德殿,站在街道中央,远眺太极宫的重重宫阙,若有所思。   李建成不是笨人,陈应所说的都是实情。   事实上,他现在若是不趁机让李渊退位,恐怕大唐会迎接更严重的内斗,不仅仅李建成自己遭殃,包括这一次为了李建成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陈应,也会被打击。   恐怕,等李渊缓过这口气,陈应罢官夺爵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很有可能会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斩。   在李建成的命令下,任城王李道宗、淮安王李神通、赵郡王李孝恭、广宁郡王李道兴、高平王李道立、雍王李绘、新兴郡王李孝协、济南王李哲、庐江王李瑗、胶东郡王李道彦、清河王李孝节、襄邑王李神符等一大批宗室诸王前来东宫赴宴会。细节或许有误,根据旧唐书整理。   就在李建成忙着设宴的时候,陈应带着李秀宁,前往太极宫甘露殿。   此时,李渊的身体依旧没有恢复,他的精神很差,被李建成明升暗降,升为司空的裴寂,依旧不离不弃,陪在李渊身边,充当最佳听众。   李渊此时仿佛变成了祥林嫂,絮絮叨叨的向裴寂说道:“二郎那个脾气,他是什么人,我这个当爹的,还能不清楚?”   裴寂陪笑道:“知子莫若父嘛!”   李渊叹口气道:“二郎根本管不住自己,他听不得诤言。从小到大,他都是心高气傲,这样的人,做将军,或许还能人尽其才,做君主,却一定是要,祸乱天下的。”   李渊哀叹着拍打窗棂道:“二郎实在是太像我那位表兄既杨广了!”   就在这时,中常侍陈应躬身道:“陛下,平阳公主与驸马在殿外求见!”   李渊一听李秀宁来了,眼睛里浮现一抹精光:“三娘来了,快传!”   时间不长,李秀宁与陈应联袂走到李渊面前,躬身施礼。   李渊神秘兮兮的拉着李秀宁的手道:“三娘,你怎么来了?”   李秀宁噗嗤一笑道:“阿爹,女儿还不能来看看阿爹?”   李渊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道:“元从禁卫都被二郎的人杀了,现在这里里外外都是二郎的人,他怎么可能放你进来?哦,朕想明白了,一定是二郎那个混账,他想把你也软禁在这宫室之中!”   听到这话,陈应愕然。   怎么回事?李渊怎么还以为是秦王?他难道不知道秦王已经兵败逃出长安城了吗?难道说李渊已经失忆了?   陈应想想也真有这个可能,人若是受到了惊吓,会把自己保护起来,自主的切断不愉快的记忆,就像李渊这样,依旧停留在玄武门之变当夜的情景。   在李渊的心中,李世民杀了他的人,撑握了朝政大权。   只是陈应实在想不通,李渊怎么可能会失忆,要知道他可是开唐帝王,一辈子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重大挫折?   陈应狐疑的打量着李渊。   李渊抓紧李秀宁的手急道:”三娘,你不能待在这里,赶紧走,逃得越远越好,那个逆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逃出长安,带你的娘子军前来救驾!“   秀宁看着李渊一脸疲惫,脸色苍白,还有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心疼。   她正准备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李渊,却见陈应不住的朝他使着眼色。   李秀宁只好闭口不言。   陈应抓起一把色子,朝着李渊晃晃,然后笑道:“陛下,你这不是无聊吗?咱们和裴相一起打麻将”   “打麻将!”李渊一愣,突然满脸堆笑道:“好啊,好啊!”   陈应打着手势,陈齐急忙让小宦官去找麻将。 第二九零章 成立大唐皇家商业联盟   宗室,其实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现实的人。身为宗室,他们没有资格争夺那个至尊之位,但是绝对不妨碍,他们依靠谁对他们最有利的人。   整个宗室之中,唯一对秦王李世民有好感的人,就是淮安王李神通。因为太子李建成对他的威胁太大,而且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早在武德元年的时候,薛仁杲攻打泾阳,而王世充则派兵攻打潼关,手中握有三千守军的淮安王李神通居然不战而逃,丢失大唐的东大门。   李建成非常愤怒,上疏李渊,要李渊褫夺其王爵,贬为庶人,永不录用。当时李渊奈何不过李建成的陈情,只好将李神通放在大牢里关了一段子,直到李密归降李渊,大唐转危为安,李神通担心李建成在长安揪住他的小辫子,收拾他。于是,他自告奋勇,请旨安抚河北、山东。   但是,武德三年随着相州丢失,山东沦陷,李建成又一次要求处罚李神通,这才让李神通彻底倒向李世民。然而,在这个时空,淮安王李神通站队失败,忐忑不安。   要知道东宫夜宴,以及玄武门之变中,全部都有李神通的影子,如果不是李神通,李世民连玄武门都进不了,因为左卫大将军刘弘基,正是被李神通说动,倒向李世民。当李神通接到李建成在东宫设宴的消息,李神通怕得要命。   可是,现在李世民已经败亡,他连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了。宗室的人,其实都不是傻子,李渊虽然还居住在甘露殿,可是李世民做得最绝的是,把左监卫的将士杀得七七八八,现在把守宫禁的士兵,都是李建成的人。   换成了李安俨,李安俨虽然官职不高,区区正四品。而且还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不过否认,他相当李世民的雷永吉,非常忠心。   谁知道李建成设的这场夜宴,宴无好宴,但是没有哪个宗室王爷敢不卖李建成面子,毕竟李建成现在掌握着大唐的绝对权力,所差的只是一个名号。   李神通来了,他不敢不来。   当然,李神通是一个聪明人,他用实际行动向李建成效忠,于是他拿着他的全部家当,包括一百多间商铺,数千倾良田,还有七万余贯的钱钞,向李建成送重礼。   李神通开了这个口子,其他诸王也不好一毛不拔,毕竟李神通的理由实在太强大了,李世民所部侯君集与雷永吉攻打东宫,造成东宫房舍与陈设毁坏,李神通出钱给李建成修缮。   赵郡王李孝恭对李世民不感冒,当然在李孝恭平定江淮军之乱的时候,李世民在后面给他使绊子,他本来与李建成的关系就不错,可是李神通开了这个口子,他也不能不表示。   李神通拿出了七万贯,他也拿出了四千贯。当然相对七万贯而言,四千贯非常少,关键是李孝恭没有李神通会弄钱,他的钱一部分是李渊赏赐,一部分是战场上的缴获,他抽取的成。   四千贯也让李孝恭肉疼不已。   任城王李道宗也拿出了三千贯,其他也赶紧表态,东宫率府令收到的礼金从七万四千贯一下子涨到了十七万贯,当然,李建成可以收到这么多钱,主要还是因为大唐通利钱庄,钱票实在太方便了。   李建成与众诸王寒暄客套语之后,开席上酒上菜。   本来这时陈应应该出面,不过陈应进宫之后,一直没有回来,这让李建成不知道该怎么办?李建成只是沉默着不进入主题,越是如此,宗室诸王越是忐忑不安。   李秀宁发现李渊脑袋出了问题,压抑着心中的疑惑,陪着李渊打了几圈麻将,当李渊放松下来,缓缓进入睡眠之后。   李秀宁望着裴寂道:“裴司空,父皇这是怎么了?有没有请御医诊治?”   裴寂苦笑道:“陛下这是狠了脑疾,太医院数十名御医会诊,就连孙神医也束手无策!”   李秀宁急忙望着陈应。   陈应耸耸肩,摊开双手道:“我也没有办法,人的大脑太过复杂,如果孙道长治愈不好,恐怕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办法了。”   李秀宁神色黯然神伤。   陈应上前拍拍李秀宁的肩膀道:“如此岂不是最好,陛下劳碌半生,现在终于可以享享清福了,国事有太子处理,还有六位国相,陛下完全可以在深宫之中,随便享福!”   陈应转而望着裴寂道:“裴相,你说是吗?”   裴寂连连点头道:“陈驸马所言极是!”   李秀宁看着天色将晚,她对陈应道:“陈郎,咱们回吧,今天我们别回清林里了,就在长安!”   “不行!”原本睡梦中的李渊陡然惊醒,赤脚从床上爬起来,一下子跑到李秀宁面前,神神叨叨的道:“三娘,你不在长安,马上回苇泽关,把你麾下的何潘仁、丘师利、白善思、马三宝他们调回来,率领十万娘子军回来,把朕救出来。”   说到最后,李渊居然带着些许惶恐。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阿爹,你放心吧。儿臣这就出关!”   李渊突然又奔向床前,在床前的暗格里摸索起来,突然他抓起一块兵符,递到李秀宁手中,喃喃的道:“三娘,兵符给你,你可一定要带兵回来,阿爹现在只能指望你了!”   听着这话,裴寂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李秀宁与陈应离开太极宫,李渊矗立而望,直到李秀宁消失不见,李渊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李渊的目光与裴寂在空中一碰,意味深长。   等到陈应将李秀宁送到芙蓉园的芳林苑,然后再返回东宫的时候,东宫的诸王已经喝得东倒西歪。   陈应到来的时候,李建成明显松了口气。   李建成赶紧迎上去,略有埋怨的道:“你怎么才来!”   陈应只好将李渊的意外变故告诉李建成。   李建成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昨天还去探望父皇,他神色如常?”   陈应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也是好事不是嘛!”   李建成苦笑连连。   陈应到来,众藩王的目光在空中一碰,顿时明白,现在到了戏肉的时候了。   果然不出所料,陈应端起来酒杯道:“我今天借花献佛!敬诸位大王一杯!”   淮安王李神通笑道:“同饮胜!”   “饮胜!”众人倒也爽快,干脆的干掉手中的酒。   “其实,某也有一件事想与诸位商量!”陈应说着商量,可是语气却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陈应甚至给尉迟恭与阿史那思摩使了一个眼色,尉迟恭与阿史那思摩,满身披挂,拿着兵刃走进显德殿,站在门口,如同樽门神。   尉迟恭与阿史那思摩一脸煞气,让众藩王有些不安。   陈应接着笑道:“国无农不稳,国无工不强、无商不富!所以商货、商贾也是国之大事,不可懈怠!然而,大唐立国以来,争战不休,国库空虚,诸位过得非常清苦,诸位若是要想发财,不如我们合作!”   陈应善财童子的美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以说陈应能把石头卖成金价。   李孝恭急道:“合作,如何合作?”   李神通也道:“怎么个章程?”   “非常简单!取长补短!”陈应笑道:“诸位应该听过,陈应对理财略有心得,不是陈应吹牛,论起赚钱,天下间比我强得人,没有几个。这话你们承认?”   众藩王点点头。   李建成却更加疑惑了,明明是商讨如何扶持李建成登基的事情,怎么到了这里,变成了商业合作?   李建成不是陈应,陈应两世为人,非常清楚,非常关系最牢靠?   其实不是夫妻,不是父子,而是合作关系。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把宗室藩王的所有人联合起来,李建成不仅可以获得他们的支持,让李建成登上皇位,同时也可以通过李唐宗室,进行对外扩张。   李孝恭沉吟问道“不知陈驸马有何高见?”   其实,李孝恭的意思,也在场众人们的共同意思。   陈应轻轻的笑道:“很简单,我们就合作成立一个联盟,共同开发西域,你们负责提供人手和启动资金,我带着你们去发财!   “其实呢,这些事情三言我也说不清楚,我的意思是我们成立一个商业联盟,这里有一份合作契约,诸位可以看看!”说着,陈应挥挥手,二三十个宫娥进入筵席上,这二三十宫娥人人衣着光鲜,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个精致的托盘,不过托盘里放在不是酒水和菜肴,而是一叠叠上好的宣纸!   在场的都是人精,他们都知道,李建成想从他们身上割掉一块肉,李建成想把他们当肥羊宰,可是他们偏偏都有无法拒绝的理由。   因为他们打开纸上面写的是“大唐皇家商业联盟合作契约。”   契约当然写明正义光明,开头就是为了繁荣市场,促进商业活动,现草拟成立大唐皇家商业联盟。   大唐可没有那么多规矩,藩王不仅仅可以当官,领军打仗,当然经商也不是不可以。事实上在座的诸位藩王,他们家中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商号经营运作。   李孝恭打开协议,看到协议中第一条规定,甲方负责给乙方货物,提供全程护送,保证货物安全到达目的地!若途中出现除天气、环境等损失外,货物损失由乙方自理。其他损失,如途中被打劫、哄抢的损失,将由甲方负责按市场价值三倍进行赔偿!”   李孝恭不禁沉思起来。   在寻常年代,商货运输也主要是伙计和民夫在路上的吃用,这其实还不算多。关键是大唐刚刚初立,从刘十善之乱、辅公祐之乱,河北和江淮二三十万军队,虽然一部分被消灭,一部分投降,还有一小部分落草为寇,他们占据着交通要道,拦路打劫,做着无本的买卖。   别说李孝恭名下的商号就多次被抢。虽然可以增加护卫力量,关键护卫要吃要喝,要付安家费用,从晋阳去一趟建康,这样以来,一车货需要五十天左右,运费的价格就是四千多钱,也就是说,从晋阳运一张价值千钱的狼皮,到江南就是卖到五千钱也是白干。   运费惊人不是最让商贾难以承受的,现在盗匪四起,占山为王的强盗数不胜数,他们根本无法安全的运送至目的地。现在因为强盗匪徒打劫所造成的损失,让商贾难以承受。仅仅去年一年,李孝恭就损失了大约上万贯的货物。   接着就是看了第二条款,“就是甲方负责商业情报,各地的急需商品、种类、价格等等,甲方承诺,最多十天,天下各地的货物价格就会如实的用快马传递过来。”   十天的时间得到这些讯息,对于后世来说,无疑如同蜗牛爬。不过在这个时代,这样及时的消息,简直就是神速。除了理论上的八百里快骑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所谓的八百里快骑,其实也是一个理论上的数字。能做到五六百里就相当不错了,而且还需要沿途不停的换马。   其实这一点,陈应也有私心杂念。当初他以侯莫陈氏的猛虎义底子准备组建情报不过,紧紧消息传递这一方面,就让陈应痛苦不堪。设立密密消息通道,耗费太高。   现在,陈应就想把大唐所宗室藩联合起来,形成一个庞大的就打算以这种商业联盟的性质,来为他的情报机关打掩护。这样商盟的商路所至,他的情报机会就可以遍布天下!   第三条,陈应所承诺的服务,大唐工业大学提供技术支持,比如炼钢、机械制造、包括农业生产、选种、育种、各个方面的技术支持。   第四条,就是贷记,陈应不仅敢向在场地的藩王提供借贷的服务,还有负责讨债。他们收不回来的坏帐、死帐。陈应负责给他们讨回来,按照难度程度不同,抽取三至五成的佣金。   林林总总共计二十几个条款,   最后一条,就是陈应承诺给他们最专业的服务,他可以提供精通法律的人员,帮助他们起草契约、也可以出动最专业的帐房,帮助他们核算帐目。   这些东西详细的一看,在场的藩王全部都动容了,要知道陈应的每一条都直逼他们的要害。   李孝恭起身朝着李建成躬身道:“太子殿下,在商言商,如今我们大唐皇家商业聪联盟,应该如何联盟,利益如何分成?”   “亲兄弟明算帐!”陈应起身道:“有两个思路,就看诸位如何选择了,第一种就是长期合作契约!”   接着陈应又让人拿出第二份合作协议。这上面专门规定了联盟加盟会员向李建成支付一定数量金钱。   大唐宗室不仅仅有藩国王,还有国公、传国侯等等,有的富甲天下,有的非常贫困,不以而足。   五千贯为基础,他们是铜牌会员,他们需要每年交纳二百贯的年费,向商盟交纳交易金额比例的一成四,更上一级为一万贯家产以上的,三万贯以下的,为银牌会员,年费需要交五百贯,交易金额比例的一成三。   三万贯以上十万贯以下的,为黄金会员,年费是一千贯,会费是交易金额比例的一成二!   最高级别的是钻石级。需要十万贯以上的家产,年费交纳五千贯。交易佣金比例为一成。   其实,所谓的大唐皇家商业联盟,只不过是后世的一个超级商场,而他们所有的会员,不过是入驻商户。   关键是,在这个时代,并没有人玩过这一招。   陈应也是一招鲜,吃遍天,把所有的藩王全部装进去了。   等这个联盟成立以后,所有的藩王除非想改头换面,另立中央,否则他们根本就不敢脱离组织。 第二九一章 四面楚歌李渊退位   太极宫甘露殿内,李渊望着李秀宁的背影,眼睛越来越清澈。裴寂张了张嘴,还没有开口。   李渊转身苦笑道:“裴三,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朕也是没有办法。如今这太极宫,已经不是朕的太极宫了。朕非常清楚,这次二郎铤而走险,大郎也心灰意冷”   李渊其实不说,裴寂也明白。李建成就算再如何仁义、孝顺,东宫众人绝对不会允许李建成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他们需要李建成更进一步。   当然,秦王李世民谋逆,这件事情太大,也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在烛火的照耀下,李渊脸上的老人斑,越来越明显。只是他眼睛中精光大炽。李渊望着远处的宫殿,一脸无奈的道:“朕不甘心”   “臣知道陛下不甘心!”裴寂道:“有很多地方不甘心,老臣希望陛下能忍着。臣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陈应这趟回来真是脱胎换骨,不过陛下也不用担心什么,他会离开长安,日后也不可能对你有什么威胁”   李渊的大脑快速急转着,失去了李世民这个儿子,虽然李世民逃出长安,以李建成手中可以撑握的力量,抓住李世民是迟早的事情。李元吉是烂泥扶不上墙,他纵然有野心想争夺那个位置,但是他绝对斗不过李建成。   突然,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李渊脑海里出现。   李渊突然拉住裴寂的手道:“裴三,你说朕若立三娘为尚书令,辅弼上将,天下兵马大元帅,你以为如何?”   辅弼将军是南北朝时期,前燕皇帝慕容雋设置的官职,属于临终时四大顾命辅臣大臣之一,封其皇六叔慕容评为辅弼将军,封其四弟慕容恪为辅国将军。   裴寂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大变。   他知道李渊不甘心丢掉手中的权力,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李渊会如此疯狂。李渊的儿子很多,除了李智云以外,还有五个庶子,不过这些儿子年龄太小,根本就没有与李建成争夺太子之位的资格。   唯一成年的李元吉虽然野心勃勃,但是生性桀骜,放荡不羁,本身又没有什么耀眼的功绩,不能治国,武不能安邦。   但是李秀宁不一样,她虽然是一介女流,却不让须眉。虽然看似弱,却行事决绝果断,最关键是,李秀宁有陈应辅佐、帮助。陈应手握安西军十万精锐,李秀宁的娘子军虽然被裁撤,不过以李秀宁在军中的威信,她掌握军权,比李元吉更加容易。   裴寂急道:“陛下不可,若是如此,便是亡国之策。”   李渊摇摇头道:“这万里江山是朕打下来的,朕愿意给谁,就给谁,谁也管不着。不愿意给谁,谁也不能抢。”   裴寂望着李渊一脸坚决的脸,就没有再劝。   因为裴寂知道,李渊其实并不是一个耳根软的人,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李渊道:“裴三,你来给朕研墨!”   裴寂无奈上前给李渊研墨,李渊拿起笔,挥笔写下:“大唐皇帝敕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嫡女秀宁、日表英奇,天资粹美,生性纯良,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于武德七年元月十六日、授秀宁以金册命宝,立为皇太女。正位西宫、以尚书令统领三省、以辅弼大将军,统帅天下兵马,抚慰四海,征讨不臣   李渊写完,满意的吹干墨迹,然后拿着自己的小印,盖上。随后命中常侍拿出天命符宝此时大唐没有传国玉玺用印。   李渊望着裴寂。   裴寂无奈的掏出自己的小印,以及大唐司空印。   不过随着盖着红色印泥盖在这封敕书上,裴寂的心同时也缓缓沉下去。   东宫显德殿内,陈应看着大唐二十四名藩王、国公、传国侯在显德殿内也同样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   于此同时,大唐皇家商业联盟正式成立。   李建成担任名誉会长,陈应担任大唐皇家商业联盟总经理。同时,大唐皇家商业联盟同时也就如何开发西域,如何分割西域的四百万倾肥沃的土地,以及无数森林、草原、包括各种矿产。   这些事情一时候半会也说不清楚,不过众王渐渐明白了李建成的意图,李建成让陈应分割西域的利益,从而拉拢他们这些宗室。要说李唐的宗室,其实也满苦逼的,虽然他们享受万石俸禄,不过如果折算成钱的话,哪怕藩国王,享受一品待遇,他们一年的俸钱只有八十二贯左右,俸料约六百五十石,职田一千二百亩,役钱二百四十贯,如果换算成人民币,大约一百七十五万左右。   可是,朝廷发放的俸禄别说一家人吃穿用度,就连他们的仪仗队和亲卫队都养不起。陈应给他们勾勒了一个宏伟的蓝图,只要完成开发西域,这些藩国王每年的收入至少八千贯起,哪怕最次的也有三千贯的收入。   这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陈应又让他们签定了大唐皇家商业联盟西域开发总公司股权认购协议书、大唐皇家商业联盟联盟宣言以及丝绸之路保护协议、粮食价格保护协议、纺织品价格保护协议等协议书,足足二十余份。   直到快要子夜时分,李建成才送走所有的藩国王与宗室国公、传国侯们。   等到显德殿内只剩下魏征、徐师谟、许敬宗、王珪、韦挺等人,李建成便迫不及待的问道:“陈应,你这是做什么?”   “成了!”陈应从众人签订的协议书中,挑出一张上面写着钢铁资源开发协议书,魏征很快就发现了这份协议书比其他纸张要厚上一些。   陈应拿出一柄小刀子,轻轻挑起一半,只剩下另外一半联合签名部分。   这是陈应在后世影视剧里看到的桥段,无论真假,他就决定实验一番,果然,被巨大利益冲昏了头脑的大唐宗室们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猫腻,于是他们全部签名画押。   看着半阙空白的本,魏征恍然大悟,他指着陈应道:“你这是阴谋!”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能用就行!”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有一位智者曾言,黑猫白猫,能逮住耗子就是好猫。”   陈应又从内衣里掏出一条字纸,重重的拍在案几上,指着许敬宗道:“许敬宗,你来抄录!”   许敬宗仅仅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只见上面写着:“天生蒸人,树之以君,对越天地,司牧黎元。圣帝明王鉴其若此,知天地不可以乏飨,故屈其身以奉之;知黎元不可以无主,故不得已而临之。社稷时难”   魏征也脸色微变,呢喃道:“劝进表”   “你好大的胆子!”李建成指着陈应吼道:“你这是置本宫于何地?”   陈应望着李建成道:“此事乃室宗藩国、国公、传国侯联合上书,与太子殿下何干?”   李建成愤愤的道:“你这是欺骗”   “错了,太子殿下错了!”陈应淡淡的笑道:“陈应不过拾古人牙慧,效仿汝阴侯故智!”   李建成也是熟读经典,陈应如此一解释,他马上就明白了,这是陈应在学韩信使“四面楚歌”之计,韩信当年以十面埋伏,包围楚霸王于垓下,当楚霸王听到周围传来楚地歌声,误以为刘邦已经得到楚地,否则汉军军中不可能有那么多楚人,所以他才心灰意冷。事实上,这只不过是一条计策。   当然,与陈应此法异曲同工之妙。   李渊如今失去了对太极宫的兵权控制,他的命令出不了甘露殿,但是李渊绝对不会甘心失败,他会妄图反扑。伺机夺回权利,就是现在陈应也猜测不到李渊到底憋着什么诡计。   李渊始终任为,他作为李氏一族的族长,李氏一族从微末,被他擢升为王公贵族,他们才是李渊的底气与实力,更何况,赵郡王李孝恭、淮安王李神通、任城王李道宗,他们都是掌握着兵权的大将军王。   可是,当李渊看到这一封联名劝进表的时候,他绝对会心灰意冷同意禅位。   李建成还在犹豫着,陈应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了。   陈应打着哈欠道:“时间不早了,臣下先告退!”   说着,陈应离开显德殿,长扬而去。   李建成望着许敬宗抄录的劝进表,拿起来就准备往蜡烛上点燃,韦挺见状,哪里愿意让李建成得逞,他急忙扑向蜡烛,也不怕滚烫的蜡油,直接将蜡烛扑灭。   李建成还想再朝着另外一个蜡烛扑去,韦挺拔出横刀,横在脖颈前,朗声道:“太子殿下,若是不上位,臣宁愿死!”   王珪也跪在地上道:“臣若不能辅佐圣王,开创一番旷古传业,活着何益?”   魏征趁着李建成迟疑,急忙从李建成手中夺回劝进表。   李建成望着魏征、王珪、徐师谟、许敬宗、韦挺等人,连连苦笑。   天色微微亮的时候,李建成一身太子具服,站在甘露殿外,瞩目着甘露殿。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建成心中甚是紧张。   魏征与韦挺站在李建成身后,错半肩的位置。魏征面容安详,神色泰然。   韦挺走到李建成身前,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李建成终于深吸一口气,一手捧着劝进表,一手按在佩剑的剑柄上,大步迈进甘露殿。   望着李建成到来,李渊坐在辇凳上,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   李建成躬身一稽,朗声道:“儿臣拜见父皇!”   李渊眼色闪过一丝慌乱,然后故作惶恐的道:“大郎,你不该来!”   李建成迟疑了一下,然后道:“可是我来了!”   李渊急得跺脚,道:“嘘你小点声,这周围都是二郎的人,他们马上要来了,你赶紧走,要不然就没命了”   李建成眼神中闪烁着痛苦的纠结之色,终于李建成叹了口气道:“阿爹,孩儿原本不想逼迫阿爹,我便先做太子,只是如今看来,是不成了!房玄龄说,做皇帝便做不得快意事,许多事,自家不能做主,竟不是虚言。”   李渊一脸寂寥神色,道:“大郎,你快走,我已经给三娘了密旨,她不日就会率领娘子军前来救驾,三娘从来不会辜负我,她能攻下第一次长安,也能攻下第二次!”   李建成没有理会,李渊的唠叨,直接道:“孩儿已决定,照元月十六,登基称帝,阿爹想得通也罢,想不通也罢,都必须退居太上。   李渊仿若没了气力,低下头颅道:“你”   李建成轻声说道:“阿爹,大唐和李家,都需要你退位。”   李渊抬起头,双眼迷茫。   李建成从怀中掏出劝进表,直接放在李渊面前。   李渊拿着劝进表,劝进表前面不过是一堆空话废话,与祭天的祭一样,都是华丽的辞藻,却空洞无物。   李渊的目光落在后面的联合署名上面。   排在第一位的居然是淮安王李神通、次者是赵郡王李孝恭,再次者任城王李道宗接着剩下的全部都是李渊亲手任命的藩王、国公以及开国侯。   李渊喉咙微微发甜,不好,让这小子气得要吐血了!他的声音高亢尖厉:朕老啦,很多事情,力不从心了!现下,天下大变在即,朕自认没有那个精神,去治理这内忧外患了不过,朕这里,有几句话,要说在前头,听不听便在你了!”   李建成道:“儿臣恭聆圣训!”   李渊絮絮叨叨的道:“皇帝位子,在旁人眼睛里,或许高不可攀,可只有爬上来,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才明白标风凛冽之寒,并非当了皇帝,便可为所欲为,天下人皆可肆意,为君者却须时时刻刻,提防警醒,时时刻刻,遵循礼法,因为,皇帝是天下人的榜样,其一言一行,均要传诸后世,为历代子孙,所效仿的。从这上面说,皇帝有些时候,连个寻常百姓都不如。做了皇帝,便要有,做一辈子牢狱的准备,这一层,莫怪老父亲,没有预先提点你啊!”   李建成一脸坚决的道:“父皇放心,你可以睁大开眼看着,我一定会当一个好皇帝!”   时间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元月十六这天。   一大早,侍从们忙碌着给李建成,换上皇帝的冠冕衮服。   傅奕手持笏板,在一旁解释天象道:“元月初一,元月初三,太白两次经天,均现于东方。臣以为,主东宫当有天下!”   李建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太史令,你替废秦王上的那道奏表,险些送了寡人的性命。   傅奕面不改色的道:“废秦王确实找过臣下,但臣下,并不是因为秦王有命,才那么解析天象的,而是因为天象确实如此!”   李建成一怔,盯着傅奕道:“你一派胡言!”   傅奕反问道:“难道臣下解析的天象不准么?”   李建成张口结舌,竟然无言以对。   傅奕的道:“陛下,太史一职,自董狐以降,便以据实以言为传承,无论是废秦王,还是殿下,都不能左右天象。”   李建成连连点头感道:“好!好!你这个太史令,继续这么做下去。”   侍从们收拾妥帖。   李建成在铜镜前仔细端详了一会自己的容装,大踏步走向大殿。   李建成来到显德殿大殿内,王珪、魏征、徐师谟、许敬宗、房玄龄等人早已躬身而立,武将之列,为首的是齐王李元吉、次者是赵郡王李孝恭,然而李建成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却没有发现陈应的身影。   李建成一愣,望着裴矩道:“陈大将军怎么没来?”   裴矩躬身道:“回禀陛下,陈大将军告假,今天平阳公主临产了!”   魏征低声提醒道:“陛下,吉时到了!”   李建成深吸一口气,提步上前。   “皇帝陛下驾到!”中常侍抑扬顿挫的唱道:“百官朝拜!”   众臣躬身而礼道:“臣等拜见陛下!”   李建成在武德七年元月十六日在东宫显德殿登基,改次年为开元。   同时,宣布立东宫太子妃郑观音为皇后。   立次子李承道为东宫太子。   以陈应为上柱国、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太子太保。   PS:玄武门写完了,不一样的玄武门大家或许会有些不同意见,欢迎吐糟!   卷尾语   本卷写完了,或许这一卷写得让很多人不满意。   不过,老程也无奈。   从2010年开始从都市分类改到历史,八年来老程一直写历史。   翻看中国的历史,大家一定会发现,中国一直在一个圈子里打转,从战乱、贫穷落后,走向统一、繁荣富强,然后土地兼并,民不聊天,天灾人祸,乱世到来。   这是华夏民族的宿命怪圈,也是一个永恒的轮回。   我要创造一个辉煌的大唐,不一样的大唐。   不可否认,李世民创造了一个强大的大唐,但是这个大唐有了太多的遗憾。   李世民是一个成功的皇帝,但是他不是一个成功的父亲,他的儿子们,以及女儿们都没有教育好,也会唐朝没落埋下了祸根。   历史有着太多的遗憾,当然本书做了如此的设定,目前只能这样。   南北朝我写了三部曲,大唐以后也会继续写,下一次的切入点会更晚一些,写一个不一样的大唐。   下一卷即将开始,当然本书也接近尾声。   李世民何去何从?李元吉的绝地反击,强势大唐崛起,让周围边诸国产生危机,于是东突厥、扶余、高句丽、新罗、百济、吐蕃、萨珊波斯、拜占庭帝国,举世攻唐。   大唐四面楚歌,举世皆敌。   铸犁为剑,杀出一片天地。   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是大唐之臣妾!   2018,我们继续燃烧!   非常感谢一直陪伴老程的书友们。 第六卷 走向辉煌世界之巅 第一章 我李世民会回来的   陈家堡庞大的食堂内,一次性足足可以容纳两千余人用餐。没有办法,李秀宁陪嫁过来的丫鬟、宫娥、宦官、杂役加上陈应府邸上的佣人、护卫足足三千余人。   地方太小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办法坐下。   程知节第一次来到陈家堡,望着高大而空旷的大食堂,错愕不已。李世民的一百余名护军将士,换装成陈府仆役的青衣紧身服,缓缓排着队进入食堂中。一百余人进入庞大的食堂,事实上仅仅占据了一个非常小的角落。   此时,军卒的饭食比较简单,张仲坚给陈应送来足足一船鱼,虽然有鱼干、咸鱼,还有不少腊鱼肉。陈家堡的伙夫做的是马胶鱼面,晒干的马胶鱼片扔进锅里加上油盐酱醋煮成沈稠的鱼汤,然后把面粉和好,拉成豆芽粗细的面条往锅里扔,煮得泡沫飞腾,香气扑鼻。   秦王府护军残部将士绿着眼睛围上去,一个劲的吸着香气,口水狂流,这情景让刘仁轨实在太熟悉了,左武候卫将士在第一次被陈应统领的时候,他们就尝到了第一次吃饱饭的滋味,也都是这副鸟样,让亲卫府的将士看足了笑话,现在轮到他们看秦王府护军的笑话了。   程知见这面条油水十足,香气扑鼻,面汤里不时地浮现大块的鱼肉,顿时吃了一惊,对刘仁轨道:“这这是不是太破费了?”   刘仁轨淡淡的道:“不破费,不破费!反正不就是鱼和汤饼吗?值不了几个钱,让兄弟们敞开肚皮吃吧!”   下面的半句话,刘仁轨也没有告诉程知节,陈家堡的饭食这已经是最低一等的了。   李世民笑着对程知节道:“老程你就放心吧,三姐夫是出了名的有钱,这顿饭就算十万人过来吃,也吃不穷他!”   这一顿不限量的饭,让秦王府护军吃得肚皮滚圆,直打肥嗝。李世民和程知节、侯莫陈旭、杜如晦也排着队,正备打饭,这才被告诉知,他们将要去小餐厅吃饭。   李世民和杜如晦、侯莫陈旭、程知节进入小厅吃了一桌山珍海味,当然还有醇香白酒,不限量供应,这可把程知节高兴坏了。   要不是李世民拦着,在程知节一个劲儿要去跟陈应剁鸡头拜把子了。没办法,秦王府穷呀,哪怕像李世民最精锐的玄甲铁军也只有在战斗时间可以吃饱食,当然,那种饱饭也只是有肉有菜,主食主要以粗粮为主,哪想陈应这样,直接给他们上白面汤饼,很多玄甲军士兵从小到长,还是第一次吃白面。   吃饭完之后,刘仁轨又让府库给他们一身高锰钢打造的步人甲,现在一副高锰钢铁甲有多贵,李世民心知肚明,得要少二百贯起步,而且还不一定能买到。除了铠甲,陈应非常大方,还给他们人手一把削铁如泥的高锰钢破军刀。   破军刀这可是陈应麾下精锐的制式装备之一,与钩镰枪一样,属于不传之密。横刀属于双手直刃刀,而破军刀不仅比横刀更长,而且带着完美的弧度,不仅美观,更加杀气腾腾。   李世民默默的计算了一番,哪怕他的这一百余人的小部队,全身装备下来,至少三万贯。   李世民心中更加疑惑,陈应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过,陈应和李秀宁始终没有露面,李世民虽然知道长孙无垢就在陈家堡,可是他们夫妻也没有机会碰面。   李世民在陈家堡待了足足半个多月,天天没事干,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再吃。直到元月十六日这天早上,李世民等人被通知叫起来集合。   此时,李秀宁与陈应二人穿着便装站在陈家堡东面的界裕河前。此时,界裕河前拥有一个庞大的车队,这些车队的面孔,非常陌生,很多人皮肤黝黑,干裂,身上带着咸味,一看就知道是在海上讨生活的边民。   李世民神情非常激动,望着李秀宁呢喃道:“三姐、三姐夫!”   陈应指了指身边一名雄壮的大汉道:“此乃张仲坚张大哥。”   李世民望着张仲坚的面子,脑袋里瞬间明白了,面对张仲坚这等可以笑傲王侯的豪侠,李世民也不敢怠慢,躬身道:“见过张大侠!”   张仲坚答应陈应带李世民去美洲,陈应付出的代价则是一万八千套甲胄,这已经是陈应在陈家堡所有的库存了,不仅是甲胄,还包括六千柄高炭钢横刀,三千把高锰钢横刀以及六千只矛刃以及五千具蝎子弩,箭镞百万只。   这些装备足够张仲坚武装数万军队,只为换李世民利用张仲坚的渠道,离开长安,远离中原。   李秀宁望着李世民道:“二郎,今天大郎登基!”   李世民愤愤的道:“管什么用?”   李秀宁一脸疑惑。   李世民遥指远处,一脸怒色道:“这万里江山,他坐不住!”   陈应淡淡的笑道:“这是后话,暂时不提,现在你不能去河东,马上随张大哥离开中原,他们愿意跟你离开中原,我不拦着,若是愿意留下,我保他们不死!”   说完,陈应转身离去。   把空间留给李秀宁与李世民姐弟!   送李世民去美洲,陈应当然也有私心。美洲是一块富饶的大陆,张仲坚一个人绝对吃不下,虽然隋末之乱,出身是一方面,张仲坚没有把握住时机,本身也是有问题的。比如窦建德,他就开创一个非常好的大局。   李世民可以在美洲站住脚,陈应从来不怀疑,作为历史上的天可汗,李世民注定不是一般人。他一旦在美洲站稳脚跟,建立另外一个大唐也说不定。   关键是,李世民如果在美洲建立基地,一旦李建成得知这个消息,他会不遗余力建立大唐最强大的水师部队,就像明朝朱棣一样,郑和七下西洋,不仅仅是通商或宣示国势,同时也承担着寻找朱允的下落。   可惜,随着朱允没有在海外建立一个可以威胁大明的帝国,否则大明的水师力量将比历史强大十倍不止。   张仲坚望着陈应,苦笑不得的道:“你这个姐夫,真没得说,我要有妹子,一定要嫁给你!”   陈应看了看张仲坚这副尊容,赶紧摇摇头道:“算了,咱们就这样,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更好!”   张仲坚笑笑道:“陈兄弟,没说的,大恩不言谢!”   说着,张仲坚从怀中掏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牌,递到陈应手中。   陈应望着这个平常铜牌,发现上面阳雕刻着一个“張”字,陈应不解的望着张仲坚。   张仲坚笑了笑道:“以后陈兄弟若有需要,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后人,只要拿着这个铜牌,到洛阳城天津桥下的张氏铁匠铺,他们就会通知我,无论你提什么要求,老哥绝对不含糊,包括这条命!”   李秀宁与李世民絮絮叨叨说了将近小个半时辰,陈应发现李世民泪流满面,朝着陈应磕了三个响头,就随张仲坚离去。   杜如晦、程知节、包括侯莫陈旭也随着李世民离开了中原。   李秀宁望着李世民等人远去的背影,一脸落寞的道:“今日一别,不知今生能不能再相遇!”   陈应笑道:“最好不要相遇!”   李秀宁愕然道:“怎么回事?”   “一旦相遇,就是兄弟相争,祸乱天下!”陈应沉吟道:“相见不如不见!”   李秀宁与陈应回到陈家堡的时候。   陈应给李秀宁宽衣,让她躺下休息。   李秀宁道:“今天大郎登基,你也不去观礼?”   陈应笑道:“我已经告假了,公主今日临产,我就不用去了!”   李秀宁伸手点在陈应的额头道:“可是我今天不临产啊,欺君之罪!”   “女人生孩子多么重大的事情,你就说你有一阵腹疼难忍!”陈应笑道:“这样不就骗过去了?”   就在这时,何月儿躬身道:“府外有中官前来颁旨!”   陈应疑惑的问道:“不应该该啊,现在太子登基大典肯定不可能这么快结束!”   何月儿道:“好像是甘露殿的宦官!”   陈应道:“请他进来吧!”   时间不长,一名宦官来到内厅里,咳嗽一声道:“平阳公主接旨!”   李秀宁与陈应赶紧肃立。   小宦官抑扬顿挫的道:“大唐皇帝敕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嫡女秀宁、日表英奇,天资粹美,生性纯良,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于武德七年元月十六日、授秀宁以金册命宝,立为皇太女。正位西宫、以尚书令统领三省、以辅弼大将军,统帅天下兵马,抚慰四海,征讨不臣”   听到这里,李秀宁与陈应脸色大变。   在陈应推了推李秀宁,李秀宁这才反应过来。   李秀宁捧着圣旨,看着李渊熟悉的字迹,她喃喃的道:“陈郎,我该怎么办?”   陈应道:“奉诏!”   小宦官离开后,李秀宁跌坐在床榻上,泪眼连连。   李秀宁看到这里,怎么可能不知道李渊还不想放权,他是用这个办法,用李秀宁代替李世民,来平衡李建成。   李秀宁气愤的起身,拿着圣旨走到烛台前,正准备点燃。   陈应上前一把夺过这个圣旨。   李秀宁气愤的道:“你还真想让我当这个皇太女不成?”   “当不当是一回事,但是这个圣旨一定要留着!”陈应一本正经的道:“留着可以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万一!”李秀宁不是不懂政治,一旦让李建成得知有这么一份圣旨的存在,她和陈应将会是李建成的眼中钉、肉中刺!   陈应赶紧解释道:“一定要留着!”   有些话,陈应没有办法向李秀宁解释。   在历史上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血迹未干的时候,东突厥颉利可汗率领二十余骑兵,一路攻入关中,杀到长安城下,逼迫李世民签订渭水之盟。这也是李世民签订的第一个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不过随后四年后,李世民就灭掉了东突厥。   但是翻看史书,不难看出造成这样一个大唐立国第一耻,其实还有一定的客观因素。   武德七年关中大旱,关中税赋只有平时的四成。武德八年更差,只收到不足两成。武德九年的时候,直到六月,关中滴雨未下,别说收税,就连老百姓就需要国家赈济。   粮食供应,一直是农耕民族远征塞外时的命门,边关大多是贫瘠之地,所产出的粮食当地人都不够吃,更别提供应军队了,军队所需的每一粒米,每一片布,都得关内调运。   从内地到边塞,何止千里之遥,千里运粮,所需的人力是难以想象和,而半路上的消耗也是难以想象的,国库拨出五十万石粮食,最终运到边关的能有十万石就谢天谢地了,其余那四十万石哪里去了?都在路上吃掉了!再加上各级官吏从中贪墨,消耗也就更加惊人了,因此两万大军出塞远征,往往需要几十万民夫在后面运粮运水运兵器,否则这仗就没法打了,而惊人的消耗也注定每次远征都无法持久。   历史上,纵然在边关仍然有十几万剽悍绝伦的精锐,还是没有办法阻东突厥骑兵洪流,没饭吃,再能打的军队也是白给。   李世民可以逼迫李渊退位,其实也是因为一部分原因是李渊弄得关中民不聊生,百姓对李世民换皇帝有一种新鲜的期待感。   可是,眼下陈应虽然知道大唐马上将要到来的危机,但是却不知道李建成能不能熬过去。   李建成会不会听陈应的意见,毕竟历史上魏征也曾劝李建成杀掉秦王,可是李建成并没有下杀手,反而功亏一篑。   李秀宁看着陈应态度坚决,满脸狐疑的道:“你想做什么?”   陈应笑着解释道:“这是陛下的一个念想,也是活下去的信心,你想让陛下失望吗?”   李秀宁心中一急道:“可是”   就在这时,李秀宁的脸色大变,她伸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大叫道:“疼疼啊,要生了!”   陈应顿时大吼道:“快来人啊,请稳婆!”   车队缓缓前进,一身侍卫装扮的李世民突然奔向路边,伸手挖向冻得坚硬似铁的地面,不一会儿,李世民满手鲜血淋漓,终于李世民扣出一块硬土,放在怀中。   望着遥远的长安城方向,冲着旷野大吼道:”我李世民会回来的!“ 第二章 高句丽杨万春死得真冤   “让开让开!”许二娘端着一盆热水,心急火燎的朝着产房冲去。   陈应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来回踱步。   李建成也上着急上火与太子妃不刚刚晋升为皇后的郑观音一道坐立不安。   “陈郎陈郎”听着产房里李秀宁凄厉的惨叫声,陈应再也忍不住,冲向产房。   可是还没有跑两步,李建成死死的拽住了陈应,陈应急力挣扎着,然而他没有意识到李建成的力气居然比他想象的更大。   拼尽全力,陈应也挣脱不开。陈应心急如焚,上次李秀宁难产,多亏了有孙思邈紧急情况下给她进行刨腹产手术。   可是,此时孙思邈居然不在长安,也不在关中,据说半个月前前去蜀中会见老友,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他。   没有孙思貌在场,陈应心中也没有底。   郑观音望着陈应道:“这不是你们男人应该去的地方,还是本宫去吧!论生产经验,那些稳婆,还真不如本宫!”   郑观音给李建成生了六个孩子,全部都是顺产,在这个时代属于难得的运气。   郑观音进入产房,李建成拉着陈应,生怕他一眼看不见,就冲进产房。   李建成望着陈应道:“你放心吧,三娘吉人自有天相!”   陈应根本就听不进李建成的话,眼睛望着产房的方向,一眨不眨。   李建成望着陈应道:“听说长孙氏与李承钱就在你府上!”   “不是听说!”陈应一本正经的道:“陛下,他们就在我府上,那天夜里开始,不光是秦王妃,就连太子妃,齐王妃都在我府上,陛下,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韦挺道:“陈驸马,你虽然贵为皇亲国戚,但也不能置国法与不顾,废秦王谋逆,如今逃匿无踪,按制废秦王妃与李承乾必须伏法”   不等韦挺说完,陈应冷声喝道:“你闭嘴,这里没有你的事!”   “你”陈应心情不好,看着韦挺伸手指向他,陈应随手抓住韦挺伸出的手指,用力一掰。只见咔嚓一声闷响,韦挺的脸当时就疼得抽搐起来。   韦挺正准备张嘴惨叫,陈应随手就拔出了横刀,准备了韦挺的嘴。   韦挺疼得冷汗直流,嘴角都在哆嗦着,凶狠的目光望着陈应道:“你”   “滚!”陈应说着,就扬起了手中的横刀。   韦挺急忙用可怜巴巴的目光望着李建成,哭丧着脸道:“陛下,请为臣做主!”   陈应冷冷的喝道:“按武德律规定“谋反”、“大逆”两罪,父、子年十六以上一同处死,其它亲属均免去死刑,只是按其亲疏关系,或收、或流。而一般死罪,只杀本人,亲属受免死之刑,废秦王长子李承乾武德元年生人,如今虚岁八岁,按律可赦免,何罪之有,你韦挺是想让陛下背上残暴不仁之名吗?”   韦挺听到这话,无言以对!   陈应当然清楚,韦挺这么做肯定出自李建成的授意。   陈应望着李建成道:“陛下,臣只所以收容废秦王妃与李承乾,你难道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吗?江湖仇杀,向来讲究祸不及妻儿,难道大唐朝廷衮衮诸公甚至不如江湖草莽?”   李建成尴尬的笑了笑道:“陈应你误会韦左率了,他只是想问问废秦王妃,废秦王会在何处!”   陈应轻轻的笑道:“韦挺在陈家堡周围安插了多少细作、眼线,李世民有没有来过陈家堡,他最清楚!”   看着陈应一脸杀气,李建成摆摆手,对韦挺道:“易直,你先下去治伤!”   韦挺带着哭腔道:“请陛下给臣主持公道,陈大将军飞扬跋扈,不怕陛下放在眼中!”   听着韦挺的话,徐师谟心中暗骂韦挺笨蛋,弹劾一个手握军权的大将军,可是弹劾他卖官鬻爵,可以弹劾他邀买人心,也可以弹劾他纵兵为祸一方,但唯独不能弹劾他飞扬跋扈,这不是告诉李建成,陈应没有异心吗?   陈应没有理会韦挺,转而望着产房。   就在这时,产房里出现一声低沉的婴儿哭泣声。   陈应大喜。   不一会儿,一名稳婆朝着陈应躬身道:“恭喜梁国公,贵府新添女公子!”   说着,稳婆都不好意思向陈应讨要喜钱了,因为这个时代重男轻女,对于大户产下的女婴一般情况下都得不到喜钱,她们也自认倒霉。   可是,她们并不知道,陈应两世为人,在后世生男生女其实都是一样,特别是女儿更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   陈应突然道:“马三宝,快撒喜钱!”   马三宝正准备离去,陈应又笑道:“通知下去,陈府新添千金,大摆流水席,一月之内,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喜宴!”   陈应兴奋的大叫道:“我有闺女了,我有闺女了!”   陈应是开心了,可是韦挺却暗恨不已。陈应当着李建成的面,直接掰断他的手指骨,虽然伤势无碍,却让韦挺颜面无光。   韦挺在让御医医治伤势之后,就向李建成汇报:“陛下,臣查遍整个关中,一直没有发现废秦王的踪迹,在臣想来,废秦王一定没有离开关中,弄不好就在长安城,在整个长安城中敢收留废秦王的人,只有陈应臣请旨搜查陈府!”   李建成摇摇头道:“此事再议,对了,河东军有没有李世民的踪迹?”   韦挺摇摇头道:“没有!”   李建成冷冰冰的留下一句话道:“继续找!”   武德七年元月十七日,天空阴霾,不时的飘着雪花,辽西柳城县境内的白石堡,几名哨兵缩着脑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官道。   白石堡地处大凌河中游,距离安东都护府所在地营州只有一百余里,这里算是安东都护府的前哨。   在这个时候,关中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在辽东苦寒之地生存。辽东的气候非常冷,说呵气成冰一点都不夸张。   可是正是因为有了陈应这个异世蝴蝶,唐军不仅仅可以在辽东扎根,同样也在西域扎下了根。   就是白石堡为例,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唐军戍卫堡,也是一个烽火屯。常年驻守着一个伙的士兵充当斥候。   这些白石堡哨兵们在白石堡内,不仅可以睡着火坑,堡内还有火墙,整个戍卫堡内温暖如春,哪怕站在瞭望台上的哨兵,他们也是装备齐全,身穿着厚厚的棉裤、棉衣、头戴着火车头羊皮帽子,手上还带着手套,脸上还带着口罩,除了眼睛之外,其他部位都不露出来。   看着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几名哨兵马上缩回瞭望塔中央,围着中间的火塘烤着火。   伙长拿着一根拆掉了箭镞的箭杆,插着一个馒头,放在火边慢慢的烤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馒头烤得焦黄,伙长一边吃着烤馒头,一边呢喃道:“这狗造的高句丽人最近疯了吗?不时的越线!”   一个掉了半边耳朵的士兵笑道:“管他们呢,反正他们都是给咱们兄弟送军功,伙长你再差三个首级,就可以升队正了吧?”   伙长的突然摘掉帽子,侧耳倾听起来。   伙长吼道:“有情况,准备!”   不多时,原本沉寂的大地,突然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几名戍卫士兵急忙探出身子,手中的钢弩缓缓上弦,寒光闪闪的箭镞对准了马蹄声响起的方向。   因为寒冷的天气中,突厥人或高句丽人,他们没有手套,为了保持手指的灵活性,都是把手放在自己的裤裆里取暖,从而可以保持手指的灵活性。   但是戴着手套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十数名异常狼狈的唐军骑兵外外扭扭的骑在战马上,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马鞭,疯狂地扫打着战马,明明战马已经跑得飞快,但是他们仍旧快马加鞭,疯狂地抽打着战马,战马都喘着白气,混身上下也都热气腾腾,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就在白石堡的弓弩快要进入射程的时候,马上的骑兵摘下自己的口罩大吼道:“敌袭请援!”   伙长不敢怠慢,赶紧让人把狼粪扔在火塘里,不多时,两股如同水桶般粗细的狼烟,腾空而起。   狼烟就是命令,此时的唐军将士想军功都想疯了。随着大唐统一天下,战争已经渐渐远去,还没有赚足军功的大唐将士担心大唐也会像历朝历代一样,刀兵入库,马放南山,他们失去了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就在狼烟一座烽火台,沿着一座烽火台传递着。   接着命令的唐军骑兵不退反进,全部向白石堡方向前进。   随着一支一支的唐军骑兵到来,战斗不可避免的爆发了。唐军将士如同野狼一样,围着高句丽人的大队,发挥着狼群战术,给高句丽人放血。   当李世绩率领麾下亲卫抵达大凌河白石堡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李世绩带着亲卫在大凌河西岸的高坡上,望着远处的战场。   靠近东大凌河东岸岸边,已被染成血红,地面上躺着无数高句丽军兵将的尸骸。   东岸岸边中高句丽人庞大的车队,足足有上千辆高车,如今已被大火焚去大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高句丽军遗弃的兵器甲杖及车辆辎重,人和马的尸骸堆叠成山,流淌下来的血水将冰面染成了红色,血腥气在战场之上弥漫。   不远处有无数条野狼在修罗场中嘶吼着觅食,那畜生眼睛里冒着血红的光。高空盘旋着十几只秃鹫,正准备俯冲加入这场饕餮大宴。   旗帜前方,约上千余名高句丽军的尸骸形态各异倒伏在地,中心位置,一位高句丽将军手拄长矛半跪在地,身上插着十余支羽箭,一支狼牙箭透过他的镔铁头盔自面门处射入,从后脑贯出。   将军的脸上、胡须上全是血渍,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此时的李世绩披着黑色斗篷,穿着银亮色的锁子细甲,带着黑色的连体兜帽,脸上也戴着黑色的口罩,只有两只眼睛明亮有神。   李世绩望着屹立不倒的高句丽将军尸骸,喃喃自语道:“那是杨万春吧?”   营州总管张俭点了点头道:“高句丽安市镇兵马都指挥使,壮武将军杨万春!”   李世绩想了想道:“找到高句丽大对卢相当丞相渊太祚了了吗?   张俭摇了摇头道:“没有看到渊太祚亲兵的旗号服色,应该突围了。”   李世绩的眼睛眯缝了起来,感叹道:“杨万春死得真冤啊!”   张俭叹息了一声。   每个人的眼神都透露出警醒的神色。   张俭低声道:“是奚人的远探拦子马!”   一哨奚人骑兵由远及近,疾驰而来。一阵悠长的号角声自远方传来。   奚人骑兵马上张弓,第一波十几支羽箭组成的箭雨化成抛物线自半空袭来。   十余名唐军斥候一动也没有动,甚至都没有人浮现出惊慌的神色,眼睁睁看着那一波箭雨斜斜插在距他们还有几十步的地面上。   李世绩自马鞍子上缓缓抽出了一柄雪亮的长刀。   长刀之上靠近刀柄的位置镌刻着篆体的“安东”二字。长刀竖起,安东军亲卫们纷纷动作,变戏法一般将一架架折叠的弩机端在了手中,弩箭已经上弦,瞄准了远远袭来的奚人骑兵。   随着李世绩手中的长刀向前挥出,十余支弩箭离弦而出,带着破空的呼啸之声,朝着远处的奚人骑兵迎面扑去。   数十名奚人骑兵中箭,坠落马下。   李世绩纵马而出,手中的战刀拖在了身后。   奚人骑兵也人人拔出了马刀。   李世绩身后,唐军骑兵纵马驰下高坡。   双方战马嘶鸣,马蹄声如雷鸣般敲打着地面。   双方接触的一瞬间,李世绩的长刀挥起   下一刻,二马交错而过,为首的东胡骑兵小校的人头摔落尘埃。   人喊马嘶声,金铁交鸣声,眨眨眼功夫,两支队伍已经错身而过。   奚人骑兵只有三人还在马上,剩余的马匹四散逃开。   李世绩勒住了马的缰绳,将马圈回,长刀刀尖指着地,血浆顺着刀刃上的血槽留下来,滴向地面。   唐军骑兵,无一人死伤。 第三章 金秋十月会猎龙城   白石堡外,大唐安东军将士正在徐徐打扫着战场,然而不时的却有高句丽或奚人军队前来骚扰着唐军将士打扫战场。   然而,早已严阵以待的唐军将士射得这些来袭的敌军,溃不成军。   营州总管张俭一脸狐疑的道:“大都护,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傻,明知是死,还要飞蛾投火般前来送死!”   “他们不是傻,而是他们丢了非常重要的人!”李世绩望着杨万春身边那些死战不退,形成的尸山,淡淡的笑道:“我们这里没有找到渊太祚的亲卫以及仪仗,照目前这等情况看,显然高句丽奚人也没有遇到渊太祚。”   张俭一愣,一脸狂喜道:“大都护,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有机会生擒渊太祚?”   李世绩点点头道:“应该可以!”   旧唐书东夷高丽传载:高句丽“其官大者号大对卢,比一品,总知国事,三年一代,若称职者,不拘年限。交替之日,或不相抵服,皆勒兵相攻,胜者为之。其王但闭宫自守,不能制御。次曰太大兄,比正二品。对卢以下官,总十二级。   渊太祚这个大对卢,总体大约相当于唐朝的正一品官职,不过大唐从二品以上都虚职,唯一可以与其相对等的,大概也只有秦王李世民的天策上将了。   一旦抓获或杀掉渊太祚,那么功劳是显然易见的。   随着李世绩一声令下,安东军诸军精锐开始四散开来,漫山遍野寻找渊太祚。   虽然各军没有寻找到渊太祚的踪迹,李世绩却不敢大意,渊太祚作为高句丽的大对卢,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不会轻易离开国境。如果是挂帅出征另当别论,可是渊太祚若是挂帅出征,绝对不会率领这么少的军队。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李世绩一只手捧着牛腿肉,用小刀将牛肉块切碎,一块块的送进嘴里嚼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地图,眉头拧成个大疙瘩。   在关中吃牛肉的价格非常贵,差不多跟吃钱一样,然而在安东牛肉已经是安东军将士们的日常口粮了。   张俭眼看忙活了五六天,连渊太祚的影子都没有见到,非常郁闷。张俭狼吞虎咽的啃着一条羊腿,一边嘟囔道:“我军锐气正盛,兵甲精利,这些都不是秘密,高句丽人也好,奚人也罢,他们也不是蠢货,他们肯定不会正面迎敌的。如果让末将来指挥,肯定是将主力隐藏在老虎山、白泉山那一带的山区,等你们远道来攻,同时派出大批精锐游骑不断骚扰,疲惫你们,等到你们体力和补给都耗得差不多了再倾巢出动,将你们团团围住!”   他咂了咂嘴,说:“坚壁清野、游骑袭扰、以逸待劳,这些套路东胡人都熟得很,不知道多少名将就栽在了这三板斧上。”   李世绩沉默半晌,说:“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但是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我总有一种感觉:他们要有大动作了。”   李世绩将这个异常情况,以最快的速度禀告李建成。   白石堡东北三百余里双沟谷内,一座挂着狼头大纛的庞大军帐内,奚族元俟折部首领李婆固手中拿着一支没有尾羽的木制箭杆,沉吟不语。   披着一身盔甲的高句丽大对卢渊太祚正在用唐言介绍道:“这是唐国安东军所用擘张弩的制式弩箭,打几年交道了,万万不会认错!”   李婆固的嘴角带着一分笑意用东胡语道:“唐国的味道不小,他们的手,都伸到大鲜卑山来了,他倒是不怕自己撑死!”   渊太祚面带忧色的叹道:“比起远在关中的唐国三十万精锐,李世绩的安东军才是我东辽东十三部的生死大敌,此番大战,各部精锐尽出;结果你们看到了,安东军伤亡不足千人,而我们死了足足三万五,伤者无计”   李婆固目光凶狠的瞪着渊太祚吼道:“你们高句丽人才死了不到三千,我们奚族五部死了八千多人”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光一个安东军穷我们辽东十三国,都已经不是对手了!”渊太祚意味深长的望着李婆固道:“你也不想想,等李唐腾出手来,他们会放过我们吗?别忘了杨隋的那百万冤魂,你们奚人也出了不少力!”   李婆固将弩箭放下,叹息了一声道:“若不是李世绩的安东军在这里挡着,我们辽东十三部,越过边墙,观兵右北平,都不是难事,长安城里那位李皇帝,不恭恭敬敬割一块肉下来,休想将咱们打发回去”   “你的梦该醒醒了!”渊太祚一脸狰狞的吼道:“据可靠消息,大唐的皇帝已经换了,换了李建成,李建成可不是小富既安的李渊,我们辽东十三部已经大祸临头了!”   李婆固淡淡的笑道:“我们和你们高句丽不一样,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牧马黄河,入主中原,就算唐国引军东征,我们大不了可以投降,我想唐国一定会接纳我们的!”   渊太祚满脸冷笑道:“你真是太天真了,狼要吃羊不仅仅是因为狼饿了,还是可能是狼的心情不好,你们愿意把自己全族人的性命,都寄托在狼的心情上吗?”   李婆固沉吟道:“我们不是你们高句丽人,你们的胆子太大了,明明是一只羊,妄想称霸辽东,简直和夜郎国一样,自大的没边,熟不知,你们这才是取死之道!”   渊太祚颇为不以为然。   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发展方向和自己的战略目标,高句丽人其实并算纯粹的游牧民族,他们也是农耕明,建立了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城市。高句丽作为东北亚的小强,已经完全可以吊打新罗、百济、扶余以及三韩,可是他们并不满足这种东北亚的小强,开始想要挑衅中原王朝,做着妄图入主中原的美梦。   只是他们生不逢时,如果高句丽强盛的时候遇到中原乱世,他们大可以像鲜卑慕容部或鲜卑拓跋部一样,冲进中原捡漏。只是高句丽第一次侵吞辽西的时候,被隋帝杨坚一声令下,三十万大军齐出,虽然遇到瘟疫,隋军损失惨重,可是高句丽却直接认怂了。   后来在杨广时代,他们开始作死。虽然杨广在高句丽损失百万大军,然而高句丽其实也不好过,要不然隋末乱世,战乱十数年他们也不会窝在平壤城内不动弹。   可是,当他们恢复元气的时候,赫然发现。中原局势大变,唐朝已经取得了基本上的统一,特别是在陈应这只异世蝴蝶的影响下,区区一个李世绩,一支安东军,就把辽东十三部落按在地上摩擦。   按说,他们既然吃了亏,那就老老实实磕头认错,唐朝也肯定会接受他们的投靠。   只是渊太祚并不一样,他作为大对卢不仅对高句丽有着极强控制权,他还想着取代高建武,成为高句丽王。   想要成为高句丽王,必须有拿出手的功绩,于是他就想联合辽东诸族,先把唐军从辽东驱逐出去。   于是,在寒风呼啸的时候,渊太祚亲自出使辽东十三部,促成了这次联盟,用这一次血淋淋的事实,告诫辽东十三部,大唐非他们可以独立硬抗的。   尽管渊太祚没有成功说服奚族五大部落之一的李婆固,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不介意先让高句丽吞并奚族与契丹族,然后糅合各部,形成绝对的力量,对抗大唐。   就在渊太祚准备发动突然袭击,杀死李婆固的时候,有一个不速之客抵达了辽东,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东突厥前处罗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设的心腹,现东突厥颉利可汗麾下心腹谋臣柔然人步鹿根。   高句丽渊太祚说服不了李婆固,毕竟高句丽距离奚族太近,双方都知根知底,乙支德采取诈败之计,引诱隋军三十万五千人进攻大同江,然后水淹九军,隋军兵败如山倒,按说获得此战大胜的高句丽应该实力大增才对。   事实上李婆固非常清楚,这一仗几乎没有赢家。隋军虽然大败,但是垂死挣扎之下给高句丽以重创,十数万高句丽军队死伤超过半数,至今军中超过三分之二都是刚刚满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   至少高句丽没有可以威胁到奚人的实力。但是东突厥不一样啊,东突厥是草原上数十年的霸主,曾经二十余万大军雁门关围过杨广,攻破关城不计其数,虽然近年来胜少败多,不可否认,东突厥伸手一根小手指,就可以轻易捏死奚人。   步鹿根的来意非常简单,颉利可汗邀请辽东十三部首领以及高句丽、扶余、新罗、百济等国主或首领,金秋十月会龙城。   步鹿根没有犀利的言辞,也没有滔滔不绝的口才,而是冷冰冰的扔下一句话,去不去随意。   李婆固脸色顿时大变。   他可以无视高句丽的威胁,因为他知道高句丽是一个样子货,打起来谁输谁赢不知道,可是东突厥的实力他非常清楚,一旦跟东突厥反目成仇,东突厥分分钟可以灭掉他们奚人。   李婆固躬身道:“贵使放心,小王一定到时率领族中精锐,前往龙城,一睹大突厥勇士风采”   步鹿根望着渊太祚笑道:“高句丽如今是大对卢做主,那么高建武不必去龙城,我们可汗乐意见到大对卢在龙城会!”   渊太祚一听这话,知道东突厥愿意看到渊太祚成为高句丽王,至少愿意维持现状,连忙道:“贵使放心,我一定到场!”   步鹿根轻飘飘的道:“那你们现忙,我还要再走数十个部落!”   身在长安的陈应以及大唐朝廷其实还没有意识到,此时,围绕着大唐已展开了一个非常庞大的阴谋。   随着长女的出生,长女的名字成了李秀宁与陈应的矛盾爆发点,李道贞的儿子姓了李,叫李嗣业,这让李秀宁非常嫉妒。   女儿刚刚出生,李秀宁就对陈应道:“女儿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李彪!”   “噗嗤”陈应听到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指着粉嫩嫩如同瓷娃娃一般可爱的女儿道:“你居然给她取名彪?能不能上点心?”   李秀宁反驳道:“南朝名士琅琊诸葛恢的长女就叫诸葛彪!”   陈应断然拒绝了这个名字。   李秀宁想了想道:“那不如叫李熊!”   “打住”陈应真的怒了,他指着李秀宁道:“闺女的名字,你不用操心,我来取!”   说着,陈应的大脑开始快速运转着。   “李诗音?”   大脑里刚刚冒出这个名字,马上就被陈应抛出脑外。因为这个人在古龙大大小说里结局并不好。   有人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   陈应望着小小的可人儿,脑袋里不自觉的浮现一抹让他两世为人却魂绕梦牵的身影,陈应呢喃道:“若曦”   就在这时,原本微闭着眼睛的女儿,突然睁开了眼睛。   李秀宁笑道:“你看,女儿都同意了,她就叫若曦,李若曦!”   陈应隐隐感觉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却一时半会也没有想起来。   看着李若曦正在一个人无聊的吐着奶泡泡,李嗣业与陈谦小哥俩悄悄摸到婴儿床前。   陈谦伸手指着李若曦胖呼呼的小脸道:“叫哥哥”   李嗣业一边晃着婴儿床,一边笑道:“叫哥哥!”   “我是大哥!”   “我是二哥!”   李嗣业笑道:“小妹,大哥会保护你,谁敢欺负你,大哥帮你揍他!”   陈谦伸手去扯李若曦的耳朵,陈应这才一拍额头,终于明白了到底哪里不对劲。   李秀宁让女儿随了她的姓。   作为后世之人,孩子姓什么,陈应还真不在意,毕竟最大的悲剧是跟着自己姓了二十年,却不是亲生的。只要是亲生的孩子,姓什么真无所谓了。   看着陈应心情低落,李秀宁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对于女儿的姓氏她耍了一些小手段,故意把女儿的名字取成彪,这样以来,陈应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彪上面,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前面的姓氏。   李秀宁扬了扬手中的名敕道:“依陈郎的,女儿叫李若曦,已经送到了宫里!”   陈应叹了口气道:“你喜欢就好!”   “生气了吗?”李秀宁低声问道。   李秀宁道:“那你笑一个!”   陈应露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   李秀宁看着陈谦与李嗣业围着婴儿床,然后道:“陈郎,你别生气,大不了人家补偿你!”   陈应反问道:“补偿怎么补偿!”   李秀宁的脸微微红,偎依在陈应肩膀道:“你做梦的时候说过,做试试人家陪你!”   此时不可描述的言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何月儿声音。   “陈郎,郢州刺史段偃师段使君求见!”   陈应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一个月后,希望你不要食言!”   李秀宁红着脸道:“妾身绝不食言!”   陈应的车驾在官道上行驶,马车里的段偃师一脸惶急的道:“快点再快点!”   陈应皱起眉头道:“段志玄要发配到哪里?”   段偃师哭丧着脸道:“据说是剑南道”   陈应点点头道:“加快速度!”   终于,官道上出现一队军兵押解着长长的一串囚犯缓缓而行。   陈应与段偃师在马车上,挨个看着众囚犯。突然段偃师连忙示意车夫停下。   段偃师跳下车驾,拉住一名囚犯哽咽道:“志玄”   前秦王府统军、正四品忠武将军段志玄抬头仔细看清段偃师的面目,噗通跪倒,号啕痛哭起来。道:“父亲大人,儿子不能进孝了!”   段偃师朝着陈应的马车连连磕头道:“陈大将军救命啊!”   陈应叹了口气,跳下马车。   前后的囚犯见状,一窝蜂围过来齐齐跪倒哭号。   押送囚犯的兵丁冲过来,不由分说抡起刀枪柄,将囚犯们揍得满地乱滚。   陈应怒吼道:“住手!”   带队的统军冷笑道:“你是何方神圣,敢管这等闲事?”   刘仁轨赶过来吼道:“大胆,这是持节左卫大将军,东宫太子太保,你们竟敢无礼?不要命了么?”   统军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陈应。   没有办法,陈应既没有穿着官服,也没有携带仪仗,关键是陈应的马车都非常低调,实在看不出是当朝太子太保的样子。   刘仁轨怒吼道:“面节如面君,陛下亲授符节在此,你们兀自端坐马上,难道不怕犯下大不敬之罪么?”   统军赶紧挥手示意兵丁停止殴打囚犯,翻身下马,单跪倒在陈应面前道:“卑职不识得上差,还请上差恕罪!”   陈应道:“此番我奉圣敕南来,就是为了此事,你把这些人都放了罢!”   统军大惊失色道:“卑职不敢,我们将军明令卑职将这些囚犯押解到剑南道!”   陈应摇摇头道:“陛下上敕,已明白宣示天下,事连废秦王府世子,连废秦王世子者,尽皆赦免,并不得相告邀赏,违者反坐。你们明知此敕,还要擒拿这些人,本身已经有罪,你回去告诉他,叫他自劾,否则我回长安,第一件事,便是上表弹劾他抗旨不遵。这不是儿戏,你要原话向他转达,明白么?”   统军垂头丧气地朝陈应一稽。   解开镣铐的段志玄过来给陈应磕头道:“多谢陈大将军相救!”   陈应淡淡的道:“不必多礼,这是陛下明令下的敕。”   段志玄惊愕的道:“陈大将军,这是真的?秦王府所有旧人都被赦免了?”   段志玄感叹道:“新皇究竟是怎样的人?”   陈应沉默不语。 第四章 关中大旱雪上加霜   西北塞外,虽然是初春的天气,依旧寒气逼人,寒风像一把锋利的长刀,反复扫荡着一切活物,天地间一片苍茫,却死气沉沉。   就在这倒春寒风肆虐的时候,却让人意外的发现,这寒冷不弱于寒冬腊月的鬼天气中,仍然可以看到大队大队的突厥骑兵,冒着严寒,骑着瘦骨嶙峋的战马,在大地上呼啸而过。   这些突厥骑兵与他们可怜的战马一般,也都面黄肌瘦,很多突厥骑兵,根本就不用唐军打,他们就会在纵马奔弛的时候,跌落战马,从此,再也没有起来。   凉州总管府大总管李靖很敏锐的意识到了情况不太对劲,就在唐军将士准备将眼前的敌人一扫而空的时候,李靖出声喝道:“留下活口!”   就在锋利的横刀划破那名突厥骑士的额头时,紧急撤回。那名突厥骑兵额头上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子,鲜血不住自伤口处涌出,又迅速在零下十余度的气温中凝固结晶,此刻那名突厥骑兵裸露的肩胛上早已布满了一摊又一摊凝结了的血渍。   一名医护兵上前,用手轻轻将这些血渍抹去,忍着刺鼻的血腥味狠着心一刀一刀地在那名突厥骑士的伤口中搅动着,口中不住下达着命令:“用雪擦抹他的额头,不能让他晕过去快别慢慢腾腾的,动作快点”   脑门上冰凉的感觉让执思契苾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将他从晕厥的边缘拉了回来,肩上的疼痛感越发强烈了起来,那个可恶的唐人正一刀一刀折磨着自己的痛觉神经,他手中的刀子每在自己身体内动一下执思契苾几乎都要轻度痉挛一次,整个挖出箭头的过程不过半刻钟功夫,在执思契苾感觉中却似乎有几个世纪般漫长尽管执思契苾自己并不知道“世纪”是一个什么样的时间概念。   在执思契苾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中,医护兵终于小心翼翼地、缓缓地将锋利尖锐状若小型三棱刮刀的箭头从执思契苾肩头的伤口中取了出来   “蒲黄粉快拿过来!”医护兵也略有些紧张地吩咐着   医护兵接过助手手忙脚乱递过的小瓶,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拔掉塞子,将颜色暗淡的粉末一股脑倒在执思契苾的伤口之上,一次性倒了个干净。   药很有效,气温也低,几乎喘几口气的光景,执思契苾的伤口便已经不再出血了。   李靖望着这一幕,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吩咐道:“给他包扎,注意莫要再碰他的伤口,也莫要让药粉散开,前后左右包扎三层,直到血渍渗不出来为止”   唐军将士开始打扫战场,一名伙头军将士望着一匹折断了腿的战马,异常熟练的操起刀子,开始扒皮,剁肉。   李靖沉吟道:“把马肉再剁得碎些,最好剁成肉糜下锅,越烂越好,容易熟也好下口”   伙头军答应一声   李靖的帅帐快速被将士们拱建起来,里面燃烧起火盆,时间不长,李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然而李靖并没有舒服太久,他就走向另外一顶小帐篷里,帐篷里,执思契苾早已被包扎成木乃伊。   李靖望着假装睡觉的执思契苾淡淡的笑道:“会说唐言吗?”   执思契苾不理会李靖的问话,扭过头不看李靖。   李靖缓缓蹲下身子开口道:“你会说唐话,却不肯开口,是觉得被擒得冤枉,不服气么?原来执思家的人,也都是赢起输不起。”   执思契苾闻声身子一颤,微微睁眼扫了李靖一眼,猛地坐起身来,对着李靖怒目而视。   两名亲卫吃了一惊,正待上前将其摁倒,李靖却摆手制止了他们。   “我叫李靖,是大唐凉州兵马总管”李靖默默注视着执思契苾的双眼,语气温和地道:“你是很想说,你们没有吃饱,马儿都被饿瘪了,不服气对吗?”   执思契苾似乎吃了一惊,眼中一抹精光一闪而逝,却仍然愣愣看着李靖,双唇紧闭不肯说话。   “能当射雕者的人,都是突厥族中的勇士,我不否认,此次能捉到你,是我们的运气好,不是你不够武勇”李靖依然不以为忤,缓缓笑着说道:“你们突厥没有出口了,投降大唐才是你们全部落唯一可以获得的生存机会!”   执思契苾脸上的神色动了几动,终于缓缓开口道:“你们唐人人多势众,我们打不过你们,   我输在你手里不冤!”   “三千人!”   执思契苾一愣,狐疑有望着李靖。   李靖淡淡的道:“两千五百人!”   执思契苾不解的问道:“什么?”   “投靠大唐,你可以获得两千五百人可以活下去的粮食!”李靖淡淡摇摇头道:“现在只剩下两千人了!”   执思契苾咆哮道:“这不公平”   不等执思契苾说完,李靖淡淡的道:“一千五”   执思契苾哭丧着脸道:“我我投降!”   李靖道:“东突厥最近骑哨明显增多,我想知道,东突厥到底出了什么事?”   执思契苾挣扎了不过片刻,缓缓道:“颉利大可汗如今各部首领,准备会龙城!”   听到这话,李靖摇摇苦笑。   太极宫内,李建成望着巨大的舆图,眉头皱成一团。兵部尚书杜伏威躬身道:“陛下,丰州城城破,总管刘诚道被俘,还好颉利忙着南下,没有屠城。”   李建成想了想道:“各地军报如何?”   杜伏威苦笑道:“高陵、泾阳、陇州、原州、泾州、岐州都说发现突厥骑兵的身影。”   魏征一脸沉默,一句话也没有说。   房玄龄道:“按说突厥应该不会在春季发动战争,他们的战马需要养膘,牲畜也大都在春季发情,现在他们应是虚晃一枪。”   李建成的目光望向人群中的陈应。   此时,陈应双眼紧闭,低头不语。   李建成给陈应使了一个眼色,然而陈应却置若罔闻。   陈叔达躬身道:“陛下,现在最重要的是庆州,一旦四万天节军,不战而逃,庆州落入敌手,颉利现在就能一口气杀到长安城下。   李建成一脸惋惜的叹道:“朕原本给罗艺准备了一个亲王的爵位,现在看来,他根本配不上。”   王珪急道:“若是罗艺投靠突厥人,反水兵变,就会和突厥人一起夹攻长安。”   就在这时,原本轻微发出鼾声的陈应,突然哈哈大笑道:“罗艺若是留在庆阳,抵抗突厥,他就是个勇士;若是弃城而走,那便是逃兵。若你们是天节军将士,与突厥厮杀多年,突然得知主将不战而逃,你会怎么做,还会追随他吗?一个众叛亲离的逃兵,有什么可怕的?一个郡吏,一根绳子,就能拿下他!”   李建成指着陈应道:“你们都听听,这才是老谋成国之言!”   魏征皱起眉头道:“陛下,其他群县尚不清楚,但雍州,确实非常糟糕。”   李世建成皱眉问道:“非常糟糕?怎么个糟糕法?   魏征叹了口气道:“缺水、缺粮!雍州已经两个月,没有下雨,现在百姓,漫说浇地,就连人和牲畜饮水,都十分困难。”   房玄龄拿起一份牍。 第五章 谁能力挽狂澜唯有陈大将军   “河山之固,在德不在险!”王珪看着李建成道:“陛下仁德,区区突厥自然不足为虑!”   房玄龄望着一本正经的王珪,脸上浮现一抹冷笑,一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静眼旁观。   听到王珪,魏征开始狂喷王珪,论玩嘴,魏征战斗力超级强悍,说得王珪哑口无言。   陈应没有理会,王珪与魏征的争议,而是转身走向房玄龄身边,淡淡的道:“房玄龄,你在想什么?”   房玄龄摇摇头道:“没有什么!”   此话言不由衷,陈应没有计较。   陈应淡淡的道:“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不是明言吗?”   房玄龄淡淡的叹了口气道:“以前,秦王还在的时候,都是房某出计,克明杜如晦与秦王决断,从来不会如此推诿扯皮”   相对李世民,李建成确实是缺了一份果断。   陈应望着房玄龄道:“你以为自己助二郎争回天下吗??”   房玄龄摇了摇头道:“从未有这等狂妄的想法!”   陈应点点头道:“这便是了,你的本事全在庶务与国事上,如今天下纷争止歇,正是你的用武之地,既然如此,你又担心些什么呢?”   房玄龄望着陈应道:“驸马以为,陛下会重用房某?”   陈应摇了摇头道:“会不会用我,还不知道,但是你不表现出来你的才干与过人之处,陛下就算想要用你,也无法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房玄龄淡淡摇了摇头道:“秦王一世雄主,可惜运道乖张,用人有失;陛下虎视天下,倒是心存仁念,襟怀坦荡,只是不知,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   “君上心存仁念已经天下之福!”陈应淡淡的笑道:“肉食者,又有几个是良善之辈,坐拥天下,就算装,那也是社稷之福。你还能祈求太多!”   房玄龄自嘲的笑道:“某先追随秦王,如今秦王生死未卜,再降陛下的话,定会落下不忠不义的骂名。”   陈应冷笑了一声道:“做个忠臣有什么好?”   房玄龄望着陈应。   陈应悠然笑道:“古时候的逢龙、比干,倒是做了忠臣了,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对天下人,对天下事,可有增益?”   房玄龄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陈应笑道:“对人对己都没有好处的事情,为何一定要去做?就为了一个忠义的好名声?”   他嗤笑道:“那玩意,一钱不值!”   不知不觉中,朝中的争议居然扯到了杨广身上,王珪怒发冲冠,咆哮如雷:“隋炀帝好大喜功,修建东都,建造运河,三征高丽,滥用民力,这才有群雄纷起的乱局”   魏征叹息了一声道:“营建东都,是为了经略关东;疏浚运河,是为了沟通南北;三征高丽,是为了开疆拓土,这三件事,难道不是正事吗?”   李建成愣住了。   魏征接着道:“隋炀帝虽然昏聩,但做的事情,分明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只不过没有做好而已,我们呢?”   李建成一时疑惑,没有回应。   魏征接着叹息道:“太原起兵,杀掉了王威和高君雅;霍邑之战,杀掉了宋老生;长安之战,杀掉了阴世师;陇右之战,杀掉了薛仁果;后来又杀了李密洛阳之战,王世充、河北之战杀了窦建德,杀来杀去,杀的都是汉家儿郎   魏征望着李建成道:“陛下,这能算正事吗?”   李建成沉吟道:“玄成你这些想法却是从何说起?”   魏征摇了摇头道:“太上皇起兵的檄上写的,吊民伐罪,抚慰黎庶,治化苍生如今关中大旱,突厥异动,尔等居然想着议和,凡此种种,不该是一句空话”   魏征这话说得有点重了,如今李建成是大唐的第二任皇帝,否认李渊就是否认李建成的帝位的合法性。   李建成朗声道:“自然不是空话”   魏征道:“不是空话吗?战乱频仍,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这几年来,关中百姓连隔夜余粮都已经献了出来,为的不过是有个安生日子过,可是就是这样的日子,大唐给他们了吗?”   李建成惊讶地望着魏征。   陈应感叹,魏征还是历史上的那个魏征,他不仅敢喷李世民,李建成同样也不给面子。   李建成的涵养比李世民自然要好些,李建成躬身朝着魏征深深一辑,然后诚恳的道:“还请玄成教朕如何做!”   魏征道:“眼下的问题,其实就说穿了就是粮食问题,官仓军仓虽皆告罄,但民间其实尚有不少存粮。然而庶民目光狭隘”   其实有一些问题,魏征也有些疑惑。   虽然近来天气反常,连续两个多月滴雨未下,延误了春耕,可是关中三四年内无战事,相比以往的统治者,大唐政权其实是很宽容的,百姓在连续几年的稳定中很容易能省下口粮盈余来,以当前大唐的生产力而言,农民们有两到三个平年,就能在上交粮税之余节省下一年的口粮。若是丰收,则一年之余粮几乎可备一年之荒。有了盈余,除了自家备荒之外就可能卖给粮商取利。   年后刚刚开始,一场雪未下。按道理,过年以后从三月到五月,这属于青黄不接的时间,粮食必然上涨。   可是,李建成登基之后,却依然反常。粮食价格,从年初的斗米二十钱,持续降到斗米五钱。   这些百姓发现手中的粮食越来越不值钱,于是就趁着粮价没有跌落极点,赶紧出手手中的存粮。   可是随着旱情的严峻,局势逆转过来,粮价从斗米五钱,又升到了斗米五十钱,已经翻了十倍。   这就是好比后世的股市,因为庄家坐空了股市,疯狂的股民手中吸血,现在民间粮食被抽空,整个关中缺粮,整个市场行情就要走高!   也就是说,现在到了割肉的的季节了!粮市不是股市,人人不见得需要炒股,可是人人都需要吃饭。   这一进一出,民间存粮,几乎全部集中到了粮商的手中。早在二月的时候,当魏征渭发现了端倪,整个眉头皱成了一团,当时他期待天变,因为一旦旱情缓解,关中百姓只要不疯狂囤积粮食,那么粮食足够关中百姓吃的。   可是天不遂人愿,一切朝着更加严峻的方向逆转。   “关中的粮价,已经升到了平时的五倍!”魏征叹了口气道:“粮商们出手很少,又限定每人每户每天只能买一次,现在市面上,买点口粮都要排队,几乎有价无货!”   “看来他们手里也没有很多存粮了。”李建成到底是经过李渊亲自培养的继承人,虽然他不是来自底层,但是对民生疾苦知道得很深,但对于商业毕竟不够通达。   “哼!他们不是没粮,而是还在等粮价继续攀升!”魏征冷笑一声,道:“粮商多出世家,京兆韦氏、弘农杨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仅仅他们几家,应该有足够五十到六十万人吃半年的存粮。”   李建成脸上现出极为惊骇的神色道:“有这么多!”   王珪在一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道:“没这么多吧。”   魏征毫不犹豫的道:“有的。这几年我一直盯着他们,他们在寻常年景都只是应景地吐出一些维持生意,在丰收那一年更是只是将新粮进、陈粮出,就总数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有进没出!数年所积,足以达到这个数字也许还不止!”   魏征能够知道这个内幕,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掌握着李建成的暗中力量。李建成的暗中力量虽然不及李世民的百骑司,不过监控一个关中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随着魏征这几年仕途一路扶摇直上,巨鹿魏氏也跟着在关中生根,作为新兴贵族,魏氏在关中拥有的存粮也多达八千余石,要知道整个巨鹿魏氏在关中的人口不足百人,八千石粮食足够他们这些人吃上一百年。   李建成一听愤然吼道:“这些奸商!若是他们肯抒国之困,那么咱们这个困境便不成困境了!”   关于经济,陈应最有发言权。   在这个时候,陈应不得不站出来道:“陛下,他们等了三四年,等的就是今天,这么大的粮食储存,防虫蛀、防霉变、搬运、晾晒、以陈换新、谷仓防火,所用的人力物力,已足够让每一斗粮食平添一倍成本了。如今正是出手的时候!过了今年,来年关中的粮食肯定会有盈余,到时候粮价就会走低,若关中再来一个丰收,这些人就都得破产!这是身家性命所系,怎么可能为了大义而开仓平抑粮价”   李建成愤愤道:“他们这不是发国难财么!”   “是的,正是发国难财。”陈应该道:“平时米贱金贵,他们就以低价收米,现在米贵金贱,便是他们收金的时候了。”   李建成道:“贱收贵卖,低进高出,这个道理朕也懂得,不过赚钱也得有个度,现在国家有难,他们还做这样的事情,还有当这个国家是自己的国家吗封相,你这就发一道命令,给他们一个公允的价格,让他们按照这个公允的价格开仓卖粮。”   陈应怔了怔,下命令让商人按照命令中的价格卖粮这种“办法”,也就武人才想得到,陈应没有想到李建成居然会这么做!   但是,陈应却不赞成这么做。   一个国家要有信誉,虽然这么做比较省事。可是,现在不比后世,世族掌握着地方的绝对控制权,他们有着足够的实力对抗中央,现在关中粮食战争已经不是哪一个世家门阀的事情了,这牵扯到了整个关中、以及山东贵族的利益。   一旦朝廷跟门阀闹得太僵,世族出身的官员集体撂挑子,整个大唐就会出现巨大的问题,如果没有官员,官府瘫痪,无疑就会天下大乱。李建成这个皇帝的政令,根本就出不了长安。   别说军队,朝廷拿不出粮食养活军队,恐怕最先造反的就是军队。   魏征摇摇头道:“陛下,这个办法没用,就算陛下下达圣旨,他们一定会推脱没有粮食了”   “他们敢不开哼哼”李建成怒道:“我现在让十二卫大过去,就将他们的粮仓砸开,看他们怎么样!这么多的粮食,谅他们也藏不住!”   陈应听着这话,吓了一跳,要说派兵强行开仓,又何必十二卫大军亲去随便派个一个将军转一圈也能横扫了,但这样一来,大唐朝廷在世族门阀中的信誉在就全垮了,王世充这么做过了,他当初疯狂扩军,没有粮食,直接跟荥阳郑氏闹翻了,河南府的世族和门阀让王世充一朝之间,众叛亲离。   哪怕王世恽用火牛阵,尽歼唐朝十万大军,依旧没有扭转劣势。武力非常有用,然而,除非李建成敢学某清,彻底不要脸,用三光政策横扫,那样以来,大唐就会变得五代十国一样,马上分崩离析。   陈应绝对不愿意看着李建成刚刚登基,就这么胡来,否则大唐就全完了。失去门阀与世族的支持,李建成的地位马上会动摇,一旦李建成敢这么做,世族会派死士不惜一切代价,营救李渊出来收拾残局。   陈应道:“陛下,此举不可!”   众人暗暗惊讶,他们都以为此时站出来的要么是裴矩、或者陈叔达,再或者是萧时,最次也应该是宇士及。   却没有想到,站出来反对李建成的居然是陈应。   侯莫陈应虽然近年来风光无限,可是他们底蕴太差,充其量只是二流世族,而且除了陈应之外,整个侯莫陈氏没有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人。   陈应道:“斗争一定要讲规矩,现在他们使用商业手段,我们大唐立法不密,活该被这些粮商钻了空子,以后立法的时候,一定要慎重!”   听到陈应说话,李建成虽然气恼商人无义,然而也知道这样做不妥当,李建成问道:“以陈卿之意,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要解决此事,其实不难!”陈应想了想道:“大唐之大,地域之广,我们虽然关中遭遇罕见的旱灾,可是天下三百余州,受灾变的不过关中四十余州,不足天下的八分之一,我们可以以商导商。利用江淮或巴蜀粮商,急于进入关中的机会,以江淮、河北以及辽东粮商,对付关中粮商!”   李建成迟疑的问道:“此法可行?”   房玄龄诧异的望着陈应,这个办法虽然可行,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必须有充足的资源,可以让江淮、巴蜀以及山东世族感觉有利可图,否则这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关键是现在陈应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应虽然富裕,却没有办法养活关中二三百万人,这些粮食不是几万石,几十万石,而是足足需要数百万石。   陈应虽然在西域屯田,获得了可喜的成绩,然而西域太远,粮食再多,根本就运不过来。   既然勉强运输,那也是杯水车薪,陆路运输的粮食肯定九成九都消耗在路途上了。   房玄龄实在想不通,陈应的底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魏征咳嗽一下,躬身道:“敢问陈大将军……” 第六章 休要怪我不择手段   长安的粮食主要依靠关中平原,虽然关中平原被称为富庶之地,但毕竟狭小,容量有限,一旦人口膨胀超过了它的承载能力,或者遇到旱灾就会产生粮荒。   到了隋、唐的时代,由于历代的战争以及建都的开发,资源已经消耗待尽,所出不足以供给长安。再加上关中平原地方狭小,人口稠密,很难供养大批的官僚贵族。   一旦当关中地区闹饥荒,把东部地区的粮食运到长安,其代价是相当沉重的。隋帝为了解决关中的漕运,开挖了广通渠。但是问题仍然没有得到根本解决。在公元594年的一次灾荒中,隋帝被迫再次到达洛阳去就食,所以他也成为了我国历史上的第一个“逐粮天子”。   陈应自然知道解决问题的办法,然而这个办法并不是没有代价,当然陈应也有私心。大唐的人口分布非常不均匀,整个唐初人口只有一千五百万人,加上荫户和隐户,估计不会超过两千万人。然而五分之一的人口,都集中在了关中地区。   事实上关中地区仅占大唐全国全境的百分之零点三八。   这非常不合理,毕竟关中不像后世拥有非常发达的交通运输可以从陆海空三栖运输。   关中人口严重超过土地可以承载的年限,唐初出现的粮荒,在整个大唐历史上出现不止一次,永淳元年四月,当时关中饥荒,长安城中人相食。甚至皇帝的随从也有被饿死的。可以说这是一次大逃难。这也让武则天当时为什么可以成功迁都洛阳的真正原因。   到了中宗的时候,关中再次饥荒,大臣们请求皇帝再次临幸洛阳,遭到唐中宗的拒绝,他说“岂有逐粮天子邪?”。可是粮食运到长安,却是以广大民夫的生命为代价的。   在唐德宗的时候,长安再次出现饥荒,禁军没有粮食吃,只得到街头去乞讨,后来粮食到达京城,唐德宗跑到东宫对太子说,“米已至陕,吾父子得剩矣。”   这次粮荒,陈应很想利用这次机会,向关外迁徙人口,无论是西域,还是辽东,总比在关中强得太多。   毕竟,陈应也没有办法左右天气,像这等连续干旱,人类的抗旱的手段显得微不足道。   一张庞大的舆图,陈应在上面编注了详细的粮食产量,以及官仓的库存情况,由于这个图的出现,众臣一下子一目了然。   虽然关中遭遇了罕见的旱灾,今天粮食绝收是必然的。由于粮商暗中做局,抽空了关中市面上民间存粮,将粮食形成了更加垄断的稀有资源。   陈应指着大唐的几个粮食集中地,如巴蜀、江淮和河东、河北道:“第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关中十二卫大军进行换防,让士兵拿着大唐通利钱庄的钱,换防至河北、河东、巴蜀。臣做过计算,除了左右卫以及左右武候卫四军不动,其他八卫共计十万将军、骡马则可以迁徙出关中,一来一去足足半年时间,长安将节省十万人马的粮食消耗,预计可以节省粮食大约八十万石左右!”   “等等!”李建成打断了陈应的话道:“你说发钱不发粮?”   陈应点点头道:“是的!”   魏征忍不住怒道:“陈大将军,你可知道这样做是什么后果!将士们在发现自己拿到的一点补贴却连一斗米都买不到,他们心中会怎么想!他们的心境一旦变化,以后再上战场还会舍命打仗吗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你怎么可以处理得如此荒唐!”   魏征虽然是名臣,历史名人,陈应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哼了一声道:“魏玄成,按照你说,我该怎么做”   魏征哑口无言。   其实,魏征的想法倒与李建成不谋而合,直接下旨,简直粗暴。   虽然用军队是可以把粮商们手中的粮食抢过来,解决粮食危机。但是,这些粮商们受到了巨大的损失,他们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特别是东突厥局势越来越扑朔迷离。   魏征和李建成虽然想不到国家信誉破产后的危机,但是陈应可以看到。   正是因为他可以看到,所以才极力阻止李建成采取这么简单的办法。朝廷遇到灾荒,第一反应就是拿刀子抢劫那些粮商,可是以后财政危机,是不是要拿刀子,抢劫百姓和富户?一旦真这么做,朝廷的信誉马上就会破产,一旦不受国民信任的政府,政令会有人听从吗?   各地的官府还怎么施行施政方针,岂不会陷入无政府主义?   陈应淡淡的笑道:“这次关中粮食危机,其实也给我们敲响了一个警钟,大唐的社稷安危,绝对不是一句轻飘飘的河山之固在德不在险就可以解释得清楚的。”   王珪急道:“陈大将军,何不从河东、巴蜀调粮食入京?”   “巴蜀有粮,河东有粮、包括洛阳都有粮食,但是这些粮食对于关中来说,只是远水,哪解得了近渴?”陈应郑重的说道:“这可不是运些许货物,而是运二三百万人的口粮!粮食巴蜀运到长安,最快也是需要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路上消耗的粮食,需得准备多三四倍的物资,我们如今国库是空得可以饿死耗子,哪里能够经得起中途的浪费且从这里运过去,成本也差不多要翻倍,如果我们按成本入市,照样解决不了关中的粮价问题,对外我们撑着一个虚壳装得很强盛,但关上门咱们自己说实话,其实内部问题多如牛毛,粮价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有那么容易解决,我何必在这里犯愁!”   他这么长篇大论一番话说下来,却将众臣都给镇住了,不服气陈应打仗的人很多,可是要说满朝诸公,敢不服气陈应协助处理政务,打理经济民生,一个则没有。   李建成看着天色将晚,问题还没有得到彻底解决,就摆摆手道:“退朝!”   陈应赶紧退下。   然而,李建成却道:“陈卿、魏卿留下!”   李建成知道陈应并不容易,而且人多口杂,这些粮商背后都站着一个或数个世族门阀,正所谓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   当众臣散去,房玄龄却留了下来。   房玄龄非常好奇,陈应是如何破解这个棘手的问题。   李建成与陈应、魏征房玄龄移驾御书房,宫娥和宦官送上茶水与糕点,李建成指着糕点点道:“诸位也饿了,先垫垫!”   说到这里,李建成的声音柔和了不少,望着陈应,用一种商量的语气道:“粮食危机自然是艰难的,不过,以陈卿的聪明才智,想必是会有办法的吧?”   陈应听着李建成以这种语气说话,这时便没办法也得想办法了,叹道:“做饭炒菜,总得先有米,我们现在不是菜式上出了问题,而是没米下锅。当前的难处,就在必须先找到钱粮。手里有了钱粮,事情才好办。”   李建成望着陈应道:“大唐通利钱庄,能不能借一点?”   “一点半点,倒也不难。”陈应苦笑道:“可是一些半点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李建成低着头,沉吟道:“陈卿说的对,这事果然是难。不过难归难,大家群策群力,总得相处办法来才是。那么多难关,咱们一起都闯过来了,难道在得胜之后反而卡在了这里不成?”   陈应点点头道:“陛下英明,其实要破解关中粮食危机,其实真不算难!将关中十二卫大军移防,只是其中一策,可以缓解百万石粮食缺口。其次,就是组织无产百姓迁徙,臣在西域出镇大都护的时候,西域之地开垦粮田超过一千五百万亩,若是可以迁徙出五十万户,至少可以解决二百万石粮食缺口!”   魏征摇摇头道:“可是关中乃朝廷之本,若关中弱,岂不会是天下动荡?”   陈应突然望着李建成道:“陛下,现在没有外人,臣想问一句,您恨不恨这些粮商?”   “岂会不恨!”听到这话,李建成毫不犹豫的道:“朕想抽他们的筋,扒他们的皮,喝他们的血!”   陈应笑道:“陛下,想不想让他们血本无归?”   李建成道:“怎么会不想?”   陈应望着魏征道:“斗米五十钱的价格发粮,粮商是不是有多少吃多少?”   魏征点点头道:“这些粮商财大气粗,他们雇佣流民、破落户以及家中荫户、仆役以及隐户,出面购买官仓发放的平价粮,官仓每放出去一万石米粮,十之七八会被这些粮商吃进去,仅一二成可以发到百姓手中!”   听到这里,陈应一脸狞笑道:“官仓里还有多少石粮食?”   魏征伸出两只手。   陈应问道:“一百万石!”   魏征摇摇头道:“只有五十五万石了!”   五十五万石粮食虽然听上去不少,可是以每人三升粮食计划,长安城百万百姓仅仅勉强可以消耗不到二十天,如果供应减半,勉强可以消耗四十天。对于一国之都而言,这个粮食储备,已经非常危险了。   “既然他们无法无天,那也休怪我不择手段了!”陈应道:“大唐皇家商业联盟各宗室藩王、国公应该也有不少存粮吧?”   李建成点点头道:“没有用,他们不会拿出来替朕救急的!”   陈应笑道:“这是一次发财的机会,他们要是不愿意,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陛下何不召开皇家商业联盟大会,让诸位藩王自行选择?”   李建成点点头道:“玄龄,你去安排,朕要在太极殿临湖殿设宴!”   当夜大唐皇家商业联盟第一次股东大会在临湖殿召开,会议是闭门会议,具体详细情况不得而知。   翌日开始,关中官仓开始持续放粮,不过平价提高每斗五钱。   达到五十!   这次放粮官仓共发放三万石粮食,不过不到午时,马上就被抢够一空。   次日,关中各地官仓依旧平价放粮,同样价格再提五一斗,达到每斗六十钱,虽然价格涨了不少,可是百姓们购买粮食的热情,丝毫未减,反而愈演愈烈。不少百姓居然连夜排队,等候买粮。   陈应神情疲惫的返回陈家堡,李秀宁正在逗着女儿李若曦。   看着陈应回去,李秀宁望着陈应,正准备起身。   陈应伸开双臂,抱起李若曦笑道:“乖女儿,我的小公主,让阿爹抱抱!”   李若曦此时丝毫不给陈应这个当爹的面子,小嘴一抿,哇哇大哭。   陈应抱着李若曦用嘴边的须子,亲昵的蹭着李若曦的小脸,李若曦被陈应的胡须弄着非常痒痒,不自觉的格格的笑了起来。   一家人非常和睦,静恬、甜美。   然而,门外的阿史那思摩却若有所思起来。   他推了推一边的郭洛道:“郭洛,你听到了吗?”   郭洛不解的问道:“听到什么?”   阿史那思摩压低声音,悄悄的道:“刚刚,主上叫小娘子为小公主!”   听到这话,郭洛的脸色大变:“闭嘴!”   在这个时代,也只有皇帝的闺女才能称为公主,或者是皇帝的姐妹。可是陈应两世为人,在后世通常,人们会把自己的儿子叫做少爷,女儿称为小公主。   阿史那思摩莫名奇妙的望着郭洛,指着郭洛道:“怎么滴,你被痰气堵住心窍了”   还没有说话,郭洛冲周边的亲卫道:“你们什么都没有听到,明白吗?”   众亲卫神色严肃,一本正经的道:“卑下明白!”   郭洛望着阿史那思摩道:“你跟我来!”   长安城安仁坊一处不起眼的赌坊内,关中有名的粮商全部在内。   一名全身包裹在斗篷里的老者,坐在上首位的位置上,冷眼望着下面这些满面油光、肥头大耳的粮商们。   一名劲装侍从向黑衣老者禀告道:“启禀会首,已经打探清楚了,陈应召开长安宗室诸王,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说动了长安诸王,现在淮安王李神通以及赵郡王李孝恭全部打开府库,运出粮食,把粮食全部运入官仓!”   黑衣老者用沙哑的嗓音道:“长安诸王家中确实是有些存粮,他们或许三五万石,或许数千石,了不起可以囤积百万石粮食。可是,要破解关中粮食危机,区区百万石粮食,够吗?”   众粮商闻言哈哈大笑。   他们早已算过了这一笔账。官仓加上诸王存粮,不过一百五十五万石,减去这两天耗掉的粮食,他们最多还有一百四十七万石,听上去粮食不少,可是这些粮食也堪堪消耗到两三个月之后,那个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黑衣老者道:“他们有多少粮食,咱们就吃多少粮食!”   一名粮商哭着脸道:“吃下的粮食太多,诸家现在手中都没有钱了!”   “没有钱,那就向陈应借,他的通利钱庄不是仅需要两成利息就可以借贷吗?我们用田地、房产、店铺以及一切可以质押的东西,向通利钱庄借钱,再借百万贯,他们有多少粮食,我们全部吃下来!”   众粮商士气大振奋。   纷纷叫好。   也有人提出质疑,认为风险太大。   黑衣老者淡淡的笑道:“只要咱们抽空了关中的粮食,以后的粮食价格,岂不是我们说了算?” 第七章 妾身愿意为大将军做任何事   嵊州会稽县东山,提起东山人们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成语东山再起。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天下名士谢安,在朝廷受小人嫉妒、排挤,他一气之下,使得皇帝一刻儿用他一刻儿贬他。谢安一气之下就辞官来到会稽东山隐居,邀人下棋,落个耳根清静,谢安设立东山书院,专心培养其子侄,其中谢玄、谢道韫等子侄全部在这里求学。   后来,氐秦苻坚率领八十五万大军入侵东晋,朝廷上下这才想起谢安,决定重新启用他,就派员到东山,封他为征讨大都督。宰相肚里能撑船救国要紧,谢安没有推托,他回到朝廷调兵遣将,上下整顿,赏罚分明,官兵一心,要与符坚决一死战。   当然,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淝水大战爆发,谢安居中调度,其侄谢玄亲临一线指挥,其弟谢石负责指挥水师,大败氐秦军队,获得中国历史著名的以少胜多战绩。   时过境迁,东山还是那是座东山,然而陈郡谢氏早已是昨日黄花,繁华不在。   不可否认的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氏虽然不复当时堪比王司马共天下的谢氏,但是谢氏的底蕴,让陈郡谢氏依旧是江左豪门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此时谢氏家主谢惠,乃陈朝中书侍中、仁威将军、司徒左长史谢哲之孙。隋朝广陵太守谢冰之子。谢惠乐善好施,救助乡里,非常有名望。   相比关中的四季分明,冬寒夏热,嵊州的天气简直堪比天堂。这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土地肥沃,农作物可以一年两熟。   此时的谢氏东山别院,车如流水马如龙,大量装载着米粮的大车。来到门前,经过测量容器的测量后,根本就不会进入谢氏别院的粮仓,而是沿着官道朝着会稽码头航行而去。   一身道袍的谢弘,一脸惶急的望着白发苍苍的谢惠道:“大哥,你可想清楚了,谢氏可就成了关中世族、山东世族的公敌,别说陈应,就算是陛下,也难以护及周全!”   关中粮商做局,为了就是暴利。现在谢氏向关中输粮,就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   谢惠摇摇头道:“二郎,你不要说了,老夫老得子,只有科儿既谢映登一个儿子!”   “我视科儿也如同已出!”谢弘急急的道:“可是,大哥,要救科儿,咱们科儿,咱们可以想想其他办法,况且,科儿又没有直接参与废秦王谋逆之案!”   “虽然他没有真正参与,但是他是废秦王的部将,这辈子仕途也完了!”谢惠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若是能用区区三十万贯钱解决此事,难道亏吗?”   听到这话,谢弘也无言以对。   别看谢惠说得大义凌然,事实上这趟买卖也有巨大的利益,让他不得不心动。   毕竟江南的粮食贱如土,虽然有辅公佑造反,但是从造反到平定不过三个月时间,虽然影响有,不过却有限。江南的粮食价格斗米三五钱,用其贱如土来形容也不过分。谢惠用斗米六钱的价格,三十万贯足足购买了五百万石米粮,但是五百万石粮食运到关中,陈应会用斗米十钱的价格全部买进。   如果没有杨广修建的大运河,这些米粮想回到长安,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快也需要三个月,可是现在从大运河运输,这就可以节省九成九的损耗,路途上的消耗,不及百分之一。也就是说,五百万石粮食进入关中,大约路途上可以消耗三五十万石。   不过万贯左右,也就是说这五百万石粮食一进一出,谢惠非常没有损失,反赚了将近二十万贯。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搭上陈应的线,也就意味着进入皇帝的视野。   世族门阀的生存根本就是从政,然后庇护仆从从商。官为商道保护伞,商道赚钱经营官道,二者缺一不可。   可是陈郡谢氏现在非常尴尬的是,江南不再是朝廷的政治中心,他们陈应谢氏虽然有良田十数万亩,可是每年的收益仅为一万多贯,一万多贯虽然不少,关键是谢氏族中子弟足足上千,这点收入根本无法维持。   作为陈郡谢氏的掌门人,谢惠一直在靠祖宗的余荫,啃老本。他想作为粮商贩卖粮食,可是苦于没有粮食销售市场,冒然运粮进入关中这是要犯众怒的。陈郡谢氏自然不是没有粮源地和集散地,徐扬八郡七十二县,其实都是江左八大家族的势力范围。   关键是这里已经不是南朝时期了,这里没有朝廷的五十万大军,更没有数以百万计的侨姓百姓。   此时徐扬八郡七十二县成为了纯粮食生产地,这里的粮食虽然多,但是却不能运出去卖。   反正,陈郡谢氏没落已经成为了事实。如果再不改变,三五十年以后,这些祖宗留下的产业不见得会保住,已经没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了。   谢惠别看人老,他的心却不老,决定冒险一搏。   早在两个月前,关中粮商暗中做局的时候,陈应已经发现了端倪。对于陈应这样的人来说,市场规律早已深入骨髓。只有违背市场规律的事情,陈应肯定不会忽视。   陈应就秘密派出调查,这才发现关中粮食市场有人在做局,虽然他没有查出来幕后谁是主使人,不过在突厥异动之后。陈应惊骇的发现,这个幕后主使人所图绝对不是粮食的暴利这么简单。   高句丽在辽东频繁调动兵马,东突厥沿着河西至河北千达两千余里的边境上,肆无忌惮的渗透,这让陈应嗅到到关中空气中弥漫着阴谋的味道。   但是,牵扯到幕后的大人物,陈应也不能光凭臆想就向李建成禀告,不过在这个时候,陈应决定让他们投机不成赊把米。   当初为了鼓励贫困百姓垦荒置田,大唐通利钱庄就通过贫困扶助贷款,向民间放贷款,让百姓有钱购置农具、耕具以及耕牛和种子,这些农民获得收益之处,扣除了必要的口粮,把多余的粮食,全部用来还债,仅仅河南府分部,就收到了大约两百万石粮食的贷款偿还金。   如果没有这场关中粮食危机,陈应还会为这些粮食头疼呢,大唐通利钱庄可不是一个河南分部,还有河北、河东以及巴蜀分部,除去西域分部之外,这些钱庄共收获大约五百余万石粮食。   仅仅为了储备这些粮食,陈应又在各地建设了上千个窖库,每年光雇佣的工人就要花掉上万贯。   这次粮食危机还没有爆发的时候,陈应事实上已经开始秘密运粮朝着关中进发,不过并没有直接进入关中而已,河南府的粮食大都集中到了桃林,陈应名下的废弃的矿区内,河东的粮食则集中在了龙门,距离关中仅差横渡黄河,巴蜀的粮食多达百万石,不过陈应不准备动用这些粮食了,准备直接酿成酒,后世的泸州老窖,一直是陈应的最爱,在这个时空,他准备在泸州建立属于自己的泸州老窖。   陈应原本想趁着关中粮食危机,动员一部分百姓迁徙,只是非常可惜,魏征以关中为天下之本为由,拒绝了陈应的提议,李建成勉为其难的下令迁徙五万户出关中,只是五万户与关中百姓而言,其实左右不了大局。   陈应不仅仅用大唐通利钱庄在河南收购粮食,同样也在河北收购粮食。这些粮食总数超过五百万石,加上谢惠在江南筹措的五百万石,共计一千万石粮食,其实,陈应曾做过计算,要破解关中的粮食危机,八百万石就足够了。   当然,路途上会消耗一部分。   陈应要做局,最大的难题就是这些粮食不是小数目,当从河北、河南、关中、巴蜀各地纷纷向关中运输的时候,很容易被关中的粮商们发现。所以,为了掩人耳目,瞒天过海,陈应让李建成下令十二卫大军调防,这些粮食全部由军队沿途护送。   这样以来,虽然会有大规模船只或车辆的调运记录,却无法探清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为了保险其间,陈应又采取了鱼目混珠之计。   浩浩荡荡数千辆四轮马车,沿着潼关的官道向关中进发。一名校尉骑在马上大场呼喊道:“关中父老,你们有救了,陛下从河南府调粮入关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百姓夹道欢迎,翘首以盼。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忧。   粮商们得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他们赶紧派出人假装运输的力夫,接近粮车,偷偷查看粮车,结果发现这些所谓的粮车,居然仅仅上面一层是粮食,下面全部都是砂石。   粮商大佬们纷纷大笑。   大笑陈应不愧为大唐的杰出将帅,把兵法运用到了极致。   长安城以及各大官仓依旧平价出粮,但是粮食价格却以每天五钱的上价格上涨。   一辆华贵的马车内,车窗坚闭着,突然一名元随扈从走到马车前躬身施礼道:“启禀会首,有发现!”   马车里传出沙哑的声音:“说!”   元随扈从躬身道:“买粮的人中,发现了淮安王的家仆,还有梁国公的门人。”   马车上马上传出一声肆无忌惮的声音:“陈应小儿也只剩这点能奈了,左手进右手出,老夫倒要看看他有多少钱可以赔。”   长安清林里陈家堡,这些天陈应异常忙碌,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当陈应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的时候,发现后院中居然没有人。   陈应喝道:“来人!”   不一会儿,一名侍从躬身而入:“驸马有何吩咐!”   陈应问道:“公主她们呢?”   仆从躬身回禀道:“回禀驸马,应国公夫人在长安号召各贵戚、名媛举办酒宴,公主前往应国公府赴宴,估计今天不会回来了!”   陈应摆摆手。   仆从退下。   然而,仆从刚刚到了门口,又转了一圈回来。   陈应抬头问道:“何事?”   仆从小心翼翼的道:“回禀驸马长长孙氏求见!”   陈应想了想道:“让她进来吧!”   其实,陈应不用见长孙无垢也知道长孙无垢的目的是什么。她是想营救长孙无忌。   只是,这个想法实在太天真了。   虽然说玄武门事变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但是,长孙无忌在大理寺天牢中,在戴甲这个冷面阎王的审讯之下,供出了太多匪夷所思的罪状,包括窦建德被杀,河北世族集结反水,以及刘十善三个月席卷河北,以及杜伏威麾下的江淮军被逼反,都有长孙无忌与杜淹的影子。   关键是杜淹与长孙无忌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这个下场的严重性,在牢狱中,他们二人相互推诿,相互揭发,包括杨干之乱,全部暴露了出来。   事实上,他们二人还没有受刑,基本把罪状抖了出来,不过却是长孙无忌供述杜淹是主谋,而杜淹则供述长孙无忌是主谋。   现在这些罪证基本查实,别说陈应,就连李建成也无法赦免二人,二人心思太毒了,毒得满朝武,谁敢与他们二人同殿为臣?   果然,不出陈应所料。   长孙无垢进来小厅,一脸泪痕,朝着陈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陈大将军,请您高抬贵手,救救家兄!”   陈应叹了口气道:“长孙氏,请起!”   长孙无垢给陈应耍起来无赖,她哽咽道:“大将军若不答应施以援手,妾身宁愿意跪死在这里!”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陈应苦笑道:“长孙无忌做了什么事情,你难道真不知道?”   长孙无垢一愣,低头道:“妾身确实不知情!”   陈应一脸感慨的道:“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其实都不重要了,长孙无忌咎由自取,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他若不死,那些无辜的冤魂,何以安宁?”   其实,陈应也不想放过这个长孙无忌和杜淹,毕竟秦王李世民与李建成斗争这么久,死了太多的人,包括杨干、桥公山以及河北、江淮无数死难的官员和百姓。   长孙无垢咬咬牙齿,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纠结与挣扎:“陈大将军,只要您肯出手营救家兄,妾身愿意为大将军做任何事!”   长孙无垢特别咬重“任何事”三个字。   陈应一听这话板着脸道:“长孙氏,莫要如此,你请回去吧!”   长孙无垢一脸平静的道:“大将军,无垢自幼与家兄相依为命,您可以救陛下赦免房玄龄,赦免段志玄、也可以不追究杜克明的家眷,难道就不能对家兄面吗?”   看着长孙无垢梨花带雨的样子,楚楚可怜。   陈应其实最见不得女人流泪,差一点他都答应了。   但是,陈应不想让李建成为难。   毕竟东宫受到长孙无忌的伤害实在太大了,眼下东宫旧臣需要一个突破口发泄怨气,韦挺如今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追讨李世民。不过,李世民已经离开了中原,前往扶桑大陆,韦挺注定会落空。   长孙无忌被清算是迟早的事情,陈应虽然有时会菩萨心肠,但是绝对不会是什么滥好人。   陈应转身不看长孙无垢。   就在这时,李秀宁与李道贞的欢声笑语从前院隐隐传来。   长孙无垢陡然起身,望着陈应道:“大将军,真的不愿意出手相救!”   陈应点了点头道:“非不是愿,而是不能!”   长孙无垢闪着精光的凤眼突然半眯了下来,精光尽收。小嘴带动脸颊一抖,眼线拉长的眼睛浮起了水雾,等到李秀宁与李道贞的脚步声响起,她嘴唇一抿,晶莹的眼泪就连着线地掉了下来,呜咽出声:“大将军,不要啊”   望着这一幕,陈应膛目结舌。   长孙无垢伸手抚乱自己的头发,然后又解下自己的衣带,罗裙瞬间滑落一半。   长孙无垢伸手提出罗裙,朝着门外跑去。   李道贞刚刚听到长孙无垢的声音,心中一急,急忙往小厅里闯。   不曾想却见长孙无垢,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朝着外面跑去。   李道贞望着长孙无垢,步子一时半会竟然挪不开了。   而李秀宁则杀气腾腾的冲进小厅,望着陈应吼道:“陈郎,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陈应急忙解释道:“三娘,你听我解释,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陈应心中暗急,现在还真是黄泥巴抹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第八章 陈大将军从来不会让朕失望   “陈郎,三娘好苦啊”李秀宁呜咽出声,嘴角一抿,眼泪就扑簌扑簌掉了下来。   此时,整个小厅被一股哀怨的气息弥漫开来。   李道贞一脸严肃的盯着陈应,咬牙切齿的吼道:“你对长孙氏做了什么?”   陈应欲哭无泪,举出手道:“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你不要告诉我,她的衣服是她自己的解的!”   陈应解释道:“真是她自己的解的!”   ”狡辩!“李道贞扔给陈应一个绝对不相信的眼神,背过身子不理会陈应。   李秀宁却没有说话,掩面哽咽着。   此时小厅中的何月儿、、绿珠等诸女也感觉到了李秀宁的悲伤。   陈应慌了,心疼得轻搂住李秀宁,安慰着她道:“三娘莫哭莫哭,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什么也没有,长孙氏的头发是她自己扯的,衣服也是她自己解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出面解救长孙无忌”   此时,李秀宁眼睛里早已没有了泪水,眼中闪烁着精芒,不依不挠的道:“我不要再看到她,她那双狐狸眼,还真没有几个男人可以把持得住,可万一你叫妾身怎么活呀”   陈应保证道:“三娘,你放心,我这就让人按排她离开陈家堡”   李秀宁气跺脚道:“可是,离开陈府,她能去哪儿,放眼整个长安城,谁敢阻拦韦挺麾下的东宫率卫?”   “三娘你放心,我会找陛下商量此事,由陛下的敕旨,我倒要看一看谁敢抗旨不遵!”陈应抱住李秀宁的肩膀道:“我怎么也算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连一群妇孺都护不住三娘,你莫气,莫伤了身子。”   “嗯!”李秀宁幸福地偎在陈应身上。   李道贞低着头,眼睛翻着白眼仁,感慨李秀宁这功力也太深了,表情想变就变,眼泪想流就流,更重要的是,她懂得抓住陈应的心!   他想起了前几天杨蓉跟她说的,让她想跟李秀宁争宠。但在这时候很想对自己说,自己比李秀宁来,差得太多了。   陈应与李秀宁温存了一会儿。   李道贞考虑到自己有点多余,无奈的挥手示意、绿珠以及何月儿离开。   随着众人离开,李秀宁望着陈应道:“陈郎,你说实话,想好怎么处置长孙氏了吗?”   陈应喃喃的道:“全凭三娘作主!”   李秀宁道:“长孙氏待在咱们府邸里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陈应连连点点头道:“三娘所言极是!”   李秀宁望着陈应轻轻的笑道:“长孙无垢乃前朝右骁卫将军长孙晟之女,八岁丧父,由其舅父高士廉抚养成人,知书达理,才学过人!”   陈应听着这话,感觉有些不对味?   难道古代女人真是这么贤惠,丝毫不嫉妒吗?但是长孙无垢是秦王李世民的妻子,陈应的弟媳妇,这于礼法不合。   李秀宁似乎也观察到了陈应的异样,推了一把陈应道:“你想哪去了?我的意思是说,长孙无垢有如此才学,万万不可,埋没了她这一身才学。你建立大唐书院,以及百工家眷,子女众多,何不单独设立一座女校,接收女子入学,命长孙无垢为山长,也好自食其力!”   陈应听到这话,这才恍然大悟。   长孙无垢的才学,非一般男子可比。至少她在历史上曾留下多首诗篇,还有女则一书,号称妇女道德典范。   陈应点点头道:“三娘,行,都依你!”   长安城,就在宵禁前的一刻钟,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四轮马车,紧闭上车窗,缓缓抵达裴寂的府门外。   两名元随扈从从马车后跑出来,走到裴府门前,轻轻拉起兽衔铜环。   随着叩门声响起,裴府的大门马上打门,裴门司阍探出身子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元随扈从并不答话,伸手拿出一杯镶金名牌。   司阍看清名牌上的字,急忙打开大门。   马车缓缓沿着裴府的甬道,朝着内面走去。   裴府占地约十亩,院落有七八进,除了后院宗祠之外,还将族学、居养院、安济坊、漏泽园设在裴府之内。   前院暖阁中,两壁都有四盏雁足铜灯,灯形如大雁孤足,股托起环形灯盘,灯盘里有三支灯柱,同时点燃三支大烛,将暖阁照耀得明亮如昼。   明烛耀照下,黑衣老者脸上的褐色老人斑也愈发的明显。   裴寂与其子裴律师急忙而来。   裴寂与裴律师赶紧朝着老者施礼,躬身道:“玄真裴寂的表字拜见会首!”   黑衣老进并没有起身,身子稍微欠了欠,算作回来。   黑衣老者望着裴寂淡淡的道:“玄真,太上皇,身体如何?”   裴寂躬身道:“回禀会首,太上皇的身体尚好,只是精神头,不如以往。”   黑衣老者叹口气道:“自从太上皇被逼迫逊位,这长安的世道一天不如一天。太子原形毕露,穷兵黩武,大唐的江山   裴寂苦笑一声道:“会首何必操心这些琐事?”   黑衣老者一脸郑重的道:“无国则无家,东宫上下宵小,窃取权柄,恣意妄为,朝纲崩坏,你我岂能眼不见为净?”   裴寂苦笑道:“那又如何?如今长安城内,所有的刀把子,都在皇帝的手中握着。”   黑衣老者大袖一甩,义正言辞的道:“正义又何须用到刀剑?逞刀剑之利,那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如今天下大旱,关中饥馑,朝野上下,怨声载道。只要玄真你站出来振臂一呼”   裴寂突然板起脸站起身来道:“会首,时间不早了,会首请回吧。”   黑衣老者一脸愕然看着裴寂呢喃道:“玄真,你”   裴寂冷哼一声道:“会首想做什么,老夫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来人,送客!”   黑衣老者气咻咻拂袖而去,临了走在暖阁门口,转身望着裴寂道:“裴三,你要想清楚!”   裴寂傲然道:“裴寂想得非常清楚!”   黑衣老者眼中闪烁着杀气,一脸狰狞的道:“好你个裴三!”   说着,黑衣老者转身离去。   裴律师悄然走到裴寂身边,一脸担忧的道:“父亲,会首说得有理,为何   裴寂转身瞪了裴律师一眼,一脸凝重的道:“皇帝已非吴下阿蒙,东宫谋士如云,武将如雨,现在,又收编秦王旧部,会首他们那些人,想得轻巧。硬碰硬,那只有一种下场,身死族灭。”   裴律师愤愤的道:“那天下人,岂不是谁都奈何不得他了?”   裴寂冷笑一声道:“玄武门之血变,秦王铲除了太上皇的左监卫,所有李氏宗室诸王,全部站在了太上皇的对立面,难道还不明白?太上皇这些年扶持东宫与秦王府相斗,痛失人心,这就是”   裴寂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把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话说出口。   不过,李渊如今是咎由自取这倒是实话。   因为,李世民与李建成相斗,先后逼返河北与江淮,因为这两场兵祸,十数万人死难,上百万人无家可归,损失惨重。   如果没有这两场原本可以避免的灾祸,长安何以至于如此?   就像这现在的粮食危机,陈应是通过后世的市场规律看出有人在关中粮食市场做局,而裴寂虽然不懂经济,可是他却从长安城滚滚暗流中察觉到了有人想借机搞事。   裴寂其实猜测错了,他是以为会首背后站着的是李世民。   现在别看长安暗流滚滚,但是却让裴寂看到了整个李唐皇宗都站在李建成那一边,至少就算是李渊出面,李唐宗室也绝对可能拿出百万石粮食供李渊调用。   现在,李世民已经失去了大义,他唯一可以取而代之的机会,就是动刀子,大开杀戒,把所有反对李世民的人全部杀死,那样以来,李世民就可以夺回这个皇位。   然而,这却是不可能的。当初陈应区区一人,可以让秦王府数百上千人护卫将士,不敢动弹,有陈应在,李世民没有机会,哪怕他联合突厥依旧没有机会。   马车离开裴府,沿着坊道缓缓前进。   元随扈从躬身道:“裴寂太不识抬举,要不要给他点颜色”   黑衣老者摇摇头道:“如今,我们的战争刚刚开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裴寂是聪明人,不见兔子不撒鹰,只要看到李建成失败是必然大势,他一定会做出抉择的!”   没有标志的马车,沿着坊道一直歪歪扭扭的走着,渐渐走进齐王府后院。   齐王府后院内,黑衣老者刚刚进去。   齐王李元吉赶紧迎接上来道:“宇先生,怎么样?”   宇化及摇摇头道:“裴三还没有糊涂!”   李元吉的脸瞬间就跨了下来:“裴寂这个老匹夫,想找死吗?   宇化及淡淡的笑道:“这一仗咱们若是输了,裴寂自然不肯;若是咱们赢了,他必然会心存顾忌,无论是从龙之功也好,或者为了家族利益也罢,他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李元吉且信且疑的点点头。   宇化及笑道:“殿下,若想成大事,必须营救同两个人!”   李元吉毫不迟疑的问道:“谁?”   宇化及道:“长孙无忌和杜淹,即然李建成会赦免房玄龄和段志玄,那么赦免长孙无忌与杜淹也有可能!”   李元吉沉吟道:“此二人既无贤名,也有治国之才,要之何用?”   宇化及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长孙无忌和杜淹虽然成事不足,然而却败事有余你要殿下向二人言明,不计较他们的过往,他们一定会有决断!”   太极宫立政殿内,灯光通明。   李建成一脸疲倦的望着魏征道:“坊州、丹州也是如此吗?”   魏征点点头道:“关陇十几个州郡,无一不是如此。潼关守将,业已关闭关城,关中的灾民,全都被堵在关内。若不赶紧想办法,这个月,关中就要开始易子而食,百十万百姓,就要在陛下眼皮底下,活活饿死。”   李建成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脸道:“长安的府库和仓廪,都没有存粮了”   李建成恨恨地抬起头道:“三年来,三年丰收,现在居然连关中都要断粮,帐面上四百多万石粮食不翼而飞,朝廷的官吏,就几乎没有干正事,这些人都该死。”   魏征冷眼旁观道:“要说该死,第一个该死的,就是太上皇!”   李建成愕然看着魏征。   魏征冷着脸道:“三年以来,太上皇鼓励陛下与废秦王,争夺储位,弄得朝野人心惶惶,武百官,忙于党争,导致政事荒废懈怠,若非如此,就算是灾年,朝廷又怎会落得无粮用于赈灾的地步呢?”   李建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   房玄龄惴惴不安地看着愁容不展的建成。   李建成踞坐在案几之后,一份接一份,翻看奏章。   李建成愤愤的道:“若要解决关中百姓的饥馑,至少需要多少粮食?”   魏征淡淡的道:“那要看陛下,要解决到什么程度。”   李建成痛苦的道:“先捱过这个月,二十天的粮食。”   房玄龄脱口而出道:“仅长安就需要至少三十万石。”   李建成愤愤的道:“现在,去借,舍了朕这张老脸,去借!”   房玄龄愕然道:“去借?”   李建成点点头道:“关中世族手里,还有存粮,几年之前,洛阳大捷之后,朕朕就借过一次,也还过一次,现在就把这些粮食,再借出来!”   魏征却摇摇头道:“陛下,不用浪费力气了!”   李建成红着眼睛望着魏征。   魏征叹了口气道:“今日不同往日了,此次关中粮荒,三分天灾,七分人祸!”   魏征说的这话确实是非常正常的。虽然长安已经三个月没有下雨,人们别说抗旱,就连吃水都成问题。   然而,这场灾变最大的影响还是要挨到秋后,今年颗粒无收,明年关中肯定会是一片哀嚎。   可是现在才三个月,粮食危机已经不可收拾了。   魏征接着沉吟道:“关中所有的粮商,其实都是关中世族!”   魏征接着道:“这些关中世族为了获得关中的土地,一定会逼迫百姓,把自己的土地全部卖掉,他们就可以用一斗粮或一升粮的价格买走一亩良田!”   李建成背着手来回的踱着步子道:“眼下怎么办?难道让朕亲眼看着关中百姓易子相食?”   魏征耸耸肩道:“陛下,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等陈大将军的计划成功!”   李建成心急火燎的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魏征淡淡的道:“陛下放心,陈大将军从来没有让陛下失望过,不是吗?”   房玄龄也道:“陈大将军,乃无双国士!他素有忠义之名,守灵州、守西域,军略是出类拔萃;他胸怀天下之志,腹存济民之策,废秦王不能用之,所以败亡;陛下能用之,则天下大治,四海长安,当可期也!”   李建成诧异地望着房玄龄。   没有想到房玄龄对陈应会有如此高的评价。   李建成恢复了一些自信,喃喃的道:“不错,不错,陈应从来没有让朕失望,这一次他也一定可以成事!” 第九章 关中饥馑遍地这盛世如尔所愿   李建成最终还是没有决定干等着陈应的计划实施,他让房玄龄以尚书省的名义,挨个给关中世族门阀的家主或领军人物送请柬。   房玄龄抄录数十份请柬,分发给元随禁军侍从。   李建成望着众禁军侍从沉吟道:“这是以尚书省的名义,发的请柬,大家务必将请柬,送到各家府上,面见请柬上的客人。这些关中世家的族长,来或不来,诸位务必要当面讨得一个准话”   众元随禁军侍从躬身道:“遵旨!”   说着,众元随禁军侍从转身离去。   元随禁军侍从可是说都是影视剧里那种大内侍卫。宵禁的禁令,管不到他们头上。   很快元随禁军侍卫就抵达闻喜裴氏主宅大院,在等候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才接到裴氏家主的召见。   元随侍从毕恭毕敬的将请柬递到裴氏家主的手中。   裴氏家主辈份极高,就连裴寂也要称其伯公裴飏。   裴飏虽然年近八旬,然而身子骨却非常硬朗,他无表情地打开请柬扫了两眼,而后盯着元随禁军侍从道:“回去跟封仆射说,老夫这些日子身体不适,宴会就不参加了。”   元随禁军侍从明明看到裴飏,面色红润,眼中精光毕露,根本就不像身子抱恙的样子。   然而,这明明就是裴飏的托词,他也不能揭破,只好转身离开裴氏祖宅,回去复命。   长安城河东薛氏府邸。   此时河东薛氏的家族,乃隋朝内史侍郎相当唐朝中书侍郎,开府仪同三司、司隶大夫薛道衡的从弟薛道实。   薛道实也是年近七旬,看样子行之将木。   薛道实望着元随禁军侍从道:“老夫年事已高,行动不便,还请封仆射,多多体谅。这个聚会,老夫就不参加了。”   元随禁军侍从无奈的离开薛氏府邸。   事实上不仅仅是关中裴氏与薛氏,就连京兆韦氏,河东柳氏、窦氏、包括元氏、独孤氏全部碰壁。   李建成枯坐一夜,嘴角布满水泡,望着数十名前来复命的元随禁军侍从。   李建成勃然大怒道:“一家都没来?”   房玄龄摇摇头无语,众元随禁军侍从低头不语。   魏征看着李建成愤怒地眯起眼睛,眼中杀气腾腾。   魏征挥挥手,众元随禁军侍从缓缓退出立政殿。   李建成愤愤的道:“当年讨伐王世充与窦建德,洛阳大败,损失惨重,我们同样无粮无兵,是朕出面请各大家族帮忙,他们不仅提供了十万青壮,还有三万余匹战马,五十万石粮食,而如今,他们不怕惹怒朕吗?”   房玄龄苦笑道:“陛下,当年大唐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况且陛下许洛阳田亩之利,他们关陇士族,这才纷纷慷慨解囊。可是现在,他们想要的,陛下给不了他们,即便陛下已经登基,让他们造反,是没有胆量,但陛下有难,他们一定是要作壁上观的。”   李建成愤愤的吼道:“他们就不怕,朕抄他们的家?”   魏征无奈地盯着李建成道:“陛下以什么理由呢?通敌还是贪腐?”   李建成怔了怔,头疼地捏着太阳穴道:“玄龄、玄成,现在从哪里还能弄来救命的粮食?”   房玄龄茫然看着李建成。   魏征淡淡的道:“陈”   就在这时,外面三更天的更鼓响起。   一名元随禁军侍从突然进来禀告道:“陛下,陈大将军送来急信!”   李建成急忙接过急信。   魏征则在一旁微微皱起眉头道:“陛下,万事不要着急,治理天下,需要群策群力!”   李建成拿着急信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魏征匆匆扫了一眼急信,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感慨道:“陛下,天佑大唐!”   精神不佳的李建成,全服冠冕,登上丹墀。   百官群臣全都小心翼翼。   李建成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卿家,关中天灾,却盘桓不去。如今关中,十几个州郡,饿殍遍野,朕为此寝食难安,诸位都是才智高绝之士,能否拿出可行的方略?”   李建成的眼光,先盯着站在最前列的宰相们。   萧瑀、封德彝、陈叔达、杨恭仁、宇士及这几位老臣面面相觑,始终没有人出列说话。   李建成将目光,投向后排的王珪、房玄龄、以及魏征等人身上。   魏征出列,躬身道:“陛下,为今之计,恐怕只能裁减禁军、边军,将军队积储的粮食,挪出来赈灾。”   王珪出列,硬着头皮道:“陛下,可派人到尚未受灾的郡县,采买粮食,哪怕比往年贵上一倍两倍,也在所不惜。”   房玄龄也道:“臣愿做个表率,将家中一半存粮,捐纳给朝廷。”   李建成望着众臣。   杨恭仁期期艾艾的道:“臣也愿意将家中一半存粮,捐献给朝廷!”   众臣纷纷表示愿意损献一半存粮,然而这些存粮多者数百石,少者数十石,全体武百官加在一起,勉强凑出三万余石粮食。   这些粮食与关中的粮食危机相比,无疑是杯水车薪。   李建成望着众臣,声音陡然抬高八度,冷喝问道:“那百姓呢?关中的百姓怎么办?”   萧瑀出列躬身道:“陛下,朝廷应派人,安抚关中百姓,切不可放任他们出潼关,到河南河东乞讨,否则天下郡县,不知关中内情,必定惊恐万分。”   封德彝也出列道:“若是百万饥民,出关乞讨,朝廷的脸面何在?陛下的脸面何在?”   李建成看着魏征。   魏征叹道:“陛下,萧相国所言极是,现在,切不可放任饥民出关,不然,轻则动摇地方,重则引发民变叛乱。   众臣也纷纷附和赞同。   李建成眉头紧蹙。   齐王府,桌案几上倒着几个酒坛子。李元吉一边喝着酒,一边肆无忌惮的笑道:“老大,现在愁得头发都掉了,哈哈”   谢叔方一边试图夺掉李元吉手中的酒坛子,一边劝道:“殿下,你喝多了!”   李元吉一边挣脱谢叔方的手,一边笑道:“我倒要看看老大,他还能得意多久,到最后,还是要本王出来收拾残局!”   谢叔方看着李元吉发着酒疯,一边狂笑道:“青黄不接啊,若是征不上粮食来,大军很快就要断粮了,没有粮食,军心就会不稳,军心不稳士卒们就会把我们这些带兵的用大锅炖了吃!”   谢叔方与宇化及倒吸了口凉气。   李元吉所说的毕竟是实情,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没有粮食,装备再好的军队也会没有士气,没有了士气,那这仗到时候还怎么打?   更何况,东突厥虎视眈眈,也不好对付啊   就在这时,李元吉望着宇化及道:“先生,官仓应该快见底了吧?”   “不出十天!”宇化及道:“官仓现在的平价粮都已经涨到了斗米八十钱!”   李元吉道:“关中斗米万钱的时候不是没有,到时候粮食都是咱们的,咱们就卖一万钱一斗,不吃饿死去!”   宇化及点点头道:“殿下放心,老朽知道怎么做了!”   同一片天空下,陈家堡前院东配殿内。   罗士信穿着一身丧服,对着张须陀的灵位,恭敬的敬酒。   魏征呢喃道:“士三月而葬,是月也卒哭;大夫三月而葬,五月而卒哭;诸侯五月而葬,七月而卒哭。张大总管死后,埋于荒冢之中,漫说居丧,就连祭奠的碑石,都没有。张大总管如此,密公也是如此,夏王也是如此”   魏征一声长叹,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罗士信喝着酒,眼睛越来越红。   魏征看着罗士信想起张须陀这个亦父亦长的上司,快要到了爆发的边缘。   罗士信没好气望着魏征喝道:“你滚,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魏征苦笑道:“逝者已矣,士信必迁怒于密公呢?张大将军的事情,此事怪不得密公,更怪不得魏征,张大总管是自尽而死!”   罗士信的眼睛红了,一把抓住魏征的手吼道:“那也是你们逼的!”   魏征急忙解释道:“我与张大总管,并无私怨,只是大道南辕北辙,所以我不认同他。”   罗士信突然扬起拳头,正准备朝着魏征脸上砸去。   就在这时,罗士信发现自己的拳头像是被一把铁钳子钳住一般,动弹不得。   罗士信回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秦琼出现在他身后,用力的钳住他的手。   罗士信吼道:“放开!”   秦琼讪讪然道:“张大总管面前,不得放肆!”   罗士信愤愤松手。   陈应这才笑道:“难得老友聚首,今夜不醉不归。”   罗士信与秦琼、魏征、陈应四人喝着酒,可是每个人都有心事。不知不觉间,四坛酒已见底了。   秦琼突然抱起一只酒坛子,仰头猛灌。   陈应急道:“秦叔宝,你不能再喝了!”   秦琼不理会陈应的苦劝,持续喝酒,他越喝脸越白,白如纸。   魏征上前,扬起脚把秦琼的酒坛子踢落在地上。   “秦叔宝,你够了!”   秦琼踉跄着起身,一把抓起魏征。   没有办法,魏征虽然嘴利索,身手在罗士信与秦琼面前还不够看的。   陈应急忙道:“住手,有话好说!”   秦琼抓着魏征的衣领子,喝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魏征咆哮道:“秦叔宝,我就知道你你不服气,你认为你在长安,废秦王就能赢吗?我跟你说,当今陛下,一心想想得是惟愿四海清宁,天下长安。”   秦琼吼道:“秦王比今上差吗?”   魏征激动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挥舞着袖子吼道:“李世民想着如何成就一番超迈千古的帝业,道之所向,南辕北辙。李世民他不可能抛下自己心中的私心杂念他和杨广一模一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同路人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秦琼一脸冷笑道:“现在关中饥馑遍地,饿殍四野,这盛世如尔所愿?”   罗士信突然起身道:“秦叔宝,你欺负夫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我跟你打!”   秦琼丢下魏征,冲向罗士信道:“打就打,谁怕谁啊!”   罗士信上前扬起拳头,秦琼身子一转,用自己的肩膀扛起罗士信的胳膊,将罗士信摔令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极重,罗士信半天没有爬起来。   罗士信挣扎着,一边爬一边吼道:“再来!”   不等罗士信起来,阿史那思摩冲了过来,飞身一脚踹向秦琼的腰间。   秦琼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反应是极快的,阿史那思摩根本就无法偷袭他。关键是秦琼喝多了,他反应慢了半拍。   结果被阿史那思摩踹中腰间,扑倒在地上。   罗士信推开阿史那思摩,咆哮道:“我的事情,你不要管!”   罗士信与秦琼打在一起,双方几乎没有用什么招势,完全是流氓斗殴,你一拳,我一脚,打得虎虎生风。   陈应苦笑道:“这下好了,热闹了!”   魏征道:“没事,他们习惯了,心里都有火,发泄出来就好了!”   魏征道:“陈大将军先休息吧,明天我们的战斗会更加精彩!”   明天开始关中的粮食价格就会出现跳水,首一批河南府的粮食,共计二十万石将会从潼关,沿着驰道进入关中。   到时候那些坐庄的粮商定会损失惨重。   陈应曾做过计算,关中粮商手中的粮食已经超过二百五十万石,甚至有可能逼近三百万石大关。这些粮食他们到手的价格平均在每斗五十钱。也就意味着他们为了做空关中粮市,已经付出了将近一百五十万贯。   要知道当初李唐朝廷与山东世族集团交易,获得一百七十五万贯的财物,就拿下了半壁江山。   首批二十万石粮食入关,他们不会警惕,甚至会认为这是弘农杨氏帮助李建成救急的储备粮,他们不会允许李建成打压粮价,哪怕陈应开出一百钱一斗的价格,他们也会全力吃进。   陈应离开前院,前往后院卧室。不过陈家堡范围太大,陈应被风一吹,酒意上涌。   进入后院,陈应意识开始混乱,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站着的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看见陈应大吃一惊,赶忙低头敛目,躬身行礼。   陈应却按着脑袋,径自往里面走,一边解着外衣,一边强打起精神嚷嚷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长孙无垢犹豫了一下,赶紧追上前,想帮着陈应把外衣脱下来。   陈应进入卧室,直接甩掉外衣。   外衣没有落地,直接落在长孙无垢的手中。   陈应头也没有回,听着脚步声,满脸愧疚的道:“三娘,今天我喝多了,你自己先睡”   然后就在这时,李秀宁从卧室里走出来,和陈应目光相撞的一瞬间,陈应的话音霍然顿住。   此时,长孙无垢正攥着陈应的外衣脱下来。   陈应察觉到不对,猛然回头,看向长孙无垢的同时,下意识的一扬手,撞开了她。   长孙无垢惨叫一声摔倒在地,陈应的外衣套在她的头上。   陈应凝眉怒吼:“什么人?”   陈应看清楚长孙无垢的脸,一瞬间,大惊失色,他匆忙望向李秀宁   李秀宁迎上来道:“陈郎”   李秀宁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陈应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她面前。一把揽住李秀宁,紧张又小心的护在身后,然后,才再次转向长孙无垢,眼神凌厉而凶狠。   陈应声音发冷,杀气腾腾的道:“你怎么进来的?”   长孙无垢惊惧的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望着陈应,和一脸懵懂的李秀宁。   陈应脸色微微一变,厉声喝道:“快说,你混进后院,想要干什么?”   李秀宁回神,看着陈应紧抓着自己的大手,一时间哭笑不得的道:“陈郎,她是!”   李秀宁话音未敛,陈应已经恼怒异常,大步冲到长孙无垢的面前,一把拎起了她,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神色狠厉道:“我告诉你了,我最讨厌别人逼我,你这是找死”   长孙无垢连惨叫都发不出,脸色瞬间由白转青,颓然的挣扎着。 第十章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人,不能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否则那就是傻了。陈应此时真的愤怒了,长孙无垢已经摆了他一道,黄泥巴抹进裤裆里,有苦说不出,更害得他后宅不宁。   现在长孙无垢更加过份,她居然跟着自己进行卧室,一旦此事传扬出去,陈应的名气就全毁了。   李秀宁望着陈应掐着长孙无垢的脖子,倒吸一口凉气,赶忙大叫着冲过来,抓住陈应掐着长孙无垢的胳膊大叫道:“陈郎,放手放手她是我带来的,我带来!”   良久,陈应怔住,反映了两秒钟,手上的劲儿松了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   陈应几乎是在咆哮着吼道:“你带来的?”   李秀宁一边上前扶起长孙无垢,一边气恼的大嚷道:“放手,快放手,你要你要掐死她了!”   陈应看看在自己手里,如同溺水一般挣扎的长孙无垢,不由得再次沉下脸道:“她是谁,你知道吗?”   李秀宁气结,扑过去,一把抱住陈应,下了死力起,把陈应往后推,一边道:“我知道,秦王妃长孙无垢,我知道你快放手”   陈应低头看着李秀宁,终于放开了手,然后才随着李秀宁的力道,往后退了两步。   长孙无垢跌坐在摔在地上,一阵剧烈的咳嗽,已经是泪流满面。   李秀宁的手依旧抱着陈应的手不敢松手,生怕陈应对其再痛下杀手,只是微微偏头,大喊道:“观音婢,你先下去!”   长孙无垢一言不发,捂着脖子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落荒而逃。   陈应仍旧不放心的大吼道:“来人,看着那个女人!”   甲叶子碰撞的声音跟着长孙无垢一起,消失在卧室大门之外。   李秀宁长出了口气,紧张造成的暂时脱力,让她整个人都塌了下去,手脚发软的直往地上栽。   陈应上前一把抱住李秀宁,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女人。   李秀宁勉强扯出一抹笑,负气的捶了陈应一拳。   陈应一阵云里雾里似的懵,不可思议的瞪着坐靠在床边的李秀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陈郎,你听我说你一直忙,又很少回来,所以也没时间跟你说,我已经决定了,就让她留下,也好多个人照顾你”   陈应一阵头痛,随意的坐在了李秀宁脚边的地上,按着脑袋叹气道:“要被你吓死了,我还以为”   李秀宁轻轻的笑了笑道:“还以为什么?”   陈应抬头看着李秀宁,好无奈的道:“你不能有事儿,知道吗?”   李秀宁一下子红了眼眶,扭过脸顿了一下,才再次望向陈应,笑容温暖平和道:“那你就是答应了?不许反悔!”   陈应莫名奇妙的道:“我答应什么啦?”   李秀宁立马瞪起眼睛怒道:“她一个女人,又不能怎么样,你看看你这些日子,忙得连顿饭都吃不踏实,身体也越来越不如从前了,我还有孩子们要照顾,难免有顾忌不到你的时候,多个人在你身边,我也踏实”   事实上,当初李秀宁也想让长孙无垢带着孩子离开陈家堡,然而她发现事情根本就不像李秀宁想象的那样。   李世民已经远离中原,跟随张仲坚远赴扶桑大陆。这辈子应该没有回来的机会了,可是李世民却成了李建成心中的一根刺。   李建成吩咐韦挺寻找李世民,韦挺怎么也寻找不到。   现在韦挺已经快要发疯了,毕竟关中饥馑遍野,如同堆在积薪之上,稍为煽风点火,就会形成燎原之势。   韦挺知道,若是粮食危机不能迅速解决,这将造成李建成登基以来,最大的执政危机。这个时候,万一李世民从其他地方冒出来,振臂一呼,这将会从者如云。   在这个情况下,韦挺开始对杜淹、长孙无忌用刑,可是长孙无忌与杜淹已经严刑拷打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然而他们二人根本就不知道李世民去了哪里。   此时,韦挺又把目光盯在长孙无垢身上。   妄图以长孙无垢为诱饵,把李世民钓出来。有李秀宁和陈应庇护,韦挺自然不敢派人冲到陈家堡里抓人,但是长孙无垢和其子们一旦离开陈家堡,韦挺必然敢动手抓人。   在这个情况下,李秀宁想着让陈应与长孙无垢有些桃色新闻,一旦传入众人耳中,韦挺也好,李建成也罢,绝对不会再逼迫长孙无垢这样一个女人。毕竟,一旦抛弃李世民的长孙无垢对李建成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陈应举起双手,告饶似的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你决定,我听你的,听你的”   李秀宁张着嘴愣了愣,这才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气势,淡淡的笑道:“别弄得好像,我勉强你似的啊!”   陈应继续点头道:“我自己自愿的,自愿的秦王妃长孙氏,天资聪颖,我早就对她垂涎三尺了”   李秀宁一巴掌拍在陈应脑袋上,咬牙切齿的笑容很狰狞的道:“说实话了吧?”   陈应无奈的笑叹口气,仰起头,看着李秀宁,忍不住伸出双手,捏了捏她细致的脸颊呢喃道:“真是个傻子,哪有女人,拼命的把自己的夫君,往别的女人身边推的”   李秀宁也扯住陈应的面皮,滑下床铺,跪坐在他的对面,喃喃的道:“那你就是呆子,你想想这么多年来,你为李家,为大唐做了多少事,何曾想过你自己?”   陈应宠溺的笑了笑道:“三娘,你真傻!”   李秀宁感动的再次红了眼,柔声道:“陈郎,你是个呆子!”   两人相视而大笑,拥抱在一起。   半晌,李秀宁自陈应怀里抬起头,却愕然发现,陈应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李秀宁的眼中满是心疼。   房玄龄府邸上,一张桌案上,放着一碗煮熟的咸黄豆,房玄龄一个人夹着咸黄豆佐酒。   不知不觉魏征已经悄然而至。   房玄龄没有起身,伸手示意魏征坐下来。   魏征也不客气,缓缓坐下来。   房玄龄道:“这里还有酒,玄成随意!”   魏征端起酒盏、酒壶,望着房玄龄道:“玄龄还是舍不得!”   房玄龄苦涩地笑了笑道:“还有什么舍不得?”   魏征用包含着深意的眼神望着房玄龄道:“你舍不得天下的百姓。”   魏征与房玄龄的目光在空中一碰,而后二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房玄龄道:“先秦王事败后,我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现在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既然死不了,那就多为天下苍生,多做那么几件事,也算不白活这些日子。”   魏征点点头道:“你能这样想最好!”   说着,又将另一盏酒递给房玄龄,房玄龄举盏相邀。   二人再次同饮。   魏征端着酒杯道:“陛下已经提议,由魏征担任门下省侍中!”   房玄龄轻轻笑道:“门下省,掌出纳帝命,相礼仪。凡国家之务,与中书令参总,而颛判省事,倒也实至名归!”   魏征道:“陛下有意命门下省给事中李玄道调任安东都护府长史,门下省给事中,乃是朝廷三省充要之位,不可一日无人,征谏举太子詹事主簿房玄龄,接任此职。”   房玄龄若有所思地看着魏征道:“玄成,你又何必”   不等房玄龄说完,魏征打断他的话道:“玄龄可知,给事中的职责,是什么??”   房玄龄不假思索的道:“审覆六部,封驳诏令。”   魏征淡淡的笑道:“魏征对用人一事,并不在行,但是,某以为,玄龄应该很喜欢给事中这个职务。”   房玄龄的心有些乱了,忿忿地敲敲案几道:“玄龄到现在,还对秦王念念不忘,陛下虽然对玄龄,报之以诚,然而玄龄回之三分嘲讽,七分挑衅,想来便来,想走就走。若是换了别人,这颗脑袋早就砍下他来了。”   魏征笑了笑道:“玄龄你也太小看陛下的雅量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做了门下给事中,一切都会不同的”   潼关车如流水马如龙,长安至潼关的驰道已经修筑完毕,如果不是因为李建成与李世民相争,恐怕此时驰道早已修通至洛阳了。过了潼关之后,四轮马车开始驰进轨道内,由于轨道可以更加平稳,更加省力。   一辆重型载重四轮马车,可以装载四十石粮食。当然如果没有四轮马车,普通的两轮马车能装载十几二十石就已经不错了。   进入潼关城外第一个驿站,几名装扮成驿卒的民夫,望着连绵不绝的车队,顿时破口大骂开了。   “他娘的,还有完没完啊!这都多少天,天天运土玩!”   “都他娘的,吃饱了撑的,害得耶耶们天天不得安生!”   然而,会首已经下令了严格命令,必须将过往的大车全部检查,避免外粮入关中。所以这些细作和眼线们不时的将细钎子偷偷插入粮袋中,这个细钎子带着一个个凹槽,可以将粮袋里的粮食与泥土轻易的分辨出来。   就在这名眼线骂骂咧咧声中,他的钎子从粮袋中抽出来,结果发现这根钎子的凹槽内居然不是泥土,而是金灿灿的谷子。   眼线脸色一变,惊叫道:“老贾,不对劲,有情况!”   说着,钎子从另外一个里抽出来,结果同样都是金灿灿的谷子。   被唤作老贾的眼线,急忙招呼着十数名眼线,同时对停下来的粮车进行抽查。   可是抽查结果却出呼他们的意料,这些粮车绝对不是假的,全部都是实打实的粮车。   老贾不敢大意,反正抽查速度也快,一辆粮车用不了几息时间,他陆续又抽查了差不多三百辆大车,结果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粮车。   “出了大事了,快赶紧回禀长安!”   两匹快马不惜马力朝着长安方向急奔。   粮商非常有钱,为了保证消息的及时性,在长安的四面八方都布置了大量的人手与快马,所以当潼关驿站出现的粮食车队出现,再到长安接到消息,时间其实刚刚过去不到三个时辰。   齐王府后院,宇化及居住的小院中。宇化及望着下首的信使神色凝重的问道:“潼关出现了粮食?”   信使点点头道:“正是,小的们已经查看清楚了,足足一千八百多辆四轮马车,按每车四十石计算,不下七万两千石粮食!”   李元吉也接到消息急急而来。   宇化及非常详细的查问了。   李元吉望着宇化及道:“先生,听说出了大事?”   宇化及淡淡的道:“没甚大事,不过是七万两千石粮食!”   李元吉凝重的道:“七万两千石不勉强够长安城消耗两三天,不足为虑,只是这些粮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宇化及摇摇头道:“目前还不清楚,不过进一步的消息马上就会传来”   说到这里,宇化及沉吟道:“现在各家都已经接到这个消息了,恐怕他们已经坐不住了,不行,老夫不能再待在齐王府了,这里目标太大,我需要马上出城!”   李元吉心中隐隐不安的道:“如此甚好!”   宇化及那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缓缓离开齐王府。   随着浩浩荡荡的粮车运入长安城,整个长安城已经开始了,兴奋的百姓围着车队手舞足蹈,兴高彩烈,放声欢呼。   太极宫显德殿内,尚书左仆射封德彝手持笏板站在李建成面前,躬身道:“陛下,今年关中各地歉收已成定局,府兵征调很是困难,从各郡县,呈报的奏章来看,军队士卒,缺额将近三成。臣以为,应将身体强壮的,十八岁以下的男子,定为“中男”,征召进军队服役,如此一来,我大唐,可编制四十万大军,这个规模,足以与突厥一决雌雄。”   李建成拍着御榻,连连点头道:“封相公所言极是,事不迟疑,中书省即刻拟旨。”   就在这个时候,长安城百姓放声欢呼的声音隐隐传入太极宫。   李建成听不真切,只感觉声音一浪盖过一浪,李建成望着魏征道:“这是怎么回事?”   魏征让一名小黄门跑去查看。   时间不长,莫约一柱香时间,另外一名小黄门跑进来道:“陛下大喜,大喜啊!”   李建成道:“甚么事?”   小黄门禀告道:“河南府粮食已经运进关中,关中粮食危机可以解除了!”   李建成故作惊讶的问道:“河南府运来多少粮食?”   小黄门喜笑颜开的道:“回禀陛下,河南府运输关中五百万石粮食,首批十万石已经抵达京城!”   李建成一拍案几道:“好,好传令各官仓,准备接受粮食!尚书省拟定公告,官仓持续放粮,每斗八十钱价格维持不变,每天增发三万石!” 第十一章 就算倾家荡产也还不起   长安城外灞桥边,酒肆中。宇化及的马车缓缓停在酒肆门外,只见伙计敲着棒子大叫道:“上好的酒水,不限量供应,每斗一百钱!”   宇化及摆摆手,马车缓缓停下来。宇化及径直走进酒肆靠窗的包间,说是包间,其实并不算恰当,因为这个包间并没有门,只有一块麻布布幔遮挡住门,里面的情景看不真切。   宇化及进入包间内,数名元随扈从粗暴的将酒肆内的酒客赶出去,并且把守住酒肆的大门。   宇化及居中坐在包间中,手中拿着刀子正在一只烤全羊身上割肉,下面跪着一个神色惶恐唐军校尉,校尉瑟瑟发抖。   宇化及用小刀子把羊腿上的肉割下来,然后用小刀子敲断羊腿骨,一边吸吮着羊腿骨里的骨髓,一边问道:“吃了么?”   唐军校尉哆哆嗦嗦没说话。   一个元随扈从大吼道:“还不回话,找死么?”   那唐军校尉哆嗦着道:“吃没没吃!”   宇化及淡淡的问道:“昨日吃了么?”   那校尉怯怯的道:“吃吃了。”   宇化及又问道:“吃的什么?”   唐军校尉望着宇化及面前的羊腿肉,一边咽着唾液,一边难以启齿的道:“黍米团子。”   宇化及又道:“吃了多少?”   唐军校尉道:“两个。”   宇化及望着唐军校尉身高八尺的身材,一边难以置信的问道:“一顿吃两个黍米团子?你的饭量够小的?”   唐军校尉摇摇头道:“不是不是一顿是一天一天就两个饭团!   宇化及放下了刀子,淡淡的问道:“一天就吃一顿,一顿只有两个饼子?”   唐军校尉忙不跌的道:“是是还有两碗汤。”   宇化及问道:“肉汤?”   唐军校尉赶紧摇摇头道:“不是,是海带汤!”   宇化及来了兴趣,笑眯眯的问道:“你家冯大将军一天也只吃一个黍米团子?”   自从李建成登基以后,李建成见左右武卫军队在玄武门之变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所以就将东宫左右卫率、与左右司御率四个率共十八个折冲府的军队,与左右武卫进行调防。   事实上,左右卫将军是武卫将军冯立实际掌握,谢叔方只是挂名。   唐军校尉摇了摇头:“不是!”   宇化及点点头道:“我就说嘛,饿着谁也不能饿着人家冯大将军,是不是?”   众人哄堂大笑。   唐军校尉目光中带着一丝浓浓的不满与怨气,冷冷的道:“冯大将军有肉干还有马肉,他已经杀了好多匹马!”   宇化及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道:“带下去吧,给他吃顿肉!”   左右元随扈从将唐军校尉带了下去。   宇化及一下子将手中的刀插在了羊肉上,环顾左右:“你们怎么看?”   此时,另外一间包间的隔断,突然转动,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屏风,里面走出数十名粮商。   一名挺着大肚子的粮商道:“会首,咱们没猜错,李建成果然在虚张声势,这些粮食,虽然没有查清来源,想必数量不会太多,否则就连李建成的嫡系部队,如今也不会饿肚子!”   另外一名把玩着碧玉扳指的粮商道:“还在死撑,七万石粮食,八十钱一斗,不过五万六千贯,咱们各家不过一千贯,完全吃得下!”   一名瘦弱的粮商苦笑道:“说得轻松,家中早已没有活钱了,别说一千贯,一百贯我也拿不出了!”   宇化及淡淡摇了摇头,轻轻将刀子放在了案子上,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李建成的肯定不止这点底牌,在他的力气还没有消耗光之前开战,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时,一个信使进入包间,向他呈上一封信函。   宇化及打开看了,脸色一变。   众将面面相觑。   宇化及阴沉着脸道:“又有运粮队进入关中了,这次数量更多,足足有三千辆四轮马车,不下十二万石粮食!”   大肚子粮商脸色大变:“看来传言不虚,李建成真弄到了二十万石粮食!”   宇化及淡淡的道:“现在,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只能举家向通利钱庄借贷了!”   众粮商开始感觉不妙,他们已经把家中浮财以及可以抽调的流动资金,都用在这种做空关中粮市上面,如果放弃不仅前功尽弃,而且还会血本无归。   大肚子粮商,脸上的肥肉颤抖,一脸狰狞的吼道:“我有三百间祖传商铺,六千倾良田,放在大唐通利钱庄,至少可以贷出十万贯!”   “只有贷了!”   把玩着碧玉扳指的粮商心中升出一股念头,万一失败,这些祖产全都成为陈应嘴里的肥肉了,他将会以市场价一半的价格,甚至更低的价格,吃下这些产业!   他摇摇头,马上将这个疯狂的念头抛出脑外,咬牙切齿的道:“我们不会败!”   门下省大堂前,排满前来办理要事的官员。房玄龄与魏征大刺刺的走进门下省大堂。   众官员纷纷向魏征见礼。   魏征望着众门下省属官道:“门下,公卿之守,明德敬上;台司之置,申纲理常。故汉以宫府,魏设阁部,皆上秉军国,下治百僚,总庶政以繁钜,治六军之宽严”   一番训示,魏征转身离开门下省衙堂。   房玄龄自己走走看看,一名属官上前迎接。   房玄龄亮出腰间的鱼符印绶。   属官小心翼翼地将房玄龄引到办公的案几旁。   几名正在议事的属官,齐齐回头打量房玄龄。   一名郎中小声议论道:“这不是天策府长史房玄龄吗?一个三姓家奴,居然也堂而皇之地,到门下省来当给事中!   另外一名小吏满脸堆笑道:“他不是口口声声,要为废秦王殉节吗?为何还腆着脸,苟活于世?”   郎中伸手指了指天空道:“据说陛下,不让他死!”   小吏嗤之以鼻的道:“想死还不容易,可以撞壁,可以跳河,也可以自焚!”   另外一名小吏耻笑道:“哈哈,跳河水太凉”   门下郎中一脸浅浅的笑道:“我看啊,这种无稽之谈,纯粹是此人,拿来遮挡面皮的。”   众人故意将声音说得很大。   房玄龄旁若无人地将案几上的办公物件准备好,然后冷声道:“来人!”   负责公务的一名属官上前给房玄龄见礼。   房玄龄道:“今天中书省,都有哪些诏令敕书行送过来?”   一名属官手捧敕快步走进门下省道:“这是中书省刚送来的敕,还请给事中,审阅制可。”   房玄龄慢条斯理地将敕展开观看。   在一旁等候的属官,面色颇不耐烦。   房玄龄看罢敕,在李建成下达的,征召中男的诏令上,用朱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叉子,将诏书卷起,在门下省的同僚瞩目之下,将诏书塞进了写着“驳”字的小匣子内。   在房玄龄身旁站立的属官,气得满面通红,恶狠狠瞪了房玄龄一眼后,拿起匣子匆忙离去。   房玄龄好暇以整地喝起热茶。   门下省一墙之隔的中书省,一名中书省给事中快步跑进厢房,被门槛绊一下险些摔倒。   正在写字的陈叔达很不满地瞪了一眼。   给事中起身,急忙道:“陈令公,大事不好了!房玄龄将中书省刚送来的敕,涂归了!”   陈叔达骇得跳了起来,须发怒张的道:“你再说一遍!”   给事中一脸苦笑的道:“房玄龄将中书省刚送来的敕,涂归了!”   陈叔达看着大大的红色叉字,一脸愤愤的道:“房玄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说着,陈叔达亲自扶着敕,向显德殿走去。   显德殿内,李建成看着诏书上的大叉子,气得浑身哆嗦,他嘶吼道:“这是房玄龄干得好事??”   陈叔达犹自恨恨地点头道:“不错!”   李建成愤愤的道:“房玄龄难道就不知道,这是朕的旨意?”   陈叔达淡淡的道:“他封驳的就是陛下的圣意!”   李建成愤怒地一拍御案大吼道:“那他还敢这么干?   陈叔达惶恐地一稽:“陛下息怒!”   李建成喝道:“再拟一道敕,命门下省,不得封驳,征召中男的诏令。”   陈叔达躬身道:“老臣遵旨!”   说着,陈叔达颤颤巍巍的朝着门下省走去。   作为中书省大佬,陈叔达刚刚抵达门下省的时候,门下省众属官赶紧向陈叔达见礼。   陈叔达理也没理众门下省官员,径直朝着房玄龄的位置走去。   中书省与门下省格局都差不多,给事中在什么位置,陈叔达自然门清。   此时,房玄龄正在案几前悠闲的喝着茶水。   看着这一幕,陈叔达更加愤怒,他如同一阵风一般,冲到房玄龄案几前,怒气冲冲的盯着房玄龄。   似乎有大战一触即发的念头。   门下省官员大惊失色。   门下省与中书省关系本来就不和睦,如今战斗力最强的魏征偏偏不在门下省,一名识趣的官员,赶紧跑出去寻找魏征。   陈叔达的怒目而视,房玄龄却一脸云淡风轻。   陈叔达一看怒视失效,重重的拍在案几上。可惜,他没有练过铁砂掌,此时做案几的木料,基本都是以拓木为主,而拓木又是打造弓臂与盾牌的材料。   陈叔达一下子手掌生疼,疼得面目扭曲起来,冲着房玄龄咆哮道:“房玄龄,你你知不知道,刚才干了什么事?”   房玄龄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封驳,涂归。”   陈叔达指着指房玄龄的额头吼道:“为何要将陛下的诏书驳回去?”   房玄龄一脸无辜地看着陈叔达道:“我是给事中,封驳,涂归,是我的权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房玄龄责无旁贷。   陈叔达神情凝重地看着房玄龄道:“给事中,有封驳涂归之权不假,但是,自隋帝创设此制以来,三十年间,从来没有一道诏书,是被给事中封驳掉的。”   房玄龄咧着嘴,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却隐隐的透着一股子凉气道:“因为我是第一天刚刚当上门下省给事中,今天这是第一道。!”   中书省属官,当着门下省的官员的面,继续拟写敕,陈叔达拿着墨迹未干的敕,走到房玄龄面前,神情倨傲的道:“陛下有旨,命门下省,不得封驳,征召中男的诏令!”   房玄龄从容坐下,拿起敕,细细查阅,而后,又拿起案几上的朱笔,在这道敕书上,也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子。   房玄龄抬起头,对陈叔达说道:“现在,有了第二道。”   陈叔达气结。   周围的官员全都瞠目结舌。   陈家堡书房内,陈应坐在书房里案几后面的沙发上,懒洋洋的斜躺着,手里拿着朝廷的敕、诏书,以及邸报,细细的翻阅着。   长孙无垢端着一碗母鸡参汤,悄悄走向书房。然后将碗轻轻放在陈应面前的案几上,柔声道:“郎君,你歇歇”   陈应抬头,突然望着长孙无垢的样子,顿时愣住了。   陈应失声问道:“怎么是你”   长孙无垢有些手足无措的就朝下跪拜。   陈应急忙起身,伸手扶起长孙无垢。   不曾想直接摸到长孙无垢的双手,只感觉长孙无垢的双手冰凉,仿佛是一双死人的手。   陈应眉头皱的更深了,冷冷的道:“怎么是你?”   长孙无垢呢喃道:“是是三娘让奴奴!”   陈应放开长孙无垢,头疼的按了按额角,长叹口气道:“你别害怕,那天是我太累了,才会既然三娘让你留下,你就安心的留下,这种端茶递水的活计,用不着你做,陈府有的是仆从用人!”   长孙无垢的眼睛又红了,赶忙屈膝拜谢道:“谢郎中垂怜!”   陈应不知所措的道:“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望着反倒局促不安的陈应,长孙无垢不再惶急,反而又感觉好笑,有些奇怪的问道:“妾身有那么可怕吗?郎君面对十万虎狼之师,百万强敌,依旧可以指挥若定,你在中军大帐的气势,哪儿去了?”   陈应勉强的笑笑,鼓起勇气道:“这不一样,你是秦王妃,算起来是我弟媳,我们同处一室瓜田李下,难以避嫌。”   长孙无垢鼓起勇气道:“妾身愿意,不计较名分,能侍奉郎君,无垢三生有幸”   陈应摇摇头道:“你也是知书达理的人,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承认了,要庇护你们母子安全,定会庇护周全!”   正说着,郭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上,比部郎中许敬宗求见!”   陈应道:“快请进来。   长孙无垢行礼道:“妾身告退!!”   陈应转过头,审视般,盯着长孙无垢看了两秒钟,才点头道:“下去吧!”   许敬宗进来,向陈应行礼的同时,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缓缓退出去的长孙无垢,无声的叹了口气。   陈应道:“这么晚了,有朝中又有什么大事?”   许敬宗摇摇头道:“不是朝中大事,而是钱庄!”   陈应示意许敬宗坐下来说话。   许敬宗坐下来,淡淡的道:“他们急了,开始准备向我们通利钱庄借钱!”   陈应问道:“有质押物吗?”   “有,商铺、宅院、田地、还有矿产!”许敬宗叹了口气道:“只是他们所借的数目太大,门下不敢做主!”   “大,能有多大?”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只要有质押,要贷多少我就给多少!”   对于粮市战争细节,许敬宗也是执行人。   他非常清楚,这一笔钱只要借出去,那些粮商们就算倾家荡产也偿还不起。   许敬宗迟疑的道:“可是,如此大规模的坏账,咱们通利钱庄恐怕难以周转开来!” 第十二章 尚书左仆射应该换人了   大唐主要钱币还是五铢钱,不过由于这个时代,商业兴起,特别是大宗交易越来越广泛,随着四年的发展,愿意接受钱钞交易的百姓或士绅越来越多,按照以往交易,涉及万贯钱财,仅万贯铜钱,就需要七万多斤,相当于三十五吨重。   如果采取五千斤载重的四轮马车,这也需要足足十二辆马车。就像现在买米,一石粮食高达八百钱,这些钱的重量就多达五斤多。   大唐通利钱庄的账目,许敬宗非常清楚。别看他现在是朝廷里的比部郎中,但是他是仅次马周第一副总管。大唐通利钱庄拥有多少存款,他非常清楚,以武德六年年末统计出来的数字,大唐通利钱庄共计有存款八百七十三万贯,其中借出去的贷款约六百万贯。   现在关中粮商们一次性就可贷出一百余万贯,这么以来,通利钱庄的存款只剩下一百余万贯,一百多万贯虽然听上去不少,可以要分摊下来,一个分部不过十万贯不到,那么一旦无法随时支出与拥有钱钞的商贾或世族兑换,很容易引起挤兑风潮。   银行的生存根本就是信用,一旦大唐通利钱庄失去信用,随时都有可能破产。这是许敬宗非常担忧的问题。   当听到许敬宗的担忧,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敬宗,你的担忧是多虑的,关中粮商的质押商铺实在太多,到时候,一旦他们到了偿还的时间,还不能还上贷款,按照契约,大唐通利钱庄就把他们质押的商铺、房产以及田地、矿产等等,全部公开拍卖。要知道,这些资源都是优质资源,像江南世族、河北世族以及巴蜀、辽东世族们,正愁着没有机会进行关中置业,现在有这么一个好机会,我们就可以及时将这些产业变得活钱!”   随着陈应解释,许敬宗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陈应所言不错,像早已没落的琅琊王氏、陈郡谢氏、河内司马氏、洛阳陈氏、颍川陈氏、安定梁氏、南阳邓氏、北地傅氏等等,这些闻名于三国两晋时代的世族门阀,在唐朝的时候,早已兴奋不再。   不过,不代表他们不愿意重新崛起。关键是,要想崛起,这需要靠近政治中心或经济中心,这就是后世为什么北上广成为人才的集中地一样。因为越靠近政治中心,机会越多。   可是,任何一个区域的世族和门阀,都有一个共性极度排外。在正常情况下,其他地方的世族想要进入关中,其实非常困难,更别提在关中买田置业了。关中的土地是有限的,他们只会在关中世族门阀中轮换,而不会轻易卖给关外世族。   当然,陈应利用这个机会,给关中世族洗牌,就是制造一个鲶鱼效应。只有关中,涌进大量的鲶鱼,关中这潭死水,才会瞬间活过来。   而不是他们像现在一样,站在李建成的对立面,与李建成明争暗斗,把主要的资源和力量,全部浪费在内斗中。   许敬宗想了想道:“即然主上以为可以放贷,门下这就与他们展开会谈!”   陈应点点头道:“不过,质押物估值一定要狠狠压价,特别是宅院、商铺,价值一万贯的商铺,最多可以贷款一千五百贯!”   陈应默默计算了一下,如果他自己吃下所有的商铺,他可以成为当之无愧的长安半城了,因为这一次质押,仅商铺就占到了长安商铺总数的六成以上。   一旦这么大规模公开拍卖,商铺价格也会供大于求,随即下跌。   许敬宗想过陈应会狠宰一刀,然而他却没有想过陈应会如此之狠。   事实上,陈应对于做空粮市的奸商,这已经是够仁慈的了。毕竟他们都是用关中百姓的性命为游戏筹码。   许敬宗走后,陈应也随手离开了书房。   长孙无垢看着陈应摆放得凌乱的卷宗、案,还有一些账薄,就收录在一起。突然有一个账薄掉在地上,长孙无垢附身拾起来。   就在她准备归置归位的时候,突然发现上面的账目隐隐不对。   长孙无垢把烛火点亮,拿起笔开始校对起来。   长孙无垢是秦王妃的时候,她喜欢擅长理财,只是非常可惜,她遇到了开挂了的陈应,无论她如何努力,始终无法把秦王府经营得不愁钱用。   长孙无垢校对完一个账薄,发现已经到了子夜时分。不过这个账薄上居然出现了将近四千贯的错漏。这让长孙无垢感觉不可思议,为什么陈应没有发现?   随即,她又拿起另外一个账薄,进行校对起来。   翌日清辰,李建成与王珪、魏征等人一身便服,来到长安城外的一处施粥地点。   魏征向李建成解释道:“陛下仁德,臣等以陛下的名义在关中各县设立粥棚共计一千三百余座,仅长安城就多达三百七十三座。”   李建成看着百姓喝粥时,都露出难以下咽的神色,微微皱起眉头,他指着大铁锅道:“给朕盛一碗!”   负责的小吏听到“朕”这个字,吓得脸色大变。   魏征喝道:“快盛!”   李建成一脸愤愤的道:“快!”   小吏无奈,指挥伙夫给李建成盛了一碗白粥。   李建成也顾不得烫嘴,张口就喝。   然而,这些白粥到了嘴里却让李建成差点吐了出来,白粥里居然放了盐,而且放得极多,咸得他脸都抽搐起来了。   李建成良久,费了好大的劲儿,这才把嘴里的白粥咽下去,不过他没有兴趣再喝第二口了。   李建成气得脸色铁青,一脸愤愤的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吏不敢不回答,他期期艾艾的道:“这是陈大将军吩咐的,每一锅内加入二十斤盐!”   李建成望着那一口大锅,充其量也就是三百斤左右的量,加入二十斤盐,这几乎是海水里的含盐量。怪不得咸得难以下咽。   李建成听到是陈应吩咐的,他顿时生气了。   李建成望着身边的随从道:“去把陈大将军请来,朕要听听他还有什么说辞!”   李建成真的很生气,灾民已经是够可怜的了,陈应居然还让他们吃大量的盐,难道陈应把人当牲口了?   扈从骑士骑着战马奔上陈家堡,不过当陈应抵达粥棚的时候,李建成快要爆发了。   李建成指着一边吃粥,一边痛苦不堪的百姓道:“陈大将军,你给朕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陈应躬身道:“回禀陛下,臣在救人!”   李建成听到这话,不由得脸上浮现一抹冷意,不过,望着陈应的目光,就有点不善了。   李建成眼中流露着失望,绝望。   李建成是一个感恩的人,当然陈应在这些年对他的帮助极大,最重要的是,玄武门之变,如果没有陈应力挽狂澜,他肯定悲剧,不仅会被李世民逼出长安,甚至可能成为第二个杨勇!   当然,陈应其实发现这些粮商,为了坐中关中粮市,无所不用其及。因为粮商背后站着关中世族门阀,他们有的是人,所以,官府出面开设的粥棚,几乎三分之一,甚至将近一半都是粮商派出的人。   他们打扮成灾民,冒领赈灾粥。   朝廷发放的粥是有限的,他们多吃一口,灾民就会少吃一口。   同时,粮商也会加剧消耗官府手中的粮食。   陈应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马上就想到了后世有名的大贪官和绅。有一次乾隆让和绅负责赈灾,和绅就让人往粥里加沙子。有很多人痛骂和绅,认为和绅不仅贪,而且德道败坏。可是,陈应却知道和绅是这么做是为了救人。   陈应始终相信人性本恶,贪婪、自私是人类的本能。一旦有了免费的粥吃,有些人明明家里有粮,他们也要挤破头皮,与灾民抢饭吃。再加上粮商派出来的人,真正的灾民,反而吃不到朝廷发放的赈济粥。   但是,和绅把沙子加入粥里,普通人只要能吃上饭,他们绝对不会吃带沙子的粥,除非是饿极的人。   当然,陈应不会那么无耻。不过陈应想到了多加盐,反正他坐拥着灵州盐矿,有的是食盐,所以他把盐掺入粥内,这种咸得发苦的粥,不是饿极了,绝对没有人愿意吃。所以前来领粥的人,几乎都是真灾民,绝对没有几个冒充的灾民。   听完陈应的解释,李建成这才明白陈应用心良苦,而且加了巨量的盐,盐本身就比粮食贵,这些盐还是陈应自掏腰包贡献出来了。   李建成朝着陈应深深鞠躬道:“是朕错怪陈卿了!”   陈应连连摆手道:“这个法子马上就要失效了,因为我的存盐也快消耗干净了!”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   尚书左仆射封德彝怒气冲冲地将匣子放在李建成面前,怒道:“陛下,臣要参劾门下省给事中房玄龄,抗旨不尊,大逆不道,请陛下将房玄龄明正典刑。   李建成盯着匣子里的敕书,看着上面大红的红叉,狠狠地咬牙道:“来人,摆驾回宫!”   魏征赶紧道:“陛下息怒!”   魏征示意陈应。   别看魏征是李建成的心腹,可是关键时刻陈应的话,反而更让李建成能听得进去。   陈应上前道:“陛下息怒!”   其实,陈应比魏征更加紧张房玄龄。   毕竟,历史上,房玄龄可是一代贤相。拥有房玄龄辅佐,李建成更能开创一代盛唐。   李建成、魏征、王珪以及封德彝等人返回太极宫,此时房玄龄已经被两名站殿武士请到太极宫立政殿中等待着。   李建成怒气冲冲地盯着房玄龄道:“朕将国事托付给你,可是你为何,要拿着给事中的职权,刁难于朕?”   魏征一脸惶急,连连朝着房玄龄使着眼色。   可是,房玄龄根本就没有理会魏征的眼神,反而异常淡定的说道:“陛下,因为这两道诏令,都是错的。”   封德彝怒极反笑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朝中国策大政,难道还要你这个小小的给事中,来评判对错么?”   魏征望着陈应,使意陈应打着圆场。   陈应却没有紧张,毕竟房玄龄如果只有这点能耐,如何成为国之贤相?   陈应比魏征对房玄龄更有信心。   看着陈应无动于衷,魏征大急道:“真是天下怪事多,这大概是设三省六部以来,第一例给事中封驳诏令的事件。如此桀骜不驯之人,我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看着陈应沉默不语,魏征又道:“封相公的中男之策,大将军以为如何?”   陈应淡淡的笑道:“书生之见!”   还好,陈应声音极低,否则封德彝恐怕就会调转炮口,对准陈应了。   封德彝望着房玄龄冷冷的喝道:“十二卫大军,人员缺额,最为严重,仅有一半;余下各军,兵员最多的也有两成缺额,原本关中十二军,应有十五万人马,现在却只有不到十一万。   李建成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封德彝又道:“此番突厥异动,各部落纠集了二十万余万骑兵,南下意图明显,我大唐若想,战而胜之,维持十二军满员,乃是最起码的要求。”   房玄龄不屑一顾的撇着嘴角。   封德彝声音尖锐的吼道:“除了征召中男,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房玄龄,你不肯奉诏,形同资敌,莫非,你要替突厥张目?”   官斗嘴,都是这个套路。先一顶大帽子扣上去,只是房玄龄不理会封德彝,只管看着李建成道:“陛下可知,关中如今账面上,有多少户口,实际上,又有多少户口?而这些户口当中,符合标准的中男,又占到多大比例?”   李建成摇摇头道:“朕不知道。”   房玄龄转而望着封德彝道:“封相国,你可知道?”   封德彝想了想道:“老夫不知。”   房玄龄道:“那么,谁又知道,关中有多少亩田土,平均亩产是多少?需要多少人耕种?   李建成与封德彝面面相觑。   陈应却道:“我知道,关中共余二十五万又七千三百倾田地,按照租庸调制,共需要二十五万七千三百余丁,关中田亩亩产上田一石七斗,下田八斗,中田一石两斗,平均一石两斗三千,实际耕地田亩共八百九十万亩左右,现如今三年一轮耕,若是丰年,可岁收入一千一百万石粮食!”   房玄龄非常惊讶的望着陈应,他没有想到陈应居然会知道他调查过的数据,更没有想到陈应所知的数据居然与他调查的数据吻合。   房玄龄感叹道:“满朝高士比不了一介武夫!”   魏征将一叠奏章,递给李建成道:“陛下,关中各郡县,武德四年统计,共有四十三万户,但目前,从各郡县上报来看,仅有半数。成年男丁数目,较武德四年相比,不到三成。”   李建成吃惊地抬头,看着魏征道:“为何如此?”   房玄龄叹口气,道:“从武德元年到现在,年年征战,每打一次仗,就要征发一次兵。情况最严重的郡县,有的男丁,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若是强行征召中男,明年整个关中,将面临颗粒无收的绝境。”   李建成忧心忡忡地站起身来道:“玄成,关中形势如此糟糕,你为何不早点向朕禀报?   魏征朝李建成深深一稽道:“臣有罪!” 第十三章 无双国土房玄龄   李建成望着众臣道:“现在有什么办法解决粮食之危?”   魏征自然清楚李建成与陈应的计划,当然他并不点破,而是摇摇头道:“关中粮荒之困,现在只是开始,今岁已经错过农时,如今关中已经涌现不低于四十万饥民,这个数字,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增加!”   李建成拍着客头道:“难道,真的要解散一半的军队?”   魏征满脸苦笑道:“就皇宫内的粮仓,也没有多少存粮了。”   就在这时,韦挺却道:“除非陛下下诏,强行征收世家的粮食。”   魏征对于关中世族并没有好感,可是他作为大唐的门下省侍中,魏征知道,若是强行收取关中世族的粮食,势必会把关中世族推到对立面。   魏征摇摇头道:“若如此,朝廷必定天下大乱。   陈叔达叹口气道:“既要保住陛下的面子,又要解决关中粮荒,还不能得罪关中世家,哪有这样的万全之策?”   陈应站在殿中,并没有发言。他当起了木头人,反正李建成不问他,他也不会说,陈应要看看李建成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就在这时,李建成听到陈叔达的腹中传来阵阵咕咕声。   李建成摆摆手道:“通知御膳房,准备膳食!”   时间不长,宫中宫娥与宦官端着饭菜鱼贯而入。众臣面前的小案几上,摆着两张面饼,一张绿油油的菜汤。   陈应看着菜汤非常熟悉,居然是自己从张仲坚那里弄来的海带。陈应是将领,常年带兵,真打起仗来,他作为主帅,别说吃饭,喝口热汤的机会都没有。   陈应此时也感觉饿了,他将面饼掰开,放进海带汤中,这些海带汤也是用炖羊肉的老汤熬制而成,味道厚重。   陈应吃得津津有味。   可是,其他大臣们却如同嚼蜡了。   看着众臣如同吃黄莲一样吃着面饼,陈应心中大乐。   房玄龄一脸轻松的来到门下省,此时门下省众同僚们,纷纷避开房玄龄,甚至不惜绕道而行。   房玄龄仿佛旁若无人地走到自己的公案前,看着干净的案几,房玄龄咳嗽一声道:“中门省的敕书到了吗?”   一名小吏硬着头皮,抱着中门省送来的敕,递到房玄龄的案几前。   几名官员在一旁,窃窃私语着。   门下省郎中一脸贱贱的笑道:“房玄龄的胆儿真肥”   一名小吏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他还敢回来!”   有名官员幸灾乐祸的道:“真够狂的啊!”   门下省郎中冷冷的笑道:“这个狂徒,得罪了陛下,还得罪了陈令公,又得罪了封相国,我看,不出两日就该滚蛋了”   外面传来更夫报时的声音。   众官员们纷纷起身收拾物品。   房玄龄也徐徐起身。   一名内侍快步进来,冲着大堂里的众人喝问道:“房玄龄何在?”房玄龄一怔,迟疑的道:“臣在此”   内侍皮笑肉不笑的道:“陛下宣你觐见,房给事,跟着咱家走吧!”   当房玄龄抵达显德殿的时候,李建成望着房玄龄有些尴尬,他用咳嗽之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房玄龄却不为为然的站在李建成对面。   房玄龄道:“陛下,有何吩咐?”   李建成沉吟道:“昨日下诏之事,是朕考虑欠妥。   房玄龄“嗯”了一声。   李建成深吸一口气道:“朕错了,朕向你道歉!”   房玄龄摇摇头,淡淡的笑道:“陛下,若没有别的事,臣告退。   李建成心中的邪火,蹭蹭往脑门子上窜起来,他气得腾地站起身来,伸手指着房玄龄吼道:“房玄龄,你知道关中民情如何,何不向朕坦言,为何要用封驳涂归的手段,让朕颜面无存?”   房玄龄毫不畏惧,直视李建成的目光,冷冷的笑道:“究竟是关中的黎庶重要,还是陛下的颜面重要?”   李建成一怔,说不出话来。   房玄龄神色淡淡的道:“我正想问问陛下,为何不让关中百姓,出关乞讨?”   李建成期期艾艾人道:“如此一来,朝廷有何颜面,面对天下百姓?”   房玄龄霍的沉下脸来,声色俱厉的大声质问道:“朝廷的脸面,比黎庶的性命,还要重要?三代圣君,尧舜禹汤,是这么做的吗?”   李建成指着房玄龄,却找不到说辞。   看着房玄龄逼向李建成,站殿将军,金瓜武士不约而同的出现在大殿中,只要李建成一声令下,他们就把房玄龄拿下。   陈应砸吧着嘴,缓缓起身,伸手示意站殿将军与金瓜武士退下。   此时显德殿内的站殿将军也好,金瓜武士也罢,他们都是李建成的心腹嫡系部队,当然这些将士,都是陈应执掌东宫左右卫率以及左右司御率时的旧部。   看到陈应的手势,这些刚刚出现的站殿将军与金瓜武士们,纷纷退下。   房玄龄逼近李建成十步之内,冷声喝道:“潼关大门紧闭,关中饿殍千里,陛下和朝廷,就有面子了?”   李建成怒气冲冲地一拍御案道:“放肆!”   陈叔达与封伦大吼道:“房玄龄,你好大的胆子!”   李建成望着房玄龄咬牙切齿的道:“你除了站在这里高谈阔论,冷嘲热讽,还干什么,你能解决什么问题?”   房玄龄冷然望着李建成道:“我当然有办法!”   李建成眼中闪烁着一抹得意的目光,魏征向李建成举荐房玄龄,说房玄龄有大才,可称国士。陈应称其为无双国士,胸怀天下之志,腹存济民之策,李世民不能用之,所以败亡;陛下若能用之,天下大治,四海长安,当可期也!   要知道放眼整个历史,称堪国士者才有几人?管仲辅佐齐桓公取得春秋第一霸,建立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制度,奠定齐国几个世纪的强大国力。而且,齐桓公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英明的君主,这更体现了管仲的能力。   范蠡辅佐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最后干翻死对头吴国成功称霸,乐毅辅佐燕国,使小国逆袭,成功干翻齐国,占领七十余城几乎令其灭国,忒牛了。蔺相如这舌头上的功夫和脖子的硬度,古往今来估计没几个臣可以和他相比的。   信陵君魏无忌:战国四君子,人格、功绩,当以信陵君为首。两度纠结犹如乌合之众的六国军队击败开了挂的秦军。   商鞅、吴起、孙膑、刘邦得韩信开创大汉四百年江山,刘备得诸葛亮,鼎足而立。   看着房玄龄中了李建成的激将法,李建成心中甚是得意。   李建成脸上却依旧一片温怒的道:“说大话谁不会?   房玄龄却郑重的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臣既然说有办法,就一定有解决之策。不过”   房玄龄缓了缓情绪,看着李建成,语带挑衅的道:“想要臣解决关中饥馑之祸,陛下,必须答应一件事。   李建成豪气干云的道:“漫说一件事,十件事,亦无不可。”   房玄龄摇头道:“就一件事!   李建成怔住了,盯着房玄龄道:“从此之后,门下省给事中一职的封驳涂归之权,必须得到承认和保障。”   李建成瞪大眼眼睛的道:“有大唐一日,就不会有给事中,因为封驳涂归圣旨敕书而获罪。”   果然,房玄龄没有让他失望。   房玄龄希望李建成不干涉门下给事中封驳之权,就是为了可以限制皇权。圣旨要具有法律效益,必须经过中书与门下省联合签署,这样以来才具有真正的法律效力。   现在,李建成言出法随,要被写进起居录中,作为祖宗之法,永不更改。   虽然这样以来,依旧有漏子可钻。但是,门下省可以驳斥皇帝的圣旨,并且不会因言获罪,这样就可以极大的避免,因为皇帝的个人原因,乱出祸国殃民之策。   除非,满朝都是奸臣,满朝都是弄臣。   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大唐要灭亡,神仙也难救了。   李建成望着房玄龄道:“如此一来,朝廷岂非,要和天下世族为敌?”   房玄龄淡淡的道:“关中有全国将近三成的人口,孰轻孰重,还用分辨么?”   李建成默然沉思道:“萧相国、封相国,谈的最多的,就是景之治,黄老无为、轻徭役、休养生息,他们倒是提了精兵简政,可突厥边患严重,最后一条也就是说说而已。”   房玄龄不假思索的道:“从长远看,两位相公的策略,没有问题,但这些办法,对眼下的困难,于事无补。现在的问题,不是朝廷如何放手,让地方郡县百姓休养生息,而是如何群策群力,救助赈灾。”   李建成点点头道:“陈应、魏征提议,重拾均输法,以及平淮政策,调动全国的资源,来解决关中的饥馑。他们也提议,要精兵简政,裁汰两成军队和官员,将节约出来的粮食物资,用于赈灾。”   房玄龄道:“能救助多少百姓?”   李建成摇头叹了口气道:“远远不够,若是摊到每个百姓身上,也不过是一个月而已。”   房玄龄道:“一个月以后呢?陛下,今年关中,注定颗粒无收,也就是说,到明年秋天之前,这几百万关中百姓,都要靠朝廷赈济。现在距离明年秋天,还有一年零三个月。”   李建成双手一摊道:“好了,问题摆在这里,你可以将对策拿出来了!”   房玄龄淡淡的道:“办法,其实两位相公和陈、魏二君都说了。臣再加一条,打开关中四关,放关中百姓,出去讨饭。”   李建成顿时坐直身体,怒视房玄龄道:“你”   房玄龄好暇以整看着李建成道“不过,臣的精兵简政,与他们的不同。”   李建成一愣,狐疑的问道:“如何不同?”   房玄龄道:“臣的精兵简政,是真的。”   李建成怒极反笑道:“那就说说,你那真的精兵简政。”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不减不行啊,陛下,关中有四百余万百姓、军民,按照每个每天三斤粮食计算,这四百万百姓熬到明年秋收,平均一人至少需要十四石四斗粮食,可以熬过难关。四百万百姓,就需要五千七百六十万石粮食。”   李建成沉默了,他突然想起陈应为何提出明明手中有粮,就在关外一步之遥,为何还要把关中百姓迁徙出去。   因为需要庞大的运输力量。   关中可以动用的大量车辆不下十万辆,不过这其中仅有三万辆左右的四轮马车,其中超过七成还是两轮马车。   十万辆马车看上去非常多,可是这个运输能力实在有限,因为十万辆马车全部调用,勉强可以运输百万石粮食。   五千多万石粮食,漫说李建成没有,就连陈应也没有。   于其让关中这四百万张嘴在关中坐吃等死,真不如将百姓迁徙出去。   李建成望着陈应道:“陈应,你说西域可以接纳多少百姓?”   陈应毫不犹豫的道:“西域拥有不低于五千万倾的耕地,就算把关中四百万人,全部迁出西域,一定压力也没有,不过,关中百姓自然不能全部迁徙出去!”   陈应走到李建成的案几前,从御案上拿起一支笔。   李建成下意识的给陈应添水研墨。   陈应在巨大的舆图上,划出关内道的区域图道:“原州、庆州也遭遇旱灾,不过勉强可以做到减半收成,不至于颗粒无收。百姓和官仓可以保证持平,臣计划,沿原庆路,每隔离五十里设立一座粮站,存粮三万石,以灵州、丰州、盐州的存粮,应该可以接济他们,支撑到灵州!”   灵州将粮食运到原州,大约需要五天,以一辆一骑,五天时间会消耗大约七斗粮食。越接近灵州,损失会越小。   陈应想了想道:“陛下,可以先迁出三万户去灵州。”   三万户十二万人口,可以为关中节省一百多万石粮食。   魏征上前,指着舆图道:“陛下,不仅可以向灵州迁人口,同时也可以向西迁向河东、河南府迁徙人口!”   河南府经过王世充以及朱桀的肆虐,原本在大业年间拥有超过五百万人口的河南府,只剩下不足百万人。   当然,河南府并不是后世的河南省,在后世河南省人口过亿,不过在这个时候,再多三五百万人,其实完全养活得了。   最重要的是,因为三门峡的原因,大规模船队无法横渡,所以不具备水上货运基础。   在这个时候,要想通过三门峡,就那和后世航天飞机出事的机率差不多,但是在洛阳可就不一样了,无论河北,还是江淮的米粮,都可以通过大运河运至洛阳。   如果是洛阳有四百万饥民,对于大唐朝廷来说,还真不是问题。   四百万人一年零两个月可以吃掉五千多万石粮食,哪怕减半供应也需要两千多万石。   两千多万石对于车辆来说,运输非常麻烦,可是对于水运来说,简单的不值一提。   尤其是黄河河道,完全可以通航这个时代最大的三万石大船,一艘就可以运输三万石粮食,两千多万石粮食,不过几千艘大船的事情而已。   提及向外迁徙的百姓问题,李建成望着房玄龄道:“那你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精兵简政!”   房玄龄点点头道:“可以!” 第十四章 天怒人怨众叛亲离   房玄龄似乎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张奏折。   李建成接过,匆匆一看,脸色不由得大变。   房玄龄在奏折上写的字非常多,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蝇头小楷,陈应粗略估计不下万言。   当然,万言在后世不算什么,千万字的书多了去了,关键是在这个时候,一般奏折都是几十或数百字,了不起洋洋洒洒上百字。   就算祭天用的鸿篇巨著,也不过三五千字,不过上面全部都是大而空的屁话。   李建成没有将手中的奏折给陈应看,陈应也乐得清静。   毕竟,陈应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李建成同意向灵州迁徙三万户,向西域迁徙十万户,向河南迁徙十万户,向河东迁徙三万户。   这次因为关中粮食危机,共迁出百姓共计二十六万户,约占关中人口的四分之一。也就是说,至少可以节约向关中运输上百万石粮食。   人口,是一切的基础,没有人口,无论屯田,还是发展,都是空话。比如西域,约占大唐帝国的四分之一比现在新疆版图大多了,事实上人口却只有一百五十万人左右,这些人口,仅占大唐帝国的十分之一略为不足。   陈应非常渴望把西域经营成天府之国,一旦如此,历朝历代都不会轻视西域。   陈应看着无人注意自己,就悄悄挪了一个位置,寻找一张软榻,懒懒的斜躺着。   可是,陈应不躺下来的时候还好,可是一躺下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听着陈应的鼾声传来,李建成循声望着却见陈应睡得香甜。   魏征起身想把陈应摇醒。   李建成摆摆手道:“玄成,算了,近日来,陈大将军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加操劳!”   听着这话,房玄龄非常不以为然。   事实上,长安城中也有房玄龄不知道的秘密。   更何况,韦挺已经几乎扫光了李世民的百骑司,现在房玄龄的消息相对比较闭塞。他或许可以猜测到长安的粮食价格是有人在暗中搞鬼,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陈应此时正在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李建成接着魏征、房玄龄等人继续商谈精兵简政的细节问题,不过李建成刻意让人离陈应远一些,不让他们说话的声音,打扰到陈应睡觉。   又让宫娥给陈应盖上被子,害怕陈应着凉。   李建成、魏征、房玄龄等人都是工作疯,当鸡叫三遍的时候,这场商议才算结束。   自显德殿里离开,当房玄龄回到门下省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   房玄龄打着哈欠走进大厅,望着早已精神抖擞的众同僚。   房玄龄径直走向自己的公案,然后朝着门口侍应的令史喝道:“可有热水,给某送碗热茶汤。”   负责跑腿的令史应了一声出门。   众官员都用异样的眼神盯着房玄龄。   门下省郎中一脸意外的道:“昨天夜里,陛下还没砍他的头?”   小吏感觉不对劲,像这种小吏都是察言观色之辈,他看着房玄龄居然没事,就意味着房玄龄简在帝心,他想到这里,感觉有些不对劲。   另外一个属官则轻笑道:“肯定,快了!”   不一会儿,房玄龄坐在案几前也进入了梦乡。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手捧中旨,挺胸腆肚走进大厅。   众官员纷纷起身施礼。   内侍环顾大厅,却没有发现房玄龄的影子,不由得问道:“房玄龄何在?”   门下省郎中望着房玄龄,此时房玄龄把软脚幞头,盖在自己脸上,呼吸悠长。   房玄龄与陈应不一样,陈应睡觉打呼噜,可是房玄龄却不打呼噜,所以众人一时半会也没有发现。   内侍看着众人齐齐将目光转向房玄龄。   门下省郎中急身,跑到房玄龄身前,扬起拳头就要砸向案几。   内侍伸手拦住门下省郎中,将圣旨递到郎中手中道:“一道嘉奖圣旨,无甚重要,稍等片刻也是无妨!”   众人只好在门下省的大殿里哭等着房玄龄睡觉。   房玄龄这一觉足足睡了小半个时辰,这才醒来。   不过,看着内侍出来在自己面前,房玄龄还是吓了一跳。   内侍满脸堆笑道:“门下给事中,房玄龄接旨!”   房玄龄急忙起身,施施然走到内侍面前。   内侍清了清嗓子,打开中旨宣读道:“大唐皇帝敕曰:门下,尧治宇内,舜茅皋陶,周封百域,秦置民爵,谏议大夫、给事中房玄龄,职与能惠,才蕴忠贤,佐王化其治道,筹明策于黔黎,可进襄城县公,增禄黍、永业、银、绢以例,余如故,敕,武德七年六月乙巳!   房玄龄却神色如常,接过中旨,朝内侍一稽,施施然走回案几之后,坐下开始署理牍。   陈应睡醒了的时候,李建成就在陈应身边。   一张案几前,一个人吃着早餐,几颗水煮蛋,一碗豆腐羹,还有一碗小米粥。   李建成笑着道:“饿了吧,赶紧洗漱一下,一起用膳!”   说着,几名捧着铜盆、柳枝、精盐、毛巾的宦官和宫娥来到陈应面前。   陈应试试了水温,不冷不热正好合适,快速洗把脸,漱漱嘴,就坐在李建成对面。   这时,宫娥给陈应送上早餐。   陈应还以为会跟李建成一样,都是简单省事的,不曾想却是羊羹。   所谓的羊羹,其实陈应都很少吃。因为制作非常麻烦,相传羊羹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宋毛修之降魏后做的“羊羹”,称之为“绝味“,魏太武帝食之大喜,以修之为太官令。是魏晋南北时期的特色佐餐菜肴。   将栗果洗净,去除杂质,煮熟后捞出控水,放在席上晒干或烘干。干燥后破碎,用风车吹去皮,用碾或粉碎机加工成粉末,过是一百二十目筛制得栗子粉红小豆洗净后水煮片刻加碱,倾去碱液除去黏液,用清水洗净,加水用锅煮至开花。将煮烂的小豆和水一同送入石磨磨碎,用细箩纱使豆沙与皮分离,将豆沙用离水甩干至手握成团。   然后倒入羊肉老汤中煮,整个熬制过程要不断进行搅拌,防止焦糊。熬好的浆用漏斗注进衬有锡箔底的模具中,放入冰窖中冷却成型。   陈应不是吃不起,这种羊羹的味道爽滑可口,不肥不腻,而且没有羊膻,关键制造过程太过繁琐,而且费时费力,陈应懒得弄而已。   陈应知道李建成其实也不喜欢吃这种东西,不过他特意让人准备给自己,陈应也非常感动。   陈应吃着羊羹,果然可口。   接着,宫娥又送来十数道菜肴。   陈应连忙道:“臣何德何能”   李建成道:“这些日子都劳心费神,应该补补!”   陈应没有浪费李建成的好意,吃得欢快。   等陈应吃完的时候,宫娥送上一杯香茗。   李建成这才将一份帛书,递给陈应道:“这是朕和魏征、房玄龄昨晚商议一夜,拿出的赈灾方略,你先看看。”   陈应兴奋地接过帛书,看了两行,脸色顿时一变。   陈应连忙坐下细细阅读,脸色越来越难看。   陈应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李建成道:“陛下,这份赈灾方略,绝对不能尽用。”   李建成眉头一蹙道:“为何?”   陈应耸耸肩苦笑道:“这个方略,若是推行,陛下会变成千夫所指的独夫!”   李建成面色凝重地看着案几上的帛书,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但是朕不怕!”   陈应道:“第一,打开关邑,放百姓去就食;第二,免除关中关东,三年赋税;这两道,臣都没有意见!就算是第三,裁军,将所有集结起来,准备打仗的府兵,遣散回家,减少朝廷的军费开支,增加农力臣也没有意见。但是,第四,宗室降封,将所有李姓宗室的爵位,由郡王降为县公,缩减其封邑;第五,精简并省朝廷的官吏员额,减少俸禄编制,缩减各衙署公事开支,这个绝对不行!”   陈应说完,盯着李建成道:“房玄龄真是好胆略,冒天下之大不韪,他这是要一口气,将关陇士族,大唐宗室,军方将弁,满朝武,得罪光啊,顺便让皇帝和朝廷,在天下人面前,颜面无存。”   其实,陈应甚至有些怀疑房玄龄的真正用心了。   李建成这个皇帝与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不一样,毕竟他上面还有一个李渊,虽然李渊如今在甘露殿中,但是李渊毕竟活着。   虽然说从情理上说,陈应也赞同这五条赈灾方略,但是绝对不赞同现在就做。   要知道,宗室诸王同意配合李建成,向李渊施压,逼迫李渊逊位,这是因为陈应许给他们巨大的利益,他们这才站在李建成的这一边。   现在只要李建成敢降他们的爵,他们肯定转而投降李渊。   更何况,此时不仅仅是动摇宗室,还有官方,军队以方方面面。   一旦这个方略执行,李建成真正的执政危机就算来了。   恐怕陈应自己再能,也无法力挽狂澜。   当然,凡事不是说有利就可以做。就像历史上的杨广,用大运河联通南北,货通天下,算是功在千秋。他提出科举之策,更是影响深远。   做人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杨广打高句丽,那是因为高句丽正在对辽西入侵,难道说任由高句丽侵略,绝不抵抗?   但凡有点血性的皇帝,都不会任由自己的领土、城池、子民被侵略。否则国将不国。   可是,杨广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却成了亡国之君。   作为历史上的亡国之君,杨广算是最可怜的,最可悲的,没有之一。他想当一个好皇帝,却成了千古罪人。   因为,步子不能迈得太大,否则就会像王莽一样,容易扯到蛋。   李建成一旦执行房玄龄的这个方略,定会千夫所指,众叛乱亲离!   李建成摇摇头道:“朕一定要做呢?”   陈应苦笑道:“刀山火海,臣陪陛下一起闯!”   翌日一早,举行大朝会。李建成面无表情的坐在御座上,武大臣们分列两厢。   众臣神色各异的望着朝会中出现的一众内侍。   宦官们正拿着牍,向那些参加朝会的大臣们,挨个发放牍。   萧瑀与封德彝对视一眼后接过牍翻看。   群臣陆续开始翻看。   大殿上嗡嗡的议论声逐渐变大。   李建成抿着嘴看着下面越来越激动的群臣。   站在陈应身旁一名武将,赫然出列。陈应抬眼一看,正是薛万彻。只见薛万彻朗声说道:“陛下,这份方略,不可贸然推行。”   “是啊,绝对使不得!”   “此法就是祸国殃民!”   “若是倒行逆施,国将不国了!”   众官员纷纷出列附和。   李建成将目光,转到萧瑀等前排重臣身上道:“萧令公以为如何?”   萧瑀出列,躬身道:“老臣以为,这份方略,乃是亡国之策。”   李建成的眉毛一挑,不悦道:“封相国意下如何?”   封德彝想了想道:“臣附议萧相。”   萧瑀愤愤然开口说道道:“房玄龄的方略,纯属祸国乱政,请陛下斩斩房玄龄,以靖朝纲。   众官员立刻附和萧瑀。   李建成一直等到朝堂上的斥责声停歇下来,终于大殿里的议论声少了一些。   李建成喝道:“你们谁能拿出更好的办法来?”   众官员皆缄默不语。   训练场上,士卒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休息。   一名士兵道:“哎,你们听说了吗?朝廷要裁撤军队,让咱们回家种地去了!   众人谇论纷纷道:“真的假的?”   “对啊,你可别骗我们!”   “要是能回家,自然是极的!”   “对啊,我都三年没有见过媳妇了!”   众人大笑道:“瞧你那点儿出息!”   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卒叹了口气道:“你回去还有个盼头儿,咱们这些没家没业的,回去不得饿死?”   “朝廷总会有办法的吧?咱们打了这些年的仗,空手回去,怎么可能。”一名校尉嘟囔着道:“这些年打打杀杀,受的伤也不少,要是能回去,有几亩薄田养老,也知足了”   “咱就是舍不得将军,舍不得你们这些兄弟”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沉默。   尉迟敬德一脸怒气走进大堂,径直将牍,摔在地上,用脚踩踏。   后面的薛万彻、冯立等将领也效仿尉迟敬德,将牍或踩或撕。   尉迟敬德高声唾骂道:“房玄龄这个秦王府余孽,包藏祸心,某家早就看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陛下居然一再被这妖人蛊惑。”   冯立愤愤的吼道:“这厮,哪里不去打主意,居然将脑筋动到府兵身上,他奶奶的,没了十二卫府兵,大唐拿什么,拱卫社稷?”   尉迟恭扬起拳头吼道:“我倒要看看,谁有狗胆,来裁撤咱们!” 第十五章 玄武门前血迹未干   尉迟恭的话音刚刚落,陈应一身便装缓缓需入。这番房玄龄政策改革,动了太多人的利益,首当其充就是军方。   李建成的核心嫡系部队并算多,关中十二卫大军十五万大军,仅占五分之一。   现在各卫各军都在观望着,指望着东宫旧部跳出来李建成唱对台戏。   事实上,陈应非常赞同吏治改革,由于大唐开国初期,李世民、李建成、李元吉、包括李秀宁、李渊都有任命官员的权力,所以有的州县没有主官,而有的州县大都有两套甚至三套行政班子。   以前,李建成与李世民势同水火的时候,秦王府任命的官员与东宫任命的官员都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现在李建成登基,李世民出走,虽然东宫与秦王府不再斗争,可是齐王李元吉任命的官员与李渊任命的官员依旧存在。   派系之争,只是从明面转移到了暗处,不仅没有消弭,反而愈演愈烈。   按照以往的惯例,秋高气爽,野草金黄的时候,正是突厥用兵的时候,现在各方传回来的情报显示,大唐的安东都护府高句丽、扶余、新罗、百济以及奚族、契丹族全部蠢蠢欲动。   安西都护府也发现大量栗特人、大秦人既拜占庭帝国、希腊人以及大食人出沿。剑南道也发现吐蕃、百越、氐僚、南蛮等部落异常调动,正在打造兵器,储备粮食。   虽然李世民失败了,历史上颉利可汗率领二十万骑兵袭击关中,兵临长安城下的事情,陈应不敢忘记。   但是,作为一个领兵多年的统帅。陈应深知,军队并非越多越好,部队多就意味着后勤压力极大,十万石一天就需要吃掉足足三百石粮食,加上十万军队中的骡马,这个数量会突破千石之多。   大唐仍旧有不少道路无法通行四轮马车,运输依靠的还是这种两轮马车,也就意味着一天消耗的粮食就需要两百多辆,一百天就需要两万多车。   这个时候,裁撤老弱,择留精兵,加强训练,打造精锐是陈应乐意看到的,不过他以前只是因为身份太过敏感,不好提出这个问题。   现在有房玄龄提出裁撤军卒,陈应非常乐意。   当然,乐意归乐意,可是,军中不满的情绪,也需要安抚。毕竟,这些将士有的从武德元年开始就替大唐卖命,遍体鳞伤,因为身体问题让将士离开军队,他们肯定会有怨言。   看着陈应到来,尉迟恭、冯立、魏忠、薛万彻等赶紧迎上去道:“陈大将军,您来得正好,你看看房玄龄这个秦王府余孽,给陛下出了什么馊主意!”   陈应走到主案几后,缓缓坐下,慢条斯理的道:“这个案,本大将军已经看过了,况且本大将军认为可行!”   薛万彻一听这话,更加急道:“大将军,你万万不可受房玄龄这贼子蛊惑”   陈应没有解释,望着外面的阿史那思摩道:“擂鼓聚将!”   阿史那思摩点点头:“遵命!”   随着陈应一声令下,十二卫大军纷纷敲响聚将鼓。   顿时间,整个长安鼓声阵阵,杀气腾腾。   陈应接着又下达第二道军令:“本骠骑大将军命令,各卫各军各府,全副武装,开赴龙首原!”   说着,陈应起身,带着亲卫朝着龙首原行去。   尉迟恭、薛万彻、魏忠、冯立等诸将也只好随着陈应前往龙首原。   所谓的龙首原,其实就是龙首山。也是汉朝长安与唐朝长安城的分界线。汉朝长安城在龙首山以北地区,而唐长安城则在龙首山以南地区。   可是,长安城城就是太极宫。自然普通部队是不可以穿越的,长安城内的军队,要想抵达龙首原,就必须沿安化门、宣城门、清明门、霸城门或直城门等穿城而过。   陈应曾做着计算,从各城门抵达龙首原,最近的要属驻防以直城门附近左武侯卫各府,他们的距离最短,大约二十五里上下。最远的要数左右武卫,因为他们直接驻扎在太极宫南宫,与南衙一墙之隔,不过不能直接穿宫城,从洛城门通过,所以他们必须出承安门宫城,然后沿着坊道抵达清明门绕过长安城,抵达龙首山。   左右武卫大军距离最远,大约需要全程将近六十里。   陈应一行骑兵前往龙首原,速度更快一些,莫约两刻钟左右,众人抵达集结的龙首山荒原上。   陈应的亲卫开始布置中军大营,以及点将台。   时间尚早,部队还没有抵达。   陈应就悠闲的喝着茶水。   冯立皱起眉头道:“大将军,这不公平!”   陈应冷冷的道:“我们的敌人会告诉我们,他们从哪里发起进攻吗?”   冯立无言以对。   陈应的声音陡然抬高八度,望着众将领道:“敌人不会告诉我们,他们从哪里进攻,也不会告诉他们,哪里是他们的虚兵,哪里是他们的重点突破口,无论攻防,我们必须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现在就让你们看看,你们舍不得裁撤的部队,到底是什么成色。”   时间不长,莫约半个时辰。左右武侯卫的十个折训府,全部抵达龙首原。   抵达龙首原的左右武候卫,自觉的排成了五十乘三百的庞大方阵,阵列森严,长枪如林,横刀如墙。   这是陈应接手左右武候卫以来,用严明的军纪、残酷的训练以及优厚的待遇喂养出来的部队!也许成军时日尚短,他们还没有能力战胜太过强大的敌人,但是他们不会畏惧任何敌人!   正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在等到了足足一刻钟后,左骁卫大军开始抵达龙首原,不过此时的左骁卫大军,不仅队形散漫,而且众将士几乎全部衣冠不整。   唐朝军队的装备在这个时候是超一流的,他们装备着最好的精钢铠甲,使用着最好的装备,可是份量不轻。以甲士戈矛手为例,他们的铠甲大约十八斤,他们的行囊大约十四斤,加上兵刃和水壶,每个人的负重将近五十。   也多亏这个时候将士们的体质不错,否则恐怕队伍会惨不忍睹。   当太阳西垂的时候,十二卫大军终于抵达到了龙首原。可是望着龙首原松松垮垮不成样子的十二卫精锐大军,薛万彻心里发出无助的呐喊:“这怎么可能?”   薛万彻出身将门,他的父亲是前隋左御卫大将军、涿郡留守薛世雄。他十七岁就随父领兵征战,自以为对兵事了解非常人难及。   十二卫大军是大唐精锐中的精锐,甚至比他之前所率领的泾州军要精锐得多。可是,这个临时拉练,最远的距离才六十里。居然跑了整整一天时间。就算是训练不如十二卫的泾州军,三日强行五百里不算特别的难事   可是,偏偏这么低强度的行军拉练,十二卫大军将近三分之一处于崩溃的边缘。   薛万彻从不肯承认十二卫大军会如此之弱,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表现最好的,恰恰是行军距离最远的左右卫大军,他们的行军距离将近六十里,他们在两个时辰的时间内,全部赶到龙首原。虽说神情疲惫,但是从阵形来看,这队民勇非但没有崩溃的迹象,反而体现出更坚定的意志。   “这怎么可能?”尉迟恭也默然无语,他自从投靠大唐以来,不是待在东宫左御率,就在跟着李世民的玄甲军,他看到的都是大唐少数数得着的精锐,他看到薛万彻的神色凝重,也可以说很难看。   丢盔弃甲的有,上气不接下气的也有,跑错方向,跑入其他军中的士兵也有,最离谱的是右骁卫的一个折冲府,也不知道领军折冲都尉是怎么想的,居然把部队带到曲江原,来了一个南辕北辙。   如果这是不拉练,如果是一场战争,后果将不堪设想。   尉迟恭此时的脸变得非常难看。   陈应对于十二卫大军的表现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毕竟人是一种懒惰的动物,一旦生活太过安逸,就会失去进取之心。   比如老程久坐不动,短短五年时间体重暴增一百斤。   陈应望着众将士,一脸愤愤的道:“你们看清楚,这就是大唐最精锐的十二卫大军,拱卫关中的绝对力量,你们说,你们还能打仗吗?”   听到陈应的话,带兵将领们包括尉迟恭、冯立他们都垂首不语。   “本大将军非常失望!”陈应望着众将领喝道:“这样的军队能保护好关中的父老乡亲吗?裁撤老弱,难道不对吗?”   薛万彻此时倒没有纠结此时,而是硬着头皮道:“大将军明鉴,末将不是不同意裁撤老弱,而是如何裁撤,朝廷必须拿出一个单程,总不能一纸命令,就让他们滚蛋!”   众将领也跟着附和起来。   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完善的部队退役条例,也没有所谓的退伍安置费。一旦士兵老弱不堪,或伤残,不再上战场的时候,一般遣散的话,只是发放一笔盘缠。朝廷会根据士兵所在的家乡远近,给一贯或数贯盘缠。   这些盘缠吃到回家,基本上也剩不下什么了。   所以,一些没有田地和家人的士兵,一听说要裁撤部队,顿时吓得茫然无措。   陈应其实早有准备,陈应曾混迹国内大型论坛,就明朝灭亡真正的原因,展开激烈的讨论。明朝灭亡提出了“天灾论”,“人祸论”,还有什么“东林党误国论”、“汉奸卖国论”等等各种言论遍天飞。   但是陈应却认同黄仁宇的观点,黄仁宇就认为明亡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财政破产,而财政破产的原因,在于明初国策大幅度退步,没让政府挑起更多责任,而只指望乡间自理,由此也没能获得一个强有力的财税机器,外忧内患,还有天灾,这才亡了国。   明朝,亡于粗疏。   明朝国策,亲民官不得滋扰乡间,甚至出县城都不允许。也就是说县城之下,几乎处理无政府组织的状态,全部由乡绅和地方宗族自治。   前世之事不忘后事之师。   大唐历史上的灭亡原因,真正是藩镇之祸害吗?   当然,朝廷对地方的控制不严是事实,事实上更严重的危机时,朝廷从始至终,没有对地方进行详细的把控。   世族门阀可以免税,但是朝廷却要税收来维持国家运营。可是当财政出现危机之后,大唐在唐玄宗时期,已经没有土地和财力养活关中的二十余万府兵了。   在这个情况下,唐玄宗却把主意打到关外那些归化的胡人身上,因为胡人全民皆兵,不需要训练,不需要粮秣,每打一次战,给一次结算功赏,形成了雇佣军性质,于是大唐由盛转衰。   陈应坚持认为,大唐应该增加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体系。就像当初他在灵州做的试点一样,设立保制制度,让朝廷可以直接管理地方保甲。   用退役的老卒充当甚至甲长、保长或镇长。   平时联保,负责乡里治安。一旦需要可以快速形成军事动员力量。   这些老卒虽然体能不支持剧烈运动,但是他们作战经验丰富,更为难得是他们对大唐无比挚爱。   陈应计划推行保甲制度,在县以入,以十户设甲长,十甲设保长,十保设镇长。   普通士兵退役可以担任甲长,享受五十亩田的职田。   伙长和队正级别的军官,可以充任保长。享受一百亩职田的待遇,并且享受朝廷从九品下阶陪戎校尉的待遇。   镇长需要旅率或校尉级别的退役军官充任,分发两百亩职田,享受朝廷正九品仁勇校尉的待遇。   对于设立保甲制度的州县,同样以边州为先。关外为先。以一个县四千户为例,这就需要四百个甲长,四十个保长,四百镇长。   如果采取正副配合搭配,那么就可以足足安排七八百名退役士兵。   望着陈应下发下去的退伍制条例,尉迟恭兴奋的道:“若是裁撤三万老弱,就需要上百个县安置也有下县,不足四千户。有这么多县吗?”   陈应哈哈大笑道:“安西都护府辖下十九州,一百五十余县,足以安置。而且,所在的保甲,本大将军可以承诺,甲长最次可以获得三间主房四间厢房,以及全部所有丁口的田亩,保长可以获得四间主房五间厢房,镇长可以获得五间主房,六间厢房的宅院!”   冯立哈哈大笑道:“搞得末将都想退伍了!”   陈应郑重的道:“本次裁撤,本着以自愿为原则,自愿退伍,同级别可以优先安置,若是不退伍,日后开展高强度练兵,每旬考核一次,一个月之内,三旬考核,全部末位,就必须强制退伍!”   薛万彻沉吟道:“技不如人,谁也怨不得别人了!”   陈应此时也在变相向外移民,毕竟十二卫大军几乎九成都关中人,他们远去万里之外赴任,势必拖家带口,三万老卒就是三万户百姓,十数万人,不知不觉就迁徙出去了。   长安城淮安王府。一群李家宗室子弟围着李神通骂骂咧咧的道:“照房玄龄的方略,咱们宗室,全都要削减爵位俸禄。”   另外一名宗室子弟也道:“再怎么说,咱们也是陛下的骨肉至亲,哪有自家人,算计自家人的道理?”   义安郡王李孝常满脸冷笑道:“赵郡王肯定没事!”   李神通一脸郁结。   “赵王是咱们宗室之中,战功最高的,他怎会被削减爵位?”   李孝常信誓旦旦的道:“坐在显德殿里的那位当今天子,可从来不是一个念亲情的角色,你怎知道,赵郡王就能躲过这一遭?大家别忘了,玄武门前,血迹未干啊!” 第十六章 大危机总是多重弊端集中形成的   太极宫,显德殿李建成拉着赵郡王李孝恭入席。   李孝恭客套一番,见李建成态度真诚,只好陪着李建成落座。   李建成望着李孝恭道:“赵郡王,迁为河涧郡王,这是将父皇亏欠的东西,还给你。既然是我主事,定要还你个公道。”   李孝恭看着李建成笑着点头。   唐时的赵郡,既为赵州,下辖平棘、栾城、元氏、瘿陶、赞皇、柏乡、临城、昭庆八县。但是河涧郡则下辖十二县,无论人口还是辖境,赵郡远不及河涧郡。   李建成想了想道:“此番,我原本欲将你的封邑,与淮安王叔对调,却又怕,淮安王叔去父皇那里苦闹,便折衷处理了。敕这两天就会下来。兵总归有你带的,不过现下,我有别的事情差派你。”   李孝恭摆摆手道:“除了带兵,我什么也不会的,在朝里做官,非闹出笑话不可!”   李建成郑重的道:“莫怕,我的意思是,由你出任鸿胪寺卿,兼领左骁卫大将军,接掌郑仁泰手上的京兆兵权”   李孝恭一怔。   李建成沉吟道:“朕打算裁军,你对此有何态度?”   李孝恭笑了笑道:“其实,臣正要说此事。兵贵精,不贵多,李药师以为,现在大唐的军队,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   李建成点点的应了一声道:“哦?”   “三天之前,陈大将军将十二大军紧急拉练,想必陛下也听说了吧!”李孝恭苦笑道:“咱们大唐,不堪战的军队太多,能拉得出去,打得硬仗的军队,太少。要练兵,便要练得像安西军、定远军以及东宫四卫率那样。想要打败突厥人,军队要能跑、能打。不堪战的军队,像现在的十二卫,名面上有将近二十万大军,可其中能战之兵,不超过五万人马。”   李建成连连点头道:“很好!很好!朕眼下,有个事情,需要你来帮忙。   李孝恭起身躬身道:“都是自家兄弟,陛下不必客气,尽管吩咐!”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这么做,有些不尽人情,只能委屈你了!”   李孝恭不傻,从李建成这个厚道人的反应中多少猜测到李建成的用意。   李建成想要裁军,阻力并非十二卫大军。因为陈应曾在龙首山演武,把十二卫大军全部拉出去,结果足足一天十二全部抵达,结果仍有三万余人马到天黑都没有到达龙首原。   陈应当既决定要把十二卫大军中三万余掉队士兵全部裁撤。   李孝恭知道李建成用河涧王换赵郡王,目的就是为了补偿他。李孝恭淡淡的笑道:“臣回去就会上书陛下,请求裁撤一半王府护卫,并且建议,天下之兵,裁撤一半,淘汰老弱,选拔精锐。”   李建成闻言大喜,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   土地,一个永恒的话题。多少年来,无数的纷争、流血,无数的改革、革命,无数从无到有的的战争,无数由盛到衰的王朝,都围绕着这个近乎永恒的话题展开。在工业明兴起之前,土地几乎是人类社会中唯一的基础资源,是人类明延续的根本依赖,也是数千年来人们自相残杀的罪魁祸首。   从游社会步入农耕社会,标志着人类自原始社会步入明社会的第一步。因为土地,人类开始进行更为严密的劳动分工;因为土地,人类开始进行更为全面的制度规范;因为土地,族群日益衰落,因为土地,国家开始出现。   无论史学家们持何种观点,无论现代社会关于人类明演化阶段的划分是否科学是否客观,无论是东方的史学家还是西方的史学家,都毫无异议地肯定一点,在工业明出现之前,任何所谓的有记载的人类政治明史都是一部土地分配与再分配的历史,在长达数千年的时间里,土地,是唯一推动着人类明发展进步的原动力。   每一次时代的更替,都以土地为标志;每一次王朝的变迁,都以土地为内容。   西周建立的封建制的核心,是对土地的所有权做出了从上到下的等级式分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所有的土地,都属于天子,天子是天下最大的地主。   这是一个终极的地主,一般而言,凡是过于绝对的,往往是最不实惠的。因此天子实际拥有的土地非常少,只有京城周围那么一点点而已。其他的土地,则大多以“分封”的模式被天子分给了自己的家人、大臣和贵族们。   天子分封出去的这些家人,这些大臣,这些贵族,叫做公、侯、伯、子、男。而这些接受天子分封的皇亲大臣贵族,如今被我们称作“诸侯”。   诸侯之下,则是分封的士大夫,也是士。士最开始的时候,都是诸侯的门客,也是妥妥的无产阶级。士的理想,便是重新分配天下的土地,以更为合理的模式,用更为科学的制度,以便能够让有限的土地保障更多的人的利益。   于是,有了商鞅的“二十等军功爵位制。   无论汉朝二十等军爵制,还是三国时期的曹魏屯田制,以及现在隋唐的府兵制,其实都是以商鞅二十军功为基础的军爵变种。   谁能够更合理更科学地分配土地,谁便是民心所向。   那些无数次高喊着“均田地”揭竿而起的农民起义领袖们,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平均并不总是合理的,只有让自己的士兵能够通过战争获得利益,只有让自己的百姓愿意通过从军获得土地,他们才会拼出性命为领袖们打出一片红彤彤的江山。   秦朝因为不能保证军爵可以授田,于是百万虎狼之师让刘邦兵不血刃而入。大唐也是因为没有土地封赏府兵,于是安史之乱,黄巢之乱,藩镇割据。   陈应非常清楚,任何一个朝代。如果把开国时期遗留的历史问题不能妥善的解决,那么后世子孙,永远不可能解决。   大唐面临的最直观问题就是关中太小,土地是有限的。区区不到四千万亩田地,哪怕依靠后世的粮食产量,也仅能养活两千余万人。但是关中的土地,仅半掌握在世族门阀手中,余下的土地,除了自耕农之外,没有留下多少可以支配给府兵的土地。   像大唐这样在关中地区保持二十万常备军,至少需要关中一半的土地赏功。   陈应目前能做的,就是让大唐关中减少人口集中,否则这个雷迟早有一天会爆炸。   所以,陈应利用粮荒这个时机,恰当的建议李建成向关外迁徙人口。   裁撤府兵也好,迁徙人口也罢,其实都是治标,而不是治本。要解决这个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迁都。把都城迁到洛阳或者邺城,哪怕是汴梁都比长安强。   在没有铁路和高速公路的时代,仅仅粮食和生活物资运输,就会把大唐压迫得疲惫不堪。   陈应回到陈家堡的时候,许敬宗拿着卷宗正等着陈应。   许敬宗把手中的厚厚卷宗递到陈应手中,满脸堆笑道:“主上,事情谈妥了,咱们借给粮商共计一百五十万贯,他们质押物全部在此!”   陈应匆匆扫视一眼,发现上面的质押物被狠狠的压价。   陈应笑道:“他们现在应该纵酒狂欢?”   陈应心情却依旧非常沉重。   许敬宗非常疑惑的道:“主上,咱们计划,咱们一定可以抄底关中粮商,粮食价格必大跌,您为何顾虑重重?”   “关中这场旱灾,不知道几时才能缓解!”陈应叹了口气道:“不管代价多高,总不能让京畿断粮;其二就是走水路从江淮运粮援京;其三,尽可能将关中百姓调到容易得粮的沿河地区就食,缓解京畿粮食供应的压力”   说到这里,陈应的目光盯在潼关至函谷关的方向。   关中大旱,渭水无法通航。从洛阳到长安这六百余里,全部需要走陆路运输,这样耗费实在太大了一些。   陈应看着许敬宗道:“敬宗,你下去歇歇吧!”   许敬宗走后,陈应一脸疲惫的躺在软榻上。   时间,大唐现在最缺时间。   眼看着秋季就要到来,一旦秋季到来,大唐不仅仅要面临内部不可调和的矛盾,还要承担来自突厥的军事压力。   要说打仗,陈应真不怕。可是关键是,大唐与东突厥的边境线实在太长了,到处都是漏洞。   就在陈应迷迷糊糊快要睡觉的时候,突然一双柔娕的手按在陈应肿胀的额头上,轻轻按摩起来。   陈应感觉非常舒服,几乎快要呻吟出声了。   就在这时,陈应背后响起了声音。   “其实,要解决关中粮食危机,除房玄龄所言三策外,解决京畿粮荒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陈应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大惊失色。   果然,陈应起身回头,望着一脸惶恐的长孙无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书房中。   陈应冷声喝道:“你说什么?”   长孙无垢期期艾艾的道:“时间实在紧迫,京畿存粮很可能只能维持到下月中旬,每个时辰都要争取,拖一天,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饿死京畿。眼下关中干旱期间,妾身以为应立即组织人手疏通八河,拓宽河道,改善东都洛阳到到京畿的通航条件另外,要立时在洛口、黎阳建立大粮仓准备存粮。水路运来的粮草在洛口仓,津海方的粮草,储存在黎阳仓内。反正洛口仓距长安也就七百里路,无论换小船或换车马走陆运路长安,都要容易得多”   听到长孙无垢的话,陈应心中暗暗惊讶万分。   他没有想到长孙无垢居然还有这样一层见识。怪不得李世民在长孙无垢活着的时候,英明无比,可是长孙无垢英年早逝之后,又开始昏招跌出。这恐怕李世民一半的功劳,都是因为长孙无垢的杰作。   “这样啊!”陈应知道这不是一封奏章解决事情的问题,他必须去面见李建成,把整个朝廷其他事情都停下来,将所有能调动的资源都集中拓宽渭河河道、修筑运粮驿道、修建储粮大仓这三件事情上来。   做这样的决定,当然有政治上的风险,同样的,做大事必须有决断的魄力,陈应能以弱冠之龄崛起于,自然不是白来的。   陈应沉吟了片刻,说道:“好,我拟奏章!”   京畿闹粮荒并非只缺一万石、两万石粮,而是缺数以百万石计的粮食。京畿要负责解决十二卫近十五万大军,五万余匹战马给食问题,仅维持这么庞大的军队,一年军食加上运途耗损,就需要三百多万石粮。   三百万粮食需要三十万辆大车、六十万匹骡马、三十万名车夫来运输,这么庞大的马车排成一长列,行走在驿道上,前后将形成约五六千里的长队。以载量二百石的内河漕船计,三百万粮食需要一万五千艘船、三到六万名船工,也许额外还需要数十万计的拉纤夫,排成一列行在漕运河道,前后也将近千里长的长队。   大危机总是多重因素集中暴发才形成的。   长安城齐王府,李元吉黑着脸走到后院。看着李元吉脸色不善,谢叔方凑了过去,破着头皮问道:“齐王殿下,出了什么事?”   李元吉的脸阴沉如水,一脸愤愤的道:“赵郡王李孝恭,早上上表,请求裁撤自己的王府护军,并且建议,天下之兵,裁撤一半,淘汰老弱,选拔精锐。”   谢叔方高声怒骂道:“这赵郡王,是得了失心疯吧?”   李元吉骂道:“李孝恭知道什么?陛下犯糊涂,他也跟着瞎起哄!”   就在这时,宇化及笑道:“这不是更好吗?”   李元吉一怔,顿时恍然大悟。   随即,李元吉望着宇化及道:“粮食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宇化及点点头道:“已经弄清了,这批粮食是去年通利钱庄,收账收过来的粮食,共计一百万石!”   李元吉惊呼出声道:“一百万石?这么多?”   宇化及淡淡的笑道:“一百万石多吗?就算有两百万石粮食,也填不饱关中百姓的肚子!”   李元吉皱起眉头道:“这批粮食我们全部吃下,恐怕颇为不易吧!”   李元吉也不是不会算账,现在粮食价格已经接近斗米九十钱,一百万石粮食差不多需要九十万贯。   宇化及叹了口气道:“是不容易,不过也不是不能办到。现在我们已经向通利钱庄举债一百五十万贯,完全可以把这些粮食拿下!”   事实上,每次放粮。关中粮商集团可以拿到手中的只有三分之一左右,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关中至少要运进二百万石粮食,他们的钱才能耗尽!” 第十七章 百国会盟马踏长安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耀在陈应的脸上。陈应悠悠醒来,他被刺眼的阳光照耀得有些不适,急忙用手挡着眼睛,好一会,这才适应过来。   陈应一边摸索着穿上衣服,一边挣扎着起床。   就在陈应来到餐厅的时候,陈应有些意外,居然没有看到李嗣业与陈谦。   陈应好奇的问道:“嗣业与谦儿呢?”   李道贞望了望身边婢女。   小桃躬身道:“回禀阿郎,少郎君正在前院与应国公府上的两个公子嬉戏!”   陈应也没有在意,反正李嗣业与陈谦现在正是淘气的年龄。   可是不曾想,就在这个时候,长孙无垢却一脸惶急的走来,望着李秀宁急道:“三娘,救命啊!”   说着,长孙无垢已经泣不成声。   陈应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长孙无垢此时一个劲儿大哭,陈应也问不出什么来。   长孙无垢嘴里隐隐约约提到“承乾”二字,   李秀宁急忙让何月儿前往查探李承乾怎么回事。时间不长,何月儿返回来,这才向李秀宁回禀。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长孙无垢自玄武门之变,前夜就被接到陈家堡,后来太子妃郑观音、齐王妃杨氏等全部率子女返回。而长孙无垢则留了下来。   李承乾与李恪、李泰哥三个与李嗣业、陈谦五个孩子年岁相差不大,经常在一起玩游戏的时候。日前,因为争夺积木的问题,发生了冲突。李承乾作为孩子里最大的一个,推了陈谦一把。陈谦急得大哭,奈何李承乾哥三个对李嗣业、陈谦哥俩,李嗣业与陈谦吃点小亏。   这原本并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小孩子打架眼泪不干就跑到一块去玩了。可是今天应国公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来到,情况就不一样了。   毕竟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年龄更大,特别是武元庆已经十四岁了,已经具备了成年人的思维。一看小师弟受到了欺负,那还了得,决定帮助陈谦找回场子。   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帮忙,李承乾、李恪以及李泰他们兄弟三人就不够看了,特别是李承乾为了保护李泰不被挨揍,被武元爽一拳打中眼睛,顿时成了熊猫眼。   李承乾性子也倔强,一看打不过武元庆和武元爽,急红了眼就动了刀子。毕竟都不是成年人,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就怂了,李承乾拿着小匕首,追着武元庆和武元爽,李嗣业一急之下,释放了他的敖犬。   敖犬其实就是后世所谓的藏獒,非常护主,也非常忠诚,顿时发出怒吼,李承乾顿时吓得急忙而逃。   在奔逃中,从角楼跌落下去,摔断了腿。   听到这里,陈应急忙冲向前院。   陈家堡前院的角楼高达三丈,约合后世的七米多,相当三层楼那么高。一旦从上面跌落下去,还真能摔个好歹。何月儿向陈应禀告道:“李承乾的伤势颇重,左右小腿胫骨都给硬生生的折断、鼻梁骨挫断、挫伤多处”   陈应来到前院厢房的时候,刚刚走进前院里,就听见李承乾愤怒的咆哮声:“不要咬我不要咬我我不敢了”   李承乾看见陈应进来,就如看到凶神恶煞似的,惊惧的就要往后退,碰翻汤碗,将参汤洒了一床,所幸床前李初七与赵远桥眼疾手快,按住他的下身,没有碰到断腿。就是如此,李承乾也痛得大叫,将要晕过去。   陈应看着满地的血布,也是尴尬,见李恪一脸怨毒的望着自己,而李泰则吓得躲在李恪身后。   陈应朝着随后而来的长孙无垢做了长揖,说道:“子不教,父之过,今日害得承乾受苦陈应代犬子向承乾赔罪,也希望承乾宽囿劣子与顽徒今日之过”   李承乾冷得脸上冷汗直流,满脸狰狞,却不敢接陈应的话。   长孙无垢在旁边给陈应揖礼道:“大将军言重了,今日也是这孽子先做下错事,所幸还有悔过自新的机会”   “说这些都无益”林缚看着李承乾眼睛里惊惶之色犹在,就上前走过去将盖住李承乾双腿的被褥掀开,见长孙无垢脸色惶然,笑着说道:“陈应略知医术,我看看断骨接得正不正”   陈应的浅薄医术当然不能跟长安城里的名医相提并论,但谈到对人体肌骨的认识以及对外伤、骨折伤的处理,当世还真没有几个名医能跟他相比。   当世的传统中医正骨术也的确不容小窥,况且李初七与赵远桥也深得陈怀仁的真传,李承乾双腿断骨接得很正,没有什么不当,陈应站起来将门外守候的人喊进来吩咐道:“去仓库取些石膏来,要凑足十斤八斤才够用”   赵远桥疑惑的道:“大将军,清热泄火,石膏只是辅药,几钱就成,我们随身就带了一些来,何需十斤八斤?   “谁说我要拿石膏下药了?”陈应反问道,他并不知道石膏何时才用于治疗骨折的固定用物,不过他知道,博仁医院中有石膏这味药,只是给当成清热泄火的辅药来用。   长孙无垢等人都觉得陈应有些乱搞,她们都不信陈应的医术能比赵远桥和李初七这两位郎中更高明。   要知道,这几年陈怀仁自从跟随陈应,成了远近闻名的军医,并且已经做到了从七品医正,不过却享受正六品武官的待遇。   不过,陈应向来是一个强势的人,在这宅子里陈应真要乱搞,长孙无垢也只能忍气吞声。   石膏取来以后,陈应就指使人将大量石膏丢到铁锅里干烧又让人拿到石磨上磨碎粉跟水搅成糊。   长孙无垢心里也默念希望儿子能少受些折腾,怕是两条腿彻底保不住了。   长孙无垢此时有一种万籁俱灭的感觉,如果李承乾成了瘸,就算将来她死了,如何去面对李世民?   赵远桥与李初七自然不会阻止陈应折腾,等他们看到陈应牛皮铠甲削下来的皮革,在李承乾的断腿处做成柱状的模子,将石膏糊浇进去。待皮革模子里的石膏糊在片刻之后又重新凝固成硬块,将双腿断骨处牢牢的固定住。   赵远桥与李初七这才恍然大悟。   正在此时,闻讯而来的孙思邈看着陈应捣鼓着石膏,赶紧蹲下来检察石膏固定断骨处,激动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说道:“陈大将军,您是怎能想到如此绝妙的法子?老朽给人治了半辈子伤病,给断骨之人接骨容易,但是养骨需数月时间,这时间里断骨伤受不得外力,一旦再受碰撞,前功尽废”   陈应望着药王孙思邈的感慨和叹服,非常有成就感。   孙思邈非常激动的说道:“贫道行医几十年,接过的断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真正能伤愈不留残疾者也不过百余,便是固骨之物难求。”   之前,陈应帮助断骨士兵,采取木片捆绑的办法,可是木片捆绑有一个弊端,捆绑太紧,容易血液流通不畅,久而久之,断骨之处就算愈合,也用不上力,胳膊或腿,也会废掉。   可是一旦捆绑松了,容易滑落,一旦碰动断骨处,就会前功尽弃。   孙思邈感叹道:“大将军这石膏之法,比柳枝术不知道要高明百倍,贫道代替天下伤患向大将军谢恩!”   说着,孙思邈给陈应作长揖施礼。   “孙神医太客气了,我胡乱折腾罢了。”陈应笑着说道。   长孙无垢等人这才确定陈应不是在乱搞,而且接骨手法之妙甚至让名扬天下的孙思邈也折服。   长孙无垢早就知道李建成器重陈应,也知道陈应博学广识,但是亲眼看到陈应亲手给李承乾固定断骨,并当场折服孙思邈,这个印象太深刻了。   长孙无垢原本对陈应有些恨意,可是现在看着陈应亲手给李承乾治伤,心中多少好受一些,长孙无垢紧张望着孙思邈道:“孙神医,承乾的伤能不能复原?”   孙思邈抚须笑道:“若是沿用之前柳枝夹固之法,贫道不敢妄言,现如今采取石膏夹固之法,令郎定无大碍,这段日子多注意补补身子既可!”   长孙无垢这才松了口气。   龙城,东突厥汗国临时王庭所在地。   此时,这个时空,东突厥也好,吐蕃、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骨、霫、薛延陀、契丹、奚、以及包括高句丽、扶余、新罗、百济等大唐周边一百多个部落和国家,都明显感觉到了大唐的强势之处。   西突厥被陈应打得只剩半口气,吐蕃被陈应用背嵬军搞得处处奴隶造反,乱成一团。至于辽东方向高句丽、扶余、新罗、百济、以及奚族、契丹族,他们也被李世绩这个安东大都护打得没有脾气。   事实上,随着唐朝平定江淮之乱后,大唐在南方的军队已经开始渐渐北移,特别是大唐三百六十九座州府,仅河西、西河、河东、河北就多达二百六七座,这还不算安东都护府以及安西都护府。   只要大唐完成这次权力交接,傻子也能看出来,大唐会从安东和安西两个方向,像钳子一样,一路向北,横扫漠南、漠北。   不想投靠大唐,只能灭亡。   颉利可汗原本都准备认命了,他本着打不过可以跑的心思,随时准备跑路。   偏偏在这个时候,大唐发生了玄武门之变。而且关中又恰恰相逢大旱,仅仅关中大旱,就让颉利可汗重拾信心,没有关中支持,大唐根本守不住北方数千里边境线。   颉利可汗想着联合大唐周边诸部,可是联合哪有那么容易,一百多个国家和部族,虽然都派出了核心成员前来参加这个会盟。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众部落与国家,天天争吵,眼看秋天越来越近,他们还没有吵出一个结果,颉利可汗大急。   就在这时,步鹿根返回龙城。   看到步鹿根回来,颉利可汗大喜道:“此次西进,结果如何?”   步鹿根大喜道:“萨珊帝国皇帝愿意接受可汗调停,也愿意参加这次会盟,只要西突厥汗国愿意归还萨珊帝国的呼罗珊地区,他们可以派出十万萨珊铁骑,与可汗一道,马踏长安!”   颉利可汗想了想道:“你有没有按照计划,答应他们?”   步鹿根点点头道:“可以,他们派出他们的小王子,前来盛乐,与可汗详谈会盟事宜”   颉利可汗望着步鹿根道:“现在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你马上收拾一下,前往长安,去探探大唐的虚实!”   步鹿根疑惑的问道:“可汗的意思是”   颉利可汗皱起眉头道:“我总感觉不太对劲,唐人会帮助我们坑他们自己人?”   步鹿根则轻松的笑道:“可汗您也知道,唐人就是三百年前的汉人,他们若是不内斗不休,我们何来牧马中原的机会,这一次机会把握住,颉汗就可以成为魏孝帝第二!” 第十八章 害死他们的不是我是贪婪   李建成、陈应、魏征、房玄龄以及尉迟恭等人骑着战马,缓缓的走着。   此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远处的村落却不见炊烟生起,也不闻犬吠。   李建成脸色凝重。   魏征望着李建成道:“陛下,像这样的村落,没有一千也八百!”   李建成的脸更加阴沉。   陈应摆摆手,冲边的侍卫道:“四处查看一下,看看还没有人!”   时间不长,有名拄着拐棍的老人家,在侍卫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李建成急忙问道:“老丈,这个村子的人呢?”   老人家似乎有些耳背,李建成连续问了五六次,这才听明白是什么意思。老人家满是沟壑的脸,皱纹更深了。他颤颤巍巍的道:“逃叻都逃叻!”   李建成附身问道:“为甚么?”   老人家期期艾艾的叹气道:“没水了方圆三十里一滴水都找不到,打井打到六丈四尺都打不出水!”   李建成又问道:“老丈,您怎么没有走?”   “走我这样的人还能出哪!”老丈没有理会李建成,他就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走了。   李建成跟着老人家,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这才发现,老人居住并不居住在村里。而是在一片坟地里。坟地里有新鲜挖出来的土壤,老人家走到这个还没有挖完的墓坑中,拿着锄头,继续挖土。   望着这一幕,李建成用牙齿咬紧嘴唇,他非常用力,李建成的嘴唇被他咬得出血,可是李建成依旧恍然未觉。   李建成走到墓坑边上,发现老人家没有被褥,只有几块干裂的杂粮饼,还有一小桶已经发黄的水。   李建成痛苦的用拳头砸着自己的脑袋。   魏征感叹道:“赤地千里,荒芜人烟!”   陈应上前狠狠瞪了一眼魏征。   魏征不以为然的望着陈应道:“陈大将军,我知道你想打突厥,把突厥打服,可是,现在咱们大唐打不起,咱们的大军,也都要饿死!朝廷现在,连一个月的军粮都凑不出来。为今之计,不能开战,只能求和!”   “求和?”陈应望着魏征,一脸鄙夷的道:“能战方能言和,现在是突厥来打我们,不是我们去打突厥。”   原本沉默的房玄龄突然开口道:“现在就要看陈大将军的本事了,大将军不是一直以擅长兵法自诩么?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正是,孙子兵法的精髓么?”   尉迟恭没有理会房玄龄,而是望着李建成道:“陛下,无论如何,这一仗咱们必须打。”   “尉迟将军所言极是,突厥人可不不会管你是不是缺粮,是不是大旱。若不狠狠打一仗,狼崽子们是不会乖乖地回草原去的!”陈应望着魏征冷笑道:“魏令公这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突厥人来之前,灾荒就已经开始了,就算突厥人现在撤走了,灾荒难道就结束了?”   李建成默然不语地盯着舆图。   就在这时,李孝恭突然策马前来。   李建成被马蹄声惊醒,回过神来,李建成抬头望着李孝恭道:“孝恭,发生了什么事?”   李孝恭苦笑道:“突厥使臣、步鹿根与执失思力请求入京觐见,现他们到了丰州,预计半个月可以抵达长安!”   李建成岂会不知,东突厥在这个时候遣使入长安,其实就是为了探听大唐的虚实,此时关中饥馑、饿殍遍野,根本就瞒不住突厥人的眼睛。   更何况这次出使恐怕绝对不止明面上的这么些人,暗里不知道会有多少细作潜入中原。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走吧,回宫拟定行军方略!”   陈应躬身道:“陛下是知兵的,论起兵法,陛下并不弱于臣。”   李建成站起身,断然打断了陈应的话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不可从中御,军不可从中制,这是最大的兵法!朕,知道,但是,咱们君臣必须想一个妥善的办法”   魏征道:“臣也是经过战阵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出不了大乱子!”   “那就是不肯担责任,不肯临机决断,事事皆请示就是让陛下背锅吗?”陈应当然没有对魏征客气道:“你就是这么当宰辅的?”   魏征无言以对。   李建成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陈应叹了口气道:“计划只能提前了!”   现在正是陈应与关中粮商集团,其实也可以说是关中贵族集团斗争最关键的时候,粮食战斗打到现在,粮食价格已经提高到了斗米百钱。   陈应从关外陆续运粮进入关中,而关中粮商择不择手段买进,粮商集团首笔贷款一百五十万贯即将告馨。其实陈应仅仅河南府的粮食还没有用光,更何况还有八百多万石粮食正在陆续前来的路上。   在这个情况下,关中粮商集团已经把大量的资金砸在了粮食上,而且是准备以平时粮食价格十倍甚至二十倍的价格买进的粮食。   粮食战争打到现在,事实上双方都已经差觉到了对方的计谋,这就像是国战,抛开前面的三板斧,后面就是拼国力了。   陈应如果没有持续新粮进入关中,粮食市场的价格还是陈应说了算。可是一旦关中粮商集团一旦爆仓,他们要么贱价处理粮食,能回事多少就回本多少,要不然没有办法按照还款,只能把祖宗数代经营,积攒的店铺、房产以及田地折价卖给陈应。   可是,突厥使节入关打探大唐的虚实,如今关中粮食市场如同火山既将喷发,民怨,而且最关键的是市场萧瑟,会被突厥发觉大唐的虚实和底细。   陈应叹了口气道:“两害两较取其轻,眼下只能见好就收!”   原本,陈应是非常有机会把关中贵族集团数百年积攒的财富,一次性收割大半。可是为了应付突厥使节,只能提前结束了。   李建成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他们真是命不该绝!”   李建成也明白如果陈应的计划完全成功,关中贵族集团,至少三分之二的家主,会因为他们做出的错误决定而被迫下台,关中就会产生大地震。   齐王府,一天早起来,李元吉就感觉着脑门子直突突,眼皮一跳。   这让李元吉感觉有些疑神疑鬼起来,在李元吉再三的追问下,谢叔方做出全面保证,李元吉这才罢休。   谢叔方正准备离去,突然想起突厥遣使入关的消息已经来了,就向李元吉禀告道:“齐王殿下,突厥颉利可汗遣使入关”   李元吉一听这话,顿时大喜道:“看来,颉利也是一个怂货,屎都到腚门了,现在还在瞻前顾后!”   谢叔方笑道:“那还不是因为他被陈大将军打怕了,这三年来突厥,可没有占到过便宜,武德四年的时候,突厥还可以聚起四十万控弦之士,现如今他们要凑足四十万控弦之士,恐怕要把女人和孩子都算上!”   李元吉哈哈大笑。   良久,李元吉停止大笑,脸色凝重的道:“还没有查到老二的下落吗?”   谢叔方摇摇头道:“没有,他仿佛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巴蜀、河东、河北、甚至凉州,剑南道、岭南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这就奇怪了啊!”李元吉沉吟道:“老二到底死哪里去了?”   谢叔方低头不语。   就在这时,一阵如同野兽的嘶吼声传来。   李元吉一怔,赶紧朝着后院方向奔跑而去。   谢叔方紧随其后。   当李元吉来到宇化及的小院时,突然一个砚台从院里飞出来,谢叔方急忙想挡在李元吉身前。   李元吉皱起眉头,挥拳砸去。   李元吉一拳将这块上好的砚台打得粉碎。李元吉进入小院,却见宇化及双手提起一外元随扈从,双手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   宇化及面目狰狞的吼道:“还有一百万石粮食,你怎么不早说?不早说”   只是这名扈从已经停止了挣扎,抽搐着,已经没有了声息。   李元吉走到宇化及身前,用力掰开宇化及的手,一边用力,一边道:“先生,他已经死了!”   说着,李元吉冲左右吩咐道:“给他找一副棺木,好好安葬,家里送去一百贯!”   李元吉扶着宇化及坐下来道:“先生,出了什么事情?”   “这些废物,全部都是废物。”宇化及嘶吼道:“陈应小儿在河南府,早已秘密储备两百万石粮食,就放在桃林县。直到现在才发现”   李元吉大惊失色,此时两名长林军侍卫正抬着这名被宇化及掐死的元随扈从的尸体,慢慢向外走。   李元吉冲着二人吼道:“站住!”   两名长林军侍卫莫名奇妙的望着李元吉。   李元吉嘶吼道:“不必安葬了,把他给我剁碎了喂狗!”   侍卫不敢怠慢,只好去执行李元吉的命令。   李元吉此时方寸大乱,他可清楚的知道,多出这一百万石粮食会意味着什么。   一百万石如果全部进入民间,如果像大业末年一样,百姓只吃一餐,或者用稀粥吊着命,一百万石粮食可以足够一百万人支持半年。一天六两米虽然吃不饱,但是绝对饿不死人。   关键是半年时间,足够发现太多事情。就算蜗牛爬,其他产粮区的粮食也能运进关中。   也就意味着,这次囤积粮食彻底失败了。   李元吉魂不守舍的道:“先生,现在咱们怎么办?”   宇化及愤怒地压抑着内心里的愤怒道:“现在只能持续买进!”   “可是,咱们手中钱已经所剩无几!”李元吉道:“其他各家,恐怕也都差不多吧?”   宇化及转来转去,突然背着手道:“齐王殿下,朝廷不是说往关外迁徙的人口,等每户可以补偿十贯钱盘缠?”   李元吉点点头道:“不错,民部是有这么一个规定,先生你的意思是”   宇化及苦笑道:“他们各家都荫户和佃户,让他们拿人换钱吧!”   迁徙安置费是为了避免向关外迁徙的百姓,不至于衣食无着落,如果迁徙之路,一路血肉,这可不是陈应愿意看到的。   每户十贯钱的迁徙安排置费用,这是陈应是折税的办法,从通利钱庄支出来的。当然,全部都是钱钞,不不妨碍流通。   这个时候,一户平均人口是四人。其实稍多,关中约一百多万户,计划迁徙出去三十三万户。   当然,关中贵族集团各大都有荫户,而且数量不少。以京兆韦氏为例,韦氏就拥有八千多荫户,奴仆超过万人。   宇化及的办法,其实并不是办法。只是饮鸠止渴,各大可以凑出两万户的话,就可以从朝廷那里套出二十万贯钱。这些各大世族门阀的荫户,携带粮食上路,他们一样也不用饿死。   自从粮食饥馑以来,长安的粮商就断绝了粮食供应。全靠长平仓出售粮食。   就在六月二十七日这天,长安城内一次性冒出了六十多家粮店。   这些粮店纷纷挂牌出售粮食。   “麦六十钱一斗!”   “米八十钱一斗!”   “谷七十五钱一斗!”   “永不限量!”   很快这些粮店门口就排起了长龙。   李建成与陈应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样子,跟随在人群中。   刚刚开始,因为粮市的价格比长平仓出售的价格略低,引得百姓疯抢。   他们的买一石,有的推着鹿车,买上三四石。   但是更多的则是那些行事干练,衣着崭新的百姓,他们购买的粮食更大,多者十几石,少者也要五六石。   李建成面前排着的是一个少年,还有一个丫头。看上去年岁都不大,他们二人都面黄肌瘦,在粮铺伙计面前说话结结巴巴的道:“能不能给我一斤栗!”   伙计道:“五个大钱!”   少年哭丧着脸道:“我们没钱!”   伙计脸一板:“没钱就让开,回去拿钱!”   丫头一脸悲悲戚戚的带着哭声道:“我们家里也没钱!”   这场粮食战争虽然可以让陈应大赚一笔,可是苦的还是普通老百姓。也多亏陈应在长安城开设了太多工坊,加上朝廷兴建的工坊,百姓可以在农闲时候,打些零工。每年赚个三五贯钱。   要不然,哪怕斗米五十钱的价格,一般普通也承担不起。   陈应从怀中掏出一张钱钞,哪怕是面额最小的也是一贯钱。   “谢郎君赏钱,小小人买了一斤米就回来,阿妹,你给恩公再磕个头!”   李建成唉声叹气的道:“这种情景,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应淡淡的笑道:“快了!”   粮食涨价速度很快,可是下跌同样更快。   从最高峰值斗米九十钱,几乎是一天一个价。   从九十钱回落五十钱,仅用了四天。   关中粮商们一直在观望着,希望官府的粮食可以售馨。   只是他们失望了,官府中的粮食似乎没有尽头。   粮食价格在快速下跌,关中粮商已经没有钱可以坐空粮食市场了,他们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用五十钱一斗的价格大量购进粮食。   仅仅七月初一这一天,长安官仓与城内粮店就售出不下二十万石粮食。   七月初二,粮食依旧连续五天下跌,这次跌幅度相对较大,直接在原本基础上再降二十钱。   每斗三十钱!   这也意味着关中粮商集团手中原本价值四百余万贯的粮食,在短短五天之内缩水三分之二。   钱长庚受不了他了。   他本是元氏的商号大掌柜,负责粮食以及田庄的打理。这些年他本身也是拥有万贯家财的富豪。   他原本想关中各大家族联合起来,做空粮食市场。他也可以从中大赚一笔,日钱他将自己的宅院,以及田地质押,贷款到了四千贯钱,加上他自己的六千余贯,共计万贯,在峰值斗米八十钱一斗的时候,私自购买了一万两千五百石粮食,准备大赚一笔。   然而短短几天功夫,他的万贯家财只剩下了不到四千贯。   损失惨重,血本无归。   钱长庚受不了了,粮食市场崩盘了,以元氏刻薄的性子,这个锅肯定是他背。   想到这里,钱长庚马上给自己下毒。   全家三十七口人,无一幸免,全部中毒身亡。   钱长庚不是意外的全例,甚至不是第一个。   随着粮食价格的崩盘,越来越多那种衣着光鲜,长得肥头大耳的商贾,要么上吊,要么抹脖子,要么撞墙,还有的就是跳楼。   李秀宁接着这个消息,有些不忍心的道:“惨实在太惨了!”   陈应一边算着账,一边笑道:“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更何况害死他们的不是我,是他们的贪婪!” 第十九章 对待畜牲自有畜牲之道   李秀宁也是无言以对。   关中粮商原本可以收手的,就算八十钱每斗粮食的价格出手,他们虽然也会有成本损失,但是却不会亏得更多。   可是,他们不舍得来试探陈应和朝廷的底线在哪里。随着谢惠麾下的船队抵达洛口仓,足足五百多万石粮食,征调了洛阳周边三万民夫负责搬运,原本已经快要见底的洛口仓瞬间就被填满了。   船队自然是进不了关中,但是堆放在新安、渑池以及洛阳城的粮食,已经堆成了小山。   早已闻风关中粮食价格虚高,河东、河北一些想要趁机捞一笔的人,也纷纷利用自己的渠道,前往关中偷运粮食,事实上,哪怕到明年秋收,关中已经没有了饥馑之忧。   李秀宁其实也恨这些丧尽天良的粮商,因为这些粮商落井下石,腐蚀的是大唐朝廷的根基。   当然,这一次陈应大赚了一笔钱,其实陈应赚钱的比例不大,除去路途、以及储存、搬运的损失,事实上,他每石粮食所赚取的差价不足十文钱。可是架不住量多啊,足足一千多万石粮食,就多达百万贯。   粮食虽然所赚的不多,甚至不如大唐的宗室们赚得更多。他们拿出的粮食,陈应给他们以五十钱每斗的价格,他们赚了足足十倍有余。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获得了比较好的名声,这是千金买不来的。   陈应赚得最多的,其实还是大唐通利钱庄,一百五十万贯的贷款加上朝廷的三百万贯,总计四百五十万贯,一年之内获利近九十万贯,当然还有一部分是关中豪门产业的质押,现在粮食做空已经破产,他们明年之内肯定没有办法按时还款,陈应有权将这些产业拍卖。   陈应甚至可以考虑把这些产业拍卖成比原来价格更高的价格,明年之内他就可以赚到五百万贯。要知道大唐一年的财政收入不过五百多万贯,简直可以富可敌国了。   李秀宁望着陈应问道:“陈郎,关中粮价还降吗?”   陈应点点头道:“会降,关中现在还有三百多万人,即使这一千多万石粮食依旧还不够吃,所以要逼着他们把粮食吐出来,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虽然因为东突厥遣使入关,为防备突厥人看出关中的虚实,陈应只能被迫提前决战,这个粮食价格他会继续打压。   毕竟参与关中粮食战争的主力虽然是陈应,可是这一网也网到了不少趁机摸鱼的粮商。这些人的粮食已经运到了关中,正所谓货到地头死,陈应绝对不会让这些粮食再出关中。   粮食价格持续走低,这些想浑水摸鱼的粮商们也会被迫出手,手中的粮食,毕竟他们一旦运回去,代价更高。   当然,为了弥补这些运入关中的粮商,陈应用每斗三十钱的价格,把他们粮食全部收购了。此时陈应手中的粮食,仍旧保持将近九百万石。   可是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关中粮商集团手中控制的粮食,差不多有近五百万石,这些粮食,陈应需要他们吐出去。   三十钱的价格还是太高,为了弥补百姓的损失,陈应决定再降低每斗五钱,既每斗二十五钱的价格。   关中粮商们到时候会更加头疼。   他们会赔得倾家荡产。   长安彻底疯狂了,随着粮食价格下跌,百姓兴奋得载歌载舞。入夜后的长安城,到处都可见烟火,本来深谙的天空没有半点星光,如今却被五彩的烟花侵染的多姿多彩。   七月的关中,空气中都带着灼热。虽然闷热,让没有阻止百姓们的热情,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灯火璀璨之中,被热闹地氛围包围着。   各式各样的人们同时拥挤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之上,有闲逛的,有购物的,有的则四处寻觅着佳偶良友,有的则在偏僻的茶楼上吟诗作对,附庸风雅。   在这一时刻,所有在街上出现的人们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真诚的笑容。   大街之上的人群中,拥挤着三个人,正是李建成与魏征、房玄龄。   李建成原本阴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魏征与房玄龄也与一般百姓无二,不时的东张西望,被热闹喧哗声所吸引。   李建成并不是不被这些场景所动,这一切不在他的眼中,而是在他的心中。说实话,李建成采好些年没有见到过百姓如此的欢腾愉悦了。   李建成一路之上不说话,也不张望,三人一行不时便已经到了南门处,这里的人群更拥挤,呼喊声、鼓掌声、喧闹声、议论声、鞭炮声、叫好声……各式各样的同时传来,虽然显得有些吵杂,但是这种吵杂却是大唐立国七年来,难得一见的景象了。   李建成的眼睛有些湿润,他梦想中的大唐就是这般景象,百姓满足幸福。特别是饥馑之忧解除,长安大街小巷都弥漫着食物的香味,有羊肉汤饼、有胡饼、有烤羊肉,也有甜腻腻的糯米香味。   李建成非常清楚,亲手缔造这一切的不是满朝诸公,也不是李唐立国时,对他们鼎力相助的世族门阀,而是陈应。   这次关中饥馑之忧,也让李建成彻底看清楚了世族门阀的嘴脸,李建成脑袋中不自觉的浮现,陈应给他描绘的宏伟蓝图。   李建成终于从这种玄妙的环境中回过神来,他望着房玄龄道:“房卿,你的五条方略,将文牍,裁军这一项,朕已经做了,剩下的这几项,朕也准备一一做起来,但是,你这个始作俑者,不能施施然作壁上观,谁主张,谁实施,你自己的建议,你自己必须亲自去做。”   房玄龄不以为意的笑道:“陛下眼下最急着要做的,是哪件事?”   李建成边想边道:“朕希望,你能出面主持吏部,裁汰官吏员额,但眼下最着急的,是宣布宗室降封。”   魏征摇头道:“陛下现在,最急着要做的事情,突厥使者即将进入长安,如何骗过突厥使者,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李建成嘴角抽搐着道:“那朕……就必须把陈应,调回长安。”   魏征默默点头道:“让陈大将军对付突厥使者,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短短五天时间,宇文化及仿佛过了五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应居然会从江南调运粮食,而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事实上,陈应不仅让谢惠帮助运粮,还从中南半岛的林虑国运粮。林虑国国,因为有占城稻这个大杀器,林邑国境内的大米,其贱如土。   张仲坚的远洋船队在林邑国可以用一把几文钱的菜刀,换两石大米,平均下来价格不及每斗一文钱。当然,如果用透气性极好的布帛来换,一船数千石粮食,付出的价格不过是几匹布帛。   关键是张仲坚这么便宜的交易,他还想省,反正他麾下都做习惯了无本买卖的海盗,让他们花钱买东西,有点高看他们品德了。   随着张仲坚准备全面撤出筑紫岛以及中南半岛的所有势力,张仲坚与陈应做了一次价格庞大的武装销售生意,张仲坚用三百多万石免费得到的粮食,向陈应换取了百万支级别的三棱箭以及两万余面折叠盾牌,还有数量相当的戈矛。   关中粮食危机其实是有太多的偶然因素造成的,明年一旦秋收,粮食不给可以满足关中百姓消耗,还可以节济周边。   在这个情况下,他们留着粮食也会大跌,要知道丰收年景关中的斗粮才五钱。   一名扈从向宇文化及禀告道:“先生,今天粮食又跌五钱,又有七家粮家子自尽!”   李元吉此时郁闷的想要吐血,他好容易积攒百万家财,这一次全部砸进粮食战争中,结果倒好,短短五天功夫,原本百万贯家财,此时还不到三十万贯。   李元吉嘴角上都是水泡,他急道:“先生,咱们现在怎么办?”   一名掌柜急道:“都是该死的陈应搞鬼……”   李元吉气愤的道:“那就杀了他!”   “没用!”宇文化及摇摇头道:“如果陈应那么容易杀掉,他怎么可能活到现在?他出入都有三百余护卫,平时又不出陈家堡,想要对付他,就是自取其辱!”   李元吉虎目欲裂道:“本王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杀不死的人,我就邀请他来府上做客,到时候,就下毒,大不了我学老二那样,喂自己一杯毒酒……”   “没有用了!”宇文化及叹了口气道:“如果杀人有用的话,老夫岂会手软?现在陈应已经把粮食递交官府,陈应在或不在,粮食饥馑之危已解,于事无补!”   李元吉大急道:“那现在怎么办?”   宇文化及郑重的道:“只能等了!”   “等?”李元吉狐疑的望着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目光望着北方,喃喃的道:“现在就要看颉利可汗的了,他只要不怂,我们还有机会!”   事实上,正如宇文化及所说的那样,如今大唐与突厥决战即将爆发,一旦大唐胜了,自然是坐稳江山,一旦李建成败了,关中拥有再多的粮食,也不够突厥人抢的,那个时候,粮食危机还会爆发,他们损失的钱粮,还能找回来。   陈应接到李建成的口谕,让他负责接待突厥使节,陈应不敢怠慢,随即策马率领亲卫返回长安城。   现在陈应已经加大的防卫力量,整个关中他成了世家门阀的公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弄死他。   就在进入城门口的时候,陈应望着精神抖擞的士兵,微微皱起眉头。   大唐关中精锐虽然都是样子货居多,就怕突厥人以为大唐在虚张声势,想了想陈应道:“去招募三千老弱病残的灾民过来,有多惨要多惨,最好还是瘦得不成样子!”   很快陈应就用三千灾民,换装上了守城将士的甲胄,让他们代替原本高大的关中士兵们执勤。   等到东突厥使节抵达长安城的时候,特别是执失思力望着那些看上去弱不经风的脸,瘦骨磷晌的身材,执失思力一脸鄙夷。   然而,打扮成普通使团成员的步鹿根装模作样的靠近守城士兵,近距离打量他们。   时间不长,等陈应带领东突厥使团进入长安城的时候。   步鹿根的脸上浮现一抹凝重之色。   执失思力笑道:“国师,怎么了?如果唐军只是这等货色,本设汗光凭麾下六千精锐,就可以踏平长安城!”   步鹿根摇摇头道:“你看看他们的手,拿刀的手,与拿锄头的手,用力点不一样,手掌上的茧子位置也不一样,这些都不是大唐的精锐,甚至他们连军队都不是……”   执失思力一脸凝重的道:“他们这么做的意思是什么,或不是国师仔细,定被他们瞒住了,难道是他们早张网以待?”   步鹿根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还必须得到更多的消息!”   陈应用眼睛的余光盯着身后突厥使节,看着执失思力对步鹿根恭敬的态度,就明白了,执失思力只是一个表面上小角色,真正的话事人,就是这名其貌不扬的栗特奴。   随着陈应带着执失思力通过承天门进入太极宫。   此时,李建成以及内廷三省重臣齐齐盯着大殿门口。   执失思力一进大殿,便热情地张开了双臂,颤动着络腮胡子高喊道:“英武的太子殿下,颉利可汗得知你做了大皇帝,特地带了一百万突厥勇士来看你,向你表达,大漠草原上兄弟,最诚挚的祝贺。多么快呀,短短几年的时间过去,我们的小太子,已经成为皇帝了……”   李建成气得一脸铁青。   陈应目光凌厉地盯着执失思力。   执失思力顿时哑然。   李建成冷声笑道:“我当是哪个混蛋,原来是你这小狼崽子!”   执失思力吃了一惊。   大殿里的臣子们面面相觑。   萧时文与陈叔达都认为李建成太失皇帝的威仪了。   事实上,他们与突厥人接触得太少。根本就不知道突厥人也是畏威而不畏德。   李建成喝道:“执失思力,虽说是老熟人了,大唐的礼仪,却是不可废的,你给朕,跪下说话!”   两个殿中武士,立即跑了过来,将执失思力压得半跪了下来。   执失思力怒喝道:“小太子,这就是你,接待客人的礼节吗?”   李建成冷笑道:“大唐以礼待客,待畜牲,也自有畜牲之道。朕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太子,朕是大唐的皇帝,是一国之君了,岂能容你在这里,小太子,小太子的胡乱叫嚷?”   执失思力有些不知所措的仰望着上面的李建成。   他刚刚想争辩,就看到陈应冲他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顿时,他就怂了。   李建成接着道:“颉利贵为可汗,见了朕,也要尊称一声兄长,你一个小特勤,便敢在朕面前,胡乱随意,朕若是容了你,偌大天下,亿万臣民,将如何看朕?将这畜牲,拉到朱雀门外斩首,首级悬于西门之外,旁边放一幅白绢,上面只书四个字‘背誓者死!””   殿中武士架起执失思力就向外拖。   执失思力吓得心胆俱裂,口中连呼饶命,双手乱晃,双脚乱踢。   魏征赶紧出列,躬身道:“陛下,化外之人,素来不服王化,不晓礼仪,其人无礼,交鸿胪寺申斥一番即可。况且,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请陛下开恩,对这等粗鄙之人,训斥一顿,遣他回去,也就是了!”   李建成冲陈应眨眨眼睛道:“说的也是,现在杀了此人,背盟的却是他的主子,谅他也不服!”   陈应躬身道:“臣请旨,将他押在哪里,是掖庭还是北衙?   李建成沉吟道:“怎么说也是个使臣,就押在政事堂吧!” 第二十章 长安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陈应摇摇头道:“绝对不行!”   李建成狐疑的望着陈应。   按照原本的计划,李建成将执失思力关押在门下省的茶水室中,然后在半夜的时候,命封封德彝与魏征争吵。   内容早已准备好了。   封德彝冲魏征拍桌子瞪眼睛大吼:“绝对不成!一举动用国帑,近岁入的三分之一,别说我没这个权力,便是有,这等败家子的事情,我也不能做!如今,天下方安定不久,百姓生计,尚且不能糊口,如此巨大的数目,足以赈济十二个州县的灾荒,我要对陛下负责!”   魏征就会反驳:“封相要对陛下负责,难道魏征,便不是对陛下负责了么?如今,各地勤王之师,近五十万大军,云集京兆,人吃马嚼,哪里不要用钱?仅并州军一路,一日所费粟米,便高达二十万斤,草料多达八万担。民生经济固然要紧,眼前的军事,又岂能轻忽?这么大的战场,如此凶悍的敌人,朝廷若不倾尽全力,怎能一举,灭此朝食?”   封德彝再吼道:“陛下是要灭此朝食,却也没说,便不要天下的老百姓不过日子了。各地勤王军马虽多,又岂有自己不带粮秣供给的?你这个呈单,也未免过分!”   一听执失思力听到关中有五十万大军,肯定会吓得魂不守舍。   在这个情况下,做戏做全套。   然后,再让河东大总管李孝恭前来禀告河东军二十万人马,需要粮草补给,希望封德彝马上办理。   接着,像秦琼、李道玄、李世绩、薛万彻、冯立、魏忠、罗士信等将领前来讨要粮草。   制造出关中大军准备,大唐早已严阵以待架势。   最终,再派人假冒突利小可汗的使者,前来拜见封德彝:“我家小可汗想向陛下,表达歉意,我的可汗,绝不与陛下为敌别怪老程图省事,这个计策其实是历史上李世民,用来恫吓颉利可汗,签订渭水之盟时的计策。   不过,陈应不是魏征,他考虑问题的方式与角度不同,如今李建成准备给宗室诸王降爵,裁撤开唐之初,三府官员重叠以及官员庸碌无为的内部政治改革。   从长远角度考虑,这对大唐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毕竟,李渊亲封宗室三十五王包十一个追封加上他的二十二个封王的儿子。李唐朝廷共计拥有五十七个藩王,如果算上国公,那就更多了。   谁让李氏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呢?   现在历史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没有了玄武门,没有太子李建成以及齐王李元吉、庐江王李瑗等被杀,除国,那么李唐朝廷宗室诸王,也会比历史上更加多,子生孙,孙生子,子子孙孙,生生不息,李唐的宗室贵戚只会越来越多,当然朝廷背负的负担也会越来越重。   总有一天会把大唐朝廷压跨。   李建成刚刚准备削减军队的时候,就受到了军方的抵制,不过军方将领因为有陈应以及李孝恭、包括李靖、李世绩等大佬支持,中高级将领纵然不服,可是没有人敢带头搞事,就怕会被以从废秦王谋逆一案为名,收拾掉。   可是,只要精简官员和宗室爵禄,他们肯定会闹,房玄龄就算再有本领,这个局面也无法打开。   在这个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李建成的威望无人可及,大功于天下苍生,只要陈应可以将计就计,利用突厥准备进攻大唐的时机,一举灭掉东突厥,只要李建成可以在位期间灭掉东突厥,他就算如何改革,既然有反对声音,也绝对无法酝酿新的裂变。   毕竟,汉武帝在位时两征漠北,功盖千古,武帝晚年,纵然有巫蛊之祸,江充、苏乱政,依旧稳如泰山。   李建成对陈应还是非常信任的,虽然陈应提出异议,李建成也没有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是李建成还是顺着陈应的话道:“那依陈卿之见,该将其关在哪里?”   陈应躬身道:“臣以为,化为之人,不服王外,理应关禁闭,什么时候学会规矩了,什么时候放他们出来!”   李建成点点头道:“如此也可!”   李建成是知道陈应军中的禁闭室,在那种黑暗的环境中,铁打的汉子也能憋疯了。   李建成道:“如此也可!”   两名禁卫架着执失思力朝着殿外走去。   众臣也陆续散去,等到大殿中只剩下魏征、房玄龄以及陈应的时候。   李建成望着陈应道:“陈应你为”   李建成本想问陈应为何要私自更改主张,可是话到嘴边,李建成没有说出来,而是叹了口气道:“可是说说你的理由吗?”   陈应望着魏征道:“臣记得,当初陛下登基之前,魏玄成曾向陛下谏言,不动三省六部九寺五监!”   魏征点点头道:“不错!”   陈应笑道:“想必陛下也明白魏玄成的意思吧!”   李建成点点头道:“玄成是担心,朕立足未稳”   陈应反问道:“陛下以为现在时机成熟了吗?”   李建成迟疑了一下道:“朕没打算梳理三省”   陈应则笑道:“若陛下想精兵简政,三省必须梳理,萧瑀罢相、封伦、陈叔达、宇化及,裴寂、全部应该罢免!”   李建成迟疑的道:“这不好吧?”   陈应没有再劝李建成,他必须留给李建成思考的时间。   李渊任用的政事堂六相,可以说是非常公允的平衡了各方势力,萧瑀代表杨隋以旧势力,裴寂代表河东世族,陈叔达代表江左世族,杨恭仁代表河南世族门阀,宇士及则代表关中门阀。   关键是这些人早已名满天下,而且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要是李建成想要精减官员,无论如何精减到他们的门生故吏头上,到时候,他们怎么会跟李建成配合?   要知道,大义灭亲的官员,才能有几个?   李建成望着房玄龄道:“玄龄,你这次精减官员有计划吗?”   魏征掏出一个奏折道:“这是吏部整理的,官员裁减方略。”   李建成没有打开,而是望着魏征问道:“吏部,这次打算,裁汰多少官员?”   魏征道:“长安城内,目前共有,三千八百名官员,吏部打算减到两千四百名,也就是精简掉,一千四百名官员。”   房玄龄摇摇头道:“不行,裁汰的数量太少了。这三千八百名官员,凡是可以精简的,都精简掉,只留下最必要的,其余全部裁撤。”   魏征愤怒的吼道:“荒唐,如此莽撞行事,岂不是要闹出大乱子来?”   房玄龄道:“长安城,三省六部,御史台,九寺十二卫,官员数量,相比隋帝时期,已经多出一倍,更何况,眼下政务不多,十个人干一个人的事,比比皆是。”   魏征有些急了眼,急吼吼的道:“照你这么说,是不是裁汰到三百八十人即可?”   房玄龄摇摇头道:“不会那么少,但有个五六百人足矣。”   魏征气结,愣了半天才有些无力的道:“你可知,这个裁汰之策若是推行,长安城将会如何?天下世族将会如何?出了乱子,谁来负责?   陈应仿若没有听见两人争执,闭目养神。   魏征急道:“陛下,你说说,房玄龄这个方略”   李建成打断了魏征的话道:“玄龄,你来担任,尚书右仆射。”   房玄龄愣住了。   李建成道:“朕已经明白了陈应的意思了,突厥这一仗必须打!”   李建成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陈应现在想打突厥,绝对不是为了他自己,陈应按说要立的功,早已立下了,灭掉突厥,李建成才可以用战功,压制掉朝中所有反对的声音。   只有挟打败东突厥之威,李建成才可以挺起腰杆。   只有打败东突厥,李建成才可以放手释为,亲手缔造一个盛世大唐。   步鹿根在进入长安城的时候,已经悄悄脱离东突厥使团的队伍。另外一名栗特人加进使团队伍,人数不少,反正在大唐人的眼中,所有的栗特人,长得都差不多。   因为长安中可以看到很多栗特商人,所以拥有栗特人样貌的步鹿根有了极佳的伪装。   步鹿根脑海早已详细的记住了长安城的一百零八坊,知道每一条大街小巷。   因为当初隋帝在建立隋朝的时候,因为异胡已经统治中原快三百年了,杨坚逆天而行,建立了北朝第一个汉人为主体的政权,他非常担心自己会像两百多年前的魏悼武帝冉闵一样,引得鲜卑、突厥、回纥、吐蕃、奚、契丹等诸部围攻。   正所谓好虎架不住狼多,双拳难敌四手,杨坚也担心他会重蹈冉闵的覆辙,所以就兴建了大兴城既长安城   作为隋朝的都城,其实大兴城与之前历朝历代的都城并不一样,它采取了纵横各十二条直通街道,把大兴城分为一百零八坊。每一座坊里,都可以视作一座小城。   如果从天空俯瞰,或者仔细观察长安坊市图定会发现,大兴城其实是一座小方格套着一个方格,这样以来,直来直往的坊道与街道,可以及时调运府兵攻防。其实,长安城就是杨坚建立的一座军事要塞。   高大的坊市墙可以布置拦马索、塞门刀车以及箭楼、敌楼,可以到处反击敌人,即使是现如今热武器战争,如果不采取重武器,直接轰平的办法,想要全面占领大兴城,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一名栗特商人看到步鹿根兴奋的朝着步鹿根,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栗特商人热情的道:“我亲爱的兄弟,你来到长安城,一定要好好偿偿长安的美酒”   步鹿根非常意外,他接到的消息,长安非常缺粮,作为酿酒最重要的原料短缺,长安城怎么可能会敞开供应酒水?   步鹿根疑惑的问道:“长安不是听说缺粮吗?”   栗特商人摆摆手道:“那是很遥远的事情,来我的兄弟,我们喝酒!”   说着,拿着牛角杯,给步鹿根倒满整整一杯蒸馏酒。   步鹿根看着清澈的蒸馏酒,他早已听过这种酒,只是突厥只有很少,这种酒已经不是酒了,还是灵丹妙药,只要受了伤,用酒涂抹一下,很快就可以痊愈。   看着栗特商人像喝水一样猛灌着白酒,步鹿根忍不住有些心疼,毕竟这一杯酒可以让数名受了伤的突厥勇士痊愈。   步鹿根浅浅小饮一口,享受着酒精刺激着他神经的快感,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这种酒在石国非常畅销,我能不能买点带走?”   栗特商人哈哈大笑道:“你带了多少驮队过来!”   “一百驮!”步鹿根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准备全部买酒!”   栗特商人在步鹿根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晃着。   步鹿根心中有些失望:“不行!”   栗特商人笑道:“不是,太少了,一百驮才能运载多少酒?我劝你还是购买些四轮马车,那一辆可以运载四千斤,如果你的金子够多,可以购买一百辆四轮马车!”   对于这个栗特商人的话,步鹿根并没有全信,他要相信自己的耳朵与眼睛。   一桌子美食,在步鹿根快速的进食之下,迅速消灭干净。   步鹿根正准备付账,却见栗特商人居然拿着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片,递到伙计手中,伙计又找零,给了栗特商人足足七八百枚铜钱。   这一桌酒菜,居然只需要一百多钱,这让步鹿根感觉惊讶。   步鹿根辞别栗特商人之后,沿着街市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买了很多东西,有小糖人、木偶、以及胡饼、甚至还买了一包布帛。   最终,步鹿根得知一个结论,长安城中的粮食已经非常充足,要不然一斤重的胡饼两个大钱一块,在走了足足十几个胡饼,最贵的也不过三钱的时候,步鹿根不得不相信,长安城绝对不缺粮。   步鹿根在掌灯时分,看似乎漫无目的的走到怡翠楼。   他直接无视龟兹乐师与波斯舞姬妖娆的身段,诱人的舞蹈,缓缓走进三楼靠近窗户的包间。   轻轻叩响门,三长两短,三短两长。   终于雅间从内部打开有名妩媚的舞姬冲他招手。   步鹿根望着全身缩在黑斗篷的样子,直接道:“消息有误,关中不缺粮,你敢欺骗我们伟大的可汗,你会为你的愚蠢付出代”   “价”字还没有出口,一柄寒光闪闪的横刀,抵在他的脖颈上。   “你最好收起你国师的架子,这里不是突厥,这里是长安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黑衣人转过身子,不是别人正是宇化及。   宇化及望着步鹿根,缓缓的道:”不要逼我杀了你!“ 第二十一章 朕若想杀你你的脑袋焉能安在   “关中长安,现在的情势,与我们得到的情报,并不一样,你必须给伟大的颉利可汗做出解释!”步鹿根感受着脖颈上冰冷的寒意,望着宇文化及眼中凌冽的杀意,他终于怂了。用词虽然生硬,但是态度却软了下来。   宇文化及淡淡的道:“你懂个屁,这只不过是假象!”   “假象?”步鹿根满脸狐疑的道:“这些长安一张大饼不过两文钱,酒可以随便喝,肉可以随便吃,这就是你们所说的饥馑遍野?”   步鹿根的话语,仿佛一柄锋利的匕首,刺痛了宇文化及内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粮食战争是宇文化及最得意的杰作,关中今年因为干旱,粮食欠收是必然的。早在去年辅公祐叛乱的时候,宇文化及就猜测到,江淮军叛乱的问题,会与河北刘十善之乱一样。   明面上是刘十善与辅公祐野心勃勃,事实上,根原却是河北世族门阀与江淮世族门阀,与朝廷讨价还价,这件事情,最后还是在摆在桌面上去谈判。   所以在那个时候,宇文化及与关中世族门阀就秘密展开合作,当时宇文化及的计划是李世民与李建成两败俱伤,最终皇位就便宜了李元吉,在这个情况下,大唐就会东晋一样,成为世族门阀的傀儡,皇帝只是寺庙里的菩萨,一个摆设。朝廷大权、军权与财权,全部掌握在关中世族门阀手中。   宇文化及的计划是不错的,可是结果却出乎了他的意料,李世民居然失败了,陈应挺身而出,一个阻止了房玄龄与段志玄拿下南衙,控制政事堂,而作为李世民准备用来控制长安的囚徒军,还没有来得及成军,就被扼杀在萌芽中。   李世民失败了,李建成成了新皇帝。宇文化及与关中世族门阀只好将计就计,以做空粮市市场,三四百万李唐朝廷根本的百姓作为人质,逼迫朝廷向关中世族门阀让步,形成关中大唐宰相出关中的政治格局。   只不过,陈应甚至比魏征、房玄龄更加敏感,同样将计就计,在关中世族门阀布局的时候,同样也在布局,结果倒好,关中世族门阀吃了一个大闷亏,损失惨重。   长安和关中如今的繁荣,都是建立了关中世族门阀的血肉之上,这让关中世族门阀不仅愤恨,而且更加痛恨,发动兵变,他们自然不敢,可是暗中做些手脚,比如东突厥缺少粮食,他们支援些粮食,东突厥缺少兵刃和甲胄,他们可以提供这些帮助。   宇文化及就是带着这样的目的,来跟步鹿根合作。只要颉利可汗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攻破灵州,沿灵州而下,直入关中,将会畅通无阻。   对于宇文化及的这个承诺,步鹿根督嗤之以鼻,不以为然的笑道:“好话谁都会说,但是我们突厥人虽然是你们眼中的蛮夷,但绝对不是傻子!”   宇文化及道:“你想怎么样?”   步鹿根淡淡的道:“五百万斤钢铁,或十万套铁甲,十万柄横刀……”   步鹿根一下子狮子大开口,要了足足可以武装二十万军队的装备,这些装备的价值,早已超出了关中世族门阀的财力支持,如果关中世族不在粮市做局中,损失惨重,这些钱粮,他们还真能拿得出来,然而此时别说二十万军队的装备,就连十万军队,五万军队的装备,他们也拿不出来。   宇文化及摇摇头道:“这根本不可能,我们最大的让步,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攻破灵州以后,以原州以南,所有州县可以完整的交给你们!”   步鲁根摇摇头道:“给或不给,都是一个样子,就算不给,我们突厥勇士也可以去用手中的刀子抢!”   “抢?”宇文化及眼中闪烁着杀气,如同狼一样的目光盯着步鹿根,冷笑道:“愿意给你们,你们可得到,不愿意给你们,你们连一粒粮食都得不到,到时候一把火烧掉,你们照样寸步难行!”   经过半天时间的扯皮,宇文化及最终同意向颉利可汗供应三万套甲胄,以及三万军队的装备。   东宫的侍者婢女,在郑观音的指挥下,忙碌地布置元酒宴,   郑观音望着眼前密密麻麻,来来去去的宫人,一阵头晕。   郑观音有些不悦的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道:“四弟,明日的酒宴,用不了那么多下人,你府上过来帮忙的那些婢女,都可以回去了。”   李元吉笑道:“还是再呆几天,等酒宴过去再说。这是陛下,第一次宴请百官,况且也是第一次宴请李靖,马虎不得。”   郑观音泄气的垂下肩膀,无奈的叹了口气。   李建成原本准备任命陈应为靖北兵马大元帅,统帅大唐十二卫主力,外配合、凉州大总管府、灵州总管府、河东总管府以及安东总管府、西总管府等四十五万大军,准备北上征讨突厥,一劳永逸结决突厥的历史遗留问题。   只不过,陈应拒绝了这个任命,并且举荐李靖担任靖北兵马大元帅,包括他自己在内,天下兵马全部归其调配。   李建成想来,陈应可能是担心自己立功立的太多了,害怕功高震主,所以让给了李靖。李建成斟酌再三,决定同意陈应的提议,这当然也是对陈应的保护。   其实,李建成也是想差了,陈应当然不是不想当这个靖北大元帅,而是他清楚自己的能力,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兵神韩信,并不是所有的将领,都可以指挥数十上百万大军。   率领数万军队独挡一面,陈应绝对不含糊,而是让陈应独立负责,从西域到安东,长达万里的战线上,十二卫又十六军共计三百余折冲府,超过大唐三分之二的野战部队,还真不是陈应可以指挥得下的。   李建成命令李靖回京述职,其实也是商讨此次北伐战争。李靖到来,李建成设下大宴,宴请文武百官。   殿中监手捧名册依次高声叫着官员的名字,抑扬顿挫的道:“魏国公,大司空裴寂上殿!   裴寂施施然走进大殿。”   裴寂躬身向李建成施礼道:“臣裴寂,拜见陛下!”   李建成点点头道:“老相国免礼!看座!”   黄门内侍将裴寂引到案几后坐下。   殿中监再次高唱道:“宋国公,尚书右仆射,萧瑀上殿!”   “梁国公,骠骑大将军、左武候卫大将军陈应上殿!”   “卫国公,凉州大总管,冠军大将军李靖上殿!”   李靖进殿,众臣济济一堂按秩序落座。   李建成看着众臣到齐,高举酒盏道:“今日朕设宴,诸位爱卿尽管畅饮!”   百官轰然举起酒盏。   百官笑语殷殷推杯换盏。   喝得脸面通红的尉迟敬德,摇晃着站起身来,伸手指房玄龄道:“某家的爵位官职,那都是跟着陛下,一刀一剑杀出来的,你一个三姓家奴,官职卑微,爵位低浅,又是废秦王的旧人,被赦免的罪臣,有什么资格,在宴席上,坐在某家的上首?”   尉迟敬德将酒盏一摔,拔腿就冲向房玄龄。   李道宗从斜刺里杀出来,将尉迟敬德一把抱住。   尉迟恭随手就是拳,将李道宗打了个乌眼青。   正满脸微笑吃菜的李建成,勃然大怒,将筷子,狠狠掷在地上。   李建成怒吼道:“李安俨,将尉迟敬德,拉到天牢去,醒醒酒。”   负责大殿警戒的李安俨忙不迭地指挥殿中武士,上前锁拿尉迟敬德。   尉迟恭喝得六亲不认,挥拳击打殿中武士。   李元吉一副抱着看好戏的样子,幸灾乐祸。   陈应看着这一幕,心中哀叹一声。   尉迟恭的酒量他清楚,漫说喝下一杯酒,就算喝下整整一坛酒,也不至于如此失态,唯一的解释就是,酒中有问题。   眼看尉迟恭敢拒捕,李建成气愤了,尉迟恭大发酒是扫的他的面子,李建成拍案而起,正准备下令。   陈应急忙起身,端起一盆净手的水,朝着尉迟恭的头上浇水。   尉迟恭激零零的打了一个冷颤,莫名奇妙的望着陈应。   他正准备争辩,陈应不容尉迟恭说话,劈头盖脸的骂道:“尉迟敬德,马尿灌多了?给本大将军滚出去!”   尉迟恭顺势让两名殿中武士架着离开大殿。   经过尉迟恭这么一闹,酒宴自然进行不下去了,整个大殿在短短瞬间功夫,就被尉迟恭与众殿中武士弄得一片狼藉。   众臣纷纷告辞,李建成铁青着脸,愤然离席。   陈应趁着众人不注意,准备将尉迟恭喝下的酒拿起来,查看结果。不曾想,当陈应来到尉迟恭的案几前的时候,却发现尉迟恭的酒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倒在了地上,酒夜尽数洒在地上。   陈应假装不注意滑倒在地上,随手用袖子沾起地上的酒水。   魏征的眼睛雪亮,悄悄走到陈应跟前低声问道:“酒有问题?”   陈应点点头道:“当然有问题,尉迟敬德是什么酒量,你难道不清楚!”   说着,陈应扯下那块沾了酒水的衣袖,递到魏征手中。   魏征随即用手指在衣袖了蹭了一下,将手指放进嘴中,不一会儿,魏征脸色大变,喃喃的道:“乌头、天南星、羊踯躅(又称黄杜鹃)、附子、马钱……好霸道的幻药!”   陈应推了一把魏征道:“快,去见陛下,迟了就麻烦了!”   不过,当陈应碰到郑观音的时候,这才知道李建成居然愤然去了大理寺天牢。   陈应与魏征脸色大变,急忙道:“走,去大理寺天牢!”   大理寺天牢中,满头草屑的尉迟敬德,神情有些恍惚,就在这个时候,见李建成进来,赶紧将头低下。   李建成并不言语,只是在囚室里来回徐徐踱着步子。   尉迟敬德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李建成怒目而视,竭斯底里的吼道:“还喝么?要不要再给你端几坛酒来?”   尉迟敬德一脸讪讪,继续将头低着道:“某家当众失态,扰了陛下的酒宴,罪该万死……”   李建成看着尉迟敬德,心不甘情不愿的请罪,冷哼一声道:“口是心非,是不是觉得受了委屈?”   尉迟敬德悄悄抬头,瞥了李建成一眼。发现李建成,依然面带寒霜,赶紧低下头道:“末将不敢。   李建成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可知道,汉高祖刘邦,和韩信那一帮开国功臣的故事?”   尉迟敬德摇晃着脑袋道:“臣……知道一点。”   李建成淡淡的道:“燕王臧荼,在刘邦称帝的那一年,被刘邦以谋反罪名砍了头。韩信,刘邦称帝的第二年,被逮捕,罪名同样是企图谋反,五年后,被吕后,处死于长安宫中,并且诛连三族……”   尉迟敬德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愣愣的盯着地上的杂草。   李建成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中杀气越来越浓:“还有韩王信、燕王卢绾、赵王张耳、夏侯陈豨、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刘邦杀了彭越之后,将他的尸体,剁成肉酱,再派人,分赐给各位诸侯,和功臣品尝……”   尉迟敬德不安地抬起头看着李建成道:“陛下可曾记得,玄武门之前那天晚上,在陈家堡府,向众家兄弟,许下的诺言么?”   李建成没有回答尉迟敬德,而是继续,缓缓在囚室里踱着步子道:“以前朕看史书,总觉得刘邦、刘秀这些创业之主,对待功臣的态度,过于冷酷无情,每每告诫自己,日后一定不能这样做。可是朕现在,慢慢理解他们的心境了,那样对待功臣,未必是他们的本意。”   尉迟敬德愤愤地追问道:“陛下现在的作法,对弟兄们还不够无情吗?”   李建成扭头,眯着眼盯着尉迟敬德道:“你没有资格说我无情,老弟兄们,谁都没有资格说我无情……朕若是无情,你的脑袋焉能安在?”   尉迟敬德愕然无语。   就在这时,魏征冲进天牢急道:“陛下,有情况!”   李建成愕然的望着急忙而来的魏征与陈应道:“你们以为朕会杀了尉迟敬德?”   陈应笑道:“没有,没有,陛下宽厚,怎么会如此!况且以陛下的睿智,肯定也发现了酒有问题,尉迟敬德平宿无论如何吹牛,但是他的酒量是公认的,今日才饮一杯马尿,就丑态毕露,陛下也发现异常了吧!”   听到陈应的话,李建成这才恍然大悟。   尉迟恭虽然对裁军有些埋怨,但是经过陈应点播,他也意识到了军中老弱太多,让他们继续留在军中,一旦打仗,就是让他们送死。纵然有些怨气,也不至于如此。   更何况,尉迟恭要想收拾房玄龄,何必趁酒宴上?虽然房玄龄身边有十六名元随禁军侍卫保护,但是这些元随禁军侍卫哪里是尉迟恭的对手,别说十六人,就算一百六十人,他们也挡不住尉迟恭想杀房玄龄。   陡然听到陈应所说酒有问题,李建成这才脸色大变。   魏征道:“尉迟敬德所饮的酒中有一股极霸道的幻药!”   李建成一脸严肃地看着魏征道:“果真如此?”   陈应将半边衣袖递到李建成手中道:“陛下,可以让太医令查看一下,此酒中到底有何毒!”   李建成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第二十二章 李世民的疯狂举动   有些事情,最经不起推敲。虽然这次设宴是郑观音主指安排的,可是,齐王府偏偏还留下了人手。关键是当初东宫夜宴,李世民中毒吐血,险些让李建成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建成心中暗想,如果此事是李元吉所为,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哪怕尉迟恭拂了李建成的面子,李建成当时也非常生气,但是只因为尉迟恭御前失礼,最多是把他关几天,最重的处罚也不过罢官褫夺其爵,但是尉迟恭作为李建成的嫡系心腹之一,也不过走一个过场,最多两三个月就找个机会让其官复原职。   李建成叹了口气,望着魏征道:“朕现在可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魏征沉吟道:“臣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李建成道:“然后呢?”   魏征淡淡的道:“攘外还是安内!”   李建成也开始思考起来,大唐朝廷收支有限,但是多出将近一倍的官员,也是朝廷极大的负担,关键是降爵和精减官员,势在必行。如果李建成没有勇气碰触此事,那么,将来,李承道更没有勇气来做此事。   李建成不置可否的道:“陈应,你以为呢?”   “自私是人类的本能!”陈应耸耸肩,顾作轻松的笑道:“陛下,臣在想一件远古之事,帝辛是因何而亡国?”   说起帝辛,可能知者甚少,说起妲己,人们熟悉不过。种种传说、演义、电视,将她的故事讲得淋漓尽致、传奇无比。因商纣对女娲娘娘不敬,“轩辕坟三妖”之一的狐狸精奉女娲之命灭商,便附着在冀州侯苏护之女妲己身上进宫,仗着美貌得宠,祸乱宫廷、残害忠烈,还怂恿得纣王暴虐无道、尽失人心,以致亡国。   “纣,残义损善也。”这个周人给予的蔑称可谓家喻户晓,臭名远扬。但是,他的另一个称号“帝辛”却鲜为人知。如同“成汤”、“武丁”一样,“帝辛”,才是他作为煌煌大商一国之君的真正称号。周人说来,他是荒淫无度、恶贯满盈的纣王。   任何时候的历史,都是当代史。此时,李建成准备内部进行改革,精兵减政,外御外侮,事实上,此时的李建成,与当初准备帝辛发起对东夷的大规模反击,经过旷日持久、艰苦卓绝的战争,打退了东夷,保卫了中原,并将商朝势力发展到如今的江淮一带,版图直扩充至今山东、安徽、江苏、浙江乃至福建沿海。   然而,就在商朝却遭遇周文王率领的周军进攻,牧野之战,临阵倒戈,于是商朝灭亡了。   对于帝辛的罪状,《尚书?牧誓》里怎么说。《牧誓》是周武王姬发于牧野决战前对全军的总动员。这样的战前檄文里,自然应当是大书特书帝辛之恶,塑己替天行道的正义形象,以激起军民同仇敌忾之心。文中帝辛之罪共四点:一则惟妇言是用。二、昏弃厥肆祀,弗答。三则是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四是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   可是历朝历代对其进行污蔑,战国书中增加二十七事,西汉书中增加二十二事,东晋时增加十五事,众口铄金,几成定论。   当然,这些事情,李建成与魏征等智者是压根不相信的,因为杨广的例子就在眼前。   事实上,李建成也清楚,帝辛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当时帝辛对内部的改革,触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既一元神教。(也就是封神演义里通天教原型)。   翻开世界历史,我们很容易发现,在世界各国,都神权与王权之争,也有神权凌驾王权之上,在帝辛之前武丁时期,开始与一元神教展开激烈的对抗,到了帝辛时期,历任四任国王,终于把一元神教打压了下去。   顽固势力并不甘心失败,他趁着帝辛精锐部队东征东夷期间,商都空虚的时期,以比干、徽子启等顽固势,勾结周朝,引周军入关,然后策反商朝最后一支奴隶军队,于是商朝灭亡了。   陈应的话,其实是在隐晦的警告李建成,要小心朝中那些顽固势力,以防他们的反扑。因为李建成一旦按照房玄龄的改革意见,精简官员,然后给宗室降爵,那么他就肯定犯了帝辛四罪中的三大罪。   李建成沉吟道:“按突厥的习惯,秋后是他们用兵的时间,现在还有两个月,那就先精减庸碌之官,朕宁愿把省下来的钱粮,封赏给大唐的将士们,也不愿意扔给这些白眼狼!”   太极宫两仪殿下,李建成坐在端坐在御榻之上,文武大臣分列在两厢。   一名中侍拿着圣旨在大殿上抑扬顿挫的宣读着:“命陈应征调关中青壮十万,以工代赈修建长安至原州驰道……   百官互相交换眼神。在场的都是人精,驰道是什么作用,如果说五年前百官不清楚,但是他们现在全部清楚了,如今长安至洛阳的驰道并没有修通,但是却修到了桃林,从桃林到长安城,足足有五百余里。   陈应储存在桃林的二百万石粮食在这五百余里的路上,消耗不足数万石,大部分成功运入长平仓。   眼下,征调百姓修建向原州方向的驰道,目的就是为了运兵、运粮可以节省太多粮食与时间。如果是一般官道,五百里粮食车最快也需要十天时间,但是从桃林出发,五天就可以打一个往返,速度快了两倍多。   萧瑀眉头紧锁。   封德彝闭目不语。   中使宣读完诏书。   李建成缓缓扫视百官表情。   魏征面无表情地站在队列之中。   李建成道:“诸位卿家,可有异议?”   萧瑀强压怒火出列道:“臣反对!关中大旱,乃是天灾,征召百姓兴修驰道,大为不妥,十万人聚集在一起,极易酿成民变之变,一旦酿成民变之变,就是人祸。天灾,非人力所能穷治,但人祸,却可以避免。若陛下执意如此,定会令天下人耻笑陛下失德,朝廷无能。无德无能,今后陛下和朝廷,拿什么号令天下?”   陈叔达大急,急忙出列道:“陛下,臣以为,萧相之言论,荒谬之极。前些日子粮价飞涨,已经耗尽百姓家中余财,不兴修驰道,难道不让灾民饿死?便能让陛下和朝廷,有德有能?关中百姓,就在陛下眼皮底下,饿殍千里,易子而食,陛下和朝廷,就有德有能?”   萧瑀转身伸手指着陈叔达咆哮道:“狂悖之徒,你这么怂恿陛下,大兴土木?分明是居心叵测!”   陈叔达面红耳赤地同样伸手指萧瑀反驳道:“关中百姓,如今水深火热,你这个宰相,却熟视无睹,作壁上观,我看你,分明就是尸位素餐,无德无能!”   萧瑀怒发冲冠,冲到陈叔达面前大吼道:“谄媚……小人!”   陈叔达反唇相讥道:“迂腐!”   萧瑀气得伸手扯向陈叔达的衣冠。   陈叔达也不甘示弱,反手薅着萧瑀的胡子。   进行两大佬,如同街头泼皮一样撕打在一起。   百官看得目瞪口呆。   陈应不忍观看。   就在这时,魏征出列,躬身道:“陛下,臣弹劾,尚书左仆射萧瑀、侍中陈叔达,殿前失仪,全无辅臣风范,有辱朝廷威仪。”   李建成语气凉薄的道:“萧瑀、陈叔达,身为三省阁揆,不能替朕分忧解难,却只会在殿前咆哮,相互攻讦,实难担当省揆之位。房玄龄!”   房玄龄出列道:“臣在!”   李建成:“下去拟敕,罢去萧瑀尚书左仆射、陈叔达侍中之职。”   朝堂上顿时一片死寂。   百官中,有几人惊骇得,将手中的笏板,掉在地上。   李建成神色淡淡,环视众人缓缓道:“退朝!”   封家门前,高大的府门,宽广的院墙。府门门楣上,高悬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尚书第”。   大门两侧陈列着门戟、上马石。   一辆辆四轮马车停在大门前的空地上。   封家上下喜气洋洋。   封道言忙不迭地,与接踵而至的访客见礼。   一名世族子弟上前笑道:“封兄,哪天有空?雁枫楼最近来了几个标致胡姬,小弟做东!”   另外一名世族子弟却道:“嘿嘿……胡姬就算了吧,一不小心生出一个灰眼睛绿头发的孩子,乱了自家血脉,无颜愧对列祖列宗。封兄,这是家父的请柬,令尊什么时候有空,拨冗置余,去我家坐坐?”   几名封家的门客,在旁边厢房里,得意洋洋地,看着客厅的热闹。   “萧瑀罢相,按照惯例,主上以右仆射,升任左仆射,顺理成章。”   “是啊,主h 自武德元年开始,便一直小心翼翼,这八年下来,终于要做首相了。”   与封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裴司空府邸却门可罗雀,裴律师悻悻然,瞧着封德彝府邸方向。   裴律师颇为不满的道:“这么晚了,封家还在笙歌夜宴,真是恼人!”   裴寂缓步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院子当中。   裴律师义愤填膺的道:“爹,今日为何坐视陛下将萧瑀、陈叔达,罢官免职?那魏征也太张狂了。他算老几,之前不过一个从四品的左庶子。”   裴寂摇摇头,轻轻拍拍裴律师的肩膀道:“不要问那么多,也不要随意参与朝局,那魏征就是李建成,用来整顿朝堂的一条狗,所以李建成,才会将他门下侍中兼职御史大夫,目的就是为了关键时候,放他出来咬人。”   裴律师不解的凝眉道:“阿爹的意思是,这不是闹着玩的?”   裴寂点点头道:“玄武门之变之后,李建成没有将宰相们,换成自己的人,那是因为,当时他立足未稳,现在,关中粮食饥馑之危解除了,朝廷统兵大将,李靖、李孝恭、李道宗,秦琼、牛俊达、谢映登、张公谨、就连李神通也向李建成臣服了,现在,他的位置,也坐稳了,所以,梳理三省宰辅的时机,也就成熟了。”   陈叔达府邸,听说李靖前来拜访,他赶紧出来相迎。   陈叔达望着李靖道:“药师,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靖轻轻的笑道:“老相国被陛下申斥,特来看望。”   陈叔达苦笑一声道:“老了,不中用了,连陛下也嫌弃老夫了。”   李靖道:“明日觐见陛下,我去给老相国说几句公道话。”   陈叔达摆手道:“陛下这次罢免老夫的官职,绝非贸然之举。封德彝的年龄、资历都到了,升任首相,水到渠成。但最是重要的,尚书右仆射的位置,让出来了,陛下要用这个位置,来安排他最信任的亲信——魏征。   李靖狐疑的道:“不会吧,魏征的资历太浅了,轮到王珪也轮不到他!”   陈叔达信誓旦旦的道:“你就睁大眼睛看着,老夫决计不会说错。”   就在大唐朝廷动荡的时候,李世民也登上上扶桑大陆的阿兹特克国。其国都城特奥蒂瓦坎(坐落在墨西哥波波卡特佩尔火山和依斯塔西瓦特尔火山山坡谷底之间,距墨西哥城40公里),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众神之城,在这里建造了无数的宫殿和庙宇,供奉着太阳神、月神、羽蛇神庙、和雨神特拉洛克。在阿兹特克国特拉洛克雨神还有管理国家的权力。   不过,这里却没有君权,只有神权。每一代的君主都是由类似华夏上古时期的民主选举制产生新的首领,每一任首领都被称为特拉洛克。阿兹特克国是美洲最早进入城邦制的文明,早在西元元年到公元一百五十年的时候,阿兹特克国就建立了一个拥有五万人口的城市,在进入公元六百年之后,特奥蒂瓦坎进入快速发展时期,在这个时候人口已经达到了二十万人。   哪怕是大唐,能超过二十万人口的城市不足二十个。而在扶桑,这里无疑是最大的一个城市。   其实美洲文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别,他们都是喜欢活祭。无论是他们信奉的祖灵,还是各种神灵,全部都以活人祭祀,在这种传统的习俗下,非常野蛮也非常血腥,不过却制造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情况,这里的人口无法大量增加。丰收了,阿兹特克人会拿活人祭祀特拉洛克,受灾同样也会拿活人祭祀特拉洛克,这种祭祀不光以战俘和奴隶,还以被认为自动献祭,会是忠诚,虔诚的表现。   这次远洋比较顺利,特别是拥有了陈应的罐头补给,这一路上因为意外死亡的水手不足百人,仅仅有三艘远洋大船在风暴中沉没。   李世民与程知节、杜如晦等人抵达扶桑大陆之后,经过半个月的恢复性修整,张仲坚就派出李世民等人前来侦察特奥蒂瓦坎城。   李世民身边只有一百余名士兵,基本上都是他的旧部,带着这一百余人前来侦察超过二十万人口的巨城,李世民接过任务的时候,心中把张仲坚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然而,现实非常无奈。别看李世民在大唐,他是秦王,天策上将、尚书令,可是在扶桑大陆,他绝对不是张仲坚的对手,陈应给了他可以武装十万军队装备,虽然他只有三万五千余,其中还有将近八千倭人。   李世民亲眼见过这些平均身材不足六尺的小矮子,打起仗来简直就是禽兽,哪怕全身鲜血淋漓,依旧猛攻不止,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李世民只好听从张仲坚的命令,毕竟张仲坚一个多月以后,东征西讨,占领了二十五座城池,拥有一百余万奴隶。他们的实力,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来到特奥蒂瓦坎城外,李世民意外的发现这里已经沦为了战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城中正在爆发着剧烈冲突。   双方同样土著装扮的人在一起混战,虽然参战人数足足拥有数千上万人,但是在李世民、程知节以及侯莫陈旭等人眼中看来,他们这种混战,连长安城游侠斗殴都不如。   毕竟游侠混战还知道远距离用弓弩、暗器招呼,近距离用盾牌格挡。他们倒好,你捅我一枪,我砍你一刀,就这样胡乱砍杀着。   如果从天空俯瞰,特奥蒂瓦坎城外的那座小湖的湖水已被染成血红,水面上漂着无数兵将的尸骸。   东岸的草原,已被大火焚去大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他们遗弃的兵器甲杖尸骸堆叠成山,流淌下来的血水将草原上新生的嫩芽淹没,血腥气在战场之上弥漫。   不远处有无数条野狗在修罗场中嘶吼着觅食,那畜生眼睛里冒着血红的光。高空盘旋着十几只秃鹫,正准备俯冲加入这场饕餮大宴。   李世民观察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老程咱们夺下这座城怎么样?”   程知节被李世民的疯狂念头吓了一跳,他喃喃的道:“大王,咱们才一百二十三个人!”   杜如晦笑道:“老程你识数吗?加上我,明明就是一百二十四人!”   程知节没有说话,打仗的时候,杜如晦真不能算一个人。   李世民眼中精光闪烁着,一脸兴奋的道:“本王已经观察了半个时辰,他们手中连弓箭都没有,大部分使用的都是木矛,咱们只要一鼓作气,定会擒贼擒王!”   杜如晦道:“我支持这个决定,他们虽然有二十万人,但是太不成章法,连流民乱军都不如,拿下这座城,王上可以打开府库,安抚百姓,抽其青壮组建军队,以此为基业,安心经营,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第二十三章 苟富贵不相忘   李世民从来不是一个可以屈居人下的人,他有他的理想和野心,张仲坚虽然是海上霸王,但是,仍不足以让李世民向他臣服。   刚刚开始,被迫害离开中原的时候,李世民确实是非常怨恨陈应,因为陈应太不公平,如果陈应两不相帮,他一定可以战胜李建成,取得的最终的胜利。   然而,抵达扶桑大陆之后。李世民的心境在一点一点的变化,这里气候宜人,这里雨水充沛,而且物产非常丰富,哪怕号称天府之国或者八百里富饶的秦川,与这里相比,简直就是穷山僻壤。   这里有着香甜清脆可口的水果,这里有着一株就可以产下,不下于四两的玉米,还有数不着的黄金、白银、钢铁与铜,李世民不知道有多少次看到这里的土著部落首领用黄金铺床,用白银筑屋。   这让李世民原本以为,今世今生再也回不到中原的心,慢慢活了过来。这里的百姓,勤劳、朴实,偏偏遇到的全部都是蠢猪式的首领。   现在,李世民有些明白了陈应的真正用意,张仲坚只会滥用武力,他可以称霸一时,绝对无法统一扶桑大陆。而李世民则坚持认为,他可以做到这一点。   程知节有些迟疑,侯莫陈旭也在迟疑。   毕竟双方实力悬殊实在太大了,如果手中拥有一万兵马,不哪怕五千人马,程知节也敢去夺特奥蒂瓦坎城。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再三斟酌一下。   李世民望着身边的部曲,一点不再顾忌,扯着嗓子吼道:“秦王府没有孬种。每一个能进秦王府的兵,都是真正的汉子,都是我李世民的生死兄弟。”   程知节和侯莫陈旭站着,沉默着。   李世民用他那奔雷一样的声音沉吼道:“你们难道忘记了我们当初立下的誓言吗?”   程知节大吼道:“玄色军服是勇士的荣耀,麒麟战袍是英雄的标志!”   李世民吼道:“头顶的苍穹,是大唐的天!脚下的厚土,是大唐的地!身后的子民,是大唐的人!我们,誓死撼卫之!”   所有的秦王府卫士齐声大喝:“誓死撼卫之!”   就在这个时候,特奥蒂瓦坎城的战斗已经结束,进攻一方获得了最终的胜利,特奥蒂瓦坎城城主的首领,被进攻一方的土著首领,一刀砍下来,举在手中。   那名首领叽里呱啦的朝着四周的人大吼着。   李世民指了指这个袒露着上身,胸口长满旺盛的毛发的高大男子道:“他说得是什么?”   虽然抵达扶桑大陆三个多月了,然而李世民却依旧听不懂这里的土著语言,反而杜如晦却可以听得大概。   杜如晦解释道:“他说,你们听着……从现在起……你们当中的男人,都是我的奴隶!你们当中的女人,都是我的侍妾!你们就像牛一样属于我,不许反抗、不许逃跑!否则,砍成肉泥!”   进攻一方的土著士兵们举着武器如同鬼哭狼嚎,接着那名土著首领又在叽里呱啦的朝着自己的部曲说着什么,李世民虽然听不懂他的话,大体可以感觉到,应该是分赃。   果然,这些士兵开始分散开来,有的冲进跪在地上的人群中,拉起一个相中的妇女,然后扛起来,就地发泄着原始的兽欲。   特奥蒂瓦坎城一片惶恐,被抓起来的女人们拼命的挣扎与求饶,这些敌人则是哈哈的大笑。有个青壮男子跳起来反抗,马上被拖到一边砍下了人头悬到了木桩上,身子被砍成了肉泥一样。   李世民大吼道:“擒贼擒王!”   说着,李世民直接目标盯着那名高大的首领冲去。   程知节随后大吼道:“冲啊!”   这些敌人已经发现了李世民等这些不速之客,他们仅仅一愣,马上拿着武器朝着李世民等人猛冲过来。   李世民举起锋利的马槊,当先一槊直刺下去。从为首的一名土著士兵的嘴巴里刺入,锋利的槊刃从后脑贯出。   那名士兵瞪着死鱼一般的眼睛瞪着李世民,李世民却没有迟疑,他用力将手中的马槊抽出来,随后一拉一绞,锋利的槊刃将这名敌人喉管与颈椎咔嚓割断,鲜血喷了李世民自己一身。   李世民的手腕一抖,槊刃挑起这颗首级,不等这颗脑袋滚下来,李世民手中的马槊,抡起来朝着这颗首级拍去,就像打棒球一样,一槊拍过去,这颗首级,如同皮球一样飞向远处,一路鲜血淋漓。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双方正式接战,训练有素的秦王护一百二十四名勇士,组成一个菱形阵形,狠狠的冲向敌人首领的位置。   李世民此时的打法,如果在中原,简直不值一提,无非是盾牌在前,戈矛居次,最里侧就是四十余名弓弩手,疯狂的朝着远处抛射箭雨。   李世民等人攻击果断、决绝,此时的秦王府护军将士们,仿佛是饿了许多天,看上去虚弱不堪的老虎。现在,陡然间将他们放入一个羊圈里,只一瞬间,嗅到新鲜的血肉后,原本趴着奄奄一息、形销骨立的饿虎,突然绽放出了光芒,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咆哮……   看着李世民等人只有一百多人,那名土著首领根本不在乎,因为他还有足足三千余人,可是他却不懂,绵羊再多,也不是老虎的对手。   交战仅仅持续了一刻钟左右,李世民麾下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杀得一地血肉,终于李世民率领一百二十四人,冲进敌人阵中莫约五百步。   事实上,战斗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李世民麾下的秦王府护军,放眼整个大唐,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精锐,可惜这些土著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打仗。   李世民感觉自己很有必要教他们如何打仗。   原本李世民组成菱形阵,就是因为陷入绝境,背水一战。可是交战中这才发现,这些土著们根本就不会打仗,只会依靠着蛮力,胡乱砍杀,最关键的是,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配合。   李世民感觉此时这样的打法实在太保守了,于是临时更改命令:“三个人一组,杀敌!”   于是,秦王府护军们改了三人小组,两攻一防,或两防一攻,这些土著士兵,很快就因为死亡五六百人,而吓得不敢上前。   在侯莫陈旭一箭射翻那名土著首领的时候,很快被剿杀得溃不成军。   在土著首领死后,原本如同绵羊一般的特奥蒂瓦坎城也开始加入了战斗,两三千名土著敌人无一幸免全部变成了尸体。愤怒的特奥蒂瓦坎城百姓们无法原谅这群杀害了他们亲人的强盗,没有一具敌人的尸体是完整的,战斗结束了仍然有人撕咬土著敌人的尸体,甚至有人将他们的肉咬下来生生的吞吃。   战斗终于结束了,李世民成了高高在上的王者,他们用阵亡三人,伤者三十一人的代价,夺取了特奥蒂瓦坎城。   特奥蒂瓦坎城百姓幸存者,全部都跪在了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全身上下如同血人一般,哈哈大笑道:“杜如晦,这座什么……特奥蒂瓦坎城,马上给了把名字改了,这是改成秦王城。你有秦国相,程知节为秦国左将军,侯莫陈旭为右将军,老子还去睡会觉……”   杜如晦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座拥有二十万人口的大城,居然就这么打下来了?   这一切,都让杜如晦感觉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可是,放眼之处,全部都是臣服的人们,却让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杜如晦知道李世民累坏了,也没有打扰他。于是,命令程知节与侯莫陈旭二人,分别招募一军,既十个折冲府。   时间不长,一面汉字隶书“秦字王旗”冉冉升起。   而杜如晦也按照李世民的吩咐,挑选十几名工匠,去把城门上方的土著文字凿掉,重新户上秦王城。   长安,御书房。   魏征拿着李建成的任命,赶紧推脱道:“陛下,臣哪有资格出任尚书右仆射,朝中比臣资历老、能力强的大臣,比比皆是。若是陛下让臣出任,百官肯定会抱怨陛下任人唯亲。”   李建成摇摇头道:“朕要你出任尚书右仆射,不是要你做官,是要你来做事的。”   陈应欣慰的点头,郑重的道:“精简官吏员额,这样的得罪人的事情,总要有人来做,如果你不做,那就只能陛下自己来做。”   魏征咂咂嘴,无奈的看着李建成。   李建成缓缓点头笑道:“这个恶名不用你背,朕这点担待还是有的!”   魏征苦笑一声道:“臣就知道,最后这个黑锅,还要臣来背。既然陛下,要臣当尚书右仆射,那房玄龄这个始作俑者,也不能置身事外。”   陈应一言不发地,看着李建成和魏征。   心中苦笑不已,在历史上魏征就以刚正不阿,善于谏言称名。可是没有想到在这个时空,魏征居然与房玄龄的角色互换了,魏征成了尚书右仆射,而房玄龄则成为了御史大夫、尚书右丞、门下省给事中。   还真是时事无常。   李建成笑道:“朕已经准备任命房玄龄为尚书右丞,仍然兼任门下给事中,协助你坐镇吏部,居中主持此事。”   门下省,大堂内,香前中使宣读完圣旨,将圣旨递到房玄龄手中。   中使念完圣旨,房玄龄接过圣旨。   众官员们纷纷簇拥在房玄龄左右。   门下省郎中满脸堆笑道:“恭喜玄龄,高就尚书右丞!”   房玄龄淡淡的回礼。   门下省小吏则道:“玄龄历经磨难,三起三落,日后必定拜相。”   另外一名官员道:“哦,此话如何解释?”   小吏笑道:“房玄龄初为秦王府长史(正四品),浅水塬之战大败,因些丢了官职,改任秦王府记室参军(正七品),后来成为天策长将府长史,从三品,再后来因废秦王谋逆之案,做了阶下囚;多亏了皇帝陛下,不计前嫌,重新启用,几个月间,便从正七品的太子詹事主簿,转任正五品的给事中,兼任谏议大夫,这还不到三个月,便又升任了,正四品上的尚书右丞,距离宰相,也就一步之遥了……”   门下郎中频频点头。   一名官员挤到房玄龄身畔道:“玄龄,日后登阁拜相,可不要忘了我们在这些同僚啊!”众官员纷纷附和。   房玄龄满脸堆笑道:“哪里,哪里。苟富贵,不相忘。大家若不嫌弃,可否让魏征记下诸位的名字?”   众官员轰然应诺。   房玄龄到案几前,提笔开始逐个记录同僚的名字。   门下郎中笑道:“玄龄真乃性情中人,厚道!在下河东柳氏出身,柳致雍!”   房玄龄果然认真的写下“门下省郎中柳致雍。”这八个字。   “是啊,真是爽快人!”另外一名官员笑道:“在下张念祖,扶风张氏,添为门下省录事(正七品)。”   房玄龄又写下张念祖的名字。   又有一名官员道:“区区郭东临,门下省拾遗!”   房玄龄在门下省与众官员谈笑风声的时候,韦挺已经把此时向李建成做了汇报。   正在准备吃午饭的李建成气得把筷子都摔了,拍案而起,大吼道:“真有此事?”   韦挺一脸鄙视的道:“门下省热闹得,跟东市一般。”   李建成怒道:“岂有此理!房玄龄就这么……拿着朕对他的信任,插标卖首?”   韦挺幸灾乐祸地点点头。   李建成火大地将手中的奏章扔回案几上。   太极殿临湖殿中,李神通带着几十个,年长的李家宗室,聚在李渊身边,一个个凄凄惨惨。   李神通抱着李渊的大腿哭泣道:“太上皇,您可要替咱们做主啊,好好一个郡王爵位,就这么变成了郡公,老叔我一大家子人,就靠这点俸禄过日子,现在的封禄,只有以往的三成,没法活了!”   “太上皇,陛下这次是要逼死咱们这些李家宗亲啊。“   ”还请太上皇出马,说服陛下。“   众李氏宗室跪了一地,哭声震天。   李渊始终低头不语。 第二十四章 恭迎太上皇重整河山   李建成气愤异常,他听信了陈应的话,并且得到了魏征的保证,不计前嫌,重用房玄龄,并且委任他为尚书右丞。   别看这是一个正四品的官职,然后,尚书右丞,掌辩六官之仪,纠正省内,劾御史举不当者。吏部、户部、礼部,左丞总焉;兵部、刑部、工部,右丞总焉。尚书左右丞,也是宰相副贰,可以说就是下一步的宰相,虽然是正四品官职,然而却可以与参知政事,进执政堂辅政。   李建成对于房玄龄这么一个李世民的心腹,做到这个份上,可以说已经是推心置腹了,没有想到房玄龄居然在为官之后,与惜日同僚,以及新人同仁,开始拉帮结派,李建成此时除了愤怒,还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   每每想到房玄龄居然是这么一个人,李建成就气得火冒三丈。   李建成气得把自己关在御书房,也不吃饭,也不就寝,这可把郑观音给急坏了,郑观音赶紧派人去陈家堡请陈应与李秀宁过来,毕竟现在能劝动李建成的人,只有陈应与李秀宁了。   李秀宁望着陈应皱起眉头道:“房玄龄是这样的人吗?”   陈应摇摇头道:“应该不至于!”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人都是会变的,当年刘文静在父皇身边,赞参军务,出谋划策,大公无私,废寝忘食,可是成为尚书右仆射以后,他就变了!”   陈应苦笑着道:“不是刘文静变了,而是太上皇变了!”   刘文静的死,其实跟他咎由自取有关,但是不得不承认,李渊就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李建成虽然气愤难当,仍旧没有直接房玄龄,而是自己生闷气,有的时候,李建成就是傻的可爱了。   政治和官场就是一个染缸,能够如出污泥而染的,根本就没有几个人。陈应知道这次由房玄龄、魏征他们二人主导的改革,对于大唐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人浮于事,最大的弊端,并不是朝廷多开一份俸禄,事实上两千余名官员,从朝廷拿走大约二十余万贯钱粮,这些钱粮也不是非常多。   关键是,这会引发内部政治斗争。毕竟,人只要闲下来,才能有精力去琢磨人心,才能有精力去谋划阴谋诡计,今天出个损招,明天下个绊子,这样的风气一旦养成,再想扭转,就困难了。   以后,朝廷官员虽然多,干事的却没有几个。   陈应想想历史上房玄龄的评价,摇摇头道:“但愿只是一场误会!”   李秀宁没有说话,她沉默了良久道:“陈郎,我还没有问你,你为什么要推掉北征大元帅之职?难道你也信不过大郎,认为他也会狡兔死走狗烹?”   陈应摇摇头道:“三娘,你也是带过兵的人,自然清楚,指挥万人作战,与指挥四十五万人马,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李秀宁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陈应苦笑连连的道:“这次北征、主要兵力分为六路、最西路为安西军、分别从疏勒、龟兹、北庭沿金山(今阿尔泰山)一路横穿大漠,一路由西向东包抄,西二路则由凉州军,分别从敦煌、武威、张掖以及金城(今兰州)沿河西路向北推进,中路则以灵州军为前锋,率领渡上北上,沿受降城沿途搜索前进,东三路则以河东军为主力,沿阴山山脉一路北上。第五路则为河北军,第六路是安东军。”   李秀宁道:“你还漏算了关中十二卫大军!”   “也不能算漏算!”陈应摇摇头道:“关中十二卫大军,计划以陛下为首,左右武卫有前导、左右卫为中卫,左右骁卫为后卫,此十二卫十二军则为总后援,支援随时可以支持的地方!”   陈应转而望着李秀宁道:“料敌从宽……我就算深谙兵法……可是,从疏勒到辽东,足足一万六千里,从东到西,一万六千里……快马需要跑上两个月!”   李秀宁沉吟道:“也就是说,元帅每下达一道命令,命令传递给每一位领兵的将军,最少也要两个月的光景,传遍全军,需要三个月?”   陈应强调道:“这是最快!如果要改变攻击的方向和次序……领军将领,从接到报告需要两个月时,下达命令传遍全军又需要一个月……元帅府中军几乎不可能做出及时的反应,完全只能依靠各部将领的各自为战。没有统一调度指挥的四十五万大军,就是四十五万头猪!对付四十五万头猪,三万附离军骑兵足矣。”   李秀宁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人数越多,事实上越容易混乱,这是不争的事实。官渡之战前的袁绍,也绝对不像《三国演义》写得那样不堪,毕竟袁绍是庶子,袁氏余荫他得不到几分,反而他比袁术强得太多了,可是官渡之战中,却被曹操一战而下。同样,曹操的军事能力是公认的,可是赤壁之战,他也一败涂地。   还有,南北朝时期的氐秦苻坚,他灭前燕、吞西凉,败仇池,征服代国(既拓跋魏国)、降服铁勒、丁零、铁佛、以及高车、黑水胡、卢水胡等数十国,不能说苻坚无能,结果淝水之战,他的百万大军灰飞烟灭。   最近的例子就是杨广百万大军三征高句丽铩羽而归。   李秀宁咬咬牙道:“那你为何不阻止陛下?”   “为什么要阻止呢?”陈应笑道:“现在以李靖为元帅最好,安西三镇十万大军,我去节制,横扫漠北这一路大军,我可以保证不出问题。同样,李靖管辖凉州总管府也有将近两年的时间,凉州军肯定可以如臂指使,河东军河涧王李孝恭与李靖配合了六年之多,他们之间早有默契,河东军一样可以顺利完成战略任务,至于河北军以及安东军、有李世绩在,也出不了大问题!”   这才恍然大悟。   李秀宁道:“我们一起去西域?”   “不!”陈应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太子承道如今年幼,陛下一旦北征,京城之中必须有人可以坐阵,屈突通大帅已经老了,于情于理,三娘应该坐镇长安,威慑宵小!”   就在李秀宁与陈应来到太极宫御书房的时候,魏征与房玄龄也全身衣冠冕的来到御书房。   李建成看到李秀宁与陈应而来,满脸堆笑。可是看到魏征与房玄龄正有说有笑的进来,李建成就怒气冲冲一拍案,激愤而起。   房玄龄与魏征茫然对视。   李建成戟指房玄龄,骂道:“房玄龄,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卑鄙小人!整天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骨子里,沽名钓誉,市恩贾义,你无耻……”   魏征上前替房玄龄辩解道:“陛下,其实……这是……”   不等魏征说完,李建成愤愤地一扬胳膊打断了魏征的话道:“你不要替他辩解!门下省,都变成了东市,朝廷的脸面,早就没了!这种事情,朕不想听,也不愿听!你拉帮结派,朕不在乎,可是如此肆无忌惮,朕闻所未闻!朕真是瞎了眼了,怎么没有看出,你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房玄龄从头至尾,一声不吭低着头,任由李建成咆哮。   李建成冷笑数声,在案几后坐下,瞪眼看着房玄龄道:“说吧,朕看你如何解释。”   魏征尴尬地咳嗽一声,说道:“陛下,房玄龄已经,列出了门下省内,需要裁撤的官员名单,那些拜托房玄龄关照的人,全都在……罢免裁撤之列。”   魏征说完,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样子,抬头看李建成,却发现他已经呆若木鸡。   魏征忍着笑道:“陛下!”   李建成这才回过神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秀宁松了口气,她有些无辜的望着陈应。   有些埋怨陈应为什么不给她解释清楚。   陈应耸耸肩,示视李秀宁坐下来,不必多言。   房玄龄咳嗽一下,清清嗓子道:“陛下,…门下省,设有侍中、左散骑常侍、左谏议大夫、给事中、录事、左补阙、城门郎、符宝郎,以及书令史、令史等职衔,按照朝廷当下的政务需求,门下省一共需要官员四十余名即可,余下的二百多人,均属冗员,这是其一。”   李建成若有所思的点头。   房玄龄接着道:“其二,门下省现有之官员,按照朝廷,官员升迁擢拔之规制,因功绩能力入门下省为官的,只有三十二人,余下者,都是通过各种恩荫荐举,甚至贿赂之途混入。其三,根据平日里的言行,其中二十八人,无曲意迎奉,阿谀奉承之举,性情耿介,可堪大用。根据这些调查结果,臣以为,门下省此次。只需留下四十三人,余下两百八十七人,全应裁汰。”   房玄龄说罢,将人员名单递给李建成。   李建成默然不语地翻阅名录。   魏征叹口气,面带忧色的道:“若是依着玄龄的这几条规矩,朝廷在长安的官员,最后能留下来的,只怕是还不到现在员额的五分之一。当真是惊天动地啊!”   李建成从牙缝里蹦出话来道:“就按照这个名单裁员,玄成,让中书省拟旨吧。”   魏征一稽后,转身往外走。   房玄龄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魏征停下脚步,和李建成一起,奇怪的看着房玄龄。   房玄龄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那张脸有些欠揍,他笑道:“陛下,你还欠臣一个道歉。”   李建成一下子垮下脸道:“你……”   魏征看看房玄龄,又看看李建成,一脸好奇。   房玄龄俩手一揣,悠然的往那儿一站,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李建成道:“陛下,你错怪为臣,错了就是错了,必须向臣道歉!”   李建成轻轻呼出口气,猛地起身,大步走到房玄龄面前,神色严肃,毕恭毕敬地,朝房玄龄一稽道:“朕刚才一时不查,错怪玄龄,还请玄龄见谅。”   房玄龄毫不避让,大刺刺受了李建成一拜,然后摆摆手道:“嗯,一件小事,臣不和陛下计较。   李建成嘴角抽搐着,狠狠地瞪房玄龄。   魏征强忍着笑,赶紧离开。   李建成凶巴巴的盯着房玄龄,牙齿摩擦声格格作响。   房玄龄不为所动,依旧毫不示弱的望着李建成。   仿佛,房玄龄感觉这样的李建成才好玩。   陈应看着李建成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望着房玄龄的脸道:“房玄龄,你够了啊,此次以大功于国,我建议陛下赏给两房媵妾,为你增添香火!”   听到这话,房玄龄闻言脸色大变,赶紧转身道:“陛下,臣还有事,臣先告退!”   李建成有些莫名奇妙,怎么陈应一句话,房玄龄就像老鼠见了猫?   陈应自然没有告诉李建成,房玄龄在历史留下的佳话就是吃醋。   历史上,李二为了笼络人心,要为当朝宰相房玄龄纳妾,房玄龄之妻出于嫉妒,横加干涉,就是不让。李二无奈,只得令房玄龄之妻卢氏在喝毒酒和纳小妾之中选择其一。没想到卢氏确有几分刚烈,宁愿一死也不在李二面前低头。于是端起那杯“毒酒”一饮而尽。当卢氏含泪喝完后,才发现杯中不是毒酒,而是带有甜酸香味的浓醋。   从此便把“嫉妒”和“吃醋”融合起来,“吃醋”便成了嫉妒的比喻语。   李建成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李建成这才道:“三娘、陈应,你们来得正好,朕现在饿了,一起用膳!”   长安城大司空裴寂的府邸,义安郡王、利州大总管李孝常乘坐一辆不起眼的两轮马车,缓缓进入裴寂的府邸上。   李孝常望着一脸枯瘦的裴寂道:“孤王有一疑惑,还请裴司空不吝赐教!”   裴寂淡淡的道:“赐教不敢当,义安王但说无妨!”   李孝常一脸阴郁的道:“宗室降爵,李建成居然不担心,被李家人群起而攻之?”   裴寂摇摇头道:“宗室也不都会降爵,至少有三个人,陛下不会动。”   李孝常好奇的道:“哪三人?”   裴寂笑道:“一个是河间郡王李孝恭,他从赵郡王的王爵上升任河间王,不降反升。另外一个是淮安郡王李神通;再有一个,就是江夏郡王李道宗,这三个人,都是有大功于朝廷的。   李孝常点头。   裴寂笑道:“李道宗向来低调,不会出头,李孝恭是陛下死党,也不会出头,能够出头,为宗室们说话的,只有于陛下有大恩的……淮安郡王李神通了。   李孝常颇有深意地瞥了裴寂一眼。   裴寂仿若没事一样,低垂眼帘只管喝茶。   李孝常迟疑的望着裴寂道:“裴司空,太上皇……他会出面收拾残局吗?”   “太上皇?”裴寂冷冷的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啊,一个李神通,还不足以成事!”   “若是加上本王呢?”李孝常望着裴寂意味深长的道。   裴寂淡淡的瞥了一眼李孝常道:“义安王想要怎么做?”   李孝常没有立即回答,他背着手、慢慢的踱着步子,缓缓的从窗前转身,压低声音道:“无他耳拾人牙慧!”   裴寂没有说着,慢悠悠的端起茶碗。   左手捂着盖了,轻轻在茶碗上拨弄一下。   这其中有一个讲究,那就是端茶送客。   李孝常仿佛没有看到裴寂的意思一样,淡淡的道:“我打联合宗室诸王恭迎太上皇出来收拾残局,重整河山!” 第二十五章 你们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说到这里,裴寂就更没有心情说下去了。李孝常一个蠢货,跟他走得太近,弄不好牵连全族。   别看李孝常现在是利州总管府总管,但是整个利州仅下辖七县,设一个上折冲府下辖六个团,拥有兵员共计一千五百人。光凭李孝常手中的这些人马,别说他根本就进不了关中,就算能偷进关中,连李安俨那一关都过不了。   李孝常看出裴寂眼中的不耐烦,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裴寂名义上是当朝大司空,可是此时不是魏晋南北朝时期了,那个时候,司空还有实权,现在裴寂就是一座庙里的泥菩萨。   李孝常走后,裴寂之子裴律师自屏风后出来。   望着李孝常远去的背影,裴律师有些不解的望着裴寂道:“阿爹……您!”   “人,不能不识时务?”裴寂叹了口气道:“自玄武门之后,陛下和太上皇之间,父子之间龃龉日深,这个时候,谁敢言及玄武门,这不是触陛下的逆鳞么?”   裴律师呢喃道:“如今,宗室诸王怨气冲天……若是……”   裴寂叹了口气道:“宗室诸王,光靠李神通,成不了事啊!”   裴寂其实比任何人都想让李渊复位,毕竟一旦李渊复位,他就可以重回相位,位列李渊之下,百官之首,大唐万万人之上。   可惜,这只是梦想。   因为,李建成已经坐稳了皇位。   关中饥馑之危,是李建成登基以后最大的考验,可是李建成在陈应、魏征、房玄龄等人的帮助下,稳定了关中局势,特别是李建成准备兴建长安至原州的驰道,随着这条驰道的兴建。   被征调的十万关中民夫,将会有至少十万个家庭因而受益,毕竟,这十万民夫的劳动所得,可以养活他们全家。   在这个时候,宗室想要兴风作浪,就是与关中百姓为敌。   关中子弟,是李唐朝廷的根本。现在李建成和他的新朝廷经受住了考验,所以,关中百姓支持李建成这个新皇帝。   李氏宗室想要搞阴谋,不用李建成出手,关中百姓就会把他们撕成碎片。百姓虽然不关心谁在上面当皇帝,可是他们绝对不会看着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皇帝下台。   李建成与李秀宁、陈应三人围坐在暖阁中用餐。李建成、李秀宁都喜欢上了辣椒的味道,李建成也是饿得狠了,用麻辣火锅涮着羊肉,吃得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李建成抬起头望着李秀宁道:“三娘,你原来那些关中游侠,现在还能联系得上吗?”   李秀宁擦擦嘴,淡淡的道:“能!”   说完,李秀宁不解的问道:“大郎,能联系上是能联系上,只是你要让他们做甚么?”   李建成郑重的道:“李靖上书《平突厥策》,其中提到要作用三百游侠出关!”   陈应道:“陛下的意思是,让他们充当细作,去刺探突厥军情?”   李建成点点头道:“朕正有此意,自执失思力等突厥使节北归以后,我们对突厥的动向,了解甚少……正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所以……”   陈应摆摆手道:“陛下,你太高看那些游侠了,他们北上,除了送死,肯定一无所获!”   李建成疑惑的望着陈应道:“不会吧?”   “送死是肯定的!”陈应指着外面道:“长安城是大唐最开放的城池之一,城中也有不少突厥人,但是突厥人绝对接触不到我们大唐的核心情报,同样,长安游侠,就算北上,因为他们的样貌与突厥人差异明显,所以他们一旦出关,肯定会被列入重点监视,甚至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戮……”   突厥人与唐人无论样貌、语言、生活习惯全部不同,要发现游侠是唐人的身份,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间谍,只要被发现,就意味着死亡。   李建成沉吟道:“那如何才能得知突厥人的动静?”   “眼下最了解突厥人动向的人,肯定是突厥人自己!”陈应笑道:“既然突厥遣使入关,陛下何不也遣使入突厥?明面上与突厥互通友好,暗地里则联络突利小可汗,臣猜测,突利可小可汗非常乐意与大唐互通有无!”   李建成闻言松了口气,北伐突厥是既定国策,也是李建成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大事,胜则皆大欢喜,败则一败涂地。   李建成望着陈应道:“如此,出使突厥的人选你有没有人可以举荐?”   陈应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就说道:“陛下可以委任唐俭为使,出使突厥,责问突厥屡屡犯边,是为何故,如若为大唐为敌,大唐必定可以称为突厥最称职的敌人!”   皇后郑观音带着两个宫娥,端着刚刚切出来的羊肉卷缓缓走进来。   如果是冬天,切羊肉卷非常容易,冻得如同坚冰一般的羊肉,拿着刀子可以切成薄如蝉翼一般的薄片,只需要放在汤锅里一弹指时间,就可以捞出来再吃。   可是,眼下天气炎热,冰窖里早已没有寒冰了。御膳房十数名刀法精湛的大厨师,忙得手忙脚乱,也堪堪满足陈应与李秀宁他们吃饭。   李秀宁看着郑观音忙里忙外,就拉着郑观音道:“大嫂,今天没有外人,不必如此客气!”   郑观音笑道:“还有几个菜,我去安排一下,去去就来!”   就在郑观音刚刚离开暖阁的时候,突然一名小宫娥跑来禀告道:“皇后,右屯卫将军郑仁泰……递帖子求见。   郑观音叹了口气道:“让他进来。”   时间不长,一身便装的郑仁泰面带谄笑,给郑观音见礼。   郑观音冷着脸,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今日来,有什么事情?”   郑仁泰尴尬的面上堆笑道:“皇后,您这是说的是哪里话。咱们都是骨肉至亲,一笔两不出两个郑字,族叔来探望侄女,天经地义。”   郑观音一副恍然的样子,想了想,冷笑一声道:“你现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郑仁泰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不瞒皇后,老叔这右屯卫将军当了也有几年了,几年以来,一直没有机会迁转,此番听说,陛下有意大动朝堂,这次来,是想让皇后帮忙,谋个正三品左屯卫大将军的职衔。”   “啪……”郑观音把手重重的拍在案几上,案几上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郑观音手疼得厉害,她的手轻轻揉着自己的掌心,从容淡定的笑道道:“当年父亲提议我们荥阳郑氏,鼎力相助大唐,当时持反对意见的就是您吧?”   郑仁泰讪讪然的笑道:“老叔不是老糊涂了吗?”   “一笔是写不出两个郑字!”郑观音咬牙切齿的道:“当年刘文静提议,废太子改立秦王,十二卫大将军,可只有你一个人联合署名吧?”   郑仁泰满脸的笑容,顿时变成悻悻然的尴尬,他无力的解释道:“皇后明鉴,那是族里的意见……”   不等郑仁泰说完,郑观音起身,虽然仍是笑着,但看着郑仁泰的目光冷厉异常。   郑观音冷冷的道:“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这个人……”   郑仁泰不解的望着郑观音。   郑观音一瞬间笑容灿烂,语气中却没有情感:“我这个人啊,还挺记仇的!   郑仁泰愕然看着郑观音。   郑观音的声音却更加凌厉起来道:“你若没有别的事,还是请回吧。”   长安城房玄龄的府邸上,惜日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的郎中于志宁望着房玄龄笑道:“当年太上皇入关,我可是第一批在长春宫恭迎圣驾的。”   房玄龄陪着笑脸,侧耳倾听。   于志宁满脸自豪的道:“打薛仁果,我当时是渭北道行军元帅府记室,日子那么苦,你可是记得的,我一声苦可都没叫过。”   房玄龄连连点头。   于志宁又道:“这次陛下裁汰长安官员,这是件大好事啊,朝廷早该如此,将那些蛀虫和阿谀之辈,清扫一空。”   房玄龄继续点头。   于志宁苦笑道:“你也知道,我是个老实人,从来就不喜欢攀亲附友,做事也是一心为公,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此番整饬朝纲,我可是拉下老脸来找你。陛下那里,还请玄龄帮我多多美言两句。日后若有驱遣,玄龄尽管开口,我于志宁,绝非忘恩负义之辈。”   房玄龄只管点头称是。   一名侍者进来禀报道:“原秦王府文学褚亮求见。”   于志宁一听这话,赶紧起身道:“哦,褚希明来了,玄成,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房玄龄脸上堆笑起身送客。   褚亮也不免俗套,找房玄龄拉近乎,意思明里暗里都是想要做官,害怕被裁撤掉。   一时间,房玄龄府邸车如流水马如龙,苏世长、陆德明、姚思廉、孔颖达、李玄道、李守素、虞世南、蔡允恭、颜相时、曹许敬、薛元敬、盖文达、苏勖等等前来拜访。   除了于志宁、褚亮前后离开,其他人则没有离开,声称要房玄龄请客。   房玄龄一边让其妻卢氏安排酒宴,就在这个时候,秦王府原左三折冲府折冲都尉公孙武达、秦王府左亲卫刘师立、右亲卫李君绰、将军独孤彦云、将军李孟尝等人也蜂拥而入。   这些人或多或少参与了玄武门之变,不过他们不是主谋,只是从犯,都像段志玄一样,因为秋后算账,需要开刀问斩,这是房玄龄与李建成交易,以房玄龄投靠李建成为条件,全部无罪赦免。   他们携带着礼物,前来祝贺房玄龄升官。   酒宴即将开始,秦琼、牛俊达、谢映登、张公瑾等一票瓦岗老兄弟也涌进客厅。牛俊达刚刚进门就扯着嗓子大叫起来:“房参军,看看都有谁来看你了!”   房玄龄看着满朝众人,内心里极为激动。   如果李建成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秦王府这些旧臣,即使不被全部杀光,至少也会被流配万里。然而,李建成着实大方,不仅赦免他们的罪过,反而让他们官居原职。   秦琼哈哈大笑起来道:“今天,把咱们秦……瓦岗军的老弟兄,全都到齐了,今日到夫房参军这里热闹热闹!”   牛俊达指挥众人将案几摆好,拿出带来的菜肴酒水。分发给众人,秦琼此举倒是让房玄龄不至于如此难堪,毕竟来客太多,房玄龄家中储备的酒食,根本不足以招待众人。   秦琼看着众人笑道:“如今房参军掌了权,日后大家谁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房参军帮忙”。   众人哄笑起来。   房玄龄原本笑语殷殷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房玄龄将秦琼拉到屏风后面,一脸郑重的道:“秦叔宝,你们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秦琼发现房玄龄一脸严肃,顿时收起笑容。   陈应与李秀宁自太极宫出来,就去临湖殿面见李渊,李渊在这个时候,依旧装疯扮傻,李秀宁望着李渊的样子,非常心疼。   到了晚间时分,陈应作为外臣,不便留在内宫,就返回了陈家堡,而李秀宁则留在内宫,陪伴李渊。   陈应返回陈家堡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辰。陈应沐浴之后,就回到书房处理一部分账目,等忙完的时候,已经到了子夜时分。   陈应正准备返回卧室睡觉,郭洛上前躬身道:“主上,今天长孙安业前来求见长孙无垢!”   陈应不置可否的道:“长孙安业还有脸求见长孙无垢给他保住官职?”   郭洛点点头。   陈应冷冷的笑道:“他不知道,罢免他的官职是我的主意吗?别说求长孙无垢,就算是陛下敕旨,我一样不会录用长孙安业!”   就在陈应准备进入寝室的时候,郭洛指了指远处的露台。   借着天上的皎洁的月光,陈应看着长孙无垢抱着自己的双膝,遥望星空,怔怔出神。   陈应问道:“她坐了多久?”   郭洛道:“自长孙安业走后,她一直坐着!”   陈应推门的手,缓缓收了回来。陈应迟疑了一番,还是推门而入,拿起一件披风,朝着露台走去。   陈应走到长孙无垢的身边,将披风轻轻披在她的肩膀,也探头看了看外面,假装毫不在意的道:“天气有些凉!”   长孙无垢不理睬陈应,继续遥望星空。   陈应低头笑了笑道:“这么晚了,赶紧歇息吧。”   长孙无垢继续望着星空,面色沉郁。   陈应无奈地在长孙无垢身边坐下。   长孙无垢立马别过头看着相反的方向。   陈应皱着眉,看了长孙无垢片刻,最后还是没辙的叹了口气道:“我听说了,今天长孙安业来找你了?你若是真放心不下这个哥哥,我来保住他的官职。辅机,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按照他所犯下来的事情,大辟(既腰斩)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我已经尽力了。”   长孙无垢霍的转过脸来,气恼地盯着陈应道:“我才不在乎长孙安业能不能保住官职。   陈应“呃”了一声,有些茫然道:“那你这是……因为什么?”   长孙无垢咬着嘴唇,委屈的眼圈泛红。   陈应一见更急了,赶紧拉住长孙无垢的手,安慰道:“有什么事儿你说,别憋在心里。”   长孙无垢的眼中一片晶莹,泪光闪烁着,哽咽道:“奴……奴好苦!”   陈应赶紧安抚的拍着她的胳膊,长孙无垢顺势依偎在陈应怀中。 第二十六章 长得像长孙无垢的女子   牛俊达看着众人一脸尴尬,有些不以为然的道:“房参军,这未免太耸人听闻了吧?”   房玄龄一脸严肃的道:“如今在长安,势力最大的是那个?”   秦琼淡淡的道:“那还用说嘛,关中世族。”   众人也纷纷点头附和着。   房玄龄一脸凝重的望着众人道:“这次裁汰官员,关中世族出身的官员,十停只剩一停。”   房玄龄又道:“朝堂上的官员,谁的出身最硬?   牛俊达道:“自然是太原元从的老臣。”   房玄龄苦笑道:“自裴寂开始,萧瑀、陈叔达、宇文士及,相位不保。”   谢映登小声说道:“还有李家宗亲,这次也被削藩降爵。”   房玄龄苦笑道:“你们都知道,也都不傻……如今你们不再是不再是瓦岗的强盗,也不是秦王府的臣属,而是大唐的文武官员,房玄龄也不再是秦王府的参军、天策府的长史,而是大唐的臣子。”   房玄龄越说越恐怖,大家的脸色都阴沉着。   房玄龄接着道:“如今大唐一统天下,秦王府已成过眼云烟,可你们呢,依然以秦王府名义串联奔走,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他会怎么想?难道你们的荣华富贵都不想要了?还想脑袋搬家?”   众人骇然相顾。   房玄龄郑重的道:“公所枢柅,喜士容物,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秦琼躬身向房玄龄施礼道:“秦某受教!”   房玄龄看着众人诚惶诚恐的样子,语气慢慢一软,说道:“当然,陛下虚若怀谷,你们也不必介怀!”   房玄龄给卢氏使了一个眼色,卢氏急忙招呼众侍婢开始上菜。   李靖一身光鲜明亮的甲胄,缓缓进入显德殿中。李建成非常认真的上下打量着李靖。   李靖躬身向李建成施礼。   李建成笑道:“一别数年,药师别来无恙?”   李靖道:“托陛下的福,李靖这把老骨头,暂时还没能丢给突厥去喂狼。”   李建成与李靖哈哈大笑起来。   良久,李建成招呼李靖坐下来。君臣对坐。   李建成淡淡的道:“好了,闲话少叙,咱们说正题,这些日子以来,朕一直在想,突厥这个北方强敌不灭,大唐的边境,就永无安宁之日。”   李靖点点道:“陛下圣明!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突厥不亡,大唐永无宁日!”   李建成一摆手道:“不要跟朕说这种奉承话,朕听着别扭。”   李靖不禁笑容更深。   李建成沉吟道:“汉平匈奴,经历高、惠、文、景、四代皇帝,卧薪尝胆六十余年,朕恐怕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像现在这样子,突厥年年入寇,朝廷岁岁备边,何时是个终了之局?相国们有人持和亲之议,朕所不欲取,大唐的男人无能,让女人去担当大任,没有这个道理。这件事情上,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李靖躬身道:“大唐与突厥之间的战争,不同于统一天下之战。我大唐为的,并非兼并土地,广纳人口,而是从根本上,击破歼灭其强大之军事力量,遏制其进行大规模战争的能力。虽说目的如此,但若不通过一场根本性的战争,这个战略目的,恐怕不易达到。”   李建成连连点头,他认同突厥的观点。   虽然陈应采取钩镰枪与陌刀军、强弩兵配合的方式,可以以少胜多,消灭突厥人。但是,这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突厥人愿意跟唐军战斗。而眼下,突厥人畏陈应如虎,只要听到陈应的名字,马上退避三舍。陈应如今想要打败突厥人容易,想要一劳永逸的消灭突厥人,实在太难了。   李靖缓缓的道:“战争终归较量的,是敌我双方的实力,臣以为,目下最紧要的,是整顿举国农耕,增加粮食储备,同时大兴马政,为建立一支强悍,震慑宇内的骑兵军团,打下底子。”   李建成点点头道:“对!对……开战之前,还要不间断地用间,挑拨上下,推波助澜,突厥部族众多,内部纷争不绝,只要其内战连绵不断,无论是谁,便都没有独力南侵的能耐。随着时日推移,我大唐愈来愈强,而突厥,则愈来愈弱,待时机成熟,只需一场今年关中一样的灾害,便能教突厥十八部落,陷入万般艰难的绝境之中。其时,朝廷遣一大将,率数万骑兵,北出长城,深入敌境,远袭定襄,则前汉的龙城之战,便将重现。“   李建成霍的站起身,目光炯炯的盯着李靖。   李靖赶紧道:“在此之前,臣以为,应审时度势,先将梁师都这颗钉子拔除,将夏州纳入朝廷版图,如此,我大唐北进的铁骑,便有了稳固的老营。”   李建成点头,拳头攥了几次,最终还是放开,他背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道:“梁师都,已经不是麻烦,只需要一道圣旨,庆州总管府与灵州总管府南北夹击,最多月余,就可以将梁师都擒至长安城,只是……三年,三年之内,朝廷……将不会有任何的……农税岁入!”   李靖眯着眼睛。   李建成道:“三年以内,咱们大唐,没有能力向突厥大举用兵……”   李靖默默点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异常冷静的李建成。   然而,就在这时,李建成却道:“朕要你接任接任兵部尚书,暗中接任北征兵马大元帅,主持筹备攻伐突厥的战争。”   李靖凛然道:“筹备不难,但臣要知道,这场战争的目的,究竟何在?为什么打?要打到什么程度才能收兵?”   李建成低头沉默半响,而后抬头,目光直视李靖道:“灭国!”   李靖肃然起敬,向着李建成深深一稽道:“臣,敢不效命!只是,一旦是倾国之战,动用兵马,不在少数,朝廷三年没有农税收入,这仗拿什么打?”   李建成道:“西域大都护府已经秘密储备军粮四百四十万石、军马三十二万匹、北庭、龟兹、疏勒三镇共六军六十二个折冲府、合九万三千兵马!”   李靖摇摇头道:“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李建成道:“安东都护府营州镇、平卢镇、黑水镇、渤海镇、饶乐镇共五镇一军,四十四个折冲府,合六万六千兵马,军马二十万匹、军粮二百八十万石!”   李靖内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隐隐猜测到李建成的庞大的手笔了。眼下关中遭遇巨大旱灾,这是不争的事实,武德七年注定绝收,李建成建元后的开元元年,收成如何现在同样不得而知,关键是李建成居然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筹备了如此海量的物资,超过六百万石军粮,五十万余战马。   李建成接着再道:“河东大总管府、河北总管府、灵州总管府、凉州总管府四总管府又十二军,共一百八十九折冲府,二十六万九千兵马!”   李靖躬身向李建成施礼:“臣必灭其国!”   陈家堡,陈应看着西域过来的奏报,看得头昏眼花。历史上,李世民用渭水之盟,然后再用四年休养生息,最终一举灭掉突厥。   然而,在这个时空,由于李建成提前布局西域与辽东,李唐朝廷的家底,比历史上要厚得多,特别是安东大都护府与西域大都护府,这六百余万石粮食、五十万匹战马,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当然,因为陈应经营西域的问题,大唐可以在西域征调至少十万仆从军,参与这次北府作战,当然指望这些仆从军打硬仗是肯定不行的,可是一旦让他们参与剿灭残部的战斗,他们会比狼一样更加凶残。   陈应此时充当的角色就是西路军的后勤大总管府,不仅负担西域军队的后勤,同时还要承担着凉州军的后勤工作。   这些工作并不轻松,陈应忙完的时候,已经深夜子时了,当陈应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寝室的时候,却看到寝室里居然亮着灯。   李秀宁正坐在梳妆台前,一针一线地绣着婴儿的小衣。   陈应走到李秀宁身边,用胳膊碰碰李秀宁   李秀宁不理睬陈应,继续手中的针线活。   陈应郁闷地一个人走到床榻边坐下,却发现床头放着一壶热茶。   陈应看了一眼李秀宁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陈应径直端起茶壶,一阵痛饮。   陈应再次走到李秀宁的身边,在她身边坐下,摇晃着身体,又撞了她一下。   李秀宁吸了口气,精致的眉目立时瞪起来,威胁的朝陈应举起了手里的针。   陈应嬉笑着,象征性的躲了躲道:“三娘,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惹你生气了啊?”   李秀宁瞪着陈应,张嘴想说什么,却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疲惫的神态,渐渐失了刚才的气势,李秀宁放下针线,道:“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说吧!”   陈应耸耸肩咧嘴笑道:“说什么?”   李秀宁又拿起针,冲陈应示威似乎的扬了扬道:“少跟我打马虎眼!”   陈应委屈的道:“我真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   陈应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道:“你扎吧,如果你扎我可以心情好点,尽管扎!”   说到这里,李秀宁望着陈应疲惫的脸,心中一软,再次丢下针。   陈应躺在床上,伸手按着自己头疼的脑袋。   李秀宁跪在他身后,给陈应按摩太阳穴。   陈应的嗓音有些沙哑道:“我不是不明白,你说在说观音婢的事情吧,我跟她真的没有什么!”   心不对心,永远都是女人的专利。陈应何尝不明白,长孙无垢原本就是李秀宁推给陈应的,但是陈应还真没有吃了她。   仅仅一个纯洁的拥抱,就让李秀宁拿针想要扎他,如果真做了什么,估计李秀宁拿的就不是针了,而剑,或者刀子!   李秀宁突然望着门外道:“月儿!”   何月儿躬身道:“公主有何吩咐?”   李秀宁道:“对外说长孙无垢暴毙,你去安排一下!”   何月儿点点头道:“奴婢明白!”   李秀宁郑重的道:“做得漂亮一些,把尸体送到洛阳霹雳堂,让长孙氏自行安葬!”   何月儿转身而去。   陈应睁开眼睛,不解的望着李秀宁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秀宁道:“她死了,现在咱们府里只有一个长得像长孙无垢的女子!”   陈应指着李秀宁道:“你这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李秀宁的手缓缓顿了一下道:“咱们家也是长安有名有姓的大家族!”   陈应不以为然的道:“就咱们九个人的大家族?”   李秀宁道:“当朝驸马不是不能纳妾,但是她不是普通人!”   “你知道她不是普通人,还向我身边推!”陈应朝着李秀宁吼道:“真搞不懂你,脑袋里到底怎么想的!”   李秀宁无声的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她真的不方便说。   淮王安府里,一大群年长的李家宗亲,簇拥在李神通身边,仍然摆出一副凄凄惨惨地模样。   “淮安王,陛下是你看着长大的,关系非同一般,又是陛下的长辈,此番我等,阖家老小的口中粮,身上衣,可全都指望你了。”   李神通苦笑道:“我们去求太上皇,可他老人家,就是不开口。”   李孝常从后面挤到李神通身边道:“还请淮安王出面,替我等请命,让陛下不要做自裁李家枝蔓……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众人纷纷,嚷嚷附和哭喊。   站在李神通身边的宗亲,干脆拉扯着他的衣袖。   李神通不胜其烦道:“你们别哭了!咱们现在去请见陛下!”   众李氏宗室浩浩荡荡跟着李神通涌向显德殿。   众人一言不发,全部跪在李建成面前。   众人有哀求的目光望着李神通,李神通硬着头皮道:“陛下,自古以来,亲不过自家弟兄。太上皇太原起事,最为依仗的,还不是李家的父子兵?如今陛下重用功臣,却苛待宗室,日后若是有难,宗室里……谁还会帮你?”   李建成道:“王叔,天下为李家一姓所有,难道还能为李家一姓所治么?”   李神通欲言又止。   李建成道:“王叔,你从来都对这些事情不上心,怎么今日突然和朕说起这事?不要为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所迷惑。   李神通无奈的叹口气道:“宗室里……对陛下不满的人可是不少,有些话,已经说得很难听了。   李建成咬牙嘶吼道:“这个时候,不管是谁要阻朕做个好皇帝,都是朕的敌人。”   李神通气得不再说话。   李建成转而望着满地的宗室大臣道:“这一次精兵简政,为的并不是清洗老臣,为的乃是大唐的社稷,为了太平盛世,为了天下长安……”   李神通道:“所以呢?   李建成无声的叹了口气道:“所以,必须有那么一些人牺牲。”   李孝常望着李建成忿忿的道:“难道陛下就要牺牲我等?”   李建成望着李孝常吼道:“大唐立国七年,七年之前,没有大唐,没有尔等俸禄,也没见谁家会饿死人,降爵降禄又不是不发一文,怎么就活不下去?”   李建成伸手指着自己道:“别人闹,因为大唐不是他们的,你们也跟着闹,把大唐闹玩,咱们一块被杀头,大唐存在一天,你们都是皇亲国戚,要完了,你们连屁都不是!”   众宗室被李建成吼得一愣一愣的。   李建成的声音越来越高,他朗声说道:“因此这一次,我跑不掉,你们也跑不掉,因为我们都是男人,有担当的男人……只要大唐熬过了这道难关,些许钱粮,何足挂齿?你们,难道不能把目光放远一点?”   李神通无言以对。   众李氏宗室一脸哀怨,如同深闺怨妇们一样。   李建成道:“大唐……深陷困境,我们必须……担负起……天下的兴亡的责任!” 第二十七章 众生的烦恼无量无边   尚书右丞房玄龄坐在公房里,望着面前一脸萧瑟的高士廉,缓缓道:“高士廉,你最好不要怨恨陛下!”   高士廉淡淡的道:“恨如何,不恨又如何?”   房玄龄将一个空白的任命文书放在高士廉面前,缓缓写下“高士廉吏部左侍郎”这八个大字。   高士廉一脸震惊的望着房玄龄,狐疑渐起。   高士廉与房玄龄不一样,房玄龄只是李世民的臣子,但是高士廉却是长孙无垢与长孙无忌的亲舅父,所以自始至终,高士廉都是李世民麾下的嫡系核心骨干成员。   在历史上,玄武门之变时。高士廉负责招募长安城的罪囚、流民、破落户以及游侠,共募集一万三千余人,并将这些人武装成军,在极短的时间内稳定了长安的局势。所以,高士廉在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排名第六,位列尉迟恭、李靖、屈突通等人之前。   依靠的并不是因为高士廉是李世民的妻舅,而是实打实的功绩。   房玄龄望着高士廉的脸,目光变得幽深。   高士廉却缓缓低下头。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陛下任命你做吏部左侍郎,协助魏征和我,全权主持裁减官吏员额之事。你也是北齐皇族出身,见惯起起落落,看开点!”   高士廉苦笑道:“陛下的心真大!”   “这是当然!”房玄龄一本正经的道:“陛下的胸怀,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高士廉喃喃的道:“这是将我架在火上烤啊!”   房玄龄道:“别人想烤还没有机会呢!”   裴寂的府邸上,裴寂一语不发地低头坐着。   裴律师颇为惊讶的望着裴寂道:“高士廉被任命为吏部侍郎?这是为何?”   李孝常摇摇头。   裴寂抬起头来,缓缓开口道:“高士廉废秦王妃的舅父与房玄龄都是秦王府旧人,陛下用他们,来执掌裁撤官吏之事,说明这一次,陛下确实是下定了决心,要拿武德老臣、李唐宗室,和东宫功臣……开刀了。”   李孝常叹口气,颇为无奈的道:“淮安郡王也碰了钉子,别人,就更加说不进话去了。”   裴寂微笑着摇摇头道:“陛下那里说不通,陈应……就不一定了。”   “陈应?”李孝常狐疑的道:“他一般不管事吧?”   “正是因为他不管事,所以,他说话才管用!”裴寂的眼睛一耷拉,语气忿忿的道:“这次裁撤官员,多少关中世族,天下士子皆被罢免,但是有两个人却是例外!”   “谁?”裴律师问道。   李孝广狐疑的问道:“杨恭仁?”   裴寂点点头道:“太上皇六相,老夫率先被明升暗降,现如今萧瑀、陈叔达也被罢相,武德六相,六去其三,宇文士及与封伦也是迟早的事情,唯有杨恭仁可以不动如山!”   裴律师又问道:“还有一人是谁?”   裴寂淡淡的道:“工部尚书、应国公武士彟,他是陈应的表姐夫,这次裁撤,他不在应裁之列!”   裴律师一脸忿忿的道:“他一个商贾,凭什么?杨恭仁出身弘农杨氏,士农工商,四维之首,高居庙堂,未尝不可。可武士彟乃一介商贾,四民之末。什么是士人?士人,是天下根骨。士人就是庙堂,士人就是朝廷,士人便是天下之本。若是一介商贾手上有几个银钱,就可以窃居庙堂,那便是纲常紊乱,乾坤颠倒,礼乐崩坏。”   李孝常目光阴冷,一语不发。   就在这时,司阍前来禀告道:“禀告司空,有一名僧人前来拜会!”   裴律师有些疑惑的望着裴寂,裴寂信道,向来不喜理佛,怎么有可能有僧人前来拜访?   裴寂摆摆手道:“不见!”   司阍仿佛知道裴寂不愿意面见他一样,随即掏出一个拜帖,只见上面带着烫金的齐王云纹,裴寂就知道这个僧人是齐王李元吉引荐的。如果是从前,裴寂可以不给李元吉面前,如今他已经失势,正所谓失势的凤凰不如鸡,现在的裴寂可不是从前的当朝第一相。   裴寂想了想道:“请他到来!”   时间不长,一名慈眉善目的僧人缓缓而来。   裴寂起身向他施礼道:“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僧人躬身还礼道:“贫僧严法!”   裴寂请严法禅师落坐,严法闭着眼睛,手里捏着法珠,一颗一颗地数着。   如果陈应在这里,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个严法其实是玄奘的众多师傅之一,严法曾教导玄奘《摄大乘论》达六年之久。   裴寂好暇以整地喝着茶。   李孝常如坐针毡地的道:“老相国,我们该如何是好?”   裴寂看了看严法道:“大师……你的意思是!”   严法张开眼睛,用锐利的眼神,盯住李孝常道:“广布流言,揭露当今皇帝,是个刻薄寡恩的暴君,逼父杀兄,残暴不仁,不但是李家的敌人,同时也是关陇士族,和天下士人的敌人。”   李孝常一怔道:“这种手段,焉能吓住李建成?他本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何须在意坊间流言?”   裴寂却点点头道:“此计虽不能伤及今上的根本,却能让他疑神疑鬼,让他将猜忌之心,重新转回到那些秦王府余党身上,如此一来,或许可以离间他与秦王府旧臣之间的关系。尤其是房玄龄,只要将房玄龄驱离朝堂,这次降封宗室和精简官吏,也就无疾而终了。”   李孝常恍然大悟。   严法道:“此乃治标,而不能治本,若是治本,还需要请出太上皇!”   李孝常期期艾艾的道:“太上皇……不为所动!”   严法望着裴寂道:“裴相带贫僧去见太上皇,贫僧定能说动太上皇!”   裴寂点点头道:“可以!”   裴寂的马车缓缓离开裴府,朝着太极宫甘露殿走去。太极宫前,守卫禁卫士兵拦住了裴寂的马车,看着裴寂马车里只有一名僧人,并没有在意,直接放行。   甘露殿内,李渊百无聊赖的望着地上的一堆蚂蚁,此时李渊正拿着一罐蜂蜜,滴在地上,让蚂蚁围着蜂蜜啃食着。   裴寂带着严法走到李渊身边道:“陛下,严法大师来了!”   李渊上下打量法雅。   严法朝李渊合掌行礼,口诵佛号。   李渊淡淡的问道:“不知严法大师,现在在哪家寺院挂单?”   严法点点头道:“贫僧之前在洛阳净土寺挂单,现在则在长安实际寺。”   李渊点头道:“朕也听说严法大师与实际寺的僧人们,辩论佛法,三天三夜,鸟雀盘旋不止。”   严法颇为得意的道:“那是民间讹传。”   李渊摆摆手道:“看座!”   内侍搬来锦凳。   李渊又道:“请问大师,佛法有何作用?祛病消灾?还是预测吉凶?”   严法微笑起来,淡淡的道:“施主若是不信佛,也就不能祛病消灾、预测吉凶,若是信佛,则佛法无边……”   李渊一脸郑重的道:“朕最近气闷郁结,太医诊治亦不得法,不知大师有何高见?”   严法轻轻的笑道:“太上皇这是心病,众生的烦恼无量无边,所以治病的方法,也多得不可计数。假如把烦恼归纳为八万四千种,那么对治的法门也有八万四千种之多。但殊途同归,追根溯源,其实是六种办法。”   李渊顿时大感兴趣道:“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严法起身,缓缓而立。   严法走到窗前,一股微风吹来,严法的僧衣鼓起,此时严法就有了一种宝相庄严,世外高人的风范。   严法用不疾不徐的声音,缓缓道:“其一,不净观,观想境界不净的现象,可以对治贪欲;”   严法接着道:“其二,慈悲观,观想一切众生受苦的现象,可以平息我们的憎恨心;其三,因缘观,观察人生的因果,例如因为过去有无明,所以今生才会投胎。现在有了贪爱和执著,所以将来就会有生老病死。观察因缘可以破除愚痴;其四,数息观,注意数自己的呼吸,从一数到十,周而复始,并且只数出息或入息,而不可出入息同时数。这样练习可以治疗我们的散乱心;其五,念佛观,念佛的名号、智慧、功德和庄严的身像,可以消除我们的业障;其六,空观:观察一切事物都是因缘和合,没有自体,可以破除我们的执著和死心眼。   李渊若有所思的问道:“那大师以为,朕该用哪一种?”   严法笑道:“因缘观。”   李渊诧异问道:“这是为何?”   严法道:“太上皇的心结,乃是当今陛下,您的儿子。他取代太上皇,登基大宝,太上皇因此有了贪爱和执著。贫僧以为,既然天象都昭示您的儿子应该登基大宝,太上皇当放下执念。”   李渊顿时脸色一冷,端起茶自顾开始饮用。   严法与裴寂对视一眼。   裴寂上前劝道:“太上皇,大师也是一片佛心……”   李渊颇为不满的道:“大师以后,还是少操心朕的私事。”   一旁站立的内侍,凝神静气地侧耳倾听着众人的对答。   裴寂与李渊全部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这名小宦官。   李渊眼中闪烁杀气。   显德殿内,李建成面带疑惑的看着眼前前来禀告的小宦官道:“僧人?阿爹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宦官将李渊与严法的对话,全部一字不露的禀告给李建成听。   魏征则道:“道家好,佛家也罢,向来劝人向善,修身养性,太上皇与佛门弟子在一起,想必可以化解心中烦闷抑郁之气。”   李建成道:“若是那个严法,真有如此本事,倒也不妨让他多多与阿爹相处。”   李安俨道:“臣已经和宫禁守卫吩咐,若是严法来拜谒太上皇,即刻向臣禀报。”   李建成摆摆手道:“不必如此麻烦,给那严法颁发一个金鱼袋,赐他可以进出宫禁,阿爹什么时候想找人聊天,就可传他进来。”   房玄龄将一摞文牍递给李建成道:“这是吏部需要裁汰的人员名单,还请陛下过目。   魏征接过文牍,却感喟地将文牍在手里垫着分量。   魏征叹道:“工部、度支,现在是吏部,接下来是礼部、兵部和都官,这大笔一挥,可就是一顶顶官帽子落地啊。”   房玄龄诧异的道:“玄成此时后悔,可是晚了。”   魏征没好气的白了房玄龄一眼。   房玄龄讪讪地笑,道:“陛下,精简官吏员额的事情太大,我们两个人,毕竟是新晋的大臣,上面还是要戴上一顶大帽子,由一个资历威望、身份地位都足够分量的老臣出面,在明面上主持此事。”   魏征敛起了笑容。   李建成沉吟道:“那就让封德彝挂名!”   魏征皱眉。   内侍过来禀告道:“封相国求见!”   魏征与房玄龄急忙向李建成告退,待二人走后。   封德彝缓缓而入,他躬身向李建成施礼。   李建成示意封德彝坐下。   封德彝小心翼翼地坐下。   李建成端起茶壶倒了杯茶,端到封德彝面前双手递上。   封德彝唬得赶紧站起身来,急道:“陛下,使不得。”   李建成满脸堆笑道:“封相国这些年来,对朕照拂有加,敬杯茶汤,聊表谢意。”   封德彝一本正经的道:“老臣只是尽忠职守。”   李建成道:“若没有封相国援手,早在武德元年,太上皇就要避居太原,也没有大唐的今天,若没有封相国秉公坚持,朕早就被二郎排挤陷害而死。这杯茶,朕早该敬封相国了。”   封德彝欣欣然接过茶杯道:“那是天命昭显,陛下洪福齐天。”   李建成沉吟道:“萧瑀罢相,也有些时日了,朝廷现在正值多事之秋,这个尚书左仆射,不可虚置,朕想找个稳重老臣,担纲重任,不知封相国,意下如何?”   封德彝连忙颤巍巍跪倒道:“臣封德彝,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分忧解难,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封德彝内心里激动万分,终于熬成首相了。   李建成将封德彝扶起道:“封相既然愿意做左仆射,那右仆射,谁来接任呢?”   封德彝看了看李建成道:“东宫中庶子魏征,可为尚书右仆射。”   李建成露出微笑道:“相国说得极是。”   李世民:封相国,今年天下四处遭灾,又逢突厥兴兵内侵,关中尤为艰难。朕为安定天下百姓,不得已降封宗室、精简官吏。此二事,每件都事关朝局,牵扯众多。眼下,朕委派房玄龄和魏征经办此事,但他们一个是太过年轻,另一个却是秦王府旧臣,说出去不能服众,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臣,为他们压阵。   封德彝脸色阴晴不定,最后缓缓拜倒道:“臣虽然老病,但也愿意……为陛下分忧。   李建成脸上浮起笑容道:“就知道封相国公忠体国,一定能为朕压住阵脚,做好这两件事情。”   刑房内,长孙无忌被铁链子吊在墙上,衣衫褴褛遍体鳞伤,韦挺手里拿着一张纸在他面前踱着步子,他摇头叹息着道:“长孙无忌啊长孙无忌,你这又是何苦呢?李世民生死未卜,长孙无垢也已经死了,秦王府已经倒台,天策府也已经灰飞烟灭,你这么硬熬下去,究竟对谁有好处呢。”   长孙无忌闭着眼睛,低着头不理会他。   韦挺回过身来,抖开了手里的纸张道:“这是你天策军的百骑司的密报,说的是河东米价的事情,是我从河东李世民的总管府上查抄出来的,能说说吗?”   长孙无忌冷笑道:“天策府、秦王府都没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韦挺蹲下身子,缓缓的道:“你就说说看,上面这枚印押,贞观居士这个贞马居士是什么人?   长孙无忌嘶哑着嗓子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越笑越是狂妄,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韦挺眼露凶光,低声道:“你笑什么?” 第二十八章 有些过错绝对不可原谅   李建成坐在书案后,韦挺站在书案前。   书案上摆着韦挺手中的那份密报。   魏征坐在旁边的锦蹲上,莫名其妙的望着韦挺。   韦挺却在关注着李建成的神态,李建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枚印章,良久方重重地吐出那口浊气。   韦挺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密押,陛下认得?”   李建成的口中缓慢而低沉沉吟道:“夷之初旦,明而未融,虹蜺扬煇,弃和取同,天覆地载,贞正得一,功盖千古,万民所观!”   韦挺微微一怔,眉关皱起,口中喃喃自语道:“原来贞观是这个意思啊!”   李建成展开压得低低的寿眉,望着韦挺道:“太原潜邸进去过吗?   韦挺一愣,道:“在陛下潜龙在渊的时候,臣曾有幸进去过!”   韦挺没有说话,只是诧异地望着李建成。   李建成悠悠地道:“那所宅子,和大多官宅不一样,书房建在后园,书房的门楣上,就是贞观二字。”   韦挺的眼睛一亮道:“如此便说得通了,这个密押就是废秦王私押!”   李建成的语速很慢,娓娓道来,仿佛在说一件家长里短的小事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缓缓说道:“十八年前,朕与二郎,曾有过戏言,他为若君,必改元贞观,朕若为君,必改元开元!”   韦挺越听脸色越白,他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李建成颤颤巍巍的走了,一下子仿佛老了好几岁。   魏征冷笑着韦挺道:“韦易直,你太让陛下失望了!”   韦挺一脸苦涩。   魏征道:“李世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放眼天下,他才是心腹之患,余者不足为虑!”   韦挺脸色铁青,重重哼了一声道:“某家做事不用你教!”   魏征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神思不属。   韦挺眼中闪烁着精光,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长安城摘星楼,据说此楼得名于一首闻名遐迩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摘星楼自然是不可能高达百尺的,毕竟陈应也没有能力建造一座高达三十余丈的高楼,不过摘星楼是长安城少数可以高到城墙的楼阁之一。摘星楼共七层,高达六丈。也幸亏大唐民风开放,当然也没有逾制这一罪名。   从摘星楼正门进去,有条长长的主廊,约有百步,两旁是六层高的厢楼,主廊檐下,尽是花枝招展的歌姬舞姬,差不多有好几百个,都在等候酒客点其花牌。围绕南北天井,都有饮酒的小阁子,每处过道、每处阁子,都挂着晶莹剔透的珠帘绣额,满目琳琅。   这里便是长安最繁华的消遣之处。   作为娱乐场所,摘星楼从来不提供陪宿服务,所有的歌姬舞姬,全部都是清婠人。她们只提供歌舞以及小唱的服务。   小唱是长安城近三年来流行的一种歌舞方式,倒可以视作大唐朝的流行乐,尤其是摘星楼的头牌董小婉犹擅小唱,重起轻杀,浅酙低唱,充满无限的柔情蜜意,最能卸人心防。   此时,陈应与男扮女装的李秀宁、李道贞、还有长孙无垢,不现在已经没有长孙无垢了,只有何月儿的远方表妹陆婉清。   李秀宁在管理陈应府邸的钱粮里,向来粗枝大叶,只是一目十行的查看一下账目,在陆婉清详细查账之后,李秀宁这才发现,号称长安城最大的消金窟,居然是陈应的产业。据说,几乎每天,摘星楼里都有长安城或关中的子弟,为一睹董小婉的芳容而大打出手。   李秀宁在得知摘星楼是自家产业,便好奇的要来摘星楼一睹董小婉的芳容。   陈应只好带着李道贞、李秀宁、何月儿、化名陆婉清的长孙无垢来到摘星楼。   进入雅间,李秀宁便迫不及待的叫住摘星楼里的锦衣小厮道:“董小婉今天有没有被人点走?”   “还在的。”那锦衣小厮说道,“我这便去帮五位郎君问问董小婉姑娘得不得闲。”   小厮的眼睛很毒辣,一眼就看出李秀宁、李道贞以及何月儿、长孙无垢是女人。不过,现在流行这个,各家各户的正牌夫人,经常化妆一下,前来摘星楼听小唱。   其实,大唐的小唱与南朝小唱略有不同,小唱的词曲,都很唯美,而且带着一定的故事性,比如眼下摘星楼最火的一首小唱叫梁山伯与祝英台,里面讲述南朝越州有一女子祝英台,喜欢吟读诗书,一心想出外求学,但是当时的女子不能在外抛头露面,于是就和丫头银心乔装成男子,前往杭州读书。   二人在半途遇见了也要前往杭州念书的芜州书生梁山伯及书僮士久,梁山伯和祝英台二人一见如故,遂义结金兰,一同前往杭州。   在杭州三年期间,梁山伯和祝英台形影不离,白天一同读书、晚上同床共枕,祝英台内心暗暗地爱慕梁山伯,但梁山伯个性憨直,始终不知道祝英台是个女的,更不知道她的心意   李秀宁道:“去问吧就说是左武候大将军在恭候董姑娘大驾!”   李秀宁知道就算董小婉闲着,要她出来唱曲也要看她心情的,这长安城中也没有几个人有面子铁定能将董小婉请出来唱曲助酒兴。   何月儿拍着锦衣小厮的肩膀让他快去。   李秀宁又朝陈应笑道:“你莫要担心,一百贯的听曲钱,我来替你掏。”   吃着酒说着话,一盏茶的时间已经过去,李秀宁起身探头看着帘子外,抱怨道:“董姑娘即使不来,也应给个回信”   陈应知道董小婉肯定是遇到了贵族子弟的纠缠,跟小厮说道:“喊个使唤人进来,让他们将花牌盘子端上来”   李秀宁道:“不忙,我倒要看看这个敢拒你陈大将军的董小婉是何方神圣!”   距离陈应不远的雅间内,义安郡王李孝常、左武侯卫将军长孙安业、元弘善以及右监门卫将军刘德裕坐在雅间里。   李孝常望着长孙安业、刘德裕、元弘善三人道:“你们三人当今陛下裁汰官员,或许就要将你们三人扫地出门了!”   刘德裕眉头一皱道:“难道禁军还要裁汰?”   元弘善点点头道:“我倒是听说,连东宫左右卫率都要裁汰不少人手。”   刘德裕道:“裁撤秦王府,肯定是掩人耳目,陛下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长孙安业急道:“义安郡王,那我们岂不是坐以待毙?”   李孝常看看三人道:“你们先派些得力的人手,到坊间传言,就说今上,乃是当今的纣王、杨广,不仅禁父逼弟,还要屠尽长安世族。”   刘德裕心虚地看看左右道:“义安郡王,这等流言对陛下没什么作用。”   李孝常作出一幅老谋深算的模样道:“可是这会让陛下起疑,怀疑秦王府旧臣,怀疑房玄龄征,而房玄龄,恰恰是这次裁汰官员的始作俑者。”   长孙安业笑道:“妙计。”   元弘善大笑道:“的确妙不可言。”   李孝常冷笑道:“玄武门是当今陛下的心病,只要对此,善加利用,慢说扳倒房玄龄和魏征,就是皇帝的大位,坐起来,只怕都不是那么稳当了。”   正是说完,李孝常大笑道:“今天我请客你们不客气!”   说着,就要去拿花牌名册。   长孙安业笑道:“不必拿名册了,把董小婉叫过来!”   李孝常一听要叫董小婉,心中一阵肉疼,董小婉的出场费可需要一百贯。不过李孝常能用着三人,自然不愿意被他们看不起,就叫道:“去把董小婉请来!”   李秀宁望着董小婉罗衣飘飖而来,佩翠交击,攘袖露出皓腕,十指纤纤,顾盼间光彩鉴人,眸光清流纯美如婴童。   内心里一阵嫉妒。虽然经营摘星楼是陈应的创意,然而初次看到董小婉盛装打扮,看着她脸上盈盈笑意,目接之下,竟有几分心旌摇荡。   李道贞望着董小婉嫣红嘴唇轻抿笑意,眉眼间风情无双,颇为不自然的压低声音道:“狐媚子”   长孙无垢倒是没有对其评头论足,而是低着头不看董小婉。   董小婉也是人精,看着满包间里都是女人,就陈应一个男人。   她就想朝着陈应身边坐下。   看着董小婉朝着陈应身边盈盈走来,李道贞赶紧起身,伸手摸向董小婉的胸前,董小婉急忙想躲,以李道贞的身手,别说是她,就算是身手不错的高手,恐怕也无法躲开。   李道贞一招得手,装模作样的道:“手感不错啊!”   董小婉笑语盈盈的道:“这是自然,姐姐嘛!”   李道贞准备爆发。   这时候守在门外的仆妇走了进来,凑到董小婉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话,董小婉微蹙着眉头跟仆妇说道:“你跟他们说,小婉今夜有客人要陪,不敢劳他们久候”   “义安郡王也是一番诚意,再说义安王与长孙三郎、元少君的面子也轻易驳不得”那仆妇声音稍大些劝董小婉道:“哪怕去应酬一下也好?”   又歉然的跟陈应说道:“真对不住梁国公了。”   中国的官场,从来不能以官职论大小,比如陈应只是一个梁国公的爵位,别说义安郡王,就算是河间王李孝恭,他也不敢不给陈应面子。别说陈应只是一个左武候大将军,就算首相也不能不顾及陈应的面子。   然而这个仆妇根本就不懂这些,她自然而然的认为,梁国公肯定比不了义安王,所以她也不怕得罪陈应,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陈应颇为无趣的摸着自己的鼻子。   作为天下的雄鹰,自然不会与土狗一般见识。   可是看着董小婉眉间蹙着犹豫,心生怜惜,目光瞥过这看似平常的仆妇一眼,手按着桌角对董小婉说道:“不高兴去应酬,就不要去应酬。”   听了陈应这话,董小婉蹙着眉头舒展开来,跟仆妇说道:“你去义安郡王回话,就说董小婉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想过去惊扰他们了”   事实上,在场的人,还真没把义安王李孝常放在眼中。李秀宁自然不用说,李建成也不得李秀宁面子,至于李道贞这个白城县主,他可以把李孝常这个义安王打得满地找牙。   那仆妇满脸不悦的瞪了陈应一眼,怏怏不快的走出去。她虽然是在董小婉身边听候使唤,她的儿子却在义安郡王李孝常身边听差。   李秀宁望着董小婉道:“听闻董姑娘最擅长小唱临江仙”   李秀宁说完,董小婉则轻轻招了招手,两名侍婢女就捧着琴盒上前。董小婉试着一下音色,然后就叮叮咚咚弹奏起来。   临江山虽然是大唐教坊司名曲之一,不过名词却不多。不过有陈应这个抄公,临江仙其中的名篇,则出现不少。   董小婉贝齿轻启,缓缓唱道:“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其实,不用考虑这首词的意境如何,董小婉一开口,李秀宁的耳朵就被征服了。随着这半阙词唱出,李秀宁面前仿佛出现一副涟漪的画面。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撞开了。   仆妇哭哭啼啼而来,脸上还带着四指明显的手指印。   仆妇向董小婉道:“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李孝常也是一个暴脾气,一听居然有人点了董小婉的牌子,顿时勃然大怒,出手甩了仆妇一巴掌。   正所谓打狗还需要看主人,虽然众人不知道陈应就是摘星楼的主人,但是陈应没有办法装聋作哑。   陈应冲门外的郭洛点点头道:“去把那个谁丢出去,列入摘星楼不欢迎名单!”   郭洛还没有动身,就听见传来嚣张的声音:“哪外不开眼的小畜生,敢跟本王抢女人?”   陈应缓缓起身,望着李孝常问道:“恕我耳背,你刚才称呼我什么?”   李孝常醉眼朦胧,可是当他看清陈应的瞬间,脸都吓绿了。   元弘善站在李孝常身后,根本没有看到陈应的面目,像他这种世家子弟,平时为争风吃醋,并没有少与其他世族子弟干仗。   李孝常没有说话,他反常高声喝道:“不开眼的小畜生、杂种,你还想听几遍?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要我将你赶出去?”   话音未落,却不料郭洛翻手朝他咽喉锁来,他惊惶之余下意识想躲,头只硬生生的闪开两寸,只觉咽喉一紧,再也挣脱不开,气都喘不出来。   郭洛单手锁住元弘善的咽喉,一脚踹实他的脚窝,又一手揪住他的发冠,将他的人拨转过去朝门口跪下。   旁人骤见郭洛出手,元氏两名扈要冲进来救他们的少群,却给阿史那思摩两脚踹了大跟头滚出老远。   刘德裕到底是武人,功夫底子还在,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拔刀准备救人。   只见寒光一闪,噗嗤一刀入肉的声音响起。   鲜血飞溅,刘德裕手中的横刀刚刚出了一半,他那只拿到的右手就断落在地上。   李孝常大惊失色,期期艾艾的道:”大将军饶命!“   陈应淡淡的道:”有些过错绝对不可原谅!“   听到这话,郭洛手中加力,随着一声骨胳断裂的声音响起,元弘善的脖子软耷耷的垂到一边。 第二十九章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扑通”刘德裕对于陈应要杀元弘善也非常愤怒,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被陈应落下面子,但是总比元弘善被陈应门下的郭洛像掐小鸡子一样掐死了要好。   刘德裕跪在陈应面前,连连道:“陈大将军饶命!”   元弘善是刘德裕的外甥,也是刘德裕妹妹元刘氏唯一的儿子,如果元弘善死了,他的妹妹也活不成了。   听着刘德实的说话声,陈应朝着郭洛使一个眼色。不过,为时已经晚了,元弘善的脖颈骨已经被郭洛用巨力捏断,郭洛松开元弘善的时候,元弘善的身子如同一团烂泥,缓缓的倒在地上。   刘裕德望着没有了生命特征的元弘善,眼睛赤红,凶狠的望着陈应。   陈应却抱着胳膊,淡淡的望着李孝常、刘德裕与长孙安业。陈应淡淡的道:“论职,我乃当朝正一品太子太保,论官,我乃从一品骠骑大将军,论爵,我乃从一品梁国公,元弘善不过是一介从四品宣威将军,从三品开国侯,敢拿污言垢语辱我,该当何罪?”   就在这时,对面一个包间中一个声音传出来:“元弘善对上不尊、言出不敬,当扭送衙司惩治,私刑致伤残,罚十千钱!”   陈应淡淡的道:“元弘善拒不认错,某家不忿,怒而杀之,该论何罪?”   这时,许敬宗走到前列道:“大将军当众暴刑,褫夺功爵三等,可出五百千钱赎罪!”   陈应装模作样的道:“我先算算啊,某家乃上柱国,递减三等,现在是护军。”   说到这里,陈应转身望着郭洛道:“去准备五百千钱,待会送到有司!”   说完,陈应转身返回雅间。   刘德裕望着元弘善的尸体,嚎嚎大哭。   李孝常一脸铁青的望着陈应的背影,指挥着左右扈从,带走了元弘善的尸体。   很快元弘善死了,被陈应门下的郭洛掐小鸡子一样掐死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传遍整个长安。   在关中世族门阀中引起巨大的震动。   封德彝的府邸上,封道言喜色盈眉,帮封德彝脱下冠冕。   封家子侄也都聚集到封德彝身边。   封道言喜笑颜开的道:“陛下真的要拜父亲为左仆射?”   封德彝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周围的子侄们个个喜笑颜开。   封德彝的侄子封道茂笑道:“太好了,这下咱们封家,可终于出头了。除了李家,咱们便是长安城里,名正言顺的第一世族。”   一名门客匆忙进来道:“启禀相国,禁中有消息,陛下已经召了中书舍人拟诏,拜相国为尚书左仆射。诏书明日便会发到门下省,只要门下省一副署,相国便是咱们大唐的首相了。”   众人个个笑逐颜开。   封道茂笑道:“这消息只要传出去,不用等到晚上,咱们府上肯定宾客盈门。道言,咱们赶紧准备准备,免得到时候,连茶水都不够。”   众人哄然四散开始忙碌起来。   封德彝坐在案几旁,独自唉声叹气,满面愁容。   就在这时,门客去而复返。   封道言上前道:“这么快就有人前来送拜帖?”   门客期期艾艾的道:“启禀相国,刚刚得到消息,元弘善被陈应杀了!”   封德彝沉吟道:“陈大将军也不是莽撞之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客道:“据说是元弘善因为出言不逊,顶撞陈大将军!”   封德彝叹了口气道:“陈大将军这是要在长安城中立威啊!”   封道言冷笑道:“别人怕他陈应,我不怕”   不等封道言说完,封德彝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啪”封道言捂着火辣辣的脸,给他老子凶厉的眼神盯着,脑子里的邪火才退掉,只是受到的羞辱难消,愤然望着封德彝道:“父亲”   封德彝怒其不争的道:“元弘善刚刚死,你就想步他的后尘?”   封道言不以为然的道:“父亲马上拜首相,身为百官之首,还用怕他?”   封德彝叹了口气道:“要说简在帝心,为父不如他!”   司空裴寂的府邸上,裴律师走到裴寂身边道:“父亲,禁中刚传出消息,陛下要拜封德彝为左仆射,统领朝政。”   严法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那便要恭喜封相国了。”   裴寂笑了起来道:“出家人,岂能口是心非?”   裴律师面露妒忌之色道:“倒让那他们封家,捡了现成的便宜。”   裴寂不以为然的道:“便宜?这种便宜他可不想捡。”   裴律师诧异的望向裴寂。   裴寂笑道:“封德彝这个老狐狸,从武德到开元,圆滑奸诈,八面玲珑,太上皇、当今皇帝、先秦王,都认为他是自己人,这份功力让人自叹不如。”   严法不动声色的笑着点头   裴寂笑道:“不过这一次,这头千年老狐,算是踢到铁板了,这个首相位置,对他而言,只怕是烤肉的烙铁,烫屁股啊!”   就在这时,一名从人带着一个信笺递到裴寂手中,裴寂仅仅扫了一眼,一脸郑重的道:“律师,赶紧吩咐下人,家中子弟,任何不得出府,更不能胡作非为,违者逐出家族!”   裴律师躬身道:“遵命!”   事实上不仅仅是裴寂在吩咐家族子弟,就连陈叔达、萧时、包括韦挺、王珪等人也全部吩咐下去,千万不要招惹陈应。   一时间,陈应成了长安城不能招惹的存在。   当天夜里,李秀宁辗转反侧,她有些疑惑。陈应平时并不是这样,对待敌人,他是够狠,可是在长安城,他向来与人无争,虽然元弘善过份,出言无状,不过在李秀宁想来,陈应了不起打断元弘善的双腿,或者掌嘴就可以了。   一言不和,直接痛下杀手,这让李秀宁有些不理解。   毕竟一个飞扬跋扈,一言不和就痛下杀手的名声对陈应不好。   看着李秀宁辗转反侧,陈应噗嗤一声笑道:“三娘,你这是怎么了?”   李秀宁道:“陈郎,你变了!”   陈应道:“你是说我不该杀元弘善吗?”   陈应道:“那三娘你知道这个元弘善是什么人吗?”   李秀宁道:“元弘善是左武候卫统军,刘德裕的外甥!”   陈应道:“你知不知道他在汝州有一座石炭矿?”   陈应向李秀宁娓娓道来。   其实,陈应想杀元弘善并非是因为他出言不逊,主要是因为这货太丧尽天良了,随着陈应推广煤炭的使用,此时关中以及关外,基本都使用煤炭,代替木炭。在这个情况下,煤炭资源,成了香饽饽。   关键是元弘善在易开采,储量大的煤矿竟争不过其他世族门阀,于是借着刘德裕的关系,他在汝州梁北建设了一座煤矿。   这个煤矿发生了坍塌事故,造成一百一十九名矿工遇难。   毕竟,任何人都不想出事故,反正事故出了,该赔钱就赔钱给遇难矿工,这是正确的做法,可是元弘善倒好,他不仅不赔钱,反而将前往长安准备告御状的四十三名矿工家属,全部杀害灭灭口,就连他的亲随也随之灭口。   也幸亏一名被灭口的亲随跳入渭水,逃过一劫,只是非常可惜,博仁医院还是没有来得及将这名元弘善的亲随救活。   陈应没有证人,事后,元弘善又把收尾工作做得非常详细,陈应根本就没有办法利用法律的角度为死难矿工讨还公道。   一百一十九名矿工,四十三名矿工家属,以及十二名亲随,足足一百七十四条人命,陈应自然无动于衷。于是,趁着元弘善出言顶撞,直接宣判他的死刑!   李秀宁听到这些,顿时忿忿的道:“你太便宜他了,应该将他处以极刑!”   群臣上朝,按秩序分列两班。   李建成全套天子冠冕,登上丹墀。   李建成刚坐下,便看见魏征身边的位置空荡荡。   李建成脸上的笑意顿时不见。   黄门内侍捧着敕旨走过来,看见封德彝不在,顿时一愣。   李建成脸色虽然神如常,但是内心里却愤怒异常,他压抑着内心的愤怒道:“封相国怎么没来?”   群臣面面相觑。   封道言从官员班列的最后站出来,尴尬地朝李建成一稽道:“陛下,家父昨夜高兴,多喝了几杯酒,夜间出汗,感染了风寒,今日无法上朝。   李建成面沉似水道:“封道言,跟朕说实话,你爹是真的病得爬不起来了吗?”   封道言躬身道:“微臣不敢欺君!”   人群中的房玄龄与魏征暗暗皱起眉头。   封德彝头上裹着头巾,躺在榻上,长吁短叹。   在一旁伺候的小妾满脸不解的道:“相公都做了左仆射,为何还愁眉不展?陛下让怎么做,就怎么做,下面的官员,谁还敢说什么?”   封德彝一脸阴郁的道:“你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老夫我一辈子左右逢源,如今却被陛下逼到了墙角上。这个尚书左仆射,接下来实在烫手,就算是得罪陛下,也要想办法辞掉,否则,封氏满门,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封德彝不满地坐起身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小妾连忙往门口走。   封道言气喘吁吁地冲进来道:“父亲,陛下亲临,已经进大门了,来探视父亲的病情!”   封德彝惊骇之极,吓得昏厥过去。   封道言和众人大呼小叫地抢上前救治。   离开封府,李建成面色阴郁地走进寝殿,胡乱解开衣裳,将衣裳摔在地上。   郑观音一边捡拾着地上的衣物,一边缓缓走到李建成身边道:“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李建成道:“还不是封德彝那老货!昨日说得好好的,朕拜他为尚书左仆射,他帮着朕挺过难关。这老狐狸回去后就反悔,装病躲起来。居然连这么点担当都没有。”   郑观音凝眉道:“非他不可吗?满朝武,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尚书左仆射。”   李建成长叹口气,摇着头,躺倒在床上:“尚书左仆射,乃是百官之首,没有足够的人望资历,是坐不住这个位置的。武德老臣中,裴寂不会帮朕,萧瑀出身士族,而且一贯反对降封和精简官吏,只有封德彝,对降封宗室和精简官吏,都很支持”   郑观音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建成。   李建成无奈的回视着郑观音道:“朕本来想升他做尚书左仆射,加以厚待,好让他能有所担当。若有他坐镇尚书省,房玄龄和魏征,做起事情来,就会更加有底。”   说到这里,李建成霍的坐起身,一脸忿忿的道:“如今倒好,偌大一个朝堂,居然找不到一个担当老臣。咱们大唐的养士之风,倒要好好梳理一番了。”   郑观音想了想,道:“陛下,你曾说过,这降封宗室和精简官吏,于大唐而言,就像一场战争。”   李建成点点头道:“陈大将军,最擅长,不就是战争么?”   李建成一怔,旋即低头沉思起来。   良久,李建成起身,披着衣服,走到寝室大殿外侧,冲着外面吼道:“中书舍人何在?”   中书舍人躬身而入道:“臣在。”   李建成道:“拟旨,罢封德彝尚书右仆射,晋为特进。”   中书舍人混身一震。   李建成接着迟疑的一下道:“拜魏征为尚书右仆射,仍兼吏部尚书。”   中书舍人提笔快书拟写起来。   李建成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拜陈应为尚书左仆射,仍兼太子太保、左武候卫大将军上柱国!”   长安,封德彝府邸。封道言面如土色地从中使手中接过诏书。   中使拂袖而去。   两名封家子侄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封德彝。   封德彝一脸痛惜的道:“老夫一生谨小慎微,左右逢源,不想垂暮之年,遭此横祸,一生功业,付诸流水。”   封德彝吐了口血,再度晕了过去。   封家子侄大呼小叫起来。   摘星楼,虽然陈应门下在这里刚刚弄死了元弘善,可是这里依旧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生意火爆。   没有办法,长安城中,只有这么一座可以彰显身份和地位的出处。摘星楼共分七层,一层属于大众楼层、最低日消费十贯起。   第二层,最低消费是五十贯起。   第三层,则是最低消费一百贯起。   第四层更加厉害,最次三百贯起。   第五百则五百贯起。   第六层则为一千贯起。   第七层则属于顶级身份的人才能进来,没有三品门第根本连门都进不了。   裴律师刚走进房间,就被一名世族子弟拉住问道:“封相国吐血昏厥之事,你可知道详情?”   裴律师有些茫然的道:“封相国昨日不还好好的?   世族子弟笑道:“看来裴兄,是不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裴律师疑惑地看着众人。   世族子弟道:“陛下颁旨,免了封德彝的右仆射!相国一时悲伤,吐血昏厥,还不知情况如何。”   裴律师张大嘴,呆呆看着众人。   另外一名世族子弟摇头叹息道:“封相国三朝元老,又有策立之功,竟然被当今陛下逼得吐血,卧病不起,这位新天子的刻薄寡恩,真是唉!   “现在大家都在猜,下一个倒霉的该是谁?”   长孙安业站起身来。   长孙安业道:“说起来真是可耻,那陈应助纣为虐,倒行逆施,居然被拜为首相,乃是百官之辱。”   一名坐在酒桌上首华服青年哼了一声道:“还是李家好,只是降了爵位,没有性命之虞。”   世族子弟瞥了一眼道:“好什么好?今日降爵,明日便要扫地出门。又是罢官,又是降爵,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房玄龄这个废秦王旧人,惹出来的麻烦,这帮秦王府余孽,贼心不死。”   长孙安业假装不懂的道:“何以见得?”   华服青年道:“你们好好想想,魏征是什么出身?房玄龄又是什么出身?还有高士廉还有段志玄,秦琼,那些废秦王的旧臣,一个个高官显爵,而且还参与精简官吏。你们说说,这算什么事?”   长孙安业道:“他们还敢谋反么?”   众人齐声冷笑。 第三十章 陛下您真要杀微臣   一大早,陈应还没有起床,就接到汇报:“尉迟恭、薛万彻、冯立、魏忠领着一帮将领前来求见。”   陈应抬眼看了看天色,刚刚微明。   夏季日长夜短,陈应子时才睡,现在睡了不过两个时辰。不过,陈应还是强打着精神起床,匆匆忙忙用冷水洗脸,清醒一下脑袋。   不多时,众将领全身披挂,气咻咻走来。   陈应甩着手上的水珠,目光凌厉的望着众将领:“有甚么事?”   人群中的韦挺,被陈应的的目光一瞪,吓得赶紧往后缩。   陈应显然没有打算如此轻松放过韦挺,望着韦挺道:“韦易直,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韦挺没有办法,只要走到前面躬身道:“启禀大将军,我等想请大将军出面去跟陛下说说!”   陈应诧异的望着众将领道:“说什么?”   韦挺神秘兮兮的道:“秦王府那些老人,正在密谋造反?”   陈应一愣,冲郭洛使一个眼色。   郭洛转身而去,不多时秦琼、牛俊达、谢映登、罗士信以用段志玄,全部睡眼朦胧的缓缓而来。   陈应望着秦琼道:“秦叔宝,你要密谋造反?”   秦琼诧异的望着陈应,又看着身边的东宫诸将,长长叹了口气道:“秦叔宝孑然一身,无兵无将,如何造反?”   陈应又望着牛俊达道:“老牛,是你想造反?”   韦挺不等牛俊达说话,就急忙解释道:“不是他们不是他们,秦王府老人还有谁?尉迟恭是你吗?”   薛万彻出声道:“大将军,秦将军、牛将军、谢将军、段将军他们自然不会造反!”   陈应指着秦琼等人道:“秦王府老人,除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这里了吧?”   魏忠苦笑道:“大将军,韦易直的意思是那些臣!”   陈应哑然失笑道:“臣?还造反?”   薛万彻道:“那些秦王府旧臣,虽然挥不动刀剑,但他们可以通过精简官吏,降封宗室,将李家宗室和东宫旧部一起撵出朝堂,剪除陛下的羽翼。到时候,还不是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冯立马上附和道:“就是,请大将军为咱们作主!”   听到这里,陈应的眉头微微皱起。   薛万彻所说的并非没有可能,毕竟房玄龄如果真如薛万彻所说的那般,还真可以做到杀人不见血。   如今,因为裁撤官员的事情,李建成成为整个关中世族门阀的公敌,而降爵风波,也让整个李唐宗室对其牢骚满腹。在这个情况下,一旦李建成的东宫门下官员,失去对朝廷的控制,那么很容易被整体架空。   如果李建成的圣旨出了不长安城,真正的危机才会到来。   陈应隐隐约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想到这里,陈应道:“也不必急于一时半刻,先吃饭,吃完饭,咱们一起进宫!”   可是当众人匆忙吃过早饭,却见陈应在拿着一柄小盾与李嗣业、陈谦两个小兄弟,陪练着武功。   别看李嗣业年方七岁虚,则陈谦不过四岁半,他们二人挥舞着木刀,朝着陈应连续进攻,特别是李嗣业,手中的木刀虎虎生风,砍得木盾木屑纷飞。   陈应乐而不惫的与两个儿子练习武功,直接半个时辰后,李嗣业与陈谦累得实在是舞不动木刀,一身大汗,这才被侍从领着下去休息。   看着,陈应停止陪练,薛万彻急忙道:“大将军,快走吧,大家伙儿就等着大将军主持公道!”   陈应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大大方方的坐在软榻望着众人道:“齐州房玄龄乃山东名士,天下间最聪明的人之一,整个大唐,比房玄龄更聪明的人能有几个?”   对于这话,众人无言以对。谁不知道房玄龄智几若妖?   陈应笑着望着众人道:“陛下,是可以欺骗蒙蔽的君主吗?”   众人再度无语,李建成宽仁大度不假,但是他绝对不是傻子,否则他们这些东宫臣属可不为会了一个傻子卖命。   陈应笑道:“既然他们都比我们高明,我们等着他们处置就是,又何必去多嘴?”   众将军无言以对。   陈应道:“你们都回去吧,该干嘛干嘛!”   南衙尚书省部堂尚书右丞公事房内,房玄龄拿起案几上几份牍,看了一眼,顿时皱起眉头。   房玄龄抬着望着高士廉道:“这些人不是都准备罢官么?怎么都从名单里拿出来了?   一名属吏从窗外经过,听见房玄龄与高士廉说话,立刻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高士廉起身看了一看,发现周围无人注意,这才斯斯艾艾地说道:“这些都是陛下龙潜时的旧臣。”   房玄龄严肃地看着高士廉道:“既然已经决定之事,岂能朝令夕改?”   高士廉苦笑道:“你我都是秦王府旧臣,这么做,是要犯大忌讳的。”   房玄龄微微一笑道:“如此,不正是你我之所愿吗?”   高士廉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脑袋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大理寺监牢里的长孙无忌,此时长孙无忌已经形成一团烂肉,韦挺也是一个狠人,为了得到李世民的下落,十八般手段都在长孙无忌与杜淹身上使了一遍。此时长孙无忌身上已经体无完肤,手指寸短。   长孙无忌悠悠醒来,他缓缓睁开眼睛,突然看到高士廉,原本毫无神色,一团死灰的眼睛,马上变得有些生机。长孙无忌用沙哑的嗓子道:“舅舅给我一个痛快!”   当时,高士廉真想冒着杀头的罪名,一刀结果了长孙无忌,总好过长孙无忌生不如死的活着。   长孙无忌虽然惨,可是高士廉却忍住了,没有让自己流泪,也没有让自己哭出声音,直到离开天牢的时候,高士廉这才泪流满面。   最让高士廉绝望的还是他亲眼看到长孙无垢的“尸体”,由于陈家堡传出的消息说,长孙无垢是因为最近神智失常,从陈家堡观景台上失足摔死,由于脑袋先着地,当时就摔成一团血肉,根本就看不模样。   高士廉也曾怀疑这里陈应故布疑阵,于是他就让人仔细检查尸体的左腿胫骨上。长孙无垢与长孙无忌在其父长孙晟死后,被其兄长孙安业赶出家门。长孙无忌与长安无垢曾在大街上颠沛流离。长孙无垢曾被恶狗嘶咬过,在长孙无垢的腿部留下深可及骨的咬痕。   高士廉亲眼看到尸体上的咬痕,这才确信长孙无垢已经死了。只是高士廉出身北齐皇族,一辈子根本就没有体会过民间疾苦,他根本就不知道流民百姓,饿狠了别说跟恶狗抢食吃,连恶狼都打死吃肉,普通百姓没有被狗咬过的,其实很少。   当然,为了找到一个可以跟长孙无垢身材、年龄相差无几,而且腿部拥有咬痕的人,大费周章,说来也够巧合,博仁医院倒是接到一个拥有心疾的女患者,她的心疾已经无药可医,哪怕在后世,除非更换心脏,否则也是死路一条。   何月儿以五百贯的价格,这才买下这个人的尸体,用来掩人耳目。   高士廉想着长孙无垢秋后将处以极刑,长孙无垢已经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高士廉朝着房玄龄点点头道:“老夫正有此意!”   窗外属吏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退后。   太极宫御书房内,李建成正在一笔一划地写字。李安俨则向李建成汇报着尚书省房玄龄与高士廉的对话。   当李安俨将此事李建成娓娓道来。   李建成依旧不紧不慢的写着字,淡淡道:“这都是流言蜚语,不可信。”   李安俨道:“臣也知道,只是这个消息,是一名在尚书省的属吏,亲耳听到的,那人原是东宫的书令史。”   李建成停下手道:“你可要询问清楚,那个属吏是否可靠?”   李安俨躬身道:“那个属吏就是臣派到尚书省的。”   李建成愤然折断了手中的毛笔,一团墨迹吧嗒一声掉在纸上,好好一副“宁静致远”,变得一片狼藉。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前来禀告道:“陛下,尚书右仆射魏征与尚书右丞房玄龄求见!”   李建成忿忿的道:“让他们进来!”   魏征与房玄龄、高士廉三人联袂而来。   见礼后,魏征看着李建成的字,发现上面一团墨迹,连连摇头的道:“只是可惜!”   说着,魏征拿起一支细狼毫笔,在墨迹上轻轻几笔勾勒着。   李建成则是捏着一份牍面色阴郁地看着房玄龄与高士廉。   李建成在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魏征,魏征匆匆几笔之后,那团墨迹,变成怪异嶙峋的岩石,随后魏征又画出一颗松木。   魏征提起笔道:“这副图,再配上陈大将军的那首小诗就更妙了!”   说着,魏征写来:“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李建成没有理会魏征,反而目光咄咄的望着房玄龄与高士廉。   李建成咬牙切齿的道:“这就是你们,拟订的裁员名单?”   高士廉踹踹不安的低头不语。   房玄龄则毫不畏惧与李建成对视,缓缓道:“正是。”   李建成脑门上青筋暴露,他强自忍着愤怒道:“为何有这么多东宫老人被裁汰?而废秦王府的旧臣,却全都留任?你们谁给朕一个解释?”   房玄龄沉默着不语,高士廉则紧张兮兮的望着李建成。   李建成冲着房玄龄大吼道:“这不仅仅是徇私,根本就是包藏祸心。”   高士廉胆战心惊额头冒汗,跪伏在地上急忙解释道:“臣从未想过假借裁员,徇私舞弊,更没有想过谋逆之事,还请陛下免去罪臣高士廉的职衔,以避嫌疑。”   房玄龄却带着冷笑,昂然而立,毫不相让地与李建成对视道:“敢问陛下,这名单上,无论是被裁汰的东宫旧人,还是被留用的废秦王府旧人,哪一个,是处置错了的?”   李建成指着名单上道:“吴世荣,为何要裁他?”   房玄龄看也不看名单,脱口道:“吴世荣,保州人,太原元从老臣,今年都已经六十六岁,在东宫被养了六年,无所事事,现在,五日中倒有三日告病在家?为何不裁?”   李建成竟然无言以对。这个吴世荣他也认识,只是当初霍邑之战,吴世荣的两个儿子战死,他不忍心。现在要裁撤吴世荣,李建成也真没有办法反驳,不过对于吴世荣这样的老人,绝对不能一刀切。   大不了,朝廷不养,他李建成自己养,总不能让吴世荣这样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而且又孤苦无依的老人流血又流泪。   李建成默默勾起吴世荣的名字,指着另外一人道:“梁洛仁呢?这个总没有吃闲饭吧?”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陛下果然健忘,梁洛仁乃梁师都的族弟,四年前投靠陛下,早在三年前就被御史弹劾,徇私舞弊,任用亲信,难道陛下就没看过弹劾他的奏章?如今御史台弹劾他的奏折,足足有一百四十三份之多!”   李建成道:“他是梁师都的族弟!”   房玄龄反唇相讥道:“什么时候,大唐朝廷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李建成也无言相对。   在李建成眼中,这个梁洛仁多少还有点用处。   房玄龄道:“陛下似乎要准备给梁洛仁树立一个榜样,千里买马骨?”   李建成点点头,他确实是有这个想法。   房玄龄道:“不需要,区区梁师都,何足道哉,如今天下大定,百姓思安,只需要陛下一纸诏书,自有大唐将军们为陛下生擒梁师都!”   李建成又道:“赵恪呢?这总是个老实人吧?”   房玄龄淡淡的道:“赵恪太原人,太原元从。他是个老实人,但是,老实得过分了,在大理寺,没有一件案子,是经他之手断下的,这样不作为的官员,要来何用?”   长安城,裴寂府邸上。裴律师兴冲冲走进厅堂。   裴寂正与严法坐在案几旁品茗。   裴律师满脸堆笑道:“父亲,东宫那武将乱套了,他们都天不亮就跑到陈家堡去找陈应了,房玄龄和高士廉也被陛下叫去训斥,听说中书省,正在草拟罢黜他们的敕。”   裴寂面露会心的微笑。   严法笑道:“相国,这个法子,对陛下真的管用么?”   裴寂点点头道:“老夫看着李家这几个孩子长大的,他们什么秉性,老夫再明白不过了。对于当今天子而言,其他的都不重要,唯有玄武门之变,逼父驱弟,是他的一块心病,秦王府余党的流言,针对的就是皇帝的这块心病,必能见效。”   御书房内,房玄龄继续的大声质问道:“陛下此番精简官吏,究竟是要选拔贤能,裁汰庸劣,还是要借机清洗秦王府旧臣,武德老臣,提拔东宫旧人?陛下究竟在怕些什么?”   李建成语带犹豫的道:“朕的意思,你们都知道,对不对,精简官员,吃闲饭的一律裁汰选拔贤能,那些被压制的人才,应该重用”   房玄龄的声音依旧凌厉道:“其实陛下心里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唯有一块心病,始终难去,那便是玄武门之变。”   李建成瞪大眼睛看着房玄龄,一语不发。   魏征声色俱厉的训斥道:“陛下不过是个口是心非,虚伪怯懦的人,口头上信誓旦旦,要为万世开太平,实际上,心里始终担心,自己的皇位不保,害怕面对自己的过去,害怕面对自己逼父逐弟的事实,害怕面对自己玄武门的事实,一个连事实都不能坦然面对的人,又怎么能够实事求是地,处理好国家大政呢?”   李建成面色煞白,喃喃着却说不出话来。   房玄龄戟指李建成道:“陛下的所作所为,与历史上昏君们,如出一辙。”   李建成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咆哮道:“滚!给朕滚出去!再不滚,朕要杀了你们!”   房玄龄与高士廉、魏征缓缓退出御书房。走到门外的时候,看到陈应到来。   魏征赶紧迎上前道:“陈仆射,快去劝劝陛下!”   陈应点点头,随即迈步而入。   李建成忿忿的背对大门,听着脚步声传来,头也不回的吼道:“滚出去,再不滚,朕就杀了你!”   陈应望着李建成淡淡的道:“陛下您真的要杀微臣?”   听着陈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李建成急忙转身。 第三十一章 这就叫不到大河心不死   李建成转身意兴阑珊地望着陈应。李建成尴尬的笑了笑,走到案几旁,拿起水壶,对着壶嘴开始痛饮,一口水喝下去呛得连连咳嗽。   陈应瞥了李建成一眼,轻轻笑道:“看来今日诸事不顺,连水壶都跟你有仇似的!”   李世民忿忿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那等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怯懦男人么?”   陈应笑容一僵,愕然看着李建成。   陈应只是得知李建成与房玄龄、高士廉在御书房内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并不知道房玄龄居然毫不避讳,直接揭开李建成心中的伤口,把他的伤口扯得鲜血淋漓。   李建成也有李建成的难处,罢免的东宫出身的官员,如吴世荣、梁洛仁、以及赵恪之流,其实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特别是吴世荣,不仅年龄大了,而且还要抚养五个孙子,他最大的孙子十四岁,最小的孙女堪堪六岁半,她出身就没有见过她的生身父亲,这五个孙子孙子,全靠吴世荣一个人的俸禄养活。   隋唐时期,朝廷官员九成都出身世族门阀,朝廷俸禄多少,并不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事实上上至裴寂、下至清流如褚亮、褚遂良以及孔颖达之流,他们无一不是家财万贯,哪怕朝廷十年不发俸禄,也绝对饿不着他们。   所以,李建成也支持房玄龄裁撤官员,可是有部分官员,朝廷却不能不管,如今吴世荣年纪大了,体弱多病,而且还有孙子孙女需要抚养,全家老小十一口人,全靠吴世荣一个从七品官职的俸禄生活。   一旦如房玄龄这般裁撤官员,吴世荣必然生活陷入困境。至于赵恪连续几年没有审判过一件案子,其实他与吴世荣的情况差不多。当年赵恪作为李建成的帐前书吏,随军参加攻打长安之战,赵恪为了保护李建成不受伤害,用身份替李建成挡下从城墙上扔下的灰瓶。   可是,赵恪只是一官,没有穿甲胄,头上也没有头盔,被重达一斤半的灰瓶从三丈六尺高的城墙上砸中脑袋,伤了小脑,落下的后遗症,赵恪清醒的时候,与正常人无异,可是一旦犯,智商就如同七八岁的孩子。   所以,赵恪根本就不愿意审判案子,就是害怕在他手里出了纰漏。按说,像赵恪这等人,根本无法为官。可是,偏偏,他出身寒门,一大家子人都是靠他的俸禄生活。   一旦裁撤,李建成难以想象赵恪全家应该怎么活下去。   原本,陈应不了解这些内情,他只知道房玄龄裁撤官员的行为,非常公平,公正,无论什么出身,一旦不能胜任目前的工作,立即裁撤。   到了现在,陈应也理解李建成这个老好人心病犯了。但是,陈应也不能说李建成做错了,毕竟像吴世荣这样两个儿子为大唐捐躯,剩下幼子幼女,还没有成人,朝廷对他们全家不管不问说不过去。   如果,事事全部按照单程办事,那么以后像吴世荣这样的将士,还敢为朝廷卖命吗?任何时候,总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李建成感觉内心里非常委屈,他指着自己道:“我错了吗?”   陈应点点头道:“陛下,还真错了?”   李建成一怔,望着陈应良久,仿佛像不认识陈应一样,连连摇头。他伸手指向陈应,半晌无语:“你”   陈应看着李建成快要到了爆发的边缘,马上解释道:“陛下,您错了,官爵乃国之重器。以官择人者治,为人择官者礼,更何况为个人私利而卖官封爵乎借朝廷之令,行个人之私?”   李建成望着陈应悲愤的道:“让朕薄情寡义,朕做不到!”   像李建成这样仁慈的皇帝,是人臣的大幸,然而,却不是国家之幸。如果一个朝廷的制度上不完善,无论做或不做,结果都一样,或者说做好做差也是一样,那是制度上的缺失。就好比“吃大锅饭”,最终结果是所有人都没有饭吃。   大唐朝廷,其实就像一个大企业,李建成现在是董事长,朝廷官员都是管理层,宗室贵胄和世族门阀都是大小股东。如果一个企业所有的管理层,全部换成股东的亲戚,那么这个企业距离倒闭也不远了。   现在,朝廷迫切需要改革,从制度上形成奖勤罚懒,奖优汰劣的制度,采取按照官员职责结合工作完成情况来进行考核,不搞“一刀切”。有差别才有激励。   这样以来,的每个成员都有自己的岗位职责,也有需要其做好的工作,如果他的工作未能达到岗位职责的要求,或者没有很好地完成工作,考核时理所当然应该有所体现,而一旦他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即使本部门或本公司其他人员未能完成工作,该成员理应不受牵连。   企业内部引入竞争机制,才能让人尽其才,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样大唐朝廷才会更好的发展。   陈应感觉在这个时候,大唐是时候推出退役金制度了,一旦军人的利益,得不到保障,军队的战斗力就会极速下降。翻看历史,我们肯定会发现,历朝历代,在开国初期,军队战斗力都非常高。   唐朝不用说,初唐打遍周边无敌手。其实隋朝也是一样,把一个突厥生生打成东西两部,像吐谷浑、吐蕃、薛延陀、铁勒全部都是吊打。即使号称弱宋的宋军,其实也是从东打到西,赵光义两次北伐,都是宋军发起的。当然,还有明军,洪武北征,成祖五征漠北。   虽然开国之初,老将俱在是有一部分原因,当然,最重要的是,开国之初,国家制度会制度对军人的利益保障,杀敌立功授田赏爵,这是寒门和庶族的唯一出路科举制度之前。但是,这个时代对于老弱士兵裁撤,基本上全部不管,吴世荣这样全家孤苦无依的将领,其实不是个例,而是普遍现象。   陈应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就开始书写起来。   陈应的行习惯与后世相同,都是应用格式,开篇就是为什么这立这个大唐军属、烈士保护法   “战争决定国运,兵者,民之司命。”   大唐的普通卫士干着比奴隶还累的活儿,提着脑袋上前线玩命,生活上却很艰苦。很多人都是奔着那一点军饷或是战后得爵受赏来的。其中能有多少人是奔着“为君效力保疆卫国”的理想来的,真不知道。   显然,不能指望这些化水平低劣的农民和流民、奴隶能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这些普通的府兵要求不高,平常能够吃得好一点就很满足了。能够拿到军饷、立功之后的赏赐能够兑现,是他们最大的期盼。   李建成看着陈应挥笔疾书,慢慢的脸上浮现恍然大悟的神色。   中书舍人拿着一封刚刚写好的诏书,走到李建成面前,躬身道:“陛下,诏书写好了。”   李建成挥手道:“放在那里。”   事实上,陈应如果不来的话,李建成已经决定要罢免房玄龄与高士廉的官职,这个诏书就是中书舍人拟写的圣旨。   只要李建成盖上印,就会行使法律效力。   中书舍人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可要用印。”   李建成愣了片刻,继续摆手道:“今日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去歇息。”   中书舍人朝李建成一辑后,徐徐退下。   此时,陈应的大脑越想越开阔,思维也越来越敏捷。在冷兵器时期,将士的体能要求非常严格,陈应在大唐军人退役金中首次提出退役这个概念,将普通士兵退役年限设定为四十五岁。   校尉级别基层军官可以放宽至五十岁,折冲都尉级别的军官年龄限制在五十五岁,正四品以下级别则限制在六十岁,正三品大将军级别限制到六十五岁。   无论士兵,还是将领,一旦到了年限,或转为地方官员,或者退役。朝廷会设立退伍军人安置专项退役金。   将领级别倒非常好解决,毕竟官职越高的将领,人数越少,可以采取与官爵对等的制度,领取退休金。   陈应把将士服役年限分为五年、十年、十五年三个档。   既普通士兵服役超过五年,不足十年,享受府兵军田三成,既三十亩田自动转为永业田,可以传承子孙后代,不再像以往一样收回,而且享受免税三成的待遇。   如果服役十年不足十五年,可以享受五成,既五十亩府兵田,转为永业田,同样享受五成减税待遇。   一旦超过十五年以上,则享受府兵勋田,全部转为永业田,一百亩勋田,全部免税。   如果阵亡将士,同样享受此待遇。   伤残享受八成,既八十亩军田转为永业田,而且享受朝廷八成免税特权。   陈应写完这些,又写下大唐军属、烈属保护法,在此法中规定,任何人侵占军属、烈属田地,各地官府必须以犯上之罪论之。   随着,陈应在御书房动笔。他的脑袋越来越活跃,越想问题越多。又提出了另外一个可以永久保证军队战斗力的办法,大唐其实也存在着严重将领不合格的情况,特别是校尉级别的低层军官。因为大唐这些年军队损失很大,所以扩军也快,军官素质越来越低,包括陈应麾下的左武候卫也存在这个情况下。   按照大唐的建制,伙长大抵相当于后世的班长,而队正则相当于排长,旅帅相当于连长,而校尉则相当于营长。   在连营级军官,需要单独指挥战术级别的作战任务,这就需要考验军官的个人指挥能力了,事实上,唐军军中很大一部分比例的校尉,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更看不懂军事命令。   在眼下大唐的军制中,一旦立功,升勋的同时,也升职。   可是,一旦什么都不懂的士兵,如果因为勇猛,或者运气好,就可以获得斩首之功,一旦他升到折冲都尉或以上级别,这将对一个折部府的士兵不负责。   陈应很自然的想到后世的军校,立功将士可以继续升勋,加爵,但是军职,则必须经过军校进修,成绩合格,才能获得正式任命!   陈应刚刚想下一张纸,李建成马上就阅读,然后琢磨着对策的可执行性。   原本,房玄龄的改革,陈应并没有参与,事实上,房玄龄虽然号称历史名臣,历史贤相,可是他毕竟是古人,有一定的历史局限性,设定的政策改革,其实就是一刀切。   在陈应的改革中,则涉及了方方面面。   李建成望着陈应洋洋洒洒写出了一千余字大唐武官员退休金管理制度,忍不住拍案叫绝。   接着,他又看到陈应所写的大唐军属、烈属保护法,李建成忍不住的道:“来人,传魏征、裴矩、王珪、房玄龄、高士廉等武百官,前往太极宫两仪殿朝议!   房玄龄昂着头,大踏步走下台阶,转过身,却看见高士廉,失魂落魄地一步步往下挪。   房玄龄道:“高侍郎,准备去哪里?要不要喝两杯?”   高士廉苦笑着摇摇头道:“玄龄说笑,我还是回家待罪,等中使上门吧。”   房玄龄点点头道:“回去睡一觉也好,这些时日把你累坏了,正好歇息歇息。”   房玄龄说完拔腿往尚书省方向就走。   高士廉急忙道:“玄龄,你这是去哪里去?”   房玄龄道:“回尚书省,还有许多事务没有做完。”   高士廉望着房玄龄的背影,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进入尚书省右丞公事房内,房玄龄朝一名书令史招手。   书令史走过来。   房玄龄将一张单子递给书令史道:“去,将这些官员的履历拿来。”   书令史愣了一下。   房玄龄眼睛一瞪不悦道:“怎么?没有听见?”   书令史忙不迭地接过单子匆忙离去。   房玄龄好暇以整地开始磨墨。   几位同僚互相打着颜色,纷纷起身溜到门外。   “房玄龄还真是不知死活?陛下都要罢黜他了,居然还赖在这里。”   “这就叫不到大河心不死。”   众人皆戚戚然点头附和。   太极宫甘露殿内。   李渊不喜不怒的望着裴寂道:”封德彝病情如何?“   裴寂苦笑道:”他根本就没有病,只是那是心病。“   李渊依旧淡淡的道:“他要罢黜房玄龄了?”   裴寂笑道:“中书省把诏书都写好了。”   李渊冷哼一声道:“他以为夺来的位子,坐起来就那么舒服?以前他的敌人是二郎,是朕,现在,他最大的敌人,是他自己。” 第三十二章 何为王道何为霸道?   当魏征、房玄龄、王珪、高士廉、徐师谟等众臣抵达显德殿下的时候,李建成一言不发,将陈应刚刚写下来的准备制定的大唐军属、烈属权益保护法、大唐军士退役安置法、大唐官员荣休法、以及大唐将领晋升条例等四部新法摆在众人面前。   因为大唐的官员俸禄,其实并不高。而且对于退休官员,也是一刀切。只要退休,日后如何朝廷是不会管的。   魏征首先拿出大唐官员荣休法,开篇第一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陈应用极简单的语言将制定这个休荣法的意义告诉众臣,随即就写到但凡武官员,年满六十岁之后,若精力不济,可申请荣休,并且享受朝廷发放的俸禄。   刚刚看到这里,魏征就炸毛了。   此次,李建成上台之初,开始精兵简政,目的就是为了缩减朝廷开支,现在陈应倒好,居然要为离休官员发放俸禄,只要在大唐为官,岂不是只要不死,朝廷一直发放俸禄?这样以来,岂不是扩大朝廷财政开支?   魏征一脸铁青的望着陈应道:“陈相国,你设此法,邀买天下官宦之心,意欲何为?”   魏征开口,第一句就给陈应扣上一顶大帽子,邀买人心,这可是人臣极重之罪。   只是王珪与徐师谟倒是沉默了,徐师谟出身寒,当然这个寒门也是相对而言,毕竟兖州徐氏虽然算不上世族豪门,不过家中也是上万亩良田。如今,徐师谟倒是不用担心,可是一旦他将来致仕,生活压力也会不小。   毕竟,穷人有穷人的难处。富人也有富人的难处。   房玄龄看着陈应沉默,毫不避讳的道:“陈相国的想法是好的,只是这么多官员需要发放俸禄,钱粮从何而来?”   陈应淡淡的笑道:“荣休钱粮,分为两部分组成,既官员每年俸禄的十分之一,在户部发放时,直接扣除,存入国库;朝廷也出同样多的钱存进去,作为补贴;到了致仕退休的时候,只要该官员没有违法犯罪,这笔钱就发给官员本人,作为他地养老钱。”   说着,陈应望着魏征笑道:“以你魏相国为例,魏相国每年有七十二贯俸禄,三百七十石俸料,九百亩职田,一百二十贯仆役钱,共计三百贯。扣除每年的十分之一,既三十贯,朝廷补贴钱也为三十贯,魏相国现在四十二岁,还可以为陛下效力二十年。二十年后,魏相国若是致仕,可以得到共计一千二百贯荣养钱,拿着这一千二百贯钱,魏相国,可以心买田置地,也可以颐养天年,朝廷事实上只需要拿出六百贯钱,多吗?”   李建成迟疑了一下道:“二十年六百贯,还真不多!”   陈应望着众大臣道:“为朝廷效力二十年的魏相国,该不该拿这一千二百贯的荣休金?”   徐师谟赶紧道:“该拿!”   陈应笑道:“是啊,魏相国该拿,可是像魏相国如此清贫的官员,在大唐还有很多,他们一旦失去朝廷的俸禄,就会陷入生计全无着落,难道让大唐堂堂相国,沿街乞讨?”   众官员陷入了思考之中,对于官员来说,扣掉的是十分之一,并不影响他们正常的生活。   王珪想着,将来有朝廷补贴地同等数额相当于扣除部分翻了一番再发还来,岂不是等于涨了十分之一的工资?   只是,这些官员从来没有想过通货膨胀,以及国库会拿着这笔钱经营,可以获得多少利益。   魏征没有说话,他感觉官员缴纳自己的俸禄存入国库,相当于缴纳了一个保险,只要不违法乱纪,就可以拿到这笔巨款。   事实上,陈应也曾考虑。在后世人们做过推算,按照购买力水平,唐朝每贯,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四千二百四十八块,一千二百贯,就相当于五百一十万元。除非出身世族门阀,否则一般官员,根本做不到可以无视这一笔巨款。   就在这个时候,王珪思索一下,提出了疑问:“这笔钱有哪些情况会拿不到手呢?如果我中途不做官了,辞职离开,又当如何?”   陈应向众臣解释道:“若是因为获罪革职,那这笔钱就不能领取了,以后朝廷从诸位俸禄中扣出一成作为当头,就是让诸位官员,不敢不廉;朝廷拿出同样多的钱,算是对一个廉洁严明,恪尽职守,两袖清风,一法不染的奖励。出现因功殉职,在不仅放还所扣除的全部荣休金,而且还会在朝廷补贴的基础上,增加适当的奖励,若是因身体或个人原因,不能胜任差遣,在荣休两年后,确认不再出仕,就可以全额领取本人的荣休金”   李建成非常赞同陈应的这个荣休金制度,任谁在贪污受贿的引诱的时候,也要掂量掂量:廉洁奉公,到老就有好大一笔荣休金发到手中,还没有任何风险;贪污受贿。有可能被御史揪住,到时候不但要坐牢,这一笔巨款。也跟着泡了汤。   而且,李建成还看到这个制度的更妙的地方。年轻官员刚入官场,他的级别低,俸禄也低,扣除的荣休金也少,职权必然较小,没有什么贪污受贿的机会。待官员做的久了。渐渐升上高位,手中职权渐大,贪污受贿的机会渐多;然则他的公积金也存多了,任谁在贿金面前。不想想自己存在国库里的那一大笔钱呢?   李建成望着陈应,陈应正是运筹帷幄,真真把世道人心,全握在掌中了!   至于大唐军属、烈属权益保护法包括魏征在内,任何大臣都没有敢提出异议,毕竟这个法案牵扯到了大唐五十余万府军将士的利益,无论是谁一旦敢在这个法案上下绊子,愤怒的将士,肯定会把他们撕成碎片。   长安城封德彝府邸内,天刚刚蒙蒙亮。封德彝就睁开眼睛,颤巍巍的起身。他实在睡不着,皇帝召集诸位大臣去显德殿议事,偏偏没叫他。   虽然他已经被罢免的尚书左仆射,但是却晋升了特进。虽然特进是一个虚职,不过却是官中的第二等,仅次于开府仪同三司。关键是,大唐并没有开府仪同三司的实职,也就是说,荣升为司空的裴寂属于官中第一,而他则成了第二。   偏偏,这个官第二人,已经被边缘化了。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如果持续边缘化,那么封德彝就会成为长安城的笑柄。   这件事情,他绝对不能忍。   想到这里,封德彝朝着门外喝道:“来人!”   时间不长,封道言推门而入道:“父亲!”   封德彝朝封道言招手道:“帮为父穿戴冠冕。”   封道言惊讶的道:“父亲,您这个模样了,还要上朝?”   封德彝沉吟道:“为父必须上朝。事已至此,为了封家,为父无论如何,也要再试试,看看能否让陛下满意。”   看着脸色蜡黄的封德彝,封道言一脸心疼。   殿内省的官员高声唱道:“陛下驾到,百官朝拜!”   原本窃窃私语的官中,马上闭嘴,列队而立。   此时李建成全副冠冕登上丹墀。   武百官纷纷上前,躬身而礼:“陛下万安!”   封德彝则在人群中,颤巍巍地缓缓而行。   官员们纷纷给封德彝让路。   魏征小心搀扶着封德彝,站在前排。   李建成目光如电,缓缓扫视群臣道:“自武德元年始,我大唐以关中、河东为根基,励精图治,几经坎坷,方才一统九州。战乱虽然大体终结,只剩塞外突厥之祸,但如何让天下苍生,得以休养生息,如何保得大唐社稷安宁,太上皇不得其法,朕也不得其法。众位卿家,今日就议一议,这治国之道吧!”   封德彝抢步出列道:“启禀陛下,如今九州咸服,百废待兴,我大唐应效法先秦,以法家之霸道,治理天下。”   李建成饶有兴趣的望着封德彝道:“法家的霸道,怎么说?”   封德彝看着李建成的神色,心中暗暗得意。他自认为抓住了李建成的脉搏。从魏征、房玄龄开始进行所谓的“精兵简政”开始,李建成就完全抛弃的李渊的治国方略,开始有目的的立法,实施法国治国的霸道。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从之。   封德彝现在就在要说李建成喜欢听的话,做李建成希望看到的事情,否则他的仕途之路,就会到此为止。   封德彝斟酌着词语道:“所谓法家之霸道,乃是以刑治国、布之于众、任法去私、刑无等级,陛下所言,皆为法。”   李建成微微皱起了眉头。   李建成的目光望着百官之首的陈应,此时陈应居然打起了哈欠,显然陈应并不认同封德彝的观点。   封德彝接着道:“陛下近来降封宗室、精简官吏,这些举措,深得法家霸道之味。臣以为,陛下早已心有大千。”   房玄龄侧过脸,对着魏征悄声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头老狐狸,如今终于回过味来,肯出头表态了。”   魏征没有回答房玄龄的话,却大踏步出班。   魏征大声说道:“封相国此言,大谬不然。”   其实,陈应也想反驳封德彝,只是被魏征抢了先。   陈应只好退回来,反正,陈应对于魏征的火力相当自信,只要魏征出马,打嘴炮,他一个人可以干封德彝三个。   众人都错愕地看着魏征。   魏征却不以为然的道:“自孔子立道以来,治理天下的大道,只有一种,那便是儒家的王道。”   李建成眯了眯眼,无喜无怒。   陈应望着魏征,则是似笑非笑。   魏征淡淡的道:“法家霸道,貌似行之有效,实际上,是极其短视之道,秦朝二世而亡,便是例证。只有尊孔教,兴王道,才能真正实现天下大治。封相国所言,南辕北辙,谬之极矣。”   封德彝反唇相讥道:“魏征所言,纯属妇人只见,大唐马上得天下,靠的不是儒生们的仁恕之道,而是弯刀和马槊,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魏征当仁不让的道:“王道坦坦,王道平平,所谓仁恕,并非王道之真谛。”   说到这里,魏征不怀好意的转向封德彝道:“我倒想要问问封相国,在您心里,究竟什么是王道?”   封德彝被问得目瞪口呆。   魏征转过身来,面对朝堂上的百官道:“诸位,什么是王道?”   众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魏征。   魏征转过身,再次面对李建成道:“王道不是口号,王道不是虚言,王道在每个人的心里,王道在朝廷的威权之上!王道,是上至天子,下至庶民,都必须尊奉的世间规律,王道是仁,王道是义,王道是礼,王道是智,王道是信王道是阴阳、王道是乾坤、王道是秩序,王道是礼教王道是士人的根本!”   魏征郑重其事告向着李建成道:“对于大唐而言,真正的王道只有一句话,士大夫与天子共天下”   封德彝冷笑着环顾左右,用手点着魏征道:“一统九州的功劳,在他嘴里没了;制订三省六部制的功劳,在他嘴里没了;制订开皇律的功绩,在他嘴里也没了;开皇盛世的业绩,在他嘴里也没了;抗击突厥的功绩,在他嘴里也没了。   魏征面色沉郁,不屑一顾。   封德彝厉声喝道:“小辈,老夫告诉你,隋帝睿圣自天,英华独秀,刑法与礼仪同运,德共武功俱远;虞舜之大功二十,未足相比,姬发之合位三五,岂可足论。你一个黄口小儿,狂言乱政,真乃大逆不道,哗众取宠之徒!”   封德彝说完,一脸得色。   魏征毫不退缩地上前几步,直面封德彝道:“敢问封相,您曾侍奉隋帝隋炀帝父子两朝,可知隋朝,为何会二世而亡吗?”   封德彝再次环顾四周道:“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难道还要老夫,浪费唇舌来解释么?”   魏征毫不客气道:“请讲”。   封德彝一愣,缓缓道:“好好吧,老夫告诉你,杨广弑父夺位,灭绝人伦;骄奢淫逸,建东都、开运河、筑长城,耗尽天下民役;三征高丽,耗尽国本,有这样一个无道昏君,哪个朝代,都会葬送在他手上。”   魏征一副了然的样子道:“敢问封相,隋炀帝建东都、修运河、征高丽,三大弊政,荼毒天下,当其时也,萧相、封相等,诸位名臣俱在,就连太上皇,当时也在隋炀帝驾前为官,为何不能阻止天下崩坏?”   封德彝张口结舌,却半天说不出话。   李建成一拍丹墀上的座辇扶手道:“魏征,那你说说,隋朝为何会二世而亡?”   魏征朝李建成一稽道:“陛下明鉴,隋朝之亡,亡于隋帝杨坚,而非隋炀帝杨广。”   殿上群臣百官顿时一片哗然。   封德彝瞠目结舌的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可笑。”   李建成若有所思的看着陈应。   然而,陈应却装作若无其事,似笑非笑的看着魏征道:“魏相国,但闻高见。” 第三十三章 魏征魏玄成你真有种   何为王道?何为霸道?   说到这个问题,总有一个皇帝绕不开,那就是千古一帝的秦始皇,秦始皇十三岁继承王位,三十九岁称皇帝,首位完成华夏大一统的铁腕政治人物,建立首个多民族的中央集权国家。   当然,嬴政的对于历史的贡献非常多,他在中央创建皇帝制度,实行三公九卿,管理国家大事。地方上废除分封制,代以郡县制,同时书同,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对外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修筑万里长城,修筑灵渠,沟通水系。   还把中国推向大一统时代,为建立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开创新局面。对中国和世界历史产生深远影响,奠定中国两千余年政治制度基本格局,他被明代思想家李贽誉为“千古一帝”。   大秦的律法是他嬴政与李斯在商鞅的基础新设,因他而改,要说嬴政行的不是霸道,恐怕没有人可以自称霸道了。作为皇帝,嬴政就是使用的法家霸道,以霸道治国。三公九卿全部向嬴政一人负责,他一个人管理天下三十六郡,他一天要审批一百二十斤奏折。   当然,大家都对一百二十斤奏折没有什么概念,秦简长约二十七至二十七公分,宽吉零点六公分,厚度约为零点二公分,平均可书写30余字参照睡虎地秦墓竹简   竹材的实质密度与木材非常接近,密度取中间,即一克每立方厘米,则一片秦简的重量约为三或四立方厘米,也就是重三至四克。秦代一斤为二百五十克,计算一下,一百二十斤竹简也就是在七千五百片在一万片竹简之间。按照一片竹简写三十字字计算实际数量应该更小,会有留白,也就是二十二万至三十万字之间。   或许有人会说,我一天看小说可以看一百万字,但是秦始皇看的不是小说,而是言奏折,信息量非常大,必须逐字的阅读,批改。   论起勤奋和亲历亲为,嬴政是历史少有勤奋的皇帝,不过,却不是唯一的,至于隋朝帝杨坚,也是这样一个皇帝。杨坚的皇位,乃是篡逆而来。早在北周,宇邕在位的时候,杨坚就已经是关陇世族里的风云人物。宇邕几次三番,想要除掉他,就连宇邕的儿子宇赟,也想除掉他。   可是杨坚与司马懿一样善于隐忍,一直熬到宇赟驾崩,七岁的宇阐登基,杨坚当上宰相,做了权臣,最终篡位做了皇帝,因其得位不正,故此,对相权十分警惕,生怕宰相中,再出现第二个自己,于是到了后来,干脆大权独揽,朝廷的宰相职位,统统变成了摆设。   他与嬴政一样,秦始皇还好,当时天下共分三十六郡,也只有郡守、郡尉级别的武官员才可以给他上疏,可是到了隋朝的时候,天下共分为一百八十八个郡,奏折的数量比嬴政时期多了好几倍。   几百数上千分奏折,若是没有宰相们分劳,又有哪个皇帝能吃得消?可是杨坚,便能每天坚持批阅。为此,他每天只睡两个时辰,二十年,可是到了杨广杨二郎登基,平日里连半个时辰都坐不住,这份定力,又如何能行政治国?   要说起来,杨广亡国,根子是出在杨坚身上。当然,最重要的是,明朝也走了秦朝、隋朝的老路。开国皇帝都是工作狂人,他们精力无限,可以废寝忘食。可是成祖朱棣就没有这个耐心了,于是他把原本内阁中充当秘书工作的大学生明初为正五品,逐渐加权,到了英宗时期,明朝内阁才为正二品,真正的百官之首。   陈应虽然知道,魏征所说的有道理,可是百官并不服啊?   显德殿的争论继续进行着。   陈叔达指着魏征吼道:“大家听听,这种奇谈怪论,也就只能出自,魏征之口”   魏征坦然相对,不喜不怒。   宇士及愤然出列道:“陛下,隋朝国祚消亡,乃是出于杨广之手,这是天下士人的共识,这种妇孺皆知的道理,难道还要在朝堂上辩驳么?”   就连李建成的心腹裴矩也出列道:“陛下,臣也曾侍奉过杨坚,隋帝虽然为人刻薄,虽曾屠戮功臣,但勤政爱民,堪称一代圣君。”   百官纷纷点头附和。   李建成饶有兴致地看着魏征道:“魏征,你又怎么说?”   魏征面色不改,目光坚定地看着李建成道:“陛下,前朝帝,确实是个好皇帝,但同时,他也是隋朝社稷倾覆的始作俑者”   显德殿上哗声再起,朝堂上的秩序,有些混乱。   魏征望着李建成道:“敢问陛下一天能批阅多少份奏章?”   李建成想了想道:“一百份上下吧。”   魏征竖起两根手指道:“门下省每天收到的奏章,不下五百份,三个月收到的各种公,就能够堆满一间屋子。敢问陛下,若是没有三省六部,梳理各种公奏章,一天五百份公,陛下看得过来么?”   李建成撇起嘴摇摇头道:“朕不能,就算不吃不喝,可以偶尔为之,也不能天天如此!”   魏征点点头道:“隋帝杨坚就能够看得过来,并且能够一一予以批注。”   李建成由衷的感叹道:“隋帝乃吾辈楷模!”   魏征冷冷的笑道:“正因为这一点,才导致了隋朝二世而亡。”   听到这话,满朝顿时哗然。   就连李建成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魏征继续道:“杨坚最大的错误,就在于,自己一个人总揽朝政,将协助他处理国家大事的宰相们撇在一边,夺去了宰相决策治事之权,甚至到了后来,根本不肯任命宰相。独夫一人,权揽天下。这一点,想必封相也是清楚的,隋帝设立三省六部,宰相一分为数,有奏事建议之权,却不复总领朝政之能。”   裴矩和王珪等人默契的对视一眼。   李建成面露狐疑之色的道:“隋帝为何要这么做?”   百官们纷纷低头不语。   李建成皱着眉想了想。突然,李建成陡然想起杨坚不设丞相,把三省六部当成摆设因为杨坚得位不正,李建成的脸色陡然巨变,他指着魏征道:“魏征,你这是暗讽朕,得位不正?”   封德彝与宇士及互相打了个眼色,然后用戏谑的眼神看着魏征。   房玄龄顿时额头冒汗。   魏征却朗声道:“陛下得位本就不正,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实,臣下又何须暗讽?”   李建成顿时脸色发黑。   封德彝干脆闭目养神,魏征本是李建成的门下走狗,如今他与李建成咬了起来,狗咬狗一嘴毛,他正好可以偷着乐。   房玄龄远远地冲着魏征,挤眉弄眼。   陈应也暗暗大急。   魏征不依不饶地接着说道:“臣今天真正要说的,并不是杨坚得位不正,而是他的乾纲独断,这才是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   李建成抿了抿嘴,无奈的看着魏征。   魏征道:“杨坚是开国皇帝,他创下了天子一人独裁天下事的先例,便是这个先例,最终灭亡了隋朝,杨坚虽然是圣君明主,却也是地地道道的一代独夫。”   封德彝忽然张开眼睛。   宇士及给封德彝投来一个困惑的眼神。   高士廉皱起眉头。   魏征道:“隋帝杨坚在位时,这些隐患还藏于水面之下,到了隋炀帝杨广这里,国家政务的灾祸,才一起爆发。”   李建成认真的听着魏征的话,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陈应缓缓靠近前面,今天朝堂上的话太过耸人听闻,他真担心,血染大殿。   魏征转身望着众臣道:“诸位想必都知道,隋帝大行之前,交给杨广的,是一个堪称富庶的国家,洛水旁的兴洛仓,积储着够全国百姓,吃上几年的粮食;洛阳积储的绢帛堆积如山;长安的武器府库积储,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用完。汉朝即便是经历景之治后,国家的财力,也比不上杨坚留下的家底。但是谁能想到”   魏征神情越来越激动,激动得要咆哮起来道:“十三年十三年时间,偌大一个隋朝,落花流水,烟消云散?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昏君,就能让这样一个朝代,骤然猝死?”   魏征摊开手,环视百官,然后转过身直面李建成。   朝堂上一片肃静。   魏征道:“这还是隋帝种下的祸根。九州的权柄,尽落一人之手,宰相也好,九卿也罢,都是走狗,连个人都不算。”   陈应霍的等大双眼,望着魏征暗忖道:“魏玄成,你真有种!”   众臣也都纷纷陷入沉思。   魏征道:“杨广的亡国三事,建东都、修运河、征高丽,追根溯源,无一不是利国利民的举措。可惜,这些举全国之力,所做的事情,全都被隋帝开创的独治之法,破坏殆尽。隋炀帝学着父亲,独揽大权,却又不能真正将国家的大小事情,都管起来,这就导致了事实上的权力流失,所有的政务国策,小到敦促百姓种地纳捐,大到修运河、征高丽,全都无人打理,无人用心。伤残的士卒,得不到抚恤,受灾的百姓,得不到赈济,造反的蟊贼,没有人镇压,泛滥的江河,没有人治理。   李建成皱起眉头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魏征道:“这一切的症结就在于,以一人治天下,只是一个美丽的梦想,在现实中根本行不通。”   魏征目光郑重,语气诚恳的对李建成道:“陛下,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是常理。天下可以为一家一姓所有,却绝不能为一家一姓所治。一个人的本事再大,也兼顾不了天下苍生,因此要天下大治,首先要受到制约的,就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大殿上再次骚动起来,群臣面面相觑。   封德彝眼睛微微张开,马上又赶紧欲言又止。   李建成猛然起身,脸色铁青,指着魏征道:“魏征,你这是在替世族门阀张目?”   魏征转身望着众臣道:“魏征想要问陛下和诸位,何谓士大夫?”   宇化及脸上,浮现出戏谑的笑容道:“士大夫,那当然指的是天下世族、名门郡望,他们是大唐的根基。”   魏征发出一阵嗤笑道:“宇相国是真不喜欢读书啊。”   宇化及一下子沉下脸来。   魏征道:“所谓士,乃是先秦时,对佩剑游学的读书人的统称;所谓大夫,则是先秦诸侯属臣的统称,这二者当中,前者是庶民,后者是臣仆,都不能算真正的贵族。士大夫与天下门阀,根本就没有半分干系。战国以前,只有大夫,但自战国始,出身庶民的士,凭借才华和能力,出侯入相,士大夫由此而来。”   宇化及老脸涨得通红,竭斯底里的嘶吼道:“一派胡言!”   王珪却悄然站出来躬身道:“陛下,魏征所言不虚。士农工商,乃是管仲定下的四民,既然与农工商等三等庶民排在一起,士,自然也属庶民之列。”   李建成道:“魏征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魏征朝李建成躬身道:“臣以为,陛下当选士人,行王道,纳谏言,常自省,重相权,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才是大唐四海太平、天下长安的根本之道。”   陈应口中默念着魏征的话语:“行王道,纳谏言,常自省,重相权,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李建成若有所思地低声自语道:“选士人,行王道,纳谏言,常自省,重相权,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高士廉愕然看着魏征。   封德彝双手开始颤抖。   房玄龄颇为惊讶地望着魏征,房玄龄也没有想到魏征的格局会有如此之大,一旦李建成听纳魏征之下,何愁大唐不兴?天下不能久安?   朝堂上长久沉默。   陈应则仿佛要哭了出来,他不是被魏征的话所感动,当然以他的智商还不至于如此,他是觉得自己果然遇上一个伟大的时代。   没有李世民的大唐,李建成能不能成为天可汗,陈应并不知道。但是,看到魏征居然以古人的思维,与他不谋而合。   陈应想要的大唐就是,可以选拔士人,政事堂改成内阁,以责任内阁治理天下,哪怕以后的皇帝是一个白痴,朝廷可以照样运作,国家依旧可以长治久安。   在后世有无数是抹黑大明,关键是有很多奇葩皇帝,正德好玩,玩起来无法无天,嘉靖喜欢炼丹,还有三十年不上朝的万历皇帝。然而,大明朝在这么多胡作非为的皇帝治理下,依旧没有玩完,足以说明大明朝的政治制度是完美的。   只是,非常可惜,崇祯皇帝太过自以为是,他打破了朝廷政治平衡,结果听信了嘴炮东林党。   一时之间,陈应对大唐的未来充满了自信。对魏征也充满了崇拜,但觉能做大臣做到魏征这个份上,非常难得。   至少,陈应自认为,他绝对不会像魏征魏玄成这样有种,敢冒天下大不为。   夕阳西下。   群臣疲惫不堪地涌出大殿。   魏征缓步走在队列的最后面。   封德彝在封道言的搀扶下,蹒跚而行。   陈应也打着哈欠从殿内赶出来,拦住魏征,朝他恭敬地抱拳行礼道:“玄成公,受陈应一拜!”   魏征听了这句话,有点意外的望着陈应。   魏征实在难以看透陈应,陈应的革新之举,在魏征看来就有点保守,他真看不上陈应。   只是,魏征并不明白陈应有着太多的顾忌。   杨广是前车之鉴,步子太难,容易扯到蛋啊!   就在这时,一名黄门前来,拦在陈应与魏征面前道:“陈相国,魏相国,陛下请您到后殿,一同用膳。”   封德彝听到这句话,浑身颤抖。   百官纷纷驻足,目送魏征与陈应。   宇化及脸色苍白无血。   陈叔达突然嘴角涌动,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第三十四章 李世民的意外之喜   裴矩赶紧上前伸手扶住陈叔达,还在大殿门口的官员们全都停下脚步,互相窃窃私语。   裴矩环视四周,发现这些官员们神色各异,或是羡慕,或是嫉妒,或是不屑。   宇士及不闻不问地继续一个人往外走。   陈叔达起身,挣扎着朝裴矩拱了拱手,一言不发的朝殿外走去。   裴矩目送陈应、魏征的身影消失。   高士廉低声问道:“玄龄,作何感想?”   房玄龄面露微微的惆怅,感叹道:“使李将军,遇高皇帝”   这个李将军,指的不是别人,正是赫赫闻名的李广。历史李广一辈子征战无数,却一直未能因功封侯。就连司马迁评议李广才气无双,不阿权贵,不营私财,爱护士卒,作战勇敢当先。他不愧为职业军人的典范。可是,这个职业军人典范的飞将军怎么就一辈子不能封侯呢?   李广难封,并非像历史上记载的那样,李广因为属于迷路将军,或者说他从军四十年,胜少败多,事实上李广这所以难封,就是因为他政治错误。早在景帝时期,吴楚七国之乱时,身为骁骑都尉的李广,随周亚夫反击七国叛军,并在昌邑城下,夺取叛军将旗,立下大功。但是因为梁王刘武景帝同母弟赐他为将军印,李广收下了。   这才是李广难封的真正原因,在景帝看来,李广是刘武的人,哪怕刘武死后,汉武帝同样没能因为李广之功封侯,直到李广死去。   时人常说,如果李广遇到高皇帝刘邦,他何愁万户侯?   封德彝脸色煞白,手指颤抖着指向宫门外道:“回回家!”   封德彝哇地一口鲜血吐出来,随即颓然倒下。   封道言和周围的封家子侄,哭天抢地抬起封德彝。   百官们纷纷让开道路,面带怜悯之色,目送封道言一行离去。   后殿内,内侍和婢女们忙碌地往案几上摆放菜肴酒水。   李建成与郑观音,穿戴整齐,站在殿门口等候。   郑观音看着犹在沉思的李建成道:“陛下,你真的想好了?”   李建成点点头道:“想好了,周王访姜尚,佐周室八百年江山。汉昭烈帝三顾茅庐,得孔明,三分天下朕为大唐江山社稷,有什么做不得的呢?”   尽管已经入秋,可是天气依旧非常炎热。体型肥胖的李渊,泡在浴池里,舒服的发出呻吟声。   直到落日时分,暑气稍退,李渊这才从浴池里爬上来,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沙衣。如果这件纱衣穿在尹德妃身上,会让人浮想联翩,想入非非。   可是,这件纱衣穿在李渊痴肥的身材上,有着说不出的滑稽。李渊刚刚走出浴室,在几名内侍赶紧围上去,轻手轻脚地打扇,煮茶,有条不紊的忙活着。   尹德妃则在一旁优雅地摆放着调茶的器具。   殿外院子里的树下,裴寂悠然自得地摆放麻将。   原本,严法是一个化外之人。可是他接近李渊的目的不纯,可是李渊是一个聪明的老狐狸,不见兔子,绝不撒鹰。   严法无奈,只好跟着裴寂陪着李渊打麻将,事情没有办成,反而钱输了不少。甘露殿的那些宦官,别的本事没有,出千的本事却不弱,就连陈应都会输得咬牙,但是严法前前后后输掉了八千多贯,依旧眼睛不眨。   看着远处殿内,尹德妃正在将剥掉皮的葡萄喂着李渊,严法悄悄压低声音问道:“裴相国称病不朝,不妥当吧?”   裴寂摇头冷笑着道:“陛下早已不需要老夫,老夫何必凑上去惹人嫌?封德彝这头老狐狸,这一次,怕是要马屁拍在马脚上,自讨苦吃了,王道霸道,岂是那么简单的?”   李渊这个时候,与尹德妃联袂来到树下。   李渊笑眯眯的问道:“裴三,你与严法大师聊什么呢,这么投机?”   裴寂躬身道:“太上皇,显德殿那边,正在争论何为霸道,何为王道。   李渊坐在麻将桌前,对尹德妃对门。   一名内侍赶紧奉上解暑的酸梅汤。   李渊轻轻吸了一小口,冷笑道:“却不知在大郎看起来,究竟什么,才是王道?   法雅一颗颗数着佛珠。   裴寂依然在慢悠悠地摆放麻将。   严法笑道:“在司空看来,什么是王道?”   裴寂叹了口气道:“杨坚从来就不肯真正信任自己的宰相和大臣。这,大约就是霸道。   严法诧异的道:“霸道不是以律法为立国之本么?”   裴寂转着严法道:“开皇律法是谁制订的?”   严法道:“帝!”   裴寂双道:“谁有权修改开皇律?”   严法叹了口气道:“只有隋帝”   裴寂笑眯眯的道:“这不是霸道,那什么是霸道?”   李渊点点头道:“隋帝行的就是霸道!”   说着,李渊伸手指向严法与裴寂。   尹德妃也坐在李渊对面的位置上,四人连忙打乱麻将,重新洗牌,李渊一边洗牌,一边感叹道:“当年朕,累转谯、陇、岐三州刺史后,回到长安,杨坚刚灭掉南陈。建成那时候出生了,但朕在长安,却过得不如意。”   裴寂感同身受的道:“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尹德妃不解的问道:“那是为何?”   李渊满脸苦笑道:“杨坚极为猜忌大臣,尤其是关陇世族,他登基几年时间里,就杀了一大批关陇出身的大臣,把宰辅的权力,剥夺一空。朕那时候,真可谓战战兢兢。”   裴寂也附合道:“老臣当时,连做梦都梦到元从禁卫上门”   尹德妃道:“隋帝,不是创立了三省六部么?”   李渊道:“三省六部,那都是只向杨坚一人效忠而已。不过杨坚的功绩,可远不止此,他雄才大略,勤政不倦,每天都要治事,直至三更,只睡不到两个时辰,便起身,宫中用度节俭,自奉甚苛,因此,只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天下便由大乱,达到了大治,杨坚堪称为君者的楷模”   裴寂忽然笑了起来。   李渊无裴寂相视而笑。   对于这样一对好基友大笑,这让尹德妃感觉莫名奇妙,她不解的问道:“陛下笑什么?”李渊笑道:“朕那位表兄,哦,朕说的是杨广,虽然聪慧过人,但论起勤政,却连他父亲,十分之一都不如,却又东施效颦,学着隋帝的样子,猜忌宰相,阙置中枢,自己又是个贪玩的,三天两头,离京巡幸,朝廷里亟待处置的公奏章,堆积如山,却没有人问津,于是,天下就渐渐的乱起来了”   尹德妃奇怪的问道:“那杨广,没想着把三省六部制改一改吗?”   李渊冷笑道:“改?你以为朝廷这些官职,那些职责分工,说改就能改?你以为到手的权柄,就那么容易交出去?”   裴寂道:“杨广若不胡乱改制,天下也不会分崩离析!”   一名小宦官轻手轻脚地给李渊捶背。   裴寂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另外一小官宦不用李渊吩咐,马上识趣的给裴寂擂背。   李渊拿起色子,轻轻往麻将桌上一丢。   尹德妃道:“九自手!”   李渊快速的抓起麻将,忽然冷笑一声道:“隋帝也好,朕的那个表兄也罢,都自以为能干,然而自魏晋以来,世族门阀兴起,根本没有人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全天下的士族门阀,没有世族们的配合,仅靠皇帝一个人,是什么都做不来的”   严法疑惑的道:“当今陛下,做得来吗?”   李渊叹了口气道:“如今降封宗室,又将李姓宗亲得罪光了;精简官吏,连满朝武也得罪光了。朕倒是要看看,四面楚歌之下,大郎这个皇帝;还如何能做得下去?”   尹德妃心中一动,赶紧道:“那时候,您不就可以,重掌朝局了?”   李渊瞥了尹德妃一眼,又望了望裴寂道:“世事难料啊!”   扶桑大陆秦王城,李世民占领经城,统治治下二十余万百姓,李世民非常担心他麾下这一百余人怎么立足。   战战兢兢过了三个多月,居然并没有爆发任何一场反抗的斗争。这天,李世民让人在城中升起大唐龙旗。   然而,在这个时候,意外突然出现了。随时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土著,向秦王城涌来。   李世民大惊失色,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现在他们与土著言语并不相通,包括最聪明的杜如晦,也不过可以了解阿兹特克帝国的通用语言,可是这里居然拥有大大小小三百多个部落和三百多种语言。   得知这个意外情况,李世民如临大敌,他急忙命程知节与侯莫陈旭,带着新军冲上城墙,并且把守城物资运上城墙。   李世民并不知道,扶桑大陆上百姓信仰羽蛇神,按照传说,羽蛇神主宰着星辰、发明了书籍、立法,而且给人类带来了玉米,羽蛇神还代表着死亡和重生,是祭司们的保护神。要说它的形象,与中国人发明的牛头鹿角、蛇身鱼鳞、虎爪长须,能腾云驾雾的龙,还着实有几分相像。起码在蛇身主体加腾飞之势羽蛇的羽毛的基本组合上,是一致的。   数百数千上万名阿兹特克百姓们,都纷纷向李世民的龙旗虔诚的膜拜。   这让李世民有点不知所措。哪怕他是久经场面的人,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双方语言不通,交流是最大的障碍。   如果说刚刚开始,出现在秦王城城下的土著百姓没有武器,来意不明,可是当这天,至少上万名手持铜矛和六芒星形盾牌的阿兹特克国军队出现在秦王府的周围时,李世民和杜如晦的脸就开始变得不好了。   差距悬殊太大,李世民也没有底。   当这一万多名军队出现的时候,李世民拔出横刀,一脸狰狞的吼道:“战斗吧,胜利或者死亡!”   众秦王府护军们,马上欢呼起来。   就在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意外发生了,这些手持铜矛的士兵们,把长矛插在地上,然后双膝跪地,举手双手,捧在头顶。   李世民不傻,一眼看出这些阿兹特克士兵们是投降。   一百人向一万人投降,这不奇怪。   哪怕一万人向三千人投降也不奇怪,关键是李世民麾下真正的力量,其实只有一百多人。   一万多人向一百多人投降?   李世民都在怀疑,自己就是传说中的真命天子? 第三十五章 物竟天择强者为尊   由于风俗的不同,扶桑大陆似乎没有部落这个概念,他们都以城邦作为生活群体,他们的城守名叫威齐洛波契特里,其实是他们本地上古神话里的战神,威齐洛波契特里负责城邦里的防御,以及对敌人的进攻,掌握着城邦里的全部武装力量。   负责管理的城邦的人,叫特拉洛克。   看着李世民树起龙旗,他们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他们的新王。于是,各个城邦的部落中的威齐洛波契特里和特拉洛克全部带着青壮武士,前来朝拜。   李世民每天都可接受各个城邦的首领前来拜见,由于语言太多,杜如晦虽然聪明也不过了解几种土著语言,他们都是像哑巴一样,打着手势,带比划带说,反正完成了交流。   其实,他们各个城邦向李世民献出一块狗头金,或者一些银子,李世民还赐给他们一些丝绸,或者茶叶。   在十几天后,李世民突然发现一种城邦图腾是玄免的福布斯首领鲜虞虎音,李世民能记住这个特别的首领,主要是因为“鲜虞”这个姓氏,鲜虞亭是子姓鲜虞国的故地,是商人活动的区域。   而且,这个鲜虞虎盯着李世民叽里呱啦的大吼着,神情非常激动,还是程知节简单粗暴的用盾牌砸了他好几下子,总算让他安静了下来。   李世民望着鲜虞虎奇怪的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来了?”   鲜虞虎转而指着李世民身边的侍卫手中的盾牌,神情变成激动而疯癫起来。这个时候,几名福布斯城邦的武士,架着一个藤轿,抬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望着秦王府护军将士手中的虎头式的盾牌,他突然挣扎着,从藤轿上下来,然后冲着那种虎形盾牌五体投体。   众福布斯族人面面相蹙,不知所措。   白发苍苍的福布斯老人,开始用独特韵律的声音,开始吟唱起来。   听着老人吟唱声音,杜如晦的脸变得古怪起来。因为他听不懂鲜虞虎的话,却可以听懂这名老年福布斯人的话。   老年福布斯人所说的话,就是上古时期的雅言,所谓的雅言,就是古代的普通话。   杜如晦博学多才,一边听着,一边向李世民解释道:“我们来自遥远的天国,我们的生活原本富足安乐,有一天天火,在西方开始燃烧,天火席卷,燃烧了殷都,把繁华的殷都烧成了废墟。有的人被天火烧死了,有的人被被罚作奴隶。我们在圣王的带领下,放弃了家园,离开天国”   李世民的眼睛瞪得浑圆,指着福布斯老人喃喃的道:“他们他们”   杜如晦道:“非常有可能,他们发现我们不同的时期,并不是因为我们的龙旗,与他们的羽蛇神相似,而是因为这个虎形盾牌。”   李世民当然明白,这个盾牌上包裹的铸钢虎头,用写意雕塑,也只有华夏独有,扶桑大陆虽然也有虎,不过却是美洲虎,然而美洲虎却属于美洲豹与美洲虎之间的一个物种。可以这么说吧,华夏最大的虎,要属东北虎,成年体重在两百五十公斤左右,即使体型相对较小的华南虎,也有一百五十公斤左右,但是美洲虎却只有一百公斤左右。   这种巨大差距,除非是瞎子,否则都能看出明白。   杜如晦试着用雅言用这个福布斯人交流,果然老年的福布斯人能听懂杜如晦的话,当然他们的交流已经有太多障碍,杜如晦的雅言与福布斯人的雅言多少有区别,大体相当于客家话与粤语的区别。   老年福布斯人述说着一个完整的故事。从圣王攸候喜带领下,二十五万殷商军民分成五路,开始了数万里的逃亡之路。根据这个吟唱的诗歌姑且称为诗歌吧。在后世,殷福布族人仍坚称他们是殷人后裔。有人问,即使有华夏血统,为何不是汉人或唐人后裔,他们回称“他们是世代相传的”   殷福布族一直流传着天国的传说,特别是对于羽蛇神的崇拜,虽然华夏的龙和羽蛇神非常像,事实上也有本质上的区别。龙上古时期流传下来,其实也一直在演变殷福布族在三千年前是五大迁徙王族之一乌兔族的分支。   虽然秦王府护军穿着黑色的甲胄,虽然风格和传说中的天国制式并不一样,可是无论眉毛和眼睛,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但是对方采取钢铁甲胄,而且制作精美,绝非印第安人可以制造出来的。而且这种制式风格的铠甲和传说中天国甲胄风格属于一脉相承。   时间很长,中年殷福布人终于把这个故事吟唱完毕。他跪在舟首冲李世民大吼道:“殷地安好?”   李世民这时终于听懂了。   杜如晦告诉福布斯老人,李世民是唐国秦王。   听到“唐”字,老人朝着李世民缓缓顿首。   示意李世民要向他施礼。   李世民愕然,通过交流,老人向杜如晦提出了抗议。他说唐国乃商王治下的侯国,而鲜虞国则属于商国公国,李世民理应向他施礼。   听到这个解释,李世民哭笑不得。   李世民只好耐心着性子向鲜虞虎等人解释,周国早已灭亡一千多年,现在天下是唐国。   听到周国灭亡,周围的福布斯人放声高呼:“殷地安!”   无风不起浪,任何一种学说或传说,都会有一定的事实根据。美洲土著是不是殷商遗民,如果没有相符合的证据,也没有生存空间。世界上的种族万万千千,不计其数。然而华夏从来没有说过与其他民族或土著部落有关遗民的传说。   关于印第安人是殷商遗民的起源主要来源途径。一八九八年康有为变法失败,流亡美国。在观看了美国IndianReservation时大吃一惊:这些美洲人的眼睛、皮肤、头发、语音为什么如此象中国人?后来,他访问墨西哥,并受到墨西哥总统的亲自接见。到马雅明遗址研究后,他发现:“此处一砖一石,一城一庙,与我万年来的中华明无异也”   后来到了到了公元1910年清朝灭亡前夕,清朝政府派欧阳庚为特使,东渡墨西哥,办理墨西哥革命时杀死华侨300多人的索赔案。欧阳庚办完专案后的一天,当地印第安百余家族的代表,前来找欧阳庚请愿。他们告诉欧阳庚:墨西哥革命时,杀死印第安人750名,这些印第安人是中国血统,殷人后裔,叫殷福布族,是3000年前从天国经天之浮桥岛到这里的。请求清政府一并保护索赔。   事实殷商遗民远渡美洲的事情,并不是中国学者牵强附会的,而是因为有不少中美洲民族自己承认他们是殷商遗民。中国开始慢慢熟悉美洲大陆是清朝中后期的事情,那个时代就连中原也处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就算抱粗腿,那些美洲部落也不会抱中国的粗腿。   位于尤卡坦半岛的殷福布族,就是殷商遗民二十五军队二十五部落移民的一支,这二十五万军民很多因为遇到风暴,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抵达美洲大陆,就消失在了大海上。而勉强到达美洲的部落也因为损失惨重,受到了当地土著的攻打和杀戮,幸存的部落人口非常少,有的和土著通婚,慢慢被土著同化掉了。但是也有一些部落却是在强敌环绕的情况,顽强的坚持了下来。   福布斯人相互传告,李世民他们来自天国大唐,是殷商的侯国!”   李世民正愁无法统治整个秦王城,秦王府周围已经探明的城邦足足有五十多个,李世民也想过效仿赵佗,与土著通婚,关键是赵佗有五十万大军,很短的时间可以融合百越,可是李世民只有一百多人,他们就算全部变成种马,要想生出一个民族,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李世民在秦王府城颁布秦王令,声称,他是奉唐国皇帝之命,不远万里前来寻找殷商遗民,带着他们返回殷地。   随着这个政令的传出,一百多名秦王府士兵,开始与福布斯族人展开唐言学习,然后,利用大唐先进的农业科技,带着他们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在秦王城城邦治下,福布斯族真正更名为唐人,福布斯族内的华姓、鲜虞姓、子姓、问姓、艾姓、殷姓、福姓以及孤竹姓共八大姓氏族人共五千余人,成为第一批唐人。他们享受一等国民待遇,不仅不用纳税,也可以成为各级官员、武士以及学者。   仅仅纳税一项,就让其他城邦的特拉洛克们急了,凭什么福布斯人可以享受免税的待遇,而我们不行?   于是,他们查清了,原来自称是殷人后裔,就可以免税。   于是聪明的城邦开始向大家灌入,我们也是殷商遗民,来自遥远的天国。   李世民悲哀的发现,阿兹特克人根本不在意血统,特别是与特斯科科人和特拉科潘人通婚的现象非常普通。用一句不好听的话说,阿兹特克人就是一个杂种民族,几乎八成以上的百姓都拥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的血统。其本人是阿兹特克人,其祖父就是科拉科潘人,其曾祖就是特欺科科人。甚至很多人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血统。   李世民这才发现,其实阿兹特克就像当初秦末年汉初一样,无论是秦人、或是燕人、再或者是楚人,都可以统一称为唐人。为了方便省事,在整编户籍的时候,统一定义为唐人,只保留姓氏。   然而,真有不开眼的人,与阿兹特克帝国南方霸主蒂卡尔帝国关系较好的契契梅克就不信心,他们一支约两千余人的狩队进入了扶桑唐国东南部原科拉科潘现在为扶桑唐国泉州,改成唐人的科拉科潘人发生的战斗。   李世民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二话没有,就命令左将军程知节率领麾下前锋将军鲜虞虎共四个折冲府,六千余人马,急行军五百余里,杀进契契梅克的领地。直接把这个拥有两万余人的部落给消灭了。按照阿兹特克人的传统,所有的战俘统统用来祭司神灵,妇孺都成了战利品,被迅速瓜分。   在经过契契梅克事件之后,扶桑大唐周边部落顿时大震。   世界民族之林,向来都是物竟天择,强者为尊。唐国崛起,大有谁敢不服就揍谁的架势。就连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的蒂卡尔人也装聋作哑。这让这些小部落也声称,他们也是殷商遗民,和唐国人是同宗同源。   这种浅演民族有一个特征,就是统治阶层号称是什么族,其族民也就被冠以某族的名号,而且经过一二代人以后便会形成自我认同,不过这种自我认同又十分脆弱,要是再来一个更加强大的征服者,统治个几十年后,同样血脉的人又会变成虽外一个民族。李世民却不管不顾这些问题,这些愿意归附的民族,统统接纳。   在不足一年的时间内,李世民通过这种方式,兼并周围五十六个城邦,将周围两百余万百姓纳入统治之中。   李世民每当夜晚,就会遥望着西北方向:“我李世民会回来的!”   长安显德殿东配殿内,李建成与郑观音躬身而立,朝着魏征、陈应、房玄龄躬身而礼。   李建成引着魏征、房玄龄陈应三人坐下。   侍女打开案几上一道菜的盖子。   李建成伸手指着菜道:“玄成,这便是关中最著名的菜肴羊羹。羊羹源于周朝的牛羊羹,关中的羊羹,味道鲜美无比。朕小时候,最爱吃这道菜,玄成是河北人,玄龄是山东人,是这样的关中美食,以前应该不常吃。尝尝!”   郑观音暗暗捅了李建成一下。   李建成尴尬的笑了笑。   房玄龄臭着一张脸道:“陛下从小锦衣美食,臣实在不敢比。”   陈应看着二人,急忙道:“臣最喜欢这道菜,我可以大饱口福了!”   说着,陈应狼吞虎咽的大嚼起来。   李建成尴尬地笑了笑,手指第二道菜道:“这道菜,叫酿皮,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名贵菜肴,只是做法奇特,在关东、河北怕是很少能吃到。这也是关中人最爱吃的。”   魏征伸筷子尝了一口,皱起眉头道:“蒜汁太浓,若是多放些醋,倒还不错。”   房玄龄根本就没有动筷子。   李建成嘴角抽动,勉强挤出笑容。   郑观音努力的憋着笑,仔细的打量魏征与房玄龄。   李建成深吸一口气道:“玄龄,再尝尝这酒,黄桂稠酒,源于周代的醪醴”   房玄龄端起酒,飞快的打断了李建成的话。   房玄龄道:“这酒臣喝过,不如齐州的青州的醇香。”   李建成皱起眉头。   郑观音赶忙在案几下面拉扯李建成的袖子。   李建成强行按捺不悦,深吸一口气,再次撑起笑容道:“建成准备拜玄龄为参知政事,请玄龄协助建成,为大唐开创天下长安的太平盛世。”   房玄龄不为所动的道:“陛下,臣有三件请求,不知陛下可否答应?”   李建成看了陈应道:“但有所请,建成无有不允。”   房玄龄喝了口黄桂稠酒,皱眉放下,清了清嗓子,坐正了身体道:“第一件,官爵是国家名器,不可轻授滥封,宰相为中枢揆首,一举一动,干系天下,更不能随便选拔,任官授职,要慎重”   李建成咂咂嘴,一脸无奈。   房玄龄接着道:“第二件,纳谏言,偏听则暗,兼听则明,若听不得不同的意见,再好的皇帝迟早也要变坏;第三件,重职司,将朝廷之权还诸朝廷,作为君主,不应该轻率干涉臣下行使职权,否则就是对臣下的不信任,也是对国家大事的不负责任。”   房玄龄说完,抡起筷子开始挨个品尝菜肴。   李建成口中喃喃,却一时间找不到话语。   郑观音面带微笑,看着入神的李建成和踞案大嚼的房玄龄与魏征。   魏征朝一旁的侍女招手道:“拿点醋来!”   李建成讪讪然的道:“朕略不适,先去方便一下!”   说着,李建成甩袖而走。   陈应赶紧跟上去。   走到大殿外,李建成依旧满脸忿忿不平,他看着陈应追来,马上发泄着唠叨道:“陈应,你今天可是都看见了,我是掏心掏肺,一片赤诚,房玄龄却毫不在乎,指东画西,我看这个房玄龄,还是记恨我还念着二郎的好!”   李建成郁闷地叹口气道:“朕与房玄龄的仇怨,看样子是化解不开了,他根本就不愿意全心全意为朕做事情。”   陈应却一脸轻松地道:“我倒是觉得,房玄龄今日的举止,合乎情理,他确实没有理会你那个宰相的任命,也没有对你的重视,感激涕零,可是齐州名士,实实在在的,给了你三条很有用处的建议。这三条建议重不重要?”   李建成皱眉道:“这三条建议,自然是极好,可是难道宰相的职位,还不能表达我对他的重视和尊敬吗?”   陈应轻轻笑了笑道:“陛下,您也熟读经史,当知,行王道与霸道的优劣,当年秦始皇行霸道,英年早逝,大秦二世而亡,隋帝行霸道,二世而亡,汉武帝行霸道,晚年巫蛊之祸,整个长安死难超过十万人,大汉十六军候,或是被杀,或是被贬低共有九人,三去其二。”   李建成看着陈应有些发愣道:“你也以为房玄龄与魏征是对的?”   陈应点点头道:“皇帝是天子,但是更是一个人,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陛下该放手时就要放手!”   李建成看着窗内的魏征与房玄龄有些出神。 第三十六章 爹爹你趴在娘身上做什么   李秀宁拉开陈应蒙在头上的被子。   陈应不悦的道:“甚什么?”   李秀宁推着陈应的肩膀道:“你再重复一遍。”   “我已经说了三遍了!”陈应没好气的道:“选士人,行王道,纳谏言,常自省,重相权,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李秀宁又问道:“当时朝堂上其他人怎么说?”   陈应撇撇嘴道:“鸦雀无声。”   顿了一顿,陈应又道:“对,陈相国(陈叔达)与封相国在散朝的时候,吐血了!”   李秀宁呆了半晌没有言语,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陈应轻推李秀宁的胳膊道:“三娘,三娘……”   李秀宁从神游太虚中醒转过来,连声叹息道:“魏征、房玄龄这两个人,太上皇当年怎么就没有用起来呢?”   陈应哑然失笑。   要说用人,李渊跟他的两个儿子真的差远了,李建成麾下文武王珪、魏征、李瑗、武有薛万彻、冯立、李安俨、李世绩。至于李世民麾下其实也不差,文有房玄龄、杜如晦、还有十八学士,武的更有程知节、秦琼、段志玄、张亮、张公瑾等等。   可是翻过头看看李渊麾下,六大相国裴寂、宇文化及、封伦、陈叔达、杨恭仁、萧时文,武有刘弘基、长孙顺德、郑仁泰、屈突通等,关键是在玄武门之变时,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挺身而出。   事实上,历史上李世民可以成功的最大关键因素,就是因为李渊麾下的功臣的倒戈,如果没有刘弘基的背叛,李世民光靠一个常何根本就进不了太极宫,更何况还有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以及刘政会,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不是李世民的嫡系有六人,除了魏征之外,都是拥立之功,包括萧时文、刘政会、刘弘基、殷开山、屈突通和长孙顺德,他们才是助李世民成功的关键因素。   陈应故作惊讶的道:“这个房玄龄,也很了不起吗?”   李秀宁颇为意兴阑珊,软塌塌地靠在斜榻上,慢慢的将自己的脑袋,挪到陈应怀中,喃喃自语道:“魏玄成,房玄龄他们两个人……都是国士!诸葛亮是蜀国的国士,姜太公是周国的国士,商鞅是秦国的国士……这个魏征和房玄龄,是我大唐的国士啊……”   陈应转身望着李秀宁道:“你漏了一人!”   李秀宁好奇的问道:“谁?”   “还有我!”陈应伸手指着自己的脸道:“我陈应也是大唐的国士!”   李秀宁“噌”的一下坐起身来,一副“早知如此”的笑容的道:“对,还有陈郎!”   陈应伸手抓向李秀宁那不可描述的部位,一边贱贱的笑道道:“你好你言不由衷啊!”   李秀宁的咯吱窝被陈应挠得痒痒的,她一身扭动着身子,一边求饶道:“陈郎,饶命……我哪有!”   陈应自然不会理会李秀宁的求饶,他上下其手,不一会儿,李秀宁被陈应挠得娇喘连连。   作为过来人,李秀宁自然知道陈应想做什么,李秀宁很自然的迎合着陈应,情到浓处,水到渠成。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阿爹……你怎么趴在娘身上!”   陈应正准备提枪上马,可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陈谦居然跑到卧室里,瞪大眼睛望着陈应与李秀宁。   顿时,陈应就感觉心里有万马呼啸而过,就怕空气都突然安静的尬尴,扑面而来。   此时,李秀宁的脸瞬间羞红,她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陈应到底是老司机,反应也快。他快速起身扯起衣服,同时将毯子盖在李秀宁身上,陈应这才转身抱起陈谦道:“阿爹在跟你娘相爱呢,当然,由于阿爹的语言表达能力太弱了,无法向你解释清楚,你只要记得,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才会这么做,有一些事情,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了!”   说完,陈应喊来乳娘,带着陈谦回去休息。   等乳娘走后,李秀宁气得对陈应又掐又拧,良久,李秀宁嘤嘤的道:“好了,这下没脸见人了!”   陈应尬尴的笑笑,也没有了心情。   李秀宁凶巴巴的道:“这个乳娘,我要赶她走,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陈应点点头,他知道此时李秀宁的情绪非常激动,如果不顺着李秀宁的话说,恐怕马上就会引火烧身。   秘书监,值夜的官吏努力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睡着,脑袋却不由自主地鸡啄米,前后摆动。   此时,他心里正不时的问侯着魏征与房玄龄的女性,   书案前,魏征和房玄龄一人独坐在案几旁,仔细翻阅着奏对记录。   官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满脸惆怅地看着魏征。   官吏自言自语道:“这两个老夫子,真是的,都已经亥时了,还赖在这里。”   魏征找到一篇奏对,顿时精神大振道:“就是这篇奏对,我倒要看看,陈大将军当年,是怎么在给陛下上疏科举!”   房玄龄看着魏征兴奋的模样,他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脸色微微一变,失声道:“魏玄成,你真敢冒天下大不违,不怕身死国灭?”   魏征望着房玄龄冷笑道:“又不是独夫民贼。”   房玄龄摇摇头道:“一个独夫民贼,不至于身死国灭。秦始皇是独夫,大秦横扫六国,统一天下,汉孝武皇帝也是独夫,他南吞百越,东扩四郡,两驱匈奴,功盖千古。但是,这件事情,碰不得啊!”   房玄龄道:“魏玄成,当时你还没有归附陛下,或许不知道,几年前,陛下曾在太极殿上,提出开科举的事情。”   魏征点点头道:“这事我记得,当时长安城里,为此事热闹了好一阵子。”   房玄龄点点头道:“昨日之因,明日之果,隋朝亡国,缘由种种,其中之一,便是因为开科举……隋文帝试图用开科举的法子,从庶民中间,选拔士人,以改变高门世族把持朝堂的局面,于是乎,谁要开科举,谁便是天下世族的敌人,当今皇帝,在这方面,和杨坚杨广父子,如出一辙,身死国灭,其未远乎。”   魏征冷冷的笑道:“那个时候,陈大将军还不是陈大将军,现在,有陈大将军在,你看看关中门阀,天下世族,哪个敢扎刺?”   房玄龄沉吟道:“陈大将军敢把天下世族赶紧杀绝?”   “杀绝倒不至于!”魏征笑道:“陈大将军敢把天下世族流配万里!”   翌日清早,百官依次登朝。   众人纷纷用敬畏的眼光打量着魏征和房玄龄。尉迟恭、薛万彻等武将看到陈应的时候,双目含笑。   陈应从容不迫地站在武将之首,李靖次之,屈突通再次之。   待百官站定,李建成起身,目光咄咄的望着众臣道:“朕要颁布三道诏命。其一,台阁弼辅,揆总中枢,一举一动,干系天下,隋文帝重修文法,更迭规制,以中书取上意、草制敕;以门下谏国事、审大政;以尚书总繁巨,治百僚;三省用事,佐王命,协阴阳,清宇内,靖六合,冢宰公卿,持章庙堂,仆射、侍中、中书令,职守枢命,平章政事;朕闻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诸司书、监、郎、丞,位在综要,权守枢衡,当选其贤,入政事堂议驳国事,参预朝政,参议得失,参知机务,平章国计,位次省揆……”   百官顿时精神一振,全都聚精会神地聆听李建成的每一句话。   魏征抬头看着李建成,神情复杂难解。   房玄龄望着李建成,内心激动万分。   李建成环顾朝堂,满意地点点头道:“第二份,导人而使之谏,赏人而使之谏,掌谏谕得失,侍从赞相;门下省增设散骑常侍、谏议大夫、补阙、拾遗,专司献纳谏正。第三份,朝廷之权还诸朝廷,三省六部九卿十二卫,各司其职,所有政务军令,交由政事堂商议处置,朕为天子,亦不可轻率干涉臣下行使职权。门下侍中何在?”   宇文士及忙不迭出列躬身道:“陛下发此亘古未有之宏论,仅此便已超迈古今,虽汉高魏武,亦不可比,唯三代之治,似可同论之。臣等居于大唐盛世,有幸侍奉一代明主,亦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陛下放心,臣着门下侍郎办理审核封驳,诏书即刻便能下达。”   李建成气得戟指宇文士及吼道:“朕说这么几句话,便可以比拟尧舜了?做明君如此轻松,历代圣人孜孜求治,却又何苦?恭祝万年,自古皇帝,除了始皇帝和汉孝武帝,又有哪一个,活过了七十岁?江山万载永固,说来好听,秦隋两代,开国之君,哪个不是旷世雄主,历二世而亡其国,这却又是为了什么?奉承话好说,事情却不是那么好办。朝廷将审核封驳之权付之门下,是为了保证朝廷政令不出差错,以免恶法祸害黎民,不是为了走个规矩做障眼法的。”   宇文士及满头大汗,连连叩首。   魏征神色激越,不自觉的点头微笑。   房玄龄侧身贴着高士廉,房玄龄小声的对着高士廉道:“陛下好像,终于开始进入状态了。”   殿门口一阵骚动,官员们纷纷让开,封道言一身孝服走上殿来。   封道言大哭跪倒道:“陛下,家父昨夜病逝了。”   李建成腾地站了起来。   百官心态不一地,互相交头接耳。   李建成只好罢朝,带着文武百官前往封府吊唁。   封德彝府邸内外一片素白,哀声阵阵。   鸿胪寺卿在封府门口,指挥手下官吏,帮着布置灵堂。   李建成的车驾在封府门口停下,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官员队伍。   李建成一身素服下车。   封府家眷站在院内恭迎李建成。   封道言哭得声嘶力竭。   李建成望着封道言道:“封相国升暇,你们节哀顺变。太常寺卿何在?”   太常寺卿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李建成身边。   李建成道:“封相丧葬所需,皆由太常寺供给,若是还有什么不足,尽管向朕奏明。”   太常寺卿连连点头称是。   百官依次进府悼念。   李建成又道:“封德彝为人正直,勤勤恳恳,辅佐太上皇,当年朕在长安,度日如年的时候,封相能站出来,替朕仗义执言,难得啊!”   李建成顿了顿道:“追赠封德彝为司空,谥号明,增实封,令长子封道言降等袭爵,封家诸子,皆有恩荫。”   百官齐声称赞道:“陛下仁圣。”   李建成等文武百官走后,   封府灵堂,哀声阵阵。   李孝常、长孙安业、裴律师数人,面带悲戚神色,进来悼念。   封道言神情麻木地,起身给众人回礼。   李孝常走到封德彝的棺椁前忽然抱住棺椁痛哭起来道:“相国啊,……您走得实在是太早了!……您老撒手一走,谁来庇护……咱们关中世族啊!”   长孙安业等人也跟着痛哭起来。   封家子侄闻讯赶到灵棚宽慰众人。   李孝常哭了好一会才止住。   长孙安业道:“封相国本来好好的身子骨,再活个十几年,一点问题都没有,偏偏前几天,被魏征、房玄龄当众折辱,这是被魏征给气死的。”   裴律师叹息一声道:“家父已被赶出朝堂,没想到,他们连封相,居然都不放过。”   李孝常咬牙切齿地看着众人道:“为何不诛杀魏征,替封相国报仇,这样的仇若是不报,还算是人子么?”   封道茂愤愤道:“不杀魏征,誓不为人。”   封家子侄们纷纷喊道:“不杀魏征,誓不为人。”   长孙安业跟着喊起来。   魏征府邸,魏征走出家门,跨上马车。   马车徐徐驶上天街。   天街两旁,各处早点铺子纷纷开门营业。   魏征不忍心老妻为他操持早餐,所以每次早朝,魏征都是在街上随便买些胡饼,就着羊杂汤对付一下。   众多上早起百姓在早点铺子里购买热气腾腾的胡饼。   来往的百姓纷纷向魏征打招呼。   魏征拿着胡饼进到马车前。   就在这时,一名壮汉走向魏征。就在魏征登上马车的时候,他嘶吼道:“魏征狗贼,拿命来!”   说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陡然出现,锋利的匕首,朝着魏征的后心刺去! 第三十七章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就在那柄匕首快要刺中魏征的后心里,突然飞来一道乌光。   那道乌光像蛇一样,快速缠绕在匕首上,随着一股巨力传来,匕首居然随着那道乌光飞走了。   刺客这才发现,所谓的乌光,居然是一支马鞭。   原来,魏征的马夫,早已换成了元随禁军。元随禁军侍卫,就是影视剧里的大内侍卫,也是中南海保镖,每一个人都是以一挡十的高手。   魏征、房玄龄、高士廉三人联合实施大唐的政治改革,也可以说是在变法,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特别是房玄龄的五点要求,裁撤部队老弱,把长安城十二卫将士得罪了,裁撤官员,把关中门阀世族得罪了。   如今的魏征、房玄龄、高士廉他们三人,加上陈应几乎是整个天下的公敌。   所以,李建成为了保护魏征的安全,不仅用元随禁军侍卫替换了魏征的马夫,就连魏征、房玄龄、高士廉他们府邸上的仆役也换成了不少元随禁军侍卫。   这个马夫,就是魏征身边的十六名元随禁军侍卫之一的许定远。   刺客一着失手,并没有慌张,他失去匕首,抡起拳头砸向魏征的后心,刺客也是高手,曾一拳打碎牛的头盖骨,这一拳下去,如果砸实,魏征绝对五脏六腑移位,吐血而死。   许定远不慌不忙,手中的马鞭再次飞去,这一次马鞭子直接缠绕在刺客的胳膊上。   刺客极力挣扎,许定远沉声大喝:“给某倒下!”   说着,许定远手中猛然加力,刺客被鞭子甩飞三丈多远,刺客摔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就在这时,又有四名刺客从人群中拔出横刀向魏征扑来。   不过,魏征已经进入马车,随即按下马车里的机关,像魏征、房玄龄、高士廉以及李建成的马车,全部都是陈应在工坊特制,外表虽然与普通的马车一般无二,可是木质的厢壁里面,包括用护甲打造而成,这种护甲可以挡住三石强弩的近距离射击,除非用床子弩或八牛弩,否则没有任何武器可以伤害马车里的乘客。   魏征启动马车的机关,随即格格起响起,马车的车门、又处车窗,全部落下护甲,一时间,这辆马车就形成一个乌龟壳。   看着魏征进入马车内,许定远不再担心,随手坐位下抽出两根钢铁管子,双手一拧,形成一支钢枪。   许定远枪法凌厉大声喝斥,威风凛然,以一敌四居然半点不落下风。   不过十数回合,许定远接到信号,枪法一转,连续抢攻,把一名刺客刺成血葫芦,刺客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了,就被其他元随禁军侍卫生擒,其他三名刺客见状不妙,扭头就跑。然而此时破空声也同时响起,三名四下奔逃的刺客,纷纷中箭落在地上,这些弓箭专朝刺客的四肢非要害部位射击,他们全部落网。   另一边,陈应躺在他的马车里,舒服的睡着觉。好在由于减震装置更新换代,现在的减震效果比第一版的减震效果好上三倍不止。   陈应五更从清林里起来参加朝会,可是起得太早,只能躺在马车里,抽空扑一个回笼觉。   马车里的红泥炭炉上,正燃烧着一口小锅,小锅里炖煮着牛肉汤,从清林里陈家出发,等到长安城的时候,牛肉正好炖得劲道可口。   唐朝虽然以农为本,禁止百姓屠杀牛,不过因为有买卖才有杀害,长安城的一头成年黄牛可以卖六千至八千钱之间,一头黄牛可以宰杀后,出牛肉两百至三百斤,可是牛肉的价格却高达七十文,甚至极个别的时候,高达上百文。   一头宰杀后的牛肉价格,比成年活牛数倍,巨大的利润,让很多人想方设法杀牛卖肉,毕竟,像老死、病死、折断腿、或者牛蹄有伤,不能耕种的牛,都可以宰杀。(这里也算是为前面章节,有读者在喷这个问题,作一个解释)。   就在陈应的马车进入长安城的时候,陈应睡好了。他拿着在红炉炭炉上烤得松软的锅盔(就是一种大饼子),将锅盔掰成小块,放入牛肉汤中泡起来。牛肉汤泡馍是陈应的最爱,特别是现在有了辣椒,更让陈应感觉爽歪歪。   就在陈应吃了足足半张锅盔,喝了大半碗牛肉汤的时候,马车紧急停车,巨大的惯性让陈应碗里的牛肉汤撒了他一下襟。   虽然没有烫伤,可是现在陈应只要穿着这一身具服出去,恐怕会被人以为小便失襟,尿了裤子。   陈应不悦的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老周期期艾艾的道:“阿郎,好像是撞人了!”   陈应推开车门,看到一个衣衫破烂的年轻男子倒在车边,不住的呻吟着。   老周惊魂未定的骂道:“你没长眼睛吗?……这么大的马车都看不见,居然硬往上撞……”   郭洛这时走到马车前,向陈应道:“主上,刚刚此人在引导骑士过去之后,突然向马车冲来……”   陈应明白了,他这是碰到碰瓷的了。可是他又感觉奇怪,像陈应这样,以公爵仪仗引导的马车,就是傻子也知道是他惹不起的人,就算放在官府,恐怕没有人敢管,哪怕陈应好心给了他钱,他也没有命花。   老周是一个厚道的人,他下了马车,来到男子面前,关切的问道:“伤着哪里了?”   那男人抱着腿,呻吟着道:“我的腿……腿……好像断了……”   老周转头吩咐侍卫道:”快去请郎中。”   那男子道:“不用麻烦了,你给我点钱,我自己去找郎中看看!”   马车上的陈应一下笑了,脸上玩味的笑容更深。   老周还坚持着道:“还是请郎中看看吧,这样更妥当,你年轻不大,上有老,下有小,万一落下病根,影响的可是一大家子!”   那男子突然匍匐着,抱着老周的腿,大声道:“你撞了我,居然不给钱……大家评评理啊……”   老周一下尴尬,连忙解释的说道:“你别胡说,我可没说不给钱……”   老周给陈应当车夫,工钱可以气死七品官。这些年老周一个,无儿无女,只是把钱存在钱庄生息,事实上老周别看其貌不扬,也是身家百万的富豪。   那男子哭闹的声音更大了,他哽咽道:“你们有马车就了不起啊吗?……你们有马车就仗势欺人啊?……你们撞断我的腿,今天不给钱休想走……”   陈应脸上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越来越多的路人被男子的哭闹声招了过来,把陈应的马车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老周更加尴尬,陈应看着天色尚早,就抱起膀子看猴戏。   郭洛原本想命令侍卫把这个男子抓起来,以郭洛的眼光,他也看出男子就是在讹人。突然,梁赞拨开人群,来到那男子面前冷笑道:“郑彪子,别演了。”   那男子看了梁赞一眼,一惊,哭闹也止住了,结结巴巴的道:“梁大侠……你怎么在这里?”   如今,梁赞在长安城混得风生水起,三教九流不认识他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梁赞道:“你既然认得我,还不赶快起来。”   郑彪子喊冤道:“我起不来啊!我真的是腿断了,不信你看啊。”   梁赞脸色一沉,梁赞身边的一名刀疤脸汉子吼道:“别他娘的给脸不要……”   郑彪子赶紧子拨开人群,转身跑掉,双腿奔跑如飞。   梁赞冷笑道:“腿断了还跑得这么快。”   老周顿时松了一口气。   梁赞看着周围的人道:“都散了,像什么样子!”   众人赶紧散开。   梁赞与陈应的目光在空中一碰,看着陈应冲他摇摇头,梁赞朝着陈应拱拱手转身离开。   陈应正准备启动马车,就在这时,一名身穿着粗布衣裳,头戴着闺帽(未出阁女子的帽子)身材高挑的女子奔了出来,拦住陈应,着急的道:“先生,请问你见到我哥没有?”   陈应温和道:“请问你哥是谁?”   女子急道:“我哥叫郑彪,他穿着一身黑色土布衣服……”   陈应一愣,迟疑着。   老周插嘴道:“你哥是不是外号郑彪子?”   女子一脸欣喜的道:“是啊,你们看见他了?”   老周没好气的道:“哼,他刚才竟然讹我家……”   陈应制止老周道:“周伯,算了,咱们走!”   女子一惊道:“啊,他竟然又……先生,对不起,对不起,他讹了你多少钱,我赔给你。我……我……”   女子全身上下摸了摸,脸现为难,她一咬牙,从脖子上解下一个玉佩,难为情的道:“奴现在没钱,就只有这个祖传的玉佩,还值个几钱,也不知道够不够。要不你先拿着?”   陈应连忙推脱道:“姑娘,不用,你哥没有得逞,你不用赔我钱。”   况且,陈应也不是差钱的人。   女子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先生,你别怪我哥,其实,他已经改过了,已经两年没干那营生了。这次,如果不是我爹死了,我娘病重,小弟弟又饿了三天,他也不会这样……”   女子声音越来越低,泪盈于睫。   就在这时,陈应突然感觉头皮发麻,这是他危险来临时的征兆。陈应赶紧戒备起来,不仅没有上前搀扶和安慰那名女子,反而后退一步,同时向郭洛等侍卫打着有情况的手势。   女子不知道哪里露出了破绽,看着陈应远离她,也不再掩饰,手腕一抖,一只分水刺从袖子中滑出来,朝着陈应刺来。   就在女子出手的同时,郭洛手中的横刀,率先架在女子勃颈上。   陈应摇摇头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女子愤愤的望着陈应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陈应噗嗤一声笑了道:“男人的第六感觉!”   陈应其实不是因为什么男人的第六感觉,首先就是这个女子,明显有胡人血统,郑彪子却是关中人的面孔,如果说他们是兄妹,这个玩笑就有点大了。   太极宫显德殿内,李建成准备起身。   郑观音扯住李建成的袖子道:“陛下,不着急,把粥喝完再走。”   李建成不情愿的道:“朕饱了!”   郑观音强硬的把粥碗塞在李建成手中道:“这些日子,你们一上朝就是大半天,早上不吃东西,那里有力气议事?”   李建成刚把碗接过来,一名内侍惊慌失措地冲进来道:“不好了,陛下,尚书左仆射陈,尚书右仆射魏征、尚书右丞房玄龄,吏部侍郎高士廉遇刺……”   李建成“啊”了一声,扔下碗就往外冲。   案几上的碗碟顿时四处乱飞。   李建成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李建成一路飞奔赶到玄武门外,后面跟着一大群惊慌失措的内侍、武士。   玄武门前,黑压压簇拥着大群的官员和禁军将士。   李建成远远地就开始高喊:“陈应呢?魏征呢?房玄龄何在?”   陈应、魏征、房玄龄从人群里钻出来,朝李建成挥手。   李建成这才松了口气道:“都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房玄龄颇为意动地看着,气喘吁吁,却眉开眼笑的李建成。   长安城义安郡王府邸内,刘德裕、长孙安业以及元弘仁等正在秘密商议着。李孝常望着众人道:“大家各自手上的事情,进展如何?”   元弘仁一脸煞气的道:“北衙禁军屯营左卫,已在掌控之中。”   元弘仁是元弘善的哥哥,元弘善被陈应杀死之后,朝廷以八议之议勋、议勋、议亲,免除陈应的责任,赔偿给元氏五百贯丧葬费。   关键是,元氏虽然已经沿落了,可是再如何没落,也不是可以用五百贯打发的家族。   刘裕善沉吟道:“元从禁军,末将能调出一千人。”   李孝常的眉头皱起,转而望着长孙安业道:“安业,你呢?”   长孙安业轻轻笑道:“宫门禁卫,已经换成自己人了。”   李孝常一拍巴掌,兴奋的笑道:“看来此事已经有了六成把握!” 第三十八章 我魏玄成向来以理服人   针对陈应、魏征、房玄龄、高士廉四人的暗杀,全部已失败告终,虽然房玄龄与高士廉身边的元随禁军侍卫并没有留下活口,可是对魏征和陈应的刺杀,却留下了活口。   戴胄深知里面的水深,不过,他绝对不是一个怕事的官员,虽然没有使用酷刑,有些事情是抵赖不了的,刺杀陈应的刺客,正是封德彝的侍妾之一,拥有靺鞨血统的雪奴。   虽然陈应不认识雪奴,可是长安城认识雪奴的人多了,这个雪奴擅长吹萧,能歌善舞,封德彝平时没少向长安的权贵们炫耀雪奴。   至于,刺杀魏征的刺客,也在戴甲的审问之下,供出了幕后主指之人。   李建成设宴为陈应,魏征、房玄龄、高士廉四人压惊,席间李安俨前来禀告道:“陛下,刺客已经招供了,他是受封家子弟封道茂雇佣,要刺杀魏征。刺杀陈相国的人,正是封德彝的媵妾……”   李建成吃了一惊道:“封家?”   李安俨道:“陛下,千真万确,那刺客招供的同伙,已经被抓住了。   李建成气得暴跳如雷道:“朕刚刚给了封家那么多的赏赐,他们居然敢杀朕的肱骨大臣?来人啊,将封家子弟,尽数下狱穷治,搞清楚,都有谁参与其中!”   李建成循声望去,只见陈应发出声音。   魏征疑惑的望着陈应。   陈应苦笑道:“陛下,能不杀人,尽量不要杀人!”   李建成道:“如此乱臣贼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陈应望着李建成道:“敢问陛下,如今大唐拥有多少人口、户数?”   李建成不假思索的道:“大唐四大都护府三百六十七州,共计户三百零七万四千九十七户,口两千万又四十三万七千余人。”   “陛下,如今大唐的版图,比起前隋大了不止一倍!”陈应苦笑道:“自古以来,大朝丁口统算,唯强汉为盛。所计户口,部分州县,官员为冒政绩,或故意充增户口,部分州县,官员为隐赋税,则故意减削户口,如此层层上报,最后户部再行汇总,朝中大臣会就帝皇当时之好恶、时局之需要,再行修饰增删,最后所得数字载于史册者,即当日呈禀人君者,此数字只能作人君参监,而不可以为即是本来数字也。”   李建成听到这话,心中一惊。事实上,大唐从河东攻占关中的时候,还有没有发现,如今天下已经统一,可是统计上来的户籍数量却不足前朝的三分之一,超过三分之二的人口已经消失了。   这些人口哪里去了,陈应想想后世的人口普查的那些做法也就释然,事实上在计划生育严酷的时代,几乎每个村庄都有黑户。千年之后尚如此,如何能够苛求统计技术远远落后的古人?   陈应望着李建成解释道:“大体而言,政治宽仁则户口渐显,政治苛猛则户口渐隐。为何?政治宽仁,编入户籍者光明正大,可受律法保障,经商有凭,参军有功,好处较多,故户口渐显;政治苛猛,则法不护民,入仕之途不畅,编入户籍者受尽盘剥,坏处较多,故户口渐隐。”   李建成心中一惊,虽然说隋末唐初战乱频繁,可是事实上统计天下诸战,伤亡将士其实非常有限,浅水塬之战、洛阳之战,河东刘武周之乱以及河北、江淮之乱,这五战是大唐立国以来的重大败仗,可是五战中损失的将士堪堪二十万将士,然而关中人口却从鼎盛的四五百万人口,减少到了现在的三百多万,中间将近二百万人消失了,而其他州县消失的人口更多。   李建成不得不承认的点点头道:“这几年,户口是渐隐的了。”   “是!”陈应毫不避护的道:“关中丁口本数,至武德元年间极盛,其时不止关中百姓,又从河东迁徙河东五万余户,洛阳迁入三万余户,自武德元年宗罗睺打进泾阳以后七年间,丁口日繁,而政事日坏,法不护民,吏求减削上缴税赋以自肥,民求逃税逃役以自保,故往往隐于三途。”   陈应的潜意思,他听懂了。关中虽然没有经历战争,但是人口却在锐减,短短七年之间减少了足足两百万人,这些人根本就不是被杀死了,也不是被饿死了,而是藏匿起来了。造成人口藏匿的根本原因,其实就是非常简单,那就是大案、要害频发,武德初,开国元勋刘文静谋反一案,李密谋反案、窦建德谋反案、玄武门、现在的封氏一族,这样的大案要案,一旦爆发,都会牵连数千上万人,这些人即使不被当场格杀,也会想办法逃避。   陈应说到这里,魏征与房玄龄、高士廉全部都沉默了,他们浮想联翩,望着陈应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同。   李建成眉头皱起道:“难道说,武德律当成摆设?”   陈应摇摇头道:“陛下,乱世当用重典,现在不是乱世,所以能少杀人,就尽量少杀人,哪怕是十恶不赦之罪,也应该特赦,让他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赎罪!”   陈应的目的还是非常简单,就是为了人口,向西域、辽东等人迁徙人口的难度太大,现在关中人口其实远没有饱和,还没有超出土地的承受能力,在这个情况下,华夏老百姓,都抱着人离乡贱的定势思维,不肯远离故土。   可是像西域、安东这样的新纳之地,必须移民实边,否则根本守不住了。   终于,李建成重重的点点头。   长安城,封府。一大队禁军包围了封府,众禁卫军将士,将封府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一名中侍拿着圣旨在堂前宣读道:“……罪不可赦,理当处斩,念其先考曾有功在先,故重罪轻罚,从即日起,免去封道言驸马都尉、监门直阁,扬武将军之职,发配西域,望尔日后汲取教训,引以为戒……   封道言用力攥紧拳头,眼中浮现一抹精光。   封家子侄被五花大绑从府邸里押了出来。   封府里顿时一片哭喊声。   周围街坊的百姓纷纷站在高处围观。   一名士人模样的观众喟然叹息道:“三朝元老,当朝相国,尸骨未寒,家人就被朝廷锁拿,朝廷和皇帝,未免也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   周围几个同行的人也随声附和。   长安城内,曲江池畔曲江坊里,一座不起眼的院落里,此时长安城里,关中世族门阀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应邀而来,闻喜裴氏代表,前尚书左仆射、现司空裴寂之子,裴律师。   洛阳长孙氏代表就是长孙安业。   洛阳元氏代表元弘仁。   京兆韦氏代表韦慎。   河东柳氏代表柳延年。   云中独孤氏代表孤独修德。   天水赵氏代表赵牧。   洛阳于氏代表于公权。   众关陇世族代表们齐聚一堂,众人在窃窃私语。就在这时,宇文化及出身在大堂中,长孙安业急忙起身道:“大家都静一静,有请会首训话!”   宇文化及用他那双仿佛如同毒蛇一样的目光,缓缓扫视众人。   众人不自觉的低头,没有人敢与宇文化及对视。   良久,宇文化及缓缓开口道:“自玄武门之变以来,昏君无道,信用佞臣,荼毒世族,逼死老臣,凌迫遗族,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诸位是坐以待毙,还是挺身而出,捍卫社稷?”   众世族门阀代表们齐声高喊:“清君侧,诛奸臣!”   宇文化及愤然举起一柄匕首,凌厉的吼道:“谁是昏君?”   众代表们齐声高喊道:“李建成!”   宇文化及又道:“谁是奸臣?”   众代表们齐声高喊道:“陈应!”   正所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原本关中世族门阀,利用关中大旱的机会,做局哄抬关中粮食价格,原本想大赚一笔。没有想到,陈应居然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陈应同样做局,这个局设得比他们更加高明,一下子把关中世族门阀,全部装进去了。   他们从陈应手中高价吃进将近两百万石粮食,结果陈应把粮食价格打压到每斗十文,一石粮食净亏七八十文,他们原本库存的五百多万石粮食,损失高达四百万贯,几乎是大唐一年税入的八成。   整个关中世族门阀集体财产缩水三分之一,而且他们祖上传承下来的田地、宅院、商铺,都被陈应在长安城中拍卖一空。仅仅半年功夫,陈应至少从关中世族门阀身上挖掉七八百万贯的肉。   此时,要问关中世族门阀最恨谁,其实裁撤官员的房玄龄、魏征他们还排不上号,着头号目标就是陈应。   众世族代表们又接着吼道:“还有魏征!房玄龄……”   宇文化及猛地将匕首插在案几上望着众人吼道:“今日我们各家世族歃血为盟,同进退,共生死!”   众代表们齐声高喊道:“同进退!共生死!”   长安义安郡王府邸中,众李氏宗室诸王、公、侯等数十人齐聚集一堂。   淮安王李神通望着众宗室痛心疾首的道:“现在孤是看出来了,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大郎就是又一个杨广,太上皇打下的江山,眼看就要败在他手里了。”   李孝常愤愤的道:“他连杨广都不如,杨广当了皇帝后,都不会迫害宗室,伤残手足,更不会自裁羽翼。”   李神通环顾周围落座的李氏宗亲,缓缓的说道:“在座的诸位,都是咱们李家宗亲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各家的爵位,都从郡王变成了郡公,或许过一阵子,还会接着降,再接下来,就是抄家、杀头了……”   蜀王李湛愤愤的道:“老夫一把老骨头,半截身子已经埋在地里,也不怕当今陛下,把刀子架在老夫脖子上。说句明白话,逼昏君退位,迎太上皇复位。”   蜀王李湛是李渊的二哥。   李家宗亲们,顿时情绪激动地附和起来。   李神通起身打手势示意众人安静,良久,李神通接着道:“诸位,稍安勿躁。”   李孝常不解的道:“淮安王,咱们到底还要等什么?”   李神通道:“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再有一个咱们李家的人肯加入,大事便成矣!”   李湛问道:“还差谁?”   李神通道:“河间郡王,李孝恭!”   晨曦,南衙吏部部堂门口,出现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人身穿各自的官服,排在最前面是足足上千名身穿青色官服,头戴鍮石的八九品小官,其次则是身穿绿色官服,幞头上有着银饰的六七品官员。   站在最后的面,则是上百名身穿绯色官服,身带银鱼袋的四五品官员。甚至最后面还有数十名身穿朱紫官服,挂金鱼袋的三品大员。   众官员振臂大吼道:“凭什么将我们裁汰?   “大唐要安定天下,不需要贤才了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这干的是人事吗?”   “就真不怕天打五雷劈?”   “魏征和房玄龄,是祸国殃民的奸臣乱党。”   房玄龄是够狠的,整个长安三千八百多名官员,他一口气裁撤了足足三千人。   三千多名文官聚集在吏部外面,齐声质问唾骂。   巨大的声浪惊起大群乌鸦鸟雀。   一名书令史哭丧着脸进来禀报道:“魏……相……相国,出不去了,那些闹事的文官,将前后大门都堵死了。”   魏征放下文牍,起身站在窗口朝外看。   高士廉面色惨白地拉拉魏征的袖子道:“玄成,该不会闹出人命吧?怎么还不见禁军,来保护咱们?”   魏征拍拍高士廉的肩膀道:“放心,这算什么大场面,该做什么做什么,我和玄龄,出去会一会他们。”   房玄龄微微一笑道:“正有此意!”   上千文官群情激昂地堵在尚书省门口。   众人或是唾骂,或是捶胸顿足,或是哭天抢地。   大门缓缓打开,魏征和房玄龄联袂,出现在众人面前。   十几名令史从厅里,搬出两张案几,和大批文牍。   魏征与房玄龄在众人的喧哗咒骂声中不动声色。   令史们摆好案几。   魏征与房玄龄径直坐下。   魏征大声喊道:“谁觉得朝廷处置不公,想要理论的,一个个过来,我和玄龄,奉陪到底。”   正在鼓噪的官员们,顿时精神一振。   一名身穿绯色的官员上前几步站在魏征面前。   “朝廷对我处置不公。“   魏征面无更让道:“姓甚名谁?在何处就职?有何冤屈?”   绯色官员道:“乔雍,尚书省,民部金部员外郎。”   魏征飞快地在高高码放的文牍中,翻找乔雍的档案。   房玄龄的脸色一沉,冷声喝道:“有何冤屈?”   乔雍冷哼一声道:“房参政这是明知故问。乔某自太原起事,就效命于民部,职司金部,武德五年,累功升为金部员外郎,勤勤恳恳,为朝廷效力十年。照资历,我乔某,早就可以升迁为金部郎中,可我不敢居功自傲,仍然恪尽职守。朝廷非但不予勉励,反要免去我的官职。相国,右丞,请问我乔某,忤逆了朝廷哪项法度?违反了朝廷哪项律例?是不是就因为我乔某,没有去拜山门投效?   后面的百官顿时一片哗然叫骂。   魏征将一份文牍抽出来,扔在乔雍的面前道:“你自己看看。”   乔雍面带不屑的神色,拿起文牍,看了两行就脸色大变,越看,脸色越发白。   魏征喝道:“乔雍,你身为金部主事,平日职责,乃是分管百官、军镇、蕃客之赐,你累次克扣朝廷颁给官员的赏赐,其中,吴王杜伏威的赏赐,几乎被你全部吞没。为了掩盖罪行,你和手下的令史,串通一气,上下其手。朝廷今日罢免你,明日大理寺的刑官,便会上门造访。”   乔雍顿时面如土色。   房玄龄面无表情的道:“下一个。”   众官员有些迟疑。 第三十九章 今天本王送你一桩大富贵   李靖坐在马车里,望着马车里的那座红泥火炉,火炉上此时正蒸汽袅袅升起。李靖非常奇怪,陈应为什么要把征北大元帅的职位让给他,论威望,陈应是大唐军中第一人,先后六战突厥,全无败迹,西征西域,仅仅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就把西域经营得成了塞外江南。   如果换位思考,李靖绝对不会把到手的北征兵马大元帅的职位让出去,虽然说一战灭其国,可以让人臣位极巅峰,有自身安全危险,可是,只要能青史留名,何惜此身?   李靖想不明白陈应为什么会让出这个职位,按照陈应与李建成的关系,就算灭掉突厥,陈应又有何错之有?他最多会被闲置,可是一旦大唐再有战事,陈应肯定会被启用。   带着种种疑惑,李靖还是来到了陈家堡。可是,刚刚抵达陈家堡的时候,李靖还是扑了一个空,得知陈应天不亮就被皇帝召见进宫。   李靖很自然的想着,这是陈应在躲自己。   不过,不多时一名气喘吁吁的内侍,帽子都跑歪了,他朝着李靖拱身道:“李大将军,陛下召见!”   李靖不敢怠慢,急忙坐着马车向长安城行去。   一路马不停蹄,李靖快速来到太极宫外,在内侍的带领下,李靖沿着宫的甬道,朝着前面缓缓行去。   李靖也不是第一次来太极宫,看着内侍引领的方向,似乎是太极宫皇家内苑马球场,李唐盛行打马球,无论是李渊,还是李建成、包括李世民与李元吉,他们都是马球高手。   李靖迟疑了一下,难道说李建成召他过来打马球?   然而,转过照壁,李靖赫然发现,这个原来面积超过三十亩的马球场,居然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这里不见任何马球场的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庞大的山川河流沙盘,一道足足有一丈宽的小水沟蜿蜒在巨大的马球场上,还有一座庞大的土山,拔地而起。   李靖刚刚开始以为李建成登基以来,就大兴木地,改造皇家内苑,然而看着这个土山的地形,李靖刹那间恍然大悟,这座土山居然是阴山。   那条小水沟赫然是黄河。   果然,沿着水沟方向,布置着宛如一座小院般大小的城池,这些城池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三尺高的城墙,望塔、女墙、马面、敌楼、马厩、粮仓、兵营、官衙一应俱全。   李靖望着这些如同一座民宅大小的城池,只见城池上赫然写着“延州、绥州、银州、庆州、盐州、胜州、贺兰山、阴山……   李靖吃惊的望着这一切,目瞪口呆。   李靖在内侍的带领下,沿着“黄河”、翻过“阴山”,终于在一处草原地貌,看见了李建成和陈应,陈应身边的阿史那思摩指着李建成脚下的土地道:“陛下,这里不像是突厥牙帐,在这里……”   说着,阿史那思摩走到李建成东南方的地方,用脚踩出一个小坑道:“这里叫花儿海(海既湖),花儿海驻扎着附离军……”   李靖吃惊的望着李建成道:“陛下,弄这些东西,花了多长时间?”   李建成轻轻笑了笑道:“九个月,自从朕做了皇帝以来,就一直在命人改建北苑,将这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陈应和李靖对视一眼,也不约而同的笑了。   李建成兴奋的道:“如今这里已经建成,朕命人严密关防,加强守卫,纵然是宰相,也不能进入这里,因为这里藏着的,是我大唐,最高等级的军事机密。”   李建成站在“阴山”上,俯瞰整座北苑,豪气的道:“朕要在这里,定下突厥狼种的灭国之计。”   李建成望着李靖道:“李大将军,能否让朕如愿?”   李靖没有正面回答李建成的问题,而是转而望着陈应道:“药师有一惑,还请陈大将军解惑……”   陈应不置可否的道:“李大将军想问本大将军为何要相让北征兵马大元帅之职?”   李靖点点头。   陈应扑哧一声笑了:“李大将军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靖道:“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陈应莞尔一笑道:“人贵自知,自知者明,陈某是将才,而非帅才,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淮阴侯,陈某亦是如此,陈某可以为将,独挡一面,却没有谋国之能!”   李靖恍然大悟。   李靖这才转身向李建成道:“臣请旨,以陈大将军为西路军兵大元帅,率领安西三镇以及凉州镇共四镇雄兵,在月底出兵!”   李建成有些意外的道:“这么快?”   李靖郑重的道:“决战境内,固然可以减少运输耗费,然而,一旦决战,定会损失我大唐无数田亩与城池,所以宁可耗费军资也要决战境外!”   尚书省,尽管无人上前,可是众官员依旧围在尚书省衙门前,不愿意离去。可是,就在这时,一名年长官员,颤巍巍分开人群,走到魏征面前。   魏征皱了皱眉。   房玄龄道:“姓甚名谁?在何处就职?有何冤屈?”   年长的官员顿时勃然大怒,他指着魏征道:“魏玄成,你他娘的少来这套!”   房玄龄加重语气道:“姓甚名谁?在何处就职?有何冤屈?想要讨回公道,就一项项说清楚,不想说,那就请回。”   年长官员气得手脚发抖,指着魏征道:“魏玄成,老夫吴世荣,六十六岁,东宫从事中郎,鸿胪卿。老夫要问的是,朝廷为何罢免我的官职?”   魏征顺手抽出一份文牍,撂在吴世荣面前道:“吴公,你是太原元从老臣,立过大功,自从加入东宫,一直兢兢业业,从未贪腐,也从未徇私枉法。”   吴世荣倨傲地敲敲案几道:“那为何罢免老夫?”、   魏征冷笑道:“吴公从武德五年开始,便在东宫荣养,陛下登基后,吴公就任鸿胪卿,可是,从就任到现在,吴公只去过鸿胪寺一次,朝廷的早朝,吴公也都称病。朝廷设置鸿胪卿,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及国之凶仪、中都祠庙、道释籍帐除附之禁令,都归诸于,其职责之下,请问吴公,前些日子封相国过世,是不是该由阁下出面,代朝廷颁布宣慰诏书?”   吴世荣神色紧绷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魏征道:“吴公那时候身在何处?朝廷三省六部,冗员严重,一个职司,却有三四个官员实缺,吴公身为东宫旧臣,为何就不能替陛下分忧?为何不能做个表率?”   吴世荣呆立良久后,缓缓转身离去。   房玄龄高扯着嗓门道:“还有谁要伸冤?”   就在吴世荣离开的时候,一名小吏在受到魏征暗示之后,赶紧着着一个文牍,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吴世荣。   吴世荣一脸愤怒的望着小吏道:“连你也敢嘲笑老夫?”   “吴公见谅!”   小吏将文牍递到吴世荣手中。   吴世荣缓缓打开,匆匆扫了一眼。   吴世荣的眼睛已经直了。   上面写着,吴世荣长子吴大智、次子吴大勇为国捐躯,吴世荣为当朝烈属,可享受累计二百亩抚恤田,二十年内免税。吴世荣荣休后,可享受每年三十贯荣休金……   看到这一幕,吴世荣嚎嚎大哭,一边痛哭,一边抽自己的嘴巴子“陛下,老臣不是人,……陛下,老臣错怪您了!”   事实上,当辞退的老臣中,像吴世荣这般,因为家境贫寒,或者是因功伤残,如赵文恪等人,他们都拿到了朝廷的荣休金或抚恤金,虽然这些收入,不及他们为官的俸禄,不过,却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露。   河间王府,华灯初上,丝竹声响起,身披轻纱的歌姬,就可以贝齿启起,随着音乐高歌:“往外迎,往外迎。满腹凄凉,草木凋零,斜倚栏杆泪珠儿清。一阵金风过,落叶满中庭。思想起郎君一去,老没有回程,在外飘零。盼回程,盼回程。秋夜难熬,秋闺里冷清清。秋月儿朦胧,秋虫似金铃。秋凉窗儿外,秋风扫窗棂。思想起家人一去,老没有回程,在外飘零……”   李孝恭舒服的躺在软榻上,两名宫娥为他轻轻按摩着腿部,一名宫装美妇给李孝恭用皮杯儿斟酒。   所谓的皮杯儿,就是嘴。美妇先把酒喝进嘴里,然后嘴对嘴……好吧,这个调调重味有点重,一般人还真享受不了。   就在这时,管事道:“大王,义安郡王求见!”   李孝恭道:“不见!”   管事转身而去,当走到门口的时候,李孝恭道:“带他来吧!”   李孝恭朝着身边的美妇挥挥手,美妇领会到了李孝恭的意思,马上躺在李孝恭怀里。   不多时,衣衫尽去。   当管事领着李孝常来到大厅的时候,正上演着香艳不可描述的一幕,李孝常顿时尴尬了,他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好一会儿,李孝恭看着挣扎良久的李孝常还是迈步进入大厅,这才挥手示意美妇离开。   李孝恭恭满脸堆笑道:“这是哪阵香风,把义安郡王给吹来了?”   李孝常同样满脸笑容道:“河间郡王莫非也学太上皇,听禅说道,不闻人间烟火疾苦,关上门,在家自得其乐?”   李孝恭伸手示意李孝常坐下来,他淡淡的说道:“义安郡王说笑了,某家一介武夫,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打打杀杀了半辈子,只想安安稳稳,了却残生。”   李孝常故作语重心长的道:“河间郡王想得倒是不错,可是你想与世无争,朝廷却不会让你如意啊。”   李孝恭笑了笑道:“朝廷纵然再乱,那也是李家的人在做天子。我一个宗室郡王,还能有什么灾祸?”   李孝常看着李孝恭不上套,就俯身贴到李孝恭的脸前道:“话不能这么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唇亡则齿寒,若是李家的宗亲,全都被朝廷除没,河间郡王,难道就能独善其身?”   李孝常肯定是没有漱口,口气很重,李孝恭可以接受侍妾皮坏,可是受不了李孝常的重口气,不过,李孝恭并没有表露出厌恶的神色,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怎么可能呢?”   李孝常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孝恭,你的赵郡王,变成了河间郡王,难道你不在乎?你可是灭了南梁,平定了江淮之乱。”   李孝恭脸上的笑意,顿时退散干净。   李孝常一看李孝恭变了脸,心中窃喜道:“最近,不单是李家宗室,全体降爵降禄,朝廷还要大肆裁汰官员,关中世族,几乎都被赶出朝堂,下一步,谁能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孝恭盯着脚面道:“那又能如何?如今坐在丹墀之上的,已经不是太上皇了。”   李孝常咳嗽一声道:“孝恭,我有几句肺腑之言,你看……”   李孝恭挥手示意旁边的侍女、歌姬、乐师、管事全都出去。   客厅里只剩两人后,李孝常凑到李孝恭耳边轻轻声道:“想不想,把陛下给请回来?”   李孝恭骤然一惊道:“哪个陛下?”   李孝常顿时一脸不悦。   李孝恭恍然大悟道:“你说太上皇?”   李孝常点点头道:“那怎么可能?”   李孝常反问道:“那怎么不可能?”   李孝恭一脸苦笑道:“长安城里,所有兵权,都抓在陛下手中,自从上次玄武门之变后,陛下对兵权,提防得紧。如今,左监门大将军换成了李安俨,太上皇身边所有的侍卫、内侍都是陛下的人,更何况,陈应还坐镇长安……”   李孝常得意地笑了笑道:“那要看人心向背了。现在满城的世族,全都惶惶不安,禁军里,关中世族出身的有多少?大郎想要抓住兵权,那也要先问问长安世族,答不答应。”   李孝恭谨慎的凝眉,缓缓的道:“你有多大把握?”   李孝常一脸得意的道:“若是河间郡王愿意参加,九成把握。”   李孝恭伸手指了指周围道:“我能干什么?王府护军,就剩百十号人,全部给你又能如何?”   李孝常摇摇头道:“孝恭之才,不在长安城里。”   李孝恭一脸凝重的道:“愿闻其详。”   李孝常郑重的道:“若是陛下重新执掌大宝,天下各路人马,需要有人安抚。你乃是兵部尚书李靖的老上司,说服李靖,此事非你不可。安定住李靖,等于安定住大半军队。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孝恭难以启齿的道:“话虽这么说,但李靖能否卖我的面子,还不得而知。”   李孝常道:“若是迎太上皇复位,你便以天策上将军的身份,出掌兵权。”   李孝恭陷入沉思。   李孝常好暇以整地喝起茶汤。   李孝恭深吸一口气道:“你有多少兵力?什么时候动手?”   李孝常道:“关中各世族门阀,共一万八千精锐甲士,三千死士,两万一千人马!”   李孝恭点点头道:“两万一千人马,骤然发难,胜算还是很高的。”   李孝常一脸贱笑道:“甘露殿平日只有千名守卫,若能诈开宫门,李安俨纵有万夫不当之勇,也难逃一死。”   李孝恭慎重的道:“救出太上皇,才是关键。”   李孝常道:“那是自然,我会亲自带兵,去甘露殿迎回陛下。”   李孝恭一脸唏嘘的道:“时间呢?什么时候动手?”   李孝常淡淡的道:“今天晚上。”   李孝恭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望着李孝常道:“今天晚上?”   李孝常点点头道:“怎么,孝恭,你害怕了?”   李孝恭摇摇头道:“这倒不是,今日是谁值守玄武门?”   李孝常笑道:“长孙安业。”   李孝恭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孝常道:“看来义安郡王,早已谋划周全了。”   李孝常笑着拱拱手道:“承蒙夸奖。”   李孝恭笑道:“那就遥祝孝常,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李孝常满意的离开,望着李孝常的背影。   李孝恭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冷。   就在这时,管事悄悄上前低声道:“大王……”   李孝恭拿出一枚信符,递到管事手中,淡淡的道:“你跟随本王也有几年了吧?”   管事点点头道:“武德元年至今年,七年了!”   “是啊……七年了!”李孝恭道:“时间不短了,今天本王送你一桩大富贵,你拿着本王的命符,去找陈大将军,记住,一定要悄悄出王府,注意别被人盯上……” 第四十章 宿命对决玄武门血变重演   李靖随着李建成、陈应进入御书房,李建成从书架上拿起一个带着锁的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叠奏章。李建成翻看了片刻,从中拿出一份,递到李靖手中。   李建成道:“这是出使突厥的鸿胪寺少卿唐俭,刚刚呈递的奏章,药师,你念念。”   李靖低声道:“突厥之兴盛,以羊马牲畜为标志。今突厥民饥畜瘦,此将亡之兆也。其内外离怨,诸部多叛,兵渐弱,臣算其败亡,不出三载……”   李建成背着手,目光遥望着北方,朗声道:“若是唐俭的消息准确,突厥内乱,是不可避免了。”   就在此时,陈应接过奏折,他习惯阅读横着阅读,马上就发现了问题,随即道:“陛下,唐少卿的本意,只怕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李靖点点头道:“臣在凉州时,曾观察到突厥频频异动,各部兵马调动频繁!”   陈应拿起笔在奏折上编注起来,按照陈应标注下来的字,马上就变成了:“突厥诸部三百,调兵百万,欲倾国攻唐!”   李建成看到这一幕,脸色阴郁起来。   李靖道:“陛下,切莫怪罪唐少卿,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在突厥是行不通的,他们必须强迫唐少卿按照他们的意思写了这份奏折!”   李建成的拳头攥得紧紧的道:“朝廷可以发兵,先解决梁师都。”   李靖点点头道:“这一次,老账也该清算清算了。”   李建成眉头微微皱起道:“若要歼灭梁师都,就必须截断突厥增援之路,统万城必须拿下。”   李靖摇头道:“统万城城防坚固,比银州城,难攻十倍。”   李靖并没有夸张,统万城是南北朝时期大夏国皇帝匈奴人赫连勃勃所筑,赫连勃勃以叱干阿利为将作大匠,发岭北夷夏十万人于朔方水北,黑水之南营建都城,明曰“统万”。赫连勃勃自言:“朕方统一天下,君临万邦,可以统万为名。”   阿利性尤工巧,然残忍刻暴,乃蒸土筑城,锥入一寸,即杀作者而并筑之,若不能插城墙内,则把监工杀死。统万城的营建历时六年之久。统万城建成后,曾由秘书监胡义周执笔作赞文一篇,赞文中说建好的统万城是“高隅隐曰,崇墉际云,石郭天池,周绵千里,华林灵沼,重台秘室,通房连阁,驰道苑园”。   从建立之日起,统万城就是以军事重镇般存在,在北魏时期,统万城就是北方六镇之一的统万镇,虽然过了两百多年,可是统万城城墙依旧坚固似铁,易守难攻。   李建成沉吟道:“兵贵神速,我们知道统万城难打,突厥人也知道,既然如此,突厥人对统万城的守备防御,必定松懈,若是王师长途奔袭,并非没有机会一战而下。若是能攻下统万城,失去外援的梁师都,就是瓮中之鳖。即便没能拿下统万城,咱们一样可以选择围点打援。”   李靖望着陈应笑道:“陈大将军一昼夜可以克雁门关,一个时辰可以破函谷关,区区统万城在突厥人眼中是雄城,在陈大将军眼中,必然是手到擒来!”   陈应点点头道:“把灵州镇定远军六折冲府调给微臣,微可以保证半个月之内,拿下统万城!”   陈应自信是有道理的,统万城在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手段的进攻下,自然是紧固无比,可是陈应用热兵器和原始生化武器的进攻之下,他们能守下去,算他们有种。   李建成想了想道:“灵州镇六个折冲府兵力太少,朕再把左武侯卫左右骁卫府调给你……”   陈应点点头道:“也可以!”   李靖道:“突厥人最担心的,是薛延陀和回纥人,这两个部落,早就对颉利可汗心存怨怼,如今势力日益庞大,叛乱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李建成道:“那就给他们加把火,朕会给郑元寿下旨,命他暗中联系薛延陀部与回纥部……”   李靖道:“若要消灭突厥,必须采取剥笋子的办法,一层层,一片片,逐个瓦解,消灭颉利、突利麾下各个部落。”   李建成道:“哪边先动手?”   李靖想了想道:“西攻东守。”   李建成反问道:“突厥若是反扑呢?他们骑兵多,可以甩开我们的野战之师,直接冲击西线边防。”   李靖笑道:“就怕他们不出来。拿下统万城,中路有了纵深,可以回旋,先在西路动手,可以诱使突厥人,进攻庭州、伊吾州,三千里长的粮道,会要了他们的命。”   李建成兴奋的道:“之后,就是决战了?”   陈应也跃跃欲试的道:“那时候,臣也就准备好了,西线部队,沿金山一路向北,定会将突厥主力吸引住,中路线大军,北渡滹沱河,经博陵、雁门、马邑三郡进击漠北,抄了颉利的后路,安东李世绩部,沿大鲜卑山一路向西北包抄。”   李靖点点头道:“东西两军会师的地点,应该是弹汗山,会师后,懋功即刻扫临潢水沿岸,彻底端掉突厥的老营。”   李建成兴奋不已的道:“越说越让人心痒痒了……”   三人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朝着李建成走来,低声说道:“陛下,出事了!”   李建成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李建成拔腿就朝太极宫尚书省方向走去,陈应与李靖二人急忙跟着李建成前行。   时间不长,尚书省外依旧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李建成与李靖、陈应三人来到尚书省部堂内侧,却看到房玄龄站在一张案几上,朝着众官员大喝道:“我想要问问大家,当年,究竟为了什么才要出仕?士人的理想究竟是什么?”   众人神色不一地看着房玄龄。   魏征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的表情变化。   房玄龄手指后面的太极殿方向,竭斯底里的吼道:“做官的目的,和士人的理想,其实是一回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们每个人都拍着自己的胸脯,好好想一想,这些年来,自己还在坚守自己的理想吗?”   尚书省门前的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房玄龄目光如电,缓缓望着众官员道:“朝廷在任何时候,都需要有才干,能坚守节操的官员。裁汰官员的规制,有很多细则,但是归根结底一句话,将那些还能坚守自己的理想的士人,留下来,将那些,早已迷失了做官目的的贪官庸吏,裁汰下去。”   房玄龄说罢,转身走进走进尚书省。   魏征跟着走进去。   令史们忙不迭地收拾案几文牍。   百官逐渐三三两两地散去。   陈应突然笑了。   李建成好奇的问道:“你笑什么?”   陈应道:“臣想起一副有趣的楹联!”   “哦!”李建成问道:“什么楹联!”   陈应道:“贪生怕死莫入此门,升官发财请走别路!”   李建成想了想,提笔写下这十六个大字,李建成的书法自然是极好的,至少霸气实足,正在这时,房玄龄与魏征款款而入。   众人看到李建成在此,也是大吃一惊。   李建成拿着墨迹未干的楹联,指着房玄龄与魏征道:“送你们二人了!”   房玄龄心中一阵激动。   然而,魏征却淡淡的道:“陛下,不应该把此楹联送给我们二人,而是应该送给天下各州县府衙!”   李建成点点头道:“也好,来人,命工匠镌刻,分立天下府衙大门两旁!”   陈应痛苦捂着脑袋,这下玩大了!   陈家堡,李秀宁正在哄着苦闹的李若曦,就在这时,马三宝前来禀告道:“公主,门外有河涧王的管事求见!”   李秀宁被小李若曦闹得心烦,摆摆手道:“把他带进来!”   时间不长,李孝恭的管事来到厅内,正巧这个时候,李若曦也不知道是哭累了,居然缓缓睡着了。   李秀宁望着河间王府的管事道:“你是康伯吧,有甚么事!”   管事期期艾艾的道:“我家大王想请公主过府一唔!”   李秀宁皱起眉头,转而望着何月儿问道:“河间王府最近有什么婚丧嫁娶吗?”   何月儿叹了口气道:“最近河间王纳了六房妾室,奴婢全部遣人备上厚礼!”   李秀宁目光如电望着康伯道:“河间王有没有说什么事情?”   康伯目光有些躲闪,他唯唯诺诺的道:“没……没……有什么事!”   李秀宁摆摆手,康伯松了口气。   李孝恭与李孝常私会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可是陈应不在陈家堡,偏偏只剩一个李秀宁。   他感觉老天似乎不让他得到这个大福贵。   李秀宁让康伯走后。   李秀宁将李若羲交给ru(这个字也是禁词)娘,李秀宁突然问道:“月儿,康伯是不是非常奇怪?”   何月儿点点头道:“是有些奇怪!”   李秀宁突然脑袋中灵光一闪,大惊失色道:“快,来人备车,不,备马!”   马三宝奇怪的问道:“公主,这么晚了!”   何月儿道:“公主发生了什么事?”   李秀宁道:“快,通知娘子们亲卫女兵,带齐装备,跟本公主前往长安城!”   ——呜呜……   浑厚而呜咽的战号声响起,陈家堡上空立即弥漫着一股大战来临的紧张气氛。   陈家堡是长安城一个另类,由于李秀宁与陈应都有军职在内,他们二人的亲卫部队,就足足两个折冲府,共计三千余人,放眼整个长安城,也只有齐王李元吉的长林军装备与编制可以与陈家堡的护军相比。   当时,这只是明面上的数字,陈家堡周围有陈应控制的大小上百家作坊,包括朔州六大豪强在内以及众工匠,都是陈应的部曲,一旦战事需要,陈应在一天之内,可以在陈家堡拉起六千军队,如果有三天动员时间,这个数量会变成两万。   娘子军亲卫护军集结完毕,李秀宁也一身戎装,策马来到校场道:“跟本公主进长安城!”   一千五百余名娘子军亲卫出发之时,周青立即吩咐道:“陈家堡一级战备,各猛虎义从马上归建!”   按照陈应的原计划,一旦长安局势有变,位于界裕河芦苇荡内的三艘车轮船就会立即拆掉伪装,马上变成三艘车轮战船。   随着五百余猛虎义从归建,熟睡的李若羲、李嗣业以及陈谦,包括李道贞、许二娘等妾室,全部登上上车轮船。   就连长孙无垢、李承乾等李世民的子女也被强行带着战船。   长孙无垢经过片刻经慌,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望着李承乾凝重的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千万别让这么多为了你而死的人白死!”   长孙无垢此时还以为,李世民已经被抓,他们母子在陈家堡就没有了活着的必要,任谁都知道,陈应护着长孙无垢他们母子,其实更像是一个诱饵,如果鱼抓住了,鱼饵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长安城义安郡王府邸,李孝常走进客厅。   等候在客厅里的,李家宗亲代表们,呼啦一下全都站起身来。   李家宗亲代纷纷上前问道:“义安郡王,顺利与否?”   李孝常面带微笑点点头道:“河间郡王也不是傻子,大势所趋,逆势而为,岂是聪明人的选择。”   众人顿时一片欢欣鼓舞。   李孝常大声说道:“李孝恭已经答应支持我们,发动兵变,迎太上皇复位,诸公,你们的态度呢?”   众人齐声高喝道:“我们唯义安郡王,马首是瞻!”   李孝常却让开身子,朝着屏风高喝道:“我等以齐王殿下,马首是瞻!”   就在这个时候,李元吉一身明亮的甲胄,缓缓从屏风后面出现。   众李家宗亲在看到李元吉的瞬间,顿时恍然大悟。   娘子军毕竟不是全部骑兵,他们一路跟随李秀宁,不到半道就已经掉队大半,等跑到长安城的时候,李秀宁身边只有马三宝,何月儿区区百余名亲卫护军。   李秀宁神色忧虑,纵马狂奔着。   何月儿望着李秀宁道:“公主,现在是夜间,纵马奔驰,干犯夜禁。”   李秀宁道:“现在顾不了那么许多,我现在要赶到东宫去。”   李秀宁等人一路疾行,在战马累得口吐白沫的时候,终于来到东宫门前。李秀宁跳下马,急速地拍打着宫门。   值守的士卒高声叱问道:“何人在外面拍门?”   李秀宁道:“我乃平阳公主,速速开门,本宫有要事禀报陛下。”   士卒迟疑片刻道:“公主殿下稍等片刻!”   士卒一路小跑赶到值守的厢房禀告道:“启禀韦将军,平阳公主夤夜叩门,说有急事要见陛下。”   韦挺顿时皱起眉头道:“现在已是亥时,深更半夜,会有什么事情?”   韦挺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问道:“平阳公主是怎么来的?”   “是骑马过来的。”   “不对,肯定出事了,快开门,让她进来。”   太极宫玄武门外,一队打扮成禁军士兵的卫士,排着整齐的队伍,由远而近,缓缓而来。   站在队伍中的李元吉,脸上浮现压抑着的兴奋之色。   李孝常望着李元吉道:“齐王殿下,玄武门到了!”   李元吉摆摆手道:“发信号!”   一名禁军士兵提着一盏紫色的灯笼,顺着时针方向,晃了三圈。然后又逆时针晃三圈。   玄武门宫城墙上,也有一盏灯笼回应着。   站在宫城城墙上的长孙安业推了身旁的副手一把道:“人到了,赶紧下去开门。”   助手诺了一声,匆忙下去。   玄武门的城门,吱吱呀呀打开。   一大队黑甲武士列队入城。   李元吉走到城门下,烛火处,抬头张望。   城墙上的长孙安业向李元吉挥手。   李元吉朝长孙安业挥手示意,然后跟着武士们入城。 第四十一章 李元吉你这个孽子想要害死朕   临湖殿外,一身甲胄的李安俨带着一队左监门侍卫巡视着宫殿,正在行走间,李安俨突然扬起手,众监门卫侍卫们立即停止脚步,屏气敛息。   李安俨附身在地上,用耳朵听着地面的动静,地面上传来微弱的震感,有节奏的脚步声隐隐传来。   李安俨脸色微微一变,他急忙三两下解下甲胄,起身跳向临湖殿的围栏,借助围栏的助力,李安俨翻身跃向临湖殿的屋脊,站在屋脊上,李安俨顺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大队的黑色甲胄的武士,沿着玄武门鱼贯而入。   李安俨急忙跳下大殿,稳稳落在众监门卫士兵中间,李安俨一边披甲,一边望着周围的侍卫道:“萧诺言,你快去显德殿,向陛下禀告,有人谋反,让陛下早做准备!”   萧诺言一怔,疑惑的望着李安俨道:“大将军,那你呢?”   李安俨沉声道:“我领着弟兄们,先去甘露殿,不让叛军进去,防止他们劫持太上皇。速去!”   萧诺言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李安俨领着士卒们朝另一个方向前进。   李建成、李靖、陈应正在御书房内的沙盘上,继续推演着进攻东突厥军演,此时陈应化身突厥一方,与李靖、李建成代表的大唐军队进行激烈的拼杀。   陈应拿着代表附离军的绿色倒三角小旗,望着李靖似笑非笑的道:“以附离军之精,甲胄之良,普通唐军府兵,在同等人数的情况下,不是他们的对手!”   李靖点点头道:“我大唐普通府兵,只是比东突厥控弦之士稍精,不过也有限!”   陈应道:“按照阿史那思摩所带来的情报,附离军负责颉利可汗十五里之内的安全防卫工作,届时,突击部队……”   刚刚说到这里,一名宦官神色惶恐的闯进御书房,急声道:“陛下,大事不妙!”   李建成起身道:“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韦挺、李秀宁、化装成普通车夫的李孝恭三人联袂而来。   陈应也暗暗惊讶的问道:“三娘你怎么来了?”   李秀宁大手一挥,指着身后的河间王李孝恭道:“今天晚上河间王府康伯前去寻我……”   李孝恭急道:“陛下,李孝常说他们今天动手!”   李建成噗嗤一声笑道:“李孝常这个杂鱼,他敢动手?”   李靖道:“很有可能,今夜是长孙安业值守玄武门,过了今日,便要等到下个月。   李建成道:“来人!”   一名侍卫上前施礼。   李建成道:“传朕口谕,去吴国公府,命令尉迟敬德,即刻入宫,护卫太上皇。传令翼国公秦叔宝,让他率部戒严甘露殿。”   李靖疑惑的道:“陛下,李孝常还真的要造反?”   陈应哼了一声道:“李孝常恐怕只是摆到前面的一个小棋子!”   李建成冷冷的说道:“这场面……太小家子气了。”   吴国公府内,灯火通明。   尉迟敬德一边穿着甲胄,一边望着萧诺言道:“玄武门是长孙安业那小子把守的?”   萧诺言道:“是,李孝常就是被他给放进宫里去的。”   尉迟敬德将箭壶挂在腰上,感觉有些少,又摘了一壶箭,这才愤愤的道:“他奶奶的,长孙家怎么出了这么个蠢货?当初还以为长孙无忌有些能奈,没想到长安敬业,长孙安业一个比一个愚蠢!”   萧诺言尴尬地笑笑道:“吴国公,咱们现在去哪里?”   尉迟敬德道:“去甘露殿。”   萧诺言道:“元弘仁已经率领大队禁军围攻显德殿了!”   尉迟敬德抄起长槊,一脸不屑的道:“元弘仁那个废物,给他两万人也攻不进去。还是先保住太上皇再说。”   尉迟敬德翻身上马,带着十几名家将亲随轰然而去。   萧诺言仅随其后。   太极宫显德殿外,元弘仁指挥大批关中世族门阀的甲士,八千余人浩浩荡荡抵达显德殿大门外。   元弘仁一声令下,几队甲士分兵将显殿外各个宫门悉数堵上。   叛军甲士中的弓手、枪手、刀盾手随即拉开阵势。   元弘仁见队伍已经列好阵势,策马来到显德殿门外。   两名禁军士卒上前叫门。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灯火昏暗的显德殿宫墙上一下子火把林立,两名原本打算叫门的叛军甲士被这一幕,弄得不知所措。   韦挺朗声喝道:“深更半夜,何人在外面喧哗吵闹?”   元弘仁阴测测的道:“快开门,有废秦王余孽,混入显德殿,要刺杀陛下。”   韦挺冷笑道:“陛下寝殿,自有侍卫把守,若有刺客,定能被发现擒拿。”   元弘仁上前一步,望了望身边的四具八牛弩弩车,一脸得意的道:“刺客人多,携带重弩,寝殿守卫,恐不是对手。”   韦挺傲然道:“某家东宫左卫率,护卫陛下安危,责无旁贷,不劳诸位费心,尔等即刻回散开!”   禁军士卒只能眼巴巴看着元弘仁。   元弘仁笑道:“我是元弘善,得悉有废秦王余孽,冒充东宫内侍、宫女,禁军已在街巷里,发现数具东宫内侍和宫女的尸体,想必是刺客,杀死他们后,冒充混入了东宫。确保陛下安危,乃是禁军第一要务,末将只要见上陛下一面,即刻回返军营。”   李建成在敌楼内,听得分明,急忙要出去。   陈应一眼就看到了叛军军中的八牛弩,要说起来,这也是他的杰作。在古代,中国的床子弩没有车轮,通常都需要人抬着移动,不仅不方便,而且笨重,陈应的四轮马车制造出来以后,就采取移植嫁接的方式,把投石机、八牛弩全部移植到四轮马车上。   这样以来,两匹马可以拉着八牛弩与投石机到处跑,转移速度并不慢。   李建成疑惑的望着陈应道:“陈卿,为何?”   李建成不知道,八牛弩还有另外一个战场绰号“寡妇制造者”,最有名的一次战例,出现在北宋北宋真宗年间辽国入侵,此时辽军先锋,素以勇猛著称的萧达凛(挞揽),深恐宋军士气高涨,立即率几千骑兵直扑城下,欲先发制人,取下北城。   他一面组织猛攻,一面立马高坡之上观察宋军弱点,宋军士气如虹,箭如雨下,辽军队型渐渐散乱,挞揽不断传令猛攻,并指挥形成三面的围攻形式,渐渐取得主动,但这样一来,他的周围探马乱飞,也就暴露了自己的指挥位置。   萧达凛的位置自以为在弓箭射程之外,而且面向宋军一面有盾牌兵,自以为很安全。结果宋军数十弩齐发,立马高坡的萧达凛成了集中射击的靶子,第一箭就直接命中挞揽的战马,他本人随后肋部中箭,犹掷箭于地,转眼间又一箭透盔顶,从一侧眼中穿出,顿时支撑不住倒地,当晚死于营中,死时身中六箭。宋军乘势开城攻击,萧的部下未奉将令不敢撤退,大部分战死。因萧达凛是辽军中和耶律斜珍齐名的军事天才,辽国的驸马,素以勇猛闻名(时任南院大王,就是金庸《天龙八部》里萧峰的职务)。他的死使辽军大为震惊。“太后临其轊车,哭之恸,辍朝五日。”士气为之一挫,又惧于宋军守城的能力,从此辽军对澶州没有进行一次有效的攻击作战。这场战争以双方签订澶渊之盟而收场。   陈应看到了八牛弩的存在,这玩意威力太大,八百步外依旧杀伤力强悍,夯土城墙能射进一尺有余,再重的盾牌也防不住,此时叛军中有四辆八牛弩弩车,足足拥有一二枚六尺长的弩枪对准了敌楼,这个时候,李建成要是出去,肯定会遭遇斩首打击。   可是李建成执意上去,陈应也没有办法。   不过,陈应却给周围的禁军士兵使了一个眼色。   八牛弩的威力虽然大,但是射速远不如子弹,步兵使用的强弩,飞行速度大约相当于三分之一的音速,而床子弩比强弩速度更快,但是绝对不会超过音速,只要让几名眼疾手快的禁军士兵护着李建成卧倒,还是有机会把李建成从敌人八牛弩之下救下来的。   李建成望着元弘仁大吼道:“元弘仁!”   元弘仁确认李建成出现后,扬起手重重落下。   随着元弘仁的手落下,四名身材雄壮的叛军士兵,拿着木锤,重重砸在机括上,随着嘭嘭嘭的巨响,十二支八牛弩六尺弩枪,疾射而出。   陈应一把拉住李建成的后腰,往后一扯,李建成突然没有防备,仰面倒在地上。   于此同时,三名禁军士兵仿佛像叠罗汉一样,压在李建成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床子弩的六尺弩枪也飞到了女墙前。   “砰砰砰……”女墙上的砖石,被锋利的弩枪撞得砖屑飞扬,火星四射。   李秀宁看着这一幕,弯弓搭箭,怒射元弘仁。   元弘仁毫无警觉,被一箭射中咽喉,即刻落马。   与此同时,显德殿大门轰然开启。   李秀宁一马当先冲出门外,李秀宁一边冲锋,一边大吼道:“我乃平阳公主李秀宁,挡我者死!”   陈应担心李秀宁的安危,也急忙率领亲卫冲出宫门。   陈应大吼道:“杀!”   失去元弘仁这个首脑,众叛军马上混乱不堪。   李建成这个时候也被撞得七昏八素,慢慢回过神来,他朝着众叛军吼道:“朕在此,首恶已除,尔等降者不杀!”   李秀宁与陈应则急忙攻向那些犹豫不定的叛军将领,杀得他们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众禁军将士大吼道:“陛下有旨,首恶已除,从犯降者不杀!”   禁军将士也跟着齐声呐喊:“恶已除,从犯降者不杀!”   群龙无首的叛军甲士,四散崩溃,大批士卒跪地请降。   甘露殿外,一名亲随点燃了火把,递给李元吉。   李元吉举起火把晃了两晃。   随行的甲士迅速摆好阵型。   李元吉再次挥动火把。   可是甘露殿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李孝常急忙扬起手下令道:“准备进攻!”   众甲士们列阵朝甘露殿逼近。   忽然,一支火箭从甘露殿方向射来,扎在一颗树干上。   李孝常大吃一惊,带住马匹。   李孝常朝着李元吉忙问道:“齐王殿下,甘露殿有人把守,怎么办?”   李元吉淡淡的道:“肯定是李安俨那个小子,先派个斥候,上去探查。”   亲随一摆手,一名背旗小校举着盾牌走上前去。   背旗小校刚走了十几步,几枝箭矢从黑暗中呼啸而来,其中两支射中了小校的腿脚。   背旗小校惨叫倒地。   李元吉忍不住高声大喊道:“我乃齐王李元吉,有人谋反!要刺杀太上皇,将士们,速速诛杀叛贼,保护太上皇!”   随行甲士一声呐喊朝甘露殿扑去。   甘露殿内,殿外的动静早已让李渊惊醒,李渊穿着寝衣光着脚站在窗边朝外面观看。   尹德妃躲在李渊身边瑟瑟发抖,她怯怯的道:“陛下,哪里来的叛军?”   李渊低声骂道:“哪里来的叛军,分明是有人作乱。”   外面李元吉麾下将士,高声呐喊道:“有叛贼作乱,齐王保护太上皇!”   李渊高声喊道:“朕就在此处,齐王,速速退兵!”   远处李元吉扯着嗓子高喊回应道:“陛下,臣是来营救陛下的,李建成拥兵作乱,逼迫陛下退位,臣李元吉现在要匡扶太上皇复位!”   李渊恨得一拍窗棂,愤愤的咒骂道:“三胡,你这个疯子,这是存心要害死朕。”   李渊看得分明,李元吉虽然亲自领军,他还真不如让谢叔方领军,如果谢叔方领军进攻甘露殿,反而有五成机会,以多打少,打败李安俨。   可是,让李元吉这个熊孩子率领兵士进攻,非但没有成功突进外围防线,反而被李安俨以区区千余甲士,杀得难解难分。   八千对一千,八比一的优势,居然一时间没有占到上风,李渊真想打开李元吉的脑袋,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司空裴寂府上,严法大师站在院子中间,侧耳聆听远处传来的隐约厮杀声。   裴寂在裴律师陪同下,缓步来到院子中。   裴寂望着严法大师笑道:“大和尚怎么还不歇息?”   严法轻轻一笑道:“阿弥陀佛,司空不也没睡么。”   裴律师侧耳倾听,随即面露兴奋神色。   严法笑道:“李元吉终于动手了,他倒是很守信用。司空,李元吉的胜算能有几分?”   裴寂眯着眼盯着太极宫方向,淡淡的道:“若是李元吉,能够成功救出太上皇,而后取得太上皇的支持,那么他将有五成胜算;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   严法打了个冷战道:“那司空为何还要参加此事?”   裴寂笑了笑道:“我们参与了何事?李元吉谋反,事先也不曾与我们商议,我们也未曾做出丝毫举动,就算他失败了,又关我们什么事呢?”   法雅一脸愕然。   裴寂道:“睡吧,无论谁输谁赢,明日定见分晓。”   韦挺指挥东宫护军将士,将投降的叛军将士,分别拘禁看押。   李建成策马过来道:“韦易直,你在这里指挥!”   李秀宁道:“陛下,我陪你进宫!”   李建成望着李秀宁,点点头道:“好!”   陈应缓缓擦试着横刀上的血污,自从武德元年之年,陈应很少与人动手搏杀,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动手的第一战居然是在显德殿外,陈应亲手杀了一个敌人。   李建成调转马头,带领一队人马,疾驰而去。   就在李建成、李靖、陈应、李秀宁等策马冲向甘露殿的时候,甘露殿外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   甘露殿前的广场上,刀来剑往,枪刺矛击,箭矢横飞。   李元吉站在战场边缘,声嘶力竭地给麾下将士打气道:“叛军就这点人马,速速将他们击杀,击杀叛军一名,赏金千两,若是救下太上皇,加封县男爵位!” 第四十二章 你长得美就不要想得那么美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随着李元吉以开国男爵赏赐众将士,其麾下众将士士气大振。   如果李元吉空口许诺众将士公侯万代,他们反而不会相信,对于没有背景而言的士兵而言,能够享受从五品开国县男爵,已经是他们可以得到最大的恩赐。   士气振奋的李元吉麾下死士,手中的弓弩金属颤音响起,让人汗毛倒竖的箭镞破空声,带着让人心魂巨颤尖啸声响起。   李安俨麾下的左监门卫禁军将士阵中,腾起一片恐怖的血海,不知道多少士兵被射得血肉横飞,甚至成了血葫芦。遭此打击,原本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左监门卫军阵,不可避免的混乱起来。   哀嚎遍野,惨叫连连,颇有点稳不住阵脚了。本来也是,如果没有陈应改善大唐的弓弩,原本唐朝的山桑弓与拓木重弩就已经够利害了,可是他们却无法对明光铠甲造成致命伤害。可是,偏偏陈应为了追究杀伤效果,大唐的制式箭镞已经完全变成了三棱箭,三棱箭贯穿伤口,难以愈合,而且近距离破甲能力极高,除了明光铠甲护心镜实在有心无力之外,像甲叶片之间的结合部,就可以见缝而入。   偏偏,左监门卫只是近身部队,他们装备的重甲,随时可以充当挡箭牌,可是他们手中的弓弩却与普通唐军部队相差太远,此时左监门卫将士只能被动挨打,反抗起来,毫无力道。你打半天都啃不下人家一根毛,人家一个齐射就叫你死伤一地,这仗还怎么打?   左监门一千余名士兵被打惨了,人成了血人,就这么一个回合,这一千余名甲士,当场挂了三百多,至少好一百多颗头颅被李元吉麾下士兵割了去,穿在枪尖上挥舞!   李安俨也是一员有万夫不当之勇的悍将。但是现在这位悍将可一点都悍不起来了。   一名满脸是血的左监门卫校尉勒延宗,扑嗵一声跪倒在李安俨的面前,哀声叫:“李大将军,这仗没法打!叛军拥有大量强弓劲弩,我军每杀伤他们一个,自己都得死伤一两个!不能再打下去了,撤吧,护着太上皇撤退!”   李安俨钢牙紧咬,脸似寒冰,刚刚他看得清楚,众将士已经尽力了,可是,没有办法,作为李建成的统军出身,李安俨非常清楚李渊的重要性,一旦李渊落到李元吉手中,大唐就要变天了。更何况,撤退根本就行不通。一旦李元吉下令射杀李渊,李渊因此受伤或死亡,李建成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安俨望着李元吉,眼睛要喷出火来,他愤愤的道:“进攻,继续进攻!”   勒延宗呆了呆,几乎哭出来道:“李大将军,你冷静一点!打仗哪有这样打的……避开敌军的锋芒,通击他们的弱旅,哪有列成堂堂之阵硬碰硬的……”   李安俨突然一刀斩落,勒延宗的声音戛然而止,斗大的头颅着着刀锋打着旋飞了出去,带起一蓬血雨。   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安俨厉声喝道:“动动你们的脑子,认真想一想!我们身后是谁,是太上皇,我们可以退,可是,我们的家眷马上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众将士一脸悲愤,成王败寇的道理,谁人不懂?如今,李建成是皇帝,他们都是从龙元勋,享受超一等唐军待遇,可是一旦李元吉胜了,他们都将成乱臣贼子,不仅自己会死,家眷也会打入囚牢,轻者流配千里,重者斩首。   李安俨指指向李元吉一方的军阵,李元吉麾下人马,顿时精神大振,不断有死士,冲击左监门卫的战阵。   顷刻之间,戍守甘露殿的禁军士卒,死伤惨重,左监门卫的战阵,已经退却到甘露殿台阶上。   李元吉麾下将士,得意地大呼小叫。   李安俨放声怒吼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陛下的援军马上就到,你们不想打的话,可以马上离开,我要留在这里,跟他们死战到底!”   说完,李安俨挺起马槊,带着一群亲兵冲向李元吉。众左监门卫的士兵们两眼发红,纠结片刻,也嗷嗷狂叫着冲了上去。   看着李安俨如同飞蛾投火般冲过来,李元吉脸上浮现一抹轻松的笑容。   他拿起他的马槊,策马冲向李安俨,一边冲锋,一边大吼道:“李安俨让给本王,其他人生死勿论!”   李元吉麾下两千余名举着钢弩的射士,排成三排,第一排瞄准翻滚而来的左监门卫禁军将士,纷纷扣动机括,噔噔噔一阵金属颤音,高速冲锋左监门卫将士,就像是遭到马克沁重机枪扫射似的滚倒在地上。   射完这一箭,第一排射士将射空了的弩递给后面的射士,接过后面递来的上好弩箭的弩,再次齐射,左监门又倒下了一大片。利箭的破声空,中箭垂死的哀嚎声,此起彼伏,让人毛骨耸然。   李元吉非常享受这种声音。   随着李安俨越来越近,李元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对于自己的武功,李元吉非常自信。   “锵!”   锋利的马槊出手,一招之下,李元吉后发先至,直接刺在李安俨的槊刃上,两柄马槊缓缓弯成了满月。李元吉手腕一抖,李安俨手中的马槊仿佛无一双无形的大手搅动着,刷的一下,扫向他自己的廉价。   幸亏,这只是槊面,而非槊刃,否则李安俨的脑袋瞬间就会没了。   然而,这一下打得结实,李安俨的脸瞬间就失去了知觉,李安俨倒在地上,张了张嘴,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李安俨打算挺好,他希望可以擒贼先擒王,一下子擒住李元吉这个贼首,一力扭转局面。   只是,非常可惜,李安俨高估了自己的身手,也忽视了李元吉的武功。李元吉虽然带兵的本领不怎么样,可是一身功夫却不带水份。   一招击倒李安俨,李元吉策马冲向李安俨,槊指李安俨道:“李安俨,投降吧,本王饶你不死!”   李安俨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受伤极重,用力的吐着一口血,朝着李元吉吐去,只是这口血,刚刚离嘴,就流在他自己胸前。   李元吉扬起马槊,朝着李安俨胸口刺去。   “给我死!”   然而,李元吉再次用力,他手中的马槊却稳丝不动。   李元吉定眼一看,发现此时一个黑大个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双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马槊。   李元吉愤愤的吼道:“尉迟敬德!”   此时,尉迟恭麾下的将士,推着塞门刀车,缓缓压迫李元吉麾下的将士。弓弩的威力虽然很强,然而却不是万能的。如果说这个时候的重弩就像后世的重机枪,那么塞门刀车,就像装甲车。   数十辆塞门刀车无视弓箭的射击,护盾上面的刀刃,肆无忌惮的切割着李元吉麾下叛军的身体,无数李元吉麾下的将士,绝望着被塞门刀车的刀刃捅进身体,惨叫着死在刀车上。   李元吉急忙丢掉手中的马槊,惊恐地大喊道:“快拦住他们。”   尉迟敬德挥舞长槊,连劈带砍,将李元吉身边的亲随放倒,一槊挑飞了李孝常的战刀,一个箭步上前,将李孝常拽下马来。   李元吉正准备调马逃跑,就在这时,哗的一下,宫城墙上出现了上千名禁军将士,众禁军将士有的持火把,有的举着弓弩,将整个甘露殿前,照耀得如同白昼。   特别是宫城墙上的禁军将士,手中的弓弩,一具具强弩早已张开,尖锐得令人胆寒的箭镞早已嵌入箭槽,笔直的指着甘露殿外李元吉麾下部曲。   一股阴冷的嗜血气息席卷宫城,骇得李元吉麾下全军上下都变了脸色。最可怕的是,他们听到盔甲的铿锵铮鸣之声,地面微微震动,上千百名重装步兵活像一群坦克似的从城门里面冲了出来,上百把巨斧扛在肩上,只消尉迟恭一声令下,马上就会毫不留情的劈下来,他们死伤遍地!   强弩环伺,甲士峥嵘,杀气冲霄,面对这等阵仗,李元吉不禁肝胆俱裂,差点没尿出来。李元吉看过洛阳之战中,被陈应麾下强弩射死的郑军尸体,发现绝大多数人都是颈部和胸部要害中箭,胸部中箭的占了绝大多数,利箭洞胸而过,贯穿心脏或者肺叶,直透脊柱,中箭的郑军将士往往还没等倒到地上就失去知觉了。   就在李元吉一愣神的功夫,萧诺言悄悄接近李元吉,然后一个虎扑,向李元吉从战马上扑下来。不等李元吉爬起来,尉迟恭一把提起李元吉,单手举起来,高声喝道:“李元吉已被活捉,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随行将士跟着高喊道:“活捉李元吉,降者不杀!”   乱成一团的数千叛军,犹豫片刻后,纷纷扔掉武器,跪地投降。   李建成、陈应、李秀宁这才率领援军赶到甘露殿。   甘露殿外的战场已经结束了战斗。   李安俨、尉迟敬德,萧诺言正指挥部下将叛军看押在一片空地中。   李建成看见李渊披着睡衣坐在甘露殿的台阶上。   李秀宁急忙上前,找了一件衣服,给李渊披上。   内侍们端来了肉汤和饭食。   李建成亲自给父亲摆好碗筷。   李渊一言不发,神色冷漠地在,一旁看着李建成忙前忙后。   李建成上前搀扶李渊,李渊一摆手,自己径直坐下。   李建成神色尴尬地坐在李渊对面。   李渊一语不发地开始吃饭。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阿爹,你就始终不肯原谅我么?”   李渊冷冷地反问道:“你需要阿爹的原谅么?”   面对父子的新一轮交锋,陈应连忙给李秀宁使了一个眼色。   李秀宁挣扎片刻,最终还是按照陈应的意思,离开了甘露殿,把空间让给李渊与李建成。   李秀宁与陈应刚刚离开甘露殿,原本五花大绑的李元吉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他朝着陈应和李秀宁大叫道:“三姐,三姐夫救命,救命!”   李秀宁气愤的走到李元吉面前,提腿就朝着李元吉头上,身上踢去,踢得李元吉哀嚎连连。   陈应没有理会李元吉与李秀宁的打闹,毕竟有些事,需要他们自己解决。   陈应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事件,居然是李元吉在背后主导,看来,李家想当皇帝的人也真不少,关键是当皇帝真的那么好吗?   大唐不是后世,门下、中书都有批驳皇帝圣旨的权力,想当一个好皇帝,其实非常苦逼,世族门阀与皇帝的对立,巨大的利益冲突没有调和的可能,皇帝必须跟他们好好掰手腕子。   想想这事,陈应就感觉头大。   就在这时,韦挺急忙而来,他走到陈应面前躬身道:“陈大将军,陛下……”   陈应抬头望着韦挺道:“义安郡王李孝常以及最近与他联系的那些宗室,包括其家眷,一定要严格控制起来!”   韦挺道:“末将这就去安排!”   陈应望着韦挺的背影道:“陛下要做仁君,韦易直,你千万不要给陛下抹黑。”   韦挺呆了一呆,走向殿外。   长安城的动乱,对于长安百姓来说有些遥远。毕竟,老百姓才不会关心谁做皇帝,他们只会关心,他们的饭桌上会不会多块肉,或者是少一两米。   清晨,长安城,城门熙熙攘攘,大批百姓穿梭进出城门。   长安城现在有三大工业片区,一则是位于灞桥附近的大唐军器监,不过在此务工的大都是匠户世家,相当大唐的国企,这里待遇不错,收入稳定。   位于安化门方向,则属于民营企业聚集区,这里收入不高,起伏很大,关键是采取了按件计酬的方式,勤劳能干的在安化门一个月赚两三贯不成问题,可是懒惰的人,连一贯钱都赚不到。   至于,东南清林里那里,基本上大都是陈应的产业,这里工作的人们,大都不是长安人,而是从朔州、灵州以及河北迁徙而来的,他们的收入非常高,待遇更好,是各大门阀争相拉拢的高技术人才。   随着三个工业区的兴起,长安城百姓将近三分之二的百姓,都会选择务工。在这个情况下,往来于清林里的公交马车也开始运营。   这种以四轮载重马车为蓝本,一辆马车可以塞进去三十个成年人,而且没有人查超员,前往清林里一次单程三个大钱,最多半个多时辰就可以赶至清林里。   不仅快,更加省钱。   一辆辆载满务工百姓的马车上,等待着守城官兵的放行。   尤子英望着身边的将士喝道:“眼睛睁大一点,莫放跑了一个贼人!”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青蓝色长衫,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子的老妪,蹒跚的朝着城门走来。   一名士兵拦住老妪问道:“站住,老太婆,你要去哪?”   老妪指着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听不见,然后是伊伊呜呜手指城外。   守城士兵问道:“路引呢?没有路引,出不了城!”   老妪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路引。   守城士兵验看后,将路引还给老妪,挥手示意可以放行。   老妪喜形于色,拔腿就往外走。   在人群外,巡视检查的尤子英,发现异常,这名老妪在离开城门后,健步如飞,哪里有半点苍老的样子,尤子英喝道:“那个老妇人有问题,快快拿下。”   几个士卒扑向老妪,老妪正加速奔跑着,不过城墙上的士兵马上射出几箭,老妪吓得瘫倒在地上,几名士兵上前,将其擒住。   士兵们粗暴的将这名老妪的头巾,面纱以及外衫扯掉,露出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尤大英冷眼打量着被押到面前的老妪,一脸贱笑道:“别来无恙啊,右监门卫将军!你这是要去那里?”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孙安业。   长孙安业一脸死灰。   尤子英拿着告示,扬了扬笑道:“兄弟们,咱们发财了,这个长孙安业值一千贯啊!”   长孙安业一听这话,眼中闪烁着精光,他望着尤子英道:“这位校尉,你放了某家,某家给你一万贯!”   尤子英一脸错愕,良久他大笑道:“你长得很美!”   长孙安业道:“谢谢夸奖!”   尤子英冷笑道:“你长得美就不要想得那么美!”   长安城,甘露殿内,韦挺走进大殿。向李建成躬身施礼道:“陛下,李元吉、李孝常、长孙安业这三个为首的叛贼,都已擒获。”   李建成起身,冷声道:“都押到显德殿外头,听候发落。这三人的府邸都派人围住没有?”   韦挺道:“都围住了,长安城,进出城门,也都加派将士,严查叛贼余孽出逃。”   李建成点点头,转身朝李渊一稽道:“阿爹,孩儿要去善后处置。   李渊一下子仿佛苍老了无数数,他呢喃道:“大郎……”   李建成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李渊。   李渊道:“不要以为这种事情好处置。平息叛变很容易,善后处置,却并非易事。”   李建成道:“怎么说?”   李渊道:“你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吗?”   李建成一脸疑惑,但还是恭敬地给李渊行礼。 第四十三章 律法与手足之情如何抉择   李元吉、李孝常、长孙安业被五花大绑,摁在显德殿外的广场上。   上早朝的官员们,无不驻足观看,众人神色各异。   “这下义安郡王的脑袋,可是保不住了。”   “他一人的脑袋?义安郡王这次不被满门抄斩才见鬼。”   “你也不看看,废秦王要是没有陈大将军护着,会是什么下场?”   “义安郡王可没有陈大将军这样的姐夫!”   “你们说齐王会怎么处置?”   “估计跟废秦王差不多吧,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长孙无忌还有半个月该处以极刑,现在又是长孙安业……这长孙家……完喽!”   “这可说不准啊,我可是听着长孙娘子进了陈府!”   “那就不知道了,等到上朝,自然见分晓。”   随着一阵鼓号声响起,李建成一脸寒霜的从殿外大步而入。   众臣急忙神色肃然,他们都知道李建成此时心情不安,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了李建成的霉头。   李建成坐在丹墀之上,目光如电,扫视众重。。   满殿站立的群臣们个个不寒而栗,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李建成打破了沉默,冷冷的道:“大家都看见了,显德殿外跪着的,就是齐王义安郡王和右监门卫将军,一个是朝廷爵位显赫的亲王,一个是郡王,一个是正四品将军,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围攻显德殿和甘露殿,当真是大逆不道!胆大包天啊!”   群臣更加骇然,互相打着眼色,表示震惊。   李建成大吼道:“中书舍人何在?朕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李元吉枭首示众,李孝常、长孙安业,满门抄斩!”   门下省,中书舍人神情庄严地捧着诏书走进门下省。   众门下省官吏们纷纷侧目望着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脸色一板,冷声说道:“门下给事中何在?”   一名给事中起身道:“下官在!”   中书舍人冷声道:“处决叛逆李元吉、李孝常和长孙安业的诏书,请签押。”   一名门下郎中连忙诚惶诚恐地将中书舍人,请到案几之后歇息,挥手示意令史过来伺候。   给事中道:“稍等片刻,您先歇歇,喝点热茶汤。”   房玄龄迈着步子悠然走进门下省,远远地就看见了中书舍人。   房玄龄走到中书舍人面前道:“阁下怎么有空闲,莅临门下省?”   给事中赶紧解释道:“玄龄公,陛下份诏书,需要门下省签押。”   房玄龄一愣,疑惑的道:“诏书?什么诏书,拿来看看。”   给事中解释道:“就是今天上午,陛下口谕的,诛杀逆贼李元吉、李孝常、长孙安业的诏书。”   房玄龄接过诏书仔细观看。   中书舍人放下茶盏,玩味的望着房玄龄。   房玄龄是第一个门下给事中敢批驳皇帝的圣旨,而且还是一连两次,开创了前无古人,后来来者的壮举。   中书舍人一脸冷笑道:“玄龄公,若是没有问题,就请画可,本官还要回去复命!   给事中忙不迭地拿起毛笔,就准备在诏书上画可,房玄龄突然伸手夺过给事中的毛笔,冷冷的道:“你拿错笔了。”   说着,房玄龄拿起另一支毛笔,在丹砂里搅了搅,毛笔饱饮了朱砂,鲜红如血。   望着这一幕,周围的人全部愣住了,他们不知道房玄龄此时还抽什么疯,难道要庇护李元吉与李孝常等乱贼?   房玄龄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在诏书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周围的人全都膛目结舌的望着这个大大的叉字。   中书舍人伸手指着房玄龄,良久喃喃的道:“房玄龄……你!”   房玄龄却毫不在意的将诏书递给中书舍人,自己迈着步子悠然出门。   中书舍人望着房玄龄的背影道:“玄龄公,这封诏书恐怕没办法向陛下交待,还请玄龄公……”   房玄龄点点头道:“我陪你去见陛下!”   说着,率先朝殿外走去。   中书舍人叹了口气,心中暗想,房玄龄成是作一手好死。   你能不能不这么作吗?   来到显德殿内,李建成的眼睛落在大红叉上面,他的手用力的捏着诏书,由于太过用力,指节已经发白,更是气得手脚发抖,在大袖里,李建成左手的指甲已经深深插入他的掌心肉里,鲜血顺着指间缝,潺潺而流。   旁边站立的中书舍人一脸委屈。   李建成望着房玄龄道:“房玄龄,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封还朕处置叛逆的诏书?”   房玄龄面不改色地盯着李建成道:“因,陛下处置不公!”   李建成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将诏书狠狠的扔在案几上,指着房玄龄道:“朕怎么就处置不公了?”   房玄龄道:“按照口供,李元吉、李孝常和长孙安业,皆为此案主犯,罪名相同,均为谋大逆,李孝常、长孙安业当满门抄斩,齐王李元吉也要满门抄斩,一罪不二罚,若依此律,陛下身为齐王之兄,太上皇作为齐王之父,还有皇后、也在株连之列。”   李建成听到这话,愤怒之极,一把将面前的案几掀翻。   案几发出轰然巨响。   李建成大踏步冲了出去。   中书舍人一脸愤恨地看着房玄龄。   魏征这时,急忙进入,看着大殿内一片狼藉,又看着诏书的大红叉,淡淡的道:“来人啊,收拾收拾。”   房玄龄望着李建成的背影,躬身而退,有礼有节。   房玄龄刚刚出显德殿,正巧遇到宇文化及急急而来,此时宇文士及一脸寒霜,愤然道:“房玄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陛下,提出如此荒谬的……当真是大逆不道。”   房玄龄一脸愕然的看着宇文士及道:“宇文相国何出此言?门下为天下锁钥,国策所出,若不能谨守职守,则为失职,皇帝有过失,有错误,就必须指出。诏令不合理,就必须驳回,否则,门下这扇门,就形同虚设。你我便是泥塑木雕,有何颜面站在这里?”   宇文士及气得戟指房玄龄,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房玄龄长扬而去。   周围的官员望着房玄龄的背影,神色各异。   他们虽然没有说话,却在心中暗暗想着:“房玄龄真是作一手好死!”   李神通带着大批,李家宗亲代表,在甘露殿里焦急地等待。   李神通焦急地来回走动。   李渊缓步走进大殿。   李家宗亲“呼啦”一下,全都涌到李渊面前跪下。   李神通抱着李渊的大腿道:“太上皇,肯请太上皇给陛下传谕,免去李孝常的死罪。孝常纵然犯下弥天大罪,可他毕竟是咱们李家五服之内的宗亲。”   李渊冷眼看着众人道:“你们这是要拿朕的性命,去当赌注么?”   众人一愣。   李渊愤怒的大骂道:“李孝常这个大逆不道之徒,朕为何要饶他性命?李神通你这个糊涂蛋,四郎再如何不孝,那也是朕的亲儿子,亲儿子!”   李神通等人悚然一惊。   李渊愤愤道:“李孝常想拿着朕,来对付朕的儿子,岂不闻“疏不间亲”的道理?怎么,李孝常要杀朕的儿子,朕居然还去哀求儿子,饶恕李孝常?世间有这么一个道理?”   李神通唯唯诺诺,额头上全是冷汗。   众宗室在李神通的带领下,唯唯诺诺的离去。   这时,尹德妃望着众人远去,小心翼翼的走到李渊身边,一脸心有余悸的道:“陛下,李孝常造反,妾身能理解,可长孙安业叛乱?臣妾可以理解,为何齐王?他与皇帝源出同门,情同手足,为何要造自己大哥的反?”   李渊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你不知道,自古皇家无亲情,朕算明白了,大郎与四郎,一直没有情同手足过,一直都是四郎在搞鬼,原来,我是不知道,二郎为何可以在东宫埋下钉子,现在终于明白了,有四郎这个内鬼在,二郎自然可以做到。”   杨文干之乱,有很多东西无法解释,比如桥公山为何要反咬李建成?杨文干为何要帮忙李世民造李建成的反?   现在明白了,杨文干自始至终,根本就不是李建成的人,而是李元吉的人。从杨文干之乱,再到东宫夜宴,李世民中毒,太子之位动摇,恐怕都是李元吉的手笔。李建成与李元吉名为至亲,实为寇仇。   尹德妃恍然大悟。   尹德妃道:“陛下,这次还不公仇私恨,得偿所愿?”   李渊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道:“这事,让大郎挠头去。杀了四郎,朕白发人送黑发人,但是大郎……”   说到这里,李渊饶有兴趣的望着显德殿方向,喃喃自语:“大郎,律法与手足之情,你会做何抉择?”   椒芳宫,郑观音在侍女的帮助下,穿起了皇后的罗衣,佩带起了全副凤冠霞帔。   宫女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今日哪有什么皇家大典?”   郑观音神色肃穆的道:“我有国事,觐见陛下。”   宫女难以启齿的道:“娘娘,您这身子,哪能穿戴这么重的东西啊!”   此时,原本不存在这个世上的李建成的第七个孩子,已经在郑观音的肚子里了,郑观音是一个好生养的女人,几乎三年两个孩子,从无间断。   此时,这第七个孩子已经有六个月了,郑观音也显得笨拙不堪。   郑观音笑道:“不还有你们吗?小心搀着我点儿就是了。”   几个宫女,胆颤心惊地互相打着颜色,小心翼翼地搀扶长孙竭罗起身。   郑观音全服扮装,在宫女的搀扶下,颤巍巍走进后殿。   刚换了一身便服的李建成,看得目瞪口呆,连忙抢上前,将郑观音搀扶住道:“观音,你这是……”   郑观音扶开李建成搀扶自己的双手,颤巍巍朝李建成拜倒道:“臣妾谨为陛下贺。   李建成忙不迭将郑观音搀扶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锦凳上坐下,李建成板着脸道:“简直是胡闹,动了胎气可怎么了得?”   郑观音笑语盈盈地看着李建成道:“臣妾是真心为陛下高兴。”   李建成仍旧不放心的上下打量着郑观音道:“我都快被那个泥腿子乡巴佬气死了,你还高兴。”   郑观音拉着李建成坐在身边,缓缓道:“我听说蜀汉先主刘备身边的柱石之臣诸葛亮,就是个泥腿子乡巴佬,周武王的尚父相国姜太公,也是个泥腿子乡巴佬,如今陛下身边,有了房玄龄、魏征这样的泥腿子乡巴佬,难道不是可喜可贺之事么?”   李建成一怔,嘴角抽搐着,尴尬地搓着手道:“此事非彼事。”   郑观音笑笑,轻声轻语地说道:“大郎,你不是立誓,要做三代圣君那样的贤明之主么?”   郑观音道:“妾闻尧舜禹汤文武之君,身边必有稷、契、皋、伊、望之臣,恪守职分,匡正得失,如今房玄龄敢于冒着斧钺之险,驳回你的诏命,他不就是这样的贤臣么?”   李建成一时间无言以对。   李建成指着身边的侍女和宫娥道:“赶紧的,卸掉,这一身行头,快赶上铠甲了,你不累,朕都替你累!”   宫女们小心翼翼地给郑观音卸妆。   李建成苦着脸在一旁来回溜达道:“这件事情可怎么办才好,总不能真的任凭法司,株连到你和我吧?”   郑观音捂着额头看着绕来绕去的李建成,摆摆手示意他停下,一边急道:“你再转,我就要晕了。”   李建成驻足,无辜的看着郑观音。   郑观音笑容明媚的道:“你放心,我都想好了,此事并不难办。”   就在这时,侍卫前来禀告道:“陛下,尚书左仆射陈相国求见!”   郑观音莞尔一笑道:“陛下,你的办法来了!”   李建成疑惑的道:“你是说陈相国?”   时间不长,陈应款款而来。   事实上,陈应有不得不来的理由,没有办法,李秀宁刚刚开始在得知李元吉造反的时候,杀了李元吉的心思都有,可是事后,李秀宁的心又软了,特别是齐王妃杨氏带着李元吉的众子,前往清林里求见李秀宁,请求李秀宁营救李元吉。   李秀宁心中左右为难。   她也明白,李建成刚刚登基,如今被李氏宗室以及满朝世族门阀抵制,李建成想要打破破局,唯有立威,斩杀李元吉、李孝常、长孙安业等叛贼,可以杀鸡儆猴。   关键是,人都有两套行事准则。   就好比后世浮躁的年代,几乎每个男人都渴望得到一场艳遇,可以遇到一个可以轻易勾搭上床的美女或少妇。   可是,他们都恨不得老婆,不用手机,不玩陌陌、微信,最好可以像古代女人一样,三从四德。   李秀宁希望陈应可以帮忙,陈应只好硬着头皮前来求见李建成。   李建成望着陈应道:“朕现在左右为难,不知陈卿可否为朕解惑?”   陈应道:“齐王李元吉、义安郡王李孝常、长孙安业犯下死罪,其罪当诛,臣本无意为他说情,但是李氏宗室与陛下结下仇怨。现在陛下将其明正典刑,外人会认为陛下是为公报私仇,于陛下圣名有损,故,臣请陛下从轻发落,以彰陛下之德。”   李建成沉吟道:“是否符合律法?”   陈应接着道:“陛下,有司依法定罪量刑,此乃国家规制;然则恩自上出,皇帝有权力对臣子,施恩赦免。” 第四十四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长安城太极宫,显德殿内。   李建成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却没有说话,而是背着手,来回在大殿内踱着步子。   良久,李建成深深一声叹息道:“谋反重罪,若是赦免,那日后,若是他人争相效仿……”   陈应噗嗤一声笑了:“陛下,当年司马炎篡魏代曹,可以成功,依靠的是什么?”   李建成想了想道:“那还用说,曹氏出身贫寒,得不到世族门阀的支持,司马炎出身世家大族,且历经几代才完成篡位阴谋……”   听到李建成的这话,陈应点点头,却无摇摇头道:“陛下所言对也不对,最根本的原因是,曹魏崛起屯田,崩溃也是屯田。”   政权更迭,绝对不是可以依靠阴谋就可以完成的。最终还需要的是刺刀见血,硬碰硬的真实力。世族门阀的实力固然强大,就像东晋时期琅琊王氏可以与司马共天下。然而,当琅琊王氏大将军大司马王敦造反之后,却没有像司马氏一样,坐稳江山,而是迅速被各地勤王之师赶下台。   说穿了,就是因为既得利益阶级不允许。曹魏得已代汉而立,依靠的是曹操打下来的老底子,最根本实力就是青兖二州,百万黄巾军,曹操创立屯田制,让朝廷利用极少的钱粮,养活一支非常庞大的军队。   可是,这支为曹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军队,却没有得到根本上的优待,他们依旧需要将收入的百分之六七十交给朝廷,他们自然不愿意干了。当然,历史上唐朝也是这么干的,在经历高祖、太宗、高宗、武周四代之后,关中八百里秦川已经没有了可以让朝廷供养大唐府兵的土地。   在唐明皇时代,李唐朝廷的府兵基本上崩溃了。   但是,唐朝得已可以延续,这是因为唐朝的地盘太大了,虽然关中的府兵崩溃了,可以天下还有一百多个折冲府,这一百多个折冲府依旧可以享受唐初时期的利益。   陈应用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向李建成阐述,造反成功必须有三个条件,官逼民反,人心向背,军队倒戈,否则根本不可能成功。历史上,杨玄咸之乱时,杨玄感可是得到了几乎所有世族的支持,然而,百姓并不支持天下动荡,所以光依靠世族的十几万军队,撼动不了一个稳定的朝廷。   李建成听完这话,这才沉吟道:“那朕今日就下诏,免去李元吉、李孝常、长孙安业死刑,废为庶民,永远拘禁。”   陈应微微一笑,口诵道:“陛下圣明,陛下仁慈!”   门下省里,气氛冷淡,周围的同僚们,纷纷躲避房玄龄   书令史和令史们,也都缩在门外,不敢入内。   高士廉见气氛不对,赶紧走到房玄龄身边道:“玄龄,你为何如此为难陛下?陛下与齐王,乃是手足亲兄弟,又有总角之交,你却要陛下诛连至亲之人,岂不闻“疏不间亲”的道理?”   房玄龄拍拍高士廉的肩膀笑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就在这时,陈应来到门下省。   众门下省官员包括房玄龄在内,全部出来迎接这个当朝第一人。   “我等拜见陈相国!”   陈应顿首,微笑道:“诸位同僚,不必大张旗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众官员这才散开。   陈应走到房玄龄的案几前,将李建成亲笔所书的诏书轻轻摆在房玄龄的案头。   房玄龄认真的拿起诏书阅读着。   周围的门下省官员窃窃私语着。   “我说,房玄龄敢不敢驳回陈相国送来的诏书?”   “陛下的诏书,房玄龄已经驳回了三道,陈相国再是百官之首,他也不大不过陛下!”   “这个不好说啊,陈相国可不是裴相国,他是百战杀出来的功绩,房玄龄敢忤逆陈相国,你们猜陈相国会不会拔刀子砍人?”   只是,让门下省众官员失望了。   房玄龄看完诏书,提起笔,在诏书上写下一个工整的“可”字。   陈应拿起诏书,拍拍房玄龄的肩膀,然后离开门下省。   周围的官员一片哗然。   纷纷侧目。   “我呸……还真以为他房玄龄骨头够硬,到底还是怕拿刀的!”   “你不怕,你去试试。陈相国可以杀了至少几十万人,也不介意多杀几个!”   房玄龄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若无其事的喝着茶水。   大理寺天牢内,陈应在大理寺卿戴胄的陪同下来到天牢内的“甲”字号房,陈应将诏书递给戴胄,戴胄看完诏书,面无表情的道:“下官这就放人!”   “切慢!”陈应摆摆手道:“李元吉这个熊孩子,不能这么便宜他,我先会会见见他!”   戴胄躬身道:“下官告退!”   宽大的监牢内,李元吉、李孝常、长孙安业这三个主谋全部带着镣铐,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李元吉一脸淡定。   李孝常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唯有长孙安业,长吁短叹,坐立不安。   脚步声响起,三人急忙循声望去,只见陈应一身便装,缓缓而来。   不多时,陈应摆摆手道:“打开牢门!”   一名狱卒赶紧上前,用钥匙打开牢门,这个时候,陈应又拍拍手,不多时,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十数名抬着巨大漆箱的仆从鱼贯而入。   众仆从将食盒打开,露出热气腾腾的烤全羊,金黄焦嫩的烤乳猪,晶莹剔透的水晶肘子,红烧狮子头等十数道硬菜。   望着香气扑鼻的菜肴,长孙安业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看着陈应这一副架势,分明就是给李元吉送上断头饭。   长孙安业连滚带爬的爬到陈应身边,抱着陈应的大腿嚎嚎大哭道:“陈相国救命,陛下饶命……饶命啊……我不想死,陈相国,求求你……”   不多时,一股骚臭味传来,陈应看着长孙安业的下身一片水迹,心中甚是了然。   长孙安业居然吓尿了。   李元吉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望着长孙安业。   李孝常原本闭着的眼睛,也变得一脸煞白。   李元吉也不管手上脏不脏,伸手去撕烤全羊上的羊肉,扯下一块羊肉,就往嘴里塞,塞得满嘴鼓鼓囊囊的,他一边狂吃,一边大笑道:“三姐夫……我知道你尽力了!”   陈应爱干净,摆摆手,让一名狱卒,把长孙安业架出去,顺便收拾一下牢内的尿液。   一名狱卒讨好的为陈应搬来一张软榻,另外一名搬来一张案几。   重新收拾好的牢房内,陈应大刺刺坐上去,拿起酒壶,为李元吉倒上一杯酒。   李元吉呆了一呆,端起酒杯,仰头一饮尽。   陈应又给李元吉倒上一杯酒。   李元吉端起酒杯道:“三姐夫,求你一件事!”   陈应点点头道:“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李元吉叹了口气道:“请三姐夫,向陛下求一道圣旨,则我一杯毒酒,我想留一具全尸!”   突然,陈应重重一巴掌甩在李元吉脸上。   “啪……”   李元吉的脸上瞬间出现四根手指印,异常清晰。   陈应指着李元吉吼道:“你没脑子吗?你这么做有没有想到三娘的感受?”   李元吉没有反驳,没有吭声。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陈应指了指李元吉,半天没有说话,气愤的离开天牢。   走到天牢的甬道里,戴胄迎了上来。   陈应没好气的道:“诏书先压两天,多关他们几天,让他们偿偿煎熬的滋味!”   戴胄点点头道:“下官遵命!”   李建成看着陈应一脸煞气的走到御书房,抬头问道:“事情办完了?”   陈应点点头道:“李元吉只求陛下赐予一杯毒酒。”   李建成疑惑的道:“他没说别的?也没说为什么?”   李建成皱着眉默然不语。   李建成望着陈应问道:“元吉,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应叹息了一声道:“只要元吉还活着,他的子女亲族,以及他这一枝宗室满门都要胆战心惊,随时准备承受你这个皇帝的怒火;但只要他自尽,你贵为天子,也就不会再与他的儿女为难,甚至日后,还会怜其孤苦,略加照拂,人之常情,如此而已。”   李建成恍然大悟。   陈应笑道:“陛下的意思呢?”   李建成沉吟道:“赐他一杯毒酒!”   陈应愕然,正准备斟酌词语。   李建成道:“酒里下上泻药,份量加倍,让李元吉好好反省反省。”   陈应莞尔一笑,没有想到李建成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陈应带着一名端着毒酒的内侍,再次前往天牢,   此时,天牢内李元吉已经干掉了半只烤羊腿,喝得醉眼朦胧。   看着陈应进来,内侍将放着毒酒的盏盘,摆在李元吉面前。   陈应手指盏盘道:“元吉,陛下答应了。”   李元吉起身,郑重其事地朝陈应一稽道:“多谢三姐夫看顾,元吉若有来生,必定报答。”   陈应差点想把真相说出来,不过关键时刻,他还是忍住了,陈应板着脸道:“不必多礼,这也是陛下的心意,你放心,你的家人妻小,陛下会加以照拂,我也会看顾着。”   李元吉再次一稽道:“可否给我纸笔,我要给陛下留书一封,请三姐夫转呈。”   陈应手一挥,内侍忙不迭出去。   等到内侍送来笔墨纸砚,李元吉斟酌一二,缓缓落笔:“提防裴寂,提防严法大师,提防宇文化及以及关中世族,他们里通突厥……”   陈应大惊失色。   别看李元吉写的字少,可是信息量非常惊人。   等李元吉写完足足数百字,仰脖将“毒酒”喝下,陈应没有心情观看李元吉的精彩表演,急忙拿着这封信前往显德殿。   显德殿内,李建成看罢书信,忿忿地,一把将书信扣在案几上。   “岂有此理,来人,把李安俨给朕叫来。”   内侍忙不迭地出门。   时间不长,李安俨步履匆匆地跟着内侍走进大殿。   李建成抓起书信,挥了挥道:“你看看这个,那个每日在父皇驾前装神弄鬼的僧人严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李安俨一脸疑惑地接过书信。   李安俨急忙跪在地上:“臣失职,臣……”   李建成道:“你即可带着人把严法给朕抓起来!”   陈应提醒道:“记住,秘密抓捕!”   李安俨躬身道:“臣明白!”   就在李安俨张网抓捕严法大师的时候,这次唐初震惊朝野内外的政治改革,终于落下帷幕。   武德七年八月底大朝会上,一身玄衣纁裳的李建成,端坐在丹墀之上。   一群李家宗室,惴惴不安地看着魏征。   李建成目光如电的望着李氏宗室道:“今日降封宗室,由尚书右仆射、吏部尚书魏征宣读名单!”   魏征出列,朝李建成一稽,而后,转过身来打开帛书。   魏征清清嗓子,抑扬顿挫的说道:“胶东王李道彦,降为郡公,封邑减半;高密王李孝察,降为郡公,封邑减半;淄川王李孝同,降为郡公,封邑减半;广平王李孝慈,降为郡公,封邑减半;上党王李孝友,降为郡公,封邑减半;清河王李孝节,降为郡公,封邑减半;胶西王李孝义,封邑减半……”   被点到名的李家宗室人员,无不垂头丧气。   满殿文武大臣,默默听着,无人出声。   魏征将帛书收起,转身看着李建成道:“陛下,皇家宗室,降封减禄,已宣读完毕。   李建成点点头道:“房玄龄,你将官员裁汰留用之名单,宣布一下。”   房玄龄出列一稽,而后,从袖筒里,掏出一份帛书。   房玄龄展开硕长的帛书,清了清嗓子道:“现在宣读裁汰的官员,鸿胪卿吴世荣、大理少卿赵文恪、民部度支员外郎梁洛仁、民部金部员外郎乔雍……。   房玄龄终于将名单宣读完毕,长长的帛书,早已垂在地上。   满殿文武官员神色惶然。   房玄龄转身,朝李建成一稽道:“陛下,臣已宣读完毕。   李建成满面戚容,语音苦涩地问道:“此次吏部,一共裁汰了多少官员?”   房玄龄平静的道:“启禀陛下,三千一百八十二人。”   李建成问道:“还剩多少官员?”   房玄龄淡淡的道:“还剩六百三十一名。”   群臣顿时,交头接耳,低声喧哗起来。   李建成瞪大眼睛看着房玄龄道:“这么说,朝堂上,岂不是要空出一大半?如此大动干戈,有必要么?”   房玄龄道:“陛下乃武德朝号称名将,带兵多年,当知兵贵精而不贵多的道理。”   严法一身袈裟施施然,走出裴寂府邸大门,左顾右盼,而后,趾高气昂地向外走。   一辆马车驶到严法雅身边,两个壮汉跳下马车,上前将严法扭住,堵上嘴巴,拎上马车。   马车快速离去。   萧诺言从僻静之处出来,点点头。   另一辆马车驶过来,萧诺言跳上马车。   长安城外,一处皇庄内的地牢中,囚室里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种刑具。   萧诺言杀气腾腾地从烈焰腾腾的炉子里,拔出一根烧红的烙铁,左右翻看。   一旁的帮手突然惊叫一声道:“将军,那秃驴吓晕过去了。”   萧诺言气得,将烙铁扔回炉子里道:“老子还没动手呢!费那么大劲把东西搬进来。这贼人,芥子大的胆子,给他一桶冷水。”   一名侍卫将一桶冷水浇在严法的身上。   严法缓缓苏醒,看见周围的情形,顿时痛哭流涕,爬着过来,连连给萧诺言叩首道:“将军!不关贫僧的事情啊,都是裴司空……逼着贫僧干的!”   萧诺言气得又踹了严法一脚,吼道:“不准哭,老子问一句,你答一句,说错半句话……”   严法望着萧诺言手中那只烧红的烙铁,心有余悸的道:“将军尽管问,贫僧知无不言!”   萧诺言一脸无奈的捂住脸,半晌,狠狠地又是一脚。   严法大师一声惨叫,捂着脸道:“将军……请问!” 第四十五章 集中力量解决突厥问题   萧诺言拿着写得满满当当的一纸供状,忐忑不安的走进御书房,秘密审讯的结果实在太耸人听闻。   李元吉、李孝常、长孙敬业、元弘仁等人的叛乱,幕后主使人居然是当朝司空裴寂。   萧诺言将供状递到李建成手中,垂手站在一旁,听从李建成雷霆之怒。   李建成三眼两眼,将严法的供状看完,而后把供状往案几上重重一拍,大怒道:“来人!”   萧诺言躬身道:“臣在!”   李建成望着萧诺言道:“把裴寂锁拿拷问。”   一旁站立的陈应连忙过来道:“陛下,万万不可!”   李建成拿着供状递到陈应手道:“你可知道,咱们这位裴老相国,都干了些什么勾当?他可是图谋颠覆朝纲。”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笑,事实上,这个结果他已经早已知道了。陈应的猛虎义从,不光侦察到了裴寂的猫腻,也知道了宇化及这个黑手的存在。   陈应并没有发作,不是他怕裴寂和宇化及。   事实上,陈应只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把大唐内部的隐患,一口气清光。反正西域、辽东千里没有人烟,到时候,就可以把他们流配至西域。   说穿了,陈应是为了迁徙人口。   陈应笑着向李建成解释道:“陛下,裴寂乃是开国功臣之首,如今,降封宗室,精简官吏的事刚刚做完,此刻对裴寂动手,会令功臣们人人自危,于朝局稳定不利”   李建成死死地皱着眉头。   陈应接着道:“二者,裴寂乃是太上皇挚友,锁拿裴寂,会让太上皇不安,影响陛下与太上皇父子关系。”   李建成犹自恨恨不平道:“那就任由他如此躲在幕后胡作非为?”   陈应笑道:“陛下莫急,对付这种喜欢背后弄阴谋的人,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建成听到这话,这边摆摆手,示意萧诺言离开。   萧诺言躬身而退。   直到,御书房中没有了其他人,陈应才道:“陛下,裴寂是一个聪明人,往往聪明人,都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李建成点点头道:“你打算怎么做?”   陈应道:“很简单,让人散播严法大师已经招供的消息,裴寂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长安城,司空裴寂的府邸中,裴律师走进书房,愕然发现,裴寂竟然满头白发,面色苍老。   裴律师顿时不知所措的颤声问道:“阿爹,你这是怎么了?”   裴寂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道:“家主到了没有?”   外面传来喧哗声。   裴家家主,缓步走进书房。   裴律师小心翼翼地让到一旁。   裴家家主望着裴寂道:“玄真,出了什么事?”   裴寂长叹一口气,满脸苦笑道:“严法被抓了,招供说,是老夫在幕后,指使李元吉、李孝常谋逆,还挑唆李家父子关系。”   裴家家主大吃一惊道:“这不可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陛下难道还不派人来拿你?”   裴寂摇摇头道:“他们既然悄悄放出风声,自然不打算大张旗鼓地收拾我。”   裴家家主惶然问道:“那该如何是好?四海之大,皆是大唐之地,难道我们裴家,只能去突厥人那里避祸?不行,老夫去面见陛下,为你求情。”   裴寂摆手道:“当今天子是冲着我来的。若能收拾我,他自然就会放过裴家。”   裴家家主茫然看着裴寂道:“家主,事已至此,烦劳你,将裴寂开除宗籍吧。”   裴律师面带戚色,悲愤地道:“阿爹不可!”   裴寂望着裴律师道:“知道为什么,李元吉求得一杯毒酒么?将我开除宗籍,至少日后,皇帝清算起来,不会牵累裴家。”   裴律师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裴家家主也触景生情,擦拭眼角。   长安城裴氏祖宅,裴家家主,愁容满面地坐在案几之后。   旁边围坐着一群裴家的耆宿们,一群老头,个个唉声叹气。   一名耆宿问道:“你们说说,新皇帝,到底打算做什么?”   众耆宿面面相觑。   裴氏家主道:“这还看不出来?他这是要秋后算账。当年打王世充、窦建德的时候,他和废秦王不合,迁怒于咱们关陇世族。如今他上了台,要跟咱们清算旧账。”   耆宿道:“咱们裴氏一族,自李家入主关中后,就一心一意地侍奉他们,没想到,咱们的赤诚之心,换来的却是灭顶之灾。唉!李家父子兄弟自相残杀,真是天下不宁啊那咱们就等着被灭族么?”   众耆宿面向家主,众耆宿纷纷鼓噪道:“烦劳家主找找裴相国,请他到陛下那里,代为通融。”   裴家家主一声叹息道:“老相国如今,是自身难保了。”   随着时间的酝酿,特别是关中第一场豪雨如注,关中的旱灾迎刃而解。望着一夜之间,整个长安八水,恢复原来的水位。   众长安世族已经明白,关中的旱灾已经过去了。   陈应向李建成提出了冬小麦的耕种计划。原本,关中只是一年一耕,现在随着清林里连续三年夏秋两季,采取冬小麦、秋豆的耕作方式。   让长安百姓也见识到了冬小麦的可行性。   随着这场豪雨不期而来,关中各地的百姓急忙展开耕作,准备粮种,开始播种冬小麦,这样以来,只需要等到明年夏天,关中的粮食一定可以自给。   在这个情况下,关中世族门阀已经坐不住了,他们开始把自己的粮仓的粮食,疯狂的抛售。   事实上,长安的粮食已经多达七百多万石,而且还源源不断的输入长安,粮食价格持续走低。   从每斗二十五,又降至每斗十五钱,恢复了武德六年之前,关中粮食丰收时的价格。   这些粮食,世族门阀成了烫手的山芋,每隔一天就要缩水不少。依靠关中的百姓和士绅,根本就可能在关中半年的时候内,消耗掉七八百万石粮食,更何况粮食储存也需要花费不少金钱。   如果一旦粮食霉变,他们就像血本无归。   市场规律就是这样,原本听说关中的粮食价格居高不下,外地的粮商们纷纷偷运粮食入关。   结果倒好,关中的粮食越来越多,价格越来越低。   在这个情况下,关中世族也纷纷打开粮仓,把粮食抛售。这样以来,又加剧了关中的粮食价格暴跌。   李建成不仅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完成了官员与将士的精兵简政工作,同样也克制了李唐宗室的膨胀。   李建成心情大好,到了九月中旬。   大朝会时,关中已经看不到饥馑的样子。   显德殿内,陈应、魏征、房玄龄、杨恭仁、宇士及等朝廷重臣,满面红光地聚集在显德殿上。   宇士及感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关中如此大的天灾人祸,居然就这么消弭于无形之中,真是天佑我大唐啊!”   杨恭仁道:“长安的世族,还是识大体的,没他们出手襄助,朝廷如论如何是挺不过这场天灾啊!”   房玄龄笑道:“明年夏收之前,粮食已经够了。到明年夏天,关中便能缓过气来。   魏征敲敲笏板道:”诸位,眼下粮食已经不成问题,最急迫的便是整顿吏治,这是保证赈灾粮食能够确保发到灾民手中的最后一道关卡,若是有人贪污救灾粮,不但救灾不成,朝廷和天子,会在世族和黎庶面前,威信扫地。”   众人纷纷点头。   魏征接着道:“魏征以为,御史台必须派人,监察四方。   王珪点头道:“玄成此言,切中肯綮,吏治之害,犹如洪水猛兽,若是放任自流,足以让国家败亡。”   李建成起身,望着众臣道:“那就依魏征所言,御史台即刻派遣人手,监管粮食发放,若有贪腐,中饱私囊者,严惩不贷。”   魏征一稽道:“臣遵旨。”   李建成道:“诸位爱卿,还有别的事,需要商议么?”   陈应突然站出来道:“陛下,臣请辞尚书左仆射一职。”   众人愕然相顾。   李建成顿时眉头紧皱。   众臣不欢而散,   陈应与李建成,一身常服,分别踞坐在案几两侧。   陈应该举盏邀杯,与李建成一起痛饮。   陈应将李建成面前的一盘菜,扒拉到自己面前开始大嚼。   李建成笑着手指陈应道:“你小子,这就要撂挑子?让朕一个人在前头,对付那帮成了精的关陇世族?”   陈应撇撇嘴,面露讥讽神色道:“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天字第一号外戚,本来就招人猜忌,之前坐上尚书左仆射的位子,不过是因为这件得罪人的事情,你实在找不到人来做,我是硬着头皮,冲上来背黑锅的,如今几件大事,都尘埃落定,也该是我退居幕后的时候了。”   李建成忿忿地将酒盏往案几上一顿道:“看着事情艰难的时候,谁都怕得罪人,谁都不肯站出来做事,只有你和魏征,房玄龄不避嫌疑,不惧阻力,站出来做事,如今事情做成了,功臣们反倒要将位置让出来,给那些不敢做事的人了,这是什么狗屁规矩?朕不管别的皇帝是如何做的,反正朕绝不会这么做。”   陈应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李建成,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神色凝重的道:“大郎,你如今不是太子了,你是皇帝,要有个皇帝的样子更何况,突厥的问题,也该解决了,你总不能让我顶着尚书左仆射的名头,参加北伐吧?”   尚书省里,已经空空荡荡。   房玄龄仍在烛火下,专心致志地分门别类,整理牍奏章。   高士廉举着一盏烛火,走到房玄龄身边坐下,见房玄龄依然忙得不可开交,放下烛台,帮着房玄龄分拣牍。   良久,高士廉叹了口气道:“玄龄,如今几件大事,已经尘埃落地,你也该辞去这个,尚书右丞的烫手职务了。”   房玄龄瞥了高士廉一眼,一边继续手上的工作,一边笑道:“为何?”   高士廉语重心长的道:“我这是为你好。我已经写好了表章,请辞吏部侍郎。这一年多以来,魏征、你、我三人,将天下世族,武官吏,以及李姓宗亲,都得罪了一个遍,如今事情做成,也该我们急流勇退了”   房玄龄不满的道:“凭什么?我们劳苦功高,凭什么急流勇退?”   高士廉噎了一下,无奈的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自己的功劳了。”   房玄龄轻轻笑了笑道:“刚刚。”   高士廉气结,愣了一会儿才道:“这是避祸!就算我们不肯退,为了保护我们,皇帝也会将我们外放州郡一段时间,只不过,总算是有功之臣,这一遭不用去边境穷苦之地苦苦煎熬了,多半能够在河南,甚至关中的膏腴之地,做上一任刺史,再回京师,便可堂而皇之宣麻拜相了。”   高士廉说的神采奕奕,向往不已。   房玄龄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摇摇头道:“你想得倒是不错,只怕陛下,不会这么想!   高士廉有些错愕的道:“陛下还能作何打算?”   深夜,李建成心事重重地躺在床榻上。   郑观音挺着大肚子,小心翼翼地翻身,看见李建成在发愣,捅了捅李建成。   李建成扭脸看向郑观音道:“怎么了?”   郑观音有些不悦的凝眉道:“什么什么?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又怎么了,不睡觉?”   李建成有些愧疚的道:“朕吵到你啦?”   郑观音费力的起身,李建成赶紧扶住她,歪靠坐在自己怀里。   郑观音打着哈欠道:“知道自己很吵,那就有事快说。”   李建成无奈苦笑,叹息道:“陈应辞官,高士廉也辞官,看起来,他们几个,好像已经商量好了”   郑观音点着脑袋“哼哼”两声道:“那你呢?”   李建成有些激动的道:“朕对这一套所谓帝王心术,自然是很不爽!”   郑观音半阖着眼睛,困意尤浓的说:“虽然说后宫不得干政,别人我不管,陈应的事情,既是国事,也是家事”   李建成发愁地揉揉太阳穴道:“陈应年纪轻轻,能退到哪里去?”   郑观音又打了个哈欠道:“无所谓,外放大都督,或者都督,都可以,离长安不要太远,或者降一级做上州刺史,也不错。”   李建成帮郑观音拉了拉被子,没好气的道道:“你倒是挺会安排。”   郑观音懒洋洋的掀起嘴角,笑了起来道:“陈应就是太年轻了,否则,可以给他一个正二品特进的闲职,养起来”   李建成不满的皱起眉头道:“说什么话呢?”   郑观音嬉笑着瞄了一眼李建成难看的脸色,笑道:“可惜,那是优待老臣的位置,陈应年纪轻轻,就做了从二品的右仆射,就算退下去,也万万没有再升为正二品的道理”   郑观音的声音越来越小,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李建成默然不语,看着郑观音微笑的睡脸,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躺平。   陈家堡,陈应平静的躺在床上,呼呼酣睡着。   突然,外间传来干呕的声音。   陈应迷迷糊糊的醒来,眼开眼睛,发现李秀宁正在痰盂前呕吐着。   陈应急忙起身,披着一件衣服,轻轻来到李秀宁身后,伸手抚摸着李秀宁的后背,关切的问道:“三娘,怎么了这是吃坏了肚子,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瞧瞧”   李秀宁伸手拧向陈应腰间的软肉。   陈应吃痛,一脸无辜的望着李秀宁问道:“你掐我做什么?”   李秀宁眼睛却如同一汪深水,望着陈应嗔怒道:“还不是怨你!”   “怨我?”陈应恍然大悟,一脸欣喜的道:“三娘,怎么又有了!”   陈应满脸欢喜,一边搀扶着李秀宁,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李秀宁上床。   二人并排躺在床上。   李秀宁突然吃力的扭过身子,望着陈应道:“陈郎,你为什么要辞去相国之职?尚书左仆射,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陈应叹了口气道:“封伦死了,裴寂绝食而死,陈叔达、萧时罢官,武德朝六大相国,如今六去其四,关中世族三千多名官员已经罢免,陛下的位置也坐稳了”   李秀宁打断了陈应的话道:“你担心功高震主?”   陈应摇摇头道:“不是陛下心胸宽阔,他可以容下房玄龄、段志玄、秦琼、牛俊达等秦王府旧将,也可以赦免李元吉的谋反之罪,我再怎么着一世富贵是少不了的!”   李秀宁此时更加不解的道:“那你”   陈应笑道:“东突厥异动频频,我实在不放心,朝廷完成内部整肃,就开始集中力量,收拾突厥了!”   她用力的攥住陈应的手道:”陈郎,能不能陪我“   李秀宁说不下去了,她不能如此自私。   陈应望着李秀宁道:”只要解决了突厥问题,咱们就可以在一起白头偕老!“ 第四十六章 不为州县无以至台阁   显德殿偏殿内,李建成与魏征、房玄龄一边用餐,房玄龄却一边喝着小米粥,一边语速极快的做着报告道:“河北三十九州刺史,勋绩考评,七个优,二十一个良,八个尚可,三个不称职,这三个刺史,按律应予以惩处……”   李建成突然抬手,打断房玄龄的发言道:“陈应辞职了,高士廉也辞职了,你知道么?”   房玄龄放下碗筷,看着李建成郑重的道:“臣知道。”   李建成一脸的困惑和苦恼的道:“他们为何要辞职,你知道么?”   房玄龄点点头道:“臣略知一二!”   李建成瞪大眼望着房玄龄与魏征道:“你们也要辞职么?”   魏征笑笑道:“臣没有辞职的理由,也没有辞职的愿望,因此,臣不辞职!”   李建成眉毛一挑道:“你就不怕,成为众矢之的,遭人嫉恨么?”   魏征笑了笑道:“臣出仕的目的,本就是来为天下苍生做事的,若是连一点世人的怨恨责骂,都担当不起,又怎能担当起天下苍生的福祉呢?”   李建成拍案而起,连连点头道:“说得好!说得好!魏玄成你是条汉子!朕现在就下诏,由你接替陈应,任尚书仆射之职。”   魏征被呛得咳嗽了一声,赶忙一稽道:“陛下,不可!”   李建成愣住,疑惑的道:“为何?”   魏征郑重的道:“臣并不是害怕担当责任,而是因为,尚书省左右仆射,乃是处置军国庶政的事务繁钜之位,必须要有地方官经验的人,才能担任。”   房玄龄点点头,   李建成皱起眉头道:“有地方官经验?”   “不错!”房玄龄点点头道:“臣不反对陈应担任尚书左仆射,并非陈应是陛下潜邸旧臣,而是因为陈应曾治理灵州,将一片蛮荒之地的灵州在短短两年之内,打造成塞上江南,灵州总府下辖六州,在武德二年人口不满五万,而到了武德四年,灵州人口就突破了十二万户,将近五十万人口。陈应曾在武德四年奉命治理河南府,将河南府十八县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陈应担任尚书左仆射乃实至名归!”   魏征点点头补充道:“对,所以臣推荐杨恭仁和房玄龄担任尚书左仆射!”   李建成愣住了,房玄龄同样也愣住了。   房玄龄怎么也没有想到,作为李建成的心腹,魏征会举荐自己担任尚书左仆射,这个百官之首。   魏征认真的道:“杨恭仁历任州县,房玄龄曾协助废秦王治理河东二十四州,都是好人选;而臣没有地方经验,故此不能入选。”   李建成一脸疑虑望着魏征道:“为何非要有地方官经验?”   魏征淡淡的笑道:“做过地方官的人,对天下各州郡的民情、官情比较熟悉,无论下面,如何搪塞粉饰,他都能凭借经验,分辨是非对错。左右仆射,乃是总理国事的关键之位,宰相之首……”   李建成认真的听着魏征的话。   魏征认真的看着李建成道:“陛下须谨记一个原则,不为州县,无以至台阁。”   李建成转身望着中书舍人道:“来人,记下,不为州县,无以至台阁!”   陈应不在这里,要不然一定会为魏征叫好。作为国家政府首脑,不是可以依靠几篇文章就可以治理得了的。明朝内阁就遵循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古代的翰林院相当于现在的中国工程学院和中国科学院,翰林的待遇差不多就是现在的两院院士。两院院士去当官,简直就是笑话。治学、研究与做官处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于是乎,大明朝的内阁首辅、次辅们天天之乎者也,寻章摘句,批红批得团花锦簇,事实上屁用没有。   明朝的灭亡,真正的根源就是裁撤驿站。在古代,驿站是传递官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无优质资源可用,也无实际利益可图。这是一个联系地方的纽带。   在明代,驿站主要由各地卫所管理,卫所既属于军事编制,也是一个地理单元,它管辖着类似于布政司、府、州、县管辖的地区。显然,驿卒背后的实际权力是卫所。驿卒向地方要钱,地方官哪有不给的道理。七品刑科给事中刘懋给上书崇祯,极言驿站的弊端,并请求裁撤驿站,除去冗员,此举每年可为朝廷节省三十万两银子。   这个数目其实和皇宫一个月的支出相当。崇祯一听可以省钱,就感觉可以做,可是内阁三相,朝廷无数官员居然无人阻止这个混蛋透顶的政策推行。朝廷裁撤驿站,并非让李自成揭竿而反这么简单,事实上,失去驿站,明朝朝廷就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这才是灭顶之灾。   可是,在唐朝政事堂的相国们,他们经历过地方州县,知道什么政策对国家危害严重,如果李建成要裁撤这个驿站,恐怕门下省直接批驳他的圣旨,以为乱命,根本不授。   即使皇帝胡作非为,影响也会控制在非常小的范围之内。   随着时辰的到来,众官员纷纷拥簇在显德殿外,等待朝会。   不过,此时显德殿外的广场,完全可以站下前来参加朝会的官员,而不像原来,原来李渊在两仪殿召开朝会的时候,长安城三千八百多名京官,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多达一千八百多人。   事实上,这么多人参加朝会,屁用没有。毕竟在没有扬声器的时候,人说话的声音,可以传递数十上百人听得清楚就已经是极限了。   现在好了,精简了三千多名官员,朝廷光解约俸禄就多达一百五十万贯,再加上宗室降爵减封,事实上此举朝廷可以节约财政支出,约合两百万贯。   众官员议论纷纷。   “听说陈应请辞左仆射,高士廉请辞吏部侍郎。”   “是啊,这几位陛下的亲信大臣,也该外放州郡了。于公于私,这几位功臣,陛下都需要压一压。”   “是啊,给朝野一个交代,顺带保护他们。”   “魏征,魏征可曾递上辞表?”   这名官员正准备再次高声说话,突然发现有人拉扯他的袖子,他回头一看,魏征走在自己身后,立刻闭上嘴巴低头。   魏征一语不发地走进显德殿。   魏征进入大殿后。   这名官员望着魏征的背影,心有余悸的道:“好险!”   “当心祸从口出!”   “听说房玄龄和魏征二人都未曾辞官!”   “我呸,他们还要脸吗?”   “真不怕有人去他们家里泼粪?”   突然,人群静止了下来。   众官员向后面望去,陈应缓缓而来。   相比陈应,众官员比较信服。魏征与房玄龄对于精兵简政,都是简单粗暴的一刀切,但是陈应比较有人情味。   他创立了荣休金制度,将来官员荣休后,就可以享受一大笔荣休金。而且,这笔荣休金可以存在大唐通利钱庄内,每年可以获得一厘利息,一厘利息虽然不多,可是多年以后,数量相当可观。   因为陈应,不仅给所有大唐将士带来抚恤保障,制定了军士阵亡、因伤残退役的抚恤制度,众武将对陈应辞职尚书左仆射,非常遗憾。   可以说,在场的官员非常痛恨魏征与房玄龄,可是对于陈应这样一个真心对他们好的相国,压根就恨不起来。   陈应缓缓从众官员队伍走过,众官员纷纷驻步注目。   随着众官员陆续进入大殿。   李建成也大步而入。   百官向李建成施礼后,李建成坐在御座上。朝着侍臣一挥手。   侍臣拿着早已写好的诏书展开,抑扬顿挫的宣读道:“陈应,罢尚书左仆射,拜开府仪同三司,封凉国公;魏征,罢尚书右仆射,拜秘书监(从三品),黄门侍郎(门下省副长官)、参预朝政,封襄国郡公;高士廉,罢吏部侍郎,迁黄门侍郎(门下省副长官),封许县男,房玄龄罢尚书右丞、迁尚书右仆射……”   大殿上的群臣们,顿时乱了套,纷纷交头接耳,个个都满脸疑惑表情。   “开府仪同三司,从一品啊从一品……二十六岁的从一品”   就在这时,升任尚书左仆射,成为百官之首的杨恭仁躬身道:“陛下,秘书监是从三品,只是这“参预朝政”,是什么意思呢?   李建成神采奕奕的站起身,下面的群臣顿时噤声不语。李建成道:”诸位爱卿是否对“参预朝政”不解?”   宇文士及出列道:“还请陛下解惑。”   李建成点点头道:“自即日起,凡以“参预朝政”、“参议得失”、“平章国计”三个名义兼官者,均须出席并参加每日下午在门下省政事堂,召开的国事会议。”   群臣禁不住惊呼出声。   众人齐刷刷看着房玄龄,神态各异。   百官散朝,群臣没有立刻离去,而是蜂拥挤到房玄龄身边,向他表示祝贺。   房玄龄拱手朝周围的官员们回礼。   宇文士及不无羡慕地说道:“玄龄升任尚书右仆射,已是宰相之尊啊。”   群臣纷纷附和。   照例,百官散去。   陈应又被留了下来。   就连陈应自己也没有想到,李建成对他会如此大放。   开府仪同三司,这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一种高级官位。在两汉时期,三司就是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佐天子理阴阳、平邦国,无所不统。曹操任汉司空,开府建衙,奠定了曹魏政权的基础。   司马昭为大将军开府,奠定了晋朝的基础。杨坚在北周时期,以丞相开府,建立了大隋朝。可是从隋朝文帝之后,三公三师,不再拥有开府的权利,而开府仪同三司,变成了文散官,从一品。   也就说,从此以后,陈应在李唐朝廷中。除了李建成、李渊之外,没有他可以参拜的人了。   这是一个虚衔,但是更是荣誉。   不过,从梁国公变成凉国公,陈应也是满意外的。梁国,既后世的商丘地区,位于河南东部。可是凉国,虽然音同,却在西北,不过食邑方面,却多梁国大了不少。   当然,陈应对于俸禄什么的,根本就不放在眼中。   在内侍的带领下,陈应沿着宫中甬道,走向皇家内苑。   此时,李建成与李靖正站在“阴山”上,俯瞰山川地势。   看着陈应到来,李靖眯着眼,皱着眉头道:“颉利突然将突利和阿史那社尔,给挪到南面来了,说是派他们剿灭异族叛乱,但其用心,却是在我军进攻定襄的路线上,设置障碍。”   陈应摆手道:“不用担心这两个人,他们已经不是威胁了!”   李建成愕然道:“为何?”   陈应淡淡的道:“臣打算几天后就出发,会会突利!”   房玄龄一身轻松的返回家中,发现房府早已宾客盈门。当然,来者大都是秦王府旧臣,如秦琼、牛俊达、段志玄、高士廉以及谢映登等人。   秦琼兴冲冲地,一把将房玄龄,拽到首席案几旁。   房玄龄疼的龇牙咧嘴,不停地挣扎道:“唉……痛痛痛……”   秦琼“嘿嘿”傻笑,不以为意,将房玄龄摁坐在案几后面。   秦琼朝着众人笑道:“诸位,今天咱们要给房相国,好好庆祝一下。”   众人起哄道:“好……”   房玄龄愕然看着兴奋的众人,一时无言!   秦琼一脸感慨的道:“宰相啊!房相国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你们说,高不高兴?   众人齐声呐喊道:“高兴!”   秦琼道:“该不该喝酒庆祝!”   众人齐声呐喊:“喝酒!庆祝!”   众人齐声大笑起来。   房夫人卢氏眉开眼笑的指挥着侍女张罗酒宴。   房玄龄回神,笑语殷殷的看着众人,眼眶不禁湿润起来,他也猛地举起了手,跟着众人一起大叫起来道:“喝酒!庆祝!”   屋子里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雀跃。   房玄龄举着手,喃喃自语道:“殿下……你若是得知此事,却不知该,为房玄龄高兴呢,还是该为房玄龄懊恼?”   房玄龄笑着,眼泪掉下来。 第四十七章 大唐皇家军事学院   劳动创造了人,人不能脱离真正意义上的劳动,惯性维护平衡与作用造成变化这一物质世界最基本的矛盾,决定着物质的运动,催生着生命的进化,从矛盾斗争中进化而来的生命--包括人,在其一生的存在过程中,都要在矛盾斗争中度过,都必须进行斗争。   进化带给人的一切功用,都围绕着斗争展开,不仅是直观的手足、五官、触觉,还包括抽象的思维、情感、记忆等等,进化使得人本能地、恰到好处地综合运用这些功能,以便能更好地维护机体平衡,更好地生存生活。   由于生产力水平的限制,人被苑囿在某一岗位和职业上,进行着非情愿的斗争,并且难以获得应有的报偿,鉴于这种情况,被压迫的人们势必要进行斗争。基于生产力的发展,伴随着阶级斗争,人们获得了越来越多的人身自由和消费产品,经过长期的斗争,人们在选择自己热爱事业的自由空间上和斗争过程中的进展奖赏上获得了更大的空间和更多的回报,这种斗争积淀使得人类需求总目标逐渐趋于明晰--人们越来越自由平等,社会越来越公平公正。   在生命生存斗争的过程中,人进化出了按规律规则做事的本能,人们总是在掌握和运用着规律规则,以适应和改造环境,以便更好地生存生活。规则是可以改变的,其制定和执行都是由主观的人来进行的。如果社会规则不合理或合理的规则不能被执行到位,势必要培植出众多的投机者,从而引发社会的不公正、不平等,有形无形之中,就会对绝大多数人的利益造成损害,阻碍社会的发展。   内斗,其实并不是网上疯传的那样,是华夏人的专利。事实上呢,内斗,是任何一个民族和国家的正常现象。   突厥自从建立起来,内部斗争一直伴随着突厥,从兴盛到衰亡。   兄死弟及,这是突厥的可汗传承方式。关键是,华夏文化的魅力实在太大了。子继父业的传统,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到了突厥。   此时,始毕可汗死后,把可汗之位传给了其弟阿史那俟利弗设,既处罗可汗。处罗可汗病死后,把可汗之位又传给了阿史那咄苾,既颉利可汗。当年在始毕可汗死的时候,阿史那什钵苾才十四岁(周岁),如今五年过去了,阿史那什钵苾已经长大成人,并且成为了东突厥的小可汗突利可汗。   随着年龄的增加,突利可汗想要夺回属于他父亲始毕可汗汗位的愿望越来越强烈。   阿史那什钵苾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年轻,又没有可以傲视突厥群雄的功绩,也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他不能发动任何反击,否则就会给颉利机会,除掉自己。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颉利可汗的汗位,越做越稳。特别是在这两年,颉利可汗国师步鹿根,为他东奔西走,东至高句丽、扶余、新罗、百济、西至西突厥、吐谷浑、吐蕃、以及极西之地拜占庭、萨珊帝国全部派出重要的使者,前来东突厥漠北王帐,参加会盟。   虽然,会盟事宜阿史那什钵苾没有资格参与,不过,阿史那什钵苾自从接纳了一个唐人以后,就把颉利可汗的王帐渗透成了筛子,很多机密要事,阿史那什钵苾都可以知道,包括,颉利每天晚上吃了多少饭,或者是与哪个侍妾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阿史那什钵苾都可以鹰信、快马,送到他的帐前。   当然,这次也不例外,阿史那什钵苾看完情报,喃喃自语道:“萨珊帝国、拜占庭帝国?这都是什么帝国,为什么关于他们的情报一片空白?”   阿史那什钵苾麾下始波罗(注,突厥官号之一,凡有十等……其勇健者谓之始波罗。)英贺弗撇了撇嘴,说道:“没准是颉利捏造出来糊弄我们的,这一套他们实在太拿手了。”   阿史那什钵苾轻轻摇头道:“不会,我们的细作亲眼看见他们使者,还有他们随行的护卫部队了,确实是军容鼎盛,纪律严明,而且装备精良,与唐军最精锐的部队不相上下。”   英贺弗不以为然的嚷嚷道:“就算他们装备精良又怎么如何,军容鼎盛那又怎么样?打仗靠的是刀弓……”   就在这时,帐中一个身披黑色斗篷,一脸狰狞疤痕的男子,沙哑着嗓子道:“颉利这次会盟一百多个部落与国家,可以纠集百万大军,若是从安东至西域,万里之地发起全线进攻,说不定还真能打败唐军,一旦让颉利战胜唐国,可汗若想夺回汗位,就更难了!”   阿史那什钵苾放下手里的信件,一脸苦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百多个国家和部落,哪有那么容易联合?说不定,谈上三年也谈不出结果!”   英贺弗咕哝道:“谈就谈吧,就算谈出结果,此时不同往日,唐国那有那么好对付,让他们碰得头破血流,岂不是更好?”   阿史那什钵苾皱着眉头道:“话是这样说,可是……我们若是破坏他们会盟?”   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候,那名身披斗篷的男子,若无其事的道:“可汗怎么阻止他们会合?”   阿史那什钵苾的眼神有些阴森的道:“汉人有句话讲,不患寡而患不均……昨天我安插在王帐里的细作,告诉我一些有趣的事情……他说,颉利将他的女儿阿史那珍云,分别许配给了吐蕃赞普以及萨珊帝国二王子为妻,一女二嫁,若是我们把这个消息……”   正在吃肉的贺英弗突然道:“颉利绝对不愁,他有一百多个女儿,一个部落许配一个,还有富裕……”   阿史那什钵苾愣住了,突厥的女子有名的更少,珍云,差不多就是满清时代格格的意思,颉利一百多个女儿,就是一百多个阿史那珍云。   黑衣人却笑道:“其实,可汗不是没有机会!”   阿史那什钵苾兴奋的道:“什么机会!”   黑衣人道:“他百盟百国,可汗何不南联大唐?”   阿史那什钵苾沉吟道:“我们突厥与大唐势成水火,难以共融?他们……”   黑衣人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与大唐此时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阿史那什钵苾一脸苦恼的道:“可是,本可汗与唐国素无往来?即使有心,恐怕也无力!”   黑衣人笑道:“这不是有老夫在吗?若是可汗有意,就请把一件可以证明可汗的信物交给老夫,老夫便可以按排人前往长安!”   阿史那什钵苾顿时大喜!   叶知秋一脸幽怨的望着宇文化及道:“某家跟着你远来突厥,看来就是最大的错误,你现在让我返回长安,就是借刀杀人!”   当初李元吉事败,宇文化及早在李元吉发动的时候,就已经收拾行囊,离开了齐王府。当韦挺带人包围齐王府的时候,直接扑了一个空。   事实上,以宇文化及的智商,很容易看出李元吉根本就没有半点成功的希望。   关陇贵族、世族门阀看似团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事实上到底还是一盘散沙。正所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宇文化及一番辛苦的布置,到底还是落了空。   在宇文化及逃出长安城的时候,他顺便将李世民的前百骑司长史叶知秋带到了东突厥。   叶知秋担心受怕的躲避着韦挺等人的搜捕,很愿意跟着宇文化及前往突厥,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宇文化及居然让他充当突利联合大唐的使者。   只要他到了长安,恐怕韦挺会把十八般酷刑,挨个使在他身上。   宇文化及一脸淡漠的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接受我的命令,要么全家老小,一个不留……”   宇文化及的语气杀气腾腾,这让叶知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正如宇文化及所说,他根本就没有选择,他可以不怕死,但是他们全家一个也别想活。在长安的时候,朝廷还会顾忌着祸不及家人的原则,可是,宇文化及绝对没有这个顾虑。   叶知秋叹了口气道:“宇文化及,你到底图什么?突利既使与大唐联合,对大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宇文化及淡淡的笑道:“我图什么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就好!”   叶知秋无奈的叹了口气,拿着宇文化及给他的金箭,一匹孤马,在百余名突厥武士的保护下,缓缓朝着南方走去。   这一百余名突厥武士,名为保护,其实更是监视他。   叶知秋实在想不通,宇文化及图什么。   房玄龄喝得大醉,吐得一塌糊涂,可是生活还得继续,房玄龄一觉醒来,打起精神,神采奕奕的前往政事堂。   房玄龄走进政事堂,发现众人早已等候在内。   房玄龄环视房间,不知道该坐在什么位置。   魏征见状起身,将房玄龄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杨恭仁清了清嗓子道:“现在开会。今日的第一件要务,便是漠北的突利可汗,与颉利可汗不睦,派人私下来到了长安,希望能够得到大唐的支持。诸位,我大唐该如何处置?”   魏征沉默着,房玄龄露出思忖之色。   杨恭仁望着魏征与房玄龄这两位新政事堂相国,板着脸说道:“今日有两位,新来的同僚,再次重申一下规矩,政事堂会议上的所有议题,都干涉军国重务,不可泄之于外,唤作“禁中语”,泄露禁中语,国法所不容。”   魏征和房玄龄郑重的朝杨恭仁拱手示意。   杨恭仁满意地点点头道:“咱们继续!”   甘露殿内,自从严法与裴寂死后,李渊也仿佛老了十几岁,精神头大不如从前。   不过,李建成到底不是李世民,他与李世民隔绝李渊往来不同,对于李渊的人身自由,并没有限制,不过外出必须有监门卫士兵的保护。   淮安郡王前来探望着李渊,看着李渊面色苍白,大吃一惊。   李渊郁郁寡欢的道:“神通,你来了?”   李神通道:“太上皇,神通刚弄到一个回鹘的杂耍艺人,技艺高超,明日要不要……带来给陛下表演一番?”   李渊道:“大郎那小子,是否又开始不安分,想打仗了?”   李神通大吃一惊道:“不可能,我什么风声也没听见,打谁?”   李渊指着窗外道:“那小子,召集了一群军中的官弁,每日在皇家内苑开课,给他们讲述临阵对敌的经验和策略,这不是要打仗的先兆么?”   其实,李渊的鼻子还是非常灵的。   李建成并不是单纯的为了打仗,而是发现唐军原来的军事制度居然有着极大的漏洞,在战场上拼命奋勇杀敌的功勋将士,很多拿到了可以官升三转军功的军功,却发现他们对于军阵之道,十窍通了九窃,一窍不通。   对于最基层的伙长、队正、甚至旅帅,影响不大。可是到了校尉级别,唐军中的校尉,相当于后世的营长级别,需要单独承担战术级别的任务,很多时候,需要指挥战术作战任务,这对军官的要求就多了许多。   陈应提出唐军将领因功升职,必须进行岗前培训,既进入大唐皇家军事学院进修,成绩合格后,方可委任实职。否则,只能享受勋爵。   特别是李建成在十六卫大军,挑选上百名校尉级别的将领进行考校,发现他们的能力,大都不足以担任现军职。   于是,太极宫的皇家内苑,就被李建成改成了大唐皇家军事学院,李建成亲自担任山长,陈应和李靖分别兼任祭酒。   当然,现在陈应既将北上,他只是挂名,李靖为兵部尚书,平时工作繁忙,大唐皇家军事学院真正的负责人是魏文忠,教习包括尉迟恭、秦琼、薛万彻、冯立、韦挺等将领。   大唐皇家军事学院的建立,就是可以批量生产合格的基层军官,就可以把唐军的战斗力,整体提高,而是不像现在这样,部队的战斗力,完全依靠将领本人的个人能力大小。   当然,大唐皇家军事学院的效果如何,还需要时间的检验。   李建成悄悄走进政事堂。   房玄龄正在发言。   魏征眼见李建成,正欲起身。   李建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站在门口聆听。   房玄龄侃侃而谈道:“诸位,朝廷支持突利可汗等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若是朝廷不出兵,突利可汗就算反了,最终也会被颉利可汗灭掉,若是朝廷出兵,兵员和粮饷,从哪里来?关中的灾荒,还没有完全过去,如今的大唐朝廷,还欠着大唐通利钱庄一屁股债,这个时候出兵,大唐打得起这一仗吗?”   政事堂里一片寂静。   魏征、杨恭仁、宇文士及、王珪等人,全都默然不语,凝眉沉思。   李建成走上前,打破沉默道:“大唐必须一战击破突厥,破其军,亡其国,这是已经制定下的既定战略……”   房玄龄挥袖打断李建成的发言道:“臣不是问陛下想要怎么打这一仗,也不是问陛下,想要把这一仗打成什么样?臣问的是,打这一仗,要消耗朝廷,多少人力物力,又能给朝廷,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李建成一怔道:“好处?难道没有好处,就不打仗了?”   房玄龄郑重的点点头道:“若是没有好处,任何战争,都是徒耗民力的昏君暴政。” 第四十八章 可汗到大唐的地界了   李建成的太阳穴便突突直跳,血压狂飙,喘息越来越粗重,牙齿越来越痒,眼睛越来越红,真恨不得抢过站殿武士的刀,一刀剁了房玄龄。   不过,看着房玄龄那张欠揍的脸,李建成愤愤的道:“自前朝大业末年,天下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乱起,乘乱而作,扰乱中原,屠城掠地。突厥大掠中原,劫财无数,掳掠汉女十万,夕则奸淫,旦则烹食,以汉为“羊”,杀之为粮。凡此种种,罄竹难书!突厥在朕登基的时候,南下攻掠安东、河北、凉州,这等奇耻大辱,若是不能洗刷掉,朕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突厥,朕一定要打。”   房玄龄凑到李建成身边,戟指李建成道:“陛下是否觉得,一个人的羞辱,比千万人的性命,和江山社稷的安危,更加重要呢?为了陛下的这点面子,有多少军中将士,将要把性命,丢在战场之上,又有多少妇人老幼,即将失去他们的亲人,陛下承诺,天下州郡免赋三年,如今连一年还没有到,陛下就要食言而肥了吗?”   李建成气得脑门上青筋暴露。   政事堂里的其他宰相们面面相觑。   李建成气咻咻的指着房玄龄道:“房玄龄,你是大唐的尚书右仆射,不是个满口铜臭的商人,无利不起早,仿佛打仗还是一件赚钱的买卖,不赚钱就不能打仗。突利如今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向咱们求援。这是出兵的大好时机。”   魏征不禁莞尔发笑。   魏征走到李建成身前,躬身道:“颉利很困难,陛下就不困难了吗?”   李建成毫不犹豫的道:“有突利作为内应,朕有八成的把握,能够打赢这一仗。”   房玄龄冷笑道:“八成把握,听上去好像不错。陛下,您现在不是太子,也不是大唐的左统军大都督……”   房玄龄道:“作为一个将军,只需要考虑那八成的胜利;但是作为一个天子,陛下您,需要考虑的是,那两成的失败,今日的大唐,承受得起那两成的失败吗?”   房玄龄还真不是无的放矢,更不是大放厥词,也不是危言耸听。   大唐此番因为精兵简政,裁撤老弱,得到了军中大部分将士。裁撤冗官,又得到了天下世族门阀。宗室降爵,又得到了宗室诸王。   现在的大唐表面上风静浪静,可是,实际上却暗流滚滚,如同干柴浇油,只要有一点火星,肯定会星火燎原。   当年,杨广在天下皆反的时候,如果可以放弃第二欠东征高句丽,天下各州府留下一百余万大军,那些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恐怕是哪儿凉快,就去哪儿待着。   此时,出兵突厥,胜了固然皆大欢喜,可是万一落败,后果定然像隋末一样,狼烟四起,天下四分五裂。   想到这里,李建成躬身朝着房玄龄深深一辑,道:“房玄龄的问题,朕确实拿不出答案,打这场仗,大唐无利可图。朕决定了,暂时搁置援助突利的议题。”   众人齐刷刷起身,朝李建成一稽道:“陛下圣明!”   李建成寡然无味地摆了摆手,索然离去。   漠北,一弯残月发散着淡淡的银色光辉,在云堆中穿行。地面上,本来就没有多少生气的大漠一片寂静,只有沙砾有气无力的反射着月光。   东突厥王庭的营地里,燃烧着无数堆篝火,将整个庞大的营地,照耀得亮如白昼。   此时,颉利可汗王帐正前方的空地上,搭建一个六丈高的高台。   高台上一名头戴着恶鬼面具,手拿着一个人类骸骨做成的法器,这个法器上有着九颗拳头大小的人类骷髅。   巫师一边举着法器手舞足蹈,一边吟唱着。。   众突厥人屏气敛息,望着巫师。   然而,随着巫师叽里呱啦的语言,渐渐变得疯狂起来。   巫师跪在地上,从高台上的痰盂中抓起一把白灰,撒在自己的头顶。   众突厥人也学着巫师的样子,抓起尘土撒在自己头上。   巫师拿出一柄小刀子,轻轻在额头正中的位置,划出一道血口子,然后拿着手指,蘸着鲜血,将鲜血抹在人类骷髅上面。   众突厥人也纷纷拿起小刀子,对准自己额头正中的位置,轻轻划出一道血口子,鲜血顺着伤口,潺潺而出。   突然,一名东突厥特勤将一份羊皮卷,递给颉利可汗。   颉利可汗打开观看,而后冷笑着扔到一边,冷笑道:“好啊,突利私通大唐。看起来,我的那位好侄子,不甘寂寞了。”   步鹿根顿首道:“突利这是在打大可汗宝座的主意,想借唐军帮忙。”   颉利可汗阴森地笑了笑道:“他们想得美。”   说着,颉利可汗陡然起来,扬手道:“吹号,命叶护、设汗王帐议事!”   颉利身边的号兵,马上拿起乌黑发亮的牛角号,放在嘴边吹起来。   随着呜咽的牛角号声响起,原本正在观看着突厥巫师举行祭祀的众突厥贵族们脸色大变。这是战争动员号,普通突厥将士不必理会,但是突厥设汗以上首领,特勤全部需要进入大帐议事。   很快突厥贵族们全部进入大帐。   大帐内,颉利可汗用刀鞘,敲敲羊皮墩子。   突厥长老们全都安静下来。   颉利道:“突利准备投靠李唐,本大可汗决定,消灭叛贼突利!”   四大叶护之莫何叶护道:“我们各部落的战马和牲畜损失惨重,到现在,那些牲灵们还没有恢复元气。如今还没过一年,怎么又要出征?”   一名设汗也道:“若是再开战,这个冬天,牲灵怕是都要冻死。   莫何叶护道:“牲灵们都死光了,人哪能活?”   众长老齐声附和。   颉利道:“突利,若是他带着李唐的人马,进攻定襄,进攻漠北,你们往哪里去?”   突厥贵族们依旧一脸不情不愿。   毕竟,他们不相信突利小可汗会投靠唐国,所谓的投降,恐怕是颉利的阴谋。   颉利可汗望着众人,不悦道:“这样,若是愿意跟着我出征的,都可以分到突利的草场和奴隶,得多得少,按照出力大小分。”   突厥贵族互相看看,陆续朝颉利可汗点头。   突厥是一个讲究实力为王的地方,他们更是利益至上。虽然突利是始毕可汗的儿子,然而,在利益面前,突利远不如实际的利益。   定襄地处定忻平原,四水环绕,相对中原膏腴之地来说,定襄还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相对而言,这里是北方比较富饶的地方了。   后隋朝廷就建在定襄,加上颉利可汗发现,把从各地抢来的汉人交给后隋管理,这些勤劳的隋朝遗民,在这里垦荒置田。   经过数年的发展,在定忻盆里这块面积堪堪两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硬是开垦足足两百万亩田地,每年可以获得两三百万石粮食的收成。   突利小可汗所部如今就驻扎在定襄。   在原本的历史上,唐朝比较弱势,颉利有恃无恐,把王帐立在定襄。可是在这个时空,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而是让突利可汗驻扎在定忻盆地。   距离突厥的粮食主产区,并不是给突利一个可以挥油水的地方,而是一旦唐朝与突厥发生战争,这里将是主战场。   突利移部之后,唐军突然出现就成了他最担心的问题。好在,宇文化及给他献计,让人联合大唐,避免了腹背受敌的被动局面。   突利对于北方将军山方向以及铁门关防御非常重视,当然一旦颉利动手,突利没有半分胜算。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提前预警,提前逃亡。   在铁门山十余里的一个面朝北方的岩洞里,一队突利麾下的斥候围睡在山洞里,燃烧着篝火,一边烤着肉,一边用铁锅煮着女乃汤。   原本正在熟睡的斥候们突然爬起来,掀起一大把湿泥盖在火塘上把火压熄,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凝神倾听。那十几名哨骑同样毫不犹豫的扔下了没喝完的茶汤,趴在地上,活像一群发现有猛兽正在逼近的猎人。   地面上的小石子微微颤动,这绝不是什么错觉。   斥侯头目压低声音说:“有大队骑兵正朝这边过来!”   “都听见了,怎么办?”   头目道:“上马,我们到那个缓坡去,那里看得远一些!”   众哨骑神情凝重,迅速收拾好东西翻身上马,一夹马腹,战马朝百步开外那个缓坡跑去。   缓坡并不高,也就百丈左右的样子,不过这一带地势平坦,有这么个制高点就能看出老远了。十几骑小心的分开灌木,爬上了缓坡,放眼眺望远处,看看到的情景让他们呆若木鸡。   火流!   数以万计的火把汇成的向定襄方向席卷而去的火流!   突厥骑兵人手一支火把,迎着夜风纵马疾行,那一支支火把静止的时候就像从天上坠落撒满一地的星辰,当它们移动的时候,则像是一条火焰形成的河流,那壮丽的画面,还有那冲天的杀气,让这些突利麾下哨骑都浑身发冷,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时候,这么多突厥骑兵蜂拥而来,显然不是什么好事,这是不把突利所部全部杀光,绝对不会罢休。   “咻咻咻……”还没来得及为这壮丽而恐怖的场面发出一声惊叹,利箭便破空而来了。突厥人是在战火中度过了整个青年期,个个都身经百战,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个缓坡的作用。为了确保大军主力调动的隐秘性,他们撒出了突利麾下多几十倍的哨骑,张开威力警戒幕,这股小小的哨骑正好撞上了他们的獠牙。   月色之下,二三十名剽悍的轻装突厥骑兵呼啸而来,强弓拉成满月,箭若联珠,射向占据了这个小小的制高点的突利军哨骑。他们箭法精准,而且劲道极足,当即就有三四名突利军哨骑被射中要害,惨叫着栽倒在地,痉挛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哨骑头目大叫道:“还击!”   可是话音刚刚落,一枚锋利的狼牙箭从他的嘴吧里射入,从后脑贯出……   十几名突利军哨骑忍受着蝗虫般飞来的利箭,用弓弩据地而射,射完两支箭,马上拔刀朝已经杀到面前了的突厥骑士扑去,与他们战作一团,这支小小的哨骑顷刻之间就被滚滚铁骑给淹没了……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太阳慢慢的从地平线后面升起。迎着初升的朝阳,将军山铁门关防线前沿处一座军寨中,突利麾下的守军看到一名身上血迹斑斑的哨骑骑着一匹同样浑身是伤的战马朝他们飞驰而来。   那匹战马口鼻都在喷着白沫,已经油尽灯枯了。他们赶紧打开寨门,让那哨骑进来。那哨骑冲到门口,战马突然悲嘶一声,仆倒在地,将马背上的骑士给颠了下去,摔得头破血流。在昏迷过去之前,这名骑士声音嘶哑,冲看傻了眼的守军叫:“快,点燃烽火,颉利大军杀过来了,足有十万人……”   这可怕的消息在军寨里引起了一阵骚动,负责整个军寨一切事务的小校怒吼:“赶紧把人抬下去救治!你,赶紧去点燃烽火!你,赶紧骑马到定襄去告知可汗,说颉利打过来了!其他人把寨门堵死,把擂木灰瓶都搬过来,快!”   很快,这个军寨的烽火被点燃,一道浓烟笔直的冲向天空,二三十里外都能看见。   接着,又一个军寨的烽火被点燃。一连串的军寨、烽火台在看到信号之后纷纷点燃了烽火,那一道道烟柱似的以金州为一直向着定襄蔓延。大约半个小时后,定襄城里的突利已经接着了这个可怕的消息。   几乎与此同时,突利也听到了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以及马蹄中隐隐传来:“莫要跑了突利……”   英贺弗朝着突利急道:“可汗,孩儿们顶不住,颉利的人马太多了。   突利脸色煞白:“快跑!”   英贺弗和一群侍卫架起突利,就亡命奔逃。   突利刚刚出城,大队的突厥军队也冲进定襄城。   颉利用突利的爵位赏赐众贵族,声称斩杀或生擒突利者,直接封小可汗。   看着突利的狼尾左燾出了定襄城,后面的突厥骑兵,马上分兵追击。   突利与众亲卫在前面奔跑,后方远处烟,尘滚滚,大队颉利的骑兵在苦苦追赶。   突利的马匹悲鸣着瘫软倒地。   周围的侍卫下马将突利搀扶起来,将突利扶上另一匹马。   突利继续夺路狂奔。   一旁道路上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赫然写着‘原仇县’字样。   满面尘土的突利和狼狈不堪的随从们带住马匹。   英贺弗惊喜地手指远处的原仇城道:“可汗,到大唐的地界了!”   突利策马上前,手搭凉棚眺望着远方。   两行热泪从突利脸颊上落下。   半个月后,突利率领百余残部,在唐军的护送下,抵到了长安城。   显德殿内,突利看到了李建成,他以膝盖为步,挪到李建成面前,嚎嚎大哭起来,一哭叫,一边道:“陛下,颉利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连娃娃都不放过,臣的子民,全都被他杀戮一空。颉利说了,他要统一草原,然后带领一百万铁骑,踏平中原。陛下,臣如今已是无家可归,还请陛下收留臣的部众。   李建成面色阴郁地坐在丹墀之上,一语不发。 第四十九章 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门下省政事堂,魏征、房玄龄、杨恭仁、宇文士及端坐一堂,李建成在陈应的提议下,任命李靖为兵部尚书、参知政事,进入政事堂。   这样以来,李建成的开元朝将李渊的武德朝政事堂,六大相国改为五大相国。   就在政事堂,就李建成收留突利展开讨论的时候。   李建成驾临政事堂,众相国向李建成参礼。   李建成摆摆手道:“朕今天就带了一个耳朵过来,你们继续!”   房玄龄咳嗽一声道:“收留突利,颉利会怎么想?”   杨恭仁淡淡的道:“他能怎么想,吃到嘴里的肥肉,突然少了一大块,颉利必定震怒。”   魏征凝眉道:“颉利进攻突利,咱们没有去救援,颉利必定会判断,咱们畏惧他。说不定,颉利还会派人,来长安索要突利。”   房玄龄道:“若是颉利来要人,咱们是给,还是不给?颉利没拿到人,说不定会南下报仇。”   李建成面无表情的盯着房玄龄道:“将突利可汗,交给颉利,能够给大唐,带来什么好处吗?”   众人一愣,而后面面相觑。   李建成冷笑一声道:“既然这么做,我们什么好处都捞不到,那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软弱可欺?”   说到这里,李建成平缓的语音突然转为暴怒的大吼道:“还是脑子不好使?”   房玄龄哑口无言。   李建成望着房玄龄吃憋的表情,心中非常痛快。   自从他登基以来,房玄龄就是一个喷子,李建成做什么事情,房玄龄都会喷他,特别是房玄龄利用大义,逼迫李建成做出让步,让李建成如同吃了一颗苍蝇一般恶心。   现在好了,李建成利用房玄龄的话来回怼他。   房玄龄沉默不语。   李建成接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世界上有一个大唐就够了。朕非但不会把突利交给颉利,而且还会重赏他,朕要封突利为大唐的北平郡王,驻幽州。”   当然,以安东大都护李世绩的能力,看死突利绝对没有半点问题。   李靖躬身道:“陛下英明!”   房玄龄却起身道:“陛下,与突厥开战,对于大唐有什么好处?”   李建成神情坚定地盯着房玄龄道:“一个被严重削弱了的突厥,本身就是大唐的利益,盛世的大唐,不需要一个强盛的草原部落邻国,对于大唐而言,死突厥,才是好突厥!”   魏征、杨恭仁、宇文士及惶然相顾。   魏征道:“陛下,尊于位而无德者黜,富于财而无义者刑;贱而好德者尊,贫而有义者荣。齐桓公,尚德以霸,秦二世,尚刑而亡,前车之鉴,陛下不可忘却。”   宇文士及急忙道:“陛下,魏相国说得对,君子握道而治,据德而行,席仁而立,杖义而强。如果一味追求王霸,于国家社稷,有害啊!”   杨恭仁连连点头。   房玄龄却一语不发地看着众人。   李建成发现房玄龄在保持沉默,语带挑衅的问道:“房玄龄,你为什么不说话?”   房玄龄郑重的道:“因为陛下说得对,臣无话可说。”   旁边坐着的相国们更是惊讶地盯着房玄龄。   宇文士及颇为不满地“哼”了一声道:“这是难道房玄龄能说出来的话吗?”   房玄龄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请问各位相国,何为仁?何为义?”   众人沉默,面面相觑。   房玄龄声色俱厉的道:“武德元年,大唐初立,时任东突厥可汗的始毕,亲自率领十五万大军,入攻并州,掳男女五千余口,又率骑兵十余万大掠朔州、进袭太原。武德二年,又进攻丰州、胜州、灵州,将丰州屠城白地。武德三年,阿史那咄苾又率领十万大军,配合刘武周,进攻河东,荼毒关中,百姓流离失所,千万人死于道左;自武德元年开始,至武德七年,东突厥几乎每年都会入寇大唐,当其时也,朝廷之仁义何在?”   房玄龄面向李建成,目光炯炯的道:“陛下,圣人的仁义,从来不是用来衡量人的品德的,那是用来治国的道理……”   李建成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房玄龄神情激动的道:“爱护那些拥戴你的人,守卫那些供养你的人,让所有支持你的人,都能够安居乐业,让所有威胁他们的人,都感受到你钢刀的力量,这就是朝廷的仁义。”李建成霍然站起身,死死地盯着房玄龄   杨恭仁惊讶而又兴奋地来回看着房玄龄和李建成。   两个人长久的对视,目光无比坚定。   李建成郑重的道:“与突厥的战争,绝非一蹴而就那么简单。突厥不是纸糊的狼,即使到现在,他们仍然随时可以拉出一支三十万人规模的骑兵,而且,颉利正在促成与周边诸部诸部的联合,这样的敌人,你我决不能轻视。”   魏征道:“咱们过犹不及,关陇到现在,还没摆脱大饥荒,无论从编练将士,到筹措粮秣,大唐都还没有做好,与突厥进行战略决战的准备。”   房玄龄冷笑道:“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   李建成接道:“我们与突厥,迟早要打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   房玄龄道:“陛下设想的决战是什么时间?”   李建成抱住胳膊的道:“明年的秋天。”   有一点,李建成没有说实话。大唐与突厥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陈应已经秘密北上,此时陪着李秀宁出入长安城,抛头露面的陈应,其实就是郭炳兮。这个郭炳兮是太原阳曲人,与陈应长像极为相似,身材几乎一般无二。如果加上何月儿的易容术,即使是李秀宁本人,也难以分清真假。   陈应听说李建成给他找了这么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替身,心中甚是担忧。李建成考虑的比陈应周全,现在郭炳兮阉割后,供职仁寿宫,内侍省司宫。   杨恭仁疑惑的问道:“明年秋天?”   李建成道:“对,在决战之前,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增强自己的力量。”   李靖点头道:“与此同时,想尽一切办法,削弱突厥的力量。”   李建成看向众人道:“诸位相公,都读过孙子兵法。”   房玄龄淡淡的道:“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李建成点头头道:“对,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诱使突厥大军,在不正确的时间、不正确的地点,以不正确的形式,采取大规模的,不正确的军事行动。”   房玄龄突然恍然大悟,不无惊讶的看着李建成道:“颉利与突利的内杠,也是我们促成的?”   李建成点点头道:“正是!”   李建成微笑道:“突利才是突厥始毕可汗真正的继承人,处罗和颉利两可汗,皆是夺位自为。”   房玄龄恍然。   李建成道:“突厥王庭牙帐,早就兄弟阋墙,我们不过是因缘际会,顺水推舟而已。”   李建成看着房玄龄,突然问:“你可知道叶知秋?”   房玄龄匆匆点头,李建成百骑司长史,长孙无忌之下第二人,房玄龄不可能不知道。   房玄龄突然脸色大变,怪不得李世民会失败,难道说叶知秋就是李建成的人?   李建成冷笑道:“此人乃是前秦王府属官,北投突厥,此人学的,与杜淹一样,乃是法家王霸之学。”   李建成说着,别有深意的看着房玄龄笑。   事实上,并不止叶知秋、杜淹,包括魏征、房玄龄他们都是学习法家王霸之学!”   有些事情,不方便公布。   那就是,宇文化及在事败后,逃出长安城,也是陈应授意的。他的目的就是分划东突厥,事实上,不止是分化了突利,还是薛延陀部的夷男可汗。   魏征道:“可以说,突利与颉利的反目成仇,叶知秋在其中,作用不小。”   李建成等人会心的相视而笑。   漠北,东突厥可汗王帐中。   颉利与义成公主对坐在羊毛毡上,下首则是坐着无数各部各国的使者。王帐中央巨大的地毯上,十数名衣着暴露的萨珊帝国(波斯)美女,一边咿咿呀呀唱着歌,一边热情奔放的舞蹈。   一名突厥特勤信使,将一卷牛皮纸,递给颉利。   颉利打开牛皮纸阅读。   颉利放下牛皮纸,用阴冷的眼神盯着这名信使道:“突利居然跑到长安,去舔李建成的靴子?”   义成公主发现颉利脸色不善,就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颉利道:“突利跑到了长安!”   信使一脸诚惶诚恐道:“回禀可敦,李建成让突利,当什么北平郡王,驻节幽州。   义成公主一愣,疑惑的道:“可汗,那不是罗艺的爵位么?唐人这是在挑衅。”   事实上,罗艺此时并没有像历史反叛,而是代替薛万彻成了泾州大总管,依旧封为燕国王,与杜伏威一样,享受亲王爵。   李建成在削减宗室爵位的时候,并没有削减罗艺与杜伏威,他想要形成定例,大唐可以敕封异姓亲王。   无论杜伏威也好,罗艺也罢,只是名,没有实权了。   颉利面露狰狞之色,将牛皮纸拧成麻花道:“吹号,召集各部特勤。”   看着颉利脸色不善,各部各国使节代表纷纷告辞。   时间不长,各国使节离开,各部特勤、设汗款款而入。   看着众勋贵到齐,颉利杀气腾腾地用刀鞘敲打着羊皮敦子道:“突利应该变成马粪,埋在外面的草地里,而不是呆在长安城里,当什么北平郡王。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背叛我,应该是什么下场!”   突爵设汗属尼施道:“尊敬的可汗,您的震怒,即使是天神也能感觉到。可是,天神忘记带走干旱和冰雪,我们的牲畜,已经有一半渴死、冻死,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颉利愤怒地手指帐外道:“唐朝人也在遭受干旱,他们也没有粮食,可是他们的皇帝,居然两面三刀,难道我们可以忍受吗?不管什么人,都可以冒犯狼的子孙?”   执失思力道:“尊敬的可汗,突利已经为他的愚蠢和背叛付出了代价,他现在,就像一条失去了眼睛和牙齿的野狼,我们没有必要再为他付出不必要的代价。”   颉利眼睛通红地看着众人。   颉利更加愤怒地用刀鞘敲打着羊皮敦子道:“你们这群瞎眼的老鼠,只看到草丛里的鹌鹑,却看不见天上的老鹰。”   一众长老神色难看的对视着。   颉利接着道:“大唐就是我们突厥最大的敌人,草原各部,不需要一个强盛的大唐。他们还在太原的时候,连条野狗都能咬死他们,可是现在,他们居然胆敢庇护突利。我在几年前,已经犯下了愚蠢的错误,在长安城下,我们突厥人已经捏住了大唐的嗓子,那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就像一只垂死的骆驼,只要用刀背,狠狠一敲,这只骆驼就算不死,它也永远跑不起来。可是,突利背叛了突厥,他用谎言蒙蔽住我的双眼。”   属尼施道:“:尊敬的可汗,我们也并没有反对您向大唐开战,但是,能否等到明年秋天呢?”   颉利咆哮道:“你们的耳朵没有聋,眼睛没有瞎,大唐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从一只跳蚤,变成了一只老虎,他们曾在五年时间里,连续进行了六次国战,消灭的军队数量,比我们所有突厥人,加起来还要多。如果再让他们发展一年的时间,我们突厥人,就再也没有机会包围长安,甚至没有机会,越过那条破烂的长城。”   执失思力道:“可是,大唐再强大,他们也只敢躲在坚固的城墙里面。”   颉利挥舞着战刀吼道:“这就是我颉利可汗,将要做的事情。大唐能够做到的,草原上狼的子孙,一样能够做到,我们不应该仅仅满足于做草原大漠之主,大唐广袤的国土,就是我们未来的牧场;大唐繁盛的人丁,就是我们——未来的奴隶……”   颉利坐在虎皮榻上,目送突厥长老们走出牙帐。   义成公主冷眼看着众人离开牙帐,独自走到颉利旁边道:“可汗,跟这些只会叫唤的老骆驼,有什么可商量的。”   颉利可汗瞥了义成公主一眼道:“我的可敦,一只狼,是咬不死野牛的。”   义成公主道:“可汗,我有一个建议……”   颉利望着义成公主道:“说!”   义成公主道:“可汗,我们可以在各部中,挑选精锐的儿郎,人数不用多,一万人即可。我带着这支部队,绕过唐军严密守卫的关隘,去关中牧马。”   义成公主越说越激动,接着道:“关中是大唐最重要的腹地,我们到那里,杀光男人,抢光粮食,烧光村落,让大唐接着闹饥荒,让他们永远爬不起来。”   颉利坐在虎皮榻上,一言不发地捋着胡须。   义成公主拍着胸脯道:“可汗,我愿意用脑袋担保。”   颉利目光闪烁,沉默半响叹了口气道:“我的可敦,那帮家伙不是瘸腿的老骆驼,他们都是狐狸。狐狸!你知道吗?”   义成公主道:“可汗?”   颉利狠狠地咬着牙道:“他们每个人的帐篷里,都塞满了唐朝皇帝送来的丝绸和瓷器,所以他们不愿意去南方。我的儿郎们在流血,他们却用鲜血,来酿造美酒。他们在等我,等我瘸腿了,眼瞎了,然后,找一个温驯的鹧鸪,坐在这里取代我。”   义成公主道:“可汗,谁敢把爪子伸过来,我会亲手砍断它。   颉利摇摇头道:“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你不可能时刻睁着眼睛。只有撵着这帮老狐狸,一起南下,去攻打长安,让大唐的皇帝明白,这就是一群养不熟的野狼。你明白了么?” 第五十章 家有诤子不败其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   丰州城,张长逊站在城头上,遥望北方。   连日来,他的眼皮一直在跳。有道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关键是,张长逊是左右眼一起跳。   突然间,一阵狂风吹来。   张长逊闻到了空气中的马粪味道。   草原上突然掀起了一股狂澜,无数突厥骑兵从丘陵后面,从草甸子中冒了出来,挥舞着手中的骑弓,汇成一股可怕的洪流,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呐喊声,或者吹着天鹅哨,漫山遍野的朝丰州席卷而来!   他们的兵力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整片漠南草原都被他们的身影所塞满,马蹄扬起的沙尘遮住了天空,张长逊的担心一下子变成了现实!   蹄声滚雷般隆隆震响,大地剧烈震动,让人站不住脚。   号角连绵,烟尘冲天,数以万计的突厥骑兵呼啸而来。   丰州城城墙上的唐军将士,无不骇然对视,面色发白。他们也料到突厥会进攻丰州城,但做梦都没有想到为了对付他们这区区一千两百人,敌军竟然集结起了十数万大军万人!   数万万人马,在大草原上是一个比较吓人的数字。曾在雁门关包围杨广的突厥骑兵,其实也就十数万骑兵。   现在他们这区区一千二百人,居然享受到杨广的待遇,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突厥骑兵倒没有搞什么劝降之类的把戏,丰州孤悬在黄河之北,大漠之南,如果要降,恐怕就降了,也轮不到现在。   众突厥骑兵奔向丰州城,一边纵马狂奔,一边搭弓射箭。   密集的箭雨连成一片,精锐的突厥骑兵,他们箭法精准,能骑在飞驰的战马背上一箭射中远处一只野兔,他们当中的佼佼者甚至能一箭将天空中盘旋的大雕给射下来,让他们射城墙上的唐军士兵,固定的靶子,那根本就不在话下,弹指之间。   可是,唐军将士们马上将身子缩在城墙的垛口后面,箭雨就扫向丰州城,丰州城马上就了特大号刺猬。   但是,城墙不是野兔,也不是大雕,用黄土煮熟后,夯实而成的城墙,坚硬似铁,箭镞插在城墙上,不过寸余。狂风一吹,掉落一地箭镞。   眼看着射出几万只箭,连一名丰州城上的唐军将士被没有射死。   领军的突厥将领疯狂的大吼道:“进攻……进攻……攻进城去,杀他们个鸡犬不留!”   突厥军将士齐齐发出一声呐喊,纷纷跳下战马,弓箭手在前,刀盾手在后,朝城墙缓缓压了过来。   张长逊望着突厥人扛着的云梯,微微点头道:“这帮笨蛋总算有点长进了。”   突厥人攻城既没有火力支援也没有作多波次攻击的打算,都是一窝蜂的涌上来蚁附攻城,被打退后又一窝蜂的退回去,现在学聪明了,知道要用弓箭手射住阵脚,掩护部队攻城了……   当数千名突厥人,徒步推进到离城墙还有五十步之遥的时候,城垛后面就探出了一具具强弩,绞弦特有的令人牙酸的声响连成的片,接着……   噔噔噔噔……金属颤音连成一片,长仅一尺半的弩箭破空而来,钉在盾牌上噗噗作响。   为了防住唐军将士手中的强弩,突厥特意赶制出长一米二,宽四十厘米的重型盾牌,表面还蒙了一层牛皮,重达二十斤,举在手里很费力气,所以那些盾兵一般都是能不举盾就尽量不举盾。   可是唐军的强弩太可怕了,即便是从五十步外射来的弩箭,也能射穿牛皮,深深的钉入盾牌,甚至将盾牌射穿,把盾兵举手的手钉在上面。一轮弩箭过来,盾兵中间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要么是被射穿盾牌的箭扎伤了手臂,要么是被弩箭射中腿部或者头部,盾墙顿时就出现了好些缺口。   突厥军将士咬紧牙关,硬着头皮继续向前推进。   城墙上唐军将士的弩箭一刻不停的倾泄着,谁也不知道这帮该死的唐军将士到底储备了多少弩箭……   弩箭其实也没有准备多少,整个丰州城大约勉强够三十万支,平均分摊下来人均不到一百只,这对于攻城的突厥士兵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可怕噩梦。   突厥骑兵射出的利箭让大地变得昏暗,阳光都被遮住了!唐军士兵毫不示弱,拉弩机将锋利的箭镞抛射过去,流矢交坠,人仰马翻。   就交换比而言,唐军将士占了极大便宜,他们有城墙上的女儿墙可以遮挡,女儿墙的坚固城墙,就连八牛弩也需要数箭,同时命中一点,才有可能射穿。对于突厥人普遍只七斗拉力的骑弓来说,就像蚂蚁啃大象。   当然,既使是唐军将士身射击时,他们的钢盔和胸甲承受住了突厥箭镞的考验,五十米距离对射,突厥士兵射出的利箭没有一支能够射穿头盔和胸甲对他们造成致命伤害的,而他们射出的点钢箭镞却可以轻松愉快的贯穿突厥将士骑的头盔、皮甲。   弩是个好东西,非常容易上手。它是采取直线瞄准的方式,唐军将士玩了这么久,都玩出花来了,每一波弩箭倾泄下去,必然有不少突厥将士面门或者咽喉中箭,滚落在地,然后被无数双大脚狠狠踏过,登时就变成了一团肉酱。   唐军将士把三段连射玩得出神入化,弩箭一波接着一波射下,在翻涌的人潮中溅起星星点点的血花,惨叫声震天动地,鬼才知道有多少人被射死,有多少人被射伤!   当然,这个弩机三段连射,与火枪三段连射并不一样。而是一名弩手在前面射击,两名士兵,或多名民夫,避在后面专门为弩机装填弩箭,用力上弦。   手持弩机的唐军射手们,只需要把上弦的弩机,瞄准敌人,扣动机括,就可以完成射杀。   原本射速较慢的弩机,居然被唐军将士射出了弓箭的效果。   进攻了将近一个时辰,突厥人发起的三起进攻,全部被打退。   突厥前锋大将阿史那社尔,暗暗感觉不妙。他的从出师到现在,都没了将近五千人马,早就伤筋动骨了,而丰州城没有半点动摇的迹象,就算他最终能拿下丰州城,代价也会惨痛到让他失声痛哭的地步!   但是现在他不死磕行吗?折损了这么多勇士,如果不攻了,他的声望该受到何等沉重的打击?以后还能不能带得动这支部队都是问题!   就在这时,阿史那社尔摆摆手道:“把那几个拜占庭人叫过来!”   突厥人不擅长攻城,这是举世皆知的事情。可是同样,在这个世界上,擅长攻守之道的并非只有华夏人。同样的,位于拜占庭帝国,却是一个拥有着璀璨文明的帝国。可以说,这是罗马帝国最后的余晖。   拜占庭帝国为了抵抗萨珊帝国的威胁,曾与西突厥帝国联合(《西行记》、唐杜环著),当时西突厥曾因不擅长攻城,而止步于萨珊帝国呼罗珊地区。拜占庭帝国就派出优秀的指挥官,负责指挥西突厥人。   颉利的这次会盟,其实也是在各个方向进行互补。颉利派出一特勤为首,一千余名突厥优秀的将士,负责提高拜占庭帝国的骑兵战斗力。而拜占庭派出的执政官卡西利·巴尔西。   巴尔西家族,也是相当于唐朝的世族门阀之一。后来的马其顿帝国就是巴尔西家族建立的。   随着卡西利·巴尔西接替阿史那·社尔的指挥,突厥军队的进攻方式变得有条不紊起来,数十上百辆被改装过的高车,像坦克一样,缓缓靠近丰州城。   面前厚达五寸的包裹着牛皮的护盾,唐军的弓弩,无法对高车后面的突厥人造成任何杀伤,而高车却缓缓靠近丰州城的城墙。   张长逊的脸变得非常难看,这种高达六尺的高车,靠近城墙后,后面的突厥人马车将土石塞进高车底部与高车上,很多就形成一道六尺高的土台。   随着越来越多的高车缓缓靠近丰州城,一道超过十丈宽的缓缓正在渐渐形成。   “张总管,现在怎么办啊!?”有人在冲张长逊大吼。   张长逊苦笑道:“还能怎么办?死战到底吧!”   周围的将士,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张长逊笑容更加苦涩,他缓缓道:“别想着投降的事情了,陛下待我们不薄,我们不能这么狼心狗肺……再说,你以为突厥会放过我们吗?不,他们会把我们斩尽杀绝!”   越来越多的高车堆积在丰州城下,缓坡快速形成。   一旦缓坡形成,突厥骑兵就可以骑着战马,直接冲上丰州城。   张长逊道:“点燃狼烟死战到底!”   长安城门下省,一名传信校尉,急促地叩响门环。   一名值守的书令史,揉着惺忪睡眼打开房门。   传信校尉扬了扬手中的急信,急道:“边关急报,今晚是哪位相公值守?   书令史躬身道:“是玄龄相国”   书令史忙不迭,将传信校尉请进来,然后,快步跑向后堂。   片刻功夫之后,房玄龄步履匆匆地,走进大堂。   传信校尉将急件,递给魏征。   房玄龄边拆开急件,边问询传信校尉道:“你出发的时候,边关气候如何?”   传信校尉道:“启禀房公,按说往年这个时候,早已该转凉,现在却热得很,已经有个把月,没下雨了。”   房玄龄点点头道:“去,着人抄送陛下和诸位相国。”   书令史拿着急件快步离去。   显德殿内,李靖向李建成汇报道:“兵部已经列出,明年年底,国战需要投入兵力的估算。   李建成赶忙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   李靖道:“大唐最少要动员,三十万或五十万大军,其中,骑兵兵力,要达到十万人上下,然而以大唐的国力,到开元二年年底,最多也只能集结起十万大军出征,其中,骑兵兵力,不超过三万人……”   李建成眉头深锁。   魏征却道:“陛下虽然已经下诏,要关中各地养马,但是,因为灾荒,还没有完全过去,马政的效果,一时半刻还看不到……”   就在这时,房玄龄突然进来,打断了众人的发言道:“不对,兵部的算法有误……   李建成等人齐刷刷的扭头,望向房玄龄。   房玄龄道:“如果选择夏天,或者秋天进行这场战争,那么确实需要三十万到五十万大军;但是如果,将开战的时间,选择在冬天,或者春天……”   李建成眼中霍的亮起了光。   房玄龄边思索边道:“那么十万大军足矣;如果天公作美,让漠北,再下一场大雪,那么大唐,只需要五万兵力,就可以平灭突厥,其中,骑兵兵力,有五千人足矣。”   李建成拍案而起道:“不错,一场大雪,足以抵得十万大军。”   杨恭仁道:“相比牛,漠北的羊繁殖要快一些,好的品种,能一年产两胎,一般能两年三胎,若是草料充足,一年半,便能增加一倍数量。”   房玄龄道:“现在颉利的羊群数量还算充足,只要他愿意休养生息两年,至少突厥人不缺羊奶吃了。”   杨恭仁道:“他们今年的粮食已经绝收。”   李建成点点头道:“颉利驱使被他掳到漠北的汉家子民给他种地,这些人,大约有一百五十万。”   李靖将厚厚一摞文牍递给魏征道:“这是兵部,以及郑元寿他们,从漠北收集的突厥牛羊牲畜和马匹统计,最上面是总的统计。”   魏征拿起最上面的统计表,快速扫了一遍,惊讶道:“突厥人的马匹,损耗的这么厉害?我记得武德七年时,光突利麾下部落的马匹数量,就不止这个数。”   李靖点点头道:“连续三年征战,再加上这两年冬季的大雪灾,突厥人就是家底再厚实,也经不住这么折腾。颉利现在拼命敲诈薛延陀、奚、霫、契丹等部,所以才引发这些部落叛乱。   魏征感慨地掂量着厚厚的文牍道:“兵部和鸿胪寺辛苦啊,若能打败突厥,他们也要记上功劳。”   一名中书通事舍人欲走进政事堂,却被守在门口的李安俨拦住道:“相公们在会议。”   通事舍人一稽道:“鸿胪寺的使臣,刚带来了薛延陀部的消息。”   李建成收留了突利,又册封他为北平郡王,这让夷男看到了希望,毕竟参与会盟,东突厥的消耗越来越大,参与会盟的代表不下三万人,这些人必须招待好。   颉利压榨薛延陀的结果,就是让夷男可汗准备效仿突利,投降李唐朝廷。   众相国们看了看通事舍人拿来的降表,魏征突然道:“陛下打算如何应对薛延陀的请求?”   李建成道:“朕答应夷男,朕要派使臣,大张旗鼓去册封。”   宇文士及点头道:“颉利若是得知此事,必然出兵平叛。”   李建成笑道:“朕就是要让他,得不到片刻喘息。”   房玄龄道:“若是照现在的策略走下去,到明年年底,大唐的国力就能恢复过来……”   魏征笑道:“而那时候的突厥却是最虚弱……”   李建成冷笑道:“此消彼长,明年年底,便是两国决战之期。”   房玄龄却道:“陛下,切莫得意,淝水之前的苻坚,赤壁之前曹孟德……前车之鉴……”   李建成道:“家有诤子,不败其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房玄龄就是朕的诤臣!”   众人齐齐看着房玄龄。   房玄龄眯着眼,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道:“陛下,您夸奖臣,臣该说的话,也还是会说。   李建成一下子垮下脸。   其他人极力忍着大笑的冲动。   房玄龄散朝后,乘车回到家门前。就在这时,房玄龄看到胡同口站着的高士廉。   房玄龄走下马车,与高士廉并肩站在一起。   房玄龄请高高士廉进府。   高士廉却摇摇头道:“不了,我还有其他事!”   房玄龄皱起眉头道:“什么事?”   高士廉道:“听说今天陛下在政事堂,夸赞你是诤臣?”   房玄龄点点头。   高士廉叹口气道:“玄龄,身为诤臣,固然是一份殊荣,但这证明,你平日里说的不中听的话太多了,陛下听到你说话,就心生反感。”   房玄龄点头:“我有自知之明。”   高士廉苦笑道:“如今毕竟不是先秦王在位,玄龄兄,还是收敛一点吧!”   房玄龄淡淡点头,笑而不语。 第五十一章 率军攻打统万城   锋利的弯刀,重重的砍在张长逊的胸前,坚固的明光铠甲,为他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虽然弯刀没有破开重甲,可是张长逊依旧脑袋胸口发闷,头昏眼花。   血——   放眼四处,到处都是一片血红。   张长逊深吸一口气,死死的握住手中的横刀,朝着蜂拥而来的突厥将士大吼道:“来啊……突厥的狼崽子们……耶耶张长逊……”   望着城墙上,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张长逊,已及不到八百唐军将士。阿史那·社尔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笑容。   只是观战的拜占庭执政官卡西利·巴尔西却没有阿史那·社尔那么轻松,反而担忧之色更浓。   丰州之战,相对拜占庭帝国而言,其实只能算战术级别的作战任务。像丰州城这样小的城堡,在拜占庭帝国,没有一千座,至少也有八百座。凭心而论,如果让拜占庭帝国的一个罗马军团(标准罗马军团下辖十个大队,四千五百人至六千人之间),面对同等规模的突厥人进攻,恐怕他们坚持不了三个时辰。   然而,丰州城的唐军却坚持了足足四天。当缓坡建好的时候,唐军在城墙上把滚木放下来,每一根滚木,总能带走数十或上百名突厥将士的性命。当丰州城城墙上的储备的滚木耗尽的时候,唐军将士仍旧没有放弃。   他们把房梁拆掉,锯成一丈两尺长,然后用四五根房梁捆绑在一起,中间塞着细小的木桩,然后依旧像滚木一样,对突厥进攻部队予以严重的挫伤。   短短四天功夫,突厥阿史那·社尔所部付出了八千余人马阵亡,超过五千余人伤残的代价,这才耗尽了唐军的滚木,以及火油。   现在,突厥人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阿史那·社尔一脸轻松的望着卡西利·巴尔西笑道:“最多还有半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坐在丰州城里喝酒了!”   卡西利·巴尔西狐疑的问道:“听说唐国像丰州这样的城堡还有很多!”   “不错!”阿史那·社尔点点头道:“唐国共有三百六十七个像丰州这样军州!”   听到这话,卡西利·巴尔西的脸色更加难看,简单的数学问题难不倒他,三百六十七个军州,按照每一个付出多达上万人伤亡为代价。   恐怕,到那个时期,突厥人就已经死绝了。   卡西利·巴尔西脑袋中不自觉的浮现他对唐国的记忆,在拜占庭帝国的典籍中,详细记录了这个曾经与辉煌罗马帝国并存与世界上的四大超级大国。当初贵霜帝国就是被嚈哒人击败,然后被萨珊帝国取代。   据典籍记载嚈哒帝国就是被华夏打败的一支游牧民族,他们也是华夏国的手下败将,可是这个手下拜将,居然把当世四大超级大国干掉一对!   就在这时,城墙上爆发出巨大的呼声。   只见城墙上出现了不少援军,但是这些援军,全部都是城内的百姓,甚至连青壮年女人,也拿着武器与突厥人拼命。   每当一名唐国女人被突厥人杀死,阿史那·社尔就露出一脸惋惜的神情,喃喃的道:“太可惜了,唐国女人的妙处,简直妙不可言,尊贵的执政官阁下,等本汗打下丰州城,送给十名唐女……”   就在这个时候,轰轰轰……   大地震动的声音响起。   阿史那·社尔循声望去,只见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一条黑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黑线越来越大,越来越粗。   慢慢的,这股黑色的浪潮越来越近,他们都可以看得清楚这支军队的尊容。   这支大军一色的黑色铠甲,最前面的是五百余名剽悍的哨骑,马上骑兵全凭双腿控马,显示不逊于突厥骑士的骑术。   后面是一千五百余名挺着长枪的骑兵,手中的钩镰枪,黝黑的枪刃,居然接近三尺长。这种枪身槊头的钩镰枪,让人看着就蛋疼。   阿史那·社尔的脸变成极为难看。   这副装备的军队,天底下只有一号,那就是大唐骠骑大将军陈应的嫡系部曲。   陈应看了看前方那成堆的尸体和唐军将士在城墙上浴血拼杀,以及在滚滚浓烟中若隐若现的唐军战旗,就松了一口大气,说:“谢天谢地,总算没来晚!”   身边的灵州总管杨则同样如释重负道:“城没有破,我军主力还在,谢天谢地!”   城墙上原本心存死志的张长逊望着远处飘扬的大燾,他兴奋的大吼道:“将士们,咱们的援军来了,把突厥的狼崽子们赶下去!”   丰州城的唐军将士绝处逢生,他们从胸腔里发出骇人的怒吼,抢起横刀,挺起枪矛,朝着城墙上涌现的突厥军队将士,就是一个绝地突击。   在噼里啪啦的箭雨和凄厉的惨叫声中,突厥军队将士被唐军将士杀得节节败退。被杀得东歪西倒的突厥将士,惊骇地看着这些杀疯了的家伙从城墙上,顺着缓坡冲下来,下一秒,他们的头颅脱离了脖子,打着旋飞了出去……刚才突厥军队的冲锋势如破竹,打得唐军将毫无还手之力,现在唐军将士同样势如破竹,只是这次被破的一方换成了突厥军队。   阿史那·社尔愤怒地把马鞭掷在地上,他知道,攻克丰州城的企图破灭了。   唐军将士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而是停下来。开始旁若无人的整队。丰州城下的突厥将士看到这一幕,肺都气炸了。   卡西利·巴尔西目光紧盯着战意昂扬的唐军定远军。定远军是陈应在武德二年任灵州大总管时,组建的精锐。在卡西利·巴尔西眼中,这确实是一支少有的精锐,装备之精良,士气之高昂,远远超越了他以前遇到的任何对手。恐怕萨珊帝国最精锐的护教军大概能跟他们比一比了。   定远军将士翻身下马,迅速组成方阵。顶在最前面的是三排弓弩手,后面是一排枪矛手、盾牌手,很快就形成一道刺猬阵。定远军枪骑兵从两翼后退,看样子是准备拉开距离冲锋的,一系列的战术调动来得非常流畅,行云流水一般,也不知道是经过了几千几万次训练了。   丰州之战,让卡西利·巴尔西见识到了唐军将士的顽强与坚韧,现在他又看到了唐军精锐的野战部队。   明明这些步兵不过两千余人,加上后面赶来的步兵,也不过五六千人。可是突厥人为什么脸色大变,而且周围响起格格,牙齿发颤的声音?   卡西利·巴尔西很奇怪,这种太不合常理了。   只是,卡西利·巴尔西并不知道,突厥人不怕唐军,同等数量的突厥人打不过唐军,可是数量多的情况下,还是有机会胜利的。只是陈应麾下的军队,全部都是怪胎,他们最擅长的就是以多打少。   陈应一路从长安城轻装简从,原本准备率领定远军直接把统万城给拿下来,可是没有等到陈应率领抵达统万城,就得到丰州遭遇了突厥答布叶护可汗阿史那·社尔进攻丰州。   丰州几乎是大唐的军镇,除了全部将士,就是将士家眷,普通百姓没有几个,只要个别大胆的商人在这里活动。   不过,面对阿史那·社尔的进攻,张长逊还真不是对手。无奈之下,陈应只好临时改变计划,率领定远军渡过黄河北上,来到丰州城下。   看着部队整队完成,陈应提起横刀向前一辟,大吼道:“老规矩,给本大将军碾死这帮傻逼!”   一千五百余名定远军钩镰枪骑兵齐齐发出一声暴烈的怒吼,放平钩镰枪,策动战马,如同一股黑色飓风,朝突厥军团阵前直直冲过去。   与此同时,浑厚的战鼓声也开始敲响。   戈矛甲士斜斜举着戈矛,一路小跑向前冲去。事实上,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钩镰枪骑兵在前冲锋,把敌人的队形搅乱,而步兵则是上去收割人头。   卡西利·巴尔西望着蜂拥而来的黑色浪潮,简直是目瞪口呆。   他下意识的想到唐军疯了,全部都疯了。如果从部队总数上看,突厥此时仍有四万将士出头,而对面的骑兵却不足两千。   以一打二十。   除非脑袋不正常,否则打仗根本就没有这样打的。   然而,此时定远军将士就像疯子一样,眼都不眨一下就一头扎了进去。   卡西利·巴尔西眼珠子差点就掉到了地上:“就……就这样冲上去?不要命了?   可是突厥人却脸色大变,那种怪异的钩镰枪让他们吃够了苦头。可是定远军钩镰枪骑兵如风驰电掣般席卷而来。   他们有的调转马头就跑,有的举起弓箭朝着定远军钩镰枪骑兵倾泄箭雨。   不过,没有任何意外的发生。他们手中的劣质骑弓,射在定远军将士的身上,马上像马蜂蜇一下,更多的则是直接滑落在地上,可是定远军钩镰枪骑兵此时,已经连人带马撞到了他们面前。   四米多长的钩镰枪轻轻松松的戳穿他们的身体,将他们挑下马来。重要的是,这股黑色骇浪锐不可挡,不知道多少突厥勇士被他们的长枪刺中,前胸入后胸出,撞进唐军军骑兵阵列里的蒙古骑士,几乎无一幸免!   然而此时,这些在马背上长大的突厥骑兵根本就控制不住战马,疯狂的战马要么径直朝己方军阵冲去,要么朝枪骑兵形成的骑兵墙冲去,反正不管往哪边冲,他们都只有被穿在枪尖上的份!冒着零星射来的利箭,钩镰枪枪骑兵不费吹灰之力便撞翻他们。   滚滚铁骑锋芒直指阿史那·社尔的那名狼尾大燾。   只是一个回合,突厥骑兵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人喊马嘶,乱作一团。突厥将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唐军骑兵潮水般倒卷过来,而突厥勇士草芥般被扫得东倒西歪,只觉得天旋地转。   “上帝啊!”卡西利·巴尔西感觉怀疑人生了,唐军这是什么活见鬼的打法,居然能在骑战中占据绝对优势!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阿史那·社尔的战马也受了惊,又踢又跳,好几名亲兵都拽不住。一名突厥将领看见钩镰枪枪骑兵已经如山如墙的冲撞而来,不禁肝胆俱裂,嘶声狂叫:“保护可汗,保护可汗!”   可是此时阿史那·社尔的大军完全乱了阵脚,根本就无法以形成有效的防线了,喊也白喊。   万幸的是,阿史那·社尔身边还有一批亲兵,这些亲兵都是阿史那家族的年轻子弟组成的,他们直到此时仍然保持清醒,见状纷纷一剑刺死失控的战马,然后列队,最前面的人手持巨盾半跪在地,准备承受最为疯狂的冲击,后面的人将长矛架在盾手的肩膀,矛尖对准了高速冲来的战马。   这是一种比较有效的以步拒骑战术,骑兵最讨厌这个了,但是这种战术由以骑射自夸的突厥骑兵使用出来,怎么看都有点讽刺。   黑色风暴转眼即至,冲在最前面的,当然还是陈应。   陈应对这道由长矛组成的防线不屑一顾,略略压低钩镰枪的枪杆,枪尖擦着巨盾的边缘狠狠刺入盾兵的咽喉,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颈椎骨生生撞断。   突厥盾阵中,人向后倒,盾往上飞。前排的枪骑兵都是一样的动作,压低矛杆,凭借钩镰枪在长度上的绝对优势将盾兵挑翻,然后飞马从突厥人身上踏了过去。   一些倒霉的钩镰枪枪骑兵被长矛刺中了战马,被受伤的战马掀翻,但绝大多数手持长矛试图与枪骑兵对抗的突厥武士都在枪骑兵那锋锐无比的矛尖上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这道薄弱的防线瞬间就被粉碎,枪骑兵从缺口涌入,直冲狼尾大燾。   阿史那家族武士们也杀红了眼,不要命的策马冲过来跟枪骑兵厮杀,一些被颠下马背的士兵甚至挥刀朝马腿斩去,用尽他们所学过的一切战斗技能试图将钩镰枪枪骑兵击倒,保护他们的叶护可汗,即便是被钩镰枪骑兵一层层的刺翻砍翻也在所不惜!   籍此机会,阿史那·社尔勉强控制住战马,在几名士兵的保护下仓惶后退。   陈应看着阿史那·社尔仓皇撤退,长长叹了口气。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歼灭阿史那·社尔不必急于一时。关键是梁师都在的存在,实在对大唐北伐突厥有着致命的影响。   因为人种的关系,大唐现在替突厥卖命的人真不多。可是梁师都麾下的汉人,却可以利用汉人的长相与外貌特征,混入关中,打探唐军的动向。   眼下,消灭梁师都才北伐前夕最重要的事情。   陈应顾不得歇息,也顾不得打扫战场。   留下一地定远军伤兵,留下受伤的战马,然后,把战场上突厥遗留的战马收拢起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定远军将士再次整队,这次他们转而朝着统万城方向奔驰而去。   张长逊好不容易把堵在城门口的砂石搬开,来到城外的战场上,却发现陈应早已不见了踪影。   张长逊望着一名唐军伤兵道:“陈大将军呢?”   那名伤兵伸手指向统万城方向道:“陈大将军已经率军去攻打统万城了!” 第五十二章 刘仁轨是何方神圣   夏州,统万城。   陈应抵达统万城的时候,已经是开元元年的十一月上旬了。   雪絮飞扬,寒气砭肤。   河套地区,早已银妆素裹,树上挂满了雪絮冰棱,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美不胜收。   得益于陈应的到来,在这个时空,煤炭得到大规模应用。事实上,不仅仅是大唐在用煤炭取暖,就连梁师都的统万城也在用煤炭取暖。   没有办法,夏州本来就是中国矿源之都,这里的煤炭、石油、天然气、岩盐等能源矿产资源富集一地,平均每平方公里地下蕴藏着六百二十二万吨煤、一万四千吨石油、一亿立方米天然气、一亿四千万吨岩盐。资源组合配置好,国内外罕见。   事实上,早在武德二年的时候,陈应就想拿下夏州,消灭梁师都。   面对这么一块肥肉,没有人不会动心。可是,当时只是一个灵州总管,在大唐朝廷中还排不上号。政治决策,论不到他,事实上在李渊当政时期,即使是李建成也无法左右李渊的意见。   当时,李渊为了与东突厥制造一块缓冲地带,所以放着梁师都只是反击不追,只要梁师都进犯,该揍就揍,但是绝对不能一棒子将梁师都打死。   毕竟,打狗还需要看主人。   可是,到了李建成执政时期,李建成已经与东突厥进行国战,争取一战而灭其国,那么这块战略缓冲之地,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无定台地高原上。   四千余名定远军、十六个折冲府的河东军,共计三万余人马,巍巍列阵,那庞大的军阵连绵十数里,火红的盔缨,紫黑色的战旗在寒风中猎猎飞舞,极为壮观。   千军万马寂然无声,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虽然唐军还没有展开攻城,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杀气,扑面而来。   要说起来,梁师都也是够倒霉的。作为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之一,与他同时扯旗造反的各路反王,不是死了,就是降了大唐。唯有梁师都还继续称孤道寡,但是他现在就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别看他改元“永隆”,取意永远兴隆。但也没有哪个反王像他这么衰,他除了在扯旗造反的时候,干翻了隋将张世隆之外。其他时间,都是一路被唐军痛殴。   武德元年(618年)七月初四日,梁师都进犯灵州,被唐朝(折冲都尉)骠骑将军蔺兴粲打败。武德二年(619年)三月初一日,梁师都再次进犯灵州,被灵州长史杨则击退。在第三次进攻灵州的时候,又被陈应摁在地上一顿摩擦。   自从陈应在灵州担任大总管的时候,梁师都的军队就不敢在越境抢劫了,只要被陈应逮到他的部曲,全部都是丢到煤矿去挖煤,而且还是没有工钱的免费劳力。   梁师都与灵州相邻,然而他没有陈应那样捞钱的本事。陈应治下的灵州,百姓富足,衣食无忧,可是他治下的百姓,混得连乞丐都不如。   求爷爷告祖宗,从突厥那里混到一些牛羊,不过却被陈应狠狠薅了一把羊毛。   好不容易熬到陈应调离灵州,梁师都感觉自己可以挺起腰杆做人了,谁曾想到,走了陈应来了李道贞。   这个凶狠霸道的女人,发起疯了比陈应还狠。陈应只是俘虏其将士,扔在矿山中免费挖煤。可是李道贞却变本加利,率领她麾下的灵武十八镇自固勇士,整村,整村的都她来一锅端。   好吧,最后李道贞也回去安心当她的小妾了,事情解决了没有?没有,又冒出了李道宗,李道宗调走之后,又来了秦琼。梁师都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凶,一个比一个手黑。   梁师都发现城外出现的唐军打着骠骑大将军“陈”大燾,一点都不意外。   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们早就摸清楚了这个死对头的脾气,整个就是一块狗皮膏药,粘上了就不放,不把对手撕咬得鲜血淋漓绝不罢手。   东突厥四大叶护可汗,十二个设汗,没有一个面对陈应不头痛的。   看着陈应出现,梁师都反应淡定了。   他没有趁陈应立足未稳,把陈应赶走的心思。   除非,脑袋被驴踢了,否则根本就不会跟陈应进行野战。西突厥统叶护可汗就是被驴踢了脑袋的典型,结果二十万大军一战,几乎全军覆没,本人也陷在阵中,成了陈应功劳薄上的一点。   高大巍峨壮观、坚固的统万城,就是梁师都最后的依仗。经过他五年的整修,统万城比历史上的统万城更加高大坚固,陈应就算野战能力再强,也肯定会在统万城下撞得头破血流。   只是让梁师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陈应并没有打造攻城器械。反而冒着严寒,开始整个永固式军营。   这个军营非常庞大,足足围绕着统万城的四面八方。由于是寒冬季节,按说施工非常困难,一䦆头下去,冰冻的地面上只留下一个白印。   然而,唐军将士却不那么费劲。直接用煤炭炉子放在冰冻的地面上,用炉火烤化冻土层,冰冻层融化后,这地面上的冻土,就变成了稀泥。唐军将士们把木头壳子,像后世建筑队浇筑钢筋混凝土一样,把稀泥丢壳子板里面,然后过上一个时辰,连壳子板都冻在泥墙上,与泥墙融为一体。   一道庞大的营墙,围绕着统兵城拔地而起。这似乎是修建城池的架势,不仅仅是筑围墙,像什么箭塔、敌楼、应有尽有。   随着庞大的军营出现轮廓,在陈应的命令下。后方灵州、朔州、以及并州各州的百姓与商贾,都被动员了起来。   海量的粮食、药品、衣物、兵器、弩箭、盔甲……源源不断的从仓库中运出,装上雪橇,一路风驰电掣,直接向统万城城外的唐军大营输送过来。   站在统万城的城墙上,梁师都望着城外唐军大营,那些粮草,都堆成了小山。梁师都一边思考着一边嚼着牛肉干。   这个时侯的牛肉干可不像后世的做法,而是非常粗暴的用石滚把牛肉里的水份挤出来,抹上盐就暴晒,味道不敢恭维,关键是非常硬。唐军将士的牛肉干,全部都是石磨磨成肉干粉,吃的时候泡上炒熟的面粉,用开水一冲。   梁师都嘴里的牛肉干,怎么嚼都嚼不动,就算嚼烂了也咽不下去,就算咽下去了也拉不出来……   总之很苦逼就是了。别人怎么样不知道,反正梁师都是绝对不喜欢这玩意的,他嚼得一肚子火,把牛肉干一扔,愤愤的骂道:“杀人不过点头地,要剿便剿,要抚便抚,他们这样既不战也不抚,一味的耗着算什么?”   梁师都的尚书刘晟原本是个胖子,由于缺粮,他也成功瘦身了,体重减轻了二十几斤,也真够他受的。他看着地上的牛肉干,胃里直冒酸水,咬牙切齿:“陈应小儿用心歹毒,就是成心要把我们通通饿死、冷死在统万城里!”   梁师都确实是不怕陈应急攻,就怕陈应僵持着。   因为,他并没有多少存粮。像他这个皇帝都依靠难以下咽的牛肉干为食,而普通的士兵,只能以草根、杂粮以及野菜,混个水饱。   事实上不光梁师都弄不清楚陈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连河东大总管、河间王李孝恭也摸不清陈应的脉搏。   李孝恭是一个世家子的典范,有担任,有能力,也喜欢奢华的生活。哪怕是打仗的时候,他身边也有一百多名侍从,时刻服饰着他的生活。论摆谱,三个陈应也比不上一个李孝恭。   就这样,双方在统万城对峙半个月。   直到开元元年的十二月月初,陈应终于开始有了新动作。   一大早,唐军大营中的战鼓惊天动地。   随着全军将士们集结完毕,陈应终于下达了他包围统万城以来,第一道命令。   这是一道让人啼笑皆非的命令。   “全军四十个辎重队队正,带着部队前出,至统万城一箭之地,进行造饭!”   尽管众将领不理解陈应的命令,可是他们谁也不敢质疑陈应的命令。   随着隆隆的战鼓声中,唐军开始出动了。   率先出场的是两百余辆拉着煤火炉子的四轮马车,四轮马车沿着冰冻的地面,缓缓前进,进入统万城一箭之地,这些四轮马车马上停止。   车箱的一面被从中打开,安装上支架。   伙头军士兵,把煤加入炉灶内,然后,开始踏动脚踩式鼓风机。炉火的火苗窜出一尺余高,一排四五百口大铁锅,开始做饭。   蒸馒头的蒸馒头,包包子的包包子,还有淘米的淘米,洗菜的洗菜,忙得不亦乐呼。   李孝恭原本不明白陈应的用意,此时已经明白了。   统万城缺粮,包括梁师都在内的全军将士,都不能吃饱。   一旦城外飘起饭菜的香味,统万城内的梁师都所部还有战意吗?   在陈应的中军中大帐中,陈应舒服的坐在软榻上,望着李孝恭道:“我已经派出使者前去劝说梁师都麾下投降了。我给他们的条件是既往不咎,但他们必须无条件投降,我是一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不想拿好话哄他们,等他们投降之后再耍一堆的花招。”   李孝恭有些无奈,在李靖面前,李孝恭还可以以老领导的身份压他。   可是,在陈应面前,这一切都不好使。   战场之上,讲究兵不厌诈!哪能一开始就把所有东西都摊开来说呢?   李孝恭沉吟道:“梁师都还远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让他们无条件投降,他们是不会答应的。”   陈应苦笑道:“等他们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估计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前两天不是有斥侯兵发现他们把吃剩下骨头,挖出来熬汤吗?”   陈应该咧咧嘴,笑道:“他们不答应,我们就打到他们答应为止!不就是梁师都虽然号称有十几万军队,这十几万军队里超过八成都是水,直接能够作战的也不过三四万,还不够我们一战打的!”   众将领都笑了、   由于冻裂了嘴唇,大家都不敢笑得太大声,那笑声有些古怪。   陈应站起来,指着地图,道:“这次作战,本大将军原计划,围点打援,没有想到东突厥人怂了了,梁师都前后派出十六波救援信使。但是,东突厥人迟迟没有动作,看来,他们是准备抛弃梁师都这颗棋子了!”   李孝恭点点头道:“其实,我们和突厥人都明白,梁师都存在的意义,就是避免双方直接撕破脸,现在无论是我们大唐,还是东突厥,都已经失去了耐心。所以,梁师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梁师都从来都不是本大将军的目标!”陈应淡淡的笑道:“他还不配!”   说到这里,陈应拿起一支炭笔,在地图上画出一个箭头,陈应转而望着李孝恭道:“李大将军,交给你一个任务!”   李孝恭马上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一脸严肃的起身道:“末将在!”   陈应道:“梁师都还有三州二十八县,你不必理会统万城,把各县全部拿下,给他们最后通牒,要么降,要么死!”   李孝恭道:“陈大将军,只要梁师都或死或降,其他各县就会传檄而定,何必大费周张?”   陈应道:“最迟明年,就是我们与东突厥的决战之机,梁师都鬼得很,他肯定在各县还有不少心腹,一旦见势不妙,马上焚烧各县存粮,轻装简从溜之大吉,仅带领一点亲信的话,还是有机会逃的。更何况,如果缺粮,就会多出十数万张嘴,我们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吗?”   李孝恭抱拳道:“末将领命!”   陈应转而望着罗士信道:“罗士信你率领枪骑兵,一线平推,做出强攻定襄的架势,诱使突厥人阻击!”   这是非常稳妥的办法,不管是步战还是骑战,后隋与梁国,都无法与跟突厥骑劲旅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唐军相比,一旦被挤压到平坦开阔的地带,枪骑兵呼啸而来,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可怕的大屠杀。   不管是陈应,还是建成,都打心里不希望看到这样一场大屠杀,他们更希望使者能够说服梁国或后隋投降,或者在一场堂堂正正的主力会战中一战歼灭梁军与后隋军主力,而不是杀得血流成河,尸骨盈野。   毕竟,梁国与后隋将士,大多是些原本老实巴交的农民,被逼得没法活了跟着梁师都和杨正道他们一条道走到黑,斩杀一万几千这样的敌人并不能增添他们的荣誉,也无助于解决实际问题。   寒风呼呼的刮,冷得要命。   成千上万的梁军将士目光呆滞的看着陈应使者带着区区两名随从,骑着一匹白马迤逦而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那使者俊美而英伟,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是一等一的,他身后两名随从同样头颅高昂,不卑不亢,就这么三个人,进入统万城,居然没有一丝惧色,好像是逛街一样。   看得一些梁军的小头目啧啧称奇,这样的人物可不多见啊。当然,最吸引他们的目光的,还是他们手里那三个大竹篮,里面装着什么不得而知,用干净的白布盖得严严实实,一缕缕热气从里面溢了出来,一股久违了的香味直往大家鼻子里钻,但没等他们闻够,便让寒风给吹散了。   刘晟望着眼前缓缓而来的三人,转身望着梁师都道:“陛下,这三个来者不善啊,到底是什么路数?”   梁师都摇摇头道:“朕也不知道,反正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慢着,你看领头那个连一身官服都没有,陈应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年轻人确实是没有官服,因为他还是不算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应的亲兵队正刘仁轨。   刘仁轨起点太低,陈应即使有心想要提拔他,那也需要与其职位相匹配的功绩。   历史上,刘仁轨能得罪李义府这个口蜜腹剑的卑鄙小人,居然还可以活到八十四岁,显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陈应委派刘仁轨为使的时候,也向刘仁轨提示了其中的凶险。   刘仁轨不以为然的笑道:“区区梁师都,何足道哉!”   刘仁轨跳下马,将手中的竹篮交给随从,快步上前梁师都等人拱手行礼,道:“在下刘仁轨,参见梁主。”   不卑不亢,举止从容优雅,不愧是一方人杰。   梁师都眼睛连眨,满脑门子疑惑:“刘仁轨?”   一众梁国官员你瞅我我瞅你,居然没有一个知道刘仁轨是何方神圣。 第五十三章 一顿家常便饭弄得军心大乱   不过,梁师都没有纠结刘仁轨是何许人也,反正只是一个说客。梁师都伸手一指,三个竹篮子道:“这是陈大将军给朕的见面礼吗?”   梁师都并没有嫌三个箩筐的东西少,尽管他是“梁国”皇帝,却也一直密切关注着关中的动向。事实上这几年来,关中兴起一种新鲜的事物,叫钱钞。   其实就是一张钱票。放在大唐通利钱庄中的任何一个分部,都可以随时兑现同等面额的钱币。   随着钱钞的出现,倒是极大的方便的送礼的人们。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关键铜钱太重,一贯钱既一千文,重达七斤。十万贯,就重达七十万斤左右,相当于三百五十吨。如果用后世的十轮大卡车,在不超载的情况下,也需要足足十辆,如果是普通马车运输,也需要多达四五百辆,如果用上四轮马车,那也需要多达一百多辆。   可是钱钞不同,哪怕是十贯一张的钱钞,三个竹篮子也可以装几十万贯。   刘仁轨微微点点头道:“正是陈大将军给梁主以及各位准备的见面礼。”   刘晟冷笑道:“要招抚我们却只拿出这么一点见面礼,也太小气了,打发叫花子呢?”   “对啊,你们也太欺负人了!”稽胡大师刘女匿随即附和道。   稽胡,又称步落稽,源于南匈奴。匈奴灭亡之后,废除匈奴族名,以部落名示众。与铁弗、铁勒,同属于匈奴后裔。   刘仁轨轻轻笑笑,随手掀开一个篮子上的白布,顿时,满满一篮热气腾腾的包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面包子被篮子里的棉内包裹着,上面又盖着棉被子,虽然寒风呼啸,却依然保持着温度。   周围梁国文武大臣看到大肉包子,马上鼻子猛嗅,口水疯狂分泌,很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刘仁轨悄悄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梁师都麾下文武官员的反应,果然不出陈应所料,梁师都果然缺粮了。这些文武官员看到大肉包子的神情,仿佛是蹲了三十年牢,突然刑满释放的老光棍,看到极品美女的反应。   眼睛几乎都直了。   刘仁轨笑道:“这是上好的大肉包子,皮薄肉足,一口下去,满嘴是油。陈大将军侯知道各位没有吃过大肉包子,特地命在下带上些吃食供各位果腹……”   不等刘仁轨把话说完,梁师都毫无形象的窜出来,一把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正如刘仁轨所说,一斤重的大肉包子,足足有八两肉,肉馅里除了大葱,其他不放任何蔬菜。而且陈应麾下的猪肉,全部都是经过阉割的肉猪,不仅没有骚臭味,反而油多肉少,在这个时候,人们普通对肥肉有着痴迷的喜爱。   梁师都咬上一口大肉馅,入口既化,让他味蕾大快。   看着梁师都动了手,其他大武也不甘心示弱。特别是刘女匿一手抓起两个包子,使劲捏扁,左右开弓的往嘴里猛塞。   刘晟也不甘落后,手脚飞快,众人眼前一花,就看到大半个包子消失在他的喉咙里了,他不光猛吃,还往兜里揣。   这一举动可犯了众怒,白痴都知道那个竹篮里的包子是有限的,你老人家这样揣法,不得把我们那份也揣了啊?   梁师都真是恨铁不成钢,一群目光短浅的家伙,一篮包子就把你们给收买了,能成大事才叫见鬼了!   但想是这样想,他还是很不争气的走过去,踹了刘女匿一脚,从他手里抢过两个包子往嘴里塞……温热软香的包子吃进嘴里,他才感觉到自己还是个人。   这一帮大人物凶狠的争夺着,转眼之间便将这一大篮包子瓜分一空,周围的侍卫们只能在一边干咽口水,没办法,就算给他们一口缸作胆他们也不敢过去跟这些大人物抢包子吃啊!   他们只能暗暗祈祷这些大人物别吃得太干净,给他们留点渣子解解馋了。   梁师都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指着另外两个篮子道:“这是什么,也是包子吗?”   “自然不是!”刘仁轨轻轻的笑道:“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进入统万城敌楼内,一张大桌案几,刘仁轨打开了另外两个竹篮子。其中一个放着一盆蒸米饭,一盆小米粥。另外一个篮子里却有四样菜,其中是海带炖猪肉,豆芽炖猪肉,胡萝卜炖羊肉,还有一个绿豆芽炒散子。   现在不比后世,并没有后世的保鲜手段,冬天想吃新鲜的蔬果,是非常困难的。唐军将士在冬天行军作战中,只能供应黄豆芽,以及海带。海带可以补充典,而黄豆芽可以补充丰富的维生素。至于胡萝卜,也可以补充胡萝卜素。   梁师都望着三个竹篮子里的东西,哑然失笑,他还以为陈应拿金钱收买他,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最普通的饭菜。   然而,刘女匿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几个大包子对他这个大肚子汉来说,根本不顶事。他拿起筷子,一边扒拉着米饭,一边大口的吃着海带炖肉。   梁师都望着刘女匿有些不满,毕竟他这个皇帝没有发话,刘女匿就吃开了。   刘女匿也不傻,他看出了梁师都的不满,一边吃饭,一边嘟囔道:“陛下,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其他文武官员看到这一幕,也毫无形象的冲上去抢饭吃。那形象,就像饿死鬼投胎。   声音根本不堪入耳。   梁师都看着众文武如同恶狗抢食,不自觉的他也有些饿了。   这个竹篮子的饭菜看上去不少,可是真没有多少。很快就被哄抢一空。   刘仁轨看着碗碟被狗舔过一般干净,一脸轻笑道:“梁国主,诸位,这一餐还满意否?”   梁师都点点头道:“尚可!”   刘晟却道:“俺老刘这几年吃得最舒坦的一餐!”   刘女匿连连点头,不时的附和着。   刘仁轨道:“刚刚诸位所食之餐,不过是我们唐军将士最普通的一顿战饭,当然只是不方便携带,我们唐军将士们,包子、馒头、大米饭、小米饭全部都是管够!”   梁师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道:“怎么可能!?”   刘仁轨道:“在下没有欺瞒各位将军的意思,各位将军如果不信,大可到城墙上去看看,我们的伙头军正在造饭,马上就要用餐了!诸位可以看看在下有没有说谎。”   梁国文武官员面面相觑,都是一脸不信。   跟着梁师都造反的将领,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穷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们再清楚不过了,别说四菜有荤有素,那种混合着糠皮和野菜的窝窝头能混个饱都谢天谢地了!这样的饭菜,居然只是唐军将士们的战饭?   我的老天爷,这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吧?   刘仁轨径直走到敌楼门外,站在城墙上,指着城外一箭之地,正排着队打饭唐军将士们道:“诸位如若不信,尽管过来看看……”   梁师都笑道:“逢场作戏罢了,当年杨广还用丝绸把长安城围起来呢,关中也缺粮,这是人所众知的秘密,打肿脸充胖子,有意义吗?”   刘仁轨笑道:“梁国主有所不知,关中饥馑之危早已解除,换句话说,梁国主,以陈大将军之能,他率领这三万大军,你和诸位将军能挡得住吗?”   梁师都听到这话,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他不是没给陈应交过手,如果是野战情况下,陈应就算有一万军队,他也会有多远跑多远。   刘仁轨笑道:“梁国主以为这统万城相较雁门关如何?”   梁师都摇摇头道:“统万城虽然坚固,但远不如雁门关!”   这倒是大实话。   雁门关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关城,事实上,雁门关是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而统万城只是一国之都,军事只是统万城的一项功能。   刘仁轨笑道:“想必梁国主也听过,我们陈大将军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攻克了雁门关!”   说到这里,刘仁轨又望着刘女匿道:“刘将军,这统万城相较函谷关如何?”   刘女匿苦笑道:“没有可比性!”   刘仁轨道:“当年陈大将军攻克函谷关只需要一个时辰!”   梁师都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刘仁轨的话并没有夸张,这都是事实。   刘仁轨望着神色各异的梁国文武官员道:“最后一个问题,就算陈大将军不进攻统万城,依靠统万城内储蓄的煤炭或柴火,统万城的燃料可以坚持多少天?”   梁师都根本就没有办法回答。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煤炭与柴火的消耗越来越多。关键是因为统万城,既夏州拥有丰富的煤炭资源,而且廉价。百姓们并没有储备太多,每家每户了不起存放三四百斤。只需要陈应包围统万城一个月甚至以上时间,统万城就会陷入燃料奇缺的境地。   梁师都忍不住说道:“你倒也奇怪,是剿是抚你直接说不就得了,说这么多干嘛?”   刘女匿道:“对啊,大家都是男人,给句爽快的,别绕来绕去!”   刘仁轨环视众人,道:“陈大将军的意思,是让你们无条件投降。”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那几位霍一声全跳了起来,失声叫:“什么!?   隋末的三十六路反王和七十二路尘烟,有几个是真正活不下去的?   其实,大多数反王和造反专家们,都是因为不满自己没有出头之路,想依靠乱世混一个富贵,如果无条件投降,他们这下半辈子就只能当一个连个里正都能随意折辱的农夫了,还有什么滋味?   在品尝了掌握生杀大权,千万人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快意之后,他们又如何甘心做回一个没有半点权力的平凡人!   刘女匿第一个嚷了起来:“这就是那个鸟人招抚的条件!?”   刘晟也道:“太狂妄了!就算是皇帝老儿,也不敢用这种语气跟我们说话!他倒好,竟然要我们无条件投降!太可恶了!”   梁师都直勾勾的望着刘仁轨道:“刘仁轨,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刘仁轨摇摇头道:“绝不是开玩笑。陈大将军要求无条件投降,他保证不会杀你们任何一个人,而且让你们的子女有书读,有饭吃,你们的手下有田可耕,有工作养家糊口。”   这样的条件对于梁国百姓以及梁军普通士兵而言确实在莫大的吸引力,问题是这几位已经品尝过权力的甘美,在梁国成立以后,他们被梁师都封公拜将,他们的野心也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让他们无条件投降,接受陈应的安置,哪里办得到!   刘女匿哼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陈大将军是多了得的一个英雄豪杰,原来竟是这么一个天真得厉害的蠢货!他以为一顿饭就可以收买我们,让我们乖乖的投降么?做梦!”   他伸手指向统万城,厉声说:“我大梁国人强马壮,足以二十几万之众,纵横西北,罕逢敌手,他以为就那他那点人马就能一口将我们吞下去了么!?无条件投降?投降他母亲的!”   刘仁轨闻言脸色大变。   特别是听到刘女匿辱骂陈应,他突然拔出横刀,一刀毫不犹豫的捅向刘女匿。   刘女匿哪里想到刘仁轨敢在统万城内动手,就算动手他也应该先拿梁师都开刀。   所以这一刀出奇不意,刘女匿根本就没有防备,也没有反应过来。   锋利的横刀,毫不费力的刺破刘女匿腰间的战裙,从他的腰间刺入,瞬间刺破他的肾脏。   刘仁轨用力一带,将刘女匿的肾脏搅碎,刘女匿缓缓瘫倒在地上,抽搐着,他指着刘仁轨道:“你……”   话未说完,脑袋一歪倒在地上。   周围的侍卫突然冲进来,众侍卫拿着刀剑,对准刘仁轨。   刘仁轨轻轻吐了口浊气,不紧不慢的用刘女匿的衣服,擦拭着横刀上的血液。   等这柄横刀被擦拭得光亮如雪,刘仁轨这才缓缓起身,望着众人缓缓道:“陈大将军为人光明磊落,他不屑于许下一堆虚假承诺诱降对手,然后实施暗算!他确实没有什么用得着各位的地方,以他的实力,要歼灭各位的部队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只是不愿意看到那么多妇孺被战火波及,尸骨填平丘壑而已。各位,信在下一句,跟他打,你们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梁师都望着刘仁轨冷冷的道:“好你一个刘仁轨,你想效仿傅介子手斩楼兰王吗?”   刘仁轨向刘女匿的尸体吐了口口水道:“这个满嘴喷粪的蠢货,他配吗?”   看着刘仁轨有恃无恐的样子,梁师都冷冷的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刘仁轨道:“怕……我怕你们不敢!”   梁师都挥挥手,众侍卫缓缓压上来。   此时,冲进敌楼内的梁军将士足足有上百人。   哪怕刘仁轨的身手不错,仅仅是不错而已,他绝无可能活着离开统万城。   刘仁轨笑道:“你们考虑清楚,陈大将军陷某一个时辰回去,若是刘某一个时辰之内不能平安返回,陈大将军必定发兵攻城,你们所有人全部得死……”   刘晟嘟嚷道:“我承认我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妙,但是让我们无条件投降也太过份了,好歹也给我们一官半职吧?哪怕是闲职也可以啊!”   梁师都向刘仁轨一拱手,说道:“你回去跟陈大将军说,我们相信他将我们这二十几万将士安置好的能力,也相信他不会杀降,但是无条件投降,我们无法接受!我们与李唐朝廷作对多年,李唐朝廷对我们恨之入骨,如果我们投降之后一点权势都没有,那跟案板上的鱼肉有什么区别?”   梁师都加重了语气:“陈大将军帐下固然人才济济,但是我等身经百战,他未尝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   刘仁轨沉吟道:“各位都是这样的意思吗?”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让他们做回一个普通老百姓是不可接受的,大小都要给个官当当,不仅是为了荣华富贵,也是为了保住性命。   刘仁轨道:“这个在下作不了主,得请示一下陈大将军才行。”   梁师都道:“那有劳刘公子了!”   众将领纷纷起身,为刘仁轨送行。   刘仁轨走后,刘仁轨前往劝降梁师都的消息,在梁国统万城内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饥肠辘辘的梁军将士们都在议论纷纷,讨论着被招抚的可能性。   梁师都很快就发现气氛很快就变得有些异样了,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他哪里知道,自己已经上了陈应的当了。   梁国缺粮。   众将士只能混个水饱。   刘仁轨带着食物进入统万城,站在城墙上的梁军将士们看得清清楚楚。可是这些食物,他们那些将官吃得渣都不剩。   不患而患不均。   放在平时,梁师都吃点好的,多占点金银美女也不算什么大事,可现在大家都快饿死了啊,这种自私的举动无疑激起了众人的愤怒。   流言越传越凶,不少梁军将都愤愤的说:“我们跟着他们出生入死,他们倒好,有了吃的都自己独吞,不愿意让我们分享半点!唐军真打过来,我誓不抵抗,让这几位吃得饱饱的大爷去打好了!”   梁师都首先发现事情不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们吃了一顿大餐,没有分一点给大家是事实,抵赖不过的。   他也只能苦笑了,只是用一顿家常便饭就弄得他们军心大乱,陈应也算是个人才了!   正头疼着该如何将这股风潮压下去,前方突然来报:“陛下,不好了,唐军进城了……” 第五十四章 人啊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怎么可能?”梁师都实在难以相信,以统万城的坚固,陈应怎么可能无声无息进入统万城?梁师都愤愤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稽胡刘女匿麾下将领贺悦盘、南城门守将冯端、冠军大将军李正宝等全部不战而降!”   事实上,不仅仅是不战而降。   而且充当带路党,领着唐军将士杀进统万城。   这时,梁师都站在宫殿的露台上,望着外面。   只见,大量的梁军士兵在前面走在唐军将士的前面,他们人手两个大肉包子,或者是用头盔当作饭碗,装着满满当当的米饭,汤饼,一边大吃,一边带路。   根本不用打,遇到梁军士兵,唐军士兵枪矛上直接挑起着一个大竹篮子,里面装着大肉包子或馒头,梁军士兵一看着大肉包子,不约而同的将兵刃放下,伸手去抢馒头,当着唐军将士的面,这些梁军士兵你争我抢,非常热闹。   抢完了大肉包子,这些梁军士兵毫不羞涩的充当带路党。   唐军将士们以大肉包子和白面馒头开道,所到之处,沿途的梁军士兵们无不传缴而定,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陈应的这一招,叫做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如果靠食物砸不趴梁军,唐军将士便会采取强攻。陈应虽然想招抚梁军,不想继续流血。毕竟隋末唐初死的人太多了,能少死就尽量少死。毕竟人头不是韭菜,割掉之后长不出来。虽然想招抚,但是对于顽固份子,陈应也不会姑息。   开出什么样的招抚条件,他必须自己说了算,梁师都没有跟他讨价还价的资本!   梁师都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布置防御,唐军将士以及倒戈的梁军士兵,足足三万余人,一路顺利抵达统万城皇宫。   统万城的皇宫,差不多占了四分之一的统万城。也和长安皇宫一样,拥有着完备的城防功能。   从唐军进城,梁师都收到消息开始。到唐军将士包围统万城皇宫,前后仅仅用了两刻钟时间,唐军士兵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前进。   站在宫城的梁军士兵与梁师都惊讶的发现,此时唐军阵中出现密密麻麻的上百辆投石机车。   在这个时代,投石机与床子弩一样,全部都是没有车轮,移动的时候,都是用人抬。可是陈应全部都移植到了四轮马车上,特别是八牛弩车,如果完成上弦,既使在前进过程中,也可以进行击发。   当然,准确度根本就没有办法保证。   除了一百多辆投石机车,还有上百辆八牛弩车……这些车辆梁师都还可以理解,毕竟陈应肯定会做好强攻的准备,可是宫城外出现的数十辆塞门刀车,却让梁师都难以接受了。   这些塞门刀车都是梁师都自己打造的,预防唐军攻破城门,从而可以在城内阻止唐军将士,可是,投降的梁军士兵,马上推着塞门刀车,将宫城的九个宫门全部堵死。   唐军定远军将士的步伐整齐划一,仿佛一台庞大的机器一般向前推进,他们的沉默令人心悸,整齐有力的步伐仿佛带着某种催眠的魔力,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陈应没有喊停,他们都会像现在这样沉黑的走过去,直到被吞噬。   这样的军队是最可怕的,梁师都的额头出现了细细的汗珠。   梁师都看得直抽凉气,喃喃说道:“好强的兵啊……他们是怎么练出来的?”   刘晟的面色发白,期期艾艾人道:“还好以前我们没有遇到他们,否则骨头都可以敲鼓了!”   梁师都脸色阴沉的道:“那刘仁轨公子不是说他们打算招抚我们吗?为什么会出动大军袭击我们?他们说话不算话!”   正说着,唐军将士已经在距离大寨约五十步处停下了脚步,摆明了欺负梁师都没有床子弩。事实上,梁师都的床子弩有不少,全部摆在统万城的外城墙上,此时唐军将士正忙拆卸床子弩,经过简单改装,马上把空出来的辎重改装成四轮弩炮车。   唐军步兵两边分开,刘仁轨骑着骏马施施然的走了过来,在大门前向在墙上的梁师都一拱手,说道:“梁国主,我们又见面了!”   梁师都又惊又怒的叫道:“姓刘的,你什么意思?不是说要招抚我们的吗,为什么要乘我们不备出动大军袭击?你不觉得你们欺人太甚了吗?”   一位同样身披黑色甲胄的青年大将骑马走了过来,朗声说:“这是我的主意。”   刘晟问道:“你又是谁?”   刘仁轨解释道:“鄙人姓陈,名应,大唐太子太保、开府仪同三司、凉国公、骠骑大将军。”   梁师都其实早已认为出陈应了,毕竟,他曾经像兔子一样被陈应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想不认识陈应也不行。梁师都指向那黑压压的,看得他心头直发慌的大军,寒声问:“陈大将军,这就是你招抚的方式?”   陈应点点头,一本正经的道:“没错!”   他傲然环视众人,道:“本大将军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和子女前程为条件,要求你们无条件投降,你们却拒绝了,不得不说,这并不是聪明的做法。”   刘晟叫嚣道:“放你娘的臭屁!老子带领几万弟兄纵横西北,吃香的喝辣的,那日子是何等的逍遥!可是如果接受了你们的招抚,就什么都没有了,这算什么?还不如继续造反呢!”   陈应撇撇嘴,淡淡的道:“嘴真臭……”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响起。   陈应根本就不用回头,只见几名八牛弩操作手,将早已瞄准城门楼上八牛弩激发。   随着刺耳的破空声响起。   十二只六尺长的弩枪,如同一堵墙一样,飞向城门楼。   此时双方距离不过五十余步,八牛弩的速度极快。转眼之间飞到城门楼上,十二只弩枪,其中三只准确的命中刘晟。   半月牙式的箭镞,直接切断刘晟的左右胳膊,并且将他死在城墙上,瞬间就没有了生息。   一名梁军将领本想说:“真想招抚我们,就给我们个总管之类的官当着!”   可是,看着陈应一言不合,直接命八牛弩射击,他把心里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陈应玩味的笑了笑,说道:“本大将军要求你们无条件投降,你们就必须无条件投降,至于投降之后怎么安置,本大将军说了才算,你们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梁师都愤然道:“那还招抚个屁啊,直接开打就是了,谁怕谁啊!”   刘仁轨急忙道:“各位……不要冲动……你们赢不了的,不要做挣扎……”   陈应扬手制止刘仁轨继续说下去,呛一声拔出腰间横刀,往地面一掷,锋利的高锰钢横刀钉入地面,左右摇摆,一泓秋水样的寒光闪耀夺目。   陈应指着横刀说:“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在这把横刀停止摆动前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回应他的是震天响的号声,被气得不轻的几位头领已经在吹号招集各自的精锐了。   刘仁轨低声问陈应:“一定要这样吗?”   陈应有些无奈的道:“梁师都麾下,不是流寇,就是多年惯匪,要么是胡族首领,冲州撞府杀人放火的事情做多了,野性难驯,如果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把他们身上的戾气给打掉,就算他们接受了招抚,也不会老实下来的,到头来还是后患无穷。”   这道理刘仁轨也明白,可是他很清楚陈应麾下部曲的战斗力有多恐怖,一旦开打,绝对是血流成河,想到那些饿得皮包骨头的梁军,他真的有点不忍心。   可不忍心又能怎么样,不先把梁军打服打怕,一旦他们在被安置到地方之后突然作乱,死人的就更多了!   横刀的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而集结的梁军却越来越多,宫门打开,大队梁军精兵手持刀盾浩浩荡荡的杀了出来。不用等到横刀停摆,他们的举动已经给出了答案。   陈应叹了口气:“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拍拍刘仁轨,示意他跟上,二人纵马回到大军中间。而此时,给唐军新军带路的梁军降兵也有不稳的迹象了,毕竟是过了那么多年刀头舔血的日子,肚子刚吃饱便又有了别样的心思……这支军队最多也就六七千人,而他们却有好几万人呢,要吃掉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就在这时,一百多辆投石机车,开始率先发言。   “轰轰轰……”   一颗颗斗大的陶罐,从空中飞舞着,向梁军士兵们砸去。   这些梁军精锐顿时大乱,可是他们冷静下来,发现这些投石机居然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毕竟投石机的主要杀伤力依靠的是石弹的动能,只要形成跳弹,石弹会在敌人阵中掀起一道血肉胡同。   可是这些陶罐,落地既碎,瞬间失去动能。虽然碎片也杀伤不少梁军精锐,可是这毕竟只是少数。   空气中一股浓郁的火油味道传来,梁师都脸色大变。   几乎于此同时,一道道流星火雨,从唐军阵中钻出来。   没错,投石机发射的就是火油罐,而且是经过陈应地土法炼制的火油。这种火油遇到火箭,马上形成火海。   将宫门前三十步以及城墙上五十步的范围内,形成一片火海。   火海中的梁军士兵凄厉的惨叫着,挣扎着,发出瘆人的嚎叫。   这个时候,所有的梁军士兵,包括梁师都在内,全部都被吓着了,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梁军将士迟疑,他们发愣,可是唐军将士绝对没有闲着。   投石机部队继续发射火油罐,弓弩手发射火箭。   随着投石机火油罐的落地后移,随着火海的持续变大,越来越多的梁军士兵被火海吞噬。   梁师都嘴唇微微哆嗦,但口气还是很硬,大声叫道:“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可是,周围的梁军士兵根本就没有人敢动。   那些原本心思浮动的梁军降兵,此刻也像小猫一般温顺。   唐军根本就没有与梁军士兵白刃搏杀的心思,他们只顾着用床子弩向宫城上发射弩枪,这种弩枪如飞墙一般,飞向宫墙。   上面的士兵,如同割倒的麦子,一排排被放倒在地上。   弩枪可不像是弩箭,弩枪的威力极大,人体被弩箭射中,怎么也可以留下一具全尸。可是,弩枪不一样,半月牙式的扁平箭镞,射中胳膊,胳膊直接截断,射中腰部,就直接腰斩。   无数梁军士兵,被八牛弩攒射,射成一堆碎肉。   至于,投石机则更加简单了。一颗重达五十斤的火油罐砸过去,就足以形成一百多平方的火海,关键是跑都来不及。   这根本就不是战斗,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就在这时,那些投降的梁军士兵,整齐的跪在陈应的战马前,嚎嚎大哭道:“大将军,别打了,我们去劝降!”   中国是一个人情为纽带的社会,梁军士兵中,大都有些关系,沾亲带故,或者是亲朋好友,看着他们毫无意义的惨死,肯定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陈应没有停止,而是挥挥手。   身后数千唐军将士整齐大吼道:“无条件投降,否则鸡犬不留!”   梁师都等人隔着火海,听着如同雷声的吼叫,马上回应道:“你们别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听着对面传来山呼般的求饶声,陈应这才下令停手。   统万城宫城上下,尸横遍横,当然,这些尸体都是梁军士兵的尸体,被弩枪射死的,或者被投石机砸死的,被火油罐烧死的,横七竖八,那一具具扭曲的尸体,还有倒在血泊中的伤兵,无不让流寇们面如土色,两股战战。   死的绝大多数都是梁师都的起家时的精锐。他们死了那么多人,对唐军将士造成的伤亡却少得可怜!   其中如果不是因为操作失误,一名士兵把火油罐打碎,形成火海,烧毁了两辆投石机车,恐怕唐军将士的伤亡会保持在个位数。   而梁军将士在短短一刻钟内,至少三千余人阵亡,两千余人受伤,如此悬殊的战损比再直观不过的反映出了双方的战斗力差距,梁军,万万不是唐军的对手,就算他们的人数再多几倍也一样!   唐军将士一边打扫着战场,一边就地解除这些降军的武装。   一百多名大小梁军将领与梁师都一道,跪在陈应面前。   陈应居高临下望着梁师都道:“梁师都,还提不提条件了?”   没有人作声。   榜样就摆在眼前,谁还去提条件铁定是脑袋进水了。陈应要求他们无条件投降,这钢铁一般的意志不容有任何更改,他们已经有太多人为违抗这一意志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们没有资格去跟陈应讨价还价。   “那好,该我来提条件了。”陈应环视众人,几乎没有一个敢于直接面对他的目光。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你们的必须交出所有骡马、财帛,我们会给你们留下三个月的生活费用,以后怎么过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众梁军将士只能沉默地接受。   “第二:你们必须交出所有兵器,一件都不能留!”   “第三:你们的部队必须解散,一个兵都不能留。我们会把你们打散安置,可能安置到辽东,可能安置到西域,也可能迁一部份到剑南、湖广,反正不管安置到哪里,总有你们饭吃,前提是你们必须配合,还要能吃苦,我们不养闲人!”   梁师都沉默应对,换了别的招抚大使敢提出要解散他们的部队,把他们打散安置,他们早就炸营了,但现在他们却点头如小鸡啄米。跟一支可以像辗蚂蚁一样将自己辗死的军队炸毛,那就是作死。   陈应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么……”指向一排开过来的四轮马车,“排着队过去,把武器放在车上,然后吃点东西,再跟我们一起去等待安置。”   梁军将士们神情木然,排着队走过去,把武器扔到车上。   盾牌、横刀、长矛、长剑、铁锤……形形色色,什么家伙都有,装了一车又一车。   十几辆炊事车开了过来,伙头军从车上抽出一屉屉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招呼统万城的百姓,按人头发放。   还是老规矩,妇女儿童优先,青壮往后排,梁军士兵最后,谁插队就等着挨揍好了。 第五十五章 是时候以权谋私了   寒风呼啸,白雪恺恺。乌兰板(今内蒙赤峰市红山区境内)东突厥答布叶护可汗麾下军营中。   狂风卷起积雪,漫天狂舞,在狂风卷起的积雪之下,突厥人的死尸,和死去的牲畜马匹尸体,随处可见。   大营角落中,一名突厥将领怜惜的抚摸着马臀上的伤疤,叹了口气道:“说什么大唐在丰州没有防备,现在已经打了十天,死伤一万两千多儿郎,连丰州的城头,都没攻上去。”   另外一名突厥将领抱怨道:“再这么耗下去,就算人没事,牛马也要死光了。”   那名战马受伤的将领,愤愤的道:“颉利这个疯子,这是要把草原的子民们,都带进火坑里……”   周围的突厥将领们一个个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一声咳嗽在背后响起。   众将领循声望着,只见答布叶护可汗阿史那·社尔一脸铁青的走来。   众将领吓得大气不敢出,阿史那·社尔一言不发,沉默的走进自己的大帐。   作为一个百战余生的统帅,阿史那·社尔非常清楚,虽然说人多力量大,可是,打仗的时候,并非军队越多,就一定会胜利。   现在,颉利可汗不仅联系了高句丽、扶余、新罗、百济、奚、契丹、靅、靺羯、党项、吐谷浑、吐蕃、回纥、高车、丁零、铁弗、铁勒、薛延陀等部落与国家,甚至还联合了拜占庭与萨珊帝国。   事实上这一百多个部落与国家,矛盾重重。特别是位于西突厥西方的萨珊帝国与拜占庭帝国,从萨珊帝国建立起那一天起,萨珊帝国就与罗马帝国相互攻打了三四百年。仅仅罗马帝国时期的皇帝,就被萨珊帝国干掉了三个,他们之间的矛盾,双方世代为仇,绝对不是一纸契约就可以抹平的。   除非这场战场可以有一方彻底倒下,否则他们没有握手言和的任何可能。   偏偏,颉利可汗自信到以为凭自己居中调停,双方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国与国之家的斗争,特别是牵扯到数百年持续的战争,谁敢言和?   特别是拜占庭帝国,他们的皇帝可不是仅仅依靠血缘关系,直接世袭,而是需要经过教廷与元老院、军方一致同意,才可以加冕为皇帝。可以说,哪怕是希拉克略也无法轻易做出这个决定。   毕竟,当皇帝不能代表国民的利益时,拜占庭帝国就会更换皇帝。希拉克略这个人,原来是阿非利加省督之子,他在最恰当时机站了出来,推翻了原来的皇帝福卡斯,福卡斯也是经过政变当上的皇帝,他在清除异已的时候,希拉克略反对他,起兵最终打败了福卡斯。   拜占庭帝国的皇帝,与中原皇朝的皇帝并不一样,他们名义上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可是他们还有元老院以及教廷牵制着。   偏偏,颉利河汗相信希拉克略的特使。   当然,不仅仅是萨珊帝国与拜占庭帝国有着血海深仇,事实上高句丽与新罗、扶余、百济他们也是打了足足数百年战争,双方势同水火。   这么多的势力与国家,根本就没有联合在一起的可能。   但是,固执的颉利已经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了。   就在阿史那·社尔浮想联翩的时候,大帐内出现一名唐人。   阿史那·社尔马上就把手握到了刀柄上。   但是这名唐人使者郑元寿淡淡的笑道:“答布可汗,我是来帮你的!”   阿史那·社尔狐疑的道:“帮我?”   郑元寿笑道:“答布可汗,你是处罗可汗的儿子,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处罗可汗是怎么死的吗?”   处罗可汗死于暴毙,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可是,阿史那·社尔却明白。   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阿史那·俟利弗设当上可汗不足两年的时间,突然暴毙。偏偏他的父亲身体非常健康,而且死的时候不过三十七岁,作为一个男人,三十七岁的时候,正是男人一生的黄金年龄。   阿史那·社尔望着郑元寿道:“这是我们突厥人的事,用不着你们唐人操心,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不杀你,你回去告诉你建成,我阿史那·社尔说狼的子孙,有自己的骄傲和传统,颉利和我有杀父之仇不假,但是,我会通过堂堂正正的手段,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但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与外人联手,来对付自己的部族同胞。”   郑元寿耐心的劝道:“以颉利可汗的实力,你根本就没有机会报仇!”   “那是我的事!”说着这里,阿史那·社尔道:“来人,送走唐使!”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好在陈应准备比较充分,运到统万城的粮食非常多。梁师都麾下的这几十万张嘴还难不倒陈应。   当梁师都这个草头王,只能以牛肉干为主粮的时候,普通百姓已经和难民没有什么区别了。   几乎人人都是饿得皮包骨头。偏偏这些人的饭量极大。   陈应望着一个孩子,捧着一个比他的脑袋还要大上一圈的饭碗,一口气喝掉足足两碗米粥的时候,陈应怀疑会不会把他撑死。   望着众百姓狼吞虎咽,陈应终于如释重负。   平定梁师都之战,过程虽然简单。   可是,为了减少伤亡。陈应准备的时间可不短。如果算是自陈应从西域返回长安的时间开始算起,那么准备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年。   竟然以如此微小的伤亡落下帷幕,实在是万幸了。   受伤的梁军士兵被送往战地救护队抢救,没受伤的在唐军士兵的押送下走出统万城,然后被安置到各个州县去。   对于他们而言,战争已经结束了,放下仇恨,开始崭新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平定梁国战役即将落下帷幕。   进展远比陈应想象的还要顺利。   没办法,现在的梁师都已经山穷水尽,一支吃不饱的部队,就算战斗力再高,那也要有力气打才行。更何况,唐军将士的战斗力,与另外一个时空相比,强大了不止一截。   至少,在装备方面。明光铠甲的着甲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陈应麾下的灵州定远军与河东军是大唐数一数二的强军。   最重要的是,现在梁国百姓已经厌恶了战争,他们都想过着好日子。梁国与灵州不远,灵州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们肯定可以听得到,也看得见。   在灵州普通百姓人家,根本就不会担心粮食不够吃的问题。而且,因为闲时可以做工,他们不仅可以衣食无忧,而且隔三差五,还能吃上一顿肉。   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不赢才叫没天理。   统万城三万七千余名梁军士兵,,几乎是兴高采烈地成为俘虏,按照唐军的指示排着队走出统万城,接受安置的。   在此之前,就有不少梁军士兵瞒着上头跑过来向唐军投降,然后被安置到各个县去,或在农场干活,或进工厂打工,小日子也过得下去,有这么多例子摆在前面,绝大多数人打心里都不愿意跟唐军打仗。   这样的结果对他们而言,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是满意了,但是长安朝廷方面的官员却叫苦不迭。   这一下子涌入了二十来万人,二十多张嘴,叫他们怎么安置得过来?   吃饭暂时还不成问题,仓库里的粮食储备还很多,但是总不能一直养着这么多人吧?该怎么给他们分地,安排他们工作?头疼,真的是很头疼!   得知陈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平定了夏州、延州以及庆州全境,杨蓉就拿出百折不挠的劲头,前来找陈应。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延州的资源。   延州,其实也是一块宝地。   在古代时候。延州是中国境内为数不多的地方,可以开采原油。   延州有三百多口原油井,可以出产轻质原油。随着陈应的土法提炼技术的运用,这些被提炼的原油,成为民间极好的照明灯油。   关键是,这种火油比菜籽油以及桐洞燃烧亮度高,而且在提炼的时候,还可以产生烟灰,这种沥青烟,是制造墨的最佳原料。   这边,陈应刚刚站上饭碗。   杨蓉带着迷人的笑容走进陈应的帐篷里,这个杨蓉绝对是一个妖精,明明是四十多岁的大妈级别的女人。   然而,她仿佛是上天的宠儿,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她比李道贞足足大了二十二岁,比李秀宁也大了二十一岁,可是她如果与李秀宁、李道贞站在一起,冒充姐妹,绝对没有人会怀疑。   她与应国公武士彟站在一起,说是夫妻,更像是父女。事实上,武士彟与杨蓉的年龄相差无几。   杨蓉的笑容是如此的甜美,几乎将周青和郭洛给电昏了,直到人家都走进去了都没有想到要阻拦。   陈应正在扒饭,看到杨蓉进来,愣了一下,腮帮鼓得圆圆的,含糊不清的问道:“大表姐,你怎么来了?”   杨蓉淡淡的微笑道:“你们都要打大仗了,我能不过来看看吗?”   说着,杨蓉毫不客气的找位置坐下,真心实意的对陈应道:“小表弟,恭喜,功大莫过于灭国,你一战而灭梁师都一国,将来朝廷也少不了重赏你……”   “大表姐,你也是世族门阀出身,哪怕不懂政治,也应该明白,在这个时候,我的功劳越大,对我个人而言,不见得全都是好事!……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一点弯都不绕,习惯了用优美的辞藻把对方捧得飘飘然,再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引向核心,然后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意愿,最后达成协议杨蓉。   面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表弟,还真没有办法,她只好稳一稳心实,说道:“其实还是那句话,延州非常感兴趣……”   “然后呢?”陈应反问道。   杨蓉道:“我希望我们武氏,可以拿下夏州、延州所有的矿产开采权!”   李建成登基开始,实施精兵简政。然而,这就是节流,无法解决从根本朝廷财政收支不足的问题。   在陈应一番洗脑之下,李建成终于松动了态度。   准备矿产资源,准确的说,就是盐铁私营化。   盐铁专营,对于朝廷而言,暴利是极大的。然而,这却有了一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限制了盐铁产业的生产规模。   就比如后世的国营保险业务,原本是年年亏损严重。后来,开放民营保险业务,保险业迅速成为中国支柱产业之一,年产值超过二十万亿。   这就是市场经济条件下,由市场进行调节。   开放民营钢铁经营,主要是因为大唐将来需要的钢铁实在太多了。此时,从北庭到敦煌的驰道已经修通,在这两千里的驰道上,原本两千里地,哪怕是快马,也需要五天时间才能走一趟。   可是,如果是马车,那么至少需要十天到半个月功夫,如果是重载,这个时间会延长到半个月或一个月。   可是铺设了钢铁轨道的驰道,这个速度已经可以达到重载运输五天两千里,平均每天可以行驶四百余里。如果轻载,三天时间就可以跑两千里。   李建成和满朝诸公,都看到了驰道的好处。   在规划中,大唐从长安到洛阳的驰道将于开元二年的四月线全线贯通,从长安至灵州的两千里驰道,也将从开元二年年底修通。   按照现在大唐的钢铁生产规模,钢铁还有极大的缺口。   李建成甚至准备把大唐三百六十七个州,所有的驰道形成大唐的交通网络。   陈应放下筷子,唉声叹气的道:“哎呀,大表姐,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这种事情,我做不了主!”   “怎么可能做不了主呢?”杨蓉皎洁的一笑,媚眼传递着。   陈应不敢抬头,正视杨蓉的目光。   杨蓉拿着手绢递陈应擦掉嘴角的饭粒,一边笑着,一边指着陈应道:“你怕以权谋私?”   当然,这是陈应的推辞。   陈应如果签署矿山转移协议,朝廷肯定要做背书。   只是,陈应不想这么做。   杨蓉道:“你也不想想,如果咱们不是姨表亲,我能帮你吗?”   “你这是坑我,哪里是帮我?”陈应没好气的道:“有你这样帮我的吗?”   “哎……”杨蓉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的功劳越大,朝廷越是忌惮,当然,陛下与你的私谊甚深,一时半会没有人敢去弹劾你,可是……你至少也要犯点错吧?人非圣贤熟能无过?”   听到这话,陈应恍然大悟。   留侯还自污呢。   何况自己?   陈应脑袋急转,感觉是时候以权谋私了。 第五十六章 包容四海豪杰为朕所用   汉十二年秋,黥布反,上自将击之,数使使问相国何为。   相国为上在军,乃拊循勉力百姓,悉以所有佐军,如陈豨时。客有说相国曰:“君灭族不久矣。夫君位为相国,功第一,可复加哉?然君初入关中,得百姓心,十馀年矣,皆附君,常复孳孳得民和。上所为数问君者,畏君倾动关中。今君胡不多买田地,贱贳贷以自污?上心乃安。”于是相国从其计,上乃大说。   “上罢布军归,民道遮行上书,言相国贱强买民田宅数千万。上至,相国谒。上笑曰:“夫相国乃利民!”民所上书皆以与相国,曰:“君自谢民。”   这是节选自《史记》萧相国世家里的原文。萧相国自然是指的是萧何,而上,则为刘邦。当时萧何为了避免刘邦的猜忌,于是自污侵占百姓宅亩数千万。   如今,陈应毫不夸张的说,他其实就是李建成的萧何。   至少,关中饥馑遍野,陈应挺身而出。斗粮商,败世族,解决关中饥馑之忧。自从陈应正式出仕以来,立下战功无数,幕后大功更加无穷。   如果没有陈应的帮助,李建成绝对没有今天。   虽然说,李建成是生性宽厚。可是,刘邦在没有成为皇帝之前,他还义薄云天呢。他与周勃、曹参、樊哙恨不得可以穿一条裤子。   特别是韩信,立汉第一军神,结果含冤而死。   陈应还真不敢拿自己阖家老小的性命,去赌所谓的人性。   看着陈应迟疑,杨蓉接着道:“小表弟,你自比王翦如何?”   陈应摇摇头道:“这没有可比性!”   杨蓉道:“王翦尚且置田自污,以宽秦王之心,小表弟何不效仿先贤?”   战国时王翦率六十万人伐楚,秦王送至灞上。临别,翦请美田宅园池甚众。既至关,又五度遣使请善田。人或责其乞请太过,翦曰:“不然。夫秦王怚而不信人,今空秦国甲士而专委於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自坚,顾令秦王坐而疑我邪?”事见《史记·白起王翦列传》。   陈应望着杨蓉苦笑。   事实上,这并不是置下一点点田亩的问题。关键是夏州这块宝地实在太宝贵了,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在后世探明储量,夏州超过百分之五十四的土地,都拥有煤炭。说句不好听的话,随便一锄头下去,在夏州,都有一半机率挖到煤炭。   这简直就是一座资源的宝库,比起灵州而言有过而不及。   这里拥有超大型煤矿,超大型油田,还有生产瓷器的粘土。别看一座不起眼的荒山,其经济价值都是不可估量的。   如果,杨蓉可以获得夏州、延州、庆州三州的资源开采权,武氏在十几年内,就有形成富可敌国的矿产门阀。   最不让人省心的是,杨蓉将来还有一个不可琢磨的女皇女儿。如果武氏拥有比历史超过百倍、千倍,甚至万倍数十万倍的资金,那么天知道武则天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陈应苦笑道:“实话告诉你,大表姐,夏州、延州以及庆州,实在烫手,想必你也派人暗中查过了,夏州有大量的煤炭,钢铁、还有盐、火油,以及粘土(烧制瓷器的原料,并非所有的土都可以烧成瓷器。)这些资源掌握在你手中,并不见得是好事!”   杨蓉迟疑了一下,气咻咻的说道:“我又不会白拿!到底要多少钱?你发个话,我绝不还价,我们武氏加上杨氏,多了不敢说,一两百万贯还是拿得出来的!”   别说一两百万贯,就是一两千万贯卖掉三州的矿产资源,都是白菜价。   陈应道:“真的不是钱的问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资源一旦掌握在你的手中,会遭人嫉恨……”   杨蓉咬咬牙,说道:“我也不会要太多,只买二十年开采权,到时候矿洞成熟,工匠娴熟,朝廷可以选择继续续约,或者收回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陈应继续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道:“不行,给再多的钱也不能卖……”   在这个世界上,虽然说金钱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大唐立国的本钱,其实就一百七十五万贯,李唐朝廷利用这一百七十五万贯,吊打隋末唐初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   杨蓉如果真有这么大的资金,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要知道,武则天第一次锋芒毕露的时候,刚刚十四岁,这是一个妖孽。   看着陈应,软硬不吃。杨蓉真的火了,用力一拍桌面,凶巴巴的瞪着陈应。   妖孽就是妖孽,美女就是美女,哪怕是生气的样子也是这么可爱。特别是杨蓉陡然一拍桌子,胸前波涛汹涌彭拜,陈应被她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想干嘛?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陈应气势比起刚才来弱了不是一点半点……   杨蓉咬牙说道:“陈应,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小气的男人!你一点都没有风度……”   这家伙一点油盐都不进,杨蓉恨得牙痒痒的,如果她的银妆刀带在身边,估计早就拔出来给陈应一刀了。   当然了,这些想法通通都不现实,为了买到自己想买的东西,她还得想办法。深呼吸……吸气……呼气……尽量让心情平静下来,因为生气对谈判毫无好处,只会把事情搞砸……   陈应直愣愣的看着杨蓉,一时间她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愤恨、愤怒、咆哮、错愕、挣扎、纠结……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杨蓉的胸部真是有料,深呼吸的时候都称得上波澜壮阔了。   平息住怒火后,杨蓉意外的发现陈应色迷迷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胸部。   杨蓉冲陈应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虽然有点僵硬,但仍然很迷人。   她莲步轻移走到陈应身边,美目异彩涟涟,声音娇媚蚀骨,让陈应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看我漂不漂亮?”   陈应喉咙发出咕噜一声,说:“漂亮,当然漂亮了。”   这绝不是拍马屁,哪怕是在现代见过无数女模特、女明星(电视剧或视频中)。在陈应看来,杨蓉的样貌都是上上之选。最为难得的是,她并不是年轻的美女,也是一个拥有着中年大妈的年龄,却有着一个二十多岁美女惊艳的身材。   这颜值,让李秀宁都有些嫉妒。   杨蓉的身体前倾,往陈应耳朵吹了一口气,只见他的脸刷一下就红透了。   杨蓉邪恶轻笑一声道:“我……最后问你一次,答应不答应!”   陈应摇摇头,坚决的道:“这事没得商量,如何你要西域的矿产资源,这个……我可以想想办法……”   陈应是一个讲原则的人,不是杨蓉抛一个媚眼,他就可以轻易改变初衷的人。   杨蓉的脸色一冷,淡淡的问道:“果真?”   陈应点点头道:“果真!”   杨蓉毫不纠结,径直走向门外,临到门口的时候,她缓缓转身,望着陈应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杨蓉走后,陈应郁闷的吃着饭,不过,饭菜到了陈应的嘴里,他感觉没有了滋味。   陈应气愤的将筷子扔在桌子上,不吃了。   作为正常的男人,刚刚陈应确实是被杨蓉勾起一股邪火。   可是……他不是禽兽,还真没有发现不伦之恋的想法。   长安城显德殿内,郑元寿一脸恭敬的向李建成禀告道:“启禀陛下,阿史那·社尔拒绝接受陛下的赏赐,他让臣带话,说狼的子孙,有自己的骄傲和传统,颉利和自己有杀父之仇不假,但是他会通过堂堂正正的手段,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但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与外人联手,来对付自己的部族同胞。”   李建成听完点点头,手掌轻拍丹墀御辇扶手,感叹道:“想不到阿史那社尔……居然这么有骨气,中书舍人何在?”   中书舍人忙不迭上前见礼。   李建成道:“着中书省草诏,册封阿史那社尔为毕国公,右骁卫大将军。”   郑元寿愕然望着李建成。   魏征道:“陛下,打算大张旗鼓的前往东突厥宣旨吗?”   李建成摇摇头道:“不……这一次要秘密前往东突厥,而且送给阿史那·社尔一份重礼!”   事实上,没有人是傻子。   越是大张旗鼓的宣旨,恐怕颉利可汗也能猜测到这是李建成的离间之计。   可是,如果隐秘的前去宣旨,那么颉利可汗反而会起疑心。   魏征饶有兴趣的望着李建成道:“陛下,不知道你准备送给阿史那·社尔一分什么礼?”   李建成道:“五百把高锰钢横刀,一千颗火油弹,还加三百套高锰钢明光铠甲!”   魏征若有所思的道:“陛下,咱们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招揽阿史那·社尔么?”   李建成笑道:“朕册封阿史那社尔,并非简单的离间之策,阿史那·社尔是突厥人当中的罕见的忠义之士,这样的人心智坚定,经得起考验,在日后,会成为突厥人的中流砥柱,如果能够归附大唐,则大唐未来多一名将,而突厥,从此失去了一个勇士。我们以前,错杀了多少名将啊……”   说到这里,李建成一脸感慨。   房玄龄喃喃的道:“比如薛仁果!”   王珪也道:“比如窦建德!”   魏征也道:“还有密公和伯当……”   李建成看了看魏征,点点头道:“大唐应该有这样的自信,能够包容四海豪杰,能够让他们,继续发挥他们的价值和作用,这才是大唐应该有的气魄……” 第五十七章 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李建成的开元元年十二月十八日,陈应的战报传到了长安。   是役,陈应歼灭梁师都所部,俘虏梁师都以及其伪尚书刘晟、门下侍中高诩,将军冯端、部将贺悦盘、冠军大将军李正宝等全部阵前倒戈。   梁军共计三万六千余名将士,全部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   夏州、延州、庆州三州二十八县共七万六千四百余户,三十余万人口纳入了大唐治下。   是役,陈应扫清了与东突厥之间的最后一个障碍。   打了胜仗固然让人高兴,李建成又要为如何封赏立下盖世奇功的凉国公而头疼了。   这场战役总算结束了,三万六千余梁军死的死降的降,一日之间灰飞烟灭,这等大功,简直跟神话一般。   但是,在李建成看来,打赢梁师都固然在意料之内。毕竟,梁师都粮草匮乏,甲械不全打败梁师都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在战前他们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了。   可是,最让李建成意外的是,唐军将士阵亡、伤亡数量居然不足百数,而且大部分伤患居然是因为天气寒冷,冻伤居多。   当然,李建成头疼的问题不止于如何封赏陈应,而是如何安置这三十多万人口,他们才是最头疼的。   虽说关中有足够的粮食储备,也有足够的农庄和工厂可以消化这三十万人口,但是一下子涌入三十万人,肯定会出乱子,必须从长计议。   王珪走进秘书省大厅,后面跟着一名郎官,郎官手捧一叠文牍。   秘书省的秘书丞、秘书郎等官员纷纷起身。   秘书丞褚遂良道:“恭喜王尚书,荣升相国。”   众人跟着附和,齐声向房玄龄道贺。   王珪含笑,朝众人点头致意。   王珪手指随行郎官手中的账簿道:“民部今年的账目,送交秘书省存档,烦劳各位,登记签收。”   秘书丞忙不迭地张罗办理手续。   王珪转角走到尚书省,却看见房玄龄,赫然坐在一角,仍旧专心致志地署理公务。   王珪点点头,凑上前去道:“玄龄,听陛下说,是你推荐我,出任参知政事?”   王珪朝房玄龄一稽。   房玄龄忙不迭侧身避开道:“叔玠不必如此,玄龄举荐叔玠,只是因为叔玠出任此职最为称职,并非因为叔玠与玄龄的关系最好。”   王珪手指房玄龄哈哈大笑起来。   房玄龄脸上也浮起微笑。   王珪苦笑道:“我王某,怎么是最合适的人选呢?陛下若是做了错事,我的选择,多半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弥补,并非当面纠正。若非陛下是个知错能改的人,我这个性子,是当不得好下场的!”   房玄龄道:“叔玠说得既对又不对。”   王珪颇感兴趣的望着房玄龄。   房玄龄轻轻笑道:“叔玠的性子不似我,凡事都要分个青红皂白,若是满朝文武,都像房某人,那朝廷必定要乱套。”   王珪不无赞赏的点头。   房玄龄道:“为相国者,须得胸怀宽厚。陛下虽然还不是最好的皇帝,但他却有一颗最好的帝王之心,叔玠来做参知政事,入政事堂,为陛下拾遗补缺,确实恰到好处。”   王玠沉吟着,点点头道:“玄龄,如今陛下最头疼的,莫过于如何封赏骠骑大将军陈应,此事以玄龄看……”   房玄龄笑道:“此事简单!”   王珪所有所思的道:“玄龄的意思是……封王?”   房玄龄摇摇头道:“大唐如今,只有两位异姓王,燕郡王李艺、吴王杜伏威,如今二位异姓王,已经远离中枢,不问政事!”   王珪点点头道:“是啊,大唐如今还离不开陈大将军,但是,有功必须赏,如今陈大将军这功……该如何酬?”   房玄龄道:“让中书拟旨,加封其子庶子李嗣业为略阳县公,其嫡长子陈谦为凉国公世子,长女李若曦为蓝田县主!”   王珪道:“就这样?”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陈大将军封王,必须与燕郡王和吴王一样,远离中枢,否则难以服众……现在大唐还离不开陈大将军!”   内侍、宫女们步履匆匆地进出寝殿。   李建成心神不宁地在寝殿外来回踱步。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寝殿里传来。   李靖夫人张初尘,既红拂女与李秀宁联袂而出。   张初尘一脸笑容的道:“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李建成顿时如释重负满面笑容。   张初尘道:“小皇子排序第七,皇后娘娘请陛下,给小皇子赐名。”   李建成喜不自禁地搓着手道:“这个……容朕好好想一想,暂时先起个乳名吧……就叫……就叫李胜吧!”   李秀宁听到这话,马上就笑弯了腰。   李建成尴尬的笑了笑道:“难道不好嘛……小七出生,陈大将军捷报传来,如若不然,就叫李捷……”   李秀宁道:“可怜的小七……”   李建成喃喃的道:“三娘,你说叫什么名字?”   李秀宁道:“小六叫承义,小七就叫承仁吧!”   统万城原梁师都的尚书省,此时这里已经改成了大唐的夏州刺史衙门。   衙门的后院,杨蓉气愤的拿着算盘打得噼里啪啦。   杨则来到门外,轻轻叩响房门。   杨蓉扔下算盘道:“进来!”   看着杨则进来,杨蓉一脸欣喜的道:“大兄何时来的夏州?”   “刚刚到一个时辰!”杨则一脸疲倦的望着杨蓉道:“听说你与小表弟闹得很不愉快?”   杨蓉点点头道:“没有,只是没谈妥而已,算不上不愉快!”   杨则随便找了一张锦墩坐下来道:“蓉娘,不是我说你,这些年你也赚了不少,何必耿耿于怀……”   杨蓉摇摇头道:“大兄,你不懂!”   杨则没好气的道:“你不要耍小性子,强人所难,要不然亲戚变成仇人,那可不妙了!”   “大兄,你就放一万个心,我自有分寸!”杨蓉不以为然的道:“你放心吧,小表弟一定会答应我的!”   杨则不是女人,他虽然是杨蓉的兄长。然而他却不了解这个妹妹。   杨蓉是一个心比天高的人,她宁愿自己老在家中四十多年,也不愿意将就。   当初,被迫下嫁给武士彟当继室,其实,有两种考量。   李渊在欺负弘农杨氏,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杨氏。   杨蓉是骄傲的,她自然不愿意认命。   她终于心中都有一个少女时代的梦,要嫁就嫁给一个英雄。哪怕不是为英雄妻,宁为英雄妾。   武士彟根本就配不上她。   事实上,在杨蓉心中,除了陈应符合她的审美观点,其他的男人,都进不了她的眼。   杨蓉经过这些年的成长,特别是掌握着武氏商号,在陈应的影响下,她的眼界开阔了许多,她非常清楚。   未来的大唐,资源是主流。   谁掌握了资源,谁就掌握了一切。   别看陈应现在风光无限,倍受李建成的信任。   可是,这种信任能维持多久呢?   李秀宁虽然是陈应的妻子,可是李秀宁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妻子,李道贞也不是一个合适的情人。   如果,陈应会像扶持李道贞一样扶持她,她完全有能力把夏州、延州和庆州,打造成杨蓉的王国。   在这三州皇帝的圣旨,也没有她的一句话好使。   梁师都是一个笨蛋,更是世界上最大的蠢货。   坐拥宝山,却不会使用。   否则,光靠着这三州二十八县的资源,完全可以成为大唐无可奈何的存在。   杨蓉非常相信一句话,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陈应可以征服世界,而杨蓉则可以征服陈应。   杨蓉相信,在这个世界上,陈应是最合适的情人。   陈应很年轻,而且手握重兵,更管理着无数人口和土地,简直就是最佳情人。   杨蓉相信,她不仅会成为陈应生活中的伴侣,还能成为他事业上的好伙伴,她我绝对能让陈应的财富以惊人的速度递增。   有杨氏的底蕴,杨氏的人脉和资源,加上她可以掌握的财富。   陈应可以拥有人、财和军队。   手握人财军,我心既帝王。   是夜……   杨蓉盛装出行,这一次她并没有去找陈应。   而是去找了河间王李孝恭。   作为这次北伐的副元帅,李孝恭其实有着和陈应差不多一样的权力。   从陈应手中拿不到批文,但是从李孝恭手中绝对可以拿到。   最重要的是,李孝恭比陈应好忽悠多了。   李孝恭面对杨蓉的时候,杨蓉已经变成了一个御姐女王。   就像两国外交官一样,非常正式的展开商业谈判。   杨蓉单刀直入,直言不讳的告诉李孝恭,她想要夏州、延州和庆州三州的矿产开采权,并且可以就地安置三州三十余万百姓,保证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不需要朝廷多花一文钱,就可以获得一百二十万贯的钱粮。   李孝恭当时就动心了。   大唐朝廷缺钱,比缺血更严重。   当然,新增这三十多万张嘴,对于大唐北伐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新纳的三州之地,二十八县、三十多万人口,对于大唐来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包袱。   如果可以把这个包袱甩给杨蓉。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交易比杨蓉想象得更容易。   李孝恭以八百里快骑的方式,向长安的李建成发出申请。   长安城的李建成接到这个奏折之后,几乎没有考虑,拿到政事堂商议。   政事堂六位相国,经过简单讨论。   包括房玄龄、王珪、魏征、宇文士及四票赞同,杨恭仁弃权,获得直接通过。   李建成当既就同意了杨蓉的请求。 第五十八章 十字路口何去何从   李建成烦躁的在书房里转圈,垂在身侧的双手,一会儿攥成拳头,一会儿又颓然的放开。   郑观音裹着厚厚的褥子,坐在李建成的书桌前,提笔写字,她抬头瞥了犹如困兽一般的李建成一眼,又低头继续写着字,一边说道:“陛下,这是急眼了吗?”   李建成喘着粗气道:“朕……没有想到啊……陈应与朕居然如此生份,他居然需要效仿先贤,置田自污!”   郑观音放下毛笔,一边俯身吹着纸上的墨迹,一边道:“大郎,你要弄清楚一件事,不是怎么看陈应,而是整个关中的世族,都在传说他功高震主……”   李建成豁然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郑观音。   郑观音淡淡的笑着,举起了桌上刚刚写好的字,纸上有四个墨色大字:“功高震主!”   郑观音瞪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笑着道:“我的字漂亮吗?是不是进步很多?”   李建成语气坚定的道:“朕……不会做这种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郑观音的笑容僵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叹息着放下了手中的字,绕过书桌,走向李建成道:“你当然不会做这等事,但不等于别人也不会做这种事,现在,你……”   李建成看着缓缓走过来的郑观音,郑观音伸出两根手指,继续道:“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立刻解凉国公府的文武幕僚,让陈应像淮安王叔那样,做个逍遥王。”   李建成凝眉,直觉的摇头。   郑观音笑的温和,淡淡道:“那就好说了,还剩下一条,你必须反击。”   李建成疑惑的道:“反击?”   郑观音的笑容泛冷,声音更冷道:“无风不起浪,陈应北上这些日子,一战阿史那社尔,再战梁师都,几乎以不出任何伤亡的代价,连胜两阵,扩土三州二十八县。传言陈应功盖震主,因此而来,如果你不反击,谣言只会越传越烈,三人成虎,陈应的下场如何,也就可想而知。”   李建成悚然一惊,半晌才在郑观音清澈的目光注视下,低下头来。   李建成想了想道;“我去找三娘说清楚。”   郑观音望着大步离开的李建成,缓缓地淡去笑容,无声的叹了口气。   陈家堡,李秀宁凝视着魏征道:“魏玄成,还记得当年我替救出窦建德家小,还帮他修建一座体面的坟茔……”   魏征面露尴尬神色,不住点头道:“魏征亏欠公主……今后公主若有什么难处,魏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秀宁摇摇头道:“我不信!”   魏征愕然。   李秀宁盯着魏道:“你这人说话,一向不靠谱。”   魏征连忙道:“这是肺腑之言——”   李秀宁道:“这是你说的?   魏征愣了一下,点头:”是我说的……“   李秀宁不置可否的笑,顺手将一大堆文牍推到魏征面前。   李秀宁道:“那好,你先帮我看看这些公文,顺边帮我分析分析。”   魏征顿时愣住道:“就这事?”   李秀宁一脸不悦道:“怎么?做不来?”   魏征道:“这只是些公文而已,未免太……”   李秀宁道:“太容易了是不是,你做不做?”   魏征嘴角抽搐。   魏征一份一份验看着公文,原本闲散的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李秀宁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魏征,眉头越皱越深道:“有问题!”   魏征点点头道:“问题很大,关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把阴谋的引向陈大将军!”   李秀宁转而望着何月儿道:“三胡那里还有没有异动?”   何月儿摇摇头道:“没有,李元吉府上组建了四支马球队,整日打马球……”   魏征也摇摇头道:“应该不是李元吉,否则上次他根本就不会轻易失败!”   李秀宁愕然道:“那又会是谁?”   李秀宁一愣,望着魏征道:“玄成,你这是危言耸听?”   魏征道:“危言耸听?”   魏征扭曲的弯起了嘴角,死盯着李秀宁道:“公主殿下,这是半个月的弹劾奏章,共计一百八十五份,咱们看看,这是第一份,陛下留中不发,接着十三道弹章连上,这又留中不发……这是四十九道。”   李秀宁面色尴尬难看。   魏征道:“先不说他们对与否,你看看这些人的出身——关陇世家!”   李秀宁道:“那有什么不对吗?”   魏征重喘口气,道:“如今与东突厥的国战将起,关陇世家弹劾陈大将军,陛下能不慎重考虑吗?”   李秀宁道:“何以至此,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魏征叹了口气道:“不好说啊……陈大将军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   魏征这话没有毛病,至少东突厥人是恨陈应不死,而因为粮食战争,陈应把关中世族门阀得罪了完了。   就在这时,马三宝在门外轻轻叩响门:“公主殿下,陛下驾到!”   魏征起身道:“魏征先告退!”   “来不及了!”李秀宁伸手一指屏风,对魏征道:“你去里边!”   就在魏征刚刚躺到屏风后,李建成推门而入。   望着案几上的堆公文。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三娘,你都知道了?”   李秀宁道:“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知道吗?”   猛虎义从比朝廷的公文来得更早一些,陈应得到朝廷政事堂居然一致通过了决议,夏州、延州、和庆州三州二十八县的所有资源五十年的开采权,居然被杨蓉用一百二十万贯买到手中了。   陈应心中顿时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这真就好比三分钱买一个火车头,不能算买,简直跟白送差不多,如果按照后世的资源价格,三州的煤炭和钢铁资源估值在万亿以上,而且还是美元。   不出三年一百一十万贯,杨蓉可以回本,五年绝对可以赚对半。五十年将会赚上上百倍甚至上千倍。   看到这个公文,陈应已经不知道怎么说了。   同时,猛虎义从的公文还提出,朝廷中隐隐有风向,提及陈应功高盖主的问题。   任何权力都是必须加以限制的,这个陈应赞成,但在这条不出口的政纲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恐惧。恐惧到了不顾一发的地步!   不然这些流言也不会在国家大决战的前夕还要冒头。   陈应自然而然地更想到更多。   是因为大唐内部的敌人的手笔,还是大唐外部的敌人?   如果是外敌,陈应反而可以释然。   毕竟,两国对敌,各施手段,分化、离间、造谣、中伤,这都无可厚非。   可是,如果是大唐内部的政敌,那就太可怕了。   这种苗头一旦发展下去,就不会是只遏制已成气候的武将。最保险的做法,莫过于“防微杜渐”,以体制的力量在源头上掐灭危险的火花。   强国源自强将,强将源自强兵,强兵源自强民,统治长久之道的根本,在于弱民!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民弱则君安矣。   世界上没有永远存在的朝代。历史上没有永盛不衰的政权,汉朝宋朝都灭亡了,但分崩离析的汉朝末年,割据的军阀只靠一隅之地就足以弹压外族,而还处于一统的宋朝却在外族凌辱中毫无还手之力!   史家评价说:国恒以弱亡,而汉独以强亡!   因为爷们的汉朝就算残废了也还是一个爷们,娘们的大宋就算手脚俱在,可她就是一个娘们!   其实,华夏民族一直在一个怪圈里打着转儿。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诸侯割据。司马炎篡位之后,马上修建了汉末的弊端,他自作聪明了罢郡国兵。   郡国兵是刘邦时代创造的制度,刘邦下令选拔有勇力之人,作为郡国的常备兵员。其在平野者,称为车骑(骑士)在山区者,称为材官在水乡者,称为楼船。车骑即车兵、骑兵(武帝以后,主要是骑兵),材官即步兵,楼船即水军。大抵巴蜀、三河、颍川等郡多材官,上郡、北地、陇西及北方诸郡多骑士,长江流域及沿海多楼船。郡国兵每年轮流到郡国“番上”(服役、值勤),接受军事训练,郡兵平时寄于乡里之制,有“什”、“伍”等组织,并开展训练,其领辖层次为:太守(都尉)-县令长(县尉)-乡啬夫(游徼)及亭长。   可是,司马炎害怕郡国太守造反,于是罢拙郡国兵,于是,自汉朝流传下来的预备兵役制,一下子崩溃了。氐人杨万年造反,先后十四年,干掉四任将军。糜烂州府数州上百县城,近百万人死。   偏偏司马炎还是一个死心眼,发现自己的国策出了问题,也不加以更改,为西晋灭亡埋下了祸根。   接着就是南北朝乱世,隋朝统一以后,发现社会的动荡根本就是世族门阀,隋朝就开始削弱门阀,加强皇权。   在历史上,唐朝形成藩镇之祸后,宋朝开始进一步自废武功,结果被辽国摁在地上摩擦。   陈应接到的消息太小,他不清楚这个流言敌人制造的,还是出自李建成的授意。   毕竟,人都是会变的。   共患难的人可以有很多,共富贵的人就不那么多了。   明明杨蓉此举也算是帮了陈应的大忙,偏偏在这个关头出现陈应功高盖主的谣言。   是关中门阀,还是李建成自编自导的一出戏?   陈应越往深处想。心情就压抑得越是厉害!   在这个十字路口,自己该何去何从? 第五十九章 卿不负朕朕不负卿   其实,陈应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该如何做对眼前最便利!最简单容易的做法,在现阶段“镇之以静”。   不要理它,就当所谓的谣言不存在。   只要李建成不出昏招,陈应绝对不会反。以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应该可以保证大唐这辆战车一直开到大决战胜利之后,等到消灭突厥,天下一统之后。   可以让李建成学习就学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将陈应、李靖、李世绩、薛万彻、罗士信、秦琼等大将全部用醇酒美人养起来。   但是,这只是治标,而不能治本。   将军权与兵将分离,文官御武……陈应痛苦的发现,如果这么做以后,大唐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时空的宋。   将不识兵,兵不识将,还打个屁仗?   陈应感觉心中越来越冷?   自己难道错了?   存在既为合理。   李建成注定是一个失败者,哪怕自己鼎力把他扶起来,他一样会失败?陈应绝对不会做岳飞,当屠刀加身也绝对不会挣扎。   陈应非常清楚自己的能量,如果真与李建成分道扬镳,东突厥人做梦都会笑醒。   这是一场惊天阴谋,绝对不能让幕后的人得逞。   如何破局?   陈应又头疼了。   夜色如墨,笼罩着大地,寒风呼啸。   就是这寒风呼啸的声音,听到陈应的耳中,仿佛如同苍天在肆无忌惮的嘲笑他。   看……这就是天真的下场。   陈应真的很傻,很天真。   这是他倾力铸造的大唐,在这个时空,大唐比原来的时空更加强大。特别是钢铁产能,大唐比原来的时空里,多了十数倍不止。仅仅西域一地,一年的产能已经突破六千万斤,而且还有非常大的上涨空间。   同时,长安、灵州、太原、并州、包括巴蜀,大唐的钢铁可以源源不绝的满足大唐军队以及百姓的消耗。   钢铁就是实力,哪怕最低等的府兵,如今也换装了精钢铁甲,使用着精钢打造的横刀,箭壶里装满了精钢打造的三棱箭,用句毫不夸张的话说。如今大唐,哪怕最普通的一个民夫,家里都使用着精钢打造的菜刀、斧头、锄头以及犁子……   钢铁也代表着生产力,大唐的单位亩产比原来的时空提高了足足一倍。只要老天爷赏饭吃,只要有一年风调雨顺,百姓可以积攒三年的余粮。   哪怕关中颗粒无收,关中百姓也没有饥馑遍野,白骨露野,赤地千里。   大唐变了。   甚至,颉利可汗已经没有了机会,跨马渭河扬威,更没有机会搬空长安府库,甚至,只要陈应愿意,这个冬天,东突厥会更加难熬。   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应在提前布局吐蕃。   从大唐武德五年以后,吐蕃已经没有心思入侵大唐了,一个背嵬军以及数十上百万的吐蕃人,已经足够让吐蕃头疼万分了。   陈应头疼万分……   长安……   房玄龄府上。   原秦王府诸将秦琼、牛俊达、谢映登以及张公瑾等,全部坐在房玄龄的大厅中。   “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生了啊!”   房玄龄意兴阑珊。   秦琼从房玄龄的话中品出了味道,有些惊骇,但又不意外地道:“西北可是有“三人成虎”之患?”   “三人成虎,倒还是好的。”房玄龄叹了口气道:“事情闹开,最可怕的是,会成为李陵第二!”   李陵是一个饱受争议的人物,他的一生充满了悲剧。他孤军深入,与十数倍之敌血战三个月,最终被叛徒告密,被匈奴擒获。按照说,他不是甘心投降匈奴的,可是,汉武帝听信了李广利的谗言,李广利把兵败的责任推到李陵身上,于是李陵被夷三族,诈降变成了真降。   房玄龄更加担心的是,陈应的能力。   李陵虽然能征善战,却不离善将的范畴,当时大汉国名将如云,区区李陵成不了气候。   可是陈应不一样,他的战功赫赫,关键是战王世充、败窦建德、先后大战突厥,无往不利,打败西突厥扩土万里。   最最关键是的,给陈应一块不毛之地,他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这块不毛之地,变成高膏腴之地。   “不至于吧!”秦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底气都不足。隋末唐初时期,身处中原看惯了城头变幻大王旗,包括秦琼自己先是隋朝将军,后投降瓦岗,瓦岗败给王世充,他又投降了王世充,最后又投降李唐。   他自己实在是不肯相信这个世间还真有什么忠心,还有什么情义!   房玄龄却在摇头道:“其实,我也觉得不至于!但看陈应与今上经历、付出与牺牲,他们这些人,是不同的。……但纵使君将同心,却难保底下的人也能相信陈李之间亲密无隙,一旦人心浮动,只怕陛下也要设法缓解天下之疑。这就会给当下总攻势造成障碍。而现在突厥所要争取的,就是一点时间罢了。哼,宇文化及啊,宇文化及,莫道房某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陈家堡。   李秀宁负气般不理李建成。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三娘,你难道不信我这个兄长了吗?这里没有第五只耳朵,你还害怕被人听到?”   李秀宁的目光,下意识的望着屏风之后。   事实上,李建成猜对了。   这里虽然没有五只耳朵,却有第六只耳朵。   李秀宁心情不好,从软榻上起身,来到壁橱前,拿出两个水晶杯,递到李建成面前。然后打开酒桶,从木质酒桶里倒出如血色般的葡萄酿。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咱们大唐如今的家业是越来越大了,如果说,陛下刚刚登基时,二郎的势力还有重大影响,到现在所谓秦王系就已经不可能影响全局了!”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由于李建成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相形之下,李世民的影响力就变小了,小到根本就没有颠覆李建成政权的可能性。后来李元吉与李孝常,妄图效仿李世民,重演玄武门。   可惜,他们太弱了。   可以说,李家已经失去了成功造反的能耐,李家失其璧,却也因此而解其罪。但是,随着陈应的功劳越来越大,他反而是可以威胁到李建成地位的人了。   无论把陈应放在任何位置上,陈应都可以抓住军心,获得将士们的认可、效忠。   李建成端着葡萄酿,悠悠道:“不是,只是这种事情,一旦出自我口,本身就是祸乱的根源了。不谈也罢,不谈也罢!”   李秀宁正视李建成,郑重的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无非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如今陈郎怀壁其罪……”   李建成脸色大变,伸手掩住了李秀宁的嘴巴,用低沉却充满怒火的声音道:“这种话,也是可以乱说的!”   李秀宁拿开李建成的手,道:“这种话,谁也不会公开说,但在私密场合,我已经听了不下十次了!”   李建成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跟别人说了?”   “自然没有!”李秀宁道:“我只是听,没说。”   “就是听,也不该听的!”李建成愤愤的道:“这种事情若是没闹开,什么后果都不会有,但如果闹开,只要牵涉其中就说不清楚!为国家计,也不该助涨这种流言!”   李秀宁哼了一声,道:“这种流言,扼也扼不掉!就算去辟谣也无济于事。其实倒不见得说这话的人都有什么坏心,但就是因为陈郎的确有璧,这才是谣言的根源!”   李秀宁抓住了李建成的手,将声音压得极低。道:“兄长,你给三娘一句实话,陈郎与你,不会真的有什么不稳吧。”   李建成甩开了李秀宁的手。道:“陈郎和朕,那是生死之交,什么叫生死之交?就是连生死都可以托付,何况身外之物!”   李秀宁听着,沉默了好一会,才道:“那就好,那就好!”   但看她的神色,李建成就知道李秀宁并未相信。   李建成苦笑道:“被阴谋这个东西,最怕见到阳光。”   站在屏风里的魏征,得到这话的时候,心情非常激动。   谣言出来的时候,其实魏征非常担心。   一旦李建成与陈应分道扬镳。   损失的是大唐。   且不论李建成平定陈应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关键是这真没有必要。最好的结果是,君臣同心。   李建成道:“其实,质疑陈郎的,不是朕,而是你们所有人!”   李建成望着李秀宁接着道:“你自己想想,陈郎若有反心,有朕今天吗?二郎当初为了拉拢陈郎,开出的价码不低吧?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开出比二郎还高的价码?”   李建成接着道:“陈应按计划该西征,安西军卒自武德五年随陈应出关,四年没有回来省亲,想必他们也思乡心切!”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李建成。   李建成突然道:“三娘,你现在身子无碍吧!”   李秀宁道:“吃得好,睡得好,骑得了马,挽得了弓!”   李建成点点头道:“那就好,朕赐你白旌黄钺,代朕巡视安西,抚慰安西三镇……”   李秀宁愕然的望着李建成道:“兄长……”   李建成根本就不给李秀宁解释的机会,他接着道:“若曦,朕认当她闺女,赐号永嘉公主。你带着李道贞、李嗣业以及陈谦,你们一大家子离开长安,去安西吧,对,还要带上承道……”   李秀宁道:“带他们去安西做什么?”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朕也算是马上皇帝。承道不一样,这可能是大唐最后一战,让承道去看看大唐的将士是如何为大唐浴血奋战的,让他看看什么是战场!”   魏征听到李建成的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在为李建成的权谋,由衷的感觉到佩服。   这场谣言,直逼人心。   昧心自问,魏征事实上也找不到合适的破局之机。   然而,李建成却非常简单的找到了破解这个困局的办法。   让命李秀宁持白旌黄钺,抚慰安西都护府。   这等于亲手把安西都护府交给了陈应夫妇。   如今陈应手握大权在外,流言说陈应可能造反。若按照自古君王的做法,那自然是要扣留他的发妻弱子为人质,但李建成偏偏就反其道而行,你们说杨陈应可能造反?   我就连他的儿子都送到他身边去!不仅仅如此,而且把太子也送到陈应身边去。   陈应如果真想反,李承道就是最好的棋子。   但是,最重要的是,李建成此举,只要消息传出去,谁都不会再认为李建成对陈应有半分疑忌!前线诸将都将对李建成感激涕零!莫说陈应本身亦必感动,就算他真要造反,只怕也很难说动自己的手下了!   魏征真想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向李建成膜拜。   李秀宁愣了一会儿道:“你就不怕?”   李建成郑重的道:“卿不负朕朕不负卿!” 第六十章 李建成你真是上天的宠儿   李建成走后,魏征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魏征看着天色不早了,提出告辞。   李秀宁道:“也不忙着走,天寒地冻,喝点羊肉汤,暖暖身子再走!”   随着李秀宁一声令下,陈家堡的婢女们拎着食盒,走进大堂,众婢女将饭菜摆在桌案上。   魏征苦笑道:“朱门酒肉……”   不等魏征说完,李秀宁白了一眼魏征道:“你放心,这里面没有一文钱的民脂民膏,自武德五年至今,我与陈郎,没有领过一文钱的俸禄,陈府的一应开销,全部来自你所谓的朱门奉献的!”   魏征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就不可能?”李秀宁指了指长安的方向道:“陈府有两大进项,一则大唐通利钱庄,二则是四轮马车,其他如农具和将作坊、包括博仁医院、大唐工业学院,全部都赔钱!”   按说,四轮马车的核心技术,无非是四轮转向装置与减震装置。如今为了方便大唐的陆路运输,陈应开放了四轮马车的技术壁垒。   可以说现在,大唐能生产制造四轮马车的作坊,没有一千家也至少有八百家。但是,这些四轮马车大都用来载物。奢侈的四轮马车,依旧是价值万贯,而且还需要排队订购。   当初,李秀宁还会非常奇怪。毕竟大唐的国公是有数的,他们购订了一轮四轮马车,至少在年内不能订购。   可是,李秀宁并不了解世道人心。   别看四轮马车的主要作用是方便出行,价值万贯或数千贯的奢华马车,也成了身份的象征,哪怕蓝田县杨记车坊出产的四轮马车,与陈府出产的马车,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长安乃至整个天下的门阀、贵族们就认陈记出产的马车。   陈应比任何人都注意品牌效应,陈记出产的四轮马车,哪怕是上面的一个铆钉,上面都刻着陈记的阴文铭,包括马车里的茶壶、红泥火炉,特别是抽水马桶,全部都带着“陈记”的铭文。   自从四轮马车投放市场以来,陈应的四轮马车作坊,对四轮马车进行上前后五次升级改造,从牛皮沙发坐椅,升级为小羊皮,甚至是虎皮,鳄鱼皮,然后又弄出了醒神版本,既木料用薄荷浸泡过,当然,最离谱的是,陈府去年用黄金和白银,制作了一辆黄金马车,这辆高达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贯的马车,被江南匿名豪门买走了。   事实上,陈应府上一年花费不低,足足十数万贯。可是,仅仅马车一项盈余,就多达二十五万贯。   至于更大的进项,则属于大唐通利钱庄。通利钱庄不同于其他钱庄,不仅信用好,而且还有利息,虽然每年五厘的利息不算高,可架不住其他门阀的钱多。超过九成的存款,都是世族门阀贡献的,而且钱庄五十六万贯的盈余,也多是这些世族门阀贡献的。   魏征想了想也是,李秀宁所言非虚。   就这样,他非常放心的用膳。   这时,李秀宁注意到,魏征的袖口,破了个大口子,破损的帛布条搭在菜汤里,而魏征却浑然不觉。   李秀宁好奇的道:“玄成,你为何至今不肯将家眷接来长安?   魏征一怔,旋即低下头继续吃饭。   李秀宁继续盯着魏征。   魏征终于发现,自己袖子破损的地方,搭在菜汤里,老脸一红,将筷子放下,尴尬的笑了笑道:“此事,说来话长……”   魏征欲言又止。   李秀宁道:“说说吧!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魏征苦笑一声道:“是见不得光……”   魏征发现李秀宁的目光看着自己。   勉强咳嗽一声给自己壮胆道:“杨广第三次征辽东,我的长子叔玉,失散在乱军之中……   李秀宁一声叹息,面露关切神色道:“后来,找到了没有?”   魏征默默摇摇头。   李秀宁道:“玄成自觉无颜面对家里的父母妻小?”   李秀宁安慰魏征,感叹道:“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连绵十多年的战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何止你一个,东海房家,洛阳杜家,殁于乱世的族人上百。逝者已矣,玄成不必自责。”   魏征默然不语。   大厅短暂的寂静。   李秀宁再次打破沉寂道:“玄成,现在为何还不将家人妻小,接到长安?”   魏征叹了口气道:“天下动荡,几易其主,所谓盛世居其朝,乱世隐诸野,天下未定,家人们,还是在老家隐居比较好。   李秀宁有些诧异道:“如今天下,九州一统,何来天下未定一说?”   魏征道:“待得我大唐铁骑,荡平突厥,天下长安之时,我自然会接他们来此,同享太平盛世。”   李秀宁顿时肃然起敬的望着魏征。   李秀宁起身道:“你也听陛下说了,我既将作为安西抚慰大使,远赴安西,陈郎也该领着安西十万雄兵北上,界时,东突厥不足为虑!”   就在这时,魏征突然望着窗外,在灯火的照耀下窗外纷纷扬扬的下起来雪花。   魏征喃喃的道:“下雪了……”   李秀宁道:“哪一年冬天不下雪!”   “这不一样!”魏征叹了口气道:“这一场大雪,可以胜过十万雄兵!”   灞上唐营大营中,寒风呼啸,大雪纷纷扬扬。   军营门口,一辆装满辎重的大车,陷入泥坑中,一边的车轮已经断裂,十几名士卒,在领队小校指挥下,忙碌着运来新的车轮安装。   后面走来一队唐军,见入营的道路被堵上,领队的小校策马上前。   骑马小校咆哮道:“为何堵住营门?”   辎重队的小校瞥了骑马小校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没看见么?车轮断了。大车陷在泥坑里。”   骑马小校不以为然的道:“为何不将大车拉到一旁?堵在营门口妨碍进出,耽搁了我们点卯,你担待得起么?”   辎重小校反驳的道:“就你们要点卯?”   骑马小校傲然道:“我们江淮轻骑,可不是什么十二卫府兵,若是点卯不到,我家大帅真会杀人的。”   辎重小校吼道:“十二卫府兵?看清楚,我们是河东军,河东大都督麾下,打突厥,我们才是主力,江淮轻骑,偏师而已,拿什么架子?”   骑马小校愤愤的骂道:“偏师?告诉你,此番征讨突厥,我家大帅必定挂帅。到时候,你们河东军可别拖后腿。”   辎重小校顿时气得双眼圆瞪,正在修车的十几个士卒也涌了上来。   辎重小校吼道:“我们河东军和突厥打生打死的时候,你们江淮轻骑,还在玩泥巴,征讨突厥登坛拜帅的,必定是我家河东大都督。”   十几个江淮轻骑的士卒见自家小校吃亏,纷纷下马,两队人互相推搡挑衅。   一名偏将立马断喝:“为何堵住辕门喧哗吵闹?”   众士卒回头,骇然发现,阚棱和李靖策马并排站在后面。   辎重小校给骑马小校一个眼色。   骑马小校高喊:“弟兄们,帮河东军的弟兄们,把车抬进去。”   众士卒连忙上前,喊着号子将大车拽出泥坑拖进大营。   李靖与阚棱走进中军大帐。   阚棱忽然停下脚步,朝着李靖躬身道:“李大帅,此番征伐突厥,父帅曾再三嘱咐阚棱,听从李大帅吩咐!”   李靖哑然失笑道:“这一场大雪来得及时,我们必须更改作战计划,吴王这次随行北伐,充任本帅副作,到时候,你还归吴王麾下!”   阚棱挠挠头道:“大帅所言当真?”   李靖笑道:“这是陛下的圣意!”   漠北东突厥牙帐内,   颉利正在兴致勃勃地啃着肉骨头。   外面传来可怕的嚎叫声。   颉利顿时面色阴沉地扔下骨头。   一个奴隶跌跌撞撞连哭带叫地闯进牙帐“可汗!可汗!天神发怒了!下雪了!”   颉利不以为然的扔下羊腿骨,用皮袍子擦拭着手上的油污,一边道:“下雪又什么打紧的?”   奴隶带着哭腔道:“可汗,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颉利掀起帐篷,钻出帐外,刺骨的寒冷,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大帐不远处,一匹战马已经冻成了冰雕,战马依旧做出迈腿前进的形状。   马背上的骑士与战马一样,被大雪覆盖起来。   颉利可汗用力的前进着,脚下的积雪已经没至膝盖处。   他的目光用力远眺。   可惜,这场突如其来的寒流,超出了他的想象。   突厥人的战马、牲畜大批被冻死,苍茫的草原被大雪覆盖,就连大漠也被大雪覆盖了(沙漠也会下雪,老程亲眼见过,中国第三大沙漠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冬天积雪会超过三十公分)   就在这个时候,无数突厥人的特勤、设汗向颉利可汗的牙帐走来。   众人拥簇到颉利面前,七嘴八舌的道:“可汗,这是天神对咱们突厥人的惩罚,我们残杀了太多的同胞。”   阿史那社尔杀气腾腾地盯着突厥特勤吼道:“老乌鸦,闭上你的嘴巴。”   颉利闷着头没有动静。   “可汗,咱们必须南下,牲畜牛马,捱不过这里的风雪。”   ”可汗,咱们去定襄吧,那里要暖和许多。”   “去定襄,大家分散找草场,不然都要饿死在这里。”   阿史那社尔吼道:“去定襄?那不是往唐军嘴里送么?现在,拿得动刀剑的儿郎们,还剩多少?唐军如果来了怎么办?”   一名特勤道:“那也比冻死强!”   颉利突然抬起头道:“去定襄。”   阿史那社尔吼道:“可汗!”   颉利摆手示意阿史那社尔闭嘴。   颉利道:“咱们必须去定襄,不然捱不过这个冬天。咱们怕冷,唐人比咱们更怕冷,阿史那社尔,你把所有能战斗的儿郎们,都集中起来。咱们都去定襄!”   随着呜咽的牛角战号响起,众突厥人开始集结。   然后,冒着暴风雪朝着南方缓缓前进。   大队突厥士兵牵着马匹带着老幼妇孺驱赶着仅存的牛羊在凛冽的风雪中艰难跋涉。   不时的有突厥人倒在雪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颉利可汗望着这一幕,望着南方,面无表情的道:“李建成,你真是上天的宠儿!” 第六十一章 李靖李大将军陈某只好对不起了   门下省政事堂大殿内,工部尚书武士彟向杨恭仁等政事堂相国们作着汇报。   武士彟一边咳嗽一边道:“这些年,从草原上收购来的皮毛,全都用上了,此次工部一共赶制筹措了十八万件皮衣,还有八万件……马匹御寒用的毡子。工部这次可算是倾家荡产了。”   魏征突然问道:“此番出征的所有战马,都有毡子么?”   武士彟点点头道:“此外,工部还收集了安西送来的棉花,共赶制十八万条棉裤,二十五万套棉大衣……”   房玄龄笑道:“玄成,看来大唐最困难的时期终于过去了,有了这场大雪,开元二年的大唐,将是一个丰年。”   就在这时,李安俨大步流星走进政事堂,朝众人一稽道:“诸位相公,陛下在北苑设立了大营,召诸位相公,前去议事。”   杨恭仁、房玄龄、魏征、王珪、高士廉等不敢怠慢,赶紧起身,随着李安俨前往北苑。   太极宫北苑内中军大帐内,李建成全身披甲,站在舆图前。   李靖、薛万彻、秦琼、冯立、尉迟敬德等,一群唐军高级将领,早已在两旁落座。   相国们走进中军大营。   房玄龄看着李建成满身披挂顿时邹起眉头。   李建成兴致盎然地,招呼众人落座。   等众人落座后,李建成兴致勃勃的道:“诸位爱卿,此番征战漠北的方略已经确定。六路出兵,大凌河向西北包抄,名为佯攻,以安东军精锐为主,若东突厥反应不及时,或迟缓,那就变佯攻为进攻。”   “第二路路出河东,以李靖为帅为主攻。主攻的部队以快打慢,务求雷霆一击,击破颉利的牙帐,使突厥各部之间,失去统一的指挥建制,然后相机将敌军各个击破。”   “第三路以灵州军为主,向北进攻,自西向东攻打阴山,以秦琼为主帅。”   “第四路,以凉州军为主,自甘、肃越黑水,向北进攻。此攻为佯攻,务必留下精锐部队,防守凉州,避免吐蕃人趁虚而入!”   “第五以安西军为主,担任主攻漠北的任务,沿金山,一路向西,直捣龙庭。”   “第六路,以十二卫大军为主,担任总战略预备队,哪一路需要支援,十二卫大军以最短的时间内驰援任何一路……”   将领们个个兴奋地互相交换眼神。   李建成接着道:“两国决战之地,将会在定襄——突厥必然驱赶牛羊,南下至此觅食……   房玄龄突然起身打断了李建成的发言。   房玄龄道:“陛下为何要身穿甲胄,在军营中召开这次廷议?陛下难道是想用打仗的办法来治国吗?”   李建成顿时一怔,思酌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帐里的众人,神态不一。   半晌,李建成尴尬地将头盔摘下来扔到一边,一脸不悦。   将领们目送宰相们,登车走远。   房玄龄从众将身边走过。   牛俊达忍不住叹口气。   秦琼捅捅牛俊达。   牛俊达眼睛一瞪道:“房参军真是个老背晦,什么时候,都不会说让人高兴的话!”   秦琼扯了扯牛俊达的衣袖。   房玄龄恍若没有听见,径直登车离去。   魏征看了看,前后左右,转身走进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里已经空无一人,李建成仍然坐在舆图前,一语不发。   魏征走到李建成身边道:“陛下,房玄龄从来就是这种脾气,陛下不必为此生气。”   李建成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道:“朕怎么会生他的气?这几年若非有房玄龄,大唐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元气?朕又哪有机会,亲征突厥?朕感谢房玄龄都来不及,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儿小小的不愉快,就责怪他呢?”   魏征如释重负。   翌日,一早显德殿内。   李建成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地端坐在丹墀之上。   群臣上殿。   待群臣礼毕,李建成亟不可待地挥挥手道:“诸位爱卿,昨日在北苑大营,朕已和各位相国,以及军中宿将,定下北伐方略。今日升朝,请诸位爱卿,商议北伐行台筹组。朕有个初步的方略,先拿出来,大家议一议。”   房玄龄站在班列中,冷肃的看着李建成。   李建成浑然不觉的继续道:“尚书右仆射魏征,领衔北征行台,专办大军粮秣供给事宜;尚书省民部,自尚书以下堂官、兵部自侍郎以下堂官、中书省舍人、门下省给事中,均在行台轮值办公,凡涉及北征大军所需人、财、粮、物,从兵部上呈表单,到三省五花判定,而后交予监国大臣,拟制敕旨……”   不等李建成说完,房玄龄出班打断了李建成的话语道:“陛下,关于北伐军略,臣有本启奏。”   李建成擎着笑,温言问道:“玄龄请讲。”   房玄龄道:“臣举荐李靖,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以李孝恭为副总管,北征突厥。   李建成愣了片刻,旋即怒而起身,径直拂袖而去。   殿内群臣,面面相觑。   房玄龄看着皇帝愤怒,而去的背影,嘴角的冷笑更甚。   李建成走到房玄龄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道:“朕要亲征漠北。”   房玄龄不亢不卑的道:“做梦都别想!”   李建成终于按耐不住怒火,跳着脚大吼道:“朕自己就是最好的将军!”   李建成指着房玄龄吼道:“武德元年浅水塬大败,是谁收拾的残局?”   房玄龄道:“是陛下!”   李建成道:“当初洛阳对战王世充,是谁力王狂澜?是朕,还有窦建德,若非朕派人说降河北三十九州世族门阀,集体倒戈,窦建德岂会轻易投降?”   房玄龄毫不退缩地直视李建成道:“但你是最坏的皇帝!”   李建成脑门青筋暴露,大声咆哮起来道:“不要以为与朕有约,就可以为所欲为,惹怒了朕,朕仍旧可以杀了你。   房玄龄一摊手道:“所以我说,你是最坏的皇帝!”   李建成气得青筋凸起,指着房玄龄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建成气得扔下满朝文武大臣,转身离开显德殿。   然而,房玄龄却不依不挠,紧随李建成之后。   李建成冲进御书房,而房玄龄也跟着进入。   进入御书房内,李建成愤怒地四处摔砸东西。   房玄龄毫不示弱,撸胳膊,挽袖子,也跟着摔砸东西,而且专挑名贵的物件下手。   李建成愕然惊见,魏征在打一个名贵屏风的主意,不得不停下手,将房玄龄拽到角落里。   李建成指着屏风,怒不可揭的道:“你知道那件屏风是谁用过的吗?”   房玄龄无辜地看着李建成道:“臣不知。”   李建成气结,喘了一大口气,才瞪着眼睛道道:“兰陵王!”   御书房门下,李安俨突然拉着魏征道:“魏相国,你快进入劝劝陛下吧,陛下在里面大发雷霆。”   魏征望着御书房内的动静小一点,他终于松了口气。   魏征叹了口气道:“如果房玄龄都劝不动陛下,谁去也没有用,除非陈大将军在此!”   当然,魏征的话其实是言不由衷。   他与房玄龄事先通过气,坚决不能同意李建成挂帅出征。   李建成与李世民一样,都是文武双全。事实上,李建成用兵与其人一样,极为内敛,看似温吞吞的,不似李世民疾如风快如火,而且李世民非常喜欢行险。别看李建成用兵的时候,温吞吞的,这才最要命。   浅水塬之战时候,李世民初战小胜。   李建成却从中抓住战机,利用西秦内部失和,离间其君臣,扩大西秦内部的矛盾,这样以来,薛仁杲只得投降。河北之战正是如此,别看窦建德压着李建成打,可是李建成却派出魏征,内联河北世族、山东世族,许以重利,直接让河北三十九州县,全部倒戈。   成为孤家寡人的窦建德不得不降。   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战功,历史上,李建成负责北方防御,东突厥不能寸进。相反,李世民刚刚夺回,颉利可汗就率领二十万兵马,直逼长安城下。   御书房内,房玄龄束着手,斜视那张屏风,一副品鉴名作中的认真样子。   李建成好无奈的摇头叹息,哭丧随着脸问房玄龄道:“房玄龄,难道我在兵事上,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房玄龄依旧看着屏风,淡淡的道:“这不是信任的问题……这屏风,我看也就一般嘛!”   李建成几乎是哆嗦着问道:“那是什么问题?”   房玄龄又往屏风近前凑了凑,看得更加认真似的道:“李靖挂帅,由陛下授予他白旌黄钺,委任他统领大军;然则,陛下为帅,又由谁,来授予陛下白旌黄钺?又由谁,来拜陛下为元帅?”   房玄龄猛地转头,盯着李建成,一派询问的表情道:“难道,要把太上皇从甘露殿中,再请出来吗?”   房玄龄一摊手,装着无辜的道:“若是如此,臣无话可说。”   李建成张口结舌,气得颓然坐在地上。   李建成不甘心的问道:“平心而论,挂帅北征,究竟是朕更强一些,还是李靖更强一些?”   房玄龄笑道:“陛下问这个问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李建成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房玄龄道:“如果说,陛下认为,自己在军事上更强一些,就要自己挂帅亲征的话,那么,陛下就应该把北征兵马大元帅的之职,让给陈应!”   房玄龄道:“陛下比陈应更强?”   李建成点点头道:“强……强那么一点点吧!”   房玄龄道:“以东宫右卫率,区区四府四千八百兵将,陛下能打败突厥始毕可汗麾下十数万精锐吗?”   房玄龄又道:“陛下以三万兵马,能打赢西突厥统叶护可汗麾下二十万兵马吗?”   李建成点点头道:“朕不能!”   房玄龄道:“陛下为何不委任陈应为帅?”   不等李建成说完,房玄龄又接着道:“在这个世界上,也并非是谁适合做什么就一定要做什么,臣,自认为在治国上,比陛下要强一些,陛下这个皇帝,可否换臣下来当?”   李建成不屑的撇嘴道:“朕让给你,你敢做吗?”   房玄龄道:“你敢给,我就敢做。”   李建成气结。   房玄龄忍住笑,紧绷着脸色道:“或为天子,或为上将,陛下只能选其一,陛下若为天子,请坐镇京师,命李靖北征;陛下若为上将,请还大宝于太上皇!”。   李建成盯着房玄龄看了半晌,恶狠狠说道:“朕不还!”   统万城,寒风凛冽。   陈应不顾寒风,执意站在城关上北望。   陈应其实在想,他会等到什么?   十二道金牌?   还是一道圣旨?   然而,朝廷的消息却迟迟没有到来。   就在陈应感觉自己快要冻僵的时候,突然一队骑兵冒着寒自北向南而来。   距离太远,陈应也看不真切。   时间不长,马蹄声越来越近。   陈应转而循声望去,只见阿史那思摩,率领一队突厥骑兵,缓缓而来。   这是陈应在成为灵州总管的时候,组建的灵武军。   以突厥降兵为主,不过,自郁射设叛变以后,这支军队一直由化名陈通的单雄信暗中掌握着。   看着阿史那思摩变成了须眉皆白,陈应问道:“进去暖和暖和!”   说着,陈应走到城墙上的敌楼内。   统万城在这一段时间内,作为大唐北方的屏障之一,承担着北部屏障。为了减轻将士们戍卫之苦,陈应命工匠改造统万城,特别是敌楼。   全部在里面砌上火墙,营房里砌上火炕。   进入敌楼内,里面温度超过二十五度,丝毫不感觉寒冷。   陈应让人给阿史那思摩等一队士兵端来火盆,让他们烤火。   阿史那思摩一边脱下下靴子,大火放在火盆上烤着。   一股堪比生化武器级别的臭味弥漫开来,陈应赶紧走到门口通风的位置上。   阿史那思摩不好意思的道:“大将军,颉利率领突厥人南下了!”   “什么?”陈应惊讶的问道:“在这个时候南下,他颉利嫌命长了?”   “情况是没错的!”阿史那思摩道:“据说北边遭遇了罕见的白灾,不南迁,东突厥都会被冻死,据可靠消息,颉利率领三十五万人马,南迁至定襄!”   “定襄?”   陈应听到这个名字,脑袋中不由自主的浮现“李靖三千骑兵夜袭定襄,苏定方二百骑兵冲击颉利牙帐……”   历史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了。   阿史那思摩接着道:“从漠北迁徙而来,突厥五六十万人马,如今只剩下三十五万人左右,其他人都死在了迁徙的路上,此时突厥人早已人困马乏,疲惫不堪!”   陈应心中一动。   统万城距离定襄只有一千余里。   按照陈应麾下部曲的速度,完全有可能在三天三夜之内,赶到定襄。   陈应转而望着长安方向,他本来就不想抢下李靖的风头,想成全李靖的威名,把北征大元帅之位让给他了。   可是眼下颉利从遥远的漠北,一路颠沛流离。   不仅士气低落,人困马乏。而且疲惫不堪,十成的战斗力,恐怕发挥不出三成。   只要奇兵出现在定襄城下,弄不好东突厥会集体放羊。   陈应喃喃的道:“李靖李大将军,陈某只好对不起了!” 第六十二章 相互牵制相互制衡   陈应原本并不想拿下平灭东突厥的战功,战功对于陈应而言,已经够多了。他需要把舞台让给李靖。夜袭阴山,这才是李靖的成名之战,一战奠定其大唐军神之名。   然而,颉利可汗却好死不活,居然带着三十五万人马跑到了定襄。   看来,定襄城与颉利可汗结下了不解之缘。   陈应可以让下平定东突厥的大功,但是他的这些旧部却不能再让。从一个朝廷的考虑,这次谣言风波,也给陈应提出了一个警示。   事实上,陈应在任何地方待的都不太久。这不像李靖,也不像李世绩,更不如薛万彻。薛万彻在泾州待了足足六年时间。   然而陈应在灵州不过两年多,在河南府不足一年,河北不足一年,安西虽然超过两年时间,但是西域实在太大了。   因为,陈应表现太抢眼了,他的锋芒毕露,走到哪里,哪里都会为了模样。这让朝廷中有太多的人不安心。   他们害怕陈应在当地落地生根。   事实上,这并没有用。   陈应到来之前,大唐的军士非常苦,哪怕是十二卫之中左武候卫,一样勉强吃个水饱,至于肉食,根本就不用想。   但是,陈应从来不会贪腐军中将士的那些可怜的菜金,也不会在将士们身上的甲胄,手里的兵刃上作手脚。相反,陈应所带过的任何一支军队,他们都从陈应身上得到了具体的实惠。   正所谓有俭入奢易,由奢入浅难。一旦军队将士们跟着陈应可以吃上饱饭,可以吃上肉,穿上暖衣,而且家中亲人衣食无忧,他们就离不开陈应了。   换了任何一个人,来带陈应麾下的兵,只能按照陈应当时的政策走,否则,将士们马上就会给他们颜色看。   哪怕陈应无权无职,一纸命令下达,从灵州到朔州、再到河南、河北,甚至河东,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甚至现在的左右武候卫。   只要陈应带过的兵,他们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接受陈应的号令。   只要是陈应带过的兵,他们都打上了陈应的烙印,也会养成陈应的训练方式,陈应军中独有的作息方式。   正如《亮剑》里所说的那样,一支部队的气质,与他首任长官的气质,有着直接的关系。陈应的思维方式,首先不同于这个时代,他甚至没有慈不掌兵的习惯。   陈应认为,将士的性命是宝贵的,能不伤亡一人解决战斗,就尽量减少伤亡。特别是灵州的定远军以及灵武左右军。这支部队是陈应以东宫右卫率的军官为底子,组建而成的军队。   虽然时过境迁,虽然陈应已经有将近六年不再统领定远军与灵武军。   然而,陈应时代保持的早晚两练,全军学习文化,以及将官与士兵谈心,解决生活与心理问题等这些传统都沿袭下来了。   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定远军将士已经起床,他们没有人睡懒觉,在各自旅帅与团校尉的带领下,以团为单位进行全副武装越野训练。   一队队士兵冒着刺骨的严寒,喘着白气进行拉练。   陈应站在城关上,看着排成整齐的队伍,整齐抬腿落脚,千百人如同一人的军阵,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得意的神色。   就在这时,陈应身后传来阵阵吱吱嘎嘎的声音,这是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声音。   陈应没有回头,因为脚步凌乱,显然不是陈应的部将,在统万城可以不经禀告,能接近陈应三十步之内的人,只有李孝恭一人。   城下拉练的士兵,无意间抬头,发现城墙上陈应的身影。   他们的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大将军!”   众将士一阵激动,校尉板着脸道:“向右看齐……”   “正步走!”   正步走的时候,非常威武,而且给人一种非常震撼的感觉。   李孝恭望着城下的定远军将士,一脸羡慕的道:“陈大将军治军之严,果然名不虚传!”   李孝恭的话,陈应并没有客套。而是淡淡的道:“河间王,颉利来定襄了!”   “来定襄了!”李孝恭有些意外的道:“他就这么迫不及待?”   陈应道:“他来了,我不想让他再走!”   李孝恭自然听出陈应话里的意思。   只是,北伐东突厥是朝廷的既定战略,现在李建成的圣旨,以及兵部的调令还没有来,此时异动,要犯忌的。   当然,李孝恭不是怕犯忌讳,如果颉利身边只有万把人,不用李建成命令,他早就带着河东军扑上去了。   关键是颉利可汗身边拥有三十五万大军,而且还后隋的万余人马。他们却不足四万人马,几乎是十比一的比例,实在悬殊。   李孝恭沉吟道:“如今,我们还没有陛下的圣旨,要不要派人向长安请战?”   “靠请示打仗!”陈应没好气的道:“吃屎都赶不上热乎!”   李孝恭一怔,没有理会陈应。   事实上,光靠陈应手中可以调动的定远军将士,是远远无法前往定襄城的,这几千人扔进去,很可能打败颉利可汗!   李孝恭看着陈应脸色不善,却没有再说什么。   在李孝恭看来,以不费吹灰之力,生擒了梁师都,收复夏州、延州、以及庆州二十八县,他们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没有必要画蛇添足。   打败颉利可汗固然欣喜,可是一旦失败,后果也非常沉重。   河东军是李孝恭的部队,名义上属于陈应暂时节制,可是现在梁国已灭,梁师都被擒,李孝恭要是拒绝把河东军交给陈应指挥,陈应也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陈应叹了口气道:“本大将军不借调河东军,只需要河东军的装备和给养,陈某再给定远军的兄弟们,挣一份富贵!”   李孝恭点点头道:“陈大将军需要什么,孝恭能做到的,一定竭力而为!”   李孝恭也不敢把陈应往死里得罪,毕竟,陈应是李建成身边的红人,嫡系中的嫡系。   陈应向李孝恭要了一千辆四轮马车,加上定远军准备的马车,足足一千余六百余辆,这一千六百余辆马车,其中四百辆用来装载将士,其他一千二百余辆马车,全部用来装载给养和燃料。   在如此寒冷的天气条件下,没有足够的燃料,人在野外,恐怕连一夜也撑不住。   陈应让将士们准备一个月的口粮,以及相应的战马草料,兵刃和甲胄,全部准备好,然后就开始进行最后的伪装。   太极宫甘露殿内,一身常服的李建成,放缓脚步,走进李渊的寝殿。   尹德妃正欲起身行礼。   李建成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   李建成走到李渊床前,仔细探查。   李渊正在沉睡。   李建成小心翼翼地走出寝室。   在寝室外等候的御医,给李建成见礼。   李建成一脸不善的问道:“父皇到底是什么病?”   御医结结巴巴的道:“风寒袭肺咳血,下午在临湖殿外,站得太久了。”   李建成自责的叹口气道:“以前,身子骨没那么差啊?   御医道:“风寒之邪,病在肺卫,因风寒袭表,外束肌表,卫阳被遏,内舍于肺,清肃失职。   李建成一脸懵的道:“什么意思?”   御医道:“太上皇其实,已经患重病多时了。邪积胸中,阻塞气逆,气不得通,皆邪正相搏,邪既胜,正不得制之,遂结成形而有块……”   李建成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说得明白些!”   御医一阵犹豫的道:“陛下,太上皇痰结已久,此番咳血,恐……去日无多!”   李建成被惊得目瞪口呆道:“一派胡言!”   御医吓得跪下道:“陛下,臣岂敢胡说,方才诊治时,太上皇早就知道,自己患了不治之症……只是……没有对陛下说而已。”   李建成呆立良久。   尹德妃走出门外,给李建成见礼道:“陛下,太上皇醒来了,请陛下进去。”   李渊闭着眼睛躺在榻上,听着脚步声传来,轻声的唤道:“大郎……”   李建成急忙上前,在榻前坐下。   李渊轻轻拉住了李建成的手,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问道:“你猜猜,你下一道圣旨,陈应会不会马上从统万城回来?”   李建成闻言,颇为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李渊低眉顺眼恍若未闻。   李建成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李渊费力的道:“论罪诛心,这是帝王之术……是权变……不是治道……治天下……要多用势……慎用法……术……能不用则尽量不用……须知做天子……便做不得快意事……帝王之威,不在生杀予夺;天子之权,不在旌节斧铖……朝廷的权威……在黎庶的心里……朝廷的威信……便是……小户家中的隔夜粮米……”   李渊断断续续说到此处,李建成面上已然动容,正准备有话。   李渊接着道:“昔年盛汉何等兵威……四夷宾服……十一陵何等气象……如今你去看,未被盗尚有几何?”   李渊神色疲倦的道:“朕死了以后,不要大兴穴葬,不要大开山陵,一袭纸衣,一具瓦棺,墓穴以砖垒砌,不用石料,石人石马,一律不用。不要用官兵差役守灵,不修地宫,不置守灵宫人,只招募左近黎庶百户,面其世代粮赋,使其行祭扫之职。石碑一块,上刻文曰:大唐天子临晏驾……”   李建成摆摆手打断李渊的话道:“宫医们,天天有朝廷的俸米养着,其实本事不济,这个孩儿,心里有数。您的病还没到那地步,慢慢将养,总有大好的那一天。”   李渊道:“大郎……”   李渊急急地打断李建成的话道:“陈应、李靖和徐世绩,都是绝代名将,治军用兵,当世无出其右者,又都是谨慎小心,深通韬晦之道的人,不用你……”   说到这里,李渊一阵咳嗽。   李建成赶忙端起一旁的水杯,却有些手足无措。   李渊摇摇手,继续道:“他们不用陛下……去操心他们的结果。只要此三人在朝,外夷内乱,皆不足惧……”   李建成连连点头,心有不忍的看着李渊。   李渊接着道:“房玄龄虽是……二郎旧人,然则,胸有谋略,腹有机枢,更兼其人,不畏权贵,忠诚梗介,却又不似,宇文士及那般……迂腐空谈,乃是难得的诤臣,有他在,朝风不邪。”   李渊再度咳嗽起来。   李建成缓缓地放下杯子,默然不语。   李渊又道:“大郎……切记……关中之基,十二卫一分为六,陈应、李靖、徐世绩、李孝恭、李道宗、李神通各领两卫,相互牵制,相互制衡……”   李建成心烦意乱的道:“阿爹,你专心养病,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建成说着起身,大声喝道:“来人,给太上皇移驾芙蓉园!”   就在李建成起身的瞬间,李渊眼中闪烁着一抹精光……   可惜,李建成关心则乱。   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李渊的异样。 第六十三章 以言入罪此乃亡国之音也   清晨,李建成站在铜镜前,侍女们前后忙碌着,给李建成穿戴衮服。   李建成突然转身道:“起居郎何在?”   起居郎走到李建成身边躬身道:“臣在!”   李建成朗声道:“记下来……朕决定,为皇七子,赐名“李治”。”   起居郎有些愕然。   起居郎道:“陛下,皇七子是李治?”   李建成点点头,神色庄重的道:“没错,是李治,治国安邦的治,天下大治的治。朕需要的不是一场两场大胜,大捷,而是天下长安,天下大治!”   说着,李建成昂首挺胸,大步迈出。   望着李建成的背影,郑观音抱着肥嘟嘟,正吐着奶泡泡的皇七子,喃喃的道:“小七,你的阿爹给了取了名字,以后,你就叫李治!”   显德殿内,李建成一步一步,缓慢但是有力地,走上丹墀。   群臣上殿,给李建成见礼。   李建成神色安详地接受群臣朝拜。   李建成淡淡的道:“诸位爱卿,关于北伐之事,朕已有决断。”   群臣齐齐看着李建成。   李建成站起身来,环视群臣,朗声道:“朕决定,采纳房玄龄的奏请,兵部尚书、检校中书令李靖,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并州都督李孝恭,为行军副总管,赐白旌黄钺,率大军发兵定襄,平灭突厥。不知诸位爱卿,有无异议?”   群臣齐声应道:“陛下圣明。”   李建成接着道:“礼部,择良辰吉日,朕要设坛拜将!”   与此同时,长安一处酒肆内。   裴律师喝得酒酣耳热,四仰八叉地靠在榻几上。   几个世家子弟,仍然喝酒。   一名世家子弟道:“你们说,这次北伐,能抓住颉利么?听说突厥人,已经饿得走不动路了,大军过去,就是抓人。”   裴律师斜着眼撇起嘴道:“这种哄三岁孩童的话,你也信?”   周围几个世家子弟放下酒盏。   “怎么,律师你知道边情?兵部把消息,看得严严的,现在大家都在四处打听。”   裴律师轻摇扇子一副诸葛孔明在世的模样,淡淡的道:“从隋大业年间,到现在,几个皇帝,都嚷嚷着要诛灭突厥,杨坚也罢,杨广也罢,当今太上皇也罢,谁能打赢突厥?隔那么几年,便宣称要灭此朝食,可是到现在,突厥人还是活蹦乱跳,你们信谁?”   几个世家子弟,面面相觑。   一名世家子弟道:“听说漠北大雪,突厥人饿死牛马无数……”   裴律师用扇子敲敲榻几道:“关中的老百姓,前两年都出去要饭逃荒。那时候突厥人在干嘛?”   “大郎,依你之见……”   裴律师坐直身体道:“李建成穷兵黩武,日子刚刚好过些了,便又不安分……”   一名世家子忙着向裴律师打眼色。   裴律师愤愤的道:“怕什么,我就直接叫他的名字,能耐我何?”   一众世家子面面相觑。   裴律师:“突厥人随随便便就能聚集二三十万铁骑,如今大军居然千里迢迢,去漠北送上门,依我看,此战,唐军必败,而且是大败而还。”   开元二年,腊月十六。   太极殿前,搭好拜将台,群臣和禁军士卒,在周围站立。   鼓乐声起,一身戎装的李靖,登上拜将台,站在案几旁。   站在案几后的李建成,将象征着兵权的白旌黄钺,赐给李靖。   李靖回礼,接过白旌黄钺,而后捧着,走下拜将台。   等候在拜将台下面的将领们,齐齐向李靖施礼。   李靖带领几十位战将,来到李建成面前。   内侍们端来送行酒。   李世民依次将送行酒,递给李靖、薛万彻、秦琼、尉迟恭等人。   亲卫将李靖等人的马匹,牵了过来。   李建成从身边内侍手中拿起一个锦囊,递给李靖。   李建成想了想道:“药师,这是朕的一道密札,若是战事顺利,不必打开它;若是出现了犹疑难决之事,就打开它,里面会告诉你对策。”   李靖将锦囊收下怀中。   “卿不负朕,朕不负卿!大将军,这是朕的执念!”李建成着李靖道:“望大将军能够一战功成,卿不负朕,朕不负卿,此八字乃是国朝前所未有之恩遇。望大将军慎之慎之。”   说着,李建成摆摆手。   一排宦官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着早已写好的丹书铁卷。   李建成望着众将领道:“朕在此立誓,大唐没有功高盖主之臣,只有无能之君。建成在此誓,大唐与诸将士一荣俱荣,一损俱荣。”   说到这里,在场的将士们顿时感激涕零。   任何一个将军,特别是像李靖这样功勋已经快要到顶的大将军,他们都担心身后事。   “吉时到,誓师祭旗……”   李靖正站在坡顶鸟瞰着下面迤逦行军的队伍。   杜伏威一身戎装,站在李靖身边调笑道:“药师,锦囊可别掉了。”   李靖将锦囊拿出来,左看右看。   杜伏威摇摇头道:“枉亏陛下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居然还玩锦囊妙计这样的小孩子游戏,前方后方,相隔千里,战争局势,瞬息万变,皇帝又不是神,怎能预先想好对策?这纯属开玩笑……”   李靖笑了笑,没有言语,径直将锦囊塞进怀中。   显德殿内,李建成冷着脸,用手指弹弹文牍道:“确凿无疑?那裴律师,就是谣言的源头?”   李安俨点点头道:“确凿无疑,在场的几个世家子弟,都众口一词。”   李建成冷笑道:“裴家怎么这么牛气?他们是吃定了朕,不敢拿他们如何?朕一忍再忍,裴家居然得寸进尺。裴寂还没有死吗?”   李安俨躬身道:“裴寂当时绝食三日,已经生命垂危,太上皇得知裴寂欲自绝,派人请裴寂在甘露殿会面。当时,太上皇亲手为裴寂烹制羊羹……并且说,裴寂若死,太上皇也不愿意独活……”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来人,叫戴胄来见我。”   禁军士卒们吆喝着,砸开裴寂的府邸。   戴胄跟着大队禁军士卒,走进大门。   戴胄大喝道:“都看清楚了,无论男女老幼,不能走脱一个,全都带到院子里来清点。”   禁军士卒们,在裴家家人惊慌失措的叫骂声中,揪出一个个男女老幼。   裴府上下,全都被驱赶到冰天雪地的院子中,妇女小孩,不停地啼哭。   裴律师戟指禁军士卒怒斥,被痛殴几下后,顿时没了声息。   身着单衣的裴寂,被下人搀扶着,站在冰雪之中瑟瑟发抖,眼睁睁看着禁军士卒们,将家人系数押走。   裴寂的家人被拴成一串,哭哭啼啼,狼狈不堪地走过天街。   沿途百姓全都涌出来围观。   坐在马车里的房玄龄,拍拍门窗,示意车夫停下。   房玄龄掀开窗帘看着裴家人从身边走过。   房玄龄一脸凝重的拍拍车窗道:“去显德殿!”   马车掉头而行。   房玄龄得知裴家犯罪之因,就是因为裴律师在宿醉后,大放厥词。   不过,房玄龄还是认真的查阅了所有的案情和文牍。   房玄龄放下文牍望着李安俨道:“就这些?”   李安俨点点头。   房玄龄皱起眉头。   李建成冷哼一声道:“现在知道,朕为何要处置裴家了么?”   房玄龄点点头,说出的话却完全相反。   房玄龄道:“若是以参与谋反的罪名处分裴家,则裴寂、裴律师两个主犯,都是罪只及自身,不累家人,那么裴寂的家人,更加不该被抓捕。   李建成生气地站起身来道:“他们在街市之上,詈骂君父,动摇军心民心,这难道不是罪吗?”   房玄龄严肃地看着李建成道:“陛下,以言入罪,此亡国之音也!”   李建成不以为然道:“朕就活该任人咒骂?”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裴寂早已致休,李元吉和李孝常谋反,虽然有严法证言,称其卷入,但毕竟没有实迹,他是太上皇的老友,又是开国元勋,三朝老臣,还是留些体面的好,不是为裴寂,而是为了太上皇。”   李建成一语不发地坐了回去,低着头。   房玄龄在李建成对面坐下,看着他,语重心长的道:“陛下,玄武门的心结,既是陛下胸中一根刺,也是太上皇心中一道疤,这个结,还是解开的好!”   李建成倏然抬头直视房玄龄。   李建成愤愤的道:“他辱骂朕,朕可以不理会,可……他四处散布谣言,诡称此番王师北伐,必定大败而还,还诽谤朕,穷兵黩武,涂炭生灵……谣言四处散播,已然令长安市井,惴惴不安。朕若是置之不理,引发朝野动荡,你可知后果?”   此时,房玄龄突然哈哈大笑。   好一会儿,房玄龄指着李建成道:“陛下,还是放心不下这场战事?心中没底?”   李建成沉默了一会,缓缓点点头。   房玄龄道:“陈大将军在统万城!”   房玄龄接着道:“统万城距离定襄只有一千余里。只怕此时陈大将军的请战奏折已经在路上!”   李建成摇摇头道:“朕也知道,陈大将军此刻只怕已经等不及朕的诏命先行兵了,朕非雄猜刻薄之主,岂会不明白其中道理?陈大将军若是小心谨慎到等朕下了诏命再行用兵,他便不是威震西陲的陈大将军了!若是此刻陈大将军在朝中,登台拜帅,以河东方面之权予之,朕自然可以省心省力。然则陈大将军此刻不在关东,在夏州,在关中之北,他若兵,不会舍近求远绕道定襄,只会自丰州、朔州,直驱铁门山,抄袭颉利的后路,房玄龄,朕说得对么?”   房玄龄欠了欠屁股:“陛下所言,确是用兵之理!所以,区区裴律师何足道哉?若是口舌之利,可亡国丧师,那要刀兵何用?”   李建成竟然无言以对。   良久,李建成叹了口气道:“朕可以不杀裴律师!”   “不是可以不杀,但不能因其一言,而绝其生路!”房玄龄冷道:“若是触犯国法,亦不过轻饶!”   十二月天寒地冻,整个黄河都冻实了。这让陈应所部横渡黄河,省了不少事。   一千六百余辆伪装成白色雪包的雪橇,沿着河道横穿而过。   这一千六百余辆四轮马车改装而成的雪橇,全部带着厚实的厢壁,外层还以牛皮与羊皮包裹着,既可以阻挡厢壁之外的寒冷,同时也可以保持住车厢里的温渡。   陈应对于这次出兵,准备非常充分。   然而,再怎么充分,依旧困难重重。   比如,裹着厚厚的毛毯的战马,不时的出现冻伤,冻毙的现象,也有不少斥候出现冻伤。   为了追求保暖效果,   雪橇车厢里的空气污浊,特别是唐军士兵中,十个人有九个都是臭脚丫子,里面的味道,那酸爽,就甭提了。   可惜,穿越河东。专挑荒原野地行军,速度慢的如同蜗牛爬行。   自统万城出发三天,陈应这一支纯驮马化的六千军队,勉强行走了不足四百里。   平均一天一百二十余里。这个速度,如果是定远军步兵,在春秋季节,都可能轻易做到。   然而,现在却依旧缓缓前进。   坐在雪橇里,打开车窗,望着外面缓缓前进的车队。陈应感叹道:“若是有蒸汽机就好了!”   “争气鸡?”阿史那思摩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即使在东突厥中,他的脑子也得算是动得快的,部族语言也好汉话也罢只要听上一阵说上一些时日他都能很快熟悉,然而聪明的阿史那思摩苦苦思索了半晌,终究还是没能弄明白究竟什么样的鸡算是“争气”的鸡,什么样的鸡又算是“不争气”的,以下蛋的数量和频率来衡量么?   陈应这次出兵,并不像李靖夜袭阴山一样,一股脑插进颉利的牙帐。   现在,历史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定襄必然是东突厥的坟墓。   按照历史进程,颉利可汗兵败后,独骑投夺阿史那苏尼失。   可是,历史已经变了模样,由于灵州的强势,贺兰山附近已经没有了突厥人的部落。而阿史那苏尼失却屯兵在盛乐。   盛乐,是鲜卑拓跋部的旧都。位于云州(既今天内蒙古林格尔县之北)。   也就是定襄西北莫约二百余里的地方。   陈应其实是去盛乐,来一个守株待兔。   打败东突厥的功劳可以让给李靖,可以活捉颉利的大功,陈应就不客气了。   当然,陈应此时也在赌。   赌自己的运气,如果赌成了皆大欢喜,如果赌输了。   阿史那苏尼失麾下五万人马,就是陈应嘴里的肥肉!   六千对五万,以有心算无备,至少有七成的机率会成功! 第六十四章 三代以降惟今上才是大国雄主   为了这场战争,陈应几乎拿出了自己的所有家底。   灵州定远军的六个折冲府共三十个团,抽出二十个团的作战部队只是小意思。猛虎义从三个仪同规模的斥侯,负责情报侦察工作。   还有朔州方面派出的两个折冲府的辅助部队被部署在大军的后方以保障后勤系统的满功率运转。   为了应对东突厥人即将发生的困兽之斗,刚刚成型不久的灵武军陌刀军部队全面动员。这支陌刀军部队,可以说,全部都是以李道贞放在灵武十八镇青壮组成的军队,人数不多,堪堪五百余人。   为了这一次出兵的成功,以及大规模缴获。陈应联系大唐皇家商号,组成了一个北路物流转运商社,大量的牲畜、车辆以及人力被投入到这场战争的后方,他们不仅要保障作战部队的物资供应,同样还要保障对预期内的战利品的大规模长距离运输。   这是陈应的一次大胆尝试。   此次作战,可以预想,这一定是一次大规模追击战。只要是追击战,缴获肯定不会少。壁虎断尾求生,东突厥人会采取这种方式,拖累唐军的追击速度。在这种情况下,定远军将士,会很容易变成一支运输队。   陈应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就让商贾伴随军队前行。缴获的物资,直接交付商队,直接变现,或转化成大军消耗的补给物资。   一路之上,陈应总是站在车窗前,心旷神怡地观赏着山峦景色,口中时不时哼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旋律古怪的歌词,嘴角时不时浮现着那么一丝丝欠揍的笑容,显然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是大好,不是小好!   可惜,没有人可以理解陈应。   不被人理解的幸福,就是一种悲哀。   陈应这是带着部队去捡漏,李靖费力费时,拼死拼杀,把颉利打败,然而陈应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拿下这场倾国之战的最大头功。   想想就会让人心旷神怡。   长安城芙蓉园内,数百甲士在何月儿与马三宝的率领下静悄悄侍立在寝殿之外候命。   寝殿内,李秀宁一身明光铠甲,内衬素白的斩衰战袍,整个人整齐神采奕奕,身形虽然稍显消瘦,却掩不住硕长的身躯内奔涌勃的英武之气。   李渊亲手为李秀宁系好了颔下的带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护心镜,微笑道:“军中不同宫中,再没有旁人说小话,好好收束自家的秉性脾气,多听些旁人的见解主意,不要动不动就用鞭子抽人,善待士卒,他们毕竟在为你效死呢!”   李秀宁眼睛的余光瞥到了一旁形如腐骨的裴寂,裴寂跪在地上,依旧哭嚎不止。   望着裴寂的样子,李秀宁心中暗叹道:“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秀宁笑道:“阿爹放心!三娘不是初次领兵,对于军中那些丘八的心思,拿捏得到火候。”   就在这时,中常侍高喝道:“陛下驾到!”   李渊转身,看着李建成走进大殿。   李建成走到裴寂身边,神色温和地,将裴寂搀扶起来道:“叔父,天气寒冷,跪在地上,容易伤身,还是起来说话吧。”   李渊愕然看着,李建成搀扶裴寂坐下。   裴寂茫然看着李建成和李渊、李秀宁   李建成将一杯热茶递给裴寂。   李秀宁道:“大郎,出兵在既,若曦我就不去看她了!”   李建成道:“三娘放心,观音是一个宽厚的人,一定不会亏待若曦!”   李秀宁实在不想趟这趟浑水,就借口出兵,离开了芙蓉园。   李建成目送李秀宁远去,看着李秀宁消失在门口。这才转身望着裴寂道:“叔父,非是朕不近人情,你可知,裴律师和裴家几个子侄,都干了些什么?”   李渊明知故问道:“他们干了什么?”   李建成直起腰,目光咄咄的望着裴寂道:“他们在瓦肆,四处散布谣言,诡称此番王师北伐,必定大败而还,还诽谤朕,穷兵黩武,涂炭生灵……   李渊霍的沉下脸来。   李建成愤愤然道:“谣言四处散播,已然令长安市井,惴惴不安。朕若是置之不理,引发朝野动荡,叔父可知后果?”   裴寂端着杯子的手,直哆嗦。   李建成道:“我军尚未开战,自家后方,就已经乱成一团,这与资敌何异?叔父若是有空,还请好生劝说一下家中子侄,切不可在大敌当前之际,说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不负责任的话。”   裴寂顿时哑口无言,惶然来回看着李渊和李建成。   李建成依旧恭恭敬敬道:“另外,叔父明鉴,裴家子侄能有今日之作为,恐怕与叔父平日所作所为,不无关系,叔父不该与妖僧严法,往来密切,更不该,在李孝常谋反的时候,知情不举,作壁上观。”   裴寂顿时脸色煞白,颤巍巍跪倒,连连叩首,痛哭流涕的道:“臣有罪!臣有罪!   李渊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道:“大郎,这些事情,我怎么都不知道?”   李建成苦笑一声道:“阿爹,这些事情,孩儿原本也不知道,孝常临死之时,留给了儿子一封信,孩儿方才得知。这件事情,孩儿至今,未曾对外公布,就是想要为裴叔父,存下几分颜面。”   李渊痛苦地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一脸痛心疾首,走到裴寂面前,用手指点着裴寂道:“裴三啊裴三,你这不是……老糊涂了么?”   李建成道:“阿爹莫要生气。叔父虽然知情,但他毕竟没有参与谋逆,况且元凶已经伏诛,此事外人并不知道。”   李渊看着李世民,面露欣慰之色。   李渊转身手指裴寂道:“裴三,大郎饶了你个老糊涂了,你怎么说?”   裴寂颤巍巍再度叩首道:“老夫这就上表,辞去司空职衔,返回老家,闭门思过。”   裴寂踉跄走出大殿。   李渊目送裴寂走远,转身看着李建成道:“大郎,多谢。”   李建成突然一屁股坐下,满脸委屈地开始哭起来。   李渊被李建成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莫名其妙。   李渊不解的道:“大郎,你这是怎么了?”   李建成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眼泪道:“阿爹,这个皇帝,根本就不是人做的……”   李渊张口结舌。   李建成更加难过的道:“做什么,都有人管着,做错一步,都不成,满朝文武,不是冷冰冰的,就是凶巴巴的;边远州郡饿死一个人,都说是天子的责任;就是打打球,骑骑马,都会有人劝谏……如今,干脆连带兵打仗,都不许了,早知道这样,鬼才愿意,做这个鸟皇帝……”   李建成气咻咻的瞅着李渊道:“阿爹,真不知道,你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李渊愕然看着,在自己面前,全无形象可言的李建成,半晌,突然大笑不止。   良久,李渊笑够了才道:“大郎你还记得,小时候家里那匹白马么?”   李建成点点头道:“阿爹说的是“踏雪”?”   李渊点头道:“是“踏雪”。”   李建成道:“怎么不记得,阿爹把这匹马,送给杨广的时候,我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李渊道:“唉!送走“踏雪”的头一天晚上,你就住在马厩里,和“踏雪”同吃同睡,临别的时候,你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天。”   李建成撇撇嘴道:“我怎么听说,阿爹也偷偷掉眼泪了?”   李渊板起脸不悦道:“阿爹怎么会哭?胡说八道!”   李建成道:“是娘亲说的,阿爹夜里起来,到马厩里,坐了一宿,早上,娘亲找你,发现你脸上,全是泪水。”   李渊急急地道:“那是清晨的露水,春秋两季,早上都会有露水。”   李建成道:“阿爹说谎!”   李渊正要继续辩解,突然与李建成一起笑了起来。   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地走到李世民身边道:“陛下,天色已晚,陛下是否去显德殿,批阅奏章?”   李建成连连摆手道:“不去不去……朕还要陪着阿爹说话。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来人啊,摆酒,朕要和阿爹,好好喝上几杯!”   门下省政事堂大殿中,一名书令史,往房玄龄的案几上放奏章,却不想,碰倒了笔架,笔架砸在盛满墨汁的砚台中,将房玄龄身上,和案几上正在书写的奏章弄黑了一大片。   书令史吓得低头不敢动弹。   房玄龄用毛笔,捅捅闯祸书令史道:“收拾一下,帮我拿张新的麻纸。”   书令史愣在原地半天。   魏征走过来道:“怎么,还想挨顿骂再走?”   书令史赶紧给房玄龄一稽,撒腿就跑。   魏征目送书令史跑出门外,忍不住笑了笑道:“玄龄最近变化好大啊!”   房玄龄抬头看看魏征道:“玄成何出此言?我还不是老样子,能有什么变化?”   魏征摆手摇头道:“玄龄最近,胸中的戾气少了许多。”   房玄龄哑然失笑道:“若是这个,玄成倒没有说错。”   魏征好奇的问道:“玄龄最近,有什么喜事?”   房玄龄点点头道:“我输了个赌约。”   魏征有些愕然道:“输了赌约?还是喜事?”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我输给陛下了。   房玄龄坦然的直视着魏征道:“玄武门之后,我与当今天子,曾相约一赌。陛下曾与玄龄打赌,陛下发誓,要让我看看,他是否能成为一个千古垂名的有道明君,并发誓,不会因为我的谏争,而杀了我。”   魏征会心的笑了笑,望着房玄龄道:“如此说来,玄龄认输,是承认当今天子,是一代圣主了?”   房玄龄惊了一下,连忙拉住魏征的袖子,做出噤声的动作。房玄龄小声说道:“玄成,这些话千万不要让陛下听去!”   魏征挑眉,戏虐的瞅着房玄龄。   房玄龄无奈的苦笑道:“李家这位大郎,是个飞扬跳脱的性子,稍稍有些勋绩,受点夸赞,就要翘尾巴,犯糊涂,年届三十有余,却少年心性不改。”   房玄龄好笑的摇摇头道:“只要身边的人,多提点一些,多匡扶一些,这个李家大郎,一定能够创下三代以降,最为繁盛太平的盛世。”   魏征神色一凛,有些难以置信地正视着房玄龄。   房玄龄坚定地点点头。   魏征仍然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连连摇头道:“玄龄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的印象里,玄龄应该是一个……”   房玄龄笑出声道:“应该是什么?”   魏征皱着眉,向着措辞,最好还是没什么好话出来。   魏征道:“玄龄应该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吝啬鬼,嘴里,从来就蹦不出,半句体己话,突然这么大转变,我实在是……”   房玄龄笑声更大了,淡淡的道:“玄成,陛下连御驾亲征的机会都能够放弃,说明在他心中,天下大治的理想,已经是比带兵打仗更重要的事情了。”   魏征认同的点头道:“人无完人,皇帝也是如此,但是人贵在能够自知自律。陛下,就是一个善于自律的人。”   房玄龄道:“对!李家大郎,虽然不能算自三代以来,最为精明强干的皇帝,却是房某所遇到的人主中,最为自知自律的君王。”   魏征击掌以示赞同,神色激越。   房玄龄淡淡的笑道:“这样一种品质,居然会存在于一向以冲动冒失著称的太子殿下身上,这一点,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房玄龄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   房玄龄走到政事堂门口,突然转过身来道:“天色不早了,玄成,我请你喝酒?”   魏征为难地,看了看案几上的文牍奏章。   房玄龄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将魏征拉住道:“这些公务,你永远也处置不完,今晚休息,明日我帮你一起弄!”   魏征看着房玄龄,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行行行,玄龄,你不用如此用力,依你就是,今晚喝酒!”   魏征与房玄龄一同离开政事堂,然后联袂来到房玄龄的府邸。   房夫人卢氏给二人整理了一桌小菜,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倒有魏征最喜欢吃的醋芹和咸黄豆。   房玄龄与魏征举盏邀杯道:“玄成,我一直有个疑惑,不知能否问你?   魏征笑道:“房公何必客气,尽管问。”   房玄龄放下酒盏,侧着头想了想道:“玄成曾经历事三主,以你之见,这三个人当中,谁更强一些呢?”   魏征端起酒盏痛饮,而后擦着嘴,凝神深思道:“蒲山公李密,一代枭雄,有恒心,有勇略,亦有担当和决断,可惜猜忌心太重,用人而疑,疑人而用,最终败亡……   房玄龄若有所思的端着酒杯。   魏征道:“夏王窦建德,仁义公正,礼贤下士,更兼起自蓬蒿,深知民间疾苦,可惜优柔寡断,心智不坚,故此兵败虎牢关……”   魏征顿住话语,看着窗外,眼神迷离:“三代以降唯陛下才谓之大国雄主!”   大国这个概念。无论古今中外,均有着多重政治含义。   西周封建。百里为国,十里为家,成王时期一口气分封出去的大大小小上百个,诸侯国中,经过数百年的相互征战吞并,所谓大国也形成了其不成文的标准。   地千里,车千乘,是为大国。   所谓车千乘,也就是国中常备兵力达到万人规模以上,春秋初期的郑国、宋国、齐国,便是这样标准的大国。   到得后来,经过政治的革新和经济的展,最终形成了齐晋秦楚这种以“称霸”形式雄踞一方的级大国,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均可称之为大国。   历史潮流滚滚前行,所谓大国的概念也在不断演化中,简单的按照地理面积和军事力量级数论资排辈方式不断受到冲击,大国的概念里开始带着越来越多的政治外交内涵。   所谓大国,可使天下诸侯以臣仆事之,鼎盛时期的大国,区区一使持节,可族灭一国,班陈汤王玄策,便是大国力量的典型代表。   所谓“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更是中原大国鼎盛时期喊出的带着赤裸裸毫不掩饰沙文主义色彩的口号。   曾几何时,天可汗一怒,西域荒漠尘沙泛起,东海碧波浊浪诣天,太极宫里那个惫懒强悍的男人就是放个屁,也能在大漠草原之上激荡起赫赫风雷。   魏征突然想起陈应向他勾勒的宏伟蓝图。 第六十五章 留给突厥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天朝上国,中央之国这个思想,自古以来,深入人心。包括魏征这样聪明的人,他始终认为,大唐就是天下的中央,也是天下的全部。   可是,自从在魏征在陈应的书房里看了那份长达六丈三尺,宽则两丈四尺的庞大舆图,这才发现,大唐只占天下的区区一隅。   这份世界地图是陈应根据后世的零碎记忆,结合这个时代的见闻,以及猛虎义从得到的情报,还有商号所经过的地方。   可以说,越靠近大唐的地方,比如辽东方向的高句丽、扶余、新罗、百济这些地方,几乎没有诧异,包括高原的吐蕃、吐谷浑、以及安西都护府,被陈应看中的碎叶镇,这些也非常详细。   不过,对于萨珊帝国、拜占庭帝国、大食以及西南方的笈多帝国(印度),以及吕宋、陆耶婆提(既今瓜哇)、金州(苏门达腊),这些都是根据一些琐碎的记录,以及陈应的记忆进行补充的。   魏征初次看到这个巨大的舆图的时候,也自认为这是陈应胡乱捣鼓出来的东西。后来,魏征在秘书监查阅了大量的典籍。   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大唐西域记》,不过却有东晋高僧法显所革的《佛录》。从中有一段详细的记载了笈多帝国的情景:城西五十里,有一邑,名都维,有迦叶如来遗迹。东南行十二由延,到那毗伽邑,有拘楼秦佛遗迹。从此北行,不到一由延,有拘那舍牟尼佛遗迹。从此东行,不到一由延,到了迦维罗卫城。   经过对比。   魏征惊讶的发现,陈应书房里的舆图居然与《佛录》记载的一般无二。虽然结论有点片面,但是魏征相信,陈应绝对不会造假。   魏征由此可知,大唐周边还有数百国家,有大有小,大者如萨珊帝国、拜占庭帝国以大食帝国……   魏征望着房玄龄感叹道:“玄龄,我们打败东突厥,其实才刚刚开始!”   房玄龄望着魏征笑道:“玄成,你醉了?”   魏征摇摇头道:“我没醉,我在陈大将军的书房里,见过一副巨大的天下舆图,这个舆图与我们见到的不一样!”   房玄龄起身道:“可惜,平阳公主已经离开了长安,咱们恐怕见不到这份舆图了!”   魏征起身,拉着房玄龄道:“魏征虽然没有过目不忘之能,但自认,看过一个时辰的东西,绝对忘记不了。”   房玄龄道:“你说,你录下了此图?”   芙蓉园听雨轩暖阁中,李建成拿起酒壶给李渊斟酒。   李建成一边斟酒,一边发泄着牢骚:“阿爹你这几年也太悠闲了,整日躲在后宫里,搞女人生孩子,都不知道儿子在外面,忙得多么辛苦。”   李渊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李建成道“阿爹还笑……阿爹你还是帮帮孩儿,不要在一边躲清闲。”   李渊笑着连连摇头道:“大郎,你已经做了三年皇帝,依旧还在说孩子话,阿爹如今,是帮不上你了……”   李渊醉意朦胧,哈哈大笑着。   李渊非常清楚,别看李建成说得轻松。其实对他而言,何尝不是试探?   李渊说出帮不上你的话时。李建成明显松了口气。   李建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阿爹,我想给想动一动三省的宰相位置,打算让萧瑀、陈叔达这些个老臣,回政事堂共参国政,不知阿爹有何建议。   李渊皱起眉头,淡淡的道:“启用萧瑀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李建成既然敢用武德朝元老,说明他已经完全掌握住了朝廷。也不怕萧瑀、陈叔达这些老臣给他唱对台戏。   李建成斟酌道:“儿子只是想和萧瑀、陈叔达两位老相国,试探了一下口气,还没和房玄龄、魏征商议。   李渊笑着摇头道:“大郎,这事情你做得不对,用人不能光看资历。”   李建成凝眉,认真的听着。   李渊笑道:“萧瑀这个人不坏,但是脾气太过傲慢,与同僚处不好关系,萧瑀做御史大夫这个得罪人的差事还行,执掌尚书省,非出岔子不可……”   李渊道:“还有一个人,宇文士及,这个人是个顺风倒,遇事少坚持,这种人,做中书令还行,放到门下省做侍中,怕是什么都守不住。”   李建成低头揣测话语。   李渊拍拍李建成的肩膀道:“大郎,不能老想着用那些听话的大臣,做皇帝,须做不得快意事!”   李靖率领三千骑兵,冒雪在山间跋涉。   这些骑兵装备着厚厚的羽绒睡袋,还穿着皮靴、棉衣、棉裤、步履臃肿,显得极为缓慢。   就在行走间,一名斥候赶到李靖面前,躬身道:“启禀大帅,山坡后面,有一群突厥斥候在宿营。”   李靖沉吟道:“命令,全军停止前进,准备战斗。”   李靖身边的几名背旗小校,狂奔而去。   李靖又望着斥候道:“有多少突厥斥候?”   斥候躬身道:“十顶帐篷,大约一百余号人。”   李靖缓缓走向山破,望着山后那片背风的山坳里,十顶帐篷闪烁着火光。   李靖脸上露出杀气道:“一个也不能放走。”   李靖是一个擅长学习的人,在陈应利用白棉布充当雪地伪装之后,李靖也学得似模似样。   就在李靖一声令下,数十名唐军士兵,身披着白色的披风,穿着白色的衣服,匍匐在雪堆里,缓缓向山坳里的突厥斥候营地摸去。   寒风呼啸,极好的掩饰了唐军的具体行动发出的声音。   随着大群唐军将士,包围突厥斥候的营帐,双方爆发短暂激烈的战斗。   李靖走进营帐。   一名先锋官,上来抱拳施礼。   先锋官道:“启禀大帅,一百三个突厥斥候,一个都没跑掉。”   李靖点点头道:“全军歇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即刻出发。”   先锋官有些迟疑道:“大帅,眼看天要子时了……”   李靖道:“兵贵神速,咱们不能让颉利察觉。”   一个时辰之后,李靖麾下三千唐军骑兵悄悄翻越了系舟下,定襄城遥遥在望。   李靖登上山坡,向下望着绵延数十里的东突厥大营。   突厥虽然是全民皆兵,也不全是骑兵部队。颉利可汗的中军大寨定襄城外的南边高地上,没有修筑寨墙,反倒纵横交错挖掘出了许多几乎看不出规则的沟壑,沟有深有浅,有长有短。有宽有窄,且沟壑之间以及后面还设置了许多大大小的土堆和冰堆。   李靖可以想象,这些看似星罗棋布毫无规律可言的土堆雪堆后面,都躲藏着突厥军的弓箭手。李靖也知道。在这看似一团乱麻毫无章法可循的防御阵地当中,一定隐藏着自己所不知道的杀机。   李靖只是有些奇怪。这么复杂的设置,固然能够增强防御力,但是同时也会给守军的反击带来很大困扰。   他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到这片阵地上有什么路标式的设定,阵型复杂到这种程度,已经不仅仅是在给敌人制造困难了,己方的士兵恐怕都很难在这片地域中自如地穿行,难道说颉利就根本没有想到要反击?   若是别个。唐军兵锋前来攻阵,还有情可原,可是,自己李靖李药师啊。   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灭掉了巴蜀,并且肆无忌惮生生从梁国消灭,一战将拥有四十万水陆大军的梁国消灭。   突厥的军制,其实与大唐一般无二。都是采取弱枝强干,最精锐的部队是颉利可汗麾下的附离军,其他是控弦之士。   所谓的控弦之士,其实就是民兵。要绕过去从侧翼向突厥大营后方的辎重兵和杂役兵动冲击,就能很轻易撕开敌军的部署,只要打乱了敌人的建制,剩下来的就是单方面的屠杀,没有阵型和建制指挥的骑兵,在成建制的骑兵面前脆弱的便如同一张纸。   复杂的阵型未必有用,突厥军花费了将近十天的时间设置了这样一个阵地,其实是很吃力不讨好的。在平原上和骑兵对垒,靠阵地战想占便宜是很傻很天真的。   更何况,布置阵地的还是并不擅长阵地战的突厥人布置的,可见这些时间,陈应已经把东突厥打出心里阴影了,让东突厥人下意识的采取了阵地战,来保护他们自己。   冬日夜长,李靖矗立在山口,静静的望着山下的突厥大营。   李靖悄悄望了望天色,发现天亮还有两个半时辰。   李靖命令部队,缓缓向北移动。距离突厥军队大营不足三里的位置上,唐军将士用白色的棉布,伪装成一座座雪包。   在这样的雪包里,唐军将士开始休息,喝着肉汤,吃着炒面和肉干。   李靖命令麾下骑兵休息两个时辰,直到距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全军将士开始起来,准备冲击。   这个时间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突厥人戒备最松懈的时刻。突厥人一直把警戒的重心放在南方,然而李靖却偏偏从铁门山方向,自北向南发起了进攻。   第一波打击,并不是弓箭。也不是刀枪,而是三千多个猛火油罐。   这些猛火油罐并不太大,莫约一斤半左右。其中陶罐仅重四两,一斤二两经过提炼的猛火油。   在这些陶罐的瓶口,莫约两寸,用棉布做成的塞子塞着瓶口。   一千多只猛火油罐,在同一时间向突厥大营扔去。很快突厥大营就引起一片火海。   突厥人的帐篷,为了防雨。上面涂抹着牛油,其实也是易燃物,大火很快就形成冲天大火,向南方的突厥人帐篷席卷而去。   突厥大营内外杀声四起。正如李靖预料的一般,突厥人混乱的大营,反击拖累了突厥人的反应,唐军骑兵冲进突厥大营,一边用猛火油罐放火,一边挥舞着横刀,肆意的砍杀着混乱的突厥人。   突厥人凄厉的惨叫声,哀嚎声惊动了睡梦中的颉利,颉利穿着睡袍走出寝帐大喝道:“怎么回事?有人偷袭?”   站在门口的卫兵一脸茫然的道:“启禀可汗,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乱起来了。”   一名突厥特勤连滚带爬地冲过来道:“不好了,可汗,是唐军!”   突厥人在唐军骑兵的攻击下,四散奔逃。   李靖的目标非常明确,他采取两点之间,距离最短的直线攻击路线,直取大营中最庞大的颉利牙帐。   在历史上,李靖麾下还有一个二愣子苏定方可以使用,李靖只给了苏定方二百骑兵,让苏定方成功突进颉利牙帐之前。   可惜,现在苏定方成了陈应的麾下大将。   李靖无人可用,只能自己亲率三千骑兵,直取颉利牙帐。   李靖别看是大帅之材,其实他的武功还是非常厉害的。张仲坚是可以打败李靖,但是,张初尘和李靖联手,张仲坚也占不到便宜。   四散奔跑的突厥人惊讶的发现,李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们,而是颉利。   这个时候,有突厥人反应过来。大喝道:“保护可汗……”   可是,他们冲上去一支部队,就像大海中扔进一颗石子,根本掀不起一朵浪花。   眼看着杀喊声越来越近,颉利可汗望着身边区区不足一万附离军,黑夜之中,颉利根本看不清到底来了多少唐军。   只感觉唐军可以从北面突袭,恐怕已经对定襄形成了全面包围。   定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唐军要想包括拥有三十五万突厥人的大营,恐怕没有三五十万人不可能办到。   更何况根本阿史那社尔的情报,为了对付突厥人。唐军可以集结了全国超过七成的府兵,不下五十万人马。   现在这个时候,他根本抵抗不住。   就在李靖麾下距离牙帐还有两三里地的时候,颉利咬咬牙齿吼道:“我们撤!”   如果颉利可汗不撤退,胜利肯定是属于突厥人的。   毕竟,李靖麾下只有三千骑兵。就算站着不动让他们去杀,他们也会全部累死。   可是,偏偏颉利可汗在最关键的时刻跑了。   在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亮了。   随着颉利可汗的狼尾大燾后移,所有突厥人都已经看到了。   李靖在这个时候,更是大吼道:“颉利逃了,突厥人败了!”   这下突厥人更加慌乱。   望着颉利可汗撤退的身影,李靖终于松了口气。   这些正在亡命逃窜的突厥大军已经不愿意去想了,他们已经抛弃了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信,只顾着落荒而逃,忘记了要断后,忘记了追在他们身后的唐军只有区区三千之众,忘记了他们手中还有弓箭马刀可以用来抵抗,只顾着逃、逃、逃,逃得越远越好。   阿史那社尔派出了几支部队断后,试图阻击唐军,但转瞬之间这些部队就被李靖麾下骑兵给粉碎了。   唐军骑兵的马颈上多又了上千颗血肉模糊的头颅。   如此绝望的境地,让阿史那社尔这等宿将也为之绝望,也让步鹿根这等智谋绰绰的人不敢再去想反击了,只能一再催促部队快撤。   可是,定襄却是一个盆地,三山环山,如同簸箕。   逃跑不是那么容易的。   也许在颉利看来,此役突厥人虽然损失惨重,但主力犹在,只要能稳住阵脚,找到唐军的破绽,他们完全有机会翻盘的。   但是,颉利并不知道,上天留给他们,留给突厥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天色大亮,突厥大军仍然在惊慌失措的往北方没命逃窜,旗帜粮草扔了一地,受伤的士兵被抛弃在路边发出绝望的,跑不动了的战马同样也被抛弃,和伤兵呆在一起双目无神的看着主人消失在大团烟尘中,发出一声声悲怆的嘶叫声。   自阿史那土门起兵以来,突厥人的铁蹄踏遍了白山黑水,无数次以微不足道的代价数千、上万、数万甚至十几万地歼灭柔然人,魏军,北周军队,以及隋军,唐军,以一个人口不过百万的小小部族压着西魏、北齐、北周和隋这四个庞然大物打,他们何曾试过这样的惨败!   这种所有自信都被一朝粉碎的震骇,这种神话破灭的惊恐,本身就比损失了十万精兵还要严重,让他们脑海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   唐军骑兵就紧追在他们后面,那些唐军骑兵同样累成狗了,人数也不多,突厥大军只要一个设汗便能将他们击溃,但是却没有哪怕一个设汗转过身去面对他们的敌人,只想着逃,逃得越远越好,任凭猎骑兵蚂蟥似的咬在他们身后,俘虏被抛弃的伤兵,搜集被遗弃的战马。这些伤兵将被送往唐帝国的首都长安,运气好的点的会被阉掉然后入宫当太监,运气背的连当太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斩首,然后和其他人的头颅一起被筑成京观。   跟大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突厥将士当然很清楚被俘虏的后果,但是没有人有这份闲心去关心那些伤兵了,逃命要紧!   … 第六十六章 最后一战不胜则亡   铁门山北面白道塬上,一处山谷中远处,传来人喊马嘶的声音。   颉利可汗手持砍刀,惊慌失措地冲出牙帐。   颉利惶恐的道:“出了什么事?”   一名亲卫赶紧过来道:“启禀可汗,是阿史那社尔来了。   颉利悻悻然扔下砍刀,走进牙帐。   阿史那社尔走进牙帐,给颉利见礼。   阿史那社尔道:“可汗,只找到四千儿郎。”   颉利一脸失望的道:“只有四千人?三十五万人马,只剩四千人?”   阿史那社尔点点头。   颉利颓然坐下道:“阿史那社尔,我们该怎么办?去北方吗?”   阿史那社尔道:“可汗,我们应该派使臣去长安,向李建成称臣请降。”   颉利忽然跳起来道:“派使臣去长安?去哀求李建成?阿史那社尔,你的脑子,是不是被冰雪冻糊涂了?”   阿史那社尔苦笑道:“大可汗,汉人有句话说,叫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颉利疑虑不定地转着眼珠子道:“你是说,我们假装请降?”   阿史那社尔点点头道:“现在雪太大,儿郎们就算知道大可汗在这里,一时间也过不来。咱们派使臣南下,佯做请降。等各个部落的人马重新收拢,是战是撤,那就全凭大可汗决断。”   颉利脸上露出会心微笑道:“好主意,阿史那社尔,就照你的办法做。”   步鹿根出来道:“大可汗,老臣走一趟长安吧!”   颉利点点头道:“好,骑我的追风去,寻常战马要到长安,至少需要十天或半个月,但是追风,最多五天!”   步鹿根点点头。   在颉利可汗期望的目光中,步鹿根跳上追风,只带着一百余骑,一人三匹朝着长安风驰电掣而去。   李渊站在大殿门口,身边站着几名妃子。   内侍、宫女们忙碌着,从大殿里,搬出各色物品。   尹德妃一脸依依不舍的神情道:“太上皇,陛下又没说要咱们搬走,咱们为何……”   李渊沉下脸冷声喝道:“糊涂,哪有让皇帝,一直住在太极宫外面的道理?”   尹德妃委屈地低下头。   李渊面色缓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在这里住惯了,可是你们也要想想,太子过两年就要成人了,他们住哪里?”   一名内侍匆忙跑过来禀告道:“太上皇,陛下来了。”   李建成从远处大步流星走来。   李渊走下台阶。   李建成环视正在忙碌的内侍、宫女苦笑道:“阿爹,其实你不用搬到大安宫去。”   李渊摆手道:“这点小事,大郎你就不要管了。如今大军北伐,朝中事务繁忙,你还是回显德殿吧!”   李建成张了张嘴。   李渊突然道:“还有几件大事……不说清楚……”   李建成几步过来,握住李渊的手道:“阿爹,你说,朕听着。”   李渊叹了口气道:“北地侯莫陈应、五原李药师……公忠体国,智略无双,治军严明,班师回朝后出将入相,确是朝廷宰辅的不贰人选。”   李建成点头道:“好,朕记着。”   李渊萧瑟的笑笑道:“大郎,治天下以公,不应以个人私情措置朝廷公器,大唐社稷为重,待大军北伐胜利而归让莫侯陈应直接接了杨恭仁的尚书左仆射的印信,李药师直接接了尚书省右仆射的印信吧!正好奖励其平北之功……”   李建成若有所思。   随着李渊正式迁居大安宫,让出太极宫甘露殿、清空武德殿。   李建成终于从东宫迁居太极宫两仪殿。   然而,李建成在太极宫两仪殿第一次召开朝会,却是接到了东突厥颉利可汗派出的使君步鹿根的降表。   费了好大的劲儿,步鹿根磕磕巴巴地念完了降表。   李建成目光咄咄的望着满朝文武大臣,意气风发的道:“诸位爱卿,突厥颉利可汗请降,我大唐是否该接受?”   众臣一阵沉默。   就在这时,萧瑀出列,躬身道:“陛下,颉利目前大势已去,甘愿俯首称臣,此乃大喜之事,陛下应该接受颉利归顺,封其于榆林之北,以制衡其他漠北势力。”   戴胄出列道:“陛下,萧参政所言极是,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原本我中原,就与突厥分居长城内外,互通有无,和平相处,颉利利欲熏心,致使两国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如今颉利甘愿俯首称臣,王师不宜再造杀孽。”   房玄龄出列道:“陛下,颉利就是一条吃人的狼,指望他吃斋念佛,纯属痴人说梦,颉利派人送来降表,这不过是缓兵之计,颉利一旦脱困,必定卷土重来。臣以为,不可上当。”   李建成一脸庄严地站起身来道:“颉利可以如此倒行逆施,但朕却不能东施效颦,朕不忍看到天下黎民百姓陷于战火颠沛流离,颉利既然献上降表,朕就允了他。”   步鹿根大喜。   魏征正欲辩解。   李建成抢着说道:“传朕旨意,命鸿胪寺卿唐俭,担任出使突厥使臣,将颉利带到长安来,听侯发落。”   萧瑀又道:“陛下,还应派出一路使臣,通知李靖罢兵。”   李建成点头道:“那是自然,两路使臣,明天到两仪殿面圣。”   门下省政事堂,房玄龄手持毛笔在发呆。   魏征路过,发现房玄龄异状,用手在房玄龄面前晃一下。   房玄龄回过神,忍不住叹口气。   魏征不解的问道:“玄龄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   房玄龄苦笑道:“我在担心此次北伐,弄得不好,功亏一篑。打虎不死,反受其害!”   魏征拍拍房玄龄的肩膀,轻轻笑道:“玄龄你就放宽心,我比你了解陛下,陛下从义宁远元年开始征战四方,从来都是别人吃他的亏,什么时候听说过,他被人暗算过?陛下这次反常之举,定有深意。”   房玄龄不甘心地继续坐在那里发呆。   太极殿偏殿中,李建成望着步鹿根道:“你从漠北,带着降表过来,路上一共用了多少时间?”   步鹿根道:“臣日夜兼程,一共走了五天。”   李建成点点头道:“唐俭,你此番去漠北受降,也应日夜兼程,越快越好,半个月内,必须见到颉利,以免夜长梦多……”   唐俭一稽道:“臣一定在半个月内,见到颉利。”   李建成点头。   唐俭和突厥使臣叩拜后,退出大殿。   出使唐军大营的使臣郑元寿,上殿见礼。   李建成勾手示意郑元寿走进些。   李建成压低声音道:“你此番传诏给李靖,不要着急赶路,慢慢走,三个月内,不许抵达李靖的军营。”   郑元寿迷茫地看着李建成,不解的问道:“陛下,这是为何?”   李建成板起脸,喝斥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照朕说的去做便是。”   郑元寿躬身而退。   漠北白道,颉利临时牙帐外,   颉利披着破旧的羊皮,穿着露出脚趾头的靴子,跪在地上,一脸悲戚可怜的模样道:“上国天使,我已经向李靖递交了降表,可他还是拼命在后面,追赶屠杀我们手无寸铁的突厥子民。还请上国天使,为我们做主啊!”   颉利不停地叩拜,痛哭失声。   唐俭将颉利搀扶起来道:“可汗放心,陛下已经答应可汗的归降,只要你老老实实跟着我回长安请罪,大将军以下,不会为难你们的。”   颉利道:“多谢上国天使!”   好一会儿,颉利停止“痛哭”,对左右吩咐道:“请上国天使下去歇息!”   突厥人引着唐俭进入一顶帐篷里歇息。   颉利则返回牙帐内,三两下脱下身上的破羊皮袄,踢掉脚上的破靴子,然后从案几上拿起一杯马奶酒。   颉利哈哈大笑着,将一杯酒倒入口中。   颉利一边大笑,一边道:“李建成这个蠢货,连这么简单的缓兵之计都看不破,那小子呆在长安城里,已经呆傻了。”   阿史那社尔忧心忡忡地坐在一旁发呆。   颉利用脚踢踢阿史那社尔道:“阿史那社尔,你在发什么呆?”   阿史那社尔道:“可汗,我在担心,若是这一次错过了称臣请降的机会,恐怕李建成再也不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了。”   颉利冷哼一声道:“下一次?用不着下一次,下一次,我要带着更多的突厥铁骑,去长安找他。”   颉利还不死心,毕竟他已经与一百多个部落和国家,达成盟约。从高句丽西至吐蕃、西突厥,举世攻唐。   定襄城,唐军大营中军大帐中。   李靖一脸顾虑重重的道:“颉利在这个时候讲和,摆明了是缓兵之计,这段日子,仅我们截住的,知会各部落族众归建的传令骑兵,便有十几起,或许还有我们不曾截住的。”   杜伏威点头道:“颉利狡猾多智,不把他彻底打垮,他万万不会诚心归顺。”   李靖满面忧色的道:“但我们若是,拖延耽搁贻误了战机,不仅钦使性命不保,便是我们现下统帅的这十四万人马,能有一半活着回到长城以南,便不错了!”   杜伏威道:“那陛下的诏书怎么办?突厥使臣真是狡猾,日夜兼程,抢在咱们大军出动之前把诏书带过来。”   李靖边思索边道:“那份诏书,并没有要求我们罢兵,只是命令颉利去长安请罪。只要我们打垮了颉利,他求我们饶命还来不及,又怎肯残害钦使性命?对这些化外蛮族,礼义廉耻不管用的,他们只相信实力,只要你有实力,他们便会跪在你的马前,认你为主人!”   杜伏威苦笑道:“要是咱们出兵,就怕陛下猜忌咱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李靖叹口气,皱起眉头喃喃低语道:“陛下是知兵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是缓兵之计……”   杜伏威忽然想起什么,急道:“药师,你还记得陛下给你的锦囊么?他说过,若是遇上犹疑难决之事,就可以打开一看。”   李靖恍然,连忙从行李箱中,翻出锦囊,打开。   杜伏威抢过纸条,展开来念道道:“兵事节度皆付公,吾不从中治也!”   杜伏威缓缓抬起头,与李靖沉默对视。   漠北白道,颉利牙帐中。   阿史那社尔带着两个突厥特勤,走进牙帐。   颉利兴奋地站起身来。   阿史那社尔眼睛放出绿光道:“可汗,又回来两家。”   颉利两眼放光大笑道:“阿史那社尔,你为突厥立下大功了,天神也会记住你的功劳。   两位突厥特勤向颉利行礼。   颉利望着两名特勤道:“你们带回来多少儿郎?”   突厥特勤道:“大可汗,五百帐。”   颉利脸上的笑容逐渐退散道:“五百帐?我怎么记得,你们原来有五千帐?”   突厥特勤开始抹眼泪道:“风雪太大,大可汗,好多儿郎,都冻死在野地里。”   颉利咬牙切齿嘶吼道:“都是李建成的罪过……等我们熬过这个冬天,要让他们,百倍偿还。”   阿史那社尔道:“可汗,咱们还得提防唐军偷袭。”   颉利想了想道:“大路有多少人马守着?”   阿史那社尔道:“两万一千。”   颉利摩挲着下巴,沉吟道:“兵力少了些,要知道,李靖足足带了十五万唐军。加上十李孝恭的十万河东军,足足二十五万人马!”   阿史那社尔皱着眉,面带犹豫道:“可汗,还有条小路,要不要分兵把守?”   颉利一惊道:“小路?你说阴山山背上那条?”   颉利摇摇头道:“那条路只能走山羊,雪这么大,他们怎么过得来?现在最重要的,是盯住那个唐使。”   阿史那社尔道:“唐俭?”   颉利点头道:“好生看住他,若是有什么异常举动,立刻通知我。”   阿史那社尔道:“可汗的意思……”   颉利道:“唐俭若是有逃跑的迹象,那就说明唐军一定会来进攻。”   阿史那社尔道:“这么大的风雪……”   颉利道:“就是因为天气恶劣,所以才要倍加小心。”   定襄城,唐军大营中军大帐中   大风猛烈地吹打着中军大帐。   李靖瞥了一眼,不住摇晃的帐顶,继续翻看军情文牍。   大帐内分列落座的几十位将军,鸦雀无声地端坐着。   行军司马杜伏威和几名偏将,掀帘子走进大帐,一大股风雪,跟着涌进。   杜伏威拍打清理着,满头满身的雪花道:“雪真大,十步以外,就看不清人马了。这个鬼天气,根本拉不开弓。”   李靖站起身来道:“有什么新消息么?”   偏将萧诺上前行礼道:“启禀大将军,颉利还窝在白道没有走。”   李靖“哦”了一声,眉毛一挑道:“突厥人的兵力部署如何?”   萧诺迟疑片刻道:“往颉利牙廷共两条路,由此直向西北的大路,有两万多突厥骑兵,巡曳把守……”   李靖不满道:“两万多?到底多多少?”   萧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风雪实在太大,我们的斥候,又不能靠近,未能确实祥知……”   李靖无奈地看看杜伏威道:“另外一条路呢?”   萧诺道:“另外一条是小路,可直插帻口之北,只是需要穿越阴山之脊,人马本来便难以通行,现下大雪封山,走起来便更加困难了!”   李靖沉默片刻道:“我们困难,突厥就不困难么?这条路既然在,我们便能过去。”   杜伏威面露惊讶之色道:“大将军准备用兵?”   李靖长叹一声,道:“我们拖不起呀!”   杜伏威怔了一下,也皱起了眉头。   李靖道:“十几万大军,每多停一日,便要消耗掉,二十万斤粮食。中原刚刚从几十年一遇的大饥荒中,喘过一口气来,皇上此番,是拿出了全天下的家底,供我们扫北之用……”   杜伏威接道:“从去年十一月至今,这仗,打了将近两个月了,能有今天这样的局面,确实不易!”   李靖看着大帐门口,呼啸的北风在耳边肆虐。   李靖道:“如今大雪封境,大军调度机动,极为不便,将士们冻伤的好多,再这么不死不活地拖下去,真要把全军的士气拖没了,到时候,就不是我们饶不饶颉利的事情了。”   杜伏威苦笑一声:“要是那样的话,颉利若肯放我们平平安安,返回中原,你我便要叫一声侥幸了!”   李靖凛然道:“我决定了,这个局面,不能再拖下去,我们须即刻发兵,直捣帻口。”   杜伏威和一众将领不约而的挺直了腰背。   李靖环视众人道:“此事由我决断,令由我出,自然不要你们负责任,我是陛下任命的持节钺大总管,有便宜行事的权力!”   杜伏威哈哈大笑起来道:“笑话,你李药师敢担责任,难道我杜伏威便是没有脊梁骨的软汉子么?既然你决定了,自然是我们两人一起下令,你若把我这个司马撇在一旁,我可不依!”   李靖笑道:“那好,还是老章程,你带主力,向大路佯攻,吸引颉利和突厥主力的注意力;我率一万精骑,带足二十天的口粮,由小路穿越阴山,直插帻口。”   杜伏威摇头道:“不行,你是大军主帅,不能再涉险了!这一遭,咱们换一换,我率军奔袭,你来率主力,正面佯攻!”   李靖正要拒绝,杜伏威不由分说的打断了他道:“你今年已近花甲,我却刚刚而立之年,无论怎么说,奔袭这种苦差事,都应由我来才对!”   李靖板起面孔道:“伏威,你不要再争了,冰天雪地,大军远袭,主帅不在军中,将士们,哪里来的士气?这是我的将令,不是和你商议!”   杜伏威凝眉,却在没法再说什么。   李靖环视大帐内的众将道:“诸位,此番,是天下太平的最后一战,如若不胜,我李靖,上辜圣上隆恩,朝廷厚望,下负苍生托付,将士期盼,自无面目再回中土。”   一众将领纷纷起身,神色敬重的望着李靖。   李靖道:“诸公用命,则此战便是我们,晋侯封公的最后指望;诸公懈怠,这冰天雪地,万里化外,便是我们的埋骨之所。”   众将齐声喝道:“我等,愿效死命!”   李靖拿起将令,噼里啪啦的扔在地上。大吼道:“大军出,有敌无我,有我无敌!”   众唐军将士跟着大吼道:“有敌无我,有我无敌!” 第六十七章 准备下一场国战吧   长安城,太极宫皇家内苑。巨大的皇家内苑,此时白雪茫茫。   李建成披着一身沉重的甲胄,拿着一柄冰冷的马槊,背着厚厚的行军睡袋,腰间挂着水壶、包巾、还有干粮袋子。   李建成一步一步踩着厚厚的积雪,走上了“阴山”,从山脚登上阴山顶,其实不过三百余步,李建成微微感觉吃力。   李建成回头冲望李安俨笑道:“朕才走了不到千步,都有点吃不消了,朕征北征将士,人人如朕这般辛苦!”   李安俨苦笑道:“陛下,将士们会更辛苦一些!”   别看着李建成也是全副武装,可是北征军将士们要带着两双靴子,两套棉衣,实际负重远超李建成,事实上超出了李建成负重的三分之二,将近八十斤的负重。   李建成站在狭小的坡顶,看着下面,白雪皑皑的起伏丘陵。   李安俨左右查看,然后手指一处地方道:“陛下,那应该是白道。”   李安俨转身手指另一处道:“李靖现在驻军定襄,按照兵部的消息,定襄通往白道,有一条大路,颉利必定派重兵把守。”   李建成疑惑的道:“唐俭在颉利大营。”   李安俨愣了片刻,而后点点头。   李建成道:“有机会收拢周围被打散的部落,颉利不会立刻北撤。”   李安俨苦笑道:“就看李靖能不能抓住战机了,再次击溃突厥容易,可是想抓住颉利,太难了。”   李建成道:“还记得洛阳之战的时候,李靖如何拿下南梁萧铣么?”   李安俨想了想道:“怎么不记得,当时朝廷筹划四路大军南下讨伐萧铣,准备用三个月时间消灭他,结果李靖说服李孝恭,趁着长江涨水之际,率大军冲出三峡,一个月不到,就攻克江陵,生擒萧铣。”   李建成笑道:“萧铣准备了逃跑用的船队,可是他根本没想到,李靖会这么快冲到眼皮底下。那时候,李靖还只是李孝恭的副手。”   李安俨苦笑道:“颉利不是萧铣,那是草原上的霸主,狡诈成性,睡着了都还睁着一只眼的老狼,想要擒获他,太难了……”   李建成叹口气道:“是啊,即使是朕亲征漠北,也不敢拍胸脯说,必定擒获颉利,能歼灭突厥大部力量,就足以对得起大唐这些年的隐忍。”   李安俨不觉动容的道:“陛下……”   李建成苦笑道:“安俨,朕是不是太贪心了?总想着,一战就一劳永逸地解决漠北的大敌,那可是威胁中原几百年的敌人。”   李安俨叹口气没有回答。   君臣二人久久站在坡顶一动不动。   突然,李建成望着李安俨道:“兵部接到陈大将军的最后一次消息是几日之前?”   李安俨仔细的想了想道:“陛下,应该是一个月前,李靖大军刚刚出发之后的三天!”   李建成心中突然一动,目光在内苑到处巡视着。   李建成望着李安俨道:“你说,陈大将军会在哪里?”   “这……陈大将军一个月前,率领灵州定远军以及灵武军,突然北上,自此销声匿迹……”   李建成原本隐晦的脸上,浮现一抹久违的笑容:“朕,真是杞人忧天了!”   李安俨愕然。   李建成笑道:“有陈大将军在漠北,颉利就算是属耗子的,他也逃不了!”   李安俨狐疑的道:“陛下何以得知陈大将军去追颉利可汗了?”   “陈应若是小心谨慎到等朕下了诏命再行用兵,他便不是威震西陲的陈大将军了!他若用兵,不会舍近求远绕道定襄,只会自统万而向东北,越过黄河,抄袭颉利的后路。”   入夜,李建成睡得极为安稳。   然而,李治半夜啼哭,郑观音起身去查看。   李建成也坐起身来。   郑观音安抚完李治回来,发现李建成坐在床上发呆。   郑观音小心翼翼的问道:“治儿吵着你了?”   李建成摇头道;“刚才做了个梦,梦见颉利跑了。”   郑观音安抚的拍拍李建成的胳膊,笑道:“放心,梦都是反的,李靖肯定能抓住颉利。”   李建成此时毫无睡意,起身下床。   郑观音看着李建成身上衣着单薄,赶紧拿着一件皮袍,披在李建成身上。   李建成的目光幽深,仿佛要穿透天际,遥望着北疆。   阴山羊盘道上,数千上万名唐军将士,牵着马,在风雪中艰难地,攀爬着陡峭的山坡。   不时有马匹和士卒,摔落山崖。   然而,除了轰轰隆隆声音,那些士兵与战马,皆没有发出声音。   李靖跟在队伍中,踉跄攀爬,脸上结满了霜花。   如果仔细观察,定会发现,唐军将士也好,战马也罢,全部束马衔枚。   所谓的束马衔枚,就在古时候打战,部队骑马,晚上去偷营袭击敌人,为了不让敌人发现,就将马的蹄子上裹上布,在马的嘴里塞上东西,这样马跑起来就不响,嘴巴里有东西也不叫,然后再注意约束马匹,就可以悄悄的接近敌人的营寨。这就叫束马衔枚。   终于,艰难的通过了阴山羊盘道。   唐军将士人马,皆翻跃了阴山,距离山脚下的白道颉利牙帐还有数里之遥。   萧诺满脸冻得都是哈喇子,他走到李靖身边躬身道:“启禀大将军,走失了一百七十名弟兄,另外还有……二十五名弟兄被冻伤。”   李靖点点头,从嘴里拿出小木棍,小木棍瞬间就被冻成冰棍。李靖将冰棍扔在地上,暖声道:“大家辛苦,传令,歇息一个时辰,然后,准备战斗。”   萧诺抱拳行礼,然后跑出去传令。   漠北白道,突厥人营地中。一顶不起眼的小帐外,几个突厥士卒,透过帐篷缝隙,探查里面的动静。   小帐内,唐俭与几名突厥贵族,围坐在火炉旁,正有说有笑。   阿史那社尔走过来,踢踢士卒的屁股。   士卒慌忙回过身,向阿史那社尔行礼。   阿史那社尔用下巴点了点大帐。   士卒赶忙回道:“唐使在和长老们喝酒聊天。”   阿史那社尔冷笑一声道:“让他们慢慢聊,等咱们的人到齐,大可汗自然会一个个地算账。”   阿史那社尔说完,得意洋洋的离开了小帐。   小帐内,唐俭倾听着帐外的脚步声,脸上浮现一抹自信的笑容。   一名突厥长老端着马奶酒,用蹩脚的唐言小心翼翼的问道:“尊贵的唐使,我们突厥如果投降了大唐,我能不能去长安放养!”   唐俭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哈哈大笑。   良久,唐俭这才止住笑声,说道:“奥斯曼长老,长安城是没有草的,即使有人在花园里种些花草,那些花草无比珍贵,一盆花比一只羊贵多了。”   奥斯曼长老问道:“不放羊,你们唐人吃什么,喝什么?”   “我们吃雪白松软馒头,白糯糯的大米,还有金灿灿的小米!”唐俭笑道:“大冬天,喝着小米粥,配上一盘咸黄豆,那味道,甭提有多美了。”   奥斯曼又问道:“就算是一座金山,坐吃山空,也会有吃光的一天,没钱了怎么办?”   唐俭并没有直接回答奥斯曼长老的问题,而是转而问道:“奥斯曼长老,你现在还有多少羊,多少马匹,金钱几何?”   奥斯曼听到这话,脸上浮现得意的神色,他想了想道:“我有……”   说着,奥斯曼伸手出一把手,然后又伸出另外一只手。   唐俭道:“一万只羊?”   奥斯曼长老摇摇头道:“十五万只羊,还有八千头牛,一万五千匹战马!”   唐俭不知道突厥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一双手,十根手指头会代表十五万只羊,八千牛,一万五千余匹战马!不过,他还是认真的道:“在长安一只羊差不多可以卖二百多钱,十五万只就是三万贯,一头牛可以卖六贯,八千头就是四万八千贯,再加上战马,少说也要十万贯,你把钱存在大唐通利钱庄里,存三年期定息,每年可以获得利息五百贯。你知道五百贯可以买多少粮食吗?”   奥斯曼不解的问道:“多少?”   唐俭道:“足足五千石!”   奥斯曼惊叫出声:“这么多?”   唐俭接着道:“其实,你也不用走到长安,去太原,或者灵州,都有大唐通利钱庄的分部,到那里把牛羊直接出手,拿着钱去长安享福吧!”   经过唐俭一顿忽悠。   众长老们终于知道了大唐长安有一个叫钱庄的东西,哪怕不懂做生意,不懂放羊,只要把钱存进钱庄里,他们就可以吃喝不愁了。   当然,唐俭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些长老。   长安城一套不起眼的宅子也要上千贯起步,最普通的三进院落,有十几间房屋,都要动则上万贯。   比如奥斯曼长老的十万贯,在长安城只能勉强在安化坊或曲江坊这样偏远的坊里买一套占地十几亩的大宅子。   当然,也要以花几千贯买一套更小的宅子。   但是,在长安可不光吃粮食,还有肉食可叫真贵。他们现在习惯吃的羊肉,二十多钱一斤,至于牛肉,需要一百多钱一斤。   十万贯听上去不少,认真花还真花不了多久。   唐俭感觉这些突厥长老能不能活到去长安还是未知之数,没有必要告诉他们这么多。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唐俭被外面震天的人喊马嘶给惊醒,裹上裘皮,走到帐篷门口眺望。   唐俭问道:“出了什么事?”   在门口张望的侍从一脸茫然道:“不知道,好像是咱们的人马。”   唐俭目瞪口呆的道:“他们是怎么过来的?颉利不是派了几万大军,镇守大道么?”   侍从兴奋地摇头道:“唐公,咱们要不要点火,提醒咱们的人马,别误伤自家人。”   唐俭给了侍从一巴掌,怒吼道:“滚!”   侍从一脸委屈的捂着脸。   唐俭又道:“赶紧先躲起来,你想被突厥人砍成肉泥么?”   侍从不知所措。   唐俭急忙钻进帐内,然后又用力扒开火塘。   被火塘烤得土壤极为松软,不一会儿,唐俭就挖出一个可以钻两个人的大坑。   接着,唐俭把一匹马拖过来,然后一刀捅在战马的心脏位置,很快,战马就停止了挣扎。这匹倒毙的战马,尸体刚刚好盖住挖好的洞口。   最后,在侍从错愕的目光中,唐俭点燃了帐篷。帐篷燃烧发出灼热的火光,唐俭和侍从就躲在刚刚挖好的小土坑中。   侍从用湿毛巾包裹着嘴,支支吾吾的问道:“我们会被烧死吗?”   唐俭摇摇头道:“听天由命吧!”   渐渐的外面的动静小了,直到杀喊声停止,唐俭悄悄从地洞中爬出来。   这时,天已亮了,战斗已经结束了。燃烧的帐篷、辎重以及车辆,让整个白道陷入一团白色的雾霭之中。   这场战斗,在突厥人最没有想到的时候发起,而且大部分突厥人都是颉利收拢的溃兵,他们全无战意,一遇到李靖的突袭军队,马上器械投降。   这场突袭战,极为顺利。   唐军在李靖的率领下,以不百人伤亡的代价,击溃突厥两万余人马,俘虏其中一万六千余人马,以及大量辎重和牛羊。   唐军士卒将一名突厥长老带过来。   唐俭看了看,摇摇头。   李靖黑着脸,一语不发。   唐军士卒又带进一名突厥长老。   唐俭又摇摇头。   杜伏威道:“唐公,你问问,看看他们谁知道颉利的下落。”   唐俭转身面对突厥长老们道:“你们谁知道颉利的下落?”   突厥长老们纷纷摇头。   奥斯曼长老道:“他一直跟阿史那社尔在一起。”   唐俭又道:“你们谁看见阿史那社尔了?”   萧诺道:“他好像受伤被抓住了。”   唐俭望着李靖道:“大将军,我们去看看那些受伤的突厥将领,阿史那社尔在里面,他知道颉利的下落。”   长安城门下省政事堂,几名禁军士卒,搀着一名唐军信使,冲进政事堂。   正在开会商议的相国们,齐齐停下手中的工作。   禁军士卒甲兴奋大声叫嚷道:“大胜!王师大胜!”   士卒们忙不迭,从筋疲力尽的信使身上,摘下军报,递给魏征。魏征三眼两眼,看罢军报,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   宇文士及抢过军报,看罢之后,也哈哈大笑起来。   房玄龄道:“速速去告知陛下。”   一名士卒飞快地转身跑了出去。   其实不等通知李建成,李建成早已得到消息骑马朝着门下省政事堂而来。   李建成在前面打马飞驰,一队禁军士卒跟在后面拼命奔跑。   沿途的官员属吏们,忙不迭地闪身避让。   禁军士卒终于跑不动了,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一名官员抓住禁军士卒道:“出了什么事情?陛下怎么在宫里,策马狂奔?”   禁军士卒一脸喜悦之情道:“大捷!漠北大捷!”   周围的官员属吏们,顿时喜出望外。   李建成看罢军报,脸上的喜悦之情,逐渐褪去。   魏征发现异常,问道:“陛下,有什么不对么?”   李建成叹口气道:“颉利跑了!”   宰相们全都停止说笑,聚集过来。   李建成看了看众人,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终究不能指望一战定乾坤。诸位,继续筹划下一场国战吧!” 第六十八章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石破天惊   长安城,魏征的府邸中,魏征在桌案前摆着一碟醋芹,还有一碟咸黄豆。魏征拿起酒杯,喃喃自语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   魏征起身开门,房玄龄拎着一个巨大的食盒,房玄龄冲魏征扬了扬手。   魏征请房玄龄进来。   房玄龄轻轻的打趣道:“魏玄成,你也是大唐相国之尊,朝廷每年都给三十贯炭费,你也不舍花!”   魏征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玄龄,陪我喝酒!”   房玄龄一边将食盒里的菜摆在桌子上,一边说道:“玄成,你慢点喝!”   魏征一仰头,一杯浊酒,径直倒入口中。   房玄龄一边去夺魏征的酒杯,一边道:“玄成,酒不是你这样喝的!”   魏征到底没有夺过房玄龄,他急得抱起酒坛子,径直倒入口中。   房玄龄起身去夺酒坛子,一边道:“玄成,你把酒都喝了……让房某喝什么?”   魏征叹口气,苦笑道:“一醉解千愁,若是真能如此,该多好啊!”   房玄龄皱起眉头,缓缓道:“凡事不可求全责备,李药师连续击破突厥,消灭擒获的突厥骑兵就将近十万,颉利此番就算逃脱,没有十几年时间,恢复不了元气,到那时,颉利自己,都已经行将就木了。”   魏征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房玄龄摇摇头道:“玄成,你说陛下现在会不会恨我,拦阻他亲征?”   魏征摇摇头道:“为君者,不可为将,这个道理,陛下已经想通了,纵然有些失望,但他也不至于记恨于你。”   魏征说完,仍是心有不甘的叹气:“打虎不死,反受其害……如今突厥与大唐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绝对不能姑息!”   房玄龄点点头道:“是啊,陛下深得用兵之道,他说得没错,要准备下一次国战!”   魏征道:“择日不如撞日……”   房玄龄道:“玄成,你的意思是……”   魏征道:“我们必须尽快拿出用兵方略,宁可苦三年,也要解决突厥之患!”   房玄龄望着窗外漂浮的雪花道:“玄成……你要去门下省政事堂?”   长安城大安宫。   李渊父子坐在案几旁夜宴。   大殿中间,几名舞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李建成没精打采地,用筷子巴拉着,眼前盘中的菜肴。每当李建成夹起一块肉或菜肴,李建成就又会重新放地碗碟里。   李渊望着李建成轻轻的笑道:“大郎,还在想漠北的战事?”   李建成苦笑一声道:“阿爹,儿子是不是太贪心了?”   李渊摇摇头道:“换阿爹也一样,突厥威胁中原数百年,想要一夜之间,将他们荡平根除,难啊!”   李建成愤愤的道:“儿子只是有些可惜,突厥百年来,从未像今天这般虚弱,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根除就难了。”   李渊却不为然的道:“草原上,除了突厥还有那么多部落,今天消灭了突厥,明天说不定,又会冒出一个新的王朝,想要根除外患,就不能指望一战而定。”   李建成点头,继续没精打采道:“儿子受教。”   事实上,李建成了想通了。   草原,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春秋战国期间有犬戎、后来秦汉时期有匈奴,匈奴灭亡之后,好不容易成为了历史,草原却没有因此而太平,而是鲜卑开始兴起。   在鲜卑雄霸中原二百多年,柔然人又开始兴起。   在柔然人没落之后,突厥崛起。   事实上,李建成想得太当然了。   就算突厥灭亡之后,草原上受了几百年夹板气的契丹人开始崛起,契丹没落之后还有女真,蒙古以及满清。   事实上,历朝历代都没有把草原危机解决。   李建成满怀心事,不自不觉喝得有点醉意。   李渊见李建成喝得醉了,倒也没有再劝酒。   眼看时候不早了,李建成提出告辞。   就在李建成离开大安宫的时候,却毫无睡意,他看着门下省灯火通明,就命令车驾转移,向门下事走去。   门下省里,魏征、房玄龄、杨恭仁以及宇文化及、王珪、高士廉皆在查阅奏折,商议对策。   魏征望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卷宗,淡淡的道:“今日要商议的,便是对突厥的……长期战备。玄成,你有何见解?   房玄龄刚刚坐下,忙不迭翻找案几上的文牍,一边翻,一边道:”我这里,有个初步的方略,现在还过于简略,可以先拿出来,给大家看看……等战事结束后,北方各州县报来详细的统计结果,再做调整……”   杨恭仁正准备说话,他起身的瞬间,看到了从外面而来的李建成。   李建成向杨恭仁打了手势,示意杨恭仁不要声张。   房玄龄低头看着文牍道:“按照李靖报来的统计,此番我军一共击溃突厥二十三万人马,歼灭其中十二万八千人,俘虏突厥部众男女九万三千余人,及牛羊杂畜十七万余头。战事爆发之前,兵部呈报的资料是,突厥有骑兵三十五万五千,男女部众一百一十四万,牛羊杂畜三百万余头……”   与此同时,盛乐城西北坡,原本这座不起眼的小山坡,事实上在近半个月陡然增加了一丈多高。只是,没有人注意到而已。   陈应抵达盛乐城外这座不知名的小山坡后,利用山势,连夜布置了整个雪橇车城。雪橇与雪橇连接,就可以形成宽一丈二尺,高约八尺的车城通道。一千六百余辆雪橇,就会形成一座占地面积超过两个标准足球场的雪下城。   这座雪下城,不仅拥有完备的马厩、草料场、粮库、食堂、甚至还有可以泡着热水的澡堂子。   陈应抵达这里之后,利用猛虎义从与定远军精锐斥候,密切关注着定襄以及白道之战,同时也严密监视着盛乐城。   要说盛乐飞出一只蚊子,陈应都能知道,这绝对夸张,但是如果颉利的溃兵抵达这里,陈应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内知晓。   六千余军队,说多不多,说少绝对也不能算少,聚集在一起,特别是狭窄的空间内,毫不夸张的说,后世的潜艇兵也比此时定远军将士的活动空间大。   但是,没有办法。   陈应就召集所有军官,特别是校尉以上军官进行教学。明天让校尉、果毅副尉与折冲都府学习,然后,晚上,校尉与折冲都尉们再与旅帅、队正和伙长级别的低阶军官转授。   当然,空间有限。   陈应只能分批进行教学。   陈应面对新一批校尉军官,慢条斯理的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政治则是民生经济的直接体现。换句话说,打仗的最终目的,便是为了赚取钱粮、人口和地盘,一切对于军队而言有利可图的战争都是目标确定的战争,相反,则都是不必要的战争!一句话,打仗就要计算利益得失。不会计算利益得失地将帅,就是不合格的将帅!”   陈应的话,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石破天惊。   刘仁轨非常认真的拿着炭笔记录着陈应的每一言每一行。   陈应的话非常多,而且道理非常浅白:“光明白道理不顶用。没有解决手段,光会说说能改变大局么?便以眼前局势为例子。仗打到这个份上,尔等若是李靖李大将军,大约你们就要下令撤兵了吧?留下两个折冲府左右的兵力守地盘,大队拉回去休整,将忻州作为一个兵学上地突出部,或者叫做战略缓冲地带,未来与突厥在这一地带进行反复拉锯,是否?”   众将领深以为的点点头。   陈应接着道:“打下一个地方不仅仅是几场白刃冲锋那么简单,否则得而复失,还不如不打!能攻更要能守,要化无为有,化敌为我,化客为主,打仗打的不仅仅是军事,天时地利人和,靠等是等不来的,攻克城池是一回事,接收城池,控制城池,利用城池,这是另外一回事!”   刘仁轨等将领已经听得痴痴呆呆,他下意识的问道:“这做得到吗?”   陈应淡淡一笑,说道:“天下事原本便没有做不到的,只有做和不做地区分!做了总比不做好,做了纵然未必能够一定能有效果,不做却是一定永远不会有效果的!我们既然出兵攻打突厥,那便是你死我活之战,这种仗就是要争天时、争地利,争人和,无所不争!”   盛乐城,所谓的盛乐城。是南北朝时代北魏的前身代国的都城,后来拓跋珪趁前秦四分五裂之际在牛川自称代王,重建代国,定都盛乐同年四月,改称魏王。   可是,随着魏国越来越强大,移都平城,再后来,移都洛阳。   盛乐作为魏国的国都只有两年时间,当然盛乐城也不大,而且荒废的时间太久了。这里的城墙规模连薄骨律城的状况好都没有。   当然,哪怕再破旧的城池,也比冰冷的帐篷舒服。   此时的东突厥设汗阿史那苏尼失召集麾下特勤,斟酌着词语道:“定襄已经全部丢掉了,白道也失守了,就连盛乐如今也危在旦夕,六路敌军会师在即,一旦李世绩、李靖和李孝恭合兵,东线的局面就不可扭转了。现在看起来,阴山一线为敌军地主攻方向,应当没有疑问了!”   众特勤皆未置可否,抬起头看阿史那苏尼失道:“设汗,你以为呢?”   阿史那苏尼失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一旁的阿史那忠插嘴道:“我不懂什么大计,但是这番不是我们去打人家。是人家来打我们,攻打平城,我们大不了撤兵便是,现在是人家占了我们的盛乐,总不成也撤兵吧?要撤。撤到哪里去?三李合了兵,战兵二十万,我们往哪里撤?难不成真等人家逼到北海(既贝尔加湖)去?”   阿史那苏尼失抬起头瞄了那史那忠一眼道:“撤到北海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些人终归是外人。出兵打仗,要粮要草。李唐总共有多少家底?这么折腾,他能占到多大便宜?如今东线虽然热闹,只怕再打上一两个月李,李家的兵就要断粮了。没有吃地,他们能撑多久?”   阿史那忠明显不服气,却不敢和阿史那苏尼失呐呐缄口。   阿史那尼禄笑了笑:“那忠临阵未必是坏将军。不过说起大势,你还是缄口的好。老叔和你父汗都是经验老道之人,现在敌中我弱,必然要谨慎从事!”   阿史那苏尼失叹息了一声道:“或许我是真的老地,这些日子眼皮总是在跳。这阵子天气也反常,一天比一天更冷,上阵杀敌,我并不惧李靖,但是眼下的局面,绝非乱砍乱杀一阵就能破解的……”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忙不跌的爬进来道:“设汗大可汗来了!”   阿史那苏尼失心中一惊。   众人急忙朝着门口望去。   只见颉利可汗一脸狼狈的闯进来。   此时,颉利河汗的脸上左一道,右一道,全是冻裂的伤口,他脸上一狰狞的笑着,伤口崩裂,流出让人恶心的黄水。   颉利可汗冷着眼望着在场的众人,阴森森的道:“怎么……见了本大可汗,都哑巴了?”   ^……   就在颉利可汗前脚刚刚进盛乐城,后脚跟正在给定远军军官们上课的陈应也接到了消息。   “大将军!颉利逃进了盛乐城!”   听到这个消息,陈应闻言,脸上浮现一抹冷笑。   陈应的目光瞬间变得杀气腾腾,他目光如电,缓缓望着众将领道:“现在本大将军再教你们一招,仗该这么打……”   说着,陈应下令道:“撤掉所有炉火限制,有多大火给本大将军烧多大火!”   虽然不理解陈应这道命令的含义,但是定远军将士依旧坚决的执行了陈应的命令。   一千六百多辆雪橇,每个雪橇上装着大小六个炉子,这是为了给厢车内的将士取暖用的暖气炉。   上万只炉子同时燃烧,产生大量的热气。   在寒冷的天气条件下,热空气快速上升,在上空遇到冷空气,马上凝结成了雪花,纷纷扬扬开始下起雪来。   但是,这雪人为的降雪,范围非常小。   如果从天空俯瞰,这场人为的降雪,其实勉强笼罩住了盛乐城。   虽然小,但是对于陈应而言,已经足够了!   原本晴朗的夜空,瞬间变得大雪纷飞。   众定远军将士面面相觑。   他们几乎不约而同的想起一个谣言:“陈大将军会法术?”   陈应自然没有向他们解释什么是空气对流,什么是热胀冷缩。   而是简单的下令道:“杀进盛乐,活捉颉利!” 第六十九章 颉利听说你的胡旋舞跳得不错   “都打起精神,虽然你们不是附离军勇士,却也是族中数得出的勇士,你们的父辈将你们送到盛乐城来,便意味着你们在他们的眼中是足以代表家族荣誉和武勇的战士,他们相信你们不会辱没祖上的荣光和骄傲。”   望着城墙上那些稚嫩的面孔,阿史那苏尼失此时心中充满了苦涩。   仅定襄一战,颉利就失去了超过十万突厥勇士。   白道再败,更是输掉了突厥的未来。   现在,盛乐城中的这五万余人,数量虽然多。按照正常比例,至少可以拉出一万五千名青壮勇士。   可是,阿史那苏尼失麾下的部曲,全部都是各个家族抽调的子弟,而且还是核心子弟。他们年龄大的不过十四五岁,年龄小的堪堪一十二岁。   这些是东突厥的精华,也是东突厥的希望,更是东突厥的未来。   望着这些稚嫩的面孔,阿史那苏尼失很想抓起颉利大骂:“入你娘的,你打的什么烂仗!”   但是,现在他们还不能走。在如此寒冷的天气条件下,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否则不用唐军前来攻打,就是这塞外的寒风,足以让东突厥绝种。   可是,这边还没有准备好撤退的准备,突然天降大雪,无形之中,又给大军撤离增加无数变数。   最让阿史那苏尼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西北方向传来异响。   一千六百多辆撤下伪装的雪橇,开始发动。虽然有大雪阻止视线,可是雪橇与地面的摩擦声响,根本瞒不住人。   况且,陈应也没有打算隐瞒。   此时的突厥,就像一个被打断脊梁的巨人,陈应就是上前,朝着这个巨人脸上,狠狠地踩上一脚。   现在,非常无奈。阿史那苏尼失,只能命令这些东突厥的少年军与敌人血战。   阿史那苏尼失咬咬牙吼道:“要想不辜负他们的期许,不仅仅是上阵杀敌那么简单。你们要能吃常人吃不了的苦,要能做常人做不了的事情。大军远离(其实已经非死既降,阿史那苏尼失隐瞒了消息),盛乐城如今需要你们来守卫,自从土门大可汗,建立突厥汗国以来,我们突厥还从未被敌人攻克过一座城。”   当然,东突厥根本就没有城池。盛乐城是唯一的城池。   阿史那苏尼失接着吼道:“无论敌人有多么强大,突厥从来都不曾有人自外部攻破过他。我们突厥人不自斗,就是天下间最厉害的勇士……”   阿史那苏尼失老迈的身躯在城墙上走动着,一面走一面扯着嗓子向着城上的守军高喊,此刻这位老人的身上似乎看不到丝毫岁月的痕迹,那花白的胡须也似乎只能给他增添几许威势,目光所及之处,哪怕是最瘦小的士兵也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脯,谁也不愿在这传奇般的老人面前被看轻了去。   “敌人会夜间攻城么?”   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道。   阿史那苏尼失站住了脚步,转过脸去望着那个声音传来的位置,冷厉的目光在那个年轻战士的身上打了个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那德沙摩”   阿史那苏尼失望着阿那德沙摩笑道:“你是阿那德家的六崽啊!”   阿史那苏尼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淡淡的道:“当年你五哥跟着我打雁门关的时候,比你如今地岁数还要小,不过,他可没有你这么好问饶舌!”   阿那德沙摩惭愧地垂下了头,不料却听阿史那苏尼失却道:“年轻人想得多些不是坏事。多用脑子才能多打胜仗。只凭力气大是成不了真正地勇士的。你不错,比你五哥强!”   阿那德沙摩诧异地抬起头。   却听阿史那苏尼失接着道:“若是寻常敌人,夜间不必守城,唐人的兵夜间都是瞎子,不点火把走不了路。若是点着火把,我们在城墙上,十里之外就能看到他们。”   他顿了顿,道:“可是。此番来袭的不是寻常敌军,是曾经冲到始毕可汗阵前的恶贼陈应,这贼子的兵都是悍兵,不但敢于摸着黑行路,还敢摸着黑攻城,薄骨律城便是这么丢掉的。虽说我盛乐比之薄骨律城坚固许多,却也不能掉以轻心。贼人有胆夜间攻城。难道我们没胆子夜间守城吗?”   就在这时,一名特勤大步走来。   距离越来越近,阿史那苏尼失看清来人的脸,脸色一沉,冷声喝道:“阿史那忠,你敢擅离职守?”   阿史那忠行了礼道:“父汗,西北城外有动静,十分诡异,夜间我们不敢开城门查验,特来禀报父汗。”   阿史那苏尼失一愣,难以置信地问道:“西北?”   风雪夜,为了防止暴露目标,城头上并没有点起灯笼火把,守城的突厥士兵基本上是凭借着记忆在城墙上活动。   这时候点起火把,无疑会成为敌军的靶子。   但是,阿史那苏尼失没有犹豫,他需要弄明白城外地敌军究竟在搞什么鬼。   在他的命令下,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浸透了油脂的球状物体在城头上被点燃,然后被迅速扔下了城头。   躲在敌楼后的阿史那苏尼失冷冷注视着城墙下,那火球画出了一个弧形,掉落在城下,照亮了几个正在佝偻着身子手持某种工具进行某种动作的唐军士兵的身形。   城头地突厥箭手早就张满了弓,但是没有命令,他们并没有向这些暴露出来地目标进行放箭。   唐军士兵用最简单的速度,扑灭了火球。   阿史那苏尼失用手指了指城墙地两角。   阿史那忠会意,马上下去按排。   不多时,两个同样的火球在东面和西面同时被点燃。   只是,非常可惜。   火球还没有来得及扔下去,火球周围的十数名突厥士兵就被城下的暗箭命中,钉死在城墙上面。   自作聪明,有的时候就是自寻死路。   如果不是阿史那苏尼失自作聪明,为了提高盛乐城的防御能力,他让人用热水浇在城墙上,利用寒冷把水冻成坚冰。   这样以来,坚冰就会形成盛乐城的最大护甲。   用句毫不夸张的话说,哪怕是后世的高爆弹,都无法轰塌盛乐城的城墙。要想夺下盛乐城的城墙,必须采取附蚁攻城的办法。   当然,这是陈应最讨厌的战术,没有之一。   这次远程奔袭,由于投石机太笨重,陈应全军也没有携带投石机。   陈应只好采取取巧的方式,利用风雪和夜色,让定远军将士接近城墙。   陈应与阿史那苏尼失玩起了老鼠与猫的游戏。   阿史那苏尼失在城墙上点燃一个火球,陈应就命令弓弩手把周围的士兵全部射死,反正唐军的弩机射程远,威力大。   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直到刘仁轨向陈应禀告道:“大将军准备完毕!”   在城外的陈应,冷着眼望着城墙上的突厥人。   他冷冷的笑道:“都结束吧,名将终结的时代!”   刘仁轨好奇的问道:“什么名将终结的时代?”   “本大将军并不是唯武器论者,但是,本大将军也相信,武器再犀利,也终归要人来使用,人才是武器的灵魂。不过你不会懂的,那东西的威力,现在你们还远远看不到,等你们能看到的时候,恐怕你们心中对所谓名将的认知,就要彻底改写了……”   陈应顿了顿,认真地道:“未来的时代,谁能用好那东西,谁就是名将;这个时代的所谓名将,在那东西面前,很快就不再是名将了……”   就在这个时候,定远军枪骑兵已经撤退到了西北方四五里的位置,而顶在前面的却是定远军步兵戈矛手与刀盾兵。   随着悠长的喝令声响起:“挺矛、执盾!”   四千余名定远军甲士,开始布置冲锋队形。   就在这时,站在城墙上的阿史那苏尼失以为自己眼花,城下数丈远的雪地上,出现数十个红点。   与白雪相映,显得非常显眼。   他认真的望着这几个红点,随着若隐若现的嗤嗤声响起,阿史那苏尼失喃喃的道:“搞什么鬼……”   从理论上讲,爆炸有很多种……火药在这个时代还算新鲜物事,直到中晚唐的战争,才会出现使用投石机抛射炸药包的战例。   但是,有数的那几次战争用途,效果也很难说很好,黑火药毕竟不是黄色火药,浸泡过油脂的绳索制造的劣质导火索也极不可靠,就算成功引爆,包装简单四面漏气的炸药包即便炸开,也很难给敌军造成较大的伤害。   这种原始迫击炮的威力有时候还不如直接扔石头来得大,半空中引线烧完爆炸或者引线太长被敌军扑灭或者踢下城头是正常状态,能够在城墙上爆炸是极偶然的事情。   炸药的作用,主要集中在爆炸时所发出的巨响和黑色火药燃烧产生的浓烟。   前者可以有效恐吓敌军打击敌军士气,后者则可以遮蔽敌人的视线,为己方军队行动提供掩护。   这两种战术效果,都不能单独决定战役的胜负。   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古代人虽然发明出来了火药,却没有弄明白,密度与密封与爆炸威力的关系,而恰恰陈应却懂得这些……   陈应感觉这一刻非常微妙,一切都仿佛被放慢了。   那声轰鸣的巨响是如此强烈而迅猛,一百步的距离,声波涤荡而过,几乎所有人地耳鼓都同时发出了一阵骇人的嗡鸣,下一刻,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变了,世界上不再有任何声音存在,寂静得如同鬼蜮。   那一刻,天地失色。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状态。   三千斤的黑火药,装在一个梯形的铸造车厢里。这个雪橇被固定在城墙下,爆破角度,正对着盛乐城墙。为了防止引领中途因为其他原因熄灭,陈应一次性让人准备了上百根引信。   三千斤被瞬间引爆,产生出的八百多万升二氧化碳气体无处可去,前后左右都是坚硬厚实的大地。这个级数的炸药。还没有向地球叫板地威力。   于是,愤懑而狂热的气体分子们向着他们唯一能够撼动的方向发出了齐声怒吼……   厚重坚实的木制城门在转瞬之间变成了一根根木条,随之而来的更加细密强大地爆炸波则毫无悬念地将这些木条还原成了犀利而纤细的木刺……   城墙上的阿史那苏尼失,以及他的儿子阿史那忠包括所有突厥的未来,东突厥的希望,全部与城门楼化成碎屑……   大地在剧烈的抖动,身披坚硬铁甲的战士们在瑟瑟发抖,许多见惯血的老战士需要靠着刀盾或矛拄地才能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没有人嘶喊,没有人呻吟,没有兵刃的交击和恶狠狠的谩骂,在一片轰鸣声中,世界寂静得可怕。   陈应非常轻松的望着自己的杰作,淡淡的笑道:“什么狗屁名将……”   “名将的时代……便这么终结了?”刘仁轨喃喃自语,似乎在问自己。又似乎在问身边的陈应。   “不!”陈应叹了口气道:“名将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盛乐城塌方了足足二十余丈,事实上当场炸死的东突厥人并不满百。   但是,这惊天一爆,却把东突厥人最后的意志和生机给炸没了!   “进攻……进攻!”   定远军在军官的号令下,向城墙上那些目瞪口呆的突厥将士发起进攻。   战斗……   事实上已经不能算战斗了。   刀砍在东突厥人的脖子上,他们没有反应。   长矛捅进他们的心脏,他们依旧没有反应。   很多很多突厥人,都像被吓傻了一般。   “跪下,抱头……否则……死!”   “交出颉利,否则盛乐鸡犬不留……”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总算有突厥人有了反应。   这些人全部跪在雪地上,瑟瑟发抖。   陈应没有进城,时间不长。   袒露的上身,被冻得满脸哈喇子的颉利被带到了陈应面前。   陈应望着颉利淡淡的笑道:“你就是颉利?“   颉利点点头道:”正是小奴!“   陈应望着周围的突厥人道:”敢欺骗本大将军,全部都得死!“   颉利期期艾艾的道:”某正是……“   陈应饶有兴趣的道:”颉利,听说你的胡旋舞跳得不错?“   颉利愕然。   陈应突然沉声喝道:”给本大将军跳!“   周围的唐军将士兴奋的大吼道:”跳……跳…“   颉利无奈,他是被人从被窝里薅出来的,没有穿上衣,也没有穿靴子,他的身子快要冻僵了。   可是面对唐军将士如此威势,他只要咬着牙,开始扭动着肥硕的臀部。   陈应与众唐军将士哄然大笑。 第七十章 弱则请服来朝强则叛乱犯边   萧诺筋疲力尽地走进大帐。   正和衣靠在火炉旁打盹的李靖,突然醒来。   李靖上前道:“抓住颉利没有?”   萧诺摇摇头道:“末将顺着道路,追下去三百多里,一个人影都没看见,风雪太大,离远了,什么也看不清。”   李靖皱起眉头,猛地站起身道:“不行,咱们必须抓住颉利,等风雪停了,再派人出去搜捕。”   在一旁和衣睡着的杜伏威忽然睁开眼睛道:“药师,不行,大军明日,必须撤军。”   李靖坐起身来,重重的叹了口气。   杜伏威苦笑道:“药师,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何尝不想生擒颉利,但大军已在白道、定襄,滞留了二十天,周围能清理的突厥部落,都已经收拢完毕,粮秣积储,所剩无几,不能再停留了。”   李靖狠狠地攥紧了拳头道:“可惜了,太可惜了……为山九仞……”   杜伏威微微一笑,揉着脑袋,勉强的道:“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哪能每次都心想事成。大唐想要开创前无古人的伟业,既要敢打生死之战,也要能比拼耐力。”   李靖苦笑道:“靡费无数,倾国之战,功亏一篑,愧对陛下信任!”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杜伏威与李靖疑惑地互相看着。   李靖突然意识道什么,欣喜的道:“外面出了什么事?快去看看!”   萧诺扭头冲出去,片刻之后,又冲了进来,激动得一脸喜色。   萧诺大叫道:“大将军,抓住颉利了!抓住颉利了!”   李靖摸向腰间,不曾想却摸了一个空。   杜伏威将自己的酒壶递给李靖。   李靖猛灌一口酒,笑道:“哪位将军抓住了颉利,本帅给他请功!”   萧诺的脸色一沉,有气无力的说道:“陈大将军!”   李靖反问道:“那个陈大将军?”   萧诺嘟囔道:“还能有哪个陈大将军!”   李靖的身子晃了晃道:“陈应!”   杜伏威脸色微微一变:“二十多天前,陈应带着六千余军士突然消失……”   萧诺道:“他去了盛乐,把颉利抓回来了,不仅是颉利,还有阿史那苏尼失麾下三万余名突厥狼崽……”   长安城,大安宫。   李渊见李建成心情不好,就派出请他过来喝酒。   李建成本想不来,可奈何李渊太能干了,又给李建成增加了十二弟李元嘉。这天是李元嘉百岁宴。   李建成不想落人口实,只能硬着头皮前来参加宴会。   就在大安宫李元嘉的百岁宴上,李建成满脑都是如何组织第二次北伐,一定要把突厥连根拔除。   突然,李安俨高举着一份战报,冲进大殿。   李安俨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陛下,抓住颉利了!李靖遣使告捷,陈大将军抓住颉利了!”   李建成腾地站起身,径直跳过案几,冲过去接过战报。   李建成一目十行地看着战报,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建成大笑道:“阿爹!真的抓住颉利了!突厥——灭国了!”   李建成冲到李渊身边,将战报递给他。   李建成欣喜若狂地跑到大殿中央,冲着众乐师和舞姬道:“继续奏乐!奏……大将军破阵乐!”   众乐师和舞姬一脸懵逼。   李建成顺手从,旁边抄起一柄拂尘,随着音乐,跳起战阵之舞。   众乐师明白了李建成想要什么,马上跟着节奏开始弹奏起来。   李渊走到乐师身边,接过一柄琵琶,开始弹奏。   周围的宫女、内侍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渊父子俩,在大殿中央边弹边舞。   李渊父子相视而笑。   良久,李建成跳得累了,这才跑到李渊身边坐下来。   侍女赶紧奉上茶。李建成浅饮一口,望着李渊道:“献俘……阿爹也没有什么经验。”   李渊抚着胡子露出思考之色。   李建成道:“孩儿想在承天门献俘。”   李渊点点头道:“太庙也要去,告慰列祖列宗。”   李建成点点头道:“阿爹,陈应、李靖回京,郊迎用何仪仗?”   李渊想也不想的道:“自然是……郡王仪仗。”   李建成笑道:“好,那到时候,阿爹来主持可否?”   李渊摇摇头道:“郊迎和承天门,自然是你这一国之主主持,太庙献俘……”   李建成赶紧道:“太庙献俘还是请阿爹出面主持。”   李渊不客气的点点头道:“此乃百年难遇的盛事,阿爹沾你的光,就算明天死,也能瞑目。”   李建成顿时不悦道:“阿爹说哪里话,阿爹身体如此壮硕,定能长命百岁。”   李渊顿时笑了起来道:“大郎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会说话了。”   李建成一脸正经的道:“儿子一直如此,实说实说而已。”   一名内侍走过道:“启禀陛下,江夏王有急事要觐见。”   李建成有些疑惑的道:“急事?这时辰哪有什么急事?宣他进来。”   李道宗步履轻松地快步上殿,给李建成、李渊分别见礼。   李建成道:“道宗,可曾用膳?”   李道宗道:“忙了一天,还未吃饭。   李建成一摆手道:”那就在这里吃。“   内侍给李道宗加设案几,端上菜肴。   李建成道:“有何急事,快说吧?”   李道宗神神秘秘地笑了起来道:“大喜事,陛下,你肯定不知道。”   李建成道:“快说,遮遮掩掩,还想讨要封赏不成。”   李道宗道:“史万宝,就是那个长安游侠出身的,平阳公主的属下,他找到魏书玉了!”   李建成看了看李渊道:“魏书玉?何许人也?”   李道宗不耐烦地敲敲案几道:“魏书玉,魏征失散十余年的大儿子!找到了!”   李建成惊喜地站起身来道:“确凿无疑?”   李道宗笑道:“还能诓骗陛下不成,三娘早在武德三年的时候,就帮着魏征找寻他的大儿子……”   李建成兴致盎然的道:“这是怎么找到的?”   李道宗道:“魏书玉在一家道观当道士,当家老道去世了,他下山采买,正好有个游侠,在郡守府当差,认出前来寻父的魏书玉。”   李建成感叹道:“太不容易了,乱世飘零,没想到魏征父子失散十几年,还能有再度相认的机会。传令,命那游侠,即刻将魏书玉送来京城。”   李渊伸手制止道:“慢!大郎,魏征乃是国士,此等幸事,一定要弄个圆满。”   李建成道:“阿爹有何建议?”   长安城南衙,门下省政事堂。   魏征望着众相国笑道:“此番北伐大捷,擒获颉利以下突厥军民二十余万,牛羊杂畜百余万,其余突厥人,或殁于战事,或陨于风雪严寒,侥幸脱逃者不过万人,而且星散于漠北各地。突厥王庭如今已不复存在。诸位今日要商议的,便是这十余万突厥军民的处置问题……”   李建成注视着侃侃而谈的魏征,有些心不在焉的发呆。   他很想把找到魏征的儿子的好消息,告诉魏征。   可是,想到李渊的布置,他又迟疑了起来。   王珪道:“此番大军解救的我中原子民,就有一百五十多万。   魏征附和道:“是啊,这次李靖、陈应立下的战功,足以彪炳青史,但却给咱们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依照汉朝旧例,将归附的突厥部族,安置在塞下,不要改变其风土习俗,全其部落,顺其土俗,此一可充实北方边境人烟空虚之地,二可使之成为朝廷对付北方夷狄的一道天然屏障,如此,则朝廷不必糜费过多钱粮,便可安定北方。”   房玄龄摇头,语气坚决的道:“不行。”   李建成笑道:“玄龄有何见解?”   房玄龄郑重的道:“夷狄化外之人,素来不习王化,不知礼仪,不能以常理度之。臣遍览诸史,其人弱则请服来朝,强则叛乱犯边,桀骜狡诈,绝难驯服。   李建成微微凝眉。   房玄龄接着道:“如今阴山一役,降者十万余众,如悉数迁入内地,则数十年间,繁衍生息,人数将倍之。其人彪悍,久而久之,必为朝廷腹心之患……西晋初年,诸胡与国人杂居中国,郭钦、江统,皆劝晋武帝将其驱出塞外,武帝不从,二十年后,伊洛之地,竟成胡人牧马放羊之地……”   李建成看着房玄龄,有些哭笑不得的摇摇了头。   房玄龄注意到李建成的目光,疑惑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语音不自觉的有些迟钝的道:“陛下,五胡乱华,殷鉴不远,大唐不可重蹈覆辙!”   李建成笑笑,不置可否。   魏征揣着手,毫不客气的反驳道:“须知,王者之于万物,就如上苍之于世间,天覆地载,靡有所遗。今突厥穷途末路,举族来归,我若拒而不纳,犹如上苍舍弃万民,其心何忍?化外诸族又当如何看待我大唐?若是突厥能在中国生业安居,以为效仿,则四方之夷,不发大兵,亦可平也。”   魏征望着李建成的目光。   看着李建成的目光中带着鼓励。   魏征却接着道:“圣人云,有教无类,难道教化还要有华夷之分么?对于突厥,将其从濒死绝境救出,教给他们礼仪和谋生的技能,若干年后,这些人便都是地地道道的大唐百姓。对其部落首领,遴选忠心者,入京宿卫,以示恩宠信任,使之畏威怀德,何后患之有?”魏征冷笑一声。   房玄龄冷笑道:“魏玄成所言,几近于宋襄公,我大唐若以仁心待夷狄,只怕日后,反受夷狄之害!”   李建成摆手示意停止争论道:“大家今日争论此事,都是为了社稷长久。这样,此事先搁置不议,等李靖班师回朝后再说。今日就到这里。”   众人朝李建成一稽。   李建成望着魏征道:“玄成,还有一事。”   正欲起身的魏征重新坐下。   李建成淡淡的笑道:“听说你现在居住的府邸,过于狭小,朕打算,赠你一座新的府邸。”   魏征躬身道:“多谢陛下厚爱,可是现在的居所,玄成住得足够宽敞。”   李建成摆手道:“难道你一辈子也不打算将家小迁到长安来?难道你怕朕,因为听不进你的铮言,砍你全家老小的头?朕这点心意,你都拒之门外,你不怕寒了朕的心。”   魏征默然。   房玄龄笑道:“玄成,陛下说得对,你还是搬家吧。现在的府邸,着实太小了,我们去拜访你,马匹车驾,全都站在街边。”   高士廉、王珪、杨恭仁等人七嘴八舌地劝说。   魏征无奈地点点头。   李建成的动作非常快,圣旨下达。   魏征离开政事堂,在房玄龄、王珪等人陪同下,魏征来到他的新府邸。   大宅大门坐北朝南,门楼正中悬挂着字体苍劲的蓝底金字匾额,上书“尚书邸”,朱红大门紧闭着,装饰着兽衔大铜环。   众人推门而入,眼前是一条笔直往里延伸的甬道。   听工部尚书武士彟在前面跟魏征介绍道:“这条甬道宽六步、长六十八步,将大宅内的八栋大院、二十四栋小院从南向北的分隔在两旁……”   房玄龄笑道:“真不错,够宽敞,刚刚修葺一新。家具一应齐全,回头,玄成再买几个仆役下人,一个新家,就齐全了。”   魏征茫然跟着众人,四下参观。   众人走进书房。   高士廉笑道:“这个书房真好,阳光充足,宽敞!还有地龙,不见炭气,还暖和……玄成,早些将妻小父老,接到长安。”   魏征突然怔住。   房玄龄有些诧异的道:“玄成,怎么了?”   魏征目光闪烁,喃喃的道:“这座府邸……原来,曾是密公住过的。”   魏征神色迷离地,穿梭在走廊之间,最后在客厅止步。   高士廉、武士彟、房玄龄不再言语,亦步亦趋地跟在魏征身后。   魏征摸着案几,神情复杂道:“这座案几还是密公用过的旧物。”   武士彟小心翼翼的问道:“玄成……要不,让陛下……换一座府邸?”   魏征顿了顿,缓缓摇头道:“就这里吧,逝者已矣,大约陛下也不知道,这座府邸就是密公曾经住过的。也好,闲暇之余,我或许还能……和密公聊聊。” 第七十一章 不能让李白成为外国人   魏征的新府邸中,众人纷纷给魏征劝酒。   魏征喝得有些大了,根本就不用劝酒,反而抢着喝。   眼看魏征府中左右没有几个下人,也没有女眷。   房玄龄就提出留下来要照顾魏征。   然而,人群中一名不显眼的凌敬,却自告奋勇留下来照顾魏征。   凌敬端着一碗醒酒汤,来到魏征面前。   魏征眼睛一片清澈,哪里还有半份醉意。   凌敬放下碗,轻轻笑道:“魏玄成,我就知道你没有喝醉!”   魏征笑道:“没醉,醒酒汤也可以当茶喝!”   说着,魏征端起醒酒汤,边吹着,边喝。   凌敬给自己倒上热茶,然后坐下,静静看着魏征。   魏征徐徐喝着醒酒汤。   凌敬感叹道:“玄成,白云苍狗啊……”   魏征疑惑的道:“你说的是……”   凌敬的眼睛扫了一圈四周,目光所过之处,一切尽在不言中。   魏征苦笑一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凌敬苦笑道:“都过去那么多年,玄成为何还对李密如此挂念?”   魏征点点头,一脸郑重的道:“他是第一个赏识我的主公。”   凌敬感叹道:“良马遭逢伯乐,可遇而不可求之事。玄成给李密写的墓志铭,我还记得开头几句:公仗剑雷息,意在亡秦。发迹谯梁,奋飞巩洛,据敖庾而塞轘辕,杜飞狐而临白马……   魏征苦笑着端起茶盏。   凌敬接着道:“李密太在意洛阳之争了,若是早日进取关中,或许这天下……”   魏征苦笑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当年,就算落败于王世充,在长安寄人篱下,密公还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即便甘居太上皇之下,到现在,也能位列三公。”   凌敬道:“可是密公,不幸踏入东宫西府之争。”   魏征叹口气道:“让这样一个,曾经号令天下群雄的人,去做一条狗,就算没有卷入储位之争,他最终也会走上东山再起的路子。太上皇给密公的爵位赏赐,那就是一种折辱……”   凌敬疑惑的道:“折辱?”   魏征面带激愤的道:“让千里马去拉车,对千里马而言,就是生不如死。男子汉大丈夫,活着,就要轰轰烈烈,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密公的志向,非同常人,到现在一说起密公,秦琼、徐世绩他们那帮瓦岗旧将,仍旧肃然起敬。可惜,密公于军略一道,不是当今天子的对手。”   凌敬苦笑道:“放眼九州,论起武功韬略,有谁能比肩李家大郎?”   魏征嗤笑一声道:“别忘了,还有陈应……”   凌敬叹息一声道:“密公在瓦岗鼎盛时期,麾下名将如云,现在咱们大唐,堪称名将的人里头,足有三成来自瓦岗。”   魏征摇摇头道:“瓦岗占的是草肚皮,而且,连续遭遇当时最强的对手。”   凌敬点头道:“瓦岗最初是翟让当家,这笔糊涂账算不清。”   魏征张开双手,支在身后,全身放松下来,缓缓道:“这种事情,怨不得别人,当时漫说密公,就连我,也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凌敬道:“所以,玄成见到夏王,说的第一个方略,就是金角银边草肚皮。事后夏王可是赞不绝口。”   魏征苦笑一声道:“这是……用万千豪杰的性命……换来的道理,我不过是感同身受,不吐不快。”   凌敬突然望着魏征问道:“当时玄成,为何投身夏王幕府?你有机会回长安的。”   魏征收回双手,有些无奈的说道:“一个瓦岗出身的文臣,跟关陇世族,没有半点瓜葛,还与李密过从甚密,这样的人物,委身长安,能有何作为?”   凌敬点头道:“当时夏王,真可谓求贤若渴,他对前来报效的士人,真可谓倒履相迎。”   魏征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凌敬道:“我知道,玄成与夏王,志向相同。”   魏征望着凌敬道:“这个志向,当时是不是很可笑?”   凌敬不客气的笑道:“是啊,我那时候看不破,对玄成你颇多误会。”   魏征摇摇头道:“你倒不必自责,纵然时至今日,在朝堂上,说出这些治国之道,不还是惊世骇俗?”   凌敬点头道:“封德彝被你和房玄龄活活气死,但是,到现在,你还是关中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魏征无所谓的笑了笑道:“魏某出来做官,讲的是言行一致,若是害怕得罪人,我与那些伪君子又有何区别?”   凌敬点点头道:“现在,我终于明白,玄成为何始终不将家小迁到长安来,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正所谓,无欲则刚。”   魏征笑了笑,语气明显轻快起来道:“我就这点小九九,都被你识破了。”   魏征说着起身道:“来人,准备一桌菜肴……”   凌敬正准备说话。   魏征道:“我要与密公喝场酒!”   凌敬拱拱手道:“凌某告退!”   几名侍从飞快在魏征身边的案几上,摆放一套新的餐具。   魏征给身边案几上的酒盏,斟满美酒,然后举起自己手中的酒盏,努力的让自己笑着:“密公,现在就咱俩君臣,咱们两君臣喝酒。”   仿佛,魏征眼前出现李密的样子。   似乎,李密正是初上瓦岗,他正意气风发。   李密端起酒杯,朝着秦琼、罗士信、程知节、王伯当、单雄信等人高声道:“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乃万万人之天下……李密不才……国仇家恨,寄于一身,是故忍辱偷生残喘于世。青天于上,顺昌逆亡,密奉天举师,誓必厘清天下贼氛,还天下人天下太平……”   不知不觉,魏征的眼睛湿润了:“天下人当享天下太平……”   太极宫两仪殿,顶着黑眼圈的李建成,强打精神看着群臣上殿。   魏征原本站立的位置赫然空着。   群臣礼毕,李建成指着魏征留下的空位道:“有谁知道,为何魏征没有早朝?”   王珪出列,躬身道:“启禀陛下,魏玄成昨夜偶感风寒,现在卧床不起。”   李建成惊得猛然起身道:“病情如何?要不要紧?”   王珪道:“还不知晓,听说魏征,让下人给他熬了姜汤。”   李建成急道:“光喝姜汤有什么用,来人,命尚药局,即刻派人前去诊治,若是玄成……有个三长两短,尚药局上下,一体开革。”   ^^……   魏征新府邸,卧室之内,脸色苍白的魏征,咳嗽几声。   候在门外的几名御医,几步冲到魏征身边,撸胳膊挽袖子,开始诊脉看舌。   魏征哭笑不得地连连摆手道:“诸位不必如此恐慌,我不过是略感风寒,明日便能上朝履职。”   几名御医全都苦着脸。   一名御医道:“魏相公,陛下下了死命令,若是相公有个三长两短,我等全要殉葬。”   魏征板着脸道:“胡闹,哪有这样的敕令,我魏某的命是命,你们的命,就不是命?不行,我要去和陛下理论。”   几名御医七手八脚把魏征摁住。   “相公,求求您,高抬贵手,若是真想帮我们,还是让我们,好好给您诊治。”   几名御医齐齐点头。   魏征余怒未消,却又只能无奈地躺回床榻之上。   屋外一阵喧闹。   李建成大踏步走进寝室。   魏征与御医们给李世民见礼。   李建成急忙将魏征摁回到床上道:“玄成,什么都不要想,专心养病。”   魏征刚要说话,李建成已经转过身,面对御医道:“魏相公的病情如何?”   御医们面面相觑。   李建成顿时急眼了,声音陡然抬高八度道:“是不是病情严重?”   御医们吓得齐齐跪下叩首。   魏征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儿。   一名御医道:“启禀陛下,相公的病,只是普通的风寒。”   李建成道:“你们可要小心诊治,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自行了断。”   魏征实在忍不住,坐起身来道:“陛下,你若是如此逼迫御医,魏征从现在开始,什么药都不吃。”   李建成无奈地看着魏征道:“朕实在不能……再少了你。大唐不能少了魏征……”   魏征眼睛顿时红了。   寒风呼啸,原本躺在马车里的陈应,不时的发出咳嗽声。   李秀宁一脸担忧的望着陈应。   看着陈应熟睡,李秀宁一脸铁青的望着周青道:“陈郎,是怎么得了风寒?”   周青苦笑道:“回禀夫人,主上生擒颉利,命颉利在雪地里跳胡旋舞……颉利跳了一个时辰,精疲力尽昏迷不醒,这才罢休。主上就站在寒风中看了一个时辰……”   李秀宁望着陈应叹了口气。   周青躬身而退。   李秀宁伸手抚摸着陈应的脸。   陈应此时陷入了一个真实的梦境中。   在这个无边无际的梦中,一切都显得极为真实。   他因为功高盖主,被莫须有的罪名拘禁。   而他麾下的罗士信、张士贵、郭孝恪、苏定方等人全部被撤职查办。   陈应试图反抗,却有心无力。   陈应急得满头大汗。   终于,陈应从梦境中醒来。   睁开眼睛的瞬间,却看到了李秀宁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陈应喃喃的道:“三娘,你怎么来了?”   李秀宁道:“不光我来了,太子也来了!”   接着,李秀宁把李建成如何化解关中谣言,如何下旨,命李秀宁持节抚慰安西,以及太子犒军的事情,向陈应娓娓道来。   陈应原本想把自己所做的噩梦告诉李秀宁,可是听到这话,陈应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陈应看着马车前进的方向似乎正在向南,就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李秀宁笑道:“哦,仗打完了,我们当然是回长安啊!”   陈应摇摇头道:“我不想回长安,我要回安西!”   李建成对陈应没有猜忌,陈应自然也不能矫情。   现在,大唐的仗打完了吗?   远远没有。   吐蕃未灭,薛延陀未平。   还有高句丽依旧趾高气昂,况且碎叶还没有收复。   没有碎叶镇,李白万一变成外国人咋办?   想到这里,陈应心急如焚的道:”我们如果随大军返回长安,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两个月,太浪费时间了,我们必须马上向西行!“   李秀宁疑惑的道:”为什么?“   陈应道:”你就听我的吧,我稍后会向你解释!“ 第七十二章 安西王世子亲上加亲   长安城太极宫两仪殿中,李建成望着礼部尚书道:“礼部尚书,李靖回京,郊迎大礼,准备得如何?”   礼部尚书出列,躬身道:“启禀陛下,都已准备齐全。   李建成点点头,转而望着魏征道:“魏征,仗打完了,善后的事情,政事堂可有方略?”   魏征出列道:“启禀陛下,政事堂已经有个初步的章程。”   李建成点头道:“说说。”   魏征想了想道:“首先是,抚恤阵亡将士,其家属后人,免去终身租调赋税;其次是,嘉奖有功将士,这个要等陈应、李靖,将立功将士表单呈报上来,才能定下来,臣估算,这两笔费用,应不少于五十万贯之数。国库存金,恐怕不足此数,臣以为,校尉以上武官,可赏金,校尉以下有功者,一律以开元通宝奖励之,望陛下允准。”   李建成朗声道:“阵亡将士家眷,一律以太原原从将士家眷视之!”   群臣齐声称赞道:“陛下圣明。”   李建成满意地点点头道:“诸位爱卿,还有事情要启奏么?”   房玄龄出列道:“陛下,臣有一事,请陛下恩准。”   李建成道:“房相国,但讲不妨。”   房玄龄淡淡的道:“大军扫灭突厥,陛下大赦天下,百姓无不感激陛下的恩德,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通的囚犯们,都得到大赦,但犯下重罪,不得赦免的死囚,却没有得到陛下的恩德。”   李建成皱起眉头道:“房相国,你该不会,让朕赦免他们的死罪吧?”   房玄龄摇摇头道:“当然不是,臣请陛下开恩,准许这些死囚,暂时回家团聚,待秋后问斩之前,再回到监狱。”   李建成环顾四下,哈哈大笑起来道:“房相国,你可真会开玩笑,那些死囚,无一不是怙恶不悛,穷凶极恶之徒,把这些死囚放出监狱,哪个还会再回来?”   群臣顿时一片哄笑。   房玄龄不慌不忙道:“陛下,自陛下执掌大宝以来,我大唐纵然经历百年难遇之天灾,又险遭突厥兵灾,但陛下仁德深厚,上下军民,无不咸服,不仅安然渡过灾荒,还一举消灭了为患中原数百年的突厥。陛下的业绩,足以媲美三代圣君……”   李建成很受用的咳了一声,尴尬的道:“过了……”   房玄龄道:“虽然让死囚回家团聚,在史书上闻所未闻,但臣相信,那些死囚,断不会丢弃陛下赏赐给他们的仁德。”   李建成大笑不止道:“房相国,你这张嘴,真是舌灿生花。朕问你,若是这些死囚逾期不归,该当如何?”   房玄龄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臣,甘愿以尚书右仆射一职为质,若是有一个囚犯逾期不归,臣甘愿辞去尚书省右仆射一职、门下省参知政事之职……”   李建成顿时动容道:“房玄龄,这又何苦呢?”   戴胄忍不住出班道:“陛下,万万不可!那些死囚触犯了大唐律令,本都是罪无可赦之徒,若是贸然放纵他们回家,那大唐的律令,岂不是形同虚设。”   房玄龄道:“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请陛下施恩。”   戴胄转向房玄龄道:“真是荒唐,若是走脱了囚犯,陛下岂不是成为千古笑柄?”   李建成不予置否地摇摇头道:“房相国说得,不无道理,我大唐能够渡过空前难关,还一举消灭了突厥,必定是得到了上天的庇护,如此大的福源,若不能让大唐每一个子民都沐浴到,朕当然遗憾。既然房相国,都敢压上尚书右仆射的职衔,朕又何惧留下千古笑柄?准奏,命中书省拟旨。”   房玄龄跪倒叩拜道:”能得陛下如此庇护,此乃我大唐千万子民之幸!”   群臣纷纷跪倒称颂。   李建成满意地露出笑容。   戴胄却一脸不甘。   群臣退朝。   王珪追上杨恭仁道:“陛下怎么突然心血来潮,答应房相国的请求?”   杨恭仁笑了笑道:“一时兴起而已,满朝文武,都眼巴巴地看着陛下,这个时候,落了房相国的面子也不好,况且,房相国这出戏,演得也不错。你没看陛下,眉开眼笑的模样。”   王珪道:“现在高兴有什么用?门下省不副署,这道敕命,也就在嘴上说说,出不了太极宫。”   杨恭仁一副看戏的表情道:“那就看魏玄成,愿不愿意高抬贵手了。”   王珪撇嘴:“玄成玄成,我看玄,十之八九,陛下要空欢喜一场。”   李建成拎着一包东西,大步走殿内,笑声清亮道:“观音”一众侍女宫娥宦官纷纷行礼,李建成摆摆手,径直走向郑观音。   郑观音也要起身,但是马上被李建成伸手阻止。   郑观音仰头看着李建成一脸笑容,笑道:“陛下,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李建成逗弄着被侍女抱过来的李治,抑制不住的大笑。   小李治伸手薅着李建成的胡子,李建成疼得呲牙咧嘴。   小李治却格格直笑。   李建成一边逗着小李治,一边向郑观音道:“昨天趁着魏征没上朝,朕特意胡闹了一回,给他找点儿事情做。”   郑观音挑眉,好奇的问道:“陛下,干了什么?”   李建成更加放肆的笑着道:“朕把牢里的死刑犯都放了。”   郑观音罗愕然瞪大眼睛。   李建成欣赏着郑观音惊讶的表情,在她身边坐下,宽袍大袖拂过桌案的同时,也握住了她的手,随即,眉头深深的皱起来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郑观音下意识的抽回手,瞪起眼睛道:“说你自己的事情,你是皇帝,这不是胡闹吗?”   李建成却明显失了兴致,含混的道:“这是房玄龄提议的,朕不好驳他的面子。”   郑观音摇摇头道:“那这也太不像话了。”   李建成不以为然的道:“没事儿,反正有门下省那一关。戴胄也是出了名的犟脾气,待魏征入值,戴胄肯定要去找魏征说项。”   郑观音一时间哭笑不得。   李建成自责甚深的揉搓着郑观音的双手,眉头死死地皱着。   郑观音没好气的道:“难怪大白天的,就这么悠闲的跑来我这儿,大臣们那么辛苦,你还胡闹。”   李建成笑道:“你就别操心朕的事情了,有魏征他们看着呢,出不了岔子,倒是你自己,劳烦后宫和孩子们……”   李建成说不下去的叹了口气。   郑观音看着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和心疼的李建成,满足又幸福的笑着。   郑观音的目光落在李建成带来的包裹上,笑道:“我没事儿,哎,你带了什么?”   李建成一愣,赶忙放开郑观音的双手,兴冲冲的把自己带来的包裹打开,几颗红薯从里面滚了出来。   郑观音眼前一亮道:“是什么?”   李建成兴奋的拿起一个红薯,随手掏出一刀子,快速削皮,然后掰成两半。   李建成道:“这是从扶桑大陆移值过来的,朕就特意带些来,你尝尝。”   郑观音面色一凛,语气郑重的道:“陛下!”   李建成把一半红薯举到郑观音的面前,无奈的点头道:“朕知道,朕知道,保证没有劳民伤财,这是三姐在芙蓉园地窖里储存的。”   听到这话,郑观音心中好受一些。   毕竟,李秀宁和陈应才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郑观音浅浅的笑,就着李建成的手,把红薯吃下去,眼角眉梢都不自觉的舒展开来。   李建成也跟着满足的笑了笑道:“好吃吧?”   郑观音笑道:“好吃!有些甜……”   李建成道:“此物名叫红薯,产量极高,原产地扶桑,陈应让人从扶桑大陆移植而来,辛苦培育了三年,终于有了成果。”   很多人都认为有了红薯、玉米,土豆,就可以解决粮食危机。   事实上,这是错误的认识。红薯传入中国的时间是大明万历二十一年,由福建海商陈振龙以及其子陈正伦,不顾西班牙殖民军的封堵,藏在缆绳中,带入福建种植。可是,红薯并没有快速蔓延整个中国。按说如此高产的农作物,绝对可以避免明末大饥荒,可是,事实上,粮食饥馑遍野问题一直到清乾隆时期,才算根本解决。   这其中过去了三百多年。   主要是因为,任何物种,从原产地迁徙,有一个适合过程,当然最重要的是,需要培育良种。   比如,棉花。古印度作为世界上棉花的原产地之一,但是,印度的棉花质量不佳,产量也低,反而长绒棉在世界上广泛种植,主要也是培育的结果。   陈应最初的试种红薯的时候,亩产并没有后世那种惊人的产量,只是亩产五六石,不足千斤。   当然,这还是湿重,如果把红薯做成红薯干,然后磨成面粉,顶多三百斤的样子其实,如辣椒、玉米、土豆、包括西红柿,都面临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产量极低。   好在陈应有了一定的基础,利用大唐工业大学农学院的技师们,进行反复研究、试验,终于培育出了亩产可以超过十五石的红薯。   李建成一边向郑观音解释着红薯的由来,以及作用。   同时又让人搬来一座红泥火炉,在这座红泥火炉上,李建成将红薯放在火上烘烤着。   李建成解释道:“红薯不仅可以生着吃,也可以烤着吃,煮着吃……”   不一会儿,红薯的香甜气息就刺激到了郑观音的味蕾。   郑观音嗅着烤红薯的味道道:“味道很好闻……”   李建成道:“陈应用了三年的时间,培育的红薯终于达到了亩产十五石!”   “什么?十五石?”郑观音难以置信的问道:“会有这么高?”   郑观音看着认认真真烤红薯的李建成,从眼角泻出浅淡的笑意,双唇微扬,笑容清浅却出奇的美好。   郑观音伸开双手,抱着李建成的胳膊,安稳的靠在他的身上。   夫妻二人倚靠在一起,美好的像一幅价值连城的画卷!   郑观音轻声道:“陈应是一个人才,会打仗,会赚钱,就连种田也比一般人强万倍……”   李建成皱起眉头道:“你想说什么?”   郑观音指了指身边的小李治道:“小七与三娘的长女,相差无几,不如,咱们亲上加亲……”   李建成眉飞色舞的道:“让治儿娶若曦为妻?”   郑观音道:“还不止呢?李嗣业是庶出,不然我倒想招他为万顺驸马……可是,陈谦不行,他要继承凉国公的爵位……”   李建成摇摇头道:“不是凉国公了,朕与阿爹已经商量了,等陈应班师回朝,他与李靖晋封郡王,李靖封爵靖边王,陈应封为安西王……陈谦就是安西王世子……”   李建成心中一动。   虽然说,陈应与李建成关系莫逆,亲上加亲,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这个时代,像陈谦与万安公主这等姑表亲成亲的事情,已经是正常现象了。   门下省大门口,戴胄一脸不悦地守在政事堂门口。   魏征远远走了过来。   戴胄上前拦住魏征道:“玄成公,这件事情,你无论如何必须阻止。”   魏征一脸茫然道:“什么事情?”   戴胄道:“今天早朝,房玄龄请陛下将监狱中的死囚放回家团聚,说什么皇恩浩荡,死囚们到了秋天问斩之际,必定会回来。”   魏征“哦”了一声继续埋头走路。   戴胄紧走两步,再次将魏征拦住道:“玄成公,如此荒谬绝伦的事情,岂能让它发生!”   魏征又“哦”了一声,仍然继续前行。   戴胄忍不住再次将魏征拦住道:“玄成公,听到此事,你不愤怒么?”   魏征挠了挠发髻道:“我生了场病,误了几天,没有署理公务,想必门下省已经积压了很多奏章文牍……”   魏征说罢,绕开戴胄走进门下省。   戴胄有些不明就里。   戴胄自言自语道:“这个魏玄成,莫不是病还没有好?”   魏征走到案几旁坐下。   案几上,已经摞满了奏章文牍。   魏征铺开奏章开始审阅。   两名书令史,站在魏征旁边,面面相觑,两人谁都不敢上前。   魏征抬头看见这两人道:“有什么事?”   “中书省……中书省刚送来一道敕旨,还请相公画可。”   魏征抬手道:“拿来看看。”   书令史胆战心惊地,将盛放敕旨的盒子递给魏征。   魏征拿出敕旨细细阅读。   两名书令史互相交换无奈的眼神。   魏征慢条斯理地拿起毛笔,在敕旨下面写了个可字,然后盖上印章。   两名书令史,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魏征。   魏征将盒子递给犹在发呆的书令史。   魏征道:“怎么?不满意?”   书令史忙不迭接过盒子,拉扯一下同伴,飞快地离开门下省。 第七十三章 兵部尚书参预朝政   魏征走出门下省,冷不丁的,戴胄从旁边窜出来,一把拉扯住魏征的袖子,将魏征带到柱子后面。   戴胄一脸焦躁神色道:“玄成,你可是上了房玄龄的当!”   魏征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道:“上当?上什么当?”   戴胄一本正经的道:“你以为,那些死囚会逃走隐匿么?房玄龄及早就派人跟那些死囚说过了,只要按时回到监牢,他肯定会说服陛下赦免这些人的罪行。”   魏征神色平静地点点头道:“我知道。”   戴胄一怔,疑惑的问道:“你知道?”   魏征道:“我知道。”   戴胄顿时涨红了脸道:“那你还给这份敕旨画可?”   魏征依旧点点头。   戴胄叹口气道:“你可知,此事违背了君子之道?”   魏征点点头道:“我知道。”   戴胄更加愤怒的吼道:“那你为何,不阻拦此事?”   魏征拍拍戴胄的肩膀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是什么时候,都必须恪守国法家规,道德礼制。凡事……总有特例。”   魏征说完,迈着鹅步悠然离去。   戴胄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太极宫御书房内,正在署理奏章的李建成忽然抬起头来。   在一旁帮忙整理文牍的李安俨,名其妙地看了看左右。   李安俨道:“陛下,出什么事了?”   李建成喃喃的道:“不对,难道魏征……真的看不出,房玄龄这点小把戏?”   李安俨莫名其妙的问道:“什么小把戏?   李建成道:“房玄龄肯定和那些死囚说好了,若是按时回来,他一定说服朕,赦免了他们。”   李安俨道:“对啊!”   李建成皱着眉头,看着李安俨道:“那魏征为何还要画可?”   李安俨一摊手,继续整理文牍。   李建成一摆手道:“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对了,后天早上,接魏征的车驾,可曾准备好?”   李安俨道:“陛下放心,早就准备好了,我当车夫,保管把事情,办得稳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惶急的脚步声。   李建成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布满寒霜的杨恭仁大步而来。   李建成问道:“杨相国,怎么回事?”   “陛下大事不妙!”杨恭仁示意李安俨出去。   李安俨识趣的离开。   杨恭仁将急报递到李建成手中:“这是尚书省刚刚接到的急报,李靖李大将军以八百里传骑,日夜不息传送而来,五天四夜,仅战马就累死十几匹!”   李建成听到这话,脸上浮现凝重之色。   李建成展开急报,急报上非常短,只有寥寥数十字,可是,看到这数十字,李建成脸上立即阴沉如水。   此次大唐北伐决战,李靖率领二十五万唐军将士,三战颉利,先后歼灭、俘虏东突厥二十余万人马,余者皆降。   然而,其中却有特勤执思失力、大俟斤奥斯曼朋克等一万余人西逃。大俟斤既突厥语首领的意思,对比唐朝的尚书。东突厥共九大俟斤、西突厥则十大俟斤。   陈应向李靖请示,要求追击突厥余部,而李靖并没有同意,翌日清晨,陈应却率领六千余名定远军将士携带粮草、辎重冒雪西行。   李建成看到这个消息,如同跌落冰窖之中。   陈应居然走了。   灵州,作为陈应最早的根基之一。在这里,陈应补充军队给养和物资,准备远征。   这一次,准备的物资非常充分,仅四轮马车就多达三千辆,这三千辆马车,早已准备完毕,随着陈应在灵州卸下伤员以后,就可以启程。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打算灭掉奥斯曼朋克。”   李秀宁发现陈应早已准备了西征,事实上,陈应如果在盛乐的时候,不想让执思失力与奥斯曼朋克逃走,他们根本就逃不走了。   陈应笑道:“你还记得南朝侯景吗?”   李秀宁道:“剽悍好武,不良于行,擅长骑射,选为怀朔镇兵。北魏末年,爆发六镇起义,边镇各部胡族反抗北魏统治,侯景趁势建功立业。最初投靠尔朱荣,随平葛荣起义,拜定州刺史。后来,归顺东魏权臣高欢,拜吏部尚书,迁河南尹。太清元年(547年),率部投降梁朝,拜豫州刺史,驻守寿阳。太清二年(548年),起兵叛乱,进攻建康城,发动“太清之乱”,屠戮门阀世家。大宝二年(551年),在杀死梁武帝、简文帝和豫章王后,篡位为帝,建立汉国。其后,梁元帝组织江州刺史王僧辩和东扬州刺史陈霸先,率军攻破建康城,平定侯景之乱。侯景为部下所杀……”   陈应望着李秀宁道:“侯景是羯人……当年南北朝时期,后赵大将军冉闵起义,诛除石氏,消灭羯族,唯有一万余羯人投靠慕容鲜卑,获得苟延残喘。正所谓天道循环,羯人候景率领他一万余人羯人部曲,从怀荒杀到建康,数千里转战,屠戮百万余众……”   李秀宁想到这里,惊出一身冷汗。   大唐与突厥有亡国灭族之仇,若是让执思失力与奥斯曼朋克等人逃亡,二百年后,岂不是又一次太清之乱?   李秀宁脸上浮现一抹杀气:“绝对不能让执思失力逃掉!”   “现在还没有这个必要,”陈应淡淡的笑道:“这个执思失力,是我们开路的先锋啊!”   “开路的先锋?”李秀宁良久,终于反应过来,她忽然一笑,觉得陈应变得有些奸诈了,   奸诈,这是个贬义词,可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觉得这个形容词特别合适呢。李秀宁打量着陈应,后者并没有露出微笑,他的一双眼睛一直是那样,眼皮半耷着,只露出半只眼珠子。   忽然间,李秀宁起了一件事。   她觉得陈应尽管脸丰润了许多,但这神情、这眼神,似乎和泾阳城时期没有什么两样。   李秀宁心想,或许陈应并不是变得奸诈了,或许他以前就是这样,只是现在变得更厉害了而已啊。   “西域地区,本来就是我华夏的势力范围!”陈应苦笑着说道:“只不过自东汉末年,三国动乱,我华夏势力衰退,到了如今,中原人竟然将这一大片故土给忘了,以为是外国了!但是我却清楚地知道,从这里长安到北庭,再从北庭向西、向南数千里,都曾经是我们华夏的势力范围!”   李秀宁道:“但是,现在则是西突厥了。”   “是,是西突厥汗国。”陈应指了指马车里,那在巨大的舆图道:“东突厥已经灭亡,西突厥也不能放任自留。大唐刚刚从天灾走出来,朝廷根本就没有力量,再举行像李靖北伐一样的国战。”   陈应即使不说,李秀宁也明白。西突厥如今正在分裂,而执思失力以及奥斯曼朋克等这些逃出来的东突厥精锐,很容易对西突厥各个击破,他们或者利用铁和血,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西突厥柔和起来。   西域的塞人以及河中的昭武九姓,他们都是一群墙头草,风往哪儿吹,他们就会向哪儿倒。如果大唐在近阶段,把主要精力放在关内,进行发展民生。   那么突厥余孽,很可能会进一步蚕食西域。   一旦西突厥控制住西域最繁华的天山或者是伊列河谷地区,进一步向东蚕食,大唐将失去收复西域的最侍机会。   事实上,苏定方征西也是占了西突厥内乱的大便宜,否则以西突厥四十万带甲之士,光依靠苏定方不足三万人马,想打下整个安西,非常困难。   李秀宁慢慢的,有些理解陈应了。   陈应指着舆图上道:“妫水(既阿姆河)、药杀水(既今锡尔河)这里非常富饶,拥有上数千万倾良田,这里的土地,比河东、河南、甚至关中平原要大百倍不止,如果占领河中,我们大唐,就相当于多了一百多个关中……”   原本,李秀宁对河中并不重视。   可是听到陈应说河中居然相当于一百多个关中,她顿时动容了。   李秀宁道:“河中肯定是要取回的……”   “这是大唐与天方此消彼长的一个关键!”陈应说道:“以世俗政治统治宗教系统的华夏做主导,还是以宗教压迫世俗的天方做主导,在这个繁庶的河中地区就应该决出胜负来,其实他们一直都是我们的潜在敌人!”   陈应是一个站在历史肩膀上的巨人。   他看得更远。   大唐由盛转衰的关系之战,就是怛罗斯一战失败之后。关键是这里不仅仅是号称帝国的坟墓,也是世界上最大的资源地带,这里拥有着丰富的石油、天然气,以及金、铜、钢铁和煤炭资源。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失败,华夏忘记了河中曾是华夏的故土,中国一旦还拥有这些领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后世中国用油,简直比水还便宜。   不过,自从汉武帝独尊儒术,罢拙百家之后,儒学传统影响深远。儒学讲究名不正言不顺,要想名正言顺,就必须师出有名。   师出有名,就是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   现在,陈应就打着追剿东突厥余孽的旗号,发起西征。   李秀宁迟疑了一下道:“你没有向陛下解释清楚,就冒然行事……”   陈应叹了口气道:“大唐,不是陛下的一言堂,朝中有各方势力,各个势力的代表,等他们吵出结果来,黄瓜菜都凉了!”   李秀宁道:“只是,如果大唐再动刀兵,我们将会引起周边诸国的不安!他们甚至会联合起来,一致对付大唐!大唐将会树立一个空前可怕的敌人!”   “空前可怕的敌人?”陈应摇摇头,冷笑道:“空前可怕的敌人,从来都不在外部,而在内部!最可怕的敌人,也不是有所为而必为,而是因循苟且!西征这件事情,迟做不如早做!慢做不如快刀斩乱麻!”   陈应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着:“我曾经见过那么一个国家,为了怕一小撮人造反,为了怕一点所谓国外的舆论,而将真正应该做的事情压下,日复一日地维持着一种虚幻的稳定!哪怕那些可怕的祸因,已经从边陲之地蔓延到了腹心,却仍然掩耳盗铃!但是,我却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在我身上生!周围诸国反对?要反对就让他们反对吧!他们就算要因此而动兵,全部起来支持突厥,我也不怕!我不会因为外人的脸色而不去做我认为对的事情,联合起来,举世攻唐,今天做,也许会带来一年、两年的后患,但如果不做,却会埋下一百年、两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祸根!我陈应宁可将这些最难的事情都在我手头做掉他,也绝不会将这些祸根留给子孙!”   寒风呼啸,陈应听不到任何杂音。   长安城门下省政事堂,李建成枯坐在御座上,良久没有说话。   政事堂的诸位相国们,则沉默着,思考着对策。   良久,房玄龄率先打破沉默道:“陛下,臣以为,陈大将军西征,未尝不是好事……”   宇文士及冷冷的笑道:“好事?堂堂大将军,无视天子圣谕,居然还是好事……”   李建成仿佛没有听到宇文士及的话。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魏征身上。   李建成喃喃的道:“玄成,此事,你怎么看?”   魏征道:“东突厥余孽在逃,诸位不担心纵虎不成反成虎患?反而担心陈大将军造反不成?”   宇文士及没有说话,他把目光放在房玄龄身上。   毕竟,房玄龄以大胆闻名。   只有房玄龄才敢犯言直谏。   只是,房玄龄却道:“河西土地贫瘠,补给却很困难。我们汉唐两大盛世,兵力都只能推到这一带,不是没有原因的。受限于地势,执思失力或许竟然能够把守得住葱岭,若他们能够成功地做到东守西攻,在我们攻破他们东部防线之前,就将河中收归囊中,以突厥族的力量加上河中的财富,说不定会让东山再起!”   李建成摆摆手道:“朕决定拜李靖为尚书右仆射,检校侍中西州道大行台尚书左仆射、持白旌黄钺……”   魏征心中甚是了然。   李建成这是用李靖来制衡陈应。   李建成接着道:“安东大将军李世绩,以兵部尚书,参预朝政!” 第七十四章 扶桑大陆来客李世民的消息   寒风凛冽。   然而,坐在密封的雪橇车厢内,包裹着羊皮与棉花的车厢,可以将大部分严寒隔绝在车厢之外。   如果像李承道这样宽大的雪橇里,再燃烧着六个火炉,说车厢里温暖如春也不过份。至少,李承道衣着单薄,摇头晃脑的道:“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坐在车厢对面的国子博士孔颖达突然道:“太子殿下,这句话作何解释”   李承道想了想道:“先生教过,作为君主,就要达到仁爱;作为臣下,就要达到恭敬;作为儿子,就要达到孝顺;作为父亲,就要达到慈爱;与国民交往,就要达到诚信”   孔颖达微微点点头。   李承道非常聪明,而且还会举一反三。   这让孔颖达非常满意。   看到李承道如此聪慧,孔颖达反而有了考校的心思。他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何解?”   李承道想了想,不确定的道:“君子尊敬所应尊敬的贤人,亲近所应亲近的亲族,普通一般人享受所得到快乐,利用所得到的利益,所以才终生不忘记前代圣王”   孔颖达看着李承道更加满意。   不过,正是因为满意李承道这个太子,孔颖达反而不满意李建成的做法。虽然太子李承道不明白,作为太子右庶子的孔颖达却非常清楚。太子代天巡狩安西,真正的目的就是对陈应的试探。   可是,孔颖达却懂。   陈应手中此时有一道圣旨,这道圣旨是李建成亲笔手书,制的下首,是奉诏拟制的待诏褚遂良的署名,然后是中书令魏征的署名用印,再右面再右面门下省侍中房玄龄的签名用印。工工整整,一笔不缺。   再后面便是杨恭仁、王珪、高士廉三相国的具名。   “皇帝之玺”紫泥阳,封建诸侯专用之玺。   “中书门下之印”朱泥阴   皇帝手书翰林拟制宰相副署玉玺相印   全套手续一样不缺,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份合乎程序遵循法统的皇帝制书。   只是这内容却是空白的。   也就是说,陈应手中的这份圣旨,往大了写,可以写封王爵,哪怕让李建成禅位,也是符合法律程序的。至少李建成的开元朝六大相国之五,在这份圣旨上署名了名字。   若是陈应想挟太子以令天下,也是可以的。也可以写成李建成禅位,传位太子李承道这个马上就可以等上大宝,号令天下。   陈应此时与李秀宁面前就摆放着这么一道圣旨,陈应诧异的望着李秀宁道:“这份圣旨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李秀宁苦笑道:“两个月前,长安谣言最厉害的时候,魏征分析,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陈应望着这份空白圣旨,自然明白其中的意味,此时抚摸着这份圣旨,陈应感觉这道圣旨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手。   陈应苦笑着说道:“三娘,这是将我架在火上烤啊!”   如果一个赤贫之人,突然听说自己要有五百万,肯定不会激动,毕竟那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画饼。可是,当五百万现金摆在这个人面前的时候,恐怕没有人可以不激动。   现在,这样一道空白圣旨,可比后世的五百万现金让人来得更加震撼。   当然,陈应现在是不差钱。关键是,这道空白圣旨,差不多等于一张空白支票,需要多少钱,直接往上面填一个数字。   李秀宁道:“我了解陛下的为人,你想要什么,无论是官职,权柄或者金钱,只要是陛下可以拿得出来的,他一定会兑现!”   陈应冷笑道:“这包括皇位吗?”   李秀宁迟疑了一下,道:“应该也包括吧!”   陈应将这份圣旨拿起来,准备扔进红泥炉子里烧掉。   然而,快要燃烧着的时候,陈应刹那间想明白了,这份空白圣旨其实是对他的试探,他越是不拿出来,李建成反而会更加不安。   陈应道:“真是很没有意思!”   接着,陈应拿起笔,在空白圣旨上挥笔立就。   李秀宁拿起来一看,只见陈应写着:“咸惟闻治世以,堪乱以武。兹怀化大将军、定远军都督罗士信,少骁武,便弓马,士信行则先锋,反则殿,有所获,悉散戏下有功者,或脱衣解马赐之,士以故用命。然持法严,至亲旧无少贷,武德二年驰援灵州,四战突厥,扬威四海,败王世充,退窦建德、定河东之危,平河北之乱,名在当世,功在千秋,大功于国,乃国之干诚。今顺应天意,晋升士信为冠军大将军,封为大唐开国郯国公,辅佐天子。钦哉!”   李秀宁看完这份诏书,反而有些疑惑。   这就好比一张空白支票上,居然写下二十万元的数字一样。说轻不能算轻,毕竟,罗士信只是一个开国县侯,擢升开国国公,已经算是破格擢升了。   李秀宁当然不是穿越人士,她并不知道,历史上罗士信在武德二年,奉王世充之命攻打谷州,罗士信趁机投降唐朝,随李世民参加洛阳之战,罗士信就因功封为郯国公。   当然,在这个时空,罗士信的功劳全部被陈应掩盖住了,他只是陈应麾下第一先锋大将,虽然每战争先,因为钩镰枪骑兵军团的赫赫战功,罗士信反而没有机会像历史上一样封为国公。   这个国公,其实是陈应欠罗士信的。   陈应笑道:“罗士信难道不应该封为国公吗?”   李秀宁反问道:“应该,他比三宝更应该封为国公!”   马三宝因为是李秀宁的部曲,早在武德元年娘子军改制时,马三宝封为新兴县公。虽然说,马三宝的战功也是实至名归,可是他与罗士信相比,立下的战功却寥寥无几。   陈应笑道:“既然是实至名归,那就发还长安吧,让三衙执行,布告天下!”   开元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李靖、杜伏威、李世绩、李孝恭、秦琼、薛万彻、尉迟恭等将领班师回朝。   李建成率领开元朝五品以上武百官,列队出城十里相迎。   是日,李靖命三千虎贲,押解着俘虏了东突厥贵族一千三百余人。   礼部仪仗高奏凯旋乐,迎接凯旋的将士们。   当日,长安城内,万人空巷,盛况空前。   随着,如同脸上、手上布满冻疮,流着黄水的颉利缓缓进入长安城,出乎意料,整个长安城根本没有百姓拿突厥俘虏泄愤。   翌日,李建成大赏三军将士,每名参加北伐的士兵本人与其家眷,全部三年免税,五年半税,然后,论功行赏。   当日,李靖在太极宫承天门外,举行献俘大典。   李建成痛斥颉利十大罪状。   颉利羞愧难当。   就在颉利以为自己难逃一死的时候,李建成却没有杀掉颉利,反而命其幽居长安。   太极宫太极殿内,   大殿上,君臣全都喜气洋洋。   李建成兴奋的望着众臣道:“诸位爱卿,过去的几个月里,大唐发生了几件大事,北伐大军凯旋而归,此乃天大的喜事;魏国公、司空、太子太师、尚书左仆射裴寂薨,朕痛失肱骨。如今诸事已定,唯有内廷三省,及政事堂人事,尚未确定,朕决定,拜李靖,为尚书右仆射。”   李靖一怔,随即出列,叩拜谢恩。   然而,在散朝之后。久违露面的李渊却第一次主动来到太极殿。   李渊望着李建成道:“大郎,你在承天门,历数罪行的时候,颉利可是一脸的不忿。”   李建成哼了一声道:“胜不骄,败不馁,这一点,颉利还不如突利和阿史那社尔。突厥亡于颉利之手,真是不冤。”   李渊叹了口气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点浅显的道理,颉利居然浑不在意,偌大一个草原帝国,就这么烟消云散。”   李建成道:“相比之下,咱们大唐,该值得庆幸。”   李渊想了想道:“大郎,你这天下也坐得稳了,什么时候有空,撤了二郎的海捕书”   李建成沉默了半晌,默默的点点头。   就在李渊走后,李建成突然望着左监门卫李安俨道:“二郎有消息了?”   李安俨茫然的摇摇头道:“没有啊!”   “刚刚太上皇若有所指,一定有了二郎的消息!”李建成沉吟道:“去查”   李安俨不敢怠慢,时间不长。   李安俨向李建成汇报道:“回禀陛下,最近太上皇并没有接见外人,只有尹德妃三日之前,曾去拜会尹氏旧族,据说尹氏有一名远亲叫尹志远的,自扶桑大陆归来,曾送于尹德妃一箱重礼!“   李建成想了想道:“问题肯定出在这个尹志远身上,立即找到尹志远,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安俨不敢怠慢,躬身道:“遵旨!” 第七十五章 给臣三万兵东进扶桑破龙庭   长安城太极宫,御书房。   这是大唐的禁地,即使大唐堂堂相国之尊,这里也是禁地。可是出入御书房的人,除了陈应、魏征、房玄龄、尉迟恭、薛万彻等李建成的心腹重臣之外。   可以说,尹志远是第一个以平民白身,进入御书房的人。   李建成初望见尹志远的时候,也被尹志远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尹志远虽然衣着华丽,手上、脖子上也带着金玉首饰,看上去非富既贵。然而,尹志远的样子却与富贵不沾一点边。整个人如同皮包骨一般,面上不但肤色黝黑,口里的牙黄且黑,那面上没有星点肉,如榆树皮一般的肤色,贴在骨上,颧骨突出,面颊却是深深凹陷下去,活活的……就是一个蒙了皮的骷髅。   尹志远忐忑不安的望着面前的三尺金砖地板,眼睛不敢看李建成。   李建成看着尹志远的紧张,淡淡的问道:“你自扶桑归来,给太上皇捎带了一封信?”   尹志远没有说话。   一旁的李安俨大喝道:“你想清楚再回答,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听到这话,尹志远打着一个冷颤,缓缓的点点头道:“草民……不敢……欺瞒……陛下,是带了一封信!”   李建成喝道:“抬起头!”   尹志远脸色大变,他本是张仲坚麾下坐地销赃的外围成员。早在三年之前,张仲坚大举撤出中原之时,尹志远跟随张仲坚去了扶又桑大陆。经过三年的发展,张仲坚控制了克拉莫帝国全境,与李世民控制的扶桑大唐以危地马拉山脉为界。   此时,张仲坚在克拉莫帝国一百二十七座城邦的基础上,建立了他的大夏帝国。而李世民则建立了他的扶桑大唐。   李世民与张仲坚二人倒没有翻脸,反而时常联手。毕竟,对于扶桑大陆来说,李世民与张仲坚都是外来者。   就在去年,李世民麾下的尚书左仆射杜如晦病重,可是在扶桑大陆根本找不到可以医治杜如晦的人,正巧张仲坚控制的船队,则急需要补充武器装备,就派尹志远为首的十三艘万石巨船返回中原。   李世民写了一封信,交给李渊,希望李渊帮他找一个神医或药材,来挽救杜如晦的性命。   面对李建成的询问,尹志远就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不敢有任何隐瞒。   在听到李世民在扶桑大陆建立扶桑大唐的时候,李建成心中一紧,紧张的问道:“扶桑大唐,现如今实力如何?有多少丁口,多少兵士?”   尹志远苦笑道:“这个……陛下,草民真不知……”   李安俨上前提着尹志远的领子喝道:“你这是想找死!”   尹志远连连求饶道:“草民……只知道危地马拉以南,都是扶桑大唐,他们也有将近一百座城池,两三百万人总有吧!”   李建成问道:“那战兵呢?”   尹志远摇摇头道:“不太清楚,我们大夏国与大唐相邻,在去岁土著联合一百多个部落,纠集三十余万大军进攻我们大夏国,战事吃紧,我们大夏国主就向大唐求援,大唐国主派出其大将军程知节率领麾下一万五千余人前来支援!”   李建成自然是知兵的,作为支援盟友李世民居然可以出动一万五千军队,那么他手中的实际兵力,应该不会低于五万人马。否则,他肯定不会派出一万五千人马。   就在李建成反复询问了尹志远,发现尹志远还是真不清楚。无奈之下,李建成只好让尹志远出宫,同时几波信使马上离开太极宫,去召房玄龄、魏征以及薛万彻前来议事。   长安城郑国公府门前,十数辆四轮马车缓缓停在大门前。   马车上走下来一名中年男子,这名男子身穿宽大的道袍,一脸希翼的打量着这座府邸。   蓝底的匾额上,书写着三个大字“侍中第”。   廊房的戟架上共有十二枝棨戟,高度低于房檐。戟架后、房檐前各站着六名名仪卫,仪卫头戴幞头,身着圆领窄袖长袍,足蹬乌皮靴,手持黑色长条戟衣。   这名男子并不是别人,正是魏征失散多年的儿子魏书玉。   魏书玉兴奋的打量着这座奢华的府邸,按照魏征的官职和爵位,居住如此规模宏大的府邸,事实上是李建成的破格恩赐。   直到此刻,魏书玉这才相信魏征已经成为大唐相国,官居二品。   魏书玉将母亲搀扶下车,魏书玉一边搀扶其母,河东裴氏道:“阿娘,这就是阿爹住的地方么?”   一名游侠笑道:“这里就是郑国公府!”   说着,游侠上前叫门。   “砰砰砰……”   魏征的老仆颤颤巍巍的打开大门,原本老仆正准备说:“送礼莫入此门”。可是,看到魏书玉的瞬间,他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扑通”一声,老仆跪在裴氏面前。   游侠一挥手,众仆役开始往魏征府邸里搬东西。   客厅里已经摆好了案几,上面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种菜肴酒水。   一群仆役、丫鬟前后忙碌着洒扫收拾。   长安游侠们呼啸一声出门而去。   魏书玉和母亲、弟妹手足无措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裴氏正准备询问魏征的近况。   就在这时,魏征下值归来。他看到大门紧闭,还有些奇怪。   亲自上前叩门。   老仆兴奋的道:“夫人,阿郎下值回来了!”   裴氏和魏征的父母,魏书玉的妻小等,全部起身,站在院中。   魏征一怔,随即缓缓走进院子,在魏书玉面前站定。   魏征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魏书玉的脸颊,哽咽道:“叔玉……可是叔玉?”   魏书玉流着泪,拼命点头。   魏征几乎是惨叫般的出声道:“我苦命的叔玉啊……阿爹……总算见到你了!”   “爹……”魏书玉喊了声阿爹,抱住魏征开始嚎啕痛哭起来。   院子中的眷属们全都痛哭失声。   然而,就在这时,马蹄声响起。   一名内侍疾奔到院中道:“魏相国,陛下召见!”   魏征急忙起身,随内侍返回太极宫。   太极宫御书房中,李建成面前摆放着一道圣旨,这正是李建成以李秀宁之手,交到陈应手上的空白圣旨。   然而,现在这份圣旨又回到了李建成的手中,只是这内容……洋洋洒洒百余字,四四格式,封拜罗士信为冠军大将军,郯国公。   房玄龄进入御书房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份圣旨。这上面有他的具名,房玄龄非常清楚李建成的用意。   李建成的权谋之术,已入化境。以李建成的宽厚,已近乎于圣贤了。   李建成望着这道圣旨道:“朕曾想过,陈大将军会以这道空白圣旨,拟写一道丹书铁卷,世袭罔替,只要他不谋反,与国同休。   当然,这一道空白圣旨,自然是可以当作护身符的。   也可以封王爵,也可以在安西建制。   陈应真想要安王王爵,他李建成不是不舍得给。   李建成苦笑道:“陈大将军真是一个妙人,如此宝贝的一道护身符,他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糊里糊涂地用了……”   房玄龄脸上笑意更浓:“大将军心智之聪颖,确也当得陛下的爱护器重……”   李建成和房玄龄都未曾说破,他将这道空白制书赐给了陈应,任他书写内容,实际上便相当于将废立之权授予了他,而陈应却随随便便将诏书填好还回来,却是在向李建成自明心迹,以示自己并无自立篡逆之意。   要知道,陈应手中有没有这一道空白圣旨,区别是非常大的。安西军中意欲拥戴陈应称王称帝者绝对不在少数,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法性契机,如今李建成赐了这么一道空白制书过来,这可是天赐良机,陈应纵然此时还不想称帝,暂时隐忍韬晦,也完全可以将这份制书捏在手中,一方面留待日后所用,一方面对中枢的李建成也是个牵制。   可是,谁想得到,陈应却用这道制书为罗士信谋了一个国公的爵位。虽说爵不轻赏,但是和这道空白圣旨的分量比起来,一个国公实在是不值一提。况且,大唐的国公爵位只是虚爵,没有封地,只有俸禄,就算是实封公爵,世袭罔替,那分量也差得远得多。   李建成敢将这道空白圣旨赐给陈应,自然有反制手段和对策,只是没有想到,陈应会如此处置。   就在李建成发呆的时候,房玄龄却道:“这道空白诏书,实是陛下赐给陈大将军和陛下的一道题目,陈大将军的对答可谓完满,如今轮到陛下来答这道题目了……”   李建成拿着诏书道:“布告天下……”   说着,李建成眉宇之间,郁结一团。   房玄龄看着魏征到来,疑惑的道:“陛下,出了什么事?”   李建成看着尉迟恭、薛万彻、魏征等心腹到来,一脸凝重的道:“现在朕已经得知废秦王的踪影……”   魏征意外的望着李建成道:“在哪?”   房玄龄反而陷入了沉默。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扶桑大陆……”   说到这里,李建成接着道:“李世民已经在扶桑大陆建立伪唐,自号天子。”   房玄龄听到这话,心中一沉。   虽然扶桑大陆距离大唐有数万里之遥远,然而,以此时大唐的国力和实力,发兵远征,不是不可能做到。   恐怕天兵一到,李世民就会像颉利一样,一战而败。   李建成接着道:“李世民现在拥有二三百万民,五六万精锐,却远在数万里之外,诸卿以为,朕应该如何处置?”   薛万彻冷笑道:“这还有什么好讨论的,陛下,您给臣三万兵马,臣给您把废秦王擒过来!”   “不可……”魏征与房玄龄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李建成望着二人,沉吟着道:“房玄龄,你说说为何不可?” 第七十六章 裂土封侯争夺人心   扶桑大唐,秦王城。城内,巨大的演武场上,李世民策马奔驰,弯弓射箭。   一旁的侯莫陈旭在数着:“八!九!十……陛下连中十箭。”   侯莫陈旭兴奋地高举双手。   一旁的士卒和围观大臣们齐声喝彩。   李世民跳下马匹,将步弓递给侯莫陈旭,拿起帛布擦拭汗水。   程知节兴冲冲地凑了上来道:“陛下真乃神射啊!依臣之见,陛下的骑射技艺,在千古帝王中,排名第一,就连上古三代圣王,都不能比拟。”   李世民哈哈大笑起来道:“房玄龄以前常跟我说,要小心佞臣的逢迎之语,朕看程大将军这话,就近似于逢迎之语了……程知节你是佞臣吗?”   程知节面不改色道:“陛下,俺老程甘做佞臣,否则陛下每天听到的都是不顺心的话,天长日久,憋屈也要憋屈死了。”   李世民颇为认同的点头大笑。   就在李世民坐下之后,程知节四下打量着周围,发现无人注意,这才低声问道:“陛下,俺老程听说……”   说到这里,程知节压低了声音道:“裂土封侯的事情是真是假?”   李世民闻言笑道:“你的消息倒快!”   程知节把李世民看了半晌说道:“若这消息是真的,那这一天俺可盼了很久了。陛下,你不会真留恋这个地方吧?”   李世民感叹道:“有点。”   程知节冷笑道:“有点才怪!”   李世民笑道:“随你怎么说吧。”   这话是有点不想说下去了,程知节却不放过李世民,认真的道:“陛下,你打算如何推进?”   “推进?”李世民道:“不推进了。经过此事议迁的事情多半会缓一缓。这样也不错。事情若进展得太快并不是好兆头。还是先冷一冷吧。”   程知节沉吟道:“人离乡贱,我们……总而言之……我是不想一辈子这么寄人篱下的。该动手时就快动手再拖下去只怕那些庸碌之辈安逸惯了便不愿走啦!”   李世民淡淡道:“若有人不肯走我们也不必强求!便任他们留在这里为我们更远的将来和更大的事业作种子。”   程知节喜道:“说了这么多终于套到你一句真心话。”   李世民的发展,已经陷入了瓶颈。首先就是人才问题,李世民逃至扶桑,身边只有杜如晦、程知节以及侯莫陈旭,哪怕玄甲铁军也只有一百余人。   可是,现在李世民光城邦就多达一百多人,几乎所有的玄甲铁军将士,都被李世民封为了城守。   然而,这些玄甲军将士也有超过一半大字不识一个,然而,扶桑土著要么语言不通,要么就是没有可用的人才。   思来想去之后,李世民决定裂土封侯。所有跟随李世民从中原迁徙而来的玄甲军以及秦王府护军将士,全部封侯,如程知节封为鲁国公,而杜如晦则封为赵国公,侯莫陈旭则为楚国公。   李世民在扶桑所生的七子李恽为魏王、八子李贞为晋王。   关键是,李世民现在连三省六部的架子都搭不起来,实在无人可用。李世民就想着裂土封侯,让这个城邦高度自治。同时,命各个城邦的城守,自己给自己招募人才。   在这个年代,还是家国天下。讲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李世民麾下的将士都成了扶桑大唐的开国侯爷,他们各自的家族,肯定会派出子弟,不远万里来到扶桑大唐。这不是一个虚爵,可是他们实封封地。封地内的田地、矿山资源,包括人口,都是他们的财产,他们绝对会用心经营的。   当然,这也是最无奈的办法。   有道是,‘民为邦本’。又有一句话叫,有德斯有人有人斯有土有土斯有财。祖宗制度德也至于土与财虽足贵不能因此废德。   众人随李世民流亡数万里而不逃散根本在此。此德此心李世民不敢忘!   现在李建成已经是大唐皇帝,而且还做得不错。占据了民心大义,李世民根本就争不过李建成,唯一可以逆转乾坤的办法,就是好好经营扶桑大唐,然后与李建成一较高下。   当然,中国历史已经消失了近千年的分封制度,再提出来一定会给未来埋下祸根,可是李世民也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   进入河西,李秀宁惊讶的发现,一路上居然不时地出现商队。原本,临近年关,哪怕是关中,也是商队罕至。   可是没有想到,商队居然不顾严寒,冒雪前进。这里的人不是风尘仆仆便是行色匆匆,每个人走路的幅度和速度都要比关中快上那么几分,便仿佛这里人人都忙碌不堪一般。   这里看不到长安渭河码头上游荡的闲汉浪子,也看不到曲江池河畔终日吟诗问柳的风流文士,说书的先儿不在瓦子勾栏里面奉茶,却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当街摆台卖艺,说的也全然不是前朝故事风雅典故,却多为当下时势上府政令民生得失,官府非但不禁止,衙役胥吏在周围环伺维持秩序。   这里的人脸上看不到他处人脸上那般难以掩饰的菜色……更不要说城外那条修了一多半的石质驰道,那往来与驿站之间的四轮马车,车夫居然见到他便兜搭揽客,从四十里外的金城驿城门口,居然只需要十文钱。   空地上面铺设了一层平滑如镜的灰色石质材料,上面用白灰划着横纵线和一些半圆线,空地的两端各竖着一个高高的架子,架子顶端驾着两块木板,木板垂直于地面,木板中心用白灰画着一个“口”字,而口字下端固定着一个用细铁条弯成的圆形圈子,圈子下面是用细麻织成的网——令人费解的是网的下端是开口的,两边的网均是漏的,却不知是派什么用场的。   此时四周的土垒上坐满了人,许多人都在扯着脖子大喊,那浓重的关中口音也不知道在喊些什么,李秀宁看着坐在土垒上的形形色色人等,竟然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还有许多穿着公服和戎装的人——最出奇的是竟然还有些许女子夹杂其间,时不时发出一声声令人侧目皱眉的尖叫。   望着这些疯狂的人们,李秀宁问道:“陈郎……他们是在做什么?” 第七十七章 安西新变化废除徭役   陈应也是非常意外,跨越千年的时空,居然在这个时代看到了足球。   当然,这个足球是陈应在西域闲暇时,捣鼓出来让安西军将士娱乐的玩具。可是,陈应的发明彻底失败了,足球规则在安西军将士眼中,完全变了样。   他们传球的时候,并不是完全依靠脚,更多的时候,却是像橄榄球一样,抱着跑。此时,大唐的足球,可以说是足球与橄榄球的混合品种。   这个时代的足球,柔软程度与后世的足球没有办法比,虽然使用猪尿包容易充气,可是,猪尿泡经不起折腾,在猪尿泡外层包裹着一层牛皮,虽然解决了坚固和柔韧度的问题,然而,用脚踢的话,依旧不容易。   冒着严寒,穿着单薄的运动员们,在足球场上飞奔着。此时蓝方七号带着球,只见七号带球,连球员已经把球逼近到红队的“家门口”,突然,红队十号队员从蓝队七号脚下抢过足球,飞起一脚,猛地用力把球踢向红队一号,蓝队五号连忙冲过去拦截,红队一号也飞速向球扑去。   可惜都慢了一步,红队一号还没有接到球,却被蓝队五号抢断。   当然,这是一次犯规的抢断。在足球飞行中,蓝队五号的跳起,双手抱住足球。红队的七号与十三号准备左右夹击。   蓝队五号抱着球甩给蓝队七号,蓝队七号刚刚接住球,随即他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歪斜,以一个标准的王八大翻身的动作衰落尘埃,球早已不知被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家伙抢走。   陈应看到这一幕,顾不得向李秀宁解释,而是破口大骂道:“老子他娘的再说最后一遍,你们这些个榆木脑袋,被驴踢了的八辈子白痴笨蛋,给老子好好听清楚,这是足球,不是他奶奶狗娘养的橄榄球……”   当然,陈应的声音被一阵山呼般的欢呼声掩盖住了。   就在这时,蓝队三号终于从红队八号手中,把足球抢回来。然而,蓝队三号趁着红队主要球员,压在自己蓝队门口,转而看也不看,就来了一个解围式的后长传。   结果……足球居然直接射进红队网中。   陈应望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篮队三号射门在禁区起脚,虽然这个足球场极为简陋,然而,却是标准足球场场。这一脚射门,绝对超过八十五米。   众观众马上就沸腾了。   陈应并没有凉州境内停留,一路上马不停蹄朝着安西转进。   好在,从安西的驰道已经修到了凉州境内。   自凉州城向西,全部都是双方四车道的驰道。原本用来转运的雪橇,装上车轮,然后进入驰道的轨道内,甚至连车夫都不需要,进入轨道的四轮马车,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出来,哪怕马车的车轮坏了,也必须经过轨道,临时停在两旁的应急车道内。   进入轨道的马车,车夫就不用心的驾车了,可以直接躲进车厢里取暖。反正拉车的挽马,直到驿站就知道休息。   由于驰道的出现,陈应一行人的速度增加了一倍不止。原本在没有驰道的路段,哪怕陈应这一支全骡马化的部队,每年也只能前进一百五十里。意外暴雪,甚至前进不了一百里。   可是,在驰道上。这些四轮马车每年最少可以前进三百里。   看到驰道修建如此之快,李秀宁大感意外。   毕竟,李秀宁知道,在陈应离开安西的时候,安西都护府共三镇十九州,一百多县共计莫约三十万户,不足一百五十万人。   西域连年征战,地广人稀,一个人力,便是斗金之财富。所以,人力非常短缺。既需要屯田放牧,也需要垦荒置田,也需要开采矿产资源。   满打满算,安西可以动用于修筑驰道的人力,绝对不会超过五万人。然而这不足三年的时间内。安西人口早已出现了井喷状态。   如今的安西人口,早已突破了三百万大关。其中,超过六成的青壮年,都是西域各族各部的战奴。   安西都护府对于如何改造战奴,已经形成了可行性的制度。   首先战奴中有一些桀骜不驯的顽劣之徒,为了刺激他们的积极性,陈应让这些顽劣、桀骜不驯的战奴,全部抽出来,形成捕奴军团。他们在安西之旬、吐蕃、萨珊帝国。甚至拜占庭帝国境内,进行罪恶的捕奴贸易。   对于会做工的工匠,捕奴军团抓到以后,把工匠用来开矿、修路、疏通沟渠,甚至兴建屯田村镇。   安西毕竟不同于内地,汉胡杂居,而且这里民风彪悍,现在大唐国力尚好,这些胡族还不敢太过嚣张,可是一旦国力衰退,肯定会上演血腥的民族仇杀……事实上,西域的汉朝移民,早已百不存一。   为此,陈应决定在安西采取州设州城、县设县城,镇设镇堡的制度。避免移民百姓散居。   因为,这个时候,西域不仅气候恶劣,同时也是野兽的天堂。凶狠的野猪、野狼、狗熊,这里应有尽有。   安西都护府的战奴,除了修建官府主导的大型项目,如、修建城池、修缮疏通沟渠,还有一部分暂时租给商家,然后分配到各大工坊中。   无论是农牧、修渠坝、建哨岗,都是以唐军将士,监视战奴修建渠坝、哨岗;将军中缴获将劣马退下,用于耕田……   在开元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陈应一行进入境内伊州。   李秀宁这才发现,现在的西域,她有些不认识了。   进入伊州城的时候,城口门居然排起了长队。都是从内地冒着风雪迁徙的百姓。   一名衙役在高声说道:“我们安西和你们凉州绝对不一样。如果你会种地,只要肯下力气,绝对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现在我们安西荒地非常多,在五年之内,只要你先向官府报备,就可以申请一块无主的荒地进行开垦,你一家有三口成丁,就可以申请开垦一百亩地,只要前三年免税,五年内税半,耕种二十年,此地的土地使用权就归个人所有,可以传家,也可以出租,但是禁止买卖。”   李秀宁心中一动,暗付道:“这道政策不错,对流已绝对拥有吸引力。”   不过谢安随即也想到了其中的困难……   正巧有人问道:“流民早已破家,身无长物,如何购买种子?耕具?还有牛?”   衙役解释道:“你实在是多虑了,我们尊敬的大都护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你们如果什么都没有,没有关系,可以向官府或通利钱庄申请借贷。借通利钱庄的贷,有一条附加条件,就是粮食收获以后,必须以市场以下的价格卖给他们。以低于市场价格一成半的优惠,可以申请他们的免息借贷。当然如果认为不划算,可以以年息一分的利息,以市场价格卖给他们。”   李秀宁听到这里,认真地点了点头,无论采取哪一个方式,其实农民都很合得来。   有人又问道:“那如果向官府借贷呢?   衙役道:“官府的利息要高点,年息两分,有五年偿还,有十年、也有二十年偿还。”   “两分的利息?”有人不可思议的道:“怎么会这么低啊?”   也难怪有人会奇怪,在士族门阀中,财富收入主要有三项,那就是田租,商铺和放贷。这个时候的利息非常高,即使那些比较仁义,他们放出的贷利息也在年息三分左右,也就是说,借了他们一百贯钱,一年之后就必须还一百三十贯,两年就是一百六十九贯,都是利滚利的计算。   衙役道:“我们官府的利息虽然大唐通利钱庄的略高,不过可以用以工代贷。”   “哦?”又有人兴致勃勃的问道:“什么是以工代贷?”   衙役道:“以往每遇到灾荒之年,百姓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借债应急,事后由于利息过高,他们没有偿还能力,无数家庭因而家破人亡。陛下深知此理,就命令各地官府在贷记上,必须按照规定来。我们都护府规定,任务贷记不得超过年息两分,违者贷记方家产充公。借贷方可以拒绝偿还。百姓如果没有偿还债务的能力,可以在每年修整河渠、道路以及城池修缮时,参加官府的征召,用工钱来偿还债务。”   “这么说来,你们安西百姓不用服徭役吗?”   衙役道:“这倒不用,我们各地的工程项目,都护府不用直接办理,而是以承包的方式,承包出去,由各商贾出面办理。如修路、修城墙,贯通沟渠等等。除非战争期间,否则官府无权征用民力。陛下有言,战争期间,所有大唐子民,必须无条件响应朝廷征召,借故推诿的,还会被治罪。”   听到这里,李秀宁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她不由自主的出声道:“不征召民夫,城墙如何修?道路如何修,难道都不用管吗?”   衙役笑着解释道:“我们都护府有钱啊……” 第七十八章 打造一百艘五牙战舰有必要吗?   李秀宁转念一想,自从进入安西境内,道路比关中中的道路还要平整三分。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锣响。   李秀宁望着陈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哦,到了饭点,现在开饭了。”衙役显然已经认出了陈应的身份,他非常激动的向李秀宁解释道:“大将军想必也饿了,正好可以用餐!”   李秀宁其实一点也不饿,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饭食都是给流民与战奴准备的,就算好也好不到哪里。   陈应虽然是安西大都护,可是并没有被特殊照顾。   在衙役的带领下,陈应等人来到食堂。这个食堂占地面积不小,足足有三四百亩地那么大,地面是用石灰和泥土夯实的,非常平整。外墙虽然具有安西特色,由于安西冬天天气寒冷,呵气成冰。   这里的墙,都不是普通的泥土墙,也不是青砖墙,而是砌着火墙,外屋的墙体,与中原一般无二,具有着承重、防御功能,而内侧则用树砖砌成了薄墙,两层墙内之间,留着烟火通道,一旦火炕燃烧着,多余的热量则顺着火墙,环绕整个房间。   在墙外寒风呼啸,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可是屋内,却非常暖和。哪怕没有温度计,陈应感觉室内温度绝对超过二十五度。   这种食堂的建设,就像后世的工业厂房,高达六丈的屋顶,宽约一百五十余步,长达一千多步。二十张桌案排在一排,整整齐齐。食堂里的大厅内,到处都是嗡嗡的声音响起,工匠与战奴们都是兴奋的交谈。   李秀宁突然发现这些流民不少人都饿得皮包骨头,有些儿童长得脑袋特别大,和他们的身体明显不成比例。   几十个衙役在现场维持秩序,他们大喝道:“不用挤,不用挤,也不用担心,来到安西,你们的心就放到肚子里,在你们被安置下去之前,所有的吃食都是由官府负责的。不用你们掏钱。”   李秀宁身边一个头发发黄,显得营养不良的小女孩,兴奋的笑道:“娘,他们说吃饭不要钱!”   一个同样瘦小的女子,咳嗽着,拍着小女孩的头道:“妮儿,别急,等会就能吃饱饭了!”   这一幕让李秀宁感觉心酸不已。   前排领到饭的百姓开始回头,在衙役的带领下去找地方吃饭。   李秀宁看到了这些百姓手里没有碗,只是一个像托盘一样铁皮盒子,铁皮盒有四个格子,格子里面有粥,也放着两个馒头或三个,也有一小堆不知名的菜、还有一块巴掌大的肉块。   陈应在安西采取阉割圈养的方式养猪,平均分到的肉食供应非常充分。哪怕身份地位最低的战奴,每天也有二两肉。   这些百姓饿得太久,没有给他们吃大油的东西,不然他们肯定会拉肚子。   那些领到饭的百姓,口中念念有词,谢安隐隐约约听到是说:“感谢陛下,陛下万岁”   不时的有衙役大声喝道:“不许乱动,饭菜人人都会有,不必担心领不到你们的饭。吃饭不得随意丢弃,要知道浪费可耻。”   李秀宁哑然失笑,这句话显然是多余的,流民从关内流浪到这里,一路上他们吃足了苦头,别说他们会浪费,就是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不见得他们会扔掉手中的饭。   就在这时,李秀宁看到一名落魄士子的打扮的人在前面领饭。   伙夫就问道:“您是读书人?”   那名落魄仕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伙夫唱道:“儒士一名,白饭四两,粥半斤,馒头管够,菜两份。”   李秀宁不解的望着陈应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为何他要多食?”   陈应苦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陈应其实也没有办法,他不公平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普通百姓、流民来到安西,可以获得官府出面规划的房屋、以及从通利钱庄获得耕具和种子、甚至是牛。当然这些不是免费的,全部都有偿报酬。而且还要承担着一成半的利息。   可是读书人就不一样,他们只要来到安西,不仅仅可以获得一座占地两三亩的三进院落,而且,可以获得官职。虽然西域都护府成为大唐领土已经超过六年时间,然而,朝廷除了向安西委派过三百余名官员之外,其他基本上并没有动作。   可是,这些官员大都是出身不好,或者是出身世族门阀旁支。可是,一个县或一个州,光有官员不行,还需要有吏和书办,这些不是流内的官员,根本就没有人来。可是安西本地人,连识字的人都算上,估计不足三千人   无奈之下,陈应只好想后世的招商引资一样,利用优惠政策,吸引在中原混不下去的读书人前来安西。   只要识字可以超过五百,经过初步考核,最低也可以获得倒六房或教谕的官职。   陈应突然看到一句仕子模样的人正在望着饭菜发呆。   陈应惊诧的道:“怎么饭菜不合胃口!”   那名士子哽咽道:“某还以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食肉了!”   接着士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陈应摇头苦笑道:“你们饿得太久。千万别吃得太急。”   一个青年士子感慨道:“米粥浓稠而不倒,还有清香小菜,有肉有鱼,每日如此,一个县城每年要耗费多少钱粮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可是某今天总算吃到了免费的午餐。“   长安城,太极宫御书房。   李建成拿着一柄木刀,喃喃自语道:“二郎,这次,我们打了个大胜仗,非常大的胜仗,颉利也被抓住了……以前你总是说,要韬光艳晦,要效仿汉初,再派公主去和亲……现在……咱们大唐真的……不用靠女人来庇护了。”   李建成叹口气,陷入沉默。   李建成良久,继续道:“二郎,是否还在怨恨为兄?是啊……你想坐的江山,你想挥斥方遒的丹墀,如今物是人非……朕,做得比你好……大唐的子民,已经开始享受太平盛世,你当年的愿望,朕会一个接着一个实现!”   就在这时,李安俨道:“陛下,李大将军到了!”   李建成起身道:“快请……”   李靖来到御书房中,向李建成施礼道:“陛下,臣一介武夫,只晓得军前厮杀,排兵布阵,朝廷里的事情,大多不懂,这辈子,与中枢政事无缘,宰相之职,器宇宏大,非凡夫俗子所能望,陛下骤然授予尚书右仆射,臣恐怕……”   李建成摆摆手道:“药师扫灭突厥,就算议论功劳,这个尚书右仆射,也该授予给你。擢拔药师,不单单是这个原因。前些年,武德老臣充斥朝堂,朕就算想要任用新人。也要三思而后行,自朕登基至今,虽然将房玄龄、魏征升入政事堂,但总觉。还缺少些什么,思前想后,朕忽然发现了原因,那就是,还缺少一位军事大家。”   李靖睁大眼睛。   李建成笑道:“药师是不是觉得诧异?其实想一想大家就会明白,但凡国策研究,无一不能缺漏了军事。阴山一战之后,突厥元气已灭,百年之内断难恢复过来,纵有小患,也不伤大局。是不是天下就太平无事了?非也!”   李靖点头赞同。   李建成道:“天下九州,东西南北,东临大海,北抵冰原,东面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大唐的敌人,北面如今只剩下一个高句丽,南面呢?西面呢?原本大汉的土地子民,我们可曾收回来了?没有!”   李靖紧紧攥住拳头。   李建成凛然道:“药师,大唐需要你,需要你去筹划未来的国策!”   李靖躬身道:“臣会为陛下,把大唐的旌旗,重新飘扬在葱岭之上。”   李建成摆摆手道:“此事不急,陈大将军已经去了安西,想必不久,就会对葱岭用兵,朕所忧虑的,则是辽东,这里!”   说着,李建成转身,一巴掌拍在舆图上大同江的位置上。   李靖疑惑的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对高句丽用兵?”   李建成不置可否的道:“药师,是否还记得,前朝距离胜利最近的是哪一次东征?”   李靖想也不想的道:“第一次……”   李建成苦笑道:“是啊,若非杨玄感之乱,高句丽已经灭亡……”   说到这里,李建成顿了一顿道:“药师曾在巴蜀,组织打造战船,想必对于水师战船建造,颇有心得!”   李建成指着舆图道:“朕打算在东莱、不其(今青岛)、京口(今镇江)、沃湿四地,重启战船建造工作,朕计划,在四地利用三年的时间,打造五牙战船一百艘……”   李靖暗暗吃惊。   作为隋唐时期最大的主力战舰,五牙战船有五层结构,高百余尺。左右前后设置六台拍竿,高五十尺。每根木桅顶系巨石,下设辘轳,战斗中和敌舰迫近时,可以迅速用辘轳把巨石放下,砸坏敌船。若一击不中,也可迅速收起再放。若敌舰四面包围,还可以“六管齐下“,其战斗力之强,可见一斑。   五牙战舰每艘可容纳八百名士兵,一百艘,就是八万水师将士。最重要的是,五牙战舰造价高昂,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每一艘五牙战舰超过十万贯,如果算上水师战兵以及配置的投石器、八牛弩,每一艘的造价,就高达十五万贯。   虽然如今,大唐国力每年的财政收入已经高达八百七十万贯,然而,要造一百艘就是一千五百万贯,哪怕是富可敌国的陈应,其实也造不了几艘战舰。   李靖疑惑的是……要打造一百艘五牙战舰,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第七十九章 一千三百年前的军备竞赛   虽然说杨广三征高句丽,给隋朝的统治政权带来了十分负面的影响。三次大规模的征战,不仅严重损耗了隋朝的国力,亦造成了百姓民不聊生,严重激发了阶级矛盾,最终导致了隋末农民起义的爆发。   然而,高句丽毕竟国小民寡,三次国战打下来,隋朝固然失败了,可是高句丽也不好受。这是最典型的肥猪砸死绵羊。三战下来,隋朝损失百万大军,可是高句丽也损失不轻。   自大业八年,杨广第一次东征高句丽,虽然在乙支文德在浿水(大同江),以垒坝蓄水代兵的方式,水淹宇文述等九军,此战隋军三十万五千军队,损失殆尽。可是,高句丽却因战死伤五万余人。   到了大业十年第三次东征的时候,高句丽仅剩二十七万户,不足两百万人口。若是效仿来护儿从水路进攻的方式,进攻高句丽,其实远不需要一百艘五牙战舰,因为高句丽的水师力量极为薄弱。   高句丽的水师虽然号称拥有一千余艘战舰,可是大都是百石以小船,哪怕唐军出动十艘五牙战舰,高句丽水师也无力抗拒,只能退居水寨。   大唐即使攻打高句丽,水战一定不会出现,而水军最大的作用,就是充当运输队。   而运输的话,其实横洋舟远比五牙战舰运载能力更强,而且造价更加便宜。早在隋朝时期江宁建造的横洋舟,可以装载两万石物资,哪怕是运载士兵也可以运输一千六百余人。然而,这种横洋舟的造价却不足五牙战舰的三分之一,只需要不足四万贯就可以建造一艘。   明明可以花费二百万贯做到的事情,为何要花费一千五百余万贯?   李建成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向李靖过多解释。   李建成建造五牙战舰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对付高句丽。而是为了对付李世民。   李世民远在数万里之外的扶桑大陆,拥有了不俗的根基。随着李建成得到的情报越来越多,他越是感觉心惊。   李世民在短短三年多的时间内,已经拥有了一百多座城池,两百万丁口。差不多相当于大半个关中,而实际地盘,远比关中更加肥沃。   李世民治下拥有着亩产可以高达五石的玉米,还有十数石的红薯,哪怕只有二百万百姓,却可以轻易养活不低于二十万的军队。   唐军要远征数万里之外的扶桑大陆,船小了根本就不行,船太小面对风浪,毫无抵抗能力,唯有那种万石大船,勉强可以自保。   哪怕是精锐远征美洲,人数也不能太少,太少了只会送菜。   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建造五牙战舰和横洋舟,这是眼下大唐最重要的事情。   李靖领命之后,躬身而退。   他期待魏征和房玄龄可以以门下省批驳之权,驳回李建成的乱命。   然而,出乎李靖的意料。   这个圣旨,居然在门下省顺利通过,哪怕向来以苛刻、挑剔闻名的房玄龄都没有从中作梗。   李靖实在想不通,但是,他只好按照圣旨,以尚书右仆射、参知政事的身份南下江宁,去江宁征募工匠,开展造船工作。   此时,门下省相国们都已经知道了李世民在扶桑大陆的情况,虽然,房玄龄知道在这个时候,大唐根本不适合不惜一切代价,建造五牙战舰。   可是,房玄龄却没有办法阻止。毕竟,眼下大唐的最大敌人不是已经灭亡的东突厥,也不是垂死挣扎的西突厥,而是对大唐虎视眈眈的李世民。   随着门下省通过李建成的圣旨,大唐的战争机器,在尚没有冷却之前,重新开足了马力,快速运转着。   房玄龄恍然回神,发现魏征正认真的盯着他。   房玄龄苦笑道:“玄成,某脸上有花否?”   魏征摊摊手道:“你已经站在这里半个时辰了!”   房玄龄苦笑道:“这……天下,想要太平,怎么就这么难呢?”   魏征默然的道:“玄龄,你就不担心……”   房玄龄笑道:“担心什么?”   魏征摇摇头。   房玄龄道:“玄成,你多虑了,玄龄是秦王府旧臣,但不是秦王府的奴隶,而是大唐之臣!”   就在李建成动员大唐所有力量,发展水师装备的时候,远在扶桑大陆的福布斯岛屿造船厂,也在抢班加点的建造大船。   殷福布斯人,也是殷商人的后裔,其实他们已经脱变成渔猎民族。三分之一的族人,既不种田,也不游牧,而是依靠打鱼为生。   不过,他们只能造百余石左右小船,发展近海捕鱼。这种小船根本就没有办法远洋。   李世民带着杜如晦等人前来福布斯岛视察的时候,距离码头还有十数里的时候,突然斥候兴奋的道:“大王,我看到了,看到了!”   李世民的坐船满帆前进,战舰渐渐靠近两艘大船,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千石战船在这两艘巨无霸面前显得竟如此渺小,李世民也十分震撼,尽管他看过同样庞大的杨广龙舟,但这两艘横洋舟似乎比杨广的龙舟还要大一圈。   长约三十丈,高十余丈,这相当于后世一千五百吨级的船只。此时大船上有数百余名工匠正在忙碌着。   清理船舱,给甲板或船舷刷上桐油,加固桅杆,编织风帆(中国古代帆船帆用的不是帆布,而是竹篾)   这两艘横洋舟自李世民拿下秦王城的时候,就开始建造。忙碌了整整两年又七个月,终于接近完工。   杜如晦望着这两艘即将完工的横洋舟,激动的道:“臣以为今生今世回不了长安,现在看……有生之年,也可以落叶归根了!”   李世民点点头道:“我从来没有放弃返回长安,我们一定能回长安的!”   说到这里,李世民接着道:“我决定,咱们扶桑大唐需要建造五十艘横洋舟……”   杜如晦摇摇头道:“王上,五十艘横洋舟可回不了长安!”   杜如晦的意思自然不是回不去,事实上,按照张仲坚的船队编制,十数艘横洋舟足以为能力远渡重洋,抵达大陆。他所说的意思是,五十艘可以装载四万人马的横洋舟拿不下关中。   李世民笑道:“五十艘不够,那咱们就建一百艘,一百艘不够,那就修建两百艘……”   远在西域的陈应并不知道,因为他这个异世蝴蝶的出现,提前引发了军备竞赛。   李建成为了可以彻底消灭李世民,大力发展水师,准备趁着李世民羽翼未丰之前,把李世民消灭。   而是李世民也同样,为了可以回归的梦想。拼命建造,出奇意外的是,这兄弟俩制造的都是隋朝时期的大舰巅峰之作的横洋舟。   唯一的区别是,李建成倾力打造的是战船五牙战舰,而李世民则重点倾力打造横洋舟运输船。   李秀宁与陈应继续西进,不过李秀宁这时发现一件趣闻。   这些流民百姓虽然穿着新衣服,可是衣服上都有印刷的字样。这种染料与染布的染料一样,而且洗不掉色。   “吴记剪刀天下最好!”   “戴记货栈质优价廉。”   “牛记耕具坚固耐用。”   “刘记贷记薄利优惠。”   李秀宁愣了半天,看着一脸喜气洋洋的百姓。   “敢情这些魏国商贾,把广告居然打到流民头上了?”   李秀宁望着陈应笑道:“现在我明白了,我想这些新衣服或许不是官府免费发放的,而是那些商贾赞助的.。商人逐利,想不到他们会如此仁义?……就算是打广告,可是这些百姓又不识字,有什么用啊!”   陈应笑道:“流民不识字没有关系,总有识字的人啊。这些流民进入西域之后,他们就会被分到户籍,他们肯定会辛勤劳动,也会四处活动,人只要一走动,这广告的效果就可以显现出来了。外地来的客商还有那些士人就会解读这些广告,口口相传,这广告也就打出去了。”   事实上,李秀宁猜测的不错。这些衣服大部分都是商贾为了打广告无偿援助的。在这个时代,商贾的地位非常低,甚至不如自由民,他们再富在政治上却没有地位。   可是,陈应在组建大唐皇家商盟以后,给大唐皇家商盟树了一个标杆。这个时候,商贾们发现,他们其实也可以像大唐皇家商盟一样,强强联合、资源共享。   这些商贾也需要后台,可是门阀都是地域限制,哪怕是太原王氏,实力再强,他们也不可能跑到荥阳去跟郑氏争利,这属于挥过界了。   可是,陈应不一样。他虽然属于西魏八大柱国之一,却因为官居一品。不受地域限制,毕竟在西域也好,灵州也好,哪怕是河南府,陈应的名号,非常好使,就算在荥阳,郑氏也要卖给陈应面子,除非他们不想跟陈应合作。   马周在西域就成立了大唐安西商盟。作为商盟的政治后台,同时,陈应也给商贾们一个希望,他们的子弟可以进入陈应创建的大唐工业大学、或者安西都护府境内的各个书院求学,将来学成以后,将来可以让他们有机会做官。   这一个优惠可以说是商贾们最心动的。   陈应现在是天下间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以歧视眼光看待商贾的权贵。这些商贾慢慢的和陈应结成了一个利益联盟。   他们想从陈应那里得到利益,尤其是政治利益。陈应想从商贾那里得到资金、以及人才方面的支持。毕竟,陈应的驰道网络,不是他一个人可以修建完成的。驰道修建工作,就是一个无底洞。现在陈应创作的利润,百分之七十都投入了驰道建设中。   就在创建商盟时,陈应给他们这些商贾画了一个大饼,这些商贾就产生了意样的心思。   他们支持陈应,哪怕是亏本也要支持陈应的政治举动。因为这些在商海中沉浮的大鳄们,都想效仿吕不韦。   很自然,经过马周从中调和,陈应与商盟达成共识。在惠及社会方面有突出贡献的,可以封官,虽然都是一些从八品或从九品的小官。   商人们一下就疯了,可是他们再富,也想获得世人的尊重。机会出现了,他们岂不把握?   就这样,在安西吸引流民的举动中,大小商贾都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就连陈应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事实上,他自己已经形成了一个政党。这个政党的核心骨干以天下工匠、将士、农民、商贾弱势群体为主体,以陈应为核心。   就像发展西域过程中,安西商盟向安西都护府捐献粮食三百五十万石,成衣十三万套,八十万贯钱财。   特别是武氏商号的杨蓉。杨蓉利用李建成的好感,将自己的购买下来的夏州、延州、庆州等三州已探明储量的钢铁、煤炭、食盐以及其他矿产资源进行竟拍转售。   在短短半年时间,就套现二百七十万贯。赚到这些钱粮,杨蓉全部投入了西域的开发中。   陈应在大唐商人眼中,居然成了财神。跟着陈应肯定可以发财。   下面的事情不用宣传了,商人是争相出力,一副你不让我出钱,我跟你急的架势。   商业的发展,大唐通利钱庄的钱票信誉也建立起来了。   此时,使用钱钞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老百姓买菜都不愿意使用沉甸甸的铜钱了,大唐通利钱庄的钱钞,不是真金白银,也变成了真金白银。 第八十章 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钱?   一路西行,陈应一行人的速度渐渐的加快了。   速度虽然快了,走马观花的看着,可是安西这个让李秀宁生活了两年的地方,渐渐的让李秀宁感觉有些不认识了。   在李秀宁的印象中,安西的大部分地方都残破不堪。千里、百年没有人烟。   可是仅仅三年多的功夫,驰道两旁再也看不到荒芜,大部分都是兴建的工坊,冒着黑烟的烟囱。西域作为东西交汇的地带,这里东西方文明发生碰撞最激烈的前沿阵地。在这里东西方的贸易,传载东西方之文明,在世界经济、文化历史上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最让李秀宁震撼的是,如今的西域,几乎任何村镇都有一座学校,唐言学校。   李秀宁望着陈应笑道:“没有想到,你居然做成了!”   李秀宁依稀的记得,陈应曾经说过:“就是将来有一天,我要让从几万里土地上几千万人全部咬着木塞子学唐言,搭答打大,汤唐躺烫……哈哈,哈哈,虽然学得很痛苦,痛苦得想锯自己的脖子,可是还是得头悬梁锥刺股地学——那场景,一定壮观得狠。想到这个,我心里就爽得不行!”   陈应更正道:“现在,这才是开始。将来,我要让太平洋,就是咱们大唐的东海以东,再到大西洋!”   陈应看出李秀宁满头雾水的样子,笑着拿出他马车里的那副世界地图,这样的地图总共有三份。一份在李建成手中,一份在李世民手中。一份则在陈应手中。   李秀宁好奇的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看到他们学习得非常痛苦,可是却没有雇用舌人,而是专门认真的学习唐言?”   陈应笑道:“其实非常简单!”   “非常简单?”李秀宁更加狐疑的问道:“到底是什么办法?”   陈应非常清楚西域的民族特性,作为西域四大国家之一的龟兹为例,龟兹自汉朝起就已属中国,当时的龟兹土著本是从今甘肃一带迁徙过去的,也是黄种人,只是文化体系全然不同而已,自那以后历代附属国虽然一直都保有浓厚的西域色彩,但汉化的过程也在反复进行着,到了隋唐时期,虽然说吐罗火语系,不过他们都是汉人与塞种人的混血。单纯从外表上看,只有少许诧异。   而且西域的民众大多没什么“民族气节”的概念,匈奴人强盛时他们自称匈奴人,鲜卑人控制西域时,他们产自称鲜卑人。突厥人强大时,他们自称是突厥人。   现在大唐势强,诸族百姓对外便都自称唐人。   可是,他们这个唐人安西都护府是不会承认的。大唐承认的其实只有在册百姓,拥有租庸调制的百姓。陈应却制定了安西都护府的三种户籍制度。既黄、蓝、白。陈应规定,战奴、或者俘虏,一律拥有白籍,没有人身自由,没有政治地位、其次者则是蓝籍。蓝籍包括主动投降的百姓,以及投奔而来的流民。   既与关中一般无二的黄册、户籍。这样的百姓,可以从军、可以为官,没有任何限制。而且缴纳的税赋,与关中一般无二。   大唐实行均田制,实行办法就是丁男二十岁以上,授田百亩,其中二十亩为永业田,八十亩为口分田。死后把口分田既八十亩,还给官府。官府依据授田纪录而向人民徵收租庸调。   不论贫富,一律缴纳定额的租庸调。租即田租,每年要纳粟二石。庸则是力役,每年替政府服役二十日。   以这个时代最普通的农民收入,一百亩田,大约可以收一百五十石粮食。(税率相当于百分之一点三左右)。   可是,西域土著们不一样。他们原本享受的都是牛腿税。既一头牛每年要缴纳一条的税。这个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很多安西百姓都非常嫉妒。   因为黄册服役二十天,以及两石的粮食或者等价的物品。而蓝籍则按照原来的税收标准的一半执行。   三种户籍不是死的,而是可以更改的。比如,白色户籍表现良好,可以转为蓝色户籍,蓝色户籍可以转为黄籍。   但是换户籍第一个硬性标准必须是会说唐言。   如果不想自己喂养的牛,一年被官府收去一条牛腿,那只能拼命学习唐言,在每年一度的考核中晋级,否则就会保不住牛腿。   这时,安西百姓发现学会唐言不仅仅可以免除一部分税收,还可以参军、立功受赏,这些安西百姓或战奴们,纷纷学习唐言。   事实上,陈应穿越前的那个时代,由于国家在各方面优待少民,所以许多人见有利可图就纷纷改民族换祖宗,一开始只是图个眼前利益而已,心中并无自己是少民的意识,但到了两三代人以后,久假成真,民族观念自然而然就形成。   与后世那种可笑的“化汉为胡”相反,这时的安西百姓,却纷纷主动地“化胡为汉”,为的就是少交税。   可以要成为黄籍百姓,不仅仅需要会说唐言,还需要穿汉服,行汉俗,这样才能可以正式加入大唐军队,依靠参军、立功、当官的路子。   当然这种化胡为汉,一开始也是假的,不过由于大部分人本身的长相就是黄皮肤黑头发,更有不少人本身就是胡汉混血,且安西地区的人会说汉语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所以“抬籍”也来容易之极,无非是说唐言,将衣服样式变上一变而已。   虽然说蓝籍只相当于安西旧税率的一半,可是为了这一半税收。不远部落就从遥远的西方投奔安西,成为唐人。   一开始,这种改变只是浮现在表面,在正式场合他们才会说唐言,穿汉服、行汉俗,可是随着假装的时间不断深入,也就有了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养成了习惯。安西百姓拥掉了刀叉、扔掉了他们的胡族皮袍……   为了融合,陈应采取的政策其实非常霸道。   比如通婚,唐人百姓每纳一名胡族小妾,奖励一百亩田地的垦荒权限,当然,这个不可以强迫,只能自愿。   安西土著百姓对于土地没有观念,可是从内地迁徙过来的百姓,以及流民,他们都土地的感悟,不亚于游牧民族对战马的感情。   钱,没有人嫌多。   地,也没有农民嫌多。   最疯狂的是,一名名叫张牧之的破落户,他孤身一人来到安西,分到了五间宅院,以及一百亩地的田地。后来,熟悉到了这个规则之后,他一口气纳了一百六十余名小妾,什么丁零人、高车人、龟兹人都有,转眼之间,他成为了拥有将近两千亩地的地主。   这天上午,陈应一行人在驰道上迎面碰到一支安西军队,这支军队人数并不多,只有四五百人的样子。   不过却全部是骑兵,一人两马,好像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骑士慢慢的消失在视线中。李秀宁看着空中飞舞的旗号,隐约是大唐水磨镇的字样。李秀宁突然冲陈应道:“安西军真乃威武雄壮,精锐之师,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这支军队看旗号应该是水磨镇的自固军!”陈应摇摇头道:“在安西,这样的部队拥有不下一千支,只算二流军队,不算一等精锐!”   “什么,只是二流军队?”李秀宁质疑道:“你难道没有看到吗?他们行军如同行云流水,动作娴熟,除了战马嘶鸣,没有一个士卒发出声音,足可见他们训练严谨,而且他们身上散发里一股强烈的杀气就连驽马都顶不住,这样的军队只是二流军队?”   陈应笑了笑道“事实偏偏如此……”   唐军军队装备可以说不差,可是和安西军的地方乡勇,就差了不止一点。   这只军队的铠甲不像普通铠甲,都是一小片一小片组装而成的,他们则根本就是一大块一大块的。整个前胸是一整块的,而后背又是一整块。胳臂腿部的也不过是四片大块甲片。   李秀宁怀疑,一大整块的钢铁是怎么加工成弧形,刚好符合人体形状的……这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加工技术。   其实,李秀宁猜测的不错,这确实不是这个时代的工艺。   在这个时代,除了重装步兵,普通士卒装备的都是札甲、皮甲,明光铠甲防御能力在历史上除了宋代传说中的步人甲以外,就数他最厉害。   可是明光铠甲生产效率太低。后来,安西发明了水力锻压机,这一下就改变了甲胄的制式。   可是他可以采取水力巨型冲压机,直接一压,铠甲就成形了,总共才三十九片甲片,就可以做出在二十步距离内能防一石弓的铠甲。   甲胄上面都经过仔细的抛光打磨,亮的如同镜子一般。起码不会比现在人们所用的明光铠甲差了。   李秀宁暗暗吃惊,安西军连二流军队讨贼性质的军队都如此装备,不可以不说是财大气粗。   李秀宁在猜测,陈应既大力拉拢落魄魄士族和流民,又如此低息向农民贷款,他的钱倒底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钱? 第八十一章 魏玄成的情商一直在线   长安城太极宫太极殿,殿内省的官员高声唱和道:“陛下驾到!”   李建成全副冠冕登上丹墀。   文武百官纷纷上朝。   由于大唐有门下省政事堂的存在,大唐国事可不像辫子戏里演的那样,上朝就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例行公事。   事实上,在大唐朝的朝会议题,首先会在门下事政事堂获得恣议,如果六大相国意见不统一,这样才会拿到朝堂上,让百官参与会议。这就如同天朝的“扩大会议”。   凡事有利皆有弊,任何东西都是一把双刃剑。在李建成的开元朝,政治开明。特别是因为敢“犯颜”直谏而成为大唐相国之一的房玄龄与魏征这两个榜样。   大唐的官员胆子也壮了不少。   其实,无非是楚王好细腰,上有所好,下必从之,这是官场的生存金科玉律。   李建成以全国之力,倾力打造五牙战舰这个国策,也遇到了议论。   此时,治书侍宋务本躬身道:“自武德元年始,我大唐以关中、河东为根基,励精图治,几经坎坷,方才一统九州。战乱虽然大体终结,只剩塞外突厥之祸,后经陛下三年精励图治,终将百年边患根治。现如今天下苍生急需休养生息,大唐社稷需要安宁,大唐百姓也渴望太平……”   说到这里,宋务本直视李建成的目光道:“陛下,咱们还需要打仗吗?”   事实上,眼下李建成确实是没有攻打高句丽的打算,他名义上是要为攻打高句丽做准备,事实上,真正原因是为了攻打扶桑大唐,消灭李世民这个心腹之患。   可是,这事情没有办法拿到朝堂上来说,否则那就是真不要脸了。   李建成望着魏征,又看了看王珪。   王珪叹了口气道:“宋侍御史有所不知,此事早已在政事堂获得诸位相国通过,无须再议!”   宋务本丝毫没有给王珪这个相国面子,硬着脖子道:“堂堂国事,为何不能光明正大?”   这个时候,杨恭仁冷声喝道:“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自大业九年杨玄感造反开始,天下大乱,如今开元二年统一天下,天下已经动乱了二十多年。不光是文武百官对于大唐是不是要攻打高句丽顾虑重重,事实上商贾、百姓、同样也顾虑重重。   只不过,杨恭仁的话并没有说服宋务本。   宋务本望着李建成,转而又望着房玄龄道:“房相国,下官记得,房相曾言,与国无益之战,都是无义之争。”   这是他曾经顶撞李建成的话。   宋务本接着道:“请陛下解释,攻打高句丽与国何益?”   人群中沉默的中书舍人岑文本出列道:“敢问宋侍御史?”   宋务本道:“岑舍人但讲无妨!”   岑文本道:“武德二年,燕郡王奉表归国,时高句丽国主高建武,与同年九年,遣使上表称臣,并在武德二年、武德四年朝贡。时值唐夏之战期间,高句丽使节归途中,乘机大掠中原,抢劫了无数财富,还掳掠了数千名妇女。高句丽使团途中一路上大肆强、奸,走到河北易水时,燕郡王发现后,要高句丽留下这仅剩的一千三百名妇女。高句丽使团矢口否认,将一千三百余名妇女全部活埋……如此行径,有无人臣之礼?该打还是不该打?”   宋务本哑口无言。   高句丽该打或该打,其实大家心理都有数。   宋务本也是想刷刷存在感。   高句丽是封建集权国家,一直侵吞扶余、新罗、百济,时刻威胁大唐安东。一旦让高句丽毫无顾忌,侵吞汉四郡,恐怕大唐不得不在安东陈兵十数万人马应对高句丽的威胁。   其实宋务本并非是因为是古代人,因为有历史局限性。他不是不懂,而是因为作为所谓的“卫道士”高度的精英们,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而是因为他们在嫉妒房玄龄和魏征,无论魏征和房玄龄,他们都依靠一个模式上位的,那就是顶着李建成的脸,把李建成喷得满脸唾沫。   不过,由于岑文本的话,喷得宋务本这个治书侍御史哑口无言。   虽然大唐不会以言论定罪,可是宋务本的谏言让兼管着吏部的魏征提了一个警醒。   这样的人,不适合站在治书侍御史的位置上。   治书侍御史可能大家以为是一个小官。可是,在高宗李治登基之后,他就把治书侍御史这个官职,更名为御史中丞,作为御史台的二把手,位高权重。   这相当于后世中纪委副书记的职位。   魏征递交了上任之后第一份弹劾奏折,罢免宋务本官职,发配其去蓝田县当县令去了。   长安城,魏征的府邸中。就在书房内与房玄龄议事。   “东征高句丽,混一华夏,虽是你我之志向。”房玄龄苦笑道:“但如今却非其时。”   魏征点头道:“上上之策,还是静以待变,以窥高句丽有隙。如今高句丽无隙,若是强行出击,到最后也不过是虚耗国力而已。最不堪的情况,是如刘备夷陵之败,较好的局面,只怕也会如武侯北伐,劳苦而无功!”   在原本的历史时空,李世民确实是东征高句丽,正如魏征所说一般,功苦无功。   房玄龄道:“东突厥新降,数十万突厥人刚刚归附,毫无忠心可言,东突厥人对我们大唐却都还有疑虑,高句丽又有抵抗之心,连年战争,内耗甚巨,关中世族又扯我们的后腿,,此时实在不是东征之良机!可是看陛下的意思……”   魏征沉吟道:“我们必须和陛下保持一致。我料到时候一定会有人加以反对,我们如果也都加入反对的阵营,会使陛下产生众叛亲离之感,那时候只怕要激发他的逆反之心。万一军事最后必行,他不信任我们了,没有人帮他筹谋细节,反而要坏事。不过赞成之时,我们却还要加以委婉的劝谏!”   房玄龄听到这话,笑道:“谁要再说魏玄成情商低,我跟谁急!” 第八十二章 天降横财   回到阔别,已久的安西都护府的时候,陈应与李秀宁打量着这座总府管。   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仿佛就在昨日。   陈应并没有立即接近安西都护府的军务、政务,而是躲进浴室之中,美美的泡着热水澡。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   陈应以为是李秀宁,就没有回头。   可是,雾气中那一双手,抚摸在陈应的肩上,显得一片冰凉。   凉,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手掌心非常粗糙,就像农夫常年把握锄头的手一样,满是茧子。   陈应回头,却见到李道贞一脸幽怨。   陈应伸手揽住李道贞的肩膀。   李道贞却不有像往常一样热情的回应。   陈应诧异的望着李道贞道:“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李道贞摇摇头道:“陈郎……我……”   看着陈应的手不老实,作为过来人,李道贞何尝不知道陈应想做什么。只是,她咬咬牙道:“陈郎……能不能……让奴发还回家?”   他实在弄不明白李道贞为何要让自己发还回家,这句话换作后世的意思,就是咱们离婚吧。   只是李道贞并不是妻,所以她并没有资格获得合离,只能以发还的方式,解除与陈应的关系。   陈应抓住李道贞的手道:“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为什么?”   “陈郎,放我还家吧?”李道贞美眸微红间冷冷出声。她从一开始因为拒绝与陈应成亲,对陈应非常敌视,可是慢慢的,她喜欢上了陈应,但是,有一件事,是她始终过不去的坎。那就是,她的儿子。   虽然,陈应恩许李道贞将她的儿子李嗣业姓李,可是,因为她与陈应不是合法夫妻,在这个聘为妻,奔为妾的年代。她的儿子也只能是庶子。如今,陈谦已经是梁国公了,可是,已经八岁的李嗣业还是白身。   这让李道贞心中非常不平衡,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腹中的孩子再多考虑一分。毕竟,李嗣业身上的结局在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也会重演。   陈应愣神间眼底一寒,这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变成死人了,他的就是他的,但是转瞬间陈应压制下暴怒的自己,温声道:“道贞?”   尽管,李道贞舍不得陈应,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活着却不能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若是李道贞依旧为妾,她再出生的孩子,依旧是庶子,陈应的一切,全部没有资格继承。   可是,李道贞一旦与陈应发还之后。她就是自由之身,她的这个白城县主,享受的是正二品待遇,与开国县公同级。   将来,这个爵位就会变成白城县公。属于她的儿子继承。   李道贞思来想去,决定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输在起跑线上。   李道贞平复片刻后说道:“你想让李嗣业以后站着吃饭,还是让我站着吃饭?”   妻永远只能有一个,“妻”字又念“齐”,意为在家中与丈夫地位平齐,当丈夫与妻子用餐时,妾不仅必须在场,而且还要站着望着夫妻用餐。   李道贞这一问,倒是问的有趣。   陈应摇摇头道:“别人家,我管不着,在咱们陈家,都是坐着吃饭,都不用站着,不光是你,许二娘,包括深田花音,她们也会坐着吃饭!”   李道贞摇摇头。   陈应不上分说,把李道贞也拉进浴池里。   就在陈应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李道贞制止了陈应的举动:“陈郎,奴不方便!”   陈应有些疑惑。他不像别人妻妾如云,到如今,府中就李秀宁、李道贞、许二娘以及深田花音,妻妾四人。   每一个女人的月事,陈应非常清楚。李道贞的月事应该是月中,绝非现在。   陈应试着问道:“你又有了?”   陈应还非常怀疑,当初与李道贞一枪命中,可是这几年李道贞肚子却非常平静,当然,他与李道贞聚少离多是一方面原因,可是李道贞总会在排卵期刻意避开陈应,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李道贞迟疑了一下,这才缓缓点点头。   陈应压抑着温怒道:“那你还家?”   李道贞推开陈应道:“难道……让他还要像李嗣业一样?”   陈应反问道:“大郎怎么了?”   好一会儿,陈应这才明白李道贞所担忧的问题。   陈应道:“大丈夫但凭三尺青锋,要功名,自己去取,谦儿也是一样,凉国公的爵位只有一个,而且,我会上陛下上书,但凡大唐功爵,隔代递减。亲王下一代减为郡王,而国公则减为县公……将来太遥远,儿孙自有儿孙福。”   李道贞听到这话,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应叹了口气道:“子生孙,孙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会把大唐压跨的。”   对于安西都护府十九州的官员们来说,陈应这个神龙见首不现尾的大都护,有些恐怖。关于陈应的传闻非常多。出身西魏八大柱国之王的侯莫陈氏,这是天潢贵胄的门第与血胤。   以白身从军,斩将夺旗,克敌制胜,升为从三品冠军大将军,迎娶平阳公主,从而声名鹊起。   最让陈应名扬安西的,还是他在凉州一战,以弱克强,大败西突厥统叶护可汗麾下二十万大军,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陈应的形象很多,比如他杀人如麻。   比如他就像财神爷,随便伸手一指,那里就是废土变成黄金。   安西官员们仿佛有点难以相信把上述经历,归纳到同一个人的身上。按理说,陈应应该是一个风流儒雅的俏公子,否则难以赢得公主的芳心。   可是他干出的那些事,又像是一个铁血铁腕的猛张飞,这太矛盾了!   真正见到陈应本人时,官员们心中的疑惑与矛盾之感更加强烈。就这样一个年方弱冠文致彬彬的美郎君,说他能够迷死女人不偿命或许能有几人相信,但说他能够弹指间毁灭千军万马,如同杀鸡宰羊一般的干脆利落……实难想象!   小胜靠智大胜靠德,陈应相信,无论是治军还是治民,秉承这一原则都不会错。因为无论在哪里,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虽然盛行“有钱能使鬼推磨”、“有奶就是娘”这一类屈服于利益之下的腹黑准则,这样做也确实能够获得一时的胜机。   但亘古以来早已证明,坚守“公道人心”才是始终不变的真正王道!   一天的茶话座谈下来,安西十九州的官员们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慢慢的放松了。   因为他们发现,陈应并不像他的绰号“陈人屠”那样的恐怖和暴戾。   相反的,他风度翩翩儒雅健谈,待人接物一团和气非常的谦逊,身上也没有那种世家子弟和皇族外戚特有的高高在上和不可一世,活脱脱的就像是一个闲雅知礼的临家读书郎。   陈人屠这位新上任的安西大都护、,又一次让官员们感到了惊奇。他的形象变得亲和了许多,也增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已时左右,安西大司马马周向陈应汇报安西近况。   马周没有废话,而是直接拉着陈应来到位于安西都护府后院的金库。   这里戒备森严,可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可是,进入金库之后,这里却空空如也。   就在陈应真以为安西都护府已经花光了钱库的时候,马周走到空空的壁橱前,壁橱里有机关,被马周打开。   随着吱吱咯咯的声音响起,一个宽约一丈有余的暗门出现。   陈应特意走到金库的门前,发现这座大门居然是用精钢铸造而成,厚约一尺。   马周向陈应笑道:“此门重一万三千斤,若有机关之力,人力绝对推不开这扇门。   陈应点点头,缓缓进入金库。   这时,火烛缓缓亮起。   陈应被震撼到了。   目光所过之处,全部都是一片金光。 第八十二章 只能金戈铁马绝对不能用道义   黄金,全部是重熔的金锭。每一块都是一百两,这些金锭摆在暗室里的货架上,密密麻麻。   陈应望着长长的甬道,一片金光。   沿着甬道前行,所过之处就是一条金光大道。   哪怕陈应有钱。   哪怕他此时已经富可敌国。   哪怕金钱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数字,可是看到如此多的黄金时,陈应仍旧感觉心跳加速。   “天降横财!”   陈应望着马周道:“这些黄金是怎么回事?”   马周躬身道:“回禀主上,一年之前,西突厥五弩毕特勤药格罗率部一千三百余人,投降我们安西都护府。两个月前,东突厥执失思力与奥斯曼特勤率领东突厥残部向西北逃窜,我们按照主上的意思,监视其通过安西。只是,药格罗突然失踪,其子卡苏尔向安西都护府禀告,其父失踪可能与他们的西突厥的宝藏有关……”   马周说起来的这些事情,陈应可以发现,历史上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记载。按照卡苏尔的说法。突厥中了长孙晟的计策,又被裴矩在暗中推波助澜,最终分裂成东、西两部。特别是,隋开皇七年,突厥阿波可汗大逻便被叶护可汗处罗侯生擒。西突厥立达头可汗一后裔为泥利可汗继其位。   泥利可汗继位以后,就极力想恢复东西突厥,重铸大突厥辉煌。在这个时间内,他就开始秘密储备金银财货,而且与波斯萨珊帝国联手消灭了中亚霸主嚈哒帝国,瓜分了嚈哒帝国的百年积累的财富。   随后,这些财富就被泥利可汗储备起来,准备将来作为重铸突厥启动资金。然而,开皇十三年(593年)他联合沙钵略可汗妻大义公主谋攻隋边境,因大义公主被都兰可汗雍虞闾所杀,故未遂。仁寿三年,东突厥始毕可汗,联合铁勒部,击败泥利可汗。随着,泥利可汗死亡,重铸突厥的计划却没有停止,继任的西突厥可汗,全部启动这个计划,储备金银、钢铁、宝石、以及粮食。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雄心勃勃统叶护可汗,武功超过历代可汗。统叶护为了巩固突厥人在中亚的霸权,将西域诸国王纳入军事行政体制之内,授予“颉利茇”官号,另派吐屯一名驻扎监视,督征赋税。此外,又将汗国政治重心西移,置新牙于石国的千泉(托克马克附近)直接控制战略要地碎叶川和丝绸之路的热海道。   只不过,统叶护可汗在谋攻唐朝凉州的时候,被陈应一战而灭。随着统叶护仓促而死,他并没有按排好西突厥的可汗继承人,从而让西突厥可汗空悬,而陷入四分五裂。在这个情况下,五弩毕特勤药格罗则率领部曲在金微山守卫着西突厥的宝藏。   可是,这个金微山植被非常稀少,五弩毕特勤药格罗根本无法自给,又没有西突厥可汗给他输送给养,无奈之下,药格罗只好投降安西都护府,获得苟延残喘。   可是,药格罗压根就没有向安西都护府禀告这个宝藏的事情。   然而逃亡的执思失力与奥斯曼等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西突厥的宝藏,就暗中派出人挟持了药格罗,命其开启西突厥宝藏。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药格罗的儿子及时向安西都护府禀告了这个事情,苏定方在第一时间率领部突袭金微山,把突厥宝藏大部分截了下来,然而,其中一部分宝藏依旧被奥斯曼抢走。   陈应望着马周问道:“那奥斯曼麾下现在还有多少人马?”   马周想了想道:“按照军报,当时奥斯曼麾下绝对不会超过五千人马,其中高车莫约四五十辆。”   陈应满脸苦笑。   高车人的高车,属于两轮马车,车轮直径长约四尺,载重在一千五百斤甚至两千斤左右。远过多比不上四轮马车,关键是四五十辆装载着金子的马车,那就非常厉害了,奥斯曼至少可以抢走四五十吨黄金。   马周指着这些黄金道:“我们得到这些黄金,立即进行了重铸,全部都是一百两一块,共计十三万六千三百五十二块。”   唐朝一斤为为六百八十克,这相当于将近三百吨黄斤。除了黄金,其中还有大量难得一见的古董玉器和堪称艺术品的金树银花、珍珠、翡翠、玛瑙、还有和田玉,当然也不缺乏可以直接充当货币来使用的上等丝绢、铜味尚新的开元通宝。   开元通宝是武德三年底开始铸造,想不到在这里可以看上十数万贯的开元通宝,要知道大唐一年才能铸造五六十万贯开元通宝,屹今为止,不过铸造六万七十余万贯。   陈应从不缺钱,金银珠宝也早就见多见惯了,但感叹不已。   陈应想了想道:“金银,不过是一堆没有用处的贵重金属,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咱们有了这些钱,就可以用掉。安西军全体将士,每人增发四套寒衣,四套夏装,再发足三年的军饷!”   马周摇摇头道:“这些钱看着非常多,可是要修驰道,却远远不够用啊!”   陈应笑道:“这样惊人的一笔财宝若是落入总不能落入我的私囊之中,利益均沾,皆大欢喜!”   就在陈应一脸得意的查着金库的时候,位于都护府里等着陈应召见的安西都护府司仓参司鲁志昆手提着一个烤得油亮喷香的大蹄膀,正在狼吞虎咽的啃着。   原本以为来到安西,鲁志昆即使不死,也会脱层皮。毕竟,他曾经是李世民的人,追随长孙无忌前来安西夺权。   后来,李世民失败,长孙无忌在长安城被腰斩,鲁志昆害怕被秋后算账,每天胆战心惊。可是,陈应压根就没有想过有鲁志昆这号人。   他兢兢业业过了大半年,并没有等到前来抓捕他的官差,鲁志昆就开始破罐子破摔,每天大吃大喝,还利用攒下的钱,疯狂的纳妾。在这三年多的时间内,鲁志昆纳了八百多名小妾,这些小妾有龟兹人、也有高昌人,有吐谷浑人,也有吐蕃人,当然,最多的还是波斯萨珊帝国的美女。他几乎是天天入洞房,夜夜当新郎。   几乎每天狂吃海喝,可是由于体力消耗太大,他非常没有体形增肥,反而瘦了一大圈,连下巴都露出来了。   吃完一只足足三斤多的大肘子,鲁志昆依旧感觉有些饿,现在陈应来了,这一顿会不会是他的最后一餐。   终于,得到了陈应的召见,鲁志昆穿着一身绯色的官袍,但是神色紧张全身瑟缩,一点官威也没有。   “鲁参军,你不必紧张,本大将军不吃人。”陈应笑眯眯的走了进去,指着马周身边一个空着的坐位道:“饿了吧?过来吃!”   “我……下官……不敢!”鲁志昆怯怯的道。   陈应笑道:“你不会担心,本大将军在这酒菜里下了毒要取你性命吧?”   “不,陈大将军绝对不是这样的人!”鲁志昆狠咽了一口唾沫,大概也真的是饿了,不顾形象的抓起一蹄膀就一顿猛啃。   “别急,慢慢吃。”陈应好整以暇的在一旁坐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鲁志昆吃饭。   就在这时,一阵洪亮的笑声传来:“陈大将军何在,可想死俺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跟陈应有着过命交情的张怀威。   接着,苏定方、张士贵、郭孝恪、段志感等陆续来到大厅中。   男人自然有男人的交情方式,陈应指挥着仆役上酒上菜,众人毫无顾忌,敞开了大吃大喝。   过了,莫约半个时辰。   众人酒足饭饱,都不由自主的放下碗筷,眼睛死死的盯着陈应。   陈应望着众将领道:“原本,本大将军以为这一天会很久,但是,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胡人无义,不管作出什么承诺都是废话,就是形诸文字也只是废纸一张,只等他们实力强大,他们马上就会将协议撕毁,直接用铁蹄来决定这片土地的归属!胡人的这些习性,我还早就已经看得清楚了。对付他们,只能用金戈铁马,而没法用道德信义!”   战争,说到底就是拼国力和实力。   原本,陈应要不借助长安的力量,发起大西征,需要筹备大半年,甚至更久。   可是,由于天降横财,他得到了突厥人的宝藏,那么就不再担心出兵军费的问题了。 第八十四章 穷是原罪抢劫是本能   战争,打的就是国力,打的就是经济。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陈应决定发起西征。其实,这些将领们闲了三年,早已憋得嗷嗷叫了。   随着陈应决定用金戈铁马解决西突厥问题,众将领的眼神变得热切起来。   司仓参军鲁志昆向陈应以及安西军各将领等人汇报安西近况。   鲁志昆早有准备,他甚至不用看账薄,直接道:“如今,我们安西都护府共计开垦土地二百六十七万倾良田。”   听到这个数字,陈应都感觉有些意外。二百六十七万倾这相当于十个关中的良田共数了,如果折合成亩数,相当于两亿六千七百万亩。哪怕像关中一样,青壮一人耕种一百亩地,也需要二百六十七万名青壮,差不多相当于二百六十七万个家庭。   安西如果算上战奴和各种各样的奴隶,人口肯定可以突破三百多万人。然而,安西有十数万军队,能耕种的青壮,怎么也不可能达到二百六七十万人。   事实上,这些改变要得益于陈应对于农业科技的扶持。   汉人是一个奇特的民族:你给他武器与训练,他就能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战士之一;你给他机会经商,他就能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商人之一;你给他机会求学,那么他将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学者之一;你给他工具,他就会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工匠之一;如果你给他一块田地让他种田,他就能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农夫——没有之一!   安西最不缺的就是骏马,如果在关中,必须家财万贯以上的人家,才能养起马。可是,在安西,无论汉胡,几乎人人家中有马、有牛。   毕竟,用骏马耕地,效率比耕牛更快。   比如,双马双铧犁,一天一个人可以耕地三十亩,采取六眼耧播种,一个青壮一天一头牛也可以播种三十亩地。   哪怕是收割麦子的掠子(古代的一种大型割麦神器,现在一些偏远山区依旧在用,是传统镰刀收麦效率的八倍),一天一人可以收割八亩。   就像没有人嫌弃自己钱多一样,农民从来不会嫌弃自己的地多。在安西都护府鼓励耕种的政策激励之下,安西百姓,特别是从关内迁徙过来的农民,或者是流民,他们就付出了无数的热情。   一个青壮年耕作一百亩地,在农民眼中绝对是一个笑话。如果不限加限制,他们每个人可以耕作一千亩地。   就连陈应发明出来的选进农业机械,也有人改进。   比双铧犁,现在已经有了六驾马拉的四双铧犁。虽然说浪费了骏马的体力,效率只有双铧犁的一倍。   但是,对于安西百姓而言,反正牲口累点无所谓,自己大不了多养几匹马。一天耕地六十亩,十天就是六百亩。一个月的耕作期,居然可以耕作将近两千亩地。   如果不是事实俱在,打死陈应,陈应也不相信,居然有人在不使用奴隶的情况下,一夫一妻,还带着两个没有断奶的奶娃,打理一千八百多亩地。   事实上,安西耕作的农民绝对不超过三十五万人,然而他们却拥有着足足二百六十七万倾良田,也就是人均拥有将近七倾地以上。   官府不限制土地的开发,他们就开始拼命垦荒。   短短六年时间,安西的耕地,从不足十万倾耕地,增加到了足足二百六十七万倾。差不多是原来的将近三十倍。   鲁志昆接道:“去岁,我们安西获得大丰收,共收取一千三百六十一万七千石粮食。”   听到这话,陈应已经没有办法去吐糟了。   安西都护府对于唐人这个阶级成份最高的群体,给予了最高的税收优惠制度,三十税一,绝对不达任何折扣。就是这三十税一的税收制度,仍旧收取了一千三百六十一万石粮食,可见整个安西的粮食是何其多。   一千三百万石粮食,对于安西十万唐军将士来说,他们就算是睡在粮食堆吃,他们也要吃上十年。最让他们意外的是,随着大量肉食的摄入,唐军将士在消耗粮食方面,正在飞速减少。   原本,唐军将士人人几乎都是大肚子汉,一顿吃上一升米是正常现象,可是现在,别说一升,就连一斤,他们大部分是都吃不完。   鲁志昆接着道:“如今,安西都护府大小一百三十七座仓库里,储存着青储草料,共计七百五十万石,足够十万大军消耗累年!”   陈应看着物资足够支持他发起西征,就命令各将领回去准备。   于此同时,陈应则带着李秀宁参观安西的花儿沟钢铁坊。   花儿沟钢铁坊,不仅生产修建驰道的钢轨,还负责生产安西军将士的甲胄。在花儿沟大型工厂里,几台巨无霸式冲击机前,工人正小心的将一个个钢胚制成的工件放入模具中,然后一踩脚踏,由水轮带动的拉伸模具挟以强大的冲击力狠狠落下,砰的一声巨响。   便将工件给压成了一体拥有着人体弧度的板甲,这是安西军将士装备的板甲雏形。相对于明光铠甲而言,板甲的优势更加明显。   经过后世的检测,板甲的防护全面超过鱼鳞甲,更别提比鱼鳞甲更差的明光铠甲了。在防御火枪方面更加突出,哥特式全身板甲可以在二十米的距离防御火绳枪,鱼鳞甲就不行,而且板甲虽然全重比鱼鳞甲大,但是却全身分摊了重量,比之鱼鳞甲在机动上相差不大。就综合性能而言板甲全面碾压鱼鳞甲。   当然,板甲也不是没有弱点。   作为重甲,板甲的优势更可替代。可是,笨重是板甲的硬伤,而且着甲非常复杂。   当然,这种加工方式还相当原始,机器也落后,产能并不高,这么多机器,撑死一天也只能加工出一千多个工件,但是在这个年代,这样的效率已经非常吓人了。   另一台块头更大,甚至得用两台水轮提供动力才能完全开动它的机床则正忙着加工一根弩炮的炮臂。当然,负责加工它的机床也并非等闲之辈,锋利的铣刀在水流的带动下转得飞快,被一点点的送弩臂前。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大量钢铁碎屑从中飞溅而出,这是削切弩臂。弩炮本来是笨重,为了可以减少重量,多余的钢铁肯定不需要。   还有的则是带着飞轮,快速转动机械。这种机械是专门为了打磨箭镞而存在的。被铸造成形的箭镞自然是带着飞边和毛刺,当然也没有刃。这些机械就是为了给箭镞开刃,同时负责打磨。虽然效率依旧低下,可是比原来的人力打磨,快了一百倍不止。   陈应就在北庭城安西大都护府磨刀霍霍的时候,安西各族各部,以及西突厥已经知道了这个相当于惊天霹雳的噩耗。   陈应时隔三年之后,在东突厥败亡之后来到安西,就算不用脑袋想,用膝盖想也知道陈应来安西到底是为了什么。   位于伊列河谷的乙毗咄陆可汗率先反应过来,他派出其子阿史那谷设带着心腹大将哥舒努尔等一百五十人前往北庭乞降。   阿史那谷设刚刚进入洁山城,就被洁山城的繁华给惊呆了。   虽然此时依旧冰雪覆盖着,然而冰雪无法掩盖的则是洁山城的富有。   哥舒努尔望着城外蜿蜒到尽头的钢铁驰道,一脸羡慕的道:“若是把这些钢铁锻造成甲胄,咱们部落里,连七八岁的娃娃都可以装备钢铁打造的甲胄。”   阿史那谷设却暗暗警惕,暗道父汗英明。   唐人如永今钢铁多得都需要露出存放,没有与唐人为敌,恐怕是其父汗为数不多的英明决策。   可是,哥舒努尔看到洁山城的一切,不时的发出惊呼,特别是贪婪地看着那由满载着稻谷的四轮马车形成的长龙。   哥舒努尔舔了舔嘴唇,眼冒绿光,说道:“好多粮食啊……如果发兵把洁山城打下来,这些粮食都够我们整个部族吃上好两年了!”   哥舒努尔的话得到了一众突厥武士的认同。   然而,阿史那谷设却厉声喝道:“哥舒努尔,别老是想着抢抢抢,动动你的脑子!镇守安西的军队,就连强大的统叶护大可汗的附离军队都能打败,抢掠他们的地盘,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哥舒努尔无奈的说道:“可是不抢我们又能怎么办?我们不会种粮食,牲畜又少得可怜,唐人不肯卖粮食给我们的话我们就只能饿死……”   阿史那谷设更加恼火,还想骂,但想到现在部族内部易子而食的惨状又骂不出来,最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在很多小文青眼里,在塞外放牧应该是。蓝蓝的天,洁白的云,一阵风吹开,高高的牧草一层层的倒伏下去,现出大群牛羊;湛蓝的天空中永远回荡着嘹亮的牧歌,当夜幕降临,帐篷外就会生起一堆堆篝火,肥嫩的羊、狍子架在火堆上烤得滋滋冒油,强壮剽悍的小伙子和美丽多情的牧羊女围着火堆载歌载舞,看得顺眼了就找个地方来一发……   是不是很浪漫呀?听起来很不错,只是持这种想法的人一定没有尝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奶酒奶茶、奶豆腐、奶酪轮着吃,除了这个啥都有,连野菜都没得吃的苦头,更没有尝过天天赶着牛羊赶路,十天半个月都洗不上一次澡,浑身都是牛屎的臊味和羊粪的骚味的滋味。   当然,就更没有试过深更半夜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突然发现整个部落的帐篷烧起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骑兵正挥舞弯刀肆意砍杀自己的亲人的痛苦了。   草原的生活远比耕田种地要艰苦,风沙、霜雪随时可能降临,夺走生命,有时候一场大雪下来,就有好几个部落所有人全部冻死或者饿死,从草原上消失,如果雪下得少了或者不下雪,那更惨,放牧是需要大量的水的,而草原上的水主要来自降雪,不下雪就没有水,有水的地方牧草稀疏,牧草长得好的地方没有水,怎么样,是不是很想死?   还有,如果汉人一个不爽把边市给关了,一年到头都吃不到盐,喝不上茶,买不到布匹,是不是更想死?   现在知道为什么北方游牧民族那么喜欢南下抢劫了吧?不抢,不抢他们就得死啊!窘迫到极点的哥舒努尔唐人运输粮食,还有成车的稻谷,第一反应就是抢一票,这已经是一种本能了。   阿史那谷设望着监视他们的唐军将士道:“这么多粮食,运到哪儿?”   话已经说完已经后悔了,这是光明正大的刺探唐军秘密,会不会被当作细作处决了?   然而,监视他们的唐军将士却笑道:“粮食多得吃不完,只好用来酿酒了啊!现在安西拥有一百多家大小酒坊,每年光酿造的酒就多达一百多万坛。”   事实上,安西最畅销的货物,并非丝绸,也非瓷器,更不是茶叶。   而是用粮食酿造的醇香白酒。   白酒是一个好东西,冬天可以用来御寒,受了伤也可以用酒消毒,避免感染发炎。   而且,口感远比那些马奶酒醇香,绵口。   这种白酒极易容易喝醉,不像马奶酒喝多了只会撒尿,通常突厥人都是十斤不醉,酒量惊人。可是他们喝白酒,撑死一斤,很多半斤就倒。   只要喝醉了,想要什么全部都有了。   不少突厥人穷困到了极点,把自己最后的羊羔卖掉,换酒喝倒。醉卧雪堆中,死得无声无息,毫无痛苦。   用了半个月时间,他们终于抵达北庭城外。一队骑兵从城中飞驰而出,马上骑士手中拿着强弓,背后负着一袋白羽箭,配着一把刀身修长的马刀,身披钢盔铁甲,装备十分精良,身手更是极为矫健,显然都是弓马娴熟的骑手。   他们那标志性的黑色披风大旗,如同大旗一般飞扬起来,那种可怕气势排山倒海的压来,阿史那谷设与哥舒努尔等心中骇然,说笑声戛然而止。   哥舒努尔努力挺起干瘪的胸膛,挺直腰杆。谁都是有自尊的,他们的部族现在可谓狼狈困顿到了极点,几乎就是落水狗了,但是在唐军骑兵面前,他们仍然下意识的想撑起那早已不复存在的尊严,免得被人看扁了。   然并卵,没毛用。   所有唐军骑兵一声不吭,迅速排成两排,动作迅速,队列整齐得跟一条笔直的线一样。没有横眉怒目,没有杀气腾腾,举手投足间,强军的气势自然而然的释放出来,令人不敢稍有轻视。   整齐的队列两边分开,陈应策马而来,骑兵们齐声大喝道:“骠骑大将军到,跪迎!” 第八十五章 你有我们急需要的东西   阿史那谷设看到陈应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实在难以相信,陈应居然是突厥人口口相传的“陈人屠”。   在这个时代,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是一种非常失礼的行为。当然,更何况是一个大老爷们。   陈应微微不悦,他身边的骑兵甲士齐刷刷的马蹄踏震和衣甲嚯嚯声,个个怒气满溢杀气腾腾!   牲畜对“杀气”这种东西最是敏感,阿史那谷设跨下的马匹,是战马,对于杀气更加敏感。这种强烈的杀气,让它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当下受了一惊,马上仓皇的退避躲闪起来。   不光是阿史那谷设,就连哥舒努尔跨下的战马也是一般无二。   阿史那谷设急忙翻身下马,朝着陈应匍匐着前进。阿史那谷设匍匐到陈应战马前,拱起腰,充当下马凳子。   陈应不习惯把人当成畜生,哪怕突厥人也是如此。   陈应翻身下马。   而阿史那谷设却爬到陈应脚前,用蹩脚的唐言道:“大突厥乙毗咄陆可汗之子阿史那谷设参见陈大将军!”   陈应本想上前扶起阿史那谷设,结果差点让这位仁兄身上的汗酸味和皮甲特有的臭味把昨天吃下的饭菜都给熏了出来,臭……实在是太臭了,整个就是一特大号的移动垃圾站啊!   好在,陈应毕竟非同一般,他温和的笑了笑,说:“小可汗不必多礼,一路远道而来,辛苦了!”   说着,陈应吩咐道:“给小可汗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本意是指设宴款待远来的客人,现在陈应却是真的洗尘。在唐军将士的盛情之下,包括阿史那谷设在内,所有突厥人全部被带到了北庭城外的汤泉谷。   汤泉谷自然不能被这群突厥人污染了,他们被带到一个庞大的帐篷里,帐篷里密密麻麻布置着数十只齐胸高的大木桶。   哥舒努尔刚刚跳进滚烫的木桶里,就看到一名唐军士兵捏住鼻子,用一个铁钩子,钩起他的皮袍就朝外走。   突厥人对于礼节顾忌非常少,哥舒努尔光着屁股就爬了木桶,不顾天寒地冻,就追出帐篷。   可是,唐军士兵却更先一步,将哥舒努尔的破羊皮袍子,连同他身上的零碎扔进熊熊燃烧的火堆。   哥舒努尔大叫一声,飞快的从火堆里抢救出自己也经被烧掉毛的羊皮袍子,不顾火苗三两下就扑灭了羊皮上的火焰,眼见羊皮袍子已经被烧的七零八落,就抖着焦黑的羊皮袍子冲着卡唐军将士大吼道:“你在干什么?”   唐军将士瞅着哥舒努尔手上烧起来的燎泡,笑着指着旁边一堆新羽绒服道:“你们的皮袍已经旧了,陈大将军赏赐你们新的!”   哥舒努尔凌厉的眼神,变得温顺起来。这一堆新羽绒服,没有羊皮袍的腥臭味,而且非常软,不仅仅是干净,而且保暖性更好。   哥舒努尔与阿史那谷设一样,抱着新羽绒服,重新钻进帐篷里洗澡。   就在阿史那谷设等人去洗澡的时候,苏定方正在拿着一柄属于阿史谷设的刀望着陈应道:“这两把弯刀都是用劣铁铸的,又钝又软,砍劈几次就报废了,如果仔细看,还会看到上面有不少缺口,很难相信这是一个王子的卫队的装备!显而易见,那些由牧民客串的骑兵不可能有更好的装备,难怪西突厥打了五年还没有分出胜负,这样的刀子,咱们的明光铠甲,让他们砍他们也砍不动。”   苏定方不免有些失望,早在阿史那谷射向他提出向陈应请降的时候,他就想把乙毗咄陆可汗拉过来当盟友,一来免却乙毗咄陆可汗对安西的骚扰,二来也多一分对抗那多如牛毛的突厥部落的力量,没想到乙毗咄陆可汗的实力却这么弱,真是划不来。   苏定方他叹气:“就这样的装备,跟他们联盟真不划算!”   陈应笑了笑道:“你不觉得现在正是收服乙毗咄陆可汗所部的最好时机吗?锦上添花,莫如雪中送炭!”   陈应再次看到阿史那谷设与哥舒努尔的时候,他们已经换了一个模样。穿着整整齐齐,没有了臭味。   阿史那谷设满脸堆笑道:“多谢陈大将军赏赐!”   陈应笑道:“边地穷困,用度缺乏,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呼小可汗,朋友来了有好酒,聊表心意了,来,先干为敬!”   赶了这么远的路,阿史那谷设早就又累又饿了,看着一坛子醇香白酒,他哪里按捺得住,当即大叫道:“干了!”   说着,阿史那谷设拍开泥封,端起酒坛子,,对准喉咙一倾到底,咕咕咕一通牛饮,居然将整整一坛白酒全数倒进了嘴里,说完了还一甩头发,叫:“醇香浓烈,好酒,好酒!”   陈应只是喝了一小口,见阿史那谷设如此豪迈,也有些欣赏的说道:“小可汗果然豪迈。”   阿史那谷设倒也实诚,苦笑道:“哪里是豪迈,实在是馋得不行!不瞒陈大将军,谷设已经有四个月滴酒不沾了,对于我们突厥汉子来说,没酒喝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啊!”   以哥舒努尔为首的一众突厥武士心有戚戚焉!   陈应大笑道:“小可汗真是快人快语……现在的北庭城别的不多,酒有的是,今天咱们喝个痛快,不醉无归!”   酒菜淡不上很丰盛,八个热菜八个凉菜,八荤八素,不过色香味俱全,光看着就要流口水了。酒是粮食酿造的纯粮食酒,很对阿史那谷设的胃口,这家伙都没有功夫去看陈应的面色了,坐下后拿起碗筷甩开腮帮子狂吃,弄得杯盘狼籍。   不过这些在草原上长大的汉子几乎是从一出生就要为生存而挣扎,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学不来举止粗鲁一点,吃相难看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没必要苛求太多啦。   陈应见识了这位仁兄那狂牛的吃相之后,算是没有胃口吃下去了,一杯接一杯的向阿史那谷设敬酒。   其实这醇香白酒真的不怎么符合中原人的口味,毕竟陈应不是酿酒师,只是单纯的使用了蒸馏的工艺,又烈又冲。要不然,后世为什么会流行窖藏酒,主要是刚刚蒸馏出来的酒太烈,虽然时间沉淀。   阿史那谷设吃得正高兴,哥舒努尔两脚带风的跑进来,惊谎失措地叫道:“小可汗,不……不好了!阿合卖特死了!”   阿史那谷设大吃一惊的问道:“死了?怎么死的!”   哥舒努尔苦笑道:“他吃了太多的馒头和肉,给活活撑死了!”   阿史那谷设连额头的青筋都一根根的鼓了起来,想骂,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骂。真是邪门了,一名体壮如牛的武士居然死在了饭桌上,见鬼!   陈应微微有些抱歉的说道:“小可汗,实在抱歉,是我的错,没有叮嘱下人控制好饭菜的供应量!”   阿史那谷设苦笑道:“陈大将军,这与您无关,是那个蠢货太贪吃了……其实也不能怪他,我们都有大半年没有吃过饱饭了,突然看到这么多好吃的,他哪里管得住自己的嘴巴?”   阿史那谷设挥挥手,让哥舒努尔去找个地方把阿合卖特给埋了,别拿这些破事来烦他。   等哥舒努尔走后,陈应有些惊愕的问道:“小可汗,你说你们有大半年没吃过饱饭了,你们真的困顿到这个地步了吗?”   阿史那谷设神情苦涩的道:“不瞒陈大将军,父汗自从在多罗斯川(今额尔齐斯河源头)一战被阿史那贺鲁击败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停下来喘一口气,阿史那贺鲁兵一直在对我们穷追猛打,那些曾经臣服于我们的部落也纷纷反目,找到机会就偷袭我们,弄得我们四处挨打,损失惨重,直到现在我们只剩下不到十万生口,战马不足四万匹了。部落里根本就没有粮食,光吃那些瘦得皮包骨的牲畜也不顶肚子,不少牧民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这种狼狈,你们是无法想象的。”   听到“易子而食”这四个字,陈应和苏定方不禁微微动容。   这四个字在史书里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字,“易子而食,折骨为炊”,短短的八个字,其惨烈却已经超出了所有人心理承受能力的极限,让人不忍心去读,去想。   这样的事情不管发生在哪一方的身上,都是值得同情的,因为你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哪个国家的人,只要是人,就没有办法完全泯灭自己的良知!   也幸亏陈应在这个时空,大唐比历史上更加强盛。   否则,突厥人在走头无路的时候,肯定会入侵大唐,把他们的损失转嫁到大唐的头上。   阿史那谷设也算见多识广了,很懂得观颜察色,一看这陈应的神色就知道有戏了,趁热打铁站起来,向陈应该深深一拜,道:“陈大将军,谷设父汗之命来到北庭,一来是希望能够修复与大唐的关系,突厥与汉两族继续和平共处,二来是希望大唐能够提共一批粮食让我部度过难关,请大将军看在我等部曾与大隋并肩作战,共同对抗东突厥的份上大发慈悲,拉我们一把!”   说到这里,这位硬汉流出眼泪来,什么天之骄子、草原雄鹰的骄傲通通都扔到一边去了,连连叩着响头,直叩得额头见血。   他也不想摆出如此卑微的姿态,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每天都有很多族人饿死,而安西唐军又把边墙防得跟铜墙铁壁一样,就算他带来的他们部落四万余人全部撞死在边墙也没有办法破边而入,抢到一粒粮食,除了哀求陈应大发慈悲之外,他实在不自己还能做什么。   陈应连忙起身将阿史那谷设扶起来,说道:“小可汗万勿如此!正如小可汗所说,突厥与大唐为一体,贵部困顿至此,我也深表同情,很愿意帮你们一把,但是……”   阿史那谷设心里一惊,道:“但是什么?”   陈应沉吟道:“安西毕竟饱受战火蹂躏,残破不堪,眼下才刚刚恢复一点元气,恐怕拿不出多少粮食。再说,此次在安西屯垦,很多商号是花了大钱的,总不能让他们的钱全部打水漂吧?”   阿史谷设心一沉,急急的说道:“陈大将军请放心,我们突厥汉子也是知道好歹的,大将军帮了我们,我们必倾力相报,不会让你们吃亏!”   说着,他又跪了下去,说道:“陈大将军,求求你了,救救我们吧!”   陈应假装有些无奈的样子,再将将他扶起,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跪……白送粮食给你们肯定是不行的,辛苦了大半年,这粮食我们也是刚刚够吃,怎能白送?不过我们可以开边市,你们拿东西来换!”   阿史那谷设大喜道:“真的!?”随即又沮丧万分的道:“就算大将军肯重开边市,只怕我们也拿不出东西来换了,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陈应微笑道:“有,你们有我们急需的东西!”   阿史那谷设摇摇头道:“我们还有什么……除了这条烂命,什么都没有了!”   陈应望着阿史那谷设淡淡的说着,笑而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到这一幕,阿史那谷设异常疑惑的望着陈应道:“陈大将军急需要什么?”   陈应笑道:”马!你们的马!”   阿史那谷设一阵肉痛,难以启齿的道:“我们……我们只剩下不到四万匹战马了!”   陈应接着道:“你们是只剩下不到四万匹战马了,那……挽马呢?骆驼呢?”   阿史那谷设大为意外的道:“大将军要挽马和骆驼?”   在他的印象中,大唐开边市的唯一目的就是获得战马,至于挽马,关内就有很多,根本就用不着。   陈应笑道:”安西还有大量良田可以开垦,而耕田离不开犁和耙,犁和耙又离不开大型牲畜。从关内贩牛过来路途太过遥远,价格昂贵,而且关内也需要牛,所以我希望小王子能拿一批挽马和骆驼过来换粮食,我们各取所需,你们得到救命的粮食,我们得到足够的畜力。” 第八十六章 把威胁消灭在萌芽之中   阿史那谷设舔了舔嘴唇,兴奋的说道:“如果大将军只要骆驼和挽马,那就好办,父汗帐下要战马可能不多了,但是要那些不能上战场的挽马却有的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陈应笑道:“有挽马就好……”   阿史那谷设有些难为情的道:“大将军,我这就让人回去报信,让父汗送一批挽马过来,只是不知道一匹挽马能换我们粮食?”   陈应想了想道:“一匹挽马换一石大米,如何?”   阿史那谷设皱着眉头道:“那也太少了,起码得三石!”   马周摇摇头道:“三石太多了!挽马根本就不值钱,你们也可以杀了吃肉,但是没有粮食划算。”   物竟天择,强者为尊,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界中的不二的法则,在游牧民族更是如此。现在突厥人资源紧缺,他们把有限的草料,全部集中喂养给了战马和青壮武士,至于无法上战马的挽马,早已饿得皮包骨头。既使他们咬牙下狠心把挽马杀掉吃肉,一匹挽马身上也没有多少肉。   哥舒努尔嘿嘿一笑,说道:“以前是不值钱,但是现在有人需要了,就值钱了!”   哥舒努尔看着陈应,低三下气地道:“一匹挽马换两石大米,如何?”   挽马虽然不如战马昂贵,可是在关中,一匹成年挽马的价格至少也要三千钱起步,如同是膘肥体壮的挽马,甚至可以卖到五贯。   可是,关中的粮食差不多二十钱一斗,一贯五石。   陈应本想答应,可是马周却直接摇摇头道:“不行……不行,两石换一匹挽马实在太多了,最多一石两斗!”   阿史那谷设大为沮丧。   在突厥人看来,挽马就是劣马,不能骑着去打仗,一点用都没有,西突厥还真不缺这玩意儿。但是突厥缺粮食,很缺很缺。虽然马肉可以挡饥饿,但是马肉粗糙,而且腥味更重,没有香料,味道和口感极差。最关键是,马肉不易消化,平时还好,突厥人都在健康条件下,还可以克服这些困难。   可是眼下……马肉吃不得。越吃死的人越多,就算他不愿意,陈应也可以找别的突厥部落交易,总会有很多突厥部落乐意接受这样的交易的。   唉,算了,虽说一匹马只能换一石两斗粮食有点儿亏,但这是买家市场,能卖多少钱全看人家的心情,他也只能接受啦,能换到就算不错了。   正自沮丧时,忽然看到刘仁轨快步走进来,双手捧着一把马刀呈到陈应面前。   陈应从刘仁轨手中接过马刀,然后随手拔出马刀,一泓寒光脱匣而出,寒气砭肤。   阿史那谷设精神大振,一眼羡慕的道:“好刀,好刀!”   陈应把马刀递给阿史那谷设手中,笑道:“试试看。”   阿史那谷设接过马刀,用力挥劈几下,虽然用惯了弯刀,用这种更接近苗刀的马刀有点儿不顺手,但是那恰到好处的份量,还有缕刻着简单的螺纹,握刀厮杀即使沾了血也不会脱手。   都让他发自内心的喜欢。   他用手指弹了弹刀身,声音清脆,嗡嗡不绝,显然是用上好的高碳钢铸的,这让他越发的喜爱。好钢难求,这样一把好刀就算用等重的黄金都不见得能够买到,叫他怎能不喜欢?   陈应淡淡的笑道:“此刀怎么样?”   “好……非常好,比我们那些用劣铁打制的弯刀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阿史那谷设一脸期待的望着陈应道:“这刀送……这刀卖吗?”   陈应点点头道:“一匹挽马换一把马刀!”   事实上,陈应也非常无奈。   如今安西军将士已经完成了高锰钢甲胄与兵刃的换装。而原来高炭钢打造的兵刃与甲胄就没有用了,哪怕为了武装安西百姓,陈应下发了一部分,可是唐军的装备实在太多了。只要是钢铁,最难处理的就是钢铁的氧化问题,好在安西缺雨、气候相对干燥,所以氧化会缓慢一些。   安西军府库中,还有数万套甲胄以及兵刃,没有办法处理,哪怕是储存,不仅需要耗费人力,还需要耗费保存费用。   阿史那谷设不假思索的道:“成交,成交!”   说着,他眼珠一转,又道:“骆驼不换米,换兵器行不行?”   陈应笑道:“可以,我们有骑弓、步弓、胸甲、马刀、长矛、盾牌,你们喜欢什么,只管换。”   阿史那谷设道:“能不能带我到你们的武器库看看?”   陈应道:“当然可以。刘仁轨,你带他去吧。”   刘仁轨应了一声,带着阿史那谷设前往武器库。   北庭的武器库,是安西军的总武器库。   是在以前北庭旧汉城的基础上扩建的,没费多大的劲。   不过,整个武器库已经一分为二,一个专门存放刀枪长矛这类冷兵器,还有一个专门存放火油的禁地,哪怕是陈应也不是能够说去就去的。   刘仁轨带着阿史那谷设走进冷兵器库。   其实就是汉朝时期所筑的北庭城,来到这个仓库前,先过壕沟,再过内瓮城,直到十数道关卡之后,阿史那谷设总算进入了仓库内部。   高达三丈有余的巨型大门,大门不是寻常那种可以推开的大门,而是底部带着数十只钢铁轮子,随着一阵吱吱咯咯的声音响起。   阿史那谷设望着高达五六丈的巨大仓库,直接吓倒了。   这里的武器装备堆积如山,木头架子上,摆满了横刀,密密麻麻,一柄挨着一柄。还有枪矛,阿史那谷设可以发誓,这里的枪矛甚至比倒淌河边的芦苇,更加密集。   弓相对要少一点,也就几千张的样子,不过,弩机却多得吓人。而且样式极多,什么臂张弩、角弓弩、木单弩、大木单弩、竹竿弩、大竹竿弩、伏远弩等还有绞车弩等。   唐军的弩机战术极为成熟,组成了以八牛弩为远、伏远弩居中、单张弩居近的纵合打击范围。以伏远弩的射程大约三百步(450米),擘张弩的射程大约二百三十步(345米),角弓弩射程大约二百步(300米),单弓弩射程大约一百六十步(240米)。   其中伏远弩射程相当于m4步枪的有效射程。   事实上,唐朝军队一旦组成弩阵,轻装骑兵是根本就没有机会冲上去近战搏杀的。   走到另外一个巨大的仓库内,存放的全部都是箭矢,二十五支为一捆,粗粗一看,少说也有百万捆之多。   而且每一支都制作精良,虽然生了薄薄一层锈,但丝毫不能掩饰它们的狰狞,话说古时候的箭一般都要放到生了薄薄一层锈才拿去用的,这种箭哪怕只是轻轻擦伤对手也可能造成破伤风,非常缺德。   所以千万不要看到军械库里的箭生锈了就认为军需官失职,人家根本就是故意的。   看着这么多武器,阿史那谷设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声音颤抖的道:“刘……刘将军,你们竟然在这里储备了这么多武器?”   刘仁轨不以为然的笑道:“这算什么?我们关中的军械库才叫吓人,每库就够上万人用好几年,总共有一百多个仓库。”   虽然,刘仁轨明显在吹牛,但是阿史那谷设却不怀疑。   刘仁轨随手拿起一把步骑两用横刀,抚摸着那光洁的刀身叹息:“好刀啊,它一刀能斩开七枚铜钱,能斩断五卷草席,当初跟突厥,不是说你们,是颉利那个蠢货,不知道斩下了多少人头!可惜,现在都不用了。”   阿史那谷设正在琢磨着一张骑弓,那骑弓用制作精良,用十几种材料制成弓臂,长不过三尺,却可以射出三百米远,配以重箭或者破甲锥,没有什么盔甲能挡得住。   听到刘仁轨这么一说,他明显的愣了一下,失声问道:“这么好的武器都不用了?那你们用什么?”   刘仁轨淡然一笑,道:“当然是用更好的武器。”   刘仁轨指着那堆积如山的武器,说:“小可汗,这些武器都可以换,你有多少牲畜只管拿来!”   就在阿史那谷设前往武器库查看武器的时候,苏定方非常不理解陈应的举动。   按说,就西突厥这些残兵败将,无需使用任何计谋,直接一线平推过去就可以了。   当着阿史那谷设的面,苏定方并没有提出自己的疑问,可是当阿史那谷设离开之后,他终于忍不住的问道:“大将军,末将想不通!”   历史上大唐的安西都护府,在全盛时期,管辖包括今新疆、哈萨克斯坦东部和东南部、吉尔吉斯斯坦全部、塔吉克斯坦东部、阿富汗大部、伊朗东北部、土库曼斯坦东半部、乌兹别克斯坦大部等地。   特别是阿富汗,在唐朝安西都护府下,设立了六个护府府(相当于州),护密、护时犍(唐置沙州都督府)、罽宾(修鲜州都督府)、帆延(乌凤都督府)、诃达罗支(条支都督府)、骨咄(高附都督府)。唐还于662-674年间封流亡来唐的波斯末皇之子卑路斯为波斯皇帝,置波斯都督府于波斯东部与阿富汗境内。751年怛罗斯之战后,葱岭以西之西域诸国尽皆归于阿拉伯人,此后中亚地区逐渐绿化了。   现在的吐火罗,既后世的阿富汗还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名字,帝国的坟场。美、苏两大超过级大国,这个面积与四川相差不几的地方铩羽而归。   虽然,这里与青藏高原同属于高原地带,然而最大的区别是青藏高原雨量充沛,而吐火罗却干旱少雨。在加上这里农耕几乎绝迹,大唐根本就得不到物资补充。   陈应往这里用兵,这里高达五分之四的高原山区,随便找一个山区钻进去,可以跟陈应好好藏猫猫。   别看陈应麾下拥有十万大军,听上去不少。可是,连一座普通的山谷都填不满。在这个的情况下,绝对是伏击的最佳场所,进攻一方的血肉磨坊。   陈应望着周围的唐军将士道:“我们的人太少了!”   苏定方疑惑的道:“人少?”   陈应点点头道:“是啊,咱们大唐如今不过两千五百万人口,特别是咱们安西,千里没有人烟!”   事实上,多亏唐初的时候,巴蜀地区是和平解决的,如果真像河东、河北甚至河南一样打下来,恐怕二十万唐军将士也填不满巴蜀。   陈应需要朋友,需要用突厥人去消耗突厥人。   现在阿史那谷设带着他们的诚意而来,陈应并没有直接接受阿史那谷设的投降。   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   一旦大唐接受乙毗咄陆可汗的投降,就可负责他们的给养,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关键是这帮突厥人大部分都是白眼狼,属于吃的时候狼吞虎咽,放下筷子就骂娘的货色。无偿援助,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   陈应所以就建立在一个平等的机制条件下,与乙毗咄陆可汗所部展开交流。需要粮食,没有问题,大唐有的是,可以拿挽马来换,拿骆驼来换,想要兵刃,没有问题,可以拿与其等价的物资来换。   这是一种没有明确君臣从属的关系,双方非常对等。   只是,这样会真正对等吗?   陈应只需要掐断物资供应,乙毗咄陆可汗一夜之间会回到解放前。   苏定方实在想不通,不过马周却已经明白了。   马周拉着苏定方道:“苏大将军,咱们可以算一笔帐!”   苏定方苦笑道:“什么账?”   马周苦笑道:“咱们安西军将士一旦阵亡,不算朝廷抚恤,咱们陈大将军给普通将士抚恤金四十贯,枪骑兵、陌刀军将人均一百贯。”   按照现在陈应与阿史那谷设的交易,一匹挽马一石两斗粮食,一匹挽马一把刀,一百贯钱可以换五百石粮食,而四百多匹挽马也可以募集到至少十五名死士。   苏定方不再说话了。   陈应笑道:“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事!”   唐朝的优势,不是战斗力,而是生产力。唐朝唐军的战斗力,基本来源于唐朝强大的工业生产力量。   如果过早地把唐朝拖入和西方地全面军事对抗,就不能快提高生产力、壮大自己的实力。倒不如大唐出钱出枪,乙毗咄陆可汗所部出人出力,双方各展所长,和西方大干一场。   这种事情,二十世纪美苏争霸时期,在越南、阿富汗、非洲屡见不鲜。   它叫做代理人战争。   陈应就准备利用乙毗咄陆可汗和其部麾下的突厥,打一场代理人战争。   在历史上,大食国是公元632年建立,现在已经是开元三年(既公元628),也就是说四年后大食国将会建立。   陈应决定西征西突厥的同时,也将这个威胁消灭在萌芽之中。 第八十七章 西征第一战血染赤砂山   一个民族的崛起,注定踏着其他民族的尸骨。华夏族群的史书里记载的都是蛮族入侵的耻辱和累累血债,这是典型的欺负人家没文化。   如果大彭、鬼方、东胡、林胡、楼烦、匈奴、鲜卑、柔然、突厥等等游牧民族也有自己的文字,也有记黑账的习惯,你就会发现华夏族群崛起的历史就是这些游牧民族的血泪史。   所以,陈应哪怕只是释放了一点小小的善意,他们便迫不及待的凑了过来。   不是他们贱,实在是被打怕了,苦日子过怕了哇!   在这些向往繁华生活的突厥汉子眼里,大唐就是天堂,就是人间仙境。   其实,安西百姓也满辛苦的。他们平均每人可种七百多亩地,哪怕使用了最新式的四驾四铧犁,每天可以耕地六十亩,加上播种,施肥,整个耕作期也长达一个多月。   至于收割更加省事了,人力割麦子的掠子一天可以割下八亩地,可是采取畜力的简易收割机,一人双马就可以日收割五十亩,这种畜力收割机采取工作方式,就像是一辆马车,掠刀在前,割倒的麦子被直接用滑竿,拨拉到一边。   虽然依旧非常辛苦,但是安西百姓是幸福的,他们一年的收入,将近千石粮食,除去三十余石交税,其他都由他们自由支配。光以粮食消耗来算,他们只需要干上一年,十年之内粮食都吃不完。   更何况,安西百姓也会种植经济作物,比如油菜、比如棉花、还有各种水果。   住着温暖宽大的房子,每天想吃馒头就吃馒头,想吃大米就吃大米,在突厥人眼中,安西百姓每天都在享受着神仙般的日子。   在看了安西军的府库之后,阿史那谷设彻底没有了脾气,阿史那谷设与哥舒努尔等人跪在陈应面前,毕恭毕敬的道:“我们愿意奉大将军为主,请大将军征战,打出一片繁荣富庶的乐园来!”   马周和陈应对视一眼,都是苦笑。   这帮突厥人的肠子真的是比箭还直,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半点遮拦!幸亏这里没有朝廷的眼线,否则就冲他们刚才这一番话,陈应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苏定方小声问:“大将军,怎么办?”   说着,苏定方伸手一个灭口的手势。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可以做,但是绝对不能说,否则置大唐朝廷何地?   陈应摇摇头,将阿史那谷设等人扶起,温声道:“各位都是大草原上一等一的好汉子,不要动不动就向人下跪,我不喜欢这样子……此外,我还要强调,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以后别再说出什么奉我为主之类的蠢话了,我是大唐的臣子,你们要效忠,也只能向大唐效忠。”   阿史那谷设摇摇头道:“我们草原上的汉子,最重英雄,大唐是谁,我们不知道,我们只服大将军!”   哥舒努尔大声说道:“我们信不过大唐,我们哥舒六部,四万青壮,从今往后,愿奉大将军为主。”   马上有人应和:“对,大唐的官不可信,他们当中有很多自私自利的蠢货,拿我们当傻瓜耍,我们信不过他们,只相信大将军……”   说穿了,突厥人更相信丛林法则。安西距离长安太远,而陈应近在眼前。从灵州、再到河东,最后到现在的安西,突厥人在陈应手里一次都没有占到便宜。   历史上,薛仁贵三箭定天山,杀得薛延陀与铁勒部人头滚滚,当听到薛仁贵已经死的时候,他们才敢造反。然而,薛仁贵出现在两军阵前,他们就不战而降。   现在,陈应的威名不下历史上的薛仁贵,至少从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以及西突厥统叶护可汗,仔细算下来,突厥栽在陈应手中的可汗就多达五位,死在陈应手中的突厥人,超过三十万人马。   突厥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只相信强者,那些大道理对他们来说都是空的。   想通了这一层,陈应也有点儿无奈。   十几代人积累的恩怨和怀疑,不是他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只能徐徐而图之。   陈应朗声说道:“好吧,我接受你们的效忠,我们结盟,两族齐心协力,拿下整个两河地区,汉人耕种,突厥放牧,汉人永不侵夺突厥的牧场,突厥也不得到汉人的农田来放牧,不得私自挑衅大唐律法,边市买卖公平,永不关闭!”   众突厥人放声欢呼道:“边市买卖公平,永不关闭!”   他们没学过经济学,却也知道边市开放的时候他们的生活水平相当好,边市关闭之后生活质量就直线下降了,空有满山牛羊,却连口铁锅都换不到,那日子没法过。还记得穿得破破烂烂,赶着牛羊忍受着寒风的侵袭跑到边墙,大声呼唤哀求边关汉人与他们交换生活必需品的日子么?那种日子真的是想想都怕。   现在好了,陈应宣布边市永不关闭,他们的好日子不远了。   虽然,乙毗咄陆可汗只是西突厥自立为大可汗的四个可汗之一,然而陈应却没有计较这些,直接向长安上书:“开元三年二月,西突厥大可汗乙毗咄陆可汗奉表投降,归附大唐!”   在这个消息,被陈应以八百里快骑的方式,传递到长安。   不过,李建成要得到这个消息,还需要至少三个月。   消息的延迟与滞后,这是陈应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安西的春天来到比中原更晚一些,哪怕已经到了开元三年农历的三月底,草原上才开始吐出嫩芽。   然而这些嫩芽还没有来得长茁壮成长,就被无数马蹄踩成一团烂泥。随着安西大都护陈应的命令下达,北庭、龟兹、疏勒在三镇接到陈应命令之后。   整个安西军全军快速开进西域,其主力府兵共计四十五个折冲府,共计六万七千五百余人马缓步推进,而骁骑军下辖的十六个折冲府钩镰枪骑兵与八个越骑军折冲府,共计骑兵师三万六千余骑则开始扫荡安西。   四月初,大唐的安西军骑兵的铁蹄踏破了葱岭的宁静,虽然三万六千余骑,在数量上看并不算多,可是,放眼整个安西,别的不说,能拿得出手的各部骑兵至少有二十万人马。   不过,大唐安西骑兵全部是精锐。   陈应征西的第一战,率先在多罗斯川(今新疆额尔齐斯河上游)打响。铁了心要给陈应的爪牙的哥舒努尔带着族人在龟兹城,与苏定方所部交接,换取了五六千名骑兵的高碳钢甲胄与马刀,鸟枪换炮的哥舒努尔带着五六千名装备精良的哥舒部骑兵,昼伏夜出,袭击阿史那贺鲁所部。   阿史那贺鲁是西突厥室点密可汗五世孙,曳步利设射匮特勤劫越之子。阿史那步真归附唐朝后,乙毗咄陆可汗让阿史那贺鲁替代阿史那步真担任叶护可汗。   可是,阿史那贺鲁就是一个典型的白眼狼。乙毗咄陆可汗扶持他当了仅次于大可汗的叶护可汗,也算是对他有着知遇之恩。   然而,在阿史那贺鲁坐稳叶护可汗之后,他也想着当大可汗,并且与乙毗咄陆可汗发生了激烈的战斗,不过阿史那贺鲁还算有点本事,   在多罗斯川他主场作战,以少胜多,大败乙毗咄陆可汗。   现在,阿史那贺鲁取代乙毗咄陆可汗的呼声很高。   突然接到哥舒努尔与阿史那谷设率领五六千名部曲前来进攻他,阿史那贺鲁有些意外的道:“哥舒努尔发疯不奇怪,怎么连阿史那谷设也发疯了?他老子十万部曲丢了一半,他居然敢带着五六千人前来挑衅,给本可汗留下他们!”   随着哥舒努尔在阿史那贺鲁下辖的部落中烧杀抢掠,可是好景不光,阿史那贺鲁率领一万五千余骑,越过多罗斯川,朝着赤砂山急奔而来。   赤砂山是一座长达二百里的山区,群山环绕,怪石林立,由红,黄,绿,白多种色彩组成了千姿百态的山峰。北山色彩呈红褐色,在阳光照射下,烟雾缭绕,似燃烧的火焰。   这里还有造型奇特,美丽的山峰。千百年来在大自然神力的雕琢下,有的像桂林的“石林”;有的像西藏的“布达拉宫”;还有的像摩天大楼;原始人类居住的石屋等。在古代著名的可可砂炼铁,炼铜遗址就在这里,这不仅是一座风景瑰丽的山脉,更是一座储量巨大的铜铁矿山,简直就可以称为是一座天然宝库。   早在西汉神爵二年(公元60年),龟兹臣服于汉,汉朝在北山设立军事,并屯住军队。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了。唐朝还没有真正抵达这里。   哥舒努尔看到阿史那贺鲁率领部曲前来,顿时大喜。   “大突厥的勇士们,杀光叛徒!”   “杀了他们,拿着他们的人头换白籍!”   双方虽然是同一个种族,可是为了不同的利益,展开了血腥撕杀。   战斗从午时打响,直到酉时双方精疲力尽,主动罢战。   可是,看到战报的瞬间。   阿史那贺鲁简直有些难以置信。 第八十八章 本将军的铁枪早已饥渴难耐了   一具具触目惊心的尸体,这些绝大多数尸体,都是颈部和胸部要害中箭,胸部中箭的占了绝大多数,利箭洞胸而过,贯穿心脏或者肺叶,直透脊柱,中箭的将士往往还没等倒到地上就失去知觉了。   阿史那贺鲁俯下身子,从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上缓缓拔下一只箭。果然,不出阿史那贺鲁的猜测,这既不是突厥人习惯使用的木箭,也不是他们使用的骨箭,更不是竹箭。而是唐人制式的羊头箭。   所谓的羊头箭,汉·扬雄《方言》:“凡箭镞……三镰(棱)者谓之羊头。”这种箭镞长三寸三分,锋利异常,威力极大,而且伤口极难愈合。   事实上,如果把羊头箭按比例扩大十倍,那就是就可以变成矛刃,也是五六式三棱军刺的鼻祖。   阿史那贺鲁自然不知道三棱军刺的威力和威名,不过他却知道,突厥人手中虽然有一些缴获的羊头箭,然而,这种羊头箭,必须使用强弩硬弓才能把威力发挥到最大化。突厥人手中的骑弓或猎弓,通常只有七斗或一石拉力,绝对不可能命中前胸,透过胸腔,直抵脊椎。   唯一的可能就是,哥舒努尔与阿史那谷设到了唐军的大量装备。否则没有办法解释,哥舒部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精钢打造的羊头箭镞和精钢铁甲。   阿史那贺鲁遭遇了自他起兵自立为可汗以来最可怕的噩梦,他脑袋中仿佛看着哥舒努尔麾下的军队都眼带血光,前仆后继的冲上来,完全置生死于度外了。   那方寸之地变成了血肉横飞的修罗屠场。参与此战的特勤、伯克、贝格等跪在他的面前,失声痛哭,哀叹损失太过惨重,已经被打断骨头了!   此役,打了短短两个多时辰,双方死伤三千余人,而后阿史那贺鲁的部曲更是死伤超过两千五。虽然阿史那贺鲁率领一万五千军队,这点损失不至于伤筋动骨。   可是,当他看着那一面前躺在地上一具具触目惊心的尸体,越看手抖得越厉害。   他一直极力避免的噩梦还是上演了。西突厥自统叶护可汗在凉州大败后,西突厥国内就有了一一部分愿投降唐朝的人。阿史那贺鲁虽然极力避免此事,可是还是有人投降了唐国。   否则,就算哥舒部可以拥有一部分唐军制式兵刃和装备,可是他们绝对无法做到五六千人,几乎人人都是唐弩唐甲,如果不是同样的深目、碧眼、卷发,他都怀疑是遇到了唐军。   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让他遭到了一场空前的惨败。   阿史那贺鲁惊怒交迸,终于丧失了理智,将手中那弯刀扔得远远的,发出一声嗥叫!受伤的野兽一般的嗥叫!   “可汗,息怒!”   “大可汗息怒!”   众特勤、伯克、贝格等纷纷苦劝着道:“大可汗,这没法打了。哥舒部的杂种们拥有大量强弓劲弩,还有铁甲,丝毫不畏惧我军的骑射,我军每杀伤他们一个,自己都得死伤一两个!不能再打下去了,撤吧,不然我军就要元气大伤了!”   众特勤、伯克、贝格都默然。   刚刚确实是尽了力,杀伤哥舒不少,但在杀伤哥舒部的同时自,己也让哥舒部的强弓劲弩打得死伤累累。   最要命的是,哥舒部的箭矢似乎没有穷心,每一轮齐射下来都要让他们死伤一大片,这还怎么打?   阿史那贺鲁瞪着对面山坡上,哥舒努尔的狼尾大燾,咬紧牙关,怒吼:“继续进攻!他们的弩箭不是无限的,他们人少,体力会耗尽,然后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进攻!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特勤阿史那叱拨呆了呆,几乎哭出来道:“大可汗,你冷静一点!照这样打,就算赢了,我们这一万五千人也没几个能活下来了!”   阿史那叱拨论辈份也算是阿史那贺鲁的族弟。他指着阿史那贺鲁,神情激动的道:“我们大突厥打仗,一向是动起来,避开敌军的锋芒,通击他们的弱旅,哪有列成堂堂之阵硬碰硬的……”   不等阿史那叱拨说完,阿史那贺鲁突然一刀斩落,阿史那叱拨的声音戛然而止,斗大的头颅着着刀锋打着旋飞了出去,带起一蓬血雨。   “噗嗤……”温热的鲜血,喷洒了阿史那贺鲁一脸,此时,他一脸狰狞的阿史那贺鲁,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所有人望着这一幕,全部都惊呆了。   阿史那贺鲁厉声喝道:“动动你们的脑子,认真想一想,八年之前,自这里向东,一直到贺兰山,都是我们西突厥的牧场,我们西突厥有多少人?我们有多少战马,有多少牛羊?”   众人全部都沉默了。   想当初,他们在统叶护大可汗的率领下,西突厥拥有一百多万落(户),哪怕抽调一半的丁壮就可以轻松聚集起三四十万控弦之士。   在那个时候,他们的战马满山遍野,他们的羊群,比天上的白云还要多。从贺兰山到呼罗珊,长达一万余里的范围内,数百个部落,上百个国家,都是他们西突厥汗国臣服。   他们高兴的时候,可以听听龟兹人演奏的音乐,可以观赏楼兰人的舞蹈,也可以享受塞里斯特人的贴心服务。   在那个时候,整个安西万里之地,没有人敢不遵从突厥人的命令,因为反抗就意味着死亡,突厥人的马蹄,会把金微山踩低三分。   阿史那贺鲁大望着身边的众特勤、伯克、贝格大吼道:“可是现在呢?才短短八年,唐人向西推进了六千五百里,我们丢掉了超过一半的牧场,丁口减少了一半,如果放任他们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不出数年,我大金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我们突厥人比唐人弱吗?”阿史那贺鲁摇摇头,伸手他戟指指向哥舒努尔的方阵,放声怒吼:“不是,我们比唐人弱,而是因为有这群背叛大突厥汗国的叛徒,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唐国安西军还没能及时赶到,来的只是白眼狼,反骨仔,现在,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只要我们打败他们这些叛徒,便能驱赶他们去冲唐军整个军阵,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们不想打的话,可以马上离开,我要留在这里,跟他们死战到底!”   说完飞身上马,带着一群附离亲兵冲下山去,吹响号角。   多罗斯川,阿史那贺鲁的嫡系部落出身的骑兵纷纷上马,扬起马鞭,狠狠的抽打着战马的臀部。   阿史那贺鲁的其他附离军亲卫的骑士也两眼发红,嗷嗷狂叫着冲了上去。   阿史那贺鲁麾下的大军将士在经历了初期的惊愕和混乱之后,集体陷入了疯狂。哥舒部的强弓硬弩以及锋利的马刀,给他们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心理冲击。   但是哥舒部的强弩更让他们恐惧,所有人都很清楚,如果再让这哥舒部继续发展下去,他们很快就会拥有毁灭突厥的能力,到那时,他们可就没有活路了!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草原只能拥有一个霸主。当初,他们踏着柔然人的尸骨,成就了突厥无敌威名,现在哥舒部已经露出了强大的苗头,绝对不能等他们真正强大到不可战胜,必须趁着哥舒部还没有足够强大,毁灭他们,杀光他们!   只要歼灭了哥舒部,就会让所有准备反叛或已经反叛突厥的部落感觉到恐惧,唯有用铁和血,才能把分裂的突厥,重新凝聚起来。   此时,阿史那贺鲁以及麾下将士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进攻,用鲜血淹没他们。   位于赤砂山山顶的陈应和苏定方、刘仁轨、张士贵等将士,正静静的望着山脚蜂拥而来的突厥骑兵。   陈应淡淡的笑道:“阿史那贺鲁怕了!”   苏定方一怔,不解的问道:“大将军出此言?依末将看,阿史那贺鲁仍然占着绝对优势。”   陈应笑道:“他怕了,他们彻底怕了!”   看着众将领不明白,陈应继续解释道:“阿史那贺鲁已经意识到了,原本虚弱不堪,任何他们揉捏的哥舒部,经过我们大唐的武装,马上就变得不可战胜。阿史那贺鲁是聪明人,他已经意识到,哥舒部在我们的支持下,不久的就有能力将他们粉碎,所以恐慌起来,要不惜一切代价歼灭哥舒部。”   苏定方恍然大悟。   距离太远,苏定方也看不真切。如果有望远镜的话,就可以透过望远镜看着阿史那贺鲁麾下将士,全部都是扭曲的面孔。   陈应与乙毗咄陆可汗所部的结盟,其实是有条件的结盟。他可以出钱,出物资,也可以出装备,但是并不依靠乙毗咄陆可汗所部解决所有的战斗。   陈应需要继续延续一个神话:“唐骑之下无敌可挡!”   事实上,这一招陈应还是跟满清学的。什么女真不满万,满刀不可敌,其实,说穿了,这只是他们在特定的时期,包装出来的一支明星军队。   明末其实是一个比烂的年代,没有最烂,只有更烂。明亡是大规模糜烂,唯一的亮点就是江阴之战,典吏阎应元率领江阴十万义民,面对二十四万清军铁骑,两百余门重炮,困守孤城八十一天,使清军连折三王十八将,死七万五千人,史称江阴八十一日。城破之日,义民无一降者,幸存者仅老幼五十三口。   那么问题来了,义民的战斗力真那么强悍吗?我们都知道,并没有经过训练的百姓,其实战斗力非常弱,即使阎公能力逆天,他绝对发挥不出一万军队的战斗力。可见满清的泡沫神话,被阎公一下子戳破了。   满清军队进攻,首先会使用大量的仆从军,让仆从军不计伤亡的猛打猛冲,将敌人消耗得差不多了,换上养精蓄锐的满清铁骑一举解决战斗。   其实,陈应现在就是采取这个办法。   哥舒努尔在前面打前锋,唐朝安西军精锐则冷眼旁观,以五六千名哥舒部骑兵对战阿史那贺鲁麾下的一万余骑兵,失败是必然的。   虽然他们装备了唐军制式兵刃,然而他们却没有学习唐军的真正战术和战略,任何时候,武器装备并不是克敌制胜的唯一关键因素,最关键的还是人。比如最近的印巴边界冲突,巴军用枭龙战机,对战苏三零与米格二十一,结果打成二比零。   这个结果让人大跌眼镜,虽然说枭龙战机性能不错,然而仅仅是不错而已,可是却存在着严重的代差。打着比方,苏三零是重型级拳手,而枭龙连轻量级都算不上,只能算次轻量级。结果,枭龙完美逆袭。   阿史那贺鲁麾下骑兵风驰电掣,快逾奔雷,射出的利箭几乎可以遮住天空。   在过去几十年里,突厥一直走背运。他们在华夏最虚弱的时候趁势而起,原本最有机会,像鲜卑拓跋部一样,饮马黄河,虎踞北方。只是非常可惜,命运跟他们开了个可怕的玩笑,让他们在本应是国势蒸蒸日上,北周奄奄一息的时候遇上了真正的对手。   先是碰到了雄才大略,文治武功都是罕见的杨坚,在不知不敌突厥的时候,以和亲的方式麻痹了突厥人,然后以长孙晟与裴矩一东一西,分化打击,强大的突厥分裂成东西两部。从此,内斗内耗就成了突厥人的生活日常。   对战的双方,箭来箭往,金属的颤音与弓弦颤抖的声音,成了战场上的主旋律。   赤砂山山脚的山谷就成了一道冰冷的死线,触之必死!   不断有阿史那贺鲁麾下骑士惨叫着连人带马一并仆倒,鲜血迅速积成一汪汪的,一脚下去,血花四溅。   阿史那贺鲁麾下骑兵射出的箭镞同样在给哥舒部骑兵带来沉重的杀伤,不断有人中箭坠落在战马之下。   虽然说,哥舒部的伤亡比阿史那贺鲁麾下要少,然而让哥舒努尔无比绝望的是,他们好不容易射倒了一个,阿史那贺鲁麾下马上补上一个,仿佛没有穷尽。   更加悲剧的是,哥舒努尔并没有听从刘仁轨的意见,把远、中、近三种弓箭全部购买下来,组建一道远中近交替的火力网。   虽然说劲道大的弓弩威力大,但是力是相互的,劲道越大的弓弩,使用的时候越费力,随着交战的持续,哥舒部麾下的将士,渐渐的感觉力不从心了。   从满月到上半月,到最后,累得胳膊与腰部酸麻无力的哥舒部将士大急道:“小可汗,打不动了,实在打不动了!”   阿史那谷设咬咬牙,此时陈应已经派出询问了他们三次需要不需要支援。   阿史那谷设全部拒绝了,他需要这些功劳,因为陈应要用人头换户籍,一颗突厥人的头颅,可以换一个人的归化籍,接受唐人的庇护,可以到唐人的城池里去生活,这是他们无法拒绝的诱惑。   哥舒努尔望着伤亡惨得的部曲,大急道:“小可汗,不行了,儿郎们死了两千多人,还能再打到不到两千人,拼不过啊……”   阿史那谷设咬咬牙道:“阿史那贺鲁的损失比我们惨重,他们现在还有不到六千人马,咱们可以打败他们……”   一名部曲吃力的拉着弓,就在这时,他的脸越来越红,终于,他噗嗤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哥舒努尔无奈的苦笑道:“真坚持不下去了!”   “咱们坚持不下去……”阿史那谷设心中无比苦涩的道:“现在阿史那贺鲁被打得半残,可就全便宜唐人了!”   “那也没有办法,再打下去咱们都得死光了!”哥舒努尔愤愤的道:“受伤的野兽才可怕,现在阿史那贺鲁就是一只受伤的野兽,想捡便宜,没那么容易的!”   陈应接到阿史那谷设的求救的信息,并没有立即下达命令进攻,而是转而向望着传令兵道:“陌刀军有没有抵达作战位置?”   传令兵躬身道:“在卑职前来禀告消息的时候,张大将军距离目标位置还乘六里,算算时间应该抵达目标位置!”   其实,这座赤砂山战场,就像是一个簸箕的形状,陈应观察了地形时,隐隐猜测,这里在远古时候,应该是一条庞大的河流,此地就是被河流冲而成的冲积扇平原。只是,后来地壳运动,气候恶化,变成了现在荒凉的戈壁滩。   陈应的计划其实并不复杂,也可以说非常简单。   陌刀军堵住阿史那贺鲁所部的退路,而钩镰枪骑兵负责解决最终的战斗,步兵负责收尸打扫战场。   就在陈应并没有下达作战命令的时候,罗士信已经急不可奈了。   这段时间,他可憋坏了,他扬起手中的铁枪,高声说道:“本将军的铁枪早已饥渴难耐了”   听着罗士信的话,陈应笑而不语。   他感觉没有必要跟罗士信解释一下什么是饥渴难耐。   陈应重重挥手道:“众将士!”   钩镰枪骑兵将士立即神色肃然。   陈应接着道:“给本大将军碾死这帮傻逼!” 第八十九章 大唐的安危岂能靠女人的胸脯   罗士信率领钩镰枪骑兵呼啸着,冲向赤砂山的山谷内。   罗士信扬起手中的铁枪,冲着身边的钩镰枪骑兵吼道:“各折冲府原地待命,亲卫团,跟本大将军进攻!”   众将领无奈,罗士信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   当罗士信率领亲卫骑兵团与哥舒努尔以及阿史那谷设汇合之后。   阿史那谷设看了看身边还有不足两千骑,强打着欢笑道:“大突厥的将士们,随唐人兄弟进攻,消灭阿史那贺鲁!”   罗士信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做委婉,硬梆梆的道:“小可汗的好意本大将军心领了,但是你们真的不必出手,我们的力量已经足以解决阿史那贺鲁所部了!”   阿史那谷设简直觉得罗士信疯了,虽然说在刚刚的战斗中,阿史那贺鲁损失惨重,超过七八千人伤亡,可是现在仍旧有五六千名能战之兵。可是罗士信麾下只有区区几百骑兵。   阿史那谷设难以置信的道:“就你这几百骑兵?”   罗士信不以为然的道:“五百人,已经看得起他们了,对付这群渣渣,五百人足够了!”   阿史那谷设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然而,罗士信又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他已经可以断定,罗士信已经疯了,就这点的人马居然敢口出狂言,说足够解决阿史那贺鲁,肯定是疯了!既然罗士信如此固执,他也无话可说了,就冷眼看着吧,等唐军被阿史那贺鲁打得大败,那个时候他再出手,救下罗士信可以卖给陈应一个人情,这更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阿史那贺鲁望着缓缓加速的唐军骑兵,一脸冷笑的道:“唐狗来给我们送装备送战马了!冲上去,打垮他们,粉碎他们,将他们的铠甲、马匹、兵器通通都变成我们的战利品!”   阿史那贺鲁麾下的骑兵一个个眼冒绿光,挥舞着兵器嗷嗷狂叫,活像看到了一块肥肉的野狼。   事实上,人人披甲的唐军将士在他们眼里,确实是一块香喷喷的肥肉,唐军几乎除了越骑团的轻装骑兵为了追求速度优势,而采取了精致的牛皮铠甲,这种不足十斤的铠甲,可以有效的防御突厥人的轻骑弓箭,其他军士则是清一色精钢铠甲,哪怕是随军民夫,也会配备精钢打造的横刀、重型盾牌。   可是,西突厥人实在是太穷了,他们的披甲率实在太低了,绝大多数士兵连最低劣的皮甲都没有,只有阿史那贺鲁的附离军将士才有资格披上铁甲,现在这五百名唐军骑兵在他们眼里,就是五百副精钢铁甲。   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阿史那贺鲁麾下的附离军将士率先反应过来,大呼小叫的朝着罗士信麾下的骑兵冲去。   阿史那贺鲁麾下骑兵,如同野兽一般的嚎叫声随风飘来。   不光是阿史那谷设,就连哥舒努尔也有点头皮发麻了,特别是看到阿史那贺鲁毫不保留,六七千名能征之兵,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发起冲锋。   两位心里都嘀咕起来,尽管他们头皮发麻,可是却不能见死不救,谁不知道罗士信是陈应麾下的头号马仔。一旦折了罗士信,陈应那还不是要发疯?   阿史那贺鲁死不足惜,可是万一被陈应嫉恨上了,以后可没有他们的好日子过。阿史那谷转身刀尖往前一指,厉声喝道:“勇士们,随我杀上去,用这些叛徒的血祭奠多罗斯川死难的数万勇士的英灵!”   可是,不等这些阿史那谷设发起进攻,罗士信虽然是一个非常喜欢身先士卒的将领,可是陈应该却早已不止一次告诫过罗士信,敢耍匹夫之勇,关禁闭室一个月。想想一个月暗无天日的日子,罗士信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罗士信回头,朝着麾下亲卫将士吼道:“排成五行,一行紧挨着一行往前冲,谁敢脱离大队去跟突厥单打独斗,老子用鞭子抽死他!”   罗士信麾下的亲卫团熟练的排成五行,每行一百骑,每一骑相距三步,排出三百步宽的正面,既留下了充足的挥舞钩镰枪的空间,又没有留下太大的可供回旋的间隙,突厥骑兵如果试图从两名骑兵中间穿过,十有八九是被两面刺来的钩镰枪刺入肋部,一命呜呼。   “给本大将军辗死这帮傻逼!”罗士信学着陈应的样子,手中的铁枪向前斜指,策动战马往前冲去。   每一行都整整齐齐的,数百只马蹄同时抬起,又同时落下,地面为之震动,初时不甚明显,但随着战马加速,那动静可就大了,仿佛战鼓狂擂!五百余骑钩镰枪形成一股黑色洪流朝着突厥骑兵席卷而去!   两股骑兵洪流,毫无花巧的撞到了一起,人仰马翻,好些骑兵是迎相对撞,人和马都是筋断骨折,死得异常凄惨。   也有罗士信麾下的亲卫骑兵被撞翻在地上,又随即被后面马蹄踩成肉泥,但这样的倒霉蛋毕竟只是少数,更多的突厥骑兵是直愣愣的撞到了钩镰枪上。   锋锐异常的钩镰枪在巨大能力的作用下,轻易的洞穿他们身上的甲胄,无论皮甲也好,铁甲也罢,全部无一例外,撕裂血肉,透体而过,巨大的冲击力让钩镰枪枪杆一下子绷成弓形,枪锋借着这股弹力从被刺中的突厥骑兵体内拔出,带出一股股污血。   鲜血喷射的声音与锋利的刃利入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演奏着一曲死亡之歌。   被刺中的突厥骑兵眼球凸出,不敢置信的看着胸部那个鲜血狂喷的创口,带着一腔震骇和不甘倒了下去。   也有不少很幸运的避过了第一排钩镰枪,从骑兵墙的间隙穿过,死里逃生,但他们马上就发现,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还有第二排钩镰枪在等着他们,就算他们人品爆发,又躲过了这一排,后面还有三排呢!   很多突厥骑兵就这样撞死在那一层层马槊上,能够接连躲过四排马槊,安然无恙的从骑兵墙中冲出来的,实在是少得可怜。   骑兵墙轰隆隆的往前辗压,罗士信麾下的骑兵根本就用不着刻意的去刺哪个,只要对马槊持平对准冲过来的突厥骑兵,就会有人撞死在他们的槊尖上,这五堵骑兵墙像狂风一样扫过。   所到之处,突厥骑兵纷纷被挑落马,枪锋所向,一地死尸。   附离军将士都明白了这五百余唐军骑兵绝对不好惹。   他们想退,可是为时一晚。   此时罗士信麾下的钩镰枪骑兵,就仿佛像后世的联合收割机一样,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唯一的区别是联合收割机收割的是庄稼,而钩镰枪骑兵们则是收割生命。   仅仅是一个回合的冲撞,阿史那贺鲁麾下就放羊了。   后面正准备迎救罗士信的哥舒努尔望着这一幕,仿佛一副见鬼的样子,他结结巴巴的望着阿史那谷设道:“唐人……唐人这……这么厉害?”   哥舒努尔原本以为唐军的厉害之处就是甲胄精良,可是他绝对没有想到唐军的战斗力是如此的恐怖。   罗士信率领五百亲卫呼啸而过,过后的战场上,就留下一地死尸,还有无主的战马。   阿史那贺鲁麾下的一名伯克疯狂的大吼道:“唐人会妖术!”   伯克,既突厥人设的一种官职,与叶护、设汗、特勤不同,这官职不是世袭,而是需要大可汗或小可汗直接委任,像唐朝的州县官员。在突厥语中,伯克,大约相当于长官的意思。   也难怪这种伯克会如此大叫,因为他们手中的弓箭射中唐军将士,唐军将士屁事没事,依旧端着钩镰枪冲锋。   而锋利的钩镰枪在战马的加速之下,往往会钩住一些突厥将士的胳膊或脑袋,甚至是腰部,这些正在冲锋的突厥骑兵们瞬间就失去自己的胳膊与脑袋。   “妖术!唐人会妖术!”一名伯克策马便逃,这一懦弱的举动像瘟疫一样传染了整支大军,所有人都在尖叫,纵马狂奔,试图逃离可怕的唐军,数千大军转瞬之间便被恐惧给击垮了!   罗士信摇摇头,大笑道:“真不经打,流寇都比你们强!”   阿史那谷设对身边的将士道:“放手杀吧,记得把首级给我拿回来!”   哥舒部的将士们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见状发出震天响的欢呼,战马撒开四蹄跑得像疾风一样,羽箭密如斜雨,向溃逃的阿史那贺鲁骑士部后背倾泄,很多阿史那贺鲁骑士部骑兵转瞬之间就连人带马都被射成了刺猬,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混合着溃军的尖叫和哭喊,格外的惊心动魄。   这些哥舒部骑士的弓都是用牛羊或挽马从陈应手里换来的,制作极为精良,能省力,初速又快,再加上精钢箭镞,杀伤力非常恐怖,中者辄倒。   哥舒部骑士们追在溃军后面,尽情地倾泄着箭雨,被射中的阿史那贺鲁部骑兵像被秋风扫中的落叶一样坠地,一旦倒下,就没有机会再站起来了。   被他们这么一搅,阿史那贺鲁骑士部溃逃得更快,更凶,早已溃不成军,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有马刀弓箭,忘记了自己身边其实还   有很多人,空荡荡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逃得越远越好!   然而,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在他们可以唯一撤退的方向,张怀威率领陌刀军将士,早已严阵以待。   陌刀如墙,杀得崩溃的阿史那贺鲁骑士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第一次跟着陈应观战的马周看着阿史那贺鲁部骑士被罗士信与哥舒部的骑士以少围多,如驱犬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莫名的有些感慨,叹了一口气。   陈应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郑重的道:“用不着同情他们,他们以前也是这样对付我们的。”   马周苦笑道:“门下感慨的正是这个……想当年,我们多少将士也是在大草原上被他们以少围多团团围住,只能被动挨打无法还手,最后全军覆没,没想到现在轮到他们了,活该!”   阿史那谷设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任何兴奋之色,反而面色惨白,默然无语。   唐国安西军数万名将士已经出现在战场上,他们并没有加入战斗,而是在外围冷眼旁观着,此时,阿史那谷设脑袋里渐渐变得混乱,鲜血与惨叫声,不时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小半个时辰后,阿史那贺鲁部死伤的士兵已经铺满了战场,幸存者被团团围住,就像羊栏里被野狼包围的羊群,骑兵们挤成一团,膝盖并着膝盖,神情惊恐、绝望。   而他们同文同种的同胞,那些亲附唐军哥舒部突厥骑士仍在围绕着他们飞驰,致命的箭镞雨点似的四面射来,不断收割着生命。   绝望的阿史那贺鲁部骑手们举起圆盾试图遮住身体要害,然而这样做一点用都没有,骑兵专用的小圆盾又小又薄,用来防骨制或者石制箭镞可能还有点用,但面对骑**湛的突厥骑士用强弓硬弩射来的精钢箭镞,只能是徒劳。   一箭过去小圆盾就被穿出一个窟窿,不断有骑手的手臂被透盾而入的箭镞钉在盾牌上,发出痛苦的尖叫声。他们也在用骑弓奋力还击,只是为时已晚,人挤人的他们根本就施展不开,而他们的对手却有充裕的空间可以活动,在五六十米外不断放箭,这个距离他们的骑弓是很难射得准的,还击对对手造成的伤亡跟自身伤亡根本就不成比例!   战斗已经变成了屠杀,战场变成了屠宰场。   残酷的屠杀还在无情地进行着。   阿史那贺鲁眼看着这么多部落青年相继倒下,血流成河,那颗本以为已经磨练得足够硬了的心撕裂一样痛,他不戴头盔冲到阵前,朝五六十米外往来驰聘不断放箭的突厥骑士们嘶声叫道:“留点情吧!我们都是士门大可汗的子孙啊!”   然而,他的声音早已被掩盖住了,根本就传不了多远。   况且,早已被陈应画出的画饼,刺激得双眼赤红的哥舒部突厥将士,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拿他们的人头,换大唐白籍。   战斗毫无意外的胜利了,就在众将士整齐的欢呼时,突然,郭洛拿着一封信走到陈应面前道:“大将军,刚刚背嵬军送来的急信!”   陈应撕开信,仅仅扫了一眼,这场赤砂山所带来的胜利喜悦就一扫而空。   马周看到陈应脸色不善,小心翼翼的问道:“主上,出了什么事?”   陈应长长叹了口气道:“吐蕃遣使去长安了!”   “啊……”马周吃了一惊。   他当了这六年安西大都护府大司马,其实也是安西都护府的无名大都护府,管理着安西都护府十九州一百余县。马周早已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成为一名合格的大唐官员。   大唐民风开放,官场同样也开放。   有些事情,李建成也不能一言而决。   现在,大唐刚刚战胜东突厥,极力休养生息,发展经济。   吐蕃居然在这个时候,携带着一百六十匹白色的骆驼,一百二十匹白色的高原马,还有一百名吐蕃美女,以及黄金五百斤,玛瑙一百十二斗,十二头雪豹,十二只黑色的敖犬,前往长安替他们的赞普求亲。   现在长安需要和平,天下也需要安定,可是一旦李建成像历史李二一样,同意了这次的和亲,后果不堪设想。   马周望着陈应道:“能不能……”   说着,马周做出一个割喉的手势。   陈应摇摇头道:“来不及了,吐蕃人中有高人啊,他们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直接前往松州,让松州总管刘兰派出兵入境,进入吐蕃,护送贡品转道巴蜀,进入长安!”   事实上,是刘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吐蕃军队与刘兰所部的一千余名唐军将士已经完成了交接。   在一千余名唐军的护送之下,刘统其实完全有机会劫掠这次的入贡求亲之行。   只是,刘统和寻相二人都没有自主决断,毕竟这是一千多条人命……劫掠贡品失去了先机,这是最无奈的事情。   马周道:“只怕陛下顶不住文武百官的压力……”   陈应的心情变得瞬间不好起来。   和亲,是汉人的耻辱。   陈应愤愤的吼道:“大唐的安危岂能靠女人的胸脯!” 第九十章 原来都是宇文化及搞鬼   虽然,陈应不是大唐最聪明的人,然而,他毕竟比房玄龄、魏征、包括李世民麾下一起逃往扶桑大陆的杜如晦,都可能比陈应聪明。   但是,陈应却比他们多了一千三百多年的见识。   在陈应的原本的计划中,暗中放掉李世民,让李世民在扶桑大陆大发展。以李世民的能力,如果他斗不过一群野人,他活该失败。   当然,论起政治斗争,中国人认了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哪怕美国总统,充其量不过一个乡长的水平。   陈应的计划中,李世民在扶桑大陆站稳脚跟以后,李建成肯定会多少得到一些李世民的风声,那个时候,李建成肯定会把对付李世民作为头等大事。   可是,李世民与李建成相隔离数万里,中间还有一个太平洋。所以,李建成才会非常重视海洋,发展唐朝海军。   正如历史明朝靖难之役,朱棣的军队打进南京中,建文帝离奇消失,据传闻朱允文趁乱沿海路逃亡渤泥(今加里曼丹岛),所以永乐皇帝朱棣才会倾全国之力,打造福船,组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船队,以通商贸易以及宣示王权的名义,陆续南下,这也是郑和七下西洋的真正动机。   然而,后来在朱棣得知朱允文已经死了,所以明朝就对下西洋失去了兴趣。明朝从当时的世界第一海上强国,迅速沦落为内陆大陆,连倭寇都对付不了。   当初,陈应会以为李世民的消息,要在十数年后,才会被陈应有意的透露给李建成,让李世民充当鲶鱼,刺激一下李建成这个已经心满意足的皇帝。却没有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李世民消息被尹志远这个家伙泄露了……   大唐已经开始了提前的海军扩军备战,这其实无伤大雅,可是,现在麻烦却来了。   吐蕃的赞普,既历史上的那个松赞干布,这个家伙突然爆发了,正在向千古一帝的方向发展。   在大唐,陈应还要接受世族门阀的重重压迫,各种新的社会改革进行的如同龟爬。   这个时机,松赞干布这个十岁的小娃娃,眼光太毒辣了,居然在这么好的时机中,开始向大唐服软。   如果没有大唐的牵制,松赞干布这帮人就没有任何顾忌了,反正就是蒙古人的那一套,不降就杀,杀得人头滚滚,杀得血流成河,杀得原本各自为政的吐蕃,从一盘散沙,利用血和铁,形成一个坚固的整体。   吐蕃,拥有着极大的地利优势,这些,是大唐不具备的。哪怕陈应拥有背嵬军这个以高原山地为目的建的军队,其实远远是不够用的。   背嵬军已经在吐蕃人的绞杀之下,变得生存越来越艰难,毕竟,汉人的体质问题,不是靠意志可以克服的。   在高原上吐蕃人的主场内,大唐没有半点优势。   这是唐朝朝廷上下是最明确的认知,一旦完成统一,超过四十万的吐蕃军队,席卷而下,从凉州、甘州、哪怕疏勒、叶县、再到松州将近一百个州县与吐蕃直接接壤,而且大唐全部处于极为不利的地位中……一百多个军州,一百多个常备折冲府,时刻防御着吐蕃军队的随时进攻,这将是对大唐沉重的负担。   魏征和房玄龄的利益论,在大唐朝廷非常有市场,如果用一个女人可以解决与吐蕃的敌对关系,估计整个朝廷都会愿意这么做。   陈应将自己的关在大帐中,他不时的挠着头发,喃喃的自语道:“这可怎么办啊?”   地上出现数十上百根的头发,这都是陈应自己扯下来的,虽然头皮疼,可是,却仍旧比不上陈应的心疼。   古代汉人对于血统与后世不一样,这个时代可不是以外族为荣,反而以外族胡人血统为耻,如果让吐蕃送给皇室一个吐蕃公主,那么在小说世界里,大家以为这会非常爽,但是事实上呢?   这才是奇耻大辱,他们绝对会阻止乱了皇家血胤。毕竟,古代以父系血统为准则。   现在,吐蕃人送来了国书,送来了钱财,送来了宝马、优伶,大象,狮子,犀牛,金佛,算算总价值,赚大了。   李建成确实是合适的公主,毕竟他的公主年龄普遍偏小,哪怕长公主永嘉公主,才十岁,还不到婚配的年龄,可是大臣们会上书,从宗室中选出一个县主,赐为公主,嫁到吐蕃。   大唐的公主嫁给吐蕃赞普成为将来的王后,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反正闺女大了总要出嫁的……等闺女再生了孩子继续当吐蕃人的赞布,吐蕃王室血脉就会一点点的被李氏血脉稀释掉,再过两代,吐蕃赞普身上流淌的就是李氏的血胤。   李建成是作为陇右李氏的族长,还是大唐的皇帝,这都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但是,陈应却不需要这个划算的买卖,绝对不需要。   “我要回京……”   陈应红着眼睛,愤愤的道:“我要马上回长安。”   “来不及了!”就在陈应面目狰狞,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咆哮的时候,李秀宁伸手双臂,从陈应后面抱住陈应。然后将脑袋贴在陈应的后背上,缓缓的道:“咱们现在已经到葛逻岭,距离长安已经超过万里,哪怕陈应率领轻装骑兵,日夜马不停蹄,回到长安也需要一人多月……”   陈应愤愤的道:“那就鹞鹰传书,命令长安的猛虎义从,整个朝廷,谁敢言和亲必杀之……”   “杀”字音出口,陈应身上散上着浓烈的杀气,就连李秀宁也感觉有些不适。   李秀宁没有动,反而淡淡的道:“陈郎……难道不好奇……吐蕃为何有如此大的变化?”   “对啊……”   陈应也非常奇怪,吐蕃原本四分五裂,年幼的松赞干布威望不足以服众,他在这个时候,远远没有亲政。   一个十岁的娃娃,难道像自己一样,也是穿越人士?   陈应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所有所思的望着李秀宁道:“好像是全部知道?”   李秀宁淡淡的笑道:“还记得当初我第一次来安西的时候吗?”   陈应点点头道:“记得,八年前……”   “八年前,宇文昭仪突然失踪。”李秀宁满脸苦笑的道:“我在来安西的途中,救下一个逃亡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宇文昭仪。”   陈应有些疑惑。   李秀宁道:“她告诉我一个非常大的秘密……宇文化及居然没有死,现在还活着。”   接着,李秀宁告诉陈应,李元吉如何收留宇文化及,如果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的斗争中,如何加油添火,如何火上浇油,如何推波助澜。   还有,宇文化及如何在李建成成功登基之后,如何蛊惑李元吉、李孝常,如何阴谋发动玄武门政变。   陈应慢慢的懂了。   他望着李秀宁道:“你是说……宇文化及去了吐蕃?”   李秀宁点点头道:“如今,他现在是吐蕃国师!”   陈应终于明白了,居然是宇文化及在暗中搞鬼。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宇文化及这个老鬼,可让陈应措手不及。   陈应叹了口气道:”宇文化及不好杀!“   李秀宁道:”为什么要杀?“   陈应道:”为什么不能杀?”   李秀宁道:“你现在应该相信大郎!” 第九十一章 陈应在下一盘非常大的棋   陈应满脸苦笑道:“父女之情,抵不过社稷福祉,天下纷乱久矣,百姓心向太平,庶民祈求生息。”   李秀宁的俏眉微微皱起。   陈应接着道:“如今天下虽然已统,却万难天下大治!”   李秀宁迟疑了一下道:“与吐蕃和亲,危害果真如此之大?”   陈应望着李秀宁道:“汉高祖七年,汉与匈奴白登山之战,刘邦命娄敬前往匈奴和亲,汉惠帝三年,冒顿单于写书羞辱吕后,又派出宗室女嫁于冒顿单于。文帝又分别从文帝元年嫁宗室女于冒顿单于。从高祖到汉武帝,汉朝先后嫁了十位和亲公主,分别嫁于冒顿(三名)、老上单于(两名)、军臣单于(五名),然而,十位和亲公主,护住了大汉的边疆吗?”   陈应苦笑道:“十位和亲公主惨死塞外,一千百二百余名陪嫁女,舍身喂狼。三娘,难道我们大唐也要向汉以前,用女人的胸脯去摇尾乞怜?”   李秀宁沉吟道:“如今国库空虚,庶民饥馑……”   李秀宁的脚步一顿,盯着面前的地面陷入沉思。   陈应望着李秀宁继续说道:“十位公主,平均在塞外活不过六年,其中最短的,仅仅活了两年就会折磨而死……”   说到这里,陈应愤愤的吼道:“士可杀,不可辱。如此和平,不要也罢!”   陈应转身冲帐外喝道:“来人!”   郭洛躬身而入,抱拳道:“大将军!”   陈应道:“为本大将军披甲!”   李秀宁突然想到了什么,失声道:“陈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陈应点点头道:“知道,我也明白,然而,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说完,陈应披着甲胄,昂首阔步,走向帐外。   陈应望着郭洛,嘶吼道:“擂鼓……聚将!”   “咚咚……”浑厚激昂的战鼓声响彻天际,原本轻松而无聊的气氛突然变得非常的凝重。   陈应跨上战场,缓缓走向赤砂山的一座凸起的高台。   这是陈应因为匆忙来不及建造点将台,因而就地取材。   陈应站在这座高约百丈的山石上,转身望着下面的数万将士。   陈应中气十足,雷鸣大喝道:“不管你们是奴隶贱民,还是达官显贵,在这里,安西只有铁血与忠诚的卫士!玄色军服是勇士的荣耀,麒麟战袍是英雄的标志,你们要时刻记住,你们身上穿着的军服,是我们的妻子女儿和姐妹同胞们一针一线缝起来的……我们,誓死撼卫之!”   众安西军将士大吼道:“我们必誓死捍卫之!”   陈应接着吼道:你们要时刻记住,你们身上穿的铠甲拿的刀剑,是我们的父辈儿子与兄弟同胞们亲手锻造的!我们……”   不等陈应说完,数万安西军将士振臂大吼道:“誓死撼卫之!”   陈应吼道:“你们要时刻记住,你们头顶的苍穹,是大唐的天!脚下的厚土,是大唐的地!身后的子民,是大唐的人。我们……”   所有的安西军将士齐声大喝道:“誓死撼卫之!”   数万安西军将士齐声大吼,声音之大,直冲云霄。   陈应举起拳头,击在自己的胸口上,竭斯底里的吼道:“我们曾经打过败仗,输得一榻糊……我们很多的袍泽弟兄,惨死在突厥敌人的手中,惨死在吐蕃人手中,我们的同胞百姓,很多无辜的妇孺和老人,惨遭荼毒!这是我们军人,最大的耻辱!”   数万名安西军将士噤声,所有人紧紧握着手中的刀枪,紧紧咬牙,瞪大了眼睛看着陈应。他们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感觉自己的眼圈有一阵刺疼,也感觉到了胸腔里有一股鲜血像被烧到沸腾了的开水那样,汹涌翻腾!   陈应吼道:“我不希望我的任何一个袍泽弟兄,带着这样的耻辱回家,带着这样的耻辱老去,带着这样的耻辱埋入黄土,带着这样的耻辱,去面对我们阵亡在疆场上的那些英魂!”   说到这里,陈应顿了一下,眼中杀气越来越旺,他扯着嗓子,指着南方吼道:“现如今,吐蕃人已经前往长安,他们无比嚣张的叫嚣着,要大唐上贡,送和亲公主,否则就会马踏长安。”   陈应说到这里,数万安西军将士的眼睛都红了。   陈应又吼道:“我们,能躲在女人后面,用女人的胸脯来换平安吗?”   众安西军将士大吼道:“不能……不能……不能!”   陈应道:“作为男人,躲在女人后面就是孬种!”   千言万语,慢慢的汇聚成一句话:“孬种!”   陈应吼道:“所以……现在……本大将军决定,引马向南,灭掉吐蕃!”   陈应骑着马在队列前奔跑起来,拔出了横刀,大声吼道,“你们,敢去吗?!”   “敢……”数万安西军将士通过这一个字眼,把他们心中所有的痛苦、耻辱和愤怒都给吼了出来。   “大声一点,我听不见。”陈应扬着横刀,策马飞奔。   “敢……”数万安西军将士咆哮,形成了一股激烈的气流如同疾风,旌旗猎猎飞扬,天际都震荡起来。   陈应仍然不满意,他拍马疾奔大声吼道:“再大声一点,本大将军要的是怒吼,不是呻吟!”   “敢……敢……敢!”   声音如同海啸时的浪潮,一层高过一层,一浪高过一浪。   陈应的横刀斜指吐蕃高原,振臂大吼道:“本大将军要让我们千里之外的敌人,也能闻之战栗的怒吼。”   陈应其实非常清楚,现在他已经失去了先机,做什么事都已经晚了!   宇文化士在与窦建德决战的时候,被大火烧坏了身躯,如今已经失去了做男人的根本,他已经心理上,不再是一个正常人。   为了他心中的执念,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   特别是陈应这个时候倾巢而出,发起西征。从凉州到疏勒这长达六千余里的安西都护府,将近四百万平方公里,陈应留下的不过三万人马。   在这样的情况下,吐蕃军队一旦从叶县方向向北进攻,非常容易将陈应与长安隔绝起来,陈应并不怕隔绝,关键是他害怕在安西数年经营,会毁于一旦。   关键是西突厥残部实在太穷了,根本支撑不起安西军的以战养战,一旦被吐蕃隔绝东西,陈应麾下这六七万军队,不用吐蕃打,自己也会饿死在葱岭之西。   至于像其他野蛮人一样,以人肉为军粮,这种变、太心的事,陈应还真做不出来。   安西军被陈应分成三部,以张怀威为首的陌刀军以及十七个折冲府共计的兵力,共计两万五千将士,则沿葱岭,进入设置第一道关隘,像葛逻岭、出云堡、下疏勒,守住安西的西大门。   另外一路,则以张士贵为首、段志感为副,率领三十个折冲府,共计四万五千步骑大军,沿丝绸之路南线,穿越葱岭,出大月氏,至安息,西通犁靬(jiān,今埃及亚历山大,公元前30年为罗马帝国吞并),由大月氏南入笈多帝国(今印度)。进入笈多帝国北部之后,沿旁遮普吉(今克什米尔)和普什图向东攻打吐蕃。   而余下的安西军则在陈应的率领下,葛逻岭开始转身东南,沿着山道,过莎车,沿昆仑山北侧,由北部进入吐蕃。   就在陈应率领军队出发的五天后,李道贞得知了这个消息。   李道贞大急道:“陈郎如此莽撞行事,你怎么不阻止?”   李秀宁并没有在意李道贞的态度问题,淡淡的笑道:“为什么要阻止呢?”   李道贞指着李秀宁道:“你也是领军大帅,难道不知道怒不兴兵吗?”   李秀宁笑道:“你真以为陈郎是怒而兴兵吗?”   李道贞看着李秀宁的态度,疑惑的道:“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李秀宁悠悠的笑道:“陈郎在下一盘非常大的棋!” 第九十二章 百姓思安天下思安   李道贞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疑惑的道:“什么意思?”   “先不忙急。”李秀宁望着李道说道:“你先告诉我,陈郎平定安西之后,应该怎么做?”   李道贞想也不想的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回长安啊!”   李秀宁郑重的道:“我是说,回长安之后,陈郎可以怎么做?”   李道贞眨了眨眼睛,她还真不是傻子,渐渐琢磨出了味道。李道贞淡淡笑道:“三娘,我倒是想先听一听,你的高见。”   李秀宁嘿嘿一笑,神气活现的道:“高见不敢当,一己之见耳!”   李道贞顿时笑了笑道:“别装蒜了,说吧!”   事实上,李秀宁与关中境内的游侠关系一直都不错。要不然,李秀宁也不可能在当初振臂一呼,从者如云。   当初,或许说这些游侠只是佩服李秀宁的能力和人格魅力。然而,时至今日,已经渐渐变了味道。   陈应有钱,非常有钱。事实上,陈应的旧亲卫梁赞成了关中及时雨,而李秀宁则依旧是关中闻名遐迩的“扈三娘”。   扈并不是李秀宁的姓氏,也不是她是关中游侠的随从,而是另外一个意思。“扈民无淫者也!”(左传),在这里扈,就是令行禁止的意思“扈三娘”这个江湖匪号的意思,也说明李秀宁的命令,无人敢违背。   李秀宁端起茶壶,缓缓倒了一杯茶,递到李道贞手中。   李秀宁接着道:“其实我和朝堂上的官员,都不太熟。当然,除了魏玄成和房玄龄、韦易直之外,当然,我也不太清楚,谁曾经是谁的心腹,谁是陛下的支持者,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安西之战结束之后,荥阳郑氏,郑观音的子侄必然会强势崛起!”   李道贞的眉头顿时皱起,轻轻摇摇头,她似乎不认同李秀宁的观点。   李秀宁看着李道贞的样子,就知道她不相信。   就笑着解释道:“皇后虽然还是原来的太子妃,但是,郑家子侄的春天即将来临,这几乎已是无可改变。”   虽然就算是李建成也心里有数,郑家郑观音的那些侄儿就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栋梁贤才,但是,李建成面临着另外一场重要的战争,他现在特别需要一批坚定的支持者来掌握大权,帮他控制着整个朝堂和国家。   算来算去,这朝堂之上所有的大臣,只郑家才可以制衡。毕竟,因为先前荥阳郑氏投降王世充失败,被窦建德和李唐朝廷狠狠削弱了一番。更何况,他们掌握着的重多资源,引得其他门阀的窥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利益和立场能够完全和李建成保持一致。   这是其他的任何人都做不到的,包括陈应和李秀宁在内。   换句话说,李建成现在需要豢养一批忠心的猎犬,来帮他看门护院,帮他撕咬敌人了。   如果说对战突厥的国战,这些世族门阀还拉不下脸,去投降突厥,毕竟,在世族门阀眼中,突厥也好,匈奴、鲜卑也罢,始终都归纳为蛮夷之流,利用他们达成自己目的可以,但是绝对不会投降。   可是,接下来的战争。李建成的就不是大唐朝廷的唯一性了,而世族和门阀他们则多了另外一个选择。   李道贞想到这里,望着李秀宁道:“因为利益之争,陈郎与世族门阀、和郑家子侄的关系都比较恶劣,这你是知道的。尤其太原王氏,他们因为钢铁问题,被陈郎算计了一把,更何况武德七年的时候,因为粮食问题,陈郎又坑了关中世族。想必现在,他们心里一定恨死了陈郎……”   “我知道……”李秀宁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几年前的事情,我也记忆犹新。”   “长孙无忌曾经是我的敌人,现在被拔除了。马上,天下世族和郑家这一批人又将站起来,成为我新的敌人。相比之下,我宁愿去挑战长孙无忌,也不愿意去招惹千家世家,对于他们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一时胜败也决定不了什么!”   “我们没有的选择不是吗?”李秀宁笑道:“对于这些即将粉墨登场小人,你有何打算?”   李道贞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不是说过了,想要先听你的高见?”   “硬碰、恶斗,这是肯定不行的。”李秀宁缓缓说道:“你应该清楚,郑元皓等人无才无德,他们能够矗立在朝堂之上,完全就是为了代表陛下的意志。有些事陛下不方便出手的,就会让他们出面。换句话说,他们是陛下养的狗。打狗欺主,明白吗?”   李道贞点头,“没错。”   “他们是狗,但,我们是家中的一份子。”李秀宁微然一笑,说道:“我没必要和狗一般见识。同时,也不能让他们这些狗凌驾于你之上。”   李道贞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   “道贞,你没想明白吗?”李秀宁笑道:“陛下固然是需要郑家的侄儿们帮她办事。但是他一直都是心如明镜,他太清楚她的这些侄儿们是什么样的才能和德行了。同时,他更加知道,陈郎怎么样,我们怎么样,也比这些侄儿们要更加亲。再有一点非常重要,他知道陈郎才是真正的人才,陈郎是可以帮他总揽军务、荡平天下的军国栋梁!陈郎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是远胜于郑元皓等这帮蠢货的!”   李道贞听完这些话深思良久,最后深以为然的点头微笑道:“三娘,你真厉害,应该去当相国!”   “少嘴贫!”李秀宁撇了撇嘴使起了小性子来,忿忿然的说道:“陈郎走了,如今他只带着一万余军队……”   李道贞疑惑的道:“你是说……陈郎在使计?”   李秀宁点点头道:“从疏勒到怛罗斯,全程共计三千五百余里,除了沿途的小绿州,特别是过了锡尔河之后,几乎遍地戈壁,沙漠,气候比河西还有恶劣,十万大军人吃马嚼,一日就要消耗上千石粮食,陈郎要攻下怛罗斯,至少要准备两百万或三百万石粮食、草料。只是……要运输这么多的物资,沿途消耗实在太大了!”   李道贞瞬间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了陈应用意。   对于安西而言,葱岭始终是难以逾越的天险,无论安西军是多么的强大,他们只要不夺下下疏勒、出云谷以及葛逻岭,就没有向西的关隘。   但是,葱岭与太行山不一样,即使没有八陉,也可以从草原、或黄河水路或河南绕行同,可是葱岭不同,葱岭实在太大,由喜马拉雅山脉、喀喇昆仑山脉、昆仑山脉、天山山脉、兴都库什山脉五大山脉组成,关键是想绕路都没有地方绕。   可是,安西军的强大,给葱岭之相的昭武九部以及中亚十国,包括西突厥带来极大的威胁。如今陈应突然引兵进攻吐蕃,这将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一旦夺下葱岭的葛逻岭、下疏勒和出云谷,安西军将士只能望着葱岭兴叹。   陈应还真不是李道贞想象的那样,以葱岭三关作为诱饵,引诱西突厥主动进攻。   事实上陈应原本先西还是先南,同样也纠结了很久。   最终下定决心,认为松赞干布要想亲政,至少还需要十年,他完全可以有实力和时间,肃清两汉,转而三面包围吐蕃。   陈应作为后世之人,非常清楚大唐和吐蕃之间的优势和劣势,在历史上,吐蕃一度强盛,   大唐虽然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然而却不能适应高原气候反应,同样吐蕃其实也有致命的弱点,在历史上公元763年,吐蕃军驱车进驻长安,雄伟的都城落入了胡人手中。   奇怪的是,吐蕃没有利用这一次机会来吞并中原,他们只呆了半个月,全军撤出长安。那么为什么如此强大的吐蕃人进入中原,不去建立自己王朝?这里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原因,虽然高海拔保护吐蕃,但也限制了其进一步扩展,吐蕃人进入平原时,总是被一种奇怪的疾病折磨着,人们称之为醉氧。   氧气是人类生命的源泉,但是,如果氧气含量太多,也会引起一种的中毒现象——氧中毒。有医学研究,长期生活在高海拔地区的人,从高原到海拔一千米以下的平原,会有不同程度的全身不适、疲劳、困倦、嗜睡、食欲旺盛、体重增加、下肢水肿等,这些症状就属于氧中毒。   早在唐朝,唐人就发现,吐蕃人进入唐朝领地后,起初总是战无不胜,但十几天后,就会变得懒惰,昏昏欲睡,战斗力下降显著,甚至完全丧失了活力。然而,当时唐代的人们并不了解这种疾病。   由于这些毛病的困扰,吐蕃的进攻总是短暂而急促,一旦袭击持续很长时间,他们就会回到故土休息,否则很容易被唐朝打败。因此,不能取得突破性进展,不能占领唐朝更多的领土。吐蕃的攻势是凶猛的,可惜耐力缺不足。   但是,这些问题都是可以克服的。   就像陈应可以利用贺兰山训练大唐唯一一支高原部队背嵬军一样,吐蕃人其实也可以克服醉氧这个问题。   可是,现在宇文化及进入了吐蕃,并且成为了吐蕃国师。陈应不清楚宇文化及如何迫使苯教放弃国师这个职位,然而,宇文化及可以轻易影响吐蕃的国策,这是板上定钉的事情。   陈应也不清楚宇文化及知不知道,醉氧的解决办法,可是陈应真不敢赌。   一旦,吐蕃人克服醉氧问题,陈应将成历史罪人。   所以,他这才引兵南下,经昆仑山,进入高原。   想归想,陈应觉得自己眼前最大的任务,就是要尽快的摸清敌人的一切动向和内部虚实。如果和亲是吐蕃人的一个计策。   那么眼前,吐蕃人的主要目的就是分散大唐的注意力和吸引安西军的军力,为吐蕃人理想战场助攻。   陈应自己,就一定不能被吐蕃人的战略牵着鼻子走。   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搞定眼前的吐蕃人真正意图,,然后化被动为主动。   这或许,就是整场大战役的焦点和转折点所在。   长安,此时毅然成了欢乐的海洋。开放的民风,让男女老少都走到大街上载歌载舞。   此时的大唐,在消灭了突厥这个宿敌之后,大唐人终于可以挺起了腰杆。   最关键的是,吐蕃使者携带重礼向大唐的皇帝陛下求亲。   哪怕李建成身居太极宫,仍旧可以隐隐约约听到来自朱雀大街上的欢呼声。   “陛下万岁!”   “陛下威武!”   欢悦的气氛感染了李建成,李建成放下政务和奏折,一身常服幞头,不着甲胄,带着魏征、房玄龄、李安俨三个人行走在长安街市上。   李建成一身儒士打扮,倒也没有人可以认得白龙鱼服的他。   不过,耳畔不时的传来:“陛下威武,陛下万岁……”这样的呼声,这让李建成的心情非常愉悦。   就连脚步也比平时轻上了不少。   就在这时,不和谐的一幕出现了。   街边的胡同口上有一名瘸腿的乞丐,望着街道兴奋的百姓,也敲打着竹板,喝着欢快的悝曲。   就在这时,几十枚铜板丢在这名瘸腿乞丐的碗中。   可是乞丐并没有向来人磕头道谢,反而放下竹板,大吼道:“站住!”   那名胡商莫名奇妙的望着乞丐,显然不知道乞丐为何发怒。   虽然长安城涌入大量的胡商,然而相对而言,胡商或胡人在长安仍旧是一小撮的存在。   乞丐吼道:“拿走你的臭钱,俺们大唐男儿才不要你的施舍……”   幸亏这一幕陈应没有看到,否则他一定会唏嘘不已。   眼看周围越来越兴高采烈的百姓围上来,李建成的心情非常高兴。   房玄龄望着李建成笑道:“刚才市井上,还一片死气沉沉,陛下这么一走,果然不同。”   魏征诧异的望着房玄龄道:“原来房玄龄也会拍马屁啊!”   李建成望着兴奋的百姓,若有所思的道:“百姓思安,天下思安!”   魏征的脸色一沉:“陛下,准备接受吐蕃人的求亲!” 第九十三章 可惜缺了一副好牙口   “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李建成叹了口气。   大唐刚刚打败了东突厥,接受了东突厥一百三十多万部众,这些人口虽然按照门下省政事堂的意见,采取打乱、分散安置的办法。   不过,这些突厥人并没有真正归心,他们周围需要二十多万唐军将士时刻戒备着。哪怕李建成有心想打,他也没有实力。   “陛下的意思是……准备接受?”魏征望着李建成问道。   其实,暂时的和平更符合大唐的利。不过,要牺牲李建成的女儿,所以魏征并没有发表他们的意见。   李建成苦笑道:“吐蕃来使,名为求亲,实则威逼,用大唐与吐蕃四十七个边州,一百五十九座城池作为威胁!”   说到这里,李建成的脸色阴沉如水,一脸杀气的道:“咱们大唐,理当策马扬鞭,横扫宇内!现在军马未动,就先去向吐蕃送公主乞和,这算是什么事儿!不行!绝对不行!”   房玄龄感慨的道:“粮草还没有齐备,甲胄还没有齐全,更重要的是,我们还没有做好向吐蕃用兵的准备,此时用兵,有悖兵法。”   魏征也道:“陛下,治大国如烹小鲜,不能一味的轻锐气盛,可天下之事,该勇猛精进的时候勇猛精进,该忍耐妥协的时候忍耐妥协,总不可能永远只凭一股豪情就横扫宇内的。激励士气的时候,话可以说得慷慨激昂,但真要办事时,还是得落到实处啊。”   李建成望着魏征道:“你错了!”   然后,李建成又指着房玄龄道:“你也错了,你们都错了!”   房玄龄又疑惑不解。   他们二人都是聪明人,实在不明白,李建成所指他们错在何处。   毕竟,大唐如今正处于表面上的强大,实际上非常虚弱。大唐正需要时间来消化战胜东突厥的胜利果实。   一旦用时间充足,大唐完全消化了东突厥的一百三十多万人口,吐蕃将会面对一个比现在更加强大三倍的大唐。   李建成道:“自武德初,我大唐立国以来,吐蕃先后一百五十三次入侵大唐,劫、杀我大唐臣民不下二十万人。”   魏征和房玄龄也都沉默不语。   唐与吐蕃可以算是世仇,早在武德元年大唐攻灭薛举,战领秦、凉、河、沙、甘、肃等州,与吐蕃直接接壤以来,吐蕃就开始自陇右、巴蜀、剑南道……   李建成接着道:“我们大唐与吐蕃我们有亲吗?”   事实上,大唐的朝廷上上下下都非常明白,吐蕃与大唐非常没有亲,还有仇。   房玄龄沉吟道:“或许……吐蕃人是见我们灭了东突厥,担心……”   “若是他们担心大唐趁机攻灭吐蕃,他们就不会带着吐蕃人的傲慢前来长安乞和!”   房玄龄问道:“陛下是在怀疑什么?”   “朕怀疑,对方提出这样的条件,好像是将我们大唐都算计进去了!”李建成沉吟道:“他们是算准了,我们一定会答应,因为这对我们大唐是最有利的。可是,吐蕃人凭什么会帮我们考虑问题?我可不相信这些胡人会来替我们设想!所以想到最后,我只能想到两点,要不,就是吐蕃人自身出了乱子,要不,就是他们这么做背后另有阴谋!”   “阴谋?什么阴谋?”魏征问道。   “朕也不知道!”李建成坦率地道:“朕只是感到这件事不对劲!”   李建成一边想,一边返回太极宫。   李建成自然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在考虑吐蕃这么做的真正用意。   带着傲慢与威胁的态度,前来长安求亲。   结果无非两个。   答应或不答应。   答应的话,大唐会失去一个公主?   不,为了社稷和天下苍生,李建成还真不担心失去一个公主。   即使像隋朝和亲一样,嫁一个公主去吐蕃,携带贵重的嫁妆,一千陪嫁侍女、仆从,两百宫娥、宦官,十数万贯钱粮。   这些东西,真的不重要。   就在李建成与房玄龄走到太极宫玄武门的时候,李建成将心中的话整理了一下,才道:“刚才,朕在这里还要算另外的一笔账:那就是,如果我们和吐蕃议和,会失去什么!”   “失去什么?”魏征紧张的问道。   李建成没有回答魏征的话,转而望着李安俨道:“李安俨,你说,我们大唐一旦接受吐蕃人的议和求亲,将会失去什么?”   李安俨想了想,突然望着玄武门城墙上,一名执勤的元随禁军将士正在打着哈欠。   李安俨恍然大悟的道:“陛下、房相、魏相,末将明白了!”   李建成满意的点点头。   房玄龄问道:“我们将失去什么?”   “我们会丢掉我们大唐的雄心壮志!”李安俨原本还真没有想到到底是什么原因,可是在看到玄武门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过来。   四年之前,玄武门前,血流成河、尸骨如山。三年之前,也差点在这个地方酿成惊天血案。   然而,时隔三年,这些驻守在玄武门城门楼上的元随禁军将士,他们腰间赘肉横生,早已不复当年之勇。看着他们的臀部大的无法挤进马鞍之内,看着甲胄已经无法装下他们的大肚腩,李安俨终于想通了这个问道。   在房玄龄和魏征的期盼下,李安俨脱口而出道:“陛下,这次吐蕃议和求亲,其实就是一次试探。我们或许能得到一时的和平,却很可能会从此失去和吐蕃一决高下的霸气!当我们向吐蕃人低过一次头以后,如果吐蕃人再向我们提出第二个条件时,我们会不会想,反正已经低过一次头,无妨再忍耐一回。然后,就会有第三回 、第四回、第五回……当我们的锐气被他们这种渐渐逼近的步伐消磨殆尽后,若他们的铁蹄再一次忽然奔来,那时候,我们是否还有勇气拾起对抗他们的战刀?”   魏征仔细想想,李安俨的话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这只是李安俨一厢情愿的说法,他也拿不出真凭实据。   可是,李安俨的话,又何尝没有道理?   如果,吐蕃真有意求亲,姿态放低,态度卑谦,何尝不能如愿。   战争,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然而,作为大唐安西大都护、骠骑大将军的陈应,陈应感觉,唯有战争才能对得起骠骑二字。   要不然,就会辱没霍骠骑的威名。   陈应率领一万余名安西军骑兵一路南下,非常快速的抵达昆仑山北侧。   马周疑惑的望着陈应,他还以为陈应只是做做样子。可是,眼看着越过昆仑山脉,就要进入吐蕃境内。   马周有些担心的道:“主上,吐蕃多山,我们钩镰枪骑兵的战斗力无法发挥出来,我们恐怕对付不了五百多万吐蕃人!”   吐蕃,与中原不一样。在吐蕃,面积超过一万亩平地,都是非常罕见的。   “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陈应刻竟让张士贵、段志感率领安西军一部,从旁遮娄普进攻吐蕃。刻意制造一种轻敌冒进的架势。   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吐蕃人主动出击。   吐蕃高原非常大,而且山多。   兵马越多,对于后勤的压力则会更重。   战争从来不是依靠人口可以取胜的,虽然陈应麾下只有一万多人马,不及吐蕃总兵力的三十分之一。   陈应望着马周轻松的笑道:“咱们虽然只有一万多人马,补给依旧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你只要负责好全军后勤,吐蕃人有我来对付!”   陈应对于这次出征吐蕃,有着明确的通盘考虑。   陈应命令罗士信作为全军先锋部队,率领两个折冲府共三千骑兵向前快速挺进,争取早日抵达桑丹康。   陈应这么做的目的有两点,第一是安西内部的细作看着陈应“轻敌”,其次就是让吐蕃人有信心有勇气可以勇敢一战。   成名太早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毕竟,现在陈应要想扮猪吃老虎已经不可能了。   哪怕吐蕃人偏远,哪怕吐蕃人消息闭塞。   可是,成了吐蕃国师,可以左右吐蕃局势的宇文化及也绝对不会轻视陈应。   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任何轻视陈应的人都会死得很惨。   正应了那句话,任何时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就在罗士信所部刚刚翻阅昆仑山的时候,突然对面山谷马蹄声大作。   “得得得……”   听着马蹄声杂乱而响,罗士信扬起手。后面的钩镰枪骑兵,立即端平钩镰枪,排成三十骑一排,将整个山谷堵得严严实实。   终于,视线尽头。   数十名骑兵扬起大股尘烟。   距离还有一箭之外,马上骑士扬起手大吼道:“罗大将军,紧急军情,带我去见陈大将军!”   这名背嵬军将士恰恰是从原定远军将士中抽设出来的,曾经作为罗士信的部曲,一眼就看到了罗士信。   罗士信虽然不认识这名士兵,不过能一口准确的叫出自己的名字,应该是自己人。因为罗士信枪下,很难逃过一死。   罗士信望着模样凄惨的信使道:“怎么回事?刘统军呢?”   时间不长,信使抵达陈应面前。   信使向陈应禀告道:“启禀陈大将军,刘统军所部五千人马在康延居城被围!”   “什么?”陈应蓦然心中一紧,急道:“详细说来!”   信使躬身说道:“原本苏毗茹已经是我们背嵬军的势力范围,苏毗那珍率领苏毗部向我们大唐投降。三个月前,苏毗那珍向寻副将求援。寻副果断率领三千兵马解围康延居城!”   “康延居城一仞孤城不可久守,而且就算守住了也没什么大的意义!”陈应道:“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是陷井吗?”   信使难以启齿。   原本那个丑陋不堪的苏毗女王,居然与寻相有了夫妻之实。后来珠胎暗结,反而给寻相生了三个孩子。   因为自己的孩子跟着苏毗那珍,寻相明知是计,还是一头插进了吐蕃人的包围圈。   “寻副将与三千背嵬军兄弟被围,刘统军也不能见死不求!”信使喝了一水囊水,这才缓缓道:“这是打了一场糊涂仗,也不知道怎么的,原本投降我们的吐蕃部落,现在突然间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们背嵬军不备,损失惨重。现在吐蕃茹达仁负责统领吐蕃十数万军队,全力攻打康延居城!”   陈应一拧,冷声道:“我们必须前去营救!”   刘仁轨郑重摇摇头道:“大将军,这里面……恐怕有鬼!”   “与此同时,我们不能顾首舍尾。吐蕃人的一部分兵马,就虎视眈眈的盯着凉州。一但我们在苏毗有所动作,他们就很有可能会趁虚而入攻打凉州断我后路。”   陈应想了想,说道:“我需要平阳公主的配合作战。郭洛,以最快的速度联络平阳公主,让她接掌安西都护府其余兵马,命郭孝恪率领安西各镇,与本大将军汇合。”   “是!”郭洛策马而走。   陈应大声下令,道:“全速行军。目标――康延居!”   众将惊愕,“大将军,不去那曲了?”   陈应道:“形势有变,改道康延居!”   大部人马加快行军,所有的辎重粮草都暂时脱离了大部队,延后押运。   康延居,这座石头城就是原苏毗国的国都。随着背嵬军的实力越来越强大,早在三年之前,背嵬军就控制了苏毗国的二十二城。   虽然说,苏毗国已经成为历史。   可是,苏毗那珍对于苏毗国还有着深厚的感情。   这里河水密集,沟壑纵横。   居住在这里安心养胎的苏毗那珍根本就没有想到吐蕃军队居然突然攻打这里。   区区不到部落兵的苏毗那珍只好向她的情人寻相求援。   寻相虽然来了,可是却没能突破吐蕃人的包围圈,反而把三千背嵬军困在这里。   慢慢的,这场莫名奇妙的仗,打成了添油战术。   寻相被困,刘统来救。   结果包围在周围的吐蕃军队更加多了,粗略估计不下十万人。   除了最初吐蕃人确实不计伤亡猛攻之外,当刘统派出信使向陈应求援之后。   吐蕃人反而停止了进攻,如果刘统不试图突围,他们就在周围安心的放养喂牛。   站在城墙,张望着外面的吐蕃人。   副相苦笑道:“对不起,老刘,我连累了你,还有众兄弟们!”   这是一个阴谋,非常大的因谋。   如果寻相再看不出来,这些年他就活到狗身上了。   刘统淡淡的笑道:“用陈大将军的话说,吐蕃人想围点打援,可惜缺了一副好牙口!”   寻相疑惑的道:“你是说……陈大将军会来?”   刘统笑道:“这等美事,岂能少了陈大将军!” 第九十四章 把他从乌龟壳里钩出来   康延居(今昌都一带)这里是原东女国聚集地,虽然东女国是一个以女性为中心的国度,科技和生产力水平相对比较落后。   但是,这只是相对而言。东女国喜欢居住“重屋”,可以理解为楼房,一般民众居住的重屋为上下三层,官员和纵(rdsong)主,则居住上下六层,女王则居住九屋。   在《鬼吹灯》里有一季叫九层妖塔,其实,就是在这个范围里。当然,这不是什么妖塔,而是苏毗女王宫。这种以纯粹的石材,用糯米汁灌封的建筑,其实是最好的堡垒。   而整个康延居城,就是一座座石塔形成的丛林。   别说是冷兵器时代,就算是热兵器时代,遇到这样的地形和建筑,除了强拆,没有其他办法。   外围十数万吐蕃军队不主动进攻,刘统与寻相也乐得清静。   然而,沉寂的日子注定不能太久。   和平,终究会被打破。   “轰轰隆隆……”   天色刚刚蒙蒙亮,城外就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根本就不用眼睛去看,也知道吐蕃人发起了进攻。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就在吐蕃军队密密麻麻沿着山坡向上佯攻的时候,刘统终于发动了进攻。   康延居城的第一战,并不是双方的弓箭,也不是石炮,而是牦牛。   而且并不是单独的牦牛,而是用铁锁链串在一起,十头牦牛为一队,牛上绑着木架子,架子上绑着锋利的尖刀。   数百头牦牛借着山势呼啸着,冲向正在进攻的吐蕃军队。   “放箭!放箭!”   “射牛,射牛!”   “那边又过来了一群,朝那里射,朝那里射!”   “射头,笨蛋,快射头!”   吐蕃军队将士惊呼声怒喝声响成一片。吐蕃骑兵擎起骑弓,朝红着眼睛冲撞而来的牛群玩命的放箭,抛洒出一片片绵密的箭雨。   他们箭法精准,能骑在飞驰的战马背上一箭射中远处一只野兔,他们当中的佼佼者甚至能一箭将天空中盘旋的大雕给射下来,让他们射牛那根本就不在话下,弹指之间,冲在前面的牦牛便变成了特大号刺猬。   但是,但是的但是,牦牛不是野兔,也不是大雕,它们皮糙肉厚,生命力顽强,骑弓的弓力又弱,哪怕是用重箭,想一箭射死一头牦牛也是非常困难的,中箭后的牦牛群狂性大发,冲击得更凶,更猛。   如果牛背上再有一名身披铁甲手持马槊的骑兵,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一支出色的重骑兵。   虽然,牦牛群上并没有骑兵,可是牦牛头上的尖刀,借着巨大的惯性,可以毫不费力地将吐蕃将士,串成血葫芦。   “嘭嘭嘭……”   沉闷的撞击声在锋线不断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骨骼断折的脆响,吐蕃骑兵锋线上人仰马翻,高速飞驰的牦牛和吐蕃战马迎头相撞,造成致命的后果,不管是牛还是马,都在轰然相撞之后哀鸣着轰然倒下,马背上的吐蕃骑兵被这股可怕的冲击力生生抛了出去,摔在地上两眼发黑,还没弄清楚哪根骨头断了,碗口大的牛蹄或者马蹄就从他们身上狠狠的踩了过去。   肚破肠流,血水飞溅!   无数部落头人眼角眦裂,双眼几乎要瞪出血来。他们部落的勇士,那些出色的小伙子,就这样摔倒在地上,被牛和马活活给踩成了肉泥。   也幸亏吐蕃人没有收尸土葬或火葬的传统,他们流行天葬,所谓的天葬,就是把尸体放在指定的地点,任由秃鹰或其他鸟类啄食。现在倒是省事了,都踩成肉泥,直接可以省事了。   “该死的贱货……”   吐蕃骑兵或进攻的步兵被这数百头牦牛冲得溃不成军,狼狈不堪。   如果是蜂拥而来的牦牛阵对阵唐军部队,他们在唐军的重弩之下,很难发挥出这种恐怖的杀伤力。只是非常可惜,吐蕃军队的装备实在太差了,他们缺乏重弩,缺乏硬弓,也缺乏破甲箭。   好在,关键时刻吐蕃国师宇文化及及时提醒前线的指近挥的茹达仁。   “用投矛!”   虽然说投矛射程太近,有效杀力只有三十步的距离,可是矛的重量大,穿透力更强,别说牦牛,就算是拿着包裹着铁皮的轻型盾牌也扛不住投矛的致命一击。   好在宇文化及的命令非常及时,原本不知所措的吐蕃将士,赶紧取出掷矛朝迎面冲来的牦牛群掷去。   这招终于奏效了,掷矛洞穿牛腹,造成致命的伤害,很多牦牛在中了一矛之后便轰然倒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但冲过来的牛实在太多了,他们就算有三头六臂都招架不住,战马一匹接一匹被撞翻。幸亏他们的队形足够的疏散,后面的主力部队有比较充裕的躲避空间,不然只是这一轮牦牛冲撞就足以让他们哭出尿来了。   刘统等乐得哈哈大笑,嚣张的冲狼狈不堪的吐蕃将士吼道:“杂碎们,当心点,下次我们用马群冲你们!”   苏毗那珍到底还是女人,看着七八百头牦牛变得一阵牛尸,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寻相安慰道:“那珍你放心吧,将来打败吐蕃人,我把他们的牛都抢过来,你的牛死了一头,我赔你十头!”   听着这话,苏毗那珍的心情这才好一些。   可是,这七八百头牦牛造成了吐蕃军队超过四千人马的伤亡。虽然吐蕃人命不值钱,可是,用一头牦牛换六七条人命,怎么算都不算亏。   茹达仁清点一下伤亡,气得七窍生烟,超过两千多余百名吐蕃骑兵被战马、牦牛踩成了肉泥,受伤的也不在少数也超过两千余人,三千匹战马在撞冲上筋断骨折,彻底的残了!连康延居城一根毛都没啃到,竟损失了这么多人,茹达仁简直难以置信,一众部落头人更是怒火冲天,都不用茹达仁下命令了,各自指挥自己的部众朝康延居城发起进攻。   正所谓一招鲜花,吃遍天。   刘统继续组建他的牦牛阵,反正城中的牦牛多达五千余头,还有三千多匹战马,像这样的交换比例,他可以用这八千多头畜生,换数万吐蕃军队。   陈应虽然转道向康延居城方向前进,但是距离康延居城还有五十多里的时候,陈应就命令部队停止前进。   这是一处弱水的支流(沧澜江),这里背靠山林取水便利,前方几里处有突兀的山峦利于观察和设隘。一但吐蕃人的骑兵杀了过来,就可以利用山坡的陡峭和坡度,快速将战马的速度提起来,最重要的是,这里距离山谷口有将近五六里的距离,完全在钩镰枪骑兵最佳杀伤范围之内。   为了避免遭遇火攻,陈应还提前叫人在山林里砍伐了树木做出了圆环形的防火地带和以备撤退用的安全通道。   就在陈应带着人马正在忙碌的时候。   在数十百吐蕃人的拱卫下,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黑衣人来到对面的木尔多山上。   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吐蕃现任国师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居高临下,观察着陈应所部的营盘,然后不禁感慨道:“薛绍虽然年轻,用兵却是相当老练。光是扎下的这个营盘若,就足见他有真才实学。”   身边的松赞干布有些不以为然,“国师,这等营盘,唐国多数的将领都会布排吧?”   “每个人都能把饭菜煮熟,但好厨子总是屈指可数。”宇文化及摇了摇头,说道:“我曾有幸追随过先父一起征战,他老人家的手段一度让我叹为观止。今日,若非是提前知道这只军队是陈应统领,我一定会以为是家父再世了……的确是百闻不如一见,陈应还不到三十岁,他出道以来,逢战必胜,却胜而不骄,真是后生可畏啊!”   松赞干布道:“听闻陈应弱冠成名,想必读的兵书也不太多!”   “兵书很多人都读过!”宇文化及神色凝重的道:“不过,陈应的天分实在是奇高。他的身上甚至还有很多其祖侯莫陈崇都没有的东西,比如刘统这一批奇兵,就是他用自己的独特法门调教出来的。”   “刘统?”松赞干布不以为然的道:“就是那个缩头乌龟吗?”   “缩头乌龟?哈哈!”宇文化及不禁摇头笑了一笑,道:“这小子,确实厉害!”   松赞干布不解的道:“厉害吗?他从来不敢与我大吐蕃勇士正面交战,只会放冷箭,钻山林……”   宇文化及望着松赞干布说道:“你如果还在轻视你的敌人,将来你一定会吃大亏!”   “茹达仁应该拿下了康延居城!”松赞干布笑道:“他只有区区几千头牦牛,现在茹达仁采取国师之计,分散出击,想必刘统也束手无策了!”   宇文化及望着松赞干布,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还是太年轻了!”   宇文化及摇摇头道:“每个统兵的大将都会用到斥侯,我也不例外。但我们一般人的斥侯都是个自为战一人一个据点的去侦察敌情。陈应却反其道而行之,他麾下斥侯也是一人一个据点,但是他能把所有的点连成线,然后将所有的线织成一张紧密的大网。这张大网神秘飘乎无处不在,灵活机动收放自如。”   宇文化及尽管是陈应的敌人,他此时也非常佩服陈应。   当李建成与李世民还在为那个位子斗得头破血流的时候,陈应已经秘密训练可以适应吐蕃高原的部队。   陈应就像是一个精明老道的渔夫,而刘统和他麾下的背嵬军就是他手中的网,只要他将这张大网撒出,但凡陈应想要的消息就没有得不到的。   到了必要的时候,这张大网也能随时化身为决定胜负的绝杀尖刀。   宇文化及带着在陈应外围的营地看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直接天色全黑,这才对松赞干布道:“尊敬的赞普,咱们回去吧,陈应已经了戒备,他们把这个营地打造成了乌龟壳……”   松赞干布小脸狰狞的道:“国师,本赞普要怕大军辗平陈应!”   “哈哈……”宇文化及笑道:“赞普,完全不需要这么做!陈应缩进这个乌龟壳里,各就把他从这个乌龟壳里钩出来!” 第九十五章 齐王殿下送你五万兵马   长安城原邢国公府,现在的郑国公魏征的府邸。   随着魏征之子魏叔玉被李秀宁麾下的游侠找到,如今魏征并没有给魏叔玉借机谋一个官职,而魏叔书则喜欢上了位于长安城外的清林里大唐工业大学。   虽然长安城距离清林里大唐工业大学只有六十余里,然而在这个时代,六十里的路程,就算骑兵慢走,也需要一个时辰。平时魏叔玉就住在大唐工业大学里的校舍内,在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周末双休。   陈应也入乡随俗,大唐工业大学以及他名下的各地工坊,全部采取一月四体,既初一二、十五六这四天休息。   轮到旬休,魏叔玉就坐着公交马车,从清林里返回长安郑国公府。   在驰道上奔跑的四轮马车,甚至比骑马的速度还要快,关键是省钱,六十余里的路途,单程只收六文钱,如果是购买月票。一个月只需要三百文钱。当然,三百文钱对于普通工匠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大唐的畅通车行月票,可不是下月作废。而是三百文钱,可以乘坐三十次往返票。每一欠乘车,用打孔机在车票上打下一个圆孔,算作计费。   魏叔玉从清林里回家,就看到魏征微微有些醉意,心情似乎不错。   魏叔玉上前问道:“阿爹莫非遇到了什么喜事?”   魏叔玉也有些疑惑,面对咄咄逼人上门求亲的吐蕃使团,作为大唐政事堂六大相国之首,排名第一的魏征,旬日来几乎看不到喜色。   魏征点点头道:“陈大将军出兵了……陈大将军就是皇帝的一把刀——   魏叔玉诧异的看向魏征。   魏征笑着解释道:“这把刀很好用,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武德元年,突厥进犯灵州,,这把刀屠了始毕可汗麾下两万余众;河东叛乱,这把刀又屠了刘武周;然后,洛阳之战,河北之战,河北之乱,以及西域,这把刀所向披靡……现在是吐蕃人了。”   魏叔玉死死的皱着眉,明显有些不悦。   虽然魏征是他的父亲,可是他毕竟是大唐工业大学的学生。在工业大学里,陈应履历,几乎每一个大学生都可以倒背如流。其实魏征不说,他比魏征更熟悉陈应的一切。当然,这都是明面上的。   魏征道:“这把刀出鞘了,天下要乱了!”   魏叔玉当即毫不客气的回呛道:“吐蕃人辱我大唐,威胁要入寇大唐,难道就不应该反击吗?哦……阿爹的意思是,陈大将军没有请旨……孩儿虽然不懂兵事,也知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陈大将军无君令擅自出兵,当是有苦衷的!”   魏征耸耸肩,并不在意魏叔书的恶劣的态度,淡淡的说道:“如今已经开始战争了,缘由……还重要么?”   不等魏叔玉答话,他便对苦笑道:“太平啊……真的很难!”   说到这里,魏征转过身望着魏叔书道:“大唐其实还没有准备好解决吐蕃问题,朝廷顾不上吐蕃了……高句丽有了异动……多事之秋啊!”   魏征有些事情并没有向魏叔玉说明,毕竟,魏叔玉只是郑国公世子,而非官员,其实,大唐的官员,也不一定可以知道这么高级别的秘密。   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这个道理魏征还是非常清楚的。   颉利可汗在东突厥的最后关键时刻,异想天开的组建一个反唐联盟,号召大唐周边诸国全部齐心协力,举世攻唐。   只是,由于陈应的出现,打乱了颉利的部署。在颉利还没有完成这个部署的时候,大唐把反唐联盟中中坚力量东突厥给连根拔起了。   此时的颉利可汗正在长安城里禁居,每到国宴或重大节日的时候,李建成都会让颉利可汗去太极宫跳一段胡旋舞。   当然,这对颉利可汗而言则是最大的侮辱。   偏偏,这恰恰印证了大唐对领土没有满足。就在颉利可汗被俘虏,东突厥烟消云散之后,大唐战争机器并没有因而停止。   陈应率领安西军将士踏上了西征的征途,而大唐则开出专项资金,倾力打造五牙战舰,而且利用江淮擅长水性的青壮,组织训练水师部队。就连之前,遣散的萧铣麾下八万水师部队,也在李靖的征召之下,重新返回军营,虽然裁撤老弱后,这原本萧梁国的八万水师,只保留不足三万兵马。   这些种种意外,无疑印证了当初反唐联盟时,颉利联络诸国的预言:“大唐对于领土是贪婪的,他们恨不得将江河所至,日月所照都插上大唐的龙旗!”   靠近大唐西南最近的吐蕃率先有了动作,当然,这种面带威胁的求亲,其实就是吐蕃对大唐的试探,他们试探大唐的底线哪里。   位于辽东的小霸王高句丽也坐不住了。   要说起来,这个高句丽与吐谷浑几乎如出一辙。鲜卑慕容部首领慕容涉归的庶长子慕容吐谷浑(其实,鲜卑族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传嫡传长的观念)。慕容涉归在世时,分出七百户牧民给慕容吐谷浑,慕容吐谷浑和异母弟慕容廆两部都放牧马羊。马相互争斗,而慕容廆的马受伤,慕容廆非常愤怒,派人对吐谷浑说:“先父把我们分开,你放马为什么不走开,而让它们互相斗伤?”慕容吐谷浑说:“马是畜生,吃草饮水为生,春天气息发动,所以马群争斗,怎么能对人发怒呢?彻底分开很容易,现在便离开你一万里。”于是,慕容吐谷浑赶着马群向西而行。   后来,这一千七百户鲜卑慕容部牧民,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国家,就是吐谷浑。   而高句丽也是这样的情况,公元前37年,扶余王子朱蒙因与其他王子不和,逃离扶余国到卒本扶余,建立高句丽。不过,高句丽命运坎坷,他们一心想称霸,华夏是他们永远迈不过去的坎。   早在东突厥与唐的的决战时,高句丽王高建武就派出大量细作,潜入大唐,搜索情报。当李建成得知李世民的消息,发展大唐水师力量的时候,高建武慌了。   大唐周边诸国,几乎都是与大唐直接接壤。唯有朝鲜半岛,如果从胶东乘船,最多四天可以抵达平壤。   而现在,大唐倾力打造五牙战舰,高建武误以为大唐准备打高句丽,当时李建成为了隐瞒李世民的消息,对外宣称,谋攻高句丽。   高句丽自然不会束手待毙,甚至连外交流程都没有走,直接扩军备战。   高建武也是一个聪明人。他认为,军事战胜大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但是,也不绝对。   比如像大业九年那样,高句丽还可以不战而胜。   长安城太极宫成宜宫,此时禁居着一个大名鼎鼎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原齐王李元吉,现在庶民。   李建成到底是一个心软的人,哪怕李元吉犯了谋反之罪,李建成也没有杀掉李元吉,以绝后患。   虽然是贬李元吉为庶民,然而,李元吉依旧享受着亲王俸禄,吃穿用度,也享受着原本的待遇,只是无官无职。   沿着宫城甬道,穿过下杜门(既长安城南出东头第一门。在今陕西西安市西北大白杨、小白杨二村之北。),就可以抵达大安宫。   李元吉平时没事,陪着李渊打打麻将,也可以在西苑湖里划划船。   李元吉与李渊打了一个通宵的麻将,李元吉打着哈欠,返回成宜宫内。   就在李元吉准备睡觉的时候,作为武将,他的警觉让他感觉一丝不妙。   “谁!”   说着话,李元吉随手拔出床头的佩剑。   “齐王殿下,别来无恙啊!”   寝殿的横梁上,跳下来一名身着黑色劲装武士服的武士,用稍微蹩脚的唐言,缓缓说道:“在下渊苏盖文!”   李元吉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认识什么渊苏盖文。而且渊苏也绝对不是什么鲜卑姓氏。   李元吉道:“渊苏盖文,你藏头露尾,算什么东西。”   渊苏盖文轻轻揭下面上的黑巾,望着李元吉手中的佩剑,淡淡的笑道:“齐王殿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齐王府护国统领谢叔方出声道:“齐王殿下,出了什么事?”   李元吉迟疑了一下,说道:“没事!”   对于李元吉的反应,渊苏盖文非常满意,他非常自然的坐在李元吉对面的锦墩上,像在自己家中一样,伸手倒了一杯茶。   李元吉望着渊苏盖文背后的三把刀,目光阴沉不定,他的目光落在渊苏盖文的手上,茧子很厚。李元吉自然不怕渊盖苏文,如果让他拿着马槊,李元吉有自信十个回合打得他叫爹。   关键是,现在他手中没有马槊。李元吉叹了口气道:“有何贵干!”   渊苏盖文淡淡的笑道:“齐王殿下,近来可好?”   “好……”李元吉心中想说:“个屁!”   但是,他也不傻。   虽然不知道渊苏盖文如何进入这戒备森严的成宜宫内,但是,渊苏盖文没有露出自己的来意之前,李元吉有所保留。   其实,李元吉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之君之腹了。   李建成在解决关中饥馑之忧,大败东突厥之后,扩土数千里,位置已经坐稳了,他连李渊都不忌惮,又岂会忌惮李元吉这个长不大的熊孩子。   渊苏盖文也露出与他年龄不相附和的成熟,笑道:“齐王殿下,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高句丽大对卢渊太祚之子,东部褥萨渊苏盖文!”   李元吉一听高句丽,眼睛露出一丝精光。   褥萨是高句丽的官职,可以对应大唐的一州总管。当然,高句丽的褥萨所辖的只是一座城,还有若干军镇。军镇相当于大唐的折冲府,最鼎盛时期,高句丽拥有三百多座军镇。人数从五百到一千不等。   李元吉道:“然后呢……”   渊苏盖文道:“原本,我们可以随便派出一个人来见齐王殿下,为了表示我们高句丽的诚意,所以我来了。”   李元吉点点头。不可否认,作为高句丽的权臣,大对卢之子,渊苏盖文表示的诚意足够。   不过,李元吉露出了玩味的笑道:“你是武人,我也是武人,不必学那些大头巾,搞那么多的弯弯绕,有什么话直说吧!”   “爽快,我就知道齐王殿下是爽快的人!”渊苏盖文道:“我们高句丽有意与齐王做朋友,所以我带着诚意来到了长安!”   李元吉坐下来,缓缓道:“什么诚意?”   渊苏盖文压低声音道:“支持齐王殿下当大唐的皇帝,我们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李元吉冷笑道:“我们大唐的皇帝,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高句丽做主了?”   渊苏盖文道:“五万人马!”   “就算十万人马,你们试试能不能攻破安东军的防线?”李元吉脸上的笑容更浓了,道:“李世绩可不是李艺那个废物!”   渊苏盖文点点头道:“不错,我承认,安东军有些难缠,我……想说的是,我们可以送给齐王殿下五万兵马!”   权力就像上瘾的毒药,如果说李元吉对于渊苏盖文的话不动心,那绝对是骗人的。   李元吉知道渊苏盖文所说的只是一个画饼,根本不可能兑现。   整个高句丽虽然有三百多座军镇,撑死了常备兵力不过十五万人马左右,他们产绝对不可能将三分之一的兵力交在他手上。   李元吉笑道:“别逼我杀你,我承认,剑术不是我所长,但是,你想杀我也没有那么容易,要不要赌一赌,咱们谁先死!”   渊苏盖文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齐王殿下所言,认为鄙人诓骗殿下?”   “难道不是?”李元吉道:“你们高句丽什么时候可以随随便便拿出五万兵马了?调出五兵马,萨水以北恐怕也该抽空了吧!”   “误会……误会!”渊苏盖文笑道:“齐王殿下真是误会了,我所说的五万兵马并不是我们高句丽人,而是隋军!”   大业八年,杨广亲至辽东城南观战,正巧大将军来护儿向杨广禀告,水师四万大军登陆朝鲜半岛。为了与来护儿可以南北夹击,杨广命宇文述、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右翊卫将军薛世雄、左屯卫将军辛世雄、右御卫将军张瑾、右武侯将军赵孝才、涿郡太守检校左武卫将军崔弘升、检校右御卫虎贲郎将卫文升等率九军共三十万五千人,自怀远镇(在今辽宁辽中附近)渡辽水,越过高句丽诸城,向鸭绿水挺进,与水军配合攻打平壤。   不过,在萨水(今大同江),遇到乙支文德垒坝屯水,被乙支文德水淹九军,时隋军大败,等宇文述率领残部退到辽东城的时候,隋军只剩下两千七百余人马,装备几乎丢光。   当时,三十万隋军并没有大水一战而全灭。毕竟,三十万大军绵延百里,大同江的水抽干也形不成百里洪峰。只不过,隋军兵败如山倒。除了十数万人被击伤或杀光之外,还有十数万人马被高句丽俘虏。   当然,高句丽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抓到这十数万隋军俘虏,虽然没有直接杀掉,不过却也是百般折磨。   如今十数年过去了,当初被高句丽俘虏的隋军将士,只剩下五六万人(历史上,李世民东征失败,被高句丽全部杀死,垒成京观)   渊苏盖文望着李元吉,郑重的道:“五万兵马,五万套甲胄和装备,这是我的诚意,你看够吗?”   李元吉表面上平静,内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隋军的装备比唐军丝毫不弱,唯一的区别也就是质量上。如果有五万兵马在手,那就不一样了。   说不定,他真可以登上那个位置。 第九十六章 年反松赞干布联盟建立   大业九年正月,杨广下诏大征兵马,再攻高句丽。   大业九年四月,杨广亲至辽东,杨广遣宇文述与上大将军杨义臣进军平壤,左光禄大夫王仁恭出扶馀道。王仁恭进军至新城,高丽兵数万拒战,王仁恭率精骑一千击破,高丽兵大败而归,高丽婴城固守。   就在杨广准备扩大战果的时候,后方传来消息。杨玄感据黎阳叛变。   在这个时候,杨广下令罢战,回师平定杨玄感之乱。虽然成功扑灭了杨玄感之乱,再攻高句丽已经失去时机(天寒地冻)。也可以说,高句丽在大业九年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乙支文德的诈降以水代兵之计,不可复制,而渊太祚在平壤内,以死士突袭之策,同样也不可以复制。   眼下,大唐磨刀霍霍,准备对高句丽祭出王霸之刃,高句丽上下束手无策。就在开元三年初,渊苏盖文脑袋灵光一闪,想到高句丽虽然不可以复制第一次与隋朝之战,但是却可以复制第二次与隋朝的胜仗。   那就是中心开花,颠覆大唐。   杨玄感之乱,其实是非常失败的中心开花之战,如果当时杨密向杨玄感提出三策:“上策,以主力直取蓟州。将辽东隋军堵在关外,候其粮尽崩溃。中策是,迅速袭占京师长安。号令天下,让隋炀帝退无所据。下策是,就近进攻洛阳。但有可能会顿兵于坚城之下,失去兵机。   李密三策虽短,却有着广泛而深刻的战略内涵。他实际上提出了灭亡隋朝总的战略指导。然而,杨玄感却采取了最下策,进攻洛阳。   所以,杨玄感失败了。尽管是失败了,可是却让高句丽躲过了一劫。   渊苏盖文自然没有考虑李元吉失败的后果,只要李元吉在李建成出兵高句丽时,在后方造反,无论成功或者失败。   高句丽都是胜利者。   李元吉沉吟道:“想听实话吗?”   渊苏盖文点点头道:“当然!”   “没有半分成功的可能性!”李元吉望着渊苏盖文笑道:“你的想法非常好,只是,完全没有成功的可能。虽然你愿意把隋军战俘给我,先不提这个代价如何,关键是,这些隋军战俘在你们手中,恐怕也只剩半条命了,能打得赢关中唐军吗?”   听到这话,渊苏盖文心中一阵暗喜。至少,李元吉心动了。此行他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当然,站在高句丽的立场上,他希望李元吉可以把事情搞砸,但是却不希望他搞得太砸。最好是可以与李建成两败俱伤。   当然,这是一个不切合实际的幻想。   渊苏盖文笑道:“齐王殿下,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顿了一顿,渊苏盖文道:“在马韩之西有一个大岛(济州岛),岛上有一个小国叫州胡国,其国人身材矮小,喜欢养猪、养牛,方圆三百里,口约四千。”   李元吉摆摆手道:“说说你的计划!”   渊苏盖文笑道:“对于我们大高句丽来说,只需要出动一支偏师,就可以轻易征服州胡国,我们可以分配次把五万余名隋军战俘,连同他们的兵刃、粮秣运输到州胡国岛上面。齐王殿下可以派出心腹,秘密前往州胡国,先期接管这支兵马。”   李元吉道:“然后呢?”   渊苏盖文不置可否的道:“然后,就需要齐王殿下履行我们的盟约,只要李建成派兵攻打我们高句丽,我希望齐王殿下可以率领这五万兵马,自芦台(今天津)登陆,攻取蓟州,以绝李建成的军队粮道!”   李元吉当然知道这本是李密献给杨玄感的上策。   高句丽是一个小国,虽然拥有三百五十余万人口,然而与大唐有着绝对数量等级的差距。无论人口,经济、还是军队的装备,都有着巨大的差距。特别是战马方便,大唐官营的马场,拥有不下七十万匹成年壮马,而民间拥有的战马,超过百万匹。   如果李建成愿意,只需要粮草能跟上,他可以武装超过五十骑兵。在这个时代,骑兵就像后世的坦克,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五十万骑兵,高句丽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抗。   高句丽想要追赶上大唐人的脚步,需要的不只是经营,还需要时间。别人可能看不清这点,但身为大对卢之子的渊苏盖文不可能看不清楚。   对于他们高句丽来说,最好的局面就是,再来一次隋末之乱,七十二路尘烟,三十六路反王。   高句丽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就算吞并新罗、百济和南方的三韩,双方在经济和军事上差距也没有办法拉近。但是,如果大唐像当初隋朝争一样,天下大乱,辽东和幽州、平州的汉人会逃往高句丽,这些汉人会给高句丽带来农业上的新技术,炼金以及机械加工方便的技术,只要此消彼长,高句丽最终追平与大唐之间的差距,也未尝不可。   事实上,当初选择李元吉也不是高句丽唯一的选择,如果李元吉不同意,他们还可以采取备选方案,将杜伏威偷出长安城。   只不过,杜伏威的份量,远远不如李元吉。   李元吉道:“现在不是大争之世,不是群雄并起,逐鹿天下的时代!”   渊苏盖文笑道:“只要殿下愿意,大唐随时可以成为这样的传大时代!”   门下省政事堂,此时只剩下房玄龄、魏征以及李建成君臣三人。   房玄龄望着李建成道:“陛下,臣若在此诏书上画可,请陛下答应臣三件事!”   李建成慌忙道:“玄龄请讲,莫说是三条,三十条我也答应。”   房玄龄朗声道:“第一:在陛下仿隋制开科取士,延揽天下黎庶中的士子进入朝廷;第二:修治耕筑,免除杂税。”   李建成边听边不住的点头。   房玄龄又接着道:“第三:对所有将领手中的军队进行整编和训练,裁汰那些战斗力低下纪律松弛的部队,罢免那些不称职的军官,用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训练出一支精兵来。”   房玄龄说完了,静默的看着李建成等待结果。   李建成向着房玄龄深鞠一躬,毫不犹豫的全部答应下来道:“好,全都按照玄龄说的做,朕答应,朕全都答应!”   魏征接着道:“眼下,只等着陈大将军的捷报何时传来!”   房玄龄望着魏征笑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玄成就不担心有意外吗?”   李建成道:“没有意外,陈大将军从来没有让朕失望过,不是吗?”   在李建成的命令下,长安十二卫大将军,以裁撤的名义,各精减一至二团不等的将士,这些将士名义上去军职还家。   事实上,却已经分配进入剑南道,进行山地训练。   康延居城,一场不期而遇的春雨,淅沥沥的从云缝间倾泄而下,混合着那一汪汪的污血肆意流淌,很多吐蕃伤兵泡在这发红的污血中瑟瑟发抖,痛苦地哀号着,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没有受伤的吐蕃将士也木然站在雨中,雨水裹着血水顺着袖子、裤脚成一条条直线注落地面,那一张张曾经充满杀气的脸如今已经满是迷茫。   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败,康延居城内的背嵬军将士伤近两千人,而吐蕃大军死伤则超过万人。虽然说,背嵬军的交换比例占据着绝对的上风,然而,刘统却不满意。   最让吐蕃人感觉无奈的是,所有的伤兵伤口上都发出恶心的臭味,整个伤兵营更是臭气熏天。   付出了无数这么大的代价,吐蕃人仅仅消耗掉了康延居城的牦牛与战马。   那帮卑鄙的家伙靠着牦牛与战马,让无数吐蕃勇士含恨而死。   “真是见鬼!”   一名吐蕃东普穷阴沉着脸,向松赞干布行礼,然后拿出一枚湿淋淋竹筒双手呈上。   松赞干布掂量了一下,份量还不轻,莫约一斤余重,正准备扯开竹筒上面的棉布,茹达仁急忙制止住了松赞干布。   可是,茹达仁还是慢了一步。   松赞干布还是扯开了棉布条子,他问:“就是这玩意?”   结果,松赞干布差点被这股臭味熏晕了。   那名东普穷咬着牙说道:“就是这玩意!那些杂种拿出这玩意往我们中间一扔,它就炸了,一炸一大片!”   其实,这只是背嵬军的一种原始武器。采取经过提炼的猛火油,混合着粪便,只要点燃了之后,猛烈的火油燃烧爆炸,这种手擂可以在方圆十步之内,形成火海,最关键的是,这是一种非常有味道的武器。   不光是加剧细菌感染,对于吐蕃人的士气也是一种严重的打击。   数十名部落头人围在一起,对于这个包围中的老鼠,他们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事情是明摆着的,在苏毗国在投靠大唐之后,曾经的手下败将鸟枪换炮,战斗力个突飞猛进。   苏毗国的败类对于吐蕃人而言,有着巨大的威胁。苏毗国熟悉雪原的一切,又装备着最为精良的武器,如果不趁早将他们除掉,生活在雪原的各部落休想安生,   为将来计,他们必须穷追猛打,痛打落水狗,打死了不算,还得炖了吃进肚子里才能安心!感觉到危险的各部落积极响应,那些精壮的吐蕃汉子纷纷骑上战马,往康延居这边汇集过来,吐蕃大军的兵力急剧增加。   苏毗那珍特别心疼的是,她麾下的部曲正在飞速减少。虽然背嵬军损失不足千人,可是苏毗部却阵亡超过两千人,此时苏毗部不过六千余人,损失一半,如此惨重的伤亡让他的心尖都在滴血。苏毗部族名义上还有六千人,其实大多是寡妇老人拉扯着一堆孩子,或者两个老人相依为命,完整的家庭没几个,青壮更是少得可怜,在不影响放牧和保护牧群、部落的前提下,她所能动员的士兵也仅仅三千出头而已,现在一下子折损了将近千人,她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不时陈应的旗号隐隐可见,她甚至都有投降松赞干布的心思。在苏毗那珍眼中,此时的抵抗已经没有了意义,虽然这座康延居城没有丢失,但是苏毗人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   其实,心疼的不仅仅是她,松赞干布也心疼。   只是,陈应铁石心肠窝在五十里外的山谷中不出来,时而不时的威胁吐蕃军队的侧翼,让他手忙脚乱。   当然,陈应并不是不想解救康延居城,关键是,陈应此时已经不山谷中了,留下的只是陈应的旗号,以及便宜行事的刘仁轨,以及麾下不足三千人马。   陈应已经率领其他的安西军将士,共有万余人马,以及郭孝恪部抵达了那曲城,原背嵬军的根据地。   进入雪原,陈应这才发现,他最擅长的钩镰枪骑兵突袭,已经失去了发挥的地方。这里地形狭窄,平原非常少。而且安西军将士多少出现不适的反应,虽然战斗力可以保持,却无法像西域那样,发动集团突击战术。   看到这个情况,陈应决定改变战术。   来到那曲城后,陈应派出背嵬军留守部队以及熟悉吐蕃语的信使,联络吐蕃部落的头人。   “我们现在必须搞清楚吐蕃的态度,如果他们决定站在松赞干布那边,那么我们就先下手为强,先灭掉他们。”陈应说道。   “他们会站在我们这边吗?”听到陈应的话,马周迟疑了片刻道:“比起松赞干布,我们是外来者。我的建议是,与其给他们组织起来的时间,不如直接消灭他们!”   马周的想法很简单。   换位思考,如果他站在吐蕃人的立场,也会选择松赞干布联合,先赶走陈应等这些入侵者,然后再讨论这片土地的归属。这时候去和他们接触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让他们有所准备。最佳的选择就是,趁着松赞干布率领十数万大军围攻康延居的时候,后方空虚,直接把他们后方部落扫平了。   不过陈应的看法和他正好相反。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块地方独立分散了太久!”陈应看着马周说道:“对于大多数部落头人来说,统一的吐蕃,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头上出现一个统治者,各个部落的头人建立了自己的规则,现在有人重新站出来要索要这片土地的主权,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   从松散的部落,形成统一的国家,其实非常难困。   秦始皇把分裂的各国,统一在一起。然而,区区关中六国遗民,他们依旧撬动了大秦帝国的根基。什么秦末暴政,什么苛政猛于虎,什么逾期当斩,其实被出土的云梦简证实,这都是谎言。   历史的真相是,秦国统一天下,废除封国和世袭制,触犯了六国贵族的利益,他们采取里应外合的方式,把秦国玩残了。   如今,松赞干布利用铁血把吐蕃各部暂时联合在一起,或许屈服松赞干布的武功,或者是淫威,总之最不满松赞干布的,恰恰是这些利益被侵犯的吐蕃各部头人。   就在半个月后,那曲城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安多部、杂多部以及曲多部部落的代表。   事实上,吐蕃的部落比陈应想象的更多。   短短半个月,抵达那曲的吐蕃部落代表共计一百六十多个,这其中由于距离太远,还没有抵达的部落更多。   这些代表来到那曲城后,陈应让人给这些代表们准备了大量的美食,以及柔滑的丝绸、茶叶还有精美的瓷器,醇香的白酒。   陈应也没有与这些吐蕃部落头人或代表多绕弯子,直接让舌人告诉各个部落的代表,如今大唐决定教训这个对大唐不敬、不知天高地厚的松赞干布,如果你们愿意与大唐结盟,你们将享受你们原来的部落特权,向大唐称臣,向大唐缴纳什一税,大唐将开放对于结盟各个部落的盐、丝绸、茶叶、以及粮食的交易。   如果愿意成为松赞干布的奴隶,把族中的青壮,送到松赞干布手中送死,陈应表示将无话可说。   马周以为陈应会碰一鼻子灰,可是,让他意外的是,几乎所有的部落,都歃血为盟,建立了反松赞干布联盟。   陈应兑现承认,与吐蕃各部,展开贸易,吐蕃各部奇缺的盐、布、包括粮食,与吐蕃各部展开交易。   就在交易的同时,一支由各部青壮组成的反松赞干布军在陈应的武装下,开始向松邦堡(既拉萨)进发。 第九十七章 唐骑之下何敌不克   康延居城外,难得遇到大晴天。吐蕃人一边放羊,一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一大早,松赞干贝就登上山岗,望着西北方向的唐军大营。   松赞干布皱起眉头,望着身边的茹达仁道:“陈应还没有动静吗?”   茹达仁叹了口气道:“陈应小儿就是属狐狸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缩回他们的洞里!”   尽管茹达仁看不起陈应的“懦夫”行为,但不可否认,陈应扎下来的战营,是一个硬骨头,并不好啃。   战营不是城池,却不代表陈应的战营好攻打。   原本用碗口粗的树桩,埋入泥土足足三尺深,这样的营墙并不难对付。可是,唐军大营沿着低地边缘,树起木墙,以削尖的长矛向外捅出,形成刺猬形状,木墙之外,又遍布鹿角。   木墙里侧,还有一堵土墙!这是一堵用沙土碎石夯起来的土墙,将煮熟的沙土,混同碎石垒砌起来,是汉人独有的造墙技术,后来传入渤海、高句丽等地,在历史上。契丹和金国都曾运用这项技术,筑起了一道防备漠北的长城。   安西唐军将士早已没有单一的兵种,任何一个兵种,装备都三样以上,唐弩、横刀是必不可少的,哪怕是随军的伙头军,他们也背着唐弩带着一壶箭,以及一柄横刀。   尽管陈应当初匆忙出击,所带的箭矢有限,区区一万余人马,最多不超过二十万只弩箭,平均一人堪堪二十只,但是炼油弹所携带不少。   茹达仁曾经试探的向陈应的大营发起过进攻,一支三千人马的先锋队上去,短短一刻钟时间,阵亡一千余人。如果不是撤得快,恐怕三千人马,全部折在那里。   茹达仁宁愿用脑袋去拱康延居城,也绝对不愿意去攻打陈应的大营。毕竟,陈应的大营中,战马嘶鸣声响彻天际,显然里同的战马不知道有多少,一旦陈应像刘统一样,把战马连着铁锁,组成连环马冲击吐蕃军队,茹达仁恐怕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松赞干布望着死气沉沉的康延居城,冷冷的说道:“陈应不从乌龟壳里出来,证明我们给康延居城的压力不够,命令红缨军,破城!”   红缨军,算是松赞干布的得意之作,吐蕃人向来无拘无束,战场纪律,更是一塌糊涂。胜则蜂拥而上,败则一溃千里。   松赞干布为了严明吐蕃军队的纪律,特意让人把火红的狐狸尾巴集中起来,遇到无领擅自撤退的士兵,就挂着这一只火红的狐狸尾巴,可惜这个政策刚刚施行的时候,吐蕃溃兵实在太多,连雪原的灰色和黑色的狐狸都算上,他们也弄不够如此多的狐狸尾巴。   后来,松赞干布让人把红色的鸡毛,用牛皮绳扎起来,系在撤退的溃兵脑后。这样的军队成为红缨军,待遇减半,受尽人们的鄙视。   松赞干布号召吐蕃将士以雪前耻,久而久之,吐蕃人视红缨为毕生耻辱,唯有用敌人的鲜血和头颅,他们才能摘下红缨。   其实,所谓的红缨军跟唐军中的跳荡兵差不多,唐军的跳荡兵,以罪囚和商贾、赘婿这些地位低下的人为主,他们只有在战场上立功,才能升迁为庶民,立下两转以上军功,才能享受一转军功待遇。   可以说这是一支死士部队。   随着,松赞干布的命令下达。吐蕃军队的红缨军将士开始排出进攻部队,向康延居城缓缓前进。   吐蕃的红缨军将士前进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像海啸一般涌上康延居城。   “女王陛下,现在怎么办啊?”有人在冲苏毗那珍大吼着。   苏毗那珍回头一看,发现正是丹木吉。这是苏毗部有名的猛士,身高过九尺,此时已经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了。但即便是这等猛将,看到吐蕃红缨军将士轰隆隆的冲过来,脸上仍然露出了一丝绝望之色。   苏毗那珍苦笑道:“还能怎么办?死战到底吧!”   丹木吉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苏毗那珍笑容更加苦涩,她缓缓道:“别想着投降的事情了,唐人待我们不薄,我们不能这么狼心狗肺……再说,你以为吐蕃人会放过我们吗?不,他们会把我们斩尽杀绝!”   “轰!……”   一声爆炸巨响打断了苏毗那珍的话,她遁声望去,看到吐蕃红缨军中间腾起一团橘红色的火球,数十骑连人带马浑身喷血,惨叫着倒了下去。不多时,这数十名骑变成了烈火骑士,凄厉的惨叫着,挣扎着,求饶着……   只见城墙上的寻相,拿着斧头砍断一棍缆绳,投石机的抛射臂将一颗重达五十余斤的木桶抛到二百多步以外,把数十名吐蕃红缨军将士笼罩在火海中。   投石机配备着燃烧弹,威力无比。   密集冲击的吐蕃红缨军将士在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被烧成火人。   松赞干布脸色大变,愤愤的吼道:“该死的唐狗,只会仗着火器欺负人!”   无论黑猫白猫,反正,背嵬军将士利用这些燃烧弹迟滞了吐蕃人的进攻。   寻相望着被烧得焦炭的吐蕃将士,兴奋的舔了舔嘴唇,说道:“这玩意儿真是太好用了,可惜就是少了点,每人才三四枚,几下就扔完了……早知道就多带一点!”   刘统哭笑不得的道:“谁能想到吐蕃人居然打着围点打援的主意,如果要是知道……我就不带这玩意了,带着霹雳弹!”   黑火药早已在武德七年的时候,陈应已经制造了出来。除了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陈应使用了一颗,这种并不安全的黑火药,并没有真正投入战场。   作为后世之人,陈应非常清楚。黑火药威力太弱,哪怕到了明朝,火绳枪已经规模装备,事实上,火枪对于弓弩并不占优势。   在陈应的战争之神没有成功之前,陈应并不打算释放出潘多拉的魔鬼。   苏毗那珍悚然一惊,从狂喜中清醒过来,心中暗道:“是啊,虽然杀伤力巨大,但毕竟数量有限,如果扔完了,敌军从四面八方涌来,挤都把他们给挤扁啊!想到这里,她用马刀朝吐蕃部队一指,大喝:“开城,给我冲!”   苏毗那珍将背后最小的儿子往寻相怀里一塞,扬起陌刀,从胸腔里发出骇人的怒吼:“雪耻,雪耻!”   说着,她如同战神一般,一马当先,朝着吐蕃阵中冲去,扬起陌刀一计横扫,在轰轰烈烈的爆炸声中扬刀狂啸,策马猛冲,被炸得东歪西倒的吐蕃惊骇地看着这些杀疯了的家伙跃马从浓烟中冲出来,下一秒,他们的头颅脱离了脖子,打着旋飞了出……   苏毗那珍率领苏毗部残兵冲锋势如破竹,打得吐蕃军队毫无还手之力。   松赞干布愤怒地把马鞭掷在地上,他知道,围歼康居延城的企图破灭了。   就在松赞干布愤愤下令撤军的同时,陈应率领他匆忙组织的反松赞干布联军,莫约三万余人马,浩浩荡荡杀向松邦堡。   事实上陈应组建的反松赞干布联盟,最多的时候拥有六万余人马,可是一路上马不停蹄,结果跑丢了一半人马。   陈应望着这些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乌合之众,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眼看着松邦堡遥遥在望,跟着陈应左右的反松赞干布联盟的部落头人们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安多部头人安多那吉怯怯的望着陈应道:“陈大将军,咱们是不是到等等后面的人?”   “等?等什么等着功劳被人抢么?我们越过雪山,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和人分功劳?”陈应大吼道:“你们真想让松赞干布的财宝还有他们的女人们与其他人分享?”   陈应叫了起来,周围的数十名吐蕃部落头人对他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安多那吉眼睛露出狼一样的幽光,大声说道:“当然……不!”   陈应指着远处的松邦堡大笑道:“吐蕃数十年积累的财富,金银财宝堆积如山,你们愿意跟其他人分享吗?”   本来这些反松赞干布联军士兵们还有些疲倦,但是这一刻却觉得千里奔驰之后如果寸功未建,那实在是一种羞耻。   安多那吉疑惑的问道:“大将军真用骑兵攻城?”   “唐骑之下何敌不克?”陈应扬起手中的横刀大吼道:“在本大将军的铁蹄之下,管它是城池还是营寨都给我踏平了!”   “踏平他们!”   说着,骁骑军钩镰枪骑兵将士们齐声呼喊之中,向松邦堡冲去。   陈应自然不会真傻不拉几的率领骑兵攻城,不过他此时就在作弊。   早在陈应率领反松赞干布联军出发之时,猛虎义从中的吐蕃细作已经混入松邦堡,随着混入松邦堡的还有六桶三百余斤黑火药。   这些黑火药想要炸塌松邦堡这座石城肯定不够,可是要炸碎包着铁皮的木质城门,还是可以的。   陈应策马当先朝着身边的骑兵将士吼道:“让吐蕃人看看我们汉家骑兵的威风!”   数千骑钩镰枪骑兵排成整齐的骑兵阵,马蹄整齐抬腿,整齐落下,给城墙上的吐蕃守军将士极大的震撼。   地面震动起来,但更加震动的是吐蕃人的心弦   数千骑兵就敢冲击,那么后面肯定还有援军这一定是先头部队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果不其然,在安西军骁骑军钩镰枪骑兵之后,多达万余反松赞干布骑兵,浩浩荡荡的杀向松邦堡。   钩镰枪的冲击的距离越来越近。   一千步,八百步,五百步……   就在这个时候,松邦堡城内的吐蕃守军将士根本没有注意到:“嗤嗤……”的声音,如果玩过黑火药的人,一定非常熟悉,这是引领点燃的声音。   陈应缓缓扬起手,朝着松邦堡城大吼道:“昊天在上,借我神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给本大将军炸!”   就在这个时候,松邦堡城的城门方向响起惊天巨响。   “轰隆!”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火球腾空而起,那座高达三丈三尺的巍峨城门楼,突然间笼罩在硝烟之中。   面对突如其来的异变,吐蕃守军将士要么呆若木鸡,要么膛目结舌,要么目瞪口呆。虽然吐蕃人愣住了,陈应却没有愣住,他伸手指着松邦堡城门楼的废墟吼道:“将士们,跟本大将军冲!” 第九十八章 让天下贵妇们为之疯狂   黑火药第一次出现的大唐的历史上,很快就被人遗忘了。毕竟,玄武门在大唐一个禁忌。除非是寿星喝砒霜,否则没有人敢提及这个事情。   当然,第一次实战的手雷弹也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然而,松邦堡的这场爆炸,却让在场的吐蕃人感觉恐惧万分。包裹着铁皮的铁心木城门,在火药巨大的动能作用下,化作粉末。无处宣泄的动能最终扫向城门楼以及城墙上的吐蕃士兵,城门楼与这些吐蕃士兵全部没有阻止冲击波的蔓延。   终于,尘烟散尽。   原本高大巍峨的城门楼消失了,只有遍地的碎石和半截断壁残垣,不仅仅如此,城墙后面的瓮城里躺满了吐蕃人的死尸,他们躺在地上非常的安静。   似乎约好了一般,松邦堡城城内城外的几千吐蕃士兵,全部静止不动,他们的眼睛,耳朵齐齐的流着血,想要站起来,终究还是倒在地上。   这个几千人的团体就仿佛沙滩上的沙塔被海浪扑到一般,猛地垮塌了。   即使没有被黑火药波及的吐蕃人,也不认为这是黑火药的力量,他们自然而然认为那升腾的橘红色火球,还有远比巨雷响彻底万倍的轰鸣声,是来自神魔的力量。   原本,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安多那吉,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呆呆的望着松邦堡城巨大的豁口,喃喃自语:“神啊……这不是人的力量!”   不仅仅是安多那吉,就连松邦堡城内的吐蕃人也把黑火药归纳为神的力量。   望着那些如同被定身法定住的吐蕃人,陈应哈哈大笑道:“将士们,给我冲进去!”   留守松邦堡军松赞干布的核心部队,就像猫爪下的老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陈应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陈应率领钩镰枪骑兵们冲进豁口,冲进松邦堡。   然而,吐蕃人并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敢朝着陈应放箭。   在无数吐蕃人眼中,眼前这名高瘦的唐人青年,根本就不是人,他就是神。   否则,人间根本就不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几乎没废一箭,没动一枪。这个吐蕃王朝的国都,就被陈应顺利的攻进城了。   看着陈应率领唐军骑兵冲进松邦堡城,反松赞干布联军也叽里呱啦的吼道:“进城……进城!”   一个奇异而壮观的场景出现了,唐军与反松赞干布联军将士犹如潮水一般涌入松邦堡城内,这时反应过来的吐蕃军队又马上如潮水般从其它门户泄了了出去,就像崩堤的洪水冲入一个蓄水湖,湖泊守不住又整个儿崩掉,以至于水流四窜。   吐蕃将士的心已经全乱了,这个时候就算是松赞干布在,也未必能够有效控制。更何况松赞干布都不晓逃到哪里去了。   当唐军陈应麾下数千骑兵七入城内时,大部分的吐蕃士兵反而都逃到了城外,留在城内者根本就没有战意,遇到了唐军铁蹄纷纷跪在路边,或者缩在屋内。   这场攻城战基本没有激战,陈应策马走在城墙上,看着匍匐请降的吐蕃军民,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这时尚是中午,这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候了,但是陈应却在这白灿灿的阳光底下,看到了一个野蛮强族的黄昏。   这时越来越多的反松赞干布联军将士涌入松邦堡城,他们在进城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会驻足在被六百余斤黑火药炸塌的豁口前观看。   所有反松赞干布联军的部落头人们望着这一幕,都变得沉默不语。   虽然胜利的夺下松邦堡城,所有反松赞干布联军的部落头人们,心中都沉沉甸甸的。   安多那吉冲身边的一个头人道:“好险,幸亏咱们没有站在陈大将军的对立面!”   “是啊……”众反松赞干布联军的部落头人们都感觉自己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不少人的后背早已湿了。   他们庆幸自己的正解选择,也庆幸这是神的旨意。   他们结成反松赞干布联盟,未尝没有利用陈应的心思。他们都非常清楚,吐蕃雪原,是上天赐给吐蕃人的福地,只有吐蕃人才可以在这块土地上生存。唐人来到吐蕃,哪怕再强壮的汉子,最多半个月就会比绵羊还要虚弱。   可是,现在他们心中绝对升不起对陈应不满的心思。   安多那吉脑袋中浮现陈应在冲击之前,似乎念念有词,仿佛这是什么咒语。   安多那吉默默念叨着:“今生今世,绝对不与大唐为敌!”   想到这里,安多那吉心中一横,朝着身边的部曲吼道:“杀光吐蕃人!”   当然,他追杀的都是城外的吐蕃人。   至于城内,看到无人抵抗,这些反松赞干布联军将士们都不约而同的留在城外,他们不是不想进城,而是不敢。   毕竟,现在是收获的季节。   松邦堡城已经属于陈应了,他们都渴望着陈应在吃肉的时候,可以给他们留点汤。   松赞干布的王宫,非常的豪华,金碧辉煌。   里面不少木柱子都是类似小叶紫檀的木材打造,不过仔细看能分辨的出来,不是小叶紫檀,随便一张桌案如果搬回去后世,就可以卖成天价。   在唐军将士们的带领下,陈应和马周两人率先走了进去。   刚一走到里面,陈应愕然了。   他看见桌子上一只白色的玉碗,虽然不是什么羊脂玉,可也是昆仑白玉。   事实上昆仑玉和和田玉,在一条矿脉上,在后世统称和田玉。   这么大一块白玉做成碗?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马周也看见了这一只玉碗,咦了一声,惊讶的道:“这是玉碗?”   他动作还挺快,跑到桌子前,拿起玉碗打量了起来。   陈应上前一看,除了桌案上的一只玉碗,同样大小的白玉碗足足六只,颜色、色泽、甚至雕刻的纹理全部一模一样。如果在后世用机械加工,能打造出这样一模一样的玉碗,陈应并不奇怪,可是在完全手工的情况下,这更为难得。   刚想把玩一会玉碗,陈应无意间抬头一看,又看见大堂正中央挂着两把白玉剑,大概三一尺三寸左右长,对于真正的宝剑来说,这个尺度太短了,但是要知道,这是和田白玉啊,整一块和田白玉打磨成的宝剑啊!   以黄金为手柄,镶嵌着宝石的剑鞘,实在是让陈应感觉无语。   以这个时代的打造手段,无论是玉碗也好,玉剑也罢,都没有后世的切割技术,只能人工一点一滴的打磨,特别是玉碗,碗心的容积,全部都是磨掉的废料,看着这六只碗里的容积,差不多拥有五六斤的份量,差不六七公斤和田白玉就这么浪费了。   “真他娘的败家!”陈应看的眼睛都直了,急忙道:“帮我把那两把玉剑取下来。”   “好。”郭洛爬上桌子,取下两把白玉剑,然后递了过来。   马周统计缴获的时候,就把这六只和田白玉碗与两把白玉剑全部划掉。   陈应立刻下令道:“让人把王宫搜索一遍,发现这种软玉全都拿过来给我看。”   “是,我这就去让人搜索。”郭洛什么都没问,转身去喊亲卫搜查整个王宫。   陈应站着没动,心里激动不已,最好多搜索金银财宝出来,越多越好,哪怕来个一吨两吨,再多陈应都不嫌弃!   大概一刻钟后,陆陆续续有亲卫呈上了一些好东西。   郭洛捧着一个小盒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上前恭敬道:“主上,有好东西!”   陈应兴奋的道:“搜到了什么东西?”   郭洛忙把手里的小盒子递过来,笑道:“这是卑职在一个房间里发现的首饰盒,里面除了您说的软玉外,还有光珠和鸦青。”   所谓的光珠就是红宝石,鸦青就是蓝宝石。   陈应很少关注宝石,在后世,他可是买不起的。不过,他却知道,红宝石和蓝宝石自然资源在缅甸非常丰富,并且有一点,缅甸的红宝石和蓝宝石,要比其他地方贵一点。   就拿蓝宝石来说,说到蓝宝石,人们第一反应是斯里兰卡,但实际上,同等颜色、成色、形状、克拉的蓝宝石,斯里兰卡的要比缅甸的便宜不少。红宝石就不用说了。   陈应来了兴趣,伸手接过道:“我看看。”   没有解释什么,打开首饰盒。里面出现了七八个金银制品,无一例外的是,这些金银制品上面都镶嵌着各种各样的宝石。   率先入眼的是一只金戒指,至于重量高达一两左右的金子,直接被陈应忽视了。他拿起戒指,有些不确信地讶然道:“居然是玻璃种帝王绿戒面?”   马周也不懂这些,疑惑的道:“这不是水晶吗?”   “呵呵,这个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你有兴趣的话,回头我慢慢教教你。”陈应随口来了一句。   戒面品质非常细腻,结晶颗粒致密,肉眼看能看到带有荧光,质地细腻纯净无暇,颜色纯正、明亮、浓郁、均匀,非常符合玻璃种帝王绿的特征。   不过还不能确定,陈应继续观察着,戒面肉眼观察没有颗粒感更无脆性,一般说来,玻璃种翡翠的矿物结晶很细腻,粒度均匀一致,才会形成这样,而且戒面透明度高,玻璃光泽,给人的整体感觉就像玻璃一样清澈透明,玻璃种可以确定无疑了。   剩下的只要分辨是不是帝王绿就可以。   戒面色调浓郁珍稀高贵飘逸,仿佛色彩中的精华,它色泽浓绿怡人,在浓郁的绿色之中并无丝毫偏色,绿的正,绿的辣,绿色虽浓却仍不失娇艳,结结实实是帝王绿啊。   陈应两世为人,还是头一次真正见到玻璃种帝王绿翡翠,不由兴奋了起来,忍不住把这枚金戒指往手指上一套,笑道:“嘿,还别说,正好!”   就在这时,郭洛拿出一只金钗道:“这是一个好东西,可以拿给小娘子把玩!”   郭洛所谓的小娘子,其实是陈应的女儿李若曦。   “咦,鸽血红宝石?”陈应眼前一亮,刚才目光被玻璃种帝王绿戒面吸引了,都没注意到还有一块鸽血红宝石,他拿起头钗对准光线位置看了看。   这块红宝石呈现水滴状,被镶嵌在头钗之上,初步判断,其颜色浓郁的宛如鸽子血一样,几乎不用判断,就能知道确实是鸽血红宝石。   陈应此时简直欣喜若狂,仅仅一个王宫搜刮到的宝石与玉石,陈应出兵吐蕃的军费就赚回来了。   吐蕃王宫里的各种宝石不仅数量多,而且各类极多,从软玉的和田白玉、碧玉、甚至墨玉,还有各种宝石。   什么祖母绿,什么猫眼石,应有尽有。   陈应内心里狂呼:“发财了,真发财了!”   一般说来,红宝石或多或少要经过热处理和切割才能达到理想的状态,只是有烧的价值会比无烧的便宜不少,比如玩收藏的不少人都知道,无热处理的红宝石一克拉以上就可以收藏了,而经过热处理的红宝石,一般要在三克拉以上才会收藏价值比较高。   很明显,眼前这枚头钗上的红宝石是无烧的,而且还有可能是天然形成的水滴状。   鸽血红,天然水滴状,这颗红宝石价值连城,陈应有理由相信,这些首饰和宝石一旦运到长安,足以让长安乃至整个天下的贵妇们为之疯狂。   马周突然道:”主上,你看这串鸦青项链怎么样?“   ”握、草“陈应膛目结舌的道:”居然是这么大串的蓝宝石?“   这根项链上的蓝宝石,是最纯净的蓝色,并不是其他的绿色、黄色、灰色之类,并且蓝的璀璨,蓝的让人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陈应深吸了一口气,惊讶的道:”我的天,这是传说中皇家蓝吗?“   刚刚把首饰收拾起来,这时莫约十六七个笨重的大箱子,被唐军士兵吃力的抬进大殿内。   陈应疑惑的道:“这是……” 第九十九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上有所好,下必趋之。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在反松赞干布联盟的部落头人发现陈应喜欢昆仑白玉以及黄金,他们不约而同的将在松邦堡城中搜刮出来的玉石和黄金献给陈应。   虽然收钱收到手软,但更重要的是稳定松邦堡以及整个吐蕃。   唐朝对于所占领的区域治理,其实非常失败。在原本的历史上,李世民北征东突厥,苏定方平定西突厥,后来占领了大片土地。为了方便管理,就设置了羁縻州。所谓的羁縻州,《史记·司马相如传·索隐》解释说:“羁,马络头也縻,牛靷也”,引申为笼络控制。中国设羁縻州,始于唐朝。唐朝对一些边远少数民族采用羁縻政策,承认当地土著贵族,封以王侯,纳入朝廷管理。   羁縻州,相当于现在的自治区。不过唯一的区别就是,羁縻州总管或刺史,直接掌握着军队,这就给唐朝藩镇割据埋下了伏笔。   在唐朝初期,朝廷对外战争接连胜利,羁縻州刺史和总管们还不敢反叛,随着时间的推移,唐初名将逐渐老去,大唐军中也出现了断层,战斗力开始下滑,特别是李世民东征高句丽无功而返,各地的羁縻州总管开始蠢蠢欲动。   虽然说,唐朝在对于羁縻州方面,其实做得非常粗疏。在唐朝羁縻州有两种,第一种是在唐朝军事力量笼罩之下的地区设立的羁縻州、县,由部族首领世袭,内部事务自治,行进贡,但是负有一些责任,如忠于朝廷、按照要求提供军队物资等等。朝廷将其视为领土的一部分,文书用“敕”。   第二种是内属国,如南诏、回纥等,一般封为可汗或郡王,有着自己的领土范围,但是其首领的政治合法性来自于朝廷的册封,不能自主,中原政权将其视为臣下,文书用“皇帝问”。   无论哪一种,朝廷都不会直接管理,而且各个羁縻州也因部落首领的能力问题,富贫穷不均,而且对于朝廷的向心力也非常弱。   陈应作为站在历史肩膀上的巨人,他绝对不会走历史上原来的老路。虽然,唐朝像历史上一样,成立了安西都护府,安东都护府,不过陈应却没有像历史上那样,成立十六都督州府,统辖八十个羁縻州,一百一十个县,一百二十六个军府。   陈应采取的方式,与平原一般无二。分辖十九州,一百多个县。并没有所谓的羁縻州,也没有部落首领世袭。   当然,这和陈应在安西的强硬政策有关,在这个时候的吞并安西,与历史上不同,陈应采取驱狼赶羊之计,利用吐谷浑的汗王慕容伏允,把安西各个部落联合起来,然后用军事力量消灭。至于不愿意配合的部落首领,全部随着慕容伏允远遁两河。   所以,陈应就像在一张白纸上作画一般,可以随心而欲,随意发挥。   比如明显羁縻州的标志,首领长官世袭,这一条根本就不存在。哪怕跟着陈应从朔州来以安西的朔州六大豪强家族,他们也不可能直接世袭,而是以子弟安西县学、大学,经过考核合格方可晋升为县令或刺史。   当然,这并不是绝对的公平。哪怕有些家族嫡系子弟学习成绩优异,能力不俗,陈应宁愿升他们为其他州的刺史或长史,也不愿意让他们在当地世袭县令一职。   经过一夜的盘点,陈应向马周问道:“松邦堡有多少人口?”   马周躬身道:“回禀主上,松邦堡共有三万五千余户,共计十三万四千余人,各大部落无法统计……”   游牧民族最难的是统计人口,这一征草原,今年有人放牧,如果来年牧草长势不好,他们就有可能去其他地方放牧,而小部落则会移居在此。   陈应又问道:“那城中有多少粮食?多少马匹?”   马周拿着一张纸,说道:“粮食主要是以青稞为主,共计六万五千石!”   陈应意外的道:“怎么这么点?”   马周苦笑道:“青稞产量极低,亩产不过百斤左右,这些青稞,至少需要数十万亩地才能收上来!”   陈应摆摆手道:“这点粮食根本就吃不了多长时间,通过后方,让郭孝恪组织人手,把粮食运过来!”   反正这一次缴获的财宝非常多,价值至少超过三百万贯。当然,这些财富并不值那么多钱,前提是必须运到长安城销售。   当然,陈应这一次出兵的本钱早已回本了。   陈应召集反松赞干布联盟的部落头人,并没有直接给他们封官许愿,而是望着众头人道:“我们与松赞干布的战争刚刚开始,远远没有结束。你们可以继续自由进军,本大将军不干涉尔等的行军用兵方略,只有一点,拿吐蕃人的首级可以找本大将军换财物或粮食、盐、丝绸,包括铁锅、刀枪,什么都可以换。一颗完整的首级可以三贯开元通宝,或者是同等价值的财物。”   听着舌人的翻译,众反松赞干布联盟的部落头人们一下子疯狂了。   他们甚至连陈应的庆功宴都不参加了,各自带着各自的部曲勇士,准备大干一场。   位于松邦堡南部,莫约三十里的雅隆嫩部落。   西落西山,炊烟袅袅。   骏马、牦牛以及绵羊都在悠闲的吃着草。不远处的帐篷里正在做着晚饭。   精力无处发泄的小伙子,扯着喉咙唱着山歌。   不得不说,吐蕃人拥有着极佳的歌唱天赋,他们哪怕是普通人,音域都非常广。   就在这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中,雅隆嫩部并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   反松赞干布联盟的士兵们与雅隆嫩部一宗同源,彼此熟悉对方。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不用跟谁玩聊斋。   悄悄接近,不急入进攻。   等待天边的晚霞烧亮整个天空,那些负责放牧的雅隆嫩部青壮开始回到各自的家中,端起饭碗,狼吞虎咽的时候。   反松赞干布联盟的士兵们开始发动了进攻。   蹄声滚雷般隆隆震响,大地剧烈震动,让人站不住脚。号角连绵,烟尘冲天,数以万计的反松赞干布联盟的骑兵呼啸而来。   雅隆嫩部将士无不骇然对视,面色发白。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这附近有敌军,他们靠近松邦堡,作为松赞干的嫡系之一,他们是吐蕃王朝里的一等公民,享受超品待遇。平时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没有人敢惹。做梦都没有想到为了对付他们这区区两千人的部落,敌军竟然集结起了两三万人!   两三万人马,在大草原上是一个比较吓人的数字,在历史上土木堡全歼大明五十万大军的瓦剌铁骑也不过三万出头而已!   现在他们这区区两千人居然享受到了五十万明军的待遇,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反松赞干布联盟的骑兵们如同秋风扫落叶,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雅隆嫩部两千余人全部干掉,随带的还缴获了数万头牛羊,数千匹战马。   不算这些缴获的牛羊,就连斩首的首级就可以换取六千贯钱。只是出门逛了一圈,一价值数万贯的钱财就这么到手了。   他们从来没有赚过如此轻松的钱。   现在他们面临着一个问题。是继续向周边扫荡,还是拿着首级向陈应复命。   “再向南就是雅隆韦部的部落牧地,他们恐怕早已戒备森严,我们很难混趁虚而入,还是见好就收吧。”一名反松赞干联盟的部落首人提议道。   “雅隆韦部那可是有三万多落,尽管大都跟着松赞干布出兵苏毗国,可是留下的人也超过万人,三万贯”另一名部落头人瞪圆了双眼吼道:“为什么不试试?要不我们带这些人一起来是干什么的?平白无故让他们分赏金?”   “这可不是试试,这是赌博!如果目标出了意外……”   “怕个屁,雅隆韦内虽然强大,可他们永远不是唐人的对手。” 第一百章 松赞干布的奇思妙想   安多那吉望着众反松赞干布联盟的部落头人道:“我们就试试,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反正咱们身后就是陈大将军,我就不相信,松赞干布那个娃能打赢陈大将军,别忘了陈大将军可以请下来天上的神佛!”   听到这话,众众反松赞干布联盟的部落头人停止了争论。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在偿到劫掠的甜头之后,这些把松赞干布部落头人们,就像喝了上瘾的毒药,根本就无法压制住心中的贪欲。   众反松赞干布联盟的部落头人把联盟之外的部落,化分为若干区域,然后采取抓阄的方式,拿到属于自己的猎场。   这些众反松赞干布联盟的部落头人就像平时狩猎一样,把昔日的袍泽当成猎物。   当然,这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再正常不过。别说他们的袍泽,就算是自己的父母,遇到灾荒年月,食物不够吃的时候,他们也会舍弃父母。更别提关系更远的族人了。   对于松邦堡城的变故,包括附近部落的遭遇,松赞干布一无所知。   连续半个月的雨终于停了,对于这场恼人的阴雨。松赞干布非常郁闷,由于雨水泡软了弓弦,吐蕃将士手中的骑弓,根本就没有办法使用。   久违的太阳穿透了云层,远处的康延居城就像一座刚刚出笼的小笼包,非常可爱。   然而,松赞干布却对于这座让他损兵将近两万兵马的城池,一点儿也爱不起来。   松赞干布隐隐感觉不妙,他决定结束这个无聊的钓鱼游戏。   松赞干布下令道:“全军进攻,踏平康延居城!”   随着松赞干布的命令下达,十数万吐蕃军队开始向康延居城冲去。   如同小笼包一般的康延居城,视线并不开阔。莫约三百步外,几乎是白茫茫的一片。   尽管看不清远处吐蕃军队的阵势,然而战马嘶鸣,吐蕃人的怒吼之声,响彻天际。   随着时间的推移,雾气开始慢慢消散。一股无边无际的浊浪迅速漫过地平线,朝康延居城这边涌来。   战马攻城的模式不可复制,吐蕃人距离里许范围,开始跳下战马,然后组成步阵形,好几万步兵组成方阵齐头并进给人的感觉就是壮观,是一片移动的丛林。   那种屎黄的服饰,那股屎黄色的洪流,给人的感觉就是黄河决堤了,洪水涌过来了!   尽管寻相是一个傻大胆,可是看到这一幕,他依旧直抽凉气,失声道:“我滴乖乖,他们都疯了吗?全朝这边过来了!”   刘统叹了口气道:“那一仗他们损失也不小,都红眼了,拉这么多人过来并不出奇。”   虽然康延居城并没有留下什么漏洞,可是刘统心里还是没有底,毕竟他们跟苏毗国的残部加起来也不到六千人。   兵力之比接近三十比一,这还怎么玩!   在鹿砦后面,背嵬军将士已经将用火烘烤的弓弩,如果是野外上马砍杀的话,他们无论如何也砍不过比他们多出三十倍的敌军,只需要一个冲锋,他们就会被敌人淹没。   好在,攻城并不是吐蕃人的强项。   终于水雾全部消散,吐蕃那恐怖的阵容清晰的出现在守军面前。   布列在最前面的是吐蕃人的重甲兵。吐蕃虽然重甲兵,是吐蕃精锐中的精锐,只露出眼睛,战斗力惊人。   刘统不是陈应,他并不知道,在历史上,唐朝在安史之乱后,国力极乱而下,八年混战,耗尽了唐朝的元气。在这个情况下,吐蕃发动了大规模入侵唐朝的战争。在建中四年(公元783年)陇右节度使张镒与幕府齐映、齐抗、鸿胪卿崔汉衡、计会使于頔、樊泽、入蕃使判官常鲁在清水县,与吐蕃大相尚结赞、大将论悉颊藏、论臧热、论利陀、论力徐会盟,厘定两国边界:“唐地泾州右尽弹筝峡,陇州右极清水,凤州西尽同谷,剑南尽西山、大度水。吐蕃守镇兰、渭、原、会,西临洮,东成州,抵剑南西磨些诸蛮、大度水之西南。尽大河北自新泉军抵大碛,南极贺兰橐它岭,其间为闲田。二国所弃戍地毋增兵,毋创城堡,毋耕边田。   最根本的原因是,唐朝已经失去了制衡吐蕃重甲兵的陌刀军,成建制的陌刀军已经在安史之乱中损失殆尽。   此时,排在最前面的吐蕃重甲兵,手持两丈余长(约合四米五)的长枪,全身上下只剩下两个眼窝,从里面迸出冷电一般的目光,让人望而生畏。   从康延居包围战开始,这些精锐的吐蕃重甲兵一直被松赞干布雪藏着,现在松赞干布把这只凶兽放了出来,这么一摆开来,还真是相当吓人的。   最让刘统意外的是,这些重甲骑兵其实数量不多,当然不多也是相对而言。   重甲骑兵冲锋对地形和天气的要求相当苛刻,必须是在平整开阔,而且干燥坚硬的地面他们才能完全发挥出威力,像这种仰攻的地方,他们是跑不动的。   “看来,吐蕃人急眼了!”寻相的慌张只有片刻,马上就没心没肺的道:“连压箱底的本钱都拿出来了!”   刘统叹了口气,猛火油弹他们已经在守城中几乎耗尽,弓箭也不足十万只,即使箭矢充足也没有用,因为吐蕃人的重甲兵可以无视唐军的制式弓弩,除非是重型破甲锥,然而破甲锥箭矢重得太多,同等重量情况下,破甲锥只有普通三棱箭的一半。   让刘统稍为舒服一些的是,除了吐蕃的重甲兵以外,吐蕃的部族兵与突厥人的控弦之士一样,穿着羊皮甚至鼠皮缝缀而成的皮袍,握着劣铁打制而成的短柄铁锤,箭袋里的箭有不少是燧石甚至兽骨制成的。   这些小部族生存异常艰难,往往一场大雪灾下来就会有好几个这样的小部族从草原上彻底消失,因此他们对战争的渴望比部族要急切十倍。尽管他们辛苦了一年,所获得的回报却远不足以让他们安危度过一个漫长的冬季,如果不能抢到足够的粮食和财物,他们至少要饿死三分之一的人!他们用狼一样的目光盯着康延居城,紧紧握着手中的角弓,盼望着松赞干布赶紧下令进攻,他们好冲上去厮杀抢劫。   游牧民族为何如此剽悍、坚韧?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基因有多优秀,都是让后天环境给逼出来的。越是凶悍的部族,他们的生存条件越是恶劣。   寻相有些惋惜的看着一箭之地外巍巍列阵的吐蕃重甲兵笑道:“要是我们的燃油弹再多一些那该多好?几千上万颗燃油弹砸过去,他们全部变成烤猪!”   刘统撇撇嘴,用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无力的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有燃油弹咱们用有燃油弹的打法,没有燃油弹就用没有的打法!”   然而,最让刘统意外的是,吐蕃军队迟迟没有发动进攻。   眼看着日头偏西,吐蕃人依旧没有进攻的迹象。   刘统摆摆手道:“先不管了,分批吃饭,吃饱喝足再干他娘的!”   另一边,山岗上吐蕃中军大帐中,松赞干布正准备下达进攻的命令,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赞普,不好了!不好了!”   松赞干布抬起头,看见是这名年过五十的御前大臣吞弥阿鲁急匆匆走进来,满头大汗,他笑着压压手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来,先坐下来,慢慢说。”   吞弥阿鲁似乎是冲着进来的,刚一站定说话都在喘,他指着西南方向,断断续续道:“尊敬的赞普,松……罗邦堡……被……被攻破了!”   “什么?”松赞干布腾地一声站起身,难以置信道:“松邦堡被破?什么时候的事情?”   吞弥阿鲁捋了捋气息,虽然还有点喘,但是说话却流利了,他道:“半个月前的事情。”   松赞干布愣了一下,疑惑的道:“半个月前?不太可能吧?松邦堡那么坚固的城池,就算十万大军一年半载都未必攻打的下来,我们一个月前离开的松邦堡,怎么会半个月就被人前攻打下来?”   吞弥阿鲁满脸苦笑道:“确实是半个月前的事情,据说敌军似乎来自大唐,使用的不知道什么妖法,居然能够天降神雷,短短刹那间就轰破了城楼,然后长驱直入,杀得松邦堡守城将士片甲不留,论茝扈莽格森更是自刎殉国……”   听到这话,松赞干布的脑袋嗡一下就失去了思索能力,他感觉天旋地转,短短一个刹那间就轰破城楼,然后长驱直入杀得松邦堡城守城将士片甲不留?   “嘶!”宇文化及心中惊骇万分,心中暗道:“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啊?”   宇文化及自问,即便给他百万大军,能够一个时辰之内就攻破松邦堡那样坚固无比的城池吗?   不能!   不止是他,宇文化及相信,哪怕大唐朝几十万府兵全员出动,也不可能做到。   就在宇文化及想出声喝斥吞弥阿鲁时,脑袋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陈应。   陈应创造的奇迹依旧没有人可以超越,闻名天下的险峻关隘雁门关,陈应就用了一天一夜时间,就从刘武周手中夺回了。而王玄应防御的函谷关,陈应才用了一个时辰。   虽然说松邦堡只用了一刹那,看似荒诞不经,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情,陈应应该可以做到。   宇文化及试着问道:“攻城的人是陈……陈应?”   吞弥阿鲁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臣下依稀记得敌人高呼陈大将军!”   宇文化及脸色一沉,道:“那就没错了,看来陈应去了松邦堡!”   一听到这话,松赞干布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破了,他心中惊慌无比,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看着松赞干布的表现,宇文化及就知道这个孩子被吓坏了,他连忙道:“根据某得到的消息,敌军似乎并不是那么可怕。”   “哦?什么消息?”松赞干布眼前一亮,兴奋的问道:“怎么战胜他?”   宇文化及沉吟道:“陈应擅用骑兵,根据情报,他这次率领万余骑兵进入雪原,而且他们的兵马大部被牵制到五十里外,陈应身边的兵马应该不多,哪怕是用人命堆,也可以堆死他!”   松赞干布在心里盘算开来,他们吐蕃王朝走到今天不容易,眼看着将来迎来统一雪塬的曙光,在这个时候,绝对不可以失败,一旦让陈应在松邦堡城站稳脚跟,吐蕃王朝恐怕就要灭亡了,而自己与颉利可汗一样,将成为亡国之君,被陈应抓到长安城,给李建成跳舞。   与其拼一把,无论如何也好过成为李建成的宠物。   就在松赞干布浮想联翩的时候,宇文化及突然道:“根据臣对陈应小儿的了解,他一定会采取连环计,如今正引诱陛下前向松邦堡城救援,而他一定会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伏兵!”   “国师有何妙计?”松赞干布紧张的问道。   宇文化及道:“赞普,咱们可以将计就计,假装不明白陈应小儿的毒计,假装中了对方的计策送上门去,实际上埋伏好,让敌军主动找上门,在半路上来一个瓮中捉鳖,岂不美哉?”   茹达仁和吞弥阿郎等吐蕃官员一听,瞬间反应过来。   茹达仁道:“对啊,一开始没有掌握敌军行军路线,想埋伏都没办法,现在敌人都自己送上门来了,如今不正好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好时机吗?”   “国师睿智、王上英明!”吞弥阿鲁竖起了大拇指,道:“这招计中计妙啊,我们假装不知晓松邦堡已经被攻破,到时把敌军骗出来,在半路上随随便便埋伏几千弓箭手,或者重甲骑兵,再利用火攻、水攻乃至流石,完全可以让敌军全军覆没啊,哈哈。”   松赞干布显得非常兴奋的道:“国师,如果真的能够消灭敌军收复松邦堡城,当真是大功一件,本赞普愿意册封国师为大论!” 第一百零一章 齐王妃为何出现在陛下寝宫   长安城太极宫成宜殿,被贬为庶民的李元吉披着一身甲胄,拿着一块麻布,擦拭着槊刃。尽管锋利的槊刃已经被李元吉擦拭得光可鉴人,然而,李元吉依旧擦拭着。   就在这时,谢叔方提着一名小宦官走入大殿中,小宦官被谢叔方扔在地上,摔得呲牙咧嘴。   李元吉抬头望着谢叔方道:“怎么回事?”   “他是内奸!”谢叔方指着小宦官道:“刚刚准备爬墙出去,被末将抓个正着!”   李元吉一听这话,怒不可遏地大吼:“来人那,用乱棍打死那厮。”   两外殿外的长林军亲卫,持着齐眉棍大步而入。   李元吉府中的棍,与明朝时期廷杖所用的棍并不一样,首先是材质,这种齐眉棍就是白蜡木,这种木材放养白蜡虫,以取白蜡,因而得名。白蜡树木材坚韧,是制作弓箭以及长枪的极佳原料。   这种军棍装上枪头就是长枪,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由于齐眉棍质底比较软,即使朝着胫骨上砸,也不易打断骨头,但是要把人活活打死,至少需要数百棍累积伤害。   就在这两名长林军亲卫脱掉小宦官的裤子,扬起齐眉棍要打下来的时候,原齐王妃杨氏   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歇斯底里般的大叫道:“住手!”   李元吉忽然转头,惊讶的看着杨氏冲到自己面前,紧紧地拉住自己的胳膊。   此时的杨氏一身男子装扮,头发高高的梳起来,衬得她原本就精致美丽的脸庞更加熠熠生辉,还多了几分男子的英姿。   李元吉一时看呆了。   杨氏急道:“夫君,刘宾乃是宫中宦官,属于内侍监管辖,就算是打狗也要看主人,您切不可孟浪行事。”   李元吉回神,愤怒的大吼道:“滚开,你一个女人懂个屁!”   李元吉一把甩开杨氏,不由分说的再次下令:“打!”   杨氏狼狈的栽倒在地,慌忙爬起来的同时,惊恐的瞪大眼望向亲卫手中齐眉棍,齐眉棍重重的砸在刘宾的臀部。   瞬间一道殷红的血疤就出来了。刘宾虽然是男儿身,不过因为少了点东西,毫无形象的嚎嚎大哭。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刘宾的哭喊声越来越弱。   就在这时,杨氏挣扎着道:“夫君!”   就在杨氏尖叫声响起的同时,突然成宜殿的宫门大开,一队黑色甲胄的元随禁军将士大步而入。   杨氏急道:“夫君,住手,快住手!”   大队的元随禁军冲进成宜殿内,众长林军亲卫赶紧拔出横刀,端起弩机,与冲进来的元随禁军怒目而视。   如同破锯锯木头的声音响起,李元吉循声望去,只见中常侍陈齐自元随禁军士兵身后缓缓走出来。   一众长林军亲卫将士惊慌失措的看着李元吉。毕竟长林军早已不是当初三千人马的盛况了,虽然现在还保留着长林军的名号,事实上李元吉身边只有不足二百人。而谢叔方这个统兵将军,只统领区区一团,而且还是一个不满编制的乙种团。   陈齐望着李元吉道:“这个奴婢办事不利,顶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李元吉呆若木鸡。   杨氏脸色惨白的道:“陈常侍,这是误会!”   陈齐稍稍一顿,看向杨氏,不由得一愣。   杨氏小心翼翼的哀求道:“陈常侍,失魂的凤凰不如鸡,求您手下留情……”   陈齐不理会杨氏,直接望着李元吉道:“殿下打也打了,气也该出了吧?”   李元吉恢复了冷静,他还以为是与渊苏盖文的事发了。   当然,一旦事发,即使求饶也没有用。   李元吉冷哼一声,不理会陈齐。   陈齐格格的笑道:“殿下……再闹将下去,传到陛下的耳朵中,那可就不好看了!”   李元吉望着陈齐,一脸凶光的道:“你这老狗,敢威胁我?”   陈齐躬身道:“奴婢不敢!”   李元吉举着手中的马槊,准备殊死搏斗,哪怕要是死了,他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然而,让李元吉意外的是,陈齐带着元随禁军居然撤退了。   这让李元吉非常奇怪。   一身疲惫的李建成和衣躺在榻上,但紧锁的眉头却昭示着他睡得极不安稳。   李安俨集突然冲进寝殿内道:“陛下!”   任谁睡觉的时候被打扰,心情都不会好。李建成噌的一下坐起来,面色阴沉,眼神如炬瞪着李安俨。   李安俨急道:“出事了,陛下,废齐王……”   话音未落,寝殿传来一阵异常的吵闹声,声音太大,以至于李安俨后面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   “我要见陛下,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李建成脸色更加难看。   李安俨朝着殿外大吼道:“何人在外喧哗?”   “回禀大将军,是废齐王妃……”   侍卫还在报告,寝殿的门突然被撞开,杨氏不顾一切的闯进来。扑跪在李建成面前道:“陛下,救命!”   李建成和李安俨愕然看着杨氏,虽然穿着男装,但明显是个女人。   好一会儿,李建成这才认出这个女扮男装的杨氏。   杨氏跪在李建成的面前,条理清晰的讲述着事情的始末经过。   包括,渊苏盖文如何闯入成宜殿内,如何与李元吉达成合作协议。   听到这里,李建成目光不善的望着李安俨。   李安俨非常尴尬,赶紧躬身道:“臣,死罪!”   李建成摆摆手,示意杨氏继续。   杨氏接着道:“今天……齐”   杨氏突然发觉再自称齐王不妥,赶紧改口。   事实上,事情非常简单。刘宾作为一个宦官,还接触不到李元吉的核心机密,不过他认陈齐为干爹,作为中常侍陈齐的众多“干儿子”之一,刘宾与其他宦官一样,与宫娥戚氏搞起了对食。   因为宫里太监和宫女很多,为了寂寞而互相安慰,大家私下恋爱,意思说不能同床,只不过相对吃饭,互慰孤寂而已。这称“对食”或“菜户”,历史明确记载,明朝宦官的魏忠贤据传也有过相关经历。   刘宾与戚氏共食莫约六年,原本齐王李元吉没有被废时,他们相见倒不困难。眼下,刘宾与戚氏相约旬月相聚私会片刻。刘宾与戚氏这三年多时间,风雨无阻,按时相会。   可是,昨夜里刘宾无故爽约,让戚氏感觉到了不妙。她左右打探不到消息,为了刘宾就找上了陈齐。   陈齐对于刘宾这个会来事干儿子也非常在意,就带着人前往成宜殿一探究竟。   结果,反而撞出了一个惊天大意外。   刘宾只是私会情人,结果做贼心虚的李元吉以为阴谋败露,决定杀鸡儆猴,威胁成宜殿内所有宫娥宦官。   杨氏陈述完,向着李建成深深的拜下去,几近卑微的道:“……陛下,请您速速前往尉成宜宫,夫君的性命全都仰仗您的搭救了。”   李安俨不无惊诧的看着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又看看李建成。   李建成虽然依旧不动声色,但很明显没有了之前的冷冽阴郁之色。   李建成饶有兴味的问杨氏,笑道:“你一直说让我救他的命?”   杨氏点点头道:“是!”|   李建成玩味的笑道:“事情闹到这么严重的程度,他李元吉还想着造反,朕岂能留他?”杨氏梨花带雨的道:“陛下,……臣妾”   李建成道:“抬起头来说话!”   杨氏怔了一下,直起上身,不卑不吭的道:“陛下,臣妾相信陛下!”   李建成和李安俨对视一眼,同样莫名的笑。   杨氏继续道:“臣妾相信陛下,陛下治国治军严明,相信大唐的官员们自律甚严,更相信他们即使犯错也一定情有可原;至于夫君……”   杨氏犹豫着顿了顿:“我了解他,他做事冲动,从来不为下属考虑,骄横跋扈惯了,并不会……并不会……”   杨氏紧抿着嘴,垂下眼敛。   李建成长身而起,大步往殿外走着道:“我们去看看。”   杨氏惊喜的抬起头,满含感激的视线追随着李建成挺拔的背影道:“谢陛下!”   李建成头也不回的道:“你跟我一起来。”   杨氏和跟在李建成身后的李安俨皆是一愣。   杨氏回神,匆忙起身追上来。   李安俨看着杨氏,又看看李建成,若有所思的咧着嘴角笑了。   就在李建成刚刚走到寝宫外面的时候,魏征与房玄龄联袂而来。   李建成看着魏征和房玄龄二人这个时候前来进宫,肯定不是小事。   李建成道:“二位爱卿,惫夜而来,所为何事?”   魏征躬身道:“陛下,刚刚接到陈大将军的奏疏,臣不敢擅专!”   李建成心想,李元吉的事情,终究不着急。   他朝着李安俨道:“你们先下去吧!”   李安俨与杨氏躬身道:“遵命!”   房玄龄自然是认识齐王妃杨氏的,看着杨氏一身男装进入李建成的寝宫。房玄龄一脸凝重的道:“陛下,齐……废齐王妃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来到陛下寝宫?”   李建成一怔。   作为男人,他知道房玄龄肯定是想歪了。   当然,也难怪房玄龄会想歪。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会想歪。   齐王妃杨氏是前隋观王杨雄的侄孙女,与杨恭仁、杨师道、杨则的从侄女,就连陈应也是她的姑夫。   现在废齐王被贬为庶人,而杨氏想要攀上高枝,也在情理之中。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咱们去暖阁,先谈陈大将军的奏疏!”   房玄龄躬身道:“不,请陛下回答,齐王妃为何出现在陛下寝宫!”   李建成苦笑道:“朕与废齐王妃真没有你想的那样!”   房玄龄硬着脖子道:“请陛下解释!”   李建成道:“国事为重!”   房玄龄道:“陛下的事,就是国事!” 第一百零二章 让松赞干布与颉利为伴   李建成望着房玄龄道:“此事一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先进来吧,我们慢慢聊!”   房玄龄倒也没有跟李建成顶撞。作为房玄龄政治生涯中的战略目标是一个诤臣,而非是非不分。   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这个道理,房玄龄也是非常清楚的。房玄龄不在乎李建成纳入后宫多少女人,如果李建成愿意,房玄龄霜居的幼妹,房玄龄也可以给李建成送进皇宫。   不过,废齐王妃身份不同,这涉及了儒家的伦理纲常,这是底线,这是原则,坚决不能退让。   进入暖阁后,李建成向房玄龄和魏征二人娓娓道来,将李元吉如何与高句丽渊苏盖文搭上线,渊苏盖文准备效仿当年杨玄感之乱,在唐军既然征讨高句丽的关键时刻,利用水师,将前隋这五万训练成军的俘虏,送到幽州,以断唐军征东大军的后路。   听到这里,房玄龄骇然变色。   如果不是废齐王妃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一旦让李元吉得逞,恐怕大唐刚刚看到一点太平盛世的影子,马上重蹈隋末乱世的覆辙。   魏征松了口气道:“好险……”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废齐王妃,真是一个聪明人啊,弘农杨氏,名不虚传!”   表面上看,杨氏看似出卖了李元吉,在李元吉事变之前,将秘密禀告给李建成,这是将李元吉将火坑里推。事实上却不是那么回事,现在与杨广东征高句丽不一样了,即使李建成也发起东征高句丽,绝对不会倾国之兵南下。   而且,唐朝已经大规模修建战船,编练水师。光凭借高句丽那几十艘栈板,根本控制不了制海权,唐军水师随时可以从海路,抄高句丽的后路,当然,最重要的是,哪怕李元吉的所部,控制住卢龙寨(既山海关前身),漫长的海岸线,到处都是唐朝东征大军的补给地点。   在内外夹击之下,李元吉必败无疑。那个时候,就算李建成看到一母同胞的份上不杀李元吉,可是满朝文武大臣绝对容不下李元吉,那个时候,李元吉狱中自尽,恐怕已经是最体面的结局了。   李建成望着房玄龄道:“陈大将军送来什么奏疏?”   魏征掏出奏疏,放在李建成案前。   李建成打开奏疏,心中惊讶的道:“大捷?”   就在松赞干布“假装”中了陈应的诡计,命令一部假扮着自己的嫡系部队,轻装回援松邦堡,而真正的精锐重甲骑兵则暗中埋伏,准备给陈应一个中心开花。   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陈应同样也采取同样的疑兵之计。如今,反松赞干布联盟军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他们秋风扫落叶般一口气扫荡了雅隆河谷周边几十个部落,抢到了十数万头牛羊,六万余匹战马。   至于被他们烧掉的草料,杀掉的吐蕃人,已经无法估算了。三贯钱一颗首级,陈应陆陆续续拿出了价值百万贯的财货。   随着反松赞干布联盟军连续剿灭大小数十个部落,他们打出了士气和自信心,得知松赞干布派出五万余名军队,紧急回援松邦堡城,这些反松赞干布联盟军的部落头人们一看五万多人,心中乐开了花。   五万吐蕃军队,就是价值十五万贯的财货,如果购买粮食,够他们躺在粮食上,打着滚的吃上三年。   众反松赞干布联盟军一合计:“干了,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   当五万余名吐蕃军队走到提林山城的时候,距离松邦堡城还有三百余里,当然对于骑兵而言,再过一夜就可以抵达松邦堡城下,他们吐蕃勇士就可以利用手中的战刀,斩掉吐蕃最大的敌人陈应的首级。   反正,松赞干布下达的命令,无论任何人,一旦斩下陈应的首级,就算是奴隶也提升为贵族,晋升为东普穷。   当然,对于吐蕃而言,这个赏格有点高。要知道吐蕃王朝还是奴隶制社会,他们的社会阶级是固定的,贵族永远是贵族,而奴隶永远是奴隶,商鞅的军功制度,在吐蕃可看不到半点影子。   在五万吐蕃“精锐”部队的身后,莫约三十余里的地方,松赞干布望着大帐内的官员笑道:“想来不久以后,敌军就要被我等剿灭,哈哈……”   吞弥阿鲁也一脸笑容,拍着松赞干布的马屁道:“尊敬的赞普,此计古往今来无人能及,就算中原的诸葛武侯再生都不及也。”   松赞干布很受用,一脸享受道:“嗯,诸位,我饮胜,慢慢等候前方消息吧。”   “好。”吞弥阿鲁立刻唤来士兵拿来美酒。   这是良人酿造的美酒,味道醇厚,虽然有些辣喉咙,不过,在吐蕃人看来,这才是男人应该喝的酒。   吐蕃官员们坐在松赞干布的王帐中,众人都有各种幻想,幻想拿下松邦堡城,再擒获陈应,不费吹灰之力夺回松邦堡,陈应是唐国皇帝的妹婿,而且是大唐富可敌国的富豪,只要将陈应控制在手中,唐人肯定会被逼着议和,不算从唐人那里勒索一百万石粮食,唐朝皇帝恐怕也会慎重,那场景,简直太美妙了。   可是他们等啊,前方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个时辰过去了。   吞弥阿鲁有点沉不住气的道:“赞普,怎么还没消息?我去问问?”   松赞干布其实心里也很焦急,不过表面上显得风轻云淡,摆摆手道:“不用。”   停顿了一下,他还装作老气横秋的样子,教育起吞弥阿鲁来了:“你啊,就是沉不住气,人家总要准备准备嘛。”   “赞普所言甚是。”吞弥阿鲁拍马屁道:“不愧是赞普,这份镇定仆就学不来。”   松赞干布很满意吞弥阿鲁的态度,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你啊要学的还很多,等以后我统一了天下,大论大元帅就是你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吞弥阿鲁陪笑道:“多谢赞普。”   面对松赞干布与吞弥阿鲁二人的商业尬吹,宇文化及着实被恶心到了。松赞干布这个女乃还没有戒掉的娃娃,怎么看都有点沫猴而冠的感觉。   两人继续自信满满聊着。   两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没消息。   吞弥阿鲁蹙眉道:“怎么还没消息?”   松赞干布心中也有点忐忑不安了,嘴里还在逞强道:“我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估计马上会有消息。”   吞弥阿鲁伸出大拇指道:“赞普,您是神机妙算。”   三个时辰过去。   吞弥阿鲁:“赞普,这……”   松赞干布终于慌了,天都亮了啊!   他的黑眼圈都出来了,还在死撑,期间派人去前方打探了很多消息,结果他们等啊等啊,什么都没等到。   终于,就在松赞干布沉不住气了,腾地一声站起身,大声道:“来人!”   外面小跑进来一名亲卫,跪在地上道:“赞普。”   松赞干布显得急不可耐道:“赶紧让人再去找茹达仁问问……”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大喊道:“赞普,不好了!不好了!”   松赞干布心中大吼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进来的亲卫气喘吁吁指着外面慌乱道:“咱们被敌人包围了!”   宇文化及蹭的起身来到帐外,突然看到西面八方出现密密麻麻的唐军部队,少说也有十数万人马。   宇文化及看着外面迎风飘扬的安西军战旗,心中充满疑惑:“安西军怎么来的?”   其实,这些安西军都是水货。   大都是背嵬军从吐蕃解救的汉人,这些被吐蕃奴役了数年或十数年的汉人们,在得知陈应率领一万余骑兵进入雪塬,全部按照各种的镇、堡组成建制,跟随郭孝恪浩浩荡荡开进雪塬。   随着反松赞干布联盟的成立,事实上,吐蕃雪塬对于陈应已经没有了秘密可言。   当占领陈应占领松邦堡城的同时,他就打听清楚了从康延居城到松邦堡城,其实只有两条路,如果是冬天,河面冰封,那么可以前进的路就多了。   关键是现在是夏天,吐蕃人可没有庞大的水师可以运输军队。陈应就命令郭孝恪部提前布置,以逸待劳。   松赞干布和吞弥阿鲁都傻眼了,两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对视了一眼,他们甚至都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咋可能啊,一夜都不到,怎么可能被敌人包围了?在包围松赞干布之后,事情就简单多了面对松先干布这么一条大鱼,陈应就刻意围而不攻,当然也不是全部不进攻,只是骚扰性质的进攻,只要松赞干布不突围,他们绝对不进攻。   松赞干布原本以为这一仗会非常顺利,所以他准备的辎重并不多,连牦牛与羊群全部算上,他们只能吃一个多月。   他们的肉干和粮食即使节省着吃,也只能吃上两个月左右。为此,松赞干布急忙派出人信使突围,向吐蕃各部下达了勤王诏书。号召各部前来勤王。   这下乐子更大了,由于没有统一的指挥,吐蕃各部远近不同,实力也不相同,勤王之师,来一支消灭一支,来一两支,消灭一对。   在坚持到了开元三年的六月底,箭矢耗尽,饿的皮包骨头的松赞干布,袒露着上身,牵着一只饿得皮包骨头的绵羊,向陈应投降。   为此,历时半年的大唐与吐蕃的战争终于落下帷幕。   以大唐全面胜利而告终。   现在李建成更是苦笑不得,他和大唐朝廷还没有来得及做好准备,做好接收吐蕃的准备,这边陈应已经把吐蕃拿下了,直接列土开疆数千里,将近二百万吐蕃人在松赞干布的带领下,向唐朝投降。   看着这个奏疏,魏征沉吟道:“战争已经打完了,吸收、消化吐蕃的工作,恐怕三五年都难以做到,特别是争夺人心,这是一个漫长的时间!”   房玄龄苦笑道:“谁说不是呢,原本安西是胡多汉少,虽然现在大唐可以借助安西军的感想有力,能够暂时做到以汉统为主导,但这种人口情况若不改变。一两代人以后就要出大问题。”   魏征接着道:“汉武帝开拓西域以来,移民屯边这是解决问题的惯例,可是……眼下不光是安西缺人,吐蕃也缺人……”   李建成此时是痛并快乐着。   魏征望着李建成道:“西周的京畿在关中平原。东进灭商以后,国土在函谷关以东的也有二三千里。但武王、周公没有东迁,只洛阳营造了一个陪都。秦国灭六国,形势也是一样。可秦国也没有将都城东迁。汉高祖扫平天下以后,选择定都地点。没选地理适中却格局偏小的洛阳,还是选了地理上很偏的关中,陛下你说是为什么?”   李建成道:“其实地理偏不偏,应该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立都所在必须形成足够强势的力量来压服附属州镇,周、汉两代,立于长安的都比较强势,立于洛阳的都比较衰落,这里头的教训,我们不能不吸取。”   魏征指着陈应的奏疏道:“如何回复陈大将军的奏疏?”   李建成沉吟道:“行台建制不能取消,否则以安西之广,辖地万里,如果事事请示长安,用陈大将军的话说,黄瓜菜都凉了!”   房玄龄苦笑道:“谁说不是呢?”   李建成道:”陈大将军就会给朕出难题……他是天下间有名的聪明人,一定会想出办法,让他派出一支军队把所谓松赞干布送到长安来,与颉利可汗做个邻居!” 第一百零三章 白旌黄钺节度安西   李建成沉吟着道:“那吐蕃的事务……就按陈应的意思办吧!”   魏征与房玄龄几乎异口同声的道:“陛下,不可!”   李建成疑惑的望着魏征和房玄龄这个两腹心重臣,不解的道:“为何?”   “打仗的事情,可以假手陈大将军。”房玄龄道:“但是,施恩天下,万民敬仰的事情,陈大将军绝对不可以再做了!”   李建成郑重的道:“这个……朕相信陈大将军。如果没有陈大将军,朕恐怕早已是一堆朽骨,陈应有能力做好此事!”   “此事,除了陛下,没有人可以做!”魏征正色的道:“除非陛下愿意留下后患!”   在李建成的设想中,吐蕃和西域,都是不毛之地,特别是西域,都没有成片的大块水土,全都是零零散散的绿洲,都是小国的规模,别说制霸天下,连作为偏霸府的资格都没有。   至于,吐蕃则更加荒凉,唐人就算去了吐蕃,也会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虽然,吐蕃这场战争,陈应打得非常漂亮。可是,在李建成看来,这根本就不能算是军事上的胜利,而是政治上的胜利。   因为,参与攻打吐蕃的主力人马,除了安西大都护府的骁骑军一万余人马,背嵬军六千人马,其他则是反松赞干布联盟的一百多个大小部落,这些吐蕃人才是真正的主力。   在李建成看来,吐蕃也好,西域也罢,大都是鸡肋之地,唯有河西汉四郡,以及西域中的高昌、龟兹、沙州、伊州、疏勒这些地方,还算有些价值,甚至什么康延居、松邦堡、那曲、多达、雅隆诸城,恐怕还没有长安城的一个里坊大。   房玄龄看着李建成沉默着,向魏征使了一个眼色。   魏征会意,向李建成躬身道:“陛下,是否还记得当年的誓言!”   他发的誓不少,还真不记得魏征所说的是哪一个。毕竟,政治家的誓言,就好像花心大少哄女孩子的蜜语甜言,听听就算了。   魏征朗声道:“我们要建立盛世大唐,这个大唐对外消灭了战争、对内建立了秩序的大唐,她将让老弱者可以终老,让壮健者有所用其长,让幼弱者得到抚育,让贤能得以上位,让公平与信义畅行人间,让天下有公正的法律可以遵守!”   房玄龄接着道:“天下人的大唐,乃治天下人人因为这份大业而受益,同时人人也为这份大业而出力,将是一个大公的国家,而不止是某个家族的庙堂,这将不止是汉家子弟所期盼的大唐,更是万国万族所期盼的大唐!”   “朕希望我们的国家将来能够变得如此。”说到这里,李建成苦笑道:“可是那样的国度,离我们还非常,非常的遥远……”   “不远!”   房玄龄道:“我们已经在做了!”   魏征不假思索的道:“根据目前,进行左民部统计的人口,天下十道(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山南道、陇右道、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和岭南道)、共三百六十七州,共计三百八十三万户,共计两千二百三十三一千九百九十一人,比武德七年天下共计二百一十九万户,多了足足一百六十四万户,这其中并没有统计安西大都护府,如果按照陈大将军统计的安西都护府三辖三镇十九州一百七十六县,拥有户七十四万三千六百五十四户,共计三百七十一万八千二百七十人。”   在历史上,哪怕到了唐高宗李治的永徽三年(652年),唐朝人口刚刚三百八十万户。主要得益在这个时空,因为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影响,河北之乱快速平定,死难人数大幅度减少,最重要的是,因为杜伏威没有死。   同样的历史上,历时将近一年才最终平定的辅公祐之乱,死难人数不足历史上的三分之一,最最重要的是,唐朝远比历史上,扩张的更快,更加顺利。特别是河北之乱、关中粮食危机,这让陈应向安西迁徙了三十余万户,让安西汉民比历史同期,多了二十倍都不止。   采取了新式的耕具、农具、大唐的粮食生产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虽然关中粮食危机刚刚过去不过两年,关中十六座长平仓,已经超过八成存满,朝廷控制的长平仓,储存了超过一千二百万石粮食,哪怕一年之内,关中颗粒未收,关中将不会出现粮食危机。   由于对东突厥、西突厥战争的持续胜利,缴获的牛马羊、猪等牲畜也非常多,现在天下三百八十三万户百姓,至少超过五百万头成年耕牛,九百余万匹挽马。这还不算朝廷太仆寺位于陇右、河湟、并州、幽州、代州、云州、以及青州、瀛洲等七十余座官营马场,哪怕历史上,在开元盛世时期,李隆基也最多拥有七十余万匹战马。   可是现在,朝廷的战马数量突破一百三十万匹,如果,李建成需要,随时可以从天下征召到四十万骑兵,三个月内,将百万百姓武装成百万大军。   不一样的大唐,给魏征、房玄龄极大的信心,特别是关中的驰道与伊州的驰道将会预计在三个月内接通原州,最迟开元四年春季,全线贯通长安至伊州长达六千余里的驰道。   通过驰道运输,关中大军将可以以每天二百里的速度,最多三十天抵达伊吾州,如果是轻装前进,这个时间会缩短到二十五天,甚到更短。   除了这条向西的战略驰道,从长安向东的驰道已经修筑到了宋州,这条重在的驰道,将在宋州进行分岔,向东继续修到不其城(今山东青岛),向北经到涿州、易州、幽州抵达辽东的营州龙城(既今天朝阳市)。   特别是看到了驰道的庞大运输能力以及运输效率,自长安向西南经子午谷,进入巴蜀、抵达剑南道的驰道也已经提了上计划。   将来,利用十年时间,大唐将修建四纵四横的战略驰道,将天下三百六十七州与四大都护府联通起来。   李建成沉吟道:“陈大将军在吐蕃这么一打,虽然大胜吐蕃,固然欢喜,只不过凡事有利皆有弊,魁魅勉勉就会蛰伏起来不敢动了。”   魏征想了想道:“太子远在安西,太上皇也甚为想念,不如,让太子与平阳公主、陈驸马回长安……”   不等魏征说完,李建成摇摇头道:“玄成,朕懂你的意思,朕现在要尽快打通丝绸之路,以获取富国的资金,朕要留西突厥一条狗命做眼中钉,好让朕不会安于逸乐,我要陈大将军暂时蛰伏待机。”   看着房玄龄与魏征不解的样子,李建成道:“朕要让天下诸国,都恨朕入骨,朕要让萨珊、拜占庭、西突厥他们串联我们的敌人,以作为我们大唐强兵的对象。待朕收拾了高句丽这条豺狼,腾出手时,就是我们大唐倾国之力西顾之时。朕要让拜占庭的七山之城,在朕的马蹄下瑟瑟发抖,朕要让西海(既秦汉魏晋时期,中国对里海的称呼)成为大唐的内海,朕要让阿尔卑斯山成为大唐的西境!”   听着李建成的话,魏征与房玄龄二人都热血沸腾。   魏征道:“吾皇圣明!”   李建成沉吟道:“中书舍人何在!”   岑文本躬身道:“臣在!”   李建成道:“拟制,赐陈应白旌黄钺,节度安西。”   魏征脸色大变,陈应的权力已经够大了,再给陈应加权,将对朝廷是祸不是福。   魏征还没有说话,李建成接着道:“加赐左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为左卫大将军,持节出镇西州道经略安抚使,西州道下辖,焉耆州、庭州、火州(今天吐鲁番)、新州、狐州、塔州(今巴音郭楞州东南境)。”   说到这里,魏征狂喜。   安西大都护府最繁华的地带,其实就在东部,与甘州、肃州、瓜州、沙州等相连的地方,如今在李建成的命令下,将安西十九州拆出东半部的六州六十一县,几乎囊括了安西最精华的部分。   这样以来,陈应的辖区会大幅度缩小,不过李建成把吐蕃全境,全部划给陈应,让陈应管辖安西大都护府的龟兹、疏勒、以及吐蕃。   虽然总面积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三千余里,可是人口却减少了将近三分之一,而境内吐蕃人则成为第一民族。   当陈应接到李建成的圣旨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开元三年的十一月底。   陈应却没有住在松赞干布王宫,不是陈应害怕逾越,主要是他实在受不了里面的味道。   吐蕃人以牛粪为财富的象征,谁的牛粪多,就家就富有。当然,造成这种风俗的原因非常简单,吐蕃雪塬煤炭资源相对中国的其他地区来说,非常稀少,主要是雪塬大陆地质形成的主要原因。   虽然后世探明储量将近十亿吨煤炭,不过这些煤炭还不及新疆昌吉州的准东矿区,那里的储存量超过四十亿吨,而且是浅层煤矿,几乎是半露天的形式。   而在雪塬想要推广煤炭使用情况,在陈应看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首先运输非常困难,哪怕位于叶县附近的煤炭其贱如土,可是运送雪塬,价值翻上百倍不止。   平均一车煤炭,需要增加上千钱的费用。几乎每斤煤炭可以卖到三至五文钱,这个价格几乎与一斗粮食的价格相当,哪怕陈应也感觉肉疼。   牛粪是吐蕃人最主要的燃料,哪怕松赞干布也不免俗,松赞干布的王宫中,光佣人就超过千人,加上持甲护卫,平常时期生活的人超过五千人。在这么一个面积不小的王宫城内,每天消耗的燃料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吐蕃人为了满足王宫的取暖需求,在王宫之内,设立了明暗共计六个牛粪储藏仓库,也不知道这里的牛粪储存了多久,反正特别是暗室里的牛粪,陈应担心明火把里面的沼气点燃了。   陈应冬天松邦堡城的味道还好,关键是夏天的时候,这里绝对不是人待的,能臭得大脑缺氧。陈应自然不会住在粪堆里,所以搬出了松邦堡城,在松邦堡城羊尼河谷找到了一处温泉谷,在此修建了住院和营寨。   陈应现在就是安西的无冕之王,他在哪里,哪里就是安西的政治中心。   当陈应在松邦堡城的时候,松邦堡城就繁华无比,客商云集,富豪云集,可是,陈应搬到羊尼河城的时候,松邦堡城就迅速衰败了下来。   当接到李建成的圣旨的时候,陈应也是明显一愣。   因为,陈应居然给他了节度安西的权力,而且节度使这个官职比历史上早出现了一百多年。   节度使与安西大都护府不一样,后者是一个管理机构,而前者只是一个官职。   主要管理军事,没有管理民政的权力。   在最初的节度使其实大军区的司令员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中后期,当节度使管理上民政庶务的时候,已经要土皇帝没有区别了。一旦节度使造反,朝廷除了平叛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当然,对于陈应的变化是他多了一面大燾,上书安西军节度使陈。   马周看着圣旨之后,笑道:“恭喜主上!”   “没有什么好恭喜的!”陈应摆摆手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马周躬身道:“好了!”   陈应叹了口气道:“在朝廷里那些官老爷眼中,本大将军现在位高权重,乃是实至名归的安西王!”   马周道:“难道不是吗?”   “不是啊,其实他们都错了!”陈应指着远处道:“现在的吐蕃就是一张白纸,而且还是士族门阀的禁区,在这里,只是本大将军的一块试验田。”   陈应一边看着马周撰写的“议摊丁入亩”,一边在脑海里搜索着历史上的摊丁入亩。   陈应利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来构思关于吐蕃的可行性办法。   陈应现在就是在安西试验大唐将来治国的可行性方略。   马周试着道:“真可施行,他们会串联起来反对主上!“   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本大将军会怕他们反吗?他们敢反就拿脖子试试本大将军的横刀锋利否!“   马周张了张嘴,没有再劝。   他知道陈应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他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更改。   ”执行吧!“陈应想了想道:”命令陌刀军、背嵬军、骁骑军、越骑军全部把眼睛放亮点!“   马周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一道命令下去,肯定会天地变色,肯定会杀得人头滚滚。 第一百零四章 他必须活到那个时候   作为站在历史肩膀上的巨人,陈应比大唐最联盟的房玄龄、魏征看得更清楚。大唐由盛转衰,最大的根子,不是出在李隆基身上,而是出在唐初。既制定大唐框架结构和武德律的李建成和李渊身上。   就像租庸调制,唐高祖武德二年(619年)二月规定,每丁纳“租二石、绢二丈、绵三两”。丁男二十岁以上,授田百亩,其中二十亩为永业田,八十亩为口分田。死后还田。政府依据授田纪录而向人民徵收租庸调。不论贫富,一律缴纳定额的租庸调。   李建成在李密的帮助下,制定这个租庸调制的时候,极大的缓解了大唐自武德元年浅水塬之败,财政枯竭的窘迫局面,为盛世大唐打下了基础。   但是,李建成并没有考虑到,任何政治制度,都有一定的时效性。一旦人口逞爆炸式增加,超过土地的承受能力,就会酿成巨变。租庸调定须均田制的配合,一旦均田破坏,租庸调法则失败,武周后,由于人口增加,又不断土地兼并,朝廷已无土地实行均田制,男丁所得土地不足,又要缴纳定额的租庸调,使农民无力负担,大多逃亡。   当然,怛罗斯之败也好,大非川之败也罢,包括后面的安史之乱,最大的根源其实就是租庸调制制度的崩塌。   一个开国制度的崩塌,也是一个王朝的覆灭。曹操兴也屯田,曹魏败也屯田。大明兴也军户,败也军户制。满清成也铁庄稼,败也铁庄稼,生生把三百万人养成了蠢猪。至于常申凯,他是成也黄埔,败也黄埔。   没有人可以逃脱这个轮回,没有人可以打破这个怪圈。   陈应可以清晰的看到租庸调制的弊端,陈应相信,魏征也好,房玄龄也罢,甚至王珪、韦挺包括杨恭仁、甚至宇文士及他们,一定也能看到这个问题。关键是,他们都是聪明人,都想着明哲保身。   陈应自然也不愿意充当这个出头鸟,出头的橼子先烂这个道理他明白,陈应并不想当商鞅,任何政治改革,都是血淋淋的,必然会触碰到既得利益阶级的奶酪,所以但凡改革先行者,必然不会有好下场,绝对会遗祸子孙。   陈应不想当商鞅,也不好看到大唐继续在原来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所以,他在出任西域大都护府大都护的时候,就有意识的推行摊丁入亩制度。   内治,不像战场,敌人就在那里,带着兵一路辗压过去,最后获得胜利。哪怕兵力处于劣势,陈应也不担心,毕竟,他可以利用自己的金手指,借助科学的力量,装备的力量,来弥补人数上的劣势。   所以在安西的时候,陈应采取了一手大棒一手甜枣的策略,西域土著百姓,都是淳朴的,最多的不过是生性彪悍了一些而已,不过,在安西,凭借着大败统叶护可汗二十万大军、以及败慕容伏允十万大军的威名,陈应非常顺利的推行了同化。   当然,在吐蕃同样也是如此。这里的吐蕃普通奴隶和百姓,他们也很淳朴,可是对于他们的部落头人,由于受到的教育不同,他们才不是未开化的野蛮人,而且是非常聪明的人,如果沾上毛,他们都是猴子。   随着陈应的一声令下,吐蕃二三百万奴隶,被砸碎了锁链,打开了镣铐,每个人分到一块地,大唐通利钱庄贷款给他们,让他们发展种植。当然,每一个新农民,需要缴纳十分之一收入的税。   陈应在吐蕃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威望,在推行这个解放农奴的运动中,并非没有受到阻力,但是,这些反松赞干布盟的部落头人也好,吐蕃各部头人也罢,他们都不敢武力反抗,松邦堡城的硝烟刚刚散尽,所有人不敢尝试着陈应再一次祭出天雷。   毕竟,他们口口相传的神迹,从而没有得到真正的验证,而陈应表现出来的神迹,他们都亲眼看到了。   面对这样一个行走在世间的神使,他们才不敢武力反抗。   经过反松赞干布联盟的部落头人半个多月的磋商,以安多那吉为首的五名代表,带着一副从容就义的心态,来到陈应面前,希望陈应给他们一个解释。   陈应望着安多那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道:“一帮脑门子被驴踢的蠢货!”   安多那吉虽然唐言说得不好,但是大概意思还是能明白了,当然,陈应骂他,他绝对不敢还口。   安多那吉连连点头道:“是……是……是。陈大将军教训的是!”   陈应不假颜色的道:“说你蠢,你也别不相信,那本大将军问你,现在你一年可以收入多少粮食?”   安多那吉想了想道:“一万三千袋!”   其实,这是他自作聪明,事实上即使风调雨顺,他仅仅收入莫约八九千袋青稞,作为部落头人,他需要养活武士,也需要购置甲胄与武器,每年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陈应指着安多那吉道:“你现在所辖的安多镇,下辖十七座堡,共计二万三千多人,其中丁共计一万千八千人,每丁收十石税,就是十八万石青稞,这些粮食,你就算是打着滚吃,你也吃不完!”   安多那吉闻言一愣,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他自己清楚的记得,自己一年收入不到一万石粮食,现在居然会多收二十倍,他顿时放心了。   陈应肯定不会告诉安多那吉,原本的安多部只有不到六千口人,部落中的青壮加起来,堪堪两千出头,而现在,陈应将吐蕃降兵以及他们的家眷一万余人,而且安多总的人口增加了到了足足有三倍。   安多那吉与其他四名代表,听到了陈应的解释,他们高高兴兴回去了。   虽然把他们部落的奴隶,变成了大唐的自耕农,他们只需要的收入不低的反升。   在安多那吉走后,马周望着安多那吉的背影道:“主上,你不该这以骗安多那吉,吐蕃人都认死心眼,一旦让安多那吉缓过神来,他一定会反感主上”   “这有一个前提,他必须活到那个时候。 第一零五章 意马心猿到卿卿   一个统一的国度,只需要拥有一个文明,文明只要多了,就会产生分歧。吐蕃创造了什么样的文明,在陈应的记忆中,好像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吐蕃,必须同化掉。天下有一个大唐就足够了!   任何一个族群,拥有强势头狼的时候,都可以走向强大。这是无可置疑的,当然,这种头狼,其实是慢慢形成的。在最初的时候,陈应也认为安多那吉只是吐蕃反松赞干布联盟中的一个普通部落头人。   然而,在战胜松赞干布之后,这个反松赞干布联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虽然陈应强势解散了这个松散的联盟,可是,安多那吉依旧在吐蕃各个部落中,拥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久而久之,安多那吉很有可能成为吐蕃新的首领,这不附和陈应的利益,也更不附和大唐的利益。开局最重要,只有开出一个好头,后面的事情才能顺水成章。   “本大将军喜欢把威胁消灭的萌芽之中!”陈应望着身边的马周,冷冷的说道:“当吐蕃出现一个头狼的时候,就把这个头狼杀掉!”   马周张了张嘴道:“道理我是懂,只是……只是执行起来总不那么尽人意,也有违我的本心。”   陈应有些诧异的望着马周,在陈应眼中,这个初唐名相就应该是一个铁腕雄师,而不是一个柔忧寡断的老好人。   好人,只是一个相对的名词。正所谓族不为已,天诛地灭。古往今来,任何异端都必须铲除!   陈应看着马周,马周喃喃的自语道:“我看见过太多官吏草菅人命,总以为自己当官之后,就能杜绝这种事发生……谁知道,我……也不知道是我变了,还是这个世道本来就是如此。”   陈应看到这一幕,就知道指望着马周指望不上了。大唐的名相,不一定是一个好的都护府,虽然陈应有意将雪原与安西分割开来,成为两个相对独力的都护府,比如吐蕃雪塬改为康西都护府。   陈应转而望着刘统道:“你明白怎么做了吗?”   刘统毫不犹豫的道:“知道,杀掉安多那吉!”   陈应点点头,非常满意刘统的回答。   陈应接着道:“安多那吉要死于意外,最好是安多部的世仇曲多部的人动的手,明白吗?”   “末将明白!”刘统躬身道:“不出意外,三日之后,安多那吉就会死于曲多措姆的婚宴上,中毒身亡!”   同化和融合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几乎采取与安西一样的政策。吐蕃人会分种两种,既亲唐归化籍、夷籍。   当然,税收是一个量化最直观的表达方式。吐蕃人的税收非常重,几乎七成以上落入吐蕃部落头人的口袋中。   陈应使用解放农奴的方式,获得一部分吐蕃人的认同。从奴隶到自由百姓,身份发生了惊天动地的转变,部落头人再想像以前那样奴役他们,他们肯定会反抗。   在解放吐蕃运动中,当然还有一些无名英雄。那就是吐蕃的苯教,在历史上他们会被松赞干布消灭,成为历史的名词,而藏传佛教则成为雪塬上的唯一宗教。   很显然,笨教是不甘心失败的。他们在陈应率领军队进入雪塬的时候,就与陈应联合。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陈应忽然想起了历史上被钉在耻辱柱子上的帝辛,既商纣王。   商朝在中后期,虽然经四代商帝数十年的奋力搏击,王权占据上风,成为统治主导力量,但神权数百年的无上地位,致使队伍庞大的神棍们不甘心失败,一而再地与王权相抗衡,力图再现伊尹、巫咸等时代超越王权的辉煌。至帝辛时,由于帝辛的分外的强势,神棍们撼之不动,便勾结外敌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成为倒商的急先锋。曾经是商王朝中坚力量的祖宗一元神教,此时却成为动摇商王朝统治基础的主力。   另外,就是帝辛努力在对商朝进行改革、刺痛了商朝贵族的神经。像满清八旗议政的方式,其实在商朝就已经实行了。在帝辛的改革中,对商朝议政权力给解除了,这是帝辛泯灭了酋邦制的最后残余,完成了从酋邦制向国家、帝国的转进,在国家形态上迈进了一大步。当帝武乙一力打压神权,巩固王权,商王朝才真正进入了帝国形态。这群人在商帝国的实力是如此之大,虽屡经打压而依然坚挺,不得已,商王朝的几代帝王都在想方设法利用各种手段建立自己的王权架构。帝武丁做为商王朝武功赫赫的大帝,在欲用千古名相傅说时,仍不得采用“先帝托梦”的手法以掩饰其真正目的。而到帝辛时,帝国内部已四分五裂,神权、王权之间,执政集团与反对集团之间,帝权与贵族之间,诸多斗争已积重难返,帝辛无人可用,只好重用外来的人才——费中、飞廉、恶来等,而这又引起了反对党、尤其是贵族一系的强烈反弹。这两群人虽利益不同,但目标是一致的——帝辛。   于是,帝辛就被玩废了。   现在,成功了。苯教的仁宝上师需要陈应兑现他的承诺,恢复昔日苯教的无上荣光。   直到夕阳西下,桌子上的酥油茶上了一层薄薄的冻。仁宝上师依旧没有动面前的这一杯酥油茶。   陈应望着仁宝上师道:“上师为何不用茶?害怕中毒吗?”   仁宝上师淡淡的笑道:“不过一具臭皮囊而已,大将军如果需要,尽管拿去!”   陈应道:“我是无神论者,对于你而言,是异教徒,咱们谈谈我们的合作方式。”   “不……不,大将军你是我们苯教的护教金刚法王!”仁宝上师笑道:“这个消息,早已被万千信徒传播,不能更改了。”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你们想要建立你们心中的佛国。”陈应摇摇头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神权永远无法大于王权,这是原则,笨教要想在雪塬,甚至安西都护府境内传教,都没有问题,但是,必须处于朝廷的监管之下,在大唐,皇帝的圣旨与大唐的律法,才是至高无上的。”   仁宝上师的脸变得非常难看,他冷冷的问道:“大将军这是要食言吗?”   “不……不!”陈应摇摇头道:“你误会本大将军的意思了,西南雪塬是大唐的西南屏障,这里绝对不会有失,但是,除此之外,天下之大,想必仁宝上师应该知道,在松邦堡西南一千三百余里就是羯若鞠羯国,再往西三百里就是曲女城(今卡瑙季)!”   仁宝上义疑惑的望着陈应道:“大将军的意思是?”   “如今机会非常好,羯若鞠羯国的戒日王正在率领军队南征摩揭陀国,好像战事非常不顺利,为此他已经抽调了北部的、西部、东北部的所有兵力!”陈应望着仁宝上师道:“我知道,你们的人已经控制了尼波罗国,有没有兴趣,拿下羯若鞠羯国,建立你们的佛国?”   “这不可能!”仁宝上师摇摇头道:“羯若鞠羯国口约七百余万人,拥有四十余万军队,比吐蕃的实力强得太多了……”   不等仁宝上师说完,陈应接着道:“如果,本大将军帮你呢?”   仁宝上师摇摇头道:“这不可能!”   “十万!”陈应道:“十万军队,开春以后,本大将军征调十万大军翻涌雪峰,借道尼婆罗,如果仁宝上师愿意从中牵线,本大将军愿意与摩揭罗国结盟,与摩揭罗国南北夹击,消灭戒日王,曲女城将作为笨教的圣城,不设任何城守!”   仁宝上师缓缓伸出手道:“希望陈大将军不要食言!”   “成交!”陈应高兴的笑道。   如今吐蕃还有三四十万青壮武装,对于雪塬来说,这些武装人员数量也太多了一些,其实解散他们,对于这些从出生就拿着刀子砍人的吐蕃人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他们随时可以拿起刀子,况且笨教也会绝对反击。   虽然陈应不怕这些吐蕃人,可是每当想到后世的极端份子,仍旧不寒而栗。   面对不要命极端份子,没有人可以无视,哪有千年防贼的道理,一旦寻找到一点突破口,就会酿成巨大的损失。   抽调十万青壮,参与西征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反正印度就是一个笑话,在历史上印度遭遇了三百多次入侵,唯有孔雀王城时期打平过一次,其他时期,全部都是被入侵成功。   陈应感觉自己应该不会比他们更差。   华灯初上的时候,陈应带着一队亲卫,走出了行辕。   此时,位于汤泉谷的拉萨城,已经初具规模,这个城市纯粹是商业性质。甚至没有城墙,因为陈应的行辕就在这里,恐怕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毛贼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陈应轻车熟路来到一家名叫“杜氏邸店”绝,新修装簧十分气派,门口接马引客的小厮就有十余人。这里进出的客商与顾客仍是络绎不绝,几乎要踏破门槛。   “哟,陈公子!”有小厮认得陈应的,惊喜上前来拜迎道:“我马上去通知东家亲自来迎!”   “不必大肆声张,我只是来随便看看。”陈应把马匹交给了他走进店里,伙计殷情接待,马上有人去请杜红叶了。   要说大唐的商贾,也是大唐胆子比较大的一群人。当初陈应拿下北庭的时候,杨蓉就率着她的商队来到北庭,如今武氏的财富增加了十数倍,成为长安城有名的富裕人家。   武士彠依旧充当送财童子,满长安的勋贵到处送礼。几乎整个长安的勋贵,谁家有个红白事,哪怕是纳妾,武士彠也会送上一份贺仪。而且价值不菲。关键是武士彠送礼的速度,永远赶不上杨蓉赚钱的速度。   其实陈应也愁啊,自从杨蓉生了长女武顺之后,肚皮一直没有动静,按照历史上的同期,武媚娘应该三岁了,可是现在武媚娘还连影子都没有。   当陈应占领松邦堡的时候,杜红叶就拿着杨蓉的名刺来到松邦堡,开设了一家邸店,可是随着陈应将行辕搬至汤泉谷,她又接着将邸店开到了这个被陈应命名为拉萨的城池里。   陈应在店里四处走走看了看,这店面比原来在松邦堡城的邸店扩大了三四倍,主店陈列了大量的各式香料任人挑选,批零兼营。   另有女子掌柜的店面,里面摆满了花花绿绿的丝绸成衣,正有一群衣着华丽的吐蕃贵妇在里面嘻嘻哈哈的挑选丝绸成衣,然后走进内里的试衣间去试穿。   另有好些个精干的牙人说着不同的蕃语,领着色服饰各异的胡商在挑选货物讨价还价。   陈应来到里院的静室,不多时一名宛若灵山秀水里孕育出来的精灵,眼睛仿佛会说话,特别是熟透了身材,虽然宽大的衣衫遮蔽住了她的线条,不过行走间不经意间露出的诱人的风韵。   陈应也算是阅女无数,然而,无论是李秀宁、还是李道贞,哪怕是拥有着异域风情的米娜瓦尔,都不如这个杜红叶。   陈应静静的望着杜红叶,杜红叶端坐在陈应面前煮茶,举手投足,无一不带着诱人的诱惑。   陈应讪讪的笑道:“我正巧有点渴了!”   杜红叶笑道:“公子若是喜欢,不妨常来!”   走进这间茶室,陈应就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连日紧绷的神经和身心的疲惫感,瞬间消去了大半。每个人都有他的特质,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陈应觉得,杜红叶就是那种诠释了“温柔似水”的女人。   和她在一起,无权势之争无俗事之扰。现在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白天上班劳心劳力疲惫不堪了的男人,回到家里面对贤淑妻子递上来的一双拖鞋和一杯热杯。   陈应想要强行拿下杜红叶,杜红叶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然而,陈应却不想打破这样的美感,   现在,他突然就犯困了,好想在这里睡一觉。   什么也不想,只是四仰八叉的睡一觉。   杜红叶望着陈应均匀的呼吸声,微微叹了口气。   杜红叶原本非常恨陈应,因为她的父亲杜淹就死在陈应手中,而且被腰斩,惨叫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死。   可是,陈应毫无防备的躺在她的面前,她反而下不了手。   按说,如杜红叶这等杜淹的妻女,按制都会被发配到教坊司为妓女,而且不能赎身,除非遇到天下大赦。否则世世代代都只能倚红卖笑。   关键是,陈应向皇帝谏言,不仅仅是她,就连长孙无忌的妻儿老小,全部被免于责罚。   杜红叶朝着陈应深深拜倒,缓缓静出静室。   就在杜红叶退出静室的瞬间,陈应睁开眼睛,望着杜红叶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机会都给你了,怎么还不珍惜?” 第一零六章 给陈应一点颜色看看   李秀宁最厉害的并不是武功,也不是她显赫的家世,事实上,她最厉害的则是遍布天下的游侠。   这次游侠成就了李秀宁赫赫威名,包括一战攻克长安,帮助李渊入主关中。   就在杜红叶出现在陈应的生活中,事隔一个月后,位于疏勒城的李秀宁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李秀宁看完游侠送来的情报,想了想道:“何月儿……”   何月儿依旧如影随形,马上出现在李秀宁面前。   李秀宁摆了摆手道:“算了,把绿珠和红袖叫进来!”   长得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姐妹花,时隔多年,早已退却了身上的青涩。她们姐妹二人也变得越来越不像了。红袖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而绿珠则越来越有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表面上看,红袖与绿珠依旧几乎一模一样,可是她们二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红袖与绿珠进入李秀宁的寝室,包括何月儿在内,三人都感觉到如同跌落冰窖内。   李秀宁摆摆手道:“月儿,你去外面看一下!”   何月儿会意。   李秀宁望着红袖与绿珠道:“你们去一趟拉萨城,把那个女人给本宫带过来!”   红袖心中一紧,急忙道:“殿下请三思!”   她们姐妹二人虽然归李秀宁使唤,但是她们却是当初许敬宗卖给陈应的婢女,在她们二人心中,她们永远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陈应。   李秀宁虽然是平阳公主,虽然是梁国夫人,但是她们绝对不愿意做对不起陈应的事情。   事实上,陈应的那张脸长得太有杀伤力了,哪怕红袖与绿珠明明知道不可能,然而,她们情愿去死,也不愿意让陈应为难。   李秀宁脸上一冷,喝斥起来道:“尔等竟敢抗命?”   “殿下……”红袖咬了咬牙,壮起胆来说道:“扑风捉影之事,当不得真,万一……驸马爷可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混帐!”李秀宁很恼火道:“本宫的事情轮得到你来指手划脚吗?”   “殿下千万三思。”红袖与绿珠姐妹俩跪地磕头不止。   “滚出去!”李秀宁云袖一挥,怒道:“叫马三宝过来!”   红袖与绿珠姐妹俩无奈,只得诺诺退出,将马三宝唤了进去。   时间不长,马三宝躬身而入。   不得马三宝行礼,李秀宁摆摆手道:“三宝,你跟随本宫也有些日子了,一直勤勉忠心……”   李秀宁迟疑了一下,心平声静气的道:“今日本宫就将一件重要的私秘之事交办于你。若能办妥,必有重赏!”   “臣不奢厚赏,但求能为殿下分忧”。马三宝抱拳一拜,神情刚毅孔武有力。   “很好。”李秀宁冷冷的说道:“你去一趟拉萨,将那个女人给我带到疏勒来。切记不可张扬,知道人的越少越好!”   “是!臣马上就动身,一个月之内,必来覆命!”马三宝躬身应诺。   李秀宁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红袖绿珠有私心,还是你用得顺当一点。”   马三宝不由得心头一震,红袖与绿珠都是陈应府中的老人,事实上陈应府中的老人可不多了,如今能在李秀宁身边使唤的可只有红袖与绿珠姐妹二人,可是眼看李秀宁正在气头上,马三宝不假思索的道:“殿下,红袖和绿珠若不忠心,臣请为殿下诛此二婢,以儆效尤!”   这才是一个心腹该有的立场与态度。   “那倒不必。”李秀宁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来,说道:“她们那一点私心本宫从来都是了如指掌。马三宝,你是绝对不会有这种私心的。所以,本宫相信你一这能将这件差事办得令人满意。”   “臣誓不辱命!”马三宝郑重抱拳,心里却在苦笑:“我一个男人,当然不会有红袖与绿珠琅的那份“媵御私心”了。   李秀宁挥了一下云袖道:“去吧!”   马三宝刚刚走后。   何月儿悄无生息的进入寝室之中,压低声音道:“殿下,奴婢可以制造一场意外,让这两名贱婢死得无生无息,就算驸马将来……”   对于何月儿的手段,李秀宁非常清楚。   她有一万种办法让红袖和绿珠姐妹“意外”死亡,或者奔马发疯摔断脖子,或者吃饭噎死,再或者被从天而降的落石砸死,反正何月儿能这个能力,让她们姐妹死于意外。   李秀宁摇摇头道:“不必,陈郎聪明着呢,本宫并非善妒之人,陈郎既然喜欢那个杜红叶,本宫自然要探探她的底,陈郎现在身份不同以往,一步差错,将会万劫不复!”   言不由衷是女人的天性,李秀宁虽然表面上不在意,可是心中却真的非常在意。   李秀宁希望陈应可以全心全意放在她的身上,虽然陈应不像其他驸马一样,只有李秀宁一个人,可是,除了李道贞这个堂妹之外,陈应的其他女人,如许二娘,或者深田花音,一直没有所出。   不是李秀宁善妒,而是因为面子。她作为大唐的大长公主,与李建成一母同胞,如果陈应与其他女人有染,损害的不仅仅是她李秀宁一个人,还有大唐帝国的尊严。   李秀宁想到这里,望着何月儿道:“月儿,你去拉萨吧。”   何月儿心中一喜,表面上不动声色的道:“公主,你不要月儿了?”   李秀宁摇摇头道:“本宫要你陪在陈郎身边,侍候左右!”   安多镇,既原来的安多部。此时的安多那吉非常不开心。   原本以来跟着陈应干翻了松赞干布,自己就可以关起门来当他的土皇帝。然而,松赞干布是被陈应弄到长安与颉利可汗当舞伴去了。可是陈应诺言一点也没有兑现。   刚刚开始册封自己为安多镇团练守捉使,安多那吉非常开心,还以为这是非常大的官儿,可是经过了解,安多那吉发现自己被陈应坑了。   在大唐根本就没有什么团练使这个官职,而是陈应瞎编乱造的官儿。当然,如果陈应在这里,肯定会叫屈。唐初,军队戍守各地,分都由诸道主管,道有大总管,后改大称督。军队戍守之地,大称军,小守捉、城、镇。天宝前,各军、城、守捉皆有使。安史之乱中,各地置防御使,后改为团练守捉使,简称团练使。   这个安多镇团练守捉使,其实并不低,大抵品阶在从四品,对于武职官员来说,这个级别已经算是省军区级别了,放在后世怎么也是正军级。   关键是,安多那吉听信了关内而来的唐商所说,他们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团练守捉使。这下安多那吉心中不平衡了。   如果是从前,他不平衡也只能干瞪眼,毕竟陈应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他绝对不敢异动。据小道消息说,陈应根本就不是什么神仙,也没有万千神佛护体,他破松邦堡城的时候,那种神佛力量,其实是一种新式武器。   如果这种武器在手,他安多那吉也可以称为吐蕃人心中的神佛。   在亲眼见到这种不是人间的力量时,安多那吉对陈应最后一点敬畏也消失不见了,想着那个神秘人的许诺,安多那吉感觉自己非常有必要给陈应一点颜色看看。 第一零七章 不作就不会死   开元四年寒风呼啸,半夜里,陈应头枕双臂望着屋顶漆漆的天花板,倾听屋外传来的寒风呼啸的声音,久久未眠。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总结一下这十年来的经验教训,思考与规划一下未来的人生了。   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里,陈应的经历实在是太过丰富。先是死亡带来一段人生的终结,突兀的穿越改换了身份,扑面而来的全新生活与陌生时代,当时陈应就感觉,自己就像是落入了一股惊涛骇浪的命运洪流之中,如果不想被其吞噬与淹没,就只能迎潮而上努力的改变自己的人生。   接下来,陈应也的确是这样做了。智退西秦军,计斩宗罗睺,平定旁企地之乱,千里救援灵州,四战东突厥,名扬天下,从籍籍无名的小卒,如今成为名扬天下的骠骑大将军,陈应的风头盖过了军神李靖,成为大唐开国第一将。   陈应始终都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当中,都带有一股自私与功利的成份在内。无论是主动去结交形形色色的人物,还是豁出性命的从戎征战,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到现在这一刻陈应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无形之中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已经认可了自己做为“陈应”的这一个身份。   他开始真正的牵挂身边的一些人,成为生命另一半的平阳公主无疑是首当其冲,还有李道贞、许二娘这样的红颜知己,当然还有张怀威、罗士信、张士贵与段志感等这些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等等一些和自己有着不同交集但都十分重要的人。   同时,陈应也对大唐帝国的现状与出路有了思考。因为身体内有着一颗来自千年后的灵魂,他有着这个时代所有人所不具备的远见卓识。他很明白未来的一些年里大唐帝国的基本走势和即将面临的危机,也知龗道三百年大唐帝国的灭亡给后人带来了怎样的灾难与伤痛。   他还知道,历史上的李建成是怎样走向了毁灭,李秀宁是怎样的香销玉陨!他更知道,李世民开创了一个恶劣的开头,给后世做了一个坏榜样。当然,最让陈应感觉不舒服的还是大唐的脏和乱,所有的这一切不幸,都不是陈应希望它重演的。   但要改变这一切,远比改变自己的命运还要更加困难!   或许这一切,又都要从改变自己的命运开始只有自己足够的强大,才能守护那些生命中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人,也才能更多的影响这个时代,从而改变这段历史、塑造一个自己理想中的,泱泱天朝!   大唐在自己的影响下,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东突厥提前灭亡,西突厥提前十几年灭亡,更何况,还有吐谷浑、吐蕃。这不是并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大唐有了更多的钢铁产能,更快速有效的驰道。   无形中的影响也很大,比如,原本早已没落的农家、杂家、甚至是墨家,在陈应的庇护下,以大唐工业大学的形式存在着。   如今的大唐工业大学,分为机械学院、力学院、数学院、格物学院以及农学院。既有三千多名学生在此深造,也有大量的学者在大唐工业大学实验室中开展研究。   当然,陈应还有龟兹设立了一个缩小版本的大唐工业大学,正在秘密试验热武器,包括火炮、火枪方便,如今唯一可以拿出实战的只有手擂弹和黑火药,猛火油。   当然,在不久的将来,陈应感觉大唐完成热武器换装,应该不成问题。唯一可以避免大唐藩镇之祸上演的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废掉游牧民族的武功。   再厉害的箭术,比不上枪法,毕竟一个弓箭手至少训练三年甚至更久,然而,一个火枪手恐怕一个时辰就可以学会放枪,学会瞄准,哪怕一个月的训练,就可以达到不俗的射击水准。   只要热武器产生,游牧民族的骑术和箭术,将彻底失去用武之地,最重要的是,哪怕是藩镇,如果没有弹药的补给,他们将无法造反,即使造反,子弹打完,手中的枪炮就是烧火棍。   可是,眼下,钢铁质量和产量已经可以满足驰道的消耗,大唐工业大学一百多名博士正在秘密蒸汽机。   可以说,陈应的先知先觉,已经事半功倍。一旦成功将蒸汽机制造出来,长安距离安西虽然有一万余里,可是,按照蒸汽机时速六十公里计算,从长安到安西最多需要七天时间,一旦将长安的四纵四横驰道网络建成,大唐哪怕任何一地出现叛乱,大唐关中的军队就可以在十天之地抵达。   只是非常可惜,目前的难度非常大。   “路漫漫其修远兮”陈应忍不住长声吟叹出声道:“这些,可算是我的理想与报负么?”   就在陈应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郭洛敲敲门道:“主上,有情况!”   陈应闭着眼睛道:“进来,什么事?”   郭洛躬身道:“猛虎义从接到消息,安多那吉反了!”   陈应并没有意外,安多那吉造反在陈应的意料之中,可以说安多那吉造反是陈应一手促成的,就连安多那吉的勇气也是陈应给的。   陈应缓缓起身道:“我们的军队在哪里?”陈应此时越来越有后世美国总统的气势了,美国总统遇到突发事件,第一反应先问:“我们的舰队在哪里!”   郭洛躬身道:“骁骑大将军罗士信与忠武将军刘仁轨在安多镇盯着,周围有我们一万六千余军队!”   陈应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道:“这次本大将军要让雪塬上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顺之皆昌,逆之皆亡!”   安多镇,原本反松赞干布联盟的部落头人们,大都聚集在这里。   安多那吉望着众反松赞干布联盟的部落头人们道:“吐蕃需要一位英才,带领我们吐蕃走向强大。”   反松赞干布联盟的部落头人们神色的各异,他们经过十几天的扯皮,终于达成一个共识。安多那吉决定称王,率领众吐蕃头人们赶走陈应等唐人,夺回吐蕃雪塬的控制权。   当然,安多那吉给各位部落头人画出了一个极大的画饼。   将苏毗部以及雅隆河谷这两个雪塬最肥沃的地方,划给众部落头人们,各个部落头人们将跟着他成为开国功臣,封侯拜将。   总之有好处大家一起分享。   安多镇城外,巨大的校场上。   一百多个反松赞干布联盟部落的头人和其部落的勇士们,列队在校场上。虽然吐蕃各部没有什么好甲胄和装备,不过为了这一天这个重大的日子。   他们的甲胄都经过了修补,骑着高大的吐蕃马,背负强弓,杀气腾腾。   安多那吉策马走到众将士面前,高声喝道:“我们吐蕃的勇士们,李唐无道,已经失去了上天的眷顾,我们吐蕃人才是上天的宠儿,勇士们,握紧你们的刀枪,随本王杀进关中,攻破长安,拿下那片我们才配享受的膏腴之地,把唐人的城池变成一片血海,掠夺他们的妻女,杀光他们的勇士,让他们让人在我们面前摇尾乞怜”   众吐蕃勇士眼睛冒着绿光,杀气腾腾的振臂高呼:“入关,入关!”   无数吐蕃人从肺里压出最后一丝空气,竭斯底里的吼道:“入关入关!”整个安多镇的天际间都响彻着“入关”的吼声。   吐蕃人做梦都想入关,他们受够了吐蕃的鬼天气,受够了这里的严寒,也受够了整天闻着牛粪味,只有入关才能过上好日子。只有入关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为此,杀得天昏地暗又有何妨?   安多那吉非常满意此时吐蕃勇士的士气,他兴奋的吼道:“勇士们跟着本王先灭陈应,后入关中!”   说着,安多那吉策马扬刀,朝着拉萨方向急奔而去。   就在安多镇不远的地方,陈应遥望着远处叽里呱啦的吼叫着的吐蕃军队,一脸兴趣欠的打着哈欠。   刘仁轨的道:“他们这帮傻缺,这么大呼小叫,不怕引起雪崩?”   罗士信道:“引起雪崩反而倒省事了,省得咱们撕杀了,别说这几万人马,就是几万头猪,杀光也会累得不轻!”   陈应朝着郭洛道:“都准备好了吗?”   郭洛点点头:“准备好!”   纳木错是安多镇去拉萨的必经之路,关键这是一座非常高的雪山念青唐古拉山脉。这座绵延六百多公里的山脉是拉萨城北部的屏障。   就在山腰的位置,一百多名猛虎义从将士正在忙碌着,他们将一桶桶黑火药埋在雪堆中,吐蕃人肯定不傻,他们知道动静大了容易引起雪崩。来到纳木错的时候,所有的吐蕃人将士全部下马,牵着战马,缓缓通行。   为了防止战马嘶鸣,所有的马衔枚。   可是,安多那吉绝对没有想到陈应这个缺德冒烟的货会人为制造雪崩。   利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一百多名猛虎义从累成狗了,这才将三千多斤黑火药运到半山腰。 第一零八章 某些人就不是长记性   苍茫的大海上,一支庞大的舰队在冒着暴风雨航行着。这只舰队有十六舰三桅大舰组成。舰队的队首旗舰上,飘扬着两面大燾旗,一面上书“唐”字,一面上书“镇国大将军程”。   程字大燾旗下,站着一名身材雄壮的大汉,这名大汉赤裸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肌肤,以及爆炸式的肌肉。   程知节站在风雨中,如同一樽雕像。   位于扶森大陆的李世民在经过五年的安心发展,实力逐渐加大了起来。作为一个枭雄,李世民很自然的学起了刘备,借居扶桑大陆的同时,开始谋算老东家了。以张仲坚的武功,自然是没得说,十个李世民也打不过一个张仲坚,可是论起治国或军略打仗,十个张仲坚则比不上一个李世民,当然还有杜如晦这个黄金组合。、   李世民来到扶桑大唐实力不济的时候,倒是没有对张仲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可是随着李世民的实力越来越强,在铲除周边土著威胁之后,李世民对上了张仲坚。   在李世民抵达扶桑大陆的第四年也就是大唐的开元三年岁末,李世民借着张仲坚的第十九名小妾给张仲坚生了第九个儿子的时候,率领扶桑大唐向张仲坚贺礼。   当然,李世民没有憋着好屁。送礼是虚,真正的目的是就了并火张仲坚。张仲坚哪里会防备,于是他在喝得醉醺醺的时候,被程知节一刀砍下了脑袋。随着数千名扶桑大唐军士涌进并张仲坚命名为新洛城的城池中,李世民不费吹费之力,就搞定了张仲坚的部曲。   成功吞并了张仲坚的部曲,李世民的扶桑大唐拥有了五百余名城池,不过这些城池全部都被李世民命名为新郑、郑太原、新阳曲、新长安等等。除了秦王城这座国都之外,几乎中原所有数得着的大城,都被李世民命名为新某城。   此时,李世民的实力暴涨,拥有不下千万口,雄兵百万。成为扶桑大陆的一哥。   在历史上,李世民怼完李建成君临天下后,就在贞观四年凉凉了。不过,如今这个时空,他随李世民潜逃至扶桑大陆,充任扶桑大唐的国相,一直咬着牙坚持着,病歪歪的身子,硬是死不了。   不过,进入李世民来到扶桑大陆的第五个年头,杜如晦已经彻底油尽灯枯了。眼看着杜如晦不久于人世,李世民就急了,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直接派出镇军大将军程知节,率领十六舰万石大舰,统领四千六百余名士兵,前往大唐。   当然,李世民现在明明知道反攻大唐的时机不成功,但是为了杜如晦这个死忠臣子,李世民决定冒险前来大唐,抢走大唐的神医孙思邈。   好不容易渡过了暴风雨,程知节这只舰队好不凄惨。最关键的是,程知节迷路了。   就这样迷迷瞪瞪转了三四天,终于遇到了太阳,再辨别方向后,程知节率领舰队一西向西。   就在程知节舰队船上的淡水快要耗尽的时候,突然站在桅杆上的望哨大叫道:“大将军,西南方有个大岛!”   程知节顿时大喜道:“靠过去!”   几乎与程知节下令的同时,远处这座岛屿上天然海港内的哨兵也看到了程知节的舰队。   哨兵兴奋的朝着正在喝酒吹牛的大当家许瞎子道:“大当家,有大买卖!”   许瞎子本名许纯厚。不过,他绝对名不副实,与纯厚二字绝对无关。许纯厚本是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之一的林士弘麾下大将,不过林士弘碰上大唐,在武德五年被李孝恭一顿狠揍,彻底凉凉。   许瞎子因为脑袋一根筋,认为大唐逼死了他的主公林士弘,他绝对不投降。于是率领残部三千余,出海为盗。   说是海盗其实也不全对,他许瞎子并不全是当海盗,要不然早就被张仲坚给平灭了,他是平时依靠收购江南沿海地区百姓手中的丝绸、瓷器、茶叶,然后往吕宋、陆耶婆提今瓜哇贩卖。   当然,哪怕是商船在这个时代,战船上装备的投石机、床子弩,远洋商船也会装备。毕竟这个时代的,通常都是能抢则抢,抢不过才会老老实实做生意。   许瞎刚刚跑完前往吕宋的海路,不过次亏了遇到风暴,沉了四艘船,偏偏这四艘船其中三艘装着售货所赚的金银。现在许瞎子虽然不至于赔得倾家荡产,至少亏得不轻。   听到有大买卖,许瞎子眼睛一亮,急忙登上望塔。   当然,在冷兵器时代,战船与武装商船的区别并不明显。唯一的区别就是战舰追求速度,舰体会相对狭窄细长,而商船则一味的追求运载量,船体会非常宽大。   距离远时,他并没有发现这十六艘大船是战舰,不过就算是战船他也不怕,这座白龙岛是他的老巢,要伏击这只船队肯定不成问题。   不过,许瞎子撞到铁板了。   程知节是谁?他可是瓦岗五虎将之一,劫道的祖宗。刚刚一上岸的时候,程知节就发现不对劲,程知节将计就计,马上反客为主,占据了这座白龙岛。   许瞎子与其麾下三千余名海盗全部成了程知节的俘虏。   经过审讯,程知节这才发现他居然抵达到了琼州。   不过,这不重要,琼州也是大唐的地。来到大唐就好了。   纳木错,随着三千多斤黑火药被引爆,很自然引起了雪崩。安多那吉与其麾下数万名吐蕃叛军没有来得及正式攻城掠地,就成了纳木错山谷中的一堆冰雕。   陈应命令各地的吐蕃人,前来纳木错,挖掘这道长达三十公里被积雪填平的山谷。随着一具具尸体挖出来,全部被筑成了京观。   陈应望着这座巨大的京观,淡淡的笑道:“老虎不发威,真当本大将军是病猫?”   不过,陈应帅不过三秒。   就听到郭洛在陈应耳边轻声低语起来。   陈应脸色大变,赶紧丢下原来准备立威的各部,直接跨上战马向疏勒城急奔而去。   “要出人命了!”   陈应毫不怀疑李秀宁会把杜红叶给活埋了,要说李秀宁,虽然是女子之身,可是她手上的人命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毕竟开唐第一公主可不是吹出来的,无论是攻占长安,或者驻防太原苇泽关,李秀宁一直为大唐拼杀在一线,杀个把人对于李秀宁而言,简直与吃饭喝水一般。   陈应虽然能从杜红叶身上感受到她的杀气,不过,无论如何这是一条命,陈应总不能看着李秀宁杀了杜红叶!   不过,陈应慢慢跑出十数里,慢慢冷静了下来。   “暴怒与冲动,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陈应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人,去安多镇!”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陈郎果真好气度!”   陈应转身,只见前方十数丈的山岩上,立着一名白衣丽人,不是何月儿是谁?   何月儿淡淡的笑道:“若是陈郎现在马不停蹄赶向疏勒城,她必死无疑!”   陈应点点头道:“我若不出现,她或许只是受一番折辱;我这时如果去看她了,她必然尸骨无存,甚至有可能连累一家满门。”   说到这里,陈应的声音渐渐平静了许多,眼睛里面却是一片湛亮!   陈应如果这时候跳出来却护着杜红叶,不就等于是赶在李秀宁的气头上去当众扇她的耳光吗?   那样的确会把事情推向不可收拾的深渊。   何月儿笑道:“那陈郎如何打算?”   陈应淡淡的道:“你是觉得,我该怎么做?”   两世为人的陈应非常清楚一个道理,这女人、尤其是小女人,还是皇家的小女人,生起气来那是什么道理也不讲,什么事情也干得出来的。陈应固然不怕李秀宁,可是李秀宁一旦认了死理,事情只会无法收拾。   何月儿看着陈应,迟疑的道:“陈郎,要不,你先避一避?”   “胡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躲?”陈应低喝了一声,说道:“虽然我现在不方便出面,但如果这种时候躲藏起来,和鼠窃狗偷的奸贼有什么两样?这件事情终归要有一个解决的方法,当务之急是绝不能让那些流言再肆意扩散。否则,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何月儿打了个寒颤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当然知道陈应所说的“那些流言”是什么!   如果天下里开始流传平阳公主与娼妇共侍一夫还因争风吃醋这样的丑闻,无疑将大损皇家声誉。   那可就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陈应与平阳公主的婚事,也很有可能因此走向尽头。以李建成护短的性子,无论陈应多么大功于国,多么不可替代,他必然站在皇兄的角度来考虚问题,为了替李秀宁出气,因而罢免陈应。   何月儿想到这里,顿时急道:“陈郎,现在怎么办?你赶紧想一个解决的办法啊!”   “毫无疑问,三娘是被人挑唆利用了。我们别居将近一年,她是一个女人,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陈应重叹了一声,道:“真是卑鄙无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何月儿喃喃的道:“陈郎猜测到了幕后之人是谁?”   “这不难猜测!”陈应苦笑道:“我若与三娘闹出丑闻,以三娘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和离恐怕是最好的结局,而陛下”   说到这里,陈应叹了口气道:“郭洛,收拾一下,我们回长安!”   “回长安?”何月儿失声道:“为什么要回长安?”   “因为现在的战场在长安!”陈应脸上浮现一抹杀气,冷冷的道:“看来长安,我是离开得太久了,让某些人忘了本大将军的存在!” 第一零九章 彼其娘之天威再现   “陈郎,正是如此,你才不应该回长安!”何月儿皱起眉头道:“公主殿下其实很聪明,等她冷静下来她会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挑唆与利用了。”   陈应摇摇头平静的看着何月儿,说道:“这一次的事情,是有人在背后恶意的挑唆与推助,虽然名义上是为了离间我们夫妻关系,但目标却是直接指向了我,指向了我和三娘。这背后隐藏的凶险,远比表面更加复杂!”   何月儿何尝不知此事?   陈应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有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不管陈应是不是会承认,现在陈应代表着大唐最大的外戚集团。而且,这个外戚集团的势力,远比历史上的卫霍集团更大庞大。卫霍集团只是大汉朝的一个军功利益集团,所影响的只是军方,大汉朝十六军侯,卫霍集团占了九名,这是汉武帝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为了给刘据铲平登基之前的道路,汉武帝刘彻开始亲手毁掉这个由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利益集团,从公孙贺父子被诛连,再到卫忼被削职为民,其实都是在为刘据顺利登基而铺平道路。   当然,刘据是真没有理解刘彻的苦心,在卫子夫的支持下,他选择了最下乘的办法,直接跟刘彻硬怼。现在的大唐其实跟武帝时期仿佛,李建成对外,北征东突厥,西灭吐谷浑、西突厥还有吐蕃,武功强盛到了极致。   至少为祸数十年的突厥成为了历史。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陈应为首的外戚集团打出来的。如果李建成与陈应关系如常,大唐军方就是一个铁三角,包括李唐宗室、帝党和外戚,天下三分,牢不可破。   如果陈应因为李秀宁的原因,与李建成分道扬镳,对于大唐而言,无疑将是一个非常沉重的灾难,也可以说是浩劫。   陈应这个利益集团中先不论安西军十万将士,包括东宫六卫率的四率,包括基层军官在内,都是陈应的旧部,一旦矛盾激化,李建成可以说在长安无人可用。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酿成兵变。   想到这里,何月儿微微皱起眉头道:“陈郎,你打算怎么做?”   “我相信三娘,想必现在这个时候,她已经转过这个弯了!”陈应沉吟着道:“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我想知道长安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会迫不及待的跳起来针对我!”   以陈应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当然更重要的是陈应的能量。   更何况现在大唐内外,恐怕没有人会认为陈应是一个甘愿吃哑巴亏的人,一旦被陈应恨上,他们都会难以承受。   以七宗五望荥阳郑氏的能量,跟陈应对上,依旧损失惨重。陈应虽然不是皇帝,也不用杀人,他光使用经济手段就可以让一个家族百年积蓄短短几十天的时间败光。特别是开元元年那场粮食战争,让天下人记忆犹新。   陈应可以是以已之力,对抗整个关陇豪门,包括山东世族门阀。   何月儿迟疑的道:“想必此事应该与陛下兴修氏族志有关!”   开元四年十月丁巳,李建成谓魏征、曰:“公为相国,当广求贤人,随才授任,此宰辅之职也。比闻听受辞讼,日不暇给,安能助朕求贤乎!”因敕“尚书细务属左右丞,唯大事应奏者,乃关仆射。”   开唐之初,世族势力的强大,对皇权不利,尤其地方上世族门阀从地方官员到小吏,皆出自门阀,哪怕是政令依旧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行其道。李建成尤其不能容忍山东士族凌驾于皇族之上。他决定让魏征与房玄龄广纳贤才。   然而,房玄龄向李建成谏言:“世族门阀相互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长安尚可,地方失衡,既轻重失宜,理须改革。”   为此,李建成当既下令政事堂相国、吏部尚书魏征、吏部侍郎韦挺、御史大夫高士廉、中书侍郎岑本、礼部侍郎令狐德棻负责修订,以便“刊正姓氏”,撰为氏族志一书,打破了以往纯以郡姓作为门第等差的传统。   在陈应看来李建成修不修氏族志其实无头紧要,最要的是打破世族门阀对于地方上的人才垄断。   历史上李世民就是这么干的,与世族展开针锋相对,事实上他根本就占到什么便宜。虽然逼着太原王氏嫁贵女给晋王李治。   可是太原王氏愣是将李世民怼了回去,最后无奈之下,太原王氏虽然认怂了,把罗山令王仁祐之女王氏嫁于李治为妃,这就是历史上的王皇后。   虽然王皇后名义上是太原王氏王思政的孙女,不过却是庶出,王思政在族谱上记录的儿子有六个,分别是长子王元逊、次子骠骑大将军、侍中、开府仪同三司、承袭太原公王康,三子中都县公王揆,四子西安县侯王邗,五子忠诚县伯王恭、六子显亲县伯王细。   然而,王仁祐连族谱都没有进入。李治怎么说也是长孙无垢的儿子,算是李世民的嫡子,拿一个庶子之女,嫁于李世民的嫡子,在古代不是结亲,而是结仇。门当户对这一关首先就过不了。   当然,武则天能战胜王皇后,成为高宗朝的皇后,其实未免与太原王氏侮辱李世民有关,如果没有李治从中推波助澜,武则天想打败王皇后其实也非常困难。   在古代宠妾灭妻可是大忌讳,隋太子杨勇就是栽在这上面的。   直到现在陈应这才明白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樽大神。   很显然,李建成此时与天下门阀怼上了,而世族门阀也不甘示弱,对李建成展开反击,当然这些老狐狸们一出手就直逼要害。   一旦陈应与李秀宁反目,李建成肯定会跟陈应反目,到时候大唐的乐子就大了。   陈应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冲身边的郭洛招招手道:“太原祁县有没有我们的人?”   郭洛躬身道:“有,不过不多!”   陈应冷冷的道:“本大将军有仇从来不隔夜,既然他们敢与本大将军玩阴的”   郭洛和何月儿道:“大将军慎重!”   “慎重个屁!”陈应道:“命令猛虎义从,让天威再现吧!”   郭洛冲身边的一名亲卫点点头,亲卫赶紧吹响鹰哨,不一会儿,一只庞大的鹞鹰盘旋着降落。   几乎与此同时,陈应掏出小印,在郭洛书写的命令上按下,这一纸命令只有一组阿拉伯数字组成,何月儿也看得莫名其妙。   尽管出了这档子恶心的事情,陈应依旧铁腕行使着他在吐蕃雪塬的政策。   安西军将士非常开心,毕竟三千多斤黑火药不损折一兵一卒,就搞定了安多那吉麾下六七万名吐蕃叛军。   这一次“天威再现”,让吐蕃各部彻底没了抵抗意志。   陈应与此同时,开始下令吐蕃各部交出战马与武器,在雪塬施行禁“兵杖”法,吐蕃各部,所持刀不得超过一尺,弓箭全部没收。   对于吐蕃赖以狩和游牧的生活,彻底成为了历史。   随着大批大唐工业大学的首批算学学生毕业,这莫约一百余里带着数百名小吏,开始沿着雪塬勘探线路,修建从长安抵达拉萨的驰道。   愿意配合陈应修建驰道的部落,全部享受归化籍待遇,充当监工,其他各部则青壮一齐上阵,开始兴建驰道。   当然,雪塬要想兴建驰道难度远比安西更大,不过,这都不是事。雪塬种植粮食产量极低,至于放牧也是勉强糊口,虽然兴建驰道非常累,但是,陈应却可以保证这些吐蕃人可以吃饱。   鹞鹰传递信息的速度非常快,然而再快抵达太原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   得到命令的猛虎义从马上展开行动。   任何堡垒都是容易从内部打破,太原王氏也不离外。   作为北齐当年的重要支持着,西魏八柱国之一的柱国大将军侯莫陈崇对太原王氏的渗透更是重点。   时隔多年,就连王重元都以为自己到死也接不到侯莫陈氏的命令时,偏偏命令来了。   作为死间,他只能毫不保留的支持猛虎义从。   在王重元的帮助下,六百余斤黑火药借着岁月大扫除的机会,搬进太原王氏的宗祠大厅内。   一旦除夕之夜,太原王氏十八族老与家主王康在内主事人会在宗祠大堂内议事、守岁。   一旦引爆六百斤黑火药,太原王氏的宗祠就会被移为平地。   太原王氏作为关东七宗五望之首,高大巍峨的王氏祖宅内,七宗五望代表,齐聚王氏,共谋大计。   此时太原王氏家主乃太原郡公王康,官至前隋骠骑大将军、侍中,开府仪同三司。他还是王思政的儿子。论起祖上,可以追溯到三国时期司徒王允。   前院宗祠东配殿内,两壁都有四盏雁足铜灯,灯形如大雁孤足,股托起环形灯盘,灯盘里有三支灯柱,同时点燃三支大烛,将东配殿照耀得明亮如昼。灯下人影绰绰,明烛耀照下,王康脸上的褐色老人斑也愈发的明显。   王康压抑着的胸中的愤怒,冷冷的道:“看来这天下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一众世族门阀代表们则神色各异。   王康瞪着通红的双眼,继续咬牙切齿的道:“照这个趋势下去,他是想要把咱们赶尽杀绝我们世族门阀是这么好惹的,他简直就是做梦!做梦!”   虽然王康并没有提“他”是谁,可是在场的众人都明白,他就是昏君李建成。   就在这时卢仁勗揣着手站出来道:“老令公息怒,事情远未到山穷水尽那一步,即便我们先败了一局”   王康霍的转过头,呼呼喘着粗气,瞪着卢仁勗。   卢仁勗不为所动,平静的说道:“打天下固然可以依旧硬弩马槊,可治天下,却离不开我等士人。”   王康若有所思的坐回座位上。   站在大堂内卢仁勗继续说道:“三国时期,诸葛孔明何等智谋,然六出祁山功败垂成   王康眯着眼睛,面色沉郁的听着卢仁勗的话。   卢仁勗接着道:“现在的陈应就是当年的诸葛亮,没有粮草,唐军总是要退兵的,现在被他们占去再多的地盘也不要紧,只要他们退兵,吐蕃人也好,吐谷浑人也罢,他们势必卷土重来。”   王康舒展了眉头,怒气渐消道:“那以贤侄之见,我们当如何?”   卢仁勗接着道:“老令公,李家现挟大败东突厥之威前来,我当以避其锋芒,一旦折其狼牙之时,定是李家倒霉之时。”   王康点点头,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突然,大厅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隐隐约约传来“走水了走水了”的声音。   众人朝着门外望去,只见太原王氏管事疾步而来,躬身道:“家主!”   王康道:“外面怎么回事?”   管事苦笑道:“家主,马厩那里一只灯笼被风吹掉,引燃了草料堆。”   王康道:“废物,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就在这时,一阵刺鼻的硫磺味钻入鼻子内,王康诧异的问道:“怎么回事?”   没有人可以回答王康的问题,突然一股猛烈的气流蓬勃而出。   王康瞬间变得轻盈起来,他腾空而起,这是王康弥留在世间最后一丝意识。   紧接着一声炸雷响起,一团橘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声传十数里外。 第一一零章 犯官发配屯边   尘土散尽,原来的祁县太原王氏宗祠的位置上青烟袅袅。侥幸活下来的王氏宗人抱着脑袋在尘土中颤抖,位于爆炸中心的东配殿上,出现一座三丈有余,直径超过二十丈的大深坑,坑里坑外,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他们的的身上没有丝毫的伤痕,但是七窍都在流血的惨状将这里渲染的如同人间地狱。   当然,这就是冲击波的杰作。   冲击波不仅会杀人,声波也一样会杀人。太原王氏负责东配殿安全的上百名死士,距离东配殿方圆百步之外,他们的身上同样看不到伤痕,可他们的耳孔里正在不断地往外流血,所有人眼睛里都流露着深深的恐惧。   几乎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王氏族人都在膜拜,这是真正的神灵才能降下的惩罚,一时间,哀求苍天饶命、神佛保佑的人充斥着整个太原王氏大宅。   作为天下世族门阀之首,祁县恐怕是整个天下文化程度最高的地方,哪怕是国都长安也要逊色三分。可是此刻,没有人去怀疑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他们而是归纳为苍天震怒。   毕竟,六百斤火药引爆的威力实在太大了。特别是东配殿门前的一对石狮子,这一对石狮子重达万斤,结果,一只石狮子被巨力拦腰斩断,狮子身子就在百步之外,而重达两千余斤的石狮子头却飞到一里之外。飞石最远坠落到两里地之外,巨大的梁柱被拦腰斩断,半截飞檐连着兽头被高高的架的五百余步远的古柏上,特别是仪门的铜鼎,居然被扭成麻花,铜鼎的的一足咬缺失了半边,可以想象当时遭受了怎样的重击。   这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这是天灾,或者天罚。   造成的财产虽然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场至关重要的决议会场,不仅拥有赵郡李氏、陇右李氏、太原王氏、太原温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荥阳郑氏等天下数十家的代表。   太原王氏十八房族老、七十三名各世族门阀的代表,包括护卫、管事共计三百九十四人死难,伤者超过千人。   太原王氏的声望在一瞬间不可避免的跌入了低谷。   仇富仇官是中国历史上普遍存在的历史文化现象,范冰冰被罚八个多亿的事件,和昆山反杀案一样,又引起了一次网络狂欢。拍手称快的人少,更多的人对这种富人花钱消灾式的处罚结果表示不能接受。   无论如何这是传统,无可争议。事实上,这个世界原本就不是公平的,太原王氏成为天下世族之首,天下巨富,还是王氏历代先祖耕耘不息努力的结果。一旦后世子孙不努力,一样会被踩下去。最有名的莫过于南朝陈郡谢氏。   王谢一时风光无限,特别是谢安领着侄子谢玄、儿子谢琰、弟弟谢石等打赢了淝水大战,这让谢氏成为南朝世族之首,可是除了谢灵运之外,谢氏子孙出现了断层,绝对不像谢氏家族崛起之初那样谢琨、谢尚、谢奕、谢安、谢石、谢玄、谢琰,能人倍出。   不过,没有真相出现。祁县百姓开始自行脑补出了无数版本。   “太原王氏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引得旱雷降世?”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业十年太原王氏在河东才十万顷良田,现在才过去多少年,他们的良田已经翻了两倍还多,小三十万顷了。”   “这算个屁啊,朝廷三十税一,租种太原王氏的地,要交三成租!”   普通百姓的认知始终有限,他们翻来覆去就是什么放高利贷、囤积奇货之类。不过,关键时刻神补刀的人来了。   自从朝廷震荡以来,左监门卫大将军李安俨就把左监门卫的细作们,广散天下,侦察消息。   碰到太原王氏宗祠突然被旱雷爆击,他们发现周围的百姓虽然不满,却没有说到正点子上,这个时候一名游方道士模样的人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缓缓开口道:“无量天尊,贫道明白了!”   这名道士的声音不小,周围不怕事大的百姓就问道:“仙长,你明白了什么?”   道士打着手印道:“贫道走南闯北三十余年,从未遇到如此怪事,一个大火球从天而入,落入王氏宗祠之内……”   道士的话引得周围的百姓好奇的围在一起。   望着众人期盼的眼神,道士伸手指了指天空道:“据说里面的人惹怒上天!”   “嘿……说了等于白说!”   然而,这话落在王氏嫡系子弟耳中,他们反而明白了什么。王氏自然没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至少像逼得他人家破人亡这种事王氏还不屑干,更何况每一个门阀,都会收买人心,比如平时乐善好施,修桥铺路之类,可是,他们真惹了大祸,就是因为李建成要重修《氏族志》。   天子,号称是上天之子。然而,到底是不是,他们这些读书人都知道,这根本就是扯蛋。   不过,有一定不可否认。   王氏遭了天劫。   长安城太极宫甘露殿内,李建成背着手望着窗外的星空,心中烦闷不已。   开元四年六月,静州(武德元年置静州,辖清化、地平、大牟三县。贞观二年(628)又割利州嘉川县属之。)遭遇特大暴雨,李建成命静州总管李子和率部赈济灾民。   然而,十万石赈灾粮食发放出去。   两个月后撩人与汉人百姓皆反。李子和率军镇压,经过一个月的战斗,撩人十三位大小蛮帅、幢主、全部被缉拿,秋后问斩。   然而,随着左监门卫的调查深入,这才发现静州刺史王师忠居然胆大包天,将十万石赈灾粮食倒卖了其中的八万余石,获利共计五万余贯。   虽然王师忠最终被法办,可是李建成命治书侍御史温博雅、中书侍中李为提前举行京察,所谓的京察就是考核官员的能力与政绩,这一番勘察,结果更让李建成触目惊心,调查了大唐三分之一的刺史、二分之一的总管,五六百名官员居然大都屁股不干净。   这个情况让李建成非常头疼。   武德七年,玄武门事变后,李建成上位。在魏征与房玄龄的帮助下,展开了精兵简政的裁官活动,大唐三千多名官员,被裁撤了三分之二。   这是当初房玄龄与魏征裁撤官员之后留下的后遗症。因为官员少了,缺乏监督机制,而且随着大唐的疆域扩充,增设了一百多州,五百四十余县,这就需要足足上千名官员。   李建成不满世族官员阳奉阴违,这才采取广纳贤才,不过引发了一系列的后遗症。朝廷与世族门阀的关系越来越恶劣。   李建成感觉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憋屈。   突然,李建成想起陈应以前写过的一首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人都变了,就连一直支持他的韦氏也变了,韦挺虽然没有大问题,可是韦挺的族兄坊州刺史韦材、族侄典军参军韦弘表都出现了贪腐。   李建成很想把现在的贪官全部处置掉,拥有攻灭突厥的武功,李建成倒不担心世族门阀造反,可是他手中除去世族门阀,根本无人可用。   就在李建成头疼欲裂的时候,左监门卫大将军李安俨在门外轻轻敲响了门。   李建成转身道:“进来!”   李安俨拿着一封奏疏道:“陛下,出了事了!”   随即,李安俨将奏疏递到李建成手中。李建成展开阅读。   “臣舒城县侯、太原尹郑滑闻日前祁门太原王氏宗祠,为旱雷火击,宗祠被夷为平地……”   李建成看到这里,脑袋中突然想起武德七年玄武门之变时,陈应带着两名士卒前往太极宫南衙,其中也提到了旱雷火击,陈应当时兵不血刃,夺下一千余名秦王府护军将士。   难道说此事与陈应有关?   想到这里,李建成赶紧拿起笔:“王氏为孽,上天震怒,降下雷火,着王氏自查!”   李建成不傻,他肯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把王氏往“神”方面来引,反正李建成定下基调,有的是人为李建成圆谎。   这些事情陈应自然是不知情的,扮猪吃老虎,是没错的。可是,一旦猪扮得久了,很容易变成猪。   虽然陈应对外战争中,留下了赫赫战功以及小儿止泣的威名,可是对于大唐内部而言,陈应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吉祥物。   所以,这才让什么狐狸与土狗冲着陈应呲牙咧嘴。   很显然,陈应动了真怒。   正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陈应不是天子,可是他生气的时候,就意味着太原王氏几乎打断的骨头。   何月儿在得到太原王氏宗祠被夷为平地的时候,一脸惊诧的望着陈应道:“这是不是太狠了,虽然那些老贼该死,可是王氏以及山东世族还有不少好人!”   陈应耸耸肩不以为然的笑道:“肉食者,有良善的吗?真以为肉食者都是大熊猫啊!”   何月儿虽然不明白大熊猫是熊还是猫,不过她听出陈应的意思。   当然她只是瞬间感觉有点残忍,最大的则是对于这个旱雷火击的恐惧。反正是王氏自己作死,也怨不得别人。   陈应道:“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   对于某些人居然算计在陈应头上,陈应非常不开心。   身在雪塬暂时没有办法回长安,陈应也不忙给那些世族门阀找点乐子。   陈应依稀记得在看李太白履历的时候,知道李白是犯官之后,那么问题来了,如今安西都护府地广人稀,迁徙百姓,百姓不愿意离乡,那么就可以把犯官发配到安西,用来屯边。   想到这里,陈应立即给李建成上书。 第一一一章 唯有铁和血才能让吐蕃粘合起来   自从松赞干布被俘虏、安多那吉反叛失败后,对于吐蕃造成的损失是难以估量的。   虽然被陈应一招人为雪崩埋掉的六万余人马不算,仅仅随着松赞干布被俘虏的吐蕃军队高达八万余人马。   陈应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些战俘都成为了修路的工奴。加上反松赞干布联盟的一百多个部落的男女老幼,除去十二岁以下实在没有办法出力的幼童,陈应几乎动员了百万吐蕃人开始兴建驰道。   虽然名为驰道,可是陈应却按照后世的铁路标准修建的。陆基清一色为双轨铁路,没有办法,在没有计算机的时代,如果想合理按排火车运输无疑会造成铁路资源浪费,唯有采取双向双轨的方式,才能有效提高运输能力。   雪塬修建铁路是非常困难的,至少陈应在雪塬并没有发现大量易开采的钢铁、煤炭等资源,事实上,在后世雪塬是他的盲区,陈应对于雪塬的了解,仅限于旅游。为此,陈应先从叶县、经聂荣,过那曲再抵达拉萨的西线驰道。   同时,还有唐古拉山再经当曲、杂多、结古巴塘、渡通天河、清水河(玉树)、巴彦喀拉山、玛多进入河湟。   虽然手中的有着黑火药这个金手指,陈应依旧没有用来开山铺路,而是使用原始的手段,利用石头烧热,然后浇上冷水,采取热胀冷缩的原理,却石山一点一点碎开。   当然,也不了使用凿子一点一点往下凿。   一次性动用百万劳工,管理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问题。不过,陈应把吐蕃工奴分成四个阶级,亲唐的苏毗部为第一等、拉萨主动投降派为第二等,战俘表现好的为第三等,顽固份子为第四等。   第一等、第二等全部为监工,而第三等可以做到小队长、甚至中队长级别。陈应把工奴以十人为一伙,五伙为一小队,设小队长、两个小队为一中队,五个中队为一大队。   每一个阶级的伙食水平是完全不一样的,比如第四等工奴,干最重的伙,吃最差的饭食,而且勉强吃个七分饱食。当然当上了小队长级别,其实不仅可以吃饱,而且每旬日还有肉食可吃。至于大队监工级别,则可以看齐唐军将士的饭食,就像后世的自助餐,想吃多少根本就不会限量,每餐至少两荤一素。   陈应带着郭洛、马周前往了疏勒,此时周青在疏勒城负责猛虎义从,此时的猛虎义从,不仅吸纳了萨珊波斯人、希腊人、还有不少拜占庭帝国的人。   陈应依稀记得后世成龙拍过一个垃圾电影《天降雄师》,里面有一个情节,说是罗马人在数学和营造方面有着不俗的成就。   此时的周青就负责利用猛虎义从的外籍雇用军,搜集拜占庭帝国的希腊籍工匠、文献典籍、哲学、科学、律法、技术、神话等等。   原本这座猛虎义从疏勒情报中心,因为需要翻译、整理、刊印数以百万计的典籍,慢慢的便形成了一座研究学院。   这个疏勒学院与大唐工业大学不同,这座学院以研究为目的,而不是像大唐工业大学一样,采取教收育人。   随着周青不计成本的搜刮,疏勒学院的人数慢慢增多,从最初的三百余人,发现到了现在的六千余人。其中不乏精通机械的名师、名家。陈应又从大唐内部,搜刮了一百多名优秀的工匠,在陈应的茶壶理论的启发下,研发蒸汽机。   在这个时候,研发蒸汽机已经具备了初级基础,主要是大唐的钢铁技术取得了质的突破,在高锰钢、高炭钢、硅钢、以及弹簧钢、轴承钢等出现之后,大唐工业大学陆续研发出多达一百余种的合金钢材。   工业的基础,其实并没有什么机械,也不是什么理论的产业,而是材料。在齐橙大神的《材料帝国》中,阐述的非常清楚。没有材料,任何进步都是空中楼阁。   比如后世最不显眼的圆珠笔估计好多人都不知道。中国有三千多家制笔企业、二十余万从业人口、年产圆珠笔四百多亿支……中国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制笔大国,但一连串值得骄傲的数字背后,却是核心技术和材料高度依赖进口、劣质假冒产品泛滥的尴尬局面,大量的圆珠笔笔头的“球珠”还需要进口。直到前年中国才取得工业化生产“珠球”,能不能取代进口,还需要市场检验。   陈应自然知道火枪的原理,甚至让他指导工匠打造一支燧发枪都没有问题,关键是材料不过关,这种火枪出来是伤敌还是伤已,恐怕还说不清楚。   不过,陈应现在在材料方面取得了不俗的成就,也可以说,自从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煽动小翅膀以来,除了刚刚开始武德二年之前,陈应迫于生存压力,没有针对这方面的研究。   可是随着陈应地位和财富的增加,陈应在材料方面的投入非常大,不仅仅是因为钢铁、还有其他材料方面,比如在提炼原油的时候,润滑油已经成功出现,虽然质量还不如后世,不过陈应生产的润滑油,已经垄断了整个大唐的车轴。   特别是轴承以及减震装置,大唐除了极个别偏远地区,几乎看不到原始的轴套式车轮了。   这次陈应前往疏勒,就是因为周青传来消息,蒸汽机项目研发总工程师拜占庭人弗拉维·齐诺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这让陈应迫不及待的前往疏勒。   就在陈应离开拉萨的同时,一骑快马闯进了雅隆河谷,雅隆河谷作为吐蕃人的发源地。这里还有着苯教的秘密教坛,也有着吐蕃王朝最后的余孽。   现在的吐蕃别说完成统一雪塬大业,就是能不能存续下去,都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作为吐蕃王朝唯一一个在逃的大臣,吞弥阿鲁有些意兴阑珊。   得到陈应离开拉萨的消息,吞弥阿鲁小心翼翼的望着宇文化及道:“国师,咱们现在怎么办?”   宇文化及依旧不喜不怒的道:“为今之计,也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了。”   吞弥阿鲁急忙问道:“什么选择?”   宇文化及沉吟道:“其一么,便是遣使向李唐求和,暂且休养生息,以图后报。”   吞弥阿鲁摇摇头道:“这根本不可能!”   安多那吉用他的死,以用六万余条人命向吞弥阿鲁证明一件事情,陈应根本就可信。事实上,别看安多那吉造反有宇文化及派人蛊惑,最根本的原因还是陈应失信,他还有意无意逼反安多那吉,目的就是为了扬起屠刀,让原本虚弱的吐蕃,也伤上加伤。   宇文化及轻轻笑笑,露出让人做噩梦的笑容道:“至于这其二么,无非便是再次向西,现在戒日王正在攻打德干,反正这边儿的部族被陈应杀的差不多儿了,咱们再留在这里也只能吞并一些小部落,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不如向西而去。其实这两个法子之中,先行求和才最为妥当。”   吞弥阿鲁叹了口气道:“罢了,趁着陈应不在雪塬,我们吐蕃各部左右这还剩下了不过一百余万万族人,总比再跑到东边去招惹大唐强得多。不先整合了吐蕃的各个部落,我们是打不过唐人的。”   可是想到整合吐蕃各部,吞弥阿鲁就感觉一阵头疼,吐蕃一百多个部落,一百多条心,有的愿意跟着陈应铁了心的当狗,特别是那些在驰道负责监工的吐蕃人,他们对吐蕃同胞的手段,简直让人发指。   只后动作稍慢,他们手中的鞭子就抽上去了,这些鞭子不仅带着倒刺,还经过盐水浸泡过,一鞭子下去,那个酸爽……就甭提了。现在兴修驰道的时候,每天都会死伤数百人,几乎九成九都是这些吐蕃监工下的黑手。   当然,吐蕃人窝里斗,唐人也乐得看笑话。   至于另外一波人则是不投降,不抵达,来个惹不起躲得起,雪塬别的不多,就是山多,山谷多,随便找个一猫,累得让唐人他们也找不到。   可是,不愿意臣服唐人的部落不是没有,只是非常少,甚至不足十分之一。   想到这里,吞弥阿鲁愤愤的道:“想要整合吐蕃,谈何容易啊!”   宇文化及淡淡的笑道:“我们中原……其实经历过纷争,当年,周平王东迁,周室开始衰微,只保有天下共主的名义,而无实际的控制能力。中原各国也因社会经济条件不同,大国间争夺霸主的局面出现了,从周初的七十一个诸侯国,到后来春秋时期,多达八百多个诸侯,经过四百多年混战,形成了魏、赵、韩、楚、齐、秦、燕七国,直到秦始皇帝出现,他才统一天下!”   吞弥阿鲁隐约听过这个故事,当然,中原太远,他的理解始终有限。他急忙问道:“秦始皇帝怎么统一了中原?”   宇文化及淡淡的道:“非常简单,一力降十会!”   秦朝可以统一六国,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秦国太强,强到山东六国惧秦如虎,未战就先怯三分。在后世普遍认为秦弩、秦甲、秦制兵刃装备先进于山东六国,其实这是错误的,韩国以其著名的兵器弩,为各国所畏惧。所谓“天下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韩国的弩能射六百步(约八百米之外),“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   除此以外,韩国的剑也异常锋利,皆“陆断牛马,水截鹄雁”,“当敌则斩坚甲铁幕”。   韩国国势最强是韩昭侯在位时。他用法家的申不害为相,内政修明,韩国成小康之治。由于地处中原,四战之地,又被魏国、齐国、楚国和秦国包围,所以完全没有发展的空间,国土也是七国之中最小的一个。也就最先被灭的一个,未战而亡。   宇文化及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这才向吞弥阿鲁讲述明白,秦强因为军功制度的建立,士气旺盛。秦统一符合人民对安定生活的向往和新兴封建地主阶级的意愿……   吞迷阿鲁缓缓道:“看来,唯有铁和血才能让吐蕃粘合起来。“ 第一一二章 准备豪赌一把的程知节   中国历朝都是“世风好狎妓”,尤其在唐宋时期,冶游狎妓成为文人雅士流行风尚,体现自身价值和显示荣耀的一种形式。关于娼妓的起源,见于文字记载的是在春秋时期,《战国策》东周卷:“齐桓公宫中七市,内闾七百,国人非之。”内闾(一说女闾)即指妓馆之意。   唐承六朝金粉之后,娼妓之多,空前未有……当然不敢说绝后,十万美女下岭南,百万嫖客上东莞。现在仅是原来的东莞便能将唐朝打败。   长安都城中有所谓“北里”、”平康里,其实就是就是唐朝的红灯区。“舆“教坊”者,即为当日风流渊蔽。其时皇室中有“宫妓”,达官显贵们有“家妓”,军旅驻地有“营妓”,城市都会有“官妓”,茶楼酒肆中有“歌妓”及专事陪酒的“饮妓”等多种。   唐风较为开放,所以上至朝中权臣新贵,下至城乡富商大贾、文人墨客都把狎妓冶游作为风流雅趣。当时在长安、洛阳、扬州、湖州等大都市中,妓女云集,各地狎客也纷纷云游至此。   程知节随着李世民远渡扶桑大陆,当然他从来不缺女人,可是面对那些黑不溜秋的土著女子,程知节宁愿手妻,也不愿意找土著。在程知节眼中,一旦让土著女人怀孕,生出混血儿,乱了血胤,就无颜愧对祖宗。   正所谓成王败寇,现在程知节明明知道自己的家并没有被李建成抄没,妻妾子女仍在。可是不了解真相的程知节却不敢回家,他害怕李建成给他设一个套,就等着他回家。万一他前脚刚刚进门,后脚左监门卫的大军就包括程府,程知节虽然功夫不错,身边也有不少好手,但是他还没有自负到可以杀出长安城。   程知节打着打听消息的名义,直接住进平康坊的倚红楼,要是寻乐子,第一选择的,绝对不是甚么倚红楼,而是隔壁的清风馆。那是吟诗作对、讨论学问的首选之地。也不知道这清风馆的老鸨子后台有多硬,很多犯官亲眷,都被她弄了来,再好生调教一番,使得各个姑娘都是精通琴棋书画,兼之一个个娇滴滴的作派,很是勾那些士子们的魂。   可是,程知节会屁的吟诗作对,他只需要解决生理需要。官妓分三曲(三等),南曲、中曲为优等,其它则卑屑不足道。   扶桑大陆别的不多,就是金银多。刚刚进入倚红楼,程知节直接把一把金瓜塞在老鸨的胸前的内衣里,惹得老鸨尖叫连连。   程知节财大气粗,直接将倚红楼包了下来,南曲留下自己,中曲其他的则赏给随从。直到三天没日没夜的发泄,程知节这才顶着黑眼圈走出房间。   刚刚来到大厅,突然发现大厅里有一个陌生人,一名身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一个人自斟自饮。   程知节还暗暗奇怪,倚红楼不是被承包了吗?怎么还有外人?   程知节一脸阴沉的吼道:“老鸨,给耶耶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老鸨还没有来,黑色斗篷的男子,突然解下斗笠,放在桌上,然后挥手冲程知节挥挥手。   程知节看着黑色斗篷的男子,露出一脸见鬼的神情。   当然,程知节知道此人绝对不是鬼,但是死人复活,还是让程知节惊骇万分。   “单……单二……二哥?”   单雄信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不该来!”   程知节示意身边的随从看着门窗。   单雄信淡淡的笑道:“放心吧,没有官军!”   程知节这才拉着胡床,在单雄信对面坐下来。   程知节郑重的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俺老程不得不来!”   程知节现在非常自信,他在扶桑大陆五年,风吹日晒,看上去老了不止二十岁,恐怕连他妈都不认得他了。   程知节疑惑的道:“二哥怎么知道我来了?”   单雄信苦笑不得的道:“我都知道了,想必陛下也该知道了,趁着左监门卫的军士未来,有多远路多远吧!”   单雄信知道程知节返回大唐的消息,非常巧合。许纯厚许瞎子作为一个海盗,居然还能活着,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要知道自从武德四年以后,张仲坚就统一的海盗,除非不入流的海盗团伙,否则张仲坚都是吞并或就地消灭。   许纯厚既没有投降张仲坚也没有被消灭是因为他是许敬宗的族人,虽然是远支,在许敬宗成为陈应的门客后,他自然而然投靠了陈应。   当时的环境是李建成与李世民斗争日益激烈,陈应留下许纯厚这个暗子的真正目的,就是想从水路逃离大唐。   从陈应暗中的水手、浆手、船匠、包括水鬼,全部在许纯厚的白龙岛秘密训练。原本的猛虎义从,只有三个仪同,不过许纯厚包括安西沙盗沙里飞陈禹坤都成为陈应麾下的猛虎仪同。   经过陈应的发展,侯莫陈氏的猛虎义从,光骨干成员就多达五千余人,如果算上外围成员,事实上,陈应手中的猛虎义从,比李建成的左监门卫、李世民的百骑更庞大,实力也更强。   程知节阴差阳错撞向白龙岛,吞并了许纯厚的部曲,单雄信不可能不知道。   程知节非常好奇单雄信为什么还活着,当初在函谷关之战,单雄信就已经“阵亡”了,而且陈应还获得一个冠军大将军克星名号,只要是冠军大将军,碰着陈应铁定凉凉。   单雄信倒没有避讳,将陈应如何施恩于他,他又如何投靠陈应的事情娓娓道来。   几乎用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让程知节恍然大悟。   单雄信语重心长的道:“老程,你不该来,别以为李世民如今有些实力,但是,你却不知道,大唐如今的实力有多大!”   程知节微微笑道:“二哥也不知道我们陛下的实力有多强,你是不知道扶桑大陆到底有多大,吾皇陛下,如今拥有五百八十三座城,八百余万众,比如大唐只强不弱!”   “这你就说错了!”单雄信道:“如今的大唐拥有三百六十九州,四大都护府,两千余城,带甲之兵,不下百万!”   “百万带甲又能如何?”程知节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张狂:“扶桑大陆如今有五十余万军队,大唐就算有百万甲士,知道去扶桑大陆的路吗?”   “原本不知道,你来了肯定知道!”单雄信道:“吾主不出手,李世民还可以苟延残喘,一旦让吾主出手,李世民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听到这里,程知节沉默了。   人的名,树的影,陈应是什么人,没有人不知道。(向六道致敬!)陈应自出道以来,从来败过,虽然陈应从未向李世民出手,可仅有一次,李世民就一败涂地。   在玄武门政变时,李世民与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杜淹、褚亮等反复推演,根据推演的结果,李建成应该毫无胜算。   然而,陈应在关键时刻出手了,李世民成了过街老鼠。   虽然单雄信的威胁意味非常明显,可是程知节依旧没有被吓倒。就像是后世的穿越者培训基地一般,有多少人是抱着火了包养嫩模不火下海干活的心态在写书的?虽然说大部分,甚至于百分之九十的作者都避免不了下海干活的命运,可是总有那么一些顶尖的作者实现了当初包养嫩模的豪言壮语。   当然,还有很多就是不上不下,钱有的赚,饭也有的吃,可是想要包养嫩模,钱还是不够。   李世民与程知节现在就是这种心态。   不拼的话,也就这样了。依靠着张仲坚的数万唐人,若干年后,李世民真能在扶桑复制一个大唐。   关键是,现在李世民有兵有将,还有取之不尽的粮食,如果是大业末年那种景象,李世民完全有实力在中原用粮食,武装是百万大军。   不反攻中原,夺回皇位,李世民不甘心,可是,程知节同样也不甘心。   所以,程知节决定豪赌一把。   成了固然好,从龙之功,拜将入相,光耀门楣。   败了,其实也就败了。反正,在程知节对于大唐的理解,大唐还没有足够的水师反攻扶桑大陆。   程知节突然跪向单雄信,眼睛红红的道:“二哥,俺老程也是没有办法啊……克明不行了,他现在瘦得都没有人样了,如果不能请动孙道长给克明治病,克明活不过今年。”   单雄信望着程知节道:“话至如此,程知节,咱们各为其主……”   程知节突然拔出短刀,双手递到单雄信手中,缓缓道:“二哥,俺老程若是不能请走孙神医,这条命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扶桑大唐先遣队四千六百余健儿,就死在这里!”   单雄信悠然长叹道:“老程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单雄信拿起短刀,划下一块衣襟。   对于单雄信的这一招,程知节何尝不明白?这就是割袍断义。   可是,程知节也别无选择。 第一一三章 没有问题才怪   “二哥,等等!”就在单雄信转身朝着倚红楼门外走去时,程知节突然出声道:“二哥,等等!”   单雄信顿了一顿,转身望着程知节,皱着眉头道:“知节,既然你还叫我二哥,现在撤出长安,我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程知节摇摇头,苦笑道:“二哥,有空帮我照顾一下犬子……”   单雄信心中一阵纠结。他与程知节、秦琼等关系莫逆,关键是他是陈应的门客,一旦再与程知节纠缠不清,很容易给陈应惹上麻烦。   陈应向来都是一个怕麻烦的人。特别是太原王氏王康指使京兆杜氏杜淹的女儿,原本杜红叶也是世族出身,不过,对于杜淹,李建成虽然没有诛其三族,不过子女和妻妾全部发卖到教坊司。   杜红叶暗中接触陈应,再用众口铄金的办法,逼迫陈应与李秀宁反目。按说,陈应有的是办法让太原王氏损失惨重,一旦陈应打压太原王氏控制的石炭与钢铁生意,太原王氏肯定会吃不消。   然而,陈应偏偏选择了最简单直接,最粗暴的方式。这种方式还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毕竟,黑火药虽然隐秘,可是,总有一天会暴露在天下人面前,到时候太原王氏一旦得知,肯定会与陈应不死不休。   单雄信作为陈应的门客,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兄弟之情,给陈应惹下大麻烦。其实,单雄信也不知道陈应如何处置对李世民的关系,毕竟,从情感上来说,陈应对李世民有救命之恩。   可是,偏偏,陈应才是李世民失败,远走扶桑大陆的罪魁祸首。一旦让李世民返回中原,他会如何对付陈应?   单雄信不希望程知节与李世民在大唐兴风作浪。   程知节沉吟着道:“二哥,帮我最后一个忙!”   单雄信迟疑了一下,道:“什么?”   “把孙道长交给我!”程知节苦笑道:“我知道,没有你的许可,老程找不到孙道长,更无法将他带走!”   单雄信摇摇头道:“我单雄信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我什么都敢做,就是不敢做吃里爬外的叛徒……若是这件事,恕通无能!”   说着,单雄信甩袖而去。   程知节急道:“二哥……二哥,我给你跪下……给你跪下行不!”   “扑通……”程知节双膝跪在地上。   可惜,单雄信连迟疑都没有迟疑,直接走出倚红楼。   良久,程知节却一直跪在地上,并没有起来。   与此同时,程知节冲身边的随从道:“你们,近日多盯着芙蓉园大唐博仁医院!”   原本放浪不羁的随从,马上郑重起来。开始分配工作,盯梢的盯梢,负责行动的准备行动。   其实,程知节还有一个任务。在李世民没有强势回归的时候,程知节要把长孙无垢以及李承乾、李泰、李恪等子女接走。   程知节在抵达长安之前,他早已打探过陈应的虚实。陈应与李秀宁、李道贞等离开了长安,此时陈应留在长安的人手并不多,不过千余人。   关键是芙蓉园太大了,如果想要把芙蓉园保护得万无一失,单雄信必须从清林里的陈家堡调人。   这样以来,程知节就可以趁虚而入,将长孙无垢偷出中原。   虽然,程知节带走一个名医或十数名名医是必须的,不过孙思邈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早在程知节进入长安之前,他已经派人将海州的名医刘泪,以及饶州名医郭常。   郭常者,饶人,业医,居饶中,以直德信。饶江其南导自闽,颇通商外夷。波斯、安息之货国人有转估于饶者,病且亟。历请他医,莫能治。请常为诊。曰:“病可去也。“估曰:“诚能生我,我酬钱五十万。“常因舍之。先以针火杂治,导其血关,然后辅以奇药。诚曰:“第橐虑。“块居月余,估称愈。欲归常所许财。常不听。”   对于这样一个医德高尚的人,程知节直接绑架其全家老小,甚至连郭常的药铺,全部打劫一空,连人带药掠上战船,运到了琼州。   事实上,此时程知节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   陈家堡。一匹大红马疾驰而来。   街道上的众人急忙散开,给奔马让开一条道路。马背上坐着一个红衣女子,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李世民的妾,李恪之母杨氏。而在杨氏之后,则跟着一辆庞大的四轮马车。   马车里,长孙无垢翻看着账本。   自从许敬宗成了比部郎中,马周成了安西都护大司马。陈应府邸上的生意,其实都掌握在长孙无垢手中。   当然,这些生意只包括长安的轴承、四轮马车、以及博仁医院、农具产业,不过虽然只是陈应众多产业的一小部分,可是每年的流水账也多达百万贯。   面对众多的产业账目,长孙无垢打得得井井有条。   突然,长孙无垢脸上阴沉如水。博仁医院的账目出现了问题,以长孙无垢的经验判断,这肯定不是疏忽原因。   博仁医院虽然不是陈应最赚钱的行业,然而,每个月至少可以有万贯的赢利,可是自前三个月以来,每个月以三千贯左右的幅度,开始递减。流水增大,利润减小,这根本就不可能。   除非是有人内外勾结,做了假账,从中黑钱。   想到这里,长孙无垢大喝道:“来人!”   一名陈氏扈从在车外躬身道:“夫人!”   长孙无垢道:“去把博仁医院所有的帐房叫过来,不准请假!”   单雄信与梁赞联袂走向芙蓉园大门。   就在单雄信走向大门的时候,他无意间朝着巷口扭头一看,看见巷子口有几个汉子聚在那里,这些都是城里的闲汉,平时就在街尾巷头,要是谁家差遣着去办个事情,能拿十几二十个铜子糊口饭吃。   梁赞早就注意巷子口的这些人。他皱起眉头。作为长安城的及时雨,梁赞对于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豪侠,就算不认识,也会感觉面熟。   可是,这几个人,梁赞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   梁赞看着单雄信一脸凝重,问道:“二哥,这几个人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隔着老远,一股鱼腥味,没问题才怪!” 第一一四章 长孙无垢的艰难选择   梁赞仔细一看,顿时发现这些人果然不一般,虽然明显是唐人面目,不过肤色要更一些,现在身上杀气非常浓。   梁赞与单雄信联袂走进芙蓉园。就在快要进入大门的时候,梁赞背在身后的手,打着一个动手的手势。   跟在身后的扈从看懂了梁赞的意思,他们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巷口,距离那群闲汉不有数十步,一个扈从冲众人招招手道:“我家主人要东市置办一些家什,你们谁去帮我走一趟,要多少脚钱?”   一名衣裳上打着补丁,却非常干净的闲汉凑上来,躬身道:“这要看贵主要置办什么了!”   为首的扈从道:“识字吗?”   “识得几个!”   “那好,照着这个单子去置办!”说着扈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   那名为首的闲汉接过一看,一脸为难的道:“东西有些多,今天就要买了送回来,一共一贯六百钱。”   青年看了扈从一眼,又有些担心将脚力钱喊高了,急忙解释道:“这些东西要买齐了,我们要跑好几个地方,你这边也急着用。”   扈从一边走,一边指着那名身上带着鱼腥味的闲汉道:“叫上他们一起,我家主人等着急用!”   青年一脸为难的道:“他们……”   扈从大模大样的走向几名闲汉。   等这几名身上带着鱼腥味的闲汉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发现梁赞的扈从已经将前后巷口的路全部堵死。   当然,这些人是程知节的手下,束手待毙不是他们的性格。   只是非常可惜,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反抗,突然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眼皮开始发沉,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   几辆带着车厢的四轮马车缓缓开进巷子,将这些身上带着鱼腥味的闲汉,抬起来,扔进马车里。   时间不长,马车从角门进入芙蓉园内,径直来到博仁医院的解刨室。博仁医院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医院,最大的不同,就是主攻外科。特别是院正孙思邈,他在陈应的指引下,开始迷恋上的外科手术。   经过六年的发展,大唐博仁医院外科手术,已经攻克了普通外科手术的技术壁垒,开始向心胸外科摸索前进。   为此,博仁医院的陈怀仁等一百多名外科手术医生,以及孙思邈的三百余名徒弟们,几乎每天都会解刨尸体。   这几名闲汉被拉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恢复了知觉。   梁赞与单雄信穿着洁白的袍子,望着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的几名闲汉,这时,陈怀仁指挥着徒弟李初七和赵元桥,给门下弟子进行示范教学。   当然,场面非常血腥。   李初七非常熟练的用手术刀摘除尸体上的心脏、脾脏、以及肝脏。一边摘除,一边解释。   这几名闲汉纵然心如铁石,可是望着这一幕,他们也吓得魂飞魄散。   梁赞冷冷的问道:“你们是谁派出来的?想要干什么吗?”   几名闲汉连连摇头,却无人说话。   单雄信望着陈怀仁道:“陈先生,这几个人教给你了!”   赵远桥望着几个活人,大笑道:“好叻!”   一群陈怀仁的徒弟们,如狼似虎的扑上去,解开闲汉身上绳索,然后架着几名,前往解刨台。   众闲汉挣扎着,可是,这些见习医生,哪里有半分医生的样子,完全像是凶神恶煞一般。   梁赞有些担忧的道:“会不会有问题?”   单雄信淡淡的笑道:“他们会有分寸!”   随着手术刀入肉的声音响起,几名闲汉马上吓得尿了。   他们赶紧将知道的消息说出来,不出单雄信所料。果真是程知节所派,目的就是侦察孙思邈的动向,伺机绑架孙思邈。   单雄信沉吟道:“芙蓉园的守卫力量太弱,必须从陈家堡调人过来!”   梁赞道:“我吩咐下去,让长安的豪侠们都动起来。我的人负责外面,你的人负责里面!”   随着单雄信的命令下达,三百余名陈家堡庄丁进入芙蓉园。   看着众庄丁进入芙蓉园,梁赞笑道:“这下好了,他们就算是属耗子的,也摸不进来!”   单雄信的眉头皱起,他内心里感觉隐隐不对劲。   相对而言,孙思邈虽然重要,可是陈家堡里还有一个比孙思邈更重要的人。那就是长孙无垢。   想到这里,单雄信脸色大变:“糟糕,中计了!”   梁赞急道:“什么?”   单雄信一边奔向马厩,一边大叫道:“丙队跟我来!”   单雄信来不及向梁赞解释,他一边跨上战马,一边道:“这里交给,丙队跟我去陈家堡!”   太极宫武德殿内,与李渊正在吃着火锅的李建成突然接道李安俨的报告:“陛下,陈家堡三百庄丁,手持器械进入长安城!”   李建成一愣,不解的问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安俨摇摇头道:“微臣不知!”   李建成道:“那就去查!”   反正,李建成不相信陈应的三百庄丁来到长安城内可以做什么大事。   毕竟,现在李建成完全掌握了十二卫。   仅仅在长安城内的驻军,就多达六万余众。左右卫就驻扎在宫城,左右武候卫则驻扎在内城。外城还有左右武卫、左右骁卫四个卫共六万余军队。拥有十数万常备军,三百人就算以一敌百,他们也会累死。   况且,陈应并不在长安城。   李建成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吃饭。   倚红楼里乐不思蜀的程知节终于接到了消息,单雄信果真如他猜测的那样,果真从陈家堡调出了护卫。   这下,程知节终于放心了。   趁着城门关闭前的时候,程知节乔装改扮一番,化装成一个体胖超过两百斤的大胖子商贾,携带大量财货,离开长安城。   程知节出城以后,一路向东,直奔清林里陈家堡行去。   陈家堡最核心的账房里,偌大的大堂里,布置着十数面琉璃镜子,将大堂里的数十只灯盏的灯光,全部折射到大堂的主座上。   站在黑暗里的人看阳光下的人总有些自行惭秽的意思,灯光下的人总比黑暗里的人耐看一些,因为在这一刻,即便是眉毛尖稍上的一些美感都会被黑暗里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长孙无垢自从十二岁就嫁给了李世民,成为秦王妃,在原本的历史上,她要母仪天下,贵不可言。作为世族门阀出身的长孙无垢,对于如何展现自己的美丽和威严有着独特的研究。   现在,她在陈家堡的体系内,身份有点尴尬。虽然她与陈应有些暧昧的传闻,不过这只是传闻,她不是陈应的妾,而是废秦王妃,作为陈应的妻弟媳,帮助陈应掌握着陈应的一部分钱粮。   此时,数十名博仁医院的账房,静静的坐在下首的位置上,大气都不敢出。   长孙无垢的气场实在太强了,几乎快要赶上陈应上,甚至比李秀宁这个当家主母的气势还要强。   这些账房先生们忐忑不安的望着,被灯火聚焦下的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望着众账房先生。   长孙无垢突然将手中的帐薄重重的摔在案几上,冷冷的说道:“都说说,这账是怎么回事?”   身为博仁医院的掌柜赵学善责无旁贷,他躬身道:“夫人,请明言!”   其他几名账房开始附和着。   “对啊,账目哪里出错了,还请夫人指出来!”王为民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从账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博仁医院拥有一千三百多个床位,加上门诊,可以同时为两千余人治病,每天需要耗费的物资是一个海量的数字。如果不是慈母败儿,王为民肯定不敢铤而走险,贪墨陈应的钱,一旦此事败露,送官法办?那道程序就可以省了。   谁不知道陈应是杀伐果断的狠人,敢贪墨他的钱,估计连死都是奢望。更何况,王为民贪墨的数量还真不少。   王为民采取的办法,其实并不高明。就是会计行业里最简单的高进低出。从中拿回扣。   刚刚开始的时候,他用这个方法拿了一千余贯。   可是,过了三个月,并没有被发现。王为民的胆子也更大了,他亲自联合了几家向博仁医院的药材商人,以比市场高出一分的价格,买进大量药材,所贪墨的钱粮,与药商对半分账。   长孙无垢望着众账房先生笑道:“你们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说着,她冲门外的高士行道:“有劳表兄!”   高士行是高士廉的儿子,长孙无垢的表兄。不过,高士行属于庶出,做官什么的,就不用想了。庶子一般没有机会当官。   高士先长得五长三粗,身强力壮。他一手擒着一名鲜血淋漓的汉子,缓缓走进大堂。   赵学善看了半天,这才发现这两名汉子居然都是博仁医院的药商。   赵学善一脸不善的望着长孙无垢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垢认真的望着赵学善,她想从赵学善脸上看出问题。   只是,长孙无垢失望了,赵学善有惊愕,有愤慨,唯独没有慌乱。   不过,她从王为民脸上发现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长孙无垢转身望着王为民道:“贱奴,好胆!”   王为民膝盖一软,扑通一下跪在长孙无垢失声道:“夫人饶命!”   王为民一看跟他合作的药商都被抓了,他在坚持就没有了意义。   清林里陈家堡的防御原本不弱,只是被单雄信调走三百余人之后,就弱了很多。最关键是的,陈家堡并不是一座对外的坞堡,而是一座开放式的小城,大唐工业大学以及众人的学生和教职工都居住在陈家堡中。   这让程知节毫不费力就潜进了陈家堡内。   按照原百骑司对陈家堡的渗透,程知节在内应的接应下,成功潜入长孙无垢的所在的帐房大堂。   程知节望着长孙无垢处置账房先生的手段,暗道:“王妃果然了得!”   好不容易等着王为民将罪行坦白完,赵学善这里不淡定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是御下不严的失职是避免不了的。   赵学善苦笑道:“夫人此事如何处置?”   长孙无垢沉吟起来先家后国,还是先国后家?   就在这时,陈家堡的一名庄丁大叫道:“什么人!”   程知节暗道:“不好!”   仅接着,一名庄丁掏出铜哨,放在嘴里呜呜的吹起来。   原本一片沉寂的陈家堡,就像滚油里倒入一盆冷水,瞬间沸腾起来。   大量庄丁手持火把,向账房包围而来。   程知节暗骂晦气,他扑通一声跳进大堂之中。   众账房看着这群不速之客,顿时大惊失色。而王为民则趁机朝门外跑去。不过,刚刚跑到门口,王为民就看到一只大脚飞来。   一股巨力将王为民踢向倒飞回来,跌落在地上。   高士行拔出横刀,护在长孙无垢身前。   程知节示意周围的亲随不必紧张,然后,程知节躬身朝着长孙无垢施礼:“门下拜见王妃!”   长孙无垢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居然是程知节。   不过多,数百名庄丁手持弓弩将账房包围起来,程知节所率领的属下与陈家堡的庄丁对峙着。   就在这时,门外的陈家堡庄丁大吼道:“放下兵刃,器械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长孙无垢惊讶的望着程知节道:“你还没死?”   程知节没有纠结长孙无垢的语病,急忙道:“王妃,请随臣杀出去!”   当然,程知节在找到长孙无垢之前,提前派出人将李承乾、李泰。李恪等李世民的儿女们保护起来。   长孙无垢自然知道程知节是奉李世民之命回来,可是她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程知节眼看着外围的火光越来越亮,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家堡的庄丁越来越多,陈应虽然在长安只有一千余亲卫军将士,可是整个陈家堡周围,不是陈应的佃户,就是陈家的工人。   首先拿着兵刃,穿着甲胄的佃户将陈家堡包围起来,组成里三层外三层的防线。   程知节听着身边的亲随禀告,在一刻钟内,陈家堡之外已经出现了至少上万人马。   程知节黑着脸道:“不是说他才一千多人吗?”   长孙无垢突然道:“程知节,你带着承乾他们走吧!”   程知节道:“咱们一起杀出去!”   程知节率领四千六百余人来到大唐,其中六百余人负责在战船上接应,其实在长安城的人却不过五百,大部分人都在陈家堡或附近。   以一敌三,程知节并不畏惧。   长孙无垢突然抽出银妆刀,放在自己的心口。   望着长孙无垢心口的银妆刀,程知节大惊失色。   程知节道:“王妃,你这是做什么?”   “你们赶紧走,不要逼我!”长孙无垢道:“你把陈大将军想得太简单了,我们一起走,谁也走不了!”   程知节淡淡的道:“陈应小儿不在长安,要不然,俺老程弄死他!”   “你要弄死谁?”   程知节听着声音,脸色微微一变。   单雄信推开人群,走向大堂里。   程知节一脸苦涩的道:“单二哥!”   单雄信道:”程知节,我早说过,你罢手,我们还是兄弟,你为什么不听劝呢?“   长孙无垢望着这一幕,心中骇然。   对于李世民的不告而别,要说她不恨这是不可能的。如今程知节可以带着数千名武士闯进陈家堡,这说明李世民最近混得不错。   关键是,李世民纵然没有实力,可是,他应写一封信。   把自己和众子女扔在长安,李世民不愧为枭雄。可是,她长孙无垢实在不愿意陪着李世民胡闹下去了。   她累了,她实在不想再担心受怕了。   长孙无垢将手中的银装刀,缓缓刺进心口,鲜血顺着刀锋,潺潺而出。   长孙无垢望着单雄信道:”陈将军,奴家求你,放他们走吧,我留下来给陈大将军一个交待!“ 第一一五章 陈家堡不是你们想来就来的地方   长安城大安宫内,宫娥与宦官各种菜肴酒水一一摆在案几上,李建成陪着李渊吃酒。   就连李建成也没有想到李渊宝刀未刀,雄风依旧,短短五年时间,李渊给李建成又生了四个李元名、李元祥、李元晓、李元婴,还有七个妹妹。   李建成的目光不时的落在李渊身上,看着李渊与舞姬手舞足蹈的跳着。   李建成有些疑惑,李渊是北周天和元年(566年),出生在长安。现在马上就是开元五年,按说李渊也是六十三岁了,看着他腿脚敏捷,腰不酸、腿不疼,李建成就一阵嫉妒。   凭什么李渊过得如此惬意,而自己却累成狗了?   现在大唐虽然对外,降服诸国,无论是高句丽、还是新罗百济,全部老老实实,至于西突厥,已经自发的向更远的地方迁徙。特别是以执思失力与奥斯曼特勤为首的五千余名东突厥残部,据说已经逃过了葱岭,抵达了红海。   如今,吐蕃已经成了安西都护府的新建六州,在吐蕃原来的地盘上,陈应新设六州共计七十四县,在东突厥原来的地盘上,设立了安北都护府,下辖二十二州,共五十一县,加上安东都护府的二十四州六十九县,大唐在短短五年内增加了足足五十四州,共计一百八十余县。   原本在开元元年的时候,李建成为了节约国库的开支,不惜充当恶人,裁撤军队,裁撤官员,给宗室将降爵养俸,现在好了大唐不会再为冗官多而苦恼,反而因为官员太少而头疼。   不仅仅是因为新设五十四州,一个州刺史部就需要一名刺史、一名长史(别驾)、一名总管,一名都尉,这就是四名四品官职,一个县则有县令、县丞、县尉、主薄四名官员,现在大唐新吞并之地,就增为难了两千余名官职。   关键是,现在李建成对于世族门阀恩荫举荐的用人制度非常不感冒,经过京察、考核,世族门阀出身的官员,总是出现或多或少的问题。   况且,此时因为天下世族门阀与朝廷的关系因为《氏族志》的问题,闹得非常僵,不仅仅是新置的州县没有官员,就连现在的诸多官员都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李渊毕竟是六十三岁的老人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是高寿了,他跳得累了,流着汗,气喘吁吁的来到李建成对面坐下来,摆摆手道:“朕老矣!”   李建成这才回过神,望着李渊道:“阿爹怎么会老?”   李渊摇摇头道:“不服老不行了……”   李建成一指身边刚刚四周岁的李元吉道:“十九郎、二十郎与二十一郎、二十二郎他们算什么?”   李渊闻言哈哈大笑道:“阿爹是老了,是看不到二十二郎他们长大成人了!”   李渊心知李建成厚道,不过面对长子,李渊还是装作无意的笑道:“十九郎也四岁了,也该承爵了,大郎,你可不能亏待你这四个弟弟……”   李建城想了想道:“十九郎封为许王,二十郎封谯王,二十一郎封密王,二十二郎封腾王!”   李渊闻言心中大定。不过看着李建成眉宇之间郁结难散,就问道:“大郎心中有心事?”   其实,李渊虽然不过问朝廷大事,不过却也听着一些风声,李建成与世族门阀不太和睦。   接着,李建成将世族门阀不配合,而朝廷又缺乏官员的事情,跟李渊一说。   当然,李建成只是发发牢骚,却也没有真指望李渊能出什么好主意。毕竟,李渊自从登基以后,所有的朝廷政务,几乎都是李建成在管理,恐怕李渊当七年皇帝,连国库有多少钱他都不清楚。   李渊道:“大郎,你何不效仿陈应故智?”   “陈应故智?”李建成恍然大悟。   当初,朝廷命东宫右卫率陈应驰援灵州,时任灵州总管郭子和受伤,陈应顺势接递灵州总管之职,不过当时灵州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整个总管府,只剩下长史杨则一人,六个县的县官一逃,三被杀,还有两名官员率领百姓抵抗落下残疾,只能荣退。   关键是当初那个时候灵州属于前线,官员根本就不愿意赴灵州上任。陈应为了解决官员问题,采取了由吏任官的方式。就是把县里的小吏,充任县令。   其实,县令县长之类,根本接触不到实务,都是下面的小吏打理。陈应用这种手段,解决了无官职可用的局面。   小吏与门阀不同他们都是当地豪强或庶族地主为主,虽然就地接任县官,恐怕会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不过,却可以像其他吏部栓选官一样,改委派其他县城。   这个时候,李建成也想通,门下政事堂不是拿不出解决对策,而是非常简单的重开科举。   关键是,谁敢提这一茬,就会成为世族门阀的公敌。   杨恭仁清楚其中的厉害,房玄龄、魏征、包括韦挺、王珪他们全部都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又是一回事?   就像后世的官员财务公开,民间舆论提过n多回,可是毛用没有。当然今年两会期间的房产税问题,同样没有期限。事实上,想让既得利益阶级自己割肉,门都没有。   作为世族出身的官员,他们无法背叛自己的阶级。   李建成笑道:“我明白了……”   李渊道:“可以重开科举,那帮老狐狸肯定会妥协……”   就在这时,李安俨走到李建成身边,俯身在李建成耳边道:“陛下,大事不妙,陈家堡出了事了……”   李建成道:“怎么回事?”   李安俨道:“程知节带人去了陈家堡。”   李建成道:“为了长孙氏?”   形式越来越严峻。随着陈家堡的庄丁将账房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   程知节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了,他看着长孙无垢胸前的血迹,急道:“王妃,不要……”   长孙无垢望着单雄信道:“请陈总管成全。”   “当陈家堡是什么地方,客栈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单雄信淡淡的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天谁也走不了。”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脚步声想起。程知节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一队重甲陌刀军将士踏步而来。   其实,陈应并没有把陌刀军留在陈家堡,这些陌刀军将士都杜伏威的亲卫部曲。   自从天牢出来,杜伏威也明白了,这些亲卫陌刀军将士不仅不能保护他的安全。反而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为此,杜伏威就把他的亲卫陌刀军将士送给了陈应。   如果没有这些陌刀军将士出现,程知节还有信心杀出去,不过,现在他是没有半点机会了。   程知节麾下的部曲,有扶桑大陆带来的毒箭,这种毒箭连野牛都中者立毙,对付陈家堡的庄丁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陌刀军将士的根本就可以免疫弓箭,至于毒箭射不穿陌刀军将士的甲胄,有个屁用?   单雄信突然扬起手,长孙无垢只感觉一股巨力传来,手中的银妆刀掉在地上。   单雄信看也不看长孙无垢,望着程知节等人道:“放下武器,否则死。” 第一一五章 女皇是怎么样练成的   叶县的薄雾朦胧,宛如仙境。官道上,出现一支队伍。走在最前面的是十六名仪仗先导,七十六名披甲仪仗护卫,接着鼓吹,后面则是六面高牙大纛.   六面大旗上分别上书斗大的隶书大字:   ——骠骑大将军陈   ——安西大都护陈   ——凉国公陈   ——安西经略安抚使陈   ——开府仪同三司陈   ——持节都督安西陈   可是,躺在马车里的陈应并不开心。   把脑袋缩起来当鸵鸟,是懦夫的行为。陈应一直是这么认为,可是现在陈应仔细想想,其实他何尝不是一个鸵鸟?   当鸵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躲在柔软的马车上,随着驰道轻轻摇晃着,喝着醒好的葡萄酿,日子颇为舒适。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陈应刚刚翻越了昆仑山谷,抵达叶县的时候,陈应接到了来自长安的消息,程知节准备救出长孙无垢与李世民的诸子,不过事情败露了。程知节与麾下四千余名将士,全部被俘虏。   作为俘虏,自然没有人权。纵然是程知节也不能例外。   三木之下,没有人可以保守得住秘密,况且程知节也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他麾下虽然都是敢死之士,不过敢死之士不代表不怕死,也不代表敢死之士可以熬得住天牢里的酷刑。   进入天牢之后,尚书左丞戴胄负责审问程知节,程知节知道戴胄是一个正人君子,还可以欺之以方。可是,当李建成换上左监门卫大将军李安俨来审理此案的时候,程知节非常聪明的选择坦白从宽,避免受皮肉之苦。   包括李世民在扶桑大陆有多少兵马,军队布防,人口以及陈应暗助李世民离开长安的事情也给抖落了出来。   李建成当时雷霆大怒,几乎咆哮着让陈应返回长安,不过还是因为魏征与房玄龄及时劝住了李建成。   魏征非常清楚,逼反了陈应这才是对大唐社稷有倾覆之忧,陈应的能量太大了,一旦与朝廷反目,恐怕会糜烂整个西北,大唐要准备拼着百万伤亡的代价,才能收拾陈应。   李建成是怎么反应陈应不知道,但是局势似乎非常不妙。   陈应望着车窗外洁白的云朵,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想当个好人,为什么这么难呢?”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   陈应还没有发问怎么回事,郭洛却在车外禀告道:“主上,故人求见!”   陈应抬头看了看天色,对郭洛吩咐道:“让大家伙就地扎营!”   随着四辆宽一丈二尺,长达两丈八尺的四轮马车,并装在一起,形成一座房车。这四辆马车形成了一个大套房。   时间不长,杨蓉进入陈应的这座套房内。   刚刚看到陈应,杨蓉的眼睛马上红了,眼睛里布满水雾,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小表弟,我……”   不等杨蓉开口说话,陈应摆摆手道:“行了,虚伪的话就不用说了。”   杨蓉尴尬的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一个爽快人,我是被骗了,甭管你信或不信,说吧,此事如何解决?”   当初太原王氏的外院管事王怀义找到武士彟的时候,提出以王氏女嫁于武元庆为妻。   作为世代商贾出身,武士彟对于自己商贾的身份非常在意,哪怕现在他封为应国公,工部尚书,依旧自卑。太原王氏愿意与武氏联姻,对于武士彟的诱惑非常大。   杨蓉起初并不同意帮助王氏把杜红叶送到陈应身边,结果武士彟思来想去,恐怕是太原王氏想要用一个女人来色诱陈应,从陈应身上弄些好处。武士彟命人伪造了杨蓉的凭信,给陈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杨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杨蓉接着道:“我寻思着左右不过是一个女人……”   在杨蓉看来,无论杜红叶无非是想色诱陈应,一般男人肯定会中计,可是对于陈应,陈应肯定不会让他们得偿所愿。   不过,杨蓉很显然是忽视了他们的谋算,没有想到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想用杜红叶离间李秀宁与陈应的关系。   陈应苦笑道:“其实这样也好,什么鬼魅妖魔全部跳出来,一次性全部解掉更容易。”   杨蓉摇摇头道:“老娘算是瞎了眼,我要跟武士彟合离,这日子没法过了!”   听到这话,陈应的脑袋都大了。   按照历史上武媚娘十四岁进宫,事实上此时武则天应三岁了。可惜的是,如今杨蓉依旧肚子平平,生了长女武顺之后,一直东奔西跑。   让原本历史上的一代女皇武则天连出世的机会都没有,陈应感觉自己的罪过实在太大了。   陈应道:“大表姐,咱们是亲姐弟,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只是这件事,你没有必要亲自跑一趟啊?”   说着,陈应伸手指了手杨蓉的手,她的手上出现斑驳的冻疮。想来,这一次杨蓉也吃了不少苦。   杨蓉道:“这次过来,想找小表弟借点人手!”   “借人?”陈应疑惑的道:“借什么人?”   此时,陈应更加疑惑。要说杨蓉可不是历史上的杨蓉了,她名下如今拥有十几个铁矿、还有四个盐矿,外加其他产业,至少两三万人为杨蓉打工,她什么时候会无人可用?   杨蓉向陈应娓娓道来。   原来,杨蓉与西突厥的阿史那贺鲁达成了初步交易,以西突厥的精锐骑兵,向西继续攻打萨珊帝国,而他们缴获的物资将向杨蓉出售,杨蓉负责把阿史那贺鲁抢劫而来的财物变化,给西突厥阿史那贺鲁部提供他们需要用的甲胄、兵刃以及粮食等物资。   在知得杨蓉的计划后,陈应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居然被土著吊打了。放眼周边,萨珊帝国确实是一个土豪。公元224年,当中原还是三国乱世的时候,萨珊家族开始崛起,帕佩克之子阿尔达希尔一世(224~241在位)推翻帕提亚帝国, 226年在泰西封加冕,自称“诸王之王”。   他进而占领原帕提亚帝国的广大地区,建立中央集权的萨珊波斯封建帝国;又北征亚美尼亚,粉碎帕提亚遗族与大月氏人的联合,巩固了帝国的边境。他以□教(即琐罗亚斯德教)为国教。   萨珊帝国取代了被视为西亚及欧洲两大势力之一的安息帝国,与罗马帝国及后继的拜占庭帝国共存了超过四百年。现在萨珊帝国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如果没有外来因素干扰,萨珊帝国也会在二十几年后寿终正寝。   现在,阿史那贺鲁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和其他西突厥各部,绝对不是大唐的对手,他们把目标对准了萨珊帝国这头长了四百年的大肥猪。   可以想象,萨珊帝国的贵族们手中掌握着大量的金银财宝,但是金银财宝虽然珍贵,却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喝。   现在的突厥人手中只有武力,这是他们生存的本钱,腐朽的萨珊帝国骑兵,绝对不会是突厥骑兵的对手,可是缴获的金银财宝放在手中也没有任何作用,唯有将金银财宝变现,西突厥才能愈战愈勇。   环望世界,在突厥人的认知中,只有大唐国才拥有消化吸收这些战利品的实力。也只有大唐国才能在接纳了他们的战利品之后反哺给他们大宗货物,继而让他们重新拿起刀,继续作战,抢夺更多的战利品。   中原太远,长安太远,那么,安西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陈应明白了杨蓉不仅仅是销脏,她还想做罪恶的奴隶贸易。在安西开发过程中,已经进入瓶颈期。   最大的瓶颈就是人口。   大唐人口太少,而且版图太大。安西还好些,适宜耕种的田地不多,可是安东都护府以及安北都护府,能种的田地实在太多了。   大唐没有那么多人口来耕作,唯一的办法就是引入外来奴隶,让奴隶耕作,让奴隶给开矿,去修路…… 第一一七章 蒸汽机火车跑起来了   大唐女子当家做主不是偶然现象,有平阳公主李秀宁这个榜样,抛头露面的女子不在少数。堪称奇女子传丈夫的不在少数。   比如那个以吃醋青史留名的房玄龄之妻卢氏,那是连李二都敢硬怼。比如魏征之妻裴氏,自大业十三年魏征投靠李密帐下效力以来,他就开始抛家舍业,虽然说裴氏不像杨蓉这般生意做得如此之大,但是裴氏仍旧将魏征的家眷打理得井井有条。   当然,还有野史杂记里的红拂女,以及历史上的太平公主、长乐公主,韦皇后等等。纵然这些女人在历史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可是谁能想到杨蓉的眼界居然如此超前?   武则天以才人之身进宫,终成一代女皇,说起武则天的老师,恐怕也是她的母亲杨蓉更厉害。虽然历史上记载,武士彟死后,武元庆、武元爽兄弟欺辱她们母子,不过,武元庆与武元爽兄弟二人,没有一个人可以善终。   父母是孩子的老师,一言一行都会让孩子模仿。杨蓉现在如此之厉害,能培养出武则天这个妖孽,显然杨蓉功不可没。   事实上与西突厥互通有无,并无不可。虽然说东突厥与西突厥一宗同源,可是,突厥强加给中原的屈辱与伤害,事实上与西突厥并没有多大关系。   抛开这层因素,陈应纵然想杀光西突厥人也不现实,两世为人的陈应非常清楚,能打败西突厥人,但是却无法把他们全部杀光。毕竟,安西实在是太大了。随便一个山谷里一钻,别说给陈应十万大军,就算是百万大军,陈应也没有办法把西突厥连根拔起。   看着陈应沉默,杨蓉笑道:“小表弟,你可以慢慢考虑!”   “你想把丝绸之路变得血腥的奴隶之路?”陈应望着杨蓉的眼睛,缓缓道:“你知道这个口子一开,后果如何?”   杨蓉笑道:“我的小表弟,你难道还没有看明白吗?为了酬你平定突厥、辅佐陛下之功,安西已经成了你的封地。我这么做,最终受益的还是你!”   杨蓉的话本身并没有什么错误,除了陈应之外,所有带兵的将领,无论是李靖、还是李世绩、再或者薛万彻、尉迟敬德他们,有一个算一个,他们所有人的家眷全部居住在长安。明为享福,事实上就是控制为人质。   可是,陈应却没有如此。他的庶长子李嗣业、嫡长子陈谦、长女李若曦全部跟随李秀宁居住在疏勒城。   陈应沉吟道:“大表姐,我只是担心,你商号的伙计,一旦出了安西,若是西突厥人翻脸……”   “翻脸?……”听着这话,杨蓉笑得花枝招展,好一会儿,她这才笑道:“有你这个陈人屠在,他们谁敢?翻一个给我看看?小表弟,你是不知道你的凶名,如今我们唐人百姓,别说在大唐,就是在域外万里的拜占庭帝国,或者萨珊帝国境内,那些胡人恨不得把咱们唐人百姓捧到天上去,就算是他们那边的官府也不敢管,不知道有多少波斯或粟特商贾,他们把自己的商号挂靠在唐人名下,自己当作掌柜。”   听到这话,陈应背着手望着远处,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要穿越时空,抵达一千三百多年之后,在那个时空,天朝也是大国,天朝的商人遍布全球,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可以看到中国人。   然而,这些中国商人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会把自己的公司弄成外国名字,仿佛沾了洋气,就会变得高大上。诺贝尔瓷砖、马可波罗瓷砖、毕加索瓷砖、梵高瓷砖、蒙娜丽莎瓷砖、达芬奇家具……都是国产的,味千拉面在日本没店,美国加州牛肉面大王在美国没店,吉野家和日本吉野家不是一家,法国合生元、美国施恩奶粉、法国卡姿兰都地道广东货,卡尔丹顿西装,纯正深圳货,乔丹运动鞋跟jordan没一点关系……   没有一个人不希望自己国家强大,当然那些美其名曰混血儿的杂种就算了。   想到这里,陈应道:“我原则上是同意的,不过你必须交税,没有情面可以讲!”   杨蓉伸手洁白的手道:“好!”   终于陈应顺利的抵达疏勒城。   不过,明明知道蒸汽机取得了突破,陈应却没有立即去参观,而是……美美的泡在大池里,享受着齐人之福。   正所谓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   陈应麾下的军队,与大唐各个军队唯一的不同就是,陈应麾下没有营妓,军队将士可以杀人,可以抢劫,也可以放火,唯独不可以强奸。   这是铁律,谁碰谁死。   作为主帅,陈应同样也没有破例。   现在回家中,陈应顿时化作为月下的狼人。   李秀宁用事实行动再次证明一件事,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当陈应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的时候,李秀宁依旧可以服侍着陈应更衣,还可以起身为陈应准备饭食。   陈应躺在软榻上,有气无力,连吃饭的力量都没有了。   陈应望着想笑却又不敢笑的李秀宁道:“想笑就笑……”   李秀宁抿嘴而笑道:“一年多了……你都不知道妾身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难道比你好过?”陈应伸了伸胳膊,李秀宁识趣的躺在陈应怀中。   李秀宁喃喃的道:“妾想再要几个孩子!”   陈应将头埋在李秀宁胸前道:“那你准备好,再生一个足球队!”   李秀宁疑惑的道:“足球队?”   陈应解释道:“就是蹴鞠队!”   李秀宁恍然大悟,伸手擂着陈应的胸膛,嗔怒道:“要死了,你把妾身当什么?”   陈应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咱们的事发了!”   李秀宁满头雾水的望着陈应。   李秀宁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陈应的话她也明白。当初救下李世民,送李世民去扶桑大陆,本就是李秀宁的主意,如果不是李秀宁的原因,陈应把李世民交给李建成,才最附和陈应的利益。   可是,陈应并没有那么做。为了不让她伤心难过,陈应冒着得罪李建成的风险,将李世民送到了扶桑大陆。   现在李世民派程知节回来了,李建成肯定会暴怒,这是必然的。   在李建成看来,陈应对他就是背叛,赤裸裸的背叛。   李秀宁咬了咬牙道:“我回长安,向大郎去解释……”   “其实不用!”陈应摇摇头道:“我相信陛下会理解的,如果他不理解,无论怎么做,我都接着!”   毕竟在某些需要上,男子来的热烈去的快速,不如女子来的隽永。哪怕陈应一直以来坚持健身,但是李道贞、许二娘、深田花音,依旧让陈应痛并快乐着。   直到四天之后,陈应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与儿子陈谦睡在一起,总算躲过了一劫。   第五天,陈应这才顶着黑眼圈,脚步虚浮的走向疏勒学院。   在疏勒学院里,陈应看到了朝夕暮想的蒸汽机,怎么形容呢?这个东西,只能用傻大粗来形容,非常具有老毛子的风格,不过这个蒸汽机的弊端非常明显,非常高,高达三丈两尺,通体采取轴承钢铸造而成,二十四个轮子,非常想后世的蒸汽机火车。   要说动力机构,也没有多绕弯路,由于安西的棉花出现,特别是陈应麾下的军队,与大唐其他军队是不一样的,自从右卫率时代开始,陈应麾下的将士不发布帛,而直接配发成衣,像当初万儿八千件,采取人工缝制的办法不是不可以做到,大不了多花点时间,多雇佣点人手。   可是随着安西军编制高达十万,每年光戎服的数量,就多达四十万件,这已经不是依靠人多就可以轻易办到的事情了。   更何况,百姓分到田地之后,再想招人已经非常困难了。陈应就依靠了后世的意见,让工匠打造出了踏板式的缝纫机。   现在的蒸汽机驱动原理依旧是这种曲杆联动方式。   此时的蒸汽机火车头与后世不一样,由于陈应在没有发明火车头之前,先修了驰道,虽然这名为驰道,其实就是双向双轨的铁路,宽约一丈两尺。而这火车的轨道宽度全部都是一丈两尺,约长约十丈六尺。   弗拉维·齐诺躬身道:“公爵阁下,是不是要试车?”   陈应拍着弗拉维·齐诺的肩膀道:“行啊,老齐,连蒸汽机都弄出来了!”   弗拉维·齐诺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公爵阁下,我姓弗拉维氏……”   周青的眼睛一瞪,朝着弗拉维·齐诺吼道:“还不快谢主上赐姓!”   弗拉维·齐诺赶紧躬身道:“谢公爵阁下赐姓!”   陈应听着这话,没有喝斥周青。他反而兴致勃勃的向弗拉维·齐诺解释道:“老齐啊,这个齐氏,是上古八大姓氏之一的姜氏后裔姜尚的后裔,以国为姓。”   弗拉维·齐诺疑惑的问道:“上古?”   陈应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不错,姜氏可以解释为你们希腊原始神邸,我们华夏,上古为妊、姜、姬、赢、妘、妫、姚、姒八大姓氏。而姜氏则是神农氏,发姜水为姓,神农氏相当于希腊里的阿波罗。在大约两千年前,百家宗师姜尚封为齐国,其后裔就是齐氏。”   原本弗拉维·齐诺还有些不情愿,可是听说自己这个齐氏祖宗如此牛逼,居然是阿波罗之后,他心中就没有抗拒了。别以为给自己找一个名人祖宗是国人专利,其实外国人也喜欢这样冒认祖宗。于是,弗拉维·齐诺就变成了齐诺。   陈应道:“试车!”   随着吭哧吭哧的声音响起,车头上面的大烟囱也开始冒出大股的白烟,陈应干脆翻身上马,等着车头开动起来。   车头“呜”的一声巨响之后,看起来比成年人手臂还要粗的曲轴开始带动车轮转动了起来,随即便是不断响起的咣咣声,整个车头开始带着车厢开始向前缓缓移动。   不过,让陈应无比蛋疼的是,这个蒸汽机火车的速度,实在不敢让人恭维。   别说战马奔驰,就算是陈应徒步走,也能跟得上,按照陈应徒步的速度,大约是每个小时六七公里的样子,简直如同蜗牛爬。 第一一八章 僭越大罪相当于扯旗造反   六七公里,即使日夜不息,一天也就是一百多公里,两百多里的样子。从安西抵达长安,那也需要一个多月。   这个速度,甚至比不上四轮马车在驰道上的速度。然而,火车毕竟是火车。   虽然四轮马车的速度要比此时的蒸汽机火车要快一些,不过也有限。蒸汽机火车最大的优势还是运输成本低。而且运输量惊人,在驰道上的马车运载量要远超在普通路面上的四轮马车,不过却也有限,最多可以运载六千余斤。   可是,这个蒸汽机火车,挂着十二列长达十丈六尺,约合(24.91)米,宽约一丈两尺(2.82米),与后世的客运火车尺寸相差无几。   不过,陈应的脸马上就黑了。   因为他发现这个蒸汽机火车居然还有一个非常骚的操作,那就是火车头后面装着可以燃烧的煤炭,不过却不用人来一锨一锨的往炉膛里铲,而是利用了蒸汽机的传动机构,采取齿轮降速的方式,弄成了一个类似于后世流水线的运输带。   这个陈应还无力吐糟,最关键的是燃烧后的煤渣,居然也采取运输带的方式,直接抛出车外,洒落在驰道上的铁轨边上。   而且还可以看出这辆试验性质的火车是经过反复试验,驰道上的铁轨两边,都沉积着几乎可以没过脚面的煤炭渣。   煤渣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却也不能乱排乱放,如果火车长时间运行,恐怕煤渣会把铁轨淹没,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安西本来雨水就少,如果煤渣乱丢乱放,岂不会形成沙尘暴?   看着陈应一脸不善,原来的弗拉维·齐诺,现在的齐诺赶紧上前解释道:“公爵阁下,速度还速度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更快!”   陈应指着排放煤渣的运输带道:“这是谁的主意?”   齐诺小心翼翼的望着身边的一名一脸憨厚的工匠。   那名工匠一脸欣喜的道:“此乃草民所制!”   陈应转而望着身后的亲卫,此时火车仅仅跑了不足五里地。他们全部身上已经落了一层煤渣,原本黑色的甲胄,仿佛变成了灰色。   陈应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憨厚的工匠躬身道:“草民罗士明,淮南道光州(今天河南信阳)人……”   不等罗士明说完,陈应摆摆手道:“来人,抽他二十鞭子,让他长长记性!”   陈应向来以军法治理安西,在安西可没有什么军方不能干涉政务的说法,马上两名亲卫架住罗士明,扬起鞭子,噼里啪啦的抽打起来。   就在这时,火车开始了明显的提速,哪怕是小跑前进,已经跟不上了。随着蒸汽机火车冒出滚滚浓烟,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陈应只好加快速度,好在陈应亲卫的战马,都是百里挑一的良朐,勉强才能跟得上。伊犁马、三河马还有吐蕃马都不是以急速冲刺见长,不过耐力不错。它们的时速可以跑到三十五公里或四十公里左右。   随着火车继续提速,战马在追了三四里地之后,已经出现了体力不济。不过,陈应麾下都是一骑三马,所以不必担心,直接换马继续追逐着。   就在这个时候,火车的速度开始缓缓下降。   原来试验的终点站已经到了。   陈应望着齐诺道:“这段距离多长?”   齐诺道:“二十里!”   陈应又问道:“用时多长?”   齐诺道:“一刻钟。”   陈应点点头,一个小时四刻钟,差不多可以跑八十里,也就是说四十公里。虽然说这个速度不快,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难得的闪电速度了。   以长安至疏勒约八千里,如果中途不停顿,按照这个时速,差不多一百个小时就可以抵达长安,当然这个是不可能的,蒸汽机火车与内燃机火车不一样,这需要补充煤炭和水,而且没有大型机械,这个补给速度并不快,哪怕再快,也需要半时辰甚至更久。   不过,可以肯定。   一个礼拜之内,绝对可以抵达长安。   虽然这个火车不够完美,陈应已经感觉非常满意了。   回到疏勒学院的起点,陈应望着被打得爬在地上哽咽的罗士明道:“知道本大将军为什么打你吗?”   罗士明摇摇头道:“草民不知!”   “本大将军告诉你们多少次了,千万不要破坏环境,你们他娘的就是不听!”说到这里,陈应望着众疏勒学院的联合国工匠道:“按本大将军所说的改,把煤渣运输带拆了,以后燃烧过后的煤渣,不得随意排放!”   罗士明点点头道:“草民记住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火车总算造出来了。首先解决有或无的问题。解决了有无之后,再想着如何改进。   这辆火车的问题其实不少,随意排放煤渣只是其中非常小的一点,像功效太低,耗费煤炭太多,其实最多的不是煤炭,而是水。这二十公里全程跑下来,可以容纳一万斤的水箱,只剩下两千斤不到,也就是说十公里需要耗费八千多斤水。   像这列试验性质的蒸汽机火车,后面挂着一列装着煤炭和水的列车,四个大水箱,外加煤炭,其实最远也就跑上二百里就顶天了。   如果速度更快,耗费的煤炭与水就更多了。   有问题就去解决问题,不过,对于疏勒学院,该赏还是一定要赏的!   “疏勒学院有大功,本大将军特奖励尔等一百万贯!”说到这里,陈应望着齐诺道:“回头你把此次参与蒸汽机火车项目研发的所有工匠,按照贡献大小,把这一百万贯给分了!”   “一百万贯!”   如果按照购买力来算,唐代一贯是相当于四千二百七十五,一百万贯差不多等于后世的四十多亿。哪怕将疏勒学院所有的人都算上,平均下来,每个人至少可以获得三百多贯,相当于每人一百五十万。   这个赏赐瞬间让疏勒学院的众工匠沸腾了。   一百万对于陈应而言其实也不是小数目,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搜刮了吐蕃王宫,将吐蕃数百年积攒的财富一扫而空,陈应也不能一次性拿出百万贯钱来赏赐。   陈应没有把这些钱全部交给李建成,不是因为他贪心,而是因为陈应懂经济,货币也好,贵重金属也罢,其实有一个临界点,一旦过了这个临界点,就会造成通货膨胀。   陈应用西部大开发的方式,疯狂的建设驰道,目的就是内部消耗掉这些财富,让天下大唐百姓都可以因而受益。   陈应将一面铜牌子递到齐诺手中,笑道:“这是赏给你的!”   齐诺伸手接过这个牌子,却见上面用阴文小楷镌刻着一行小字,定睛仔细看时,却是:“敕封——叶县开国男。”   铜牌的背面镌刻着齐诺的名讳,齐诺抚摸着铜牌,心中疑惑不解。   正看谓得者无意,看着有心。   负责供应疏勒学院后勒补给的安西大都护府仓曹参军鲁志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下来。心中暗忖道:“大将军怎生如此糊涂,朝廷恩威尚在,这不是把自己搁在火炉子上烤么?”   封建之权,操于天子,从来没有说藩镇自行封建而朝廷却事后追认的,陈应上表奏请封齐诺为男爵是一回事,自家自行封齐诺为男爵则是另外一回事,前者不过是为部下请功,后者却是僭越大罪,相当于扯旗造反了。 第一一九章 李世民才是腹心之患   陈应看着鲁志昆的脸色大变,就笑着解释道:“这个县男爵位,虽然是我封给齐诺的,朝廷却是认可的。”   鲁志昆怔住了,他没听明白陈应的意思。   事实上,李秀宁从长安离开的时候,李建成不光给了李秀宁一道空白诏书,还有五十张空白的封爵制文,不过只有三十六名县男、十二名县伯、两名开国县侯。   因战功封爵不例外,大唐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因文治之功封爵的也不少,可是因为工匠封爵的,恐怕真没有。   陈应破天荒的赏了百万贯,倒是吓坏了齐诺。   来到大唐已经快两年了,齐诺非常清楚这一百万贯意味着什么。   一百万贯相当于拜占庭帝国四分之一的财政收入,实在太吓人了。   一百万贯可以养活拜占庭皇帝的二十万大军一年。   齐诺道:“公爵阁下,这一百万贯是不是太多了!”   陈应道:“不多,一点都不多,只要你们可以把火车的速度提高一倍以上,能效降低一半,我会再奖励一百万贯!”   这一下,整个疏勒学院就彻底疯狂了。   长安太极宫武德殿内,李建成坐在御案后面,右手轻轻抚在展开在御案上舆图之上,望着舆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的文字呆呆出神。   如果陈应站在这里,一定会惊讶的出声,因为李建成摆在案几上的舆图就是后世美洲的地图。除了秦王城之外,其他城池的名字都非常熟悉,比如新洛城,新郑城、新成都城、新长安城、新易州城、新保州城、新湖州城……   除了地形和城池的名字,还有所在城池的在册人口多少,驻军多少,特产如何,田亩多少。   李建成也曾担心这是程知节的计谋,胡乱编造一些莫须有的地名和人口数量,从而可以引起大唐君臣的恐慌。   不过,李安俨却按照日夜不休的方式,折磨着程知节,让程知节连续画了十七份舆图,标注了地名与人口、军队和物产。结果无一例外,程知节除了舆图细节稍为问题,但是五百多个城池的名字和方位却没有出现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这只是程知节临时起意,他绝对无法一时间编造五百多个虚假的城池信息,当然还有四千多名程知节所部的俘虏,他们经过指认,指出了是一部分城池的信息,与程知节不谋而合。   作为搞了十几年审讯工作的大理寺卿戴胄绝对有能力判断出一个人有没有在说谎。那么现在可以肯定,程知节并没有说谎……   李建成望着这张舆图,心乱如麻。对于李世民这个人,李建成是非常了解的。他比自己可狠多了,李建成至今记得清清楚楚,李世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那年李世民才六岁。   仁寿四年,杨广下令发丁男数十万掘堑,自龙门(今山西河津)东接长平(今山西高平北)、汲郡(今河南汲县),抵临清关(今河南新乡县东),渡河至浚仪(今河南开封)。时民壮不堪重负,纷纷逃亡。其中一支数十人的逃役民众遇到了在洛阳龙门游玩的李建成与李世民,双方爆发激战。   唐国公府的一名侍卫被逃役用连枷砸成重伤,却一直半会未死。当时这名侍卫向李建成求饶,让李建成给他一个痛快,李建成不忍心,可是李世民却掏出匕首,毫不犹豫的捅进这名侍卫的心窝里。   更何况,为了自己的这个皇位,李世民可以没少费心,逼反窦建德,逼反杨文干、逼反辅公祐。如今,李世民拥有雄兵百万,万里之境,他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哪怕扶桑大陆地大物博,处处堪称膏腴之地,可是李世民绝对不会满足,他一定会卷土重来。   坐在李建成下首的魏征沉吟道:“陛下,看来我们必须备战,必须让陈大将军回来……”   韦挺摇摇头道:“不可!”   李建成望着韦挺道:“为何?”   韦挺本想说陈应已不可信,毕竟程知节虽然没有供出陈应,可是张仲坚与陈应关系不错,而且张仲坚麾下三万大军的装备,全部出自陈应之手,要是没有陈应帮助,李世民能跑到扶桑大陆才是怪事。   不过,话到嘴边,韦挺却没有把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要知道陈应掌握着大唐的西北和西南门户,还掌握着十数万精锐部队,就平阳公主李秀宁这一关,他都过不了。别说没有证据,就算是有了证据,他也不敢弹劾陈应。   韦挺斟酌着词语道:“西北形势错综复杂,、吐谷浑、吐蕃以及西突厥余孽蛰伏待机,我们大唐在安西立足未稳,一旦形势有变,后果不堪设想!”   魏征却指着韦挺道:“韦易直,你糊涂,如今东突厥已除,西突厥重创,吐蕃、吐谷浑纵然不服王化,也不过是四肢之疾;然,废秦王不理,才是心腹之患。”   韦挺自然是无言以对,纵然没有陈应,想要攻打大唐,几乎不可能,先不说西州道行军大总管薛万彻不是易与之辈,就算是薛万彻抵抗不住,还有凉州大总管李道宗,李道宗假如同样抵达不住,还有李靖与李世绩。   如今的大唐战将如云,名帅如雨,些许野心勃勃之辈,无疑是蜉蚁撼树。   可是,李世民不一样了。李世民可以动摇国本。   更何况,现在李建成与世族门阀的关系很僵,以世族门阀的尿性,他们连盛世时的杨广都敢颠覆,更何况可以打着夺嫡之争的李世民。对于大唐的太上皇来说,一旦李世民胜出,李渊也只能捏住鼻子认了。   毕竟,李世民再怎么不好,他也是李渊的亲生儿子。李渊可不是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人,轻重得失李渊还是分得清的。   就像历史上,李世民杀掉了李建成与李元吉,李渊依旧没有发布天下勤王诏书,否则李世民根本坐不稳江山。李世民虽然掌握着军队,不过只是一部分,真实的历史上,初唐十二军(万年道参旗军,长安道鼓旗军,富平道玄戈军,醴泉道井钺军,同州道羽林军,华州道骑官军,宁州道折威军,岐州道平道军,豳州道招摇军,西麟道苑游军,泾州道为天纪军,宜州道天节军。)在这十二军军中,大都是李建成与李元吉的亲信,事实上颉利顺利杀入关中,就是这十二军根本没有听从李世民的命令。   相反,他们反而会听从李渊的命令,替李建成报仇,然后扶持李建成的儿子李承道接任皇位,最符合这些大将们的利益。不过,李渊知道一旦如此,刚刚大好的局面就会崩盘,肉烂在锅里,也比便宜别人强。   李世民可以直接威胁李建成皇位,其他诸部诸国,其实都威胁不了李建成,这是最根本的原因。   李建成想了想道:“那就备战,全力备战!”   房玄龄苦笑道:“陛下,国库没有余钱,各地需要修缮驰道与沟渠……”   李建成咬咬牙道:“通知少府,从内库调出一百万贯!”   如今,李建成也是有钱人。尽管国库里没钱,可是他的内库里却富得流油。毕竟陈应的所有生意,全部都有李建成的三成干股。   不过,与陈应不同,李建成拿出一百万贯,他的内库就干了。 第一二零章 先把世界第一铜矿给挖光   魏征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房玄龄同样也是。   而且这两位是非常懂得变通的人,自从陈应打着修建驰道的旗号,在蒸汽机火车尚未发明之前,就着手修建名为“驰道”的铁路。无论有没有蒸汽机火车,驰道的优势是这个时代的官道无可比拟的。   特别是运输效率,拥有驰道的辅助,四轮载重型马车可以装载六千斤重货,沿着驰道可以以每天三百里的速度运输。随着长安到洛阳六百里驰道全线修通,从洛阳向关中运输粮食的效率提高了十倍不止。连绵不绝的四轮载重马车,每天可以从洛阳运入关中高达二十二万石粮食,哪怕关中颗粒无收,关中不再因粮食饥殍产生动荡。   不仅是运输粮草,特别是军队运输。唐朝可没有舒服或不舒服这么一说,一辆与重载马车一般尺寸的马车,硬是在这个面积不过十平方的空间内,塞进去一个伙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一万军队也只需要一千辆四轮马车,就可以日行军三百里,关键还不会有什么疲惫之说。让“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这句话,彻底扫入故纸堆里。   魏征与房玄龄在围着大唐的舆图看了足足两个时辰,得出一个结论,一旦李世民从扶桑大陆攻来,从辽东、到临海、琼州、交州几乎处处都是可以登陆的地点,漫长的海岸,将是李世民天然的登陆场。向北防备东突厥的时候,还有迹可寻,因为长城经过历朝历代的修建,可供游牧民族南下的道路,就那么几条,就算防备也有迹可寻。   可是,海岸边如此漫长,而且无险可守这是非常头疼的问题。   难道修一条海岸长城?   哪怕魏征也被这个疯狂的念头吓了一大跳,修建长城的耗费实在太大了,大到连李建成、魏征君臣都不敢想象。   魏征脑袋中慢慢形成一个脉络,修建长城不可取,那么修建驰道呢?一旦沿着幽州、定州、沧州、青州以及杨州、越州、润州、福州、广州沿海修建一条环海战略驰道呢?在幽州、广州等沿海诸州驻扎军队,一旦发现李世民的大军来袭,就可以沿着战略驰道,快速驰援,把李世民阻击在这道环海战略驰道之外。   当然,这也是一个不亚于京杭大运河的战略工程,比如修建这条驰道,需要经过多少农田、多少山川、多少河流,想想都让人感觉狗咬刺猬,无处着手。   魏征躬身道:“陛下,臣以为这条驰道,必须要修,重点先修越州、杨州与润州。”   李世民最大的短板就是扶桑大陆没有战马,哪怕张仲坚拼命往扶桑大陆运载战马,不过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或者是其他原因,反正到了扶桑大陆的战马,无论是鲜卑马,还河曲马,无一例外,全部得长废了,大不过驴,快不过牛,纵然如此,李世民麾下百万大军,只有骑兵不足五千之数,而且还以斥候骑兵为主。   一旦李世民选择幽州或河北作为登陆地点,那么安东军或河北军会让李世民知道什么是大唐铁骑。李世民唯一可以利用的是就越州与润州或福州的山地或湿地,而大唐在三州也没有布置多少骑兵。   李建成点点头道:“如此也好,那就先修建驰道。”   房玄龄苦笑道:“陛下国库没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李建成所缺的不是一文钱,而是以百万贯为单位的庞大数目。   韦挺看着李建成头疼,小心翼翼的道:“不如向世族妥协……”   不等韦挺说完,李建成摇摇头道:“绝无可能!”   可是,钱的问题,仍旧没有办法解决。   同一个天空下,陈应也在发愁。   陈应发愁的不是没钱,而是恰恰相反。   钱太多了。   要说杨蓉应该是天生的富贵命,自从叶县与陈应分别之后,杨蓉返回了龟兹武氏商号,然而在龟兹时,杨蓉的一支商队迷路了,原本就连杨蓉也以为这支莫约百人的小商队会葬身沙漠,谁知道,这支小商队阴差阳错,抵达了绿石山,发现了一个非常庞大的铜矿。   如果没有这支商队的提醒,陈应显然已经忘记了,在蒙古国(其实是中国的)与中国接壤的包德格县境内,是世界上最大的铜矿奥尤陶勒盖金铜矿。   对于这个伟大的发现,陈应是知道的,毕竟世界第一容易让人记住,奥尤陶勒盖金铜矿的储存量已经探明,初步探明铜储量为三千一百一十万吨、黄金储量为一千三百二十八吨、白银储量为七千六百吨。   不算银和铜的价值,仅仅黄金的价值就高达将近四千六百四十八亿以上,如果算上铜,那么价值最惊人,达到两万亿人民币以上。   当然以杨蓉商号的伙计发现的还有奥尤陶勒盖金铜矿西北的三百里的煤矿,这里的煤矿面积大得惊人,跑马跑了三天,而且全都是露天的,即使是长草的沙土也不达一尺多深。杨蓉没有弄清这个金、铜、银矿有多大,但是初步探查,她已经被吓倒了。   杨蓉马不停蹄的赶到疏勒,向陈应禀告这件事情。   陈应听到这个消息,很快就想到了这是什么地方。在后世,这里已经不属于中国,高达两万亿的金银铜矿,还有高达将近两万亿的煤矿,哪怕后世财大气粗的美国,面对四万亿人民币的财富也不会无动于衷。   正如马克思所说的那样,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们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当然,现在陈应面对的是高达四万亿的财富。   哪怕换算成大唐时期的贯,这笔财富相当于九万三千四百七十九万亿贯。恐怕唐朝二百八十九年加在一起,国库收入也没有这么多钱。   没有人嫌自己家的东西多,同样,也没有谁把别人家的东西弄到自己家是不开心的。尤其是对于陈应这样儿的穿越者来说,前世的时候喜欢逛论坛,也好歹知道一些根本就算不上多么机密的事儿。   在后世,有很多国家自己国内的资源并不算少,但是这些国家往往选择花钱在国外进口,也没有从自己国内开采的打算。就像是稀土资源一般,这种在军事,冶金,化工,农业等等方面都有着极其重要作用的金属资源,谁都叫嚣着种花家的稀土含量世界第一,种花家也有些小兔子是以此为荣的。   可是实际上呢?稀土本身作为一种紧缺资源,但是却被贱卖了。卖成白菜价,最便宜的时候,卖的还没有猪肉贵。以前中国的总储量占全世界的百分之八十八,现在只剩下百分之五十二,这是陈应作为屁民最大的心痛……   想到这里,陈应对杨蓉道:“那个煤矿,你可以组织人手去挖,能挖多少挖多少,反正我在安西任大都护最多不过五年,正所谓人走茶凉,一旦我去职,煤矿你能不能保住就不好说了……”   说到这里,陈应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你也可以组织人手,把这些煤矿与铜矿,向各大世族门阀竞拍!”   在后世,小日本疯狂的把中国煤炭买过来填海,当然还买了稀土回去囤积起来,然后加上三五百倍卖回来。   陈应就打算学习一下,反正蒸汽火车已经发明出来,将来大唐进入工业革命,对于煤炭的消耗肯定是永无止境的,那么就先把这个世界第一的煤矿给消耗掉……   想到这里,陈应拿起笔给李建成上道奏折。   “陛下,恭喜你,大唐发财了。臣在安西发现一座金山,臣估计可以挖出大约二百三十万两黄金,铜数以百万计……” 第一二一章 咱们现在老账新账一起算   “真有这么大的铜矿?”   就在陈应专心地给李建成上奏疏的时候,李秀宁突然来到陈应身边出声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倒是把陈应吓了一跳。   陈应循声望着李秀宁笑道:“只多不会少,按照现在的开采技术,要挖光这座铜矿,至少需要三百年!”   哪怕李秀宁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唐公主,可是她仍旧被震撼到了。   突然,李秀宁一巴掌按在奏折的空白纸上。   陈应自然不可能将墨水弄李秀宁一手,他叹了口气道:“三娘,是这做什么?”   李秀宁道:“大郎的意思非常明白,你就是安西王,整个安西就是我们儿子的,你怎么可以拿着儿子的东西送人?”   陈应有些不理解李秀宁的逻辑了,燕郡王是罗艺,燕地难道就姓罗了?事实上,罗艺如果露出一丁点企图,马上就会有大军押着罗艺回长安。无论河间王李孝恭也好,江夏王李道宗也罢,哪怕是吴王杜伏威,他们只是空有着一个名义上的王爵,只是享受着封地之内百姓所纳税赋的一部分而已。   比如河间王李孝恭封地下辖七县约一万三千余户,这一万三千余户百姓,每年可以交纳的税两万六千石粮食,关键是这些粮食在唐朝并不值钱,仔细算下来并没有多少钱。   陈应苦笑道:“账不是这么算的,三娘,大唐虽然有藩王、郡王、亲王,可是谁可以直接管理其封地的财货?这话你还真敢说!”   有唐一代,有藩镇割据,却没有诸侯王造反,因为开唐之初,唐朝就限制了诸侯王的权力。   “安西是你打下来的,大郎已经拿走了安西最繁华的六个州,以及三分之二的人口!”李秀宁笑道:“安西剩下来的地,都是大郎看不上的,现在整个安西都是我们家的,我自然敢说!”   李秀宁指着门外与李嗣业玩着木刀木剑的陈谦道:“你是一个吃过苦的,懂得打拼,难道是指望谦儿跟你一样白手起家,再打下这么一个家业?就算谦儿能干,可是谦儿的儿子呢?咱们的孙子呢?”   每个人行事的时候都有双重的标准。比如后世,一些男人在外约炮,恨不得遇到一个女人,都想着她会招手既来,一撩就着。可是,涉及到自己的老婆时,恨不得她可以回到明清时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有什么男闺蜜,就算跟其他男人说话都会脸红……   现在,李秀宁就是这样。以前,陈应无论做什么样的决定,只要对大家有利,李秀宁不会在乎陈应会损失多少,可是现在,有了儿子以后,李秀宁就变了。当听说有一个庞大的铜矿之后,他并不是要贡献给李建成,而是留给自己的儿子。   陈应摇摇头道:“三娘,这么做是不对的,铜也好,金也罢,它们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只不过是一堆贵重金属而已,仅此而已。我们挖出来的铜,必须找到一个倾销的地方,如今放眼世界,除了大唐,哪儿还能吃下这么多铜?你想的没错,可以趁着陛下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这座铜矿,甚至煤矿,全部划给谦儿作封地,但是开采出来的铜必须花掉,这样以来,陛下能不知道吗?”   李秀宁沉默了,瞒得了一时,绝对瞒不了一世。   陈应接着道:“陛下在不了解安西的状况下,我们确实将这座铜矿欺骗下来,不过,你要想清楚,一个长久的销售渠道重要,还是一锤子买卖重要?陛下现在不了解安西,不保证他以后不了解,一旦陛下知晓安西的实情,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他是赫赫天子,言出法随,被自己的妹妹和妹婿欺骗,这就是奇耻大辱了。当然,陛下不会在乎一点钱,他更在乎皇帝的威严和妹妹和妹婿对他的忠诚。”   李秀宁吃惊的道:“夫君你的意思是对陛下实话实说?可是,若是谦儿将来败家怎么办?他把家业败光了……”   陈应瞪了一眼李秀宁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管不了太远,他即便是穷得无容身之地,那也是他自找的!”   其实,陈应也没有给李秀宁说实话。   陈应最重要的目的还是给世族门阀挖一个坑,世族门阀也好,地主也罢,古代人都喜欢存钱,把钱埋起来,虽然历朝历代都开采各地的铜矿,然而,铜钱依旧不够用,这才造成了铜贵粮贱。   大唐的一斗,约合后世的十二点五斤,然而一斗米的价格才五文钱,平均下来,每斤米才零点四文钱,就算种了一百亩的农民,一年的收益不过五贯钱,除了税和种子,净收益不过四贯多点。   这很不正常。   以前陈应也没有其他办法,现在有了这么庞大的铜矿,铜的价格也会走低,而随着大量新钱的涌入市场,通货膨胀不可避免的就会出现。现在李建成在修大唐驰道,陈应也在修,只要参与修建驰道,无论各行各业,都会因而受益。   而百姓的收入增加,可以抵消通货膨胀的增加部分,然而,世族门阀累世积攒的钱财,会在极短短的时间内缩水。比如,拥有可以购买一万亩良田的钱,渐渐变成只能购买一千亩,一百亩……   长安,太极宫。   李建成愁得白头发都多了,可是他和满朝君臣都没有想出可以解决财政缺口的办法。当然,皇帝要想要钱,其实办法有很多,比如,卖官鬻爵。这事,汉武帝就做过,当然,汉武帝卖的是民爵,不是官职。   特别是通俗演义里一些称谓,如某某员外,其实这个官职,称员外郎,意思是编外人员,闲职一族,也是真实原因是,国库亏空,则为了增加财政收入,便开始了买官一说。富人买官只是为了好办事,所以买来的官都被统一安排成为员外。就是说,你只是有这个职位,却无实权的。所以员外也就成为了一个富人的代名词。   李建成也想过卖爵,然而李建成是一个要脸的人,他还丢不下这个面。   可是,李世民的威胁又切实存在,李建成不得不重视这件事情,此时,备战李世民,已经成了眼下大唐最重要的战略任务。   李建成捂着头疼的脑袋道:“玄成,你说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魏征沉吟道:“眼下这个情势,那些世族门阀都在等!”   “等?”李建成疑惑的道:“他们在等什么?”   “等陛下向他们妥协!”魏征苦笑道:“现在这形势,已经不是某几个家族能够随意掌控,但最大的二十几个大家族如果一起逆势而行,还是有可能将形势慢慢稳下来的,不过那样的话……哪个家族愿意呢?”   韦挺苦笑道:“如今京兆韦氏已经将臣的议事之权剥夺了!”   王珪也沉默应对。   何止是韦挺,包括太原王氏也将王珪的议事之权拿掉,也就说,他们从最开始的家族核心骨干,已经排除在外了。   魏征道:“就算我们政事堂诸相国能够为国自损,但你不能要求所有家族都有这样的大义……”   李建成道:“他们想要什么?”   杨恭仁道:“他们要得太多了,农场、牧场、矿藏、田园,他们都想要!”   李建成摇摇头,异常坚决的道:“这不可能,朕绝对不会答应!大唐将士在前奋勇杀敌,为了国家连性命都拼上了,但如果战后忽然现自己流血奋战争到的土地,却都落到了一群脑满肠肥、无功于国蛀虫手里,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接受?朕绝对不会同意!”   房玄龄眉头皱了皱,道:“陛下不肯答应,那打算怎么办?”   李建成沉默不语,他实在也没办法。   安化门。城门校尉尤子英像日常一样,在跟着周围的将士吹嘘着,他跟陈应关系如何,如何,如何一阵上阵杀敌,他如何救了陈应的命等等。   虽然安化门守军将于已经听了不下八百遍,可是尤子英依旧乐而不疲。   就在尤子英巡视一遍城防,准备结束一天的工作时,突然一队骑兵急驰而来。   尤子英吃惊的望着马背上的骑士,此时这些骑士都如同水洗的一般,大汗淋漓。   骑士高举着手中的红色信筒,大声疾呼:“安西大都护急信!”   尤子英心中一慌,莫不是安西出了什么大事?   马背上的骑士沿着安化门一路向北急奔,穿过朱雀大街,直抵承天门外。   负责左监门卫的士兵接过陈应的急信,不敢怠慢,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太极宫内。   李建成看着众臣实在憋不出什么好主意,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时间不早了,诸位爱卿下值吧!”   众人缓缓离开太极宫。   就在这时,李安俨拿着陈应的急报大步而入。   众臣看着李安俨急切的样子,自觉的停下脚步。   一旦这个时候,他们这些政事堂的相国们,唯有留下来,省得来回折腾。   果不其然,李建成在看到陈应的奏折之后,咬牙切齿的道:“现在咱们把老账新账一起算!召集六大相国议事!” 第一二二章 生而知之不学而为能   大唐不缺物资,相反,因为物产丰富,造成物贱所值。   尤其是农民,这是非常不正常的。斗米五钱的价格,一亩所出不过一百多文,除去种子税收,一百亩地才收入五贯钱。   哪怕折合成人民币,不过两万多块钱。相当于后世农民二十余亩种植粮食的收益,如果若是种植蔬菜,这个收益会更高一些。   陈应虽然采取了纸币的方式,印刷了不少纸币,依旧没有改变大唐物资低廉的问题,因为世族门阀起初并不看好陈应的大唐通利钱庄,存款给利息,贷款利息也极低,根本就没有利润可图。   当他们回过神来,大唐通利钱庄已经成长为庞然大物。这些世族门阀从来就没有放弃针对于钱钞的仿制,其实大唐通利钱庄发行的钱钞,最难的不是上面的花纹与密码,而是印钞纸。   陈应制造钱钞的纸,采取主要原料是棉花、棉短绒和优质的胡杨木,经过一系列化学浆等通过复杂的生产工序制成的。虽然比不上后世的印钞纸,但是已经具备了质量高、拉力大、耐折耐磨、泡在水里不易变形也不易损破等优点。   而印钞纸的作坊就放在陈家堡内,而且采取一百多道工序制造完成,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陈应每印刷一枚百文面值的钱钞,他要亏掉四百多文。印刷五百文面值的钱钞,勉强够本。这让世族门阀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在无法取得印钞纸的技术突破后,世族门阀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们想到了另外一条毒计。   那就是准备大量的钱钞,准备挤兑,让陈应的大唐通利钱庄陷入入不敷出的窘迫局面,一旦产生这种局面,陈应好不容易打造的通利钱庄信用就会破产,后果将不堪设想。   好在猛虎义从及时侦察出了世族门阀的阴谋,及时控制了钱钞的印刷规模,同时严格控制储备金制度。目前大唐通利钱庄的储备金约为三成,这其实让陈应感觉资源严重浪费。   可是这个铜矿发现之后,就可以改变这种不利的局面。   与陈应从武德元年开始紧密联系起来,李建成与陈应早已达成了默契,其实不用陈应明言,李建成开始给世族门阀挖一个大坑。   李建成其实对两百万两黄金并没有什么概念,反正一两黄金可以兑现十贯,那么这两百万两黄金就可以兑换两千多万贯。   按照计划,修建环海战略驰道的工程就可以直接展开了。   魏征感觉自己想在做梦,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回到家中之后,魏征望着老妻闻喜裴氏道:“夫人,咱们家中还有多少余财?”   裴氏想了想道:“一千六百余贯!”   话音刚刚落,裴氏马上就想到一个传闻,朝廷似乎缺钱,皇后郑观音向郑氏举债,可是荥阳郑氏最终像打发叫花子一般,扣扣索索的掏出了两万余贯。   裴氏想到一种可能,脸色大变道:“玄成,你可不能把这笔钱献给朝廷,这笔钱还要给叔玉留下下聘礼呢!”   其实,结婚成本古往今来都不算低。下聘礼越重,女方家里显得越有面子,男子家里同样也有面子。毕竟百万巨资,可不是寻常哪个家庭可以拿得出来的。   陈应与李秀宁成亲,明里暗里,陈应拿出不下百万贯。如果算上钢铁收益,恐怕五百万贯都不止,事实上,李秀宁是李渊诸女中,聘礼最重的那个。当然,李秀宁的嫁妆也非常丰厚。   原本的历史上,李世民把自己最小的嫡女衡山公主(八周岁,虚十岁,同年取消婚事)许配给魏叔玉为妻,可是在这个时空,李建成的子女,远比李世民要少,而且适合婚配的更少。   然而在这个时候,大唐太常卿,驸马都尉窦诞之女为妻。只是目前,刚刚请了李孝恭为媒人,正式向窦诞提亲。   一旦窦诞允许,将会进入六礼之中的纳采。这个时候,男方就会向纳采,虽然用大雁。不过纳采礼依身份的不同而异。百官纳釆礼有三十种,且都有不同的象征意义,如羊、香草、鹿,取其吉祥,以寓祝颂之意;而以胶、漆、合欢铃、鸳鸯、凤凰等用来象征夫妇好合之意;或取各物的优点美德以激励劝勉夫妇,如蒲苇、卷柏、舍利兽、受福兽、鱼、雁、九子妇等。   隋唐曾规定聘礼的定制,自皇子王以下至于九品皆同,标准为:雁一只。羔羊一只,酒黍稷稻米面各一斛。不过,这只是为了社会风气的形成,不过真正遵守的没有几人。就像后世结婚,有网络评论要禁止重聘。   这是纯粹扯蛋。就算换位思考,结婚也是门当户对的事情,马云的闺女,绝对不会嫁给一个穷屌丝。屌丝娶白富美这事,也只能在网络小说中yy一下。   魏裴氏担心魏征把钱捐给朝廷,自己在拿不出与身份匹配的聘礼。毕竟,魏征现在也是文散官第一品太子太师,出手自然不能太过寒酸了。   魏征摇摇头道:“夫人,为夫知道你的顾虑,我的意思是,家里的余财,从大唐通利钱庄里取出来,全部置办成实物,而且不要买金银……”   魏征只有区区不足两千贯的财物,可是韦挺却不一样了,京兆韦氏本是关中豪门,韦挺作为李建成潜邸的元老,经营比魏征的手段多多了。此时韦挺之子韦待介拿着钱在长安、洛阳置业买店铺与田地。   特别是韦挺,一口气从安西购买了足足十二万亩良田。   类似于这样的例子,在长安陆续上演。   安西疏勒学院内,李秀宁、杨蓉、李道贞等诸女,跟着陈应一起登上了蒸汽机火车。经过这段时间的改进,齐诺与众工匠改进了耐高温的润滑油,增加活塞的功效,又对气密性不好的位置,采取了更为精密的结构部件。   当然,有了陈应这个站在历史肩膀上的巨人,橡胶开始提前一千多年投入使用,不过眼下这辆蒸汽机火车依旧没有橡胶。   正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尽管没有橡胶,聪明的工匠们使用棉花,压制成气密性极好的毡圈,虽然效果不如真正的橡胶圈,不过也比之前提高了不少。   这次看到蒸汽机火车,比原来的蒸汽机火车改进的地方多了太多,原本的火车车厢,就是一排轮子,上面放一个铁筐子,就算是再强壮的男子,也能颠簸得把吐血。可是采取了减震装置,这种火车车厢的效果,好了不少。差不多相当于开着皮卡,在古尔班的隔壁滩上飞奔。虽然难受,不至于不能忍。   经过改进的火车,速度比原来快了许多,最重要的是,可以拖着十六节火车车厢飞奔。   当然,由于受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影响,此时的这辆火车,简直是皇家一号。   长达十丈六尺的车厢,被分成了四部分,既睡觉的休息区,用餐欣赏歌舞的宴会区,还有可以沐浴的沐浴区,以及厨房。   特别是用餐的宴会区,足足六丈长一丈两尺宽的区别,可以举行一场小型酒会,或者是让五六名舞姬在里面翩翩起舞。   最重要的是,坐椅全部都是舒服的沙发,坐在沙发上,享受上上下颠簸的乐趣,别有一番风味。   杨蓉望着这辆向外飞奔的火车,兴奋的问道:“此车乃何人所制?”   陈应指着齐诺道:“就是他,还有疏勒学院的众工匠!”   杨蓉兴奋的道:“原本奴还担心开采出来的铜如何运回关中,现在好了,有此物在,胜过牛马多矣!”   就连李道贞赞叹道:“有了这东西,从安西吃不完的粮食,就可以直接运到长安,这中间能节省的时间得多少?能多拉动的货物又有多少??”   陈应笑道:“按照现在的火车运载能力,拉动二十列车厢不成问题,按照前三列装载燃煤和水,十七列车厢,每列车厢可以运载一万多石。”   然而,一直沉默的李秀宁的大脑想的却与李道贞与杨蓉不一样,她想的这个火车是绝对的军国利器。   大唐有雄兵百万,一次大规模的战争,不是无法集结百万大军,关键是后勤跟不上。一个火车可以载重上万石,上万石粮食就足够十万大军吃上三天。哪怕五十万大军,也就需要两列火车了。   如此军国利器当马车使唤,真是暴敛天物。   李秀宁突然想到此物用于军中或者是民间,都是极佳的利器。而此物所以受限,不过是这两根铁轨铺设所用的时间。可是,大唐早在武德三年开始修建驰道,如今已经修了七年,足足修了上万里驰道。   难道说陈应早在七年之前陈应就预见了此物的出现?   李秀宁望着陈应的那张俏脸,心中浮想联翩:“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可是要说陈应可以看透未来?   李秀宁又有些疑惑。   那种生而知之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神仙。   可是,陈应作为李秀宁的枕边人,她非常了解陈应,陈应绝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第一二三章 最信不过的就是巧合   陈应绝对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累了会累,痛了会痛,特别是光明正大与陈应并排坐在一起,感受着陈应手腕上的脉搏跳动,李秀宁又陷入了迷茫之中。   陈应非常享受着杨蓉与李道贞崇拜的目光,即使是后世修建一条铁路,还需要大把的时间,危险地段,也同样拥有人员伤亡。可是,陈应却硬是在唐朝的时候就修建了三条战略大动脉。   从长安向东过潼关、函谷关、经渑池、洛阳、开封、黄墟、睢阳、齐郡进入不其。几乎陇海铁路的翻版,这条名为驰道的铁路,从兴建开始到全线贯通,差不多用了五年时间。最坑的莫过于,陈应没有办法修建郑州黄河大桥,这条驰道过黄河的时候,需要用渡船。对于四轮载重马车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哪怕最轻的渡船载重也可以达到百石,完全可以载着一辆马车加上骏马,顺利抵达对岸。可是将来火车……   这可就麻烦大了,以火车自重计算,差不多相当于这个时代的两万多石,相当于一千吨左右。如果算上载重,将近三万石。   三万石的大船大唐不是没有,像横洋舟桥,载重就可以多达一千多吨。关键横洋舟也好,五牙战舰也罢,这都是海船,在黄河或长江的特别航线上是可以航行,可是这东西吃水太深,根本就没有办法当渡船使用,而且转向极为不便。   蒸汽机火车继续奔跑着,速度比奔驰的骏马还要快,轻轻松松超过了时速四十五公里,看样子,可以做到五十公里左右。战马最多一柱香时间就完全跟不上了,哪怕是换马,依旧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李秀宁望着陈应笑道:“陈郎,咱们这是去哪儿?”   陈应被问住了,他其实也不知道这次试验要走多远的路。   齐诺躬身回答道:“回禀公主殿下,此次我们的终点是龟兹,沿途会经过峻古、迦师、尉头(今巴楚县)、三站停靠后抵达龟兹!”   李秀宁愣住了,疏勒与龟兹的距离足足九百里,即使使用快马也需要两天两夜的时间。这算是长途跋涉。   李秀宁道:“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准备啊!”   陈应望着李秀宁道:“你要准备什么?火车里有洗漱用品,也有换洗的衣服,吃的,喝的,全部都有!”   李秀宁道:“我放心不下孩子们!”   只是这个时候,李秀宁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李嗣业、陈谦、李若曦,以及李道贞的长女陈玖玖等都在侍女的带领下,缓缓而来。   陈应的手按在李秀宁肩膀上,笑道:“行了,全当我们全家出来春游了!”   杨蓉比较关键火车的造价问题,她很想买大量的火车运输物资,现在杨蓉是大唐有名的矿老板,名下不仅仅有猛火油、盐、铁、经营了大量的皮货生意,这些物资都需要长途转老运,拥有火车非常方便。   杨蓉试着问道:“五郎此车造价几何?”   陈应对此同样也不知情,为了这个火车,他先先后后砸下去了二十多万贯,加上赏赐的一百万贯,足足一百二十万贯。   齐诺自然负责回答杨蓉的问题。   不过,价格也让杨蓉望而却步。   “二十万贯?”杨蓉难以置信的问道:“怎么会这么贵?”   陈应笑道:“还真不贵,其实你也没有必要买!”   杨蓉道:“不买我想运货怎么办?”   陈应道:“就算买了你也没有用,你有驰道吗?这种火车需要在驰道上奔跑,而且还需要大量的养路费用,保养费用,你根本承担不起!”   杨蓉道:“你是说租?”   陈应点点头道:“差不多吧,你把货交给我来运输,只需要付出相应的运输费用就可以了!”   杨蓉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其实坐火车刚刚开始还有一个新鲜劲,不知不觉奔跑了两个时辰,众人都感觉疲惫不堪,最重要的是无聊,无论是沐浴室也好,餐厅也罢,其实新鲜劲一过,众人都哈欠连天。   想到这里,陈应哑然失笑。   自己不知不觉居然成了大唐的铁老大,大唐超过三分之二的驰道是陈应修建的,当然关中向东到不其,这两千八百多里,属于朝廷修建,还没有完成的部分,从洛阳转邺城,抵达幽州的铁路,也是朝廷负责修建的,不过因为灵州以西,朝廷用处不大,所以,整个西部的驰道,都是陈应自己修建的,付出的成本非常大。   这几年陈应疯狂敛财的财产,包括非常赚钱的钱庄和医院,都被陈应用在了修建驰道上,至少多达上千万贯。   如果不成为大唐的铁老大,陈应感觉对不起自己。   李秀宁却郑重的道:“火车乃军国利器,肯定是首在军用。如果交给朝廷,恐怕朝廷负责不起……”   陈应想也不想的道:“朝廷负担不起,那我就来负担吧!”   李秀宁道:“你也负担不起!”   陈应道:“无偿负担肯定负担不起,可是收费呢?”   “收费?”李秀宁突然想起长安的清林里的载客马车,只需要花费三个大钱,就可以坐着马车,从长安抵达清林里。   按照现在的速度,最多七个时辰,也就大半天的功夫,就可以抵达龟兹,平均下来,时速可以达到三十多公里,如果刨除停靠的时间,时速已经超过四十五公里,而且能耗大降,已经具备了商业运营的可能。   陈应默默计算了一下,虽然说蒸汽机火车运输的时候,耗水非常多,不过水是不要钱的,所付出的成本,仅仅是车站以及养路费用,煤炭在安西也仅仅比土稍贵一些。   每二十里,需要耗费六千斤水,以及大约一千斤煤炭。按照耗费的资源加上人工成本,以火车损耗,相当于每里九贯。   像陈应这样从疏勒跑到龟兹,大约需要花费八千多贯。如果运输粮食每石粮食加要运费高达一贯两千五百钱。   运输粮食去关中,事实上是不赚钱的。   当然,奢侈器或其他物资,还有赚头的。   陈应指着这个火车道:“我们这次从疏勒到龟兹,用时不超过七个时辰,花费大约八千贯!”   “八千贯?”李秀宁的思路更加漂。   她计算的是运输人员,一列火车可以装载一个旅,一列火车可以挂载十七个火车厢,那就是足足十七个旅。一千七百余人,平均每个人不到五贯钱。   如果使用原本的速度,九百里需要精兵走十天甚至半个月,如果是骑兵那也需要两到三天,关键是人吃马爵,也需要不少钱。   花五六万贯将一万大军一天之内,运到千里之外,怎么算也不能算贵!   现在陈应想成为大唐的铁老大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毕竟,后世的铁老大是相当威风,而且可以养活二百多万人。   不过,现在陈应的铁路总公司连后世的百分之一都做不到,而且机械化程度太低,需要的人手会更加多。   陈应冲齐诺与周青道:“现在的火车,还有两个问题,能耗太低,需要进一步降低,速度也让我不满意,需要进一步提高速度。还有……就是运输成本问题,你们没有想过,这蒸汽机火车,还实用性。从龟兹到疏勒,需要花费八千多贯。如果仅仅运输一万多石粮食,九百里,每石粮食需要增加一贯两千五百钱。最好是可以把运输成本,降低三千贯,甚至更低!”   周青与齐诺连连应诺。   ……   就在火车向着龟兹呼呼啦啦奔跑的时候,太原王氏硕果仅存的元老王景床前,年轻的王仁表向王景道:“叔祖,要说天罚,第一个辟中的应该是我们王氏的祠堂正殿,而是偏殿!”   王景作为隋朝的上柱国,自然清楚。太原王氏能成为今天的地位,历代王氏子弟都是功不可没。   特别是他的祖父王思政,王思政早年曾是元修(北周孝武帝)的幕僚,后投奔关中宇文泰,进封太原郡公。东魏高欢进攻西魏,王思政率军防守玉壁,经过九天激战,击退东魏军,因功升任骠骑大将军。东魏侯景叛变。王思政时任荆州刺史,趁机占据战略要地颍川,被加封为大将军、都督河南诸军事。   可以说王思政是太原王氏近年来的杀神,死在他手上的人命,没有三十万人,至少也有二十万人。   与王思政相比,王康太弱了。   既然是上天降下神罚,最应惩罚的其实是王思政,而非王康。   王康一生虽然出则为将,入则为相,事实上功绩还不如王思政,如果不是因为其父余荫,他成不了太原王氏的家主。   王仁表又接着道:“最可疑的是,咱们的祠堂东配殿,三天之前,做过修缮,而负责此事的管事,以及修缮的工匠,全部找不到人了,不仅仅他们本人,而且同时消失的还有他们的家眷,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看着王景沉默不语。   王仁表又道:“叔祖,这个世界上,最信不过的就是巧合!”   王景哑着嗓子道:“是谁……会如此狠心?”   王仁表道:“仁表查到武德七年,在长安太极宫的南衙里也曾出现过一次天罚,不过威力却要小很多,死了几名士兵,伤了七八人,这几个伤兵,有四人先后战死,唯有一名名叫郭炳添的伙长,仁表曾带着查看过东配殿……“   王景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直接说,他是谁?“   王仁表缓缓道:”安西大都护陈应!“   ”哦……“王景叹了口气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王仁表不甘心的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王景没好气的道:”陈应此人做事向来不择手段,从无顾忌,他既然敢对太原王氏下手,就不怕报复,他有如此手段,就有能力把我们太原王氏连根拔起!“   ”我们太原王氏子弟不下十万!“王仁表因愤填膺的道:”他还能杀光不成?“   王景叹了口气道:”慕容伏允也是一个人物,如今他安在?吐谷浑可是带甲十万,他们如今还剩下几人?西突厥统叶护可汗堪称一代人杰,二十万雄兵成了他陈应仕途上的一点功勋,难道真让太原王氏赴其后尘?“ 第一二四章 宁为英雄妾莫为懒汉子妻   王景活到这个年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是,正是因为比别人活得更久,他看问题看得比较透彻。   陈应这个人他早有耳闻,他是侯莫陈崇的孙子,算起来也算是和自己是平辈。在王景的卧室之中,关于侯莫陈应的画像,足足有六十余幅。别看陈应瘦瘦弱弱,满脸笑容,看似人畜无害。   然而,在陈应这个身体里藏着一头可怕的魔鬼。   距离太原并不远的雁门关,在武德三年的时候,被陈应一夜之间攻陷,事后,王景曾亲自前往雁门关查看。   哪怕时隔离七年,王景仍旧无法忘记。一座老营口关隘饮水池塘里的景象,用语言根本就无法描述,百丈方圆的一个池塘里,被尸体挤得满满的,即便是这些人都已经死掉了,尸体依旧站立的池塘里,没有空地让他们倒下去。这些人身上毫无伤痕,他们全部窒息而死。但是更多的则是被烧成焦炭的尸体,还有被烧融化的铠甲、盾牌、兵刃统统变成了铁水……   王景得出一个结论,陈应好想杀人,有的是手段,而且让人难以想象的手段。事后,搜集到关于陈应的情报越多,王景越是后怕不已。   人屠白起尽屠赵国四十五万大军,还用了足足两个月时间。可是陈应对付统叶护可汗麾下的西突厥军队,仅仅用了三天。   太原王氏的西域商队曾收留一名西突厥凉州之战后幸存的悍卒,然而这名西突厥百战悍卒,居然被吓疯了,大小便失禁,望见“唐”字军旗,神使鬼差一般五体投地。   就在王景浮想联翩的时候,王仁表忿忿的道:“叔祖,难道就这么算了,太原王氏的名声就会因此毁于一旦!”   “名声?”王景惨然的笑道:“陈应已经将杀人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难道可以相信,陈应远在万里之外,就可以杀人无形?”   王仁表依旧愤愤不平。   王景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传我命令,太原王氏子弟,至今以后,不得招惹陈应以及与其相关的人员……”   王景的态度非常明确,怼不过陈应,该认怂就要认怂。做错了事要认罚,挨打态度也端正。   王景还担心下面的人会轻举妄动,于是吩咐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千年的世家,我太原王氏自先祖以来,延续千年,昔日与我们太原王氏为敌的人,全部都成了一堆朽骨与黄土,然而我们太原王氏依旧兴旺,老夫期待陈应不要这么早死!”   王仁表点点头道:“忍他一时又何妨?”   世族与皇权之间的关系,永远都是一团乱麻。虽然说世族门阀依靠世袭传承,但是作为帝国的缔造者与大股东,他们对于国家还有一定的责任心。   事实上,在门阀政治巅峰时期的魏晋南北朝时代,每当国家危难之际,都是世族门阀挺身而出,比如刘琨独守晋阳十四年,中流击楫的祖逖,东山再起的谢安等等。   不过,在盛唐时期。作为公司的股东,他们自然需要分红。李唐的建立,就是山东世族门阀以清河崔氏与太原王氏为首的山东世族门阀鼎力相助。   可是,李唐坐稳江山之后,对于之前的承诺,全部丢到一边,如果放在后世的一个大公司里,比如马云创业十八罗汉,有一人就被马云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开除掉,现在其实也是这么一样的情况。   大唐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允许世族门阀出身的官员挑肥拣瘦的讲条件了,必须统一思想,齐心协力,有人想掀桌子,李建成自然不愿意干了。   可是掌握着公司原始股份的股东,每一个都有着可以动摇总公司的实力,如果这些小股东联合起来,架空李建成这个董事长也不是问题。   关键是有人想撤股,李建成原本非常担心,现在反而不怕了。   有了安西这么一座特大铜矿,李建成有足够的金钱可以支付原始股东的股份。   李建成与魏征、房玄龄、王珪、杨恭仁等在长安布局。   李建成望着政事堂的众相国们道:“陈大将军创办大唐工业大学的模式,值得我们学习,通过大唐工业大学,陈大将军可以源源不断的培育出各类工匠,我们也可以创办类似的学校,专门培养牧民官员!”   韦挺一边给李建成斟满茶水,一边道:“陛下,位于皇家内苑的皇家军事学院,已经培养了三百七十二名校尉,这些校尉在军中表演良好,不弱于将门子弟!”   “术有专攻!”李建成点点头道:“看来这是可行的!”   李建成望着魏征道:“玄成,你有计策吗?”   魏征望着房玄龄道:“昔日废秦王招揽幕僚,号秦王府十八学士,陛下何不在设弘文馆学士?”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玄武门之临湖殿一直空闲着,不若征辟天下才俊,入临湖殿观政,受以学士之名,名为北门学士!”   历史上,李治后期,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武则天以皇后的身份,临朝处理朝政。她非常清楚,自己深居后宫,要想驾驭整个国家机器,还需要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亲信力量。当年曾为她争取皇后地位出过大力的亲信们,十多年来,大都被淘汰殆尽了,只剩下李绩、许敬宗两人,也已是风烛残年,不久于人世了。因此,武则天准备重新建立一支新的力量,作为自己治国安民的工具。武则天从左、右史和著作郎中,物色了一批才学俱佳的文人学士。这批文人学士被特许从玄武门出入禁中,时人称之为“北门学士”。   武则天“以修撰为名”,把这些文章高手召入禁中之后,编写了一批署武则天之名的著作,如《列女传》、《臣轨》、《官僚新诫》、《乐书》、《少阳正范》等。   武则天建立的“北门学士”,名义上是修撰著作,实际上是武则天的智囊班子,武则天密令他们参决朝政,“以分宰相之权”。这批“北门学士”组成的智囊班子,为武氏造舆论、定主意出了很大的力。   李建成北门学士却与武则天不同,这批“北门学士”择以寒门或庶族出身,准备对于世族,让他们打着修撰的名义,暗中对付世族门阀。   世族与庶族之间的天然鸿沟,让他们完全没有联合的可能。   这只是解决了上层的管理问题,但是州县地方官员依旧缺口非常大,李建成又想起陈应在军中的“识字班”,陈应规定军中各个级别的军官,都必须识字,像校尉级别,必须独挡战术级别的任务,需要可以看懂军令和舆图,这个识字班不仅教导那些官员识字,也同样教导他们战阵之法,别看陈应快速可以成军,就是因为手底下有一大批优秀的军官。   想到这里,李建成成立了以培养州县官吏胜任州县官员的学院,这个学校的性质类似于后世的党校,专门进行在职培训。   身在安西的陈应还不知道,在他这个异世蝴蝶的影响下,李唐朝廷已经偏离的历史的原来轨道。   在历史上,李世民虽然建立无数功勋,以及被尊称为天可汗。然而,他与世族门阀的斗争,却是以失败告终。   唯有武则天获得了胜利,最终的胜利。   李建成开始针对性的布局,哪怕天下世族全部撂挑子,他也绝对不妥协。   李建成始终相信陈应的话:“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想要做官的人多的是!”   陈应的托马斯小火车依旧呼呼啦啦的开着,原本计划有七个时辰的路程,却阴差阳错出了问题,由于技术问题,火车在距离龟兹大约一百五十里的地方抛锚了。   技术人员正在排查问题,而停下来的火车,与寻常的房舍并没有什么其他区别,反正现在天气不热不冷,正是难得的好天气。   在这荒山野地里,陈应的亲卫四下散开,用弓弩打到不少野味,特别是黄羊,简直成灾。黄羊剥皮之后,用水清洗一番,架在火上烧烤着,香气扑鼻。   陈应与李秀宁等女对坐野炊。   李秀宁不胜酒力,返回车厢内休息,李道贞与杨蓉则豪饮起来。   陈应看着杨蓉被李道贞灌得不醒人事,乐得呵呵大笑。   何月儿喝了一大口酒,壮着胆子来到陈应身边道:“陈郎,我不美吗?”   陈应醉眼朦胧的打着哈欠道:“怎么会,你要是不美,天下间至少九成的女人不用活了!”   何月儿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因为害羞,脸上红红的仿佛涂抹了一层胭脂,她问道:“那陈郎……为何对……奴……不理不睬!”   陈应道:“媵,本意是送嫁的意思,可能是侍臣或者婢女,你让我把你当婢女还是侍臣?”   何月儿呢喃道:“我……”   陈应笑道:“你是开国侯之后,难到没有想过堂堂正正嫁为人妻?” 第一二五章 你在这里里面的人是谁   “宁为英雄妾,莫为庸人妻。”   这句话其实非常现实,古代的妻,与齐谐音。可以享受与丈并肩而坐的待遇。   然而,这又是一个伪命题。   古代女人不事生产只能依附于丈夫生活,所以男的占有的资源越多自己还有未来的孩子将来的生活越有保障。嫁给穷人就算给正妻名号也只是有虚无实卵用没有,只会受穷,还拖累后代。   这种情况历来就有,金瓶梅里潘金莲为什么跟西门庆勾搭?除了他人风流会耐心追女孩,他还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啊,家有祖屋产业,还放高利贷赚快钱,在当地又跟官员关系好,谁都得让他三分,所以潘金莲为他倾倒也情有可原。   另外,武大郎被潘金莲张大户西门庆戴绿帽欺负成那样也不休妻,他难道不难过吗?他很清楚,休了潘,世上再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基本不可能有女人看上他。   历史在轮回,事实上任何历史都是当代史。   比如富贵色的主角,其实是就是现代版本的潘金莲。至于我爸是李刚那位,在古代找不到一万,也可以找到八千。古代与后世不同的是,在古代可以光明正大的拼爹。   任何时候,公平都是一个伪命题。头等舱可以优先等级机,银行超级vip,可以免排队,甚至可以在家里等着银行上门服务,演唱会最贵的门票,位置是最好的,即使与明星握手拥抱,近距离接触,那也是贵宾席上的特权。   当然,何月儿的情况不同。   她本身就是何潘仁的女儿,家财数十万贯。称之为白富美不过。历来结婚都讲究门当户对。一般人何月儿也看不上。   能看得上的人,身份都不会太差。可是这些人胆子都太小,根本不敢接这个茬。陈应就像王景想象的那样,别看年纪轻轻,又非常爱好,可以与大头兵打成一片,也愿意与工匠、农人折节下交,不过这都是陈应的表相。   陈人屠的凶名,可不是浪得虚名。为了一个女人,得罪陈应,实在不值当。就像著名的绿珠坠楼,在石崇没有失势的时候,谁敢窥视绿珠的美貌?   色胆包天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大多数人还是非常理智的。痛快一时,全家陪葬这种后果让所有人都会望而却步。   看着陈应说得义正言辞,何月儿在心中已经给陈应打上了怯懦的标签。   杜红叶一直在李秀宁控制之中,可是陈应非常没有去问,也没有去管。   其实陈应只是跟李秀宁玩兵法,他越是对杜红叶表现得无动于衷,杜红叶越是没有生命危险,毕竟李秀宁不会去杀一个互不相干的人。   何月儿伸手打掉陈应手上的酒杯,望着陈应道:“你不愿意?”   “我……”陈应的一时语塞。不敢正视何月儿的眼睛,正应了那句话,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更何况,如今的李秀宁与李道贞,他们正处于如虎似虎的年纪,他们两个已经勉强招架,加上许二娘与深田花音,已经让陈应招架不住了。   何月儿又是一个练功的女子,身材很棒,关键是身体素质太好了,体力旺盛,这种战斗力,让陈应退避三舍。   看着陈应扭头不看自己,何月儿心中更是得意。   女人一旦放开所有,就可以让男人手足无措。   何月儿站了起来,甩甩袖子,不悦道:“不愿意……就算了,不喝了,一人饮酒醉,我去歇息了,你……自便。”   话还说没完,脚下打绊,一跤摔倒在陈应身边,何月儿挣扎了两下没能爬起来,嘴里嘟囔了一句:“怎么……又醉了,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何月儿的头一歪,枕在陈应腿上,呼呼酣睡。   陈应不敢动弹,望着李秀宁的方向,欲哭无泪。   他不用看,也知道李秀宁睡觉是假,偷偷的观看才是真的。   时间不长,何月儿似乎感觉睡得不舒服,她翻了一个身子,脑袋扭到了陈应那不可描述的部位上。   感受着何月儿嘴里呼出的热气。   虽说隔着衣服,可是夏天的衣服本来就单薄,被何月儿的口水打湿了不可描述的部位,那跟没有穿衣服一样。   陈应咬咬牙,心中暗道:“娘的,死就死吧!”   陈应弯腰扛起何月起,冲着李秀宁的方向,挑衅的望着:“都是你逼我的!”   原本双目紧闭的何月儿,嘴角微微翘起,冲暗处的李秀宁眨眨眼。   李秀宁与李道贞相视而笑。   如今陈应家大业大,陈府绝对不能让莫名奇妙的女人入门。   当然,李秀宁也不是善妒的女人,一旦传出善妒的名声,她就像独孤伽罗,她的姨奶奶一样。   李秀宁推了一把李道贞,打着哈欠道:“走吧!”   李道贞推开李秀宁道:“不嘛,我要看!”   李道贞与何月儿功夫半斤半两,让李道贞身披铠甲,拿着陌刀与何月儿正面对战,李道贞可以轻松杀掉何月儿。   不过,何月儿向来以神出鬼没闻名,如果是不用趁手的兵刃,李道贞反而奈何不了何月儿。   功夫自认不弱任何人的李道贞不服气,他很想看看何月儿的战斗力如何。   陈应扛着何月儿来到浴室前,吩咐侍女将何月儿洗干净。   酒,味道不错。可是进入胃里与胃液发出化学反应之后,那个味道甭提有多酸爽了,陈应是下不去嘴!   两名侍女架着何月儿沐浴,陈应蹑手蹑脚走向浴室。   蒸汽机火车,自然不缺热水。   当然,这也不是蒸汽机锅炉里的热水,而是蒸汽机释放出来的蒸汽机,可以加热浴室里的热水,毕竟火车上的煤炭是有数的,能减少不必要的浪费是最佳选择。   侍女将热水放好以后,陈应摆摆手让侍女退下。   陈应一个人将自己脱得赤条条的,躺进浴缸里,美滋滋的泡着热水澡。一身疲惫,泡着热水澡,有着说不出的惬意。   何月儿匆匆洗好澡,换上一身轻爽的衣服,羞涩的躺在车厢里的软床上。这张床原本属于陈应与李秀宁的,宽约八尺,长约一丈,里面装着一百二十组弹簧钢,非常柔软。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何月儿的肩膀上。   何月儿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依旧非常紧张。她眼睛紧闭,用如若蚊蚁一般的声音呢喃道:“陈郎……怜惜……”   不过话未说完,何月儿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相较而言,这双手远比陈应的手要小很多,而且陈应虽然健身,真正让他动手的机会几乎没有,所以陈应既不练刀,也不练剑,只是锻炼身体的协调性和奔跑的耐力。   这只手手心里却有着厚厚的茧子,摸在她的肩膀上,让她感觉到痒痒的,何月儿赶紧睁开眼睛,扭头一看,居然是李道贞。   此时,李道贞一脸坏笑道:“小骚蹄子……是我!”   何月儿不禁脸色一红,仿佛偷吃糖果的小女孩。何月儿惊讶的道:“怎么是你?”   李道贞挑衅的望着何月儿道:“不许出声!”   说着,李道贞走到车窗的位置,将自己的身体掩藏在窗帘里。   何月儿大急,她就算放得再开,也没有可以放开到让人临时观摩的地步。   李道贞就是想看着何月儿出丑,她更清楚陈应的战斗力,她在陈应的进攻下,最多可以坚持一刻钟左右,就溃不成军。   何月儿比她更加敏感,估计连一柱香都坚持不了。   李道贞与何月儿在车厢里大眼瞪着小眼,一柱香过去了,陈应没有出现。   一刻钟过去了,陈应依旧没有出现。   半个时辰过去了,陈应还是没有出现。   李道贞掀起窗帘望着何月儿道:“怎么回事?”   何月儿快哭出来了,她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逼着陈应接纳她,可是偏偏陈应没有出现。   李道贞疑惑的道:“莫非陈郎睡着了?”   何月儿点点头道:“或许吧!”   李道贞推了推何月儿道:“要不你去看看?”   何月儿摇摇头:“这不好吧?”   在何月儿想来,自己如果去了浴室,万一陈应没有睡着,是不是显得自己太迫不及待了?   女人多少还是需要矜持一下的。   就算陈应睡着了,那也太过尴尬了。   何月儿道:“要不……你去?”   李道贞笑道:“我去,可没你什么事了啊!”   李道贞说着,作势欲出。   何月儿急忙拉着李道贞的衣袖道:“要不,咱们一起!”   李道贞不以然的道:“要去你去!”   何月儿急道:“好姐姐,求你了!”   李道贞与何月儿联袂走向浴室。   距离浴池还有数步之远,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呻吟声,还有那不可描述的声音。   李道贞与何月儿都作是过来人,自然听出浴池里在做什么。   何月儿与李道贞大眼瞪着小眼:“你在这里面是谁?”   何月儿急得快哭了:“我哪知道里面是谁?”   李道贞大步上前:“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李道贞作势去踹浴室的门。   何月儿拉着李道贞道:“不要……姐姐,你还让我活吗?” 第一二六章 薛仁贵携美闯安西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句话可以非常恰当的形容杨蓉的人生。她有着显赫的家世。祖父杨绍是隋朝开国皇帝杨坚的族兄,父亲是隋朝门下纳言(侍中),也就是说拥有批驳圣旨之权真宰相,伯父是观王杨雄。   身为皇族之后,杨蓉又有着出众的容貌,她和万千少女一样,对自己的归宿有着各种美好的想象。   自从二八年华之后,杨蓉就在茫茫人海中挑选自己的另一半。然而,遇到的男人万万千,可惜始终没有碰上让她可以心动的男人。十年之前,她知道了她有一个小表弟陈应,无论家世,还是才华,都是是最接近她想象的那个人。   可惜,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是云英未嫁之身。十年之后,她终于发现了一件最为神秘的事情。那就是,陈应虽然已经接近而立之年,外表却与十年之前一样,从来没有发现任何变化。   与自己一样,岁月从来不会在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十年之前,她与李秀宁几乎差不多,不分上下。可是现在,她却有着傲然的资本,让李秀宁为之嫉妒。   现在李秀宁对于陈应越来越担忧,就连区区杜红叶都会让李秀宁紧张,这很是说明问题。李秀宁担心陈应对她厌倦……以陈应与杨蓉二人的身份,他们注定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杨蓉倒也不在乎,毕竟诚如小表弟小令里写的那样:“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虽然,杨蓉很想很想与陈应在一起,只是她始终没有机会,为了创造这个机会,她从长安出来,来到万里之外的安西,就是想可以与陈应胜却人间无数……   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终于来了。李秀宁为了因宠,连何月儿都推出来了。明明知道何月儿即将成为陈应的女人,杨蓉神使鬼差的走进浴室之中。   当然,杨蓉并没有表明身份,浴池内雾水弥漫,伸开水,陈应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手,就在陈应错以为是何月儿的时候,终于水到渠成。   在这个时候,陈应也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何月儿的胸非常壮观,大约是基因的问题,有着亚洲女人傲然的c罩杯。兼之何月儿的热情与火辣,很快让陈应把持不住。但是何月儿的胸虽然规纳为“蛮大”的类型,不过,却不是不可控。可是入手的感觉,让陈应发现非常荒谬,居然足足大了一圈。   而放眼这个火车上,唯一一个拥有d罩杯的女人。   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关键时候,陈应根本就停不下来。这事就像小时候做梦尿床,明明知道湿身了,却不能停止,大脑的思维,根本就控制不住人体的本能。   其实大家都不傻,当李秀宁看着李道贞和何月儿之后,很快就明白了什么事。   可是,她能怎么做?   推开而入,光明正大的捉奸?   到时候最丢脸的还是李秀宁,毕竟失宠不是李秀宁的错,可是输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女人,让李秀宁情何以堪。   众女下意识的回避了。   李道贞装模作样的打着哈欠道:“我困了,我先回去睡觉!”   何月儿跺跺脚,好不容易逼着陈应接纳自己,却让杨蓉截胡,这叫什么事情。   心照不宣,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这是李秀宁眼下最无奈的选择!   男人与女人的战斗,一旦开始必然要分出一个胜负。   当大错已经铸成,陈应也卸下心中的负担,大道自然,策马扬鞭。   果然还是那句话,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等翌日清晨陈应醒来的时候,杨蓉早已不知去向。   追问周青,这才知道五更时分,杨蓉命武氏随行扈从,驾着四轮马车,一路向东,不知去向。   气氛被破坏了。   李秀宁、李道贞、何月儿采取车轮战的方式,让陈应疲惫不堪,痛并快乐着。   人类有一种病,是没有办法治的,那就是红眼病。随着远走安西的驰道修通,即使没有蒸汽机火车,乘坐着马车,也可以在两个月内回到中原   这些第一波返回河北的迁徙百姓,大都是当初穷得只剩下一条烂命的穷鬼,可是到了安西之后,人人开着驾着四轮马车,带着龟兹、波斯,甚至楼兰美女小妾,衣锦还乡。   如今的大唐,能吃饱已经不算问题了。可是能不能养活马,成了贫民与富农之间的最大差距。然而,拥有四轮马车,却成了富农与富豪的直接差距。   四轮载客型马车一直走的是中高端路线,不算“公爵车”高达万贯,就算没有爵位的简化民用版本,一辆马车也足足两千多贯,如果折算成人民币,就高达百万之巨。   眼瞅着当初那些被充军或流配出到安西的穷鬼们,在短短三五年的时间内走上了人生巅峰,那些依旧在土地里刨食的普通农民不淡定了。   在唐人以自己身上的血脉自豪,西域汉家女子本来就少,哪怕长得歪瓜裂枣,聘礼还不少。原本娶妻有头牛就够了,现在聘礼至少是十六头牛,或者三十二头牛。虽然说大唐牛的数量大增,可是十六头牛,依旧价值上百贯。这些富贵的了安西人回乡有两个目的,既向昔日的同伴显摆显摆,其次就是一个迎娶一个汉家女子为正妻。至于身边跟着的胡姬,只能算侍妾或婢女。   原本大唐律法规定,没有爵位的庶民,只有在年满四十周岁,正妻无所出之外,可以纳一房妾。然而对于胡人女子,这个倒没有规定。正所谓法不禁则可行,只要是男人,谁不想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无数百姓开始向官员申请去安西殖垦,没办法,真要等着其他人去了安西弄回来足够钱财之后,这十里八乡的好姑娘不就被这些混账东西们抢先了?   到时候自己娶个歪瓜裂枣的当正妻?虽然说娶妻娶德,纳妾纳色,可是也没有谁会嫌自己家的婆娘长的太漂亮了不是?虽然对外都说这是拙荆什么的,可是一个个的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老婆打扮成天上的仙女一般,拙是不可能拙的。   历史上第一次百姓自发的移民朝开始出现,自长安向西的驰道上,到处都是随着商队出关的汉人青壮。   人群中有一个年轻人非常显眼,首先他长得气宇轩昂,身高八尺有余,背着一张硕大的铁心弓,牵着一匹青瘦的马,跟着一辆奢侈的马车后面。   那匹瘦马驮运着一杆包裹着葛布的马槊。   少年的打扮非常另类,他背上的铁胎弓与马背上的马槊,无一不是有价无市的神兵利器,少数也要价值万金。   可是身上的穿着却显得有些寒酸了。   这名年轻的男子名叫薛礼,字仁贵。出身河东薛氏南祖房,其曾祖父薛荣、祖父薛衍、父亲薛轨,相继在北魏、北周、隋朝任官。薛家因薛轨早逝而家道中落。薛仁贵少年时家境贫寒、地位卑微,以种田为业。   年方十六时,向河东柳氏柳万纪求亲。这门亲事还是薛轨在世的时候与柳万纪定下来的,当时薛轨为襄城郡赞治,这是一个太守佐官,在唐代就是州长史,从四品级别。而柳万纪则为舞阳令,算起来这门亲事,也有柳万纪对薛轨巴结的成份。   薛轨不死的时候,无论官职还是门第,都比柳万纪要强上三分。可是薛轨死后,柳万纪先是任舞阳令,后来唐朝立国,他又成了张公瑾记室参军,转而任阳州刺史(今山东东平)。现在身为四品大员的柳万纪一看薛礼前来求亲,马上翻脸了。   可是其女柳迎春初见薛仁贵,春心大动,就瞒着父亲,偷偷与薛礼相会,并且暗生情素。   这事被柳万纪得知之后,勃然大怒,派出家丁限制柳迎春的自由。   薛仁贵可是艺高人胆大,借着柳万纪看管不严的空档,打昏了看管柳迎春的家丁,带着柳迎春跑出河东。   关键是河东柳氏可不是浪得虚名,这是真正的地头蛇。薛礼无奈,只好申请前往安西。   终于到了一处驿站,薛礼安顿好柳迎春之后,来到脚店采买吃食。   刚刚进入大堂,一名红着脸的大汉一眼就看中了薛礼。   上前热情的道:“这位兄台,可是单帮闯安西?”   薛礼点点头道:“正是!”   “在下李庆先!”李庆先笑道:“兄台一看就知道是好汉,单帮其实很危险,安西最赚钱的,就是捉奴,一个奴隶卖五贯钱,小的也能卖三贯,随便逮着一个部落,几千上万贯就到手了!”   薛礼迟疑起来,他只是逃难。可是柳迎春手中的钱财已经所剩无几,就算到了安西,也需要买地置房,总不能让柳迎春跟着自己受苦。   李庆先笑道:“兄台,不要担心,我也是安西这条线上的老人了,我们已经有了一百多个兄弟,中下小部落肯定可以一口吃下,看兄弟就是一个爽快人,要不要一起干!”   薛礼迟疑起来。   李庆先突然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百贯大钞,拍在桌子上:“兄台,只要你入伙,这是安家费!” 第一二七章 唐朝的职业化建设   每个人都有理想,吃不上饭的时候,想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当衣食无忧之后,又想着可以过上体面的生活,当体面的生活有了,又想着过上财务自由的生活。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摆在薛礼面前的问题是,他不怕穷,关键是他的妻子柳迎春。柳迎春本来就是富家小姐,享受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刚刚开始跟着薛礼吃着粗粮杂面,还有一个新鲜感,可是新鲜劲一过,面对粗茶淡饭,柳迎春就吃不下去了。   不过,柳迎春是一个识趣的女人,从来不会让薛礼为难。处处为他考虑,明明不喜吃粗茶淡饭,偏偏装作很是喜欢的样子。特别是遇过其他客商在野烤着羊肉野炊的时候,马车里的柳迎春拼命的咽着涂抹。   当然,这样做有失柳迎春的身份。薛礼也不是木头,他感觉自己是在做孽,自己必须努力,给柳迎春过上幸福的日子。   面对百贯巨款,薛礼马上就心动了。随着奴隶贸易的兴起,前往安西的捕奴队是赚了不少钱,可是也有不少人尸骨无存。   暴利,意味着风险。   可是,面对穷困。很多人依旧喜欢铤而走险。   薛礼最终还是拿下了这百贯大钞,将百贯大钞塞进怀中,薛礼迟疑了一下道:“李兄,贱内随行,恐遇意外,所以,在下必须先顿好她们……”   李庆先笑道:“这是自然,在安西定居的话,有几个好出去,你不妨考虑一下!”   “李兄请讲!”   “这一呢,就是在庭州!”李庆先道:“庭州城咱们唐人最多,而且驻军也不少,又是西州道薛万彻薛大将军的节帐所在,安全会是第一位的,不过由于咱们进安西,距离庭州太远,往来非常不便,薛兄也是新婚,恐有不便!”   薛礼问道:“其他在哪里为好?”   “二则是龟兹!”李庆先拉着薛礼坐下来,笑着道:“龟兹镇是安西陈大都护府麾下第一悍将苏定方防守的军镇,在那里,所有的胡人全都像老鼠一样老实,根本不敢扎刺,也非常安全,咱们若是向北,或向西,唯一不好的是,龟兹房产不便宜……”   事实上,自从陈应策划安西大开发的时候,安西的不动产价格逞直线上升,以宅地为例,最初在武德六年的时候,龟兹的宅基地一亩大约十贯,与长安的良田价格差不多,田地只有宅基地的十分之一,十贯钱可以买十亩。到了武德七年,宅基地就飙升到了三十贯钱一亩,如今现在一亩宅基地最次也一百贯,田地大约是关中的三分之一,三贯一亩。   薛礼拿着一百贯钱勉强可以买上一亩靠近城郭的宅基地,不过这可没有房子。   薛礼苦笑道:“李兄,我能不能再借点钱?”   如果是一般人,李庆先根本就不会考虑。像他这样的人,依靠的就是一双眼睛讨生活,他的眼光非常毒,尽管薛礼有意磨去了马车上的痕迹,但是“河东”二字阳文痕迹依旧存在,他听着薛礼自称姓薛,肯定是出身河东薛礼。   作为四大豪族之一,河东薛氏虽然比不上七宗五望,但是绝对也算是天下二等靠前的世族,与闻喜裴氏、河东柳氏、京兆韦氏作为世族名望所在。   李庆先猜测薛礼应该是跟家中闹了不愉快,不过,正所谓打断的骨头还连着筋,薛礼肯定会与家族捐弃前嫌,到时候,能与河东薛氏结一份善缘。   李庆先想了想道:“我可以再借你三百贯,将来从你那份里面扣!”   薛礼一听这话,顿时大喜。   薛礼签下字据,拿着钱去采买物资。驿站虽然提供饭食,不过肯定是不便宜,也有很多商贾选择自己做饭。   薛礼买的东西有些多,三斗米,两斗谷,还有盐、醋、酱、以及半只羊腿,这些东西压在身上沉甸甸的,让薛礼非常有成就感。   柳迎春与丫鬟将米洗干净下锅,锅都是自带着的,反正煤球炉在那里彻夜不息,商贾就排队做饭。   等着米饭做好,羊肉炖熟,柳迎春端着饭,与薛礼用餐。薛礼是武人,饭量很大,而且速度很快,一碗饭十几息就吃光了。   柳迎春等着薛礼狼吞虎咽吃完饭,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这钱……”   薛礼道:“娘子放心,不偷不抢,我凭本事借来的!”   说着,薛礼将剩余的钱放在柳迎春手中。   望着将近四百贯钱钞,柳迎春心中一惊:“薛郎,你莫要着了他人的道!”   薛礼点点头道:“娘子放心,这是我预支的钱,凭我的双手,也可以打了一片天下!”   李建成是一个好皇帝,他宽厚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臣子,还有亿兆黎民百姓。   开元五年,也就是李建成登基的第六年年头,李建成以门下政事堂六大相国联名签署,下达了李建成的恩旨。   “皇帝诏曰:朕恪承鸿业,燃薪达旦,不敢懈怠,吏治民艰,朕闻之,古者圣王治世,民不加赋,而海内用足丰饶,朕虽不敏,亦心向往之。其令,即日起,有唐一朝,永不加赋!”   此圣旨一出,天下世族门阀,全都懵了。   宋唐时代,儒家也好,士绅也罢,他们多少还是要点脸的。至少不会像明清时代那样下贱,好与坏,他们还是分得清的。甚至有许多满脑子理想和明君思想的士人,感动的稀里哗啦。   永不加赋啊!   多好的仁政啊!   三皇五帝,谁提过,春秋战国,谁又喊过?   这才是真正的仁君啊!   不得不说,康麻子玩的这一手还是很能唬人的,包括后来的金大侠还有数不清的螨清余孽,可都是认为这是康麻子的仁政。   可是,这根本就是一个扯蛋的伪命题。因为在中国,税和赋。从来都是分开的。税是用于国防开支,衙门支用以及各种地方事务和渠道开凿修葺等等。而赋。则是用来给皇帝盖宫廷庙宇,吃喝玩乐的。说白了,税,进的是国库,而赋,是皇帝的内帑,这玩意是不走国库的。   李建成自然不需要加赋税,陈应创造的大家皇家商业联合,有李建成的三成股份,同样现在安西多宝山铜矿也有李建成的三成份子,多宝山就是陈应取的名字。多宝山的开采工作是头等要务,李建成派出了三千多名工匠,外加东宫四率卫共计六万军队前往多宝山,预计将会在开元五年初获得第一批产出的铜。   不过,在弘农郡的桃林县,却有中国黄金之都,这个金矿已经秘密开采了足足六年,储存的铜,足足超过两千万斤。   援援不断的铜锭子送到长安,送到内侍监开始全力铸造开元通宝。   因为两千万斤铜可以铸造将近三百万贯铜钱,三百万贯铜钱,只要投入市场,显然就会引起大唐新一轮通货膨胀。   这些钱不是无偿发放,而是为了大唐的军队转型。   事实上唐朝的府兵制也好,明朝的卫所制度也罢,都是把军队束缚在土地上,这是非常不对的,一支半职业化的军队,如何承担起大唐国防的安全重任?   虽然大唐建立了足足三百六十七座折冲府,这些军队的数量可以达到五十五万多人马,不过,这些军队除了安西军与安东军以及十二卫大军之外,区区三十七万人马,属于职业化军队。职业军队仅占大唐的总军队的三分之一。   现在大唐的职业化军队建设一直滞后,不是李建成不想建,关键是没钱,朝廷没钱,如何向军队发放军饷?如何养活这么一支将近百万军队的大唐军队?   半职化建设的军队,虽然可以节约军费,也可以减少朝廷的财政压力。关键是半职化的军队,很容易养成农民。比如曹魏时代的军队,开国之初可以吊打乌恒、匈奴、羌人,可是后期,就变成了拿着兵刃的农夫。   当然,大明朝也是一样。空有字面上的百万大军,结果连京城都没有守住。   半职业化的军队,战斗力退化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还有一方面原因,那就是被小农意思灌输的军队,很容易失去狼性。   李建成原本没有提前当回事,现在有了李世民这个绝对的威胁,他必须慎重对待这个问题。   有了钱之后,李建成毫不迟疑,就把军队职业化提上日程。   把军队从土地上解脱出来,这是李建成的第一步。   从今天以后,府兵虽然还是折冲府为单位,分驻扎各地,不过他们开始依旧享受家人免税的权力,而自己则拿每年七贯二百钱的俸禄。 第一二八章 陈应的王道与霸道   七贯二钱的俸禄自然不多,不过七贯两百钱能买到的东西绝对不算少。如果全部购买粮食可以买到十四石又四斗,足够一家五口人吃上一年。   关键是,这却是唐军将士额外拿到的钱。   原本唐朝将士只享受着土地带来的收益,他们在渡过最初期的生存问题之后,慢慢开始变得惜命,变得安逸起来。毕竟,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在建安元年,曹操开始屯田,这些原本为青州黄巾军降卒,除了一条命,其他一无所有。   于是,因地制宜产生了官府出钱、种子、土地和耕具,流民出力进行屯田,如果使用官牛,收益的六成归官府,四成规个人。如果不用官牛,那么收益对半分。   其实,所谓的这个制度远比在美国农场给农场主打工收益要多,任何企业绝对不可能将收入的一般与职工平分。一般企业能拿出百分之三或者百分之五就算有良心的企业了。   然而,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在熬过了最初困难的时期,这些军屯和民屯就不愿意干了,他们认为是曹氏过度剥夺他们的权益与自由。   司马篡魏因此而产生,这与权谋无关,这与智慧无关。两汉时期,出现的娃娃皇帝很帝,就连霍光也被一纸诏书,抄家灭族。只要朝廷没有丢掉人心基础,其实阴谋注定不可能成功的。   李建成与陈应在一起的时候,陈应就曾反复叮咛李建成,大唐的府兵制必须改革,否则长此以往,朝廷会引起藩镇之祸害。   因为,大唐的府兵根本就没有办法调动,别说将领,就连士兵也不愿意轻意调动,就像江左的折冲府,那里雨水多,而且一年可以两熟。同样种植一百亩地,江南可以收入四百石或五百石粮食,而关中则有两百石左右,而河西则只有一百五十石左右,而且时常干旱。   土地有贫瘠与膏腴各有不同,人心自然不齐,短时间让他们打仗没有问题,部队调防过非常困难。   李建成是知兵的皇帝,自然知道,大唐军队调动不成问题,毕竟他外镇突厥,开拓西域,把吐蕃这个宿敌也干掉了,还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人敢造反。   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他是有足够的威望,绝对的威信,可是太子呢?   李承道如今年方十二岁,陈应身边历练。可是眼下大唐灭了东突厥,打服了西突厥,平了吐蕃,可以说近年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大规模战事爆发。李承道也没有历练的机会。   他将来可以降服得了这些骄兵悍将吗?   将土地与将士捆绑在一起,很容易形成以将领为首利益集团。虽然陈应没有明言,可是朝廷的军令,绝对没有陈应的将令好使。   现在固然他们君臣相知,可是以后呢?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的。   如今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其实就是长安十二卫、安东军与安西军这三支军队,三支军队全部都拿着大唐最好的待遇,享受着最好福利。   当然,十二卫大军与安西军随时可以接受调动,将士们无牵无挂,他们有钱可以随意置田,但是却又不会被土地束缚着。   这样做的原因,用七贯二百钱的军饷,来弥补免税的损失。事实上,将士们绝对不会有怨言,大唐的税率极低,每丁每年要向国家交纳粟二石,称做租;交纳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称做调;服徭役二十天,闰年加二日,是为正役,国家若不需要其服役,则每丁可按每天交纳绢三尺或布三尺七寸五分的标准。如果全部折算成钱的话,相当于每年三贯左右。   用七贯二百钱换取三贯钱的免税特权,这相当于给将士增加了一倍多的利益。   其实李建成也算是一石两鸟。   世族门阀是李建成眼下最大的敌人,他要给世族门阀挖一个大坑,世族门阀把强盛极致的杨广完成了昏君,隋朝也烟消云散,一旦他们重复原来的办法,李建成就会成为杨广第二。   李建成先下旨,永不加赋,获得黎民百姓的好感。   再向军队发放俸禄,大唐如今钱钞使用越来越广,每年七百多万贯军饷的投入,最终也会流向市场,这样以来,大唐的物价绝对会慢慢膨胀,世族门阀的财富也会慢慢缩水。   不得不承认,这些世族门阀有的是聪明人。在得知李建成给军队放发俸禄的时候,而且这些军饷全部都是钱钞。   这些世族门阀就准备囤积大唐市面上流动的钱钞,只要抵达了一定的数量,就可以把钱钞的信用,挤兑破产。   一旦信用破产的钱钞,就如同废纸没有什么区别。   关键是随着一辆一辆运载着铜锭的马车抵达长安,这些世族门阀马上发现了内侍监铸币坊炉火日夜不熄,这些世族门阀马上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些铜钱已经超出了世族门阀的所有流动资金,特别是最富的太原王氏退出了这场游戏,这让其他六大家族产生了迟疑。   不得不承认,这些世族门阀有的是聪明人。当朝廷有恃无恐的开始开动印刷钱钞的机器时,市面上的钱钞数量一多,他们就想着吃下钱钞,已经力不从心了。   世族门阀的在目前的大唐来说是个问题,但是以后肯定就不会是问题。军队的事儿,在目前的大唐来说不是个问题,但是以后肯定就是个大问题。   根子还是出在大唐的人口基数上,与历史上不同。在历史上贞观四年大唐人口堪堪一千五百万,然而此时在这个时空,大唐的此时的人口是近三千万的,也就是说,大唐以后的人口单位要用亿来计算。   如果不在初唐处理好世族在地方垄断田亩的问题,以后就会出现大问题,这时候可没有杂交水稻那种逆天的玩意,亩产低的令人指。所谓的王朝轮替,就是因为地力不足以养活人口之时。   人口超出土地承载的极限,人均分配到的粮食不够吃,就必然会有人饿死。   不甘心等死怎么办?那就只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至于什么五行轮回,什么吏治,不过是表面现象,亲眼见识到繁荣富强的大隋朝轰然倒塌,李建成就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忽悠人罢了。   大唐眼下的最大问题,就是加强皇权,平衡朝廷与世族门阀的关系。其实世族门阀与皇权,就像是一对夫妻,双方有合作也有争执,要想半斤八两,肯定矛盾不断。除非一方强势,一方选择退让。   李建成思来想去,自己绝对不会是退让的一方。   在龟兹,陈应为了躲避如虎似虎的妻妾们,只好细心的教导孩子们读书,李嗣业、陈谦、太子李承道、苏定方的儿子苏庆节,张士贵的儿子张志龙、张志虎(根据旧《唐书》记载)做段志感的儿子段瓒、段瓘、郭孝恪的儿子郭待封、郭待诏等十几个少年在一起随着陈应学习。   这里面年龄最大的其实是张士贵的儿子张志龙,如今年轻已经二十二岁,年龄最小的其实是罗士信的儿子罗延庆,刚刚一岁。不过陈应绝对不会教导一个奶娃。   面对十数名安西军二代们,陈应也是做足了功课。   不过,陈应显然忽视了这个时代孩子们的早熟,若非陈应见多识广,还真招架不住。   李承道躬身道:“少傅,学生请问,陛下治国,何为霸道,何为王道?”   其实,这个李承道人少鬼大,对于何为霸道,何为王道的争论,在朝堂上魏征与封伦早已结论。   此事以魏征完胜,而封伦完败而告终。   李承道作为太子,他自然是看过这场开元有名的朝议记录。   李承道是想知道陈应到底是如何看待什么是王道,什么是霸道。   陈应岂会看不出李承道的用心?如果他看不出,这两世为人,他就全活到狗身上了。   陈应朗声道:“所谓的王道就是,东突厥自从武德初,就屡次犯边,屠戮我大唐军民百姓,毁我城池,劫我大唐粮草、财物,那就一定想方设法把他们灭掉。这就是王道,吐谷浑犯边、吐蕃犯边,我们大唐灭掉他们,这就是王道。所谓的霸道,就是不管他们有没有招惹大唐,都要灭掉。这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为了大唐的绝对安全,大唐周边绝对不允许有可以威胁大唐安全的势力或国家存在!”   陈应沉吟道:“至于君子之道,便是灭掉他们之前先告诉他们一声。所谓大唐之道,便是诸蛮夷自古以来便是注定被灭掉。”   对于这些少年的能不能理解陈应的话,陈应也不在意。   可是,年纪最大的张志龙听完陈应的话,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张志龙压低声音道:“今天你们都管好嘴吧,不要把此事说出去!”   “为什么不说出去?”陈应不悦道:“本大将军是敢作敢为的人,难道要让本大将军当藏头露尾的小人吗?本大将军既然敢说,就不怕他们知道!” 第一二九章 真不是一般的失望   张志龙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他也算是正儿八经的读书,翻遍史书,从来没有人如此解释王道与霸道。   孟子说:“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简单的说,王道就是以德服,而霸道则是以力服人。其实,陈应的解释,更为直观。   王道与霸道,两者有着相同的共性。   但是在春秋时代,即使霸道也须假仁义而行,五霸在以力服人的同时,尚能以尊王攘夷相号召;至战国法家的霸术,则武力之外,已经不再需要任何理由;   但行王道者有理也必须有力,不然天理或正义仍难得以伸张。霸道崇尚权术和武力,推行快速地“强国之术”史记商君列传,其所标榜的原则宗旨如尊王攘夷、富国强兵并非不美,但往往只是对内盘剥对外掠夺的旗号,惑人耳目的幌子而已,目的全不在此。   在张志龙看来,何为王道?简单的解释,这就是秩序。王道,是上至天子,下至庶民,都必须尊奉的世间规律,王道是仁,王道是义,王道是礼,王道是智,王道是信,王道是阴阳,王道是乾坤、王道是秩序,王道是礼教,王道是士人的根本!   “强而止于强,霸而止于霸,是特安于小耳”,应该扩大胸襟,提高政治境界,“进霸而至于王,极天下之所期”,以满足天下人的愿望为期许,才是应该追求的最终目标。   纵览后世历史,在中国历次统一过程中,凡能“吊民伐罪”的王者之师,往往都是由图强而称霸一方并进而成就其王道伟业的。   虽然王道政治在中国历史上没有一天真正实现过,所谓的“太平盛世”多属“霸王道杂之”或“阳儒阴法”、“儒表法里”而已,但人们一直没有放弃对这一政治理想的追求。   所谓的王道,不是一句口号,而是儒教所有信徒的终极目标,就像我党的终极目标,解放全人类,实现共产主义。   其实,这也可以解释为现代版本的王道。   陈应看着张志龙一脸震骇,而李承道与李嗣业等则一脸迷茫。心中暗叹,事实上,到了魏征和房玄龄,这个高度,他们都非常清楚。我打不过你的时候,我可以采取王道,我打得过你,就采取霸道。   陈应指着张志龙道:“张志龙,如果你家里只剩一斗粮,只够你的家人食用,而门外有一个快要饿死的人,你会怎么做?前提条件是,如果把粮给这个快要饿死的人食用,而你家人也会有人饿死,不是你,就是你的父母”   不等陈应说完,张志龙道:“我情愿自己饿死!”   “来人,把这混账东西拖出去,重打三十军棍!”陈应黑着脸道:“本大将军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虚伪之徒!”   张志龙吓坏了,急忙求饶道:“师尊饶命!”   “愣着做什么?”陈应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拖出去,打!”   随着话音刚刚落,两名亲卫架起张志龙,朝着门外走去。   李承道有些疑惑的问道:“少傅,他并没有犯错,孟子曰舍身取义为何要罚?”   陈应转身转过身来,目光如电,落在李承道身上。陈应身上的杀气极重,别说李承道这个孩子,恐怕成年人也坚持不住。   不过,李承道似乎不为所动,神色肃然。只是他袖子里的手,以及颤抖的腿,出卖了他的内心。   陈应刻意的阴沉着脸,沉声喝道:“太子!”   李承道神色淡然,却带着颤音道:“在在!”   陈应道:“何为不忠?”   李承道的脸跨了下来,带着苦腔道:“对社稷尽责为忠,反之为不忠!”   陈应又问道:“何为不仁?”   李承道怯怯道:“爱人既为仁,反之为不仁!”   陈应再道:“何为仁义?”   李承道道:“财自道生,利自缘取为义,反之为不义!”   陈应道:“何为不孝?”   李承道强自镇定的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   陈应的声音陡然抬高八度,厉声喝道:“张志龙自甘心受死,使之高堂悲伤,可谓不孝,沽名钓誉,不爱自己何以爱人,如何得仁?为区区薄名,毁身自伤,何以为义?不惜有用之身,上不能报效君王,下为能尽臣之本份,何以为忠?如何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岂能任之?”   李承道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陈应愤然转身,其实陈应对这些安西军二代们,也是寄于后望。可惜,张士贵的儿子太过妇人之仁了。   陈应就是用这个办法,防范未然。   作为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亲人都顾不上,何谈国家社稷?黎民百姓?   自私是人的本能,而非刻意可以避免的。陈应不希望安西乃至整个大唐军方二代们变成一群迂腐之人。   当然,陈应也有些借题发挥。   他这是杀鸡儆猴。责打张志龙的方式,给李承道提一个人醒。   人绝对不能忘本,屁股绝对不对坐歪喽。   可惜后世某些大佬已经坐歪了,阉割华族四十年,结扎下环,趴屋牵牛,无所不用其极,终于把人口控制下来了,把华国的地省下来了,结果,人口劳动力短缺,就叫嚷着吸引外国移民。   这就是典型的宁为友邦,不与家奴。   可是,这些屁股坐歪的大佬们忘记了,日本侵略中国的时候,是谁在前面抵抗,是中华儿女,不是黑鬼,不是白佬,而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民。   现在大唐虽然一时镇住了周边异族,然而,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陈应看得非常清楚,大唐自开唐之初就埋下了亡国的祸根。   安史之乱,有人把罪责按在杨国忠身上,认为是杨国忠阻止了安禄山的晋升之路,将相不和。   其实,抱着这种观点的人,脑子里都是大便。安禄山要德无德,要才无才,当上宰相才是真正的祸国殃民。不是民族歧视,中国周围的胡人,哪个擅长治理?他们都是一群野蛮人,身体强健,而头脑简单,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   大唐天宝之乱的最根本原因,就是民族之间的矛盾,也是使安史之乱爆发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   隋唐以来,河北北部幽州一带杂居着许多契丹人、奚人,唐太宗打败突厥人以后,又迁徙许多突厥人在这一带居住。他们的习尚与汉人不同,互相歧视,胡人安禄山正是利用这点拉拢当时的少数民族上层,作为反唐的亲信。史称安禄山于天宝十三载754年乱前,一次提升奚族和契丹族二千五百人任将军和中郎将。在他的收买下,当地少数民族竟把安禄山和史思明视为“二圣”。   尽管阿史那思摩在陈应麾下忠心耿耿,可是陈应从来只是让阿史那思摩当他的亲军统领,给他爵位,给他财富,唯独不给他真正的权力。   事实上,陈应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对郁射设难道不好吗?将他从一个落魄的部落首领提拔到了灵州无冕之王,部落从区区数千之众,成长为十数万之众,他们获得了与唐人一般无二的地位,而且获得的财富比唐人更多。   可是结果呢?李道贞还没有生下李嗣业的时候,他居然想着当陈应儿子的便宜爹,接受陈应在灵州的所有财产。   这是什么?   这是典型的白眼狼。   陈应返回龟兹安西大都护府临时行辕的时候,张士贵闻讯而来,背着荆条,在外面跪着负荆请罪。   陈应走到张士贵面前,朝着张士贵重重的踢了一脚。   以张士贵的身手,陈应的这一脚虽然重,可惜,仍旧伤不了什么。然而,张士贵却假装扑倒在地上,疼得打滚。   “行了!别他娘的演戏了!”陈应摆摆手道:“太假!”   张士贵被陈应看穿了,也不尴尬,起身恭维道:“大都护功力深厚,末将已经受了内伤!”   陈应与张士贵联袂走进行辕,陈应指着张士贵道:“把你那东西扔了!”   张士贵老脸一红。   陈应这才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过,你那个儿子确实欠揍!”   张士贵道:“大都护,没说的,回去之后,末将继续揍,吊起来揍!”   “士贵!”陈应语重心长的道:“你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慈母多败儿,你这个儿子可废了啊!”   张士贵自从投入大唐,基本上夫妻聚少离多,对于儿子也没有怎么管教过。迂腐,不是张士贵的错,可是张士贵知道,如果不扭转陈应对张志龙的看法,张志龙这辈子可真完了!   张士贵道:“末将的这个儿子,明日就让他跟着老张张怀威发配的康居。”   陈应道:“儿子是你的,怎么教训儿子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我希望,虎父莫要有犬子!”   张士贵沉默了,看来陈应对张志龙还真不是一般的失望啊!! 第一三零章 大唐通利钱庄的房贷业务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世界,则国胜于世界,少年雄于世界,则国雄于世界”   陈应思来想去,还是静下心给李建成上了一道奏折。   大唐一定要重视二代们的培养,也要重视对少年的教育。   其实,任何时代,功高盖主都是一种不可说的罪过。虽然李建成宽厚,可是一些大臣则刻意培养一个纨绔子弟出来,也算是自污其名。   不过,陈应知道,国运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陈应将这篇非常有名的少年中国说掐头去尾,简单修改以后,作为奏折送往长安。   李建成看着陈应熟悉的署名,还有这篇让人激动万分的奏折,久久不平平静。   李建成将这道奏折转给房玄龄和魏征。   君臣三人,看完后皆沉默不语。   良久,李建成打破了沉默,望着二人问道:“如何?”   “不愧为大唐骠骑大将军,真知灼见,明鉴万里!”房玄龄感叹道:“陈大将军心忧社稷,朝廷之福,社稷之福!”   魏征则继续沉默着。   李建成望着魏征,连续示意,可是魏征如同神游体外,如果是其他大臣,魏征这么做非常失礼,肯定会引起不快,然而李建成却不以为然,耐心的等待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魏征这才回过神来。   房玄龄埋怨的盯着魏征。   魏征尴尬的笑了笑:“陛下,臣失礼,请罚!”   李建成摆摆手道:“玄成无妨,无妨!”   魏征叹了口气道:“臣刚刚在想,陈大将军为何要在这个时候上这道奏折?”   李建成一想也是。   如今朝廷最重要的是,打着备战高句丽的旗号,行备战李世民之实。   当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聪明人,他们隐隐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   毕竟,这个时空,大唐与原来的大唐并不一样。   历史上,直到高宗李治总章元年公元668年。大唐才开始组建安东都护府,可是在这个时空,李建成早提前了足足四十年组建了安东都护府。特别是首任安东大都护李世绩,这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有陈应在安西不断开疆裂土,斩获军功无数,这让安东军上下异常眼红,为此,安东军同样也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短短六年时候,高句丽已经被李世绩逼出了辽东,退守鸭绿江河畔。   可以说,此时的高句丽连历史上三分之一强都没有了,根本就不用朝廷调配军需和粮秣,李世绩以及安东军就可以把高句丽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基于这种情况,大唐上下都非常清楚,朝廷完全没有备战的必要性,一旦备战,就意味着大量的粮草损失,难道说大唐已经粮食多得吃不完?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孽,有不少人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   李建成道:“玄成的意思是”   魏征凝重的道:“陈大将军的意思是,请陛下兴建教育,培养人才!”   李建成转念一想,确实是有这个可能。   世族门阀与朝廷的关系越来越僵持,天下三百六十七州,超过三分之二的官员递交了辞职,采取集体逼宫。   李建成并没有妥协,采取之前,门下省政事堂商议的结果,以小吏简单考核之后,委任为官吏,总算没有让各地官衙陷入无政府状态。   现在双方依旧僵持着,谁也不肯服软。   李建成表面上柔弱,事实上他却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被世族门阀欺负到现在这个份上,他更加没有退路。   魏征道:“陛下,咱们朝廷现在有钱。预计明年之内,大约可以开采六千万金铜,铸造一千八百万贯。朝廷正常支出八百万贯军饷,尚余一千万贯,可以从中拿出六百万贯,每个县设立一座县学,一个州之地设立一座州学。东都与长安可以扩大国子监、四门学以及太学。”   李建成想了想道:“建造一座能容纳五百学子,占地百亩的校舍,需要花多少钱?”   魏征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建造校舍花不了多少钱,以如今现在物价,三千五百贯足可。”   李建成沉吟片刻,抬头望着房玄龄道:“那就在关内道,山东道河南道,河北道拿四道做试点。”   李建成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他非常清楚大唐如今各地人口、经济都各不相同。最直观的就是万年县,万年县明明是一个县,却有一十八万户,人口比一个上州还要多。赋税甚至快赶上剑南道了。   然而,它只是一个县。   因地适宜,这是李建成执政以来的习惯。   大唐开始全方位大开发。各地修建的驰道,学校,让大唐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庞大的工地。   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农民多余的粮食可以卖上一个好价钱,而参加工作的百姓也拿到了足够的工钱。   手中有了闲钱,自然是给老婆孩子添加几件衣服,纺织的农民也可以赚到钱。   钱极少成多,在吃饱喝足的时候,又开始有了更高的追求,比如,盖房子,买宅子   大唐无论是民间,还是官府,都有着层出不穷的工程,每天都有海量的金钱流通。   陈应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目标,数钱可以数到手抽筋。   没有办法,大唐所有的钱都从大唐通利钱庄里流通。等于是给陈应打工。   哪怕陈应没有过问钱庄的发展,可是大唐通利钱庄还是推出了房贷业务。   想盖房子吗?没有钱不用担心。大唐通利钱庄可以给你分忧解难。   以违建房子的地皮做抵押,可以获得大唐通利钱庄的房贷。   贷款还是分为三十年,五十年期。绝对人性化。   服务贴心。   当陈应接到大唐通利钱庄的财务报表的时候,捂着脸仰天长叹:“我是放出了一个什么妖孽!”   市场经济有着重要的规律,顺应时代潮流发展。   这是没有办法干涉的。 第一三一章 纵有百万何惧之有   货币与经济两者是正相关关系。当货币供给增加,货币使用的价格利率就会降低,货币供给增加会引起物价上涨,促进消费。投资与消费的增长加速经济增长。   现在大唐大规模开采铜矿,就是在增加货币流通量。   陈应就算再不是金融专家,也知道一旦货币投放量增加,物价必然升高,这也是市场规律,没有办法逆转。   大唐如今的钱币处于严重不足状态,以大唐的国内生产总值计算,约合三百四十八亿美元,属于论坛数据,并不一定准确占世界的百分之五十八,然而大唐每年铸造的铜钱,约合三十八万贯,市场货币总量,大约在四百一十八万贯左右约一百八十亿人民币左右。   货币不足,致命物价极贱,钱价极高。而且铜制品又明显高出铜钱本身,这让铜钱会被私人融化,铸造成铜器售卖。   而且能存钱的人,基本上除了贵族,就是世族门阀,这些世族门阀喜欢把钱存起来,放在地下。虽然中国早在夏朝已经出现青铜器,而且在商朝已经把铜当作货币,自从两千多年以来,历朝历代,都对铜矿进行不遗余力的开采,然而,铜却依旧不够用。   这跟中国人有危机意识有关,他们总是防备灾难来临,自己可以承受灾难。结果造成的问题是非常尴尬,开采铜矿的速度,始终跟不上消耗的速度。而且古代中国又是世界性的大国,中国的铜钱,不仅仅在国内广泛使用,而且周边的藩属国都使用铜钱,特别是越南和朝鲜,历代的铜钱都可以不时的出土,而且数量不小。   大唐现在不仅国内缺钱,剑南道、安南包括新罗、百济甚至倭国都在使用大唐的开元通宝,更是加俱了大唐铜钱缺口。   正所谓谷贱伤农,大唐的农民实在是太苦了,一年辛辛苦苦劳作,收益只有五贯左右,当然,他们可不像后世的农民,人均才一亩多地,而是一百亩。除了吃喝拉撒,根本就剩不下什么。   随着多宝山铜矿的开发,大唐缺钱的问题会得到很好的解决。钱越来越多,自然会造成通货膨胀。随着大量铜钱投放市场上,物价开始出现明显的提高。   粮食最直观的表现方式,从每斗五钱,慢慢增加到了每斗三十,足足升到了六倍。粮食是一切的基础,粮价的暴涨,让各行各业的价格都出现飞涨,比如,从前养殖一头猪,需要付出一百二十左右的钱,可是现在却需要付出足足三百八十,同样,猪肉的价格也开始上涨。   不知不觉中,大唐百姓们惊讶的发现,钱还是一贯,买到的东西却不足原来的一半。像原来六贯可以买一头小牛,八贯钱买一头壮牛,现在需要十五贯。   物价的升高,原本官员的优越感渐渐的没有了,特别是九品小官,他们的俸禄只有三十二贯,现在连跑运输的车夫,一年也可以轻轻松松赚上二三十贯。   这个现象,从长安开始,蔓延到了全国。在龟兹的李秀宁上一次街市上回来,就忧心忡忡的对陈应道:“陈郎,现在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大唐的物价,市易司那些官员,全部渎职,全部该杀!”   陈应听到这话,哈哈大笑道:“这是好事啊!”   李秀宁非常不解。   货币的购买力下降,对国家,对社稷而言是有好处。平时哪里攒的下钱,除了地主,就是世族门阀,这手里有钱的人,都是财主,他们手里攒的钱越来越多。大唐钱贵,他们的钱越来升值。   此时,世族门阀就像大唐这颗大树上的吸血藤,不停的吸食着大唐的鲜血。一旦农民不堪重负,天下阶级矛盾不可调和,另外一个乱世就会出现。   陈应笑道:“物越来越贵,钱越来越贱,这对社稷有益?”   听着陈应如此荒谬的言辞,李秀宁当即反驳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陈应一本正经道:“这你可别不信。”   李秀宁道:“这怎么可能?”   陈应笑道:“你想想看,他们世族存钱,存的越多,就会亏的就越多,倘若继续将钱藏着,只会变成一堆没有用处的废铜烂铁,因而,不得不将钱拿出来,或是买田地,或是买宅邸,又或者拿出来做开设工坊,或者做卖。”   陈应深知这些世族门阀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大唐通利钱庄搞跨,可是陈应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在相对一段时间内,大唐的威胁,只来自内部,绝非外部因素。   无论是苟延残喘的西突厥,还是高句丽,他们都无法威胁大唐。   虽然李建成非常担心李世民的威胁,陈应却知道,李世民虽然拥有了扶桑大陆的根基,可是要想威胁,这需要十数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李世民必须先解决战舰的龙骨问题。没有龙骨,大舰制造的难度非常高。   另外一个因素,那就是人口素质问题,对于李世民的百万大军,陈应一直认为这是一个笑话。   野人会打仗吗?   他们充其量只会两个村子为争夺水源的问题,打群架。   纵然有百万之众,何以畏惧?   唯有世族门阀这个隐患,一旦处理不好,将会让大唐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建成在人才培养方面,开始卯足了马力,加大寒门人才的培养,其实这并不是一道良方,世族门阀虽然拥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不过他们作为贵族,身上还有责任感。   可是寒门子弟,一旦掌握着权力,就会释放他们心中的魔鬼。   造成的后果,也很难预料。   陈应慷慨的向李秀宁传授了金融管理知识,这才打消了李秀宁的顾虑。   不过,在猛虎义从的消息里,陈应还发现一桩意外。   就在李建成软禁程知节在长安的九个多月之后,一直没有异常的程知节非常配合,也非常老实,这让看管着程知节的元随禁军将士,渐渐放松了警惕。   终于在开元五年上巳农历三月初三,李建成赐宴曲江,武百官与程知节被邀请参加宴会,席间程知节借口不胜酒力,走出芙蓉园,从此之后于也没有出现过。   李安俨气愤的大索长安城,依旧没有找到程知节的踪影。   与此同时,另外一股扶桑唐军突袭长安城外的清林里,劫走了李承乾、李恪、李泰等子女,唯有长孙无垢却留了下来。   对于长孙无垢对外的说辞是,她因为在钱库对账,歹人没有与她碰面。   李秀宁望着这个消息,非常幽怨的道:“陈郎,长孙无垢是怎么回事?”   陈应一脸无奈的道:“这事我哪知道?” 第一三二章 继承人的问题才是大问题   陈应如今担任着安西大都护,统辖安西军,节制安西诸镇,权势之盛,可以说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如果陈应愿意随时可以入阁拜相,跺一跺脚便能使朝野抖上几抖。   陈应虽然声名鹊起,势力已成,能毫不顾及陈应面子指责他的人,也只有李秀宁了。   虽然时值五月,还不是酷暑难耐的三伏天,可是陈应额头已经出现了细细的汗珠。千防万防,还是家贼难防。   最终还是让杨蓉这个家贼阴谋得逞。但是,杨蓉与长孙无垢不一样,无论李世民再如何,长孙无垢都是他的正牌夫人,如果真闹出什么绯闻,李唐皇室的脸算是丢尽了。   李秀宁心情烦躁起来,眉鞘高高耸起来,视线投在给月色照得幽昧的花溪里,不悦道:“你倒是说说,长孙氏是怎么回事?”   关键是陈应真与长孙氏没有什么,让长孙无垢帮助他管理陈府的账房,主要是因为长孙无垢并没有依靠。除了陈应,她谁也没有办法依靠。还有一层潜意识,李建成是一个要脸的人,绝对不会再为难弟媳妇长孙无垢。   陈应沉吟道:“我如今已经离开长安四年了,根本就没有什么”   李秀宁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杨蓉是应国公夫人,无论出了什么事,武士彟绝对不会声张。反而会对杨蓉更加好,没有办法,现在的杨蓉他根本就惹不起,先不提杨蓉的堂兄杨恭仁,就算是他兄长杨则,如今也成为了江淮经略安抚使,统辖长淮军,节制诸镇,权势之盛,可以说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入阁拜相也指日可期。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武士彟与杨蓉翻脸,最终闹成合离。武士彟在朝堂上可没有立足之地了,向来官场都是扒高踩低,为了讨好杨则与杨恭仁,打压武士彟是必然的。   无论武士彟会不会猜测到真相,都不重要,他根本不敢声张。可是长孙无垢此事并不一样。   陈应与李秀宁再三保证,总算不必被李秀宁追问起来。   陈应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干脆躲往军营,避免被诸女榨成人干。   然而,安西早已步入正规,天天看着将士训练,也非常腻味。过了几天,陈应就带着周青与郭洛,离开军营,来到龟兹城里闲逛起来。   眼见时值正午,陈应有些饿了。就朝着周青道:“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郭洛笑道:“主上,周青有家熟店,咱们不妨去看看!”   周青主要负责疏勒城的疏勒学院,负责总管蒸汽机研发,算是疏勒学院的大总管,来龟兹城的机会不多。   陈应也有些好奇,周青能有什么熟店。   看着陈应不信,郭洛故作神秘的笑道:“主上,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青无奈,只好带着陈应一行数十人前往薛氏茶酒店。   来到薛氏茶酒铺子,陈应一看门脸就非常失望,三间临街门脸房,厅堂里摆了几张桌子,东北角近厨房有两间拿布帘子隔开来的隔间,布帘子也只是遮住门洞的上半截,算是包间。   就这样的茶酒铺子,在龟兹城里没有一千家,至少也有八百家。   在周青的带领下,他们便在角落里找了张方桌坐下。   周青对这里熟络,站在那里招呼那个年轻貌美的薛家娘子说道:“薛家娘子,还记得我在店里吃的菜式?再添份冷切酱香牛肉给我们送上来。”   陈应脸色一沉:“牛肉?”   薛娘子急忙上前解释道:“好叫小官人知晓,咱们铺里虽然售卖牛肉,不过这可不是咱们大唐的耕牛,而是康西州的吐蕃牦牛,哪种牛又蠢笨,又怕热,根本就耕不了地,只能杀了吃肉!”   薛家娘子的声音煞是好听。   陈应望着薛家娘子的那张俏脸,打量了一下店铺里的食客,发现大都是行商的脚夫,或者是壮汉,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人或老人。   薛家娘子其实只是一个掌柜的角色,无论是菜式,还是烹饪,都另有其人。薛家娘子有客人的时候,过来招呼一下,没有客人或者平时,就站在下柜台后,打着算盘算账。   不一会儿,四盘冷切的酱香牛肉端了上来,陈应夹起一块,放入嘴中大嚼起来,不过味道却非常一般。   然而正值饭点,这里店里的十几张桌子,全部客满,生意显然还不错。   就在陈应用完餐,准备离去的时候。八名扛着扁担,挑夫模样的人男人进入大厅。   郭洛推了推陈应道:“主上,有来头!”   在郭洛的提醒下,陈应反而不着急走了。   他装作有意无意,朝着坐在隔壁望去,陈应顿时感觉到了不同,这八名挑夫身上都带着浓浓的杀气。虽然这个时代,敢在丝绸之路上行商的人,手上干净的没有几个,可是这八名挑夫身上的杀气太重了一些。   特别是乌黑的扁担,崭新的短衫,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其中一名挑夫趁着薛家娘子前来招呼客人的时候,朝着薛家娘子的臀部摸去。   薛家娘子应付这种场面也是绰绰有余,身子如同水蛇一般一扭,那名汉子一手抓空,引得周围莽汉们一阵哄笑。   虽然失手了,那汉子也不在意,眼睛肆无忌惮的瞄向薛家娘子。   陈应看着准备出手的周青,压低声音道:“算了,你在这里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得罪了这帮泼皮,除了给薛家娘子图增麻烦!”   周青愤愤坐下来。   就在伙计上菜的时候,那名汉子突然伸出脚,伙计不备,被拌倒在地上,手中的托盘,甩向前方,无巧不巧的砸向陈应旁一名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的身上。   那名身穿着锦袍的贵客看着身上的油污,指着伙计吼道:“彼其娘之,这是某家新买的许都曹记的长衫,你赔你赔!”   几名挑夫在一旁起哄。   大厅里乱成一团。   陈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他终于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扶桑大唐与大唐采取同样的建制,以十六卫大将军,遥领天下诸府。水师则直属皇帝李世民,如今水师部队,基本还是张仲坚时期的老底子,共有大小战舰一千余艘,其中主力战舰为四十四艘横洋舟改装的远洋战船。   兵力约为四万人马,虽然兵力比大唐稍弱。然而,要依靠这四万水师,撕开大唐的海疆防线,未必不能办到。不过,仅仅依赖扶桑大唐水师的力量,后继乏力。   扶桑大唐距离大唐实在太远了,李世民在海上远程投送兵力的能力有限,在撕开锁海防线之后,最多可以投送八万府兵,这已经是李世民的能力的极限。作为大唐开唐之初的三驾马车之一,李世民自然也是知兵的,他非常清楚。扶桑唐军的战斗力,远远没有办法与大唐相比。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同样,战斗力彪悍的将士,多出自苦寒地带。可是,扶桑大唐却是一个比江南更繁华的温柔乡。   扶桑大唐的气候温暖,雨水充沛,最重要的是物产丰富,玉米,红薯、土豆等高产农作物,最关键的是,在扶桑大唐的南方,李世民的人还意外发现一种树,这种树属于灌木,一植最高可以长达两三丈,关键是树干会流出类似于杂粮面搅拌而成那种粘稠糊糊,虽然口感不佳,关键是可以抗饿,而且产量极高,一株就可以弄出两三斗面糊糊。   其实,李世民并不知道,他遇到的其实是后世亩产高达五吨的淀粉树原种。正是因为这种原因,扶桑大唐的土著们根本就不需要种地,随便往树林里一钻,就可以弄到足以果腹的食物。各种水果应有尽有。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扶桑土著虽然获得天赐膏腴之地,不愁食物来源,所以他们都非常安逸,根本就没有什么进取精神。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吃饱喝足后,躺在太阳底下晒屌玩。李世民是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就会发现,此时的扶桑大陆,跟后世黑人一个尿性。   人不行,又懒惰又没有组织和纪律关键,言语又不有互通。这都是李世民最为迫切的问题,李世民也想过学习张仲坚,从大唐过来人口。   不过,这样问题也是不少。大唐朝廷考核官员的绩效指标就四样,人口、赋税、教化以及田亩。数量少了还行,数量只要多了,肯定会提前惊动大唐朝廷。论战争动员和战争潜力,大唐是扶桑大唐十倍也不止,除了粮食这一块,李世民对比李建成,并没有任何优势。一旦让大唐完成战争动员,李世民没有半分胜算。   李世民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并不想过早李建成的重视。   可是有一个问题,李世民不得不着手解决,那就是继承人的问题。   李世民在扶桑大唐不是没有儿子,他以扶桑大唐生了十一个儿子七个女儿,关键是这些都是庶出,而且血统混杂。   李世民绝对不愿意把皇位,传给这些半土著的儿子们,他冒着被李建成发觉的危险,武力抢走了李承乾、李泰等。 第一三三章 陈令公不幸何人得利?   如果没有郭洛提醒,陈应还发现不了问题。可是,此时,陈应眼神中的杀神越来越浓。   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若大大厅里,贵族与几名挑夫打在一起,看似乱成一团。事实上,这些人的演技在陈应眼中,已经拙劣到了极点。   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偏偏这几名挑夫居然大大咧咧与贵族斗在一起。这是最大的疑点,在古代这叫犯上,如果是普通人,给他们三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犯上,更何况这几名挑夫打扮的人,本身就理亏。   龟兹城内不比其他地方,这里可是有城管的存在。这个时代的城管可不像后世,无论是市容市貌,还是治安事件,都归城管管理。而且这个时代不像后世那么冷漠,十户一甲,有案必举,隐瞒连坐,最多两柱香时间,城管肯定会抵达此处。   他们更加不敢在此动手,即使不畏权势,也要寻一个夜深人静,或者人迹罕见的地方。在这里已经诡异太多了。   “刺啦”那名贵人的衣服被扯破了,那名贵人张嘴骂道:“彼其娘之,这件衣裳老子还要穿着过年,叫你扯破!”   看到这里,陈应基本上可以断定,这名“贵人”和他的三名护随从,以及八名挑夫都是一伙的,他们只是给陈应演戏。   三名随从一看主人被殴打,忙冲过去解困,场面顿时就乱作一团。   其他几名挑夫折身朝墙角边冲来,要拿他们靠放在这边的扁担。   扁担在手,几名挑夫用力一拧扁担,扁担碎裂,变成一柄寒光闪闪的陌刀。八名挑夫也不与贵客缠斗,反而汇合在一起,组成一个小型的陌刀军阵。   八名挑夫并肩而行,同时扬起陌刀,齐声大喝道:“斩”   此时,郭洛的肠子都悔青了。   为什么自己要多嘴,提议来薛家茶酒铺子?   来就来吧,偏偏遇到刺客。郭洛大吼一声道:“来人,保护主上!”   就在这时,一名剑眉虎目身材高瘦的年轻男子,从后院突然钻出来,赤手空拳冲向八名陌刀刺客。   看到这里,陈应心中一紧,陌刀在尚未组成刀阵的时候,还可以对付。可是一旦组成刀阵,几乎是无敌的。   八名刺客扬起陌刀,狠狠斩向陈应。   那名年轻的青年速度非常快,扬起脚踏向一名陌刀刺客的膝盖,这名陌刀刺客,马上惨叫着倒在地上。手中的陌刀也同时掉下来。   这名青年马上抄起陌刀,却拿着陌刀当作长枪一样,刺向另外一名陌刀刺客。   “噗嗤”鲜血喷射而出,不等这名刺客倒在地上,年轻男子手腕一抖,锋利的陌刀将这名刺客的身体,搅成肉块,撒起漫天血雨。   郭洛这时打着一个手势,阿史那思摩冲到门口,堵住门提防刺客逃跑,而周青一边通知其他安西军将士前来保护陈应,一边护着陈应后退。   陈应原本以为,陌刀会让将领的武勇离开历史的舞台,然而此时他却错了,一个八人微型陌刀阵,一个人居然搅合得七零八落。   为此,陈应不得不重新定义战场上的战神的定方。虽然只是八人的小型陌刀军阵,一旦投入战场上,一个队的轻装部队,根本战不到便宜。   仅仅一个照面,八名刺客三死一重伤,眼看陌刀刺客不敌,贵人也拿出弩机。   只是他拿出弩机的瞬间,陈应的亲卫这边响起了铮铮钢弦颤抖的声音,贵人与三名随从,马上被射成了刺猬。   固然陈应并没有受到致命威胁,然而,此时可大可小,问题最关键的是,陈应到底怎么想。   如果不是郭洛多嘴,陈应压根就不会想着来到薛家茶酒铺子来,偏偏他们来了,而且来了就出现了刺客。   闻讯而来的安西军将士把四周围得水泄不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关防森严。   阿史那思摩则带着一班亲卫在四周巡视,警惕地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街道两旁家家关门闭户,上了门板。   原本龟兹城内熙熙攘攘的人流,此时间都不见了踪影。   酒食铺子内传来鞭子抽打肉体的声音及压抑的惨呼声。   最后的两名陌刀刺烙,被绳索绑在柱子上,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打得稀烂,露出肌肉,上身布满道道青紫的鞭痕。   两个人的头都耷拉着,显然已经晕了过去。   一桶加了盐的凉水泼在了一名刺客的身上,刺客顿时浑身颤抖了一下,缓慢抬起头来,浑身上下一阵颤抖和痉挛。   他咬着牙,从喉咙里生气微弱地吐出四个字来:“杀了我吧!”   坐在一旁的马周微微叹息了一声,他扭头看向坐在另外一边的陈应道:“此等亡命之徒,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还是带他们回衙门吧,说到刑讯,衙门里的公人,更在行些。”   陈应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周青则一脸狰狞的道:“别逼我你们这是何苦呢?”   站在角落里的年轻人笑了笑道:“其实他已经说了许多了。”   陈应瞥了他一眼。刚刚就是这名年轻出手解了陈应的围,然而他现在也是被怀疑的目标,牺牲十二个人,为了让此人列为心腹,这事不是做不出来。   李世民为了让常何打入李建成身边,足足牺牲了三千余人马,如果算上李建成身边的亲卫,足足多达五六千人。   五六千条人命,只为了让常何打入李建成的内部,不过常何并没有辜负李世民的信任,如果不是陈应这只异世蝴蝶,李建成死定了。   马周不悦地皱起眉头道:“不要乱说话,此乃安西大都护陈令公。”   陈应笑道:“他若不认识我,又怎会出手相助?”   马周有些尴尬,讪讪地闭口不言。   陈应抬起头望着年轻人道:“你怎知我的身份?”   年轻人拱了拱手,躬身道:“陈令公的身边随员,幞头上都绣着猛虎图形,薛礼并不识得令公,却也知这些随员护卫的,必是侯莫陈氏的猛虎义从。”   陈应望着薛礼,脸上带着疑惑警惕之色,缓缓开口道:“你自称薛礼,看你弱不经风,却在瞬息之间手刃六人,这等穷凶极恶之徒,又有武艺在身,在你面前,却如同土鸡瓦狗。本令公经历过兵事的,这等手段,却也是第一遭见识,你又如何说?”   薛礼正视着陈应的眼睛,坦然道:“若论及武艺,薛礼倒是会些拳脚”   陈应淡淡一笑道:“难不成我的眼睛花了?这里的这六个人不是你杀的?”   薛礼躬身道:“半年之前,薛礼携带贱内远来安西,性命几乎不保。期间恰逢沙盗袭击商队,当时为了自保,薛礼曾亲手结果了七名沙盗的性命。那时节,什么圣人道义、诗书经义,都是不管用的。你不杀他,他便杀你。只要出其不意,胆大心细,纵使如令公这般手无缚鸡之力,也能效那匹夫之勇,血溅五步。”   陈应的脸色稍稍霁和了些。   薛礼所说是武德元年在泾阳时,陈应看到西秦乱兵连不足周岁的婴儿不放过,特别是将婴儿挑在枪头耀武扬威。这一幕,让陈应仿佛看到了一千六百年后的南京城。   当时陈应就急红了眼,心存死志,正所谓一人拼命,十人莫敌,说的就是陈应这种情况。   陈应面色从容地开口道:“本朝尚武,像你这等,关键时分白刃杀人、面不改色的,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若你投身军伍,日后即便不能登阁拜相,西疆北域多一抚军名帅,亦未可知。”   薛礼心中大喜,他自幼好读兵书,直到父亲亡故,家道中落以后,见惯世态炎凉,薛礼这才明白,武功是他唯一可以光耀门楣的途径。   然而,薛礼也非常清楚,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投身军伍,像陈应这般,从一名小兵,成为手握十万大军的安西大都护,太子太保,梁国公,西州道尚书左仆射根本就不现实。   就像陈应如果没有李秀宁与李建成在后面帮衬着,他也不可能短短三年之内,连升十六级。   陈应望着薛礼的眼神中充满了欣赏之意,温言问道:“你是薛家人?”   薛礼点了点头,躬身施礼道:“河东薛氏。”   陈应心中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他望着薛礼道:“薛礼字仁贵?”   薛礼一脸意外的道:“陈令公何以知晓某小字?”   陈应有些意外的望着周青,在薛仁贵征东里,周青是八大伙头军之首,也是发现薛仁贵的人。难道说这是宿命?   陈应并没有太过激动,毕竟他遇到的名将太多了,苏定方,郭孝恪,张士贵、罗士信,就连秦琼、魏征也见多了,陈应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笑着问道:“你是如何断定这些刺客已经已经暴露消息了?”   薛礼微微皱起眉头道:“这些人操着河北口音!”   陈应摇摇头道:“这算什么证据”   河北口音的将士,整个安西多达三万余人。陈应也听得出来,这些说话的时候,口音有些偏向易州口音。   马周突然道:“会不是会西州薛帅军中?”   薛帅自然是指薛万彻,他不仅仅是李建成的心腹,也是在安西用来制衡陈应的人。不过,薛万彻无论是声望,还是能力,都比陈应差了许多。   薛礼分析道:“不太可能,西州道薛帅,素有治军严明之称,就是乔装办事,这些人的言语做派,也忒嚣张了些。若是在营中,这等行迹的士卒,只怕用不了几日就给正了军法了,而且观此十二人,孔武有力或许还说的上,然则行止之间,配合无法,进退失据。薛帅东征西讨南征北战,靠的就是这样的兵?”   马周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害群之马哪里没有?薛万彻治军严明不假,不过数万人的军中,有一二奸猾、散漫之徒也不足为奇吧?”   薛礼轻轻一笑道:“那就更说不通了,于闹市之中,刺杀国家重臣,如此大事,非军中精锐,亲信之人,不能为之。务求一击必中,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而薛帅竟派来了十二个兵痞。大司马,这话说出去,谁能信呢?”   陈应淡淡一笑道:“我若在奏疏之中如此写了,递往京中,最开怀的怕是世族门阀啊。”   陈应不相信七宗五望死了三百多口子核心骨干成员,会忍气吞声。恐怕自己也不会。以七宗五望的能力,派出几个厉害的刺客也不是难事,关键是刺客如果可以解决问题的话,那要军队有何用?   况且,陈应一般不轻易外出,一旦外出,至少会带着数十或上百名亲卫。   不过,却非一点机会都没有。   他们派出这么辣鸡的刺客,恐怕最直接的目的不是刺杀,反而是让陈应怀疑是李建成要对自己动手。   想到这里,陈应望着薛礼道:“依你见来,幕后指使,到底是哪路神仙?”   薛礼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令公出京,都护安西,最为不安的当是何人?”   马周脱口道:“西突厥”   薛礼摇摇头道:“西突厥如今已经远遁千里,退避三舍,此时借他们三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造次!”   薛礼道:“那我换个说法,若是令公请令公恕罪。”   陈应一抖袍袖道:“无妨,你说。”   薛礼道:“若是令公不幸为宵小所刺,朝廷问罪,首当其冲的是谁?”   马周面色一红,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道:“西道州经略安抚,薛万彻!”   薛礼轻轻点头道:“大司马明见!反过来,令公幸得无恙,一封奏疏递入京中,天颜震怒,下诏申斥的又是何人?”   马周第三次开口道:“西州道经略安抚使薛万彻!”   陈应若有所思。   事实上,他已经明白了这些刺客是哪些幕后黑手派出来的。   当然,陈应没有证据,其实他并不需要证据有一个怀疑就足够了。   陈应望着薛礼道:“薛仁贵你很有心,明天找苏定方苏大将军报道,本大将军许你一个宁远将军!” 第一三四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长安清林里陈家堡,前厅。   王仁表一席月白长衫,头戴软脚幞头,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他站在珠帘之外,风度翩翩地递上名刺,望着苏音道:“太原王仁表,求见长孙大家。”   珠帘轻动,环佩叮当。   苏音现身,她朝着王仁表蹲身行礼道:“先生容禀,我家娘子自归来后,一直抱恙,未曾痊愈,故此闭门谢客,还望原宥。”   王仁表脸上闪过几分淡淡的失落。   在王仁表想来,长孙无垢应该是陈应的唯一突破口。虽然,陈应对长孙无垢有恩。可是,如果不是因为陈应,李世民肯定会取得成功,登上皇位的,就不是李建成,而是李世民了。   长孙无垢肯定会毫不意外的当上一国之母,母仪天下。   最关键的是,长孙无垢掌握着陈应的命脉,除了马周和许敬宗,长孙无垢才是陈应的财务大总管。   如果有长孙无垢的帮助,王仁表很容易做空陈应的陈氏商业帝国。   然而,长孙无垢却连面都不愿意见他,这让他非常失望。不过,尽管失望,王仁表依然彬彬有礼地拱手道:“有劳苏音姑娘转告长孙大家,悠悠我心,唯盼望大家早日病体痊愈在此遥祝。”   他说着又是躬身一礼。   长孙无垢就站在二楼窗边,目送王仁表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苏音低声道:“王郎君也是好人呐。”   长孙无垢转过身爱怜地摸了摸苏音头顶的头发。   苏音这个女娃,年纪刚刚十三岁。当初在长安城外被一群野狗追上,躲在树上大哭。长孙无垢听到苏音的哭声,这才命侍卫驱散了野狗,救下苏音。   苏音当时非常瘦弱,仿佛五六岁。事实上,她已经九岁了,不过由于颠沛流离,吃百家饭长大,才显得瘦弱。得知苏音没有亲人,长孙无垢就收养了苏音。   苏音仿佛如长孙无垢的亲生女儿一样,一边服侍长孙无垢的生活,一边充当她的助手。   长孙无垢叹了口气道:“见或不见,其实结果一样,见了还要拒绝他,何必呢!”   苏音眨着眼睛望着长孙无垢,打趣道:“娘子知道他的目的?”   长孙无垢的脸上闪过了一缕胭脂色,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苏音的眉心道:“他和那些人都一样,用心不良。”   长孙无垢出身门阀,自然清楚门阀想做什么。对于世族门阀而言,和儒家而言,家国天下,有家才有国,这是他们最根本的原因。当国家利益与家族利益产生冲突的时候,他们很自然的选择了家族。   朝廷与世族门阀的矛盾由来以久,而且冲突越来越剧烈。之前,世族祭出了他们最擅长的大杀器,想逼迫李建成妥协。   一千六百多员地方官员,占了整个大唐朝官员总数的三分之二,一千六百多名官员集体辞官,以辞官来威胁李建成。可是,李建成并没有妥协。先提拔小吏,小吏不足部分,把六部观政的见习官员,全部放出去顶数。   总算避免了官员不足的窘迫局面。   然而,李建成没有妥协,反而加大了对荫户的打击力度,只要不是朝廷封荫的荫户,统统按隐匿人口罪论处,课以重税。   这下,从太原王氏以及山东世族,全部集体损失惨重。   长孙无垢非常清楚,他们这些世族门阀的秉性,妥协是不可能的,你让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当狗?没有将这条狗的凶性打服之前,他们是不会软下来的。   来的,不行。   那只是来武的了。   可是,武,就是战争,战争就是经济的延续。他们最需要的东西,都在陈应府邸上,大唐最大的私人钢铁矿坊,最大的作坊,最大的弩坊,最大的马车坊,产能最多的箭坊。   长孙无垢望着苏音道:“我将你送给他做妾,你可愿意?”   苏音急叫道:“凭什么?”   长孙无垢噗哧一笑道:“是谁昨天晚上梦呓着,陈郎不要你明明念念在心,却又来装模作样!”   苏音嘟着嘴道:“娘子不是说,救命之恩,当铭记在心吗?”   长孙无垢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你是我救的”   苏音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道:“奴婢身上之衣,所食之米,皆出于陈氏”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喂不熟的白眼狼!”长孙无垢转而望着西北方向,心中暗忖:“快回来吧,我支撑不住了,这个天要变了!”   马周望着薛礼高兴的离去,转而道:“此人是个不怕事的!”   薛仁贵如果怕事,这个世界上还有不怕事的人吗?在后世关于薛仁贵的传说很多,留下了“良策息干戈”、“三箭定天山”、“神勇收辽东”、“仁政高丽国”、“爱民象州城”、“脱帽退万敌”等典故。新唐书,据此书记载,唐高宗时期,龙朔元年,天山脚下,铁勒的大军与大唐铁骑相持不下,薛仁贵在关键时刻打破僵局,接连射出三支箭,杀掉了对方最重要的三个将领,于是敌军士气大减,没有了首领,就不战而退了。   看着薛仁贵的履历,似乎感觉这货像开了挂,事实上呢,   薛仁贵的出身并不是很好,他出生于山西,虽然是将门后代,但是到薛仁贵的时候,家族已经大不如前,所以薛仁贵从小家中很贫穷,条件很是刻苦。虽然他认真学习,还勤于练武,但当时正处在乱世,所以根本没有被朝廷发现而为国家效力,只得转业去做了个农民,到三十多岁还是一个不得志的人,多亏了他的妻子,劝他要自己去把握机会,薛仁贵这才应征进了军队。刚进军队不久,他就立了一个大功,在贞观十九年征战高丽的时候,薛仁贵所在的军队将领被敌军围住,眼看就要失守,薛仁贵独自一人闯进敌军包围,取下敌军首领的人头,将人头挂在马上,高丽军队一时大乱,唐军才顺利拿下这场战役。   但他真正成为大军统帅其实还是靠了一次山洪,高丽之战后,薛仁贵被派遣镇守玄武门,这道门被称为“天下之门”,也能看出皇帝对他的看重,唐高宗永徽五年时,发了山洪,水很快就要淹到门前,薛仁贵冒着生命危险给皇帝报信,高宗感其恩,也更加喜欢薛仁贵了。薛仁贵独自领军的时候,已经四十四岁,与苏定方、白袍神将陈庆之一样,都属于大器晚成。不过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出身稍差。   陈应的眉头紧紧皱起,望着马周道:“对于薛礼所言,你如何看?”   马周自然明白陈应问的是刺客是派的,当然,马周也清楚,薛礼的分析非常到位。   事实上,陈应虽然远在安西,可是针对他的小动作一直不断,比如杜红叶事件,还有这次的暗杀。   其实都是有意无意,往李建成身上引,目的就是制造李建成与陈应的隔阂。   不知不觉中,陈应如今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庞然大物。以陈应为首的利益集团,其核心成员,包括齐州罗氏、齐州段氏、洛阳张氏、还有灵州刘氏、朔州六大豪强,当然与陈应关系比较好的,还有弘农杨氏与陇右李氏。   别看李建成是李氏的族长,要论与皇族的关系,恐怕李建成还成不如陈应,毕竟,陈应才是大唐皇家商盟,以及大唐中亚开发总公司的灵魂。   李氏皇族依靠中亚开发公司,每年获得的分成收益,足足是他们俸禄的十倍有余。除非是大是大非,否则李氏皇族,铁定愿意与陈应保持好关系。   毕竟,没有人愿意得罪自己的财神爷。   马周思来想去,望着陈应道:“主上,您应该回长安了,安西基本已经形成定势,短时间内,大唐必须解决内部问题。”   陈应点点头道:“是应该回去了!”   暮色深重,街市上,笼着一层淡淡的暮霭。   店铺已经将灯笼悬挂出来,暮色渐深,灯笼也渐显明亮。   薛礼正在酒食铺子里收拾着行囊,准备去军营报道。   其妻柳迎春一边帮薛仁贵收拾着,一边疑惑地道:“这位陈令公似是信了你了,倒是可以借着这一层关系,谋个合适的差遣。”   薛仁贵道:“刚救完人,就伸手要官,此时落了下成了。”   虽然说宁远将军的官职有些小,充其量也算后世团级军官。不过在真正的历史上,直到薛仁贵打完高句丽之战,才获得这个级别的官职。   正所谓朝廷有人好做官,因为陈应对薛仁贵的关注,他应该扶摇直上,至少没有人敢打压他。   柳迎春突然抱住薛仁贵的腰,呢喃道:“你要好好的,我们娘俩可全靠你了!”   薛仁贵一愣:“娘俩?”   柳迎春松开薛仁贵的手,抚摸着自己小腹道:“是俩啊!”   薛仁贵惊喜若狂的道:“你有了?”   柳迎春点点头道:“快两个月了!”   荥阳郑氏是一个比较倒霉的门阀。早在隋末之乱的时候,他们押宝就错压在了王世充身上。   其实,这决择也不能算错。王世充本姓支,为新丰既丰州今天山西临潼北胡人,本身没有强大的家族可以依靠。坐了天下,肯定会紧抱荥阳郑氏的大腿。   后来,王世充倒台,又开始抱着李建成的大腿。按说,李建成当了皇帝,应该亏不了荥阳郑氏。可是,在房玄龄与魏征精简官员的时候,他们又依靠皇后郑观音的关系,成了倒房急先锋。   这下可把李建成给恶心到了,而且郑观音也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女人,并没有因为娘家人的关系,过份关照荥阳郑氏。   原左武卫大将军郑仁泰,就闲赋在家。   关键是郑仁泰太年轻了,作为政治官场人物,他才四十五岁,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如今年纪被闲起来,他如何能安心?   此时,郑仁泰借着自己四十五岁生辰的机会,宴请着太原王氏、清河崔氏、闻喜裴氏、河东柳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赵郡李氏以及太原温氏等门阀世族的代表。   酒过三巡之后,郑仁泰便挥了挥手,使大堂中的十余个歌姬退了下去,端起酒杯道:“诸位都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郑某今日有幸得请诸位共饮,实在是三生之幸,请!”   太原温氏代表温大雅举杯笑道:“郑公太过客气了。这河南之地,还要多多仰仗郑公才是,请!”   众人都一饮而尽之后,郑仁泰才放下酒杯,叹了口气道:“事情到了今天这般地步,已经是箭在弘上,不得不发的局面。”   如果细心的人,定会发现,这次聚会,其实是秦王府余孽的聚会。   无论是郑仁泰、无论是温大雅、还是薛元敬,其实都是李世民的人。   当然,也有许多不是李世民的人,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第一三五章 武士彟的男子汉气概   郑仁泰非常无奈,能想的办法,他们早已想了,联合可以联合的官员,集体逼宫,这是他们在斗方面最大的底气。   然而,郑仁泰他们忽视了一件事,那就是人性。   人性向来都是自私的。原本如果剧本真按王仁表他们预演的那样,三千多名官员以及受世族门阀恩惠的小吏,武官员和各级将领,超过一万多名官员集体辞官。   那么,李建成也没有办法。   可是,逼宫最终成了一个笑话。说好的一起逼宫,结果超过九成的人按兵不动,如若不然,世族门阀肯定会成功了。一千六百多名官员他还有办法解决,可是一万多名官员,李建成还只能妥协。   就在这时,裴律师冷冷的道:“常言道,人死为大,家翁何其无辜?今上薄情如此,情何以堪!”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都是心有戚戚焉。李建成原本是一个宽厚的人,可是登上皇位之位,就变了一个模样。先是精简官吏,裁撤长安京官的三分之二。随后又裁撤军队,宗室降爵。   不光是宗室降爵,关键是开唐之初,地方豪强和世族门阀,携州郡投降李唐,哪个不获得国公爵或县公的爵位?就像郭子和,他当初挟灵州五县投降李唐,获封金河郡公。区区五县换一个公爵,这个赏赐不能说不重。然而,在降爵之后,金河郡公降至临河县侯。   当然,郭子和并非显赫的门阀,也非世族。关键是在武德元年之后,在太原王氏、清河崔氏等山东世族门阀的带领下,唐朝从区区关中,快速吞并一百多州,依靠的并非是横刀与马槊,而是世族门阀的影响力。   当初世族门阀获得的爵位,除了嫡系子弟。大都被降爵,降爵就降爵吧,其实世族门阀还真不需要朝廷的那点俸禄生活。关键是,李建成清查荫户,这就是在挖世族门阀的根基。   世族门阀生的根基,分为三方面。一是土地,二是人口,三则是利钱,四是商业。   可是,李建成大搞编户齐民,把世族门阀的荫户,全部变成普通百姓,特别是朝廷收税的税率极低,百姓自然不愿意租种世族门阀的土地。而且,大唐通利钱庄的利息极低,不足世族门阀利息的三分之一。   无论是商业、钱贷或土地,世族门阀的损失都极重。   正所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现在世族门阀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特别是逼宫,这是一把双刃剑。世族门阀联合起来向李建成逼宫,一千六百多名官员辞职,固然快意,可是世族门阀对朝廷的影响也弱到了极点。   郑仁泰沉吟了一番后,这才接着道:“若是有可能,谁也不愿意走到今天这一步。”   对于那些没有户籍的荫户,其实就是世族门阀的奴隶,他们都是依附在世族门阀身上生存,每一家控制着数万甚至十数万人。特别是太原王氏,足足控制着十三万余户的荫户,人口超过六十万人。   这些荫户保不住了,太原王氏仅仅在田租这一项,一年就会损失足足三十万贯。   可是,李建成又是给折冲府府兵家属免税,又是给府兵们发放俸禄,如今,军心士气高昂,李建成携大胜东突厥的威望,他们要说不害怕,绝对是骗人的。   一旦这些荫户全部上籍,大唐的人口很可能突破三千万人。可是,世族门阀的财富,会集体缩水三分之一,甚至更多。   王仁表咳嗽一声道:“那位爷如今在天下三百六十七州,一口气建立了足足两千座县学,诸位,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众人自然不是傻子,李建成建立的县学,不仅仅不收学费,反而提供早中晚三餐,每年开支在这一千万贯以上。这么大的投入,目的就是建立一支寒门或庶族子弟的官员预备队伍。   这个县学,与陈应建立的大唐工业科技大学是两个概念,陈应的大唐工业科技大学,培养的不是匠人就是商贾,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官。   没有官身,世族还是什么世族?   没有官民之别,如何体现世族的优越性?   一旦朝廷和地方充斥着庶族官员或寒门官员,以后那帮泥腿子掌握了权利,他们会给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世族门阀子弟好脸色?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出自于人的秉性,他们不报复才是怪事。   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没有办法挽回了。数百年流传下来门阀政治也会走向终结。   郑仁泰望着温大雅道:“温先生,太上皇那里”   温大雅尴尬的笑了笑道:“太上皇那里外松内紧,一般人根本见不了太上皇,我们把太上皇从成安宫里接出来,太上皇一定会为我等作背书!”   王仁表望着郑仁泰道:“郑公,人手准备好了吗?”   郑仁泰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哪个不是把脑袋別在裤腰上的?三万精壮汉子都已经准备妥当,就差洛阳长孙氏这边的东西了。”   长孙敬业也笑道:“多亏了陈应小儿心太大,不曾想起来查检农具的去处,这些年长孙秘密收购了十五万套农具,都是上好的高炭钢,我们已经铸犁为剑,打造了七万余柄横刀,一万多支马槊,还有大量的甲胄!”   郑仁泰皱起眉头道:“光有刀枪是不行的,弩,必须有弩,否则打起来,肯定吃亏!”   长孙敬业笑道:“巧了,陈应小儿对于这类东西并没有限制,长孙家倒是有些前朝年间的匠户,能造劲弩和硬弓,还有十几辆武侯战车。”   所谓武侯战车,相传乃三国时期诸葛亮发明的战车,其实就是八牛弩的车载版本。采取两轮马车的方式装载,射击的时候,需要用战马拉动弩弦上弦,一箭三枪,可以射击八百步。   王仁表轻轻笑道:“可巧了,我王家也有不少这些东西,当年晋阳宫里的东西,我们王家暗藏了不少,也养了些人手可用。”   郑仁泰点了点头道:“就像是之前商议过的那般,咱们一共能凑出来十万人马,就看京城的那位怎么选择了。”   王仁表地一脸阴狠的道:“干脆也别等,他如何选择了,我们直接把事情办了!”   虽然王仁表说得隐晦,事实上,他却想着另外一个套路。就是不必扶持李渊上位,而是政变之时,干掉李建成,然后随便扶持一个李建成的儿子上位。   毕竟李建成的儿子们,除了太子李承道之外,其他的都是奶娃娃,大的七八岁,小的不足周岁,可以任由他们摆布。   可是,李渊不同。李渊虽然老了,可是虎老威犹在,更何况,李渊有太多心腹可以使用了,虽然说宇士及已经老了,裴寂也死了,封伦也死了。   可是杨恭仁的私交与李渊不错,还有陈叔达,萧时,李渊一旦回复皇位,他肯定不会当一个傀儡皇帝。   郑仁泰斟酌着道:“把事情办了倒是没什么,但是成不成却不好说了。那位跟以前的诸多陛下有何不同之处,诸位心里都知道,这回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上面,谁又愿意干这种掉脑袋的事情?”   王仁表冷哼一声,却也不得不承认郑仁泰说的对。   跟其他皇帝们最大的不同之后,就是李建成拥有兵权,并不像杨广那样,其实反杨广的主力,都是杨广麾下的能臣干吏,最后杨广还是死在他最信任的宇化及手中。   郑仁泰也被之前逼宫时,众人反悔弄怕了,生怕其中再有人反悔,便接着道:“更何况,趁着现在陈应与薛万、李靖、李世绩都不在,长安城中,只剩一个秦琼和尉迟恭,正是我等行事的大好时机!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等到任何一人回来,我等还有成事之机么?”   风雨欲来风满楼,大唐内部此时正酝酿着新的裂变。   然而,工部尚书武士彟却无心政事,他的应国公府也酝酿着新的裂变。   其妻杨蓉离开家三年之久,突然毫无征兆的返回家中,避门不见,尽管没有看到杨蓉,武士彟却也打听到杨蓉已经有了六个月身孕。   汉人其实对男女之事很看得开,房中术在汉代是一门光明正大的学问,男人研究,女人也研究。汉墓中出土了大量的房中书,可谓一时之盛。汉人虽然已经开始推崇儒学,但此时的儒家还不是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即使是儒学最盛的地区,房中书甚至各种秘戏图都屡见不鲜,远比后世人想象的要开放。   相应的,男女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只要双方看对了眼,结个露水姻缘再正常不过。男人不要求女人守贞节,女人再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嫁反而不太正常。女人也没有守贞节的概念,就算有,也是心理上的,而不是生理上的。所以曹操、刘备、孙权都有娶已婚妇女的事,所谓人妻这个概念完全是后世人的观念,在这个时代并不存在。   就像汉武帝刘彻的生母王娡,就曾嫁过人,生过孩子,这并不妨碍她成为皇后。   当然,历史嫁了两个皇后,六任皇后的羊献容。这位是历史上最著名的傻子皇帝晋惠帝的皇后,晋惠帝死后,司马炽继位,可是司马炽是惠帝的弟弟,并没有尊其嫂羊献容为太后,而是依旧尊其为皇后。   可是司马炽这个皇帝当了仅仅五年,匈奴汉国刘聪就攻破了洛阳城,将羊献容与洛阳司马氏三千公卿全部俘虏,刘曜将羊献容俘虏,后来刘曜登基为帝,封羊献容为后。   可是,武士彟这等情况却又不同。   他与杨蓉夫妻关系并没有解除,他还没有死,杨蓉就带着外面的一个野种回来了。   毕竟夫妻六年了,武士彟对杨蓉多少有些了解,杨蓉并非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相反,杨蓉的眼光极高,当初自己以太原郡公的身份以正妻之礼迎娶她。事实上,杨蓉并不满意。   与杨蓉同房,几乎是武士彟拼着老命,一身被抓得稀烂,勉强成全了好事。   平时杨蓉也对自己要求极严,在武士彟看来,杨蓉这个老姑娘是不是石女。   然而,她去了安西,却挺着大肚子回来了。   一般人她看不上眼。   而且,安西又是陈应的自留地。杨蓉作为陈应的大表姐,谁敢对杨蓉用强?   而且还是羊容身边的五百护卫分毫不伤的情况下。   武士彟的脑袋并不笨,情商也不低。   至于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答案呼之欲出了。   杨蓉终于要与武士彟坦诚相见了。   杨蓉摆在面前一张纸,武士彟匆匆扫了一眼,这是杨蓉的下堂书,只要他在上面签字,杨蓉就不再是应国公夫人,而是一个弃妇。   杨蓉可以再嫁,而武士彟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再娶妻。   武士彟皱起眉头,缓缓拿起笔,就在墨水滴在下堂书上面的时候,武士彟突然发疯似的抓起下堂书,疯狂的撕着,直到将下堂书撕成碎片。   杨蓉吃惊的望着武士彟道:“你这是何苦呢?这些年我也为武氏赚了不少钱,算上大唐通利钱庄的股份,武氏家财五百万贯不止,说富可敌国也不过份,你拿着这些钱,可以再娶山东五氏贵女”   武士彟歇斯底里的咆哮道:“肤浅肤浅你太肤浅了!”   杨蓉莫名奇妙的望着武士彟道:“你发什么疯?”   武士彟指着杨蓉的肚子道:“你有没有想过他?”   “想过,正是因为想过,所以我才要与你合离!”杨蓉指着自己的肚子道:“对你,对他,都不公平!”   武士彟道:“他是什么身份?你能光明正大的让他认祖归宗吗?”   “你不能!”   “可,我能!”武士彟道:“你与我合离,他只是庶子,一辈子抬不起头,而他将是应国公嫡子,无论出身,还是门第,都比一个庶子强一万倍!” 第一三六章 此时抽身为时不晚   嫡庶有别,这是封建基本的礼法。   从宗法和习惯上说,继妻在丈夫家族的地位确实比原配低。但继妻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进门的正妻,管家权力与原配无二。原配与继妻最大的差别在于,两者所出都是嫡出,但原配所出诸子的爵位、宗祧继承顺序在继妻所出之前。   正因为如此,继妻被称为填房。一般人家不愿女儿做继妻,即是此理。杨蓉虽然是武士彟的继妻,也是民间俗称的填房,她所出的孩子,只是拥有一个名义上的嫡出,事实上,无论武士彟的爵位是没有资格继承的。   自汉代开始,庶子与嫡子享财产同权。即剔除爵位官职及附属的宅邸、官田,家族公共财产之后,所有儿子平分。当然,这是书面的待遇。嫡母作为管家人,有一万种办法来隐匿、转移、分薄待分配的公共财产,让庶子只能分得很少的钱。更可以用其他手段压迫庶子放弃财产分配权。   同时,庶子虽然也有受教育的机会,但师资力量,出仕后能否得到家族资源支持,都是远不能与嫡子相比的。   庶子与嫡子之间的差距其实非常大。无论是出仕,还是成亲,都有着截然不同的影响。   一般而言,庶子只能娶庶女。庶子很少能够当官,大都作为比奴仆稍高一些的地位,或者混得不如得宠的奴仆。   这个影响是非常致命的,作为一个母亲,杨蓉也不想自己的孩子,未出世就矮别人半头。   杨蓉有些动容了,她望着武士彟道:“你这是何苦呢!”   “哈哈!”武士彟满脸苦笑。   “何苦!”身为一个男人,老婆被绿,只能帮助她瞒着,心里其实比黄莲还要苦。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自知时日不多,偏偏整个武氏除了他,没有其他可以拿得出手的人。   武士彟出身就低,他是以商贾的身份,位居正三品工部尚书,作为应国公,工部尚书,按说他应该属于大唐勋贵一族。事实上,在长安城,武士彟的身份相当尴尬。   世族门阀以及勋贵,谁也不拿武士彟当回事。他对满朝世族与勋贵,百般巴结,只换来一个愣尚书这么一个称号,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人傻钱多。   别看陈应原来也出身不过,可是他认祖归宗之后,提出陈应,至少谁也不敢拿陈应的出身说事。西魏八柱国家族,这可是与李唐皇室同等的超级家族。哪怕再不喜陈应的为人,明面上也要尊他为陈令公。   一旦他死了,人死如灯灭,只怕武氏将会退出大唐勋贵之列。   面对杨蓉与陈应这么一对奸夫,武士彟仿佛房遗爱一样,既打不得,骂不得,也惹不得,反而只能帮助杨蓉掩盖着,从而可以获得陈应的帮助。   毕竟,杨蓉的身份,无论如何是无法与陈应光明正大的走到一起,将来百年之后,杨蓉还是应国公夫人。   在杨蓉这个主母在,那些满朝勋贵,无论如何窥视武氏的家财,他们都不敢动手。毕竟,杨蓉身后站着一个相国的族兄,一个身为封建大吏的兄长,特别是陈应,谁能惹得起?除非陈应愿意造反,否则谁也奈何不了他。   有陈应在,至少武元庆和武元爽都可以获得一个出错的出身,打狗也要看主人,他们绝对不敢针对武氏做什么动作。   尽管一个人脑袋上有点绿,可是这点绿算什么?在家族利益面前,一个女人,只是女人。   更何况,武士彟本身就是商贾,在商贾眼中,只要价钱合适,是没有什么不可交易。   “好好的安心养胎!”说完,武士彟离开了杨蓉所在的卧室。   再多待一刻,这里面的空气会让武士彟窒息。   不过,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寄托着武士彟的未来。   如果是其他人,武士彟还担心他会联合杨蓉谋夺他的家业,但是陈应却不会。   早在武德三年开始,武士彟与陈应接触,就慢慢发现,陈应与一般不同,陈应是一个人敬他一尺,他让人一丈的人。在武士彟看来,陈应就像春秋时期的政治家范睢,用一句话可以形容陈应的秉性:“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现在武士彟替陈应养一个孩子,将来,陈应会在关键时刻拉着武氏一把。   走出后院,武士彟的眼睛已经红了,他如同野兽一般发出嘶吼声。   长安城平康坊,这是大唐长安的的红灯区。   长孙安业自洛阳归来,就拉着一帮狐朋狗友,在平康坊里的红袖招厮混。   众关中世族子弟席地而,喝着温热的黄酒,听着舞台上歌姬的唱曲。   长孙安业嗜酒如命,偏偏酒品极差,只要一到量,嘴上就没有一个把门的。   就在长孙安业喝得醉醺醺的时候,他朝着众世族子弟道:“诸位兄台,我要有一桩大富贵,你们要不要”   听到这话,封道言的眉毛挑了挑道:“大富贵?有多大?”   长孙安业感慨道:“说起来这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封道言诧异地望着长孙安业轻咳了一声。   事实上,长孙安业的话还没有出口,他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什么。想要提醒长孙安业,长安城可是有着左监门卫,要说左监门卫无孔不入,那绝对是夸张。   可是,郑仁泰大张旗鼓召集天下世族共同庆生,这事又不小,恐怕左监卫已经接到了风声。偏偏长孙安业又是一个参与洛阳之会的主事人之一,万一   封道言好心提醒长孙安业。   可是架不住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驸马都尉窦诞之子,如今大唐左卫将军窦奉慈看向长孙安业道:“长孙兄弟,下一步如何打算?”   封道言扯了扯长孙安业的袖子。   可是长孙安业根本没有在意。   他的脑袋此时完全迷惑了,谁不知道窦诞之前是秦王党,后来在玄武门之变后,马上倒戈,成了李建成改革中的急先锋。   什么事情,一旦窦奉慈知道了,窦诞肯定知道,窦诞知道了,李建成必然知道。   长孙安业大着舌头道:“我回洛阳要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本来现在就可以逍遥快活,只是有一条线,或许对咱们兄弟有益,但是要握在手里,却有些难处,不试一试,总不甘心。”   封道言摇摇头,耸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而窦奉慈依旧套着长孙安业的话:“什么线?”   长孙安业正要答话,一辆马车停在红袖招前。   一名莫约十五六岁的女子,敏捷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径直冲来指着长孙安业道:“长孙安业,我家娘子找你”   窦奉慈与封道言面面相觑。   看着长孙安业装着死狗,小姑娘皱起眉头,拎着长孙安业的衣领,像拖着死狗一般拖着长孙安业,朝着门外的马车过去。   封道言皱起眉头问道:“这是谁?真够霸道的!”   窦奉慈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是长孙无垢身边的侍女苏音!”   宽大的四轮马车内,长孙无垢的脸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此时长孙安业已经醉意全无,坐在她身边,诧异地望着她道:“观音婢”   长孙无垢脸色一沉道:“与你那些狐朋狗友断绝往来,马上去安安西,还有,安世跟着你,你知道吗?”   长孙安业点了点头道:“安世身上有武艺,身子壮实,出去历练一番,也未必是坏事。”   长孙无垢道:“小时候你背不出书,他替你挨过朱夫子的板子。你要提携他,我不拦着。”   长孙无垢的脸色阴沉了一番,又缓缓开口道:“走吧!”   长孙安业不敢怠慢。   长孙无垢望着长孙安业的背景,心中一痛。   整个长孙氏,除了长孙无忌,其他人都是废物。那种事情可是灭门之祸害,能好参与?   好在长孙安业听了长孙无垢的话,这个时候抽身离开,为时不晚。 第一三七章 三天三千里陈应会飞吗?   长孙无垢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她站在局外,看得更清楚。当年的李世民和房玄龄、杜如晦、杜淹等人,什么都算到了,唯独漏算了一个陈应。   就是陈应,原本拥有着必胜之局的李世民,最终一败涂地。而最关键时刻,就是陈应一己之力,逆天改命,力挽狂澜。   现在,这些人比起当初的李世民来差得太远,他们既没有程、秦、牛、谢、段、雷之勇,也没有房、杜、禇、薛之谋,更何况陈应已经从安西来了,那些人恐怕还没有算到陈应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所以他们注定会空欢喜一场。   李建成虽然会宽厚,也会妇人之仁。   但是,陈应却不会。到时候整个长安一定会血雨腥风,人头滚滚。   长孙无垢长长叹了口气道:“音音,咱们回吧!”   苏音一边拿着一只鸡腿,大口啃着,一边嘟囔道:“娘子,您似乎很怕阿郎”   长孙无垢闻言,脑袋里突然想起当初,自己想着保全自己的儿女们,讨好陈应。可是陈应突然发现自己的存在,伸手掐住自己的喉咙,那种让自己快要窒息的感觉,让长孙无垢至今难以忘怀。   不知不觉,长孙无垢的脸仿佛涂抹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苏音听着长孙无垢粗重的呼吸声,疑惑不已。   良久,长孙无垢长长叹了口气。   对于那次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她始终是记忆犹新。   李世民尽管脾气暴虐,可是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任何粗暴,相反,而是相敬如宾。   人就是这么奇怪,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长孙无垢对于陈应的感觉,不是爱,更不是恨,反而是那次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刺激。   长孙无垢敲敲案几。   苏音依旧悠闲的吃着鸡腿,喝着茶汤,看着长孙无垢叫自己,苏音急道:“娘子,有可吩咐!”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小心嫁不出去!”长孙无垢点着苏音的额头,假装凶巴巴的道。   可惜,苏音对于长孙无垢的威胁,并不感冒。   苏音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嘟囔道:“娘子出身豪门,从来没有挨过饿你不会懂,人要是饿极了,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长孙无垢抚摸着苏音的小脑瓜子道:“别想那么多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咱不嫁人了!”   实战,永远是最好的实验。   为了满足陈应从安西返回的需求,疏勒学院迫不及待的将第五号原型机给拉出来实验。第五号原型机,与其他四个原型机相比,改进非常明显。首先是可以挂在的火车厢更多,达到了惊人的四十八列。   其中三列车厢装水,五列车厢装煤炭,四十列车厢用来装载人或货物,最重要的是运载能力惊人,可以装载一千两百顿货物,如果装载粮食,则多达两万四千多石。   这两被命名为“野牛”号的蒸汽机火车,自疏勒站开始出发,连续不停站,完全依靠自身携带的煤炭和水,行驶九百多里后抵达龟兹城火车站。   差不多九百四十里的样子,用时仅仅三个时辰又一刻,换算下来,平均时速已经达到了七十五公里。   野牛号已经完全具备了运营价值。   陈应决定乘坐野牛号从龟兹,直接返回长安。   野牛号在龟兹停下装水和煤炭的时间一个时辰后,陈应以及全家老小,登上野牛号,开始了归途之旅。   野牛号返回长安,不仅仅带了陈应一大家子,还有三千余名亲卫护卫,这三千余人吃喝拉撒,耗费不少。由于第一次出行,火车出现问题再所难免,齐诺率领一百多名匠师,还有五百多名工匠,乘坐四号原型机。携带着大量的配件以及粮食和饮水,跟在野牛号之后三十里。   当然,胖子号能效远低于野牛号,为了追上野牛号的速度,胖子号原本可以挂载三十列车厢,却舍弃了其中十列,仅仅挂载了二十列。算是轻载航行。   在陈应金钱攻势之下,疏勒学院取得极大的改进,特别是野牛号,不仅仅是速度更快,载重能力更强,关键是成本节约了三分之二。从疏勒到龟兹,虽然是空载,然而花费只有不到三百贯。   就算从安西抵达长安,算下来不过五六千贯,平均分摊在每个人头上,也就两三贯的样子。   最让陈应感觉难受的是,这个蒸汽机火车的秘密无法保住了,原本试验的时候,陈应都是用军队将百姓隔离开外,可是在这次归程中,起初听到蒸汽机火车轰鸣着,呼啸而来,整个驰道上的百姓或附近的居民,全部跑得无影无踪。   这些逃走的百姓马上返回来,躲在山坡上,或者树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蒸汽机火车。   起初,这些百姓对于这种可以发出巨响,冒着黑烟的大怪物恐惧万分,可是慢慢发现这只巨大的钢铁怪物居然不吃人,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冒犯。仔细观察之后,这些百姓们终于发现了问题。   钢铁怪物的身上挂着斗大的“陈”子号旗,还有陈应猛虎义从的旌旗。猛虎义从是陈应将原来的猛虎义从从暗转明的一个转型。   明面上,猛虎义从只有三千编制。事实上,猛虎义从的队伍已经扩大到了万人。如果算上外围成员,不下十万人。   这些猛虎义从,有的以陈应商号的身份潜伏着,也有的是其他商号、工坊或者豪强,甚至乞丐等身份潜伏着。   猛虎义从的旌旗,就是一个咆哮着的虎头,威风凛凛。众百姓这才恍然大悟。   这个怪物是陈大将军的坐骑!   对于陈应,整个安西的百姓们绝对不会害怕。   如果要说安西军,仿佛有些后世的影子,百姓遇到特大风灾、或者雪灾,他们也会出面救灾,不过却不会干什么修桥铺路这样的活计。   很多百姓发现是陈应在火车上,顿时围着驰道放声高呼:“是陈大都护,大都护”   众百姓兴奋得在驰道旁边手舞足蹈,而且随时时间的推移,拥挤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   陈应这时发现了致命的问题。   这个驰道当初为了省事,与普通公路修筑方式一样,哪怕是轨道上的马车,也是各行其道,互不干扰。   可是马车的时速,撑死了也是二十五或三十迈左右,可是野牛号却高达七十五公里左右,一旦遇到意外,恐怕来不及刹车。   当初陈应只是命人清空驰道上的马车,可是没有清空行人或百姓,万一出现事故,陈应的罪过可就大了。   为此,陈应不得不命人放慢车速,并且通知前方的亲卫部队沿途开道。   火车速度放慢,众百姓或士绅、商贾都在兴奋地欢呼着:“大都护,陈大都护!”   李秀宁望着一仍淡定的陈应笑道:“想不到夫君在安西这么受欢迎!”   李秀宁也在奇怪,陈应绝对算不上好人。他在安西可有着可以让小儿止泣的凶名,偏偏百姓对他这么好。   “一般一般吧!”陈应一脸得意的道:“本大都护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保护他们安全,他们也算知恩图报,如果这些百姓的心意可以直达天听,我们陈氏就可以成为安西郡望!”   陈应在安西杀得人多,但是他救得人更多,安西百姓因为陈应获得了自己的财富,生命安全,和地位。最重要的是尊重。   在安西任何人不得任用唐人为奴,无论是商贾还是士绅,用唐人为奴,课以重税。一旦发现,罚十万金。   现在安西没有人敢用唐人为奴,而是用不起。中富之产,十万金不是拿不出来,关键是这个法律非常坑,是每年的罚款。一个人怎么也可以活上四五十年,四五百万金,就连陈应也拿不起。   庭州西州道治所,西州道行台尚书右仆射,冠军大将军薛万彻头疼万份。   陈应要入关。   而且是率领三千全副武装的军队返回长安,偏偏李建成还没有圣旨。   “放或不放陈应过境而去?”这是薛万彻比较头疼的问题。   薛万彻来西州道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制衡陈应,现在陈应向他通报要过境而入关。   好在薛万彻的脑袋不是白给的,他采取了拖字决。   一边向陈应诉苦,西州道遭遇了旱灾,粮食锐减,没有粮食可以养活陈应麾下的数千健卒,请陈应解决粮食问题。   这其实就是一个非常扯淡的问题,从疏勒到庭州足足三千多里,如果运输三千兵马所需要的粮食,至少可装载上千车。毕竟三千里需要耗费太多。   陈应虽然有粮食,可准备马车需要时间,动员民夫也需要时间。只要时间过了八月,胡天八月既飞雪,陈应望着长安只能兴叹了。   不过最终薛万彻还是失望了,他的拖字诀失败了。   仅仅过了三天,陈应再一次向薛万彻发来消息,他已经抵达了俱六守捉城。   距离庭州不足两百里。   薛万彻接到情报顿时傻眼了:“三天三千里陈应会飞吗?” 第一三八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长安大理寺天牢内,左监门卫大将军李安俨捂着鼻子走进牢房的甬道内。   在甬道的照壁上,壁上燃着如同小孩手臂般粗的火烛,将甬道照得灯火通明。   李安俨不是受不了天牢内的血腥味,而且实在受不了这里面的臭味。他拿着手绢,强忍着厌恶对身边的狱卒吩咐道:“直接去刑房!”   刑房内,王仁表的双臂被两根铁链子吊在墙上,身着中单,头发披散,遍体鳞伤,脸上的胡须脏乱,整个人已经消瘦的脱了形,唯有两只眼睛闪亮,里面泛着血光。   李安俨捂着鼻子,在王仁表面前踱着步子,两名大理寺的刑官,凝神屏气,垂首站在他的身后。   李安俨拉长着声调问道:“再问你一次,你们意欲何为?主谋是谁?”   王仁表“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沙哑地笑道:“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李安俨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凑近了谭绅的脸,冷笑道:“倒是不怕死。你来告诉我,谁是孙仲谋?谁是刘寄奴?”   “啪啪啪……”   ——啪啪啪   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鞭鞭到肉,鞭鞭见血,抽得王仁表臀部、大腿血肉模糊。   李安俨不为所动。   突然,执刑的狱卒,扬起鞭没有打下去。   王仁表的脑袋歪在一边已然昏迷不醒。   行刑的狱卒犹豫着要不要再抽下去,回头看到李安俨一眼。   李安俨冷冷的道:“接着打!”   狱卒怯怯的道:“再打就死了。”   李安俨用毋庸置疑道:“接着打……”   长安城西门开远门外,进出城门的百姓络绎不绝,几名兵丁手持长枪,在城门边守卫。   守城校尉看了看天色,高喝道:“时辰到,闭门!”   随着一阵吱吱咯咯的声音响起,城门缓缓关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守城校尉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背着塘报的驿卒骑着一匹快马,风尘仆仆驰来。   距离开远门还有上百步,就扬起手中的五色倒三角旗,大喝道:“紧急军情!”   校尉脸色一变,扬手道:“开门!”   驿卒驰进了开远门。   门下省政事堂,政事堂外,一班禁军武士,握刀跨立,目不斜视。   一名堂官捧着塘报,脚步如风,走进了政事堂。   参知政事戴胄打着哈欠,擂着自己发酸的腰背。   随着远处传来鼓声,下值的时间到了。仿佛如同千年之后的后世,原本四肢无力的戴胄恢复了体力,起身道:“下值,落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堂官拿着驿卒塘报走到戴胄面前。   戴胄接过塘报一看,脸色大变,急道:“来人!”   一名堂下官进来,躬身向戴胄施礼道:“大参。”   戴胄道:“去问问,太极殿今天是哪位常侍当值?”   堂官愕然看着他。   戴胄冷峻的面容没有丝毫笑意,冷然道:“我要面圣。”   太极殿内灯火通明。   戴胄身具服,躬身肃立在丹墀之下。   丹墀上,李建成一身常服,站立在书案之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气,低沉着声音质问道:“此事,你怎么说?”   戴胄恭敬地答道:“陛下,臣以为,这是无稽之谈。”   在戴胄眼中,八百里快骑,事实上已经是朝廷目的传递消息最快的速度了。要行这八百里路程,沿途需要准备将近三十个驿站,需要换乘三十匹以上的驿马。   通常部队行军,充其量日行三百里,了不起像安西军那样非常阔绰,每名骑兵带着三匹战马,轮换着骑驰,也不过是日行四百里出头。   无论是驿卒,还是骑兵,必须轻装前进,否则根本达不到如此快速。就算勉强可以做到这个速度,对于马背上的骑士而言,将会是极大的折磨。   而陈应却能做到日行一千余里,比八百里快骑还要快。五天抵达玉门关,六天抵达兰州。   这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哪怕安西军都是精兵强将,可是陈应身边还带着不足三岁的李若曦以及七八岁的陈谦,这些孩子也经不起折腾。   李建成怒声道:“案情报塘,走的是军驿,八百里加急,昼夜不停。十二日内,抵达京师。寻常奏疏,走的是官驿,要二十七日才能抵达京师。朕岂会不知,他们竟然如此荒唐……”   李建成怒极反笑道:“当真是胆大包天,这些贼子,还将朝廷放在眼里吗?还将朕放在眼里吗?”   戴胄躬身道:“陛下,臣以为,此事骇人听闻!当从严勘察。兵部驾部司,当降旨问罪,以震慑宵小,警示天下。”   李建成面沉似水,随口问道:“陈应到哪里了?”   戴胄一愣道:“回禀陛下,若按塘报,恐怕此时已经要到陈仓关了!”   李建成怒道:“政事堂拟制礼部,着手按排接迎事宜!”   其实到了此刻,李建成仍旧不相信陈应可以在短短八天时间抵达关中。   要知道从安西疏勒城到长安,足足一万多里,八天时间恐怕飞也飞不过来。   戴胄迟疑了一下,强自压下想要开口的冲动,低头应了一声:“臣奉诏。”   直到此时,李秀宁依旧感受自己在做梦,安西的气候与关中的气候截然不同,特别是感受中空气中带着水雾,那种带着水汽的风,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抚摸在自己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快意。   李秀宁尽管异常疲惫,依旧兴奋的道:“陈郎,你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   陈应望着李秀宁认真的道:“三娘你没有在做梦,我们已经抵达了关中!”   其实这个速度对于后世来说,已经算是蜗牛爬了。在后世如果乘飞机,从安西抵达长安的距离,大约需要三个半小时,如果坐高铁,也就十六个小时左右(至今没有高铁)。哪怕是最慢的慢车,也就是两天不到的时间。   而且野牛号列车,当也实至名归。虽然速度不慢,可是震动非常大,搞得陈应差点感觉耳朵失聪。   八天时间,已经快让陈应感觉崩溃了。   陈应望着李秀宁笑道:“大唐要想统治世界,就必须提高速度,现在有了蒸汽机火车,让一切都变得可能!”   古代一直号称统一,其实这只是字面上的统一,偏远地区,依旧在自治。朝廷根本就管不过来。   不是因为官员不够,也不是因为官员能力极差,而是因为距离。比如从长安到岭南番禹,依旧这个时代的步行速度,那么没救了,至少需要三个月,如果因为天气原因,这个时间更久。   如果岭南爆发叛乱,孩子都有时间生一茬了。   像历史上在怛罗斯之战,高仙芝大败,朝廷随即解除高仙芝的安西大都护职务,委派封常清担任安西大都护。这个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一年又五个月二十三天。   记住,这只是委派了封常清安西四镇节度使,至于安西都护府损失的兵马,根本就来不及增派。等封常清率领安西攻打大勃律国(今克什米尔巴勒提斯坦)。进至菩萨劳城(今克什米尔中部一带)时,时间已经是天宝十二年的十二月十一日,距离怛罗斯之战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年零四个月多。   如果当时有火车,可以随时运输军队和给养上去,怛罗斯之战的结局肯定会改写,唐军肯定可以打得大食人叫爸爸。   作为领军将军出身的李秀宁自然而然的看到了这一点。   有了火车,大唐随时快速反应,快速知道边远地区发生的意外,也可以快速平定内乱或支援外敌入侵。   李秀宁深情的抱着陈应道:“谢谢陈郎……”   “我们夫妻何须如此客套!”陈应搂着李秀宁,望着夜空道:“这正是我想看到的盛世大唐!”   洛阳城外郑仁泰的庄院内,郑仁泰醒来睁眼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青蒙蒙的光亮,雾气很重。   夜里折腾得他骨头都快散架的两具温热肉体滑溜得跟软玉似的一左一右压着他的胸口睡得正熟,微露出来的肩头白嫩似雪。   郑仁泰的手在被子下面朝左手边女人的肥滑大屁股摸过,女人在睡梦中蠕动身子,胸前两团大肉揉得郑仁泰肋下直叫舒服,修长双腿也缠得郑仁泰毛大腿更紧。   郑仁泰来了兴致,勾着手指朝女人肥满的屁股沟挤挖去,这时候“得得得……”急驰的马蹄声踏破清晨的静谧。   大事在期,这连日来郑仁泰也寝食难安。听到像清晨里鼓点似的马蹄声,郑仁泰刚才兴起的那些性致就像给浇了热水的初雪,顿时消融不见,他翻身坐起来,警觉而茫然的望着窗子,不晓得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两个颇有秀色的侍妾也给惊醒,头探出锦被,疑惑的看着郑仁泰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外间侍卫房里的人也给马蹄声惊着,远远的听着有人叫喊:“主上,大事不妙,王仁表王公子出事了!”   “王仁表出了什么事?”郑仁泰爬下床,赤足站在床踏板上,吩咐道:“快拿衣裳来。”   两侍妾见郑仁泰神色严峻,不敢怠慢,忙下了床帮他去拿衣袍,她们光着雪白的身体,也顾不上穿衣服,先伺候郑仁泰穿好衣裳。   郑仁泰等不得衣襟系好,披着敞袍就去了外间,两侍妾这才从容的穿衣梳妆。   外面人都压着声音说话,过了片刻,只见得“哐铛”一声响,不知道谁将茶杯砸到砖铺地上砸了个粉碎,两侍妾给吓了一跳,眉都画歪了,接着就听见郑仁泰阴沉得让人听了心里只打寒颤的喝骂:“废物,废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探的是哪门子军情?都他妈吃屎的!给我查,到底是哪谁把人劫走了……”   这时,一名青衫幕僚喃喃的道:“主上,太原王氏不是小门小户,谁敢动他们的人?”   “你是说……”   郑仁泰迟疑了一下道:“你是说……左监门卫?”   “很有可能!”幕僚分析道:“太原王氏乃天下名望所在,寻常强盗,谁敢得罪太原王氏?”   郑仁泰不是傻子,太原王氏丢了王仁表,绝对不可能是寻常的绑票案。   郑仁泰沉吟道:“这边事我心里清楚,很可能消息泄露了,现在……赶紧通知其他各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让他们把人手和装备准备好,伺机而动!”   说到这里,郑仁泰急忙吩咐属下亲卫,先把老婆孩子安顿好,最好可以送到长安之外,距离长安越远越好!   原本平静的郑氏,瞬间就滚油里倒入一盆水,沸腾起来。   房间突然给推开,郑仁泰大步走进来,去取案头的佩刀,看了坐在梳妆桌的侍妾正惊惶茫然的看着自己,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们快收拾一下,不要理会那些没用的东西……跟我住到军营去!”   两侍妾听了郑仁泰的话更是惶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她们却不敢再问郑仁泰。   用不好就会挨揍。他们不是妻,而是妾,妾是没有人权的。 第一三九章 进来就喊救命成何体统   提起洛阳龙潭大峡谷,不得不提另外一场战争。   西魏与东魏的北邙之战。此役西魏大败,仅仅督将被斩四百余人,宇文泰辛苦建立起来的六镇精锐也损失殆尽。为了防止东魏趁胜势攻打西魏,宇文泰便命骠骑大将军王思政东道行台。   王思政坚守城池,特地在龙潭大峡谷内设立了秘密基础,储存兵刃甲胄以及将士,以免洛阳城陷,河南尽失。   王思政花数年功夫,用人工开掘了十八座藏兵洞,这种藏兵洞可以容纳千人,拥有着完备的营房、马厩、以及粮仓等等。   郑仁泰从郑府逃出来,得知王仁表意外失踪,很自然的想到左监门卫动的手,毕竟没有敢对太原王氏嫡子下手。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即出逃,有多远逃多远,稍镇定细思一番,如此仓促出逃,实在没有多少胜算。   仓促之下,郑仁泰根本就没有信心会有多少世族门阀以及门阀的私兵跟他出海为匪。   能拉出去一半人吗?别说一半,恐怕十分之一郑仁泰想想也悬!就算能拉走一半世族门阀的私兵,什么都没有准备,又如何在海外立足?最为关键的,王仁表不会轻易吐口。   如果招供,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原王氏,太原王也是核心主谋,一旦事泄,太原王氏十万口恐怕活不下来几个人,太原王氏在太原盘踞多年,跟世族门阀的积怨也深,一旦朝廷出面打压太原王氏,河东世族绝对不会容他们太原王氏东山再起。   这时候一定要镇定!这年头胆大妄为的人也不是只有他郑仁泰一人。虽说他郑仁泰这次做的有些过分,但是这样谁也不见得能干净到哪里去!   郑仁泰心想着:朝廷只怕也不想天下再起变数,再说王仁表到底是给哪股势力劫走暂时还不知道,万一不是左监门卫呢?   人总是这么奇怪,对于未来总有不切合实际的幻想。郑仁泰此时就想着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眼下只要做好万全准备就行,什么都不考虑就仓促举事实在太不明智了!   然而,一个意外的消息却让郑仁泰再次方寸大乱,赶紧将各个家族的代表召集起来共商大事。   等到各个家族的势力代表来到龙潭大峡谷内的时候,郑仁泰向众人表达了这个仿佛惊天霹雳的消息。   “根据门下省的堂官传来的消息,陈应要回从安西回来了!”郑仁泰想起陈应,心中一阵颤抖。没有办法,陈应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打在李世民的七寸上。如今,陈应回来了。   封道言沉吟道:“这么说,他是不准备谈了?”   郑仁泰没好气的道:“醒醒吧,和谈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们世族门阀的官员,请辞的人全部应允,并且派出人补上实缺,就没有谈判的意思。”   这次世族门阀损失惨重,一千多名官员辞职,最终结果是家族中多了一千多名深闺怨妇,事实上正是如此,傻子才不愿意当官,而且是在监察力度有相当无的情况下,在唐朝当官多好,手里只要想,随便都可以弄到取之不尽的利益。   薛元敬问道:“郑公意欲何为?”   郑仁泰恶狠狠的喘了两口粗气之后,这才强压着怒火道:“事已至此,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事情搞大!”   温大雅将目光投向了郑仁泰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直接举旗起事?”   郑仁泰压抑着自己的愤怒道:“双管齐下!各家也别想着保存实力了,把各自的影召集起来,再把相交好的折冲府那边都使足了银子,清君侧!”   定了定神后,郑仁泰才解释道:“太上皇的监视是外松内紧,目前确实是不好办,不过李元吉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已经被解除了监视,我们先把李元吉控制起来,能扶太上皇复位就扶,实在不行,李元吉上位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薛元敬沉吟道:“要不要先与李元吉谈谈……”   郑仁泰摇摇头道:“不用谈了,据塘报消息说陈应已经抵达了兰州,最多半个月就能回到关中,咱们没有时间了,十六卫还有不少咱们交好的人,在那里使足了银子,拉上他们一起清君侧,杀了狗皇帝,拥立新君!”   温大雅颇为迟疑的道:“若是他们不愿意呢?”   郑仁泰冷笑道:“不愿意,那就鱼死网破,把他们的那些破事儿都给抖出去!就算是这几年他们干净了些,可是以前的底子可不是那么好洗干净的!”   事实上却是如此。唐朝的官员又有几个是干净的,唯一两个毫无弱点的恐怕就房玄龄和魏征了,武将里面,也只有秦琼与尉迟恭相对比较好点。   就连魏文忠住了超过百亩的大宅,仆役成群,妻妾如云,说不贪恐怕没有人相信。   温大雅迟疑的道:“那可就是一点儿后路都没有了!留下他们,咱们就算是失败了,还能有一条退走海外的路子。咱们可以投奔秦王,若是把他们强拉上或者逼的他们反水,咱们可就一点儿的机会都没有了!”   郑仁泰冷笑道:“如果咱们失败,你觉得他们会信守承诺,让咱们退走海外?就算是他们愿意了,咱们这么多人,他们有这个本事能让咱们安全的退出去?”   锦上添花易得,雪中送炭难求。在场的都是人精,他们自然清楚这个道理。   众人心中也在不断盘算着郑仁泰的话。   整个大唐三百六十七个折冲府,十二卫,算起来光折冲都尉就不下六百个,果毅副尉一千二百个。当然,校尉级别则更多,至少上万名。这么多军中将领,要说扯不上关系,纯属扯淡。   中国本来就是一个人情社会,七大姑八大姨,他舅他姑他表兄表弟,基本上都可以拉上关系。   在场的世族门阀要说所有折冲都尉拉上关系,恐怕有些夸张,可是长安十二卫,基本上任何一个都能拉上关系。比如领军卫大将军窦诞,他的祖母出身弘农杨氏,与杨恭仁、杨则、杨蓉可以扯上关系。妻子是李渊之女襄城公主,与李建成、李秀宁、陈应都能扯上关系。他的女儿又嫁给了赵元楷,跟天水赵氏也能扯上关系。   但是光能拉上关系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因为,造反不能仅仅依靠这些将领,最关键是小兵。   如果是朝廷威望降低在冰点,比如十几年前的大业末年,将领振臂一呼,对于朝廷毫无忠诚可言,他们自然可以抱着混一波从龙之功。然而现在呢,大唐正如日中天。   特别是李建成以永不加赋的圣旨,明诏天下,尽收天下民心。自府兵制创立一百多年,李建成破天荒的给府兵发俸军饷,现在全军将士军心都在李建成那里,哪个将领敢谋反,来不及出军营,肯定会被绑起来送到御前。   然而,罢手还有余地吗?   对于李建成的钝刀子割肉,他们更会感受到切肤之痛。世族门阀的田地不能荒废,一旦超过三年荒废,无条件收回国有。   可是种植,总得有人啊。以前的荫户,全部被朝廷收走,即使隐匿下来的荫户,也会被罚之巨款。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至于降地租,降个卵。一亩购买下来的价格,种上三十年都不能回本,怎么降?   一大家人要吃要喝,要进学,要人情往来,要送礼行贿,也要上下打点,哪儿不是钱?   如果束手待毙,用不了多久,各地积攒下来的财富,都会变成乌有。   “干吧富贵险中求!”   越是习惯了大富大贵,更害怕穷。李建成虽然不是强取豪夺,却人让他们的财富缩水,最后变成穷贵。   下定决心后,温大雅便点头道:“那就依郑公的说法,温某这就修书几封,命人送出去。几位?”   其他人见温大雅点头,便纷纷附和起来,表示都会跟自己亲近的将领联系一下。   几人又是一番商议,定好了接头的时间和暗号之后,这才散了去,各自做起了准备。   太极殿御书房,李建成百无聊赖的拿着一本春秋,可惜,他无论如何也读不到心中去。   本想练字宁神,提起笔所写的字,却没有了往日的神韵。   就在李建成准备安歇的时候,戴胄急步而来。   戴胄躬身道:“陛下,有急报!”   李建成循声抬头,望着戴胄道:“甚事?”   戴胄从怀中掏出一封红着的塘报。   望着这道红色封底的塘报,李建成的脸色一沉。红色的塘报非万不得已不得使用,哪怕陈应没有圣旨,突然从安西返回这种事情,塘报依旧没有用上红色。   红色本身就代表着十万火急。   李建成将红色的塘报展开放在案几上,仅仅看了一眼,气得跳了起来。   “贼子好胆!”李建成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气得瑟瑟发抖。   戴胄不用看已经接到了消息。   “壬寅,灵州斛薛叛……”   斛薛,不是人名,而是部落名。在魏晋南北朝时,斛薛属于高车部。后来高车部,更名为铁勒部依附在东突厥汗帐之下。   在李建成攻灭东突厥时,铁勒族共十一部,没有了主人的狗,像丧家之犬一样,投降了李唐朝廷。   当时,朝廷按照计划,像铁勒部十一州,分别安置在灵州、夏州、庆州、丰州、胜州、盐州以及延州等地。   其中斛薛部共七千帐,约三万余人马,被安置在灵州。   斛薛部七千帐,三万余口,分散安置在灵武十八镇,每镇分了三五百帐,与其他唐人比邻而居。   突然造反,顺利的攻陷灵州城,而身在灵州的灵州、夏州、庆州、丰州、胜州、盐州、延州的铁勒十一部,先后举旗响应。   李建成看到这个塘报的时候,丰、胜、灵三州已经丢失。   李建成铁青着脸吼道:“召政事堂相国……慢……”   李建成此时不需要与相国商议了,有叛乱,直接推平就是了。   他立即喝道:“中书舍人拟制,加赐灵州大总管秦琼有上主国,命他率部平定叛乱!”   “且慢!”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建成抬头,发现陈应已经来了。   李建成看到陈应兴奋的道:“陈卿来得正好!”   陈应上前道:“陛下,此时不应操之过急!”   要说对灵州的了解,陈应要是认了第二,恐怕没有人敢人第一。   灵州是大唐北方边州,拥有着整个大唐,乃至世界上第一个拥有三级战略体系的总管府。   在平时,灵州总管府虽然只有四个折冲府共六千兵马,一旦战事需要,三天之内,灵武十八镇可以动员两万余人马,如果超过时间可以动员三万人马,如果是一个月,可以动员五六万人。   这并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是铁勒部投降大唐时,已经只剩半条命了,五万余帐投降大唐,其中超过三分之二是老弱病残。   不过三五万名骑兵就敢造反,脑子被驴踢了?   虽然大唐对兵刃管理不严,不过对于甲胄与弓弩管理却非常严。由于灵州地处西北,充当了战略要地,这里的城池与中原的城池截然不同。   如果守城死光不死光,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可以启动灵州城的千斤闸,把敌人瞬间关在城外。以城内的百姓数量,组织上万名百姓协同守城。   灵州怎么可能失守?   李建成听到陈应的解释,疑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任何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陈应库苦笑道:“此时灵州城破,肯定有内鬼!”   李建成沉吟道:“你如何看?”   陈应还没有来得及答话。   左监门卫大将军李安严快步而来,来到李建成身边压低声音道:“陛下,左卫将军长孙安业求见!”   李建成意外的瞧了陈应一眼,不动声色的道:“先传他进来吧。”   长孙安业到了大殿之外,看着坐在软榻上的李建成,还有一旁的陈应,噗通一声跪地道:“求陛下救我一家性命!”   李建成沉吟道:“先站起来说话,进来就喊救命,成何体统!” 第一四零章 挖一个大坑请君入瓮   大唐开国以来,有一个大将军特别有名,不是因为战绩,而是因为他是一个奇葩。百战百败,却常盛不衰,正是任国公,左卫大将军刘弘基。   早在开唐之初,刘弘基犹如神助,无论是在霍邑之战中,阵斩宋老生,抢渡黄河,驰进关中,长安金光门外耀武扬威,刘弘基都可圈可点。然而,当李渊称帝之后,刘弘基就像变了一个人,逢战必败。   武德元年随李世民出战浅水塬,刘弘基身为行军八大总管之一,被薛举俘虏,直到西秦灭亡,他才被释放回来。   武德二年,刘武周部将宋金刚攻陷太原,刘弘基奉命屯兵晋州。宋金刚进围晋州。刘弘基再次被敌军俘虏,不久又逃回长安,被授为左一总管。   当然,刘弘基随李世民征战河北,被夏军击败,孤身逃回长安,把李神通扔给了窦建德。   按说这样一个百战百败的大将军,应该成为唐军之耻,然而他最牛逼之处,手握左卫三万雄兵,驻扎太极宫内,却坐视李世民杀掉李建成,拘禁李渊。事实上,光凭他手中的三万精锐部队,李世民数千兵马根本就进不了玄武门,真当左右卫三万军队全是瞎子?而是刘弘基根本就是李世民的人。   如果不是刘弘基卖了李渊和李建成,李世民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在这个时空,刘弘基已经没有了讨巧的从龙之功,李建成登基之初,就将刘弘基从左卫大将军的位置上,挪到了卫尉卿的位置上。   虽然卫尉卿是大唐九寺五监的九寺之一,掌器械文物,总武库、武器、守宫三署。兵器入者,皆籍其名数。祭祀、朝会,则供羽仪、节钺、金鼓,帷帟、茵席。凡供宫卫者,岁再阅,有敝则修于少府。   不过,到了隋唐卫尉卿其实已经变成了闲职,比起光禄卿还要清闲的闲置。而刘仁实就是刘弘基的长子,官居东宫左卫郎将。   这个左卫郎将,其实就是左卫五个折冲都尉之一,官职不高,正五品。属于荫封性质,来弥补刘弘基对开唐之功。当初陈应在东宫右卫率勋二府折冲都尉,其实也是右卫率郎将。   李建成并没有因刘弘基的原因,对刘仁实有什么偏见。不过看着刘仁实进来就跪在,心中不悦,李建成微微皱起眉头道:“起来说话!”   刘仁实却没有站起来,而是跪地哀求道:“陛下,末将自知罪该万死,不敢求陛下铙我,只求陛下能饶过末将家中妻儿老小的性命!”   听到这里,李建成诧异的望着刘仁实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儿?”   刘仁实见李建成不应,心中已然是绝望一片,却还是咬牙道:“陛下,末将早年贪了些,收了荥阳郑仁泰的好处,现在报应来了。郑仁泰派人传信给末将,要求末将于六月丙子时帮着他们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他们说,要……辅佐太上皇复位!”   李建成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和陈应该对视了一眼后,拍案而起,大怒道:“真是好大的狗胆!”   虽然说早早的就已经知道了世族门阀要搞事情的消息,但是李建成仍然没有想到这些人敢扶持李渊出来。   李建成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想过那些人会无耻,可是没有想到会如此无耻。自己就是比李渊强,对外,自己灭掉了东突厥,吐谷浑、吐蕃,扩土万里,对内,举圣教,而恩泽,泽被苍生。   他们居然要把李渊推出来跟自己打擂。   陈应却站了出来,冷冷的望着刘仁实道:“刘将军,你怎么不参与这等大事?以汝父与太上皇的关系……”   刘仁实哀声道:“末将虽贪婪无度,自寻取死之路,何曾想过干这种诛九族的事情??今天末将走投无路,不敢求陛下网开一面,只求陛下能饶过卑下家中妻儿老小,末将来生愿结草衔环以报!”   说完之后,刘仁实起身,朝着李建成旁边的蟠龙柱撞去。就在刘仁实快要撞向蟠龙柱的时候,突然感觉一股巨力袭来。   “嘭!”的一声巨响,刘仁实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这才发现,陈应居然飞身而上,一脚踹了他一个大马趴。   陈应冷笑道:“不用演戏了,想死不用在陛下面前!”   李建成背过身子道:“行了,别枉费心机了!”   刘仁实伏地连连哀求道:“求陛下开恩!”   李建成摇头道:“你收受地方好处,贪墨军资,该如何定罪,是大理寺的问题。”   刘仁实感觉自己瞬间就从地狱升到了天堂,他最为担心的李建成根本就没有寻自己晦气的意思!   贪些钱不算大事儿,大唐不是大明,不会因为贪墨六十两白银就扒皮充草。相对而言,大唐对于贪墨的处置却轻了许多。左右不过是受些责罚也就是了,最多是个离开军伍的命。?只要不把这造反诛九族的事儿硬往自己身上牵扯,剩下的事儿就都不是事儿!   李建成冷着脸,哼了一声后怒道:“把这个混帐东西带下去好生看管,等侯处置!”   等到瘫软在地的刘仁实被带下去后,李建成才向着陈应拱手道:“让陈卿看笑话了。”   陈应笑眯眯的道:“陛下说笑了。只要这些人老老实实的,陛下本身也没打算太过于追究崇开元元年以前的事儿。”   其实,杨文干造反,也是因为贪墨的问题。杨文干胆大包天,把庆州军械盗卖,朝廷审核出了如此大的亏空,李建成顾及杨文干昔日的功绩,用东宫的甲械来填补这个窟窿,最终却被李世民所趁。   李建成叹道:“是啊,真要是追究下去,这长安城还能剩下几个人?”   陈应道:“这个刘仁实,是个聪明人啊。就是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别的聪明人了?”   李建成摇头道:“难啊。聪明人之所以是聪明人,是因为蠢货们太多,所以聪明人才显得少了,否则岂不是遍地天才?”   陈应道:“不过,贪墨问题必须处置!”   有人会说想要治理贪污,根本就不可能,有财必贪,历史上贪污从来没有绝迹。更何况历史上哪个朝代不贪污根本就不可能,自私有制度出现以来,就有贪婪!   其实,贪污并不是人类社会的普遍现象,我天朝开国之初在太祖时期,贪污是绝迹的。当然,在历史上,贞观朝贪污也是非常罕见的。   正是因为李世民曾用官员贪污的办法,处置了很多政敌,比如杨文干,比如刘政会……可是在贞观朝,贪污问题却少了很多。   李建成其实何偿不想治理贪腐,关键是现在有两个问题无法解决,世族门阀不配合,而且监察力量严重不足。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难啊!”   “其实不难!”陈应道:“贪污的最根本原因是因为制度不健全,让蛀虫有漏洞可钻,如果可以填补制度上的漏洞,就可以避免贪污问题的存在!”   李建成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父为子谋!”陈应笑着解释道:“为人父母,总得为自己的孩子考虑,钱财虽好,若是朝廷制定一个严酷的惩治措施呢?”   陈应接着道:“只要官员贪腐一百贯(相当于人民币四百二十七万),三代以下,三族之内子孙后代不得参加科举,不得出仕为官。”   李安俨听到这话,心中对陈应产生了一个新的认识。   陈应真狠。   如果真执行这个制度,大唐官员要想贪污,必须考虑后果了。世族的生存土壤就是父死子继,虽然大唐的世袭制,官职不会世袭,可是依靠父辈余荫,子孙后代就可以事半而功倍。   可是,一旦三族三代之内,所有人不得为官,这个处罚事实上比扒皮充草还要严重,处置当事人再狠,咬咬牙就过去了。了不起一死而已,却可以为子孙后代留下大笔财富。   然而,子孙后代的仕途之路全部断绝,有再多钱财恐怕也保不住。   李建成沉吟道:“那不如……”   不等李建成说完,陈应连连摇摇头道:“陛下,臣不行,此事非大智大勇者不可为,以臣之见,不如命房玄龄与魏征二人具体负责实施!”   这个政策一旦实施,将会成为天下官员的公敌,陈应虽然不怕,不过考虑过自己的孩子,想想还是算了。   反正魏征与房玄龄他们充当的就是这个黑锅角色,正所谓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咬。他们两个绝不在乎。   就在这么一瞬间,陈应突然明白灵州铁勒十一部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发动叛乱了,要说背后没有这些世族门阀的影子,恐怕说不过去。   陈应与李建成对视一眼,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道:“灵州!”   陈应点点头道:“灵州只是烟雾,就凭那几条杂鱼,掀不起什么浪花。不过……”   “不过什么?”李建成问道。   陈应笑道:“陛下心系灵州之危,命左卫大将军率领左卫大将军尉迟恭领左卫军前往灵州平叛!”   其实,陈应这是挖了一个大坑。 第一四一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高大的府门,宽广的院墙。   府门门楣上,高悬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大字“侍中第”。   大门两侧陈列着门戟、上马石。两辆马车停在大门前的空地上。   温大雅和封道言分别下了马车。   封道言看着温大雅。   温大雅掸了掸袍袖,气度沉凝地看着封道言。   封道言上前躬身施礼道:“见过温尚书。”   温大雅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得到消息了?”   封道言点了点头,兴奋的道:“刚刚得到消息,左卫大将军尉迟敬德率领三万精锐,前往灵州平叛。”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一脸希冀地望着温大雅道:“温尚书怎么说?”   温大雅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抖了抖袍袖子:“进去吧,莫让老侍中久候!   说着,他迈步上了台阶。   封道言的脸阴了一下,也甩了一下袍袖,跟着温大雅进了府门。   宇文士及坐在书案前,寿眉低垂。   温大雅和封道言侍立在两侧。   封道言一脸的不能置信,质问道:“老侍中,难道陛下此时调尉迟敬德出京,不是好事?”   温大雅瞥了他一眼,淡淡答道:“我大唐战将如云,名将如雨,区区铁勒叛贼,何须堂堂左卫大将军出马?”   封道言重重质问道:“你是说陛下早已有准备……那你如何不劝郑公稍安勿躁?”   他顿了顿,接着道:“若是陛下早有准备,我们区区不足十万私兵,若是能成事,那才叫怪事。”   温大雅眼皮耷拉着,平静地问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难道我等都要束手待毙?”   封道言当即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们关东同道,恐怕难以善全!”   温大雅不动声色地说道:“现在只是怀疑,成大事者,需不拘小节……”   封道言摊开手道:“荥阳郑氏,如今正是后族,贵不可言。若是郑公包藏祸心,引诱我们上当,天子正愁找不到机会削弱我等世族,如此机缘,岂能放过?”   宇文士及缓缓开腔道:“天子还没糊涂!”   封道言一愣。   温大雅低了低头道:“老侍中说的是。”   见封道言依然不解,他解释道:“铁勒叛乱,所有经手人已经灭口,不可能找到证据。”   封道言怔住,讪笑道:“无罪而诛,如何堵天下悠悠众口?”   温大雅微微一笑道:“在陛下看来,这完全可能。自当年太原王氏与朝廷隔阂,太原王氏随即辅佐刘武周,瞬间糜烂整个河东,后来河北世族相助刘十善,三个月糜烂整个河北三十九州,这是我们世族门阀惯用的伎俩,陛下不需要证据,猜测也能猜测出来!”   世族门阀与朝廷的关系,就是董事长与股东的关系,他们有合作也有争斗。   这次事情,按照惯性思维,也可以猜测到真正的原因。毕竟,朝廷已经尽力削弱铁勒部,现在铁勒十一部叛乱,所用的甲胄之精,兵刃之良,举世罕见,铁勒人根本就不应获得这些资源。   封道言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陛下就调尉迟恭去灵州,来查办此案。所以陛下还是想要虚弱我们世族!”   宇文士及深深吐出一口气道:“关键其实不在此处。”   温大雅和封道言一愣。   宇文士及站起身,二人上前扶住他的臂膀。   宇文士及缓缓走到书房外间,轻轻捻着胡须,道:“关键在于,太上皇的意思如何!”   温大雅和封道言脸上同时变色。   封道言失声问道:“难道太上皇不愿意?”   宇文士及叹了口气道:“你们是不了解咱们这位太上皇,也不想想,若是事情泄露,太上皇与陛下之间还有缓和的余地吗?”   封道言满脸惊异之色。   温大雅凝眉沉思,眼中神光闪烁不定。   宇文士及叹息一声道:“真若如此,如若事败,太上皇必然意暴毙,陛下不是新登基的幼主,他已经做了多年的天子了,大小相制、异论相搅,这是祖制。国家命脉重地,由一党独踞。那样的情形,是陛下愿意看到的吗?天下事,总是有得有失,欲得,就要舍去。”   温大雅不是封道言,他比封道言更了解李渊,李渊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没有看到政变成功,他绝对不会站出来。一旦成功,李渊一定会给他们作背书。   “影子”其实并不是指替身,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世族门阀放在暗中的棋子。   自永嘉丧乱,中原大乱,华夏衣冠南迁。天下世族门阀就分成了南迁支和留北支。   当时留在北方非常危险,生命朝不保夕,所在各个家族不约而同将庶或偏支作为留北支,留下打理北方的宅院和田地,而南迁支则是嫡系嫡支。   魏晋南北朝动乱三百年,说是诸胡侵略中原,其实不如说是留北支与南迁支的斗争。这可是真正的同室操戈,自相残杀。   如果不是高诩辅佐慕容皝,鲜卑慕容部只能在辽东放羊,如果没有青城范氏范长生与范贲支持氐族李特、李雄,他们只是一支流寇。如果没有张宾、荀绰、裴宪辅佐石勒,羯族依旧是马奴。   当然,眼下的情况下与当初不同。现在天下一统,隐匿的暗处的留北支子弟,名面上与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却是世族门阀最核心的力量之一。   就像侯莫陈氏,虽然人丁凋零,依旧分为明宗和暗宗,侯莫陈虔会是明宗,而侯莫陈旭只是影子。   张道宗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好好的王氏改为张姓,他隐名换姓的进了左屯卫,如今成为了左屯卫翊一府中郎将。   在太原王氏的人看来,什么世代相传的承所制度,简直就是跟笑话一样。作为太原王氏子弟,作为任城郡公的孙子,想当官其实太容易了,就算成为一州总管还不是轻松简单加愉快?   但是他却像普通士兵一样,从大业十三年开始进入左统军,成为李渊麾下一名普通小兵。   十一年后,他历经百战余生,终于升到了左屯卫翊一府中郎将,虽然这个官职不大,只有正五品上,然而能从一个小兵,升为正五品宁远将军,事实上已经到了庶民最高的高度。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成为陈应。   更不可能成为骠骑大将军。   张道宗的能力毋庸置疑,他既没有接受太原王氏的任何帮助,全靠自己的努力,成就了今天的地位。从九岁开始改名换姓,他已经二十七年没有接到了太原王氏任何命令。   直到今天,张道宗才接到了家主派心腹传来的口信。   张道宗知道家主为什么连一张纸条都没有用,而是命人传来口信——这事儿的危险程度太高了,高到九族都危险。   带兵攻打成安宫,迎接李渊复位。   此事干系太大,一旦成功,太原王氏自然可以获得李渊的友谊,还有巨大的利益。当然,一旦失败,死的只是张道宗一人,而且绝对不能与太原王氏扯上任何关系。   但是张道宗的心中连半点儿的挣扎都没有,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在皇帝和家族之间,或者说在国家和家族之间,张道宗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家。   家国天下,有家才有国。   打发走了家主派来的心腹,到了刚刚入夜时分,张道宗就命人召集起了整个左屯卫翊一府的一千五百余名士卒。   一根根火把还有火盆,将整个校场照的通明,仿若白昼。   一身戎装的张道宗直接骑着马就登上了点将台,扫视了台下的士卒们一眼后,挥了挥手吩咐道:“端上来!”   一个黝黑发亮的箱子,被亲卫抱着走上来。   张道宗一挥手,咔嚓一声箱子打开,露出一叠叠钱钞。全部都是十贯一张的钱钞。   时至今日,陈应的大唐通利钱庄发行的钱钞,已经获得了百姓的认可,特别是发放俸禄以来,他们拿到的都是这种钱钞。   咕咚一声,点将台前的士卒们喉结来回滚动之间,就吞下了一口口水。   他们的俸禄一年才七贯二百钱,而每个人却放了足足二百贯钱钞,是他们将近三十年的俸禄。瞬间面对,自己将近三十年的年薪,没有人不会心动,   张道宗很满意士卒们的反应,咳了咳嗓子道:“尔等都看见了?这是什么?钱钞,每人两贯”   下面的士卒们都很好奇,往常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张中郎为什么会这么大方的给每个人准备两百贯。要知道一千五百将士,这就是三十万贯。   别说相对普通士兵,就算是豪门大户,三十万贯也是一笔巨款。   张道宗望着士卒们脸上怪异的神色,朗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今需要我们尽忠的时候到了,本将军上体天心,奉天子诏,诛贼。尔等随本将军打开城门,迎友军进城,诛贼之后,各人赏钱三百贯!”   其实,张道宗的话错漏百出,不过他们这些士兵已经被五百贯给迷住了心窍。 第一四二章 报应来了这是命数   张道宗既没有拿出圣旨,所谓的奉天子诏根本就站不住脚,他也没有直接说出诛贼的“贼”是何人。   偏偏没有人去提出疑问。   相对于这些大头兵而言,特别是基本上充当吉祥物的左屯卫,他们平时根本挥不着可以打仗的机会,只能拿着那些死军饷。   五百贯,相当于后世二百多万人民币。普通大头兵面对这么一笔巨款,大脑早已不听使唤了,就是他们手中的一百贯,相当于四十多万,这也是他们的买命钱。   骑在马上的张道宗扬手道:“奉天子诏诛贼!”   众将士一起大喊道:“诛贼,诛贼!”   张道宗策马向芳林门方向冲去。   一千五百人马的动静不小,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张道宗越来越疑惑,按说他们肯定会心动禁卫。虽然说尉迟恭率领左卫军离开了长安城,前往灵州平定铁勒人叛乱,可是太极宫还有右卫,以及左右监门卫,整个太极宫的兵力仍旧不低于两万人马,别说防御整个太极宫,就算是守卫整个长安城也足够了。   沿着高大巍峨的宫墙朝着芳林门前进,越靠近芳林门,张道宗越忐忑不安。   作为一名从小名成为左屯卫翊一府中郎将的他,非常熟悉军中的规矩,也知道左右武侯卫的战斗力和警戒性可以说,他早已作好了拼杀的准备。   左右武侯卫在芳林门驻扎着一个勋府,平时有两个团将六百余人马负责警戒,依靠他手中的兵马,杀过去不是不可能,但是绝对会经过一番血战。   然而,现在距离五百步外的城门别说人影,就连鬼影子都看不见。   由于长安太极宫靠近北城,只要穿过芳林门就可以掖庭宫。   掖庭宫是古代宫殿建筑,属于太极宫的一部分,宫女居住和犯罪官僚家属妇女配没人宫劳动之处。大致分三个区域,中部为宫女居住区,其中也包括犯罪官僚家属妇女配没人宫劳动之处。掖庭宫的北部为太仓,西南部为内侍省所在地。内侍省是宦官机构,所谓“内侍奉,宣制令”,掌管宫中的一切大事小情。   现在掖庭宫虽然没有军队,可是宫娥和宦官人数不少,少数也有上万人。然而他们难道集体睡死了?   虽然疑惑,张道宗并没有迟疑,只好硬着头皮前进。   中国是农耕社会,以农为主。除了城市,周围都是以宗族形成的自然村落,或者是以庄院为主。关中平原上的土地,超过七成都掌握在世族门阀手中,这些门阀不像庶族一样,以宗族为单位,形成村落,而是以庄园的形式散布着。   早在刚刚入夜的时候,散布在长安周围的大大小小三百多座庄院却缓缓有了动静。随着火把亮起,各个庄院的管事们把伪装成佃户私兵叫起来,然后二话没有,直接发放兵刃与甲胄。   对于管事的命令,众私兵们并没有疑问,也没有反驳。   毕竟世族门阀私兵,全是依附着门阀生存,这个时代的世族门阀私兵,其实与明朝末期将领的家丁兵是一个性质,首先他们的装备比朝廷的正规府兵还要好,而且待遇更好,李建成虽然发放了七贯二百钱,但是私兵的俸禄每个至少二十贯年一年。   这些私兵非常清楚,他们的衣食是谁给的,他们自然听从家族的命令,别说犯法,就算是造反,他们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们心中只有家族,没有朝廷,也没有国家。   随着一座座庄院的私兵组织起来,他们按照编制,默默穿着甲胄,拿着兵刃,跟着私兵的将领,缓缓朝着长安城摸黑前进。   到了深夜子时时,世族门阀联合的十万私军,已经靠近了长安城的北门中的芳林门外。   郑仁泰一身甲胄,站在外边,十万人马,全部俯身在黑暗中,只能内应打开城门。   一旦城门打开,他就可以顺着芳林门进入长安城,然后快速杀入掖庭宫中,关键是掖庭宫宫隔壁,就是大安宫,这个大安宫初为宏义宫,始建于武德五年,位于太极宫外偏西,宫室较卑小,然有山林胜景。李渊本为秦王李世民而建。   当时因为河北刘十善造反,糜烂河北三十九州,李渊意外得知李世民在河北有不光彩的行为,虽然命侯君集打探消息,侯君集为李世民做了隐瞒,但是,作为天子,李渊从利益的角度分析,当时河北乱,比较附和李世民的利益。所以,兴建了这座宫殿,目的就是就近拘禁李世民。   非常可惜,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中,李世民成功了,反而把李渊关在了大安宫,颐养天年。在这个时空,却是在李建成打败东突厥之后,坐稳了天下,李渊自愿搬到大安宫,给李建成腾出太极宫。   只要杀进大安宫,将李渊控制在手中,事情就成了一半。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郑仁泰心中也暗暗着急。   与掖庭宫一墙之隔的咸池殿中,李建成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李建成与魏征对弈,按照魏征的棋力,李建成根本不是对手。平时让李建成三个子,李建成也赢不了。此时李建成不在状态,更加不堪。   看着李建成输得狼狈。   陈应一脸轻松的道:“陛下,臣与郑国公对弈一局!”   魏征突然涨得脸通红,板着脸道:“不”   陈应摸摸鼻子,一脸无辜。   正所谓人如其棋,陈应下棋与他行军布阵一个模子,只讲胜负不问过程。他喜欢给对手埋雷,也喜欢看着对手,一副胜券在握的时候,被杀得溃不成军。   李建成起身望西北方向:“时间到了吧!”   陈应笑道:“算算时间,已经该开始了!”   随着陈应的一句开始。   原本沉寂无声的芳林门甬道,突然像活过来一样。   随着一阵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响起,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墙上,瞬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唐军将士。一具具强弩早已张开,尖锐得令人胆寒的箭镞早已嵌入箭槽,笔直的指着城下的左屯卫翊一府。   一股阴冷的嗜血气息席卷全城,骇得翊一府全府上下都变了脸色。最可怕的是,他们听到盔甲的铿锵铮鸣之声,地面微微震动,上千名重装陌刀军步兵活像一群坦克似的从城门里面冲了出来,上千把陌刀扛在肩上。   只消一声令下,马上就会毫不留情的劈下来,让翊一府死伤遍地!   强弩环伺,甲士峥嵘,杀气冲霄,面对这等阵仗。   张道宗不禁肝胆俱裂,差点没尿出来。   张道宗声音微微战栗着道:“尉迟将军”   站在城门上的尉迟敬德冷笑道:“张道宗,自己把自己捆了!”   众将士面面相蹙。   看到尉迟恭在城墙上,张道宗就知道完了。明明前往灵州平叛的尉迟恭,怎么就出现在城墙上了?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后路。   尉迟恭大吼道:“张道宗欲反,!众将士原地不动!违者以从贼论处!”   张道宗心中咯噔一声,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挺直了身子,怒喝道:“众将士,随我杀!”   张道宗不怕死,他知道自己只要在城墙内与尉迟恭冲杀起来,城外的家族私兵肯定会发现这是一个阴谋,他们可以极早抽身。   如果没有尉迟恭,在张道宗的鼓动之下,大家伙儿可能真就在钱的诱惑下跟着他一起去打开城门了。   但是尉迟恭来了,而且是带着陌刀军将士一起来的,其中代表了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尉迟恭看着张道宗策马冲来,从旁边的士兵手中夺把一只长矛,随手当作标枪一样投向张道宗。   尉迟恭的力量极大,这杆长矛的飞行速度极快,在张道宗来不及避开之际,从张道宗的前胸灌入,后背穿出。   张道宗登时气绝身亡,而左屯卫翊一府的将士们都不知所措。   尉迟恭大吼道:“尔等在各自校尉、旅帅的带领下各回营房,至禁令解除之前,严禁踏出营房半步,违者斩!”   众将士不敢吭声。   一面宦官迈着小碎步,快速跑进咸池殿内,朝着李建成躬身道:“陛下,尉迟大将军已经拿下了叛贼!”   听到这里,陈应笑了笑道:“陛下,还有一场大戏上场,请移驾!”   魏征本心中不忍,他害怕会死很多人。   毕竟,陈应回来了。   陈应可不是李建成,李建成会心存仁念,网开一面,但是,陈应绝对不会。   陈应看着魏征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劝李建成不杀人。   陈应笑了笑道:“魏相国,今天不会死一个无辜之人!”   魏征苦笑道:“他们的妻儿何其无辜!”   “无辜吗?”陈应撇撇嘴道:“平日里跟着享尽了荣华富贵,现在报应来了,也是他们的命数!”   其实,陈应还真没有想过要把这些世族门阀赶尽杀绝,毕竟,他们才是华夏明的传承者。   不过,必要的惩戒是不可少的。一定要让他们明白,朝廷不是他们可以肆意对抗的。 第一四三章 怎么没有胜利的喜悦   李建成望着芳林门外的方向,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们说说,这人心怎么就这么容易歪呢?”   陈应笑了笑道:“相对世族门阀而言,家国者,家在前,国在后,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国事次之;”   有些话陈应不敢明说,世放门阀最值得骄傲的,就是世界上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千年的世族。家国在前,就算是国亡了,也不过是换个皇帝,该怎么样的还怎么样。4中国封建历史上不管城头变幻的是哪家大王旗,始终有一个家族屹立不倒,始终坚挺!这家就是孔家,如果要从汉高祖刘邦册封孔子九代孙孔腾为奉祀君开始算起,孔家已经坚挺传承了近两千两百年。   一个王朝传承也不过三四百年,就算倒算到夏商周,最坚挺的也不过姬家八百年江山。然而一个读书人的家族,却可以绵延两千两百年从不断绝,不得不说这也是世界历史上的一个奇迹。作为儒门大旗,核心所在。衍圣公府,其实深得“识实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的真传。   对于世族门阀来说,一个不能维护世族门阀利益的皇帝,绝对不是好皇帝,哪怕是昏君,也比这种皇帝强。   杨广一身黑锅,事实上在场的人,无论是魏征、房玄龄,还是李建成本人,其实都知道,杨广最终倒台,世族门阀就是罪魁祸首。   现在,世族门阀最终也向他亮起了刀子,图穷匕现。李建成心中最多的则是心疼。   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陈应看得更加清楚,世族门阀从来没有国家和社稷的观念,只要附和他们的利益,就是一堆臭狗屎,他们也可以捧出花来。就像刘武周,就像刘十善,他们不过是一介武夫,在利益驱使之下,他们被世族门阀捧成一朵花。可是他们却从来不顾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旦国亡于外敌之手,就是亡国灭种的大祸,再现两脚羊之事。   只是现在陈应和李建成君臣比较能干,先灭东突厥,再灭吐谷浑,最后赶走了西突厥,吞并了吐蕃。   大唐周围的部落和国家,这些世族门阀根本就拉不到一个合适的帮手。   没有可以利用的对相,他们只好甩开膀子自己干了。   如果李建成没有掌握军队,如果陈应和尉迟恭、冯立、魏忠、包括窦诞在内的军中大将,实权将领,全部站在李建成这一边,恐怕这一夜长安会血流成河。   就在李建成与陈应等人前往芳林门的时候。   芳林里内,那些张道宗旧部全部被带回了军营之中,与此同时,尉迟恭麾下的将士,则从城墙上走下来,列成演武一般的队形,刀枪互击,作势冲杀。   “铛铛当”   刀枪相击的金鸣声与横刀劈在盾牌上的沉闷声,与将士们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如果不是看得清楚,真会以为这里正在经历着一场殊死的搏杀。   来到芳林门外将近一刻钟,城内任何动静,郑仁泰也暗暗着急。别看他带着十万人马,没有攻城器械,想拿下长安,门都没有。   虽然李建成调走了左卫军,可是长安周围仍旧有小二十万军队。一旦朝廷的大军反应过来,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一旦芳林门打开,他就可以快速从掖庭宫一路向东,占领整个太极宫。   只要获得太极宫的绝对控制权,李渊绝对不介意重回皇位,解除李建成心腹大将的兵权。到时候,圣天子在朝,就是他们众君子的天下了。   郑仁泰听着城墙里面传来激烈的杀喊声,心中大喜。   如果没有动静,他反而担心这是一个骗局,他仔细经过推演,张道宗不遇到左武候卫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当然,张道宗凭实力夺下芳林门的可能性却高达七成以上。   随着杀喊声越来越弱,原本紧闭的芳林门缓缓开启。   郑仁泰看着城门已经打开三尺有余的缝隙,然而此时,一大队手持火把的禁卫则从掖庭宫方向冲来。   郑仁泰来不及思考。   他非常清楚芳林门与掖庭宫之间,有一道三百五十三步长的甬道,其实这个甬道与掖庭宫宫墙,形成一座瓮城。   如果不能第一时间拿下掖庭宫的宫门,他们一样也冲不进太极宫。   郑仁泰大叫道:“进攻,诛贼!”   在郑仁泰的命令下,各个世族的私兵拿着武器朝着芳林门冲去。   城墙上朝廷军队的将士开始敲响锣鼓,零星的箭矢开始射过来。   一支箭射中郑仁泰的胸甲,叮一声弹开了,没能伤到郑仁泰一根头发。郑仁泰内心的恐惧和担忧,一扫而空。自己没有进城,如果不是张道宗没有肃清残敌,如果是骗局,肯定不会朝着他放箭。   郑仁泰孔用腿猛踢马腹,朝着大开的城门狂飙,甫一进城门便狂呼:“众将士杀贼,随本将杀贼。”   冲进城门洞内,郑仁泰看着张道宗正在率领残部与朝廷大军撕杀着,不过此时张道宗身边不足五百兵马,朝廷大军正援援不断的朝着张道宗所部冲击着。   郑仁泰大吼道:“某家郑仁泰,奉天子诏诛贼!”   回应他的,是一道黯哑的刀光。寒光闪过,郑仁泰的战马马颈被齐刷刷的斩断,身首分离,一道血柱笔直的喷起,飞奔中的战马如遭雷击,四肢蜷起,猛的往前一仆,轰然倒下,将郑仁泰给抛了出去。   总算他见机得快,在空中猛一翻身,保持住平衡,这才没有受伤。他惊怒交迸,瞪着躲在阴暗处的张道宗,厉喝道:“你是不是疯了!”   回应他的,是又道一刀光。   一员小将手中这把刀形制有些怪异,三尖两刃,长近一丈,刀身足有巴掌阔,三尺长,普通人根本就舞不动,但是在袭击者手里,这把刀跟草杆似的,舞得风快,郑仁泰急忙挫身闪避,总算没有被劈中。郑仁泰感觉不妙,怒吼:“张道宗,你这是要拿某的人头去邀功么?”   回答他的是从城门两侧带着狂风劈落的陌刀,这方寸之地登时血光四溅!   郑仁泰左支右绌,堪堪避开了极为凌厉的几刀,滚到一名看傻了眼的家丁身后用力一推,将他推到那名可怕的大刀将面前,借此机会,他总算看清楚了城门里的形势。   甬道里多了上百名彪形大汉,手持巨斧,正在大肆砍杀涌入城门的叛军,巨斧翻飞,如屠猪羊。为首一名将领身材并不高大,手持一把长柄巨刀,刀身足有巴掌阔,斩切力极其惊人,一挥之间,连人带马一并砍翻。   看到这一幕,郑仁泰如同跌落冰窖。   他最担心中伏,结果还是中伏了。   此时他已经看清了那名袒露着上身,露出一身结实之极的肌肉,上身溅满了血污,大呼酣战,声如雷震,让人胆寒!   “尉迟恭!”   郑仁泰怎么不认识昔日秦王府的第一猛将,尉迟恭的功夫比秦琼和程知节还高,秦程二人联手要想胜过尉迟恭少说也要三十回合开外。   看着尉迟恭,郑仁泰什么都明白了。   特别是那名陌刀将,不是陈应的小妾李道贞,还能是谁?   郑仁泰的眼睛悄悄向后望,此时城外火光冲天,这绝对不是什么走火,恐怕是大量人马手持火把形成的。   “投降不杀!”   就在郑仁泰心里越焦急的时候,身后更是传来一阵整齐的喊声。   “完了!全完了!”郑仁泰知道自己带来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货色。在钱财和未来好处的刺激下,在必死的压力下,这些人可以玩了命的继续拼杀下去。但是当投降不杀这四个字被人喊出来之后,这些人的斗志就会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这些人能投降,甚至于可能真的会被免死,自己呢?自己不会有任何一丝的希望活下去,甚至于自己的九族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个大问题!   就是在这时,尉迟恭飞双身跃起,他还没有落地,伸手朝着郑仁泰抓来,尉迟恭的功夫太高了,动作太快,郑仁泰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尉迟恭抓个正着,紧接着,郑仁泰陡然感觉身子一轻,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飞扑到地上。   这一下摔得极重,良久郑仁泰也没有爬起来。   他永远没有机会爬起来了,一柄寒光闪闪的横刀,朝着他劈来。   郑仁泰看得清楚,动手的人,居然是他的亲兵。   在临死的瞬间,他已经明白过来,现在他已经被家族抛弃了,用他的死来平息皇帝的怒火。   郑仁泰闭目等死,然而这柄横刀却迟迟没有劈下来。   郑仁泰眼开眼睛,这才发现那名亲兵已经中箭倒在地上,一只狼牙箭从他的嘴巴射入,后脑贯出   随着亲兵的倒毙,緈已经结束了。   众私兵纷纷放下武器和兵刃,祈求着可以获得微不足道的生机。   当李建成与陈应抵达芳林门的时候,战斗已经完全结束,城内城外,仅仅降军就接近十万人马。   面对倒毙的尸体,还有呻吟着的伤者,作为最终胜利者,李建成丝毫感受不胜利喜欢悦。 第一四四章 考虑一下如何分脏   看到郑仁泰心如死灰,垂头丧气。   李建成长长叹了口气。   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陈应上前一步,指着郑仁泰道:“郑仁泰,你是聪明人,千万不要做傻事!”   “成王败寇,这一天……某早已有预料!”说完,郑仁泰就低头闭口不言。   陈应转而对李建成道:“陛下,时间不早了,请先回宫歇息吧!”   李建成沉默了片刻,一脸铁青的道:“一个算一个,不要放过!”   泥土还有三分性,更何况还是一个人。   郑仁泰等人已经触及了李建成的底线。   李建成转身回宫。   房玄龄和魏征则一脸希翼的望着陈应道:“陈大将军,您看此事如何处置?”   历朝历代,对于谋反处置都极为严厉。   像郑仁泰这等证据确凿的谋反,即使不诛九族,也要夷三族。郑仁泰死不足惜,可是这十万人,就是十万个家庭,人头砍下来容易,可是想长回去就难了。   人口是大唐的硬伤,现在大唐打下来的疆域极广,比后世天朝还要大上三分,关键是人口堪堪三千万,别说偏远地带,就算是河南、河北这些历史上原本人口稠密的地区,现在也是严重缺人。   魏征并不想杀掉这么多人,关键是这些人全部都犯了法,不处置的话,朝廷的威仪何在?   陈应笑道:“陛下曾言,降者不究,难道玄成欲陷陛下失信?”   魏征听到这里,假装恍然大悟道:“玄成明白!”   陈应也没有点破魏征心中的小九九,都说魏征不怕死,其实这是扯淡,关键时刻他不出面,就是为了把自己摘出去。现在陈应发话,他也好有人挡雷。   当然,陈应对于这个责任是愿意承担的。   对于陈应而言这些责任,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陈应阴沉着脸望着跪在地上的降卒道:“尔等公然谋逆,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其罪当诛。”   听到这话,原本跪在地上的降卒此时吓得魂飞魄散,身子抖动如同筛糠。毕竟,蝼蚁尚且苟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众降卒呼天抢地的哀嚎道:“饶命……冤枉……”   陈应脸色的冷笑越来越浓,冷冷的道:“陛下宽仁,不忍尔等妻离子散,故而网开一面。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今日起,尔等全部发配安西,十年之内遇赦不赦,十年之后,以观后效!”   这些降卒这才松了口气。   能活。   只要不死就好,安西虽然苦点,冬天冷点,咬咬牙也就熬过去了。   其实,陈应最终的目的,还是进行大规模移民。怎奈,唐人乡土情节实在太严重,无论是多大的诱惑,他们都不愿意离开故乡。   别看闯安西的人多,真正愿意在安西安家落户的人,其实百不足一。就像后世的农民工进城,只要口袋里赚到钱,他们肯定会返回乡里。   现在好了,十万世族门阀私兵,就是十万个家庭,五六十万人口,就可以从关中迁徙出去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赚的。   陈应命这些降卒以百人为一队,十队为镇,每一镇再派一个团押送,全部前往多宝山铜矿。虽然说安西大量的战奴,几乎全部扔进多宝山去开掘铜矿,可是人力依旧极大短缺,这十万户迁徙过去,就可以在多宝山外密布大小一百多个镇子,形成多宝山的粮食自给。   大理寺天牢中,李安俨再次来到来到王仁表的囚室前。   正巧满身血污的王仁表醒来,他蹬着猩红的眼睛,望着李安俨咬牙骂道:“鹰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安俨脸上笑容不减的道:“都问清楚了?”   身边的提牢主事躬身道:“启禀大大将军,都交待清楚了。尤其是这个小子,更是把小时候尿床的事儿都交待了。”   李安俨笑眯眯的道:“既然都交待了,还充什么硬汉?”   王仁表呸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会李安俨。   李安俨却又接着道:“真正的硬汉,本大将军使见识过,那是一个真正的硬汉,到死都没认过怂。你算什么东西!”   李安俨没有给王仁表废话,他拿着提牢主事的供词,转身返回太极宫。   李建成返回太极宫,正准备睡下,不曾想李安俨来到,拿着王仁表的供词,看着上面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李建成的脸抽搐起来。   他仰天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朕待他们不薄,他们何以如此对待!”   此时,一种背人背叛的感觉涌上李建成的心头。   特别是温大雅。   温大雅是李建成的老熟人,关系不错。当年李渊起兵前夕,因为父亲死亡,回乡丁忧的温大雅被李渊征辟为大将军府记室参军,专门典掌机要。次年(618),李渊自立为帝,命为黄门侍郎。深受李渊的信任。   李渊曾感激说“我起晋阳,为卿一门耳”。   李世民与其兄李建成因争夺皇位,展开激烈的斗争。李世民表推温大雅出镇洛阳,以为外应。作为李世民的铁杆党羽,李建成对温大雅不计前嫌,升其任礼部尚书,封黎国公。   没有想到,温大雅居然奔走串联,为推翻李建成不遗余力。   李建成将手中的名录,扔在李安俨面前,大吼道:“将这些狼心狗肺的畜生,全部抓起来,三司会审!”   李安俨拾起供词道:“臣奉诏!”   接着,大队的左监门卫将士随着李安俨太极宫,按照名录抓人。   李建成动了真怒,就连荥阳郑氏也下旨抄家。   可能是顾及了郑观音的原因,抄家郑氏这道肥差,居然落在了陈应头上。   陈应眼看着天色将明,也顾不得休息,一边点齐人马,一边朝着荥阳进发。   三千骑兵,速度非常快。   到了第三天黄昏,直抵荥阳。   陈应不相信郑氏会铤而走险,一路没有遇到抵达,就来到郑氏祖宅。   三千兵马包围郑氏大宅,然后冲进去抄家。   陈应虽然富可敌国,家产数以百万计,可是看到荥阳郑氏的府库,依旧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华美精致、金光灿烂的金饰酒具,几百斤重一个的银冬瓜,用几千斤黄铜铸的铜柱,成箱成箱的珠宝……这里简直比国库还阔啊!   陈应过了好半天才从眩晕状态中回过神来,抚摸着一个巨型银冬瓜,不无感慨道:“难以想象,仅仅是荥阳郑氏搜刮了这么多财宝!”   一名郑氏家丁呆呆的问道:“郑氏这么有钱,为什么却不能让我们吃上饱饭,穿上一件像样的衣服?”   陈应叹了口气,他想起后世的一个段子,穷人是小心翼翼的大方,而富人而是光明正大的小气。   荥阳郑氏控制着河南数十上百万顷良田,又有十数万户佃户,可是他们却没有回馈社会。   事实上,历朝历代,中国都是有钱,但是中国有钱,不代表朝廷有钱。   比如魏晋南北朝,世族门阀随便一家,都可以富可敌国。就像东晋时期,掌握着东晋兵权的郗、桓、谢、刘这四大家族,没有一个人依靠朝廷的财政拨款养活军队的,他们都是依靠家族的势力和钱财。   历朝历代,富商、缙绅和官员他们宁可将钱熔成银冬瓜,也不肯拿出来交一点点的税。宁原家里的粮食霉变,钱财生锈,也不愿意捐献国家。   陈应用力拍了拍一个银冬瓜,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唐朝的时候,大唐其实并不缺钱,特别是继承了隋朝的庞大遗产,李氏皇朝获得了难以估量的财富,山东七宗五望,随随便便就拿出一百七十万贯,这相当于后世的八十亿人民币。   难道说隋朝穷了?   大唐开国初期,光损失十万人马的败仗就打了两回,从开国到武德九年,光损失军队就不下五十万人马,别说人马,就算是军械甲胄也高达数百万贯。   但,唐朝的的财政一直红得发紫。   世族门阀不用交税,当官的不用交税,士绅不用交税,赚到了大笔财富的商人只要挂在世族门阀名下,也不用交税。   所有税收都落到了老百姓身上,就这点税源也大把人跟朝廷抢,比如说藩王、官员、缙绅。按武德律例,爵位的人贵族是免税的,因此每当将士获得军功封爵,或者是当官以后,必然会有很多人前来投献田产,投献到他们名下的田,自然就不用交税了。藩王和官员也不交税,这两者都理直气壮,谁敢去收他们的税?如此一来,朝廷的税源锐减,只能在越来越少的田地上拼命加税,想不出事都难了。   那,这海量的钱财哪里去了?   藏到地窖去了。   唐朝还没有工业,更没有证券、股票这些东东,再加上中国人自古以来乐于积蓄的老传统,赚到的钱花不完,自然就藏到了地窖里。那些大富之家生怕被小毛贼光顾,将银子熔成几百斤重一个的银冬瓜,几个大汉都搬不动,自然就不会有什么人能将它偷走。   然后,这些钱从市面上消失了,不存在了,直到危机来临,整个国家陷入恐慌的时候,这些钱才会从地窖里流出来,涌入市场拼命采购粮食、布匹等生活必需品,引发物价飞涨,最终加速整个国家的崩溃……   没有办法,一个国家的钱永远比物资要多出几倍,如果这些钱全部流入市场购买货物,物价失控也就成为必然了。   陈应不完全统计,荥阳郑氏的钱财,大约在三百八十万贯左右,一旦这些钱投入市场,大唐的经济体制就会崩溃。   绝对不能让这些多钱流入市场,想到这里陈应望着周围的将士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分脏,” 第一四五章 武魔生到底还是出生了   刘仁轨诧异的望着陈应,不解的道:“分赃?”   自从刘仁轨跟随陈应这几年来,对陈应也了解。陈应是一个视金钱粪土的人,从来不会计较自己有多少钱。   陈应自从武德元年晋升为宁远将来以来,对于自己的俸禄,几乎没有怎么在意过,当然李渊也罚过陈应的俸禄。比如世族门阀奢华的生活,在陈应眼中就是一个可怜的笑话。   什么穿金戴银,佩戴玉器、宝石,陈应从来不会在乎。当然,陈应永远都是不佩戴任何首饰。在陈应眼中,金银不过是一堆稀少金属,穿金戴银只是乡下土财主才干的事情。   更何况,陈应向来大方,他不仅会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反而会把家里钱,无偿的拿出来接济他贫困的部曲,特别是朝廷给予伤残将士的抚恤金,只有不过五贯钱,七扣八扣下来,甚至不够买一头骡子。然而,陈应不仅仅给这些伤残将士安排力所能及的工作,还会针对失去生活自给能力的将士,给予生活上的必要的照顾。   事实上,那些伤残军士,在其他将领眼中,根本就没有收买价值,他们既不能上阵杀阵,也不能替陈应卖命。从生意的角度考虑,完全是亏本买卖。   作为陈应的亲兵统领之一,刘仁轨非常清楚,陈应在关中或安西,甚至灵州接济的伤残军人不下五万人,每年支出的钱财高达二三十万贯。   他实在想不通陈应为什么会贪污。   更让刘仁轨想不通的是,陈应反而理直气壮的道:“当然!害得我从安西急忙赶回来,花了这么多钱,不补回来怎么行!总不能让我几千将士白忙活一场吧?就算我答应,他们都不答应!”   单雄信的小心脏扑嗵扑嗵的乱跳,像有头小鹿在里面乱撞,他看着这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口干舌燥,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问:“主上,这样做不妥吧?这些都是民脂民膏……”   陈应撇撇嘴道:“少来了,眼睛都绿了还在这里装什么装!赶紧统计一下,看到底有多少钱!”   刘仁轨却诚实得很,马上指挥手下紧张的展开统计工作。   听到陈应说要分脏,这些将士手上兴奋异常,废话,这么多钱,谁不想要啊?   经过一日一夜的清点统计,数字出来了:总共有银一百五十万两,黄金十三万两,黄铜四十六万斤,珍珠六百多颗,此外像丝绸、玉器、瓷器、红木家具之类的值钱东东也是数不胜数。   至于缴获的古董就更多了,特别是荥阳郑氏的书籍,多达十三万卷,其中超过三分之二,都是孤本,仅各种竹简就多达三万余卷,看得陈应眼睛都直了。   没最说的,这些东西都是最宝贵的财富,最让陈应意外的是,他居然在郑氏的藏书楼里发现了《墨辩》。   这也是所谓的《墨经》,主要是有关于力、力系的平衡和杠杆、斜面等简单机械的论述记载了关于小孔成象和平面镜、凹面镜、凸面镜成象的观察研究,首先提概念以及朴素的时间(“久”,即宙)和空间(“宇”)的概念。   按照历史记载《墨辩》完成于周安王14年癸巳(公元前388年)。然而,遗憾的是,郑氏藏书楼里的《墨辩》并非是原始版本,虽然是竹简,共计三卷九篇,不过却采取隶书书写而成,隶书发明于秦朝晚期,在汉初大行其道,可见这三卷《墨辩》成书最早不过秦朝末期。   除了《墨经》,陈应还发现了王羲之的《兰亭序》,看到这个,陈应喜不自胜。   郭洛道:“主上,这该如何瓜分这笔惊人的财富?”   陈应想了想道:“郑氏藏书,一本不留,全部搬到陈家堡,立即命书坊,加紧时间刊印,至于玉器、瓷器、家具这类杂七杂八的东西,咱们不要,留给朝廷……”   众将士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也都明白这些东西他们肯定无法独吞,如果他们搜刮得太过干净了,朝廷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是不会罢休的。   “金、银,铜分为三份。”陈应侃侃而谈着。   刘仁轨疑惑起来,一看就知道他很有分赃经验,难道他经常干这种事情?   “一分交给朝廷,至于最终上交到国库多少,就看经手的人胃口有多大了。”陈应接着道:“我们要拿出三分之一,直接送给皇后,皇后应该明白,最后剩下的价值一百五十万贯,三千将士,每人三百贯,旅帅五百贯,校尉一千贯,分了!”   这样以来,全军将士人人有份。   刘仁轨一看不好意思的道:“这怎么行呢”   算来算去,陈应压根没动这笔钱。陈应是领头的人,他要不是拿这笔钱,其他人拿了也不敢花。   陈应笑道:“我只要他们这些书,还有古玩字画,论起实际价值,比你们拿得多了十倍不止。”   就在陈应在荥阳大发横财的时候,李安俨最终也沿着温大雅的府邸的密室,追到了长安城外的终南山中。   经地三天拉网式的追捕,最终抓到了温大雅。   只不过,温大雅比想象的硬气,居然吞金而死。   无奈之下,李安俨只好带着温大雅的尸体,返回长安向李建成复命。   事实上,在王仁表的供词中,出现的几个核心骨干,全部死亡。   李安俨在查看尸体的时候,也发现他们有人是真正自杀而亡,有的人是被自杀而亡。   看到这个结果,李建成非常愤怒。   当然,李建成也知道再追究下去就要动摇国本了。   看着李建成没有追究,此事到此为止,魏征和房玄龄也松了口气。   大朝会上,工部尚书武士彟显得无精打彩,特别是房玄龄在阐述驰道建设的时候,武士彟有些出神。   直到李建成一脸寒霜的望着他,他这才回过神来。   君前失仪,此罪可大可小。   说小,微不足道。   说大,这就是藐视君上,罢官去爵也是情理之中。   武士彟赶紧请罪道:“陛下,贱内今日生产,故而走神,请陛下恕罪!”   李建成闻言微微一愣,妻子生产,丈夫担心属于正常。   李建成道:“武爱卿,先回吧,退朝!”   随着李建成宣布退朝,众官员纷纷向武士彟表达祝贺:“恭喜武尚书,贺喜武尚书!”   面对同僚的祝贺,武士彟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事实上,武夫人杨蓉外出经年未归,回到五个月产子的消息,早已在长安勋贵圈子里传遍了,武士彟何偿看不出这些同僚是在打趣他?   只是,作为一介商贾,荣升正三品工部尚书,他实在没有本钱与众同僚闹翻脸。   其实,也不能算他没有实力,关键是,武士彟的性子太弱,像武士彟这等级别,晋升或罢免,只在李建成一念之间,其他人是无法决定他的生杀大权。   关键是武士彟不敢。   武士彟都不知道怎么回家的,回到应国公府,府里一阵忙乱。   武元庆和武元爽兄弟二人,望着产房外的武顺,眼中一阵挣扎。   或许出自天然的敌视,他们兄弟对武顺百般不满,奈何武士彟对他们二人一番敲打,让他们不敢放肆。   耳畔传来产房里杨蓉撕心裂肺的惨叫,武士彟心中浮想联翩。   他不时的回想起同僚们恶劣的脸。   武士彟拿起酒壶,他不用杯子,直接对着酒壶猛灌一气,虽然武士彟想要大醉一场,结果他越喝越清醒。   武士彟喝得有些醉意,发现杨蓉仍旧没有生出孩子,就拿着酒壶,踉跄着醉步来到产房门外。   稳婆以为武士彟着急,急忙解释道:“国公稍安勿躁,夫人身子强健,一定能母子平安!”   武士彟其实更想杨蓉会难产而死,最好是一尸两命。   只不过,老天似乎是刻意跟他过不去。   就在他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   产房里传出一阵洪亮的婴儿初泣。   “生了?”武士彟手中的酒壶掉到地上,摔成十数片。   稳婆躬身道:“恭喜公爷,弄瓦之喜!”   陈应接到杨蓉生下次女的消息,已经是三天之日,陈应回到长安城,向李建成复命后回到陈家堡。   李秀宁告诉陈应:“应国公夫人生了……“   ”女儿?“陈应下意识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李秀宁道:”你刚刚回到长安?“   陈应叹了口气。武魔王到底还是出生了。 第一四六章 凭什么打我   陈应对于这个私生女的到来,惊悚绝对多于惊喜。   东汉时期因政治制度和长期稳定的社会环境形成了拥有文化资源和经济资源的大家族,他们掌握了社会的主要文化知识、商业和土地。他们在政治生活中享有极大的话语权,为了维护这样的特权地位其在统治制度的制定上就会偏向于对己有利的制度,出现了九品中正制。因为有了高平台,族人子弟无进取心贪图享乐,人才匮乏,不足以承担维护国家统治的责任(参考八旗子弟)。   然而,门阀政治的掘墓人,其实就是武则天。论出身,武则天的出身属于商贾,虽然是应国公之女,但是这个应国公府给她的根本就不是帮助,反而是伤害。所以在武则天掌握权力之后,第一时间将自己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流配岭南,客死异乡。   在这个时空,陈应不敢保证,她会走到哪一步。   哪怕陈应不给她任何帮助,大不了像历史上一样,她会借助晋王李治这个潜力股,钻营上位,再利用李治想要拜托权臣长孙无忌的制约,一步一步走向权力的巅峰。   陈应有点无力的躺在软榻上,将脑袋枕在李秀宁的大腿上,缓缓道:“我累了,想歇歇……”   李秀宁拍拍陈应的肩膀道:“好,我替你告假!”   就在这时,长孙无垢抱着账薄来到门外禀告道:“公主、驸马,奴有事禀告!”   陈应抬眼望着长孙无垢,苦笑道:“长孙娘子,为何你不走?”   虽然陈应没有证据,但是他也知道,李承乾他们肯定是李世民的人接走了,对于长孙无垢与李世民没有相聚,陈应实在想不通!   李秀宁向长孙无垢招招手,接过账薄,仔细翻开一下,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到处都是数字,这让李秀宁看了仅仅片刻,就感觉头昏眼花。   陈应接过账薄,缓缓看着起来。   就在陈应观看账薄的时候。   长孙无垢向陈应和李秀宁汇报道:“根据我们在长安、洛阳、邺城、江都、成都、灵州、金陵等的的汇总,上半年,博仁医院共营收六十二万七千五百贯……”   长孙无垢的话没有说完,李秀宁就打断道:“你说多少?六十二万七千五百贯,还上半年?”   李秀宁也没有想通,博仁居然会这么赚钱。   陈应早已想通了,在后世有一个网上段子,有人想要去北京消费最高的地方,结果被拉到了医院。   医药行业本来就是暴利,更何况陈应还在博仁医院推行后世的至尊级服务,为了多活几年,没有在意钱多钱少的问题。   陈应道:“你直接说吧,这上半年,陈氏商号一共赚了多少钱?”   长孙无垢想了想道:“六百二十七万贯”   李秀宁愣住了,她记得去年大唐全国财政收入才堪堪破了千万贯,如果没有多宝山的铜矿,李建成就是一个穷光蛋。   陈应笑道:“多吗?其实一点也不多,每修一千步驰道,就需要花费高达两万贯,这些钱,不过可以修建三百多千步驰道。”   陈应决定大力推进大唐的驰道建设,他一定要成为大唐的铁老大。   三个月过后,从西伯利亚过来的寒流,让长安有了明显的寒意。   站在院落里的杨蓉,用力裹紧身上的棉衣,望着面前的小人儿,心中有着说不出的低落。   陈应铁石心肠,并没有来看过杨蓉和女儿一眼。   要说陈应来探望杨蓉,其实也能说过去。毕竟杨蓉是陈应的姨表兄弟,于情于理都应该前往应国公府探望一番。   只是,杨蓉望眼欲穿,依旧没有看到陈应的影子。   孩子百天,需要举行百岁宴。   然而,武士彟却没有任何想要大持操办的意思。   杨蓉的身体也恢复了,终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四郎,咱们合离吧!”   听到这话,武士彟脸上浮现一抹,愤怒的潮红,指着杨蓉道:“你说什么?”   “咱们合离吧!”杨蓉非常平静,淡淡的道:“这些年,我操持武氏里里外外,给武氏赚了足足四百多万贯,这些钱我一文都不拿,我只要安西的五彩城。把下堂书签了,我明天就离开长安!”   武士彟的身子微微摇晃,大脑的充血,让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武士彟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你这又何苦呢!”杨蓉耐心的劝道:“合离吧,对你,对我都好,我可以禀告家兄,绝对不与你为难……”   武士彟的脑袋上青筋凸起,杨蓉没有出仕,她或者不了解官场,只要杨蓉与他合离,马上就有弘农杨氏的门生故吏,给他上眼药,弹劾、推诿、扯皮,下绊子,扯后腿,总之武士彟休息生片刻。   武士彟道:“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杨蓉一拍案几道:“就算是放个屁也该听个响,二娘出生,你什么意思……”   此时,武士彟听懂了。   杨蓉嫌弃武士彟没有给她操办武二娘的百岁宴,杨蓉借口合离,其实不是真正的合离,而是崔着武士彟大张旗鼓举办百岁宴。   武士彟自然是非常想拒绝,可是他没有办法,反正绿帽子戴也戴了,也不差这一点,就算不办,那也是掩耳盗铃,谁不知道谁啊!   武士彟只得吩咐下去,大开流水席,宴请满朝勋贵,为次女庆百岁宴。   应国公府上下动了起来,采买的采买,装饰的装饰,区区几天功夫,满朝皆知应国公府次女将举行百岁宴。   原本,武士彟只是让人将所有请柬发了一遍,也没有期待所有人都会参加,只是传言李建成将莅临应国公府,这下满朝文武大臣,谁也不敢怠慢。   陈应接到的消息最晚,李秀宁倒也没有关心,在这三个月的时间内,陈应功劳不小,李道贞、李秀宁、包括许二娘先后受孕,陈家堡将迎来一波新生儿高潮,原本久未露面的侯莫陈虔会得知这个消息,兴奋得开怀大笑。   陈应原本不想参加,只不过,陈应清楚。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决定一个人的性格,历史上如果没有武元庆,武元爽兄弟百般欺辱杨蓉他们母女,估计武则天也不会那么偏执。   陈应决定还是敲打一下武元爽和武元庆,顺便给武二娘一分呵护。   参加私生女的庆生宴,陈应自然要准备一些礼物,对于金银财宝这类东西,陈应压根就没有什么概念,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来到陈应的金库。   进入金库大门沿着数百步的地下甬道,一路来到金库内,入眼就是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数量不比荥阳郑氏的府库少,送金银太过俗套,陈应就在有些失望的时候,突然发现金库一角的石案上,有一个锦盒,莫约一尺见方,用紫檀木打造的漆雕盒,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陈应上前伸手打开了锦盒,只见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方正阳绿色的玉印,上面雕刻了一只盘卧着的老虎,下方则是四方形。目测这块玉印高六寸,四方形高度大概只有三寸左右,而四方形边长大概在五寸的样子,很大一块。   任何玉能达到这么大都会非常值钱。然而,更让陈应惊讶的是,这块玉印根本不像是国内的软玉制作而成,相反,看上去更像是翡翠。   非常像高冰种湖水绿!在后世高冰种翡翠价格一直久居不下,虽然湖水绿相比清水、紫水价格要便宜点,但这么大一块翡翠,完全能弥补水种的天然缺陷啊!陈应根据自己学来的知识,轻轻敲击了下玉印表面,顿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他再借着火光朝里观看,里面并没有任何裂痕,也没有黑斑。   了解了这块玉印的材质后,陈应小心翼翼装回了锦盒之中收纳起来。   这份玉印在后世估计可以拍卖出上亿的高价,当然在这个时空,肯定不值那么多钱,不过也是万金万难的好东西。   陈应独来到应国公府的时候,武士彟望着陈应的脸,心中愤恨异常,不过武士彟早已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与色的城府,尽管恨不得将陈应碎尸万段,表面上却一脸开心的道:“梁国公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陈应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对不住武士彟,打过招呼,随客人进入前院。   杨蓉在后院对着梳妆台画着眉毛,杨蓉最为自豪的不是她出身豪门,也不是因为她如今也富可敌国,而是因为她的样貌。   岁月,似乎是忘记了她,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沧桑。她的皮肤依旧如二八少女一样,富有弹性,富有光泽。明明她比武士彟还要大上三岁,可是二人站在一起,不了解底细的人,说杨蓉是武士彟的女儿,绝对不会有人怀疑。   丫鬟如一阵风一般跑进卧室。   “娘子,来了!”   杨蓉一边画眉,上边笑道:“谁来了!”   “陈大将军来了!”   杨蓉不自觉的一松,眉笔顺着她的手滑落在地上。   杨蓉问道:“你说谁来了?”   “梁国公……骠骑大将军陈应!”   杨蓉一脸平静,内心里却激动异常。心中暗道:“总算有些良心!”   尽管她不方便与陈应相见,但是,陈应登门,却让杨蓉开心不少。   陈应刚刚进入大厅,就听到前面有群人在窃窃私语。   当然,陈应也没有理会。   众人看到陈应进来,纷纷上前见礼。   别看陈应堪堪而立之年,比一帮糟老头子的官还要大,最关键的是圣眷在心。   武士彟进入大厅端起酒杯朝着众人道:“今日小女百岁宴,多谢诸位赏光,今夜不醉不归!”   刑部尚书刘政会笑道:“应国公客气!今日令爱百岁,小儿刘奇,正巧三岁,不如我们结个儿女亲家!”   武士彟一脸欣喜的道:“刘尚书,某家高……”   攀字还没有说出口,突然一个异声传来。   “阿爹,你喝多了吧,怎么能乱点鸳鸯谱,二弟纵然是庶出,也不能娶一个野种!”   听到这话,陈应的顺手将自己的酒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砸去。   酒杯应声而裂,一名年轻的男子捂着额头嚎叫起来。   刘政会虽然畏惧陈应的权势,可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好事者在人群嘀咕起来。   “怎么打人?”   “凭什么打人?”   那名脑袋鲜血淋漓的青年望着陈应嘶吼道:“凭什么打我……”   陈应身上的杀气,陡然散发而出。   浓郁的杀气弥漫着整个大厅,众人感觉骇然万分。   刘政会硬着头皮道:”陈大将军息怒!“   陈应望着那名青年冷冷的道:“人话不会说,那就死吧!”   武士彟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上前抱住陈应道:“陈大将军息怒。” 第一四七章 不会说人话那就死吧   窗外飘起雪花,李秀宁透过窗户,望着空中飞舞的雪,心头莫名的一悸。   李秀宁蹙起眉,朝着何月儿道:“你去把长孙氏带过来!”   何月儿是李秀宁的心腹,很容易猜测到李秀宁心中所想。她担忧的道:“公主,长孙氏其才、其学,世间能及之虽不能说绝无仅有,但也鲜见;若能为陈郎所用,何不用之?”   “……唉。”李秀宁轻轻叹了一声,说道:“你把她带过来!”   李秀宁倒也没有明确说怎么处置长孙无垢,人总是会念及旧情的。李秀宁也不例外。   时间不长,何月儿带着长孙无垢带到暖阁中。   何月儿识趣的离开,并且将周围的仆从和侍卫调开。   长孙无垢怯怯的低着头,不敢正视李秀宁的眼睛。   李秀宁淡淡的道:“坐……”   长孙无垢顺势坐在锦墩上,说是坐,其实屁股只是挨了一点边。   李秀宁沉吟道:“观音婢,你想做什么?”   长孙无垢张了张嘴,缓缓道:“奴……只是……!”   李秀宁冷着脸道:“本宫不是善嫉之人,陈郎可以纳任何人为妾,唯独不能纳你进门……你可知!”   长孙无垢突然抬头,一脸平静的望着李秀宁道:“三娘,你多虑了,我并没有这个奢望,我留下不走,只是为了报恩。”   “报恩?”李秀宁板着脸道:“报恩,非得以身相许吗?”   “三娘,你看轻我了,也看轻陈郎了!”长孙无垢摇摇头道:“三娘,今天我们就把话敞开了说……”   “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李秀宁起身,故意挺起小腹,李秀宁肚子里有了陈应的第三个孩子,这是她的本钱,也是她的骄傲。   长孙无垢不喜不怒,眼睛清澈见底,静静的道:“三娘,说实话,你真配不上陈郎……”   李秀宁闻言脸色陡然巨变,她伸手指着长孙无垢,嘶吼道:“你……”   长孙无垢毫不畏惧李秀宁露出杀气腾腾的眼睛,接着道:“要论军伍,行军布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你确实是不弱于任何将领,但是,你却不懂政治,不懂权谋!”   李秀宁反驳道:“我不懂权谋?”   “是!”长孙无垢一脸郑重的道:“你确实是不懂权谋,更不懂政治,更不懂什么是帝王心术!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陈郎已经大祸临头了!”   李秀宁心中一惊,道:“这怎么……怎么可能!大郎与陈郎关系莫逆,情同手足……”   “情同手足,然而并非真正的手足!”长孙无垢咬重“手足”二字,缓缓道:“你也知道,陛下与二郎是真正的手足,他们最终如何?”   在李唐没有建立的时候,李建成作为兄长,长兄如父,非常关爱他们兄弟姐妹,特别是李世民,从小李世民就调皮捣蛋,闯下的祸不知凡几,都是李建成替李世民兜着。   然而,最终李世民还是对李建成亮起屠刀。   李秀宁摇摇头,难以置信的道:“陈郎不会!”   长孙无垢道:“陈郎不会,陛下就不会吗?就算陛下不会,可是你能保证陛下身边的人就不会吗?当初魏玄成可是建议陛下杀掉二郎,现在陛下身边的魏玄成、房玄龄,他们都是一类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你感觉他们会任由陈郎威胁陛下吗?”   “威胁陛下?”李秀宁非常清楚陈应在安西的部下,现在安西军已经分成四镇,分别是龟兹、疏勒、于阗以及拉萨。四镇下辖二十七个折冲府,共计四万余人马。外加陌刀军、骁骑军、越骑军共计三军五十六个折冲府八万余军队。   这十二万军队,从上下小,基本上都是陈应的部曲,而且基层军官,全部都是在陈应的“唐言识字班”里经过深造的。   “唐言识字班”名义上是一个为了加速汉化,针对各族各部将士融合的一个机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唐言识字班”已经完全变质,变成了陈应的军官进修学校。   别看陈应只有十二万余军队,只要陈应需要,随时可以扩充到三十万人马。   这十二万人马都采取了陈氏兵器监打造的兵刃与甲胄,与十二卫大军相比,装备非但不弱,反而更强。   由于世族门阀与李建成的冲突,世族门阀出身的官员辞官,安西境内的官员,基本是都出身陈应的旧部,特别是朔州、灵州甚至河南籍的破落世族或寒门、更多的则是庶族。   这些庶族和寒门出身的官员,心中感激陈应的提携之恩,向来唯陈应之命是从。   最重要的是,陈应实在是太富了。随着蒸汽机的发明,蒸汽机的应用也慢慢变得广泛起来,特别是兵器监,原本使用水力冲压力打造板甲可以月出三千具,现在采取蒸汽机冲击力,蒸汽机车床销切,一旦全速开动,可以月产万具。   长孙无垢将走到门口,冲苏音招招手。   苏音拿着一个长约一尺的包裹,递给长孙无垢手中,长孙无垢打开,这是一柄折叠式的工兵铲递给李秀宁看,说道:“兵器监到底是将这东西给鼓捣出来了,还算差强人意,你来看看……”   铲刃约有一尺三寸长,展开与寻常铲刀没有什么区别,但一侧开刃,可以用作斧刀,一侧又造出锋利的齿口,可以锯木,柄可折叠,可以用作手盾,柄上有标尺,可以度量。   李秀宁擅于兵事,马上赞不绝口的道:“斥探哨探用在野外,遇到情势复杂,但随身又不能携带太多的用具,这么一柄小铲具备刀铲斧锯等多种功能,十分的有用。”   “兵器监两个月制造了多达十二万之多,据说已经全部装备安西军将士。”长孙无垢接着道:“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魏玄成与房玄龄已经意识到了安西的问题,他们二人先后示意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书,陛下已经留中……”   “对啊!”李秀宁道:“如果没有陈郎鼎力相助,大郎也不会成功,大郎更非薄情寡义之人……”   不等李秀宁说完,长孙无垢打断道:“三娘,你最好是不要抱着这个想法,最是无情帝王家,陈郎就算对陛下再有恩,能大得过霍光吗?”   李秀宁也熟悉历史,自然知道汉宣帝刘询原本就是戾太子刘据之子刘进的庶子,论出身,他根本就排不上号。   而且受巫蛊之祸的牵连,刘询出生以来,一直到十五岁就是郡抵狱长大,成长于掖庭宫。要知道,掖庭宫就是皇宫里的劳改场,刘询别说堪比勋胄,连平民都不如。   是霍光将刘询扶持为皇帝。刘询亲政掌握权力之后,在地节四年(公元前66年),以霍家谋反准备废帝为由,霍家子弟以及霍家势力被诛杀两千余家。   当然,李秀宁站在局外的人角度,根本不相信霍家会造反,如果真想造反的话,以霍氏的势力,弄死刘询像玩一样。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长孙无垢道:“霍光于汉宣帝刘询有恩吗?”   李秀宁不置可否的道:“有恩,恩重于泰山!”   长孙无垢接着道:“然,汉帝对于霍氏一门念其旧恩吗?”   李秀宁摇摇头道:“未曾!”   长孙无垢道:“三娘,别看陈郎官居一品,位高而权重,事实上,他其实是被满朝文武架在火上烤啊!”   李秀宁心中惊骇异常。   长孙无垢所言不错。   李建成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兄长了,而是皇帝。   作为皇帝,他肯定会站在皇帝的角度上来考虑问题。将一切威胁到自己的人和势力,全部拔出。   李建成会顾及自己的感受吗?、   李秀宁不敢赌。   当初,李建成与李世民势成水火,可是李渊怎么做的?他如果真想制止二人的争斗,绝对有能力,也有实力。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   突然,何月儿一脸惶急的进来道:“公主,出事了!”   李秀宁抬手道:“莫慌,什么事,慢慢说!”   何月儿喘着粗气道:“就在刚刚,陈郎在应国公府,亲手杀了刘政会之子刘玄意。陛下下旨,将陈郎打入大理寺天牢!”   “啊……”李秀宁手中的茶杯,掉到地上,摔成七八片。滚烫的茶水洒了李秀宁一腿,她都恍然未觉。   长孙无垢冷静的问道:“陈郎何故要杀刘玄意?”   何月儿急道:“据说是……”   李秀宁道:“是什么?”   何月儿道:“据说是刘玄意辱骂武士彟之女为野种……”   长孙无垢看着李秀宁方寸大乱,急忙劝道:“三娘勿慌,这肯定是一个阴谋!”   应国公府次女百岁宴,就是一个阴谋。陈应知道,这一切太巧合了。如果刘政会不提他的儿子娶武士彟次女这一茬,刘玄意不会张口就骂。   当然,这不重要。最要的是,这件事实在太诡异了。   刘政会虽然是刑部尚书,不过,他却连政事堂都没有进,用句不客气的话说,刘政会就是一个被排除在核心权力圈子之外的人。   作为大唐的大脑,政事堂的权力,几乎等于后世的中央政治局。一个连政治局都没有进的部级干部,敢去挑衅堂堂政事堂相国?中书侍中?   武士彟虽然位卑言轻,可是杨蓉不是啊。   无论是弘农杨氏这个招牌,还是杨恭仁、杨则,都不是刘政会可以惹的人。   更何况,还有陈应这个无冕之安西王。   陈应绝对相信刘政会没有授意,他的儿子刘玄意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信口雌黄。   骂杨蓉之女,得罪的人不止武士彟,而是连弘农杨氏和自己都得罪了。   谁给他的勇气?   原本陈应只是想教训刘玄意一番,然而看着刘玄意居然还敢用挑衅的眼神盯着自己,陈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武士彟上前喃喃的道:”陈大将军息怒,息怒……”   陈应缓缓拔出横刀,指着刘玄意道:“小子,赶紧磕头认错,我念你年幼无知,既往不咎。否则……%”|   刘玄意眼中闪烁着光芒,朝着刘政会望来。   接着,刘玄意冷笑着,用挑衅的目光望着陈应。   在这一刻,陈应完全明白了。   有人想给陈应上眼药,而刘玄意就是这颗棋子。   想到这一刻,陈应就明白过来了。   想试探,那就试探吧。   当既,他举起横刀,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一刀斩下刘玄意的脑袋。   陈应分明看出,刘玄意一脸错愕。   不错,是错愕。   在刘玄意心中,陈应绝对不敢杀他。   然而,陈应偏偏杀了。而且是当着刘政会的面。   毫不犹豫,一刀斩杀。   杀掉刘玄意,陈应缓缓收刀:“不会说人话就不配活着!”   刘政会一脸狰狞的吼道:“陈郎,我给拼了!”   陈应哈哈大笑起来:“杀一个也是杀,要不,你们父子到了下面有着伴?”   刘政会的脸上表情精彩极了。   他红一阵,白一阵。然而,他的脚步,就像生根一样,站在地上动也不动。   陈应缓缓逼向刘政会。   就在这时,魏征从外面吼道:“住手,陈应你太桀骜了,视大唐国法与何物?”   陈应淡淡一笑道:“魏相国,非常抱歉啊,刚刚多喝了几杯,控制不住……”   刘政会一听这话,气得鼻子都歪了。   陈应端了酒杯不假,关键是他的杯中酒直接砸在了刘玄意的脑袋上,根本就没有喝。   突然,刘政会望见从外面而来的李建成,他手脚并用,抱着李建成的大腿嚎嚎大哭起来:“陛下,您可要为老臣作主啊……”   李建成转而望着魏征道:“玄成,你看……”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魏征沉吟道:“陈大将军公然杀人泄愤,应打入大理寺天牢,交三司会审!”   李建成咳嗽一声道:“陈应……你可服?”   陈应点点头笑道:“臣服……”   说着,陈应将横刀扔在地上。   左监门卫元随禁军将士将陈应包围起来。   陈应笑道:“不必紧张,某知道怎么做了!” 第一四八章 就算把天捅个窟窿那也无妨   陈应出事,最着急的还是平阳公主。   她是了解陈应被捕内幕的人,因为陈应杀了邢国公、刑部尚书刘政会之子,这个罪名其实还是非常大的。杀人在历代都是最恶劣的罪行之一,杀人者往往都要被判处死刑。即使是犯此罪的官僚贵族,也往往不能逃脱法律的严惩。   陈应虽然是梁国公,官居一品,在武德律面前,仍旧无法逃脱法律的严惩。   不过也有例外的情况,杀人者不仅可以免予死刑,还可以得到上至朝廷下至民间的一致赞扬,这种情况就是为父母报仇。在武德二年,独孤机与越王杨侗,密谋铲除王世充,事泄,王世充派人杀掉了孤独机与杨侗。而武德四年,王世充归降唐朝,李渊见王世充大失人心,对自己毫无威胁,故作大发,将王世充放掉。   当时,孤独修德与众兄弟密谋,假扮唐朝天使,前往王世充处宣旨,要王世充接旨,王世充急忙出应,不料那几人立刻乱刀齐下,一代枭雄王世充的人生就此落幕。   当然,还有东汉时,酒泉县有一名叫赵娥的女子,父亲被同县的人杀死,赵娥一直默默找机会为父亲报仇,直到十多年后,赵娥才在旅店中手刃仇人。赵娥大仇已报,就到县衙里自首,县令很赞赏其行为,不愿违背心愿执法,愿意辞官与赵娥一块逃亡,但赵娥拒绝了县令的好意,只求一死。后来,赵娥被释放,地方政府为她建立了牌坊,以示表彰,朝廷高官还给她送来了丰厚礼物。   为父母报仇而免于惩罚的情况,在古代历史上很常见。问题的关键是,陈应与刘玄意并无杀父杀母之仇,古代律法还有一个规定,在《礼记·曲礼上》中写道:“八十九十曰耄,七年曰悼。耄与悼,虽有罪不加刑焉。   耄就是年满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悼就是不满七岁的小孩子,这两类人只要不是谋反大罪,就算是杀了人,也不会处罚。武德律中,“九十岁以上,虽有死罪,可不加刑。”   陈应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   况且大庭广众之下,手刃刘玄意,罪证确凿,只要三司会审,肯定要被秋后问斩。   想到这里,李秀宁起身道:“月儿,准备车驾,本宫要进宫面圣!”   然而,就在李秀宁准备登上马车的时候,长孙无垢拦在马车前。   看着长孙无垢拦在前面,李秀宁一脸杀气的道:“观音婢,你要做什么?”   长孙无垢款款走向马车,缓缓道:“三娘,陈郎是一个莽撞的人吗?”   听到这话,李秀宁反而冷静了下来。   陈应肯定不是莽撞的人,他难道不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吗?当初侯莫陈虔会报复苏护的时候,也没有直接杀掉苏护,而是命虞庆带着人,将苏护的四肢全身骨胳全部打断,这样做的真正目的就有一点,光明正大的杀人,那是需要犯法的,哪怕是暗中处置,也需要交出一个替罪羊。侯莫陈虔会并不想牺牲一个死士,也想用此行为告诫关中世族门阀,侯莫陈氏不是好惹的。   把人直接打死需要偿命,可是打伤,或者打残,只需要赔钱就可以了。   李秀宁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道:“不是!”   长孙无垢淡淡的笑了笑道:“三娘,你既然知道陈郎不是莽撞之人,大可安心!”   以陈应的身份和地位,要想杀人,完全不需要亲自动手,猛虎义从如今每年耗费陈应足足四五十万贯钱粮,这笔账长孙无垢非常清楚,虽然她不知道猛虎义从到底有多少人,然而她却知道,如果拿着四五十万贯钱财,别说杀一个刘玄意,就算是让刘政会一家老小全部杀掉,有的是人愿意给陈应卖命。   要对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让他生不如死,陈应完全有机会,像打断苏护四肢一样,让刘玄意变成一个废人,到时候陈应无非是付出一些钱财,赔偿给刘政会一家而已。关键是,陈应绝对是不差钱。   然而,陈应偏偏对刘玄意痛下杀手,这个动机有点让长孙无垢感觉费解了。   正如陈应以前所说的那样,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不过的就是巧合。   在长孙无垢看来,李建成与陈应肯定是在联手演一场戏,能让刘政会付出儿子的性命,这么说明,图谋更大。   李秀宁皱起眉头道:“难道说,本宫什么都不做?”   “当然不是!”长孙无垢道:“皇宫……那个地方,所隐秘也隐秘,事实上根本藏不住秘密,三娘何不突闻噩耗,大病不起……”   诚如长孙无垢所言,在皇宫里有些话不方便说,不过相对而言,陈家堡更加容易保密,一旦李建成得知李秀宁动了胎气,大病不起,他肯定移驾上林里陈家堡,前来探望李秀宁,到时候一切真相大白了。   李秀宁突然捂着小腹,一脸痛苦的道:“来人,快传御医!”   明烛高照,应国公府的暖阁中,明明暗暗,光影浮动。   杨蓉原本睡得极轻,突然武二娘抿着小嘴开始嚎嚎大哭。   杨蓉急忙起身闭着眼睛,轻轻拍着武二娘。   良久,武二娘依旧嚎哭不止。   杨蓉只得试探的解开武二娘的包裹,发现她既没有拉,也没有尿,就抱着武二娘,武二娘显然是饿了,用力着吸着奶水。   终于,等到武二娘吃饱了,又甜甜的睡去。   此时,杨蓉已经没有了睡意。她缓缓起身,突然鼻息间涌入一股血腥味。杨蓉对于血腥味相当敏感,她急忙问道:“来人!”   一名管事婆子推门而入:“夫人,有何吩咐!”   “前院出了什么事??”杨蓉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会有血腥味?”   管事婆子支支吾吾的道:“没……没什么!”   杨蓉精通世故,一眼就看出管事婆子没有说实话。杨蓉脸色一冷,大喝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知道,敢欺骗我的下场!”   “夫人勿怪!”管事婆子怯怯的退两步,虽然说武士彟早已吩咐下来,不得把陈应被抓的事情告诉杨蓉,然而她还真不敢不告诉杨蓉。   得罪武士彟了不起被骂一顿,或者饿两天不给饭吃,要得罪杨蓉,那么应国公府将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在这个时候,可不像后世,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在这个时空,要想解决就业问题,其实是非常难的,特别是像她这样负责后宅事务的老婆子,失去这个差使,他们一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管事婆子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将事情向杨蓉和盘托出。   接着管事婆子将她知道的事情,向杨蓉娓娓道来,比如刘政会如何向武士彟提出结亲,刘玄意如何咒骂武二娘为野种,陈应如何暴怒,怒而杀人,如何被抓,下入大理寺天牢等等。   杨蓉闻言脸色大变。   长孙无垢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可以冷静的分析问题,但是杨蓉却是当局者迷,对于陈应为了保护她与孩子,不惜怒而杀人。当然,杨蓉异动感动,不过最重要的是,她绝对不能坐视陈应被三司会审,更不愿意看着陈应被秋后问斩。   如果说以前的杨蓉,最多向杨恭仁或杨则求救,让他们二人出面,向李建成求情。   可是,如今执掌着武氏商号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杨蓉就是这个商业帝国里的女王。   搬救兵,找关系,这是可怜虫才会做的事,而杨蓉则为使用她自己的手段。   杨蓉朝着管事婆子道:“你去把杨世荣找来!”   管事婆子呢喃道:“夫人,现在嘛?”   “对,就是现在,无论杨世荣现在死在哪个婊子身上,限他半个时辰内滚过来!”杨蓉朗声道:“还有长安城的及时雨梁赞,关中大侠俞正阳,让他们来见我!”   管事婆事赶紧跑出去传令命令。   “你知道吗?骠骑大将军被抓进天牢了!”   大唐开元五年十月,一个劲暴的消息在长安开始传播开来。   骠骑大将军陈应是大唐军方威望最高的军神,在这个时空,陈应的名气比李靖、李世绩可大得太多了。   随着陈应走进大理寺天牢,关于陈应被抓的原因,也是五花八门。   “据我二表姨家弟媳妇三舅父大儿的连襟所说,陈大将军是因为贪污了安西军的军饷被抓……”   这个原因比较符合屁民好事的心理,总之在他们眼中,当官的就没有一个好人,无官不贪。   “你胡咧咧个屁,不懂不要瞎说!安西军饷才几个钱,不到三十万贯!”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陈大将军富可敌国,还会在乎区区三十万贯?你可别忘了,陈大将军一不置田,二不建宅,咱们大唐跑的四轮马车,还有耕具,都是出自陈氏商号,他会在乎这么一点钱?”   谣言愈演愈烈,还有说是陈应准备造反,被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给发现了,就先发制人。   无论是哪种谣言,都把陈应推上了风口浪尖。   天色微微亮的时候,杨世荣、梁赞、包括俞正阳揣揣不安来到应国公府,杨蓉隔着帘幕,朝着三人道:“今儿叫你们来,有一桩大买卖!”   俞正阳急忙赔着笑脸道:“夫人有何吩咐?”   杨蓉道:“我要能办事的人,越多越好,只要不怕死,每人一千贯!”   梁赞心头凝重的道:“夫人请吩咐!”   杨蓉缓缓道:“想必你们都听说了,骠骑大将军被押入天牢,不日三司会审,我需要有不怕事的人,替我劫天牢。”   俞正阳闻言脸色大变,劫天牢,天牢是那么容易劫的?   他不敢答话,不答应,他恐怕走不出这个屋子。   不由自主的他望着长安及时雨梁赞。   梁赞本身就是陈应的人,其实不用杨蓉吩咐,陈应早对这一天就有过无数预案。包括天牢的牢头、提牢主事、押司、狱卒,都有梁赞的人,也可以说是陈应的人。   现在陈应虽然进了大理寺天牢,绝对不像当初李建成进天牢那样,险些遇难。   陈应收买的人,都不是什么大官,关键是他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狱中之王。   梁赞深吸一口气道:“夫人放心,梁某这就广发英雄贴,共谋大事!”   杨蓉朝着杨世荣使一个眼色。   杨世荣搬出一个小箱子。   杨蓉指着小箱子道:“这里面是十万贯,只是订金。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梁赞一脸轻松的接过小箱子。   梁赞与俞正阳缓级离开应国公府。   杨蓉望着二人的背影道:“派人盯着他们,敢耍花样,你知道怎么做!”   杨世荣点点头道:“门下明白!”   杨世荣是弘农杨氏的家生子,也是世代奴仆,忠诚自然不是问题,他为难的道:“夫人,咱们的人,如今都在安西!”   杨蓉想了想道:“那就去调,陈大将军来的时候,乘坐火车,只需要半个月就能从安西回来,把五彩的护军都调回来,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要把陈应救出来!”   五彩城有杨蓉护军,人数不多,堪堪两千人马。   如果说两千人马攻打长安城肯定不行,想要劫天牢,只要计划周密,也不是没有可能。   杨世荣不敢怠慢,急忙去安排。   就在杨世荣安排的同时,侯莫陈虔会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第一四九章 你这是坐牢还是度假   遥郡郡公府邸,做官的人,才华固然了得,心性更加重要。侯莫陈虔会老成练达,一向做得不错。   虽然挂着光禄大夫的官职,一向是皇帝让管的事情,他就管,皇帝不让管的事情,他坚决不管。   别看侯莫陈虔会三五个月不去点卯,官衙也不去坐,可是历次京察,侯莫陈虔会却荣辱不惊,恩荣依旧。   在侯莫陈虔会眼中,小五陈应有些不懂进退。   陈应功高,然而功高不能不赏。偏偏,陈应依旧进取心实足,平定吐谷浑后,平灭东突厥,大败西突厥,然后横扫吐蕃。   最终,让朝廷不得不破格赏赐他一个空白诏书。   在侯莫陈虔会看来,这道空白诏书,就是李建成无奈而为之,不是办法的办法。实在想不到怎么恩赏,直接让陈应自己填。   这就好像后世,某人给了一个空白支票,只需要填上数字,就可以到银行里提出钱。   只是,这样的事情,往往都是一把双刃剑。   好在陈应没有犯混,用空白诏书为罗士信谋了一个国公的爵位。这个倒无伤大雅,可以说做得非常到位。   最让侯莫陈虔会欣慰的是,陈应仿佛突然间开窍了,居然学会了避嫌,在弹压了郑仁泰等谋反之后,避门不出,不理事务。   这是一个好兆头,避免大家都为难。   正所谓阴阳均衡,陈应确实是需要静下来了。   这天,侯莫陈虔会练了一个时辰的字,感觉身子乏了,早早安歇。随着年龄的增长,侯莫陈虔会的睡眠质量较差,而且睡得浅。   在子时三刻的时候,侯莫陈虔会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大量周朝军队涌入梁国公府,逼迫侯莫陈崇自尽。   其实,当初宇文护逼死侯莫陈崇的时候,侯莫陈虔会的时候,侯莫陈虔会根本就没有出生,他记忆中的侯莫陈崇,其实都是通过画像。   没来头的做了这么一个噩梦,让侯莫陈虔会心中揣揣不安起来,他思虑良久,还有起身道:“来人……”   时间不长,虞庆躬身而入:“阿郎,有何吩咐!”   侯莫陈虔会指了指坐席,让虞庆坐下来。   虞庆刚刚坐稳,侯莫陈虔会便开口道:“某刚刚做了一个梦……”   接着,侯莫陈虔会就将梦中的情景告诉虞庆。   不等侯莫陈虔会说完,虞庆就笑道:“阿郎,梦都是反的。”   侯莫陈虔会点了点头道:“或许吧……你说,我们侯莫陈氏如今应该何去何从?”   虞庆闻言笑了笑道:“阿郎不是早就在做了吗?”   皇权向来不下乡,别说下乡,就算是县城都无法出。各个乡里,要么是士绅,要么属于宗族的天下。在安西这个地方,没有根深蒂固的世族门阀,特别是陈应在安西推举了保甲制度,这就让侯莫陈氏可以大力发展安西。   一个荒无人烟的镇子,有十个堡组成,这十个堡的范围,有可能一边快马都跑不到头。   陈应在安西拼命发展“镇”的建设,每一座镇,都设镇堡,虽然说镇堡内的居民一视同仁,人人平等。   事实上自私有制度建立以来,人与人之间根本就做不到平等。安西大大小小设立了三百多个镇,其中超过九成,都是由侯莫陈氏或者是侯莫陈氏的客卿担任镇守,或者出钱出力,修建镇堡。   哪怕陈应卸任了安西大都护,哪怕李建成会将陈应委任的四大镇守总管调走,调离陈应委任的各级官吏,然而,侯莫陈氏依旧是安西的无冕之王。   控制着三百多个镇以及大大小小上千座堡,侯莫陈氏就可以牢牢控制着安西。   侯莫陈虔会突然望着虞庆道:“岭南侯莫陈氏有没有动静?”   “这个……”虞庆迟疑了一下道:“七郎(侯莫陈旭)先后从岭南调走了七千余家,现在岭南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走了也好!”侯莫陈虔会叹了口气道:“五郎不省心,把天下世族门阀得罪了一个遍,现在那些世族门阀还畏惧他的权势,只怕将来,不会有善终……”   “然此一时彼一时!”虞庆笑道:“阿郎,五郎如今无大功,亦无大过,就算上面想对付他,以何名义?无功而罚,今上如何服众?”   就在这时,一名扈从匆匆而入,向侯莫陈虔会躬身道:“本家,出事了!”   接着,扈从将陈应在大庭广众之下怒杀刘玄意的事,娓娓道来。   侯莫陈虔会闻言,虽然依旧平静如常,可是他缩在袖子里的手,不住的颤抖着,显得出卖了他的内心。   虞庆脸色大变,紧张的道:“这如何是好?要不,阿郎去面圣,求陛下法外施恩?”   杀人是重罪,陈应是勋贵,依旧无法逍遥法外。   侯莫陈虔会思虑了片刻,缓缓摇摇头道:“五郎的身份本来就敏感,若是惊动圣上,反而没了缓和的机会!”   虞庆苦着脸道:“这该怎么办?”   侯莫陈虔会沉吟道:“未虑胜,先虑败,此事做两手准备!”   虞庆突然身子站得笔直,整个人散发出浓浓的锐气,仿佛就是一柄出鞘的宝剑。   虞庆道:“阿郎请示下!”   侯莫陈虔会道:“咱们在大理寺应该有些人吧,我要先见见五郎,先听听他怎么说,想要给五郎脱罪,唯一的办法就是稳住刘政会,刘氏只不要闹,事情就好办!”   说到这里,侯莫陈虔会指着虞庆道:“你去见见刘政会,告诉他适可而止,若是真要鱼死网破,我要让刘氏一门鸡犬不留!”   虞庆躬身道:“门下这就是去!”   侯莫陈虔会点点头道:“去吧!”   大理寺天牢中,一排排狱卒老老实实站在甬道里。陈应无拘无束的走在甬道里,张望着,看着周围的囚室。   突然,陈应的目光停留在一间庞大的囚室里,这间囚室里足足塞了上百号人,其中十数名雄壮的汉子,正在围殴一名囚服破烂的人。   陈应若无其事的问道:“那是谁?”   狱卒上前满脸堆笑道:“驸马爷,打人的叫刘二狗,这厮原本是长安城的屠户,负责给赵王府(李渊的六儿子李元景)供应肉食,不知道这厮怎么就跟赵王府乳娘搞在了一起,成了赵王府的外院管事,前些日子刘二狗闹市纵马狂奔,撞死一名卖炭翁,被御史大夫弹劾,被下牢问罪!”   陈应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刘二狗这货肯定是狗仗人势,肆意妄为。关键这个时代是大唐吏治最清明的时代,有魏征、房玄龄在,他们眼中绝对揉不得沙子。   陈应又道:“那个挨打的人呢?”   狱卒笑道:“挨打的人叫郑文卿,据说是洛口仓的司仓参军,上个月洛口仓清查,发现仓库损失了大约三万余石粮食……”   陈应皱起眉头道:“这么说是个贪官?”   狱卒摇摇头道:“他啊,这不是出身荥阳郑氏嘛,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哪会贪污,只是被人拉来顶罪……”   陈应听到这里,朝着狱卒道:“让刘二狗停手,这个人我罩了!”   狱卒点点头。   狱卒朝着囚室走后,走到刘二狗身边冷声道:“刘二狗住手,驸马爷说了,这个人他罩了!”   刘二狗凭借着赵王府的权势,向来不把这些狱卒放在眼中。   刘二狗不以为然的道:“谁他娘的裤裆破了,管耶耶的闲事?”   刘二狗回头正好看着陈应,只见陈应眼中射过来一道寒芒。   刘二狗顿时害怕了,他感觉这道目光有些熟悉。突然,他醒悟过来,这是陈应。   人的名,树的影,陈应是什么人,没有人不知道。   陈应所保的人,他绝对不敢动。   郑文卿狼狈的起身,朝着狱卒连连叩首道:“谢谢……谢谢你!”   狱卒道:“别谢我,要谢你谢驸马爷吧,跟我来!”   说着,狱卒带着郑文卿向陈应走来。   陈应所在的囚室,位于大理寺天牢最好的地段。不仅有窗户,而且面积够大,狱卒知道陈应爱干净,不仅将被褥,全部换成新的,而且里面还用熏香熏过,为了防止陈应寂寞,还找来一些书籍、棋、笔墨纸砚,甚至一副麻将,供陈应打发时间。   郑文卿跟在狱卒后面一言不发,两人来到了陈应面前。   看着拘谨的郑文卿,陈应和气道:“来,坐我旁边说话。”   说着拍了拍案几对面的的草席。   郑文卿很恭顺的坐了过去,“谢谢驸马。”   “小事一桩,不用谢。”陈应随意的问道:“叫什么名字?怎么进来的?”   “回禀驸马,我叫郑文卿。”郑文卿苦笑一声,道:“洛口仓出现了贪腐案子,我正在暗中收集证据,被他们发现了,他们陷害我……”   郑文卿无奈的摇着头,他的遭遇说了一遍。   听到郑文卿所言,陈应发现郑文卿说话有条理,特别是脑容量惊人,大量数字随口而出。   郑文卿又道:“幸好,我只是家中没有余财,交友不多,这才被抓了进来…”   陈应听到郑文卿这么有本事,不由生出了结交之心。   “小郑,我就这么称呼你吧,听了你的事我很同情,这样,在牢里以后你跟着我,最起码不会被人欺负。”   说着,陈应指着案几上的烧鸡、水晶肘子、酱香牛肉道:“吃吧!” 第一五零章 封陈谦为安西国王食邑万户   郑文卿来到天牢已经三天没有吃过饭了,他那点食物,早已被刘二狗抢得干干净净。他也没有故作清高,拿捏一番。爽利的笑道:“大恩不言谢!”   说着,郑文卿拿起筷子,轻轻夹起拿起一块牛肉,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陈应一边喝着酒,一边笑道:“小郑,以后有什么打算?”   郑文卿苦笑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进来这一遭,不知道如何处置,能不能活下去……”   突然在这个时候,天牢里一阵混乱。   陈应没有回头看也知道,正主该来了。   陈应笑着开玩笑道:“到时你出去跟我干!”   “郑文卿拜见主上!”郑文卿此时也算看明白了,有陈应这个大腿,他说不定没事,可是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别说以后,恐怕难以见到明天的太阳。   “好说好说!”陈应哈哈大笑。   陈应向郑文卿摆摆手道:“你先出去!”   郑文卿会意。   不多时,魏玄成的声音在陈应背后传来。   “我早已说过,天牢里也亏待不了陈大将军,你看他这哪里是在坐牢,简直就是在渡假!”   陈应起身转过身子,正巧望见魏征以及左监门卫大将军李安俨二人,正联袂而来。   陈应故意板着脸道:“魏玄成,莫要血口喷人!”   李安俨打着圆场道:“陈应,行了,都不是外人!”   魏征大步迈进囚室之中,席地而坐。陈应自然没有给魏征好脸色,可是魏征一点也不尴尬,拿着刚刚郑文卿用过的筷子,丝毫不嫌弃上面有郑文卿的口水,直接夹起一片酱香牛肉。   陈应面对魏征这个滚刀肉,丝毫没有办法。在后世的演义里,统统说程知节才是唐初第一滚刀肉,其实这个说法并不正确,程知节懂进退,而魏征才是真正的第一滚刀肉。   魏征故意不理陈应,陈应也不着急,现在比的就是耐心。   陈应拿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魏征吃光了一盘子酱香牛肉,这才感慨道:“许氏的酱香牛肉,难得的美味……”   陈应望着魏征道:“要不,你在这里坐着,我每天让人一日三餐,给你送来牛肉……”   魏征淡淡的道:“治国当虑百年事,三五十年内,我们大唐的丁口有高比例的净增涨,但在三五十年之后,这种高比例的净增涨,是不是还是合宜的?“治大国若烹小鲜”不能此时头痛医头,三五十年后再头痛医头……”   陈应冷着眼道:“这是你们相国的事,与我何干?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要利用我的那隐私,这是你魏玄成的馊主意,还是房玄龄的馊主意?”   魏征坐直了身子,郑重的道:“某的主意……”   魏征看着陈应露出明显不相信的样子,急忙改口道:“好吧,这是谁的主意,还重要吗?”   陈应笑道:“当然重要,你们利用我的隐私,我很不爽,无论是你,还是房玄龄,再或者其他人,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安西王……”说到这里,魏征仔细的观察着陈应的眼睛道:“够吗?”   陈应错愕的望着魏征道:“你确定!”   魏征从怀中掏出一道圣旨,放在陈应面前。   陈应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大唐皇帝制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太子太保、开府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安西大都护、梁国公陈应之子陈谦,文资卓异,贤声达于四野;定乱有德,武功彰至庙堂,封安西国王,乃拜太尉,同参大政,可……”   陈应收起圣旨道:“刘玄意有什么必死的理由吗?为何要借我的手杀掉他?”   魏征故左右而言其他,他说道:“他该死,却无法用律法,以严视听,所以……”   其实,陈应在应国公府怒而杀人,只是演一场戏。当然,刘玄意是真死了,否则根本骗不过任何人。   其实魏征就算是不说,他也应该猜测一二。郑仁泰造反,声势浩大,最后却虎头蛇尾,大部分门阀世族,选择抽身事外,或者推出几个不怎么重要的棋子,来平息李建成的怒火。   他们为何在最关键的时候怂了,其实很简单,陈应回来了,这十年来,陈应在大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现如今,已经没有人敢站在陈应的对立面了。他们选择蛰伏待机。   关键是,李建成等不起。   扶桑大唐李世民在努力发展,得益于扶桑大唐的气候和环境,李世民的物资不缺,唯一缺乏的就是战马,一旦弥补上了战马这个短板,李世民就会与李建成再次上演龙争虎斗。   一旦李世民卷土重来,李建成最担心的就是上演河北之事。当年窦建德拥有盛兵三十余万,武牢关前,即使十万兵马全军覆没,他未偿没有东山再起的本钱。关键是河北世族门阀,集体投降了李唐朝廷,把窦建德卖了一干二净。在这个情况下,除非窦建德愿意当一个流寇,否则投降是他唯一的出路。   李建成深知世族门阀的能量,非常担心他与李世民两相对决的时候,天下世族门阀再给他来这么一出。   到时候李建成才是穷途末路。   为此,房玄龄与魏征向李建成献计,让陈应“死”,至少让天下世族门阀相信,陈应“死了”,这样以来,那些世族门阀才会跳出来。   其实,刘玄意该死,是因为他作为刘政会之子,与南平公主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南平公主驸马王敬直是王珪的儿子。   南平公主与王敬直成亲的时候,按照古礼规定,刚进门的媳妇有专门拜见公婆的礼节,可是南北朝以来礼教废弛,公主出降时都不再遵守这个礼节了。可是王珪却说:“当今主上圣明,凡事都遵守礼法。我受公主拜见,岂是为了自己荣耀,是为了成就国家的美名啊。”   于是与其妻在上席就坐,命令公主执行拜见公婆之礼,礼成而退。当时舆论都认为他做的对,不过南平公主却认为,这是对她的侮辱。南平公主找李建成告状,可是李建成却直接告诉南平公主,王珪做得对。   南平公主暗暗生恨,因缘际会,居然与刘玄意勾搭在一起,关键是王敬直可不是历史上的绿帽王房遗爱,他不仅出手殴打了南平公主一顿。可是公主毕竟是公主,打了金枝玉叶,这个罪过不小。刘玄意怂恿南平带伤向郑观音告状。   郑观音不明真相,下旨申斥王敬直,让王敬直给南平道歉,王敬直也是一个倔强之人,他自认,坚决不道歉,为了害怕牵连家族,无奈之下,自刎而死。   王珪不干了,他向李建成告状。此时的罪魁祸首就是刘玄意,可是,事关皇家颜面,这事李建成也不好公开。   魏征自然是知情的,顺水推舟,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口无遮拦的刘玄意出言得罪陈应。   陈应直接杀掉了刘玄意。   这算是一石二鸟,既给了王珪一个交待,又可以让天下世族门阀相信陈应死了。   清晨,一队天使骑着骏马,出城径直朝着清林里陈家堡而去。   众人纷纷侧目。   驰道上,坐在马车里的侯莫陈虔会一脸阴沉。   没有想到刘政会居然不识相,坚决不向大理寺撤诉,接受私了。陈应这件事已经无法善了了。   侯莫陈虔会突然看到后面的天使仪仗,朝着虞庆道:“去问问他们所为何事!”   虞庆躬身而退。   时间不长,虞庆一脸灰暗的返回来禀告道:“阿郎,他们是前往清林里宣旨!”   “宣旨?”侯莫陈虔会道:“宣什么旨!”   虞庆心如死地,苦笑道:“据说是册封五郎嫡长子陈谦为安西国王!”   侯莫陈虔会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活到他这个年纪,什么事情都能看得通透。   现在册封陈谦为安西王,那么只能说明,朝廷不会姑息陈应。   马车毕竟跑不过骏马,看着天使仪仗越走越远,侯莫陈虔会的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他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虞庆大惊失色:“阿郎……”   侯莫陈虔会一脸杀气:“回去。”   六十年了,侯莫陈氏才出一个军神,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阴谋诡计之中,这是侯莫陈氏的悲哀。   当初侯莫陈崇的时候,侯莫陈氏根本尚浅,无奈而已,只能坐视宇文护欺凌。   现在,侯莫陈虔会歇斯底里的吼道:“虞庆,你去准备,劫法场!”   虞庆躬身道:“阿郎,然后呢?”   “没有然后,人活着,什么都有,人死了,什么都没有!”   清林里,陈家堡大堂之上,供着香案。   一个黄门宦官手里拿着一道诏书,正在宣读道:“……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   李秀宁听着是陈谦的名字,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念头:“不好……”   何月儿扶着懵懂无知的陈谦等家眷叩下头去:“臣陈谦叩谢天恩!”   就在这时,李秀宁的脸色越来越白,她吼道:“来人,摆驾,本宫要进宫面圣!” 第一五一章 长安再闻娘子军聚将鼓   李秀宁走向马车,可是她刚刚上车的时候,转念一想,感觉事情不对。陈应犯下的是死罪,李建成何尝不知道陈应与自己的关系,何尝不知道陈应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   偏偏,李建成居然在这个时候册封陈谦为安西国王。   一个安西国王当然重要,但是却换不了陈应的命。   李秀宁是一个不怕事的人,她想着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绝对不能看着陈应被处决。   李秀宁这个时候,身上散发出一股凌厉的煞气,她转而望着身边的马三宝道:“打出本宫旌旗,一个时辰后敲响聚集鼓,娘子军集合!”   马三宝一脸苦笑道:“公主请慎重”   不等马三宝把话说完,李秀宁伸手示意马三宝不必再说。她转而望着何月儿道:“月儿,给本宫披甲”   事实上,早在李秀宁准备车驾的时候,李道贞已经抢先一步,返回房间,她找出许久不曾披挂的战甲,抚摸着久违的陌刀。   李道贞望着儿子李嗣业道:“大郎,你是老大!”   刚刚十二周岁的李嗣业,已经长成了一个半大的小子,身高已经超地六尺,几乎与李道贞等高。   这个时代的孩子早熟,特别是作为开国梁国公陈应之子,他比较懂事,李嗣业看着母亲这副打扮,就知道李道贞准备做什么。   李嗣业点点头,眼睛慢慢的红了。   李道贞看到这一幕,勃然大怒道:“不许哭,止住,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可是,李道贞明明训着李嗣业,自己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李道贞望着李嗣业凝重的道:“你是老大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今天,如果晚上我没有回来,你就去找你舅舅”   李嗣业倔强的点点头道:“知道了!”   李道贞用力的将李嗣业搂在怀中,这一别,有可能是生离死别。   李道贞却不后悔。   李道贞突然推开李嗣业,朝着门口走去。   她越走越快,根本不敢回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旦回头,恐怕她再也没有勇气去救陈应了。   当李道贞来到大门口的时候,李秀宁、何月儿、包括红袖、绿珠都是全身铠甲。   李秀宁不顾自己三个月的身孕,策马走在最前面,在李秀宁身后,是五百娘子军亲卫,还有一千五百余名陈应的猛虎义从。   当然,如果李秀宁需要,陈家堡附近,完全可以利用三万余名工匠,拉起一支三万人马的军队,可是李秀宁并没有这么做。   李秀宁朝着身后的娘子军亲卫以及猛虎义从吼道:“回去,全部回去!”   众人面面相视,不解李秀宁的意思。   李秀宁或许不懂政治,但是她却懂行军布阵,在长安城外,别说带着两千人马过去,就算她可以把陈家堡附近的青壮,都武装起来,依旧奈何不得长安城。   整个长安城有十六卫大军,不下二十万人马,三万人马根本就没有胜算。别看陈应可以用三万人马,大败西突厥二十万人马,然而钩镰枪骑兵面对唐军诸兵种联合作战的军阵,根本就没有办法。   钩镰枪骑兵取胜的秘诀,就是纪律,而唐军各部队的纪律,与突厥或吐蕃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部队,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语。要说起来,游牧民族几乎都是全民皆兵,这样看上去很是了不起,事实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既然李秀宁明明知道从外面无法攻克长安,那只有从里面想办法,自己带着几名亲卫,别说闯进长安城,就算闯进皇帝,没有人敢朝李秀宁放箭,可是真让她率领数千上万军队硬闯皇宫,肯定会被射成筛子。   李秀宁策马朝着长安城走去,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架势。   别看李秀宁等女一脸悲壮决绝,而长安无垢则云淡风轻,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苏音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她感觉有些饿了,或许是饿得怕了,苏音身上,或者是她能看得到的地方,几乎都有吃食,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包牛肉干,嚼一口牛肉干,美滋滋。   长孙无垢伸手敲了一个苏音的脑袋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就知道你!”   苏音的嘴巴不停,一边嚼着一边道:“娘子还不是一样,一点儿也不为陈郎君担心?”   长孙无垢原本对于陈应此事,还拿捏不准,可是现在看到李建成居然把安西王爵封给了陈谦,就知道陈应没事了。   陈应的实力不在于陈应本身,而在于陈应现在是安西、灵州、朔州以及河南府的主心骨,李建成真想杀掉陈应,绝对不会采取这种办法,这种办法,除了逼反安西军之外,于事无益。   李建成真想杀陈应,肯定要找个机会,先把苏定方、段志感、罗士信、张士贵、张怀威、郭孝恪、马周等人从安西调开,将领与将士分离,用陈应的话说,必须要温水煮青蛙。   可是,现在李建成偏偏采取了这种办法,   李建成不是一个不把朝廷和社稷放在心上的人,也不是做事没有章法的人,那么唯一的解释,李建成与陈应在演戏。   虽然长孙无垢猜测不到李建成、陈应到底在给谁挖坑,不过,范围却不大。不是世族门阀,就是身在扶桑的李世民。   心中想到李世民,长孙无垢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   长孙无垢对于李世民有着深深的怨恨,李世民从大唐逃离之后,就算不能回来,至少也要派人给她带封信,可是,李世民居然像没事的人一样,没有只言片语。   等到李世民在扶桑大唐站稳脚跟之后,直接派出程知节准备强掠她去美洲,如果说李世民之前没有机会给她写封信,可是程知节来的时候,应该捎带一封信吧?   但是,李世民依旧没有。   长孙无垢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与程知节交谈中,已经试探出了李世民的本意,他的择桑大唐所生育的十几个子女,全部都是烂泥扶不上墙,他急于要李承乾前往扶桑大唐当太子,说到底,李世民心中已经没有了长孙无垢的位置,只有王图霸业。   这让长孙无垢对李世民彻底死心了。   与此同时,陈家堡暗室内,许敬宗苦口婆心的劝着单雄信、阚棱以及大小数百名雄壮的大汉。为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吴王杜伏威。   如果不是陈应,在原本的历史上杜伏威早已在十年前已经死了。   杜伏威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他知道如果不是陈应的照拂,他已经死了,李渊绝对不会放过他,他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下来,成了一个闲散的王爷,不可否认,他的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可是,当得知陈应被下狱的消息,原本在长安城当作透明人的杜伏威,终于坐不住了,他让阚棱通知他的义子们,在陈家堡汇合,准备联合单雄信,把陈应救出来。   当然,杜伏威知道救下陈应以后,大唐将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为此,出海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杜伏威命人秘密准备了几十艘方艄大船既平底船,准备接应他们从水路,沿着黄河出海。   不过,杜伏威没有想过要去扶桑大陆他感觉陈应完全可以出海后,一路南下,在岭南,利用侯莫陈氏在岭南的影响力,可以与李建成讨价还价。   单雄信望着许敬宗压抑着声音道:“计划,计被划个屁,再计划,主上就可就”   许敬宗对单雄信并没有直接领导的权力,他无法用上下级的方式下命令,他只能说服单雄信就采取武力。   许敬宗望着众人道:“上如今在大理寺监牢之内,大理寺监牢,想必吴王殿下最清楚,那里易守难攻,从地上到地下监牢,相隔八百余步,防卫森严,我们根本无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万一他们不择手段,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包括杜伏威在内的众人,全部无话可说。   正如许敬宗所说,如果在他们进攻天牢的时候,被狱卒得知消失,返回囚室,将陈应就地正法,他们半点办法都没有。   单雄信愤愤的道:“你说怎么办?”   “等”   听到这话,杜伏威恍然大悟。   许敬宗的直接在处决陈应的时候劫法场,把陈应救出来。   相对而言,在处决陈应的时候,直接劫法场,绝对比直接攻打天牢更加容易,只要撤退路线安排好,安排足够的人手在长安城里制造动乱,反而更有机会成功。   杜伏威想了想道:“现在趁着还有些时间,把狗脊岭和独柳树附近的商铺暗中购买下来!”   许敬宗点点头道:“可以,这两处的商铺或宅院虽然比较贵,也不是问题!”   唐朝长安城有两个刑场,既不是影视剧里最熟悉的菜市口或笼统的午门外,而是狗脊岭或独柳树。   有一个词语叫杀一儆百,古代死刑犯的处斩一般遵循的就是这个原则,你犯了死罪,你的死就要起到警戒臣民的作用,因此个行刑的场所一定要安排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方便陈尸于众。   那么长安城中最热闹、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是哪里呢?正是大唐的商业中心,即东市和西市。   长安城分为三部分:宫城、皇城和外郭城,外郭城由南北走向的朱雀大街分为东边的万年县和西边的长安县,两县各有一市,即东市和西市,是商业贸易之地。   东西两市是长安城中人流量最大的闹市,因此在这两个地方设刑场是最合适的。而东市的刑场就设在东市的西北角,这里有一个高坡地,正好处在十字路口上,东西走向的正是春明门大街,这个地方就是狗脊岭。   位于西市的东北角则是独柳树,这里金光门十字大街,反而属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在历史上,大唐二十四开国功臣之一的张亮,就是在这里被处决,张亮处决的原因是收养了五百义子,被人告发,然后李世民钦点,在西市处决。   在后世网络论坛和史界,一般对李世民有着一个明显的定论,既李世民从来没杀开国功臣,其实对于这个观点,老程有些无语,那么张亮怎么死的,侯君集怎么死的?如果是侯君集是因为参与李承乾造反,有必死的理由,张亮因为收养五百义子,也该死其实这个理由很牵强。   那么李君羡就更加冤枉了,贞观年间,出现一个谶语:“唐三代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当时李淳风劝说李世民不要把这个应谶的人找出来处理掉,但李世民心里还是有疙瘩,在一次宴请武将的宴会上,小名“五娘子”的李君羡就被李世民注意到了,更让李世民耿耿于怀的是,李君羡还是左武卫将军和武连县公,镇守玄武门。   他和这个“武”字太有缘了,所以李世民就认为他是那个应谶的人,后来就把他给杀了,然后武则天就完美的躲过了一劫。   不过这件事情经不起推敲,李君羡的死和武则天并没有关系,而是他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李君羡早年的经历和许多瓦岗将领一样,初为李密的部下,后来被王世充所俘,但是在王世充那里待不下去,然后投唐。投唐之后的李君羡跟随李世民征战,每每冲锋陷阵,很是骁勇。所以后来就掌管玄武门宿卫。   在他任华州刺史的时候,他和当地一个叫员道信的人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被御史告发,所以李世民下令将他处死。   当然,世界上从来不缺少鼓吹手,李世民是被洗白的。   在杜伏威、许敬宗的安排下,东市和西市刑场周围的数十间店铺,全部被梁赞利用其他商贾的名义购买了。   购买之后,就进修大规模装修。当然,装修是假,真正的目的,就是向刑场方向修密道。   李建成小字毗沙门,毗沙门是佛教的护法之神,事实上,李建成根本就不信仰佛教,并且抱着一种敬而远之的心态。   毕竟佛道所坚持的仁慈与戒杀一类主张,与李建成所坚持的信条完全的背道而驰。可是最近李建成耐心的听法衍说了几次禅之后,他发现佛道的学说并非只是迂腐的说教,其中还有许多的人生哲理,堪称大智慧。   就在法衍在皇宫里给李建成讲禅的时,李建成听得津津有味,一般而言,这个时候没有人敢打扰他。   就在这时一阵惶急的脚步声传来,李建成皱起眉头。   李安俨躬身道:“陛下,大事不好!”   李建成摆摆手,法衍识趣的闭上嘴,缓缓退出大殿。   李安俨这才急道:“陛下,平阳公主抵达进入长安城大理寺天牢外,突然让人敲响娘子军聚将鼓!”   娘子军的聚将鼓,在李建成的记忆中,最近的一次就是在玄武门,当时陈应得知消息,李世民准备对付他,一番布置之后,只身前往南衙,可是陈应并没有兵权,而李秀宁就在城中召集旧部。   李建成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别看时隔多年,李秀宁对娘子军旧部的影响依旧非常大。   魏征却望着李建成笑道:“陛下,这是好事,不是吗?我们的计划已成功了一半!” 第一五二章 以上犯上当不当杀   原本他魏征献出这条计策的目的就是要把陈应由明转暗,暗中布置备战李世民的事宜。   对于世族门阀肯定有人会与李世民暗通款曲,要想瞒天过海,就需要世族门阀和天下人相信陈应已经死了。   光明正大的长安斩首陈应,李秀宁如果没有反应,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李建成瞒着李秀宁的真正原因就是,要让李秀宁大闹长安城。让天下人皆知,李建成与李秀宁分道扬镳。   想通此节,李建成起身望着李安俨道:“敲响朝钟,召集百官议事!”   “铛”的一声巨响,从钟腹回旋轰鸣着,幅射出来,缭绕而去。   就在太极宫的朝钟响起之时。   大理寺门外,李秀宁、李道贞、何月儿、红袖、绿珠全身甲胄,手持兵刃朝着大理寺天牢前进。   然而,早已闻讯而来的娘子军将于则包围大理寺。   此时,大理寺天牢正门,只有一名身穿绯色官服,头戴着软脚幞头的官员,挡在大门口处。   这名官员正是大理寺丞张蕴古。张蕴古原本微不足道,不过他在历史唯一的名气,就是被李世民冤杀而死。事实上,这个张蕴古比较擅长察言观色,希翼上意,属于一个弄臣。   原本的历史时代,玄武门之变后,李建成、李元吉被杀,而且连李建成儿子们,一个都没有留下。作为李建成的心腹,魏征也是万籁具灭。当时魏征一心求死,刻意处处顶撞李世民。   偏偏李世民得位不正,他必须要以正其名,所以,机缘巧合之下,成就了魏征人镜的美名,同样李世民也是了千古明君。看到魏征用顶撞李世民的方式,获得了仕途上的一片坦荡。   张蕴古也东施效颦,学着魏征的样子顶撞李世民,他在李世民登基之初,就上了一道大宝箴   今来古往,俯察仰观,惟辟作福,为君实难。宅普天之下,处王公之上,任土贡其所有,具僚和其所唱,是故恐惧之心日弛,邪僻之情转放。岂知事起乎所忽,祸生乎无妄。故以圣人受命,拯溺亨屯,归罪于己,推恩于民。大明无偏照,至公无私亲。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礼以禁其奢,乐以防其佚。左言而右事,出警而入跸。四时调其惨舒,三光同其得失。故身为之度,而声为之律。勿谓无知,居高听卑;勿谓何害,积小成大。乐不可极,极乐成哀;欲不可纵,纵欲成灾   大宝箴从内容上说,不过是儒家君道理论的集中展示,并无多少创见,但其语言精炼优美,有陶熔之功,不失为一篇上好字,堪称“箴”体中的佳作。   但是,话却不好听,什么“大明无偏照,至公无私亲、“乐不可极,极乐成哀;欲不可纵,纵欲成灾”;“勿内荒于色,勿外荒于禽;勿贵难得之货,勿听亡国之音”;“勿谓我尊而傲贤侮士,勿谓我智而拒谏矜己”;“勿浑浑而浊,勿皎皎而清,勿没没而暗,勿察察而明”等等,这让李世民像吞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   随后,河内人李好德以疯疾妖语,张蕴古究其狱,谓癫病不当坐治。御史权万纪勘其情纵,李世民大怒,借机下令斩于东市。然后,李世民又害怕舆论对他不利,又假惺惺的下诏往后,死罪必须命有司五道复奏,以免冤杀。   事实上,最大的冤杀对象,就是张蕴古。按说张蕴古这种事情,根本就不致死,连失职都算不上。古往今来,冤死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哪个法官因为判错案子偿命,只要不存在收受贿赂,草菅人命,连责任都不用付。   当然,历史就是一个小婊子,成王败寇。李世民胜了,有的是人给他粉饰。这种事情多了,比如陈胜、吴广造反不好意思,老程不认为这是起义,秦末以后老程会写一本书,专门写秦末之乱。不是因为活不下去,而是因为失期当斩,横竖一死,只能搏一下。特别是作为造反的陈胜,他在数道檄里,自己都没有提一下,秦末是活不下去的问题。随着云梦秦简的出土,真相大白了。   失期在秦法中的处置是,超过十天,处罚是上交一副皮甲,遇到雨季或天气不可抗拒的因素,则免于处罚。   是不是有人性化?是不是打脸?当然,还有持另外一种论调,秦法苛刻,各职业各行其职,就是任何人不能狗拦耗子的事情,秦穿不能乱搞发明,根据卧虎地秦简记载“隶臣巧可以为工者,勿使以为人仆养。”就是说秦法中规定,隶臣终身刑徒,有技术可以免除隶臣身份,所以身为隶臣的程邈,以隶臣的身份,发明了隶书,在隶书在汉朝发展到了顶峰。   书归正传,张蕴古虽然有希翼上意之嫌,不过他还是一个人担挡的大理寺丞,面对李秀宁数千娘子军将士虎视眈眈,狱卒以及武候全部都不见了踪影,唯有他站出来阻拦李秀宁。   甭管张蕴古是邀直为名也好,故作声势也罢,毕竟他没有失去作为大唐大理寺丞的本份。   看着这个官孤零零的挡在自己面前,李秀宁反而不生气了。   张蕴古歇斯底里的吼道:“站住,站住!”   张蕴古看着李秀宁眼中迸射而出的寒意,这说明李秀宁准备杀人了,更何况李秀宁身后还有数千娘子军将士,虽然这些娘子军将士已经老了,有些人已经出现了赘肉,还有的因为生活水平的提高,出现了大肚腩。但是,狼始终是狼,哪怕再老,也不是绵羊可以挑衅的。不知不觉,张蕴古身子抖动起来。   李秀宁看到这一幕,笑了笑:“红袖,绿珠!”   红袖和绿珠二位已经年过双十的老姑娘,依旧长相如二八年华,不过她们二人在李秀宁的调教之下,下手可黑着呢。   二人上前没动兵刃,仅仅两对粉拳,就打得张蕴古惨叫连连。   李秀宁走到张蕴古面前道:“本宫记得你!”   说着,扔下张蕴古径直朝着天牢而去。   就在李秀宁闯进大理寺天牢同时,位于应国公府邸的杨蓉,也在听着杨世荣的回报。   杨世荣朝着杨蓉禀告道:“八百豪侠,已经潜入长安,分散安置,随时可以听侯娘子使唤。”   杨蓉冷笑道:“豪侠他们也只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苦差事,还需要我们的人来干,他们到了哪里?”   杨世荣躬身道:“他们已经到了陈仓关,为避免惊动朝廷,他们都以咱们商号的身份,分批前往长安,预计三日之内,可以全部潜入长安!”   “兵刃呢,甲胄怎么准备的?”杨蓉虽然不懂兵事,但是她却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杨世荣道:“左屯卫有一批处理的兵刃,我已经秘密收买了仓吏,横刀、明光铠甲有一千二百,横刀两千柄,弩机四百具!”   正所谓财可通天。   杨蓉有钱,自然可以买她想到的东西。   杨蓉看着武二娘开始哭闹起来,她一边哄着武二娘,一边摆摆手道:“盯紧点!”   太极宫太极殿中,听到朝钟闻讯而来的武大臣,来到大殿中之后,赶紧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武大臣井然有序地站立两班,鸦雀无声。   李建成背着手,他象雕塑般,背对朝臣,面对丹墀,一动不动。李建成闭上了眼睛,仿佛竭力掩饰着心中的愤怒。   裴矩的眉骨陡然一跳,眼睛的余光望着身边的众臣,众臣皆屏声敛息,暗自戒惧。   就在这时,大殿外的站殿武士高喝道:“驸马都尉,平阳公主觐见!”   事实上,李秀宁一脸愤怒,她前脚刚刚进入天牢,后脚李安俨就带着左监门卫与左卫军包围了大理寺。   李秀宁虽然很想带走陈应。   陈应一脸无奈的道:“除非你想看着娘子军这些旧部死绝,否则就听我的!”   李秀宁道:“我不怕!”   李安俨道:“公主,驸马,莫要让末将为难,陛下口谕,让驸马前往太极殿自辩清白。”   陈应与李秀宁就这样被李安俨押解着来到大殿。   就在陈应进入大殿后,还没有来得及向李建成施礼。李建成突然转过身来,目光如电,落在陈应身上。   陈应丝毫不为所动,眼观鼻,鼻观心,神色肃然。   李建成阴沉着脸,沉声道:“陈应!”   裴矩垂着两道寿眉,闭目养神,仿佛天子的愤怒与他毫无干碍。   陈应神色淡然的道:“臣在!”   李建成吼道:“你的差事,你办得好啊”   陈应从容不迫,坦然答道:“臣蒙陛下不弃,白旌黄钺,宣抚安西,抚慰三军,镇外夷,诛逆臣,本分所系,不敢当陛下谬赞。”   李建成冷笑道:“朕倒是健忘了,朕给你的诏书里,几时说刘玄意是逆臣了”李建成愤懑的痛斥道:“朝廷堂堂渝国公子,所说就杀,你的眼中,真的还有朕吗?还有朝廷吗?还有社稷纲常吗?”   李建成的质问一句比一句重,满朝武,一个个低头闭气,不敢抬头。   陈应毫不畏惧,迎着李建成愤怒的目光道:“臣杀渝国公子,乃为国事,非为一己之私!”   魏征充陈应暗暗竖起大拇指,这场戏演得,如果他不是知根知底,差点就相信了。   李建成怒极反笑道:“哈哈好一个乃为国事,陈应你是为国无暇谋身呐,看起来,朕今日若是不重重赏赐于你,我大唐的国事,就要败坏了?”   陈应躬身道:“臣不敢当陛下之赏!”   殿上官员纷纷相互对视,甚至有交头接耳者。   宇化及转过头来,严厉的目光扫视过去,众官顿时收敛,神色肃然。   李建成盯着陈应道:“国公世子,官居四品,说杀就杀这世上还有你陈应不敢做的事吗?今日是刘玄意,却不知明日,你陈应又要杀谁?”   李秀宁突然抬头直视李建成缓缓道:“陛下,刘玄意出言不逊,肆意挑衅当朝太子太保,以上犯上,当不当杀?“ 第一五三章 真相真的很重要吗?   李建成虽然脸上布满寒霜,可是他心里却笑开了花。   虽然,他的计划依旧是利用,陈应斩杀刘玄意的罪名,让陈应被正法,从而完美地将陈应从台前移居幕后。   计划虽然是计划,不代表李建成心中就舒服。   现在好了,李秀宁替他出了这口恶气。   “以下犯上。”   在封建时代,这可是十恶之一,就算新君登基,或者皇帝想要大赦天下,十恶都不在赦免之列。   表面上,李秀宁在质问李建成,当不当杀?   其实,李秀宁真正的目的就是在质问满朝众臣。   只要屁股没有坐歪,在场的众人谁敢说不应该杀?在场的文武大臣,他们都是大唐朝廷的既得利益者,享受的就是这个利益带来的好处。   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这是秩序,也是纲常。   如果贵族可以随意挑衅,肆意冒犯,那还是贵族吗?还有特权阶级的共性吗?   一旦开了刘玄意这个口子,那以后还得了?   李秀宁非常满意在场的大臣,特别是刘政会脸上仿佛如同便秘的样子。   望着这一幕,陈应又喜又忧。   他喜的是,李秀宁终于开窍了,懂得用政治手段去解决问题了。   其实,陈应并不知道。   他其实想错了。   李秀宁不懂政治?   当然不是,她不是不懂,而是装作不懂。   李秀宁虽然是李渊的三女儿。太穆皇后窦氏,一生只有五个孩子,四子一女,虽然她排行第三,却是李渊的嫡长女。   嫡和庶的区别非常明显,在李渊没有登基之前,李渊三子三女分别成婚,事实上除了嫡长子李建成娶妻郑观音,妻族门第不凡之外,其他都不足而论。   特别是李渊的庶长女,嫁冯少师。可是这个冯少师既没有郡望,也没有门第,更没有才名,虽然历史留只下只言片语,说是李世民的亲信,但是他什么建树也没有,无非是依仗着长沙公主的身份进入了李世民的视野。   李秀宁则不是一样,她的亲生母亲是窦皇后。   以窦皇后的聪明才智,她能不培养李秀宁吗?   以李渊当时的身份,无论李秀宁嫁给谁,必须与李渊这个西魏八柱国之的一的唐国公嫡长女门当户对。   李秀宁自从武德四年之后,脱离军职,退居幕后,仿佛成了透明人。   然而,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把满朝文武怼得无言以对。   此时,众臣的目光,都落在了焦点刑部尚书刘政会身上,众人或是幸灾乐祸。   或是满脸担忧。   或是神态怡然。   而陈应则不开心了。   他与李建成秘密执定的这个庞大计划,最关键的是——陈应必须诈死。   一旦李秀宁利用这种方式,给他脱罪,反而会弄巧成拙。   李建成冷着脸,面露讥讽之色的望着刘政会道:“刘卿,你是苦主,你以为如何?”   “我……”   刘政会作为刑部尚书。   他岂不知刘玄意确实有自寻死路之嫌。   刘玄意在长安城有自己这个当刑部尚书的爹,无法无天习惯了。   可是,长安是什么地方?   这是天子脚下,别说是一个刑部尚书,就处是宗室王爷,谁敢横着走?   左监门卫了解一下?   这是天子李建成的耳目,虽然不敢保证,左监门卫可以事无俱细,全部将长安城内的风吹草动都告知李建成。   不过,刘政会却不敢反驳李秀宁。   他一旦站在朝堂上反驳李秀宁,说以下犯上,不可杀。那么,他将成为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天下世族和勋贵的敌人。   占在整个世族和勋贵阶级的对立面,他将会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哪怕他的屁股是干净的,可是要论起黑人,世族门阀的战斗力绝对爆棚。   对于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嬴政,史家历来不乏口诛笔伐的声讨,就连一向公正闻名历史的司马迁公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指责秦皇始暴虐的地方多达六十七处。   《汉书》作者班固,在写到秦始皇的时候,也用了“民力罢尽,敛财不节,法令烦惨,刑罚暴酷”等一些词汇。   可是,历史真是这样吗?   《史记》曾言“秦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乃分作阿房宫,或作骊山。”事实上,后世考虑古证实,阿房宫夯土台基上,并没有任何秦朝宫殿的痕迹,这只是一个规划。   秦末大乱,骊山七十万刑徒,没有参加所谓的起义的大军,而是甘心情愿随着少府章邯出关平叛,直到被项羽全部坑杀。   感没有感觉到诡异?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刑徒,难道不应临阵倒戈,共襄义举?这样是不是才更符合逻辑?   然而,历史就是这么打脸。而我们,偏偏对此执之不疑。   刘政会相信。   一旦他公然表态以下犯上不可杀。   甚至不用等到明天,马上他就会被黑成一堆臭狗屎,甚至连小时候狗鸡摸狗,欺负绝户门,夜探寡妇门的黑历史给炮制出来。   坐在锦墩上的裴矩望着刘政会,长长叹息一声。   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   当裴矩再次望向李秀宁的时候,刹那间有些失神。   李秀宁的样子,似乎变成了年轻时的太穆皇后窦氏。   窦氏是一个奇女子,窦氏年幼时被舅父周武帝宇文邕抚养于宫中,很受宠爱。杨坚受北周禅。   窦氏大哭道:“恨我不为男,以救舅氏之难。”   窦氏经过广泛而苛刻的“比武招亲”,最终“雀屏中选”的东床快婿也非寻常人,乃是未来的唐高祖李渊。   李秀宁与其母窦氏都有一个共性,她们对待爱情忠贞,对于意志坚强。   窦氏影响李渊,为埋葬杨氏隋朝以算是不遗余力。她为了保护李渊,不惜用自己的死,将李渊摘出桃李章的必死之局。   而李秀宁同样,为了大唐,她赴汤蹈火。   为了陈应,不惜公然撕下自己戴上了三十余年的面具。   此时,大唐的文武百官望着站在大殿上神色从容,淡定的平阳公主。   幡然顿悟。   曾经那个叱诧风云的平阳公主。   又回来了!   平阳公主在隋朝大兴城待了两年,名为与柴绍成亲。   事实上,她的最重要的职责,就是稳居长安,勾连关中豪侠,打探朝廷的风吹草动,为李渊提供详细的情报。   她的职责是替李渊清除入主关中的障碍。   真以为凭借李渊的名头,就可以瞬间拉起数万兵马,一呼百应。   恐怕李渊在那个时候,也没有这么高的威望。更何况,她正式起兵时,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正在霍邑那个泥潭中深陷,无法自拔。   就在这时,参知政事、尚书右丞戴胄躬身道:“敢问平阳公主殿下,陈驸马既非大理寺,又非刑部,有何资格冒领刑部与大理寺的职衔?”   李秀宁的俏眉头微微一皱。   戴胄是大唐最后的法家,作为一名相国,他要维系律法的公正。   李秀宁用十恶之一的以下犯上,堵死了众人的悠悠之口。   毕竟,李秀宁不是法家,这句话看似没有毛病,却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执法权。   陈应纵然位高权重,他却没有执法权。   虽然陈应是安西大都护府,持白旌黄钺。   这个白旌黄钺,其实也是我们在古装影视剧里,经常看到的一个更形象的物件,那就尚方宝剑。   陈应抚慰安西,他对安西文武、黎庶以及藩臣有生杀之权。   问题的关键是,这里是长安,陈应可没有抚慰关中之权。   纵然刘玄意以下犯上该杀。   却不应由陈应来杀,而是理应三司会审,明正典型。   李秀宁沉默了。   她在想着如何回答。   这个时候,陈应却躬身道:“臣,有话说!”   李建成看着局势,渐渐有点超出预料,却平静的道:“讲!”   陈应朝着戴胄道:“敢问戴相国,足下若是见到有人行凶杀人,是要见义有为,拔刀相助,还是要作壁上观?”   这正是陈应的聪明之处。   他其实在偷换概念。   “自然是见义有为,拔刀相助!”戴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道。   在戴胄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被陈应沟里去了。   陈应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执法权的问题。   而陈应刻意用见义有为,拔刀相助来干扰戴胄的思维。   陈应脸上浮现自信的微笑,缓缓说道。   “刘玄意身为刑部尚书之子,草菅人命,人人畏惧刘尚书的淫威,此子当不当杀?”   “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   刘政会一口老血喷出。   冤枉,刘玄意虽然混账,还不至于草菅人命。   至少刘政会不知道。   戴胄一脸凝重的望着陈应道:“陈令公,你有证据吗?”   陈应点点头道:“有!”   李建成冷着脸道:“逞上来!”   陈应望着左监门卫大将军李安俨道:“李大将军,请拿我的信物,请派人去东市曹门西行十二家,苦主会跟大将军而来!”   说着,陈应将自己的一个小章取下来。   交给李安俨。   要说陈应有证据吗?   其实,他还真没有。   有没有重要吗?   其实不重要,冤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何况刘玄意这个纨绔子弟,真是惹是生非,仇家不少。原本,或者大家畏惧刘政会的权势,害怕得罪当朝刑部尚书,渝国公。   可是,当陈应杀掉刘玄意之后,肯定有人愿意站在陈应这边。   陈应现如今也是在长安城有名的大腿,此时不抱,更在何时。   就算真正的苦主不来揭发,状告,也没有关系。   陈应杀刘政会之子的事情,早已闹得人尽皆知。   其实东市曹门西行十二家,就是猛虎义从的一个据点,当看到陈应私印的时候,他们就会知道怎么做了。   有苦主,他们就会去找,找不到就会制造出一些苦主来。   到时候,刘政会就算混身长满嘴也说不出清楚。 第一五四章 命运的女王   长安安邑县公府邸,裴汪氏扶着裴矩颤颤巍巍的来到前厅,久已等候在外的虞熙赶紧迎上去。   虞熙撩起袍子,跪在裴矩面前道:“受业虞熙,叩见恩师。”   裴矩望着跪在面前的虞熙,眼神中全是冷然之意。   虞熙是虞世基的次子。   大业十四年,宇文化及弑君篡位,虞世基随杨广一同遇害。而虞熙因为位卑,反而没有引起宇文化及的注意。   后来,虞熙投奔裴矩,看在虞基世的面子上,作为东宫司府令的裴矩,收下虞熙这个学生。   就连裴矩也没有想到,虞熙居然会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裴矩在朝廷里还有着非常厚的人脉和资源,李建成登上皇位之后,整个东宫众臣,全部升官。而作为东宫三少之一的裴矩,也官升开府仪同三司(从一品),成代替萧时文的侍中、左民部尚书。   虽然裴矩并没有成为六大相国之一,可是整个天下所有人都明白,李建成没有让裴矩入政事堂,不是因为对他不信任,而是怕他年高,太辛苦。   作为六大相国,需要每天值守政事堂,代天子处理日常琐事,裴矩的年龄比裴寂还大,根本就熬不住。   此时,裴矩的脸上带着冷漠的神色:“我做不了你的老师,也不敢有你这样的学生,虞郎中还是回去吧!”   裴汪氏扶着裴矩转而返回内堂。   虞熙望着裴矩的背影,满脸尴尬。   可是,他并不敢起来。   现在整个朝廷,能救他的人,只有裴矩了。   现在刘政会已经成了一个笑话,亲生儿子被杀,陈应无罪施放,而刘政会因为其子纵恶奴为祸,反而被责令闭门思过三个月,罚俸一年。   虽然一年俸禄,刘政会不会在乎,可是作为刑部的尚书,闭门三个月,相当于直接被暂时停职,这个结果就相当严重了。   刘政会虽然被停职,可是朝廷不能因为刘政会停职而不运转,必须会提一个新尚书上去。   官场的潜规则,只要提上去了,无大过的情况下,怎么可能降下来。   现在官职都是一个萝卜顶一个坑,刘政会在闭门三个月后,刑部肯定不会再有他的位置,而作为刘政会的心腹,他原本跟郑仁泰搅合在一起,一屁股屎没有擦干净。   现在又受刘政会的牵连,仕途之路肯定完了,传言,陈应的心腹许敬宗会升任刑部尚书,只要许敬宗上任,第一件事,肯定拿他开口。   这个时候,如果裴矩置身事外,他别说保住官职,能不能活命都是一回事。   裴汪氏本来就是裴矩的填房,收了虞熙的好处,自然帮着虞熙说好说。   她扶着裴矩在内堂的软榻上,缓缓坐下。   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裴矩的脸色,一边说道:“夫君息怒,在朝堂之上,情势分明,想杀陈应的,并不是虞熙,而是刘政会……”   裴矩看也不看自己的填房夫人,这个汪氏眼皮子极浅,偏偏胆量极大,打着自己的旗号,没有少招惹事非。她是什么钱都敢收,什么脏活都敢接。   裴矩冷笑道:希冀上意,极功近利,这样的人,做得了刑部郎中吗?他如此肆意妄为,指鹿为马,一旦坏事,不但会牵连河东同道,就是老夫,只怕也难得善终。”   自裴寂死后,裴矩反而因祸得福。   不仅官升一品,而且还成了河东裴氏的家主,就连整个河东世族门阀,都仰仗着裴矩的鼻息行事。   面对如此境遇,裴矩自然是开心的,只是来得太晚,如果自己十年前有这个地位,他做梦都会笑醒。   只是现在太晚了,他行之将木。   裴汪氏虽然没有大格局,也没有天下社稷的胸怀,却知道做官就像做生意,必须讲究诚信。   如果收了虞熙的钱不办事的话,将来恐怕没有上门找到办事了。   裴汪氏接着道:“虞郎中此来,想必是知错了,或许有什么不得已之处,岳父还是该听听他怎么说?”   裴矩冷淡地道:“老夫饿了,开饭。”   他人老成精,早已看出问题的所在。   正所谓看破不说破,也算给汪氏一个面子,毕竟这些年他照顾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在裴汪氏还没有碰及他的底线。   裴汪氏无奈奈何的叹了口气。   数名裴府仆役端着饭菜,目不斜视,自前厅一侧走入后堂。   望着那些端着菜肴的仆役,虞熙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伸手摸着空瘪的肚子,满脸苦闷。   虞熙看着远处裴府的仆役看过来,急忙挺起腰背,面容凝肃,岿然不动。   顾汤氏拿着的筷子夹了一块兔肉,送到裴矩的面前的碗里。   “夫君上了年纪了,不能吃那么素,须得长些气力。”   裴矩颤抖的手,夹着兔肉,放入嘴中。   他缓缓闭上眼睛,一脸感慨的说道:“人生六十古来稀。我已经八十七了,每活一天,都是赚的!”   裴汪氏的泪眼婆娑,叹息着道:“妾也跟着夫君十一年了……”   十一年,对于汪氏来说,基本上都是在守活寡。关键是她可不敢偷腥,只能熬着。   裴矩颤颤巍巍,轻轻拍了拍汪氏的手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汪氏摇摇头道:“妾跟着夫君不苦!”   裴矩摇了摇头:“我们儒门子弟,秉正气,行正道,我老了,不能护住你们……多久。趁着老夫还活着,再替你们找一个靠山!”裴矩的嫡幼女,出生在武德元年。   如今年方十三岁   作为裴矩的嫡女,怎么也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门阀为夫人。   但是,裴矩不想找门阀世族。   看出来了,李建成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与门阀没有分出胜负之前,门阀一直坐在火山上,随时都有可能被烧成灰烬。   但是陈应却不一样,李建成对他的庇护,已经深入骨髓。而陈应最重要的是,非常年轻。   魏征五十三了。   房玄龄也五十四了。   王珪更大,六十三了。   韦挺纵然年轻些,也已经四十二岁了。   而陈应才三十五岁。   这是陈应最大的优势。   “老相公用罢了,吩咐外面奉茶。”   看着裴矩想喝茶水,汪氏急道。   端着茶水的裴府仆人从虞熙身边走过。   虞熙目光平静,岿然不动。   他的腰背,挺得笔直。   只是眼睛里掩藏着愤愤的光芒。   裴氏府内堂的软榻上,裴矩与汪氏跪坐对弈。   裴矩执白,汪氏执黑。   裴矩脸上露出苦思之色。   浅氏神色中有些不安的道:“刑部郎中,乃侍郎副贰,让郎中在庭中跪上三个时辰,若被宫中知道了,怕是要以为夫君倚老卖老,轻慢国典……”   裴矩啪地落下一子:道“扳定,黑胜七子。”   汪氏苦笑一声:“夫君,天色已晚,这么长时间不回去,虞郎中府上,怕是要差人来问了。”   裴矩淡然一笑道:“也罢。”   裴汪氏急忙起身,扶着裴矩站起。   裴矩淡淡道:“老夫倦了,安歇吧!”   汪氏愣住了。   ……   陈家堡内堂,李秀宁、李道贞、杨蓉、长孙无垢四人围坐在一起打着麻将。   当杨蓉光明正大,抱着武二娘带来陈府的时候。   陈应其实非常清楚。   杨蓉其实就是想让陈应看看这个亲生女儿。   初次看到武二娘的时候,陈应就发现这个不过三个多月的孩子,已经有了祸国殃民的潜质。   一头乌黑的头发,甚至比一岁多的孩子还要茂密。   特别是一双眼睛,不仅大,而且灵动。   仿佛带着莫名的魔力,让陈应看上去的时候,有一种亲切感。   陈应看着武二娘,心中有些担忧。   别看历史上的武则天风光无限,可是谁能体会到她的无奈和心酸   被两个成年的哥哥欺负,无论武力,还是智慧。   她都是被碾压的。   十四岁进宫,其实她也是别无选择。   武顺是她姐姐,嫁给贺兰赵石,一个小小的越王府法曹。关键是贺兰越石在长安连个屁都算不上,无法帮助他们。   而那个时候,杨则这个舅舅也凉了。   进宫改变命运是武二娘唯一的选择。   进宫之后,武二娘其实被没有得到李世民的亲睐,十二年了,依旧是一个才人。   后世清宫戏看得多了,大家以为才人也是嫔妃的级别。   事实上,才人只是宫里的女官。   要不然她要是留一儿半女,也不会被发配到感业寺为尼。   命运一直折磨着武二娘。   假如命运让你与理想偏离,请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本意。   只要认定前进的方向,命运也会输给你的倔强。   武二娘正是利用了这种倔强,成为了命运的真正女王。   陈应看着吹着奶泡泡的女儿,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让悲剧重演。   ……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呢?   绝对就是一部三国演义。   别看杨蓉她们正在打麻将,事实上,李秀宁与她一直在明争暗斗。   ”八万!“   ”碰!“   ”西风“   ”碰!“   ”七条!“   ”再碰!“   ”九条!“   ”碰!“   ”七筒!“   ”胡了,大四喜!“李秀宁一脸得意的道:”大四喜,我要算算是多少番” 第一五五章 不知不觉陈应也老了   “大四喜八十八番,混一色六番,单调将一番,一计九十五番!”   李秀宁眉飞色舞的道:“每番一百贯,一共九千五百贯!”   说完,李秀宁挑衅的望着杨蓉。   九千五百贯,可不是九千五百块,如果折算成后世的人民币,那差不多相当四千多万!   当然,这不是一夜,而一把。   恐怕后世一掷万金的大土豪也不敢这么玩。   杨蓉却依旧面不改色。   今天这场麻将是一输三家。   她一个人输,李秀宁、李道贞和长孙无垢三个人赢。   她来陈应府邸上的时候,带着足足五万贯大额钱钞,如今早已输得差不多了。   杨蓉低头看了看身边的钱箱子,里面还有区区几十张,虽然还有几千贯,绝对不够九千五百贯。   杨蓉今天自然也是有目的的。   和陈应的事情,她对李秀宁还是有愧疚的。只要能让李秀宁息怒,化干戈为玉帛,花点钱她并不在乎。   长孙无垢似笑非笑的道:“武夫人,要不要奴借给你?”   当然,长孙无垢作为大唐通利钱庄的第二大掌柜,手中掌握着五十万贯以下贷款的权利。   杨蓉想了想道:“可以,先贷三十万贯!”   李秀宁冷冷的笑道:“有道是,亲兄弟明算账,我们虽然是亲戚,可是钱庄也有钱庄的规矩,你也是钱庄的股东,应该更清楚。”   杨蓉面不改色,淡淡的笑了笑:“我用钱庄的股东作质押,你们以为如何?”   大唐通利钱庄有组建之初,就是弘农杨氏、侯莫陈氏、李建成、李元吉和陈应五个股东组成,后来经过发展。   陈应又吸纳了一部分皇室成员,特别是在李建成执行精兵简政的时候。陈应又一次把大唐通利钱庄直接充当了大唐官员以及全军将士的俸禄发放,还有养廉账户,这样以来,陈应不好再做大唐通利钱庄的最大股东。   如今的通利钱庄股分,分为四大块,李建成代表的朝廷占四成,陈应占两成,弘农杨氏则占半成,杨蓉也占半成,其他小股东也占半成。   千万不要小看这半成股份,由于是原始股,如今大唐通利钱庄储蓄金额已经突破八千七百万贯,而贷款则高达一万四千余万贯。   哪怕只有半成的股份,价值也高达两百万贯之巨。   李秀宁虽然不懂经济,但也知道大唐通利钱庄半成份子的价值,如今这半成份子每年分红都不止三十万贯,拿出来质押,别说三十万万,就算三百万贯李秀宁也绝对愿意。   长孙无垢没有直接做主,毕竟李秀宁这个正牌夫人在这,还轮不到她来做主。   李秀宁点点头道:“观音婢,给她一百万贯!”   长孙无垢点点头道:“好的!”   说着,长孙无垢认真的写出一个收具凭证,将杨蓉的股份凭证收下。其实看到杨蓉掏出股份凭证的时候,长孙无垢就看出了杨蓉的本意。   哪怕杨蓉再富,也绝对不把价值两百万贯的一纸凭据随身携带着,至少陈应从来不怕这个东西拿着,自从大唐钱庄组建那一刻起,陈应股份一直放在钱库中。   杨蓉拿出这个凭证,于其说赌气,不如说是来委婉的退还大唐通利钱庄的股份。   别看只有半成份成,大唐的藩王,还有勋贵们一直望眼欲穿。   众人一直拿获得通利钱庄的股份,这就是一只会下蛋的金鸡,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而已。   现在好了,陈应拿着这半成份子,至少可以套现两百甚至三百万贯现钱。   麻将虽然继续,可是李秀宁此时望着杨蓉的目光,变得柔和多了。   杨蓉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是一个非常识大体的女人,对于如今的大唐朝廷而言,陈应和李秀宁就是一个另类。   别看陈应似乎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关键是,李建成与门阀交恶之后,陈应创办的大唐工业大学,其实四百多名大学生在毕业之后,充斥着朝堂。   虽然这些人级别不高,大都是六部之中的司薄、司籍、司闺、典籍、典言等六七品小官。   虽然他们都是小官,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很快就会慢慢升任更高级别的官员。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乡党是无法避免的,特别是他们现在隐隐以大唐工业大学的大学系自居。   师兄弟们相互提携,相互照应,不升官才是怪事。   对于其他部杨蓉不甚清楚,然而对于武士彟掌握的工部,虞部的的六名司薄、六名司籍全部都出自在大唐工业大学。   将来就算李建成想淡化陈应的影响力,恐怕也力有不逮。   特别是这一次,别看陈应下狱有惊无险。事实上,从李靖、李世绩、李孝恭、李道宗、杨恭仁都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如果不是左监门卫的玄字号密探将消息刻意隐瞒下来,大唐就要动摇了国本。   没有错,就是国本。   安西军在一个月前突然进入一级战略状态,所有部队下放一个月的干粮,所有镇堡全部放箭数以百万计的弓弩。特别是安西的疏勒学院,十四个作坊抢班加点,在短短一个月内,光工奴就累死了三万余人,紧急打造了二十六辆蒸汽机火车。   据粗略估计,这二十六列火车可以将二十六个全副武装的折冲府在半个月开到长安城下,如果光运输粮食和装备,可以足够让五万骑兵在一个半月内抵达关中。   这是陈应暗中的能量。   杨蓉知道除非有一天陈应真死了,否则,无论谁当皇帝想动陈应只会有一个下场,整个安西变天。   李秀宁的手气似乎在这一刻用尽了,她要的牌打了四五圈都没有摸到。   在这个时候,李秀宁淡淡的问道:“观音婢,咱们府上的仆从例钱发了没有?”   长孙无垢正准备打牌。   李道贞率先打了一张“发财!”   “碰!”李秀宁又望着长孙无垢道:“年关将至,咱们府上准备的都万事俱备了吧?”   此时,长孙无垢终于琢磨出味道来了。   李秀宁正在作弊。   万事俱备,不就是只欠东西吗?   长孙无垢本来就是对对胡,一对东风,一对九条。   现在只好咬牙打破胡了。   长孙无垢将东风打出去。   “东风”   李秀宁又道:“记得,本宫吩咐的事情,一条都不能少!”   听到李秀宁的意思,一条都不能少,这不是九条吗?   想到这里,长孙无垢悄悄看了看牌面,虽然有些不舍,还是拿起九条打了下去。   “九条!”   李秀宁大喜道:“你放心,本宫不是一毛不拔的人,干得好有赏!”   杨蓉看着李秀宁如此光明正大的出千,她也没有办法。   反正就是哄着李秀宁开心。   杨蓉将手里的夹子拆掉。   “幺鸡!”   “胡了!”李秀宁的笑容更加灿烂。   女人之间的交锋。   在这个时候,陈应充当了鸵鸟。   当然,这是最好的办法,如果陈应贸然上前,很容易成为众女的靶子。   陈应非常没有骨气的选择的避其锋芒。   反正四个女人如此争斗,陈应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当然,他也清楚。   四个女人,谁是简单的角色?   虽然长孙无垢不是陈应的女人,她更是千年贤后,身上没有半点污点。   做人能成功到这个份上,没有光靠贤惠就可以成功的。   事实上,李世民在长孙无垢死后也开始膨胀了,能将李二压制得死死的,要说长孙无垢没有手段,除非脑子进水了。   至于杨蓉,在历史上更不外人道。   杨蓉死后,武则天杀了贺兰敏之,还说杨蓉与贺兰敏之通奸。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九十多岁的老太太,贺兰敏之真能硬得起来,那绝对是千古人才。更何况,以当时贺兰敏之的身份和地位,根本不需要讨好一个无官无职,无权无势老太太。   这当然也人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陈应刚刚起床,就接到禀告。   “王珪拜访!”   陈应非常奇怪,王珪与他同为东宫旧臣,不过陈应与王珪的私交虽然算不上不睦,绝对算不上深交,除了公事往来,陈应几乎没有与王珪的交集。   时间不长,王珪颤颤巍巍的来到前厅。   宾分主客落坐。   “王相国是无事不登宝殿,不知此行所谓何事?”   突然,王珪起身朝着陈应叩拜。   这让陈应大惊失色。   陈应纵然再托大,也绝对不能让王珪叩拜。   毕竟,王珪是大唐六大相国之一,而且年龄又是比陈应大了足足一轮。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陈应急忙托起王珪道:“王相国,你这是……”   然而,王珪也是一个死性子,趁着陈应以为他要起身时,再次突然下跪,这让陈应措手不及。   看到这一幕,陈应头大了。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   能让当朝相国不惜屈膝下跪,事情绝对小不了。   陈应扶起王珪道:“王相国,你若是再这样,陈某只能转身就走了!”   王珪这才缓缓道:“谢谢你!”   刘玄意的事情,于李建成而言,是禁忌,更是逆鳞,碰不得,更揭不得。   王珪死了儿子,因为牵扯到公主,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吞。毕竟皇帝还需要脸面,朝廷也需要脸。   谁敢公开审理刘玄意与公主通奸一案,这是皇室开国以来最大的丑闻。   王珪最无奈的时候,陈应出手杀了刘玄意。   无论陈应出于什么目的,王珪这个恩情不能不承。   当然,陈应也知趣的没有提这茬。   再次落坐,王珪这才陈应道:“珪此来是受人之托,特别向陈令公询问一事!”   接着王珪将裴矩求他向陈应问亲之事。   毕竟这是一个大家都需要颜面的时代,裴矩以其嫡女,嫁于陈应的庶子为妻,本身就是跌份的事情了,如果再被拒绝,则更会颜面扫地。   这样以来,只能以非正式的身份事先询问一下。   如果陈应愿意,陈应再派人给裴矩求亲。   那么事情就会水到渠成。   在这么刹那间,陈应有点失神。   李嗣业已经十二周岁了,在这个时空,长孙无垢已经生下李承乾了。   而陈应自己是该准备操办儿子的婚事,更是准备当爷爷的人了。 第一五六章 本大将军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陈应皱了皱眉头。   或许出自后世的习惯,陈应对于庶长子李嗣业这个十二岁的孩子,依旧仍旧把他当成孩子,在后世,李嗣业只是一个小学生,了不起可以进入初中。   可是,在大唐十二岁结婚成亲的事情太普遍了。   长孙无垢就是在十三岁嫁给李世民,那一年,李世民也不过十五岁。   当然,裴矩的意思并不是现在成婚,而是订亲。   对于订亲的年龄,一般而言更小,别说十二岁,就算七八岁订亲的也大有人在。陈应如果想用年龄尚小来拒绝裴矩,恐怕说不出口。   站在陈应这个高度,他儿女的婚事,已经真正不能完全依靠自由恋爱,毕竟,政治联姻实在太普遍了。   哪怕李嗣业只是陈应的庶子,他的婚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勋贵,要么是李唐宗室。   陈应并没有直接决断,而是望着王珪道:“此事……我做不了完全的主,需要与其母商议一下。三日之后给你准信!”   王珪以为陈应是要与李秀宁商量,就起身道:“如此打扰陈令公了,王某告辞!”   陈应起身相送。   陈应行至门口,突然看到远处一队骑士,势若奔雷。   陈应缓缓眯起眼睛,看着骑士的服饰,应该是元随禁军,他们的来意不是传旨,恐怕就是李建成召他入宫。   果不其然,骑士在陈应三十步外整齐翻身下马,为首的那名骑士陈应也认识,正是如今左监门卫大将军李安俨。   李安俨虽然位不及陈应,可是李建成一般也绝对不会用堂堂正三品左监卫门大将军,充当一名传令兵。   陈应心中在盘算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能让李安俨这名大将军亲自出马?   就在这时,李安俨躬身道:“末将拜见骠骑大将军!”   陈应伸手虚抚:“李大将军免礼!”   李安俨清清嗓子道:“传陛下口谕,请陈大将军即可入宫!”   陈应倒没有想对付陈齐一样,拿金钱开口,向李安俨行贿,而是直接了当的问道:“李大将军,敢问陛下召陈某入宫,所为何事?”   李安俨似乎神情欲言又止,不过他思考了片刻,还是对陈应压着声音道:“大将军,辽东出事了!”   听到这话,陈应不敢怠慢,急忙命人准备骏马,骑马前往长安太极宫。   陈应与李安俨并排骑兵前行,二人一边走,一边谈。   陈应终于弄明白了一个大概。   原本,高句丽大对卢渊太祚之子渊苏盖文前往长安联系李元吉,意图将隋军五万降卒送给李元吉,让李元吉在大唐内部,充当内应,一旦李建成发动举国进攻高句丽时,李元吉趁机中心开花。   这五万隋军降卒被秘密安置在胡州岛(今天济州岛)上,由于这十多年过去了,原本强壮的隋军将士,早已变成一具具行尸走肉。高句丽对李元吉自然也舍得下本钱,不仅仅供应足够的粮草,还把一大批精铁甲胄武装这五万余人马。   李元吉与李建成兄弟和解之后,李元吉倒没有对这五万人马隐瞒,李建成让李元吉假意稳住高句丽,然后派长林军统兵谢叔方等率领一千余名齐王府旧部,前往胡州岛,对于这五万余名隋军将士进行恢复性训练。   原本这只算是高句丽为了抵抗大唐的一个备用计划,其实谁也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李元吉在三天之前,突然接到谢叔方急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高句丽居然派出七万余军队,横渡胡州岛,突然包围这支流落在外的游子。   高句丽人非常阴险,刻意率先暂停了这支军队的给养,在拖延四五天后,等这支军队饿的头昏眼花之际,突然进攻。   谢叔方也是一员骁勇之将,如果给他足够的粮草,在防守一座半永固式的军营,绝对没有问题,哪怕高句丽派出十万大军,谢叔方也绝对相信他可以守到唐军到来。   只是,远远没有想到的是高句丽人会如此阴险。   陈应抓紧时间赶路,当抵达门下事政事堂的时候,政事堂人声鼎沸,在吵成一团。   在门外陈应已经听出来了,有人主张立既救援,有人则提出没有必要为几个前朝遗民劳师远征。   陈应进入政事堂的时候,一脸煞气的望着众相国还有参政,观政们。   众人不自觉的停止交谈争辩。   陈应向位于主座的李建成躬身施礼道:“臣拜见陛下!”   李建成点点头,示意陈应落坐。   陈应却没好气的道:“一点屁事还在这里吵上半天!”   听着陈应的话,众相国们一下子尴尬了。   陈应可以真没有给他们任何人面子。   特别是魏征讪讪然道:“陈大将军有所不知……”   陈应不等魏征解释,直接道:“自汉以来,高句丽一直以我天朝上国的藩国,自后三国以来,高句丽开始不遵王化,肆意妄为,更在三十多年,一路西侵,侵占前朝五十余座,如今公然攻打州胡岛齐王府统军,阴为不臣,公然造反,大逆不道,还有什么好讨论的,打他就是。谁造反,就灭了谁,杀得血流成河,看谁还敢造反?”   说到这里,陈应根本就不给众相国反应的时间,直接转身望着李建成道:“陛下,臣虽不才,愿领三万人马,前往州胡岛平叛。若不灭其国,毁其宗庙,臣愿提头来见!”   陈应一席话让众相国哑口无言。   道理是这个道理,关键是高句丽被杨广打了三次之后,给所有人留下了阴影。毕竟,百万大军,劳师远征,三战皆败,损失惨重。   以至于杨广第三次东征高句丽时,很多百姓或将士,宁愿自残,也不愿意攻打高句丽。   就连在历史上号称战无不胜的天可汗李世民,一样铩羽而归。   魏征正准备反驳陈应,李建成起身道:“如此甚好,朕命骠骑大将军陈应,统领左右屯卫共计三万人马,誓师出征!”   魏征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劝。   他知道李建成是金口一开,无法挽回了。   魏征心中暗暗叫苦。   高句丽是那么容易打的吗?且不论杨广武功如何,至少隋朝文帝杨坚,那是公认的文武全才,他在位期间,依旧损失三十余军大军,奈何不得高句丽,偏偏陈应居然要求率领三万人马,前往高句丽灭其国。   哪怕人人都知道陈应战功赫赫,可是依旧担忧不已。   陈应得到李建成的许可,转身离开政事堂。   出了政事堂,郭洛迎上去道:“主上,咱们去哪?”   陈应道:“先回家,反正大军调动,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就在陈应准备策马返回陈家堡时,突然看出政事堂里魏征追了出来。   “陈大将军!”   陈应转身望着魏征道:“魏相国,所为何事?”   魏征苦笑道:“陈大将军,你今天莽撞了!”   陈应指着一匹战马道:“上马,边走边说!”   魏征无奈的翻身上马。   陈应望着魏征道:“玄成,咱们认识也十二年了,你应该知道,本大将军,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本大将军说了用三万人马灭掉高句丽,就一定会灭掉高句丽!”   “对于陈大将军的用兵之道,玄成还略计一二!”   魏征只好实施实说道:“陈大将军自然不惧高句丽,可是陈将军考虑没有考虑,将士们情绪如何?” 第一五七章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陈应一生戎马倥偬,几乎参加了开唐之后,所有的大型战役。   作为普通士兵的时候,就阻击陇西的薛仁杲麾下大将宗罗睺,击败并州、汾州的宋金刚、刘武周,收服尉迟敬德。   大败河南王世充,逼降河北窦建德,战功赫赫,威名远播。四征突厥,打得突厥人闻风胆丧。可以说,李建成能够成为皇帝,陈应功不可没。   在后来的对外战争中,陈应又先后灭东突厥、吐谷浑、吞并高昌,鲸吞万里。而且随手灭掉了吐蕃,阻击了吐蕃继续了扩张势头。   虽然,陈应并没有对战过高句丽。魏征毫不怀疑,陈应有大败高句丽的信心和底气。   然而,陈应终究只是一个人。   然而,陈应并不是万夫莫敌的无敌猛将,而是像李靖、李世绩一样,以智谋统帅之能闻名于世。   哪怕东突厥对隋朝压制了数年,对大唐压制了将近九年,不过东突厥也就这十几年功夫占据了上风。早在隋帝时期,突厥还没有分裂时,就被离间之际,弄得四分五裂,随后杨坚三次北征,更是打得突厥内心里出了阴影。   陈应可以率领唐军将士杀得突厥溃不成军,唐军将士们根本就有这个底气,也有这个信心。关键是高句丽不一样。   高句丽早在四十多年前,隋朝刚刚灭掉陈国时,就与隋朝进入了战争状态。杨坚在实现富国强兵的时候,就开始对高句丽用兵,第一次用兵以汉王杨谅为帅,高颎和大将周罗睺辅佐,率三十万海陆大军攻打高句丽。结果瘟疫横行,周罗睺与姜以式的五万水师部队,并没有战胜高句丽水师,以大败告终。   到了杨广在大业七年大征天下的时候,王薄写了一首诗无向辽东浪死歌,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锦背裆。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为何王薄能一呼百应,关键是被高句丽第一征讨的时候打怕了。   现在魏征非常担心陈应也会重蹈这个覆辙。   当然,听到魏征的话。陈应没有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对于将士们害怕这事,陈应更有感触。   抗日战争打了十四年,特别是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军放弃抵抗,日本几乎不废吹灰之力占领了整个东北。   当然,历史都说张学良是奉蒋介石之命,坚决不抵抗。观众朋友们,持这种观点的人不在少数?事实上真是这样吗?   张学良是一个军阀,对于军阀而言,首先最要的是就是实力。对于一个老蒋来说,东北军不是嫡系,借刀杀人,在东北军拼得七七八八的时候,趁势让黄甫军进入东西,难道不更符合老蒋的利益吗?   无论东北军如何洗白,畏敌如虎,都是洗不掉的。三十万东北军可以完整无缺的从东北撤回关内,这是什么样的动员能力,东北军真有血性,可以学黄显声,可以学马占山,可以学于学忠。   但是东北军有几个黄显声,有几个马占山?   除了东北军,还有韩复渠,山东王也同样不战而逃。   除了将领因素,当时的军阀军队,成分复杂,没有国家关念也是主要原因。   已经四十多年毫无胜迹,可以说唐军将士畏惧也是李世民为何没能打败高句丽的真正原因。陈应感觉十二卫大军不能轻动,万一将士们不听命令,直接放养,不仅陈应一世英名尽毁,还可以助涨高句丽的嚣张气焰。   特别是陈应现在在大唐军中还有军神之名,一旦他战败了,对于唐军将士的士气影响更加严重。   陈应想了想道:“玄成,你提醒的极是,现在陛下金口一开,无法更改,你以政事堂相国的身份,给安西军苏定方部下达一个命令,让他们立即乘坐火车返回!”   陈应这样考虑的原因有三个。   第一,安西可以做到如臂指使,而且安西从当初的凉州,一直打败西突厥、吐谷浑、高昌,龟兹、疏勒、于阗、吐蕃,横扫万里,全无败迹。   第二,就是安西军将士久居安西,早已习惯了安西的酷热与严寒,面对严寒,早已有了丰富的应对经验,可以极大的避免非战斗减员。   第三,就是出自政治目的。代表陈应对大唐朝廷全无私心,可以接受朝廷的移镇之策。   最后,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正所谓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并不是所有的安西军将士都喜欢在安西安家落户,也有不少将士想着回归乡里。   “那左右屯卫军?”   魏征望着陈应似笑非笑道:“陈大将军以为如何处置?”   “好办!”   陈应笑道:“可以任命苏定方为右屯卫大将军,将左右屯卫三万余名将士,全部移镇龟兹,而苏定方所部,则全部移驻关中。一旦攻打高句丽完毕,就让他们以左右屯卫的身份,长驻长安!”   魏征闻言大喜。   其实朝廷早就有了向安西军掺沙子的想法,只是为了顾及陈应的感受,这个计划一直被搁置着。   如今,陈应提出这个计划。   正好可以顺水推舟。   想到这里,魏征躬身道:“陈大将军,魏征还要与陛下商议,就此别过!”   陈应回到陈家堡的时候,李秀宁与杨蓉的战斗,已经结束。   李秀宁几乎以作弊的行式,将杨蓉的半成股份赢了回来。   杨蓉早已告辞离开。   而身心疲惫的李秀宁则躺在床上酣睡。   陈应沐浴之后,就躺在李秀宁身边小睡。   直到掌灯时分,李秀宁这才悠悠醒来。   陈应吩咐直接开饭。   或许自我感觉非常好,李秀宁足足多吃了一碗饭,一个劲儿向陈应显摆,她用了半天一夜时间,赢了足足二百余万贯钱。   对于李秀宁的小心思,陈应也不点破。   装作不经意间,陈应向众人提出了两件事。就是出兵高句丽,以及裴矩以嫡幼女裴淑媛向李嗣业求亲。   李秀宁听到这话,脸色阴沉下来:“我去找陛下!”   陈应一把拉住李秀宁道:“三娘,且听我说!”   李秀宁气愤的并不是让陈应出兵,对于高句丽李秀宁并不担心,她对陈应有着盲目的自信。   关键是安西,别人不清楚安西的财富,在安西生活了三年多的李秀宁却非常清楚。   安西其实就是一块宝地,如今这块宝地已经被李建成册封给了陈谦。   哪怕当时,李建成的真正想法是为了让陈应诈死,用这个方式弥补,陈应隐姓埋名之苦。   但是,李秀宁不这个认为。   她认为,李建成已经把安西赐给了陈谦,陈谦就是安西王。   安西的一切,都是陈谦的,也都是陈应的。现在把左右屯卫移镇安西算什么事?   陈应道:“这事咱们稍后再后,先讨论一下,大郎的婚事,是拒绝呢还是同意?”   李秀宁没有直接表明态度,她尊敬李道贞,顾及李道贞的感受。   李道贞则想得比较多。   她的儿子已经是庶子了,如果再娶妻一个庶女,更会让人笑话。   自己可以不计较名份,但是自己的儿子不行。   反正,陈应与其他勋贵不同。   其他勋贵,爵位和家产,只分给嫡长子,而嫡次子或其他庶子,则没有半点机会。   可是,陈应却把他的财产进行了一式三份的分割,将来有可能会变成四份或者五份,现在就要看她们三个会给陈应生儿子,或者生女儿。   庶女为妻,除了名声不好听之外。   还有就是能力问题。   庶女出身低微,在培养过程中,肯定受不到家族的重点培养,她们的眼界狭窄,操持家务更加不行。   这是李道贞所不能容忍的。   反而裴矩的女儿,无论出身,还是门第,都配得上李嗣业。   想到这里,李道贞道:“姊姊,我感觉不错啊,闻喜裴氏,家学渊源,公侯一门,冠裳不绝。是一门好亲事!”   李秀宁看着李道贞的态度非常明确,就道:“陈郎,大郎如今也十二岁了,正值你去攻讨高句丽,不如带着他去见见世面!   李道贞不傻,她很容易听出了李秀宁的意思。   见见世面只是托词,给李嗣业一个立功的机会,这倒是真正的目的。   跟着陈应不仅安全,而且还有功劳可以拿。   只要攻灭了高句丽,李嗣业就可以从白身晋爵,不敢说一定封公拜将,至少可以获得一个开国侯爵。 第一五八章 阿史那思摩大意失荆州   人类自从出现了阶级,伴随而产生了世卿世禄制度。世卿世禄制度随着人类的繁育,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正如太史司马迁所说的那样。天下嚷嚷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利益才是人类社会发展,永恒不变的主题。   正所谓针不扎到谁的肉,谁不会疼。世卿世禄制度的弊端就会非常突出,因为与自己没有切身相关的利益。普通士兵以及普通百姓乃至所有被统治阶级为主的士兵,无论在战争中立下多大功劳,都被看作是因村社土地关系而产生的义务,军功不会改变他们的社会地位。所以,他们就会懈怠。   在这种情况下,在春秋争霸时期,世卿世禄制度开始走向崩溃,各国开始先后变法图强,在这个巨大的社会环境下,军功爵制顺势而出。   从而强秦变法图强,在军功爵制的刺激下,将士冒死战斗,国家逐渐走向强大。强秦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统一天下。   哪怕后来出现封建官僚制度,甚至科举制度,都没有动摇军功爵制的基础。因为无论任何时候,国家始终需要军队的保护。   现如今,唐军为何可以北灭突厥,西逐吐谷浑,南吞南召,横扫周边,依靠的同样也是军功爵制。   在原来的历史时空,大唐由盛转衰的根本原因就是朝廷到了中唐以后,已经失去了可以酬谢将士战功的土地,将士们立功之后,得不到赏赐,于是各种妖孽横行。   包括陈应,其实也是军功爵制的受益者,他的成功,并非依靠他的出身。   侯莫陈氏带给陈应的仅仅是贵族的身份,仅此而已。   现在,李秀宁让李嗣业跟着陈应去高句丽,其实也是重履陈应的旧路。   李嗣业虽然是李道贞的长子,也是陈应的庶长子,从他出生那一刻起,陈应的一切都与他无缘。   他与陈谦这个弟弟,最大的区别就是,因为出身,他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但是,在李道贞的教导下,李嗣业一直刻苦努力,唯一的目的就是复制陈应的成功之路。   与陈应不同的是,陈应没有这么一个好母亲,手把手的教导他。   李嗣业从三岁开始就进行苦固本培元,无论天有多冷,或者多热,他的训练,一直没有断间。   三岁的孩子还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时候,李嗣业就拿着木刀,在李道贞的监督下,进行扎马步,挥刀训练。   九年时间,他的手中的木刀从一斤三两变成了十六斤七两,每天挥刀的次数,也从最初的三十次,变成了现在的三千次。   九年辛苦,李嗣业的汗流自然没有白流。   别看李嗣业只十二岁,然而他的身高已经六尺七寸(约合一米五七),虽然他外表看似与陈应当年一样瘦弱,事实上,李嗣业已经可以拉开一石强弓。而他的小版陌刀,已经是长安勋贵圈子里有名的小霸王。   当然,李嗣业的花名并非贬义词,而是说他的霸王之勇。   早在李嗣业九岁的时候,已经可以一拳打倒李孝恭十五岁的儿子李崇义。九岁与十五岁的差距,几乎是中量级拳手与次轻量拳手的区别,没有可比性。   但是,李嗣业仅仅用一拳。   虽然,李嗣业在同龄人中已经非常优秀,可是与其父陈应相比,他依旧像珠穆拉玛峰一样,难以逾越。   在得知即将与陈应一同出征高句丽的时候,李嗣业没有兴奋,没有激动,更没有自豪,而是更加努力的训练。   陈应虽然很少亲自指导过他的训练,但是李嗣业非常清楚陈应的训练方法。   “训练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战争的本质就是杀人,你们的本质就是杀死敌人!”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任何时期,必须狮子搏兔倾尽全力!”   “能一刀杀死敌人,绝对不用第二刀!”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等等。   陈家堡的校场上,李嗣业骑着一匹枣红马,策马奔腾。在校场上,李嗣业认真的训练着马术。   鹞子翻飞。   镫里藏身。   李道贞望着陈应面无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道:“如何?”   陈应招招手。   身边的阿史那思摩快步而来,躬身道:“主上!”   陈应淡淡的道:“去试试他的身手!”   阿史那思摩自然看出李道贞正在向他使着眼色,示意阿史那思摩手下留情。   不过,李道贞失望了。   阿史那思摩向来唯陈应之命是从,别说李道贞以平妻的身份求他,哪怕李秀宁以主母的身份压他,他也绝对不会屈服。   阿史那思摩分得非常清楚,他的主上是陈应,别说陈应让他试探李嗣业,就算是陈应让他杀掉李嗣业,阿史那思摩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驾!”阿史那思摩一声暴喝。与此同时,他的双腿夹紧马腹,这几乎是战马进攻的命令。骏马四蹄用力踩着地面,朝着校场中央急驰而去。   这是阿史那思摩唯一对李嗣业放水的地方。也算是率先提醒了李嗣业。   哪怕单人独骑,举着马槊的阿史那思摩浑身上下散发出浓烈的杀气,仿佛是千军万马狂奔。   面对凌冽的杀气,李嗣业多少有些慌乱。他既没有纵马狂逃,也没有迎面而上,而是直接伸手夹出四只箭镞,毫不迟疑的射向阿史那思摩。   李嗣业纵然习惯了骑马,早在他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骑狗,在同龄人中,李嗣业的骑术只要认了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   哪怕是天生在马背上的少年,依旧也要弱他三分。这是李嗣业勤学苦练的结果。   然而他的骑术仅仅停留在不错阶段,阿史那思摩却不是一般人,如果不考虑骑术,阿史那思摩在步战时,仅仅可以坚持与罗士信对战二十回合不败。而在马背上,罗士信想要胜过阿史那思摩,必须一百招开外。   当然,战场上两阵对阵,撕杀上百回事,根本就不可能出现。所以,李嗣业依靠骑术与阿史那思摩一较高下,除了自取其辱,没有其他意外。   望着李嗣业立式固定式射箭的方向,向阿史那思摩倾射箭雨。   原本面无表情的陈应,终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懂得用以已之长,击敌之短,证明李嗣业的脑袋没有问题。   “铮铮……”   金属的颤音响起,一箭接着一箭,朝着阿史那思摩射来。   “咻咻咻!”   李嗣业箭出连珠,一箭接着一箭,目标对准却不是阿史那思摩,而是他的战马。   尽管阿史那思摩用尽全力,挥槊拨打李嗣业的箭。   可是终究有四只漏网之鱼,穿透阿史那思摩的防御圈,准备的钉在战马的额头上。   “噗嗤……”   锋利的箭镞穿透战马的头盖骨,射进战马的脑颅内。   战马的生机迅速断绝。   阿史那思摩愤怒的一拍马颈,趁着战马的惯性未消之前,腾空而起。   就在阿史那思摩腾空的瞬间,李嗣业也顺势丢下手中的弓箭。学着阿史那思摩的样子,脱离马鞍。   李嗣业再次出手,腰间的木刀,当作暗器一般砸向阿史那思摩。   阿史那思摩勃然大怒,今天被一个娃娃耍了。   此时阿史那思摩身在空中,根本无处借力,而阿史那思摩也没有武学大宗师的能力,在空中闪避。   阿史那思摩只得挥槊击向这柄木刀。   “铛……”   木刀被阿史那思摩的马槊扫得不知道去哪里了。   而就在马槊离开阿史那思摩的前胸,李嗣业一膝顶向阿史那思摩的胸口,力道凶猛,只是出手有点慌乱。   阿史那思摩心里冷笑,原来是个仗着练过几天拳脚的愣头青呀,哼,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精锐军人与拳师的差距在哪里!不闪不避硬挨这一膝,槊锋顺过来照着李嗣业腹部抹了过去!   咝……这是马槊从甲胄上抹过时发出的摩擦声。   在最关键的时候,阿史那思摩还是心软了,他并没有朝着李嗣业下狠手,而是交将槊锋改成了槊面,否则这一刻,李嗣业就被成腰斩了。   嘭!   这是膝盖撞在甲胄上发出的闷响。   两个人左右分开,李嗣业捂住腹部,尽管李嗣业的铠甲被槊锋割裂,锋利的马塑在他小腹上划拉出一道血口子。   只怕他现在已经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研究自己的肠胃是什么颜色了。   阿史那思摩也不好过,李嗣业用的是古泰拳。   泰拳被称为世界上最野蛮的拳术,而古泰拳比现代泰拳还要野蛮得多,在擂台上,拳手被一肘砸得皮开肉绽血流满面,或者被一膝撞断肋骨,甚至被一脚踢爆肾脏脾脏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尽管阿史那披着铁甲,还是被这一膝撞得险些闭过气去,一连向后倒退好几步才勉强站住脚。   这下子,他万万不敢小看这个看起来精瘦精瘦,还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的小子了。   李嗣业一招得手,采取了最为直接的狂风暴雨式的打法。   这是陈应交给李嗣业唯一的武功。   在陈应的字典里,永远都是趁他病要他命。 第一五九章 李世民的反攻策略   果不其然,李嗣业此时像疯了一样,用肘、膝、拳、脚向阿史那思摩展开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李嗣业深得其中真味。   他明明知道,阿史那思摩的实力。马术精绝,放眼大唐能和阿史那思摩比马术的人,屈指可数。   箭术,更是阿史那思摩的强项,如果不是他手中没有弓箭,李嗣业根本就不会与他比箭。   马战、刀术、槊、枪,阿史那思摩都出类拔萃,唯一的弱项,其实偏偏就是地面拳脚缠斗。   别看李嗣业力量上弱于阿史那思摩,战斗经验更是望尘莫及,偏偏这一轮抢攻中,把阿史那思摩弄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不过,阿史那思摩还是依靠着自身的战斗经验,慢慢扭转了局面。   渐渐的,李嗣业落在了下风。   对于这个结果,陈应早有预料。   毕竟,阿史那思摩在历史上可是做到了右武卫大将军,十六卫大将军中,排名第五。这个官职,没有能力绝对做不下去。   看着李嗣业苦苦挣扎,李道贞心中暗暗着急。   陈应安慰的拍着李道贞的胳膊,柔声道:“阿史那思摩识得轻重!”   李道贞嘴里说道:“我不担心!”   可是,她的担心除非瞎子看不出来。   陈应也没有解释。   对于一个将领来说,陈应自然希望自己的部曲,都可以在绝境中,爆发自己生命的所有潜力。   然而,作为父亲而言,陈应却又非常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最终的目的,其实还是希望可以让自己的儿子更好过一些。   突然,陈应心中一紧。   李嗣业右腿发力,带起一道疾风,一记侧踢,正中阿史那思摩暴露出来的左肋!包着铁皮的靴尖重重踢在明光铠甲的甲叶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阿史那思摩往右冲出两步,面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不敢置信的瞪着李嗣业。   这一招,让阿史那思摩陡然暴怒起来。   作为陈应的家臣,阿史那思摩非常清楚,陈应与其他勋贵不一样。在其他勋贵眼中,只有嫡子,没有庶子。   可是陈应偏偏不一样,他的儿子、女儿、无论嫡庶,陈应都是一样的疼爱。   毕竟陈应的思想观念,还没有完全融入在这个时代中,比如,陈应可以不重男轻女,不重嫡轻庶。   阿史那思摩在与李嗣业对战的时候,保留了三分的实力。可是就是这三分的保留,让他吃了两个亏。   如果说第一次,他是因为轻敌。   可是现在,他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然而,还是被踹了一脚。   他受伤了。   “大郎小心!”   阿史那思摩挥舞着拳头,朝李嗣业冲去。   就在阿史那思摩快要冲到李嗣业面前三尺的时候,陈应大喝道:“住手!”   陈应的功夫虽然算不上太好,充其量也是二流末尾。不过,他的却有一流的眼光。   陈应早已看出李嗣业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虽然伤了阿史那思摩,却没有给他造成致命性的伤害,反而成功激起了阿史那思摩的凶性。   再打下去,哪怕阿史那思摩手下留情,李嗣业也会被揍成猪头。   没有一个父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揍成猪头,所以他喝止了这场战斗。   阿史那思摩缓缓了,缓缓来到陈应面前,躬身道:“主上……”   陈应手上并没有什么饰物,不像其他勋贵一样,喜欢穿金戴银,佩玉戴香。陈应无意间看到李道贞的头上插着一根步摇。   随手取下来,然后递到阿史那思摩面前道:“你的夫人戴上这个,一定会光可鉴人!”   阿史那思摩连连拜谢。   随着阿史那思摩离开后,李嗣业怯怯来到陈应身前,小心翼翼的道:“阿爹……”   陈应看着一脸紧张的李嗣业笑道:“行了,别硬撑着了!”   古泰拳虽然犀利,攻击力极强,不过那是指在后世的拳台上赛场上,可是李嗣业与阿史那思摩却是穿着铠甲比拼,不仅灵活性要差,而且李嗣业的胳膊、肘、膝盖全部都受伤了。   陈应给李嗣业解开铠甲,看着李嗣业的胳膊红肿一片。   当陈应背着他来到屋中时,陈应让人拿来跌打损失的药,替李嗣业擦药。   李嗣业怯怯道:“阿爹,对我是不是很失望!”   如果说小时侯,李嗣业不懂嫡庶之间的差距,可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陈谦已经是安西国王了,爵位比陈应这个老爹还要高。   毕竟,陈谦的舅父是李建成,而他的舅是李道宗。   出生以来,就让李嗣业矮了半截。   “傻孩子,你想多了!”陈应叹了口气道:“阿爹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苏护门下当杂役呢!”   陈应脑袋中依稀唤起了那些久远的记忆。   陈应并非在第一时间成为苏护的书童,而是以杂役的身份进入苏护府上。作为杂役,陈应不仅瘦,而且力量极弱,拎一桶水都会气喘吁吁。   在苏府这样的门第中,杂役也分三六九等,年龄小,身体弱,肋骨可以数清一根一根的陈应,一直都是被欺负的对象。   好在陈应天赋不错,嘴也甜,跟着苏护府上的外院管事识得一些字,这个外院管事陈应已经记不得他的样貌了,不过却依稀记得他是一个鳏夫,本想让陈应给他养老送钟,只是后来身体实在不行了,就花光了积蓄,让使钱让陈应成为苏护的书童。   在那个环境中,陈应非常渴望改变自己的命运。后来,陈应第一次在战场上的时候,何尝不是抱着死就死吧的心态去搏命?   不过,现在不同了。   陈应已经官居一品,除非他愿意入阁,成为相国,否则他的官职只能这样了。   更何况,陈应还是大唐首富。   别看七宗五望,或者关中四姓,江左豪门比他的底蕴后,可是论起现钱,还真比不上陈应,陈应可以在一个月内弄到三五百万贯的现钱,哪怕天下巨富的清河崔氏,他们一年也不见得能筹集到三百万贯。   陈应一边涂抹着伤约,一边劝着李嗣业道:“你很不错,比阿爹强多了,这辈子你还是安安份份当一个纨绔子弟吧!”   李嗣业摇摇头道:“不,我不要……我要像阿爹一样,成为大唐的大将军!”   “当大将军有什么好的?”陈应此时一点儿不像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反而像一个絮絮叨叨的祥林嫂向儿子灌输着能快活一天是一命的堕落思想。   早在他给李嗣业擦伤药的时候,李建成已经来了。   当陈应道:“我最大的愿意望并非封侯拜相,也非权倾天下,而是当一个小地主,田地不需要太多,几百上千亩足矣,除了春种秋收,其他时间可以钓钓鱼,养养花,也可以去游玩一下,看看大唐的锦绣河山。”   李嗣业非常不解的问道:“阿爹,当大将军不好吗?”   “哎……好个屁!”陈应笑道:“你真以为阿爹真喜欢吃军中,那比猪食还难吃的战饭?你真以为我喜欢天不亮就起床,风雨无阻,刻苦训练?”   李嗣业实在难以分清哪一个人才是自己亲爹。   陈应其实内心里是希望过着安逸的生活,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能做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做着。   能吃能肥死,也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身材而刻意节食。   陈应接着道:“我真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我都是做得别人看的,你老爹这么拼命,还不是为了你们?”   站在窗外听着墙根的李建成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应真实的内心是这样的。   当陈应继续灌输堕落思想的时候,李建成实在忍不住的道:“想三十五岁致仕,绝无可能!”   陈应急忙起身,躬身道:“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请恕罪!”   李建成摆摆手道:“行了,别这么客套了。”   看着李嗣业挣扎着起身,李建成赶紧让他躺下来。   在打斗中,李嗣业可以忘记疼痛,可是现在他混身都疼。   李建成与陈应走了后院,来到陈家堡的鼓楼上。   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李建成这才压低声音道:“不是朕难为你,现在还懈怠不得!”   接着,李建成将扶桑大唐的情报与陈应听。   原本,李建成对于李世民在扶桑大唐的事情,半信半疑。不过随着李承乾被救走以后,李建成趁机让人左监门卫的细作,化妆成流民,打入了李世民内部。   这也算是李建成吃一次亏,学得精了。   李世民打入李建成身边的人数不少,甚至连李建成最为信任的厨房,也有李世民的人在。现在扯平了,李世民绝对不知道,他身边早已有了李建成的。   而且还知道李承乾去了扶桑大唐,并不是为了继承李世民的皇位,而是为了培养李承乾。   李世民知道一个皇帝绝对不能不知兵,所以他把李承乾放在程知节身边为记室参军,同时也跟着程知节进行大规模清缴行动。   这次,李世民学习了江左孙氏。   其实在三国时期,江左地区核心只有徐扬八郡七十二县,其他地方全部都是未开发的处女地。不仅没有基础建设,而且都是百越蛮族。   当时,孙坚、孙策、孙权父子三人,都坚决执行对百越的政策,进行强制性同化。   对于内部,李世民需要一个声音,一个信仰。   异端坚决毫不留情的打掉。   李世民一旦像孙坚孙策孙权父子三人一样,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就可以真正统一扶桑大陆,形成一个对大唐有着致命威胁的扶桑大唐。   面对李建成的担忧,其实陈应心中早已有数了。   其实李世民的今天,完全是依靠陈应的推波助澜。 第一六零章 安西率先进入工业革命   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向来对于海洋权益不够重视。明永乐年间,郑和七下西洋是中国古代航海时代的绝响。   在后世,陈应原本以为这是因为永乐帝心胸开阔,或者说是朝廷意识到了海洋的权益与利益。然而,事实上并非这么回事。   永乐皇帝朱棣的皇位是从他的侄子朱允炆手中夺过来的,虽然经历了四年战争,然而朱棣非常清楚,他的胜利并非是因为军事上无敌,而是因为明朝军方站在了他这一边。   可是随着朱棣北次北伐之后,朝廷财政吃紧,朱棣不得不开始息兵止戈。然而这个国策却影响了军方的利益。军方勋贵能扶持他当皇帝,同样也能临阵倒戈。   所以,朱棣非常担心朱允炆这个变数。   于是郑和率领的庞大船队横空出世了。   在这个时空,陈应其实利用李世民,就是为了刺激李建成大力发展航海,提高大唐对海洋贸易以及海战军备实力。   对于李建成担忧的问题,陈应恰恰一点儿也不担心。   唐初的时候,民族成分复杂,李世民能够统一天下,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统一,也证明了他的能力。   至少在李世民时代,还真没有不开眼的部落跟朝廷对着干。   现在李世民在扶桑大陆,一边忙着“改土归流”,一边利用战争训练儿子,也说明李世民意识到了继承人的重要性。   中国传大的领袖曾经说过:“老同志最大的责任是尽力培养好合格的接班人。”   经过挫折和磨难的李世民,完全不同历史上的李世民,他册立李承乾为扶桑大唐的太子后,就像李泰封为魏王,戍卫扶桑东南部,而李恪也没有像历史上一样被雪藏、压制,反而封为了蜀王,镇守西南方。   扶桑大唐虽然是中原大唐明显不是一样的版图和地形,可是李世民依旧习惯性的把扶桑大唐,按照中原的方位,划分十六道,三百七十四州,诸子诸侯王则依旧沿袭中原的制度,虽然与中原大唐不完全一样,但是大致方向却基本一样。   李建成看着陈应一脸轻松的样子,疑惑的道:“有一件事朕依旧不明白,安西军从安西调回来,一个月时间够吗?”   陈应哑然失笑道:“陛下绝对足够!”   事实上,在陈应百万贯巨款的刺激下,疏勒学院对于蒸汽机的研究,简直就像坐上了火箭。不仅仅蒸汽机先后发展出了九个改进型号,而且还衍生了很多版本。用来修路的蒸汽式压路机,用来磨面的蒸汽机式磨坊。   其实,最让陈应无语的就是磨坊了。有时,他真想敲开这些工匠的脑袋,明明动力已经出现,偏偏将磨坊保留了下来,难道不应朝着粉碎机的方向发展吗?   不过,蒸汽机式磨坊,效率依旧比水力磨坊高了十倍不止,毕竟蒸汽机不用考虑水源、也不用考虑枯水期与雨季,虽然蒸汽机在运行时需要耗费大量的水,但是比起水力磨坊,还是省了太多。   在疏勒学院的刺激下,原本那些传自于古希腊、拜占庭帝国的原始畜力机床,统统变成了蒸汽式。   随着蒸汽式钻床、镗床、磨床、铣床等机床的出现,大唐在安西率先进入了工业革命。特别是铣床,用铣刀对工件进行铣削加工的机床。   铣床除了能铣削平面、沟槽、轮齿、螺纹和花键轴外,还能加工比较复杂的型面。这样以来,就进入了一个良性的循环中。   事实上,现在的钻床、镗床、刨床、螺纹加工机床都是粗制滥造的,加工出来的机械部件精度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即便是在发明了它们的古希腊和拜占庭寰,现在应用得也并不广泛,欧洲人也还没有意识到机床的重要性。   但是,安西已经率先在蒸汽机技术上取得了突破,机床才真正迎来了高速发展的时期,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铣床、磨床、钻床、刨床、镗床一台台精密的机床源源不断的被机器生产出来,拉开了工业时代的大幕。   这些简陋的误差极大机床,为安西的工业革命提供了必要的技术支持。   而安西工业革命的伟大成果又反过来制造出了种类齐全、性能优越的机床,磨床和铣床都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成果。   在安西进入工业革命后的高速发展时期,陈应毫不怀疑,大唐会成为世界的霸主。   蒸汽式压路机、蒸汽式掘进机,蒸汽式纺织机,蒸汽式纺纱机,蒸汽式冲压力,蒸汽式拖拉机也应用而生,动力堪比十头牛的蒸汽式拖拉机,不仅仅可以在耕地上以时速二十公里的速度耕地,还可以利用庞大的动力进入长途转运。   正如陈应预料的那样,此时的安西已经是到处烟囱,浓烟滚滚,特别是作为安西如今工业革命最为彻底的疏勒城不仅终年烟气缭绕,仿佛人间仙境,很多行商的商号,都会成为疏勒城为雾城。   陈应没有直接回答李建成的问题。   反而望着李建成郑重的问道:“陛下,你对听过萨珊波斯王朝吗?”   李建成点点头道:“听过,他们曾在北魏时期,向北魏进贡,后来北魏分裂成东西两魏,就慢慢断绝了往来!”   陈应向李建成解释道:“其实萨珊波斯帝国,与我们华夏一样,都是历史闻名古国,他们早在华夏秦朝时期,也开始形成统一的国家。现在他们与我们大唐不同,他们全部分为十个部堂级部门,为首者称为瓦齐尔迪万,为主管国家政务,类似于我们大唐的尚书令!”   接着,陈应又将穆斯陶菲迪万,主管国家财政税收,穆尔克迪万,主管国家外交、教育、资料管理。西帕希迪万,主管武器、装备、军饷。   巴里德迪万,主管官方通讯,监察官吏。   等十个部门全部介绍一遍。陈应不仅仅介绍,而且还像李建成举例说明。   李建成不是笨人,相反他还非常聪明。   慢慢的,李建成琢磨出问题了。相对大唐而言,萨珊帝国国家的十部,比六部多出了税收、市场、商贸、建设与司法。   当然,大唐不是没有这些主管部门。而是级别更低。   李建成望着陈应道:“你是想说,大唐的六部不合时宜了?”   “然也!”陈应道:“自秦汉以来,实行三公九卿制,后来改成三省六部制!”   可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大唐已经进入了工业革命时间,三省六部已经无法满足国家需要了。 第一六一章 李世绩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在后世铁路总公司光职工就有两百多万人,而眼下疏勒学院准备按照陈应的意思,把蒸汽机剥离出来,形成安西驰道总公司。   总公司下辖安西运输公司,安西路桥公司,安西基建公司,安西独立公司。这些公司从业人员高达二十七万余人,虽然距离后世的铁老大还很遥远,可以陈应准备拿下朝廷建设的驰道部分,成为大唐的铁老大。   铁路部门拥有多大的利益?   想必是个明白人都知道,关键是眼下大唐把铁路的工作职能,分别属于兵部的驾驾司以及工部的工部司兼管,想想后世的铁道部、交通部,这个级别明显太低。   基别低,权力就小。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不可避免的就会产生外行领导内行。   陈应非常清楚,一个国家对于交通部门的重要性。   李建成摇摇头道:“朕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将六部改为十部,岂不是要增设四个尚书,八个左右侍郎,三十二名郎中,六十四名员外郎……”   其实李建成都是往少了数了,在房玄龄与魏征精简官吏时,大唐官员,只剩下不足一千人名中央官员,虽然官员减少,相对应的减少了国家财政支出,不过,那个时候,大唐还没有蒸汽机,还没有进入工业时代。   而随着科技的发展,大唐全国进入工业时代,只是迟早的问题。   陈应道:“时代在进步,当年周天子设以三公六卿五官管理天下,以诸侯代天子牧民。可是到秦汉时期,就把三公六卿改为九卿,现在设为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官职多了不止十倍。”   李建成望着他,无声地叹息了一声道:“此事朕再考虑考虑!”   听到李建成的话,陈应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李建成太过保守了。事实胜于雄辩,他决定让李建成与大唐的文武百官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科技的力量。   李建成最关键的问道还是州胡岛,他问道:“州胡岛那边,你是怎么安排的?”   陈应道:“陛下请放心,高句丽一年之内,再无寇边之能!”   高句丽虽然在军事上并不算弱,毕竟东北亚小强,可不是吹出来的。   在历史上,高句丽连续怼了杨坚、杨广、李渊、李世民、直到李唐第三任皇帝李治才算彻底认输。   这都是实打实的战绩。   要说李建成不担忧,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面对突厥,李唐的优势非常明显,完全可以依靠经济封锁先把东突厥玩得欲仙欲死。   可是,高句丽并不一样,他们并非是游牧民族为主的国家,而是像中原一样的农耕民族。而且与中原一样,也是多民族国家。   《资治通鉴》卷196中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记载:“当时唐朝官员陈大德出使高句丽,他“无所不至,往往见中国人,自云“家在某郡,隋末从军,没于高丽,高丽妻以游女,与高丽错居,殆将半矣”。   注意是“无所不至,往往见中国人”,而且人数是“殆将半矣”,所以才说是高句丽国中汉人比例接近其人口一半。   其实高句丽与唐朝之间的经济实力虽然相差悬殊,科技水平,却比突厥高了无数个等级。至少在兵刃、甲胄以及战马方面,高句丽并不弱多少。   高句丽与大唐只是量差,并非代差。   陈应这么说,其实是基于对李世绩的信任。   这个以隋唐之际,瓦岗寨牛鼻子老道徐茂公为原型的人物,论指挥水平,可以排在大唐前三,仅次李靖。   高句丽要对付州胡岛上的唐军,要对付李元吉麾下的头号大将谢叔方,这个可不是一个庸才。   在历史上,谢叔方率长林军府兵与冯立合军,拒战于北阙下,杀敬君弘、吕世衡。李世民兵威不振,尉迟敬德传李元吉首以示之,叔方下马号哭而遁。   敬君弘在历史上可是云藦将军,按照等级,他是左卫大将军刘弘基麾下从三品大将军。麾下兵马是谢步方这个长林军统军的六倍。   以弱胜强,以无备战有心的情况下,谢叔方能杀掉敬君弘与吕世衡,足可见他的真实能力,在受李世民招安后,任胡、广二州都督。他手下率领五万隋军残部,高句丽必须以多胜少,才能攻克州胡岛。   要拿下州胡岛,在陈应的推演下,高句丽至少要出兵十万以上,但是十万人马,绝对会引起安东大将军李世绩的注意。   如果在高句丽抽调辽东军队的情况下,李世绩坐视高句丽攻灭州胡岛,消灭谢叔方所部,陈应绝对会建议李建成,把李世绩这个安东大将军换掉。   当明白陈应的意思后,李建成反而眉头皱的更紧了。   “边患乃是朝廷头等大事,没个知兵的人在山东,是要出大事的!”   李建成虽然没有明说,担忧李世民从山东入侵的用意非常明显。   陈应道:“陛下的意思是?”   李建成淡淡道:“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   陈应点了点头道:“理会得。”   李建成道:“事成之前,一旦走漏了消息,怕是要再生波澜,朝中盯着你的人多,仔细些!”   陈应虚心地道:“总是臣行事不谨,让陛下忧心了。”   李建成道:“此次援救州胡岛,你可以便宜行事,最好是出点意外,然后,朕会任命苏定方为山东道经略按抚大使……而暗中主事的人,就是你!”   陈应明白了,李建成这是准备拿他当对付李世民的胜负手。   在李建成的规划中,这个山东道,并非后世的山东省,而是辖怀、魏、博、相、卫、贝、邢、洺、恒、冀、深、赵、沧、德、定、易、幽、瀛、莫、平、妫、檀、蓟、营、扬、楚、滁、和、濠、庐、寿、光、蕲、申、黄、安、舒、沔,润、常、苏、湖、杭、睦、歙、婺、越、台、括、建、福、宣、饶、抚、虔、洪、吉、袁、郴、江、鄂、岳、潭、衡、永、道、邵、朗、澧、辰、巫、施、思、南、黔、费、夷、溱、播、珍共计八十一州。   虽然只有八十一州,可以说整个太行山以东,北平以南,至福建以北,所有东部沿海地区,都成了陈应的辖区。   陈应摇摇头道:“陛下,这是不是太过了!”   大唐三分之一的版图,扔给陈应一个人,朝廷上会炸了。   哪怕把苏定方摆在前面,可是苏定方也会成为一个靶子,肯定会有无数只眼睛盯着他,一着不慎,就能将苏定方弹劾之筛子。   李建成郑重的道:“你应该明白二郎的为人,一旦他赢了,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或者胜利,或者死亡。   李世民一旦卷土回来,就像不死不休之战。   陈应自信的笑道:“陛下可以赢他一次,自然可以赢他一百次,若是陛下有意如此备战,那么就必须成立铁道部、交通部、装备部、武装部。” 第一六二章 英雄所见略同   “陛下!”陈应望着李建成的眼睛,迟疑了一下问道:“臣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解惑!”   李建成道:“但说无妨!”   “陛下钦命微臣经略山东道八十一州,臣亦难保八十一州万无一失!”陈应开诚布公的道:“陛下也是知军之主,想必非常清楚,指挥一万人与指挥十万人有天壤之别,指挥十万军与百万人,难度无疑登天!”   陈应自然没有信口雌黄。   他说的都是事实,他历次战争中,从来不会直接指挥超过三万人马,因为他知道,人数越多,反而越困难。   没有电话,没有无线电,更没有光纤通信,说要统一指挥,其实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无论统叶护、或者颉利可汗,他们败就败在他们统领的军队实在太多了。   而陈应当时则不同,他只需要管理好麾下四名大将,每名将领率领三五个或七八个折冲府既可,虽然依旧无法做到如臂指使,至少可以在同时一时间内,各部相互协调配合。   李建成点点头道:“朕也深知八十一州绵延数千里防线,要想做到万无一失,无疑是痴人说梦,不过,朕只求尽人事,听天命!”   现在李建成也感觉无奈,如果不把整个东部沿海地区形成统一指挥,反而更容易被李世民各个击破。   如果没有临战统一指挥,所有战事全部依靠将领本身指挥,防御薄弱环节,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被李世民抓住。大唐不满李建成的人太多了,特别是世族门阀。   无论什么时候,可以给李建成添堵,他们绝对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陈应有些郁闷的道:“陛下,我们为什么要一定被动防御,为什么不能主动进攻?”   陈应其实并不喜欢被动防御,特别讨厌的战略就是坚壁清野。   虽然这样以来,可以以领土换取更大的胜利机会,可是这种战争打下来,其实并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恰恰相反,执行这种战略,基本上是完败,既使可以打退敌人进攻,关键是战火烧在自己的领地上,损失都是自己的。   毁掉的基础设施,全部都是钱,而且还是天数字。这种对于国家层间与民间层面的创伤,会久年不息,甚至十数年、数十年难以恢复。   就以后世天朝的国土战略而言,原本执行的就是本土就沿海防御与近海防御战略,在这种战略执行的原因是计不如人。无奈的被动选择。   可是,大唐不一样。   大唐拥有在这个时代最强大的骑兵突击群,总数超过七十万骑的骑兵规模,无论投放在哪个方向,就会瞬间像钢铁洪流一样,将敌人摧毁。   任何计谋,任何策略,其实根本就没有用处,唯一的区别是对唐军造成或大或小的伤亡而已。   唐军步兵更是冷兵器时代的巅峰,拥有着世界最好的铠甲,最锋利的横刀,威力最大的陌刀与马槊。   陈应非常不理解,李建成手中明明拿着一把天胡的牌,非得一圈圈的打下去,真正的意义在哪里?万一被别人截胡了岂不是要亏死?   如果陈应站在李建成的位置上,大唐的战略,绝对不是什么被动防御,而是主动进攻,这样以来。   还可以一石数鸟。   抽调大唐的大部分精锐,给吐蕃、吐谷浑、甚至西突厥、铁勒、薛延陀等部落一个“机会”,让他们看到可以战胜大唐的希望,隐藏在大唐内部的阴谋家也会跳起来,到时候虚晃一枪,把精锐部队接过去,一线平推。把大唐内部潜藏的危机,以及威胁消灭在萌芽中。   大唐需要建设沿途驰道网络,现在缺的不是钢铁资源,也不是金钱,而是劳力,将所有大唐的潜在威胁或者敌人,用战争的手段可以转化为大唐的免费劳力,绝对可以会让大唐的国力,再升一个台阶。   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就是那些迫不及待跳出来的人,会被打痛,打怕,将来李世民想拉拢他们的时候,他们会考虑,这会不会李建成的一个计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的人非常多。   “主动进攻?”   李建成的大脑瞬间打开了一个广阔的大门。   经过三年多的筹备,李靖在江南已经打造了一百多艘三万石级的大海船,大唐的远洋运输能力,也有原本不足四万人,提高到了三倍以上。   现在大唐的水师规模突破十万人马,其中原本并没有的水师陆战队也扩充到了五十四个折冲府。   李建成摇摇头道:“光靠这五十四个折冲府想攻打扶桑大陆恐怕还不行吧?”   他领着李建成来到自己的书房。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最私密的地方绝对不是卧室。更何况陈应的正妻,还是李建成的三妹,所以,陈应的卧室中,绝对不可能有秘密。   相对男人而言,最大的秘密就是书房。   陈应也不例外,陈应的金库,宝库,甚至账房,李秀宁都可以随意出入,但是书房除了负责打扫的高锦之外,没有人可以随便出入。   长孙无垢和李秀宁进入的书房,其实只是陈应书房的摆设部分,最重要的部分,偏偏是在书架之后的那道门。   沿着书架之后的那道不足六尺宽的小门,沿着曲折蜿蜒的甬道,李建成这才跟着陈应来到真正的书房里。   书房非常大,就连李建成也不得不承认,陈应的书房比御书房还要大。   然而,里面的东西却让李建成大开眼界。   这里面藏着陈应太多的秘密,比如四个轮子,完全看不到挽拉驮具的车子,还有带着两对翅膀的铁鸟,还有带着两个轮子一个粗管的怪车,甚至还有一排排摆在墙壁上的钢管子   李建成发现这间所谓的书房中,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东西,他根本连见都没有见过,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   然而,陈应对这些东西全部视而不见。   陈应径直带着李建成来到一幅巨大的舆图前。在这个长约十六丈,宽约两丈四尺的庞大舆图上,大唐只战了很小的一部分,而长安在舆图上只是一个点,就连宽阔的黄河、长河,只是一条线。   高大巍峨的华山、秦岭还没有巴掌大。   这张舆图直接颠覆了李建成的三观,然而作为大唐的皇帝,李建成对于天下各道各州的方位非常熟悉,这张放舆图上,在他熟悉的地方,方位丝毫不差。   李建成吃惊的问道:“扶桑大唐居然这么大?”   陈应笑着将手指划向高句丽的方位,然后沿着高句丽继续向东北方向划拉着。   李建成望着陈应手指的方向,他的目光慢慢变得呆滞。   别看李世民是一个王,但是他的骨子里就是一个疯狂的赌徒。   当初,在玄武门之变前。李世民选择发动军事政变,其实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低。但是,李世民偏偏做了。   李世民在扶桑大唐面临的问题,远比李建成要复杂得多,难度堪称逆天级。   没有办法,扶桑大唐虽然有着无比优厚的粮食产出,可是无论科技,还是装备,全部与大唐有着难以跨越的朝代差。   当大唐早已将高炭钢玩得出身入化的时候,扶桑大唐还是青铜器时代。   当大唐的四轮马车已经载着六千余斤的重物,在驰道上飞驰的时候,扶桑大唐刚刚开始慢慢使用独轮车,这个独轮车的概念,还是因为李世民或张仲坚带过来的。   当扶桑开始慢慢普及双轮牛车的时候,大唐的蒸汽机已经拉着汽笛,开始在大地上以日夜一千的速度风驰电掣。   这些落后的问题,李世民还没有办法解决。   不过,现在他已经迷恋上了殷福布族的一个传说上。   殷福布族是扶桑大陆数百上千个部族的一个,他们没有什么字,却口口相传留下了这个如同史诗般的天国传说。   在这个天国传说中,详细记录了“幽”城是如何蛊惑帝辛,如何在内奸的帮助下,趁着殷国内部空虚打败了殷国。 第一六三章 隐藏的神话传说中的真相   就在这个吟福天国的游吟诗中,李世民听到了不一样的内容。   这个内容似乎是似曾相识。   李世民来了兴趣,带着语言天才杜如晦来与这个殷福布人聊天。   按照扶桑大陆人均寿命,他们差不多能活到四十五岁就算高寿了,而这位老人却活到了八十多岁。   李世民听出这些殷福布人说话的语言,类似于古雅言。   不过,李世民尽管用蹩脚的雅言向老人道:“老人家,你一定是他们当中最年长,最有智慧的了,能给我们说说你的经历吗?”   那名老人喝着李世民赐给他的酒,一边笑着说道:“我并不是最有智慧的,我们当中有很多智慧超群的人物,正是依靠他们,我们才坚持到了现在不过,我确实是他们当中最长寿的。”   李世民笑道:“朕现在对你们所吟唱的吟福天国什么感兴趣,你可以给我们讲讲你们的经历吗?”   或许是因为喝得有些大了,这个老人也慢慢放开了拘束,由于二人说话的方式,语言差距,大约像客家话与山西方言的区别,在得到不懂的时候,李世民才需要借助杜如晦的翻译。   老人家满脸通红,非常高兴的道:“尊敬的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讲讲我们的过去。”   李世民与杜如晦对视一眼。   杜如晦从李世民眼中看到了一抹狡猾的目光。   李世民笑道:“乐意之极!你们殷福布人在扶桑一定非常久了吧?”   老人摇头:“不不不,我们与王一样,都是外来者,我们来的,确实比你们更久一些。跟他们是没法比的!”   李世民借助了杜如晦的翻译,总算明白过来了。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在不到二十八个甲子之前!”老人摸了摸了脖子上挂着的一个串珠。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这个串珠上,这才发现这个黑漆漆的串珠,也看不到是什么材质,不过上面却刻着天干地支,如果正如老人所说。他脖子上的串珠,正好二十八颗,最正中的那颗上,确实还有一些空白之处。   老人接着说:“我也说不太清楚据我们的祖辈传说,我们的祖先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天国,在这个国度里,我们没有饥饿,没有疾病,没有灾祸。后来,位于我们王的臣仆豳人,受到了猃狁进攻。我们的王,为了帮助豳人抵抗猃狁赐给他们了骏马、战车,还有巨钺”   接下来的故事,李世民已经听得再清不过了。   由于受到战争的威胁,豳人在王的支持下,慢慢强大了起来,为了抵抗猃狁进攻,他们的王,允许豳人持续扩充军备,他们王与东夷爆发了激烈的战争。   豳人利用了这个机会,假称猃狁进攻,就征召了军队,和西夷联盟,组成了一支庞大的军队,这支军队并没有参与北上狙击猃狁进攻,事实上猃狁进攻,就是一个骗局。   在豳人带领着西夷十八部联军渡过孟津的时候,帝辛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赶紧组成殷人,武装成军,在朝歌与豳人发生了激烈的激战。   帝辛是他们殷人最传大的王,战争打了三个多月。就在豳人损失惨重,支撑不下去的时候,   豳人提出了乞降。   帝辛其实也是强弩之末,殷人已经打不动了,所以同意了这个议和。   然而,豳人却在乞和的时候,用毒匕,刺伤了他们的王。   老人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愤怒,歇斯底里的吼道:“卑鄙的小人阴谋得逞了,我们伟大的王已经奄奄一息,王弟那个可耻的叛徒,用刀砍下了王的首级。他向豳人摇尾乞怜,王的军队终于回来了,可惜,王已经去了我们殷人被豳人追杀,男人全部充当隶臣,女人臣妾我们已经没有了未来。天国已经变成废墟杀戮和疫病让大地铺满了尸体,乌鸦日夜在天空中盘旋,衔着人肠挂到树梢上,那是一个残酷得令人发疯的世界。我们的始祖带领那些勇敢的战士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战斗,但最终还是失利了,不得不带领其中一些人逃离了那个可怕的地方,四处流浪”   据老人的说法,他们的始祖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他们完全被孤立,天下围攻,甚至还有好几股人力无法抗衡的势力也加入了他们的敌人的阵营。   老人精力不济,慢慢的睡着了。   即使在睡梦中,他依旧面目狰狞,歇斯底里。   李世民仰面躺在床上,还在沉思,杜如晦坐下,笑道:“陛下,还在想那些神话?你什么时候迷上了神话了?”   李世民很认真的道:“神话传说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我一直认为神话是远古先民对发生在远古的一些大事一代代传承下来的记忆。”   杜如晦来了兴趣:“比如说呢?”   李世民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他们所说的这个故事,与我们所见的史书有些似曾相识吗?”   李世民从来相信什么仁义。孟子中有一个名篇:“我善为陈,我善为战。大罪也。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南面而征,北夷怨;东面而征,西夷怨,曰:奚为后我?武王之伐殷也,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王曰:无畏!宁尔也,非敌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征之为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战?”   那个时候,都是奴隶制社会。不了解奴隶制社会的人,会相信孔孟的鬼话,然而,这是真正的屁话。   奴隶制社会时期,王只是名义上的领导,为什么周朝可以成为王室八百年,因为周天子只是摆设,象征性的吉祥物。统治各地的都是诸侯。   “一个国家的君主,只要是好行仁义的,必然会天下无敌的,就像周武王伐商那样,正义的战争,都不用打就赢了。”   这句话,谁要是信了,那才是傻逼。   崇祯不仁吗?他不节俭吗?但是大明亡了。   杨广仁不仁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至少杨广跟荒、淫沾不了边。那么再说柴荣,再说郭威,作为五代君主之一,谁能比得了这二位?   然而,他们的下场可以说是最悲惨的,没有之一。   李世民虽然发现这个传说中,与史记记载完全背驰。   不过,有一点李世民特别好奇,这些殷福布人为什么可以从中原远渡而来。   现在李世民百般努力,加上张仲坚十几年纵横四海的老底子,他如今勉强可以一次性投送四万人马,而一千六百多年前,这些殷商遗民却可以带着二十五万军民,远渡万里。   难道说一千六百多年前,他们就能制造万石巨舰?   李世民压根不相信,他知道制造一艘万石巨舰的难度。   杜如晦笑道:“这些传说极有可能是真的,不过,也仅仅是这样了,神话毕竟是神话,虚无缥缈,不值得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   ”我们现在可以确定,这些殷福布人以及二三十个部落,都是殷商遗民,也就是史书上所载,失踪的攸侯喜所率领的二十五万军民。“   李世民认真的道:”问题的关键是,他们是怎么过来的?会像我们一样乘船过来吗?就算他们运气逆天了,一路风平浪静,无惊无险的漂到这里,可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杜如晦深思起来。   按照史料记载,当时商朝的舰船肯定不大,要不然周军渡黄河的时候,不会采取羊皮筏子,更不可能才三万五千军队,就用了半个月时间。   这太不正常了。   小船运载力有限,能带的水和粮食实在太少了。   就算他们可以用捕鱼的方式解决粮食问题,可是水呢?   那该怎么解决?   总不能连老天爷时时刻刻眷顾他们吧? 第一六四章 好美的景色啊   “陛下,你以为呢?”   杜如晦看着李世民心存执念,并没有固执的想要扭转李世民的心意。   魏征只是另类,杜如晦永远成不了魏征。   李世民望着杜如晦认真的道:“我听过扶桑这边的神话传说,比如殷福布族《吟福天国》、比如马印加族的《不败战神》,像类似于这样的传说,我听过很多,不仅仅是殷福布人!”   杜如晦有些哭笑不得的,虽然说他们扶桑大唐对外宣传,这些阿兹特克人就是殷商遗民,与扶桑大唐的唐人,拥有共同的祖先。   然而,事实上这只是出于政治的需要。或许这个种族有些共通之处,但是只是巧合。华夏文明早在夏朝时期就已经出现车轮的概念,在商朝的时候,车轮已经变成了后世的那种空心形,而非实木。   但是整个扶桑大陆,不仅看不到任何车辆,交通基本上都靠跑,而且武器装备,更是没有一点共通之处。特别是军事编织,华夏的军事编织,早在夏商时期已经出什伍制。   根据武乙时期卜辞记载的“王作三师右、中、左”的记载,商朝军队全军分三师,师以下的编制单是旅,三旅一个师。   一旅三大行接近一千人。   基层编制从考古来看,矛是十个一捆,即十人是一个长矛小队。这跟后世的五人为伍,十人为什的编制有继承性的。   哪怕到了宋明时期,军队依旧是这个路子,万变不离其宗。只是称呼不一样而已。但是阿兹特克帝国这边,却是二十进制,既一个作战最小单位为二十人,由四至六个小队组成的一个作战分队,来执行执行诸如侦察和奇袭之类的任务。   在阿兹特克人规模更大的部队编制为二百人队,四百人队和八千人队等。除了编织,装备也是差距明显。   华夏历朝历代的军队,虽然科技程度有高有低,装备也是名称不同,不过,基本从来不会单独将任何一个兵器独立成军,哪怕陌刀军,也是由轻装骑兵、弓弩手、盾牌、辎重兵组成的多兵种联合军阵。   这是事实,然而李世民却视而不见。   他固执的道:“这个世界上最信不过的就是巧合,通过这些部落的神话传说,我们可以知道,他们并不是扶桑大陆的原住民,而是有一个遥远的地方而来,这个迁徙之路延续了足足一个多甲子。我们想,他们肯定是从一条我们不知道的路,一路颠沛流离迁徙而来。”   杜如晦瞠目结舌,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大够用了。   “这……这也说得通?陛下,这是不是太荒谬了?我们先不说他们是不是殷商遗民,就算有,那也是至少一千六多年前的远古先民,他能组织军队跟周朝争雄,这是可信的,毕竟他有这样的能力,可是你说他在战争失败后带领一部份人离开中原,跑到了数万里之外扶桑大陆星……这不是开玩笑吗?要知道,直到现在,我们依旧没有能力把二十五万人,一次性送到中原!”   李世民微笑道:“很不可思议?”   杜如晦点点头道:“是的,不可思议,简直难以想象!”   李世民望着杜如晦郑重的道:“那你应该读过《山海经》吧?结合我们在扶桑大陆的地形,你还认为这是一部荒诞的志怪小说吗?”   杜如晦沉默了,原本他以为《山海经》是光怪陆离的传说,至少没有来到扶桑的时候,他是这样坚定的认为。   然而在《东山经》中记载的在扶桑大陆,基础吻合,而且植物和动物,大都都能找到。   李世民说道:“如果传说不能证明什么,可是《山海经》呢,全部是假的吗?至少一千多年前,肯定有人来到过扶桑大陆,一千多年前,绝对不可能渡海,因为远洋能力完全不够!”   事实上李世民兴好没有看到印度的史诗,否则一定会惊呆住。   “它喷火,但无烟,威力无穷。刹那间,烈风刮起,云雾翻腾,太阳似乎在空中摇晃。抛下大量灰尘和沙石。   “大地遭受烧灼,不断震抖,象群被高温烧焦,其他动物也倒地而死,烈焰翻滚,树木像遇见森林大火,成排倒下,密集的火舌不断像大骤雨般地从四面八方落下,数千辆战车被毁掉。”   “阵亡者的尸体被可怕的高温烧得残缺不全,如同烧焦的树干。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武器。”   “廓尔喀乘坐他的“维玛那”(一种飞行器)迅速飞行,向维里什尼族和安达咯族的三个城市投掷一枚充满宇宙全部威力的射弹,一缕白烟从地上升起,光亮犹如一万个太阳。这种名为“铁霹雳”的秘密武器,将敌人全部化为灰烬,尸体烧到无法辨认,头发和指甲全脱落,食物受染中毒。战士们纷纷跳入溪流,将自己及随身装备洗干净。”   “漫天奇光异彩,有圣灵逞威;只有一千太阳,才能与其争辉……我是死神,是世界的毁灭者。”   一千年前人们看到这个记载会认为荒诞不经,因为世界上绝对不会有这种武器,一百年前,人们也不会相信,可是现在呢?是不是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当然,李世民的关注点,就是收集这些神话传说。   正所谓世界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李世民的寻找中,他终于在神话中找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词语——天桥。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假设,在李世民脑袋中慢慢形成。   远古时期,有人沿着大陆从中原来到扶桑。   为了验证这个假设,李世民命明威将军程处嗣、宁远将军雷永祥率领一个折冲府,足足一千五百余人,沿着西北之路,向中原探索前进。   就在李世民对所谓的“天桥”展开探索的时候,原本沉寂的辽东,突然间变成了火山口。   随着高句丽精锐部队的撤离,大唐安东大将军李世绩终于开始有了动作。   广袤无际的辽东大草原上,一望无际的冰封世界里,针叶林中,茫茫雪原里,大地震动,一队队披着白色披风的唐军骑兵,开始向着目标进发。   唐军军队毫不顾及的越过实际控制线,开始向高句丽进行渗透。   安市城镇守使,高句丽北部褥萨杨万春站在城头上,望着西北方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位于安市城西北方莫约五百步的一座军寨前,出现密密麻麻的唐军骑兵,这些唐军骑兵将士手中拿着一个类似于流星锤的东西,在手中甩动着。   随着一声令下,数千上万枚流星锤向着这个不大的军寨飞去。   流星锤纷纷砸在军寨墙上,或者落入军寨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仅仅十数息功夫之后,这些唐军骑兵将士,纷纷挽弓射箭,密密麻麻的火箭,就像流星一样飞向军寨。   火箭接触火油,瞬间燃烧起冲天大火。   而军寨内的高句丽士兵们发出瘆人的惨叫。   望着陷入火海的军寨子,骑在马背上的李世绩忍不住的赞叹道:“好美的景色!”   如果这个时候有卫星地图,一定会发现类似于这样军寨的景象,还有非常多。   就在唐军向高句丽方向推进的第一天,超过一百多座军寨被唐军将士用这种野蛮的方式摧毁。   李世绩的办法非常直接,根本就没有动那此坚固的城池,而是柿子专拣软的捏。   此时,安高城的杨万春头大如斗,到处都是求援急报,到处都是噩耗。   杨万春麾下指挥着四万余精锐部队,可是他却不敢动。   李世绩就是摆明了要围点打援,出城肯定是送死。   然而,不送死,坐视一座一座的军寨被攻克,被唐军无情的摧毁,高句丽军队的士气迅速跌落冰点。 第一六五章 战争没有妥协没有谈判   “咻咻……”   “杀杀……”   身在安市城镇守使杨春看到这一幕,他已经完全绝望了。   援军刚刚出城,山道两旁就出现密密麻麻的唐军将士,山上唐骑弓弩手一轮接一轮地连发羽箭,山下的骑士们死命冲击。   这时以逸待劳,兵力又占优势,不消一顿饭功夫便将高句丽军冲作了三截!高句丽军势大乱,唐军气势如虹,犹如一把尖刀插入肉中,斩筋劈骨,眼看筋骨一旦崩散,剩下的就将是一团烂肉。   安市城如此,云城也是如此。   几乎如同雷同的情景,轮番上演。   杨万春的眉头皱起,情况不太对劲。   李世绩的安东都护府兵力不及安西,别说安西,就连安北都护府也远远不及。李世绩手中掌握着安东军共三十四个折冲府,兵力堪堪五万出头。即使加上李世绩的直属亲卫折冲府,以及安都护府水师部队,兵力仍旧不满六万。   李世绩发动安东方面的进攻,最多每次能抽调的兵力不会超过三万五千,绝对不能超过四万人马。   一百多个军寨同时接到攻击,这个情况太不对劲了。   李世绩如果能让一百多个军寨同时向杨万春告急,说明李世绩动用的兵力不会低于十万人马。   尽管如此,杨万春仍然没有放弃努力。   他用手中的仅有的兵力,进行逐城逐寨的进行抵抗。   当然,这只是比较文雅的说法。事实上,所谓的逐城逐寨的抵抗,也就是既不救援,也不反击,什么时候啃下来,算你的。   李世绩没有使用什么高明的战术,也没有采取什么瞒天过海、铁树开花之类的计谋,唯一的战术,就是人海战术。   不过,李世绩与陈应一样,他拥有着调动安东都护府辖境内各部的权力。   如果李世绩只使用他安东大都护的身份,估计辽东各部不会那么容易听从李世绩的命令,正所谓上有对策,下有政策,反正总有理由搪塞过去。   这次出兵,李世绩并没有强制性要求各部出动多少青壮,甚至连出兵或不出兵都没有强制性的要求。   他只提出了一个让各部无法拒绝的条件。   一颗人头五贯钱。   五贯钱在长安可以买到一百多石粮食,也可以买到一头小牛,十只羊,或者五头猪。   然而,在辽东的草原上。大唐的五贯钱却可以买到二十斤盐,或者五十斤茶叶,再或者十只铁锅。   对于辽东各部而言,这无疑是一笔巨款,无疑可以让他们这些亡命徒,铤而走险。   韦部、悉部、悉万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连部、匹絜部、黎部、吐六於部等部落纷纷派出青壮,跟随唐军一起战斗。甚至连远在安北都护府境内的薛延陀、铁勒都派出了少量的青壮。   草原各部共同在冰天雪地里,参与这场盛宴。   虽然说,在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作用下,这个时空,大唐百姓,特别是辽东、甘凉等偏远地带的百姓,生活水平得到了大规模提高。火坑、火墙、火炉的大规模应用下,身居塞外的百姓,在面对寒冬的时候,日子好过多了。、   至少不会遇到严寒,依靠自身在抖动取暖抗寒,无论门外多么寒冷,可是屋内都会暖洋洋的。在屋子里围着火炉,吃着火锅,绝对无比惬意。   但是,生活在东北的韦部、悉部、悉万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连部、匹絜部、黎部、吐六於部等部落的日子就难过了。他们躺在各自的帐篷里,像寒号鸟一样苦熬。以往东突厥强大的时候,他们还可以跟着突厥军队南下劫掠,劫掠到过冬的粮草与金银财宝,可是随着东突厥的覆灭,西突厥的远遁,他们就成了没有主人的狗。   他们宁愿饿死、冻死,也不敢引兵南下,去劫掠大唐。   因为所有人都会明白,劫掠大唐容易,但是后果很严重。   但凡触犯大唐律法,肯定会受到大唐律法的严惩。无论他们跑多远,无论跑到什么地方,哪怕是老鼠洞里,依旧会被揪出来。   在贺兰山有一个叫兰乌吉部的部落,这个部落就是匈奴人左贤王麾下的部落,他们部落中有一百多人不信邪远赴代州,劫掠了一个村落。为了掩埋真相,他们把这个村落的所有人,全部杀光。   自当兰乌吉利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大唐安北军团出动了,一个延续了上千年的古老部落,因为贪念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为了告诫其他部落,兰乌部落周围三百里之内,所有部落青壮,全部被发配到驰道的修建工地上被罚作劳役,而且是遇赦不赦,直到累死。   尽管被李世绩一番蛮横之极的打法,按在地上不停的摩擦。可是杨万春依旧向平壤城报捷。   “臣安市城镇守使杨万春奏报:云城镇守尹罢塞临阵不退,挥刀勇战,九天十夜。毙敌数万,杀得唐军落花流水,却不料中了唐军暗箭,战殁于阵。而且也是尸身不倒,唐军膜拜,之后焚尸烧出三十斤箭头……”   可是,真实的情况恰恰是这个云城镇守尹罢塞率领亲卫部队临阵逃跑,把云城直接让给唐军,云战战斗仅仅持续了不足一刻钟,主要是一名疑似黄姓辽东商贾,因为货仓恰巧在城墙边上,被唐军将士的火箭给烧着,黄姓怒气冲冲前来质问唐军将领,让唐军将士包赔他的损失。这个商贾据说跟范阳卢氏有旧,态度非常嚣张,惹恼了唐军将领,被乱刀砍了。   “臣安市城镇守使杨万春奏报……”   杨万春一封一封捷报发往平壤,高句丽高建武渐渐发觉了问题,明明高句丽逢战必胜,歼灭唐军数十万人马,而安东军团已经把战火燃烧到了萨水(今清川江)附近。   高建武一边召集众臣商议对策,一边把南方精锐调往北方。   与此同时,陈应率领安西军龟兹镇的三万余名精锐部队,也在登州渡口集结,准备誓师远征。   “咚咚咚……”混厚的战鼓声。   “呜呜呜……”悲壮的战声声,几乎同时响彻天际。一下子将所有人带到了残阳如血的战场。三军齐呼中,陈应带着苏定方,还有初上战场的庶长子李嗣业登上点将台。   亲兵将将用来祭旗的黑羊牵了过来,陈应摆摆手道:“不用!”   陈应转身望着登州总管孙仁师道:“孙大总管,本大将军记得登州曾抓到十几名高句丽细作,还有通敌卖国的罗大用等人!”   孙仁师点点头:“回禀大将军,有!”   “带过来!”   尽管因为临时提细作和卖国贼,陈应耽误了吉时,但是在场的将士没有任何怨言。   随时狱卒将二十几名人犯带到校场,一队侩子手上前。   刀光闪过,一排排人头被齐刷刷的斩断,一股血箭喷出两米开外,染红了战旗。   士兵将首级珍而重之的排在点将台前,又牵来一头公牛。   陈应摆摆手表示不用,他从一名侩子手中接过一只鬼头刀,气沉丹田,糊满鲜血的鬼头刀再度斩落,粗壮的牛颈一刀两段,那头小公牛来不及发出半声惨叫便倒了下去。、   三万余名将士放声高呼:“陈大将军威武!陈大将军威武!”   陈应望着身后的登州官员,目光冰冷。   这些登州官员感觉到陈应如同实质的目光,反应则有点古怪,他们一个劲的摸着自己的脖子……   陈应目光炯炯,环视三军,沉声问道:“大家想必都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了吧?”   三军将士齐呼:“杀贼奴!杀贼奴!”   陈应道:“没错,杀贼奴!没什么好说的,汉贼誓不两立,领土战争,没有妥协,没有谈判,只有血战到底,直到有一方被彻底打服了,打趴了,这场战争就结束了————我向你们保证,被打趴下的,绝对不会是我们!” 第一六六章 治疗晕船最好的办法   安西军将士的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握紧了手里的兵器,随着战鼓的节奏,振臂大呼:“大将军威武!!”   陈应最担心的事,最终还是没有发生。   安西军将士并没有像其他唐军将士或隋军将士一样,听闻要攻打高句丽吓得魂飞魄散。   佛家讲究因果,正所谓种什么样的因,最终会结什么样的果。   安西军将士是陈应用一个个胜利,喂养出来的怪兽。   在安西军进攻吐蕃之前,吐蕃雪塬,号称是吐蕃人的天赐之地,受天神的庇佑。唐人或其他人,只要登上雪塬,不仅会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也会呕吐。   就算铁打的汉子,只要上了雪塬,最多半个月就会变成软脚虾。   然而,安西军将士跟随陈应进入雪塬,并没有这种反应。   安西军将士始终认为,这是因为陈应打破了雪塬上魔鬼诅咒。   在雪塬是如此,在安西也是如此,在灵州也是如此,在贺兰山下也是如此。   陈应就是安西军将士心中的神。   陈应就是安西军将士心中,永远都会创造奇迹的人。   高句丽或许是受他们的神庇佑,杨坚派军攻打高句丽的时候遇到瘟疫,杨广派出三征高句丽的时候,同样也是。   这一次,他们相信,他们这次出击,绝对不会遇到瘟疫,因为陈应是他们的不败战神。陈应会避免他们得胜归来。   杨广三次进攻高句丽,选择的时间都是在三月底。   而农历的三月底,辽东这个地方,气温已经升到到三十度以上极个别晴朗时候,气温可以达到三十八度。   这样的高温环境中,是细菌的温床。或者古代人不懂什么是生化武器,不代表他们不懂拿动物尸体或者尸化的尸体来污染水源。   一旦细菌肆虐,就会形成瘟疫的温床。   当然,陈应也查到相对的资料,当年隋朝大军军营里绝对不会像安西军军队一样,一旦扎营,绝对会构建临时厕所,绝对避免随地大小便现象。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安西军将士早已养成了良好的习惯,杜绝喝生水,避免随地大小便,尸体,无论敌我,及时火葬或者掩埋。   当然,陈应选择冬天进攻,也是避免将士们受伤后,伤口感染发炎。   陈应的话锋一转:“你们都拿了不少赏钱吧?”   安西军将士顿时沉默。   陈应厉声说:“把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给我扔了!我的兵,一出营门就得把自己当成死人,如果你们能凯旋归来,我给你们的赏赐将是五倍,十倍,如果你们阵亡了,你们的父母将由军队供养,你们的孩子将由军队抚养成人!你们什么都不必去想,只管握紧武器走上战场,遇见敌人,便击溃他们,歼灭他们,杀光他们!你们当中很多人注定都无法活着回来,但是最终尸体铺满战场,鲜血染红大地的,永远是高句丽人,也只能是他们!扔掉所有用不着的东西,跟着我,与高句丽人死战到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陈应就是要看看安西军将士对他这个大都护府的命令执行情况,别的将军都是用重赏来激励士气,而陈应却恰恰相反,他是反其道而行之,就是要试探将士们,会不会割舍下他们最宝贵的东西。   安西军将士一阵沉默之后,突然发出一声几乎要将天空都震塌的狂嗥:“死战到底!”   众将士二话不说,探手入怀掏出刚发下不久的赏钱,看也不看便扔在地上,随着一阵钱钞翻飞,天空中飘忽着一阵钱钞雨,转眼之间,地面已经铺满了钱钞。   上万名前来观礼的人却没有人看上一眼,所有人都直愣愣的看着这支刀锋般锐利的军团,感受着那森然杀气,几乎透不过气来。   陈应非常满意将士们的表现,几乎没有人迟疑,没有人反驳,也没有人来追问陈应这笔要是不补怎么办?   可是偏偏将士们对陈应非常信任。   陈应大手一挥,喝道:“出师!”   三万余名安西军将士一个整齐划一的向后转,踢着正步大步流星的朝港口走去,那满地钱钞被他们踩到泥地里,变成一团废纸。   由始至终都没有人看上一眼。   孙仁师望着这一幕,心里感慨万千:“大唐距离藩镇之祸已经不远了!”   一百余艘满载着安西军将士和物资的五牙战舰在引水员的引导下缓缓驶出军港,海风将船帆吹得鼓鼓的,海船以七节航速驶向隔海相望的朝鲜半岛。   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一天,它们就能抵达朝鲜半岛。   然而刚刚出海,苏定方就感觉不对劲了。   这根本就不是去州胡岛方向,反而直扑平壤。   苏定方来到陈应面前皱起眉头道:“大将军,是不是方向错了?”   “没有!”陈应摇摇头道:“本大将军没有准备去救援州胡岛!”   苏定方疑惑的望着陈应问道:“不是说谢叔方麾下缺粮,坚持不了多久了吗?”   “原本是缺粮,但是现在不缺了!”陈应笑道:“十天前歙州有个海商叫陈玄的,得知州胡岛有唐军缺粮,就冒着大船被高句丽水师击沉的危险,趁着夜色,将一万多石粮食送到了州胡岛上,这一万多石粮食,足够谢叔方所部吃上半个多,一旦我们在平壤开打,高句丽就顾不上州胡岛了!”   陈应其实也在感慨,都说商人重利轻义。   然而,这个歙州陈玄却是一个重义轻利的人。   当然,他更是一个聪明人。   别看他这么大方白送了一万多石粮食上去,可是朝廷绝对不会亏待这样无私奉献的商贾。   海面上航行是乏味的,看了一天海,士兵们都有几分腻了,呆在船舱里吃了一顿以海鲜为主的晚餐,然后就睡觉。   陈应却一点都不在意,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甩开腮帮子狂吃,他在餐桌上那种横扫六合虎踞八荒的气势着实让所有水手都开了眼界。   阿史那思摩的面色不大好,这位精壮的汉子只吃了一点点,就摆手说自己没胃口,不想吃了。李嗣业貌似关心的问:“你该不会是昏船吧?”   阿史那思摩白眼一翻,说:“昏船?我会昏船?开什么玩笑,我……”   话还没说完,吃下去的海鲜就从鼻孔里喷了出来,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向所有人证明,他确实昏船。   空气中弥漫着恶心的味道,陈应已经吃不下去了,士兵会晕船,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虽然只有一天一夜的航行时间,恐怕这一天一夜下来,安西军将士会变成软脚虾。   陈应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唉声叹气:“你们啊,简直把我安西军的脸给丢光了!身为安西军的一员,你们居然连这点小小风浪都承受不住,丢脸,丢脸啊!回头本大将军得好好练练你们,免得你们还没上战场,就因为昏船挂了!”   陈应不是水师将领,望着战舰校尉道:“你们治疗晕船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水师校尉微微一笑道:“把他们扔进大海就走,两个时辰后再回来,他们就学会游泳了,再也不会昏船了。”   苏定方很纳闷:“会不会游泳跟昏船有什么关系?”   校尉道:“当然有关系。昏船有一大半原因是源于对大海的恐惧,如果他们学会了游泳,扔到哪片海域都淹不死,还会昏船吗?”   s:好纠结,战争不能写,血腥不能写,最后这场大战怎么办?求教! 第一六七章 精度不够密度来凑   周围的安西军将士望着这名目光,瞬间变得不同了。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这名校尉恐怕早已变成了筛子。   安西军将士都是跟随陈应的老兵,他们深知陈应的练兵方式。   那简直可以称为十九层地狱。   每天早上起来的开胃小菜,就是全副武装十里越野,当然对于吃粮当兵的将士们来说,这个虽然苦,不是坚持不了。   然后就是四面转法、三大步法,还有万恶的内务整理,最重要的是,安西军的教官们,喜欢整人,戴着错误,往死里整。鸭子步、冲坡、关禁闭、扫军营……样样都来,完全拿他们当不会反抗的玩具玩,整得他叫苦不迭。   特别是鸭子步,一趟下来,胯骨跟劈裂了似的合都合不拢了,痛得要命。至于关禁闭……有过被困在电梯里,好几个小时都出不来,只要有这种恐怖经历的人,都知道这有多可怕,最惨的是禁闭室的面积比电梯还要小。   乌漆麻黑的,不难想象一个好动的小伙子被关在这么个狭小黑暗的鬼地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多么悲惨的一件事情!   在禁闭室里蹲了三天,被放出来之后,他看到太阳就跟见了爹一样高兴,这一辈子都没再犯过同样的错误了。   他们非常害怕陈应真相信了这个可以解决晕船的办法,把他们丢到海里两个时辰,现在陆上早已冰天雪地,虽然海里没有结冰,不过温度却极低,保准扔进海里一刻种冻成冰球。   好在将士们担心是多余的,陈应并没有采取这个馊主意。   看着周围将士们明显松了口气,苏定方赶紧给李嗣业使一个眼色,让他分散陈应的注意力。   李嗣业也担心陈应这么训练会出现大量非战斗减员,急忙道:“父……大将军,咱们马上就要到高句丽了,这个仗怎么打?”   陈应起身指着远处的高句丽方向道:“咱们有一百四十二艘战舰,平均每艘战船上有二三百人,放眼整个高句丽,绝对没有任何一个港口可以停靠咱们这么一支庞大的舰队,发旗语,让各战船散开,分开寻找登陆地点,找到合适的登陆地点,立即进行抢滩登陆……”   听到这话,李嗣业直皱起眉头。   他是李道贞的儿子,李道贞对他倾注了无数的心血,虽然他没有参加过正式的战斗,不过对于兵法,他并非一点也不懂。   他并不认同陈应的观点,于是小心翼翼的道:“父帅,那岂不是成了添油战术了?添油战术可是兵家大忌啊!”   陈应撇撇嘴,不以为然的笑道:“你爹我打仗可没那么多讲究,手里有一千人,就有一千人人的打法,有一万人就有一万人的打法……”   因地制家,化被动为主动。这是陈应对安西军讲武堂校尉讲课时的原话。   陈应很少以多打少,通常情况下,都是以少胜多。李嗣业非常好奇陈应是用什么办法战胜敌人。   “父帅,一千对一万有什么打法?”   陈应道:“一千人要想胜一万人,必须装备精良,否则根本没戏,用五百名刀枪不入的重装陌刀军结成陌刀方阵如墙推进三百轻装掩护左右两翼,两百名弓弩手负责远程压制,一旦冲锋范围内,陌刀军永远无敌!”   李嗣业接着问道:“一万人对十万人又怎么打?”   “骑兵在两翼,弓弩手在前,长枪兵、横刀手在后,万弩齐发,长枪攒刺,实在顶不住了就让重装步兵过去堵缺口,磨也要把他们磨光!”   “那三万人又该怎么打?”不等陈应开口他便自己给出了答案:“正面进攻?”   陈应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对啊,还是正面进攻!不过如果我有六万人马的话,还没开打高句丽人就会跪下!”   李嗣业皱起眉头,这感觉与陈应传闻的名声不符合啊?   他望着陈应,怎么都感觉陈应特别不靠谱。   不过,陈应依旧向李嗣业灌输着正面进攻的军事理论,其实他这套战术,其实就是后世日本使有的有名战术“猪突战术”。   很多人以为这个战术是日本人发明的,其实这是错误的。这套战术,早在唐朝武周时期已经应用成熟了。武则天因为政治斗争,将忠于李唐的文武大臣扫得七零八落,她开始重用寒门与庶民。   关键是在那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军事学校,将门的传承,与世族门阀一样,都是依靠家族传承。   而寒门子弟哪里懂得什么军事指挥艺术,哪怕读几本兵书,依旧对军事指挥如同擀面杖吹火。不过,在那个时代,这些武则天提拔上来的将领,为了不辜负武则天的期望,只能采取一种办法,重赏将士,以悍不畏死的方式,激励将士们,完全不进章法,直接一线平推。武周时期,依靠着这个的战术,南抵吐蕃,北压薛延陀、偏偏打得周围诸国诸部没有脾气。   后来这套战术被日本遣唐使学会以后,奉为至宝,最终成为日本的国粹。   在陈应看来,中国兵家重谋轻勇是不对的,老想着剑走偏锋去打败对手,到头来只会被对手用拳头教他怎么做人。   比如大唐开国初期,良谋如云,猛将如雨,可是以开国大将如李靖、李世绩、李孝恭等老将故去之后,大唐的战斗力突然下降,没有这些良将的指挥艺术加成,唐军吃了不少亏。特别是在辽东对战高句丽和西南对战吐蕃方面,都吃了不小的亏。   陈应一直以来都比较重视这个问题,如果有一支很能打硬仗,不畏惧任何对手的军队就不一样了,就算是让一个庸将来指挥,只要那个家伙的水平不太烂,都不会吃太大的亏。   所以呢,打仗用不着玩那么多花巧,遇上敌人,正面进攻就是了,只要稳扎稳打,再狡猾的敌人也奈何不了你。   当然这一套理论灌输下来,这完全颠覆了李嗣业的三观,他跟着李道贞学兵法的时候听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只可智取,不可力敌”,现在他爹偏偏告诉他,正面硬怼,不死不休。   这一套战法,特别符合安西军将士的口味。   特别是以骁骑军将士,他们早已习惯了跟随陈应,无论面对敌人一万人,还是十万人,哪怕是统叶护麾下的二十万西突厥骑兵,陈应依旧只有一句话。   “给本大将军碾死这帮傻逼!”   陈应的想法是这样,事实上他把安西军都是这样训练的。   无论敌人是谁。   无论他们有多少兵力。   无论他们战斗力是多么强悍。   面对敌人只有一招,端起钩镰枪,挺起腰杆,夹紧马腹,一线平推。   当然,除了骁骑军以外,还有陌刀军。   陌刀如墙而立,如墙推进,刀光闪烁,人马俱碎。   至于弓弩手与横刀手则更简单了,万箭齐发,横刀手上前补刀,结束战斗。   这就是陈应的战略战术思想,拼的是国力,打的是经济。   反正大唐此时的钢铁生产能力,是大唐之外,所有诸国总和的十倍以上,可以碾压周边。   李嗣业有点怀疑人生。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五牙战舰望塔上的哨兵打着旗语道:“禀告大将军浿水到了!”   “浿水”有两个意思,一是指浿水河,既大同江,沿着大同江可以直抵平壤。   其次是指浿水县,根据《汉书·地理志》记载,乐浪郡浿水县:“(浿)水西至增地入海。”   此时浿水县早已荒废,唯一可存的就是隋朝大业八年,杨广命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统领四万余名水军,由海路进攻平壤。   时任水军副统帅周法尚在浿水县原址旧城盘上,建造了庞大的半永固式军营。来护儿率领大军顺利攻进平壤,高丽军在外城的空寺中设伏兵,先出兵与来护儿交战,然后佯装战败,退到城中。来护儿率兵追入城内,纵兵俘获抢掠,队伍乱不成军。高丽的伏兵趁机杀出,隋军大败,伤亡惨重,再后来,这座空弃的军营,就成了高句丽水师的驻地。   大约一百余艘水师战船停靠在这里。   几乎是哨兵向陈应汇报的同时,位于浿水大营的高句丽水师也发现了海面上的唐军战舰。   顿时,锣鼓喧天。数十艘小型高句丽战船扬帆出海,准备御敌境外。   只是非常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了。   陈应望着那些小得可怜的战舰,一脸鄙夷的笑道:“勇气可佳,可惜脑袋进水了,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水战陈应确实是擅长,关键是双方的战船规模差得太多了。   五牙战舰不用任何武器,仅仅依靠航行时形成的洪浪,都能把这些高句丽战船直接掀翻。   当然,投石机、八牛弩,则是五牙战舰的标配。   五层甲板上,共计装配了二十四具八牛弩,十二具投石机,投放火力远不能与后世的舰炮相比,不过在这个时代,五牙战舰可以说是无敌的超级战列舰。   随着陈应的命令下达,五牙战舰开始按照战术队形航行,一道海上长城在不长的时间内形成。八牛弩、投石机全部朝着缓缓航行而来的高句丽战船。   “一千步!”   “八百步!”   “六百步!”   进入有效射程内,拿着木锤的弩机射手,重重砸在机括上。随着铮铮的金属颤音响起,一排排六尺余长的弩枪,成排的飞向高句丽战舰。   一颗颗五十余斤重的石弹带着飙飙声,飞向高句丽战舰。   无论是八牛弩还是投石机,其实精度都不是太高。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   精度不够,密度来凑。   “轰轰……”   在八牛弩弩枪和石弹的洗礼下,高句丽的战船上,高句丽水师将士的哩哗啦的倒下一大片。   有的被削断了手臂,有的被切掉了大腿,有的被炸裂了肚子,肠子全流了出来,更有的被拦腰截成两段!   最惨的是在石弹击中目标后,那狭小的小栈板,纷纷漏水,根本来不及堵漏。   一轮齐射之后,高句丽水师阵中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高句丽将士着了魔似的看着那一片片糊满了血色的海面,身体瑟瑟发抖。   他们身经百战,不知道打过多少仗,但是何曾见过如此血腥,如此恐怖的画面了?   最让他们难受的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只能干挺着挨打。   陈应看着这一幕,兴奋的笑道:“打得好,一轮下来打掉他们一半,再一轮送他们上西天!”   其实不用陈应命令,这些发射后的八牛弩弩手们,赶紧将弩枪放进箭槽内,齐力搬动杠杆,给八牛弩上弦。   似乎大脑当机的高句丽水师,在这个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们赶紧调转船头,撒丫子就跑。   只是他们跑得掉吗?   s:老程的这种写法,非常威胁,很容易和谐。希望大侠们手下留情,千万不要举报。 第一六八章 阿爹带你看好戏   唐军水师以七十七比零的战绩干净的结束了战斗,彻底控制了高句丽的制海权。随后,五牙战舰以浿水县为中心,每五艘战舰为一个分舰队,分别选择有利地形开辟登陆场。   五艘五牙战舰就是一个满编制的折冲府,总计二十个折冲府的安西军将士,兵分七路,浩浩荡荡向平壤城杀去。   此时,陈应在高句丽境内实施了闪击战。正所谓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陈应没有采取稳扎稳打的方式,逐步推进。而下面的折冲都尉们更是艺高人胆大,他们又将折冲府分成以团为战术单位,进行拉网式推进。   几乎武装到牙齿的安西军将士,带着无比强烈的自信,灵活推进,遇到高句丽军队抵抗,马上呼叫周围援军,闻讯而至的安西军将士,以绝对局部优势兵力,辗压高句丽军队,取得完胜之后,马上快速推进。   一座座军寨升起滚滚浓烟。   一座座城池陷入火海。   从浿水县发起登陆战役开始,一直到陈应率领安西军推进到平壤以西六十余里的海浦,身在平壤城的高句丽王高建武这才得知唐军大部队几乎已经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现在高句丽整个朝廷已经六神无主了。   高句丽的局势非常尴尬,高建武原本以为安东大都护李世绩从辽东杀进高句丽境内,这是唐军的主攻方向,毕竟十数万唐军,正铺天盖地,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而来。   高建武已经把东部、南部以及西南部的绝对优势兵力设往萨水方向,准备狙击李世绩。   当在海浦稍作休整,陈应准备继续朝着平壤挺进的时候,苏定方急了:“大将军,来护儿大将军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陈应望着平壤方向,淡淡的问道:“定方,以你之见,高建武那个王八蛋会在哪里等着我们?”   苏定方看着地图,沉吟着说:“高句丽的水师已经被我们水师消灭干净了,没有水师,他们就没有主动权,他们肯定不会跑出来跟我们硬拼的。如果是末将,我会先择一个有利的地形布下口袋阵,等我们前锋大军钻进去了再冲上来缠斗·····”   苏定方的手指着平壤平原道:“现在就很好猜了,高建武绝对没有胆子在平原上跟我们决战,他可以选择的地方,无非是牡丹峰、大城山、烽火山一带。如果,高句丽以末将为指挥官的话,我会把部队运动到这里,利用人工筑坝或者铁锁横江,迟滞我军水师直接沿河抵达平壤城下。可以在这三山交汇之处展开阻击,一旦战事不利马上退入山区!正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陈应闻言嘿嘿一笑道:“定方,你的目光果然非常敏锐,判断也极为准确。”   陈应转头下令道:“向这三个地方派出二十支侦察斥侯,盯死这三个地方!一旦有异常,马上回报!”   随着陈应的命令下达,斥侯部队马上前出侦察。   而其他安西军将士则利用海浦的旧营寨,搭建永固式营房。   看到陈应居然搭建永固式营房,李嗣业感觉陈应有些小题大作。   不过,他并没有勇气直接站出来指责陈应。   就在海浦忙着搭建永固式营房时,距离海浦不远的针叶松松林中,几名披着羊皮,卧在雪堆里的高句丽细作,缓缓移动。他们看出陈应应该不会再次发动进攻了,不仅仅是陈应扎建营房,还因为时间。   平壤距离海浦虽然不远,但也不算近。六十里的距离,哪怕是精兵也要用大半天的功夫,冬天天短,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黑了。   就算唐军将士人人都是飞毛腿,恐怕不可能在两个时辰内抵达平壤城下。   陈应美滋滋的回到大帐里睡觉,虽然说此时天寒地冻。可是唐军将士的帐篷里绝对不会冷,那种马口皮打造而成的铁皮炉子,将烟囱顺着帐篷的排气口,排除帐外,而煤火炉子一旦燃烧起来,帐篷里虽然不是说温暖如春,至少不会感觉到寒冷。   当然,陈应作为全军主帅,享受特殊照顾,巨大的帐篷里足足摆放了十六个暖气炉子,哪怕身穿单衣,陈应宇还是热得冒汗。   睡了足足两个时辰,李斯业跟着士兵一起吃了晚饭。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准备宿营的各级将领接到了陈应的命令。   把大营熄灭火把,全营不得发出任何声音。   这些停留在外围的高句丽眼线还以为有什么问题,只得偷偷摸摸摸到大营前,想来一个抵达侦察。   不过,他们刚刚摸进大营,突然火把整齐亮起,箭如雨下,数十名分散到大营各个角落的细作们,全部被射成了筛子。   好不容易过了有两个时辰,陈应再一次命令大营熄火,高句丽细作忍不住再次抵达侦察,当然毫无例外,又被射死了十几名士兵。   等到深夜子时,陈应命令大营亮起火把,一队队唐军将士缓缓离开大营。   高句丽细作这时反而迟疑了,他们真被陈应搞怕了。   睡得迷迷瞪瞪的李嗣业望着陈应不解的道:“父帅,你这是……”   “阿爹带你看一处好戏!”   李嗣业更加疑惑,不过他并没有问。   他清楚陈应的问题,该告诉他的事情,不用问就会告诉他,不想告诉他的事情,问了也不会告诉。   连夜行军足足一个多时辰,   连夜行军足足一个多时辰,眼看烽火山遥遥在望。   李嗣业突然明白了什么。   烽火山山下,有一个村庄。   显然这是一个废弃的村庄。   一名唐军将领来到陈应面前道:“大将军已经发现了高句丽人在山上有埋伏!”   陈应厉喝:“那还等什么?对烽火山,发射!”   一声令下,操纵八牛弩箭炮的弩手纷纷点调整发射角度。   可以一百八十度旋转的八牛弩都是在战舰上临时拆下来的,三十二具就是足足九十六只,这些八牛弩的弩箭,是采取中空设计。在八牛弩发射的时候,一具具弩机周围,都是点燃了火弩。 第一六九章 打仗不需要计谋   八牛弩发射远不如火箭弹发射那样惊天动地。一只只六尺余长的弩枪,呼啸着脱弦而出。   转瞬之间,便有数百枚弩箭,火箭炮炮弹砸到了烽火山山上。   随即,烽火山上就出现一朵朵绚丽的火花,每朵绚丽的火花,瞬间膨胀成一个个火球。小火球越来越大,快速形成一片片,一片片,一排排,一丛丛,形成了密得吓人的烈焰森林,几乎覆盖了整座烽火山头。   猛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爆炸的冲击波裹着弹片、火焰以及无数碎石横冲直撞,将针叶松推倒,或者连根拔起,将它所遇到的一切障碍物通通夷为平地!   一些树木太过高大,爆炸冲击波没能将它连根拔起,但它也不好过,树身上转眼之间便钉满了弹片,更吓人的是,爆炸冲击波扫过,树冠火炬般熊熊燃烧起来,那些树叶明明是冰雪覆盖,明明是青翠欲滴,却烧得噼啪作响!   李嗣业望着这一幕,膛目结舌。   就连陈应也感觉颇为意外。   他可以举着双手,用个人和全家的名义发誓,这绝对不是他悄悄打开的金手指。事实上,这是陈家堡匠将监带给他的惊喜,可以说得上惊悚。   早在武德七年的时候,陈应让工匠制作出了颗粒式黑火药,并且成功制造出了可以燃烧式的手擂弹。   尽管在玄武门之变的当夜,这个手雷弹还立下的大功,让陈应一个人威震住了李世民麾下一千多名秦王府护军,并且成功掌握住了太极宫南衙的局势。   不过,陈应对这种依旧明显直接点燃的引爆方式深为不满意,别说不满意,可以称得上是深恶痛绝。   在陈应的记忆中,手擂弹应该是直接拉环,然后引爆,投掷出去,杀伤敌人。所以,拉环引信成了将作监重点研究的方向。其实,陈应如果想解决这个问题,非常容易。   比如火柴,火柴上面的火柴头其实就是易燃入烧的红磷与硫。如果把这两种物质弄出拉环的模样,就可以做到拉环引信。不过,陈应并没有想起这一点。   被愁坏的工匠们日思夜想,终于想出了一个非常笨的笨法子,在手擂弹的手柄处,制造一个钢套,中间放入一根带满毛刺的铜条,铜条与钢套中间,塞入火石、火药以及磷、硫磺、硝以及碎瓷屑。这样以来,一旦拉动铜条,铜条与中间的填充物就会发生剧烈的摩擦,而摩擦过程中,就会将易燃物点燃。从而做到像陈应所说的那种拉环即可引爆手擂弹。   现在猛虎义从的掷弹兵团,已经全部换装了这种拉环引爆的手擂弹。   陈应自然不会吝啬,给予了参与研发了所有工匠,按照贡献大小,分别奖励他们三百贯至八千贯不等的巨额奖励。   这些受到鼓励的工匠们,更是脑洞大开。将脑洞放在了比较成熟的八牛弩上面。八牛弩弩箭的箭镞伤害力太低,了不起依靠动能杀伤三至五人。可是,换作提炼的火洞,按照弩箭的同等重量,就可以形成五步方圆的火海,如果放置同等重量的火药,那么杀伤力将增加到十倍甚至以上。   于是,工匠们开始大动脑劲,他们将箭镞也采取这种拉环引爆的方式,只是手擂弹稍为不同的是,手擂是往外拉,而弩箭则利用弩机巨大的惯性,撞击力,往里面捅。也是同样是摩擦引爆的方式,火箭的箭杆,不再是拓木杆,而是采取了中空的钢管,里面装上提炼的火油,或者是火药。   这虽然不是陈应大开金手指,不过效果却是一样的。   随着一枚枚八牛弩弩箭带着弧度,飞向烽火山,烽火山变成了炼狱,不知道多少高句丽士兵被卷入大火中,尸骨无存,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困在大火中挣扎呼号,然而,还有谁救得了他们?又有谁敢冲出已经变成整个烽火山?   好在,八牛弩的射程有限,八百多步的射程,充其量才能抵达山腰位置。   然而,被无数枚弩枪引燃的烽火山,火烧连营已经无法逆转。   正所谓风借火势,火借风威,烈火越烧越大。   位于山顶的渊盖苏文双目尽赤,挥舞着横刀冲着山下大吼道:“卑鄙!无耻!有种就上来打啊,光躲在山下算什么本事?你们这群懦夫,啊……”   他一边吼一边挥着横刀胡砍乱劈,状若疯狂,他真的要被气疯了!   原本,他在得知唐军横渡大海,从浿水登陆。正如苏定方猜测的那样,渊盖苏文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烽火山,这是高句丽唯一可以阻击唐军进攻平壤城的机会。   于是,渊盖苏文就自告奋勇,率领三万余名高句丽将士,埋伏在烽火山、大城山中,准备趁唐军自海浦进攻平壤城的时候,给陈应来一个两面夹击。   事实上,陈应早在海浦的时候,渊盖苏文早已派出斥候侦察陈应的动向。   只是,渊盖苏文被陈应的假动作迷惑了,陈应在海浦打造了一出准备构建永固式军营的架势,这样以来,陈应短短时间内恐怕不会进攻平壤,至少三五天内他需要收缩兵力。   正如拳头打人,必须先把拳头收回来,集中力量,才能中创对手。   只是,陈应明显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当渊苏盖文调集更多的兵力埋伏在平壤城西面的山区时,陈应趁夜对烽火山、大城山以及牡丹峰一带展开夜袭。   当然,陈应并没有命令部队连夜攻山,这样的攻山效果,只是以卵击石,除了初期还能占一点便宜,一旦高句丽伏兵发觉,陈应只能强攻。   可是,陈应根本就没有攻山的意思,他使用这种新式的火箭,用火药和火油,将这三山全部变成火山。   渊盖苏文几乎咬碎了牙齿,但是看到弩箭不断从山下飞来,每一枚弩箭落下都是血肉横飞,他意识到这场伏击战没有办法打了。   渊盖苏文咬咬牙,建议大家放弃伏击,撤往平壤。   这一建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支持,高句丽伏兵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离埋伏的山区,逃离唐军八牛弩的有效射程,狼狈不堪的朝下平壤撤去。   撤退的路上,每个人都心情沉重,西三山是他们唯一可以借助的地利优势,一旦这个优势失去,他们还有希望吗?   特别是险峻如烽火山的兵家必争之地,已经变成了火山,被唐军这烧得净光只是时间问题。   连大山都是这样,平壤城还有机会吗?   小小的平壤城很可能会被唐军炸平,城里储备的粮草和军械也会化为乌有……   终于到了快要天亮的时候,渊盖苏文率领残兵败将抵达了平壤城远不足五里的地方。   这是一大片坦荡的平原,也是开阔地。   望着远处的平壤城,渊苏盖文心头不安起来。   特别是回头望着身后不足两万残兵败将,他对高句丽的未来看不到任何希望。   就在这时,他的眼皮开始狂跳起来。   远处的雪堆似乎在动。   不错,渊盖苏文并没有眼花。   那些雪堆就是在动,准确的说,这些雪堆都是唐军将士的伪装,扯在雪色伪装服,露出伪装下的真容。   渊盖苏文骇然四顾,却只见整个军阵岿然不动,如同一座黑色的山岳。唐军人数不多,大约三四千人。不足渊盖苏文麾下的四分之一。   黑色的旗帜,黑色的盔甲,排在最前面的是唐军弓弩手,弓弩将箭镞放进箭槽内,早已引箭待发。而弓弩手后面的横刀手,则整齐的拔出横刀,整齐的拍击着盾牌,发出一声声充满暴戾气息的嗥叫:“杀,杀杀……”   这种钢铁般的声音,让人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一千多年前,战国时期,让人胆寒的秦军就是这样森然列阵,发出“杀杀杀……”的怒吼,随后弩箭如飓风般暴射而出,山东六国军队一排排的倒下,死伤枕籍,尸横遍野,往往还没跟秦军短兵相接,便已经被射倒了三分之一。   果然,正是渊盖苏文所想的那样,不待他整理队形。唐军的弓弩手率先出手。   一出手就是绝杀。   密如蝗虫过境般的箭矢,带着湛蓝色的金属光芒,朝着高句丽的军队笼罩而来。   陈应此时还不忘教导儿子。   “大郎,看到没有。打仗,从来不需要用计谋,无论有多少敌人,一个字,就是怼!”陈应扬起手中的横刀,虚空一辟,大吼道:“给本大将军碾死那帮杂碎!”   李嗣业很是无语。   心中暗想,你这还叫不用计谋?那什么才叫用计谋? 第一七零章 具装剑士冲阵   安西军弓弩手用力扣下机括,随着一阵金属颤音让空气都跟着颤动起来,一排弩箭借着风势化作点点寒星暴射而出!   射完后,前排的弓弩手把强弩往后面一递,接过第二排射士递过来的强弩,略略一瞄,再次扣动机括……而第三排的弓弩手,在这个时候将第二排填上弩箭的弩机,用力的上弦。   虽然大唐现在并没有火枪,却不妨碍陈应采取弩机版的三段击。   三段击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保持火力覆盖的持续性,特别是弩机上弦,尽管非常耗费力气,寻常的弓弩手连续发射一壶弩箭,力量就会耗费的得差不多了。   但是三段击不一样,消耗的只是上弦将士的体力,而这种体能可以用随军民夫或辎重兵进入弥补。   当“咻咻咻”的破空声响起时,渊盖苏文就意识到不妙了。紧接着,弩箭入肉的闷响此起彼伏,前面数排高句丽将士身上溅出点点血星。   那些中箭的士兵,惨叫着,悲嘶着,抽搐着,轰然倒下!渊盖苏文不禁骇然,唐军的弓弩杀伤力居然如此恐怖?   特别是渊盖苏文麾下的将领,很多都是参加三次与隋朝战争幸存下来的,他们早已见过隋军的弩机攒射,尽管上来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们,马上向周围的士兵咆哮道:“执盾,冲上去!”   弩机的威力比弓箭大,射程也更加远,但是一个致命性的劣势无法弥补,那就是射速。优秀的弓箭手可以在十息之内将一壶箭射空,可是弩机撑死也就三四发。   临阵不过三矢,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正应了那句话,老经验害死人。   就在高句丽将士向唐军军阵发起进攻时,第二轮弩箭接踵而至,这次渊盖苏文算是看清楚了,那些长不过一尺半的弩箭锋锐之极,挟着刺耳的呼啸破空而来,高句丽的盔甲在它面前跟纸糊的一样,皮甲穿,铁甲裂,一箭贯胸,中者辄倒!   高句丽的轻装骑兵开始向唐军弩阵进入迂回进攻,不过,唐军弩阵随即调整发射目标,更多弩箭一股脑儿往马身上招呼,不知道多少战马被这歹毒的弩箭命中,而且一旦被射中,往往是大半支箭钉入马体的,高速冲刺的战马狂嘶着倒下,将主人狠狠惯倒在地,不等摔倒的骑兵分清楚东南西北,无数马蹄便狠狠的踩了过去……   唐军阵中,早已习惯了用装备辗压对方的陈应,表情甚是冷漠。   他挥手指着这些被纷纷射杀的高句丽士兵笑道:“大郎,看到没有。遇到敌人,千万不要自乱阵脚,我们唐军的装备,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在同等数量的情况下,绝对会完败敌人。即使敌人拥有三四倍的兵力优势,那也不用慌,人不是机器,是人都会怕死,只要干掉敌人三分之一,他们自然会崩溃!”   仿佛验证了陈应的话,高句丽军队中数量不多的轻装骑兵丢了近千具尸体,缓缓退了下去。而那些步兵,则组合起盾阵,缓缓进攻。   双方的距离更近了,只有不到一百步。   然而,此时马蹄声响起。   黑衣黑甲的唐军骑兵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这些骑兵小步慢走,似乎眼前的战争,与他们无关。   而这些步兵也乐得骑兵不跟他们抢人头,他们甚至放弃了三段击,前排射士蹲下,二排半跪,三排直立,平端着弩机。   哪怕距离五十步了,几乎可以看到那些高句丽士兵粗重的喘出的白气。可是他们依旧没有发射。   就在这时,在一声暴喝中,最后的横刀盾牌手,从腰间解下一个类似于流星锤的东西。他们在后面甩动着流星锤。   前排的弓弩手一边暗骂,一边拿起白色,几乎透明的布帛,蒙在脸上。与此同时,流星锤子呼啸着,越过前排的弓弩手,落向高句丽人的盾牌阵中。   “呯呯呯……”   “噼里哗啦……”   一阵瓷器碎碎的声音响起,一大团白烟在高句丽阵中升起。这种白烟不是毒药,而是比毒药更加厉害的生石灰,无数中招的高句丽士兵们,捂着眼睛,惨叫起来。   那些执盾的高句丽士兵,手中的盾牌不约而同的丢在地上,当然,高句丽人的阵形也大乱。这个时候,双方几乎面对面,不过二十余步的位置,三排弓弩手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弩机射出去。   如此近的距离,弩机的威力更加恐怖。高句丽人倒下一片,前排的弓弩手丝毫没有顾及战果如何,他们左右散开,手持横刀或戈矛的唐军士兵们,如同猛山下山,杀向高句丽阵中。   横刀上下翻飞,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渊盖苏文幸亏见机早,他提前用用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过依旧被呛得眼泪、鼻涕横流,他歇斯底里的咒骂道:“卑鄙,无耻,下流!”   会说唐言的高句丽人不少,对面的咒骂声,很快传入陈应的耳朵中。   陈应闻言轻轻笑道:“大郎,你看看,这些高句丽人绝对撑不了一刻钟!”   一刻钟自然是陈应往多的说了,仅仅两柱香功夫,高句丽人就歇菜了,他们纷纷夺路而逃,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站在平壤城头的高建武看着这一幕,脸色吓得煞白。   一万七八千名高句丽士兵,对战四千余名唐军将士,按说胜利应该属于高句丽。   只是在短短大半个时辰内,高句丽人丢了三四千具尸体,狼狈撤退。幸存的一万余名高句丽士兵在前面跑,后面的唐军将士在后面猛追。   “这是假象,假的。”高建武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高句丽面对隋唐的自信心,是一次一次庞大的胜利积攒起来的,百万隋朝将士的尸骨,造成了高句丽人强大的自信心。   可是,在这一刻,他们的自信心遇到陈应就粉碎了。   大对卢渊太祚的拳头重重砸在女墙上:“王上,快派兵救援他们!”   高建武那些严阵以待的唐军骑兵,怯怯的道:“不行,唐人早有准备!”   渊太祚一口老血喷出。   他不是看不到,可是渊盖苏文是他唯一器重的儿子。   高建武冷冷道:“现在唯有一个办法,让他们自救!”   眼看着唐军将士横冲直闯,杀得高句丽军士节节败退。   渊盖苏文脑袋依旧如同浆糊:“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撤退,重新整队,再次发动进攻。   但是在见识了唐军那恐怖的弩阵和横刀阵之后,渊盖苏文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主意,重新整队冲锋就意味着高句丽人又要承受一轮强弩的规模杀伤,还得再扔下几千条人命,就算能赢,也会损失惨重。   年轻的渊盖苏文当机立断,狂喝:“剑士冲阵!”   具装剑士,是高句丽人学习南北朝时期的鲜卑慕容部燕国,而组建的一种重装步兵。因为重装骑兵需要优良的战马,而辽东的鲜卑马,并非是良马。   所以,在燕国具装甲骑的基础上,高句丽发展出了高句丽特色的重装步兵。   他们的装备是双手阔剑,就是剑长六尺的长剑,威力无双。   那当然,与陌刀相差太远。   不过,重装步兵对付轻装步兵,那就是重量级拳王对战轻量级拳王。 第一七一章 莫离支不要再做梦了   一寸长,一寸强。   三尺三寸长的横刀,对阵六尺长的双手阔剑,结果只有一个。   横刀还没有劈中对方,就会被没关敌人的阔剑砍倒在地上。   这种双手的可握的重剑,其原形可以追溯到西汉时期的斩马剑。最初斩马剑是西汉皇室、外戚等贵族可以使用斩马剑,如王莽就曾命其侍卫,以斩马剑杀董忠。   不过,这种斩马剑威力虽然大,造价太高,并没有普及开来。后来斩马剑一分为二,衍生了两个版本,既陌刀、斩马刀,其次就是重剑。   这些闻令而上高句丽重剑士,快速从战马上跳下来,然后往地上一滚,他们的目标首先对准了对重剑威胁最大的戈矛兵。   就在戈矛兵收回之机,高句丽的剑士们往前一滚,便滚进了戈矛阵中,重剑一抡,正在疯狂攻击高句丽溃兵的唐军长枪兵只觉得双腿一凉,两条腿被齐刷刷的斩断。   还没有等他们的惨叫声出口,这些高句丽重剑士的重剑再次一轮,这些倒在地上的唐军将士,惨叫声嘎然而止。   陈应看着这一幕,非常意外。重装步兵,终于看到高句丽人的重装步兵。高句丽人的重剑士表现相当惊艳。尽管分属对阵双方,陈应也不得不承认,高句丽的重剑士不愧为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这帮这帮牲口,穿着如此沉重的铁甲动作还是这么灵活!   唐军的戈矛兵一旦被人贴近,就难逃一死了,高句丽重剑士就像老鼠一样在他们脚下窜动,重剑挥抡,长枪兵一个接一个惨叫着倒下。   而从后面刺来的戈矛兵也毫不留情的刺穿这些重剑士的面甲和咽喉,甚至将一些试图冲进枪阵中的重剑士钉死在地上,但还是阻挡不住重剑士的攻击。   看着追兵被重剑士阻击住了进攻的态势,原本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的高句丽溃兵,终于像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汇集在渊盖苏文的将旗之下。   随着唐军被迟滞住追击的步伐,汇集在渊盖苏文旗下的高句丽溃兵越来越多,虽然安西军将士损失越来越多。   就连那些高句丽轻装步兵也加入了反击之中,尽管后面的安西军横刀锐士冲上来,但是戈矛兵的压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大。   没有经历过战功的李嗣业顿时慌了:“父帅,现在怎么办?”   陈应此时身边如果有陌刀军重装步兵,倒是可以硬碰硬,关键是陌刀军并没有随陈应抵达高句丽,毕竟在陈应的印象中,高句丽山多平地极少,陌刀军的劣势会在这里无限放大。   但是,看着安西军将士纷纷战死,依旧大喝进攻,陈应脑袋一热,嘶吼道:“让钩镰枪骑兵上!”   其实,骑兵面对这种剑士在地面专攻下三路,反而是历史上岳飞亲军背嵬军的看家本领。岳飞正是用这种强弩、轻骑、地躺刀联合的办法,把金军打得狼狈不堪。   陈应自然知道这种剑士的厉害,骑兵冲上去,肯定会损失惨重。不过,那只是重装骑兵,而钩镰枪骑兵,却不算轻装骑兵,也不算重装骑兵,其实这个钩镰枪骑兵,既没有重装骑兵的过硬的防御能力,也失去轻装骑兵的灵活机动能力。   不过,钩镰枪最大的优势是,枪非常长,有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   果然,排成密集阵形冲锋的钩镰枪骑兵,整齐将钩镰枪斜下刺去。   就在高句丽重剑士准备砍马腿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自己飞了起来,   钩镰枪骑兵用钩镰枪把他们一个一个从地面上挑飞。   钩镰枪所指,所向披靡。   一路冲击,一地死尸。   面对安西军的钩镰枪骑兵,渊盖苏文再次陷入了迷茫之中。陈   “怎么会这样?”   渊盖苏文只是率领三万余名高句丽精锐,准备伏击陈应而已。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撞到硬茬子了。   平壤上城墙上的大对卢渊太祚终于悠悠醒来,他看着城外渊盖苏文麾下不足五千之数,随时都可能被唐军的军阵淹没,这个时候,他终于下令道:“渊净土,你出把你哥哥接回来!”   渊净土是渊太祚的次子,时年二十二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他二话没有,调头就朝着城下走去。   高建武大惊失色。   唐军的战斗力表现得淋漓尽致,根本就不是高句丽可以力敌的。北部的杨万春所部,已被李世绩从高市城越鸭一般赶到了萨水,距离平壤不足三百里。   可以说,现在高句丽已经山穷水尽,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早在李世绩在辽东动手之际,他已经派莫离支(副丞相)男生出使大唐,准备和谈。   就在陈应率领大军与渊盖苏文会战平壤城下时,长安城迎来了高句丽的使团。高句丽使节以莫离支男生为主。莫离支是高句丽后期,专门为了抑制大对卢渊太祚与渊盖苏文父子而设立的官职,可以对比唐朝的尚书右仆射。   面对如此规格的使团,李建成这个宽厚的皇帝,并没有规格方面拿捏高句丽,而是派出以礼部尚书唐俭为首,负责接待,并且负责谈判事宜。   高句丽使团一行人刚刚抵达下榻的礼宾院,莫离支男生就迫不及待的向唐俭提出会变要求。   唐俭欣然同意。   男生气势逼人的向唐俭道:“关于这场战争……”   不等男生说完,唐俭毫不留情的说道:“关于这场战争,责任全在高句丽,如果你们能贯彻落实,自大业十年,前高句丽王高元签订降表,奉我大唐为宗主国,永世为藩臣,那么这场战争,就不会发生了。只是你们高句丽人太过自以为是,我们大唐给过你们机会,你们却不知道珍惜……”   男生深得汉文化的熏陶,等唐俭的长篇大论说完后,这才侃侃而谈道:“大唐在辽东和平壤军事行动是赤裸裸的侵略,是对一个完全独立的国家的主权的无情践踏,是对正义的践踏!”   听着这话,唐俭脸色越来越冷。   男生接着道:“我方强烈呼吁大唐能够尊重高句丽的主权,我们高句丽是爱好和平,希望大唐立刻停止军事行动!双方保持克制,停止军事对抗,用对话代替对抗,回到谈判桌来!”   唐俭一脸冷漠的道:“莫离支,我看你还是没有睡醒!”   男生一脸疑惑。   唐俭转身离去。   男生望着身边的随从道:“他是什么意思?”   随从不敢回答,在男生的逼问下。   随从只得道:“他的意思是说,莫离支不要再做梦了!” 第一七二章 人老心不老   随从想从莫离支脸上看出失望,或者愤怒。   出其意外,莫离支男生脸上并没有这两种情绪,相反,他此时更加冷静。一张脸,沟壑纵横,却古波不惊。   仿佛看出了随从的惊讶,莫离支男生耐心的解释道:“你很意外吗?”   随从点点头。   男生望着随从道:“金成轼,你要永远记住,这就是小国的悲哀!”   男生的目光突然间变得深邃,仿佛要穿越时间和空间。   “我们高句丽自太祖王建国开始,我们一直屈居在辽东苦寒之地,面对华夏这么一个大国,我们每一次试图扩张,都会被他们沉重的打击!知道原因吗?”   金成轼试探着问道:“用他们唐人的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不错,正是这个原因!”男生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我们高句丽最初无意挑衅强大的汉国,我们的目标都是东沃沮,只是,我们刚刚吞并萨水地区,就遭到了大汉的武力干涉!我们的丸都城被摧毁,我们的国家被肢解……”   面对这段历史金成轼非常清楚,后来高句丽重建了丸都城,在东汉末年,趁着中原大乱,高句丽想要进攻辽东,意图染指中原。但是他们的命运实在太苦了,遇到了蛮不讲理的公孙赞,被公孙赞的白马义从一顿胖揍,最终第二次丸都城被毁。   高句丽人并没有放弃复国,他们终于等到了再一次崛起的机会。   两晋时期,诸胡乱中原,高句丽也要分一杯羹。只是他们遇到了鲜卑慕容部,慕容部雄霸辽东近百年时间,一直压着高句丽人打。   好不容易将鲜卑慕容部熬死,他们就遇到了中原的再一次统一。   虽然他们在隋朝的四次战争中,获得了胜利。然而,自辽东以东,萨水以北,超过一百座城池毁于战火,死伤惨重。   隋朝灭亡之后,大唐以更加强盛的姿态屹立世间。   男生似乎有点悲愤。   高句丽人也是一个拥有着六百多年历史的国家,然而,他们始终要面对与中原的致命战争。   金成轼似乎看出了男生的心思。   试着问道:“唐人无意和谈,我们是不是要回去?”   “不……现在还不到时候!”男生冷冷的道:“只要唐人在高句丽碰壁,吃足苦头,他们终究会与我们和谈的,我们高句丽实在太需要时间了,我们必须等着我们初生的勇士长大成人,也需要我们的子民,努力把我们的储备粮仓装满,更需要我们把战马养得膘肥体壮!”   陈家堡,内堂。   长孙无垢的闺房内,苏音给长孙无垢铺着被褥,一边铺一边说着话:“娘子,你说陈郎君出了高句丽,会不会有危险?”   长孙无垢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随口答道:“应该不会!”   苏音不解地问道:“不会?”   长孙无垢分析道:“无论胜败,高句丽都不会为难陈郎君,不是他们不能,而是他们不敢!”   苏音拍了拍胸口道:“就是、就是,高句丽一旦为难陈郎君,恐怕陛下会发疯!”   长孙无垢转过脸看了她一眼,轻轻叹息了一声。   苏音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娘子……”   长孙无垢淡淡一笑道:“音音啊,赶明我去找公主,把你许配给郭洛!”   苏音喜笑颜开道:“那便好了。”   她转过身继续铺床。突然间,苏音终于明白过来,马上羞红了脸:“谁给嫁给他了!”   长孙无垢望着她矮小瘦弱的身影,无声地叹了口气:“我还不瞎!”   太极宫太极殿中,大殿之上,相国房玄龄躬身在丹墀之下,正在侃侃而谈:“……昔日精兵简政,盖因事涉政务,令出多门,偶有所歧见,则各执一词,纷攘不息。自事归六部二十四司以来,事权有所统,庶务有所归,今若骤然变之,臣恐武德之弊,再现于今日。”   王珪看了一眼站在班列当中的魏征,却见魏征低眉垂目,全无反应。   他忍不住出班奏道:“陛下,诚如房相国所言,铁路、交通乃新兴事务,概而无前例可寻,非专事专管不足以布施。新设四部十六司,虽有冗官之虑,万一有变,歧见纷纷,事权不一。臣窃以为不取。”   丹墀之上,御案之后,李建成听得头痛,眼睛半闭半合,随口问道:“魏相国怎么看?”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魏征缓步出班,躬身奏道:“陛下,臣——还没想好。”   李建成皱起眉道:“这个,乃骠骑大将军、太子太保的奏请,行与不行,你总要有个态度。”   魏征不慌不忙地道:“臣鲁钝。准与不准,皆各有利弊,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臣此刻,尚未有所得。”   李建成皇帝笑了笑道:“也罢,奏表誊抄两份,送去陈相国和老侍中府上,看看他们怎么说。”   房玄龄诧异的望着魏征。   他知道魏征不是怕事之人,断然不会因为怕得罪陈应,而不发表意见。   似乎事情有所隐情,房玄龄本想询问魏征。   只是魏征也退回到自己的班位上。   王珪远远看了魏征一眼,魏征却低垂着眉毛,眼观鼻,鼻观口,神情泰然。   至于下面唐俭奏报高句丽来使事宜,房玄龄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直到散朝,房玄龄便迫不及待的追上魏征。   魏征不等房玄龄开口,便道:“玄龄,回去说!”   出了太极宫宫门,房玄龄登上魏征的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   房玄龄就质问魏征道:“玄成,今日朝堂之上,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魏征淡淡地道:“我说的实话。”   房玄龄气愤的道:“我等好不容易精简官吏,裁撤冗官,初见成效,现如今陈应一道奏书,居然要新设四部十六司,增设官职八百余名,他用心不良,纯心看你我笑话,再明白不过,此时正需同心协力,极力驳斥此事,怎么到了太极殿上,你轻轻巧巧一个没想好,便含糊过去了?”   魏征耐心地解释道:“玄成,武德年间,我在东宫任事,对陈应所知甚多,他乃务实干材,有些事情,他知道,我们却不知道。此时贸然进奏,说错了还不打紧,万一犯了天子的忌讳,那可就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房玄龄笑道:“不就是因为陈应位高权重吗?那又如何?朝廷非陈某之朝廷,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魏征缓缓透了一口气,娓娓开口道:“新设四部,虽为陈应所奏,却非为陈应所谋私利。”   房玄龄突然仿佛明白了什么道:“这是为扶桑……”   魏征扫了房玄龄一眼,淡淡地道:“老夫没什么意思,也什么都没说!”   房玄龄沮丧地道:“可叹房某一腔热血,意在报国,只怕此番好心办坏事!”   魏征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淡淡答道:“那却未必吧。”   房玄龄愕然地望着魏征。   魏征悠悠笑道:“你难道了,陛下要看陈相国与老侍中的意思!”   以裴矩那个老狐狸,此事绝对会卖未来亲家陈应一个好。   特别是陈叔达这个老家伙,虽人老,他绝对不会心老。在这件事上,他一定会顺着李建成的心意来,趁机复出。 第一七三章 会师平壤城下   裴矩府邸。   正堂大厅中,裴矩坐在客位上,絮絮叨叨发着牢骚:“当年那是一夕数惊啊!这京城内外,人心惶惶,生怕突厥那些个二愣子,一怒之下起兵南下。二三十万铁骑,那大兴城既长安城还不就跟纸糊的似的?若不是为父,孤身一人入突厥,挑拨突厥各部,离间汗庭,只怕这个天下,开皇十三年就乱了”   裴矩的儿子裴宣机身着长衫,头上简单地插了一根簪子,负着手肃立在裴矩之前,抬着头,望着挂在墙上的大厅里挂着的隋皇帝手书。   裴矩年老了喜欢把过去的功绩,反复诉说,仿佛生怕人们忘记了。他经常是从他平定岭南,征讨突厥,经略西域,随征辽东。   每次絮絮叨叨都得说上两个时辰。   裴宣机在他的背后,实在忍不住的连声苦笑道:“我说阿爹,您倒是说句话啊!我说什么您可以当放屁,陛下垂询,您总得有回话吧!”   裴矩缓缓透了一口气道:“十七年了”   裴宣机一脸惊讶的望着裴矩失声问道:“啊?”   裴矩转身道:“我是说,西域失而复得已经十七年了。”   裴宣机呆呆望着裴矩,他有点跟不上裴矩的思路。   李建成想问的是,陈应上奏新设四部十六司,裴矩是什么意思。   裴矩叹了口气道:“这十七年之中,谁能知道西域聚拢了多少乌七八糟的东西,又生出了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裴宣机望着裴矩道:“父亲大人,您什么意思?”   裴矩缓缓言道:“西域三千里我都进去过,那里是真正的王霸之地,朝廷的手一直伸不进安西”   顿了一顿,裴矩笑了笑道:“安西陈应待得太久了,他就要调任长安了,有些事情,未雨绸缪,也未必就是件坏事。”   裴宣机摊着手道:“可是,阿爹”   裴矩淡淡道:“你要分清楚,陈应的长子李嗣业,将会是你的妹婿,你这个做郎舅的,难道还分不清谁轻谁重?”   原本,裴宣机不懂。直到此刻,他是真的懂了。   原本模糊不清的脉络,一下子清晰起来。   陈应以安西经略安抚使的身份回朝,将来至少是一个相国之位酬其功。如今三省六部,早已被王珪、韦挺、杨恭仁、魏征、房玄龄等人经营得水泄不透,在这个情况下,陈应就算回朝,也只能当一个空架子相国。   现在,陈应将兵部驾部司,独立出来,成立交通部。分管卫仪司、邮驿司、厩牧司、通舆司四司。就是为了安排自己人。   其实,裴宣机真正想错了。陈应新设四部的真正原因是为了应对工业革命,为了朝廷可以更好的适应工业革命的发展。   裴宣机突然问道:“阿爹,这朝廷上下为何对高句丽战事只字未提?难道不看好这次东征?”   “哈哈”裴矩爽朗的笑了起来道:“恰恰相反,不提,不是不看好,而是因为势在必得,而且朝廷对陈大将军极为信任。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最多三五天,朝廷应该收到捷报!”   平壤城外,哪怕渊太祚派出了自己的次子营救渊盖苏,依旧无法挽救高句丽大军的兵败如山倒。虽然渊盖苏在亲兵的拼命护卫下,逃进平壤城。   不过,渊盖苏麾下三万余大军,尽数留在了平壤城外。   在战斗结束之后,陈应并没有趁势进攻,而是命令骑兵在平壤城各个城门前巡视,其他将士则负责打扫战场。   事实上,参与打扫战场的安西士兵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就连军官,也一个个胸口烦恶,满头冷汗,气都透不过来了。   就连一向以冷血闻名的苏定方的眉头都没有舒展开来。安西军在安西面对西突厥人也好,龟兹、高昌甚至吐蕃、吐谷浑,他们都是游牧民族。   只要是游牧民族,都有一个特性,勇则勇矣,却缺乏持久,绝对没有农耕民族的坚韧。   这与生存环境有关,游牧民族逐草放牧,对于领土的意识一直不强,但是,农耕民族不一样,对于农耕民族而言,领土就是生命。   特别是渊盖苏麾下三千重装剑士,全部战死,无人投降。至于一万余军队,除了一些被打得灵魂出窍,吓倒的士兵,大部分都情愿战死,也不轻易投降。   就连苏定方也在感叹:“高句丽人果然名不虚传!”   安西军将士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超过六百余名将士阵亡,伤者超过一千人马,其中三百余人致残。   望着满地的尸体,陈应心如刀绞。望着战死的将士,陈应歇斯里底的咆哮道:“你们这帮蠢货,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生命吗?”   “你们这些蠢货,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命很贵的!拿自己的命去换狗命,值得吗?”   陈应的心情相当激动,指着一名坐在车上,只剩下一个胳膊的士兵,也不知道脑袋是不是打坏,他居然坐在车上傻笑。   “蠢货,蠢货,笑个屁!”陈应咆哮着:“阵亡一个我要给四十贯抚恤金,你们倒好,打起仗来就不要命,是不是成心想弄得老子破产啊”   陈应是在咆哮,是愤怒,心如刀绞。   而身在平壤城里的高建武都已经欲哭无泪了。   这一仗打得实在太惨烈了,尤其是围绕着平壤城外的那场遭遇战,更成了高句丽自起开皇十八年与隋朝交战以来最可怕的噩梦,特别是安西军将士,都眼带血光,前仆后继的冲上来,完全置生死于度外了。   那方寸之地变成了血肉横飞的修罗屠场。参与此战的三万余高句丽将士,先后阵亡。而且输得太惨了,可以断定,再打几次这样的仗,高句丽人就该绝种了。   高建武发泄一通,打死了十几名小宦官,甚至包括四名新罗婢女,他心头之恨仍旧难消,望着满朝重臣,高建武压抑着愤怒道:“今天的情况,也都知道,本王也不多说,现在咱们就议一议,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   然而高建武等了半晌,大殿之中依旧没有人开口,抬眼望去,不是低着头,仿佛殿中的地面上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就是抬头望着天花板,仿佛上面有什么极品美景。   高建武心中大怒,冷哼道:“怎么?平时一个个都挺能说的,现在却说不出来了?”   原本渊太祚低着头瞧了瞧旁边的那些大臣都是一言不发,心中冷笑一声后躬身道:“王上,老臣有话要说。”   高建武冷哼道:“讲!”   渊太祚躬着身子才接着低头道:“老臣以为唐人势大,不可力敌,倒不如先行议和,再图后计。”   乙支焞冷哼了一声道:“按照你的说法,这李唐皇帝和杨广一样好骗不成?”   乙支焞是高句丽有名的大将军乙支德之子,世袭乙支德的褥萨之职,相当于大唐行军大总管之职。   高建武点头道:“乙支褥萨所言不错,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挫一挫唐人的锐气,而不是想着议和。”   别看高建武嘴上说得漂亮,其实早就开始议和了。   只是,男生一直没有传回唐国朝廷的态度。   这让高建武有些闹心。   然而就在这时,城外传来山呼一般的欢呼声。   高建武的眉头一跳,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高建武急忙派出人去侦察情况。   时间不长,一名小宦官急忙跑回来:“禀告王上,唐人援军到了!”   其实,这并不是唐军的援军到了。   而是李世绩率领十数万大军从辽东一路攻城掠地,打到了平壤城下。   李世绩所部在平壤城外,与陈应所部胜利会师。   此时,包围在平壤城外的唐军部队,已经超过二十万人马。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牧骑,从辽东一路赶来。 第一七四章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李世绩非常累,他自辽东出兵,转战千里,几乎没有睡一个安稳觉。抵达平壤城下的李世绩,嘴唇上都带着并,不知道是因为缺水,还是因为上火。   他没有休息,直接带着亲卫前来拜见陈应。   并不是因为陈应的官职比他高,也不是因为陈应是他的上级,而是因为尊敬。   军队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军人永远都崇拜强者,而陈应恰恰是大唐军中最强的那个人。   李世绩还好点,相对从容,而李世绩的亲卫们则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这种光芒,仿佛是虔诚的佛徒,即使去朝圣。   李世绩有些不满的望着身边的亲卫:“能不能有点出息,别给本大将军丢人显眼!”   只是这些亲卫依旧如故。   安西军中军大帐,依旧如陈应的习惯一样,四辆庞大的四轮马车,拼装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车帐。   车房中间,有一口巨大的铜质火铜,炉火里的火烧得正旺,火锅里的红油沸腾着,看上去鲜红如血,陈应拿着筷子,夹着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在火锅里涮着。   苏定方嫌这么样不够过瘾,直接拿亲兵刚刚削好的羊肉片,直接倒进火锅里,羊肉刚刚变色,苏定方拿着一个笊篱,把足足一斤多羊肉片,捞到自己碗里。   在苏定方看来,这样吃才够味。   一身风雪的李世绩走进帐内,正准备见礼。   陈应拿着筷子指着旁边的空位道:“来得正好,先吃饭!”   李世绩也不空气,转身冲亲兵道:“切十斤牛肉过来!”   一边吃着火锅,苏定方一边嘟囔着道:“大将军,这下好了,李大将军来了,咱们就可以把平壤城围死了!”   围点打援,这是陈应的战略。   当然,也是最简单的战略。高句丽地形复杂,山区超过四分之三。在高句丽这个因战而生的国度里,他们几乎八成以上的城池,都是建在险峻的山上。这无疑增加了攻击的难度。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高句丽军队自己走出城池,在平原上消灭他们。   陈应摇摇头道:“其实不用围死,要给高句丽人希望,高句丽还有实力,他们至少还有十数万精锐部队。”   李世绩瞬间明白了陈应的意思。   别看包围在平壤城外的唐军超过二十万人,事实上唐军将士并不多,安东军与安西军加在一起,不过七万余人马,勉强只占三分之一。   李世绩道:“我会下令安东军仆从军各部,分散袭击高句丽的各个军镇,缴获物资按三七”   陈应指着旁边的桌子上刚刚切下来的牛肉和羊肉道:“这么多肉,我们吃得完了吗?”   苏定方摇摇头道:“我已经吃得半饱了,要不然还是吃不完!”   陈应笑道:“这就对了,高句丽人有将近三百万,如果高建武拼着毁掉一代人,就可以武装三五十万军队。所以,在这个情况下,咱们就要用各部仆从军去消耗高句丽人的有生力量。”   就在陈应等将领在大账里吃着火锅时,源源不断的唐军将士,开始围着平壤城修建冰墙。   这些唐军将士似乎经验非常丰富,他们用将积雪用铁锨堆起来,然后拍实,再将融化的雪水浇在上面,冷风一吹,就变得坚硬似铁。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单薄的冰墙,变成两道,再用木材封上顶,同样用水浇上,就变得了冰屋。   看着这一幕在眼前发现,高建武感觉手脚冰凉。   哪怕平壤城还有四万余名精锐士兵,哪怕平壤不缺粮食,至少他们无法破解掉城外的冰墙。   但是,平壤城同样缺乏燃料。   这才是致命问题,平壤城百姓取暖的燃料,小部分是储存,但是绝对超不过一个月的使用量。一个月后,他们只能拆房、拆屋。   高建武在反复追问自己:“还有必要打下去吗?”   高句丽远不如大唐强大,远不如大唐人口多,拼到最后,恐怕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袋里慢慢浮现。   打不过那就投降。这是高句丽对隋朝惯用的计谋,打打停停,这样才能赢得喘息之机。更何况,陈应也好,李世绩也好,他们只是一个将领,不是皇帝,事关两国国运的大事,他们无权做主,他们必须请示长安。   想到这里,高建武就冲着唐营方向大吼道:“我高武建愿降!”   平壤城上一片沉寂。   仿佛高句丽官员和将士都没有反应过来。   高建武又吼道:“我高句丽王高建武愿降!”   现在城墙上的高句丽将士听到了,也听清楚了。   高建武要投降。   一名高句丽将领带着哭腔嚎叫道:“不要啊王上!”   他是安市城城守杨万春的达率黑齿庾信。当然,他本人并不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但是他有一个有名的儿子黑齿常之。   身上带着斑驳血迹的渊盖苏愤愤的望着高建武,眼中迸射出凶残的凶光。他的手握在刀柄上,真想一刀劈了高建武这个懦夫。   高句丽与中原交战前前后后四十余年,双方死伤早已突破百万,别看史书上记载,百万隋军将士埋骨他乡,被高句丽人垒成京观。   看似这场漫长的战争中,高句丽人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但是身为高句丽人,渊盖苏却非常清楚,这场漫长的战争,高句丽人同样死伤残重,特别是大业八年,宇述率领九军共三十万五千人马,从越过鸭绿水,向平壤前进。他们绝对不是善男信女,也绝对不是旅游观光,他们是三十万甲士,一路破关克城,从辽水到萨水,一百五十余城,高句丽人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随便问一个高句丽人,他们都有亲人死在隋军手中。   高句丽人与中原持续作战,其间无数人死去,有多少惨烈的战场画面?   今日最终决战,虽然高句丽势衰,但毕竟还有无数年的积累,明显犹有再战之力,高句丽王高建武却要投降?   城墙上的高句丽将士变得愤怒起来,喝骂声不绝于耳。   也幸亏王权深入人心,他们在悲愤之余,顾着高建武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   无数将士纷纷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他们朝着高建武纷纷磕头,把自己的头皮磕破,鲜血直流:“王上,不能降啊!”   “王上,我们还可以再战!”   “高句丽不能降!”   “我们宁愿死,也不愿意降!”   城墙上的怒吼声从城墙上,快速蔓延到城内,无数百姓也加入了这场请愿意之中。无数高句丽人望着城墙上的高建武,只剩下一个声音。   唐军中军大帐中,陈应与苏定方、李世绩等将领依旧在吃着火锅。当然,平壤城城墙上的变故,还是有人禀告给陈应。   然而,陈应听到这个消息,反应非常平淡。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这就是陈应的态度。   因为陈应并不想接受高句丽的投降。   他不敢。   他害怕百万亡魂会在黑夜来临的时候找他。   从此以后,他将无法睡一个安稳觉。   当然,陈应也相信。   高建武就算真心想投降,他也无法投降。   因为,这是人民的意志。   高句丽人还没有屈服,屈服的只是高建武一人而已。 第一七五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李世绩其实和陈应一样,都不愿意这样接受高句丽的投降。   他们好不容易卯足了劲,准备一拳把高句丽砸死,偏偏拳头刚刚扬起来,高句丽举手说不要再打了。   别说是李世绩,事实上任何一名唐军将士从心中都无法接受高句丽人的投降。   因为高句丽人是投降专业户,早在大业八年,他们先后向杨广上了足足三十一道降表,结果马上翻脸。   相信,高句丽投降。肯定会吃亏上当。   陈应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涮羊肉,其实他早已饱了,只是习惯性的望着红油火锅,怔怔出神。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在帐外唱道:“高句丽王高建武使者求见!”   陈应夹着一块肉,兴趣欠缺的扔进锅里道:“升帐!”   苏定方自然清楚陈应意思,按说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应最应把最精锐的部队出摆出来,给高句丽使者一个下马威。   但是,陈应既然不想接受高句丽人的投降,那么肯定要反其道而行之。   时间不长,一队队歪歪斜斜的士兵,代替陈应的亲卫,排在大帐之外。这些士兵,装备粗劣不堪,他们拿着连薛延陀人都会嫌弃的猎弓,穿着不知道什么年头的破烂铠甲,至于士兵们,不是精瘦得吓人,仿佛如同非洲饥民,要么就是老得牙齿掉了一半。   安西军也好,安东军也罢,挑选精锐非常容易,要真挑选这些歪瓜裂枣,要废了老鼻子劲了。这些甲胄都是临时从仆从军的仓库里挑选出来的,有些味道。这些士兵,其实都是安东军从鸭绿水以来,解救下来的隋军俘虏。   他们经过十数年的折磨,早已没有了人形。   哪怕拿着兵器,看着高句丽使者到来,忍不住下跪。   事实上,他们最被折磨的不是身体,反而是精神。经过十几年的非人折磨,他们早已认命了。   高句丽使者原本以来,陈应上来会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没有想到看到的唐军,居然是这样一支“精兵”。   使者暗暗诧异,感觉有些不对劲。   使者望着周围的“唐军”,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会从辽东一路攻到平壤,大败十数万高句丽军队。就眼前这些大将军亲卫,连高句丽的普通部族军都不如。、   “那个人,应该就是被人称为“大唐军神陈应吧。”使者见了心中暗自艳羡,心想什么时候高句丽也能再有这样的君臣才好啊。   他来到陈应面前,不卑不亢地献上了礼物,口呼:“高句丽王,向来自西方的大唐的陈大将军阁下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并报上了姓名。   陈应是不懂高句丽语,但是李世绩这几年来在安东都护府也大量地招揽人才,培养出了一批精通高句丽语的人才,这时站出一位来为陈应做翻译。   陈应微微一笑道:“我们的皇帝陛下,特别喜欢观赏胡旋舞,高建武会不会跳舞?”   此言一出,使者脸色大变。   陈应在擒获颉利可汗之后,将他送给李建成,为李建成在国宴的时候跳舞助兴,后来陈应又将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以及安西各个共二十七个国王,全部送到长安,与颉利可汗为邻,现在长安就养成一支由各国国王或可汗,组成的歌舞团。   当然,对于一国之君而言,这简直就是将他们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使者不吭不卑的道:“我们的王上不擅歌舞,恐怕有失体统,暂不能为大唐皇帝陛下助兴……”   “哦!”陈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如此,那连舞都不会跳,歌也不会唱,还留着干嘛?”   使者脸色陡然巨变。   不过,能当使者的人,当然都是机变百出的人,他马上就堆着笑脸道:“尊敬的大将军阁下,吾主特命卑下,向大将军声明,为了两国黎民百姓,希望可以休兵罢战!”   陈应一脸冷笑道:“投降就投降,甭给本大将军扯这么多幺蛾子。”   使者还想再解释,陈应陡然起身,指着使者道:“若降,让高建武自缚营前,唱名而入。若战,本大将军奉陪到底!”   使者吓了一跳,高建武要降,整个高句丽已经一片沸腾。事实上无论臣民,都不希望这么卑微的投降给唐朝。   虽然高句丽已经丢掉了大半领土,损失十数万兵马,不过他们还有一战之力,还有十数万人马。如果全民皆兵,他们还可以武装至少二十万人马。   这么投降,他们都不甘心。   然而,陈应却不愿意接受投降。   这大出使者的意外,什么是热脸贴上冷屁股,现在高建武这就是!   使者声音中压抑着愤怒道:“为什么?”   在高句丽方面看来,大唐没有任何理由不接受己方的投降,因为高句丽依然有很强大的实力,之所以高句丽愿意降,是因为现在高句丽的真正领袖,高建武已经没有了战斗的意志。   更准确地说,在平壤城外的这场战斗,在高句丽后起之秀,最杰出的人才,渊太祚之子渊盖苏文被陈应以四千余名步骑,打成了狗。   高建武已经失去了战斗下去的信心。   经过很长时间的心理挣扎,高建武决定投降。在高句丽人看来,高建武只要丢下身份,愿意向唐国称臣,那么战争就应该结束了。   战争,以往不都是这样吗?大唐需要的,只是一个名义。   眼下局势对高句丽不利,他们需要时间发展,需要时间休养,现在的投降,只是为了将来,更好的战斗。   陈应不愿意接受高建武的投降,自然也是清楚。一旦高建武投降,他还会享受着大唐的王爵,大对卢渊太祚甚至还会加官晋爵,渊盖苏文也会成为高句丽的莫离支,甚至是大对卢,那些高句丽贵族,依旧是高句丽贵族。   而这些条件,是陈应绝对不会接受的,如果高句丽愿意降,至少参与隋朝之战的那些高句丽大臣,勋贵,以及将领,必须死。   他们不死,百万亡魂难以瞑目。   他们不死,高句丽随时都有可能降而复叛。   但是,朝廷肯定会接受高建武名义上的投降。   因为,大唐朝廷的重心,从来都不是高句丽,而是远在扶桑的李世民。   那么,陈应就不能接受高句丽的投降。   既然,陈应没有接受投降的意思,那么只有继续战斗。   在接到使者的回复,高建武短时间的失神了。   整个王宫的大臣,都在兴在乐祸,特别是渊太祚。   然而,高建武此时却没有失望的样子,反而兴奋的道:“此战,陈应必须死!”   渊太祚实在搞不懂高建武的脑回路,仗没有正式开打,他直接投降。现在陈应拒绝了高建武的投降,他居然大言不惭的说陈应必须死。   小将黑齿上前问道:“王上如何如此肯定?”   高建武冷笑道:“未战之前,本王尚不清楚,全国臣民是否愿意与本王血战到底,现在陈应已经拒绝了本王的投降,那么唯有战斗到底了。传本王令,通告全国,高句丽国运之战,本王死战不退!”   按照陈应与李世绩的既定计划,这场仗将围绕着平壤展开,诱使高句丽勤王军队前往平壤勤王,唐军则可以利用有利地形,围战打援,把高句丽部队消灭干净。   正所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陈应的战略计划,按照计划一步一步展开实施时,意外消息传来。   一支仆从军首领大贺摩会在营州(今辽宁朝阳一带)意外发现一支唐军部队。大贺摩会像往常一样,给这支唐军部队运了一批肉食。   按照以往的习惯,唐军将士都会给他们这些仆从军将领回礼,或者是一把刀,或者是几张钱钞,但是这次他们却直接给了一批金饼子。   这让大贺摩会感觉非常奇怪,黄金虽然好,但是如今不是以前了。   在从前黄金在草原上是硬通货,可以直接当钱币使用。可是现在往来草原的商队,他们不愿意接受黄金,因为回途需要运输,最主要的是,他们接受了通利钱庄的钱钞交易,习惯了使用轻便的钱钞。   这些部落首领们都把黄金提前前往灵州、朔州、云州、易州或者蓟州兑换钱钞。至于唐军将士,根本没有人拿着黄金,即使在战场缴获的黄金,也会直接与随军商队,直接交易,多换成钱钞,方便携带。   一百斤黄金,兑换一万贯钱。百贯大钞才一百张,随便往怀里一揣,谁也不知道,可是背着一百斤黄金,绝难累死。   这个异常情况,让大贺摩会感觉不对劲。结果,抵近侦察以后,发现这支所谓的唐军部队,居然超过九成九都是一群蛮子,他们说着大贺摩会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这下大贺摩会马上向安东都护府禀告这个情况。   在得知安东都护府并没有部队在营州城外的时候,大贺摩会就率领部曲,包围了这支部队。   结果,这支部队见势不妙,立即突围。   大贺摩会所部到底不是唐军精锐,他们并没有将这支“唐军”全部擒获,反而跑掉了五六百人,大贺摩会麾下死伤却高达一千六百余人。俘虏的数百名土著,在大贺摩会眼中,都是该死的敌人。   于是按照传统习惯,大贺摩会准备将这些俘虏全部杀掉。不过在最关键的时候,这支部队的一名将领却直接提出他是李世绩之故交,要求求见李世绩。   大贺摩会不敢怠慢,只要带着这名唐军将领,一路急驰,来到平壤城下,面见李世绩。   李世绩看着这名假扮唐军的将领时,隐隐感觉有些面熟。   仿佛从哪里见过,但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结果,这名“唐军”将领,用纯正的鲁地口音,向李世绩叫道:“世伯救我,世伯救我……”   这下,李世绩才发现,这名将领居然是老旧识程知节的儿子程处嗣。   李世绩一脸惊讶望着程处嗣道:“你这个小王八蛋,怎么会在这里?”   程处嗣还没有回答。   陈应目光凌厉的望着程处嗣道:“你是从天桥过来的?”   程处嗣到底年轻,他没有见过陈应。   当然,他听过陈应的名号,还以为陈应只是李世绩的部将。   程处嗣惊讶的道:“你怎么知道?”   说完这话,程处嗣马上后悔了。   陈应没有再问程处嗣,反而望着大贺摩会道:“他们还有人逃掉没有?”   大贺摩会道:“没……!”   被陈应凌厉的目光盯着非常不舒服,大贺摩会马上改口道:“逃了有五六百人!”   “立即派出人把他们追回了!”   说完这话,陈应就后悔了。   大贺摩会如果在第一时间,就开始追击,或者还有机会追上他们。   现在已经晚了。   程处嗣的部曲,恐怕早已跑过天桥了。   陈应感觉事关重大,望着李世绩道:“李大将军,平壤的战事就拜托你了,我马上要回长安!” 第一七六章 李世民的底气到底在哪里?   “这……恐怕不妥吧?”李世绩自然不是感觉这场仗离了陈应,他没有把握打赢。   相反,哪怕没有陈应,甚至没有安西军这三万余精兵,他李世绩依旧有信心将高句丽捏死在地上。   当李世绩成为安东大都护以来,他并没有像陈应一样,大规模用兵,败西突厥、平高昌,灭龟兹,吞并吐蕃。也并非因为李世绩不会打仗,而是因为他的顾忌太多。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每一个大将不得不慎重考虑的问题。留着高句丽不打,不是因为实力不够,也不是因为高句丽兵强马壮,战斗力强悍。   最重要的目的是因为李世绩需要高句丽来维持安东都护府的存在。   现在陈应从东征战争中抽身而出,这让李世绩有一种危机感。   陈应也是人精,从李世绩愁眉不展中,看出了他的担忧。   陈应笑着解释道:“李大将军,想必应该有所耳闻,如今朝廷正在改革,兵部将撤销!”   李世绩当然听到了风声。大唐撤销兵部,新设立国防部、交通部、铁道部、商业部、军部共五部。其中国防部下辖兵府司、典客司、外委司和军法司。而军部则分属参军司、装备司、辎重司以及教导司。   陈应望着李世绩郑重的说道:“国防部尚书,我举荐李靖李大将军为尚书,而军部,我则举荐你任军部尚书!”   军部尚书几乎等于原兵部的职能。而国防部只是分了一部分兵部职能。   李世绩听到这话,内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表面上装作不动声色,却谦卑的道:“陈大将军,世绩何德何能!”   陈应笑道:“攻灭高句丽,将整个朝鲜半岛,纳入大唐管辖,我的意见是,安东都护府,可以效仿安西都护府,以汉四郡为基础,设立四镇,你在回京之前,必须把安东都护府的架子搭好!”   李世绩点点头道:“陈大将军,不过对于眼下的战事,末将有不同之见!”   “哦!”陈应笑道:“但说无妨!”   “自古攻战,攻城为下,如今我们不得已走到了这一步,虽非本意却也无可奈何。攻城战可以凭实力而行!”李世绩望着陈应道:“大将军所长在运筹决断,威压千里,这些却不可因我军实力增强而放弃。”   陈应笑道:“你是建议还要用奇么?”   李世绩道:“兵者诡道也。奇正相辅,才是正途。但全然以奇用兵是祸国殃民之举!”   陈应点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李世绩已经清楚了他将来的仕途之路,出将入相,是这个时代臣子最高的追求。安东大将军,恐怕是李世绩作为领军大将的最后一战,他自然不想取巧,而是希望自己可以打一场载入史册的正面战争,从而一战,打碎高句丽人心中的最后一口气。   其实,这与陈应的围点打援战略,算是不谋而合。   围点打援,只是初期占据胜利,可以给高句丽人放血。一旦高句丽发现无法攻破唐军对平壤城的包围圈,就像当年杨广被围在雁门关一样,哪怕杨广再三发布勤王诏书,统军大将也不会飞蛾投火般自杀式攻击。   陈应望着李世绩道:“我不会干涉你的指挥,想干就干吧,不过我有一点要求,将士们都是爹生娘养的,能少死人就尽量少死!”   开元七年正月初九,陈应率领亲卫从平壤返回长安。   与此同时,安东大将军李世绩也对平壤城攻防战打向第一枪。   程处嗣被陈应带着上了一艘五牙战舰,这是陈应的私船,不属于大唐军方。而是陈应以公主号命名的三万石级巨舰。   程处嗣登上公主号之后,就被解除了束缚,可以在公主号上自由活动。   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程处嗣被这艘公主号吓了一跳。   公主号非常大,而且五层甲板上总共装备着足足七十二座轨道式的八牛弩,还有二十四座弩炮,形成远近打击火力网。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扶桑大唐那些海船,十艘不见得可以干翻这么一艘战舰。   程处嗣的心情相当沉重,到了晚上的时候。   公主号已经驶进到大海上。   随着灯火亮起,程处嗣被通知,上层舱 第一五八章 终于想通了   跨过大海,重新回到陆地上。   陈应依旧没有想通李世民的底气到底在哪里。   如果李世民没有绝对的把握,他绝对不会产生反攻大唐的心思,更不会产生这样疯狂的念头。   当所有人不看好李世民的时候,他居然还信心实足。那么他肯定有所依仗。   当在登州的时候,陈应遇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马周,他此时应该是安西大都护府的大司马,负责管理整个安西。他同时也是陈应放在安西的最大底牌。因为马周在安西,哪怕陈应不回去,他依旧可以通过马周的手,全面掌控着安西。   陈应望着马周,颇为意外的道:“你怎么来了?因为铁路?”   “正是,陛下下旨,征辟门下为铁道部尚书!”马周苦笑起来。   李建成的圣旨非常突然,他无奈之下,只得借病遁。天使无奈而返,而马周则乘坐火车,一路从安西抵达登州。   如果不是陈应从平壤前线反悔,马周已经踏上了平壤的补给船。   陈应想了想,望着马周问道:“你怎么想?”   “门下没有想法,若是主上让门下去铁道部,这个铁道部就是主上的!”马周笑道:“若是主上想掌探安西,门下就在安西不动!”   陈应沉吟起来。   铁道部,也是后世的铁老大。其中的能量和价值,陈应自然清楚。如今大唐的驰道虽然修建了两万余里,比起后世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掌握全大唐的铁路交通,等于攥住了一座金山。   当然,安西也非常重要。   安西的价值更大,特别是安西储藏的黄金、石油、天然以及各种矿产资源,现在大唐已经进入蒸汽时代,按照大唐工匠的钻研劲头,发明内燃机也绝非没有可能。到时候,拥有着丰富的石油资源,那才是掌握了所有人的命运。   所舍必有得。   相对而言,陈应放弃安西,拿到铁道部,都是各有利弊,各有优劣。   陈应不知道怎么去选择。   “头疼啊!”陈应痛苦的呻吟着,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原以来,自己拥有着穿越人士的优势,可是在面临选择的时候,他一样头疼万分。   陈应想控制着安西,更想成为铁老大。   就在这个时候,陈应突然想起一个后世的段子。一千块钱和一个渔具,问一个人会如何选择。当然选择鱼和渔都是各有所得。   陈应恍然大悟,为何不能既选鱼和渔同时握在手中。   想到这里,陈应望着马周道:“安西大都护府,谁可以替代你。”   马周听到这话,已经明白了陈应的选择。   安西要,铁道部同样也要。   马周想了想道:“背嵬军统军刘统,他是主上门下,忠诚不用担心,能力也毋庸置疑。”   陈应道:“如此也好,你出面举荐刘统为安西大都护,张士贵担任大都护府大司马,张怀威……让他调回长安,出任右武侯卫大将军。”   从登州抵达长安的驰道早在开元五年已经全线贯通。不过,随着蒸汽机火车的出现,此时的大唐驰道已经有了后世铁路的雏形。   此时路中央的双线铁轨,早已被水泥石台隔离开来。高约六尺的石墙,虽然不能完全隔绝人流,至少可以避免畜生突然闯进铁道上,造成危险。   而疏勒学院的蒸汽机学院,已经完全从疏勒学院分离出,开始成为火车制造厂。李建成同样也是大手笔,他分别在长安和洛阳分建了两座火车制造厂。   此时,大唐铁路线上运营的蒸汽机火车已经多达一百多列,运输能力大大提高。   陈应没有在登州停留,而是沿着登州一路西进。   在这个火车上,又让程处嗣惊讶万分。因为这个火车,足足满载了陈应的亲卫折冲府,以及全部装备,还有四列火车专门装载了一千多石粮草。   最让程处嗣感觉震惊的还是速度。   登州到陈留足足一千七百余里,在六次停靠加水加煤之后,仅仅用了十个时辰,就抵达了陈留。 第一五九章 山河变色举世攻唐   “在商言商!”   杨蓉自然能看出陈应脸色不屑的神色,不过她仿佛没有看到一样,淡淡的笑道:“陈郎你最精通商务,交易有短短效益,也有长期效益。你最好还是再想想!”   听着这话,陈应顿时深思起来。   杨蓉所说的考虑,其实陈应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过来。说穿了蜀中青城范氏,可不仅仅代表商贾。   恰恰相反,青城范氏还是世族,虽然不及七宗五望,河东四贵以及关陇贵族声名显赫,但是在两晋南北朝时期,青城范长生与其子范贲可是氐族成汉的丞相,风光一时无两。   青城,还有另外一个意思,代表着道门。   因为李唐朝廷的原故,道教被朝廷大力扶持,隋唐时期,道教也是大唐的国教,使这一时期的青城山实乃“神仙都会之府”。   陈应的脑筋转动的很快,马上就明白杨蓉的潜台词。   道门再向陈应示好。   陈应疑惑的道:“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向我靠拢!”   杨蓉凝重的点点头道:“你有没有听过袁天罡此人?”   陈应道:“火井县县令?”   杨蓉点点头道:“袁天罡此人善“风鉴”,即凭风声风向,可断吉凶,累验不爽。又精通面相、六壬及五行等,他在大业年间曾为窦轨看相。”   袁天纲说:“你前额到发际骨骼隆起,一直连到脑后的玉枕处,你的下巴浑圆肥大,下巴右侧隆起,而且明洁光亮,必定在梁州、益州大树功业。”   窦轨说:“如果真如所说,能成就功业,我定不忘您指点过我的大恩大德。”   武德初年,窦轨果然发迹,他跟随高祖起兵反隋,因此立有战功,任为益州行台仆射,为不忘旧恩,于是向蜀道使詹俊赤举荐了袁天罡,并且很礼待他,遂被任为蜀郡火井县县令。   陈应满脸冷笑道:“这与你有何干系?”   杨蓉接道:“他先后曾与王珪、韦挺、杜淹、房玄龄、魏征、张行成、马周,包括妾身以及二娘相命,无一不应验。”   陈应自然不相信相命之说,其实在后世所谓的相命基本上都是心理学的抽届原理,说出模棱两可的话,让人们对号入座。老程村里有一个算命先生,也曾给老程算过命。当时他说老程一定可以考上大学,当然这是根据当时老程的学习成绩来推算的,不过阴差阳错,在高考前一个月,因为家中出事,老程辍学。   陈应并不相信所谓的算命,哪怕杨蓉所说,都是历史上记载的那样真实。   杨蓉道:“他为妾身相命,直接断言妾身贵不可言。妾身身为应国公继室,又能贵到哪里去?刚刚看到郎君,抱着二娘直呼其为公主,妾身就明白了,贵凭子贵,妾身无子,但是有一贵女……”   陈应对杨蓉非常无语。   称呼武二娘为公主,这并非他有意谋反,而是在后世父母习惯性的把自己的儿女称为太子或公主,比如暴君同志,他的儿子直呼太子,老婆就是皇后……   陈应道:“这是戏言,当不得真!”   “但……君无戏言!”杨蓉直视陈应道:“一个月前,袁天罡寿终正寝,曾留下遗言,命道门向郎君投效,称郎命为真命天君!”   陈应板着脸道:“真是荒唐!”   “不是荒唐,天师曾言,平阳公主十二年前应暴毙,陛下也应该在五年前暴毙,还有齐王,还有罗士信……他们都因郎君庇护,得而逆改天命!”杨蓉伸手抓向陈应的手,抚摸着陈应手上的温度道:“他还曾言,郎君是游魂,没有生时,更没有死地。”   陈应的脸色大变。   事实上,他反而对袁天罡有些相信了。因为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原本的历史时空,罗士信将会在武德五年死在河北,平阳公主将会在武德六年死在苇泽关。李建成、李元吉将在武德九年死在玄武门。   至于罗艺、杜伏威同样也会化作一堆朽骨。   当然,因为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存在,改变的还不值这一点。还有更多,比如,在原来的时空,大唐没有通利天下的通利钱庄,没有驰道,没有蒸汽机火车,没有四轮马车,更没有超过百艘的五牙战舰,也没有安西四镇(历史同期没有),纵观整个大唐,吐蕃将成心腹之患,薛仁贵还有大非川之败。   而现在这个时空,吐蕃高塬成了大唐的安西都护府,而松赞干布则成了颉利可汗的邻居,成了礼宾院里有名的舞者。   原来的时空时空里,大唐没有火药,没有火药弹,更没有轻质火油,没有大唐工业大学,也没有疏勒学院,没有讲武堂,也没有遍布各州各县的三学。   大唐没有七十万精锐大军,没有遍布北方的磨坊,也没有三千多万人口。   杨蓉劝着陈应道:“郎君有没有想过,陛下与郎君有过命的交情,可是,将来的事呢?郎君,父为子谋……”   陈应沉默着,没有说话。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郎君有没有想过霍光!”杨蓉声泪俱下的疲乏:“不知道你想过没有,这些钱对你来说是一笔小钱,可是,对于那些人来说,这些钱绝对是他们家里的大部分私蓄。咱们且不说他们承诺如何帮助你,这样的承诺听不得,官员世家是最不可靠的。可是,这些钱是真的,你甚至可以把这些钱看做是他们的投名状。只要这些钱掌握在你手里,他们想要反复,就不得不多想想到底值不值。或者说,他们为了他们的钱都必须与郎君同进共退!”   太极宫,御书房。   明亮的烛火,将李建成的脸颊上的皱纹照耀得更加清晰。   “袁天罡死了!”李建成手里攥着一个锦囊。   袁天罡留下了五个箴言。   一道关于王珪准确的发指,一道关于魏征也应验了。   一道关于李建成,对了一半。   一道关于李世民,对了也是一半。   魏征皱起眉头道:“什么是对了一半?”   李建成一脸古波不惊道:“朕的死期!”   魏征大惊失色的望着李建成道:“陛下……”   李建成不以为然的笑道:“朕应该在武德九年暴毙!”   魏征道:“没有武德九年!”   “是啊!父皇的武德年号,只用了七年!”李建成道:“还记得三娘得了气疾吗?”   魏征点点头道:“气疾乃不治之症,可是三娘后来居然痊愈!”   “不是痊愈了,而是她的命格改了!”李建成藏在大袖里的手,不住的颤抖。   虽然他表面上如常,可是内心里却非常害怕。   李建成喃喃的道:“与陈应无关的人,全部应验,与他有关的人,全部改变了命运!”   魏征正准备说话,突然马蹄声响起。   魏征脸色巨变。   皇宫之内,自然禁止奔马。   不过有一个特例,那就是战争来临,河山变色,那种情况下,八百里快骑可以无视宫禁,直接抵达太极宫。   李建成朝着宫外方向望去,一名信使汗流浃背的跑来。   信使一边奔跑,一边急道:“禀告陛下,薛延陀夷男可汗之子拔灼,杀夷男,自立为颉利俱利失薛沙多弥可汗,据柔然单于台叛乱,引兵七万南下进攻漠南!”   李建成一脸愤愤的吼道:“不知死活!”   魏征皱起眉头道:“奇怪啊,薛延陀部虽然势力不弱,但仅凭七万余骑,他无疑于以卵击石!“   就在这时,李建成脑袋中突突乱颤。   马蹄声再次响起。   李建成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报……“   ”禀告陛下,松赞干布逃出了长安城,不知去向!“   ”颉利可汗,逃出了长安城!“   李建成的怒极反笑道:”真好!“   魏征道:”陛下,有阴谋!“   李建成道:”敲响朝钟,宣文武百官议事!“ 第一六零章 阴谋与刺杀   李建成的望着李安俨道:“怎么回事?”   礼宾院关押着三十多年部落和国家的首领、酋长,这些人都是口服心不服,朝廷上下也没有哪个人会天真的以为,他们会真投降。特别是颉利和松赞干布,他们二人都是一国之君,号令全国,莫敢不臣。   他们现在要是真正臣服了,那才是怪事。   李安俨苦笑道:“陛下,这件事,只怕有七宗五望,河东四姓,甚至关陇贵族的功劳!”   “世族门阀,谁参与了?”李建成望着李安俨,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杀气。   李安俨摇摇头道:“没有确切证据,左监门卫在礼宾院外围的六十七名眼线,三十七个暗桩,以及左武候卫勋一府两个团,六百余名府兵,没有一个活口。这不是一家一姓能办到的,很可能,他们全部都参与了!”   李建成点点头了,面色平和了一些。   不是他不在意这六百余人的惨死,而是他确实是相信了李安俨的话,这绝对不是推脱。左监门卫明面上负责宫禁安全,事实上,他们暗中的职责与秦王府的百骑一样,负责监察百官,稽查不臣。   当然,在玄武门之变中。整个左监门卫几乎全军覆没,他们都选择了为李渊尽忠,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战死,八名骠骑将军(相当折冲都尉)四十六名校尉,全部阵亡,就连旅率级别的基层军官也战死三分之二。   李世民当初与世族门阀关系和睦,利用东宫左右清道率,扩建了左监门卫,李安俨担任左监门卫大将军,可是下面的军官乃至士卒,都是由各大门阀,以及投效东宫的家族举荐,能准确找到左监门卫的暗桩,能及时发现暗线细作,说明左监卫门卫有人叛变了,而且级别不低,掌握的权力不小。   正所谓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当初李建成是大唐太子的时候,世族门阀几乎所有人都倒向李建成,而李世民只代表寒门和武将的利益。不过,随着二人分出胜负,特别是李建成登基后的改革,触动了世族门阀的奶酪。   精兵简政,让世族门阀损失惨重,无声对抗,又被李建成用小吏代替官员的方式,清退了大量世族子弟出身的官员,现在朝廷中充斥着大量寒门与庶族官员,这让世族门阀如刺在喉。世族门阀虽然不满,可是李建成通过军制改革,利用朝廷财政收入与金矿收入,给将士们发放俸禄,深得军心。   军方站在李建成的这边,世族门阀纵然反对李建成,也不敢采取过激的反应。他们只能暗中蛰伏待机。   就在这时,一旁沉默着的魏征,一语道出问题的关键:“陛下,他们为何这么做?”   虽然说,利用左监门卫的世族子弟,充当内应,解决了礼宾院的暗桩,派出死士袭击左武候卫戍卫军,把这些礼宾院各国各部首领,送出长安城。   就算他们可以顺利的返回各自的部落,他们能够接管自己的部落,然后武装成军,反攻大唐。   可是,大唐的百战雄师,也不是吃素的。   恐怕他们这边刚刚举旗,就被唐军部队一路辗压,捆绑起来,重新关回长安城。   李建成望着魏征道:“你的意思是……”   魏征笑道:“颉利或许不甘心,但是臣早已将突厥分散安置,他就算返回漠北王庭,恐怕也聚集不了部曲,同样松赞干布也是一样。除非……”   李建成道:“除非,他们有必胜的把握!”   李建成的目光立即落在巨大的舆图上,大唐的版图,此时就像一片巨大的海棠叶,从辽东到安西,从贝尔加湖再到中南半岛。   突然,李建成的目光落在辽东。   按照兵部的战略预演,安东都护府的精锐部队应该集中在平壤地区,从蓟州到平壤,这数千里的边境上,只有不足两万名唐军将士把守。数千里的边境上,两万人就像大海里的一瓢水。   李建成的脸色大变:“辽东?”   魏征叹了口气道:“恐怕还不止!”   魏征的手,从柔然单于台,缓缓一路向东,划到青龙河,再到卢龙寨!   李建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一旦真如魏征预想的那样,整个东北将会糜烂,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魏征却摇摇头道:“这样做没有意义,唐军水师就在海上,阻隔不了辽东。”   李建成的眼睛陡然一亮。   正是魏征所说,朝廷最大的优势,掌握着这个时代最庞大的水师,一百多艘五牙战舰,还有包括江宁造船坊、朐县造船坊、不其造船坊,京口造船坊,随时可以拉起十万水师,从渤海、黄海、东海,可以说四海之内,几乎没有阻隔。   无论是谁,他们挡不住唐军的水师。   就在这时,一名小宦官迈着宦官独有的小碎步,快速奔至大殿中,小宦官正准备禀告李建成,李建成随手打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魏征的手指从柔然单于台,又转到了云中方向。   李建成的摇摇头道:“薛延陀拔灼,无力突然安北大都护府的防线!”   “陛下有没有想过,安北军如果背叛了呢?”   魏征接着道:“朝廷在开元四年设立安北大都护府,下辖置瀚海都督府(回纥部)、燕然都督府(多滥葛部)、金微都督府(仆骨部)、幽陵都督府(拔野古部)、龟林都督府(同罗部)、卢山都督府(思结部)、坚昆都督府(结骨部)、阴山都督府(葛逻禄诸部),等八都督府,皋兰州(浑部)、高阙州(斛薛部)、鸡鹿州(奚结部)、鸡田州(阿跌部)、榆溪州(契芯部)、林州(思结别部)、颜州(白部)、玄阙州(骨利部)共十州,各以部帅为都督、刺史……”   说到这里,李建成的脸阴沉得要拧出水来。   安北大都护府下辖十一州,共设立十一个折冲府,总兵力共计一万六千五百人马。他们却管辖着八个都督府十个州,共计三百余万游牧民族各部,按照游牧民族的习惯性方式,全军皆兵,安北都护府别说阻击拔灼的七万部曲,能不能住守云中线,都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李建成迟疑的道:“秦琼应该不会背叛吧?”   魏征摇摇头道:“秦琼更与废秦王有旧!”   这个时候,小宦官道:“百官齐至,请陛下升朝!”   李安俨道:“陛下,左监门卫已不可信,请下旨立即调换左监门卫所有元随禁军,无论他们有没有背叛陛下,为了陛下的安全……不得不防!”   不等李安俨说完,李建成摆摆手道:“宣魏文忠!”   魏文忠原本是东宫右卫率勋二府的果毅副尉,后来随陈应南征北战,逐渐立功,升任如今的左领军卫大将军。领军卫是唐沿袭隋朝制度,从左御卫改制而来,掌宫禁宿卫,凡翊府之翊卫、外府射声番上者,分配之;凡分兵主守,则知皇城西面助铺及京城、苑城诸门。   虽然魏文忠能力有限,也没有过人的才华,盛在他最为忠心。   蒸汽机火车吭吭哧哧在大地上行驶,陈应无暇欣赏沿途的风景,因为他的眼皮直跳,当然陈应并不迷信,他相信他的眼皮跳,不是发财,也不是因为有灾,而是因为他太疲劳了,需要休息。   随着青城范氏向陈氏输诚,蜀中道门共向陈应支付八百万贯钱财,获得长安至雅州驰道的四成股份。   雅州,既后世的雅安。这是世界闻名的茶马古道的起点,因为雅安产茶,并且是世界茶文化的源头。在原本的历史上,从唐宋时期开始,唐朝开始和边塞外族进行交易,刚开始是以铜钱购买塞外民族的马匹,但随后发现塞外民族将铜钱融化制造武器之后,宋朝年间就停止了以钱购买塞外民族产品的方式,而是改回了以物易物的交易模式。   而对于塞外的藏民而言,他们发觉茶叶可以解毒去病、可以化油腻、助消化,于是,茶叶就变成了常年食用以肉、油脂和脂肪相当高的奶制品为主食的藏族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这是一种变相的控制,控制了茶叶就等于控制了当时不服教化的塞外藏族,通过这种交易,既壮大了朝廷的武力(购买战马)的同时,也削弱了塞外藏族的武力(大量的战马流失和随着茶叶进去的中原文化),所以有了茶马交易,所以有了茶马古道。   当然,大唐虽然现不缺马,巴蜀商贾已经探索出了这条商道,从此可以抵达天竺。不过雅州毕竟不是中原,物产没有中原丰富,他们的特产茶叶,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   提出长安至雅州的驰道建设,也符合陈应铁路大动脉的计划,有蜀中商贾愿意买单,陈应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如果其他地方的商贾也像巴蜀商贾、世族这样,愿意与陈应合作,共同承担风险,共同分享驰道所带来的利益,陈应愿意把驰道修建到大唐的每一个州。   马周同时也带来了大唐皇家商贾的合作意向,大唐皇家商盟,所有皇室成员愿意出资修建灵州至瀚海的驰道,他们更加吝啬,只愿意出三百万贯,就要获得这条驰道的七成的份子,陈应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低于八百万贯免谈。   陈应丝毫没有担心大唐皇家商盟的合作诚意,一旦他回到长安,一定要把他们这些宗室骂得狗血淋头。   就在陈应迷迷糊糊醒得半睡半醒之间,火车居然嘎然而止,巨大的惯性让陈应差点从火车的卧铺上掉下来,好在他的床宽约一丈,拥有足够的空间,够陈应打滚。   陈应的脑袋撞到车厢的厢壁上,捂着脑袋问道:“来人,怎么回事?”   郭洛在车厢外道:“禀告主上,据说前头驰道出现了故障!”   陈应推开车窗,发现此时居然到了一处山区。   坐火车累,坐蒸汽火车更是累上加累。   陈应拿起披风,走下火车,沿着驰道朝着所谓的事故地点走去。   时间不长,陈应与众亲卫来到事故发生地点,这是一处山谷,从山坡上滚下来一块超过三五万斤的大石头,正在横在驰道的铁轨道上。   一名青衫官员带着一队奴工前来解决问题,数十上百名衣衫单薄的奴工,用撬棍、绳索,绑在石头上,准备把石头移开。   陈应瞬间发现了问题。这是夜间,这个官员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按照郭洛的提示,这里距离偃师还有六十里,火车上感觉到震感只不过才一刻钟,一刻钟能从六十里远的偃师城抵达事故地点?   除非,他们可以开着车,或者坐飞机。   其次是这块石头上,明显有着人为的雕琢痕迹,尽管作了伪装,可是还能清楚的看出来,按照山坡的坡度,石头的动能,明显会砸穿驰道钢轨,冲到山谷底部。   更为异常的是,这些人都是壮年男人,而且身上带着杀气。   陈应急忙后退,就在这个时候,那名绿袍官员从袖子里端起一具弩机,高呼:“杀贼!”   混在奴工的杀手们,不约而同的端起弩机。   至少二十具弩机对准了陈应。   郭洛大吼道:“主上小心!”   陈应也开始快速后退。   不过,众刺客还是把弩机扣动了。 第一六一章 从源头扼杀   “咻咻咻!”   二十余具弩机几乎同时发射,封锁住了陈应所以可能的退路。   密集的破空声响起,挡在陈应身前的两名亲卫,连同陈应本人,身上溅出朵朵血花。在火光的照耀下,这无数朵血花显得异常妖艳。   意外,绝对的意外。   陈应从来没有想过,作为大唐帝国最杰出的军事统帅,他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也没有死在敌人的阴谋诡计之中。身在大唐帝国腹心之地的洛阳东部的偃师城外,他遇到了刺杀。   而且还是几乎无解的刺杀。   陈应喜欢亲历亲为,特别是蒸汽机火车,只要火车出了问题,他总是喜欢上前观察一下,哪怕陈应并不懂火车的构造,也不懂维修,这只是关心。   平时陈应出行,他身边的亲卫为将他保护得风雨不透,想要刺杀一个拥有一个加强折冲府的陈应,几乎不可能。人数太少,根本撕不开陈应的猛虎义从保护网,人数只要多了,根本就避不开周围的眼线。   唯一的疏漏,就是出现在这里。他身边只有四名亲卫,两名瞬间倒毙,两名护着陈应赶紧后退。   陈应身中四箭,痛得他额头冒出了冷汗。   那二十余名刺客,根本来不及装填弩箭,扔掉弩机,拔出短刀,朝着陈应猛扑过来。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就在弩机响起的同时,位于蒸汽机火车前部的猛虎义从已经下车,他们虽然来不及护在陈应身前,手中的弩机却可以。   随着一阵让人牙齿发酸的金属颤音响起,密集的箭雨,将二十多名刺客笼罩住。作为陈应的亲卫,他们非常清楚,需要留下活口。这密集的箭雨,虽然恐怖,却没有朝着要害而去,只是把这二十余名刺客,钉在地上,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郭洛一脸骇然的扶住摇摇欲坠的陈应道:“主上……怎么样?”   陈应摇摇头道:“死……,没有伤到要害……死不了!”   杨蓉也闻讯赶来,她望着满身是血的陈应,带着哭腔道:“还说没事,你看你,都伤成什么样了,来人……医官……军医官……”   陈应的大脑出现眩晕,他喉咙里发甜,低头一看,流出了血液,居然带着青紫色。他的脸色更加煞白。   “弩箭有毒!”   陈应挣扎着看着穿着单衣跑来的马周道:“马周听命!”   马周与众亲卫俯身听命。   陈应此时知道,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就长话短说:“军队不能乱,钱庄不能乱,蒸汽机研发不能停……”   陈应的脑袋软软的耷拉了下来,军医官在这个时候也提着药箱跑了过来。   他们七手八脚的给陈应制止,不过军医们的脸色也更加难看。   “弩箭有毒!”   随着陈应被担架抬上火车,火车并没有启动,而是紧张的为陈应在火车里进行手术。   杨蓉望着手术室里的陈应,一字一顿的道:“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就要这个时候,突然一名身材矮小的亲卫,默默拔出横刀,朝着那些刺客扑去。   “杀!”   横刀闪过一道寒光,一道血箭喷射而出。   马周尖叫道:“拦住他……一定要留下活口!”   亲卫们上前夺下李嗣业的横刀,将他死死的抱住。   李嗣业愤愤难平。   他们都知道李嗣业是陈应的庶长子,看着李嗣业的情绪稳定下来,就放开了他。   李嗣业挥拳朝着火车的车厢砸去,一拳比一拳重,不一会儿,他的拳手鲜血淋漓,露出了白色的骨头。   郭洛也非常自责和懊恼。   马周阴沉着脸道:“马上封索消息,火车周围严谨任何人靠近。”   郭洛挥手示意猛虎义从按照马周的命令行事。   他朝着马周道:“应该启动天字号预案,命令陈家堡撤离!”   马周知道陈应的天字号预案的部分内容,这个预案中,一旦陈应遭受不测,长安、陈家堡、灵州、甚至河南府,全部都会有动作。   马周摇摇头道:“不行,现在不能这么早启动预案,这样吧,分两手准备,安西军各部,罗士信、张怀威、段志感、刘统、郭孝恪他们各部,不得妄动……”   马周心中乱成一团,如今朝廷正处在风口浪尖,如果陈应遇刺的消息泄露出去,一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可是,陈应毕竟是安西军的主心骨,同时也是军中的军神,一旦让全军将士们知道陈应遇刺,他们肯定发疯的,那个时候,大唐才真正的危机,一着不慎,就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   长安城北里,这里是长安城的红灯区,也是达官贵人们饮酒作乐的地方。一只信鸽落在北里的一处奢华宅院之中。   此时宅院的大厅中,一名管理小心翼翼的从信鸽的腿下解下小竹筒,然后快速来到前厅之中。   此时前厅中,十数名勋贵正在饮酒作乐。   丝竹悠扬,舞姬们随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   十名华服公子相互传递着字条,众人全部眉开眼笑。   位于次席的一名白袍中年男子语无伦次的大笑道:“好,好,好,总算除掉一个祸害了……”   位于主座上的青衫男子冷冷望着白袍男子道:“封公子,莫要高兴得太早了,只是中箭,未必就会死,只要他醒来,知道本暗算了,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想必诸位也清楚吧?”   白袍男子一脸受教的样子道:“杜公教训的是,何不收买更多的刺客,一不做二不休……”   还没有等青衫男子回答。   一旁的紫衣老者道:“杜公,你让我们做的,我们已经做了,你答应我们的事,是不是也该做了?”   杜公笑笑道:“诸位暂且安心,计划已经在进行中了,现在我们的重中之重,就是要打开安西和安北的大门,安北军你们不用操心,秦大将军知道怎么做的,先查清那个家伙死了没有,他若不死,安西军还真乱不起来,不拿到安西军的府库,我们的盟友,可没有能力横穿万里,抵达长安城下,一旦顺利的话,明年这个时候,主上就会入入长安,而尔等诸位,将是从龙功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子孙世世代代高官厚禄!”   听了他的保证,在座所有人都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自毁长城又如何?   引狼入室导致生灵涂炭又如何?   只要这天下仍是我们说了算,只要我们子孙后代永享富贵,就算是赤地千里,伏尸百万,也无所谓了!   这天下,始终是我们的天下,不管谁当皇帝都一样!   如果皇帝想要将这份特权从他们手里拿走,那就换一个皇帝!   ……   陈家堡,时间稍稍晚上一些。李秀宁这几天老是心神不宁。哪怕夜已经很深了,她依旧没有睡觉。   李秀宁习惯性的在陈家堡转了一圈,直到走到账房的时候,发现账房里的灯依旧亮着。   长孙无垢依旧在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李秀宁进入账房,看着呵欠连天的苏音道:“去睡吧!”   苏音瞬间睡意全无,赶紧去给李秀宁斟茶。   长孙无垢放在账薄,笑着望着李秀宁道:“三娘怎么还没有睡?”   李秀宁摇摇头道:“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睡不着。”   “可能是想陈大将军了吧!”长孙无垢特意咬重了那个想字。   或许吧!   就在苏音刚刚端来茶水,就看到何月儿惊慌的神色匆匆走进来。   “公主出事了!”   李秀宁的手一颤,茶从杯子里洒了出来。她扔掉差杯,发出低沉的怒吼:“这是真的吗?你要是敢造谣,我就杀了你!”   李秀宁神情严峻,目光如冷电,盯住何月儿,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如果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哪怕是情同姐妹,也会人头落地!   何月儿道:“我也希望这是一个玩笑,但是,这真不是……是真的!三天之前陈郎从平壤城回来,抵达偃师城外的时候遭到袭击,身中四箭,身负重伤,已经昏迷不醒了!”   李秀宁像母狼一样厉喝道:“是谁,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们?”   何月儿摇摇头。   长孙无垢却冷冷的道:“事情明摆着了,前一阵子,长安城出了大事,颉利、松赞干布都从长安城跑了出去,漠北的薛延陀也扯旗造反,原本朝廷诸公也感觉奇怪,认为他们跑出来,什么也做不了,可现在……”   李秀宁咬紧牙关,神情变得有些狰狞,一字字说:“哼,世族!”   宗族群体早于专制皇权而存在,古老的宗法制度就是以宗族的存在为前提的。   但是,宗族在对土地和对劳动者的封建占有条件下迅速发展,则是专制皇权出现以后的事。专制皇权不认识这是必然的趋势,也不认识这种发展终将与自己的利益一致,所以每当一个新的发展阶段的开头,总是企图抑制这种发展。   宗族的发展在经济上与专制皇权所形成的矛盾,总是或多或少地存在着。   但是只要皇权比较稳定,宗族在政治上一般说来还是愿意效忠皇权。他们倾向于把自己的宗族利益寄托于一姓皇朝。他们是这一时期知识阶层的主体,也是皇朝官员的主体。如果皇朝稳固,宗族的发展就没有多少风险,总是顺当一些;   反之,如果皇朝纪纲不立,政局不稳,动乱频仍,宗族也会受到挫折,得不到一帆风顺的发展条件。所以东汉宗族虽然社会影响很大,但对于朝廷并不敢轻启觊觎之心。和帝以后皇权政治出现异常现象之时,公卿大夫面折廷争,布衣之士私议救败,都是为了恢复正常的皇权政治秩序。   在东汉时期,宗族处在皇权的控制之下,如果皇权稳固,他们是皇权的支撑者;如果皇权式微,他们便力图匡复;如果皇权已经瓦解,回天无术之时,他们就会理所当然地成为新的皇权的角逐者,但也不敢彰明较著地进行角逐。如果角逐者不是强大的宗族代表,因而不得不另有标榜的话,他们实际上也是尽可能地团结强大宗族,争取支持,甚至自身也会出现转化,逐步成为强大宗族的代表。战胜了袁绍的曹操,就是这样。   皇权稳固下来以后,它与宗族之间又会出现上述的关系。曹魏政权有点特殊,它并未等到真正稳固下来,就被强大的宗族司马氏取代了。然而隋唐同样也是这个样子,隋朝没有真正稳定下来,就被李唐取代了。   几乎如出一辙。   阴谋加上权谋,就玩跨了一个王朝。   就在李秀宁身上杀气越来越浓,正准备爆发的时候,长孙无垢拿出一个新的杯子给李秀宁倒了一杯茶,让她先平静一下,自己则用手指叩击着桌面,皱着眉,沉吟着说:“不可能是世族干的!”   李秀宁声线冰冷:“不是他们干的,还能是谁?”   长孙无垢指着帐本道:“去年四月,太原王氏在太原城的通利钱庄内存入一百二十万贯,随后在去年十月秋后之后,又存入七十万贯。博陵崔氏在钱庄的存款也超过一百五十万贯,范阳卢氏存入八十万贯,闻喜裴氏也存入了一百七十万贯,受陈郎调节钱庄利率的影响,钱庄的存款增至七千九百余万贯,其中超过七成的存款,都是这些世族门阀存入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杀陈郎,就等于将他们的身家性命断了,为自己招来一场铺天盖地的厄运!”   长孙无垢加重了语气道:“明眼人都看得出,随着多宝山的金矿和安西的大开发,陛下的新政则以惊人的效率全中推广,天下格局稳定,他们不会这么蠢,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的!”   李秀宁神情有些挣扎,问:“不是他们,会是谁?”   长孙无垢冷笑道:“陈郎得罪得最狠,陛下推行新政的是谁?”   李秀宁啪一声捏碎了手中的杯子,胸膛急剧起伏着,咬牙道:“是他……”   长孙无垢点点头道:“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何月儿有点莫名奇妙。   不知道李秀宁与长孙无垢打什么哑谜。   李秀宁道:“他好大的胆子,好狠的手段!这样做,他就不怕遭报应么!”   长孙无垢忧心忡忡的道:“刺杀从来都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一个环节,更狠辣的手段只怕还在后面……”   李秀宁道:“观音婢,让你夹在中间为难了!”   长孙无垢摇摇头道:“我们得早作准备啊!”   “怎么准备?”   “钱!”   长孙无垢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他们本来就是为了获取巨大的利益,现在我们就从源头把他们扼杀了!” 第一六二章 出云关燃五色狼烟   金钱不是万能的,有人说,纵使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买来时间。   事实上,这句话并不绝对。   偃师城距离长安不足一千里,距离遥远的柔然单于台却足足三千八百余里,然而,当身在长安的李建成还没有拿到陈应遇刺的情报时,身在郁督军山今蒙古人民共和国杭爱山的拔灼已经接到了这个消息。   当然,他接到的消息,付出的代价却不低。虽然信鸽可以传递消息,不过信鸽的不确定性太多,而且由于身材太小,虽然成为鹞鹰的腹口食物。可是驯养鹞鹰的代价成本,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的,事实上鹞鹰训练的成本,并不比使用骏马传递速度要低,相反反而更贵。   这个,当然不用拔灼担心,有人愿意给他承担这个费用。薛延陀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拍手叫好,那个瘟神总算倒下了!   要知道,自从陈应崛起之后,游牧民族的日子就变得很不好过了,虽说以前游牧民族遇到隋朝军队或唐军也经常打败仗,但是他们可以用三至四倍的优势兵力打一场胜仗,也可以利用游牧民族骑兵的机动优势,获得战场上的主动权。   可是,自从陈应在薄骨律之战中,以不可思议地以寡击众击破突厥大军,甚至射伤始毕可汗,让始毕可汗重伤不河而亡,因而扬名天下,强势崛起之后,游牧民族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陈应不仅仅是打仗厉害,关键是他擅长用计谋。所有的游牧民族都是一个鸟样,他们都是采取奴隶制制度,所有的牧民都是首领的奴隶。陈应看谁不顺眼,就会派出人组织领导他们那些普通牧民杀贵族,分牛羊。   这事放在哪个部落身上,谁也受不了。最让薛延陀部恼火的是,陈应还大力支持他们的死对头铁勒部!   在陈应的帮助之下,原本被薛延陀打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铁勒部,居然不可思议地来了个绝地大反击。   也是在陈应的帮助下,大批唐人来到漠南,开挖矿山,开垦置田,晒湖煮盐,收购羊毛,骨殖,让愿意投降唐朝的部落,逐渐强大起来,让所有部落都明白一件事,跟着唐朝走有肉吃。   可是呢,薛延陀部连东突厥都敢反抗,岂会屈居人下?关键是,他们威胁又威胁不了唐人,打又打不过。   现在好了,这个祸害终于让人给做掉了!薛延陀各部将领奔走相告,弹冠相庆。   特别是拔灼高兴得几乎要发狂了。   接到刺杀成功的密信后,他当着各倍首领的面放声狂笑,手舞足蹈,状若癫狂。   不过,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失态的,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骨、霫等这些薛延陀的部落的统帅笑得更疯狂。   没办法,陈应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只是四战突厥,造成就“唐军不可满万,满万不可战”的神话,从安西、再到更是把所部游牧民族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怎能不让他们恐惧?   他们都知道自己造了多少孽,一旦让大唐腾出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最可怕的清算,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噩梦么?   现在好了,那个恶魔终于倒下了,薛延陀又要咸鱼翻身了,他们的性命,他们的荣华富贵,都保住了!   拔灼激动地挥舞双臂,高呼:“天佑薛延陀!陈应一倒,再无人能挡得住我薛延陀的滚滚铁骑了,天佑薛延陀!”   “他已经被自己人给干掉了,真是天佑薛延陀!”   其实,别看拔灼杀了夷男可汗,夺得汗位,扯旗造反,事实上他非常恐惧陈应。他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却根本就没有任何动作,反而从柔然单于台,后退一千余里,撤退到了郁督军山。   因为他也害怕。   事实上,薛延陀就是一个这个的奇葩。在历史上他们造反唐朝,被薛仁贵按在地上一顿摩擦,后来听说薛仁贵死了,才再造反。结果,当薛仁贵在阵前摘下头盔,薛延陀人更是都下马排队拜揖,渐渐逃走。薛仁贵乘势追击,大败敌军,斩杀上万人,俘虏两万余一作三万人,夺取驼马牛羊三万余头,取得云州大捷。   这个时候,拔灼大吼道:“升帐,聚将!”   悲凉而浑厚的战号声响彻天际,闻讯而来的薛延陀勇士们,聚集地王帐外聚集,随着时间的推移,薛延陀将士越聚越多,渐渐的变得密密麻麻,人潮如海。   薛延陀人没有这么好的装备,但是身上的皮甲也是修补装饰过的,当这些骑兵骑着骏马,背负强弓,手持弯刀浩浩荡荡的开过的时候,一股来自大漠的朔气席卷全场。   拔灼检阅着他的部队,放声大笑,扬声喝:“勇士们,李唐无道,已经失去了上天的眷顾,他们握紧你们的刀枪,追随本汗的战旗杀入关中,攻破长安,拿下那片只有我们才配享有的膏腴之地,把汉人的城市变成一片血海,掠夺他们的财富妻女,杀光他们的勇士,让他们跪在我们面前摇尾乞怜,做我们的奴隶!”   薛延陀将士热血沸腾,眼冒血光,嘶声狂吼:“入关!入关!入关!”   无数薛延陀部落的头人脸胀得通红,打肺里吼出来:“入关!入关!入关!”   整个天际间都响彻着:“入关!入关的”的咆哮声,如同无数头野狼在狂嗥!   是的,必须入关!   这苦寒之地他们是受够了,只有入关才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只有入关才能活下去!   陈应在偃师城外遇刺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长安城。正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陈应遇刺的消息在关中,在长安一带激起千重骇浪。   京畿地区的百姓无不破口大骂:“那帮生儿子没的杂种不得好死!”   “老天眼怎么不劈死那些不长眼的畜生!”   无论怎么骂,其实都无济于事。   最重的是,他们突然发现,陈应遇刺之后,有一种深深的担忧。   关中怎么办?   边境怎么办?   李建成则是勃然大怒。   杀官等于造反,这是历朝历代的公理。毕竟官是朝廷公器,无论公私,总不得想杀官就杀官。   陈应是当朝一品太子太保,骠骑大将军,安西大都护,居然被人刺杀了。最气人的是,还是在大唐与高句丽对峙的关键时刻。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在早朝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李建成气得当场将一撂奏折扫得满天乱飞,浑身微微发抖,连声怒吼道:“可恶!可恶!真是欺人太甚!朕定要尽灭其九族,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魏征的目光望着房玄龄,眼中不善的意味显得非常明显。   世族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谋刺陈应一旦事败,神仙也救不了他们。无论将来谁当皇帝,他们别想再翻身。   除非   魏征脑袋中升出一股最恐惧的念头。   房玄龄望着魏征苦笑道:“玄成,你别这样的看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恭仁声泪俱下的道:“陛下,他们这是要造反了啊!若不能尽快将其诛灭,人人效仿,大唐的颜面也就荡然无存了,我等群臣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王珪沉默不语。   李建成的胸中怒火越发的炽烈,望向戴胄道:“戴爱卿,你怎么看?”   戴胄刚刚当上刑部尚书没多久,屁股都还没坐热,但是已经显露出不俗的谋略心计,作为唯一以了以刑律入政事堂的相国,他成为赤手可热的大臣。   戴胄也不敢怠慢,出班启奏道:“陛下,天下间有狼子野心之徒何其之多,依微臣之见,宜尽三司会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灭掉,一来杀鸡儆猴,捍卫大唐尊严,二来也断了那些乱臣贼子的非份之想事关社稷生死存亡,间不容发,宜早不宜迟!”   天下如棋,只有帝王才会以天下苍生为棋字。   陈应遇刺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环节,最重要的环节,仍在安西。   葛逻岭山脉,是葱岭之中东西方交流的三个通道的唯一一环。   此时,葛逻岭出云关前,密密麻麻出现大量的商队。   守卫这里的唐军小将是一个不出名的小将,刚刚凭借着三箭射杀三名敌首,荣立校尉的薛仁贵。   作为校尉级别的军官,大唐在安西足足有三百多名,所以薛仁贵在安西军军中,还排不上号。   不过,作为没有任何家世,没有任何背景的薛仁贵,能够从小兵升到校尉,也托了陈应的福。因为安西军不讲家世,也不讲背景,只讲能力。作为河东薛氏这个将门世家,薛仁贵熟读兵书战策,在安西军军中,也是一颗进入了安西疏勒总管张怀威的视线。   或者是同病相怜,或许是因为惜才,张怀威已经接到圣旨,将回调长安,他准备举荐薛仁贵进入大唐安西讲武堂进修,只要薛礼完成学业,至少可以升任折冲都尉。   薛仁贵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他每天当值都会认真的检查每一个入关的商队。看着这个时候,仍旧冰雪覆盖,偏偏关前停留下了足足一百多个商队一万多人,他就感觉了太不正常。   按照平时的习惯,一支一支商队进入关前一百步的岗亭检查。   所有的通关牍一切正常,手续齐全,唯一让薛仁贵不安的是,平时在这个时节,根本就没有商队过关,最早也要三月中旬。   就在检查完毕的这个商队,缓缓进入关城时,薛仁贵摆手道:“停下,检查!”   或许是做贼心虚,这支商队,非常没有减速,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关城,他们抵达城门洞的时候,立即拿起武器,扑向城门洞里的唐军士兵。   “敌袭”   薛仁贵发出警讯的时间最终还是晚了一点,这支化装成栗特商人的死士们冲进城门,开始向城墙上杀去。   其他等待过关的商队,也撕下伪装,拿着兵刃一起扑向出云关。   如果是其他守城校尉控制的出出云关,说不定这股敌人就得逞了。   关键是薛仁贵反应实在太快了,他在敌人发起进攻之际,立即挥刀斩断城门上的千斤闸,把城外的一个队连同敌人关在关城之外。   与此同时,出云关城墙上升起五色狼烟。 第一六二章 被小看的平阳公主   马蹄声如雷,震得出云关城墙上的冰粒在冰面上颤抖,城墙上结下的冰凌,随着震动波扑簌扑簌往下掉。   号角连绵,烟尘冲天,数以万计骑兵呼啸而来。   出云关上的唐军兵们无不骇然对视,面色发白。就连薛仁贵也料到敌军在附近埋有伏兵,但做梦都没有想到为了对付他们这区区三百余人,敌军竟然集结起了上万人!   在安西这个地方,上万人马已经是一个比较吓人的数字,曾在称霸安西一百五十年的高昌国,其高昌铁骑也不过三万出头而已!现在一个小小出云关,居然被上万名骑兵进攻,薛仁贵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站在城墙上的唐军士兵拼命向城下的敌人倾斜箭雨,薛仁贵嗖嗖嗖一连三箭射倒了三个,看着那无边无缘的敌军骑兵,分他心中掠过一丝忧虑。   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照这样打法,他们这三百人就算不被打死,也得被活活累死!   薛仁贵咬咬牙,扬起手中的铁胎弓,望向远方。终于,他发现一名敌军将领,在三百五十步外进行指挥麾下部曲攻城。   薛仁贵毫不迟疑,将铁胎弓收起来。在三百步的距离,虽然说铁胎弓勉强可以飞到,不过在这个距离上,箭矢的速度和穿透力已经太弱了。   薛仁贵自然清楚,远程狙杀,机会只有一次。   薛仁贵利用了他超强的视力,以及对射箭的感觉。他来到关城前的一座蝎子弩前,蝎子弩拥有着不弱于本道:“臣在!”   李建成沉吟道:“拟旨……”   李建成已经没有心情批阅奏章了,坐在那里长时间的发呆,低声重复着一句话:“陈应,朕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啊!”   清林里陈家堡大堂之上,供奉着香案。香案前,李秀宁一身披挂,戎装整齐,李道贞则拿着陌刀,持刀而立。   一名小宦官抑扬顿挫的说道:“……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平阳公主文资卓异,贤声达于四野;定乱有德,武功彰至庙堂,乃拜柱国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同参大政,可。”   李秀宁面表情的接过圣旨,道:“臣——叩谢天恩!”   李秀宁拿起圣旨,连府都没有回,径直朝着门外走出。   马三宝大吃一惊,把船靠过去,问:“公主,你这是要去哪里?”   李秀宁道:“在这里呆得太久了,闷得慌,想去长安看看。”   马三宝骇然道:“公主,千万别去!如今关中已经变成了沸腾的官收拾掉了。   除非是屁股不干净,一屁烂账,否则官府也不会为了一劳永逸,进行一刀切。   关中豪侠们也拼了命,一旦李秀宁出了问题,对于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他们或许可以称为世族门阀的门客,或者大族圈养的恶犬,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逍遥自在。豪侠们都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李秀宁这位姑奶奶出事,谁也别想好过。   豪侠们的能量是巨大的,他们把所有人手都被发动起来,高度警惕,盯住每一张可疑的面孔,很多刺客来不及行动就被他们逮住了,草席一卷当野狗埋到了荒野。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暗战,从清林里到陈仓,从陈仓到扶风,李秀宁一共遭到了一百九二次刺杀,击杀刺杀四百零六人。   两百多名豪侠了保护她而牺牲。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不可能被外界所熟知的。   原本已经被解散了十数年的娘子军,一边随着李秀宁巡视关中,一边进行整训,换装了新式装备的娘子军,已经拥有一万两千五百余人,他们已经成了关中百姓的最受爱戴的子弟兵。   长安城北里,一处豪华的府邸里。   白袍的中年汉子神情阴骛,将情报重重的拍在案几上:“我们还真小看了这几个女流之辈!”   “杜公,我早就说过了,平阳公主不是一般人,谁也不能小看她!”   被称为杜公的中年男子一脸鄙夷的望着面前的男子道:“她是女人,终究是一个女人,原来只是没有把她当成对手,现在我正视她,她的末日就要到了!”   封公子一脸苦笑道:“杜公,现在最好停止!”   杜公用鹰隼一样的目光望着封公子道:“这个世界上有钱办不到的事情吗?吩咐下来,无论是谁,只要拿着平阳的人头过来,我出十万贯!”   十万贯,在这个时代,依旧是一笔可以让人疯狂的巨款。   然而,非常让人意外的是,这样巨额的花红悬赏出来,居然没有在长安,乃至整个关中形成震荡,反而就像什么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出乎意料,这座原本不起眼的府邸周围,出现了密密麻麻陌生的面孔。   杜公接到消息,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好在,他身边拥有太多高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了一个舌头。   “怎么称呼!”杜公一脸冷笑的望着眼前的男子。   眼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号称“关中大侠”的俞正阳。   俞正阳嘴里吐着血沫子,一脸狂笑道:“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俞爷爷在此!”   “看来,你还真没有弄清楚状况!”杜公挥挥手。   一名侍卫上前,伸向点向俞正阳。   俞正阳凄厉的惨叫起来:“给我一个痛快……”   随着俞正阳身上的骨头被一点一点的敲碎,然而杜公依旧没有从俞正阳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这时,又是一名豪侠被请到了府邸中。   这是一个非常肥胖的胖子,体重超过二百五十斤,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   杜公以为他得不到想到得到的情报,特别是这种如同瞎子或聋子一样的感觉,让他有点抓狂。   “不要浪费本公的时间”   胖子一脸贱笑道:“受江湖朋友们抬爱,在下匪号关中及时雨,杜公你是想知道什么?”   杜公道:“十万贯花红,为什么没有人动心吗?”   “钱财虽好,人命花才是钱!”胖子望着杜公笑道:“我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只是非常可惜,原来是一个蠢货!”   杜公一脸铁青:”谁是蠢货?“   ”难道有别人吗?“胖子一边若无其事的吃着面前的羊肉,一边用袖子擦着嘴边的油水:”如果你是聪明人,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应该第一时间逃跑,有多远跑多远,而不是束手待毙!”   杜公脸色大变道:“来人!”   可惜,屋外的侍卫迟迟没有出现。   杜公急忙摸向案几上的香炉,这是机关的开关,通过机关,他可以及时躲进密室之中,逃出长安城。   只是,就在杜公的手摸向香炉的瞬间,一把刀凭空出现在香炉前。   接着空气似乎发生了扭曲,一个仿佛凭空出现的人,出现在大厅之中。   杜公脸色大变:”五行遁术,你是谁?“   “我叫鱼有余,家父乃前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鱼有余望着杜公笑道:“跟我走一趟吧?”   杜公脸色急变,他用眼睛的余光望着周围,发现周围的侍卫纷纷躺在地上。外表毫无伤痕。   胖子梁赞道:“不用再看了,这是我们博仁医院新发明的麻药,就算砍掉他们的胳膊,他们也毫无知觉!”   鱼有余上前一拳重重的打在杜公的胃部,把他的隔夜饭都打出来了。   鱼有余望着梁赞笑了笑:“先收点利息!”   梁赞道:“随你,反正只要活的就行!” 第一六四章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   李秀宁接到杜公被抓获的消息,已经到了翌日清晨。   经过审讯,杜公也如实招供了,不过他只是一个喽喽,杜公的名字叫杜敬同,是前秦王府兵曹参军,弘文馆学士杜淹之子。   当初,陈应是因为秉承着祸不及家人的心思,并没有问罪杜敬同,谁知道他居然在武德七年岁末,成功逃出中原,经历九死一生,抵达扶桑大唐,被李世民任命为中书舍人,封为东阳郡公。   这次刺杀事件,正是由潜入中原的杜敬同主导。   李秀宁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然后有人要倒大霉了。   首先,李秀宁的授意下,朝廷左民部公布了今年的粮食产量和长平仓库存量。结果,由于朝廷的高句丽战争,长平仓库存量降低,需要补充长平仓的粮食。   这消息一经公布,关中粮价应声而涨,紧接着,朝廷出台新政策,由于官仓粮食库存量大减,所以要加强对大米、稻谷、面粉、土豆、红薯淀粉等产品销售的管制,以减少粮食流出。   天下百姓对此举双手赞成,因为朝廷在与高句丽打仗,听着郁都军人的薛延陀人反了,向安北大都护府增兵平定叛乱是必然的事实,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谁也不知道明年的收成如何,在这个时代,基本上都是要看老天爷是不是赏饭吃。还是把存粮好好的藏起来,以应对可能到来的灾荒之年吧。   这个时候,关中粮食们纷纷取消了原本粮食交割,宁可支付巨额的违约金也不肯进行实物交割了。   关中,其实是大唐除安西之外,工业化程度最高的一个地区,大唐五千万斤钢铁的产能,以及百万套甲胄、兵刃的产能,都是集中的关中,更何况还有二三十万军队,据不完全统计,整个关中需要购买粮食吃饭的人口,突破二百万人。   按照每人每天三升米的价格计算,这个数字将会是八百万石左右,加上长平仓需要补充的粮食,估计粮食缺口会在一千五百万石,甚至更多。   整个关中顿时就恐慌起来,尤其是平民百姓,立即拿出积蓄,抢购粮食,粮价火箭式往上飙。各大粮铺也不是傻瓜,一看这势头就知道机会来了,纷纷表示粮食已经卖光了,关门歇业,同时到各乡镇去大肆收购粮食囤积起来,准备大干一票。   然后,熟悉的套路来了:彻底恐慌起来的百姓拿着那点积蓄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想买点粮食,而粮铺大多关门歇业价,而是时时刻刻都在变,分分钟教你做人!   很快,绝望的老百姓就发现,他们一个月的收入都不够买一袋糙米了。   也就短短的十多天,粮食危机便席卷了关中各大城市,缺粮的百姓越来越多,而还在营业的粮铺越来越少。   勉强买到一点粮,也是发了霉的,还渗了至少两成砂子,不筛过根本就没法吃,就这样的粮食还是有价无市,有人气不过要跟粮商理论理论,人家直接甩出一句:“爱买买,不买滚!”   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盐价、油价也跟着飞涨,就连一向以价格低廉著称的土豆面也涨到了五百文一石的地步,大米和小麦就不用说了,这粮价就像一条疯狗,飞起来咬人。   关中粮商们刚刚从上次关中粮食饥馑的战斗中恢复过来,眼看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就推波助澜,想方设法制造恐慌,哄抬粮价,同时也千方百计寻找粮源,再高的价格也照买,只要有粮食就行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进货的时候花了多少钱,那帮穷鬼在购粮的时候得加倍还回来,怕什么?   两个月后,就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刻。   粮价已经涨到了十贯银子一石,关中百姓差不多要跳河了。这个价格,他们卖儿卖女都买不起!奸商们觉得差不多了,一声令下,各大粮铺开业,粮食供应总算是恢复了,不过江南百姓已经绝望了,就算粮食恢复供应,他们都买不起了!   然而,粮市重新开张后,情况却有些诡异。大唐安西铁路运输总公司公布新的了运输费用制度,为了处理安西历年来的陈粮,但凡向关中输送粮食的商贾,每石粮食补贴三贯钱,从运输费用中扣除。   这样以来,安西运输到长安的粮食费用,每石仅为可怜了五十文钱,几乎等于白送。   关键是,安西的积粮太多了,哪怕拼命酿酒,依旧是价格在每斗十文左右。   原本运输成本制约着粮食的流通,现在消除了这个壁垒,众商贾开始闻讯向关中输送粮食。偏偏火车的运输能力惊人,哪怕一半用来装载其他货物,每车依旧可以运输高达万石粮食。这一万石粮食的本钱,加上运输费用,总共不过一千五百贯,相较关中每石十贯的价格,转手就可以赚上六七十倍。   正如马克思《资本论》所说的那样,资本家为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可以冒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人间任何法律。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们就敢冒着上绞首架的危险。   可是现在,粮食六七十倍利润的刺激下,众商贾完全不顾及世族门阀的警告,他们闻风而动,拼命将粮食从安西向关中运输。   随着一火车一火车的满载粮食运输到长安城安化坊的火车站,关中粮食价格随既暴跌。   对于粮食价格的暴跌,关中百姓是举双手赞成的,毕竟谁也不知道来年的粮食收成如何,反正粮食价格低,也可以趁机收购一些存起来。   关中的粮商们,其实也是关陇贵族以及天下世族门阀,只有他们才会拥有着无数的土地,以及大量的粮食,随着粮食价格暴跌,他们也开始急了。   眼看今天雨水充足,丰收是必然的,他们积压的粮食已经够多了,如果让安西粮食占据了关中粮食市场,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死路一条。   最关键的时刻,一个巨大的消息传来。安东大将军,安东都护府大都护李世绩历经三个月的血战,攻克平壤城,擒获高建武以及王公贵族一千六百余人,高句丽举国献降。   李世绩按照陈应之前的提议,设立了安东都护府四镇,直接将高句丽并入大唐。   这个震荡还没有让关中百姓缓过神来,结果另外一个如同海啸般的消息再次传来,松赞干布在那木错山下率领五万余进行宣誓反唐。   结果,由于众叛军吼叫声太大,引起了雪崩,五万余名叛军,不费大唐一兵一卒,全部活埋在那木错山山下,被唐军士兵费时一月有余,终于挖出来了,不过全部变成了冰雕。   随着天气变暖,为了防止李建成震怒,安西都护府的士兵们,只要把松赞干布制作成腊肉,运回长安。   至于对关中粮商们最致命一击的还是拔灼麾下三万余军队进攻阴山,准备沿着阴山小道抵达关中寇边。   原本在大唐籍籍无名的江夏王李道宗,率领三万唐军士兵,在阴山设伏,经过三天三夜的激战,拔灼麾下七万叛军,五万余人阵亡,一万余人投降,至于其他一万余人马去了哪里?   正应了那句话,尘归尘,土归土,他们像春泥一样,呵护着阴山草原的小草。   雪上加霜的是,朝廷在这个时候,公布了一个致命消息。原来新设立的审计司主事,是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官员,因为在统计的时候看错了数字,漏算了长平仓的六百万石粮食。   朝廷对于这等玩忽职守的官员,要坚决处理,绝对不姑息,这名官员被革职查办,就连比部郎中许敬宗也因为统计错误,罚铜五百斤。   五百斤铜钱听上去不少,事实上真没有多少。一贯钱大约七斤左右,那么五百斤也就是七十多贯,恐怕长安城北里一个上等的妓女,出场费都不止这个价。   粮食价格暴跌,老百姓反而观望起来,他们希望买到更廉价的粮食。关中百姓算是虚惊一场,除了尽量腾出余钱多买粮食之外,也没有说什么了。关中粮商……不,准确的说是关中世族门阀同样也没说什么,他们都在吐血不止,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这次粮乱风潮只持续了短短两个月,却让关中世族门阀和粮商们损失了超过两千万贯钱粮,老百姓固然对那疯狂的粮价心有余悸,在囤积居奇中亏掉了裤子的富商则放声哀嚎,现在轮到他们想说理都找不着地了。   渭水河畔,时不时可以看到有几个穿着凌罗绸缎,衣冠楚楚的富翁在河畔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到滔滔河水,眼睛一闭,直接跳进去。   他们都疯了!   没法不疯,在持续两个月的粮乱风潮中,他们这些一贯习惯了发国难财,赚黑心钱的家伙先是一夜暴富,接着财富又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还倒欠了一屁股的债,妻离子散,倾家荡产,这些爱财如命的家伙哪里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   当得知自己彻头彻尾就是局中的鱼儿,特别是他们在第二个月,疯狂收购的粮食的时候,价格都在六七贯,最后粮食价格回落到了每斗十五文。   一石粮食净亏六七贯,他们不吐血才是怪事,很多黑心粮商和炒股票的家伙当即就疯了,穿着那身华丽的衣裳招摇过市,大哭大闹,投河的投河,上吊的上吊,一时间家破人亡的悲剧频频发生,那些风光猗旎的渭水河里不时漂来几具尸体,河边的树上又有一两具尸体跟被挂在屋檐下的松鸡似的晃来晃去,凭添了几分惊悚气氛!   又有人跳进了河里,可是位于渭水河里那艘乌篷船中,坐在甲板上的人连头也不抬。   郭洛推了推身边的周青道:“今天几个了?”   “不多,才三十一个!”   周青朝着那名落在河水中的富商吐了口口水,愤愤骂道:“活该!”   看着甲板上正在呼呼酣睡的陈应。   郭洛打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从头彻尾,其实都是陈应的幕后主使的。   就在这时,另外一艘乌篷船缓缓靠了过来。   魏征从乌篷船上跳过来。   陈应依旧似乎昏迷不醒。   这一次,真怕陈应吓着了。他连续昏迷了三天三夜,多亏了孙思邈利用输血的方式,让陈应活了过来。   不过,陈应的身体似乎伤了元气,他非常怕冷,而且不喜欢火炉,反而喜欢晒太阳。   只有活在阳光下呼吸,陈应才感觉自己像一个人。   魏征朝陈应拱了拱手,旁若无人的坐在船舱里,就着案几上的一盘醋芹,自斟自饮。   魏征笑道:“大将军,何时才愿意回朝?”   陈应终于动了一下:“我活着,让那么多人不安心,不如让我死去!”   “粮食战争,让他们感觉到了问题!”魏征摇摇头道:“后面他们及时收手了,按照他们贪婪的性子,十贯每石根本就不是巅峰,斗米万钱这样的例子,关中发生了多次!”   陈应起身望着魏征道:“你的真正对手来了!”   “你猜呢?”   “房谋杜断?”魏征恍然大悟道:“杜如晦,他回来了?”   陈应道:“当然,这么有决断的人,只有他!”   魏征眼中闪烁着一抹兴奋道:“有意思,真有意思!只有跟他好好较量一下,才能不枉此生!”   陈应道:“那是你的事情,替我给陛下传句话!”   “不传,要说你自己去说!”   “还是不要见了!”陈应苦笑道:“我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脆弱,一夜之间白头!”   “那还不是因为你!”   魏征没好气的道:“太子年方十九,还需要你照看着!”   “行了,别试探了!”陈应道:“我要做顾命大臣,你们会放心?”   魏征尴尬了笑了笑道:“陛下昨天做了一个梦!”   “哦!”陈应算是应了一声。   魏征道:“陛下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陛下在梦里看到了非常奇怪的景象,在玄武门,他梦见自己中伏,被李世民拿弓射死,程知节挥刀砍下了他的首级……”   “你不会真相信了吧?”陈应心中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李建成的梦,才是历史上最真实发生的事情。   魏征摇摇头道:“房玄龄跟我说过当初天策府的计划……”   陈应冷冷道:“过去了七年,还重要吗?”   “非常重要!”魏征凌厉的目光直视着陈应道:“天策府担心我会搅局,看穿他们的计谋,命凌敬把我骗出去,所以玄武门我成了看客,而你却成了胜负手,房玄龄说过,有些事情尉迟恭根本不知道,东宫在天策府里级别最高的就是尉迟恭,你如何知道李世民的详细计划,并且针对他的所有计划,进行反制?”   陈应道:“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魏征道:“你真能未卜先知?”   陈应道:“你说呢?你如果去问问李世绩,问问李绩,看看他们两位,能不能推算出李世民的计划,这很难吗?”   魏征居然无言以对。   陈应摆摆手道:“行了,别跟我扯淡,说说你的来意!”   魏征郑重的道:“陛下准备效仿汉光武帝云台二十八将,兴建凌烟阁,设凌烟阁二十四功臣!”   陈应道:“然后呢?”   魏征接着道:“你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制封大唐安西国王,另郎陈谦承袭爵位!”   陈应接着道:“然后呢?”   魏征道:“陛下,准备改大唐十二等勋爵制度,将司马大将军位列第一等。”   陈应的表情依旧冷淡:“你知道,我并不在意这些,现在我们还有一场恶战要打,李世民的试探已经结束,下面开始动真格的了。把圣旨掏出来吧!“   魏征从怀中掏出一道圣旨,展开一看,上面居然一个字没有。不过,这道圣旨上玉玺、尚书、中书、门下三省签押,无一不全,也就意味着,陈应无论在这道圣旨上写什么,这都是一道合法的圣旨。   陈应拿起笔,提笔立就。   魏征望着陈应写下的圣旨,惊讶万分。   李建成先后给陈应赐下两道空白圣旨。   然而,这两道圣旨陈应全部都是为其部下酬功,这道圣旨只给一个名叫薛仁贵的小都尉册封为镇军大将军。   魏征疑惑起来,难道这个薛仁贵也是陈应的私生子?   当然,陈应并没有解释。   陈应道:”让水师在朐县集结!“   ”你要带水师去哪里?“   ”扶桑!“ 第一六五章 陛下臣给你讲个故事吧   乌篷船在渭水上轻轻荡漾着,顺着渭水水流,朝着清林里方向前进,在界裕河的交叉路口。   乌篷船逆流而上,沿着界裕河缓缓前进。   阳春三月,草地刚刚吐露出嫩芽。陈应站在船头,如同一名普通的渔夫,身披破烂的麻葛布短衫,戴着一个斗笠。   如果让世族门阀知道,这个普普通通的渔夫模样的男人,就是他们恨不得剥皮抽筋,敲骨吸髓的陈应时,估计他们会不择手段想要致陈应于死地。   在七年前的那场粮商战争中,陈应只是让世族门阀元气大伤,而在刚刚发生的这场粮食战争中,则让他们连骨头都断了,各大世族门阀,累世积攒的财富,都成了陈应的财产。   两千余万贯的收益,陈应付出的成本不过一百四十万贯,收益颇丰。   乌蓬小船划破河面拖出长长的水痕。清晨没有什么风,远处河面上有薄薄的雾霭流转,波平如镜,陈应站在船头,看着西岸那大片枝桠横斜的杨林,他下意识的捏紧拳头,再往前,行过杨林,就是清林里了。   或许,今天就是最后一次停留在这个地方。   当初,清林里只是一片荒地,而十数年的发展,这里已经成为了一座远近闻名的城市。特别是原本宽不过百步的界裕河,如今已经成为了横跨五百余步水面的航道。   特别是位于界裕河西岸的码头,舟楫交错,码头给舟船挤得满满当当,码头堆场过去是一排青砖黑瓦的店铺,店铺街有一千余步长,店铺背后是鳞次栉比的屋脊,不晓得藏了多少进院落,石街尽头延伸出去一条夯土大道,那边是长安万年县城的方向。   各家店铺都是开张,早餐店、酒楼、医馆、药铺子、金银铺子、典当行、茶肆、货栈、客栈,细细的数过去,竟然数百多家。   除了眼前的店铺街外,还能看到有巷子往里深处延伸,街边摆满各式贩卖摊子。店铺街、码头前,到处都是四乡八里早起过来走赶集的人,也有行船商旅或在码头上做苦力的挑夫,也有穿红戴绿的妇女,吆喝声与驮马骡驴的叫唤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陈应并没有在码头停靠,尽管码头上常年都是陈家堡的泊位空闲着,但是陈应却顺着界裕河,继续行走。   前方是大唐工业大学农学院设立的化肥研究所,再往前,就是农学院的机械研究所,还有工学院的力学研究所。   整个清楚里,陈应倾注心血最多的地方,其实并非这里的马车工坊、农具工坊,或者轴承、弹簧工坊,而是大唐工业大学里的二十九个专业学院,一百零四个研究专业。此时,大唐工业大学拥有几千名教职工,数万名学生的庞大大学。   终于顺着界裕河,陈应的这艘乌篷船沿着弯曲的水道,开进了芦苇荡里。随着七转八转,终于来到一座不起眼的方艄大船前。   说不起眼,因为这艘大艘长约五六丈,宽二三丈,然而,却只有区一层甲板,而且甲板上摆满了杂草,仿佛像芦苇荡里的一座小岛。   乌篷船靠在这船大船上,此时陈应上前。   只要登上这艘大船,才能感觉到这艘大船的庞大,当然最惹人注目的还是甲板上那座碗口粗的黑铁管子。   别看这些管子不起眼,陈应才明白,任何小看他的人,将会死们葬身之地。   战争之神不是浪得虚名,这艘船其实才是陈应真正的底气所在。   如此庞大的战船,可以说是集大唐工业学院三千多名技术工匠与学者的共同心血结晶,大唐乃至世界上唯一一艘潜水艇。而且与后世那种动不动就高达几十米的庞然大物不同,这艘战舰逞一个雪茄型,全部采取钢铁打造,可以理论上可以下潜三百米的水深,可以在水底潜行三个时辰。   当然,哪怕露出水面,也无人可以挡住这艘火炮潜水艇。   就在陈应钻进第一层舱室的时候,单雄信猫着腰来到陈应面前道:“主上,真的要离开大唐吗?”   “离开!”陈应一边解下麻葛布短衫,一边笑道:“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如今的大唐越来越压抑吗?”   许敬宗也从里面走出来,他皱起眉头道:“主上,我真不甘心,我们这么多年拼命为了大唐努力,可得到了什么?这不公平!”   “世界上哪里来的公平可言!”陈应望着许敬宗道:“你做到了公平了吗?你有四个儿子,却唯独溺爱许昂,可是许信、许仁、许义他们呢?”   许敬宗尴尬的笑了笑,强词夺理道:“这不一样!”   “其实一样的!”陈应笑道:“我的存在,已经让他们忌惮了,我离开反而是好事,大唐经不起折腾了,我讨厌杀人,更讨厌杀熟人,可是一旦我就会杀无数熟人,杀魏征、杀房玄龄,杀王珪,甚至连李秀宁也必须杀掉,这一点我做不到!”   说到这里,陈应从怀中掏出一叠兑票,全部都是空白的兑票,这其实更像后世的支票,填上数字,就可以到就近的钱庄支出钱钞或铜钱。   陈应望着马周、单雄信、许敬宗,还有梁赞等心腹道:“你们想留下就留下,钱庄里的钱,我带不走,也没有用,扶桑有的就是白银和黄金,我将来,甚至可以建造一座黄金之城。”   单雄信接过兑票,直接撕掉,然后笑道:“我的命是主上给的,无论刀山火海,我都陪主上走一遭,这辈子,俺还没有住过黄金之城的,别说黄金之城,就连黄金之屋也没有住过,如果不住住,那太遗憾了!”   梁赞扭动着自己肥大的屁股,挤出笑容道:“这东西,我也不少,百八十万贯还是有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惶急的脚步声。   陈应凝眉望着走道方向。   郭洛一脸惶急的道:“主上,有情况!”   “魏玄成,真有你的!”陈应来不及解释什么。   单雄信下达道:“准备战斗!”   随手按安汽笛按钮,随着大股蒸汽的涌入,汽笛发出刺耳的声音,传递到每一个角落。   蒸汽机潜水艇开始启动锅炉,疯狂加压,数十个抽水机,快速向潜水艇外排水。   界裕河并非一个理想的战斗区域,这里的水深实太浅,哪怕经过十数次清理,平均水深仍旧不过三丈余深,对于潜水艇而言,连完全潜入都做不动。   唯一的办法,就是浮出水面,进行水面上的较量。   可以耐三百米水压的耐压外壳,可以完全无视这个时代的任何攻击手段。   随着水被排出潜水艇之外,潜水艇正缓级上升。   一丈,两丈,三丈   此时潜水艇也露出其狰狞的面目,长约五六十丈,宽约五六丈,在这个时代仍旧是庞然大物。   陈应沿着甬道,缓缓走到指挥塔前。   此时,这座数万亩的水域内,密密麻麻集结着数百艘水师战舰,原本的芦苇,都被人一点一点的连根拔起,形成了可以交战的水域。   一艘乌篷船,缓缓而来。   乌篷船上站着一名面目清秀的年轻人,正是大唐太子李承道。   陈应松了口气,李建成没有意思想跟他翻脸。   否则,他们父子绝对不会都出现在这个地方。   陈应准备登上乌篷船,单雄信大惊失色。   陈应笑道:“我是安全的,因为我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表面上看我们被包围上,事实上,他们何尝不是处于我们的炮口之下?”   陈应坦然的走向乌篷船,从乌篷船上登上上远处的一座庞大的龙舟桥。   足足三个月没见,李建成仿佛变了一个一样,满头银发。看着陈应到来,李建成道:“李安俨,让所有人离开,包括中书舍人,你们出去一下。”   龙舟的甲板上,李建成摘下天子冕旒,坐下,斟了一杯烈酒一口灌下,结果呛得直咳。这几天他瘦了一圈,眼里布满了血丝,内心之痛苦,无法形容。   一种背叛的感觉,让李建成感觉难以忍受。   咳完了,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还是一昂头就喝了下去,不像是喝酒,倒像是在折磨自己。   陈应看着有点揪心,劝道:“陛下不要再喝了,这样喝会把身体弄垮的!”   李建成含糊的咒骂了一声,道:“垮就垮吧,有一大帮人给你捣乱,再强壮的身体又有什么用?这一腔热血都无处倾洒!”   李建成斜起眼睛,问道:“陈应,我们是不是朋友?”   陈应点点头道:“当然是。”   李建成一脸苦涩的道“我李建成不会出卖朋友,你相信吗?你遇刺,我真不知情!或许,说出来你不相信!”   “我相信!”陈应点点头肯定的道。   “那你就坐下来,陪我喝几杯醉了,就会忘记所有烦心的事情!”李建成道:“今天没有君臣,只有朋友!”   陈应暗暗叹了一口气,坐下,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陪李建成喝。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往死里灌,一瓶白酒转眼间就喝了个底朝天。   李建成也灌了大半瓶,按说他该醉倒了的,但是他没有,相反,还越喝越清醒,大着舌头敲着案几道:“我很累,我的朋友,尽量喝!再不喝就没有机会了,李世民的头号战将程知节从正在君士坦丁堡,与萨珊帝国签订城下之盟,他将会整合萨珊帝国、拜占庭帝国以及扶桑大唐的两百多万联军,从安西杀来。李世民也率领百万大军登陆岭南,与冯盎会师,加上你的那个族弟侯莫陈旭,整个剑南道、江南道所有的势力,准备亲自跟我们决一死战,他一到,我们的末日也就到了,所以,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尽量喝吧!”   李建成此时非常痛苦。   背叛的感觉。   最让人心痛。特别是他寄予众望的安北大将军秦琼,秦琼斩杀了安北都护府司马刘岩、安北都护府宣抚使、治书侍御史权万纪。   对外宣称,他从来没有向李建成效忠过,何来背叛之说?   李建成竟然无言以对。秦琼本是李世民的死党,他只忠于李世民一个人。   所谓李道宗阴山大捷,也是一场骗局,是拔灼与李道宗、秦琼三人的计策,颉利也在柔然单于台重立汗旗,募集六万余军队,整个北方将出现四五十万军队,原州以北,最后一支忠于朝廷的军队定远军居然被克扣了三个月军饷,缺乏粮食,他们恐怕不用打,也会不战而败。   陈应喃喃的道:“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李建成哈哈大笑道:“当年就是这样啊,朝廷的政策是好的,可是到了下面执行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样。前隋的时候,杨广要修大运河,本身就是利国利民,当时朝廷的粮食根本就用不完,杨广规定每丁服役二十日轮换一次,可以抵税。可是他们这些人,却克扣粮食,吃拿卡要,逼反了千百万人!”   李建成突然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大响。   李建成有些抓狂的吼道:“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帮混蛋为什么非要扯我们的后腿,李世民就一定比我做得更好?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陈应及时抄起酒杯,没让杯里的酒洒出来,他看着李建成,仿佛看到一头原本充满野性的雄狮被剪掉了爪子,绑住了四肢,封住了嘴巴,纵然满腔怒火,纵然想要撕碎一切,却动弹不得。   他很小心的隐藏着眸底的那抹同情的神色,因为皇帝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闲着也是闲着,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解解闷,怎么样?”   李建成好奇的道:“什么故事?”   “我说不清楚,我遇刺的时候,连续三天三夜昏迷不醒,却做了一个漫长而真实的梦!”   接着陈应向李建成娓娓道来。   “我们的历史,其实就是在一个圈子里转圈!”陈应苦笑道:“每一个王朝都是从天下崩离遍地烽火之中诞生,同样又是在天下崩离遍地烽火中灭亡,当然,这个王朝,就像强汉一样从战火中诞生,但它的开国皇帝是个放牛娃,在最底层爬起来的,什么苦都吃遍了,九死一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战才统一了曾经四分五裂的国家,在前朝的废墟上建立了自己的帝国。但是这个帝国自诞生之日起就不得不面对严重的边患,强悍的北方游牧民族频频骚扰边疆,虎视眈眈!为了确保帝国的安全,这个王朝的继承人,开国皇帝最优秀的儿子,在登基后将都城从风光旖丽的江南迁到了干旱贫瘠的北方,在北方重新建造都城,并且立下遗训: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而此后三百年里,这个帝国的继承人不管是天纵奇才还是平庸愚劣,甚至荒唐放荡,都恪守着这一遗训,直到三百年后王朝气数已尽,这个帝国最后的守护者依然没有忘记这一使命,最后用自杀的方式保住了这个帝国最后的尊严。”   李建成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君主都恪尽职守,帝国应该在他们的治理下无比强盛辉煌才对的,为什么才三百年就灭亡了?”   陈应神色黯然说道:“没法解释,一个王朝气数尽了,想不灭亡都不可能。其实,这个王朝灭亡的种子早在上半叶就悄然萌芽了。”   李建成凝神倾听着。   陈应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道:“这个帝国在建国一个世纪之后,渐渐失去了开国时期的雄烈决荡,所有人都在和平的环境中生活得太久了,丧失了危机感,忘记了还有一头饿狼正在寒冷贫瘠的关外盯着他们。那头饿狼毫不犹豫的发动了进攻,边关顿时告急,皇帝得知这一消息后大为惊慌,召集群臣商讨对策。最后,在一个蠢货的怂恿下,他决定御驾亲征,动员了二十万大军,几乎没作任何准备,就出发了”   李建成目瞪口呆的道:“动员二十万大军,没作任何准备就出征了?那不是开玩笑吗?他的大臣呢?没有一个站出来阻止他?”   “没有,一个都没有。因为怂恿他御驾亲征的那个蠢货是他最信任的人,在事实上操控着这个帝国,左右着帝王的意志,大臣们说什么,皇帝根本就听不进去,所以群臣选择了沉默。”陈应苦笑道。   “那这位皇帝危险了。”李建成隐隐约约陈应编这个故事有所指,但是他想不明白,陈应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第一六六章 哪里出现了问题   陈应一脸悲愤的道:“何止是危险,简直就是世界末日!在一个叫土木堡的地方,这个帝国遭遇了自建国以来最为惨痛的一次失败,二十万大军被敌军以区区三万之众杀得一干二净,五十多位武大臣葬身沙场,数代帝王苦心经营,积累下来的精兵锐卒和人才一扫而空,连皇帝都当了俘虏!”   李建成沉默片刻道:“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讲这个故事的用意。”   陈应笑道:“陛下,你别急,故事还没有讲完。在得知这一噩耗之后,这个帝国的大臣们以空前的效率迎立了皇帝的弟弟,对敌人表示当了俘虏那位已经过期了,你们爱杀就杀,爱放就放,我们一点都不在乎,想打,我们奉陪到底!这些都很正常,不过,有一点很不正常”   陈应顿了顿,注意到李建成在认真的听,继续说道:“在新皇帝第一次上朝的时候,往日被那个蠢货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的官全跳了出来,将战败的责任全归咎于那个蠢货的愚蠢,要皇帝灭了那家伙九族。这一点倒没有冤枉那个蠢货,他确实该死,但是大臣们似乎太过激动了,皇帝都还没有作决定,他们就当着皇帝的面对那个蠢货的同党大打出手,在朝堂上活活打死了三个,着实让皇帝见识了一回这帮弱书生的血性和威武,据说,当时皇帝吓得面无人色。”   李建成皱着眉头道:“这太放肆了,如果放在我们大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干出这种事情的人都要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绝不宽恕的。”   “陛下,臣想那位皇帝估计也想惩罚他们,但是实在没有那个底气,因为对皇族最忠诚的军队和勋贵都被埋葬在关外了”陈应望着李建成道:“最后他不得不捏着鼻子默认了大臣们的荒唐举动,将那个蠢货的党羽全部处死。这事本身并没有错,但是跳出是非对错的本身不难看到,开国倒了皇权,从此官集团牢牢掌控着这个庞大的帝国,不管他们怎么贪污腐化,勾心斗角,将国事弄得一团糟,始终没有人奈何得了他们,这一格局一直持续到王朝灭亡!”   李建成此时仿佛已经明白了陈应的意思。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是臣的致高理想,也是他们的毕生追求,难道这个观点错误吗?   李建成心中有百般疑问,不过他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李建成开始思考,陈应所指的大明王朝,到底是哪个王朝?难道说是李建成想破脑袋也没有想明白的是,这个大明王朝还在八百年后。   陈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这一事件彻底改变了帝国的命运,在此之前,帝国锐意进取,四夷臣服,而在这一战之后,这个帝国变得封闭保守,迅速丧失了开国皇帝横扫大漠的那份血性,此后历代君王都视边关如畏途,别说御驾亲征,连到边关看一眼都不敢了。”   陈应又停顿了一下,有些自嘲的说:“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就像汉朝一样,从高祖再到帝、景帝,都是畏匈奴如虎,到了汉武皇帝之后,这才彻底扭转这个局面。那位在边关一败涂地,连自己本人都当了俘虏的皇帝死了几十年之后,他的孙子偷偷溜出京城跑到边境,调集大军跟频频侵犯帝国边境的游牧民族狠狠的打了一仗,而且还是十几万大军反复冲杀的大战,最终帮爷爷把场子找了回来,打得游牧民族在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敢再嚣张,但搞笑的是,史书记载,此战帝国军队杀敌十六名!”   李建成是知兵,他脱口叫道:“这怎么可能!十几万大军殊死厮杀,就算不用刀不用枪,只用砖头对砸也不止死这么一点人的!几万人集会一个踩踏事件都要死掉上百人呢!肯定是记错了!”   “臣也希望这是错的,然而这并没有记错,杀敌十六名,皇帝亲自手刃敌军士兵一名,堂堂正正的记录在史书上。”陈应愤愤的吐了口口水,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不可能了!皇帝亲自手刃敌军士兵一名,说明战事异常惨烈,敌军都突破重重防御,杀到皇帝面前来了,怎么可能只消灭十六名敌军士兵!”李建成突然想起刚刚新修的晋书,其中一段记载了一个战役。   晋永和八年廉台之战,慕容恪就用铁锁把战马连接起来,在善射的鲜卑士兵中挑选了五千名勇敢而不刚愎自用的人,列成方阵前进。时魏主冉闵,率领部曲反复冲杀至慕容恪阵前,其参军高开为救慕容恪,被冉闵一矛刺伤,不治而亡。   然而,那场战役慕容恪虽然胜了,然而其麾下十四万步骑被冉闵一万步卒打残,彻底失去战斗力,就连后来围攻邺城之战,慕容雋不得不派出镇军大将军慕容评率军进攻。但凡慕容恪还有半点实力,绝对不会放弃灭国之功。   更为可惜的是,前燕在两年之后,才真正派出控制中原各地,因为魏国用一座不足两万之兵,拼光了前燕二十万精锐,前燕担心进驻中原,引来东晋的干涉。   “换作是臣,臣也不信,七八万大军出战,杀敌十六名,皇帝手刃一人,也就是说那数万大军只消灭了十五名敌军,皇帝这样都能抢到一个,那运气真的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是,史官就是这样记录的,官们也是这样说的。”陈应苦笑道:“当初臣在灵州之战,臣歼灭突厥四万余人马,臣唯一亲手斩杀之敌,还是战后打扫战场!”   李建成这个时候,终于回过味了。   他脱口道:“肯定是因为官们不希望皇帝的真实战绩为人所知,提高皇帝的的声望,所以将这一战的真实纪录藏,对,一定是这样的!前面你就说过,在土木堡惨败之后,官第一次压倒了皇帝,为了自己的权力和地位,他们当然不希望出现变数,再让皇帝压制!”   他激动的一击掌,说:“由此似乎可以推断,在那次惨败中,官阶层很有可能并不是清白的,没准他们就盼着皇帝惨败,把忠于皇帝的军队和将领全部葬送在关外,以实现他们一家独大的野心”   说到这里,李建成突然浑身一震,目瞪口呆。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前隋,想到了杨广倾起百万大军。   同样是以绝对优势出师远征,同样是败得莫名其妙,精锐几乎损失殆尽,同样是一切的一切,杨广的遭遇,与大明王朝那位倒霉的皇帝的遭遇何其相似!   不过,令人惭愧的是,这些世族门阀的水准似乎还不如大明王朝的官,至少那帮官做得不显山不露水,而他们做得是那样的露骨!   杨玄感之乱,背后是谁,李建成非常清楚。   天下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是怎么回事,李建成更加清楚。其实,李唐朝廷在这场裂变中,也扮演着不光采的角色。   手法是一样的,结果是一样的,就连最终目的,也是一样的!   三征高句丽,杨广葬送了百万效忠他的军队,最后惨死的江都,落得无骨无存。   可是,同样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愤怒,在困惑,不知道那帮家伙拼命的拖后腿,不惜阴谋逼反陈应,一旦安西军队与朝廷反目,天下肯定大乱,李建成想不明白,他们到底图个什么,现在闪电划开了迷雾,可怕的答案带着血淋淋阴谋,慢慢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们图的是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   那帮家伙在大唐已经是超越法律的存在了,他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生怕被别人分走一点点。   为了永远保住手里的权力,他们不择手段的消灭挑战者,哪怕生灵涂炭也在所不惜。   卑鄙,无耻!   李建成眼里腾起了熊熊怒火,手里的杯子格格作响,爆出一道道细细的裂纹。   陈应留意到那只杯子的悲惨遭遇,没有再说话,将一抹笑意隐藏在眼底。   这段对话非常的随意,多少有点不着边际,却像一枚扔入大海的千万吨级核弹,即将掀起滔天骇浪。   在这一刻,李建成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军队才是他唯一的依仗。就像所说的那样,俄罗斯只有三个盟友,既陆军、空军和海军。   那么大唐,李建成的盟友,其实也只有十六卫,天下三百六十座军队,四大都护府,只有那些依靠军功起家的将领。   如果没有武将制衡官,他们将会无限制的膨胀,终于把皇权压制在脚下,肆意的蹂躏。   陈应的故事讲完了。   李建成还在沉思,手微微颤抖,想必他的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陈应不再说话,该说的都说了,就看李建成怎么决断了。   他端起酒杯呷尝着美酒,耐心的等待着。   半晌,李建成抬起头,勉强一笑道:“你的这个梦非常精彩。”   李建成狠狠的灌了一口酒,心有余悸的道:“那些商贾”   “崇黜武基本上就不可能再打胜仗了,崇商抑武只会走向灭亡!”陈应望着李建成郑重道:“商贾,只可以利用,而不能重用,这两次关中粮食战争,一次是我被动反击,一次是我挑起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是贪婪的硕鼠。世族也好,商贾也好,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不分彼此!在商人眼中,他们才不在乎呢,哪怕王朝灭亡了,他们一样可以赚钱!对于他们而言,整个王朝只是一个市场,在这里混得不好,他们随时可以抽离资金走人!”   李建成又是一拳砸在桌面上,不过这次更重,他的拳头已经流血了。   李建成仿佛恍然未觉的说道:“不提这些扫兴的事情了,再给我讲讲你的那个梦,你好像说到这个王朝灭亡了,是怎么亡的?”   “是在内忧外患中灭亡的。到了这个王朝最后五十年,边患越来越严重,又遇上了可怕的小冰河时期,气候变得异常恶劣,天灾人祸不断,官吏也越来越猖狂,最终,天灾人祸把老百姓逼到了绝路,老百姓揭竿而起,要推翻这个王朝,在塞外的大敌也虎视眈眈。最可怕的是,哪怕都到了这一步,朝廷内的武百官仍然内斗不休,互相拖后腿,当最后一批能战之兵,最后几个能打的将领被他们一一断送后,享国三百年的王朝终于轰然倒下了。”   陈应的眼中流露真挚的伤感,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皇帝还是好样的,直到最后也没有向外族借兵来对付农民军,当他输掉了江山,输掉了都城之后,在一棵树上上吊自杀了,可恶的是武百官!皇帝向他们借钱充当军费抵御敌军,他们一个个都哭着喊着说没钱,但是等农民军攻破帝都后,一口气在他们家里抄出七千万两百银,相当于整个帝国国库二十四年的收入!”   李建成望着陈应道:“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不错,武德四年我们大唐与王世充大战洛阳!”陈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热血沸腾的时候,一脸迷离的道:“秦王在洛阳大败,朝廷损失十万大军,朝廷向他们借钱”   李建成愤愤的道:“他们趁机坐地起家,要瓜分河南府的地,河南大胜之后,朝廷欠了他们一屁股债!”   说到这里,李建成豁然起身道:“朕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就好!”陈应却平静的坐在那里。   李建成望着陈应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是委屈,很是不甘,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开元七年发现了很多事情,首先是大唐政事堂成为过往。   李建成设立了大唐责任内阁制度,大唐责任内部十年为一任期,内阁首相负责组建内阁成员,内阁负责朝廷的日常运行。   同时,将军部独立于内阁之外,设立军部。   皇帝是军队的唯一领导,内阁与地方不得干涉地方军方事务。同时,地方安全,与正规军剥离开来,原本的作为大唐军队主力军队的折冲府继续保留,但折冲府只负责对内安全事务,如平定地方骚乱,处理突发事件。   对外战争,则以军方为主。   一个最为经意间的事情,也悄然流传出来。   开元七年四月,皇后郑观音因为难产,一尸两命。   五月,因宫人告发。   大唐太子李承道,与裴淑妃乱伦。   李建成以大不孝之罪,罢黜李承道太子之位,流放岭南。   皇三子越王李承德,顺势成为大唐太子,入主东宫。   六月,安西王陈谦与安宁公主举行订婚。   六月的广州城,已经非常闷热了。   李世民非常不习惯广州的气候,他只有每天泡了两个时辰才能解解湿热的火气,然而,终于他不用为广州的闷热苦恼了,因为他现在望着眼前的战报,手脚冰凉。   “旬月之前,东海之战爆发,扶桑大唐四百一十三艘战舰被摧毁,时任扶桑大唐横海大将军长孙恒安战死,是役十二万五千扶桑唐军没有来得及登陆大唐的土地,就已经葬身鱼腹。”   “七日之前,安阳郡公、领军大将军,李世民的连襟,既长孙无垢的姐夫张琮身负重伤,麾下十一万军队或阵亡或投降,全军覆没!”   看完报告,李世民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浑身冰凉,呼吸困难,几乎窒息!   怎么会这样?原先还节节胜利的。李唐朝廷的注意力,都被程知节或秦琼吸引到了安西或安北,最不济也是吸引到了岭南。   按照情报,李建成与陈应产生了隔阂,既使不兵刃相见,也会怒而奔走。   特别是他的连襟张琮,这是一个被埋没的人才。作为长孙无垢的二姐夫,他一直是一个官出身,没有想到四十二岁第一领军,就显示出了超凡的才华。   首战攻克福州,擒获福州总管。   次战,拿下泉州。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再战更是击败了唐朝名将,后起之秀,号称大唐战神李靖的入室弟子萧诺,直接将萧诺逐击三百里。   可以说,张琮这一路,占据了三分之二的东南,更是奇迹般攻陷了漳州,打败了唐军在东南最后一支军队。   可以说,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了!   然而,就转眼的功夫,形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扶桑大唐的无敌舰队先胜后败,被唐军以寡击众,几乎杀得片甲不留!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世民想不明白。   突然,身边的杜如晦仿佛恍然大悟道:”难道是因为陈应?“   李世民迟疑起来道:”陈应?“   李世民这才凝重起来:”他还没死?“   ”原本以为他没死,可能是真没有死“杜如晦苦笑道:”当初他遇刺,到处传出陈应的消息,结果谁也没有见过陈应的真身,所以我才推测他是真遭遇了不测!“   ”这是一个阴谋!“李世民突然感觉嘴里发甜,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噗嗤“   一口鲜血喷去,李世民摇摇欲坠。   杜如晦脸色苍白的道:”陛下“   李世民顽强的摇摇头,一脸狰狞的吼道:”朕没事,朕不会再输了!江南也好、岭南也罢,本身就不重要,我们的决战战场在安西,在安北,秦琼和程知节绝对不会让朕失望的!”   似乎是为了说服杜如晦,李世民连续三次郑重其事的说道:“他们不会让朕失望的!” 第一六七章 我非常讨厌有人拿手指着我   “这就是底蕴啊!”杜如晦脸色苍白的说道。   他的脸色苍白,并不是因为他是被眼下糟糕透顶的局势给吓的,而是因为他是原本拖着病体,咬牙坚强的支撑着。   良久,李世民终于想明白了。他感叹道:“他们没有增派一兵一卒,没有增加一甲一刃,仅仅换了一名将军,就完全逆转了局势!这就是统帅的魅力啊……一位优秀的统帅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他有多勇猛,而是他拥有那种哪怕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也能驾驭一切的能力,让懦弱的士兵死战不退,让勇敢的士兵不敢争先,让一群食草动物变成嗜血的猛兽。”   杜如晦消瘦的脸上,显得眼睛更加深邃。   李世民拍拍杜如晦的肩膀,自然的说道:“他虽然很厉害,但是这一仗,他赢不了!”   李世民飞快的下达了一道命令,一支预备队迅速投入战场。   李世民的底气是就是人多。扶桑大陆的人其实很多。   只不过,任何地方,土地承载的人口都是有限度的。中国历代历代,都是从开国初期,经历三代人左右,国力达到巅峰。   大明王朝是如此,宋朝也是如此,唐朝最大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在历史上太宗时期,而是高宗李治与武周时期,这正好也是三代人。   盛世一大坏处就是物产丰饶,国泰民安,老百姓可以放心的繁衍后代,所以人口飞快的增长。可人口是需要土地作支撑的,而一个国家的土地又有限,有限的人口供养无限增长的人口,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所以呢,当人口数量超过了土地所能容纳的极限之后,盛世也就化作过眼云烟了,随之而来的,是乱世。越来越多的人口为了争夺越来越少的土地明争暗斗,想不乱都不行,如果这个时候再来几场大规模天灾或者战争,可以说,这个国家死定了。   扶桑大陆都是城邦制国度,国家非常小,也不具备中原这种天下大乱的大规模战争,可是他们如何消减人口的呢?   他们采取祭祀,非常血腥的人祭。把多余的人口祭祀给虚妄的神灵。祭祀恰恰起到了调控人口的目的,他们是丰收了需要感谢神灵,把一部分人杀掉,向神灵献祭。遇到灾荒了,也要献祭,总之,他们在相对的圈子里,依靠这种祭祀的模式,玩得非常嗨,直到大航海时代的来临,他们面临了灭顶之灾。   李世民在抵达扶桑大陆的时候,就立即被终止了。哪怕李世民是古代人,也是相当文明的人,在李世民看来,人可以被杀死,可以被饿死,也可以被烧死,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当成祭品,杀掉祭祀给神灵。   在一套非常娴熟的管理之下,类似某岛国的精神洗礼开始出现在扶桑大陆,所有的扶桑大陆各个城邦都接到消息,李世民是羽蛇神在人间的化身,为李世民作战,就是效忠神明。   在这个大背景下,李世民从来不需要消耗。   他可以武装的军队,远比李建成想象的更多。   他的战略非常简单,那就是蚁多啃死象,任你装备再好,训练怎么如何有素,扶又大唐别的不多,就是人多。   五百人拼不过,那就一千人,一千人如果拼不过,那就五千人。   既然杀不死你,累也累死你。   负责指挥指挥东南战事的人,换成了美洲虎。美洲虎虽然并不是他的真名,不过他还真带种,明知道唐军不怀好意,眉头都不皱一下,带领三十多个千人,连侦察都没有一头就撞了进去。、   虽然唐军非常勇敢的消灭了其中七个,然而,美洲虎麾下硬是依靠人海攻势,把唐军的箭矢耗尽,被迫撤退。   攻占宁都之后,美洲虎依旧人如其名,像一把锋利的长剑,直插兴国、攻破来不及组织撤退的乐安县,他们的目标就是赣州。   赣州是赣江的上游,也是江西的南大门。   早在秦始皇时期,秦始皇兵发五军军戍五岭,其中一军守庾岭之界,这里就是赣州城。   随着赣州的失守,整个大唐江南道开始惊慌了。   由于之前错误判断李世民的进攻方向,山东道经略安抚使苏定方把江南道的主要兵力集中了了苏州方向。   江南道黜陟使阎立本,本身就不是以军事所长,他只是一个文臣,更重要的是,他醉心于书画,当初把阎立本放在江南道担任黜陟使的目的,并不是任用他的能力,而是因为他无能,这样以来,才不会捉肘苏定方。   现在倒好,接不过苏定方的命令,阎立本眼见敌军势如破竹的扑向苏州,不免有些惊慌,顾不上什么战略,指挥他麾下的四十余折冲府,从四面下在场的所有官员,只要李建成愿意。   反正刘宏基死就死了,作为天子有一重臣殉葬也未尝不可。死了刘宏基,还少占一个位子。   就在岑文本话音刚刚落,一名治书侍御史出列道:“陛下,臣有话说!”   真正的决战要开始了。   随着这名打前站的官员站出来。   李建成脸上反而浮现一抹冷意。   就在这时,帷幕掀开。   陈应也从幕后走到前台。   文臣脸色大变。   而武将们则为陈应喝彩。   那名治书侍御史一脸不忿,今天本是他可以名扬千古的大好日子,这么好的气氛被陈应搅合了,他岂会开心。   李建成望着群情激愤的朝臣,突然想起陈应的那个故事,那个故事里的情景与今天非常想象。   那名侍御史伸手一指陈应,大喝道:“奸贼,你还安敢在此……啊!”   话没有说完,那个治书侍御史就凄厉的惨叫起来。   一只断臂落在地上,断口整齐,鲜血喷射而出。   众臣感觉到了一阵不妙,这和剧本不一样啊!   陈应仿佛没有看到这名治书侍御史的惨样,淡淡的望着众臣道:“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我这个人非常讨厌有人拿手指着我!” 第一六八章 陛下我说过跟他们不能讲道理   陈应的犀利的目光缓缓扫视着众臣,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说道:“刚刚是谁要弹劾本大将军?”   “弹劾!”   弹劾你妹的弹劾!君不见,陈应站在太极殿中,手握着鲜血淋漓的横刀,虎视眈眈。大有一言不合,随时可能砍下来的架势?弹劾他,那不是寿星公吃砒霜,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更何况,站殿将军根本就没有出来阻拦。   如果李建成露出恐惧之色,那有可能是陈应想谋反,可是李建成的神色如常,显然这是经过李建成默许的。   陈应发出一声暴喝:“都哑了吗?没死的话就吱一声!”   这一声暴喝如同晴天霹雳,吓得在场的数百官员浑身一震,胆子大的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胆子小一点的更是双股颤栗,尿意盈盈。   在场的武将或武勋官员,看到这一幕,心中甭提有多开心了。他们望着平时需要高高仰望的重臣或门阀杰出子弟,此时这些人,人人身子抖动如同筛糠,汗如灌浆。武将们面面相视,彼此都从眼中了开出了解气的意思。   这些日子以来,这些孙子们上窜下跳,针对武将们横挑眉毛竖挑眼,左右揪着不是。至于御史和言官们,更加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不是弹劾他们私德有亏,就是弹劾他们暴虐,或者毫无仁性,嗜血好杀。   有的武将官员,根本就没有办法辩解。比如满口脏话,举止粗鄙,这些武将的通病,也是他们可以与大头兵打成一片的唯一办法。真以为翩翩君子能指挥动这些大头兵?那绝对是一个屁。   《三国演义》里吹上天去的诸葛孔明,儒将典范。事实上呢,刘备早期的军事行动,实际和诸葛亮都没什么事,他都是搞搞后勤什么的。很多所谓的军事计谋都是小说杜撰的,部分历史上是有的实际上出谋划策的根本不是诸葛亮,可惜被小说挂到诸葛亮的头上。   刘备入川带的是庞统,平定益州后,他的头号谋臣是法正,军事上长期都没诸葛亮什么事。只有刘备死后,诸葛亮才浮出水面。平定南方少数民族的战争,军事上蜀军正规军的战斗力对少数民族的乌合之众有压倒性优势,诸葛亮的目的是平复少数民族,在这里正是体现了他高超的政治手腕。至于之后的北伐,诸葛亮那也都是稳扎稳打,耗费了大量国力的前提下,并未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战果。   武将兴高采烈,而文臣们则如丧考妣。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陈应竟然是如此恐怖的人物,跟这样的人作对,那是会出人命!   他们的预感很灵。   在陈应的怒吼声中,刚刚接任左武候卫大将军的张怀威立即率领左右武候卫十个折冲府,三十个团的唐军精锐部队,涌上长安城的各个坊里。每个坊里街道上,直接架起拒马,设起路障碍,成群结队的武候卫士兵们,或手持弓弩,或手执刀盾。   在正规武候卫士兵们身后,则跟着坊里里正率领的步弓手,这些士兵大都是唐军之前退役的士兵,年龄也大都偏大,他们虽然保持着沉默,但是身上的杀气却非常浓烈。   平民百姓看到如此多的士兵们涌上街头,特别是骑兵,铁路如雷,横刀刀光如境,看到这些威武雄壮的唐军士兵,百姓们两脚发软。   原本,世族门阀扰乱长安城的主力军,就是这些平民百姓,老弱妇孺们,他们在世族门阀的指挥下,要求政府接受他们的意见,惩罚通敌叛国的山东经略安抚使苏定方。   严惩生性暴虐的右武候卫大将军尉迟恭。   严惩纵子行凶的右屯卫大将军冯立。   严惩背宗忘祖的尚书右丞相、刑部尚书、参知政事相国韦挺。   严惩卖官鬻爵的左监门卫大将军李安俨。   严惩……   如果李建成真正接受民意,严惩这些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官员,李建成就会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此时分布在各个坊里、重要街道的左右武候卫士兵们,拿着铁皮喇叭,朝着逗留在街道上的百姓吼道:“奉大司马大将军陈令公之令,对长安实施戒严,限尔等一刻钟之内回家,在戒严令正式取消之前,任何人不得在街头停留,不得公然集会,不得公开发表任何不负责的言论,更不得对朝廷、官衙、军队实施任何形式的人身攻击,违令者……”说到这里,那个冰冷的声音停顿了半秒钟,语气令人不寒而栗:“格杀勿论!”   真正的百姓们,瞬间被左右武候卫的官方宣言给吓傻了。毕竟,民面对官的时候,天然性的处于劣势。   百姓们下意识的,习惯性的服从官府的指挥与按排。   眼看着真正的百姓缓缓离开,人群中的世族门阀的水军们马上做出了应对之策。   他们朝着左右武候卫的士兵们叫嚣道:“我们就不离开,你能拿我们怎么样!?”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凭什么包庇他们这些罪犯!”   “天日昭昭,天理何在!”   “你们这些卑贱兵痞兵算什么东西,敢在老夫面前耀武扬威!有种你们就杀了老夫,让老夫看看你们是怎么格杀勿论的!”   “尉迟恭的狗腿子,有种你们就杀,没那个种的话,还是滚回吃奶吧!”   “圣天子在朝,你们这些魑魅魍魉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杀啊,过来杀啊!我们才不怕你们呢!有本事把我们都杀光!”   原本准备回家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顿时踌躇起来。人们都喜欢从众,只要有人带头,他们的胆子就变得大了起来。   群情激愤,振臂高呼。   面对这种情况,左右武候卫的士兵们有些惊慌,他们可以无视敌人的威胁,让他们冒着枪林弹雨冲锋,他们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关键是他们对面的都是“百姓”,自古以来,只要敢对百姓亮起屠刀,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们都害怕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更害怕将刀举向人群中的亲眷。   这种棘手的情况,从校尉转而都尉,都尉转到将军,将军自然就转到左武候卫大将军张怀威手中。   张怀威其实就没有在军府,而是就站在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整条街道上,足足有数万名百姓聚集,此时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原本手无寸铁的百姓们,手中莫名奇妙的多了横刀、菜刀,或者棍棒,再济也会有一块砖头。   众将领望着这个平时有些木讷的大将军张怀威,张怀威是十六卫大将军中,唯一一名没有亲族,没有家族,更没有世族背景的大将军。就像原本寒门出身的罗士信,他的妻子出身清河崔氏,是天下一流豪门。   罗士信多少也有了世族门阀的关系。   可是,张怀威不一样。他的妻子是陈应府邸上的高四娘,是高文锦寡居的姑姑,寒门中的寒门。   哪怕此时是张士贵在此,他会考虑其中的得失。如果是段志感在这个位置上,他绝对不敢下令。就算是郭孝恪恐怕也要和稀泥。   但是,张怀威并没有迟疑,他是陈应最忠诚的部下,别说陈应下令让他们镇压叛乱,哪怕是率领部曲,直接进攻太极宫,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张怀威望着越逼越近的百姓,眼中没有任何情感,他就像面对突厥骑兵冲锋一样,沉默的拿起一张铁胎弓,缓缓搭箭,缓缓上弦。   张怀威手中的箭矢脱弦而出,朝着人群飞去。在队伍中,一名拿着菜刀,作势准备冲锋的“百姓”,应声而倒。   锋利的箭矢从这名百姓的嘴吧里射入,后脑贯出,鲜血和灰白的脑浆,顺着箭镞,潺潺流出。   张怀威手中的箭,就是命令。   他左右的亲卫部曲如同被催眠了一般,其他左右武候卫的弩兵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张怀威的节奏,用力扣下机括。   “噔噔噔噔!”   一阵金属颤音让空气都跟着颤动起来,一排弩箭借着风势化作点点寒星暴射而出!射完后,把强弩往后面一递,接过第二排射士递过来的强弩,略略一瞄,再次扣动机括……   弩箭入肉的闷响此起彼伏,前面数排百姓身上溅出点点血星,他们惨叫着,悲嘶着,轰然倒下!后面的百姓们不禁骇然,唐军的弩杀伤力居然如此恐怖?   其实,弓箭的杀伤力其实不强。真正在惨烈战场上,身上中满箭,如同刺猬一样的悍卒,一样可以挥刀砍人。可是,面对一群连皮甲都没穿的平民,足够了!   随着一排排攒射,在人丛中凿出一蓬蓬血雾,那些可能连一条鱼都没有杀过的平民做梦都没想到这帮士兵说放箭就放箭,想躲都没法躲,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球凸起,瞪着被高速飞过的箭矢,狠狠的插在他们身上,绝望的发出凄厉的惨叫,然后倒下。   张怀威翻身上马,指着众人大吼道:“马上滚回家去,否则,死!!!”   现在没有人敢怀疑这个魔头所说的话了,长安城的百姓们直到现在才惊恐的发现这些大唐士兵一旦发怒,竟然是如此恐怖!   他们肝胆俱裂,面无人色,他们尖叫着,哭喊着,拔腿就跑,试图逃离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大头兵,结果酿成了更大的惨剧,那么多人挤成一团,互相践踏,顿时就死伤无数!   长安城街道的骚乱,很快就平息了。除了三百多名百姓惨死,五百余人受伤,一切都回归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众世族门阀大臣们接到这个结果,显然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不过又在意料之中。   士兵居然敢杀平民百姓,这样以来,他们就占据了道义上的制高点。   侍中陈叔达哆哆嗦嗦的跳了起来,戟指指着陈应,厉声喝:“你……你竟敢纵容士兵在长安街头大开杀戒!?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你还有没有人性?”   陈应一脸冷笑道:“是他们先攻击左右武侯士兵的,他们既然敢攻击大唐军士,就应该有勇气承受唐军将士的报复。”   历阳郡公独孤谋尖声叫道:“你还是不是大唐将军,你还是不是大唐的将军?”   他那双本来就大得吓人的眼睛现在瞪得更大,活像一只暴怒的蛤蟆,不过声音却像一头狮子,十分吓人:“如果你还承认自己是大唐的将军,就应该命令这些士兵停止这种不人道的屠杀,并且将这些滥杀无辜的士兵抓起来处以极刑!”   陈应像是听到最好听的笑话似的放声大笑,笑声极为响亮,震得大家的耳朵嗡嗡作响。   陈叔达更是愤怒:“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陈应没有说话,也没法说话,他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眼泪都掉下来了。   独孤谋暴怒的咆哮道:“你到底在笑什么!”   很多大臣都露出愤怒的神色,在他们看来,陈应这种行为是极不礼貌的,是对他们的羞辱,更是对大唐朝廷的蔑视!   只是端坐在御座上的李建成,仿佛置身事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其实,李建成只是哀莫大于心死。他对这些世族门阀的官员太过失望了。历经数次斗争,李建成终于明白了,谁才是他真正的依靠。   大唐的天下,不是依靠士大夫的嘴皮子得来的,虽然他们确实是在开唐之初,立下大功,比如说降巴蜀,鼓动河北世族投降,当然还有江淮,不过江淮投降直接的功臣不是在朝堂上的众臣,而是处于隐居状态的杜伏威。   良久,陈应终于止住了狂笑,直起腰来大口大口的喘气,说道:“我笑你们虚伪啊!”   陈叔达的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作为一位政治家,一个德高望重的三国六朝元老,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声誉,私底下怎么搞是一回事,反正这个名声一定要维持住,否则就很难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了。   这个莽夫,竟然敢当着整个文臣大臣的面,骂他虚伪,对他的羞辱可谓至矣尽矣,光是冲这一点,他就要跟陈应不死不休,没有当场跳出去跟陈应拼命,已经是他极力克制的结果了。   他没有办法不克制,因为他打不过陈应。别看陈应的武力值并非大唐一流猛将,甚至像尉迟恭、秦琼、程知节,罗士信、甚至张士贵等都可以三招之下杀了他,十招之下生擒他,但是,陈应只需要动一指手指头,就可以让陈叔达倒在地上,那才是自取其辱。   陈应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因为陈应非常清楚,玩嘴皮子,他毕竟不如这些政客。   陈应最擅长的还是白刀子进入,红刀子出来。   陈应突然放声厉道:“现在只是打死了你们几个走狗,你们就心痛得上窜下跳,可我们大唐的军队呢?就因为你们这帮家伙在背后搞鬼,江南战场崩溃了,四十多个折冲府,七万余将士死不瞑目,陇右道数万无辜亡魂,他们在地狱里咆哮。武候卫打死了你们的人,你们就要他们偿命,那你们害死了十几万将士,让百万百姓沦为奴隶,数百万人无家可归,我是不是也应该要你们偿命!”   太极殿里陷入寂静。   众世族官员眼冒金星,面色惨白,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重臣。   震惊,骇然,恐惧,不敢置信,憎恨……那一道道目光就像无数支利箭,直刺重臣们的心脏。   陈应的话实在太骇人了,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仅仅是这一番话,已经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陈叔达局部地区怒发冲冠,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你胡说!明明是你私通外敌,出卖了大唐,借扶桑大唐唐主之手剪除异己,葬送了大唐的忠勇无畏的将士!你罪大恶极,却不知悔改,还试图把污水泼到我们身上,你的用心也未免太过险恶了!”   陈应还是低估了他们无耻的程度。   陈应笑出了眼泪:“说我私通外敌,出卖大唐,出卖陛下,借敌人之手剪除异己?好精彩的结论!不过请问,有证据吗?”   独孤谋也跳了起来,阴恻恻的道:“打到现在,大唐损失十数万兵马,而你的嫡系部落,安西军、定远军、以及苏定方所部却几乎毫发无损,这就是证据!陛下对于如此信任,你居然为了逃避责任,你带领亲信部曲杀回长安,袭击太极宫,并且在长安街头大开杀戒,这就是证据!”   陈叔达步履蹒跚的朝着李建成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喝道:“陛下,老臣来也,老臣就是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了,也要护着陛下周全。”   李建成怒极反笑。   什么叫强词夺理?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就是了,精彩,真是精彩!   陈应面色变得阴沉,声音更阴沉得让人恐惧:“我本来以为你们只是虚伪,现在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们。你们不止是虚伪,而且无耻到了极点!”   陈叔达愤怒的说:“陈应,你够了!在我们为大唐的未来殚精竭虑的时候,你还在女人怀里吃奶呢,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   独孤谋叫得震天响:“对啊,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   陈应帅扭过头来,对李建成道:“陛下,你看吧,我说过跟他们不能讲道理,这段时间他们说得太多了,你让他们安静一下,让我好好说上两句。”   李建成冲左监门卫大将军李安俨使了一个眼色。   李安俨会意,他在空手拍了拍手。   随着锵锵的甲叶片子碰撞声响起,太极宫外涌入大量持甲元随禁军将士,这些元随禁军将士涌入大殿后,自觉分散开来,两个人控制一个,将大殿内的大臣控制住。   只要稍不配合,马上一顿老拳砸过去。   噼里啪啦,大殿之中立刻多了一群国宝。   此时,这些大臣们终于学得乖了,他们不敢耍他们的嘴皮子,毕竟,他们也怕挨揍啊!   陈应与李建成对于元随禁军将士的粗暴表现,仿佛没有看见。   直到大殿中彻底安静下来,陈应的目光犀利如电,缓缓扫视着众臣道:“诸位大臣,现在我可以说两句了吧?”   说你妹啊!   现在谁特码敢反驳。   寒光闪闪的横刀就架在脖子上,只要手腕一抖,他们就凉凉了。 第一六九章 我是低估了你们的无耻   整个大殿中,唯一没有被横刀架在脖子上的只有魏征、房玄龄、王珪、韦挺等帝党成员,不过,魏征此时也到了即将爆发的边缘。   陈应望着满殿战战兢兢的大臣们,心中无比的惬意。   太极殿总算是安静了下来,陈应整理了一下思路,清清嗓子,开始简单扼要的讲述这场战争的经过。   陈应说话,仿佛平时他在颁布作战指令一样,条理清晰,简明扼要,能用一个字表示的意思,绝对不用两个字,更不像后世的网文,明明非常简单,偏偏要水上百万字。   当然,陈应的逻辑严密,把最近阶段发生的事情,如东征高句丽,偶然遇到程处嗣,发现李世民的阴谋。陈应踏上归程,遇到刺杀。   礼宾院众贼酋无故逃长安,漠北、雪塬、薛延陀先后降而复叛,以及岭南冯氏反叛,百越诸僚反叛,泰西各国联盟,举世攻唐,李世民在东南沿南侵袭这一系列战役以及朝廷在这几次战役中的具体部署一一道来。   整个太极殿内,只有陈应那钢铁般的声音在回荡。   刚刚开始,这些大臣被横刀架在脖子上,对于陈应的话还有点不屑或者不忿,但很快就被吸引,他们为大唐的一个个胜利暗暗喝彩。特别是东海海战,陈应指挥大唐水师利用扶桑唐军轻敌大意,在海上设伏,分割包围,将四百余艘扶桑大唐战舰干净利落的消灭干净,十数万扶桑大唐水师葬身鱼腹。   然而,好景不长。大唐的大败开始接连出现,先是宁都先胜后败,这是一场转折,接着岭南几乎全线崩盘,漠北、漠南被叛军全线崩溃。   众臣认真听完了陈应的叙述,哪怕是不通兵事,也不妨碍那些立场还算公正的官员作出公正的判断:从头到尾,朝廷的布置并没有借漏,陈应以及前线将领的指挥都没有什么错处,陈应对战争的失败并没有太大的责任,至少把主要责任栽到他的身上是不公平的!   陈应的指挥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为什么这场战争原本赢得好好的,赢着赢着就变成了惨败?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投向三国六朝或者是两国四朝元老们,他们已经可以断定,这场战争的惨败,跟他们绝对脱不了关系!   魏征永远不愧为他大唐第一炮手的称号,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他率先起身朝着陈应发言。   当然,他并不怕周围的刀枪,也不怕陈应翻脸不认人。因为魏征也是与陈应十数年的老相识,他清楚陈应的为人。   魏征指着陈应问道:“陈大将军,正如你所言,朝廷布置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任何差错,你和众将军的指挥也没有问题,但是,这场战争我们却一败涂地了!你没有责任,那责任在谁的身上?谁该为惨死的几十万将士负责?谁该为死在战争中的百万百姓,数百万无家可归的百姓负责?”   “魏相国,你问得非常好!”陈应冷冷的笑道:“大唐总算还有明白人,罪魁祸首吗?应该在那里,作为东部沿海,一盘大棋。内阁与陛下,早已将全权托付给了苏定方苏大将军,然而,苏大将军却被堵在历城,动弹不得,甚至连一个命令都发不出去,虞世南成为了江南道战役的最高指挥人,那么请问,虞世南为指挥将领打仗的经验吗?他昏招迭出,在明明知道江州已经是一人沼泽之时,仍旧让四十余个折冲府,江南道几乎所有的府兵,一头闯进敌人的包围圈,害得江南军队一败涂地!”   陈叔达战战兢兢的说道:“你这是栽赃陷害!你这是诋毁!”   陈应冷笑道:“我栽赃陷害?我诋毁?”   独孤谋道:“你说是我们害得军队一败涂地,你有证据吗?谁能证明?”   “我能证明!”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秀宁和李道贞一左一右,站在杜敬同身后。   此时,杜敬同脸色苍白,非常狼狈,嘴角还带着血丝,身上到处都是斑驳的伤痕。   显然没有少受罪。   杜敬同扑一出现,众臣中很多人都脸色大变,身体都微微哆嗦起来。   杜敬同看都不看他们,径直走到李建成面前,躬身行礼,声音沙哑而平静,那是一种死灰般的平静道:“陛下,罪臣能证明,我能证明陈大将军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都是有理有据的,我能证明就是他们在后面搞鬼,害得陇右道唐军全军覆没,害得东南失陷,岭南易帜。”   太极殿中,再一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不过,很快独孤谋最先反应过来,他不再顾忌脖子上的横刀,因为一旦坐实,一刀割下他的脑袋将是非常奢望的想法。   他疯狂指着杜敬同咆哮道:“杜敬同,你……你这个叛徒!你葬送了大唐陇右道,你暗杀大唐的大司马大将军,已经是罪大恶极了,竟然还敢回诬陷我们!你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站在独孤谋身边的一名士兵,被孤独谋喷了一脸的口水也是心中很不爽,看到陈应肯定的目光,一个提膝,撞在独孤谋的下面。   “嗷……”独孤谋的声音,几乎要震破太极殿的屋顶,他一脸抽搐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男人的弱点就是这里,只要受到重创,那个酸爽就甭提了。独孤谋又惊又怒又怕,一张老脸忽青忽白,十分吓人。   杜敬同一脸平静,当他知道陈应的底牌里,他就知道李世民永远赢不了,在这场战争,再继续下去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无非是垂死挣扎而已。   杜敬同忽然发出一声狂笑:“老侍中,你们不要再做梦了,我们赢不了……”   接着杜敬同将与世族门阀的阴谋,娓娓道来。   陈叔达歇斯底里的吼道:“闭嘴!”   那名站在陈叔达面前的元随禁军士兵本来拦住陈叔达不要动弹,可是他忘了手中的横刀,异常锋利,仅仅一下,陈叔达的脑袋就像皮球一样滚落在地上。   太极殿再出陷入骚乱。   李建成一脸平静的道:“肃静!”   众臣如丧考妣,此时重臣们才发现,他们的性命,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值钱。 第一七零章 不会有妥协不会有退让   李建成的眼睛,目光犀利,紧紧盯在了杜敬同的身上,缓缓道:“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   杜敬同陡然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声音中气充沛道:“有——!”   李建成冷着脸道:“呈上来。”   一名站殿将军,手捧着一个包裹,缓缓走进大殿。   站殿将军将手中捧着的包裹,缓缓打开,露出是一块封封信笺。站殿将军用双手将无数封信笺高高举起。   众臣的目光,不由自主被信笺吸深住了。   陈应望着这些信笺,脸上浮现一抹不经意间的笑容。   “纳投名状,结兄弟谊!”   “生死相托,吉凶相救!”   “福祸相依,患难相依!”   “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众元老重臣看到信笺,脸色苍白,身子抖动如筛糠,汗如灌浆,他们恨不得可以像陈叔达一样,一死百了。   这些书信,不是别的,都是他们向李世民纳的投名状,也是他们向李世民亲笔书写的效忠书。   话可以直接矢口否认,可是书信作不了假。当初世族门阀与李世民合作,为了取信李世民,无所不用其极。   特别是陇右道兵败的真相,也缓缓浮出水面。不仅仅李道宗投降了李世民,他麾下二十一州总管,其中成州、临州、河州、廊州、鄯州、沙州、武州、岷州、渭州、秦州共十州全部服从李道宗的指挥,一箭未发,直接临阵倒戈。   近半的陇右道军队,熟悉陇右道战略布置的详细情况,直接趁虚而入,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陇右道的控制权。   更为可恨的是,他们利用职权,把陇右道的甲械库卖了一个底朝天,特别薛延陀部拔灼麾下七万部曲,几乎瞬间鸟枪换炮,获得了唐军的制式甲械。雪上加霜的是,陇右道的唐军将士别说器械不全,就连肚子都吃不饱,他们采取走水(放火),山贼哄抢、或者是暴雨浸泡等方式,破坏了整个陇右道、关内道等大部分辎重仓库……   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晴天霹雳,在太极殿内炸开,震得所有人头晕目眩,几乎昏迷过去!他们也知道唐军在陇右和江南、岭南败得跷蹊,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骇人,简直让人胆寒啊!   元老重臣面色惨白,他们知道自己完蛋了,这些信笺放出来,他们就算不被暴怒的唐军将士撕成碎片,也得身败名裂了!最关键的是,陈应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怎么会这样?   此时,还算有些良知的官员,把怨毒和仇恨的目光都望在了元老重臣身上,哪怕陈叔达的脑袋已经掉了,哪怕他早已变成一具尸体,他们恨不得马上扑上去,喝其血,食其肉……   杜敬同缓缓说道:“事情的经过,其实就是这样,我们大唐辛辛苦苦训练的精锐部队,在他们这群自私自利的指挥下,把手中的强弓劲弩、硬弓、盔甲、横刀、长矛,都被他们恭恭敬敬的送到敌人面前,敌人扔掉臭哄哄的皮甲和石牙箭,换上这些精良的装备,肆无忌惮地屠戮大唐的军民,而他们这群叛徒就跟在敌人后面趁火打劫!那些文人更是大肆评击我们军士过于好战好杀,不能与邻为善,屠戮缙绅,不敬士子,实在是自取灭亡……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玩?你说好不好笑?将士们流了这么多血,死了这么多人,只为了替大唐镇守这片疆土,却换来了一句‘自取灭亡’?”   李建成的脸色阴冷如水,他在拷问众臣:“为什么会这样?”   魏征也头疼万分:“为什么会这样?”   房玄龄的脸色也苍白得吓人:“为什么会这样?”   几名元老重臣依旧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你胡说,血口喷人!”   陈应出列,缓缓道:“因为他们向来自诩是这个天下的主人,自陈群创立九品中正制度以来,从晋武帝之后,皇帝都是他们手中的傀儡,只要他们愿意,何不食肉糜的司马衷,痴呆不能任事,却可以在晋武帝的二十五个儿子中脱颖而出,通过晋武帝的重重考核,最终成为皇帝。从东晋元帝被活活吓死在皇宫之中以后,哪位皇帝可以真正做到大权在握?没有?一个也没有,为了利益他们可以让周武帝宇文邕暴毙,也可以让前隋太子杨勇失德去位,也可以扶持杨广上位,然而在杨广看透他们的虚伪本质之后,开始逐渐收拢他们手中的权力,这些无耻的人,开始颠覆整个天下……他们宁可葬送整个天下,也不愿意让这个天下行事公平,因为他们害怕陛下科举取士,寒门子弟获得话语权,最终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此时,大唐军士的战斗力依然强悍绝伦,但是这头雄师的利爪已经被死死绑住,嘴也被封住,快要挥不动利爪,发不出怒吼了。   相信此时的唐军将士们的心情,跟一百多年后在大唐元气大伤后仍然坚守着安西四镇、河西走廊的唐军将士一样,愤怒、悲哀、凄凉。   他们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没有一个敌人敢于跟他们正面交锋,守卫着如此广袤的土地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塞外铁骑潮水般涌来,将他们淹没!   “杀了这群叛徒!杀了这群叛徒……”   幡然顿悟的御史,以及年轻官员们愤怒的吼叫起来,数百人放声怒吼,声势骇人,整太极殿都被震得隆隆作响。   李建成扬起双手微微往下一压,众官员停止了咆哮,恶狠狠的瞪着他们,只要李建成作个手势,或者咳嗽一声,他们马上一拥而上,将那帮老不死撕成碎片!   然而,李建成却没有这样做,只是用凌厉的目光盯着独孤谋等人冷冷的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孤独谋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厉声说:“这些信笺都是假的,是伪造的,我们绝不承认!”   李建成的神色变幻,语气缓和了下来,转身望着魏征道:“魏相国,你如何看?”   魏征出班,躬身道:“刘宏基、陈叔达、独孤谋等,逆臣也,臣与中书、门下两省,皆有失察之罪……”   李建成冷着脸道:“拟诏,罢陈叔达,夺其爵,夷三族,家产抄没充公,妻女发教坊司官卖……”   满朝众臣神色骇然。   李建成接着道:“拟诏,罢李道宗,夺其爵,夷三族,家产抄没充公,妻女发教坊司官卖……”   “罢独孤谋,夺其爵,夷三族,家产抄没充公,妻女发教坊司官卖!”   李建成似乎抄家抄上瘾了,接连发出一百五十七道圣旨,全部是罢官去爵,夷三族,抄家。   当然,这是因为陈应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   在陈应的梦境里,还有一个小故事。就是那个大明王朝,曾经出过一个大奸臣,也一代名相。   这个大奸臣就严嵩,一代名相就是徐阶。   严嵩出于自己的私欲杀了对徐阶有知遇之恩的首辅夏言,杀了忠君爱国的大将,杀了仗义执言的忠臣,放任鞑靼人长驱直入抢掠边境地区,甚至一度打到首都城下,祸国殃民,不外如此。   这一切的一切,徐阶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一直隐忍不发,经过了长达十五年的准备,最终一举将这个权倾朝野的枭雄掀翻。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为那些倒在他面前,用生命为他铺平了胜利的道路的人报仇,但是他没有,他没有动严嵩一根汗毛,让他带着孙子回家了,却杀了严嵩的儿子,抄了严嵩的家,让这位曾经权焰滔天的奸人一贫如洗,最终成了乞丐,要了两年饭后在荒村中冻饿而死。   当李建成听完这个故事后,让他不寒而栗,这样的报复,真的太残忍了,比直接把对方凌迟还要残忍一百倍啊!   可是现在,李建成毫不犹豫的把这一套用到了元老勋贵们身上,也只有这样的报复,才能让无辜枉死几十万将士瞑目。   应该说,世族门阀迎接李世民强势回归,为了将李建成与陈应连根拔起,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   一方面,利用这次战败大肆抹陈应和大唐军队,打击他的声誉,试图令他身败名裂;一方面向执李建成逼宫,逼他解除陈应的兵权;   另一方面,这帮老家伙在文斗的同时也准备武斗,动员了数十万忠于世族门阀的军队,同时还雇佣了十几万雇佣,从东向西伊州攻打。此时,安西军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在西面,是程知节率领的萨珊帝国、拜占庭帝国以及西突厥、哥特帝国等诸国联军,这个人数足足二百余万人。   此时,安西军成功吸引了李世民势力的二百五十余万人马的注意力。他们坚信,如此强大的军事实力,足以摧枯拉朽般将这安西军这个集团整个粉碎!   准备周全,计划缜密,几乎把一切都考虑进去了,真心不容易。   可惜,他们也只是几乎把一切都考虑进去了,只能是几乎,他们毕竟不是神,也不是凯申公,无法做到一切尽在掌握,有三点就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第一,在通讯不畅通的时代,这样规模的战斗,统一指挥是不可能的。所以,整个联军方面,都是各自为战。吐蕃雪塬有联军在零星的叛乱着,几乎被安西军压迫在各个穷山僻壤里苟延残喘。   至于,程知节率领的二百多万诸国联军,在葱岭从北到南长达三千里的区域内,展开疯狂的进攻。只是非常可惜,葱岭的地利优势实在是太强大了,能够规模进攻的,只有葛逻岭、下疏勒和南昆仑大峡谷这三个地方,偏偏在这三个地方,都有着安西军修建的坚固要塞,这里几乎成了血肉、磨坊,尽管叛军疯狂进攻,除了留下一地尸体,消耗了大量唐军的箭矢与火油之外,他们根本就没有取得任何战果。   第二,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安西军的后勤物资居然如此充沛,在他们想来,拼着伤亡十数万人或者数十万人,也可以把安西军的箭矢与器械耗尽。   只是,非常可惜。大唐的安西已经进入了工业化时代,蒸汽时代。像原始时期,想要打造百万只弩箭矢,需要上数千名工匠,日夜不息的工作,勉强可以做到。   然而,现在在安西。只需要几台高炉、十几数十台铸模机,再加上蒸汽打磨机,数百名工人,就可以满足安西唐军每天数百万只的消耗。   像甲胄、横刀、弩机、甚至提炼的火油,安西军都可以用一天的产能,生产出他们一个月高强度的消耗。对于安西军而言,最大的困难并不是生产,反而是运输。   哪怕是火车运输,可是总需要人力搬运,现在要想完全机械化,根本就不可能。   第三,他们更没有想到,忠于自己的军队会渣到这个地步。那些临时拼凑起来的联军,甚至不如隋末时期天下三十六路反王和七十二路尘烟临时拉起来的乌合之众。   在发现付出惨重伤亡代价,无法啃动安西军的防御体系,他们就开始停止进攻,他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送死的!这下就好玩了,世族门阀死催着程知节在西方打开突破口,程知节也是有口难言,只能表示葱岭要塞体系易守难攻,除非盟友从东方取得突破。   这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双方互相指责,吵得不可开交,就差没有撕破脸皮了。   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   把世族门阀的那些老顽固们干掉之后,陈应陈大将军开始闪亮登场了。   首先发难的地方,正是历城。   李建成的圣旨在历城城外宣读起来“与朝廷同心者往之,与朝廷不同心者任之!”   陈应派出的骁骑军大将军罗士信苦口婆心的规劝他们别吵架,要和谐,当然,罗大将军口才不佳,他们无法与忠于世族门阀的这些军队和士绅直接苟同的,但是他有办法让这些家伙领会到朝廷的精神,那就是用马蹄踏开这帮家伙的脑壳,让他们大彻大悟!   十六个钩镰枪骑兵团,将近一万骑兵很有默契的排成二十乘以五百的骑兵墙,放平钩镰枪,翻翻滚滚的向前推进。   罗士信对早已过后数年的统叶护附离军仍然心有余悸,完全是按照对西突厥人最精锐的附离军的待遇来开片的。   结果没等钩镰枪骑兵的马蹄,踏上对方的尸体,刘宏基麾下的军队就垮了,就连世族门阀花了大价钱请来的“老不死的”也不例外!面对蜂拥而来的骑兵墙,这些老不死的马上改变他们将要死掉的模样,撒丫子就跑,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苏定方与罗士信面面相觑,这帮家伙也扯淡了吧?老子都还没有摆好姿势呢,军队跨就垮了,可是这群老不死的,居然跑这么快,居然还越过了那群士兵,这太不不科学!   这群老不死的可不管那么多,这帮犊子也太凶残了,甚至突厥人,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小白兔,乖宝宝。   这还打个屁啊!以他们的尿性,要是能鼓得起勇气来跟如此可怕的对手打,那才真的不科学了!   于是,他们很科学的选择了投降。   等待他们的将是劳役,永无期限的劳役,直到死亡,否则无法赎清他们身上的罪孽。   就在历城,在罗士信的帮助下,彻底解决了苏定方的麻烦。   并且,带回了陈应的最新指示,并且通报全军。   其实,这个指示,就是大唐大司马大将军陈应在大唐军部,召开十六卫昭武校尉以上级别所有军官的讲话。   陈应面对众将领侃侃而谈道:“将士们,大唐正面临着自立国以来最为致命的危机!由于世族门阀的出色表现,我们初期战争彻底失败了,几十万名士兵倒在自己人手中,死不瞑目,岭南已经失守,剑阁以前不复大唐所有,叛军的兵锋已经渡过淮河,向徐州挺进,大唐危在旦夕,除了十六卫,整个大唐已经没有一支还有战斗力的部队了!”   十六卫军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充当吉祥物。特别是西边有安西军,北边有安北军,东面又有安东军,所有的战争问题,根本轮不到十六卫出手。   足足七年,温柔乡的日子,让十六卫的将士们迅速懈怠了下来。   陈应望着众将领接着道:“相信经历了这一次,大家已经意识到了,大唐只有两个盟友,就是我们手中的横刀与马槊。我们要让所有敌人意识到,他们虽然侥幸赢了一场两场战役,但是战争还没有结束!这场战争不会再有妥协,不会再有谈判,不会再有退让,甚至没有弃权的权力!只有我们,或者他们中的一方彻底倒下,这场战争才算结束!”   众将领感觉热血开始沸腾,他们的脸上浮现兴奋的红润。他们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陈应缓缓举起手臂,握紧拳头:“我以我血荐轩辕!”   众将领振臂高呼道:“血债必须血来还!” 第一七一章 奉旨抄家请配合一下   陈应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我们一定、也必须取得最后的胜利,才能洗涮耻辱,才不至于在我们死后无颜去见这些伟大的先驱者!”   “战神在上,我们必胜!”   整个大唐都响彻者陈应那钢铁般的声音,所有人都被他那杀气腾腾的宣言给惊呆了!   已经习惯了妥协和退让,把“政治的本质在于妥协”的精神吃得通透的世族门阀突然意识到,他用那令人战栗的声音告诉他们,他将带领大唐帝国加入一场零和的游戏,在这场游戏里,没有双赢的可能,没有共存的可能,不会有妥协,不会有退让,玩家甚至没有中途弃权的权力,直到他输掉了一切包括他的生命,游戏才能结束!   他所制订的游戏规则非常简单:赢的,站着;输的,躺下!   简单到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陈应的指示精神,迅速传达到各军,各支部队。   李建成也开始颁布实施了大唐的新战略,   第一,大唐全国从即日起实施军管,一切资源向军队倾斜,直到度过此次危机为止!   这可要了亲命了,军管是什么?就是从今天开始大家就要生活在严格刻板的条例中,谁敢违反就送他到前线当陷阵死士!   官员们这下都老实了,就连平时喜欢激扬文字,挥斥方遒的士子们也连个屁都不敢放,他们可不想成为第一批被送到前线陷阵死士的可怜虫。虽然说,大唐的陷阵死士生还率只有不足五成,他们也有机会获得军功,可是他们却不需要,更加不敢。   第二,各世族门阀,地主豪强,部落首领,马上将手里的士兵全部交出来,编入作战部队,准备增援朔州!   李建成表示参战的私兵或部落军,甚至是土匪,都可以获得与唐军将士一样的待遇,以及很高的荣誉和奖励,但是世族门阀和地主是一文钱都不会给的。   这是对他们支持世族门阀的惩罚,不服的可以造反!   这一政策简直就是要了世族门阀的命了,兵都让你拉走了,连个子都不给,我们喝西北风去啊?   不过,他们同样不敢吱上一声,陈应已经整编了十六卫,每卫下辖两军,每军一万两千五百人马,共计三十余万人马。十六卫就算了,关键是他还有一个娘子军,以及关中豪侠,在李秀宁的激励下,这些豪侠们,骑着骏马,带着刀剑,或者弩,分散到各地,充当大唐的眼睛和耳朵。   最重要的是,豪侠们一个不爽,砍你没商量,最怕的是,死了白死,一个通敌,连理都没有地方说。   可以说,李建成现在越来越向陈应的方向发展了,简单粗暴。   谁他妈嫌命长了,跟他作对啊?   第三,大唐将以安西讲武堂为基础,组建大唐皇家军事学院,培养从基层军官、技术人员、作战参谋、高级将领等军事人才!   这个消息一出,也是一地鸡毛。   世族子弟和官员仰天悲呼,我的老天爷,被这么一搞,军人还不骑到大家头上去啊?   可是官员们还是连个屁都不放,因为现在军人已经骑到他们头上去了。   当然,对此不爽的还有大唐的将门世家,他们就是依靠家族传承,历朝历代担任军方要职,世袭罔替,享尽荣华富贵,可是随着大唐皇家军事学院的建立,他们的好日子真正到头了。   更加不爽的是,大唐皇帝以及历任皇帝,将以大唐皇家军事学院山长,第一任院长,则是毫不意外的大唐大司马大将军陈应担任。   不过,现在陈应已经正式封神,成为大唐军方或民间的真正战神。最恶搞的,军人在相互问候的时候,第一句都变成了“战神在上,我们必胜,然后才是正式话题!”   第四,马上着手组建大唐帝国无敌远洋舰队,务必在五年内将舰队规模扩充至拥有五百艘三万石级战舰,一千艘一万石级远洋战舰。海军陆战队,下辖四十个折冲府。   这是何其的卧槽,组建远洋舰队!建造上千艘新战舰,培养数十万名士兵,金山银海都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可是李建成表示没得商量,五年内不完成任务的格杀勿论!   这是李建成第一次向众臣展示他最强硬的一面,完不成任务就杀头。   看到这一条的时候,大唐众官员几乎都是天雷滚滚!   看着李建成似乎还有大动作,魏征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出声道:“陛下,臣是完全支持陛下的,可是……可是这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我们要迎接流民潮,准备赈济兵灾,而且看样子,今年的春耕也会受到致命性的影响,这么多至关重要的项目之后已经出现严重的财政问题,关键是国库了!”   李建成的目光落在了新任尚书右丞、左民侍郎许敬宗道:“照你估计,会出现多少政政缺口?”   许敬宗满脸苦笑道:“陛下,这个……需要五十六万万贯!”   大殿内立即里响起一片吸凉气的声音。   五十六亿贯,当然这不是越南盾、印尼盾、韩元这类垃圾货币,当然就算是垃圾货币其实也不是小数目了。   何况是含金量十足的贯,每一贯差不多相当后世人民币的四千二百七十八元,五十六亿再乘以四千二百七十八,就是这个数字了。   这个缺口实在太大了,就算把李建成的内裤都扒去卖了,也没办法填上的,怎么办?   可是,李建成却浑不在意,淡淡的说:“马上启动这些项目,一个都不能落下,钱朕来想办法。”   几位相国们撇嘴,难不成你还能凭空变出一座金山不成?   还真让这些相国们猜对了,李建成还真变出了一座金山。   长安富人区,兴安坊。在后世流传过这么一句话,一个何家村可以买下半个香港,当然这是戏言。作为“20世纪中国十大考古发现”,何家村考古发现的宝藏,仅黄金、白银和玉带就值3830万贯,相当于一千六百四十二个亿人民币。   当然,一千六百亿要想买半个香港自然是做不到的,如果这是在四十九年前的一千六百亿,那就差不多了。   这个何家村,就是兴化坊,也是唐朝长安城的富人区。几乎每家每户,都是富可敌国的富豪。   这个独孤谋的府邸,就在兴化坊。   坐拥半个坊里。   独孤谋其祖父独孤楷周时已拜为西河县公,是八柱国卫国公独孤信的爱将,为隋代周后,又拜为右监门将军,进封汝阳郡公,数岁,迁右卫将军。杨广即位,转独孤楷并州总管。   虽然他并不是独孤世家的嫡系,也算门下。正所谓宰相门下七品官,这个曾经为独孤信门下的附庸家族,已经经历数十年的发展,成为一个庞然大物了。   其父独孤彦云在历史上,就是李世民的嫡系部曲,参加过玄武门之战,不过因为其父在突厥入侵的时候,因抵抗牺牲,算是忠烈。   李建成既位,念其功劳,不仅仅让他承袭其父爵历城郡公,还把妹妹安唐公主嫁给他,他和陈应一样,都是当朝驸马。   虽然李建成下旨罢官去爵,夷他三族,独孤谋还真没的把这件事当回事,毕竟他的正是安康公主,李建成的妹妹,难道李建成还真敢杀掉他妹妹不成?   虽然表面上。世族门阀还有很大的能量,尽管这次斗争失败了,他们还有很多门生故吏,有多少官员的把柄捏在他手里,只要将这些势力发动起来,足以在大唐掀起一场空前恐怖的政治风暴。   可问题是,李建成似乎并不打算跟他们斗心眼,他更喜欢玩刀,以往的斗争套路,对他真的起作用吗?   说不得,还是小心一点为妙,可别玩着玩着就把自己的老命给搭进去了。   独孤谋在思考着如何应对这场危机,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嚣张的声音:“本大将军劝你们把兵刃放下,否则……”   “否则如何?”   “格杀勿论!”   门房外的侍卫大吼道:“李安俨,你少在这里放肆,这里是孤独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李安俨扬了扬手中的圣旨:“奉旨抄家,诸位诸配合一下!”   独孤谋勃然大怒道:“谁敢!”   李安俨冷笑着望着孤独谋道:“来人,拿下!”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劲装武士服的丰润美妇拿着宝剑,从里面冲出来,横剑在众人面前道:“我看谁看动我夫君?”   “参见安康公主!”   李安俨清清嗓子道:“奉圣谕,李安襄接旨!”   安康公主躬身道:“臣妾接旨!”   “吃里扒外,朕甚失望,罚尔去慈安寺出家!”   安康公主愕然,手中的宝剑掉在地上,她难以置信的道:“不可能,你假传圣旨!”   李安俨也不解释,两名士兵上前,架起安康公主,朝着门外走去。   同时,两名士兵架起独孤谋,其他士兵兵分两路,一路冲上去抓家眷,一路冲上去砸金库,一时间,独孤谋那比皇宫还要豪华十倍的豪宅里惊叫声、哭喊声、咒骂声、破门声,无数杂乱而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搅成一锅粥!   一扇扇门被生生砸开,一名名家眷被扭送出来,雇佣兵看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拿,比鬼子进村还狠!绫罗绸缎,金银细软,古董、家具、名画……他们什么都要,只要是被他们扫过的地方,一文铜钱都不会留下来!   同样的场景在各位世族门阀的家里同时上演。   李安俨左右监门的兵力不够,向张怀威的左右武候卫借调了足足三个折冲府,,在向导的带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众元老重臣的老窝。   简单而粗暴,先把人揪出来,然后查抄家产,抄完家后封工坊,封矿山,田地,宅院,妓院,赌场,酒楼,当铺……反正只要是他们经营的产业,一样都别想逃得掉!   李安俨第一次主持抄家工作,就表现了极其的专业和敬业,实在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集体被贪官附体了,要不然怎么会抄家抄得那么干净,连地皮都刮掉了三尺?   不止一名小偷在他们抄完家后溜进去想弄点他们遗漏的东西出来换几个小钱钱花花,结果是兴高采烈的进去,怒火冲天的出来,破口大骂:“这帮大头兵也太可恶了,连一文钱都不给我们留啊!”   ……经过一番辛苦的忙碌,李安俨开始向李建成汇报战果。   “陛下,数目初步统计出来了!”   李建成饶有兴趣的问:“搞到了多少钱?”   李安俨嘿嘿一道“多,很多!那数目几乎把我给吓出心脏病来了!”   李建成兴趣更浓了道:“跟我好好说说,我很好奇到底抄到了多少钱,竟然能将堂堂团李大将军吓出心脏病来。”   李安俨拿出账薄,清了清嗓子,照着念:“我们从孤独谋家抄出的存款、房产、股份、金银财宝、文玩字画等等各宗财富,多不胜数,经过多方评估,最终确定,所查抄的财富在一千五百十六万贯左右。”   李建成的眼皮狂跳道:“居然这么多?”   难怪世族门阀可以在大唐呼风唤雨,甚至把皇帝当成傀儡来操纵,手里握有如此骇人的财富,还有骇人的权力,谁治得了他?   不被他玩死就算不错了!最最吓人的是,孤独谋还是不那么贪的那种人……   更大头在后面。   李安俨接着道:“陈叔达一千九百万贯,慕容修撰两千三百五十万贯!”   李建成皱起眉头:“慕容修撰怎么回这么多?”   李安俨笑了笑道:“陛下有所不知,慕容修撰极擅长经营家业,他利用慕容伏允败亡之际,收留了数万落吐谷浑残部,利用河湟和大非川茂密的草场,放牧的骏马就多达二十三万余匹……”   好吧,二十三万匹骏马,他一个甚至比薛延陀一个汗国还要富有。   当然,李建成不知道的是,这里还是李世民战马储备马场,按照计划,一旦程知节率领泰西各国联军攻破安西之后,将会在那里补充战马,然后一路东进,横扫关中。   “柳景元四百七十万贯。”   “张公瑾三百七十一万贯!”   “刘谌一千一百万贯!”   “李道宗二百一十三万贯……”   这个名单非常长,李安俨足足念了长达一个时辰,直到口干舌燥,这才把这次抄家所得共计三十六万万贯!”   李建成膛目结舌的道:“三十六万万贯?确定没错?这帮家伙这么有钱?”   按照李建成的改革计划,他需要花费五十六万万贯,这次抄家所得,几乎可以满足三年的消耗。   其实,这已经够用了。 第一七二章 看我四十米长的大刀   “陛下,接下来怎么做?”   虽然,李建成的抄家所得,并不能满足他这次五年规划的开支,仔细算了一下,如果算上税收和金矿的收入,这个缺口其实并不大。魏征看到这些世族门阀官员,仅仅朝廷长安的京官,就可以获得朝廷十几年的财政收入,非常满意。   他在暂时的激动之下,马上冷静了下来,开始问起最迫切的问题。   李建成短暂的思考之后,回答道:“剑门关暂时无忧,危险的反而是两淮与漠南。”   在李世民取得江南之后,兵分三路,西路配合侯莫陈旭,扫荡巴蜀。   中路进攻郢州(今湖北钟祥)。   中路军的态势,已经渐渐明确了,他们准备沿郢州攻打汉江,转而攻取襄樊。一旦李世民的中路军获得襄樊,进攻南阳盆地,进而拿下洛阳,就可以将李建成困在关中。   东路军方向,则主要集中在淮西,以图两淮。现在唐军在两淮和襄阳方向,兵力都严重不足。   李建成沉吟道:“朕准备御驾亲征,将李世民赶到长江以南!”   魏征皱起眉头道:“陛下,漠南呢?暂时不管了?”   李建成沉吟起来道:“这场战争不会就这样结束的,朕与他只有一个能笑到最后……不过这次惨败也给朕提了个醒,李世民的实力异常强大,贸然与他们决战输多赢少,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我打算用十年时间深化军事改革,通过外交和军事手段消灭李世民的盟友,孤立他们,削弱他们,直到时机成熟了再跟他们决战,这一战,我不会再给他翻身的机会了!”   房玄龄感叹道:“十年太长了,到时候,恐怕天下……打持久战,恐怕正中他们下怀!”   李建成疑惑的望着房玄龄道:“为什么?”   “相较他们!”房玄龄苦笑道:“我们其实,还有一个弱点,致命弱点!”   “什么弱点?”   这话刚刚说出口,门外就传来陈应的声音道:“人口!”   众人朝着陈应望去。   陈应毫不避讳的道:“我们大唐总人口不过五百四十一万户,现如今,失去岭南和江南,人口更是锐减,四百万还不到!但是,他们出动的兵力,四百万都不止!”   人力现在是大唐无解的难题,总人口就那么多。生产力又非常低,把适龄青壮,都拉到军队里,势必削弱工坊和农业人口的占比,造成物资生产严重不足。   就像二战期间,德国的经济、工业和军事实力,明显都比苏联更强,然而,最终,依靠拼人口,把德国耗死了。因为苏联当时有一亿八千多万人口,而德国只有只有六千多万人。整个二战期间,德国共计四百八十五万人伤亡,三百多万人被俘虏,共数接近八百万人,德国最终崩溃了。而二战中苏联军人因战事死亡六百八十八万(作战伤亡共两三千三百十三万),加上被俘后遇害共死亡共计八百六十六万人,再加上平民牺牲,全国共死亡两千七百万人。   如果德国像苏联一样,拥有一亿八千万人,很可能二战就会改写。当然,这只是假设。   现在与二战期间几乎如出一辙的是,大唐拥有着这个时代最前沿的技术,最精税的军队,但是人口是致命弱点。   就像刚刚爆发的江州之战,大唐七万余军队伤亡,几乎全军覆没。虽然说李世民取得了胜利,不过扶桑唐军阵亡二十余万,伤亡数以十万计,加上缺乏药品和虐疾横行,李世民在此战后,已经三个月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了,因为他也有点后举乏力。   “如果我们大唐在此时,疯狂扩军!”陈应望着李建成郑重的说道:“就会对经济造成致命打击,我们会更加衰弱,李世民打起来更加容易!”   李建成皱起眉头道:“那你的意思是,现在就决战?我们的部队太少,打起来,更加没有胜算!”   陈应笑道:“人数不够,科技来凑!”   剑门关前,无数李世民的联军军围在关城前一筹莫展。连日来的血腥进攻,让联军损失数万人马,然而剑门关,依旧牢不可破。   侯莫陈旭望着已经变成青紫色的关城,长长叹了口气。   突然,他眉宇之间闪过一抹莫名的惊慌。   这种惊慌,没来由,侯莫陈旭心中明白,这是危险来临的征兆。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的望着关城,再回头看着驰道上聚集得密密麻麻的军队,恍然大悟。   他突然想了了当初在洛阳城下,王世恽就是用三千头的火牛阵,把十万唐军杀得溃不成军。眼下,难道唐军还会采取火牛阵攻击?   想到这里,侯莫陈旭赶紧下令,在关城前,连续树起十三道拒马,用碗口粗的木桩打造而成的拒马,坚固异常,哪怕火牛再猛,也不可能连续撞断这十三道拒马。   随着时间的推移,十三道拒马也安扎好了,侯莫陈旭心中的那股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剑门关守将庞玉庞大将军望着满脸络腮胡子的寻相,疑惑的问道:“行吗?”   寻相不以为然的笑道:“行,让你们拆就拆,不过速度要快!”   大唐的驰道,都是双线并行。每条行路相距三丈两丈。   这是无奈的选择,没有计算机精密计算,单线运输,火车的运输效率实在太差了。为了提高效率,只能采取这种双线并行的方式。   本来大唐的蒸汽机火车,并没有开通巴蜀线,不过因为侯莫陈旭的突然到来,三四十万诸僚蛮兵聚集在剑门关前,这道宽约三十至百步之间,长达三十余公里的狭窄地形内,这就给了陈应一个绝佳的演示机会。   此时,关中后方莫约十里的地方,两列火车,这两列火车全部都是最新研制而成的而“霸天虎”级,至于这个霸天虎到底是什么玩意,除了陈应,在这个时代恐怕没有人知道。   不过霸天虎到底是蒸汽火车,虽然有高达六千马力的功率,不过要想完成陈应的任务,还是相当困难。当然,陈应读过书,知道詹天佑的故事,他也学着詹天佑的样子,用了两台“霸天虎”一个在前面拉,一台在后面推。   这样以来,每列火车的功率两达一万两千马力。   四台霸天虎作为运输,两列二十列长的蒸汽机火车,仿佛像一头远古巨兽一样,匍匐在大地上,更让不寒而栗的是火车头,打造成了猛虎形状,而且两列火车,仿佛就是两条蜈蚣,左右两翼,到处都是安装着密密麻麻的钢刀。   这些钢刀,全部都不是横刀,也不是陌刀,而是最长的长达四十米大钢刀,最短的也有一丈六尺。   随着工匠们做着最后的检查。   “锅炉检查完毕!”   “供水系统正常!”   “点火装置正常!”   “压力容器正常!”   “传动装置正常!”   看到这里,寻相将壶里最后一口酒水倒进嘴里,转而扔给庞玉道:“庞大将军,看你的了!”   就在这时,一名唐军士兵过来禀告道:“大将军,城门已经拆除完毕,轨道和岔道也修好了!”   寻相与数百上千安西唐军开始排队登车。   寻相爬到火车头顶部,一个如同钢铁笼子一样的小房子里,朝着身边的士兵下令道:“准备出发,给本大将军辗死这帮傻逼!”   蒸汽机火车开始随着鼓风机,疯狂燃烧,锅炉的水温快速上升,随着压力抵达临界点,火车缓缓启动。   侯莫陈旭早已听到了城墙内部的唐军将士似乎正在疯狂的拆除城池,他感觉自己确实是猜对了,庞玉这个老小子真准备学习王世恽,准备来个火牛齐奔。   侯莫陈旭早已做好了准备,不仅仅准备了十三道拒马,还准备了大量的鼓号,还有火油。其实,火牛也好,火马也罢,它们都是畜生,畜生都会怕火和怕巨响,有这两手准备,到时候就要看看火牛是撞谁?   “度昂度昂……”巨大的声音隐隐传来,侯莫陈旭脸上笑容越来越浓,他笑道:“传令下去,今天晚上咱们加餐,吃牛肉!”   随着侯莫陈旭的命令传达,众联军将士疯狂的大叫着。   一声巨响,城门楼的最后一层外墙墙皮轰然倒塌。无数唐军士兵,拿着箩筐,疯狂的将地上的碎墙皮,装起来,堆到一边。   这个时候,剑门前北面升起一股浓浓的烟柱,仿佛一条巨龙,在仰天咆哮。   侯莫陈旭的脸终于变了,这动静压根就不像是火牛。   当然,侯莫陈旭只猜对了一半,这不是确实不是火牛,而是火车!   呼啸而来的火车,如同一头疯狂的犀牛,沿着轨道,朝着剑门关外的联军冲去。   侯莫陈旭目瞪口呆的望着呼啸而来的火车。   众联军士兵们也膛目结舌。   他们哪里见过火车啊!   为了增加恐怖效果,寻相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两列火车同时按下了汽笛。   巨大的声音在狭窄的山谷内回荡着。   众联军将士瞬间失聪。   他们眼中只剩下那无数把四十米长的大刀。 第一七三章 此战非战之罪   “快离开这里,会死人的!”   侯莫陈旭尽管没有见过蒸汽机火车,可是当他看到那长达四十米的大砍刀,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刀片,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当初在剑门关向南的驰道上搭建军营,主要也是为了图方便。六月的时候,巴蜀已经进入了炎热的夏季,伴随着炎热,还有充沛的雨水。虽然驰道上也不是因为的地势高,不过大唐的驰道,修建标准都非常高,先是用煮熟的泥土,混合糯米汁夯实成地基,然后上面再铺上三合土夯实,最上面铺上碎石子,然后才是枕木,以及柏油路面。   最关键的是,驰道的任何地段都修建了完备的排水系统,除非遇到特大山洪,根本就不用担心雨水会浸泡路面。   这样以来,大量的帐篷,就沿着驰道,一次性排开。   侯莫陈旭的声音,早已被蒸汽机火车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住了,除了身边数十名亲卫护着他向远处跑去,其他联军士兵,依旧茫然的望着轰鸣而来的火车。   由于岔道变向,两列蒸汽机火车并驾齐驱,就像一只庞大的远古巨兽,吞噬着他们面前的一切。   数万人马惊骇得一刹那间丧失了行动力,再跟着便是所有人都抢着上马逃亡。当此大难临头之际,哪里还有组织?   然而,又哪里还来得及呢。   山谷两侧,当初修建驰道的时候,为了防止山坡上的落石突然滚落下来,砸中驰道上的行人与车辆,所以对于那些石头,都是尽可能的清理掉,形成一道光滑而陡峭的山坡,狭窄的山谷中,两列火车并行,超过一百米的空间,都是死地。   什么拒马、什么战马,在火力强大的冲击力在面前,都仿佛杂草一般不堪一击。火车不时的吞噬着山谷中的生命,无论骏马还是人。   然而,这头仿佛来自远古的巨兽,仿佛像饕餮一样,它的胃口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山谷两侧可以避开的空间实在太小,大量的士兵都是沿着山谷的山势,朝着南方奔跑着。   当然,人的力气有时而穷。可是蒸汽机火车不是人,更不是野兽,只要火车上的水和煤炭没有耗尽,火车就可以一直奔跑。   被战友推倒,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就被火车上的巨刃斩成两截断,特别是火车头前,有一巨大的铲子,仿佛推土机一样,将轨道前的一切障碍推走,随着火车的轰鸣前进,城外的联军士兵们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城头庞玉庞大将军也看得暗暗心惊。在这两列火车面前,已不知有多少人被卷了进去,无论再如何勇猛的士兵,在这两头钢铁巨兽面前,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也有一些联军士兵,绝望地拿着自己的戈矛或弓箭,朝着火车发泄。当然,这并没有任何效果,他们跑不过,就只有等死。   其实,火车虽然装满了利刃,杀伤力实在有限。然而,这两列火车对这些野蛮而未开化的诸僚和百越蛮族士兵来说,未知才是他们最大的恐惧。   包括侯莫陈旭在内,所有人都认为,这两列火车,压根就不是人间的武器,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来自天界的神兽,而是唐人的庇护神。   特别是那些被吓破胆子的联军士兵,吓得五体投体,然而他们以为自己必须的时候,火车的巨刃,却从他们头顶呼啸而来。   当然,这是因为当初在加装巨刃的时候,刻意将抬到了一尺三寸,差不多相当于三十公里的距离是安全距离。匆忙之下,谁还注意到这个细节,他们自然的想到,这个巨兽还有怜悯之心,只要五体投地的爬在地上,神兽就会饶他们一命。   早在火车出击之初,庞玉就集结了剑门关所有的唐军将士,又从民壮中挑出一部分青壮,将城中收集而来的牲畜,特别是骏马或骡子,再不济,那就是牛,总算凑到了八千骑兵。   众唐军将士尾随着火车,开始追击。   侯莫陈旭越跑越心惊,因为实在是太乱了,匆忙之下,众将领对部队全部失去了指挥,他们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自己的兵,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渐渐被火车吞噬。   直到侯莫陈旭累死了七匹骏马,总算跑到了剑门关以南六十里的武侯庙。   那股讨厌而让人恐惧的声音总算消失了,可是此时他身边只跟着不足五百亲兵,更加绝望的是密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侯莫陈旭就在前面!”   “带路!”   当庞玉带着部曲追至武侯庙的时候,侯莫陈旭满脸绝望,他的手按在自己的横刀上,站在门口,冷对众唐军将士。   侯莫陈旭望着庞玉道:“你是庞玉?”   庞玉笑道:“没错。”   侯莫陈旭长叹一声,说:“是你运气好!魔鬼也帮着你,送来了这两头凶兽!”   庞玉哈哈大笑:“魔鬼送来的?你以为这场巨兽是魔鬼送来的?”   “难道不是?”侯莫陈旭瞪大了眼睛:“难道……”   庞玉笑道:“这两头巨兽,是陈大将军门下做出来的!”   侯莫陈旭瞪着庞玉半晌,终于明白了过来,仰天大叫,忽然拔出横刀,横在脖颈上,准备自刎。   一名唐军士兵拿着弩机,射穿了侯莫陈旭的手臂,他的横刀掉在地上,其他唐军士兵一拥而上,将侯莫陈旭捆个结实。   被捆成粽子的侯莫陈旭闭着眼睛不睁开。   庞玉赞道:“不错,有几分风骨!带回城去好好看押。择日送到长安!”   虽然捉到了敌人的主帅,追击仍旧没有停止,面对未知的火车,诸僚纷纷举族,举部投降。   七天之后,正在临淮城准备沿临淮城北上的李世民接到侯莫陈旭全军覆没的消息,心中震惊,一时三刻却弄不明白状况。   侯莫陈旭虽然不是李世民所总的主力,然而拥有诸部联军四十余万人马,特别是侯莫陈旭位于岭南的五万余名旧部,这可是不弱于唐军正规精锐的部队,而且更加熟悉山地作战,居然在短短时间内,瞬间逆转局势,这让李世民一时不敢大举北上,唯恐遭遇侯莫陈旭的下场。   虽然李世民尽力隐瞒消息,可是李秀宁麾下的游侠简直就是无孔不入,几乎一夜之间,李世民所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西路军侯莫陈旭所部全军覆没,上下无不震骇。   长安城太极宫,左监卫军大将军李安俨兴奋的向李建成做着回报道:“陛下,经过庞大将军与寻相寻将军战后统计,此役共歼灭敌人共计十一万四千余人,俘虏二十二万余人,其他人马或者投降或失踪,羊马、畜群以及各种物资堆积如山,一时也盘点不清。”   李建成听到这里,终于缓缓松了口气。   这段日子以来,到处接到的都是噩耗,好不容易得到这次大胜,庞玉与寻相一边沿着驰道继续前进,三天之前收复成都,按照时间推算,他们应该已经拿下下关了。   虽然盘点尚未结束,扶桑唐军已面临土崩瓦解的局面,这一战唐军威震扶桑大唐诸胡,原本投靠了李世民的本地世族门阀听到消息魂飞魄散,全都舍了李世民,赶到长安城请罪,求李建成重新收容他们。   看到这个局势,李建成在心中盘算开来,大唐驰道修建工作已经完成不少,现在有了火车这个大杀器,李建成沉吟道:“要不要沿汉长线,跟李世民在襄樊决战?”   “陛下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   听到这个声音,李建成转身,就看到陈应缓缓而来。   李建成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陛下,此战侥幸了!“陈应皱起眉头,缓缓道:”此战根本就不可以复制,换个时间,换个地点,火车根本就无法取得如此成果!“ 第一七四章 最后的疯狂   火车不像坦克,只要是平坦开阔的地形,庞大的坦克装甲集结,就可以实施大纵深战略,迅速完成战役的胜利,以尽快达成目的。   陈应耐心的向李建成等君臣详细的解释了火车的优势与弊端,剑门关战役的胜利的模式,是永远不可能复制的,首先是长达六十余里的狭长山谷,密密麻麻聚集了四十余万联军军队,其次是联军军队的士兵,更加野蛮而未开化。   只要是稍有有些指挥经验的士兵,不难发现火车其实就是一头纸老虎,只要离开轨道四十米的范围,火车对他们没有任何杀伤,当然,如果能及时破坏轨道,到时候,吃亏的就是大唐了。   毕竟,挖铁路,拆铁轨,可是修建容易多了。   直到这个时候,李建成这才连连感叹道:“可惜,实在太可惜了!”   “其实,没有什么可惜的!”陈应笑道:“我们利用了两列火车,不足五千兵马,消灭了李世民麾下四十万蛮兵,至少给我们赢得了非常宝贵的时间。”   就在庞玉与寻相在剑门关给侯莫陈旭做局的时候,大唐各世族门阀门下的私兵,私人以及地主护院武装人员,全部被赶进了军营。   负责训练他们这些私兵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唐国防部尚书,参知政事李靖李相国。   在历史上,李靖才是大唐真正的军神,才是真正的军神。李靖当然也非浪得虚名,李靖对训练部队自然有自己的办法,他虽然不像陈应一样,专门采取教导队以老带新的方式,快速形成战斗力,却也有办法把这些私兵收拾得服服贴贴。   当然,世族门阀在被逼迫交出他们手中的私兵时,肯定不乐意,这些平时享受了极高待遇的私兵们,都纷纷表示,将来在军营中,也要给那些将领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等到进入军营后,他们这些私兵们都哭了。负责这些私兵训练的名义上虽然是李靖,可是真正执行的人,却是陈应的亲卫折冲府的一千五百名亲卫。   能成为陈应的亲卫,当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至少也得是个在讲武堂或教导队深造过才行,因为陈应很喜欢直接任命他更为熟悉的亲卫当将领。这也意味着这些临时客串的教官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对如何修理新兵很有心得。   每天全副武装六十越野跑,顶着箭雨冲锋。虽然这些箭镞都被拆掉了,可是这些箭矢射在身上都是一个紫点子,疼得要命。   翻越障碍、鸭子步、站队列、突击检查……第一天就把这些可怜的新兵蛋子给整得口吐白沫两眼发直!   当天晚上就出现了几百名逃兵,这些逃兵趁着夜深人静,偷偷的溜出了军营,你们这帮恶棍,完全拿我们当玩具玩,我们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很快,教官们就用事实告诉他们,你们连躲都躲不起。那些逃兵一个个都让站起来足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高的敖犬给咬得血肉模糊的拖了回来。   然后嘛,从哪来的回哪去,不过在他们的户籍的记录上变成了隶,这可比后世不能找工作,找单位严重多了。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后代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当官,甚至不能通过军队改变命运。   士农工商。农民虽然穷,可是在古代的政治地位却不会低。商人与农民产生关司纠纷,闹到官府,商贾先挨三十大板,不过正所谓商优则士,有钱有势的商人会给自己捐个民爵,脱离商的范畴。要不然,真以为员外是怎么来的?   员外,其实就是员外郎的意思,可是从五品官。   你要当逃兵也可以,不过得做好一生都为此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如果你连这个都不怕,那也没什么好说啦。   消息传出后,整个大唐一片哀号。   在李靖的训练下,以世族门阀私兵为主的二十五万余新军在不久的将来,将可以成为大唐一支绝对精锐的力量。   然而,李世民会给他们这个时间吗?   肯定不会。   金陵城,作为六朝古都,特别是在隋朝时期,隋朝灭陈,金陵并没有经过大规模战事,所以这座城池保存相对完整。   原陈朝旧宫内,李世民升殿议事。   扶桑大唐十六位大将军,上百名将军,以及投降李世民的江南各世族门阀代表,数百文武大臣一个个神情谦卑而严峻,等候着李世民的旨意。   扶桑大唐那庞大得恐怖的军团已经作好了准备,除了程知节与被俘虏的侯莫陈旭之外,其他十四大将军已经迫不及待要血洗整个大唐,完成统一天下的重任了。   刚刚晋升为上将军的美洲虎的神色多少有些惆怅,这场大决战一直是他所期待的,他已经等了六年。   然而当大决战来临的时候,他却失去了参战资格!   是的,他的舰队在江州之战中损失太过惨重,已经伤了元气,至少在短时间内是没有参加这场终极决战的资格了。他看着麾下的将军们,而那些一直追随着他的将军们同样在看着他,目光交接,彼此都神情苦涩。   宫殿的大门慢慢打开,众将帅们纷纷匍匐在地。   李世民与杜如晦联袂而出,走到众文武大臣面前,郎声道:“诸位爱卿!”   众文武大臣额头触地,谦卑的道:“我等、您的最忠诚的奴仆们听候您的旨意!”   大唐不兴动不动就跪,可是李世民在扶桑大唐不一样,他为了统一扶桑,依靠的就是把他们的骨头打断,打断他们最后的尊严,必须臣服。   李世民接着道:“特拉洛克大将军,你率领本部人马,沿寿春,经山桑,攻取谯州(永今亳州)。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唐军一举荡平,切断他们山东与关中联系!”   那位浑身皮肤上涂抹着油绿的颜料,血管仿佛盘据在肌肉上的树根一样的特拉洛克大将军躬身恭敬的说道:“遵命,我的陛下!”   李世民接着望着一位浑身覆盖着坚厚的黑色甲板,神似甲壳虫的将领道:“车南大将军,你负责进攻邺城,攻克邺,朕准你复建商国!”   “库库尔坎,你负责攻率领水师,沿汉江北上,逼近汉中。”   “习祟,你负责联系江淮、襄樊世族门阀,用一切手段迫使他们加入我军,如果他们拒绝,就消灭他们!”   “科亚特尔,你和原力将军配合,继续加强对巴蜀的进攻,务必夺回成都,将僚人孤立起来,若是他们不降,朕就让他们消失!”   一道道命令来得干脆利落,绝不含糊,这正是李世民的风格。   他指明一个方向,大家尽全力去做,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把事情给他办得漂漂亮亮就可以了,他是不会干涉的。   接到命令的扶桑大唐的将军们豪情满怀,大声应诺。   每一道命令下达,套在大唐朝廷脖子上的绞索便收紧几分。   此时,李世民脑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拿下他曾经丢失的东西。在李世民的眼中,这个天下,始终都是属于他的。李建成才是一个卑鄙的小偷,还有陈应,就是这个搅屎棍,才把局面搞得如此糟糕。   将来擒下陈应,看在三姐的面子上,给他一座扶桑大陆的一座小岛,让他自生自灭。 第一七五章 首尾不能相顾   长安城朱雀大街,数万名士兵巍巍列阵,数万支枪矛斜斜指向天空,上面那寒光闪耀的锋刃汇成了一片冰冷的、令人汗毛倒竖的钢铁丛林。无数唐朝大臣,世族门阀以及吐谷浑、突厥、铁勒、甚至党项、羌、东女部的首领,站在城门下与几十万长安百姓一起,眼也不眨的看着太极宫承天门城楼。   李建成缓缓登上承天门城门楼,城下脚下是三千多名元随禁卫士兵,他们都是扬声器,李建成的声音再大,也不过数百上千人可以清楚的听到,可是朱雀大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哪怕仅仅是呼吸声,足以掩盖李建成的声音。   陈应尽管知道扬声器的工作原理,可是他却无法制造出扬声器,只得采取人力扬声器。用三千多名大嗓门的士兵,同步复述李建成的原话。   李建成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士兵,朗声说道:“大唐自从建国至今,都是在战争和准战争状态中度过,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唐军这支钢铁雄师中涌现出了无数名垂千古的英雄,无数令全世界敬畏有加的将军,他们的名字已经写入史书,铭刻在我们的民族的记忆深处,永远不会被淡忘……”   三千多名元随禁军将士,早已背熟了李建成的演讲稿,现在他们都整齐的复述着李建成的原话。   在李建成最近的距离上,并不是左监门卫大将军李安俨,而是年轻而挺拔,英姿勃发的陈应。虽然陈应的脸上看不到岁月的痕迹,他仿佛依旧像一个邻家大男孩,然而,没有人可以轻视他,此时此地,陈应的声名却极为显赫,只要阳光照得到的角落都能听到他的故事在流传。   武德元年,陈应与张怀威等五十名唐军士兵,苦守泾阳城,智擒西秦大将宗罗睺,大败薛仁杲,免除西秦兵临长安之下之危险。   率领部曲平定旁企地之乱,以弱克强,创造了一千五对四万的军事奇迹。远征驰援灵州,四战突厥,并且打破了突厥不可战胜的神话。   千里救援河东,平定刘武周之乱,大败王世充,对战窦建德。消灭了不可一世的西域霸主统叶护,驱逐吐谷浑,灭东突厥,擒颉利,擒松赞干布,开拓疆土万里,当然还有玄武门下,力挽狂澜,平高句丽……   等等,陈应身上的任何一桩功勋,足以让一名将军名扬天下,青史留名,然而,陈应不仅仅是一个将军,他还是一个长相极为英俊,擅长写诗做赋的文人。留下无数名篇,足以让无数大家闺秀,名门贵妇为之疯狂。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但是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当然,陈应还发明了香味,让无数美女为之疯狂。他发明了四轮马车,让大家闺秀,可以走出家门,轻易的走亲访友,不必在家中连唱幽怨。   比如,号称陈氏犁,陈氏掠子,陈氏锄刀……陈应的发明早已走进千家万户,影响着大唐无数百姓的生活。   李建成说到这里明显一顿,接着转身望着陈应道:“虽然我们的民族在几千年来涌现出无数惊才绝艳的天才将领,但是像你这么年轻的却是少之又少。”李建成朝着身边的宦官招了招手。   小宦官捧着一柄玉钺送到李建成身前,李建成拿着这柄玉石打造而成的钺,庄重的递到陈应手中道:“祝贺你,你大唐天下兵马大元帅!”   元帅,很多人都认为法国在十六世纪才设立的官职,事实上呢,元帅一词最早出现在公元前633年的春秋时期,其名源于《左传·僖公二十七年》(前633年)所载晋文公的“谋元帅”(即考虑中军主帅人选),晋国名将先轸在城濮之战与崤之战中屡立战功,成为了我国历史上第一位有元帅头衔并有着元帅战绩的军事统帅。   当时只是表示对“将帅之长”的称呼,还不是官职名称。从南北朝起,元帅逐渐成为战时统军征战的官职名称,如北周宣政元年(公元578年),宣帝宇文邕任命其叔父宇文盛和宇文招为“行军元帅“,率军作战。唐李渊入关后,设有左右元帅。唐代有元帅、副元帅等战时统帅。元帅常以皇子或亲王担任,副元帅常以有威望的大臣担任。   不过,唐朝时期的元帅,都是临时性质,比如,李世民率领八大总管共计十五万兵马西征西秦,当时的官职就是西讨元帅。战后自动取消。   可是,陈应的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却与李世民的西讨元帅不一样,这并不是临时官职,而是永久官职,开府建衙,为大唐军事武装力量的最高领导人。   李建成非常清楚这柄玉钺所代表的意义,更知道这枚玉钺的重量。这枚玉钺相传乃妇好所持有,后来在邺城被盗墓者掘出来,李建成赐予了这枚玉钺新的职责。   陈应自知,以他的资历其实还不大够格获得这枚玉钺的,但是大唐需要他,整个天下都需要他担起率领大唐军队并肩作战,抵抗扶桑联军的重任,没有人可以接替他,他只能迎难而上了。   就在这时,左监门卫大将军李安俨快步走到李建成身边,在李建成耳边轻声低语起来。   李建成闻言,脸色大变。   陈应虽然没有听到什么事情,不过他可以猜测得出来,应该是李世民的总攻开始了。陈应给李建成一个安定的眼神,笑道:“庆典继续,我们去军部!”   大唐军官,位于太极宫北苑,当时李建成为了消灭突厥,命人铲除了御花园,修建了阴山和漠南、漠北这等巨大的沙盘。   后来,成立军部以后,这里就被独立出来了,形成单独的院落,虽然有小角门可以直通太极宫。   在军宫大殿内,数百名将领整齐的坐在大殿内。   国防部尚书李靖那微微颤抖的声音不是很高亢,却如同雷霆霹雳,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扶桑联军从汉口、京口、临淮、寿春、扬州等地发起猛烈进攻……”   李建成的手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用力的握住椅子的扶手,勉强镇定着,扶手发出格格的声音,显示着李建成的惊慌。   李靖接着道:“在长达一千六百的江淮沿线,超过二百四十余万军队同时发起了进攻!”   大殿内,立即响起了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李建成实在忍不住的问道:“这怎么可能,李世民怎么会有这么多军队,我们不是刚刚在剑门关消灭他四十多万军队了吗?”   李靖沉吟道:“我们接到的情报,就是如此。大约六千四百余艘三万石级大船,往来扶桑大陆与大唐之间,平均每三个月就可以来回一趟,每一艘三万级大船,一次性可以将八百余人马,从扶桑运到大唐!”   李建成的情绪有些失控道:“他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大船。”   李靖无力的叹了口气道:“陛下,这都是世族门阀暗中造船的,为了避免我们发现,当初他们派人秘密在安南、占城、林虑等地兴建大型造船厂,日夜不息,不惜累死数十万人,打造了足足八千余艘三万石级大船……”   陈应刹那间就明白了,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时空,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么强大的生产能力,制造战舰或运输船的木料,必须阴干,这个过程将长达三年。否则木料中的水份如果不能完全蒸发干,会变形,开裂,甚至折断。   可是,大唐同样也需要大量阴干的木料,枕木同样需要阴干木料,为了方便打造枕木,陈应让人制造了烘干房,采取煤炭低温烘烤的技术,将木料里的快速蒸发干,一批木料送入烘干房,最多七天,就可以完全阴干,效果与自然阴干的木料一样。   这个技术并不是秘密,所以很容易被世族门阀学会。而且打造战船或运输船的最大的成本,其实就是木料,在中南半岛什么都不多,最多的就是木料。   按照他们的运输能力,一次性可以在三个月内运输六十多万人抵达中原,虽然在运输过程中,有很多大船遇到风暴沉没,可是依旧让李世民运输到了足足二百多万人抵达中原,而且李世民发现了地球是一个圆球的秘密,他派出程知节率领扶桑唐军远征欧洲,采取非常粗暴的方式,顺之皆昌,逆之皆亡。   像滚雪球一般,将欧洲各国的军队,全部挟裹在一起,就连拜占庭、萨珊帝国也没能幸免,现在李世民手中超过五百多万军队,从西、南、北、东,四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   李建成颓废的道:“这么多军队,我们大难临头了!”   陈应的眉毛一扬,道:“没什么好惊讶的,扶桑联军早就在准备着发发动这场决战了,现在不过是提前了一点点而已。”   李靖压抑住心脏的狂跳,尽量缓和一下情绪,问陈应道:“大元帅,既然你早就预料到扶桑联军会发动这次规模空前的攻势了,那你有什么应对之策??”   陈应摇头,坦诚的道:“没有。”   不少人都露出了失望之色。   特别是李建成。   陈应是他们心中的常胜将军,在这种空前严峻、生死一线的形势下,他们都希望陈应能够挺身而出,发挥他那无人能及的战略思维,带领大家杀出一条血路来。   虽然敌军空前的强大,强大到已经超出了整个大唐所能承受的极限,谋略所能发挥的作用已经很小很小了,大家仍然对他寄予厚望,听到他干脆的承认无能为力,大家都大失所望。虽然他们确实有点苛求了,但是他是陈应,他应该做到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才对的!   陈应起身望着众将领与李建成科冷静的道:“实力强横到一定程度就代替了战术与谋略,扶桑联军精锐尽出,面对二百多万精锐部队,再高明的战略也不起作用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不计代价顶住他们的攻势,只有将他们的攻势顶住,我们才有资格去研究破敌之策!”   陈应站了起来,环视全场,一字字的说:“当然,我们并非毫无准备,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努力,我们还有一股非常重要的力量,现在已经接近成功了。”   陈应以东宫右卫率勋二府起家,跟他交过手的人都对那森然布列的弩阵、刺猬一般的枪林、铜墙铁壁般的重装陌刀步兵方阵以及刀锋般锋锐的钩镰枪骑兵印象深刻,甚至不寒而栗。然而,在陈应的构想里,最理想的战争模式应该是这样。   数千上万门重型火炮对着敌人的阵地,没完没了的轰;   数以万计的机枪手没完没了的扫射;   最好再是数以万计的坦克一线平推。   在绝对的优势面前,什么谋略,什么战略战术,什么阴谋诡计,通通都是渣渣,火力至上彻底压制才是王道。   陈应非常喜欢前苏联气势磅礴的鬼畜打法,打不死你也要吓死你!话说,跟苏联硬碰硬的打过的德国和日本,几十年后想起老毛子都还两股战战尿意甚浓,这就是陈应想要的效果。不过在唐朝想做到这一点是不可能的,首先重机抢没戏,后装线膛枪鬼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弄出来,大炮现在有一点了,但是离“几百门”还差得远,没办法,严重的火力贫血啊!   所以陈应想到了火箭炮,这玩意好啊,火力超级凶猛,十几门多管火箭炮同时发射,半边天都是红的,而且便宜,皮实,有支架能发射,没有支架也能发射,弄丢了发射架点把火都能射,不将它弄出来简直没天理了。   所以他不遗余力的支持大家大搞火箭炮,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几十辆多管联装火箭炮朝敌人倾泄流星雨的壮观场面。   可惜这玩意不是这么好搞的,折腾了三年多,那些工匠只能他弄出了一堆特大号弩箭,这玩意六尺长一支,拥有一个类似迫击炮炮弹那样的弹头,里面装填着的火棉胶和一定数量的火棉充当炸药,然后就是一根长长的铁管子充当平衡杆,铁管子后面还有四片飞翼起到平衡作用。   十六根发射管被煅焊在工字钢构成的发射架上,装上四轮马车,这个发射架是可以活动的,摇动手柄就可以将射界调高或者调低了。   每一发炮弹后面都连着一根长长的引信,燃烧速度非常快的那种,发射的时候用火把一燎,就会看到十六枚火箭嗖嗖嗖一古脑的全射出去了。   陈应初见这玩意儿的时候捂着脸默默的走开,说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火箭炮,太土了,土得不忍直视。   不过,不可否认,这种便宜到渣的武器,反而是对付李世民人海攻势最好的办法。   现在这种新式武器,根本来不及检验。就被陈应命人从疏勒学院拉了出来,为此陈应还亲自下了一百五十万贯的订单。   虽然这枚火箭弹便宜,不过只是相对而言。每枚相当于六千多文,几乎与大唐的一头牛等价。   关键是这玩意射速极快,如果将火箭弹固定的四轮发射架上,不到三息功夫,就能射出十六枚,如果几千枚排在一起,那也需要十数息功夫就能发射出去。当然,十数息几千头牛就飞出去了。   一百五十万贯听上去不少,实际上火箭弹还真没有多少,勉勉强强不到三十万枚。   其中十万枚运输到成都。   成都已经光复,这些蛮兵占领成都之后,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些蛮兵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退出去,他们把这里当成了家。   于是,成都城破坏倒不是非常严重,只是留下了满地的黄白之物,臭气熏天。   长江边上,一个非常简易的渡口前。   一排十数艘方艄大船,正在紧张的改装着。   由于火箭弹的尾焰非常大,这些便宜掉渣的方艄船也是一次性的。   庞玉望着不停地将铁架子固定在船舷上的工匠,望着寻相道:“这玩意行吗?”   寻相没好气的道:“把吗去掉,陈大将军从来不干不行的事!”   “对了,现在已经不是陈大将军,而是陈大元帅!”寻相望着下面的工匠道:“速度快点!”   扶桑联军在快速渡河,他们为了渡过长江,在十数个渡口,打造了数十座浮桥。陈应就是要让李世民的联军分割在长江南北,首尾不能相顾。 第一七六章 赐封永乐公主   临淮,因临近淮河而得名,也是一座历史古城。然而作为古城,临淮城是不幸的,虽然它有着悠久的历史,却面临着严峻的洪水与各种自然灾害,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   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前燕征南大都督吴王慕容垂就曾引兵南下,时任东晋监门直阁毛安之就在此地安营扎寨,北拒燕军。后来,南朝梁国天监五年,开始筑城。   作为濠州的治所,临淮城更是一座拥有六座城门,外有瓮城的军事堡垒。   李世民自金陵城移师北上,这里就成了李世民的行宫。   站在临淮城墙上李世民远眺淮水,脸色阴沉,仿佛在喃喃自语道:“你说,他们会跟我们决战吗?”   杜如晦朗声道:“一定会的,他们一定会出来的!秦琼面对李世绩与李孝恭的夹击,他坚持不了多久……”   李世民点点头道:“是啊,他的家底太厚,一次两次失败,并没有损伤他的根本。”   李世民非常清楚,唐军能所向披靡,依靠的有三样,精良的装备,犀利的弩机,还有超过七十万匹的战马。   骑兵作为冷兵器时代的坦克,唐军在这方面已经处于世界的巅峰。哪怕最强盛时期的突厥,虽然号称全民皆兵,控弦百万,事实上他们能拿得出百万匹战马,却没有那么多精锐的骑兵。   骑兵的牧民,和真正的骑兵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所以,在凉州的时候,统叶护可汗麾下二十万骑兵,面对陈应的钩镰枪骑兵,一战就溃不成军。   而过了淮河之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这里的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最关键的是,非常适合骑兵冲锋。   在中国的历史,由南而北的北伐战争,只有明朝朱元璋和常申凯完成了统一天下的壮举。因为南方缺乏骑兵,无论前期取得多么大优势,会在华北平原一朝散尽。从京津到黄淮,足足一千七百余里的范围内,就是步兵的死地。   杜如晦望着李世民笑道:“这正是陛下所期待的,不是吗?只要他们愿意决战,我们会在这里打碎他们最后的骨头,逼他们俯首称臣!”   李世民摇摇头道:“不一样,他们真敢决战,还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才是!”   杜如晦很想说李世民多虑了,可是转念一想,李世民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路。虽然,为了应对唐军铺天盖地的骑兵,李世民准备了大量的战象,以及犀牛。   可是,犀牛也好,战象也罢,都是有名的大胃王,为了喂饱八千多头战象,三万余头犀牛,李世民已经倾尽所用,他在渤泥秘密屯田三年,用了两百多万奴隶屯田,所积攒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尽管他还有世族门阀支持,可是倾尽世族门阀所有,也无法养活这么多头大胃王,一头战象可以比二十匹骏马还要能吃。   “报……”   李世民陡然转身,望着信使方向。   一骑飞进的冲来,骑士汗流浃背,脸色煞白道:“陛下,他们出动了!”   李世民紧张的问道:“有多少人马?”   “十三!”   李世民松了口气道:“才十三万?”   信使喘着粗气道:“不是,是十三艘方艄,他们顺江而下!”   李世民的脸色微微一变道:“浮桥?”   浮桥,可以说是李世民沟通长江南北的重要大动脉,也是李世民的软肋。长江水流太急,为了搭建一座浮桥,需要用一千六百多艘渡船,使用了三十六万斤钢铁打造成锁链,固定而成。   李世民虽然早已防备了唐军偷袭浮桥,在长江上游弋着四百多艘水师船只,要想突破这四百多艘水师舰队,恐怕不容易。   只是,李世民的计划虽然好,可是他们没有想到,陈应压根不按常理出牌。   李世民冷笑道:“十三艘方艄?吃了熊心豹子胆?”   如果,陈应在这里,一定反驳李世民。   他这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而是因为自信。   长不过二十丈的方艄,在长江里显示非常渺小。   当然,与扶桑水师那高大的楼船相比,简直就是婴儿与成年人的差距。   寻相站在一艘方艄的甲板上,意气风发,火红的斗蓬火烧云似的迎风飘扬,他披着胸甲,手持一支四米长的步槊,腰间还佩着一把横刀,一袋白羽箭别在背后,步槊握在手中,望着排成密集阵的扶桑水师舰队,一阵冷笑。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些方艄都应该成为自杀式火船一样,成为一次性的消耗品。然而一名工匠认为这么做实在是太败家,他认为只需要稍加改动,火箭弹的尾焰就不会伤及方艄大船的根本。   这个解决方案,简直让陈应拍案叫绝。就像后世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据说美国宇航员在太空很郁闷,失重条件下钢笔和圆珠笔总是写不了字。美国科学家花费了x年时间x多经费(最近一个在农大演讲的我国某专家已经加码到100 亿美元)终于研制出能在失重条件下使用的钢笔。而与此同时,苏联宇航员在太空一直用铅笔(一般来讲,听众们这个时候就要爆发出善意的笑声)。原始的铅笔适合太空实用吗?那些绘声绘色讲故事的人想过么?   普通铅笔笔芯容易折断,这个都知道,而在失重的环境中漂浮,就成了危险品,会漂进鼻子、眼睛中,而且更要命的是石墨是导电的,漂进电器中会引起短路或者其它一些问题。   当然,这次改变火箭弹发射架的工匠,名叫张朝。他的解决方案是将发射架对准侧舷,让尾焰,直接喷射到舷外的水面上,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事实上呢,这其中还有一定的问题。尾焰的火焰实在太大,而且遇到水面阻止之后,也会四面扩散,会直接烧到船舷一侧,根本就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后来采取石锦包裹舰舷的方式,避免引燃战船。   当然,其实古代的木质船,已经采取了防火处理,并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一只火箭直接引燃。   寻相举着步槊,指向一千余步之外扶桑水师战舰放声狂啸道:“弟兄们,记住这一天!记住我们前面那一群人!因为,过了今天,你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们都变成死人了!”   “放箭,把他们炸成碎片!”   号兵吹响了让火箭手开火的号角。   十三艘方艄大船横向,用船舷对准扶桑水师,然后抛锚,停在江面上。各艘方艄的舰长举起右拳,划了个半圆,然后重重的向前一挥。   十名火箭手不约而同地将自己手中的火把,点燃引信。随着嗤嗤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响起,火药引信引燃火棉,只听到一阵滚雷般的轰鸣,火箭弹撕裂空气的啸响如同撕裂绸布,让人汗毛倒竖,六十四发火箭弹火焰喷发,火箭弹呼啸着朝后扶桑水师的战舰方向猛砸过去,那声势堪比惊天动地。   一片连绵不绝的、尖厉的啸声传了过来,唐军十三艘方艄战舰突然腾起大片白烟和黄白色的光焰,几乎淹没了整个战舰,数百条细长的火蛇咝咝尖啸着,朝着扶桑水师的舰船铺天盖地的砸了过来。   那声光效果让扶桑水师将领与士兵如同坠入冰窖中一般浑身发冷,汗毛倒竖。   他们产狂叫一声急忙操控着战舰躲避,可惜为时已晚,火蛇带着死亡的尖啸从天而降,炸点几乎连成一片,紧接着就是一阵雷霆万钧的爆炸巨响,很多水师将士兵连同他们的战舰一起被掀上了半空!   寻相自认为比较帅气的造型,瞬间弄得灰头土脸,他的披风被烧成一块破布,如果不是亲卫急忙给他解下来,扔掉。他估计已经变成烤乳猪了。   寻相气愤的摔掉自己的头盔,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放箭,给本大将军射去那帮孙子!”   “咻咻咻咻咻……   让人汗毛倒竖的尖啸声再度响起,十三艘火箭炮打出了第二次齐射,气浪翻滚,烟焰划空,扶桑水阵中再次腾起一片恐怖的火海,不知道多少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甚至成了空中飞人。   遭此打击,扶桑水师可避免的混乱起来,大呼小叫,旗帜折断,颇有点稳不住阵脚了。本来也是,这玩意儿太超前了,现在大家都还在可怜巴巴的玩着的,拿出火棉胶这玩意来简直是作弊,而火箭炮即便放在现代也是令人生畏,何况是在古代?   即便是简化再简化的火箭炮,也足以让人肝胆俱裂!   你打半天都啃不下人家一根毛,人家一个齐射就叫你死伤一地,这仗还怎么打?   关键是火箭弹的射程太远了,扶桑水师射程最远的八牛弩连人家的边都摸不着,这种干挨打不能还手的打法,实在太憋屈了。   当然,逃跑是不可能的。   随着第三轮齐射,寻相下令停止战斗。   敌人都死光了,还打个屁。   最重要的是,这三轮齐射实在太猛了,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内,十三艘方艄大船共发射了足足两千五百多枚火箭弹,尽管三分之二的火箭弹轮空,剩下的三分之一足以让扶桑水师每舰战舰变成巨大的火把。   寻相继续带着火箭弹战舰,朝着浮桥进发。   当然,他只有一招,横下战船,瞄准目标,然后发射。将李世民辛苦建造起来的浮桥烧成火炬。   长安灞桥十里长亭,大唐天下兵马大元帅陈应在李建成的欢送下,踏上征程。   陈应微笑望着顾虑重重的李建成道:“陛下,希望就像一粒小小的星辰,总是在最黑暗的时候闪耀着一缕夺目的光芒——我们在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李建成郑重的道:“不能为了胜利把百姓丢下,大唐的百姓已经够苦了,他们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不能把他们扔给扶桑联军!”   陈应点点头道:“这个当然,臣该走了,再不动身就晚了!”   陈应望向李靖道:“我把十六卫和二十五万新军,全部留下,你能替我守住关中吗??”   李靖欲言又止。   李世民发动了大决战,战事必将空前的惨烈。如果陈应抵挡不住,他手中不足五十万军队,想要守住关中,实在太难了。   没办法,李靖坚定的道:“大元帅放心,我会替你守住关中,除非我死了,否则他们一人休想踏进关中!”   一向以坚强称著的李秀宁更是眼泪汪汪,她好想拉住陈应,却还是用力给了他一个拥抱,哽咽着道:“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等你!”   “放心吧,我的命比蟑螂还硬,想死都死不了!”陈应抚摸着李秀宁的脸颊,亲昵的道:“好好照顾身体,还有孩子们!”   李建成瞪了陈应一眼,不悦道:“别动不动就说死!大元帅,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李秀宁突然握紧拳头,雨点般的粉拳打在陈应身上。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就可以和你并肩作战了!”李秀宁气愤的望着自己的小腹,他给陈应生了两子陈谦、陈器,两个女儿李若曦,陈果儿以后,又怀上了第五个孩子。   李道贞此时也是一样。   或许陈应是最近压力太大,他疯狂的索取,勤奋的耕耘,终于又有了收获。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应的庶长子李嗣业已经进入军中,成为大唐最年轻的大将军。   右武卫大将军,负责太极宫的安全。这个职位,其实并不需要太高强的能力,只需要忠心就好。   谁让李嗣业有陈应这么一个爹呢,他自出生下来,就已经到了寻常人一辈子难以达到的高度。   陈应挥挥手,望着一身甲胄,一脸严肃的李嗣业道:“大郎,你不会让爹失望,对吗?”   李嗣业用力的点点头。   陈应拥抱一下李道贞,许二娘,还有何月儿。   最后,目光落在人群中的杨蓉身上。   杨蓉抱着怀中粉雕玉琢般精致的武二娘。   武二娘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陈应。   陈应深吸一口气,走到杨蓉面前,伸手抱起武二娘。也不管她懂不懂,淡淡的说道:“元帅府是你的家,你爹,你哥哥,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陈应跨上战马,仰天大吼道:“大唐必胜!”   众将士与百姓振臂大呼:“大唐必胜!”   其实,陈应心中也没有底。一件武器,改变不了战争的真正格局,战争最终拼的依旧是经济和国力。   更何况,原始版本的火箭弹杀伤力和效果远不如后世。   李建成突然走向杨蓉道:“应国夫人,朕甚是喜爱这个孩子,打算收其为义气,赐给为永乐公主,你意下如何?” 第一七七章 被遗忘的大唐海军   血战,最终还是在长江上开始。无论陈应,还是李世民都非常清楚。真正决定江南战场胜负的并非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长江的控制权。   谁掌握了长江的航道控制权,也就意味着谁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失去长江航道的主动权,就意味着失去了战场上的主动。   为此,李世民不得不拿出血本,与陈应一较长短。比如,从远洋舰队中挑出三四百艘远洋运输船。   尽管远洋舰队,是李世民从扶桑大陆输向中原的生命线,可是为了争夺长江航道的控制权,李世民了顾不得那么多了。其实,随着参与东海之战的失败,以及数次风暴中的损失,李世民的远洋舰队已经降至六千余艘,尽管损失惨重,这个数量已经仍旧是大唐水师的数倍优势。   当然,这支远洋舰队现如今,最重要的功能,并非运输人员,而是运输物资,比如粮食,比如器械,比如装备,还有各种补给。   相对之下,寻相所率领的大唐巴蜀水师,就显得寒酸多了。没有李靖在江南打造的水师,没有登州水师,甚至连洛阳黄河水师都没有参战。唯一参战的战舰,以征集的沙船、方艄为主,而且数量只有可怜的三十七艘。   没有办法,陈应发现李世民的主力力量来源于那支庞大的远洋运输舰队,他就将大唐所有的水师战舰,全部集中在一起,准备伏击这支远洋运输舰队,第二步才是彻底摧毁李世民位于中南半岛的船长。   只有摧毁了李世民的远洋运输舰队,这场战争才不会无休止的打下去。   长江燕子矶。   扶桑水师三四百艘护航战舰,帆影重重,遮天蔽日,蔚为壮观。尽管大唐巴蜀水师在数量上差了扶桑水师近十倍。   不过他们毫不畏惧,升起血色战旗,风帆鼓满朝下游猛冲过去!   长江两岸,掌握在扶桑联军的手中,大家一窝蜂的跑出来看打仗,看到己方舰队浩浩荡荡,而唐军舰队数量稀少的时候,很多人都得意地笑出声来,一位白衣秀才摇着扇子,摇头晃脑:“寻相老贼战舰不过是我王师舰队的一成,虽是是顺流面下,居然也敢悍然迎战,当真是螳臂当车,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好几名书生笑出声来:“王师舰队锐气正盛,又是顺流而下,更有百万江南民众助威,天时地利人和尽操于手,胜券在操啊!我等且放宽心,看太子殿下如何大破贼酋,拔光那老贼的胡子!”   有位书生低声道:“那老头可不好对付啊……太子殿下毕竟……怕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听得见,当然,故意的都不敢让别人听到。   这时,两支舰队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近了。扶桑好几艘巨型楼船同时开火,当然这些武器都是拥有着罗马血统的弩炮。   弩炮虽然是号称是炮,其实与大唐的八牛弩差不多,都是使用弩臂的张力,作为发射动能。尽管威力不小,射程却实在有限。   碗大的石弹高速飞出,然后在六七百步外砸出一排排水柱,挺壮观的,可惜没用。   可那帮书生却轰然叫好,白衣书生更是说:“先声夺人,未战先威慑敌胆,甚好,甚好!”   有人纳闷了:“打了这么多炮,连敌舰的帆都没擦到一下,这也叫好?”   白衣书人睨了那家伙一眼,冷哼:“这叫示弱于敌!这叫能而示之为不能,用而示之为不用,懂?”   那人更纳闷了:“你刚刚还说要先声夺人的,怎么一下子又变成示弱于敌了?”   白衣书生:“……跟你这种粗人说不明白!”   看着扶桑联军的水师越来越近,寻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三十七艘巴蜀水师的战舰习惯性的用侧舷对着敌人,然后抛锚。这也是没有办法事情,尽管火箭弹可以在行进中发射,不过行进中发射,目标不好控制,要想击中目标,必须看火箭弹的心情。   “咻咻咻……”让人汗毛倒竖的尖啸声响起,三十七艘战舰打出了第一次齐射,气浪翻滚,烟焰划空,扶桑水师阵中中腾起一片恐怖的火海。   远洋运输舰虽然舰体高大,普遍拥有着后世千吨级的载重能力,关键是因为大,目标也大,更容易命中目标。要让火箭弹准确的击中人体大小的目标,估计一百枚火弹也难以击中一枚,可是换作那种长达二十五六丈长,高达六丈的战舰,瞄准可容易多了。   无数艘远洋战舰船体上升腾起恐怖的火焰,甚至还有一枚火箭弹弹打穿了好几层甲板,在战舰内部爆炸,立既断裂成两截,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沉没。   更多的则是被炸得血肉横飞,没有中招的也先别忙着庆幸,火箭弹爆炸后引发大火,立即就让船体熊熊燃烧起来!可以容纳近千名水手的远洋巨船当即就火光冲天,爆炸连连,很多水手带着一身大火从甲板滚入江中,那凄厉的惨叫声让人毛骨耸然。   两岸正大声叫好的民众登时就哑巴了,好些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名白衣书生身上,这位书生有些尴尬,硬撑着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有好几百艘战舰呢,只是损失了几十艘楼船而已,何必在意?”   很显然,太子李承乾也是这样想的,他指挥舰队抱团压上,打算靠数量堆死寻相,你的火箭炮再厉害也就那么几十艘,老子的战舰都快比你的火箭弹还多了,抱团一波撞过去,不信堆不死你!   李承乾也不是浪得虚名,在胜者为王的时代,他作为可怜的失败者,被人鄙夷。作为太子,在历史上有两个太子不能被人小人,一则是卫太子刘据,面对他的老子汉武帝刘彻的时候,也敢愤然反抗。按照汉书记载,刘据是七月壬午日开始举旗造反,七月庚寅日败亡,也就是说九天之后。虽然刘据仅仅支撑了九天,但是他没有军队,依靠的只是罪囚与东宫死士,能与刘彻硬怼上九天,已经难上登天了。   第二个太子就是李承乾,他是在李世民准备废他的时候,与侯君集联合,共同谋反,最终败亡。且不论能力如何,敢跟李世民叫板的人,在李世民众儿子中,他是唯一一个。   李承乾冷冷的笑道:“放火船!”   就在这时,无数扶桑水师开始释放那种小型细长的小船。小船吃水极浅,类似于后世的龙舟,有超过三十名桨手,全速航行在顺水情况下,可以划出十八九节的速度。   寻相颇为意外的望着那些身材矮小,四肢粗壮有力的水手,愤愤的道:“居然是倭奴!”   这是李世民比较高明的一点,他发现邢马台国的奴隶极为恭顺,而且打起仗来非常不要命。   在这个时候,寻相感觉不对劲了,这些小快船的速度特别快,根本无法瞄准,虽然有一枚火箭弹撞大运命中一艘快船,随即爆炸起来,形成一方圆二百余步的火海。   火箭弹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艘快船上拥有类似于火油一样的东西。   在这一刻,寻相感觉到了压力。甭管你有多高超的指挥艺术,甭管你的舰队有多强大,面对这一群接着一群以数十公里时速猛冲过来的火船,都只有被撞得粉身碎骨的份,谁愿意跟一个如此疯狂的对手打啊?   反正寻相不愿意!   可现在容不得他们不愿意了,江面就这么点宽,前进还好,想撤退可就有点难了,大家都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躲开火箭船的死亡之吻,慌乱之下不可避免的相互碰撞,船体断裂之声不绝于耳,火箭船攻势都还没有发动呢,他们的损失就直线上升了。   而李承乾也没有浪费这样的机会,一声令下,火箭船点火,上面的小矮子神情狂热,狂呼“板载”,操纵着装了几百斤火油的小船利箭一艘掠过江面,一头扎入巴蜀水师乱作一团的舰队中间不见了。   隆隆爆炸巨响如雷暴般响个不停。   爆炸闪光如节日礼花让人眼花缭乱。   条条火柱托举着大块船体碎片冲腾而起。   破裂的舰体内部流火激射。   眼看见自己的船队损失超过一半,寻相也打出了火气。   “他娘的,不就是拼命吗?谁怕谁啊!”寻相嘶吼道:“传本大将军命令,不准后退,把所有火箭弹发射出去!”   随着悲凉的战号上响彻天际,剩余的十几艘火箭船,纷纷点燃剩余的火箭弹,他们也不顾及火箭弹反噬的尾焰,一股脑的将船上的所有火箭弹给发射出去。   这样以来,整个江面上更加热闹了。   特别是火箭弹发射时产生的大量尾焰与气体,将整个江面覆盖起来,而如同流星火雨一般的火箭弹,不时的在扶桑水师战舰中间炸响。   企图靠数量堆死寻相的扶桑水师迎来了一场最可怕的噩梦,他们的队形是如此的紧密而混乱,以至于出击的火箭弹闭着眼睛都能撞上一艘战舰,而一旦被撞中,就会爆炸,绝大多数战舰都只有被拦腰炸成两截的份了!   那些水手也试过用弩炮向唐军水师战船射击,但屁用都没有,无论射程还是射速,火箭船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一波接着一波在“板载”呼声中猛冲过来,将寻相的战船撞得火光冲天,而更多的扶桑水师战舰则被炸得满天乱飞!   鲜血与火焰染红了江面,长江两岸观战的江南百姓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场可怕的屠杀,鸦雀无声。   至于那位好像读过几本兵书的白衣儒生,也早就变成了哑巴,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果仔细看的话你就会发现,这哥们那张脸已经变得跟他的衣服一样白了,两条腿抖得比弹棉花还要厉害……   寻相的三十七艘战舰损失了足足二十九舰,打到这个份上,任何一支舰队,撤退是必然的,然而,寻相连续换了三艘旗舰指挥,依旧没有半点想要放弃的意思。   可是,损失了近半远洋战船的李承乾毕竟只是一个毛孩子,他的内心最先崩溃了。   在部下的半推半就之下,李承乾撤退了。   随着李承乾撤退,其他扶桑水师也跟着撤退,燕子矶水战渐渐落下帷幕。   这场战斗没有胜利者,寻相的三十七艘战舰,最终仅四艘跌跌撞撞的返回,而李承乾则损失超过三百艘战舰,至于火船则多达百艘之多。   沿着驰道一路南东,抵达酇城的陈应与苏定方会师。   望着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密集的唐军大营,陈应以及所有唐军将领都神情严峻,沉默不语,。   只有何月儿依然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看着陈应笑道:“就要与扶桑联军决战了,坚张吗?”   陈应满脸苦笑道:“说不紧张的不是白痴就是缺心眼,我两样都不是,当然紧张了。”   何月儿说:“其实你完全不用紧张的。我算是看透了,这一切似乎都是天注定的,紧张也没用!”   看着何月儿这个似乎从来没有露过怯,而且神经粗大如钢铁的女人这个样子,陈应不禁哑然失笑。   何月儿一本正经的道:“你还别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好好好,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或许这一切冥冥不真的早有定数了,我们紧张也没用,唯有拼死一搏,杀他个血流成河,看看这个一心把人往死里逼的老天能否开开眼,给我们一丝活路罢了……”   陈应说完,他的眼神深邃的望着南方的夜空,似乎想要穿透层层迷雾,看到长江上的战斗。   长江上的战斗本身,陈应其实并不担心,一时失利也不代表什么。在重建戎州造船厂之后,巴蜀在上游,拥有了完备的造船工业体系。   其实,巴蜀造船业并不比江南差,甚至可以说更高。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楚国水军最为强大,而秦国仅在黄河河曲一带有少部分战船。因此秦楚交战,楚国水军往往利用其境内众横交错的河道,袭击秦军。为彻底解决这一问题,秦惠王决心组建秦国水军。在收编原巴蜀水军的基础上,秦国在巴蜀建立造船厂,大量建造战力极强的楼船、斗舰,列装秦国水军。由此,秦国水军建制开始成型。   公元前279年,白起统帅秦国步骑沿陆路进攻楚国郢都。与此同时,司马错由巴蜀出发,统水军十万,大舶船万艘,米六百万斛,沿涪陵江攻打楚国黔中。在秦国水路联合的强大攻势下,楚国丧失大片国土,被迫迁都陈城。自此,秦国水军威震诸侯。   现在戎州(今天四川宜宾)的造船厂,已经陆续列装大型斗舰,在火箭弹的助力下,拼消耗,绝对不怕。   因为李世民为了控制长江水道,必须从远洋舰队抽调远洋战舰,一旦抽调越多,大唐水师在远洋之战中的优势将会更加明显。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要看李世民的魄力是不是足够大,能不能舍弃一切,不顾长江战势,全线推进,那样以来,反而不好打了。   在这样大规模的战斗中,其实伏击以及局部的优势,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歼灭李世民数千上万军队,对他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临淮城,李世民终于接到了长江燕子矶的战斗结果,这场结果他并没有太过意外,历练李承乾的心思大于战斗本身,而且这场仗准确的说,损失虽然大了一点。不过却夺回了暂时性长江控制权。   然而,李世民内心中却有一股莫名奇妙的不安。   他说不出哪里的问题,可是这股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杜如晦突然道:“陛下,多久没有大唐水师的消息了?“   李世民摇摇头道:”自东海之战后,已经大半年没有消息了,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   ”不好“杜如晦道:”他们莫不是去了扶桑?“   李世民摇摇头道:”我们几乎把扶桑搬空了,那里的金矿、银矿也全部分给了世族门阀,就算他们的水师去了扶桑,有的是人跟他们拼命!再说了……“   说到这里,李世民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扶桑大陆非常大,光靠大唐水师那几百艘战舰根本就吞不下来,有可能会撑死。   可是,远洋舰队…… 第一七八章 被烧坏的玉钺   如果说长江航道的控制权,是决定着江南战场上的重要因素。那么太平洋航道,将是这场较量的最重要因素。   此时的江南并不是后世的江南,无论人口还是经济,包括基础建设,都与后世没法比。南朝三百年的经营,刚刚显露出繁华的端倪,结果在孙恩、侯景以及隋末之乱中,化为乌有。李世民占领的,只是一个在废墟上建立的茅草屋。   高楼大厦只在北方,江南无法支持李世民二百多万大军的补给消耗,无法养活李世民八千余头战象,三万余头犀牛,这一切都需要李世民从扶桑大陆向中原输血。   李世民自然不是傻子,他很容易想到消失的大唐海军去了哪里。那个刚刚吞并了李世民庞大远洋运输舰队的大唐海军肯定是去了太平洋那漫长的航线上,去某个点伏击。   只是非常可惜,李世民已经无法回头,更无法修改这个结局。   因为双方的侧重点不同,大唐海军与扶桑远洋舰队,采取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策略。大唐海军在李靖的主导下,侧重点在于海战,所以打造的五牙战舰与隋朝时期发明的五牙战舰有着明显的不同。   隋朝发明的五牙大舰,“五牙”实际上是指战舰有五层结构,高百余尺。左右前后设置六台拍竿,高五十尺。每根木桅顶系巨石,下设辘轳,战斗中和敌舰迫近时,可以迅速用辘轳把巨石放下,砸坏敌船。若一击不中,也可迅速收起再放。若敌舰四面包围,还可以“六管齐下”,其战斗力之强,可见一斑。   不过,五牙大舰仍旧是中国古代传统建筑风格,与楼船一般无二。长方形的结构,尽管高大,却没有很强的抗风浪性,控制性非常一般。可是五牙战舰虽然同样是五层建筑,却降低了甲板高层,增加尖形结构,增设了龙骨,让整个船体更加流畅。而且全舰取消了拍杆结构,改用八牛弩或石炮作为主力远程进攻手段。   可是李世民为了追求运载能力,牺牲了灵活的操控性以及速度,哪怕在同方向风时顺风的情况下,远洋运输船的速度要比大唐海军的五牙战舰慢一些,虽然不是太多,大约少上一两成。然而,在海战中,这却是非常致命的。   此时,李世民的远洋舰队面对大唐海军的时候,将会非常尴尬。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   在一望无际的太平洋上,有一座非常不起眼的小岛。然而,从中原到扶桑大陆远洋航线上,这座小岛显得非常重要。   这座小岛就是著名的中途岛。原本,这里是一座并没有淡水的珊瑚岛,根本就没有补给淡水的价值。可是,在李世民往来运输物资非常多,不可能把有限的运载能力用来运输淡水,况且,在淡水还有一定的保质期。   中途岛就被聪明的工匠改造成了一座可以拥有淡水的小岛,当然这个淡水依旧有限,依旧太平洋上丰富的雨水,利用瓷砖修建一座专门用来收集雨水的蓄水池,可以补给部分淡水。   三个月前,大唐海军就抵达中途岛,在远洋航线上进行伏击扶桑远洋舰队。远洋舰队数量多达六千余艘,却分成上数百支分舰队。每支分舰队由数十或数百艘远洋运输船组成,不仅没有专门的海战人员,而且没有护航舰队。   在这三个月的战斗中,大唐海军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   他们战伪装成扶桑远洋舰队,打着需要救援的旗语,悄悄接近,出奇不意的出击,先后消灭数十支远洋舰队的分舰队,自身损失渺渺无几。   万里之外的战事对于长安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了,遥远得仿佛是发生在另一个时空,与自己毫无关系。   长安的朝堂里,民间、仕林,甚至所有的渠道都查不到关于这场战争的一星半点消息,大唐仿佛没有建造四百多艘五牙战船,以及后续的一千多艘战舰。   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老百姓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酒照喝,舞照跳,一切如常。   只有极少数人在紧张地关注着这场战争,关注着那里发生的一切,当然,这个圈子太小,这个圈子内的人的身份也太过特殊,跟老百姓很难扯得上什么关系,大家各忙各的吧。   老百姓只知道每过一段时间,长安的朝廷都会征召一部分士兵,送到江淮战场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数以万计的士兵雄纠纠气昂昂奔赴战场,一去就没再回来。   有一些哗众取宠的家伙在社交场合一脸沉痛地批判朝廷政策,声泪俱下的呼吁朝廷停止这种让大唐青年去流血的愚蠢行为,他们一度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但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是最彻底的销声匿迹,连根毛都找不着了。   在关系着大唐朝廷命运的大事上,是没有半点民主可讲的,跳出来唱反调的一律人间蒸发。   在三个月没有接到一艘补给船的时候,李世民已经意识到了不妙。   他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能趁着库存的物资尚足,对大唐的江淮防线展开激烈的进攻。   瞬间天下狼烟四起,从云、代、易、朔的北方战场,再到下疏勒、葛逻岭、昆仑山,剑南道、还有江淮沿线,几乎到处都在战斗。   这一晃,一年就过去了。   这一年里,李秀宁顺利的为陈应生下一对龙凤胎。甚至在不满月的时候,李秀宁就将这一对满月的孩子扔给了许二娘照顾,而她则与李道贞双方住进军营。   李道贞在李嗣业十六岁的时候,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将李嗣业回归陈氏,更名为陈继业。而李秀宁则上书李建成,为陈继业请封,继承梁国公的爵位。   陈谦也承继父业,移镇安西,成为安西王,借助陈应的旧部,替大唐守住的西北边疆。   尽管李世民拼尽全力,不计伤亡猛攻大唐淮河防线,可是,陈应却指挥着唐军将士,寸土不让。   战争,直接催化了大唐的科技发展。火炮、地雷、火箭弹甚至蒸汽飞艇陆续出现,大唐的战争模式,从冷兵器时代缓缓朝着热兵器开始前进。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身在长安的李秀宁终于接到了陈应的家书。   望着熟悉而亲切的笔迹,李秀宁已经泪流满面。   秀宁吾妻见字如晤:   自你红妆嫁我,不觉已近十六年,十六年来负卿良多,暮然回首方才觉此生最对不起的人是你。   陈某并无宏图大志,宁愿庸碌一生。然而,为夫不忍见你为天下征战,只能代你四处奔波,无奈却让你红妆如守空帏……你我共诞育了三子,谦、逊、慎,并有若曦、若冰、若水三女,这是上苍赐予我最好的礼物,有子万事足,家事尽托付于你……   战事异常的残酷,扶桑联军的兵力仿佛无穷无尽,他们的军官狡猾而坚韧,他们的将军个个都身经百战,即便是最为细微的破绽也会马上被他们抓住,然后演变成一场可怕的灾难。淮河防线已经全部失守,我们已经退守龙亢相山,江淮百万百姓转移到河北后。   幸运的是河北足够的大,可以耕作的土地比江淮也不算差,多亏了我们拥有驰道,可以利用蒸汽机火车,为我们提供充足的粮食和器械。   很多折冲府已经打光了,仅仅我的亲卫折冲府就打光了三次,又重建了三次,连我都不记得我的部下已经换了多少波了。   真的太残酷了,我不敢再去想象了,那么多优秀的士兵,说打光就打光了,我怎么向他们的亲人交代?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儿女、妻子找我要人的时候我怎么向他们解释?我没有勇气去想这些了。   幸运的是,大唐这个从战争中诞生的国家,并没有被惨烈的战争吓倒,我们的百姓不甘心成为失败的奴隶,农民辛苦种工,工匠勤奋做工,士农工商,各司其职,我们背靠近乎无穷无尽的资源,以惊人的速度为我们制造武器装备,随着大唐军工生产效率成倍提高,装备的补充第一次跟上了消耗速度。   在我向你发出这封信件的时候,扶桑联军针对相山攻势已经被我们击退了,大唐暂时安全了。   来自整个北方各州的援军源源不断地开赴过来加入我们的阵营,虽然目前的形势仍然极其严峻,但是我紧信,我们的坚持和牺牲是不会白费的,大唐百姓对和平的向往是不可能被摧毁的,只要我们不放弃,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一口气看完,李秀宁的眼睛都有点儿湿润了。   陈应只字不提具体战况,但她完全想象得到战事有多惨烈,他的处境有多艰难,让她心疼。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身穿公主装,迈着小短腿飞快跑过来的永乐公主扑向李秀宁。   永乐公主奶声奶气的道:“阿娘,阿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老是不回来看看我们?他是不是要我们了?”   李秀宁神思一阵恍惚,蹲下去摸着永乐公主的头,认真的道:“不会的,你阿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永乐公主眼睛有些迷离的道:“爹爹什么时候会来看我?永乐会乖的!”   “会的,快了!”   李秀宁突然看到李道贞的眼睛红红的,靠在窗户边上,一脸绝望。   而改名为陈继业的李嗣业,一身甲胄,一脸铁青的站在李道贞身边。   李秀宁脸上的微笑,缓缓定格住了,他意识到了不妙。   李秀宁感觉隐隐有些不对劲,翻看着信末尾的日期,七月丙午,现在已经是七月甲寅,也就是说过去了九天。   这根本就不可能,大唐的效率就算再差,前线的一封信也不可能用九天时间从相山传回来。   李秀宁的眼角隐隐泛起了泪光:“怎么回事?”   李道贞哽咽起来,却没有说话。   李秀宁走到陈继业面前,望着陈断业认真的说道:“大郎,你说……”   陈继业喃喃的张了张嘴。   最终叹了口气道:“没什么!”   “大郎,看着我!”李秀宁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陈逊和李若曦来到李秀宁身边。   陈继业突然再也控制不住的道:“九日之前,父帅击退扶桑联军,随后发起全线反攻……”   长安太极宫。   李建成阴沉着脸望着李安俨咆哮道:“找到人了吗?”   李安俨摇摇头,一脸苦涩的道:“搜遍了幕府山,找到一千零四十九具模糊不全的尸体,找到了这个……”   说到这里,李安俨说不下去了。他双手捧手一枚玉钺。   这柄玉钺已经被烈火烧得碎裂。   李建成望着这柄玉钺,感觉天旋地转。   魏征赶紧上前扶住李建成。   李建成只感觉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第一七九章 本宫不死尔等都是妾(大结局)   李秀宁躺在床上,双目空洞无神。   陈继业跪在床前,双眼挂满泪痕,哽咽道:“父帅率军追过长江,登上金陵城北的幕府山,突然山上燃烧起了大火,将父帅的中军吞噬……尽管亲卫拼命相救,可……水火无情!”   说到这里,陈继业已经泣不成声。   李秀宁突然挣扎着爬起来,朝着门外喊道:“红袖、绿珠!”   一对早已哭成泪人的姐妹花踉跄着走来。   李秀宁挥挥手,一字一顿的道:“给本宫披甲!”   红袖和绿珠沉默着,赶紧拿出李秀宁的紫金甲胄缓缓披甲。   就在这个时候,位于陈家堡暗室里的陈应核心部曲齐聚一堂。   满脸灼伤伤疤的周青,也不知道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还是因为愤怒,整张脸异常狰狞吓人。   暗室里躺着一名脸肿得跟猪头似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的人。此人并没有五花大绑,但是他的脖子以下,全部不能动,全身的所有关节都被卸下来了。   但眼神桀骜,一看就是个好勇斗狠的角色。   单雄信盯着他,他傲然跟单雄信对视,还在流血的嘴咧开,嘿嘿笑着,有股子说不出的阴狠。   单雄信捏了捏拳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干的?”   那人嘿嘿一笑,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那么多废话干嘛?”   单雄信咬牙说:“要杀你还不容易?只要我咳上一声,我们一吐你一口,你连渣都不会剩下。不过,我还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对大元帅下手的,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那人冷笑道:“你当老子傻啊?只要说了,你马上就会将我满门抄斩,五马分尸!”   “你不说只会死得更惨!”   单雄信仿佛在缅怀自己的过去,带着浓浓的伤感,淡淡的道:“我们二贤庄对付吃里怕外的叛徒,向来是三刀六洞,当然,还有一种刑罚,就是把犯了事的人有衣服剥光,绑住手脚,在身上划出几十道伤口再将他扔到山顶,任凭鸟雀啄食,野兽撕咬,虫蚁啃食,他们在此期间还会为受刑者提供饮食,以延长其生命,受刑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被一块块的撕掉,露出白骨,任你怎么哭怎么骂怎么吼,都无济于事……怎么样,你想不想试试这种滋味?”   单雄信语气冰冷而平静,如同恶魔低语,让这名死士浑身微微战栗。   当死士的,哪个不是亡命之徒,从接下这桩任务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可同样是死,一刀断头和千刀万剐还是有区别的,只要有得选,谁愿意受这零零碎碎的苦?死士看着单雄信,   单雄信同样看着他,冷酷中带着狂怒的目光告诉他,他是认真的,不想被鸟兽虫蚁生生啄成一堆白骨的话,最好回答他的问题!   他稳住心神,低声道:“我们是太原温氏。”   太极宫内,李建成悠悠醒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着大臣咆哮道:“朕要御驾亲征!”   当然,大臣们都知道这是李建成的气话。   可是,就连一向敢于直谏的魏征和房玄龄,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李建成最终还是与李秀宁兄妹二人,率领关中二十五万新军,十六卫大军,几乎倾巢而出,浩浩荡荡杀向江南。   扶桑联军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软脚虾,一触既溃,望风而逃。   仅仅一个月后,大唐朝廷王师,收复广州城。   三个月后占领中南半岛全境,除了零星的叛军钻进深山老林为匪,已经没有了可以成建制的扶桑联军。   半年之后,李秀宁站在江边的巨石上,遥望着滔滔江水,脸无表情。   已经查探了半年,搜遍了金陵周边方圆数百里之境,只差掘进三尺了,依旧没有找到陈应,李秀宁仿佛已经认命了。   一脸丑陋伤疤的何月儿,匍匐在李秀宁身下:“回禀公主,事情已经查探清楚了,相山之战的紧张关头,一枚原本哑火的火箭弹在李世民身边爆炸,爆炸的冲击波直接炸断了他的一条腿,抢救无效,半个时辰后暴毙。   扶桑太子李承乾无法降服扶桑的骄兵悍将,双方爆发了激烈冲突,最终扶桑联军溃败……”   不等何月儿说完,李秀宁突然打断了何月儿的话道:“这些都不重要,我想知道幕府山是谁的主意,谁下的手……”   “扶桑虞国公,尚书右仆射温博彦!”何月儿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是他下令死士秘密潜入陈郎身边,成为陈郎亲卫,在火油船上岸的时候,点燃了存放火油的油料库,六万余斤火油爆炸,引发山火……”   “够了!”李秀宁冷声道:“你知道怎么做!去吧!”   何月儿正准备离开,李建成来到李秀宁身边道:“三娘……”   李秀宁凶巴巴的望着李建成道:“你不要劝我,谁劝也没有用,就让我任性一回,你要如何处置我都行,让我替陈郎报了这个仇!”   随后不久,太原温氏位于太原的祖宅,变成了火海。整个温氏鸡犬不留。   李秀宁始终坚信,陈应并没有死,开始动用天下游侠,猛虎义从,以及所有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开始寻找陈应的下落。   十年后,平阳公主郁郁而终。   李建成下旨以亲王爵下葬。   前后部羽葆鼓吹、大辂、麾幢、班剑四十人、虎贲甲卒……   长安朱雀大街上,一身破旧道袍,显得很邋遢年轻道士回头着渐渐远去送葬队伍,挠挠头,长叹:“不知不觉间,居然过了十年啊!”   长孙无垢拉着一名七八岁大的小男孩,一脸感慨的道:“是呀,一晃就是十年,好快啊!”   她抚摸着满头灰白的头发,越发的感慨:“我已容貌不在,你却岁月不改,上天何其不公…真让人难以置信!”   道士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十年的陈应。   虽然扶桑联军与大唐终极之年已经过去了十年,这十年大唐可没有闲着啊。   在东南亚方向,安南都护府征服了整个中南半岛,饮马马六甲;   在中亚方向,安西都护府吞并了整个萨珊帝国,与拜占庭帝国臣服;   在东北亚方向安东都护府,新设立了黑水都督府,建立了数座大城市,战旗一直插到秋明地区……   而在国内,蒸气机的应用变得越来越普遍,越来越多的工厂和矿山响起了蒸气机的轰鸣。   十年里,大唐出现了两百多艘装有蒸气机的商船,并且制造出了第一艘全金属结构的军舰。   在长安,皇帝陛下兴致勃勃地拨出一笔钱铺了一条长达两万千米的铁路,一个火车头拖着两个装满煤的车皮轰隆隆的从上面开过……   在挣脱了固定思想的束缚,并且汲取了大量先进的知识之后,这个古老的族群爆发出令人惊叹的创造力,一路狂飙猛进,遥遥领先。   “阿爹!”小男孩稚嫩的声音打断了陈应的沉思,这个小家伙是他跟长孙氏骨肉,有七岁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陈应哈哈大笑道:“咱们回家!”   随着送葬队伍,哽咽前进的安西王陈谦听到这话,浑身一震。他急忙转身,朝着人群望去。   一名道士拎着小孩子的手道:“你要记住,阳光照得到的地方都属于大唐,大唐男儿就该投身军旅,去征服那些值得征服的地方,穿别人的鞋走别人的路,叫别人无路可走!”   长孙氏凶巴巴的目光望过去道:“你都瞎说些什么呀!再瞎说我拧你耳朵你信不信!”   道士仿佛条件反射,脑袋一转。   正巧与一身孝服的陈谦四目相对。   陈谦顿时愣住了。   这个人他非常熟悉,只是年龄有些不太对。十年前,其父已经三十多岁,现如今已经不惑之年。可是这名道士依旧十六七岁的样子。   就在陈谦一愣神的功夫,陈应已经消失在了人群。   长孙氏登上一辆普通的四轮马车,缓缓离开长安城。   长孙氏怀抱着熟睡的儿子,一脸不解的望着陈应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陈应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向后面问道。   长孙氏道:“你有机会回去,十年前,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三娘在等你!”   陈应沉默了好久,一直没有回答。   长孙氏突然仿佛想通了,她笑了笑道:”还是你看得远!“   陈应道:”我死了,是最好的结果!谦儿成为安西王,替大唐征战四方,继业成了安南大都护……如果我还活着,朝廷里会有很多人都睡不着觉,我也会睡不好,毕竟我真不喜欢勾心斗角,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当小地主!“   长孙氏想了想最终还是掏出一封信,递到陈应的手中。   陈应打开一看,满脸惊愕。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陈应的眼睛慢慢的红了:“三娘知道我还活着?”   长孙氏迟疑了一下,缓缓点点头:“知道!”   陈应问道:“什么时候?”   长孙氏苦笑道:“十年前!”   陈应脸色惊诧莫名。   长孙氏道:“十年前,二郎死了,我从陈家堡离开,她就知道。她知道你累了,需要歇歇,所以她向陛下肯请,任何人不得打扰你……”   马车突然停止了。   陈应望着早已“死去”的李秀宁,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   李秀宁仿佛还是当初那个李秀宁,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她拿着宝剑指着长孙氏道:“观音婢,过来拜见本宫!”   长孙氏起身向李秀宁拜倒。   李秀宁望着长孙氏道:“本宫不死,尔等都是妾。”   长孙氏道:“谢姐姐成全!”   陈应目瞪口呆的望着李秀宁,朝着李秀宁扑去。   李秀宁的长剑指着陈应的喉咙道:“洗干净,这么邋遢我才不要!“   陈应笑道:”不要拉倒!“   李秀宁道:”你想得美!“   李秀宁登上马车,指着马车里的洗漱间道:”洗……“   不等李秀宁说完,陈应就扑了上去。   “一起!”   ”在一起!“   ”永远!“   ”永远……“   (本书完)    完本感言以及新书预告   五百多个日夜,三百多万字。   论速度,真心不快,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本书共计三万九千四百收,六万两千五百推荐票,高订七千四,均订两千二。   感谢一直陪伴老程五百多个日夜的朋友们。   写书不易,真心不易。   因为《盛唐血刃》这本书开始的时候,老程的心态是崩溃的,老程当时的工作出现了问题,面临着裁员风波。为了避免失业,老婆孩子生活没有着落,匆忙之下,老程开了这本书。   因为心态不好,故事写得也不够精彩,开始的时候,基本上属于单机模式。老程的心态更差。   在老程这个年龄,作为网络写手,年龄已经老了。精力不济,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工作、家庭、孩子、孩子教育,还有人情礼节,拼更新字数,远远无法与新生代网络写手拼。   无论如何,《盛唐血刃》勉强是写完了,从内心里来讲,老程愧疚,对不起大家。   按照原来的计划,本书写到玄武门的时候,已经需要结束了。可是为了生活,老程多水了几十万字,希望大家谅解。   2019年是网络文学重要的一年,国家出台了很多相关规定,作为网络写手,必须重视这些法律法规,坚决不能碰及底。作为历史分类写手,历史虚无主义是一道红线,坚决不能碰触。   新书已经有了眉目,只要通过内审,就会上传。   新书写一个小人物的奋斗史。   当然,不变的是一样的热血。   最后再次感谢朋友们的支持与鼓励!   新书恳请大家支持与捧场!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