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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名：今天开始的初恋
　　作者：仙子狂醉
　　文案：
　　因为弟弟们的一次纠纷，顾景跟隔壁的大少爷沈齐有了交集。
　　顾景被拉过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倒霉弟弟还在一边放狠话：“你们怕了吧，我哥能一挑二！”
　　顾景看着面前高他一头的沈齐：“我可能……是被挑飞的那个。”
　　谁料沈齐不但没挑飞他，反而把两个斗殴还告状的弟弟削了一顿。
　　收拾完弟弟的沈齐又恢复了大少爷的模样：“他们会这样，都是因为做哥哥的没给他们树立好榜样。”
　　顾景愣在当场：“你想干嘛？”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打到头飞的时候，沈齐朝他伸出手：“从今天开始做你的朋友。”
　　*口嫌体正的大少爷x轻微社恐的小可爱
　　*竹马生活实录，记录他们平凡的恋爱日常。
　　*文案始于2021/10/26，正文2022/02/09首发晋江文学城。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甜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景，沈齐 ┃ 配角：春溪职业配角团 ┃ 其它：下一本系列文《网恋的错误打开方式》
　　一句话简介：总得让竹马党赢一次。
　　立意：无论面临何等金钱利益诱惑，请牢记自己的底线，家人永远高于一切。
　　# 梧桐雨


第1章 缘来竹马
　　不知为何，窗外的蝉鸣骤然停歇。
　　正好一首钢琴曲弹完，顾景从琴键上撤回手指，抬头看见跌跌撞撞跑进来的男孩。
　　男孩在哭，眼泪鼻涕挂了一脸，进来时两扇门被他推得摇晃不止。
　　“你怎么了？”说完才看见他白色短袖上的泥脚印，顾景推开琴凳，抽了几张纸巾走过去，“先别哭了小远，到底怎么回事。”
　　季远熟练地仰起脸让对方给自己擦眼泪，气鼓鼓撅着嘴，说话抽抽嗒嗒的：“哥，有人欺负我，他们还笑话我是小个子。”
　　“他们？”顾景把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几个人欺负你？”
　　“两个人。”季远的眼泪持续输出，“欺负我的那个老外，和他凶巴巴的哥哥。”
　　今天季远来家里玩，一来就缠着顾景陪他打篮球，可补习班布置的作业还没完成，顾景就没跟去。季远八成是在打篮球的时候跟人发生的纠纷。
　　按道理说，弟弟被欺负了，做哥哥的应该为他出头。
　　但顾景想到：“你都回来了，他们也应该跑了吧。”
　　“跑不了，我已经踩好点了，他们就住在你家隔壁。”男孩还没到在乎面子的年龄，越哭越大声，“哥，你要给我报仇啊！”
　　隔壁？他家隔壁只有一栋房子。
　　脑中闪过那位大少爷的脸，顾景急忙捂住弟弟的嘴：“嘘，你别这么大声叫唤，太扰民了。”
　　季远扒开他的手掌，眨了眨眼说：“你给我报仇，我就不扰民。”
　　顾景：“……你想让我帮你打架？”
　　季远瞬间不哭了，眼睛放光：“嗯嗯。”
　　“我不会打架。”眼瞅着弟弟又要开始嚎，顾景不得已妥协道，“但是我可以帮你跟他们讲道理。”
　　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懂什么，他说的隔壁没准儿不是那个大少爷家呢。
　　这个笨蛋弟弟，典型的人菜瘾大，知道对方两个人还要跟人家起争执，又打不过。
　　仔细想想，如果真是那个大少爷的话，应该也不屑跟季远动手吧。
　　安静了没多久的蝉突然又活跃起来。
　　逐渐聒噪。
　　顾景的思绪乱成了一团毛线，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到了燥热的室外。
　　正式搬到春溪路的那天，顾青许带他拜访过最近的邻居。那位十分健谈、爱好交友的女士，似乎很想把儿子培养成跟她一样的人，可惜失败了。
　　顾景性格随他爸爸，温和内向，别人家的男孩子到了年纪多多少少都会调皮捣蛋，而他过去这一十三年，闹脾气的次数屈指可数。
　　“就是这里，我看着他们两个进去的！”
　　季远的声音把顾景拽出了回忆。
　　视线逐渐清晰，那扇比潘多拉魔盒还可怕的大门出现在了眼前。
　　真的是沈齐？见到沈齐的话，别提讲道理了，他敢不敢出声还是一个问题。
　　来不及后悔，季远已经上去摁门铃加喊话了：“那个老外，还有那个自称是他哥哥的人，敢不敢出来跟我哥一决高下？”
　　年纪不大，会的词倒不少，一开口就把顾景整慌了。
　　他想撤，刚转身，墙上的对讲器闪了闪，一道稚嫩的少年音传来：“有本事别走，我和我哥这就出来！”
　　凶巴巴的，跟沈齐好像，但那个人不是沈齐。
　　最先出来的是一个棕色长发的少年。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滑落到肩膀，很快映湿了衣服，他抬起手腕，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抓到脑后，露出一双瞳色很浅的眼睛。
　　这就是季远说的老外？
　　而且还是沈齐的弟弟？
　　上次来沈齐家的时候怎么没见过？
　　顾景心中颇多疑问，却只字不提，反而是对面的棕发少年率先对他开了口：“你就是这小个子的哥哥？”
　　竟然是一口流利的中文，顾景有些诧异。
　　季远听完气得用脑袋撞人：“你说谁是小个子？”
　　棕发少年侧身躲开：“说你啊，小个子。”
　　“谁还没有长大的时候，仗着年纪大欺负人，你你你……”到底是小孩子，骂人的词汇量极其匮乏，季远“你”了半天，终于骂出来，“你没素质！”
　　那少年质问他：“抢我场子抢我球的都是你，到底谁没素质？你不能仗着年纪小就无法无天吧。”
　　季远理亏，转移话题道：“我是抢了你的球，但我俩掉进树坑里之后，你踩了我上去就一个人走了，说好的回头拉我呢，你说话不算话。”
　　原来季远衣服上的脚印是这么来的，顾景听明白了，不自觉打量起正在跟季远吵架的少年。
　　这人年纪跟沈齐差不多，身高也差不多。
　　他再次联想到沈齐，而沈齐至今没有出现，为什么还不出来，大魔王是想对他放个大招吗？
　　那边两个人吵起架来没完，顾景根本插不上嘴，直到季远吵不过了，拉过他说：“反正有我哥在，我不怕你，我哥能一挑二！”
　　顾景：“……”一挑二？弟弟你真是太高估我了，我才是那个被挑飞的吧。
　　棕发少年闻言笑出了声，转头朝门内喊：“哥，你快点儿出来呀，那小个子带着他哥找咱们寻仇来了。”当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忍不住笑着补充，“真是自不量力。”
　　“你……”想反击，但硬气的话搜肠刮肚也不得一句，顾景败给了自己，毫无攻击力地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说话的是姗姗来迟的沈齐。
　　他跟表弟打完球回来便进房间洗了个澡，出来就撞上热闹，然而他态度懒散，甚至是不耐烦地看了眼顾景：“你有意见吗？”
　　在那样轻蔑的眼神注视下，顾景身体里突然涌上来一股力量，他反击道：“只有小狗才总想着圈地盘。”
　　沈齐擦头发的动作停止了，露出的表情似乎是生气，却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反击成功了吗？顾景心想，或许沈齐已经陷入了反思。
　　“你说什么？”棕发少年最先狂躁，怒气冲冲地瞪向顾景，“你敢骂我哥是小狗？！”
　　然而下一秒，沈齐团了团手中的毛巾，随手扔在他脸上：“闭嘴姜羽。”
　　姜羽拉下毛巾，委屈地说：“哥，我帮你你干嘛让我闭嘴？打他们呀，还跟他们废什么话。”
　　勇气透支的顾景牵着季远的手准备开溜。
　　倒霉弟弟却不知收敛：“哥你也上啊，揍扁他们！”
　　顾景低头看着季远，从唇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也闭嘴好吗。”
　　两人的对视就此切断，沈齐冷冷道：“像你这种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哭鼻子的小白兔，还好意思教训我。”
　　“谁哭了？”顾景仰起脸反驳，可他比沈齐矮一个头，也少了点气势。
　　沈齐反问：“谁刚才突然低着头？”
　　“那是因为我发现……”发现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吵架，还骂别人是小狗，心虚了。
　　此时阳光恰好照在沈齐身上，他敛了敛眸，影子落在前方，顾景站在其中。
　　“继续说啊，发现什么？”
　　顾景沉默不语，他弟弟季远倒被这压迫的气势吓出了眼泪，大哭起来。
　　哭声吵得人头疼，沈齐皱了下眉，然后冲旁边的姜羽勾了勾手指。
　　顾景看懵了，不知道这一勾手的含义，姜羽秒懂，迅速用沈齐刚才甩他脸上的毛巾堵住了季远的嘴。
　　哭声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他们听见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很急促。
　　顾景面朝大门，稍微歪了歪头，看清来人是沈齐的妈妈。
　　他决定了，沈齐要是再这么凶，他就直接跟秦阿姨告状。
　　顾景的这点小心思全都暴露在沈齐眼底，在小白兔悄悄移步、试图脱离他的控制范围的时候，沈齐上前一步伸手拽住顾景的手腕，另一只手拍向姜羽的后脑勺。
　　顾景：“……”
　　姜羽：“哥你打我干啥？打错人了！”
　　季远拔掉了嘴里的毛巾，刚想幸灾乐祸就被沈齐来了一脑嘣儿。
　　诶不是，他怎么被打了？虽然他在他哥面前渲染了半天，但其实对面两个人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现在他居然真被打了？
　　高跟鞋在身后站定，秦女士威严的声音响起：“沈齐，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教训两个不听话的弟弟而已。”
　　沈齐转过头，笑容浅浅地回应着，看得人猝不及防。顾景盯了他两眼，而后感觉钳制自己的那只手在圈紧。
　　原来他也有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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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初中到职场，校服到西装；
　　幼年时是友情，长大了才懂爱；
　　日常小甜文，小孩子吵吵闹闹没有恶意别当真。
　　另，隔壁几本系列文完结可看，这本的主角或有客串，不看也没影响。


第2章 缘来竹马
　　“是不是，顾景？”
　　声音倒是丝毫不惧，甚至掺着威胁，这就是沈齐。他那副大少爷作派，好似谁都要听他的，真让人不爽。
　　手腕上的力道在一点点加重，息事宁人的想法渐渐压过向秦阿姨告状，顾景想，算了吧，他现在还跟沈齐在一个补习班，他很清楚沈齐有多不好惹。
　　“是。”顾景无奈应道。
　　转动了两下手腕，试图摆脱束缚，没成功，他只好继续往下说：“我表弟季远……”
　　“和我们家姜羽，两个人打球的时候发生了点不愉快，闹着闹着还真急眼了。”沈齐接过话头，顺势松开顾景，向前一步接过秦诗爱手中的太阳伞，撑开挡在她头顶，“我是为了让他们停止争斗，才稍微动了下手。您说过，我有责任教育弟弟的。”
　　说得真动听，你个大骗子。
　　顾景在心里揭穿了沈齐，又连忙去看秦诗爱的表情，大概是知道了沈齐会怕她，故而期待她能自己发现破绽。
　　可惜秦诗爱在听完沈齐的话后，脸色已经好转。她接过伞自己撑着，还是责怪地看了沈齐一眼：“再怎么说你也不应该动手，更何况还有顾景的弟弟，我这是碰巧出门听见的，你把人家都弄哭了。”
　　“可不是，他凶死了。”顾景一不留神吐露出了心声。
　　沈齐听见，以为顾景又不老实，想趁机告状，于是他先发制人地开口：“没错，这件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做哥哥的没给他们树立好榜样，所以我决定……”
　　沈齐话说一半顿住，顾景也愣在当场。
　　他们之间的距离什么时候变成的仅一步之遥？
　　他不相信沈齐敢在秦阿姨面前对自己动手，可当沈齐抬起右臂的时候，他还是惊慌地后退了半步：“你想干嘛？！”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做你的朋友。”沈齐朝他伸出手，露出微笑，“可以吗，小景。”
　　夏天有它独有的气质和温度，人也一样。比如沈齐，虽然他此刻笑容灿烂，顾景却感觉不到友好，他亲昵地叫他小景，他对他伸出的友谊之手，都是没有温度的。
　　“小景？”沈齐等得久了，又喊了他一声，依然保持握手的姿势。
　　这时，两个背景板弟弟终于活了。
　　季远揪了揪顾景的衣服，小声说：“哥，他妈妈来了，我们会不会打不过？”
　　至于姜羽这孩子，明显是他哥的狗腿子，听明白他哥要跟顾景做朋友，过来就拉起顾景的手交到沈齐手上，然后转脸向沈齐邀功：“这样对不对？”
　　沈齐的回应是，在他被阳光晒得半干的棕发上轻揉了几下。
　　顾景看见他还仰起脑袋往沈齐手心里蹭，这么一个动作，将他刚才的小霸王形象毁得一干二净。
　　“这就对了嘛。”秦诗爱朝姜羽招了招手，姜羽立刻欢喜地跑过去，喊她舅妈。
　　“还是小羽最懂事，不仅知错就改，还帮哥哥交了新朋友。”对着外甥，秦诗爱的语气都温柔了，是与对沈齐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
　　她用手背擦去了姜羽鬓角的汗珠，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对着顾景和季远莞尔道：“两位小帅哥，我们家姜羽之前身体不太好，不怎么出门也没什么朋友，你们要是能经常来找他玩儿的话，阿姨会很感谢你们的。”
　　母亲与儿子不同，秦诗爱微笑起来散发着满满的亲和力，顾景点了点头，说好。
　　面对别人的家长拘谨很正常，顾景只正经跟秦诗爱说过一回话，还是顾青许带他串门的那回。
　　那时候秦诗爱也说要他跟沈齐做朋友，邻居嘛，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
　　后来在秦诗爱的推荐下，顾青许给他报了个奥数补习班，他跟沈齐周末天天见，还是没处成朋友。
　　不是他不想，而是沈齐不想。
　　到补习班的第一天，课间听人讨论“这个插班生什么来头”，沈齐只冷漠地说了句“不认识”。
　　没有恶意，只是冷漠，表示不想与他有关联。而今天，沈齐居然说要跟他做朋友。
　　掌心由温热到渗汗，顾景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沈齐握着。
　　“放开。”他说得干脆，声调有些拔高，显得挺不待见人的，意识到这点后，又忙用两个字弥补，“朋友……”
　　沈齐怔愣数秒后松开了他，而后发出很轻的笑声：“朋友。”
　　姜羽看看你看看他，又扭头问秦诗爱：“舅妈，你要出门吗？”
　　“我约了人谈事，就走了。你们在家玩，这天儿热，别老往篮球场跑，在屋里吹空调多舒服。”
　　在场四个男孩，秦诗爱挑最小的季远下手，弯腰戳了戳他的脸：“想吃什么喝什么就叫哥哥给你弄，在阿姨家别客气。”又对自己的儿子交代，“沈齐，好好陪弟弟们玩，不许再动手。”
　　“妈您放心，”司机把车开到门口，沈齐抢先过去拉开后座的门，“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季远小孩子心性，一听有吃有喝，还有人陪玩，瞬间什么仇恨都忘了。秦诗爱才坐上车，他就眨巴着眼，一脸可爱地盯着沈齐看。
　　沈齐回头吓了一跳：“……你看什么？”
　　“你很厉害诶，那会儿在球场，大家都抢着跟你玩。”季远仍盯着他，笑嘻嘻地说，“你能带我去打球吗？我哥他要写作业，不能陪我。”
　　姜羽一把挤开他：“我哥才不会陪你，我哥要陪我游泳的！”
　　季远被推得踉跄，又委屈上了，哼哼唧唧道：“刚才不是说要做朋友吗，怎么还这么凶，欺负小孩。”
　　姜羽到底比他大几岁，一听他这么说就没辙了，狂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都是你啦，我舅妈才说了不许出门，你干什么要我哥陪你出去，你想害我哥被骂吗？”
　　“好了小羽，”沈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陪他去吧，只能玩一会儿，要在我妈回来之前回家。”
　　“真的吗？”季远指着姜羽，“你陪我玩？”
　　他们家这关系是一级管一级，姜羽不敢违抗他哥的命令，垂头丧气地说：“好吧，我陪。但是……”
　　沈齐：“还讲条件？”
　　姜羽抱着他哥摇晃：“我想吃冰淇淋，两桶，巧克力味和香草味都要。”
　　还以为要提什么，沈齐恨铁不成钢：“你就知道吃。”发现季远还在盯着，他无奈地抽走手臂，“行行行，你快把他带走吧，看得我烦死了。”
　　姜羽转头往家跑：“等会儿我找球去。”
　　“小羽哥，”季远这就叫上哥了，“用我的吧，不用找，我放得可好了。”
　　“行，但我还要叫其他人。”
　　“叫啊，我在这儿谁也不认识，就靠你了小羽哥。”
　　“诶，你是住这儿吗，怎么会谁也不认识？”
　　“这又不是我家，我来找我表哥玩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跑远了，沈齐的耳根终得清静，只清静了几十秒，谁知那树上的蝉又来祸害他。
　　刚才专注于解决弟弟的问题，忘了这是在盛夏。盛夏最令他烦躁的，除了解不出的奥数题，就是没完没了的蝉鸣。
　　不能砍光所有的树，只好将心思放在解题上，沈齐抬眸看向顾景：“你——”
　　他一开口，顾景就露出了警戒的表情，迅速打断道：“我回家。”
　　沈齐其实想问“你题做完了没”，但顾景这么说了，他只好点头：“走吧，反正是糊弄我妈的。”
　　顾景乍听没听懂：“什么？”
　　“朋友，”沈齐清了清嗓子，“假的，懂吗？”
　　听到这里，顾景总算松了口气，他就知道是假的，还好沈齐提前申明了，不然他还要烦恼怎么拒绝。
　　他是缺朋友，但还没到那种地步，沈齐明显看他不顺眼，而他也没多喜欢沈齐，他们何苦为难彼此呢。
　　沈齐就看着眼前的人，面容由愁云惨淡变为豁然开朗，最后跟他挥手道别。
　　这一刻，沈齐是很不理解的，简直是一头雾水，他不知道对方忽然看开了什么，笑得这么甜。
　　“那个，”顾景走到一半回头说，“等你弟回来，你不能给他吃那么多冰淇淋，会肚子疼的。”
　　沈齐：“……”
　　沈齐没回应，顾景以为是自己离得太远，便将两只手掌支在腮边：“听得到我说话吗？”
　　沈齐：“……”你就想说这个？
　　“应该听到了吧。”顾景放下手，自言自语地转身，想起自己为什么被拽出来，“幸好问题解决了，没有打架，以理服人。对，我是以理服人。”
　　直到顾景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沈齐还站在原地，他在思考他到底遇上了个什么怪人。
　　“莫名其妙。”
　　才歇了片刻的蝉鸣又在耳边炸响，沈齐向四周转了转，寻不着任何踪迹。
　　放弃了，不想了，回家继续做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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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从姜习习那本过来的姐妹，就知道咱神奇宝贝是个妻奴，这段时光将是他最后的倔强与骄傲，请一定珍惜。


第3章 缘来竹马
　　顾景到家时，顾青许正从车库上来，母子俩打了个照面，顾青许朝他身后看：“小远呢，你们出去玩儿了？”
　　顾景摇头：“他和邻居家的弟弟打球去了。”
　　“这孩子，真活泼。”顾青许笑了一声，搂过儿子的肩膀，“哪像你呀，每个周末都闷在家里，除了看书刷题就是弹钢琴，户外运动一项不通。什么时候能跟你表弟学学，嗯？”
　　“妈妈，别批评我了，我就是不喜欢出去。”
　　“对啊，不喜欢出去就交不到朋友，没有朋友就不喜欢出去，你总是逃避与人相处。”看到儿子的头越垂越低，顾青许及时止住了话题，“好了好了，妈妈不说了，说点别的吧，说说你学习的事怎么样？初一马上结束了，初二分班考试有把握考进一班吗？”
　　顾景之前一直跟他爸段钟毓住在扬州，初一下学期才转到春溪来的。
　　他爸妈是在大学里认识的，顾青许，法学专业第一；段钟毓，中文系才子。当年学校的两个风云人物，也是同学们艳羡不已的恩爱情侣。
　　毕业后的顾青许专注事业，工作几年下来赚足了口碑和人脉。再后来，她和段钟毓领了证，生完顾景休养的期间，有好友朝她抛出橄榄枝，邀她做一家律所的合伙人，工作地点在春溪。
　　所幸没出省，春溪离扬州也不算远，在丈夫的理解与支持下，她把工作中心转移到了春溪。
　　只有周末才能陪伴在丈夫和儿子身边，顾青许一直很内疚，可她又做不到抛弃蒸蒸日上的事业。直到前段时间，段钟毓升到了春溪总部，担任总主编的职务。
　　爸妈都要走，顾景自然是跟着转学到春溪。因为中途插班，所以只能进普通班，可按顾景的成绩，他怎么可能甘心一直待在原处。
　　“有把握的。”好胜心人人都有，顾景很少会在生活琐事上跟人争高低，他难得愿意上心的也就是学习了，“妈妈，我能考进一班。”
　　意料之中的回答，顾青许听了，高兴地亲在了他的额头上：“不愧是我的儿子。”
　　她儿子什么都好，就一点，从小被他爸教的，性子温温吞吞，不爱与人交际。
　　说实话，现阶段顾青许最担心的不是顾景的学习，而是担心他交不到朋友。转学这么长时间了，每次去接他放学，看见的都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背着书包走出来。
　　愁愁在心里，顾青许知道是她缺席了对儿子的教育，不能怪他爸，更不能太过逼迫儿子。
　　进入屋内，顾青许直奔厨房，拉开冰箱门：“晚上想吃什么？”她一看里面空荡荡，“唉哟，这都没菜了。你爸早上不是打电话说，你小姑一家要来做客，他没做午饭啊？”
　　“去外面吃的。”顾景说。
　　“春溪饭店？”顾青许挑挑拣拣，最后取了罐果汁递给顾景，“进步了，你爸都学会请吃大餐了。”
　　顾景接过拧开，喝了一口才说：“不是春溪饭店，是小姑家的餐厅。”
　　他爸的小妹也是扬州人，后来嫁到春溪来的，现在和她丈夫经营着几家餐饮企业。
　　以前隔着距离，现在顾景他们举家搬到春溪，两家交往逐渐多了起来。
　　“段钟毓，要我怎么说你好！自己做东，反倒吃到客人家去了，可真会做人。”顾青许念叨完，立刻打电话到春溪饭店订了一桌，“今天晚上，跟以前一样包间，好的谢谢。”
　　顾景一时不知道可以干什么，就捧着果汁瓶子听顾青许打电话。
　　饭店安排完，顾青许又接通了他小姑：“秀颖啊，对，我到家了。实在不好意思，今天上午忙一个案子，没顾上你们。”
　　“这哪能行，中午都让你们请了，晚上必须听我们安排。”
　　“哎我问一句，你哥带你们参观什么呢，在出版社转这么半天？”
　　那边似乎换了人接电话，顾景隐约听到他爸的声音：“昨天开会讨论决定做一版美食探店刊物，今天问了秀颖有没有兴趣，然后就带他们过来加个班。”
　　顾青许哭笑不得：“真是的，一家子工作狂凑一起了。”
　　顾景趴在料理台上，嘴里叼着吸管，很专注地喝着果汁。
　　顾青许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怪不得咱儿子只知道学习，合着都是遗传，跟你读书的时候一模一样。”
　　段钟毓读书时候的照片家里有，顾景甚至见过他爸当年出席校庆活动的影像，私心里觉得不怎么像。
　　他爸真就是呆呆的，而他，似乎有那么点小机灵。就像今天遇上沈齐的那件事，他的处理不能说不好。
　　等这通电话结束，顾景直起身，问顾青许：“妈妈，你说我像爸爸，难道我一点也不像你吗？”
　　“怎么会一点也不像呢。”顾青许绕过料理台，揽着他往厨房外走，“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要是不像我，我不得气死了。”
　　顾景笑了两声，忽然想起什么：“那沈齐呢，我见过他爸爸妈妈，感觉他谁也不像。”
　　顾景很少会跟她提起陌生人，顾青许不禁感到新奇：“哦？哪里不像？”
　　“他很没有礼貌，有一次在学校里，他撞到了我，什么也没说就走了。”顾景说，“但他爸爸妈妈就是很有礼貌的人。”
　　“有没有可能是个误会？”顾青许不会怀疑自己的儿子编瞎话，但沈齐她是接触过的，挺懂礼貌挺绅士的小孩儿，“学校里学生那么多，擦擦碰碰的，他也可能是没注意到，对不对？”
　　顾景摇头，很坚定地说：“他是故意的。”
　　那次升旗礼，一班因为老师拖堂迟到了，他们又排在主席台最前面，出操时，整个一班的学生都是从跑道绕到方阵里的。只有沈齐，借着请教课题，跟他们班主任从别班队伍里穿行。
　　那地方那么大，顾景听到动静还特意让了让，沈齐就跟没长眼睛似的，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肩膀。
　　更可恶的是，那家伙还回头挑眉，尽管不知道是不是冲他，但就是看着贼欠。
　　顾青许听他叙述完，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找他问清楚呢？”
　　“不想搭理他。”
　　他说这话的样子太可爱，顾青许笑：“只是不想搭理他？”
　　“我……”想起班上同学讨论的有关沈齐的那些事，也不知是真是假，顾景想了想，“我有点怕他。”
　　“怕他干嘛，他又不敢吃了你。”顾青许揉揉儿子的脸，“你可以再勇敢一点，不管发生什么，我和爸爸都会在身边保护你，你不用害怕任何人，好吗？”
　　“嗯，”顾景点点头，“我知道了。”
　　顾青许是个大忙人，才到家一会儿，所里就打电话过来，工作上的事。
　　她又揉了把顾景的脸，一边往书房走：“妈妈接个电话，你无聊就玩会儿游戏。”
　　玩游戏不如刷会儿题，顾景看到茶几上的手机，点开奥数补习班群，刚巧弹出新发布的课后挑战题。
　　【张老师：[图片1][图片2][图片3]】
　　【张老师：牛刀小试。】
　　【张老师：看看谁能先解出最后一道！】
　　往常大家拿到题，会解的不吭声，闷头开始演算。不会解的更不吭声，不会还瞎嘚瑟的人，会招人笑话。
　　今天群里也是一片安静，顾景草草地看了遍题型，头两道他做过类似的，不难，只有第三道有点挑战性。
　　光看没用，得下笔算，他拿上手机往房间撤。
　　“上楼的时候别看手机，再摔着。”顾青许结束了通话回来，正撞见顾景踩上台阶，“等下咱们要先去饭店，你爸和你小姑他们工作完了直接过去。”
　　顾景眼睛仍然盯着屏幕：“还剩一道题，我马上就好。”
　　“小远出去应该没带手机……”顾青许想了想，“他在篮球场对吧，我去找找他，你看着点时间，找到弟弟后咱们就要出发了。”
　　“好。”
　　顾景漫不经心地点头，往楼上走时，还在想最后一题的解题思路。想着问题，走路不自觉就慢了，爬完最后一级台阶，他脑中灵光一现，于是加快了进房间找纸笔的速度。
　　手机刚放在桌上，跟着就震动了一下。
　　顾景余光瞥到，沈齐在群里发了一张图片，上面陈列着第三题完整的解题步骤。
　　“输了，”顾景抬头，视线扫过书桌紧贴的那面墙，墙上贴着五张作业纸，他数了数，加上这次，“第六次。”
　　这是场没有裁判的比赛，甚至没有竞争者会透露自己的身份，但他们就是知道彼此。
　　顾景同学和沈齐同学，这次谁会是最先解出答案的那个。
　　【张老师：沈齐同学的解题步骤和答案完全正确！】
　　【张老师：没算出来的同学不要灰心，下次还有挑战的机会，再接再厉。】
　　【张老师：另外，下周日端午休假，当天不进行补习安排，相关课程会在下下个周日补上。】
　　【张老师：收到请回复@全体成员】
　　已经有人回复了“收到”，顾景低头打字，发出：
　　【收到】
　　正打算收起手机的时候，屏幕上突然蹦出一行消息。
　　【沈齐：1】
　　沈齐回复的这个“1”就紧贴着顾景回复的“收到”，再后来，沈齐以下所有人的回复都是“1”。
　　顾景内心缓缓打出一排问号。
　　这人在干嘛？故意的吗？


第4章 缘来竹马
　　“一、二、三、四、五、六，”相册里的图片已达尽头，指尖划过屏幕不再翻动，沈齐轻呼了一口气，“打平了。”
　　补习班十六个人，只有顾景会在作业纸上签名字。沈齐觉得这是没有必要的，反正拍照上传，谁都知道是你，干嘛多此一举。
　　图片右上角“顾景”两个字异常显眼，要不是为了让自己记住这六次的失败，他又怎么会保存这个毫无特色的名字。
　　输了六次，赢了六次，没什么可高兴的，却也没什么可生气的。顾景没来之前他总是第一，顾景来了之后，他有了对手。
　　“对手。”
　　“不是朋友。”
　　手机的光渐渐暗淡，几秒后，沈齐听见了熄屏的声音。
　　夏昼长，蝉声噪，想躲进沉默的海底。
　　“哥，我回来了，你答应我的冰淇淋呢？”
　　房间没看见人，姜羽才找到了泳池，推开玻璃门，只来得及抓住一团雪浪。
　　水面回归平静，水底却并不沉默，耳边一直有闷闷的哼鸣。分不清烦躁的根源是人还是水，沈齐放弃思考，猝不及防钻出水面。
　　可想而知，趴在池边的姜羽被溅了一脸水。
　　然而他并不恼火，短裤露出的两截小腿在半空悠闲地晃着：“你怎么这么讨厌夏天啊哥，其实也能理解啦，夏天很热，我们都需要吃冰淇淋给心灵降温，是吧哥哥？”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吃，沈齐无奈地摇头：“你呀你，秋分生日一过就十三了，还整天撒娇，男子汉都不觉得害臊吗。”
　　姜羽晃得厉害了：“没撒娇，你答应我今天能吃冰淇淋的，不能赖！”
　　没有立刻上岸，沈齐背靠着泳池的砖壁，转头问他：“球打完了？”
　　姜羽将脚伸进泳池：“小个子的家里人喊他吃饭，我就回来了。”
　　小个子指的是季远，顾景的弟弟，这是他早就知道的。沈齐笑了笑：“你一直叫他小个子？”
　　“不是你教我这么叫他的嘛。”清凉的水流没过脚面，姜羽舒服得抖了抖肩膀，“可他有句话没说错，他比我们年纪小，现在矮不代表以后会一直矮，万一以后他长得比我们高了，反过来嘲笑我们怎么办？我听电视上说，多吃冰淇淋可以长高。”
　　“胡扯，跟你对话就是在降智。”沈齐挥挥手，“吃你的冰淇淋去，别来烦我。”
　　“谁又烦你啦，你整天烦烦烦，问你怎么烦你又不说。”
　　最近不知道怎么，他哥总是气不顺，尤其是从学校、从补习班回来，一不开心就不给他好脸，不许他吃冰淇淋，不许他看电视，就连什么时候出去玩都受限制。姜羽作为弟弟，还是个以哥为尊的好弟弟，自然是不敢反抗。
　　好不容易今天哥哥开心，答应陪他去篮球场玩，还答应回来教他游泳，结果被个季远破坏了。
　　想到这季远，姜羽真有点佩服他，小小的个子，球打得挺不赖，就是人太赖皮，一个新来的小子敢跟他们抢地盘，要知道，这整片地方都是他哥家的。
　　不过他哥也很奇怪，一会儿教他上去挑衅，挑衅完又让他陪那人玩，搞不懂在想什么。
　　“跟我说说呗哥，”姜羽踢破了水面，“你到底烦谁？”
　　“跟你说？你懂什么。”躲开飞溅起的水浪，沈齐双臂撑着跃上岸，捡起躺椅上的毛巾，边擦脸边警告他，“再不去，你的冰淇淋就别吃了。我数一二三，一，二——”
　　“现在去！”姜羽立刻从水里拔脚，“谢谢哥！”
　　风吹过，指尖变了颜色，沈齐躺在夕阳里，无聊去看那簇同样被染成橘色的云彩。
　　他烦的不是谁，他烦的是这个夏天。
　　他一直，一直都讨厌夏天。
　　*
　　城市中心区人很多，又是周末用餐高峰，紧赶慢赶还是堵在了路上。
　　“对，我们堵在路上了，还是你机智，直接从出版社步行去饭店。”迟迟未到的顾青许接到了段钟毓的电话，面对丈夫的关心，她笑着说，“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安全最重要，不会着急的。不过你和秀颖博安忙到现在，肯定饿坏了，真抱歉还要让你们等。”
　　“舅妈，我也饿了！”
　　通话结束后，顾青许转头指着发出叫声的人：“就是你这个调皮鬼，那会儿赖在篮球场不走，现在知道喊饿了？”
　　季远笑嘻嘻：“我们都要赢了，当然不能走啦，否则小羽哥下次就不带我玩儿了。”
　　车向前挪动了一点，顾青许说：“我听沈齐的妈妈提过，那孩子以前身体不太好，没想到回国一年多居然能有好转，太神奇了。更神奇的是，咱们小远第一次来，就能跟他玩到一起。”
　　“那是。”季远得意地仰起脸，“我，季远，谁不想和我玩儿？”
　　顾青许说话时一直从后视镜里留意顾景的反应，偶尔的刺激又失败了，她儿子根本不感兴趣。
　　谁料在她撤回视线的时候，顾景突然出声：“他是外国人吗？”
　　“中国人吧，”顾青许顿了顿，“我也不清楚，只是偶然一次听沈齐妈妈说的。”
　　“我知道！”季远举手答题，“小羽哥是混血，他奶奶是美国人。”
　　看来出去玩了一趟，两人的关系是真的很好了。
　　顾景看着弟弟，欲言又止：“你以后别……”
　　季远：“下次咱们一起玩吧，他有哥哥，我也有哥哥，他说他哥哥打球特别厉害，开心的话还会给他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就怕季远说这个，顾景刚想叫他以后别跟别人聊自己，这下不知道怎么说了。
　　季远：“哥，你也给我买好不好？”
　　顾景：“……”
　　顾青许笑着插话：“当然好啊，你小景哥哥有好多零花钱呢，他都存着，不用来请客可惜了。下次叫上朋友一起，就叫你哥哥请客，不花光不许回家。”
　　“耶！舅妈万岁！”季远开心欢呼，抱着顾景的胳膊，“哥，你明天有时间吗？”
　　顾景无语：“明天周一，上学。你想逃课吗？”
　　“想——”这个字音拖得长长的，季远舍不得补充下半句，“但不敢，我爸会打飞我的屁股。”
　　几分钟之后，道路终于畅通了，车内继续欢欢笑笑。
　　顾景降下一点车窗，看见与他一同向前奔跑的夕阳。
　　路过楼宇间的罅隙，有风拂过，有光穿透，以为若即若离，却又总在不经意时漫上脸颊。
　　就像他感受到的夏天，他一直喜欢的夏天。


第5章 缘来竹马
　　到饭店时天空尚亮，回家的路上方觉夜色。
　　晚饭吃得很愉快，至亲之间不必拘谨客套，谈的都是家长里短，再就是生活适应与否，周末要常往来。这种程度的交谈，对顾景来说不存在负担，他只是不喜欢跟陌生人相处。
　　车突然靠边停下，顾青许抱着快要入睡的顾景，疑惑地问：“怎么了？”
　　“隔壁好像出事了。”段钟毓先是朝窗外看了看，而后推开车门，“快到家了，你和小景下来走走吧，我下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沈家此刻确实像是出事了，好几个保姆阿姨站在大门外，顾青许看了一眼，轻拍着顾景的手臂：“知道了，你快去吧。要真出事了，能帮就帮一帮，都是邻居的，不好太冷漠。”
　　段钟毓下了车，顾青许低头发现儿子已经醒了：“爸爸有事，咱们先回家。”
　　顾景迷迷糊糊地点头，听见车外有些吵闹。
　　“下车吧。”顾青许从一侧推开门，“你明天上学，回去要早睡了。”
　　顾景从另一侧下来，被垂直照下的路灯晃了眼。他闭上眼，抬起手背在眼皮上胡乱揉着，以为到了家，脚步一抬就往门里拐。
　　走了几步，他听见段钟毓的声音问：“孩子怎么了？”
　　又听见沈如海的回复：“凉的吃多了，我们正要带他上医院。”
　　沈如海是沈齐的爸爸，沈齐的爸爸怎么会在他家出现？
　　能适应了，他睁开眼睛，撞上着急走出来的沈齐。
　　揉了揉眼皮再三确认，原来是自己走错了，说了声抱歉，匆匆转身。
　　这时秦诗爱走过来问：“司机还没把车开过来吗？”
　　沈齐无奈又焦急，手掌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去催。”
　　顾景顿了顿，沈齐就这么从他面前跑过去了。
　　本该往家走的顾青许回头不见儿子，折回来找时与沈齐碰上，见他神色匆匆，脱口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齐脚步很急，没回答她，她又跟后面的秦诗爱对上：“秦姐，你们家这是怎么了？”
　　秦诗爱两手紧握在胸前，看到顾青许也顾不上客套，急得走来走去。
　　顾青许不了解情况，但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一声不吭就离开不合适，混乱中看见了顾景，以为他来早了会更了解，谁知也是一问三不知。
　　愣了几秒，顾景忽然想起刚才听到的，想说给顾青许。
　　此时屋内忽然传来了动静——他爸背上背着一个人，沈齐的爸爸在后面扶着那个人，三个人正朝门口过来。
　　“车来了没有？”沈如海问，“怎么这么慢？”
　　“沈齐催去了。”秦诗爱不断地伸头张望，回头时发现不对劲，“诶？沈如海，你刚不是背小羽的吗，怎么改叫人家背了，有你这么偷懒的舅舅吗？”
　　“不是偷懒，”沈如海手托着姜羽的屁股，皱眉解释，“这不是晚上喝太多了，腿软，头还有点晕，我怕摔了小羽。”
　　现在背人的是段钟毓，顾青许问他：“这孩子怎么了？”
　　刚问一句，段钟毓背上的姜羽就哀嚎了起来。
　　“肚子、肚子疼，疼死了……”
　　“舅舅，我不要打针，我不要吃药。”
　　“舅妈，我以后再也不吃冰淇淋了，我不要死啊。”
　　“说什么傻话呢。”秦诗爱擦去他一脑门儿的冷汗，“没事的没事的，咱们去医院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冰淇淋吃多了？别是得了急性肠胃炎吧？”姜羽年纪跟顾景差不多，见他可怜的样子，顾青许母爱大发，急忙指着那两个男人，“孩子喊肚子疼，你俩还跟这儿背着？改抱啊，背压着不更疼吗！”
　　“哦对对对，”段钟毓被老婆吼得一愣，“改抱，改抱。”
　　可身后的一双手仍是推着姜羽的屁股，他想放人放不下来。
　　秦诗爱跟着着急：“沈如海，你倒是把孩子放下来啊，手别一直推着。”
　　“算了算了，我看别等什么司机了，等来等去耽误事。”沈如海脸色酡红，秦诗爱身上一股酒气，顾青许也是没少喝，她帮着把姜羽弄下来后，跟沈家夫妇说，“我家段钟毓没喝酒，他能开车，去医院的路也熟，赶紧走吧。”
　　秦诗爱感激道：“那真是麻烦你们了。”
　　“什么麻不麻烦，赶紧的，我俩坐后面，让孩子躺在腿上还能舒服点。”跟秦诗爱说完，顾青许又催促段钟毓开车，此刻也不管谁是谁家的人，谁好用使唤谁。
　　四位家长带着姜羽，一溜烟儿开车走了。
　　一长串的对话和动作只在几分钟内。
　　他们忙碌着，其他人好似都处于一种看客的状态，但不是不着急，而是根本插不上手。
　　插不上手的人，有站在旁边顾景，有跑去车库的沈齐，还有门外的保姆阿姨。
　　沉默突兀地弥漫开来，顾景觉得站也不是，走也不对。沈家的几个保姆盯着他看，正想开口说什么，一辆车忽然驶过、停下。
　　沈齐从副驾的窗户露头，伸手拍着外侧车门：“我爸妈呢？”
　　“先生太太去医院了。”
　　“怎么去的？”
　　“坐的段先生的车。”
　　段先生，顾景的爸爸。
　　沈齐扭转视线到另一个方向：“你爸带他们去的哪个医院？”
　　离这里最近的医院有两家，出了小区分别在不同的方向，顾景不清楚他爸会去哪个，摇头说：“不知道。”
　　沈齐没再问他，从口袋里翻出手机。
　　顾景就透过那扇车窗看着沈齐，宁愿看他，也不想被旁边的人盯着。
　　为什么呢？可能因为相比之下，沈齐算是熟人，更是同龄人。
　　“妈，我……”电话接通，沈齐声音才起，对面就将他打断，他听了一会儿，叹息说，“知道了。”
　　车门被推开，顾景看着他走下来。
　　沈齐：“找你的。”
　　手机递到了面前，顾景接听时，讲电话的人由秦诗爱变为了顾青许：“妈妈今晚可能会晚点回来，你秦阿姨说了，让你在她家先休息一晚。”
　　顾景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妈妈，我……”
　　“听话，爸爸妈妈都不在家，你一个人妈妈不放心。”
　　他们家跟沈家不同，他们家只有按时打扫的钟点工，而沈家，不仅有保姆司机，连家庭厨师都有。
　　“小景啊，听阿姨说，”秦诗爱在一旁开口道，“你就在阿姨家住着，阿姨已经跟沈齐说过了，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可是……”
　　没等他说完，电话那边传来了姜羽哭唧唧的声音：“舅妈，我肚子疼，疼死了，想吐。”
　　秦诗爱赶紧哄着他：“好了好了，乖乖的别乱动，咱们就要到医院了。”
　　“嘟嘟嘟——”
　　一阵忙音。
　　通话就这么中断了。
　　顾景慢慢将手机撤离耳边，还给沈齐。可他不打算执行顾青许和秦诗爱的指令，闷头朝家的方向走去。
　　“喂，”沈齐立刻拽住他的手臂，“你没听见我妈说的吗？”
　　顾景不得已停住脚步：“听见了。”
　　“你爸妈帮了我弟弟，作为报答，我来照顾你。”听见了还急着走，沈齐哼道，“就这一晚，以后再想，也没有这种好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家不能没有姜习习！


第6章 缘来竹马
　　顾景不知道以后，只知道现在，他被沈齐抓住了。
　　沈齐很听秦阿姨的话，真的有在照顾他，询问他吃喝，亲自带他熟悉房间，包括衣帽间都大方地跟他分享。
　　“看吧，我校服多得是。”手指从一排衣架上摸过，沈齐挑了件新的塞给他，“你明天可以直接穿去学校，不用回家换。”
　　他们初中部的校服，只在白短袖左侧口袋上方绣着“春溪一中”，再就是一枚校徽，没有特制铭牌，不用担心出现名字对不上人的情况。
　　沈齐想得周到，他以为顾景没有理由拒绝，谁知顾景当着他的面儿就把衣架挂了回去：“谢谢你，但不用了。”
　　每人两套的校服，沈齐为什么会有满满一衣柜？
　　顾景不打算问，接着上句解释：“我书包在家里，明天早上我还是要回一趟家的。”
　　好意被拒，沈齐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失落：“随你的便。”
　　“嗯，”顾景觉得他像是有点不高兴，缓慢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先睡觉了，晚安。”
　　“……”
　　沈齐瞬间恢复了以往对他的态度，懒得搭话，扭头就走。
　　顾景回房间躺在床上仔细地回想，他刚才并没有哪句话得罪沈齐，怎么沈齐翻脸比翻书还快？
　　住在别人家里本来就很难睡着，他又可劲儿想些难以想通的问题，睁着眼睛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他失眠了。
　　不过他不再只想着沈齐，他想起从前还在扬州的时候，有年夏天，爸爸妈妈带他旅行露营，他等到萤火虫停留在指尖，却只有瞬间。
　　就像爸爸妈妈共同陪伴他的时光，他记得的，也只有那一年的夏天。
　　听，窗外的蝉又在鸣叫了。
　　夏天总是这样，让人又爱又恨。
　　今夜沈齐就没打算睡觉。因为下午的走神，没看住弟弟，让他贪吃生了病，沈齐是最自责的那个，不等到姜羽好转的消息，他安不了心。
　　真该记住顾景的提醒，不对，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放松对姜羽的管教，他这唯一的小表弟，只要得意了肯定会忘形。
　　手机屏幕熄了又亮，数不清第多少次了，沈齐想要拨出那通电话，可是万一姜羽哭哭啼啼地埋怨他，他是该将他痛骂一顿，嘲讽他自作自受，还是该顺着他的话，将过错全揽？
　　各怀心事的少年最终在观星房相遇。
　　有些意外，所以沈齐铺好垫子坐下时，调侃了一句：“你不是很守礼吗，怎么在别人家随意走动。”
　　声音从正前方传来，顾景缓缓抬眼：“主人同意的，不随意。”
　　——六层是我的领域，在这范围你去哪儿都行。
　　这是沈齐的原话。
　　顾景身上还穿着他的睡衣，他别开了视线：“你睡不着，因为在我家？”
　　“你也睡不着，因为想你弟弟？”顾景低头抱着膝盖，“下午我跟你说了的，不能给他吃那么多冰淇淋。”
　　“你——”
　　“别担心，急性肠胃炎会好的，及时就医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说得轻飘飘，沈齐没好气：“你怎么知道？”
　　“你看我，”顾景数完了地上的星星，“我现在不就好好的。”
　　抬头的瞬间，星星的残影未及消散，沈齐在他眼里看到了一抹光。
　　“我没骗你，不信你可以上网查一查。”顾景又说。
　　这个沈齐是相信的，但他仍有不安：“我弟弟他、他跟普通人不一样，他生下来就多灾多病，好不容易治好了，万一因为这次，身体又……”
　　“不会的。”顾景打断道。
　　沈齐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着前方。
　　没由来地，他又信了他，笑笑说：“你又知道了。”
　　顾景跟着笑：“我就是知道。”
　　然后就陷入了沉默，他们似乎没有共同话题可聊。
　　在这里坐得久了，顾景手掌在膝盖上摩挲了几下：“我想……”
　　他想说回去了，结果沈齐突然走到他身边：“想看星星吗，我把屋顶打开，这里有天文望远镜。”
　　想了想，顾景还是决定补全刚才的话：“其实我想回房间睡觉了。”
　　沈齐握着遥控器，一时没接上话，反应过来后，扭头对着他：“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我讨厌？”顾景指了指自己，怀疑道。
　　遥控器躺在地面上打转，沈齐捏了捏食指关节：“我请你看星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顾景问：“意味着什么？”
　　沈齐彻底服了：“我真怀疑，你这样的人能有朋友？”
　　顾景却认真回答道：“以前在扬州有的，来了春溪就没有了。”
　　这话说的，变相地就是在卖惨。
　　沈齐偏吃他这一套，在心里说服自己，别跟这个没见识的小子计较。
　　于是沈齐主动递台阶：“那扬州话‘朋友你好’怎么说？”
　　顾景不假思索：“朋友，你好。”
　　“嗯，你好。”说完却见对方一脸平静，沈齐真想掐着他的肩膀把他晃醒，“我都提示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要我再说一遍？”
　　顾景挠了挠鼻尖。
　　沈齐怎么又发疯了，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爸妈是谁吗？你个扬州小子，不会不知道在春溪……”沈齐尽量平复着怒气，“算了，不说别的，就说咱们学校，食堂、教学楼、图书馆、体育馆，那些全都是我家捐钱翻新的，包括明年要建成的游泳馆，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啊，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齐突然说这个又是要干嘛，炫富吗？
　　转学过来的第一天他就听班上同学说了，一班的沈齐，他家是春溪首富，尽人皆知的事，沈齐犯得着现在跟他显摆？
　　顾景的迷茫把沈齐气得够呛，他几乎把肉送到人嘴边了，但那个人就是不动筷子。
　　他可是沈齐，别说在初中部，就连高中部，那些学长学姐，哪一个不想结识他？这个顾景倒好，无视他就算了，居然还讨厌他。
　　根据之前的种种推断，顾景应该是不怎么喜欢他，但谁让他正缺一个敢跟他争高低的朋友，那他就主动伸手呗。
　　从第一次在补习班遇见，故意说话吸引注意，后来又在学校不停地刷存在感，他主动得够多了，人家就是爱搭不理，他再巴巴地凑上去就真的太掉价了。
　　“是没关系，以后也没关系了。”
　　沈齐突然起身，走时一脚踢开了地上的遥控器，黑暗处发出“咚”地一声响，不知砸到了哪里。
　　顾景眼睫猛地颤了颤，心想，学校里的传言果然不虚，这个人太可怕了。


第7章 缘来竹马
　　这一夜顾景几乎没怎么睡着，翌日天微微亮就从床上爬起，轻手轻脚地开门、下楼。
　　遇见保姆，被询问是否现在用餐，他急忙摆手：“不用了，我现在就回家了，谢谢你们的款待。”
　　一路小跑回到家，此时顾青许正在厨房淘米。顾青许听见动静还以为是段钟毓买早点回来了，抬头才知道是顾景。
　　“回来啦，我还在想什么时候去叫你。”顾青许把米倒进锅里，加上水后摁了开关，“粥刚煲上，你爸买煮干丝和蟹黄包去了，等买回来你先吃着。”
　　顾景喘息声很重，顾青许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你跑什么呀，离上学时间还早呢。妈妈昨晚回来给你把书包课本都收拾好了，不用着急，不会迟到的。”
　　说起昨晚，顾景问：“姜羽他没事吧？”
　　“打了针输了液，医生说没事了，我和你爸就先回来了，他舅舅舅妈还在医院守着。”
　　顾青许说着眼睛有些发涩，她想起从前顾景生病的时候，她总是不在他身边。
　　从前顾景跟他爸住在一起，但生活起居基本都依赖保姆照料，有时候难免有疏漏，就像昨夜的姜羽，顾景也曾因为贪凉吃冷饮进过医院。
　　顾青许和段钟毓工作很忙，接到消息赶到医院后，顾景反过来还安慰他们。
　　“蟹黄包买回来了，还有煮干丝。”段钟毓拎着早点进厨房，看见顾景举了举手里的包装袋，“你妈正要去叫你的，回来得正好，趁热吃早点，都是你平时喜欢的。”
　　顾景“嗯”了声：“我先回房间换校服，然后下来吃。”
　　顾景走后，顾青许眼眶一下就红了，段钟毓忙问：“怎么了老婆？”
　　“没什么。”顾青许顿了顿，忽然说，“我们一家三口，以后每天都要一起吃早饭。”
　　段钟毓轻拍她的手背：“当然可以，我们现在工作比以前轻松了，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三口能在一起。”
　　顾景换好校服下来，隐约觉得爸妈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
　　他把书包放在沙发上，然后走到餐桌前：“粥好了吗？”
　　“才煲上，要等呢。”顾青许夹了个蟹黄包到他碗里，“先吃包子，慢点别烫着。”
　　段钟毓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急，时间还早，待会儿爸爸先送你，然后再去出版社。”
　　筷子戳开一点包子皮，顾景抿了口汤汁，还是被烫到了。但很好吃，他吃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粥反而喝不下了。
　　说好的段钟毓送他上学，临走时顾青许也拉开车门坐进来了：“顺路带带我呗段总编。”
　　段钟毓看着副驾上的人：“怎么……”
　　顾青许摇头：“你这记性，昨晚那孩子在车上吐了，忘了？”
　　“不好意思，”段钟毓才记起来，“我是真忘了，回头我找人给你洗车。”
　　“不用，我今天下午没工作，回来正好去洗车，”顾青许转身把水杯递给顾景，“然后接咱儿子放学。自从转学来，我就接过他两三次，也没空跟班主任聊聊他的学习。”
　　顾景接过杯子，笑了一下说：“那我放学等你。”
　　“杯子里是大麦茶，清热降火的。”顾青许说，“夏天可以吃冷饮，但要注意适量，多喝茶是最好的。”
　　“知道了。”顾景把杯子放进书包里，对段钟毓说，“出发吧爸爸。”
　　*
　　顾景一天都是好心情，前桌见他一个人挺乐，好奇跟他搭了句话。
　　“有好事啊？”敲了两下他的桌面，“跟我说说，是不是收到情书了？”
　　顾景摇了摇头：“没有，我不会早恋的。”
　　“不说就不说。”前桌“嘁”了声，转过头道，“这么敷衍人，怪不得没朋友。”
　　顾景握紧了手中的笔，没再说话。
　　班级里小团体很多，男同学一堆，女同学一堆，他一个转校生，哪边都不怎么爱跟他玩。
　　看着可怜，但顾景挺无所谓的，甚至松了口气。这样他就没必要与人社交，也就没有人会觉得他认真的回复是敷衍。
　　顾青许下午得空，跟班主任约在办公室谈话，谈完正赶上放学，就到顾景班上找他。
　　结果在他们班门口碰上几个学生并肩走，谈论的全是“谁家开的什么车”“某某同学又买了新球鞋”之类攀比的话题。
　　顾青许皱了皱眉，低声对顾景说：“我有点后悔让你转到这里了，当初听你小姑父的建议，觉得这里应该是所不错的学校，怎么教出来的学生就知道攀比？才初中就跟人家比鞋比车，以后还有什么不能比的？”
　　“都一样的，”顾景揪着书包肩带往前走，“我以前的学校，男孩子也都爱讨论这些。”
　　“不管别人了。”顾青许很快抛弃了那个话题，问他，“今天老师留的作业多吗？”
　　“还行。”
　　“那就不急回家，先跟我一起去趟医院。”
　　顾景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去医院？”
　　“对，去医院。”顾青许指了指后座，“买了点水果，咱们顺道去看看那孩子，你今天早上不还惦记他好没好吗，带你去看望一下。”
　　关心是真的，但他没想过要去看望啊。
　　还没等顾景开口拒绝，顾青许一脸笑意地说：“还别说，以前只觉得沈齐那孩子不错，昨天之后，我倒觉得姜羽更可爱一点。昨天我和你爸不是带他去医院了嘛，扎针的时候，护士稍微动一下他就哼哼唧唧，还求我给他捂住眼睛。”
　　想到那个场景，顾景没忍住笑：“他都多大了，还会害怕吗。”
　　“害怕呀，而且一害怕起来嘴里就碎碎叨叨，可爱得要命。”顾青许说，“好不容易我们把他哄着扎完针了，他又想到来的时候在我车上吐了，边哭边道歉。我说你别哭，他说他是扎针的疼劲儿上来了，控制不住。”
　　顾景听她的描述，嘴角就没下来过：“跟我白天见他的时候不一样。”
　　顾青许把车驶出车位，稍微侧了侧脸：“白天？”
　　顾景说：“昨天白天，他一开始很凶，后来变得很可爱，像只小金毛。”
　　看得出顾景对姜羽有好感，顾青许真心觉得那孩子不错，没准以后能跟她儿子处成好朋友。
　　病房里，秦诗爱正在给姜羽喂饭，顾青许到了喊她“秦姐”。
　　“哎，你们来啦。”秦诗爱放下碗筷，起身时还用手指弹了弹姜羽的脑门，轻声威胁他，“回头叫你哥来喂你，看你还挑不挑食。”
　　姜羽哼了声，把头扭到一边不理人。
　　顾青许放下果篮，玩笑说：“看不出来，小羽怕哥哥啊。”
　　秦诗爱招呼他们坐下：“可不是，他哥说什么他都照做，就敢跟我和他舅舅犟。”
　　椅子拉过来，顾青许摆手：“不坐了不坐了，就是顺路带小景来看看弟弟，站一站就走。”
　　“别就走呀，再玩一玩。”秦诗爱挑了一盘车厘子，“我去给孩子们洗点水果吃。”
　　秦诗爱已经上手了，顾青许实在不好推辞：“那我来帮忙，你一个人洗太费时间。”
　　她们一前一后出了病房，临走时顾青许让顾景照顾点弟弟。
　　弟弟？这就叫上弟弟了？
　　顾景还没适应多个弟弟，那弟弟先迫不及待喊他了。
　　“小白兔。”
　　语气倒挺可爱，顾景看着他：“你叫谁呢？”
　　“叫你啊，”姜羽朝他微笑，“我哥说你是小白兔，我也觉得你是小白兔。你是小白兔的话，那你一定很喜欢吃胡萝卜吧。”
　　顾景：“……”这什么歪理？
　　“帮我把盘子里的胡萝卜吃掉好不好？”姜羽双手合十在脸前，露着眼睛眨巴眨巴，“求求你了，等会儿我哥放学过来，他会扒开我的嘴直接往里塞的。”
　　顾景果然拒绝：“不行。”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小白兔……”
　　“不许这么叫我。”
　　“好，我以后不叫了，那你帮我把胡萝卜吃掉好不好？”他竖起一根手指，“就一次，帮帮我这一次，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面对一个这么会撒娇的弟弟，顾景很轻易就动摇了：“你真夸张。”姜羽把筷子递给他，他举着数了数盘子里面，“就五六块，你不能自己吃？”
　　“自己能吃我就不求你了，我真吃不下这东西。”姜羽一脸痛苦地说着，“感觉像是嚼什么……形容不上来，反正就是很奇怪。”
　　顾景不紧不慢地把胡萝卜往嘴里送，姜羽嫌他太慢，催他：“你吃快点，等下我舅妈就回来了，她要是发现了告诉我哥，我哥非得弄我。”
　　“我这不是在吃吗。”顾景咽了咽，差点没噎着，他又喝了口汤顺顺，“你多大了，怎么说话总是……娇里娇气的。”
　　他以为这么形容姜羽会生气，谁知姜羽还挺得意：“那是你不懂，撒娇的弟弟最好命。我哥就是不会撒娇，舅妈才老收拾他，在家就他对我最凶，但只要我一撒娇，我舅妈准给我做主，所以还是我最厉害。”
　　突然觉得沈齐有点可怜是怎么回事？
　　顾景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
　　“跟你说哦，我哥其实人不错，就是——”
　　就在姜羽想爆点他哥黑料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沈齐从肩膀卸下书包拎着手上，慢慢走近：“就是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姜习习爆哭：每次说哥哥坏话都会被当场逮到，这个魔咒破不了了_
　　神奇宝贝微笑：你可真是我命运般的好弟弟^_^


第8章 缘来竹马
　　沈齐的出现令顾景陷入了恐慌。
　　他一步步走近，手腕微动，就像是要将手里的书包甩到他脸上。
　　想到昨夜被踹到不知踪影的遥控器，顾景立刻从床边蹦了起来，抓起自己的书包：“我先走了！”
　　没等沈齐走到面前，顾景就贴着墙边，火速逃离了这间病房。
　　姜羽一边纳闷一边吐槽：“跑什么呀，跟兔子一样。”随机应变的机灵鬼，他哥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把餐盘藏到了桌底下，“哥，你可算来了，一晚上不见，我都想死你了。”
　　收起落在门外的视线，沈齐把书包丢在沙发上，抬起的手指朝姜羽勾了勾：“少来，把餐盘拿上来我看看。”
　　姜羽微笑说：“没什么好看的，都吃光了，空的。”
　　手指叩了叩桌面，沈齐重复道：“拿上来。”
　　笑维持不住了，姜羽脸崩得贼快，苦情戏男主角上身：“哥，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
　　“拿上来，”沈齐说，“这是我最后一遍重复。”
　　话音落，姜羽立刻从桌底把餐盘举到了头顶：“求别打脸。”
　　“要我怎么说你好，你多大了今年，能别这么装吗？回头我爸妈见了，还以为我又怎么着你了。”沈齐把餐盘取下放在桌上，看了看里面，一块胡萝卜都不见。
　　“谁让你总是凶巴巴，我要自保才这样的。”姜羽掀开被子下床，搂着沈齐的胳膊，把人推到沙发上坐好，自己笔直地站他跟前，“我都这么诚实了，哥你今天就放我一马，我保证以后都听话，行吗。”
　　“你能听话就出鬼了。”沈齐瞥了他一眼，“别的先不管，但我要警告你，以后都不许跟他说话。”
　　“他？谁啊？”
　　“……你说谁？”
　　“哦，小白兔啊。”姜羽抓了抓头发，很纠结，“可是他帮我吃了胡萝卜诶，而且他还夸我可爱。”
　　沈齐拔高了音量：“你的耳朵是出问题了吗？他明明说你娇里娇气，你是怎么听出可爱的？”
　　不管哥哥偷听到了多少，姜羽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就是觉得他在夸我，我就是喜欢跟他说话，略略略，你管我。”
　　“你管我”三个字可谓是十分嚣张了，沈齐听完直接变脸，握紧拳头站起来：“长本事了吧你，敢这么跟你哥说话？”
　　姜羽向来只顾眼前的自由，不想以后会不会被报复。现在他敢嚣张，自然是因为能制服他哥、给他撑腰的人出现了。
　　“舅妈！我哥要打我！”
　　姜羽这声大喊，沈齐几乎是条件反射把拳头揣进裤兜，转身就对秦诗爱解释：“他开玩笑的，我们在闹着玩。”
　　“弟弟身体不舒服，你别总跟他闹，来把水果给他端过去。”盘子递出去，秦诗爱眼睛四处看，“小景呢，刚不还在这儿吗？”
　　姜羽蹦出一句：“被我哥凶走了。”
　　沈齐从盘子里抓了把车厘子塞他嘴里：“瞎说什么，给我闭嘴。”
　　姜羽腮帮子鼓得像仓鼠，想吐出来他哥又不许，只好吃完，攒了满满一嘴的果核还要说话：“舅妈你看我哥，他刚才就是这么凶的。”
　　秦诗爱把垃圾桶拿过来：“好了，别开玩笑了，说说人到底哪儿去了，别让小景的妈妈担心。”
　　顾青许猜顾景可能是去厕所了，再不然就是男生之间玩的小游戏。
　　她的儿子她了解，他不可能故意做出让她担心的事来。
　　“我不知道。”姜羽吐完了核，直起脖子就转移炮火，“但我哥肯定知道。”
　　“我他……”差点爆了粗口，好在及时止住，沈齐点了点头，声音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我这就去把他请回来。”
　　*
　　顾景觉得自己很怂，再次见到沈齐他还是害怕，现在竟然还落荒而逃了。
　　“喂，你怕什么呢，他不就砸了个遥控器，你吓成这样有没有出息？”顾景在心里问自己。
　　可是很快又有另一个声音反驳：“当然可怕了，你忘了学校里传的，他可是能把人腿打断的狠角色！”
　　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这点顾景不知道，但他害怕是真的。
　　沈齐这个人，对着家长老师是一副优等生面孔，而对着像他这样落单好欺负的人，恶霸气质简直收都懒得收。
　　可恶的两面派。
　　找到了顾青许的车，不过他没钥匙，上学又没带手机。干等了一会儿，觉得浪费时间，于是从书包里抽了本习题册，趴在车前盖上做。
　　填空题做完，剩几道大题，刚写了“解”字，冒号都没来得及点，就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来的是那个两面派。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沈齐跑得很疲累，在他面前停下后，弯腰两只手撑着膝盖，说话一喘一喘的，“快点回去，你妈找你。”
　　见他仍傻站着，沈齐吼他：“你属陀螺的，不抽不会动是不是？”
　　感觉到危险，顾景立刻后退，手护在身前：“禁止暴力。”
　　沈齐无语到佩服他的脑回路：“谁暴力你，我闲的没事干吗？”
　　顾景面露疑色：“那你来找我……”
　　“我说了，是你妈要我来的，不是我自愿的。”沈齐状似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他身后，“你刚才在干嘛呢。”
　　“哦，”顾景晃了晃手中的笔，“写作业。”
　　“挺认真啊，怪不得偶尔能超越我。”
　　顾景眨了下眼睛，觉得他不像是要憋好话，果然，他接下去又说：“但你不觉得你这种行为很傻吗，谁路过了都得盯着你看几眼，不收费岂不是亏得慌。”
　　“我跟你有仇吗，你为什么总要针对我？”顾景不止一次被这人搞得头疼，上一秒说的话下一秒就能变卦，一会儿说做朋友，一会儿又对他摆出抗敌的态度，到底是要怎样，他到底该信哪一句。
　　沈齐没作回答，反而义正辞严地问他：“我针对你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做什么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第一怎么考的？”
　　两人僵持了许久，最终顾景低下了头，说话混着哭腔：“对不起。”
　　沈齐先是一愣，忽而嘴角漾起笑意，慢慢向他走去：“都说对不起了还哭什么，我大人有大量，就原……”
　　“我可以跟你说对不起，只请你以后不要再屈尊搭理我了，离我远一点好不好。”
　　想要拍他肩膀的手停在半空，沈齐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顾景抬起头看他，眼里似有若无地闪着泪光：“对不起，我不喜欢一直被欺负，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欺负？”手指无规律地向手心张合，然后停下指着对方，沈齐一脸荒唐地问，“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你觉得我在欺负你？”
　　顾景没说话，头稍微动了动。
　　“还点头？那你是没见过我欺负人的样子，真的很想看吗？”沈齐嗤笑了声，转身时丢下一句话，“等着吧，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
　　那天之后，顾景真的没再见到过沈齐。
　　虽说在一个学校，但不是一个班，楼上楼下，很容易就会错过，无论是上下学，还是去食……等等，沈齐好像是不吃食堂的。
　　顾景觉得自己的安全又多了一重保障，只是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快。
　　因为临近端午，学校提前组织了场庆祝活动，上午几轮彩排，下午会有电视台的人过来直播。
　　彩排结束的时候正赶上午饭，下午的活动又很早开始，沈齐作为活动的学生主持，就算再不喜欢食堂，也只得凑合一顿。
　　食堂每日都人满为患，顾景找不到空座位，看见同班的男生，问可不可以拼桌。
　　“可以啊，”一个男生指着对面，“多两个位置呢，你随便坐。”
　　“谢谢。”顾景放下餐盘，离开去拿筷子。
　　他才走，就有人说：“哎，你理他干嘛，孤僻怪。”
　　同意顾景坐下的男生笑：“好玩儿呗，咱们班第一诶，班主任不老说，他初二就能进一班了。”
　　有个男生冷笑：“怪不得平时都不爱搭理我们，敢情他觉得自己跟我们这些普通班的不是一路人，瞧不上我们。”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小，斜后方有桌男生听见了，纷纷看向正在吃饭的沈齐。
　　“你们都不用吃饭吗，还是看着我就能饱？”沈齐放下筷子。
　　“听见没，他们说的是顾景。”
　　“听见了又怎么样？”
　　一个男生激动地拍桌子：“听见了你应该高兴啊，他们班上的人也讨厌他。”
　　沈齐终于抬起头：“也讨厌？”
　　男生说：“对啊，咱们几个不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吗。”
　　“咱们？”沈齐一直在重复别人问句里的字眼。
　　“咱们好好十五个人的补习班，他算哪根葱，正式比赛都没参加几回，说插班就插班，我早就看他不爽了。”说话的男生不仅跟沈齐同在一班，还是奥数补习班的成员之一，“不过懒得跟他起争执，倒是沈齐你，你应该比我们更讨厌他，你之前不老是故意堵他吗，怎么现在觉得无聊了，不欺负他了？”
　　沈齐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真的……真的欺负过顾景吗？
　　似乎每个人都这么觉得，就连顾景本人都是这么说的。
　　可是，证据呢？
　　他要是想欺负人的话，怎么可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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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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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缘来竹马
　　不止于口头的玩笑，那桌人忽然有了动作。沈齐这个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把各自碗中的剩汤倒进了顾景一口没动的餐盘里，有个男生还伸筷子搅了搅，边啧声边笑。
　　“看他待会儿回来什么反应。”
　　“卧槽，不会当场被吓哭吧？”
　　“好奇就试试看呗，看他还会不会继续保持沉默。”
　　沈齐左边的男生看得直摇头：“还不如打一架直接，做这些恶心事。沈齐，你说呢？”
　　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面上，沈齐心说，这才叫欺负。
　　“你们在讨论什么，还不快点吃，老师让我们有节目的都要提前到礼堂，再晚就迟到了。”新来的男生放下餐盘，坐在沈齐对面，完美地挡住了他看那边的视线。
　　沈齐偏了偏脖子，恰好看见找到筷子往回走的顾景。
　　桌上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你还知道要迟到啊王昱恒，打个饭这么慢。”
　　“站错队的悲哀，谁知道那个窗口换了阿姨，要平时我肯定是第一。不说了哥们儿，给我拿筷子了没？”
　　“多拿好几双呢，喏，给你。”
　　“谢啦。”
　　筷子到手，他正抬起胳膊准备夹菜，离目标仅差几厘米的时候，他的餐盘突然被人拖走。他以为朋友在开玩笑：“干嘛呀沈齐，我这正准备吃饭呢。”
　　沈齐把自己的餐盘推过去：“吃我的。”
　　王昱恒嫌弃道：“你的都吃过了，我怎么吃？”
　　沈齐说：“那你就再去打一份，我请。”
　　“你请？”戴眼镜的男生笑了笑，“拉倒吧。你带卡了吗，你这份还是刷的我们的卡。”
　　在一桌人的笑声中，沈齐端着餐盘站了起来，顺手还带走了一碗不知谁喝过的汤。
　　被抢走汤的人后知后觉道：“这就过分了啊，饭也要，汤也抢，还让不让我们过了？”
　　王昱恒已经无所谓了：“随他吧，你就一碗汤，我连饭都给他了。”
　　“问题那是我喝过的，他拿走又不可能自己喝，想干嘛？”那男生不能理解，转向眼镜男求助，“庄廷希，你理解吗？”
　　庄廷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始终追随着沈齐的脚步。
　　实话实说，看到这一幕，他也是真的不能理解。
　　沈齐把从王昱恒那里抢走的餐盘摆在了顾景面前，简短地说：“吃饭。”
　　顾景已经看到了自己盘中的狼藉，正要问同桌的人为什么这么做，沈齐突然过来夺走了他的餐盘，还把一份新的放在他面前。
　　“别看我，”沈齐拉开顾景旁边的椅子，坐下时手臂搭在他的椅背上，“你吃你的。”
　　肩膀被触碰了一下，顾景稍稍侧目，在看见沈齐的手后，又转头看着他的脸。
　　沈齐面无表情与顾景对视了几秒，没回答对方眼神中的询问，移开视线，将侧脸留给他。
　　“沈齐，你想干嘛？”说话的是最先往顾景盘里倒东西的男生。
　　沈齐将顾景原来的餐盘摆在面前，静静看着被汤汁浸泡的饭菜，声音懒懒地回答：“来食堂当然是吃饭了，不然能干什么。”
　　沈齐在学校的名声有好有坏，大多时候，人们都更愿意相信坏的。
　　正好现在沈齐的表现很配合他们的想法——沈齐是来找麻烦的。
　　那几个男生并不想招惹沈齐，全都心照不宣地挪开视线，然后起身走人。
　　“等一等。”沈齐喊住了他们。
　　为首的男生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关心关心你们。”沈齐抬了抬下巴，“都吃饱了吗，盘子里还剩这么多。”
　　男生语气不善：“吃没吃饱用你管？”
　　这是要打架的前兆，沈齐在为他出头，万一动了手就要挨处分，那沈齐肯定逃不了。
　　顾景正要出声制止，肩上突然一沉，紧接着沈齐的胳膊挂在了他脖子上：“你吃你的饭，等下菜都凉了。”
　　顾景迟迟下不了筷子，无奈在沈齐的逼视下，夹了块土豆送进嘴里。
　　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引起了旁桌的注意：“唉唉唉你们看沈齐，他不会在给小白兔出头吧？真是见了鬼了。”
　　王昱恒转头往那边瞟了几眼：“我就担心打起来，他下午还要上台主持，万一挂彩了多难看。”
　　“你想什么呢，咱们学校谁疯了敢跟他动手？”庄廷希摘下眼镜，徐徐道，“他爸是咱们市首富，姑父是市长，舅舅是公安局局长，这还只是知道的关系，不知道的有多少，要不你猜一猜？”
　　沈齐听到了庄廷希说的话，也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想帮自己。
　　同桌的其他人自然也能听到。
　　就算沈齐家有背景，他们坐着不动，沈齐能怎么办？他有什么理由跟他们动手？
　　抱着这样的想法，为首的男生坐了回去，一脸“就看你能作什么妖”的表情看着沈齐。
　　沈齐倒也没让对方失望，手指沿着汤碗的边缘划了一圈，那碗被喝剩下的汤，在他轻轻的勾指之下向前翻倒，液体混着食物的残渣泼了对方一身。
　　“我靠！”那男生慌忙站起来，拎着校服门襟疯狂抖动，“你故意的吧！我要跟你告老师！”
　　“这事儿找老师没用，要找就找校长。”沈齐抬手指向天花板，相比对方咬牙切齿，他表情一直冷淡，“正好头顶就有监控，证据确凿。”
　　食堂有监控这一点一直都被他们忽视了，如果调出来的话，校长就会发现他们对顾景做的……不行，不能这么做。
　　那男生的同伴悄悄看了眼摄像头，心虚地说：“我看见了，沈齐不是故意的，手滑而已，不用闹到校长那里去吧。”
　　又一个人说：“都是同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吧。”
　　三劝两劝的，为首的男生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算、算了，我不计较了。”
　　撂下话就想从后门遛，正好走到沈齐原先坐的那桌旁边。
　　王昱恒站起来堵了他的路：“这位同学，舌头捋直了再说话，要不我们这些坐得远的人，能听清什么？”
　　庄廷希擦干净眼镜，顺手戴上，也拦在面前：“道歉的话都能忘，我看你是还不太清醒啊。”
　　“为什么只针对我一个？”又来一堆人堵他，那男生急了，转身指了一圈他的同伴，“他、他、还有他，他们跟我一起做的，凭什么就让我道歉？”
　　“那就一起呗，我数数，”庄廷希开始清点他们的人数，“一、二、三、四，四个人，四份道歉信，放学前肯定能整齐摆放在顾同学的课桌上，对吧。”
　　“必须的！”王昱恒拍手道，“只口头道歉多没诚意，还是白纸黑字让人印象深刻。”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沈齐听完都笑了：“真是我的朋友，刻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他们是为了帮我。”顾景说。
　　沈齐转头看着他：“他们在帮你，我呢？”
　　顾景放下了筷子，抬眼道：“你也是。”
　　空调将大理石桌面吹得冰冷，沈齐手指点在上面，凉意沁入，不自觉蜷了两下：“不应该把我排在他们前面吗，是我先走向你的。”蜷起的手指碰到了餐盘，“还给你打了一份干净的饭。”
　　顾景点头说：“谢谢。”
　　沈齐没轻易放过他：“只口头感谢多没诚意。”
　　顾景问：“那你想我怎么感谢？给你写封感谢信？”
　　“那东西有什么用，我不要。”他提要求，“下午活动结束后，你上台给我送一束花。”
　　顾景为难道：“现在在学校，我找不到花给你。”
　　椅子被推开，沈齐站了起来。
　　说出的话不会收回，他垂眸看着顾景：“但我就是想要，你说怎么办。”
　　对一个才帮助了自己的人，顾景说不出拒绝的话，考虑了又考虑，说：“好吧，我会想办法的。”
　　沈齐回到了他那群朋友身边，而后那些人好似说了什么，跟着就一致转头看向他这边。
　　顾景有轻微社恐，被盯了不适应，赶紧低头吃饭。
　　其实那些人他认识，都是周末补习班里的，只不过跟他关系不好。
　　他们都是沈齐的朋友。
　　沈齐是张扬的，沈齐的朋友们也是，所以沈齐怎么会想交像他这样孤僻的朋友？
　　顾景并不自卑，他不觉得孤僻的性格差劲，他只是想不通，想不通沈齐到底哪一句话是认真的。
　　就今天，他一定要问清楚。
　　在他做决定的时候，另一桌人正在邀功。
　　王昱恒是说得最厉害的那个：“瞧瞧咱这领悟力，跟好兄弟，那就得是一个眼神马上心领神会。”
　　沈齐夺下他的筷子：“你不是不吃我的剩饭吗？”
　　“我都听庄廷希说了，你就吃了块肉，其他一口没动。”王昱恒说着就把筷子抢了回来，夹菜往嘴里送，“所以我就不嫌弃你咯。”
　　这难看的吃相，看得庄廷希皱眉，想转移目光，结果看到沈齐，眉头皱得更深了：“咱就是说，作为朋友，能请教个问题吗。”
　　“说。”
　　“你到底什么意思，哥们儿真有点搞不懂你了，你既然讨厌小白兔，干嘛还给他出头？”
　　沈齐反问：“你们刚才又为什么出头？”
　　庄廷希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为了你，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当然站在你这边。”
　　谁规定朋友必须要是双向的？
　　不经过同意、没达成共识的朋友，在他看来也是朋友。
　　“他也是，”沈齐撑着下巴，很明显地偏着头看某人，“朋友。”
　　--------------------
　　作者有话要说：
　　当你想交朋友的时候，你会有一万个理由，当然，也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眼缘和感觉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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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缘来竹马
　　顾景吃完饭没回教室，他在想怎么搞到花。
　　这会儿倒是可以出校门，但学校外面都是美食街和杂货铺，一间花店都没有。
　　最近的花店在他回家的路上，哪怕打出租去，一来一回也要半个小时，那时候校门早关了，再想进来就得让家长给班主任打电话批条子。
　　先不提让家长打电话的事，就说等他捧着一束花进校门，警卫拦他的时候怎么想？班主任来领人的时候又怎么想？
　　为了买一束花迟到，终究不是正当理由。
　　可答应了沈齐的事，不能不做。
　　现在已经过了上学高峰，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往门内赶，警卫摁动手中的按钮，将电动伸缩门关小，只留了一个口子供人进出。
　　不管了，先把花买到手再说。
　　顾景刚朝门口迈了一步，就撞上两个女孩挽着手臂从前面过来。
　　他让了让，想让她们先走，谁知目光却被其中一个女孩手中的玫瑰吸引了。
　　她们进来时还在说话：“这花我看着好眼熟，是不是高中部那个学长送你的？”
　　持花的女孩臊红了脸：“什么呀，那就是我哥的一个朋友。”
　　“花总是他送的吧。”
　　“送花怎么了，他们那边一大片呢，不知道多少人摘。”
　　“我又不会告诉老师，你跟我说说……”
　　顾景不关心其他，只听到那句“他们那边一大片”。他们那边？高中部？
　　春溪一中本校区，初中部和高中部是在一起的。
　　学校一共有南、北、西三个门，西门通向停车场，只给教职工开放。
　　另外为了方便排查管理，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学生，分别只能走南门和北门进出校园。
　　高中部，北门外。
　　连走带跑，顾景可算是找到了那两个女孩说的“一大片”。
　　六月盛夏，北门外的花圃里开满了玫瑰，采个三四朵的，应该没事吧。
　　顾景缓缓蹲下，低头假装系鞋带，但做贼心理，眼睛不住地朝周围扫视。
　　五分钟过去后，他的手指总算舍得与鞋带分离，才摸到泥土，还未及向上触碰枝干，一双运动鞋走进了他眼底：“你在干什么？”
　　他慢吞吞地回复道：“……摘花。”
　　来人显然是高中部的学长，他身上的校服与顾景的一致，唯一的区别，高中部男生是要求系领带的。
　　学长弯下腰，领带几乎垂在顾景眼前：“叫什么，哪个班的，为什么摘花。”
　　夺命三问，把顾景问得站不起来，匆忙收回手，却不小心擦在了枝干上。玫瑰多刺，他的手背很快出现一道红印，接连涌出几滴血珠。
　　这时路边的一辆商务车响起了喇叭，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趴在窗边喊：“谢欢，约的试镜要迟到了，赶紧上车。”
　　“来了。”那学长应道，转头对顾景说，“只许摘一朵，下不为例。”
　　说完就上了车，顾景始终没抬头，只记下了那位学长的名字。
　　谢欢。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
　　“采访说好的两个学部平分时长，现在又通知不采访我们初中部了，跟咱这儿耍猴呢！”
　　准备好的采访稿摔在桌上，王昱恒满脸晦气，想想又把稿子丢在地上踩了好几脚。
　　正踩着，他忽然变了脸色，走到庄廷希跟前问：“该不是高中部那位大神要上台吧，否则这电视台是想干嘛？”
　　“高中部三个年级第一呢，你说的哪个？”庄廷希没有节目安排，单纯是来后台躲清闲的。
　　“不是说学习，我是说那个……”问庄廷希感觉没戏，王昱恒又追到沈齐面前继续，“就那个谢欢啊，你知道我说的哪个吧。”
　　大神？那位算什么大神，除了长得好看了点，还有什么能登台表演的东西？
　　沈齐心中知晓，但不明说，因为那人跟他算是有点关系，万一他评价了什么传到人家耳朵里，他爸妈肯定要削他。
　　“我说王昱恒，你平时在学校露脸还不够多吗，非上赶着争一个破电视台的采访，有意思吗。”庄廷希说完从椅子上起来，抬腿往外走，“还以为躲到这儿能有清闲，谁知道就数你最烦。”
　　“我烦？我烦是因为我被耍了！”王昱恒懊悔道，“早知道刚才在台上我就不那么卖力表演了，又唱又跳的，想想我他妈更像个猴子了。”
　　这形容贴切，庄廷希听了笑得直抽，路过沈齐身后拍了拍他：“我先走了啊，最后一个节目了，你自己听着点儿。”
　　沈齐没回头，继续摆弄着手机：“知道了。”
　　庆祝端午的这场活动，学院要求的是全体师生都要参与进来。高中部的流程不清楚，但他们初中部是这样，分别安排了四位主持，学生教师各两位，分上下场搭档主持。
　　沈齐是负责上半场的，当时电视台还直播了一段，结果到了上半场最后一个节目，一位老师上台打了套太极，无聊到几个记者直接把机器拖去了高中部。
　　说好的每个学部各直播半场，他们最后一个节目走的，这倒也不算太过分。
　　直到刚刚，统筹老师过来通知，那群记者嫌机器挪来挪去太麻烦，问初中部这边表演完能不能直接到高中部集中接受采访。
　　统筹老师是个暴脾气，本来因为他们中途离场就很不爽了，这会儿脱口就问：“有你们这么办事儿的吗？当我们初中部的都是企鹅啊，集中迁徙？”
　　记者那边类似领导的一个直接回复：“那你们就不要来了，我们把初中部的采访取消就好了呀。”
　　王昱恒现在正在模仿那个记者的语气，想起一遍模仿一遍。直到他说第四遍的时候，沈齐手机里的贪吃蛇咬到了自己的尾巴，游戏结束。
　　舞台上的节目差不多要接近尾声，沈齐关闭了手机，起身问：“王昱恒，你还能不能消停。”
　　“算算算，不想了。”王昱恒勾着沈齐的肩膀，感慨道，“哥，还是你潇洒，主持完就溜，待会儿谢幕还有人给你送花。”
　　沈齐抖开他的胳膊：“我在食堂说的，你都听见了？”
　　“我这耳朵又不是摆设。”越靠近舞台，王昱恒声音越低，“诶我问你，我们以后真要跟那个小白兔做朋友吗，还要一起打球？你不会聚会也带他吧。”
　　沈齐无情地推开那张脸：“他跟我有关系，跟你们又没关系，你瞎操什么心。”
　　王昱恒说：“跟你有关系，不就是跟我们有关系吗。瞧你这话说的，多生分啊，咱们可是从小玩到大、以后还要玩一辈子的好兄弟。”
　　还好兄弟，沈齐真恨不得照他脑壳来一下子：“真是服了，在家被姜羽唠叨，在学校你又总在我耳边嗡嗡，我身边怎么全是话痨，就没一个能安安静静的吗。”
　　舞台音响戛然而止，到了谢幕时间，候场的师生挨个上去，沈齐跟着大部队前进，王昱恒跟在他屁股后头，想说话但因为周围太乱，一时没插上嘴。
　　很快谢幕结束，观众散场，蜂拥至后门出口，台上的人也准备离去。
　　说实话，沈齐是没打算等顾景的，要他献花的话只是句玩笑，岂料此刻真的看见有人逆流而上，穿越人群走向他。
　　“喜欢安静的，喏，你这不就找到了小白兔。”王昱恒终于有机会说出了这句话，说完就准备开溜，“我提前叫了家里人来接的，先走了，拜拜了您。”
　　舞台上走的走，散的散，没过多久就剩下沈齐一个，以及站在台下的顾景。
　　“还真来了。”沈齐嘟囔完，向舞台外围走，“喂，你是不是来得太晚了。”
　　没有勇气将自己暴露在全校师生面前，只好等待散场。
　　等待对方靠近、蹲下，顾景举起了手中的玫瑰：“你还站在台上，不算晚。”
　　停顿了几秒后，沈齐摘下玫瑰，凑近鼻尖轻嗅：“就这一支？”
　　从这个角度，顾景看到沈齐的脸被遮挡了一些，态度也显得朦胧。
　　“有什么想问的吗？”沈齐顺势坐在舞台边缘，手中的玫瑰敲在顾景头顶，“给你一次机会，想问什么都行。”
　　他还真有想问的，但从哪个地方问起呢。顾景思索了一会儿，仰起头问：“你讨厌我吗？”
　　沈齐回答得干脆：“不讨厌。”
　　“那第一次在补习班遇见，你为什么说不认识我。”
　　第二个问题就问到了尴尬的，沈齐顿了顿，说：“因为想要你主动跟我搭话。”
　　顾景就不是个主动的人，这个回答他听着有点意外：“好吧。第三个问题，那次参加升旗仪式，你为什么故意撞我。”
　　万事开头难，但即使开了头，这个问题还是让沈齐怔住了十几秒：“……因为想要你主动来找我。”
　　又是主动？顾景看着他：“第四个问题，你为什么——”
　　“因为我想跟你说话。”沈齐已经学会抢答了，“但我不想主动，就想办法让你主动，就是这么简单。”
　　顾景不理解：“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我主动。”
　　“因为我是沈齐。”他轻松跃下舞台，平稳地踩在地面上，看着顾景说，“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需要主动。”
　　“你……”话到嘴边，顾景换了个说法，“你想跟我说话，是想跟我做朋友？”
　　回想起那次在沈齐家观星房的对话，他补充道：“真心的，不是开玩笑？”
　　一句又一句，在沈齐那颗骄傲的心上反复碾压，他突然一笑：“拜托，交个朋友而已，用得着这样确认吗？好像你找的是另一半似的。”
　　顾景“哦”了一声，转身道：“那我先走了。”
　　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听见身后的人拉长声音说：“是……”
　　短短一个音，满满的都是无奈，顾景回头问：“是什么？”
　　沈齐把脑袋偏到一边不看他，鼻尖作痒揉了揉，很快速地说：“是真心。”
　　顾景忽然觉得自己读懂了沈齐，他笑了笑：“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挺别扭的。”
　　今日份的脸已经丢完了，沈齐自己都不想再听自己的声音，嘴硬说：“我怎么样用不着你管。”
　　“朋友之间提建议是可以的。”顾景说。
　　沈齐心说，朋友就是害我不再骄傲的。
　　等等，他说朋友……
　　“你好，沈齐。”这句是方言，上次沈齐想听的，顾景说完走到他面前，“这样可以吗。你要我主动，这样可以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逼人家主动，可真有你的，小子，你的骄傲即将永远跟你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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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缘来竹马
　　从礼堂出来之后，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
　　可能是刚刚突破了陌生人的界限，对彼此朋友的身份不太适应。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顾景猜测，沈齐是不是又在等他主动？
　　可惜这段路不够长，没等顾景想明白，他们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走在前面的沈齐没有顿步的意思，拾级而上，背影即将消失。
　　沈齐的教室在三楼，而顾景的教室只在一楼，他没有必要跟着上楼梯。
　　那么作为朋友，就目送一下吧。
　　这么想着，他不自觉数起了沈齐所踩下的台阶。
　　一级、两级、三级……
　　结束了目送，顾景转身往自己的教室走。
　　“喂，你待会儿怎么回去？”
　　闻声扭头，顾景看见沈齐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人站在转角处。
　　他怎么又退回来了？
　　顾景想了想，说：“我可能坐公交。”
　　平时父母没空接他的时候，公交和出租车是他最常选择的交通方式。
　　沈齐不止一次看见顾景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场景，故而有此一问。
　　得到回复后，他“嗯”了声：“收拾完书包在教室等我。”
　　这是要一起回家的意思？
　　也只能是这个意思了。
　　端午假期不长，就三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倒不少，黑板上各种颜色、各种笔迹写得满满当当。顾景收拾完又对照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拉上拉链，坐在教室里等沈齐。
　　顾景的座位靠近窗边，夏天最热的时候，他的半边脸颊经常被晒得又红又烫，顾青许建议他跟班主任说调座位，他拒绝了。
　　一是这个位置总要有人坐，二是他喜欢。
　　他喜欢抬头就能看见天空，也喜欢低头在书页间捕捉落日晚风。
　　“想什么呢？”过来看见发呆的他，沈齐抬手叩了两下窗。
　　顾景背上书包：“没什么，走吧。”
　　早知道沈齐上下学有司机接送，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以朋友的身份跟沈齐坐在一起。
　　世间万物总是如此玄妙，两个毫无话题可聊的人，明知道这么相处会尴尬，却还是选择了一起回家。
　　要主动吗？可是聊什么呢？顾景实在想不出来，难道跟沈齐聊学习？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正当他打算从他们都擅长的奥数切入时，沈齐忽然从裤袋里掏出了耳机。顾景只能默默合上嘴，把要说的话咽下去。
　　算了，下次再说吧，下次可以跟他聊聊音乐。
　　车内就这么一直安静着，安静到连空调吹出风声都觉得尴尬，沈齐实在受不了才掏出了耳机，连上手机后却不知道该听什么。
　　他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朋友之间这样的尴尬正常吗？
　　那既然尴尬的话，他又为什么要交这个朋友？只因为顾景学习上能超越他？
　　钢琴声的突然介入打断了胡思乱想。
　　沈齐瞬间拽下耳机，然后才意识到声音只在他耳朵里，顾景是听不见的。
　　沈齐疑惑地看了看手指，他不知道自己何时给手机解的锁，刚才胡思乱想的时候又怎么打开了相册里的视频。
　　幸好他们之间相隔够远，而顾景也没有偷窥他的屏幕，否则一定会马上认出。
　　视频里弹奏钢琴的是顾景，现在在他身边的也是顾景。
　　多奇怪啊，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以前的自己却觉得他很平凡。
　　如果不是那次偶然听见，那他现在在自己眼中应该仍然平凡着。
　　那天真的发生了许多，补习老师上课迟到，学生们无聊在辅导中心四处游窜。作为班级的积极分子，沈齐自然不会待在原处，记不清要去哪里干什么，他经过了一间钢琴教室，顾景就在里面。
　　或许因为顾景当时弹奏的那首《Remember Me》，记住我。
　　沈齐真就这么记住了他。
　　因为实在好听，沈齐下意识就想用手机记录下来。刚开始是只准备录音的，但因为顾景背对着他，一念之差，还是切成了录像。
　　睡觉之前他用手机搜索了那首钢琴曲，感觉不对，再次打开那段视频，心才静了下来。
　　他确实是讨厌夏天的，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单纯地因为这个季节感到烦闷。
　　然而听那首《Remember Me》能安抚情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
　　是钢琴的魅力吗？或许是，或许不是。
　　一遍又一遍地听，还要一遍又一遍地看，到底因为什么？
　　沈齐纠结过一阵子，所以那段时间他总是烦来烦去，他心里隐约有答案，但就是不愿承认。
　　要他回头去找一个早已被他拒绝的朋友吗？
　　他在见顾景的第一面就否定了这个人，结果又因为琴音而肯定这个人。
　　反复无常的是谁？主动开口丢脸的又是谁？
　　夕阳忽然涌入车内，沈齐感觉眼前一晃，光跳过他的眼底，晕开在顾景脸上。他余光里顾景正抬着手掌，手指张开，不像是挡，而是在看。
　　“你喜欢夏天吗？”顾景的嗓音听起来清澈，又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沈齐摁灭了手机，拔下耳机线缠绕在指尖。
　　“我喜欢的夏天，”顾景似乎真的在自言自语，“感觉只要奔跑就能留住夕阳，只要向前就什么都能实现。”
　　沈齐下意识问：“你想实现什么愿望？”
　　顾景依然将手支在眼前，轻叹了声：“就是啊，我都这么想了，竟然还没有愿望，真奇怪。”
　　人在长大的过程中总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沈齐自己就是，所以他似乎有点能理解顾景。
　　“下次要一起去海边吗，”耳机线被他团得乱七八糟，最后草草揣进兜里，“夕阳会掉进海里。”
　　顾景开玩笑说：“我们去捡一个？”
　　“一个太少，每天捡一个。”
　　“存在哪里？”
　　“存在你那里。”不经意对上视线，沈齐快速撇开，“我不喜欢，所以我可以把我的也给你。”
　　尴尬逐渐被某种氛围冲淡，顾景到家后回想许久，仍描述不出那瞬间的感觉。
　　万幸这是个适宜分享的年纪，有人陪我幼稚，有人赠我夕阳，我不在乎能否抓住什么，只尽力享受当下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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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一直删删减减，总觉得表达不出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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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缘来竹马
　　吃完晚饭回房间的路上，沈齐不知怎么就走进了琴房。
　　他其实也会钢琴，只是没有顾景弹得那么好。
　　三岁开蒙，父母并未要求他样样精通，只是虚荣心作祟，家族里同辈的孩子如果有会什么才艺的，每每聚会都会被喊到众人跟前表演，幼时的沈齐见了，也想在长辈面前出一出风头。
　　后来他什么都学会了，可也仅仅是学会了。会演奏几首曲子有什么用，跟那些苦心钻研的人一比较，他简直太差劲了。
　　想通后的沈齐再也没有因为别人而去学习什么，这架钢琴自那时起也再没被奏响过。每日有人打扫，倒不至于积尘，就是太长时间没弹，手法生疏，琴也有些走音了。
　　“今天怎么想起来弹琴了？”沈如海路过时听见声响，好奇推开了门。
　　音乐静止，沈齐将十指铺在琴键上：“就，突然想试一试。”
　　沈如海察觉到儿子细微的紧张：“弹的什么曲子，以前好像没听过。”
　　“随便弹的，弹得不好。”沈齐忽然慌张了起来，抬手合上琴盖，站起来向外走。
　　“你爸爸我是外行，好不好听不出来，但能看出来，你今天心情不错。”沈如海指了指他嘴角，“是笑着的，我刚才在门口都看见了。谈恋爱了？”
　　“爸……”到底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经不住逗，沈齐避开视线回答，“您想多了。”
　　“最好是我想多了。”沈如海意味深长道，“做事前先想想自己的年纪，什么年纪干什么事，平时你就爱装老成，别在男女关系方面也给我野蛮发育。”
　　此话一出，沈齐像是被砸中了脑袋，嗡嗡的。
　　他只是交了个朋友，他爸怎么什么都能乱扯？
　　“哪有老子这么说儿子的？爸，我在您心里就这么不堪？”他张口为自己辩白，“我没谈恋爱！真的没有！”
　　同样，沈如海也脑袋嗡嗡，他从未见过沈齐如此态度。
　　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容易被所谓的爱情迷昏头脑，最近太多朋友提起自家儿子早恋的事，碰巧今天他话赶话赶上了，就也想对沈齐进行一次教导，谁知道遣词不当，反倒引起了反感。
　　“怪我怪我，玩笑开过了，本来想逗一下你的。好好说话别急眼，以后爸爸都不跟你开玩笑了。”
　　沈齐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这根本不像平时的他，在长辈面前，他应该一直是沉稳可靠的。
　　他爸难得认错，他就顺势点点头，翻篇了。
　　两人走到楼梯前，沈如海说：“那我就先出门了。”
　　沈齐随口一问：“去哪儿？”
　　“去隔壁。”沈如海转过脸，“小羽下午不是出院了嘛，你妈就上商场挑了些礼物，说带着小羽一起去感谢感谢人家。”
　　姜羽的那次生病并未严重到需要住院几天，只是他少时病弱，就算如今康健了，家里人仍是将他当作脆弱的宝贝。
　　现下沈齐更关心的是“去隔壁”，他抿了抿唇：“爸，那个，妈没说让我一起去吗。”
　　沈如海：“你在家里待着就行了，我和你妈和小羽，我们三个去。”
　　上回听说秦诗爱说，沈齐在医院跟那家的儿子闹了不愉快，为了不勉强儿子，沈如海特地跟老婆请求了的。
　　这是一个好爸爸的基本素养。
　　谁知沈齐态度大变：“我不能不去！”说完呆滞了一下，他开始闪躲父亲疑惑探究的眼神，“我是说，哪有父母上门拜访，专把亲儿子留在家里的道理，别让人家以为我不懂礼数。”
　　好爸爸瞅了他好几眼，最终缓慢地点了点头：“……也行吧。”
　　*
　　段钟毓今夜加班，晚餐桌上只有顾景和他妈妈两个人。
　　顾青许夹起一块煎糊的牛排放在眼底打量，怏怏地叹气：“我也就煲个粥的本事了，正经做菜还是得你爸来，瞧我这牛排煎的，开店是要赔光家产的程度。”
　　顾景刚盛好一碗皮蛋瘦肉粥，抬头看着他妈：“不至于啦，你可以开个粥铺，让爸爸去开餐厅。”
　　厨艺绝对是顾青许人生中最大的短板，好在她有个厨艺高超的丈夫，和一个永远不会嫌弃她手艺的儿子。
　　粥碗放在了她面前，顾景顺手把那盘牛排拉过来。
　　“诶，别吃了。”顾青许摁住他的手腕，“万一吃出问题怎么办？”
　　顾景眨了眨眼，“哦”了声，松开手里的刀叉：“那不吃了。”
　　顾青许忍不住笑：“傻不傻，为了哄妈妈开心，连健康都不顾了？”
　　顾景没说话，耸了耸鼻尖，然后就垂下脑袋，身体不自觉前后轻晃。
　　看出他内心的小雀跃，顾青许问：“怎么回事啊，从回来到现在，不是发呆就是傻乐。”
　　顾景保持了很久垂头的姿势，过后才抬眸，喊了声“妈妈”，说：“这个假期我能出去玩儿吗。”
　　顾青许顿时惊喜道：“真的？跟同学有约了？有说好去哪儿吗？”
　　“嗯，想去看海。”顾景说。
　　不怪顾青许这么激动，她儿子真的许久没主动提要出门了，更别说还是跟同学有约。
　　“也是，咱家离海这么近，我和你爸却一次都没带你去过。”她开心之余，不忘提醒道，“不过你和同学去海边，要注意安全知不知道？你是个大孩子了，我们不会限制你的想法和自由，但你要让我们放心。”
　　在顾景保证，如果下海的话一定穿救生衣之后，顾青许点头：“另外，咱们最好约定一下，比如每隔多久，你就打个电话报平安，还有……”
　　更多交代被一阵门铃声切断。
　　“这个时间谁会来？”顾青许嘀咕着去开门，想起刚才话没说完，扭头对顾景道，“你先吃饭吧，等会儿妈妈继续跟你说。”
　　天底下的父母是不是都这样？
　　当你闷在家里时，他们会说，只要你能走出去，别的我们什么都不管。
　　但你要是告诉他们，你明天就要去哪里，他们又会一千一万个不放心。
　　顾景不讨厌这种感觉，被父母关心管教，对他来说就是幸福。
　　沉浸在幸福里的他忘记了盛粥，呆坐在桌前，直到顾青许带着人进来。
　　“真不用这么客气秦姐，上次那就是举手之劳。”顾青许推拒着秦诗爱的礼物，同时招呼两个孩子坐下，“阿姨给你们拿饮料去，橙汁行吗？”
　　沈齐：“不用麻烦了。”
　　姜羽：“我最爱喝橙汁了，谢谢顾阿姨。”
　　“唉哟乖乖，你怎么这么可爱呀。”顾青许揉了揉姜羽凑上来的脸，又对其他人说，“不麻烦的。至于秦姐你们，家里有茶叶，等着我这就去泡。”
　　沈齐：“……”我就不明白，爱喝个橙汁就可爱了？
　　姜羽不光嘴甜，还特别殷勤，跟在顾青许后面：“阿姨，我帮您泡茶吧。”
　　顾青许微笑道：“你会吗？”
　　“我会呀。”
　　他会个屁，他连烧水都不会。
　　姜羽个子不小，站在顾青许旁边都快比她高了，只是一张嘴就撒娇，那张混血脸蛋又很有欺骗性，把顾青许哄得开心得不行。
　　沈齐再度无语，怎么每个人都这么喜欢姜羽？
　　等等，他好像没脸说别人，因为有时他也没办法拒绝弟弟的撒娇。
　　很快姜羽就抱着两瓶橙汁回来客厅，一人分了一瓶，再想返回厨房的时候，被沈齐拉住了衣服的后领。
　　姜羽回头问他哥：“干嘛？”
　　“我倒要问你会干嘛？连烧水都不会，安分坐下。”扫视了一圈都没看见那人，他说，“我去帮忙。”
　　看着儿子的背影，沈如海一脸纳罕：“这还是咱家的大少爷吗，居然会主动帮忙干活。”
　　“帮忙是假，道歉才是真吧。”秦诗爱早看透了，“就上回的事，不好意思了呗，人家小景没招他没惹他，他愣是把人家欺负哭了，现在想想知道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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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缘来竹马
　　听声音只知道顾青许把人领进来了，至于是谁，顾景不知道，他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走出去看。
　　粥是刚煲出来的，等待晾凉的过程中打开了手机，想找沈齐商量一下三天假期的哪一天出去，然而翻开通讯录才想起，他没有加沈齐为好友。
　　怎么办，是现在去奥数班群里加人，还是明天到隔壁找他？
　　似乎都可以，同学兼邻居，总之就很方便。
　　在他思考之际，顾青许的声音由远及近：“厨房和餐厅在这边，跟阿姨过来吧。”
　　姜羽回答说：“好。”
　　两人经过时，顾景恰好抬头，只对上姜羽的狗狗眼，对方冲他眨呀眨的：“你好呀，小景哥哥。”
　　“……你好。”顾景相比他就僵硬了许多。
　　顾青许从厨房冰箱拿了两瓶橙汁折回餐厅，双手递给姜羽后揉了揉他的棕发：“去吧，给哥哥一瓶。”又转头对顾景说，“跟弟弟打招呼了没？”
　　顾景点头。
　　姜羽捧着橙汁转身，离开前还说他马上就回来。
　　顾青许口中的“哥哥”显然不是指的自己，那么只能是指沈齐。
　　想了想，顾景还是问：“他们怎么来了？”
　　顾青许正从储物柜里翻找茶叶，转头说：“说是来感谢的，还带了一堆礼物，真是太客气了，但不得不说，这样有礼数的人家值得交往。”茶叶找到了，她拆着包装往厨房去，“对了，沈齐也来了。等下你看要不要出去，还是等他走了你再回房间，妈妈不逼你。”
　　会这样问，都是因为上次医院停车场事件，虽然他们回来病房时都很安静，但那样子一看就是吵过架的。
　　顾青许想调和，结果两边都不给她台阶下，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处不来就不处，没必要逼孩子。
　　今时不同往日，顾青许哪里知道她儿子已经跟人家和好了，不仅和好，还成为了朋友。如果不是沈家人突然拜访，顾景可能已经把假期跟他出游的人是谁告诉她了。
　　一来就看见某人在放空冥想，沈齐坏心大起，前进脚步放得又轻又慢，绕到后面，俯身在他耳边说：“又发呆。”
　　突然的一声吓到了顾景，他脖子猛地向另一侧缩了缩，见是沈齐，缓了缓才说：“没有，我在想事情。”
　　沈齐好笑地说：“那不就是在发呆。”
　　“发呆的时候脑袋是空的，我不是。”顾景转回头说。
　　“不是的话，你刚才在想什么？”沈齐直起身，拉了他身边的椅子坐下。
　　顾景说：“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一直问问问。”
　　沈齐笑得很欠：“不能问吗，朋友？”
　　顾景有些气了：“喂，你是来找麻烦的？”
　　“当然不是，我是……”顿了顿，沈齐继续说，“想来问问你，假期三天哪一天有空。”
　　见顾景不回答，他又解释：“出去玩，去不去？”
　　不是早就约好了吗，还问。顾景提起瓷勺在碗里搅动：“就我们两个？”
　　“你想叫其他人也可以。”沈齐说，“王昱恒他们都是人来疯，随叫随到，但就是……很烦，你懂吧，那嘴碎碎叨叨的。”
　　“我想想。”
　　“还想什么呀，快点决定。”忽然想到他是个乖乖仔，沈齐“哦”了声，“是要问过你妈对吧，那行，我就等等你，你回头决定了微信告诉我。”
　　等会儿，提到微信，他们貌似还不是好友……
　　情绪这种东西，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刚才还能嬉皮笑脸，怎么现在想到要微信，脸皮忽然就薄了呢？
　　话题突然停止，他们之间又重回了尴尬。顾景放下勺子，触碰到右手边的手机，决定不再犹豫，轻轻推到沈齐面前：“我还没有你的微信。”
　　沈齐怔了片刻，说他：“笨啊，群里就能找到我，而且我设置的可以通过群加我。”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拿起顾景的手机，摁下了侧边的电源键，“你手机有锁屏密码吗。”
　　刚问完就发现没有，他快速找到了微信，打开、添加朋友、输入自己的微信号、点下搜索。
　　“OK了，以后有事上微信找我。”他把手机还给顾景，却始终没看对方一眼。
　　得到微信的顾景也是，头忽然就抬不起来了。
　　粥仍是烫口，他吹了吹，余光瞥见沈齐也不是很自在，忍不住想问他，要不要也来一碗。
　　“你……”
　　谁料顾青许突然出现：“沈齐啊，你怎么过来了？茶泡好了，走，跟阿姨去客厅坐。”
　　沈齐似是早有察觉，起身站到了一边，不失礼貌地微笑道：“麻烦您了。”
　　又来了，两面派的嘴脸，明明刚才还故意逗自己。
　　顾景悄悄盯了沈齐一眼。
　　“阿姨，我来帮您拿吧。”沈齐说着上手接过茶壶。
　　顾青许也不跟他推拉：“行。不过你小心些，刚泡的，烫。”
　　沈齐说：“您放心，我在家经常干这些，稳当着呢。”
　　“是吗，”顾青许笑了笑，指着自家儿子调侃道，“我家顾景就不行了，别看他听话，这些事从来不干的，他闲的时候不是看书就是弹琴，我都怕他闷坏了。”
　　话题突然引到了自己身上，顾景立刻舀了勺粥往嘴里送，心里期待他们快点走，别再聊他了。
　　顾青许是想走来着，沈齐却又开口：“我们来是不是打扰您吃晚饭了？”
　　“什么打不打扰的，我刚吃过了，剩顾景还在吃。”为避免尴尬，顾青许只好撒了个小谎，“反正有我陪你们聊天，就让他慢慢吃。”
　　“不打扰您就好。今天趁着我弟弟出院，想着怎么都要来感谢一下他的救命恩人。”
　　“你这孩子说的，救命恩人太夸张了。”顾青许说，“以后你们什么时候来，只要阿姨家有人在，就都不算打扰。走吧，去客厅，你爸妈等我们该等无聊了。”
　　这是顾景第一次见沈齐跟顾青许交谈，果真像她之前说的，沈齐真的好会跟长辈说话，而且一言一行都很绅士。
　　他们离开后许久，顾景喝完了碗里的粥，可是客厅的交谈仍在继续。
　　期间还能听到姜羽的笑声，和顾青许夸赞他家两个孩子的话语。
　　餐厅外就是客厅，现在出去的话，一定会被所有人注视。
　　但不出去的话，难道要一直坐在餐桌前吗？
　　他还突然有点想上厕所。
　　这些人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终于终于，顾景憋不住了，轻手轻脚贴着墙壁向外走，心里默念着：“别发现我别发现我……”
　　“是小景啊，我们这儿正巧说到你呢。”
　　果然不可能不被发现。
　　顾景转身，喊人：“叔叔阿姨，你们好。”
　　秦诗爱向他招手：“来来来，看看阿姨给你选的礼物。”
　　顾景眼神询问顾青许，她点头说：“没关系，拿着吧。”
　　“谢谢。”顾景接过一个纸袋，上面印着珠宝品牌的logo。
　　“项链，沈齐也有的，你们一人一条。”秦诗爱解释，“上次的事是沈齐不对，阿姨代他道歉，看在阿姨的面子上原谅他，以后还是好朋友，好不好？”
　　“还有我的面子！”姜羽突然插嘴，“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我哥吧，他人不错的，除了……”
　　沈齐笑着给了他一下：“哪儿都有你。”
　　顾青许对沈齐的父母说：“你们家这两个呀，哥哥碰上弟弟就没辙了，弟弟对哥哥怕又不怕的，关系真好。”
　　别人聊了自家的孩子，秦诗爱当然要夸夸别人家的孩子，两位母亲一顿互吹完，沈如海也准备加入。
　　“刚才聊起，你妈妈说你喜欢钢琴，真是太巧了。”好爸爸就记得这回事了，想起来就说，“那会儿出门的时候，我家沈齐还在琴房磨蹭呢，说是好久不弹，手都生了，谱子也找不到。”
　　一提这个顾景就来了兴趣：“什么谱子？或许我可以帮忙。”
　　沈齐突然咳嗽了声，拽着他爸的袖子，低声说：“不用了。”
　　秦诗爱笑道：“他怕麻烦小景呢。”
　　“不麻烦的，我家这个别的不爱，就爱研究乐器曲谱。”顾青许看出顾景现在似乎没那么讨厌沈齐，再说人家求和的礼物都送了，不好这么端着，她对沈齐说，“让小景带你上楼找找，没准儿能找到。”
　　这次没等沈齐开口，顾景就说：“跟我来吧。”
　　沈齐：“……”
　　他竟然这么主动？


第14章 缘来竹马
　　上楼推开一间房，顾景说：“你先进去等我，我马上来。”
　　不等沈齐问，他急忙跑向厕所。
　　其实沈齐也没打算问，看得出来，他是真急坏了。
　　手上是顾景匆匆塞给他的纸袋，沈齐拎着走了进去，第一眼就落在那架白色钢琴上。
　　他能想象到顾景坐着弹奏的场景，应该有夕阳，有晚风，和这个季节限定的蝉鸣。
　　顾景折返时，沈齐正在站窗前，窗户是打开的，温热的风迎面扑来。
　　灯没有开一盏，全凭月亮和星光填满屋子。
　　顾景问他：“热吗，热的话开空调。”
　　沈齐想留住这风，摇头说：“就这样吧，经常吹空调对身体不好。”
　　顾景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走到角落拖出一台电风扇，放在琴凳一侧，插好电，启动开关，抬头。
　　沈齐迎上他的目光：“怎么？”
　　“让你坐外侧，比较有风。”顾景拍了拍琴凳的一边，自己坐在另一边，“我就坐这里。”
　　“还是你坐外边吧，”沈齐用身体将他挤过去，补充说，“我不喜欢有人在我右边，感觉别着手。”
　　“那我把风扇挪到你坐的那边。”顾景怕他待会儿嫌热。
　　沈齐果断拒绝：“不用，就这么着，挪来挪去很烦。”
　　“好吧。”顾景扭头对着风扇吹了几秒，风是带点热的，但吹在脸上很舒服，他问沈齐，“你要试试吗？”
　　沈齐又是拒绝：“傻不傻。”
　　顾景觉得一点儿也不傻，嗓子里发出一串声音，而后说：“还可以哼调子。”
　　沈齐问：“什么调子？”
　　顾景再次转头看他：“不是要找琴谱吗，你可以先把调哼给我听一听。”
　　“我不要。”沈齐嫌弃得很，“我才不要对着风扇哼什么调子，像……”
　　“神经病”三个字卡在喉咙说不出来了，而顾景还在等着他：“像什么？”
　　“像……”沈齐支支吾吾，突然想起刚才放在一边的纸袋，他起身拿了过来，“项链，我妈送的项链，你要不要拆开看看。”
　　拆开精致的包装，黑丝绒盒子里是一条银色项链，特别的是那个形似花环的吊坠，中间镂刻着他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GJ」
　　手指在这两个字母上摩挲着，眼睛却被包围它们的浮雕吸引，顾景摸着问：“这是什么花？”
　　“白色蝴蝶兰，”沈齐回答他，“象征着纯洁的友谊。”
　　顾景笑：“可这是银色的。”
　　沈齐：“……”
　　“开玩笑啦。”顾景说，“很独特，我很喜欢。”
　　沈齐把包装盒放在琴凳中间，朝他伸手。
　　顾景疑惑道：“干什么？”
　　“帮你戴上。”沈齐说。
　　顾景没理由拒绝朋友的帮助，把项链交到了对方手上：“我要转过去，还是……”
　　“不用。”沈齐解开搭扣，一只手环过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携着项链与之相遇，“正面对着我，我看得见弄。”
　　闻言，顾景就没再动了，只是两人突然距离太近，他不适应地将视线撇到一边。却仍能闻见沈齐手腕的味道，他问沈齐：“你喷香水了？”
　　沈齐戴好后松开他，抬手闻了闻指尖，确实有香水味，他想了想：“应该是我妈身上的。”
　　顾景“哦”了一声，然后低头勾起吊坠看了看，忽然想起秦阿姨说沈齐也有，就问他：“你的呢？”
　　沈齐把手伸进上衣里面，翻出一条同款项链：“一样的，只有中间的字母不同。”
　　「SQ」
　　顾景看完了他的，又摸摸自己的：“你弟弟也有吗？”
　　沈齐摇头：“都说了，白色蝴蝶兰象征友谊，他怎么会有。”
　　是银色蝴蝶兰。
　　顾景收回目光，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出一阵欢快的小调。
　　月亮不总停留在一个位置，有时或遇上云雾遮蔽，致使在沈齐视线里，顾景和他的手指一直游走在光与暗之中。
　　而顾景不需要看，就能弹奏出美妙的乐声，代表他此刻美妙的心情。当他结束后，沈齐也将手指放在上面，反复弹着一个音。
　　顾景不知其意，而沈齐却在停下后解释：“代表我和你一样。”
　　一样什么？他没说完整。
　　“我们一样，”顾景忽然说，“很奇怪。”
　　他们静默地对视着，一直到沈齐的家人叫他回家，顾景才意识到：“答应给你找谱子的，忘了。”
　　“其实我爸是骗你的。”沈齐耸了耸肩，起身说，“我走了，明天见。”
　　“明天？”
　　“去海边。”
　　顾景说：“你就这样决定了？”
　　沈齐反问他：“还是你明天没有时间？”
　　大少爷独断专行第一次不让人觉得讨厌，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让顾景产生了这种错觉，他点头：“可以。”
　　临睡前，在出版社加班的段钟毓回来了，还带了夜宵。以为只有老婆没睡，谁知儿子也醒着，听见动静都过来了。
　　“下次你们不用特意等我。”段钟毓把夜宵放在餐桌上，有点抱歉，“只买了两份。”
　　顾景懂事地说：“我不用吃的。”
　　顾青许笑了笑，对儿子解释：“我等爸爸可不是为了吃夜宵，爸爸也不是故意不买你的那份。”
　　顾景说：“我知道，爸爸以为我睡了。”
　　“所以今天怎么回事，你们约好的一起等我？”段钟毓打开一份外卖盒，才加班到家，实在是饿急了，但即使这样，他也坚持把第一碗推给顾青许。
　　“晚上隔壁那家来了，带了不少礼物。”顾青许晚饭没吃，现在边吃边说，“我想着，只收不回不合适，毕竟人家送的礼也挺贵重。但直接回的话又显得太刻意，不如改天咱家请他们吃顿饭，总比礼物送来送去的好。”
　　段钟毓对妻子道：“吃饭不也可以请来请去？”
　　“也是，那我再想想。”顾青许说完，看见顾景趴在桌上看他们，颈间的项链掉在桌面上，感慨了一句，“秦姐真是有心了。”
　　段钟毓摸了摸顾景的脸：“早点睡觉吧儿子，明天爸爸放假，有时间带你钓鱼。”
　　“啊……”顾景犹豫地开口，“可是我明天跟沈齐约好了去海边。”
　　顾青许疑惑道：“沈齐？你不是说跟同学约的吗？”
　　顾景说：“他也是我的同学呀。”
　　“原来你们早就和好了，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们……”顾青许搁下勺子，“和好就好。你们这样的年纪，能攒住什么仇恨？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会找到机会和好。”
　　“其实就是今天，他帮了我一次，我觉得他人还不错。”顾景省去了叙述过程。
　　顾青许逗他：“嗯嗯嗯，你和好了又说人家不错了，上次还觉得人家没礼貌来着。”
　　“上次是上次，上次的他就是没有礼貌。”说完，他气呼呼地走开，“我上楼睡觉了。”
　　段钟毓跟到楼梯口：“安心睡吧，爸爸明天早点叫你。”
　　顾景撂下气话：“不用，我不去了。”
　　“这孩子，说不得了。”段钟毓回到餐桌前，假装控诉老婆，“你就老逗他。”
　　“偶尔嘛，看他跳脚的样子真可爱。”顾青许顿了顿，“你说我是不是越活越幼稚了？”
　　“确实，你大学的时候可是高冷女神，对着谁都一副公事公办脸，现在……”
　　“再说我揍你了，我可是学过空手道的，你说话给我放小心点儿。”
　　“不敢不敢。”段钟毓将自己碗里的食物分了点给顾青许，那是她爱吃的，“我是真累着了，还好假期不加班，明天可以睡个懒觉。”
　　顾青许说：“你不是要叫儿子起床吗？”
　　段钟毓一本正经地回道：“他说不要了呀。”
　　“那是气话，你要是不叫，他就真生气了。”顾青许笑着用手指敲了敲他的头，“笨蛋。”
　　段钟毓笑着接受。虽然是靠写作为生，但他其实不擅长对爱人说情话，当初凭着一股呆劲追到了老婆，十几年过去了，他对她的爱依然不变。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感情流比较废，但一直在练习中，这本我自己定义的是成长治愈系小甜文，希望能在字里行间感受到“夏天”“音乐”“大海”“甜汽水”等等一切我喜欢的美好的事物。
　　另外除了写两位主角，其他人物我也尽量刻画，就不要太脸谱化。大家看着如果有不适，觉得他们太抢戏的话，我……也不会改，我就想写我想写的。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不开心就换，你们会遇到更好的^_^


第15章 缘来竹马
　　相比顾景，沈齐的假期出行计划明显走得艰难。
　　顾景只要简单报备，他则是苦苦哀求，这次更惨，才提起“假期”两个字，秦诗爱就打断道：“别想了，什么王昱恒庄廷希的，你们几个在一起就知道鬼混，回头我还得跟他们父母说道说道，小孩子家家的，才多大就学着拉帮结派了，好的不学学坏的，再这么下去怕是学不好了。”
　　“都是他们拉我的，我……”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秦诗爱哼了声，“别以为没人告密我就不知道，平时在外面败坏我和你爸的名声就算了，你舅舅和姑父是干什么的？一个局长一个市长，能随便拿来开玩笑吗？”
　　这叫没人告密？这肯定是有人告密了。
　　沈齐觉得上火，脑子里飞速闪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到底是老师、校长，还是每天接送他的司机？
　　沈如海在一旁拦架：“不至于诗爱，没那么严重，别把咱儿子说成恶霸。”
　　“我这是在防止他日后成为恶霸，有些话说了他不听，就得照这么骂。”
　　如果刚才沈齐没开口狡辩的话，秦诗爱还不至于怎么说。她真的太了解她儿子了，挑事拱火永远冲在最前面，所以当沈齐一提要出去，她心中就警铃大作。
　　沈齐自诩没做过什么坏事，但秦诗爱这么说，他就只能听着，越反驳越挨骂，不如等她骂完早点结束。
　　不过他有一点好，记吃不记打。他妈也有一点厉害，这次骂完，下次还能接着上次未尽的话。
　　习惯了，也无所谓，反正有办法解决。
　　第二天一早，姜羽正睡得迷糊，突然有只大手将他拽起：“起来了猪。”
　　“干嘛呀哥？”姜羽抱着枕头不撒手，“我困呢。”
　　沈齐抽走他的枕头：“叫你起就起。”
　　“再眯一会儿，就一会儿，让我缓缓。”没了枕头有被子，卷成一捆被他抱在怀里。
　　沈齐又掀走被子，继续喊醒他：“越眯越困，快起来。”
　　左边脸颊被连续拍打，姜羽脾气再好也毛了，大叫道：“叫我起这么早干嘛，我又不上学。”
　　沈齐拉他的胳膊：“你想出去玩。”
　　“谁说的？”姜羽一直赖着往下倒，“我不想。”
　　“你必须想，而且就是现在。”
　　“理由？”
　　“……你不是一直惦记大哥送我的那套飞机模型吗，”沈齐吸了口气，缓慢地吐出，“你的了。”
　　*
　　加了微信却连一个问候的表情包都没发过，聊天界面就一条对方自动发来的通知：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顾景自吃过早饭就坐在餐桌前，一开始盯着手机看，后来息屏了，他困得趴在桌上。今天他起太早了，都没要人叫，结果约他出去的人却一直没消息过来。
　　等了又等，几乎快睡着的时候，段钟毓戳了戳他：“要睡回房间睡会儿，现在还早。”
　　顾景揉了揉眼睛，摇头说不用。
　　段钟毓问：“人家跟你约几点了没？出去玩也没有这么大早的呀。”
　　“……没。”
　　“你现在要不就问问他，要不就回房间睡，趴桌上太久脖子会疼的。”
　　段钟毓才说完，桌上的手机就亮了，顾景点开。
　　【沈齐：出来。】
　　顾景立刻回复：【好的。】
　　“帮我告诉妈妈一声，我先走了。”顾景拿起手机向外跑。
　　段钟毓点了点头，过会儿顾青许出来了，怪段钟毓啥也不问，然后她追到门口喊：“回不回来吃午饭啊？还有晚饭呢？报平安的短信别忘了发。”
　　可惜顾景已经坐上车，车也已经开远了。
　　“不是说就我们两个……”在车上看见姜羽，顾景有点懵，坐下后一边掏口袋一边对沈齐说，“而且我还准备了硬币，打算坐公交的。”
　　姜羽抓起那一把硬币塞进自己兜里：“坐什么公交啊，转来转去的，浪费时间。”
　　三人并排，姜羽非要挤在中间，说是要被夹着，做不倒翁两边可以靠。
　　沈齐还在心疼他的飞机模型，那是前段时间大哥补送他的生日礼物，到手还没捂热乎呢，就被姜羽这小子坑走了。
　　沈齐现在就一个想法，那会儿提出交易的他是不是脑子坏了。
　　他现在真想让司机掉头回家，可他知道，就算回了家，再想拿回模型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但愿今天能玩出个结果，不然真是想到就亏，亏得他想打人。
　　诶等等，玩出个结果？
　　要什么结果？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沈齐突然被自己吓到。
　　他慢慢扭头看向顾景，恰好发现顾景也在看他。
　　“你看什么？”沈齐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顾景皱着眉：“你突然叫什么。”
　　沈齐更心虚了，身体向后靠了靠：“我叫了吗？”
　　“叫了，”在他旁边的姜羽听得一清二楚，“叫了声‘操’。”
　　“你不能这样。”顾景对沈齐说，“你这样会带坏弟弟的。”
　　“我已经坏了，别管我。”姜羽说完又倒在了顾景的肩上，“哥你继续。”
　　或许是觉得尴尬丢脸，沈齐没再吱声了。
　　顾景不是好为人师的人，因为他也有弟弟，难免对有些话有些事比较敏感，说出口后才发现自己越了界，他没资格教训别人，尤其对象是沈齐这个全身上下都是骄傲的人。
　　一刻钟之后，车子在春溪饭店门口停下。
　　顾景正想问不是去海边吗，沈齐就已经回答了：“我妈定的流程，第一站先吃早茶。”
　　“可是……”
　　没等顾景说完，姜羽已经进去嚷嚷着点单了，反正出来什么都是哥哥掏钱，不吃白不吃。
　　轮到问顾景想吃什么，他说：“我吃过早饭了。”
　　沈齐捧着手机眨眨眼：“吃过了？那你起得好早。”
　　能不早吗，为了出去玩啊。顾景叹息：“我以前没跟朋友约过出去，不知道大家正常都是约在几点，你昨天也没跟我说。”
　　确定顾景不想吃后，沈齐点完了他和姜羽的，就把手机收起来道：“我没说你可以说啊，你想几点就几点，我们谁定都一样。”
　　“下次，”顾景说，“下次我会定好时间的。”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还有下次吗？这次就约的挺仓促，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玩下去了。看来昨天下午至晚上，发生的一切真是错觉，不然他怎么会觉得沈齐是知己？
　　再次看向这个人，又忽然找不到那几个瞬间的感觉了。
　　具体什么感觉，叫他描绘又描绘不出。
　　服务员把早餐端上来后，顾景作为唯一闲着不吃的人，就帮忙给递筷子倒茶，但他帮助的对象只有一个，是离他最近的姜羽。
　　然后沈齐就感觉到，顾景对他没有那么热情了。
　　这才多久友谊就变淡了？脖子上项链还挂着呢，那象征的是他和他的友谊，怎么顾景的注意力全转移到姜羽那小子身上了呢？
　　沈齐就又生气了。
　　没错，又。
　　顾景算了算，从今早在车上那一次算起，这是第二次。
　　奇奇怪怪，不知道谁又惹他了，大少爷脾气也大，没谁理他都能脸臭得跟要去干架似的。
　　然而顾景不知道，沈齐生气的根源就是，没谁理他。
　　吃完早茶，再磨磨蹭蹭时间就不早了，他们抵达海边时，放眼望去已经是游人一波接一波。
　　姜羽吃饱喝足就是浪，以往拉他哥去会挨揍，今天有顾景在，两人去小摊上租了两套救生衣直奔大海。
　　他们没有一个人问沈齐要不要一起，救生衣只租了两套，租金还是沈齐付的。
　　姜羽是知道的，他哥不喜欢被人拖着到处疯。至于顾景，他以为沈齐还在生气，就不太想去招惹一个看上去随时会暴走的人。
　　他们跑远后，沈齐真差点在沙滩上暴走了。
　　被忽视得连拖鞋都忘了换，刚才被姜羽喊去付钱的路上又灌了一运动鞋的沙子，沈齐现在十分难受，难受到恨不得把鞋脱了甩进海里。
　　“到底谁来陪谁玩的？我倒成多余的那个了。”
　　刚嘀咕完，出现两只手一左一右拍在他的肩膀上：“嘿！这么巧啊。”
　　光听声音也知道，王昱恒和庄廷希。沈齐头都懒得回一个：“你俩离我远点，要被我妈的线人看见，又说我们狐朋狗友出来厮混。”
　　“要说也是说王昱恒吧，”庄廷希手上捧着刚在路边买的椰子，坐在沈齐右边，“我记得阿姨对我印象不错。”
　　王昱恒跟着也坐下，抓了把沙子，隔着沈齐扔过去：“少来了，咱俩半斤八两，你就装得像个好人。”
　　结果那沙子没扔过去，海风一吹，糊了沈齐一脸。


第16章 缘来竹马
　　靠近浅滩的地方，有几个女生在玩抛球。顾景离她们不远，黄色橡皮球在半空飞来飞去，他就势看了会儿，脖子不自觉跟着那颗球转动。
　　姜羽看见了，以为他很感兴趣：“你想玩儿啊？走，我带你去。”
　　来不及拒绝，姜羽就拉着他蹿到了人家跟前：“姐姐，你们玩球带我俩一起呗。”
　　她们像是结伴出游的高中生，其中有腼腆的，遇上男孩搭讪不太好意思。
　　“不方便也没关系。”顾景本来就只是看看，看看就算了，自己动手还是免了，“我们走吧姜羽。”
　　“可是我现在也很想玩诶。”姜羽绝对有传说中的社交牛逼症，十二岁当二岁，不怕羞不害臊，又仗着可爱，一点点攻击着女孩子们的心理防线，“姐姐，就带我们一起吧，我还从来没跟这么多美女姐姐传过球，拜托就带我玩儿吧。”
　　果然，有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笑着问：“你多大了？”
　　“马上就十三岁了！”他挺骄傲，“我哥说我再大一点都能交女朋友了。”
　　姜羽只看脸很显小，但他个子跟沈齐一样，在同龄男孩里偏高。顾景一直觉得自己不算矮，但比起这兄弟俩还是有点差距。
　　至于交女朋友……
　　这个沈齐，怎么不教孩子点好，小小年纪就开始想女朋友了。
　　姜羽把几个女生逗笑了，他人天真、话幼稚，恰恰因为这样，很快拉近了与她们的距离。
　　就连先前最抗拒的那个女生也松口道：“一起玩吧，看在你叫我们美女姐姐的份儿上。”
　　姜羽立刻欢呼万岁，回头指着岸边的冰淇淋车：“待会儿叫我哥请你们吃冰淇淋。”
　　有人就将视线落在还没姜羽高的顾景身上：“这是你哥？看着年纪也不大。”
　　姜羽没否认，而是说：“不让这个哥哥请，让我最有钱的冤大头哥哥请。”
　　请自己出来玩，不仅要花钱花时间，还要搭上套珍贵无比的飞机模型，他哥这智商也是没谁了。
　　姜羽笑话他哥跟笑话傻子似的，顾景看不下去了，捏住他的一点袖子：“你干嘛这么说沈齐。”
　　“反正也听不见嘛，说我哥坏话最好玩啦。”姜羽凑近他耳边，自以为很聪明地说，“你信不信，他回头还得谢谢咱给他介绍了一大堆美女。”
　　闻言，顾景将头转向了沙滩。
　　人海之中，一眼看到，他又火速转了回来。
　　“哎，那边那两个是不是你弟弟，跟那个……”王昱恒推了推沈齐的胳膊，“跟那个跟那个，他叫啥来着？”
　　“顾景。”庄廷希说。
　　“对！顾景。”王昱恒不解道，“你弟跟他都熟到这个份儿上了？一边咬耳朵一边看咱们这边，说说笑笑的，干嘛呢。”
　　“还能干嘛。”沈齐都不屑说，“姜羽这小子，逮到机会就要说我坏话，现在没准儿又在憋什么又蠢又笨的坏点子。”
　　庄廷希不赞同地道：“又蠢又笨可不是形容小羽毛的，他多单纯可爱，一点心思都没有。”
　　沈齐转头看了庄廷希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你是认真的吗”。
　　庄廷希看出来他的疑问：“我是认真的，我就很喜欢他。”
　　“没人不喜欢他，这小子长得就讨人喜欢。”沈齐前面说的是真心话，后面就开始幸灾乐祸了，“可惜啊，他这样无忧无愁的日子过不了几天了。”
　　“为什么？”王昱恒傻傻地问。
　　庄廷希是知道他们家情况的，于是猜测道：“是不是身体好全了，要重返美国念书了？”
　　“我小姑上个月有急事先回去了，因为我爸妈舍不得，就留他在春溪多玩这一阵子。”沈齐说着说着笑出了声，“据说小姑父已经给他在那边的学校申请了跳级考试，接下来一个暑假要把落下近两年的课程补回来，你们觉得他之后还能笑得出来吗？”
　　玩球玩累了的人们渐渐往岸上走，顾景跟在后面，就看着前方几个女生把姜羽围在圈里，说说笑笑，聊天聊地。
　　顾景不羡慕那么多人喜欢他，但羡慕他与人交际的能力，似乎有三天三夜聊不完的话题。有些话听着虽然傻，可他敢说，也不怕被别人笑话，就好像没那么傻了。
　　王昱恒蓄势已久，他们才一靠近，他就很骚气地吹了串口哨，对着高马尾的女生挑眉：“嗨，美女。”
　　“这就是你哥？”高马尾女生嫌弃地皱起了眉头，对姜羽说，“没你说的那么帅，看上去贱嗖嗖的。”
　　王昱恒这样就像个二流子，要不是看他年纪小，换谁都要给他暴揍一顿。
　　另一个女生就问了：“弟弟，你初中生吧。”
　　那个“初中生吧”问得就很意味深长，类似打游戏时，对方很菜，就有人说“小学生吧”。
　　王昱恒顿时脸红成猴屁股，拍拍沙子站起来：“我去买冰淇淋，沈齐你吃吗，还有老庄，吃不吃？”
　　也不管“老庄”这个难听的称呼了，庄廷希用胳膊肘怼了下沈齐，不用说话，眼神传递笑点。
　　沈齐在王昱恒站起来的时候就笑了，但好歹是朋友，再怎么也不能在陌生人面前让朋友跌了面子。
　　即使已经跌了，那也得给朋友找补回来，他看向那几个女生：“不介意的话让我朋友请你们吃个冰淇淋，算他道歉。其实他平时不这样的，可能刚刚脑子被我打傻了。”
　　“啊？”姜羽扑倒王昱恒面前，转头问沈齐，“你打他干嘛呀哥，万一他回家告状你就完啦！”
　　就为了沙子糊脸的事呗，王昱恒说：“我就不是告状的人。”说完用胳膊夹住姜羽的脖子，“走，跟我买冰淇淋去。还有庄廷希，过来帮忙拿一下。”
　　女生忙说：“要请也是我们请，你们年纪小。”
　　沈齐看她们也就是高中生，微笑道：“本来就是我朋友无礼，道歉赔偿是应该的。再说了，女生不管什么年纪，都应该被尊重和优待。”
　　一直在默默观察的顾景：“……”
　　还以为姜羽已经是社交天花板了，结果他哥沈齐更厉害，两三句话把一群比他高年级的女生说得脸红心跳。
　　有人直接不含蓄了，对沈齐说：“我知道你的，初中部的校草。”
　　这么说这几个女生也是春溪一中的？
　　而且还应该是高中部的。
　　后来学姐学弟就开启了旁若无人的聊天模式，聊学习、聊老师、聊初中部和高中部的纠葛。
　　不管别人聊什么，沈齐总有话应，嘴皮子就没停下来过，顾景瞬间无语了。
　　跟自己就没话可聊，还动不动摆臭脸生气，跟一群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又健谈又绅士，说他不是故意的谁信？还朋友呢，连陌生人都不如。
　　顾景真要气死了，他气在心里，脸上不表现，偶尔沈齐向他投来目光，他就避开不予回应。
　　很快有女生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就问沈齐：“你老看他干嘛？”
　　沈齐又不承认了：“没有，我在看海。”
　　“不好意思，”顾景突然站了起来，刚玩过水的手掌黏了层细沙，他用指尖轻轻捻着，“我有点渴了，去买瓶水。”
　　他是偏清秀的长相，五官完全没有攻击性，尤其那双眼睛，清澈又无辜。本可以很受女孩子欢迎，可惜他闷得很，人家多次跟他搭话无果后，就都放弃了。
　　顾景边走边反省，突如其来的反省，反省自己为什么不能像沈齐和姜羽那样，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把别人逗笑得前仰后合，反省为什么只会别人问一句答一句，自己就是找不到话题。
　　而这一次又一次的反省，在沈齐找来时全都变成了抱怨，顾景听见自己不讲道理地说：“你还问我为什么找借口离开，你真的不知道吗？”
　　沈齐看了他好几眼，被质问后，胸口堵着气：“你都不知道我，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我刚才几次暗示你帮我解围，你却都故意视而不见，现在我来找你了，你还跟我发火。像你这样的人，让人怎么想要靠近？”
　　“像我这样的人……”顾景喃喃道，“所以你就别跟我说话了，你跟别人可以有聊不完的话题。”
　　气上头的沈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伤害了顾景，反而责怪对方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只顾着和姜羽玩，把我晾在一边，现在又怪我不跟你说话。”
　　顾景这次没有反驳，刚刚的宣泄已经让他平静下来了，摇头说：“我没有怪你。”
　　“你就是在怪我！”沈齐不依不饶地说着，音量拔高的不是一星半点，也就是在他说完这句后，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
　　我刚才都跟顾景说了什么？
　　完蛋，我好像说了……
　　但也怪顾景，是他先无理取闹的，不能全怪我口不择言。
　　沈齐的自我安慰并不奏效，只是看着顾景气红的眼眶，他就觉得很对不起他。就在他试图挽回的时候，姜羽他们买完冰淇淋原路返回，正好撞见他和顾景。
　　“哥，”姜羽从便利袋里翻出一盒雪糕，“喏，我给你挑的最好吃的。”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沈齐干笑了声接过雪糕，想了想，转手递给顾景：“你要……”
　　顾景转头就走，话都不等他说完。
　　王昱恒开始摸不着头脑了，他指指顾景的背影：“怎么了这是，吵架啦？”
　　庄廷希则是看着沈齐，镜片之下藏着探究。
　　沈齐木头似地原地杵着，只有姜羽拎着一袋子雪糕冰淇淋去追人：“先别走啊，你吃水果味儿的还是牛奶巧克力的……”
　　“我去！姜羽，你怎么把一袋都拿走了呀？”王昱恒拍完大腿也跟着追过去，“给我们留点儿，别全拿走。”
　　脚步渐远，吵闹也骤停，沈齐耳边忽然有人说：“是他不识抬举了吧。”
　　沈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庄廷希什么意思。
　　“是我，”他闭了闭眼，自暴自弃道，“我对他说了过分的话。”


第17章 缘来竹马
　　海边的人越来越多，大部分都在浅滩踩水拍照，顾景想一个人待着，便选择远离人群，越走越偏。
　　当他爬上一块礁石，姜羽跟着才停下了：“喂，我一直在喊你，你没听见吗？”
　　顺着脸颊滚落的不知是什么，顾景抬起手背擦了擦，回头看见姜羽也爬了上来，手里举着便利袋：“吃冰淇淋，先给你挑。”
　　“谢谢，”带着轻微的鼻音，顾景说，“但我现在不想吃。”
　　“干嘛生气呀，我哥欺负你了？”姜羽拉着顾景坐下，然后从袋子里挑了个最贵的，“给你。”
　　顾景不接，姜羽就硬塞，又继续说：“别气了，我哥他就那样，换了是我，他都懒得费口水骂人，直接就给我屁股抽开花了。”
　　安慰不似安慰的，姜羽刚说两句，身后就又有人追上来了。
　　“哎姜羽，还有那个……”王昱恒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他总是叫不上来顾景的名字，“你俩跑这么快干嘛，那么一大袋冰淇淋，十好几个呢，你们想独吞啊？”
　　等他喘过气了，就开始往礁石上爬。姜羽觉得他要上来了，这块石头就嫌挤了，于是用脚赶他走：“你先下去。”
　　王昱恒站在底下，平摊开手掌：“那你把袋子给我，快点，马上冰淇淋化了不好吃。”
　　“等会儿等会儿，我还没选好。”经过上次的住院，姜羽知道收敛了，就给自己定下了“每天只吃两个”的小目标，可是他们买了好多，每一种他都爱，真的很难抉择。
　　“吃哪个呢？”他扯了扯顾景，“你帮我决定。”
　　顾景被他们闹得已经没有心情难过了，手伸进去挑了一个巧克力口味的递给姜羽：“这个行吗？”
　　姜羽点头：“嗯嗯嗯，再选一个。”
　　再选一个？怕是他接下去又要循环这句。知道姜羽是个赖皮鬼，王昱恒才不上当，手臂撑在石面上，身体向上跃，同时一只手伸出去勾袋子。
　　成功被他抓住了一边，另一边还在姜羽手上：“大哥，一点冰淇淋你至于吗，还用偷袭？”
　　“不至于你倒是还给我呀，每次都耍无赖。”王昱恒边说边用力向下拽，“这次我就不让你！”
　　男孩子的好胜心说起就起，可他们争抢的东西根本禁不住这么拉扯，三两下的，袋子一边就出现了撕裂痕迹。
　　“你们别抢了。”顾景看见了，劝道，“再抢袋子就破了。”
　　根本没人听他的，还是谁也不让谁。
　　在礁石上打闹很危险，万一擦了碰了就是大事了，他劝不住，就想让他们至少等下去了再解决。
　　谁知动作比嘴快，还没提醒他们，顾景就先站起来了。
　　也在这一瞬，袋子的承受力突破了极限，冰淇淋从裂开的底部散落下来，与此同时，姜羽因惯性向后的手肘撞击在了顾景的膝盖上。
　　顾景都没来得及感觉疼，就被涌入耳鼻的海水呛到了。
　　他才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海里。
　　沈齐在的位置恰巧能看到那幕，他怔愣了片刻，转头问庄廷希：“他穿救生衣了吗？”
　　庄廷希被问住了：“我没注意啊，应该……”
　　沈齐并没有多在乎庄廷希的回答，在提问的同时他人就从沙滩上爬了起来，庄廷希没说完，他就朝着大海的方向跑去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超越风的本领，用了最快的速度抵达那里，入水救人更是犹豫也没犹豫。
　　平静的海面因他而汹涌，可当他沉入海底，看见的却是一动不动的顾景的背影。
　　沈齐真被吓到了，未及多想，从背后揽住顾景的肩膀，快速地带人往浅水区游，直到能浮上水面呼吸，他才感觉到胸前的人在挣扎。
　　还活着。他松了口气，后又不受控地大声质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在海底待得太久，出来了就疯狂呼吸，顾景喘息着说：“闭气。”
　　“什么？”沈齐回应他的是不理解、表达荒唐的表情。
　　“姜羽问我能不能闭气，”阳光掺进了海水里，一同在他锁骨上流动，他扶着旁边的石头稳定身体不被浪冲走，“三分钟……”
　　-
　　当时顾景掉进海里，可把姜羽和王昱恒吓到了，他们都以为他不会游泳，趴在礁石上却看到顾景自己游了上来。
　　姜羽问他：“你会游泳啊。”
　　顾景说他本来就会，姜羽又问：“那你干嘛一来就撺掇我租救生衣，我以为你怕水不会游。”
　　顾景想游到旁边从沙滩上来，姜羽阻止了他：“你都下水了，就玩会儿呗。”
　　顾景问：“玩什么？”
　　姜羽：“你能在水里闭气三分钟吗？”
　　谁都没想到，也就在这期间，沈齐误会顾景溺水，居然直接跳海救人。
　　姜羽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挨骂了，趴在礁石上向下喊：“哥，这不能全怪我，我不知道你会……”
　　沈齐抬头瞪了他一眼，姜羽立刻闭嘴，转头催着王昱恒赶紧下去。
　　忽然感觉有视线落在脸上，顾景抬起头，就见沈齐盯着自己：“闭气为什么要到深水区，你不怕死吗。”
　　“是浪把我卷到那里的，”毕竟这是想要救他的人，顾景的反驳渐渐没了底气，“而且我会游泳，不会……”
　　“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你以后长点心吧。”虚惊一场也是惊，那不到三分钟的心情起伏没人能感同身受，沈齐宣泄般地骂了他几句，随后拨乱海面向旁边游去。
　　顾景跟在沈齐身后上了岸，此时不仅与他们同行的人，其他游人也都面带惊诧地看向他们。
　　姜羽和王昱恒不敢吱声，唯有庄廷希将他们从头至脚扫视了一遍：“沈齐，你还好吗？”
　　应该很不好，顾景想，沈齐今天的愤怒值突破了他所见过的最高。
　　沈齐没有回答，左手扯住领口拽下了上衣，用力扔在沙滩上。
　　“车上有干净的衣服，我去拿过来。”姜羽很怕他哥突然拿他撒火，先撤为妙。
　　事实如此，沈齐是个有火必发的人，在水里他克制住了，上了岸，衣服湿透，全身都是糟糕的感觉，包括顾景那看似没所谓的态度，都在刺激着他。
　　一直沉默到围绕他们的游人渐渐散了，沈齐呼了口气转身，却猝不及防地，看见顾景眼底的泪痕。
　　他确定他是哭了，却不确定他为什么哭。
　　自责吗？还是后怕？
　　“……别哭了。”他选择相信后者，原本握紧的拳头松开了，慢慢抬起放在顾景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两下，第三下还哄不住，就干脆将人揽入怀里，“败给你了。我不骂你了，回去也不告诉你爸妈，别哭了好吗。”
　　他越是这么说，顾景越是觉得抱歉：“不是因为这个，我……对不起。”
　　害他误会跑去救自己，对不起。
　　自己不开心就不理人，对不起。
　　之前不讲道理的质问，对不起。
　　沈齐不知道他具体为什么道歉，也不在乎，就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好了好了，别让我跟哄姜羽似的哄你，你又不是我亲弟弟，再哭下去我真没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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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姜羽：啊对对对，十年之后你会在某间餐厅的厕所把我抱着哄，不会嫌弃地把我推开，不会骂我是蠢货。
　　感谢在2022-03-01 13:59:31~2022-03-02 14:1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reamless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缘来竹马
　　当着这么多人哭，实在是一件很丢脸的事，顾景已经不好意思再回去跟那几个女生坐在一起了。
　　姜羽和王昱恒，这两个闯祸的怕挨收拾，重新买了袋冷饮扎在妹子堆里，觉得能避开沈齐就是好的。
　　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沈齐忽然出声：“还渴吗。”
　　顾景衣服穿到一半，手臂僵在半空，以为沈齐故意嘲笑他。
　　沈齐无奈道：“你不是说口渴，想买水喝的吗。”
　　“……你也说了，那是我离开的借口。”
　　“所以我现在问你还渴不渴，不是问你什么借口。”
　　几秒之后，顾景缓慢地点了两下头：“有点。”
　　“等着。”撂下这句话，沈齐转身朝路边的水果摊走去。
　　顾景继续穿衣服，一颗一颗扣上扣子，看着抵达水果摊的沈齐低头挑选，最后指了指椰子。
　　庄廷希忽然从一侧走过来，好哥们儿似地拍了拍他。买完准备付钱，沈齐摸着口袋表情异样，后来庄廷希掏了手机扫码。
　　顾景猜沈齐是不是忘带手机了，结果等他们捧着椰子回来，听见庄廷希笑着说：“可能是刚才掉在海里了。”
　　“可能吧。”沈齐把一个椰子递给顾景，空出手来又摸了摸身上。
　　顾景捧着椰子不知所措，如果沈齐的手机掉在了海里，那就是因为他。
　　那他是不是应该赔他一个新的？
　　“丢了就丢了，一个手机而已。”庄廷希说，“这里太晒了，我们去那边的小摊上坐会儿吧，头顶还有伞遮一遮。”
　　“可是那手机里面有……”沈齐说着忽然看了顾景一眼，又止住声音。
　　他这么欲言又止，顾景自然觉得那手机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这可怎么赔。
　　他们到了小摊，找到空位坐下。沈齐是第一个落座的，庄廷希随后坐在了沈齐的左边，嘴里说：“背朝大海，眼睛才能睁开。”
　　不是避大海，而是避阳光，旁边几桌人都是只朝一面坐的。轮到顾景，他犹豫是靠近庄廷希坐，还是坐在沈齐的右边。
　　“坐啊，没人罚你站。”沈齐看他还站着。
　　顾景“嗯”了声，最终选择走到他们对面坐下。
　　不符合常规的行为，让庄廷希直接笑出声：“这位同学，就你一个人坐在那边，是怕太阳晒不到脸上吗？”
　　沈齐也笑了笑，问他：“这么喜欢阳光？”
　　“不是，”顾景低头叼着吸管，吮了口椰汁，咽下后说，“怕你别着手。”
　　庄廷希疑惑了下：“什么别着手？”
　　沈齐愣了几秒才想起来。
　　这话是昨晚弹钢琴的时候他对顾景说的，其实是句谎言，顾景还当真了。
　　明白后的沈齐笑得肩膀直抖，庄廷希更疑惑了：“什么呀你就笑，你懂他什么意思吗？”
　　顾景后知后觉，抬起头：“你是骗我的？”
　　“你傻不傻。”沈齐仍然没有停止笑。
　　顾景又问：“你为什么骗我？”
　　沈齐顿时笑不出来了。
　　为什么……对啊，为什么？
　　为了把风扇留给他？他算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照顾他？
　　“因为捉弄你有趣。”沈齐嘴硬道。
　　顾景觉得真相不是他说的那样，但又找不到别的理由，只有庄廷希笑容释然：“果然，这才是我认识的沈齐。”
　　庄廷希认识的沈齐是什么样的？
　　顾景有点好奇，如果自己早一点认识沈齐……
　　没等他多想，庄廷希忽然捧着椰子撞了撞他的：“如果你跟我们是一路人，以后我们相处会很有意思的。”
　　又是一句令人好奇的发言，顾景视线落在庄廷希脸上，对方推了推鼻梁上眼镜，迎上他的目光。那目光不算不友善，却混着一丝玩味。
　　沈齐清楚庄廷希是什么意思。
　　秦诗爱没说错，像他们这样家庭的孩子，拉帮结派的现象太严重了，庄廷希这样明显在试探，还有对他把顾景划进他们朋友圈所表达的一点不满。
　　“不说了，我去找王昱恒了，他还欠我顿海鲜大餐，不能让他给溜了。”庄廷希说完向着沙滩的方向走去。
　　沈齐刚准备低头喝一口椰汁，就听见对面的顾景说：“庄廷希应该有点不喜欢我。”
　　“你能看出来？”沈齐惊讶道。
　　“我不是傻子。”顾景回忆起那天在食堂，“可他曾经帮过我。”
　　“你不是傻子，为什么会觉得我之前很讨厌你？”沈齐笑问，“你只能看穿别人，却参不透我？”
　　顾景思考了一会儿，很认真地回答他：“因为你比别人更反复无常。”
　　“你不也是，就只敢对我发火。”
　　“在你之前，我在这里根本没有朋友。”
　　沈齐故意说：“那你挺厉害，只杀熟。”
　　“我没有。”话被曲解，顾景气得捏着吸管在椰子里戳了两下，“不跟你说了，你总是打岔。”
　　“好好好，我不打岔，说回庄廷希。”沈齐不逗他了，正色道，“你知道庄廷希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顾景吸了口椰汁，仍有些生气：“这跟他不喜欢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他爸爸是春溪最大的豪车进口商，所以他从小都是跟一些……算是富豪的儿子做朋友。”
　　“比如你？”
　　“嗯对，比如我。”沈齐说，“我和他，还有王昱恒，以及你知道的奥数班里的那几个人，我们都是从小就认识的，我们的圈子里很少会有……”
　　顾景想起那句话，补充道：“很少会有像我这样的人。”
　　沈齐对这句话最有印象，前不久他才这么说过顾景，可是道歉吧，他又张不开那个嘴，就稍微点了点头糊弄过去：“反正我说过，你只是跟我有关系，他们喜不喜欢你都无所谓。”
　　虽然这么问很奇怪，但顾景还是很想知道，他直视着沈齐：“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眼睛开始疯狂眨动，沈齐拖了很长时间才继续说，“因为我妈喜欢你。她会喜欢你一点儿也不奇怪，她不喜欢我在外面鬼混，所以她喜欢乖一点安静一点的男孩，她想要我跟这样的人做朋友。我妈说的我都会照做，所以她让我跟你做朋友，我就跟你做朋友，她让我戴跟你一样的项链，我就戴跟你一样的，你能理解吗？”
　　说了一长串跟说绕口令似的，顾景听完脑子里一片乱，早知道不问了。
　　“哦，”他说，“理解了。”
　　沈齐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低头猛吸了一口椰汁。
　　“我想坐你旁边，可以吗？”
　　沈齐被椰汁呛了一口，开始咳嗽，咳了好久才停下来问：“为什么？”
　　“这边太晒了，我眼睛有点睁不开。”顾景把手遮在额前，半眯着眼跟他说，“行吗。”
　　“随便你。”他说完，忽然问，“你坐左边，还是右边？”
　　顾景好奇道：“坐右边，你真的不会觉得难受吗？”
　　沈齐故弄玄虚：“以前不会，但现在说不好。”
　　顾景不问为什么：“那你一般觉得难受会怎么办。”
　　“会打姜羽解压。”
　　“啊？”
　　“但现在你在我身边，我可能会拿你解压。”沈齐顿了顿，抬眸凝视对方，“想试试吗。”
　　顾景没说试与不试，直接捧着椰子坐过去，然后扭头看他。
　　沈齐习惯挑眉：“真要试？”
　　顾景摇了摇头，沈齐问：“那为什么坐这里？”
　　“不为什么，就是想坐。”
　　沈齐支起左手撑着脑袋：“怎么这么叛逆，你不是一直很乖嘛。”
　　顾景说：“不是。”
　　沈齐无意识眨了眨眼：“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的？”
　　这个问题稍有停顿，经过思考后，顾景给出了回答：“可能是从认识你之后。”
　　沈齐笑出了声：“你是说我带坏了你？”
　　“一点点。”顾景的表情像他解题时那样认真，“不讨厌，可以接受。”
　　“接受你自己，还是接受我？”
　　“接受我们。”
　　“你真是……”沈齐捂了会儿眼睛，然后撤开手摁着太阳穴，“我怎么问什么你都能回答，还总是很认真地回答，你这样让我、让我觉得我很不幽默，让我觉得我难不住你。”
　　“为什么要难住我？”现在问问题的人又变成了顾景，“你问我答，这不是最理想的状态么。”
　　是啊，这就是最理想的状态。
　　不得不说，拥有理智的顾景比只会问“你真的不知道吗”的顾景要更符合他的人设。
　　可人若是一直保持理智，就会失去很多乐趣。
　　会这么想，沈齐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了。


第19章 缘来竹马
　　“来得正好，沈齐的手机掉沙堆里了。”看见庄廷希过来，王昱恒从屁股兜里掏出一部黑色手机，“我刚捡到的，你拿去还给他吧。”
　　庄廷希双手抱在胸前，并没有接住的打算，反问王昱恒：“你自己不会去吗？”
　　“我这……”王昱恒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他这还没跟学姐们聊几句呢，但那些学姐也没有理他的，全都只跟姜羽说话，“好吧好吧，我去还。”
　　正要走，庄廷希突然喊住了他：“等等。”
　　“又怎么了？”王昱恒不耐烦道。
　　庄廷希从他手里抽走手机，点击了两下屏幕，出现输入密码的界面。
　　“哎你怎么……”王昱恒刚想问庄廷希要干嘛，就见对方熟练地输入了六位数密码，“你要偷看他手机啊？不对，你怎么知道沈齐手机的锁屏密码？”
　　“他密码是姜羽的生日，只有你不知道。”
　　那会儿沈齐欲言又止地说里面有什么，庄廷希就好奇了，有什么能让沈齐这么紧张？
　　作为发小，他们经常共享趣事新闻，沈齐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喇叭，基本上没有秘密，他们互看对方的手机也是常事。
　　只是最近，沈齐似乎有了许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弟控无疑了，别看沈齐平时对姜羽又凶又训的，真有事儿的时候，他是——”
　　“别说了！”他打断了王昱恒的废话，眼睛盯着手机里的一段视频，“你过来看这个。”
　　“什么呀这是？”王昱恒把脸凑近，视频的拍摄场景看着挺眼熟，“这里好像是咱们辅导中心的钢琴教室，还有这弹琴的人好像、好像是……沈齐什么时候拍的？”
　　“肯定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庄廷希要笑不笑地说，“怪不得突然对他那么好，哪是突然，心里其实早就想了。”
　　“管他呢。”王昱恒挠了挠头，“沈齐不一直都是随心所欲嘛，他没必要什么都跟我们说，就像我们有事也不一定全告诉他。”
　　“那我们这样算什么朋友，还不如一个他刚认识几天的人？”庄廷希越说越激动，“我要是掉进海里他会去救吗？换成是你呢？说不定倒在他脚边，他都不高兴扶你一下。”
　　“喂，你这比喻太过分了吧！”王昱恒把手机抢走，关闭电源后，静了静才说，“这次我就不告诉沈齐了，你自己想想清楚。真是的，比我还能抽风。”
　　他边收起手机边往岸上走，突然听见身后的人说：“拿我跟你比？你算什么？饲料大王的儿子，你还觉得自己特了不起是吧？”
　　王昱恒爸爸是做饲料出口的，因为生意做得很大，圈里人笑称他为“饲料大王”，王昱恒自然就是饲料大王的儿子。
　　平时朋友们玩闹的时候也会这么叫他，但现在庄廷希的口吻分明是带着不屑与嘲讽的。
　　“庄廷希，你什么意思？”王昱恒转身看着他，“瞧不起我吗。”
　　“我凭什么瞧得起你？就凭你是个暴发户？”庄廷希冷笑了一声，“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要不是跟我们一起玩，其他谁会把你当回事？”
　　“操！”一次又一次的言语攻击，王昱恒终于忍不了了，一拳挥在对方脸上，“以后别他妈跟别人说认识老子！”
　　周围人被他们的声音吸引，纷纷看过去。
　　王昱恒没想到玩了这么多年的朋友，竟然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他。
　　虽然对方没说错，他就是暴发户的儿子，但暴发户的儿子又怎么了，暴发户的儿子就不配跟他庄廷希做朋友了吗？
　　眼镜坠地，庄廷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后悔吗？当然后悔，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怎么可能没有真的情谊在。
　　只是他们这样的年纪，冲动、狂妄、自大，越是关系亲密，越是会丢掉说话的分寸。即使知道自己错了过分了，也没那么轻易认错求和。
　　庄廷希心情复杂地捡起了掉落的眼镜，没有立刻戴上，所以视线是模糊的。
　　在他模糊的视线里，王昱恒生气地离开了。
　　*
　　沈齐和顾景还在小摊上坐着，因为背对沙滩大海，谁也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有幸围观吵架过程的姜羽过来喊他们：“哥你快去看看吧，庄廷希脸都破了，被镜片刮伤的，看着特别严重。”
　　沈齐问：“为什么打起来的？”
　　“就……”姜羽说，“我哪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饲料大王的儿子吧。”
　　这话只能是庄廷希说的，熟悉庄廷希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极度骄傲自负的人。别看他戴着眼镜斯文有礼，其实他们那群人里，最有等级观念的就是他。
　　所以沈齐一开始才会说，顾景只是跟他有关系，而不是跟其他人有关系，这个其他人，最主要就是指庄廷希。
　　没想到庄廷希在他们这里还好好的，扭脸竟然跟王昱恒发生了龃龉。
　　按照王昱恒的性格，只给了庄廷希一拳，没暴揍一顿，都算是看在往日情分手下留情了。
　　“我知道了。”沈齐坐在原处没动。
　　姜羽说：“你不去劝啊。”
　　“我怎么劝？让庄廷希把话收回去？”沈齐手指轻点着桌面，“打人的也打了，挨打的也挨了，就这么着吧。”
　　顾景听了半天，总结出一句：“你们的世界好复杂。”
　　沈齐也经常这么觉得，他叹气说：“但我们不得不。有人极度渴望优越感，有人或许是被家族逼迫，造成那样的因素有很多。”微微停顿了一会，他又说，“其实很多人并没有表现的那么成熟，心理还是幼稚的，并且可能一直这么幼稚下去。”
　　沈齐说的是“我们”，包括他列举出的那些原因，顾景很想知道：“那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变成异类。”沈齐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应该知道，来到这里之后，我一直被当作是异类。”顾景说，“我不擅长跟陌生人交际，所以他们说我是孤僻怪，我其实都知道，但一点也不在意。可是今天，我忽然在意了。因为你和姜羽，我看到你们跟别人谈笑风生，我就在想，我能不能融入你们，我不想做你们之中的异类。我怕我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因为我的孤僻而逐渐厌恶我、抛弃我。”
　　他说完过了很久，沈齐出声问：“之前为什么不在意？”
　　顾景也是不假思索：“因为还没遇见真正想与他成为同类的人。”
　　沈齐笑了笑：“你觉得我会抛弃你吗。”
　　顾景说：“可能会。”
　　“不会。”不待他问，沈齐给出了理由，“你是我第一个主动想要交往的朋友，所以不会。”
　　全世界只有沈齐说这话他相信，因为目前他的全世界只有沈齐。
　　顾景想了想，问：“哪怕以后吵架了也不会？”
　　“如果你主动伸脸过来给我打一下，我就保证不会。”
　　“像这样吗。”顾景说着把脸伸了过去。
　　沈齐微怔了片刻，想抬手在他脸上打一下的，最后改为轻轻推开：“算了，到时候你还是保命要紧，看见我就赶紧跑，等我气消了再出现。”
　　“可我怎么才能知道你的气消没消？”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沈齐起身离开，嘴里抱怨着，“烦死了，净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顾景心说，这话题不是你先挑起来的吗，我又问的不对了？
　　首次与朋友的海边之旅就这么结束了。想必多年后也不会忘记，第一次吵架，第一次掉海，第一次坐在他的右边，他说不会抛弃自己。
　　顾景打开朋友圈，选择了一张离开时记录下海边与夕阳的合照，发布，并附上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词语——朋友。
　　即使相片里没有他们的影子，他也不会忘记那一刻海底的汹涌，不会忘记有人为了他不惧未知，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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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初中真的是我的交友迷茫期，可能因为中途转过校吧，我抛弃了很多人，同时也被很多人抛弃，幸运的是在新的地方，我认识了至今仍希望相伴一生的挚友。


第20章 缘来竹马
　　无事可做的顾景就捧着手机在房间发呆，总觉得忘了什么，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他欠沈齐一部手机。
　　此刻楼下厨房，厨艺高超的段大厨掌勺，顾青许负责洗菜切菜。夫妻俩做起事来有条不紊，等都闲下来了，自然而然地就聊起了天。
　　话题一开始围绕着儿子，谈起儿子最近的学习、生活，最主要是他今天玩得很开心，顾青许顺便抱怨了句：“约好的短信，就只发了三条。我也不好太怪他，难得他想出去玩，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
　　段钟毓弯腰看了眼灶火：“没事的，小景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顾青许不赞同道：“他才多大，怎么照顾自己？下午我爸妈又来电话了，问小景在这边适不适应，要是不适应的话，就把芳姐派过来照顾他，提过好几次了。”
　　段钟毓说：“芳姐人家家在那边，丈夫上班女儿上学，强行派她过来，就算嘴上不说，她心里能愿意吗。”
　　“我也是这么跟我爸妈说的，但他们的话实在让我没办法辩驳。”顾青许攀着他的肩膀，轻轻靠着，语气发愁，“现在保姆市场多乱啊，不止新闻上，我们事务所就接到过好几起案件，把我都搞怕了，所以才一直没敢往家里请人。你和我工作忙起来经常不在家，不找个信得过的人，我怎么敢把咱儿子交给她照顾。”
　　段钟毓跟着叹气：“这事还真挺难办的。”
　　“所以我爸妈每问一次我就动摇一次，心里都没主意了。”
　　顾景过来就听见段钟毓叹气、顾青许说没主意，他好奇地问：“什么事很难办？”
　　“没什么，我跟你爸瞎聊呢。”顾青许转而问他，“怎么现在就下来了？菜还没好呢，饿的话先吃点小零食垫一垫。”
　　“我过来是想问，你们明天可以陪我去买手机吗？”
　　段钟毓掀开锅盖，往里加了碗水：“手机坏啦？没问题，爸爸明天去给你买部新的。”
　　顾景摇头：“我是要买了赔给沈齐，我把他的手机弄丢了。”
　　段钟毓愣了下：“哦，那明天还是我去买吧，要什么牌子型号，你直接说。”
　　自己去不去都没什么影响，于是顾景说：“好吧。”
　　说着还把手臂直直地伸到段钟毓面前，手背向上，手心里攥着什么。段钟毓疑惑地伸手去接，接住了一张银行卡，那里面存着顾景全部的零花钱。
　　“这是干嘛呀宝贝。”顾青许从段钟毓那里拿了卡，想还给顾景，“让爸爸给你花钱就行了，你的钱自己存着。”
　　顾景没接，固执地说：“我想自己赔给他。”
　　见拗不过他，顾青许只好作罢：“行，就让你自己赔。”她开玩笑说，“下次才知道不能随便弄丢别人的东西。”
　　该说的都说完了，段钟毓最后开了大火收汁，转头对老婆儿子说：“你们先去盛饭，菜马上就出锅。”
　　他们这边餐桌和谐，隔壁那户人家正处于鸡飞狗跳的状态。
　　原因是秦女士刚接到了庄太太的电话。
　　庄太太称她儿子庄廷希被人揍破相了，据他们家司机说，当时来接人的时候只见到沈齐在旁边，所以打电话来问问沈齐知不知道，她家庄廷希到底是被谁打的。
　　“我就知道让你出去没好事！”秦诗爱那个生气呀，拨开挡在沈齐面前的姜羽，“人家打电话问你呢，你就直说你知不知道？”
　　“舅妈，我……”
　　姜羽想插话，被她堵了回去：“我没问你，我问你哥。”
　　姜羽拽着他哥的胳膊：“哥，你干嘛不说，你不说我说了。舅妈，揍庄廷希的人其实是——”
　　沈齐打断道：“是我。”
　　这事虽说跟他有点关系，但主要责任还是在打人的那个人。
　　要不是王昱恒，换了别人他绝对不想沾边，可就是这个王昱恒，庄廷希的妈妈本来就不太同意庄廷希跟他做朋友，这次要是让她知道庄廷希的脸是王昱恒打的，她肯定要找上他家，到时候闹得难看了，王昱恒就很难跟庄廷希和好了。
　　当然，沈齐也不是活菩萨，他会揽责主要还是跟庄廷希多年发小的默契。
　　庄廷希不肯直说是谁打的，不就是不想跟王昱恒彻底闹翻吗，所以才让那司机说当时只有他在。
　　姜羽又不懂，一脑袋疑问地看着他：“哥你说啥呢？明明是——”
　　“就是我，”沈齐语气满不在乎，“其实就是个意外，我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他这敷衍的态度把秦诗爱气得不轻：“不小心？你不小心把人家脸都打破了，那镜片要是扎进他眼睛里，你打算怎么办？你也这么轻飘飘地跟我说一句‘不小心’？”
　　沈如海习惯性上来拉架，未及开口，秦诗爱就转头指着他：“沈如海你给我闭嘴，再说什么不至于的话，我连你一起收拾。”
　　“这次又要怎么收拾我？”沈齐可能嫌命大，居然自己给火上浇了罐油。
　　“好啊，你现在是老油条了，不怕挨打了是吧。”秦诗爱气得四处乱走，又确实想不出收拾他的办法，“好好好，你行，你不怕挨打，我也不打你了，后面两天你哪儿都不准去！不止这两天，这学期剩下的所有周末，除了去补习班，剩下的时间你都得给我待在家里。”
　　“好。”
　　沈齐说完这个字，转身就上了楼，留下秦诗爱和沈如海大眼瞪小眼。
　　……这就结束了？
　　关门、脱衣服，玩了一天的人，犯困了就要睡。
　　突然门响了，沈齐不耐烦：“谁啊，进来。”
　　姜羽进来了，趴在他床边问：“哥，你刚才好牛逼啊，你都不怕舅妈啦？”
　　“我要是不怕她，我就待在楼下挨打了，至于溜这么快吗。”
　　“哦，你是怕舅妈反应过来，所以才溜的。”
　　沈齐将空调温度调低了好几度，又扯了扯被姜羽压住的被子：“懂了就懂了，别说出来好吗，这么丢人的事。”
　　还知道丢人呢，姜羽皱着脸：“你也真是的，干嘛帮王昱恒揽事儿啊，你都没帮我说过话。”
　　沈齐烦得踹了他一脚：“有正经事赶紧说，没话就滚下去吃饭，别在这儿唠叨。”
　　姜羽挨了踹还心系他哥：“那等会儿我给你端好吃的上来，你门别锁，给我留着。”
　　“去吧去吧。”
　　沈齐无奈地挥手，这个傻弟弟，人烦还要往人跟前凑，体贴得他都不舍得骂他傻了。
　　躺在床上，困又睡不着，很多人很多事在脑子里乱转，尤其刚才那桩事，越想越窝囊。
　　“庄廷希啊庄廷希，这个人情看你怎么还我。”沈齐自言自语了一句，习惯往床头柜上摸手机，摸了个空，“啊”了一声，“忘了，弄丢了。”
　　做儿子的惹事，什么都得让爸妈去解决，这能不窝囊吗。
　　找手机一是想联系庄廷希，告诉他事情搞定了，到时候叫他跟他妈好好说说，别太为难自己的爸妈。
　　再就是，他想看看顾景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应该没有吧……”
　　“他知道我手机丢了。”
　　“我这么有钱，怎么就只买了一部手机呢？”
　　他不知道，顾景还真给他发消息了，问他手机是什么型号，想赔他。
　　发完才想起来，啊，他手机丢了。
　　那手机其实没丢，而是被王昱恒揣兜带回家了。
　　他跟庄廷希闹翻了，但和沈齐还是照样好，想还手机的，因为当时太生气，气忘了。
　　回到家吃饭洗澡，躺在床上才又想起来，摸出来一看，恰巧有人发微信过来。
　　发信人没有名字，备注是一只兔子的图案。
　　哦豁，这除了顾景还能是谁？
　　王昱恒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即使知道了沈齐的密码，他也没兴趣打开看。
　　但还是要先告诉沈齐一声，别让他以为手机真丢了。
　　于是，在接到第二通来自沈齐“狐朋狗友”的电话时，秦诗爱差点气炸：“这次又是什么事？我反正不接了！”
　　“那就我接，”沈如海拿起电话，“不见得又是来告状的嘛。”
　　手机没丢的消息沈齐知道了，但有一个人还是不知道。
　　第二天，段钟毓不负使命地买回来了他儿子交代的手机：“你看看，爸爸应该没买错吧。”
　　买不买错都无所谓了，顾景心说他也不知道沈齐用的什么手机，怕他急用，将就买一个赔他算了。
　　然而手机拿到手，他犹豫了。
　　就这么直接送去给沈齐吗？会不会显得太没诚意了。
　　于是给叠了个礼盒包装纸。
　　叠完了又觉得太土，沈齐应该不会喜欢，又给拆了。
　　三搞四搞的，他把手机从盒子里拿出来了。
　　万一出厂是个坏的呢，他得开机检查检查。
　　开了机，所有功能都可以用，也不卡顿。
　　嗯，确定是新机。
　　一看现在机都开了，要不干脆添点东西进去？
　　不好吧，新手机应该让沈齐自己来。可是……沈齐丢的就是个旧的呀，他给添点东西，应该没有那么过分吧。
　　他记得沈齐喜欢听音乐，还可能喜欢弹钢琴。
　　纠结再三，他打开了电脑，连上手机，把自己收藏的“音乐文件夹”复制了过去。
　　全部上传完，顾景合上电脑，迅速把手机装进盒子。
　　“就这样了，他要是不喜欢就删了，我无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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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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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缘来竹马
　　“你还真够可以的，甩包袱连声招呼都不打。”父母不在家，沈齐才敢下楼打电话。
　　听筒那边传来庄廷希的声音：“谁甩包袱了，是你自己揽的事。”
　　沈齐笑着回道：“原来是我多管闲事了，抱歉啊。”
　　“……我脸都破了，你就不能让让我。”
　　“你自找的，说那些话，我要是王昱恒，一拳给你都不够。”阿姨端来煮好的消暑茶，沈齐接过抿了一口，“我爸妈从你家离开了吗？”
　　庄廷希“嗯”了声：“我妈刚出去送他们。”
　　沈如海和秦诗爱一早就带了礼物去庄家探望，沈齐找借口躲开没去，问：“你妈没对他们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怎么可能，她巴结你爸妈还来不及呢。”就连庄廷希本人，他妈也总对他说，一定要跟沈齐搞好关系，“全程笑脸相迎的。”
　　沈齐不信似的：“得了吧，再怎么巴结，我都把你打了，她还能没脾气？”
　　“你爱信不信。”庄廷希懒得解释，“哎对了，你……”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同时瓷杯搁在茶几上发出声响，沈齐对他说：“你等一下。”然后勾着脑袋向外看，问阿姨，“谁来了？”
　　“是我，”王昱恒举着他的手机走进来，“我给你送手机来了。你在给谁打电话？”
　　话筒里立刻传出“嘟嘟嘟”的一串忙音。
　　“好了，”沈齐晃了晃电话，“他挂了。”
　　王昱恒问：“谁啊？”
　　沈齐把电话放回原位，淡然地说：“昨天被你揍的人。”
　　王昱恒瞬间暴躁：“靠！他还有脸挂电话，我才要觉得晦气好不好！”
　　沈齐正想说什么，王昱恒把手机拍在茶几上：“还给你了，我先走了。”
　　阿姨端着茶点过来，沈齐指了指：“要不吃点再走？”
　　“不吃了，气饱了。”王昱恒头也不回。
　　沈齐担心一会儿秦诗爱就回来，没出去送他。
　　王昱恒生气走得快，穿过庭院走到大门口，不等门自动打开，他就上去拉开了侧边的小门。
　　刚踏出去，恰好撞上打算摁门铃的顾景，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顾景收回手，对他说：“你好。”
　　王昱恒张了张嘴：“你来找沈齐？”
　　“嗯，”顾景问他，“你也是？”
　　“昂，我找过了，话也说完了。”说完让开路，视线被对方手里的粉色礼盒吸引，上面还给扯了个蝴蝶结，王昱恒差点没忍住笑，“你进去吧，他在家呢。”
　　顾景尴尬地看了王昱恒一眼，说完谢谢，闷头直往里走。他是来过沈齐家的，更曾在这里住过一晚，路很熟。
　　沈齐不知道来的是顾景，阿姨没去开门，直接就进来的只能是他爸妈了，听见脚步声，他想也不想就往楼上跑。
　　于是顾景进来了扑了个空：“奇怪，不是说在的吗。”
　　“找我哥啊？”姜羽捧着一桶冰淇淋路过，“刚撒丫子跑上去了。”
　　“哦。”顾景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他。
　　“应该是回房间了，”姜羽大大咧咧地仰躺在沙发上，调了个电影边看边吃，“你自己去找他吧，我有点忙。”
　　沈齐的房间顾景也是认识的，于是他就自己去了。
　　还记得那次，沈齐领他上去时说的——六层是他的领域。
　　确实，除了沈齐以外，他再没见到任何人。
　　这层太空旷，饶是习惯一个人的顾景，听到清脆的敲门声在空气中回荡，他的心还是跟着跳了几下。
　　沈齐要是在的话，为什么不来开门？
　　顾景又继续敲，一下两下，叩在门上的手劲越用越轻，频率也越放越慢。
　　卧室里，沈齐的心就跟被猫爪子挠一样，前几下他就确定不是他爸妈了，后几下他以为是姜羽故意闹他，没理睬，谁知道外面那人还变本加厉了。
　　“烦不烦啊，都说了叫你自己……”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顾景看着突然开门怒吼的人，许久后，眨了眨眼说：“对不起，我是来赔你东西的。”
　　沈齐手握在门把上，他的表情跟他的话一起被冻住了。
　　“给你。”顾景把盒子放在他另一只空着的手上，然后慢慢向后退出去，“我先走了。”
　　沈齐忽然快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腕：“等一下！”
　　“等什么？”顾景问。
　　“就是，”他哪知道等什么，他就知道自己手贱拉住了他，停了得有好一会儿，沈齐想起来他刚塞给自己的盒子，晃了两下，问他，“里面是什么？”
　　顾景说：“手机，赔给你的。”
　　“啊？”沈齐表示疑惑，“你赔我这个干嘛？”
　　“因为你的丢了呀。”顾景解释，“昨天丢在海里了。”
　　沈齐想起来了。
　　当时以为丢了，可他手机不仅没丢，甚至还被王昱恒送回来了，现在顾景赔他了，要怎么办？
　　告诉顾景真相，还是……
　　“手机我收下了，但不要你赔。”沈齐松开了他，让开身体示意他进来，“多少钱我转给你。”
　　顾景跟进来：“不用转给我，这就是我赔给你的，应该我花钱。”
　　沈齐笑着说：“你很有钱吗？”
　　顾景比了比手指：“有一点。”
　　他又是笑：“比我还有钱吗？”
　　“……没有。”怎么会有人笑得这么欠，顾景瞬间没好气，“但我也不要你转给我，这是原则。”
　　“什么原则？”沈齐把盒子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我的原则。”顾景转身关门，低声说道。
　　“你原则还挺多。禁止暴力，以理服人，”沈齐说着抬起一条手臂，悄无声息地抵在门上，“还有什么？”
　　顾景再次转身，发现被自己困住，想从另一边离开，对方又将另一边也堵住。
　　沈齐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对着他笑，更喜欢逗他：“不说明白不让走。”
　　顾景没有沈齐高，那种被人居高临下地盯着产生的压迫感，实在不算美好。他一字一顿，威胁般地回复：“慎重交友。”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拖鞋的趿拉声。
　　“嘘，”沈齐捂住了他的嘴，“别说话。”
　　身后是门，前面是沈齐，躲无可躲，顾景内心十分无语。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外的人也终于出声：“哥，舅舅打电话问你醒了没。”
　　是姜羽啊，沈齐松了口气：“就说我昏迷了。”
　　“哦好，”姜羽说，“我就这么说了。”
　　姜羽走后，沈齐将手从顾景嘴上撤离，低头看他：“现在你可以继续说了。”
　　顾景回瞪了他一眼，将“慎重交友”四个字换成通俗易懂的大白话：“你要是再这么轻浮，我以后就都不跟你玩了。”
　　沈齐简直算得上顾景交友史上里程碑般的人物，言行不一、口是心非、无端找事，具备了所有好学生、好朋友不该有的品质。
　　更神奇的是，他总能让你把对他前一天所有的感觉清空，才不到一天，再见又是从零开始。
　　顾景每次都在自我怀疑和怀疑对方。
　　昨天我的感觉是错觉吗？昨天在我面前的是这个人吗？
　　轻浮这个词，因对方的行为和语言，自然而然地就从顾景口中蹦出来了。
　　准确定义。
　　“开个玩笑怎么就扯上轻浮了？”沈齐听着却觉得荒唐，“你是什么小姑娘吗，我跟你说话非得一板一眼认认真真？”
　　“那你也不能离这么近，动手动脚，还……”顾景稍稍侧目，盯着对方的手臂，因为穿着短袖，裸露的皮肤直接接触着他的脖子，“还把我堵在这里。”
　　沈齐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温度，愣了一下之后，缩得比弹簧还快：“就你麻烦。”
　　“不是我麻烦，是你的行为很不合适。”
　　“我说是你的认知很不准确。”从柜子上抽走盒子，沈齐走到床头躺下，边拆边说，“朋友，就是会偶尔动手动脚的，那种关系叫亲密，而不是你形容的轻浮。”
　　顾景对他的观点保持沉默，看着他把外层的包装纸拆开。
　　居然是带点小心的，而不是自己预想的那种暴力撕开，最后剥下的仍是一张完整的纸。
　　“要回收吗？”沈齐把粉色的包装纸递给他，“一直盯着我拆。”
　　顾景接过放在一边，再次走近、弯腰站他床边：“你先看看这手机是不是你原来用的那种，我不知道买没买对。”
　　沈齐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呀，我很认真的。”顾景直起身说。
　　沈齐打开了盒子，取出手机开机：“为什么非要跟原来一样？我喜欢的就是对的，所以你应该直接问我喜不喜欢。”
　　开机音效持续了几秒，顾景见他已经开始查看功能存储了，问他：“那你喜欢吗？”
　　新手机存储中特别醒目的一项，音频文件，占据了存储条的大半。
　　点开是各种钢琴曲的经典版本，还包括许多珍藏版。
　　沈齐抬起眼睛，顾景又说：“这里面大部分我都有黑胶唱片，你要是有特别喜欢的，可以找我借。”
　　沈齐轻轻咬了咬下唇，似乎在克制笑意。
　　“或者你要抄谱，我也都……”
　　“你怎么什么都随便借人啊？”沈齐打断了他，“不怕我借了不还？”
　　顾景被他直勾勾地盯着，感觉不自在，撇开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和尚喜不喜欢我不知道，”沈齐懒懒地笑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手机外壳上，“但我很喜欢，我也不会跑，放心吧。”
　　“只要把唱片还给我，随你跑哪儿去。”
　　“唱片重要还是朋友重要？”沈齐臭不要脸地说，“我要是跑了，你丢掉的最宝贵的财富不应该是我吗？”
　　顾景逐渐对他的骄傲与自恋产生了免疫：“还真不是，唱片才是我最宝贵的。”
　　沈齐冷了脸，威胁道：“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不然……”
　　顾景看着他：“不然怎么样？”
　　几乎是一瞬间，手臂被拽，顾景整个人被背摔到了床上。
　　还没反应过来，沈齐就开始挠他痒，这家伙找地方太准了，他只要露出一点端倪，沈齐就得意到不行：“就知道你怕痒，要不忍着，要不改口。”
　　顾景被挠得实在忍不住，他一笑，沈齐莫名其妙也跟着笑，两人正在床上滚成一团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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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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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缘来竹马
　　姜羽进他哥的房间向来都是，先敲两下做做样子，只要门没锁，他一推就开。
　　那门最后是顾景关的，而他显然不会在别人家随意锁门。敲门推门的动作几乎是连在一起的，姜羽进来之后，就站在床尾看着他和沈齐。
　　“你们……在打架？”姜羽手上捧着一个笔记本电脑，电脑上搁着爆米花和冰淇淋桶。
　　沈齐仓皇失措地从床上爬起来。
　　刚才一阵混乱中，手不知怎么就伸到顾景衣服里面去了，顾景的体温比空调房的温度高了许多，他手掌原本湿热，拿出来后被冷风吹了个激灵。
　　顾景同样如此，本来不热的，都是沈齐发神经。
　　“神经……”没忍住，他还是这么骂了，坐起来拉好衣服，准备离开，奈何那兄弟俩一前一后堵着，“你们想干嘛。”
　　“小景哥哥，”姜羽喊了他一声，说，“你再生气也不能骂我哥呀，打架输了就输了呗。”
　　顾景皱着眉头：“谁跟他打架了？”
　　姜羽坚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不是打架，那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沈齐听不下去了，绕开顾景，走过去薅了把姜羽的头发：“你怎么这么烦，来干嘛的？”
　　“看电影，”姜羽笑嘻嘻地举了举电脑，“一起呀。”
　　“跟你说了我不看。”沈齐说，“在我赶人之前，请你自觉下去。”
　　姜羽把电脑放在桌上，抱着冰淇淋，人往床上一跳：“我不下去。下面有大哥，我怕他打我。”
　　“你们聊吧，我先回家了。”顾景摆摆手要走。
　　“你等会儿。”沈齐眼疾手快拽住了他，扭头继续跟姜羽对话，“大哥来了？”
　　“就在楼下呢，刚跟舅舅舅妈一起回来的。”姜羽躺在床头，用勺子挖着冰淇淋吃，“不知道来干嘛，反正我不想理他。他上次打我的事我还记得呢，才不轻易原谅他。”
　　顾景动了动被握住的手腕，无奈地说：“我要回家了。”
　　“……这没到饭点没到困点，你回家有事做吗。”沈齐后悔抓住了他，放走他又觉得奇怪，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总是手比脑子快。
　　顾景想也没想，回道：“谁告诉你我没事做的，我可以做的事非常多。”
　　“你妈说你在家就会看书，不然就是弹钢琴，无聊透顶了。”沈齐摁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到床上。
　　“你……”
　　“别吵了，你俩就陪我一起看电影得了。”姜羽看他们半天了，吵吵吵真没意思，他拍拍左右的床垫，“我还能提供爆米花和冰淇淋，换别人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沈齐对他说的“好待遇”嗤之以鼻：“谁稀罕你几颗爆米花。”
　　“切，你不吃拉倒，我还省几口呢。”姜羽把冰淇淋桶立在床上，又下去拿爆米花，捏了一颗塞进顾景嘴里，“给，我俩吃。”
　　还没嚼，海盐橘子的味道就在舌尖绽开，顾景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做事一直是循规蹈矩，就连吃零食口味都遵循经典口味，不尝试就不会出错。这是他第一次吃奶油口味以外的爆米花，竟然意外的很不错。
　　姜羽一脸“就知道你没吃过”的表情，问他：“怎么样，是不是超级好吃？”
　　顾景诚实地点点头：“嗯，超级超级。”
　　姜羽爬到床上，把冰淇淋捧到他面前：“还可以蘸冰淇淋吃。”
　　用爆米花蘸冰淇淋？
　　接受值超标了，什么黑暗料理啊这是。
　　顾景犹豫：“你试过吗。”
　　“呃……”
　　姜羽的表情一看就是没试过，想拿顾景试毒。
　　沈齐直接把冰淇淋抢走，挪到床的右边坐下。
　　顾景扭头看着他，他就大少爷似地往床头一靠：“都过来啊，不是说要看电影吗。”
　　“你不是说不看的吗？”姜羽边说边往中间爬。
　　顾景也搞不懂沈齐，一会儿看一会儿不看的，翻脸比翻书快。
　　而且看他们这架势，是要在床上看，还要在床上吃吃喝喝，这……三个人这么搞，这床晚上还能睡吗？
　　算了，反正床的主人都不在意，他也就没有担心的必要了。
　　顾景和沈齐一左一右，姜羽和电脑在中间。
　　为了追求观影效果，他们还拉了窗帘，气氛满满。
　　就是姜羽这孩子有点霸道，他看过的部分不肯给回放，就让顾景他们从他没看完的部分开始。
　　唉，随他吧。
　　顾景本来就是被赶鸭子上架赶上来的，看多看少已经无所谓了。
　　爆米花在顾景手上，可别误会是他有多馋，而是姜羽太懒了，吃个东西都要人喂。
　　不止顾景，就连沈齐都受不住姜羽撒娇又耍赖，说什么我的手都为你们扶电脑了，你们喂我吃点东西都不行吗。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行吧，喂就喂。
　　电影进度条已经走了五分之一，前情交代什么的，顾景一样没看到，再加上剧情貌似有点复杂，他看得云里雾里的。
　　此时，姜羽忽然张嘴“啊”了一声，很短的一声，代表要吃爆米花。
　　顾景拿了几颗喂他，然后自己吃一颗。
　　吃完爆米花，姜羽又张嘴了，这次的“啊”拖得有点长，说明要吃冰淇淋了。
　　沈齐本来就烦电影看不懂，挖了勺喂给他，抱怨道：“这放的什么东西，看都看不懂，你给我把进度条拉回去，我从头看。”
　　刚说完，电影里男主角陷入了回忆，在一团莫名其妙的烟雾中回到了少年时。
　　同时演员也换了，换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着十分眼熟。
　　“这人好像是……”因为场景是在黑夜，沈齐看着不太确定，“是不是谢欢？”
　　“谢欢？”又听到了这个名字，上次去高中部摘玫瑰的时候也听到过，顾景想了想，“谢欢是不是我们学校那个——”
　　“不对不对……这电影走向有点不对劲。”沈齐说话时手在抖，从他塞进姜羽嘴里的勺子可以断定，快抖成筛子了。
　　“你磕着我牙了哥，”姜羽捂着嘴向后仰头，痛苦且口齿不清地喊着，“疼疼疼疼疼，疼啊，哥你快别往里怼了。”
　　姜羽后退，沈齐也后退，顾景看了赶紧帮着把勺子从沈齐手上抢下来。
　　这突然的，不知道还以为羊癫疯犯了。
　　“你怎么了？”顾景把勺子丢开，疑惑地看向沈齐。
　　而沈齐的视线却死盯着电脑，直到屏幕突然一黑，跳出一个白衣散发的女鬼，他终于确定：“真的是鬼片。”
　　顾景想，沈齐应该是有点怕的，但他害怕的反应跟别人不太一样。正常人害怕会选择闭眼，或是转头不看，而沈齐的反应则是，死死地盯着他害怕的画面，除了刚才的手抖，他没再表现出有多害怕。
　　顾景却被他吓到了，因为他现在安静的模样，真比屏幕里的鬼可怕多了。
　　“要不关了吧。”顾景说。
　　姜羽已经被疼痛折磨得躺在了床上，捂着脸发不出声音。
　　沈齐则是还在看。
　　没人反对，顾景说：“那我就关了。”
　　他还捧着爆米花，就想先把桶放下，再去关电脑。
　　谁知还没等放下，卧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来人和走道的光瞬间侵入，沈齐吓得直接把被子掀了，同时打翻了顾景手里的爆米花桶。天女散花般的，落下全砸在了躺在中间的姜羽脸上。
　　“救命，”姜羽几乎在哭了，“桶砸我脸了……”
　　而沈齐也终于加入了尖叫的队伍，一直“啊啊啊”地喊。
　　顾景已然是目瞪口呆。
　　这是在干嘛？
　　我在哪儿，我旁边的都是谁？
　　“你们在发什么疯。”一道低沉的少年嗓音插入，“姜羽，沈齐？”
　　室内并不明亮，那人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阳光照出了他们的惨状。
　　顾景惊讶地发现，沈齐人已经摔到地上了，一脸惊魂未定地揪着被子。
　　“大哥。”
　　沈齐喊了那人一声，然后被他拉起来。
　　他就是姜羽说的突然造访的大哥。
　　顾景不止一次听人提过，沈齐有个姑父是市长，那市长的儿子也在他们初中部，叫梁翊。
　　“为什么坐地上？”梁翊疑惑地看了沈齐一眼，接着指了指床上，“姜羽又怎么了，鬼哭狼嚎的，还把床上搞得这么脏。”
　　姜羽还在爆米花堆里打滚，梁翊说着又把视线转到顾景身上：“这又是谁，你们三个刚才到底在干嘛？”
　　不知是感觉丢人，还是没回魂，沈齐嘴唇紧闭。那人又逼着问，顾景不得不开口：“……在看电影。”
　　好在电脑没掉下去，只是被掀到了床的一角，画面和声音都还完好，并且在继续播放着。
　　阴森的配乐，黑暗的色调，是部鬼片无疑了。刚才被沈齐打扰得没仔细看，现在静下来，顾景看清了视频里的少年男主。
　　要不是已经知道这是部恐怖片，他肯定不信，这么一位美少年居然演的是个恶鬼。
　　“看的什么……”梁翊顺着顾景手指的方向看去，忽然笑了声，“哦，原来在看我小叔啊，怪不得沈齐吓成这样。”
　　“为什么？”顾景下意识问。
　　“这电影上线的时候我看了，恐怖片。沈齐从小最怕的就是这个，每次看都要鬼叫。”梁翊抬手在沈齐头上摸了摸，故意似的，“没进步啊弟弟。”
　　沈齐欲言又止，瞄了对方好几眼：“我……”说着又转头对着顾景，“不许说出去，跟谁也不许说！”
　　顾景愣了愣，点头：“哦。”
　　--------------------
　　作者有话要说：
　　传下去，沈齐看鬼片吓得从床上掉下去了！！！


第23章 缘来竹马
　　后来顾景知道了，这部电影里的少年男主，原来真的是他那天在高中部遇到的学长谢欢。
　　谢欢是沈齐那位市长姑父的幼弟，所以沈齐的表哥得叫他一声小叔叔。
　　这些信息都是从姜羽那里听来的，沈齐嘛，自那次被吓到，就绝口不提“谢欢”这个名字。
　　顾景也就装作无事发生，不去触碰沈齐的痛点。
　　可惜他们都低估了谢欢的影响力。
　　谢欢只是客串了五分钟，当时那部电影上映后也根本没有水花溅起，大家都以为就这样了，谁能料到，之后他竟然因为网传的试镜视频迅速走红。
　　不知道高中部现在什么样，反正初中部炸锅了。
　　本来就因为长相在学校人气爆棚的谢欢，现在直接被捧上了神坛，放学前后总有一群初中部的学妹跑到高中部去追星。
　　哪怕是短短的十分钟课间，谈论的、换卡的、大摇大摆外放电影的都有。
　　顾景第一时间想到，会不会沈齐所在的一班也是这样？
　　如果这样，那沈齐岂不是惨了，哪儿都躲不掉。
　　上课铃很快打响，这节是音乐课。一般学新歌的第一堂课老师会来班级上课，先教会谱子，第二堂课才转去专业的音乐教室。
　　课本上教的大多是比较经典的曲目，比如今天学的这首，顾景在刚接触钢琴的时候就已经学习过了。
　　于是课堂摸鱼就变得理所当然。
　　他摸鱼的方式不像别人偷玩手机偷看漫画，就是单纯发呆。
　　“顾景。”
　　“顾景。”
　　“喂，喊你呢。”
　　身后有人压低声音地喊着，混在老师的授课声中，顾景没听太清，也没回头。
　　后桌就踢了踢他的椅子，他低头看，桌底下伸出一张小纸条：“张宇豪给你的。”
　　张宇豪就是上次在食堂找他麻烦的人，这次又想干什么？
　　顾景回头看了一眼。
　　“他叫你快看。”后桌说。
　　顾景：“……”
　　展开，纸上是一行狗爬字，有些字勉强能看清，有些字直接识别失败。
　　「你xxxx沈齐要一xxxxxxxx？xxx哥们儿求你，拜托了！！！！！！！」
　　末尾用了一串感叹号，最好笑的是那个“哥们儿”。
　　一直以来，张宇豪在班上都是明目张胆地喊顾景孤僻怪，近期因为沈齐的关系，不那么针对他了，就把他当透明人。
　　今天是怎么了？还哥们儿？
　　纸条看不懂，又因为上着课，顾景没理他。
　　张宇豪坐不住了，开始疯狂输出小纸条。他是写在作业本上的，传给顾景不能直接连本子传吧，得要撕下来，偏偏这人撕纸的架势大的不得了，生怕老师注意不了他似的。
　　音乐课不像其他文化课，老师本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张宇豪做的实在太过分了。
　　连顾景都察觉到了，老师一直盯着后排，只有张宇豪没发现，继续托人给他传一些看不懂的天书。
　　后桌十分热心肠，一次又一次地踢他的椅子，只不过这次纸条刚递出去，顾景还没接，老师就踩着高跟鞋过来了。
　　顾景感觉被“完蛋”两个字砸中了脑袋。
　　果然，老师看了几眼，然后把纸条递给他，说：“你朋友的字我还真认不出来，不如你给大家读一读，我听听讲的是不是与课堂相关的事。”
　　顾景闭了闭眼，无奈地接过来，再睁眼望去，纸上又是圈又是叉的，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小作文。
　　这哪是小纸条的规格，简直离谱，最可怕的是这字……
　　“抱歉，邹老师，”仔细辨认后，他说，“我也很难读通顺。”
　　全班同学哄然大笑。
　　邹老师也笑了，说：“好，那就张宇豪自己读。”
　　纸条被抽走，又被送回了原主人的手上。
　　在全班的注视下，张宇豪再怎么厚脸皮也有些抬不起头，支支吾吾地开始念：“顾景，顾哥，景哥，我他妈都叫你哥了，拜托你就帮帮忙，找沈齐要一张谢欢的签名照吧，要不到我姐就会抢走我全部的零花钱，你想看到我饿死街头吗？上次食堂的事我很抱歉，也已经跟你道歉了，连道歉信都写了，整整八十八个字，多吉利的数字，我特意给你凑的。只要你帮我这次，这个学期你的午饭我包了，先说好，我只负责给你排队打饭，卡还是要你自己刷……”
　　“等等等等，”邹老师挥了挥手，“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你念这些简直是浪费全班同学的时间。”
　　“您叫我念的呀。”张宇豪委屈道，“我还不愿意念呢，把我脸都丢尽了。”
　　邹老师说：“谁知道你这么实诚的，你那字儿，就是瞎念我也不知道。”
　　顾景没忍住，笑了一声，不巧被老师听见了，立刻枪头调转：“还有你顾景，光我看见的，这是张宇豪传给你的第七张纸条了吧，只读不回，多伤同学的心啊。”
　　这是什么逻辑？顾景偏了偏头，看了眼邹老师，伸在校服口袋里的手一直攥着前几张纸条：“我看不懂他写的什么。”
　　就连上次的道歉信，他四封有三封都没看明白，说是道歉信，那字儿写出来就像是在骂人。
　　“所以呢？”邹老师把话筒又给到张宇豪，“你以后要怎样？”
　　张宇豪不情不愿地说：“练字。”
　　邹老师竖起了三根手指，秒变严肃地说：“一天算你三张字帖，截止到下堂课我来收，不然我就找你的班主任，举报你上课骚扰同学，明白了吗？”
　　“……明白了。”
　　顾景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岂料下课铃一响，邹老师就叫他去办公室一趟。
　　邹老师的办公室在三楼，顾景跟在后面上楼梯时，猛然想起，一班也在三楼。
　　刚开始还在为老师找他为什么事发愁，越往上走，他脚步越沉，沈齐在一班，而上次之后，他就再没跟沈齐单独说过话。
　　主要是沈齐躲着他，应该是从没丢过这么大的人，对目睹一切的他产生了抗拒。
　　好几天了，顾景还在想这个劲儿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或者他再主动一次，毕竟沈齐是个别扭怪。
　　闷头走路，心里还想着事，结果就被人堵了路。
　　狭路相逢的人总有这样的默契，你往左他也往左，你向右他也向右，错不开了是吧。
　　两个当事人没说话，旁边有人先问起了顾景：“你瞎了吗，会不会看路？”
　　“同学，上下楼梯靠右行，我没走错，走错的是你。”顾景抬起头继续说，“而且我不是故意拦路的，你不应该这么指责……”
　　跟他撞上的是沈齐。
　　“刚才那是我们班同学，”沈齐看见顾景也是一愣，很刻意却又不明确地解释着，“我的声音你听得出来吧。”
　　顾景缓缓地点头，然后让开路：“你先走。”
　　已经步入走廊的邹老师回过头，见他没跟上，便喊：“顾景。”
　　顾景应了声：“来了。”
　　“老师找？”沈齐没急着下楼。
　　“嗯。”顾景刚准备抬起的脚顿了顿。
　　沈齐又问：“有没有说什么事？”
　　“不知道，突然叫的。”顾景向上跨了一级台阶。
　　“今天放学——”沈齐突然开口，又戛然而止。
　　“放学，”顾景转头看向他，“做什么？”
　　沈齐就不说话了。
　　顾景抿了抿嘴唇：“那我走了。”
　　到了办公室，邹曼怡从她桌底的小冰箱里取了瓶水放在桌上，对顾景笑了笑：“给，最后一瓶，老师都没舍得喝。”
　　顾景碰了碰瓶身，指尖沾上凉气和雾水：“您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邹曼怡忽然不太好意思的样子，“刚才我看见你跟沈齐说话，你们真的很熟？”
　　“算、熟吧。”顾景数了数日子，“今天是我们成为朋友的第七天。”
　　邹曼怡干笑了两声：“那是真熟啊。说真的，老师问问你，如果……”
　　顾景点了点头，等待她的下文。
　　“老师是说如果，”她看了看周围，一大堆刚下课回来的老师，于是招手让顾景靠近，低声问，“如果你问他要谢欢的签名照，他会拒绝吗？”
　　闹了半天，就是问这个？顾景无语了片刻，回复道：“可能会。”
　　得到结果后，邹曼怡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说：“可能，不是绝对。要不你帮老师试一试？”
　　“帮您？”顾景一直以为邹曼怡喊他来，是为了帮张宇豪。
　　“其实是我有个朋友……”邹曼怡是今年刚招进的一批老师，年纪也就二十出头，会追星不奇怪，但跟自己的学生说起这个就挺不好意思的，“嗯，要不还是算了吧。”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顾景说：“我可以帮您问问。”
　　主动也是需要契机的。
　　他去找沈齐不能像刚才一样无话可说，要签名照是个很好的话题。


第24章 缘来竹马
　　教师办公室在每层楼的最东边，从里面出来后，顾景就想从东边的楼梯直接回班级。
　　巧的是，他刚出走廊，沈齐又带着那群人出现了，估计是从小卖部回来的，一个个手上都拿着饮料和零食。
　　顾景真有点佩服他们，学校规定除了中午和晚上放学，其他课间是不允许去小卖部的，他们这群人倒好，不仅去了，回来时还敢走教师办公室旁边的楼梯。
　　沈齐显然是他们的头头，走在最前面，两手空空插着口袋。
　　顾景下意识让道，刚往旁边偏了偏，就感觉手被拽了一下，沈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放学等我。”
　　低头发现邹老师给的水没了，转身再看，沈齐已经拧开瓶盖，边喝边走进了一班教室。
　　顾景弱弱骂了他句：“强盗行为。”
　　想搭理人就搭理人，不高兴了话都不说一句，可不就是强盗。
　　回到教室，顾景立刻被张宇豪围住了。
　　对方可能觉得已经丢了面子了，再丢也没多大所谓，几乎是抱着顾景的大腿说：“兄弟，你就帮我这次吧，你是不知道我老姐有多凶悍。你说她凶悍吧，她又抹不开面儿上高中部堵人去，就敢威胁我这个亲弟弟，我快被她折磨死了。”
　　围观人群不少，他不要面子，顾景先不好意思了，急忙拉着他起来：“帮你帮你，你快起来。”
　　“真的？”
　　“就这一次。”顾景拉开椅子坐下，边收拾桌面边说，“还有，你别叫我兄弟了，很奇怪。”
　　张宇豪抹掉额头的汗：“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帮我这次。”
　　顾景从抽屉里取出了下堂课的课本，想了想，说：“但可能要等到周末。”
　　“只要能拿到就行！”张宇豪把提前准备好的一块小蛋糕摆他桌角，“谢礼，我姐给的。”
　　顾景想说不用，但张宇豪怕他张口又反悔，忙不迭地溜了。
　　这款草莓盒子蛋糕挺好吃的，就是天太热，上面的果酱化了，沁到白色奶油里面，看上去有点糟糕。
　　顾景把它放进了抽屉里，最后两堂英语课结束，放学收拾书包时拿出来，一整个更难看了。
　　看着食欲是没多少了，丢了吧，这又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教室里同学走得差不多了，就顾景还坐在座位上，对着个化了的草莓蛋糕发呆。
　　沈齐叩了叩他旁边的窗户，好笑地说：“你怎么回事，每次我看你一个人就是在发呆，这次对着一个破蛋糕，没事儿吧。”
　　顾景没抬头说：“有事。”
　　沈齐：“……”
　　顾景没有背书包走人的意思，打开蛋糕盒子，又拆了勺子的包装：“我感觉遭到了你的冷暴力。”
　　他蹙着眉头，用勺子挖了层融化的果酱，送进嘴里后眉头蹙得更深了。
　　那口一看就又甜又腻，沈齐握住他想挖第二勺的手腕：“别吃了吧。”
　　沈齐大半个身体从窗户伸了进来，影子将桌面分割成两半，草莓蛋糕躺在了没有光的角落。
　　顾景转头看着他：“为什么你总是在所有人都离开后才来找我。”
　　沈齐怔了片刻：“你每次发呆，就是在想这个问题？”
　　顾景摇头：“不是，今天才想的。”
　　沈齐问：“所以你得出的答案是什么？”
　　“答案是……”顾景顿了顿，说，“你不想让你的朋友们知道。”
　　沈齐没有立刻否认，想听他一次性说完：“还有呢。”
　　“上次假期之后，你就一直躲着我，今天在楼梯遇见，你忽然跟我说了几句话，我心里居然有种失而复得的开心。”挣开禁锢着自己的手，顾景又将勺子伸进了盒子里，这次挖到了混着果酱的奶油，“但我不应该那样，除非你跟我有同样的感觉，因为朋友之间是要平等的。”
　　沈齐心想，只有你敢跟我提平等。
　　他懂顾景的意思，同时觉得稀奇，交个朋友这么较真，地位平等就算了，连感觉都要平等。
　　思考问题的同时，顾景机械地抬起手臂，勺子快到嘴边却突然被制止。
　　微风将两人的影子拢到了一处，顾景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课桌上，沈齐的影子迅速凑近，吃掉了他勺子上的蛋糕。
　　“平等了。”
　　顾景手腕一松，又听见沈齐说：“也是真的难吃。”
　　待顾景转头，沈齐已经从前门走进来了，拖来前桌的椅子，面对他坐下：“现在是答题时间。”
　　顾景懵了一下，勺子掉进了蛋糕里，被沈齐捡了起来，挑起唯一一颗草莓递到他嘴边：“第一次，我让你给我送花，你是怎么做的？”
　　“……等所有人离开后。”顾景泄了气。
　　“所以我自然以为你喜欢跟我单独相处。”沈齐这话还是说得委婉了，他知道顾景其实有点社恐。
　　顾景：“……”
　　居然没反驳，太有意思了。
　　沈齐抖了抖手腕：“我手都酸了，你的草莓还吃不吃？”
　　顾景瞄了他一眼，垂眸靠近。
　　沈齐又迅速把手挪开：“朋友之间应该遵守的准则不仅仅是平等，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犯了错，该怎么弥补我呢？”
　　顾景盯着那颗沾着奶油果酱的草莓，说：“那只是理解失误。”
　　沈齐笑了一声：“还狡辩。”
　　“好吧，我承认我误会了你的好意。”顾景说，“但是你也有错，上次的事我答应了不告诉别人，你却不信任我，还一直避开我，给我造成了困扰。”
　　“你的困扰就是我不理你？”沈齐说着又把草莓送到他嘴边，示意他张嘴。
　　顾景感觉在被耍，可他又没有办法逃脱这个圈套，只好吃了那颗草莓，好在这次沈齐没撤手。
　　等他咽下后，沈齐也终于松口：“我承认这几天是有点躲着你，但不是因为不信任你，而是我一看见你就……就会想起你那天看我的眼神。”
　　顾景问：“什么眼神？”
　　“难以置信沈齐怎么会这么胆小。”沈齐把勺子放回了盒子里，“还有，我怀疑你想笑话我。”
　　糟糕，被说中了。
　　顾景眨了眨眼。
　　他这表情又给沈齐气笑了：“真的有？”
　　“一点点。”顾景急忙表示，“我保证，真的只有一点点。”
　　因为实在是很难想象，沈齐这样的人，居然会害怕电影里的虚假映像，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再加上那天发生的一连串事件，经历过的人应该都会觉得好笑吧。
　　沈齐推开了椅子，倾身过去说：“你既然承认了，那么我就要驳回你对我的指控。”
　　“驳回……”顾景理亏，低头避开沈齐的视线，“成功。”
　　就在他以为沈齐要提出惩罚的时候，对方忽然说：“单纯好奇，不含任何恶意，我真的想再问一遍，你以前在扬州真的有朋友吗？”
　　“有。”
　　“那他们的阅读理解一定很好。”沈齐挠了挠他的下巴，“需要读懂你，还需要……”
　　“你再这么说下去，我就要感觉到恶意了。”顾景向后靠到了椅背上，“有就是有，虽然比不上你朋友多，但物以稀为贵，我的朋友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沈齐抓住重点：“你终于承认我贵了？”
　　顾景惊讶于对方的理解，半晌答不上话。
　　“别发呆了。”沈齐又凑过去挠了挠他的下巴，“回家。”
　　他们在教室待的确实久了点，学校南门外车辆行人逐渐稀少，只有少数放学不积极的学生还在逗留。
　　顾景是其中之一，难得沈齐也是，更难得今天没见沈齐家的司机在外等候。
　　“你怎么回家？”顾景问他。
　　沈齐说：“跟着你回家啊。”
　　“我坐公交。”
　　“我也不是不能坐。”
　　“站台在对面。”顾景指了指斜前方，“过马路，还要走一会儿。”
　　马路对面有一排商铺小店，跟校内的小卖部不一样，这里的小店会兼卖一些明星周边和小说杂志。
　　顾景一眼就看见了店外张贴的谢欢的海报，条件反射地挡在沈齐面前。
　　“你是不是忽视了我们的身高差？”沈齐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发旋，“本来没注意的，你这么刻意，我想不看见都难。”
　　顾景“啊”了一声，转身说：“我忘了。”
　　“你是不是还忘了帮别人找我要谢欢的签名照？”沈齐拎着他的衣领，把人挪到远离车道的一侧。
　　顾景说：“其实我打算找姜羽的。”
　　那会儿答应了别人才想起来，不能在沈齐面前提谢欢，找姜羽也行，就是他主动的计划要落空了。
　　事实上，在沈齐对他说“放学等我”的时候，他的计划就已经落空了一半。
　　之后的交谈更是，绝对的失败。
　　越往主路走，两侧梧桐越茂盛，不似商铺附近修剪太过，那里的枝干几乎要将天空遮蔽。
　　阳光穿不透，被剪裁成了无数繁星坠落在树荫里。
　　站台也在树荫里，他们到那时，恰好一片梧桐叶落了下来。
　　沈齐伸手接住，转头问旁边的人：“这是偶然事件吗？接住了会不会有好运？”
　　“这个我不知道。”顾景从他手上取走梧桐叶，“我只听人说过，如果接住了北门外落下的樱花，就会交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女朋友。”
　　南门梧桐雨，北门白樱花。
　　转到春溪一中之前，顾景被父母带着在学校周围熟悉过，后来有一次登学校官网，他看到留言区提起最多的，就是有关北门樱花的故事。
　　沈齐在这里的时间比他长，却好像是第一次听说，听完就吐槽：“高中部那群人还真是迷信。”
　　“可能也有关于梧桐的，只是我没看到而已。”顾景捏着叶柄转了一圈，抬头看见转道驶来的公交，拉着沈齐的衣摆说，“车来了，走吧。”


第25章 缘来竹马
　　高三生即将迎来高考，端午之后学校就停了他们的晚自修，临近考试这几天，放学时间也提前了。
　　这辆公交是从北门绕过来的，司机很安静，乘客也很安静，谁都不想打扰后排几个捧着书看的学生。
　　以前还会有人劝，告诉他们在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这不快高考了，大家都能理解。
　　顾景上车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沈齐坐在他旁边，或许是环境太安静了，两人都不好意思打破。
　　手上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左摇右摆，顾景的视线就跟着摇摆，很无聊，又很神奇。
　　沈齐居然会跟着他坐公交车回家。
　　他居然会和沈齐成为好朋友。
　　从前在扬州，他只有两三个交流学习的同学，相处久了，才升级为朋友。现在才认识沈齐几天，居然就……
　　难道真像妈妈说的那样，他不应该套用以前的交友模式，尤其是对待沈齐这样的特殊人群，他需要重新规划，减少矛盾的发生，才能维持友谊的长久。
　　虽然那样会浪费时间，但好在他现在的时间很多。
　　嗯，可以开始规划第一步了。
　　“第一步……”
　　刚动脑就被难住了，找不到切入点，也没有可供参考的终点，要怎么开始？
　　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嘴里还嘟嘟囔囔，沈齐快被逗死了，推了推他：“你在干嘛。”
　　“啊？”顾景抬眼是迷茫，“没、没干什么。”
　　“没事做，不如听会儿音乐？”
　　说着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和耳机。
　　他是只有看到实际连接才会放心的人，使用的一直都是有线耳机。
　　给了一只顾景，另一只自己戴上，手机没设密码，他划开的瞬间，顾景认出来：“是我赔给你的手机。”
　　不仅没设密码，就连屏保壁纸都没换，跟出厂时一样。
　　沈齐“嗯”了声，点开音乐文件夹，盲点了一首。
　　好巧不巧，点开的是那首《Remember Me》。
　　沈齐听到前奏就愣住了，顾景跟着也是一顿，捏着耳机线说：“里面有几首是我自己录的，可能没那么好听。”
　　说实话，这是沈齐第一次点开听这个文件夹，在此之前，他一直循环的是他偷录的顾景弹奏的曲子，也就是现在正在播放的这首。
　　怎么会不好听呢，不好听能让他一听就静心么？
　　可是现在，他心虚到静不下来。
　　顾景见他不说话，转头看着他，而他皱眉盯着手机屏幕。
　　真的有这么难听吗……
　　“换一首吧。”
　　顾景伸出食指，还没碰到屏幕，沈齐就将手掌盖在了上面：“不用。”
　　“好听的。”他又低声说，“就是……你弹得这么好，我有点嫉妒。”
　　顾景沉默片刻，然后低头抿唇。
　　抵达了一处站台，车内开始下人，沈齐趁着这点混乱捂脸骂自己：“我在说什么鬼话。”
　　顾景没听到，还沉浸在被沈齐嫉妒的好笑事件中。
　　不能让沈齐发现他在笑，得尽力忍着，他手动拨下上扬的嘴角。
　　因为第一次在公交车上有事可做，又有人陪着，他心中的计时器被摁了暂停键。
　　果然，人不能一心二用，想着别的就会忘记正在做的。
　　听到广播里报出陌生的站点，他转头看了看车上贴的路线图，十几秒后说：“我们坐过站了。”
　　沈齐像是找到了台阶：“你经常坐这班车，我是第一次跟着你的，现在坐过站了，责任在你。”
　　“怪我怪我。”越来越陌生的环境，转弯驶过江边，视线追随向后倒退的灯塔，顾景说，“下一站就下吧，坐返程回去。”
　　一个人他就不紧张了，问题是现在他还带着沈齐走上了“歧途”，心中难免有几分焦躁。
　　沈齐没想到他真会自责，笑道：“怕什么呀，我从小在春溪长大，过了江就是海，这条路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不用导航，背我都能把你背回去。”
　　谁理他口无遮拦的玩笑话，顾景勾着脖子向前看，周围的建筑逐渐稀少，视野跟着慢慢打开。直到广播播报到终点站，他们真的抵达了海边。
　　为了躲公交的噪音，沈齐弯腰在他耳边说：“就跟你说了，这路我熟。”
　　下车的瞬间海风拂面，带起发丝，露出了额头，少年清爽干净的气质展现无遗。
　　沈齐一贯觉得他身上有种与世无争的淡然，而在这一刻，他的眉眼间都是向往。
　　向往大海，向往夕阳，向往自由。
　　向往一切不需要规则、不需要解释因为所以的事物。
　　“要不要试试看，”沈齐牵住他垂下的手，又用一句话吸引他的视线，“夕阳落下海平线之前，我们能不能追上。”
　　脑袋瞬间一片空白，顾景眨了眨眼：“不回家吗？”
　　沈齐对他说：“家永远在那里，但夕阳会趁你不注意悄悄溜走。”
　　日落大道，默默将橘光藏在他们交握的指缝间，同时指引他们奔跑的方向。
　　顾景没时间思考沈齐的话，只是本能地跟着他向前，然后一起停在被浪打湿的沙滩上。
　　此时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
　　沈齐转头看着他：“在这里看到的夕阳，好像真的比较特别。”
　　顾景笑着点头，眼中是夕阳落在海上的颜色，他说：“我也喜欢。”
　　“喜欢什么？”沈齐忽然问。
　　“都喜欢。”站在海边，视野变得无限开阔，顾景发现一朵形状奇特的云，指给沈齐看，“那里，看到了吗。”
　　沈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可以拍张照片记录下来。”
　　“嗯。”他往身上摸，才想起来，“……我没带手机。”
　　沈齐表示质疑：“别告诉我，你上学从来不带手机。”
　　“校规是这样规定的。”顾景说。
　　沈齐真是服了他了，掏出自己的手机：“喏，先用我的拍，回家再传给你。”
　　沈齐也不盯着他，四处看附近有没有卖饮料或椰子的摊位。
　　只可惜不逢周末，又临近傍晚，没有商家出摊，今日的海边冷清得出奇，只有他们两个。
　　顾景拍完了照片，退出相机，点开相册想要回看一遍，忽然发现了异样。
　　多了壁纸和很多软件，翻过背面一看，手机壳都跟那会儿在车上看到的不一样。这不是他赔给沈齐的手机，而是另外一部。
　　沈齐居然带着两部手机上学，听音乐和玩游戏需要分得这么开吗？
　　可能沈齐就这习惯吧，顾景没再想了，直接打开相册。
　　然后他又发现了异样。
　　有个被命名为“助眠”的视频，封面上的人物背影太过眼熟。
　　那件衣服，那架钢琴，那间教室，不就是……
　　点开，果然是。
　　拍摄日期居然在五月，那个时候他刚搬来春溪没几天。
　　视频给的冲击还没过，他又看见另一个叫做“打倒小白兔”的相册。
　　忍不住好奇点开了，里面是他上传补习班群的奥数题，即使不认笔迹，作业纸上方“顾景”两个字也可以证明。
　　“拍完了没？我刚转了一圈，这里到处没有——”沈齐话说一半愣住，视线落在顾景手上。
　　顾景也没问他要解释，关闭电源键说：“拍完了，还给你。”
　　沈齐接过来，瞅了他一眼问：“你不好奇？”
　　“好奇你要打倒我？”顾景转身往岸上走，小声说，“还是怎么用我助眠……”
　　还真是什么都看到了。
　　沈齐伸手拽住他书包的带子，迫使他停下转身：“背后笑我是吧？来，有本事当着我面儿笑。我就拍了怎么着，我就嫉妒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顾景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表情：“真的可以笑？”
　　沈齐咬牙切齿：“你试试。”
　　顾景说：“你先松开我。”
　　沈齐猜他没有胆量，谁料松开兔子就跑了，笑着跑的。


第26章 缘来竹马
　　通往海边方向的公交运营结束得早，等他们准备回家的时候，最后一班车已经出发十多分钟了。
　　沈齐没给他们家司机打电话，直接叫了个附近的出租，顾景上车前来了句AA，差点没把他气死。
　　“我看上去像是缺钱的人吗？”他用力摔上车门，冷不丁遭到司机的一记白眼。
　　顾景也没搭理他，绕到另一边开门上车。
　　“你是生气了吗？”沈齐自己没扣安全带，首先抢走了顾景的，“刚才是你先挑衅我的，我也就勒了你脖子两下，你还敢跟我生气？”
　　顾景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然后把安全带系好：“你非用身高压制我，我就有生气的权利。”
　　就算不用身高压制，你也打不过我啊笨蛋。
　　沈齐以前最讨厌别人没有自知之明，可是如今却在斟酌如何才能不伤到顾景的自尊心。
　　到底当时为什么要说他矮啊？明明那是让人感觉很舒服的身高，抓他就跟抓兔子似的。
　　兔子，应该是比较可爱的动物。
　　有的人想着想着就走神了，兜里震动都没发现。
　　顾景被他贴着腿，跟着也感受到了，于是晃了下腿，提醒他：“手机响。”
　　沈齐看见来电显示笑了下，问顾景：“猜猜是谁？”顾景摇头，他把屏幕转过来，“你妈妈的电话。”
　　没等顾景问，沈齐已经接起来了。
　　“阿姨好。”
　　“对，我跟他在一起。”
　　“您不用来接我们，我们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好的，家里见。”
　　真是玩疯了，竟然忘了给家里打电话。
　　顾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思索了片刻，转过去问沈齐：“你怎么有我妈妈的电话？”
　　“上次去你家的时候。”沈齐没说是他主动要的，只说，“阿姨不放心你，让我在学校多关照关照你。像今天这种情况，要不是我，阿姨该多担心你啊。”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早就回家了。
　　顾景又敲了两下头，提醒自己忍住，为了友谊地久天长，最好不要发生口角。
　　“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沈齐仿佛能看穿他的心事，“你可真是不知好歹，换了别人，倒贴我都不会陪他坐公交，更不会带他看这么好看的夕阳。”
　　夕阳确实好看，公交也确实陪他坐了，还得到了一片幸运的梧桐叶。
　　这么看来，沈齐虽然说话欠，但是个会做实事的人，值得继续交往下去。
　　“下次，”他放下手，认真地问，“你还会陪我么？”
　　这是经过思量了啊，沈齐真怀疑他脑子里是不是有张逻辑图，说什么做什么都保持认真。
　　“会不会有一天，你能对我冲动一回，不经大脑，想做什么就做了。”沈齐突然这么问。
　　“冲动？”顾景疑惑，“比如？”
　　“打我一巴掌。”
　　“你的脑子才是被偷走了吧。”顾景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看他，“想我冲动打你？”
　　司机也被这少年人聪明的大脑惊到了，到地后就是一个急刹，告诉他们可以下车了。
　　顾景下了车就走，不带等人的。沈齐跟在他后面说：“你问的比如。”
　　顾景嫌后面跟着个傻子，走路故意弯弯绕绕，有要甩开他的意思：“是我问的，但你的回答也不该是这样的呀。”
　　“那你想要我怎么回答？”沈齐追着说，“比如你一冲动就亲了我？你觉得可能吗？”
　　脚步瞬间停住，顾景转身，看他依然带点不正常：“确实，比打你更不可能。”
　　“虽然这么说会很奇怪，但我是真的，真的有点想要带坏你。”沈齐说，“不是教你做坏事，而是想要你自由一点，别被一些东西束缚。”
　　顾景有在认真理解他的话，却不能完全理解。
　　这次他没有刨根问底，因为他觉得沈齐知道的也不一定有多深，他们这样的年纪，懵懵懂懂的认知很多，一句句条理分明地列出来很难。
　　确如他所想，沈齐下一句就是：“我自己也乱了，就是一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或许以后我想明白了，再说给你听吧。”
　　顾景点点头，朝沈齐挥了下手：“那我就先回家了。”
　　然后就被沈齐揽住了肩膀：“一起。”
　　“你到家了。”顾景指着前面，“我家才要再往里走。”
　　“我当然知道，但是阿姨电话里说了，叫我一起回家吃饭。”沈齐戳着他的脸颊，“这个回家，就是回你家。”
　　又是低头说话，这种行为就是在炫耀他有多高，提醒自己有多矮。
　　顾景一下躲开了他，不让他再把手搭上来：“就这么走好了，你压着我难受。”
　　沈齐向上拉了拉书包：“我不难受。”
　　“我难受。”顾景说完就跑，也不知道跑什么。
　　*
　　顾青许估摸着他们快回来了，打开门一看，顾景跑得脸都红了，停下撑着膝盖喘息。
　　“怎么又跑啊，天这么热。”她摸着儿子的脸。
　　“阿姨好。”沈齐一会儿也跟来了，见到顾青许表现得十分礼貌。
　　顾青许对他笑了笑：“我就知道，我们小景放学不回家，只能是跟你走了。”
　　“今天是我跟着他，”沈齐转身帮忙关门，“他带我坐公交回家，结果我们两个只顾着聊天，不小心坐过了站。”
　　顾青许听完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景：“真的？”头一次发现儿子会犯迷糊，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激动，“是程序出错了吗宝贝？”
　　沈齐“好心”替他解释：“可能是我们坐的那辆车，报站声音太低了。”
　　顾景被狠狠戳到了，被自己的妈妈和沈齐一起笑话，他不要在这里待了。
　　换了鞋，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
　　段钟毓听见一阵哒哒声，匆忙从厨房跑过来问：“怎么了老婆，发生什么事了？”
　　顾青许耸了耸肩：“我又惹到你儿子了呗。”
　　“早说过了，他不禁逗的。”段钟毓食材处理到一半撂下的，现在手上还带着手套，看见有外人在觉得失礼，赶忙摘下，“抱歉抱歉，我刚才在做丸子，龙虾丸子，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这话显然是问沈齐的，他也很会答话：“这个季节的龙虾最好吃了，做成丸子还不用我自己剥壳，怎么可能不爱吃。”
　　段钟毓一听这话就笑了：“跟我们家顾景的想法一样。”
　　“咱们赶紧去做饭，孩子们该饿了。”顾青许推着段钟毓进厨房，转头对沈齐说，“小景估计在房间写作业呢，三楼左转第二间就是他房间，你自己去找他，我先帮你们洗点水果吃。”
　　沈齐在长辈面前格外乖巧，说要跟去帮忙，被顾青许笑着赶走了。
　　三楼，左转，第二间。
　　沈齐走上去，先是敲了两下门，没人应。
　　顾景这人还真是……有点气性。
　　不过他是得到顾青许允许的，就算顾景不给开门，他自己还不能直接进去吗。
　　反正门又没锁。
　　这房间比他想象的还要有秩序，放眼望去没有一点乱放的痕迹，最能体现细节的书桌，上面书籍被顾景分类排列得堪比图书馆。
　　手指从一张张书封上划过，沈齐竟然细看起了上面的标签。标签是手写的，顾景的字迹除了漂亮，还十分地好认。
　　应该是练过的，他想。
　　只是这么看着，他没有翻动一页，怕某人发现了又生气。
　　不过他好像从进来就没看见有人在，这房间这么齐整，藏只兔子都会被发现，顾景不太可能会藏在哪儿吧。
　　忽然，沈齐手指一顿，他看见了墙上贴着的几张作业纸。
　　这次不是手写的了，是打印出来的奥数题。
　　而且这字迹……
　　“妈妈，他人呢？”顾景下来看不见人，以为沈齐走了。
　　顾青许端着刚洗好的水果：“我让他上你房间了呀，你没看到吗？”
　　一直在琴房猫着的顾景：“……”
　　他扭脸就往楼上跑，顾青许在后面喊：“顺便把果盘——”结果还是没喊住人，“唉，这孩子。”
　　拜托千万不要让沈齐看见那些东西，他边跑边祈祷。
　　到了到了，快到房间了，拜托门一定要是关着的。
　　蹬蹬蹬爬上三楼，在看到房门紧闭的那刻，顾景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他以为沈齐找错了，可能还在哪里瞎转呢。
　　然后一推开门——
　　那人正靠在书桌前，指尖夹着从墙上取下来的一张纸，他垂头低眸，嘴角还噙着笑。
　　顾景立刻冲过来，谁料对方反应极快，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原来你也这么嫉妒着我啊，而且你比我还过分，存照片不够，还要打印出来，贴在书桌前天天看。”
　　“别说了，快还给我。”身高受限，他怎么都够不到，却还是执拗地去抢。
　　沈齐继续说着令他无颜的话，即使他理直气壮，解释起来也显得苍白：“不是嫉妒，我只是觉得输了，贴在那里提醒自己下次要比你更快解出答案，不是你认为的……”
　　“没关系，人生很短的，反正到一百岁我都会记得。”沈齐逗够了，松手还给他，随后掏出手机晃了晃，“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事，当然要拍照存证。”
　　顾景觉得自己完了，他怕自己忍不住要让一个人消失。
　　忍住，为了友谊地久天长。
　　“扯平，”他平复了情绪，闭了闭眼又睁开，“以后我不提你那件事，你也不许提我的。”
　　沈齐故作思考了一会儿，低头在他耳边说：“仗着脸皮薄，占我便宜是不是？我又不在乎。”
　　顾景捏了捏拳头，真想给他来一下子。
　　太欠了这人。
　　“好好好，”沈齐怕了他似的，站直身体，竖起手指保证，“不提，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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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有谁还记得最开始的伏笔，就是为了这两章，竹马双双社死^_^


第27章 缘来竹马
　　都知道顾景不禁逗，结果上了桌，一个个又都喜欢逮着他开玩笑。
　　顾青许带头，沈齐左帮一句右帮一句地辅助，老实人只有段钟毓一个，每每说着，快别欺负我儿子了。
　　顾青许用公筷给沈齐夹了菜，说：“咱们就得这样，不然顾景以后非得跟他爸爸一样。你瞧瞧，呆不呆。”
　　顾景急忙否定：“我才不会像爸爸一样。”
　　正准备帮他说话的段钟毓：“……”又改围攻我了是吧？
　　“就目前相处看来，我觉得叔叔这样正合适。”为了安抚段钟毓，沈齐直接把自己亲爸给出卖了，“既不会太板正，又不像我爸那样活泼过头，我妈在家经常嫌弃我爸的，嫌他不够儒雅。”
　　让一个集团老板跟段总编比儒雅，着实有些难为人了。
　　沈齐这话虽然在卖乖，怎奈何叫人听着熨贴，顾青许惯是会做人的，但要在沈齐这个年纪，她还真没把握比得过他。再加上她跟秦诗爱的交流，发现他们家对沈齐的教育是真严格。
　　也是，当成接班人培养的，能不严格吗。
　　这么一比较，她家顾景真是幸福多了，至少她儿子的未来发展方向可以完全由他自己做主。
　　“是不是噎着了？”段钟毓见她突然就不动筷子了，给她盛了碗汤推过去。
　　顾青许是在沈齐说完话后才停顿的，他放下筷子问：“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是，”顾青许随口道，“刚才提到你爸妈，我就想起来了，最近我们律所可能要跟沈氏集团有些合作。”
　　“真的吗？”沈齐笑了起来，“那太好了，您的为人我们家是再信任不过了，未来合作一定会很愉快。”
　　“还没定呢，我们只是其中之一的竞争者。”
　　“什么竞争者能比得过您？我爸妈经常说，您的专业能力在业内是首屈一指的，他们只可能担心请不到您。”沈齐要是想夸人，真能把人夸上天。
　　“哎呦救命，你这孩子……”顾青许遭不住这么猛的吹捧，尤其还是被一个孩子疯狂吹捧，她搁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手，“别再夸我了好吗，现在不是过节，我可不会给你发红包哦。”
　　段钟毓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老婆，顾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朋友。
　　一个真敢吹，一个真爱听，敢情他们父子俩才是局外人。
　　一顿饭下来，有谁真正吃饱了吗？
　　尤其是说话那俩，你俩真的熟到分别都要给个拥抱的地步了吗？
　　作为一名普通观众，顾景突然被顾青许点名：“你再去送送小齐。”
　　又变成小齐了？顾景不理解：“就隔壁，不用送了吧。”
　　沈齐直接搂着他脖子给薅过来：“刚吃完，溜溜食总要吧，你就知道犯懒。”
　　“我——”
　　顾景刚想反驳，顾青许就来了句：“没错，出去走走，回来再写作业。”
　　好吧，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想被拖着走，顾景主动开道，又听见沈齐在身后说：“叔叔阿姨再见。”
　　再见再见，你装什么好孩子，明明就是奇怪的多面体。
　　两面派已经不足以形容沈齐了。
　　“你干嘛那么讨好我妈妈？”顾景还是没忍住，回头问了。
　　在他看来，沈齐这样骄傲自负的人，连交个朋友都要别人主动，怎么会无缘无故去讨好他妈妈。
　　沈齐却理所当然地问：“这很奇怪吗？非说讨好的话，我有哪一句不是真的？你妈妈的律所确实很有名气，你妈妈本人也很有能力。”
　　话是挑不出毛病，但顾景仍觉得奇怪，他盯着沈齐看：“你该不是另有所图吧？”
　　“对啊。”沈齐大大方方地承认，没有一丝避讳地跟顾景解释，“我想跟她处好关系，难道不可以吗？早晚有一天，我爸妈会把集团交到我手上，到时候所有的资源人脉都会是我的，现在我只是想提前一点，结果又不会受影响。”
　　“只是提前了一点？”顾景至今还没想好未来要做什么，所以好奇沈齐是怎么想的，“你已经确定好将来要做的事了吗？这么早决定，万一……”
　　“没有万一。”他知道顾景的意思是怕他后悔，但这是他自小就坚定要做的事，“可能是被我爸洗脑的吧。我从小就想做英雄，不属于世界，只属于我的家人。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就想像我爸一样，把集团经营好，因为那关切到很多人的利益。”
　　一切好像都能解释通了。
　　成熟稳重，幼稚轻浮，霸道无理，却又偶尔温柔，这些词加在沈齐身上，丝毫不矛盾的原因。
　　说到底还是成长环境造就的，不然沈齐也不会有这么多面。
　　“心疼我的早熟？”沈齐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走神。
　　顾景“嗯”了声，实话实说：“有一点。”
　　没想到一句调侃，对方竟然真情实感地回答了，沈齐怔愣了片刻，下一秒笑出声：“是不是傻啊你，继承家业有什么好心疼的，你要说羡慕我才对。”
　　“也羡慕，”顾景说，“羡慕你有想做的事。”
　　“你没有么？”沈齐看着他，“你那么喜欢钢琴，我以为你会想要成为钢琴家什么的。”
　　“那只是兴趣。”
　　“还有奥数呢，也只是兴趣？”
　　影子停在一片灯光前，顾景止住了步子，陷入思考。
　　自己对奥数感兴趣吗？
　　——好像没那么感兴趣。
　　当初为什么要进那个补习班？
　　——妈妈安排的。
　　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想让他在那里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成功了吗？
　　最后一个问题，顾景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回答他之前的疑问：“我只对解题感兴趣，不是特定的只喜欢奥数。”
　　“意思就是没那么喜欢。”沈齐弯腰凑近他问，“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努力地赢我？”
　　顾景立刻后退：“说好不提那件事的！”
　　“算我犯规一次，你回答我，我允许你向我提一个要求。”
　　谁稀罕什么要求。
　　顾景想了一会儿，最后说：“……我不知道。”
　　“这也算答案？”沈齐笑着问。
　　“怎么不算？”顾景说，“无解也是解。”
　　“行，算你赢。”沈齐抬手放在他的后脑勺上，有规律地顺毛，“不过，你对我的要求不可以太过分。”
　　顾景迅速推开他：“现在就有一条。”
　　“说。”
　　“保持距离，不许动手动脚。”
　　沈齐对他比了个耶：“这是两条。”
　　顾景改口：“那就保持距离。”
　　“没问题。”沈齐答应得干脆，后又直接搂住他的脖子，“反正我胳膊长，隔远一点还是能碰到你。”
　　顾景拎着他的手指，把他胳膊丢开：“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这样黏人吗？”
　　“我能怎么办呢，不理你你又困扰，靠近你你又觉得我黏人，真难伺候。”
　　“我……”被怼得无话可回了，顾景直接掉头，“随你吧，我回家了。”
　　沈齐享受的就是这一瞬间，看兔子炸毛又不敢咬人，实在是太有趣了。
　　他可能真是有点问题，头一次遇见这么单纯好逗的人，忍不住就想一直逗他。
　　“明天见。”
　　不知对方有没有听到，他说完转身回了家。
　　因为提前发消息报备过，儿子这会儿才到家，沈如海也没多问什么，却不想他儿子先一步提问：“总部最近是打算更换法务了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沈如海从电脑屏幕上抬眼。
　　沈齐卸下书包，在对面的沙发坐下：“好奇问问。”
　　想起他今天是在哪里吃的晚饭，沈如海就懂了，摇头说：“其实早就有打算了，原先的法务是你一个叔伯推荐的，虽然没出过大错，但水平也就那样。其他部门都在进步，不能只有他们还在原地踏步，上次开会我就稍微提了提，好家伙，人家倒先恼了，到底谁是老板？”
　　正说着，秦诗爱拿了一沓资料过来，递给沈如海后，对沈齐说：“所以你爸就被不想进步的员工给开了，真是活久见。”
　　沈齐点了点头，仿佛在思考什么。
　　“现在这些还不用你愁，”秦诗爱指了指他的书包，“作业做完了没？明天还得上学，别老是熬夜。”
　　沈齐准备回房了，她又想起来问：“哎对了，今天在顾景家怎么样？”
　　“饭很好吃，他们一家人也都很好。”沈齐回答得很官方。
　　秦诗爱略带得意地道：“我看好的人还能有错？你瞧瞧顾景，多文静一小孩儿啊，哪像你从前的那些狐朋狗友，就知道带着你不干好事。”
　　跟沈齐一起玩的人不少，真正被他当作朋友的也就那几个，他朋友跟他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仗着家世经常惹事。
　　这件事发生在他身上或许不算什么，换了另一个人就是大事了，于是他们从小就商量着，视各家情况，交替背锅，事后还都互记人情。
　　这些秦诗爱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她儿子时好时坏的，有时候做的那些事吧，真不像他能做出来的。
　　她虽然总骂他，但瑕不掩瑜，她心里还是为有这么个儿子而骄傲的。
　　只求别再出现带坏她儿子的人了。
　　光看秦诗爱那表情，沈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忍住笑了一声，拎起书包说：“我先上楼了。”


第28章 缘来竹马
　　到家后的顾景并没有立刻开始学习，他把沈齐的话想了一遍，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他自己。
　　想将来要做什么，没想出个结果。
　　接着想起沈齐问他的问题——为什么那么想赢？
　　他当时说的不知道，有点敷衍了。
　　真实原因是奇奇怪怪的胜负欲，说出来又怕被刨根问底。
　　一般想不通问题，或是觉得烦躁，顾景就喜欢弹一会儿琴，但是现在晚了点，不想吵到父母，就听听音乐算了。
　　有一点他跟沈齐倒是一样，都不喜欢用无线耳机。
　　沈齐因为什么他不知道，他是因为经历过蓝牙断开连接、在公众场合外放的社死事件。
　　刚点开一首，屏幕上方就弹出了一条微信，来自沈齐的，问他在干嘛。
　　顾景回复了“听歌”两个字，然后将音乐链接分享给他。
　　【沈齐：原来你也会听流行歌。】
　　【Encrypt：什么意思？】
　　【沈齐：就是觉得这歌听着能让人放松，适合写作业的时候听。】
　　【Encrypt：写作业的时候不要听歌，纯音乐最好也不要听。】
　　沈齐就不回复了，顾景坐在书桌前自言自语：“我说的没错呀。”
　　过了会儿，沈齐终于发来了消息，打开一看，是则共建歌单的邀请。
　　【Encrypt：？】
　　【沈齐：你给我分享过你喜欢的，我不能那么小气吧。】
　　【Encrypt：管理者就只有我们两个？】
　　【沈齐：你还有别的发烧友吗？】
　　顾景不再问了，进入音乐软件，点了同意加入。
　　沈齐已经在往里添歌了，他听了几首，感觉还不错。
　　【沈齐：喜欢？】
　　【Encrypt：嗯。】
　　【沈齐：把你喜欢的也添加到歌单里面。】
　　【Encrypt：等以后。】
　　【沈齐：我看到你现在在线，说明你在听歌不在学习。】
　　【Encrypt：……】
　　【沈齐：那就边听边聊会儿天呗。】
　　【Encrypt：聊什么？】
　　【沈齐：我有特别好奇的，你为什么取这个微信名？】
　　【Encrypt：不为什么，随便选的一个。】
　　【沈齐：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Encrypt：名字，沈齐。】
　　【沈齐：你猜我给你的备注是什么？】
　　【Encrypt：……】
　　【Encrypt：你好无聊。】
　　歌曲已经播放到了下一首，沈齐盯着屏幕上最新收到的两条消息。
　　【兔子：……】
　　【兔子：你好无聊。】
　　手指停在键盘上，他想了想，退出了聊天界面，到个人信息那里修改了下名字。
　　【Decrypt：在？】
　　【Decrypt：去看我新改的微信名。】
　　十几秒钟后，顾景发来一段语音：“你干嘛取这个名字？拜托你换掉好不好，看着真的好奇怪。”
　　又瞬间撤回，沈齐听得快，听完了笑得停不下来。
　　【Decrypt：干嘛撤回？】
　　【兔子：拜托你换掉。】
　　【Decrypt：理由呢？】
　　【兔子：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叫Encrypt，你叫Decrypt？】
　　【Decrypt：我觉得不奇怪，你加密，我解密。】
　　【兔子：你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这样？】
　　【Decrypt：不是只对你，王昱恒和庄廷希，我们都这么玩过。】
　　【Decrypt：因为是朋友。】
　　“因为……是朋友吗？”
　　从沈齐的个人主页退出后，顾景又回到了跟他的聊天界面。
　　【沈齐：不是只对你，王昱恒和庄廷希，我们都这么玩过。】
　　【沈齐：因为是朋友。】
　　虽然有点奇怪，但这么看只能看到备注，算是眼不见为净了。
　　只要别再点进他的个人主页。
　　【沈齐：你不相信吗？】
　　【沈齐：放心，我只玩几天，过几天就换掉。】
　　【Encrypt：好吧。】
　　顾景还是妥协了，他和沈齐总要有一方妥协。
　　再说取什么名字是沈齐的自由，他没有权利要求沈齐必须改。
　　歌没再听了，天也没再聊了，快速刷完作业，顾景更烦了，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几度想改名。
　　可是……
　　改名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当初注册的时候就想了很久，一直到现在都没换过。
　　算了，他说了只玩几天，过几天就会换掉的。
　　没说清楚到底几天，反正直到周五放假，沈齐的微信名还是那个。
　　*
　　“哎顾景，你前几天答应我的……”张宇豪最近对他好的不得了，这不，又放了听可乐在他桌角。
　　刚放学，教室里挺躁动，然而在一瞬间，吵架的、聊天的，全都变成了窃窃私语。包括站在他桌前的张宇豪，说话也戛然而止。
　　是不是老师去而复返了？
　　顾景刚想抬头看一看，结果右手边的窗户突然被敲响，伴着沈齐的一声：“好了没？”
　　要不就是从背后吓人，要不就是这么敲窗。
　　顾景心说，你等着，下次我在窗边放个鬼娃娃，看谁先吓死谁。
　　沈齐没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仍然嬉皮笑脸：“吓到你了？”
　　你还挺得意是吧？
　　顾景瞥了他一眼，对方又从书包里翻了一张厚厚的信封递进来：“这个，你要的。”
　　顾景沉默了，教室里其他同学却都聊开了。
　　上次只听人说，沈齐在食堂帮过顾景，没亲眼见过。再就是听张宇豪说，顾景跟沈齐关系好，求他问沈齐要明星签名照的事。
　　都以为他们关系好是谣传，毕竟他俩在学校根本不搭话，然而这次，沈齐居然真的来找顾景了，还送了他什么东西。
　　听到议论声，顾景逐渐进入社死状态。
　　他快速从沈齐手里接过信封。
　　“不打开看一下？”沈齐见顾景着急收拾书包，“里面是你要的谢欢的签名照。”
　　“真的拿到了？”最先反应过来，又迅速兴奋起来的是张宇豪，“谢谢沈哥！”
　　感谢结束，就要从顾景手里拿走，被沈齐一眼瞪过去：“干什么干什么，你是强盗吗？”
　　张宇豪讪讪地收回手：“不是，就是手快了。”
　　感受到张宇豪催促的眼神，顾景不得不当众拆开信封，里面真是谢欢的签名照，而且张数还不少。
　　沈齐解释：“他这周末要参加高考，考完估计也没多少时间待在家里，我就找他多签了几张，省得之后找不到人。”
　　顾景改变想法了，他不想在窗边放鬼娃娃吓沈齐了。
　　“谢谢。”他说。
　　“这有什么好谢的。”沈齐撑在窗台上，对着教室里其他同学说，“你们有谁喜欢的，可以从这里拿一张照片走，下次就别在上课的时候给顾景传纸条了，他会觉得困扰。”
　　顾景：“……”谢谢，你又让我社死了。
　　同学们以为沈齐在开玩笑，一开始没人过去，后来隔壁班有个谢欢的狂粉听说了，直接过来拿走几张。第一个螃蟹有人吃了，第二、第三就是直接开抢。
　　沈齐拿到的这些照片，放在外面都算是稀有SSR，生活照而非公式照，普通粉丝想搞都搞不到。
　　说好每人一张，总有人上来就乱抢一气，抢到了重复的，又缠着别人要换。
　　教室越来越吵，顾景的手上也变得空无一物，交易中心早就挪到了讲台附近。
　　回家的路上，他发现不对劲，停下脚步说：“忘记留一张给邹老师了。”
　　“给了，”沈齐已经摸透他的小动作，在他敲脑袋前捏住了他的手腕，“第一个就是给她挑的。”
　　顾景确实想敲脑袋来着，拳头都握起来了。
　　他这习惯以前就有，也经常被顾青许说，就是改不掉。一旦忘了什么，或者突然想通什么，他就喜欢敲脑袋，有时还不止一下。
　　虽然他自己下手不会重，但就是叫人看得不痛快。
　　“嗯……”走了一段路后，顾景才想起来对沈齐说，“你先放开我。”
　　沈齐二话没说，松开了他。
　　不想被沉默淹没，于是顾景再次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沈齐明知故问。
　　顾景说：“你很周到。”
　　“你就用这四个字打发我？”
　　“不是打发，是真心的。”
　　“真心？你就骗我吧。”沈齐哼了声，“也不见你真心管理我们的歌单，上线记录还停在那天。”
　　这话题转得未免太快，顾景被问住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要期末考了，最近学习有点累。”
　　他想说学习累，所以没玩手机，结果沈齐理解给他听：“学习累更要放松，听点歌，或是弹会儿钢琴。诶等等，你是不是要感谢我来着？”
　　不是已经说了谢谢吗，他该不是要什么实际的谢礼吧？
　　顾景犹豫：“你是不是……想问我要什么？”
　　“看你吓得那样。”沈齐鄙视了他一眼，拔脚向前走得飞快，“不想谢就不想谢，就当我单向付出了。”
　　顾景哪受得了这话，赶紧追上去，怕喊不住人，就揪住了他垂下的书包背带：“等一下。”
　　“等什么？”沈齐不耐烦地回头。
　　好久不见沈齐露出这样的神情，顾景心头一跳，忙说：“不是单向。”他很轻地眨了下眼，“我也可以给你，如果你有想要的。”
　　“真的？”沈齐已经快压不住嘴角了。
　　顾景还是紧紧抓着他，语气却弱了下来：“只要别太过分。”
　　原本想要什么已经不记得了，沈齐突发奇想：“不想改名字，算不算过分？”
　　不想改名字？
　　顾景大脑空白了片刻，后想起来，沈齐说的是那个微信名。
　　“不是说好的……”他松开了沈齐，后退两步，无奈又头疼地看着对方，“你怎么又耍赖。”
　　--------------------
　　作者有话要说：
　　再有人说不知道狗狗和兔兔是好朋友的，我真的会伤心ok？


第29章 缘来竹马
　　停了许久的补习班终于又开课了。
　　本来就只有周六一天上课，这周因为要补上之前假期落下的课程，把周末两天时间都安排上了。
　　早晨送顾景到辅导中心时，顾青许还开玩笑说：“我们又不是正儿八经奔着竞赛保送去的，当初是看你一个人周末待在家怪闷的，去那儿能跟同学有些交流，哪知道现在课程安排这么多，要不咱们明年开始就不去了吧。”
　　顾景翻着班群里的课程表，手指一顿，想了有一会儿，才说：“不会啊，我觉得充实一点比较好。”
　　顾青许问：“不觉得有压力？”
　　“就……还好。”
　　学习的压力怎么也比不过某人带来的困扰，但若真没了他，自己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好不容易迈出的一步，不能半途而废。
　　顾景甩了甩脑袋，恢复精神后推开车门，跟顾青许说了再见：“我先去上课了。”
　　“中午好好吃饭，”顾青许降下车窗交代他，“晚上爸爸妈妈要是不能来接你，会提前给你发消息的，到时候你就打车或者坐公交回家。”
　　告别了顾青许，还没走进楼里，身后就有人喊：“顾景，等等我！”
　　是王昱恒的声音。
　　顾景回头看，走来的果然是他。
　　“挺久不见了，你今天来这么早？”
　　王昱恒这人颇为外向，也爱憎分明得很，从前沈齐不待见顾景，他必须跟兄弟统一战线，现在沈齐说顾景是朋友，那他可就要开始释放热情了。
　　他才不像某人，满脑子都是谁谁谁家里是干什么的，交个朋友还挑三拣四。
　　顾景有被他的热情吓到，躲开了他的勾肩搭背，回了句：“你好。”
　　王昱恒不死心，又想把胳膊搭在他肩上，顾景一直躲，两人就堵在门口，把后面的庄廷希给看烦了。
　　“让一让。”
　　庄廷希一出声，顾景才注意到挡了门，他让开了，王昱恒却死堵着不走，嘴里说：“这门又不止一扇，旁边不能走吗，非要从我这儿过。”
　　庄廷希没多说什么，默默从旁边绕走了。
　　他换了新镜框，跟从前戴的那款有些区别，顾景觉得他人跟从前比，也有了点变化，变得没那么嘚瑟了。
　　没错，就是嘚瑟，他看上去文质彬彬，骨子里那股傲劲儿却是藏不住的。
　　然后就想到了沈齐。
　　顾景最近总是想到沈齐，这跟沈齐总在他跟前转悠脱不开关系。
　　但现在想到沈齐，大概是因为那个成语——见贤思齐。
　　这个“贤”和“齐”都要加引号，说明不是什么好词儿。翻译过来就是，见到庄廷希这样的人，他就想到了与之差不多少的沈齐。
　　一直强调自己多帅、多贵、多厉害，真挺欠的，但也真的是让人没办法反驳。
　　人是好人，就是太喜欢炫了，要是能低调点，那肯定……
　　“你怎么不说话呀？”班里现在就他们三个，王昱恒不愿意看庄廷希，就开始烦顾景，“你不说话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你这样真的不会闷死吗？”
　　“不会，还活着。”思绪被打断，顾景又继续翻题目看。
　　“你还会开玩笑啊。”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
　　王昱恒笑了起来：“有趣，你真好玩儿，怪不得沈齐喜欢逗你。”
　　说到这个，顾景倒真有好奇的，他对王昱恒说：“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关于沈齐的？”王昱恒大手一挥，“没问题，来啊，问啊，我跟他老铁了，他什么事我都知道。”
　　一个人的感受会存在偏差，所以需要扩大范围、变更对象，这样推算出的结果或许能准确一些。
　　他不认识沈齐别的朋友，就先从王昱恒这里问问看。
　　合上辅导书，顾景很认真地问：“在你看来，沈齐算不算很黏人的那类朋友？”
　　王昱恒没想到他是问这个，懵了几秒，挠着头皮说：“算……吧？”
　　他跟沈齐，那可是能互相扣锅的兄弟，偶尔来个猝不及防，沈齐都得哄着他、求着他应下，那可不得是很黏他。
　　想到这里，王昱恒坚定了：“算！有时候他就特别黏我，动不动给我发短信打电话，生怕我跑了似的。”
　　“这样啊……”顾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会跟你取相似的网名吗？只差几个字的那种。”
　　“这还用问？肯定会啊！”
　　“你爸爸”“你爸爸的爸爸”“你爸爸的爸爸的爸爸”，这类网名不要太多哦，他们从小玩到大。
　　王昱恒如此信誓旦旦，顾景的心里忽然平衡了，舒了口气说：“原来他真的没骗我。”
　　“什么没骗你？”沈齐不知何时到的，边卸书包边往座位走，他的座位在顾景斜后方，坐下后问，“你们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背后调查议论别人，不算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顾景就想藏着。
　　王昱恒刚才说的有些不尽不实，更怕沈齐怪他把他们的背锅约定外传，也赶紧往回收：“哦对，没什么没什么，我问他题呢。”
　　“问题？”沈齐就看着他睁眼说瞎话，“问题你不带本子不带笔，空口问？”
　　王昱恒什么都不管，就顺着他说：“这点水平都没有，我在这个班还混得下去吗？”
　　顾景自始至终就没回头，他心虚，怕看着沈齐的眼睛就什么都说了。
　　沈齐也没去招他，指关节敲了敲桌面，问旁边的人：“你还知道来上课。”
　　沈齐旁边坐的是庄廷希，自从上次被打之后，庄廷希就一直没去学校。他打电话问过，庄廷希说不想顶着一张破相的脸到处招摇，请了病假。
　　没想到今天能在补习班见到，沈齐招了招手：“转过来，我看看你脸好全了没。”
　　一说到脸的问题，王昱恒又不痛快了，扭头回了自己的座位。他坐在沈齐的另一边，正好被沈齐挡着，不用看到庄廷希那张脸。
　　最头疼的就是沈齐了，作为吵架双方的共同好友，想逃避也逃避不了这尴尬的气氛。
　　上课时别的小组讨论热火朝天，中午吃饭拼桌谈笑风生，就他们这边，一直尬着。到了下午，最后一堂测验课开始，老师在黑板上出题，他在下面用手机发消息。
　　【Decrypt：这都多久了，你们打算一辈子不说话？】
　　消息是私发给庄廷希的，对方回复得挺快：【你看他那个样子，像是想跟我和好吗？】
　　沈齐就差当他面儿翻个白眼了，回复：【这事是谁先挑起来的？你还想让王昱恒跟你道歉？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
　　【庄廷希：换了是你，他肯定会。】
　　【Decrypt：你在说什么鬼话？】
　　【庄廷希：他就从来不敢打你。】
　　【Decrypt：再不说人话，我就关机了。】
　　【Decrypt：你今天为什么来上课，当我不知道吗？知道错了就认错，有那么难吗？】
　　【庄廷希：你说难不难？要是不难，我怎么从没听你跟谁道过歉？】
　　沈齐气得直接把手机扔进了桌肚里。
　　“咚”地一声，惊到了正在写题的老师，他停下了书写的笔头，问：“怎么了吗？”
　　“没事。”沈齐翻了两页书，回答得很敷衍。
　　老师很蒙圈地“哦”了声，转头继续写题。所有被干扰到的学生也纷纷转回去了，只有顾景留下多看了他几眼。
　　注意到顾景的视线，沈齐从桌肚里摸出手机，冲他晃了晃，表示要跟他聊会儿。
　　顾景摇头拒绝，然后就转回去继续做题。
　　以为就此安宁了，结果几分钟后，桌上突然飞过来一架纸飞机。
　　第一次顾景没理，默默把它收进了课桌里，谁知那人不放弃，又扔来一个。
　　真是没辙了，他想干嘛？
　　顾景无奈拆开了一张。
　　想也不用想，是沈齐写的。
　　「下课一起走」
　　真应了王昱恒那句，生怕他跑了似的。
　　他叹了口气，将纸反过来，提笔写字。
　　「嗯」
　　顾景是叫王昱恒帮忙传的，而且他没把飞机按原样折回去。
　　沈齐看完回信后沿着痕迹把飞机叠了起来，放进课桌里，继续翻出手机。
　　【Decrypt：下课等会儿走。】
　　王昱恒这会儿在专心解题，沈齐敲了敲他桌子，提醒他看手机。
　　【Decrypt：庄廷希请客，谁走谁亏。】
　　【王昱恒：有屁他怎么不敢在群里放，他妈的想孤立我呢？】
　　【Decrypt：你是傻缺吗，他要想孤立你，我现在犯得着给你传话？】
　　【王昱恒：他说要请我？】
　　【Decrypt：原话是想道歉，但他那个人……你知道的。】
　　【王昱恒：知道，爱装逼。】
　　【Decrypt：你说话能文明一点吗，左一句右一句，没完没了了还。】
　　【王昱恒：下次注意。】
　　【Decrypt：所以你去还是不去？你要是怕了，我就帮你回了他。】
　　【王昱恒：我会怕？去就去！】
　　【Decrypt：再问你一句，早上顾景跟你说什么了？】
　　王昱恒就此陷入沉默，沈齐转头看去，对方已经关上手机专心刷起题目了。
　　看来真说了什么，沈齐摇了摇头，继续给下一个人发消息。
　　无语，他这一天净在搞调和了。
　　【Decrypt：我跟王昱恒说了。】
　　【庄廷希：说什么了？】
　　【Decrypt：说你要请客，你自己看着摆吧，我烦了。】
　　【Decrypt：别回复了，我要开始做题了，什么事下课再说。】
　　顾景不知道沈齐有多忙碌，只是这场测验他赢得异常轻松。老师宣布时间到了，沈齐还剩一道题没完成，交换批改，他抽到的恰好是沈齐那张。
　　课后他拿去还给沈齐，沈齐却揪着他的作业纸不放，说是要学习学习。
　　他们没闲聊太多，王昱恒插进来说：“有人不是要请客吗，走着。”
　　他以为庄廷希约他干架，想找回那一拳。
　　顾景轻轻“啊”了声，看着沈齐：“那我就不去了吧。”
　　沈齐揽着他的肩膀前向走：“你想言而无信？说好一起走的。”
　　言而无信是不可能的，顾景打开手机，再次确认顾青许发来的不能接他的消息。
　　沈齐低头看了他屏幕一眼：“走不走？”
　　“走。”顾景点头，“但我自己付钱。”
　　沈齐笑了声，说：“果然是有原则的人。但你是不是忘了，上回AA的车费也没给我。”
　　顾景忽然宕机，他真忘了，紧接着语言系统陷入故障：“我……上次、那个，多少……”
　　“逗你的。”趁他慌，沈齐赶紧多戳了几下他的脸，“知道你不是有意的，给你补偿的机会。”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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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缘来竹马
　　离开辅导中心前，顾景给父母发了消息，告诉他们自己要晚点回来。
　　估计当时都在忙，没人回复。
　　庄廷希出行向来排场大，他家就是进口豪车的，自家开的肯定差不了。
　　可就是这好车，一上来就被王昱恒给喷了，他说：“我一个家里卖饲料的，别把你这么贵的车给坐脏了。”
　　沈齐听着就烦，庄廷希则是又恼火又难开口，只有顾景眨着眼睛看戏。
　　看是看懂了，所以开始担心他们路上会不会打起来。
　　原本想先上车的沈齐，直接走到了王昱恒身后：“再不上，我就一脚把你踹进去。”
　　王昱恒这才上车了。跟着所有人都坐进去了，庄廷希跟司机报了地址，要司机送他们去动漫城。
　　王昱恒脱口而出：“动漫城？不是约我打架？”
　　“你在想什么呢王昱恒？”沈齐说，“我给你发的消息，哪一句说的约你打架？”
　　王昱恒看了眼前面：“谁知道你是不是和他联合起来搞我。”
　　庄廷希被这冤种兄弟搞无语了，当着司机在，他又没办法说什么，怕回去司机向他妈告状，就只好一路忍到下车。
　　这里是春溪最大的动漫城，集休闲娱乐、购物交流于一体，平常就有不少年轻人光顾，到了周末更是人满为患。
　　庄廷希选择来这里，显然是为了讨好一下王昱恒，因为他和沈齐是最不喜欢这种无聊的地方，只有王昱恒喜欢，以前总缠着他们陪他来。
　　庄廷希求和的姿态不说明显，基本就是写在脸上了。
　　王昱恒这人气性说大也大，哄起来吧，只要你戳到他一点，他立马能跟你和好。
　　沈齐瞧他一脸兴奋地看着四周，赶紧帮忙推了一把：“来都来了，还有人请客，不放开了玩儿，对得起你这些天生的气吗？”
　　王昱恒还有点端着：“可他骂我了。”
　　见他松动了，再加上沈齐三番五次的眼神暗示，庄廷希也彻底拉下脸，说了吵架以来第一句求和的话：“行，我让你骂回来总可以吧。之前是我不对，但你应该知道我，我只是一时生气说的气话，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要是真看不起你，我他妈早把你踹了。”
　　“哎，你道歉还这么硬气呢？”王昱恒崩不住笑出了声，走过去用胳膊夹住庄廷希的脖子往下摁，“你跟谁他妈呢？啊？你踹谁？”
　　两人扭打成了一团，接着就恢复了以往的和睦。
　　见到这场景，顾景不知该作何评价。
　　他是第一次见有人边打边吵边和好，最关键是，他们真的完全不在乎路人的围观。
　　他们现在在一层的游戏区，旁边是兑币机，再旁边就是上楼的电梯，刚走了几个买币顺带围观的小朋友，电梯那里正准备上去的一群少年又朝他们投来目光。
　　顾景远远瞧着一个人眼熟，没想到下一秒，那群少年真的走过来了。
　　走近之后，顾景看清了为首的少年，发现他真的认识。
　　“真巧，你也来这儿玩？”那少年先是跟沈齐说话，然后才发现顾景，只不过没有立刻打招呼。
　　沈齐看了眼他，以及他旁边一堆人，疑惑道：“你们高中部团建？”
　　其中有个人说：“可不是，你哥组的局。”
　　“他人已经在台球室了，要不跟我们一起去玩玩？”
　　“走啊，一起玩儿呗，我好久没跟梁翊哥切磋了。”王昱恒人来疯，就喜欢热闹。
　　庄廷希笑了声：“你省省吧，还切磋，人家不把你摁在地上摩擦都是看沈齐的面子。”
　　有几个少年起哄：“到时候再说。走着走着，人多才好玩。”
　　一群人挤挤攘攘地走进电梯，最先说话的那个少年回头，问还站在外面的沈齐：“不进来吗？”
　　沈齐摆了摆手：“你们先上去，我等下一趟。”
　　“太挤了是吧。”他摁下楼层键，“行，快点儿来啊，我派个人在电梯口接你。”
　　电梯门关闭，沈齐骤然轻笑了一声。顾景转头看向他：“你笑什么？”
　　“刚才那个，”沈齐不屑道，“我大哥的新晋跟班。”
　　顾景好奇地眨了下眼：“你说宁渡？”
　　“你认识他？”沈齐向前一步，摁下电梯上行键，“哦对了，他是高一从扬州转来的，难道你们同过校？”
　　顾景摇头说：“他是我表弟的朋友。”
　　“你表弟？”沈齐立即想到一个人，“季远？”
　　“不是，另一个在扬州的表弟，叫余声。”
　　顾景的父亲段钟毓有两个妹妹，他们从前都在扬州生活。
　　第一个离开的是小妹段秀颖，嫁人来到春溪，后来生下了季远。再就是段钟毓一家，因为工作的缘故，搬到了春溪居住。
　　目前只有段灵可还在扬州，顾景该叫她一声姑母，姑母的儿子自然就是他的表弟。
　　相比跟季远，顾景跟余声的关系算是比较疏远的，因为他俩的性格都属于不太热情的那种。
　　再有一点，当时余声身边有个邻居哥哥，也就是今天遇到的宁渡。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余声跟宁渡的关系很不错，去哪儿都有这个大哥哥带着，而顾景又有点社恐，跟他们很难玩到一起去。
　　后来搬到春溪，就很少跟余声联络了，倒是季远总来找他玩。
　　沈齐听他说完，问道：“所以你是不喜欢宁渡的？”
　　宁渡要不是抱上了他哥的大腿，沈齐是理都懒得理的，同质化太严重了，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满嘴吹捧的人。
　　现在顾景居然说，宁渡是他认识的人，这么一来好像又有了不同。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他不在我的交友范畴内。”顾景概括道。
　　“听你刚才的描述，你另一个表弟应该跟你是差不多的性格。”沈齐说，“如果他像你一样，又怎么会跟宁渡玩到一起去？”
　　“这个很难讲清楚。”顾景心想，就像我也说不清，我怎么会跟你玩到一起去，“再说，余声跟我其实不太一样。这么比喻吧，我和他和季远，我们三个对社交的期望值是呈阶梯状递增的。”
　　“我懂了。”电梯开了，沈齐走进去，“就是说，他比你活泼一点，但比季远冷淡一点。”
　　顾景顿了几秒，点头说：“可以这样理解。”
　　一句话似有若无地提醒了他，为什么比起两个表弟，他很难讨爷爷喜欢。
　　其中有性格的问题，他不会说好听话，不能在众多叔伯长辈面前露脸，爷爷管他这叫唯唯诺诺难登大雅之堂。
　　再者，段钟毓是入赘到顾家的。段家是书香门第，规矩很多，老爷子特别注重一些名啊姓啊的东西，生了个孙子跟人家姓顾，可把他气得不轻。
　　当初段家是直接表示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奈何段钟毓立下非卿不娶的重誓，又绝食了好几天，这才不得不松口。
　　这件事在老爷子心里始终是个结，哪怕如今顾景这么大了，又是他唯一的孙子，他也还是宠两个外孙超过疼爱顾景。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沈齐余光瞥见顾景失落的表情。他不知道真正的缘由，却本能地想安慰他。
　　不经意勾起的情绪最难掩藏，顾景不想抱怨什么，他性格生来如此，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也还是会想要成为现在这样。
　　无人教导的那几年，除了按部就班地走程序，他别无选择。在学校守校规，在班级守班规，预习晨读、上课听讲、课后作业，第二天重复。
　　都完成了反而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家里没有人要求他必须去做某件事，他是自由的，却又不知道如何享受自由。
　　所以没有比设定好程序按步执行，更让他觉得简单轻松的事情了。
　　他沉默地想着，忽然感觉头顶一沉，有人说：“那他们岂不是都没有你可爱。”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沈齐一边摸着他的头发，一边矮身在他耳边笑：“我觉得少一点活泼、多一点冷淡、偶尔会程序错乱的人，才是最可爱的。”
　　顾景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电梯门开了，他还愣在原地。
　　而沈齐已经走了出去，转头见他不动，折回来拉他：“知道你肯定不喜欢台球，只跟我哥打个招呼，然后就带你下去。”
　　顾景的语言系统还没加载成功，沈齐又问他：“娃娃机喜欢玩吗？这里有很多漫刊店，待会儿去逛逛。”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有一个像沈齐这样的朋友，还需要为什么吗？
　　顾景想了半天，得到一个不需要理由的结果。
　　他现在是真的确定了，他想要永远保持这段友谊，他需要尽快制定出完美的相处计划，然后严格执行。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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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缘来竹马
　　刚出电梯就碰上个熟脸，见到沈齐殷勤道：“这边，我来带路。”
　　跟着进了台球室，全是熟人，而且都是高中部的，梁翊一如既往地被众星拱月，打进一颗球，一群人又拍手又欢呼。
　　沈齐其实一直没搞懂，他哥怎么这么喜欢跟比自己大的人玩，难道这样会比较有成就感？
　　“沈齐，来帮我打一杆。”王昱恒看见了他，立刻招手，“快点快点，我干不过你哥。”
　　庄廷希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瓶饮料：“我就说你不行，还得是梁翊哥教你做人。”
　　“我这不是有帮手了吗。沈齐你快点儿，就靠你翻盘了。”
　　王昱恒说着开始递杆，沈齐没接，越过他走到梁翊身边：“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所以千万别靠我。”
　　“你这也忒不是兄弟了。”王昱恒左顾右盼也找不到帮手，看见坐在角落的顾景，走过去问，“哎，玩儿不？”
　　本来说坐坐就走的顾景：“……”
　　“不会？”王昱恒热情道，“我教你啊，我虽然没沈齐厉害，但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庄廷希一眼看透他：“你也就只能从小白身上找找优越感。”
　　他俩当真是和好如初了，玩笑揭短一点不含糊，王昱恒没生气，旁边人笑，他也笑。庄廷希说完一句就走了，空出来的位置很快被另一个人填补。
　　“好久不见。”宁渡打招呼时下意识想搭他的肩膀，后又想起什么，笑笑说，“我忘了，你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你。”
　　顾景对他点了点头，有些疏远地打招呼：“你好。”
　　王昱恒见他们认识，更来劲了：“那既然都认识，以球会友，叙叙旧。”他冲宁渡抬抬下巴，“来，我俩一起教他，看谁教得好。”
　　顾景内心是想拒绝的。在一屋的热闹中，他安静得很不合群。
　　王昱恒和宁渡已经自顾自去选杆了，他们斜前方有张沙发，庄廷希在和一群人说笑聊天。再往旁边，顾景看到了沈齐，沈齐一只手撑在球台上，身体前倾，跟他哥正说着什么。
　　“真不玩会儿？”打久了手心出汗，梁翊勾了勾手指，示意旁边的人把擦杆巾接过来。
　　沈齐走过去拿了，然后递给他：“不玩。就是上来告诉你一声，免得你说我没良心。”
　　想想最近，沈齐也就麻烦了他那一件事，梁翊说：“签名照什么的都是小事。”
　　“小事你还惦记着让我还？”沈齐挑眉道，“你就不怕我告诉姑母？”
　　“少来了，拿姜羽那套对付我，当心我拿收拾他那套收拾你。”梁翊一边擦杆一边对他说。
　　他们兄弟之中，就姜羽最爱告状，有事没事就是谁又招他了。那家伙没点记性，告状挨打，挨打告状，有点心眼的人都不能跟他似的，陷入循环不肯跳出来。
　　沈齐稍微心疼他点儿，有时还帮着拦拦，梁翊是真动手。
　　“跟你开个玩笑。”倒不是怕了梁翊，沈齐就是喜欢逗人，尤其是亲近的家人朋友，“那事早就办好了，你没发现最近周围很平静吗。”
　　碍于有个市长父亲，梁翊有很多事都不能做，就连平时穿好一点的鞋，坐好一点的车都要被父亲教育，每每都是沈齐帮他解决。沈齐从小就靠谱，他是最信任这个表弟的。
　　“谢啦，改天哥再请你吃顿饭。”他想了想，又说，“也叫上姜羽，他不是快回美国了吗，以后想揍他都难了。”
　　沈齐笑着说：“放过他吧，他都被你打怕了。”
　　“你就这么心疼他？”梁翊摇了摇头，换个站位击球，“我是真想不通，他那副娇滴滴的少爷样，你、你爸妈，还有我爸妈和外祖，怎么就这么喜欢？有这些靠山在，谁都要让着他，真是受够了。”
　　“我也想不通，你怎么就只看得见这一点，他对你好的时候不记得了？”沈齐掰着手指算，“就拿去年除夕你被爷爷……”
　　“得得得，算我输，别提那事儿了。”一听他要翻旧帐，梁翊赶紧打断，“不是要走吗，赶紧走，在这儿磨我时间，你不玩我还要玩呢。”
　　沈齐怼完人就快乐了，对面的庄廷希听得直笑，喊了他声：“沈齐，你看那边。”
　　转头看去，王昱恒和宁渡两个正挨着顾景说话。顾景左听一耳朵，右听一耳朵，手里握着球杆，脸上露出疑惑：“你们怎么说的不一样？”
　　他抱着试试的心态，想看能不能稍微融入进来，就答应他们打一杆，结果教他的这两个人，没说几句便开始矛盾相击。
　　除了必须遵守的规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些小习惯，不能说错，因为对习惯的人而言，这样会让他打着舒服，又没触犯规则。王昱恒和宁渡就是这样，各执一词，还分别演示了起来，并且都进了球。
　　顾景能理解，但他的大脑需要抉择出更值得学习的。
　　在他纠结的时候，沈齐走过来了，同时抢走王昱恒手里的球杆：“要教就按标准来，剩下让他自己揣摩，别把你们的习惯强加在别人身上。”
　　王昱恒打高杆喜欢把手掌悬空台面，他就觉得那样顺手，也比较能打进，所以教顾景也那样。
　　“谁强加……”王昱恒感觉冤枉，为自己辩解道，“不是，你不知道，他不让我们碰，光靠嘴教，多难啊。”
　　宁渡直接让位给沈齐：“不信你来教，不许上手，只动嘴皮子。”
　　沈齐看着顾景说：“姿势站位，还有运杆教了吗？”
　　顾景先是点头，想了想又摇头：“应该不太标准。”
　　“你看着我。”沈齐说着便摆出了标准的姿势，嘴上分解动作，“先是手，手指展开，像这样，拇指贴着食指……”
　　纠正了基础之后，顾景又跟着练了几次推球，白球接连进袋，他感慨了句：“好像挺简单的。”
　　旁边两个人围观着，王昱恒嘴硬说：“这才哪儿到哪儿，推白球最简单了，会瞄准就行。”
　　宁渡把白球捡了回来，又摆了颗红球在后面：“试试打个直球。”
　　沈齐直接架杆示范：“首先找到进球线，球杆不能歪，然后瞄准白球的中心点，出杆，击中，红色目标球进袋。”
　　沈齐的讲解简洁到位，顾景一听就懂了：“我试试。”
　　他是纯纯的新手小白，没有个人炫技的成分在，沈齐怎么教他就怎么打。出杆利落，白球不仅击中了目标，而且完全没有旋转，收杆也不拖拉。
　　沈齐率先鼓掌：“厉害，比王昱恒刚学那会儿聪明多了。”
　　“你夸他就夸他，能别埋汰我吗。”王昱恒虐菜的计划彻底失败，“真是的，学习好就算了，打球也一点就通，我以后真不用混了。”
　　“打得真的挺不错。”宁渡从前对顾景有刻板印象，认为他对这类运动应该是一窍不通，刚才教他也木木的，谁知道沈齐一来，他居然变得这么厉害，看上去专业有范。
　　顾景真心觉得这算简单的，如何出杆，如何击打，沈齐教得清清楚楚，剩下的全凭手感。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夸奖，反而让他觉得，是不是太夸张了？
　　沈齐见他不说话，问他：“喜欢上台球了？”
　　想到来之前，自己断言他肯定不喜欢，看来有点打脸了，谁尝到进球的甜头，还能说不喜欢呢？
　　果然，顾景点头说：“还行。”
　　沈齐笑了笑：“那再陪你玩一会儿？”
　　这次顾景却出乎意料地摇了头，沈齐问他：“为什么？”
　　他回道：“想去抓娃娃。”
　　旁边王昱恒和宁渡直接笑抽了，庄廷希跟着也走过来：“你去楼下看看，围在那一片儿的全是小学生。”
　　“你也不过是个初中生，装什么成年人。”
　　沈齐突然开口，庄廷希愣住片刻，才说：“诶沈齐，你怎么逮谁咬谁，怼人很有意思吗？”
　　沈齐还没住口：“要没意思谁懒得跟你废话。”
　　庄廷希彻底无语了，又觉得十分好笑。
　　敢情当初跟我说不喜欢这里的，不是你沈齐对吧？
　　沈齐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拍拍他的肩膀：“等抓到了，第一个就送你。”
　　庄廷希皮笑肉不笑：“那我还真要谢谢你了。”
　　王昱恒蹿过来：“我也要一个，也送我一个。”
　　庄廷希说：“还也送你一个，他们能不能抓到都是个问题。”
　　他话音刚落，顾景就回答：“应该可以。”
　　虽然加了“应该”这个词，但他的语气却像在表达“一定不会空手而归”。沈齐自己都没这个把握，一开始盘算的就是，如果抓不到，那就花钱买几个糊弄过去。
　　下了楼，顾景找到家卖文具的店，正准备走进去，沈齐拉住了他：“这家没有娃娃卖，要买去别家。”
　　顾景疑惑了几秒：“娃娃？”
　　沈齐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我还以为你多自信，这还没抓呢，就先放弃了。”
　　“不是，”顾景走进去，找到卖卷尺的货架，“我买这个。”
　　“卷尺，”沈齐想不明白了，“用来干嘛？”
　　“抓娃娃。”
　　“你该不是想计算……”
　　“网上说的公式，”顾景打开手机付款，然后翻出相册里的一页截图，“我一直都想试试，是不是真的会成功。”
　　看到这一幕，沈齐已经完全懂了。
　　怪不得不想打台球，原来是觉得不够有挑战性，有个公式他还没亲自验证呢。


第32章 缘来竹马
　　如果能一发即中的话，顾景就不会在这儿纠结了。
　　重新测量了各种距离数值，带入公式演算，得出一个结果，再次启动机器。
　　又是失败。多次失败后，他开始总结思考，首先排除公式和算法上的错误，那么就只剩下他和娃娃机的问题。
　　“是我操作失误，还是娃娃机有质量问题？”他问沈齐。
　　沈齐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然换物理公式再算一遍？”
　　刚才一直代的数学公式，它跟物理不是完全不沾边，但解决问题主要还是依靠数学思维。
　　沈齐的话提醒了他，物理思维更适用于研究娃娃机的运动规律，应该就能计算出更精密的结果。
　　“先建模。”顾景放下了卷尺，打开手机的画图功能。
　　沈齐最开始是逗他的，但见对方一脸认真，自己反而也跟着陷进去了。
　　两人围在一台娃娃机前面，一个比划，一个测量，路过的小朋友不知道他俩在干嘛，只觉得是神神叨叨的一对哥哥。
　　这时旁边小孩儿又抓到了一只佩奇，开心得直嚷嚷：“耶！我最厉害了，不像旁边的笨蛋哥哥。”
　　沈齐闻言转头。
　　对方完全不怕，还敢对他做鬼脸，然后向下比大拇指：“略略略，花了那么多币，一个都没抓到。”
　　这可把沈齐气得不轻。
　　他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儿笑话了。
　　顾景算出了新的结果，正在重新启动机器。
　　可惜再次失败。
　　他刚松开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不应该是这样的……”
　　旁边小孩儿笑得更欢更大声了，气得沈齐从袋子里抓了把币，直接往里投：“别管什么公式规律了，我就不信，我还能输给一个小屁孩儿？”
　　顾景是站在机器正前方的，沈齐忽然从他身后过来，一只手握杆，另一只手撑在最侧，这姿势直接将他圈在了怀里。
　　沈齐还嫌他挡视线，左手迅速在他头顶压了压：“你往下蹲一点。”
　　“你先松开，让我出去。”顾景想趁他撤手的瞬间离开，结果那手又飞快搭回去了。
　　沈齐听是听见了，但他跟旁边小孩儿斗急了眼，好像松开一秒就会少一分胜算。
　　这时候顾景喊他反而把他喊紧张了，看准的娃娃又从爪子上跑掉，急得向前趋近了一步，同时叫顾景赶紧蹲下，别挡着他。
　　顾景彻底不想费劲了，何止蹲下，直接坐在了沈齐的脚面上。
　　沈齐没抓中，他就往里面投币，要是抓中了，他还能直接掀开挡板把娃娃取出来。
　　可惜，他还是高估了沈齐。
　　“继续投……”举到眼前的手，截断了沈齐接下来的话。
　　“没币了，”顾景放下空袋子，跟着仰起头，“要再去买一袋吗？”
　　沈齐没说话，似乎忘了顾景是坐在他脚上的，想挪步子，发现挪不动。
　　当沈齐扭头看旁边，顾景说：“那小孩儿早走了，就你还在抓抓抓。”
　　而且还一个没抓到。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刚刚想了想，可能我们都不是抓娃娃的料，撇去算法和操作，我们连概率都沾不上。”
　　沈齐搓了搓脸，眼睛向下看：“就是没手气呗。”
　　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在另一个的脚上，保持着对视的姿势。
　　沈齐忽然笑出声：“从这个角度看，你的睫毛真长。”
　　顾景抬手指了指：“从这个角度看，你居然没有双下巴。”
　　沈齐伸手摸了下他的头发：“你怎么不站起来？”
　　“……脚麻了。”顾景说。
　　几秒后，沈齐说：“我也有点。”
　　顾景稍稍动了下脚尖：“怎么办？”
　　沈齐看着他：“我数一二三。”
　　顾景问：“数完然后呢？”
　　“然后一起坐地上。”沈齐很快就说，“准备好了吗？”
　　“别别别，我能撑着站会儿。”顾景赶紧叫停，然后从沈齐脚上蹦起来，扶着娃娃机。
　　他脚确实麻得厉害，脚后跟都踩不下地，靠脚尖踮着。再去看声称脚也麻了的沈齐，那家伙站得叫个稳稳当当。
　　“你骗我呀。”顾景扫了他脚一眼。
　　沈齐露出得逞的笑容：“不骗你你能站起来吗。”
　　其实也不能算骗，顾景要是再那么坐下去，他脚真能麻了。
　　“来，我给你扶着。”他架起顾景的手臂搭到自己脖子上，而后搂着腰将人送到旁边的座椅上，“坐着歇歇，马上就好了。”
　　他们离开后，那台机器很快被别的小孩占领了，那小孩只投了三回，就把沈齐倾尽游戏币都没抓到的娃娃带走了。
　　小孩蹦蹦跳跳从面前走过，顾景转脸问沈齐：“你真的很想要那个娃娃吗？”
　　“倒也不是。”沈齐现在已经平心静气了，反问对方，“你呢，真的只是为了验证公式？”
　　顾景不假思索地回道：“验证是顺便。”
　　“验证是顺便，什么才是主要？”他一直以为顾景只是为了验证。
　　“你问我喜不喜欢娃娃机，会这样问，说明你是喜欢的吧。”顾景说，“朋友的相处之道，主要就是志趣相投。”
　　娃娃机这种幼稚的东西，他还真不喜欢。
　　沈齐想笑，但在尽力克制：“原来是这个主要。”实在没忍住，他笑着去挠顾景的下巴，“你在研究我？”
　　顾景被他笑得躲开了：“不是研究，是摸索与你发展友谊的正确道路。”
　　沈齐更加笑得停不下来，靠在椅背上看他：“难吗？”
　　顾景又看了眼那台娃娃机，缓缓地叹气：“很难。”
　　学习的知识都用上了，结果还是失败，就连运气都跟不上，第一条路还没起跑，就被打回了起点。
　　沈齐开始拯救他：“抓娃娃确实很难，我教你个不难的。”
　　顾景问：“什么？”
　　“我喜欢看漫画。”沈齐说，“你可以试试发展这个兴趣，不需要技术，只要读得懂，你就能跟我有聊不完的话题。”
　　“漫画。”顾景重复了关键词。
　　沈齐又补充：“前提是你真的喜欢。”
　　顾景很想问，他也确实问了：“如果我不喜欢呢。”
　　沈齐都打算开始给他推荐了，他来了这么一句。
　　真够严谨的，各种可能设想都要考虑到。
　　“那就只好我来了。我摸索摸索，看有没有通往你的某条路，恰好是我喜欢的。”
　　“你不会觉得累吗？”顾景再次提问，“你有那么多朋友。”
　　“可是他们都没有你复杂呀。”沈齐哭笑不得，“不对。你是既复杂又简单的，只要愿意按照程序走，就一定能找到终点的你。”
　　顾景又想说话，沈齐赶紧捂住他的嘴：“求求你别再问了，再问我真的会崩溃。以后这样，问答设限，限制时间，或者限制题数。不然我可能会被你搞出故障。”
　　在顾景点头同意后，沈齐松开了他，下定决心般地说：“我要在你完全变成机器兔之前改变你。”
　　“你很喜欢把人拟化成动物？”
　　“一般般喜欢，主要是你刚来的时候，我们都记不住你的名字，就随便叫了。”知道他下一句又要问理由，沈齐抢答道，“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像。”
　　顾景若有所思地点头。
　　沈齐想起他曾经说的“平等”的话题，以为他在考虑，便说：“要不，你也把我拟化成你喜欢的动物。”
　　顾景搞不懂为什么要这样：“拟化……用来做什么？”
　　“做备注啊笨蛋。”沈齐翻开微信，他跟顾景的聊天记录还在首页，“看，你在我这里就是兔子。”
　　顾景看了一会儿，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对比。
　　他给沈齐的备注就是“沈齐”。
　　“沈齐，多没人情味的两个字。”沈齐指着他手机里自己的名字，“我给你的备注就不一样了。”
　　顾景想了想，确实，他应该给朋友点特殊：“我喜欢狗和猫，你想做哪一个？”
　　“猫……就算了吧，不符合我的气质。”沈齐果断选择，“做狗。”
　　话出口，开始觉得怪了。
　　什么叫做狗，做谁的狗？
　　别人要是看见顾景的手机，是不是得好奇，他在跟哪只狗聊天？
　　不行！
　　还是得换成猫！
　　“换好了。”顾景把手机举到他眼前，“我觉得单叫狗很奇怪，狗狗可以吗？”
　　“狗狗……”沈齐念叨了两遍，“好像比猫猫可以。”
　　顾景收起手机：“那就这样了。”
　　“但是！”沈齐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不可以让别人看到你给我的备注，这是朋友之间的秘密，你需要严格保守。”
　　顾景心想，这不是你手把手教我改的吗，怎么就不能被别人知道？
　　尽管很奇怪，他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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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从小看到老，这家伙长大了八成也是个恋爱脑。
　　双标恋爱脑，没这两点是不配入春溪攻籍的。
　　——来自几位很愿意透露姓名但记者不给透露的前辈发言


第33章 缘来竹马
　　最近赶上考试周，大家学习都紧张，就沈齐还在到处晃荡。而他又是个爱好呼朋引伴的人，在学校一堆跟班，今天在家闲着，心开始痒了。
　　翻通讯录约人，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顾景。
　　果不其然遭到了拒绝，人家要在家复习。
　　【兔子：周一就开考了，你也抓抓紧吧，别到处玩了。】
　　能听他就不是沈齐了。
　　浪心不死，他又找王昱恒。
　　【王昱恒：出不来了，被我爸拴在家里看书，周一考场见吧兄弟。】
　　这个出不来，还有别个。
　　【Decrypt：有时间？】
　　【庄廷希：多得是。】
　　【Decrypt：能出来？】
　　【庄廷希：要我出来可以，你别带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Decrypt：……】
　　【庄廷希：就我俩，约不约吧。】
　　【Decrypt：再带个姜羽。】
　　【Decrypt：我被我妈禁了足，要靠他才能出去。】
　　【庄廷希：姜羽可以。】
　　对沈齐来说，姜羽除了是弟弟，还是个妥妥的工具人。家里从上到下，谁都要让着这个弟弟，而他不同，他只是人前屈服，人后就把这个弟弟管教得服服帖帖。
　　难得姜羽还是个不太聪明的弟弟，只要把他哄到手，不说什么以令诸侯，单在秦诗爱那里，沈齐就能讨到不少便利。
　　所以沈齐就觉得梁翊怪笨的，非跟姜羽过不去干嘛？
　　人家有本事讨长辈喜欢，你又没有，不仅没有，还要去招惹受宠的，简直蠢到家了。
　　小时候的想法是这样，慢慢长大了，沈齐发现姜羽真挺值得宠。
　　姜羽属于那种你对他好一分，他能十倍还你的人，偶尔有点小任性，但无伤大雅，总体还是可爱的，平时哥哥长哥哥短，哥哥有事了他也是真帮忙。
　　这不，沈齐一说要出门，姜羽就找秦诗爱撒娇去了，不到五分钟，成功归来：“舅妈说在外面不准惹事，还有晚饭前必须回家。”
　　“真厉害。”沈齐摸摸他的头。
　　姜羽抱着他哥的胳膊：“哥，我想……”
　　沈齐手还没撤，攥成拳头，在他头上轻轻捶了下：“又想要什么。”
　　“生日礼物！”姜羽波浪号成精，边说边晃他哥，“马上就是我生日了，你想好送我什么没？”
　　沈齐笑得无奈：“还用我想吗，你肯定自己就想好了。”
　　九月份生日，还有几个月才到，姜羽是怕回了美国，沈齐就把他生日给忘了。
　　“可是，有点多。”他不好意思地说着，然后凑过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沈齐的肩膀。
　　“有点多就有点多呗。”不想戳穿某人假装不好意思的样子，毕竟真的可爱，上车报了地址，又故意晾了他一会儿，沈齐才说出下句，“把清单发过来，哥提前给你准备好。”
　　庄廷希见到他们时，姜羽还在给沈齐捏肩捶背，又贴贴又讨好的，把他给看嫉妒了。
　　“我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弟弟。”他朝姜羽招招手，“来，小羽毛，给廷希哥也按按。”
　　姜羽凶巴巴地回道：“使唤谁呢你？你是我亲哥吗？你记得我哪天生日吗？”
　　庄廷希看着沈齐干眨眼，沈齐笑了声：“这就叫无利不讨好。”刚说完就肩膀剧痛，“停停停，使这么大劲儿，要我命啊你。”
　　这次换庄廷希笑了，姜羽赶紧撤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表现表现。”
　　沈齐把他推开半米远：“行了行了，玩儿你的去。”
　　“人在那，”庄廷希指着一旁的教练，对姜羽说，“叫他帮你选块冲浪板。”
　　这地方是庄廷希选的，沈齐无所谓，只要不被锁在家里，去哪儿都行。
　　姜羽乐颠颠地跑走了，沈齐跟着也要去选，却被庄廷希拉住分享八卦：“你知道吗，我刚来俱乐部时撞见姓钱的了。”
　　沈齐一愣：“哪个姓钱的？”
　　庄廷希啧了声：“梁翊哥看不顺眼的那个，钱忱。”
　　“原来是他啊。”沈齐耸了耸肩，“只要没惹到我，管他呢。”
　　沈齐说完要走，庄廷希又拉住了他，一脸不敢置信：“不是，我说你最近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你怎么变得这么……乖？”
　　“只要没惹到我”“管他呢”，这像是沈齐会说的话吗？
　　换了以前，不该是“趁着现在心情好，不如去找找他的麻烦”吗？
　　沈齐有被庄廷希的形容笑到，指着自己：“我乖？我乖就不会被我妈禁足这么久了。”
　　“还不承认，”庄廷希盯着他摇头，“你自己想想，这些天在学校，你跟那个顾景，你们两个搞什么鬼。”
　　沈齐开始烦了，掰开他的手：“你什么意思？”
　　其实在家聊天的时候他就想问了，什么叫“别带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庄廷希到底想说什么？
　　“你问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问你呢。”庄廷希笑他明知故问，“你没事儿吧，对他那么好，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是，你快被他同化了你知道吗？你现在张口闭口都是他，你真的觉得他跟我们是一路人吗？”
　　“记得我第一次带王昱恒过来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沈齐说，“现在呢？什么一路人不一路人，好玩儿不就行了。”
　　“是，好玩就行了，王昱恒勉强算好玩。可那个顾景怎么说？他什么性格？好玩儿吗？完全不觉得。”
　　“庄廷希，我他妈真快被你烦死了！既然你这么不待见顾景，那我以后不带他跟你们见面了。”
　　他又说：“不行。”
　　沈齐真想把他揍一顿，哭笑不得地问：“怎么又不行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我就是想跟你说……”庄廷希知道自己干涉不了沈齐的交友，他只是心里不服气，“我们才是认识最久的，你不能有了新人，就把原来的朋友都抛之脑后。”
　　沈齐心说，现在一直“顾景顾景”说个不停的不是你吗？
　　庄廷希从小就傲，现在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甚至连“抛之脑后”这个词都用上了，显然是气上头了。
　　最让他难过的就是上回，他被王昱恒打伤在家，沈齐居然就只拨了一通慰问电话。剩下他不在的十几天，沈齐全跟顾景腻在一起，看都没去看他一眼。
　　有没有搞错，朋友不是这样做的吧，沈齐跟那个人才认识几天，能超越他们这么多年的友谊吗？别的也就忍了，这么多年的兄弟被抢，他忍不了。
　　沈齐不喜欢哄人，便对庄廷希实话实说：“我就是觉得顾景特别有意思，看见了就想逗他。这才认识的，新鲜劲儿在呢，说不定没几天就淡了。反正跟你跟王昱恒肯定不能比，感情不一样。”
　　咆哮了半天的庄廷希，听见后半句终于舒坦了：“那是，我们从幼稚园起就是朋友，感情肯定不一样。”
　　“行了，别再说了。”沈齐指了指不远处玩得正嗨的姜羽，“我们出来干嘛的？玩儿起来行吗。”
　　好在最后玩得还算尽兴，没让沈齐后悔出来这一趟。回去路上经过动漫城，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叫停了司机。
　　三个人，姜羽冲浪玩得最久，累到精疲力尽，瘫在车里不想下去，就沈齐和庄廷希上了楼。
　　“来这儿干嘛？”庄廷希好奇地问。
　　沈齐带他进了一家漫刊店：“淘点漫画看看。”
　　“漫画？”庄廷希怪异地看着他，“你还喜欢看这东西？”
　　“培养培养兴趣。”沈齐从书架里抽了本递给他，“你也来一本？”
　　“我不要。”庄廷希迅速躲开，他只对汽车杂志感兴趣。
　　沈齐随手拿的是本连载，翻了两页感觉画风还可以，便去找了第一本。
　　庄廷希跟在他身后：“你什么时候喜欢看漫画的？”
　　沈齐从第一本开始，一本本往下顺：“也不能总是看书吧，偶尔看点别的换换脑子，学习太久会学傻的。”
　　庄廷希怀疑道：“你这话是在说你自己吗？”
　　“反正不是说你。”沈齐回头把几本漫画塞到他怀里，“去帮我找个篮子，我准备多囤点，暑假在家就有的看了。”
　　庄廷希愣了下：“啊？今年暑假你不跟我们去夏令营了？”
　　“谁说不去的，夏令营又不是玩两个月。”沈齐摆摆手，催促他，“别站这儿了，赶紧找篮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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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论唯粉是怎么一步步被逼成cp粉的》庄廷希/著


第34章 缘来竹马
　　期末考结束那天，顾景在学校门口等到了姑姑的车。
　　段秀颖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考得怎么样，能进年级前几？”
　　刚考完，换了别的孩子可能不乐意被问这个，但顾景不是，他扣安全带的同时算了算，说：“参照前几次模考的水平，不出意外，应该会在前三名。”
　　段秀颖听见这话倒不是惊讶，只是感慨：“我家季远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他那期末卷子，那叫一个惨不忍睹，你说现在小学能教些什么深奥的东西？但就这，他还给我搞了一片红回来。哎，不说了。”
　　“季远已经放假了吗？”顾景有一段时间没跟他联系了，感觉自己消息有些滞后。
　　“比你们初中早放一周。”段秀颖扶着方向盘，说一句叹一声，“他们老师两天就把卷子批出来了，放假好几天，他在家都玩疯了。”
　　到了姑姑家，顾景的父母还没到，姑姑和姑父在厨房忙活晚餐，他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没多久季远回来了。
　　“哥，”季远还是见人就笑，“吃草莓糖不？”
　　他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又从兜里掏，顾景看了眼他手上，摇头表示不要。
　　“你也少吃点儿吧。”季博安走过来，捏着季远的下巴看了看，“牙都快掉光了，还吃糖。”
　　季远向后躲：“爸爸，你这样说，哥他都不敢吃我的糖了。”
　　顾景说：“我换牙期早就过了。”
　　“等等，”季远发现他哥说话有些嘶哑，“哥你声音怎么……是不是感冒了？”
　　季博安给他解释：“哥哥这是到了变声期。”
　　这时厨房传来“砰砰”的响声，段秀颖在里面喊：“哎老公，你赶紧过来，这鱼在池子里乱蹦呢。”
　　“来了来了。”季博安应声，转头对顾景笑了笑，“你姑姑不敢杀鱼，还得我去。”
　　季博安一走，季远赶紧凑到顾景身边：“哥，你什么时候学的变身？教我教我，教教我行吗。”
　　顾景：“……”
　　这怎么教？
　　季远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只好说：“等你差不多到我这么大，自然而然就会变了。”
　　“我们家族还有这个遗传呢？太厉害了！”季远跑到厨房，从他妈口袋里顺来手机，“我要发消息跟小羽哥炫耀一下。”
　　小羽哥……
　　说的是姜羽？
　　季远跟姜羽一直都有联系吗？
　　顾景以为上次之后，他们应该就没再见面了。就连他也只是因为跟沈齐见面，才跟姜羽有过几次交流，仅限交流，还没到互加社交账号的地步。
　　“哦对了，美国是不是跟我们有时差？”季远突然说，“他们家现在会不会已经睡觉了？”
　　顾景记得沈齐说过，姜羽最近是打算离开的。
　　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沈齐一个字都没透露。
　　“不管了，先发给他，等他看到了，肯定羡慕死我了。”季远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会变身”的喜悦之中，“我想想，等我会变身了，我变个什么好呢……”
　　电视机里的画面忽明忽暗，映得顾景的脸色也阴晴不定。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于沈齐没有把姜羽离开这件事告诉他，他居然会感到生气。
　　气什么？气的是姜羽离开？
　　不，肯定不是。
　　那就只有气沈齐，气沈齐没有告诉他。
　　这也不对，他没有权利要求沈齐把什么都告诉他。
　　可是，沈齐总是问他去哪儿了、在干什么，还说朋友就是身边发生一点小事都要消息互通。
　　他一直在遵守。就连今天要来姑姑家吃饭，他也提前告诉了沈齐。
　　可是沈齐呢，弟弟回美国这么大的事，沈齐竟然没有告诉他，他还是从季远嘴里知晓的。
　　“骗子……”
　　“啊？”季远从手机上抬头，“哥你说谁是骗子？”
　　顾景撇开了视线：“没，没说谁。在看电视。”
　　快到饭点，顾青许和段钟毓终于到了，他们去谁家从不空手，段钟毓手上拎着礼物袋，顾青许则将怀里的一束花送给了段秀颖。
　　“谢谢嫂子。”段秀颖喜欢花儿，大哥大嫂每每来都要送她一束。
　　季博安叫了段钟毓声“大哥”，然后招呼他们夫妻坐下。
　　“小景呢？”顾青许四处看不见儿子。
　　“季远带他去房间看东西了，神神秘秘的。”段秀颖把花放好，“我去叫他们，这就开饭了。”
　　等人齐开饭的时候，众人发现顾景不对劲儿，筷子跟举不动似的，给他夹到碗里的菜也不吃。
　　段钟毓说了他一句：“不许挑食。”
　　“大哥你别瞎说，这都是孩子爱吃的。”段秀颖轻声问他，“怎么了小景，有事跟姑姑说。”
　　顾青许也揉着他的头发，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只有季远吃得贼香，停下筷子来了句：“哥，你是不是恶心我。”
　　“嗯？怎么回事？”季博安瞬间觉醒，“季远，你刚才带哥哥看什么了？”
　　季远：“……我换下来的牙。”
　　段秀颖疑惑：“不是给你丢了吗，又哪儿来的一颗？”
　　季远用筷子戳着碗底：“今天刚掉的，还是个蛀牙，我就给他看了。”
　　人类的语言已经无法形容那颗蛀牙了，顾景真后悔跟季远去那一趟。
　　说什么有好东西给他看，结果拿出来的竟然是……
　　他往季远那边看了眼，完蛋，更吃不下了。
　　事儿是自己儿子搞的，季博安抱歉地开口：“要不我再去……”
　　“不用不用，”顾青许盛了碗汤放在顾景面前，“先喝点汤缓缓，马上就没事了。”
　　顾景不想麻烦大家，跟着点点头：“马上就好了。”
　　最后他喝完了汤，又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其他菜，等爸妈跟姑姑他们聊完天，然后就回家了。
　　他们回家总是要路过沈齐家的，这个时候沈齐家灯还亮着，顾景向窗外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视线。
　　还是被顾青许发现了，下车后问他：“今天在饭桌上，你不止是因为小远的事才丧着张脸吧。”
　　“……被你发现了。”顾景垂下头。
　　顾青许无奈地笑了笑：“所以还因为沈齐？”
　　推门的手顿了顿，顾景缓缓地说：“他……”
　　顾青许摆出耐心聆听的态度：“嗯，他怎么了？”
　　话说起来有点复杂，顾景摇了摇头，推门进去：“没什么。”
　　“你实在不想说，妈妈就不问了。”顾青许伸手揽着他的肩膀，温柔地说，“但是宝贝你要知道，生闷气永远不是对待问题最明智的方式。”
　　道理顾景都懂，可是情绪这东西，偶尔也会难以控制。
　　就像他第一次对沈齐发脾气抱怨，第一次对沈齐感到抱歉，后来甚至哭了。
　　那些都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真的要出故障了……
　　后来三天，为了找出故障的根源，顾景把自己关在家里，沈齐怎么喊他都不出来。
　　直到拿成绩单那天，沈齐才在学校看见了顾景。公告栏围了一圈学生，他走过去，精准地将手臂搭在顾景肩上。
　　围观的学生很多，顾景属于连内圈都没挤进去，被沈齐搭了肩膀后，他下意识想要躲避逃跑。
　　可惜被沈齐看穿，拽着他书包问：“你跑什么呀，在躲我？”
　　顾景立刻否认：“没有。”
　　“撒谎。”沈齐拎着他转了个身，“谁给你输入的撒谎指令？”
　　“我……”顾景有口难言，“抱歉，我还需要一段时间调整。”
　　“对着我不能调整？”
　　“不能。”
　　“那我现在申请问答时间。”沈齐斩钉截铁道，“你不可以拒绝。”
　　顾景纠结再三，给了个回复：“等放学，可以吗？”
　　沈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顾景跟着又想走，再次被他拽住：“不看成绩了？”
　　刚想往中间挤，忽然有个女生走出人群，因为身材高挑，脸长得又十分美丽，周围难免会有目光落在她身上。
　　就连沈齐也对之露出一笑。
　　顾景正疑惑，那女生向他们走来，同时从包里翻出一本笔记：“万幸，下学年我们不用再同班了。”
　　沈齐手掌朝上，那笔记被重重拍下，却不见他生气，而是笑着问那女生：“第几？”
　　“我二你三。”女生淡淡瞥了他一眼，“听说你最近飘得厉害，看来是真的，差点连第三都保不住了。”
　　他们学校是S型分班，每个班三十人，年级排名前六十的学生，单数归一班，双数则会被分到二班。六十名开外的学生，继续按照S型分班，这样一来，一班和二班就成了实验班，教学安排会跟其余班级有所区别。
　　顾景想起之前顾青许问他能不能进一班，他的回答是肯定，其实不然，他进一班的概率最多只有三分之二。
　　自从转学以来，每次考试测验，他的成绩都在年级前三变动不停。
　　不是他，就是沈齐，再就是一个叫秦玖的女生。所以很难说准，期末分班考他会是第一，第二，还是第三。
　　刚才那个女生说她是第二，那她……
　　“那是我表姐，”沈齐挥动笔记本，指了指她离开的方向，“你应该知道她吧，她叫秦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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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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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缘来竹马
　　可能因为是初一最后一堂答疑课，原本那些看着严肃、不招人喜欢的老师在同学们眼中忽然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老师们同样如此，从前总是动不动训斥学生、维护本就不算太差的课堂纪律，而今天，他们三句话不离“以后到了新的班级，这个问题可不能再错了啊”“再错的话，也别跟你们老师说曾经是我教的你们这门”。
　　有学生说：“万一初二还是你的学生怎么办？”
　　班主任说：“那就看运气了，看我能不能抽到教你在的那个班。”
　　根据公告栏的排名，大家基本都能算出会被分到哪个班，但任课老师和班主任不一样，他们需要通过抽签决定未来一年在哪个班教学。
　　顾景早就知道，所以在看到排名的那一刻他心中雀跃了几秒。相比得到第一名，他更开心的是，未来一年，他跟沈齐会是同班同学。
　　然而几秒之后，一直到现在，他又陷入了迷茫。
　　窗外阳光刺眼，这是他最后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上，却不会是他最后一次迷茫。
　　发现问题，自查反省，可能因为无果而迷茫，也可能因为解决而畅意。这在成长过程中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顾景此刻属于前者。自查找到了根源，却又无法通过调整解决，所以迷茫。
　　“最后一题也讲完了。”班主任同时也教他们数学，问有没有别的问题，没人吱声，于是他合上卷子，“下课。”
　　班长喊起立，全班同学站起来说：“老师再见。”
　　“有缘再见了同学们。”一向严肃的班主任笑起来是那样慈祥，“你们可别再落到我手里。还有，待会儿谁都别给我跑了，全体留下大扫除。”
　　一年一次，只要分班就有离别，顾景适应得很好，其他同学却表现出不舍。
　　同学们都在回忆哪个老师哪里好，给出“上他课可以打盹”“他近视看不见我玩手机”等等评语，顾景只能想起那个老师的脸，以及对方教课的方式水平。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没有不舍，甚至盼望着早日换到新的班级。
　　心怀歉意，于是在最后一次全班大扫除中，顾景选择了最累人的挑水工作。
　　张宇豪看他细胳膊细腿儿的，怕他拎不动：“要不咱俩换换，你爬上去擦窗户，我给你挑水。”
　　教室后面有两只红色水桶，顾景提起一只：“没事，我自己可以。”
　　“那你得来来去去好多趟呢。”张宇豪说，“洗抹布洗拖把，那些人都懒得自己去，全靠这俩水桶。”
　　另一个男生过来了，拎起剩下一只水桶，他的表情就不情不愿，嘴里抱怨道：“都知道抢轻松的活，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成挑水工了。”
　　他们班离一楼厕所最远，等拎着桶去了，两个水池早被其他班的拖把给占了。
　　怎么办，不能干等着吧，顾景和另一个同学只好往上走了一层。
　　幸好，还剩一个没在用的水池。
　　那同学眼疾手快地把桶放在下面，拧开水龙头，转头对顾景说：“你再往楼上走一层看看吧。”
　　再走一层倒不是问题，就怕楼层太高，到时候下来不稳踩空。
　　顾景想了想，说：“我等等你这个。”
　　“别等了，”同学说，“洗拖把的桶不能洗抹布，两个桶要同时到位。”
　　顾景听完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去别的地方接水。”
　　然而顾景刚一离开，那位同学就笑了声：“傻子。”
　　其实他对顾景没多大意见，只是刚才撞见张宇豪说要帮顾景，他心里不平衡。谁知道他随便说了一句，就把顾景给唬住了。
　　旁边有人也在接水，看热闹似地说了句：“是挺傻的。”
　　跟顾景同班的那人表示赞同：“对吧，这么傻的人居然能考年级第一，想想都挺好笑的。”
　　他话音才落就遭到了一记猛打。
　　想骂人，回头见是沈齐，不敢吱声了。
　　“说什么呢？”沈齐刚在楼梯上看到顾景离开，下来又听见这些，差点没忍住把这人摁进水里，最后只是拍了一下后脑，“欺负同学有意思吗，信不信我——”
　　他作出要打人的姿势，那位同学下意识挡着脸。
　　扬起的手没放下，沈齐继续指着另外一个看热闹的人，冷声道：“还有你，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自己小心点儿。”
　　他们如今才知道，原来与沈齐对视真的会感到压迫，原来之前看到他与顾景相处，表现出来的并不是他真实的样子。在他们面前，沈齐还是那个傲慢凶狠的富家子弟。
　　*
　　顾景去了教学楼后面的水池，那里一般是园丁浇灌使用的，水池建在草地旁边，还能方便打篮球的学生。
　　他到那儿时，几个别班的学生正洗好拖把离开，却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有人从操场出来。
　　“真是的，才溜出来就被叫回去打扫卫生，班上三十个人呢，用得着这么多扫地的吗。”王昱恒把篮球装进网袋里，挂在水池的边角上。
　　庄廷希拧开水，慢条斯理地清洗手心：“我早说了，等放假回家，你想怎么打怎么打。”
　　一起打球的同学也七嘴八舌地说着，王昱恒见他们过来便往里走：“我是为了发泄内心的狂躁和郁闷。”
　　庄廷希轻笑：“狂躁就狂躁，郁闷就郁闷，又狂躁又郁闷，你精神分裂啊。”
　　王昱恒拧开了与顾景相隔一个空位的龙头，也刚巧看见他，打了个招呼，继续说回刚才：“不能跟女神一个班，我可不就快精神分裂了。”
　　“谁让你比我高一分。”庄廷希说着叹息了一声，“你和沈齐还在一班。”
　　顾景回想了一下，庄廷希年级排第八，估计会被分到二班。
　　庄廷希这时也注意到了顾景，只瞅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
　　“对了，你和秦玖都在二班，你以后得帮我看着，谁敢动她，我跟谁拼命。”虽然分班公告还没贴出来，但结果大家都知晓了，王昱恒就想让庄廷希帮帮自己，照顾一下与他同在二班的女神。
　　庄廷希闻言，直接赏他一记白眼：“没事去看看脑子吧，人家用得着你去拼命？”
　　这个年纪，说喜欢太过，王昱恒只是对秦玖稍微有点好感，虽然人家从没理过他，但他就爱往跟前靠。
　　怎么说那都是沈齐的表姐，要是真有一天，他做了他兄弟的姐夫，那可真是便宜占大了。
　　光是想到沈齐要叫自己姐夫，王昱恒就乐得不行，他推推旁边的顾景，又对着水池边众人说：“你们想想，要是我真追到了秦玖，沈齐他是不是得叫我——”
　　傍晚阳光不算烈，但正正好好从后照在脖子上，顾景前一秒还感觉热，下一秒就被什么冰了一下。
　　他缩了缩脖子，回头看见沈齐竖起手指在嘴边，意思叫他不要出声。然而身体的反应太快，他向后缩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王昱恒的胳膊，还是叫王昱恒察觉了。
　　沈齐也不装了，直接问他：“我得叫你什么？”
　　王昱恒：“这个嘛……”
　　顾景摸到后颈湿了一点，视线自然落在沈齐手里的饮料上。沈齐与王昱恒对峙的时候分了一眼给他，把一瓶汽水递过来。
　　沈齐手上其实有两瓶，本来打算自己喝的，谁知庄廷希也在。
　　要是只给顾景不给他，他肯定心里又不舒服了。
　　于是抛给了他。
　　庄廷希甩了甩手上水珠，打开沈齐给的汽水喝了口：“继续说啊王昱恒。”
　　其他人跟着起哄：“是啊，别停下来，接着说。”
　　“说呗王昱恒，你是最勇的。”
　　“我王哥就没在怕的。”
　　“不是，我刚开玩笑的，女神哪能看上我呀。”王昱恒怂了，冲着沈齐笑了笑，然后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我是姐姐的小粉丝！永远都是！”
　　“少说些让人误会的话，不然她削你我可拦不住。”沈齐说。
　　王昱恒点头：“那是那是，姐姐没脾气就不是姐姐了。”也不想闲聊晃荡了，他拎起挂在旁边的篮球，“我先走了啊，热爱班集体，我得赶紧回去扫地拖地。”
　　“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子。”庄廷希说完看向沈齐，“一起走吗？”
　　沈齐摊开手掌：“出汗了，洗个手。”
　　“你也躲懒。”庄廷希摇摇头，以为自己看穿了他，“好吧，反正你的活儿总有人帮你干。”
　　待到众人离开，水池边就只剩下两个人。
　　池中的水桶即将盛满。
　　洗东西是不需要这么满的，而且这么多水，运输起来会很不方便。
　　顾景那会儿又是听他们说话，又是被沈齐的一瓶水打断，现在才发觉，赶紧拧上了水龙头。
　　“多了，”沈齐低头看了眼，问他，“拎得动吗？”
　　顾景嘴硬道：“当然。”
　　“我看费劲。”沈齐直接扶着桶，倒去了一部分水。
　　顾景看着沈齐倒完水，将水桶拎出来放在地上。他试了试，不算重。
　　“你先走吧。”沈齐站在原地，“我真是来洗手的。”
　　顾景“嗯”了声：“我没不信你。”
　　沈齐洗完手，发现顾景还在等他，便指了指：“汽水，不喜欢？”
　　顾景看了眼手上：“喜欢。”
　　“那怎么不喝？”
　　“回去喝。”
　　“现在就喝，”沈齐说，“我也渴了。”
　　顾景拧开瓶盖递过去：“你先。”
　　沈齐开玩笑说：“既然给你了，肯定是你喝剩下的我才能喝。”
　　顾景举起喝了一口，再次递过去：“分享。”
　　沈齐愣了愣：“你还……挺会说的。”
　　接过，仰头灌下几口，拧好盖子。
　　那瓶汽水又被送到了顾景手上。
　　小小的交接之后，顾景再低头，发现水桶不见了，他小跑几步，追上前方的沈齐：“还给我。”
　　“还给你了呀，”沈齐指着那瓶水，“在你手上。”
　　瓶身的水珠流进指缝，顾景轻轻蹭了蹭：“干嘛突然这样。”
　　“别磨叽了，走快一点。”沈齐说，“我担心你们班等你这桶水等到头发白。”
　　到了顾景班后门，沈齐把桶放下，本想潇洒离开，想了想，还是回头说了一句：“放学记得等我，别再跑了。”
　　顾景盯着沈齐掌心被勒出的痕迹，他知道不会很痛，但还是心中一动。
　　“谢谢。”他说，“我会等你的。”
　　那一瞬，顾景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能调整好正确的心态。
　　在这里，他只有沈齐一个朋友，而沈齐的人缘不是一般地好。
　　当付出的友谊得不到及时回应的时候，他内心的想法就会产生偏差，觉得对方是不是因为别人忽视了他。
　　他发现了这个问题，却又被自私的心理限制、阻碍他的自我调整。
　　想要淡化这种心理，关键不在他身上，而在沈齐。只要沈齐不再对他那么好，他应该就能完成这次调整。


第36章 缘来竹马
　　这次他们的问答时间没在教室进行。大扫除完，各班班长锁了门，统一将钥匙交到保管室才能离开。
　　顾景不是班长，所以走得早。
　　他第一次来到沈齐的教室，站在后门等他出来。
　　“哎你看，”王昱恒一向眼尖，“顾景诶。”
　　先是沈齐回头，然后庄廷希也看过去：“他来干嘛？”
　　“等我的。”沈齐笑了一下，拍拍二人的肩膀，随后拎起书包，“先走了兄弟们。”
　　“晚上别忘了上线，”王昱恒在他身后喊，“我预约了聊天室。”
　　庄廷希开玩笑说：“怎么，想跟我们裸.聊啊你？”
　　王昱恒啧声：“瞧你这不纯洁的思想……”
　　顾景只听到了一点，等沈齐走到身边，问他：“你有约了？”
　　“不是现在，”沈齐说，“晚上，王昱恒组了个商量战术的局，因为之后要参加篮球夏令营。”
　　顾景对篮球不感兴趣，听听就过了，没再问什么。
　　但沈齐还在继续说：“不知道从哪年开始的，成习惯了，现在每年暑假都要参加。我对篮球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就王昱恒，每次都要拉着我们。”
　　这个我们，是指他和庄廷希。
　　据顾景观察，沈齐虽然人缘很好，但跟他最好的，也就是王昱恒和庄廷希了。
　　“你在想什么？”沈齐拖住忘记转弯的他，“走路还发呆。”
　　顾景回神了，不承认：“没有。”
　　“明明就有，而且一看就是无聊导致的。”沈齐引话的意图太明显，“今天不能在教室，直接去我家吧。上次就想给你推荐漫画，但你一直躲着我，这次你不跑了，我带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新世界的大门长什么样顾景不知道，沈齐家的大门他倒是进入过很多次。
　　他们一进门，便有阿姨对沈齐说：“下午把泳池清洗了一遍，这会儿在蓄水，再有十分钟就可以用了。”
　　这件事是沈齐早晨出门前交代的，他脱下书包：“我爸妈不在家？”
　　“先生太太有事出门了，说了不回来吃饭。”阿姨从他手上接过来，又伸手示意顾景，“你们晚上有特别想吃的吗。”
　　顾景没想在这儿吃饭，只把书包递了过去。
　　沈齐看向他：“有特别想吃的吗？”
　　顾景摇头。
　　沈齐对那阿姨说：“就按平时的，然后准备两份椰子冻送到泳池。”
　　“行，我这就去。”
　　步行到那里，池中的水也蓄得差不多了，沈齐转回屋内挑选泳裤：“这边有新的，你自己来选。”
　　落地窗外，夕阳洒在泳池里，顾景看了一眼，说：“不是来看漫画的吗。”
　　“是啊，看之前先玩会儿。”沈齐像是突然发现，惊奇地转过头，“你到变声期了？都快成烟嗓了。”
　　躲了他这几天，才发现也正常，顾景点头：“嗯。”
　　“怪不得你今天说话，要不是就是短句，要不就是一两个字往外蹦。”沈齐说，“还有前几天躲我，该不是怕我笑话你的声音吧？”
　　顾景的回答又是简短的两个字：“不是。”
　　“你还好啦，听着还不赖。”相比一些人的嗓音，顾景的只是沙哑了点，沈齐笑了笑，“就是没想到，竟然是你先进入了青春期。也不算青春期吧，就是变声，我以为我会比你早的。”
　　顾景问：“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个子高？逗你的。”沈齐让开位置，指了指衣柜，示意他自己挑，“你几月份生日，我看看我们俩谁大。”
　　“四月，”顾景随手拿了一条，“4月12日。”
　　“我2月14日，好巧，你的生日倒过来就是我的。”沈齐带他往淋浴房走，“我比你大，那你怎么发育比我快呢，奇怪。”
　　顾景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解扣子的手被脑子带得缓慢起来。
　　沈齐只是随口一说，没在意，继续问：“你喜欢水温一点，还是烫一点。”
　　抬头才发现对方已经脱去了一身校服，正站在淋蓬头下调试水温，顾景手指直接僵住：“我们……一起吗？”
　　沈齐无所谓地说：“又不是正经洗澡，意思意思就下水了，还分什么两批。”
　　顾景以为沈齐只是带他过来，一般主人不都是会让客人先的吗，但沈齐没让他，他衣服已经脱了一半，只好继续脱完进去。
　　坦诚相见后，他们发现彼此还都戴着那条蝴蝶兰项链。
　　沈齐说：“一会儿摘了，万一掉进泳池很难找。”
　　顾景“嗯”了声，问他：“你一直戴着吗。”
　　“懒得摘。”沈齐摘下淋蓬头，把顾景的头发弄湿，“你呢。”
　　顾景此刻背对着他，心想说谎也可以，但他还是放弃了，认真地回答：“感觉像是一种朋友的约定，所以一直戴着。”
　　沈齐蓦地笑起来：“你是怎么做到的？每句话都能戳中我。”继而用手指轻揉着他的头发，“偶尔程序化得像个系统，偶尔又文艺得像个诗人，还有你的钢琴，为什么总能让我变得安静？我人生第一次遇见像你这样的人，你知道吗，你真的特别有意思。”
　　“有意思……”顾景咀嚼着他类似赞美的话，细想却有些奇怪，“你觉得我有意思，也会觉得别人有意思，也会想要跟他们做朋友吗。”
　　“世界上没有另一个你。”沈齐关了水，将淋蓬头放回去，“行了，我们走吧。”
　　转折太快，顾景差点儿漏掉他说的前一句。
　　他说，世界上没有另一个你。
　　顾景想，世界上也没有另一个你。
　　沈齐已经拉开玻璃门走出去了，顾景穿好泳裤跟着过去，蔚蓝色的池底将水映得有了颜色，他们站在一起，倒影清晰可见。
　　“要不要比比闭气？”沈齐想起那次在海边，“三分钟。”
　　水花溅起落下，池面逐渐回归平静。
　　阿姨端来椰子冻，四周看不见有人在，俯身发现桌上的项链，担心他们拖动托盘时碰掉，便将两条项链捡起，摆在了托盘上显眼的位置。
　　入水时互相攀着肩膀，上来自然是一同上来。
　　一臂之遥，让他们存在于彼此眼中，方便从彼此眼中寻找自己。
　　发丝凌乱，呼吸更乱。
　　“应该超过三分钟了。”顾景的喘息声很重，他看着沈齐的眼睛，“你觉得呢。”
　　“输赢没那么重要。”沈齐比顾景轻松一些，在水下看顾景快撑不住了，他才催着上来的。
　　他们很少有这样的对视，大多时候都是沈齐搭着顾景的肩膀，然后弯腰说话。这让顾景一度以为对方在炫耀自己的身高，可他们之间的差距又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而沈齐也不曾对待别人这样。
　　因为世界上没有另一个我么？
　　我是特殊的，对吗？
　　顾景忽然喜不自胜，冲破阻碍拥抱住了沈齐。
　　沈齐先是一懵，反应过来回抱他，学他之前的话：“干嘛突然这样。”
　　“突然这样想了，就这样做了。”
　　“随心所欲？”沈齐问。
　　“不可以吗。”顾景难得叛逆。
　　“可以，”沈齐顺着他的头发摸到脖子，“一直都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得赶紧启动时光大法了，想让他们快快长大。


第37章 缘来竹马
　　椰子冻入口绵密，比起清爽的椰子水，它多了层奶酪香，口感也更加丰富。
　　顾景吃了一口，再去舀第二勺时，看见摆在一边的项链，两条牵连在一起了，他拿起一条带起另一条：“怎么到了这里？”
　　“可能是阿姨刚才放的。”沈齐从躺椅上坐起，接过来，动手解开缠绕的部分，“有时候真的，我妈的品味真挺优秀，白色蝴蝶兰……”
　　顾景忽然说：“银色。”
　　“好，银色蝴蝶兰。”沈齐将两条项链的吊坠部分放置掌心，细细观察着，“也不知道是哪个设计师的作品，还有可能是出自我妈的脑洞。她呀，总是喜欢把什么都打上记号，尤其喜欢刻上名字。”
　　顾景目光看向那两条项链，问：“是怕丢么。”
　　“或许是吧。”沈齐说，“毕竟她当年就差点丢了我爸。”
　　“嗯？”顾景来了好奇，坐起来听他说。
　　“他们是在外留学认识的，我爸比我妈大一届，那时候他喜欢上了我妈，但怕显轻浮，羞于开口。毕业前夕好不容易给我妈写了一封情书，里面还附上了他的联系方式，结果一年过去了，我妈都没联系他。”
　　顾景追问：“后来呢。”
　　“接下来才是重点。”沈齐握起了手中的项链，“突然有一天，他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的短信，内容很简短，她说：‘你好，我是秦诗爱。’”
　　顾景说：“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沈齐回道：“才不是突然，我妈其实早就喜欢上我爸了，但她不是爱情至上的女性，她有很多顾虑。”
　　“一来，她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瞬间的感觉，或许因为某个行为，让她对那个男生产生了爱慕，可她并不了解真正的他，她需要时间观察。”
　　“二来，也就是后来，她观察发现，那个男生的家庭比她想象中遥远，那个男生也比她想象中还要优秀。她不希望被安上攀高枝的名头，她自己本身也不想在求学期间被爱情绊住手脚，像这种偷偷观察的行为，她不想再做了，她开始一心投入学习，她想让自己变得比所有人都要优秀。”
　　“所以在那之后，尽管她收到了情书，她也没有回应他的示爱。”沈齐顿了顿，嘴角泛起笑意，“直到毕业一年之后，她听说他被家里逼着去相亲，终于忍不住了。”
　　顾景能想象到后面了：“所以是差点丢了。”
　　“对啊，就差一点。”沈齐松开手指，将项链举到眼前，夕阳镂空吊坠跃上他的眼睫，“我爸当时说：‘如果等不到秦小姐，那么跟谁相亲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家族安排的联姻罢了。’”
　　他并不想跟顾景高谈阔论爱情，只是突然想到，就分享了他父母的故事。
　　顾景听完有感触，但感触的层面尚较肤浅，就比如“一瞬间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一瞬间的感觉才能叫爱情。
　　他想了想，想不通，也不再想了，对沈齐说：“以后有时间，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爸妈的一些事。”
　　“也像这么浪漫么？”沈齐对他父母爱情的评价一直如此。
　　顾景对浪漫没有多大感触与了解，想了一会儿，说：“他们可能更为了追求自由，自由的爱人，自由的自我。”
　　沈齐笑了一下：“行，等以后再说。”他站起来向屋内走，“我先带你翻两本漫画，在我房间。”
　　顾景不露声色地看了眼他的手，心里想他怎么不把项链还回来。
　　可能是暂时忘了。
　　“跟我来。”沈齐推开玻璃门。
　　顾景舀了勺椰子冻放进嘴里，跟在他后面。他们没走电梯，甚至没穿室内拖鞋，从泳池进入屋内，就这么一级级台阶往上走。
　　不赶时间，所以走得很慢，路过一层转角平台时，顾景脚步微顿，他的角度正对着间屋子，能看到屋里有人在擦拭一架钢琴。
　　沈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好奇他在看什么。
　　顾景的目光不像是落在钢琴上，更像是落在打扫那人手上。
　　即将落布的地方摆放着一个窄口花瓶，于是他看见，一朵不复鲜艳的玫瑰盛开其中。
　　打扫的阿姨将它拿起，再放下，这一动作也被沈齐看见。
　　他怔住片刻，张口解释：“那是……”
　　“我好像见过它。”顾景说着看向沈齐，“是我摘的那朵吗。”
　　沈齐呼了口气，转头继续向上走：“是又怎么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偷摘了学校北门外的玫瑰。”
　　顾景成功被他转移了话题，追过去说：“不是偷摘的，我后来问了门卫叔叔，他说可以摘，只要不连根拔起，明年花还会再开的。”
　　“随你怎么说喽，我又不会去问。”
　　“我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你。”
　　沈齐背对顾景，嘴角弧度许久落不下，转进房间，推来一个纸箱让他挑：“看看吧，哪些是你感兴趣的。”
　　顾景从箱子里拿出几本，坐在沈齐对面的地毯上，翻着书皮问：“这里太多了，我挑得眼花，你有特别推荐的吗。”
　　沈齐很快找到一本，指着封面上的名字说：“这个，热血青春题材，主角是校园乐队的吉他手，我看着觉得不错。”
　　“那就这个了，”顾景从他手上接过来，“我看完再跟你交流。”
　　沈齐震惊道：“你要现在看完？”
　　顾景抬眼看着他，见他双手捧起一摞：“这么多本呢，而且作者还在连载中。”
　　“哦，”顾景想了想，“我可以外借。”
　　外借这个词给沈齐听笑了：“你当我是开图书馆的？”
　　顾景伸手：“借书登记册。”
　　“这个还真可以有。”沈齐找来笔记本和钢笔，“给你写着玩儿。”
　　顾景摘掉钢笔的盖子，翻开笔记本，留出扉页，在下一页写上书名，借书人，借出日期。
　　至于预计归还日期，他犹豫不决，便问沈齐：“你多久看完的一本。”
　　“记不清了，”沈齐说，“预计归还日期可以先空着，不用这么精确。”
　　“好吧。”
　　顾景是伏在地毯上写字的，写完合上笔记本，归还时手臂抬起，无意带起了什么。
　　沈齐捡起不知从何处掉落的项链，才想起来：“要我现在帮你戴吗。”
　　手臂撑着上身，太久了感觉酸麻，手边的漫画翻到十几页，顾景松开手指，书页迅速归整。
　　回忆无声翻涌，他抬起头，看着被沈齐置于掌中的银色蝴蝶兰。
　　上一次也是沈齐帮他戴的。
　　那天，他们成为了朋友，他送了沈齐一朵玫瑰，沈齐说要带他去海边捡落日。
　　后来他们真的去了，去了不止一次，沈齐对他特别好，比从前认识的所有朋友都要好。
　　可是他却因此产生了别样的想法，他期望他们的友谊能如同这两条蝴蝶兰项链，彼此且唯一。
　　在他看来，这就是自私了。
　　白天的时候，他决定戒断掉一部分自私的心理，并且为之总结出了方法。
　　但直到现在，他也没能对沈齐说出“以后别再对我这么好”的话。
　　顾景太过明显的表情变化提醒了沈齐。
　　“我都快忘了，”他坐端正，“问答时间。”
　　地毯与手臂接触过密，产生了热汗，顾景垂头敛眸，冷静了一会儿，慢慢从地上起身，坐好，等待沈齐的问题。
　　沈齐第一个问题没问，就先关注到顾景的手臂，伸出指腹在上面蹭了蹭：“趴这么久，都压出印子了。”
　　顾景转过来看了一眼，是刚才压着项链印出的痕迹。
　　很显然，那条是沈齐的，手臂上清晰可见“SQ”可以证明。
　　“不痛吗。”沈齐问他。
　　顾景抬手遮住那处：“没什么感觉。”
　　沈齐像是觉得有趣，拿起顾景的项链在手腕处摁了两下，挪开后，皮肤只红了一些，没有留下“GJ”。
　　他说：“弄一会儿不行，得要像你那么久。”
　　顾景怕他还要看自己，就把手臂向后藏了藏。
　　沈齐发现了对方的小动作，故意装作没看见，一笑了之。
　　“能做到绝对坦诚吗？”沈齐突然转变了话题，“在接下来的问答中。”
　　“……”顾景的沉默已经表达了一切。
　　沈齐说：“如果不能的话，至少给出一个理由。”
　　顾景抓了把地毯的绒毛，忽然鼻头一酸：“我好像……被自私入侵了心理。”
　　这个理由未免与他准备的问答内容相去甚远。
　　沈齐听了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回答？”
　　一边是哭笑不得，一边是真哭了。
　　“我不想变成这样，但是……”顾景骤然松开地毯，说话语调忽高忽低，混着自责的哭声，“我就是变成了这样自私的人。”
　　沈齐见他不断用手背擦泪，顿时感到不知所措：“你不自私，谁说你自私的？”
　　“你根本不知道我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顾景否定了他的话，内心忽然崩溃，直接将藏着的话一吐而尽，“你对我很好，我不应该再有过多的想法，可是我有时就是忍不住想，我会不会是你最好的朋友。我知道我这样很不正常，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我甚至知道正确的缓解办法，可是，可是我却不想告诉你……”
　　沈齐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了，顾景现在的想法，跟之前的庄廷希一样。
　　他轻轻将手放在顾景肩上，试探地问：“想不想听听我的想法？”
　　顾景抬起头，沈齐屈指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然后去擦他脸上的泪。
　　“这不叫自私。”沈齐很轻地笑了一声，“这只是青春期的交友烦恼，不止你一个人会这么想，会有这种想法很正常，谁都希望自己成为最独特的那个。”
　　顾景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的眼睛：“真的？”
　　“真的。”沈齐坚定地点了点头，“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如果有个人轻易对你说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那肯定是假的。我们才多大呀，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人，现在就说出这么绝对的话，不是天真，就是欺骗。”
　　沈齐的话很有道理，而且这层是顾景从未想到过的，他眨了眨眼，再次陷入迷茫：“那我该怎么办，我怕我会一直被这个烦恼困扰。”
　　“没关系，”沈齐认真地说，“我有办法让你不再困扰。”
　　顾景再度用怀疑的目光看他，只见他举起了那条刻有他自己名字的项链：“离我近一点。”
　　顾景向前挪了一点：“做什么？”
　　“交换。”沈齐向前凑近，说话声音就在他耳边，“我把我的项链给你，你戴着我的名字，自然就不会再为我烦恼了。”
　　顾景觉得沈齐的话有道理又没道理，他思索的片刻，沈齐已经为他戴好项链，并且收回了手。
　　“相信我，也相信你对我而言是特殊的，好吗？”沈齐完全是哄人的口吻，换了别人他不一定有这耐心，但顾景爱哭，他不得不哄一哄。
　　顾景被哄得丢了一切想法，只点头回应。
　　他低头看着那条项链，用手指摸了摸环绕在外侧的蝴蝶兰，最后摸到沈齐的名字。
　　“交换……”
　　沈齐听见他喃喃自语，不自觉就想笑，可又要忍着，不然对方非得以为他是嘲笑。
　　为了掩藏笑意，他将另一条项链交到顾景手上，说：“轮到你帮我戴一次了。”


第38章 缘来竹马
　　顾景带了一书包漫画回家，顾青许见他包里鼓鼓囊囊便问了句是什么。
　　他嘴角上扬：“准备培养新的爱好。”
　　“什么爱好？”顾青许稀奇道，“除了钢琴，你还会喜欢别的？”
　　“漫画。”顾景说完就跑上了楼。
　　“哎——”顾青许没叫得住他，转头看向段钟毓，“看看你儿子，都不知道满足一下他妈妈的好奇心。”
　　段钟毓笑着问：“你什么好奇心？”
　　“当然是对他新爱好的好奇呗。”顾青许走过去，轻轻捶了他一下，“你就不好奇？他看上去那么高兴，像是中了奖一样。”
　　“别说中奖，就算是得了第一也没见他有多高兴。”段钟毓合上书，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但他不愿意说呀，你多问他，他可能就不高兴了。”
　　“你这都是歪理！”虽然心里也是如此想法，可单独面对段钟毓，她总是不经意露出任性的一面。
　　时候尚早，更难得两人都没在忙工作，早早吃完饭，就说去公园转一转。段钟毓上楼敲门，问顾景想不想一起。
　　顾景手下正压着一本厚词典，脱不开身，高声对门外说：“我不去了。”
　　段钟毓说了声“好”，随后走廊响起他离开的脚步声。
　　房间只有钟表滴答走动，顾景已经维持动作很久了。
　　其实可以松开的，奈何他无事可做，松开了就开始玩项链，他觉得那样挺傻的，所以找点事做。
　　不过他觉得这样一直压着词典也是很傻。
　　早在今天之前，他就将东西放在里面了，只不过刚才在沈齐家看到那朵玫瑰，让他想起沈齐还有一片梧桐叶存在他这里。
　　他还记得夹在哪页，不知道有没有做好，但他心急等不了，突然想起就要突然翻开。
　　626页，睡着片枯色的梧桐叶。
　　没在叶绿素褪尽前将其做成干叶，而是等到梧桐由绿到枯，在一个他最喜欢的状态将它封存。
　　还算成功。
　　跟沈齐钢琴上的玫瑰几乎是一种颜色。
　　看似枯萎，实则美丽。顾景用手指捏起梧桐叶柄，轻轻转动了一圈，在上面寻到时间的痕迹。
　　时间留不住，他当时的想法是留住沈齐想象中的幸运。
　　这个幸运是否存在，无人知晓，可他想留住。
　　在梧桐落下、沈齐接住的那个瞬间。
　　顾景想过还的，可是如今制好了，他又不舍得还了。
　　不还……
　　沈齐已经有了玫瑰，梧桐应该可以继续存在他这里。
　　也没问过某人，顾景就自顾自做了决定。
　　谁料才为那片幸运找到新的栖身所，某人的微信就来了。
　　【狗狗：我爸妈回来了。】
　　【Encrypt：嗯。】
　　【狗狗：我妈说在路上看到你爸妈了。】
　　【Encrypt：他们去散步。】
　　【狗狗：你没去？】
　　【Encrypt：我在家做事。】
　　【狗狗：什么事？】
　　顾景突然卡住，不知道怎么回了。
　　【狗狗：不能说的事？】
　　【Encrypt：可以说，但我不想说。】
　　怕沈齐想起来把东西要回去，所以不想说。
　　顾景忽然觉得亏欠了对方，得补偿一点，于是低头打字。
　　*
　　沈齐等了有一会儿，聊天界面上那行“对方正在输入…”断断续续，出现了又消失，对方就是没有消息过来。
　　耳机里突然有人用力咳嗽了两声，沈齐差点被乍得扯下耳机线。
　　辨出是谁的声音后，他将麦拨到嘴边：“喂，王昱恒，你搞什么鬼？”
　　此刻他们正在进行语聊，频道里立刻有人跟道：“突然一下，我耳朵直接聋了。”
　　王昱恒开麦说话：“喝水呛着了，抱歉抱歉。”
　　一麦闪过，多麦跳动。
　　“刚说哪儿了？”
　　“对哦，该谁发言了？”
　　“都别想摸鱼，一人一条制敌之策，今年我们一定要全方面碾压对手。”
　　“还没抽签呢，你知道我们对手是谁？”
　　“不管是谁，咱们都给他拿下。”
　　一张口就是好多人同时在说话，房主貌似又被水呛着了，顾不上维持秩序，一个劲儿地咳嗽。
　　沈齐无语片刻，一把将耳机拽了下来。
　　刚巧，低头看见手机里弹出消息。
　　【兔子：你可以在我这里预存一个心愿，等你想到了告诉我，我会尽我可能帮你实现。】
　　沈齐读完笑了。
　　【Decrypt：你认真的？】
　　【兔子：认真的。】
　　【Decrypt：不怕我提过分无理的要求？】
　　【兔子：你知道我能力有限，只能为你做力所能及的事。】
　　【Decrypt：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
　　【兔子：不是！】
　　【Decrypt：我还没说是什么。】
　　【兔子：不管说什么，反正不是。】
　　【兔子：你要不信可以截图存证。】
　　“不，我要语音存证。”
　　“这样显得有诚意一点。”
　　沈齐连续发过去两条语音，然而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正身处聊天室，并且麦克风也没关。
　　原本吵闹的聊天室被他两句话弄得骤然安静下来。
　　众所周知，打篮球是一项需要耳听八方的运动，队友之间熟悉声音是基操。
　　沈齐的声音大家够熟了，但后来那十几秒模模糊糊的声音是谁？
　　无尽的沉默过后，频道顿时就炸起来了。
　　“卧槽，劲爆啊各位！”
　　“我只能说，我从未听过沈齐如此温柔的嗓音。”
　　“他是在跟人聊天吧。”
　　“聊还是撩？”
　　“闭嘴吧你，对面明显是个烟嗓男。”
　　“啊？卧槽我开玩笑的，你们别告密。”
　　“去个人提醒下他，别之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反过来我们遭殃。”
　　“杀人灭口？不能吧。”
　　房主王昱恒开麦了：“别瞎猜，八成是他弟弟，姜羽乖的时候沈齐就这么跟他说话，我听见过。”
　　一直没开口的庄廷希：“……”
　　怎么听也不可能是姜羽啊，姜羽声音不是这样的。
　　收到庄廷希微信的时候，沈齐正在循环播放那条语音。
　　让发就发了，兔子真乖，乖中偏又透着一股不情不愿，但谁让强扭的瓜非常甜，他觉得有意思极了。
　　直到发现自己聊天室语音没关，沈齐眉心猛然跳动两下，接着迅速关闭了手机电源。
　　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像是秘密被撞破，而他又认为那不应该算秘密。
　　聊天室里再没人说话了，沈齐也逐渐镇静了下来，戴上耳机，淡淡地说：“今天就这样吧，我退了，你们继续。”
　　那长达几分钟的沉默，该说不说，有点耐人寻味了。
　　他们都听见了沈齐的关机音效，说明沈齐那时应该知道了，但他却沉默了很久才说话，是不是生气了？
　　要知道沈齐最不好惹，这时候还敢开麦的绝对是真勇士。
　　于是他们之中出了勇士一号王昱恒：“行，你退吧，我和他们再聊会儿。”
　　二号庄廷希直接说：“我也退了，聊这半天真没意思。”
　　沈齐没吭声，甚至等庄廷希退了之后他才回神，退出了聊天室，合上电脑。
　　“啪”地一声，手掌半段拍在了电脑桌上，沈齐的思绪再度陷入混乱。可气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乱，就像他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要落荒而逃一样。
　　再次打开手机，看到庄廷希的那条消息：
　　【你在跟谁聊天？他们都在猜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按理说，他看到这句胡话，不该开麦把聊天室里那群人臭骂一顿吗？怎么就想着逃了？
　　或许因为那个人是男生，而不是仅仅因为是顾景。
　　肯定是这样。
　　沈齐重新打开电脑，正要再次输入房间号，又犹豫了。
　　他想干什么？
　　回去澄清？
　　犯得着吗？
　　手指渐渐蜷缩贴到掌心，指尖的热度告诉沈齐，他还在慌张，他现在这样是冲动。
　　而他没必要慌张，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值得他为之解释。
　　那之后，沈齐恢复如常，其他人也好似没发生过这回事，篮球夏令营如期而至，众人谈论的不再是八卦轶闻，全是对手战术。
　　只有王昱恒偷偷问了沈齐一遍，问他那天是不是生气了。
　　沈齐当然说不是，这下王昱恒来劲了，追问他那天到底在跟谁聊天。
　　问到这里时，庄廷希插进来一句：“跟谁聊天用得着你管？管好你自己吧，漏球王。”
　　话题被迫终止，王昱恒跟他杠上了：“今天这场十五个三分球，谁后投进，谁就是谁儿子！”
　　沈齐半垂眼眸站在烈日下，鬓角滴落的汗珠不断被地面烫碎，寻不到踪迹，周围有人欢呼有人顿足，他却不知道停在那里看什么。
　　终于有人喊了声：“沈齐！”
　　他恍然抬头，手比眼快地接住了迎面而来的球，停顿片刻后跑了起来，篮球在他手掌与地面之间来回。
　　“传我传我！”王昱恒跑在他身后喊。
　　沈齐像是没听见，抵达三分线时一跃而起，将球投了出去。
　　一个完美的空心球。
　　“不算啊不算，”王昱恒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对站在一旁的庄廷希说，“不算外援，你把球给他没用。”
　　“谁刚才在那儿喊‘传我传我’的？”庄廷希嗤笑道，“是不是传给你就算了？”
　　“我不管。”王昱恒说着突然抬手，从沈齐手下截走了篮球，“现在重来。”
　　庄廷希指着他跑远的背影说：“耍无赖的本事。”
　　沈齐的目光随着那颗球在场上乱跑。
　　“那个，”庄廷希向旁边看了一眼，然后低头挠了挠鼻梁，有手挡着，他的声音像是闷在嗓子里，“上次那话是我瞎说的，没有人敢这么讨论你。”
　　沈齐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我就是随口……不知道你会想这么多。”庄廷希继续低声说着，“你就别生我的气了。”
　　安静片刻后，沈齐“嗯”了一声：“我没那么小气。”
　　“其实我知道你那天在跟谁聊天，现在说这个，就是想问你一句。”庄廷希顿了顿，抬起头，“是不是姜羽回美国了，你就把养弟弟的乐趣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迎上对方探究的目光，沈齐心中再多不确定，嘴上也只能应下：“也许吧，他确实比较有趣，就像之前跟你说的，我喜欢逗他。”
　　证明了猜想，庄廷希反倒无话可说了。
　　随他吧，他乐意逗谁就逗谁，接下来一年他们都在一个班，有得他逗。


第39章 缘来竹马
　　沈齐参加夏令营的那段日子，顾景在家把借来的漫画全看完了，他被情节和画风吸引，最后一章“未完待续”看得他意犹未尽。
　　上网一查，作者这本还没连载完，就又开了一篇同题材的新连载。
　　反正也没事做，趁着傍晚出门不太热，他在家附近的书店找到了那本新漫。
　　果然，他是真的喜欢这个作者，翻开第一页就被熟悉的画风吸引，情节也足够紧凑抓人。不知不觉，他看完了近半本，直到地铁报站才惊醒。
　　又坐过站了。
　　这趟地铁是通往市体育馆方向的，沈齐参加的夏令营今天在市体育馆举办闭营活动。
　　顾景并不知晓，下了本站，看见好几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在对面等地铁。
　　他刚好要返程回家，走过去，发现他们篮球服上的队名有点眼熟。
　　视线一掠而过，他继续往服务台走，补完钱，准备出站打的回家。
　　谁知乘电梯出了地铁，外面竟然在下雨。
　　手上有书不能淋雨，出租车又不能停在这附近，他只好折返，到旁边售票机买返程票。
　　机器吐出卡片的同时，他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两下之后铃声响起，是有人打来电话。掏手机险些忘了取票，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回头。
　　“喂，”电话那边疑惑，“在听吗？”
　　“在，”顾景把地铁票放好，才意识到对面是谁，“沈齐？”
　　“你在哪儿？刚才都不说话。”
　　“我在外面，”他下意识四周环顾，“在地铁里面，准备回家。”
　　“哪里的地铁？几号线？”
　　“市体育馆附近，2号线。”
　　那边顿了顿，说：“你等会儿，我来找你。”
　　顾景停下脚步，听见沈齐继续说：“外面下雨了。”
　　“我知道。”
　　“你带伞没有？”
　　顾景摇了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又说：“打算在地铁里面的商店买一把。”
　　“那正好，我快到了。”说完这句，沈齐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手机举在耳边，顾景能很清楚听到他的呼吸声，不确定地问：“你在……跑步吗？”
　　沈齐没有回答。
　　又过去几分钟，顾景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耍自己了，扬声器里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兔子，快回头。”
　　茫然转身，沈齐正从电梯上跑下来，顾景耳边还存在着他的喘息：“是不是快到了？我刚比完赛，就在体育馆附近。”
　　忽然想到下车厢时看见的那几个男生，顾景笑了一声，放下手机，等他走到面前：“但你没跟我说啊。”
　　“什么？”沈齐有些讶异道，“我以为季远会跟你说的，他没告诉你？”
　　“小远怎么会……”
　　沈齐看他像是真不知道，便解释：“我在营里碰到季远了，我在少年组，他在少儿组。”
　　顾景了然，问他：“玩得开心吗。”
　　“嗯，还不错。”沈齐走近旁边的售票机，他第一次，新鲜又好奇，“这怎么买？”
　　顾景直接上手帮他，指着屏幕说：“旁边有提示，按照提示一步步来就行了。”
　　票买好了，沈齐拿着晃了两下，继续之前的话：“你那个小表弟还挺会来事，见到我也不怕生，哥哥哥哥地喊着，把我们队里那些人逗得，总去找他玩儿。”
　　季远天生外向，到了陌生的地方能很快适应，但也很能惹事。现在又加个沈齐，顾景突然怀疑，他说的是会来事，还是会惹事。
　　想到两人初次见面的不愉快，顾景问：“你们不是又打架了吧？”
　　“我们又不是流氓天天打架，问题跟谁打？”沈齐好笑地说，“我跟他都不是一组的，是他雇我暴揍少儿组，还是我请他屠了少年组？你想想也不可能啊。”
　　确实，沈齐那么贵，季远掏光零花钱也不可能请得动他。
　　顾景点头：“嗯，不打架就好。”
　　沈齐还记得他的“禁止暴力”，想了想问：“我要是真打架了，你是不是会代表和平爱好者制裁我？”
　　顾景果断回答：“不会。”
　　“为什么？”沈齐问。
　　“因为我肯定打不过你，我没有实力制裁你。”顾景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所以我更需要的是自保，而不是盲目的正义。”
　　沈齐听完笑出声：“那你之前为什么对我说禁止暴力。”
　　顾景反问他：“我不说，难道叫你继续欺负我吗。”
　　“不是，”沈齐真的好奇，“你真觉得以前我那样，是在欺负你？”
　　顾景看了沈齐一眼，沉默片刻后纠结地开口：“当时觉得是欺负，后来觉得是……”
　　他没再说了，沈齐也忽然笑不出了。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他们没有包，过安检直接进，前面的乘客取包时停顿了下，顾景跟着等了等，谁知沈齐没刹住脚，一个踉跄撞在了他后背上。
　　先是背上一阵潮湿袭来，紧跟着，有水珠顺着脖子滑进领口。
　　他竟然忘了，外面还下着雨，沈齐是从雨里跑过来的。
　　沈齐见他停住，便问：“撞疼你了？”
　　顾景收回准备检票的手：“忘记买伞了。”
　　转头见沈齐一身黑衣，微长的头发被抓到后面，因为撞到自己才散乱了些，此刻不难见到滴着水珠。
　　刚才那一撞，顾景手里的漫画也落了地，沈齐捡起还给他，没话找话问了句：“为了买这个出来的？”
　　“嗯。”顾景接过漫画后，转过手背在沈齐手腕处蹭了蹭，“地铁里的书店，离家很近。”
　　沈齐露出奇怪的眼神，顾景解释道：“你手腕上有水。”说完将自己手背露给他看，“下雨了。”
　　沈齐点头，然后牵起他的手背在胸口擦了两下。
　　顾景猝然缩回手。
　　沈齐瞬间后悔自己的行为，于是强行解释：“反正衣服湿了，借你擦擦。”
　　顾景愣了几秒：“……哦。”
　　沈齐迅速转过身说：“回去买伞。”
　　老天爷像在闹着玩儿，等到他们买完伞出了站，天突然放晴了。而当他们快到家门，又被浇了个猝不及防。
　　就剩几步，跑起来都比撑伞快，可惜的是顾景的漫画，最后还是被雨淋湿。
　　而他又忽然不在意了。
　　彼时他眼里只剩下小心翼翼用纸巾擦拭书页的沈齐。
　　沈齐伏在桌前，他靠在窗边。雨还在下，激烈得像是要闯进屋内，第一下砸在玻璃上，后面全都落在他心上。
　　少年悸动犹胜这场匆忙阵雨，思之来去，难解为谁。
　　想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来找自己，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一定要等他，最后却淋了一场扰人心扉的雨。


第40章 缘来竹马
　　世界会因各种因素交织而发生改变，人亦不能免俗。潜移默化难以察觉，蓦然回首，反倒最能看清。
　　冬去春来，不知不觉，他们的第三个夏天又开始了。
　　中考结束的那个下午，同学们终于不用害怕教导主任的斥责，大大方方拿出手机在校园里拍照留念。
　　也是那个时候，顾景发现自己初中这几年居然认识了不少人，甚至可以说交到了一些不错的朋友。
　　初来乍到时，他以为他的初中生活会平淡地度过，事实不是，他这几年经历的远比想象的要有意义。
　　这一切都是从认识沈齐开始。
　　是沈齐淡化了他的孤僻，将他拉进一个热闹的世界。
　　暮色至时在校门前与夕阳合影，路边梧桐茂密，透着勃勃生机，像极了青春年少的他们。
　　为方便分享照片，顾景被拉进了一个群。
　　群主是王昱恒，其他成员都是大合照里的，他刚一进去，就收到一条通知：
　　【群主：大家照片记得保存，或者要冲印的，私发我统计一下，算是我给大家的特别福利@所有人】
　　察觉到不对劲，群里顿时热闹起来：
　　【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准备跟大家交换的毕业礼物？】
　　【不是吧王哥，摊上你这么小气的，我感觉我亏大了！】
　　【幸好我礼物没选呢，离返校还有几天，我再想想。】
　　【已经买好礼物的人现在开始觉得亏了。】
　　【别藏了王昱恒，出来说句话。】
　　【就是，别躲在那儿窥屏。】
　　还别说，王昱恒真有他们说的那个意思。
　　倒不是他小气，而是觉得给每个人准备不同的礼物会很麻烦。眼下被逼得，他只好现身：
　　【各位，我抗了一下午相机，为你们记录下美好难忘的毕业时刻，你们竟然如此逼问我，我伤心了。】
　　顾景看完从屏幕上抬起头，对王昱恒说：“别伤心，摸摸你。”
　　沈齐听见这句，立刻转头看身边的人：“假的，他还能真为这个伤心？”
　　顾景点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我只是口头上摸摸他。”
　　“口头摸摸……”王昱恒被戳中笑点，笑到躺在沙发上打滚，忽然“哎哟”一声惨叫，从沙发上掉了下来，还是忍不住笑，“能别这么一本正经地搞笑吗，我真的遭不住。”
　　恰巧庄廷希从外面进来，人滚到脚边，他快速躲开了：“你在干嘛？”
　　轮到沈齐笑了，他摆摆手叫庄廷希别管，接着问：“你这半天上哪儿了？”
　　本来打算跟班上同学一起出去玩的，庄廷希突然说有事，把他们几个全拢到了家里。结果主人自己离开了，留下他们三个无聊玩手机。
　　“久等了，”庄廷希走近，故作神秘地说，“但你的等待肯定是值得的。”
　　沈齐一脸疑惑，庄廷希又问顾景：“你要不要猜猜，我刚才去做什么了。”
　　刚开始的时候，庄廷希跟顾景的关系不算太亲近，他更像是看在沈齐的面子上才带顾景玩。
　　后来见识到沈齐的“谎言”——觉得新鲜，早晚腻了，当做弟弟。
　　庄廷希彻底服了。
　　于庄廷希而言，沈齐与偶像无异，从小就是，长大了依旧是。
　　哪怕没有父母的要求，他也会想要成为他的朋友，所以为了沈齐，他不得不接受四人行动。
　　顾景能感觉到庄廷希的生硬。
　　就是那种，明明没话说，明明这句话可以不用cue我，但你就是要我也掺和进来。
　　他硬问，顾景硬答，渐渐成自然了。后来顾景一个点头摇头，只要给点回应，庄廷希就能很满意。
　　不过这次的问题，顾景还真知道一点：“你是不是去准备礼物的？”
　　庄廷希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他不信邪继续问，“你再猜，我准备的什么礼物？”
　　“其实刚到你家的时候，我就听见管家告诉你……”顾景慢慢消声，视线转到庄廷希身后的中年男人脸上。
　　王昱恒突然从地上跳起来：“等等，我好像也听见了。”
　　“是不是那句，”沈齐跟着反应过来，看向庄廷希，“杜卡迪？”
　　以为是惊喜，结果人人都知道了，庄廷希气得一拳捶在沙发上：“靠！都听见了！”
　　他扭头怒瞪管家，管家依然保持微笑：“抱歉，您吩咐的，车到的第一时间要通知您。”
　　“给我的？”沈齐指着自己问，在场的除了庄廷希本人，也只有他对这车感兴趣。
　　已经暴露，庄廷希就不再藏了：“对啊，你不是一直想要吗，我爸叫我把它当毕业礼物送给你，等会儿你就可以直接开走。”
　　“只有他的礼物？”王昱恒说，“我和顾景没有？”
　　“你们的再说。”庄廷希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抛给沈齐，“先给你。”
　　如果是别的，收也就收了，但摩托车是个大家伙，他没地儿藏。
　　再者，听庄廷希的意思，这车是庄廷希爸爸示意送的，该不是有事相求吧。
　　沈齐犹豫了几秒，又把钥匙还回去：“还是算了，万一我爸妈问到，难解释。”
　　庄廷希笑着说：“什么时候我们之间送东西还需要解释了？”
　　沈齐问：“我突然送你车，你会要么？”
　　“当然不要。”庄廷希摊了摊手，“我有的是车，你看看你家哪处房产不要，可以考虑给我。”
　　王昱恒看热闹来了句：“反正没谁稀罕我给的饲料呗。”他挤到顾景身边，低声说，“看出来了吧，他俩都是有钱人，不是房子就是车，跟咱不沾边儿。”
　　顾景刚开始就听人说过，后来顾青许与沈氏集团有合作，经常在饭桌上提起工作事宜，他听不太懂，但大致能知道，沈家在商业地产界的地位。
　　再加上沈齐有个市长姑父，别人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巴结他姑父，巴结他家就显得正常许多。
　　换了别人，顾景肯定会想，这个人是不是想要利用沈齐做什么事，但现在站在面前的是庄廷希，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顾景都能分辨出庄廷希的友谊是否纯粹，沈齐只会更清楚，所以才左右为难。
　　如果当着众人拒绝，庄廷希肯定会觉得丢了面子，觉得自己不拿他当朋友。
　　但要是不拒绝的话……
　　算了，还是先收下，回头把钱给他爸妈打过去，就当是在他手里买的。
　　沈齐收下钥匙后，庄廷希开心了，急着带他去试车：“按你喜好改装过的，配件什么比之前玩的那些都要好，保准你会喜欢。”
　　庄廷希解说了一路，沈齐表情仍是淡淡，当看到真车，他的眼睛才亮了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上手摸，然后回头看了眼顾景。
　　顾景感觉他正等着被夸，于是点头：“好看。”
　　“回家带你。”沈齐说完跨上去试车了。
　　“谁敢坐他后座？”王昱恒好心提醒顾景，“你是没见过他在赛场飙车，我去，玩儿得可野了，一个漂移能给你甩飞。”
　　顾景一般只跟沈齐弹钢琴聊漫画，再就是大家一起聚会，都是小玩小闹，没玩过什么刺激的运动。
　　除了上学，沈齐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他的视线里，假期偶尔有几天不见，再见面，感觉对方像是一夜长大了似的。
　　青春期的男生好像都这样，一天一变。
　　顾景有时候真羡慕沈齐，不费劲就蹿上了一米八，骑在那样的摩托上一点都不违和。
　　换了是他，说不定会难以把控，所以沈齐才不喜欢带他去玩这些的吧。
　　王昱恒还在宣扬着沈齐的战绩，顾景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摩托车的声音靠近，他才回过神。
　　庄廷希故意刺激顾景，问他：“敢不敢？”
　　沈齐摘下头盔：“什么？”
　　“我问他敢不敢坐你的车。”庄廷希说，“他快被王昱恒吓懵了。”
　　顾景摇头说：“没有。”
　　庄廷希以为他在逞强，笑了一声，把头盔递过去：“那你上去试试。”
　　顾景戴好头盔上车后，庄廷希又走过去说：“怕被甩出去就抱紧一点。”
　　“这么多废话呢，”沈齐笑骂道，“要甩也是先甩你。”
　　“得了吧，我自己会开。”庄廷希抬手拍拍顾景的肩膀，“好运，朋友。”
　　开了一段路程，沈齐发现顾景有些过分安静，就真的以为他怕了。
　　于是降慢车速，对他道：“别听王昱恒胡说，我开车特别稳，也就刚学的时候摔过几次。”
　　顾景：“……”
　　可是我连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都不知道。
　　“怎么不说话？”沈齐又问。
　　“没什么想说的。”顾景不自觉叹了声，“我又不懂车。”
　　“你坐就行了。”沈齐听出了他的不开心，“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
　　“嗯……”
　　“想好没有？”
　　风声在耳边，抬头是追着他们跑的夕阳，顾景想了想：“毕业了，我们再去看一次大海。”
　　自从在临海大道兜过一次风，他们就爱上了这项消磨时间的活动。
　　毕业了也可以重新回去的梧桐路，即将要走三年的樱花道，每次回家都要经过的春溪路……
　　这个夏天比以往都要漫长，每一处都能看见风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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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开启188与177的爱情～～～
　　# 白樱花


第41章 青春如瀑
　　一中属于老牌省重点，除了文化班成绩优异，近几年艺体班也是人才辈出。远了先不提，放在春溪本市，能与之相较的也就是隔了两条街的二中。
　　这两所学校，单拎一个出来讲，人们立刻会想到它的辉煌成绩，但只要放在一起，人们谈论的就是它们相爱相杀的那些年。
　　引发矛盾的方面有很多，竞赛得奖率、升学率、素质教育，最近是生源的争夺，招生办老师不争个脸红脖子粗都算不敬业。
　　两所学校都设有初中部，毕业前必定会举办一场“炫富大会”，向学生和家长展示自家的师资配备有多强大。这个时候，再把对家带出来溜溜，说些类似“这个隔壁的升学率啊，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的话。
　　开会内容严禁外泄，但就有那么几个犯皮的学生，不仅偷偷录了，还传到了隔壁学校贴吧里。
　　对家刚开始矢口否认，隔壁便咬牙切齿，痛骂他们的缺德行为。谁知后来出了内奸，把自家的开会内容也上传了。
　　这下都不装了，看热闹的、披皮卧底的、拉群吵架的，简直搞得乌烟瘴气。
　　还有一点特别好笑，他们都是一边防备对家抢走自家已有的优质生源，一边又想着从对家手里抢学生。
　　顾景就接到过不少陌生电话，一张口便是：“你好，顾景同学，我是二中招生办的某某老师。”
　　后来刷朋友圈和毕业班群才知道，不止他一个人，原来一班的绝大部分学生都接到过电话。
　　今天顾青许下班回来也提到这个了，她对段钟毓开玩笑说：“下午我在跟爸妈说事，偏偏那个招生老师的电话打个不停，我差点没被烦死。”
　　“咱儿子还挺抢手。”段钟毓端着盘子过来，“诶对了，爸妈来电话什么事？”
　　“还是上次请保姆的事。”顾青许边摆碗筷边说，“芳姐的丈夫最近失业了，我爸妈就问她，要不趁这次一家都到春溪来，让咱们给安排份工作。”
　　“那正好啊，小景以前在老家就是芳姐带的，我们都信得过。”
　　“而且芳姐的厨艺也不错，小景马上就升高中了，高中要上晚自习，大晚上的，我们要是加班，不能让儿子回来没吃没喝呀。”顾青许敲了下桌面，“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没几天要开学了，我们还没讨论过住不住宿的问题。”
　　于是一家三口今晚餐桌上讨论的话题就是——到底要不要住宿？
　　顾景刚才在群里看到了大家在讨论，他没参与，而是将与自己相熟的几个同学的回复看了遍，一般都是家离学校远才选择住宿。
　　顾景的意思是不住宿，顾青许思考了一会儿，说：“咱们家离学校是近，但有时我和你爸会加班，你下了晚自习天都黑了，我们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回来？”
　　“那个点儿公交肯定没了，出租车的话……”段钟毓摇头，“太晚了，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我不是——”
　　顾景想说他才不是一个人，谁料顾青许突然打断道：“我想起来了，芳姐的丈夫不是要找工作吗？就让他接送小景上学，反正咱们给的工资不会低，跟他提一提，他不可能不干。”
　　段钟毓表示赞同：“这样他跟芳姐就都留在我们家了，说不定还能做得长久些。”
　　“有道理。”顾青许说到这里就要给那边打电话，她推开椅子站起来，“我现在就去问，不定下来我不放心。”
　　“吃完饭再……”段钟毓摇了摇头，放下筷子对顾景说，“你妈妈呀，满心里都是你。”
　　顾景当然知道，也听出了他爸酸溜溜的语气，问道：“你是在吃醋吗？”
　　“还好，”段钟毓说，“儿子的醋不吃。”
　　顾景夹了块排骨放碗里，心里还在为不能跟沈齐一起上学而烦恼。
　　段钟毓见他不好好吃饭，轻轻敲了下桌子：“是不是马上开学了，心疼假期？”
　　顾景捏着筷子良久，然后蹦出一句：“爸爸，你觉得我能学会赛车吗？”
　　段钟毓瞬间失语，干眨巴了两下眼，说：“还是安稳一点好，那些都太危险了，不适合你。”
　　“哦。”顾景低头失落，“我就只会钢琴。”
　　“你最近不是喜欢漫画了吗，我看见你自己也画了一些，对这个行业感兴趣？”段钟毓试图激起儿子的积极性，“感兴趣的话，回头我联系下你姑母，她是行家，叫她给你一些指导。”
　　顾景直接拒绝：“不用了，我就是随便画画，并不想成为画家。”
　　段钟毓：“……”
　　随便画画？不像啊，明明那么用心。
　　顾景闷声扒完了碗里的饭，拿起手机就回了房间。
　　沈齐最近不知道又去哪里玩了，给他发消息总说在外面，问他在哪里就是不说。本来还想在开学前约他一起去书店采购些文具，现在连人都见不着。
　　连着郁闷了几天，开学的日子终于到了，顾景已经不抱希望能跟沈齐一起去报到了。结果这天沈齐早早就来找他。
　　顾青许叫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匆匆忙忙跑下楼，领带都忘了，还是顾青许提醒才回去拿的。
　　高中部的校服与初中一样，唯一不同就是这条领带，沈齐早已穿戴整齐，他再出房间，才想起刚才有多丢脸。
　　顾景把害他丢脸的领带攥在手里，慢吞吞地往楼下走，沈齐站在客厅正中看着他，笑了声说：“其他都可以忘，唯有这条领带不能。”
　　在一中，领带是升学部的标志，意味多了约束，更意味一段成长。
　　但此刻它对顾景来说，意味着烦恼。
　　烦恼在他手里，不得不戴上，沈齐嫌他戴得不好，又帮他整理了一下。
　　“好了吗？”没有镜子，顾景只能问面前的人。
　　沈齐松开领带，伸手在他肩上抚了抚，抹平皱起的部分，点了点头说：“祝贺你，高中生。”
　　顾景一下就笑了：“什么呀，好久不见就说这个。”
　　沈齐堵在前面：“你也要对我说一句。”
　　“太傻了，”顾景绕开他，“我不说。”
　　顾景听见他跟上来的声音，就一个劲儿向前跑。跑着跑着被追上了，没说两句就笑着闹起来，顾景借机又问起沈齐这些天在哪儿、干什么。
　　沈齐突然就沉默下来，不说话了。
　　“不说算了。”上车后，顾景也一句话不说，看谁沉默得过谁。
　　沈齐好几次看见他气鼓鼓的脸，想戳，但得忍着，毕竟兔子正在生气中。
　　他也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有些事提前说出来就没惊喜了。
　　于是两人就真一句话没说，好不容易熬到了学校北门，顾景不想多待一刻，推门却被人制止。
　　“等一下。”沈齐说。
　　“等什么？”顾景没好气地抓着车门。
　　沈齐露出一点笑意，从另一边下了车，自车前绕过，拉开了顾景那侧的车门。
　　顾景心说搞什么鬼，就为了给自己开门？而且开门就开门，干嘛堵在这里？
　　他一脚踏出车外，正要开口，沈齐就自行让开了。
　　爬满白墙的玫瑰瞬间入目，顾景怔愣了十几秒，犹未回神，直到沈齐搭上他的肩膀，他才被带着走近几步。
　　两侧的玫瑰墙如果还不足以唤醒记忆，那么再加上中间那扇镂花银门一定可以。
　　此刻校门大开，来来往往都是报到的高一新生，大部分人的反应跟顾景一样，都在赞叹新校门美得独特，还有人怀疑掉进了漫画世界。
　　“开学礼物，”沈齐停下脚步，戳了一下他的脸颊，“喜欢吗？”
　　顾景转头看向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刚刚还在为他不告诉自己生气，现在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顾景送出的毕业礼物，被沈齐变成了现实，并且作为开学礼物赠予了他。所以在见到的第一眼格外熟悉，在认出之后才会更加震惊。
　　那只是一幅画，一幅顾景突发奇想作出的画。
　　他把那幅画送给沈齐，说：“这是我的第一幅作品，送给你做毕业礼物。”
　　沈齐笑话他小气，不过后来又夸他了。
　　当时顾景以为沈齐嫌弃，夸也是为了缓解尴尬，谁知是真的喜欢。
　　难为他还为此生过沈齐的气，现在突然……
　　“不喜欢吗？”沈齐故意说，“我可是当了好几天的监工，那几天还特别晒，早知道我就——”
　　“喜欢，”顾景撇过头，“喜欢的。”
　　走进校门的时候，顾景留意看了看，门上镂花居然也跟他画里的一样。
　　银色蝴蝶兰。
　　沈齐真的做到了极致细节。
　　他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是该说做首富真好，还是该说沈齐对他们的友谊足够重视？因为一幅画就拆了学校大门，还有什么是沈齐不敢做的？
　　临进教室之前，顾景脚步顿了一下，转头对上沈齐的眼睛：“差点忘了说，开学快乐。”
　　“嗯，”沈齐微笑着回了他一句，“开学快乐。”
　　--------------------
　　作者有话要说：
　　一幅画让一只修狗为我拆了学校大门


第42章 青春如瀑
　　分班公告早在开学前就贴在了学校官网上。
　　也是奇了，初二之后的每次分班，顾景都能和沈齐分到一个班，然后就跟搭三角似的，要不凑一个庄廷希，要不配一个王昱恒。
　　今年王昱恒被抓去了二班，如愿以偿跟他的女神同班，分班结果出来那天，他差点没在群里放鞭炮庆祝。
　　顾景以为，王昱恒这样，十有八九是真喜欢秦玖。
　　谁料那个本该待在二班狂欢的王昱恒，此刻竟然来到了他们一班。
　　在群里说“见不到女神仿佛度日如年”的难道不是他吗？
　　现在这个围着别的女生献殷勤的又是哪位？
　　“你们来啦。”王昱恒刚巧转头，看见从前门进来的沈齐和顾景，向他们招手。
　　班主任还没来，现在的位置是乱坐的，顾景他们来得晚，但王昱恒来得早啊，帮他几个兄弟把位置都占好了。
　　“快坐快坐。”跟下馆子请客一样，王昱恒这就招呼上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位新同学。”
　　沈齐把靠窗的位置留给了顾景，自己靠走廊坐下：“这是我们班，新不新同学的，轮得到你来介绍？”
　　坐在前排的庄廷希转过头，对沈齐说：“别理他，烧包着呢。看见美女就犯病，早把你表姐抛之脑后了。”
　　沈齐笑道：“秦玖这下还不得放鞭炮庆祝。”
　　“话不是这样讲的。姐姐永远是我女神，但我女神又不是只有一个。”王昱恒冲两人挤挤眼，闪身隆重介绍他旁边这位，“郑瑜，原来二中的，现弃暗投明来了咱们一中。要不怎么说美女的眼光就是好，来咱一中不亏啊，咱们一中的帅哥可比二中多多了。”
　　他废话一堆，人家女生好不容易插上句嘴：“你们好，我叫郑瑜。”
　　郑瑜是原来二中的门面，在那段选秀盛行的时间，她只差一位就能在娱乐圈出道。后来没出道成功，就又回来继续念书了。
　　漂亮女孩子谁不喜欢，庄廷希抬手打招呼：“你好，庄廷希。”
　　沈齐冲她稍微点了下头，很快收回视线，问旁边的人：“喝点什么吗，等会儿王昱恒走，叫他给我们带。”
　　“……不太想喝。”见女生还被晾着，怪尴尬的，顾景赶紧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顾景。”
　　顾景说完伸出了手，郑瑜正准备伸手跟他回握，庄廷希突然将一杯咖啡横在两人之间，直接截断了他们的动作。
　　“冰美式，早上出门买的。”庄廷希把咖啡推给了沈齐，然后扭头对王昱恒说，“我要杯鲜榨橙汁。”
　　“嘿，我有说给你们当外卖员吗？”王昱恒不忘关切新认识的妹子，“郑瑜，你喝什么？”
　　沈齐白了他一眼：“重色轻友。”
　　“不用了，”郑瑜嘴上不说，估计心里也被叨叨烦了，“班主任快到了，你回自己班吧。”
　　“哦。”王昱恒不太情愿地站起来，已经走出去了，想想回头敲了敲窗户，问庄廷希，“橙汁还要吗？”
　　“看你有没有孝心了。”庄廷希回完推了推顾景，“别怕麻烦人，问你喝什么就说。”
　　顾景说：“那跟你一样吧。”
　　“一二三，三杯，给你的新女神也来一杯。”庄廷希挨个点完人，隔着窗户对王昱恒摆手，“退下吧。”
　　王昱恒离开后，班主任没多久就到了。
　　班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进门的第一件事，他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叫谭必群，是你们的班主任，同时也教一班物理，你们可以叫我谭老师。”
　　看着是个严肃的人，顾景心想。
　　谁料这位看似严肃的班主任，下一秒突然绽开明媚的笑容：“当然，熟悉之后，你们也可以叫老谭、谭哥、谭总，我是不会介意的。”
　　这个年纪的学生最爱起哄，他这么一说，底下立刻有人“老谭”“谭总”地乱叫起来。
　　叫完之后，全班大笑。
　　被颠覆了想法的顾景也跟着笑了，但他余光里，沈齐的表情却没变化。
　　庄廷希回头冷笑：“跟咱们套近乎呢，他以为自己很幽默吗？还想让我们叫哥？他也配。”
　　顾景想起来了，去年这两人开学就给班主任来了个下马威。
　　他都没来得及劝，沈齐就起来了，跟庄廷希一唱一和，就差把老师赶下台，自己站上去称一班之主。
　　今年不会也要……
　　不容他多想，门外突然有人喊：“外卖上门。”
　　顾景扶额，心说怪不得沈齐和庄廷希都要他点东西。
　　花样还挺多，跟去年那套不一样，今年多了个王昱恒客串外卖员。
　　谭必群看了眼站在门外的王昱恒，转过头问底下的学生：“这开学第一天，谁都点上外卖了？”
　　全班静默。
　　没人回应，谭必群只好问外卖员：“你是哪个班的同学，给谁送橙汁来的？”
　　“我。”庄廷希站了起来。
　　“哦？”还以为会没人承认，谭必群笑了笑，“你一个人喝三杯？”
　　摁住顾景的同时，沈齐举起手：“还有我。”
　　“最后一杯呢？”谭必群又问。
　　意识到自己被卷进来的郑瑜：“……”
　　可恶，这几个疯批想害我！
　　这时王昱恒忽然走进来，两杯橙汁放在讲台上，单独一杯递给谭必群，态度轻慢道：“最后一杯请你的。”
　　刺儿头啊这是，给下马威呢。
　　谭必群年轻的时候也不是听话的学生，今天这幕他格外熟悉，甚至觉得亲切。
　　“谢谢你了小伙子。”他忍笑忍得辛苦，“需要我给个五星好评吗？”
　　王昱恒内心一个“卧槽”，这人他妈的不按套路出牌。
　　他去买橙汁的路上就想到了，这可能是沈齐他们的计划，但谁让是兄弟呢，高低得帮一把。
　　可是现在他没牌出了，怎么办？
　　王昱恒向底下投去请求支援的眼神，他两位兄弟却完全没在看他，只好尴尬离场。路过窗边时，他对顾景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顾景现在才是真无奈，这都什么事儿啊？
　　早知道沈齐要闹事，他就……诶等等，他劝有用吗？沈齐要是不闹事还是沈齐吗？
　　此刻班主任的目光已锁定闹事区。
　　得，他在三角里，跑不开了。
　　实在没忍住，顾景在桌面下拽了拽沈齐：“说好的开学快乐，你这是在干嘛。”
　　沈齐嘴角动了动，刚要回话，讲台上那位突然开口：“沈齐是吧。”
　　“是又怎么样？”沈齐抬头，改回那人的话。
　　谭必群冲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你。”
　　“这废话说的，”庄廷希哂笑道，“要连他都不知道，您还能在一中混吗。”
　　有同学跟着笑起来，谭必群却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大方分享着自己的过往：“说到混，我混得比你们早，十几年前就在这片儿闯荡了，最后兜兜转转，我又回到这里了。怎么办？接着混呗。”
　　“不过你们这代，可比我当年混得牛逼。”他竖起大拇指，语气不似嘲笑，倒像是真的敬佩，“不说别的，就那种一言不合拆了学校大门的魄力，我当年要有一半，校长见了我都得绕道走。”
　　说到这里，沈齐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问他：“好看吗，新的大门。”
　　“好看啊，”谭必群拎着两杯橙汁走下来，“原先那个不锈钢伸缩门根本不能比。我只能说，设计者很有巧思，就连两面墙上玫瑰的位置都点缀得恰到好处。”
　　这人是真的在夸，设计者顾景也是真的想挖条地缝钻进去。
　　庄廷希知道门这事儿是沈齐做的，心说无论这个马屁精再怎么吹，沈齐也不可能吃他这套。
　　然而下一秒，沈齐很轻地笑了声：“挺有眼光。”
　　庄廷希笑容凝固在嘴角，转头看向沈齐。
　　沈齐朝他摆了摆手，暗示这次就这么算了。
　　“来，一人一杯。”谭必群把橙汁放在他们桌角，“没问题我就要继续我的工作了，给个面子，别闹了。”
　　这半哄孩子半当兄弟的口吻把沈齐给逗笑了，没想到新学期碰上个怪有意思的班主任。
　　顾景一见他这表情就慌，抓住他的手，低声说：“你真的，别这样了，班主任人挺好的。”
　　“嗯，”沈齐说，“暂时不找他麻烦了。”
　　庄廷希在前面干笑了一声，不明白沈齐怎么突然变卦，就这么个只会拍马屁的班主任，不收拾留着过年吗。
　　还有顾景，居然又给沈齐灌输什么狗屁和平的思想，沈齐还就真信了他的。
　　操……要不是为了维持友谊。
　　顾景听见庄廷希嘴里在骂了。
　　唉，这人总是这样，以前是“见他思齐”，如今他可比沈齐好斗多了。
　　还是沈齐好，比起庄廷希至少有进步的觉悟。
　　讲台上，谭必群提到一个陌生的词——试行走班制。
　　顾景顿时就被吸引了注意，开始认真听解释。
　　“高一第一节 课，我作为班主任，有责任跟你们讲明白。我看了看，你们中有原来咱们初中部的学生，那你们可能听高中部的学长学姐提过。高中和初中有个最大的区别，有谁知道吗？”
　　有学生抢答：“高中分文理科。”
　　“说的很对。”谭必群在黑板上写下了“文理”二字，“文科和理科，一般在高二才分。咱们参加的是江苏高考，高二下学期还要参加一次学业水平测试，这个以后再说。目前学校的安排是，高一试行走班制，为什么？为了让大家提前适应。”
　　又有人问了：“走班怎么走？我们初中没走过。”
　　谭必群笑了声：“知道你没走过，听我解释呀。咱们学校的走班制是这样的，因为高一还没分文理选修，所以试行走班制，走的只是数学和英语。按照这两门的成绩排名，够得上A班的，你上这两门课的时候就去A班上课，剩下七门功课，你还是在本班，也就是一班继续上课。”
　　顾景听懂了，悄悄对沈齐说了句：“我们应该还在一起。”
　　沈齐凑过去：“岂止我们，真按这个来的话，王昱恒和秦玖都得跟我们在一块儿。”
　　高一的话，也就两门学科有机会在一个教室上，沈齐至于说得这么哀怨吗。
　　顾景问他：“你好像不太想。”
　　沈齐怕顾景误会自己说的是他，急忙解释：“我是不想跟我表姐一个教室，她总是把我的事告诉我妈，很烦。”
　　顾景对秦玖告状的事略有耳闻，同时又有点心虚：“那个，阿姨问我的时候，我也……”
　　沈齐：“……”
　　“感觉她好像已经知道了，只是找我确认的，我就不太敢撒谎。”
　　“……原来我身边出了两个内奸。”
　　“真的真的对不起，”顾景用手指轻轻点在他胳膊上，“我以后一定避开跟你妈妈单独相处，这样她就问不到我了。”
　　谭必群在讲台上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就是没理。
　　毕竟那位太子爷他是真惹不起，不砸场子就千恩万谢了。
　　他捻了捻食指上的粉笔灰，继续往下讲：“高一试行是为了高二能快速适应，等你们上了高二就知道了。不是我吓你们，文理分班分一波，文科有史地、史政，理科有物化、物生，这波分完还要再分文理的AB班，看你们期中期末大考的成绩排名不停变换班级，到时候老师教授的就不只是数学英语两门，还要再加上你们的选修科目，这样一来又得细分。”
　　谭必群的一段绕口令成功把学生给绕住了，不少人已经开始喊怕了。
　　“先别慌，咱们这才是高一，还不到大迁徙的时候。”谭必群吓完孩子又开始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AB班的老师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你一天是我的学生，我就罩你一天，无论学习还是生活，你不能解决的，就来找我老谭。”
　　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举手：“你能帮我打架吗？”
　　老谭问：“你想打谁？”
　　那男生握拳：“二中那群鳖孙儿！”
　　“要不换个别的学校的？”谭必群为难道，“我老婆就是二中毕业的，打她校友我不敢啊。”
　　课堂气氛一下活了起来，只有庄廷希还板着个脸，回头问顾景：“这就是你认为的好人？简直是个老混混。”
　　顾景嘟囔道：“你还说别人……”
　　这声被庄廷希听见了，刚想表达不满，就被沈齐一个眼神给劝回去。
　　行，今天就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现在行情怎么样，本文还是走江苏高考3+2，这个我比较熟，各种制度各个学校可能有不一样，但我学校就这样，别杠我。
　　其实之前季远那本就想具体介绍下的，但因为季远是个体育生，他跟他的学霸老婆根本不可能在一个班，所以我就没写。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对竹马双学霸，机会难得，得搞一搞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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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青春如瀑
　　开学第一次班会结束，高一年级十四个班的班主任全被集中到了教导处的会议室。
　　教导主任叫郭绍鸿，年纪在四十左右，身材不胖不瘦，脸长得算清秀，唯一的缺憾就是他的发型。
　　谭必群落座后一直用笔帽戳着下巴，眼睛盯着主持的位置看：“我记得暑假前还是地中海，怎么开学来直接秃了？”
　　“你自言自语什么呢？”坐在他旁边的叫项文慈，是他大学学姐。
　　谭必群用笔指了指前面：“我说主任的头发，秃成这样，他暑假里是受了多大刺激啊。”
　　“赶紧闭嘴吧你！”项文慈迅速看了一眼，还好主任在低头整理文件，没看见这人胆大包天的行为。
　　老师开会跟学生开会其实差不多，只要旁边是认识的，多少会闲不住嘴唠上几句。
　　主任在忙，暂时没时间理他们，于是这群老师就开始八卦了。而这八卦中心非谭必群莫属，此人是今年的头号倒霉蛋，分班时一抽就抽中了一班。
　　“哎谭老师，第一堂班会上得怎么样？”这是位真心关切他的老师，“一班那个谁没为难你吧？”
　　“为难说不上，就是开了个小玩笑。”谭必群知道这老师说的“那个谁”是谁，“沈齐嘛，我久仰他大名了，今天一见才发现他……”
　　“发现他什么？”
　　“他还是太注意素质了。”谭必群回忆着课堂上沈齐的言行，“可能因为家庭教育的问题，他搞事的时候有点端着，说什么做什么都要保持体面。而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别提放得多开了。”
　　项文慈嗤了他一声：“你为人师表的，跟自己的学生比没素质放得开？脸呢？”
　　“脸是什么东西？从来没有过。”谭必群说，“我又不是首富独子，说出我爸妈的名儿，人家连听都没听过，丢脸就丢脸了，反正影响不到他们。”
　　有个女老师被他逗笑：“谭老师，你真有意思。”
　　在一中谁都知道，每年给学校捐款盖楼，翻新教学设备的，就那么几个学生家长。
　　因为给的实在太多了，连校长见了都要对其点头哈腰，更别提他们这些普通老师了。
　　不过这届富二代打破了众人“关系户都是学渣”的刻板印象，这群人一个比一个卷，不仅在学校认真，听说还都参加了课外补习班。
　　再就是谭必群说的，他们怕丢父母的脸，做事讲究体面，连找茬儿都是。
　　“我看了沈齐的分班成绩，他跟我们二班的第一名秦玖分数相同，因为姓名首字母排序没排到，不然他现在就在我班上了。”项文慈真不想打击她学弟，但实话实说不能算错，“谭必群，你当年拿得出手的也就物理一门吧，人家哪科都不偏。”
　　“所以我才喜欢他呀。你们都担心抽到教一班，我倒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他说着顿了句，“但就是有一点想不通，我们班第一名那小孩儿，他跟沈齐……他俩怎么看都不像一路子。”
　　“第一名第二名，搞不好是学习搭子呗。”项文慈说，“你管人家什么路子。”
　　又来了个戴眼镜的男老师问：“你说的哪个小孩儿？”
　　“我们班那个叫顾景的。”谭必群说，“他是文静学霸型，再看沈齐……”
　　“怎么，物理老师找不到形容词了？”男老师指了指对面几位老师，“来个语文老师帮帮老谭。”
　　谭必群笑：“不是我词穷，而是沈齐这孩子吧，挺不好形容的。你要说他文静，那显然是白瞎这个词，但你要说他暴躁，他发火都不带表情的。”
　　“你刚才不是说开的小玩笑吗，怎么又发火了？”
　　“玩笑没开大，他可不就要发火？当时他那双眼睛死盯着我，我心里就剩一句话——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了的。”
　　“什么东西叨人？”郭主任终于做完了手头上的事，抬头听见这群老师在一起叽叽喳喳，心想他们这样，真跟教室里的学生没区别。
　　郭主任资历摆在那儿，不好不尊敬。
　　几个老师立刻闭了嘴，谭必群还要再添一条——大不敬后的心虚。
　　毕竟才笑话过人家秃。
　　都不说话了，轮到郭主任开讲：“新的分班表出来了。”
　　他说完站起来，走到打印机边等出纸，数完份数不少，从头开始往后传。
　　“之前开会讲过，高一阶段是试行走班制，今年高一年级分了十四个班，每班分到近五十名学生，老师不可能顾及到每个人。现在推行AB班，目的是将教学小班化，让不同水平的学生受到相对合适的教学。”
　　“这样一个班的人数也比原来少了，十四个班拆成二十个班，按照分班考时数学和英语两门成绩总和，一至三十五名上A班，三十六名……算了，我就不再赘述了，你们自己看，反正结果都在纸上。”
　　郭主任估计也说累了，端起茶杯抿了口，咕咚咽进后又放下：“今天会议没什么重要的，就这一条，你们回班后向学生传达一下。”
　　这就跟初中分的强化班一样，不过是到了高中，强化班之中又分强化班。
　　特殊的是走班制，教室流动，同学也流动。刚开始可能觉得新鲜，但以后要是持续被分到最末班，估计就剩屈辱了。
　　不过还是先新鲜了再说。
　　对于即将试行的制度，同学们都是好奇且兴奋。
　　公告栏上贴着整整一排分班表，庄廷希手指在A班名册上点了点，对旁边站着的人说：“下周就要开始实行了。”
　　他旁边是顾景，沈齐被王昱恒拉去二班了。
　　“嗯。”顾景应了一声，他在A班名册第一行看到了自己，接下来是秦玖，再下面是沈齐，总之这个班上全是熟人。
　　想起上午开班会的事，庄廷希心里还是不痛快：“老实说，我对你够可以了，但你拿我当朋友吗？”
　　顾景正往班里走，听见这话回头。
　　他带着好奇看人的时候，眼眸就像蒙了层什么，庄廷希这样定义道：“别给我装无辜，我不是沈齐，不吃你这套。”
　　“我不无辜，”顾景顿了顿，纠错，“我不装无辜。而且我也不需要你吃我这套，你可以表达自己的意见。”
　　庄廷希：“……”
　　就这种凡事都能认真回答的态度，你惹不毛他，他回一句能把你噎死。
　　该说不说，庄廷希真没办法不吃这套：“反正就是，你以后少给我洗脑沈齐。我们做我们的事，跟你不相干，你看着就行了，别老想管着他。”
　　顾景百思不解：“他想学好是好事，你怎么老想带坏他？”
　　“我……”庄廷希真想给他一下子，忍了又忍，最后拳头松开，改为向上推眼镜，“我带坏他？”
　　顾景：“嗯。”
　　还敢点头？庄廷希猛吸了口气：“要不是认识这些年，我早就……”
　　“早就什么？”沈齐的声音突然乱入，“你们干嘛在走廊站着？”
　　“没什么。”庄廷希回头，见他手上拎着东西，岔开话题道，“王昱恒给的？”
　　沈齐点点头，把纸袋递给他：“王昱恒给郑瑜的零食，你帮忙拿过去吧。”
　　“他居然自己不来。”庄廷希打开袋子看了看。
　　“正好老师找，不得空。”沈齐路过时拍了拍顾景的肩膀，“放学一起回家吗？”
　　顾景“嗯”了声，他爸妈今天没时间来接他。
　　“还有件事，”沈齐说，“跟几个同学约了待会儿一起吃饭。”
　　庄廷希送完零食回座位，问：“谁组的局？”
　　“不认识，那人找王昱恒搭的桥。”沈齐说完看向顾景，“地方不远，去吗？”
　　那种一堆陌生人的局，顾景当然不想去。
　　但是沈齐去啊……
　　“就翘三节晚自习。”沈齐补充道，“刚开学，也没什么好自习的。”
　　要翘课就算了，顾景很快做决定：“我不去。”
　　他想说“你最好也别去”，可是沈齐已经跟人家约好了。
　　去的话是翘课，不去的话是失约，左右都不好。
　　“我就知道顾景不会去。”庄廷希故意对沈齐说，“顾景是好学生，跟我们不一样。”
　　言下之意，他和沈齐是坏学生。
　　庄廷希这人还挺会接茬儿，把之前跟自己的对话套在这里了。
　　顾景看了对方一眼，庄廷希挑衅地回了他一眼：“是吧。”
　　八成是斗嘴了，要不就是他不在的时候，庄廷希又被顾景怼着了。
　　沈齐没忍住笑出了声，对庄廷希说：“你这逻辑就不通，好学生也要吃饭睡觉，怎么跟我们不一样了？”
　　“说我逻辑不通，你这是在偷换概念。”庄廷希哼了声，转回自己的座位。
　　顾景没有得胜的喜悦，心里反复播放着庄廷希那句“跟我们不一样”，以及沈齐的“怎么跟我们不一样”。
　　两句话看似不和，但关键词一样——我们。
　　两个“我们”都是指庄廷希和沈齐，没有他。
　　于是顾景就气了。
　　他自己都觉得气得莫名其妙。
　　沈齐跟他同感，也觉得这气来的奇怪，明明自己是向着他说话的。
　　之后故意撩拨，对方也不理睬。快到放学的时候，沈齐忽然想起一件事，低头在纸上写了行字，却没把本子推到同桌眼前。
　　这下顾景反而好奇了，等老师转身板书，他不动神色地把椅子向旁边挪了挪。
　　看清了被沈齐放置在桌角的本子：
　　「想看猫吗？」
　　顾景曾经说过，他最喜欢的就是猫和狗，以前在扬州老家有人喂养，自从搬到春溪就什么都没了。
　　沈齐知道他看见了，又把本子拖到面前，继续写：
　　「谢欢家里有特别多小可爱，你理我一下，我就带你去看。」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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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青春如瀑
　　说到谢欢，这其中关系就复杂了，沈齐初二刚开学那会儿，谢欢搬来了他住的小区。
　　沈齐就奇怪，谢欢不该在大学里吗？就算不住校，也不可能住在这里啊。
　　好奇他也没直接问谢欢，而是去问了梁翊，这一问才知道，原来谢欢离家出走了，找不到地方住，才搬来梁翊名下的一处居所。
　　谢欢刚搬来的那一年，梁翊几乎天天过来给他做饭收拾屋子。沈齐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他大哥这样伺候过谁，最近他大哥参军去了，又叮嘱他要照顾好谢欢。
　　当时沈齐的表情别提多好笑了，但梁翊说：“我是你哥，你哥的小叔叔就是你的小叔叔，你必须给我照顾好他。”
　　沈齐才不管什么小叔叔，就算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又怎样，他不喜欢就不屑一顾。
　　后来梁翊许诺了他一些好处，他才勉强应下，应下人还不够，还有谢欢那一屋子猫，居然也要他帮忙照顾。
　　离大谱了。
　　谢欢一个成年人，样样都要他一个未成年帮忙照顾，这说得过去吗？
　　不过他又想起来，顾景喜欢猫，那就顺带着照顾一下吧。
　　前阵子忙开学，忙监工，一直没空，现在时机正好。
　　沈齐写下那行字后，又把本子放在了桌角。
　　「谢欢家里有特别多小可爱，你理我一下，我就带你去看。」
　　顾景读完，连纠结都没纠结，直接越过两张桌子的分界线，手肘压在沈齐上面，落笔在纸上写道：
　　「理你。」
　　沈齐心说，这也太容易哄了。又想到，他还不如几只猫。
　　顾景的手没离开，沈齐见他又写下一行字：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生气了，后来我想过要理你的，但你忽然不找我说话了，我以为你也生气了，就不敢找你。」
　　他手撤开后，沈齐提笔：
　　「？」
　　顾景再次把手伸过去：
　　「谢谢你哄我。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骄纵，我会改的。」
　　「你不是为了看猫才说这些的？」
　　「不是为那个，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真心想改。」
　　「改什么？」
　　「以后只生合情合理的气，不会突然不理人，拒绝冷暴力。」
　　沈齐差点在课堂上笑出声。
　　为什么都高中生了，顾景还能跟以前一样，幼稚又认真。哦不对，用他自己的话，这叫有原则。
　　沈齐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嗯，有原则。
　　顾景就见他捂着嘴，低着头，肩膀乱抖，干什么呢？
　　再这么下去要被发现了，沈齐赶紧控制好表情，合上本子，坐正听课。
　　顾景感觉他奇奇怪怪，但在上课，不好开口问。下课之后刚想问清楚，人撒丫子就跑了。
　　“他们这着急忙慌的，”郑瑜指着沈齐和庄廷希离开的方向，问顾景，“是去食堂抢饭？”
　　顾景摇头，郑瑜又说：“那你去食堂吃饭吗？去的话一起。”
　　“为什么？”顾景觉得不太熟的人，一上来就约饭挺奇怪。
　　“因为……”郑瑜没见过这么不给她面子的人，她还就坚持了，“我不是刚来不熟悉嘛，你初中就在这里了，带新同学熟悉熟悉食堂总行吧。”
　　顾景回道：“初中部和高中部是分开的，我也没去过这里的食堂。”
　　郑瑜：“……”
　　好小子，跟我玩尬的是吧？
　　不过顾景很快又补充：“但我知道一个人肯定知道，我带你找她一起去，行吗。”
　　郑瑜欣然接受，于是顾景就带她去了二班。
　　暑假的时候，秦玖来学校做了一周志愿者，顾景刷朋友圈刷到过她吃饭的照片，所以断定她知道食堂在哪儿。
　　二班这会儿就剩下几个人，秦玖正收拾桌面准备离开，抬头看见顾景站在门外，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顾景说：“找你一起吃饭。”
　　他跟秦玖没正经同过班，初三那年学校成立过一个学习小组，成员从各班选出，其中有秦玖，他们就是那时候熟悉起来的。
　　一旁的郑瑜露出微笑：“你好呀，我是顾景的同学，我叫郑瑜。”
　　秦玖看了她一眼：“嗯，你好。”又转回看顾景，“沈齐没跟你一起？”
　　“没有。”
　　“那你来找我吃饭……”
　　顾景说：“不认识食堂。”
　　秦玖没立刻回答，视线落在他和郑瑜之间，过了一会儿，朝一个方向迈步：“走吧。”
　　“她跟沈齐好像啊，两个人都冷冰冰的。”郑瑜跟在后面，小声吐槽。
　　说实话，顾景也觉得今天的秦玖有点奇怪，不过他没说什么，而是告诉郑瑜：“她是沈齐的表姐。”
　　郑瑜“哦”了一声：“怪不得。”
　　此时食堂正排长龙，他们挑了支人少的队伍，顾景刚在最末站定，隔壁队伍的男生纷纷转头往他们这里看。
　　他社恐，遭不住这么多道视线，默默把脸挪向靠墙的一面。谁料后面蹿过来一个人，勾着他的肩膀就向旁边走，扭头一看，是张宇豪。
　　顾景问：“你干嘛？”
　　“请你吃饭啊。”张宇豪把他带到一张六人桌前，“你忘啦？初中时我承诺请你的饭，到现在都没实现过。”
　　“那是我不要的。”顾景挣开他的胳膊，“你别搂着我，热。”
　　“好好好，我不碰你。”张宇豪举手投降，接着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请坐，我有事想请教您。”
　　六人桌几乎坐满了，顾景对着一桌陌生人实在坐不下来，无奈转头，对张宇豪说：“你有话就问，快一点。”
　　张宇豪还没问，桌上其他人就开口了：“你认识郑瑜是吧？”
　　另一个人说：“废话，郑瑜跟他同班。”
　　“而且他们是一起进食堂的。”
　　“我的天，那可是郑瑜诶，她参加选秀的时候我还给她投过票。”
　　“还有秦玖，我去，咱学校两大女神凑一起了。”
　　张宇豪自然是不敢肖想秦玖的，他问顾景：“那个，郑瑜……”
　　初中那次经历顾景记忆犹新：“你不会是想要她的签名吧？”
　　“当然不是，郑瑜跟谢欢不一样，谢欢是男明星，是我姐喜欢的。”张宇豪说，“郑瑜对于我来说，是女明星，也是同学，我就想认识认识她。”
　　结合他们一桌人的话，顾景算是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被盯了。
　　不过张宇豪这胃口显然比他姐大，他姐只要签名，他直接要认识人。
　　最后顾景还是拒绝了这种牵线搭桥的红娘行为。
　　张宇豪问为什么，顾景说：“校规不允许。我不会助长你想要早恋的念头。”
　　“谁早恋？没早恋啊，我就是好奇想认识……”
　　顾景用校规手册上的一句话回复他：“异性同学间产生好奇往往是早恋的开端，需要及时自我调控，难以控制或是发展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可以寻求老师同学，以及家长的帮助，再不然想想你的成绩，你确定你能一心二用吗？”
　　“卧槽，”好熟悉的内容，张宇豪听完直接目瞪口呆，“你是把校规手册背下来了吧。”
　　“那几十条内容原则上是要求背诵的。”顾景说。
　　“服了。”张宇豪向他抱拳，“我还是自己想招吧。”
　　顾景说：“那我先走了。”
　　“别走别走，”张宇豪喊住他，“请你帮忙是真，请你吃饭也是真。咱们虽然不在一个班了，但好歹曾经是同学，你就坐下吃，我请你。”
　　顾景摆了摆手：“真的不用了。”
　　张宇豪硬留他：“你不吃就是看不起我！”
　　顾景不说话了。
　　“这就对了。”张宇豪摁着他坐下，把筷子塞他手里，“我盘子里的菜一点没动，放心吃。”
　　见对面几个人停下筷子看着顾景，张宇豪给他们打预防针：“你们别因为这事怀恨在心，他是真的有原则，不是装逼，你们别想不开找他麻烦。”
　　举着筷子的顾景：“……”
　　谢谢，我更尴尬了。
　　有人忽然笑起来，撑着脸对顾景说：“我发现你比郑瑜还可爱诶，尤其是害羞的样子。”
　　“砰”地一声，一份餐盘拍在了旁边桌上。
　　秦玖坐下后，淡淡扫了一眼说话那人：“他不是害羞，而是无语。”
　　秦玖对面坐的是郑瑜，她朝顾景的方向挥了挥手。
　　算是意外之喜，两位女神竟然坐在了他们旁边。秦玖是冷艳型女神，一般人不敢搭话，也搭不上话，但郑瑜就不一样了。
　　郑瑜跟顾景打招呼，但别人给她打招呼她也回应，可能是选秀后遗症，她习惯露出完美的笑容，面对同学更像是对待粉丝。
　　顾景越想越不对，这样他不还是等于帮了张宇豪吗？
　　秦玖被这群人整得不耐烦了，在有人试图坐到她这桌的时候，她喊了声：“顾景，你坐过来。”
　　顾景巴不得，立刻端起餐盘过去了。
　　即使这样，郑瑜粉丝的热情依然不退，秦玖忍无可忍，又问刚才那个夸顾景可爱的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生受宠若惊，立刻报上姓名。
　　“好。”秦玖转头看向顾景，“回头你就告诉沈齐，这个人夸你可爱。”
　　一提起沈齐的名字，叽叽喳喳的那桌瞬间安静下来。
　　“……啊？”顾景愣了一下，“为什么说这个。”
　　“好奇他什么反应。”秦玖说。
　　“别别别，”张宇豪不敢跟秦玖纠缠，就找顾景，“千万别跟沈齐说，他别以为我们欺负你。”
　　顾景还是不明白秦玖的意思，面对张宇豪的哀求，他缓缓点头：“好，我不说。”
　　张宇豪的顾虑他是知道的，初一那年，沈齐目睹了张宇豪欺负他，就一直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好人。
　　但其实张宇豪已经变好了，他跟沈齐说过，沈齐好像不太相信，只叫他少跟这人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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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青春如瀑
　　刚开学的晚自习确实没什么好上的，课本内容就讲了一点，留不出太多作业。顾景写完就开始无聊了，在想沈齐什么时候吃完饭回来。
　　吃顿饭而已，需要三节晚自习吗？还是他们不止于吃饭？
　　沈齐的话……说不好。
　　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不确定因素，想一出是一出，经常做些让人猝不及防的事。
　　就比如校门，顾景怎么都没想到，沈齐居然会因为他的画，把原来的校门拆了重建。
　　客观来讲，这是很不方便的，原来的校门是电动伸缩款，现在这个需要门卫大叔手动开关。
　　但从个人情感来说，他非常喜欢现在的门，那就是他想象中的样子，所以才会画出来。
　　看到自己的画作变成现实，这种感觉还是挺奇妙的。顾景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他是不是不该只局限一扇门，一堵墙，他是不是可以实现由点到面、由面到全部？
　　如果设计出来了，这次就不能给沈齐看了，万一沈齐又给他变现，那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部分捣乱分子不在，教室里安静得很，顾景看了眼黑板上方的挂钟，时间还早，他可以稍微画点东西。
　　剩下小半节课全用在构思上，构思得差不多了，下课铃响了。
　　他们这层楼的晚自习课间还不算吵，可能因为大家都在专注学习，也可能因为对新环境还不适应，暂时没找着追逐打闹、聊天嬉戏的对象。
　　顾景提笔画了个草图出来，剩下等回家打磨。
　　他不是专业的，只是闲余时看了点漫画，手痒，再有点灵感，就想自己上手。
　　漫画家的画里有故事有情节有人物，顾景的画里只有装得下人物的建筑，他觉得自己把控不好对故事情节的刻画，不然他会更乐意成为像他爸爸那样的文字爱好者。
　　再细想，与其说作画，倒不如说顾景喜欢的是建筑。
　　第一幅作品就很能说明问题，他不是想画画，而是想把他想象的东西誊到纸上。
　　这么说其实也不完全对，作画的前提就是有参照或是有灵感，绘画跟文字和语言一样，都是一种表达的方式。
　　只是对顾景而言，他的想法很唯一，他的表达也就具有局限性，他只想要画桥、画门、画泳池、画房子，画这些实用性大于观赏性和娱乐性的事物。
　　即便偶尔会产生偏差，他也还是坚定，他想成为的不是画家。
　　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个“人”包括品性，也包括未来想要从事的职业。
　　顾景以前问过沈齐，沈齐至今目标明确——他想继承家业。
　　轮到顾景自己，他想了又想，如今好像有了那么点想法。
　　现在是第三节 晚自习，离放学还有一刻钟。
　　顾景认真起来会自动屏蔽外界干扰，沈齐又是刻意放轻步子从后门进来，他自然发现不了。
　　为什么刻意？当然是为了吓他一跳。可真等走到他身后，沈齐又犹豫了。
　　这个时间教室里特别安静，他要是吓顾景，顾景肯定不会一点声音都不发，到时候引来围观，顾景社死，他就会遭到合情合理的“冷暴力”。
　　想改主意不吓人，可他已经站在了顾景身后，这算闪现了吧，突然拉椅子坐下，也是够惊悚的。
　　对着面前的背影犹豫再三后，沈齐向前迈步，右手迅速捂住了顾景的嘴，同时弯腰在他耳边说：“是我，别被吓到。”
　　为防止慌乱下的挣扎，他用左手摁住了顾景肩膀，藏在白衬衫里单薄此刻在他手掌之下，还有顾景的体温。
　　确定顾景不会叫了，沈齐慢慢松开他，然后坐到座位上。
　　“干嘛？”顾景转头无声地问，他多少还是有点被吓到的。
　　沈齐笑了笑，凑近他耳边：“突然回来，怕你被我吓到。”
　　“那你干嘛……”顾景抬起手掌捂住自己的嘴，放下，问沈齐，“这样。”
　　沈齐再次凑过去说：“不让你叫出声。”
　　顾景无语死了，一把推开他，因为脸靠得最近，顺手就推脸上了。
　　这时顾景才感觉到，沈齐脸热得有点不正常，转头再看，他脸都是红的。
　　不可能是突然生病，那会不会是……
　　“你喝酒了？”顾景侧脸凑近闻了闻。
　　沈齐也不狡辩：“一点点红酒。”
　　“鬼才信你的一点点。”
　　顾景说完往回撤，谁知沈齐突然伸手握住他的脖子，向前推了几厘米：“不信你再闻。”
　　他们本来距离就够近了，加上这么一推，或许沈齐喝多了没感觉，但顾景很清楚，他的嘴唇蹭到了沈齐同样发热的脖子。
　　在他惊魂未定的时候，沈齐又不安分。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沈齐顺走了他正在画画的本子，等他反应过来去抢已经来不及了。
　　几乎在放学铃声响起的同时，沈齐笑着问他：“第二幅作品也要送给我吗？”
　　放学后的教室开始吵闹，虽然不至于社死，但沈齐这样搂着他真的很尴尬，他像是躺在沈齐怀里似的。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人经过了，反正大家的表情都很怪异，顾景用手肘把沈齐向后推：“你先放开。”
　　沈齐还在欣赏他的画作，但在顾景看来，此人更像是在撒酒疯。
　　“我懂你了。”沈齐突然说。
　　撒酒疯的人不会像这样说话，顾景慢慢不再挣扎：“懂我、什么？”
　　沈齐松开了他，将那幅未完成的画摆在桌上，手指描过一根根线条：“你想成为建筑师。”
　　这事顾景自己都不知道，沈齐倒先知道了。
　　他回道：“我还没想好。一直在想，感觉会早了点，选择专业要等高考之后。”
　　“但你已经有一点‘想要成为’了，不是吗。”沈齐说。
　　顾景认真想了想他的话，点头道：“是比以前有一点。”
　　“剩下的再慢慢想，我知道你爱想这些。”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每年都要问我一次。”沈齐故意错学他的腔调，“沈齐，你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吗？”
　　“我哪有像你这样？”顾景承认他问了，但不承认沈齐模仿的腔调，“你这样就是机器人，我说话很有感情的好不好？”
　　“哦？”沈齐笑着问他，“什么感情？对我的感情？”
　　顾景无话可答，低头收包走人：“我不跟醉鬼说话，你自己玩儿吧，我要回家了。”
　　“谁喝醉了？”沈齐拎包追上他，“我真是喝了一点点，玩游戏愿赌服输，输了不喝，要被人笑话的，而且我也就只输了一次。”
　　顾景质问道：“那你脸怎么又红又烫？”
　　“跑的呀。”沈齐伸手拽着他的书包带，“你没发现庄廷希都没回来吗？就我一个人回来了。”
　　顾景感觉背上一重，回头看着他：“人家都不回来，你回来干什么。”
　　“我回来等你一起放学呀，车又开不到教学楼下，万一我来晚了，你就可以合情合理地对我生气了。”
　　最后半句可把顾景给点着了，他这几年是真骄纵了，直接就敢对沈齐吼：“我是气筒吗？成天气气气，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小气？”
　　“没有，谁说你小气？你一点儿都不小气。”沈齐开始打嘴，“你就当我喝多了，我说错话了。”
　　结果这点漏洞被顾景抓着不放：“你不是就喝了一点点吗，怎么又承认喝多了？”
　　“行行行，你是逻辑天才，我说不过你。”沈齐彻底败了。
　　顾景还来补刀：“你要是有逻辑就说得过我了。”
　　“嗯，对，好。”沈齐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推进车里，“回家吧，再闹就不能早点睡觉了。”
　　顾景说：“就知道睡，你今天作业做完了吗？”
　　沈齐忽然愣住：“今天还有作业？”
　　顾景瞥了他一眼：“你放学连书包都没想着收。”
　　“可我感觉……我书包挺重的。”沈齐说着还颠了颠，问他，“你给我收的？”
　　顾景“嗯”了声：“要用到的书都在里面，作业给你写在纸条上了，夹在数学书里，你翻的时候注意点别丢了。”
　　“作业回去写，我现在睡会儿行吗。”沈齐向后靠在皮座上，说话越来越慢，“晚上一直听他们在那儿吹，就算不做表情也好累……”
　　顾景心想，谁叫你非要去的，活该。
　　说到后来，沈齐的声音越来越小，顾景刚想转头看他睡没睡，就感觉肩膀被他压住。
　　诶不是，这有点……沈齐这么靠着难道不会脖子痛吗？
　　虽然顾景很不想承认，但他的肩膀对沈齐来说，确实有点矮了。
　　“喂，”顾景轻轻喊了他一声，“你该不是在装睡吧？”
　　钓鱼成功，沈齐仰起脸笑：“被你发现了。”
　　顾景不知他是何种心理：“不难受吗？脖子。”
　　沈齐实话实说：“难受。”
　　“那你还不起来？”
　　“我有点害怕。”
　　稀奇了，顾景问他：“你怕什么？”
　　沈齐说：“我喝酒了，回家我妈骂我怎么办？”
　　“骂你活该。”顾景第一次知道沈齐还会喝酒，可能以前都藏着了。
　　沈齐用手指点他的手背：“我特地回来等你放学的。”
　　“你等我放学，不就是为了让我帮你蒙混过关吗。”顾景又不傻，知道他什么意思。
　　“谁让我妈就信你的话，你在她眼里是最听话的孩子。”
　　“我听话就不会帮你了。”
　　沈齐还在他手背上点着，顾景将手指向掌心蜷了蜷，缓声说：“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你以后别再让我说谎了。”
　　说这话顾景自己也是心虚的，他的谎言系统早就开始运行了，只是无大过而已，有时还能让他逃避一些不想面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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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青春如瀑
　　开学的新鲜劲儿没几天就被繁重的课程，和仿佛无止尽的晚自习给冲散了。
　　初中升高中，功课还是那九门，难度却产生了质的飞跃，这对基础不扎实的学生简直是灾难。
　　再就是晚自习不适应，可能有些学生初中时学校要求晚自习，也有不要求的，这类学生连个缓冲期都没有，从早晨六点半到晚上十点，一天中除了睡觉，剩下的时间几乎都要待在教室，这谁受得了？
　　夏夜又那么长。
　　于是晚自习打瞌睡的现象开始在高一年级流行。
　　最初老师还算客气，走到旁边提点一下就完了。渐渐熟悉了，要不就是一个粉笔头扔过去，要不就是点名叫人站起来清醒清醒。
　　今天郑瑜比较倒霉，一连两节晚自习被老师抓到打瞌睡，女孩子脸皮薄，她又算比较瞩目的校园明星，这么一罚站，把脸都站红了。
　　课间顾景出去倒水，经过走廊听见两个女生说话，言语中带有郑瑜的名字。
　　“我早说过，郑瑜不是个学习的料，这下原形毕露了吧。”
　　“连续两节晚自习被点名，我要是她，都没脸见人了。”
　　“你说她怎么考进咱们班的？”
　　“靠作弊呗，原来二中的人都知道，她跟班主任关系好的不得了。”
　　“你的意思是……”
　　顾景已经与她们擦肩而过，渐远的声音却还是拽住了脚步，他握着水杯转身，快步走到那两人面前：“抱歉，我刚刚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女生愣了愣，其中一个正准备开口，就又听见他说：“有一点你们可能忘记了，中考试卷是全市统一的，郑瑜跟班主任的关系再好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透题”“作弊”这样的词语，感觉说出来都是一种污蔑。
　　尽管顾景的话是事实，她们也还想挣扎：“可是我听说……”
　　“听说，只是听说。”顾景从头到尾都没用过重的语气，“这种没有根据的话会伤害到别人，拜托以后不要再说了。”
　　两人皆是沉默，似乎还有些羞愧，快速应了一声，低头钻进班里。
　　说完想说的话，顾景继续去倒水，谁知转过拐角下楼，看见了靠在墙边的郑瑜。
　　“你听见了？”他从对方的表情判断可能是这样。
　　“嗯，”郑瑜说，“厕所里就在说了，我在她们隔壁。”
　　顾景不理解：“为什么不直接跟她们解释清楚？”
　　“你以为你说的那些她们会信吗？真的又怎么样？她们还不是转过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郑瑜笑不似笑，“她们见不得我受欢迎，可我就是受欢迎。”
　　顾景对郑瑜的印象一直都是开朗爱笑，此刻她露出讽刺的笑容，着实让他感到沉重：“因为你长得漂亮？”
　　郑瑜的美丽是公认的，不然不会被捧上校园女神的位置。
　　因为长相受欢迎，同时又招妒忌，是不是说明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
　　“顾景，你太不厚道了，挖墙脚都挖到王昱恒身边了。”
　　庄廷希的声音打断了顾景的想法。
　　与庄廷希一同走来的还有沈齐，顾景视线在他脸上一扫而过：“我没有。”
　　“没有你夸她漂亮？”沈齐脸色不太好看。
　　郑瑜突然笑了一声：“叫别人听见，还以为你们在为我争风吃醋呢，到时候被骂的又是我。”
　　“本来就是为你啊，不然为谁？”庄廷希玩笑道，“王昱恒的爱虽然泛滥，但给你的最多，真的不考虑一下？”
　　“他？算了吧。”郑瑜说，“我这么好，值得被一心一意地对待。”
　　庄廷希很清楚王昱恒是什么秉性，就是一直摸不透郑瑜，如今她说了这样的话，样子也不似作伪，庄廷希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必要时可以甩他一耳光，如果他再纠缠你的话。”庄廷希突然变了话锋。
　　“谢谢你的建议。”郑瑜用掌心揉了揉脸，努力恢复状态，而后转头对顾景说，“我先回教室了。”
　　顾景只点头回应。
　　被防贼一样盯着，实在是不想开口。
　　从他俩闭嘴那刻起，沈齐就这样盯他了。
　　果然，认识年数少的不如认识年数多的，沈齐跟王昱恒才是一万年好兄弟，跟他？随便一句话就怀疑他要挖墙脚。
　　这是在替好兄弟抱不平？只用眼神警告没动手，他是不是还得对他说声谢谢？
　　“走啊，站这儿看什么。”庄廷希推了推两人。
　　沈齐率先出声，语气却硬邦邦的：“先说声抱歉，我刚态度不好。但你也要注意一下。”
　　顾景好笑地问：“我注意什么？”
　　这两人怎么像是杠上了？
　　庄廷希抱着手臂，莫名其妙进入看戏状态。
　　“你从来不是在乎外表的人，现在突然关注起女生的容貌了，你觉得你这样正常吗？是不是上了高中，受身边谈恋爱的人影响，你心里也有了这个想法？”沈齐的说辞一环套一环。
　　“我觉得你这样才是不正常。”顾景理智地回复，“只因为一句话，你就揣测质疑这么多，可能是你心里有这些想法。”
　　“……”沈齐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倒打一耙了。
　　“还以为什么，原来就为这事。”庄廷希拍拍二人的肩膀，“有这种想法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们两个准备打一辈子光棍？”
　　二人立刻瞪眼过去。
　　庄廷希迅速撤回手：“好好好，你们继续，我白看戏。”
　　“你看什么戏？”沈齐冲一处抬了抬下巴，“回班去。”
　　“我还懒得在这儿待呢。”庄廷希难得劝和还被呛，讨个没趣就走了。
　　庄廷希一走，沈齐就转头看向顾景：“你是认真的吗？因为一个郑瑜，你现在开始胡乱给我安罪名了？我有想法？我有什么想法你倒是说明白。”
　　“还用我说？你怎么想我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顾景不想费力解释，说完就走。
　　“我、我发现你这人真是……”沈齐自然是不肯放他走，抓住他的胳膊说，“等会儿走，这件事我要跟你说明白。”
　　预备铃开始打响，顾景踩在台阶上，怕挡着别的同学上课，又退回到楼梯平台，接着走到茶水室的窗边。
　　茶水室旁边是厕所，有个男生匆匆忙忙出来，洗手时听见隔壁有人说话，还勾着脖子看了几眼。
　　“是不是你，”沈齐着重强调某些关键词，“在我们第一次去海边的时候，因为我跟几个女生说话，你很生气。”
　　那天发生了太多事情，顾景桩桩件件都忘不掉：“是我，但我不是——”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觉得男生之间玩玩闹闹不应该有女生介入。”沈齐说，“所以之后我再也没对哪个女生亲切过，我很注意分寸，但是你呢？你今天当着我的面儿就夸别的女生漂亮。”
　　“我没有当着你。”顾景开始被带跑偏了，不过他很快又找回了话头，“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那句不是在夸她，而是想表达疑问。”
　　沈齐一脸荒唐：“表达疑问？你当我是傻子吗？”
　　顾景点头：“而且你现在很不理智，你在故意曲解我，找我的麻烦。”
　　“我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
　　“为了王昱恒。”
　　沈齐：“……”
　　怎么突然冒出个王昱恒，他刚刚有提起过这个人吗？
　　顾景又继续说：“在你心里，王昱恒才是最重要的。”
　　“他最重要？”沈齐扯散领带，解开几粒纽扣，手伸进校服拽出什么，“那我为什么要戴有你名字的项链。”
　　顾景被问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胸前的项链。
　　沈齐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像个袒胸露肉的变态。
　　“我们先不吵了行吗。”他急忙系上纽扣。
　　“是我想吵的吗，”顾景突然很委屈，“明明是你一直用那种眼神盯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我就是一时……”沈齐讪讪道，“是我的错，我道歉，下次不会这么冲动了。”
　　顾景还要追究：“你是感觉我欺骗了你，还是因为王昱恒？”
　　正在系领带的沈齐无语地松开手：“怎么又提王昱恒？他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想说……你不觉得男生跟男生玩会更合适吗？而且那个郑瑜的学习不见得有多好，你要想讨论题目，可以找我，找庄廷希，或者我们补习班上的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她？ ”
　　话题又绕回了郑瑜，顾景拧着眉：“是她问的我。”
　　这次换沈齐不依不饶：“问题目就算了，我听说你们还一起吃过饭。”
　　顾景说：“就吃过一次，那次你不在。”
　　手重新搭上了领带，沈齐边系边说：“你不能因为我不在就找别人，这样容易被人误会你想早恋。”
　　顾景不赞同道：“我对她并没有好奇，只是同学之间的正常交往。”
　　“异性之间，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系好领带后，沈齐将手放在他肩上，晓之以理，“你可以不在乎名声，人家女孩子不一样，而且她还那么招黑，你想想你是不是应该跟她保持距离。”
　　沈齐的话不无道理，顾景听完愣了一下，随后讷讷地开口：“好像，是应该。”
　　“就应该这样。”沈齐抬起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尖，“还有你要我遵守的平等原则，我一直在遵守，你不能比我先违背。”
　　“平等……”顾景喃喃自问，“包括不与异性同学交往？”
　　“当然包括。”沈齐说，“在海边那次，你不就是因为我跟学姐说话冷落了你，你才生气的吗。”
　　顾景表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他眨了眨眼，不知道想说什么、该说什么。
　　而他这样的反应在沈齐看来，算是表达认可。
　　“我去给你接水。”沈齐从他手上拿走水杯，“已经上课了，你先回去听课。”
　　顾景站着不动，仍是看着他。
　　“我在这儿帮你等。”沈齐指着温度表解释，“水还在烧，没开不能喝。”
　　顾景动了动嘴唇，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转身走出了茶水室。
　　感觉很奇怪，又形容不上来哪里奇怪，但就是到处都奇怪。
　　他跟沈齐到底在争辩什么？结果就是这样了吗？
　　再多奇怪也在繁重的课业中淡化。
　　九月开学，如今一个月即将走完，十月有个国庆，放假前学校肯定要举办庆祝活动，开班会的时候，班主任又提起了假期后的月考。
　　总结安排，就剩一个“忙”字了。
　　“月考的事先放放，”谭必群敲了敲讲台，让那群因月考而疯狂的学生冷静下来，“咱们先聊聊，国庆汇演，咱们班不能一个节目都不出吧。”
　　“老师，是你先提月考的。”一个学生说。
　　“就是，你都提了，又让我们不提。”
　　“提到月考，我已经开始恐慌了。”
　　“月月考，周周练，还有每天的午间训练，我们才高一啊。”
　　谭必群幸灾乐祸：“那没办法，我当年也是这么被班主任吓的。现在好不容易轮到我了，我怎么能放过我亲爱的学生们呢？”
　　“你当班主任是为了过瘾，还是为了报年轻时候的仇？”庄廷希无语地问。
　　“嗯……都有点吧。”谭必群笑着说，“不过咱们一班有什么可慌的呀？你们大部分不是在A班上课，就是在B班上课，那不得秒杀其他班上的学生。”
　　有人唏嘘：“期中考过后就不一定还在A班了，我到现在才认清自己菜鸡的本质，高中跟初中比，真他妈的难消化。”
　　“不在A班，不是还在咱一班吗。”谭必群说，“在哪个班上课不能说明什么，AB不是评价你们的等级，而是为了帮助你们调整适合的学习进度和方法。要是还消化不了，你来找我老谭呀，以我的薄面，薅几个指导老师还不是小菜一碟。”
　　“可是你才说AB班秒杀其他班……”
　　“我这人说话，你得有选择地听，不能什么都信，知道吧。”谭必群说，“不过找老师指导那个可以信，你们班主任人缘好，而且仗义，不赚自己人的钱，对你们完全免费。”
　　全班安静了几秒，突然爆笑：“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
　　“笑笑笑，说实话你们也笑。我们这是开班会，不是听相声，你们这群小崽子。”谭必群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所以到底有没有人报名？国庆汇演，至少得出两个节目吧，咱们班就没有个把会才艺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将目光锁定了一个人：“顾景？”
　　听见这声，班里转头的转头，张望的张望。
　　只有顾景本人没抬头，笔尖悬在三棱尺上方，迟迟落不下那条辅助线。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的吧，狗狗他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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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青春如瀑
　　“顾景？”谭必群又喊了一遍。
　　顾景还没开口，他的代言人就先举手了：“为什么问他。”
　　对于沈齐在课堂说话会先举手这一点，谭必群还是很欣慰的，有时虽然是为了抬杠，但至少人家有礼貌讲秩序。
　　“没人理我我就点名，点名当然得从第一名开始点。”谭必群说完看向顾景，“怎么样，你是自己上，还是推荐别人。”
　　顾景抬起头，正要说他两者都不选，谭必群忽然对着全班同学说：“都先准备着，我挨个儿做调查，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自荐，推荐别人。”
　　谭必群其实是想娱乐一下课堂，这种时候通常会涌现一堆“献祭朋友”的学生。
　　像什么“喷火表演”“生吞教尺”，这类回复说出来逗大家笑一笑，又不是真的采纳，重点在诓住剩下那些不好意思搞笑的正经人。
　　顾景就吃了脸皮薄的亏，要他闭眼胡诌不可能，让班主任破例就更不可能了。
　　规则是大家都要遵守的，不能因为他是第一，或是别的原因，想撂挑子就撂。
　　只有两个选择。
　　推荐别人的话，推荐谁呢？
　　在他熟悉的人中，沈齐算多才多艺了，但沈齐的才艺此刻用不上，总不能叫沈齐表演飙车冲浪打台球吧。
　　再看别人，也只有郑瑜了。
　　她以前参加过选秀，唱歌跳舞什么的适合舞台表演。
　　可是如果提她，沈齐会不会又生气？自己会不会又给别人造成误会，从而害郑瑜遭非议？
　　推荐别人是行不通了，那就只能选择自荐。
　　顾景在这边下决心，沈齐在旁边看他纠结，心里恨不得替他回了谭必群。
　　沈齐举手的同时，顾景推开椅子起立：“演奏钢琴可以吗。”
　　“你自己演奏？”谭必群问。
　　顾景点头。
　　谭必群“嗐”了声，跟着笑起来：“有这才艺早说啊。不错不错，是个好的开头。”他示意顾景坐下，手指划向下一个学号，“接下来——沈齐？”
　　被叫到名字，沈齐把视线从顾景脸上移开，看向谭必群：“我推荐顾景。”
　　“他自己已经报名了。”
　　“我就是要推荐他。”
　　“也行吧。”谭必群接着往下喊名字，“下面的同学请注意，我现在补充一条，不许说别人说过的，都给我有点创意ok？”
　　刚想钻空子的同学们：“……”
　　哀嚎过后，终于有人掌握了这次提问的精髓——开始瞎摆了。
　　课堂气氛秒变菜市场，头先推推搡搡不愿意上的，现在都能叫同桌去表演喷火了。
　　顾景脑袋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还可以这么说？”
　　“谁让你那么实诚的。”沈齐从他笔盒里借了支铅笔，笔尖沿着尺子分割几何图形，“不过就算你知道可以这么说，你也不会这么说。”
　　顾景看到他在作图：“这题我刚才做了，用这条辅助线求证会很繁琐，改连另外一条吧。”
　　沈齐停住笔尖，忽然将头枕在了胳膊上，脸朝着顾景的方向：“你有没有想好要表演的曲子。”
　　顾景摇头：“还没。”
　　“总之一定不是《Remember Me》，”沈齐问，“可以吗。”
　　“为什么？”顾景疑惑，难道是他弹那首弹得真的很差？
　　沈齐却笑了笑，说：“因为那是我喜欢的，我不想跟别人一起听。”
　　这回答同样让顾景绽开笑容。
　　怕沈齐把笔戳到手上，他捏着笔头，小心地从前面抽了出来：“可以。我就选一首你不喜欢的。”
　　“那你还能上台表演么。”沈齐很轻地眨了下眼。
　　顾景：“……”
　　见他愣住，沈齐坐直了身体，伸手说：“我开玩笑的，你想表演什么都可以。”
　　顾景把铅笔递过去，眼睛没看他。
　　沈齐手还伸在那里：“橡皮。错了要擦。”
　　“不算错，只是那个证法比较麻烦而已。”顾景打开笔盒，拿了橡皮放在他掌心，还是没看他。
　　“你俩数学作业写完了吗，”庄廷希突然转头，手指在空气里张合，“借我对一对。”
　　“嗯。”
　　“还没。”
　　两人同时回复。
　　庄廷希：“……”
　　他勾着脖子去看沈齐的习题册：“你干什么呢还没写完，刚才就看见你在写这题，台上猴儿都耍完好几只了，你还在这题打转。”
　　顾景从抽屉里翻出习题册给庄廷希：“给你。”
　　庄廷希接过来，眼睛还看着沈齐那边，指导他最后一题的做法：“这辅助线论证起来麻烦，最好换一条。”
　　“我知道，”沈齐抬手亮了亮橡皮，“正准备擦。”
　　看来大家都走过弯路，只有沈齐没来得及开始，就被两位前辈拽了回来。
　　班会还在进行，就差上去只猴子表演喷火。想观赏的观赏，不想的就在座位上做题，互不影响。
　　*
　　一班最后入选了两个节目，钢琴独奏和舞蹈串烧。
　　当然，这节目也不是你说上就能上的。大型国庆汇演，学校每年都要请电视台来拍摄，所以那种一看就是闹着玩儿的，肯定登不了台。
　　两轮筛选下来，一班的杂耍团被刷得七七八八，就剩下顾景和郑瑜。
　　演出时长有限，学校又希望每个班都能参与进来，不止是高一，还有高二和高三。为了解决时长问题，单独表演的节目是少之又少。
　　顾景的钢琴必然是独奏，郑瑜则是跟其他年级的学姐们组了女团舞串烧。再就是音乐鉴赏老师，他们选出每个班唱功较好的学生，组成了高中部合唱团，将在开场演唱国歌和一中的校歌。
　　除了合唱团的服装统一是校服，其他表演者需要自备演出服。
　　顾青许比登台表演的顾景还要兴奋，当天夜里就拉着段钟毓上商场，惨的是商场已经关门，他们跑了个空。不过不能白去一趟，回来的路上买了顾景爱吃的夜宵。
　　吃的时候，顾青许问顾景有没有想好表演什么曲子，又问：“沈齐也有表演吗？”
　　“他没有，”顾景说，“他一般都是做主持，但今年主持轮到高二的学生。”
　　顾青许点头：“是这样啊。”
　　提起国庆汇演，段钟毓就想到：“国庆假期咱们要回趟老家。”
　　“回扬州？”顾景问。
　　顾青许说：“你外公外婆总念叨呢，上次回去还是过年的时候，他们想你了。”
　　“我也想他们。”顾景舀了勺甜粥放进嘴里，慢慢看向他爸，“还有爷爷奶奶。”
　　段钟毓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有些心疼地道：“爷爷奶奶那里也去，但不会待太久，陪他们吃顿饭就好了。”
　　“这次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把你芳姨一家接过来。”顾青许故意岔开话题，“他们之后就住在我们家了，你晚自习回来，有芳姨给你做喜欢吃的，上学放学有王叔送你，我和你爸就能稍微放心了。”
　　段钟毓补充道：“还有他们的双胞胎女儿，年纪跟你差不多大，到时候转去你们学校，你还能多两个伙伴。”
　　本来那边的想法是，夫妻俩来这边工作，把两个女儿留在老家上学。
　　顾青许就问他们，是不是怕麻烦她，是的话千万别。她当年是没办法才把顾景丢在老家的，孩子虽然有人照顾，但长期缺少跟父母的交流容易出问题，尤其马上快到高考，孩子面临的心里压力会更大。
　　段钟毓也表示，芳姐在顾家工作了这么多年，说出去都当是一家人，没什么好客气的。只要他们好好工作，操心自己孩子的同时，把顾景给照顾好，其他都好商量。
　　双方都很真诚，事情自然就这么敲定了。花了半个月处理老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剩下半个月把两个孩子转学的事办好，就等国庆之后搬家过来。
　　顾景得知后并没有意见，笑着说：“芳姨做菜好吃。”
　　顾青许假装不开心地问：“比妈妈做的还好吃？”
　　顾景抿着嘴，圆溜溜的眼珠向上看向下看，就是不回答。
　　“小兔子似的，”段钟毓在他头上拍了拍，“就知道欺负你妈妈。”
　　“以前他哪是这样？还不都是被沈齐惯的。”顾青许盖上碗，“我老听见他们斗嘴，沈齐就一直让着他，拿他当亲弟弟差不多。”
　　段钟毓合理推测：“你听见的时候都是在咱家的时候，说不定他是怕咱们收拾他呢。”
　　顾景弱弱地说了句：“他有在练习拳击。”
　　段钟毓：“……”
　　顾青许笑起来：“惨了，你爸平时都不爱运动。”
　　*
　　后来顾青许和段钟毓又忙了起来，两人似乎没商量好，都把这事儿交给了助理，于是顾景就在房间看到了两件演出服。
　　明早就要带去学校，他不知道该带哪一套。
　　刚巧沈齐发微信问他明天穿什么，他把两套衣服拍照发了过去。
　　【Encrypt：[图片1][图片2]】
　　【Encrypt：1还是2？我在犹豫。】
　　【狗狗：好像都差不多。】
　　【Encrypt：两件都是白色西服，款式也很像。】
　　【狗狗：挂在衣架上看不出来，你要不上身试试？】
　　【Encrypt：我穿过了。】
　　【狗狗：为什么给我发的图片不是上身图？】
　　【Encrypt：我不会拍全身照。】
　　【狗狗：你等会儿，我现在去你家。】
　　【狗狗：不不不，还是你来我家吧，正好从我家先去谢欢家一趟，他今天拍戏不回来，家里的猫没人喂。】
　　【Encrypt：那我要把衣服带上？】
　　【狗狗：带上，我帮你选套合适的。】
　　【Encrypt：为什么？】
　　【狗狗：因为我眼光好啊，不然你也不会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来问我。】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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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青春如瀑
　　顾景家跟沈齐家虽说是邻居，可房子间隔远，来来回回费时间。
　　只去对方家可以不用考虑这些，但现在已是深夜了，他们还要去谢欢家喂猫。最省时的方法就是顾景先出发，去完沈齐家直接去谢欢家，而不用沈齐折返一次。
　　他将两套衣服塞回盒子里，拎着就去找沈齐了。
　　沈齐在门口等到了他，接过他手上的东西交给阿姨：“把这个放到我房间。”
　　阿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不多问，只说：“我就放在进门的桌子上，你们一进房间就能看到。”
　　“走吧，”沈齐牵起顾景的手，“先去看猫。”
　　很奇怪的动作，顾景心想，以前不都是……
　　不奇怪了。
　　沈齐在他手心塞了颗糖。
　　“吃啊。”沈齐说完剥了一颗丢进嘴里。
　　顾景盯着手心看了一会儿，慢慢拆开糖衣，放进嘴里，舌尖沾上了橘子糖的酸甜。
　　遵循着嘴里有东西不可以说话的原则，他们沉默地走着。
　　然而无聊的人总要找些无聊的事做。
　　比如，顾景开始研究影子。
　　没走到路灯底下，影子是被甩在身后的，靠近路灯，影子逐渐变短。
　　超越一盏路灯之后，影子终于与主人见面。两道并行的影子，一个突然跑过去，踩在了对方身上。
　　“要比赛吗。”沈齐嚼碎齿间的糖。
　　初中物理知识，顾景玩儿得不亦乐乎：“你跑我也跑，我能一直踩着你。”
　　沈齐笑了一声：“你跑不过我。”
　　顾景回头观察沈齐的动作，开始预告：“一、二——”
　　没等数到三，沈齐向前走了一步，顾景也向前一步，沈齐向左移，顾景跟着移动。
　　一开始是慢慢的、有规律的，接着沈齐突然就跑了起来。顾景听见脚步声也向前加速，可反超就是一瞬间的事。
　　知道守不住这一段了，顾景刻意放慢步子。
　　不慌，等抵达下一段路，影子就又在身后了。
　　沈齐不傻，知道顾景在等什么。
　　顾景猜他也知道了，只是看谁先忍不住。
　　从奔跑到慢跑，再到散步，他们始终一前一后，沈齐就是不向前迈那一步。
　　快要遇见下一盏路灯时，顾景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细枝。
　　“嘎吱——”
　　清脆的一声响在昏暗里。
　　顾景立住不动，假装低头看脚下，沈齐好似没有察觉，还在向前走。
　　他心中自喜，再抬头，前面的身影却忽然停下。
　　接着转身，一步两步……
　　顾景眨了眨眼，脑中飞速思考，他是该向前跑，还是该向后退。
　　直至沈齐到了跟前，他还停在原地。
　　进退两难。
　　陷入这样的僵局终究还是怪自己，没事为什么要比这个赛。
　　此刻路上再没多余的人，正因为这样才有了多余的安静，和不知所措。
　　那种被居高临下看着的感觉，顾景忽然有点受不了。他不再抬头，垂下眼眸的瞬间却被人搭住肩和腰，片刻间双脚离了地。
　　没被吓到。
　　没被吓到？
　　突然被抱起来，怎么会没被吓到？
　　顾景被自己的“没被吓到”吓到了。
　　沈齐本来也是想吓唬顾景，结果顾景真被吓到，他反而不知所措了。
　　该说话吗？
　　说些什么？
　　哈哈哈，你被吓到……这是傻子说的话。
　　沈齐：“我是不是——”
　　顾景同步发出声音：“嗯？”
　　“——臂力惊人。”
　　顾景从他脖子上撤回一只手，另一只手暂时还不敢离开，为了安全。
　　沈齐又说：“你是想我继续抱着你，还是……”
　　顾景后背渐渐绷直：“放我下来。”
　　沈齐感受到了他的僵硬，慢慢放下他。
　　朝着亮光走，影子又出现了，他高他低，肩并不到肩，手臂却是交融的。
　　如果地面是镜子，他们肯定不会往下看。
　　好在是影子。
　　影子没有表情，但会发生无意的动作。
　　不过只要小心——
　　手背撞到的那刻，两人默契地站定，又都默契地没有缩回手。
　　这个时候一惊一乍，那得多奇怪啊，明明只是一件小事。
　　但这一件小事是怎么发展到这么尴尬的？
　　或许是从顾景踩影子开始，或许是从沈齐追他开始，又或许，是从沈齐突然将他抱起开始。
　　一切就都不对了。
　　“还吃糖么。”沈齐没等他答，就从口袋里掏了一颗塞过去。
　　暂停键被一颗糖重启了，顾景继续向前迈步，一边剥开糖衣：“我们走快点吧，喂完猫还要回来选衣服。”
　　“好。”沈齐跟上他，却不似刚才贴得紧，两人保持着安全距离。
　　他们这里很少有联排的房子，只有三套例外，这三套规划时就预备留着自用。最东边的一套，也就是现在谢欢住的地方，其实是沈如海送给他外甥梁翊的。
　　顾景来过这里很多次，每一次都是沈齐带他来的。
　　在这里，他认识了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大明星，那个曾经抓住他摘花的学长，曾经把沈齐吓得从床上掉下去的少年男主。
　　因为沈齐，他也开始叫谢欢小叔叔，还经常来这里喂猫。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认识什么人，都是因为沈齐。
　　“水。”沈齐抱着只白色的猫，伸手没得到回应，站起身，发现顾景在发呆。
　　怀里的猫也去看顾景，似乎是想叫他回神，但它的方式是从沈齐的怀里扑进顾景怀里。
　　猝不及防地一跳，猫咪的一只爪子摁在了碗沿，然而它反应神速，抢在水翻之前蹦上了顾景的肩膀。
　　“砰”地一声，塑料碗落在了地上。
　　顾景没事，倒霉的是沈齐，那碗水被猫咪扒拉得向前，全都洒到了他身上。
　　顾景一边安抚被响声吓得炸毛的猫，一边自下而上看着沈齐被水淋湿的衣服：“……你还好吗。”
　　沈齐也像是要炸毛，瞪着那只猫说：“没事。”
　　添完粮换好水，两人就没再多待了。平常顾景会陪猫玩会儿，今天得赶紧陪沈齐回家换衣服，自从被泼了水，沈齐那张脸简直臭到不行。
　　喜欢不喜欢都是有迹可循的，顾景其实一直觉得，沈齐并没有那么喜欢猫。
　　但沈齐又那么积极地要来看猫，岂不是很矛盾？
　　路过走廊，看见挂钟上的时间，顾景说：“已经很晚了。”
　　沈齐“嗯”了声，快步上前推开房门，指了指桌上的盒子：“你先试穿一套，我很快出来。”
　　“要不然——”顾景想说要不然今天就算了，明天随便挑一件带去，结果沈齐扭脸就进了浴室。
　　浴室门是推拉的，沈齐进去得急，门关得也急，看着灯光从缝隙间涌出，顾景想，是不是该过去帮他关好？
　　犹豫的几分钟，里面响起了水流的声音。
　　他彻底不会过去了。
　　低头发现被自己抓皱的西服，顾景忽然慌了，手忙脚乱地盖上，再去打开另一个盒子。
　　抱着试完赶紧走的想法，他匆匆忙忙将那套西服穿上，决定不管待会儿沈齐说什么，他都坚持定这件。
　　可是既然决定了，那还有试穿的必要吗？
　　没有。
　　完全没有。
　　系领带的手一顿，顾景心中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就在这时，浴室门被拉开，沈齐挟着一阵热气向他走来：“怎么这么系领带？”越走近，越叫沈齐看出异样，“扣子也扣错了，你在想什么呢。”
　　没来得及后退，沈齐身上沐浴露的香气闯入了鼻腔。顾景像是断开连接的机器，垂下了手臂，任他在面前摆弄。
　　错开的扣子被重新扣好，沈齐又去触碰他的脖子。
　　“干什么？”顾景忽然来了知觉，躲开一点。
　　“领带。”沈齐拆开他原来的结，忍不住笑，“这手法，你是打算系红领巾吗。”
　　顾景没说话，甚至连眼睫都不敢向上抬。
　　他屏着呼吸，害怕闻见沈齐身上的气味。
　　前不久才忘却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很清楚源头是谁，所以在尽力遏制。
　　闻不见，却还能看见，他垂着眼眸，沈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领带间缠绕着，也在他视线里活动着。
　　感觉更奇怪了。
　　不止是心里，还有身体。
　　顾景摇了摇头，试图甩开这种感觉，然而无用。
　　他的脸因闭气开始泛红，被沈齐看见，对方将手指贴上来问：“你怎么——”
　　顾景骤然抬眼，同时急促喘息起来，眸中泛着一层水光。
　　沈齐呼吸一滞，心跳顿时快了起来：“你……”
　　话未说完，顾景将他一把推开，疾步跑出了房间。
　　沈齐愣了几秒才出去追，只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
　　顾景回家就把自己锁在浴室里。
　　黑暗犹如潮水，淹没了他近乎残存的羞耻心。顾景告诉自己，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要慌，他跑得很快，没有人会发现。
　　可是怎么偏偏在沈齐面前……
　　许久之后，顾景抬手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灯亮得乍然，十分刺眼。他顿感手脚无力，靠在门后，缓慢地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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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青春如瀑
　　昨晚那样的情况，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顾景自然不必说，他巴不得沈齐能失忆，沈齐则是因为一场梦，无颜面对好友。
　　第二天早上，两人默契地没有去找彼此，无奈在教室总要相见。
　　他们又是来得最早的两个。教室静悄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鸟叫，除此就剩尴尬无言。
　　气氛越这样，顾景越是觉得，沈齐昨晚是不是看到了？
　　他不敢问，也没有脸问，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课桌上摆着早读用不到的杂书，顾景一点儿都没发现。
　　他翻了两页，风翻了两页，还是年级主任敲响窗户叫醒了他：“咱们早读可不兴读娱乐杂志。”
　　顾景懵了，放空的眼睛迅速聚焦到纸上。
　　怎么都是人？他拿的什么书啊这是……
　　“看不出来，你竟然也看这种东西。”年级主任说着将身子探进来，一把薅走了那杂志，“没收了啊。还什么性感嫩模，再有下次，我告诉你们班主任请家长！”
　　没当场叫家长，已经算是对第一名的特别关照了。但这事儿顾景他是真冤，不仅冤，还是当着沈齐的面儿被冤，不知道会被怎么想。
　　主任走后，顾景就沉默不了了，他蹙着眉，低声解释道：“前天王昱恒路过塞给我的，让我帮他保管一下。”
　　沈齐倒不觉得顾景会看这种东西，就是对他忽然跟自己说话表现出一点惊讶。
　　顾景以为对方不信，连忙说：“真的。”又意有所指地补充了句，“我不是那种人。”
　　那种人……哪种人？
　　想起昨晚的梦，沈齐心虚地抽了下嘴角：“哦，回头我跟他说。”
　　顾景无声地叹了口气：“谢谢。”
　　沈齐客气地回了他句：“不用谢。”
　　几句之后，气氛复归尴尬，好在此时走廊开始有学生走来走去，没多会儿，庄廷希就踩着欢快的步伐进来了。
　　“我刚才撞见年级主任了，他手里拿着上回王昱恒看的那本——”他以为吃到了主任的瓜，正想跟他们分享，结果这俩人一个比一个颓丧，“你俩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
　　沈齐默不作声地抬手挡在额前：“……稍微。”
　　“你这哪是稍微啊，眼圈儿一片黑。”庄廷希放下包，转头看顾景，“你怎么也这样，你俩昨晚到底干嘛了？”
　　不知道这人为何如此执着，而且总是“你俩”“你俩”地问，就不能分开一个一个地问吗？
　　见他没有要转过去的迹象，两人就想糊弄一句，赶紧打发他走，于是——
　　“喂猫。”
　　“练琴。”
　　沈齐说喂猫，顾景说练琴。
　　这毫无用处的“默契”。
　　没挖到有用信息，庄廷希一脸遗憾道：“你们没在一起啊，我以为你们昨晚约了上哪儿玩呢。”
　　庆幸的是这个话题总算终止了。
　　不幸的是，提起练琴，顾景忽然想起件要命的事。
　　今早他恍恍惚惚地出门，完全没想起来下午要参加国庆汇演，也就忘了演出服。昨晚他穿回家的那套……反正是不能要了，那就剩落在沈齐房间的那套。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看向了沈齐，才发现沈齐的脸色是真不好，一看就是没睡好觉。
　　沈齐的余光里一直有顾景，在被盯了几十秒后，他稍稍侧了一点身体：“怎么了。”
　　“那套西服……”顾景拇指用力摁着食指关节，视线固定在沈齐脸上，他想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来证明对方昨晚并没有看到。
　　谁料沈齐却表现出不安：“我房里的那套？”
　　顾景瞬间不敢往下想了，慌乱地撇开视线：“嗯。”
　　“没事。”活动下午才开始，沈齐说，“我今天中午回家吃饭，顺便给你带过来。”
　　庄廷希感觉自己被骗了，质问道：“你们昨晚不是没在一起吗？”
　　顾景：“……”
　　怎么又提起这个了，你的好奇心到底有多强。
　　“物理作业写了吗，”沈齐突然岔开话题，问庄廷希，“写了的话借我抄一下。”
　　“你没写？”庄廷希转身翻包，嘴里嘀咕着，“没写还一脸熬夜用过功的虚脱样，不知道干什么的。”
　　“这么多废话。”沈齐踢了一脚他的椅子，“快点，拿个作业这么慢。”
　　“别催别催，我在找。”庄廷希抓出来一堆卷子，挑挑拣拣找到了物理作业，递给沈齐，又问旁边呆愣愣的顾景，“你也没写？”
　　沈齐闻言向后靠在椅背上。
　　这个角度能看见顾景的侧脸，他的眼尾很深，整体很有轮廓感。
　　可能是此刻垂着眼眸，他的睫毛不像刻意夹的那样上翘，而是有些向下的，因为浓密且长，上下睫毛撞在了一起。
　　如果昨晚自己跟他再靠近一些，是不是也会被他的睫毛撞到？
　　心中突然作出这种假设，沈齐吓得站了起来。
　　椅子被拖动，金属与地砖接触发出难听刺耳的呲啦声。
　　庄廷希一惊，回头问：“又怎么了？”
　　顾景也投来视线，眼中的那点迷茫无措，让沈齐想起了昨夜。
　　他也想知道昨夜到底是怎么了。
　　是不是因为顾景那样，他才会做那样的梦。
　　庄廷希把他桌上的卷子调转了方向：“是题错了，还是——”
　　“我去趟厕所。”沈齐丢下这句就从后门绕出了教室。
　　庄廷希觉得莫名其妙，对顾景说：“他今天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样。”
　　顾景没说话，心跳得却如擂鼓一般。
　　沈齐刚才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被吓到。
　　真的是昨晚被看到了，所以沈齐才会尴尬，才会被吓到，才会落荒而逃？
　　如果是真的，如果沈齐真的从此厌恶他，那他……
　　“顾景，顾景？”庄廷希晃着他的手臂，迷惑地问，“我说沈齐被吓到，你哭什么呀？”
　　他何尝想哭，可泪就是夺眶而出，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控制不了。
　　庄廷希见他只掉了几颗泪，没哭出声，问了几句，管不了也就不管了。
　　教室里学生越来越多，稀疏的读书声随之琅琅。后来班里最爱迟到的同学都到了，顾景身边的座位还是空的。
　　课桌上摆着翻开半面的物理试卷，试卷上压着未曾打开的笔盒，沈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沈齐不在，周围再吵，在顾景这里也是安静的。
　　他不喜欢安静。自从认识沈齐以后，他就不喜欢一个人了。
　　比起羞耻感，他更在意的是被沈齐讨厌。他不想被讨厌，他不能被讨厌，一定不能。
　　课代表让交作业，这一般都是每个小组从后向前传。庄廷希等了一会儿，却等不见身后有人递东西过来，回头一看，后排俩人都不在。
　　沈齐上厕所了他知道，但顾景刚刚不还在这儿的吗，人呢？
　　“哎，”他问再后一排的人，“顾景呢？”
　　后排同学把整理好的作业递给他：“刚出去，看方向估计是去厕所了。”
　　*
　　从昨夜一直到现在，沈齐睁眼闭眼都是那个场景。
　　他并非无知的少年，知道这些都是正常现象，可梦里那个人为什么会是顾景？
　　梦境和现实快分不清了。
　　昨晚顾景确确实实发出了那样的喘息，触碰到他脸颊的瞬间，他眼里甚至含着泪。还有不知为何红透的脸颊与眼尾，都在沈齐脑海中挥之不去。
　　清晨厕所里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刚好可以掩盖一切罪证。至少他觉得那是。
　　无缘无故臆想自己单纯的朋友，在梦境里可以原谅，可现在他还清醒着。
　　最可怕的是清醒着……
　　他努力控制声音和心跳，等到自己和周围都静下来才推开隔间的门出去，然而顾景正站在外面。
　　有种被抓包的羞赧，沈齐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顾景见他倒退，更觉得被讨厌了，刚止住的泪又滚落下来。
　　沈齐从未见过谁哭起来是这样的，毫无预兆，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脸还一点儿不崩，就这么无声地看着你落泪。可怜又无辜，看上去比谁都好欺负。
　　“你怎么——”
　　一句未完，顾景突然上前抱住了他。
　　慌乱之中，沈齐又退了数步，顾景过来时撞得门影晃动，几下之后，门最终合上。
　　抱了却又不说话，沈齐腰被圈得紧紧的，不敢推开也不敢回应，他悬空着手臂，因为某些原因更不敢用手去碰对方。
　　能走到这里，顾景已经耗尽了勇气。少时遇到问题，他习惯询问沈齐，随着年岁增长，他的问题开始关于沈齐，他就刻意逃避。
　　门外忽然响起哗哗的水声，似乎有人在洗手，不过很快声音就远了。
　　人走了，那声音变成滴答滴答，应该是水龙头没拧紧，再加上池里的塞子没拔积了水。
　　“沈齐。”他在喊他的时候，那水还在往下滴，不知什么时候能停，滴得他心慌。
　　“你说。”沈齐已经认命了，他几乎能猜到对方要说什么。
　　“沈齐，”顾景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我不想被你讨厌。”
　　“我不讨厌你。”沈齐心说，我讨厌无耻的自己。
　　“昨天，”顾景吸了口凉气，说话略带些鼻音，“昨天你是不是——”
　　“忘了吧。”沈齐虽然猜到他已经得知，但被戳破总归觉得丢脸，于是急忙表态，“包括刚才，是我对不起你。”
　　顾景激动地抬起头：“你真的会忘？”
　　沈齐强迫自己不躲闪，坚定地点头说：“我会忘的，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只要你以后别再对着我哭了。
　　确定不会被讨厌，顾景心口的石头终于放下，挂在眼睫的泪也释然坠落。
　　他看着沈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都说了不要哭，他越哭，沈齐越丢不掉那点记忆。
　　“我……”心说顾景是不是说反了，沈齐顿了顿，回答道，“我以后会对你更好。”
　　顾景一愣，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眼睛是传递信息的关键，沈齐已然读到，对方的情绪正在发生转变。从感动到窘迫，或许因为自己的那句话，也或许因为他抱着自己的动作。
　　滑落鼻尖的视线再度上移，看着他被泪沾湿的睫毛，沈齐不自觉将脸向前凑近一些。
　　“你要笑就笑吧，不用先憋着。”顾景抬起手背擦了擦泪，跟着后退放开了他。
　　“没有笑话你。”腰间一松，沈齐反而乱了心跳，门外滴滴水流重新入耳，逐渐淹没心智，“我是想你以后别再哭了，你哭起来……”
　　顾景放下手背，很轻地眨了下眼，问他：“什么？”
　　意识到自己险些再陷疯魔，不得不说些违心的话戒断遐想。
　　许久之后，沈齐撇开头道：“很丑。”


第50章 青春如瀑
　　因为下午有国庆汇演，上午的课就比较难熬了。
　　无论是AB班，还是其他班，老师们都反应学生状态不好，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一会儿兴奋一会儿神游，就没个定性。
　　谭必群正和二班班主任聊这个事，就听项文慈说：“刚才A班的数学老师跟我反应，说我班上的王昱恒课堂捣乱，让我好好管管他。”
　　AB班目前只有两门科目教学，等到高二高三，走班制正式实行，学校才会给AB班配置班主任。在这之前，哪个学生有问题，就找他原来的班主任反应。
　　说起课堂捣乱，拎出了王昱恒，怎么少得了他班上的那两位？
　　平时项文慈可都是必提的，谭必群看着她道：“怪了，你今天倒不埋怨我班上那两位了。”
　　“正要说呢。”项文慈点了几下鼠标，起身走到谭必群后头的打印机旁，“A班数学老师说了，你们班沈齐今天跟被霜打了似的，一点刺儿不挑，她还挺不适应。”
　　A班数学老师跟项文慈关系好，大小事情总要跟她说上几嘴。今天上午没有物理课，谭必群知道的未必有她多：“沈齐？开玩笑吧，那小子每天都朝气蓬勃，怎么会……”
　　“爱信不信。”打印的教案出来了，项文慈整理好在桌面敲了敲，“哦还有，她还说了顾景。”
　　“什么？”谭必群由疑惑转震惊，顾景可是他班上最让人省心的学生。
　　项文慈冲他招招手：“坐下坐下。没什么大事，她说顾景可能是因为下午要准备节目，有点紧张走神。”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跟沈齐待久了，突然开始想叛逆。”
　　虽然那种概率很小，但是万一呢？到时候前几名全是刺儿头，这班还怎么管？
　　谭必群捶了捶心口：“我说学姐，您下次能一口气儿把话说完吗，我这小心脏可遭不住你吓唬。”
　　“就你还小心脏？”项文慈回到办公桌前，她的位置跟谭必群是相对的，“学弟，说真的，咱要点儿脸好吗。”
　　谭必群就不要脸，话赶话继续问：“A班那数学老师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不过我就好奇啊，她怎么知道顾景下午有节目的？之前礼堂那边来人喊顾景去排练，班里正上生物课呢，那人就叫我去说，我去了，我们班生物老师还一脸懵地问我：‘这是什么表演？’”
　　他学得太逗了，项文慈笑了一会儿，停下说：“她那人你不了解，看上去不苟言笑，但其实特别八卦有趣，尤其关注学校里的帅哥动向，说是给她明年升高中的侄女留意着。”
　　“所以看上我们顾景了？”
　　“那可不，除了长得帅，人品好，再就是数学得好，她只在意这三点。”
　　谭必群“呵呵”干笑了两声。
　　项文慈这变化真够快的，跟那数学老师才待多久，就也变得八卦起来了。
　　等会儿，照这个鲜活的例子，顾景不会也能被影响吧？
　　正好年级主任要去课间巡查，谭必群搁下他那双层玻璃杯，朝窗外喊：“主任，等等我。”
　　“等你干嘛？我是去逮追逐打闹玩手机的。”主任双手背在身后，原地站住，“哦对了，你们班那个顾景，今天早上我可抓到他看明星杂志了。”
　　又是顾景，这还得了。
　　谭必群差点直接从窗里跳出来：“真的假的？”
　　“我倒希望是假的。那可是咱们年级第一，当然，下回也不一定是他，反正老规矩了，第一就他和另外两个学生轮着来呗。”等谭必群走近，主任继续说，“但不管怎么样，你可得好好管管他，再管不听，我可直接把人丢到教导处给郭主任处置了。”
　　一听要送教导处，谭必群就开始护短了：“别别别，郭主任日理万机的，哪有时间操心这点小事。交给我，我保证跟他沟通好。”
　　谭必群属于亲民派老师，一班学生跟他都能勾肩搭背，就是别班不认识的，追逐时撞到也不会过分拘谨。
　　可现在多了个年级主任，所到之处，一个个就如同惊弓之鸟，迅速回班躲藏。
　　一班下节是语文课，昨天老师说了，今天上课要抽背《师说》。
　　顾景课间就翻在那页了。
　　学生是在看书还是在走神，老师一眼就能看出来。
　　虽说只是课间，但这个可是顾景啊，谭必群不由地担心了起来。
　　正想敲窗叫他，沈齐忽然抬头看向了窗外。阳光被遮蔽，他脸上蒙了层阴影，刚巧掩藏了难看的面色。
　　“班主任……”沈齐想抬手推一下旁边的人，手伸出去后还是止住了，声音再高一度提醒，“班主任在外面。”
　　厕所回来之后，两人就又这样了。人真的很奇怪，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明白了，居然还是会尴尬。
　　但这跟早上不一样，现在的尴尬只是尴尬，不夹杂恐慌，根据以往的经验，再过几节课，他们就能和睦如初。
　　顾景听见声音转头，就见谭必群朝他勾了勾手指，意思叫他出来。
　　快上课了，谭必群没把他叫到别处去，两人在走廊上开始谈话。
　　谭必群开门见山：“老师们都说你今天状态不好，是不是因为准备国庆汇演的事分了神？”
　　顾景手指反复磨着阳台栏杆的棱角，抿了抿嘴没说话。
　　“看你脸色是真不好。”谭必群又说，“我原意是想让你们参与到活动中来，学习之余可以放松放松，现在看来你反而被这个拖累，倒不值了。下次再觉得困难，在班里不好意思说，就私下来办公室找我。”
　　顾景点了点头：“谢谢老师。”
　　“还有一件事，主任没收的那本杂志叫什么？”看着越走越远的主任，谭必群还是选择压低声音，“他那里没收的杂志小说太多了，你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偷出来。但你得跟我保证，学习是学习，不能被某些事物分了心。”
　　听到最后半句，顾景下意识就将脸转向了教室，谁料对上一双注视他许久的眼睛。
　　隔着玻璃仿佛多了层保护，尴尬的感觉与纠结的情绪全都湮灭不见，沈齐没有躲闪，他亦是目光不移。
　　*
　　吃过午饭，顾景就被王昱恒拉去了礼堂彩排。
　　每次学校举办什么活动，王昱恒总是第一个报名，他热衷出镜，喜欢出风头，因为那样能轻易收获一票妹子的青睐。
　　他的才艺也确实能吸引人，别看他粗枝大叶的，一拉起小提琴来，这家伙魅力值瞬间爆满。
　　原本他跟顾景都是独奏，后来统筹老师说时间不够，而且连着两场乐器独奏，怕观众会觉得重复疲劳，不如做成合奏。
　　结尾的是钢琴，顾景弹完收指，王昱恒鼓掌感慨：“想不到我们居然这么默契，合奏的效果比我独奏更好，我都能想象到学妹学姐为我欢呼的场景了。”
　　学校礼堂一直有架钢琴，往年都是用来给学生表演伴奏的，摆放在舞台较偏的位置，用不上的时候，幕布一遮什么都看不见。
　　既然决定上台表演，顾景也就不在乎露不露脸的问题，幕布在或不在，他都只是个弹钢琴的人。
　　相比王昱恒，他并不在乎那些，但又好奇：“被那么多人注视，你真的感觉很好吗。”
　　“当然好了。”王昱恒打开琴盒，将小提琴放进关好，“不然我学这个干嘛？就那些曲子我都拉烂了，自我享受的趣味早没了。”
　　可是顾景的还在。
　　不对，不能完全算自我享受，他有一个听众。
　　有且只有一个。
　　“哎，待会儿帮兄弟个忙成不？”王昱恒一只手提着琴盒，一只手在钢琴上点了点，“就一点小忙。”
　　“什么忙？”顾景问。
　　“就是……”王昱恒欲言又止，索性连说都不说了，“反正等下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答得模糊点儿，嗯嗯啊啊应付应付就完了，剩下的交给我来说。”
　　顾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王昱恒拉他起来：“你别管什么意思，先走再说。”
　　顾景把挪歪的琴凳放好：“走去哪儿？”
　　“不是化舞台妆嘛，学校找的一些婚庆化妆师，咱用不着。”王昱恒笑嘻嘻地说，“我请了高二的学姐帮忙，我们去后台等她。”
　　顾景：“……”
　　果然，王昱恒的计划里，除了女生还是女生。
　　按他的话，学习好和爱表演，都是为了获得优先择偶权。
　　还能不能有点出息？这是沈齐骂他的原话。
　　可能是王昱恒风评太差，饶是他名列前茅又多才多艺，女生们也不太爱搭理他。
　　反而是沈齐和庄廷希更受欢迎，以往接近他的女生，一半是冲着沈齐，另一半是想跟庄廷希套近乎。
　　但这次这个学姐，好像对顾景特别感兴趣，一来就说：“总算见到真人了，我还以为到毕业都无缘跟你说上话呢。”
　　顾景看向王昱恒，意思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昱恒挠了挠头，眼睛看向别处，不知道在逃避什么。
　　“好奇是吧，正好我今天不吐不快。”学姐从包里取出一卷化妆刷，展开摆在桌上，“就是我有个室友，她在开学典礼上对你一见钟情了。”
　　“啊？”顾景惊讶地后退了半步，开学典礼上他做什么了？好像就上台发了个言。
　　“你别慌，她已经知难而退了。”学姐说着笑了笑，“我室友她是个腼腆的人，难得鼓起勇气到你们班找你要微信，当时还是我陪她去的，结果你不在，我俩撞上沈齐了。他一听我们要找你，二话不说就把我们赶走了，还说了些……不太友好的话。”
　　顾景：“……他说什么了？”
　　“意思就是叫我们别再来找你，说你心里只有学习之类的话。就是语气不太好，差点儿把我室友说哭了。”学姐说，“本来我们都挺膈应他的，但自从听说了著名的茶水室分手事件——”
　　“有关这个茶水室分手事件，”王昱恒突然横在二人之间，打断了学姐的话，继续对顾景说，“其实就是、就是我们那层楼上有人听到你和沈齐在茶水室吵架，然后还提到了我的名字，他就来告诉我，我就……”
　　“就……”顾景盯着他看，“怎样？”
　　就添油加醋你俩为我大打出手呗。
　　这是能对你说的？
　　王昱恒没想到学姐居然提到这茬儿，赶紧把顾景拉到一边，转头跟学姐说：“我跟他聊两句，学姐你先把化妆品什么的都摆出来，待会儿用起来方便。”
　　一到无人处，顾景就迫不及待地问：“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这不是为了追那学姐嘛，一直找不到切入点，后来我打听到她是个腐女。”王昱恒说着顿了顿，“腐女你知道吧，她就喜欢看男生跟男生谈恋爱，正好那天发生茶水室那件事，我就来了灵感。”
　　“灵感？”顾景已经开始感觉不妙了。
　　“就是，我跟她说……”编故事当然是往狗血了编，王昱恒越说声音越低，“你喜欢沈齐，沈齐喜欢我，我不喜欢男生。”
　　他喜欢沈齐？他想也不可能想的事，王昱恒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顾景一脸荒唐，又带些惊怒：“你怎么能瞎编这些？”
　　“瞎编是瞎编，但有用啊。”王昱恒拍拍肩膀叫他冷静，悄悄指着远处收拾桌面的学姐，“你看，我这不就撩到学姐了。她特别好奇我们三个的故事，而且我没有完全骗她，我就是喜欢女生，我也表明了我要追她，她还乐意跟我接触，说明我是有机会的。”
　　“那你为什么要拉我过来？”顾景简直要疯了，他最不愿触及的领域，王昱恒非要在那里滞留，还想把他留住。
　　他又想起昨晚和今早的事，王昱恒还在继续说：“这不是得靠你助攻嘛，光我一个人说，她听多了就不新鲜了。”
　　顾景懂他的意思了：“你让我编故事给她听？”
　　“用不着编，你就随便分享一些你跟沈齐相处的事，她绝对爱听。”
　　“我……”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好意思，那她问，你点点头总行吧。”王昱恒双手合十在胸前拜了拜，“算哥们儿求求你了，满足一下我未来女朋友的好奇心，等我们在一起了，我一定请你和沈齐吃顿大餐，弥补你们的损失。”
　　顾景闭了闭眼，王昱恒改拉着他的手臂晃来晃去。
　　此刻他连自己都管不明白，更没有精力去管别人，于是道：“关于我知道的，我会实话实说，但我不想回答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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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王昱恒：好兄弟，给我和学姐助个攻吧！
　　学姐：不是，你好像没搞明白谁给谁助攻……


第51章 青春如瀑
　　学姐没有上来就问一堆让人尴尬的问题，相反，学姐很温柔，化妆闲聊，第一句就是关心他。
　　“都有黑眼圈了。”她从盒子里沾了点遮瑕膏，用刷子在他眼底晕开，“看来你们年级的竞争是真大，第一名变来变去，不像我们年级，第一永远都是一个人。”
　　顾景比较意外她先说这个，听完后安静了几秒，才回道：“永远是一个人，这种滋味会更不好受。”
　　“嗯？”学姐没能理解。
　　顾景解释道：“说独孤求败，显然是太矫情了，真实的感受会更偏向恐惧，害怕被超越。”
　　“也是，”学姐说，“没输过的人会更害怕输。”
　　黑眼圈遮好了，学姐叫睁开眼，顾景对她露出礼貌的微笑。
　　学姐也冲他淡淡一笑，两人看似有种特别的默契。
　　一旁的王昱恒：“……”
　　拜托，我请你来是让你跟我抢人的？
　　“对了，你们喝奶茶吗？”他掏出手机，大声找存在感，“我给大家点外卖吧，想喝什么都来我这儿点。”
　　气氛一下就躁了起来，熟的不熟的同学挤在一起，王昱恒直接把手机丢给他们：“你们自己选，选完了我买单。学姐，你喝什么？”
　　学姐看了他一眼，转头从包里掏出一个杯子放在桌上：“我就不用了，自己带了。”
　　王昱恒立马对顾景使眼色，顾景说：“哦，我也不用了。”
　　王昱恒：“……”
　　学姐都看出王昱恒什么意思了，就顾景分不清。
　　她忍不住笑出声，顾景问：“怎么了？”
　　“没什么。”学姐说，“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可爱。聊了几句之后，我确定我室友没看错人，你很不一样，斯文有礼，温润如玉，具备少年该有的一切优秀品质。”
　　顾景第一次被异性这么直白地夸赞，竟然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他心中奇怪，明明以前沈齐稍微说出他一点好，他就又喜又忧。
　　为何而喜无从得知，为何而忧倒是一清二楚。
　　他怕那一点好，好得不够长久，沈齐会发现有人比他更好。
　　“还有你认真思考问题的时候，”学姐继续给他上妆，“真的特别有魅力。”
　　王昱恒越听越觉不妙，学姐这别是看上顾景了吧。
　　“谢啦王哥。”最后一个点完单的人把手机还过来，“给你手机。”
　　王昱恒接过来付了款，退出到微信界面的时候心生一计：“诶学姐，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呀。”学姐稍稍撇了撇头。
　　王昱恒点开通讯录，将某两个人的信息页点开，挨个儿展示完，问她：“能看明白吗？”
　　他意图提醒学姐，顾景对某人的“暗恋”，好让学姐知难而退。
　　谁料学姐刨根问底，直接问顾景：“Encrypt，你想对什么加密？”
　　“……”
　　顾景愣愣地看着她，半晌答不上话来。王昱恒正欲开口帮忙糊弄，旁边几个女生忽然窃窃私语起来。
　　声音不大，但那种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崇拜特别引人注意。
　　“快看快看，是沈齐。”
　　“喂，你们别这么明显好吧。”一个女生默默背过身，话里全是羞涩，“他要往咱们这边看了。”
　　“天哪，他还真往这儿看了。”
　　“何止看？”另一个女生忙问怎么办，“他都快走过来了。”
　　“还真是沈齐。”王昱恒赶紧推了推顾景，“你别告我密啊。”
　　王昱恒担心造谣沈齐喜欢他那件事露馅，被学姐知道还好，要被沈齐知道，他岂不是死定了？
　　“在聊什么。”沈齐左手拎着饮料放下，随口问道。
　　“哦，没什么没什么。”王昱恒打马虎眼，“我在说刚点的奶茶怎么还不到，你这就送来了，谢啦。”
　　王昱恒顺便就想拿走外侧的一杯，被沈齐抬手打了回去：“你喝其他的。”他拎着提手转了一圈，“这三杯随便挑。”
　　“Decrypt来了。”学姐笑了一声，视线从顾景转移到沈齐脸上，“学弟，我也可以挑一杯吗？”
　　沈齐一直没注意到她，这下表情直接崩了。
　　“放心，我不是卷土重来。”学姐抖了抖手里的化妆刷，“我只是过来帮个忙。”
　　顾景看了看学姐，又往旁边女生那儿瞄了几眼，她们还在关注这边。
　　他指着自己的脸：“学姐，我……”
　　“你的脸本来就不用怎么化，主要给你遮了个黑眼圈，最后稍微上点唇色。”学姐伸手去拿饮料，故意停在沈齐不让王昱恒碰的那杯上面几秒，最后转向另外三杯，“在这之前，你可以先喝点东西。”
　　“……”沈齐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个，”顾景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沈齐伸手，“谢谢你帮我拿衣服过来。”
　　“小事。”沈齐对他笑了下，把衣服递给他，又从盒子里取走那杯不让人碰的饮料，“阿姨说今天的草莓很新鲜，做了奶昔，我在家喝着觉得不错，就给你带了一杯过来。”
　　四杯饮料，顾景得了一杯，王昱恒和学姐一人一杯，沈齐说：“剩下这杯我拿去给庄廷希，他在礼堂看彩排，我陪他坐会儿。”
　　“彩排有什么可看的。”王昱恒说，“你看了彩排，后面再看就不新鲜了。”
　　顾景看着他：“要不你先回教室睡一会儿吧。”
　　“我不困。”沈齐习惯抬手，揉完顾景的头发才注意到周围人的视线，急忙收回手，“教室现在很吵，待不了人。”
　　顾景“哦”了一声，感觉手脚无处安放，就打开盖子喝了口奶昔。
　　“……那我先出去了。”
　　沈齐说完就撤，走到半道想起忘记什么，倒回来拿走了最后一杯饮料。
　　没过一会儿，王昱恒点的外卖送来了，他分发完，回来问学姐：“刚才我请你怎么不要？”
　　学姐哪里不知道王昱恒的德行，就他满口胡诌的，还沈齐喜欢他？
　　但凡不是个瞎子，只要带点儿眼睛，都知道沈齐对谁最特别。
　　顾景感觉被一道视线盯着，抬头看见学姐。总觉得她话里有话，眼中有意，刚见面就是，可他猜不明白。
　　*
　　此刻正值午休，平时校园一片寂静，今天不同，假期的热闹气氛将从早读延续到放学。
　　就像沈齐说的，教室吵到巡查老师管都管不住，头脚走，后脚接着闹。有些班主任说，反正下午没课，屁股长钉子的，不如就去礼堂看彩排，别打扰想午休的同学。
　　于是庄廷希就被拖来了。
　　“你想来看就自己来看呗。”他已经连打好几个哈欠了，困到用手撑着头，“最近功课多得要死，马上月考了，我还要复习，晚上都睡不到什么觉。”
　　“我哪跟你似的，顶着个大黑眼圈还不睡觉。”实在困得不行，他又端起饮料灌了一口，“诶，我还没问你，你今天的表现真的很奇怪，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庄廷希这边一直问，沈齐那边一直没动静。
　　他们坐在观众席的最后排，周围很少有人，先来的都选择了最佳观赏区，只有他们躲在后面图清净。
　　然而清净又清净不了，庄廷希摘下眼镜埋怨：“这破音响，一阵响一阵不响，直接在我耳边炸了得了。”
　　其实是台上彩排的原因，现在不是正式表演，稍微出点问题，统筹老师能随时叫停，这就导致音源断断续续。
　　沈齐心思不在上面，或者说他现在心里满到什么都装不下，自然不会被其干扰。
　　庄廷希就不一样了，喊了沈齐好几声都不答应，他急了，直接上手推：“喂，我跟你说话呢。”
　　沈齐回过神看他：“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庄廷希盯着沈齐的脸看了一会儿，越咂摸越觉得有意思，“哎，你该不会是……”
　　沈齐心头一跳，立刻否认：“你胡说什么！”
　　“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是胡说了？”庄廷希重新戴上眼镜，趋近他看了几秒，“你昨晚是不是看片儿了。”
　　他用的是笃定的口吻，像是百分百确定。
　　沈齐张口又要否认，被他一句怼回去：“别装了，你这状态跟之前的王昱恒一模一样。”
　　王昱恒是他们几个中最早接触这种事情的，庄廷希懊悔自己现在才想起来：“真是的，我早上就该看出来的。”
　　“你看出什么了？”沈齐还在坚持。
　　“就看了那种东西，晚上做梦呗。”庄廷希无所谓地耸耸肩，“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你用得着跟我装吗。王昱恒初中就爱看那些，他谈起来都比你大方，还送了我一堆碟，你要是喜欢，等放假到我家挑几张，看多了就习惯了。”
　　可是他才打算忘记的。
　　而且必须忘记。
　　沈齐咬了咬下唇，心里琢磨，转移注意是不是也是忘记的一种？
　　不如……
　　“你喜欢国产的还是进口的？”庄廷希又问。
　　沈齐说：“有区别吗。”
　　“当然。”
　　庄廷希说了许多他的见解，沈齐听着却没什么感觉：“有没有……”
　　“你倒是说呀，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庄廷希催促他道，“喜欢哪种的，跟我就别客气了。”
　　沈齐觉得自己这样问，叫人听了肯定会怀疑，可是他又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常的。
　　“你看的视频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庄廷希，“有男生吗。”
　　庄廷希先是一愣，后反应过来，笑着道：“当然有了，你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这种视频怎么可能一个人演？
　　沈齐不能这么没见过世面吧。
　　“你还是阅片太少了。”庄廷希说，“改天叫王昱恒给你补补课，这方面他可是大学霸。”
　　听说有人跟自己一样，沈齐心里放松了不少。
　　其实有很多细节没问清，但他不想往下深究，他需要的只是一丝认同和安慰。
　　在庄廷希一声声“不是稀奇事”“这很正常”中，沈齐对顾景的愧疚淡化了不少，也渐渐释然了。
　　可惜他和顾景都不知道，他们并未如同自己想象的一样被彼此发现。
　　昨夜今晨，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第52章 青春如瀑
　　午休一下，各班班主任就带着班长进礼堂了。
　　项文慈身边跟的是秦玖，她们身后的谭必群则是光杆司令一个，好不容易进场逮到了人：“沈齐，不是说好的班长要跟我这个班主任一起行动，你自己先跑了算什么？”
　　庄廷希无语地揉着太阳穴：“老谭，你能小点声吵吵吗，我刚要睡着。”
　　就这环境还能睡着？谭必群没跟他争辩，转向沈齐继续说：“先把咱们一班的位置找到，等这边记者把机器架好，你就回教室把班里同学整顿起来，依次进场，这是要上电视的，别到时候播出来一个个都跟跳蛙似的。”
　　“你这都什么比喻？”项文慈带着秦玖把二班的位置看好了，返回时听到谭必群的话，真是又好笑又生动，“你怎么不说是猴子出山。”
　　“我瞧班里那帮崽子的兴奋样儿，跟什么比都差不离。”
　　“这不是快放假了，学生都激动嘛。”
　　“他们激动，到时候丢了丑，郭主任又得数落我。”谭必群摆了摆手，正要下台阶，忽然瞅见秦玖怀里的玫瑰，“你们二班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
　　“你是没听主任讲话吗大哥？”项文慈真是无语了，“开会的时候，郭主任说不能太寒碜。我刚就想问你来着，两手空空好意思吗你，你们班还出了俩节目。”
　　沈齐和庄廷希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骂这个没谱儿的班主任。
　　秦玖也被传闻中的“隔壁老谭”整笑了，然而她刚笑一声，谭必群手就伸过来，从她那束玫瑰里抽走一支。
　　“诶，干嘛啊你？”项文慈赶紧把她的班长护到身后。
　　“小气吧啦的，”谭必群说她们，“你们班就一个节目，整这么一大束玫瑰多浪费，给我拔两支，我们班俩节目呢。”
　　项文慈打开他再次伸过来的手：“有多远滚多远。当着学生上手抢，你可真是做了个好表率。”
　　“项老师，别把我们跟他掺和到一起。”庄廷希指指自己和沈齐，又指了指谭必群，“不是一路的。”
　　沈齐看了会儿秦玖手里的玫瑰，抬头问她：“能不能让给我？”
　　秦玖：“……吃错药了吧你。”
　　沈齐：“姐。”
　　秦玖：“滚。”
　　谭必群难得跟沈齐统一战线，凑到秦玖身边说：“就再给一支呗，别学你们班主任小气。”
　　秦玖听了，直接跟项文慈走出礼堂。
　　“你姐说话也太难听了，”庄廷希不平道，“不给就不给，说什么滚啊。”
　　“也就王昱恒拿她当女神。”他越说越替沈齐气愤，“这种脾气的，要不是你姐，我都懒得搭理她。”
　　沈齐叹了口气，汇演马上开始了，电视台全程直播，开始了就不让进出，他哪来得及去弄花？
　　眼看后来进场勘察的班级都捧着花，到时候就顾景没有，多跌份啊。
　　“算了算了。”谭必群把手里那支玫瑰递给了沈齐，“好歹捞到一支，到时候你就上台送给郑瑜，女孩子嘛，到底先顾着她，顾景就……咱下回给他补上。”
　　“你还好意思说，别的班主任开会怎么听的，你开会怎么听的？”沈齐瞥了他一眼。
　　“秃头误我！”谭必群拍了把大腿，“我下回真得改改了，不能老把注意力放在郭主任那发型上。”
　　不仅谭必群，学生们基本也都叫教导主任“郭秃”，庄廷希一开始听着没反应，忽然看见某人正往这儿走，他故意高声问：“谭老师，你刚说的秃头是谁啊。”
　　谭必群背对着舞台看不见：“郭主任哪，他那发型还用我多解释，还不够明显？”
　　“是够明显的。”郭绍鸿刚巡视完舞台布置，从后面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小谭哪，你是正事不做，在这儿跟学生瞎掰扯呢。”
　　谭必群：“……”
　　沈齐捏着花枝转了一圈，手臂撑在扶手上，标准的看戏姿态。
　　庄廷希耍够了，从座位上站起来：“我代替班长召集全班去了。”他走时弯腰在沈齐耳边说，“看他怎么应付。”
　　事实上，谭必群比他们想的要随机应变得多，再加上郭主任忙着别的事，沈齐这戏没能多看几秒，各班就开始安排陆续进场了。
　　*
　　后台更衣室数量有限，人却挤得不老少，一间外头通常好几个在排队。
　　这种情况下，大家都是在里面把贴身的衣服穿好，什么领带外套配饰，等出来了再慢慢捯饬。
　　节奏太快，顾景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阵呼啸拍到了角落，他手臂搭着外套和领带，人看上去还懵着。
　　“咱们学校后台就这样。”王昱恒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以前辈的口吻对他道，“不管你怎么计算时间，临到开场，哪怕还没轮着你，只要有一个人动起来，周围就乱糟糟到不行。”
　　这时学姐收拾完包过来：“我走了，你们加油啊。”
　　顾景点了点头：“谢谢学姐。”
　　王昱恒殷勤地笑道：“改天请你吃饭。要不就国庆？国庆你在家吗，还是有旅行计划？”
　　“再说吧。”学姐敷衍了一句，正想走，又回头说，“我帮你拿着外套，你挂在手上，领带也没法儿系。”
　　这话显然是对顾景说的，他“哦”了声，把外套递过去：“谢谢学姐。”
　　“没事儿。”学姐这次一视同仁了，向王昱恒伸手，“还有你，需要帮忙吗。”
　　王昱恒立刻笑开了花：“要的要的。”
　　本来他还嫉妒学姐对顾景好，现在他觉得学姐是爱屋及乌，因为对他有好感，才关心他的朋友。
　　王昱恒多多少少笑得有些憨，顾景在他旁边不能说觉得丢人，就是……
　　能别这么笑吗，旁边有校园记者在拍后台vlog呢。
　　那记者好像特别喜欢这个角落，已经怼拍好久不挪相机了，顾景想着稍稍提醒一下，就喊了他一声：“王昱恒。”
　　“咋啦？”王昱恒停止笑声看向他，忽而惊奇道，“你这领带的打法怎么跟沈齐一样，他也喜欢打半温莎结。”
　　领带是春溪一中高中部区别于初中部的标志，但这并不代表人人都会，人人都习惯相同。好比小学佩戴红领巾，总有人需要家长帮忙，也总有人跟大众的系法不同。
　　王昱恒打的一直是最简单的四手结，他周围除了沈齐，几乎都是这种打法。
　　“沈齐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又复杂的，”他笑着调侃顾景，“你尽得他真传了。”
　　顾景闻言手中一顿。
　　王昱恒的话无疑诱导他想起昨夜，沈齐是如何替他系领带的，而他又是如何……
　　不能再想了。
　　现在的环境也容不了他再往下想，前台合唱的声音已经响起，他们后台这边，有老师不停地帮他们顺流程，时不时地还有校园记者拉人采访。
　　好几波记者，看见谁闲着就跟过去。
　　王昱恒好歹能拿着小提琴装作很忙，顾景又不能攥着钢琴，只好站在妨碍不到别人的地方回忆谱子。
　　一身白色西服过于亮眼，无论面容长相，只看身形体态，往那儿一站就很难不让人驻目，记者专喜欢往他身边扎，光紧不紧张就问了不下五六次。
　　“不好意思各位，”王昱恒那么爱出风头的人都不愿意出这个风头，见顾景被困，急忙上前解救，“快到我们登场了，就别再采访了。”
　　顾景被他拖到幕后，还没说话，他倒先解释起来：“沈齐刚发消息叫我照顾点儿你，别被记者们烦死。”
　　又提起沈齐，顾景已经不知该作何想法了。
　　他想或是不想，沈齐都无处不在。
　　上一队表演的人从左边返回后台，他和王昱恒站在右边候场，等主持人念完词。
　　在这期间，王昱恒手闲不住，偷偷掀了幕布的一角，刚好叫顾景看见前排。
　　前排坐的是一班众人，而他一眼看见的是手执一支玫瑰的沈齐。
　　那显然不是最佳的观赏位置，却是能最先看到顾景出场的位置。
　　同时也是顾景目光所及，视线一下落在的位置。
　　及至他们上台演奏，钢琴并不在舞台正中，但在沈齐眼里，他听的是一个人的音乐会。
　　顾景像他无数遍练习的那样，手指与琴键触碰、分离。
　　只是现在，一个又一个音，每当他落下，就会不由自主想起一个人。
　　他知道那个人正注视着自己。
　　心不由己，身也不由己，他还是没忍住向台下看了。只那一眼，目光便就此胶着，如同乐声一般连绵温柔。
　　待到一曲终了，顾景恍然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随后被掌声淹没，无处可寻。而当他再去看沈齐，那种悸动便愈演愈烈。
　　朦胧之中，他想起王昱恒编造的谣言。
　　或许那不是谣言？
　　或许他真的……喜欢沈齐？
　　否则他为谁悸动？
　　又为谁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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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青春如瀑
　　汇演接近尾声时，庄廷希转头对沈齐说：“我看你等下还是别上去了。就这一支玫瑰，送了反而让人笑话。”
　　沈齐却不以为然：“就这一支，他也是最耀眼的。”
　　庄廷希想了想，忽然笑起来：“说得对，哪怕一支，只要你上台去送，就一定是最耀眼的。”他说着看向舞台，“可惜今年你没被安排主持，不然哪有台上那位的事，不过就是比我们早生了一年，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和他爸上次到我家吃饭，父子俩跟我爸面前一通显摆，最可笑的是，姓韩那小子居然给我摆学长的谱，让我给他……”
　　这次的男主持是高二一位姓韩的学长，跟沈齐他们是认识的，不过不太对付，庄廷希尤其烦他那副装腔作势的嘴脸。
　　话还未尽，沈齐拍了两下庄廷希的肩膀，站起来说：“我先上去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庄廷希抬头一看，台上已经有人献上花了。
　　上去的人中，就沈齐一个人拿着一支，别人都是一大捧，再不济十几支也是有的。
　　顾景站在不算角落的位置，左边是王昱恒，右边是郑瑜。
　　沈齐上了台径直朝顾景走去，旁若无人地把花献给了他。
　　台下，谭必群看到这幕嘴角直抽：“不是吧这小子，让他给郑瑜送花，他怎么送给顾景了？这让人家姑娘多尴尬。”
　　“就是啊，我看——”项文慈正要说什么，突然被自家班长的行为搞懵，“等会儿等会儿，秦玖干嘛呢，那花不是要送给我们班王昱恒的吗，她怎么——”
　　何止两位班主任，这种情况换谁谁不懵？
　　王昱恒眼看着本该属于他的花到了郑瑜手上，左看右看，挣扎着问秦玖：“不是给我的吗？姐姐，我跟你才是一个班呀。”
　　“知道，”秦玖冷漠地回了句，“但我就是不想送给你。”
　　“我一个人空手多尴尬啊。”王昱恒在乎的是这个。
　　沈齐插嘴说：“那你就好意思让人家女孩子尴尬？”
　　“你也别装好人。”秦玖看向沈齐，不客气道，“抢了我的花，不知道送给谁。”
　　意外被扫射到的顾景：“……”
　　“他们表姐弟的关系好像……”郑瑜悄悄用胳膊碰碰顾景，干笑了一声，“不太好。”
　　岂止是不好，顾景严重怀疑这两人有仇，以前还没这么针锋相对，自从升上高中，两人的关系就越来越迷惑。
　　郑瑜的话他也不知该怎么回，笑了笑糊弄过去，然后喊沈齐：“一起拍大合照吧，大家都准备好了。”
　　王昱恒突然嚷嚷：“我没准备好！就我什么都没有。”
　　以为会引来兄弟的关注，结果沈齐说：“没准备好就往旁边站。”说完直接将人拉到一边，自己站到了顾景左边，“要不要往中间站一点？”
　　“不用，就站在这里。”顾景转了圈手里的花，眼睛看向前方。
　　“同学们看我这里。”摄影师喊，“对，笑一笑。”
　　快门声响起，摄影师捧着相机说：“老师们可以上台了，再来一张集体的。”
　　这里的老师是指导策划本次汇演的全体人员，他们上来了，刚才那些献花的班长就要下台了。
　　趁着人来人往的混乱期，顾景拉住沈齐的手，觉得突兀又快速松开：“……谢谢你的花。”
　　沈齐怔愣了片刻，一点点蜷起手指，随后回头浅笑：“嗯。我在台下等你，结束了一起回家。”
　　“好。”
　　顾景不记得那会儿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了，等众人散场才想起，原来这场景似曾相识。
　　在沈齐第一次正面向他示好那天，他们一个台上一个台下，只不过这次台上的人换成了他。
　　像回到了起点，又像是开启了新的一章。
　　才坦诚没多久，顾景就又对了沈齐有了秘密。遵守对王昱恒的承诺，他没把那狗血的故事告诉沈齐，关于他是否喜欢沈齐这件事，他也只独自藏在心里，不敢细思深究。
　　有时候真觉得长大没什么好的，除了学会逃避和糊弄，其他方面毫无长进。
　　如今却连逃避都艰难。
　　糊弄得了别人，糊弄不了自己，越是不想，越是想。
　　*
　　假期里，顾景跟父母回了扬州。
　　先是去的爷爷家，跟同在春溪的小姑一家约好同行，车上有季远在，谁也别想安宁。就着这股闹劲儿，顾景自然没有心思发呆，可季远没两句又提到了沈齐。
　　他说：“沈哥答应我了，等我升到高中部，他就让人把北校门的玫瑰墙换成月季墙。”
　　沈齐原话还有一句——反正到时候我和你哥也毕业了。
　　顾青许听完直笑：“又来了，你命中注定的月季。”
　　“都初中生了，还迷信网上的那些测试。”季远的妈妈段秀颖也说，“这不摆明了，因为你姓季，测出的结果才是月季。傻不傻？还真信了。”
　　“我不管。”季远勾起旁边顾景的胳膊，“我哥都有开学礼物，我也要有，而且就要月季。”
　　“你是不是缠着人家了？”段秀颖教育儿子，“不许这样，沈齐是你哥哥的朋友，你这么胡搅蛮缠，让你哥哥以后还怎么跟朋友相处？”
　　“才不是我缠着他，是他有事没事就找我。”季远晃了晃顾景，委屈道，“他说我就跟他弟弟一样，叫我有什么事就找他，又不是我主动的。”
　　顾景被晃得有点晕：“你们经常聊天？”
　　“也不经常，就偶尔他帮我——”想收已经收不住了，季远懊悔地打了下嘴巴，答应沈哥不能说的。
　　顾景追问：“帮你什么？”
　　“有人欺负我，他不得帮我呀。”季远更委屈了，往后座一瘫，半真半假地说，“他从高中部过来初中部就几分钟的事，都不用动手，一个眼神，挑衅我的那帮孙子就腿软了。”
　　段秀颖和顾青许一听说季远在学校受了欺负，接二连三就问起来，只有顾景对此的真实性存疑。
　　正疑着，沈齐的微信发过来了：
　　【上高速了没？】
　　顾景捧着手机，犹豫要不要直接问他，对面就又发来一条：
　　【我下午要去找王昱恒，可能不会及时回复你的消息。】
　　删删减减，顾景想，还是算了吧。
　　【Encrypt：刚看到。】
　　【Encrypt：上高速了。】
　　【Encrypt：你们要去赛车？】
　　【狗狗：不是。】
　　【狗狗：王昱恒说有东西要找我研究，也不说是什么，非要我去他家看。】
　　【Encrypt：哦。】
　　【狗狗：就哦？】
　　【Encrypt：不然呢。】
　　【狗狗：你以为我发消息就为了告诉你这个？】
　　【Encrypt：？】
　　那边沉默了许久，顾景正要敲字，屏幕上忽然冒出一堆消息。
　　【狗狗：记得带特产。】
　　【狗狗：只带我的那份就行。】
　　【狗狗：别忘了家里有几十张试卷等着你。】
　　【狗狗：早点回来。】
　　【狗狗：如果你把书包带去了，就当我没说。】
　　【狗狗：玩得开心。】
　　【狗狗：我出门了。】
　　【狗狗：勿回复。】
　　看到最后一句，顾景硬生生把那个问号给憋了回去。
　　他向上滑动手机，将沈齐的回复从头到尾又看了几遍。车里众人仍在问话交谈，没人注意到他为何突然露出笑意，下秒又陷入沉思。
　　直到抵达段家老宅，顾景才被人推动。原本坐在身边的季远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余声。
　　一扇车门是敞开的，余声就坐在靠近那边的座位上，他比顾景年幼些许，同样是弟弟，却不似季远那般幼稚张扬。
　　他半垂眼皮，在漆黑的屏幕里看清顾景的表情，淡淡地问：“紧张么？”
　　顾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每次来见爷爷，自己都是带点紧张的。担心又哪一句说得不好，哪一件事做得不对，招来爷爷失望责备的眼神。
　　今天他显然忘记了紧张。
　　于是摇头，说没有。
　　余声很轻地笑了声：“看你也不像是为这件事烦心。”
　　顾景惊讶道：“看得出来？”
　　“挺明显的，你刚才一直盯着手机看。”余声抬了抬下巴，“在等谁的消息？”
　　顾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即使对方低头收敛了表情，余声也还是盯着他看：“哥，你好像变了。”
　　“变了么。”感受到余声探究的目光，顾景捏着手机的手指逐渐泛白。
　　“嗯。”余声告诉他自己的感受，“以前的你很好懂，因为你喜欢遵循规则，而现在的你，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往外走。”
　　这不是一朝一夕得出来的。从他哥搬离扬州，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几年之内，好像什么都变了。
　　顾景知道余声话里不止那点意思。他和余声之间很少有无用的言语，这就导致他们看似疏离，其实又是懂得彼此的人。
　　“我应该回去吗。”他问余声，更在问自己。
　　“如果回去会让你不开心，”余声说，“那就不要回去。”
　　沉默片刻后，顾景看向他的眼睛：“如果让我不开心的事才是正确的，我该怎么选择。”
　　“最重要的是你开心，不是吗。”余声迈下车，转身将手臂撑在车门边缘，“规则没那么重要，没有那些，你还是你。”
　　顾景抬头见他站在阳光下，不禁有几分羡慕他的果断洒脱。
　　“顺其自然就好，我的哥哥。”他嗓音澄净，虽是玩笑着叫“哥哥”，却让人觉得他才是哄弟弟的那个，“去吃饭吧，别让大家等久了。”
　　顾景收起手机，下车后走在他身边。
　　所有人都离开了，就剩他们两个，余声说：“我那会儿也刚到，看你心不在焉，想吓唬你来着，就让大家别叫你。”
　　顾景无意说了句：“你们怎么都喜欢吓唬我。”
　　余声问：“还有谁？”
　　顾景就不说话了。
　　余声摇头说他：“又藏话。”
　　后院湖畔种着一排柳树，为避烈日，他们走在阴凉里。却难免被垂下的枝条挡住视线，顾景抬手拂开几枝，低头时看见湖里的锦鲤。
　　“下午来这儿写生吗。”余声掐了一段柳枝在手里甩，“我妈说你最近爱上画画了，她想看看你的水平。”
　　顾景捶了下额头，有一瞬间的失语：“谁跟姑母说的？”
　　余声轻笑：“还有谁，你爸呗。”
　　“姑母难道想把我收作关门弟子？”
　　“我又不爱这个，她难得找到你，无论水平如何，起码是自己家人。”
　　顾景幽幽地叹了口气，对这个玩笑并不感兴趣。
　　余声也点到为止，专心晃起了手里的柳枝。
　　顾景看了一会儿，问他：“好玩儿吗。”
　　“比你好玩。”
　　“你下午干什么？”
　　“不知道。”余声问，“你呢，还是吃完饭就走？”
　　往常都是这样，顾景“嗯”了声：“还要去外公那里。”
　　余声忽然问了个突兀的问题：“春溪好玩儿吗。”
　　顾景没办法像他一样开玩笑说“比扬州好玩”。
　　接着，他又说：“感觉你急着回去，有人催你么？”
　　顾景听完明显慌乱了，语气却强装镇定：“没有。你从哪儿感觉的。”
　　余声顿了几秒，很平静地回道：“就从你这句话里。”
　　--------------------
　　作者有话要说：
　　神奇：弟弟，春溪欢迎你^_^


第54章 青春如瀑
　　国庆长假，顾景终究还是在扬州过完了。
　　顾青许和段钟毓要走亲访友，虽不似春节，但两人难得回来，能碰上面的好友自然要约出来见见。再就是外祖思念顾景，留他在身边多待些时日。
　　在顾家比在段家轻松，加上近段时间外祖身体渐好，顾景待着并不无聊。
　　儿时住过的房间未曾变样，从小照顾他的芳姨也在那里，如今还多了她的丈夫女儿。
　　芳姨全名陈芳云，她丈夫姓王，顾景叫他一声“王叔”。陈芳云从前经常提起她的家人，如今顾景亲自见了，便不觉过分陌生。
　　去时六人，归时又添四人。顾景坐的他爸的车，车上王叔也在，想到以后上下学有人接送，他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段钟毓正和王叔闲聊家常，忽然从后视镜里看见顾景心不在焉，问他：“是作业没做完吗，明天上学怕挨老师骂？”
　　“不是。”顾景完全不配合他爸难得的逗趣儿。
　　谁知王叔也来逗他：“那是怕我家丫头在学校麻烦你？”
　　“不会麻烦。”可以不配合他爸，但对王叔，顾景多少还是给点面子，“她们有问题可以来找我，能帮的我会尽力帮她们。”
　　芳姨和王叔的双胞胎女儿都是文静和顺的姑娘，顾景见她们第一面就知道，她们肯定不会跟沈齐似的到处惹事生非。
　　王叔替他女儿说了谢谢，顾景连忙说不用谢。到底没认识多久，说话还都保持着客套。
　　车里重新安静下来，顾景继续刚才的思路。
　　刚才的思路是——
　　哦对，上下学。
　　以后上下学都有王叔在，他跟沈齐的相处时间就会少掉一截。
　　划开微信界面，最近的聊天还是那条，沈齐叫他“勿回复”，之后就再没进展了。
　　好像挺正常的。
　　谁不想全身心地度假？
　　他自己也被别的事缠住，没有时间再找对方。
　　所以到底是喜欢，还是没那么喜欢？
　　到底是重要的朋友，还是……
　　顾景最擅长的就是把自己堵在死胡同，要等解出个结果才会出去。
　　这就是他理解的顺其自然。
　　次日在学校见到沈齐，对方一脸憔悴，顾景关心地问他：“昨晚没睡好吗。”
　　庄廷希转过来抢话说：“他这些日子都没好觉睡了。”
　　“为什么？”
　　“一方面是心理冲击，另一方面……”看得出来庄廷希在尽力忍耐，最后却还是笑喷，“他得照顾病人。”
　　“谁病了？”
　　“别说了，提到这个我头就疼。”沈齐烦躁地敲点着桌面，“真他妈倒霉到家了。”
　　认识这么久，沈齐爆粗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见是真的烦。
　　顾景识相地没再问下去，视线一直盯着他起起落落毫无规律的手指。
　　要只是下课敲就算了，后来上课也是。顾景实在是被他扰得听不进内容，冲动之下，直接伸过去将他的手握住。
　　沈齐惊了一下，紧接着，肌肤贴合的地方开始发热，他悬在半空的指尖迟迟未落，逐渐变得酥麻无力。
　　上秒还在为其他事心烦，这秒却……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同样是朋友，为什么别人就不可以？
　　此刻顾景心中同样百转千回，伸手的时候没想到后果，本来就为其所困，自己又去招惹，再追悔也只能怪自己。
　　他不敢去看沈齐的表情，只从对方的僵硬就不难感受到，自己应该算越界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景的手心开始出汗，他不想把黏腻过给沈齐，于是缓缓松开手指。
　　只那瞬间，沈齐的指尖就坠在了桌面，像悬空的石头终于落下。
　　直到下课，他们都没有给对方一个眼神一句话。然而周围全是讨论国庆假期过得如何如何的同学，窗户是敞开的，走廊的热闹也散进来，更衬得他们之间气氛微妙。
　　几天后考试周开始，教室里座位拉开，他们之间又多了一道沟壑。
　　顾景觉得正好，可以稍微冷静一下，等考完试再沉下心去想别的。谁想考试周结束得太快，还没反应过来，教室就恢复了原状。
　　一切都太快了，包括他对沈齐的“喜欢”。
　　他难以准确界定那种喜欢，更难走出规则的圆圈，沿着边缘徘徊数遍，又回到原点。
　　试探，警告，劝退。
　　循环往复。
　　周五这天没有晚自习，放学后顾景想早早开溜，结果听见庄廷希问沈齐：“你今天还要去照顾王昱恒吗，不给自己放个假？”
　　沈齐无奈地回道：“我不去，我妈也得拎着我去。”
　　顾景背包的手一顿，转头看他们：“你们那天说的病人是王昱恒？”
　　“你才知道啊。”庄廷希以为沈齐什么都跟他说过了，“就算没人跟你说，你没发现最近王昱恒都不在学校吗？”
　　“没有。”他这些天根本没心思注意别的。
　　沈齐似乎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拎包就要走，庄廷希在后面喊住他：“我今天也去看看王昱恒，顺便帮你照顾一下。”
　　顾景看出沈齐的刻意回避，把过道让开一点，结果庄廷希走过了又回头：“你不去看看？王昱恒跟你不熟？”
　　“……”顾景拽了下书包肩带，跟上他们，“去。”
　　沈齐回头朝他瞥去一眼，还是一言未发。
　　三人坐的一辆车去医院，庄廷希和沈齐低头玩手机，顾景空着两只手放在腿上，无聊盯着窗外看。
　　“不是我说你，这么守校规干嘛。”庄廷希见他这样像在犯傻，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校规不让带手机你就真不带？那校规要是让你在家也不玩手机，你就一辈子不碰了呗？你看我和沈齐，学习有因为这个退步吗？说到底，还是看个人的自控力。”
　　“我知道。”顾景说。
　　“知道你还这么听话？”
　　“……习惯。”
　　眼底的屏幕逐渐暗下来，听到顾景说“习惯”时沮丧的语气，沈齐忽然心疼起了他。
　　自己曾说过“想带坏他”，长大渐渐忘了。
　　那时不懂，如今懂了，能说清了，却不知该不该说。
　　万一到时动摇的不是他，而是自己，又该如何。
　　车很快就到了医院，沈齐一个人闷头走在前面。庄廷希“诶”了一声，想问走那么快干嘛，想想还是不问了。
　　目测距离够远，沈齐听不见，顾景悄悄问庄廷希：“怎么了。”
　　“他呀。”都到这儿了，庄廷希也就不藏着掖着，低声告诉顾景，“八成心里还膈应着，这一来医院看见王昱恒，他心里就不痛快。”
　　“膈应？”顾景听不懂又好奇，“难道王昱恒受伤跟沈齐有关？”
　　说到王昱恒受伤，庄廷希忽然就笑了：“这个你还是等进去了自己问吧，听我说没意思，你得配合当事人的表情观赏。”
　　顾景歪了歪脑袋，更好奇了。
　　没等他们进入病房，里面的喧闹声就逃到了门外。推门一看，一帮狐朋狗友在聚会，有玩桌游的，有吃水果的，还有演话剧的。
　　顾景闭眼又睁开，心说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庄廷希把他往里推：“就这儿，没走错。”
　　沈齐已经在里面了，正愤怒地指着两个男生问：“你们在干什么？”
　　这两个就是演话剧的，见了沈齐纷纷求饶：“我们错了，真的错了，下次不敢了。”
　　这时有道凄惨的声音响起：“沈齐，你怎么才来啊。这帮孙子都快在我床头蹦迪了，说是来看我的，一个个都在笑话我。”
　　病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玩游戏的不玩了，吃东西的也不吃了，最惨的是那两个爱表演的，一人挨了沈齐一下子。
　　顾景注意到趴在病床上的王昱恒，走过去问：“你哪里受伤了，怎么……这个姿势？”
　　“一言难尽。”王昱恒做作地抹泪，“一言难尽啊。”
　　顾景想起那天沈齐说的，要去找王昱恒研究什么，难道就是那个时候？
　　他看向沈齐，沈齐刚揍完人，脸上又羞又怒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
　　“就不小心，”沈齐拧着眉头走过来，“把他尾椎骨踹裂了。”
　　顾景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踹的？”
　　沈齐撇过头，很轻地“嗯”了声。
　　“尾椎骨裂了？”
　　“嗯。”
　　“为什么？”顾景不理解，“你为什么踹他？”
　　问题给到沈齐这边，沈齐不答，病床上那位委屈地哭嚎起来：“不就碰了他下面一下吗，人家兄弟都能互相打飞机，我摸他一下他就把我踹成这样，我怎么这么倒霉！”
　　沈齐急忙捂住他的嘴：“你还嫌知道的人太少，想让医院所有人都听见是吧。”
　　身后响起断断续续的笑声，那群知情人在抑制情绪，不能笑得太大声。沈齐想回头警告，却看到一脸震惊的顾景。
　　“不是，”他指指王昱恒，又指指自己，“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景张了张嘴：“你那天说的研究……”
　　“看片儿就看片儿，说那么隐晦干嘛。”庄廷希也是知情人之一。
　　他这一出声，王昱恒想起来了：“就是你！庄廷希！你叫我给沈齐上课的，凭什么就我一个人负伤？”
　　庄廷希嗤笑道：“我叫你上课，我叫你上手了吗。”
　　“那女的叫成那样他都没反应，我看不过去才想帮帮他的，谁知道……”
　　就沈齐觉得丢人？他王昱恒就不丢人了？
　　为了展示自己渊博的学识，他可是拿出了全部珍藏，还请了一群好友助阵，就为了给沈齐补课。
　　沈齐是真放不开，得好几个兄弟摁着才能把人固定在椅子上。
　　他最贴心，手把手教学。结果倒好，挨了一脚，尾椎骨都给他踹裂了，沈齐是想要他的命啊。
　　受伤是其次，关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王昱恒自己还没觉得丢人，沈齐就羞得跟什么似的。
　　本来大家笑一下也就过去了，奈何沈齐的反应太大，反而让人忘不掉。
　　这不，刚进门演话剧的那两位，演的就是那天“一摸一踹”的经典桥段。
　　怪不得沈齐发火。
　　顾景从他们零零碎碎的对话中总结出一点，看着沈齐欲言又止。
　　想问他是觉得恶心吗？
　　那么那晚自己在他面前……他是真的忘了，还是恶心自己却不说？
　　怪不得之后沈齐没再给他发消息，怪不得他和沈齐之间会越相处越尴尬，原来是这样。
　　沈齐沉默地盯着一处看，直到再也维持不了这种状态。
　　他知道顾景正看着他，他需要对上次的事作出一个解释，解释他为什么说“会忘”，事后却还去“学习”。
　　“我不知道他们那天叫我是为了……”在厕所那回就被顾景撞见过，他怕自己的解释在对方听来像是狡辩，“我不是、那东西上脑，我……”
　　听沈齐说话都不利索了，围观人群就来劝他。
　　“这有什么的，上脑就上脑了，谁还不是个男人？”
　　“沈哥你别慌，下回咱们再看就不带王昱恒了。”
　　“就是，数王昱恒最爱动手动脚。”
　　趴在病床上的王昱恒差点跳起来：“说谁呢？你们这群王八蛋，等我好了，非挨个收拾你们不可。”
　　“等你好了再说吧。”
　　一个笑，个个跟着笑：“快趴好了，别又从床上摔下来。”
　　“那咱们可说定了，”有个不会看眼色的，直接越过顾景撞了撞沈齐的肩膀，“下回再约啊。”
　　沈齐：“……”
　　要不是当着顾景，这人可能也要留在医院养几天。沈齐心想，他认识的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沈齐脸色越来越难看，庄廷希看出来他是真生气了，才把那群人轰走。
　　病房再度安静下来，人心反倒静不下来。
　　顾景真的很想问问面前这个人，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可是他不敢，也不能，他怕答案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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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青春如瀑
　　月考成绩下来了，顾景依然是一班的第一，年级排名却掉了一位。
　　这在以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连谭必群开班会时都说：“这次月考年级第一是二班的秦玖，不算奇怪，她跟我们班的顾景沈齐一直是相爱相杀，三个人不是你就是他，就比谁下次失误少一点。”
　　顾景看着发下来的答题纸，下意识将视线转移到旁边。从考试结束，课桌再拼回来，沈齐桌面上就多了一摞书。
　　像是为了阻拦他越界。
　　班主任在讲台上作月考总结，顾景听了一会儿，又被沈齐翻卷子的动作吸引去目光。
　　对照着答题纸上的错处，沈齐将试卷摊开半页，屈起食指在题号上点了点。
　　顾景觉得他可能知道自己的手很好看，但他自己从来不夸赞，而是故意让别人发现。
　　动不动勾肩搭背，再不就是摸头戳脸，说不说话，手上的小动作都没个消停，经常抢着为人系领带、扣扣子。现在就连翻一页纸，也会影响到看他的人。
　　此刻顾景就是越过界限看他的那个人。
　　“沈齐，”知道在上课，知道可能被听见，但就是想问他，“你还喜欢我吗？”
　　在没有前提条件的情况下，顾景很难保证自己可以退回安全区。有了约束，沈齐再怎么回答，他也可以把话圆过去。
　　所以他又加了一句：“像朋友那样。”
　　“啪——”
　　勾题的笔倏然坠落，红色墨水在试卷上划出一道浅痕。
　　体温隔着布料升高，沈齐心跳也随之加快，他垂下眼眸，看到对方将手放在自己腿上。
　　像以往那样，顾景想跟他说话，但怕他听不到，就像这样轻轻点着，提醒他。
　　但两人的心境却不同以往。
　　顾景尝试过自我解题，可惜失败了，他判断不了自己对沈齐的感情，更不知道沈齐对他有没有感觉。直接问怕连朋友都做不成，可若是不问，他就会一直被困扰。
　　思来想去，像这样一点点地圈限范围，一点点地释放条件，一点点地试探对方，才可能得出个什么结果。
　　顾景不意外沈齐会沉默，毕竟当年他在海边问沈齐的时候，沈齐就表现得支支吾吾，最后说了一段绕口令不似绕口令的话。
　　“我觉得我们没有以前亲近了。”这是顾景的真实感受，指尖滚烫，他也没从沈齐腿上撤回，而是继续点一下，说一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这样了。”
　　每次开班会，教室里就跟菜市场一样吵闹，然而每次，沈齐都能准确听清顾景说的什么。
　　可能因为靠得很近，也可能他的心思一直在顾景身上。
　　从顾景第一次偏头，到挪开视线，期间待在他眼里，沈齐不知所措。可当对方一要离开，他又下意识想做些什么挽留。
　　他知道顾景喜欢他的手，喜欢看他打台球，喜欢看他弹钢琴。
　　他一直都知道，他可以很轻易地吸引顾景的目光，就像顾景对他一样。
　　从前以为是他们懂得互相欣赏，直到那晚，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出现了偏差。
　　他不确定顾景是不是，但他可能是。
　　国庆跟王昱恒他们一通闹过之后，他的可能，几乎变成了确定。
　　从庄廷希那里得到的一点虚假的认同感也被戳破，他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
　　“我说过，我不会讨厌你。”他不可能告诉顾景，他们不再亲近是因为他刻意的疏离，他还想再救一救自己。
　　顾景又朝他靠近了一些：“因为承诺，所以不能讨厌？”
　　沈齐感受到他肩膀贴近的热，喉结滚了滚：“我没有讨厌你的理由。”
　　“那喜欢吗？理由呢？”不似幼时那样纯真无惧，此时的顾景每问一句都带着目的，他用沈齐说过的话来试探，“还是因为你妈妈？”
　　每一句都叩在沈齐心上，不知道对方是否有意，但对他而言，无论有意无意，他的想法还是一样。
　　既然做了决定，那么就要尽早阻断，不能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们都喜欢你。”他想了很久，最后只能这样回答顾景。
　　顾景叫了一声“沈齐”，手指缓缓离开他：“我有点想哭，你知道为什么吗。”
　　“……感动？”沈齐像是故意的。
　　“不知道。”顾景摇了摇头，“我总是奇奇怪怪，连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
　　这样的对话并不陌生，当时沈齐能理解，现在依然能够理解。就像他自己明知道不可以，明知道要改正，却还是忍不住挽留。
　　如果不是他故意，顾景怎么可能生出这些奇怪的想法和问题？
　　他自己动摇了，又想去动摇别人，是真的打算带坏对方吗？
　　这样的沉默落在顾景眼里，就像是一个答案，回答了他最想问、却没能问出口的问题。
　　那么他还有必要深究自己对沈齐是何种喜欢吗？
　　如果得不到回应，还有必要继续吗？
　　及时止损，他和沈齐还是朋友，还能一起看海看落日。
　　戒断成功的几率应该很高，毕竟沈齐没那个意思，他也还在徘徊期。只要纠正思想，不去定义什么“唯一”“特殊”，而是把对方当作跟其他人一样的朋友，那么结果一定会如同预期。
　　沈齐以前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我们才多大呀，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人。
　　所以沈齐一直看得透彻，才不会像他一样产生迷茫。
　　他身边太长时间没有出现过别人，或许就因为这个，他才会过度依赖沈齐，才会错把这种依赖当作喜欢。
　　他已经开始自我矫正了。而且感觉良好，并没有因此难过到茶饭不思。
　　一天，一周，一月，一个学期飞快逝去。
　　学校和补习班的双重压力下，他腾不出时间想别的。高中不是初中，闲暇时间少的可怜，深秋之后，他也再没去过海边。
　　不知道冬日的大海，会不会像他和沈齐一样平静。
　　他常常会想，他们这算是回到过去了吗？他的戒断成功了吗？
　　感觉都不算太成功。
　　回到过去的话，他就不应该刻意避免跟沈齐有肢体接触，不应该在跟沈齐相处时提醒自己不能多生妄想。
　　矛盾的是，这就是他的戒断方式啊，如果不这么做，他能怎么做？
　　学校一放寒假，顾景就跟父母说要回扬州，顾青许问他：“不等爸爸妈妈放年假和你一起回去吗。”
　　顾景说：“我想外公他们了，今年想早点回去。”
　　“那行吧。”顾青许转头找来陈芳云，“芳姐，今年提早放假，明天你们把小景送到我爸家，然后就可以回老家采买年货了。”
　　虽说都很熟了，但他们一家吃住在主人家，夫妻俩干活儿不重，工资却高，两个女儿也常常麻烦顾景指导功课，陈芳云自然不好意思应：“要不送完小景，我再回来工作几天吧，起码等到你和段先生都放了假，否则你们回来了还要自己做饭。”
　　“不用，我和钟毓都是成年人了，能自己解决温饱。”顾青许说着将一个红包推到她面前。
　　“这不行，我不能收。”陈芳云连忙拒绝。
　　“当年终奖也好，当给孩子们的压岁钱也罢，你要是不收，明年咱们可别再见了。”顾青许给旁边的顾景使了个眼色。
　　顾景收到指令后站起来，拿起红包递到她面前：“芳姨，感谢你和叔叔对我的照顾。”
　　“是啊，多亏有你们。”顾青许说，“头先你们没来的那段时间，我们小景总蹭邻居家的车上下学，怪麻烦人家的。”
　　陈芳云被塞了红包，又被顾青许的话题带跑：“听说那家是首富来着？我在手机上看到过一些新闻。”
　　“而且还算是我的上司。”顾青许半调侃半认真地说，“孩子们关系要好，知情人知道他们是自己好，不知情的还以为我靠儿子巴结上司呢。”
　　顾景顿时眼皮一跳，错愣地看着顾青许。
　　“谁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陈芳云拍着桌子问，“是你们公司的？这人心思也太多了，这不是见不得人好吗？”
　　顾青许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急忙安抚她：“闲聊而已，别太生气了芳姐。”
　　“这能不气吗？先不说你，就说咱们小景，他哪一点比隔壁那孩子差？”陈芳云见过沈齐几回，看着是不错，但孩子还是自家的亲，“论成绩论外貌，隔壁那孩子比咱们小景差一大截呢。就个首富了不得了？一大家子都是生意人，新闻上老看到什么家族亲人为争财产勾心斗角，现在连跟他家孩子做朋友都要指摘别人有所图，这算什么。”
　　“芳姐，网上那些新闻不能全信。”顾青许真后悔跟她发这个牢骚，同时又感激她维护自己家人的一片真心，“就你看到的，我跟隔壁秦姐，我俩相处好不好？她是个直爽的人，她和她老公儿子，跟我们一家的关系都挺好。他们没什么值得我们图的，钱我们家又不缺，就缺个好邻居好朋友，能陪小景说说话。”
　　说到这里，顾青许方才想起，近来好像都没见沈齐约顾景出去。
　　上了高中，学业繁忙可以理解，但现在都放假了，两人竟然也没点规划。
　　过去几年顾景都是拖了又拖，临近年三十才从家动身回去，今年怎么这么着急？真的只是想外公了？
　　顾景敏锐地察觉到了顾青许的想法，抢在她开口之前站起来说：“我先回房间收拾行李了。”
　　他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但还是被顾青许看出端倪。
　　似乎是……吵架了？
　　她不确定，只知道问顾景肯定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打开手机，给沈齐发去一条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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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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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青春如瀑
　　春溪的冬季多雨雪，尤其快到过年这段时间，天上不怎么出太阳，人待在屋里，白日与黑夜并无分别。
　　沈齐整个下午都没出去，琴房的窗帘只拉开半边，光线弱得抵不过窗台那一点雪色。
　　当年摆在钢琴上的那支玫瑰早已枯败凋零，留下一只窄口花瓶。
　　家里人以为沈齐喜欢玫瑰，即使他十天半个月都进不了这里一次，阿姨也会在每日打扫完之后，往花瓶里插上一支新鲜的玫瑰。
　　不动不响，安静到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细辨才发现，不止有雪，还有细碎的冰珠。窗上蒙了层雾气，屋内的热将其融成水，这里一淌，那里一化，玻璃就被割裂成斑驳的几片。
　　沈齐从中窥见了自己的影子，忽然感觉受不了这昏暗的环境，想做点什么，又不想开灯，于是打开了手机。
　　微信无论是群聊还是私聊，都有一大堆未读未回复。唯一跟以前不同的，他不再有一个叫“兔子”的置顶，跟他的聊天记录也被挤到了最末。
　　退出后点进他们的歌单，似乎也荒废许久了，谁都没再往里添加新曲。
　　沈齐点开一首外放，上面显示一人在线，盯着进度条从开始到结束，在线的仍只他一人。
　　下一首随机播放刚起调，沈齐半垂的眼皮掀起一点，眸中倦色有了变化。
　　那是顾景弹奏的。
　　去年夏天，在这间琴房，他坐在旁边帮他录下的。
　　顾景说让他也录一首，他推说自己弹得不好。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真是虚伪，一边说着不弹，一边又在顾景弹奏时捣乱。
　　他忘不了那天的场景，窗前有绿叶，树上有蝉鸣，还有不知名的鸟叫，他被吵得烦了就去闹顾景。
　　要比谁的手掌大，比谁的手指长，比谁的指尖落在琴键上更好看。
　　顾景当时在弹琴不理他，他就故意把手压在他上面，发出比蝉鸣更吵闹的声音。
　　看他，总是这样恶劣。
　　又要安静，又去招惹，反复无常得令人讨厌。
　　乐声正在进行中，他抬手想关闭，手指悬在上空许久，最终还是变道敲在了钢琴上。
　　猝然一声过后，余音散去。
　　手指平铺在琴键上，脑中全是顾景坐在这里弹奏的画面，他慢慢屈起关节，指腹在上面一点点摩挲。
　　乐声轻拂过耳，难以言喻的心悸忽然袭来。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偏头看见了摆在琴上的玫瑰，失神地望了会儿，等反应过来，花已被他握在掌中。
　　他用食指拨开几片花瓣，小心抚摸，凑近轻嗅。
　　香气并未夸张到醉人，但莫名叫他上瘾，就像耳边琴音，从轻缓的前奏渐入高潮。
　　闭眼聆听，直至一曲终了。切换的间隙保持着一段沉默，睁眼方觉恍然。
　　指尖染上了玫瑰的颜色，他揉碎的却不止是花。
　　沈齐瞬间从琴凳上起身，走到窗边，绕到帘后，一步步踱着，把那颗本就躁动的心越走越乱。抚上心口时触碰到什么，他彻底忍不了了。
　　秦诗爱找了一圈不见人，最后推开琴房的门：“你在这儿啊。饭饭来了，说给你发消息你没回。”
　　喊他不应，秦诗爱便走了进来，恰好看见被他扔在钢琴上的项链。
　　她心中疑惑，这不是顾景的那条吗，什么时候落在这里了？
　　没来得及问，沈齐疾步走来，捡起项链旁边的玫瑰丢进了垃圾桶里。
　　如果不是他这一举动，秦诗爱根本没注意到花的状态，不是自然枯萎，而是被人为揉碎。
　　“既然不喜欢，下次就叫人不要放了。”她看了眼儿子。
　　沈齐没回答，捻着指尖平缓气息：“你刚才说范承瑞来了？”
　　“来找你的。”秦诗爱点头，“他爸也来了，正在跟你爸谈事情。”
　　“我知道了。”沈齐心虚地躲开她的眼睛，握起手机，“我发消息让他上来。”
　　他们没在琴房待了，离开时秦诗爱又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玫瑰，想跟沈齐说句什么，结果他人跑得飞快。
　　回到房间的沈齐依然定不下心，刚才给范承瑞发消息，无意间看到来自顾青许的告知，她说顾景明天要回扬州。
　　他攥紧手心，蝴蝶兰渐渐留下痕迹，指尖残留的胭红汁液渗入其中，松开只见一片暧昧，红与白在眼底迷离不清。
　　“沈齐——”
　　人声骤起，沈齐惊得合上掌心，回头看着闯进来的人：“范承瑞，你会不会敲门？”
　　“我敲了。”范承瑞虚空做着敲门的动作，“好几遍，你没答应。”
　　沈齐闭了闭眼，另一只手伸到底下拉开抽屉，将手中的项链塞了进去。
　　“自己走神还怪我啊。”范承瑞转身关上门，“给你发消息问在不在家，你也不回，还得我这个表哥亲自上来找你，架子够大的。”
　　范承瑞就是秦诗爱口中的“饭饭”，比沈齐早出生几个小时，名义上算是沈齐的表哥。
　　虽说大一分钟也是大，但沈齐对他从来都是直呼其名，偶尔范承瑞想摆哥哥的谱，沈齐一露出点不悦的表情，他就怂了。
　　比方现在，沈齐就很不耐烦地回他：“你有事没事？没事就滚下去。”
　　很多时候沈齐并不礼貌，家里亲戚一大堆，一些关系远了又远的兄弟姐妹，他向来不乐意搭理。
　　但他又被从小教育，家人高于一切，现在他所拥有的，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成就，而是大家共同奋斗的成果，他知恩图报的方式就是挑起家族重担。
　　上一个被这样教育的人是沈如海，沈齐一直把父亲当作榜样，一直想成为像父亲那样优秀的人。
　　十几年来他从未动摇过，也从未觉得家族是负担，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像是一艘超载的船，稍不留神就会坠入海底。
　　他纠结痛苦的神情被范承瑞看在眼里：“没事儿吧，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去打电话叫医生。”
　　“别去。”沈齐招手让他过来，“说说你来找我什么事吧。”
　　“还是上回我告诉你的。”范承瑞突然就蔫了下来，苦恼地皱着眉，“这事儿我跟谁都没敢说，就怕他们告诉我妈，万一我妈跟我爸闹起来要离婚，到时候我怎么办？”
　　他说着就要哭，沈齐轻轻敲了下桌子：“我都说了会帮你，你能不能把你那眼泪收收。”
　　“可是我这些天发的消息，你一个字都没回。”
　　“最近忙着考试没顾上。”沈齐点开手机里跟某人的聊天记录，丢到他面前，“你看，我有在帮你。我已经派人找到那女人了，回头我带你亲自去跟她谈，一定不让你妈知道，行了吧。”
　　“万一谈不拢怎么办？”
　　沈齐发出一声嗤笑：“你是不是蠢啊，她什么货色你不清楚，你爸是个什么德行你难道也不清楚？”
　　范承瑞知道他这么说大概是有主意了，急忙擦掉眼泪：“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全听你的。”
　　沈齐心里又是一声笑，全听我的？要是全听我的，这种出轨的男人留着干嘛，早就该丢了。纵然主动勾引的女人有错，但你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沈齐不能对范承瑞这么说，他能做就是劝退那个女人，然后再私下给范承瑞父亲一点警告。
　　说句不好听的，对方没犯错前都不敢在自己面前拿乔，如今犯了错，再被自己戳穿，以后只会更加抬不起头，还敢再论什么长辈不长辈？
　　当然，沈齐在范承瑞面前没说那么露骨，大意就是告诉他，先用钱摆平那个女人，自己再去跟他爸谈一谈。
　　“你放心，有过这次，我保证你爸以后再也不敢。”沈齐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有一点你要想清楚，就算他管得住下面，但他心里怎么想，我们谁也不知道。”
　　范承瑞眼眶泛红地看着他：“那我……”
　　“我还是建议你把这件事告诉你妈，最好是在我们把事情解决之后。劝她冷静下来想一想，不管她的决定是什么，你告诉她，我们家绝对不会站在你爸那边。”沈齐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多事的老妈子，明明他自己的麻烦事还没解决，他叹了口气，“如果你劝她为了你，再给你爸一次机会，而她自己也有这个想法，你就让她来找我一趟，我教她怎么做。”
　　“如果你是我呢。”范承瑞犹豫地问，“你会怎么决定？”
　　沈齐挑了挑眉：“想听真话？”
　　“嗯。”
　　“渣男不值得，我会劝我妈离婚。”
　　其实沈齐心里明白，即使他废了这么多口舌，范承瑞也不可能改变主意去跟他妈说这些。他一个外人就更不可能了，要不是范承瑞苦苦求他，他根本不想管这件事。
　　房间里又剩下一个人。
　　窗外雪还在下，沈齐拉开抽屉，低头看了一眼，里面的蝴蝶兰还在，而他掌心的已经消失了。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合上了抽屉。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接着铃声响起，点开看是顾青许的电话。
　　他顺了口气，放在耳边：“抱歉阿姨，我刚才在跟人谈事情，没顾上回您的消息。”
　　“没事没事。”顾青许笑着说，“我打这个电话是怕再晚你就睡了，想提前问明白，明天顾景就回扬州了，你要不要跟过去玩几天？反正现在还早，玩几天还能回来过除夕。”
　　沈齐沉默了半晌，对面又说：“我看你朋友圈经常晒一些风景照，如果你去的话，可以让顾景陪你到他爷爷家的园林玩一玩，最近正好在下雪，很适合拍照。我们顾景最喜欢跟弟弟在那儿堆雪人，今年他一个人回去得早，估计没人陪他。当然了，你要是没时间或有别的事，那就下次再约。”
　　顾青许说前半句的时候，沈齐已经想好怎么拒绝了，但听到后面，她说顾景会是一个人，他又不忍心拒绝了。
　　这段时间不管他再怎么疏远顾景，他也没让顾景一个人待过，前提是不能他们两个独处，他总会再拉上几个人。
　　“我能带几个朋友吗？”他说，“顾景也都认识的，大家一起会比较热闹。”
　　顾青许爽快答应：“反正家里房间多，吃喝也有人伺候，饿不着你们。”
　　沈齐放下心来：“谢谢阿姨。”
　　“阿姨才要谢谢你。”顾青许真心道，“谢谢你陪着顾景，他很难跟谁交心，性格在别人看来也不是特别讨喜，阿姨就希望你们能一直好好的，不要吵架，有什么事情说开就好了。”
　　这话沈齐没办法回，他心里想，要是顾青许知道自己对顾景的想法，她还会不会说出这些话？
　　抬头看向窗外，夜色雪色都在他眼中，却只是暂时，就像蝴蝶兰的印记，时间到了就会消失。
　　--------------------
　　作者有话要说：
　　别以为沈齐是个恋爱脑，对老婆没辙，但拿捏起别人来真的很行。
　　他二代总攻的地位除了要感谢他爹给的钞能力，以及他老婆给的11cm身高差（这个系列除了顾景没人低于180），就靠他在别人的故事里专注搞事，他差点把隔壁一代总攻搞成无妻徒刑（弱弱说一句，露西活该，谁叫他做生意不讲诚信），所以别怀疑，一旦他想通了，他什么都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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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青春如瀑
　　顾景早起下楼的时候，听见家里乱哄哄一片，走到餐厅才发现，王昱恒，庄廷希，包括沈齐，全都坐在那里吃饭。
　　“起床啦小景，快来吃饭。”陈芳云给顾景盛了碗豆浆放在桌上，“你妈妈昨晚说了，今天家里要来几个朋友跟咱们一起回扬州，早餐我就多做了些。”
　　“嗯嗯嗯，”王昱恒叼着一个包子，边点头边竖大拇指，“超级好吃，芳姨您手艺真棒！”
　　“好吃你就多吃点。”陈芳云对王昱恒说完，扭头看向顾景，“你和朋友们先吃着，我去让你王叔把行李搬进车里，吃完咱们就可以走了。”
　　顾景感觉自己没睡醒，还懵着，怎么这些人就要跟他一起走了呢？昨晚妈妈跟谁说的？
　　沈齐刚要对他解释什么，旁边的庄廷希就先说起来：“王昱恒，你能不能别跟匹种马似的，一来见着他家阿姨的双胞胎女儿，就色眯眯地盯着人家看，丢不丢人？”
　　王昱恒说：“你总是把我想得那么花，当然觉得我丢人。”
　　“您太谦虚了吧，您这还不叫花？”庄廷希推了推沈齐，“他要没这张脸，早让人给打死了。”
　　沈齐第一次开口：“我们等一下就——”
　　“有这张脸也没用啊。”王昱恒拍了拍自己帅气的脸蛋，“只要你和沈齐在我旁边，男的女的都不选我。”
　　沈齐第二次继续：“等一下就直接——”
　　“哎哟，”庄廷希隔空回怼王昱恒，“你现在不光追女的，还想搞男的？”
　　“咳咳……”顾景突然被一口豆浆呛到，咳嗽不止。
　　沈齐急忙站起来，走到他身后给他顺背：“慢一点喝。”待他好些了，抬头看向庄廷希，“好好吃饭不说话能憋死吗，我几次都插不上嘴，叫你们快点吃，吃完早点出发，省得一会儿路忙起来堵在高速上。”
　　庄廷希一被说就闭了嘴，端起牛奶杯。
　　只剩王昱恒还在那儿说：“我脑子进水了才想搞男的，是有男的想搞你们，我脸皮厚替你们挡了，你们还跟我这儿逼逼赖赖，早知道就该让那些人去纠缠你们。”
　　“噗——”刚入口的牛奶喷了对面一脸，庄廷希抽纸巾擦嘴，“你说什么？”
　　“靠！”王昱恒抹了把脸，“你跟我有仇是吧，想整我直说。”
　　庄廷希问：“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就是有男的看上你了呗。”王昱恒啧声道，“你说说你，成天戴着个眼镜装斯文，人家不把你当闷骚小受才怪呢，幸好被我及时拦下来了，不然你有得被纠缠。哦，还有沈齐，你俩都得送点礼谢谢我。”
　　王昱恒这一通发言，把除他以外的人全说傻眼了。
　　顾景和沈齐被触及了敏感海域，他们近来困扰压抑，正试图掩藏的情绪猛然翻涌上来。沈齐抚摸顾景后背的那只手顿时僵住，顾景也瞬间绷直了肩背，好在两人没有对视，没显得那么尴尬。
　　庄廷希不同，等他反应过来，便质问王昱恒：“你说谁闷骚？我看这里就你最gay！为了追学姐疯狂补习，你是不是一入腐门深似海啊？还谢谢你？鬼知道你在外面造我们什么谣。”
　　王昱恒愣住：“卧槽，你怎么知道？”
　　“还真有？”庄廷希看了圈大家，然后指着王昱恒，“听见了吧，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昱恒就是个大漏勺，不用逼问，他自己先不服气了：“我不是好东西？跟你们做兄弟我容易嘛。先说前几个月的事，沈齐，我是不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对我的？抬起来就是一脚啊！以后阴雨天我这屁股说不定还会犯风湿呢。”
　　沈齐听见这茬儿就把头扭过去，顺势松开了顾景，坐下吃饭，一副不愿意多听的样子。
　　“再说说你庄廷希。”王昱恒不逮着一个，开始换人咬，“你抢我桃花拆我台的事儿做得还少吗？我非但不计前嫌，还在有男生盯上你的时候挺身而出，我简直就是活菩萨好不好！”
　　沈齐听不下去了，呲他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有能耐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挺身而出的？”
　　等会儿，这个话题好像有点耳熟。
　　顾景默默地将视线转至王昱恒那边，心说他不会又用的那招吧？
　　“那必须是你俩都……”王昱恒今天过于激动了，说到一半才感觉不对劲，然而被一个两个三个地盯着，他话都到嘴边了，收也收不回去，“都暗恋我呗。”
　　沈齐：“……”
　　庄廷希：“……”
　　“不过不过不过，”看着两位兄弟阴沉的脸色，王昱恒又忙补充道，“别激动，我跟他们说了，我跟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可能，我是直男！”
　　意思是他俩是弯的？
　　好家伙，王昱恒你可真是好家伙。
　　庄廷希撸了撸袖子：“作为报答，我能赏你几个大比兜子吗。”
　　沈齐下意识朝顾景看了一眼，见对方有要转过来的趋势，赶紧撇开视线：“都吃好了没？吃好了就走吧。”
　　对于沈齐忽然不计较这件事，庄廷希挺诧异，但也没多来得及问，就被某人推着向外走。
　　现在已经不是纠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到来的时候了，顾景跟出来，指着家里的车说：“我们这么多人，应该会超载。”
　　“我带了司机，你跟我和沈齐坐一辆车。”庄廷希把顾景拉到身边，独留王昱恒站在对面，“至于你，想跟姐姐妹妹一起，随你的便。”
　　王昱恒是遇见活泼的便活泼，遇见文静的，他就自动开启羞答答模式：“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吧。”
　　两个女孩子看了眼顾景，其中一个叫另一个去车上把东西拿过来，然后递给顾景：“这里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小零食，还有水果，在车上无聊的时候可以吃。”
　　顾景说了谢谢，刚上车坐下，东西就被王昱恒劫走了：“我看看，我看看。”
　　其实就是一些糕点蜜饯，再有几盒水果拼盘，毕竟开的不是长途，高速畅通的话一会儿就到了。
　　刚吃过早饭，顾景不觉得饿，被抢走就算了，谁料转头对上沈齐幽怨的眼神，只好问他：“你要吃么，要的话让王昱恒——”
　　“不用。”沈齐打断道，“我吃过早饭了。”
　　“别说，这梅花糕还真挺好吃。”王昱恒嘴里已经嚼上了，“不知道是哪位姐姐做的。”
　　沈齐白了他一眼：“怎么，你还能吃出谁的手味儿？大清早这么多废话。”
　　“那也比有些人大晚上催命好。”不就是阴阳怪气，谁不会啊，王昱恒跟顾景告状，“你知道吗，昨儿晚上这位大少爷一通电话打过来——”
　　沈齐作势要抽他，这动作也确实吓住了王昱恒，可他说都说了，顾景不可能听不出那意思。
　　他问沈齐：“是你叫他们跟我回家的？”
　　沈齐想说“这里不是你的家吗”，话到嘴边，还是改了：“你妈妈昨晚邀请了我，我觉得就我们两个可能会无聊，所以……”
　　顾景看着他：“其实你要是不想去，可以直接跟我妈妈说。”
　　沈齐笑了笑：“不会啊，我挺想去的。”
　　他要是想去就不会拉上别人了，这些日子，顾景已经摸清了沈齐的套路，对方就是在千方百计拒绝跟自己单独相处。
　　虽然听上去挺悲哀的，但这跟顾景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不也是在尽可能逃避跟沈齐接触吗，他管这个叫戒断，只不过断得不彻底，让对方又跟上来了。
　　想发微信问顾青许为什么这么做，又觉得自己这样是在辜负妈妈的心意。妈妈应该是发现他和沈齐之间的矛盾，想要调和，所以才邀请沈齐跟他一起回扬州玩几天。想要质问的初衷也不是为了问出个什么，而是想让妈妈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顾景最终没能打出一个字，很多原因促使他落不下手指，其中最主要的……
　　他慢慢抬起视线，想向旁边看去，这时屏幕上有条消息跳出来，因为伴着震动，直接打断了他的动作。
　　“谁啊？”沈齐在旁边问。
　　顾景低头看消息：“我弟弟余声，他问我什么时候到。”
　　沈齐记得这个名字：“就是你以前说过的，跟宁渡是发小的那个？”
　　顾景“嗯”了声，打字回消息：
　　【刚出发。】
　　【余声：你到了告诉我，我去找你。】
　　【Encrypt：怎么了？】
　　【余声：怕你一个人无聊，找你钓鱼。】
　　【Encrypt：应该不会无聊。】
　　【余声：？】
　　【Encrypt：你可能不信，我带了三个朋友回来。】
　　【余声：你在朋友圈发过合照的那三个？】
　　【Encrypt：嗯。】
　　【余声：那就算了，你们玩儿吧，我等他们走了再去找你。】
　　【Encrypt：好。】
　　沈齐等顾景关了手机才问：“他要来找我们一起玩儿吗？”
　　“不是，”顾景说，“他家里有事。”
　　庄廷希刚上车犯困，这会儿忽然精神了，开始八卦：“我刚才听见你们说，他是宁渡的发小？”
　　沈齐说：“宁渡转学到春溪之前，他们一直是邻居。”
　　“我发现我问有关顾景的什么问题你都知道，连他弟弟跟谁是什么关系你都知道。”庄廷希吐槽道，“上回我问你梁翊哥去了哪里的部队，上司是谁，多久回来，你一问三不知。”
　　沈齐被噎了一下，还好王昱恒插了句嘴：“不过自从梁翊哥走了，我好像就没见过宁渡了。”
　　“人家大学去维也纳深造了。”庄廷希是个消息通，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他家不是音乐世家吗，高雅文艺，跟我们这些俗人可不一样。”
　　“我爸说开公司就是为了赚钱的，不然他的音乐世家能当饭吃？深造回来还是继承家业，出去这一趟干什么。”王昱恒夹了颗草莓丢进嘴里，“我是觉得挺多此一举的，废这么多事儿。”
　　每当他们聊起这些的时候，顾景就在一旁默默地听，一是他不感兴趣，二是他真的插不上嘴。以前沈齐倒是会跟他们聊，今天却也异常安静。
　　直到庄廷希转过来问他：“姜羽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还早着呢。”沈齐说，“你惦记他啊？”
　　“你没看你弟的战绩？他那车飙得比你都溜。”庄廷希点开手机里一段视频给他看，“我说了，等他什么时候回国，生日礼物随他挑。”
　　王昱恒在旁边瞄了一眼：“那你可要大出血了，这小子玩的都是好车，他在国外没人管都玩疯了。”
　　沈齐已经好长时间没关注姜羽的动态了，看着屏幕里桀骜的少年，感觉有点陌生。
　　顾景才是要感慨陌生的人，他到现在都没加上姜羽的好友，而且沈齐几乎都不怎么跟他提有关姜羽的事。倒是庄廷希，对姜羽的态度比谁都热切。
　　庄廷希还在不断向上划拉屏幕，聊天记录一摞接一摞，顾景眼前闪过一些关键词——你哥，你哥，还是你哥。
　　他怎么句句不离沈齐？他为什么这么讨好沈齐的弟弟？
　　顾景心中所想被另一个人脱口而出，王昱恒问他：“你跟姜羽是不是太好了点？人家亲表哥都没你这么一天三顿加问候的。你到底是喜欢他本人，还是喜欢他哥？”
　　顾景也特别关心这个问题，迅速看向庄廷希。
　　“就你思想龌龊。”庄廷希一巴掌拍在王昱恒背上。
　　“不是龌不龌龊，你要喜欢沈齐，那我下次替你们挡桃花，直接编你俩好上得了。”王昱恒转头问沈齐，“你说对不对，哦？”
　　对你个头。
　　沈齐刚想骂，余光看见顾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于是改口：“没人要你帮我挡，他们就算找上了我，我也可以直接说。”
　　“说什么？”顾景突然问。
　　“说……”沈齐顿了顿，“我是直男。”
　　--------------------
　　作者有话要说：
　　讲个笑话：神奇是直男。
　　无奖竞猜：他还能坚持直几章？
　　感谢在2022-04-15 22:12:44~2022-04-16 22:5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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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青春如瀑
　　把顾景他们带到段家老宅，放下行李，陈芳云一家就转道离开了。
　　“我们来这儿就是吃个饭，下午在园子里玩一玩，”庄廷希指挥他家司机把顾景的行李放到他们坐的车上，“晚上要住你外公家对吧？”
　　顾景点头，他爷爷家不轻易留宿外客。
　　昨天飘了一夜的雪，早晨起来园子就是一片纯白。走人的地方扫了，不走的地方留着，遥遥望去，窄道蜿蜒入雪海。
　　等司机把行李放好，顾景准备带他们进去，转头看见沈齐从车上拿了什么出来。
　　大概是只盒子，遮着黑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他也不高兴问，直接在前面带路。
　　王昱恒是最闲不住嘴的，一路上看见什么都要说，这里有湖，那里有桥，亭台水榭，夏天来避暑会很不错。
　　庄廷希吐槽王昱恒没见过世面：“空调房里已经待不下你了吗？这儿有什么好避的。”
　　跟什么偶像学什么样，他的嘴毒怼人全是跟沈齐学的，这几年隐隐有要出师的势头。他那位偶像兼师父对他再了解不过，无非就是对某些世家的偏见。
　　这种偏见从来不是单向的，比方他们在车上提到的宁渡，表面都是朋友客客气气，实际谁也瞧不上谁。
　　会玩一点音乐的就敢称是音乐世家，即使自家都商业化了，也还是瞧不上其他人满身铜臭，他们又凭什么看得起那些所谓世家？
　　几乎是习惯性地，他们从小就会将交往的人群分类，要不是沈齐，顾景应该也会在他们讨厌的那类。
　　庄廷希才说完就意识到问题，他在自己人面前口无遮拦惯了，竟然忘了这里是顾景爷爷家。
　　愣神的工夫，沈齐已经放慢脚步，走到他旁边暗示性地推了他一下。
　　“嘴快了。”庄廷希用口型说，“不是有意的。”
　　沈齐严肃地看着他：“注意一点。”
　　顾景没关注身后，回复刚才庄廷希的话：“这里树多鸟多，夏天太吵了，你们应该不会喜欢。”
　　尤其是沈齐，他听见虫鸣鸟叫就心烦，一刻都安静不下来，怎么可能会想要在这里过夏天。
　　片刻后抵达一处院子。因为段钟毓提前告诉过了，老爷子见到顾景和他的朋友并未大惊小怪，抬手让人沏茶，也不问年轻人是否爱喝点别的。
　　顾景自己习惯了，却还是想转头问问他们。
　　这一转头，沈齐手上的东西再次映入眼帘。
　　“爷爷。”其他人都在老爷子的安排下坐好等茶了，就沈齐还站着，“很抱歉在这大雪天来叨扰您，初次上门，我们给您准备了一点小礼物，希望您能喜欢。”
　　说是“我们”，但其实这礼物是什么，另外两个人完全不知情。
　　顾景还真信了他，以为是他和王昱恒他们一起准备的，低声说：“不用这么正式的，只是吃顿午饭而已。”
　　沈齐看了顾景一眼，心说，他这不是为了顾景，只是登门拜访不兴空手。
　　而且顾景这爷爷他以前就听说过，出了名的重礼数，他不能来这一趟被安个罪名回去。
　　庄廷希和王昱恒进门之前就被警告了非必要不许开口，是以此刻两人安静如鸡，规规矩矩地端坐着，连手机都不敢玩。
　　两人心想，来一趟遭这罪，来干嘛的，什么时候能走啊。
　　三人心思各异，顾景看见沈齐将东西捧过去，跟着站起来：“爷爷，我不知道他们准备了礼物。”
　　沈齐接过话头：“爷爷您先看看，要是喜欢您就收下，要是不喜欢……那我们可就真的太失败了，逗不了您开心，我们回去得反省。”
　　老爷子先是看了顾景一眼，再将视线挪到沈齐脸上。
　　这孩子像是个会来事的，礼数周到，说话也讨喜。
　　围观的两位今天算是开了眼了，口口声声“我们”“我们”，这礼物是啥我们都不知道。
　　王昱恒实在忍不住了，悄悄凑到庄廷希耳边说：“沈齐他没病吧。”
　　庄廷希受到的冲击比他还大：“没病不能这么给人当孙子。”
　　见怪不怪的只有顾景，曾经沈齐也是这么讨好他爸妈，说是为以后的人脉打基础。
　　但是这基础有必要从春溪打到扬州，从他爸妈打到他爷爷？他妈妈跟沈氏集团有合作，他爷爷又没有，沈齐这么做有意义吗？
　　顾景一方面想着这些，一方面又担心沈齐送的礼太贵重，直到老爷子掀开黑布，露出鱼缸和里面的金鱼。他拍了拍心口，还好还好，两条鱼而已。
　　“卧槽，连鱼带缸捧了一路，他也不嫌累得慌。”王昱恒说出了进屋后，除了“爷爷好”之外的第一句话。
　　意识到众人的目光，他讪讪地拍了自己一巴掌：“失礼失礼，在下没见过什么世面，请大家原谅。”
　　顾景被惊到之后连忙去看爷爷的脸色，谁料爷爷竟然一点儿没生气，甚至可能都没注意到王昱恒。
　　他想，沈齐这送的是什么鱼，让爷爷观察得这么入神。
　　“喂。”他扯了扯沈齐的衣摆。
　　沈齐稍微弯下腰：“怎么了？”
　　“鱼，”看着他突然凑近的脸，顾景顿了顿，问，“是什么鱼。”
　　他们有多久没这样亲密了？无论是他还是沈齐，都很刻意地保持与彼此的距离，然而还是身体战胜了大脑，他一扯沈齐的衣摆，沈齐就会弯腰凑近，习惯成自然。
　　顾景问完便松开了沈齐，同时走去爷爷的另一边站着。
　　沈齐朝他的方向眨了下眼，忽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眉头轻轻皱着。
　　“这叫朱顶紫罗袍。”许是听见顾景问，老爷子解释道。
　　顾景不懂鱼，但他爷爷是极爱养这些玩意儿的。看样子应该很喜欢，从见到视线就没挪开，一直在观察，站也改为了坐。
　　老爷子去年养过几条，可惜没留住。
　　缸里这两条眼鼻嘴处没有一点杂色，头顶的肉瘤十分饱满，比他之前死的那几条还要极品。
　　他抬头看向沈齐：“这礼我收不得。”
　　顾景懂了，应该是太贵重，谁料沈齐直言直语：“您明明很喜欢它们。”
　　老爷子失笑：“你是谁家的孩子，出手这么阔绰，让父母知道怎么得了。”
　　“他们如果不知道，我又怎么敢为难您收下？”沈齐手指半搭在鱼缸边缘，弯腰指着其中一条，“您看它游得多漂亮，要是换了我们家谁来养，估计就……”
　　“怎么，”老爷子惊讶道，“你家竟然没人会养？”
　　沈齐说：“养鱼可是门技术，怎么可能人人都会？说句不怕您笑话的，我们一家连什么鱼种都分不清。这鱼买来就是送您的，您要是不收，它们被我带回去，是死是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老爷子一听这话便露出痛心的表情，接着就跟沈齐滔滔不绝聊起了养鱼的知识。
　　一旁的顾景看得有些傻眼，他长这么大，没见他爷爷能跟谁见第一面就亲近话多成这样。不知道是沈齐太有本事，还是他太失败，此刻他才像是来做客的那个，沈齐就像是这家的亲孙子。
　　他们两个聊得火热，顾景干站在旁边也不是个事儿，转身往庄廷希他们那边走。
　　“哎哎哎，”王昱恒拉他过来，压着嗓子问，“什么情况？这你爷爷还是他爷爷？”
　　顾景叹了口气：“我爷爷。”
　　“那沈齐想干嘛？入赘你家？”庄廷希往那边指了指，“难道说你家藏着什么漂亮的小丫头？”
　　顾景：“……你别胡说。”
　　刚说完，外头就传来少女脆生生的嗓音：“段爷爷，婧姝来看您了。”
　　“哟呵，还真有一个。”庄廷希说。
　　小姑娘怀里抱着卷轴，进来时抖了抖刘海上的雪花，抬头看见顾景，笑意溢满眼底：“小景哥哥，你回来啦，怎么都没有告诉我。”
　　“小景哥哥？”王昱恒推了顾景的肩膀一下，“你妹妹啊这是。”
　　“一个世伯家的妹妹，”顾景介绍道，“她叫——”
　　“石婧姝，”小姑娘抢在他前面说，“我跟小景哥哥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你们都是他的朋友吧，我看过他发的你们的照片。”
　　王昱恒正想跟妹子套套近乎，人家转头就抱着顾景的胳膊撒娇，理都不理他：“小景哥哥，你今年回来得好早呀，你该早点告诉我的，那我就会早点来找你了。”
　　顾景慢慢抽出手臂：“没有，我也是刚回来的。”
　　“那就更过分了，你都不告诉我你要回来。之前国庆也是，要不是听余声说的，我都不知道这回事。”她皱着眉，“你是不是觉得婧姝很缠人，你觉得很烦，不想理我呀。”
　　刚抽出来的手臂又被抓了回去，顾景实在有些无语，但他没办法对石婧姝说重话。
　　这姑娘打小就特爱哭，她一哭，爷爷肯定怪他。
　　他只好转移话题：“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果然，石婧姝松开了他，扬了扬手里的卷轴：“我爷爷请段爷爷题两句诗，雪天路滑，我怕他摔着，所以抢着来送的。都快忘了，我去找段爷爷。”
　　方才那边聊得投入，听见人声也并未反应，只等她走近，老爷子才中断了跟沈齐的对话，看向来人：“是小婧姝啊，怎么这会儿来了？”
　　“我爷爷前几天作了幅雪景图，请您给题诗呢。”卷轴铺开的时候撞到了旁边的鱼缸，石婧姝这才抬头问，“你也是小景哥哥的朋友？”
　　沈齐早就注意到这人了，她从进门那一刻就没消停，“小景哥哥”“小景哥哥”把舌头都要喊打结了，还叫！
　　现在又明知故问，问他是不是顾景的朋友，几个意思？
　　沈齐绷着脸，真怕自己一张嘴，刚才苦心经营的形象就全没了。
　　忍，接着忍。
　　老爷子暂时忘了鱼，低头看起了画：“这个老石，雨雪风霜，一年到头，他要考我多少回。”
　　石婧姝嘴甜道：“您的字好，诗更好，爷爷他自然可着您求墨宝。”
　　老爷子笑了笑：“怎么用求呢。”
　　“怎么不用求呢？”石婧姝跑到身后给他捶背，“爷爷叫我好好给您研磨，一定叫您满意了才行。”
　　沈齐以为不理对方自己就稳赢，结果这姑娘也不是个善茬儿，比他还能说会道，几句话逗得老爷子咧嘴直笑。
　　忍忍忍忍忍……
　　忍不了了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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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青春如瀑
　　顾景对某人想搞事的小表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不知道石婧姝怎么得罪到了沈齐，但现在的情况是，沈齐确实生气了。
　　抢在对方开口之前，顾景喊了他名字一声：“沈齐，你要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吗。”
　　王昱恒一听要离开就来了活力：“顾景说带我们出去看雪，应该很有意思。”
　　只要不待在这里陪老头喝茶，干什么都有意思。
　　庄廷希跟着不走心地附和：“是啊是啊，肯定很有意思。”
　　沈齐攥着手心不为所动，顾景只好又喊了他一遍。
　　他这才将视线移开，不再看着那个嚣张的小丫头：“行，去看雪。”
　　离开前，他又对老爷子说了几句，大抵意思是——您教我的养鱼知识我一时半会儿难学会，要不这鱼就先放在您这里养，等以后再说。
　　老爷子推了几回，最后耐不住他劝，同意收下了。
　　以为这就是结局，沈齐都转头准备走了，石婧姝忽然来了一句：“段爷爷，您是喜欢鱼，还是喜欢画呀。”
　　沈齐：“……”
　　放你一马，你不要是吧。
　　“我觉得送礼还是心意最重要，用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多俗啊。”石婧姝意有所指地看向沈齐。
　　“话不能这么说。”老爷子现在对沈齐非常有好感，于是开始两头端水，“鱼我喜欢，画也喜欢。”
　　沈齐一句话打翻了对面的水：“要是我刚才没听错的话，你是来请爷爷题诗的，之后这画还要拿回去？我送的鱼可是会一直留在爷爷身边。”
　　“那又怎么样，这鱼是你花钱买的？”石婧姝不屑道，“用父母的钱做人情，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你这画是谁画的？难道不是在用你爷爷的才华来讨好？”
　　“你——”
　　“好了。”老爷子打断道，“你们两个头一次见面，无冤无仇，怎么还吵起来了。”
　　“爷爷您误会了，我是最不喜欢跟人计较的。”沈齐露出礼貌的微笑，“单纯在跟她摆事实，讲道理。”
　　“嘲讽我是吧？好，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石婧姝可不是身无长技的草包。”
　　沈齐心中冷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长技。
　　围观者过多，到这里已经变成了他们二人的切磋。石婧姝要炫技，老爷子没拦着，他知道这小姑娘擅长什么，再说小辈之间交流才学也不是什么坏事。
　　同样了解她的还有顾景，正因为了解，知道再这么下去，估计就轮到沈齐打脸难堪，于是劝道：“婧姝，要不还是算了吧。”
　　“小景哥哥，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说罢，她越过顾景走到沈齐面前，“不就是画画吗，我满足你的无知。”
　　沈齐听见顾景亲切地称呼那丫头“婧姝”，肺都要气炸了。
　　这还能算？不比个高低谁也别想算！
　　两人去了湖边，顾景拉都拉不住。
　　庄廷希和王昱恒不管，反正能出了这片瓦就行，外面的空气多新鲜。
　　石婧姝请人准备好画笔颜料，对沈齐说：“我准备画垂钓图，你给我当模特。”
　　雪还在下，他们待在湖心亭里，旁边正好有谁落下的渔具，她要求沈齐脱了外套，在远处摆出垂钓的样子。
　　“你再说一遍？”听到给她当模特，沈齐就已经够上火了，还要他脱了外套挨冻，这丫头是在故意整他吧。
　　“不用他，我来给你当模特。”顾景说着就把羽绒服脱了，既然拦不住，那模特就由他来做。
　　沈齐直接摁着他把衣服重新穿好，憋了一肚子火，指着石婧姝说：“行，这个模特我当，你最好给我画出个样子来。”
　　他脱了外套甩给王昱恒，王昱恒一脸懵：“来真的？这天寒地冻的，还下着雪呢。”
　　顾景从王昱恒手里拿走衣服，想让沈齐穿上，沈齐提脚就往湖畔走，他只好追过去：“沈齐，你等一下。”
　　“什么情况？”王昱恒看沈齐像是在发癫，自打来到这里就不跟个正常人似的。
　　庄廷希盯了几眼正在调颜料的石婧姝，又把视线往湖畔那边转：“跟过去看看。”
　　本来见顾景追过来，沈齐心里总算舒服了点儿，谁知顾景过来是指责他的。
　　顾景还没意识到问题的根源，想着能劝就先劝：“把衣服穿上吧，你跟她有什么好争的，她只是个小姑娘。”
　　“你没看她挤对我挤对得那么开心？还小姑娘？我管她什么姑娘，她有什么资格跟我争？”沈齐越被劝越生气，心说，你不向着我倒是向着她。
　　刚才顾景给披上的外套，他气得脱了扔到旁边，刚巧王昱恒走过来，被硬邦邦的拉链头子划了嘴角。
　　“靠靠靠靠……”王昱恒疼得直抽抽，没想到劈头盖脸的一件衣服竟成了伤他的凶器，“沈齐，你跟我们发什么脾气啊。”
　　沈齐对他理也不理，走到一边，放下马扎开始垂钓。
　　顾景捡起地上的衣服拍了拍，他不懂沈齐到底在跟谁置气，更不能理解和接受沈齐这种，自己生气就把气撒在别人身上的行为。
　　不想管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这湖不大，亭子离岸边也不算远，视力好的站在这里甚至能看清沈齐被冻红的手指关节。
　　偏偏顾景对他挪不开视线，石婧姝看着心里愈发不爽。
　　她不否认自己对沈齐有敌意，这个人出现在顾景朋友圈的频率太高了。
　　从前父亲对她说：“顾景这孩子跟谁都玩不到一块去，他脑子聪明但不活，你还是别在他身上费力气了。”
　　那时候叛逆，家长不让做的事她偏要做，其他人越是不看好顾景，她就越是要跟他玩到一起去。
　　后来她总算知道父亲说的“他脑子聪明但不活”是什么意思了，顾景很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但就是不知变通，不懂得抓住机会。
　　有次宴会，他被家人推上去表演钢琴，因为弹得实在太好，吸引了一位客人的注意，那不是位普通的客人，而是位钢琴大师，听了顾景的演奏后当即就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学琴。结果顾景拒绝了，他说钢琴只是兴趣，用来打发时间的。
　　那是石婧姝第一次真正地欣赏顾景，她认为他有个性，其他人却不这么想。那时她就觉得，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顾景，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做顾景的知己。
　　在别人嘲讽他像个孤僻无聊的机器人时，只有自己懂他的世界，并且默默地陪在他身边，所以现在忽然冒出个沈齐算什么？
　　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顾景总是躲着她，她曾经以为是时间问题，等到了那一天，她自然能打动顾景。
　　但是为什么那个无欲无求的顾景，在认识了一个人之后，就变得不再是她印象中的顾景？
　　他究竟知不知道，别人嘲讽的，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他却因为沈齐而改变了这点。石婧姝确定改变他的是沈齐，所以她讨厌这个人。
　　顾景的注意力全放在湖畔，没发现她在刻意放慢动作，倒是王昱恒盯她盯出了问题：“妹妹，你倒是快点下笔啊，我兄弟还冻着呢。”
　　石婧姝放下笔起身：“他坐的位置不太好，影响构图，我去帮他纠正一下。”
　　“诶——”人走了，王昱恒扭头跟庄廷希吐槽，“这一个个的，我怎么感觉这么怪呢。这丫头像是故意的，沈齐也是，傻坐在那儿不知道生谁的气。”
　　“你说生谁的气？”庄廷希看向顾景。
　　他算是明白了，彻头彻尾地明白了，沈齐这他妈的是在跟一个小丫头争风吃醋。
　　不对，他就是傻子，早该明白的事，怎么到今天才明白？
　　可是沈齐为什么会……不行，得找个时间谈一谈，暂时先别让顾景察觉。
　　“沈齐什么时候被人抢过风头？他在哪儿都是焦点，怎么可能容忍别人站在他前面。”这话是事实，此刻也是他给沈齐打的掩护。
　　顾景其实思考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结果跟庄廷希表达的差不多，不然真的没办法解释沈齐的行为。
　　你说他反常，他又不算太反常，沈齐就是看谁不顺眼就怼谁的人。
　　可是你要说他正常，正常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跟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子吵架。
　　顾景琢磨了一下，总不能是因为我吧？
　　不对，沈齐说了他是直男，而且从近来他一系列反应来看，他可能发现了我的一些心思，所以经常无意表现出一些恐同的症状。
　　不对不对，顾景赶紧否定了前面的设想，他还没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沈齐，怎么就算同呢？沈齐恐他是恐他，不能说恐同。
　　不对不对不对，他不是没确定喜欢，而是已经决定戒断所有，所以什么都不是。
　　对，什么都不是。
　　思路捋顺了，但结果还没得到沈齐本人的认证，是不是该找个机会问问他？
　　顾景纠结地望向湖畔，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扑通一声。
　　“操！沈齐被那丫头推到湖里了！”
　　王昱恒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兄弟，沈齐虐他千百遍，他还是最关心沈齐，第一个跑过去救人。
　　庄廷希比较冷静，他知道沈齐会游泳，从顾景手里抽走衣服，跟着过去给沈齐披上。
　　只有顾景怔愣地站在原地。
　　不是他不关心沈齐，而是他刚刚看得很清楚，石婧姝指导沈齐调整位置，根本都还没碰到沈齐，沈齐就自己掉下了水。
　　真不是他不向着沈齐，而是沈齐真的……碰瓷太明显。
　　他又开始怀疑了，沈齐这是在干嘛？想成为焦点用不着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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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青春如瀑
　　从湖里上来后，沈齐到顾景的房间洗了澡，然后就裹着毯子缩在沙发角落，头发湿漉漉，眼睛湿漉漉，可怜兮兮得像只小狗。
　　嗯……不能说像小狗，小狗可不会说谎骗人。
　　相识这么些年，顾景知道沈齐有多在乎面子，所以没当着众人揭穿质问。也因此，沈齐准备的一堆控诉石婧姝推自己的谎话无人接收。
　　两人相顾无言，沈齐还在扮可怜，顾景又好笑又无奈，终于开口问他：“你是怎么掉下水的。”
　　“你不是不想听吗。”沈齐秒回复秒变脸，可怜中带着一点凶，“就知道维护你那个小妹妹，她把我搞成这样，你一句‘你先回家吧，这里我来处理’就放过她了。”
　　倒是恶犬先告状。
　　顾景问：“你想要怎么不放过她？让她也下水一趟？”
　　这是什么语气？
　　沈齐忍了忍没叫唤，把毯子盖到头顶，刚洗完的头发也不擦，就这么晾着。
　　他等了等，没等到顾景帮他，便幽幽地发泄不满：“我发现你现在真的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我也发现，你现在真的很奇怪。”顾景拉下他头顶的毯子，抓起搭在扶手上的毛巾，“我都看见了，她没碰到你，是你自己往湖里跳的。”
　　沈齐愣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对着顾景眨眼睛。
　　想狡辩，但心虚，而且顾景都看见了，他还用得着骗谁？
　　顾景走到他身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他转身看着顾景，却被盖下的毛巾遮住视线，“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你有这么一个‘妹妹’？她说你每年回来好几次，次次都会见她。”
　　没想到沈齐突然说起这个，顾景心中一动，那些旖旎心思差点死灰复燃。
　　感觉他停下了，沈齐仰起头：“怎么不回答。”
　　“因为没必要啊。”顾景继续给他擦头发，他仰起了头，毛巾很难再挡住什么，“就像你也没告诉我，你每年九月消失的那几天是去给你弟弟过生日的。在你看来这些都是小事，你没告诉我，我又为什么要把我的所有行踪告诉你。”
　　沈齐突然笑了一声，声音由热变冷：“没必要？”
　　“嗯。”顾景手上动作没停，“没必要。”
　　沈齐朝他眼底望去：“就因为我没告诉你姜羽过生日，你觉得我违反了约定？”
　　“不算违反。”顾景果断地回应，同时将视线撇到一边，“我也没告诉你，所以我们还是平等的。”
　　姜羽跟石婧姝是一个概念吗？
　　他不告诉顾景，是因为顾景总会过多地关注姜羽，他不想多个人夹在他们之间。
　　而顾景不告诉他呢？
　　沈齐有一瞬间很想笑，什么狗屁的平等。
　　我对你有了友谊之外的感情，我们之间就不再平等了。
　　真不知道回什么好，沈齐一边害怕面对自己的感情，一边又生气顾景对他没有同样的感情。
　　最可恶的是，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矛盾，偶尔的冲动之后，理智又会回来，告诉他不可以动摇。
　　“我自己擦。”
　　“好。”顾景把毛巾递给了他，然后拿着遥控器去空调底下捣鼓。
　　话题为什么能偏到这里，而且他们这算是吵架了吗？
　　顾景还记得一开始提问的是他，怎么后面就被沈齐带着走了呢？
　　现在冷静下来想沈齐说的那些酸话，顾景真怀疑……
　　可是他问过沈齐，他不信沈齐听不出他的意思，但是对方还是用一句“我们都喜欢你”搪塞了他。
　　那天班会，他给自己留了退路，也告诉自己那是最后一次测试，最后……要不再试一次？
　　其实那天事后，顾景就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冲动是最可怕的。
　　他不应该利用沈齐来帮助自己确定感情，万一沈齐是，他不是，最后他们该怎么相处？
　　而且他们两个都是男生，还都是高中生。一个提醒别人不应该早恋的人，转头自己在这儿考虑这些，太离谱了。
　　心里想着问题，手上一通胡摁，不止顾景，就连沈齐都没察觉。
　　庄廷希进来给沈齐送衣服，差点没被冻出去：“哎这空调……”他抬头一看显示屏，“这天儿还开冷风？”
　　“……”顾景赶紧摁了下遥控器，把制冷切换成制热，“抱歉。”
　　冻成这样两人都没感觉？别是发生了什么吧。
　　庄廷希意识到氛围不太对，慢慢走过去，看了眼顾景，把衣服递给沈齐：“喏，在车上随便找了一件毛衣和裤子。”
　　顾景虽然不常住在这里，但衣柜里该有的衣服都有，只不过对沈齐而言大小不太适合，庄廷希就给他回车上取了来：“幸好出来玩带了衣服，不然还得跑去商场买。”
　　沈齐穿好裤子就把浴袍全脱了，像是为缓解尴尬，开始没话找话问：“王昱恒呢。”
　　“过来时遇到管家，问他想吃什么，他就跑到厨房点餐去了。”
　　“有人带路？”
　　庄廷希摇头：“他自己去的。”
　　沈齐说：“那他知道厨房在哪儿？”
　　庄廷希无所谓道：“摸索摸索不就知道了。”
　　“我去找找他吧。”顾景放下遥控器，转头恰好看见赤.裸着上身的沈齐，忽地一怔。
　　沈齐与他对上视线，又见他目光下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手捂住脖子。
　　“弄丢了？”顾景问。
　　沈齐知道他说的项链：“……不是。”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顾景庆幸刚才克制住了冲动，他短促地笑了笑，说：“你先穿衣服，我找到王昱恒就过来叫你们。”
　　门关上后，沈齐才匆匆忙忙套上毛衣出去追。
　　刚摸上把手，庄廷希在身后叫他：“沈齐，我们谈一谈。”
　　他没搭理，接着庄廷希抬手压在门板上，刚开的一条缝迅速闭合，他微怒地回头：“你干什么？”
　　“沈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庄廷希反问道。
　　沈齐：“……”
　　“别问我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你很清楚。”庄廷希直白地问，“你是不是喜欢上顾景了？”
　　沈齐愣了半天没说话。
　　这比亲耳听到还让庄廷希震惊：“你怎么能真的喜欢他？他跟你一样都是男生，而且你的家庭怎么可能——”
　　“我知道！”他比所有人都清楚现实，“所以我现在很烦，每天每天，我都要克制自己不去想。我也不愿意变成这样，我也想像你们一样正常，可我就是喜欢他，你让我怎么办？”
　　“没关系的沈齐。”庄廷希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现在喜欢不代表会一直喜欢，这段时间你先跟他保持距离，等那种感觉渐渐淡了就好了。”
　　“我试过了，没用的。”多少年的感情能说淡就淡也是见鬼了，沈齐在原地转了几圈，胡乱抓了把头发停下来，“你说我是不是天生——”
　　“别瞎说，你肯定不是。”庄廷希打断道，“不然试试交个女朋友？”
　　沈齐抬手在门上砸了一下：“我对异性没感觉，那天你也看到了。”
　　是啊，那天大家一起看的片儿，就沈齐一脸痛苦。
　　庄廷希想了想，咬着牙说：“你看看我。”
　　沈齐疑惑：“看你干嘛？”
　　庄廷希又说：“不然你想想王昱恒。”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你对我们两个有没有……”
　　沈齐猛地拧起眉头，嚷道：“疯了吧你！”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庄廷希一边给了自己安慰，一边继续安慰沈齐，“可能就是你和顾景处得太腻歪了，你这个人保护欲又那么强，一时之间，情感认知发生错误很正常。”
　　情感认知可能会发生错误，可他那都不止是情感了，身体反应怎么解释？
　　沈齐又不可能把全部都告诉庄廷希，只好含含糊糊地说：“你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有什么事等回春溪再说。”
　　“行吧。”庄廷希说，“你别太着急，着急容易露出破绽。今天也就是我看出来了，万一被顾景察觉到……诶等等，他那么聪明，不会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吧？”
　　沈齐摇了摇头：“我跟他从认识以来，亲密行为不知道做了多少，他对我……怎么说呢，我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对我有依赖、有喜欢，但那种喜欢从来都没变过，他不会像我一样想要……”
　　“你怎么知道没变过？”庄廷希顿了顿，继续说，“要不要我帮你试试他？”
　　“……试什么。”
　　“这种事光你一个人来劲没用，所以我想看看他是不是，他不是最好，我告诉你，你就能死心了。”
　　他要是呢？
　　沈齐没问，庄廷希也没说。
　　自打起了这个念头，庄廷希就一直在寻摸机会，可惜回回都被王昱恒那厮给破坏了。
　　这事他知道没关系，绝对不能让王昱恒知道，王昱恒那嘴根本就没个把门的，万一闹得全校皆知，沈齐怎么跟家里交代。
　　傍晚的时候他们坐车去了顾景外公家。
　　显然，顾景跟他外公比跟爷爷亲多了，外公问他下午玩了什么，他说打了雪仗，还抱怨疯得太累了。
　　外公便让人给他们安排了房间休息，说：“在外公家别拘束，出去玩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叫人载你们去。”
　　顾景住的还是以前的房间，包括其他人的房间，家里早就叫人打扫出来了。
　　晚上顾青许打来电话问情况，顾景说一切都好。
　　顾青许接着问：“就准备睡了吗？”
　　“没有，”顾景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还早，我准备做会儿作业。”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嗯。”
　　挂了电话，没多久就有人敲门，顾景放下手里的卷子，刚准备去开门，把手被拧开了，一颗脑袋探进来：“还没睡吧，要不一起玩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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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青春如瀑
　　王昱恒提着一盒麻将进来的样子，就很有种特工接头的感觉，顾景不懂他为什么要探头探脑外加轻言细语，大大方方走进来不行吗。
　　“顾景，”王昱恒轻悄悄地关上门，拍拍手里的麻将盒，“麻将，我在客房柜子里搜到的。”
　　顾景提醒他：“麻将是要四个人打的。”
　　“我知道。”王昱恒继续压着嗓子，“我来找你不是打麻将的。”
　　顾景：“……”
　　所以你只是来告诉我，你手上的是麻将？
　　王昱恒放下盒子，拉开另一把椅子，坐在顾景旁边说：“一开始我是想打麻将的，先去找了庄廷希，没找着人，然后就去了沈齐房里。”
　　“他在沈齐房间？”
　　“嗯呢，我还进去问了。他们都说不打，庄廷希还特别交代我，叫我不许来找你。”
　　“他……”顾景不自觉压低音量，“我说庄廷希，他在沈齐房间干什么。”
　　“谁知道啊，我就问了一句，他们就把我赶出来了。”
　　“那他们是不是在——”
　　“在什么？”王昱恒见他话说一半，着急道，“你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呗，我也在猜呢，你猜的什么说出来，咱俩对对答案。”
　　顾景心里比他还急。
　　不对，不是着急，他这种情绪应该叫嫉妒？还是……
　　难以形容。
　　“他们、他……”顾景欲言又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想来想去，换了别的切入点，“你知道庄廷希跟沈齐是怎么玩到一起去的吗。”
　　这个算是古早问题了——庄廷希为什么对沈齐那么好，不仅对沈齐好，但凡跟沈齐沾点边的，他都特别当回事。
　　庄廷希那样眼高于顶的人，会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难道是他喜欢沈齐？
　　顾景从前没想这么多，如今他自己开了窍，就看谁都是“图谋不轨”。
　　不然庄廷希那么宠沈齐的弟弟？
　　又给过生日又给送豪车，这不明摆着为了沈齐吗？
　　不行，一定要问清楚。
　　王昱恒还在犹豫要不要说，顾景就又问：“你跟他们认识得比较久，应该会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王昱恒挠挠头皮，“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沈齐？”
　　顾景眨了眨眼：“就是，我们不也是朋友吗，我、我问你，跟问沈齐是一样的。”
　　“可是这个问题，跟我们猜他们在房间里干什么有关系吗？”
　　“当然有。”顾景一本正经地胡诌道，“根据已知条件，再结合一些观察和细节，推导推导，应该就能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干什么。”
　　王昱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睁大眼睛指着顾景：“你说得有点道理诶。”
　　这么长的前摇，顾景差点以为自己被看出来了。
　　幸好王昱恒头脑简单。
　　“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这是个秘密。”王昱恒说着拍了拍大腿，“唉，其实也不算秘密，我们那圈儿都知道，就是没人敢提，怕得罪庄廷希，更怕得罪给庄廷希撑腰的沈齐。”
　　顾景点了点头，王昱恒继续说：“庄廷希之所以把沈齐当偶像供着，是因为小时候，大概在他几岁来着？我记不清了，反正那时候我们都特别小。庄廷希他妈跟他爸结婚了，大家都说庄廷希他妈是小三上位，有些孩子吧，在学校就变着法儿地嘲讽他排挤他。”
　　顾景差不多猜到了后续：“他被欺负的时候，是沈齐帮了他？”
　　“严格来说，沈齐那都不能算帮。”王昱恒啧了声，“有一次庄廷希被人堵在厕所，结果沈齐正好要进去，那人推了庄廷希一把，完了撞在沈齐身上，沈齐‘啪’就给了那人一脚。然后你懂的，学校里谁敢惹沈齐啊，那人灰溜溜地道完歉就走了，庄廷希见沈齐这么牛逼，就想跟着他混。”
　　顾景没跟王昱恒一样用“混”这个字，而是问：“然后他们就成为朋友了？”
　　“哪儿能啊，沈齐虽然不跟别人凑热闹欺负庄廷希，但也以为庄廷希是小三的孩子，怎么可能跟他玩到一起去。”
　　“那现在怎么会……”
　　“沈齐不理他，他就总跟着沈齐，沈齐不耐烦啊，说再跟着自己就揍他，说了他不听，然后就被沈齐教训了。其实沈齐下手真不重，但那个时候的庄廷希又瘦又弱，才碰他一下就摔倒磕破了脑袋。”
　　“啊？”顾景现在就像是在听故事，而且还越听越血腥，“沈齐这样会被他妈妈骂死吧。”
　　“我当时也觉得沈齐肯定玩完了，他家可是出了名的家教严格，我想着他这回不死也要掉层皮。”王昱恒笑了一声，“没想到庄廷希那小子还挺贼，知道沈齐怕他妈，所以沈齐他妈在医院怎么问，庄廷希都坚持说是他自己挑衅沈齐，也是他自己没站稳才磕破的脑袋。可能觉得小孩子不太会撒谎吧，反正他妈没怎么着沈齐，然后就跟我上回受伤那样，沈齐被逼着去医院，给庄廷希端茶送水，伺候他直到出院。”
　　顾景挺佩服沈齐的，能在秦阿姨如此硬核的教育下，依然我行我素搞小动作。
　　记得刚转学那阵子，班里同学总聊起沈齐，不过后来就他知道的，沈齐一般不会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
　　现在听王昱恒的意思，沈齐好像真有过暴力历史。
　　“庄廷希出院后呢，他俩就好上了。”王昱恒伸手指点了点顾景的肩膀，“哎，不是那种好上啊，别误会。庄廷希那会儿充其量就是沈齐的小弟，让干嘛干嘛，听话的不得了。靠上沈齐，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了，他自然就把沈齐当偶像。”
　　顾景开始气哼哼，心想这什么嘛。
　　沈齐第一次遇见庄廷希，是帮他免于被欺负，第一次遇见自己，是带头欺负自己。
　　这之后的套路简直一模一样，在秦阿姨的调解下成为朋友，自己跟庄廷希比，根本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俩认识的时间更久，庄廷希对沈齐的喜欢更明目张胆。
　　王昱恒继续点点他：“还有。”
　　“还有什么？”就这还不够？顾景快听不下去了。
　　“其实庄廷希的妈妈是被小三的，原配得病死了，他妈又生了他，他爸才把他和他妈接到家里来的。”王昱恒说，“那时候常有人在背后说闲话，明里暗里还是瞧不起庄廷希。沈齐就跟庄廷希说，你抓着谁传闲话，别客气上去给他几下子。意思就是会给庄廷希撑腰嘛，就这样，庄廷希越来越……不能说嚣张吧，就越来越向沈齐靠拢。”
　　庄廷希的遭遇确实比较惨，顾景听完想了想，稍微能理解一点了。
　　但是——
　　庄廷希到底是不是喜欢沈齐啊？他要真是喜欢沈齐，这三更半夜的，他去沈齐的房间是想干嘛？
　　他俩居然还把王昱恒给赶出来了，是想过二人世界吗？沈齐不是说自己是直男的吗，对象是庄廷希就可以？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得出什么线索没？”王昱恒问，“他们在房间里做什么？”
　　“……”顾景攥着手指不吭声。
　　“你这就没劲了。”王昱恒看他的表情分明就是想到了什么，“你不能跟他俩似的藏着不跟我说，你看你问我什么我都说了，咱得平等交流吧。”
　　话音刚落，门又响了。
　　这次来的是庄廷希，他一看见王昱恒就指着问：“不是叫你在房间待着吗，谁让你来这儿的？”
　　才跟沈齐商量完来套话，又撞上这家伙捣乱，成心的是不是？
　　“你来干嘛的？”他问完王昱恒，转头问顾景，“他没跟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谁说乱七八糟的了，我说的是——”
　　就怕王昱恒这大漏勺抖出来，顾景赶紧打断他：“选科的事。”
　　“选科？”庄廷希疑惑道，“大晚上聊这个？”
　　“嗯。”正好手边有试卷，顾景摊开给他看，“我们刚才在讨论题目，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选科的事。”
　　庄廷希扫到了桌上的麻将盒，问王昱恒：“你不打麻将了？”
　　“你们都不来，我跟谁呢。”王昱恒敲了敲桌子，“你别光说我，你这么晚来干嘛的，还不让我来，搞强权啊。”
　　王昱恒这话提醒顾景了，庄廷希下午起行为就有些怪怪的，三两句说不到就想把他拉到哪里去。
　　现在又独自来找他，还不让别人打扰，他想干什么？
　　“你有事吗。”他直接问了。
　　没事能来找你吗。
　　庄廷希看了眼王昱恒，决定计划继续搁浅：“学习的事。”
　　“嗯？”顾景问，“什么学习？”
　　庄廷希指着他书桌上一堆卷子：“寒假作业我也带了，想来找你一起做的。”
　　王昱恒：“所以你去找沈齐……”
　　“大家一起做效率更高嘛。”庄廷希干笑道。
　　顾景：“……”
　　就怪怪的，莫名觉得不可信。
　　五分钟后，他们四个围了一桌，不是打麻将，而是刷题。
　　顾景想，我就算了，我是回家。但你们三个出来玩的，怎么也都把寒假作业揣着带来了？
　　“果然，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学习，不然我晚上肯定睡不着。”王昱恒最快进入优等生角色，他用功起来是真安静，刷完一张数学卷子后看向另外三人，“你们谁做完了？跟我对对答案。”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不能够吧，”他说，“你们仨以前不都比我快的吗。”
　　真服了这大兄弟，他到底会不会看眼色？
　　沈齐从前以为最难带的弟弟非姜羽莫属，自从认识了王昱恒，才知道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
　　庄廷希同样无语，但不好说什么，只能加快笔头做题。
　　顾景没吱声，默默观察着沈齐和庄廷希之间的互动。
　　他俩居然真的有互动！眼神互动！
　　“哎顾景，”王昱恒自己做完了开始瞅别人，“我想起来有件事没问你。”
　　“什么？”顾景心说你可别瞎问。
　　“就你跟沈齐，你俩是不是吵架了？下午都没怎么说话，平时你俩最腻歪了。”
　　“……”
　　三脸懵逼不为过吧。
　　这王昱恒，反射弧长得可以绕地球三十圈了。
　　这俩人岂止今天下午没怎么说话，早几个月前就不似从前腻歪了。
　　当时庄廷希就察觉到了，只不过没想那么多，而是以为沈齐说的“新鲜劲儿”终于过了。
　　谁能想到，沈齐是因为喜欢上顾景，在这儿跟他搞隔离呢。
　　除了一位知情人，两位当事人也尴尬得很。
　　王昱恒问的是顾景，他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没吵架，只是玩得太累，顾不上说话。”
　　“是、是啊。”沈齐附和道，“我们能吵什么。”
　　王昱恒还点头：“那倒是真的，你俩经常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不能真闹分手。”
　　这用词……换了别人说一准就是故意的。
　　但这个人是王昱恒。
　　“你确定是选理科吧，”庄廷希突然说，“文科班没你的活路。”
　　王昱恒没听懂他的意思：“咱们不都选理吗，刚才聊了的，你没带耳朵听啊？”
　　“……”庄廷希直接无语了，到底谁没耳朵。
　　不等王昱恒的话题再扫回来，顾景赶紧低头刷起了试卷，同时在桌底下踢了沈齐一脚。
　　沈齐眉头一跳，慢慢抬眼看着对面的人，眼神中表达疑惑。
　　顾景没说话，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试卷，提示他做题。
　　接到信号的沈齐以同样的方式回应对方，只是他的动作比顾景要轻，而且脚尖碰到之后没有立刻撤离。
　　换顾景表达疑惑，无声问他：“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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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青春如瀑
　　干嘛？沈齐也想知道自己在干嘛。
　　他为什么要伸脚，为什么要贴着顾景，只用眼神传达意思还不够吗？
　　都怪庄廷希的洗脑，说什么顾景万一也是，就算顾景是又能怎么样？他们就能在一起了吗？
　　且不说他家，就论顾景那样的家庭，有那样古板的爷爷，可能同意顾景跟他在一起吗？
　　沈齐从来不是个只顾眼前的人，他要考虑的人和事太多，那些都注定了他不能冲动行事。
　　可是感情要怎么控制？
　　对视许久，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他拿起看了一眼，随后站起来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走得干脆，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顾景心里莫名失落了起来。
　　失落还没几秒，庄廷希又站了起来：“我去看看沈齐。”
　　顾景的失落忽然变成了烦躁，他无法纠正这种情绪，在庄廷希走后，他实在没忍住问王昱恒：“你觉得庄廷希是不是喜欢沈齐？”
　　“嗯，我一直觉得。”王昱恒说，“我也喜欢沈齐啊，都是好哥们儿。”
　　顾景：“……好吧。”
　　就知道不该问你。
　　*
　　庄廷希等沈齐打完电话才走到他跟前问：“有急事？”
　　电话是范承瑞打来的，说他爸外面那个女人想闹幺蛾子，他现在慌得很，问沈齐能不能回去帮帮他。
　　“明天我就得回春溪了。”沈齐说。
　　庄廷希问他：“你一个人回去？”
　　“还有你和王昱恒。”
　　“王昱恒可以叫他走，我正好留下帮你——”
　　“不用了。”沈齐打断他道，“真的，我想明白了，我不想戳破我和他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我不想知道他的想法，我也不能执着于私念。或许时间真的可以冲淡这些，毕竟我们还都年少，我肯定能走出去的。”
　　庄廷希心里想恭喜他看开了，嘴上却忍不住说：“可是刚才我看见你伸脚碰他了。”
　　沈齐顿了顿，叹息道：“那下次你就提醒我，跟他保持安全距离。”
　　“沈齐，其实我今天也想了蛮多的。”庄廷希看了会儿窗外，又转过头看着他，“他算是你的初恋了吧，就这样无疾而终，会不会太遗憾了？初恋而已，不一定真的会结婚过一辈子，所以管他是男是女，你不如就先放纵自己爽一回，以后再掰回来。”
　　沈齐本来挺忧伤，被庄廷希这话给说笑了：“本来还不算太弯，爽完了直接回不去了，你想我家在我这里绝后啊？而且顾景……我不想随便地对待他。”
　　“我早该看出来了，”庄廷希叹了口气，“你从小就喜欢他。”
　　“我没那么不纯洁。”沈齐说，“刚开始是真的把他当朋友，但是相处到现在……他太可爱了。”
　　庄廷希忽然很想吐，当着沈齐他忍了。
　　“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我都听你的。你不让我试他我就不试了，你让我监督你我就监督你。”
　　心里再补一句——可你也得听我的呀，你这一张嘴就是“他可爱了”，不是，我就没看出来一个男的哪里可爱。
　　*
　　三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是来玩儿的，结果翌日一早，各自收拾行李跑路了。
　　肯定跟沈齐昨晚接到的那通电话有关。顾景想问，可是他觉得庄廷希都知道为什么，他如果问了，好像哪点输了似的。
　　车开走后，顾景回到屋里，正好撞见外公下楼。
　　怕吵老人家睡觉，所以没去道别，外公却还是听见了动静，问：“怎么这就走了？今天不是还要去哪里玩的吗？”
　　顾景摇头：“可能家里忽然有事吧。”
　　外公摸摸他的头发：“不开心了？”
　　“有一点。”
　　“等有空了再请他们过来，到时候外公一定腾出时间陪你们到处转转。”
　　“嗯。”顾景说，“一会儿吃完早餐，我跟您一起去医院。”
　　初冬的时候外婆又住院了。
　　小病小灾的，看着不起眼，但一旦积累多了，发起来真真要命。
　　从前经历过一回，之后再有一点小苗头，他们就不敢在家待着装没事儿了，自己乖乖住院观察。
　　这其中还有顾青许的功劳，她口才好，说起话来着实吓人。
　　除夕之前，顾景的爸妈也回了扬州，从医院接回调养得差不多的外婆，一家人就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
　　每年的春联都是段钟毓写的，他还要负责挂灯笼，这些事要亲力亲为，不然真就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了。
　　顾景帮爸爸挂完了灯笼，又去陪外婆和妈妈剪窗花，外公做不来这些手艺活，便在一旁讲他们从前是如何过年的。
　　顾景听完笑了：“跟我们现在也差不多嘛。”
　　“差多了。”外公说，“那时候我和你外婆、你妈妈，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一个小巷子里。房子虽然不大，但左邻右舍都是熟识，相处起来热闹有趣，你外婆年轻的时候呀，总跟人家吵架。”
　　“哎哎哎，说过年，怎么说起我跟人吵架了？”外婆不服道，“而且我那叫吵架吗？我那是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一群人，我不嗓门大一点，谁听我的？”
　　顾青许一边剪着手里的窗花，一边笑着说：“我可以作证，我妈妈是世界上最讲道理的人。”
　　段钟毓泡了壶茶端过来：“对了爸，您那会儿说的棋谱我没找着，不然重新买一本吧。”
　　外公叹气道：“那估计是难买了。”
　　“我上旧书网看看，应该能找到。”顾景说着掏出手机，正要搜索书名，通知栏忽然跳出了一条消息。
　　“小心别伤着手。”顾青许挪开他手边的剪刀，抬头见他愣着，“怎么了？”
　　“我回下朋友的消息。”顾景起身向外走。
　　沈齐挨打了。
　　这消息来自王昱恒。
　　【Encrypt：秦阿姨为什么要打他？】
　　【王昱恒：好像是因为昨晚上酒吧那事儿，再不然是前天出去飙车还是啥的。】
　　【Encrypt：到底怎么回事？】
　　【王昱恒：我不清楚啊，我现在跟我爸在三亚度假呢，就这还是听别人说的。】
　　【王昱恒：我给沈齐打过电话了，他不鸟我。】
　　【王昱恒：给庄廷希也打了，他也不鸟我。】
　　【王昱恒：以为问你能知道更多呢，敢情你还不知道。】
　　几分钟后，王昱恒那边发来一条语音：“喂顾景，你还在吗？”
　　顾景从阳台回来就直奔房间，外公外婆见他一副着急的样子，轻声问顾青许：“小景怎么了？”
　　拖鞋把台阶踩得哒哒响，声音很快消失在转角，顾青许收回视线说：“没事。”
　　“要不我上去看看？”段钟毓放下手中的茶杯。
　　顾青许摇头：“不用了，我想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段钟毓不自觉站了起来：“真出事了？”
　　“他刚才说回朋友的消息，八成就是沈齐的事。”顾青许摁着他坐下，“我昨天跟秦姐聊天，她说她家沈齐在外面乱来，被她狠狠收拾了一顿。”
　　外公还记得沈齐，问：“那孩子看着有礼节有气度，不像是会乱来的人啊。”
　　“我也奇怪呢，沈齐平时挺乖的。”顾青许拍了拍段钟毓的手背，“哎老公，你说他是不是到叛逆期了？”
　　段钟毓有些酸：“你管人家是不是，咱儿子着急不够，你也操心他。”
　　事实上，顾景回了房间还是干着急，他给沈齐打电话，打了十几通都没人接。
　　他急得坐不下来，在房间走了几圈，又绕到露台，手机拨号就没停过。
　　习惯了在一阵“无人接听”中重新开始，这次呼叫声忽然停止，他愣了一下，听见对面传来沈齐沙哑的嗓音：“喂……”
　　就这一个字，尾音被他拖得长长的，顾景感觉耳朵一阵发痒，问他：“刚睡醒吗？”
　　“嗯，”沈齐说，“睡了个午觉，手机调了静音。”
　　“你不爱睡午觉的，是身体不舒服吗。”顾景明知他被打了，还故意这么问，“听你声音也像不太好。”
　　对面安静了几秒才回：“没有啊，我挺好的。”
　　“沈齐。”顾景喊了他一声。
　　“嗯，我在。”
　　“沈齐，”顾景攥着手机，一点一点地呼吸，“你能不能对我诚实一点。”
　　沈齐沉默了一会儿，说：“前天飙车昨天喝酒，被我妈发现了，就挨了一顿家法。还……在露天泳池游泳，冻感冒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顾景又心疼他又想骂他，“你明知道——”
　　“对，我都知道。”沈齐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与纠结，“可我已经做错了，也挨了教训。”
　　顾景不想跟他在电话里讲什么大道理，或是吵架。
　　他觉得他改变不了沈齐，从认识到现在，被改变的似乎只有他。
　　“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沈齐的声音听着更哑了些，“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话？我生病了，病人是最可以任性的，你要心疼我，安慰我，说你想我。”
　　顾景发自内心地告诉他：“我特别想你。”
　　沈齐笑了一声：“我要是早点告诉你，你会回来春溪陪我吗。”
　　顾景点点头：“即使现在，我也想要在你身边。”
　　沈齐说：“我现在的样子特别狼狈，你还是不要看了。”
　　食指轻点了下手机外壳，顾景说：“那过完年，我早点回去。”
　　“嗯。”沈齐说，“我换个姿势趴着了，你要再说一句你想我。”
　　“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止疼。”
　　“你不要一直翻身，少动弹就不疼了。”
　　“那你还会想我吗。”
　　过了许久，顾景回答他：“我在心里想你，别让我一直说，好吗。”
　　沈齐轻声呢喃道：“可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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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青春如瀑
　　过年期间，他们恢复了王昱恒形容的那种腻歪的相处，不过之后就又不对劲了。正如沈齐所说，病人是最可以任性的，病好了之后就不得不保持理性。
　　顾景如约早早地回了春溪，岂料某人变化太快，电话里一口一句“说你想我”，见了面又“出去玩的话叫上庄廷希他们吧”。
　　很好，你还是那个让我生气的沈齐。
　　没多久寒假就结束了，新学期，同学们和老师们还是那样，斗智斗勇谈不上，相声班会小剧场倒是经常上演。
　　谭必群称这学期是分科的关键时期，叮嘱大家一定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虽然上学期也说的这套话，但顾景还是认真地给自己制定了学习计划，不想再被沈齐干扰。
　　前半学期大家相安无事，顾景因为高强度的学习都快忘了别别扭扭爱变卦的沈齐了，结果这家伙后半学期开始疯狂生病，头疼脑热起来就没个完。
　　而且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的，每次都要哄着陪着，到后来真的是越来越离谱，越来越过分。
　　就连王昱恒都说：“沈齐是不是故意的啊，他这学期排名掉得厉害，都快掉到年级三十开外了。他故意耗着我们几个，想让我们陪他落后，不然他一个人觉得寂寞。”
　　这节是体育课，也是这学期最后一节大课，一班二班还有其他几个班一起的。
　　顾景难得有机会跟王昱恒独处，平常这时候沈齐非得拖着一帮人，今天那家伙崴了脚，在教室休养。本来也说让顾景留在教室陪他的，但这堂课要体测，顾景这回不去就得等下回补测，太麻烦了。
　　庄廷希测完一项先走了，王昱恒才敢跟顾景吐槽，不然庄廷希肯定告状告诉沈齐。
　　顾景听完叹气，却还是下意识维护沈齐：“故意耗着我们倒不至于，他因为生病缺了不少课，成绩掉一点在所难免。我们年级排名一直都挺挤的，0.5分1分能跨好几名，他也就比以往掉了几分，等他身体好了，想追上来应该不是难事。”
　　“我感觉他压根儿没啥大病。”王昱恒摊牌了，“你瞧他，每次一说病了，咱年级，包括其他年级，甚至还有初中部的妹子们，那阵仗，又送药又送信，他是不是挺乐的呀？否则还能装上瘾了？早知道我也来这一手了，被他抢了先。”
　　顾景说：“……他应该没你那么多想法吧。”
　　王昱恒反问：“你怎么能确定？”
　　“他每次不都是缠着我们吗。”顾景也不知道沈齐到底想干嘛，一会儿冷着自己，一会儿贴着自己。
　　生病就像是控制沈齐的开关按钮，一旦病了，他就跟个小狗似的，所有人都要顺着他，不然就哼哼就不开心。
　　顾景想了想，低声问王昱恒：“他偶尔跟我单独相处的时候是那样，跟你们也会要求……躺在腿上睡觉吗？”
　　“卧槽，”王昱恒皱着一张脸，“那得多怪异啊，我躺他他躺我？我要先动手，他就是瘸了都能把我踹出二里地去。”
　　“他说生病的人会比较任性，”前面排队的人测完仪器了，顾景跟着走近一步，“我以为……”
　　“我告诉你你就别信他，从今天开始，咱们必须把他没病装病的毛病给掰正回来。”王昱恒突然贱兮兮地笑出声，“然后换我上岗，我也享受享受学姐学妹的关怀。”
　　测肺活量的时候顾景卡了一回，第二次勉勉强强达到平均水平，王昱恒看完电脑里的录入跟他说：“行了录上了，走吧。”
　　等其他项目都测完，顾景问回不回教室，王昱恒说要去买水，刚说完他兜里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谁啊？”顾景见他看着自己。
　　王昱恒打了行字发出去，然后收起手机：“庄廷希。他问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说是，我们正要一起去小卖部。”
　　顾景说：“你骗他干嘛。”
　　“我太了解我这兄弟了。”王昱恒笑了笑，“他会这么问，八成是有事儿瞒着你。你赶紧回班看看，我打赌，他肯定在搞名堂。”
　　顾景将信将疑，却还是听王昱恒的，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走。
　　他们那层的学生，这会儿有的还在操场，有的在更衣室换衣服，有的像王昱恒一样奔向了小卖部，留在教室的人不多，走廊安静得能听见楼上楼下班级的教课声。
　　顾景特地没走前门，一路放轻脚步，大概觉得真能抓到什么。以为落在网里的会是庄廷希，结果沈齐的声线格外突出。
　　他踢凳子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像个病人：“我说过了，不要再来班上找我，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直男。”
　　庄廷希在一旁提醒沈齐：“快点儿吧，马上顾景就要回来了。”
　　顾景闻言收回视线，背靠在后门外的白墙上轻声喘息。
　　装病的明明是沈齐，他为什么要跟做贼一样？
　　刚才那一伸头，他看见了沈齐和庄廷希对面的人，是一个男生，最近经常路过他们班，但从没进来过，一般都是和别人趴阳台那儿聊天。
　　聊天是假，那男生的眼睛总往他们班上瞟，好像在偷看谁。
　　顾景听郑瑜八卦过一点，她说：“那男生是gay，可能是看上咱们班的谁了。”
　　顾景问：“你确定吗？”
　　郑瑜拍拍胸口：“我从来不说假话，我之前有一个追求者，估计他挺喜欢的，就来找我，问我喜不喜欢那个人，不喜欢就别吊着那人，干脆点让给他。”
　　顾景说：“你让了？”
　　“不喜欢干嘛不让，”郑瑜可惜道，“但那人是直男。”
　　直男……沈齐也说他自己是直男。
　　所以他才会对这个男生说“不要再来班上找我，我跟你不一样”，他拒绝了这个男生的示好。
　　“示好”这个词是不是太委婉了？
　　顾景听见那男生反驳沈齐：“你是直男吗？可据我这些天的观察，你应该跟我一样。”
　　他看不清沈齐的神情，反正没再开口了，而那男生还在说：“只要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让你体验到以前从未有过的快乐。沈齐，跟我试试吧，我也不算太差，家庭样貌，我们都很登对不是吗。”
　　“登对你个头！”庄廷希捡起桌上的礼物袋丢到他身上，“滚远点好吗，别再来找沈齐。他说不是就不是，再跟过来，我就要找人收拾你了。”
　　那男生挑在一班没人的时候过来的，沈齐借口崴了脚待在教室，时机正好，谁想他话刚说几句，庄廷希却回来了。
　　索性说都说了，也就多了个庄廷希听见，可是庄廷希凭什么代替沈齐开口？他正欲争辩，忽而听见走廊传来人声，无奈带着东西走了。
　　顾景躲无可躲，跟他打了个照面。他脸上带着些愤怒，瞪了顾景一眼，没多说什么。
　　那男生走后，顾景想先离开，等上来一些同学再回班。
　　可就在他转身时，教室里的人又聊起来了。
　　先开口的是庄廷希，他无奈地问沈齐：“你这三天两头地装病累不累啊，要不还是我上，我帮你试试顾景直不直，你也就放心了。”
　　沈齐否认道：“谁说我装病了，我那是——”
　　“跟我就别装了。”庄廷希说，“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磨叽了，像今天这种破事儿，直接把东西甩他脸上得了，一个到处约炮的同性恋，你还跟他好声好气地说话，不觉得恶心吗。”
　　顾景没再听下去，光是那几句“我帮你试试顾景直不直”“你也就放心了”，信息量就不小。
　　意思是一直以来沈齐都是知情的，沈齐知道自己对他有感觉，所以故意装病试探自己是不是同性恋。
　　怪不得他装病的时候那么黏人，原来是为了试探。
　　那他试探的结果呢？
　　什么样的结果能让他放心？
　　顾景边想着这些边往楼下走，王昱恒从小卖部回来撞见拉着他问：“你跑哪儿去呀，从班里出来的？”
　　顾景没回答，王昱恒又问：“知道庄廷希他们整啥幺蛾子没？知道了你告诉我。”
　　“没有，”顾景摇了摇头，“我还没来得及回教室，渴了，想去买瓶水。”
　　“渴了这儿有。”王昱恒打开手里的便利袋，拿出一瓶汽水给他，“我都上小卖部了，还能不给你带水吗。买挺多的，剩下的你给沈齐他们带去。”
　　顾景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
　　他站在通风口，阵阵热风带起一股黏腻感，空气与皮肤接触，怎么样都不舒服。可能心理作用更甚，导致他真的很想冲回去，一巴掌呼在沈齐脸上。
　　顾景觉得自己真是把这辈子的脾气和情绪都用在沈齐身上了。
　　这人怎么能做到这么讨厌？
　　明知道自己可能喜欢他，他还能联合庄廷希一起来试探自己，以求安心？
　　回到教室后，顾景把饮料分别给了他俩。
　　庄廷希想跟他说话，顾景直接没理，沈齐把下巴放在他胳膊上，被顾景伸手推开了。
　　“怎么了。”沈齐问。
　　顾景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慢慢下移：“你的脚真的崴了吗。”
　　沈齐眨了一下眼睛，随即把脸凑近：“真的，我需要安慰。”
　　顾景这次不仅没有安慰他，还很严肃地对他说：“你再骗我的话，我以后都不跟你说话了。”
　　沈齐忽然表情一愣，然后慢慢把搁在板凳上的脚放下来，笑了笑说：“其实不算太严重，就是打篮球的时候被人踩了一下，我以为会有什么后遗症……”
　　顾景好似没在听，低头在桌肚里找下节课要用到的课本，找到后“啪”地摔在课桌上，沈齐就迅速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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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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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青春如瀑
　　北门外的樱花早就谢了，如今六月，是玫瑰盛开的时节。
　　一年四季，一中人除了学习工作，就是忙着南北打卡。南门的梧桐路，北门的樱花道，去年北门又多了两堵玫瑰墙。
　　上下学时这里是学生的主场，还有就是家长老师和行人，碰上风吹落英，细雨打叶，都会忍不住驻足观赏，再举起相机记录下自然的一瞬。
　　周五小雨，放学时校门外便撑起了一朵一朵伞花。
　　没有晚自习，出来天空还是亮的，即使光线不算太好，也拦不住想拍照的心情。有人特地趁此刻带出了透明伞，上镜会比较好看，同时玫瑰能透过伞面完美呈现在相片里。
　　沈齐隔着车窗看到这幕，有种情绪在心里一闪而过。
　　他不想深入思考，转回看向前方：“路还没通吗。”
　　司机伸头看了眼路况，说：“估计要再堵上个十几分钟。”
　　这是经验之谈，每逢放周假，校门口就堵得厉害，旁边公交专用道倒是畅通无阻。
　　刚走了一辆，现又来了一辆，沈齐越看越不耐烦，便吐槽司机：“你这车开得还不如顾景家那个大叔，人家怎么就没被堵在这里？”
　　这司机是新调来的，岁数不大，沈齐多少次想越过他自己把控方向盘，可惜这人看着嫩，实际上是个会告状的。
　　上个司机被调走，就是因为不敢违抗沈齐，新来的这个显然吸取了前辈的教训。
　　等了好一会儿，沈齐翻手机觉得无聊，视线又向窗外转去。
　　刚才看到的一对情侣，男生终于给女生拍完了照，女生手指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露出笑容，然后……她扭头掐了朵玫瑰！
　　沈齐突然就笑了，想骂人的那种笑。
　　手指搭上门把手准备下车，谁料路通了，司机说了声“可以了”，直接载着他走了。
　　沈齐：“……”
　　沈齐到家时，秦诗爱正在客厅打电话，看见儿子从自己面前矫健而过，她愣了下，对电话里的人说：“小妹稍等下啊，沈齐回来了，我问问他。”
　　沈齐闻言从楼梯上倒了回来：“在和小姑打电话吗。”
　　秦诗爱点了点头。
　　沈齐看着她：“有事要问我？”
　　“是有事，但是……”秦诗爱疑惑地盯着他的脚，“我记得你今早出门还是蹦着走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沈齐顺着她的视线沉默了几秒，抬头说：“在学校没怎么动，所以好得快。”
　　“哦。”秦诗爱看样子不怎么信，对他招招手，“你小姑来电话，有事请教你。”
　　沈齐把书包丢给阿姨，走过来接电话：“小姑，最近好吗，美国现在应该是早晨吧，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小姑就是姜羽的妈妈，一开口提的也是姜羽：“我是睡不着了，Jamie一大早又跟朋友出去了，我知道他们不是冲浪出海，就是约人飙车。以前生病总在家拘着，现在贪玩点儿也正常，可他还不到十七岁呀，邀请朋友来家开开派对不行吗，偏爱玩那些危险刺激的运动，我这颗心就得一直替他悬着。”
　　“您就该对他狠一点，别总那么惯着他。”沈齐说，“我之前教给您的办法没有用吗？”
　　秦诗爱拍了拍沈齐的肩膀，轻声说：“你们先聊着，我把刚煮的甜茶端过来。”
　　沈齐点了点头，听完对面说话，继续回复：“我知道，我懂您，他一撒娇我们就没办法对他狠心了，但是没人管着，让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反而是对他狠心。我不是针对您小姑，我也被我妈管教着，男孩子被打算什么，怎么可能记恨生他养他的母亲？”
　　“我和他爸爸从小到大都没打过他，搞得他现在谁也不怕，也就是你还能给他点颜色瞧瞧。”
　　沈齐想了想：“您是说上回啊，我真不是有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让他难堪，更何况那天还是他生日。但是那场景我实在是看不过眼，他那几个朋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好人能怂恿朋友抽烟么？要只是烟，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万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呢？他们美国人跟咱们的文化和价值观不一样，而且那几个人看着就吊儿郎当，我上去说了几句，姜羽居然向着外人，我就……”
　　“就没忍住给了他一巴掌。”他小姑说着突然笑开了，“对不起小齐，姑姑不是笑话你，也没有责怪你，你做得很对，你做了我和你姑父都不忍心做的事。”
　　沈齐无奈跟着笑，调侃自己道：“所以坏人就由我来当，您这次来电，肯定是想好了让我怎么做。有事您就吩咐，反正我这坏人已经当了，不在乎多当几回。”
　　“姑姑想让Jamie回国跟你一起读书，可以吗。”
　　姜羽是中籍混血，美国名叫James，他爸妈喜欢叫他Jamie这个爱称，沈齐不大叫得惯，小名都不乐意叫，就叫他姜羽。
　　秦诗爱端来甜茶给了沈齐一杯，听见这话也没多惊讶，应该是在他回来之前，两人在电话里就先聊过了。
　　“喝喝看，今天这茶是我煮的。”秦诗爱坐在儿子旁边看着他，“怎么样，小羽要回国，你在学校能带好弟弟吗？”
　　“当然了。”沈齐怎么可能说不，他抿了口茶，把手机还给秦诗爱，“茶也好喝。”
　　“不跟你小姑聊了？”秦诗爱问。
　　“我们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时间就留给你们讨论别的。”沈齐悄声在他妈耳边说，“小姑说要感谢您。”
　　拎着书包回房间，沈齐先是打开手机给顾景发消息，对方没搭理。
　　想了又想，点开了庄廷希的头像。
　　【Decrypt：姜羽这次真的要回来了。】
　　【庄廷希：真的？什么时候？】
　　【Decrypt：我小姑想让他过完这学期，正好转学过来高二。】
　　【庄廷希：他能同意？他跟几年前比可早就大变样了。】
　　【Decrypt：我知道。】
　　【Decrypt：我现在不是想说这个。】
　　【庄廷希：那你想说什么？】
　　【Decrypt：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吗，顾景因为我没把姜羽的事告诉他，他有点生气。】
　　【庄廷希：记得，不是还差点吵起来吗。】
　　【Decrypt：这回这事儿我要提前告诉他吗？会不会勾起他不开心的回忆？】
　　【庄廷希：呵呵。】
　　【Decrypt：你笑什么？】
　　【庄廷希：说实话，我没围观你们为什么吵架，但我是真想不明白他生气的点在哪里。】
　　【庄廷希：如果他拿你当朋友，顶多说你太见外，如果他喜欢你，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Decrypt：什么？】
　　【庄廷希：嫂子瘾犯了呗。】
　　沈齐盯着最后一条回复看了大半天，直接拨给了庄廷希，开门见山地问：“顾景喜欢我吗？”
　　“大少爷，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你。”庄廷希叹了口气，“倒是你，别别扭扭反反复复，你到底喜不喜欢他？真是受够了，一开始就该让你直接上的。不跟你开玩笑，我现在心里比谁都通透，我要是哪天喜欢上男的了，爽完再说，至于继承家业这种事，大不了让我妈再生一个，再不然从近亲里挑。哎，你人呢？”
　　“我在想你说的话。”沈齐认真思考完，问他，“你觉得姜羽怎么样？”
　　“啊？”庄廷希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怎么样？”
　　“等等等等，”沈齐手指轻叩着桌面，“我有思路了，现在的关键已经变了。”
　　“又变啦？”庄廷希哭笑不得，“变成什么了？”
　　“我要知道顾景喜不喜欢我。”沈齐顿了顿，继续说，“不是那种喜欢，而是……”
　　“想亲想上你。”
　　“你怎么变得跟王昱恒一样粗俗了？”
　　庄廷希呵呵笑了两声：“被你逼的。说真的，你俩再不在一起我真的会疯，被你搞疯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从我撞破你喜欢他开始，你问了我多少遍？一会儿让我别管你，一会儿让我给你意见。”
　　沈齐装作思考的样子：“有吗？”
　　“谢谢您，我花在学习上的心思都没这么重过。”庄廷希说，“你俩要是在一起了，我立马给随份子。你喜欢保时捷我知道，你问问他喜欢什么，我直接掏空家底不过了。”
　　沈齐没憋住笑出了声：“放心，等我搞明白了这件事绝对不会再烦你。而且我保证，咱俩永远是最好的兄弟，你以后遇上事了，我会无条件地帮你。”
　　“这还差不多。”
　　沈齐听见他那边有翻书的声音，问他：“你在学习吗？”
　　“下周期末考，我可不得学习吗。”庄廷希顺便提醒沈齐，“你也该好好看看书了，这学期折腾成这样，我都怕你高二分不到好班。”
　　沈齐最近确实没什么心思放在学习上，除了跟顾景的事，他还接触了家里公司的一些事，几头忙，忙得无暇看书。
　　“分科后的走班安排听上去就复杂，要等小高考结束才能消停。”庄廷希忽然笑了笑，“你别说我乌鸦嘴，我总觉得高二你跟顾景分不到一个班。”
　　沈齐真想说他来着，但前面才跟他聊了那些，这会儿张口骂人不太好，便说：“刚开始的分班只是个形式，小高考结束之后其他课停了，剩下五门全在AB班教学，原来分的一二班基本就不存在了。”
　　“那小高考之前呢，不能时时刻刻在一起上课，你心里不痒吗。”
　　“……”要论谁能比沈齐更会怼人，还得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
　　--------------------
　　作者有话要说：
　　沈齐：知道我那一车库保时捷从哪儿来的了吧？
　　姜羽：知道我大学一天一辆换着开的车从谁车库偷的了吧？
　　庄廷希：给了钱的，虽然是兄弟价。


第65章 青春如瀑
　　顾景进小区的时候看见了一辆银色玛莎拉蒂，刚开始没注意车牌，直到进小区还同了一段路，他才发现那是谢欢的车。
　　经过岔口，谢欢左转了，而他还在继续直行，王叔从后视镜里见他眼神追着那辆玛莎拉蒂，便问了一句：“认识那车上的人？”
　　“嗯，认识。”
　　顾景没有直接说出谢欢的名字，毕竟对方是大明星，万一王叔想跟他八卦什么，他怎么回答都不太合适。
　　到家不急吃饭，芳姨见他拎着一袋东西下来，他解释说：“我出去一下，大概半小时后回来。”
　　难得谢欢在家，他想把之前网购的猫咪玩具送过去，路过沈齐家时，他特意加快了脚步。
　　小雨还在下，顾景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把袋子抱在怀里，为了跑得快，为了不在半道碰上沈齐那个大骗子。
　　而当站在谢欢家门外了，他才想起一点——没有沈齐在的话，他凭什么关系进入谢欢家呢？
　　叫是叫小叔叔，但那是随沈齐叫的呀，他每次来这里都是在沈齐的陪同下，谢欢要是看见他一个人来，不会觉得奇怪吗？
　　想到这里已经晚了，门铃摁了，谢欢也出来看见他了。
　　果然，第一句就是问：“沈齐呢，你一个人来的？”
　　顾景含糊地“嗯”了一声。
　　谢欢让开道：“进来吧，正好陆玺在做饭，待会儿一起吃点。”
　　“不用麻烦，”顾景收伞时被雨点崩了一手，“我吃完了来的。”
　　他不知道那个人也在，沈齐能跟那人说上话，他可不行，他觉得那人很不好相处。
　　关注娱乐新闻的人应该知道，谢欢的脾气在娱乐圈算是比较冲的了，但在他看来，谢欢是嘴硬心软，不像屋里那个人，总给他一种口蜜腹剑的感觉。
　　顾景阐明来意：“我之前在网上看到猫咪的玩具很有意思，就买了一些，刚才又在小区门口看见你的车，想趁你在家时送过来。”
　　“哦。”谢欢点了点头，顾景把袋子递给他，他却没接，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撒谎了。”
　　顾景一愣：“什么？”
　　“你说在小区看见我的车，那你也是才放学到家的呀。”谢欢挑了挑眉，“这么快就吃完饭过来了？”
　　他还是老样子，爱咄咄逼人，知道那句是推辞，不提也就罢了，还非要指出来。
　　顾景想起第一次见他，那时的谢欢和现在的谢欢，唯一改变的只有外表。
　　用他粉丝的话说，数年如一日的脾气，每天都在上升的颜值。
　　连沈齐都说，谢欢这臭脾气，要不是爹妈给他生了张好脸，哪个公司愿意捧他。
　　嗯……怎么又想起沈齐了？世界的尽头就没有别人了吗？
　　“我逗你你怎么不笑啊。”谢欢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脑子里想什么呢。”
　　“……”顾景心说，你这也叫逗我？你这么逗我能笑得出来吗？
　　“给你。”顾景晃了晃手腕。
　　谢欢看了他一眼，仍是懒得搭把手，这次连话都懒得回。
　　“好吧，”顾景把伞放在门外的垫子上，“我帮你拿进去。”
　　谢欢很懒，非常非常地懒。还是沈齐说的，他这人除了出门捯饬自己，其余时间就像个死宅，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要多邋遢就有多邋遢。
　　顾景叹了口气，怎么又是沈齐？沈齐怎么总说别人的坏话？而且总要对他说？
　　换完鞋进到屋里，他闻见饭菜的香味，便往厨房的方向瞄了一眼。
　　站在灶前那人叫陆玺，听说原来也是一中的，现在跟谢欢同在一所大学学表演，是谢欢的学弟。
　　等会儿，顾景有点崩溃，他又是听沈齐说的。
　　谢欢从厨房转了一圈回来，看见坐在地上抱猫的顾景，啧了声：“叫你帮忙干点事儿，瞧这一脸不高兴的。”
　　顾景用听上去就不高兴的语气说：“没不高兴。”
　　“是不是沈齐没来，你就不会叫人了？”换别人他理都懒得理，但对顾景，他逗起来就跟逗猫一样，“来，叫一声。”
　　顾景没反抗：“小叔叔。”
　　谢欢笑了起来，从沙发上搂了只猫在怀里撸着，开始关心小朋友的烦恼：“到底怎么了？”
　　认识这么久了，顾景对谢欢还是有几分信任的：“我就是感觉奇怪。”
　　谢欢问：“谁奇怪？”
　　“沈齐，”想了一个下午都没想通，谢欢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沈齐，顾景索性说就说了，“我越来越读不懂他了。”
　　“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这个人是沈齐，一切好像就合理了。”谢欢躺在沙发上，边撸猫边说，“在没见他之前，我对他的印象全都来自梁翊的口述，但见了之后，尤其是相处之后，我发现他可能比我更适合学表演。”
　　顾景差点以为自己把沈齐故意装病的事告诉谢欢了。
　　实际上没有，谢欢表达的是他对沈齐的看法。
　　唉，看来谢欢对沈齐也蛮多意见的。
　　同样的，沈齐又不喜欢谢欢，又不喜欢猫，那么支撑他一次又一次出入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顾景曾经自作多情地想过，会不会是因为自己？
　　多亏沈齐反反复复的态度，他才没继续自作多情下去。
　　“还没说几句，嘴又闭上了。”谢欢抬脚碰了碰顾景的小腿，“不想说就走吧，回家，别在这儿丧着张脸影响我心情。”
　　顾景朝谢欢挥挥手：“小叔叔再见。”
　　“回家别犯痴了，走路看着点车。”谢欢抱着猫站起来，送他到门口，顺便就往厨房去了。
　　顾景关门时还听见里面的人在说话。
　　“饭好了没？”这句是谢欢说的。
　　接话的是陆玺：“稍微等一等，就剩一个汤。”
　　“哎，这不是上回咱们在春溪饭店喝的那个吗？”
　　“我偷师学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少骗人了，你都没进后厨怎么偷师？”
　　……
　　外面雨势渐大，顾景撑着伞从岔路口出来，听到汽车鸣笛，他抬高了一点伞面，谁料开过来的是沈齐坐的车，于是迅速转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躲沈齐。
　　不是，谁没病装病？谁才该心虚？不是他顾景吧，那他躲什么呀？
　　大概是因为在学校里跟沈齐发火，遭到了庄廷希的调侃。
　　他还记得庄廷希那句“小情侣吵架火花都溅到我这儿了”引起了班上多少同学的回眸。
　　所以放学他连等都没等沈齐，可以说拔腿就跑。
　　瞧瞧他多厉害，早沈齐这么长时间到家，看样子他走后，樱花道应该堵得不轻。
　　顾景一边走一边往口袋里摸手机，摸了个空，赶着出门，就带了要送给谢欢的东西。
　　出门脚步急，回家慢慢晃，晃到家了，一找到手机，沈齐的微信正好发来：
　　【在干嘛？】
　　顾景是真不想理他。
　　说不理就不理，下楼吃晚饭。
　　彼时顾青许和段钟毓下班回来了，饭桌上聊起暑假的安排。
　　先被问的是顾景，他回道：“没想好，等考完试再想吧。”
　　“你寒假的时候不还说，下次暑假再带隔壁那谁去一趟外公家。”顾青许怼了下段钟毓的胳膊，“记不记得，咱们在老家过年那段日子，他天天打电话，说了好些好些——”
　　“妈妈，”顾景搁下筷子，“那时候是那时候，人是最会变卦的。”
　　“好了好了，再说就再说。”段钟毓安抚了儿子，又对妻子轻声道，“别逗他了，小心他绝食抗议。”
　　顾青许笑了一声，点头答应不再说了。过了会儿，她凑到段钟毓耳边：“逗儿子真有趣。”
　　“有趣是有趣，但要注意把握尺度。”段钟毓看了眼顾景，继续对顾青许说，“他最近生气的频率有点高，万一不理你，还得我去帮你哄。”
　　顾景：“……”
　　虽然你们很小声，但我们就在一张餐桌上，我听得见的好吗。
　　吃完回房间，打开手机看见沈齐那条消息还被他晾着。
　　居然就没再多问一句，哪怕再发个表情包也行啊。
　　就这么一句“在干嘛”，我不回复，你就真不想知道了是吗？
　　顾景长长地舒了口气，自我开解道：“算了，他既然主动了，我就应该给出回应。我要是只读不回，他可能觉得被忽视，觉得我们之间的朋友关系不平等。对，我没有道理做这样过分的事，而且他只是问我在干嘛，很好回复啊。”
　　顾景动手指打字：
　　【在……】
　　“等一下，”他盯着屏幕，“我现在在干嘛？难道要告诉他，我在想，要不要回复他的消息？”
　　绝对不可以。
　　于是顾景删掉了那个没发出的“在”字。
　　下一秒，屏幕上忽然多了一行消息：
　　【现在在了。】
　　“什么情况？我刚不是删了吗，没发呀……”
　　瞪着眼睛看了半天，顾景才发现，这条“现在在了”和上条“在干嘛”在聊天记录的同一边，都是沈齐发出的。
　　“完蛋，我好像变傻了。”顾景开始进入无限自言自语模式，“他应该是看到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知道我在的。”
　　可是屏幕上两条消息的发出时间，间隔超过了半个小时。
　　这期间沈齐难道一直盯着手机？还是他刚巧就撞到了沈齐手上？
　　【狗狗：对不起。】
　　【狗狗：我承认我最近装得厉害，但我的初衷不是为了骗你。】
　　对方又发来一串儿狗狗含泪下跪的表情包，配上狗狗的头像和备注，顾景忽然就气不起来了。
　　【Encrypt：不是为了骗我，那你装病的初衷是什么？】
　　【狗狗：一定要说吗？】
　　【Encrypt：嗯。】
　　【狗狗：想引起你的注意。】
　　顾景手指僵在了屏幕上空。
　　又来了，沈齐最近的话可信度十分不高，他是该相信还是……
　　他不想再不清不楚，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
　　【你说的是真话？】
　　“从现在开始，我的每一句话你都可以相信。”
　　听完沈齐的语音，顾景再次陷入沉思。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4 17:29:44~2022-04-25 23:1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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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青春如瀑
　　说完那句不知真假的话，沈齐又消失了。听秦阿姨说，他在家忙着复习备考，想周末两天把之前缺课落下的知识重点全补上。
　　当然，顾景是不可能直接问沈齐妈妈的，而是秦诗爱这天来家里打麻将，和顾青许她们闲聊聊到的。
　　“我们家沈齐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不是贬低他的意思，就是吧……等会儿，我摸一张牌。”
　　“还带说一半停的？边摸边说不行？”
　　顾青许笑完，桌上其他人也跟着笑了。
　　今天打麻将人数不够，陈芳云便跟着凑了凑热闹，她抬头看见顾景站在不远处，便问道：“有事吗小景？”
　　偷听被发现，顾景只得慢慢走过去：“我下来倒杯水。”
　　“渴了是吧，芳姨这就给你倒去。”
　　“芳姐，倒个水而已，他又不是什么都不能做。”顾青许拦住要起身的陈芳云。
　　“小景不是要学习嘛。”
　　“没事的，他自己可以。”顾青许对儿子摆了摆手，转脸看向秦诗爱，“秦姐，你继续说呀，你们家沈齐。”
　　“我刚才说到……对，他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秦诗爱对经过的顾景笑了笑，收到对方同样的微笑回应后，继续在桌上说，“青许你知道的，前阵子公司一直忙的那个项目，我们家老爷子的意思是，让些机会给小辈们，结果不重要，就放手给他们锻炼锻炼。”
　　顾青许低头整了整牌面：“这个我知道，有段时间我总看见你老公带着沈齐在公司转悠。”
　　“就是那次。”秦诗爱说，“你也瞧见了，其他参与者要不就是大学生，要不就是已经在公司实习了，就我们家沈齐，我叫他现阶段还是以学业为重，他非不听。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干好，还说他爸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怎么样怎么样，他至少不能比他爸差。”
　　生在这样一个家族，他要是没竞争意识才奇怪。另一位牌友笑了笑：“这不是好事吗，孩子有上进心，多好。”
　　这种事不关己，甚至带点“这有什么大惊小怪”意思的虚假安慰，在顾景听来很刺耳。
　　他曾以为这学期沈齐缺的所有课程都是因病，而他昨晚又知道了沈齐的病大部分都是装的，想来沈齐那段时间过得应该不会很累。
　　可是现在忽然了解到真相，他心中泛起了酸涩。
　　“有上进心当然是好事，但他这个年纪，还是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秦诗爱叹息道，“其实也怪我和他爸，最主要怪我，我管孩子太严了，现在想到还后悔呢。我们家沈齐小时候挺活泼的，也跟一般的孩子一样爱闹爱闯祸，后来被我一顿顿地数落，他渐渐就变得老成又圆滑，谁见了又夸他，我反而心里不是滋味。”
　　顾青许想了想：“不能完全说怪谁，孩子们有自己的判断和考量，如果不是真正想做的事，父母逼得再紧，他们多多少少还是会反抗的。你瞧你家沈齐是不敢反抗，还是打从心底里想要成为可靠有担当的孩子？”
　　很久以前顾景就发现了，沈齐是多面的，在不同的人面前总能应付自如。
　　不过那时候的顾景没有心疼他，只觉得他很奇怪，同时又佩服他有这样厉害的本事。
　　走进厨房，顾景就听不到那些声音了。其实牌桌上能聊什么呢，无非就是八卦家长里短，再不就是分享购物心情，他不是第一次听，通常过耳就忘，然而这次，他跟秦诗爱一样，听完心里不是滋味。
　　原本只是微微酸涩，听到后来他加快脚步进入厨房。
　　桌上有晾凉了的开水，他却另烧了一壶，想趁等待的时间逃过外面的声音，不愿意那么快出去，就怕她们还在说沈齐。
　　壶里的水开始沸腾，壶嘴喷涌出一阵蒸气，激烈持续了许久，最终在自动开关弹上的瞬间回归平缓。
　　顾景的心却没有。
　　他现在特别、特别特别地想见沈齐，想陪在他身边。
　　众人见他出来时两手空空，便问：“不是要倒水吗？”
　　“……喝完了。”顾景向后藏了藏被开水烫红的手背。
　　秦诗爱说：“我刚才好像听见了什么响声。”
　　“我也听见了。”顾青许看向顾景，“没事儿吧？”
　　“没事。”顾景说完跑回了房间，不消一会儿又蹬蹬蹬跑下来，怀里抱着一摞试卷资料，“我有题目不会，去隔壁问问沈齐。”
　　顾青许头都没抬：“行，你们好好复习。”
　　等顾景出了门，秦诗爱才对顾青许道：“肯定是沈齐叫他去的，我不信你们家顾景能被什么题目难住。”
　　“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咱们难得休个周末。”顾青许说。
　　另一位牌友问：“话说午饭怎么解决？”
　　“这才多一会儿就想着吃啊。”顾青许看了眼桌上的手机，“早着呢，还不到十点。”
　　“芳姐你别老想着撂牌。”秦诗爱看穿陈芳云想逃去做饭的意图，“等会儿一起到我家吃，又不远，就在隔壁。”
　　洗牌的时候顾青许想起来：“也不知道一早出门的那几位钓到鱼没有，还说等他们的鱼下锅呢。”
　　“你家老段可能行，我们家那位就算了吧。”秦诗爱笑，“他纯粹就是去凑数的。”
　　“这么一说，我还真挺想吃鱼的。”
　　“那好办啊，”秦诗爱空出一只手码牌，“我打电话给我儿子，叫他让人准备。”
　　沈齐正在解一道三角函数，这题他以前错过，现在复习查漏补缺。错题集旁边放着一本草稿，有了思路就在上面演算。
　　题干看完，条件列完，准备下笔了，突然接到秦诗爱的电话。
　　电话那边交代了今天的午餐，又开始统计众人的口味，他耐心地听着，落笔变成了菜单：“嗯，我都记下了，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秦诗爱说，“小景说要去找你的。”
　　“……”沈齐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有一会儿了，应该快到了吧。”
　　*
　　盛夏天的九点半已是烈日灼人，顾景一路跑过来，没出多少汗，却也累得喘了喘。
　　不是他缺乏锻炼，实在是跑得太急，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需要尽快见到沈齐。抬手摁下门铃，几乎是同时，大门向两边退开，沈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四目相对时，顾景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我妈告诉我的。”沈齐盯着他微红的脸颊，“热吗。”
　　“……有一点。”
　　沈齐接过他手里的试卷资料，没了遮挡便看见那通红的手背：“怎么弄的？”
　　“没关系，就是烫了一下。”手臂刚垂至腿侧，就被对方牵了起来，顾景又说了一遍，“真的没关系。”
　　沈齐看着他的手背，蹙眉道：“跟我来。”
　　被拉进屋里之后，毫不意外就是上药。说实话，就这么点小烫伤，当时痛过了，后来基本没感觉。
　　顾景说：“我用冷水冲过了，而且这连泡都没起，就红了一点。”
　　“你这是弹钢琴的手，不可以受伤。”沈齐不管，继续给他上药。
　　上药就上药吧，顾景懒得抵抗，只是看着沈齐捏着棉签的手指，他有所感慨：“还是你的手比较好看。”
　　笑意瞬间泛上嘴角，沈齐抬了一下头，却不说话。
　　没想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顾景慌忙撇开视线：“我是说，你也不可以受伤。”
　　“嗯，”沈齐笑了笑，“我向你保证。”
　　顾景抽开手腕：“向我保证干嘛，手是你自己的手。”
　　沈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还没涂好。”
　　“我觉得挺好，就这样。”顾景抱上学习资料，不用指路，直接往沈齐房间走，“我是来问题目的，问完就走。”
　　沈齐扔掉棉签，跟在他身后：“不是还要在这里吃午饭吗。”
　　顾景回头看了他一眼：“谁说的？”
　　“你妈妈说的。”沈齐身体前倾推开了房门，“别着急走，不会的题目我们互相请教。”
　　突如其来的靠近，顾景竟也没躲，只是被他温热的呼吸搞得耳尖发痒，又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东西。
　　“沈齐。”
　　顾景刚喊一声，对方就推着他的肩膀往里走：“进去再说，里面比较凉快。”
　　顾景想告诉他，自己是来陪他的。
　　触发点是在家听到的那些话，源头……再也无法否认，就是喜欢，因为喜欢才会心疼，才会想要陪伴他。
　　想告诉那个对谁而言都是成熟可靠的他，在自己面前，可以尽情幼稚。
　　千言万语道不尽此刻的心意，顾景想了又想，坐下后也只是说了一句：“我昨天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我都装病骗你了，你当然应该发脾气。”沈齐在他旁边坐下。
　　“还是不对。”顾景翻开书里的折痕，眼里无神地四处看，“我不应该被生气冲昏头脑，而是应该先问清楚你这么做的理由，然后试着理解你。”
　　“理由昨晚已经告诉你了，我想引起你的注意。”沈齐顿了顿，放在桌上的手渐渐向左移动，小指试探地碰了一下顾景的手背，“这样，你还会想要理解我吗。”
　　顾景感觉自己心脏骤停了一瞬，紧接着，自然放置在桌面上的手忽然僵硬了起来。视线垂落在对方的指尖，慢慢上抬，看见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
　　他甚至还在逼问：“你会理解一个对你图谋不轨的人吗。”
　　“图谋，”顾景忍住没有躲开他，“什么。”
　　“想要你的关心，你的……”
　　沈齐边说边凑近，手指触碰变为掌心覆盖。心里的野兽被一点点放出，他知道那很过分，无奈顾景不作反抗，他便一再纵容自己。
　　从手臂到肩膀，再到反复摩挲对方的脖子，沈齐的呼吸越来越没有规律，乱得像是在喘。
　　顾景听得分明，因为那声音就在耳边，已经到了想躲也躲不开的地步。沈齐从后面握着他的脖子，只要他稍一后退，对方就会更用力地挽留。
　　沈齐未说完的话消失在喘息中。顾景感觉肩膀很重，身体被抱得很紧，但他不想推开他。
　　他们好像什么也没做，只是一时情难自禁，故而给了对方一个久违的拥抱。


第67章 青春如瀑
　　今天的沈齐似乎有点得意忘形。
　　复习是别想复习了，只想赶紧冲去一身的燥热，他松开顾景问：“去游泳吗。”
　　顾景还没回答，就被他拉着站起来，飞快地下了楼。
　　他家泳池夏天总是蓄满水的状态，这次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就入了水。
　　顾景在岸上站着，看着浑身湿透还一脸灿烂笑容的沈齐，不自觉跟着他笑，同时问他：“你笑什么呀。”
　　沈齐回答说：“我开心就笑。你笑什么？”
　　“笑你傻。”顾景边说边走近，等沈齐游到泳池边缘，矮身半跪与之对视，“你现在看上去真的特别傻。”
　　“你说特别傻就特别傻。”沈齐双臂撑在岸边，仰起头看他，脸上不住地笑着，“只要你喜欢。”
　　却也没说喜欢什么，顾景只好当他让着自己：“你可以反驳我。”
　　“不反驳。”沈齐说，“一旦你不开心，就不会陪我游泳了。”
　　“我现在也不陪你。”顾景抬起那只抹了药膏的手，“你说很严重的，所以不能下水。”
　　沈齐故作懊悔地拍了拍水面，抬手时溅起一片，顾景向后躲了躲：“喂，你是故意的吗。”
　　沈齐并不否认：“你这样跪着膝盖不疼吗？不下水也没关系，坐在边上看着我好不好？”
　　因为穿的齐膝短裤，顾景才这样的姿势，要是坐下，裤子肯定会被溅湿。他不像沈齐一样疯，穿着衣服就往泳池里跳，就连坐在溅了水的池边都是摇头拒绝。
　　家里的泳池没有太深，沈齐直直站好，水面也就到他胸口位置，因此顾景能看到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被湿衣服勾勒出的肌肉线条。
　　真不知道这人怎么做到的，同时忙那么多事，还有时间健身。练得还这么好看，多一分少一分都没他这么好看。
　　沈齐似乎无知无觉自己被盯，继续刚才的问题追问顾景：“为什么不行？”
　　顾景没有移开视线：“你说呢。”
　　“怕我像刚才那样抱你？”又是一句试探，沈齐相信对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顾景很轻地笑了下，摇头：“不怕。”
　　“那我……”笑容映在水中摇晃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沈齐捋了把湿透的头发，身体再向前一点，一只手撑在池边，另一手轻轻放在顾景的膝盖上，“我可以再抱你一次吗。”
　　顾景感觉沈齐的手在下移，在他曲起的那条腿上抚摸，从膝盖到脚踝。
　　又是不抵抗。沈齐进而得寸进尺，握着他的脚踝往下拽。
　　屈起的那条腿彻底松了力，顾景在池边坐了下来，一只脚踩进水里，另一只脚还被抓着。
　　“别害怕，”沈齐看着他，“不会让你摔下来的。”
　　顾景点了点头，眼睛里却透着迷茫。
　　下一步沈齐就牵起他涂过药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这样就不会沾到水了。”
　　顾景笑了：“你要在水里吗。”
　　“嗯，”沈齐也跟着笑，“你再稍微往前一点，直接拽我怕弄伤你。”
　　于是顾景就向前移了移，即将掉入水中时身体被一股力量托了起来，没有体会到失重感，却还是湿了衣服。
　　“这跟我直接下水有什么区别？”除了搂着他脖子的手，身上就没有一处干燥的，顾景感觉好笑不已。
　　“有啊，”沈齐说，“有我抱着你。”
　　顾景又觉得他傻了，傻得彻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我下来。”
　　沈齐故意问他：“你不是不换泳裤就不下水的吗。”
　　“那我现在在哪里？”
　　沈齐看着他：“在我怀里。”
　　顾景最怕的就是沉默，一旦沉默下来，很多事情不得不去想。他怕这又是沈齐的试探，想对沈齐坦白，却怕坦白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对朋友最难宣之于口的，应该就是喜欢了吧。
　　更何况这人还那么坚定性向——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直男。
　　那他现在这样是在干什么？差点忘了，才说过的，他在试探。
　　可是这样的试探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自己一直给不出他要的结果，他就会继续试探下去吗？
　　顾景觉得他在引诱自己，这样的试探太让人心动了。好像只要自己不开口，不表露出过分的心意，就会一直得到拥抱。
　　这种感觉很微妙，想持续下去不被打破，就要尽力维持平衡。
　　直到……他不再喜欢沈齐，或是沈齐喜欢上他。
　　“怎么不说话。”沈齐放在他腰上的手指动了动，想替他擦一擦脸上的水，但此刻腾不出手。
　　顾景抬起眼眸的动作，带起睫毛上的水珠坠落，他望进沈齐的眼睛，试图寻找什么，却只看见了犹豫的自己。
　　“我们……”
　　“嗯，”沈齐与他对视着，“你想说什么。”
　　“不奇怪吗？”顾景试探道，“像这样。”
　　“你觉得奇怪？”
　　顾景反问他：“你不觉得吗。”
　　沈齐以为他们之间已经算是水到渠成了，不需要过多言语解释，顾景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可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冲击来得太快，以至他那一刻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暧昧忽然断了，沈齐的思路也断了，一直到期末考结束，他才好意思再去打扰庄廷希。
　　这位上来就问狠的：“你那天不会是在他面前起反应恶心到他了吧。”
　　“我是那种人吗？”既然是找问题，那肯定要稍微讲一些经过，沈齐不知道他怎么能从那么点信息中得到这样荒唐的猜测。
　　庄廷希推了推眼镜：“那他突然……你说之前都好好的，你摸他抱他，他都没反应？”
　　“嗯。”所以沈齐当时觉得顾景应该是喜欢他的。
　　庄廷希不信：“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沈齐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我再想想。”
　　“等会儿等会儿，我想到一个严重的遗留问题。”庄廷希敲了敲桌面。
　　“说。”
　　“你还记得寒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扬州，在车上，你跟大家争辩的什么吗。”
　　沈齐想了几分钟：“内容有点多，我想起来费劲，能直说吗。”
　　“您说您说直男。”庄廷希看着他，“忘了？”
　　沈齐瞬间爆了句粗口，不可思议道：“我都忘了，他还能记得？”
　　“那你该直接问他呀，或者你直接告诉他，你喜欢他。”庄廷希摊了摊手，“他要是也喜欢你那正好，他要是不喜欢你，大不了你再想办法，反正你花样那么多，怎么都能把他搞到手。”
　　“能别用‘搞’这个字吗。”沈齐纠结道，“我感觉他对我应该……可是，那天气氛正好，他突然说很奇怪，我就又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沈齐，真不是我不向着你，其实最难理解的人是你。”庄廷希难得不做沈齐的脑残粉，就事论事地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要是顾景，我就算跟你在一起了我都要闹，你之前对我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靠抱两下就想把我弄到手，也太便宜你了吧。”
　　沈齐：“你的意思，他在——”
　　庄廷希连忙否认：“我没那个意思，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的……”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放下身段好好追追人家。别以为就女生要追，男生其实更难搞，都是男的，人家凭什么给你上啊。”
　　“你胡说什么呀。”沈齐简直头疼，他跟顾景也就抱了抱，连接吻都没有。
　　“我还真没胡说。”庄廷希起身把包拿过来，打开翻出一沓CD扔在桌上， “就为了给你当这个军师，我连夜看了七八部，现在脑子里什么姿势都有。”
　　这一看差点眼瞎，看封面那一沓全是gay片。怪不得庄廷希还假模假样地背个包，以前都是两手空空来，今天就为了藏这东西。
　　沈齐是真心拜服了庄军师，不过他的眼睛不允许他接受别的男人，于是他抓起那些CD又塞还给了庄廷希：“这个以后再说，你先帮我想想，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下一步……”庄廷希顿了顿，说，“你下周不是要飞美国找你弟吗。”
　　“那还是等回来再说吧。”所幸他现在跟顾景的关系没什么大问题，就差那临门一脚的感觉，沈齐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这个姜羽真是找麻烦，好好地回来不就行了，非要我去这一趟。”
　　“你去了也不见得能把他薅回来，他现在就是只渴望自由的鸟。”庄廷希说。
　　沈齐拉开椅子坐下，顺了口气，淡淡地说：“不管他是什么，我要他待在哪里，他就只能待在哪里。”
　　庄廷希笑了一声：“你要是能拿出对别人的三分气魄对顾景，你早把他拿下了，还至于来问我。”
　　“问你不是也没问出个结果吗。”
　　“要不你去问王昱恒？”
　　沈齐忽然扭头看着他。
　　“你不会真的想……”庄廷希皱眉，“病急乱投医啊你这是。”
　　“投也得等我回来再投。”
　　“对了，”庄廷希想起来问他，“你没跟顾景说姜羽要回来的事吧？”
　　沈齐摇头：“还没，一直都忘了。”
　　“干脆先别说了，等弟弟一回来，你看他跟不跟你闹，趁他嫂子瘾一犯，你就麻溜儿地问他。”庄廷希觉得这也是一种办法。
　　沈齐问：“万一不是呢。”
　　庄廷希无所谓地说：“那就不是呗，你又不损失什么。要你直接问你又怂，不这么办怎么办。”
　　沈齐慢慢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
　　当然是这个道理，庄廷希心说，你就是个事事都要别人主动的大少爷，被人捧惯了，生怕被拒绝。
　　也就是对象是顾景，不然什么时候能见沈齐这样，还挺有意思的。
　　庄廷希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被沈齐盯了一眼，他便岔开话题道：“今天分科分班表会在校网公布，这你知道吧。”
　　“懒得自己去查了，”沈齐叹了口气，“等别人存了发到群里再看吧。”
　　刚说完这句，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庄廷希低头一看都笑了：“兔子？顾景啊？看看他给你发的什么图。”
　　沈齐向上划拉了一下，两张分班表便出现眼前。室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庄廷希不再笑了，扭头就要背包走人。
　　“咚”地一声，沈齐把手机扔在了桌上。
　　“好吧我的错。”庄廷希举手投降，“我乌鸦嘴，我把你俩说分了行吧。”
　　沈齐知道不怪他，就是觉得倒霉，他摇了摇头：“不是你，是我自己上学期心思太散。”
　　见他这么丧气，庄廷希安慰他道：“这有什么的呀，一班二班没差别，你上次自己也讲了的。你看你的成绩，差不多在年级六七这儿，肯定会分到A班，这不还能跟顾景一起上几门课吗。”
　　沈齐依然拧着眉，庄廷希又继续说：“人不能太贪心，你想想上次做的那个项目，你是不是得了组一？参与者都是你们家的人，都想争第一，所以不会存在给你放水的可能。你在公司都第一了，再让你在学校拿第一，别人还过不过了？”
　　他说了一堆，结果人家愁的根本不是这个，沈齐拿起手机又放下：“我该怎么回复顾景的信息？他就发了两张分班表，其他一句话没有，是在试探我什么想法吗？”
　　“……”庄廷希无语了片刻，拍拍包走到门口，“我还是回家吧，这些碟你不要我就丢了，丢了你可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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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这几章要干大事。
　　还有！我江爹和Jamie要回国了！有谁还记得七夕那天！
　　全能挂逼和春溪最强交际花弯道超车，迫不及待想写神奇嫉妒跳脚的样子，但是，就是不可以吃兔兔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68章 青春如瀑
　　上午十点，学校官网公布了高二年级的分班结果，不到半小时，便有热心人士提前拉起了各类班群。
　　没错，就是凑热闹永远第一名的那位——王昱恒。
　　顾景刚把分班表发给沈齐，没等到回信便暂时退出了与他的聊天界面，结果发现自己不仅连续被拉进了“高二（1）班集结队”“A班预备军”“一中物化”“理科总舵”等等一系列群，而且还被邀请成为了群管。
　　这就是群主好友的特别优待吗？
　　想私聊王昱恒把他的头衔给撤了，不等打完字，王昱恒的私信倒是先发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哥们儿对你好吧！】
　　顾景继续输入剩下的内容：
　　【我不想当群管，也不想……】
　　还没输完，王昱恒的信息又来了：
　　【既然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着也得帮我个忙吧。】
　　顾景：“……”
　　算了，还是先问他有什么事吧，撤头衔等下再说。
　　【Encrypt：你说。】
　　【王昱恒：是这样的，之前那个学姐吧，我以为跟她没戏了，但是前两天我给她微博点赞评论，她居然回复我了，还给我比了小心心。】
　　【Encrypt：国庆汇演给我们化妆的那个学姐？】
　　【王昱恒：就是她，她还是个美妆博主，就很专业很fashion，我超喜欢这卦的。】
　　【Encrypt：这跟你找我帮忙有关系吗？】
　　【王昱恒：有点关系。】
　　【王昱恒：她给我比了小心心之后，我就找她聊天儿嘛，问她能不能出来玩。】
　　【Encrypt：她没答应？】
　　【王昱恒：答应了。】
　　【Encrypt：那还用我帮什么？】
　　【王昱恒：有前提的。】
　　【王昱恒：我跟她说……】
　　【Encrypt：？】
　　【王昱恒：说你和沈齐也去。】
　　差点忘了，那学姐是……不过王昱恒怎么还用这招钓人家？
　　顾景攥着手机，慢慢向后靠在椅子上。前不久他正在翻阅琴谱，翻出了一堆东西，全是他珍藏的。
　　桌上不止有琴谱，还有他的一些画，以及一片幸运的梧桐叶。
　　他记得那是他自作主张存在身边的，实际拥有那片幸运的人是沈齐，为此他还许诺了沈齐一个心愿，却至今没有兑现。
　　顾景盯着那片梧桐叶看了半晌，不见手机屏幕上闪过数条催促的消息。
　　【王昱恒：你就去帮我撑下场子呗。】
　　【王昱恒：我已经告诉沈齐了，他都同意了，不过要等他下下周才有空。】
　　【王昱恒：那时候正好有部电影上映，我请你们看，还请你们吃爆米花。】
　　【王昱恒：别装不在家。】
　　【王昱恒：再不回复，我叫沈齐上你家找你了啊。】
　　【王昱恒：倒计时开始啦！】
　　【王昱恒：我真的要开始数啦！】
　　【王昱恒：……】
　　【王昱恒：喂大哥，你在干嘛啊不回消息？】
　　之后顾景看到了，回复他：
　　【既然沈齐去，那我也去吧。】
　　【王昱恒：emmm……】
　　【王昱恒：你让我等好久啊大哥！】
　　【王昱恒：不是我说，你俩这样真像有一腿。】
　　王昱恒对付沈齐也是同样的话术，先告诉他顾景去，沈齐立刻就同意了，再回头告诉顾景说沈齐去，结果这边也同意了。
　　这俩人搞什么？
　　气氛不是一般的怪。
　　王昱恒想不明白，但也不会傻到戳穿自己的计策。
　　就这么着吧，反正事儿都成了。
　　顾景看到了当没看到，直接忽视了王昱恒的调侃，连撤销群管职位的事也不想问了。
　　他退出跟王昱恒的聊天界面，点开沈齐的头像。
　　距离他给沈齐发送分班表已经过去好久了，沈齐只字未回，却有时间回复王昱恒的消息？
　　好，很好，沈齐，你就故意不回我呗。
　　顾景有些生气了，冲动之下直接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明天就回扬州了。】
　　那边终于不是块木头了，问他：
　　【回扬州干什么？】
　　顾景吸了口气，打字：
　　【过暑假，还能干什么。】
　　【狗狗：你不陪我啦？】
　　【Encrypt：你需要人陪吗？】
　　【狗狗：需要……】
　　【Encrypt：那你就去找王昱恒。】
　　【狗狗：不要这么对我。】
　　对方发来一个含泪的表情，顾景气还没消，不可怜他。
　　谁知过了几分钟后，沈齐又发来消息：
　　【行吧，正好我下周要出去办事，你就先回去。但是下下周跟王昱恒约了看电影，你记得要早点回来。】
　　又提王昱恒，顾景恨恨地敲字：
　　【回不来了。】
　　沈齐秒回：
　　【那我就去接你，只要你放心让我一个人上高速。】
　　这无赖……
　　顾景无可奈何，发了条语音给他：“你事快办好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自己回来。”
　　对方听完，同样发来语音：“别再去见什么妹妹，我会叫小远盯着你的。”
　　你盯什么盯？
　　你跟我什么关系就盯着我？
　　而且还叫我弟弟盯着我？
　　顾景内心一阵吐槽，提出疑问：“你都跟季远说了些什么？或者季远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你们一直有联系，还都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
　　沈齐话里带着笑意：“我跟季远交朋友，怎么就要你知道？”
　　哼，不说算了！
　　顾景一把关掉了手机。
　　*
　　第二天顾景真回了扬州，其实早就计划好了，东西也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走。只是没带走沈齐，心中难免有些惆怅。
　　他并不是不想陪着沈齐，一方面是吃醋……事到如今，他只能诚实地面对自己，他就是吃醋，为什么沈齐能回别人的消息却不回他？那么忙，还特地为了王昱恒赶回来看电影。
　　另一方面，他怕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甚至是控制不住在沈齐面前露出喜欢的破绽。
　　所以尽早离开，才好尽早冷静下来。
　　可惜时间太短，沈齐又忽然追得很紧，那之后见不到面的日子里，他每天都给顾景发问候消息。
　　早中晚安，一直持续到八月中旬办完事回来，他给顾景打电话说：“想见你。”
　　顾景问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那自己就可以早一点回春溪了。
　　沈齐说：“不想让你等。”
　　电话里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顾景心一下子就软了：“嗯，我下午就回来，很快的。”
　　回了春溪，两人见面是在家里。
　　沈齐说要订餐厅，顾景拒绝了：“就在家吃吧，吃完你早点休息。”他指着沈齐的眼睛说，“忙什么的，眼里都是血丝，没睡好么？”
　　听得出来顾景对他心疼的语气，沈齐开心地回道：“嗯……就一些小事，等开学你就知道了。”
　　难道又是什么开学礼物？
　　顾景眨了眨眼睛：“你别又做什么……”
　　他顿了顿，沈齐补充下去：“奇怪的事？放心，这次不拆校门了。”
　　原来你知道我指的什么啊，可是你的形容不对。
　　顾景心想，那一点儿都不奇怪，我就怕你再让我感动，我会没有办法忘记喜欢你。
　　在赴王昱恒的约之前，他们还照往年夏天一样，一起看漫画，弹钢琴，做作业……
　　只是没有再游泳了，偶尔去海边转一转，沙滩上到处是人。
　　这天沈齐没有骑他的摩托，他们出行坐的公交。回家的时候赶上傍晚，公交经过一个综合商场，沈齐提议吃过晚饭再回去。
　　顾景看见商场的名字，点头：“正好看看里面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明天请王昱恒吃。”
　　“不用，”沈齐说，“他自己要请客的，你别想着跟他礼尚往来。”
　　王昱恒提前三天约好了地点，就在他们现在在的商场。
　　顾景心想，王昱恒请看电影，那他就请吃饭吧，也就是沈齐说的“礼尚往来”。
　　“这样好吗？”顾景路过一家餐厅被塞了传单，他转手递给沈齐，“你看看吃什么。”
　　“有什么不好的，他又不缺那个钱，我们也不是生疏到一场电影一顿饭都要斤斤计较。”沈齐边看传单边跟顾景说，“跟别人有必要，跟他就算了，你跟他AA他还气你跟他见外呢。”
　　看了半天，他对传单上的菜色不太满意，抬头看见前面有块招牌，指着问：“那家怎么样？”
　　顾景一看，那是家淮扬菜，他摇头说：“你不是爱吃西餐吗，我们转一圈儿看哪家店的生意比较好，生意好的应该会好吃一点。”
　　用“应该会好吃一点”是因为他知道，沈齐很挑嘴，而这个商场里的餐厅都不是沈齐常吃的那些。
　　刚进来时，顾景就在楼层概览里搜索了一遍，现在还在转，就是为了比对出哪家餐厅看上去好吃，起码沈齐吃着不会不开心。
　　“我有那么挑剔吗？”沈齐琢磨出他话里的意思，“沙滩上十块钱一个的椰子我都喝了，还有那种不知道什么做的冰粉冰沙，我吃完说什么了没？”
　　“椰子就是好喝啊，伯伯做的冰粉也好吃。”顾景愣愣地转头看着他，“原来你不喜欢的吗。”
　　“我的意思是……”被这样可爱的眼神盯着，沈齐没忍住，伸手在他头发上摸了摸，微笑着说，“我不挑剔，你喜欢就好，你喜欢家乡菜我就陪你吃家乡菜，你不用每次都想我喜欢吃什么，我都可以的。”
　　“那我们去路边吃烧烤？”见沈齐笑容忽然凝固，顾景笑出了声，“骗你的，那就吃淮扬菜吧。”
　　进了餐厅，服务员说：“桌上扫码点单就可以。”
　　沈齐扫完把手机给了顾景，顾景点了两个自己喜欢的，又把手机还给他：“你也看看。”
　　上面其实没什么沈齐爱吃的，他随便点了几个招牌菜就下单了，把手机丢在一边跟顾景说话。
　　顾景问：“我们明天吃什么？”
　　沈齐用桌上的消毒湿巾擦手：“你还没放弃请王昱恒？”
　　“不是啊，跟他约的下午看电影，提前一起吃个午餐。”顾景也开始拆湿巾，“刚才在楼下看见有家书店，看完电影我想去找找有什么好看的书可以买，你要是陪我的话，我就请你吃晚餐。”
　　沈齐笑了笑：“看在晚餐的份儿上，肯定要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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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后台看了一眼，虽然两个多月没申到一个榜单，但是真的好爽！！！不用赶榜，目前为止这本我没承诺过日更，也没几个人评论留言，离入V还差老远的收藏，烂虽然烂，好处是更新起来没压力。
　　所以这个五一打算浪一浪，朋友隔离结束了很想见我，期待已久的夏天终于来了，我们要去看江赶海啦！
　　君问归期未有期，但愿你假期快乐。


第69章 青春如瀑
　　当晚他们就被王昱恒拉进了四人聊天小组，成员除了他们两个和王昱恒，就是那个学姐。
　　沈齐对她印象深刻，她叫夏矜语。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她跟她室友来找顾景，后来又在国庆汇演的后台给顾景化妆。
　　一开始沈齐以为这人贼心不死，直到王昱恒坦白真相，他才松了口气。
　　王昱恒吃惊沈齐竟然是松了口气，而不是责怪自己编瞎话，不过就沈齐的反应，说明顾景信守承诺没把他们那段“三角恋”告诉沈齐。
　　嗯，顾景这人能处，以后继续拿他当兄弟。
　　拉完聊天小组，王昱恒这家伙还给小组取了名字——约会四人组。
　　顾景和沈齐双双沉默，小组里没一个人理他。
　　就这，他还特来劲地提醒大家不要忘了明天的约会，夏矜语冷漠地回了句“只是校友聚会”。
　　翌日清晨，沈齐起早健了会儿身，正准备出健身房时庄廷希打来电话：“喂沈齐，你在哪儿呢？”
　　“在家，怎么了？”
　　“今晚有空吗，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呗，韩驰竞说他请客。”
　　韩驰竞就是去年国庆汇演的学生主持，庄廷希调侃过他，沈齐也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你不是不稀得搭理他吗，怎么一说请客你就愿意了？”
　　“哪儿啊，我还是不稀得搭理他。”庄廷希无奈道，“只是我爸跟他爸因为生意走得近，他昨天当着他爸和我爸的面儿邀请了我，我要是找借口不答应，岂不是谁都知道我不爽他。”
　　“说的也是。”沈齐说，“那你自己去啊，叫上我干什么。”
　　“跟你说实话吧，韩驰竞叫我问你的，目前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反正就凑凑热闹呗，他那智商，要想使什么坏都不够我们玩儿的。在家闲着也是无聊，出来观猴不是挺有趣的吗。”
　　“我也跟你说实话，今天我去不了。”
　　“因为顾景？”庄廷希知道他们今天跟王昱恒有约，但那约又不在晚上。
　　沈齐“嗯”了声：“他约我晚上逛书店。所以那热闹我就不凑了，你自己看着玩儿吧。”
　　“行。”庄廷希笑着感慨，“没想到王昱恒那家伙还有点眼力见儿，不过就看电影这种小儿科……唉，这还不如我给你支的招。”
　　“你就别提你那些损招了，我要是那么对顾景，他知道了肯定永远不会理我。”
　　庄廷希给的提议，有些还行，有些就真的很刑，沈齐再怎么嚣张都是清清白白做人，当然不排除庄廷希是开玩笑，但一想起来，他就浑身不自在。
　　聊了一路，沈齐拐进浴室，准备挂断电话：“先这样吧，回头等我有空了再找你。”
　　与此同时，正在吃早餐的顾景收到了郑瑜的微信。
　　【郑瑜：在？有话跟你说。】
　　【Encrypt：嗯。】
　　【郑瑜：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gay吗？】
　　【郑瑜：就是让我把追求者让给他的那个。】
　　顾景慢慢敲字，回了句“有点印象”。
　　这话属实谦虚了，岂止是有点印象，这人曾经在教室跟沈齐告白被他撞见，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郑瑜：我跟你明说了啊，他昨天又找我了，问我跟你是不是很熟。】
　　【Encrypt：他问我干什么？】
　　【郑瑜：不知道。】
　　【郑瑜：刚开始觉得……】
　　【郑瑜：他该不是追求不到别人，就对你产生好感了吧？】
　　【Encrypt：……】
　　【郑瑜：你也觉得离谱是吧，我也觉得。】
　　【郑瑜：昨天他这么问我了，我就找认识的朋友调查了下。】
　　【郑瑜：我发现他喜欢的类型不是你这种。】
　　【郑瑜：他喜欢个子高的，身材好的，以前谈的男朋友全是体育生。】
　　【郑瑜：现在就很突然，说实话我不可能不想歪，他可是gay啊。】
　　郑瑜的意思顾景没大看懂，便问她：
　　【不好意思，你能跟我说得直白一些吗。】
　　那边安静了十几秒，终于发来一句话：
　　【我跟我朋友推测，你是不是无意间抢了邓桑原看上的人，所以他才想找你谈谈？】
　　从这句话里，顾景得到两个关键信息：
　　1.那个人叫邓桑原
　　2.邓桑原很可能误会了他和沈齐的关系
　　但是要谈谈……他真不想骂人，可那人脑子要是没点问题怎么可能想要找他谈？
　　要找就去找拒绝你的沈齐啊，找我干什么？
　　顾景百思不解，推开面前的粥碗，一点食欲都没了。
　　【郑瑜：当然了，我不是怀疑你的人品，我就在想那人脑子是不是有坑。】
　　【郑瑜：我朋友说他家里蛮厉害的，万一他真找你……马上就要开学了。】
　　【郑瑜：你能应付吗？】
　　【顾景：他没道理，他才要担心能不能说服我。】
　　【郑瑜：不是啦，我是怕他对你动手。】
　　【郑瑜：你真以为他找你只是动嘴谈谈啊？】
　　【顾景：应该不会有人上来就动手吧。】
　　发送完，心里还真一点底气都没了，要是对方叫人的话，那他就剩被群殴的份儿了。
　　叫人就叫人，呼朋引伴谁不会，我可以叫上……不行，不能叫上沈齐，叫上沈齐这事就更复杂了。
　　诶等等，现在是怎么回事？已经确定我要被揍了吗？所以在想对策？
　　离谱啊真是，我是去上学的，还是去混社会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感谢完郑瑜把这件事告诉自己，顾景就关掉了手机。
　　他决定不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想那些破事，他要做的事有很多，包括但不限于跟沈齐去看电影。
　　不对，是跟沈齐、王昱恒和夏矜语一起去看电影。
　　他原来只知道学姐姓夏，昨晚拉了聊天小组，学姐主动加了他好友，他才知道学姐叫夏矜语。
　　他们的聊天很简单，打完招呼，学姐问他高二分在了哪个班，他回答了，学姐又发来了一堆她高二时的资料包，他再三感谢学姐，学姐开玩笑说，等开学请她喝奶茶就行。
　　请喝奶茶哪用等到开学，顾景昨夜给沈齐发了消息：
　　【跟王昱恒他们约的上午十一点直接在餐厅碰面，我们提早半个小时到吧。】
　　沈齐没问原因就同意了。
　　说来也奇怪，跟别人约几点是几点，但一想到要跟顾景看电影……在这之前他们并非没有去看过电影，只是在确定喜欢后，这样一点小事都变得紧张心动。
　　所以他早早就起床了，闲着没事泡了会儿健身房，洗完澡又无事可做了。
　　怎么就提早半个小时呢，商场一开门就待在里面不好吗？
　　在商场里能逛逛这家店那家店，总比在家左转右转耗时间好吧。
　　不是沈齐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和想法，顾景吃过早饭回房间，在沙发上干坐了半个小时，左右没事可做，就想先把衣服给换了。
　　今天出门穿的衣服，昨晚上就挑好挂在一边了——蓝条纹短袖衬衫，浅色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
　　上学总穿校服，他便无所谓私服穿搭，昨夜挑选时才发觉自己以前有多随便。
　　翻了一圈跟沈齐的合照，那家伙穿得倒是人模狗样，怎么就不教教他。
　　倒不是从前的自己有多土，而是站在沈齐身边，顾景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只有那四套搭配——春夏秋冬，风格单一。
　　半夜翻箱倒柜找到了现在的这套，看着也不怎么样，但总比原来单调的深色好些，显得人明亮好看些。
　　换好衣服的顾景照了圈镜子，似乎该剪头发了，有点长了。
　　他抻了抻衣领，忽然看见露在外面的蝴蝶兰，想起沈齐的早已摘掉，就他一直戴着。
　　怔了许久，他还是将项链塞进了衣服里面。
　　十点，沈齐将车开到了顾景家门外，他看着表说：“车程半个小时，到那儿十点半，比跟他们约定的时间早半个小时。”
　　“嗯。”顾景见到他下意识理了理衣服。
　　“你……”沈齐发现他不同寻常，自上而下地扫了他几眼，“换风格了。”
　　顾景期待地看着他：“什么风格？”
　　沈齐想了想：“很夏天，很高中生。”
　　顾景一听就变脸了：“意思是我以前像个小学生？”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以前除了校服，衣柜里全是深色的衣服，就让人觉得很严肃，但跟你严谨的气质很契合……”沈齐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顿了顿，“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这样很好。”
　　顾景干笑了一声：“我以前不好？”
　　“不是不好，而是……”沈齐感觉自己这舌头像是新长出来的，说什么都烫嘴，“我语文不好，词不达意，你就别挑我刺儿了。”
　　“我挑刺？”顾景一字一顿。
　　“ok，结束这个话题。”沈齐推着他上车，“就当我错了，接下来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行吗。”
　　顾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见到时刻精致的沈齐，他心里不平衡了，就想得到一句肯定，结果倒好，对方一句比一句打击人。
　　不过他也没发脾气啊，沈齐用得着一副无奈的样子吗？
　　还什么都听他的，他让干嘛就干嘛，这听着怎么好像他在无理取闹似的？
　　直男都是这种思维吗？
　　到了商场，顾景直奔一家奶茶店，点了杯葡萄啵啵。
　　沈齐抢着付钱，被顾景拦下：“这是给夏学姐点的，我来付钱。”
　　沈齐愣愣地收回手：“什、什么？”
　　“她昨天给我发了一个资料包，我想感谢她。”顾景付完钱，把聊天记录里的文件点开给沈齐看，“就是这个，你要的话我发给你。”
　　“我才不要。”沈齐拒绝得果断，后又疑惑顾景为何毫不犹豫点了这杯，“你怎么知道她爱喝这个？”
　　“我翻了她的朋友圈，发现她喝这个的频率最高。”顾景指了指显示屏上的菜单，“你看看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或者等下看电影再买，都随你。”


第70章 青春如瀑
　　夏矜语的迟到让沈齐很不爽，他和顾景买完奶茶就去餐厅里等了，后来连王昱恒都到了，夏矜语还没到，他借机发泄不满：“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最可恶了，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更别说她浪费的还是别人的时间。”
　　“约的十一点，”顾景竖起手机给他看，“还有一刻钟才到时间，是我们来早了。”
　　“就是，男孩子出门不捯饬，人家漂亮姐姐不得美美地化妆出门啊。”王昱恒跟着帮腔，“再说咱们现在正好占位，省得饭点到了忙起来没座儿。偏偏你话这么多，等几分钟还不耐烦了，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平时王昱恒哪敢这么嚣张，他就趁着顾景的势，赶紧损一损沈齐。
　　不知道为什么，沈齐最近在顾景面前装得厉害，正好便宜了他。
　　果然，沈齐被攻击得无法还嘴，端起杯子给自己猛灌了一口水。
　　“慢点喝。”顾景在他放下空杯后，端起旁边的茶壶给他续了一杯，“刚才就问你要不要点杯奶茶，你非说不要。”
　　奶茶只买了三杯，夏矜语的，王昱恒的，顾景的。
　　沈齐说他不爱喝，顾景心想，好像是的，很少见沈齐喝这些，就没给他买。
　　每个人都有奶茶，就他没有，沈齐越想越气，脸上没情绪，专用喝水来表达。
　　顾景给他续了两三次水，见他喝得又猛又急，以为他真渴了。
　　餐厅的茶壶容量不大，里面的水也没有装得很满，被他几杯就喝完了。
　　顾景朝四周望了望，服务员因他们许久不点餐而走远了，若是要叫人得离开座位，挺麻烦的。
　　于是顾景放下空掉的茶壶，把自己的奶茶往沈齐手边推了推，低声缓慢地说：“还是很渴的话，要不喝一点这个？”
　　那瞬间沈齐有种计谋得逞的快意，不过表情淡淡，侧脸瞥了眼只剩半杯的奶茶：“这你喝过的。”
　　“……”顾景感觉被嫌弃了，脸涨得有些红，“稍微将就一下，或者我把吸管抽掉，撕开封层你再喝。”
　　没想到沈齐会这么说，自尊心让他越品那句话越难受。他迅速挪回奶茶，手指刚搭上吸管想要抽掉，却感觉胳膊一重。
　　沈齐将胳膊的重量压在了他上面，低头从他手中吸了口奶茶。
　　垂眸可见白色奶昔在吸管中上升，似乎被其中的半颗草莓阻滞，沈齐的动作逐渐放得缓慢。
　　顾景不知该不该撤手，他手指捏在靠近沈齐嘴唇的那段吸管。就在刚刚，沈齐忽然低头咬住吸管，第一下就碰到了他的手指。
　　沈齐应该察觉到他抖了一下，不然不会发出一声轻笑，然后才把嘴唇向上移开一些。
　　顾景确定自己没听错，沈齐绝对是笑了。
　　所以这还是试探？
　　试探要到这种地步？
　　沈齐这样到底能得到什么答案？
　　如果说顾景曾以为这样的试探是诱惑，他会因为沈齐的拥抱而心动，那么后来这种心动越来越频繁，他反而越来越清醒，意识到这不过是一场虚幻。
　　钝刀更容易让人久伤不愈，他不得不尽早抉择。
　　及时止损，不要再被短暂的快乐迷失自我。
　　他很早之前就是这么想的，方案也实施过，但总是被中途打断，一拖再拖到了现在。
　　沈齐不知道短短一分钟内顾景想了什么，只是对方抽走手臂的动作让他猝不及防：“怎么了？”
　　顾景吸了口气又呼出来，嘴唇紧抿着，没看沈齐的眼睛。
　　“哦，”沈齐笑了声，反应过来，“刚才跟你开玩笑的，我不嫌弃你。”
　　顾景却没有心思陪他笑，拿起手机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王昱恒一直在对面看着他俩，边喝奶茶边品这奇怪的氛围。顾景起身走后，他试探地把自己喝过的奶茶送到沈齐嘴边，被沈齐一把推开。
　　“有病啊你。”
　　明明都没蹭到嘴唇，沈齐还用力擦个不停，王昱恒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操，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沈齐有点……gay？
　　“看什么看？”沈齐擦完把餐巾丢在桌上。
　　王昱恒突然心疼起了沈齐。
　　gay而不自知，太惨了，还一直自诩自己是直男。
　　到底要不要告诉沈齐他不对劲呢？
　　沈齐被盯得不耐烦了，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你到底盯着我看什么？”
　　“沈齐，无论将来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兄弟。”王昱恒差点被自己这句话感动到哭，他也确实红了眼眶，“我知道这条路不容易走，你可能会遭受周围人的白眼歧视，也可能不被喜欢的他接受，但是我——”
　　“闭嘴。”沈齐猜王昱恒可能看出了什么，但他们现在在餐厅，王昱恒反常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几个服务员的窃窃私语，他遮着半边脸对王昱恒低呵道，“再发癫就给我滚回家，别又让我陪着你在外面出洋相。”
　　“沈齐……”王昱恒情不自已，为了克制，他咬着餐巾含糊地说，“兄弟，你命好苦。”
　　“……”沈齐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他疯狂躲避周遭视线的时候，斜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开，夏矜语放好包坐下，抱歉地对众人道：“不好意思，我来的时候路上堵车了。”
　　“没关系。”王昱恒急忙拽下嘴里的餐巾，“约的就是十一点，学姐你又没迟到，不需要道歉。”
　　视线瞟到手边沾着口水的餐巾，夏矜语冲王昱恒礼貌一笑：“你们点餐了没？”
　　王昱恒说：“我们还不太饿，想等你来一起点。”
　　“行，那这顿就我来请，当作迟到的赔罪。”夏矜语招手想叫服务员拿菜单，却发现餐桌上少了一个人，便问，“顾景呢？他没来吗？”
　　“来了来了，刚去洗手间了。”王昱恒指了指桌角的葡萄啵啵，“这是他给你买的奶茶。”
　　夏矜语忽然愣了一下，这一下被沈齐看在眼里，他冷笑道：“这不是你喜欢的吗，还用得着惊讶？”
　　这是她喜欢的没错，可是她昨晚的玩笑并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她那个痴心错付的室友。
　　夏矜语跟顾景再怎么投缘，终究也才见过一面，怎么可能热心到帮他整理出高二的所有知识重点。
　　她发给顾景的资料包都是她室友整理的，条条细致，字字用心，还不肯让顾景知道。
　　她没有顾景的联系方式，只好答应王昱恒的聚会邀请，通过王昱恒加上了顾景，再把资料发给他，顺便为室友争取到最后一点回报。
　　其实真的不难理解室友为什么执着地喜欢顾景，就连她自己，在真正接触到这个人后，也被他的温柔所吸引。
　　室友是个颜控，性格却又腼腆，从前就连追星都是默默地，忽然有一天告诉自己，她喜欢上了一个学弟。
　　高一新生出名的就那几位，班里女生讨论得很多，她想，完了，室友该不是喜欢那些Bking吧？
　　有几个长得是不错，但那从头到脚的气质，让人难以恭维。
　　事实证明，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喜欢酷炫狂拽的高冷校草，校园里更多的是像她室友这种，会被有家教有礼貌，成绩优异又乐于助人的男生吸引，比如顾景。
　　那天她陪室友去找顾景，结果遇见了沈齐，他的一番话打击了室友的信心，她也因此讨厌起了这个人。后来听到一些谣言，牵扯到了顾景和这个人，她便想去为室友一探究竟。
　　她对王昱恒不存在欺骗，她从一开始就把话说得很明白——为了见顾景，为了弄清楚顾景和沈齐的关系。
　　只有王昱恒一再以身卖腐，被看穿了还不自知。
　　该说他傻么，或者委婉一点，他很天真很可爱？
　　天真可爱的王昱恒没察觉到沈齐并不喜欢夏矜语，仍笑笑地说：“葡萄啵啵，我记住了，学姐喜欢喝这个。”
　　夏矜语又何尝喜欢沈齐，但对王昱恒她没必要冷言冷语，同时也不想对方一直惦记着自己：“你还是去送别的学姐学妹吧，我喜欢自己买。”
　　这拒绝的意思太明显，王昱恒忍不住问：“为什么？”
　　夏矜语反问他道：“就好比你今天喜欢辣妹，明天又喜欢甜妹了，我的口味就必须保持不变吗。”
　　王昱恒无话可回，眼角向下耷拉着，好似有些难过。
　　沈齐正要帮他说两句话，下一秒，他又抬起头，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你说得对，没有道理只许我一个人花心，你喜欢谁都行，不喜欢我也行。在我这里‘不喜欢’不等于‘讨厌’，至少你没扇我耳刮子，你还能跟我温声细语地解释，是不是说明，你不喜欢我做男朋友，做朋友还是可以的？”
　　夏矜语对王昱恒谈不上讨厌，这人有趣起来是真有趣，只是太花心不适合做男朋友。
　　她点了点头：“朋友可以，你还是我的学弟，以后有学习上的问题可以找我，但是聊骚什么的就别了吧，我挺不喜欢的。”
　　提到学习，沈齐就想起她给顾景发的那个资料包，正要问她是什么意思，顾景就带着菜单回来了。
　　“你们怎么不点餐啊。”顾景手上有两本菜单，一本给了夏矜语，另一本给了王昱恒。
　　夏矜语先发制人：“说好了，今天我请学弟们吃饭。”
　　“我请看大家电影。”王昱恒举起手机晃了晃，“票已经买好了，四张，可惜没选到联排的座位。沈齐，你和顾景到时候就坐我们后面。”
　　顾景回来之后神情就不太对，沈齐盯着他的眼尾，因为他从回来就没看他一眼，像是有意的躲避。
　　顾景并非毫无知觉，沈齐迟迟不转过头，他只好侧过脸与之对视。
　　沈齐抢先开口：“你还好吗。”
　　顾景余光感受到对面两人的注视，又因沈齐的追问，把一颗心扰得不上不下。
　　才下定了决心的，怎么可以这么快动摇。
　　“你呢。”他问。
　　“什么？”沈齐有些迷茫。
　　“电影，”顾景对着王昱恒的手机屏幕抬了抬下巴，“看那个，你可以吗。”


第71章 青春如瀑
　　沈齐怎么也没想到，王昱恒出来泡妞居然会选择恐怖片。
　　这合适吗？女孩子会爱看这些？她们都不会害怕的吗？
　　别人怕不怕顾景不知道，但沈齐的表情着实称得上精彩，他们吃完饭坐在影院外候场，王昱恒到机器那里取票，夏矜语离开去了厕所，就剩他俩坐在一张沙发上。
　　“要不……”他想劝沈齐别勉强，但这话说不好就是打击沈齐的自尊心，于是从自身找理由，“我不太爱看这部，要不我们换个别的看。”
　　“没事。”沈齐知道顾景是为自己着想，“就看这个。”
　　“王昱恒不知道……”顿了顿，顾景继续说完，“你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影片？”
　　沈齐扭头看着他的眼睛，丢出一句很有诱惑性的话：“只有你知道。”
　　顾景怔愣了几秒，撇开视线，轻轻笑了一声：“所以你不看的话，等于在王昱恒面前暴露。”
　　“等下看的时候你能握着我的手吗。”沈齐直白又理由充分，“只有你知道我害怕，我需要你给我一点勇气。”
　　站在朋友的角度，他应该帮助沈齐，可站在一个暗恋者的角度，尤其还是一个从未戒断成功的暗恋者，他真的不应该。
　　沈齐一再的试探让他快乐又伤心，前调短暂，后调绵长。
　　所以不应该，也不可以。
　　“我还是去买点饮料和——”
　　他刚站起来，沈齐就抓住了他的手腕：“答应我，可以吗。”
　　沈齐真的很擅长这样，他分明不是弱势的一方，却总爱用祈求的眼神望着他。
　　顾景动摇了，怪自己不该回头。
　　一旦被那双狗狗眼盯着，就不忍心拒绝了，即使他清楚那只是试探，是对方逼他妥协的手段。
　　“嗯。”顾景点了点头，同时在心里说，这是最后一次。
　　沈齐一下就开心了，拉着他往售卖区走：“你想喝什么，还想吃什么，我陪你去买。”
　　电影快开场时，他们提着四杯可乐和两桶爆米花进了影厅。
　　王昱恒和夏矜语坐在前面，王昱恒少见地没多话，沈齐刚把东西分给两人，坐下没几秒，影厅的灯忽然熄了。
　　顾景怕再出现当年掀翻爆米花桶的惨案，便主动从沈齐手里接过来，趁屏幕上正在播放广告，低声告诉沈齐：“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稍微闭一闭眼睛，或者……”他蜷了蜷手指，犹豫之后还是递过去，“我握着你，你会感觉好一点吗。”
　　虽然不知道在餐厅里发生了什么，但现在顾景是关心我的，他没有再逃避。
　　沈齐心中稍微好受了一点，将手交到顾景手里，感受指腹一点点被包裹，跟着抬起目光去看对方。
　　刚开场氛围还算和谐，顾景握着他，可越到后面，画面和鬼声的双重压迫下，沈齐还是露出了本来面目。
　　他不仅慌得反握住了顾景，而且手抖似筛糠，顾景见状转头去看他，发现他还跟从前一样，害怕却硬是要死盯着屏幕看。
　　他是想战胜自己，还是战胜屏幕里的鬼？
　　有一点能预料，如果接下来出现更惊悚的画面，沈齐的反应肯定会吓到周围一圈人。
　　“别看了吧。”在一段缓和的剧情中，顾景凑到他耳边说，“我们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这部电影的恐怖程度已经超越了沈齐的承受范围，他知道自己如果继续待下去，肯定会闹出笑话，于是不再坚持。
　　好在他们坐在后排，不会被王昱恒发现，也不会影响太多的人。
　　离场之后，顾景说：“要不去厕所躲一会儿，等电影结束就说我们刚出来的。”
　　沈齐把饮料喝尽，空罐丢在门外的垃圾桶里，稳定情绪后忽然笑出声：“我在笑我自己，就像大哥说的，一点长进都没有，不管怎么努力克服，还是会恐惧。”
　　“你克服恐惧的方法就是，一直盯着他。”顾景随他笑，“你想战胜他，也想战胜自己。”
　　“失败了啊。”沈齐捂了捂眼睛，“我现在眼睛酸，去隔壁影厅坐坐好不好？只要有空位，而且不是恐怖片，我都能接受，我实在不想待在厕所。”
　　顾景摇头：“我们不可以随便串厅。”
　　沈齐了解他的品行，不会嘲笑他的原则：“那这样，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随便挑一场别的电影，等买完票我们再进去。”
　　这是再好不过的，顾景没有理由不赞同。可他没料到，就连沈齐本人都是稀里糊涂的，随便挑一场就挑到了一部爱情片，而且还是情侣厅。
　　坐下之后，他对顾景解释：“影片是随便指的，影厅……售票员问我几个人看，我说两个，她就自作主张……”
　　“知道了。”
　　顾景看似冷静，实则话才说完，耳朵及以下的脖子就红了一大片。
　　燥的。为了不影响到别人，沈齐说话时无比靠近，热度却好似要渗透到他肌肤之下。
　　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即使影厅昏暗，沈齐还是发现了顾景的异样。
　　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刚刚触碰，顾景就向外侧躲了几分。
　　可他们坐的是双人沙发，长度本就有限，中间又没有隔阂，他躲，沈齐可以再靠近。
　　电影不知进展到了哪里，错过了那么多，什么也看不懂，只见屏幕上男女主角开始被彼此吸引，逐渐靠近。
　　就像此刻的他们。
　　画面中的氛围已是暧昧至极，顾景也被暧昧追逐了许久，在他不想去正视而选择逃避时，沈齐的手悄然靠近，轻轻落在了他腿上。
　　沈齐好似在寻找什么，一会儿耐心一会儿急躁，顾景被揉得失了神智，胸口似乎有什么要迸发出来，他终究抵挡不住，侧过了脸，看见同样迷离的沈齐的眼睛。
　　这时候是本能靠近，他没多想，任由沈齐将他抱进怀里。
　　他甚至自己也是迫不及待，想要一个拥抱。
　　黑暗的总是能滋生暧昧和胆量。
　　感觉到腰间游走的手指，听到耳边急促的呼吸声，沈齐瞬间兴奋到想要将人扑倒。
　　瞬间之后，理智又告诉他要循序渐进。
　　先从一个吻开始。
　　理智与冲动只在一念之间，顾景从沈齐怀里退出后，理智已经回归了大半。
　　他在沈齐眼中看到了冲动，如同电影里，男主角对女主角露出的那种冲动。
　　是错觉吗？可他不是女主角啊。
　　他清楚自己永远不会，也不想要成为女主角。
　　他就是他，他对自己的性别有着清楚的认识，就像沈齐对性取向的认识一样。
　　他知道沈齐是男生，他也是男生，但就是喜欢。可是沈齐不喜欢，沈齐不会喜欢他。
　　那么沈齐忽然靠近索吻是为了什么？还是试探？
　　望着那双日思夜念的唇，顾景心里又痒又痛，到底哪种结果才是沈齐想看到的？
　　他不知道，他不想知道，所以避开了。
　　沈齐的吻落了空，电影里男女主角却顺利开启了另一段关系。一句又一句的海誓山盟听得人烦躁，他心有不甘，明明顾景对他也是有感觉的，那感觉不可能作假。
　　他抬头去看顾景，顾景却已转头盯着电影里的女主角看。
　　其实此刻画面里有两个人，但他就是觉得，顾景看的是女主角。顾景一直一直很受女生喜欢，他不知替他拒绝了多少人，会不会是他做错了？
　　沈齐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错了。他不想认错，可他怕顾景万一不是，知道他的意图后会疏远他。
　　沈齐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过了火，想跟顾景道歉，对方却忽然站了起来，匆忙道：“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了，麻烦你跟王昱恒他们说一声。”
　　逃跑也是顾景的本能，他担心再坐下去，再冲动起来，事态就会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因为他已经被沈齐弄出了生理反应，再不跑，怎么能够说清。
　　好在沈齐没有追出来，好在没有人发现他躲进了厕所。
　　顾景倒是想走，但这样怎么走？
　　他的羞耻心不允许他出现在人群中，他还是在厕所待到了电影散场。
　　手机是进影厅时调的静音，王昱恒的消息接连发来，电话也打个不停。此时顾景正靠在厕所隔间的墙壁，他呆滞地看着屏幕，也不摁灭，也不回应，也不知在期待什么。
　　大概过了许久，过分的温度消退了，顾景打算开门出去，却在这时，沈齐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响起。
　　“嗯，电影结束了。”
　　“你们那边呢，几点开始？”
　　“去啊，忽然想去了。”
　　“不怎么样，很失败。”
　　“你就别问了，反正我跟他……”
　　沈齐在打电话，对象是谁顾景不确定，但听声音，沈齐似乎很沮丧。
　　后面的话没再说了，沈齐应该是挂了电话，没一会儿传来洗手的水流声。
　　沈齐为什么也在影厅待了这么久？他看的那场电影早就结束了不是吗？
　　顾景思索了很久，沈齐走后，他独自回家时仍在想这个问题。
　　坐在出租车上，司机并不跟他攀谈，车窗关闭，安静无声，他的思绪便又飘远。
　　他不再简单思考沈齐为什么过了很久才离开，他开始回忆他们都做了什么，他意识到自己内心的防御系统已经被彻底攻破，他不可能做到不喜欢沈齐。
　　暗恋会让人变得反复无常，一会儿要喜欢一会儿要放弃。明知不应该喜欢却还是喜欢了，理智叫嚣着要放弃，冲动又时不时出现使绊子，最后沉下心来发现，喜欢就是喜欢，从来不由得自己说放弃。
　　这就是暗恋一个人的悲哀，也是暗恋一个人的幸福。
　　只是将那份美好藏在心里，我难过，却又欢喜。


第72章 青春如瀑
　　恐怖片是王昱恒选的，他原以为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够更容易跟夏矜语亲近起来，谁料人家根本不害怕。他几次扭脸看她，她都处于聚精会神推断凶手是谁的状态，根本容不得他打扰。
　　漫长的两个小时结束后，王昱恒收拾东西离开座椅，转身却不见沈齐和顾景。
　　因为全程专注，夏矜语也没发现身后两人的离开：“他们是不是先出去了？”
　　“我打个电话问问。”王昱恒先给沈齐打电话，又给顾景打，全都打不通，他对夏矜语说，“他们可能在厕所不方便接吧，放心不会丢的。”
　　“我知道。”夏矜语拢了拢肩上的包带，“不过我得先走了，今天下午有场美妆直播。”
　　王昱恒“哦”了声：“那我帮你叫车。”
　　“不用麻烦了，我出去就能打到车。”夏矜语举了一下手机，微笑着道，“都平安到家了，记得在聊天组里说一声。今天谢谢你们，我玩得很开心。”
　　王昱恒想回一句他也很开心，可是他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
　　本就很不开心了，还要去找失散的兄弟，他攥着手机开始找人。打了两遍，沈齐的手机忽然关机了，他就只好找顾景，疯狂地拨号。
　　没人理他，他最后打给了庄廷希：“在哪儿？”
　　“准备出门。”庄廷希听出他声音不对劲，“又被甩了？这么丧气。”
　　王昱恒深深呼了口气：“今天不是有夜场吗，地址，我提前去等你。”
　　“沈齐呢？”
　　“不知道，出来就找不到人了，手机也关机不接，烦透了。”
　　“好，待会儿把地址发你。”庄廷希说，“韩驰竞他爸开的，要是还没开始营业，就报他们少东家的名字，保准儿能进。”
　　“嗯，谢了。”
　　王昱恒没让庄廷希担心，毕竟王昱恒没心没肺，从小到大都在被女生甩，再加上这人本身就花心，伤心从不会超过三天。
　　倒是沈齐，忽然找不到人，又关机……
　　沈齐可是周末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平时跟他们在一起玩，动不动就有他家的谁打来电话请他帮这个帮那个。
　　车门合上，庄廷希对司机说：“先去沈齐家。”
　　他原是要去帮他母亲提车的，现在只能暂时搁浅。到了沈齐家一问，人没回来，既然来都来了，他顺便往里走了走，顾景同样没回来。
　　他试过给沈齐打电话，正如王昱恒所说，关机了。坐进车里，他准备打给顾景问问，说不定顾景知道什么，而且他们不是应该在一起吗。
　　真是昏头了，沈齐打不通，应该立刻找顾景的，怎么直接找到这儿来了。
　　庄廷希一边懊悔，一边翻开通讯录，看到顾景的名字正要按下手指，屏幕上忽然跳出了沈齐的名字。
　　“怎么回事啊你，”他说出了一连串的担忧，“王昱恒说你失踪了，手机也关机，你的手机居然会关机？这会吓死人的好不好，我还以为你被谁给绑架了。”
　　“没事。”沈齐简短地回了两个字。
　　“我当然知道你没事了，这不是接到你电话了吗。”庄廷希抬手让司机开车，继续问沈齐，“你那儿结束了？”
　　“嗯，电影结束了。”沈齐问，“你们那边呢，几点开始？”
　　“现在才下午四点，谁家混夜场这么早？”庄廷希笑了笑，“诶不是，你说不去的呀。”
　　“去啊，忽然想去了。”
　　庄廷希忽然想起来，问了句：“今天电影看得怎么样，有进展没有？”
　　沈齐自嘲一笑：“不怎么样，很失败。”
　　“很失败？”不就看了个电影而已，庄廷希不解道，“怎么会很失败，你做了什么很失败？”
　　“你就别问了，反正我跟他……”话说到一半，有其他号码接进来，沈齐看了眼是谁，对庄廷希说，“就这样吧，王昱恒来电话了，我得跟他解释一下。”
　　“那正好，他知道地址，你要来就跟他一起吧，等我事办完了就过去陪你们。”
　　*
　　尽管影院内空调温度开得很低，沈齐还是出了一身的汗。顾景离开后，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很久，坐到电影散场，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心里忽然像是没了方向。
　　那时候不想被打扰，所以挂了王昱恒的电话，但人总不能被负面情绪囚禁太久，再怎么不想，还是要走出来。
　　他将一只手伸到自动感应的水龙头下，冲去黏腻的汗液，又把手机换了只手拿，继续听王昱恒的抱怨。
　　洗完双手，他离开了厕所，向外面走去。
　　“沈齐，你真的很过分，我很伤心你知不知道？我这么伤心你还挂我电话，还让我到处找你，是不是兄弟啊你？”
　　“你到底去哪儿了？你不见了，顾景也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出事了。”
　　“喂，我说半天你怎么一句话不回？”
　　“要等你发泄完，不然我怎么插得进去嘴？”沈齐叹了口气，“你呢，出商场了没，没有的话在一楼咖啡店见面，见了面再说。”
　　见了面他还一句没说，就被王昱恒拉去了夜场，恰好赶上营业点，王昱恒开了瓶酒，沈齐却摆手不喝，他想保持清醒。
　　王昱恒把杯子放在他面前，调侃道：“干嘛呀，来这儿不喝，你真跟他们说的那样，从良了？”
　　“他们？”沈齐问，“都有谁在背地里议论我？”
　　“还能有谁。”王昱恒指了指这四周，他知道这里是韩家的产业，“韩驰竞，还有时睿滔，包括钱忱，他们哪一个不在背后议论你。”
　　王昱恒列举的这些人，并不是关系有多深厚，而是因为父母家庭，他们多多少少都有点交集。
　　认识越久，摩擦越多，小时候的一桩仇怨甚至能记到现在，尤其还都是一群唯我独尊惯了的大少爷，同类是最不能相容的。
　　都知道沈齐家里管得最严，轻易不许出门，还不许跟他们这些狐朋狗友厮混。
　　圈里人常说，就他家矫情，再怎么严防死堵，沈齐不照样逮着机会就浪，就他那样的富商家庭，还想教出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可能么？
　　不过最近沈齐的表现，倒真是让他们琢磨不透，人蔫了不说，往常去的场所也都不去了，所以他们就爱在背后笑话他，是不是挨妈妈抽爸爸打，不得已从良了。
　　沈齐因为脑子里全是顾景，对此事一概不知。
　　王昱恒以为说了能激起他的斗志，结果说了跟没说一样。
　　“你就不生气？”王昱恒听到这些的时候，气得差点冲过去暴打他们一顿。
　　“有什么好气的，我们不也总在背后说他们吗。”沈齐嘴上看得很开，心里却一个个把这些人的名字记下，“其他人就算了，但是这个钱忱，我是真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脸。”
　　王昱恒啧声道：“你也不好怎么样他吧，你跟他表哥不是关系挺好嘛。”
　　“有利可图关系才好，一旦交易结束了，谁还管什么关系不关系。”沈齐冷笑了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杯，“别说他们了，说说你，是不是又被甩了？”
　　“你明知故问，学姐甩我的时候你不就在旁边吗。”王昱恒夺下他手里的酒杯，“不给你喝了，让你没心肝笑话我。”
　　“我看你当时笑得挺开心，还以为你同时泡好几个呢，我哪知道你被哪一个甩的，还是同时被甩。”
　　“喂你……过分了啊沈齐。”王昱恒喝了口酒，将杯子重重放在大理石桌面上，“就你，你还是gay呢我都没笑话你，我还想着以后别人要是敢笑话你，我他妈一耳刮子扇死他。我为你挥刀，你倒好，在兄弟心口插刀，你还嫌我不够难过啊。”
　　意识到玩笑开大了，沈齐真心悔过：“我不是有意的，我今天也不开心，说话刻薄了点，抱歉。”
　　王昱恒看着他：“真的觉得抱歉？”
　　沈齐点头。
　　王昱恒又问：“你也不开心？”
　　沈齐再次点头：“你都知道我是gay了，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王昱恒想了想：“顾景拒绝你了？”
　　沈齐叹息道：“虽然没明说，但跟拒绝差不多。”
　　王昱恒瞬间泪崩，对着沈齐张开双臂：“兄弟，抱抱，同是天涯沦落人。”
　　沈齐只好闭着眼睛上，心说，幸好这里是包间。
　　庄廷希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他沉默了十几秒，缓缓出声：“你俩这是……”
　　听到庄廷希的声音，王昱恒松开了沈齐，又去找他索抱：“兄弟，我的命好苦啊，今晚你得陪我不醉不归。”
　　庄廷希有点懵：“怎么回事？”
　　“你终于来了。”沈齐抽了张纸巾擦拭肩膀的泪。
　　抽抽泣泣地解释完事情经过，王昱恒再度倒进两兄弟的怀抱。庄廷希在背后指指他，意思问沈齐真的假的，沈齐点头的同时正在试图抽走自己的一条胳膊。
　　“不就一个学姐吗，你要喜欢，我帮你支招，分分钟把她追回来。”后续不管，先把大话撂这儿，庄廷希就想安慰好他能耳根清静些，“王昱恒，你快别哭了，她说你花心，那你就不花给她看看，哭管个什么用。”
　　庄廷希才知道王昱恒也了解到了沈齐的事，正好拿他举例：“你看看沈齐，他都喜欢顾景多久了，一直没得手也没见他哭，你要学他坚强一点。”
　　沈齐：“……”
　　我谢谢你拿我当教材，我不是不想哭，我是没机会哭。
　　谁知这话居然真的把王昱恒给安慰好了，他还转头问沈齐：“对啊，你打算怎么办？我跟学姐起码还有机会，你跟顾景……”
　　沈齐无语到失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跟顾景就没机会？”
　　“人家是直男，你硬掰也不一定能掰弯，你这铁定比我这难办哪。”王昱恒指着自己和沈齐，“我，男的，一点点性别优势。你，男的，最大的劣势。”
　　果然感动不过一秒，兄弟还是要互损互残才能处得长久。
　　庄廷希虽然没被感情困扰，但不代表他没参与，从拖一个沈齐，到王昱恒加入，他忽然担心起了自己的未来，不会要一直给他们当军师吧。
　　呃……今天是来玩的，先尽兴了，这些事以后再说。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对沈齐说：“那我就让韩驰竞他们直接到这儿来了。”
　　“嗯。”沈齐其实不想被他们看见自己失意的模样，但今晚这场是韩驰竞约的，这里是他的地盘，也是他请客，自己答不答应好像不会影响什么。
　　“别丧着脸了沈齐。”庄廷希发送完信息，收起手机，“还有你王昱恒，我们是来看笑话的，别反被人家看了笑话。”
　　话音才落，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沈齐抬头一看，韩驰竞，时睿滔，还有……邓桑原。
　　“嗨。”邓桑原只冲沈齐一个人打招呼，走到他身边坐下，甚是熟稔地交谈起来，“最近都没怎么见到你，听说你前阵子去美国了，找到你弟弟了吗。”
　　“怎么又是你？”庄廷希很意外邓桑原会出现，圈里都知道邓桑原很渣，而且还是个gay，除了同类几乎没人待见他。
　　韩驰竞肯定是知道邓桑原私下找过沈齐，所以把他带来膈应沈齐。
　　于是庄廷希故意问：“韩学长，这什么意思。”
　　韩驰竞毫不遮掩地指了指邓桑原：“这不很明显嘛，有人仰慕沈齐，据说在学校还跟沈齐告白了是吧。”他笑了笑，“成人之美我最擅长了，所以请大家聚一聚，有什么事好商量，别像上次一样叫人家滚了，同性相吸别伤感情啊，是不是沈齐？”
　　他以为沈齐会生气会否认，谁知沈齐比他还不遮掩：“没错，我就是喜欢同性，那又怎样？我是喜欢你了吗你这么积极？”
　　韩驰竞看着他干眨巴眼，准备好的应对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
　　邓桑原闻言又往沈齐身边凑了凑：“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会错，你就是gay。”
　　沈齐嫌弃地瞥了眼他：“我说过了，我对你不感兴趣，你身上的香水味我闻着只想吐，能不能请你滚远一点。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既然你这么了解我，你应该知道我爱好拳击，如果你真的想下不来床，我的拳头会很乐意为你服务。”
　　“……”邓桑原脸色骤变。
　　王昱恒假模假样地劝了句：“别冲动沈齐，你要是把他揍进医院，你妈又得罚你去医院照看病患了。”
　　“那有什么的。”庄廷希跟着一唱一和，“断几根肋骨就能得到沈齐的照顾，说不定人家心里乐意着呢。”
　　这话不止警告了邓桑原，其他想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心里一抖。
　　坐在韩驰竞旁边的时睿滔站了起来，过去拉走气呼呼的邓桑原，他是觉得丢人了，心里又气又不服，嘴上却不敢说。
　　“终于有人愿意起来收拾烂摊子了。”庄廷希哼了声，视线装作不经意掠过，但其实他早就准备好对付时睿滔的话了，“时哥，我听人说，你爸把你二弟从香港接回来了？还有个消息也不知道真不真，你哭着闹着不许他跟你一个学校，你爸就让他上我们一中来了，上个期末他还参加了分班考，一班名册上那个叫‘时威’的，应该就是你二弟没错吧？”
　　“一班？那跟我俩是一个班。”王昱恒接庄廷希的话，“等开学了，我们一定要好好认识认识这位新来的朋友。”
　　时睿滔几次欲言又止，庄廷希说完，王昱恒说完，他还是没能开口，最后转而看向韩驰竞。
　　“别人家的私事有什么好聊的，咱们今天不是聚会来的吗。”韩驰竞怕下一个被攻击的会是自己，赶紧出来打圆场。
　　“好像不是我们起的头吧。”庄廷希耸了耸肩，“算了，反正热闹也热闹过了。沈齐，要开酒吗，随便点，反正韩学长请客，他是不会小气的。”
　　韩驰竞心里怄死了，他这是何苦来呢。
　　明知道沈齐不好惹，但就是想挫一挫对方的锐气，谁料这个邓桑原屁用没有。
　　你他妈不是gay吗，你倒是给我往他身上蹭啊，像个会出气的木头桩子杵在那儿，还没庄廷希和王昱恒能说，你来干嘛的？
　　说是这么说，沈齐当然不可能真的随便点，万一韩驰竞破了大财，干脆面子不要转头告状，秦诗爱怎么可能饶得了沈齐。
　　于是就在韩驰竞能够承受的范围内狠狠敲了他一笔，而沈齐因心情不佳，再加上被三劝两劝，忍不住喝了几杯。
　　庄廷希是他们之中最能喝的，王昱恒喝倒了他还清醒着，还能跟韩驰竞他们胡聊鬼扯，他消息灵通不是没有道理的。
　　期间又来了一些认识的，众人玩了会儿游戏，输了的不玩的都要灌酒，沈齐被这吵闹刺激得头疼，干脆模仿王昱恒醉酒昏睡。
　　庄廷希玩了一圈回来，以为沈齐趁他不在的时候喝多了，倒了一个王昱恒还好，这两人都倒了他可怎么弄啊。想了想，打开手机给顾景发消息，顺便把地址传了过去。
　　过了很久，众人玩到疲累挨个退场，庄廷希也嗨不动了，他正要拿起手机看顾景有没有回信，却在抬眼时看见一道直勾勾的目光，那目光对准的是沈齐。
　　他放下手机，向上推了推眼镜，嗤笑了一声：“邓桑原，你还有完没完了？在我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赶紧走，以后别再出现在沈齐面前，他就算喜欢男人也轮不到你。”
　　或许是看沈齐睡着，邓桑原并没有那么怕庄廷希，还回怼了句：“知道，他就喜欢你们班那个顾景。看不出来小白兔还真有心机，好好地待在扬州不行，又是转学又是搬家，谁知道是不是一早就盯上沈齐了。”
　　“居心不良的人还好意思揣测别人，你是比着你自己那颗肮脏的心吧。”庄廷希指了指门口，冷冷道，“给我出去，就剩你一个人赖在这儿，我怕我会忍不住收拾你。”
　　有庄廷希在，沈齐是很放心的，只是听到那人说顾景时，他心里触动了一下，心想，要真像这样，顾景一早就盯上我那倒好了。
　　包间逐渐安静下来，他隐约中听到庄廷希给谁回了句语音，然后走到他身边说：“我先把王昱恒扛进车里，等一下就来找你。”
　　沈齐其实已经打算起身跟庄廷希一起出去了。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似乎被推开了，又进来一个人，庄廷希对那人说：“你来啦，先坐着等等，沈齐醉得厉害，估计不好扶，你等我把王昱恒弄好就上来帮你。”
　　那人回了声“好”，沈齐的心猛地跳动起来，来的是顾景。
　　他没睁开眼睛，听着门被合上的声音，知道庄廷希出去了，包间里就剩下他和顾景两个人。
　　该不该结束装睡？可他又很想受到顾景的照顾，或许看在他喝醉的份上，顾景会抱着他哄着他。
　　脚步声渐近，他的思绪还在纠结，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眼前的灯光被遮蔽，顾景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微妙的感觉一下涌上心头，他清楚顾景此刻离他有多近，甚至还在继续靠近。顾景的呼吸落在脸上，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害怕暴露自己其实醒着。
　　一秒，两秒，三秒，四——
　　嘴唇柔软的触感，让沈齐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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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狗狗狂喜


第73章 青春如瀑
　　收到第一条短信时，顾景是犹豫的。
　　庄廷希叫他去接沈齐，没说为什么，过了几分钟才发来第二条：
　　【沈齐被人欺负了，心情很不好，还被灌了很多酒。】
　　第三条：
　　【王昱恒也是醉成了一滩烂泥，同时照看两个醉鬼，我真怕会出什么意外。】
　　第四条：
　　【如果你来的话，地址在这里[位置共享]】
　　要说沈齐会被人欺负，顾景打死都不可能相信，但说他喝了酒……万一庄廷希真的照看不好他怎么办。
　　回完庄廷希的消息，顾景匆忙就跑下了楼。
　　彼时已是深夜，顾青许和段钟毓早就回了房间，芳姨和王叔也都歇下了，顾景匆忙中还要放轻动作，怕惊醒他们。
　　出租车进不来小区，顾景往外走的同时点开软件叫了辆车，到门口了，车正好抵达。
　　司机听见他要去的地方，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可能觉得这大半夜的，一个像是还在上高中的男生居然要去那种地方消遣。
　　顾景全然没关注到这些，低头划动手机，以为车上网速不好，所以庄廷希的回信迟迟不来。他不知道，那时候的庄廷希正忙着怼人。
　　在车上还担心进去会被拦住，而当到了地方才发现，根本没人查身份证，服务生问他卡座还是包间，他说找人，然后就被领进了电梯。
　　服务生帮他刷完卡就出去了，他盯着电梯的楼层显示，数字跳到9的时候，电梯门向两侧打开。
　　这层地面铺的是质感偏硬的地毯，走廊的光线是昏暗的，跟大厅的炫彩灯光比，少了些眼花缭乱，却多了几分令人不安的气氛。
　　路过几个房间，门侧那一小片玻璃透出的，是昏暗迷乱的人影。
　　除了几个进来出去的服务生，顾景看不见熟悉的面孔，他记得刚才那个服务生告诉他的包间号，边走边找。
　　确定就在不远处那间，他加快了脚步，却在快要抵达时，看见了推门出来的邓桑原。
　　不等他想什么，邓桑原已经走到了面前，什么话没说就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用肩膀撞开他走了。
　　换做以前，遇上这种故意的行为，顾景会问清楚原因。
　　但现在，撞他的是一个喜欢沈齐的人，他便不需要问也能知晓。
　　可是邓桑原为什么也在这里？
　　是沈齐找他的，还是他追着沈齐过来的？
　　兜里手机响了两下，拿出来一看，是庄廷希催问到没到。顾景没回消息，直接推门进去。
　　“你来啦，先坐着等等，沈齐醉得厉害，估计不好扶，你等我把王昱恒弄好就上来帮你。”庄廷希拉着王昱恒的胳膊把他架起来。
　　视线越过他们看到了睡在沙发上的沈齐，顾景点了点头：“好。”
　　庄廷希扶着王昱恒走到门口，顾景帮忙撑了下门，等他们离开后将门关好。转身再看，沈齐放腿的位置好像挪了一点，眉毛好像也动了一下。
　　应该是错觉。
　　沈齐已经睡着了。
　　不安么？还是有一点的。
　　尽管这里亮着灯，没让他看见糜烂的景象，但桌上东倒西歪的酒瓶，昭示着这里曾有多热闹。
　　沈齐是热闹的一份子，包括那个邓桑原，他们可能还一起喝过几杯。
　　不，应该是当然，怎么会只是可能。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味香气，说实话顾景很讨厌，这样的地方沈齐从不会带他来，今晚要不是为了沈齐，他也不会愿意来。
　　但他不愿意归不愿意，沈齐怎么可以带别人来？
　　顾景已经下意识认为，是沈齐找来的邓桑原。
　　如若不然，谁又能逼迫沈齐？
　　向来只有沈齐左右别人，谁还能拿他这个大少爷怎么样，说也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赢他，就连这张脸都能轻易地动摇人心。
　　顾景深受其扰，从进来那一刻便移不开目光。
　　他看着沈齐熟睡的侧脸，每往前走一步，沈齐就离他更近一点。
　　在这种静谧无人的环境中，只有他和沈齐，只剩这一点距离，只要他勇敢一点，沈齐不会知道，谁都不会知道。
　　“沈齐……”
　　视线一遍又一遍地逡巡，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唇形轮廓，沈齐的每一处他都喜欢，都想占有。
　　压抑得太久，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个青春期的少年。
　　悸动，爱慕，向往，这些他都不必感觉羞耻，他偶尔可以冲动一次，在无人知晓的时候。
　　低头吻住沈齐的那一刻，他后知后觉，控制他做出这一举动的根本不是勇气，而是欲望。
　　这样的发现惊到了顾景，他只吻了沈齐几秒就被吓得站起了身，心上有无数电流划过，发麻的指尖慢慢抬起，在唇边停下。
　　人的本性不就是这样吗，欲望一旦开了头，怎么可能轻易停下？
　　是，他亲了沈齐谁都不会知道，可他自己会不知道吗？
　　下午之所以拒绝，除了害怕沈齐只是试探，还因为害怕自己沦陷，道理都这么清楚了，为什么还是……
　　“你站这儿发什么愣啊。”
　　庄廷希的声音打断了顾景的思绪，他转身发现对方换了件衣服，便岔开话题：“怎么去了这么久。”
　　“王昱恒吐了。”庄廷希皱着脸，手掌在鼻前扇了扇，“恶心死了，还好车上有衣服换，不然我就是裸着都不穿那件。”
　　“哦，”顾景不走心地应了声，视线飘忽不定地望向周围，“那我们走吧。”
　　“希望沈齐挺住别吐，他要是再吐，我就……”太狠的话庄廷希也说不出来，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唉，吐也没辙，只能回家洗澡了。你把他拉起来，看看他还能不能走两步。”
　　触碰到沈齐手臂的瞬间，顾景抖了一下，此刻这样体温交融的感觉让他异常敏感。
　　“怎么了？”庄廷希问了声。
　　“没事。”顾景小心地将沈齐的手臂放在自己脖子上，另一只手犹豫要不要去扶他的腰。
　　“你快点儿啊，我刚弄完王昱恒累死了，请你帮个忙怎么这么费劲。”庄廷希故意道。
　　顾景说了声“抱歉”，正要将手搭在沈齐腰上，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专属于家人的铃声，这么晚了，说不定是很要紧的事。
　　他不得不放开沈齐：“等一下我先接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哎，”庄廷希发出功亏一篑的叹息，“给你俩创造个机会真难。”
　　门被关上后，他转身去看沈齐，却见沈齐坐直了身体，手指攥着沙发边缘，眼神又惊喜又茫然，难以形容他的状态，像是随时准备发疯，又像酝酿着要哭泣。
　　这时候庄廷希都不震惊沈齐装醉了，他看不懂沈齐突如其来的……
　　果然是泪。
　　沈齐竟然哭了。
　　“刚才……没发生什么事吧。”庄廷希胆战心惊地问。
　　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次的彷徨不安，沈齐经历了怀疑、自救、挣扎、确定，比病毒还要无孔不入的情感让他害怕。
　　他需要克服喜欢同性的心理阻碍，需要接受友情变质的自我拷问，需要承担家族带来的无形压力，他甚至一度痛恨自己的自私，为了个人，他可能会令很多人失望。
　　自身的事想想总能想通，可是关切到家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有阵子他回家见到父母就下意识躲避，秦诗爱还以为他病了，叫了医生来家，问他想吃什么她要亲自下厨。
　　他终于记起来，他是可以任性的，在他生病的时候，没有人会去责怪他想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可以暂时不用承担家族的期望，他可以暂时喜欢想要喜欢的人。
　　暂时，让我暂时享受一下喜欢他的感觉就好。
　　可是人啊，一旦学会了某样事，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我的摇摆不定，我的若即若离，消磨了他对我的好感，也让我更讨厌自己。
　　真的多亏庄廷希，要不是被他发现了，一个人会很难熬吧。
　　沈齐不喜欢倾诉苦楚，因为在别人看来，他什么都有，他是无所不能的，他没有弱点。
　　喜欢顾景之后，他便把顾景当作了弱点，庄廷希逼着他探讨，逼着他面对，他也由抗拒变得主动。
　　他才发现自己从前只顾着纠结逃避，并未意识到问题是可以解决的。
　　他有了新的思路，剩下的唯一的问题就是——顾景喜不喜欢他？
　　不能怪他想得太多，自我拷问时他就回忆了和顾景的相遇相知，竹马之谊或许是最大的障眼法，拨开这层，顾景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花了很久才确定，原来喜欢并不是一蹴而就，他的每一次心动都是有迹可循的。
　　一个理解的眼神，一句关切的言语，一点暧昧的触碰……这些都是让他心动的要素。
　　于是心动也有了轨迹，兜兜转转指向一个结果——喜欢。
　　他是这样的，那么顾景呢？
　　或许是自己从前伤他太多，心中不敢笃定。
　　沈齐犹记得那天班会，顾景是如何靠近、如何试探，他心知肚明却还是拒绝了。
　　那之后他们的关系陷入冰点，又是他，因为受不了顾景的冷淡而多次示好，稍有缓和之后，还是他，因为心里的警报响起而再次疏远。
　　反反复复，正应了顾景形容的他的性格，所以他怎么敢笃定顾景的喜欢。
　　顾景有值得他喜欢的一万个理由，而他，只要一个理由就不值得被喜欢。
　　今天之前他一直犹豫要不要迈出这步，直到刚才，他决定不再给自己留退路。
　　庄廷希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很想说：“顾景真的喜欢我，他是个严谨认真的人，他亲了我，代表他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思考的。我应该高兴，却忽然很想哭，他一个人面对这些的时候该有多害怕，我还反反复复地伤害他……”
　　顾景幼时甚至会因为觉得自己自私而哭泣难过，沈齐是唯一可以让他敞开心扉的人，可是青春期的心动，对象就是那个唯一的人，他又该对谁说呢。
　　沈齐想着这些，泪就从眼眶掉了下来，他再度倒回了沙发，仰着面，抬手拭去眼下的湿润。
　　顾景进来后向庄廷希解释：“是我妈妈，她起夜时发现我不在房间，打电话问我在哪儿。”
　　“哦、哦哦……”庄廷希还没从“沈齐竟然哭了”的震惊中缓过来，连连应声，很不自然地迈步过去扶起沈齐，对顾景说，“我们把他送回家吧，他好像酒醒了一些，能稍微走点路。”
　　顾景过去搀起沈齐的另一条胳膊，却发现他湿润的睫毛。
　　庄廷希也注意到了：“可能是喝醉……想到伤心的事了。”
　　顾景缓慢地点了点头，没有多作怀疑。
　　司机先送的王昱恒，庄廷希又让去沈齐家，到了门外，他才恍然地对顾景说：“要不让沈齐在你家住一晚？他这副样子要是被秦阿姨看见了，他接下来的假期肯定是要被关在家里，而且……你看可以吗。”
　　庄廷希话里省略的内容顾景知道，他当然不想看到沈齐被惩罚：“可以，你让司机往前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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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青春如瀑
　　“沈齐这是喝了多少啊？”
　　听见顾青许的声音，顾景茫然了一瞬：“妈妈……”
　　庄廷希原本打算和顾景一起把沈齐扶进去，只见顾青许边披上丝绸衬衫边伸手帮忙：“天都这么晚了，赶快回家别让父母担心。”
　　庄廷希看了眼顾景，又转头看着顾青许：“麻烦您了阿姨，那我就先走了。”
　　“小庄，叫司机开慢点，路上注意安全。”车驶离后，顾青许扶着沈齐，对还在发愣的顾景说，“把门关上就来帮妈妈。”
　　顾景不知道顾青许是何时出来的，还是一直在楼上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他没告诉她自己几点回来，更没说要把沈齐带到家里休息，她怎么好像完全不意外的样子？
　　望着门与墙之间逐渐缩小的缺口，顾景松开了手指，转身撞入顾青许未及收起的含有深意的眼中。
　　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走吧，”顾青许露出浅浅的笑容，分了一点沈齐的重量到顾景肩上，“让他睡在客房，还是……”
　　那欲言又止便是证明，证明顾景的感觉没有错，妈妈对他的了解一点也不比他对妈妈的了解少。
　　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呢？
　　他暂时还问不出口，即使了解，他也不敢确定妈妈的态度。
　　进入屋内，顾青许好似有意把沈齐带到客房去，顾景抢在她前面摁下了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
　　顾青许缓慢远离电梯按键，说了句看似突兀的话：“直接说也没关系的。”
　　指尖像是触电般地缩了回来，顾景内心无比焦虑，幽闭狭小的空间将这种感觉无限放大，他略带慌张地解释：“我只是、想照顾他。”
　　“嗯。”顾青许没说其他的话，等到了三楼，她帮忙把沈齐扶到床上休息，又替他脱了鞋，退到一边站了几分钟，“我去煮杯醒酒茶，你照顾他吧。”
　　顾青许站着的那几分钟，顾景完全是手足无措的状态，他站着不对，坐下也不对，触碰沈齐不对，不碰更不对。
　　他知道顾青许在看着他们，却不知道顾青许平静之下是否伴着其他情绪。
　　顾青许是个开明的母亲没错，她一直足够尊重儿子的自由和选择，但没人知道她的底线在哪。
　　顾景出生以来都在按照规则生活，唯一出格的一次就是喜欢沈齐。
　　作为母亲，她能否接受自己听话乖顺的儿子变成这样？
　　不仅顾景在想，顾青许也在想，或者说，她在自责。
　　顾景很小的时候，她为了工作离开家庭，过分一点说，那时候的她完全没有一个做母亲的准备。
　　在她心中，在职场上发光比在家里相夫教子更有价值。
　　直到现在，她的想法也还是没多大改变，她不可能放弃事业，但是她不应该总抱着“忙完这一阵就好，等我取得了更多的成就再回来教导儿子，一切都还来得及”的错误想法，更不应该认为只靠丈夫就能照顾好儿子。
　　事实证明，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亲母亲，无论缺了谁，这个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问题”。
　　比如她的顾景，一个把自己关在屋内不爱交际的儿子，一个没了规则不被指令就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儿子，他会变成这样，怪他爸爸没照顾好他吗？
　　不，肯定不是，她比谁都清楚她的丈夫。
　　段钟毓出生在一个古板的家庭，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能教顾景怎样？所以她能怪他么？
　　只是她没想到，没有太多心灵压迫的顾景，反而比他爸爸还要循规蹈矩，十三岁之前的他就像是一个被输入了程序的机器人，不会做规则和指令之外的事情。
　　他简单空白得可怕，除了学习和钢琴，便再没有其他消遣。明明他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但没人指引，他就会担心出错。
　　后来段钟毓职位升迁，带着顾景来春溪找她，一家三口在这里安了家，她终于有机会弥补。
　　可是她能做的很少，顾景已经成了这样的人，她不能将他的过去全盘否定，她不能说，儿子，你现在这样很不好，她只能偶尔提出一些建议。
　　慢慢来，从最简单的每天一起吃早餐，尽量让他每天回家都能有父母的陪伴，通过这些潜移默化他。
　　顾青许很后悔，但回首过去，她别无他法。
　　人不是生来就是为了另一个人的，她对顾景有责任，对自己同样也有，她需要做一个合格的母亲，也要做一个合格的自己。
　　前者失败了，那她就要尽力弥补他。
　　然而，有人抢先了她一步。
　　有的时候她会想，沈齐的出现到底是好是坏？
　　她希望顾景能有分享快乐和秘密的朋友，沈齐无疑就是那个朋友。
　　偶尔却又希望顾景能少分享一些给沈齐，这样就能稍微分点给她。
　　段钟毓说过，顾青许曾是校园里的高冷女神，他没有说谎，也没有夸张。
　　恋爱结婚之后多少会有一点变化，但真正让她变得动辄露出温柔笑意的人是顾景。
　　刚开始工作忙碌，一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跟儿子见面的机会也少。
　　顾景当时年纪很小，又不爱说话，见到许久未见的妈妈甚至会认生，她就笑着去逗他。
　　她认为微笑是拉近距离最好的方式，后来她又觉得温柔能填平与顾景之间的代沟，可惜那只是她觉得，她还是输给了他的同龄人。
　　茶底沸腾了许久，顾青许站在灶前丝毫没有察觉，听见“叮”地关火声，她才感到眼睛被热气熏出的痛感。
　　顾景关完火将锅盖盖上，顾青许立刻撇开头，悄悄抹去眼泪：“对的，这要再闷三分钟，然后等放温了就可以喝了。”
　　“妈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顾景跟她并排站着，不敢看她的眼睛，就连坦白都如此躲躲藏藏。
　　顾青许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太明显，她不想隐瞒，实话实说：“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一直不确定。”
　　对方没有一丝责怪的语气让顾景更难受了。
　　顾青许下来的时候他跟着就下来了，从头至尾，他没有看到一点她的表情，单从背影动作他就知道，妈妈是不开心的。
　　为谁不开心？除了他还有谁。
　　顾景觉得很抱歉，妈妈已经这样难过了，还在压抑情绪说话。
　　“其实，”他抿了抿唇，鼻子忽然一酸，“你可以骂我的。”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妈妈叹了口气，声音听上去有些发哑：“你和他上学在一起，周末也总在一起，妈妈觉得你能有一个陪伴在身边的朋友很好。”
　　她自顾自地说着：“一开始只是以为你们关系很好，但关系好也会有摩擦。偶尔吵架，你还跑来跟我倾诉，直到最近，你像是忽然多了很多烦恼，我发现可能是因为沈齐，还猜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问过沈齐的妈妈，她形容的沈齐也是，烦恼很多，我们安慰对方，大概就是青春期吧。可是我比她敏感，你们这样很像是……”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顾景，发现他倏然落下的眼泪，继续说：“我不确定。说实话，更多的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该直接问你吗？我会不会吓到你？我想这些可能也是你的感受，如果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如果你因为害怕面对自己，害怕面对我和你爸爸，你会很痛苦。”
　　看见顾景眼泪簌簌，顾青许没能忍住，露出了一点哭音：“从你昨晚的准备和今天下午回家的状态，我差不多就能确定了，你跟他一起出去的，回来却……原本想跟你聊聊的，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夜里我睡不着，想来想去要看看你，可是……”
　　顾景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地流泪，哭声填满了这个停顿的瞬间，他哭得狼狈，顾青许小心翼翼地触碰他弓起的身躯，慢慢将他抱进怀里轻抚。
　　“妈妈不希望你因为自责哭泣，你喜欢谁都可以，你不用觉得对不起任何人。”她温柔而真诚，“其实想微笑着跟你聊这些的，很遗憾没能做到，但这并不是对你的失望或是不赞同，而是妈妈觉得抱歉，让你一个人想明白什么是喜欢，过程应该很痛苦纠结吧。”
　　顾景努力压抑着哭声，可是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顾青许的话让他感动又崩溃。
　　曾经的迷茫不安，一直存在却不敢直面的负罪感，被一句话就原谅带过了。
　　他早知道父母不会太过责怪，所以才更加自责，他像个卑劣地利用父母的爱的小孩，自私自利只顾自己。
　　他想道歉，可是此刻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连哭声都是断断续续。
　　顾青许看见他哭红的眼睛，刚缓和的情绪差点又翻涌上来，抬手擦了擦他的眼角：“宝贝，妈妈永远爱你。”
　　顾景用力地点着头，泪水仍止不住渗出眼眶：“我知道……我知道……”他心里说着对不起，终于敢与她对视，“妈妈，我……”
　　“不哭了，”顾青许再次给他擦泪，“再哭就要吵醒爸爸了。这暂时就是我们两个的秘密，等以后你想好要怎么告诉爸爸，妈妈陪你一起好不好？”
　　顾景吸了口气，说不出话的他只能点头。
　　“别担心，爸爸一定会跟妈妈一样理解你、尊重你的，你永远是我们的骄傲。”顾青许给了他一个拥抱，“好了好了，妈妈再哄你一会儿，明天你要还妈妈一个小可爱，不可以再难过。”
　　后背被一下下轻拍着，顾景闭上了眼睛，眼泪渐止，激动的情绪也被安抚，化作反复吸进呼出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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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急，接下来就是甜甜甜啦，其实我觉得这几章也不是虐，就是成长的酸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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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青春如瀑
　　沈齐并非完全在装，他确实喝了些酒，可能还因为想得太多，脑袋又晕又疼，在车上躺了几十分钟，下车后脚步几乎在飘。
　　很想出声，想哼哼唧唧地告诉顾景他很难受，可是他听见了顾青许的声音。
　　鼻子嗅到淡淡的茉莉香，便知道是进入了顾景的房间。
　　他被放在了床上，有人替他脱了鞋，屋内的空调似乎一直在运作，所以他又被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毯子。
　　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他听见顾青许说要离开，他想是时候睁眼了，而当他睁眼后，顾景也已经离开。
　　屋内只有一盏小灯开着，他聚起眸光，看见摆在桌上的安抚香氛——这里果然是顾景的房间。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在眨眼之间，顾景在床边坐了下来，轻轻推着他的手臂。
　　“嗯……”沈齐睁着眼睛，发出一句理所当然的抱怨，“头疼。”
　　“我妈妈煮的醒酒茶，”顾景刚哭过的嗓子还是哑的，“喝了会好点。”
　　沈齐抬起了眼眸，静静地看着顾景，他的眼睛是红，鼻尖是红的，更像只可怜的小兔子了。
　　顾景错开了与他的对视，伸手去端桌上的醒酒茶，刚转过身，忽然腰被抱住，耳边响起沈齐稍显醉意的声音：“抱抱兔兔。”
　　“……”顾景心中失笑，忍不住评价，“笨蛋。”
　　“就是笨蛋，”沈齐贴着他的后背，搁在他左肩上的脑袋歪了歪，“永远都是笨蛋小狗。”
　　顾景侧过脸看着他：“明天你还会记得自己现在说的话吗。”
　　沈齐很轻地眨了眨眼睛：“你要我记得吗。”
　　顾景没说话，鼻腔微微出气，嘴角垂了下来。
　　他不开心了。沈齐得到信号，让他转身面向自己，问他：“为什么哭。”
　　他摇头，沈齐失落地皱起眉头：“对笨蛋小狗也不能说吗？”
　　“别再说胡话了。”顾景将手背贴在沈齐额前，其实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他自己也烫到不行，测不出体温差异，“不是喊头疼吗，先把醒酒茶喝了。”
　　“头疼，”在他撤开手的瞬间，沈齐牵起那只手放在了自己头顶，“所以你摸摸我，多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先喝醒酒茶，”顾景在他头发上揉了揉，“我妈妈特地给你煮的。”
　　沈齐哼哼道：“好吧。”
　　顾景把碗递给他，他真就听话的不得了，捧着一口气喝完了。
　　“还要吗？”顾景想着锅里还剩半碗。
　　沈齐摇头说：“要摸。”
　　顾景忽然哭笑不得，他确定沈齐醉得不清：“睡觉吧，明天早点溜回家才不会被秦阿姨发现。”
　　“你不给我洗澡吗？”沈齐仰起脸问。
　　“嗯……”手指在他柔软的发间穿过，顾景思考了一会儿，“不行，醉酒的人洗澡容易出事。”
　　沈齐委屈道：“可是没有兔子会喜欢臭臭的小狗。”
　　顾景眸光闪动了一下，低声说：“会的。”
　　沈齐追问：“坏坏的小狗呢？”
　　顾景点头：“也会。”
　　沈齐又说：“……想要亲亲的小狗呢？”
　　沈齐的眼神辨不出是醉是醒，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柔软，这样看似很不适合他，又让人觉得他就该是这样黏人的小狗。
　　顾景看着他，手在放在他的头上，他的头发很好摸，软软的。
　　然后视线就落在了他半张的唇上。
　　因为心虚，顾景很快别过了头，这次他撤开手沈齐也没有阻拦，而是听他之前的话，乖乖躺下。
　　“睡觉。”沈齐揪着他的一点衣摆。
　　也不管换不换衣服了，顾景顺势躺在枕头上。床上只有一个枕头，沈齐留了位置给他，在他躺下后猛然凑近。
　　顾景下意识要躲避，却被再次抱住了腰，沈齐贴在他颈间，蹭着他往下移动，最后将脸贴在他的胸口，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不睡枕头不会难受么？”顾景垂在身侧的手正犹豫要不要推开，对方忽然仰起了脸，呆呆地看了他半晌。
　　“难受。”开口又是委屈，沈齐其实不总这样，只是难得想要任性。
　　他牵起顾景的手腕放在唇边，很轻很轻地吻了一下、两下、三下。
　　“对不起……”并不突然的道歉，为他反反复复的坏毛病，“因为自己难受，忘了你也会难受，我是世界上最坏最坏的小狗。”
　　顾景心跳早就乱了节奏，从沈齐靠他的胸口，从沈齐亲吻他的手腕，有一瞬间他觉得沈齐可能根本没醉。
　　会不会又是试探？貌似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
　　那会不会是……万一是呢。
　　顾景拿不定主意，心依旧怦怦乱跳，他在紧张，他在期待沈齐的下一句。
　　他想，如果这次沈齐再说要怎么样，他应该试着接受。
　　可是等了又等，等到他的心都适应了紧张而恢复正常跳动，沈齐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好吧，果然是醉了，说睡着就睡着。
　　确定他是睡着后，顾景尝试掰开他抱着自己腰的手，没能成功，又尝试抽走被他握住的手腕，还是没能成功。
　　几次三番，顾景失去了努力的劲头，垂眸叹了口气，用那只唯一没被困住的手点了一下沈齐的鼻尖。
　　不算自在地躺着，有点睡不着，想起妈妈说的，他喜欢谁都可以，可是万一不被喜欢的人喜欢，他该怎么办呢。
　　今夜的茉莉不再助他入眠。
　　应该是好久、好久都没有感受到好眠的滋味了。
　　前半夜是不得辗转，难以入眠，后来不知怎的，比掉进海里还要更快陷入温柔。
　　顾景梦里还有沈齐。
　　夏夜的蝉鸣总是这样聒噪，沈齐说：“我们去海边吧，我陪你捡落日，但是回来你要给我弹一支助眠曲，我想睡个好觉。”
　　顾景摇头：“我不会弹助眠曲。”
　　沈齐说：“那你就要一直待在我身边，你在我身边，我就能静下来了。”
　　*
　　未到清晨，沈齐便有几分梦醒了，酒精的缘故，头还是疼。
　　迷迷糊糊到日光照满全身，他才挣扎地睁开双眼，因为有准备，所以没有被刺激到，但他还是疑惑地看了眼没关窗帘的窗户。
　　以及，低头发现在他怀里熟睡的顾景。
　　忘了，这是顾景的房间，昨晚……
　　还好记忆都在，但是我怎么说出那些无理取闹的小狗话？
　　我不是没喝醉吗，我应该……没喝醉吧？
　　沈齐怀疑自我的同时抱紧了怀里的人，下巴在他头发上蹭了蹭，这一动作差点把顾景吵醒。
　　沈齐赶紧停止了，换做一个吻落下。这次很好，轻轻地，顾景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齐有点沾沾自喜，低头看着顾景的睡脸，觉得可爱，觉得自己赚了，尤其是想到昨晚顾景偷亲自己，他忽然很想跳起来欢呼，忽然很想……
　　这时心里冒出一个声音劝他：“忍住，沈齐你要忍住！注意素质，不能吵到兔兔睡觉，这是考验你沉着冷静的好时机，大早上想那啥，你就真得变狗了。”
　　可又有个声音激他：“沈齐你在忍什么啊？你就是最可爱的狗狗好吗！你昨晚那种行为，虽然无理取闹，但是兔兔没有拒绝！这就意味着他喜欢！你就是他最喜欢的小狗！你还不快抱着他狂亲一顿！”
　　第一个声音又劝他：“沈齐，我承认你是狗，但你要做只好狗，跟我念：素！质！”
　　另一个声音又激他：“你都是狗了还要什么素质？沈齐，你是不是不行？”
　　“跟我念：素质！素质！素质！”
　　“别信他的，听我的直接上！”
　　“素质素质素质素质……”
　　两方势力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沈齐头更疼了，窗外的知了还要再来插上一脚，叫起来没完没了。
　　炸开一切的是电话铃声，很突然，就在顾景那侧的床头柜上，噼里啪啦地响起还带震动。
　　沈齐真想砸了自己的手机，没错，那手机是他的。
　　顾景揉着眼睛看向他的时候，他尴尬地牵起嘴角，说了句：“hi，早上好。”
　　“早……”顾景还懵着，眼睛是朦胧半睁的状态，脑袋探出沈齐怀里四处寻找，找到声源，勾起手臂拿来递给他，“你手机响。”
　　沈齐接过来，看见显示是“妈妈”赶紧点开，正想坐起身，顾景就倒了下来，倒进他怀里，抱着他继续睡。
　　“……”这下换沈齐懵了。
　　电话里秦诗爱的声音很生气，喊几遍都没人答应，于是一声大过一声，问沈齐“在哪儿”“在干什么”“昨晚为什么不回家”等等。
　　手机在沈齐的耳边，离顾景也不过一点距离。
　　第一声可能没把他叫醒，但是越来越多的质问，越来越熟悉的声音……
　　顾景猛然睁开了眼睛，抬头恰好与沈齐四目相对，惊得他弹坐了起来。
　　沈齐又冲着顾景“hi”了一声，坐起来回他妈的电话：“嗯，我在。”
　　“你到底在哪儿？”
　　“我，”他顿了顿，“在顾景房间。”
　　“哦，那没事了，时候还早，你们继续睡吧。”
　　这都是什么对话啊……
　　顾景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他把脚伸到床下找拖鞋，刚穿上一只，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他绷直了脖子，实在不想回头：“干、干嘛？”
　　“我妈又说不信我了，她要听听你的声音，确定我真的跟你在一起。”沈齐挠了挠头，“我开扩音，你说句话行吗。”
　　“啊，”顾景尴尬地应了声，“行，你开。”
　　沈齐点开了扩音：“妈，你要听什么，我叫他说。”
　　“我要听什么？”秦诗爱还真被问住了，“这……要不换成视频吧，我看一眼你们在干嘛就放心了。”
　　“什么在干嘛，就睡觉啊，横不能我跟他在床上玩一夜游戏吧。”话一出口，沈齐简直想抽自己一嘴巴，他急忙看向顾景，“我不是……”
　　顾景半个字没说就被臊到了，顶着一张快熟的脸躲进了洗手间。
　　“你倒是开呀，不开视频，声音也没有，你小子骗我是吧？”秦诗爱催促道，“给你十分钟，十分钟之内你要是不能到家，就说明你不是在隔壁过的夜，夜不归宿在咱家的罪责是什么，不用我再说了吧。”
　　沈齐有口难辩：“妈，我真的——”
　　秦诗爱打断他道：“别给我狡辩真的假的，计时这就开始了，你还剩九分五十七秒。”
　　那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沈齐不得已下床离开，离开前他走到洗手间门口站了站，想想还是先敲门：“那个，我先回家了？”
　　顾景没说话，他也不敢随便走，就只能继续找话：“你想吃什么吗？我叫阿姨做，或者我待会儿出门去买？”
　　顾景还是一声不吭，沈齐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他真着急了。
　　从顾景家到他家，就算用百米冲刺的速度也得七八分钟，他等下出门还得加点小心，不能把这家里睡着的人全吵醒了。
　　“要不然……”视线忽然扫到了手机上的日期，沈齐说，“后天，后天是七夕，七夕你想出去吗？我们包个游乐场好不好？晚上吃你喜欢的淮扬菜？”
　　实在不行，沈齐都想放弃了，要不直接在这里给他妈开个视频算了，再磨时间，他肯定不能在他妈规定的十分钟内到家。
　　沈齐划开屏保，正犹豫要不要点开视频通话，洗手间的门开了，顾景应该是刚洗过脸，出来的时候滴了几滴水在地板上。
　　沈齐立刻把手机揣进口袋，继续刚才的话：“去哪儿你定好不好？游乐场，晚餐，你喜欢什么都行。”
　　顾景用手指蹭了蹭下巴上的水珠，很轻地“嗯”了声。
　　“那我……”沈齐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先回家了？”
　　顾景又不“嗯”了。
　　沈齐无奈地笑了一声，张开手臂，向前一步抱住他：“等我先回去跟我妈周旋一下，我保证很快很快就来找你。”
　　他松手后，顾景向后退了半步，额头抵住他的肩膀，轻轻地、一下下地磕着。
　　“行吗？”沈齐又问了一遍。
　　“嗯。”顾景还在继续这个动作，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沈齐想问他这样有趣吗，问了肯定生气，就不能问了，只好重复之前的话：“早餐想吃什么？”
　　顾景摇头，回的还是“嗯”这个字，发出的音调却是拒绝的意思。
　　沈齐开始循环：“那我走了？”
　　以为又是“嗯”，结果这次顾景仰起头说：“你走吧。”
　　沈齐愣了一下：“……啊？”
　　顾景语气轻松：“你走吧。”
　　说走就走啊，沈齐眨了眨眼：“你不再留我一次吗。”
　　“再留的话，”顾景指了指桌上的时钟，一点也没有故意捣乱的心虚，“你就真赶不上时间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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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青春如瀑
　　平时这个点顾青许早该起床了，因为昨晚跟儿子聊了很多，自己回房又想了不少，这才导致今早起晚了些。
　　好巧不巧，她下楼时沈齐也正下楼，两人都没走电梯，偏偏在楼梯转角遇见了。
　　“阿姨早。”沈齐再怎么急，见到顾景的妈妈也要慢下来打招呼，“您这是打算出门吗。”
　　“快递打电话，叫我去取个包裹。”顾青许放缓了步子，有意无意地问他，“昨晚……醒酒茶你喝了吗，睡得好吗，今天头疼不疼？”
　　沈齐对答如流：“谢谢您帮我煮的醒酒茶，我都喝光了，睡得非常好，今天头一点儿也不疼。”
　　顾青许觉得他好像有点过于兴奋，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真的，非常感谢您。”沈齐以为她不信。
　　下楼走到玄关，顾青许从鞋柜里取鞋：“一点小事而已，不用客气。”
　　“那我就先回去了。”沈齐推开门说，“一晚上没回家，我妈等着收拾我呢。”
　　知道要挨收拾这孩子还一脸高兴，顾青许着实不能理解。
　　包裹存放的地方离家较远，顾青许就开了车去，顺路正好把沈齐送回家。
　　就一会儿的路，她发现这孩子今天是真兴奋，而且嘴比以往还甜。
　　该不会是昨晚……
　　取到包裹回家，顾青许还是满腹狐疑，从车库上来，边走边看手里的快递单，看着看着，便将别的事忘了。
　　“好好的，怎么又退回来了……”
　　“什么退回来了？”顾景刚洗漱完从房间出来，听见她在嘀咕。
　　“一份生日礼物，”顾青许把快递单递给他看，“我提前寄出的，今天忽然接到快递的电话，说无人签收，就给我退回来了。”
　　顾景看了眼地址，是寄到香港去的，收件人叫姚宝桐。
　　他知道这个人，这个人是他爸妈当年在港大的校友，更是他妈妈的同班兼室友。
　　“可能……”顾景实在想不到为什么每年都会寄到的地址，今年却无人签收，“会不会是姚阿姨搬家了？”
　　“这我倒不清楚。”顾青许摇了摇头。
　　当年几个室友里，就姚宝桐和她是法学专业，两人相处时间更多，更能聊到一起去，后来毕了业，其他室友不怎么联系了，她跟姚宝桐还是经常有社交往来。
　　再后来不知怎的，姚宝桐似乎不爱跟她聊天了，发出一条短信很难得才收到回复，渐渐也就显得疏远了。
　　顾青许以为自己招了人家的嫌，次年却照旧收到生日礼物，于是她也就跟着回礼，一来一回，就一直到了今年。
　　可是今年这礼为什么给退回来了？
　　想不通的顾青许便想发个消息过去问问，果不其然，发了半天没人回复，她又点开朋友圈看。
　　“这里也好久没更新了。”顾景坐在顾青许身旁，他刚才看到她们的上次聊天时间还是去年的新年祝福。
　　“是啊。”顾青许叹息了一声，手指继续向下划动着过往的朋友圈内容。
　　顾青许每翻一条都停顿十几秒，像是要从这些内容中寻到蛛丝马迹。顾景陪着她看，姚阿姨发的基本都是些生活碎片，有花有草有湖，还有……
　　“妈妈，等一下。”顾景按住了顾青许的手。
　　“怎么了？”
　　“这个人，”顾景看到了一张男生的照片，“我好像在学校见过。”
　　“怎么可能。”顾青许说，“这是她儿子，一直住在香港呢，怎么会跑到你们学校去。”
　　她这么一说，顾景忽然就不确定了。
　　可是这个男生笑起来的样子，以及笑起露出的酒窝，真的很眼熟。
　　“算了，不想了。”顾青许收起手机，很突然地，捧起儿子的脸亲了亲，“妈妈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嗯，”顾景被那一下亲得有点懵，“你问。”
　　她才想起一开始的好奇，于是变相套话：“除了我和爸爸，别的人有像这样亲过你吗？”
　　顾景忽然就懂了，摸着被亲的额头，亲额头……那就是没有。
　　他摇了摇头。
　　顾青许不信似的：“沈齐……”
　　“他不知道我喜欢他。”顾景说，“妈妈，我只告诉了你，你先别告诉他，行吗。”
　　顾青许疑惑道：“为什么？”
　　“我怕他不喜欢我。”顾景心里很矛盾，说的话就更矛盾了，“也可能他是喜欢我的，不然他不会对我这么好，可是他对别的朋友也很好，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会……”
　　“好好好，妈妈答应替你保密。”顾青许打断他的矛盾，听到他说“朋友”两个字，似乎也有点理解了他的矛盾，她温柔地轻抚顾景的头发，“妈妈相信你会处理得很好，但要是遇到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妈妈，可以做到吗？”
　　顾景点了点头，伸手抱住她：“谢谢妈妈。”
　　“对了，还有件事。”顾青许说，“后天妈妈要出差，爸爸也要外出公干。”
　　顾景松开了她：“家里有芳姨和王叔在，你们不用担心我。”
　　“可惜妈妈不能去参加你的开学典礼了。”今年一中开学很早，顾青许没赶上计划，她叹息地摸着顾景的脸，“对不起宝贝，下次妈妈一定留足时间给你。”
　　“真的没关系。”顾景摇头说，“其实每学期的开学典礼没有多少家长会来，来了也只能站着，很累的。”
　　“但我听说沈齐的妈妈会去。”顾青许想了想，掏出手机，“有了，我请她帮忙把过程录下来，等我出差回来看。”
　　顾景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顾青许手快，拨号声响了没几秒，对面就接起来了。
　　*
　　“录像？好啊。”
　　“你还真提醒我了，难得有空去参加一次儿子的开学典礼，不留点纪念还真亏得慌。”
　　“用相机录？不用不用，直接用手机拍。”
　　“哎哟我真忘了，你们家顾景是年级代表，要演讲的。”
　　“相机就相机，录得清楚点，拍得稳当点。不过我们家没人爱摄影，没收藏这个呀。”
　　秦诗爱打电话时，沈齐在一旁很着急，无声表演，走来走去，她看得眼花，指着他说：“沈齐，你消停点儿，别撞翻了架子上的花。”
　　顾青许听见动静，问：“秦姐，你在忙啊？”
　　“没在忙，侍弄花草呢，闲得很。”秦诗爱继续讲电话，“相机你家有是吧，那我下午去你家拿，顺便咱再聊聊你出差的事儿呗。”
　　“什么聊我出差的事儿，不就是谈给你代购的事儿吗。”顾青许笑，“行，这次还是去香港，你看看你缺什么，记记全啊，别又跟上回一样，我人都到机场了叫我回头。”
　　“这次肯定不会了。”秦诗爱保证道，“等下午去你家再细聊，我还记得给你带个包哦。我小姑子寄来的两个，款式都一样，就颜色不一样，给你先挑，我够意思了吧。”
　　挂了电话，她转身看向沈齐，那小子一脸埋怨样儿把她给气的：“你夜不归宿我没怪你，早晨回家二话没说又抢了我一盆茉莉，现在还这副表情，到底谁是谁儿子？”
　　“妈，您怎么那么麻烦人家呀？”从相机那儿他就想说了，家里没有也不能当着顾景妈妈的面儿说，别叫人家以为她是借口不想帮忙，沈齐忍了忍，就拿出差这事谈，“顾阿姨她是去出差的，您呢，每次都麻烦她带东带西，能省几个钱啊，咱家缺这点吗？”
　　“谁说我是为了省钱，我那是——”秦诗爱停顿了一下，“诶等等，你现在是在教训我吗？我跟朋友关系好用得着你管？打电话都盯着，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沈齐被戳中了心事，绞尽脑汁往回圆，“对不起，妈，是我说话没分寸了。我只是觉得关系再好，也不能这么麻烦人家，更何况您跟顾阿姨还有工作上的牵扯，万一让她觉得您是仗着秦总的身份使唤她，那对你们的友谊肯定是有害无益的。”
　　沈齐说得入情入理，秦诗爱认真想了想，她和顾青许是一样脾性的人，合得来是真的，但公司确实也存在一些不好听的话。
　　“我下次会注意的。”她无心抱怨了句，“你说这……外人也就罢了，最可恶的是家里人，我都嫁给你爸多少年了，有些人背地里还用‘一个外姓人’称呼我，现在连我交个朋友都说嘴，说什么我拉拢亲信，又说人家攀附我，真是气死人了。”
　　“您别生气，等将来我一定帮您把那些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妈妈有你最放心，你比你爸强多了。他呀，一辈子都在心软，他那些叔叔伯伯说句话，他连张冷脸都不敢摆。”
　　沈齐轻轻抱了抱她，松开后笑了笑，说：“要是您以后能放松一些对我的管教，我肯定更让您放心。”
　　秦诗爱笑了声，抬手在他肩膀上打了下：“放松管教还得了？你瞧瞧你自己前阵子做的什么事？”
　　沈齐揉着被她打的地方说：“我前阵子可乖了。”
　　“嗯，是乖。”秦诗爱调侃道，“喝酒叫乖？玩车叫乖？动不动混夜场也叫乖？”
　　沈齐不服道：“还说我呢，姜羽玩得比我凶，您还那么宝贝他。”
　　一提姜羽，秦诗爱果然变了话：“你跟弟弟比什么？他年纪小没定性，好好说他会改的。而且小羽那孩子以前多苦啊，从小就病着，现在身体好了正是爱玩儿的时候。”
　　“嗯，年纪小。”沈齐学她调侃，“跟我同年生叫小？比我小七个月叫小？个头跟我一样叫小？”
　　“你这孩子……”秦诗爱作势又要打他，胳膊抬起了没下手，笑了笑，“这话可别当着小羽的面儿说，要管教也过阵子，先把他稳定住了，别三两句就闹着要回美国，我们跟你小姑小姑父再没法交代。”
　　沈齐点头：“知道了，他明天回来吗不是，我下午去机场接他，一接到就把人用链子捆起来，保证他哪儿都跑不了。”
　　“能把他捆住算你有本事。”秦诗爱捡起桌上修剪花枝的剪刀，摇头轻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总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也多考虑考虑自己，只要别玩得太疯太过分，妈妈以后尽量少管一点，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了。”
　　说完，她回头看着沈齐，眼里满是自豪：“不对，我的儿子早就长大了，他比任何人都可靠。”
　　沈齐故意道：“比起爸呢？”
　　“那当然是……”
　　“逗您的，我先回房间换套衣服，待会儿还有事。”沈齐笑着推开花房的门，走了一段路还回过头，隔着玻璃对站在原地的秦诗爱挥了挥手。
　　秦诗爱很轻地笑了声，心想顾青许说得果然没错，青春期的孩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明明前阵子还兴致不高的样子，现在又像是中了头奖，比以往虽然失了些稳重，但这样最好了，这样才像个十七岁的少年。


第77章 青春如瀑
　　下午秦诗爱来拿相机，沈齐也跟过来了，顾青许昨夜今晨又一下午，接连见到儿子喜欢的人，还有点不太适应这转变。
　　“哎，我跟你说，我那小姑子的品味……”秦诗爱正在介绍手里的包，看见顾青许有些走神，推了推她，“分心想什么呢，叫你先挑一个。”
　　顾青许接过包看了看，随口搪塞了一句：“没什么，就是想起我一个老同学，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联系不上也没个消息。”
　　秦诗爱问：“老同学？谁啊？也在咱们市？还是你扬州老家的？”
　　顾青许说：“是我大学同学，一直住在香港。”
　　想起顾青许这次的出差地，秦诗爱笑着说：“那不是正好吗，趁这次出差可以顺便去拜访一下。”
　　顾青许将包放在沙发上，缓缓点头：“我确实有这个打算，虽然难得联系，但到底也是曾经交过心的朋友，要看她无恙我才能安心。”
　　“这点顾景最像您了，一样的心善重友。”
　　沈齐突然的一句插嘴，把两位母亲的目光都吸引了去，秦诗爱甚至有些吃惊：“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一声不吭吓死人了。”
　　“我一直走在您身后，是您一路想着算着要买什么东西，全然没注意到我。”沈齐回道。
　　“就你会说。”秦诗爱笑骂了他一句，摆摆手，“赶紧去找朋友玩，别在这儿碍着我们聊天，一惊一乍地插嘴，想说的话都被你打断了。”
　　沈齐下意识看向顾青许。关系再好，这里也不是自己的家，昨夜之后，他觉得跟顾景的关系有了变化，更小心翼翼了。
　　顾青许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说：“顾景不是在自己房间，就是在琴房，你去找找他吧。”
　　*
　　顾青许这次还真猜错了，顾景吃完饭就坐在天台发呆，有好久了。
　　本来他应该满心都是沈齐的，但中午在餐桌上，妈妈跟爸爸提了两句姚阿姨的事，两人都很担心，他就又想起了姚阿姨朋友圈里的那个男生。
　　上学期期末考试，去楼下教室搬桌子遇见的一个男生，当时那个男生正在跟同学说笑，他笑起来的样子，以及他的酒窝，真的跟姚阿姨照片里的人很相像。
　　顾景仔细回想了半天，他确定自己不会认错，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说，他也找不到那个人啊。
　　嗯……要不问问王昱恒？
　　对了，王昱恒可是常年混迹在一中各大群组中，他认识的人多。
　　找人得说说特征，顾景思考了一会儿，将他所知的信息拼凑起来。
　　【Encrypt：有点事麻烦问你，看到消息的话请回复我一下。】
　　【王昱恒：刚吃完饭，正闲着呢，你问吧。】
　　【Encrypt：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有一个香港来的转学生？】
　　【Encrypt：可能是上学期转来的，这个我不太确定。他是一个男生，个子跟你差不多高，长相我不太会形容，但是他有酒窝。】
　　王昱恒那边沉默了好久，顾景把自己列出的特征又看了两遍，好像有点太简略了，但这是他知道的全部信息了。
　　要不然让妈妈把那张照片发过来？
　　正想着，王昱恒发来了消息：
　　【你说的这个人该不是时睿滔的二弟吧？】
　　顾景颇为意外：
　　【真的有这个人？】
　　王昱恒嫌打字麻烦，直接发语音告诉他：“按你的描述我只能想到他了，这个人叫时威，高一下学期快期末的时候从香港转来的，他成绩应该不错，但我们一中的规矩是，不管成绩有多好，外校转来的只能蹲普通班。你可以看看咱们高二新一班的分班表，有他的名字，他是后来参加期末分班考考进来的。”
　　【Encrypt：我知道了。】
　　王昱恒：“你怎么认识他的？连我都是听庄廷希说才知道，这个时威居然是时睿滔的二弟。时睿滔你认识吗？二中的，他跟我们很不对付。”
　　【Encrypt：不认识，就是好奇问一问。】
　　王昱恒：“这样啊，不认识最好，时睿滔不是什么好人，他二弟肯定也不是好人，你就少跟他们来往，跟着我和沈齐混就行了。”
　　【Encrypt：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王昱恒：“你问。”
　　【Encrypt：你有时威的照片吗？我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王昱恒：“能长什么鬼样子，我说真的你别好奇这个，你就……”
　　就什么？
　　语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顾景又重新点开听了一遍，确定没听漏，发消息问他：
　　【你话没说明白。】
　　*
　　沈齐没在房间找到顾景，正要往上去琴房，兜里手机忽然震动不止。
　　来电显示是“王昱恒”，他划开手机放在耳边。
　　“沈齐，不好了！”王昱恒火急火燎的，上来就把什么都说了，“刚才顾景找我打听个人，你知道是谁吗？时睿滔那二弟时威！我跟你说啊，早晨我刚跟庄廷希讨论过这个人，长得不比咱哥儿几个差！最关键的是，顾景问我要他的照片收藏，这什么意思？摆明了对他有意思啊，顾景还拐弯抹角的，想不到我这么聪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耳朵消化了脑子没消化，沈齐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事儿，王昱恒又接着说：“你可要管管顾景，咱还没合力把他轰上你这艘贼船呢，他倒是自己找人玩儿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齐急切地问。
　　“还什么意思，你可抓点儿紧吧兄弟。”王昱恒比他还急。
　　沈齐是要抓紧的：“我打算七夕那天——”
　　王昱恒打断道：“七什么夕啊？你现在，立刻，马上找到顾景——”话音骤断，几秒后才磕磕巴巴地继续，“然、然后……好好跟他说说。”
　　挂了电话，沈齐加快寻找顾景的脚步，就这一点时间，王昱恒还把他刚才跟顾景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沈齐。
　　沈齐一看这……
　　顾景怎么可能不认识时威？
　　不认识会这么关心，会记得他有酒窝？
　　在天台找到人的时候，沈齐已经是气冲冲的了，他想质问顾景：“你昨晚不是亲我了吗怎么还想着别人呢？我们认识这么久也没见你发现并研究我右耳后面的小痣，你倒是记得别人的酒窝！”
　　顾景依然在等王昱恒的回信，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扭过脸，见是沈齐，并且对方还一副很急很气的样子，便问：“你怎么了？”
　　一腔怒火被四个字浇灭，有怨气也只能憋回去。
　　他在关心我，沈齐心想。
　　“没事。”沈齐嘴角勾起微笑，抬手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就是觉得热，你在这儿不怕晒啊。”
　　顾景坐在秋千椅上摇了摇头，慢慢转回脸。
　　“怎么了，不开心吗。”沈齐急忙走过来，手撑着旁边的柱子，矮下身问他。
　　顾景手里攥着手机，晃了两下说：“王昱恒不回我信息，聊得好好的，突然就不说话了。”
　　“他可能在忙。”沈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假模假样地划开，噼里啪啦地开始打字，“我帮你问问，你别着急，有什么事也可以先跟我说，万一我能帮上忙呢。”
　　“嗯……”顾景想了想，倒也是。
　　沈齐见他这反应像是要松口，立刻屈起一条腿蹲在他面前，手很自然地搭在他膝盖上：“你说你说，能帮的我肯定帮你。”
　　“就是，”顾景没感觉到不自在，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找人这件事上，“我妈妈有个朋友姚阿姨，最近联系不上了。”
　　“还有呢。”这个沈齐知道，他刚在楼下听顾青许说过。
　　“还有我怀疑，只是怀疑，”顾景谨慎道，“我怀疑姚阿姨是不是来春溪了，因为我看见姚阿姨朋友圈里的照片，她儿子跟我在学校见过的一个人很像。”
　　沈齐脱口而出：“时威？”
　　“嗯？你怎么知道？”顾景微微诧异。
　　“我怎么知道……”沈齐笑了笑，搭在顾景膝盖上的手蜷了起来，拇指掐着食指关节，忽然他站了起来，在顾景身边坐下，避免与之对视，“都是王昱恒，他刚才找我打听的，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时威的，你这么一说我就猜到七八了。”
　　这跟王昱恒与自己的聊天内容有出入，但王昱恒向来这样，还是沈齐比较可信，顾景转过脸：“那你有他的照片吗，我想再确认一下，或许他就是姚阿姨的儿子呢。”
　　“其实我觉得……”沈齐现在只知道学校里有这么个人，他又不认识，上哪儿找照片去，“照片以后再看也行，现在就先问清楚那个姚阿姨的儿子叫什么，如果真是时威，我再把照片发给你。”
　　沈齐的话一下子点醒了顾景：“我都忘了先确认这个。”他笑起来，“如果真的是那个人，那么妈妈就不用再担心了。”
　　对顾青许恭维归恭维，现在只有顾景在，沈齐实在忍不住问：“你妈妈跟那个阿姨的关系真的很好吗？不是说难得联系吗，为什么这么关心？”
　　顾景回道：“关系好不好我无法判断，但妈妈每年都会跟她互赠生日礼物，至于她们为什么不常联系，我不知道。”
　　“肯定不是顾阿姨的问题。”沈齐自然偏向喜欢的人的妈妈。
　　顾景没作评价，脚后跟点着地面蹬了蹬，带动秋千椅晃动起来：“沈齐。”
　　“……你说。”沈齐被这声吓得迅速撤回了即将落在顾景肩上的手臂。
　　“天气预报说今晚台风就要抵达春溪了，”顾景叹了口气，看着他说，“我们后天不能去游乐场了。”
　　后天，是七夕。


第78章 青春如瀑
　　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七夕前一天，台风延迟了。
　　同样延迟的，还有姜羽归国的日期。
　　沈齐刚为能照常进展的七夕出行开心了十几分钟，都开始做规划了，突然接电话，姜羽说今天起晚误机回不来了，要明天才能到，还叫他记得准时去机场接他。
　　可想而知，沈齐有多气多烦，隔着电话骂了姜羽半个小时不够，连他明天回来的一顿暴揍都预定了。
　　但没办法啊，骂归骂，人不能不接，已经答应了妈妈，而且明天爸妈要出门约会，根本没时间管姜羽。
　　好不容易把他弄回国，万一换了别人去接，姜羽这小子又整幺蛾子，到时候只会更麻烦。
　　*
　　顾景这边也不顺利，网上冲浪一天，就是为了找家评价高的餐厅满足沈齐刁钻的口味，半道却接到了季远的电话。
　　“哥，明天七夕。”季远阐明来意，“我老妈说店里有活动，应该挺有意思的，叫咱俩一起去玩玩。”
　　“这不太好吧。”顾景心说，我跟你去七夕活动算怎么回事。
　　“我觉得挺好的呀，”季远说，“七夕是大人过的，难不成哥你也有对象了？”
　　“没、没有。”跟还在上初中的季远比，顾景觉得自己早就算大人了，但他怎么好跟弟弟解释，“可是……”
　　“别可是了哥，就一上午。”季远说了一处地址，笑嘻嘻道，“新开的分店，我妈叫我带你过去玩玩，顺便捧捧场哈，你也可以多带几个朋友，最好都是帅哥，吸引顾客嘛。”
　　听到可以带人，顾景心里忽然轻松了一点，还有闲心打趣季远：“小小年纪，还挺会做生意的。”
　　“不小了，马上初二了。”季远叹了口气，“哥，你说我会不会一辈子就这么高了？班里女同学都笑话我是矮豆丁，还有你说的变声期，我咋到现在还没变呢。”
　　好消息是季远终于知道了“变声”不是“变身”，坏消息是……季远这几年好像真没长高。
　　顾景很不厚道地想，竟然还没我高，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得有一米七了吧。
　　至于现在，顾景不确定，他好久没测身高了。
　　他的标杆一直是沈齐，他从十三岁起，永远都比沈齐矮一头。
　　一开始很介意沈齐说话弯腰，以及动不动就搂腰搭肩的行为，他觉得沈齐那是在炫耀，越到后来成习惯，沈齐不主动，他反而会去拽一拽，示意对方凑近一点。
　　结束了跟季远的通话，顾景攥着手机开始纠结，是发信息告诉沈齐，还是打电话告诉呢。
　　发信息怕解释不清楚，打电话怕暴露情绪。
　　好似心有灵犀，在他纠结的时候，沈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顾景清了清嗓子，划动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沈齐的声音：“在家？”
　　“嗯。”顾景点了点头。
　　“明天——”
　　“明天——”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过了几秒钟，沈齐笑起来：“你先说。”
　　“就是，”顾景顿了顿，“季远邀请我明天上午去他家新开的餐厅，所以我想问问你……”
　　“没关系，你去吧。”沈齐善解人意道，“正好我也想跟你说，明天上午我可能有事陪不了你了，咱们还约在晚上，餐厅选好了告诉我，我让人去订。”
　　“……哦。”顾景满心欢喜地想要邀请他一起去玩，现在心被失望占了大半，“就按你说的办吧，明天、晚上见。”
　　最后沈齐应该是还想说什么，被顾景挂断了电话。
　　后半夜顾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后悔了，他不该小气挂了沈齐的电话，沈齐后面肯定是想解释的，他怎么就没给他机会呢。
　　现在发消息打电话都太晚了，会影响沈齐休息吧。
　　屏幕的光在黑夜骤然亮起，顾景侧躺着，眼睛盯着手机上的置顶聊天，看了很久，最后只是点开了沈齐的朋友圈。
　　他的最新动态发布于晚上十点。
　　图片是一盆茉莉，配的文字是「好梦。」
　　顾景当即坐起身，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弱月光，去看桌上那盏茉莉香氛。
　　笑意在嘴角晕开，说不上来为什么开心，但就是开心。闻着茉莉的香气，顾景慢慢躺下，手机屏幕已然熄灭，被他攥在掌心，贴在心口。
　　*
　　今天是8月26日，七夕。
　　这是顾景醒来的第一反应，也是他昨夜心中默念了无数次的催眠咒语。
　　原话是——快点睡吧，明天就是26号了，七夕约会就在明天了。
　　想想也是犯傻，这么念，还怎么睡得着？
　　虽然少了觉，白天又起得早，顾景却没有一点疲惫神色。
　　早晨顾青许的助理来家里接她去机场，段钟毓想着蹭车，他吃完早餐放下碗：“顺便送一下我，省得再麻烦王哥开车了。”
　　陈芳云在桌边收拾碗筷：“麻烦什么呀，不让他开车，他还闲得慌呢。”
　　“不不不，”段钟毓抽了张纸巾擦嘴，“待会儿小景要去他姑姑家，王哥就留下送他吧，我蹭青许的车。”
　　“什么蹭不蹭的，谁不知道你是我老公，小柳还能拦着不让你上车？”顾青许笑着说。
　　小柳是顾青许的助理之一，这次出差并没有她，她只是负责把顾青许送到机场：“顾总说得是，段总编谁敢拦，万一顾总生气不给咱们发工资就惨了。”
　　“你这丫头，跟办公室那群人都学坏了。”顾青许佯怒地看了她一眼，提起包挎在臂弯，临走时嘱咐陈芳云，“芳姐，明天学校开学，记得早点叫小景起床。”
　　“知道。”陈芳云点头，“我记得的，我家俩闺女也明天开学，我都记得的。”
　　段钟毓拉着两个行李箱，一个是他的，一个是顾青许的。
　　小柳想上手帮忙，被他拒绝：“你去开车，我拿就行。”
　　小柳笑着道谢，出门看见坐在花园角落的顾景，转身瞅了眼屋内还在交代这交代那的两人，放心地跑到顾景身后。
　　“干什么呢。”她突然将手掌拍在他肩上。
　　顾景并未被吓到，淡淡地看了眼她说：“没干什么，就坐着。”
　　小柳给顾青许做助理有两年了，因为工作常跟着顾青许回家，与顾景见过多次也算相熟，加上她年纪不大，有点爱玩爱闹。
　　“没吓到算了。”小柳嘀咕道，“你妈妈总和我们聊你，说这样吓你逗你，你就会跟兔子一样缩人怀里。”
　　顾景正欲反驳，猛然想到这话似乎没错，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谁长大了还这么不禁吓？
　　除非……吓他的那个人是沈齐。
　　一半心动一半可气，想起沈齐突然的靠近，突然的抽离，顾景感觉自己一直在被拿捏。
　　从他不确定是不是喜欢的时候，沈齐就像这样了。
　　他气过沈齐，后来情绪变了，因为他也学坏了。
　　他学会了口是心非，也开始掩藏情绪，再到陪着沈齐玩这种暧昧游戏。
　　其实他一直知道那种感觉叫做什么，只是不忍打破。
　　*
　　好不容易过完上午，就等着晚上能跟沈齐吃顿晚餐，他们约的是七点，那时候餐厅正好有场音乐表演。
　　谁料上天偏爱折腾人，傍晚天色忽然沉了下来，七点之前更是飘起了雨。
　　音乐表演是在户外的，被这场雨搞得直接泡汤了，顾景被迫挪进室内等人。
　　顾景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六点四十五。
　　虽说约的是七点，但他已经等好久了，而且沈齐一个小时前就说出门了，至于现在还不到么？
　　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早晨早晨有事，下午下午有事，现在连个消息都不回。
　　今天是七夕，餐厅里多是情侣，邻桌几乎坐满了，并且人家都吃上了，就他还傻坐着。
　　倒不是饿急了生气，而是担心。
　　开始还好，后来外面雨越下越大，看见树叶被狂风卷落飞起，顾景心里就愁起来了。
　　世事无常，天气说变就变，这么恶劣的环境，路况肯定也好不了。
　　交通事故多发于这种时候，顾景怎么可能不担心，越担心越不敢随便联系沈齐，怕对方因为看手机而分心。
　　于是只能坐着傻等，等到现在。
　　又过了五分钟，顾景实在坐不住了，问服务员找了把伞，他打算到餐厅外面等。
　　外面雨势颇大，气象台再次预报了台风的抵达，这次看来不假。刚撑开的伞差点被掀翻，顾景只得根据风向压低伞面，不过没什么用。
　　风还是大，雨斜着落，基本是走出餐厅的那瞬间，顾景就被浇了个透心凉，岂料更凉的还在后头。
　　站了没多久便听到摩托车的声音，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他刚想说沈齐是不是傻，这种天气怎么还开摩托出来。
　　挪开伞面，看到的一幕令他再张不开口——沈齐并非独自前来，他后座上有另一个人，那人怀里还捧着束玫瑰。
　　顾景没办法不多想，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沈齐的后座没有别人坐过。再结合沈齐说的，今天会给自己一个惊喜。
　　惊喜……该不会就是这个人吧？
　　这能是什么惊喜？顾景忽然不敢想。
　　那两人下了车，顾景迅速背过身，听见沈齐对那人说：“今天还是先别跟他说了，你这么狼狈我也拿不出手，等明天把你打扮得漂亮点像个人，再给他个惊喜。”
　　那人笑着问：“处对象的人都像你这么爱面子吗？”
　　顾景始终没敢回头面对他们，他从他们的对话里得到了一些奇怪的信息。
　　惊喜，显然是指这个人。
　　对象，难道也是这个人？
　　他站在雨里想了很久，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才惊觉，伞被吹折了，雨水正顺着伞柄灌进领口。
　　这状态恐怕就是沈齐口中的狼狈了，顾景想。
　　摁灭的手机不一会儿又响了，因为生气，他根本不想接，对方锲而不舍，他越来越气。
　　但凡想起那句话，他还有勇气回去么？
　　“砰”地一声后，手机铃声还在继续，只是不复清亮，变成闷闷地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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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看过前面所有的人应该知道这里是梦开始的地方，是我开这个系列的初心，也是我跟你们相遇的契机。
　　感谢在2022-05-13 23:31:20~2022-05-15 20:0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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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青春如瀑
　　8月26日下午2点，春溪市气象台发布了最新的台风登陆讯息，同时春溪机场也宣布暂缓3点之后的全部航班。
　　机场广播开始播报这则通知的时候，一个单手推行李箱的花衬衫少年停下了脚步。
　　怔了十几秒后，他松开行李箱拉杆，猛地拽下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双浅色眼眸，嘴角抽动了几下，一副生气又想笑的表情。
　　“Damn it!”
　　刚骂完铃声就响了起来，他划开手机放在耳边，余怒未消地开口：“谁啊？”
　　“怎么了小少爷？”庄廷希知道他今天回国，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怒气，笑着问，“这飞机刚落地，应该没人惹到你吧，怎么火气这么大。”
　　姜羽说了句“你等等”，等到机场广播循环结束，他才继续说：“听见了吧，我这也太倒霉了！但凡再耗个一天，我现在还在佛罗里达的小岛上晒太阳呢，至于回来这个束缚我手脚的地方吗？”
　　“果然，”庄廷希了然一笑，“我就知道，昨天你是故意误机的。结果呢，不还是回来了，我跟你说，你违抗谁都可以，就是别想着跟你哥作对。这次你要是再敢溜，你哥就不会像上次那样跑去美国给你说教，而是直接过去打断你的腿，你信不信？”
　　“信，能不信吗。”想起上次挨的那几个嘴巴子，姜羽脸就疼，“我哥简直就是个暴君，说好的只谈心不动手，结果我才龇个牙，他那巴掌就长我脸上了。”
　　庄廷希幸灾乐祸道：“谁让你对着他龇牙的？你哥这几年脾气可一点儿不见好，除了……哎，我跟你说的你记住了没，一定要讨好顾景，只要抱住了他的大腿，你就静静地看着你哥装吧，那样子，又乖又怂又好笑。”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烦死了。”姜羽戴上墨镜，推着行李箱往接机通道走，“昨天挨了半个小时的骂，估计今天也没我好果子吃。”
　　庄廷希问：“你给沈齐打电话了没有？”
　　“没呢，我哥说不确定航班是不是准时，不想浪费时间白等，让我到了再联系他，结果你先找我了。”姜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由懒散变为撒娇讨好，“对了希哥，你不是说等我回国给我配辆超跑吗，车呢，什么时候我去提？”
　　庄廷希顿了几秒才说：“车飞了。你安生点儿，别想东想西了，这里不是美国，回来了就认命吧，收敛收敛。”
　　“什么意思？咱说好的呀，你怎么反悔了？”
　　“你说我不守信用，说我什么都行，别提跑车了，现在就连摩托车自行车我都给不了你。你哥提前警告过我，要是还拿他当朋友，就不能背着他纵容你。”
　　“你是我哥的朋友，就不是我的朋友了呗？”姜羽发挥他的特长，嘴甜撒娇，“希哥，你是我亲哥好不好，你就纵容纵容弟弟好不好？我这骤然回国，不能一下子什么都给我断了吧？我哥撺掇着我爸把我所有卡都停了，就每个月给点生活费，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活不活不在我，在你自己。我反正听你哥的，你也得听他的。”庄廷希啧了声，“你爸妈把你丢回国是铁了心要治你，沈齐爸妈那边肯定都是通了气的，你再想从他们手里讨好是不太可能了，所以我让你巴结顾景啊，他可是心软得很，最关键你哥正追他呢，所以你得看准了人撒娇，冲着我真没用。”
　　“顾景？顾景。”姜羽念叨了两遍这个名字，“说实话没什么印象，就记得几年前见过，但我跟他表弟挺熟，应该能很快混到一起去吧。”
　　“这就行了，希哥相信你。”庄廷希说，“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就这样，我先挂了，回头学校见。”
　　机场广播再次在耳边响起，姜羽闭了闭眼，心里还是不愿意就此屈服。
　　可是不服能怎么办呢？
　　他兜里的钱连买张机票飞回去都不够，就算他从现在开始乞讨凑够了钱，这又来了场台风拦路，飞机能为他飞吗？
　　倒霉。
　　除了这个词，姜羽找不到别的词形容自己。
　　打开手机，看着账户上为数不多的存款，姜羽心口绞痛了一阵，痛完还是得给沈齐打电话。
　　哥哥不来，他还得自己掏打车费，多亏啊。
　　“哥，是我是我，我到了呀。”电话一通他秒变小乖毛，“哦好的好的，那我就去里面的商店转转，还没给舅舅舅妈买礼物呢。嗯，我不乱跑，哥你放心，要小心开车哦。”
　　总算打完了电话，姜羽松了口气。
　　哥他好像没再为昨天的事生气了，那就好那就好，至少不会见面就送嘴巴子。
　　兜里钱不多，该花的还得花。姜羽快气死自己这脑子了，妈妈给他准备了礼物带回来的，偏偏走的时候忘了拿，又不能空手去见舅舅舅妈，就只好在这儿买点了。
　　奢侈品倒也不是很能体现心意，那就……
　　他转过头，将视线瞄准了旁边的水果摊。
　　“苹果樱桃车厘子，”食指在下巴上点了点，心说这几样可能不太够，他将墨镜向下扒拉了一点，指着后面一排，“再来点橙子和橘子，谢谢阿姨。”
　　“哟，”卖水果的阿姨往便利袋里吹了口气，眼前一亮地看着他，“小伙子中文挺溜啊，一点儿外国口音都没有。”
　　姜羽笑了笑：“那必须溜啊，咱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阿姨边往袋子里装水果边抬头看他：“是吗，我看你这长相还以为……不好意思了，等下阿姨给你抹个零。”
　　姜羽是标准的混血长相，要是不开口，一般人都会默认他是外国人。
　　他习惯了，每次都不厌其烦地跟误会他的人解释。
　　阿姨遵守承诺给他抹了零头，姜羽付了钱，接过袋子自己又捆捆紧，找了块空地打开行李箱，把水果全往里一塞。
　　“成了，”他关上箱子拍拍手掌，“礼物搞定。”
　　哥哥还没到，但他有点饿了，那就再整点吃的？
　　还是一切从简，找个小超市凑合凑合啃口面包吧。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姜羽是真累得慌，进超市拿了块面包就往靠窗的那排桌子走。
　　他这人有些冒失，又戴着墨镜拖着行李箱，更是顾手不顾脚。
　　在他之前就有人坐那儿了，他也看见了，所以过去的时候换了右手推箱子，为的是避开那人放在身边的行李箱。
　　结果箱子避开了，他那大长腿没避开，把人家的行李箱踹飞好远。
　　“抱歉抱歉。”他急忙道歉，同时手忙脚乱地去拦。
　　看他这笨手笨脚的样子，正在等面泡开的行李箱主人叹了口气，心说怎么又是他？
　　姜羽追箱子都没舍得摘下他的墨镜，箱子撞到墙停下来，他也撞了墙停下来。
　　就这还不吸取教训，墨镜在脸上纹丝不动，他揉着脑门，把箱子拉过去还给人家：“对不住啊哥们儿，我没太看清路。”
　　那男生瞥了眼姜羽的墨镜，很快低下头，见是自己的那只箱子，也没坏，就没计较。
　　姜羽捡起掉在地上的面包，又去摸箱子，没摸到。他才发现刚才自己是拉着箱子跑的，那箱子现在在墙根那儿。
　　拖回箱子后，姜羽就坐下开始啃面包，啃一口感叹一句生活艰苦。
　　旁边嗦面的男生越听越烦，都端起碗准备挪个地方了，对方忽然起身了。
　　“哎哥，你到啦？”姜羽拖着箱子往超市外走，“好嘞好嘞，我这就出来。”
　　大喇叭终于走了，真是离谱，离开也这么闹腾。
　　男生坐在玻璃窗前看着他逐渐模糊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哥哥哥！这边儿！”姜羽撂下行李，激动地搓手上去要抱抱，“哎呀哥！老久不见，想死我了吧？”
　　沈齐并没有他这般热情，说了句“上车”后，扭头就走。
　　“哦。”姜羽失望地收回胳膊，“后备箱开下，我搁个行李。”
　　上了车，姜羽决定重燃热情，跟沈齐好好叙旧：“哥，这么多年没见，你这变化老大了哈。”
　　沈齐说：“昨天不是视过频了？”
　　姜羽笑嘻嘻地开玩笑：“隔着屏幕我也看不清你眼角的皱纹吗不是。”
　　沈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好像在说：“这玩意儿能是我弟弟？”
　　得亏姜羽识相，没再往下逼逼。
　　沈齐从早晨开始心情就巨差，今天可是七夕啊！结果呢？一通电话一通电话打过来，哪儿哪儿都需要他，爸妈就算了，那个傻逼范承瑞约女朋友吃饭没订上餐厅也找他，有没有搞错？！
　　幸好顾景上午有事出去了，不然有他在身边还这么被打扰，沈齐可能更要暴走。
　　幸好幸好，接姜羽是最后一桩破事。
　　幸好幸好，晚上的餐厅已经订好了，还有音乐表演，顾景肯定喜欢。
　　所以拜托你老天爷，七夕就剩不到半天了，你可别再折腾我了！
　　风平浪静一直到下午五点，沈齐把自己拾掇得干净帅气，只等七点赴约，路过花店时多带一束玫瑰，一切完美。
　　然而，他那个从机场回来补觉结束的弟弟又开始作妖了。
　　“哥，我箱子好像拿错了，这里面也不是我的东西呀。”确定不是自己的之后，姜羽把行李箱合上，翻了翻外面挂的吊牌，看见名字，皱着眉说，“江屿？这小子谁啊？”
　　沈齐在找摩托车钥匙，高兴就抬头理他一下：“不是你？”
　　“当然不是！老子是生姜的姜，羽绒服的羽。”他指着吊牌，“这是嘛？江河湖海的江，湖泊岛屿的屿，能是我吗？”
　　沈齐呲他：“傻缺。”
　　钥匙找到了，沈齐要走，姜羽抱着他大腿：“哥你别走，陪我换行李去。”
　　沈齐急着要走，没空搭理他：“要去自己去，不然就明天去。”
　　姜羽抱紧沈齐的大腿：“明天不行，我宝贝家伙全在里头了，那孙子别再给我贪了，晚一天我都不安心。”
　　沈齐警告他：“放手。”
　　“不放。”姜羽直接挂在他的腿上，“除非你陪我去。”
　　沈齐本来打算提前去餐厅的，被姜羽死缠着，他妥协道：“得，还剩俩小时，去机场够了，再送你回来不够，到时候我就把你扔在半路上。”
　　姜羽嗯嗯嗯地点头，结果到了机场，他才发现自己行李没带，啥都没带，就带了个人出来。
　　在沈齐狠戾的眼神注视下，他还是开了口：“要不……回去再来？”
　　沈齐打算甩了他走，还好姜羽眼疾手快地拽住了车屁股：“你看你急啥呀哥，不就是个七夕节嘛，反正你我都是单身狗，你还能赶着去过节？”
　　沈齐真约了人，他指着表说：“现在六点整，一个小时赶不到餐厅，别怪哥弄死你。”
　　“别骗我了哥，你哪舍得。”说完这话，姜羽就知道他错了，他哥真舍得，“那要不……你给点钱我自己打车回家？”
　　沈齐出门急就带了个手机，要是姜羽带了手机还能转点钱给他，但这货出门连脑子都没带，能指望他什么。
　　“算了算了，你跟我一起去餐厅。”沈齐照他脑袋推了一下，“但有一点，到了那儿别给我乱说话，否则——”
　　姜羽打断他：“知道知道，哥哥是哥哥，哥哥在追的就是嫂子，景哥就是我嫂子。”
　　沈齐愣了一下，眨着眼睛问他：“这都谁跟你说的？”
　　姜羽立刻就把他希哥给卖了：“希哥说了，只要我嘴甜，景哥肯定喜欢我。”
　　“甜你个头！你给我打住，敢上来就叫嫂……”沈齐心里无法抗拒这个，话到嘴边改了口，“以后有得你叫，现在你就给我安分点，不要作妖，不要给自己加戏，我让你说的时候你才能说，知不知道？”
　　姜羽又嗯嗯嗯地点头，沈齐拍了拍他的头：“别光嘴上答应，说话前过过脑子。今晚要是表现好的话，以后有你的好处。”
　　原本想等吃完晚餐回家，再带姜羽见顾景的，顾景不是一直惦记着姜羽嘛。
　　沈齐还记得庄廷希说的，如果顾景喜欢他，那之前因为姜羽的事跟他生气，就说明是嫂子瘾犯了。
　　现在沈齐确定顾景就是喜欢自己，所以才决定带弟弟见顾景，只不过现在这个惊喜得提前了。
　　转道餐厅，姜羽那个话痨来劲儿了，趴在沈齐肩上说：“哥，你咋不开保时捷呢，我看你车库里停着好几辆呢，是不是没驾照？没关系我有啊，虽然是美国驾照，但我的车技入乡随俗，要不你给我——”
　　沈齐肩膀向后怼了一下：“你给我闭嘴。”
　　他是有几辆车，但基本都是摆设，没到年龄秦诗爱不许他上路，每次偷开回来都要挨上一顿家法。
　　“现在能开个摩托就不错了，大好的日子挨顿抽，我脑子进水了才这么干。”沈齐把车停在花店门口。
　　姜羽跟着进去，沈齐买了束玫瑰叫他捧着，他还不死心：“哥，我不能没有车。”
　　“那你今晚就睡车库，看中哪辆你就睡里面。”沈齐握着把手准备上车时，一滴雨落在了手背，他拨开头盔，抬头看见灰蒙蒙的天，“什么鬼，偏偏这会儿下雨？”
　　“哼，我就说要有车吧。”姜羽跨坐上来。
　　沈齐戴好头盔：“少废话，拿好花，我们要赶在雨变大之前到那儿。”
　　计划是这么计划的，可是这雨哪能听他的安排？
　　台风要来，雨还能小得了？
　　抵达餐厅的时候，他和姜羽已经完全湿透了，还好姜羽这小子听话，护着没让花被吹残。
　　停好车，沈齐对姜羽说：“今天还是先别跟他说了，你这么狼狈我也拿不出手，等明天把你打扮得漂亮点像个人，再给他个惊喜。”
　　姜羽笑着问：“处对象的人都像你这么爱面子吗？”
　　沈齐没回话，看了眼时间，六点五十五。
　　也顾不得身上湿不湿，差五分钟就迟到了，他得赶紧跑过去见顾景。
　　姜羽跟着进去，两人找到桌号，却不见顾景。服务员说这桌的人走了，沈齐不信顾景会走，直接给他打电话。
　　结果根本打不通，沈齐不放弃继续打，边打边往餐厅外走。
　　“哥，咱们去哪儿？”姜羽盯着隔壁桌上的餐点，他快饿疯了。
　　“都怪你磨磨蹭蹭，要不是你我早就到了。”沈齐掰直他的脖子，“还不跟我到外面找找，说不定他看我这么晚没来，去外面等了。”
　　又挨呲了，姜羽甩了甩脚上的湿鞋子：“都没把伞，叫我在外面淋着雨傻找啊。”
　　沈齐恍然间想起，那会儿他停车的时候，旁边好像站着个撑伞的人，会不会是……
　　“有声音！”姜羽突然喊道，“好像是手机在响。”
　　“是顾景的手机铃声。”沈齐看了眼自己手里正在拨号的手机，循着那铃声去找，最后脚步停在了一个垃圾桶前面。
　　“呃……”姜羽话不多说，难为他不嫌脏，直接下去捞出一部手机递给沈齐看，“是这个吗哥？”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疑问可看，没疑问可不看的一些说明：
　　①姜羽的实际登机时间是华盛顿时间中午12点 （对应北京时间0点），当时中国已是8月26日，美国还是8月25日，但是姜羽肯定要早于登机时间抵达机场，因此，山与习习的实际相遇是8月25日在美国机场（这里中美日期相同），所以之前写《在么》的时候说，他们的相遇比七夕早一天（这年的七夕是8月26日）。
　　②沈齐在《今恋》里说的姜羽原定归国时间（8月25日）和实际归国时间（8月26日）都是北京时间，姜羽在《在么》里说的原定登机时间（8月24日）和实际登机时间（8月25日）都是华盛顿时间，因为有中美时差和飞行耗时，以及两人表述的含义不同，所以如果把《今恋》和《在么》对照起来看，可能会忽视这些因素，觉得这两本存在时间bug，但其实不是。


第80章 青春如瀑
　　顾景很难过，要只是淋雨还不至于此，关键一想到沈齐跟那不知名男生，他就忍不住哭了一路。
　　脑子已经不够思考了，这种情况下，换了谁都不可能冷静下来。
　　与自己暧昧了这么久的人，转身又跟别人举止亲密，还要把人带到他们约会的地点。
　　这是人干的事？
　　顾景心里已经开始骂了：“沈齐这个混蛋，渣男，我永远都不要理他了。”
　　陈芳云见到一身湿透的顾景，连忙给他找干毛巾擦头发，擦了一半，她说：“还是赶紧去洗个澡，别在这儿耗着，再着凉了。”
　　顾景坐着不动，眼睛盯着一处不知看什么，陈芳云又说：“听话小景，不然芳姨打电话告诉你妈妈了。”
　　顾景不得已动起来，一步一个湿脚印往房间走。
　　“这就对了，洗完澡下来，芳姨给你煮碗热腾腾的面吃。”陈芳云边向厨房走去，边感叹即将到来的台风，“明天还开学呢，这天气可怎么好哦。”
　　天气再糟糕也没有顾景的心情糟糕，什么美好的七夕约会，简直就是噩梦，是之前种种甜蜜都治愈不了的噩梦。
　　洗完澡下楼吃面。
　　顾景边吃，陈芳云边说：“小景啊，刚才沈齐打电话来问你回没回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顾景停了停筷子：“……他放我鸽子了。”
　　总不能说沈齐跟他约会还带了别人吧。
　　“不会吧？”陈芳云有些怀疑，沈齐不是一向把顾景当弟弟疼的吗，怎么会这样对他？
　　“沈齐他……”顾景说，“交了新朋友，就把我给忘了。”
　　原来如此，今天是七夕节，沈齐大概交到女朋友了吧。
　　即使这么想，陈芳云也不能原谅沈齐。
　　说什么兄弟手足，他竟然有了女朋友就这样对待顾景，看把孩子失落成什么样子了。
　　*
　　“好耶！”姜羽被指挥下车开门，刚一碰门就开了，“哥，他家院子门没锁，咱直接进去吧。”
　　这会儿雨还是很大，姜羽尚且知道跑到廊檐下躲雨，沈齐却毫不在意地绕到花园眺望顾景的房间。
　　灯亮着，应该回来了。
　　自从在垃圾桶里捡到顾景的手机，沈齐就确定，那个撑伞的人是顾景。
　　但是他为什么突然跑掉，还把手机扔了？
　　沈齐想了一路，得到一个有点靠谱的答案——顾景或许是误会了他和姜羽。
　　姜羽这几年的变化太大了，每次见面他都要吓一跳，明明上次还没他高的弟弟，忽然之间怎么跟他一样高了？
　　再说这长相，跟小时候比，姜羽现在活脱脱一个不良少年，那张看着就不是好人的脸，顾景认不出来实属正常。
　　“哥。”姜羽隔着头盔喊他，“咱还找不找嫂子啊？不找我回家了，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开车回去，不想走路。”
　　还是个不太聪明的不良少年。沈齐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把那头盔摘了行不行？现在又没在开车。”
　　“我不。”姜羽抱着头盔说，“安全第一，我聪明的脑袋不能被雨点打中。”
　　沈齐拿他没辙，更没眼看他：“你让开，我来敲门。”
　　顾景吃完面正准备回房，突然听见门铃声，他问站在显示器前的陈芳云：“芳姨，是谁来了？”
　　“没谁。”陈芳云言语明显不太自然，“就花匠送花来了。”
　　顾景好奇：“什么时候改晚上送花了？”
　　“这次送的是晚上开的花。”陈芳云信口编出一个，“昙花。”
　　顾景：“哦。”
　　陈芳云开始催他离开：“吃完就回房睡吧，明天还早起上学呢。”
　　顾景不疑有他，直到回了自己房间才发现不对劲。
　　要按往常，陈芳云一定会让他喝杯热牛奶再睡的，今天怎么给忘了，还这么急地催他走？
　　直觉告诉他，肯定有事儿。
　　他悄悄下楼，却见客厅一片漆黑，只听到陈芳云压低声音说：“都别发出动静，咱们假装家里没人，就不给他开门，让他欺负我们小景，也该给他点颜色瞧瞧。”
　　他还听到陈芳云双胞胎女儿附和的声音：“没错，得教训教训他，让他欺负小景。”
　　顾景知道门外来的是谁了。
　　不想理他，让他在外面淋着吧。
　　回到房间，顾景想，沈齐又不傻，敲门没人应就该回去了吧，怎么可能一直在他家门口淋雨。
　　在窗口徘徊许久，顾景想了又想，嘀咕道：“还是看看好了，万一他是个傻子呢。”
　　掀开窗帘的一角，果然看见一个傻子站在楼下花园，且正对着他房间的窗户。
　　目光对上，顾景敢肯定那个傻子看见他了，所以现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放沈齐进来。
　　纠结了有一会儿，他翻出了他爸登山用的绳索从窗户丢了下去。
　　房间在三楼，不算太高，楼下是花园软土，但要是不小心摔下去的话……会很疼吧。
　　顾景后悔了，赶紧把绳索往回拉，却被底下的姜羽拽住。
　　“哥哥哥！赶紧的！他要后悔，我把绳子拽住了。”姜羽一只手在跟楼上的顾景争夺，另一只手扒拉沈齐的胳膊，“快，我给你兜着屁股，哥你赶紧上去。”
　　“谁他妈要你兜着屁股？”沈齐也是没好话了。
　　“那……”姜羽把绳子递给他，小声问，“我蹲下，你踩着我背上去？”
　　姜羽的一片“孝心”很令沈齐感动，但对他这个初中就有腹肌的人来说，上个三楼真的不需要助力。
　　“你让开，”说完这句，沈齐上下拉了拉绳子，“我自己来。”
　　顾景听见底下你一句我一句，因为有雨声，具体说什么没听清。
　　但这俩人未免太过分了吧，他都躲回家了，他们还要跑到他家里来炫耀。
　　生气归生气，他还是帮忙拉着点绳索，沈齐蹿得这么猛，别把刚才打的结给扯松了。
　　沈齐上来的时候跟只落汤鸡似的，顾景丢了条毛巾给他：“擦擦吧。”
　　沈齐说：“我在楼下好久了，没人开门，芳姨他们都不在？”
　　自打发现自己喜欢沈齐，顾景便觉得沈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尤其现在沈齐还浑身湿透站在他面前，潮湿的衣服紧贴着皮肤……
　　他忍不住盯着看了会儿，又忽然害羞起来：“那个，我家门坏了，芳姨出去找人修了。”
　　沈齐又不知死活地撩起衣服拧水：“门坏了她怎么出去的？”
　　“和你一样，翻窗出去的呀。”他迅速略过这个话题，问，“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干嘛？”
　　沈齐很直接：“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今晚的约会？”
　　顾景故意道：“对啊，你不提我根本想不起来这回事。”
　　沈齐笑了一声：“那你的手机怎么会出现在餐厅附近的垃圾桶里？”
　　“我、我那是被人偷了，不行吗？”谁让沈齐那会儿夺命连环call他，不然他也不会把手机丢到垃圾桶里。
　　“行行行，小景说什么都行。”沈齐从怀里掏出手机递给顾景，忽而他自己的手机也响了，他无奈地接起来，“有屁快放。”
　　这语气不像是对……
　　顾景伸长了耳朵，想听到更多。
　　正听着，沈齐突然转头问他：“我带了个人，让他上来没问题吧？”
　　顾景：“……当然没问题。”
　　还是那根登山绳，那人顺着就上来了，沈齐伸手拉了他一把，他落脚后第一句就是冲着沈齐抱怨：“得亏我戴着头盔上来的，不然您是不是得薅着头发给我往上拽啊？”
　　“你说你傻不傻缺，上来还戴个头盔。”沈齐说完他，立刻推了推盯着他看的顾景，“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弟姜羽。”
　　顾景沉默了很久，眨眨眼睛说：“你好。”
　　沈齐又介绍顾景给姜羽，对两人说：“你们以前见过的，不会都忘了吧？”
　　顾景确实忘了。
　　第一次真心生气就是因为沈齐没把姜羽回美国的事告诉他，后来还为了庄廷希知道姜羽比他知道得更多，跟沈齐吵过架。
　　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弟弟，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他居然没认出来，真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姜羽头盔一摘，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景哥好。”
　　沈齐笑着说：“你瞧他这狗腿的样子。”
　　“那看对谁了，像我这样的三好青年，必须得尊重长辈。你看你是我表哥，景哥就是我未来的——”
　　沈齐及时制止了某人的口无遮拦：“什么长辈？咱俩叫同辈。”
　　顾景也拿了条毛巾给姜羽，温柔地问他：“外面雨这么大，你们骑摩托车回来的？”
　　“可不咋的？我说让他开辆带篷的出来，那花儿不就有地儿放了吗。丫的倔呀，非得骑摩托，还非得让我跟后面给他捧着，摊上这么大雨，别说我了，花都残了。”姜羽说着开始脱衣服，“景哥，我能在你这儿洗个澡吗？浑身湿得难受。”
　　当这里是自己家吗？沈齐摁住他不让动：“洗什么澡？洗澡不能回家洗去？这儿有你穿的吗？”
　　“也是哦，景哥的身板确实瘦了些，他衣服我也穿不上。”姜羽只好先把衣服卷起来挤挤水，将就将就地再把鞋子里的水倒了，“行了哥，你俩要是说完了的话，咱就回去。要是没说完，你把钥匙给我，我先回去。”
　　沈齐踹了他一下：“你先下去，我还有一句。”
　　“你让咱走，咱也不敢待，你有啥话，咱也不敢听。”姜羽利索地套上头盔，攀着绳子下去了。
　　沈齐戳了戳顾景的脸：“以后别让我再找不到你，手机也不许不接。”
　　知道自己错怪他了，顾景低着头：“嗯。”
　　沈齐说：“那我先走了，明早来找你。”
　　顾景继续点头：“嗯。”
　　误会只用两三句，解除误会也是，发现顾景误会了，他就把人带过来解释。心照不宣就好，直白地说出来有人会觉得难为情。
　　知道对方在给自己留面子，但就是这种知道让顾景臊红了脸，却还是趴在窗台上看着沈齐下去，对他说：“明天见。”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在12岁的时候用安全索爬上过2楼，所以我觉得沈齐爬个3楼应该没什么难度，大家别担心他会摔伤，我不会写他被摔伤。
　　还有腹肌的问题，我认识一个学拳击的弟弟，人家初中就有腹肌了，咱神奇宝贝的设定是健身+户外运动狂魔，他也爱好拳击，所以他也必须有腹肌，别杠他。
　　感谢在2022-05-17 02:45:55~2022-05-18 11:4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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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蝴蝶兰


第81章 初恋成诗
　　新学年开始得很仓促，分班结果刚出来那段时间，学校公告上写的是9月1日开学，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又通知全体学生提早开学。
　　这早也没早多少，8月27日，就差这几天？
　　一到新班级，周围全是抱怨的声音，顾景选了个离他们稍远的位置坐下，却还是能听见一些。
　　“搞什么呀，过完七夕就上课。”
　　“我脑子里的浪漫片段还没回忆够呢，这就又把我逮回牢笼了。”
　　“还浪漫？昨晚那么大雨，哪个妹子愿意陪你被浪打？”
　　“就是，谁信你呀，单身狗装有情人。”
　　“有没有情人无所谓，各位，你们真不知道为什么提前开学吗？”
　　“不就是因为二中提前开学，我们一中跟着卷呗，看谁卷死谁。”
　　“都要卷成麻花了，提早开学，害我少浪好几天。”
　　“再浪能有咱王哥浪？”男生指了指从前门进来的王昱恒，王昱恒看见了他，他也冲王昱恒挥手，“几个时辰不见，甚是憔悴啊王哥。”
　　“还不是跟你们打游戏打的。”王昱恒走到顾景桌前停下来，“咱俩坐吧。”
　　顾景正要回话，站在王昱恒身后的庄廷希直接一掌拍过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想死吗？”
　　“哎哟我去，”王昱恒揉了揉后脑勺，回头看向庄廷希，“你打我干嘛？顾景没同桌，我跟他坐一起咋啦？”
　　顾景同样看着庄廷希，想问个缘由：“我和王昱恒不能坐一起吗？”
　　“……”
　　庄廷希完全没法解释。
　　怎么解释，我听成了咱俩做吧，行吗？
　　他干脆不解释，蛮横地扯过王昱恒的书包丢到另一张空桌上：“这才是你的位置。”
　　“你要我跟你坐？”王昱恒说。
　　庄廷希真想把这人的嘴堵上：“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是不是沈齐不在，这个班就没人管你了？”
　　“关沈齐什么事？”王昱恒想了想，笑起来，“哦，原来是没能跟沈齐一起分到二班，你心里不平衡了。”
　　庄廷希崇拜沈齐谁都知道，有几个男生跟了过来：“王哥你可真敢说，昨儿晚上连麦打游戏，还没被骂够啊？”
　　“技术又菜嘴又碎，跟谁匹配谁倒霉。”
　　“最倒霉的就是庄廷希。”
　　“所以我玩了几局就下线了。”庄廷希说着看向顾景，“像我们这种没对象的才会在七夕之夜玩游戏，遇上菜鸡队友更是霉上加霉。”
　　“诶对了，”有个男生问，“沈齐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没跟我们连线？”
　　“别开玩笑了朋友，他高中起就不参与这种活动了好吗。”
　　“以前一起上补习班的时候，我还看到他上课打手游呢。”
　　“你说的手游是指贪吃蛇吗？”
　　“贪吃蛇？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沈齐现在不爱玩是因为……”庄廷希下意识为沈齐辩解，可是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我把他的贪吃蛇卸载了。”
　　听到这声，众人纷纷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顾景继续解释：“就是因为他上课总玩那个，所以……”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没错，只是被盯得有些不知所措，随手抓起一支笔攥紧，“上课还是要认真一点，对吧？”
　　众人持续发愣，王昱恒最先附和：“对对对对对，沈齐他就是自制力不行，不把补习班当正经课堂，大家瞧，这回考二班去了吧。”
　　庄廷希突然凑到顾景耳边问：“所以沈齐昨晚跟你干什么了？”
　　顾景手里的笔瞬间坠地。
　　庄廷希笑他不禁逗，正准备弯腰捡笔，却在这时看到一只手向下伸去。
　　路过的男生把笔放在桌上，顾景抬头看清他的相貌后怔愣了片刻：“时威？”
　　他面露诧异，忽地笑起来：“你认识我？”
　　他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顾景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站起来道：“我——”
　　“走街的，串巷的，拜亲的，访友的，各位同学，请先找个位置落座好吗？”谭必群进来就看见顾景那儿围了一圈人，尤其看到庄廷希，以为这家伙要跟高一刚开学那样搞事，急忙驱散他们，“班上很多熟脸嘛，就是有点可惜，沈齐这次没分在咱们一班，倒是多了一位……”
　　王昱恒从包里掏出一瓶橙汁抛给他：“继续说下去啊老谭，多亏你，我这外卖小哥的名号早传开了。”
　　谭必群笑了笑：“还需要五星好评吗这位小哥？”
　　“唉，真是不幸。”庄廷希坐下后双手抱胸，“我们升年级，老师也跟着升。更不幸的是，今年某人又抽到了一班，是不是暗箱操作啊，不会我们升到高三，这班主任还是不变吧？”
　　庄廷希的脾性谭必群也算摸透了，知道这小子嘴毒心不毒，要真是讨厌自己，这会儿肯定已经把事搞起来了。
　　看来高一一整年的努力没白费，谭必群微笑地看着他：“那也没办法，咱们高中部就是这制度，你就祈祷高三我抽中别的班吧，或者你努力点，考到一个没有我的班级呀。”
　　庄廷希哼了一声，撇过头，又看见了令他不悦的一幕。
　　顾景怎么跟那个人坐到一起去了？
　　台上的谭必群开始讲新学期事项，庄廷希掏出手机给沈齐发消息：
　　【你知道现在坐在顾景旁边的人是谁吗？】
　　沈齐秒回：
　　【时威。】
　　庄廷希疑惑：
　　【你怎么知道的？】
　　发完这段文字，他立刻转头看向后门，虽说二班就在隔壁，但沈齐没有透视的能力吧？
　　除非……
　　王昱恒在旁边晃着手机：“嘿嘿，我才是头号情报员。”
　　“争这个有意思吗？”庄廷希说，“你知道顾景对那个谁有好奇，怎么不拦在他们中间，还让他们坐在一起？”
　　王昱恒才想起自己没跟庄廷希解释：“上回那事儿啊，沈齐后来又说了些话，我忘记告诉你了。”他压低声音，“顾景不是那种好奇，他就想知道时威是不是他妈妈朋友的儿子，咱俩想多了。”
　　庄廷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咱俩想多了？我这都是听你胡咧咧的！
　　“下次再信你的鬼话，我他妈跟你姓！”
　　二人的推搡没引起大范围的骚动，却还是被熟悉他们声音的顾景听个正着。
　　他分神了几秒，继续跟时威的对话：“抱歉，我可能有点唐突，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妈妈很担心姚阿姨，如果你认识她……”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那会儿刚说出“姚宝桐”三个字，时威的脸色就变了。
　　说到后面，时威努力维持的笑脸终于垮了下来：“认识。”
　　顾景不再寻根究底，他感觉到了时威的不高兴。
　　沉默片刻，时威重新扬起笑脸：“替我告诉顾阿姨一声，不用担心。还有，很高兴认识你，顾景。”
　　顾景吃惊于他情绪转变的速度，有些愣愣地点头：“哦，我也是。”
　　教室忽然躁动了起来，桌椅板凳挪位的动静很大，王昱恒蹿过来，从后面搭上二人的肩膀：“认上亲了是吧？”
　　时威回头看着他，他自我介绍道：“我叫王昱恒，你可以叫我王哥。既然你跟顾景是朋友，那跟我们大家就都是朋友，咱就甭管你那混蛋大哥了，跟他的恩怨没必要牵连到你身上，是不是老庄？”
　　时威又看向庄廷希，后者无奈点头：“朋友就朋友吧，反正我都习惯了，就算现在反抗，最后还是要妥协。”
　　时威一早就知道时睿滔跟他们的不和，本以为接下来会没好日子过，谁想到他们竟然主动跟他搭话，还说大家都是朋友。
　　这究竟是真是假？不会是戏弄吧？
　　既然知道了时威跟姚阿姨的关系，顾景就不可能把他当做一个陌生人对待，而且时威爱笑开朗的性格，确实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不会是你哥跟你说什么了吧？”想起那晚在夜场的事，庄廷希道，“他说我们会欺负你？”
　　时威尴尬地笑了笑，似乎确有其事。
　　顾景是相信朋友的，他对时威说：“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不会欺负你的。”
　　“真的？”时威问。
　　“有必要骗你吗。”庄廷希不耐烦地推了推王昱恒，“快下去搬书了。”
　　王昱恒“哦”了声：“对，赶紧的。咱们现在下去，说不定能碰上二班的人。”
　　有几个男生已经下去一趟又上来了：“你们都快点下去啊，老谭说了，一个都不许偷懒，人人都要动起来，不能动的去医务室开条子。”
　　顾景闻言笑起来：“我们快走吧，不然就要去开条子了。”
　　“人人都要动起来，那整个教室还不乱成一锅粥了。”庄廷希说是这么说，脚还是跟着向外走。
　　下楼时碰上几个女生正在聊篮球赛的事，顾景一眼看到走在最后的郑瑜，对方看见了也跟他打招呼：“新班级还习惯吗。”
　　“嗯，”顾景见她孤零零的不跟其他女生说话，好奇道，“你这学期不做拉拉队了吗？”
　　郑瑜无所谓地耸耸肩：“看心情吧。”
　　都是原来一班的同学，即使不再爱慕，王昱恒也没无视她：“要是你不做队长，那拉拉队还有什么看头。”
　　郑瑜这才笑了，笑完叹了口气：“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本来就是夸你啊，你跳得最好了。”这句是顾景说的，高一的时候他看过几场沈齐的比赛，中间拉拉队出场真的很有看头。
　　庄廷希觉得自己像是魔怔了，自从沈齐说喜欢顾景，他就把顾景当做了沈齐的所有，根本听不得顾景夸除沈齐以外的人。
　　肢体动作快于言语，他插到几人之间：“快走吧，搬个书还偷懒，聊起来没完了。”


第82章 初恋成诗
　　按照惯例，开学第一天沈齐不可能不搞事，中午吃饭时，顾景问他是不是又要逃晚自习出去会友。
　　谁料沈齐摇头：“我答应过你不会再逃课的。”
　　顾景以为他只是说说：“那你……”
　　“来场篮球赛呗。”王昱恒插嘴道，“下午两节自由活动课，正好咱们比比，你现在是二班的人了，怎么样，有信心打败我们老牌一班选手吗？”
　　沈齐笑了声：“行，活动课待在教室也是无聊。”说罢朝斜对面的时威抬了抬下巴，“你呢，能打吗。”
　　“能啊，我技术还不错。”时威好似还有犹豫，整顿饭就盯盯你看看他，“那个，我有个疑问。”
　　“你说。”沈齐捏着吸管搅动杯中的奶昔，搅均匀后放到顾景手边。
　　顾景拿起就喝了，喝了一口便皱起眉头，今天这草莓也太酸了。
　　沈齐见他这反应便知道有问题，拿过来抿了口，不出所料：“我就说食堂口味不好。”
　　吃亏上当就一次，顾景说：“下次不点这里的饮料了。”
　　沈齐说：“还是回家吃饭最省心。”
　　“忍忍吧就，”庄廷希道，“最近天气多变，咱学校附近的路又堵得要命，回家一趟还不够折腾的呢。”
　　王昱恒夹起最后一块鸡翅放进嘴里，边脱骨边说：“昨儿傍晚下大雨，今天又酷日当空，太诡异了这天气，预测的台风延迟又延迟，我倒要看今晚来不来。”
　　时威没能插上话，咬着筷子沉思：庄廷希和王昱恒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甚至很自然地跟他们搭话，难道这样的场景很正常，奇怪的只有我一个吗？
　　刚来不久就听说了沈齐的大名，这位应该不是善茬吧，怎么会对顾景这么……体贴？可以这么形容吗？难道他有什么把柄在顾景手上？
　　顾景吃完放下筷子，却发现时威正盯着自己看，便想起来他方才没说尽的问题：“哦对了，你刚才说有什么要问的。”
　　“我就是想问，”不再看顾景，时威将视线放在了沈齐等人的身上，试探地开口，“你们其实是想让我帮忙做些什么，对吧？”
　　顾景没听明白：“做什么？”
　　沈齐放下了筷子。庄廷希余光看到沈齐的动作，眼眸一转，对时威说：“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不入流的流氓小混混吗？就算我们需要做什么，想为我们鞍前马后的人多得是，用得着你？”
　　时威知道误会了，笑起来：“抱歉抱歉。”
　　王昱恒开起了玩笑：“你该不是古惑仔出身吧？”
　　时威笑着摇头：“太抬举我了。”
　　“听说你是从香港回来的。”庄廷希借机八卦，“好好的怎么到香港去了？我和时睿滔认识这么久，也是最近才听说他有个弟弟。”
　　这次时威许久没回话，明显是不想聊这个，顾景见他脸上堆着牵强的笑，便端起餐盘问：“去还餐盘么？”
　　时威看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吃好了。”
　　沈齐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等他们走开一点距离后，转头对庄廷希说：“你以后少问他的隐私。”
　　“问问而已。”庄廷希放下筷子，“你就不好奇吗，他到底是不是时家的儿子，时睿滔的亲弟弟？”
　　沈齐直言道：“不管他是谁，我只知道顾景的妈妈可能会在意他。”
　　凡事只要沾上顾景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庄廷希无奈：“知道了，以后不问不就得了。”
　　王昱恒啧啧道：“还好这人看着顺眼，爱说爱笑的，平时应该玩儿得挺开。”
　　“真正玩儿得开的，是像姜羽那样的人。”他们还完餐盘往回走，沈齐习惯地看向顾景，后来目光又在时威脸上停顿了几秒，“他更像是……”
　　在不清楚背景的情况下，沈齐没有轻易下结论。
　　庄廷希听劝不深究时威了，另起话头：“说到姜羽，他今天怎么没来学校？”
　　“转学的事还没开始办，当时一应证件都没有，就说等他回国再弄手续，正好这些天让他倒倒时差，缓一缓。”沈齐叹了口气，“可是这个蠢蛋，昨天在机场把行李拿错了，我以为他担心里头的证件，他倒好，就在意几块破表和一兜水果。”
　　王昱恒哈哈大笑：“然后呢？”
　　“今天早上就去机场找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刚好顾景走到身边，沈齐拉着他的手腕，借力站起来，“晚上去我家吗，姜羽说有礼物送你，昨天太匆忙了没顾上。”
　　“真的假的？”顾景心里是不相信的，“这些年我跟他都没联系，他还记得给我带礼物？”
　　庄廷希故作哀叹：“同样是好哥哥，小羽毛怎么就不记得我呢，只给你带礼物，是不是有人……”
　　“谁啊？”王昱恒并不知情，且真的好奇，他偶尔的机灵都用在跟人斗嘴上，这会儿倒像个笨蛋。
　　沈齐却是知道的，他看向庄廷希，庄廷希冲他眨了下眼睛。
　　顾景低头看着被沈齐拉着的手腕，没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交换，当他抬头时，沈齐恰好松开了他：“走吧，回教室。”
　　庄廷希在后面喊：“不送餐盘吗？”
　　“辛苦你了。”沈齐头也没回，向后摆了摆手。
　　王昱恒想学沈齐甩手走人，被庄廷希拉住：“你给我回来。”
　　“怎么了？”王昱恒问。
　　“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庄廷希斜了他一眼，指指桌上，“把餐盘送了，我们先走了。”
　　王昱恒：“诶？你怎么……”
　　“走吧。”路过时威旁边，庄廷希拍了拍他的肩膀，“顺便，有件事拜托你。”
　　时威迷惑地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出了食堂。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那一遭，现在和沈齐独处，顾景有点小紧张。
　　昨晚沈齐分明是想对他说些什么的，音乐餐厅，大雨玫瑰，什么都被扰乱了。
　　“姜羽他……”实在找不到好的切入点，顾景决定“利用”这位刚回国的弟弟打开话题，“会在春溪待很久吗。”
　　“是要长住，”沈齐说，“过两天就给他办转学手续。但他的成绩一般，不会跟我们在一班二班。”
　　当年顾景转学过来也是，没参加统一分班考，进不了重点班，只能待在普通班。
　　他知道姜羽不一样，姜羽的舅舅是沈齐的爸爸，沈齐的爸爸给学校又盖大楼又捐器材，姜羽要是想进重点班不是难事。
　　可是有个前提，姜羽的成绩一般，就算进了重点班，进度跟不上，碰上考试成绩肯定难看。
　　大考后，重点班中还要分重点班，走班开始，大到期末考，小到周测，每个学生每次成绩都会被排名列出，想水也水不了。
　　当然，以上是从客观现实分析假设，从主观来判断，顾景相信，沈叔叔和秦阿姨绝对不会找校长给外甥开后门。
　　单从教导沈齐就可以看出，他们是品性纯良的人。
　　“怎么了？”沈齐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顾景，“突然说起这个。”
　　“没、没什么。”
　　结束了这个话题，沈齐问起其他：“那个时威真的是……”
　　顾景点头：“等妈妈出差回来我就跟她说。”
　　“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她？”
　　顾景回道：“她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如果我现在告诉她，她或许会分心。”
　　“嗯，说得对。”沈齐笑了笑，“你最善解人意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夸赞，顾景慌张地避开他的视线，继续向前走。
　　“害羞？”沈齐抬脚跟在他身后，“我是真心的，昨晚也是。”
　　顾景顿住了脚步，转身面对沈齐。
　　“嗯，”沈齐迎上他的视线，“也有话对我说？”
　　“你怎么突然……”
　　“不突然。”
　　顾景叹了口气，沈齐用手指碰了碰他垂下的睫毛：“别低头，别闭眼，看着我好吗。”
　　顾景没说话，渐渐抬起眼睫。
　　“篮球比赛，你来看吗？”沈齐认真地问。
　　顾景望进他眼里，没有迟疑地点头：“嗯。”
　　*
　　顾景一边期待那两节活动课，一边察觉周围人的异样。
　　首先奇怪的是沈齐，明明之前都是暗戳戳的，今天这架势像是要……不可能吧，或者还是试探？
　　再就是庄廷希和时威，这俩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要好？悄悄话说个没完，看到他从厕所回来又都闭嘴了，故意的？
　　想知道发生什么，也只能从王昱恒那里套话了，但他刚过去，庄廷希就挤了过来，不停打断他和王昱恒的交谈。
　　最后顾景实在理解不了，直接问庄廷希：“你是想要孤立我吗？”
　　庄廷希笑：“我哪有这个意思，就是……”
　　顾景：“什么？”
　　“今晚不是刮台风吗，晚自习就取消了。”庄廷希露出纠结神色，“我们想比赛结束之后去酒吧玩会儿，时威认识一个漂亮妹子，想介绍给沈齐。”
　　顾景心里咯噔一下，嘴唇轻轻颤抖，没立刻出声，而是将视线转向时威。
　　时威乐呵呵地点头：“是啊，靓妹，身材超正的，而且她老早就喜欢沈哥了。”
　　沉默许久，顾景问出一句：“沈齐知道吗？”不等他们回答，他又看向庄廷希，“所以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非要瞒着我一个人？”
　　庄廷希笑了两声，拿出从前的那套说辞：“你不是好学生嘛，我们这又去酒吧又早恋的，怕带坏了你。”
　　时威含糊地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反正那妹子是冲沈哥去的。”
　　这回答令顾景很不爽，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使他决定不去看那场篮球比赛。
　　庄廷希居然也没劝他，活动课时一班所有同学都去了篮球馆，教室里只剩他一个。
　　顾景捧着学习资料左看右看，硬是看不进去一个字。
　　“算了，这是不合群的行为，大家都去看比赛了，我不去不合适。”
　　自我洗脑完，顾景收拾好桌面的书本，抽出书包，把沈齐放在他桌上的零食饮料塞了进去。
　　篮球馆里，一班二班的球员准备就位，沈齐朝观众席张望，没看见顾景，他嘀咕道：“说好来看我的，人呢。”
　　王昱恒想过去说话，被庄廷希截住：“顾景这脾气可真怪，下午突然就不跟我们说话了，一个人闷头看书写作业。”
　　“他不是怪，他可能又有事想不明白了。”沈齐开始担忧，急忙问庄廷希，“下午发生什么了？你跟他一个班，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庄廷希答非所问：“就是啊，他想不明白，别人就要一直等着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若是能再多些思考时间，沈齐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这时，顾景突然出现在视线里，沈齐顾不得其他，跑向了观众席。
　　“不能直接告诉沈齐吗？”王昱恒这个漏勺要不是被人看着，早就暴露了。
　　庄廷希倒也想，但他太了解沈齐了：“直接告诉，沈齐会照计划进行吗？我们以为这不算什么，可在他看来，这样是在给顾景施压，他舍得让顾景纠结为难吗？”
　　王昱恒：“可是……”
　　“可是，”庄廷希打断他道，“可是我们是沈齐的朋友，无论顾景之后跟沈齐怎样，我们永远都是偏向沈齐的。顾景这么不开窍，或许他开了窍，但就是不愿意迈出那步，沈齐能等，我们就这样看着？”
　　王昱恒摇了摇头：“我说不过你。”
　　“你说不过我，我说不过沈齐，我不知道给他提了多少建议，但他每条都能挑刺。”
　　沈齐的七夕计划他们都是知道的，但从今天他和顾景的状态来看，肯定又没成。
　　庄廷希看向观众席：“这回要是再不成，我就要怀疑顾景是不是真的在意沈齐了。”
　　王昱恒看了看周围，在看到时威后，他推了推庄廷希的胳膊：“哎，你就直接把沈齐的事告诉那谁了？不怕他……”
　　“怕什么，我又没全告诉他，就让他雇了个托。”庄廷希想起什么似的，“对了，那女孩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等委托结束了，把她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王昱恒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不要。”
　　“什么不要？”时威从后面走过来，“比赛快开始了，要去叫沈哥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庄廷希：请叫我爱情保镖


第83章 初恋成诗
　　沈齐不是所有球员中个子最高的，顾景却还是在进入篮球馆的瞬间看见了他。
　　只看见了他。
　　认识沈齐的第一天，顾景就将他划进了“无意愿交往”的范围。
　　这个人傲慢、自大、轻狂，但顾景并不讨厌他，除了因为他长着一张充满迷惑性的脸，还因为这世界并非要求人人都拥有圣贤气度。
　　我可以遵循我的规则，他也可以顺从他的本性。
　　可是我却发现了他本性之外的东西，我便逐渐向往他。
　　傲慢依旧是傲慢，自大轻狂仍可在他身上窥见，但这不妨碍他是个善良的人。
　　他对朋友真心，对家人恨不能倾尽所有，就像秦阿姨说过的，他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所以就连任性也只在偶尔生病的时候，因为他不想辜负家人的期望。
　　顾景从未接触过沈齐这样的人，了解之后会觉得他复杂迷人，会被他吸引，会因为他对自己的好而沦陷，会心疼他，会想要陪伴他左右。并不是一时冲动的喜欢，而是长年累月的心动。
　　当沈齐从球场跑到观众席，顾景忽然就没办法生他的气了，哪怕他的靠近是试探，是捉弄，都无所谓了。
　　什么保持理智，什么及时止损，都抵不过这一刻的心动。
　　看着在球场奔跑的沈齐，风吹开了他的额发，也拂去了顾景的犹豫。就这一次，哪怕被拒绝，也不要留有遗憾。
　　后来比赛结束，篮球馆陷入了一阵骚乱，大家都在为MVP获得的纪念球衣赞叹，沈齐却把那件球衣送给了顾景。
　　众目睽睽之下，准备好的话又说不出了，无意瞥见球场上被一群男生围着的郑瑜，顾景不解地问：“她怎么了？”
　　沈齐开玩笑：“可能是拉拉队要解散了。”
　　顾景疑惑，刚才不是好好的，怎么这么突然？
　　他想下去问问，沈齐非要拉他去小卖部，说要买东西犒赏队员。
　　一去一回，顾景都在思考要如何向沈齐开这个口，总不能走着走着停下就问他：“我喜欢你，你能喜欢我吗？”
　　后来又一想，为什么不可以？
　　只可惜想通的时候，他和沈齐正在为队员们分发饮料，庄廷希提起了去酒吧的事，顾景破天荒地问：“能带我去吗。”
　　沈齐震惊了几秒，正要说话，庄廷希附耳对他说了什么，他瞳孔微颤，与庄廷希对峙许久，最终转头对顾景说：“不行。”
　　为什么？能为什么？庄廷希在沈齐耳边说了什么？
　　顾景几乎能猜到。
　　一个人回到家，他心里空落落的，还未宣之于口的喜欢，好似就这么被拒绝了。
　　沈齐的一句不行，让怯懦的他畏难而退，却又……心有不甘。
　　*
　　沈齐想不明白，庄廷希为什么非要今天拉自己来酒吧，甚至还说出“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告诉顾景你喜欢他”这样的话。
　　到了地方，趁着人声嘈杂，他问庄廷希：“解释一下吧。”
　　“解释什么呀解释。”庄廷希说，“以前每学期的开始，咱们不都要出来聚聚的吗。至于顾景，带他来你能尽兴？”
　　顾景讨厌这样的地方沈齐并非不知道，所以那时候才会震惊，他居然主动要求参加。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给你介绍个人。”
　　庄廷希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容貌艳丽的女生走进来冲众人挥手：“你们好。”
　　她似乎跟时威相熟，时威笑着说：“在篮球馆拒绝了拉拉队长，这位，沈哥你可不能再错过了。”
　　沈齐简直头疼：“我们出来就算了，这又是哪儿来的人？”
　　这个“又”字很有灵魂，让人想起了篮球馆里的那幕，王昱恒悄悄凑过去问庄廷希：“那会儿郑瑜怎么冒出来了？她喜欢沈齐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难道也是你安排的？”
　　庄廷希自己还懵着呢，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安排的，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哭啼啼地出现，跟作秀一样。”
　　王昱恒说他：“嘴别这么毒。”
　　“算了算了，别扯别人了。”庄廷希转头冲时威使了个眼色，暗示他把位置让给那个女生，“沈齐，人家来都来了，请她喝一杯呗。”
　　时威起身让了位，那女生坐在了沈齐对面，沈齐不耐烦地撇开头：“庄廷希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是不知道我——”
　　“我知道，”庄廷希笑了笑，凑到沈齐耳边说，“但是别人不知道啊。”
　　其他人已经自顾自地玩起来了，包间里吵闹不止，沈齐不愿再待下去，抽了张卡递给庄廷希：“你们继续玩吧，我先走了。”
　　“不是叫你来买单的。”庄廷希连忙把他摁下，“再等一会儿，就再等一会儿。”
　　“什么等一会儿？”沈齐有些生气了，“我今天真的一点心情都没有，你们要是……”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庄廷希意识到沈齐可能反应过来了，结合之前的话，暗示太明显了。
　　现在顾景还没来，他想再等一会儿看看，这里是沈齐上次醉酒的地方，顾景真有心肯定能找过来。
　　他坐在正对门的位置，视线不住地往外面瞟，这里能透过玻璃看见走廊。
　　一边要摁着沈齐，一边要观察外面，庄廷希不免有些着急，他想，起码要把人稳住，就对那女生说：“倒杯酒给沈齐吧。”
　　女生站了起来，时威把空酒杯递给她，她没忍住牢骚，倒酒时低声说：“早知道这么无聊，我才不答应帮你这个忙。”
　　“拜托拜托，改天请你吃饭。”时威也不清楚他们搞什么，庄廷希没告诉他太多，只让他找人，然后按指令行事。
　　女生端着酒杯走过来，沈齐下意识闪躲，奈何被庄廷希压着肩膀，他又喊了声庄廷希的名字。
　　庄廷希更急了，正想转头再劝沈齐一次，忽然视线里闯进了什么，急忙刹住。
　　“沈齐，”他忽然松了一口气，轻笑，“我能帮的都帮了，今天要是还不成，那就是你不行。”
　　女生踩到了不知被谁碰翻在地的酒瓶，恰在沈齐顺着庄廷希视线看去的时候，连人带酒杯摔在沈齐身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句是真心的，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早知道更不要来了。
　　由于动静过大，周围的人都停止了玩乐看向他们，女生觉得抱歉想帮沈齐擦一擦，沈齐却不愿被触碰，一边说着不用，一边迅速起身躲闪。
　　就在这时，他看见包间的门被推开，顾景走了进来。
　　他有些吃惊，随后转头看向沙发上的庄廷希。
　　“走走走，去楼下玩儿，包间里待着没劲。”庄廷希拉起了王昱恒，又碰了碰女生的胳膊，“谢了。”
　　女生正在擦衣服：“你们得赔我一件，白帮忙报酬都没有。”
　　“嘘，”庄廷希把她往门外带，“有的有的，下去再说。”
　　经过顾景身边，庄廷希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都来了，一起下去吗？”又转头对沈齐说，“你也快点下来，妹子等着跟你跳舞呢。”
　　“……”还在擦衣服的妹子。
　　已经下定决心来到了这里，还要退缩么？
　　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沈齐忽然抬脚向前，距离越拉越近，顾景反手想将门落锁，可这门根本没有锁。
　　“不要出去。”顾景背抵着门，焦急道。
　　沈齐很听话，停下了脚步，返回坐下。
　　还是上次的包间，一踏进这里，顾景心中便百感交集。他将沈齐留在这里，就像那夜，无限滋长的欲望逼迫他越界，但今夜沈齐不会再对他的行为一无所知。
　　“刚才……”顾景的声音在颤抖。
　　他该怎么问有关那个女生的事，怎么让沈齐解释跟她的亲密举动？
　　室内回归了沉寂，沈齐耐心地等待着。他越是这样，顾景越是难以启齿，僵持许久的局面，以顾景拿起桌上的酒猛灌自己结束。
　　他被呛出了眼泪，沈齐抢下酒瓶：“别这样。”
　　“我……”顾景哑着嗓子，又混着哭腔，声音很难辨清。
　　沈齐问：“你想说什么。”
　　与沈齐对视的瞬间，顾景脑中闪过在门外看到的场景，他忘记了自己准备好的话，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我都还没亲过你。”他确信自己疯了，说话的同时抱住了身边的人。
　　上次这样还是因为顾景的一个吻，此刻一个拥抱，一句话，又让沈齐体会到了那种心脏骤停的感觉。
　　他从怔愣中清醒过来，伸手回应了这个拥抱，感受到耳边顾景的呼吸，强压下胸口起伏，缓慢道：“真的没有过吗？”
　　一句话让他们再次陷入沉默，顾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更想起自己曾做过什么。
　　沈齐先松开的手，之后两人逐渐拉开距离，却又没拉开太多，他们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彼此。
　　作为心虚的一方，顾景感觉自己的心跳、呼吸、眼神，都在接受着审判。
　　“你说，”沈齐牵起他的手放在心口，“真的没有过吗。”
　　顾景稍稍错开了一点目光，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会错了意。
　　沈齐想要的，或许不是一个答案，而他此来的目的，也并非只有言语才能达到。
　　想到这里，他已然抓住了沈齐的领带，手腕向下拽动的同时仰起脸，只亲了一下便迅速离开。
　　这大概是顾景的坏习惯，每次做了这些事，他下意识就是逃跑，大脑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站起来了。
　　几乎是在他要转身的瞬间，沈齐拉住了他的手腕：“等等。”
　　顾景看见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骤然松开，未及抬眸，便有呼吸撞在了耳边，他慢慢仰起脸，接受了沈齐作为回应的吻。
　　--------------------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去寺庙听完讲座诵经，我的脑子就要宕机一阵子，有那么点断情绝爱的意思。唉，我又没存稿，这两天打开键盘都敲不下去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摆脱这种情绪，先硬着头皮往下写吧，不行之后再修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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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初恋成诗
　　昏暗的环境中，声音会被放大百倍千倍。光是过快的心跳都会令顾景面红耳热，更别说这个吻带来的悸动与羞耻。
　　尽管他很小心翼翼，他也能感觉到沈齐的克制，可是少年的青涩终在一次又一次的亲密中暴露无遗。
　　顾景努力地想要忽视那些声音，然而事与愿违，心跳得快要爆炸了，被掠夺过度的呼吸也使他不得不停下。
　　他推开沈齐的肩膀，却并未成功，沈齐钳制住他的手腕，一路纠缠着将他推至角落。
　　“等、等等……”
　　脊背与墙体发生轻微撞击的瞬间，他获得了一丝喘息，沈齐也松开了他。
　　但下一秒，那护在他脑后的手又成了逼他向前的助力。
　　分明滴酒未沾，沈齐却觉得自己像是醉了，而且不想清醒。一开始还想着克制，可做都做了，他不会、也没必要后悔，为什么一定要克制？
　　他第一次接吻，青涩之余更多的是莽撞，因为内心的急切，急切想要从对方那里获取气息和体温，获取一切他想要的，再把一切他所有的与之交换。
　　顾景未尝不如沈齐一般心中炽烈，只是终究难抵初次的生涩，再三推拒不成，他横下心咬在了沈齐唇上，终于让对方停了下来。
　　“对不起，”他扶着沈齐的手臂，急促地呼吸着，“我快喘不过气了。”
　　那一下咬得沈齐出了血，他却没有任何生气或是疼痛的表情，他安静地看着顾景，眼中尽是醉态的迷离。
　　顾景喘匀了气，问他：“你喝酒了？”
　　沈齐摇头，又回答他之前的话：“不用说对不起。”
　　顾景看着他那点伤口，抿了抿嘴唇。
　　“能……”沈齐反握住顾景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身体向前凑近了一些，“继续吗。”
　　顾景尴尬望了他几眼，垂下头：“我、我不太会。”
　　“那我可不可以要求点别的？”沈齐突然说，“还记得吗，我在你那里预存了一个心愿，十三岁的时候，你答应我的。”
　　当然记得，顾景点了点头：“你想要什么？”
　　“你，”沈齐滚了滚喉结，“能不能接受我的心意。”
　　顾景抬起头看他。
　　“我想你只看着我，只弹琴给我听，只跟我去海边，只和我拥抱，只和我接吻，我想……”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无比真挚，语气也愈加坚定，“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我会永远为你着迷，我会尽我所能给你快乐。所以请满足我的心愿，接受我做你的男朋友，可以吗？”
　　从那个回应的吻，顾景便已确定沈齐的感情，只是没想到，对方似乎比他还要压抑。
　　他到底误会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
　　“有一次，”他问出了许久之前就该问的问题，“我听见你和庄廷希说……试探我。”
　　“试探？”沈齐有点懵，“哪一次？”
　　“高一的时候，有个男生去教室找你，你和庄廷希说了一些话。”
　　天哪，那番直男言论全被听见了？
　　回忆涌上心头，沈齐眨了眨眼睛，想起从前很多时候，顾景明明和他有一样的感觉，却在短暂的冲动之后拒绝了他，难道就是因为……
　　“你误会了。”他急忙解释道，“我的喜欢无关性别，只因为你，我只喜欢你。那句试探确实是试探，庄廷希想试探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我也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并不是想要借机羞辱和愚弄你。我最害怕的是，你对我的感情从未改变，还是那份友情。”
　　他说完好一会儿，顾景潸然泪下。
　　那瞬间爆发的，是压抑许久终得释放的爱意，是平静之下被迫藏匿的波澜。
　　偷偷喜欢沈齐的那段时光，他有过自我怀疑，有过忐忑不安，但是更多更多的是，他害怕他不能喜欢眼前这个人。
　　理智与情感交替控制着他，可是最后依然是喜欢。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沈齐的心意，只是很难确信，他害怕自己被情感蒙蔽，从而误会并强制一切往自己渴望的轨迹发展。
　　若最后发现是大梦一场，又该怪谁呢。
　　万幸梦不是梦，他的喜欢得到了最好的回应，他伸手抱住了沈齐：“我以为改变的只有我。”
　　“你知道吗，知道你也喜欢着我的那天，是我十七年来最开心的时候，也是最难过的时候。”沈齐将他拥紧，笑中带泣，“我不敢想象在这之前你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我，我曾经一遍遍地推开了你，我总是先想到自己，怕自己无法接受自己，更怕家人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直到真正确定喜欢，我才开始为你着想，我才意识到我伤害了你。”
　　顾景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沈齐，因为他自己在经历这些的时候，也并未找到最能抚慰人心的良方，他只能告诉沈齐：“我知道，我和你一样，我也有过迷茫，但是都过去了。”
　　沉默许久，沈齐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的心愿，你还没有回答。”
　　“你的心愿，”顾景很轻地笑了声，“也是我的。”
　　沈齐松开了他，看着他的眼睛问：“那我现在可以改称呼了么？”
　　顾景踮了踮脚尖，快速亲在了他的脸颊，又踩稳在地面。
　　沈齐眨了眨眼，脸上泪痕未干，笑意又接连往返。
　　“你想叫什么。”顾景问。
　　“……男朋友。”
　　“嗯。”
　　“你也叫叫我。”沈齐晃着他的手臂，说话带着一点撒娇。
　　顾景又踮起脚，亲了他另一边脸颊。
　　沈齐开心到想要转圈圈，但他忍住了，手动拉下嘴角：“不行，你还是得叫。”
　　“被咬破的地方还疼么，”顾景缓缓抬起手，放在他腰间，“男朋友。”
　　沈齐瞬间笑容满眼，身体前倾去索吻，被顾景推开：“不行。”
　　“没关系的，”沈齐随他将头偏到另一边，想要碰到那双唇，“我也不会，慢慢就会了。”
　　“……不是，”顾景被磨得耳朵发烫，“你嘴上有伤。”
　　“嫌弃我？”沈齐说。
　　“不是。”顾景耳朵更烫了，沈齐不仅说话，还锲而不舍地亲他，亲不到嘴唇就吻耳朵和脖子，“你先……”
　　“不放，除非你吻我。”
　　沈齐耍无赖的本事从未退步，从小到大，顾景都只有妥协。
　　软硬兼施地逼他主动示好，用索要谢礼的方式保留与他相关的网名，连哄带骗地让他改变微信备注。
　　这些只是一点点小事，可怕的是他每一次都适应了。
　　“沈齐……”顾景艰难地叫着他的名字，数次无果后，渐渐放弃了挣扎。
　　沈齐却因此不再动作，他离开了顾景的脖子，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慌：“抱歉，我是太得意忘形了，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我不应该逼你。”
　　顾景将背靠在了墙上，仰头望着他，许久后伸手碰了碰他的嘴唇：“真的不疼？”
　　“不疼。”沈齐说。
　　“公平原则，”顾景吞咽了两下，胸口微微起伏，“你也可以咬我一次。”
　　沈齐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不可抑制地心脏狂跳，他舔了舔唇上的伤口，并不感觉疼痛，只是想到这是顾景留下的，便满心欢喜。
　　他弯下腰，先是在顾景唇上啄了一下，顾景没有反抗，甚至仰头迎合他。
　　“我不要公平了。”他左手握住顾景的后脖颈，又在那唇上亲了亲，停下来说，“只要你一直喜欢我。”
　　顾景抓着他腰的手慢慢上滑，顺着手臂触碰到他的手指。沈齐就这样被指引着解开了顾景胸口的两颗扣子，他眸光沉了沉，喉结上下滚动。
　　顾景并未察觉到沈齐的异样，他垂下头，牵着沈齐的手指勾出他胸口的项链，然后轻抬起目光，冲沈齐微微一笑。
　　沈齐便是即刻懂了他的意思，也不能够放下心中贪恋，低头将吻落在他的手背、指尖、项链、脖颈、下巴，最后吻上他的唇。
　　再也不是纯洁的友谊了。
　　银色蝴蝶兰，象征着他们纯洁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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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初恋成诗
　　顾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他当时像是完全失去了神智，陪着沈齐疯了好久，久到庄廷希他们上来时，才拉着沈齐匆匆逃出包间。
　　后来呢？什么都不记得了。
　　头先喝的那几口酒返了劲儿，他低着头昏昏沉沉，怎么上的车，上了谁的车，又是何时到家进入的房间，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而现在，沈齐在他身边，并且……躺在他的床上。
　　“不是，”他慢慢坐起来，晃了晃脑袋，“我怎么好像有点头晕。”
　　“你在车上睡着了。”沈齐笑了笑，“原来你的酒量这么差，坐了会儿车就把酒劲摇上来了，我在旁边你也敢睡，不怕我吃了你？”
　　顾景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齐跟着也坐起身，与他面对面：“还记得睡觉之前跟我说的话吗。”
　　顾景持续发愣，没说话也没动作。
　　沈齐像是慌了，捧起他的脸用力亲了一下，然后指指自己嘴上的伤口：“你干的，你忘啦？”
　　顾景被亲得回了神，点头：“记得。”
　　反应这么平淡？沈齐气呼呼：“你想反悔？”
　　“没有。”顾景摇头。
　　“那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我有点……”顾景逐渐低声，“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沈齐又笑了，“不好意思还在梦里叫我？”
　　顾景慌张道：“我叫你什么了？”
　　“男朋友，宝贝，”沈齐张口就来，“什么都叫，只要我不答应你就哼哼唧唧，还得人哄着睡觉，没了我你可怎么办。”
　　这话说的，顾景越来越怀疑了：“那是你醉酒的状态吧，我就喝了几口，坐车头晕才睡着的，现在醒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沈齐否认道：“才不是。”
　　顾景后悔没给他录下来：“真的，你就是那样的。”
　　“我说，”沈齐凑近他，像个摇头晃脑的快乐小狗，“我才不是醉了，我那时候很清醒，我还记得你吻了我，我什么都记得。”
　　“你是故意……”顾景突然想起来，沈齐早就表明了他是装的，不然怎么会质问自己是不是亲过他，“你怎么不早点说？”
　　提起这个沈齐就心酸：“那天你吻了我，我还没开始高兴，就被自责的巨石砸了个头晕目眩，满脑子都是我怎么这么过分，一边想要勾搭你，一边又畏首畏尾，我哪还有脸跳起来告诉你我醒着，就只好继续装醉。”
　　“所以那天，”顾景说，“你哭了？”
　　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沈齐点头：“嗯，很心疼你。”
　　“庄廷希知道吗？”顾景这就开始兴师问罪了，“还是你联合他一起骗我的？”
　　“上次醉酒是我装的，因为怕被他们灌酒，所以装醉蒙混过关。”沈齐说，“我不知道庄廷希给你发了短信让你来接我，他可能就是想给我创造一些机会，你来了之后，我确实起过一丢丢邪念，想继续装醉让你照顾我，可是我没想到你会……”
　　“不许说！”顾景打断道。
　　打断无效，沈齐嘴快：“偷偷亲我。”
　　顾景觉得羞耻极了，举起双手堵住了耳朵。
　　“听我说完。”沈齐拉下他的手，“我要主动坦白，以免日后被翻旧帐。”
　　顾景心想，不让说的你都说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今天，”沈齐斟酌用词，一点点放钩子，“有关那个靓妹……”
　　“你说什么？”顾景眼睛忽然瞪大，“你叫她什么？”
　　“女生，有关那个女生。”沈齐得逞地笑了笑，把头侧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继续道，“那个女生真不是我让庄廷希找的，我去酒吧之前也不知道他会把那个女生带过来，我以为他是不满我总陪着你，所以找个借口跟我一起玩玩。”
　　顾景抓住重点：“庄廷希对你说过不满我的话？”
　　“一点点。”沈齐比了比手指，“我不信他的，我就喜欢跟你玩。”
　　顾景哼了一声，自嘲道：“跟我有什么好玩的，我最无聊了，不像他能陪你喝酒，还能陪你飙车。”
　　“宝贝你听我说完好不好，求求你让我说完，等我说完你再判罪。”沈齐用脑袋蹭着他的胸口，整个人几乎扑在他怀里。
　　“好了好了。”顾景推开让他坐好，“你继续坦白，为什么庄廷希一句话就能把你勾走？”
　　“因为他威胁我，如果我不去的话，他就要曝光我的秘密。”
　　“什么？你跟他还有秘密？”顾景有些火了。
　　“嗯。”沈齐眨眨眼，点点头，“我喜欢你，我怕他告密。”
　　顾景的火败了下来，脸还是红了：“那、那你为什么不许他说？”
　　“我想挑个浪漫的时候，浪漫的地点，而且必须由我来说。”沈齐说着叹了口气，“要是昨天没发生那么多破事儿，我们的定情日就在七夕了。”
　　顾景低头嘀咕：“谁跟你定情。”
　　“你，你你你……”沈齐又去蹭他，“你不要可爱的狗狗了吗，你说过最最喜欢我的。”
　　“好啦好啦。”顾景再次把他推开坐好，“继续坦白，既然你不是冲着那个女生去的，为什么跟她举止那么亲密，还让人家给你倒酒，你自己没长手吗？”
　　沈齐举起两只爪子晃了晃：“长了，但是……”
　　顾景：“说。”
　　这后面才是坦白的重点，他做出忏悔的表情：“那时候我差不多明白了庄廷希的意图，他骗我去是想引你吃醋，让你来找我。他不停地劝我，我就有了一点点心动，就半推半就……但是！那个女生把酒洒在我身上绝对不是我们故意的，我都没让她碰，立刻就蹦起来了，然后我的男朋友就来了。”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沈齐脸上又不是忏悔了，是可耻的小狗式卖萌。
　　顾景当时看得很真切，情况确如沈齐说的那样，听完完整的解释，心里最后一点结也解开了，他伸手摸摸沈齐的头发：“好啦，知道你没说谎，不给你判罪了，但是你……”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跟任何异性接触。”沈齐边说边蹭着他的手心，“除了我们的妈妈。”
　　顾景想抽手抽不开，有些别扭道：“谁让你保证这些了，我是叫你以后少喝酒。”


第86章 初恋成诗
　　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被一股力量推倒，肩膀着了床，顾景翻动身体，侧躺着看向睡在旁边的人。
　　“我是不是特别好看？”沈齐臭不要脸地问。
　　顾景没追究他推自己，也没回答他自恋的问题，而是问他：“你又躺下干嘛？”
　　沈齐表情骄傲：“我不仅要躺下，我还要抱着你。”说着伸展开手臂，直接把顾景捞进怀里，“还有问题么？”
　　顾景枕着他的手臂，缓缓闭上了眼：“嗯，都行。”
　　“什么都行？”沈齐不依不饶，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爱我？抱我？吻我？还是……”
　　顾景睁眼瞪了瞪他：“变态。”
　　“我早就是个变态了。”他用手指轻轻触碰顾景的侧颈，紧贴肌肤上下蹭动，声音毫不掩饰情之所欲，“从我梦到你，妄想你，我就知道我可能做不了一个好人了。”
　　“那你特别想的时候，”颈间作痒，顾景却并未躲避，他抿了抿唇，看着沈齐的眼睛，“会怎么做？”
　　他也有过情难自禁，故而好奇沈齐会如何解决杂念，这是来自恋人的真心求教，并非想要刻意引导什么。
　　然而沈齐没有那样单纯，他早已过了羞涩的阶段：“会想着你，做一些变态的事。”
　　顾景嘴唇颤动了几下，感觉口干舌燥。向下移开视线，看见自己压在对方胸口的手掌，热度传来，他蜷起了手指，身体也渐渐向外侧转去。
　　沈齐见状抓住了他的指尖，努力抑制情绪带动的心跳起伏：“别害怕我，好吗。”
　　顾景没说话，任由对方将自己的手指分开，十指相扣。
　　一个吻落在了额头，他心跳加速，睫毛止不住地颤抖，那唇又停在鼻尖，慢慢夺走他的呼吸。
　　呼吸交错间，顾景睁开了眼，看见床头亮着的昏黄夜灯。
　　沈齐紧握着他的手，带他从光线之外闯入灯下，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难舍难分。
　　顾景仍为自己发出的声音感到羞耻，同时怀疑沈齐是否忘记了，这不是一个人发出的。
　　怎么他就能听若无闻，甚至更迫切地加深这个吻？
　　视觉和听觉的冲击还没过去，顾景忽然感觉腰间滚烫，校服的下摆被掀了起来，沈齐的手掌覆在了上面。
　　他本能地反抗，曲起一条腿想将沈齐推开，沈齐却死死地压着他，继续亲吻他的身体，轻声说着：“别怕。”
　　“等一下，等一下，”顾景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心中慌乱，“我……我还没准备好。”
　　“我不做什么。”沈齐试图安抚他，“真的。”
　　这种姿势，这种环境，鬼才信他。
　　顾景十分后悔刚才的冲动言语，就不该问他会怎么做。
　　似乎为时已晚，就祈祷沈齐别做得太过分，他虽然喜欢沈齐，心中却多少有些怕。
　　沈齐见他渐渐安静下来，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说：“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顾景抵着他的肩膀，重重地呼吸着：“能不能就……”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是谁？两人都无比慌乱。
　　无论是谁，顾景都没办法继续下去，他一下推开了不设防备的沈齐。
　　沈齐则是心虚得从床边滚落，四周环顾可以躲藏的地方。
　　门外那人敲得不耐烦了，直接拧开了把手。
　　顾景匆忙下床整理衣服，他以为门不会被打开，却见一道窄窄的缝隙越裂越大，他扭头看着沈齐，用口型问：“你怎么不锁门？”
　　沈齐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忘了。”
　　“诶，都在呢。”一颗脑袋探了进来，笑着问候他们，“哥，景哥，你们好呀。”
　　见是姜羽，沈齐的慌张就少了大半：“你来干什么？”
　　姜羽半个身子探了进来，脚还站在门外：“我无聊啊，你让我盯着阿姨做夜宵，这做夜宵有什么好盯的，我就想来找你们玩一会儿，你们在房间干什——”
　　“别进来！”顾景在他抬脚的瞬间喊出了声，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连忙找补，“不是，那个，你稍微等一等。”
　　“你先回家，”沈齐往顾景那边挡了挡，冲着姜羽摆手，“我们马上过去。”
　　姜羽“哦”了一声：“那你们快点儿，我在泳池里等你们，阿姨说夜宵马上就好了，我让她端到那边。”
　　门被关上后，顾景才松开了抓在胸前的右手。沈齐转头看到他敞开的领口，目光稍移，撞见了他脖子上的吻痕。
　　顾景才如梦醒一般，此刻只觉得荒唐，自己都做了什么呀。
　　他捶了捶脑袋，然后揪着领子低头看，扣子果然不见了，怪不得刚才怎么都扣不上。
　　“对不起，我刚刚……”
　　沈齐想为自己的意乱情迷道歉，他那会儿真的满脑子都是……什么都忘光了。
　　顾景低声说了句“没怪你”，塌腰跪在床上找扣子。
　　沈齐走过去帮他一起找，慌里慌张的两人又不小心撞到了一起，顾景停止了动作，抬头看向沈齐：“你弟弟不会都看见了吧，以后我还怎么见他啊。”
　　“没事没事，他肯定没看见。”沈齐将他拉进怀里，安抚道，“你别担心，他从小就傻，什么都不懂的。都怪我不好，我下次一定记得锁门。”
　　最后一句，顾景听了反而不安：“你就不能不招惹我吗，我说了我还没准备好。”
　　“好好好，下次一定等你说行我才做。”沈齐低头又看见顾景脖子上的吻痕，问了句，“领带呢，就掉了一颗扣子，领带系上能遮住。”
　　他这是为顾景着想，突然换衣服也太奇怪了，万一到了他家姜羽问起来，顾景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顾景慢慢离开他的怀抱，眼皮轻眨了两下。
　　沈齐问：“找不到了？”
　　顾景摇头，他有两套夏季校服，领带也是两条，一条应该洗了晾在外面，还有一条……
　　“在琴房。”
　　“嗯，”沈齐有点不能理解他为何这种表情，“要我帮你去取？”
　　顾景再次摇头：“你不问我为什么把它丢在那里？”
　　“为什么？”
　　“因为……”顾景停顿了一下，“它是约束。”
　　沈齐忽然想起来，顾景去酒吧找他时穿的是校服，唯独没系领带。
　　从他们踏进高中部那天起，校训中的“克己”由无形变为有形，也只是多了一条领带。
　　不过一般人谁把这个当回事，也只有顾景，居然为他丢掉了原则。
　　沈齐瞬间心中一暖，又被他可爱到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怎么说话。
　　“你笑什么呀，我觉得这不好笑，我们现在早恋了你知道吗？我们触犯了校规第五十二条。”他自顾自地背诵起来，“异性同学间产生好奇往往是早恋的开端，需要及时自我调控——”
　　沈齐弯腰亲了他一下。
　　顾景继续往下背：“难以控制或是发展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可以——”
　　沈齐再次弯腰堵上了他的嘴，几秒后松开，问：“还继续么？”
　　顾景抿起了嘴，一副气噗噗的样子。
　　“好好好，”沈齐妥协道，“分析一下，咱们现在既是开端，又像是发展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顾景脑袋一空。
　　怎么办？他怎么知道？
　　他只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沈齐：“你说呢。”
　　沈齐笑：“我听你的。”
　　顾景叹了口气：“可是我不知道。”
　　“那我也不知道。”沈齐晃了晃脑袋，学游戏里左摇右摆的向日葵，“我就听你的，你就是我的准则。”
　　顾景没辙了，他想了又想，试探地说：“那我们……”
　　没等他说完，沈齐先表明态度，指着窗台道：“你敢说分手，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不是啦。”顾景拉下他的手臂，“我是想说，我们偷偷的，不要让老师知道好不好？”
　　沈齐笑了一声：“自欺欺人？”
　　顾景认真解释：“没有欺骗自己，也没有欺骗老师，只是不让他们知道而已。我们不要露出端倪，他们就不会无缘无故地问，我们就不需要撒谎解释，也就……”他语气越来越弱，“不算触犯校规吧。”
　　这还不算自欺欺人？沈齐忍不住想笑，因为心里确实爱死了男朋友的强盗逻辑。
　　怎么可以这么一本正经地心虚？怎么可以连心虚都这么可爱？
　　他甚至不想提醒男朋友校规里的漏洞——异性同学。
　　“拜托你不要笑了好不好。”顾景仰起脸，无奈地看着他，“这很严肃的，我在跟你商量解决方案，赞同或是不赞同你应该回答我，而不是这样一直笑。”
　　沈齐将手掌放在他的脸颊，拇指轻轻拨动他的下唇：“可是你真的很可爱，你这么跟我说话，我没有办法不心动。”
　　顾景没吭声，嘴撅得能挂油瓶了。沈齐只好点头：“行行行，我不笑了，认真听你说。”
　　顾景哼道：“我早就说完了，问你赞不赞同。”
　　“赞同啊，都听你的。”
　　“那在学校，你不许随便来找我。”
　　“不许随便亲你还行，不许去找你，那我想你了怎么办？”沈齐理直气壮道，“我们现在又分隔两班，你就不想看见我？”
　　“那……想的时候再见。”顾景说完又补充，“但你不许一直想我。”
　　沈齐：“那我该想谁？”
　　“想想学习，马上进A班又要考试了，你上学期排名掉成什么样儿了？再掉就到B班去了。”顾景开口有点班主任的风范，“你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课间不要到处乱晃，上课也不要捣乱，知不知道？”
　　沈齐这会儿是个听话的学生：“顾老师说得对，我要好好学习，顾老师第一，那我就要争第二，这样才可以离顾老师近一点。”
　　A班的座位排列是按名次排的，第一名和第二名是同桌，第三名和第四名是同桌，以此类推。
　　虽然目前A班的名单还没出来，但根据分班考的成绩大概能推算出，顾景暂时应该会和二班的秦玖同桌。
　　幸好是表姐，换了别人，沈齐肯定吃醋。
　　顾景却犹豫：“要是我们成为同桌的话，会不会被对方影响，成绩反而……”
　　“你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你自己？”沈齐打断他，“小高考之前，我们只有在A班才能更多接触到彼此，而现在距离小高考还有很长的时间。你忍心我这段时间在二班无人陪伴，最重要的是，无良师益友讨论学习吗？”
　　顾景说：“秦玖不是跟你一个班吗，她是你姐姐，你可以跟她讨论。”
　　沈齐总有话辩：“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我，老是冷眼看我，怎么可能耐心跟我讨论学习？”
　　这倒是大实话，顾景知道的，秦玖还是沈齐妈妈的卧底，她和沈齐可能有仇，怎么都合不来。
　　沈齐继续道：“班里其他人的水平还不如我呢，跟他们讨论能有什么进步空间？老师就别提了，班里那么多学生，个个都有问题，他们哪顾得来啊。”
　　他句句在理，顾景渐渐被说服了：“好吧，我们注意一点就好了，学习的时候就专心学习。”
　　沈齐嗯嗯嗯地点头，补充道：“恋爱的时候就认真恋爱。”
　　顾景抬起头，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他捂着嘴看向沈齐。
　　“你说的呀，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沈齐有理有据，“现在又不是学习时间，我就该亲你。”
　　顾景微微蹙眉：“可是今天已经亲过很多次了。”
　　沈齐忽然就不笑了，一脸失落地耷拉下脑袋，顾景忙摸摸他：“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应该这么说，你没做错，我也没有不喜欢的意思，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沈齐问。
　　“太过了。”顾景缓慢说道，“过度地做某件事，心理和身体得到了满足，渐渐地，或许就不会那么热衷于此了。”
　　沈齐听完转身，无声地捶了十几下墙壁，停下后又迅速转回来，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救命，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理性又可爱的小兔子？我以前是怎么忍住不亲你的？那时候的我肯定是个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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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开始磕了


第87章 初恋成诗
　　他们最后还是没去琴房，因为沈齐把他的领带拆了下来，系在了顾景脖子上。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饿，要不然我就不去了吧。”顾景有些抗拒现在出去，更害怕待会儿见到姜羽会尴尬。
　　“怎么会不饿？”沈齐说，“我问过芳姨，她说你没吃晚饭就出门了。回来的时候你睡着了，我就没吵你，醒了不得吃点东西？而且我都吩咐做饭的阿姨了，她们肯定做了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你不去的话——”
　　“停停停停停，”顾景捂住了沈齐的嘴，“我就说了一句，你用得着这么多话堵我吗，我去不就行了。”
　　沈齐在他掌心亲了一下，然后将他的手牵紧：“那我们走吧。”
　　顾景想说别拉拉扯扯，奈何沈齐动作太快，牵着他就跑，根本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到那之后，他又被沈齐家中安静的环境束缚了手脚，不敢大声说话：“你爸妈都睡了？”
　　沈齐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没关系，去泳池那边，姜羽在那里等我们。”
　　顾景点了点头，紧紧抓着沈齐的手臂，轻手轻脚跟着走。
　　望着黑漆漆的室外，顾景心中疑问颇多，不是说姜羽在这里吗，怎么非但不见人，就连灯都不开？
　　碍于要保持安静，他没说话，伸手推开玻璃门，然而就在这瞬间，左右传来数声巨响。
　　“嘭——”
　　“嘭嘭——”
　　“Surprise！”姜羽脖子上挂着一串闪动的彩灯，手持礼炮筒蹦到了他们面前。
　　泳池附近所有的灯光都苏醒了过来，明亮照耀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这里不仅有姜羽，还有庄廷希和王昱恒，他们仿佛准备奔赴一场热闹的派对。
　　礼炮里飞出的彩带在空中跳舞，同时带出了细碎的雪花和闪闪的亮片，流光溢彩，落入夜风吹皱的池水中，顾景伸手接了一点，转头望向沈齐。
　　“虽然晚了一点，但是，”沈齐对他说，“开学快乐。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快乐。”
　　当然会，因为有你在。你总是变着花样给我制造惊喜，岂知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意外之喜和最佳幸运。
　　顾景从未如此相信过命运，他和沈齐一定是前世有约，否则不会这般契合。
　　沈齐弯腰吻了吻他的额头，不带任何杂质的一个吻，很轻很轻。
　　旁边三人倏地发出尖叫，与不知何时响起的乐声交融，抓着什么便挥舞什么，随身上的光点一起跳跃狂欢。
　　顾景被拉到了泳池右侧的演奏台，台上摆着一架电子琴，姜羽关闭了琴旁的唱片机：“我哥说你弹琴最好听了，给我们弹一首呗。”
　　顾景转身看了看屋里，姜羽忙道：“放心，舅舅舅妈同意的，哥哥们的开学派对。”
　　“也就是姜羽有本事，把叔叔阿姨哄出了门，留下空间给咱们庆祝。”庄廷希说。
　　王昱恒一脸的如释重负：“你们在一起就好了，省得我老被庄廷希挤对。”
　　“就他个大漏勺，不挤对他挤对谁？”说完，胳膊肘推了推旁边的沈齐，庄廷希一脸“这下你得意了吧”的表情。
　　“感谢感谢，真心感谢。”
　　沈齐双手合十，正要说些具体感谢的话，庄廷希突然变了脸，眼睛瞪大看着前方。
　　他也扭头望去，只见姜羽噘嘴贴在了顾景脸侧。
　　“诶诶诶——”旁边的王昱恒急忙拉住姜羽，语无伦次道，“你干嘛呢？虽说好玩不如……但你也不能……”
　　姜羽心说，我有嫂子了高兴，整套贴面礼也不行？
　　王昱恒指了指台下，继续说：“你哥还在呢，你怎么敢的？”
　　姜羽一脸委屈，还没张口，他哥直接上台把他薅走了。
　　“吃你的东西去，明天再跟你算账。”沈齐说。
　　姜羽一脸委屈：“我咋啦都批评我？要没我，你们这派对还办不起来呢。”
　　“好啦好啦，你哥正春风得意呢。”庄廷希取了一碟小蛋糕塞在他手上，“给，咱们坐得远远的，不招他不就行了。”
　　姜羽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怪委屈的。
　　他走到泳池边坐下，挖了勺奶油放进嘴里，转头看了眼正在选曲谱的沈齐，哼道：“都不来哄我，我果然不重要。”
　　“谁说你不重要的？”庄廷希陪着他坐下，哄弟弟一般，“你们家那么多兄弟姐妹，你哥最看重的就是你，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把你接回来？”
　　“他把我接回来，就是想要制裁我。”姜羽知道自己前阵子在国外玩得有多疯，“我爸妈管不了我，所以找了个我害怕的人收拾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都商量好了，要是变形不成功，我就要一辈子待在这里。”
　　姜羽说着竟然要哭，庄廷希倒是听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谁要让你变形了？你这个傻弟弟。”他揉了揉姜羽的头发，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你哥是想要栽培你，你只要听他的话，将来他的一切都是你的。”
　　姜羽没懂更深层次的意思，他最关心的是：“包括我哥车库里的保时捷？”
　　庄廷希说：“保时捷算什么。”
　　“好，那我就原谅他不来哄我了。”姜羽挖了一大勺蛋糕塞进嘴里，“希哥我跟你说，上周我刚晋级了州赛，要不是突然被拽回国，我肯定能拿冠军。”
　　沈齐说过，这家伙不禁撩拨，这种情况更不能顺着他讲话。庄廷希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你今天去机场了？”
　　“嗯，去换我拿错的行李。”姜羽说，“不过真是挺逗，那小子名字读起来跟我一样，江屿，箱子居然也跟我的一模一样。”
　　“哦？”庄廷希点点头，“这么说还真是挺有意思的，你俩有点缘分。”
　　“谁跟他有缘分。”姜羽一提起那个人就生气，“你都不知道那小子有多拽，他居然说：‘要不是你昨天戴着副盲人墨镜，我们的箱子怎么会拿错？’”
　　“是挺拽的，”庄廷希拍腿狂笑，“但是盲人墨镜哈哈哈哈……”
　　*
　　“你干嘛骂他呀？”顾景口中的“他”指姜羽，方才姜羽的举动确实吓到了他，但沈齐也不该对弟弟那么凶，“他都生气了，你快去哄哄。”
　　那小傻缺端着蛋糕往泳池边走了，沈齐收回视线：“没事，庄廷希去哄他了。他不会真生气的，从小就是这德行，说他两句就蹦哒，在我们面前装得委屈，在外面不知道多神气。”
　　顾景想起第一次见姜羽的场景，真是小恶霸一样。
　　沈齐一只手搂着顾景的肩膀，另一只手落在琴键上弹了几下：“选个曲子，我好久没弹了，想弹给你听。”谱子翻了两页，忽地抬起眼，正对上贼眉鼠眼的某人，他赶紧推了推顾景，“瞧瞧，还偷看。”
　　顾景顺着沈齐的视线看去，看见姜羽匆匆转回头。他笑了笑，问沈齐：“你很喜欢这个弟弟吧。”
　　“家里除了大哥，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沈齐说，“其实大哥也不是真的讨厌他，就是觉得他太缺心眼儿了，男孩子还整天撒娇卖痴的，烦得很。可是怎么办呢，他就喜欢这样，不仅是为了自己讨巧得好，还为了让身边的人开心。”
　　“我和他接触过很短的一段时间。”顾景回忆起那时在海边和沈齐吵架，最先跑过去安慰他的人是姜羽，“现在只是外表看上去变化挺大，可我能感觉到，他还是以前那个善良的弟弟。”
　　“外表……”沈齐故意使坏，“是不是发现他比你高了？”
　　顾景转头看向沈齐，沈齐连忙赔笑脸：“开个玩笑，别生气。”
　　这叫顾景怎么能不生气，他说：“我才十七，还能窜一窜的好吗？”
　　他不能理解，姜羽当年跟他也差不了多少，现在怎么就长这么高呢。
　　沈齐接过王昱恒递来的一碟芝士卷，转手给了顾景。
　　这时泳池那里传来庄廷希的大笑，王昱恒指着他：“笑什么呢，就他一个人笑，也不带姜羽。”
　　沈齐问都不用问：“那肯定姜羽就是被嘲笑的对象呗。”
　　顾景咬了口芝士卷，边嚼边将视线落在那两人身上，很突然地，他拽了拽沈齐。
　　“不公平。”顾景说，“你有我弟弟的微信，我却没有你弟弟的微信。”
　　沈齐听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想起庄廷希那句“嫂子瘾犯了”。
　　“那我帮你去要微信。”沈齐捂着嘴，为了不笑出声，“顺便警告他一声，不许跟庄廷希关系那么好。”
　　“为什么啊？”王昱恒插嘴问了句。
　　被看穿的顾景：“……”
　　沈齐抽走了他的手机，走到泳池边拍拍姜羽的肩膀，兄弟俩就有说有笑起来了。
　　顾景只觉脸热，要命的是姜羽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甚至朝他挥手。
　　不能视若无睹吧，他对姜羽笑了笑，紧接着，姜羽忽然爬起身朝他跑来：“景哥，我有礼物要送你。”
　　一个钥匙圈递到了眼前，顾景小心地从他手里接过：“谢谢。”
　　“这是我比赛赢的奖品，我特别喜欢。”姜羽话里满是不舍，他回头看了看沈齐，迅速凑到顾景耳边说，“这是我哥逼我送给你的，你就说你不喜欢，当着他的面儿甩我脸上行么？”
　　顾景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被那句“甩我脸上”逗笑了，沈齐还在往这边看，他对着沈齐摇了摇头。
　　果然，他就知道是假的，姜羽怎么会想起来给他带礼物？
　　“说真的，你还记得我吗？”他把钥匙圈还给了姜羽。
　　姜羽点头：“记得啊，你是季远的表哥。”
　　“除此之外呢。”顾景有意跟他拉近距离，故而多些问题。
　　姜羽特实诚：“你还是我嫂子。”
　　顾景：“……”
　　姜羽：“难道不是吗？”
　　“不是让你说这个。”顾景无意拔高了音量，注意到旁边人的视线，急忙把姜羽拉到一边，“你不许这么叫我。”
　　姜羽问：“为什么？”
　　“就是……很奇怪。”
　　“好吧，我就继续叫你景哥。”姜羽晃了晃脑袋，“那以后你要特别疼我，因为你是我二哥的男朋友，我二哥就很疼我。”
　　跟他哥一脉相承的霸道。顾景笑着点了点头：“好。”
　　“既然你对我这么好，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姜羽说，“对你的记忆，我也就只剩这么点儿了。”
　　*
　　与其说这是一场派对，不如说是一场坦白局。
　　顾景和沈齐关系的知情者，也是不得不对其公开的几人，今晚都聚在了这里。
　　庄廷希和王昱恒不必多说，为兄弟的感情问题操碎了心，确定关系的第一时间当然要告知他们。
　　还有一个姜羽，正如庄廷希告诉他的那样，沈齐对他寄予厚望。
　　散场时，沈齐说了句：“这事目前只告诉了你们，能保密就尽量保密。”
　　顾景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或许是因为自己说要偷偷的，又或许是他暂时不想让家人知道。
　　庄廷希和王昱恒离开后，姜羽也回房休息了，只剩沈齐和顾景坐在泳池边。
　　夏夜的风吹来蝉鸣，泳池里有人影星光，顾景伸手点了点水，涟漪层层泛开，很快又聚拢成他们的笑容。
　　“你等一下。”沈齐站了起来，向屋内走去。
　　顾景很快等来了他，坐起身问：“干什么去了？”
　　沈齐拿出了一个针线包：“问阿姨找这个。”他说完低头，扯下了自己校服上的一枚纽扣，“再赔你这个。”
　　手指摸到领带下的一处，空荡荡。顾景看着他：“你会缝么？”
　　“小瞧我。”沈齐把针线包和纽扣放在腿上，伸手解开了顾景的领带，“这难道不是有手就行？穿针引线缝合剪断，就算没做过，只要知道步骤，一点难度都没有。”
　　任由对方将自己的领带卸下，顾景双手撑在地砖上，身体微微后仰，笑着问：“我需要脱掉衬衫吗？”
　　沈齐跟着笑起来：“怕扎到你？放心，我没那么不靠谱。”他推着顾景的肩膀，让他完全躺下，“你舒服点儿，我也顺手点儿。”
　　顾景看见了高悬于空的月亮，很快眼前又出现了沈齐的脸。
　　先是穿针引线，做完后他跪趴了下来，拉住顾景的校服，找准缺失纽扣的位置，用他从自己身上扯下的那枚贴合：“你别乱动，我很快就会缝好。”
　　一想到他这姿势，还这么认真，是为缝校服扣子，顾景就忍不住笑，还要问：“我能笑么？”
　　“你笑都笑了，还问。”沈齐穿过了第一针，感觉没什么难的，“哎，我这算不算是最佳男友，还帮你缝扣子呢。”
　　顾景曲起一条腿，眨了眨眼：“好像这扣子就是你扯掉的吧。”
　　“那也帮你缝回来了呀。”沈齐说，“我都把我自己的扣子给你了。”
　　顾景又笑了，沈齐问他笑什么，他回道：“我想起那会儿姜羽告诉我的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沈齐问。
　　“他说以前，”顾景仰着面，抬手碰到了沈齐的喉结，“你是故意让他找季远麻烦的。”
　　沈齐手指停顿了一下，继续缝完剩下几针，打结，低头咬断线头。
　　顾景没逼他立刻回复，手指从他的脖子慢慢上移，停在了下巴。
　　“想听么？”沈齐把针线放在一边，然后抓住了他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可能你不相信，那个时候你是唯一能让我安静下来的人，现在也是。”
　　顾景的手指在他唇上轻抚，他又说：“我以前特别讨厌夏天，像这样的夜晚，我听到风声、蝉鸣，就会特别地烦躁。”
　　“一直都是这样吗？”顾景问。
　　沈齐摇了摇头：“没印象了。我只记得认识你的那个夏天，是我最难入眠的时候，也是我最暴躁的时候，看谁都不顺眼，最开始对你的态度也不好。”
　　后来他们都知道，转变是顾景的一首钢琴曲，从此沈齐开始注意并默默观察起了他。
　　顾景放下了手，从地上坐起，转身面向沈齐。
　　之前一直躺着，视线被挡，他眼中的沈齐有些模糊，现在他想看清沈齐的表情。
　　“扣子缝得好么？”沈齐替他整理好领口，将扣子扣上试了试。
　　顾景低头看完，说：“很好。”
　　再度抬眼，他撞见沈齐眼中晃动的水光。那水光来自身后的泳池，此刻有风，池中的水被吹动，透过沈齐的眼睛告诉他。
　　“所以你让姜羽找季远的麻烦，是为了我？”顾景问。
　　沈齐点头，他没必要再隐瞒，于是坦诚道：“我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姜羽居然还记得，而且还告诉了你。但那个时候，我就是很单纯地想要你来找我，之前试过很多方法，就那一次奏效了。”
　　顾景将手指放在他腿上，弹奏一般地轻跃落下：“那如果我不会弹钢琴，没有乐声伴你入眠，你就不会找我了？”
　　沈齐笑了一声：“你怎么不说你一直躲避我？还觉得我在欺负你，我都那么明示了，你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
　　顾景不愿再与沈齐争辩，这个问题从前就讨论过，他继续问回钢琴：“我要是不会弹呢，你就不理我了？”
　　“不会弹琴，你还有学习啊。”沈齐说。
　　顾景又问：“那要是我学习也不好呢？”
　　“学习也不好……”沈齐故意拖长语调，“那你还有什么闪光点值得被我发现？”
　　顾景气鼓鼓地将视线撇到一边。
　　沈齐逗够了兔子，捏着他的脸说：“你的闪光点是你本身。无论你擅长钢琴，还是擅长别的，前提你是顾景，所以才会展现出顾景擅长的这些，简而言之我就是被顾景吸引的。”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绕了一圈，最初的那个问题还是没得到解答。
　　顾景还想再问，沈齐突然把脸趋近他的领口：“我看看扣子是不是缝得不太正。”
　　“不是说了缝得很好吗。”顾景回道。
　　沈齐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别再问死亡问题我就起来，不然你抱着我在泳池边坐一夜吧。”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就冒出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也不想为难沈齐，但就是一时着了魔，不追根究底心里不痛快似的。
　　顾景对刚才的自己哭笑不得，侧脸在沈齐头发上蹭了蹭：“不问了，你快起来，我要回家了。”
　　沈齐又开始委委屈屈：“为什么要回家？”
　　顾景说：“因为明天要上学。”
　　沈齐继续问：“为什么要上学？”
　　“因为……”顾景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喜欢和你一起上学。”
　　沈齐迅速抬起头：“明天你还喜欢我么？”
　　顾景看着他，很轻地眨了一下眼：“每天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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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不得不说，有的cp一整本加起来，都没这俩人一天亲的次数多，太腻歪了。


第88章 初恋成诗
　　从那天起，白昼开始变得无比漫长。
　　本就是秋分未至，这似乎没什么毛病，可那天也不是夏至，时间的交节为何如此清晰？
　　落笔结束，顾景拂了拂纸面，蹙眉垂眸，开始了奇奇怪怪的思考。
　　“喂，”同桌时威轻敲桌面，再次问他，“你到底喝什么，快点儿说啊，我真要走了。”
　　顾景才回神，转头时一脸茫然。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时威凑近看他画的什么，“地球公转图？画这个干什么？”
　　顾景用笔帽戳着下巴，叹气：“最近的课时好长，应该是自然规律紊乱了，我研究研究。”
　　“课时长是因为老师拖堂，难得今天的活动课没被占，还不赶紧出去放放风。”又是一个学疯魔了的孩子，时威连连摇头，“一起去小卖部？我请你。”
　　顾景正打算拒绝，时威又继续说：“沈齐他们约了在篮球馆，叫我去打下半场，我正好买点饮料带过去，请你帮忙拿拿呗。”
　　中午起外面便开始飘细雨，所以他们没去室外球场。
　　顾景从桌肚里掏出一把折叠伞，迅速起身：“我帮你。”
　　已经有一整节课没见到沈齐了，上堂政治课听得他头晕。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知识点，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而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恋人，为什么不能时时刻刻相见？
　　他心说，再等一等吧，等到数学课就能在A班看见沈齐了，可是数学课之前还有两节活动课。
　　两节课，整整九十分钟，就这样一直等着么？
　　帮时威也是帮自己，选完饮料后，顾景主动要求付款，一卡通在刷卡机上碰了碰：“我请你们。”
　　既然都付完了，时威就缩回了掏钱包的手：“谢啦。”
　　“应该的。”顾景低头收敛眼里的笑，“我们现在去篮球馆吗？”
　　“是啊，现在去。”时威接过小卖部老板装好的袋子，“我拎着，你撑伞，到那儿看看球，放松放松，别老是闷在教室。”
　　与顾景相处，时威整个是比较随意的状态，不像和沈齐庄廷希他们，有些话接是能接，也能跟着笑跟着谈，但总觉得和他们隔着什么。
　　反而是顾景这样的人，你可能跟他没那么多话题，但只要你开了口，他总会认真地回复你。
　　“你还适应吗？”撑伞的时候，顾景问他。
　　“什么？”时威一时没能听懂。
　　“篮球队，”顾景说，“他们都是高一就一起玩儿的，还有人是在初中部就认识的。不能说排外吧，只是他们聊天的时候，有些梗你可能不知道，他们可能也忘记了你不知道，这个时候可以直接问，没关系的。”
　　时威闻言愣住，片刻后笑了起来：“没有，我挺适应的。”
　　他没想到顾景会发现这些，但是顾景想得太简单了，他跟顾景不一样，他做不到不知就问，他更习惯的是去适应“无知”的现状。
　　走到伞下，他刻意岔开话题：“对了，你知道拉拉队长跟沈齐的事吗。”
　　“郑瑜？”顾景没办法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他知道沈齐向来不跟女生亲近，“他们，怎么了吗？”
　　他不是跟沈齐无话不说吗，竟然一无所知。
　　时威微微惊讶：“就开学那天的篮球比赛，我听一些人说，好像郑瑜喜欢沈齐，沈齐赢的MVP球衣没给她，她还哭了来着。”
　　顾景表示震惊，他跟郑瑜算是比较熟悉了，他怎么没听说这件事？
　　说这事荒唐吧，他又想起那天，郑瑜在篮球馆的表现确实不太对劲。如果郑瑜真的喜欢沈齐，那他下次见到郑瑜该怎么跟她说话呢？
　　“会不会是误会？”他很希望这是个误会。
　　“应该……不像是误会吧。”时威以为顾景知道的肯定比他多，随口问问而已，也没想怎么聊，顾景忽然认真起来，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话，“算了，我也不知道，就不瞎说了。”
　　伞面撑得低，他们又只顾着说话，路过转角时“砰”地撞上了人，时威手里袋子被勾破了，饮料滚了一地。
　　两人急忙道歉，弯腰去捡饮料，直到听见对方的回应，顾景才发现他们撞的人是郑瑜。
　　“没事儿吧。”郑瑜手上拎着一个纸袋，她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把纸袋递给顾景，“先用这个装，我再去小卖部找老板要一个塑料袋。”
　　顾景心里一空，果然不能背后说人，一说她就出现了。
　　纸袋里原来是两杯奶茶，郑瑜把它们塞到了旁边人的手上：“你先拿着，等我去帮顾景要个塑料袋，回来了我们再去买东西。”
　　顾景转头，看见与郑瑜同撑一把伞的人——秦玖，沈齐的表姐。
　　对了，她俩现在都是二班的，活动课一起逛小卖部很正常。
　　“你把伞拿走。”秦玖说。
　　郑瑜摇头：“不用了，我跑起来很快的。”
　　秦玖坚持：“你拿着，我手上有奶茶撑不了伞。”
　　郑瑜这才把伞接过来，朝小卖部跑去。
　　顾景看着她的背影，因为跑得急，泥水溅在了她的白色长袜上。
　　“看什么呢。”秦玖捡起脚边的一瓶饮料，碰了碰顾景的手臂，“这是给沈齐他们送去的吧。”
　　“哦，是的。”顾景把饮料放进纸袋里，伸着脖子遥望，有几瓶滚得太远，时威跑去追了。
　　秦玖有意跟顾景说两句，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顾景转回了视线，问她：“有话跟我说？”
　　“上回篮球馆的事，”秦玖停顿了一下，“郑瑜她不喜欢沈齐，你别多想，也别就此疏远她。她朋友不多，但她是真的拿你当朋友。”
　　秦玖没有解释太多，一句话说到了要点上。只要郑瑜不喜欢沈齐，那么顾景就不会在面对郑瑜时尴尬，也就不会存在疏远。
　　此刻天空还飘着雨，凝在眼睫上，感觉很沉重。顾景轻眨了一下眼睛，雨水从睫毛抖落，他垂下了头，为自己曾起过的那点念头羞愧。
　　“我不会多想了。”他想说句抱歉，从前郑瑜帮过他不少，他却只想着自己尴不尴尬。
　　“来了来了。”郑瑜跑到他面前停下，把手伸过去，“给，纸袋淋了雨容易烂，你再用塑料袋兜着点儿。”
　　“谢谢。”顾景接了过来。
　　“小事。”郑瑜笑着蹦到秦玖身边，将伞遮在她头上，“我们先走了，改天再聊。”
　　她们共撑一把伞往小卖部的方向走，秦玖说了句“你袜子脏了”，郑瑜立马紧张地低头看，后面再说了什么就听不清了。
　　时威捡到了饮料，回来找顾景：“这回可得加点小心，你把伞再稍微举高一些，好看清人和路。”
　　*
　　沈齐的心思明显不在球上，上半场他连球框都没碰到，一有人喊休息，他就松了劲儿，朝休息区迈去。
　　“行了，这事以后再说。”庄廷希撇下了正在说话的人，快步追上沈齐，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怎么了，没精神似的，刚才打球也是，这不是你的水平啊。”
　　“我想顾景了。”沈齐抽了条毛巾盖在脸上。
　　庄廷希突然一个爆笑，环顾左右，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大哥，你有没有搞错？恋爱脑也有个度吧。一共九门功课，你俩五门都一起上，虽然不是同桌，但都在A班，你抬个头就能看见他，一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一起，你还想他？”
　　沈齐扯下毛巾，深深地叹了口气：“唉，你不懂。”
　　庄廷希呵呵道：“是，我没谈恋爱不配懂。”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齐又叹了口气，拍着庄廷希的肩膀欲言又止，“现在的问题就是……唉，怎么说呢？顾景他担心我学习下滑，不许我上课偷看他，要是被他逮到，睡前的语音聊天就要给我停了。”
　　“……”庄廷希稍稍有些无语。
　　“我就是在烦这个，我怕我忍不住。”沈齐说，“还不如不走班呢，他在一班，我在二班，我也就没机会犯罪了。上课看着他又不能说话，为此再把睡前的语聊丢了，我也太亏了。”
　　“够了够了，真是够了。”庄廷希被秀了一脸，掏出手机，“给王昱恒发个消息，让他赶紧来接下半场，这狗粮我不能一个人吃。”
　　刚说完王昱恒，沈齐想起来问：“他去哪儿了？”
　　庄廷希“嗐”了声：“不就是之前那个学姐，他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听说人家在找上妆模特，屁颠屁颠就跑过去帮忙了。”
　　听王昱恒提过，那学姐是个有点名气的美妆博主，YouTube粉丝五十多万，但沈齐更关注的是：“王昱恒居然还没换人，这次坚持得够久的。”
　　“什么坚持不坚持，”庄廷希无情嘲笑道，“他得手过吗？装得像个老司机，实际一个女朋友都没交往过。也是奇了怪了，他土是土了点儿，但好歹是个大款哪，长得也不差，怎么就没女生喜欢他？”
　　“你也不看看他的品味，他喜欢的都是些不好追的。”想到那学姐，沈齐就没好词形容，“毒舌人精，他不被人家耍就不错了，还想追到手，下辈子吧。”
　　庄廷希笑出了声：“不就是她室友想追顾景吗，又不是她想追，你怎么还记恨着？这让王昱恒如何是好，他在追的学姐你看着不爽，那他以后还跟不跟我们玩儿了？”
　　沈齐摆了摆手，表示这个话题作罢，他不想再聊了。
　　两节活动课，他只答应了打上半场，现在上半场结束了，他准备换衣服回教学楼。
　　庄廷希也是，他发消息让王昱恒来玩下半场，退出后点开了时威的头像：“沈齐，等会儿我，一起走。我先给时威打个电话问问，他一早就说要到的，怎么现在还……”
　　通话声音响起，沈齐脚步顿了顿，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顾景的声音。
　　回头看果然是，顾景跟时威两个人拎着东西过来了。
　　“到了呀，”庄廷希掐断了电话，冲他们挥挥手，“我们在这片球框。”
　　沈齐已经走过去了，看见顾景头发上有水，问他：“出来没带伞么？”
　　“搁在外头了，这里不让带进来。”顾景指了指门口。
　　沈齐找了条干净的毛巾，盖在他头上帮他擦：“打了伞怎么头发还湿了，外面雨很大？”
　　“没有，就是不小心淋了一点。”顾景看了眼旁边的人，接过沈齐手里的毛巾，“我自己擦。”
　　时威从袋子里取了瓶水递给沈齐：“顾景买的，你看看喝哪种口味。”
　　“就这个。”沈齐拧开喝了一口，“下半场你顶我的位置，待会儿王昱恒来了顶庄廷希的位置，你稍微躲着点儿他，他容易分不清队友还是对手，别被误伤。”
　　“知道了，谢谢沈哥。”
　　休息区逐渐聚满，饮料分到了众人，庄廷希手指在瓶身上蹭了蹭，嘀咕了句：“怎么还有泥。”
　　顾景没吱声，要是说摔地上了，沈齐又要问东问西了。
　　“你是来看球的吗。”沈齐在顾景旁边坐下，“我刚下场，早来一点你就能看到我打球了。”
　　“反正一个也没进。”庄廷希戳穿完沈齐，把毛巾甩到肩上，“我先撤了。哦对了顾景，今天的午间训练我错了道题，借你的订正一下。”
　　“就放在桌上，文具盒压着的。”因为下节数学课要讲题答疑，顾景离开教室前就收拾出来了。
　　“行，看完就给你放回去。”说完，庄廷希便朝更衣室走去。
　　顾景瞅了瞅庄廷希，又看了看沈齐：“你不去换衣服？”
　　“换啊。”沈齐说，“等他出来，告诉我里面没人了，我再进去换。”
　　顾景不明白：“为什么要等没人你才进去？”
　　沈齐往他身边挤了挤，低声道：“想你陪我一起进去。”
　　顾景稍稍转头看他，一声“变态”差点直接骂出口。
　　沈齐洞若观火：“知道，我是变态。但我想你啊，你也想我不是吗。”
　　“谁说的。”顾景撇开头。
　　沈齐说：“不想我干嘛下着雨还来找我？”
　　顾景不说话了，表情在默认。
　　“晚自习去阶梯教室好不好？”沈齐顺势跟他商量，“我上回整理的错题集有点疑问，想请教请教你。”
　　晚自习时候的阶梯教室又称答疑教室，同样有老师值班，区别于普通教室需要保持安静，在那里可以上台请教老师，也可以同学之间讨论问题。
　　唯有一点，要是被值班老师，或是巡视的主任发现浑水摸鱼，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此人将会被列入答疑教室的黑名单。
　　顾景犹豫：“你确定只是请教学习？”
　　“嗯……”沈齐看着他，“不允许夹带一点点私情吗。”
　　“当然不行，被抓到了要进黑名单的。”顾景说，“以后进不去那间教室怎么办？”
　　沈齐拍了拍脸：“好吧好吧，我保证只说与学习相关的话。”
　　“嗯。”顾景点头，“那我六点放学就去占位，你想坐前排还是后排？”
　　“后排。”沈齐还想着万一，万一能摸个鱼呢。
　　只能说想象很美好，现实是，那晚晚自习的值班老师居然是谭必群，大写的失策。
　　沈齐压根儿没看排班表，随便抽了本数学错题集就上晚自习去了。但是顾景做足了功课，他知道谭必群值班，特意把物理难题带过去请教。
　　谭必群把顾景当做得意门生，这学生课堂不作妖，课后又好学，他见他有难题，直接把讲台搬到了他旁边。
　　这下别说摸鱼了，摸个手都不能，沈齐心里那个懊悔。
　　还好有睡前语聊，不然这一天肯定得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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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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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初恋成诗
　　姜羽的入学通知下来了，这才回来多久啊，让他立马返回学堂，跟要了他命似的。
　　周六一大早就开始撒泼打滚，秦诗爱和沈如海狠不下心管他，一个电话把在隔壁约会的沈齐叫了回来。
　　沈齐甚至都没开口，一个眼神扫过去，姜羽就从地上爬起来了，捏着他哥的肩膀憨笑：“我不是不想上学，我就是还没适应国内的生活，我想——”
　　“你想死吗？”沈齐打断道，同时一个巴掌给到了他，抽完后背，手背在他脸上轻拍了好几下，“给我放乖一点，再闹的话，我就让你爸把那一月三千的生活费也给你停了。”
　　被迫中断了约会，沈齐能给他好脸才怪。
　　姜羽知道他哥说到做到，瞬间就乖了。
　　谁料乖也不行，沈齐还嘲讽他：“看来非要打一顿才能听话，早说你喜欢啊，你哥我哪怕打残这双手都要满足你。”
　　“哥，你别对我这么凶好吗。”他哥以前虽然也凶，但最近明显更凶了，姜羽心里怦怦的，“你怎么跟大哥一样动不动就打人？以前大哥打我你还拦着，现在你比大哥都凶，我不想理你了。”
　　姜羽一贯喜欢边卖惨边往人身上贴，他是个哭戏高手，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表情偏偏惹人疼。
　　沈齐不到片刻就破防了，用手指推开抵在自己肩上的脑袋：“不理我还往我身上蹭，三岁小孩儿都比你有骨气。”
　　姜羽听出他态度的松动，仰起头看他：“那不然呢，你是我二哥，要是连你也不管我，不给我钱花，不给我撑腰，我还怎么嚣张得起来啊。”
　　沈齐真是服了，也就这个傻缺，要什么图什么都挂在嘴上，好歹婉转点儿。
　　不过这样的真性情，也是姜羽讨人喜欢的一点，起码比家族里那些面热心冷的做作小人要好。
　　“你刚才打我的地方疼死了。”姜羽吸了吸鼻子，“我爸妈都没打过我，这辈子就挨你和大哥的揍了。”
　　“你才多大就这辈子？”沈齐伸手去揉姜羽的背，“行了，是哥下手没轻重，给你道歉。”
　　姜羽哼了声，撇开头。
　　还没占到多少理，倒是先不饶人了。沈齐无奈地笑出声，又在他背上揉了揉：“有什么要求就提，别装腔作势。”
　　“谁装腔作势了？”姜羽刚控诉完，要求就来了，“弟弟没车你不管，弟弟没钱你也不管，你怎么做人家哥的？”
　　沈齐摇头一笑：“你就这点出息。”去房间拿来钱包丢给他，“喏，里面有一些现金，还有一张卡。”
　　姜羽抽出卡晃了晃：“密码呢？”
　　沈齐：“不是你生日还能是我生日？”
　　“哥，我真的好爱你。”姜羽开心地抱住他。
　　“小狗崽子，有奶就是娘。”沈齐说完立马“呸”了声，不能这么讲，这把他们全家人都骂进去了。
　　姜羽没在意他说的什么，得了卡就要出去挥霍，被沈齐一把拽住：“等一下。”
　　“给我了不能反悔。”姜羽把卡藏到身后。
　　沈齐无语了片刻，指着姜羽：“这是额外给你的，不要让别人知道。”
　　停掉姜羽所有卡是他提的，后来想想，他尚且做不到省吃俭用，这么要求弟弟未免太过分了，但是提都提了，再找姑父会显得他反复无常，不如就由他补上。
　　打发完姜羽，沈齐走进了浴室。
　　这天太热，刚刚在顾景家闹了一通，感觉浑身又黏又湿，顶着一身汗可没法继续约会。
　　话说回来，中午要不要出去吃呢，然后包场看个电影，下午再去海边踩踩水，或许顾景肯在外面待得久一些，他们还能看场日落。
　　计划周全，沈齐也洗完了澡，拿起桌上的手机拨给顾景：“是我。”
　　顾景刚应一声，旁边就响起了姜羽的声音：“景哥，我要玩你的电脑。”
　　“你玩儿吧。哦对了，还有密码。”顾景对着手机说，“沈齐你等一下，我去给小羽开个机。”
　　沈齐：“不是，他怎么……”
　　沈齐听到对面两人的对话，然后是敲键盘的响声，开机成功的声音。
　　姜羽抱怨怎么没下载游戏，顾景叫他想玩什么自己弄。
　　那电脑姜羽操作不习惯，两人又交流了一会儿，终于，手机里传来询问的声音：“沈齐，你说吧，我给他弄好了。”
　　沈齐清了清嗓子，开口：“中午我们——”
　　“景哥你快来呀，读取软件还要再输一次密码。”姜羽在那边喊。
　　“哦，来了。”顾景往回走，同时对着手机里的沈齐说，“你再等一下，我给他把密码抄下来，太复杂了他记不住。”
　　抄完了密码，顾景举起手机在耳边：“沈齐，你还在吗。”
　　“在的在的，”沈齐急忙回应，“我想问你中午——”
　　“景哥，你帮我看看屏幕怎么一闪一闪的。”姜羽又在那边喊了。
　　沈齐真想灭了这个弟弟，他没事跑到顾景家去干什么？
　　“沈齐，”顾景怕他等烦了，“要不你先挂了吧，等确定都弄好了之后，我再给你打回去。”
　　“……行。”
　　刚才没仔细看，拖了张椅子坐在旁边，顾景才看清姜羽在玩的游戏：“绝地求生？”
　　“昂，”姜羽扭头，“你玩儿吗，我也给你注册个号。”
　　“不用了，我看看就行。”
　　“看有啥好看的，得自己玩儿才有意思。”姜羽退出了自己的账号，点开创建新号，“邮箱报一下。”
　　顾景报完，姜羽在键盘上也敲完了。
　　这感觉有点新奇，顾景觉得自己像是个游戏小白，正在接受大师的点化。
　　“好嘞。”姜羽一顿操作完，准备给他拉好友。
　　头一个是姜羽的号，顾景刚才看见了的，拉到第二个，他说：“陌生人就算了吧，我不经常玩的，会死好友。”
　　姜羽扑哧一笑：“什么陌生人啊。”他指着屏幕上那个账号，“季远，你亲表弟的号你都不知道？”
　　顾景愣了一下，摇头：“不知道。他也玩这个吗？”
　　“当然，我带他玩儿的，我是他师父。”姜羽骄傲道，“看样子景哥你也不会，那我就再收一个徒弟弟好了。我先用你的号随机匹配一把，玩儿给你看看，露一手。”
　　姜羽每动鼠标操作一下，每敲一下键盘，都要配上解说，包括怎么抢人家的衣服，夺队友的物资，没他不敢教的东西。
　　顾景听是听懂了，可这眼睛看到的……
　　因为电脑没开麦，队友嘶吼了半天没人理睬，便改成弹幕输出。
　　他指着对姜羽说：“大家都在骂你。”
　　游戏里的人物穿着漂亮时装原地转圈圈，姜羽啧啧：“他们嫉妒我技术好，别理他们。”
　　“……你这样，真的不会臭名昭著吗？”
　　“怕什么，我有改名卡。”
　　顾景扶额，但好学的基因诱使他继续看下去，他一遍就懂了，就是脑不随手，第二把换他玩的时候还是逊了点。
　　姜羽就得意了，嚷嚷道：“看吧看吧，我就说要人教的，我要做你师父。”
　　“你有几个徒弟？”顾景问。
　　“季远一个，”姜羽掰着手指数，“然后……没了，不过算上你就是两个了。”
　　顾景笑了笑：“不然叫上沈齐？他应该也没玩过这个，你教教他，我们可以一起玩。”
　　“教他？”姜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是他教我‘死’字怎么写吧。”
　　顾景一脸不理解，姜羽解释：“我哥最讨厌不务正业的人了，可是他以前也爱玩游戏的，后来自己戒了就看不惯别人玩，尤其爱管着我，我才不要教他。”
　　顾景忽然心虚起来，沈齐戒掉游戏大概率是因为他。
　　从前沈齐上课爱玩贪吃蛇，被他说了，还有阵子迷上英雄联盟，经常跟王昱恒他们打通宵，又被他说了，最后沈齐就什么都不玩了。
　　“其实，游戏偶尔玩玩是可以的。”他开始后悔对沈齐说那些话，他应该只是劝诫沈齐不要熬夜和占用学习时间，其他时间可以适度放松。
　　但是他怎么知道，沈齐居然这么听话，那时候沈齐应该还没喜欢上他吧？
　　“对啊，我就是无聊才玩的。”姜羽从兜里掏了根棒棒糖剥开，塞进嘴里，“我又不是我哥，整天除了学习就是工作，再不就是谈恋爱，我哪有他厉害，我连个对象都没有。”
　　顾景并不打算回应姜羽的抱怨，因为这话题略敏感了些，也因为他怕被追问。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姜羽叼着糖，视线朝旁边斜了斜：“景哥，我就问下啊，你跟我哥都是男的，俩男的会不会……”
　　换了别人，用这种睥睨的姿态说出这些话，准是不怀好意，但姜羽这抖机灵的模样让顾景品不出恶意。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恋爱都谈了，姜羽也是知道的，他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姜羽丢下鼠标：“我哥的嘴唇软吗？”
　　顾景：“……”
　　“你们接吻的时候会很舒服吗？”姜羽越说越离谱，“我哥他整天训人，真委屈你跟他了。要不是长得帅又有钱，他肯定这辈子都找不到对象，也就景哥你看得上他。他平时骂你不？会一声不响抽你背不？还有还有，他特喜欢给我大比兜子。”
　　“他……”顾景怀疑自己耳朵听到的，“真这么暴力？”
　　“那个，我哥他还有点人性的。”姜羽还有点良心，主要是怕吓着嫂子，得赶紧给哥哥挽回形象，“我刚刚口嗨了点，其实他打我是因为我做错了事，也不是打得很频繁。”
　　方才说话时，姜羽把嘴里的糖抽了出来，手指捻着细细的糖棍，说到后来，他条件反射把糖塞回了嘴里：“就、我学抽烟那回，还有逃到加州跟朋友赛车被我哥逮住，才挨了点耳光。”
　　“他真的打你了？”顾景从没见过沈齐打人，这个人还是沈齐的亲表弟，想想都难以置信。
　　“打就打了呗。”这会儿姜羽倒无所谓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怪后悔的，丢脸的是我，我哥没错，他管我是为我好，我知道。”
　　该怎么说呢，姜羽又聪明又不聪明的样子，顾景看见他就想起自己的弟弟，于是安慰他道：“没关系，知道错了，改了就好了。以后我会劝着沈齐，让他好好跟你说话，不让他再对你动手。”
　　“你跟我说句实话，景哥。”姜羽真的好奇，“我哥他真不打你吗？他对你的温柔都是装的吧？就像他对舅舅舅妈，当面乖乖仔，背后什么都敢做，瞒得好罢了。”
　　顾景摇头，他对沈齐还是有点信任的：“沈齐不会打我的，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姜羽拍拍心口，“我一直以为我哥练拳击是为了以后家暴。”
　　虽然很不想质疑，但顾景还是忍不住问：“你这都……什么奇怪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就爱瞎操心，可能社会新闻看多了吧。”姜羽耸了耸肩，回头一看电脑，“呀，我死了，被队友炸了。可恶，我要报仇！”
　　这孩子背影透着倔强，顾景不忍心打扰，带着手机走出了电脑房。
　　给沈齐打电话的第一句是道歉，沈齐茫然，他解释道：“我以前不该那么说你的，打游戏也是一种放松方式。”
　　“没关系，本来那东西玩着玩着就容易上瘾，我戒了正好。”沈齐说。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顾景就安心了，说第二点：“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我？”沈齐有点懵，“我做什么了？”
　　“小羽做错了事，你可以好好跟他说，干嘛一上来就打他？”顾景严肃道，“你知不知道，你可能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
　　沈齐说：“就他还心理阴影？我看他挺没心没肺的，活脱脱一个傻缺。”
　　“就是你总这样说他，导致他现在，”顾景捂着话筒，压低嗓音，“他现在说话很没有逻辑，不像是我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水平，我怀疑他……”
　　沈齐突然大笑，顾景都急死了：“你笑什么呀，这次真的很严肃。”
　　“你是不是想说他……”沈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他……说他脑子有问题？”
　　“我没有！”沈齐说得也太难听了，顾景纠正，“我只是怀疑他发育迟缓了一些。”
　　“这不都一样吗。”顾景的纠正让沈齐更想笑了，“哎呀没事，你别担心他，他就是想法很奇特，不聪明但也不傻，至少不是真的傻。比如收到中奖短信，他能判断出是诈骗，再比如有人打他，他知道还手。”
　　顾景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但沈齐说的这些能让他安心一些，至少人身安全有保障。
　　“别提他了，我们出去吃午饭吧。”沈齐不再笑了，声音温柔，“春溪饭店新来了个扬州师傅，我们先去尝尝好不好，要是好吃，等你爸妈出差回来，你再陪他们一起去。”
　　顾景咬了咬唇，问道：“只是我陪他们？”
　　沈齐愣了下，说：“我去的话，万一你爸妈看出来我们……”
　　“我妈妈知道。”顾景快速地回了这句，然后语速又慢下来，“她知道我喜欢你，也支持我喜欢你。”
　　沈齐被惊喜砸中，差点掉了手机，等他缓过来，才想起问：“那你爸爸呢。”
　　“可能会稍微震惊一下。”顾景顿了顿，“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只是吃顿饭的话，他应该也不会想太多。”
　　沈齐有稍许沉默，顾景的态度大概是不打算瞒了，而他到现在连跟父母提起的勇气都没有。
　　他还需要时间，需要很好的口才去说服，更需要一个足以托付的接班人。
　　那个接班人就是姜羽。放眼望去，也就只有姜羽能做到听话、赤忱、善良。
　　虽然不是最聪明的，但是有他的帮助，姜羽将来肯定能扛起整个家族。
　　沈齐想了很多，到时候要不试试劝说姑姑一家，让姜羽把户口转到他家来？
　　要是能改个姓就更好了，跟他姓沈，这样以后有人说闲话也能堵住嘴。
　　后来又一琢磨，这不跟养儿子差不多？姑姑姑父能同意？
　　人家家里又不缺钱，能为了那点家业，让自己的儿子给别人当儿子？
　　别说姑姑姑父不同意了，沈齐自己想想都荒唐，他要是比姜羽大七岁也罢了，就大七个月。
　　算了算了，还是不改姓了，其他的也再说吧。
　　就姜羽那纨绔样子，连学都不想上，就想在家当他的小少爷，能不能成器还要看雕刻师傅的手艺。
　　雕刻师傅突然有了放弃姜羽的念头，倒不如考虑考虑姜羽的下一代，说不定还有点指望。
　　--------------------
　　作者有话要说：
　　沈齐：我把你当儿子，你还管我叫哥，咱俩各论各的。
　　姜羽：汪汪汪？？？


第90章 初恋成诗
　　走班刚走没几天，春溪一中便迎来了入学摸底考。
　　学生们都说挺废的，刚开学刚分班，新知识没学多少，这就又开始考了。
　　老师们却觉得这样挺好，省得有些猴崽子进了A班，就开始拽得二五八万，还以为自己有多牛逼，说不定上学期的知识早忘光了。
　　姜羽来得巧，不仅迟到翻围墙挨了批，还赶上了明天的考试。
　　教导处，教导主任指着他和另一个迟到的学生：“明天摸底考，我倒要看看你俩还能不能这么拽，转学第一天就敢迟到，还敢翻围墙，还……”说到这里，主任面色简直绿得不能再绿，没继续往下说，改口，“简直没王法了你俩！国有国法，校有校规……”
　　这车轱辘话来来回回的，姜羽听着都快不耐烦了，正要开口，他身旁那位把头一抬：“您说完了吗。”
　　姜羽余光看见那位的侧脸，受了点小伤，血渍凝在嘴角，却丝毫不影响颜值。
　　“哟，看样子你俩还是亲兄弟呢。”教导主任眼尖，看见俩人同时抬的头，指着姜羽对那人说，“他刚顶完嘴，你又接上了，跟我玩儿接龙是不是？你……你叫什么来着？”
　　“江屿。”说完，他勾了勾即将滑落肩膀的书包带，顺势抬起腕表看了眼，“您还有什么话尽快，再有四分三十秒大课间就结束了。”
　　“这会儿倒是有时间观念了，早起上学怎么不看表？”主任更生气了，“这位姜……江？诶不是，你俩这名这姓真是亲兄弟。还有啊，你这脸上怎么还挂彩了，在校外跟人打架了？”
　　“主任，”三班班主任已经在旁边站了有一会儿了，劝道，“转学生不懂规矩，容他们犯回错，下次，下次一定重罚。现在就让他们赶紧领完教材回班吧，等下老师上起课来他们再进去选座位搬桌子，多影响其他同学啊。”
　　姜羽弯腰捶腿：“要不等下课了我们再来？一直让我站着，腿都酸了。”
　　教导主任差点暴跳起来：“嘿，你这——”
　　“主任主任，口下留情啊。”三班班主任赶紧拉住，凑在他耳边道，“这个是沈齐的表弟，昨天他们家又给学校捐了一大笔，校长都不敢轻易得罪，您能放一马就赶紧……”
　　话未说完，教导处门口围观的一群顽皮学生让开了道。
　　沈齐来了。显然是来捞人的。
　　*
　　校内流言纷飞的时候，顾景正在整理讲义，流言传到一班的时候，顾景还在整理讲义。
　　明天就要考试了，这份讲义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他不清楚姜羽在美国学的哪些课程，对这些课程的掌握程度怎样，就只能自己总结出一些明天摸底考可能考到的东西应应急，一夜突击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听说了没，三班来了两个转学生。”
　　“听说还都是刺儿头，第一天上学就迟到，翻围墙被教导主任给抓了。”
　　“可不是，连名字都一样！其中一个还当着教导主任的面儿就叫他秃子，主任当场差点没气死。”
　　“还有一个脸上挂着彩，听说上学迟到是因为跟人干架的。”
　　郭主任不是第一次被叫“郭秃”，但没有人敢像姜羽这样当他面儿叫。
　　至于脸上挂彩的江屿，确实是因为跟人干架。
　　姜羽赖床迟到，刚巧碰上了打架的江屿，认出这人就是上回在机场跟他拿错箱子的人，于是他见义勇为帮忙打了个架，两个人就一起迟到了。
　　同学们讨论的声音不小，但顾景正全神贯注地整理讲义，没获取到要点。
　　时威从厕所回来，穿过一片闹区，拉开顾景旁边的座椅：“哎，他们说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他语气笃定，肯定已经知晓，顾景却不在意地摇头，加快笔速：“随便吧。”
　　“怎么能随便？”时威说，“那人是沈齐的表弟，你不知道他表弟今天转学吗？”
　　笔头一顿，顾景抬起了眼皮。
　　才想起同学们话里的关键——转学生。
　　“我路过教导处，正碰上沈齐捞人。”时威竖起了两根手指，“捞出来两个，一个好像是外国人，一个脸上受了伤，像外国人的那个是沈齐的表弟，我刚才还去他们班帮忙搬书搬座位来着。哦对了，他俩都在三班，索性他们班主任就让他俩同桌了，两个人看着都挺那啥的，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
　　时威近来脾性大变，可能是跟庄廷希待久了，也变得八卦且消息灵通起来。还可能他本来就这样，只是前段时间刚认识玩不开，现在终于释放了本性。
　　顾景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门口。
　　这堂是历史课，任课老师已经迟到很久了，所以他才能分出时间做自己的事，同学们才会肆无忌惮地交头接耳。
　　这样的局面很快被制止，谭必群端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走进来：“都别吵了。”放下电脑后，他将腋下夹着的保温杯也放好，然后拖来一张板凳，“你们历史老师临时有事，这堂课我来帮她看，你们就把书拿出来复习，不要讲话。”
　　“拿什么书？”有学生问，“物理书吗？”
　　谭必群是班主任兼物理老师：“就你会说。历史书拿出来，保持安静啊，隔壁上课呢。”
　　“能改成读书吗，有些历史时间，意义作用的，不读出来记不住。”
　　“你们想趁机闲聊是吧？都别做梦了，回头二班老师投诉到主任那里去，我跟你们一起挨批。”
　　顾景没有把桌上的讲义撤掉，而是拿出历史书盖在上面，向上推开，露出写字的部分。
　　“写什么呢。”时威轻声问。
　　“整理讲义。”顾景抬头看向讲台，谭必群下半张脸被电脑屏幕遮住，眼睛露在外面，“你能帮我稍微看着点班主任吗。”
　　“哦，行。”时威才开始找书，摊开，“他下来了我告诉你，你写你的吧。”
　　“谢谢。”顾景继续拿起笔。
　　时间有限，摸底考考的科目又多，顾景做不到一天之内总结所有，再加上姜羽还要看，为求效率，有些题目和知识点，顾景都是直接总结题型解法，在后面标上具体见什么书多少页第几题。
　　后来时威见顾景一会儿翻这本书，一会儿找那个资料，就说要帮忙。
　　顾景只告诉了他“整理讲义”，他就推断出顾景要给某人整理明天的考点，说：“要不我帮你一起整理，这样快一点。”
　　时威的成绩在一班也属上游，没顾景那么好，但整理个考点是绰绰有余。
　　顾景再次说了“谢谢”，打开手里的活页本，抽出好几页纸给他：“你就整理物理吧，整理最后几道大题。把题型列出来，知识点在课本第几页，再从习题册上找些例题，直接标在后面，不用多写其他的。”
　　时威点了点头：“懂了，这简单。”
　　“哎哎哎，你俩嘀嘀咕咕啥呢。”隔壁组的王昱恒勾着头，用不算小声的气音询问，“喂，时威，顾景——”
　　“王昱恒！”谭必群的声音响起，手指屈起，在讲台敲了两下，“自己看书，不要干扰同学。”
　　“哦。”等他头低下去，王昱恒继续问，这回传的小纸条，问他们在干什么。
　　怕王昱恒问不到结果不消停，顾景把在做的事告诉了他，他回：
　　「你们两个人多慢啊，我再帮你喊几个人，午饭之前姜羽就能得到新鲜的知识了。」
　　确实，对他们班的尖子生来说，学习是最简单的。
　　更何况这次他们只需要整理，看着别人学习会更简单。
　　时威应该是拿到纸条的时候才得知，这些东西整理了是要给姜羽的。可他并没有表现出奇怪和惊讶，就连问顾景一句都没有。
　　正应了那句话，人多力量大，不到中午放学，顾景就收到了来自各方的纸张，他整理好顺序，把这些讲义连同资料装进了活页本里。
　　哥哥们的爱太沉重，姜羽被吓到当场昏厥。
　　“先别装，”沈齐把活页本和一些习题册放在课桌上，“明天考试之前必须把这些看完，大家特地为你整理的。”
　　沈齐心里有些嫉妒，这种待遇，也就是刚认识的时候，顾景为他整理了一摞琴谱和曲子，存在赔给他的那部手机里。
　　尽管他对钢琴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因为是顾景给的，他每一首都听了，也每一首都试着弹过。
　　就连那部手机他都不舍得下载别的软件，就怕卡顿或是中毒，因为使用得小心，直到现在还像新的一样。
　　“哥，我又不想考第一，用不着看这些吧。”姜羽把资料往同桌桌上一推，“我就……”
　　沈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又伸手把资料挪回来：“好好好，我看，我看还不行吗。”
　　“你最好别考得太差，不然有你好看的。”沈齐说着威胁的话，眼睛却盯着桌上那一摞资料，顾景难得主动找他，这一次居然还是为了姜羽。
　　姜羽把东西收进抽屉里：“哥，今天放学你不用等我了。”
　　沈齐本来也没打算等他，等他干嘛，等他抢走顾景的关心和视线吗？
　　教室后门一般同时过不了两人，沈齐走到那里时，迎面过来一个黑衣少年。
　　不陌生，整个三班就他和姜羽没穿校服——转学生。
　　“让开。”那个跟他弟弟同天转学，名字读音相同，又是同桌的转学生冷漠道。
　　沈齐瞥了眼江屿嘴角的伤口，讥笑一声，并不动作。
　　两人一里一外堵在后门，想从这里过的同学看了眼他们，立马转道。
　　班里有人窃窃私语：“这个新来的惨了。
　　“惹谁不好，惹沈齐？”
　　“新来的不知道沈齐吧。”
　　“知道了又怎样，你看他脸上的伤，还有那气质，肯定是混的。”
　　有个女生道：“可是他真的好帅啊。”
　　“沈齐不帅？帅哥就爱为难帅哥。”
　　姜羽听着他们的话回头，看见他哥和他同桌像是要掐架。
　　不行，他哥是练过的，他同桌还负着伤，不能打起来。
　　“哥，你咋还不走呢。”姜羽蹿到沈齐身后，一个锁喉将他哥拖到一边，同时把江屿拽进来。
　　“放手。”这时上课铃声响了，沈齐挣脱开姜羽，走出教室。
　　没走多远，就听见姜羽说：“多亏了我，要不你刚才就被我哥揍了。”
　　然后是转学生冷漠的声音：“没让你多管闲事。”
　　沈齐：“……”
　　真想回头把这俩都收拾了，一个胳膊肘往外拐，还有那个不识好歹的，居然敢这么跟他弟说话？


第91章 初恋成诗
　　有时候，庄廷希可能比顾景还要了解沈齐。
　　从三班出来后，沈齐很生气，但这气又生得很有层次。
　　庄廷希去打听了，据说有个转学生惹到了沈齐，因为是姜羽的同桌，沈齐不太好计较。这是第一点，也是比较微不足道的一点。
　　沈齐不至于为了个无名小卒让自己不痛快太久，最让他郁闷的，恐怕是顾景的态度。
　　中午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顾景张口闭口都是“小羽”，聊天也多半是围绕姜羽，沈齐那么个恋爱脑，能不吃醋生闷气才怪。
　　只是庄廷希没想到，沈齐居然连自己亲表弟的醋都吃，这恋爱脑真是没救了。
　　“等一下，”趁着沈齐不在，他拉住了洗完手要出去的顾景，“我有话跟你说。”
　　顾景回头看了眼外面的沈齐，他从中午吃饭就一脸的不开心，这会儿也是，板着脸站在那里。
　　“就一会儿，很快的。”庄廷希说。
　　顾景：“那先让沈齐回教室。”
　　顾景让沈齐先走，沈齐没像平时磨蹭好一阵子，说了声“好”，转头就走了。
　　顾景觉得奇怪，想不通为什么，庄廷希告诉他：“沈齐生气了。”
　　“我看出来他生气了，但我就是不懂，上午还好好的，他突然生什么气。”
　　“谁让你把时间都花在姜羽身上？”庄廷希说，“又是给他总结考试重点，又是嘘寒问暖。”
　　“他刚转学，我问他适不适应。”
　　“那你也不能只关注他，问那么细致干嘛，说两句就得了，难不成你还看上他了？”
　　“不是，”顾景被庄廷希的荒唐言语惊得连连后退，背撞在了墙上，“我把他当……”
　　“我知道你的想法，可你偶尔也要考虑下沈齐的感受。”庄廷希伸手拉了他一把，“沈齐是个恋爱脑，他一谈恋爱智商就会下降，脑子里就爱胡思乱想。他现在的年龄可能只有五岁，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多跟别人说一句话，他就会想啊，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了。很幼稚，但也很懂事，为了不让你为难，他不会又哭又闹，就自己生闷气。他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处处为你着想，我要是你，我肯定会感动到哭。”
　　顾景心里其实觉得，也不至于吧，但是庄廷希句句恳切，说得好似真要落泪，他也不好怼人家，就问：“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
　　庄廷希就等着他问，忙道：“这还不简单，补偿他呀。”
　　“啊？”顾景愣了愣，“补偿什么？”
　　“哎呀，你怎么这么……”庄廷希一脸的痛心疾首，嫌他不上道，“他有什么心愿没有？你帮他实现一下下。”
　　顾景瞳孔震惊：“不行！那个不行的，我还没——”
　　“嘘。”庄廷希堵住了他的话，左右看看没人，才继续说，“禁止白日宣淫。”
　　“谁、谁白日……”顾景有口难辩，“不是你说的吗，怎么赖我？”
　　“我说的？我说什么了？”庄廷希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逃一个晚自习，陪他出去玩一玩。”
　　“玩？”
　　“对啊，以前每次我们溜出去玩，沈齐都念叨着，要是能拉你逃一次晚自习，他的人生就圆满了。”
　　这是什么话？顾景蹙了蹙眉头：“他胡说的。”
　　庄廷希：“当然是胡说的，光逃个晚自习就人生圆满了？没睡到你都不能够。”
　　“你——”越说越离谱了，顾景不想与他争辩，转头就走。
　　庄廷希快步追上，跟在他旁边劝说：“我说的是实话，交往以来，他肯定满脑子都是这个念想。但是从你这反应来看，你现阶段还不愿意，那既然困难的实现不了，你就陪他出去玩一玩。又不是逃正经的课，只是三节晚自习，班里还总有人装病请假呢，你要实在不想直接溜，就请个假呗。”
　　顾景顿住了脚，转头问：“是沈齐让你对我说这些的？”
　　庄廷希举起一只手：“我发誓。不是他叫我说的，是我自己，我就见不得老实人受委屈。”
　　顾景“哼”了声，慢慢向前走：“得了吧，他算什么老实人。”
　　“老不老实另说，他受委屈总是真的吧。”庄廷希把沈齐在三班的遭遇添油加醋说了一通，“现在就连一个转学生欺负他，他都没心情跟那人计较了，可见是伤心了。”
　　庄廷希的话虽然没多少逻辑可循，顾景却是听进了心里，庄廷希看他纠结思索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成了。
　　【庄廷希：我刚帮你办成了件大事。】
　　收到微信时，沈齐还郁闷着，本不打算回的，奈何庄廷希连环轰炸。
　　【庄廷希：知道你现在情绪不高，正烦着呢，看见了消息也懒得回我。】
　　【庄廷希：不就是姜羽那点破事儿吗。】
　　【庄廷希：顾景给他东西，你眼馋了。】
　　【庄廷希：说你是恋爱脑真不冤枉你，但你这恋爱脑又没发达到那个份儿上，心里不爽，你倒是跟顾景闹啊。】
　　看到这里，沈齐终于忍不住回了：
　　【我怎么闹？你要我跟他哭哭啼啼，抱着他说，我吃我弟弟的醋吗？】
　　【庄廷希：那你就等着他自己知道？】
　　【Decrypt：我的天哪，现在是连你都要来怼我看我笑话了？】
　　【庄廷希：我怎么可能看你的笑话。】
　　【Decrypt：那你上面说什么恋爱脑，你是在骂我吗？】
　　【庄廷希：重点哪是这句？你看看我第一句说的什么，我帮你办成了一件大事。】
　　【Decrypt：有关顾景的？】
　　【庄廷希：待会儿午休结束，你就在教室等着他去找你，先别乐呵，继续装低沉。】
　　【Decrypt：你都没告诉我具体什么事，我怎么乐？】
　　庄廷希就没下文了，把沈齐吊得没心情午休。
　　煎熬了几十分钟，午休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同学们还都昏昏沉沉梦未醒，沈齐就起身推开了椅子，椅子在地砖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
　　“干什么？”提前去办公室拿午间训练的秦玖回来了，刚巧叫她听见这声，放下一摞卷子就来教训沈齐，“午休刚下，你想让整层楼都知道你是第一个醒的？”
　　“表姐，我不找你的麻烦，请你也别来管我，否则……”沈齐顿了顿，眼睛看向一处，“我不保证，舅舅他会不会知道你的事。”
　　“你威胁我。”秦玖平静地看着他。
　　“说威胁多难听。”话不需要挑明，沈齐轻笑，“只要你少管闲事，少来招惹我，大家自然相安无事。”
　　顾景来时撞上这一幕——姐弟俩像是又杠上了。
　　说实话，这早已不稀奇了，秦玖和沈齐，这俩人肯定是有仇怨。
　　因为顾景的出现，僵持的局面被打破，秦玖重回讲台，按组分发午间训练，沈齐则是走出了教室，来到他面前问：“找我有事？”
　　“嗯。”顾景往他们班里看了眼，同学们一个个地开始醒了，他拽了拽沈齐的衣摆，“你跟我去厕所说吧。”
　　“在这儿不行？”沈齐故意问。
　　“不行。”顾景提脚就走。
　　这个时候的厕所没有多少人，隔壁茶水室倒是有三四个女同学，顾景也带了水杯过来，放下后转身走进厕所，沈齐在里面等，一进来就抱住他。
　　“你……”顾景掰开抱紧他的手臂，可惜没成功，只是转了身体，从背后抱变成了正面抱，“这里是公共场所。”
　　一遭拒绝，沈齐便开始呜咽说话：“但是我很想你。”
　　距离上次见面间隔还不到一个小时，沈齐没必要这样，但顾景还是安慰他：“好了，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又是给姜羽送什么东西？”沈齐话里带酸，“你就想着他好不好，我在你面前你都不跟我说话，不问我适不适应。”
　　“我跟你说了话的。”顾景说，“而且我也没必要问你适应与否，你一直都在这里，你的情况我都知道。”
　　顾景理性且富有逻辑的回答，让沈齐无法再装下去。
　　顾景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松了口气，看着他说：“知道你生气了，我是来补偿你的。庄廷希说你希望我能逃课陪你一晚，逃课是不太可能，我可以找班主任请假，晚自习陪你出去。”
　　“去哪儿？”沈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要是给他安上条尾巴，此刻绝对能旋转起飞。
　　“你定吧，最好能有张桌子。”顾景说。
　　沈齐心中疑惑：桌子？难道不应该是床吗？
　　直到下午六点放学，顾景背着书包出现，问他：“你选好地方了吗？要是没决定的话我有推荐的，学校附近开了间自习室，那里还有饮料和零食可以点。”
　　沈齐：“……你说陪我一晚，是出去上晚自习？”
　　顾景“嗯”了声，揪着垂下的书包带：“在外面我们可以聊一些题外话，比在教室里自由。”
　　“这样啊，”沈齐尬笑了会儿，“那咱们先去西街的咖啡厅坐坐，我再想想接下来去哪儿。”
　　西街通向的是条小巷，原先一中扩建，有些地方没被划进范围，西街就是。因为狭窄逼仄，尽头又是个死胡同，位置偏没人管，所以这里一直都是流动摊贩居多，什么卖煎饼果子的，还有卖炸串烧烤的，一夜过去，满地都是垃圾。
　　后来上头发布“建设美好城市”和“严抓学区附近的食品安全”的指令，城管们日追夜堵，终于把场地清了出来。
　　这一算都好些年了，沈齐印象里，从他初中起这间咖啡厅就在，之后旁边开的店都陆续倒闭了，这间咖啡厅还在。西街也不知道为什么叫西街，反正大家都这么叫。
　　只是这条街上不该出现两个人——他弟弟姜羽和那个挑衅过他的转学生。


第92章 初恋成诗
　　“这是什么情况？”顾景走在前面，先一步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没什么。”姜羽站在那人旁边，拎着顶绿色假发抬手一抛，“他的，我捡了还他的。”
　　沈齐匆忙打完退房电话，快步走向前方，指着姜羽：“还撒谎，你是不是打架了？”
　　姜羽干脆不装了，无所谓道：“打就打了呗，你不也老打人，我跟你学的。”
　　沈齐怒气冲冲：“你刚转学一天怎么就——”
　　地上那人突然爬起来，捡起假发戴上，又捡了书包递给转学生：“大哥，以后我再也不敢找您麻烦了。”
　　江屿接过书包，正要开口，旁边的姜羽就说：“听见了吧，根本不是我们的错。”
　　沈齐最烦姜羽顶嘴，下意识抬手要抽他，那转学生胳膊往前一伸，将姜羽拦在身后：“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沈齐冷笑，指着他和姜羽质问，“你们关系倒好，刚转学就一起惹事，是谁带着谁啊？”
　　挨打那人缓过来就开始向外跑，跌跌撞撞碰到顾景，沈齐扶住了顾景的肩膀，顾景顺势抓着沈齐的手，劝道：“你好好说话，不要这么凶。”
　　“哥，真不是我们先挑事儿的。”姜羽拍了拍江屿的肩膀，说了声“没事，这是我哥”，继续解释给沈齐听，“是那个绿毛找我干架，我同桌为了帮我才踹他的。”
　　“他不是找你，他找的是我。”他同桌无语道，“一开始找的就是我。”
　　“啊？”姜羽有些懵，“我没听错呀，他小弟说的找姜羽。”
　　“是找江屿。”他同桌指着自己，“找我，跟你没关系。”
　　姜羽慢慢反应过来了，笑了一声：“哦，是这样的啊，我忘了我都不认识他。”
　　沈齐算是听明白了，他这傻弟弟，事情不搞清楚就出头。
　　早上也是这样，他问了知情人，说是江屿惹的人，被他弟弟碰上了，硬是要拔刀相助。后来两个人还一起翻围墙，被郭绍鸿逮住了，双双进了教导处。
　　真怀疑姜羽的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管这些破事，说不定人家背地里把他当傻子，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也不是小羽的问题，你就不要再说他了。”眼见沈齐又要开口，顾景赶紧拉住他，“我们去咖啡厅坐会儿，好不好。”
　　“本来就是要去的。”沈齐知道有顾景在，他是没办法对姜羽怎么样了，而且在外人面前，确实要给弟弟留点面子。
　　他看着江屿，江屿也看着他，都觉得对方碍眼。
　　“我先走了。”江屿把书包往肩上一甩，走出巷子。
　　“等等我，哥们儿，说好请你吃饭的。”姜羽边跑边回头，朝着沈齐他们挥手，“我先走了哥，晚上家里见。”
　　什么呀就跟着一个外人走？还哥们儿？
　　沈齐气得要追上去，再次被顾景拉住：“你又去哪儿。”
　　“不是，这姜羽是看不出来吗？屁颠屁颠跟在人家后头，一口一个哥们儿，人家拿他当傻子。”
　　“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顾景说，“刚才你想动手，那个人还拉了小羽一把。”
　　“他装的！他知道我是那小傻缺的哥哥，故意演戏。”
　　“可是，他为什么要演戏？”
　　“博好感呗，只要讨好了姜羽，我还能把他怎么样吗。”
　　“……是这样？”顾景陷入思考，沈齐的话似乎有点道理。
　　“你就是太单纯了，有些人你没遇上过，不了解，但我很清楚他们是什么路子。”一抬头人都走远了，沈齐叹了口气，“算了，等回家我再跟姜羽聊一聊。我们别站着了，先进去。”
　　两人进入咖啡厅，选了个半包间的位置坐下，顾景放下书包：“对了，你刚才给谁打的电话？”
　　正在扫码点单的沈齐：“……”
　　“我好像听见你说要退什么东西。”顾景听得模糊，从他们往西街这里走，沈齐就在他身后鬼鬼祟祟，摸手机打电话，还压着嗓子说话。
　　沈齐心虚不敢回话，扫了二维码，把手机递给顾景：“看看喝什么。”
　　顾景点了两人喝的东西，又点进蛋糕轻食一栏：“要不晚餐就在这儿随便吃一点。”
　　“都行。”沈齐虽然挑食，但这里无论饮品还是什么，口味都不算差，“你点吧，我都可以。”
　　庆幸暂时躲过了那问题，谁知吃完东西后，又迎来了新的问题——去哪儿。
　　顾景说：“你没想法的话，要不然就去我知道的那个自习室？”
　　“不，我有想去的地方。”沈齐其实脑中一片空白，硬说一个也要说，他不想去自习室，“网咖怎么样？之前我们去过的一个综合商场，六楼有间网咖，环境还不错。”
　　去网咖自习？顾景有些犹豫：“会不会太吵了？”
　　“不会。”沈齐心说，跟我出来还想着学习，当我这张帅脸是白长的吗。
　　顾景没想太多，横竖是补偿沈齐的心愿，随他去哪儿都行。
　　*
　　“小白，A区13号，两包干脆面，两瓶矿泉水。”
　　“知道了。”少年应完声，继续趴在吧台上，抽出来一张卡片，递给对面的人，“江哥，你先上号，这里要有人看着，等我抽出身就过去找你。”
　　江屿身上还穿着一中的校服，他个子高挑，又是刚见过不久，顾景几乎一眼认出了他。
　　害怕沈齐见着他再生出事来，刚走出电梯，顾景就回头摁了下行键。
　　“怎么了？”沈齐问。
　　“还是不要进去了。”顾景找借口，“万一要查身份证，我们进不去的。”
　　“这种地方谁都进得去。”沈齐推着他的肩膀向前，“没关系，我带着你，之前和王昱恒他们来过几回，还挺适合……”
　　他忽然没声了，顾景追问：“适合什么？”
　　“没什么，就玩儿嘛。”沈齐一只手牵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敲了敲吧台。
　　“两台机子是吧。”吧台的少年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一中的校服太醒目，他操作总台找到空闲的位置，抽了两张卡，“给，C区25和26，位置隐蔽。”
　　沈齐拿着卡找座儿，绕过A和B区，看见头顶的牌子：“C区，这边。你不是允许我打游戏吗，今天既然出来了，就不要抱着课本了。”
　　“可是明天有摸底考。”
　　“考就考呗，我们又不是那种临阵磨枪的人。”
　　“……说得也对，摸底考一般不会太难。”
　　这地方是沈齐随口说要来的，但在来的路上，他却想起一些话。
　　上次姜羽回家说，顾景特别佩服他游戏打得好，要不后来顾景怎么改口说打游戏是有益放松的呢。
　　沈齐听进去了，决定展示一下真正的技术。可等开了机才发现，自己许久不玩游戏，真的是有点跟不上潮流了，桌面上一些新款热门的游戏，自己连听都没听过。
　　顾景见他屏幕上的光标在几个游戏中来回徘徊，便主动说：“绝地求生玩儿吗，射击游戏，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这游戏桌面上就有，沈齐找到，点开图标。
　　顾景登进账号：“上次小羽给我注册的，我玩过一次，操作不太熟练。”
　　“你可是什么东西都一点就通的，就拿第一次打台球来说，我都没上手教你，你就学得很像样了。”沈齐边说边给自己注册了一个账号。
　　“这不一样。”顾景解释，“我能操控球杆，因为它实实在在在我手里。但是游戏里的枪，我控制它还需要通过鼠标，同样击中目标，只是隔了一层，对我来说难度就升级了。”
　　“这解释好像不太对。”沈齐轻笑，等待注册的过程转头看着顾景，“但是我能理解你的意思。”
　　“我什么意思？”顾景也笑，“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在胡说，否则就总结不出失误的理由了。”
　　“那我们改天去打真人CS，验证一下你的说法。”沈齐登进了新开的账号，向顾景发去好友申请。
　　“真人游戏那又不一样了，会增加其他的不确定因素，体力、环境、对手，很多很多。”顾景同意了好友申请，“不过有时间还是可以出去玩一玩的，带上小羽，他应该会喜欢这些。”
　　沈齐正在刷新人手册，了解规则玩法，一听见姜羽的名字，重重敲了下鼠标：“又提他。”
　　“他是你弟弟。”顾景说，“你还总是找我弟弟呢，我都不吃你的醋。”
　　“你不吃醋你还有理了？”沈齐盯着屏幕嘀嘀咕咕，“从小就是，你喜欢和姜羽玩超过跟我玩，他招你你就笑嘻嘻，我招你你就不自在，他回美国不告诉你，你不气他倒来气我，气我不告诉你，还跟我吵。”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了干什么。
　　顾景感觉沈齐是找到发泄点了，可他也不甘被动：“你还说我呢，我吃醋的时候你又知道什么？你就知道为了你的两个好兄弟放我鸽子，今天王昱恒，明天庄廷希，你们都一起看小电影了，还……”
　　他说不下去了，沈齐却笑了，左手移过去碰了碰他：“真可爱，就喜欢你这样。”
　　“神经。”顾景骂道，“好日子不过，非要找骂。”
　　“你想骂就骂，别忍着。”沈齐又去蹭他的脸，“好几次听你妈用家乡话骂你爸，我特别羡慕。”
　　顾景躲开沈齐的手指，皱着眉说：“真神经了吧你，居然羡慕被骂。”
　　“那是，”沈齐笑着说，“扬州话比我们春溪话好听多了，尤其是你说的时候。”
　　顾景绷不住了，被他逗笑：“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用不着骂你。”
　　沈齐急忙道：“我想听。”
　　“嗯，”顾景问，“想听什么。”
　　“想听你叫我。”
　　“沈齐。”
　　“不是这个。”
　　“那你要我叫你什么？”
　　“自打认识以来，你就没叫过我别的，连姜羽你都叫他小羽，唯独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多不熟呢，沈齐沈齐的，难听死了。”沈齐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看他，“想听好听的。”
　　“要不我叫你……小齐？”顾景说。
　　沈齐摇头：“我比你大。”
　　“那叫什么？你有小名吗？”
　　顾景记得秦诗爱提起过，很小的时候，他们家里的哥哥姐姐都叫沈齐“小神奇”，长辈们叫过一阵“神奇宝贝”，都被他给否了，长大了嫌丢人。
　　既然沈齐不喜欢，那他就不适合这么叫了吧。
　　“我比你大呀，你一般管比你大的男生叫什么？”沈齐疯狂暗示道。
　　“比我大的男生，”顾景想了想，“就叫名字啊。”
　　“那是不熟悉的，熟悉的人呢。”
　　“熟悉的？家里人？我是家里最年长的，底下全是弟弟，也都是叫……”
　　说到这里，顾景忽然明白过来，扭头看向沈齐，沈齐眨巴眨巴眼睛：“就一声。”
　　“不行。”顾景果断拒绝，“很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沈齐凑到他耳边，“人家男朋友之间都叫哥哥的。”
　　“你还认识谁有——”即将说出的“男朋友”三个字，在旁边座位被填补后噎住，顾景急忙推开沈齐坐好，“打游戏，你不是要玩儿的吗，新人手册刷完了就开始。”
　　顷刻间，沈齐旁边也来了人开了机。
　　他一边点鼠标一边后悔，怎么就忘了开个VIP包间，在这儿一群人堵着，顾景就算是愿意了，碍着这么多人肯定也不好意思。
　　顾景慌乱中开了一局，稀里糊涂地，没心情玩。
　　降落的地点很荒凉，原地站了几分钟都没人过来打死他，想想还是动了起来，跑到周围的房子里捡了装备，然后就缩在里面不动弹。
　　“嘭嘭嘭——”
　　不知过了多久，耳机里传来枪响。
　　终于要来人杀我了吗？顾景想。
　　可我为什么要死？顾景又想。
　　不，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沈齐肯定会拉我新开一局。
　　来不及了，有人走进了他躲的屋子里，而他此刻还是一级甲，无头盔，攥着把小手.枪蹲在墙角。
　　“嘭——”
　　游戏里的角色被一枪爆头，迅速成盒。
　　顾景摘下了耳机，视线悄悄瞥到旁边的电脑，沈齐正玩得风生水起，操作溜到不行。
　　对了，沈齐是有底子的，他从前就爱好这些。
　　沈齐像是察觉到了他在看，突然侧过头：“结束了？”
　　“……嗯。”顾景应了一声，迅速挪开视线。
　　“我玩儿起来还挺简单的，等下带你。”沈齐说。
　　“不用，我自己会。”顾景重新戴上耳机，余光里，沈齐却摘下了耳机。
　　“要不要比一场。”沈齐说话的同时拨了拨顾景的耳机，见他游戏还没开始，便直接摘了他的耳机，“我们双排，谁先死就输了。”
　　顾景嘀咕：“掌握得倒挺快。”
　　“还是你不敢比？”沈齐故意激他。
　　“谁不敢了，比就比。”
　　顾景话音刚落，沈齐就操作他的电脑，把自己拉入游戏，迅速点了开局：“要是输了，你得说句我想听的。”
　　顾景：“！”
　　完蛋，忘了我一定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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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对老婆：你太单纯了
　　对弟弟：你个傻缺


第93章 初恋成诗
　　游戏开始了，再怎么懊悔，顾景还是戴上了耳机。
　　同时，耳机里传来沈齐欢快的声音。
　　GEGE：“Hi，my boyfriend～”
　　要命，这家伙可真是……
　　AD123：“你什么时候改的名字？还有你、你乱叫什么？”
　　顾景图省事，也因为不会常玩，就随手取了个“AD123”。
　　沈齐手倒快，刚才还不是叫这个，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火速充值购入改名卡。
　　GEGE：“AD123在跟谁说话？”
　　还装模作样。
　　顾景吸了口气，对着麦克风说：“跟1号，跟你说话。”
　　GEGE：“1号叫什么？”
　　AD123：“沈齐。”
　　GEGE：“在游戏里呢，我叫你AD123，你该叫我什么？别让我痛失网名。”
　　AD123：“……”
　　网络难道真是法外之地？沈齐怎么一陷进去就变成这样了？还是说，这里真的没有他在乎的人了吗？
　　顾景环顾四周，幸好没人关注他们这边。
　　GEGE：“放心，没人关注我们，他们又不知道我们在双排。”
　　AD123：“你选降落点吧，我跟随你。”
　　GEGE：“行，机场走起。”
　　AD123：“哎你——”
　　说话间沈齐已经跳伞了，顾景跟随他也跳了。
　　姜羽教学的时候介绍过，机场是高手的地盘，不能刚枪的别去。顾景一个新手，正经没打过几局，这就能上机场了？
　　不，显然不能。
　　可是沈齐在地图上标了，伞也跳了。
　　飞行过程中，顾景调整视角，天哪，周围全是在降落的人。
　　AD123：“你想落地成盒吗？”
　　GEGE：“这么没信心？”
　　AD123：“是，没。”
　　GEGE：“没信心就好。”
　　AD123：“你……”
　　GEGE：“咱俩现在不是比赛吗，你没信心，我有就行了。射击游戏我玩过不少，这对我来说又没多难，我怎么着也能比你多活几秒吧。”
　　沈齐为了赢，已经有些丧心病狂了。
　　顾景心说，行，你厉害，我不跟你飞了。
　　移动鼠标，点了脱离跟随。
　　GEGE：“诶你去哪儿？怎么脱离队伍了？”
　　AD123：“你自己去机场刚枪吧，但愿你能比我多活几秒。”
　　胜负欲越强，胆子就越小，顾景找了个偏僻的地点降落，一落地就疯狂奔跑。
　　不远处有两间小房子，他得赶紧去搜集物资，把头和甲都装备上，不能跟上局似的被一枪爆头。
　　还好还好，房子虽小，东西挺全。
　　二级甲也是甲，一级头也是头，霰.弹枪杀伤力还行，近战说不定能击毙一两个敌人。
　　就是没想到，这么荒凉的地方，如此简陋的房子，居然藏着个三级包。
　　顾景捡到后还高兴了一会儿，然后就心塞了——没东西填补，包里空空的只有五个绷带，连子弹都没多余的，全都上膛了。
　　而此时队友语音里，沈齐在说：“捡到两把好枪，还劫到一个医疗箱，好几个急救包，待会儿见面给你。”
　　就他嘚瑟，顾景都懒得回他，背着自己的三级包在屋子里转了几十秒，确定把能搜刮的物资都搜刮干净了，开门赶往下一处。
　　“嘭——”
　　“嘭嘭——”
　　子弹不知打中哪里，血条掉了大半，太突然了，顾景吓得缩回屋子里。
　　他慢慢退到楼梯上，没有听见脚步声，眼见血条残了，他想起包里还有五个绷带，便大着胆子开始往伤口上缠。
　　游戏里的人物把霰.弹枪背到了身后，开始缠绷带，还没过几秒，周围就有了声音。
　　现在沈齐没在说话，耳机里只有脚步声沙沙地响，听着十分瘆人。
　　顾景的心提了起来，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绷带也顾不得缠了，端着枪继续往楼上退，最后停在转角，等着对方露头。
　　不敢下去刚枪，就只能守株待兔。不怪顾景，他现在很怕死，可能大多数不敢刚枪的人都会像他这样做，守着唯一的入口，至少不用害怕背后挨枪子。
　　GEGE：“我快到找到你了。”
　　沈齐突然的一句话，害顾景手滑，射了一枪在墙上。好在手上的霰.弹枪是单发的，不然他肯定把一弹夹的子弹都打光，到时候就真是弹尽粮绝了。
　　AD123：“你吓死我了，说话前怎么不打个招呼。”
　　GEGE：“打招呼还是要出声，照样会吓着你。怎么，是不是附近有人？”
　　沈齐笑着说的，言语中有点要来看热闹的意思。
　　顾景心里慌得很，且没时间搭理他。
　　AD123：“你先别过来，也别说话，别惹我分神。”
　　GEGE：“收到。”
　　沈齐当真消音了，顾景却更慌了，没了沈齐的声音，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那人像是在逗他，也可能看出来他很怂，开始肆无忌惮脚步狂乱，但就是不往上冲。
　　在这样的干扰下，顾景没能听见落在身后的手榴弹的声音。
　　他正想翻出绷带再往身上缠一缠，好赖先补点血，免得等下那人冲上来，他残血拼不过。
　　谁知才点开背包，就听见一声爆破。
　　“嘣——”
　　等耳鸣的音效退去，游戏角色已是倒地不起。
　　GEGE：“你被手.雷炸伤了？”
　　AD123：“嗯，在爬。”
　　顾景叹了声，他的血条正在一点点下降，但他还在地上挣扎，能活一秒是一秒，反正不能往敌人枪口下爬。
　　“真在爬？”
　　沈齐的笑声透过耳机传来，顾景转头看了眼旁边：“你笑什么？”
　　“笑我快赢了呀。”
　　这么欠的语气，一下把顾景拉回到初中时代，整个初中沈齐都是这样，三分逗弄言语，七分挑衅行为，常常把顾景整到自闭，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故意消遣他。
　　而此刻，旧剧重演了。
　　顾景正操控游戏里的自己往远离楼梯的位置爬，楼下突然就开枪了，他一看图标，1号在附近。
　　又是几声枪响，系统接连发出两则公告：
　　【GEGE使用M249轻机枪击倒了gbdheugye37】
　　【GEGE使用M249轻机枪击杀了gbdheugye37】
　　“你楼下的。”沈齐说，“已经死透，你别爬了。”
　　“哦，那我趴着等死。”
　　“别呀，我来救你。”
　　“你有这么好心？”顾景还记得这是场比赛，他和沈齐是队友，也是对手。
　　沈齐爬上楼梯，跑到顾景身边蹲下：“当然不是没有条件。”
　　看着屏幕上奄奄一息的自己，顾景闭了闭眼：“我就知道，说吧。”
　　“念出我的游戏名。”沈齐操作角色趴下，与顾景的角色面对面。
　　这是什么鬼姿势？顾景简直没眼看：“你走开，让我死了算了。”
　　“可不得给我点甜头，我也不能白救你啊。”沈齐说，“咱们毕竟比着赛呢，你想过你输了的后果吗？”
　　顾景又开始爬了：“可这、这跟我输了有什么两样？”
　　“区别大了，你现在叫，只是叫的游戏名，等你成盒了，你叫的就是我本人。”沈齐起身，换成蹲着的姿势，“给你选择的机会，我够好了吧。”
　　沈齐说得没错，横竖都是要叫的，不如现在叫了，之后还能继续在游戏里存活。
　　顾景很懂得权衡得失，不能输了游戏又输人，总归要赢一点。
　　“你能带我吃鸡吗？”他盯着自己快到尽头的血条。
　　沈齐认真回道：“我能，拼了命也要让你登顶。”
　　“那请你救救我吧。”顾景点了点手指，让游戏里的自己移动到沈齐身边，低低地喊了声，“哥哥。”
　　沈齐立刻对他伸出了援手，抑制不住的笑声传进麦里：“没听太清，能复述一遍吗。”
　　顾景的血条停止了下降，本人却开始装死，一言不发。
　　“行行行，有一声我就满足了。”沈齐扶起顾景之后，丢了一个医疗箱和两个急救包给他，“补个血，然后我们该跑毒了。”
　　顾景打药的时候看了眼毒圈：“我们离安全区好远。”
　　“没事，我从机场开吉普来的，等下开车走，很快就进圈了。”沈齐清点了装备，下楼，用枪指着那个人的盒子，“里面有个三级头，我特意没照着他头打，把你的绿头盔换下，戴这个。”
　　顾景的一级头都快被打烂了，换上三级头感觉高级了不少：“我还没捡到过三级头，挺结实的样子。”
　　“如果碰上AWM，它起码能保你不会被一枪爆头。”沈齐把车开过来，“上来，进圈。”
　　顾景连车都没乘坐过，除了来时的百人飞机，他真是第一次坐游戏里的载具。
　　一边觉得新奇，一边又觉得，现实里不会开，至少游戏里不用怕出事故。
　　他问沈齐：“这车操作难吗？”
　　“要不你试试。”沈齐说着就刹车停下，自己从驾驶位挪到后座。
　　副驾升主驾，顾景颇有些激动：“行。”
　　大平原没啥技术可考，顾景也不贪求捷径进圈，就照直线开，可平原过了，他们进了森林。
　　这可惨了，周围全是树，还有拦路的石头。
　　“砰——”
　　顾景表演了个撞树，沈齐的血条没掉多少，他自己掉了一大半。
　　尴尬，尴尬到他昏了头，驾着车往原路开，直到看见蓝圈才惊醒：“不对，方向反了。”
　　沈齐失笑：“别慌。”
　　“怎么不慌。”顾景着急道，“我们都在信号区外了，我们的车没毒跑得快，我们快死了。”
　　确实，活着比较重要。
　　沈齐说：“不然你下来，换我开。”
　　顾景不占着方向盘：“你赶紧来，我换位了。”
　　安全渡过了这一轮缩圈，接下来沈齐又撺掇着顾景开车，他说：“反正现在有时间，给你练练车技。”
　　练车的过程，他们遭到了几伙团队的火力围攻，顾景直呼倒霉，在沈齐打退敌人后死活不愿意再开车了。
　　沈齐再次撺掇他：“我这不是能打退敌人吗，你继续练你的。”
　　“车身被打得砰砰响，我哪里还静得下来？这就不是个练车的好时机，我应该去训练场练车。”顾景说。
　　顾景说什么都不开车了，沈齐一看游戏里的存活人数——3人。
　　游戏不能就这么结束。
　　“也对，不能开车了。”沈齐忽然严肃起来，“现在是夺冠圈，剩下的人不多，我们还是不要招摇了。看见前面的瞭望台了吗，你下车后就往那儿跑，快速占领制高点，我在另一边跟你里应外合，夹击敌人。”
　　“好。”顾景找准了方向，决定配合沈齐的计划。
　　只是在他奔向瞭望台的过程中，两声枪响直接把他变成了盒子。
　　他第一时间提醒沈齐：“小心，瞭望台那边有人，我被杀了。”
　　“知道。”沈齐平淡的声音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顾景没察觉，正要跟沈齐描述那人的特征，“嘭”地一声，沈齐将那人击毙，屏幕上出现了：“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我们赢了！”顾景激动地转向旁边。
　　“跟别人比，我们是赢了。”沈齐徐徐地摘下耳机，看着他露出微笑，“但是我们两个的比赛，你好像输了。”
　　顾景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表情有点懵。
　　沈齐稍微收敛了笑意，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打：“记不记得输了，你要叫我什么的？”
　　顾景：“！”
　　沈齐：“看样子记得。”
　　“我以为那比赛已经作废了，而且我不是已经叫过你……”顾景拽下耳机，疯狂地眨动眼睛，他早就忘记了还有比赛，一切都是他想当然，沈齐没说半个字，知道是自己理亏，脑子飞速运转想找套说辞，“要不就……”
　　“要不就算了。”沈齐佯装无奈，“也罢，竞技精神是竞技精神，你在我心里是可以超越——”
　　“够了！愿赌服输。”顾景实在听不得那些话，扭头看了看，确定周围人都戴了耳机专注游戏，他微微挪动上身，凑到沈齐耳边，“……哥哥。”
　　沈齐的嘴角疯狂上扬，他将手捂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应声：“嗯，宝贝。”
　　顾景瞬间脸红了，远离他坐好，手指放在键盘上乱敲一通。
　　--------------------
　　作者有话要说：
　　在网咖开黑真的很像在机房上VB课，倒也不是因为难，可是大家都会全神贯注，小心翼翼敲下每一个键，生怕漏了错了一个字符整套程序就运行错误，小错最致命，因为很难被发现。玩游戏也一样，一不留神被打死，甚至都不知道敌人藏在哪里，会非常非常憋屈。（没错，我刚玩了一局，死得很憋屈）


第94章 初恋成诗
　　夏令时的晚自习十点半下课，商场的关门时间却是十点，想起来看时间，才发现不早了。
　　“我们该走了，商场马上要关门了。”顾景退出了游戏。
　　“可以再玩一会儿，网咖关门还要再晚一些，到时候从员工通道出去。”沈齐转头，看见顾景的电脑正在关机，“好吧，现在走还能顺道吃点夜宵，到家差不多是放学的时间。”
　　顾景把键盘和耳机归置好，道：“我们买了带回家吃吧。”
　　“去你家还是我家？”沈齐一边关机一边问。
　　“随便。我家……”顾景顿了一下，“天哪，我忘了，我妈今天回来。”
　　沈齐拎起自己和顾景的书包，起身后将椅子推进去：“她出差结束了？”
　　顾景点头：“嗯，昨晚给我发的微信。”
　　两人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路过B区，坐在走道机位的少年，也就是先前吧台的那位突然摔了鼠标：“靠！对面绝对是挂逼，这都能看到我，透视眼啊他。”
　　顾景被他用胳膊肘撞了下，他察觉到，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激动了点儿，不是有意撞你的。”
　　“没关系。”
　　顾景摆了摆手，正准备跟上沈齐，又听见那人开口：“江哥，你那局还没完呢？”
　　如果不是在吧台见过江屿，顾景不会想到那人口中的“江哥”是他。
　　转头，果然看见，那人斜对面的电脑前坐着江屿。
　　“这号越往上越难练，金主爸爸还要求躺进美服前多少来着？也不知道图什么，纯纯的有钱烧得慌。”
　　江屿回了他一句：“图什么你不知道？”
　　“面子？还是投资为了卖号？管他呢，咱们有钱赚就行。”
　　顾景没继续留下听他们说话，江屿似乎也没注意到他。
　　“叫好车了，还有几分钟就到。”沈齐摁了下楼的电梯，一只手拎着两个书包，另一只手在手机上划拉，“附近好吃的差不多都吃过了，再找找有没有新开的店，你夜宵喜欢喝粥来着，我看看……要不今天嗦个粉？”
　　“好啊。”听着他碎碎叨叨，顾景感觉特别安心，笑了笑说，“我都行。”
　　进了电梯，沈齐收起手机，顾景把自己的书包接过来，又掂了掂沈齐的书包：“你作业都写完了？轻飘飘的。”
　　“都是卷子，能不轻吗。”沈齐说，“其他就带了几本辅导书，不过今晚应该是不会看了。”
　　顾景把包还他，问：“为什么？”
　　沈齐滚了滚喉结：“我要说我满脑子都是……”
　　“别说了。”顾景急忙打断沈齐的话，扭身转向电梯门。
　　他还能不知道沈齐？这么开口，说的肯定是刚才那几声“哥哥”的事。
　　可真是邪了门了，他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套，怎么就被沈齐给糊弄住了？
　　“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游戏。刚玩了那么长时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下次再跟你打游戏。”
　　光说也就罢了，偏偏沈齐的表情还那么欠，顾景匆忙逃出电梯，向商场外走。
　　“哎，等等我，你不知道车停在哪个门。”沈齐追了过去，搂住顾景的肩膀笑，“生气了？”
　　“没有。”顾景确实算不上生气，他是害臊，快痊愈的社恐又跑回来找他了，“你……网咖里那么多人，你非逼着我叫你……”
　　沈齐见缝插针：“意思是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让你叫哥哥就不是逼你了？”
　　顾景眨了眨眼，这人咋这么会说呢。
　　“放心，我知道下次该怎么做了。”沈齐听见喇叭声，对了对车牌，拉开车门，把顾景推进去，对司机报了个店名。
　　他们没在店里吃，打包到家差不多十点四十五。沈齐提着东西腾不开手，就叫顾景给姜羽发个微信，让他一会儿到门口拿点夜宵回家吃。
　　顾景从沈齐兜里摸出了手机，问他密码多少。
　　沈齐让他猜，他说：“还是姜羽的生日？”
　　“早就不是了。”沈齐眼见四周没人，猛地凑到顾景脸颊亲了一口，“是你的。”
　　顾景解开后找到姜羽的头像，准备点进去时，看到了自己头像的备注：“兔兔？”
　　沈齐点头：“嗯。”
　　“以前不是‘兔子’的吗？”
　　“叠词更可爱。”
　　顾景没说话，摇了摇头，给姜羽发消息。
　　沈齐：“怎么啦，谁心里还没有一个小公主？”
　　顾景发完消息，把手机插回他的口袋，看着他：“你是把你自己当小公主吗？不是吧。”
　　他太可爱了，沈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一边忍耐一边哄他：“我说错了，你是我心里的小王子。而且你不也给我备注的‘狗狗’吗，我只是为了跟你相配，没别的意思。”
　　顾景撇了撇嘴，越想越觉得沈齐是糊弄人的一把好手。
　　那时候又没认识多久，他只听沈齐三言两语的，竟还觉得十分有道理，不改那个备注都觉得对不起朋友。
　　后来改了，好了，直到现在都没改回来。
　　“情侣之间腻腻歪歪很正常，我喜欢你才做这些。”沈齐看向他，嗫嚅道，“我以为你也是喜欢的。”
　　顾景认识沈齐这么久，自然知道沈齐在装，奈何说不出责怪的话。
　　这只是一件小事，改个备注而已，没必要生气，更没必要责怪。
　　相反地，沈齐这样对待他，他心里是开心的。
　　“但这也……”他拽了拽沈齐的袖口，轻轻勾住沈齐的臂弯，“总是这样，我有点不太适应。”
　　沈齐忽地愣住，略想想就笑了起来：“慢慢适应，谈恋爱就是这样的。”
　　顾景没发现他极快的变脸，回道：“可我们以前就这样了，但那时候我们又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
　　沈齐挑了挑眉：“以前就这样，以前你都能适应，现在反倒适应不了？”
　　“这不一样，我们现在……”顾景停下脚步，一头磕在他肩膀上，认命地说，“好吧我承认，我喜欢你对我这样，可是……”
　　“可是你怕我早晚有一天会腻，会厌倦。”沈齐低头笑了许久，在他头发上亲了亲，“我不会的，你连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都不相信了吗？”
　　“我没有不信你。”顾景冷静下来，舒了口气，“还是那天说的，凡事不能过度，什么都是会被消磨的，无法避免。今天少消磨一点，剩下的慢慢积攒，才会有来日方长。”
　　沈齐有时候真觉得，能让顾景这样理智又自制的人为他冲动一回，那他上辈子肯定是个大好人。
　　他太喜欢顾景这样了，他从来没见过有谁能这样的单纯可爱，哪怕当初顾景还是满脑子规则程序的时候，也都可爱得要命。
　　世界上最最可爱的，就是小兔子了。
　　“我只问你，你喜欢吗？”顾景抬起头，他看着顾景的眼睛，“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永远保持热恋。只要你同意，我可以当着任何人拥抱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年上真的太可靠了，看看咱们神奇修狗，还有正在蓄力的江爹。


第95章 初恋成诗
　　顾青许出差结束，还带回来一个消息。她在香港的最后几天，寻访了老同学姚宝桐的旧址，得知姚宝桐已经过世数月。
　　顾景去房间找顾青许，正撞见她在与沈齐的妈妈通话，听得了这些，在门外愣住许久。
　　直到她们电话打完，顾景才推门进去：“妈妈，你刚才说姚阿姨……”
　　近年虽无过多交往，但想起昔日的同窗之谊，顾青许还是忍不住悲痛，她垂下眼眸：“看她分享的一直都是简单平静的生活，我以为她过得不会太差，健康幸福，这些都是我以为，就连她这么久没更新动态，我也只是以为她很忙。”
　　顾景对姚宝桐没有深厚情谊，连面都不曾见过，要说为她伤心，可能会有，但不会比顾青许更多。
　　至亲家人也都没让他经历过死别之痛，他实在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去安慰顾青许。
　　顾青许用手背抹去眼泪：“难过的时候早就过了，只是沈齐的妈妈打电话问我找到人没有。人家是关心我，我不好隐瞒，把我知道情况复述了一遍，自己又听了一遍，就觉得可怕。人类在病魔面前真的很渺小，我甚至不知道，她被折磨了这么久。”
　　顾景坐在她身边，将桌上的纸巾盒拿起，抽了几张纸递过去：“我不知道说什么会让你少一些难过。”
　　“你什么都不用说。”顾青许握着他的手，“只要你在妈妈身边，妈妈能陪着你，保护你，这就够了。”
　　姚宝桐一离世，她的儿子以后该怎么过？
　　听邻居说，姚宝桐为了这段婚姻早就跟家里闹翻了，后来孩子的父亲又跟她离婚娶了别人，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带孩子。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孩子的父亲才过来把人接走了。
　　顾青许自己也是一位母亲，她无法想象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要在继母手下讨生活的日子。有继母就有继父，他爹要是真心疼儿子，不会离婚这些年从未探望过他。
　　想到此处，难免又多了一重伤心，顾青许眼眶红了一圈，顾景轻轻抱着她：“不要伤心，我会永远陪着妈妈的。”
　　顾青许拍着他的后背，无言点头。
　　过了许久，气氛不再那么沉重，顾景说起一件他早就要告诉顾青许的事：“我好像在学校见过姚阿姨的儿子了。”
　　“你见过时威了？”顾青许是从姚宝桐邻居口中得知的她儿子的名字。
　　顾景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没错，打开手机里的时威的照片给顾青许看：“我仔细询问过，就我知道的一些情况，跟他完全对得上，但还是要问过你才能确定。”
　　顾青许赶忙翻开姚宝桐的社交动态，比对之下，确定没错。
　　“庄廷希告诉我，时家跟沈齐家一样，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时威还有个哥哥，人品不太好，偶尔会欺负他。”顾景说，“我当时不知道，刚才听你这么一说，这个哥哥应该不是他的亲哥哥，那么欺负……”
　　顾青许叹了口气：“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呢。”
　　顾景说：“我现在跟他是同班，也是同桌。”
　　“那你可以对他友善一些，力所能及的，就多多帮助他。”
　　“我会的。”顾景承诺道，“虽然摸不清他是什么性格，但我确定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很友善，也经常帮助我，我帮助他是应该的。”
　　后来再在班里见到时威，顾景终于想起，初次见面问起时威有关他母亲的事，他为何情绪突变，含糊地略过这个话题。
　　或许是伤心，或许是有难言之隐，顾景不想戳人痛处，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同情他，所以没刻意提起这些，依旧与他正常交往。
　　*
　　今早摸底考的成绩就出来了，顾景来得晚了些，就见班里一堆学生围着后面的黑板。那里开辟了一块“成绩角”，专门用来张贴每次考试的成绩排名。
　　眼下人围得不老少，顾景没去凑热闹，刚坐下，时威就对他说：“我看了成绩，你是第一，但不是年级第一。”
　　顾景“哦”了声：“正常。”
　　“可你掉出年级前三就不正常了。”庄廷希刚从办公室过来，把单独打印的年级排名表摊在他桌上，指着第一的名字，“这个姓江的就是上回挑衅沈齐的人，现在还跟姜羽是同桌，最近两个人走得很近，不知道在搞什么。”
　　顾景被自己的排名震惊了几秒——他自从来到一中，排名从未掉出过前三，这次却是年级第四。
　　前三名分别是：江屿，秦玖，沈齐。
　　“姜羽的同桌？那他是不是看了我们给姜羽的讲义？”时威猜测道。
　　庄廷希哼笑：“他有考第一的水平，还用得着我们给的讲义？”
　　“对了，姜羽这次考得怎么样？”顾景眼睛扫着排名表往下找。
　　“别找了。”庄廷希把排名表抽走，对折起来，“这是年级前百的排名，他怎么可能在上面？第一又是那个姓江的，沈齐这回还不得气死。”
　　时威闻言笑了一声，王昱恒跨组喊他的名字，他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庄廷希坐在了时威的椅子上，顾景疑惑地看着他：“你坐下干嘛？回你自己的座位呀。”
　　“坐会儿都不行？”庄廷希说，“有事问你。”
　　庄廷希一说有事，顾景就心慌，他看了看四周：“你又有事？这儿可都是人。”
　　“放心，我不说别的，这次是正经事。”庄廷希掏出手机，点开了他与沈齐的聊天记录。
　　顾景还没看内容，就把他的手拉到了桌底下：“你疯了吗，这么大摇大摆，班主任看见了要没收的。”
　　“班主任看到的还少吗，不能让年级主任看见才是真的。”庄廷希把手机递给顾景，“哎，沈齐叫我问你，周末打真人CS去不去。”
　　“就不能等中午放学、晚上放学再问吗。”
　　“他哪儿等得急啊，你不带手机，他只能把消息发到我这里了。你就说去不去，去的话我这就找人了，得拉一个队伍，场地也要选个好的。”
　　那天随口一说，没想到沈齐真惦记着，顾景最后只好答应了。
　　*
　　上午各科老师轮流讲试卷，顾景才想起自己这次的退步，大课间的时候，班主任抢在所有老师之前把他叫了去，不是批评，而是宽慰他。
　　“你这次考得其实不差，单科有两门在年级上排第一，其他七门也都发挥正常。我知道你从没跌下过前三，这次考了个第四，心里可能……”
　　“但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不到高考结束就不算输。”
　　“所以如果下午有别的老师找你谈话，像A班的化学老师，他是老教师了，一些为你好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可能语气冲了点，但肯定没有恶意。你自己甄别出有用的，没用的就当他在放屁，左耳进右耳出。”
　　谭必群看过顾景的成绩，说真的，哪一科拎出来都算拔尖，只是相比之下，化学试卷丢分的地方都太不值了，一看就是粗心导致的。
　　A班化学老师有脾气是出了名的，顾景细心也是出了名的，办公室里每每提到年级前几的几个学生，都要夸顾景一句：“这些孩子一贯的细心且稳当。”
　　这回偏偏在化学上丢了太多不该丢的分，化学组录成绩的时候，有位老师跟那个化学老师开玩笑：“该不是对你有意见吧，这么明显的送分题他都能错？”
　　随口一句，A班那位却听进了心里，谭必群早上上班遇见他，他还挂着脸，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我明白。”顾景点头。
　　谭必群笑着缓和气氛：“你也别想太多，咱们物化班嘛，物理化学肯定要重视。你物理我是不担心，我教的我知道，偶尔失误我也能理解。化学老师咱就让让他，毕竟年纪大了，情绪波动大，你哪怕比上次少个半分，他都觉得你分心了。他下午要是找你，你就去他办公室走一趟，听他两句念叨，总之别往心里去。”
　　顾景跟着笑起来：“我没那么脆弱，您放心。”
　　“对，不脆弱就好。今天一早我看见何老师抓人，咱们原来一班的郑瑜，她现在在二班了，走班的课程还在A班上，这你应该知道。”谭必群口中的何老师，就是A班的化学老师。
　　顾景应了声，问：“何老师找她了？”
　　“是啊，第一个就找的她。”谭必群摇头叹了声，“这姑娘最近成绩下滑得厉害，期中重新分班，她要再不加把劲儿，说不准就掉到B班去了。何老师说话又狠，没几句就把人说哭了，我就想来给你打个预防针。”
　　后来谭必群又说了些话，直到课间操结束的广播响起，才让顾景回去。
　　回去的时候顾景脑子里很乱，沈齐从楼梯上来正撞见他低头走路，快撞上墙的时候在后面拉了他一把：“想什么呢，走路也不看路。”
　　旁边都是收操回来的学生，路过时说说笑笑，顾景摇了摇头，抬脚往教室走。
　　“你不说，我可找你们班主任问去了。”沈齐知道顾景没去操场，是被叫去了办公室，“是不是他骂你了？”
　　“不是。”顾景停下脚步，等周围人走得差不多了，把沈齐拉到一边，犹犹豫豫地还是开了口，“我在思考，早恋会不会影响学习。”
　　“谭必群说的？”沈齐想起今早看的年级排名，“他怀疑你考第四是因为早恋？”
　　“不是怀疑我，是怀疑……郑瑜。”顾景低声道，“她这次考得很差，被何老师叫去训话，问她是不是早恋了，她支支吾吾的，没承认也没否认。但是我知道，她之前发朋友圈提到过一次，是真的。”
　　沈齐对此一点都不惊讶：“所以你就想，跟我谈恋爱影响了你的学习？”
　　顾景不否认：“我是想过一点。”
　　沈齐立刻变了脸，然而顾景下一句就是：“但你的成绩跟以前比是有进步的，所以这个结论不绝对。”
　　沈齐险些以为顾景要提分手，听到这句脸色才稍微缓过来：“那你还在纠结什么呢？”
　　顾景说：“我就换了一个角度想，比如，我是不是意志力太薄弱了？”
　　考试那两天，沈齐不慎感冒了，他和沈齐在同一个考场，沈齐咳嗽一声，他就忍不住回头看沈齐一眼。
　　尤其是考化学那场，有个监考老师站在阳台上抽烟，窗户开着，烟味儿飘进来，沈齐闻着咳得更厉害了。
　　顾景设想了何老师下午找他的场景，万一也被问到是否早恋，他得确定自己这次的失误是因为什么。
　　经过刚才的思考，他觉得应该不能归咎于早恋，只能说他意志力薄弱，因为就算他和沈齐不是恋人的关系，他们还是朋友，他也一样会关心沈齐的身体。
　　顾景把这些话跟沈齐一说，感冒还没好全的沈齐差点想把他拖进厕所狂亲一顿。
　　怎么能这么可爱？这么可爱的小兔子是谁的男朋友？
　　“你觉得我想的对吗？”顾景一边问沈齐，一边还在给自己作证，“我真的是因为关心，而这个关心，与你是不是我男朋友没有必然联系。如果感冒的不是你，换了是姜羽，我也会在意的。”
　　“当然，你想的都对。”沈齐说着突然头扭到一边，咳嗽了两声。
　　“你夜里睡觉是不是又没关空调？明明昨天都不咳嗽了。”顾景皱起眉。
　　“没有，我听你的，早就不敢开着空调睡觉了。”沈齐清了下嗓子，继续说，“就是出操回来，上楼跑得急了些。”


第96章 初恋成诗
　　近来天气多变，沈齐的感冒又加重了，周日出去玩的计划只得暂时取消。
　　就连周六的补习班沈齐都没能去，他妈妈怕他把感冒传染给班里的同学，叫他周末两天好好在家休息。
　　一中放周假是从周五的六点放学开始，周日十二点半到校午睡，醒了做一套午间训练缓缓神，新一周的学习就又开始了。沈齐这次情况特殊，请了假到周一才返校。
　　周日下午轮的是周一至周五下午的课程，这周上周三的课，其中有两堂体育课，是一至四班一起上的大课。
　　顾景体育课选的羽毛球，在羽毛球场上课。
　　庄廷希和王昱恒，包括时威，他们三个选的是篮球，室外篮球场在羽毛球场对面。
　　不像篮球，每学期只限男生选择，或是女生选择，羽毛球是男女皆可选的。是以羽毛球班分组练习时，经常有男女混合双打这一项。
　　老师让自由练习，哨子一吹，学生便开始各自找队友。顾景班里的几个男生都很自觉地不去找他，因为很快就会有一堆爱慕学霸的女同学凑上去，别的组双打都是两男两女，顾景那组直接打乱了概念。
　　顾景很无奈，可是当他看向同班的男生们，没一个人敢往他这里来。
　　谁敢来？来了还不得被那群女生手撕了。
　　体育老师又不管这些，该教的发球接球，第一节 课就教完了。之后的每堂课都是划水，一直划到结课，给这帮小崽子把试考了，除非补考，否则再也不见。
　　——高中三年，每个学生每学期不可以选择重复的课程。
　　顾景陪着女生们打了几场，她们倒是有轮休，就他一个，像是陪打的教练。总有人不记得怎么发球，请他示范，请教着请教着，就开始闲聊了。
　　“上次我们班主任开班会又提到你了，他说：‘要论成绩最稳定，还是一班的顾景。’”
　　“我们班主任也说了：‘别看这次的第一落在我们三班，有些同学就骄傲了，就可以上课睡觉了。向一班的顾景学学，人家从初中起就一直名列前茅，人家怎么没你这么狂？’”
　　有个女生一脸惊讶：“啊？你们班那位上课睡觉还考第一呢？这么厉害？”
　　三班的那位女生说：“厉害什么呀，上课完全都在睡，不知道怎么考的第一呢，我就讨厌他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
　　知情人讥笑起来：“不就是没帮你倒水吗，看人家要出教室，你非说顺手帮个忙，人家理都没理你。”
　　那女生顿时臊红了脸，嚷道：“切，谁稀罕，长得帅成绩好的又不止他一个。沈齐家里还是首富呢，也没像他似的，上什么课都睡觉，老师同学说话一律都爱搭不理，拽给谁看啊。”
　　知情人又开口了：“谁说一律不理的，他不是跟他那个同桌说话吗。”
　　那女生不服，狡辩道：“我看姜羽是热脸贴冷屁股，三点水那个江把他当小弟，使唤他的。你们不记得啦，好几次都是，又带可乐又带面包，早上还带过鸡蛋饼呢，那家网红店排队得一个多小时，大早上的，不是被使唤，谁乐意去？姜羽又不是傻子。”
　　“那人家有钱，找代排不行？非得自己排队？再说他又不是光给三点水带，他自己也吃啊。”
　　“嘿我说，你不怼我心里就不痛快是吧？张口闭口维护谁呢？三点水还是他小弟？”
　　“我说的是事实，你这人怎么听不得实话？”
　　顾景原本是坐在草地上休息的，几个女生围着他说话，自从三班那个女生把话题引到了江屿身上，一群人就被吸引去了，正好让他脱身。
　　一般都是一节课打球，一节课自由活动，哪儿都可以去，就是不能回教室，怕影响正在上课的班级。毕竟有些学生在上课时，最关心的就是与课堂无关的事，有人路过窗边，必定要目送。
　　顾景看了眼手表，一节课差不多结束了，他拿着球拍去器材室归还，就等打铃之后离开羽毛球场。
　　他在器材室撞见了郑瑜，正好有话同她说，可是郑瑜却摇头，先开了口：“你别问，我不会说的。”
　　顾景轻笑：“我还没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郑瑜撇过头，“哼”了声：“不就是那点破事吗，我那天得意忘形发了条朋友圈，反应过来想回去删了。就你一个人给我点了赞，手速倒是快，被你知道了。”
　　她挺庆幸，这件事似乎真的只有顾景知道，她相信顾景不会随便跟别人说，却还是想要确认：“喂，你没跟别人说吧？”
　　顾景愣了一下：“我告诉沈齐了。”
　　郑瑜突然一惊一乍起来：“什么？你怎么能告诉沈齐？他就是个大嘴巴，他旁边还有庄廷希那个大喇叭，你是想让全校都知道我跟……谈恋爱了吗。”
　　郑瑜那天的朋友圈就发了一张牵手照，要没有后来的事，顾景根本不会联想到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哪怕现在，他也不知道她在跟谁谈。
　　只是见她这样紧张，顾景觉得很没道理，从前郑瑜追求者一大堆，绯闻传得那么真，也没见她这样。
　　“算了，说都说了。”郑瑜无奈道，“你让沈齐把嘴巴闭紧，不然我就跟他拼了。”
　　“他不会到处乱说的。”顾景那天就已经告诉了沈齐，让他不要到处乱说，“还有，我很抱歉嘴快说了这件事，我向你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郑瑜话头一转，“走吧，请我喝杯鲜榨橙汁，我就原谅你。”
　　顾景找她是想开解她几句，就像谭必群让他别在意何老师的话，他把同样的话转达给了郑瑜：“一时的失误不能代表什么，你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我的笔记借给你。”
　　离开羽毛球场，两人来到实验楼，郑瑜推开玻璃门，神情懒懒的：“其实……我觉得我真不是块学习的料。”
　　“为什么这么说？你很优秀的。”
　　“我初中死读书才考进了一中的强化班，上了高中越学越吃力，现在在二班已经是吊车尾了，期中之后，你在A班就看不见我了。”
　　“那你……”
　　“趁高二才开始，我想转去艺术班。”郑瑜的态度不像是认真，更像是在赌气，“我以前不是参加过选秀吗，有粉丝基础，还有挺多公司想签我，要不就走老路，说不定能活得更好。”
　　“你要想清楚。”顾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说，“未来的路还很长，想做什么，下决定，千万不能凭着一时意气。你现在还小，有不如意的地方可以向父母请教求助，别自己一个人扛着。”
　　“你也还小啊，不都决定了将来要做建筑设计师？”郑瑜笑了笑，“再说我也没一个人扛着，我这不是告诉了你吗，想问问你的意见，结果你说了等于没说。”
　　“我是怕我不能完全站在你的角度，最终误导了你，我负不起这个责任。”顾景说。
　　郑瑜不想再聊这些了：“这话题到此为止，请我喝橙汁。”
　　他们朝大厅西南角的自动贩卖机走去，结果那台机器显示“已售罄，待补货”，他们就转去了另一个方向，谁知看见一个眼熟的人。
　　何止眼熟，再细看，顾景认出他是方才被人讨论的江屿。
　　可是他在干什么？他和技术员小哥交谈了几句，技术员小哥就把电脑给了他，他单膝蹲在那里，双手灵活地敲打键盘。
　　“唉，看来是喝不成橙汁了。”郑瑜耸了耸肩。
　　实验楼只有有课的时候才开，没课的时候楼梯门全部是上锁的，唯独一楼大厅开放，随时都可以过来溜达，学校便在这里放了两台自动贩卖机。
　　现下一台售罄，一台貌似在维修，估计有的等了。
　　“不然去食堂？”这里挨食堂最近，顾景说，“到这个月底，食堂的消暑小食区才关闭，这会儿应该还有绿豆汤，我请你喝两碗。”
　　“我最讨厌绿豆汤了。”郑瑜摇头，“不用了，趁现在下课我先回教室了，这里我也不想等了，当你欠我一回。”
　　顾景：“那也行。”
　　从实验楼出来，郑瑜就回了教室，顾景也想回的，中途被王昱恒截住：“哎哎哎，别上去呀，跟我们一起去小卖部。”
　　王昱恒刚从教室拿了手机，跟着他后面下来的还有姜羽：“景哥，我哥刚才还让我告诉你呢，叫咱们放学去食堂占个座儿，先别点餐，他从家里过来，顺便带饭给我们吃。”
　　“他不是明天才来上课吗？”顾景被拉着下了楼。
　　“我哥说他感冒好了，不想错过晚自习的周考。”姜羽刚打完球，手心里都是汗，身上运动服也没换，“快点快点，去晚了好吃的雪糕都被挑光了。”
　　顾景被拉着奔跑，热过之后，感受到微风拂面的凉爽。
　　茂密的梧桐遮住烈日，丝丝缕缕的阳光从缝隙垂落，好似寂静校园里由他们带来的一片喧闹。
　　这里最常见的就是青春年少，为了得到肯定而努力，为了抵达小卖部而奔跑，对他们而言即为当下。
　　少一分烦恼，多一分天真，会发现瓢泼大雨之后可能有彩虹出现，平静无风的天气也能找到清凉所在。


第97章 初恋成诗
　　开学不到一月，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比如沈齐感冒重病的那一周，顾景整颗心都放在他身上，没注意到姜羽的不对劲。
　　刚回国的姜羽死活都不愿意上学，赖床不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现在却比他哥都积极。
　　他是去学习的？快别提了。
　　顾景怀疑他们之前整理的讲义他根本没看，但凡看了一页，考试也不可能那么多门倒数。
　　那他每天早起晚归是为了什么？
　　顾景还真问他了。
　　姜羽是这么回答的：“为了我同桌啊！他可有意思可厉害了，他能帮我游戏练级，而且贼快，比我找的代练都快，还不收我钱，只要我平时给他带点饮料早点。”
　　“只是为了饮料和早点？”顾景不太相信。
　　他是亲耳听见江屿跟别人对话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江屿给客户代练是为了赚钱，怎么，姜羽就不算客户了？
　　姜羽还是那句话：“当然，我和他可是好兄弟，关系好到就差拜把子了。”
　　他细数桩桩件件：“你都不知道我俩多有缘，就我刚回国，在机场撞上一人，就是他，我俩还拿错了行李。而且你念念我俩这名字，再说说我们都是从美国转学来的，还都是转到春溪一中，上学第一天我见有人围殴他，我还给他出头了呢。这缘分，我俩肯定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姜羽自己说得兴高采烈，顾景无法反驳，就干笑了一声：“那还真是。”
　　“可不是吗！”姜羽一拍大腿，豪情万丈地说，“我争取这学期把他拿下，我做老大，以后他打架我帮，他就专门给我游戏练级。”
　　顾景想起那位刚考了年级第一，便问：“你就不想让他带带你学习？”
　　可能太死板的教学提不起姜羽的兴趣，顾景就想，姜羽不是对那个有缘的江屿很感兴趣吗，跟着他学总不至于太无聊吧。
　　正要多劝两句，姜羽就回道：“我才不要学习呢，我们家的家业够我挥霍十几辈子了，我干嘛还强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话音刚落，一本字典就砸在了他头顶，虽没有英汉大词典那么厚，却也疼得他呲哇乱叫了一阵。
　　“谁教的你这么堕落？年纪轻轻就想混吃等死，要不要我提前送你一程，也免得你辛苦，还要自己过完这辈子。”
　　不用听声，只看谁敢打他，除了沈齐还有谁。
　　“哥，我这头又不是铁做的，你打我你不心疼啊？”姜羽摸到掉在桌上的那本字典，顺手就要扔出去，被沈齐瞪了一眼，他又拿到眼前，“古汉语常用字字典？”
　　“看看你上回考的什么鬼东西。”沈齐走到顾景身边坐下，继续数落弟弟，“你是在美国过了这些年，真把自己当洋人了？英语居然考得比语文好，尤其是你的文言文翻译，都被那些语文老师当笑话在办公室讲好几十遍了，丢不丢人。”
　　姜羽下意识就向顾景发去求助信号，但这事关学习，顾景也赞同沈齐对他的管教，并不插嘴。
　　“好嘛好嘛，我丢人算我丢人。”姜羽垂下眼睛，嘀嘀咕咕，“我丢我的人，关你什么事。”
　　“你再说一遍，不关谁的事？”沈齐抬手就想给他一下，这下被顾景拉住了。
　　姜羽一见他哥想动手，瞬间认了怂：“哥，我不是不想学，我就是……学不好，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脑子就是笨。”
　　沈齐信他才怪：“你笨个屁，跟我这儿装傻子，你就是不想学。”
　　被拆穿的姜羽又开始碎碎念：“真烦人，周末也不让人睡觉，骗我说来六楼网咖，结果把我摁在这书店里，还挑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又是讨厌的周日，中午十二点半还得返校，今天同桌说他要逃课，那姜羽自然也是想逃课的。
　　没成想念头刚起，他哥就跟在他脑子里装了监控似的，一早就把他骗到了“一间书店”。
　　这间书店的名字就叫“一间书店”，此刻他们正坐在休闲区。
　　沈齐把付完账的一堆辅导书推给姜羽：“我难得有时间陪你出来这一趟，该买的都给你买全了，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好好地学，别成天跟别人瞎混。”
　　姜羽真希望自己看不懂中文，要不然这一大堆，他得学到猴年马月。
　　他痛苦地蜷起身体，瘫倒在沙发上，嘴里哼哼唧唧地说着学不了。
　　可想而知，又挨了沈齐一顿呲，另送一锅人生鸡汤。
　　姜羽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对面的顾景倒是撑着脸，听得入了迷。
　　沈齐转头见他出神的模样，以为是自己太凶了，连忙找回形象，对他和姜羽说：“我去点杯饮料，你们想喝什么？”
　　姜羽哪还有心思喝东西，就说：“随便。”
　　顾景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好。”沈齐拿起桌上的手机，走到了休闲区的吧台，“先来杯胡萝卜橙汁，姜羽爱喝。”
　　“我也喝这个。”顾景说。
　　沈齐：“那就三杯胡萝卜橙汁。”
　　付完钱，服务员让他们站到旁边等出餐，沈齐想，正好趁这个机会解释一下：“刚才我说得是有点……”
　　顾景打断他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沈齐：“？”
　　“真的，你说得太好了。”顾景是真的有被打动到，他说，“无论是你的语气，还是你讲的内容，听完真的很让我心潮澎湃，让我觉得我必须要好好学习。”
　　沈齐扑哧一笑：“你是对我有滤镜了？”
　　“是我最真实的想法。”顾景盯了他几眼，像在思考什么似的，“你要不也去开导开导季远吧，他真的很需要有人能点醒他。”
　　“别开玩笑了，季远连他爸妈的话都不听，还能听我的？”沈齐心想，最主要的是，他是你弟弟，我不敢像抽姜羽一样抽他。
　　服务员开始喊取餐号，顾景把票给出去，拿到三杯饮料转身时——
　　那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姜羽不知什么时候跑了，他的包不见了，给他买的一堆辅导书还在桌上摆着。
　　沈齐叹气：“这家伙，一刻看不住就跑了。”他转向顾景，无奈地说，“看见了吧，威逼利诱对他都没用，那锅鸡汤也就感动到了你。”
　　顾景仿佛看到了自己刚刚提议的结果，于是果断放弃：“你还是别去开导季远了，他比姜羽更难沟通。”
　　姜羽好歹面儿上会假装在听，而季远则是装都懒得装。
　　顾景从前不是没去开导过他，受姑姑所托，给他讲些学习的好处道理，再跟他讲讲自己的学习方法。
　　结果呢，季远现在还是年级倒数钉子户，爸妈管不好，亲表哥也教不了，就更别提沈齐了。
　　“不过说起来，我有很久没见到季远了。”沈齐将桌面上的辅导书整理好，放进包装袋里，然后拿起一杯胡萝卜橙汁摇了摇，“改天叫他出来玩玩，他最近忙吗？”
　　“他没在上补习班，周末应该有空。”顾景撕了根吸管递给沈齐，“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长高没有。”
　　沈齐笑了笑：“你就惦记着长高。”
　　“不行吗？”顾景撇开头，“我觉得我们家的基因很奇怪，明明我爸妈都挺高的，我却不怎么高，长到现在也就177。但我姑母一家普遍不高，偏偏生的余声比我高。现在就剩个季远了，他要是再比我高，就说明我爸爸两个妹妹的基因都比他好。”
　　顾景一直很在意身高这回事，沈齐也喜欢用这个逗他：“为什么不算上妈妈的基因？”
　　“因为妈妈的基因遗传没有对照组，我就只能赖爸爸了。”顾景说。
　　“我发现你真的……还说我擅长蛊惑人，其实你才是诡辩的高手。”沈齐单手支着下巴，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声音俏皮又温柔，“每次被我抓住，你都不会立刻承认，总要先分辩上两句。但从语气中，是能听出你在心虚的，你也清楚自己在狡辩，明知最后要投降，却还是要坚持一会儿，为什么。”
　　顾景不否认，想了想道：“……习惯？”
　　他又想了许久，面对沈齐道：“就像你说的，我知道自己在狡辩，但我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是在狡辩，如果这件事是百分百有据可考的，我不会多说。但有些事，我想不明白，又找不到确切的理论支持，我就想从别的角度测试。可往往找不到确切理论的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切入，我都是心虚的，所以只能坚持一会儿。”
　　沈齐：“你知道我第一次发现你这点，是在什么时候吗？”
　　顾景摇头，这次要不是沈齐主动提起，他自己也不会认真思考这一点，也就不会发现这其实是个不好的习惯。
　　“在你第一次跟我提‘平等’这个话题的时候。”怕他不记得，沈齐仔细描绘那天的情形，“我因为怕鬼的事被你发现，担心被嘲笑就躲着你，而你因为我的躲避，觉得遭到了我的冷暴力。”
　　“那天放学我去教室找你解释缘由，还向你坦诚了最初相识，对你社交恐惧的顾及。你对我提出了平等，而我提到你在有些事上误会了我，该怎么用平等来弥补我，可惜你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当时真的，你狡辩的样子特别像一只狡猾的小兔子，但是非常非常可爱。”
　　沈齐兴奋地说着：“在这之前，你给我的印象是很理性的，而那瞬间，我看见了你的另一面，找到了你理性之下的一点点漏洞。尤其通过之后的观察，我发现你只对我一个人这样，我就特别特别地喜欢。无论别人怎么误解你都不在意，但是你会在意我的看法，让我感觉，我们对彼此是最特殊的。”
　　顾景很能理解沈齐的想法，他也会因为发现自己对沈齐是特殊的，而感到开心。
　　只是沈齐的一句“你只对我一个人这样”提醒了顾景，他对沈齐这样的行为是不理性的，沈齐却说喜欢他的不理性。
　　“那天放学我们去了海边，回家的时候你还问过我，将来会不会有一天，我能冲动一回，对你做点什么。”顾景手指松开吸管，放在桌面上，向前伸了一点，恰好碰到沈齐，“还记得你后来的那个比如吗？”
　　“记得。”沈齐抓住了他，轻轻捏着他的手指，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你当时说，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事他就是做了。
　　以冲动为借口，趁着沈齐“酒醉”，吻了他。
　　店里人来人往，安静只存在于他们二人之间，顾景视线往下，盯着沈齐的嘴唇，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忽然，手指上的力道重了一些，他轻抬起眼眸，落入沈齐的视线中。
　　“今天晚上，”沈齐顿了顿，压抑着情绪地问，“来找我好不好。”
　　顾景眸光闪动了一下，与沈齐紧握的手指不断有热度传来，提醒他答应或是拒绝，总要选择一样。
　　时间过去许久，他点了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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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求助：我和我男朋友带孩子出门，孩子跑了，男朋友忽然向我表白，我该如何回应？


第98章 初恋成诗
　　十二点半之前，姜羽还是落了网，被沈齐拎着一起返校。
　　逃课没成功，又没同桌陪着说话，姜羽课间寂寞，便来找顾景陪他去买东西。
　　小卖部离明德楼很远，一来一回，一个课间肯定不够，顾景说：“放学再去吧，本来课间就是不许去逛小卖部的，我们回来再迟到，会影响老师上课。”
　　“不去小卖部，就实验楼的自动贩卖机。”姜羽神秘一笑，“我带你见识一个好玩儿的。”
　　“什么好玩儿的？”
　　“他才给我发的消息，我得亲自去试了才知道。”
　　顾景疑惑：“他？”
　　“我同桌！”姜羽拉上顾景就跑，“你就跟我去吧哥，保证不害你上课迟到。”
　　他们风风火火地进了实验楼，两扇玻璃门被推得摇晃了许久才完全合上。顾景跑得急了，停下后弯腰撑着膝盖喘息，耳边是同样气喘吁吁的姜羽的声音。
　　“两台机器，进门后右转的那台。”他捧着手机念完，指了指左边，又指了指右边，“ok，是这台。”
　　顾景喘匀了气，抬脚跟在姜羽身后，看到那台自动贩卖机，便想起那日姜羽的同桌跟技术员小哥交谈的场景。
　　“输入：0923，确认。”姜羽看完消息把手机揣进校服兜里，按下了贩卖机上的确认键，然后移动脸庞，对准人脸扫描的摄像头露出一个微笑。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台机器的人脸支付功能，是需要先选择支付方式的，可是姜羽什么都没选，只是输入了一串“密码”。
　　顾景猜不透这有什么用，他刚想提醒姜羽正确的操作步骤，机器的显示屏忽然跳出一行字——正在为您制作鲜橙汁，请稍等片刻。
　　顾景：“！”
　　“神奇吧。”明明自己也是刚体验到，姜羽却嘚瑟得不得了，“我同桌真厉害，有这么好玩儿的事都想着我，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顾景持续宕机中。
　　也就是说，那天江屿或许是在输入这套程序？
　　那么姜羽扫脸买果汁到底需不需要花钱？
　　“我跟你讲哦景哥，这程序是我同桌自己设计的。”姜羽并不知道江屿事先是跟销售方谈好的，只知道江屿很会用电脑，以为是靠黑客技术篡改的程序，所以跟顾景分享的时候偷偷摸摸的，超小声地说，“他带我薅羊毛，想喝什么都免费。”
　　心里的疑问得到了解答，顾景却又陷入了思考：“免费？”
　　“对啊，他跟我说的。”姜羽向顾景展示了他们的聊天记录，顾景在看的时候，他听见机器停止制作的声音，便从取餐区取出杯子，“我再试试，哭脸的时候能做出来什么。”
　　顾景正从姜羽给他翻到的那页，慢慢往下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上午8:53
　　【姜羽：哥们儿，你中午几点到？】
　　【江屿：我今天不去了，有事。】
　　【姜羽：？？？】
　　【江屿：逃课。】
　　【姜羽：……】
　　【姜羽：你不讲义气，我要跟你绝交！】
　　上午10:01
　　【姜羽：喂，你人呢？】
　　【姜羽：咱还说绝交就绝交啊？你不指望我以后帮你打架啦？不指望我当你树洞听你倾诉啦？】
　　【姜羽：我也想逃课，你在哪儿玩，我去找你。】
　　中午12:01
　　【姜羽：算了，我逃不了了，被我哥逮住了。】
　　【姜羽：我快到学校了，拜了个拜。】
　　【江屿：来了。】
　　【姜羽：你终于来了！你来哪儿了？学校？】
　　【江屿：不是，中场休息。】
　　【姜羽：卧槽，你果然出去打游戏了！不带我！！！】
　　一直看到现在，都是与自动贩卖机无关的内容，刚刚姜羽手指划得太快，顾景翻过这些，终于看到关键。
　　下午1:43
　　【江屿：别生气，有羊毛可以薅，我分享给你。】
　　【姜羽：什么什么？】
　　【江屿：学校实验楼，进门会看见两台自动贩卖机，你去右边的那台。】
　　【姜羽：然后呢？】
　　【江屿：不需要投币，也不需要扫码，看到右下角支付密码的按键，你直接输入“0923”，点击确认。】
　　【江屿：这时候显示屏上不会出现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提示，但只要你输入了正确的暗号，然后将脸对准摄像头，显示屏就会出现“正在制作”的字样。】
　　【江屿：面部识别有三种可能性，笑脸，哭脸，和面无表情，机器会根据你的心情来制作不同口味的果汁。】
　　【姜羽：！！！！！】
　　【姜羽：你惊呆我了兄弟，这是你搞的？】
　　【江屿：算是吧，弄着自己玩儿的。】
　　【姜羽：我靠！你玩儿的也太有意思了！】
　　【江屿：还行，你下课无聊就去试试。】
　　【姜羽：这堂课下了就去试！谢了兄弟，我不跟你绝交了。】
　　看完了，顾景觉得有点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上次碰见俩人在一块，江屿还是对姜羽爱搭不理的，怎么现在好像……
　　一抬头，姜羽手上捧了三杯果汁，他正尝着一杯，突然“呸呸呸”起来：“苦瓜汁吗这是？味儿太冲了。”
　　“是哭脸做的那杯吗？”顾景问。
　　“可能是吧。”姜羽苦着脸，把那杯塞到顾景手上，“这机器真笨，我都露出哭脸了，它不该做杯甜甜的果汁来安慰我吗？做这种苦掉牙的东西，我不喝了。”
　　顾景举起手腕：“那这杯怎么办？”
　　“就……”姜羽假装犹豫了几秒，“就留给我哥喝吧。他在家就爱喝苦苦的茶叶，这个他肯定爱喝。”
　　顾景内心的小恶魔复活：“我觉得也是，没准儿他真会喜欢。”
　　“那你拿去给他，千万别说是我喝过的。”姜羽将另一杯没喝过的递给顾景，“这杯给你，剩下的橙汁是我的，咱们一家三口一人一杯。”
　　*
　　因为那杯苦瓜汁，沈齐记恨了顾景一个下午加一个晚自习。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这么久过去了嘴里还苦着，又说苦到心里了。
　　反正都是沈齐说，顾景听着，他没尝到，没有发言权。
　　放学路过沈齐家，他就没再向深处走了，踩着路灯的影子停在原地。
　　沈齐回头望了他一眼：“不是要补偿我吗，害得我这么苦。”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人。”顾景说，“而且我也没答应补偿你，是你自己说的。”
　　“那你上午答应了什么？”沈齐问。
　　顾景故意向后退了一步：“根本不是一回事。”
　　“不管，我就要混为一谈。”笑意盈满双眸，沈齐伸手牵住了顾景的手腕，拉着他穿过草丛花园，从泳池那边的门直接上楼。
　　刻意没走正门是怕惊扰，也为了满足躁动内心对于夜的渴望。想要静悄悄的，进入那个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
　　琴房的窗被风推开，谁也没有去开灯，走在前面的沈齐忽然松开手，转身将重量压在了顾景肩膀上，顾景退了两步站稳，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他们拥抱了许久，直到有风将他们身上的月光吹散，顾景睁开眼，在沈齐耳边轻轻地笑了声。
　　“笑什么。”沈齐头埋在他的肩窝。
　　“这姿势脖子不累么。”顾景摸着他的后脖颈。
　　“不累，我喜欢。”沈齐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声音低沉缱绻，“再让我待一会儿，好久没离你这么近了。”
　　其实也不久，就他感冒的那周，怕传染给顾景，忍了又忍，见面说话都要保持距离。
　　可仅仅是拥抱就能满足？
　　上午的暧昧气氛，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
　　正想着，腰和臀突然被一股力量托起，顾景惊慌之下抱住了沈齐的脖子，沈齐仰着头对他笑：“别怕，不会摔了你。”
　　顾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到对方和自己都快迷失了，最终服从本能反应，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许久之后分开，沈齐低低地笑了两声，又抬头吻了过去，喘息间说着：“我很想……很想你。”
　　第一次在这间琴房里幻想眼前这个人，他就想着，如果有一天，一定要把幻想变为现实。
　　像幻想中的那样，他让顾景坐在了钢琴上，额头相抵的距离，耳边是两人错乱的呼吸。
　　--------------------
　　作者有话要说：
　　别担心钢琴会不会坏，首富是不会在意一架钢琴的。
　　还有，有些事做了有些事没做，因为要先被弯道超车哈哈哈哈哈哈哈^ ^


第99章 初恋成诗
　　现今气温还如夏夜一般，窗户一关，屋内热得发闷。
　　打开空调后，沈齐走到墙边开了一盏落地灯，灯下有一张沙发，顾景此刻正把自己蜷成一团躺在里面。
　　他眼尾泛着红，睫毛湿漉漉的，垂下时看见腰间的毯子滑下了一点。
　　正要伸手，沈齐先他一步抓着往上盖了盖，然后抬手抹去他额头的汗：“过一会儿就不热了。”
　　顾景没抬头，眼睫依旧低低地垂着，他还没从刚才的刺激中缓过神来。
　　感觉那之后，身体和灵魂都像是空了，可即使这样，他还知道害羞。
　　好没道理，怎么沈齐就能这样大大方方？
　　“我……”
　　刚准备说话，沈齐忽然抱住了他：“只有我能看见你刚才的样子，也只有你能看见我，很公平的，你没必要害羞。”
　　沈齐这么一说，顾景还真少了点别扭：“你说不害羞就不害羞啊，要是能控制情绪，我就不跟你来了。”
　　不知情的人见到这样，听到这话，肯定以为他们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沈齐自己想想，满足是有一点满足，后悔是满满的后悔。
　　最后一刻放弃，是因为心里舍不得，他说过，他不愿意随便地对待顾景。这句话在任何时候，任何事件上都作数。
　　可私心偶尔也有，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尝到点甜头就草草结束，只能在这儿扣扣搜搜地回味。
　　不行……还想再要一点。
　　校服衬衫突然被解开大半，空调风带走身上汗液，冷得顾景一激灵，又因为对方急急落下的吻呼吸错乱，带起胸前项链上下喘动。
　　因为那一抹银色，沈齐停下了来，偏头轻轻吻着那朵镂着自己名字的蝴蝶兰，又向上吻了吻顾景的喉结。
　　“我有点冷。”顾景想要推开身上的人，无意间摸到一片赤.裸的胸膛，“……你把衣服穿上。”
　　他不明白沈齐最开始脱上衣是想干嘛，现在裤子都穿了，衣服让穿又不穿。
　　凑过去索吻遭到拒绝，沈齐渐渐放弃，张开手臂仰躺在沙发上。
　　顾景用脚碰了碰他的小腿：“你去那边帮我把裤子捡过来。”
　　沈齐躺着没动，过了一会儿抬起手臂，手指戳了戳脸颊。
　　顾景凑过去，在他右脸上亲了一下。
　　沈齐立刻换手，在另一边又戳了戳。
　　顾景叹了口气，捧着他的脸亲了亲左边：“你快点儿吧，我还要回家。”
　　“行，我去。”沈齐知道再耗下去，顾景肯定裹着毯子自己到钢琴那儿捡。
　　顾景穿裤子的时候，沈齐一直盯着他，他一抬头，沈齐就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又想干嘛？顾景后退了一步，没回沙发，坐在了琴凳上。
　　沈齐走过来，一只手臂撑着钢琴，弯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顾景睫毛颤了颤，他最不能抵挡这样的温柔，而当沈齐脖子上的项链垂到眼底，他抬起头问：“当初你把项链摘下来，是决定要放弃我吗。”
　　沈齐怔了片刻，过后点了点头。
　　“后来为什么又不放弃了？”
　　“问题都是可以被解决。”沈齐笑了笑，坐在他旁边，拉过他的手，“你放心，我爸妈那边我会给一个交代的。”
　　没提顾景的爸妈，是因为前段时间一起吃过饭，饭桌上什么都说开了。
　　顾青许是知情的，接受得很快。段钟毓当时完全没在状态，就傻乎乎地“哦”了一声，过了一夜才反应过来。
　　再见到沈齐，想把准备好的话告诉他，例如“对我儿子好点”“别想就跟我儿子玩玩”“你最好是个负责任的好人”。
　　结果一对上沈齐真挚的眼神，他脱口而出的就变成了：“恭喜你，小景是个好孩子，你找对人了。”
　　沈齐愁了一夜，觉得自己草率了，不该这么急摊牌的。
　　大清早来找顾景的爸爸，想为自己说点好话，还没开口，得到一句意料之外的话。
　　果然，段叔叔跟他想象中一样好说话，剩下就是他自己的爸妈了。
　　沈齐至今还是没有把握，向顾景保证完，他抿了抿唇，视线转移到琴键上，指尖落下，弹出几个音。
　　琴房是特别做了隔音的，不用担心打扰到别人。
　　顾景看出了沈齐细微的情绪变化，便知他在发愁。可是此刻不能说什么，因为没把握，万一说不对，就会让他觉得自己不信任他。
　　顾景了解沈齐，他习惯做一个保护者，他保护身边的人，身边的人对他产生依赖，而他又从这些依赖中得到“被需要”的安全感。
　　沈齐从出生起，所到的每一处都是花团锦簇，他身边有很多人，但真正亲近的人不多。
　　那些人几乎都是主动靠近，在一次又一次的信任测试中安全通过的，最终才会被他接纳。
　　一旦沈齐接纳了某个人，就会将之划进他的保护范围。
　　顾景进入的方式不同，却也深有体会。
　　第一次被保护会感激，第二次会崇拜，第三次、第四次之后，感激和崇拜最可能变成习惯和依赖。
　　沈齐呢，常听他嘴上抱怨麻烦事儿多，可那种被需要的感觉又满足了他。
　　他从小被告知要能挑起家族重担，在遇上大事之前，他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少，总是心虚且不安。
　　而当他帮朋友、帮家人，哪怕解决了一件很小的事，都是对他能力的认可。
　　沈齐或许不知道，顾景竟将他看得如此透彻，然而知晓得越多，便越不知如何开口。
　　垂在腿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什么，顾景抬眼看向沈齐，等待对方弹奏完那首即兴小调。
　　“还觉得苦么？”
　　沈齐闻言侧过头，顾景将一颗白色硬糖抵在他唇边：“请你吃。”
　　沈齐垂眸敛了敛笑，张口含住，顾景松开捏糖棍的手指：“荔枝味的，甜不甜？”
　　“嗯。”甜味在嘴里化开，沈齐用舌尖顶了顶那颗糖，“这是姜羽给的吧，还有那杯苦得要命的果汁，也是他给你来整我的。”
　　“果汁是给你的，糖是给我的。”顾景说，“但是我想把甜的也给你。”
　　沈齐抽出棒棒糖，亲了顾景一口：“这么好？”
　　“当然得对你好了，我的神奇宝贝。”顾景屈起手指关节，轻轻刮了刮他的鼻梁，“下次再有不爱喝的，给你你也别喝。要不然你喝一半，剩下一半给我。”
　　*
　　听见走廊外的脚步声，姜羽赶紧拉了书房的灯。
　　书房对面他哥的房间一开一合，原本正在大声讲电话的他，紧急切换成了低音模式：“你刚刚说啥？”
　　“你要去打职业电竞？”才瘫下的姜羽听到这句，立马坐直了身体，“真的假的，我哥们儿这么牛逼的吗？”
　　“刚收到邀请，但我还在犹豫。”江屿说着犹豫，声音却比谁都镇定，“以前在美国队当替补上过场，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没待得下去。当时对战赢的，就是现在找我的这个队。”
　　姜羽啧啧了两声：“怪不得这么欣赏你。”
　　江屿突然问：“你觉得呢。”
　　“我？”姜羽慢慢瘫坐回去，把手机放在桌上开了免提，手指重新抓起鼠标，一边打游戏一边说，“我要觉得什么？”
　　“……也没什么。”江屿现在才表现出犹豫，“就是拿不定主意，想问问你。”
　　“你喜欢就去呗，又能赚钱又有游戏玩，又不用上学，多好。”这是姜羽羡慕不来的。
　　江屿立即道：“可是我还想上学。”
　　姜羽仿佛听了个大笑话：“你脑子不正常吧，这要换了我，我走那天不顺手把学校炸了，就算我是个好人了。还上学？学个屁。”
　　“我不可能一辈子打职业，等到了年纪想不退役都不行，还是考个文凭，以备后来。”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并不能理解他，却还是为他盘算了一会儿，说：“那你这也忙不过来啊，要打职业的话，你得没日没夜地训练，学校就待不了吧。”
　　“所以我想先不签约。”江屿停顿了一下，“他们要是能等我就等，不能等就算了。”
　　姜羽“哦”了声：“你不是自己想好了吗，还来问我。”
　　“其实我……”
　　“哎你等会儿啊，希哥他们冲我呢，我先给他们撸下去，等会儿再跟你说。”姜羽握着鼠标疯狂.操作，急到声音也跟着拔高，“诶希哥，还有那谁，卧槽时威，你俩干嘛追着我打？别打了，我队友那么多血你们不搞他？大乱斗全围攻我，季远你人呢，快来保护我啊，我快……操，别来了，我死了，等三十秒复活吧。”
　　等待复活的时间，姜羽习惯去摸口袋，摸了个空，刚“fuck”了一声，书房门被咚咚敲响。
　　姜羽瞬间石化，这时门外的沈齐开始喊：“出来，问你件事。”
　　犹豫了半晌，姜羽还是去开了门，一开门就被他哥赏了一下子：“偷偷玩游戏就算了，嘴里脏话怎么那么多？又是中文又是英文，显得你很有水平？”
　　姜羽那一下挨得不痛不痒，脸上还笑嘻嘻的：“哥，找我有事儿？”
　　“手上的钱够花吗。”沈齐问。
　　“够够的。”怎么可能不够，哥哥给了舅舅给，舅舅给了舅妈给，还都叫不让别人知道，姜羽一人拿几份，爽都爽死了，“嘿嘿，谢谢哥。”
　　问完不重要的，沈齐抬手蹭了蹭鼻子，直奔主题：“有没有糖，给我抓一把。”
　　“……”姜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抓什么？”
　　人笨耳朵也不好使吗？沈齐翻了个白眼：“糖，你每天吃的糖。”
　　“哦，哦哦哦……”奇了怪了，我哥要吃糖？
　　“拿出来呀。”沈齐伸出手，“愣着干嘛。”
　　“身上没有，吃光了。”姜羽摸着空空的口袋，“你去我房间拿吧，在床头柜上的罐子里，抽屉里也有，随便拿。”
　　沈齐一转身，姜羽迅速关上了书房门：“什么玩意儿？我哥想吃糖？他也被抓到抽烟了？不知道有没有跟我一样挨大比兜子……”
　　他自言自语地走到电脑前，去摸鼠标才发现，桌上手机还在通话中：“真对不住啊兄弟，把你忘了。”
　　“没事。”江屿话锋一转，问了个很不相关的问题，“你有几个哥哥。”
　　“啊？”
　　“你叫很多人哥哥。”江屿补充了一句，“除了沈齐，其他都没有血缘关系，是吗。”
　　“呃……”姜羽开始莫名其妙了，“那又咋啦？我年纪小，秋分过完生日才十七。”
　　对面保持了一阵沉默，缓慢道：“知道了。”
　　“知道了？”姜羽琢磨着，“你想让我叫你哥？好像不是不可以。你十八了吧，比我哥都老，我叫你哥也行。”
　　“不，不用。”江屿果断地拒绝，“我不喜欢跟别人一样。”


第100章 初恋成诗
　　周一下午，各年级各班例行开会，班主任们宣布了一件大事——自下周起，整个高中部的阳光体育活动课开始无期限暂停。
　　阳光体育活动课，即除体育课之外、每周两节的自由活动课。
　　学校为了响应教育厅“增强全省高中生健康体质”的号召，专门设了这门课。
　　刚开学那会儿，教育厅三天两头派人检查落实，每每来了人，校长都会勒令各班班主任把留守的学生全都轰到操场去，铁门一关，管你们散步还是跑操，就是不许蹲在教室。
　　后来校园报、地方报上，该报道的文字和图片都报道了，该看到的群体都看到了，这件事的关注度也就渐渐小了下来。
　　这不，刚一听说隔壁二中准备把自由活动课停了，咱们一中紧随其后，生怕因为这两节课落后人家。
　　说到底，学生最值得比的还是成绩，学校也最重视成绩。
　　于是，这周最后的两节活动课成了有些学生最后的狂欢。
　　此处无需隐瞒，说的就是王昱恒、时威、姜羽等玩闹积极分子。
　　王昱恒和姜羽不用说，他俩从小就是吃喝玩乐打架斗殴的好伙伴，倒是时威渐渐跟他们玩到一起去了，是众人怎么都没想到的。
　　铃声刚一打响，姜羽就以火箭般的速度冲进了一班，手一勾，王昱恒和时威就跟他跑了。
　　顾景愣了一会儿，转头问庄廷希：“他们这么急着上哪儿？”
　　“谁知道。”庄廷希有点不开心，面儿上却装得不在意，“王昱恒和姜羽就算了，我特别搞不懂这个时威，原来喜欢跟在我后面，现在是谁咋呼跟谁玩，谁能搞事跟谁混。也好，都走了才好，省得在身边叽叽喳喳个没完。”
　　顾景听出他的怨气，用提问来结束这个话题：“你等会儿去足球场还是篮球场？”
　　“你不去吗？”庄廷希说，“沈齐可能要去打篮球，我去二班找他一起。”
　　“我要先去一趟办公室，班主任找我。”顾景收拾好桌面，站起来说，“你们先玩儿吧，我结束了去找你们。你们喝水还是能量饮料，我去的时候顺便给你们带。”
　　“都行。走了。”庄廷希喊了班里几个认识的人，跟顾景挥挥手，就去二班找沈齐了。
　　再说头先溜走的那三人，原本约了人battle，结果路过笃行楼，刚巧撞上几个东聊西扯的学长。
　　王昱恒听见他们说到“夏矜语”三个字，当即停了下脚步：“你们说谁？”
　　学长们虽然觉得他一惊一乍，但还是回答了他：“夏矜语，怎么了吗？”
　　王昱恒呆滞地站着，没说话。
　　那几个学长转身走了，其中一个叹了声，无奈道：“想待在教室复习，那个韩驰竞又来捣乱，非把我轰出去，这都第几次了。”
　　“算了，谁让你跟夏矜语是同桌呢。”
　　“韩驰竞脸皮可真够厚的，人家根本不搭理他，他还觍着脸往上凑。”
　　“他脸皮厚？我看他脸皮薄着呢，不然能把夏矜语周围的人全轰走？”
　　“夏矜语这回要是再拒绝，估计这位要发飙，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学长们渐渐走远，王昱恒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像是要杀人不同。
　　时威拽了拽姜羽，轻声问：“这咋回事啊？”
　　“我哪知道。”姜羽双手一摊，“还约了在小树林面对面开黑呢，再不去那帮孙子该以为我们怂了。”
　　姜羽这话也是说给王昱恒听的，谁知王昱恒听完不仅没表示，还一转身拐进了高三楼。
　　“诶这——”姜羽指着楼梯，“真怂啦？”
　　“像是要打架，我们去看看吧。”时威拍了拍姜羽的肩膀，“快点跟上，不能让他一个人。”
　　*
　　王昱恒经常用各种借口来找夏矜语，自然知道她在哪个班，只是上回挨了夏矜语一句数落，叫他以后少往这里跑，他就消停了几天。
　　可就是他消停的这几天，有人补上了他的位置，甚至还不如他。他每次都是问完就走，问的过程会保持距离，语气也是绝对的尊重。
　　他绝对不会像韩驰竞这样，整个人几乎贴到夏矜语身上，以一种二流子的姿态，一边说着威胁的话，一边还想对她上手。
　　太无耻了，真是太无耻了。
　　看到这幕，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话，王昱恒连思考都没思考，直接一拳揍了上去。
　　韩驰竞没有防备，被这一拳打得不轻，人也摔到了地上。
　　班里仅剩的几个同学惊呼起来，夏矜语也懵了，转头看向替她出头的人：“……你怎么来了？”
　　韩驰竞一看是王昱恒，发出一声嗤笑，从地上爬起来。
　　王昱恒对夏矜语说了句“你让开”，说完又想朝韩驰竞挥拳，被后来追上的姜羽和时威拉住。
　　韩驰竞原本要躲的，这下忽然笑了起来：“王昱恒，你来这儿发什么疯？沈齐没拴好你吗？”
　　听到沈齐的名字，姜羽一愣神，手松了力。时威一个人没拉住，被王昱恒挣脱了，他出手时韩驰竞已经有了防备，这一下反倒自己挨了打。
　　看见他嘴角的血，夏矜语赶忙过去拉住了他：“别打了王昱恒，你受伤了。”
　　“嚯，”韩驰竞嘲讽道，“怪不得拒绝我，原来你喜欢这条狗。”
　　“你说谁是狗？嘴巴放干净一点！”时威气得上去搡了他一把。
　　韩驰竞这才注意到时威，看了他几秒，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是你啊，你妈才死多久，这就从香港跑回来争家产，这年头小三的孩子都这么嚣张吗？换了我是时睿滔，你连时家的门都别想进。”
　　时威是不认得韩驰竞的，但韩驰竞知道时威，不仅知道，他还从时睿滔那里了解到不少有关时家的这桩“丑闻”。
　　本不想说，好歹认识一场，给时睿滔留点面子也行，但时威这小子偏偏要往他枪口上撞。
　　既然他们叫他当众丢了面子，那大家的面子就都别要了，时睿滔要怪就怪自己这个便宜弟弟吧。
　　“怎么？丑事被揭穿，没脸说话了？”韩驰竞说完哈哈大笑。
　　时威攥紧了拳头，王昱恒见他要动手，一把将人拦下：“你别动手，我替你教训他，省得我们两个都进教导处。”
　　平时可能算了，但妈妈是时威的逆鳞，他不能容忍有人这样诋毁。
　　姜羽倒不是故意看戏，从刚才起，他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个不停。
　　接了，是江屿，问他在哪儿。
　　他说了，对方就挂了，他放下手机，就听见韩驰竞说的那些话，惊得嘴都没合上。
　　突然，时威一个暴起，举起拳头朝韩驰竞砸去。
　　姜羽第一反应就是拉架，拉到一半，他才想起韩驰竞说了什么话，又不想拉了，觉得韩驰竞该打。
　　几人推推搡搡，有人想动手，有人在拉架，就这样从室内挤到了走廊。
　　教室里的吃瓜群众怕被误伤，都缩在里面不敢出来，更不敢去喊老师。
　　韩驰竞看对方是三个人，觉得他们以多欺少，很是无耻。
　　其中两个都被他骂过了，第三个也不管了，拉扯之间趁机踢开了姜羽。
　　他知道姜羽是沈齐的弟弟，看姜羽就更不爽了，指着那双浅色眼睛，张口就骂：“又来了个多事的混血杂种。”
　　姜羽被骂懵了，小学之后再没人敢这么骂他了，没想到上了高中又听见这四个字。
　　还没等姜羽动手，时威就捎带着替他打出一拳。
　　韩驰竞被打得撞在了墙上，扶着墙面堪堪站稳，正要还击，旁边楼梯忽然上来一个人，直直朝他走过去，泼了他一脸奶茶。
　　还没结束，又是一拳打在他脸上。
　　“我操！你他妈又是谁？！”韩驰竞这一下挨得不轻，心想，王昱恒别是喊了人过来。
　　事实还真是，不过不是王昱恒喊的，而是那会儿有人下楼，在楼梯撞见他们打架，怕出事就去找了老师。另外几个认识的，直接跑去找沈齐。
　　至于现在打他的这个，是姜羽一通电话引来的。
　　*
　　篮球场上，庄廷希和几个同班男生已经换好球服了，回头看见坐在台阶上的沈齐，催促道：“快去更衣室呀，我们都准备好了。”
　　庄廷希收起了转球的手指，将球抛给沈齐：“快点，就差你了。”
　　“就来。”沈齐一只手抱着球，一只手还在倒腾手机。
　　“谁啊，这会儿找你？”庄廷希凑近一看，原来不是聊天，那界面是某购物平台。
　　“还有两天秋分，姜羽生日。他这次没主动要礼物，我倒是犯了愁，不知道给他挑些什么。”沈齐关上手机，“要不你给提供个想法？”
　　庄廷希挑眉：“送礼讲究投其所好，你是他哥，最该知道他喜欢什么。”
　　“他喜欢车，我能给他买车？”沈齐扫了一眼庄廷希。
　　庄廷希明白他的警告，立刻举手投降：“记得记得，不能纵容姜羽。你的警告我都记得，不劳烦提醒，我肯定做到。”
　　沈齐把篮球还给庄廷希，拎起装着运动服的包，准备去更衣室换上。
　　却在这时，从前广播站的学长跑了过来，停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话：“沈、沈齐，四楼，王昱恒在四楼打架，你、你快去看看吧。”
　　“打架？”庄廷希问，“为什么打架？”
　　学长吞了口口水，说话还在喘：“刚开始是为了一个女同学，后来……”
　　沈齐打断道：“哪个四楼？”
　　“高三，”学长说，“笃行楼。”
　　沈齐失笑：“笃行？王昱恒可真行。”他吸了口气，丢开手上的包，快步走出篮球场，“一个人就敢去打架，这是生怕别人揍不死他。”
　　庄廷希早已跟了上来，但他没敢告诉沈齐，王昱恒是跟姜羽和时威一起离开的教室，没准儿打架也是三个人一起。
　　他们除了不懂事的时候动过手，后来哪一次不是能打嘴仗就打嘴仗？动手打架太难看，在外面把事儿闹大了，回家挨打受骂是其次，最怕的是给父母丢人，连累被骂没有家教。
　　王昱恒还好，他不看重这些，沈齐和庄廷希却是敏感得很。
　　此时虽无关他们，但王昱恒于他们是朋友，肯定不能让他在别人面前吃亏。
　　而且王昱恒那人，要不是被惹急了，怎么可能动手打架？
　　等他们到那儿，场面已经被控制住了，在场的除了几个参与者、无数围观者，还有教导主任郭绍鸿。
　　“通知他们班主任了吗？”郭绍鸿刚叫人去喊了韩驰竞的班主任，现下正找人去明德楼找这几个高二学生的班主任，“说说你们都是哪个班……得，也不用说了，都是老熟人。”
　　“高二一班的王昱恒，时威。”指完他俩，郭绍鸿又走到那俩“亲兄弟”面前，“还有三班的两个，这才转来几天啊，你俩犯的事儿倒不少。”
　　姜羽张口就为自己辩驳：“是那孙子先骂的我！”又指了指旁边的江屿，“他是为我打抱不平，什么叫我俩犯的事儿？”
　　郭绍鸿不跟姜羽说了，对着不太会顶嘴的江屿问：“打抱不平？你打抱什么不平？你打抱不平的方式就是泼同学一身奶茶？你是没腿还是没嘴，不能跑到办公室喊老师过来解决？”
　　江屿懒得顶嘴，他知道动了手就撇不清。该罚就罚，他不后悔，更不想为了解释，把那句侮辱人的话再说一遍。
　　“先动手的是我，你逮着他们问什么问，这事儿跟他们没关系。”王昱恒想一个人把事全揽下来，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还有啊郭主任，你看清楚，我也被打了，这事儿他韩驰竞脱不了干系吧？该怎么罚怎么罚，我打的我认，我几个朋友是拉架没拉住，你别瞎给他们安罪名。”
　　确实，王昱恒脸上也有伤，但跟韩驰竞比，真算不了什么。
　　也因着这点，韩驰竞一脸有恃无恐地倚在墙边：“郭主任，他们四个打我一个，我现在脸上身上都是伤，这是拉架拉出来的？骗鬼呢。你再瞧瞧他们，除了王昱恒嘴角破了点皮，其他谁少了根头发？”
　　沈齐看出来了，韩驰竞抓着“王昱恒先动的手”“他还带了三个帮手”这两点，想把事情闹大。
　　现在的形势很明显，王昱恒他们输定了，更别提他们打架的起因是争风吃醋。
　　王昱恒八成真喜欢那个夏矜语，为了保全她，他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不然也不会从开始就咬定了是他先动的手。
　　这时候挣扎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及时止损才是最明智的。
　　趁着郭主任还在问他们话，沈齐拨开人群，走到韩驰竞身边，想叫他开个条件，别咬王昱恒咬得那么死。
　　岂料刚过去，姜羽就偏头看见了他，瞬间爆哭：“哥，就是他！他骂我是混血杂种。”
　　沈齐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转头瞪着韩驰竞：“你骂我弟弟什么？”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韩驰竞还怕什么，他勾了勾唇，一字一顿地回道：“混、血、杂——”
　　“啪——”
　　沈齐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这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郭主任转身看到沈齐，又是一记暴击：“不得了了你们，当着我的面还敢动手！”
　　沈齐轻蔑道：“动手又怎么了？他是什么东西敢满嘴喷粪，再多说一句我还要打他。”
　　新来的两个班主任刚巧凑上这点热闹，当时顾景正在谭必群的办公室，于是也跟着一起来了。
　　得到消息来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郭主任挥手驱散：“该干嘛干嘛去，要不回教室自习，不然就下去上活动课，别在这儿凑热闹。”
　　“真是被气昏头了，在这儿站半天。”他点了点人，该来的都来了，便领着一群人往教导处去，抬脚绕开地上的一片污垢，“来个人扫扫，脏成这样，这地还走不走了。”
　　王昱恒和韩驰竞走在前面，时威和姜羽被各自的班主任揪着，说了句：“真能惹事。”
　　剩下个江屿，临走时不忘捡起放在窗台上的空奶茶杯，被郭主任看见了，指着他骂：“要不是要去教导处，这地本来该你扫干净的。带着奶茶来打架，还加这么多小料！你自己看看，这一地，全是！”
　　江屿淡淡地回了句：“本来是买来喝的。”
　　“你——”郭主任被气得断了句，光秃秃的脑袋摇来摇去，不小心就看到了藏在角落说话的两人，“沈齐，还有你！你还好意思跟顾景聊天？你以为这就没你的事了？前头走着，我办公室给你腾地儿了！”
　　顾景想要跟上，被郭主任呵止：“你回教室。”
　　“我没事。”沈齐抚了抚顾景的肩膀，又对他身后的庄廷希招手，这才跟着郭主任离开。
　　庄廷希走到顾景身边，叹了口气说：“沈齐不会有事，其他人估计事儿也不大，主要是王昱恒，他可能要挨处分。”
　　顾景刚来，什么都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打架？”
　　“听说是为了……”
　　庄廷希忽然发现不对劲，搞了半天，王昱恒为的那个学姐连面都没露。
　　他这是被人家扔了？还是人家根本不想掺和这事儿？
　　顺着庄廷希的视线，顾景看到了坐在教室里的夏矜语，隔着窗户，夏矜语也正在看着他们。
　　其实她一直都关注着这边，只是事情闹大后，教导主任来了，她被王昱恒强行摁回了班里，王昱恒还拜托几个同学拦着不让她出来。
　　夏矜语的眼里充满了自责和担忧，顾景在与她对视的第三十秒后，径直走进了那间教室，在她身边停下，缓了缓才说：“学姐，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帮你的。”
　　夏矜语嘴唇紧抿着，她慢慢低下头，脑子里全是王昱恒为保全她、揽下全责的场景。
　　可是王昱恒不知道，她怕的根本不是他们为她打架，而是……
　　“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干嘛？”庄廷希进来想把顾景拉走，“王昱恒为了她都搭进去了，她还坐在这里跟个没事人似的，你就多余跟她——”
　　“我跟你们去。”夏矜语抬起头看向他们，深吸了一口气，哽咽道，“我跟你们去教导处说明一切。”
　　“不是，不是这样的。”顾景的初衷并不是逼她，如今看见她眼含泪光，更确定她是有苦难言，“学姐，你——”
　　“出去说吧。”夏矜语推开椅子，起身时摸了摸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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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收看春溪一中高中部群像动作大戏！
　　三句话，让五个男人轮流甩我大比兜——韩驰竞（还挺抗揍）
　　大比兜运动灵魂人物——王昱恒，时威，江屿，姜羽，沈齐（排名分动手先后）
　　凑热闹啃到点瓜皮，没能插上手的和平爱好者（假的）——庄廷希，顾景
　　小可怜——夏矜语（抱抱学姐）
　　被迫参演——郭秃（划掉），谭必群，以及我懒得起名字的其他两位班主任


第101章 初恋成诗
　　从与夏矜语多次的聊天中，顾景就知道，她不是很看得惯王昱恒平日张扬不羁的做派，但此事关系到她，她不可能因为怕事就躲在教室里不出来。
　　王昱恒和韩驰竞为了她大打出手，那又怎么样？
　　是她让他们打的吗？
　　既然不是，那凭什么怪她？
　　她优秀又不是她的错，善良温柔，自信勇敢，这些都是她的闪光点，顾景也很欣赏她。
　　所以这样勇敢的人，为什么会满脸歉疚和恐慌，甚至走出教室的时候脚步都在打颤？
　　如果仅仅是觉得自己会被牵连、会被怀疑在跟他们其中一个谈恋爱，而遭到校规的惩治，那也太可笑了。
　　先不说夏矜语不是胆小怕事的性格，就算是学校领导不做人、两个男生的家长强行把罪责推到女孩子身上，就算遇上这些，以顾景对夏矜语的了解，她不仅不会怕，她还会为自己据理力争。
　　这是顾景想到的唯一的可能牵连到夏矜语的方面，可这点对夏矜语来说又构不成什么，何以还是令她不敢轻易出头？
　　除非揭开这层，还存在更多让她无法承受的威胁。
　　与她对视的那三十秒，顾景关心的只是她。因为在这次事件中，无论是先动手的，还是后动手的，他们所要承担的后果在校规里皆有陈述。
　　而她不同，她可能正在被威胁，她的眼神暴露了对即将发生事件的恐惧，那些是已知却又未知的，关键在于她是否妥协。
　　顾景会走进那间教室、走到她的身边，是害怕她因为妥协而陷入一个恶性循环。
　　庄廷希想要拉顾景走，一方面以为顾景是为了沈齐，才进来找夏矜语去说明一切。
　　但这件事与沈齐着实没有太大的关系，烧也烧不到沈齐，没必要让夏矜语出面。
　　另一方面，庄廷希早就知道王昱恒对夏矜语的真心，也猜到王昱恒是为了不牵连夏矜语才承认是主动打的韩驰竞。
　　动手的理由想找还不容易，韩驰竞最恨的不是夏矜语，现在肯定铆足劲儿对付王昱恒。
　　都做到这份儿上了，索性成全了王昱恒的真心，所以讨厌归讨厌，庄廷希也不希望顾景把夏矜语带去教导处。
　　两人的出发点不同，还没各自阐明，夏矜语就将他们带到一间无人的教室。
　　她很轻地关上了门，眼睛向四周转了一圈。
　　这是间存放已损坏桌椅的教室，东西全都堆在后门，前门没有锁，窗户上也没有可以遮挡的窗帘。
　　就这样吧，这样的事无论去哪儿说也改变不了什么。
　　何况已经决定说出口了，还怕更多的人看见听见吗。
　　夏矜语颤抖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一段聊天记录，闭着眼睛把手机放在顾景手上。
　　看到备注，顾景的眼皮一跳：“韩驰竞？”
　　他没想到就这么脱口而出了，急忙捂住嘴，旁边的庄廷希也把脸凑过来看。
　　【韩驰竞：活动课待在教室，我去找你。】
　　【韩驰竞：警告你，别想溜，别忘了我手上还有你的裸.照。】
　　【韩驰竞：你要是再不识抬举，我就把照片发到学校论坛，发给你的父母朋友。】
　　【韩驰竞：差点忘了，你还是个美妆博主，油管上好几十万粉丝。】
　　【韩驰竞：我是不是该给你的粉丝们发个福利？】
　　再看下去也都是一些污言秽语，重要的信息已经得知，就没必要再往下看。
　　顾景从手机上抬头，正要问些什么，忽然看见窗外的地上投映着一个人影。
　　这人是躲在门后偷听的，只是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影子出卖。
　　可是为什么要偷听？仅仅是因为好奇？还是与此事有些许关联？
　　顾景没办法下结论，所以没有打草惊蛇，思索之后，看向夏矜语：“有不那么暴露的照片吗？我想看看。”
　　“你看什么看，都是裸——”
　　庄廷希没说下去，烦躁地将头转到一边，恰好看见地上那道影子，正欲开口，被顾景及时捂住了嘴。
　　他不是个蠢人，当即明白了顾景的意思，对上视线后点了点头。
　　顾景松开庄廷希，夏矜语也找到了一张穿着衣服的照片递过去：“这是最开始的一张，后面是、是我脱了衣服的……照片，都是韩驰竞发过来的，他威胁我。”
　　夏矜语已有些泣不成声，顾景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感到羞耻，更不需要害怕。”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夏矜语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自己，“其他人不一定会这么想，我的爸爸妈妈，即使他们不怪我，我也不能让他们被人指指点点。我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让我的父母抬不起头，现在又连累了王昱恒他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你现在哭哭啼啼——”
　　“你先别激动，让我来跟她说。”顾景打断了庄廷希的话，转向夏矜语，温声道，“学姐，事情肯定是可以解决的，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夏矜语惊慌又迷茫地抬起头：“真的？”
　　顾景“嗯”了一声，把他刚才在看的那张照片摆到她眼底：“这是不是在体育场附近的女更衣室被偷拍的？”
　　夏矜语点头。
　　顾景问：“你体育课选的什么项目？”
　　夏矜语：“健美操。”
　　“健美操所在的场地只和篮球场挨着，这两个项目不存在男女混班，且跟其他项目的上课场地隔着一段距离。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选其他项目的同学是不会特地绕去那里的更衣室的，但也不能完全排除，目前我们只能先缩小范围。”
　　夏矜语吸了吸鼻子，说话带着哭音：“这个我也想到了，但我总不能一个个地去问吧。”
　　“我们把范围再缩一缩。”顾景指着屏幕，“看这张照片的拍摄角度，拍照的人应该是站在更衣室进门的地方。既然能正大光明地从门进来，她就肯定不是他，她是一个女生，很可能还是健美操班的。而且你应该跟她认识，看这张图的表情，你当时是处于一种想跟她说话的状态。”
　　裸.照的冲击让夏矜语完全忽视了这一点，现在细想来，她有些悟了，又迟疑道：“可是……我跟那个班的同学都很亲近，我想不起来当时在跟谁对视，又想跟谁说话。”
　　“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顾景将手机关闭，朝门的方向走了两步，正对着那扇薄薄的木板，“尽管以上只是我们的猜测，但我们尽可试一试。以韩驰竞为切入点，只要他手机还存着照片，我们就可以查到是谁发给他的，哪怕发给他的那个人不是原图的拍摄者，也可以一层层往上扒，扒出了所有人，照片自然就可以完全销毁。”
　　庄廷希补充了一句：“希望拍照的人还没销毁证据。”
　　夏矜语何尝不想这么做，先不论她知不知道有那个罪魁祸首，单一个韩驰竞，她就没办法对付。
　　那是个疯子，万一他真的把照片散出去，后续又该怎么办？
　　不等她说出这些，顾景猛地拉开了前门，转头说：“我和学姐现在去教导处。庄廷希，你去韩驰竞的班级，找找他的手机在不在。”
　　“我现在就去。”庄廷希瞬间跑没了影，他很清楚他要做的事不止这一件。
　　“学姐你听我说，刚才有人在门外偷听，但你放心，就算她是拍照的人，她现在急切去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销毁她手上的照片。”顾景语速极快地解释。
　　剩下的话来不及多说，他直接拉着夏矜语往教导处跑去，跑的时候匆匆把话说完：“我们刚刚的话她都听到了，不管她能不能听出破绽，但她知道还有自救的余地，无论如何都会试一试，而不会冲动地把照片都散出去暴露自己。韩驰竞就不一定了，我们只要控制住他，接下来的事就都可以解决。”


第102章 初恋成诗
　　教导处的确够宽敞，零零散散站了一堆学生。
　　王昱恒、时威、江屿、姜羽，还有沈齐，他们五个站成了一排，对面是韩驰竞，倒真显得他像是受害的一方。
　　高二的两位班主任，三班那位最先开的口，他想把自己班上的两位择出来，先是指着姜羽：“郭主任您刚才也听见了，我们班学生平白无故挨了骂，要是有人骂您是杂种……”说着渐渐住了口，又指向江屿，“这也是个好孩子，傲是傲了点儿，但他的成绩……您上次还夸他能考第一呢，这转头就给处分，是不是……”
　　“被辱骂和成绩好，这都不是他俩可以动手的理由！”郭绍鸿怒声说完，忽然叹了口气，指着他俩，“不过你们确实不是主要矛盾，先站一边去，待会儿再商量怎么处置你们。”
　　此话一出，一班老谭不淡定了：“诶主任，就他俩不是主要矛盾？您这主要矛盾分析清楚了没？我们班这两——”
　　转头一看，还剩下三个，沈齐是临时凑数，还没人去请二班的班主任。
　　谭必群好歹教过沈齐一年，就暂时把他也算进了他们班，继续道：“我们班这三个也都是好孩子！他们没事儿犯疯病跑去高三打架？难道我们高二都不够他们练手吗？我是他们的班主任我最清楚，他们都是最和善不过的孩子。您也知道，当初他们看我那么不顺眼，也没动我一根手指，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是有素质的好孩子！哪像有些学生，张口闭口杂种，到底谁才是挑事的？”
　　“说得太对了！”三班班主任拍掌赞同，毕竟他的观点跟谭必群是统一的。
　　对面高三的班主任气到捶桌子：“我说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哪？这事还没问清楚呢，主任还没发话呢，你俩就在这儿结起同盟了？帮自己的学生也不是这个帮法儿啊，这是欺负谁呢。”他转头指着满脸挂伤的韩驰竞，“看看，看看！谁才是受害者？由得你们在这儿颠倒黑白，这伤能作假？”
　　“够了！”郭主任耳边都快炸了，终于忍不住出来打断，“说了让学生自己辩白，自己辩白！他们是没长嘴吗？一进来就都是你们在说！”
　　谭必群小声嘀咕：“谁上法庭不是请律师代言，他们自己说得清吗，都是些毛头小子。”
　　郭主任定了定神，把视线落在王昱恒身上：“你先说吧。”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打的我认。”王昱恒坚持那句话，“但跟我的朋友们没关系，他们只是拉架没拉住。”
　　韩驰竞嗤笑了一声：“说的什么屁话。”他指着每个人，“他们都打我了。谁来了我都这么说，谁也别想跑。”
　　“我操！没见过你这么贱的！”姜羽扯下胸前半散的领带，用力甩到他脸上，“你他妈骂老子，还敢不撒口咬着老子，你是不是想——”
　　沈齐和江屿一人一只手，拉住了准备动手的姜羽，姜羽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韩驰竞故意嘲讽：“怎么不动手，在这儿就不敢了吗？这不是你呀沈齐，拉着他干嘛，让他打啊。”
　　沈齐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会儿确实冲动了，但韩驰竞这副嘴脸，真的很难不让人想捶死他。
　　一直沉默的时威抬起了头，郭主任见那边几个是问不出来什么了，就想问问这个没开过口的：“你跟我说说，为什么打架？”
　　“不是都说了吗，这东西骂人！”姜羽指着韩驰竞。
　　“那是跟你们三个。”郭主任转向时威和王昱恒，尤其对着先动手的王昱恒，他再次发问，“你们呢，因为什么动的手？”
　　时威实在是没有勇气把那些话说出来，王昱恒知道时威为难，可他自己更难，他打的人，怎么也不能连累了夏矜语。
　　“怎么了，这很难回答？”郭主任说，“为什么打人，一个理由也找不到？”
　　高三那位班主任听不下去了：“主任，打了就是打了，管他们什么理由，直接记过处分！我们班韩驰竞伤这么重，这些高二的必须停课检讨，还要叫他们家长过来，该走的程序必须走，校规都摆在那儿了！”
　　“就是啊，校规都摆在那儿了。”谭必群先是附和，下一句急转，“所以不问出个所以然怎么定罪？接下来的程序还怎么走？”
　　就是这个道理，郭主任对谁都不偏私，犯了错就该罚，但也不能不论缘由直接给学生记过，这是要记入档案的，会一辈子跟着他们，不能马虎。
　　现下那三个是问清了，这两个却把嘴闭得这么紧，叫他怎么办？
　　正着急的时候，教导处的门被人推开了，众人看去，王昱恒反应最大：“你来干什么？让你不要过来的！”
　　夏矜语脸上还有泪痕，看到她的那一瞬，韩驰竞眼神慌乱了几秒，却又瞬间镇定下来。
　　他相信她不会、也不敢说的，可能只是被顾景拽来的罢了。
　　王昱恒也是这样认为，他质问顾景：“你逼她来的？你为什么要这样？沈齐不会有事的！姜羽也——”
　　“我们有话要说，很重要。”顾景喘着粗气，松开夏矜语的手腕便朝韩驰竞走去。
　　室内众人都懵了，尤其是韩驰竞，在被他搜身之后直接暴怒：“你有病吧！老子不是同性恋，你他妈摸什么摸！”
　　顾景摸到了韩驰竞口袋里的手机，同时被韩驰竞推开，他急忙对扶着他的沈齐说：“要拿到韩驰竞口袋里的手机。”
　　沈齐脑子还是一片空白，但听见顾景这句话，本能地照做了。
　　韩驰竞被抢走了手机也没明白怎么回事，甚至还在笑：“郭主任，这您都看见了吧，现在他们又来了个帮手，都开始抢东西了，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郭绍鸿也觉得这太不像话了，刚要训斥，夏矜语突然开口：“郭主任，王昱恒他们是为了帮我才……”
　　韩驰竞这下明白过来了，露出一脸不可置信，怀疑夏矜语是不是疯了。
　　“他们是为了帮我，因为我正在被韩驰竞威胁。”夏矜语拿出了手机，点开一段录音，“这是我想用来摆脱他的筹码，我知道可能没有用，但还是录了下来。”
　　录音的环境很嘈杂，地点在高三A班的教室，开头十几秒都是路人的声音，直到韩驰竞出现：“我找夏矜语，别人能先闪开吗？”
　　夏矜语的同桌很无语，但还是没说什么，起身离开了教室。
　　接着又是韩驰竞说话：
　　“我微信你怎么不回啊？”
　　“喂，装什么哑巴，晚上我请你喝酒。”
　　“喝不喝给句话，要不然……”
　　夏矜语忍不住回了句：“我不会喝酒。”
　　韩驰竞笑：“谁说要你会的？我叫你去就去，叫你去是看得起你。”
　　夏矜语憋着怒气：“谢谢，我不用你看得起。”
　　韩驰竞冷笑了一声：“你挺硬气啊，不怕我用那照片威胁你了？嗯？”
　　夏矜语说：“你还知道这是威胁？”
　　韩驰竞无所谓道：“知道又怎么样，我威胁你你又能怎么样？就你这样的，夜店一抓一大把。我也就图个新鲜，你是我同学，好歹比那些被玩儿烂了的小姐——”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录音里的王昱恒就如同此刻，愤怒不减。
　　只不过当时韩驰竞挨了打，现在王昱恒刚出手就被人拉住了。
　　“你先冷静一下。”顾景叫沈齐拉住王昱恒，自己松开手，从沈齐手里接过那会儿从韩驰竞口袋里抢来的手机，走到郭主任面前，“录音里提到的照片在这里面，只不过……是更衣室的偷拍照，不适合当着太多人展示。”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也就明白了这是什么照片，郭主任眼睛眨了几十下，嘴巴张着愣是蹦不出一个字。
　　夏矜语低着头，不敢跟任何人对视：“还有我跟他的聊天记录，都可以证明。”
　　韩驰竞的班主任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这……”
　　“是，我是有她的裸.照。”韩驰竞强装镇定，到了现在还在嘴硬，“但照片又不是我拍的，是别人发给我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郭主任忙问：“谁发给你的？”
　　“我哪知道。”韩驰竞哼了声，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错，“对方是匿名，说不定账号都是盗的买的，我还管那么多呢。”
　　他这态度，气得王昱恒又要暴走，两条胳膊被沈齐他们架着，便飞起一脚想去踹他：“韩驰竞你他妈还是个人？你说的这是人话？！”
　　忽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这事儿得报警。”
　　韩驰竞瞪大了眼睛看着说话的人：“又他妈不是我——”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你这个人的品行很有问题。”江屿坚定地说，“必须报警。”
　　姜羽悄悄拽了拽同桌，低声说：“万一那个人想报复学姐，把照片到处散……”
　　“放心，她没这个机会。”庄廷希扯着一个女生的手腕，将人拖进教导处。
　　姜羽最靠近门，被突然进来的两个人吓了一跳，门板要撞过来的时候，江屿伸手替他挡了一下。
　　“没事儿吧。”庄廷希象征性地问了他一句，然后将人拖到顾景面前，“韩驰竞的手机没找到，但是偷拍的人抓到了，就是她。”
　　“他手机在这儿。”顾景双击屏幕，果然看到一则匿名消息，由于韩驰竞设置的锁屏状态可见，他看到具体的内容，并且念了出来，“快把照片删了……”
　　“果然是这样。”顾景摇了摇头，“她应该不止给韩驰竞一个人发的吧。”
　　庄廷希惊了：“你怎么知道？我抓她的时候，她刚群发完这条消息。”
　　“唐尤瑾？”郭主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怎么可能是你？你可是高三年级最优秀的学生，你怎么会做这种事？”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夏矜语也是深受打击：“为什么？我跟你……我跟你没仇啊，你还请我参加过你的生日聚会，我们明明……是朋友。”
　　证据确凿，唐尤瑾早已放弃了挣扎，面对夏矜语的质问，她掩着面痛哭出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可是我实在、实在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那次无意拍到了你，然后就……”
　　庄廷希把她的手机递给了郭主任：“她不止拍了夏矜语一个人，她自己已经把照片删了，还联系了那些她发过照片的人，催促他们也尽快删除。”
　　“为什么这么做！”谭必群难得严肃一回，让唐尤瑾继续往下说。
　　唐尤瑾哭哭啼啼的，一边低头抹泪，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学习压力很大，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拍了几张照片。我……我一开始只是在更衣室玩手机，不小心才、才打开了相机。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半夜醒来，照、照片就已经发出去了。”
　　“第一个人回复我说、正好学习压力大，很感谢我的慷慨相助，我就……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放松了一点。后来他问我要更多的照片，还说其他人也需要我的帮助，我……”唐尤瑾哭得说不下去了，原本身体就是半弓着，现在直接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自己缩成一团。
　　除了韩驰竞，众人已是瞠目咋舌。
　　这样的理由，说着荒唐，听着更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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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再看看51章开头，我觉得算一点伏笔。
　　另外，写这章我真的气死，因为这是我差点遭遇到的一件事。
　　从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更衣的场所拿出手机，我就觉得很不自在，不知道大家都是裸着吗？你就差这点时间，等你换好衣服出去再玩不行吗？
　　后来的某次，果然出事了。
　　我和朋友因为嫌那里太挤，临时换了一间，回来就看到学校的各个群里都在传，有人偷拍别人的裸体被抓住了。
　　最搞笑的是，事后问为什么，那人说，压力大，想拍着玩玩。
　　我他妈真是无语了，压力大拍别人的裸体？你怎么不拍你自己？
　　更让我无语的是，最后给的处置只是退学，说是为了保护所有受害者的名声，更因为偷拍者道歉诚恳（所谓的诚恳，就是自己犯错，让自己的父母给一群人下跪），且照片还没流传出去，没造成无法弥补的大错。
　　我也不知道那些受害者是真的原谅了，还是被逼的，事情过去挺久了，想到还是很生气。
　　那些受害者，她们可能就此产生心理阴影，再也不敢进出这样的地方。她们中可能也有想出头的，但是顾及到她不是一个人，她需要考虑到其他人的想法，最后大家就都妥协了。
　　我很难设身处地，如果遭遇这件事的是我，我会怎么做？我可能真的会产生阴影，因为在这事发生之前，我就已经觉得很不自在了，但是我真的无法预料，我会如何对待那个人。


第103章 初恋成诗
　　唐尤瑾哭着道了许久的歉，请求原谅，请求再给一次机会，请求不要报警。
　　见没人松口，她又说，自己可能是被学习折磨得抑郁了。
　　还是没人说话，她继续说，自己如何如何可怜，自己如果有了污点的话，前程就都毁了，父母家人也会被她所累。
　　不说这个还好，说到此处，本来看在朋友情谊都打算原谅她的夏矜语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带出哭声：“谁不是呢？如果不是因为父母家人，我一个人又怕什么？你现在用道德捆绑我，逼我原谅你，但是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郭主任把办公桌上的纸巾盒递给她，她抽了张纸巾抓在手心，忘记了要去擦眼泪，继续说：“你一点点都没有。就连你所谓的道歉，也只是为了让我原谅你，而不是觉得你有伤害到我。你一遍遍地为自己解释，你在意你的家人，可你的家人只是你的，就像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到我的家人，我又凭什么要在意你的家人？”
　　唐尤瑾依旧是哭，以一种跪伏在地上的姿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郭主任想要扶她起来，没能扶动，她说她腿软得站不起来了。
　　“压力大不是理由，都是人，谁身上没有压力？”顾景看了她一眼，“如果每个做错事的人都这么说，那是不是世界上就不应该存在规则和惩罚了？”
　　很快，沈齐等人重新回到了教导处。他们方才拿着唐尤瑾的手机，根据群发消息的记录挨个找人，把所有相关的学生都带了过来。
　　这些人无一不是让说话舌头像打了结似的，让交手机手抖得跟抖筛子一样。如此便是最好，知道怕，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们还有个群，群里总共十一个人。”王昱恒指着这些人，又指了指被挤到角落的韩驰竞，“连他，都在这儿了。”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为了掩饰慌张，韩驰竞大声道。
　　“还用说吗，”沈齐按下手机键，“报警。”
　　“等一等。”高三那位班主任出声阻止，他看了一圈，十一个人里，一大半都是他班上的学生。
　　“有什么可等的？”谭必群怼他道，“你不能为了护着自己的学生就是非不分吧？他们当中有很多应该已经成年了，就算有的没成年，关进去教育改造一阵子总是要的吧，不然就这些……将来肯定成为社会的败类。”
　　那位班主任不跟他说了，转而去向郭主任求情：“主任，这些可都是准高考生，您不能——”
　　“不是我不能，而是他们自己犯了错。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向别人散播过那些可怜女同学的照片，如果有的话，他们的错更大！”郭主任越说越痛心，他也是有女儿的人，“你光知道为他们求情，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女同学，她们才是受害者，我们没有权利替她们去原谅，更没有权利要求她们原谅。”
　　沈齐垂下手腕，转向那些人：“我问你们，照片有没有发给过别人？”
　　“没有！”这会儿一个个嘴皮子利索起来了，争前恐后地回答，“绝对没有！就是自己一个人偷偷看的。”
　　顾景找漏洞：“那为什么要建群？”
　　“是、是……为了拉人。”
　　“谁感兴趣就把谁拉进来，然后等着那个匿名者挨个发……”
　　“我们不敢在群里共享，怕群被封，也怕自己散播会被抓。”
　　“还都挺谨慎。”姜羽嘲讽了一句。
　　江屿找了根数据线，捧着那一筐手机坐在了郭主任的办公桌前。
　　郭主任有些懵：“你要干什么？”
　　“光听他们说不可信，查查数据痕迹。”江屿插的是韩驰竞的手机。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江屿的操作就开始了，屏幕上代码弹出极快，时威在一旁看得眼晕：“这……靠这一台破电脑就行了？”
　　“跟电脑没关系。”江屿说完这句，敲下最后一个键，然后一目十行地扫到最后，看见结果后微微摇头，“还真没有。”
　　王昱恒松了口气，捧着那筐手机，准备挨个递给他：“你再看看剩下这些。”
　　“剩下的是网警的工作。”顾景善意地提醒道，他不是不相信江屿的技术，而是怕江屿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没事没事，让他先——”王昱恒停顿了一下，把手缩了回来，看着江屿，“等会儿，你不会假公济私，自己偷看吧？”
　　江屿朝他翻了个白眼，拔下连接手机和电脑的那根数据线，在手指上慢慢缠绕，打理整齐后揣进口袋。
　　“你们自己联系网警吧。”江屿本来也就只想查韩驰竞一个人，查完了站起来，问郭主任，“我们三班的能走了吗，这里跟我们没关系了。”
　　高二三班三个人，班主任，江屿，姜羽。
　　郭主任一一扫过去，叹了口气，朝他们挥手：“走吧走吧，出去了这事儿别乱说。”
　　姜羽是不想走的，沈齐让他别在这儿添乱，把人赶走了。
　　事件已经升级，关注的重点不再是打架。报警之后，郭主任想把无关人员都遣走，最后只有王昱恒赖着，一方面想知道结果，另一方面他要陪着夏矜语。
　　因为种种原因，其他人临走时都被交代了要闭嘴。可纸包不住火，打架的事儿还是传到了家长的耳朵里。
　　只不过这次没人找上门算账，倒让秦诗爱疑惑了半天，问沈齐什么他也不说，姜羽是他的狗腿子更问不出来，顾景这孩子现在也都是能瞒就瞒，说出的话可信度不高。
　　纠结再三，秦诗爱还是给侄女秦玖打了个电话。
　　两人才说了几句，秦玖的父亲就把电话接了过去，说：“这事儿不赖沈齐。”
　　“哥，这事儿连你都知道了？”秦诗爱突然慌乱起来，“这么严重？我听人说下午公安局的车都来了，是真的？”
　　“警车去了是真的，但跟沈齐没关系。诗爱，我不会因为他是我外甥就包庇他，我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
　　“可是哥哥，沈齐这孩子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说，这次他还带着他弟弟，我担心他们——”
　　“你怎么连你自己的儿子都信不过？他是会做蠢事的人吗？这次情况特殊，我不能透露太多。但我可以告诉你，沈齐没有错，你不必为他担心，最好也不要多问，时机到了自然会有答案。”
　　挂了电话，秦诗爱就被丈夫揽进怀里安慰：“都告诉你了，肯定没事，哥他怎么说的？是不是告诉你沈齐没事？”
　　“这个沈齐，我真是……”秦诗爱捶了把大腿，眼睛都急红了，“好一阵子坏一阵子，乖了几个月，冷不防给你一个大惊吓。从小到大，乖起来是他，嘴硬起来也是他，怪我不信他吗？我是怕我没教好他，我总觉得对不起他，害得他早熟，逼得他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害怕他将来……”
　　“好了，不怕不怕啊。”沈如海擦掉她的眼泪，轻笑道，“怎么还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沈齐被抓进去了呢。”
　　话音刚落，胸口就遭到了妻子的捶打，他再次笑了起来：“打吧打吧，只要你能好受点儿，随你怎么打。不过咱儿子也没你刚才说的那么严重吧，什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只是会做人，处事圆滑也不是错啊。不然跟小羽似的，一开口净得罪人了，要没沈齐给他兜着，他在学校指不定受多少欺负呢。”
　　“胡说八道！谁会欺负我们家小羽？谁舍得欺负那么可爱的孩子？”秦诗爱从他怀里离开，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沈如海跟过去，帮她拆了盒卸妆巾：“是是是，我们家小羽最可爱，但你是不是忘了，沈齐才是咱们的亲儿子。”
　　秦诗爱将卸妆巾摁在脱了妆的眼皮上：“这儿子不要才好，整天让我提心吊胆。”
　　“诶？你刚才还觉得对不起他的。”
　　“刚才是刚才，经过你的开导，我后悔了。”
　　沈如海笑着拍了拍嘴巴：“行，这锅我背，回头我帮你去跟儿子说说。横竖他不会真生你的气，可是你不许他吃饭，我就算把饭端了去，他也不敢动筷子呀。”
　　半小时后，沈如海端着一盘意面敲响了沈齐的房门，沈齐一看就知道是谁做的，转身往屋内走。
　　沈如海“嘿”了声，把餐盘放下：“跟你老爸我还摆谱，看不出我是代表谁来的？”
　　“知道，”沈齐垂眸往盘中看了看，“我又没怪她。”
　　“那你这……”
　　“午餐吃的就是这个，现在又吃这个，我吃不下。”
　　“真把自己当大少爷了？你妈一年下几回厨？哪一次不是为了你？你爸我都没这待遇。”沈如海把叉子塞他手里，“赶紧吃，吃完把盘子送下去，路过我和你妈房间的时候动静大点儿，让她知道你吃完不生气了。”
　　“知道了。”沈齐本来也没生气，他是真的没胃口，沈如海出去后，他冲浴室的方向喊了声，“出来帮我把面吃了。”
　　姜羽出来的时候捧着一堆零食，他低头看看怀里，又看看桌上的餐盘：“我拿来的你不吃，舅舅端来的你也不吃，你要成仙啊？”
　　沈齐靠在床头揉着太阳穴，无力地说：“没胃口。”
　　“什么都没吃就没胃口？”姜羽把怀里的零食一股脑丢在床上，掀起被子的一角钻进去，抱着沈齐的胳膊，“哥，你是不是还生气呢。”
　　“真没有，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妈的脾气，至于生气吗。”沈齐抽走胳膊，抬起手将姜羽推开，“我烦的是你那个同桌。”
　　“我同桌？”姜羽眨了眨眼，“你烦他干嘛？他人挺好的呀。”
　　想起回家路上顾景聊到他的那几句，沈齐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就是烦他！”
　　姜羽问：“理由呢？”
　　“你不觉得他很装逼吗？”沈齐嘴角一撇，不屑道，“就他会用电脑，就他会写代码，人家网警干的事，他抢什么抢？”
　　姜羽挠着头皮：“可他后来不是没继续吗，就查了一部手机。”
　　“查一部是查，查所有也是查，他怎么不干脆都查了？”沈齐哼道，“查完一部显摆完自己的本事了，能让顾景记住了，他就停手了，他多厉害啊。”
　　“啊这……”姜羽越来越搞不懂他哥想表达的意思了，“就算他装逼吧，哥你生什么气？还气到不吃饭？”
　　“对啊，我生什么气？我就生气了怎么样！”沈齐掀开被子，下床走来走去，“我就不爽他了，你以后也不许跟他说话。”
　　姜羽觉得他哥可能是饿到精神失常了，撕了包薯片递过去：“先吃点儿吧。”
　　结果沈齐话锋一转：“对了，你生日礼物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我实在是头疼不高兴想了。”
　　姜羽：“……你这话题跳得是不是有点儿快？”
　　“话题跳得快？”沈齐微笑，“那今年我就不送东西了，正好省钱。”
　　“别别别！”姜羽迅速从床上跳下来，“别呀哥，我要礼物的。”
　　“要什么？”
　　“之前不是跟你提过嘛，那款星空腕表，我特别喜欢。”
　　沈齐想起来了，姜羽之前是给他展示过，他点了点头，姜羽立刻问：“真的给我买？”
　　“你想得美。”沈齐在他脑袋上敲了敲，“过生日还是抢劫？你多大的腕儿啊，要戴那么贵的腕表？”
　　姜羽气嘟嘟地顶嘴：“你还开那么贵的车呢。”
　　“你跟我比？我——”沈齐想打他，想了想没下手，转而撸了把他的头发，“行，等你二十岁，哥一定给你买。只要你听话，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你要什么哥都给你买。”
　　“真的？”姜羽一直觉得自己很听话，语气颇为骄傲，“那你就等着破产吧。”
　　“真服了你了，就说大话的本事。”沈齐差点被他翘上天的尾巴绊到，无奈地把他推到桌前，摁住肩膀让他坐下，“赶紧把面吃了，吃完早点睡，再被我抓到你躲在书房玩电脑，我就叫人把家里的网线全剪了。”


第104章 初恋成诗
　　校内处分下来得很快，翌日早读，顾景便听说了唐尤瑾、韩驰竞等人的退学消息，至于警方那边，暂时还没听说要怎么处置。
　　昨天在教导处的学生嘴都闭得紧，而涉事的学生直接被带走了，因此校内传闻多围绕在高二与高三打的那场架。
　　可后来被抓走的人也没参与打架啊，怎么也被抓走了？
　　同学们众说纷纭，有人指出，后来的那些人跟韩驰竞是一个小团体的，而那个小团体，跟沈齐是死对头。
　　韩驰竞骂了沈齐的表弟，就挨了沈齐的打，沈齐还不想放过他，就找来了自己的局长舅舅把他抓走了，连同那个小团体一锅端了。
　　不过这种说法很快被否定了，沈齐他弟不过是被骂了一句，打都打了，不至于这么大的排场吧。
　　于是有人提起了时威，想那个时威才惨呢，且不论韩驰竞所言是真是假，就他骂的，那叫一个难听，又侮辱人家死去的妈，又骂人家是小三的孩子。
　　要说不放过他，第一个想跟他拼命的一定是时威。
　　不仅其他年级其他班在讨论，就连时威所在的高二一班也是，但他们不会当着时威在时说这些，每回都是等他离开，谈论的声音就如同瞬间沸腾的水。
　　顾景从办公室回来听见，听得迷惑，便逮住一个人问。
　　那人以为他也想加入讨论，把知道的都说了，又说：“我也是听隔壁班那谁说的，现在传得越来越离谱了，就……很多人都说，韩驰竞骂的都是真的。”
　　顾景没想过会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他不住地摇头，这跟他从妈妈那里听到故事完全不一样。
　　那人以为他不信：“你不信也不行啊。那谁认识二中的时睿滔，也就是传闻中时威的哥哥，他一问，时睿滔就绷不住了，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这话一说，什么意思大家心里还不清楚？就差跟时威对质了。”
　　听完是许久的沉默，直到预备铃声响起，顾景才匆匆翻出数学课本，迅速赶往A班上课。
　　秦玖见他来得迟，起身让道的时候说：“头一次在预备铃响之后才见你跑进来。”
　　顾景坐下后愣愣地出神，秦玖又问：“是不是昨天那事儿吓着你了？”她顿了顿，视线扭转到斜后方，再慢慢转回来，“郑瑜叫我跟你说，中午一起吃饭，你还欠她一杯橙汁。”
　　顾景没回音，秦玖便上手推了他一下：“听见了没。”
　　“哦……听见了。”顾景翻开课本，“中午一起吃饭。”
　　“你中午要跟她们一起吃饭？”沈齐从前门进来，应该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转身指了指时威，“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三个约好一起的，还要给姜羽选生日礼物。”
　　看见时威，顾景表情一惊，对方笑着问他：“怎么了你，跟看见鬼一样。”
　　顾景不信时威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却还能这样……没心没肺地笑？
　　他看着时威不似佯装的笑容，摇头：“不是。”
　　“还真正经地回答了。”时威笑得更灿烂了，脸颊两侧的酒窝很明显，“我回座位了啊，待会儿老师就来了。”
　　“所以你到底答应了哪个局？”秦玖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问顾景。
　　“反正不是你们那个局，你们女生吃饭谈心，拉上他干嘛。”看了眼顾景，沈齐的视线又挪到秦玖脸上，“要办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你是我表姐，我还能拒绝你不成？”
　　秦玖无语地低下头，手向后摆：“赶紧走吧你，跟你说话真是费劲。”
　　沈齐离开后，顾景的桌上多了根棒棒糖，秦玖挑了挑眉：“真不知道我姑姑怎么生出沈齐这样的儿子，小流氓做派。”
　　一听这话，顾景立刻反驳道：“他不是小流氓。”
　　“哦对，他才不是小流氓。”秦玖说，“他把姜羽教成了小流氓，他俩怎么能平起平坐，他的等级肯定要比姜羽高。”
　　顾景想继续反驳，结果老师进来了，无奈被打断。
　　想等到下课再说，谁料老师来了句：“反正两堂课都是我的，课间就取消了，不然讲不完。想上厕所的自己去，轻手轻脚快去快回，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后来顾景直接忘了这回事，数学课一下就忙着准备下节课的内容，一个上午的时间说过去就过去了。
　　对高中生来说，问现在是什么时候，同学最可能回答你：“这才是第几节课。”
　　顾景深有感触，他就因为忘记戴表而问过几回，回回得到的都是这样的答案。
　　午饭时，他对沈齐说了这件他觉得有趣的事，然后表明：“所以我想送手表，已经买好了。”
　　沈齐惊讶道：“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而且……姜羽昨天还问我要表来着。”
　　“这么心有灵犀？”时威感叹。
　　顾景看向沈齐：“那你给他买了吗？我们两个的礼物重复了？”
　　“还没呢。”庄廷希和王昱恒两个没空，沈齐就拉来了时威，他知道时威跟姜羽关系不错，“你们知道那小子嘴张得有多大吗？百达翡丽，他说要就要啊？我就算有钱给他买，信不信到手没两天他就能给丢了。”
　　顾景不是很懂表，但他知道沈齐说的那个牌子：“那我送的表他应该不会喜欢。”
　　时威默默地问了句：“买……便宜了？”
　　顾景诚实地点头：“相比之下，非常便宜。”他竖起了两根手指，“只花了半个月的零用钱。”
　　“那我得算算，我能出多少。”时威开始掰手指算数。
　　沈齐打断他二人的盘算：“你俩还真打算为他倾尽身家啊？别幼稚了，再贵的东西他都不会好好珍惜的。连他爸妈都常说养不起他，咱们还往他那个无底洞里填什么。信我的，送礼别超三位数，等新鲜劲儿过去了，什么东西丢了他都不心疼。”
　　时威顿时来了灵感：“那就送个不会丢的！我想好了，给他整套游戏皮肤。沈哥你呢？”
　　顾景知道，沈齐这么说是想叫时威少花钱折腾，但到了沈齐自己，他肯定还要费一番心思。
　　“要不然……”顾景想了想，给他提建议，“你亲手给他做一个蛋糕？”
　　沈齐开玩笑说：“镶钻的吗？”
　　“镶珍珠的。”顾景说，“有那种珍珠糖，什么颜色都有，而且超级好吃。”
　　“也行啊，”时威笑着问，“沈哥你会做吗？”
　　沈齐思考了一会儿，缓慢点头：“可以试试，不过我不太有这方面的天赋。”
　　*
　　吃完午饭回到教室，顾景终于有了跟时威单独相处的时间，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怎么问呢，问他知不知道那些流言？再问他那些流言是不是真的？
　　内心挣扎了许久，甚至午觉都没睡好，铃声响过刚一转头，就对上了时威的眼睛，对方笑得无奈：“你想问什么就问嘛，至于这么纠结吗。”
　　“嗯？”顾景以为自己睡懵了，“你怎么知道？”
　　时威坐直身体，又笑了一声：“校园网不可能完全屏蔽一个人，他们说的我都知道。”
　　顾景眨了眨眼睛，问他：“你不生气吗？”
　　“气，”时威说着叹了口气，“但气过了。他们爱说就说呗，我又堵不住所有人的嘴，一直气会把自己气死的。”
　　顾景想起刚转学过来的那段日子，同学们互相不了解，当时也觉得别人的眼光和声音都不重要。
　　但自己又何尝是最初便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是被说得多了，不得已总结出的一套自我安慰。
　　“去倒水吗。”时威拿起桌角的杯子。
　　穿过走廊，走下几层台阶，顾景随他拐进了茶水室，看着他将杯盖拧下。
　　“你跟我们做朋友，是真的开心吗。”顾景说。
　　准备按下开关的手指一顿，时威问：“开心的意思，应该就是会暂时忘记难过的事情，对吧？”他自问自答，“那我是真的很开心，我喜欢跟你们在一起。”
　　顾景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按下热水开关：“那就好。”
　　“你不问为什么吗。”时威愣了一下，缓慢合上空空的手掌。
　　顾景摇头：“相信朋友。”
　　时威：“……什么都信？”
　　顾景“嗯”了声，水接好后，拧上盖子递给他：“你相信我，所以让我想问什么就问，那我也应该相信你，不用什么都问。”
　　顾景在意的是那些流言会伤害到时威，他曾经承诺过要尽力帮助时威，但他不知道这次该怎么帮，就试图问清真相，好在别人传谣时帮忙澄清。
　　时威的话却唤醒了他从前的记忆，这种情况下，别人的声音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的朋友能一如既往地对待自己。
　　他问：“很久以前，班里的同学都喜欢叫我‘孤僻怪’，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时威摇头，他解释道：“他们觉得我固执又目中无人，有规则的时候就一定要遵守，遇上某些事却连解释都懒得解释。我知道我有问题，但这不代表作为多数的他们就是一定正确的，因为在少数的我这里，他们也是另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时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
　　“那我能问问，你为什么特别喜欢跟姜羽，还有王昱恒玩儿吗？”顾景话头一转，“你总是一下课就跑去找他们。”
　　时威笑了两声，诚实道：“因为他们真的很好玩儿啊。你想想，我跟着庄廷希能玩儿什么？他就是个八卦机，我天天听，都听烦了。还有你，我每次找你说话，说着说着，要不就是沈齐突然出现在门口吓我一跳，要不就是发展成你问我答，或者我问你答的背书模式。”
　　“话说我真的想吐槽你好久了，你跟沈齐，你们两个真的很擅长跳脱话题。他我就不说了，你呢，动不动冒出一个高考考点算怎么回事？”时威说到停不下来，“拜托你，我们下课聊天不能聊点儿轻松的话题吗，难道你跟沈齐也这样？”
　　顾景本想点头告诉时威，是的。
　　然而一想，不对，他们只是从前这样。
　　现在一旦独处，沈齐就像是有那个大病似的，扒在自己身上到处闻。
　　顾景还一度怀疑过，是不是夏天了，自己身上有味道。
　　结果沈齐来了句“你好香”，顾景当场就给他推荐了自己使用的一系列洗漱用品。
　　说实话，顾景不是不懂沈齐什么意思，而是真的遭不住那句。
　　好巧不巧，从楼梯上来就碰见了沈齐，顾景已经尽力绕开了，那人偏往他身边挤，撞上了，很“抱歉”地说了句：“对不起，我看看破皮了没。”
　　“走开！”顾景几乎是一秒弹开，捂着自己的胳膊，“我没事。”
　　时威笑而不语，挥挥手先走了。
　　顾景紧随其后，被沈齐伸手拦住：“干嘛躲着我，我又没做错事。”说着蹲下，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枚校徽，“看，提醒你捡这个的。”
　　顾景去接，沈齐忽然撤了手。
　　顾景抬起头，没等问，对方就凑近过来，食指勾着他胸前口袋的边缘，将那处的衣料向外扯了扯，另一只手捏开校徽的别针，依循校服上的痕迹戳了进去。
　　“好了。”沈齐轻轻抚平那里，“你最容易弄丢这些，幸好每次都掉在我的视线里。”
　　顾景怦怦的心跳还没缓过来，又被沈齐的一句话扰得更乱了，低头看校徽，眼睛瞥到校服上那颗掉过缝好的扣子。
　　而当他低头时，沈齐继续向前一步，在他发间闻了闻。
　　后退已经晚了，沈齐点评：“柑橘味。”
　　顾景忽然愣住了。
　　原来他说的“好香”，居然真的是指……
　　“故意换洗发水考验我。”沈齐刚开始有点小骄傲，后面就不对劲了，眼睛慢慢向下，盯着顾景露出的那截脖子，“别的，等回家再告诉你。”
　　“谁要你告诉！”顾景下意识捂脖子，临走不忘夸他句“变态”。
　　又不是吸血鬼又不是什么玩意儿，每次就盯着一个地方不撒口，不是变态是什么。
　　顾景决定今天晚自习下了就跑，绝对不等那个爱嘬人脖子的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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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表姐的灵魂发问：就这还说不是小流氓？
　　兔兔惊恐：是大变态啊！


第105章 初恋成诗
　　沈齐最近的烦恼有很多。
　　首先，男朋友不许他碰，也不上他的当了，不能把人拐到家里贴贴，他真的会憋出狂犬病。
　　其次，他那不争气的弟弟，生日当晚居然叫来了那个姓江的！
　　果然哪，那姓江的就不是个好鸟，来就来吧，你是来卖艺的吗这么爱臭显摆？
　　就你会弹钢琴，我不会是吧？我“触景生情”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那晚沈齐差点气死，江屿被叫来了生日聚会，大家都对他挺热情，尤其是自己那倒霉弟弟，居然撺掇他去弹首曲子。
　　弟弟，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你不知道钢琴是你嫂子的第一兴趣？
　　当时沈齐虽然有点气，但没说什么。
　　他想，区区一个江屿能弹出什么好听的曲子？
　　谁知一上手，他脑子里就一句话——完了，弹得比我强多了。
　　果然，顾景就过去跟那人搭话了，没聊啥，说的都是有关钢琴和谱子的事。
　　可沈齐心里那个气啊，最可气的是，还只能生闷气，他不能阻止他们切磋。
　　聚会一散，沈齐就把自己锁在琴房苦练了一整晚的琴技。
　　当然，琴音以发泄为主，没有技术，全是感情，全是对江屿的恨。
　　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人？
　　很搞不懂，你明白吗？
　　就好比，我的人生是一本书，书里的主角应该是我和我老婆，也只能是我和我老婆。
　　现在忽然来了个人抢我主角的地位，甚至还觊觎我老婆，我能不气？
　　那家伙总是出现在我的身边，总是表演一些他擅长、我就很一般的才艺，而那些刚好都入了我老婆的眼，我能不气？
　　烦恼了几天，沈齐由气转郁，他郁闷得话都少了，在学校也不装偶遇求贴贴了。这么失落的小狗，顾景自然要抱住安抚一番。
　　赶上周五，没有晚自习放学早，顾景拉他出去吃了顿晚饭。
　　秋分后气温开始下降，如今是难得的宜人气候。
　　饭后回家，走在小区花园里，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猫咪朝他们走来，顾景停下脚步，弯腰伸手，将在他小腿上蹭来蹭去的猫抱进了怀里。
　　“是你啊，你怎么出来了？”他起身向猫咪跑来的方向张望，“沈齐，沈……”
　　他想问沈齐有没有看见小叔叔，结果沈齐停都没停，闷头就往前走。
　　又生气了啊。
　　有什么好生气的？
　　顾景追过去，捏起小猫爪子碰了碰沈齐的手臂。
　　沈齐依旧不停脚步，脸上却多了些小表情，最明显的就是他做作的噘嘴。
　　顾景忍不住笑，继续用小猫逗他，把他逗急了，转头抱怨起来：“一只猫也比我重要，明明刚才跟我说话说得好好的，这猫一叫你就抱它去了，你到底最喜欢谁？”
　　这一通乱吼，顾景听得愣愣的，沈齐继续输出怨气：“你是不是以为今天陪我吃顿饭，我就原谅你了？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沈齐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
　　“……哦。”顾景开始回想，我今天有在吃饭的时候乞求他的原谅吗？
　　哦？我暗示了这么多，他居然就回我一个“哦”？！
　　沈齐更气了：“哪有你这样的人，没在一起之前害羞得跟只小兔子似的，碰一下就脸红，在一起之后你倒是不害羞了，直接拒绝我，亲不给亲摸不给摸的。还有以前说什么只弹琴给我听？小骗子，转头就跟别人谈论乐理去了，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顾景又“哦”了一声。
　　原来他是在气这个。
　　沈齐撒完气就不说话了，顾景平淡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
　　“要说的都说完了？”顾景把猫咪放下，抬头看着沈齐。
　　这什么意思？
　　沈齐拧着眉头。
　　“那到我了。”顾景踮起脚，凑到沈齐耳边，“对不起，我错了。”
　　沈齐懵了一下，等对方回到原处，他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就……这样？”
　　“嗯，”顾景笑，“那你还想怎么样嘛。”
　　沈齐“哼”了声，把头偏到一边，故意不看他：“我才不会轻易——”
　　“哥哥。”顾景这声不算短促，迅速拉回了沈齐的视线。
　　“什么？”上一秒才说不会妥协的沈齐，此刻已经妥协得不能再妥协了，笑意从眼里溢出来，声音同样被情绪感染，“什么什么？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顾景也不忸怩作态，又踮了一次脚，在他耳边说：“是我不好，哥哥不要生气了。”
　　沈齐这就来劲儿了，眼睛一眯，鼻头一皱，嘴角下压：“就生气！而且是哄不好的那种，你看着办吧。”
　　顾景无奈又好笑，仰头看着对方：“真的哄不好？”
　　沈齐没说话，继续用他拙劣的演技表达生气。
　　但他始终保持与顾景对视的状态。
　　互盯了有一会儿，他不说话，顾景也不说话，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的时候，顾景忽然踮了一下脚。
　　沈齐期待地眨了眨眼睛，结果顾景真的只是踮了一下脚，一句话没说。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没有凑近的意思，视线却一刻不离地黏着他。
　　败给他了。
　　沈齐伸手抱住他，同时心想，我也太好哄了。
　　“好了吗？”顾景笑着说。
　　“你都不认真哄我。”沈齐顺着他的头发摸到后脑勺，一下又一下，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我郁闷了这么多天，你就只顾着学习，等到周五才跟我出去约一次会，还不知道我为什么郁闷，非要我自己说出来。”
　　顾景在他腰间戳了戳：“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那我现在说了，你也不认真哄我呀。”沈齐嘟囔道，“知道我稀罕不多喊几声，敢情我就是你钩上的鱼，想钓就收线，不想钓就把我养在水里，反正跑不了也淹不死。”
　　沈齐还总说姜羽是他们家最会撒娇的，但在顾景眼里，沈齐才是最黏人最会撒娇的小狗，不过他只在自己面前这样。
　　顾景有想过这个问题，沈齐第一次冲自己撒娇是什么时候？
　　时间太久了，再怎么仔细想也想不出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是在他们确定关系之前。
　　那之后呢？答案是变本加厉。
　　他敢确信，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沈齐，就连沈齐的父母都是。
　　这样撒娇无赖的小狗只属于他。
　　“好啦，我知道错了，这不是下周一就要月考了嘛。”他轻轻拍着沈齐的背，“我不看书心里就慌。”
　　“你有什么可慌的。”沈齐说着突然想起来，“哦，以前是期中期末考完重新分班，从这学期开始，每次月考完也要分班了。但这也没什么，你又不可能掉去B班……不对，你是不是在哄我？”
　　“……”顾景沉默了几秒，干笑，“你叫我哄你的呀。”
　　还真是个小骗子。沈齐松开他，捏住他的脸颊晃了晃：“你这不是哄，是说谎，你根本就不关注我，我生气了你都不知道。”
　　顾景主动认错：“我保证，以后多关注你，只关注你，再也不弹琴给别人听了，好不好？”
　　“真的？”沈齐挑眉。
　　“我保证，说到做到。”顾景伸出小指，沈齐勾住了他。
　　顾景松了口气，总算把人哄好了，希望沈齐别又反复。
　　等了几分钟一切正常，他说：“我们回家吧。”
　　沈齐把手指挤进他的指缝，紧紧握着他：“你真好。”
　　顾景“嗯”了声，表示疑惑。
　　“只有你会这么哄我。”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在别人面前这样会如何，肯定会吓倒一片，“我爸妈要是看见我这样，只会怀疑我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这么说是有过经历？
　　顾景在他手指上摩挲了几下，抬头望着他。
　　“小时候经常会觉得自己是多重人格，在不同的人面前，所表现出的性格和态度是不一样的。那时候不懂，就觉得……挺不正常的，但又好奇，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沈齐摇了摇头，笑道，“说起来我自己都头皮发麻，你想想，平时那么一个严肃正经的沈齐，突然像是姜羽附身一样，在除夕晚宴上跟长辈们撒娇要压岁钱，是不是很瘆人？”
　　顾景诚实地说：“难以想象。”
　　“其实我根本不缺那点钱，我就想学一下姜羽。”沈齐的语气并不是酸涩，对于这些荒唐的过往，他看得很开，“后来知道了，我不具备那样的人格。可我的心里应该是向往的，不然我不会在每次生病的时候都那样任性。”
　　“那不是任性。”顾景说，“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你也可以有。当你想发泄烦闷的情绪，只要不伤害到别人，你想怎样都是可以的。”
　　“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我怎样都不会被讨厌。”沈齐凝视着他的眼睛，“在认识所有的我之后，你还能懂得我、喜欢我，我就知道我不再需要伪装了。”
　　沈齐经常会在不经意间说出一些动人的情话，这让顾景理所当然地将其归入“感性”的一类，其实他自己也是。
　　似乎从小到大，他和沈齐都在讨论“人类”“大海”“星空”“未来”等等事物。
　　看似触手可及，实则浩瀚无边，稚语很难达意，却不妨碍留下许多憧憬与幻想。
　　“沈齐，我们去看日出吧。”顾景说，“我们很久没去海边了。”
　　其实也不久，最久的是高一那年，他们处于一种既尴尬又暧昧的阶段，以至于忽视并冷落了那片海。
　　比起其他地方，那里的回忆总是最让沈齐难忘，他笑着说：“早知道刚才就不回来了，还能赶个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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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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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纪鹤年的铃铛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初恋成诗
　　考虑到小猫可能是自己跑出来的，怕它迷路找不到家，顾景再次抱起了它：“先去一趟小叔叔家，然后……”
　　没然后完，迎面走来个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他挽着袖子，肩上趴着一只三色猫。
　　顾景怀里小白猫看见伙伴，立刻发出“喵喵喵”的叫声，与此同时，对面的男人松了口气：“就知道乱跑，跑丢了谢欢又要着急。”
　　“小叔叔是最喜欢捡猫的，可别叫这些捡回来的宝贝再丢了。”沈齐知道顾景不喜欢跟陆玺打交道，便主动拎起小白猫的脖子，抱着还给他，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不过，只要看牢了就不会丢。”
　　对于陆玺和谢欢的关系，顾景心里有点清楚，但又不是很清楚，有时候看着他们很亲密，有时候又觉得他们之间差点儿什么。
　　顾景跟谢欢还有话聊，但跟陆玺就像这样，见着了打个招呼就是极限，再多的话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顾景跟他浅浅地说了句“你好”，然后就听见沈齐说：“你先回家吧，我待会儿去找你。”
　　“嗯，我先走了。”顾景求之不得，他才不愿意站在旁边听这俩人聊天。
　　说来奇怪得很，按道理，一个大学生一个高中生，两个人之间怎么也该有些代沟吧。但这俩人偏偏就没有，不仅没有，还很有话聊。
　　有几次去谢欢家看猫的时候，恰巧陆玺也在，沈齐就跟他在阳台那儿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有时候还不让人听，像是故意支走他似的。
　　这回沈齐应该也是故意的，他应该有话要对陆玺说，不过顾景不是很在意。
　　家里刚吃完饭，陈芳云在收拾餐桌，看见顾景回来，她问：“回来啦，在外面吃饱没？没吃饱的话芳姨再给你做一些。”
　　“不用了。”顾景来餐厅是找爸妈说事的，“芳姨，我爸妈他们呢。”
　　陈芳云把叠好的一摞餐盘放进水池：“段总编刚接到电话，回出版社加班了。你妈妈在书房，刚才小助理来了，可能有些工作上的事要交代。”
　　“哦。”顾景打开冰箱拿了瓶果汁。
　　“诶对了，小景，”陈芳云突然转头，“今天你外公他们来电话了，问你有没有想好将来去哪里。”
　　顾景面露疑惑：“什么去哪里？”
　　陈芳云“嗐”了声：“大学呀，他们问你是想出国，还是就待在国内。如果出国的话，现在就要开始计划了。你爸爸回复说，这事你爷爷也找他提过，说是他们那边有个亲戚……是亲戚吧？反正就是一个姓石的小姑娘，你爷爷说到了国外，两个人可以互相照应着。”
　　“不，”顾景摇头，“我不出国。”
　　“还真应了你妈妈说的，她说你很难适应一个地方，肯定不愿意离开，就算待在国内，八成也就是从春溪、扬州两个地方选大学。”
　　“我妈妈说的？”
　　“是啊，你妈妈是最了解你的。”陈芳云没提当时顾青许说了这话，顾景爷爷那边的反应，“其实我也觉得不一定要出国才能有出息，我家那俩丫头，我就想她们能待在我身边。我巴不得她们去考溪大呢，也得考得上啊。”
　　春溪大学排名长年居于全省第一，顾景的目标一直是那里，倒不全是为了谁，而是他喜欢那里的历史和建筑，无论从哪方面，那里都是最适合他的。
　　从餐厅走到书房，正碰上顾青许和小柳谈完事，两人出来时顾青许还在交代一些文件处理。
　　顾景就在旁边站了站。
　　顾青许这些年一直受邀做沈氏集团的法律顾问，她们的对话顾景听了零星，没听太懂。
　　但从他妈妈云淡风轻的语气能听出，应该问题不大。
　　“先把我跟你说这些……”顾青许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顾景，“回来啦，吃饭了没？”
　　顾景点头：“嗯。”
　　“顾总放心，剩下的我知道该怎么做。”小柳把文件装进包里，离开的时候悄悄跟顾景挥了挥手，“加班狗的悲惨人生，拜了，我走了。”
　　被顾青许听见了，笑着吐槽道：“这姑娘真是，明明自己抢着跟这案子的，现在又怕加班。算了，不理她了。”
　　“妈妈，”顾景问，“我晚上能跟沈齐出去吗？”
　　“吃夜宵？”
　　“不是，出去待一晚。”
　　顾青许愣了愣：“待……一晚？”
　　“我们约好了看日出。”顾景说。
　　这两个人的关系实在不怪她多想：“去哪里看？”
　　“海边。”
　　“就你们两个人？”
　　“嗯。”
　　顾景见妈妈表情犹豫：“你不同意吗？”
　　“不是，怎么会不同意。”顾青许干笑一声，“就是……现在秋天了，昼夜温差大，你们两个在海边别冻出个好歹来。”
　　“那我记得带张毯子。”顾景说着便跑回房间找去了。
　　顾青许：“……”
　　宝贝，我是这个意思吗？
　　*
　　“哎，好，明天是吧。”
　　“有空的，我和你妹夫都去。”
　　“孩子们？沈齐我一叫他肯定去，小羽说不定……”
　　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秦诗爱抬头去看：“正好小羽下来了，我问问他。”
　　“有事吗舅妈。”姜羽走过来坐她旁边，嘴里叼着根棒棒糖。
　　“在房间干什么了，这一脸的汗。”秦诗爱抽了张纸巾给他擦，边擦边问，“我哥哥家明天请客，问你去不去吃饭。”
　　“跟朋友约了打球，去不了。”姜羽把脸凑近，方便舅妈给他擦。
　　沈齐回来就看到他这副享乐做派，摇头啧啧了两声，从秦诗爱手里拿走纸巾：“妈，您专心打电话，我来给他擦。”
　　这姜羽还不躲？别给他把皮擦没了。
　　“别客气了哥。”他跑到对面，抱着纸巾盒，抽了一张在指尖晃，“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沈齐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勾了勾嘴角：“这手早长出来多好。刚才听见你说跟朋友约了打球，谁啊？不会又是那个姓江的吧？”
　　“不是他。”姜羽说。
　　“那是谁？”
　　“季远啊，他说明天来景哥家。”
　　“是吗？”
　　“我骗你干嘛？”姜羽突然一脸的心痛，“哥你变了，你变得不信任我了，我伤心了。”
　　“怎么就伤心了，嗯？谁惹我们家小少爷了？”秦诗爱挂断了电话，扭脸看向沈齐，“你欺负弟弟了？”
　　沈齐耸了耸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哥他干涉我交友！”姜羽告状，“我同桌学习那么好，钢琴弹得也好，最重要的是游戏打得特别好！我哥他偏偏不许我跟同桌玩，肯定是嫉妒！”
　　“你说什么？嫉妒？我嫉妒他？”沈齐像被点燃了引线，说爆就爆，“他算哪根葱！”
　　对方反应这么大，姜羽更加确信了：“你就是嫉妒他只带我上分，只陪我练级。”
　　沈齐失笑：“照这么说，我嫉妒的是你？”
　　“那可不嘛。”姜羽洋洋得意地抱着手臂。
　　“好啦，瞧瞧你们兄弟俩，为这点小事还吵起来了。”秦诗爱拍了拍沈齐的后背，“明天小羽不去，你跟我们去吧，你舅舅说外公外婆也去，都挺想见你的。”
　　“我考虑考虑。”没立刻答应，是怕顾景约他，季远明天不是要来吗。
　　才说过“沈齐我一叫他肯定去”的秦诗爱：“……考虑？”
　　“嗯。”沈齐没作停留，一手拎起书包，一手拎起姜羽，“上楼，哥有话跟你说。”
　　姜羽跟沈齐一样高，就是平时不爱健身，没练出几块肌肉，跟沈齐有很明显的体型差。
　　还有他同桌江屿，真是世道不公，怎么这一个两个的，拎他都跟拎小动物一样轻松？明明大家都是一样高啊。
　　姜羽一路吐槽，还把江屿曾经一只手扛起他的事也说了，沈齐听完都傻了：“扛……扛？你们平时到底在干什么？”
　　“翻.墙啊。”姜羽理所当然道，“他一翻就过去了，我翻不过去，他就让我踩着他的肩膀上去，就扛我了呗。”
　　原来是这样。
　　沈齐吐了口气。
　　“干嘛呀，我也想自己翻，但我翻不过去怎么办。”姜羽以为他哥无语的是这个。
　　沈齐服了这傻缺：“不说这个了，待会儿下楼，你就跟我妈说，你要我带你出去吃夜宵。她如果问你想吃什么，叫你在家里吃，你一定要拒绝。”
　　姜羽问：“为什么？”
　　沈齐照他脑袋拍了一下：“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我叫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
　　“我不。”
　　“为什么不？”
　　“就不。”
　　见不能来硬的，沈齐放缓了语气：“说吧，条件。”
　　“条件……”一时还真难想，姜羽陷入思考。
　　“行了，你也甭想了。”沈齐走到桌前，拉开其中一格抽屉。
　　姜羽朝前探头，刚看一眼，目光就亮了：“我的表！”
　　“什么你的表？”沈齐捏着盒子轻轻掂了两下，“我买的，怎么就成你的了。”
　　“我就知道哥你最好了，不可能用一个生日蛋糕打发我，原来还有后手呢。”姜羽猛扑上前，沈齐起身躲开，他伸手抓了个空。
　　这表本来是不想给他买的，沈齐想的是，或者等他期末出成绩，或者真等他二十岁生日。
　　但又经不住他念叨，还是给他买了，那天生日就想给他的，结果他带来了江屿。
　　于是沈齐就把准备送的礼给摁下了，要不是这会儿有事要他办，且想不起来要给他。
　　“哥，我去我去，你要我干什么我都去。”
　　逗也逗够了，沈齐把盒子抛给他：“拿好了，别没几天就搞丢。”
　　“不会的，我肯定好好戴。”姜羽连连保证。
　　“就你？”沈齐无语地笑了笑，笑完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赶紧办事去，我先洗个澡。”
　　*
　　亏顾景还觉得自己机智，为了御寒在包里塞了张毯子，等上了车才发现，沈齐连帐篷都带了。
　　“这是……海边露营？”
　　他头一偏，又看到了竹筐里的水果零食。
　　“有备无患嘛，夜晚那么长，万一你饿了呢。”沈齐差点把姜羽也顺手塞进后备箱，“去去去，坐后排。”
　　“让我开吧，我擅长这个。”姜羽还在争夺方向盘。
　　“我叫你坐后排。后、排，听不懂吗？”转脸对着顾景，沈齐又是另一副嘴脸，“安全带系好，准备出发了。”
　　姜羽很想哭，咬咬牙忍了。
　　好歹得了块表，就容你对本少爷放肆一回。
　　“我、我不知道你会准备这么多。”顾景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我们两个人坐在沙滩上，聊会儿天，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沈齐立刻回道：“是两个人，就我们两个。”转头指了指姜羽，“等一下让他下车，路边很多小摊什么的，他随便吃点自己会回家的。”
　　“我……”姜羽想飙脏话了，什么鬼，让我半路下车？
　　“两个人”是顺嘴说的，顾景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没事的。”沈齐打断道，“他不是孩子了，都十七了，一个人也能活。”
　　姜羽：“？”
　　哥，你没事儿吧？
　　你还真敢丢下我啊？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保时捷在路边烧烤摊停下，放人，然后迅速开走。
　　顾景看着后视镜里呆站在原地的少年，不忍道：“要不还是停车吧，我真的不介意带上小羽。”
　　沈齐头也不回：“我介意，我们的二人世界带个他算怎么回事。”
　　顾景担忧道：“可是你既然把他带出来了，就应该对他负责。”
　　“我对他很负责啊，我给了他钱，他可以吃完夜宵，再自己喊辆车回家。”
　　“万一他遇到坏人怎么办？”
　　沈齐一脸的放心，还让顾景别多虑：“他也不是女孩子，那么人高马大的，又那么憨，谁会打他的主意。”
　　--------------------
　　作者有话要说：
　　咱就是说，神奇宝贝从此开启了榜一生涯，不信可以去隔壁问问陆玺，要没咱神奇宝贝，他什么时候才能本垒打？
　　满脸晦气的玺子哥：我谢谢你，虽然你当时是想害我。
　　即将超车的江爹：我也谢谢你二舅哥，虽然我根本不在你的计划内。


第107章 初恋成诗
　　你以为甩掉弟弟，剩下的就是二人世界了吗？
　　如果你真这么以为，那么恭喜你，你很天真。
　　现实是，再晚来一步，连车都快没地方停了。
　　下了车，沙滩上是乌泱泱一堆人，帐篷、音乐、灯光、烧烤，要啥有啥。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班在搞团建呢。
　　顾景觉得自己很不厚道，因为他很想笑，但转头看见沈齐臭到怀疑人生的脸色，他忍住了笑。
　　“我……靠，”沈齐遥望沙滩，实在是憋不出好话了，“丧尸赶海吗？”
　　“那个，没关系的。”顾景拍了拍沈齐的肩膀，安慰他，“人多热闹，挤挤还不会冷。”
　　“我要的是二人世界，现在这儿起码一百多号人！”扑鼻而来的烧烤味，熏得沈齐连打了三个喷嚏，他捂着鼻子放狠话，“迟早把这里买下来，我看谁还……”
　　“阿嚏——”
　　“阿嚏——”
　　顾景从路人口中得知了今晚人多的原因，又听见沈齐在打喷嚏，笑着拍拍他的背：“没事吧？”
　　“有事。”沈齐转头埋进顾景的颈窝里。
　　顾景耸了下肩膀：“起来。”
　　“不起来，”沈齐声音闷闷的，“你身上香。”
　　“神经。”顾景骂了他一声，从他手里拿过车钥匙，“我们赶紧去找位置吧，再晚一点就要躺在车顶看日出了。”
　　“我们的二人世界……”沈齐哼哼唧唧地求安慰。
　　“没关系，下次再来嘛，我们的时间多得是。”顾景捏了捏他脖子上的肉，“今天是因为预测有流星出现，人才这么多的，下次肯定不会了。”
　　“好吧，相信你。”
　　等到后备箱打开，沈齐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帐篷就不必了，已经没多少空地可以搭了，就找块地垫，再拎点吃的。
　　人多的场合，就是容易碰到熟人。
　　这不，刚走到沙滩上，就有几个男生冲他们挥手：“这不是沈齐嘛，还有顾景。”
　　“你们也是来等流星的？”
　　“过来这儿，我们这边正烧烤呢。”
　　“来来来，一起坐。”说话的男生推了推旁边的人，“挤挤，给他俩腾个地儿。”
　　这些人不仅沈齐认识，顾景也跟他们说过话。
　　高一的时候，顾景和沈齐都是广播站的，这几个学长也是，刚开始总是学长带新人，还有值班调休什么的，一来二去就都认识了。
　　“谢谢学长，我们正好找不到位置。”顾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小事小事。今天不是周五吗，又没晚自习，我们几个就从宿舍逃出来了。赶热闹的，幸好来得早。”
　　沈齐心里就算再失落，也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摆臭脸。
　　他对其中一个学长微笑道：“上次的事还没感谢学长。”
　　上次的事，指的是对方跑到篮球场通知他，王昱恒和别人打起来了。
　　那学长一听就懂，摆了摆手：“都说了是小事，过去了就别提了，你俩赶紧坐。”他抬脚踢了下另一个人，“该你去烤肉给我们吃了，快站起来。”
　　顾景刚坐下就站起来，一边掸去腿上的沙子：“我去吧。”
　　“你会吗？”沈齐无情揭短，他男朋友会什么、不会什么，没人比他清楚。
　　“……这个应该不难。”
　　隔壁音乐突然燥起来了，和海风一起盖住了顾景的声音。
　　他正要再开口，沈齐的手就伸到了眼前。
　　“做什么？”
　　“拉我一把。”沈齐随意张合着手指，“我教你怎么烤。”
　　顾景用怀疑地目光打量他：“你会？”
　　沈齐没说话，手指在空气中乱抓一通。
　　“你最好比我会。”顾景握着他的手，将他从沙滩上拉起身。
　　沈齐借力站了起来，没松开顾景，离开前对学长们说：“我带来的竹筐里有吃的，你们先吃着。”
　　烤架离他们坐的地方只有十几米远，有个学长站在那儿捣鼓，看见他们来了，还疑惑了下，沈齐解释：“我们来换你的。”
　　“那可太好了，食材在袋子里，都是肉，你们随便烤。”学长一听能下岗，立刻端着烤熟的串儿溜了。
　　顾景翻了翻那几只袋子，想回头问沈齐先烤什么，结果还没等他问，沈齐就从背后抱住了他，继续用脸埋脖子。
　　“又想打喷嚏了？”顾景问。
　　沈齐“嗯”了声：“有烟。”
　　“那你站到一边，我来烤。”顾景想要扯开钳制在腰上的手。
　　“不要，”沈齐抱他更紧了，“我知道你不会。”
　　顾景承认自己不会：“所以你站到一边指导我。”
　　“不行，我要躲在你身后指导，你给我挡烟。”
　　“这……”顾景不想笑的，“你在我身后能挡住什么？你这么高。”
　　他夸我高，他一定是喜欢跟我贴贴。
　　抱着这种想法，沈齐继续抱紧他：“没关系，我像这样就能挡住了。”
　　“可是，”顾景转头看了看周围，“好多人看着。”
　　沈齐：“你怕？”
　　“……”顾景顿了顿，“也不是。”
　　“那就开始吧，他们还等着吃呢。”
　　*
　　学长们吃上烧烤，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在这一个小时里，他们吃完了沈齐带来的大部分食物，剩下的都是不爱吃的水果。
　　“那个哈哈哈……还有烧烤吃。”吃得最多的那个学长眯眼笑，试图卖萌，“主要是你俩去得太久了，我们饿疯了，就……”
　　沈齐把烤好的羊肉和排骨转移到新盘子里，分给众人：“没关系，吃就吃了。”
　　顾景被烟熏火燎了这么久，当然要尝尝自己的手艺，刚拿起一串排骨，就有个学长问：“不过你们——”
　　“啊？”顾景手一松，排骨掉回了盘子里。
　　沈齐也愣了愣。
　　这人想说啥？
　　“——你们关系真好。”那学长抓起顾景手里溜走的排骨，从竹签上撸了下来，拿在手里啃，“弄烧烤的时候，沈齐一直躲在你背后说话。”
　　顾景干笑了一声：“……嗯。”
　　“是不是海边风大，不靠近耳朵听不见？”那学长一边啃排骨，一边真诚发问，没等到回答，突然嚷嚷起来，“哎哟妈呀，这排骨烤得真不错，外焦里嫩，会爆汁的那种，你们快尝尝！”
　　“手艺这么好的吗？第一次烤。”一个戴眼镜的学长加入了啃排骨大军，咬了一口，立刻给顾景他们手动点赞，“嗯嗯嗯，好吃好吃！”
　　顾景再次伸手，准备拿一串。
　　“诶不对，你俩——”
　　这学长怎么话这么多呢？
　　顾景又把手缩了回来。
　　“我想问啥来着……”像是突然卡碟了，学长扬了扬手里的竹签，“没事了没事了，你们快吃。”
　　沈齐在旁边见证了顾景拿拿放放的全过程，对方每一瞬的惊慌都太可爱，最后他笑出了声。
　　结果招来顾景的一记眼刀，配上口型——都是你。
　　“给，尝尝咱们的劳动成果。”沈齐笑着把排骨递了过去。
　　烧烤的食材是学长们来海边前，在学校附近的超市买的。
　　冻货，肯定不怎么新鲜，但撒上孜然烧烤料，吃在嘴里就是烧烤的味道，挑不出毛病。
　　顾景咬了一口，真的好吃，尤其还是自己烤的，美味滤镜更重了。
　　“好吃吗。”沈齐问完直接从顾景手里接了过来。
　　顾景点头：“真的超级好吃。”
　　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他对面的学长说了句：“盘子里不是还有吗，你俩干嘛吃一根？”
　　顾景：“……”
　　沈齐：“……”
　　“咋？”学长被盯得瑟瑟发抖，“我说错话了？”
　　其实吧，他说的还真没错，盘子里那么些呢，至于抠搜到两个人吃一根吗？
　　但是吧，这排骨它长啊，它不是一小块一小块的那种，它是一整根。
　　所以……可以理解吧。
　　另外几位围观的学长开导完自己，就去开导两位当事人。
　　“想开点儿，吃就吃了，你俩别一脸的生无可恋。”
　　“拿错就拿错了，你俩关系这么好，吃点对方的口水也不算什么。”
　　“这在我们男生宿舍太正常了。”
　　“就是，宿舍里谁泡泡面我不得伸一筷子？管他咬断没咬断呢。”
　　“排骨可比泡面香多了，这口水吃得肯定比泡面里的值！”
　　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顾景向沈齐投去询问的视线。
　　沈齐也是不能理解，这帮学长怎么在自说自话？
　　谁生无可恋？谁需要开导了？
　　不过二人没拂学长们的好心好意，点头笑笑，再“嗯”“对”“是”几声，糊弄过去后，话很多的学长们又开始了新的活动——去隔壁音乐区抢麦。
　　不过麦也不是那么好抢的，最后用二十串羊肉换了半小时。
　　以为半小时就能各走各路，谁料隔壁吃嗨了，直接把音乐区和烧烤区合并，来了场海边烧烤音乐会。
　　热闹是热闹，但如果少几个借口询问“是不是开店的”“平时在哪儿摆摊”跟他男朋友搭讪的女生，沈齐会万分感恩。
　　好好的二人世界变成了百人世界，本该沉睡的大海也陪他们彻夜狂欢。
　　但……流星呢？
　　反正没人见着，快日出的时候，沙滩上走得只剩下不到十个人，顾景又问了句：“流星呢。”
　　闹了一夜，顾景困极了，还是沈齐推他，他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倒在沈齐怀里睡着了。
　　“太阳要出来了。”沈齐在他头发上亲了亲。
　　顾景揉了揉眼睛，稍微坐起身体，后背依然靠着沈齐。
　　沈齐牵起他的手指，描绘太阳跃出海平面的路线。
　　“嗯……”顾景无意识地发出一点声音，他眯着眼睛，用睫毛的影子抵挡逐渐刺眼的阳光，“饿了。”
　　“看日出呢宝贝。”沈齐被男朋友没睡醒的声音可爱到了。
　　怎么说，那叫……奶音？
　　不知道，反正是宇宙第一可爱。
　　沈齐捧着顾景的脸，低头亲了一口又一口，不过瘾似的，最后像吸猫一样，埋在顾景肩窝里用力呼吸。
　　不过他不爱猫，他最爱的是兔子。
　　顾景因为困，没反抗，安静地待了许久。
　　直到困意消散，他抓了抓沈齐的头发：“哎，我们好像忘了什么。”
　　“饿了吧，回家换件衣服，我带你去吃早餐。”沈齐把他从沙滩上拉起来。
　　“不是，”顾景摇头，“不是早餐。”
　　“先上车。”走到车旁边，沈齐摁钥匙开了锁，“上车再想。”
　　顾景坐进去的时候，屁股被硌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是手机。
　　再一打开，微信消息快爆了。
　　晚上10:39
　　【姜羽：你们啥时候回家？】
　　【姜羽：回家的时候顺便过来接我一下。】
　　【姜羽：等一下，你们要去海边干啥来着？】
　　【姜羽：算了，我想不起来了，我先点东西吃。】
　　晚上11:21
　　【姜羽：[图片][图片]】
　　【姜羽：嘿嘿，烧烤配啤酒，羡慕吧。】
　　【姜羽：我开动啦！】
　　晚上11:59
　　【姜羽：你们不会把我忘了吧？】
　　【姜羽：你们不能丢下我跑了，求求了，没人陪我说话，我会孤独的。】
　　凌晨12:14
　　【姜羽：我焯焯焯！！！！！！！】
　　【姜羽：钱包落在我哥车上了！】
　　【姜羽：救命啊，你们不来我真的会死，我微信支付宝都没钱了！】
　　【姜羽：刚刚试过绑定银行卡，但那些卡都不是我的名字，身份认证不了，我完了。】
　　凌晨12:35
　　【姜羽：景哥，你和我哥的手机咋都打不通呢？】
　　【姜羽：你们失踪了吗？】
　　【姜羽：不是吧，等我从烧烤店逃出去，我还要去救你们？】


第108章 初恋成诗
　　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事情的走向变得有点奇怪。
　　那天上午，顾景和沈齐去春溪饭店吃了顿早餐，路上顾景给姜羽打电话，没打通。
　　吃完早餐他们去找季远，载季远来家里玩，期间又给姜羽打电话，还是没打通。
　　一家三口的阵容就此改变，季远取代了姜羽的位置。沈齐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要什么给什么，而且还不凶，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顾景眼瞅着不太合适，便对沈齐说：“你别这么双标，小羽看见了会不高兴的。”
　　然后就听见姜羽鬼喊鬼叫地推门近来，哭又不像哭，笑又不似笑。
　　顾景只能听懂中文和英文，其他叽里呱啦一长串，应该还有德语、法语之类的。
　　听得懂的几句有——
　　“见鬼了！”
　　“他是不是疯了？”
　　“我肯定也疯了！”
　　“我居然主动给他……”
　　“别理他，他撒疯的时候就这样。”沈齐见怪不怪，解释给顾景听，“他美国的那个家里，雇佣的劳动力很多都是外籍。他虽然学习不好，但就这一点厉害，语言能力强，听听就会说了。”
　　原来是这样。
　　顾景点了点头，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小羽哥，你腿怎么瘸了？”正在挑选模型的季远抬头，一句话把准备爬楼梯的姜羽钉在原地。
　　“我就说哪里不对。”顾景丢下手里的东西，“是不是回来的时候摔哪儿了？”
　　“别过来！”姜羽扬手阻拦，“我……”
　　“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怎么回事？”沈齐也急了。
　　“我……”姜羽吞吞吐吐的，憋出一句话，“我被咬了。”
　　“什么东西咬的？”
　　“……狗。”
　　“狗？！”季远震惊得像是见证了一场人类奇迹，“天哪，你命好大，被狗咬了居然还活着。”
　　后来就是一阵拉扯，围绕一个主题——打狂犬疫苗。
　　不想打的只有姜羽一个，其他人都主张立刻去医院，直到姜羽改变口供，说他其实是昨天喝多了酒，摔地上摔的。
　　沈齐因为他说谎害大家白担心，差点又是一顿暴呲，顾景熟练地拉架，季远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拍手欢呼，跟个小疯子一样。
　　正因为场面混乱，大家关注的重点逐渐跑偏。
　　就连顾景也是月考完之后才想起来问他：“你那天晚上在哪儿过的夜？后来有别人回你消息吗？”
　　彼时的姜羽仿佛陷入了困局，顾景从未见过他这样烦恼，一提到那晚，他又疯疯癫癫了，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同时狂躁地薅自己的头发。
　　“有事就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顾景摁住他躁动不安的手，“别折腾头发了，再薅就秃了。”
　　“我……我简直要疯了！”姜羽拧着眉，前半句怒吼，后半句声音压得又低又沉，“He makes me fuck him！”
　　此言一出，别说姜羽，就连顾景都觉得自己疯了。
　　他听到了什么？fuck ？
　　“我都跟他说了，那天是我主动的，没关系，放心，我不找你算账。”
　　“他倒好，像是赖上我一样，非要对我负责。”
　　“我说不要，他说就要。”
　　“我说要就要，你要怎样？”
　　“他居然说、他说……”
　　顾景已经听迷糊了：“说什么？”
　　“他说要我做他男朋友。”姜羽用力搓了搓脸，至今还是震惊，“你敢信吗？他说他喜欢我，他居然喜欢我！可我们是兄弟呀，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好兄弟，现在他告诉我，他从没把我当兄弟。他对我好，陪我打游戏，不签俱乐部留在学校，都是因为喜欢我，想见我，想听见我的声音。”
　　言至于此，顾景终于不迷糊了。
　　他现在百分百确定，姜羽口中的那个“他”是江屿。
　　其实早该想到的，要不是喜欢，为什么那么高冷的一个人，遇上姜羽就话多爱笑了呢。
　　月考之后，江屿升到了A班，顾景跟他接触见面的次数更多了，很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当时还觉得奇怪，这人以前挺温柔的，怎么忽然变成了冰山一座？
　　原来那会儿见到的才是平时的他，因为姜羽不在场而恢复本性。
　　“那你同意了没？”顾景顿了顿，“做他的……”
　　“就是没同意，才有现在这些事儿。”姜羽皱眉，“他嘴上说不同意没关系，下一秒又说，那天虽然是我主动的，但我喝了酒不清醒，他不能白占我便宜，让我睡回来。还说，这次他在下面，他肯定让我爽。”
　　“你说我该怎么办？”姜羽看向顾景求助。
　　顾景：“我……能不说话吗。”
　　“你说你会帮我的呀！”
　　“但我不知道是这么回事，这事我怎么帮？”
　　“怎么不好帮？”姜羽一张口就乱举例，“就像你跟我哥，你俩咋搞上的？你要是不想跟他搞了，你总得想个主意吧，你就当遇到这件事的是你，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换了我……”刚展开了一点想象，顾景就连连摇头，“不不不，这不可能是我，沈齐也不会对我说这些。”
　　“想象！换位思考！”姜羽着急道，“你帮帮我，不解决了这事儿，被我哥知道了，他就死定了。”
　　诶？诶诶诶？
　　现在姜羽最担心的到底是什么？
　　他担心的是沈齐找江屿的麻烦？
　　顾景拿不准主意了，问姜羽：“你是不是喜欢他呀，这么为他着想。”
　　这不问还好，一问就把姜羽的心扰乱了，他做出要哭的表情：“是吧，你也怀疑我喜欢他，我也挺怀疑的。他说我喜欢他，可我这从小到大的，都是别人喜欢我，我哪喜欢过别人呀。他长得比我哥帅，对我也挺好，还不像我哥似的，我哥是打一巴掌给颗糖，他就是完完全全地对我好，也不打我，还帮我打别人。”
　　这话顾景就不同意了，他开口打断：“沈齐哪里不比那个江屿帅了？”
　　“你还纠结这个！”姜羽重重拍了下大腿，“听我说完！”
　　“好好好，你说你说。”
　　“他就是对我很好嘛，我才喜欢跟他在一起玩，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那种喜欢。谁想到有一次，我撞见有女同学给他塞情书，我就有点生气，然后上网问了下，网友回复说我在吃醋。我是在吃醋吗？”
　　“你问我？”顾景指着自己。
　　“对啊，我现在在问你。”姜羽说，“我就是想不明白，我有问过他，他说我是在吃醋。那我肯定不能完全信他，因为他喜欢我，但我自己也不能确定。不是有句话叫做‘旁观者清’吗，那你作为旁观者，你觉得我应该睡他吗？”
　　“不是，”顾景听得太阳穴直跳，“你不是在问吃不吃醋的问题吗？怎么扯到……”
　　姜羽却不觉得矛盾：“如果是吃醋，那就代表喜欢，喜欢我当然要睡回来呀。这两个问题相当于一个问题。”
　　顾景：“？”
　　这脑回路，难道是我输了？
　　这个问题当天没能讨论出结果，后来两人又陆陆续续掰扯了几回，顾景是真有点受不了了。
　　不是别的受不了，而是姜羽这个人的确有些非同寻常，他不仅想法奇奇怪怪，还很能影响你的思考。
　　顾景最后实在是被绕到头晕了，回了他句：“那你可能也许大概……是喜欢他吧。”
　　绕了这么些日子，姜羽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肯定：“我也觉得！”
　　顾景很不能理解他那种“正中下怀”的语气和表情。
　　自己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旁边这位已经乐起来了。
　　天气越来越凉了，然而有些人的爱情根本不分时候，突然得让顾景不敢相信。
　　居然能这么快？
　　他跟沈齐认识多久才到这步的？
　　哦不，那两人的第一步就已经甩他们几条车道了。
　　顾景作为唯一的知情者，就默默地看着那两人“厮混”。
　　说实话，一开始他还犹豫过要不要告诉沈齐，到后来他是真不敢告诉沈齐。
　　尤其沈齐最近总在他耳边说“姜羽怎么样”“姓江的怎么样”“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真扎眼”之类的话，可见沈齐对江屿的讨厌。
　　其中还关系到以前的一些事，有点复杂，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
　　顾景已经尽力帮他们隐瞒了，奈何这两人是真不知道收敛。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自习，他们聚在了阶梯教室，众所周知，阶梯教室又称答疑教室，来这里的一般都是好学的人。
　　所以姜羽的出现实在有些可疑。
　　他都已经这么可疑了，还要坐江屿旁边，两个人一会儿胳膊相撞，一会儿眼神拉丝。
　　沈齐又不是瞎子，当即察觉到了不对劲，把头低下去一看。
　　腿也不安分，果然是……
　　顾景从讲台答疑回来，座位上的三个人都不见了。
　　庄廷希也觉得奇怪，捧着本书坐过来，小声跟顾景八卦：“先是姜羽出去了，大概五分钟之后，那个姓江的也站了起来，他俩都走了，沈齐跟着也走了。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去就没回来，大半天了。”
　　时间是够久的，顾景问的那几道题加起来起码半个多小时。
　　偏头看见沈齐翻开在课桌上的作业本，上面有一道因下笔过重留下的印迹。
　　他忽然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通常这种预感都非常准，果不其然，课间铃声停下没多久，教室外便哄闹了起来。只不过，今天闹得有点特别。
　　顾景没赶上直播，他才听完别人说，江屿就已经顶着挂彩的脸回来收拾课本书包了。
　　庄廷希推了下发呆的顾景，指着江屿的脸，轻笑道：“看吧，我就说沈齐忍不了他多久，他刚才肯定不服来着，否则沈齐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江屿背包的同时从侧面抽了个口罩戴上，抬头看见沈齐提着姜羽进了教室。
　　“这就想走了？”沈齐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手指在他课桌上点了点，“坐下。”
　　“我的脸现在这样，戴着口罩，很显眼。”江屿攥着垂下的书包带，语气平静得仿佛刚才被打的不是他。
　　沈齐冷笑：“你还要脸？”
　　“哥……”
　　“你给我闭嘴。”呵斥完姜羽，沈齐继续问那个江屿，“你说，你要不要脸？”
　　“我不在意那个。”江屿说，“我不走，老师就会知道我们打过架，你如果被问，会觉得难堪。”
　　他怕沈齐会因此生气，从而对姜羽更凶。
　　他已经说过了，他会在西街的咖啡厅等到放学，到时候沈齐可以尽情地跟他算账。
　　沈齐这会儿哪有时间管什么难堪不难堪，他就知道，这姓江的把他弟弟给睡了！
　　当时他跟着出去，好家伙，看见俩人跟偷情似的，躲在厕所隔间里，亲出声音了都。
　　幸好里面没其他人，不然自己找地缝不够，还得给他俩凿两道。
　　先把外面的门给锁了，然后一脚踹开隔间，姜羽这怂包，还缩在里面不肯出来。
　　沈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问问清楚，到底谁先动的嘴。
　　这一问，更不得了，连他妈床都上了。
　　这姓江的是真觉得自己不敢动他？
　　不打自招，还理直气壮。
　　沈齐一气之下，连着揍了他几拳，要不是姜羽拦着，这姓江的今天别想走着出去。


第109章 初恋成诗
　　放学后的谈话也并不顺利，尽管顾景千拦万阻，姜羽那男朋友还是被沈齐打了个鼻青脸肿。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光挨打不还手，让走也不走。
　　他不知道他每一句话都是在沈齐的雷区上狂踩吗？
　　沈齐最讨厌江屿这种态度。
　　还嘴更他令人不爽，不如还手。
　　“在这儿装成一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以为挨点打，认个错，就能跟我弟弟在一起了？”
　　“喜欢？你凭什么喜欢？认识一个月你就敢跟我谈喜欢？”
　　“你的喜欢就是趁我弟弟醉酒的时候把他拖上床？他才十七岁！”
　　西街的暗巷没有一盏路灯，可见度全看天意，这夜的月亮要是足够明亮，能让墙头斜出的梧桐枝丫在地上留下影子。
　　江屿本是靠墙撑着的，无奈沈齐下手太重，且越说越气，越气就越动手，打得他躺在了那片影子里。
　　他不怪沈齐，哪怕沈齐接着又踹了他几脚，他也还是没抵抗，他觉得那是他该受的。
　　那晚的姜羽醉到满嘴胡话，但他是清醒的，他做了他早就想做的事。
　　顾景没在那里待多久，就被沈齐派的人强制送回了家。
　　翌日没能在学校看见江屿，问沈齐，沈齐说不知道。
　　又去问姜羽，姜羽哭着说，他哥把他男朋友打得都不像个人了，昨晚就住院了。
　　这是顾景第一次见识到沈齐的凶残，从前听说的他的那些事迹，好像忽然对上了。
　　不过那段时间，沈齐忙于处理姜羽他们的事情，无暇关注到顾景对他的看法。
　　要问他怎么处理？
　　他能怎么处理，总不能杀了那人，就只好牢牢地看着姜羽。
　　由于姜羽三番五次地想要向顾景求救，导致沈齐连顾景都关在门外，就怕自己心软受不住求情。
　　好在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江屿就出院了。他的伤其实不重，主要是皮外伤，脸也要时间恢复，不然大摇大摆走在学校很容易招议论。
　　顾景以为他伤好之后又要走老套路，去找沈齐倾诉他对姜羽的真情。
　　结果想都不用想，沈齐会再送他进一次医院。
　　然而，事情有了转变。
　　沈齐从一开始的极力阻拦，忽然变成了睁只眼闭只眼，依然是不赞同，但只要这两人不当着他的面儿牵手说话，他似乎也没那么反对了。
　　直到期末，姜羽的成绩出来了，顾景才有点明白过来。
　　他问沈齐：“你是不是给他们开条件了？”
　　“这算什么条件。”沈齐手上捏着姜羽的成绩条，“我只同意他帮姜羽提高成绩，又没说提高之后就同意他们在一起。”
　　“那你……”顾景顿了顿，说，“在骗他们？”
　　“什么叫骗？是那个姓江的自己提议的。”沈齐沿着中间把成绩条叠起放下，伸手揽过顾景的腰，“他是个聪明人，那天找我说，他知道姜羽对他只是一时的兴趣，兴趣过了他也绝不会纠缠。”
　　“你信他？”顾景想说，你信他说的“姜羽对他只是一时的兴趣”吗？
　　沈齐理解的是：“当然不信。像他那种人，一无所有的，不为了什么会巴上姜羽？他嘴上说不纠缠，最后肯定叫唤得比谁都凶。可惜他看错了人，只要他敢食言，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你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的偏见？”顾景好奇地问，“你说他想从小羽身上得到什么，可现在却是小羽因为他而上进了。沈齐，你这样很不公平的。”
　　公平？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公平？
　　是，没错，在别人眼里或许那个姓江的是很优秀，长得好学习好，才艺又多。
　　但这不妨碍他作为一个哥哥，心疼自己养的猪被一棵成了精的白菜给拱了。
　　姓江的能给他弟弟什么？无父无母，居无定所，前途未卜，能照顾得了他那挥金如土的弟弟？
　　而且岁数还那么大！比他都大好几个月。
　　沈齐不愿意与顾景争辩这些，笑了一声说：“再看吧，他自诩有能力，我就等着看他到底能爬多高。”
　　*
　　到了高二下学期，小高考结束后，年级上发生了许多事。
　　顾景没被此前种种所影响，照常学习和生活，参加了几次竞赛和演讲比赛，奖也拿过，阅历也丰富了，很有收获。
　　谭必群单独找他聊过几次，大概问他是不是想走保送的路。
　　顾景诚实地回复，参加比赛只是兴趣，学习了这么多年，他不想错过一年后的高考。
　　谭必群没评价什么，也没劝顾景保送后也可以参加高考，毕竟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他做了顾景两年的班主任，在他看来，顾景虽然平时沉默安静，但内里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学生。
　　谈话的最后，他无意提到了三班的江屿，说那孩子已经确定保送溪大了。
　　这是顾景听到的第一件事，没两天，又听到秦玖保送了警大，紧跟着，郑瑜转去了特长班。
　　好像是人生的转折点来临，忽然之间，离开的离开，转变的转变，一点预兆都没有，一声招呼都没打。
　　幸好沈齐还在，不至于让他觉得又变成了一个人。
　　初一一直在上的补习班，到了高二下学期，因为繁重的课业和学生的陆续退班，终于宣布了结束。
　　却不是这个班的结束，只是他们这批学生再不会踏进这间教室。
　　个人兴趣也好，冲着比赛拿奖也罢，如今一切都要服从高考，没那么多时间浪费了。
　　周末，顾景在家里复习刷题，下楼倒杯水的工夫，门铃响了，打开一看是姜羽。
　　近来姜羽忙着学习，已经很少在外面乱晃了，人都学憔悴了，今天却一脸兴奋。
　　顾景问他怎么了，他说：“看比赛吗？我们一起啊。”
　　什么比赛？顾景有点懵。
　　然后他就被拽进了电脑房，看了一场PUBG直播赛。
　　哦，原来是看江屿，那个戴着口罩的FOM战队的队长。
　　听姜羽说，江屿原来在美国过得很苦，为了生存什么都要会，但他顶着一张中国脸，越拔尖就越受欺负。
　　就说打电竞这事，那年有场比赛，他替补救场，赢了之后却被诬陷在他替补的那个美国人杯子里下药，其他队员联合排挤他，说他偷东西，把他赶走了。
　　现在的战队是在他回国前就联系过他的，直到前阵子，他为了签约金，又因为确定了有学上有退路，这才决定加入。
　　顾景听完，不禁想到沈齐的话。
　　沈齐说他调查过江屿，但他没说江屿过得这么不容易。
　　“景哥，我是真喜欢他，而且越了解越喜欢，他太酷了。”
　　为了躲避沈齐，姜羽跑到了这里，和顾景一起看完比赛，接着看赛后采访。
　　到了江屿发言，他每一句都听得很认真。
　　顾景看见姜羽眼里闪烁着光芒，想到将来沈齐肯定会失望。
　　别说屏幕里那个人为了姜羽做了这么多，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在发光了，叫姜羽怎么可能不喜欢。
　　*
　　2月14号，是沈齐十八岁的生日。
　　父母为他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庆祝他成年，也期许他未来。
　　可能主持惯了会议的领导都比较擅长这种吧，一些平凡的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很打动人。
　　他们从沈齐出生，再到这些年的成长，说了很多。
　　顾景听着都忍不住落泪，因为有些事他见证过，他知道沈齐看似坚强，其实真的很不容易。
　　前阵子还因为姜羽的事觉得沈齐过分，现在想想，谁有立场这么觉得？
　　沈齐如果不是一个哥哥，他才懒得管这些，他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还要分心去照顾弟弟。
　　姜羽作为弟弟，不能想要奢侈品了叫一声好哥哥，想要爱情了就骂哥哥多管闲事。
　　也就只有江屿，沈齐对他不算厚道，却也只有那晚的殴打，过后便没再为难。
　　顾景越想越难过，任何人误会沈齐都可以，但自己作为男朋友竟然也不为他着想。
　　发现顾景抹泪的动作，沈齐忙弯腰贴近问：“怎么了？”
　　台上秦诗爱的发言还在继续，他意识到后笑了笑，在顾景鼻梁上刮了两下：“你还真信了？那些都是夸张的，我小时候过得最舒服了。”
　　顾景不住地摇头，没说话。
　　“别哭了，再哭就被发现了。”沈齐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在他眼下擦拭。
　　秦诗爱说完了一段话，正要把儿子叫上来，一家三口感谢来宾，结果就看见她儿子把顾景拉到了角落。
　　虽然是背对着，但他们站的位置正对一扇玻璃门。
　　那门上映着吊顶的水晶灯光，还有沈齐持着手帕给顾景擦脸的手，之后……
　　她看见沈齐在顾景额头落下一吻。
　　“诗爱，诗爱，”沈如海叫了两声都没动，便用手推了推她，“诗——”
　　“就这样吧。”秦诗爱猝然扭过脸。
　　沈如海一头雾水。按流程该把沈齐也叫上来的，不过既然老婆说就这样，那就这样吧。
　　“好了，不要难过了。”沈齐勾起手指，轻轻碰了碰顾景被泪打湿的睫毛，“生日愿望第一条，我的小兔子要永远开心。”
　　“沈齐……”顾景吸了吸鼻子，停顿了一下说，“我不是很好。”
　　沈齐失笑道：“什么意思？”
　　顾景抬起眼，盯着沈齐的脸看了一会儿：“我对你，没有你对我这么好。”
　　认识到现在，他们经历了许多，每每遇到难题，他第一个想要对之倾诉的就是沈齐。
　　充满烦恼的青春期，如果没有沈齐的开解，他会被很多问题困扰到自我怀疑，甚至是自我封闭。
　　虽然大部分烦恼都是因沈齐而起，但也正因为这样，才有种“你陪伴我成长，你就是我的青春”的宿命感。
　　你是我的青春，也是我的初恋，或许还是我的未来。
　　用或许，不是对你我感情的怀疑，而是这个世界，或许不会赞同我们在一起。
　　沈齐身上背负了很多，很多人对他有期待，这一点明明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早就知道，却还是选择忽略，就凭沈齐那句“问题都是可以被解决的”，自己便把所有的压力都给了他。
　　要不是今天听到沈齐父母提及未来，自己还要一直这样自私下去吗？
　　沉默了半晌，泪水再次凝满双眸，顾景想提出放弃，看着沈齐的眼睛，却又没勇气开口。
　　结合前面的对话，沈齐隐约察觉到顾景接下来要说什么。
　　纠结之后，顾景垂下头，他不想看着沈齐说。
　　沈齐这次没帮他擦泪，直接开口打断他：“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顾景眼皮一跳，慌忙抬头，就见沈齐脚步极快，走到暂时不用招待客人的秦诗爱身边说了句话。
　　秦诗爱放下香槟杯，随他走出宴会厅，上楼转进一个房间。
　　“砰——”
　　关门比脚步还急，秦诗爱盯了眼沈齐，问：“有什么事一定要现在说？”
　　“我……”
　　关门声在耳边回荡着，之后渐渐消散，脑子也恢复了清明。
　　可是想到顾景刚才的模样，以及他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沈齐觉得，冲动就冲动了吧，总是等等等，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
　　秦诗爱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后双手抱胸，纤细的眉毛微微上挑：“说吧，我就坐在这里听你说。”
　　“妈，”沈齐与她保持着一点距离，放在桌上的手指慢慢下移，最后紧紧攥住桌角，“我不能像你和爸期望的那样了。”
　　“哪样？”秦诗爱看着他。
　　沈齐抿了抿唇，重复一些他们说过的话：“成家立业，生儿育女。”
　　不等秦诗爱问，他又说：“我知道我生下来就是要承担责任的，我也知道，因为姓沈，我才会拥有现在的一切。我的责任就是把家里的事业做得更好，为那些在背后支持我们、对我们付出过的家人创造财富和未来。”
　　“我曾经以为我会一辈子坚定。”他说着哽咽了一下，“我……我很抱歉，我可能做不到了。”
　　“为什么？”秦诗爱声音低沉地问，她看向沈齐的目光，有逼他一定要答的意思。
　　那一眼盯得沈齐松了力道，手指从桌角掉了下去，砸在靠近的椅背上。
　　骨骼撞击的声音很响，很脆，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突兀。
　　不知过了多久，沈齐感觉自己要被看穿了，也确实是保持不了沉默了，他慢慢坐下，垂着头说：“因为我喜欢顾景。”
　　沈齐很不喜欢哭，他从小到大就没哭过几回，可面对母亲，他没有办法接受对方失望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他一直想要做的事，就是守护家人，尽自己所能满足他们的期待，可是这回不能了。
　　“我想过，如果没有我的话，还可以有别人。”他迅速抬起手背，抹去即将掉下的一滴泪，“我曾经把这个希望寄托在姜羽身上，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我做不了的事，就想让弟弟做，也没问他愿不愿意。我想啊，他怎么会不愿意呢，可是现在看看我，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说服他。”所以沈齐后来知道姜羽跟他一样，他就没再对他抱有期待了。
　　秦诗爱不知道那些，只是问他：“所以呢，因为喜欢顾景，你就不能待在家人身边了？”
　　沈齐心里组织着语言，正要回答时，察觉出了异样。
　　他茫然地抬起头，秦诗爱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们可以有期待，你也可以有选择，你不是为我们而生的，你过得幸福，才不枉我们把你带来这世上一遭。”
　　沈齐眼里闪着泪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我真是挺迟钝的，才发现……不，是我一直忽视了你。”秦诗爱深深地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你太多的压力。其实那只是……害怕，我怕你自负忘本，我怕我教不好你，所以总是灌输给你一些听上去就很沉重的道理。”
　　她再没法压抑，也再装不下去平静，走到沈齐身边弯腰抱住了他：“真的很抱歉儿子，在你没出生之前，妈妈就对你有太多期待了。”
　　“我是第一次做妈妈，妈妈也只有你这一个儿子。都是第一次，但你做得很好，是妈妈不好。”她闭上了眼睛，试图阻止眼泪流下，“妈妈不应该把你逼到，连承认喜欢谁都这样艰难，真的很抱歉。”
　　在她看到儿子亲吻一个男生时，内心是震惊了一下的。
　　那一下之后，她的脑子便开启了自动搜索，将儿子过去的行为、言语、暗示，通通串连起来。
　　怎么会现在才发现？
　　但凡平时多关心他一点，也不至于现在才发现。
　　秦诗爱忽然明白了那些日子里，沈齐为何时而快乐、时而痛苦。
　　原来是她这个妈妈做得太失败了，以至于他连坦白的勇气都没有。
　　许久后房间里只剩下了沈齐一个人，秦诗爱因为要招待客人，被叫去了下面。
　　顾景等了又等，等不见沈齐下来，便忍不住找了过去。
　　推门的时候沈齐抬了一点头，脸上挂着泪痕。他在门口站了站，慢慢走过去，沈齐已然坐直了身体，把手伸给他。
　　顾景握住那只手，在对方的牵引下，将身体部分重量压在了沈齐的腿上。
　　他不敢用力坐，但沈齐抱着他的腰，连带手臂也圈住，完全挣脱不开。
　　“不要分手。”沈齐带着哭音，“我跟我妈说了，她不反对我喜欢你。”
　　原来他真的知道。
　　顾景侧脸在他头发上蹭了蹭。
　　沈齐一句话说完就只剩下哭，刚才还没哭这么凶，看见了顾景，他就是想哭。
　　顾景没办法叫他不哭，自己还流着泪，怎么劝得了他。
　　“对不起，我没想逼你。”手背上不断有沈齐的泪水滴落，顾景垂着眼睛，“一直都是你为我着想，为我承担，我不想再拖累你。”
　　“你不是拖累，不要分手，我不要分手，你不能离开我……”沈齐哭得嗓音沙哑，还紧紧抱着他的身体，仰起头，“我知道是我不够勇敢，一直在给你承诺，却一直没有实现，但我真的在努力。我只是想有一天能体面地解决所有事，我不想在你面前哭成这样，很丑，我知道。”
　　顾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我也很丑么？”
　　两人对视了十几秒，沈齐破涕为笑，摇头。
　　顾景抹去他的眼泪：“我也会努力的。虽然不能给你很多承诺，但我保证，无论以后怎样，我的心永远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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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喜欢主角哭，不管什么小甜受还是大猛攻，都得给我哭！
　　然后再来说说沈齐，我之前一直铺垫他的家庭啊责任啊什么的，这就造就了他不会随便去做某一件事，更不会随便对待喜欢的人。
　　所以江屿的超车行为，在沈齐看来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如果看过《在么》，你会发现在江屿的视角里，他并不是真的讨厌沈齐，相反，他很敬佩沈齐，他觉得自己做不到像沈齐那么厉害。
　　他不屑伪装，更不屑迎合趋附，但他又知道那是他疲于应付这个世界的借口，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搭理除姜羽以外的人。
　　再看《今恋》，只有在顾景的视角里，沈齐才是一个完整真实的存在，所有的情绪都不需要掩藏，好的坏的撒娇的耍赖的，都无所谓。
　　别人眼中沈齐是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与他相识的人基本都对他有所求，他的父母更是在他身上寄托了无限的期望。
　　顾景曾经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他觉得自己能把沈齐从重重压力中解救出来，可他以为的解救，其实又给沈齐套上了一道枷锁。
　　后来知道为了自己，沈齐需要承担更多的压力去跟家里坦白，他不是没想过自私一点享受当下。可沈齐不是个只顾当下的人，他每走一步，就会想到未来会怎样，他会有很多担忧和顾虑。
　　在与他恋爱的过程中，顾景其实能感受到，偶尔会有一些不那么开心的时候，虽然最后都会被他们用笑容掩饰过去，但心里呢，大家都知道。
　　所以在沈齐的成人礼上，在沈齐的父母发表了一些期许的言论后，勾起了顾景快被甜蜜冲淡的理性。
　　他看到了自私的自己，又想到了如果家里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沈齐会面临着更多的压力，甚至是谴责，他才有了分手的念头。
　　还有一点私心，我真的很喜欢他们哭。


第110章 初恋成诗
　　时光匆匆，今年新换的日历又撕完了一个月份。
　　笃行楼前的电子屏上，原本滚动播放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春溪一中学生守则十六句标语”变成了“高考倒计时”。
　　这是很多人的一场梦，从前总觉得还在远方的高考突然近在眼前，你在跑，它也在跑，你无法后退，只能勇往直前。
　　头埋进题海里太久，抬起时稍微看到一点东西都觉得稀奇，更何况是一整片天空的火烧云。
　　“你看什么呢？继续给我讲题呀。”
　　“看天。”
　　“看什么？”
　　不知是谁打开的窗户，让风跑进教室，挟持了刚发下去、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试卷。
　　“哎！那谁！窗户窗户！”男生用一本重重的五三压住了剩下的试卷，又手忙脚乱地去追飞走的。
　　有人跟他一样遭殃正在抢救，也有人已经下楼去捡了，几个男生扒在窗户那儿问先下去的人：“找着没？”
　　“哥们儿帮个忙，我的刚掉下去，帮忙也捡捡。”窗户边上又多了一张着急的脸。
　　身负重任的男高中生叉着腰，仰着脖子，露出欠揍的笑容：“求我呀，叫爸爸就帮你们捡！”
　　“逆子！”几个人瞬间同仇敌忾，枪口指着楼下，“有本事别跑，等爸爸们下去收拾你！”
　　刚在讲题的男生忽然丢了笔，等他讲题的同桌没拽得住：“上哪儿？题目难也别想不开跳楼啊兄弟！”
　　“跳个屁楼，快来看云。”男生双手撑在走廊的栏杆上，回头朝着教室里的同桌招手。
　　下楼捡试卷的男生也看到了，抬头冲着楼上喊了某个女生的名字，叫她出来看云。
　　本就躁动的自习教室，在一声声的叫喊中乱成一团。
　　不仅是A班，这一整层、一整栋笃行楼的学生，都被傍晚天空的景色吸引到了室外。
　　他们当中有坚持要在座位上刷题的，最终还是没禁住撺掇，丢下笔杆出去放了个风。
　　这个放风是真的疯，有人站在楼下，有人趴在阳台，有人对视，有人对骂，有人对喊，有人对歌。
　　他们似乎想一次性释放掉未来一百天的压力。
　　“班长，你不管啊？”几个女生笑着问。
　　“嗯？”顾景抬起头，合到一半的错题集顿在指尖，“什么？”
　　“别理她们。”沈齐贴着他的手背将本子合上，顺势抓住他的手，“校规不能责众。”
　　刚刚还有点动摇的顾景觉得男朋友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跟他出去了。
　　二月才作告别，不想早春三月，校园内外再见雪景。
　　仔细看又不是了，迷惑双眼的，必定是自樱花道间吹来的微风。
　　笃行楼是最靠近北门的，A班在第四层，不高不低，穿越白墙绿树，恰巧能将那片樱花尽收眼底。
　　相比南门十一月末的梧桐雨，三月初的高中部又是另一番景象。
　　总说北门白樱花，其实白有，红也有，只是后移栽的几株关山，不及垂枝松月满目皆是。值此时节，遇上春风缠绵，更似撞入一团雪浪。
　　沈齐举着相机，将顾景框在画面里。
　　相机是早晨上学时，顾青许叫他们带的。她说想看一看他们学校的樱花开得如何，却又因工作繁忙无暇分身，就叫他们拍点带回来看。
　　“别拍我了，你拍花吧。”顾景轻轻推开镜头，手指着远处，“拍那里。”
　　“也拍花了，还有天空和云，”沈齐把镜头移回来，“都在你身后。”
　　顾景垂眸笑：“那我也帮你拍几张。”
　　沈齐当然乐意：“随你怎么拍。”
　　顾景接过相机，才拍了一张，楼下突然传来教导主任的怒吼：“学校是爆炸了还是地震了？开会开到一半这么吵，你们要上天啊！各班的班长呢？”
　　郭主任手上还捏着开会用的讲义，迎面撞上几张熟悉的面孔，正要开骂，再一瞅，笃行楼前的广场上全是人。
　　他之后，会议室里的一众老师也挨个出来了，走在最前面的谭必群一眼就抓住了一个人：“王昱恒，你不待在教室自习，在这儿干嘛？”
　　王昱恒脸上笑嘻嘻，嘴上也不怕他：“老谭，时代已经变了，我现在高三了。”
　　谭必群：“高三咋地？”
　　“你现在是B班的班主任，可我还在A班呀。”王昱恒说着乐了，手舞足蹈地挑衅道，“A班你管不着，诶嘿，管不着你管不着。”
　　怎么又忘了，每次遇上眼熟的搞事精总觉得是自己班上的学生。
　　谭必群抬手拍了自己一耳光，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小高考之后，不用走班教学的课程全部结束，就不分一二班了。
　　AB班成了唯一的教习地点，原先的班主任到了高三重新分配。
　　这次不再是抽签，而是根据能力，将这群班主任分配去管理适合的班级。
　　要论能力，整个年级没有不服项文慈的，就连那些个猴崽子，在她面前都要收起利爪。
　　刚开始以为有热闹看的谭必群，后来直接馋哭了，怎么学姐教A班就这么容易呢。
　　“别嚣张啊王昱恒，我跟你说——”
　　谭必群不服气，正准备以暴制暴，谁料项文慈忽然出现打断：“王昱恒，把A班的都带回去，自习时间就好好自习，还剩下几天高考？”
　　“——这高考在即，不能太压抑，偶尔出来放放风是很有必要的。”某B班班主任话锋突变。
　　“谭必群你说什么呢？”项文慈转头瞪着他，“现在是自习时间，整个高三都在……”
　　声音戛然而止，谭必群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看见了双手扶在四楼阳台的顾景。
　　不小心眼神相撞，来不及躲，顾景只好顶着尴尬，朝他们挥了挥手。
　　沈齐在一旁忍不住笑，笑项文慈看到顾景那一刻的呆滞的眼神。
　　她肯定在想：这可是我A班的班长，这可是我A班最遵守纪律的学生，他怎么可能出现在教室外面？
　　“我那时候明明很讨厌高考，很讨厌上学，那么我应该是讨厌这里的。”谭必群原本玩笑的话语，说到最后，忽然认真了起来，“可我见过夕阳，也见过樱花，却只有这里的最难忘。”
　　放眼望去全是年轻的身影，耳边是他熟悉的青春话题，这些他都经历过，他也曾像他们这么疯狂过。
　　项文慈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谁知道呢，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从前最想走出去的地方。”
　　“什么？”正煽情的谭必群发现了华点，“学姐，原来你以前也不爱学习啊？”
　　项文慈：“！”
　　谭必群：“快快快，展开说说，你有没有像我一样，在班主任的板凳上泼过墨水？”
　　“项老师，那我们还回不回……”王昱恒关键时刻起了作用，尽管他本意并不是为班主任解围，而是想再浪一会儿。
　　项文慈不管，她正愁岔不开话题：“回！A班的都听好了，一分钟之内——”
　　“行行行，知道你们备考辛苦，该有的放松可以有，再给你们一刻钟。”郭主任能拒绝一个学生，却禁不住一群学生的央求，于是扯着嗓子宣布，“趁现在，要出来的赶紧出来，一刻钟后各回各班！”
　　如获大赦的同学们欢呼出声，鼓掌喊着：“主任万岁！”
　　“行了，玩儿去吧，别玩太疯，看着时间回班复习。”为一点小事就能高兴成这样，郭主任无奈又好笑地摇头，走了几步，想起来召唤那些老师，“你们就别愣着了，进来继续开会。”
　　“走吧，学姐。”谭必群拽走了项文慈，离开时收到王昱恒的大拇指点赞，挺乐，心想这学生没白教。
　　可惜王昱恒没品出前班主任赞许的眼神，立马就仰头冲着四楼挥手，喊着沈齐和顾景的名字：“把相机带下来，给我拍几张大片儿，我要传给矜语看。”
　　沈齐故意问：“拍你还是拍天空？拍你就不算大片儿了。”
　　“都行都行，”王昱恒催促道，“就一刻钟，你俩赶紧下来。”
　　“你别笑了，下去给他拍吧。”顾景撞了下沈齐的手臂。
　　沈齐摇了摇头，止住笑意：“走吧，一起拍几张。今天的夕阳格外好看。”
　　下楼撞见的熟人可不止一两个，见他们有相机，都要求帮忙拍一张照片。
　　从前高一的，后来高二的，如今高三的，这么多人你一张我一张太费时间，有人就提议拍张大合照。
　　合照里的人太多，庄廷希一边抱怨快被挤扁了，一边要抢中心的位置，嘴上还说：“又不是明天毕业不见了，至于现在就留念吗。诶我去，王昱恒你踩我脚了！”
　　“没事，踩到了忍忍。”王昱恒将笑容放到最大，“拍完了没啊，我牙都笑冷了。”
　　“不是说先站好位置，等等姜羽上楼拿三脚架吗。”说话的男生站在远处，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他们，发现不对劲赶紧指挥，“集体往右挪，往右挪，最好看的那片云移动了，我们得跟着过去。”
　　“挪什么挪啊，就一片云。”时威也被挤到不行。
　　“让挪就挪，赶紧的，背景不能残缺。还有，中间给我留个位置啊，马上我摁完定时就跑过去。”
　　沈齐后悔折腾，抬起腕表看了眼：“这都多长时间了，让去拿个三脚架拿这么半天。”
　　“别急，再等等。”顾景触碰到他的手指，有点凉，便握住搓了搓，“早春还是挺冷的。”
　　“嗯，不急。”沈齐回握住他，“很快又到夏天了。”
　　楼道里冲出一道身影，有人指着他喊：“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沈齐转过去一看，来的不是姜羽一个人，后面走出来的还有那个姓江的——被姜羽拖来的。
　　“怎么这么巧，偏偏今天在。”沈齐忍不住吐槽，“都保送上岸了，还来干什么。”
　　“好了，少说两句。”顾景晃了晃与他交握的手，“快找准镜头，要开始拍了。”
　　三脚架很快支好，调整完角度，负责拍照的那个男生喊了准备，摁下快门，撒脚就往人群中跑。
　　预留的位置太小，他挤进去的时候带动了整排的混乱。
　　又是谁踩了谁的脚，谁撞了谁的肩，吵吵闹闹，却没人会真的生气。
　　头一次没准备好，便抓紧时间重拍了好几张，不过顾景一张都没删。
　　回到家看了又看，最后划动手指，将它们逐张归于“春溪一中”。
　　后来总会想起那个傍晚，火烧云低得仿佛要落在头上，光线将我们勾勒成与天空相同的橘色奇迹。
　　灿烂夕阳下的剪影，倒映着青春，还有未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中时光就在这里按下结束键了，接下来是丰富的大学生活。
　　感谢在2022-06-30 00:18:47~2022-07-01 03:2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寂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玫瑰园


第111章 齐景可待
　　高考之后有一次集体返校，主要是为了发放高考查分动态口令卡，以及学校总结的一些省内高校录取资料汇编。
　　按道理是领完东西就走，但现实情况是，学生来了家长也会跟着来。这时候班主任是最抢手的，办公桌被一群家长包围，没个把小时根本别想离开。
　　有的问：“我家小孩估分不到300，能在家附近上到一个好二本吗？”
　　有的说：“老师你能估计下今年咱们省文科一本的最低分数线是多少吗？”
　　还有些插不上话的，怕听完转头就忘，就拿出手机录音，或是用准备好的小本子记下来。
　　家长们堵在办公室殚精竭虑，学生们却没心没肺地在教室里嬉笑攀谈，什么“高考结束之后就去哪里玩了一天一夜”，又或者是“为了犒劳我考试结束，我爸妈给我换了全新的苹果四件套”等等。
　　当然也有谈成绩的。
　　现下还没到查分的时候，但考完出答案的那天，肯定有人忍不住估分了。
　　A班学霸班，平时一次月考小考都无比重视，高考怎么可能不估分？
　　心里有底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心里没底的来了就默默坐在座位上，也不会有人故意去招惹。
　　但看今年这反应，A班三十五人貌似考得都不错。
　　王昱恒绕了一圈回来，听见庄廷希在问顾景的估分情况。
　　顾景没藏着掖着，把估计的分数告诉了他。
　　王昱恒听见顾景报的数，差点没把嗓子叫破：“多少？！”
　　“你敢不敢直接把我吼聋？”庄廷希堵住耳朵，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445，”顾景又说了一遍，“应该不会比这个低。”
　　“满分才480，厉害了我的班长。”点赞狂魔王昱恒上线。
　　顾景实话实说：“今年的高考不难，还没我们平时月考考得刁钻。”
　　“是不算难，”庄廷希顿了顿，“我估计也能上400，不过没你那么稳。”
　　他二模的时候失误了，高考前一天又因吃坏东西打了一晚上点滴，难免信心受损。
　　“不就一次高考吗，考砸了重来。”王昱恒安慰他。
　　“去你的考砸！你全家都考砸！”庄廷希才不接受这样的安慰，刚准备开骂，忽然想到王昱恒这家伙不存在考砸一说，“我都忘了，你打自己的脸打得爽不爽？”
　　“什么鬼？我咋啦？”
　　“谁当初说出国留学是多此一举，甭管上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最后还是继承家业？”
　　已经收到格勒诺布尔大学offer的王昱恒：“……”
　　这事顾景也知道，他还知道，高他们一届的夏矜语学姐如今就在法国。
　　他转向正低头摆弄手机的沈齐，想跟沈齐分享这件事，结果喊了几声，对方连头也没抬，就“嗯嗯嗯”地敷衍。
　　“跟你说话，你就顾着玩游戏。”顾景伸手盖住他的屏幕。
　　“没在玩游戏。”沈齐抓起顾景的手亲了下，头还是没抬，“等我处理完这点事再慢慢听你说。”
　　沈齐确实有事要忙，顾景大致扫了一眼，正在跟沈齐聊天的是陆玺。
　　这两个人又要搞什么？
　　放假这几天，十次有八次，顾景凑过去看，沈齐都是在跟陆玺聊天。
　　这次聊得更久，等到家长们回教室把孩子一个个接走，沈齐还在聊。坐上回家的车，沈齐仍然在聊。
　　顾景一气之下，带着姜羽和季远，连夜回了扬州。
　　——这是本就约好的假期旅行第一站。
　　季远刚刚也结束了中考，跟父母提要出去玩，此时家里生意正忙，段秀颖便联系了侄子。
　　顾景一听这意思就懂了，他说：“正好我们也在计划旅行，可以带上小远。”
　　于是季远就跟过来了。
　　至于姜羽，他本来是要带江屿回美国见爸妈的，刚巧碰上FOM战队被邀请去参加官方举办的PUBG青训营。
　　江屿作为战队的人气选手，更是被点名加入导师团，需要带队PK，还有一系列直播要求，分身乏术。
　　所以姜羽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也加入了顾景的旅行团。
　　到了扬州住在外公家，顾景之前答应了的，高考结束要先来这里住几天。
　　外公认识季远，猛一见到有些吃惊：“小远都长这么高啦？”他照着顾景比划了下，“去年见他的时候，好像没你高来着。”
　　季远的逆袭让顾景很郁闷，他终于成为了这辈里最矮的孩子。
　　“外公外公，你看看我。”姜羽爱凑热闹，嘴甜人也甜，跟季远并肩站到老爷子面前，“外公你看，我们俩比，谁更高一点？”
　　外公眯起眼睛，仔细对比后，指了指姜羽：“你高一点。不过孩子，你跟以前比怎么大变样了？上次来的时候，你还是黑眼睛黑头发，怎么现在变成了混血的样子？”
　　“外公，上次那是沈齐。他是沈齐的弟弟，叫姜羽。”顾景解释道。
　　“哦哦哦，这不是沈齐啊，我说嘛，怎么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了。”沈齐就来过一次，外公只模模糊糊记得是个长得周正斯文的孩子。
　　眼前这个说话倒是乖，但一看长相……
　　“饿了吧孩子，外婆在餐厅等你们吃饭，快去吧，多吃点。”
　　季远和姜羽早就饿疯了，撒丫子就跑，顾景跟外公慢慢走过去，外公问了一句：“听你妈说，你是要带沈齐来的，怎么换成了他弟弟？”
　　顾景脚步顿了一下：“他有事忙，弟弟没事。”
　　“这样？”外公疑惑地蹙了蹙眉，心想我刚才接到的电话是假的？
　　顾景还不知道沈齐半个小时前给他外公打过电话：“嗯，他很忙，我们别打扰他。”
　　为了招待他们，外公早让人准备了一桌扬州的特色菜，却只有顾景吃得合口。
　　姜羽就别提了，他虽好甜口，但他好的是糖，是果汁，是奶茶，唯独主食不能，淮扬菜他根本吃不惯。
　　季远是半个扬州人，吃得惯，但前些日子天天吃他妈做的，有些腻了，最近就想搞点火锅什么的开开胃。
　　当着外公外婆没好意思挑剔，在桌上将就将就吃了几口，临到睡觉了，两人开门看见对方。
　　姜羽问：“你也饿了？”
　　季远点头：“想搞点吃的。”
　　“冰箱里……算了。”姜羽指了指外头，“要不咱出去搞？”
　　季远比了个ok的动作：“叫不叫我哥？”
　　想起顾景那会儿吃得挺开心的，姜羽有点犹豫：“叫，还不是不叫？”
　　“看他睡没睡吧。”
　　“行。”
　　蹑手蹑脚走到房间外面，门没锁，拧开看见他坐在床边，两人吓了一跳。
　　“我靠！哥你干嘛呢？”
　　“就是啊景哥，一声不吭的，灯也不开。”
　　顾景半夜上了趟厕所，再想睡就睡不着了，一闭眼就想沈齐，想他现在在干嘛。
　　“没什么。”他才不要对两个弟弟说那些。
　　“失眠了吧，饿了吧。”季远拽起顾景的手臂，“嘿嘿，哥，跟我们一起出去炫火锅吧。”
　　“我帮你拿衣服。”姜羽拉开衣柜，随手选了条白T和牛仔裤塞他手里，“快点换上，我们在门外等你。”
　　*
　　凌晨营业的火锅店一般不会太安静，刚一进去，顾景就被店内的音响震了下耳朵。
　　这里吃的就是氛围，两位社牛弟弟如同回家一般立马融入。
　　顾景则是后悔跟出来，想退又退不了，因为他被死死地夹在中间。
　　锅底和菜上来后，季远埋头就吃。
　　这位是个人才，不溅自己溅别人，他每次伸筷子，顾景的白T都要遭殃。
　　顾景低头看了看衣服，又转头看季远，他倒是一点没发觉，吃得挺香。
　　好不容易趁姜羽去厕所的工夫，顾景站起身，在季远胳膊上拍了拍：“你们慢慢吃，我去对面的便利店坐会儿。”
　　“啊？”店里音乐太吵，季远没听清他说的。
　　顾景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说：“吃完了给我发微信，我过来结账。”
　　“哦，”季远点了点头，又问，“哥你吃饱了没？”
　　守着碗油碟，还一筷子没动的顾景：“……吃饱了。”
　　*
　　相比火锅店的红色氛围灯，便利店的暖白光可太令人舒服了。
　　顾景长长地舒了口气，走到冷饮区拿了瓶酸奶，结完账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终于安静了。
　　看向落地窗外的街景，顾景撑着脑袋发了会儿呆。
　　直到困意袭来，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和发麻的手腕，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低头，拧开桌上的酸奶。
　　酸奶很厚，盖子上沾了满满一层，当时随手拿的，顾景其实不爱喝这种，不过买都买了。
　　他举起瓶身，刚仰脖子喝了一口，眼底忽然闯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景愣了几秒，慢慢放下手腕，与来人四目相对。
　　对面的沈齐蜷起手指，在落地窗上轻叩了一下。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不应该在春溪吗？
　　顾景脑子没转过来，怀疑自己想他想出了幻觉。那幻觉会笑，还会移动，顾景的视线跟着他转到了便利店门口。
　　听见便利店的开门音效，顾景才有点“或许这不是幻觉”的想法。
　　这个想法刚冒出，他就被迫仰起脸，接受了突如其来的一个吻。
　　“发什么呆呢，一个人坐在这儿。”沈齐揉着他的头发，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顾景被亲懵了，喉结滚了滚，眼睛眨动不停：“你、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啊。”沈齐拉开旁边的座椅，坐下后双臂圈住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前蹭了蹭，“我错了亲爱的，我不该忽略你的，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么自觉主动，顾景反而不好发难了。
　　他摸摸沈齐的脖子，无意抬头，看见了收银小哥震惊的表情，忙给出回应：“知道了，不气了，你快起来。”
　　沈齐当然不肯立刻就起，抱了一会儿才松开，松开后还要紧挨着顾景坐，就差把人拉到腿上。
　　顾景一边害臊有人在看，一边又想要沈齐再多对他亲密一点。
　　沈齐最近的态度很奇怪，说忽冷忽热不至于，但他总是很忙，忙着忙着就把顾景给忘了。
　　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顾景就有脾气了，他又不能对沈齐做什么过分的事，就只好学对方很忙，让对方找不见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顾景好奇地问，“你不是应该在家吗？”
　　“我给外公打过电话，说要过来的，外公没告诉你？”沈齐看见桌上的酸奶瓶盖，捡起，捏在手里转来转去。
　　“你怎么有我外公的电话？”
　　“你连夜跑了，发消息又不回，我不得去找你妈要人？你妈就把你外公的电话给我了，叫我问他。”
　　顾景“哦”了一声，视线落在沈齐动来动去的手指上：“你最近……在忙什么？”
　　提到这个，沈齐忽然叹了口气，不无可怜地道：“你终于关心我了。”
　　顾景白了他一眼：“明明是你不告诉我，我问过你的。”
　　“就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我爸公司里的事。”沈齐试图用笑容蒙混过关，“还有一些别的，说了你也不爱听。”
　　公司的事顾景知道，毕竟沈齐很早就在学习了。
　　但别的，他不能理解：“我不爱听，陆玺就爱听了？”
　　他都说出陆玺了，沈齐知道不好搪塞，挑了点不紧要的事说：“陆玺不是要和小叔叔进组拍戏了吗，怕家里的猫没人照顾，就请我经常去看看。还有之前小叔叔拍的一部电影，我看是你喜欢的题材，就问他能不能给两张试映会的入场券。其他也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太多了，你想听我就继续说。”
　　顾景还在盯着沈齐的手指，沈齐解释的时候他就一直没挪开视线。
　　都怪沈齐的手指太好看，他甚至怀疑沈齐是故意的，故意想他分心，才在他眼皮底下这么折腾一枚瓶盖。
　　沈齐的动作很慢，拇指和中指固定着瓶盖，使其转动，食指就紧贴着瓶盖边缘的锯齿。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漫不经心地转动指尖，每隔几句，他就停止转动，抬起食指，在锯齿上轻轻点两下，然后笑着问：“我还要继续说吗。”
　　没得到顾景的回应，他只好继续。
　　就着他的声音，以及时不时的停顿，顾景总算看清了盖子上的生产日期，目光微移，又看到他被锯齿磨红的指尖。
　　正要提醒，忽然，他的食指失了轨道，从边缘滑进了盖子里面。
　　“啊……”沈齐自己也是一惊，中止话题放下瓶盖，低头看着指尖沾上的白色液体。
　　顾景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不知道说什么，就告诉他：“是酸奶。”
　　“我知道。”沈齐将拇指贴上去捻了捻，有些烦躁，“这也太稠了，黏在手上难受。”
　　顾景更不知道说什么了，紧张地左右摆了摆头，最后看到柜台上的湿纸巾：“先擦一擦，然后去对面的火锅店，里面有洗手间。”
　　沈齐见他红着脸，说话也急，想问怎么了。
　　可没等开口，顾景就起身往柜台去了。
　　“一包湿纸巾，”收银小哥扫了一下条形码，“7块8。”
　　顾景打开付款码就把手机放在柜台上，迅速拆开一片湿纸巾，这时沈齐已经走到了他身后，把脑袋搁在他左边肩膀上：“买好了？”
　　“……嗯。”顾景撕了半天没撕开，开始着急。
　　“我来吧。”沈齐用干净的那只手接过来，起身站到了旁边。
　　顾景松了口气，抬头却看见那收银小哥盯着他，脸上露着迷之笑容。
　　他心里默默打出一排问号，收银小哥指了指柜台上的手机，提醒他：“已经扫完了，您的付款码还开着。”
　　开着就开着，你至于笑吗？
　　顾景搞不懂，伸手过去要把手机拿回来。
　　这时，那收银小哥突然指着纸巾旁边的区域：“这边也可以看看呢，今天买两盒有折扣。”
　　顾景视线一转，人傻了。
　　安全套……
　　这小哥不会以为他是想买这个不好意思，才故意拿了旁边的湿纸巾吧？
　　“什么东西打折？你想要就……”沈齐擦干净了手指，偏头凑过来，然后跟顾景一起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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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的节奏应该会很快，最后一卷了。


第112章 齐景可待
　　虽然那句没说完整，但想也知道什么意思。
　　顾景有被吓到，怎么问题给到他这边了？
　　他条件反射地“嗯”了一声。
　　本来是表达震惊和疑问的意思，结果那收银小哥偏偏没听懂，直接给他扫了两盒：“好嘞。麻烦刷新下付款码，我这边给您结账。”
　　“哈？”顾景迅速扭过头。
　　“两盒不够是吧。”小哥露出职业微笑，“没关系的，您买两盒、四盒、六盒，都有同样的折扣。”
　　话说这间便利店存在销冠评级吗？
　　最后拎着满满一袋东西走出店里时，顾景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想得专注，或者说，他在借这个问题转移注意力，好忽略袋子里的东西，以及走在身边的人。
　　他太紧张了，以至于肩膀被碰一下都惊得叫出了声。
　　过路的人被吓了一跳，沈齐向人家点头致歉，然后松开顾景的肩膀，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看路，你刚差点撞在树上。”
　　“……哦。”顾景抬头看见垂下的杨柳枝，忽然发现这里已经不再是那条街，“我们不是要去火锅店找小羽他们吗，怎么走这么远了？”
　　沈齐见顾景匆匆转身，下意识便去抓他的手腕，这一抓害他松了力，手上的袋子坠地撒了大半。
　　明晃晃的包装，看得顾景脸瞬间通红。
　　沈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和顾景做过的亲密事不少，就算只差最后一步，他们到底也是坦诚相见过了，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他忍住慌张，蹲下身一盒一盒地往袋子里捡，眼睛盯着地面：“我把车停在了这边，想先过来开走，待会儿就不用……”
　　他没说得下去，因为顾景也蹲了下来，右手朝着地面伸去。
　　“你不用害怕，”沈齐顿了顿，继续说，“我不会强迫——”
　　“不是害怕。”顾景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说话时带着重重的呼吸声，手指跟着也蜷进了掌心，“我就是有点紧张，还有点……期待。”
　　沈齐轻轻抬起眼，对上顾景真诚的眼神。
　　“真的，不是害怕。”
　　听上去像在安慰沈齐，但顾景知道，他是在鼓励自己。
　　既然起了意，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那会儿在便利店不就没忍住吗，是他先想的，而且想很久了。
　　为什么总是点到即止，明明有的时候可以做得更多，明明沈齐和他一样也……
　　可是，可是……
　　沈齐没说话，快速拾起东西起身，表面平静，呼吸却慢慢急促起来。
　　他在原地站了站，几次抿唇，欲言又止。
　　“你不是一直在等我主动么。”顾景捏着他的下巴，仰头凑了上去，一吻之后松开，“现在我告诉你，我准备好了，我想跟你做。”
　　一句又一句，像是汹涌的潮水一遍又一遍地漫过海岸的岩石。
　　看着顾景眼中朦胧的水光，沈齐的心一下子就空了，脖子动了动，将下巴从对方的手指蹭到手腕。
　　他们始终对视着，顾景很清楚沈齐想要做什么，所以当手指被咬住时，他并不意外，甚至很配合地向里压了压，感受到对方温热潮湿的舌尖。
　　“跟我回家吗？”顾景的视线缓缓下移，盯着沈齐下半张脸。
　　沈齐没立刻回答，过了很久才抽出他的手指，低头在他眼睛上吻了吻，说：“去我住的酒店。”
　　来时是深夜，怕惊扰外公一家安睡，沈齐就订了附近的酒店。
　　上车后，顾景打开手机，想给弟弟们发消息，谁知先看到了季远发来的：
　　【沈哥给我转了钱结账，他现在去找你了。】
　　【我和小羽哥吃完出来就打到车了。】
　　【我们先回家了，就不等你们了。】
　　顾景退出了界面，将手机关机放进口袋，转头看了眼沈齐。
　　沈齐脸虽没转过来，但余光包裹着对方，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嘴唇微张着，他在尽可能控制呼吸不要发出声音。
　　密闭狭小的空间里，谁也没说话，就连呼吸这件小事都变得过度敏感，生怕一点点的放松撞破两人之间极力压抑的暧昧。
　　一路沉默到酒店，顾景被带进了房间。
　　看到床上打开一半的行李箱，沈齐慌忙过去合上，拎了放在一边：“我刚到，还没来得及收拾。”
　　顾景“嗯”了声，忽然低头看到自己衣服上的油渍，这都是那会儿吃火锅的时候被季远溅的。
　　“我想，先洗个澡。”他站在原地四处张望，手别在身后，因为实在不知该放在哪里。
　　“哦，那个，”沈齐指着一个方向，“浴室在那边。”
　　顾景点了点头，沈齐补充：“里面的浴袍你还是别穿了，都是别人穿过的。”
　　他打开刚合上的行李箱，翻出一套睡衣递过去：“……将就一下穿我的吧。”
　　顾景感觉沈齐比他还紧张，从进来这间房，沈齐就没有直视过他，说话也是停停顿顿，带着点沙哑。
　　他在家里洗过澡，在这里就简单冲了个凉。
　　出来的时候沈齐正背对着他，他听见冰块掉进空玻璃杯中，而后是液体汩汩注入的声音。
　　沈齐放下酒杯，转身看见顾景，却没开口说话。
　　手足无措的不仅是穿着他睡衣的顾景，还有看见自己的睡衣穿在对方身上的他。
　　为了打破这气氛，顾景慢慢贴着床沿坐下，主动开口问：“你不洗澡吗？”
　　他双手撑在洁白柔软的床单上，身体微弓前倾，发梢末端滴落的水珠顺着后颈绷起的线条滑进睡衣里。
　　看得沈齐很想立刻在他后颈揉上一把，沿颈顺背，在他全身上下，都留下自己的痕迹。
　　这样疯狂的念头在浴室里被冷水冲淡了一些。
　　沈齐不断地警告自己，不要像个变态一样，顾景肯定会被吓到。
　　可惜这念头消也只消了一会儿，从浴室出来，看见还维持原本姿势坐在床边的顾景，他又不想做人了。
　　顾景见他出来，刚想叫他，谁知他径直走向酒柜，将倒好的那杯威士忌一口灌了下去。
　　“沈齐。”他低低地喊了一声。
　　沈齐又打开了酒瓶，开始倒第二杯。
　　“沈齐，”他逐渐将身体侧转，否则只能看到沈齐的背影，“你……”
　　沈齐喝下了第二杯，继续倒第三杯。
　　顾景从侧面窥见了他的冷淡，心里忽然不是滋味起来，眼看他第三杯即将全部入喉，忍不住带些报复性的自暴自弃：“你不敢就算了，我回家了。”
　　只听“咚”地一声，玻璃杯被重重放在了桌上，冰块混着液体的碰撞声清晰在耳。
　　顾景还没反应过来，后颈就被一只手推着向前，嘴唇触碰到一片柔软的同时，冰凉的液体顺着舌尖滑入咽喉。
　　威士忌的口感很浓烈，不过很快被别的冲淡，沈齐不停地跟他接吻，甚至让他感觉太过激烈，难以喘息。
　　不等他自己后退，沈齐就推着他的肩膀向床头移动。
　　移动时，他的手肘和小腿带动了床单向上皱起，而当他被抵在床头时，上身的睡衣也被推到了胸口。
　　沈齐对他说了第一句话：“别走。”
　　顾景睫毛猛地颤动起来，圈着他的手松开了，一只向前伸到床头柜上，另一只拽下了他的睡裤。
　　他没办法看清发生了什么，沈齐一边做着这些，一边强迫他仰头与之接吻。
　　沈齐吻得很重，很用力，仿佛以前极尽温柔收敛的那个人不是他。
　　比起平时，更少了些劝哄，一味地进攻，丝毫不打算留退路。
　　他握着顾景的小腿放在腰间，嘴唇分开的那刻，听见一声极轻、却又极蛊惑人心的笑。
　　如果不是看见顾景露出的畅快神情，他是不会相信，那笑声竟然是身下的这个人发出的。
　　鬼使神差地，沈齐说了第二句话：“我能再用力一点吗……”
　　顾景又笑了一声，他觉得是那口威士忌的作用，导致他现在处于一种不清醒的状态。
　　他不知道这算什么，反正很喜欢，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应该是比沈齐还要疯狂的人。


第113章 齐景可待
　　翌日醒来已是下午。
　　酒店窗帘拉得密不透光，顾景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稍微动一下，就被人圈住搂进怀里。
　　沈齐像是早就醒了，抓住他的手亲了亲，问他还睡不睡。
　　“现在……”话一出口，顾景都懵了，他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
　　沈齐知道他要问什么，伸手从床头柜上拿来手机，看了一眼：“两点半了。”
　　现在肯定不是上午，顾景睡得头有些晕，清了清嗓子想说话，沈齐忙道：“你等会儿。”
　　他掀开被子下床，开了一盏床头灯，走去吧台接了杯温水过来。
　　顾景想坐起身，结果才一用力就疼得倒了回去，沈齐扶起他问：“很疼吗？”
　　“……”这不是废话吗，不疼我能坐不起来？
　　顾景喝完水后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四处摸手机，顺便就着这姿势开机看消息。
　　没人找他，应该是沈齐都通知过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借口。
　　“饿了吧，我叫人送餐上来，你想吃什么？”
　　“……”
　　见顾景不说话，沈齐爬上床从后面搂着他，轻声问：“生气了？”
　　对比顾景，沈齐可太精神抖擞了，他低声道：“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你昨晚有多性感吗。”
　　“别说了。”顾景把脸埋进枕头里，右手扯着被子也要往头上盖。
　　真是服了，昨晚那么忸怩，现在你倒是神气了。
　　而我……都是威士忌的错！
　　被子扯到一半被沈齐截了下来，他跟顾景道歉，毫无诚意的道歉，说什么“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太没人性”，边说还边往顾景脖子上蹭，跟调情一样。
　　“行了，不用道歉。”顾景没辙了，怕他再说什么没羞没臊的话，“给我点碗小馄饨，我洗漱完出来吃。”
　　沈齐叫好餐跟着也挤进了浴室，顾景当时正在检查身体，门被推开的那一瞬，他一整个社死，恨不得直接昏过去算了。
　　“你为什么非要这会儿进来？”顾景以为自己先开口就会少一些尴尬，然而并没有，“你不知道我在里面吗？万一我在洗澡呢，万一我在……”
　　“对不起。”沈齐忍着笑意，上前抱住顾景哄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们之间这样不算什么。不过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下次会记得先敲门。”
　　顾景听出他在忍耐，想捶他，因为累而懒得动手，直接放弃：“你想笑就笑吧。”
　　沈齐跟在他后头出了浴室，解释：“我不是笑话你，我是觉得你可爱。”
　　这在顾景听来就是狡辩：“不许说我可爱！”
　　“那换一个，”沈齐试探道，“性感？”
　　顾景：“……”
　　“好好好，我闭嘴，先吃饭。”沈齐端起碗，舀了颗小馄饨送他嘴边，“我喂你吃。”
　　骨头汤的香气扑鼻而来，小馄饨皮薄馅粉，都怼到嘴边了，顾景抵抗不了，张嘴吃了进去。
　　他吃完一颗，想去接沈齐手上的勺子，沈齐向后缩了缩：“说好喂你的。”
　　“你能正常点吗？”顾景绷不住了，捧着沈齐的脸一阵揉搓，“拜托你正常一点，不要一直哄我，我自己能吃饭、能走路。不要总觉得我在生气，我那根本不是生气，害羞你懂吗？你这样只会让我想起昨晚的事，你一直这样我就会一直想，一直想就会一直——”
　　“想吗？”沈齐突然出声。
　　顾景眨了眨眼，摸不准他什么意思，但身体本能地向后躲。
　　他躲一点，沈齐就向他靠近一点：“想不想？”
　　顾景最后退无可退，硬着头皮问：“想什么？”
　　“再来一次。”
　　不等顾景说话，沈齐就压了上来，不过这次吻得很温柔，温柔到顾景都不舍得推开。
　　直到发现有双手开始在身上乱摸，顾景才叫了停：“现在不行。”
　　“那今天，”话到嘴边，沈齐又改了改，“明天晚上？”
　　顾景：“……”
　　“我开玩笑的。”沈齐忙给自己找补，凑到顾景额头上亲了亲，“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我们今天就在酒店住着，明天一早再去拜访外公外婆，礼物我都准备好了，他们一定喜欢。”
　　话音刚落，顾景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余声，有事吗？”
　　“听说你回来了，季远也跟你一起？”
　　“嗯，住在我外公家。”顾景说话时沈齐在旁边闹他，他用脚把人往旁边推，同时用口型说，“你先吃饭。”
　　沈齐怕他真生气，不再闹了，识趣地坐到一边，边吃边盯着他讲电话。
　　电话那边问：“老宅那边，你不去？”
　　“我……”顾景顿了顿，直言道，“我不太想去，我怕爷爷对我摆脸子。他一直想让我到英国留学，我没同意，这次要是去了，他提起来，我不知道怎么接话。”
　　“英国？”余声想了想，忽地笑起来，“没事，你以后见到他也不用怕，他不会再提让你去英国的事了。”
　　“为什么？”
　　“他想让你去英国，不过就是因为石家有位叔叔在那里做教授，但今年不知道怎么，那位叔叔突然回来了，而且是被辞退的。”余声缓了缓，继续说，“就连石婧姝，我上次遇见她，她也说，还是乖乖待在国内好。哦对了，她跟我说起了你，听那意思，应该是要去找你。”
　　“找我？”顾景下意识看了沈齐一眼，低声问，“找我做什么？”
　　余声笑了笑，伴着一声叹息：“想着改变你呗。你可要小心点儿，这位姐姐不仅难缠，还很固执，从小到大她认定的事，就没有放弃一说。”
　　沈齐离得不远，余声的话他都听见了。
　　顾景也知道他听见了，挂断电话后的第一时间就想对他解释，谁料沈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耸了耸肩道：“没关系啊，她来就让她来，世伯家的妹妹嘛，我们作为哥哥，又是东道主，没理由不好好招待她。”
　　顾景从沈齐的表情和语气中瞧不出破绽，应该是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就好，反正石婧姝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他拒绝，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在扬州的几天，顾景还一直担心石婧姝找上门来，好在直到离开那天，对方也只是在社交软件上跟他聊了几句。
　　之后他们又去云南玩了几天，回来时赶上高考出成绩。
　　比预期的高了6分，顾景的总分是451。这成绩溪大是稳了，不仅溪大，其他高校也有联系他的，被他拒绝了。
　　他说过，他考溪大不光是为了谁，而是他喜欢那里的历史和建筑。
　　顾青许和段钟毓都没意见，他们早知道儿子的想法和志向，只会支持，不会阻拦。
　　但沈齐就说不准了，他选择溪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顾景。
　　彼时家里都知道了他跟顾景的关系，秦诗爱和沈如海只叮嘱他，上了大学不要只顾着谈恋爱，还要照顾好弟弟。
　　还弟弟呢，沈齐都没敢告诉他们，姜羽这些日子天天早出晚归是去哪里鬼混的。
　　沈齐和顾景在小区外遛弯撞见过几次，姜羽坐着出租回来，他男朋友还下车给他开门，两人勾肩搭背，你说我笑的。
　　顾景看见他们想打招呼，沈齐则是提脚就走，一会儿发狠说“这弟弟不能要了”，一会儿发怒说“我早说过，他跟那个姓江的在一起肯定受罪”，一路牢骚就没停。
　　顾景实在烦他了，问了句：“坐出租车就是受罪，那我以前带你坐公交的时候，你也觉得是受罪？”
　　沈齐被堵得没了话，想想还是不服：“那不一样。”
　　顾景又问：“哪里不一样？”
　　沈齐说：“我说的这个受罪，不是他坐什么车，而是他找的那个人。”
　　“江屿到底哪里不好了？”顾景都想替他叫屈，这人简直不要太好，最关键是对姜羽好。
　　“他哪里好？家世就不提了，你看看他现在在干什么，把游戏当作职业，现在看来是风光，有名气有粉丝，可是以后呢，他能一辈子靠着打游戏吃饭？”
　　顾景忽然没话回了，他挠了挠鼻尖，疑惑地开口：“你这怎么像是在给弟弟找结婚对象啊？连他们以后靠什么吃饭都要管。”
　　“他们还想结婚？反了他们了。”沈齐终于想起了自己还在盼望他们分手这件事，“得找个机会威胁威胁姜羽，早点把那姓江的甩了，而且只能是他甩那姓江的。”
　　沈齐这就太霸道了，顾景对他摇摇头：“我不跟你说了，你完全听不进人劝。”
　　因为这次的口角，顾景之后几天都没怎么搭理沈齐。
　　他是故意的。
　　姜羽之前求过顾景想办法，让沈齐别跟个封建大家长似地盯着他，别每天在他耳边念念叨叨。
　　顾景就想着以理服人，可沈齐不听道理，什么都不听，他有什么办法。
　　思前想后，他决定沉默抗议，不理沈齐几天试试。
　　一开始觉得挺不靠谱，没想到几天后沈齐当真松了口，保证再也不提那些了。
　　为了哄好顾景，沈齐还牵了一只德牧来他家，说这是没通过部队选拔淘汰下来的警犬，叫顾景给取个名儿。
　　顾景当时就一脸苦恼地说：“你忘了，我的网名从来都没改过，你以为我是不想改吗，我是实在想不出。取名字太难了，还是你想一个吧。”
　　沈齐听见他的话突然笑了，顾景问他笑什么，他回道：“幸好我们不用生孩子，不然你得纠结多少事。”
　　顾景没搭理他，蹲在地上摸狗。
　　“我纠结，是我纠结。”沈齐好不容易哄得男朋友说话了，这会儿可不敢轻易得罪，也伸手去摸狗，“咱家就数我最没主意。”
　　顾景把狗抱到一边不给他碰，哼了声：“你有主意谁还敢拦着你，你想生就生呗。以后的日子那么长，谁能担保会发生什么。”
　　沈齐一愣，反应过来后跟了上去，隔空逗着狗：“那就叫儿子。”
　　“神经啊你，”顾景被他气笑，“哪有叫这个名字的。”
　　沈齐说：“那你给咱儿子取个正经的名字。”
　　顾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没戳破，还顺着他：“我说了，暂时想不到。”
　　“那就暂时不取名字，等想到了再取。”
　　“……也行吧。”
　　就这样，小德牧被叫了一年的“儿子”，顾景他们白天在学校，它就在两个家之间来回穿梭。
　　只是顾青许和秦诗爱不大能接受，她们莫名其妙成了“奶奶”。总不能俩儿子抱着狗狗喊“儿子”，她们也跟着喊“儿子”吧，这辈分够乱的。
　　终于终于，在两人组织的一次家族群投票中，“娃哈哈”以高票胜出，成为了小德牧的新名字。


第114章 齐景可待
　　大学跟高中很不一样，顾景修的建筑学，沈齐进了商学院，两人不在一个院系，万幸还在一个校区。
　　不过其他同一高中到这儿的，就散落得太远了。
　　例如姜羽，分数不够报其他专业，只好选择学习人工智能，好在江屿保送的计算机系，跟他离得不远。
　　只是江屿还要兼顾电竞战队的工作，经常不在校，据说他已经在打算提前修满学分毕业，或是办理休学。
　　其实可以理解，电竞选手的花期很短，而他正处于职业生涯的巅峰，不趁此时机搏一搏，怎么可能甘心。
　　还有时威和庄廷希，这俩人也一道来了这里，他们的课程安排比较松散清闲。
　　刚开学的时候，时威经常被姜羽雇去帮他男朋友签到点名，有时候他自己也去，叫“江屿”的那张脸变个不停，不露馅才怪。
　　庄廷希同样如此，没课的时候就被沈齐派去盯着顾景，其实也不是盯着顾景，主要是盯着石婧姝。
　　那姑娘也考到了这里，而且隔三差五地去找顾景叙旧，这沈齐就忍不了了，直接派去了庄廷希。
　　更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都知道那姑娘爱装，庄廷希就以茶制茶，两人斗着斗着，居然斗到一起去了。
　　听说他们是在停车场结的缘。
　　那天石婧姝的车爆胎了，打了很久的电话都没人过来，刚巧碰上庄廷希。
　　庄廷希虽然跟她不对付，但看她是个女孩子，顺手帮忙把胎给换了。
　　从那之后两人便不再针锋相对，不知不觉开始约饭，再到约会。
　　沈齐原以为庄廷希在曲线救国，直到某次放假，看见庄廷希载着石婧姝回了家，这才相信，这兄弟是真沦陷了。
　　顾景的感受最明显，再见到石婧姝，她也不“小景哥哥”“小景哥哥”地叫了，态度极其冷淡。
　　“挺好的，”沈齐说，“这样我就能安心地赚钱养家了。”
　　沈齐所说的并不是玩笑话，后来顾景才知道，他大一期末的手绘作业，竟然被沈齐列入了开发计划。
　　他告诉沈齐，说那只是一个很普通很随意的期末作业。
　　沈齐回答他：“我这也只是一个很普通很随意的项目。”
　　顾景摇头不信，沈齐又说：“我没骗你，是我爸让我放手去做，我一时想不到好的策划，就用了下你的，又不是不署你的名字，你用得着这么小气吗。”
　　于是顾景稀里糊涂地就成了那个策划里的设计师，一个暑假都在修改和扩充图纸内容。
　　顾景把自己关在家里，沈齐就在外面忙活。
　　有些事交给底下的人不放心，他需要自己去跟合作伙伴交流，毕竟陆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且唯利是图，这点和他是一样的。
　　所以才更担心，今天他们因为利益是朋友，明天说不定就会因为利益而翻脸。
　　顾景不知道沈齐和陆玺的合作关系，他总以为，陆玺跟谢欢一样，只是银幕上的明星。
　　*
　　假期结束返校上课，顾景下车时接到一通电话，解安全带忘了拿书，走进教室才发现。
　　正愁要怎么办，沈齐忽然进来了，把书递给他：“结束了姜羽来接你，我今天上午有四节课，要到很晚。”
　　顾景其实早就考了驾照，他的车送去保养还没开回来，今天就让沈齐送了一下。
　　“哦，”他想了想，说，“我上午的课少，要不待会儿我和小羽去排上次没吃到的那家餐厅？”
　　“行，我下课了去找你们。”沈齐看了眼表，语气略微急促，“我先走了，快迟到了。”
　　他一离开，前排的几个女生就转了过来。
　　其中一个问：“哪家餐厅，待会儿我们也去。”
　　顾景懵了下：“啊？”
　　“骗你的，才不去打扰你们一家三口。”
　　“哈哈，班长还紧张了。”
　　班长是个累人的活儿，可辅导员和班主任都叫他当，他只好当了。
　　现在的班长跟以前又不一样，以前大家只问班长学习，现在是除了学习啥都问。
　　有时候上午下午的课连着，来不及回家，就去学生宿舍午休。
　　顾景印象深刻的一回，对面宿舍闹蟑螂，几个男生全缩在上铺不敢下来，隔着两扇门喊：“班长救命！”
　　班长去了，救了他们，从此只要碰上顾景在，大事小情全都找他。
　　女生好一点，因为顾景进不了女生宿舍，但她们会换另一种方式找顾景。
　　刚认识那会儿不了解情况，就看见每天下课吃饭，总有一波一波的帅哥来找班长，有几个就被看上了，不好意思明说，找顾景给牵线搭桥办了场跨院联谊。
　　她们没明说，顾景也不知道，只听说隔壁院系都要办新生活动，就找沈齐商量，能不能跟他们商学院来一场。
　　后来不仅沈齐来了，姜羽、时威，跟他们认识交好的都来凑了个热闹。
　　也正是因为太热闹，玩嗨了，有几个喝多了问沈齐，问他跟顾景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在场的女生都愣了，结婚？
　　这场恋情曝光得出乎意料，不过想想也是有迹可循。
　　谁家好朋友每天都穿情侣装？原来他们早就是一对了。
　　事情是这样的，由于顾景同学对自己衣品的不自信，以及对男朋友衣品的高度相信，高三毕业之后，脱下校服的他就把衣柜的管理权交给了沈齐。
　　沈齐一接手，二话没说将顾景的衣柜清了个空，然后摆上了一系列与他款式相同，颜色也接近的衣服。
　　就是后来在院里传开的“情侣装”。
　　班上的女生都很佛，班长和商学院院草指望不上，就看看别的院系，帅哥多得是，挑挑呗。
　　那个常来的庄廷希倒是不错，可他没多久就谈了女朋友。
　　下一个就是姜羽了，混血颜值很能打，最近又染了灰毛，又拽又可爱，可惜他迟钝得很，不上道儿啊。
　　搓磨了一年，兴趣渐渐淡了，不像刚上大学那会儿，老想着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现在，呵呵，谈什么恋爱？
　　恋爱这东西自己谈有意思吗？
　　还得看别人谈才有趣嘛！
　　顾景和沈齐这对超高颜值的校园情侣不好磕？
　　就在你我身边啊姐妹，现在不磕什么时候磕？
　　顾景就输在太好说话，又是班长，同学找他他不好一直躲。
　　眼下又被堵住了，他一脸无奈。
　　“别这表情呀班长，我们今天又没说什么。”
　　这几个女生是一个宿舍的，顾景来之前她们正在聊什么，有个女生把手机放在顾景桌上：“班长，给你分享一对娱乐圈cp。”
　　“他俩现在可火了，我暑假看了部电影，然后搜主演谢欢，后面的关联词就是他的cp陆玺。”
　　“对对对，我也是那部电影入的谢欢的坑。”另一个女生掏出手机，展示她收藏的一些视频和文，“我简直入魔了，他俩在学校是学长学弟，毕业又签了同一家公司，还没正式合作就有cp粉了。”
　　“你们懂那种感觉吗，看上去有很多羁绊，但你搜他们，根本连一张官方的同框照都找不到，搞得像公司强迫他们避嫌似的。”
　　顾景不知道他们的cp，但提到合作，他忽然插了句话：“他们不是要合作一部电影吗？”
　　说话的女生一惊：“你怎么知道？我以为你不知道玺欢的，原来你也在磕他们吗？”
　　顾景：“……那倒不是。”
　　“是有合作，但他们公司搞神秘，什么照片都没有，只能靠粉丝路透发糖。不过快了快了，只要我们活得够久，他们能有第一次合作，就能有第二次。”
　　“话说班长你真不磕玺欢吗？”有个女生笑，“还是你磕你自己的cp？”
　　“别不说话呀，磕自己的cp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我没觉得丢人，就是……”顾景拇指轻轻磨着书封，实话实说，“很平常，我们每天都是这样，没什么可磕可激动的。”
　　这话一说，她们又磕到了。
　　好在老师及时赶到，才浇灭了姑娘们火速燃起的八卦之魂。顾景打开课本和笔记，其他人也都听得认真，毕竟这是前辈口中最容易挂的一门课，马虎不得。
　　两节课下来，有学生直呼：“先人诚不欺我，我听了两节课天书。”
　　“屁的先人，叫学长学姐们听见这两个字，非得打死你。”
　　“打死我就打死我吧，那我也成‘先人’了，就不用挂科惨死了。”
　　顾景合上笔帽，对那男生说：“新课程，听不懂很正常，我也听不懂。”
　　“真的假的？”男生把课本往包里一塞，突然乐呵了，“那我就不怕了，班长都听不懂。”
　　“嗯，慢慢学，肯定能找到感觉。”顾景看见教室外的姜羽，正在与他说话的几人也看见了，跟他挥手告别。
　　教学楼前不好停车，顾景跟姜羽走了很远，两人边走边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最近很火的谢欢。
　　姜羽说：“以前大哥在家的时候，我在大哥家见到过谢欢，他长得特漂亮，就是不爱搭理我，我叫他小叔叔，他翻我白眼。”
　　顾景猜测：“你是不是当着他的面儿说他漂亮？”
　　姜羽理直气壮：“那可不，我夸他他还不高兴呢。”
　　顾景叹了口气，想到那会儿在教室，几个女同学的话。
　　他不明白谢欢跟陆玺怎么就成了cp，看上去像是公司炒作，却又不像。他经常撞见两人，以为那是他们正常的相处模式，毕竟这么多年就没变过。
　　乱糟糟的，又不能直接去问他们。
　　顾景不喜欢挖人隐私，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让他知道了许多不可思议的真相。


第115章 齐景可待
　　沈齐向来是个行动派，但有关顾景设计的那栋酒店他却拖了很久。
　　他跟顾景提过，说是等一等。他收到消息，上头要批一块地出来，到时候酒店就建在那里。
　　顾景只管设计，其他的交给沈齐，也就没多过问。
　　可这一拖，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被繁忙的课业占满脑子，已经完全忘记了要建酒店这回事。
　　还是姜羽说漏了嘴，他才知道为什么拖了这么久。
　　那晚沈家办酒会，去了不少人，其中有前不久才从维也纳回来的宁渡。
　　沈齐忙得没空招待他，顾景就顶了上去。
　　这人好歹是余声多年的邻居好友，跟自己也算熟悉，总比其他不认识的有话题聊。
　　话题主要围绕宁渡这些年的留学经历，他们还谈了一点余声的近况。
　　“余声来春溪了，他在这里念大学。”顾景说。
　　宁渡将喝完的空酒杯放回桌上，原本愉悦的表情忽然变得冷淡：“我知道。”
　　顾景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瞬间气氛变僵了，正要说些什么缓解时，宁渡将视线投向人群中，问：“怎么没看见陆玺，沈齐没请他？”
　　姜羽刚巧路过，嘴快回了句：“他都把我哥坑了，我哥怎么还会请他来。”
　　“什么？”宁渡一脸没吃上新鲜瓜的表情，“具体说说。”
　　想捂嘴已经晚了，姜羽人被扣住了，不张口也得张：“就是，我哥跟陆玺合作想要新区批下来的那块地，结果我哥竞标输了，输给了……陆玺的表弟。”
　　“钱忱？”宁渡不自觉拔高音量，吃瓜的表情更浓了，“意思是陆玺和钱忱联手把沈齐给耍了？”
　　顾景还在震惊，陆玺不是个演员吗，怎么跟沈齐还有合作？
　　他一直知道那两人有联系，却不知道是这么联系的。
　　“嘘！你小声点儿！”姜羽左右张望了几下，“我哥最近听见这两个名字就要发火。你是不知道那俩人有多嚣张，害我哥亏钱不说，还嘲笑我哥，说：‘耍你就耍你了，你能怎么办。’”
　　宁渡哼笑了两声：“能怎么办？这么丢人的事。”
　　顾景心情复杂，起身离开了这里。
　　宁渡见他走了，才问姜羽：“你哥肯定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肯定有计划要报仇的，对吧。”
　　姜羽摊了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帮不了他，他有计划也不会告诉我。”
　　“那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宁渡问。
　　“蹦迪，写歌，打游戏。”
　　“不学习？”
　　“学什么？人工智能？”姜羽提到自己那专业就头大，“我已经做好了挂科的准备，毕业证书拿不到就算了，别把我在课堂上憋死。”
　　“哈哈你可真是，怪不得你哥总在外面说——”
　　“他说我坏话了？”
　　“……”
　　他们嬉笑的时候，顾景已经找到了沈齐，沈齐正在跟几个比他年长的男人聊天。
　　那游刃有余的样子顾景是见惯的，也知道他们不是单纯在聊天，想了想，还是等他们说完。
　　顾景退回转角，靠墙站了会儿，静下来就开始思考，自己等下要跟沈齐说什么呢。
　　说他被陆玺坑，还是……
　　还是不要说了，这种落面子的事，他肯定不乐意让自己知道。
　　后脑勺撞了两下墙面，顾景的思考结束，视线从灯上的坠饰掠过，正要站直身体，余光忽然瞥见了沈齐的脸。
　　“这么撞头不疼吗。”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沈齐走了过来，手伸进墙与顾景腰之间的空隙，一把将人扶起来。
　　“没用力。”顾景轻声道。
　　沈齐摸了摸他脑后，确定没撞出包：“我刚才看见你过来了，像是有话要跟我说。”
　　“……”顾景伸手松了松领带，“算了，不说了。”
　　他刚靠在墙上弄皱了西装，沈齐帮他抻了抻下摆，看着他的眼睛问：“不重要？”
　　顾景“嗯”了声，勾起嘴角：“你开心比较重要。”
　　沈齐身上有很浓的烟味，是跟那几个男人谈话时蹭上的。
　　他们走到有窗的地方，顾景继续靠在墙边，盯着他看，看着看着笑了起来。
　　“笑什么。”沈齐打开窗户，转身与顾景对视。
　　顾景摇头：“不知道，就是想笑。”
　　沈齐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打量自己，又抬起头：“觉得我穿西装好看？”
　　顾景笑着摇头：“我不做评价。”
　　“那……”沈齐轻松扯开领带，抓过顾景的手塞进去，然后摸上自己的喉结，再下滑，一点点解开扣子，“这样呢，能不能引诱到你。”
　　顾景见他解了一颗又去碰第二颗，更想笑了，但笑的同时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沉声道：“够了，别在这儿发神经。”
　　“这里是我们家，在哪儿都可以。”他反握住顾景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另一只手托住顾景的脖子将吻落下去。
　　顾景没有反抗，他想这里够偏僻，不会来人打扰。
　　他也确实是被沈齐引诱了，从对方扯下领带，手指屈起露出好看的关节，他就无法自制地想要抓住那双手。
　　他经常盯着沈齐的手看，无论沈齐是弹钢琴，抚摸他，还是做一些别的，总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光欣赏不够，他还会去勾勾对方的手指，会顺着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抚摸，会亲吻看到的每一处关节。
　　所以顾景觉得自己也有点神经，有点疯。不过这双手的主人如果不是沈齐，他肯定不会这样。
　　吻完两个人的脸上都红了，顾景控制不了呼吸，喘得很重，沈齐被那几声刺激得眼神迷乱，直接拉着他回房。
　　“咔哒”一声之后，顾景被抵在了门上，他的外套进来时就被扔在了地上，裤子也被一点点踩落到小腿处。
　　沈齐急切地扒干净了对方，自己却连外套鞋子都来不及脱。
　　他的手忙着抚摸顾景，嘴唇吻过顾景的喉结，脖子，又去吻别的地方。
　　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他推着顾景朝床边移动，顾景摸到他的衣服，催促他先脱了。
　　两人纠纠缠缠，刚倒在床上，突然传来一声闷闷的狗叫。
　　顾景背上被硌了一下，吓得差点摔到地上，幸好沈齐抱住了他：“别怕，是那狗儿子的叫声。”
　　顾景匆匆套上衣服，沈齐把被子一掀。
　　果然，娃哈哈那狗儿子躺在里面，没睡醒还被压了，正委屈地叫唤。
　　“……”顾景既松了口气，又很无语。
　　沈齐把狗儿子赶了出去，回来问顾景：“继续吗。”
　　敢情你不用脱了穿、穿了脱。
　　顾景拍下了墙上的灯开关：“继续你个头。”
　　沈齐忽然有点佩服他男朋友说停就停的欲望。可他停不下来，抬手在那开关上又拍了一下。
　　黑暗中，顾景有过一点挣扎。他还是害怕会发出太大的声音，最后实在忍不住，只好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
　　弄的时间太久，等想到出去时，楼下的客人估计都走光了，沈齐领带打到一半干脆拆了：“算了，明天再说。”
　　“说什么？”顾景问。
　　“就……一些事情。”沈齐答得含糊。
　　顾景看了他几分钟，也不说话，就维持倚着桌子的动作。
　　沈齐在椅子上坐下，抓着手腕把人拉到腿上：“之前答应你的项目，选址上出了点问题，不过现在有了新的方案，等谈好了就告诉你。”
　　“……哦。”顾景垂下眼睫，不自在地撇开头。
　　“嗯？”沈齐逗他，抓住他的手腕轻轻摇晃，“生气了？”
　　顾景捏着手指关节，缓慢地说：“没有生气，这些本来就不是说做就立刻能做的。”
　　沈齐追着他的视线：“那你怎么突然低头不看我？”
　　“我，”顾景顿了顿，犹豫地开口，“我怕我说了，你会不高兴。”
　　他想忍住不提的，可是偏偏沈齐聊到了这个话题。
　　他有点后悔，就不该多嘴问那一句，不问就没有下面的话了。
　　“我生谁的气都不会生你的气，说吧。”沈齐继续晃动他的手腕。
　　顾景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看向沈齐：“如果你的合作伙伴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做？”
　　沈齐明显地愣住了，他没想过顾景会知道，因为顾景从来不关心那些，他身边的其他人也不可能去告诉顾景，那么肯定是姜羽说漏嘴的。
　　沉默了几秒之后，他忽然笑了一声：“我要是说，我会报复到他这辈子都记得，想起来就会后悔。你要劝我收手吗？”
　　顾景没立刻说话，他想过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和缘由，但他没想过，就算问清了又能怎样。
　　这件事的受害者、受辱者都是沈齐，他能怎么去劝他？
　　“会不会……违法？”这是顾景最关心、也是唯一能关心的了。
　　那太低级了，只有蠢到无可救药的人，才会想着靠一些违法极端的手段去报复。
　　沈齐摇了摇头，微笑着保证：“你放心，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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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看过《放学前后》的姐妹，这条是答疑：
　　季苏秋游去的风鹤山上的度假山庄，并不是顾景设计、沈齐建造的那个酒店，而是沈齐和顾景的父母给儿子们置办的方便一家人假期去游玩的产业。


第116章 齐景可待
　　沈齐的大哥十一月份回来过一次，只待了十五天就又去了部队。
　　没想到五年多不见梁翊还记得自己，并且态度亲切友好，这让顾景放下心来。他一直记得初次遇见这位大哥，对方那叫一个傲慢。
　　梁翊离开时说，等放年假回来，请他去家里玩儿。
　　眼瞅着新年将至，学校早早地给学生们放了假。顾景忙完了学习作业，回家就被顾青许拽去商场搬东西。
　　“今年跟去年不一样，今年咱们不回扬州，你外公他们，和你爷爷一家都要来春溪。”
　　“什么？”顾景诧异道，“爷爷也来？”
　　不怪儿子怀疑，就连她本人接到电话时也惊了。
　　一直守着老宅的老爷子居然肯来他们家，说出来谁信啊。
　　车停在红绿灯处，顾青许把通话记录翻给儿子看：“喏，你爷爷昨天来的电话。”
　　手指松开方向盘，顾景从他妈手里接过手机看了眼：“真的是……”
　　“不过这事儿细琢磨，我也想出了个大概。”
　　“有事要办？”顾景把手机还回去，绿灯跳了，他继续开车。
　　“如果真有事要办，那这事儿肯定小不了。”顾青许摇头叹气，“也难为你爷爷，为了自家侄子吃官司的事，从不折腰的人竟然主动登门。”
　　他们刚搬来春溪的那年，顾青许就做过东，请老家的人到新家吃个乔迁酒，该来的都来了，唯独老爷子不肯赏光。
　　那时候身子骨硬朗，现在身体越来越差了，反而称自己好得很，今年就说来吃个团圆饭，不用他们一家三口回去路上折腾了。
　　顾青许不傻，老爷子态度转变肯定是有原因的。
　　还能有什么原因？
　　不就是为了他那跟人合作办展，最后合伙人跑路了，自己反被诬陷成倒卖文物字画的侄子吗。
　　“案子棘手吗？”顾景问。
　　“棘不棘手的，得看咱家老爷子的这位侄子，到底是不是真的被诬陷。”顾青许撩了撩长发，忽然烦躁，“我是真不想掺和这事儿，但你爷爷那边……你爸难做人啊。他老婆我是干这行的，就算不能亲自辩护，也叫帮忙找个靠谱的律师，其他的就听天由命。”
　　这话连顾景都不信：“只怕到时候，万一有个不顺遂，话就不是这么说了。”
　　“谁说不是呢。”顾青许无奈道。
　　到了商场停好车，下来之前，顾景说：“这件事，不要让沈齐知道。”
　　顾青许顿了下：“哦，我明白的。再说你爷爷也不可能把这事儿到处宣扬，就连给我这个自家人知道，他都九曲十八弯的，怎么可能求到沈家头上。”
　　母子俩在里面逛了好几圈，顾青许还拿出了准备好的购物清单，一一对照，礼物只能多不能少，马上就到除夕了，不把东西先买好，加班也加得不安心。
　　顾景想起梁翊年前回来，还要去他家一趟，便也选了一堆礼物。
　　“原本是想叫小柳她们陪你来的，但是，”顾青许笑了起来，“我昨天跟秦姐打电话，被沈齐听见了，他说什么也不许你车上坐别人，还说要撂下手里的事陪你去。我说那算了，还是我陪顾景去吧。”
　　“您那通电话是要跟秦阿姨约牌吗？”顾景问。
　　“这过年关，大家都忙死了，谁还有空搓麻将啊，就连你秀颖姑姑都转成陀螺了。”顾青许说，“我找秦姐是请教年夜饭的规矩。以前咱家要不就是去饭店，要不就是去你爷爷外公家，从来没在自家办过，我哪懂这些。”
　　“所以就去请教了？”
　　“自从你高中毕业后，芳姐一家就搬走了，现下我这里没帮手，可不是要请教懂这个的人吗。但秦姐她家也太讲究了，说了半天我跟没听一样，她就说除夕那天从她家派几个帮手来，给我省省事。”
　　顾景也怕麻烦，不过家属里有人不怕麻烦，而且热衷于组织这些。
　　就像沈齐，一年到头在学校忙，在家里也忙，参加这活动那演讲，举办这派对那酒会，永远不累不腻。
　　高中毕业后，沈齐的爸妈就把春溪路上那套联排别墅给了他。
　　还在这小区，当初建房留着自用的三套，东边的给大哥梁翊做了成人礼，中间的现在沈齐住，剩西边空也空着，就让姜羽和他那穷得连房都买不起的男朋友住进去了。
　　沈齐想跟顾景一起搬进去，但顾景说要等毕业才能离开家。
　　都在一个小区，从这套搬到那套，这也叫搬家？
　　在沈齐眼里，新家只是不如父母住的那套大，其他哪儿哪儿都是自由的气息。他憋了这么些年，一朝独立出去，就得可劲可劲地办派对。
　　顾景真懒得管他，因为每次一想说些什么，受罪的肯定是自己。还不如让他玩儿个够，只要不耽误学习和工作就行。
　　*
　　快到过年的时候，家里总是特别忙，孩子们就不一样了，家长忙活家长的，他们到处玩儿他们的。
　　顾景虽然还在上学，但他觉得自己已经不算孩子了，没想到竟然也是坐在家里看父母忙。
　　自从上次去完商场，他就再也没被顾青许安排什么活动。
　　他想去找姜羽，可是姜羽不在家，一放假就上什么音乐课去了，说是不想再研究人工智能了，要转型当歌手。
　　又想去找季远，结果遭到季远一顿婉拒，说要跟同学朋友出去，他们高中生的聚会，不想插进个大学生，怕拘束。
　　至于余声……也怪怪的，一会儿说忙，一会儿又改口，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沈齐眼见他在家无聊到快发霉了，手上的事一忙完，赶紧拉人组了个局，其中就有刚从部队回来的梁翊。
　　顾景不爱玩，所以这局充其量是个饭局，来的都是熟人。
　　他和沈齐提前十分钟到那儿，却还是有人先到了，庄廷希指着他们啧啧道：“你俩真是够了，一天到晚情侣装，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名草有主，给你们塞名片吗？”
　　“是又怎么样。”沈齐拉开椅背，让给了顾景。
　　顾景坐下后看见手边的菜单，翻了几页：“我先看看待会儿吃什么。”
　　庄廷希吐槽：“你还真是来吃饭的？”
　　顾景点头：“嗯，怎么了。”
　　“沈齐，你……”庄廷希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又转向顾景，“你男朋友那叫一个霸道，群里一声令下：我们家宝贝在家太无聊了，你们过来陪他玩，逗他开心，有事没事都给我先放下，来就对了。”
　　话音刚落，沈齐就抓着餐巾丢过去：“胡编乱造！我是这么说的吗。”
　　顾景笑着转向沈齐：“真的？”
　　“绝对不是。”沈齐澄清道。
　　“反正差不多就这意思。”庄廷希不给沈齐洗白的机会，正要多说两句，忽然看见了有人朝这边来，抬起手打招呼，“来得够晚的。”
　　顾景回头一看，夏矜语踩着高跟鞋款款走来，而她身边，跟着个上蹿下跳的王昱恒。
　　“他在干嘛？”沈齐先问了。
　　“我的祖宗，你就把外套披上吧。寒冬腊月的，你露胳膊露肩，回头得了肩周炎怎么办。”王昱恒坚持不懈，还是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了她。
　　“你见过谁穿成我这样还披个蓝西装的？你既然要给我披，出门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我俩色系搭不搭的问题？”夏矜语拎着肩膀，脱下西装甩给了它的主人，“难看，我不穿。”
　　庄廷希原本还在为自己没带女朋友而懊悔，看到王昱恒这怂样，瞬间觉得一个人来是正确的，还能开开玩笑：“这时候就体现出情侣装的重要性了。”
　　顾景没理他的拱火，微笑着跟夏矜语打招呼：“学姐，好久不见。”
　　夏矜语从包里拿出一只白色的包装盒，推到顾景面前：“好久不见，给你带了份礼物。”
　　庄廷希问：“就他有，我们没有？”
　　“都有都有，来聚会的都有。”王昱恒跟个推销员似的，一只手拎袋子，一只手往外掏。
　　目前桌上就三个人，顾景那份是特别准备的，其他的都一样。
　　他掏出两只盒子分别给了沈齐和庄廷希，颇为自豪地介绍：“这是我家夏老师亲自设计的手链，你们搜盒子上印的品牌，还有联名彩妆，合作衣服啥的，想买自己上网搜。”
　　“你这是来聚餐的，还是来带货的？”庄廷希好笑地问道。
　　“聚餐带货两不误。”王昱恒得意地挑了挑眉，然后从他带来的大包里又开始掏，掏出了相机，支架，和补光灯，“来来来，给腾个地儿。”
　　庄廷希被迫挪了个座位，一脸懵地问：“干嘛呀这是？”
　　“拍vlog，这都没见过？”王昱恒说，“记录我和夏老师的美好生活。”
　　“王昱恒你够了。”这回连夏矜语都看不下去了，“让干的你不干，不让干的你非要干，你什么时候能改改，听人说句话行吗。”
　　“要我听，你也得听啊。”王昱恒将设备重新装回包里，委屈巴巴地低着头念叨，“让你穿外套你不穿，说什么美妆博主要时尚，前几天感冒才好……”
　　“好了好了，你别念叨了，我穿。”夏矜语一把拽过那件宝蓝色西装，咬着牙披在了她米黄色的仙女裙上，“这下你满意了吧！”
　　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先是沈齐和庄廷希笑得不行，他们笑的是王昱恒。
　　后来顾景也绷不住：“学姐，你……”
　　“连你也笑我！”夏矜语转向王昱恒，恶狠狠地瞪着他，“感谢你的完美搭配，我都变成笑柄了！”
　　顾景其实想说：“学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但要叫他形容她以前是怎样，现在又是怎样，他也不好具体形容，就是给人的感觉变了。
　　大家似乎都有了变化，也正常，毕竟现在不是十七八，他们也不再是高中生了。
　　梁翊是最后一个到的，他比上一次也有了变化。
　　更加的春风满面，估计是有好事发生。
　　王昱恒不知情便问：“梁翊哥，你开心什么呢？有好事也跟我们说说呗。”
　　“我小叔叔回家了，这算好事吗。”梁翊用红酒杯碰了碰沈齐撑在脸侧的手。
　　沈齐接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瞄向顾景，顾景刚巧回了他一眼：“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前。”沈齐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有点突然。”顾景想了想，问，“他跟家里的矛盾都解决了吗？”
　　梁翊接过话头：“为了我爷爷的身体，什么矛盾都得放下。”他又倒了杯给顾景，“尝尝。”
　　“大哥，你又来了。”沈齐从梁翊手上夺下酒杯，“他一喝就醉，你想看他倒在桌上呼呼大睡吗。”
　　“抱歉抱歉，我给忘了。”梁翊摆摆手，“那就给庄廷希，小庄能喝。”
　　“来，给我吧，我是真能喝。”庄廷希接过来，与他碰了下杯，“梁翊哥，今天可就只有你和我没带伴儿，冲这个，我们得多喝几杯。”


第117章 齐景可待
　　除夕这晚，顾景和一众小辈被安排到了一桌。他的父母，爷爷，以及叔公等长辈另起一屋一桌，聊了很久。
　　年夜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顾景收到了顾青许的短信，叫他可以去隔壁找沈齐一起守岁。
　　其他人也没有需要他陪聊的，顾景隔着门，朝那间屋子看了一眼。
　　非要赶在过年的时候说这些吗？
　　还是觉得这阖家欢乐的日子比较能勾起人伦亲情？
　　那么为何直至今年才想起？
　　从前那些家人对他家不亲近，时而多些言语轻蔑，顾景倒不至于就此恨上他们。
　　思来想去，也只是感叹亲情淡薄，遇上难事求人，方才愿意露出几分好脸，方才想起即便他父亲入赘别家，也还是他们可依靠的家人。
　　顾景慢吞吞走出门外，碰上了踢着石子几步一停、终于抵达他面前的沈齐。
　　他盯着沈齐，沈齐抬起眼，笑容格外灿烂：“你刚看见了没，我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是指踢的直线一点都没歪吗？
　　顾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过年不该长一岁吗，怎么感觉你像是重返少年时了。”
　　“少年时不够，童稚时最好。”沈齐说，“最好我刚出生就能认识你。”
　　顾景走下台阶，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手，和自己的一样冰凉。
　　沈齐也察觉到这点，抓着顾景的手揣进兜里：“一起暖暖。”
　　“那你刚才怎么不想要暖一暖？”顾景问。
　　沈齐说：“一个人没意思，得跟你一起。”
　　他们朝着沈齐家的方向慢慢走着，兜里的两只手也渐渐温热起来。
　　顾景忽然问：“如果我们真的从出生就认识，你熟悉我的一切，会不会就不再对我有好奇，就不会觉得我特别了？”
　　走着走着，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
　　顾景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想这欢乐的日子，自己干嘛非说这些为难扫兴的话。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顾景转向他。
　　沈齐凝视着对方问：“为什么要觉得，我对你的喜欢是始于好奇？”
　　顾景将手从他口袋里抽了出来，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你说到那句‘刚出生就认识’，我就想起了你的一些朋友。你跟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出生在一起，从小又长在一处，你说，你早就将他们的脾性摸透了，所以不喜欢。”
　　沈齐并不否认：“就是因为摸透了，所以不喜欢。”
　　闻言，顾景低头拧了拧眉：“那要是有一天，你也把我彻底摸透了，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沈齐想逗他说“是”，但见他这委屈的样子，又歇了心思，最后无奈地笑了一声：“就你这比天气还难预测的心思，我这辈子是别想摸透了。”
　　顾景稍稍抬起眼，眸中像是蒙了层雾气，似嗔非嗔地看着沈齐。
　　“好好好，不跟你开玩笑了。”沈齐将他重新握住，“手冷得也太快了，我再给你暖暖。”
　　顾景看着低头给自己搓手呵气的人，没好气地问：“你直接说会永远喜欢我不行吗？本来我心里就怪怪的，你还非要开玩笑。”
　　“想逗你笑的，谁知道你竟然生气了。”沈齐将手伸进口袋里，轻轻捏了他一下，“你看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我在第一次告白的时候也对你诉说过，我会永远喜欢你。你还在怀疑什么呢？”
　　顾景自知理亏，抿了抿唇，没说话。
　　“至于你说的摸透了就不喜欢，”沈齐笑起来，“他们不好，难道我也要喜欢？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交心的朋友只有那几个？”
　　顾景愣住了，开始疯狂眨眼：“可、可是……你没跟我说那些。”
　　“我才不要告诉你不好的人和事。”沈齐抬起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你很好，特别特别好，所以我喜欢，喜欢就要保护。告诉你那些，你只会惊叹：呀，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坏的人呢，这世界没救了。”
　　这半认真半哄逗的语气，听得顾景忍不住笑，同时又不服：“别把我当不经事的小孩子，我见过的人可多了。”
　　沈齐问：“都有些什么人？好人？坏人？”
　　“人很复杂，并不是非黑即白的。”顾景说，“就好比我今晚见到的很多人，说他们坏，他们又没做过实质性的坏事，只是不喜欢我罢了。可要说他们好，我也没瞧着有什么值得夸的地方。好不好坏不坏的，又不跟我过一辈子，管他们呢。爱说嘴就说呗，当着面儿我左耳进右耳出，背后议论我就更不必在意了。”
　　说到此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齐立刻转头，原路返回。
　　顾景忙拽住他：“你去哪儿？”
　　沈齐撸了撸袖子，气冲冲地说：“谁议论你，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你回来。”顾景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两人僵持了许久才让沈齐冷静下来。
　　“是不是他们说你交了个男朋友，将来肯定会被抛弃之类的？”
　　“……”
　　顾景当时离开饭桌，打开窗户站外面透气，结果听到了屋内的一些话。
　　除夕嘛，大家吃吃饭聊聊天，一桌子年岁相仿的同辈，话题除了吃喝玩乐，就剩下恋爱交友了。
　　顾景一向不会抢话，安安静静却还是没能躲过，轮到他，有人就问：“听说你交了个男朋友，真的假的？”
　　顾景不明白，为什么同是一家人，他们甚至没有素不相识的人宽容友善，竟用这样轻浮调笑的语气问他。
　　他和沈齐不算低调，经常手牵手走在大学里，路人也只有惊讶，并不曾带着嘲笑。
　　而他所谓的家人，在以为他离开后，就公然在他家里嘲笑他的性向，议论他的将来。
　　知道他们说的不对，本也不想往心里去，可是见到了沈齐，听到了沈齐比告白还动人的情话，他不禁又想起他们说的。
　　——顾景从小就跟我们不一样，没想到长大了更不一样，成了个同性恋。
　　——对方不过是一时好奇，顾景那么闷的一个人，是比别人难摸透。
　　——两个男的，也就刚开始新鲜，过个两三年呢，不信大家等着看。
　　说句难听的话，哪怕他们揣测的被抛弃的人不是顾景，而是跟顾景在一起的那个人，那他们至少还像家人。
　　“算了，不想与他们论短长。”顾景松开沈齐，后退了两步，脚跟抵到墙根，脑袋慢慢向后靠。
　　沈齐没说话，走到他身边，安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说出来就好了，但我只跟你说。”顾景向左偏了偏头，对上沈齐的眼睛，“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齐眼里透着了然，他笑了笑，顾景也笑：“人只有与人交流，才能传达情感、得到结果。我跟他们不一样，某种意义上，真的不算同类。”
　　沈齐真想把那几个人抓来听听，他男朋友连骂人都这么有水准，一个脏字都不含。
　　“我有个提议。”他说。
　　“什么提议？”顾景眨了眨眼睛。
　　“我出钱，叫咱爸的出版社给你出本书行吗。”沈齐笑得垂下头，“我一定买个百八十本，看谁不爽就发他一本。”
　　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猖狂，搞得顾景觉得自己像是讲了段笑话。
　　说笑话也差不多吧，笑笑就过了，实在不必记在心里，更不必为此感伤。
　　但他笑得停不下来，顾景就不饶他了，伸手在他腰间挠了几下。
　　沈齐发现了对方的意图，也不躲，就摇头晃脑地说：“冬天穿得厚，你挠不着，我也不痒。”
　　这嚣张且欠揍的表情，顾景更不能饶他，手钻进衣服里挠。
　　这下挠着了，沈齐知道厉害了，边笑边求饶：“好好好，我认输，我不笑了。”
　　顾景刚要松手，他又继续说：“但书还得出，我私藏。”
　　懒得陪他闹了，这人显然是故意的。
　　顾景抽出手，被对方的体温暖过，猛一接触冷空气，就敏感地体会到了温差。
　　顾景轻轻蜷曲了一下手指，昏黄路灯下，难以看清本来的颜色。他只记得，出门时指节是红的，因在风口站得太久。
　　“你在看什么？”
　　沈齐的话音刚落，便有一片雪花落在了顾景的手背上。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雪。”顾景翻转手背，将掌心暴露在灯光与黑夜之间，“它们来得早了些。”
　　目光所及的是昏黄的灯光，和灯光下纷纷扬扬的雪影。
　　沈齐抬起手腕，抹了抹起雾的表面，看见刚过“12”的指针：“不早，现在就是明天。”
　　没想到在外面待了这么久，顾景发了会儿愣，才想起转头对沈齐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沈齐说着拉过他的手跑起来，“回家，外面太冷了。”
　　南方的冬天总是寒冷潮湿，春溪也不例外。一年四季，周而复始，何须日日都似长嬴。
　　夏有夏的热烈，冬也有冬的葳蕤。
　　风停雪止，早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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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感谢相遇，感谢陪伴，期待重逢。
　　文中所有正经名字是两个字的角色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已经写了，有的还没写，我也不确定会不会接着写下去，就有缘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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