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土狗   作者:叔果儿   内容简介:   一句话简介:漂亮攻把土狗摁在地上摩擦摩擦的故事   当唯一爱他的家人葬身火海,土狗就成了一个无家的流浪狗,但他并不是狗,只是每个人都喜欢喊他土狗。   他没有了家,只能住在被自己用砖头堆起来的小房子。   他甚至终日如变态地去偷看他的白月光,却被和白月光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捡了回家,男人笑着说:“我这的狗屋比你那大多了。”   预警:无三观无逻辑/狗血/追妻火葬场/囚禁/强制爱/虐文/天雷滚滚/瘸腿受/前续2V1,结局1V1/弟弟是正攻   混蛋漂亮攻X可怜土狗受   标签:BL 长篇 完结 现代 狗血 虐文 强制爱 第一章 前续   又开始下雨了。   这雨越下越大,暴雨如注般的落在屋顶,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土狗的腿开始发疼,疼得他有点难忍。他低着头,往自己的蓝色小箱子翻药油,小箱子很小,一览就能看完,但看不见药油。   突然,他的手停在了中间,心情瞬间沉了下来,心生着茫然混沌,还有些杂沓的闹心。   他的小箱子在昨天被人当玩似的,扔在了废园。   他住的是贫窟区,这边的人多数恶劣,总喜欢找好欺负的人来欺负。   土狗忍着疼,在小屋里爬出去,蜉蝣撼树似的用手遮着头,企图挡住扑面而来的聚雨,崴着腿地走到废园,把身子埋在一堆青草里翻着。   药油又小又轻巧,等他找到之后,拿起一看,油瓶裂了一条缝,油留得只剩下一点。   他愣愣地看着,把它捂在手心,再慢慢地走回狗屋。   其实这不是狗屋,但在别人的眼里,这就是一间狗屋。   他躲了进去,把药油小心地倒在手上,给自己腿上的伤疤涂油。接着,他再放回了蓝色小箱子里。   小箱子里面装着他最珍贵的东西,他奶奶的骨灰和手表,还有存着的一笔钱。   他怔怔地看着小箱子,慢慢地把它合上,这笔钱是奶奶偷偷给他埋在废园的大树底下,就是担心他哪一天在家里待得百念皆灰时,这钱是他唯一的稻草。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奶奶,慢慢地把头垂到皱巴巴的枕头,像犰狳般地将自己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他从小活在疯子之家,他的父亲是一个疯子,他的母亲被逼疯,在他俩一次的吵架之下,他的父亲在房子点燃了火,打算和全家人同归于尽。他的奶奶仿若用了一生的力气,把他推出房子。   “好好活着,活着孩子。”   他的左腿和左手臂被烧伤,消防员来的时候,他的身子还起着一灰火,但他好像不会疼,直愣愣地看着被浓浓大火包围的房子。   等消防员救了火之后,在里面翻出三具被烧焦的尸体,把他们搬在空地上。土狗像疯了似的跑到最右边的尸体上,看着烧成焦的手戴着的绿手镯。他不顾火烫,抱着自己的奶奶,嗷嗷大哭。   他的父母还没养过他,把他当球似的踢来踢去,最终踢到了他奶奶的那边。   他被消防员送到了医院,过了两天他偷偷地跑出来,还抱走了他奶奶的骨灰。他被烧伤的腿最终落下了病根,走路一崴一崴的。   他偷偷地回到被烧毁的房子,从里面翻出一些没有烧尽的砖头,在已经长满草的废园旁边里给自己叠了一个小房子。   他抱着奶奶的骨灰盒,适应着这种只有自己的生活,被人欺负了也不懂得吭一声。   他个挺高的,性格却很温顺,总会惹到人来欺侮他。   这边的人恶得很,土狗是这么觉得的。但他不知怎么反抗,只有被碰到了小箱子,他才反应过激了点。   他像护着宝贝似的抱紧小箱子,低喃地道:“奶奶。”   他昨天被欺负了,还在睡梦中,一只青筋凸起的瘦手抓住他破旧的裤子,把他拖了出来。   他揉着困乏的双眼,看着前面几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心想着是不是又被揍一顿。   可一个瘦男人却急忙拉开裤链,企图将自己的性物塞到他嘴里。   土狗呆呆地愣了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欺负他的恶人,没几个把他当成真正的人,就好像把他当成一条好玩的狗。他往后退了下,试图反抗,却被恼羞成怒的男人甩了一巴掌。   他气得踩在了土狗的左腿上,听到他发出轻微的惨叫声,心情才好了点。如果仔细一看会发现,土狗左腿的小腿骨是诡异的弯曲着,膝盖内侧是一大片被烧伤的痕迹。   接着,他的小箱子蓦然地被另一个男人拿了出去,好玩似的扔在了长满青草的废园里。土狗慌了,走去一看,骨灰盒没事。   土狗整日躲在小房子里面,在别人眼中,他住着的是狗屋,也不知道谁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土狗。   其实土狗长得不丑,看得出来五官端正,但左脸有道被烧伤的小伤疤,但并不严重。   他想着,这世上是不是唯一他奶奶对他好。   他甚至想,为什么他还没有死,大概是因为他发现了一束光。   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每天下午的五点,这个男人总会拎着几本书,在他前面的一条街经过。   男人长得高瘦俊秀,五官像被染了霜雪般,漂亮却如高岭之花。他穿着的衣服很整齐,衬尾总会扎进裤子里面。   他走路时,身躯笔直笔直的,总走出一种淡然干净的气质,与他的完全相反。像他这样被当成狗的,连想让他看他一眼的愿望都不敢。他不敢让他看到他,但他每天在他前面经过的这几秒钟,是他这一天活着的冀望。   他为了确认他的经过时间,他省了一笔钱,拿来买了一个二手手表,每当他经过时,他仿佛一个变态躲在自己的小房子,透过少了一个板砖的小窗口,贪婪地盯着这男人,直到消失在他眼前。 第二章   有一天的晚上,他昏昏沉沉地睡在破旧的被褥上,额际聚起汗滴,忍着腿上反反复复的疼痛。   突然,他的腿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强行地把他从小房子里面攥了出来。   土狗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心蓦地一颤,映入眼帘地是一张漂亮又熟悉的脸。   男人扬着笑容,温柔地问:“愿意跟我回去吗?”   土狗点点头。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是去了天堂吗?   不,这只是另一个地狱。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他想转过头看看这个环境,突然脖子仿佛有被东西卡住一般。他走过桌面上,拿起镜子一看,心一惊。   他的脖子被上了狗圈,他一瞬间的懵了,忙不迭地想跑出去房间。   突然,脖子上传来一阵可骇的电流,电得他浑身麻痛,防不胜防地跪在了地上。他痛苦地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把双手攥紧地敲着地上。   一个男人进来了。   土狗脖子上的电流瞬间消失,他半躺半坐在地上,发愣地看着前面的男人。   是这张脸,但不是他。   他喜欢的男人不会笑意吟吟,笑得仿佛抓住了一头在笼中的猎物。   “你跑不出去的。”他说。   土狗有点害怕,想回到属于自己的房子,他说:“我想回去,让我回家。”   男人笑得甜,但残忍地把他头发抓得紧紧的,仰了起来,说道:“你呆在那个狗屋还不如呆我这呢,我这的狗屋比你那大多了。”   土狗反驳地说:“我不是狗。”   他这话一说完,就被男人扇了一巴掌。   他笑道:“我说你是,你就是,淫荡的狗。”   男人很喜欢欺负他,调教他,像把他当成了好玩的私有物。他尝试反抗,却遭到了更严重的惩罚。   男人看着他那从顽固不驯的眼神染上了一丝痛苦情、欲,他有些兴致昂扬,下,身更加肿勃。   “在外面也不见你对其他人这样,怎么,在我这边还玩起倔强了?”   土狗痛苦地猛摇头,想爬走,可手腕被锁链捆住,只得慢慢的蠕动,呜呜喊道:“出来,弄出来。”   男人给他下面塞了好几块冰块,凉入内壁的刺激感让土狗忍不住挣扎,想把冰块给逼出来   男人命令道:“喊我。”   土狗呜咽地道:“苏、苏莯青。”   “还有呢?”苏莯青温柔地问。   土狗猛地摇头。   “喊喔,不喊我再塞一块进去。”他威胁般地哄道。   土狗的声音轻得像没听到,“主、主人。”   苏莯青的眼底冷了下来,“全句怎么喊,我没教你吗?”   土狗只得摇头,不停地道:“我不是狗。”   “切,没瘾。”他把冰块都弄了出来,再把自己的性器直接捅了进去。   土狗差点惨叫,随之紧紧地闭着嘴巴。苏莯青觉得不爽,分身磨搓皱褶,猛地撞得更加深入。   他把他的脸掰了过来,亲上他的嘴,调皮地挑动他的舌头。土狗左躲右躲,就是没躲得过,想咬住他的嘴唇。   苏莯青发现他的动机,整个脸都冷了,他趁机抽出,轻声道:“你死定了喔。”   土狗突然一颤。   那天晚上,苏莯青把能玩的道具都在他的身上用了一遍,折腾得他神魂不清,最后被迫地喊出苏莯青想要的话语。   “主人,想、让你\肏我。”   苏莯青松开他的前端,任浊液释放。他很喜欢笑,笑得人畜无害,可做得却不是这样子。   他拍拍土狗的脑袋,笑道:“过来。”   土狗的眼神混沌空洞,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的高潮。他跪爬了起来,手刚一碰裤链,就被打了下来。   “用嘴。”   土狗想说话,随后还是闭上嘴巴,用牙齿咬开他的裤链。   苏莯青狰狞一笑,“再敢咬我,你那根也别想要了。”   他讨好似的吸吮他的性器,直到滚烫的精液射进他的嘴里。他难受地想吐出来,被他强迫性地吞了进去。   土狗躺在地上,狼狈地咳嗽。   苏莯青笑眯眯地抚着他的肚子,小声道:“你以后也不用吃其他东西,就吃我的精吧,说不定,哪天大得跟个怀孕似的。”   土狗咳得脸都红通通了,终于找到机会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苏莯青眯眼道:“离开?你想得美。”   他睡了足足一天,等醒来时,他浑身疼痛,痛得起不了,只得躺在地上看天花板。   突然,他看见门被轻轻开了一条隙缝。他身子一缩,害怕苏莯青又回来折腾他。   但他看见的是一双漂亮而冷清的双眼,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看着自己布着一身粘液,突然想把自己收拾干净。但现在他累得手脚都动不了,只得像个猴子被人观摩。   门被关上了。   他听到了两个声音。   好听又带着低凉的声音斥道:“你不嫌脏吗?”   另一个也是他害怕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哥,他很好玩儿,你可以试试。”   土狗继续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他想离开,他想奶奶了。 第三章   第二天晚上。   土狗被苏莯青狠狠地摁在地上,他眼里的倔强不驯看得他气得牙痒痒的,又让性物微微翘起。   再不驯也是需要调教的狗。   苏莯青把他的手腕捆缚在头顶,看着他那无望地挣扎。   苏莯青一整天都没有给他衣服穿,他扒开他的双腿,伸出两只手指进入他的体内,弯起便在他的肠壁抠挖,随后五指尝试进入体内。   “不,不要。”土狗摇头地道。   苏莯青置若罔闻,五指强行进入,扩、张他的后穴。   灯开得暗亮,他隐约看见了一个男人坐在了床上,苏莯青抬起头,笑着问他:“哥,一起肏吗?”   土狗整个人都怔愣了,心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跳,跳得比以往还快。   苏莯青察觉到,眸底阴沉地把他的脸掰过来,“看哪呢?”   他突然有点后悔了,正想把刚刚的话收回时。坐在床上的男人却说:“好。”   苏莯青不满地道:“你刚不是嫌他脏吗?”   男人没有说话,站起身来,把自己的衣服一件接着一件地脱落在地上。   “解开。”男人的声音低凉,却带着森严。   苏莯青冷哼一声,把捆绑土狗手腕的粗绳解开,便抓住他的头发往上仰,轻声道:“好好伺候我哥,不然有得你受。”   说完,他就离开了房间。   “屁股抬起。”男人低凉并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   土狗顿了下,乖顺地在被褥上跪趴好,调了一个给男人操得舒服的姿势。   男人抬着自己的硬物,对着后穴一点点地捅进去,随后舒服地抽动。   他突然说,“我认得你。”   土狗身子僵了。   男人有些不满,用力拍着他的屁股道:“放轻松。”他一边猛抽一边嘲讽说:“怎么,你不是拿来卖的婊子吗,现在是卖给我弟弟吗?”   土狗听得不止身子僵硬,由外到内都是泼凉泼凉的冷意,他把头垂到地上,无地自厝在身体各个部位逐渐蔓延。   他知道的,他以为他不会知道。这种羞耻龌龊的感觉,好像是在心上人的面前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敞露出来,鲜血淋漓地供给大家观赏。   男人猛抽一口气,这种被夹得带来的是又爽而猛烈的刺激感。他轻笑,猛地拍他的屁股,抽得一下比一下深,一下比一下狠,随后一阵滚烫进入他的体内。   男人抽了一根烟,把他的脸扭了过来,仔细看了几眼。   男人一直以为土狗长得很丑,他那时候只远远看了几眼,就看到土狗左脸被火烧伤的小伤疤。但现在一看,伤疤并不大,没有影响到正脸,五官仔细一看,有几分硬朗帅气。   男人问:“你就叫土狗?”   土狗顿了下,摇摇头,看着他,眼睛晶亮,说出了他从没对别人说过的名字,“我叫柴啸。”   男人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反而是苏莯青跟他说的,“我哥叫苏若青。”   自从土狗看到了苏若青之后,他就没有喊过离开这里,反而魂不守舍地等着苏若青找他。   苏若青一直以为他是因为钱才过来满足他弟弟的变态欲,他也不打算反驳。   谁会相信他真的喜欢他。 第四章   土狗喜欢苏若青,喜欢得不得了。   他是唯一一个能让他自愿抬起屁股的男人。   苏若青肏他的时候,很喜欢抬着手把他的头按在了被褥上,狠狠地按住,看着他纠成团的五官会莫名给他带来刺激的快感。   “喊我,喊我,若青。”土狗哀求地道。   苏若青轻笑两声,故意喊道:“土狗。”   “不是。”土狗摇摇头,“喊我名字,好不好?”   他的声音动听,带着温凉。   “柴啸。”   土狗浑身一颤,白色的液体猛地射了出来。   苏若青俯视他,毫不留情地用脚踩着他的下、身,蹂躏地道:“喊下你名字也能射?”   土狗被他踩得又开始肿胀,他蓦地有些羞愧,好想找个洞钻进去。   苏若青笑了,带着几分温柔。他摸了摸土狗的头发,示意他跪下。   土狗连双眼都长得像狗狗眼,每次聚精会神地看着他时,仿佛会发亮,让他有莫名的愉快感。   土狗小心翼翼地拉开他的裤链,掏出了他的性物,卖力地去吸吮,他想了想平时怎么给人带来快乐,他想把所有的快乐给苏若青。   苏若青坐在床上,被咬得很舒服,忍不住伸出手指钻进他的后穴,抠起他褶皱的内壁,随后轻拍几下他浑圆的屁股。   他身体内所带来的紧密感,真不像整日被肏的婊子,他想着。   他很喜欢弟弟带过来的这个性\玩具,他觉得还可以玩久一点。   ——   门被开了,土狗期待地往门一看,却看到的是苏莯青,他垂了下眼。   苏莯青看着他那神色,眯起了双眼,可嘴边的笑容不变。   他这几天没有到土狗这边,主要他哥来得太过于频繁。他有好几次神使鬼差地走到门外,就听到了土狗那低沉的轻哼声,却给他带来刺激和嫉妒感。   他不想惹他哥,不代表他会对土狗好。   他进来的第一句话,说:“把裤子脱了。”   土狗有些不情愿,坐在地上一声不哼。   苏莯青把笑容敛去,脸色沉得似降了好几度温度。   “几天没来,胆子都给你养大了。”   他一来就这么倔强,他哥一来,就一脸的哈巴狗。他俩明明长得一样,为什么这男人对他俩却大相径庭。   他不满,也烦躁,明明才是他把他带回来的。   他干脆把他的裤子脱掉,把他的腰身往下压,趁他挣扎时,他趁机把跳\蛋塞进他的后穴。   土狗愤怒地看着他。   苏莯青怒极反笑,把控制器握在手上,调到了中度。   后穴瞬间传来刺激的高潮感,让他有些害怕。   “不要,呜……”   苏莯青只在冷眼旁观,看着这贱狗如何在高潮中挣扎顽抗。他狠厉地抓起他的头发往上仰,他笑着问,可眸底闪着冷意,“你喜欢上我哥了?”   土狗有些镇住,呜呜呜地闭口不言。   苏莯青笑着,越笑越狰狞,猛地一巴掌扇过去,“是我捡你回来的,你却喜欢上我哥?”   他越想越生气,但始终不理解自己生气的点在哪,后来终归在这肮脏的狗居然敢喜欢他哥。   “拿,拿出来,求你了。”他哀求地看着苏莯青。   苏莯青非但没有拿出来,还调到了最高度。   土狗猛地发出一阵惨叫声,他的眼睛变得通红,似乎有泪水聚在里面,就是不掉下来。   他开始求饶,说着苏莯青想听的话,他爬了过来,讨好地舔着他的手,不停地说道:“我给你肏,淫荡狗给你肏。”   苏莯青冷哼道:“给谁肏?”   “给、给苏莯青,给主人。”   “乖狗狗。”   苏莯青满意地一笑,蓦地想到什么,他咬住他的嘴唇,问道:“你不是说想离开吗,我让你离开好不好?”   土狗茫然地看着他,眸里有些涣散。要是以往的他,早就喊离开,不会像现在这样,闭口不言,也不会点头。   苏莯青的脸冷了下来,心里有些不悦,狠狠地咬破他的嘴唇,溢出了血,他轻轻地舔干净,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我哥吧,贱狗,你还不配喜欢我哥。”   土狗一听,就不懂了。他喜欢苏若青是他的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苏若青可是他奶奶去世之后,让他活着的唯一寄望。 第五章   他奶奶的骨灰盒还落在他的小房子,他求着苏若青帮他把骨灰盒拿过来。   苏若青同意了,但要玩他的屁股,把玩了上个小时还不允许他射,一边弄他一边欣赏地看他哭得眼泪鼻涕往下流。   他想射的欲望冲昏了脑袋,就差点跪下讨饶了。苏若青拿了根细绳绑住了他的马眼,再按了按他的头,示意让他口交。   “我射了,你才能射。”苏若青低凉好听的声音在他头上扬起。   土狗打了颤,卖力地舔着他的前端,眼尾偷偷地看着苏若青,眸里带着哀求。   苏若青也不知怎么了,就是爱看他这样受欺负的模样,土狗朗气的脸带着几分红通通的情、欲,在他眼中有说不出的好看。   苏若青抖了抖前端,射出的白色液体全进了他的口中,逼着他吞入喉咙,才解开绳子,让他释放欲望。   他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土狗,问:“好吃吗?”   土狗点点头,双眼晶亮地看着苏若青。   他轻笑,“傻狗。”   苏若青派人过去拿了他奶奶的骨灰盒,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他抱着骨灰盒,对苏若青的喜欢又不知多了几分。   苏莯青对他说:“我哥也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后悔。”   他摇摇头,心想,苏若青是他见过最好的人,他才不会后悔。   这个男人,是他的那一束光。   只是他没想到,光会消得如此快 。   他平日的门是关上的,可今天却被半打开。他不敢尝试出去,他试过,一走出去,脖子上的狗圈就会烁灯,随之一串电流进入他的五脏六腑,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地狱里走了一趟。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轻笑声,有苏若青的,还有嗲柔的女声。   女人好像受过培训似的,每一字都很平稳又柔气,不大声也不会太小声,适时还会嗔上两句。   苏若青平日说话都是低凉凉的声音,像现在的温柔是他从未见过,也没听过。   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土狗的耳边有耳鸣般嗡嗡地叫着,好像刚有一棒子捶过来,他现在整个人处在了茫乎乎又头晕的状态。   蓦地,一个男人进来了。他看着土狗这幅德行,笑了,带着恶劣和愤恨。他把门关上,走到了土狗的前面,如桃花般的眼眸狠狠地盯着土狗。   “这是我哥的未婚妻,我哥有跟你谈起过吗?”   土狗愣愣地看着苏莯青,好像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苏莯青的脸色沉下来,他说:“他半个月前订了婚,计划好了等他俩毕业了就会结婚,”说着,他有些不甘心,掐着土狗的下颌抬起,继续道:“我哥要是结婚了还会要你吗,你就别想其他的,乖乖跟着我就行。”   土狗没有说话,眼珠子微微转动,似乎在消化他的话,过了半刻,他认真地说:“我会离开。”   “你说什么?”苏莯青的脸色微变。   “我不会打扰他,我会离开。”他坚定地说,“我不会做第三者。”   这话让苏莯青一听,倒是要气疯了,他怒极反笑,狠狠地揍了一拳在他的腹上,土狗疼得脸色瞬间发白,整个身子缩在地上。   他修长的身板没有土狗壮,但毕竟是个练家子,这一揍,土狗半响没有起来,反而让苏莯青攥住他的衣服,把他拖到了被褥上边,捋起袖子就脱他的衣服。   土狗疼得额际出汗,咬咬牙地去挣脱苏莯青的束缚。   苏莯青气昏了脑袋,又甩了他一巴掌,还拽断了几颗纽扣。他眼睛充血,张开嘴就咬住他的肩窝,疼得土狗挛缩身子,想找个地方逃走。   苏莯青哪能允许他逃开,他用双手按住他的双肩,用力地往地上摁得死死的,直到咬出了两排血痕才称心如意地松开嘴。   他冷笑道:“贱狗配做第三者吗,你只配被肏。”他低下头,在他耳边道:“你就留下来,做我的狗,哪都不能去。”   土狗一开始还否认自己是狗,苏莯青就折腾他,冷眼看他被欲望折磨得在挣扎,又一瞬间的让他生不如死,非逼着他承认他是他的狗。   可这次土狗咬紧牙关,一声不响地忍受着这种快感被折磨的煎熬。时间长了,苏莯青大概觉得无趣,他漂亮的脸因被怒气染得微红,气忿得骂了土狗几句,便跑了出去。   土狗静静地躺在地上,像一具死尸般地动也不动。哪怕苏若青进来,也不见他一丝一毫的动过。   苏若青就这样笔挺地站在他的前面,看到土狗身上聚满了他弟弟白色的浊液,让稍微洁癖的他忍不住嫌恶地蹙起眉毛。   他说道:“去洗澡。”   如果是以往的土狗,不用他说,早就屁颠屁颠地去把自己洗干净。   他这话一出口,土狗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就躺在地上纹丝不动。苏若青蓦然觉得不舒服,脸色有些沉下来,伸出脚去踢了几下他的屁股,冷声地重复道:“我说,去洗澡。”   土狗这才迟缓地爬起身,走到浴室开热水。苏若青看着他那两瓣饱满的屁股走路一抖一抖的,心里又起了欲火。   他跟着进了浴室,把门关上,防不胜防地把土狗按在了浴缸,任由他在水中挣扎。他狠狠地拍了几下土狗的屁股,便把自己的性器顶了进去。   土狗抖了抖嘴,“放开。”   苏若青以为自己听错,眯眼问:“你说什么?”   土狗闭嘴不言了。   苏若青的脸冷了下来,更用力地肏他。等肏爽了,他才抖了抖自己的性器,把白浊都射到他脸上,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土狗觉得自己太累了,累得一只手指都抬不起来。他把自己洗干净,才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出去。一出浴室,发现苏若青还在,他点了根烟,坐在了地上等他。   土狗想着,他怎么还不走?   平日一肏完他就会离开,怎么现在还在他房间。   苏若青把烟头往烟缸一放,他踢了一脚快要睡着的土狗,直接把他踢醒。   土狗揉着困乏的双眼,缓慢地把自己的裤子脱下来,又被黑着脸的苏若青踢了一脚。   土狗疑惑地看着他。   苏若青说:“别睡,聊天。”   聊什么?土狗差点问出口。   苏若青又说:“说话。”   土狗沉默了半刻,终于开口:“你会结婚吗?”   苏若青一听,挑着眉地看着他。按这样来说,土狗这一反常态的态度,好像能说得通了。   他的心情突然回升,应了句:“嗯。”明知道不用和土狗解释这么多,他还是加多一句,“我和她只是商业上的联姻,并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他们的关系?土狗顿了下,他认真地看向他,怀着最后的冀望问他,“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他父亲骂他是狗杂种,他母亲厌恶他,苏莯青喊他叫贱狗,只有奶奶把他当做人。他想知道,苏若青把他当什么了?   苏若青轻笑了下,不置可否地道:“你说我把你当什么了?”   土狗好像知道答案,他没有问下去。   苏若青伸出修长的手指,穿插在他柔韧的头发,自顾说自己的,“只要我有个儿子,老头就不会管得上我想做什么。”   土狗茫然地看着地上,不会管得上是什么意思?继续把他当玩物圈起来吗?   土狗蓦然开口:“我能回家吗?”   苏若青的手顿了下,说着和苏莯青一样的话,“你别想。” 第六章   土狗挠了挠自己的手臂,又睡了过去。可感觉没睡多久,他又被踢醒了。   他睁开眼,便看见了苏莯青。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这两兄弟,到底有完没完。   “起来,陪我聊天。”苏莯青说着,声音有点别别扭扭。   他被土狗气得回房间躺着,却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一想到土狗那不驯的眼神,总挠得他心乱腾腾的。   他花了数小时的时间想着,他好像从来没有对别人有过这样的想法。他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有点领悟了。他喜欢土狗,并不仅仅是性玩具的那种喜欢。   土狗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三点了。   疯子,他心里咕囔地骂着。他困乏得很,只希望苏莯青赶紧离开,好让他睡个好觉。   苏莯青看了看土狗帅气的侧脸,白皙的脸染了微红,他小声着,也没管他听不听得见,“你只要态度对我好点,我会对你很好的。”   苏莯青后来讲了什么,他没听清,也懒得去听,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他这次梦见了他的奶奶。   他好像回到了家,看见他的奶奶绾了玫瑰发髻,微微垂着头给他织毛衣。他抖了抖嘴,眼眶有些发红,他不敢过去,他怕一过去,奶奶就会消失。   奶奶仿佛有感应,抬起头,看见了土狗。她把毛衣放下来,走到了土狗前面,心疼地抚着他的脸,道:“啸子啊,你是不是过得不好?”   土狗听到这一直绕在他脑里的熟悉声音,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思念奶奶。他抱着奶奶,摇摇头地道:“不是,不是,奶奶,我只是想你了。”   奶奶微乎及微地叹息,布满褶皱的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她温柔地问,“啸子,世间短短几十年,奶奶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点。”   ——   苏若青过来了。   他什么话都没说,一个眼神过来,土狗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土狗跪趴着,把上身伏在地板,让苏若青方便玩他的屁眼。   苏若青眉眼一挑,轻笑道:“今天怎么这么乖?”说着,他将手指放进了土狗的嘴里搅动,让他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着他的手指。   土狗摇摇头,把屁股抬得更高。   苏若青眯着眼,润滑也不做直接将硬物捅了进去,果然听到他轻微的闷哼声。他退了出来,又猛地捅得更深。   土狗痛得攥紧拳头,随后一股快感刺激得他前端缓缓吐出白浊。   苏若青肏爽了,才拿着一根烟往嘴里吸,眼尾看了在地上喘气的土狗。   过了半刻,土狗终于说话了,“在鸥北那边,有片大海。”   苏若青看着他,没有回话。   土狗继续道:“奶奶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这片大海在几百年前只是战后的荒地,当地的人饿的饿死,逃的逃走,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当地的神不忍心,就把荒地变成了大海,生前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死后只要骨灰撒在海上,就能和至亲的人团聚。”   “你想说什么?”   土狗看了被他置在柜桌下的骨灰盒,他低声说:“我想求你,把我奶奶的骨灰撒在大海,如果哪天我死了,她就不会找不到我。”   苏若青一听,好像领悟他想做什么,他问:“你想死?”   土狗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摇头道:“我想离开。”   苏若青嗤笑,笑中带了些轻视,“离开?离开你能去哪,回去你那狗屋被欺辱还不如呆在这。”   土狗身子一僵,这始料未及的一句话,仿佛被强行脱光衣服,将自己的过往赤裸裸地敞露给他嗤诋。   他迷茫地问自己,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他嘴巴张开,像复读机般地重复道:“我想离开。”   苏若青眼底一冷,轻声道:“你想得美。” 第七章   苏若青的耐心已经被土狗耗得一分不留,他把奶奶的骨灰盒拿走,用来挟制土狗。这个方法固然是好,土狗不敢再提出“离开”二字。他沉默寡然,苏若青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再羞耻的姿势,他一声不吭地照着做。   可他安分了没几天,便生了一场大病,苏家的私人医生被喊了过来,开了点药,轻声叹气地劝诫苏若青在床笫上最好收敛点。   土狗大病初愈,仿佛得了厌食症,无论吃什么都上吐下泻,吐得脸色煞白。   苏若青忍无可忍,他把骨灰盒拿了进来,将它高高地举起,清冷漂亮的五官此时有些狰狞。他看着放在土狗眼前的饭菜,一字一顿地道:“吃,不然我砸了它。”   土狗的身子一颤,他拿起一碗饭,忙不停歇地往嘴里塞,眼底哀求地看着苏若青。也只是过了三四分钟,饭碗已经空到底,苏若青的神情刚要松下来,土狗脸色一变,捂住自己的嘴跑到卫生间,抓住马桶拼命地呕吐。   那声音,让苏若青脑里的一根筋彻底断了。他像失去了理智,跨步走到卫生间把土狗抓了出来。   微有洁癖的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了,他把他扔上床上,二话不说地把他的衣服撕掉。   他连前戏都没做,直接把自己硬实的性 物插入他的小穴,一捅进去就毫不留情地抽插。土狗本身不舒服,现在被捅得整个身子痉挛着,疼得额际起了汗滴。   土狗眼神涣散,低喘着道:“出去。”   苏若青冷眼相看,强行地把他的脸转向对他,狠戾又不解地问:“你到底在固执什么?”   土狗轻喘着气,还是那句话,“我,想离开。”   苏若青气得恨不得肏死他,他狠狠地咬着他的肩膀,道:“我就算结婚了那又如何,和我们的关系又有何干?”   土狗嚅嚅嘴,反问:“所以,我是见不得光的狗?”   苏若青突然一笑,带着狰恶,他的声音瞬间降温了几十度,像在冰山极川走了一趟,让土狗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苏若青低声着,看着土狗那惨白的脸,一字一顿地道:“你真的找死。”   ——   苏莯青出来了。   他带着满脸狰狞,去找苏若青。   他不知道他哥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说服了他们的父亲,叫他出国留学。苏若青平日如高岭之花,不会怎么管他。可这一次的操作,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因为土狗。   他自然不愿意出国,就被他父亲关在家。   他闹过反抗过,但平日疼他的父亲执着让他出国读书,好以后管理他国外的生意。   一个月后,他终于从家里逃了出来,却得到了土狗自杀的消息。   他停在了门口,满脸尽是不可置信。   他看着淡然如斯的苏若青,双眼迸出了鸷气,“你骗我,你把他藏起来了。”   他将双眸转向他,道:“我没有。”   “我要看尸体。”   苏若青的十指交叉,道:“他的骨灰,已经和他奶奶的骨灰撒在了海里。”他说着,顿了一会儿,继续低声道:“这是他唯一的心愿。”   苏莯青摇摇头,“我不相信。”   但不管他是否相不相信,苏若青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悲伤,却是很真实。   苏莯青猛地把头抬起,发狠地看着他,“你把他逼死了,”他把双拳握紧,“他是我带过来的,却被你逼死。”   苏若青的眼底冷了下来,“你有好好待他?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   苏莯青怒叫了一声,他抡起拳头,趁他不备时揍了他的脸,把他揍到地上。   苏若青反应极快,猛地站起身,把弟弟扑倒在地,和他打成了一团。   他俩从小就练格斗,斗殴技巧不分上下。但现在被怒火冲昏脑袋的他们,打架打得毫无招式,抬起拳头尽是往脸上揍。   等到父亲赶过来时,就看到两个鼻青脸肿的儿子。   “……”父亲:“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苏莯青的眼圈通红,硬是不让泪珠落下。他咬紧牙齿,对着苏若青道:“我不信你,我一天没看到尸体,我一天都要把他找回来。”   “找回来又如何?”苏若青反问。   苏莯青似赌气又认真地道:“关起来。”   苏若青沉默了下,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他确实是死了。”   他没等苏莯青说什么,继续说道:“知道他怎么死的吗?他想离开这里,被我用他奶奶的骨灰威胁强留了下来,我用你所说的,”苏若青冷冷地道:“我把他关起来了。”   苏莯青狠狠地握着手。   “他的性格你应该清楚,只要他不愿意的谁都留不住他。”苏若青低声道:“强留的后果,便是他死了。”   苏莯青用手背擦了滚在眼眶的泪珠,“你都要结婚了,为什么不放过他?”   苏若青轻笑道:“别傻了,你放过他了吗?” 第八章   苏莯青最终还是出国留学,但他想找回土狗的那股执着,苏若青不清楚他有没有放下。   他插着裤兜,走回了土狗的房间。他垂着眼眸,迷恋般地抚着床柱,却恍神想起,他已经没在了。   ——   苏莯青与哥哥闹掰之后,出国读书便没有怎么联系,毕业后便在国外工作。   苏若青如父亲所愿,他毕业了就和未婚妻举办了盛大婚礼,他微笑着接受别人的祝贺,可眼里却无笑意。   他结婚后,没有和妻子行过房。他像履行工作般,把妻子压在床上亲吻,可身体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妻子也意识到了什么,便把他推开。   但他们需要孩子,换了方式让妻子怀上了孕。十个月后,妻子生下了双胞胎之后,就提出了离婚申请。   苏若青答应了。   四年后。   苏若青带着两个小孩走到了鸥北大海,便停了下来。这天是好日子,很多一家子出来倚着护栏看海。   他突然想起一个男人对他聊起过他奶奶和这大海的事儿,耳边依稀听见他用那低沉沉的,又害羞的声音对他说,“我喜欢你。”   “爸爸。”左边的儿子惊呼道。   “嗯?”儿子的声音一瞬间将他的神志拉了回来。   “我看到了一个老奶奶。”   苏若青有些晃神,问:“在哪?”   儿子指着的方向是没有任何人。   但苏若青的眼中闪过一丝压抑,他低着头,问自己的儿子,“她现在怎么样了?”   儿子童言童语地道:“她好像在跟谁说话,笑得很开心。”   苏若青心绪不宁,沉抑地闭上眼睛。   土狗还是把他奶奶的骨灰撒在了大海。   他看着没有一丝涟漪的海面,思绪仿若回到了四年前。   四年前的那一天,他气得冲昏了脑袋,对土狗道:“你真的找死。”说毕,他直接埋头狠干,到把土狗肏晕了才停下来。   他抿着嘴,便离开了。等到他拿着早餐重新进来,就看见土狗抱着骨灰盒,躲在了床角落,仿佛身上长满了刺,害怕又警惕地看着他。   他顿了下,把早餐放在了床上,冷声道:“吃了。”   土狗犹豫了下,没有过去,只紧紧地搂着骨灰盒。   他毫无耐心地回道:“不吃,我就把它扔掉。”   土狗吃不下东西,无论什么都是一吃即吐。但他不得不听,他爬过去很慢,   跟个蜗牛似的,好不容易爬到了床边,便拿起了早餐,却始终没有放入口中。   他看着土狗,突然道:“我厌倦你了,你走吧。”   土狗愣愣地看着他,好像不相信这话从他口中出来。   他指了指自己,问:“我,可以走?”   苏若青不知过了多少分钟,才点了头。土狗一看,抱着骨灰盒地下了床,慌不可待地下了床,还摔了一跤,看也不看地直接往房间外跑。   苏若青看着他那迫不及待离开他的样子,眼底闪过浓浓的阴暗,又想把他抓回来。   “等等。”   土狗僵了身子。   “你不会想我弟找到你吧。”   土狗把头转向苏若青,慌张失措地看着他。   苏若青沉沉地一字一顿道:“那你就走远一点,越远越好。”   他对苏莯青撒了谎,土狗没有死。   但强留的后果,便是他死了。   ——   父亲在美国的产业,等苏莯青毕业后,便交给他全程负责。   他脸上没了惯有的笑容,留下的都是萧索冷肃,让人不敢接近。   他不相信苏若青,也不相信土狗死了。他的心里含着一股执念,这几年他都陆陆续续地派人去找过土狗,但石沉大海。   他曾经想问苏若青,那土狗最后有没有给他留过什么话?   他忍了忍,最终没问。   土狗不喜欢他,他是知道的,那又如何,他喜欢他便行。   他最近谈了一笔重大的生意,需要飞回国与人交易。   他坐在迈巴赫,优雅地翘起腿,神色迷茫地透过车窗看着外面。   “苏总,这是资料。”旁边的助理把手上的一叠资料交给了苏莯青。   苏莯青颔首,轻声道:“先放着吧。”   迈巴赫缓慢地行使,苏莯青看见了一个男人。   他脸色一变,喊道:“停车。”   车停在了路边。   他贪婪地看着在小吃店里忙来忙去的男人,男人走路一拐一拐的,但没有影响到他的速度。   他变成熟了,五官也更加朗俊硬气,整个人散发着爽朗逸豫的气息,已经不是五年前的他。   他看了店名,马上打了电话,命令道:“帮我查下,佟佟小吃店。”   他把电话挂掉,便推开了车门,走了进去。   男人忙得人前人后,看见有客户进来,他随口就喊:“欢迎……”   男人的身子僵硬了。   苏莯青轻笑,“好久不见。”   作者的话:前续完啦!接下来是五年后的故事 第九章 后续   后续依然走没什么三观和逻辑的狗血虐,虐比甜多   男人的手一颤,差点把菜单摔在地上。他后退一步,苏莯青向前一步,笑意吟吟地看着男人。这笑容,与五年前的一致,却让男人胆寒。   男人嚅嚅嘴,想假装不认识他,可眸底却掩盖不了对他的恐惧。   苏莯青轻笑,“好久不见。”   他直愣愣地看着苏莯青笑意吟吟的俊脸,五年前的噩梦如雨霾风障般,没有任何的预兆,没有任何的准备,像针线密密麻麻地扎到他的五脏六腑,再冲入了大脑。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脸色渐地有些发白。他以为他不再是五年前的他,他不应该再害怕什么。   可他的到来,就好像要把他五年前埋在谷底里的噩梦,硬生生地拉回来,再强行将他吞噬到里面。   苏莯青似乎没有看见,他往旁边一瞅,便随意找了位置坐下来,问道:“老板,有什么好吃的,介绍一下。”   男人顿了会儿,才从柜台拿了菜单递给了他。   苏莯青看也不看,直接问,“你的拿手好菜是什么?”   男人呆愣了一下,道:“我、我没有拿手好菜。”   这语气很明显的拒绝,但苏莯青倒是不在意,他随意在菜单指了道食物,笑眯眯地道:“这个,你做吗?”   男人抓紧菜单,点了点头。   直到他走去厨房,苏莯青才敛去了笑容,眸底暗沉沉的,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背影。助理刚从外面走进去,低声地道“苏总,时间到了,需要我先去吗?”   苏莯青摇摇头,他拿了一张白纸,从纸上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连同钞票压在了调味盒底下。   他站起身,捋平自己的西装,“走吧。”   男人出来了,拿着食物盘。他走到了桌前,停顿了下,拿起白纸便把它撕碎,扔到了垃圾桶。   ——   晚上。   柴啸靠在窗边,两指夹着的烟已经烧到了尽头,烟灰落在他手指尖都没觉得疼,他只呆呆地看着窗外,不知道看哪个方向。   他以前不懂得抽烟,听别人说,抽烟能缓愁,他就学着抽了,这一学,心里有烦事他就习惯性地往手上放着一根烟,就好像要给自己调了安神定魂。   咔嚓,门被开了。   柴啸把烟按在了烟缸里,转头就看见了佟安。   佟安本来是兴高采烈的,一进来就嗅到了微浓的烟味。她愣了下,把手上搂着的一束花放在凳子边,便问:“啸哥,怎么了?”   柴啸摇摇头,道:“我没事。”   佟安是他的妹妹,五年前把他捡回家的妹妹。他五年前逃出来之后,挨饿与精神倾圮终于让他失去知觉,昏倒在路边。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16岁的佟安,还有她的奶奶。   等他睁开眼睛,便看见了她奶奶,绾着玫瑰发髻,手拿一碗粥,轻轻地吹着。   长得不像他奶奶,但这慈爱的眉目,吹粥的动作,与他的奶奶如出一辙。   他还有些头昏脑闷,他问自己,是在做梦吗,梦见了一个像他奶奶的人。   他心里想,如果是做梦,他喊一声奶奶也不过分。   他呆愣了两秒,小声地道:“奶奶。”   她微笑,回了一声:“哎。”   柴啸感觉自己有东西落下,他擦了擦,发现是眼泪。   他想着,原来他这一生也有幸运的时候。   他还记得她愿意收留他这个被屏弃的人,不嫌他不恶他,当时还摸着他的头发,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柴啸愣了下,低声道:“柴啸,我奶奶喜欢叫我啸子。”   她好像知道什么,轻声问:“那我叫你啸子好不好?”   但没到两年,她奶奶因病去世,临终前,希望他俩相互扶持。   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双目混沌但带了一瞬间的清醒,“啸子,阿安、阿安就交给你了,你、你要护她,好好地护她。”   柴啸像拼了命的点头,“我会,我会。”   奶奶颤颤地伸出手,想摸下他的脸颊,但时间到了,她终究把双目闭上。   这两年,他叫过奶奶的次数寥寥无几,他不敢叫,她不是他的亲奶奶,尽管她把他当成孙儿般疼爱。   他愣愣地看着她,恍惚地回到了他奶奶被烧死的那天,无声无息,两个画面刹那间的重叠,还是让他奔溃。   他回到那个时候,抱着奶奶,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奶奶。”   作者的话:弟弟是正攻 第十章   柴啸睡得半梦半醒,整个脑子像被泥糊了般,混混沌沌的,他分不清自己是现在的柴啸还是五年前的土狗。   他睡觉时,下意识地缩成一块,仿佛还在那个他自己叠起来的小房子。   他又把自己当成了土狗。   他梦见了很多人,他父母,他奶奶,欺负过他的人,还有那对兄弟。   除了他奶奶,其他人都喜欢欺负他。   他有时候想过,是不是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不然,他没有伤害过人,为什么偏偏遭到这些对待。   他梦见了自己在泥潭里挣扎,挣扎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们就这样站在上面,低头看着他,奶奶刚伸出手,却烧成了灰烬。   没人救他,谁也不会救他。   接着,他看见了苏莯青,他对着他笑,和在小吃店的他重叠了。   他轻轻地吐出四个字,“好久没见。”   他被吓得整个人陷入了泥潭里。   接着,他似乎变小了。   他母亲就站在他旁边,披头散发,原本好看的五官却带着疯癫,露着狰狞和厌恶,却让他觉得害怕。   他从小就怕她,很少小孩会怕自己的妈妈,可偏偏他就害怕。   她不喜欢他,他是让她被迫呆在疯子家的约束。   她狰恶地看着他,随手抓住一个茶杯就砸向他,嘴里还不停地呢喃,“去死吧,去死,都去死。”   他躲在了茶几后面,整个身子都是抖的,他闭着眼睛,直到被一只充满褶皱的手拉起来。   他母亲没在了。   奶奶温柔地看着他,眸底都是心疼,她说:“人生不应该有偷来的安,”她拿着药油,抹上他的手背,褶子般的下眼皮微微地颤了下,继续说:“你现在受的伤,都是为了以后的一帆风顺。”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被茶杯砸伤的手背。   “啸哥,啸哥,醒醒。”   “呜……”柴啸被佟安摇醒了,可脑子里还是不清醒,他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眼睛都还没睁开,整个人就下意识地坐起身,再缩在了角落,紧紧地抱着枕头,这个抱着的手势像极了以前抱着奶奶骨灰的时候。   “是我,佟安。”佟安把声音降低,声音慢徐徐的,似乎尝试在抚平他的情绪,“你做噩梦了。”   “我做噩梦了?”柴啸吐字吐得很慢,甚至不清晰,他一直再看着佟安,似乎在认清楚她是谁。   “对,”佟安让自己扯出一抹笑,轻声说,“你在这里很安全,这里只有我。”   柴啸总算是清醒了过来,他慢慢地把枕头放下,把身子放松,对着佟安说:“对不起,吵到你了?”   佟安摇摇头地道:“没有。”她试探性地看着他,说:“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做噩梦了?”   她在五年前把柴啸捡回来时,他开头的一个月也是这样,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总是做着一场噩梦,后来,慢慢才好了一些。   柴啸顿了下,说:“我也不知道。”   佟安仔细地看了他半刻,才说:“我先回学校一趟,锅里煮了一些粉,你等会记得吃,免得要糊了。”   柴啸揉了揉眉心,应了一声再说:“好,你路上小心点。”   他看了下时间,起来把自己收拾一翻,再吃了早餐,就动身去佟佟小吃店。   店离他家只有两条街,走过去也就十分钟的距离。   他把门拉开了,熟练地准备好要卖的小吃,就坐在背椅等着客户光临。   早上相对会比较清闲些,一般客户流动性多的是在下午或者晚上,早上来吃小吃地还是相对比较少。   这间店开了有几十年,店虽小但已经算得上老招牌,这本来是佟安奶奶的店,后来,她交给了柴啸。   时间很快过去了,转眼已经到了晚上,临近七点的时间。   这个时间,是下班高峰期,来的客人逐渐多了,也包括了他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苏莯青来了。   他穿着一身休闲的衬衣,白袖蓝领,唇角是天然的往上弯,看着干净又纯良。   那也仅仅是外表,柴啸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好比一朵曼陀罗,外表看起来光鲜漂亮,却带着任意妄为的毒性,高兴的时候,施舍似的会赏你点吃的,不高兴时,劣性便出来了。   他走了进来,安静地坐在角落,给自己沏了一壶茶。有几个刚放学的学生就坐在他的不远处,偷偷地看了他几眼,捂笑私语。   他的双眼往前面走了一遍,才慢慢地敛下,隐藏眸里的贪念。   苏莯青不知道自己会不顾前后地找一个人会找了五年,可总算,他找到了。   他想过,在五年前,他和柴啸相处了也只是几个月,尽管他让他没过到一天的好日子,却让他执着了。   他任性地想,他确实执着了柴啸。   他滚动着喉咙,看着柴啸从厨房走出来,再进去,没有停过脚步。他依然注意到他的腿不方便,忙起来会让他的速度有些加快,但明显的一崴一拐的,神色无异,看着似乎习惯了。   柴啸忙了多久,他就坐了多久。   他对着每一个客人都会笑容可掬,却偏偏看不到他。   苏莯青的眼里有些晦涩,紧紧地捏住手中的杯子。   客人越渐越少,柴啸终于停下来歇息了,他刚往厨房里走,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拦住了柴啸的路。   柴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刚好撞到石桌,发出轻轰的一声,他的手放在背后,用力地抓住桌角,手背都起了青筋。   “老板,你还忘了我。”苏莯青说。   柴啸刚张着嘴想说点什么,随后又闭上了嘴巴。他以为对他视而不见,他就会离开。   “我在这里都坐了快两个小时,肚子都饿了。”苏莯青微笑地说,“弄点吃的给我吧。”   “我……”柴啸刚说了第一个字,喉咙像被卡住般,使劲也说不出话。   “这样吧,”苏莯青继续说,“我们坐下来聊聊天,都五年没见了。”   五年这词似乎有刺激到柴啸,他轻轻地咬着牙,拒绝他,“我、要关门了。”   “行,”苏莯青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那我去你家吧,反正离这也不远了。”   柴啸这一听,瞠着目地看他。   苏莯青看着他,慢慢地说:“我知道你家住哪。”   他查过他,为什么要查他。   柴啸的脑子里溢着混沌,下意识地张嘴,“为、为什么?”   “嗯?”苏莯青挑着眉。   “为什么要查我?”柴啸问。   苏莯青顿了下,把所有情绪收敛一干二净,他看着他,说:“我想知道你……”   柴啸不懂他的意思。   苏莯青停了会儿,继续说:“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柴啸扯了扯唇边,带了一丝的自嘲,“所以,你们有钱人的乐趣就是为了看一个曾经到处行乞的狗现在过得好不好?”   苏莯青皱着眉头,心头上刹那间绞着痛,仿佛刚被剜了一刀,“我只是希望你这五年来能过得好。”   柴啸嘴唇翕动,过了好半刻才吐出一句话,“你骗人。”   苏莯青能预料到他看到他,反应会大,只是没料到是这样。   柴啸眼里对他显而易见的排斥和惊悸,就好像是一座大山,把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他心里想,若是他说他找他是因为喜欢他,是为了补救他以前的错,是为了重新对他好,他大概率是不信的。   可怎么样才能让他信,苏莯青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突然有些恐慌。   他苦涩一笑,心底总有些不甘心,“那你要怎么样才会信我?”   柴啸嚅动着嘴唇,似乎废了力气才说出口,“不要再见。”   苏莯青脸色一沉。   柴啸看着他,把每一个字都认真地说出来,“你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我现在过得很好,所以,我不想再回到以前,如果你们肯放过我,我会感激你们。”   他现在拥有的生活就好比攥在手中的沙子,他不敢松开,他怕手一松,沙子就随风而撒。   他这一生要的不多,他只是想要这手中的沙子,而他们就像那阵风,随手一挥,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作者的话:后续全员虐!日更六 第十一章   柴啸回到了家,把整个身子都托在床垫,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随后,他坐起身,揉着疲惫的太阳穴。   “啸哥,回来了?”佟安穿着一身清爽的睡衣,把头往房间里凑过来。   “嗯。”柴啸揉了揉眼睛。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佟安问。   柴啸看了看时间,说:“可能、搞卫生晚了,没注意时间。”   佟安笑了笑,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柴啸张张嘴,喊她,“阿安。”   “嗯?怎么了?”   “最近钱够用吗?”   佟安点头,“够用的,”她说着,笑道:“啸哥,我很快就毕业了,到时候我也能出来赚钱。”   她说完,看到柴啸的气色不太好,她走到他的床边坐下,指肘抵着下巴,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很累,黑眼圈都出来了。”   柴啸笑了笑,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以前会被叫为土狗吗?”   佟安意外地挑着眉,她当然知道柴啸以前被叫成土狗,但是他从来没有提及过这个话题,怎么今天说起了这个。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先被谁叫起,”柴啸的唇边微微一扯,“我那时候的家被我父亲烧了,我没有能住的地方,就给自己在被烧的家旁边堆了一个小房子,堆完之后,刚好就像是一个狗屋。”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后来,就没人把我当人看了。”   当一个人被当成狗久了,他就会真的把自己当成狗。   别人也会忘了他是一个有思想有意识的人。   “所以佟安,谢谢你。”   她是在他奶奶去世之后,把他当成真正的人看待的第一个人。   ——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佟安说的这番话,他或许是现在对以前开始释怀了。   他经历过的,又不是一支写过字的笔,不是说擦完就没了,就算字擦掉了,也是有痕迹的。   就像他根本也不知道苏莯青为什么还要回来找他。   他睡醒的第二天,佟安也没在家了。   她最近忙着毕业的事,还有最近交了新男友,总是早起晚归,他要能见到她基本也是晚上的事。   他揉了揉眼睛,起身去小吃店。   他这几天总算过了个舒心日子,他没有看见苏莯青,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放弃了。   他现在的生活每日反反复复地一样,却让他来得安心,这样的日子给了他一种安定的存在感,若是这样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好。   他今晚没什么心思顾店,瞧着人少,他提早把店收了,就花上了时间走到鸥北大海。   他停了下来,将双手抓住护栏,看着海上泛起的层层水纹。   鸥北大海一直有一个传闻故事,他奶奶对这个故事坚信不疑,像是找了一个寄托。   “这片大海啊,在几百年前只是战后的荒地,当地的人饿的饿死,逃的逃走,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当地的神不忍心,就把荒地变成了大海,”奶奶对年幼的他说着,褶皱的手心轻拍着他的小手,“只要生前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死了之后只要把骨灰撒在海上,就可以和至亲的人团聚。”   奶奶说的时候,那苍老的薄眼皮颤抖地往上扬,眼底似发着亮,带了一种向往。   或者说每个老人家一到年老之际,就希望能拥有天伦叙乐的生活。   家人团聚,和乐融融。   只是他的家没有过这种情况,他自有记忆开始,他就发现他奶奶没有过到一天舒心的日子。他父亲就是一个赌鬼,也是一个疯子,他母亲也是逐渐被他父亲逼疯。   每次他俩打架得几乎整个家都要掀翻时,他奶奶就会带他躲起来,她摸着他的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疼地说:“我的啸子啊,太苦了。”   其实真正受着苦的还是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的奶奶,而不是他。   在他记忆以来,他奶奶一直在受苦,最后却落得被火烧死的下场。   现在是晚上10点,他走在一条狭窄的混泥土路,这边的路走的人少,也没有路灯,几乎看不见路,柴啸却喜欢走这边。   他就在这边,把他奶奶的骨灰撒在了鸥北大海。   “奶奶。”   这大晚上的天气很好,风吹过来,也很清净。   “我想您了,”他顿了下,加了一句,“特别想,”他轻声地说:“我这几天做梦,都梦见你了。”   “我最近又做回以前的梦了,”他说着,把双手抬到了栏杆,无意识地搓着手背,“其实也没什么,但有时候会觉得可怕。”   这种可怕让他以为再次跳入深渊,一个无底洞的深渊,黑暗,恐惧,一直落下,却不会到底。   “奶奶,你以前和我说过,以前受过的苦是为了以后的一帆风顺。”柴啸看着海,海里有他的亲人,让他这几天紧绷的身子来得放松。   “应该是的,我这一生也是有幸运的时候。” 第十二章   “我投降,”袁西蔚把球拍甩在桌上,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不打了。”   苏莯青走过去,顺手拿起一瓶矿泉水就喝。   “你怎么回事,”袁西蔚擦拭额际上的汗,“脾气都撒在球上了。”   苏莯青抿着嘴,直接坐在了椅子。   “我都还没怪你上一次爽了我的约。”   苏莯青把头一转,“还打吗?”   “还打什么,”袁西蔚撇撇嘴地道:“没气了。”   苏莯青静了半刻,才说:“我找到他了。”   “谁?”袁西蔚一时没反应过来,大概停顿了十秒才想起他说的是谁,“哦他啊,什么时候的事?”   “我回国的那天。”   “那你不开心什么,这不是顺了你的意了吗?”袁西蔚说,“到时候你哥还想骗你也骗不着你。”   苏莯青是一直不相信苏若青对他说所谓柴啸自杀的话。他和苏若青做兄弟做了二十几年,同个娘胎出来也不过差了十分钟,就算做不到心有灵犀,但话中是真是假,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看了好友一眼,又垂下眸, “他说让我放过他。”苏莯青的语气是带着磨牙切齿,随后他唇边一扯,嗤得一声,“想得倒美。”   袁西蔚耸耸肩,“别怪我说你,你以前确实没干过人该干的事。”   “那又如何。”苏莯青脸沉沉的,转眼看他,“反正我现在找到他了。”   “啧,真可怜。”他嘴是这么一说,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他喝了水,兴致勃勃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苏莯青的手顿了下,微微蹙着眉。其实他也没想好找到柴啸之后,他应该要怎么做。   他只是想找回柴啸。   “我让人去查他,查了他这五年做了什么,”苏莯青揉了揉鼻梁,喉咙突然一鲠,语锋一转,“查到苏若青没去找过他。”   袁西蔚轻轻地挑着眉,“这就是你最想查的?”   苏莯青没说话。   柴啸喜欢苏若青,他一直都知道的,他以前想,他喜不喜欢他有什么关系,反正他都是在这里了。   可现在不行,他一想到柴啸喜欢苏若青却对他避之不及,就觉得生气,又带着难受。   凭什么,是他捡到柴啸的,是他一直在执着。   明明他俩的长相一样,可柴啸偏偏不会喜欢他。   但又如何,现在又是他先找到他了。   这样一想,苏莯青心底总算有些舒心。   “只要我在,我就得让他接受我。”苏莯青说。   袁西蔚笑了下,“万一他又跑了呢?”   苏莯青反问:“你家那位小管家要是跑了,你追不追?”   袁西蔚的笑意瞬间尽失,“提他做什么,扫兴。”他碰了碰耳垂,又多说一句,哂笑,“他舍不得跑,他还等着死老头分他一杯羮。”   “你这话也别让他听到。”   “那又如何,他可不像你那位,你若是赶他出去,下一秒又得跑回来。”袁西蔚对这点还是有自信,他就像一条认家的狗,不管他怎么待他,不跑就是不跑。   他不想提他,语锋一转,“晚上去池沙夜总会喝酒,去不去?”   苏莯青顿了下,“不去了,你们玩吧。”   ——   今天下午落着雨,柴啸听到了窸窸窣窣的雨声。   很快的,他的腿又开始发疼。   他微微捂住自己的大腿,微微弯身,抽出床头柜,从里面拿出药油,往自己的膝盖涂抹。   他皱着眉头,忍着那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这天一变色,他的腿就会末梢神经引起疼痛,是被火烧过后带来的后遗症。   他只得等散了疼,才起身收拾自己,再到供应商拿货。   今天是拿货的时间,他需要早点过去。   拿货地离他的店也就两公里的距离,他为了省那点搬货费,自己弄了辆手拖车拖过去。   他微微弯腰,把货物搬到手拖车上,再拉着它一步一步地往前去。   按平时走路的路程,大概半个小时能到。可他今天走得比以往还慢,膝盖上仿佛被虫子噬咬着,又麻又痛。他必须走一段路再歇会,才能缓解那股疼意。   他只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走得窸窣,还有些神游,走得都将近一半了,他才发现后面一直有个人跟着他走,走的路很稳,不快不慢,还有些悠闲。   “你……”柴啸蹙着眉。   “正好路过。”苏莯青说。   他这么一说,柴啸肯定是不会信的。   这条是菜市街,整一条街都是卖陈年杂货。   柴啸刚要转过身,苏莯青走了过来,刚伸出手时,柴啸警下意识地往后退两步。   苏莯青顿了下,说:“我看你腿好像不太舒服,我可以先帮你拖回去。”   “不用了。”   “你疼成这样也要自己拖回去吗?”苏莯青扯着唇。   柴啸怔了下, “我习惯了。”   他确实是习惯了,他现在不管受着什么都比以前好得多。   “而且,”柴啸停顿了下,声音警惕又疏远,“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苏莯青动了动嘴唇,随后还是放弃了,他慢慢地往后退上几步,微微敛眼,若无其事地道:“行。”   其实柴啸还想跟他说,不管他因什么目的而出现,他希望的只是他能远离。   可他也不知道是脾性还是什么问题引致,他一直没能把这句话说出来   柴啸转身,继续拉着车离开。   苏莯青慢慢地跟在他身后,一直跟回了店里。   柴啸翻着钥匙,看着苏莯青倚在墙边,悠悠闲地顶着鞋头搓地。   他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微微侧脸看了他一眼,苏莯青瞬间捕捉到他偷看他,对着他笑了笑。   柴啸:“……”   苏莯青看着白,又长得明眸皓齿,额际落下几缕垂发,这样一笑还带着几分让人心生好感的纯净。   柴啸突然怀疑时间的流逝是不是能改变一个人的本性。   “老板,我好饿。”苏莯青的声音压下去,带着软气,有些轻哑,“先赏点吃的吧。”   作者的话:弟弟只是一个会撒娇的小混蛋 第十三章   柴啸开锁的手一僵,顿了两秒后把门拉开。   他把卷闸门拉上去,开了灯,刚把货搬到了厨房里。他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苏莯青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双手放至膝盖,十分明白事理地道:“你忙你的,忙完了能不能给我先煮个粉?”   柴啸:“……”   来店的都是客人,他也不习惯把人赶出去。   柴啸只得说:“你饿了,可以先去附近找点吃的。”   苏莯青眨着眼睛,问:“你要赶我走吗?”   柴啸哑口无言。   “我也是客人吧。”苏莯青反问。   柴啸砰得一声,又把厨房门关上了。   现在还没打算开店,柴啸把货排序搬好之后,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他刚把弯下的身子一直,一双修长的手蓦地搂住他的手。   散着香味洗发水的长发直接甩在了他的胳膊,他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他说:“我刚搬完货,衣服还脏着。”   佟安不在意,她就想把好消息分享给柴啸,兴奋地嚷道:“啸哥,我论文过了。”   佟安在这些天里,除了谈恋爱,还忙着她的毕业论文。   她高兴地重复,“可总算过了。”   柴啸笑了笑,“恭喜,饿不饿?”   佟安撒娇地道:“饿死了,都好久没尝过你做的饭。”   柴啸拿毛巾搓下手背的污泥,“我很快就忙完了,等会给你煮个饭吧。”   “不,我想吃炸酱面。”   “行,你先到外面等一下,我给你弄。”他俩还在聊得开心,清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老板。”   ”柴啸转头一看,看见的是苏莯青直直地倚在门边,双手交叉,说话不紧不慢,看着脸上没什么情绪,却越渐阴沉。   “你说我一个客人在外面等了这么久,你不管不顾,是不是有点不好?”   他是对着柴啸说的,可双眸却慢慢地转向了佟安,微微一垂,看着有点探究,还带着柴啸熟悉的戾气。   柴啸有些谨慎,他似乎看见了五年前的苏莯青,下意识地把佟安扯在了身后。   佟安有点好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柴啸。   她刚刚在外面有见到他,她对他的第一印象特别好,毕竟人都是视觉动物,看到一个貌白如玉的帅哥,难免有点心生好感。可如今再看,她发现这帅哥的脾气有点不太好。   而且,看样子,他和啸哥是认识的。   “你先回去。”柴啸对她说。   “啸哥。”佟安犹豫地喊了他的名字。   “你先回家吧,”柴啸的声音低了很多,抱歉地说:“我晚上再回去给你做宵夜。”   柴啸都说到这份上了,佟安也不会一定呆在这里,她点点头,回了一声,“好。”   在厨房有个后门,是可以推门直接离开,离到家也相对近一点。佟安抿了下嘴,只看了苏莯青一眼,就转身离开。   苏莯青看在眼里,他把唇边那点笑意收敛得一干二净,嘲讽地道: “怎么?怕我伤害她?”   柴啸把刚刚想的话收回去,时间不管过了多久,一个人的本性如此就该如此。   “这里是厨房,你不应该进来。”柴啸说。   “你现在又没开店,我进来又怎么了?”苏莯青把头轻轻一歪。   柴啸的声音又冷又淡,似乎有刺激到了苏莯青。他向前跨上了一步,就被柴啸喝住了。   “别过来。”   柴啸对苏莯青,一直都是心存戒备。苏莯青在五年前对他的恶劣如帧频般一直在他的脑里展现,除了失忆,他根本不知道要怎样忘记。   所以,他不希望他踏入厨房一步,厨房是他的地方,他不想苏莯青踏入他认为的平和之地。   柴啸的声音即防备又排斥,“出去。”   苏莯青果然停下了脚步,他脸上的戾气逐渐消失,刹那间换来的,是他那带着桃红的嘴唇抿得紧紧的,长睫毛狼狈地抖动,就好像他让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苏莯青不觉得委屈,他只是难过,他被柴啸眼里带着的提防弄得他的心泼凉泼凉的,就好像被一桶冷水猛地往头上浇下来,让他硬生生地抗住。   他天生怕冷,只是他好像又找到了更怕的东西   柴啸觉得累,不是身体上的乏累,而是带着一股这五年来苦尽甘来,却惶恐的精疲力竭。   他双目炯亮,看着苏莯青,问:“你能不能、别来招惹我了?”   苏莯青没有说话。   柴啸张着嘴,又说:“我是在求你。”   苏莯青手一抖。   “别来招惹我,别来招惹佟安。”柴啸的声音很淡,却残忍,“放过我们吧。”   “又放过你们?”苏莯青头一歪,嗤笑地问:“我这次回来,我对你们做什么了?”   苏莯青滚动着喉咙,眼眶被他这句话刺激得发红,甚至带了点狼狈,像一头麡狼。   他一字一顿地道:“我找了你五年,不是为了听这句话,不是让你说不见我,我知道,”他轻轻地攥住拳头,“我以前对你不好,我可以补救,但是你不可以不见我。”   柴啸抬着眸,带了点困惑,“你还没玩够吗?”   苏莯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不信我?”   柴啸是不信的,他不信会有人为了找他找了五年,他是被当过狗的男人,他又怎么相信像苏莯青这样的人找他找了五年。   柴啸很自卑,这种自卑是从家里染成,随着时间的推移窜到五脏六腑,几乎与他共存。   柴啸摇摇头,直接说:“我不信你。”   苏莯青突然嗤笑一声,“如果今天来的是苏若青,说的是同一番话,你信他吗?”   柴啸一愣。   “我问你,你给我回答。”苏莯青怒道,带着戾气。   现在的苏莯青与五年前的他一样,柴啸甚至想离开这里。   要不这样吧,苏莯青压着心里的阴暗,他在想,像五年前那样把他囚禁在家,再关起来,至少,他就是他的。   到时候,他不会再让给他哥。   但是不可以,他不想棋输一着,他喜欢柴啸,他想要回的是柴啸。   “柴啸。”苏莯青喊着他名字,声音轻哑,“我和我哥长得一模一样,你、就不能试试喜欢我吗?” 第十四章   其实他也不确定苏莯青会不会放过他,但确实已经两天没见到他。   他没办法理解苏莯青对他的穷追猛打,他若是想破了脑袋也只能想到,像他这样的人,也不过让人贪一时的好玩。   佟安今天生日,和男朋友在外面过完生日后,就回家了。柴啸为了给她煮长寿面,提前收店回家。   佟安约会回来之后,一直嚷着饿肚子,直到柴啸把长寿面放桌子上了,她开始狼吞虎咽地吃面。   “慢点吃。”   佟安吃得腮子都鼓起来,含糊不清地道:“好饿。”   “你怎么每次跟他出去都饿着肚子回来?”柴啸忧心忡忡地问。   “因为女孩子在男朋友面前要吃得斯斯文文。”佟安理直气壮地说,随后卖乖地道:“而且外面的都没你煮得好吃。”   柴啸有些啼笑皆非,“还吃吗,再给你煮一碗。”   “你要喂胖我吗,啸哥。”佟安吃完最后一口,饱食餍足地摸了摸微微鼓起来的肚子。   “阿安。”他喊了一声。   “嗯?”   “二十一岁生日快乐。”柴啸轻轻一笑。   在没有蛋糕没有任何的气氛下,只有一碗被吃完的长寿面,但佟安心里却弥漫着满满的感动。   自从奶奶去世之后,她的生日和奶奶的忌日,一直沉甸甸地被柴啸记在心里,没有一分一秒被忘记。   “谢谢啸哥。”   “我记得奶奶以前特别喜欢在你生日那天,去池庙给你求一个平安符,”柴啸从裤袋里翻出了一个平安符,递给了佟安,“所以我今天提早去了池庙给你了一个,就算是奶奶送你的。”   佟安接过来,放在手心仔细地看着,笑道:“奶奶就是这点特别迷信,”她用手心把平安符用力按一下,再拍了拍柴啸的手背,眨眼地道:“奶奶说的,这样就可以把平安传给下一个人,所以啸哥,你的人生也会一帆风顺。”   “啸子啊,你现在受的伤,都是为了以后的一帆风顺。”   不知道为什么,柴啸的脑里蓦然跃过了奶奶的这句话,和佟安专注的眼神似乎叠在了一起。   他怔了下,过了许久才说: “今天是你的生日,说我做什么?”   佟安撇嘴地道:“生日又不是非过不可,人生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聊着,时间就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佟安觉得自己歇得差不多,就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打算洗澡去了。   柴啸揉了揉眉心,走去厨房收拾下卫生。   突然,他的门被敲打。   柴啸走过去一开,原来是他的邻居,也在一楼开店铺卖电器的老板,别人都叫他隶叔。   他一愣,问:“隶叔,是有什么事吗?”   隶叔不耐地道:“有个男的在我店附近发酒疯,赶也赶不走,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你认识的就赶快把他拎走。”   柴啸困惑了,就跟着隶叔下去。   他刚下到一楼,就顿下脚步,他刚就在猜测是不是苏莯青,果然又是他。   隶叔往他俩扫了一遍,看到柴啸的神色不对,问:“认识?”   柴啸也不知道点头好还是摇头好,看见苏莯青的脸醉醺醺的,双眼迷蒙,似乎也喝了不少酒。   “认识就赶紧带走,别在这发酒疯影响我做生意。”   “不好意思。”柴啸道歉。   苏莯青刚转头,眯着眼地看着柴啸,慢慢地走过去,走得摇摇摆摆,下颌一放,抵在了柴啸的肩膀。   柴啸顿了下,想要推开他,并翻了下他的口袋,试图找出一部手机。   “你手机去哪了?”柴啸问。   苏莯青打了个嗝,双眼眯得飘忽,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反手将他抱住。   “我不走。”他说得含糊不清,但还能听得出来。   “我送你回去。”柴啸把他的手松在一边。   “去、哪?”苏莯青使劲地睁开他那双醉醺醺的眼睛。   他并不是第一次接触酒鬼,相反的,他对酒鬼有一种阴影,这种阴影来自于他的父亲,一个喝完酒会回家发酒疯的男人,砸家具,和母亲吵架,打架,大声嚷叫,这就是他从小对发酒疯的男人的一种印象。   可让他意外的是 ,苏莯青并不是他想的那样,隶叔所谓说的发酒疯也只是在小路走来走去,嘴里呢呢喃喃的,除了叫他的名字比较清楚之外,也不知道在低嚷着什么。   他就算看见他了,也是有一答一。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发酒疯发得这么听话的酒徒。   “回你家。”柴啸耐心地说。   苏莯青皱了皱眉头,嘀咕道:“不回,没人在。”   柴啸怔了下,他看见隶叔还在盯着他们,他把苏莯青拉到一边去,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耐心地说:“给我电话。”   苏莯青执拗地说:“不回,不回。”   苏莯青双手扒着他的肩边,就差点没把双腿也扣过去。   柴啸现在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喝醉酒,但看见他的脸都泛红得厉害,步履蹒跚,他又把这念头打消了。   他想把苏莯青的手扒走,可他箍他箍得紧,扒得也废了些力气。   “我、不要回。”苏莯青嘀咕道。   “反正你俩认识,先把他带回家睡一晚。”隶叔多嘴一句。   柴啸一时语塞,“我……”   他只得将苏莯青带着回家,将他放在沙发上。   佟安刚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刚好看到躺在沙发的一个男人闭着眼,双腿摊开。   佟安走过去,歪头一看,问:“这不是我前几天在店里看见的那个男人吗?”   柴啸抿着嘴,没有说话。   “啸哥,”佟安想了想,问:“他是你朋友吗?”   苏莯青都酩酊烂醉了,嘴里还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佟安凑过去一听,除了听到啸哥的名字之外,她也不清楚他还在嘀咕着什么。   柴啸其实想说并不认识他,但佟安肯定是不会信的。他顿了下,含糊地道:“算不上,只是以前认识的人。”   他看见醉得瘫成一团的苏莯青,揉了揉额际地道:“先让他在这睡一晚,明天他醒了,让他走吧,别留在这里。”   佟安的眼珠子滚动着,就是有些好奇。她认识的柴啸平时对一个陌生人都是友善随和,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能对人这么淡漠。   她点点头,“好。” 第十五章   第二天的早晨,苏莯青醒了。   他揉着眼睛,刚要坐起身,就看见一个穿着衬衣的女孩坐在他的前面,低着头玩手机,听到有声音才把手机放下来。   苏莯青醒来后,觉得脑壳有点疼,脑子里还不算很清楚,只顾着往四周看。   “早。”佟安说。   苏莯青揉了下眼睛,对着她笑,“早。”   他挺会利用自己的长相,唇边一弯,翘着的眼尾渐眯,看着无害又带了点暖白,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苏莯青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佟安说:“你喝醉酒了,被啸哥带上来。”   苏莯青眨了眨眼,问:“这里是柴啸的家?”   佟安的眼珠子转动,“你把昨天的都忘了?”   苏莯青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我对昨晚没什么印象了,我就记得我约了朋友喝酒。”他扯了扯嘴唇,无奈地说:“我不太会喝酒,还一直被他们灌酒,灌着灌着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佟安的身子微微往前靠,好奇地问:“那你怎么找到我家楼下?”   苏莯青一听,脸上出现了茫然,随后摇摇头地道:“我也不太清楚。”他斟酌了下,继续说:“其实我之前一直在M国工作,最近才回来办点事,加上我、”他顿了下,“我和我哥因为一些事闹得不太愉快,所以一直没回家住,他们可能也不清楚我现在在哪,司机问的时候,我就说了这边的地址。”   佟安把身子往后靠得直直的,她思考的时候,习惯性地把食指关节抵在下颌,苏莯青甚至发现她旁边的小茶几还放着一把电击棒。   佟安注意到他的眼神,笑着说:“啸哥给我买的。”   苏莯青无辜地问:“这是把我当坏人了?”   “也不是,”佟安说,“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去哪了?”   “走了,上班去了。”佟安说。   苏莯青沉默了下,问:“他走之前有没有说点什么?”   “有,”佟安点点头,“他说让你醒了就走。”   苏莯青的脸色发生微乎及微的变化,几乎看不出来。他把头垂得低低的,过了十来秒,他才轻轻地抬头,开口:“我昨晚喝醉酒,有没有失礼了?”   佟安想了想,摇摇头地道:“你被啸哥扶上来之后,就一直睡到现在。”   苏莯青轻轻地拨了下头发,声音变得低落,“我对昨晚真的没印象,也不清楚有没有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柴啸把我扶上来能有个地方歇息,”他说着,静默了下,低声说:“那他应该也没这么讨厌我。”   佟安一听,脑子仿佛开了一盏灯泡。   苏莯青一直在细微观察她的反应,随后他再打一击,唇边轻轻地往上一扯,看似苦笑,“我前几天在店里、态度不太好,”他长睫毛垂下,低声道:“你别介意。”   佟安眨着眼,说实话,她现在还是有点蒙圈。   苏莯青长睫毛微颤,看着有些落寂,“我只是,”他顿了下,继续说:“因为和柴啸太久没见面了,所以、这只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佟安听得一愣,忍不住问:“你和啸哥以前是什么关系?”   苏莯青只说:“我和他五年前就认识了。”   可苏莯青连地址都记得牢牢的,佟安就觉得他们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   佟安想起来柴啸跟她坦白过他的性取向,她犹豫了下,看到他的神情变化,下意识地问:“你俩以前是情侣?”   苏莯青顿了下,声音突然变得消沉,“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佟安摇摇头。   苏莯青说:“不是。”他的手轻轻一攥,可声音依然很落寞,“他喜欢的、一直不是我。”   什么意思?佟安想。   “我喜欢柴啸。”   佟安怔愣了下。   佟安迟疑地问:“你喜欢啸哥?”   苏莯青重复地道:“我喜欢他。”   她不了解苏莯青,她也不知道苏莯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她看他这神情,她是相信的。只是她想起了啸哥昨天对他的态度,她抿着嘴,突然问:“那你以前对他好吗?”   苏莯青的全身刹那间僵硬了。   佟安下意识地搓手,突然说:“啸哥是一个很缺爱的人,”她抬着眸,继续说:“他以前遇到过太多不好的人,所以只要别人对他好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把整颗心掏出来,”她抿了嘴,认真地说:“只是他特别犟,却容易心软,如果你真心喜欢他,一定要对他好一点。”   作者的话:今天的弟弟开始装绿茶装无辜 第十六章   “柴啸。”   柴啸才刚闲下来,屁股都还没坐热凳子,就听到苏莯青的声音。他头还没抬起,就看见一份餐盒摆在桌子上,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柴啸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苏莯青眨眼地道:“我听阿安说,你喜欢吃这家的羊尾串,所以我就买来给你了。”   柴啸抬眼看他。   苏莯青轻轻一笑,声音压低又带了些撒娇,“就是没料到人多,还得排队。”   外面下着毛毛细雨,柴啸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顺着下颌滚下去一些水珠,看着有丝狼狈,但无损他的样貌。   “不过还好最后一份就被我买到了。”   柴啸愣了下,摇摇头地道:“不用、没有必要。”   “为什么没有必要?”苏莯青眨着眼地反问,“你不是喜欢吃吗?”   柴啸顿了下,说:“不用劳烦你买。”   苏莯青扯了下嘴唇,心里被堵得闷闷的,他说:“你还真见外。”   柴啸没有出声。   “就当做,”他轻声道:“谢谢你昨晚收留了我。”   柴啸现在也发现他的衣服都被雨水浸透了,苏莯青注意到他的眼神,马上说:   “我好累,能不能在这坐一下?”   可柴啸还没说话,苏莯青生怕他拒绝似的,一顺溜地坐在凳子上,给他打开了盒头。   “趁热吃。”苏莯青卖乖一笑。   柴啸盯着餐盒看了很久,想问:“你今天在我家……”   苏莯青马上说,“我和阿安聊了一会儿,就走了。”   柴啸站起身,把纸盒推给他,说:“擦一下。”   苏莯青笑的时候,还会露出虎牙,“谢谢。”   “那里,要排队很久。”柴啸说。   “排了多一个小时,不过买给你,值得。”苏莯青指着自己,真挚的眼睛对着他闪着。   坐在车上的司机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苏莯青这么说,当然是靠不住的,排队确实是有排,但并不是他。他的司机拎着一把伞,准时准点地去排队,刚好轮到他的时候,最后一份就被前一位年轻女人买了。   司机慌了,赶紧去告诉了苏莯青。   “苏总,最后一份,被人拿了。”   苏莯青下了车,转身就把身穿白裙的年轻女人拦住。   女人被拦得有点不耐心,正当转头怒斥时,就看见一张面如冠玉的脸,怒意也瞬间消失了。   苏莯青倒是挺会利用优势,他扬起笑容,露出了小虎牙,温柔地道:“小姐,不好意思,你这份能卖给我吗?”   女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是这样的,”苏莯青轻叹了口气,带了点委屈,“我刚刚和对象小吵了一架,但是吧,我要哄回她,就得把这家的羊尾串买给她,不然连个门口都没得进,这得多糟糕了。”   女人有些犹豫。   “钱不是问题,”苏莯青扯着无害的笑容,“我也知道排队很累,而且还在下雨,小姐,你就帮帮我这一次吧。”   女人被他的笑容弄得迷乎乎的,还真给了他。   柴啸暗里叹了口气,“都下雨了,就别去排队了。”   “我乐意,”苏莯青任性地说,“你喜欢什么,我都买给你。”   柴啸张着嘴想说点什么,随后又闭上了。   此时,佟安过来了。   “啸哥,”佟安先喊了一声柴啸,再看见了苏莯青,笑着喊道:“帅哥,下午好。”   “下午好。”苏莯青咧嘴笑。   柴啸站起身,把佟安拉进了厨房,蹙着眉地问:“你俩怎么回事?”   佟安眨着眼地问:“什么怎么回事?”   “就是你跟他,”柴啸顿了下,问:“你俩早上到底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佟安摇头如浪鼓,问:“啸哥,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免费劳工?”   “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我最近要找新工作,不能经常跟你一起看店,”佟安低着头,食指碰食指地说:“你一个人顾个店肯定也忙不过来,不如找多个人。”   “你不在的时候,兰婶不是经常过来帮我吗?”柴啸问。   “能一样吗?”佟安撇嘴地道:“兰婶要带孙儿,也不是经常能过来帮你,还不如找个现成的。”   “哪来现成的?”   佟安抬了抬下颌,眼眸子直往外面走,“他。”   “开什么玩笑,”柴啸马上说,“不行。”   “那好吧,”佟安轻轻地叹了口气,可话锋一转,她问:“但是啸哥,你这么累,真的不需要找个人帮一下吗?”   她这句话有个双重意思,他看着佟安那眨巴巴的双眼,他想得便是,其他人可以,但他不行。只是柴啸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只说,“我自己能应付得来。”   佟安嘀咕道:“你一个人能应付过来吗?”   柴啸看到她这样子,心里有些软,轻声道:“像他这样十指不沾泥的男人,是做不来这些招人使唤的低层工作。”   佟安抿着嘴,说:“啸哥,我只是不想你这么累。”   “我不累。”柴啸摇头地说,“所以不用,没有必要。”   ——   柴啸买了菜,就往街边走。   他所呆的这条街很古旧,起码有一百多年的历史都没有变化,所以铺租几乎卖得很低。   佟安的奶奶是一直租着店,后来佟安的父母车祸去世后,她是用着保险理赔的一部分钱买下的这间店,对于她们来说,是意义非凡。   所以他没料到的是,在这边的老城区居然被大公司看上了,竟想买下来当以后的影视古城。   当柴啸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他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这个店不是他的,是佟安奶奶一手办下来的,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才拥有一间真正属于他们的店。 第十七章   可这事还没过去,佟安趁着要毕业了,打算出去好好玩一玩。   佟安穿着一身休闲衣,带着一顶草帽,背包里装着的是渔网,眼睛一眯,倒是很兴奋。   “啸哥!”   佟安看见柴啸下了楼,招手喊他。   她一直都想去野生场玩,可她男朋友有务事要忙,就只能载他们过去,她求了柴啸很久,什么好话都说尽了,才让他停业两天,陪她好好玩一玩。   柴啸问:“不搭公交车吗?”   佟安咧嘴一笑,小声道:“啸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男朋友。”她说完,就把柴啸拉到了车窗,叩了两下。   车窗被缓缓下降,露出了一张长相还算俊帅的男人。   他看着大概二十八,鹰钩鼻,双眼狭长,眼尾往上一勾,长得确实好看,可柴啸却在这张相貌里看出一丝的轻狂。   柴啸微乎及微地皱了皱眉头。   他的嘴唇很薄,薄得几乎看不见,又带了丝煞白,他微微一笑,道:“你好,我叫况掣,何况的况,风驰电掣的掣,是安安的男朋友。”   柴啸怔怔地向他点了点头,“……你好。”   况掣继续说:“安安经常提及你,今天还真有幸见到,”他说着,唇边勾上,“谢谢你一直照顾安安。”   柴啸不太适应恭维话,又心生觉得怪异,他这样喧宾夺主的态度让他误认为自己才是外人。   况掣狭长的双眼看似没什么变化,可眼珠子微微往上仰,看似礼诚相待,却又觉得傲然睥睨。   更何况看他的穿衣打扮,并不是和他们同一类人。   柴啸有些担心,这样的男人,对佟安会是真心吗?   他的双手下意识地一动,他往后一瞅,想找佟安,看见她利落地将他们的背囊往后车厢一放,再合上。   况掣悠悠闲地敲着方向盘,对柴啸一笑,“安安很能干,不是吗?”他把头舒服地靠在车背,懒懒地请喊一声,“安安,行了吗?”   “行了,”佟安兴冲冲地跑回来,往他们看了一眼,轻笑地道:“啸哥,上车吧。”   柴啸点点头。   “现在况掣有空,就先载我们过去,”佟安说,“我们就不用搭公车过去了。”   柴啸钻到了车里面,想起了还有什么话没说,“谢、谢谢。”   “没事。”况掣转动着方向盘,“我刚好早上要过去将门,看看那边的工程进度如何?”   “那不就是在野生场附近吗?”佟安说。   “嗯。”况掣懒懒地应了声。   柴啸开口,“请问况先生在哪里高就?”   “况硕传媒。”况掣回他。   柴啸瞬间一愣,犹疑地一问:“况硕传媒?”   “怎么?不信吗?”况掣开玩笑性地问。   柴啸滚动着喉咙,一字一顿地问:“所以,汉城区是打算被你们买下来吗?”   况掣想了想,漫不经心地说:“对,是有这么一回事。”   佟安看了他们一眼,问:“汉城区要被买下,我怎么不知道?”   况掣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我们只是买了这块地,是为了以后的影视城做打算,不过你们开店的还是会照样开,不会有影响。”   柴啸说:“我不同意。”   况掣挑着眉,“那可不归我管,你们现在不同意,以后都得同意。”他往后视镜看了柴啸一眼,“现在同意了,起码还有一大笔钱收入,以后啊,可不确定。”   柴啸皱了皱眉头,“这不是钱的问题。”   况掣开着车,“你们现在这么辛苦工作,不就是为了让生活更好吗,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   佟安往他俩看了一眼,犹豫地说:“况掣,那是我奶奶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的店,这不能卖。”   况掣笑了笑,语气像在安慰,又漫不经心,“没事,我们买的也是地,买的可不是你们的店,只要在关键时候,借我们一用就行。”   “那就是将店和你们集团牵在一块,这根本不行。”   况掣皱了皱眉头,突然觉得这话题无趣,“你跟我说可没用,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柴啸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佟安轻轻地扯住衣服,他把嘴巴合上,抿得紧紧的。   大概过了十分钟,终于到了野生场。   柴啸刚下了车,正准备要去后车厢拿背囊,余光一扫,发现了不远处有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倚在了车门。   他双手交叉,阳光洒下来,照得他清隽干净的脸白得发光。   苏莯青也来了。   他手脚僵硬,看着苏莯青慢慢地走过来,站在他的面前,笑得仿佛真碰巧撞上:“好巧。”   柴啸:“……”   他转身走到车后,把自己和佟安的背囊从后车厢拿了出来,便绕过他的身边走了。   佟安还想跟况掣告个别,可他直接下了车,眼珠子滚动着,却看的不是她。   况掣的眼睛眨也不眨,眸里从疑惑逐渐到了明晰,他正打算向前一步,却看见佟安还没离开。   他温柔地道:“安安,柴先生都走了,你先跟过去吧。”   佟安点点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就走了。   苏莯青看见柴啸离开,他转身想跟过去,却被况掣拦下了。   他蹙眉地看着他,他不认识他。   况掣伸出手,“你好,苏先生。”   苏莯青是苏家小儿子,本身就被养得骄纵,他皱紧了眉头,下颌微微一抬,冷声地道:“我不认识你。”   “当然,”况掣一笑,“其实我是你哥的朋友,只不过是最近几个月才结交,那时候你还在m国,自然是没见过我。”   况掣虽是在笑,可笑意却上不了眼里,狭长的双眸就像险诈的狐狸,看得他直皱眉头。   苏莯青虽然和苏若青的关系闹僵了,但不代表他不了解他那认识了二十几年的哥哥。他嘴唇一抿,说话不带留情,“苏若青的交友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况掣这一听,面子有些挂不住,他扯着唇笑,“交朋友不就求个知心吗?”   苏莯青不想跟他聊,看见柴啸越走越远,他就只想跟上去。   “苏先生。”况掣又挡在他前面。   苏莯青垂下眸,有些不耐烦和阴沉。   “据我所知,你和你哥的关系现在好像不太…”   他的话没说完,就直接被苏莯青截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苏莯青歪着头,唇边微微一扯,露着嘲讽,“怎么,你是苏若青身边的一条狗腿子?”   况掣的脸色一僵。   “我和他的关系闹成什么样,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苏莯青声音不耐,甚至带了些戾气,“你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这样的苏莯青才是他的本性。 第十八章   苏莯青急冲冲地背上背囊,终于跟上他们了。   他刹住了脚步,看见柴啸转头看他,赶紧露出无害的笑容,“你们打算去哪里露营?”   柴啸抿抿嘴,没有回话。   苏莯青把双眼转向了佟安,干巴巴地看着她。   佟安干笑了两声,苏莯青本身长得隽气好看,看着她时,还让她想起了耳朵耷拉的兔子,眉目间带了些可怜。   她看着他那眼神,有些不忍心,直接指了指山上,小声说:“那里有帐篷可以租,我和啸哥打算先租了再去玩。”   苏莯青把手举起来。   两兄妹不约而同地看着他。   苏莯青露着笑,声音悦耳,“一起。”   柴啸在旁边试图说话,“我觉得我们应该分……”   “你觉得怎么样?”苏莯青诚挚地看着佟安。   佟安:“行、行吧。”   柴啸揉了揉太阳穴。   他们走到了山上,在一口本地腔的老板手下租了帐篷,佟安兴冲冲地抱着自己的帐篷,恨不得下一秒就到了海边。   这天气一到晚上,温度会瞬间降下十度,柴啸替佟安拿多了几张棉被,免得晚上着凉。   搭帐篷这玩意就不需要佟安帮忙了,他们的每一次旅游都被柴啸安排得条条有序,佟安享受玩的过程便行。   柴啸搭得利落,不到十分钟就把两个帐篷搭了起来,可转身一看,就瞧到苏莯青蹲了下来,拿着短杆接成账杆,笨拙地把帐篷杆儿穿入布套里,但穿得慢,甚至还崴了方向。   他这手一放,账杆扑通地掉在地上。   他刚要捡起来,就已经有一只手伸过来,把它捡起来。   他猛地转头一看,发现是佟安。   “弄不了?”佟安问。   苏莯青往后一看,看见柴啸拿着渔网,“他在干什么?”   “撒网捕鱼啊,”佟安笑着说,“我们等会吃烤鱼。”   苏莯青问:“你们经常来玩?”   佟安想了想,说:“偶尔吧,”她说着,眼珠子一溜,“这里可不适合你们这些公子哥来玩的。”   苏莯青抬眸看她。   “因为要亲力亲为,什么都得自己干,”佟安说得有些无情,“不自己动手干,什么都没得吃。”   苏莯青撇撇嘴,“我只是现在什么都不会,但我可以学。”   佟安挑眉。   “如果能有个人教我,我会学得很快的。”苏莯青睁着大眼地说,接着咧着一抹真诚的笑,用手指向了柴啸,“他就不错。”   “你能叫得动啸哥教你吗?”佟安问。   苏莯青想了想,把头又垂下去,闷闷地拿着短杆接账杆。   柴啸把渔网撒好,再往笼口附近放了些鱼料,拍了拍手就站起身。   他正要喊佟安过来,刚好看到她往着后退,还险些摔倒。   他走过去,“阿安,怎么了?”   佟安摇头,“没事,刚碰到石头。”   柴啸往附近看了下,刚好看见他的帐篷一团糟,杆子还弄得四周尽是。再这样下去,他觉得他到晚上都还没搭好他的帐篷。   “你先把周围的这几块石头还有树枝放到一边去,免得会割到帐篷。”柴啸说。   苏莯青的手停了会儿,还真听话地把周边的杂物扔到了一边。   柴啸转头对佟安说,“过去吧,我们先把鱼捕上来。”   他正想回去,就听到苏莯青的闷哼声。   他侧着脸一看,看见苏莯青捂住了手。他微微地皱着眉头,只听到苏莯青可怜兮兮地说:“捡石头时不知道碰到什么,割到手指了。”他说着,把食指伸了出来,果然看见了一条小伤痕,还溢出了一点血。   柴啸:“……”   苏莯青眼巴巴地说:“能帮我搭一下帐篷吗,我不太会。”   柴啸只顿了下,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蹲身拿起短杆,抬头看着佟安说,“你先过去看一下渔网撒得怎么样。”   佟安点头如捣蒜,转身就离开了。   柴啸看见地上还有几块碎石头,便扔在了后面的泥土。他注意到苏莯青的眼神,解释道:“搭帐篷一定要看看附近有没有杂物,因为老板会检查,查到哪被割到了,就算是一道痕,都得赔钱。”   他这说完,就有点懊恼。   苏莯青是苏家小少爷,看待钱的方式本来就跟他们不一样,那些钱对他们来说是能支撑生活的费用,可对苏莯青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钱。   可大概过了几秒,他听到苏莯青说了声“好”。   柴啸抿着嘴,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只得闭嘴不言,起来把帐篷撑起来。   苏莯青看着他,突然说:“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柴啸的手停了一下,低头将地钉固定好,没有回他的话。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苏莯青又问。   “可以了。”柴啸终于把帐篷搭好,拍了拍手中的灰尘,想转身离开。   “柴啸,你不能跟我说多两句话吗?”苏莯青低声问。   作者的话:绿茶弟弟哪有什么坏心眼,只是想追狗狗罢了 第十九章   佟安放了很久的渔网终于派上用场了,这种小地笼网适合在人工海捕鱼,放在海岸便行,插入沙土里面,口朝向两边。   她向来喜欢吃鱼,这鱼还没上钩,她就开始馋了。   她蹲在地上盯着渔网,手中还拿着个树枝无聊得在沙上乱画。   柴啸走过去,看见佟安蹲在了地上,他张着嘴,准备喊佟安时,只见从帐篷后面跳出一只大鹅,离佟安也就几步的距离。   他把所有话都咽回了喉咙,慢慢地走过去。   佟安因为有过一次小时候被大鹅追着跑的经历,致使她看见鹅就害怕。   佟安蹲得腿都麻了,便站起身,锤了锤麻掉的大腿,眼尾看见了柴啸走过来,便举起手高兴地晃了晃。   柴啸总算是苦恼了。   大鹅狰狞地拍着翅膀,都快要啄到佟安了,柴啸伸手一拉,把佟安拉到自己的身后,但拉得时间不够长,他的手背恰好被鹅啄了一口,瞬间看见刮了皮的伤口。   柴啸吃痛地嘶了一口气。   “天,”佟安赶紧抓住他的手看看伤口,“幸亏还带了跌打油。”   “没事。”   “它怎么跑这里来了,围栏也关不住它吗?”佟安瘪嘴地道。   “我先把它抓回去吧。”柴啸刚向前走一步,又被佟安拉回来。   在野生场养的狮头鹅又猛又凶,体型也大,柴啸腿不方便,佟安想了想,摇摇头。   “别啊,你手不想要了?”佟安低呼道。   “没事,”柴啸说,“我又不是没试过。”   佟安有些犹豫,她小时候住过一段时间的乡下,确实怕这种能跳起来又凶巴巴的鹅,但也不是不能碰它。   柴啸正要说什么时,手就被苏莯青抓住了。   柴啸猛地把手缩回去。   他手背的伤口已经往边扩散,变成了一大块的淤血,他这点伤倒是无所谓,擦点油过两天就好了,可苏莯青却看得紧皱眉头。   “怎么回事?”   柴啸顿了下,说:“没事。”   佟安指着凶手,“被它咬的。”   “这里有鹅?”   “这里是野生场,有鹅能有多奇怪,”佟安说着,撇嘴地道:“啸哥,我要把这只鹅烤了。”   柴啸:“…你不是想烤鱼吗?”   “鱼要烤,它也得烤。”佟安说着,突然来劲了,把自己的袖子捋起抓鹅。   苏莯青开口了,“我来吧。”   两兄妹的目光瞬间移向他,同一时间说着不同的话。   柴啸:“我直接喊老板过来吧……”   佟安:“行啊,到时候我啸哥烤的肉,我分你一份,怎么样?”   苏莯青看向佟安,“真的?”   佟安点头,“当然,反正也吃不完。”   “一言为定。”   柴啸:“……”   苏莯青从小在优裕的环境中长大,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别说这些没干过活的富家子弟,就连家中养禽的孩子也未必敢动得了手。   柴啸无奈地说:“你会受伤的。”   苏莯青动了动手指,“你们能做到的,我也能。”   柴啸张着嘴,还想说点什么时,就看见了苏莯青的脸上溢满好奇和好玩心。   他停了说话。   苏莯青伸出手,想尝试抓鹅。   柴啸只得提醒他,“你先抓它的脖子。”   苏莯青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跑到了草地,人也瞬间不见了。   柴啸挠了挠眉心,心想,要是真抓不到,他也会自己回来。   “他怎么知道我俩今天过来这里?”他转头看着佟安,问:“你跟他说了?”   佟安摇头如浪鼓,赶紧说:“不是,我不是还没找工作吗,他就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动,其实我也没想着跟他说,结果被他给套出来。”她说的时候,声音越渐越小。   佟安见他没说话,又小心地说:“多个人来玩其实也挺好的。”   柴啸过了半响才说:“嗯,你高兴就好。”   佟安听他的声音不冷不热,也不知道是不是不高兴,低头用鞋板跟搓着地板玩。接着,她抬起头,问:“他去哪了?”   柴啸说:“跑草地后面去了。”   佟安有些担忧,“怎么这么久?”   他顿了下,说:“真抓不到,人总会回来的。”   大概过了几分钟,苏莯青从他们的后面冒出来,抓住了鹅的脖子,一气呵成地把它提起来。   他提得高,柴啸看见他本来白净的手臂被污泥沾得参差不齐,甚至还看见几道伤口。   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卡住般,过了会儿才问:“你的手……”   苏莯青低头看了鹅几眼,用手指绕过他的头戳了戳它的脖子,声音带了点委屈,“被它咬了几口。”   佟安兴奋地说:“啸哥,我们今天能烤鹅吃了。”   苏莯青轻轻地喘着气,看着柴啸时,双目亮得如同星星,熠熠生光,“我抓到了。”   柴啸微微扯了嘴唇,轻声道:“我看见了。”   作者的话:想甜一下先 第二十章   柴啸下刀利落又直接,鹅叫了两次就没声。他们用的是最原始的烧烤工具,两边放着硬木,再用烧烤架把肉串起来,任佟安上下摆动来烤。   柴啸站起身,弯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看着苏莯青手臂上的几道伤痕,轻声道:“我帮你擦点油吧。”   苏莯青忙不迭地点头。   柴啸进入了棚帐,从背囊里拿出了药油,抹在了手心,上下搓动,按在他手臂上的伤口,“你没必要来这里。”   苏莯青的长睫毛颤了下,抬起他那双漂亮的双眸,小声地问:“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吗?”   柴啸的手顿了下,继续给他涂油。   苏莯青抿了抿嘴,声音有些轻哑,“我已经在努力了,反正我不会的,都可以学。”   柴啸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不适合做这些,也不适合来这里,你以前没做过的,现在来做,也只是受累。”   苏莯青看着他,灯光盖在他的侧脸,在他的瞳内留下一丝火苗,“柴啸,你在关心我吗?”   柴啸反驳,“我没有。”   苏莯青瘪嘴,“那你还怕我受不受累。”   柴啸张着嘴,“我只是……”   “只是什么?”苏莯青反问,把他的话还给他,“我觉得新鲜,我觉得好玩,还是认为我会耍什么手段?”   柴啸的心里起了烦躁,这种烦躁像给他平静的情绪加了几根刺,刺得有些难受。   他把药油收回来,用油盖锁上,再重新放回背囊,想找个借口离开,“我先去看看阿安弄得怎么样?”   可他腿才刚起来,又被苏莯青抓住了手臂,猛地摔回了原地。   柴啸的手抓住被褥,怒道:“你做什么?”   “你还没答我,”苏莯青说,“你不能走。”   柴啸微乎及微地皱了皱眉头,“没什么好回答。”   苏莯青静默了一下,轻轻地歪着头地道:“那我们下一个话题吧。”   “放手。”柴啸看着他被抓得紧紧的手臂。   “先聊天。”苏莯青说。   “我不想聊。”   “要聊。”苏莯青执拗的说。   柴啸顿了下,轻轻地扯着唇,“我不想聊呢,你要怎么对我,像以前一样?”   苏莯青的手僵了下,过了好半会才张开嘴,“我、我只是想让你听我说话。”   “我不能不听吗?”柴啸反问。   棚帐顶上挂着一台小灯泡,灯光不太亮,把苏莯青的脸照得半明半暗,柴啸能看到他的神情带着不知所措,像在委屈。   柴啸心里想,到底谁要委屈。   他看见苏莯青整个人拦在门口,他也懒得赶他,只把身子往旁边一靠。   “阿安说,你脾气犟,但容易心软,”苏莯青徐徐地说,却带着一丝苦涩,“我也发现了,但不是对我。”   柴啸把手垂下来,但没有说话。   “我自认用了这辈子最大的耐心,每天都想着怎么能对你好,你就,”他顿了下,低声地说:“不能不拒绝我吗,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柴啸沉默了会儿,说:“五年了,你现在也只是带着一种新鲜又好玩的心态待我,你只是没玩够。”   “我没玩够?”苏莯青攥紧手,瞳孔收缩,“你就这么看我?”   柴啸扯了扯嘴,“不是吗?”   其实他并不想把以前的事记得这么清楚,只是那些记忆就像是一个磁带,硬刻在他的脑海里,想忘也忘不了。   “这么说吧,”柴啸露着一个自嘲的笑,“假设你捡了一条狗,狗以为有了一个全新的家,不再是那条露宿街头遭人欺负的流浪狗,很快的它发现,其实都是一样,为了不饿肚子,它在外面吃的是别人丢掉的食物,在新家吃的是别人脚下踩过的食物。”   “后来你拿了新鲜的食物过来,对这条狗说,吃吧很干净的,你猜它会信吗?”   柴啸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刃刀,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脏,刺得很疼,他疼得眼眶通红,红得都到了眼尾。   其实柴啸还想继续说下去,可他看到苏莯青的表情之后,却戛然而止。   他看起来很难过,眼眶是明显的通红,红得下睑都挂着眼泪。   “苏若青说你自杀了,然后你就离开,这事就好像成了你俩的秘密,只有我被瞒在鼓里,”苏莯青想说得平静,可声音却带着零碎的颤音,“我说我不信,我就是要找到你。”   “如果……”他轻轻地喘着气,似乎在压抑情绪,“我那时候没有被我爸关起来,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对你好,你现在还会不会说出我只是玩玩?”   他说的时候,声音越来越低,带着难忍的戾气,加上他那双发红的双眼,像是一匹狼。   柴啸蓦然觉得他现在情绪不稳,他不想刺激他,拉开帐篷的拉链想出去,却被苏莯青按住了肩膀,把他狠狠的往下一摁,直接亲上他的嘴唇。   苏莯青发狠般地揉着他的嘴唇,甚至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柴啸只觉得自己的嘴唇疼得几乎要破皮了,他抗拒他,“放……”   他趁着他毫无防备时,猛地将他推开。   柴啸瞬间把身子往后一靠,双手摆在前面,做了一个抗拒的姿势,谨慎地看着他。   苏莯青总算清醒下来,他怔了下,过了好半响才说:“对不起。”他还想说点什么,但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我、我回去了。”   他说完,便拉开棚链就离开了。   柴啸坐了半会儿,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都感觉到疼痛,他埋头整理自己的衣服,就出去了。   他看见佟安还在悠悠闲地烤肉,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在帐篷离这边还算远,他和苏莯青之间的争执没有被她听到。   “啸哥,”佟安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转头一笑,指着地上的盘子,“刚烤好了一份,可以吃了。”   “好。”   “你俩刚刚吵架了吗?”佟安冷不丁地问。   柴啸身子一僵,“你在说什么?”   佟安顾着吃,没发现他的异常,“我猜的,刚刚他让我别留他一份了,接着就回去帐篷。”   柴啸扯了扯嘴唇,僵硬地摇摇头,“没,没吵。”   “那还要不要给他留一份,他今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都顾着给我们逮鹅去了,到现在还不吃,那不得饿坏肚子。”佟安随意说。   柴啸抿着嘴,转头看了下他的帐篷,还开着灯。他沉默了片刻,才说:“留一份吧,我等会给他送过去。”   “好,反正我俩也吃不完。”佟安乐滋滋地说。 第二十一章   “我自认用了这辈子最大的耐心,每天都想着怎么能对你好,你就、不能不拒绝我吗,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柴啸手里拿着碗和一双筷子,已经走到了苏莯青的帐篷,却迟迟没有出声,脑子里蹦起苏莯青说的话,苏莯青今天对他说的每一句话,语气里都带着难过和沮丧。   柴啸心里起了百味陈杂,他心想,是不是刚刚对他说话过分了。苏莯青这些天的一举一动,他是有看在眼里。   他只是不相信罢了。   柴啸抓住了碗,喊了一声,“睡了吗?”他等着苏莯青的回应,可等了数秒,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他犹豫了下,想着他可能睡了,想转身离开,却听到闷闷的声音。   “睡不着。”   苏莯青只把帐篷的拉链拉开,人却没出来,只听到声音,“你来做什么?”   柴啸沉默了一下,回道:“阿安说留了一份肉给你。”   “没胃口。”   柴啸迟疑了下,问:“那我先放在地上,你饿了再拿来吃?”   “你管我饿不饿干什么?”   柴啸听到了一丝委屈的怒声,他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把碗攥紧手里。   只是苏莯青这脾气和佟安有得一拼,脾气一来只会跟自己的肚子置气,他看了看手中的碗,试图像哄佟安一样地去哄他,“要不你先吃点,等会凉了就不好吃。”   他又没听到声音。   柴啸放弃了,“那我放地上吧。”   “拿进来给我。”   下一秒,柴啸听到他说话了,声音气冲冲的,又带了点别扭。他的手也没伸出来,柴啸只得拿进去给他。   柴啸说:“味道不错,就是还有点烫。”   苏莯青尝了一口。   柴啸看见他吃了,用手撑着被褥起来。   “你要去哪?”苏莯青抬头问他。   柴啸说:“我该回去了。”   苏莯青扯了扯嘴唇,“不能陪陪我吗?”   柴啸没有说话。   “陪一下我吧,”苏莯青低声说,“一个人在这里吃,很寂寞的。”   柴啸踌躇了一下,重新坐回去。   气氛很安静,没有什么冲突,这两人还是第一次这么平静又融洽地坐在一块。   苏莯青吃得很认真,仿佛在品尝着什么山珍美食。柴啸把身子往帐篷靠,找了一个舒服的坐势,视线刚好就对上苏莯青。   柴啸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就算苏莯青的性格再怎么恶劣,柴啸也得承认,他有一张好皮相。   他五官漂亮如玉,微微低头时,看得出下颌角的线条漂亮柔和,唇角抿紧,带着一种温顺的假象。   苏莯青夹了最后一块肉,他把头抬起,刚好看见柴啸在看他,他轻轻地歪着头,问:“你看见了什么?”   柴啸一怔,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这样看我的时候,是想起我哥了吗?”苏莯青问。   柴啸愣了下,摇头,“我从来没有把你俩搞混。”   “哦,”苏莯青嘲讽似地一笑,“难怪。”   难怪他俩长得一样,可柴啸对他俩的态度却完全不一样。   苏莯青吃完最后一口,毫不客气地把碗递给他,“还饿。”   柴啸看着手中的碗,问道:“阿安、有零食,你要吗?”   “行。”   “我去拿给你。”他说着,走到了佟安的帐篷,向她要了一些零食,再回来。   柴啸拿的都是小女生爱吃的小零食,他担心苏莯青吃得不适应,说:“吃不惯的话,明天早点起床,我们可以去烤鱼。”   苏莯青吃得倒是挺香,突然问:“我想看星星,陪我吧。”   柴啸怔了下,看了下时间。   “陪下我吧,”苏莯青扯了扯嘴唇,“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柴啸还能说什么。   他们躺在了沙滩上,双眼望着天空。   今晚月明星稀,这星星少得都可以数得出来,但苏莯青目不转睛,看得出神。   “发现了吗?”苏莯青突然说。   柴啸不明白他的意思。   苏莯青伸出手指,指了指上面, “我妈说过,躺在地上看星星,就会有一颗变得特别明亮,那个就是你的家人。”   柴啸其实没看出来,总觉得哪颗都没变过,但他没说,只问:“你看到了谁?”   苏莯青顿了下,说:“我妈。”   他这样一说,柴啸就懂了。   他把脸侧过去,看了下苏莯青。苏莯青的双眼睁得大,一直看着夜空。   柴啸怔了下,说:“你很想她。”   苏莯青“嗯”了一声,转头问:“你呢?”   你会想自己的母亲吗?   不会。   不想。   人为什么会思念自己的母亲,因为每个人都是从娘胎出来的,一出生就享受来自母亲的爱,还有她对自己孩子的挂念。   这是他以前听别人说的。   所以他曾经羡慕别人家的母亲,因为他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些。若让柴啸认真地想,就只记得他的母亲带给他的,只有扭曲,憎恶和噩梦。   他没回他的问题,却在心底产生了一丝的羡慕,他过了好半响才说:“她肯定对你很好。”   可他等了很久也没听到回话,他把头转过去,发现苏莯青已经睡着了。   他睡得很平和,五官软和下来,这样看来是一张漂亮而没有杀伤力的脸。明明是这般好的长相,但以前却不干人事。   柴啸认认真真地观察着他,他和苏若青的五官几乎是一模一样,但也奇怪,他从来没有把他俩混淆过,第一眼就能辨到他们,他们看似相似,却又不一样。   苏若青气质清冷,理性而寡言笑,而苏莯青是带着肆意妄为的任性,却不是没优点。   佟安说过他脾气犟得要死,却容易心软。   他不是没有心软过,他只是害怕自己再被伤害。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早晨,柴啸刚醒来,他揉着眼睛,想翻个身却发现有一只手搂住他的腰,他猛地打了个机灵,赶紧坐起身,把他的手甩到一边去。   苏莯青睁开惺忪的双眼,喃喃地喊了一声:“早”。随后,他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柴啸有些懵了。   他往附近看了下,确定这个是自己的帐篷,他把苏莯青摇醒,“你怎么在这?”   “好困,让我再睡会儿。”苏莯青的声音含糊,又带了点困乏的撒娇。   柴啸:“……起来。”   苏莯青半睁开眼,看见柴啸的眉头都皱成一团,他才把双眼睁开,他打了一个哈欠,左右顾望,慢吞吞地问:“我怎么在这里?”   柴啸:“……我也想知道。”   苏莯青慢慢地坐起身,无辜地说:“可能半夜上洗手间,回来就走错了,你看我俩的帐篷不是长得一样吗,走错很正常。”   柴啸倒是被气笑了,他们的帐篷确实一样,但是他俩的帐篷起码隔了一百米,怎么能走错了。   柴啸推了推他,“出去。”   “让我再这睡会吧,外面好冷。”苏莯青委屈巴巴地说。   柴啸不吃这一套,直接连人带衣地把人弄出去,再干脆利落地把门链拉上。   一阵冷风吹过,苏莯青总算是清醒了,他打了个哆嗦,连忙把外套穿上。他眼尾一扫,刚好看见佟安还在附近捕鱼。   “早啊。”佟安刚回头,就看见他,大概过了几秒,她又觉得哪不对劲,“你帐篷、好像不在那。”   苏莯青露着无害地笑,“刚路过。”   佟安不疑有他,“你要吃烤鱼吗?”   “谁烤?”他问。   “当然是啸哥,他烤的才好吃。”   苏莯青点头如捣蒜。   “但是你要帮个忙,帮我腌鱼。”佟安说。   “怎么弄?”苏莯青眨眨眼地问。   “你要把鱼洗干净,接着把它按好就往身上割两刀,”佟安说着,就指着自己,“那我呢,就给它做做按摩。”   苏莯青看着她手上提起了一条活泼乱跳的鱼。   佟安挑衅一笑,“苏家的小少爷没做过粗活,是不是不敢啊?”   苏莯青马上捋起袖子。   柴啸把自己收拾好了,就走了出来。他本来也没指望那两人能为他分担到什么,但这一看,他想说的话直接被他哽在喉咙了。   现在的天气本来是偏凉,加上野生场的气候与陆地相比更是差异甚大,这两人捕鱼捕着却玩在一块,弄得一身鱼腥水。   佟安就是这样从小混到大,她倒是没什么,可苏莯青这样出生豪门不沾阳春水的男人也不嫌邋遢,弄得头发都湿透了。   柴啸心想,要是指望他们能让他吃上一顿饭,基本不可能。   佟安是第一个看见柴啸的,她大笑道:“啸哥,早。”   柴啸无奈地说:“你们先去换套衣服。”   “那我们出来能吃上鱼了吗?”佟安咂咂嘴地问。   “可以,快去吧。”   苏莯青是先出来的,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走到他身边时,还嗅了嗅衣服的味道,脸上没什么情绪,可柴啸明眼观察到他眉眼中微乎及微地皱了皱。   柴啸把烤鱼翻了身,低声问:“你明明不喜欢,为什么不拒绝?”   苏莯青一个出身豪门的小少爷,又怎么可能喜欢逮着鱼干粗活。   他看了柴啸一眼,轻轻地抿着嘴,“如果是其他人,我才不管她,但是佟安不一样,”他顿了下,继续说:“她是你妹妹。”   柴啸的手停在空中。   苏莯青这才刚说完,似乎像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他下睑微低,好奇地盯着烤鱼,问:“什么时候能吃?”   柴啸过了好半会,才说:“快了。”   苏莯青咂咂嘴,往旁边的木椅坐下,双手摆膝,做了一个等吃的姿势。   柴啸还想说点什么,随后默默地叹了口气,没有出声了。   苏莯青看着坐得乖巧,可微微垂上的眸底却不那么无辜,他贪婪地看着柴啸,看着他专注地低头烤鱼,在热火的烧烤架前,他闷热得汗水往额际流下,也顺着左脸的伤疤流到脖颈。   苏莯青把笑容慢慢敛去,心底像压着碎石,蹭得他有些难受。   他当然知道这伤疤是怎么来的,不止是脸上有伤疤,还有左手臂,甚至延到大腿,他都知道柴啸身上有几处被火烧伤的伤疤。   他突然想,柴啸失去家人的那一天,到底是怎么过的。   苏莯青一向都知道自己是个混蛋,他从五年前就知道这些事,可现在他才知道心是怎么疼着的。   柴啸想看看佟安来了没,无意扫到了苏莯青,蓦地有些愣到了。苏莯青的脸灰沉沉的,等抬眸看到柴啸看他时,瞬间露着一抹无害的笑,让柴啸以为刚刚看到的只是错觉。   “啸哥,鱼好了吗?”佟安终于出来了,穿着一条休闲裙,配着一件薄外套。   “嗯。”柴啸把手上煎的这份放在盘里,递给了佟安。   佟安很快就闻到鱼香味,就馋了,找了一个清凉的地方坐下吃。   苏莯青的双眼睁得大,搀着嘴地问:“我的好了吗?”   “再等下,快了。”柴啸回道。   鱼刚烤了一半,意外就来了。   柴啸因为被火烧过身子,对火始终带了点阴影,他们又是在摊边,大风说来就来了,这一来,火瞬间加大,火焰就往四处扩散,把柴啸吓得脸色轻微煞白。   这种事不大,柴啸只要往后退两步,等风过去了就行,可他双眼一直看着火,身子像被定住般,半步都没移动。   苏莯青会意到什么,他伸出手,想把柴啸拉到一边,可差点来不及,他手腕边与碎火相碰,瞬间红了一块。   苏莯青低叫了一声。   柴啸怔了下,过了好半会才找到声音,他问:“没事吧?”   “好疼啊。”苏莯青把手抬起,可怜兮兮地说。   他的手很白,与手腕的一块红成了明显的对比。   柴啸的心底带着歉意,他说:“我先给你涂点油吧。”   他从自己的背囊拿起了药油,将苏莯青的衣袖撩上去,突然顿了下,心底有种浓浓的不知滋味。   他刚把苏莯青的袖子提到肩膀,从上臂顺到手背,都有几道不太明显的伤痕。柴啸挠挠眉头,把油滴在手心,熟练地给他抹在手腕。   “我并不是不适合来这里。”苏莯青突然把话还给他。   柴啸抬眸看他。   “看到没?”苏莯青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这几道小伤痕,语气有点得意,“这是我的勋章。”   柴啸过了半会儿,才扯出嘴唇,露着笑意。   “还疼吗?”他涂完油后,把它放回背囊里。   “疼。”苏莯青瘪嘴,“帮我揉揉。”   柴啸没拒绝,用拇指轻揉着他的手腕,听到他发出舒服的吁声。   “其实你不疼了吧。”他说。   苏莯青被火苗烧到的那点程度,其实他了然,这种程度其实也就指骨之间的疼痛。   “是不疼了,”苏莯青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揉揉。”   柴啸说:“我还得出去……”   “再等等吧,”苏莯青说,带着轻微的埋怨,“你也就现在能对我和颜悦色,等会出去就不一定了。”   柴啸想反驳,却无处反驳。   苏莯青低着头,长睫毛微颤,薄唇微抿,“你现在开始,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柴啸怔了下,却没有回话。 第二十三章   旅行结束之后,他们收拾好背囊,就启程离开。   柴啸坐在店里,看着手上的报纸,心里蓦地起了一丝的烦恼,他把报纸一收,就收店回家。   他们这边是旧城区,至少有一半都属于危房,甚至一些设施设备都得重新改建,楼房百年都没有翻新过,现在又被纳入旧城改造计划。   况硕传媒最想买的刚好是汉城东区的两条旧街,改造为电影城,刚好柴啸的店就处在这条街的中间。   这才是让柴啸头疼的地方,已经有一部分的户主都同意卖出去,但柴啸一直都是拒绝的。   他自从野生场回来之后,每日都会有几个穿着西装男人拿着文件堂而皇之地走进他的店,企图说服他。   他和佟安谈过,但况掣有说服过她,她想得事少,又拿不定主意。   佟安虽然不喜欢开店,但毕竟是奶奶辛辛苦苦地靠着这间店把她养大,她自然多少有点不乐意把店交予他人。   柴啸现在唯一顾虑的是,他们就是没什么背景的普通人,民怎么与商斗。   现在是在说服他们,但为了这块地,他也不确保到时候会不会用其他手段让他们把店卖出去。   “啸哥,到你了。”佟安擦拭着头发,敲了敲房门,把柴啸的思绪敲了回来。   他看了佟安一眼,回道:“好,我等会儿就去。”   佟安注意到他心事重重,便走了进去,坐在床上,看见电脑上百度了况硕传媒。   她轻声道:“啸哥,还在为这事烦呢?”   “嗯。”   “其实我也跟况掣提过,但他也管不了。”佟安无奈地说,将双手按在他的肩膀,安慰地道:“没事,我们不同意就不同意,他们还能拿我们怎么样。”   柴啸顿了下,把电脑盖上,问:“你觉得况掣怎么样,对你好吗?”   佟安用力地点头,一笑,“挺好的,就是比较忙,不过每天都会给我发信息。”   “你们怎么认识的?”柴啸继续问。   佟安静了大概一分钟,摸了摸鼻子地道:“他公司给我学校捐了一栋楼,接着以捐赠人身份参加我们的毕业晚会,就这样认识的。”她低头玩着手,小声地道:“那时候他找我要了微信,我还不敢相信。”   像况掣这样长相帅气,而且还是况硕的太子爷,多得是女人喜欢,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她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女生。   她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会喜欢她,他说喜欢她这种脑里没什么想法的女生。   她想着,这样算不算在夸她?   柴啸转过头,看着她,认认真真地说:“他若能真心对你才好,如果你受到伤害,就赶紧离开,知道吗?”   “知道了啸哥,我才不会像上次这么蠢,行了吧。”佟安撒娇地道,随后笑着说:“别再看电脑了,看多了眼睛疼,赶紧去洗澡吧。”   “你先出去把头发吹一下,我找找衣服。”柴啸温声地道。   “好勒。”   佟安离开房间时,还对着柴啸笑了笑。   柴啸回了个笑,但随后,他敛去了笑容。   “啸子啊。”柴啸的耳边仿佛听到了她奶奶叹气的声音,带着忧愁。   “奶奶。”他闭着眼,低声喊道。   她奶奶轻声地说:“阿安太善良了,又不谙世事,我很担心她。”   “我会好好地护她。”柴啸曾经在她的眼前承诺。   “乖孩子。”奶奶的手背满是褶纹,摸起柴啸的头发时,是带着暖和和的。   他被摸得耸着脖子,发出舒服的低语声,试图把脸往前凑过去,却对上了奶奶悲伤的眼神。   他被佟安捡回家的时候,她奶奶已经得了结肠癌,以她的年纪,没办法活过三年。   她唯一的惦念就是佟安。   她一开始并不是真心地把柴啸留在她家的,在她得了癌症之后,又怎么会把一个陌生人留在佟安的身边。但她却带着私心,希望有一个人能真正地护着佟安,不会让她在离世之后,让她和佟安父母的遗产被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吞得一干二净。   当让她觉得幸运的是,她花了一年时间观察了柴啸,才了然柴啸的为人,真真正正地把柴啸融入了这个家。可她得了癌症这事已经不能隐瞒下去,她先告诉了柴啸,并嘱咐了柴啸要好好地护着佟安。   奶奶问过他,“你会怪我吗?”   柴啸不懂,他为什么会怪她。   他感恩她,感恩佟安。就因为她们,他才有了遮天避雨的家。 第二十四章   晚上,快到打烊的时间。   佟安突然过来了,说是要等他一起下班回家。   柴啸心想着店里还剩一些面条,就煮了两碗当宵夜。他从厨房回来,拿了两碗面条,突然脚步一顿。   佟安没在了,只剩苏莯青一人。   柴啸左右顾望,才问:“你怎么在这,阿安呢?”   苏莯青坐得倒是挺乖的,他抬起头,站起来帮忙把碗放在桌上,“她刚刚离开了,说不太舒服,要回家。”   柴啸皱着眉地道:“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她看见我过来了,想让我跟你说一声。”苏莯青说着,突然拉开了一个笑容,眼睛睁得倒是挺大的,“阿安回去了,那她的面条能给我吃吗?”   柴啸:“……吃吧。”   苏莯青低头吃面,吃得两腮都鼓起来,柴啸无奈地给他斟了一杯水,“慢点吃。”   苏莯青吃得很快,风卷残云地把它扫得一干二净,甚至连水都喝得空底。   “本来过来的时候也没多饿,可闻到就饿了。”苏莯青咂咂嘴,“真好吃。”   柴啸把碗筷收拾好,站起来想拿到厨房,却被苏莯青摁回座位上。   他不明白地看着苏莯青,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苏莯青咧着笑,露出小虎牙,“现在星园不是搞万圣节活动吗,我们明天去星园玩吧。”   柴啸想拒绝,“我要看店。”   “去吧,”苏莯青的声音带着软气,还有些轻哑,“阿安说最近心情不太好,就当陪她玩玩吧。”   柴啸下意识地动了动眉头。   苏莯青轻轻地把头往前靠,露着厚颜无耻的笑容,“我们做哥哥的,能不陪陪她吗?”   柴啸慢慢地把头转向看他。   “她没跟我说。”柴啸说。   “因为是我建议的,她也答应了。”   柴啸半刻被塞得说不出话,随后他问:“阿安心情不好?”   苏莯青用力点头,说:“你今天比较忙,没发现。”   柴啸有些头疼,他最近确实顾着忙活而有点忽略了佟安。   “就晚上。”苏莯青马上说。   他想了想,既然佟安都答应了,他去也无妨。   柴啸答应了。   第二天的下午,柴啸提前收店,陪着他们去了星园。   他们玩起来还真像两个小孩,佟安看着心情好了不少。   既然是万圣节,那就是要化个鬼脸妆。   佟安化的是一个哭脸妆,双眼像被雨洗过的烟熏妆,眼角下还黏上了几颗半珍珠,鼻子被糊得又皱又红,唇色惨白,看上去不作任何表情,也有一种诡异的哭泣感。   她倒是很喜欢,拿了块镜子照来照去,还让柴啸给她多拍几张照片。   苏莯青化的是一个吸血鬼妆,化妆师将他的眼睑下醺开数条血丝,接着在唇边涂上浓密的血浆色,他天生就白,长得又俊,这个妆容就很适合他。   佟安感叹,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就算化个鬼脸也只是给这张脸添加色彩。   接下来就是游玩,看表演,探鬼屋,走鬼夜专场,时间就这样流逝过去,再过会就要离开星园。   佟安刚拿着手机看了下,刚刚还在兴奋的笑容突然敛去,她转头对柴啸说:“啸哥,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柴啸左右看了下,指了下大树遮头的地方,“那我们去那边等你。”   佟安点点头。   现在就只剩下柴啸和苏莯青。   苏莯青转过头,醺成血丝妆的双眼明灿地看着他,看得柴啸倒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今天玩得开心吗?”苏莯青问。   柴啸顿了下,颔首。   苏莯青露出一个笑容,接着突然把头低下,“我很快要回一趟M国。”   柴啸怔了下,没说话。   “其实我不想回去,可这次非让我亲自处理,”苏莯青先是撇着嘴,随后扬着一抹卖乖地笑,“不过我回去之后,你会不会想我?”   柴啸顿口无声。   “说说吧,给我留个念想也好,”苏莯青的长睫毛微微下垂,看起来有些失落,“或者你骗骗我也行。”   苏莯青的声音听着委屈,柴啸张着嘴,想说点什么,随后一个身穿黄裙女孩突然走到他们的面前,脸色看起来很通红,紧张地看着苏莯青。   这两人同时把头转过去。   “你、你好。”女孩回头看了下她的朋友们,低头抠起手指,紧张得忍不住说话结巴:“就是我朋友觉得你这妆特别好看,想问一下能不能……跟我们拍个照片,”她说着,脸上越憋得通红,“可、可以吗?”   苏莯青笑着说:“你等会儿,我问一下他。”   问谁?女孩突然困惑了。   苏莯青转头地问柴啸:“我能不能跟她拍照?”   柴啸双目圆睁,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你、你问我做什么?”   苏莯青马上把头转回去,笑着婉拒:“不好意思,他不给。”   柴啸:“……”   “不过我不介意你给我俩拍个合照。”苏莯青指着自己和柴啸。   女孩子的脸色都涨红了,转身就走。   “你这是干什么?”柴啸问。   苏莯青闷闷地说:“你还没回答我,她就打断我俩说话。”   柴啸:“……”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佟安终于出来了。   晚上的路灯很暗,柴啸能看出她的鬼妆有些变化,虽然说是哭妆,但柴啸看出来她的眼眶有些通红,似乎真的有哭过。   “阿安,怎么了?”柴啸问。   佟安愣了下,摇头,“没事啸哥。”   “你真的没事?”柴啸问。   佟安顿了下,说得声音很小,“我真没事,只是来生理期了。”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的晚上,柴啸刚回家,就倒在沙发歇息。   他把手机拿出来,随后疲倦地敲了敲额际,发出烦躁而无奈的叹息声。   突然,他听到阳台发出嗡嗡嗡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把门打开,意外地发现有一架小飞机在他的前面飞来飞去,最后慢慢地停在他的前面。   又往下一看,看见苏莯青在操作遥控器。   柴啸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莯青没说话,指了指小飞机。   柴啸这才注意到小飞机上夹着一张小纸条,他打开一看,纸上写上的是:我还有一个小时要回M国了,最少一个星期才回得来,你能不能想想我?   柴啸:“……”   一楼的路灯很暗,暗得就算他住在二楼,也未必能看清楼下人的五官。不过苏莯青开着灯,眼瞳里带着火光般的明亮,期待地看着他。   柴啸注意到小飞机的翼边夹了一支笔,他顿了下,没动它,反而把纸折好,放回到小飞机。   苏莯青瘪起嘴。   他把小飞机开回去,又重新塞了一张纸,再开回到柴啸的面前。   纸:想想我吧,好不好?   柴啸低头地问:“你现在去机场,还赶得及吗?”   他家也就住二层,离一楼也就是三米多的距离,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是苏莯青能听到。   苏莯青拿只笔刷刷刷地在纸上写上字。   纸:你在关心我吗?   “说话,别写了。”柴啸说。   纸:你上次不是说不让我在你楼下说话吗?   柴啸无奈地揉了揉眉头,他上次只是希望他别发酒疯。   他问:“你想做什么?”   苏莯青把手中的袋子往上提,眼巴巴地看着柴啸。   柴啸没看清他袋子里装了什么,他看了看时间,对他说:“你有什么事就上来说吧。”   苏莯青的双目瞠亮,把小飞机抱在怀里,一顺溜儿地走到二楼。   他从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盒子,盒子边还绑着一个蝴蝶结,他从底下撑着盒子,慢慢地把蝴蝶结打开,打开盒子,递到柴啸的前面。   柴啸一看,突然怔住了。   这里面放满的都是药油。   “上一次在野生场,我就发现你背袋不断放着一瓶药油,我就想,”苏莯青认真地看着他,“你之前受伤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他上次只是被小火苗触碰,就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那柴啸的父亲放火烧屋时,他整个人都埋在火场当中,是不是疼得入骨,又栗栗危惧。   柴啸不想提回以前,所以他闭嘴不言,但手指还是止不住地抖动了下。   “其实我不太懂这方面,所以去问了梁医,”苏莯青小声地说:“我按照他说的,给你买了这几种药油,你要是哪天觉得腿不舒服了,涂它就行,别省下来。”   柴啸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其实他生活了二十几年,除了他奶奶,从来没有人这般待他。   他现在似乎开始相信苏莯青是真的想对他好。   他喉咙蓦然一刹间的沙哑,过了好半会才说:“谢、谢谢。”   苏莯青瞬间拉开笑容,露出小虎牙,漂亮的双眸灿如星辰,添加了几分雀跃。   “多少钱?”柴啸马上问,“我把钱还你。”   柴啸这些年都习惯买药油,能看得出来苏莯青带过来的这几种药油价格比他买得要昂贵得多,甚至在这边是没得买的。   “不要。”苏莯青撇撇嘴,随后把脸凑过去,“你要是真想谢谢我,还不如亲一下我。”   柴啸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苏莯青抿着嘴,睁眼说瞎说,“我朋友说的,出门之前为了保障安全,要在见到的最后一人做一下吻别,这样等于给了一个定心药。”   “所以,你能不能……”他眼巴巴地看着柴啸。   柴啸看了下时钟,间接拒绝了,“到时间,你该走了。”   苏莯青失落地垂下眸,随后问:“那……想我呢,你能不能想想我?”   柴啸重复道,“你该走了。”   苏莯青又把嘴瘪上,“那我走了。”   “嗯。”   等到他离开了,柴啸才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盒子,怔了很久。   ——   明天。   到了中午的时间,店里突然忙起来。   柴啸心想是到了放假时间,他忙得应接不暇,兰婶又有事回了乡下,他趁着佟安现在有空,就喊了她过来帮忙。   佟安把自己收拾了一翻,就往店里走。她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了一个脸熟的面孔,正温雅地沏着茶。   她愣住了,走着过去,用指肘敲了敲桌子,“你不是说回M国了吗?”   他抬起头,眼里溢着淡然和冷漠,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气场问题,佟安下意识地把手缩回去,整个身板站得直直的。她这才注意到他长得虽然和苏莯青一模一样,但又觉得哪里不一样。   苏莯青的头发是稍长一些,深色碎发,额边露起几缕薄型的垂发,恰好遮住他上翘的眼尾,唇边一笑,看着就是一个漂亮无害的年轻人。   而这个男人是穿着正统的蓝色西装,梳着侧分背头,不苟言笑。   佟安有些迟疑,这长相确实是苏莯青,可气场却浑然不同。   柴啸还在厨房忙活着,不知道大厅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忙碌地炒着米粉,突然手机响出了一条信息。   “我看到说这几天都得下雨,你有没有用我买给你的药油?”   柴啸挠了挠额际,也没有时间给他回复信息,只得放回自己的袋兜里。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脚步声,刚一抬头就看见佟安。   他赶紧说:“阿安,你快帮我把冰箱的白凉粉拿出来解冻。”   “啸哥,”佟安指了指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   佟安点点头。   “客人吗,要是客人你先问他点什么?”   佟安摇摇头,“不是客人。”   柴啸困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在旁边拿块布擦了擦手,就走了出来。   男人还在喝茶,看见柴啸出来了,他慢慢地站起身,轻轻一笑,“柴啸,好久没见。”   柴啸的脑袋好像刚被锤子击中般,敲得他头昏脑涨,又罔知所措。 第二十六章   现在的客人越来越少了,柴啸总算可以停歇下来,他心不在焉地搓着面团,佟安的声音就从他耳朵响起来了。   “啸哥。”   “嗯?”他的思绪总算回来了一点,侧着脸地看着佟安。   “外面那个人……”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大厅。   柴啸知道她想说什么,扯了扯嘴唇,低声说:“他是苏莯青的哥哥。”   佟安愣了下,过了半响才说:“难怪长得这么像 。”   柴啸顿了下,点点头。   佟安偷偷地看了下外面,小声说:“他还在那坐着。”   柴啸看了下自己满手都是面粉,他走到盥洗盆,将手洗得干干净净,再用手巾擦干净,将围裙整齐地摆在一边,才走出去。   苏若青把后背微微往后一弓,西装的纽扣全部散开,衣尾懒散地垂落在榆木凳,十指交叉地抵在大腿。   柴啸只怔了下,慢慢地走过去。   苏若青听到了脚步的声音,才抬着头,微微一笑,“柴啸,忙完了?”   柴啸坐在他的对面,手指无意识地弯曲,他听到后,才把视线转向他,点点头,随后又说:“嗯,忙完了。”   苏若青低着头,给柴啸斟了一杯茶。   “有什么事吗?”柴啸滚动着喉咙,哑声地问。   “没事,就想来看看你。”苏若青轻酌了茶,再放下来,身子板直地往后靠,一双锐利的双眼看着他,突然一笑,“你现在过得很好。”   柴啸嚅了嚅嘴唇,没说话。   这两兄弟真是连见面话都讲得一模一样。   苏若青直接说了,“听说,我弟弟找到你了。”   柴啸将十指狠狠地摁住大腿,几乎陷入进去。   “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苏若青轻轻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他没对你造成什么困扰吧?”   柴啸停了会儿,摇摇头。   “我以为他回国只是想办点事,所以就没管得上他,只是没料到他还找到你了。”苏若青的声音带着清冷,像溪流上的清水。   “我那弟弟从小在家就被惯着长大,宠得他顽劣任性,无法无天,如果真的有对你带来什么困扰,我回头会制住他。”   柴啸没有说话。   五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可这两兄弟却变化得很大,虽说算不上判若两人,可还是迥然不同。   苏若青现在无论是气场还是成熟,比起五年前更甚。   柴啸突然想起了苏莯青,明明和他一般大,长得也几乎一样,只是苏莯青在成熟这方面,倒是没什么变化。   柴啸几乎都在沉默,苏若青也没多大在意。他从西装兜拿出一张名片递在桌上,食指慢慢地把它推过去,温声道:“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柴啸攥住的手动了下,但是没接。   苏若青站起身,轻拍了拍肩膀上的皱褶,“现在也挺晚,我就先回去了。”   柴啸过了几秒,才点点头。   ——   柴啸觉得今天的晚上过得特别慢,他低头怔怔地看着名片,随后又把头抬起,看着天空的月亮。   都要凌晨了,他却毫无困意。   佟安刚洗完澡,就搬了张凳子,坐在柴啸的旁边。   “怎么还不去睡?”柴啸问。   “不想睡,”佟安把头微微抬起,靠在椅背,跟着柴啸一起看月亮,“不困。”   “最近工作找得怎么样?”   佟安突然沉默了,她微乎及微地动了动长睫毛,眼睛不知道看着哪方向,“我、我还没去找。”   “嗯?”柴啸有些意外,“你前段时间不是在准备找工作吗?”   “嗯。”佟安把头垂下来,“出现点小插曲,就搁下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柴啸问。   佟安扯了扯嘴唇,却始终拉不出一个笑意,“我跟况掣小吵了一架。”   柴啸皱了皱眉头。   “只是前两天,不过现在没什么事了。”佟安小声说。   “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有什么好提的,”佟安低头玩着手指,“情侣吵架很正常的。”   柴啸张张嘴,想说点什么,随后还是放弃了。佟安不想说的,他怎么问,她都不会说。   “啸哥。”佟安喊他。   “嗯?”   “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的人?”佟安问。   柴啸怔了,“怎么这么问?”   佟安的嘴唇动了下,似乎露着苦涩,轻声道:“就挺好奇的,想知道以前的啸哥是什么样的。”   柴啸沉默了好半会儿,才回她,“有过。”他抬起头,看着月亮,“看到没,他就像天上的月亮,在夜晚中显得特别显眼,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他就看了这一眼,他就以为他能成为他心中的那抹光。   那抹能把他从泥潭里救出来的光。   他当年以为有了能支撑他活下来的光,可却是黄粱一梦。他所想的,也不过活在了梦里。   可谁又能救得了他,除了他自己。   柴啸扯了扯嘴唇,把手轻轻往上一抬,刚好遮掩了半边月亮,“这样就给了我一种错觉,以为手一伸,就能碰得着它,可其实,也只是遮盖它。”   这一遮盖,这光根本就看不见了。   佟安听不懂,却刹那间感到柴啸的情绪变化。   “那现在呢?”   柴啸摇摇头,“没有这个奢望,也不想了。”   佟安抬头看着月亮。   “阿安。”柴啸喊她。   “嗯?”佟安把头转过去,看着柴啸。   柴啸怔怔地看着她,觉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有些过分,但他还是说了,“有时候人,要弄清自己的身份在哪,再弄清对方到底是谁,并不是每个人……我们都能招惹得起。”   他这句话不知道是对佟安说的,还是他自己。   倘若真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那这人生,就会落进一个无底而黑暗的深渊,一个不慎,怕是连命都得赔上。 第二十七章   柴啸这几天总觉得眼皮跳得厉害,心想最近的麻心事却是多了许多,想到这,麻烦事又来了。   他刚睡醒,就被苏莯青的连环短信轰炸,他急着赶回店里,只能边走便给他回复信息。   可他刚一到店,就看见几个西装男人站在店的门口。   柴啸脸上的表情收敛得一干二净,脸部肌肉微乎及微地抽动,心里蓦然蔓延上一股烦躁感。   “你们又来做什么?”   “当然是跟柴先生谈生意。”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   柴啸皱着眉地说:“我已经跟你们说了很多遍,我不卖。”   男人笑了笑,“柴先生应该要请我们进去,毕竟有好东西需要给您瞧一瞧。”   柴啸咬咬牙,还是翻出钥匙,把店门打开了。   几个男人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男人从文件袋里翻出了一份合同,将它放在了桌上。   他说:“你再看看合同,这次我们公司给你加了一个价,这次能让你满意了吧。”   柴啸看也不看,冷声道:“如果话说完了,麻烦出去,我需要做生意了。”   “哦。”男人拉了拉自己的领带,一脸倨傲,似乎看不起他,“这个价格,已经足够你在城中心买到一间店,何必呆在这破城区,每天就只能赚到那点死工资。”   “请你们出去。”柴啸重复说。   男人笑了下,也没在意,从文件袋拿了份资料,递到他的前面,“看看。”   柴啸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再往资料一看,瞬间变了脸色。   “一间小吃店最避讳的是什么?”男人笑着问:“食物出现问题?添油加醋?或者是说,有民众上报检举?”   柴啸的手一抖,眼里逐渐出现怒意。   “说实话,我们也不想这么麻烦,”男人低头,摆弄着手指,漫不经心地继续道:“柴先生也不想我们这么麻烦吧。”   “你们大公司就是这么欺人太甚吗?”   男人嘲讽一笑,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势,手指朝着桌上敲打,傲然鄙睨地看着柴啸,“真要搞垮一个小店,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之前只想好礼相待,只是柴老板不愿意罢了。”   柴啸脸上的鼓腮抽动着,也说不出一句话。   男人也懒得多说,直接起身,“这样吧,我再多几天的时间给你,到时候好让我们跟上面交代交代。”   说完,他直接把文件撂在桌上,转身离开。   柴啸真想把合同撕成碎片,再扔进垃圾桶。   只是他还是忍了下来,身子无力地往背椅靠,头颅垂下来,不知道想着什么。   ——   柴啸今天的心情很差,就仿佛在油锅里游了一回,熬到了晚上便提早回了家。   他进家门之前,还揉了揉眼睛,尽量把情绪散去。   柴啸一进门,看见佟安坐在了沙发。   他弯腰脱鞋,问了一句,“阿安,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可等了半刻,他还没等到佟安回应他。   他走了过去,看见佟安脸色变得苍白,两眼无神地抱着枕头,她手里还攥着一个白色的东西,只露出了头。   他又喊了一声,“阿安。”   佟安明显被吓了一跳,她颤着眼皮,抬头地看着柴啸。   柴啸注意到她的情绪不稳,慢慢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佟安突然哭出来,声音颤抖又惶恐,她的手一松,攥着的东西瞬间掉在了地上,她猛地抱住柴啸,声音带着一股让柴啸寒凉的惊栗感,“怎么办,我怎么办?”   柴啸盯着地上的白色东西,心底突然扬起不好的预感。   他今天的心情本来就像在油锅里游了一回,可佟安的下一句话又往油锅添了一把火,继续把他摁在里面煎熬。   “啸哥,我怀孕了。” 第二十八章   佟安心性单纯没心机,但其实也有过叛逆期的时候。   而她那迟来的叛逆期,是在她奶奶去世第二个月发生的,那时候她还差几个月才成年。   奶奶临终前,就把佟安托付给柴啸照顾。   奶奶这一生求得不多,只希望佟安一世安生,现在希望是他护她,以后便是她的丈夫。   这任务落在他的肩膀,他怎么能不好好的完成。   自从佟安的父母在她十岁意外去世之后,她就与奶奶相依为命,又怎能接受中途换了人。   她不愿意接受他的照顾,接受他的管束,才跟一个男孩子交往了两周就跟着他跑了。   她一跑,柴啸就慌了。   他没见过她那个小男友,但他了解过他是干什么的,就是一个不做正事的街头混混。   柴啸找不着她,实在没有办法,他报了警,在一家偏僻的宾馆找到了佟安。   柴啸刚上了二楼,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大烟味儿。门被轻轻地推开,他看见几个梳起复杂的发型,刘海半掩着眼睛的混混在一旁抽烟嬉笑。   他把头一转,就看见佟安坐在角落,双目无神,她很安静,几乎不动,前边的桌子都放满了大麻和烟酒,一个长相不错的小混混搂着她的肩膀,转头跟着其他的兄弟嬉皮笑脸。   可转眼,他们看见有警察闯进来,马上变了脸色,四处逃窜,可房间太小了,警察封锁了门口,他们逃也逃不出去,一下子就被制服了。   佟安慢慢地抬起头,又把脸转到一边。   “你哥来找你。”警察对佟安说。   佟安动了动嘴唇,说:“他不是我哥。”   柴啸慢慢地走过去,尽量扯出了一个笑容,“阿安,该回去了。”   佟安笑了一声,“回去哪?”   柴啸说:“回家。”   “回家?”佟安噗嗤一笑,眼眶带着通红,“我哪来的家,我家人呢?”   柴啸抖动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倒是把我家人叫过来,你是谁,你凭什么报警,你凭什么把我叫回去?”佟安说到后面,几乎是吼出来。   “阿安。”柴啸试图往前一步,想握住她的双肩。   “出去,你又不是我家人,你凭什么管我,”佟安悲从心来,颤动着的拳头锤击他的胸膛,“我爸妈没了,我奶奶也没了,我都没家了,我连房子都不要了,你凭什么管我。”她想把他推出去,可柴啸动也没动,佟安越锤越用力,直到柴啸的步伐踉跄,她才想起他的腿不方便,慢慢停住了手。   佟安眨着眼睛,泪水从眼眶慢慢流出来,随后她哭出了声音,被柴啸轻轻地搂到怀里。   佟安放开了声音,嚎啕大哭,“我奶奶走了,以后都没人爱我了。”   柴啸摸着她的头发,试图抚平她的情绪。   “我好难过。”   柴啸顿了下,温柔地说:“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难过。   ——   柴啸怔怔地坐在店里,眼睛看着前面,却不知道望着哪里。他现在的心乱糟糟的,乱得难受,就仿佛有个鼓敲打着他的心脏,敲得他六神无主。   他心想,他要对不住她奶奶了。   她交代他办的事,他似乎没有一件能完成的。   她辛苦了一辈子的店正在被人觊觎着,他也没好好去照顾佟安。   佟安怀孕了。   他有些茫乎乎,又不知所措,佟安才二十一岁,这个年龄明明还是个孩子,又怎么能养着其他的孩子。   佟安告诉了他之后,就把自己躲在了房间,任他怎么敲门也不开。过了许久,他才听到佟安说:“啸哥,我们明天再谈吧,我现在想自己静一静。”   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正要站起来时,苏若青过来了。   他走进了店里,突然停下来,眼尾微微垂下,双瞳上扬,探究地看着柴啸。   柴啸怔愣了下,问:“你怎么来了?”   苏若青微笑,“想过来讨个早餐吃。”   柴啸顿了下,才说:“我这、主食卖的不是早餐。”   “没事,”苏若青说,“那就随便弄点吧。”   早上的客人来得少,柴啸把煮好的面条递到他的前面,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   苏若青侧脸看他,下颌的弧线微微上扬,蓦然问:“需要帮忙吗?”   “帮忙?”柴啸不懂。   “嗯,”苏若青说,“我知道你不想把店卖了,这对我来说不是难事,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柴啸下意识地抓着大腿,过了半会地问:“你能帮我?”   “当然。”   柴啸嚅嚅嘴,再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若青把身子坐得直,十指相扣,优雅地抵在大腿上,“就当做,”他慢慢地敛去笑容,话锋一转,“弥补下我们曾经的过错吧。”   柴啸没有说话,可十指却下意识地深陷了大腿。   “让我帮帮你吧,”苏若青温声地说:“我没有逼你一定答应的意思,只是我觉得有件我能力所能及的事,刚好能帮得上你的忙。”   “你是有什么条件吗?”柴啸问。   其实他身边哪有东西能让苏若青看得上的,只是他不想欠他的。   他不想欠任何人。   苏若青挑着眉,接着在思考。随后他微笑着,“你陪我两个儿子玩一天吧。”   柴啸愣了。   “我那两个儿子调皮得很,我有时候拿他们也没办法,照顾他们的阿姨经常被他们弄得鸡飞狗跳的,实在让人头疼。”   柴啸嚅了嚅嘴唇,没有说话。   “如何?”   如果现在有个人能帮他解决问题,那就是夹处逢生的一丝希望。   柴啸滚动着喉咙,低声道:“谢谢。”   苏若青轻轻地抬颌,微笑道:“ 你还有什么拿手好菜吗?”   柴啸突然怔住了,想起了这句话在之前已经有人和他说过。   他抿着嘴,过了好半会才说:“有的。”   “我有荣幸能吃到吗?”苏若青微笑地问。   “我现在去煮。”   “好。” 第二十九章   说实话,苏若青提出的帮助确实让他松了一口气,就好像在他陷入绝路时,有个人突然出现给他指了一道明路。   这条路依然不顺畅,但起码能让他走得舒服一些。   夜渐深,他抬头看了看时间,坐在空荡荡的店厅,周围鸦雀无声,连个行人走路的声音都没有。   只不过这边城区的人睡得早,多数基本到了晚上十一点之后,就很少人在外面逗留,更别提出来吃宵夜了。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正要起身时,就有手机铃声响起。   他低头看了下号码,是一连串陌生的号码,但这并不是国内的号码。   柴啸迟疑了下,提起就听。   “你好?”   “是我。”对方的声音有些轻哑,还带着明显的疲倦和轻咳。   柴啸怔了下,是苏莯青。   “你,”他顿了下,才问:“你不舒服?”   “这边的气温,”苏莯青撇撇嘴地道:“太久没回去了,不习惯。”   “嗯。”柴啸应了一声,五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   “我要累死了,三天加起来都还没睡到十个小时,水都顾不上喝,”苏莯青说得有些委屈,随后他停了会儿,声音渐小,却认真,“但是我想了想,我早点做完活就能早点回去见你了。”   苏莯青的声音很好听,虽然带点嘶哑,却如淙淙流水般悦耳又松脆,又在他心头上打了一个轻锤的鼓子。   “我这边的工作快忙完了,所以我很快就能回去。”苏莯青说着,突然诉苦,“怎么会有人在文件上能出现这么重大的纰漏?”   柴啸声音渐温,“你能处理好就行。”   “我肯定能处理好,”苏莯青的语气像小孩讨着吃,泛着撒娇,“就是忙得我焦头烂额,如果现在有人说想我了,那我肯定不累了。”   柴啸这一听,竟没了声音。   苏莯青不满了,他问:“你有没有想我?”   他问的时候,声音是带着紧张,蕴着一丝的期待,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问了,柴啸刹那间觉得那鼓子敲出了棉絮,心软了下来。   他过了半响才说:“有的。”   苏莯青瞬间没了声音,随后再问一遍,“真的?”   他听着不相信,柴啸扯着嘴唇,拉出了一个笑意的弧度,“嗯。”   苏莯青的声音雀跃,随后又道:“那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连个电话都没有,”他说着,又找着理由,“你要是觉得国际长途贵,也可以发个信息过来。”   柴啸失笑,“我最近忙的事有点多。”   “什么事?”   柴啸顿了下,竟一时半响没有说话。   他隐约知道苏莯青和他哥虽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但闹得有些不愉快,苏若青来找他这事,他下意识地隐瞒过去。   “阿安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柴啸说,“等你回来再说吧。”   苏莯青刚被他哄高兴了,也没追着问,说上几句话就把电话关了。   柴啸怔怔地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如其来一种局促不安的感觉。   柴啸再让自己坐着休息了会儿,才起身回家。   他走到半路就停下脚步,给佟安买了些她爱吃的宵夜。   他一回到家,就看见佟安把自己缩在沙发角落,双臂抱腿,看似睡着了。   佟安一向不爱在大厅里睡觉,她若是要睡的话,都是会回房间。   “阿安。”柴啸轻叫了一声。   佟安动了动头颅,把长头发撩到耳朵后,慢慢地坐直身子,“啸哥,回来了。”   “肚子饿吗?”柴啸提着手里的袋子,声音突然顿了下,说:“我买了馅儿饼,卤鸡翅,还有炒粉,我也不知道你要不要禁口,都分别买了一些,要不我……”   “啸哥,”她打断了他说话,“我不饿。”   柴啸怔怔地看了下袋子,再把食物拿出来,手拿得不太利索,“那我放在冰箱,你饿了可以拿来吃。”   佟安静静地坐着,没有回话。   柴啸已经很久没试过这种气氛微妙的感觉,他默默地吁了一口气,找着话题,“洗澡了吗?”   佟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开热水了没,我去给你开一下吧。”   “啸哥,”佟安苦笑了下,轻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坐吧。”   柴啸顿了下,慢慢地走到她的旁边坐下,眼尾扫过她的肚子,心底却不知什么感觉。他看了佟安一眼,明明她还是一副小女孩的样子,可肚子里却已经有了一个新生命。   柴啸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却无从开口。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佟安顿了下,低着头,轻声说:“已经两个多月了。”   柴啸问了他最想问的话,“况掣怎么说?”   佟安突然没了声音。   柴啸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心瞬间提了上来,“他不认账?”   佟安的手无意识地攥着裤子,手背绷起青筋,“他不知道。”   柴啸皱着眉地问:“他不知道?”   佟安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分手了,所以我就没打算告诉他。”   柴啸的心底瞬间被大石压住,再顺到了喉咙,有刹那间喘不过气的感觉,他过了好半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脑袋还是空荡荡的,“孩子……”   “是我提的分手。”佟安扬着笑,可柴啸一下就看破了她。   佟安看似笑,可眼底却达不到笑意。   她怔了下,说:“其实有句话你说得挺对,人本来要弄清自己的身份,门不当户又怎么能走到一起。”   其实佟安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柴啸看着她,心好像在油锅里坐端滚烫,难受却只能煎熬。   他想着,心底油然而生着一种迷茫,却害怕。他有一对父母,却做不成他的榜样,他从小就是在被谩骂和挨打中长大,每日都在东逃西窜地过日子,如果不是他的奶奶,或许他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而佟安的父母去世过早,也只有她的奶奶抚养她长大。   柴啸有些茫然,在这样的家庭下,他们怎么养好一个孩子。   “阿安,”他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佟安,一字一顿地问:“你知道要怎么养育一个孩子吗?”   佟安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你要想清楚,这是你的人生。”柴啸很少这么认真又严谨地跟她说话,佟安的双眼像糊了烟,迷茫茫,又看不清楚。   “我,我不知道,”佟安无意识地抓着他的手臂,把依赖放在他身上,“啸哥,你说我要怎么办?”   柴啸顿了下,残忍地说:“我希望你把孩子打了。”   佟安这一听,瞠大了眼睛,她根本没想到平日温和宽厚的啸哥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现在连准备都没有,你怎么对他负责,怎么对他好,”柴啸顿了下,露出了微乎及微地苦涩,“人生是你的,阿安,你才二十一岁,你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能遇到一个愿意和你组建家庭的男人,等一切都有了,你们就可以孕育一个新生命。”   “你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吗?”佟安抬着眸,看他。   “你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还没准备好,”柴啸轻抚她的侧发,再顺到后脑勺,声音温柔又认真,“你一定要想清楚,你还太年轻了,我不希望你会后悔。” 第三十章   柴啸这两天觉得头疼,仿佛被大锣鼓敲闹,闹得他浑浑沌沌,整个人不知所谓,又心劳意攘。   他吃了药,躺在床上。   “啸哥,那也是一条生命。”佟安轻声说。   他又怎么不知道这是一条新生命,他只是吃过原生家庭的苦,这种苦是几乎没有掺过甜,唯一的一点甜是奶奶抬着皱褶的双手捧着给予他。   他相信佟安的孩子出生之后,不会再尝试到这种苦,只是他的害怕是来自过往带来的阴影,是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恐慌。   他没有接她这句话,他们静寂了很久,佟安看了看他,嚅着嘴唇,最终没有继续说话,她走回了房间,关上门。   第二天,佟安去了她的闺蜜袁小冉的家里住上几天,袁小冉租了一个房子,现在还没工作,过阵子准备考研。   让她暂时看着佟安,柴啸也有点放心。   柴啸这几天没什么心思开店做生意,提早回了家,可家里却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了佟安平时嘻嘻嚷嚷的声音,他盯着天花板,觉得心底留了一个缺口,沉闷又空荡荡的。   他苦笑了下,现在真是被生活养刁了,都不习惯以前的生活。他心里想,想的是以前的生活,在他奶奶去世之后,他没被苏莯青捡回家之前,自己一个人过了几年像流浪汉般的生活。   别人说他是流浪汉,笑话他是没人要的土狗。可他不是流浪汉,流浪汉是没有家的。他是有家的,只是他的家被烧毁,所以他只能在家的旁边叠了一个像狗屋的小房子。   其实他并不讨厌别人叫他土狗,人都说,狗可是很忠实的,把他带了回家,你能真心待他,他便能还十倍。   “会解决的,”他像给自己找了一个安慰,“反正都是能解决的。”   他躺在沙发,双手抱上身,侧着身子地把自己蜷缩起来,像给自己找了一个保护伞。   他活了这二十几年,有什么大风大浪他没经历过的,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他这样想着,便闭上了双眼,整个身子放松下来,慢慢地进入睡眠。   第二天他醒了,看了下时间,他揉着头疼的额际,洗漱了一翻就走回店里,就看见苏若青站在店门口。   柴啸怔了下,看着他。   苏若青说会帮他搞定问题,自然是言出必行,只不过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苏若青手交叉朝下,对着他轻笑了下。   “早,昨晚睡得好吗?”   柴啸看了看他,过了好阵子才点头。   苏若青垂着眼,把他拿钥匙出来的手慢慢地摁回去,轻笑地道:“今天你就当给自己放一天假吧。”   “放、假?”柴啸迟疑地说出这两字,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苏若青眨眨眼地说:“我还打算给你介绍我那两个臭小子。”   “你、解决了?”柴啸不敢相信地问。   上次苏若青说帮他解决到现在也不过几天的时间。   苏若青觉得他这表情好玩,忍不住笑了下, “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自然是解决了。”   “那,”柴啸再问:“他们以后还会不会找我麻烦?”   “自然不会。”   苏若青穿着一身清爽的白衣,头微微一歪,唇边淡笑,看着就是一个清隽年轻人,而不是居奇牟利的商人。   他漫不经心地继续说:“做生意的都是以自身利益为准,明明可以双赢的事,他非要做得这么复杂,无非他以为能欺你是个翻不起浪儿的软柿子。”   柴啸沉默了下,苦笑,“我们确实没有办法跟商斗。”   苏若青淡淡地看着他,说:“况硕传媒想做一个项目,就会耍一些卑劣手段,一般人防不过,就容易被他们施压过去,这不能怪你。”   柴啸听着,其实心里莫名起了一些怪异,他说得语气很淡,却听着没什么人情味,就好像一间大公司在他的眼中不过是往脚下可以碾碎的工具。   “不过,他们想拿这边开发电影也不会死心,只是这次的决定权在你手上。”   柴啸过了好半响,才说:“谢谢。”   苏若青挑着眉地道:“可以走了吗?”   柴啸看了店,心里估算少开一天店得少赚多少钱。   苏若青耐心地等待他。   柴啸想着,既然答应过他,还是要遵守承诺。   “好,但是,”柴啸说:“我先进去拿个牌子挂上。”   “嗯?”苏若青挑眉地问。   “就是今天不开业了。”柴啸解释道。   苏若青了然地点头,“嗯,好。”   等到柴啸什么都做好了,苏若青把车开过来,等着柴啸上车。   他转着车盘,一边笑着说:“我那两儿子昨晚回了我爸家,给萃姨照看,这两个调皮蛋谁都不怕,就怕萃姨。”   柴啸静静地听着。   车刚落下,落在了一间豪宅的前面,外边是用青木做的栅栏,从它走到大门的是用青灰大理石铺成,房子虽大但较为庄严和淡雅。   “你在这等会,我进去把他们接出来。”   柴啸点头。   柴啸不习惯坐在车里,就打开了车门出来站着,闲得慌便往附近一瞅,他看得脑壳一突,只得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把头慢慢垂下。   这里是A市的添古城,也就是传说中的富人区。   他还真是头一回来到这边,这边的地区不大也不小,就落在A市西边的地段,他往周围一看,这边的豪宅真是不胜枚举,聚集成一起。他再往后看,就是一个让人享受玩乐的人工岛。   他把头往右边一转,看见一个穿着休闲衬衣的男人坐在他门外的大太阳伞底下的木圆桌,他举起茶杯,对着他眉欢眼笑,貌似很高兴。   柴啸皱了皱眉头,他不认识他。   大概过了十分钟,苏若青才把两个小孩带出来,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长得和苏若青倒是有几分相似。   一个小孩戴了顶蓝色帽子,背着一个小书包,他抱住一本书,乖巧地跟在父亲的后面走。   另一个小孩倒是刁蛮任性,被父亲揪在手臂像一个挂物件,眼眶红红的,小嘴唇还一抽一抽。   苏若青无奈地说:“见笑了。”他指了指前边,“你坐副驾驶吧,让他俩坐后面。”   柴啸看了看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的小孩,犹豫地道:“我坐后面吧,小孩没人看不行。”   苏若青笑了笑,对着背小书包的小孩说:“看好弟弟。”   小孩撇撇嘴,嫌弃地把头转过一边。   柴啸刚坐上车,视线再往右边一看,发现圆桌子已经空无一人,他眨眨眼睛,下意识以为刚刚出了错觉。   苏若青从后视镜看见他的视线看着右边附近的豪宅,道:“这边住的都是我爸的老故交,关系还不错,无论是社交还是商业上都会有些联系。”   “嗯。”柴啸顿了下,应了一声。   苏若青开了大概十五分钟,终于在一间颜色淡朴的独栋住宅的前面停下,这色调看着舒服,却让柴啸有些诧异。   “先进来,把小悠哄好了,我们再去公园散散步。”苏若青低头看着哭红脸的小孩,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等他们都走进大厅,只见这两兄弟利索地把各自的小书包打开,哥哥拿出了作业本和铅笔,拿个小板凳坐在茶几前面写作业,神情慎重,似乎在干着什么大事。   弟弟从小书包里翻出了一个小飞机和遥控器,本来还瘪起的小嘴瞬间开了一个笑容。   苏若青转头看着柴啸,先指着做作业的小孩:“哥哥叫苏静悠,弟弟叫苏焯悠,”他无奈地道:“还真是给他们起对了名字。”   “爸,他吵死了。”苏静悠不满地皱起眉,用铅笔指了指在他头顶飞的小飞机。   “行了,”苏若青走过去,把苏焯悠的遥控器微微摁住,温柔地说:“小悠,我们拿过去公园玩吧。”   苏焯悠这一听,把小飞机架回来,再往怀里一兜。   苏静悠不情不愿地把作业塞回书包,背起书包自顾走了。   苏若青摸了摸他的蓝色帽子,笑着问:“怎么了,老摆着一张小臭脸?”   苏静悠撇撇嘴地道:“他烦死了,刚在爷爷家老吵我看书,还叫我陪他玩飞机,我又不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苏焯悠刚好在后面听到,朝着哥哥扮了个鬼脸。   柴啸这一听,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由自主地笑出声。   苏若青转过身,挑眉看他。   柴啸顿了下,磕磕巴巴地道:“觉得小孩挺可爱的。”   苏若青没多在意,笑着说:“这玩意是莯青去年给他买的礼物,大的带坏小的,这两人凑在一起就是爱玩。”   柴啸轻轻地笑了下。   “莯青这几年一直跟我闹着别扭,”苏若青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味深长,“他对我没什么好脸色,不过对这两个侄子倒是不错。”   作者的话:看大小青童年是啥样子,看大小悠就知道了~ 第三十一章   他们一边聊着,已经来到公园。   西陇公园离他家不远,走过去也就几百米。   他们带着这两小孩荡秋千,苏焯悠爱撒娇,非要找个人推着他玩,柴啸有求必应,站在后面推着秋千荡来荡去,把苏焯悠哄得咯咯笑。   苏静悠兴致没这么高,他坐在秋千,双手抱绳,半侧小脸闷闷地贴在绳子,双眼微微敛眯,一张小嫩脸显得意兴阑珊。   柴啸摇动着绳子,看了看苏若青,一边搭话,“我没想到你这么早就结婚了。”   “是结了,”苏若青回他,“不过也离了。”   柴啸愣了,突然语塞。   “我们当初只是商业联姻,一开始谁都清楚,只不过时间长了,我前妻过不了这种长期没有感情的婚姻,所以我们就离婚了。”他说得很淡,好像只是在讨论去哪里吃饭。   柴啸其实还想说什么,但还是合上嘴巴,什么都没说。   苏焯悠坐在秋千,抬着头地喊着口渴,柴啸左顾右望的,恰好看见附近有一间小卖部,他温声地对苏焯悠说:“等会。”   他走到小卖部,拿了三瓶水,正要去结账时,刚好看见收银机的旁边放着一些现期的娱乐报纸。   他眼尾一瞥,刚好看见头条封面的一个男人非常熟悉。   他把报纸拿起一看,眉头蹙紧,手蓦然一僵。   他知道他是谁。   他是况掣,佟安的前男友。   他嚅了嚅嘴巴,把视线转到头条题目,脸上瞬间带了一丝的铁青。   他似乎知道佟安为什么和他分手了。   况掣与殷氏集团的千金已订婚,甚至在今日上了娱乐新闻。   他的面部肌肉抽动,又带了一种疲倦的无力感,他们本不应该与上流社会的人有多接触。   为何又是他们。   柴啸觉得,这样的情节仿佛又在他的身边重演了一遍。   他心里觉得悲哀,无意识地攥着报纸,他把内容看得很快,几乎没用到什么时间,整个人都处在茫然若失而惝恍之中,直到被收费员喊道。   “先生,这报纸你还要不要了,都被弄皱了,我还怎么还卖出去?”   柴啸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报纸,一边把钱掏出来地道歉:“不好意思,我买了,加上这三瓶水,你帮我看看多少钱?”   他神不守舍地走回原地,苏若青看到他神色不对,便问:“怎么了?”   柴啸把水递给了他,看着他,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甚至连声音都带了点疏离,“抱歉,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在这可能陪不了,我得回去了。”   苏若青探究性地看他,发现他神色与刚才有点差异,他没有多问,只道:“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柴啸摇摇头地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好,路上小心点。”   柴啸没有多说,只侧脸看着坐在秋千上的苏焯悠,看见他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眼珠子滚动着。   柴啸滚动着喉咙,刚张着嘴又合上了,转身离开。   他走到半路,掏出手机打了个给佟安。   佟安刚接听,便问:“啸哥,有什么事吗?”   柴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阿安,今晚回来吗?”   佟安怔了下,“啸哥,是有什么事吗?”   柴啸想着措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道:“就是想问你一些事。”   “我晚上回来吧,小冉最近忙东忙西的,我也是该回家了。”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吧。”   “啸哥,你没开店吗?”佟安问。   “今天有点事,就没开了。”   佟安停了会儿,说:“不用了,我在小冉这里熬了点粥,我吃完粥再回去吧。”   “好。”   ——   柴啸买的报纸是折在口袋里,他回到家之后,就把它拿出来,抚平地放在桌子上。   他揉了揉发疼的额际,心里却来得乱糟糟的。   他坐回沙发,脑里一片混乱,像是有人在他的脑袋里塞着线,若是织起来,只会落得凌乱无章。   他从下午五点等到了晚上八点,佟安终于回来了。   “啸哥。”   柴啸把眼抬起,“坐。”   “怎么了?”佟安小声问,她刚坐下,就看见桌子上的一份报纸。   她随眼一看,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柴啸看着她,滚动着喉咙地问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佟安无意识地握住拳头,怔怔地看着报纸。   “阿安,”柴啸轻声说:“跟我说实话。”   佟安久久没说一句话,可时间久了,她眼眶慢慢地红起来。   柴啸这一看,他已经不用再问。   “佟安,”柴啸几乎不喊她的全名,可这次他是认真的,“你在想什么?”   佟安动了动嘴巴,唇瓣轻微地抖动着,她抬眼地看着柴啸,问:“啸哥,你会逼我吗?”   柴啸怔怔地看着她,“我只是希望你开心。”   “那你会逼我吗?”佟安重复问。   “我不会逼你,我是你的家人。”柴啸认真地说。   佟安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过来。”   柴啸站起身,伸出了双手,等到佟安走过来,他将佟安搂在了怀里,安抚般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就是觉得很难受,他根本什么都没告诉我,他还想瞒着我,如果不是我在他手机发现了他和她的合照,他还会瞒我多久?”她尽量讲得平静,却抑制不住难堪。   “我真的以为他喜欢我,可他就是把我当小丑看待,”佟安攥住他的袖子,不解地问:“凭什么,我们这样的家庭就活该被玩吗?”   佟安的每句话就好像是一把刀,剜开他的心脏,再凌迟般地割成一块一块。他觉得疼,哪里都疼。   他以前总是会想,为什么上天总是不让他好过。   在他这一条颠簸不平的路,他不希望佟安重蹈覆辙,走着一条像他的路。   他摸着佟安的头发,认真地看着她,“谁说的,他只是不适合你,咱们阿安一定会找到一个不会让你伤心的丈夫。”   佟安把头抬起,怔怔地看着他。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会看男人,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柴啸轻轻地笑了笑,“说不定这是上天给你一个劫,让你以后更加慧眼识人。”   佟安低着头,抚摸自己的肚子,苦涩地道:“啸哥,你是希望我不要孩子吗?”   柴啸怔了下,摇摇头,“我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你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不要让自己后悔。”   “明天,”佟安停了几秒,说:“你陪我明天去医院吧。” 第三十二章   进手术室前有一个流程,是需要做身体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了,第二天就能直接进手术室。   佟安做完检查,她从医院出来后,脸色略显苍白,头微垂着,眼睛直盯着地上。   柴啸问她:“哪里不舒服吗?”   佟安摇摇头。   柴啸去买了瘦肉回家熬粥,看见她把粥吃完了,就把碗筷收拾一翻。   佟安刚吃完粥没多久,就开始困了。   柴啸让她消化一下,再回房歇息。   他看见她的眼皮下有着浓浓的疲倦感,他给她盖好被子,轻声道:“早点休息,明天早点去医院拿检查报告。”   “啸哥。”她喊了他。   “嗯?”   佟安的声音很虚,虚得有些轻渺,“奶奶去世之后,我一直觉得家里缺少了些什么。”   佟安的五官算不上标致,但她有一双特别灵动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微微眯着眼,唇边一弯,看着非常朝气蓬勃。   可柴啸现在才发现哪里不对劲,佟安平日那双生动的眼睛,现在却无神而黯淡。   “少了生气。”佟安突然说。   柴啸怔了。   “晚安,啸哥。”佟安闭上眼睛,把身子侧睡。   柴啸站起身,慢慢地走出房门,转过身看了佟安一眼,再转回身去,再关了灯。   佟安从医院回来之后,她就变得不对劲,柴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走回厨房,把后续卫生搞好,才随手拿起挂在钩子的手巾擦拭手。   他坐在沙发,把头抵在靠背,疲倦地合上眼睛,闭目养神。这闭得久了,他快要进入睡眠状态时,手机就响了。   他低头看着号码,是苏莯青打过来的。   柴啸轻轻地扯出唇,拉出了一个舒缓的弧度,他这两天的烦事太多,多得他心底总塞着闷气,这种闷气就好像有一扇门硬生生地把它关在里面,他怎么也拉不开。不过,苏莯青的这个电话就像是一把钥匙,把他这门开了,闷气散去,他现在突然来得放松。   他有时候觉得,苏莯青比小孩更能撒娇,他随意说上几句话,却能抵过包着蜜的糖。   他把电话接听,话还没说出来,苏莯青就先开口了。   他说的话是带着质问,甚至还多了几分低戾,听着却与以往不一样, “你在做什么?”   柴啸愣了下,才回道:“刚才在收拾厨房。”   苏莯青停顿了几秒,继续问:“昨天做了什么?”   柴啸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心底却揣着不安,“我、我昨天……”   苏莯青嗤笑一声,呲牙咧嘴地问道:“你昨天去见了苏若青吧?”   柴啸下意识地攥紧手机,他怎么知道的?   苏莯青发出低哼声,咄咄逼人,“我没猜错的话,上一回给你打电话,你就见过他,为什么不说?”   柴啸的心情瞬间下滑,哑着声音地问,“你查我?”   “我查你?”苏莯青这一听,瞳孔收缩,声音瞬间提高了几个分贝,苏若青和柴啸见面,足以让他觉得恐惧却让理智冲昏了脑袋,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在说什么。   “我他妈还需要去查你,我爸家附近哪个不是我认识的人,柴啸你算什么,还需要我去查你?”   柴啸轻扯了扯嘴唇,却露不出笑容。他蓦然觉得迷茫又困惑,就好像电话里的对方,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那人又怎么会这么和他说话。   “说话。”苏莯青低怒道。   柴啸不懂他想让他说什么。   “柴啸,你别给我装哑巴。”   柴啸过了好半会儿,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你冷静点。”   “冷静?”苏莯青笑了笑,柴啸终于听出他笑中带了些狰狞。   苏莯青把笑收了回去,接着把每个字都说得极慢,“柴啸,你别再让我发现你和他见面,否则你会后悔。”   柴啸刹那间惊醒过来了,他觉得这些天的苏莯青就是波澜河下的虚影,看着存在却是个假象,可现在,这水却活生生地给他泼过去,再浇点椒水,把他泼清醒了,这种清醒的程度,不亚于被人当面狠狠地耍了一巴掌。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他想错了吗?   “你可以像以前一样,躲着我行,冷着我也行,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和苏若青见面,不然我不知道……”   “我是什么?”柴啸断了他的话,突然问。   苏莯青微乎及微地皱着眉。   柴啸说得很缓慢,又带了点苦涩,“我是你养的一条狗吗?”   “你在说什么?”   “我累了。”他现在是真的很累。   柴啸没等苏莯青说完话,他把电话挂了,再关机。   他慢慢地躺在沙发,把头垂在枕头,像以前一样,把自己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他太累了,所以很快就能睡着。 第三十三章   他第二天陪着佟安去了医院,等检查报告出来,发现没什么问题,医生先让佟安换上病服。   佟安似乎有些紧张,眼睛滚动着的,还紧抓着柴啸的手。   柴啸安慰地道:“我在外面等你,别怕。”   佟安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轻轻地抿着嘴。   他看见佟安拿着病号服进入等待室,才慢慢地坐在走廊的长椅,把头抵在墙,闭上眼睛歇息。   可他这个心,上下跳动得有些厉害,让他心存着一丝的不安。   大概过了十分钟,护士小碎步跑了过来,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生。”   柴啸睁开眼,揉了下眼睛,“怎、怎么了?”   护士回道:“你有见到佟女士吗?”   柴啸怔了下,“她不是去了手术室?”   护士摇头,“她没在,你联系一下佟女士,看她还来不来,不来的话,谭医生要准备下一个病人了。”   柴啸的脑袋像被糊了浆的稀泥,随后闪现佟安这两天不对劲的表情,刹那间的清醒过来,过了好几秒才回道:“好。”   柴啸走出去门外,左右一望,便拿出手机给佟安打了电话,得来的是关机状态,他把手机放回裤袋里。   他揉了揉眉头,在原地停了大概十秒钟,毫不犹豫地朝着左边方向走。   佟安一旦不开心,她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在他家附近有个木林园,说是公园其实也就是个荒园,早在十几年前,这公园就成了一个荒地,只拿了一部分的地方建了一个幼儿乐园,剩下的没有人修理,也就长满了荒草,在差不多比人高的荒草后面,有个没有被动过,甚至已经老旧的秋千。   这边,便是佟安的童年。   果然,柴啸来到了公园,撩开了茂密的荒草一看,看见佟安就坐在长满铁锈的秋千,头沉沉地低下来,甚至连他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出来。   “阿安。”柴啸轻声地喊道。   佟安慢慢地抬起头,唇边轻轻一弯,轻声说,“你找到我了。”   “嗯,”柴啸回她一个笑,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我就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你。”   他走了过去,站在她的旁边,低着头地看她,“你以前一有不开心的事就喜欢来这边坐,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佟安慢慢地敛去笑容,喊了一声,“哥。”   佟安几乎没有喊过他哥。   柴啸有些恍神,他还记得佟安第一次喊他哥的时候,是在她和混混男友跑到宾馆,被他带回家的那天。   “我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佟安说。   柴啸不觉得意外,他问:“想好了?”   佟安用力地点头,“想好了。”她顿了下,继续说:“我昨天在医院检查完,就开始觉得难受,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难受了,我想了整整一天,”她顿了下,轻声说:“直到今天来到医院,看见手术室的门,我发现我根本就不想进去,去了,那孩子就没了。”   “我好像感觉他就在我肚子跳动,一想到,几个月后就是一个活鲜鲜的小生命,我没有办法把他……”她抬着头,双眼看着柴啸,眼神带着惴惴不安,“其实家里多个人挺好的,是吧?”   柴啸没有说话。   她再偷看柴啸一眼,把头垂下,“对不起。”   柴啸轻轻地笑了下,轻声道:“你跟我道什么歉?”   佟安心底一忐忑,就下意识抠起手指。   “那就生下来吧。”柴啸说。   佟安愣了,过了好半会才说:“你不会再劝我了?”   “我劝不动你,是吗?”   佟安的眼神带着坚定。   “其实我昨晚就有想过,这几年存的款,加上开店赚到的钱,省着用养个小孩应该没问题的。”柴啸说。   佟安听着,眼眶有些湿了,接着渐红。她来到这公园时,已经想了很多理由跟柴啸说,可每个理由都不用拿出来。   “所以你不会再反对……”   柴啸认真地看着她,“阿安,我只是担心你没有考虑好,身体是你的,将来也是你的,孩子要不要都是你来做主,我没有权利给你拿主意,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   佟安的眼尾还有泪痕,她说:“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会照顾好宝宝。”   “我相信。”柴啸笑着说。   佟安双眼慢慢发亮,敞着声音地道:“啸哥,家里要多一个小宝宝了。”   柴啸听到“家”字,眼里有些动容,他声音变得轻松,“嗯,我多了一个小外甥,家里多了一个小成员,我很高兴。”   “那你说奶奶会高兴吗?”佟安睁着眼睛,惴惴地问。   柴啸顿了下,轻声道:“她会的,奶奶就希望你这一生能活得快乐。”   ——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射在地上,况掣觉得眼睛被光闪得有些酸涩,只得把身子往侧一转。他手机上的光散开,发现屏幕是他和佟安的合照。   他记得佟安把合照发给他,脸上是带着轻微的红晕,笑得开心而腼腆,“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他只看了两秒,就把它设置为手机屏幕。   佟安愣了下,看着他。   况掣调了一个舒服的坐势,重新看回新闻,声音懒懒地带着傲气,“不这样的话,我怎么跟别人炫耀我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   佟安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再羞涩地亲了一吻。   他想着,无意识地用指纹磨蹭屏幕,突然他听到了脚步声。   他看见了苏若青走上来,并拿了两杯红酒,把一杯递给他。   况掣看了他一眼,一口尽了大半杯,再把它放在柜子上面。   “这红酒是用来尝,不是让你这样喝的。”苏若青淡淡地说。   况掣皱着眉地问:“什么时候才结束?”   “急什么?”苏若青的眼神扫过去,无意扫到他的手机,况掣却欲盖弥彰地把手机往身后一塞。   苏若青没有看清楚,只隐约看见是一个女孩,他没多大在意,只警告地说:“你先听你父亲安排,别乱了阵脚,其他的事,你先别管。”   况掣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始终心底有点浮躁,只得把头往右一撇,看着窗外。   “找到我要的那份文件没有?”苏若青问。   “再给我一点时间,”况掣说,“上一次要不是那老头提早回家,我就得手了。”   “没怀疑你吧?”苏若青挑眉问。   况掣嗤笑一声,“我天天在家装得跟孙子似的,他能怀疑什么?”   苏若青把最后一口红酒喝完,唇边露出一点红丝,在他冷白的脸上更为显着,像极一个冷血的吸血鬼。   作者的话:弟弟恋爱脑,哥哥事业脑鹅 第三十四章   “吃慢点。”柴啸无奈地对佟安说。   这是佟安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吃得最狼吞虎咽的一次。   “我饿啊 ,啸哥。”佟安撒娇地道。   “我再给你煮多一份吧。”   佟安摇头如浪鼓,“不用,”她摸了摸肚子,食饱餍足地咂着嘴,“饱了饱了,这碗我等会洗,你先放着。”   柴啸看见她恢复以往的模样,他是松一口气,笑着说:“哪能让孕妇洗碗的道理,我洗吧。”   佟安谄笑两声,“还是啸哥最好。”   这饭吃得舒服,两人都没打算起身,柴啸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走到鞋柜上,把刚买的字典递给了佟安。   佟安失笑:“你这是做什么?”   柴啸说:“你在家里要是无聊的话,翻着字典给孩子找个名字,我看别人都是这么给孩子起名字的。”   佟安轻扯了唇边,爽快地说: “我已经把名字想好了。”   柴啸愣了,“这么快,叫什么名字?”   佟安回答:“佟念,”她顿了下,继续说:“就是思念我妈,思念我爸,还有我奶奶。”   柴啸半响没说话,他侧着脸地看着奶奶的神位牌,再回头地看着佟安,面色缓和,温柔地说:“好听,男孩女孩都适用。”   “嗯。”佟安轻笑,大眼珠子转动着,“知道我爸妈为什么给我起名叫佟安吗?”   “为什么?”柴啸顺着她的意问。   “因为,”佟安调皮地伸了伸舌头,“希望我能一生平安。”   柴啸顿了下,说:“他们都很爱你。”   佟安轻轻地说:“嗯,只是我没有机会去孝顺他们,所以我会把他们的爱延续到给我的孩子。”   柴啸停了一会儿,反过来问她:“知道我为什么叫柴啸吗?”   佟安好奇地问:“为什么?”   柴啸想了下,说:“我刚出生也没几天,刚好我爸在看报纸,看见一则新闻是讲海啸的,他就说给我取了名字叫柴啸吧。”   佟安扑哧一笑,“真的假的?”   “真的吧。”柴啸的唇边微微一扯,“我奶奶说的。”   佟安慢慢地笑容收回去,“啸哥你说,我以后还能组建成一个家庭吗?”   “当然可以。”柴啸认真地说。   “万一他嫌我带孩子……”   柴啸皱着眉头,非常严肃地道:“那他肯定不够爱你,那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佟安一笑,开玩笑地道:“那怎么办啊啸哥,那我可能得赖在家里了。”   柴啸还真认真地点头, “那我就养着你和孩子。”   佟安怔了下,“为什么?”   柴啸挑着眉,仿佛她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但他还是回道:“因为你是我妹妹。”   佟安好半会没有说话,随后苦涩地笑道:“那你会不会好苦?”   “我苦什么?”柴啸不明白地问。   “你的人生,”佟安看着他,轻声说:“啸哥,你应该要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   袁小冉最近在学校周边租了房子,这两天闲得没事做想让佟安过来找她。   佟安自然是应允的,她背了一个双肩包和小包就出发了。袁小冉刚找了直属学长有事,恰好又到吃饭时间,便等着佟安再一起去吃饭。   学长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笑起来还如沐清风,说话得体又不失幽默,把旁边的两个女孩逗得一直笑个不停。   “到了,”袁小冉指着清虾店,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把头转向佟安,“我都还没问你能不能吃虾?”   “可以可以,”佟安无奈地说:“你们别老觉得我需要禁这禁那。”   “那我们进去吧。”袁小冉兴奋地说。   学长微微一笑。   过了一个小时,袁小冉吃得饱食餍足,便摸了摸肚子歇息,结果就来一个电话。   她一看手机号码,整个脸都变色了,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哎老板,我在吃饭,行行行,我现在就回去交给你。”她把电话挂了,整个头丧下来,苦瘪瘪地说:“安安,我没办法陪你去超市了,我那极品导师又来找事了。”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   袁小冉这一听,眉头倒是皱紧,“不行,我不放心你,”她眼珠子一溜,溜到了学长的身上,“学长,你能不能陪我家安安去一趟超市。”   佟安和学长同时回头。   “你干什么?”   “可以,举手之劳。”   袁小冉站起身,把钥匙给了佟安,再把背包戴上,“这顿我请,先走了啊,安安,你买完就快点回来。”   袁小冉性子急,这话刚说完,就走了,很快就没见人影。   佟安干笑两声,“学长,你也别听小冉说,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走,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学长摇头,轻笑道:“我今晚没什么事做,我陪你去一趟超市吧,免得小冉回头还得说我。”   “那、那好吧。”   况掣手夹香烟,把手抵在窗外,烟头掉下的灰弹到手指而不自知。   他今天没有工作,开着车闲逛,却逛到了这间学校的附近。他是下午逛过来的,那时候他已经看见了佟安,却跟个小偷似的跟着她来到这家饭馆,但是他没有进去,只是坐在了车上。   他坐在车上坐了很久,却注意到时间,直到他看见佟安从饭馆出来。接着,他看见一个斯文的男孩紧接着走出来,他们两个并齐走,进去了旁边的超市,还带有说有笑。   况掣把烟头掐灭,扔掉了。   佟安买完了,到结账的时候才想起还有毛巾没买,她歉意一笑,想让学长帮忙排队,她先过去拿毛巾。   “安安。”   佟安刚转了弯,微微弯身看了下价格,心想着选个便宜的毛巾先暂时用着,她刚要伸手拿毛巾时,就听到况掣的声音,她的身子瞬间僵住了。   她把身子直起,看见况掣就站在她的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她的脑海里倏然忆起了他和他那位所谓未婚妻的合照,她不想看见他。   所以她连毛巾都不想要,转身就走。   况掣大步地越过她,并且拦住她。   他狭长的双眸一直在看她,看见她往后退一步,才低声地道:“我们聊聊吧。” 第三十五章   已过晚上九点,柴啸穿着围裙坐在大厅里,突然行坐不安,心里来得焦躁发闷,他便站起来,去把窗口开得很大。   可他心底的那股闷气却弥散在五脏六腑,怎么也缓解不了。   他皱着眉头,下意识地把手机拿出来,接着再放在桌上。   他才刚放下手机不到十秒,手机就响起来了。   他翻开一看,看见是袁小冉打过来的。   他才刚接通,就听到袁小冉闹嚷嚷的声音,还带了些焦虑,“啸哥,安安不见了。”   柴啸心惊,赶紧问:“她不是去你那边吗?”   “来了,我们饭也吃完,接着我有急事先回宿舍,让学长陪她去超市买东西,可是,”她咽了咽口水,继续说:“刚刚学长跟我说,他在超市找不到安安了。”   “给她打电话了没?”   “打了,”袁小冉把声音降小,试图压住心里的焦虑,“打了好几回,就是没人接。”她顿了下,声音变得有些不安:“啸哥,学长说他找安安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孩的背影特别像她,不过旁边有个高个子的男人,他本来想过去看看是不是安安,可转眼他俩就不见了。”   “高个子男人?”柴啸重复她的问题。   “其实学长也不确定那女孩是不是安安,”袁小冉说:“就是觉得背影挺像的。”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柴啸问。   袁小冉小声问了下旁边的学长,接着和柴啸说:“没看清脸,但是有点卷发,发尾差不多到脖颈这样吧,然后穿了一套黑色西装,个子的话大概比安安高一个头。”   柴啸越是听,心越是往下沉。   “啸哥,要不你再试试打电话给安安,我实在打不通。”袁小冉懊恼地道:“你说她能去哪,我应该陪着她才对。”   “别担心,”柴啸明明脑子一片混乱,但还是试图安慰她,“可能只是迷路了,你也知道她平时就比较糊涂。”   他顿了下,继续说:“这样吧,我去一些熟悉的地方找找她。”   “啸哥,你要过来吗?”袁小冉迟疑地道。   “嗯,”柴啸说:“没事的,你先在宿舍等等她,如果她回来了,你就打电话给我。”   “好。”   柴啸把店收拾了下,再把卷闸门拉下,便出去了。   佟安自从确认自己要孩子之后,整个人都拨云雾见青天,笑容也变回与以往一样,但孕妇的情绪始终不稳定,他多多少少会有些担心。   他走在平地走道,朝着右边方向走,他试试打佟安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   他想叫个车过去,但不能确定佟安是否还在学校,他打算先到佟安惯去的一些地方看看。可这老城区的车辆本来就少,他若是等半天也不一定有辆车经过。   突然,一辆车在路道缓缓开过来,把车窗开了,露出了一张清隽好看的脸。   柴啸看他一眼,愣了下。   是苏若青。   苏若青垂低着眼,看着柴啸的腿走得比以往着急,因腿不方便,还走得一拐一拐的,他微眯着眼,问:“需要帮忙吗?”   柴啸有些犹豫,“我……”   苏若青用手指点着方向盘,等着他回话。   就算他喊了司机,也不可能任由他走几圈。他滚动着喉咙,低声道:“我需要去几个地方。”   苏若青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道:“我送你吧。”   柴啸犹豫了下,还是上车了。   他等柴啸上了车,转着方向盘地问:“要去哪里?”   “先去木林园再去C大。”   苏若青看了他一眼,问:“发生什么事了?”   柴啸朝着窗外看,停了几秒才说:“找人。”   “嗯,”苏若青了然地点头,“找你那个妹妹?”   柴啸看了他一眼,再把头转回去,轻点了下头。   苏若青看得出来他不想回答,也看出他情绪变化,心里大概有个底,便不再问下去,安慰地道:“不会有什么事的,别太担心。”   柴啸过了好半会,才回道:“谢谢。”   苏若青转个弯,来到了木林园,他在破旧的门前停下,电话就来了。   柴啸看了下手机号码,是袁小冉打过来的。   他接了起来,是佟安的声音。   “啸哥。”   柴啸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问:“刚刚怎么没接电话?”   佟安顿了下,回道:“手机摔坏了,所以没办法给你们回电,对不起。”   “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的,”佟安小声说:“你是不是要来找我了?”   柴啸挠着眉,“嗯,其实也是刚出来。”   “快回去吧,你腿也不方便,走多了腿又该疼。”   “知道了。”柴啸失笑。   “那我先挂电话了。”   “阿安。”柴啸突然喊了她。   “怎么了?”   柴啸顿了下,继续问:“你今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佟安停了大概三秒,说:“我哪有什么事,真没事。”   柴啸扯了下唇边,还想说点什么,随后放弃了,他轻声道:“那你早点休息吧。”   “好。”   柴啸把手机挂掉,看见苏若青在看他,才道:“虚惊一场。”   苏若青轻笑道:“没事就好。”   柴啸问:“是不是麻烦到你了?”   “为什么这么客气?”苏若青挑眉问,“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柴啸整个身子变得有些僵硬,很明显不想提及以前,“以前、没什么好提的。”   “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没有恶意,”苏若青转动方向盘, “我只是想帮你。”他转了弯,轻笑道:“还挺巧的,每次我出现都是你需要帮忙的时候。”   柴啸张着嘴,说了声:“谢谢。”   “你要回家还是回店里?”苏若青问。   “回、回家吧。”   “莯青回来了吗?”他问。   柴啸顿了下,把头看向窗外,“他有没有回来,我不清楚。”   “他有没有提过我?”苏若青突然问。   柴啸怔了下,没有说话。   苏若青作为一个商人,微察秋毫倒是基本功,他看了看柴啸的神情,心里有个底。他揉着眉毛,蓦然说:“你应该很好奇我过来找你的目的。”   柴啸看着他,却没说一句话。   苏若青抿了下嘴,说得疏淡,“我爸希望我能修复我俩兄弟的感情。”他说着,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带了些疲惫,“他这次跟我闹得太久,也因为我,一回国就跑外面住,回家更回得少,”他扯笑了下,“我爸每次看见我俩一见面就争锋相对,愁得头发都白了,说实话,如果不是我俩长得一样,别人看到都以为我们是仇人。”   柴啸揣测地问:“这是你找我的目的,你希望我能帮忙……”   苏若青想了下,截断他的话,“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对,我一开始确实是带着这个目的来找你,只是看见你之后,我就把这个想法取消了。”   他说得模棱两端,柴啸还真听得不太懂。   “我太了解我那个弟弟,他任性偏执,不然也不会这么执着找你五年,而且做事也不会顾前瞻后,别说我,父亲也未必能管得住他。”   柴啸这听得思绪纷乱,过了半会儿才说:“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苏若青挠了挠眉心,声音认真,“我那弟弟的性子如何,你也清楚,所以我希望你远离他,避免一切的伤害。”   他说着,突然微笑,“至于我和他关系,能不能修复成功那就另提,毕竟在他的心里,应该没有我这个哥哥的存在了。” 第三十六章   “到了。”苏若青把车停在一条矮窄的巷边,直接走一小段路再拐个弯就能到他家。   柴啸说了声谢谢,下车后便沿着左边的窄巷向前走。这边的路走得人少,所以路灯多年未修,还时不时地微闪着,路面也较为鼓凸不平,他的腿不方便,所以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他向左走,再上台阶,便看见一个立体花坛,围着它周围的有几盏较为瞩目的长灯,照在地上还会闪着黄灿灿的灯光,偶然会有人来这边坐下歇息。   他打算绕过花坛走过去,却看见花坛的另一侧有个坐着的影子,影子被灯拉得很长,不过能来这边休息的,他就算不认识,也略有脸熟。   他走过去,想顺势打声招呼时,声音却戛然而止,所有的声音都被他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任何一句话。   他看见了苏莯青。   他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头一直沉沉地往下垂,薄唇微抿,还时不时摇着他的行李箱。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才把头仰起,眉眼微微往上抬。   柴啸只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发现他的眼里永远都带着不知肆意的无辜,看着沮丧又楚楚可怜,好似永远不知道何为诸恶莫作。   苏莯青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小声地喊道:“柴啸。”   自从柴啸挂了他的电话之后,他一直心神不宁,甚至有些后悔他说的那番狠话。他一直在忙于工作,忙得他不遑暇食,然而柴啸的“想他”这两字就像源源不断的湖泊,一直给他滋生了新水源。他想,他得快点把工作做完,那才早点回国见柴啸。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收到了袁西蔚给他发过来的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就很像一颗定时炸弹,突然就把他炸得体无完肤,好像是碰到他身上的任何器官,都会感受到一种发麻的疼痛感。   他疼得难受,几乎也将他的理智炸没了。   他看见柴啸对着苏若青笑,眉眼都是带着温和的笑意。他知道这张照片是在哪个地方,就在他父亲的家门前。   袁西蔚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他又发了一句话:“这就是他吗?”   苏莯青差点把手机摔了,他把手机甩在了办公桌上,随后又拾起来反反复复地看这张照片,试图在柴啸的脸上找出任何不情愿的蛛丝马迹。   可没有,他只看见柴啸的满脸都是写着笑意。   苏莯青把情绪收敛,再将身子笔直地靠在背椅,慢慢地闭着眼睛。   他在找柴啸的这些年来,只有对一件事会感到害怕,这种害怕几乎会吞噬他的理智。他害怕苏若青在某一天把柴啸带回家,当着他父亲的面前,对着他说:“莯青,我骗了你,柴啸没有死,而且我们言归于好了。”   苏莯青想着,他突然往桌子捶了一拳,手侧瞬间一大片通红了。   于是,他在几乎失去理智中打了一个电话给柴啸,口不择言地威胁了柴啸。他想让柴啸远离苏若青,可他现在想不到其他的解决办法,所以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办法。   只不过,在柴啸挂了他电话之后,他才慢慢地恢复理智。   他并不是后悔进行了威胁,而是心想明明还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于是他一回国,第一时间便是把行李拖到了柴啸的楼下。   因为柴啸吃软不吃硬,所以他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还带了些轻微的软气,“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你去哪了,”苏莯青抬眸看他,小声地问:“我刚刚去店里找你,结果看见关门,我想着你肯定会回家,就来这边等你了。”   柴啸没有说话。   苏莯青看见他没回他的话,心里来得难受,他正要开口时,就听到了熟悉而清冷的声音。   “莯青。”   苏莯青猛地把头转过去,果然看见苏若青走过来,他走的方向与刚才柴啸过来的方向一致。   他轻轻地抖动着嘴唇,脸色渐变铁青,开始有些阴沉。   苏若青看见他这神情,眉头一皱,快步地走过来,直接把柴啸拦在身后。   苏莯青的五官有一瞬间的扭曲,他抓住行李拉杆的手背狠狠地起着青筋。   他心想,原来柴啸刚刚是和苏若青在一起。   柴啸站在苏若青的身后,整个身子就像板子似的一动不动,甚至连脸上的表情也不见有变化。其实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动,只是他现在看见的苏莯青,就和他记忆里的他出现了偏差。   这种偏差让他产生一种困惑的迷茫,在他和他相处的这两个月,喜欢对他撒娇还能让他开心的苏莯青到底是不是一个假象。   他甚至有一丝的冀望,这样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苏若青淡淡地看着苏莯青,“你回来之后,应该要往父亲那边多走走。”   “我想去自然会去,不劳你费心。”苏莯青扯着嘴唇,扯出了冷笑,他把头转向了柴啸,看见他无动于衷地站在苏若青的后面,甚至也没看他。   这样的一个场景,就仿若在他们的中间隔了一面虚拟的墙,他在这边,而柴啸却和苏若青站在另一边。   这样一看,他才是局外人。   柴啸的无动于衷,就好似一把钝槌,倏然敲打他的心脏,接着再碾成粉碎地倒在粘锅里,放点油,看着它往里面炸,炸得他垂心剖开。   苏莯青想忍住自己的脾气,他往前跨一步,狠狠地盯着他,“柴啸,过来。”   柴啸将双手放在背后,再颤抖地握住。他觉得累,也不想涉及他俩兄弟的谈话,便往后退上一步,再转身朝自己的家方向走了。   苏莯青怒了,他大步走过去,想拦住柴啸,却被苏若青伸手拦下来。   他低吼:“滚开。”   苏若青的声音渐冷,“苏莯青,你应该还记得,我是你哥,不是你仇人。”   苏莯青把他推开,眼眶越渐发红,“你是我哥,你像我哥吗,你除了骗我就是骗我。”   苏若青沉着眼,似乎在细微地观察他。   他眼眶发红,狠狠地盯着他,“你为什么出现?”   苏若青没有回他的话。   “你为什么又出现?”他重复地问。   苏若青不想跟他在这里吵,道:“上车,我送你回爸那边。”   “你这么听爸的话,想搞什么兄弟情深,自己去便行,别拉上我。”   苏若青尽量压下脾气,一字一顿地道:“我们之间,总得有一个听爸的话,不是吗?”   苏莯青抬头看了二楼,看见房子的灯光已经从亮变暗,他攥着行李拉杆的手都是微颤的,他开始觉得自己要焦虑了。   苏若青看在眼里,他皱紧眉头,想问,“你……?”   苏莯青没听他说完,他只将所有的情绪硬生生地压下去,便转身离开。   “你别去找柴啸,你这样的状态会伤害他。”   可回应他的,却是苏莯青的拳头。他抬起拳头,直接抡到了苏若青的脸上,把他打得往后踉跄了两步。   苏若青怒了,但他不想在公共场合和弟弟打架,只得忍了下来。   “为什么又出现,你还没回答我,”苏莯青说得每一字都很慢,却咬牙龈血,“苏若青,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苏若青整张脸沉下来。   他们之间的气氛几乎冷到了极点。 第三十七章   苏若青把修长的双腿架到办公桌上,伸手拿了况掣递过来的冰块,敷到被揍得有些淤肿的侧脸。   他轻皱着眉头,用舌头顶了顶右脸。   况掣把身子倚在桌边,双腿交叉,低头抽出了一根烟递给他,再拿一根出来抽,突然问:“你为什么总和你弟弟作对?”   苏若青把眼微抬,“我和他作对?”   况掣耸耸肩,“明眼都能看出来。”   苏若青沉默了,他把头微微垂下,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用指肘敲了几次桌子,轻笑,“可能因为妒忌吧。”   况掣把头转过去,看向坐在办公椅的他,以为他在开玩笑。   苏若青只笑了笑,把烟灰摁在烟缸。   他记得小时候玩橡皮泥,比赛捏小人,弟弟不管捏出了什么都能得到父亲的夸奖,而父亲却对未来继承他位置的儿子要求玩个游戏都得细致完美。   ——   柴啸很早就回到店里,他收拾好大厅卫生之后,就打开了前些天买回来的电视机。   电视刚开,他就看见了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了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对汉城区即将改为电影城的计划。   “等电影城完工之后,我们会将这边暂时设为一个旅游景点,收到的费用都会一半捐给慈善旅游……”   柴啸微微皱着眉,他对这个面善的男人略有印象,是况硕传媒的总裁况墉申。   他还没完全的买断这里,至少,还有一小部分的店还没被收购。   但最近会看见一些工人时常将这边包围施工,导致这些天的生意确实比之前大幅度的降低。   他揉了揉眉间,摁了摁遥控器换了其他台。   接着,手机响了。   他接了电话,是佟安打过来的。   “啸哥,最近怎么样了?”   柴啸听到佟安的声音跟以往一样愉快,他扯了扯唇边,“挺好的。”   “我好想吃你做的饭,”佟安突然嚎了声,随后声音渐小,“虽然小冉天天给我煮饭,不过吧煮得就是不太好吃……”她这话也不知是不是被袁小冉听到了,她闹嚷嚷地骂了声,还扔个枕头过来,随后她们笑成一团。   柴啸似乎被渲染到气氛,他忍不住笑了下,随后担心地道:“你要注意点,”话锋一转,他问:“回来的话跟我说一声吧,我去给你买你喜欢吃的菜。”   “好啊。”   “我也要。”袁小冉的声音太嚷了,柴啸马上说:“行。”   他还在和佟安聊着,中途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在这大白天开店的时间里,他有时候会把手机号码留给一些熟客,不过都有备注,这样的陌生号码还是让他有些思虑,不过还是接上了。   “你好?”   对方过了好半会才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带了丝酒气,轻哑又醉醺醺的,“柴啸啊。”   柴啸的手一僵,他慢慢地把身子直起坐好,想听听他下一句想说什么。   苏莯青不是没给他打过电话,但语气却迥乎不同,以前他给他打电话时,是带了一些撒娇的语气,可这次他只觉得陌生,陌生得仿佛在他心头上放了一把磨刀,轻轻地磨着,却是心闷。   安静了大概十五秒,苏莯青又开口了,他这次说得非常慢,声音又很轻,很淡也没什么情绪,“从来就没人像你这样,能让我这么不开心。”   他这话才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柴啸把手机拿在手上,突然怔愣了。刚好兰婶走了进来,她看了看柴啸,问:“怎么了小柴?”   柴啸抬眼地看着兰婶,尽量扯出一个微笑,“兰婶,我没事。”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便去了厨房。   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晚上。柴啸觉得有些累,他这几天还没好好地休息下,所以打算提早回家。   他刚到了花坛,抬着头看二楼,发现家里竟然开了灯。他愣住了,心想是自己早上忘了关灯还是佟安已经回家了。   他走上二楼,正要翻钥匙开门时,发现门是开着的,甚至从门的隙缝里看见一丝的光线。   他心底转瞬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慢慢地把门拉开,正想喊佟安的名字时,声音却直接卡在了喉咙。   他看见了苏莯青。   他就坐在沙发,整个身子舒服地抵在沙背,闭上眼睛,左手拿着一杯装满红酒的高脚杯。   他听到了声音,才慢慢地睁开双眼。   苏莯青问,“回来了?”   柴啸整个心都是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你怎么进来的?”   苏莯青轻轻地歪着头,像是他在说了什么怪异的话,他看着柴啸,突然一笑,“要喝红酒吗?”   他慢慢地站起身,把桌上的红酒拿到了手上,仔仔细细地一看,再放下,“这种劣酒下次别再买了。”   柴啸皱着眉,谨慎地看着他,“这是我家,你不应该进来。”   苏莯青置若罔闻,他摇晃着手上的红酒,才刚喝了一口,就将高脚杯往下倾斜,红酒瞬间洒满地上。   柴啸这一看,心都疼死了。   这酒虽然算不上品牌,但他买的时候也贵,就打算在过节的时候拿出来和佟安喝两口庆祝一下,平常的话,他根本就没舍得把这酒拿出来。   苏莯青看在眼里,他笑了下,淡淡地说:“我看你什么都会心疼,只是不会心疼我。”   柴啸看得出他情绪有点不对劲,眼眶甚至有些发红,红得带着戾气,让他下意识往后退上两步。   柴啸说:“等你冷静下来,我们明天再聊。”   苏莯青叹了口气,“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柴啸还没反应过来,一张弄了乙醚的湿巾突然捂住他的鼻子,他想挣扎,但捂得太紧,他根本没有办法反抗,知觉只会越来越模糊。他使劲地睁着混沌不清的眼睛,对上了苏莯青那毫无情绪的脸。   接着,他失去了知觉。 第三十八章   柴啸醒了。   他睁开了眼睛,看得眼前一片模糊,过了十来秒才慢慢恢复了清晰。他刚坐起身,大脑还有些昏沉沉的,他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往四周看,瞬间清醒了。   他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这房间的装潢是扎眼的深白色,天花板是带了些微蓝的大理石,他微微地眯着眼,这种颜色的装饰看得他有些难受。   他坐了大概两分钟,等到头没这么晕眩时,才下了床,慢慢地走到门口,试图拉开门柄。   可门是在外面被反锁的,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把门打开。   他回忆下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脸色刹那间带了丝惨白,双手无意识地攥紧。   大概过了三十秒,门被开了。   苏莯青端了汤进来,汤上还冒着烟,他看见柴啸就站在他的前面,突然一笑,连眼里都似乎带着笑,“这么早就醒了?”   柴啸往后退两步,“我在哪里?”   苏莯青把汤放在了饭桌上,回答得毫不掩饰,“M国。”   柴啸瞳孔收缩,不敢相信地重复他的话,“M国?”   苏莯青点头,随后招手地道:“过来吧,把汤喝了。”   柴啸觉得脑筋在打着交叉,他现在慌得完全想不到其他的。他明明还在家里,下一秒却被迷晕送到了M国。他看着苏莯青,他却是一脸无关紧要的样子,就仿佛这一切发生得相当合理。   应该说,他根本不会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柴啸如鲠在喉,过了半响才发出声音,“你疯了。”   苏莯青根本不觉得自己有犯错,他走过去,想把柴啸拉到饭桌坐下,却让他跑了出去。   柴啸跑得不快,苏莯青要是跑出去把他抓回来,也并非难事。   他跑出门外,一手抓住了护栏往下看,只看见相当宽敞的客厅和一些简单的家具。   他顺着楼梯下去,跑到大门想打开它,可这种门却不像他平常看的大门,他甚至不知道如何把门打开。   苏莯青慢慢地走过来,看了他一眼,突然伸出手,往门锁摁了指纹,大门自动打开了。   柴啸首先看到的是一条路直而平坦的沥青路,窄长得几乎见不到底。而路面的两边却是一览无余的花园,郁郁葱葱,还开得万紫千红,看得出来平常被照顾得很好。   可这样一看,就算是让他跑也跑不出去。   柴啸这样一想,连手都开始有些冰凉。   苏莯青平静地看着他,“想回去?你回不去。”   柴啸对着他,刚好看见他那双平淡又毫无情绪的双眼。他现在产生一种困惑的失望,这种失望几乎窜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不理解,一个说过喜欢他的人,为什么还会像五年前那样对他。   苏莯青伸出手,“进来吧,再不喝,汤该凉了。”   ——   柴啸被囚禁了。   他像一个偷渡者地呆在了这里,却没有任何能证明他的身份。   这个大房子就像一个漂亮的牢笼,把他箍紧在这里。   这里除了他和苏莯青,只有一个煮饭的婶儿和一个年过四十的管家。他试过向他们求救,可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不懂。   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能搞成现在这个地步。   苏莯青表现得和以往一样,说话时都会带了丝软气,额边露起的几缕垂发遮住他上翘的眼尾,薄唇微微一笑,看着无害又漂亮,就仿佛他从未做过任何的混账事。   柴啸又意识到,这就是苏莯青,他从来就没有变过。   他就如同苏若青所说的,放意肆志又任性妄为。   他用了很多方法,甚至求过他,他都置若罔闻,好似铁了心地要把他关在这里。   柴啸怔怔地坐在圆椅,看着摆在桌上丰盛的菜肴,竟觉得有些反胃。   “吃不下?”苏莯青问。   柴啸说:“我需要回去。”   苏莯青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淡淡地看着他。   柴啸闭上眼睛再慢慢地睁开,他跟他闹是没有用的,他根本不会放他离开。   他嚅了嚅嘴巴,继续说:“佟安怀孕了。”   “哦?”苏莯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笑着说:“恭喜,你要当舅舅了。”   “我不放心她,”柴啸把双手放在腿上,把拳头握住,“她现在的情绪还不是很稳定,万一她找不到我……”   苏莯青夹了一块肉递到他的嘴边,“试试,这个好吃。”   柴啸有些忍无可忍,“你听到了吗,我不能呆在这里,我得回去。   “试试。”苏莯青不为所动地把肉停在他的嘴边,等着他吃下。   柴啸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他慢慢地把嘴张开,将肉吞了进去。   “好吃吗?”苏莯青笑眯眯地问。   其实他没尝到什么味道,只是硬生生地把它吞到肚子里,但他看见他还在等他回答,只得微微颔首。   “那我明天学着做,”苏莯青说着,把这盘肉直接推到他的前面,“多吃点。”   柴啸过了半会儿,便道:“我、我没有胃口。”   “那我明天给你煮粥。”苏莯青说。   柴啸颤着喉咙,问:“我刚刚说的,你听到吗?”   “亲我,柴啸。”苏莯青的笑容瞬间没了,整张脸变得毫无表情,一双漂亮的眼睛如狼般地直直盯着他,重复道:“亲我。”   柴啸被他逼得快要崩溃。   苏莯青多说一句,“你没得选择。”   柴啸猛地站起身,可他还没说出一句话,苏莯青却打翻了碗筷,把柴啸直接摁在桌沿,柴啸只觉得背后被磨蹭到很难受。   苏莯青看着瘦,可毕竟从小练格斗,若他认真地擒住柴啸的双手,他是没办法挣脱。   苏莯青亲了上去,他亲的力度没轻没重,柴啸想挣扎却被他狠狠地摁住,他带了些狠意地朝他嘴唇往死里啃咬,牙齿之间地碰撞让柴啸产生了不适。   柴啸的双手被箍紧了,慢慢出现筋挛的疼痛感,他忍不住发出低惨声:“唔……”   苏莯青这才停下来,把他的双手放开。   他这手一被放开,就下意识地往后面退,可这条不方便的腿往后拐的方向碰撞到了椅子,一个不慎地摔在地上。   苏莯青心里一紧,他弯着腰想扶他,可柴啸却做出了一个抵御的手势。   他的身子僵住了,柴啸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恶狼,让他只觉得刺眼。 第三十九章   柴啸摔在地上,脚裸瞬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疼得直皱着眉头,微弓着腰想看看伤得如何,可双手刚伸起时,就看见苏莯青弯腰向他,他下意识地换了一个抵御的手势。   苏莯青很明显地愣住了,慢慢地往后退一步,柴啸再看了他一眼,别过脸地扶着桌沿,慢慢地站起身。   苏莯青看在眼里,他抓住了柴啸的手腕,将他按在椅子坐好。   “你干什么?”柴啸有些愣住了。   苏莯青没有说话,他从床头柜的抽屉翻出绿色的药油,这样一看,和他之前送给柴啸的药油是一模一样的。   柴啸的腿扭伤了,小腿后侧也被椅子刮出一条红色的伤痕,但不碍事,这种小伤的程度,他根本不认为到了擦油的地步。   苏莯青把药油攥在手心,再走回来,接着半蹲身,将他的裤子慢慢地往上捋,再挂在大腿。   柴啸被这样的举动吓到了,他想站起来,又被苏莯青摁了回去。   他本想说不用,可苏莯青说一不二的行为没由得他抗拒,他只得说:“我自己来吧。”   苏莯青充耳不闻,刚要打开瓶盖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知道柴啸的左腿有烧伤的疤痕,可现在细看,发现小腿骨微微弯曲的,膝盖内侧有几条纵横交叉的伤疤,这腿的伤远比身上的伤严重。   柴啸发现他看的方向,瞬间来得难堪,他想把腿往后收,却被他死死地摁住了膝盖。   柴啸终于心生恼怒,绷紧牙关地道:“我不需要你帮我擦药。”   “要。”苏莯青执拗地道。   柴啸还真是被他惹怒了,但他能骂人的词实在有限,话说不出来,他只得动着手,企图推开他。   苏莯青的手像钢铁般一动不动,“你再动的话,我们就这样耗着吧。”   柴啸遇到这样的人,也无计可施。   苏莯青抿着嘴,把药油抹在手心,抹均匀之后,便帮他把扭伤的位置反复涂擦。在这个时候,才来得暂时的安静。   苏莯青擦完之后,便把药油重新放回抽屉里,再走一趟洗手间,等他回来之后,已经看见柴啸躺在床上,用背向着他。   苏莯青把身子侧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来得委屈。他还是第一次对人这么好,他对父亲也没这么好过。   他走过去,直接躺在他的旁边,用手搂着他的腰,趁机把脸凑过去他的肩窝,变态似的吸了一口气。   “松手。”柴啸说。   苏莯青的手反而搂得更紧,他幼稚地想,就不松手。   柴啸就往着床边挪,挪得都快要掉下去了,苏莯青顾虑他的腿还伤着,勉强地把手收回去。   柴啸在抗拒他碰他。   “我不碰你了,那你陪我聊聊天吧。”苏莯青瘪嘴地说。   柴啸的身子几乎没有动过,苏莯青甚至没听到他说话。   “陪我聊天。”苏莯青重复地说。   过了好半会儿,柴啸才开口,“为什么这么对我?”   苏莯青半响没有说话,他没料到柴啸第一句是这个。   苏莯青慢慢地说:“我不想哪一天,你和苏若青跟我说,你们已经言归于好了。”   柴啸倏地坐起身,把身子转过去,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苏莯青也坐起身,咬牙地道:“你就是还喜欢他,柴啸,不然你对我和对他的态度怎么差这么大?”   柴啸觉得他不可理喻,也不想跟他交谈,他直接穿上鞋就想离开。   苏莯青很快地抓住他的手臂,他抓得很紧,五指几乎要陷了进去,“走什么走,你还想去哪?”   “放手。”柴啸低声怒道。   “你不能走。”   “我不想在这里,去哪都行。”   “你要在这里,你得跟我呆在这里。”苏莯青即顽固又任性。   “你能不能讲下道理?”柴啸尽量地把脾气压下去。   苏莯青沉默了半会儿,“反正你不能走,”他抓住柴啸的手臂依然没有放手,他怕这一放,柴啸真的走了。   这样一想,他声音变得强硬,口不择言地道:“你就留在这里,当我的人。”   苏莯青似乎还没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但柴啸意识到了。   他听完后,整个身子都是僵住的,苏莯青的这句话就像一根鱼骨卡在了他的喉咙,瞬间有一种窒息感。   他在五年前也和他说过类似的话,“你就留下来,当我的狗,哪都不能去。” 第四十章   柴啸想,苏莯青说喜欢他,但他不知道里面的真实成分到底有多少。   苏莯青就像一个讨不到玩具的小孩,他便去强夺,也不管那玩具是不是真的属于他,在这一过程中,没有掺杂任何的尊重。   接着,苏莯青越来越不可理喻,柴啸不想与他争吵,最后以管家递给他一杯温牛奶为结束了今天。   管家应该在牛奶里放了点安眠药,他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   ——   柴啸感觉自己在做一个噩梦,整个脑子像被泥糊了般,混混沌沌的,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像狗屋的小房子。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像被蒙了一层雾,他眨了眨眼睛,慢慢恢复了清醒。   他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天花板是天蓝色的,用的是漂亮的理石装饰,埋藏了些透出的光。   他回想了下昨天发生的事,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他又被囚禁了,就像五年前一样,他想摆脱的生活,还是被带回来。   他觉得自己就像提线木偶,他走不到自己想走的路,刚走了几步,就会有一条无形的线把他拉回原地。   然后告诉他,这才是你的归属。   他不过是想过着普通又安心的日子,每天为柴米油盐而忧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条狗似的被关了起来。   说实在,他确实厌恶这种感觉。   他被关在房间,只得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他没有见过这种装潢,若天暗下来,房间的灯关上天花板会慢慢透出蓝盈盈的微光,再映射下来,所以没有漆黑的时候。   他这样看着,慢慢地就闭上双眼歇息,直到感觉耳朵有些轻痒。   他睁开眼睛,看见苏莯青直直地站在床前,手上还拿着不知道哪来的小羽毛,他看见柴啸醒了,像做了坏事似的把羽毛藏在身后,唇边微微一弯,“既然醒了,那过来吃饭吧。”   柴啸把身子一翻,“不想吃。”   “过来吧。”苏莯青把柴啸抻起来,再拉他到餐桌前坐下,说:“我中午趁着有时间,去找了婶学做两道菜,我记得阿安说你最喜欢吃豆角炒肉和鱼香茄子。”   柴啸不知道听到什么,眼神变了下。   苏莯青把筷子递给他,“约翰说你今天没怎么吃东西,我就想你肯定吃不惯这边的食物。”   约翰是管家的名字。   柴啸怔怔地坐着,“我早上想找他借部手机。”   苏莯青把他的脸掰过来,轻声地道:“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柴啸看着他,问:“你愿意让我打电话?”   苏莯青侧着脸,似乎在考虑,随后他笑道:“如果你是求我,那你现在应该把筷子拿起来。”   柴啸扯了扯唇边,像拉开一个嘲弄的笑,“吃不下。”   苏莯青的手一顿,“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吃一点吧。”   “真吃不下,抱歉。”柴啸淡淡地说,“我想回床上躺下来。”   他话刚说完,准备起身时,手腕就被苏莯青抓住了,他抓得很紧,五指都陷在臂肉。   柴啸甚至看到他的手背还起了青筋,他说:“你说过不逼我的。”   苏莯青的手僵硬了几秒,才慢慢地松开手。   柴啸重新回到了床上。   他怔怔地看着桌上两盘没动过的菜,他小声地道:“多浪费啊,这还是我第一次做菜。”   他转过头,看着用背对着他的柴啸,心底蓦然来了些难受。   他其实不甘心,他甚至想过做得更狠,柴啸有弱点,他可以想到办法逼迫他,只是他不敢,他深知自己已经把柴啸推得更远,却不想把最后的一点火苗掐断。   他走过去,扑蹭扑蹭地爬上床,直接躺在柴啸的旁边,但不敢再碰他。   “你以前对人哪有这么强硬。”苏莯青小声地抱怨。   柴啸安静了数秒,才说:“这里让我喘不过气。”   苏莯青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轻轻地抿着嘴,“现在还挺早的,我们聊聊天吧。”   柴啸没有回他的话。   苏莯青只得自顾自地道:“我们今天办了周年会,我本来不想去的,但没有办法,我毕竟是老板,我说可以带家属,然后他们就带了很多人过来,我谁都没带,就坐在那里看着他们玩,心想如果能带上你就好了,可是你肯定不会去的,但不急,还有下次,”他顿了下,继续说:“下次,好不好?”   柴啸还是沉默了。   “我昨天梦见我妈了,我刚把头抬起来看星星,她就突然出现,然后就骂我,”苏莯青说的时候,声音很轻,也只有躺在他旁边的柴啸能听得一清二楚,“我知道她为什么骂我,只是我很久没梦过她了,我很高兴,高兴得都不想醒过来,我好想她。”   苏莯青攥紧双手,他的声音还是很小声,却有些轻颤,“我知道我任性脾气差,那得怪我爸,我这都是从小被他惯出来的,如果我妈还在的话,肯定不会这么任得我,那你会不会可能喜欢我?”   苏莯青以为他睡着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硬要把他弄醒,“说句话。”   柴啸没有睡,只是想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管,可他拗不过任性的苏莯青,只得把眼睛睁开。   柴啸有见过他母亲的照片,她的照片被相框镶住了,挂在了床柜。她长得很漂亮,五官秀丽,眉眼中都带着婉婉有仪。   如果论这五官,这兄弟俩和她还有三分相似。   柴啸想对他说的话很多,可千言万语涌到喉咙,只化成了一句话,“没什么需要说的。”   苏莯青瘪起嘴,正要开口时,他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就响了。他拿起一看,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第四十一章   苏莯青打挺起身,拿着手机进了洗手间,等他回来时,柴啸发现他的情绪与刚刚大有不同。   他把手机扔回床柜,发出轻啪的响声,他扯了扯自己的领袖,把领带扔到一边,眉眼垂下,看得柴啸有了警惕。   苏莯青抬眼看他,眼神里还有些渗人。   柴啸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下。   苏莯青看在眼里,他把头一歪,突然笑了,“你猜刚刚是谁打电话过来?”   柴啸顿了下,能让苏莯青的心情瞬间降下来的,他倒是能猜出一个人,只是他不想惹到纷争,只道:“我不知道。”   苏莯青扯了扯嘴唇,重新把手机拿到手上把玩,“佟安估计很担心你了。”   柴啸抬头看他。   “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苏莯青说得调谑,可眼里确实没有任何情绪。   柴啸猜不出他的用意,但他确实急需打一个电话,只得慢慢地说:“如果你愿意……”   苏莯青截了他的话,“要是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当然不会这么没人情味。”   柴啸不懂他的意思,“你想让我回答什么?”   “如果有个人说过来接走你,你会不会跟他离开?”苏莯青的声音没什么变化,可眼神却在咄咄逼人。   柴啸皱着眉头地看他。   “想什么,回答。”苏莯青强硬地说。   柴啸停了好半会,才问:“你想让我回答什么?”   “你知道的。”苏莯青冷眼看他。   柴啸滚动着喉咙,声音有些难忍和困惑,“你在拿佟安威胁我吗?”   苏莯青无动于衷。   柴啸的手无意识地攥住床被,攥得手背的根筋都出来了,他沉默了几秒,突然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你还和以前一样。”   苏莯青这一听,手僵住了。   柴啸的声音变沉,蕴含了一丝的失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改变。”   此刻的苏莯青在他的眼里,就像一个强盗,总是在抢夺一切。   如果苏莯青能感受到柴啸的情绪变化,他可以稍微收敛一下,但他听到柴啸这样一说,面色却更为绷紧,眼眶染了红,柴啸甚至能感觉到他明显的呼吸,“我只要一个答案。”   柴啸微乎及微地嚅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苏莯青的面色微微扭曲,他像一头虎似的把柴啸扑在床上,目眶眦裂地道: “回答。”   他非要逼着柴啸拿出一个他满意的答案。   柴啸无意识地用五指掐住被褥,他拗不过一个疯子,被逼着回答,“不、会。”   苏莯青的面色才缓下来,仿佛得到了一个定心神药。他微垂着头,像在思考着什么,随后,他身子一转,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把它扔到了床上。   “戴上。”   柴啸急拿手机,只得继续听他的安排。他把盒子打开,发现竟是一块手表。他迟迟没有拿出来,眼睛只看到他手上的手机。   苏莯青抿着嘴,又从抽屉把另一块手表拿出来,仔细一看,发现这是一对情侣手表。苏莯青手上拿着的这块腕表是白色的,比起给柴啸的那一块,是较为细而精致,是一块女表。   “选一块吧,”苏莯青说着,声音却渐软下来,“反正、你要戴上,不能摘下来。”   柴啸的神色有些愠怒,但还是从盒子里拿出男表,在苏莯青的盯视下把它戴上。   “行了吗?”柴啸的声音带着僵硬。   苏莯青看了看他戴上的手表,越看越觉得合适。   他把手机扔给他,“打给佟安吧。”   柴啸接过手机,刚要按号码时,又听到苏莯青说:“你说过我疯了,所以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回答。”   柴啸听得几乎扯不上脾气,他拨了号之后就放在耳边,很快地就听到佟安憨甜的声音。   “你好?”   “阿安,是我。”柴啸马上说。   佟安愣了下,着急地道:“啸哥,你跑哪里去了,我都差点报警了。”   “别报警,我没事。”   “真没事?”佟安怀疑地问:“你不可能一声不吭地失踪几天,你现在在哪里?”   “我……”柴啸不擅长撒谎,说得吞吞吐吐,最后还是苏莯青接过了电话。   “阿安,”苏莯青的声音恢复清爽,带了点软气又诙谐,“他在我这里,你别担心,他在我这里能出什么事,这几天不过是想带他出去玩玩,密探游戏玩过吗,手机都带不进去,都忘了给你打电话,知道你爱玩,下次肯定带你,别担心你啸哥……”   苏莯青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就把单纯的佟安给说服了。   柴啸听得心里发毛,若不是他在这里,可能也会被苏莯青骗过去。   苏莯青终于说完了,直接把电话挂掉。   柴啸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手机放回去,“……我还没和她讲完。”   苏莯青说:“她只要知道你安全就行了,其他的不用多讲。”   柴啸嘲弄地问:“我安全吗?”   苏莯青轻轻一笑,“你说呢?”   作者的话:最近有时间,尽量多写,搞完囚禁之后,应该会走下剧情叭! 第四十二章   柴啸自从打了电话给佟安,他这个心确实放松不少。   他被强迫性地戴上手表之后,苏莯青很喜欢抓住他的手臂盯着手表,像在看着稀世之宝,柴啸想挣脱也挣脱不了。   “不能摘下来。”苏莯青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   柴啸被他逼得实在无可奈何,性格温和的他也说不了其他重话,只得把身子一侧,不去看他。   直到第二天的晚上,苏莯青突然拉住他的手,把他从床上拽下来,再带他下一楼,出了门口,走到右侧的花园。   他又搞不清苏莯青想做什么。   “能不能、陪我躺在这里?”苏莯青的眼神真挚,神情中还带了一丝紧张和兴奋。   柴啸想往后退一步,苏莯青马上拽住他的手,再摁着他的肩膀强行地往草地躺下。   他无奈地想,根本就没让他有拒绝的权利。   他看得出来花园被修整一翻,和白天看见的不太一样,中间空出一个宽阔的草地,可以躺至四到五人。   苏莯青把他拉下躺着之后,他也随之躺在旁边,眼也不眨地盯着夜空。   他注意到柴啸看了他一眼,他便扯出了笑容,说:“听说今晚有流星出现,等一会就会来了。”   柴啸想说点什么,但看见苏莯青兴致勃勃的样子,他还是闭上了嘴巴。   如果让他和苏莯青待在房间,他还宁愿在外面呆着。   苏莯青微乎及微地侧着脸,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地说道:“谢谢。”   柴啸愣了下,不明白他为什么和他道谢。   “我很喜欢躺着看夜空,但我总是不敢一个人这么做,”他顿了下,再道:“谢谢你陪我。”   柴啸不太懂他的意思 ,转头看他。   苏莯青抿着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我有点、怕黑。”   柴啸轻扯唇边,“你有怕的东西?”   柴啸今天没跟他说过任何话,现在才说了第一句话,苏莯青听着高兴,但听他这语气,肯定是不相信,他瘪起嘴,说道:“我不骗你。”   柴啸把脸转回去。   苏莯青继续搭话,兴趣盎然地道:“听说看见流星许愿都特别灵,你想许什么愿望?”   柴啸只说了两字,“回家。”   “换一个。”苏莯青说。   柴啸没理他。   苏莯青踌躇地把身子挪了一下,才说:“也不是不行。”他看见柴啸毫无反应,小心翼翼地问:“25号那天,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他看见柴啸头也不回一下,不甘心地道:“只要你那天陪我去个地方,我会,”他说到这里,语气顿了下,变得渐弱,“让你、回去。”   柴啸转头看他,满脸写着不信。   苏莯青看见他那带着犹疑的眼神,语气瞬间不好,甚至带了些无理取闹,“你不指望我让你回去,你还能指望谁?”   柴啸却想,他又在发疯。   柴啸今天跟他说话还不到三句话,苏莯青的心存着不满,大少爷脾气就来了,他半坐起身,再趴在柴啸的上身,半跪的双腿抵在他下腰的两边,让他动惮不得。   柴啸有点被吓到了,随后来了一丝怒意,“你做什么?”   “跟我说话。”苏莯青说。   “你让我说什么?”柴啸问,“你给过我什么选择权?”   苏莯青的声音有些焦虑,“你听话,你这几天听我的话好不好,我会让你回去,”他像在恳求,“但是你不能乱跑。”   柴啸真的怒了,他想把腿往上顶,却被苏莯青狠狠地压着,却把他那条受伤的左腿压得隐隐作痛,他咬紧牙关,只道:“放开。”   苏莯青感觉他有点不对劲,才慢慢地放开他。   柴啸喘了一下气,才站起身,转身想回去房间,却被苏莯青抓住了手,“还没等到流星。”   柴啸嚅了嚅嘴巴,整个身子像是泄了气,“苏莯青,如果你哪天玩够了,能不能真的放过我?”   苏莯青瞳孔收缩,在暗夜中带了点微光下显得阴晦,“你说什么?”   柴啸闭上双眼,像在压抑什么,“我、不想回到以前那种生活。”   “我没让你回到……”   “你有的,”柴啸截了他的话,双眼平静地看着他,“你对我就跟以前一样,把我当成一只被关在牢笼的狗,再给我套一个狗圈,指我去哪就去哪,我在你身上从来没有感受到你所谓说的喜欢,还有尊重,你有尊重我吗,还是你觉得狗是不需要被尊重的?”   苏莯青身子一怔,“我没有……”   柴啸苦笑了下,“你觉得没有,是因为你用了这种方式对我,已经习以为常。”他顿了下,无法忍耐地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斗不过你们,我想过的是每天计划着柴米油盐的日子。”   “你在生气吗?”苏莯青小声问。   柴啸不想呆在这里,可苏莯青攥得他的手很紧,他一时半会抽不出来。   “你再陪我等会流星好不好?”苏莯青漂亮的双眼往上抬,一直看着他,像在求他,又轻点了一丝无辜。他看似纯净,可那深色的瞳仁更像是滚沸着的浊流,看上去无害,却是致命。   这样的苏莯青,他见过太多次,多得他没办法再信任他。   柴啸只说,“我想回房间。”   苏莯青把头垂下来,柴啸几乎看不见他的脸,又害怕他突如其来的脾气,趁着手上攥住的力度松懈了些,他顺势把手抽回去,再往后退。他刚退上几步,就听见苏莯青微颤的声音,“这里很暗,陪陪我,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柴啸滚动喉咙,他握紧拳头,还是硬下心肠地转身回房间。   可还没到一分钟,柴啸看见管家匆匆忙地走出去,并且摁了花灯,右边的花园瞬间添加了五彩缤纷的彩灯颜色。   他随后接着上了二楼,进入房间,转头看了柴啸几秒,似乎不认同他这种行为,随后从抽屉第一格拿了一瓶蓝色的药,再走出去。   柴啸心想,他做错什么了吗?   他走过去窗台,把右边的窗口打开,刚好看见夜空划过一颗流星,他只是看着,却没有许愿。他把头垂下,看见苏莯青还是坐在草地上,双手抱腿,确实一动不动,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许到他想要的心愿。 第四十三章   柴啸整个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都没有睡好,一来因为他在陌生的地方睡眠浅,二来他顾忌到苏莯青回房闹腾。可他在夜阑中半梦半醒,直到天色熹微,也不见苏莯青回来。   他重新闭上眼睛,可感觉在转瞬间他又被楼下的动静扰醒了。他睁开眼睛,听见楼下有一些窸窣声,甚至还听到交谈的声音,但因为隔音的原因,他们的声音很轻,轻得他以为是一种听错的幻觉。   他站起身,走过去窗台往外一看,发现有一辆陌生的轿车停在沥青路边。他的眉眼垂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转身走到房门前,试图拉开门柄,发现门又被锁上了。   他开始觉得不对劲,慢慢地往后退上一步。   这房门除了他过来的第一天是锁上之外,其余时间根本就没有锁过门。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听见苏莯青的声音,他的声音从轻渐重,又带了丝情绪不稳的激动。   接下来,门终于被打开了。   但让他觉得意外的是,他看见的竟是苏若青。   苏若青抬眼,声音很淡,“没想到,他在这边还藏了一套房子。”   柴啸怔怔地看着他。   苏若青看着柴啸,“我是来接你回家。”   他这样一说,柴啸觉得自己是要高兴的,他终于要离开一个像牢笼的地方。只是他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情绪来得滞后,半天还没能跃到心头上。   苏莯青迈步走上来,攥住苏若青的领口,再把他推到一边。   他直盯着苏若青,怒道:“滚。”   苏若青猝不及防地被往后推了一步,他稳住了脚步,只看了苏莯青两眼,再把视线转向柴啸,“走吧。”   “放你的狗屁,他不跟你走。”苏莯青的双眼充了血般发红,狠狠地盯着苏若青。   “苏莯青,别再胡闹。”苏若青冷声道。   苏莯青冷笑两声,“反正你不能带走他。”   “我不能?”苏若青的语气顿了下,突然轻笑两声,声音渐冷,“你想让父亲过来吗?”   苏莯青站在门中间,怒视着他。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快找到这边来?”   苏莯青怒道:“你少拿爸来压我。”   苏若青的声音低凉,“你不能再任意妄为下去,到头来还得他老人家给你收拾烂摊子。”   苏莯青颤抖地握紧拳头。   苏若青把头微微一歪,看着柴啸,“走吧,我们回去。”   为什么每次都是苏若青,苏莯青心想着,想得痛恨又难过,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夹在他们之间的跳梁小丑。他转过头,看见柴啸把头轻轻垂下,脸上却毫无任何的情绪,他甚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莯青握住门边,他的喉咙轻颤,每一字从牙关里狠狠地蹦出来,“柴啸不可以走,反正不能是你带走他。”   苏若青沉眼看他,过了好几秒才说:“你为什么不把选择权给柴啸?”   苏莯青没意识到手背起了青筋。   苏若青看着柴啸,问:“你要离开这里跟我回去吗?”   他这话刚问完,四只眼睛同时盯着柴啸。柴啸其实从这兄弟俩的互相争执中,他就开始有一股疲惫的厌气闷在心头,再直冲喉咙,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卷到这样的境地。   他现在只想逃开这里。   柴啸微微张开嘴巴,过了好半会才说:“我想离开。”   苏莯青的眼眶瞬间红了,“我问过你的,你说你不会跟别人离开。”   柴啸默不作声,他想走出去时,手臂就被苏莯青抓住了,他抓得很紧,五指几乎陷了进去。   “我说了过25号会放你走,你不信我。”他的声音带了些哭腔。   柴啸有很多话想涌出喉咙,却只形成了一句哀求的话,“你让我回去吧。”   他不信他,苏莯青想到这个,心就好像被虫子钻进去,疼得他把手放了下来。   柴啸趁着手自由了,便绕过他走出去,他离开前还看了苏莯青一眼。苏莯青一直站在房门的旁边,一直没有动过。   不知道柴啸是不是看错了,他看见苏莯青似乎哭了,他落下一颗眼泪,又挂在了下颌。   ——   他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用手指揉了揉疲累的额际。   苏若青刚发动车,眼尾刚好看见他戴着的手表。   柴啸看见他的视线看在哪里,便把手放下来。   苏若青问:“莯青送给你的?”   柴啸愣住了,没想到他这也能猜出来。   苏若青轻笑,“我知道前几天他在举办周年会,就是由这间公司作为主办人来策划。”   柴啸看向窗外,“我会去还给他。”   苏若青在开车看路,问:“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柴啸若是想了想,除了禁止他的自由之外,其实也没让他受到实际上的伤害。   他摇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25号那天是什么事吗?”   苏若青脸上的情绪瞬间收敛,长睫毛微微颤抖了下,停了好半会才回他:“那天是我们母亲的忌日。”   柴啸没有说话了,可十指却下意识地弯入手心。   苏若青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下眼睑微红,面色稍有暗青还带了点憔悴,知道他这些天都没有休息好,便问:“你要不要睡会?”   车开得很快,柴啸能看见车外的花园如石火电光般地从眼前掠过,他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外面,低声道:“我想回去见阿安。”   但他这些天实在太累,有些熬不住,便在飞机上睡着了。   等他睡醒时,第一眼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佟安。   佟安看见柴啸醒过来,便赶紧走过去,脸上写满了担心。   她认识啸哥的这些年来,她从没见过他这么疲惫的一面。   “啸……”佟安还没完全喊出来,却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截断了她所有的话。   柴啸抱住她,顾虑到她是孕妇,不敢抱得太紧。他只是这样地抱着,似乎在身心交瘁中找一个寄托。   佟安只怔了两秒,便伸出手慢慢地抚着他的后脑。   她记得她一开始把他带回家的时候,他差不多也是这样的状态,无助茫然又顾影伶仃,甚至会做起了噩梦。   只是她已经很久没看过他这样了。 第四十四章   柴啸刚回到家,佟安就给他倒了杯牛奶,让他喝完之后好好休息一下。   他总算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这几天所发生的事如频般一帧一帧地从他脑海里浮现,他慢慢地低下头,出神般地看着自己的手,接着便把手表摘下来,放在了一边。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这一歇,已经歇到了中午。   他睁开眼睛,走出了房门,刚好闻到了一股鲜香浓郁的味道。   “啸哥,醒了?”佟安还在厨房熬粥,转头一看,就看见柴啸从房间走出来。   “嗯。”柴啸对着她笑了下。   “我熬了粥,你先去洗漱,洗完漱就可以吃了。”   柴啸看见佟安烫得还得摸耳朵,他赶紧说:“等会我拿出去吧。”   柴啸都这么说了,佟安当然毫不客气地回饭厅坐好。   粥还比较烫,佟安拿调羹搅拌着粥,还抬头看柴啸,看见他心不在焉的,便问:“啸哥,你没什么事吧。”   柴啸顿了下,摇头,“没事。”   佟安抿着嘴,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她虽不聪明但也不傻,自从柴啸回来之后,他的情绪一直都不对劲,看着神思不定,眼睑微肿,面目还有点颓唐,她甚至没见他笑过。   柴啸这样的状态,还真不像苏莯青所说的只是出去玩了几天。   可他不说,她也只能把想问的话吞回肚子里。   柴啸看着佟安,试探地一问:“我昨晚没说梦话吧?”   佟安还是了解他的,“你想问你有没有做噩梦吧?”她摇摇头,“都没有。”   柴啸这才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他揉了揉额头,开始问佟安,“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没发生其他什么事吧?”   佟安的神情瞬间变得别扭,“啸哥,你别总是把我当小孩,哪能出什么事。”   柴啸刚拿起调羹吃粥,佟安似乎想起了什么,便说:“对了啸哥,况硕公司在前天转了一笔钱过来。”   柴啸不明白地问:“什么意思?”   “他们要把汉城东区封锁施工,”佟安赶紧解释,“本来想找你,但是没找着,所以他们就找了人跟我说。”   柴啸怔了好半会儿,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那经营的店……”   “啸哥,你这段时间先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佟安轻声地道:“其实这对我们来说算不上坏处,自从他们说要改造汉城之后,生意就少很多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赶紧让他们完工,这钱也算是给我们的一笔补偿金。”   柴啸实在不知道,他回来之后,连店都不能去了。   他这样想着,忍不住轻叹一口气,把头抵在椅背,用两指揉了揉眉间。   “啸哥,你很累吗?”佟安注意到他眉眼中露着疲倦。   柴啸没有胃口,甚至觉得浑身无力,头有些昏沉沉地打不起精神,“我不吃了,我想回房休息一下。”   “好。”佟安点头。   他才回房间躺下,感觉才刚闭上眼睛又睁开,天色已经暗下来。他醒来之后,觉得头疼得厉害,胸闷得有点透不过气,他伸出手打开了台灯,试图站起身又摔回床上,双眼模模糊糊的,几乎看不清东西。   他坐在床上,喊出的声音有些沙哑,“阿安。”   他喊了几次,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声。   外面的灯是关着的,佟安没有在家。   他坐了好半会儿,才躺回床上。   他觉得有点冷,便拽住一张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最后他把自己缩成一团,不过都习惯了。 第四十五章   “啸哥。”   柴啸迷迷糊糊地把眼睛掀开,刚好对上佟安担心的双眸。   “喝点水。”佟安慢慢地扶着柴啸坐起身,把温热的水递到他的嘴巴,柴啸这眼睛还没完全地睁开,就开始灌起杯中的水,他喝得急,不小心就呛到了。   “咳……”   佟安把水杯稍微往后退了一下,再轻拍他的后背,“被子别盖了,你都出汗了。”   柴啸把这水喝了,身子总算好受一些,但头还是有些发昏,“我发烧了吗?”他刚问完,就觉得喉咙有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疼得他直皱眉头。   “没有。”佟安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注意地看了看他的面色。柴啸看着还有些乏力,嘴唇略显发白。佟安在白天的时候知道他很累,没想到他还生病了。   “你只是没休息好,”她这样想着,忍不住来了一丝懊恼,“现在太晚了,我明天再出去给你买药。”   柴啸笑了笑,“说不定我睡一觉,明天就好了,”他看了下时钟,愁着眉地问:“你现在才回来吗?”   佟安这一听,突然微微转过脸,清了清嗓子地道:“不就小冉吗,她、她说找我有点事,我就出去了,我看见你睡着了就没跟你说,就在手机给你发了信息。”   她说得有些磕巴,柴啸没多大在意,他把手机拿起一看,无奈地说:“睡到现在,手机没电都不知道。”   佟安问:“你饿不饿?我刚把剩下的粥熬热了,你等会吃点暖暖胃再睡吧。”   “好,我知道了,”柴啸轻声说:“你回去休息吧。”   佟安抿了下嘴,站起身地道:“晚安,啸哥。”   “晚安。”   ——   柴啸把窗帘拉开,阳光透过玻璃窗零零散散地洒进来,刺眼的光让他下意识地微眯着眼,再慢慢睁开。   他转过身,从电视机下的抽屉拿出了一包烟。他从旁边移了张椅子过来,再把窗户打开,他夹住了烟,将手臂撑在窗前,怔怔地看着外面,瞳仁几乎凝了神,直到烟灰落到他的指尖才回过神来。   他不嗜烟,一年到头都没抽几次烟,只是他每次有紊乱的心事时总喜欢往手上放着一根烟,就好像给自己弄了一个安神的心药。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嘲弄一笑。   他回来之后,总来得浑浑噩噩。他把烟头摁灭,便出去了。   柴啸下意识地朝着汉城东区的方向走,他走着,突然脚步顿下来了。汉城东区因为施工而封闭了,他去不了。   他回头走,逛了商场,商场很大,人也多。他选择性地去到三楼,那边虽然也买生活用品,但人却少了许多。   他站在中间,转头看着右边,这是一条安静冷清的走廊,若是再往里看,只能看见黑沉沉的一片,就像是一个黑色的漩涡,没有尽头。   柴啸不知道怎么了,他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不知道这感觉是怎么出现的,实际上,他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种感觉。   他觉得头昏脑眩,便闭了下眼睛,直到有人把他撞倒。他摔在了地上,微低头看着自己崴了一边的左腿。撞他的少年也看见了,他看着也就十几岁,耸着肩地随意说了声抱歉,就走了,他走的时候还嘀咕着,“瘸子就别来逛商场。”   柴啸没说话,他慢慢地站起身,去到旁边的孕婴店买了些宝宝用品,就回家了。   他的腿在疼,所以他走得很慢,等他回到家时,佟安还没回来。   他煮了饭,睡了过去,就第二天了。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第四十六章   接下来的几天,柴啸过着同一样的生活,他去了商场,逛了两个小时,买了菜,便回家了。   他心里没多大的动荡,谈不上有高兴的事,也没有悲伤的事,连神情也没多大的变化。   这几天佟安回来得少,他除了吃饭,剩余的时间便是拿了把椅子,坐在窗前。他发呆的时候,眼睛很久才眨一次。   他现在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头一直往窗外看,连身子也几乎没动过。   他只是觉得累,但这种累让他怎么休息都不够。   第三天了,他刚醒来,佟安又不在了。   他走到大厅,刚坐在窗前时,发现外面刮起大风。他转头一看,看见鞋柜上还挂着缩骨伞。   佟安今天没有带伞出去。   他低着头,又抬头看着窗外的天气。他看了一会儿,便打了电话给佟安。   可佟安一直没有接听,他愣愣地看了下,又打给了袁小冉。   袁小冉很快就接通了,“啸哥,怎么了?”   柴啸想扯了扯嘴唇,但失败了,“小冉,让阿安接一下电话。”   “安安?”她明显愣了下,随后说:“啸哥,安安不在我这边。”   “不在?”   袁小冉回道:“我最近忙着考试,就叫安安先别过来了,”她一边走一边问:“安安没在家吗,她有没有跟你说她去哪里?”   柴啸好像意识到了一些事,他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又放弃了。   他说:“我只是以为她在你这里。”   “没在啊,安安没什么事吧?”   柴啸说:“没事。”   “没事就好,”她说着,脚步声突然加快了,“啸哥,我不跟你说啊,学长拿了资料过来,我得去忙了。”   “嗯。”他愣愣地看着电话,又看向窗外。   他坐了半天,直到下午,佟安终于回来了。   佟安刚进门,就看见柴啸坐在窗前,窗还开着,风咻咻地打着。   “啸哥,你身体才刚好点,别吹风了。”佟安说。   柴啸动着唇,声音有些哑,“我担心你,我今天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但是你没接。”   佟安看了下手机,“抱歉,那时候刚好看电影,就调静音了,我都给忘了。”   “和谁?”柴啸问。   佟安的声音明显顿了下,她扯出一个笑容。“小冉,她说最近在学校好累,就约我出去看看电影轻松一下。”   柴啸静默了下, “我中午的时候,打了电话给小冉。”   佟安的笑容僵住了。   柴啸慢慢地站起来,“你这几天是不是和况掣在一起?”   佟安的喉咙仿佛在这一刻被卡住了,丝毫没有任何话从嘴里出来。   柴啸看着她,“你和他复合了?”   佟安说:“我没答应他。”   “你没答应他,但是你却和他去看电影。”柴啸这几天尽量平静的心情在此刻掀翻了,掀出了波浪。   他只觉得很消沉、难受又带着怒气。   佟安没有说话。   柴啸尽量压着自己的情绪, “佟安,你不要这么糊涂,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他说他不会结婚。”佟安驳他。   “他当时订婚的时候也没有跟你说,是你自己发现的,”柴啸觉得心底有股怒气想宣泄出来,“你知不知道现在相当于给人家做小三。”   佟安的双手都在颤抖,双眼抬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啸哥,你在说什么?”   柴啸看着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我先到的,”佟安的眼眶微红,“为什么是我成了小三?”   柴啸想看着佟安,可瞳仁往侧一扫,就对上了奶奶的神位牌。他有点后悔了,也不想在这里和佟安吵架,他说:“不要在这里说,我们进去好好说。”   佟安摇头,“我不去。”   “我只是……”   佟安截了他的话,问:“啸哥,我对你来说,算不算负担?”   自从奶奶去世之后,她刚开始任性过很长一段时间,她试过和混混男友离开这里,试过逃学,甚至不打算读大学,都被柴啸劝了回来。   如果不是柴啸,甚至她父母的遗产,都会被亲戚刮风得一干二净。可现在的她却在气头上,却在没有理性地伤害他。   “是奶奶拜托你照顾我的,”佟安问,“你是真心愿意的吗?”   柴啸觉得手有些寒凉,“你在说什么?”   “你答应了奶奶好好地护我,你做到了,所以你一直都把我当成小孩,你都没有发现我都快当妈了。”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到伤害……”   “那你不要干预我的事。”佟安低声着,眼眶带了些红,一字一顿地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肯定会干涉,然后跟我说一大段道理,跟我说这里不对那里不对,我知道,你很听奶奶的话,你每天都付到责任了,那你累吗?”   柴啸觉得有一桶冷水直直地从他的头顶泼下来,他现在觉得整个身子都是泼凉泼凉的,连声音都狼狈不堪,“我从十五岁开始就失去了家人,又过上几年跟流浪汉没什么区别的生活,被人欺负,被人当狗看,我很多次希望会有一只手把我拉上来,佟安,你就是那只手,你就是我的家人。”   佟安的眼眶浸出了泪水,她抖动着唇瓣,却没有说一句话。   柴啸慢慢地往后退一步,却茫然四顾,这些年来他认定的事情却仿佛被推翻了一般,到底家人意味着什么,对他来说是互相扶持到一辈子的关系,但是他这个半路才过来的,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家人可以吗? 第四十七章   柴啸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只是他没想到,最后的稻草会是佟安。   这些日子积累的疲惫在这瞬间把他垮下来,他离开了家,走在了街上,但不知道要去哪里。   这带地方都是一些土阶矮楼,他踩着的泥土路有些坑洼不平。他现在唯一能去的只有店,但店却被封闭施工。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刚越过闾巷时,雨突然就下来了。   他低着头,发现自己的膝盖疼了起来,他忍着疼,往前面走就有一间小旅馆。因为汉城区最近在施工,来这边的旅客就变少了,旅馆才刚开门,让他先在门外等着。   好在门口有一张长椅,柴啸拿了一张纸板垫着,便坐下来。   他这膝盖越来越疼,让他直皱眉,他忘了把药油带出来,只得轻轻地揉着腿。   他刚抬头,发现有一辆小车停在附近。他刚从家里出来时,已经有发现这辆车,在苏莯青没出来之前,他一直以为只是巧合。   他别过脸,继续低头地揉着腿。   苏莯青走了过来,他只看了柴啸一眼,便半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油。   他皱眉,看见苏莯青把他的裤子往上捋,捋到了大腿。   他愣了下,正要把腿一缩,却被他抓住脚腕,他抓得有些紧,像是固定在了地上,他根本缩不回去。   柴啸压着心里的火气,“你在干什么?”   苏莯青在手心涂了油,给他擦拭在膝盖,“我帮你擦油。”   柴啸想拒绝,但腿疼得有些忍受不了,他只得说:“我自己来。”   “我帮你。”苏莯青固执地说。   柴啸的心情本来在下沉,这一听,更是动怒,“所以,你不能尊重我吗?”   苏莯青的身子一僵,手慢了下来。   他像在发泄情绪,“如果我不需要你帮忙,你非要逼我是吗?”   苏莯青沉默了半会,才说:“现在好点了吗?”   柴啸现在觉得腿比刚刚好了些,他把裤子放下来,腿便是往后缩。   “我只是想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忙,”柴啸说,“你明白吗?”   柴啸对他说话时,语气越来越高,心里带着浓烈的恼怒,他想到,这些天来自心底的不愉快和难受,主因都是因为苏莯青。   苏莯青慢慢站起来,轻声道:“我是不是又把所有事都搞砸了?”   柴啸的那种疲累是从心底扬上来,他把头抵在墙上,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苏莯青站在旁边,默不作声。   柴啸怔着眼,“你回去吧。”   “这雨还在下,我先送你回家。”   柴啸扯了扯唇,看了他一眼,“我不回去了,我和佟安吵架了。”他顿了下,又多问了一句,“知道为什么吗?”   苏莯青紧着眼地看他。   “佟安和那男人和好了,虽然我不确定具体时间,但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我被你囚禁的那段时间。”他笑得无奈,又带着嘲弄,“我真的有一段时间以为我能像奶奶说的那样,路能走得一帆风顺。”   他看了苏莯青一眼,看见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是被天气冷了还是因为慌张,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叛逆的惬意感,“不过我想,我和她吵架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他停顿了下,又继续说:“流浪狗,我不就是一条流浪狗吗?”   他就是一条流离颠沛的流浪狗。   苏莯青嚅着嘴,眼眶被刺激得有些通红,他那个心像被什么东西绞着,疼得厉害。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心原来还能这么疼。   他就这样站在柴啸的面前,连声音都带了些颤抖,“我错了,我会改的。”   苏莯青想服软的时候总会轻而易举地去服软,他试过很多次了,也不想再尝试。只不过,他平时看到的服软只是他在撒娇中带着的软气,很少看见他现在这模样。   柴啸还想说点什么,但他目的不是为了刺激他。   他慢慢站起来,想转身去旅馆。接着,他的衣服被苏莯青轻微揪了下,力气很小,柴啸转头一看,看见他拿着一瓶药油,塞到他的手上。   “拿着吧,”苏莯青轻声说:“万一等会腿还疼。” 第四十八章   柴啸在旅馆睡了一晚,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他慢慢地坐起身,却苦笑了下,他还真像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却把一个还怀着孕的佟安落在家里。   他揉了揉眼,想着还是回家一趟。   他回到了家楼下,看见大厅的灯还开着。他上了楼,把门一开,第一眼看见的是饭桌上放了一整天的菜,他往左侧的方向看,看见佟安躺在沙发闭目,应该是睡着了。   他走过去,轻拍佟安, “回房间睡吧。”   佟安睁开惺忪的双眼,发现是柴啸后,她很快地坐起身,搂着他的腰哭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柴啸怔了好久, “我……”说到这,他截然而止。   “我打了你手机,可是你都关机了,”佟安的声音有些哽咽,“然后我就给你发信息,你也没回我。”   柴啸把手机拿出来,苦笑道:“手机没电了。”   柴啸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看见桌上的菜,可都凉了。   “我昨晚煮的,可你一直没回来,”佟安慢慢地站起身,语气一转,小声道:“我昨晚说的话不是故意的。”   柴啸先顿了下,问:“那你昨晚吃饭了没?”   “吃了点,没有胃口。”佟安一边说着,可能在沙发睡得有些腰酸背痛,她扶着腰,慢慢地走过去。她穿得衣服是带棉微窄身,已经开始看出来肚子有些凸显。   他们坐在饭椅上,看着桌子的饭菜凉了一晚上,柴啸的心虽有些疼,可从昨天放到现在,肯定也不能吃了。   他看了下时间,早上六点左右,他站起身,“我去给你煮碗面吧。”   “不想吃。”她问:“啸哥,你昨晚去哪了?”   “没去哪。”柴啸说:“我先去洗个澡,再给你煮点吃的,然后你愿意的话,跟我讲讲你和况掣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了半个小时,他们又重新坐回椅子。   佟安把头微微靠前,盯着热烫烫的面条,再把瞳仁扫到了右侧的柴啸。   柴啸坐得直直的,看着她,似乎等着她说点什么。   佟安重新把身子靠回背椅,“他月初的时候找过我……”她低头玩着手指,眉头却是微乎及微地皱起,似乎在思量着怎么说,“后来他也找了我几次,我没打算理他。”   “他月初就来找你,”柴啸的声音有点僵硬,“可是你没打算告诉我。”   “我只是觉得这事我能解决,总不能一直依赖你,”佟安苦笑地说:“直到上个星期,他突然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他知道我怀孕了,还要求跟我见面。”   她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我那时候特别慌,我很害怕他是冲着小孩来的,”佟安轻叹一口气,“我想找你,可是你不在,我只能硬着头皮去见他。”   柴啸这听得整张脸都是绷紧的,甚至有些不明显的肌肉鼓动,他问:“几号?”   佟安想了下,老实地回道:“十八号。”   果然是他被苏莯青囚禁的那段时间,他昨天和苏莯青这么一说时,是还没真正的确定,只是情绪一来,用来气他的话。   现在倒是真的确定,他扯了扯嘴唇,说:“如果我那时候在的话……”   佟安注意看了他的脸色,轻声说:“你有自己的生活,我的事我总得自己解决的。”   柴啸想说点什么,却放弃了。   “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我确实还不够成熟,所以总要你告诉我应该要怎么办?”   柴啸把情绪慢慢放下来,“你见他之后,他说了什么?”   “他说订婚只是走了一个形式,实际只是各玩各,”佟安想了想,“其实我不太懂他的意思,但是他跟我承诺,他不可能跟她结婚。”   “他跟你承诺?”柴啸扯了嘴唇,“你信他了?”   “我爱他,所以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佟安轻声说:“啸哥,我是有分寸的,我还没有跟他复合,昨天看电影也只是当朋友去看的。”   “但是我不信他。”柴啸冷下脸,“他是不是骗你的,我们也不知道,再怎么样,他订婚上报就是事实。”   佟安用力地点头:“对。”   柴啸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反正你不要跟他接触这么多,除非,”他顿了下,继续说:“他真的会去解除婚姻。”   “我当然听你的,”佟安笑了,认真地说:“反正他再让我失望,我们就真的不可能了。”   ——   佟安确实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这几天她不停地拿着准妈妈杂志看,还恃着怀了孩子,毫不客气地使唤柴啸去给她买东西。   “啸哥。”佟安看杂志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把头抬起来。   柴啸只觉得头脑发疼,“又怎么了?”   佟安扬起准妈妈杂志,嬉皮笑脸地说:“我想吃葡萄干和无花果干。”   柴啸把眼睛移到饭桌底下的储物箱,无奈地道:“那不是还有一堆零食吗,你吃完了没?”   “能一样吗,”佟安翻开页数,用手指顶着上边,差点儿没挂在柴啸的脸前,“看看孕育常识,这里写着呢。”   柴啸揉了揉额际,“我等会给你去买。”   他把擦玻璃窗的擦布洗得干干净净,挂在厨房的栏边,就出去了。   他从超市出来,拎着一大袋东西,正要回到楼下时,就听到旁边的车声。他下意识地把头往后退,却发现是况掣。   况掣从车里出来,把身子倚在车边,狭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柴啸,眼里甚至带了丝高傲和探究。   “给安安买东西?”况掣笑问。   “有什么事吗?”柴啸并不喜欢他,连声音都变得冷淡。   “没什么,我是来找安安,麻烦你帮我把她喊下来。”   柴啸皱着眉地道:“她不方便。”   “哦?”况掣似乎了然,但转眼便问:“怎么不方便了?”   柴啸抿着嘴,没有回话。   况掣似乎在笑,可神情却带了点不屑,“那行,反正你们也只是住在二楼,我直接把她喊下来也行。”   “况先生。”柴啸喊他,在忍着一些情绪,“我记得你还有一个未婚妻,不太合适到这边来。”   “有什么不合适?”况掣反问,唇边一扯,“对了安安跟我说你都知道了,知道了倒是没什么,但毕竟我是孩子他爸,你这样阻挠我们见面好像不太好吧。”   他这么一说,仿佛柴啸才是那个拆散情侣的恶人。   柴啸心里来了点怒意,声音彻底冷下来,“你或许不需要颜面,但是阿安一个姑娘家还需要。”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况掣挑眉问。   柴啸拿出手机,“现在无论在网上还是外面卖的报纸,都挂着你和未婚妻订婚的照片,所以我希望你别再和阿安有任何的纠葛。”   “你真是爱多管闲事,”况掣啧了一声,“你不过是一个挂名的哥哥,连有血缘关系都不是,你除了住她家,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话?”   柴啸瞳孔收缩,况掣说得这话仿佛给他来了致命一击。   “所以我劝你,不该管的还是别管。” 第四十九章   柴啸回到了家,把袋子往旁边一放。   佟安还在啃着瓜子,但注意到柴啸脸色有点不对劲,她问:“啸哥,你怎么了?”   柴啸顿了下,摇头,“没事。”他弯着腰,从袋里翻出面条,“吃吗,给你煮好吃的。”   佟安点头如捣蒜。   柴啸穿上围裙,他刚烧了水,就听到手机响了。   他看了下手机号码,是苏若青打过来的。   他愣了下,点了接听。   “最近还好吗?”柴啸听见的,是苏若青那熟悉而又带了点清清凉凉的声音。   “挺好。”   “我最近忙得不知时间,想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苏若青笑着说。   柴啸下意识地蜷起手,突然想到了苏若青在之前帮过他处理店的一些问题,他有些犹豫,知道自己不该经常麻烦他,但目前为止来说,可能只有苏若青能帮得上忙。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柴啸问。   “嗯?”苏若青问他,“什么事?”   “你认识况硕传媒的况掣吗?”   苏若青的声音很明显一顿,随后便说:“也算是有过生意上的来往,说不上熟,怎么了?”   “哦。”柴啸回了一声,便静下来。   “有事找他?”苏若青问。   “不是的。”   “那我挺好奇的,”苏若青笑着道:“你说一下,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柴啸握紧手机,“我、我希望他能离佟安远远的。”他把声音降低,想解释,却找不到怎么说起,“我不太信任他,但是他最近总是来找阿安……”   他说着,听到对方没有了声音,他有些懊恼,小声道:“其实我也只是说说,你别放心里。”   “我尽量吧,”苏若青回道:“如果我能帮上忙的,会帮你的,别太担心。”   “谢谢。”   苏若青把手机挂上,修长的双腿交叉在办公桌上,手指滴滴答答地敲打着桌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   ——   况掣从外面回来,刚一抬头,就看见况墉申开了饭桌等他。   他一笑,“爸,今天怎么把我喊回家吃饭了?”   况墉申只看了他一眼,“咱俩父子还不能一起吃个饭?”   “当然可以,这不是怕您忙吗,”况掣把菜夹到他的碗里,“我这平时都不敢去打扰您了。”   况墉申只冷笑两声,便低头吃饭。   这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况掣用手帕纸擦了嘴边,便站起身,嬉皮笑脸地道:“我最近也挺忙的,就先回去了。”   “忙什么,”况墉申问,“忙着跟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   况掣的身子一顿,便问:“爸,你说什么呢?”   况墉申把筷子放下来,他不知哪翻来的照片,全扔在况掣的脸上。   况掣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只觉得脸颊有丝尖锐的刺痛,似乎被划伤了。他碰了碰被划伤的脸,再低下头,看着桌上的照片,有些还落到地上。   他把身子蹲下,捡起地上的照片时,脸色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等他身子直板地站起来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啧,你这是对我私生活感兴趣了?”   “这女人怎么回事?”况墉申问。   况掣拿着照片左看右看,似乎在欣赏,“什么怎么回事,玩玩而已,我不是还没结婚吗?”   况墉申有些怒了,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我不管你以前的事,反正现在你外面还有什么莺莺燕燕全都给老子断了。   “爸,你以前没玩过吗,怎么还玩双标了?”况掣说得声音很小。   况墉申怒道,“你就不担心被殷家发现?”   “有什么好担心,”况掣摊摊手地道:“我和思菱都说好了,结婚前呢我玩我的,她玩她的,结婚之后当然都不能玩了。”   他说着,语气一顿,做了一个认真的表情,可语气却没多大认真,“您放心,那女人不过是生活在汉城区的穷女孩,人单纯得很,起不了什么浪,到时候我再给她塞点钱,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必须断,”况墉申不容二话地道:“如果我再发现你和那个女人来往,我就来帮你断,我们家绝不能出任何的丑闻。”   况掣慢慢地收敛任何的表情,随后唇边微扯,“这事我肯定得听你的,毕竟殷家对我们有好处,我能不知道吗,爸你放心吧。”   况墉申一站起身就往外走。   “爸你这是去哪里?”   “回公司。”   等到况墉申离开的家,况掣拿起桌上的照片,欣赏似地一张一张地看,过了好半会,他把照片甩到一边,小声道:“死老头。” 第五十章   佟安刚下去拿着快递,却碰见了苏莯青。   他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脸上没什么情绪,眸底灰灰暗暗的,唇色还有些惨白。   苏莯青看见了佟安,走了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佟安问。   苏莯青顿了下,问:“他的腿还疼吗?”   佟安摇摇头,“这两天没下雨,啸哥的腿不会疼。”   苏莯青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她,是一个漂亮的青绿纸袋,“这里面都是一些药油,你拿给他吧。”   佟安问:“要不我把啸哥喊下来?”   “不用了,”苏莯青摇头,“他下来是不会收的,你帮我给他吧。”   “你这脸色不太好。”佟安迟疑地说。   苏莯青正要说点什么室他的脸色变得难看,眼神甚至逐渐涣散,右手紧紧地捂住胸口。   佟安被吓住了,“你……”   苏莯青几乎看不清东西,伸出手想抓点什么,抓到了佟安的衣服。   这个时候,柴啸下来了。他本来是不放心的,他刚一下来时,就听见佟安喊他。   “啸哥。”佟安说:“他有点不对劲。”   柴啸看见他面目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他没有说其他话,招了招手,喊了一辆出租车。   苏莯青还紧紧地拽住他的手,声音还喘着气,“我、我很难受。”   ,柴啸看了他一眼,说了声,“司机,可以开快一点吗?”   柴啸把他带到素中医院,他看见一个很年轻的男医生跑了过来,发现是苏莯青后,他的眼神发生了一点变化,转头对旁边的护士低声交代了几句话,接着便把苏莯青送到了病房。   苏莯青不想放开柴啸的手,硬生生被医生拉开,他眼睑轻肿,眼也不眨地看着他时,让他想起了眼睛圆溜溜的天竺鼠。   “你别走。”   他没有说话,只看着苏莯青进了病房。他站在走廊,慢慢地靠在墙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看了下时间,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医生终于出来了。   医生走出来之后,打探性地朝他上下看了一遍,柴啸甚至觉得他眼里带了些谑意。   医生微微一笑,说:“进来吧。”   柴啸顿了下,进到了病房。   柴啸进来后,看见苏莯青的脸色好了许多,跟刚才简直是天差地别。   柴啸看见他没什么事,他静了十来秒,便问:“我可以走了吗?”   “你能不能、先别走了?”苏莯青问的时候,声音倒是有些可怜。   医生站在床尾,淡淡地说:“他现在的身子还比较虚,暂时也不能下床,你等会还得去华菜馆给他买份素饭过来吧。”   苏莯青睁着眼地看着柴啸,生怕他会拒绝。   柴啸没有回应。   医生看了他们几眼,便对柴啸说:“你出来吧。”   因为从小家庭的缘故,柴啸一直对医生都有敬佩之心,所以他没多大犹豫,便随着他进了办公室。   袁西蔚把口罩摘下,从茶几泡了壶茶,转头问:“喝吗?”   柴啸摇摇头,“不用了。”   袁西蔚长得白净,甚至有些奶相,若把白袍一换,就像极一个学生。但这不是柴啸看他的关键点,他只是觉得他长得有些脸熟。   柴啸其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带他过来,他顿了下,问:“他没什么事吧?”   “你是希望他有事还是没事?”袁西蔚笑问。   柴啸接不了他这句话,应该是他没想过医生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没事,”袁西蔚扯着唇地道;“他只是因为低血糖才会面无血色。”   柴啸想起了苏莯青那苍白得要命的脸色,犹豫地问,“只是低血糖?”   “他是因为吃错药才导致的低血糖。”袁西蔚说:“他把降血糖的药和其他药混着吃了,虽然说这药对身体的杀伤力不大,但会容易引发低血糖,甚至可能会晕眩。”   柴啸没有说话,他突然想起了他被囚禁的那段时间,他在柜子里看见的那瓶蓝色的药。   他问:“他需要吃药?”   “当然。”袁西蔚耸着肩,不过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低头思虑了下,便说:“其实作为医生,不太方便透露病人的信息,不过作为他的发小,倒是可以和你说说,”他沉吟了下,语气变得认真,“他有黑暗恐惧症,还带来轻微的焦虑神经官能症,所以他需要吃心理药,只不过,”他的声音变得意味深长,“他挺怕吃药的,我也已经很久没看过他吃药了。”   他把手臂倚在储物柜,另一只手拿起茶杯,“你要说他是个混蛋,我肯定得承认,他横了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他还有其他怕的。”   柴啸沉默了下,问:“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袁西蔚耸耸肩,便说:“他有时候做事是很过分,这点我承认,只不过他找到你之后,确实改变不少,但他有焦虑症,他的病没法治,只能靠压制,他有时会因为外面的因素压制不了就会造成坏的后果,只不过他这次确实是后悔了。”   柴啸没有说话。   袁西蔚像观察什么似的看他,“不过说实话,我还真没搞明白他喜欢你哪里?”   在他的眼里看来,柴啸就跟他家里那位年轻的管家没区别,也没什么值得让人喜欢的点。   柴啸只沉默了会儿,突然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袁西蔚刚准备喝茶,这听完他就呛到了,讪笑地道:“我俩哪能见过面,没见过。”   柴啸抿着嘴,对着他说完“谢谢,”就转身离开。   袁西蔚在他的后面说:“别忘了给他买饭。”   ——   柴啸回来了,他清楚地看苏莯青的眼睛一亮,“你没走?”   他搬了张凳子坐在床旁,“不是说要给你买饭吗?”   苏莯青显得有些紧张兮兮的,他问:“他刚刚抓你过去,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柴啸顿了下,摇头。   “真没?”苏莯青怀疑地问,“那他找你做什么?”   柴啸回他:“他说你吃错药。”   “只是这样?”苏莯青不信。   “嗯。”柴啸回了一声。   苏莯青还是有些怀疑,嘀咕地道:“我等会得问问他。”   柴啸沉默了下,便问:“你吃了什么药?”   “我……”苏莯青皱着眉,话刚出来又被卡在了喉咙。   “你不想回答也没事。”   苏莯青低头,有些忐忑不安,“我、我吃错我爸的药,我不是故意的,”他抿着嘴,解释说:“我昨晚下飞机就回家了,然后我就去墓地看看我妈,坐得久了,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就产生了一种很可怕的情绪,太可怕了,”他的声音渐小而平静,可手背慢慢起了青筋,“我只能吃药抑制它。”   柴啸顿了下,他似乎还想问什么,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转头看了看时间,“那你现在困吗?”   苏莯青迟疑了下,便点头。   “你睡会吧。”   “那你等会是不是会走?”苏莯青问。   “我回去给你买饭。”柴啸说。   苏莯青慢慢地躺下来,他昨晚几乎没睡,现在开始困了。他慢慢地闭着眼睛,便睡了过去。   柴啸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心里掠过了复杂的滋味。   他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其实也不傻。   他明知道自己吃错这些药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却跑到他这边来,他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他如果没有会错意,大概能猜得出来。   他看了下时间,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手,走出去给他买了份素饭,轻轻地放在床柜。   柴啸没有再坐下,他看着他的睡颜。苏莯青侧着身子睡觉,只露出半张脸,他的睫毛长如扇,下颌角的线条漂亮柔和,这长相立体好看又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可这性格却恶劣到离谱。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放在床边柜的饭盒。他低着头,从裤袋里翻出一块手表,他静静地看着,用手抹干净表面的灰尘,轻轻地把它放在饭盒的旁边,就离开了。   作者的话:还没虐完 第五十一章   修过这章   况掣玩着手机,站在走廊打了个电话给佟安。   佟安眼尾一瞅,看见柴啸在厨房干活,她赶紧溜进房间,小声道:“不是说先别打电话吗?”   “我想你了。”况掣的声音来得懒散。   佟安轻轻地抿下嘴唇,但听得心里倒是挺甜蜜,但她还是说:“你可以先发信息。”   况掣轻笑,带了一丝冷意,“怎么了,我想你还得偷偷摸摸?”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佟安嘀咕道。   “你不就是怕被柴啸发现,”况掣说着,声音有些不愉快的下沉,“你怕他做什么?”   “也、也不是怕,我之前答应过他的。”   佟安这么一说,况掣更加不满了,“你肚子怀的是我的孩子,他是个什么身份,凭什么阻挠我俩见面。”   “你别这样说。”   “你想我怎么说,他在我看来就是白住你家,连你奶奶的店都让他管了,”况掣越说越不屑,“他真把自己当你家里人了,什么都得管,他把自己当谁了?”   佟安轻轻地攥着手机,低着头,却一声不吭。   况掣过了好半会都没听到她的声音,不满地道:“说话。”   “况掣。”佟安喊了他的名字。   况掣等着她说下一句话。   “你瞧不起啸哥,是不是也瞧不起我?”佟安咬唇地问。   “你在说什么?”况掣皱眉地问。   “我看不清你,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况掣,”佟安动着嘴唇,低声道:“我甚至为了你和啸哥吵了一架,因为我选择相信你,但是我现在有点不安。”   “你等着我就行了,其他的别胡思乱想。”   佟安破口而问:“等到你结婚吗?”   况掣睁大眼睛,咬牙地道:“我跟你说了,我不会去结婚。”   佟安无意识地攥紧手机,“我、我该挂电话了。”   “别挂电话,你先给我说清楚。”   佟安本身性子就软,她不想拿这个话题和况掣聊下去,便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挂掉。   她呼了一口气,看着梳妆台上的手机,轻握了下拳头,心情有些低落。   她不明白,况掣跟她保证他不会结婚,但为什么还要大摇大摆地举行订婚,却不会告诉她是什么原因。此时此况,她就像一只被吊起来的蚂蚱,一直被人勾着走。   她走出大厅,看见柴啸把水果摆在饭桌上。   柴啸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神情和刚刚不同,便问:“怎么了?”   佟安勉强憋出一点笑容,“啸哥,你是不是忘买猕猴桃了?”   “没忘,就是提回来时就摔了,我等会再去市场买回来。”   “要不我去吧,”佟安说,“在家闷得慌,我想出去走走。”   柴啸的观察力敏锐,“你真没事?”   “没事,”佟安重复地说:“我真没事。”   ——   况掣被挂了电话,他心情也不好,黑着脸地回到办公室。他刚坐回椅子,就随手把手机扔到办公桌,刚抬起头就看见苏若青审判的眼神。   “怎么?”况掣问。   苏若青把身子靠在背椅,手上转着笔,眉眼微微抬起,淡道:“你爸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有些不必要接触的人还是少接触。”   “什么叫没必要接触的人?”况掣这一听,脸色更是往下沉。   “你应该清楚我什么意思。”苏若青说。   况掣嗤笑了一声,“那老头还能干什么,自己公司捅了个大篓子,自己都应接不暇,还顾得上我?”   苏若青的眼神淡凉,只是双眼看他。   况掣抿着嘴,把趾高气扬的模样稍微收敛,连坐姿都坐得正一些。他和苏若青也算认识了几年,算得上盟友,但算不上朋友。   但他确实看不清苏若青,若单指看人,第一印象只会觉得苏若青是一个气质清冷又带了丝柔的男人,但看了他在商场上赶尽杀绝的手段,却不会这么觉得了。   不过他们要对付况墉申,只能借助对方的力。   “算了说点正事,”况掣把U盘拿出来,缓缓地递到他的前面,“我在况墉申的电脑上找到一些他在采访时撒谎的证据。”   苏若青垂着眸,看着桌上的U盘。   “是关于汉城东区的,我觉得那老头的目的并不是把汉城东区拿来当电影城。” 第五十二章   别人说苏若青作为一个商人,他在商业使用的手段,比起他的父亲更是青出于蓝。   不过这一切,还得从他12岁说起,在他俩兄弟还玩的年龄段上,他就开始学习和接手他父亲公司上所有的业务。   而他父亲教给他的手段,便是杀伐决断不留余地。   钱不是真正的财富,但不择手段才是。   今天是中秋节,苏家早在几个小时就一起吃了饭,才刚吃完,苏莯青就回了房。   苏若青只静静地站在落地窗,他拿出一根烟,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今天是中秋节,月亮圆得很,可惜的是乌云多,所以他看不见星星。   过了几分钟,苏若青就听到脚步声,他转头一看,看见苏父拿了两杯红酒过来。   “在家里就别抽烟了。”苏父说。   苏若青把红酒接过来,在茶几上的烟灰缸摁灭了烟头。   “爸,怎么还不睡?”   “这月色这么好,不赏月就可惜了。”苏父轻笑道。   “是很好,只是看不见星星。”苏若青说着,语气顿了下,随后声音变得很轻,“我想妈了。”   他妈妈以前就对他们说,若她不在,看见最亮的那颗星星便可以当做是她。   苏父用手指磨搓杯腿,他看着苏若青地问:“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嗯,有点。”   “我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苏父轻叹道:“有些事不一定做的太绝,,你现在需要给自己的身体歇一歇。”   “爸,您在害怕吗?”苏若青冷不丁地问。   苏父手一抖,差点把红酒撒点出来。   “怕会重现当年的事?”苏若青的声音掺杂了些奇怪的情绪。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吗?”苏父的声音变沉。   “抱歉。”苏若青的声音顿了下,他摇晃手上的红酒,并一饮而尽,“况家垮台是必然的事,他们现在的名声如此之差,我不过顺势推波助澜,这是您教过我的,在商界取得地位就不得仁慈。”   苏父过了好半会,才轻叹了一口气,“这确实是我教你的。”   “那您觉得欣慰才是。”苏若青笑道,随后他看了下时间,说道:“爸,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   “等会,”苏父看着他,“你在公司的事,我现在也管不了,不过有另外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苏若青倾耳细听。   “过段时间就是你和莯青的生日,我想着你俩都好几年没一起过了,我就打算到时候给你俩张罗张罗,你看怎么样?”   苏若青把脸上的情绪敛去,随后却笑道:“爸,你能把他喊得动再说吧。”   苏若青这一说,苏父倒是头疼。   “看看他刚刚对我的态度,如果不是你用母亲压他回来吃饭,他也未必今天肯回来,”苏若青轻扯嘴唇,“你觉得他还想和我一起过生日?”   “所以我想你看看怎么和你弟弟的关系弄回来,一见面就争锋相对,没有一天能让我顺心的。”   “您知道的,我一向都会听你的话,”苏若青淡淡地道:“不过苏莯青那家伙从小被宠得骄纵任性,他都不听您的又怎么会听我的。”   “他毕竟是你弟弟。”   苏若青笑了笑,却带了点嘲弄,他过了好半会才说:“我也是您儿子,”他顿了下,轻声道:“爸,我跟他也只是差了八分钟,你别老把他当小孩。”   苏父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再说话。他的薄眼皮垂暮般的下沉,遮住了眸底的情绪。   “月亮该欣赏完了,”苏若青说:“我真的要去休息了,爸,你早点休息。”   “嗯。”   苏父静静地站着,他抬起头,似乎在欣赏月亮,却叹息道:“欣静啊。”   他其实不是一个好父亲,他这两个孩子从小就被他用了不同的教导方式,导致苏若青被他教得不近人情,而苏莯青被他惯得任性妄为。   他已经在在尽量当一个好父亲,却还是失败的。   他看着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苏若青的房间在二楼,他回自己房间时,必然会经过苏莯青的房间。   他刚上二楼,朝着左拐时,看见苏莯青出来了。   苏莯青靠在墙边,凉凉地看着他。   他微笑,“有什么事?”   苏莯青问:“你和况家计划着什么?”   苏若青挑眉,没有说话。   “我说错了,”苏莯青又换了话题,“我应该问,你和况掣在计划什么?”   “不过是工作上的来往罢了。”苏若青说。   苏莯青嗤笑一声,“那还真不像你。”   苏若青淡淡地说:“特意在这里等我,跟我讲这些,这也不像你。”   “我不知道你们在密谋着什么,但不要借着况家去伤害到柴啸。”   苏若青觉得好笑,“你在想什么?”   “你和况掣的事有一个佟安,”苏莯青说:“我了解你,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你每一次的算计都是以自私和冷漠为前提,难不成,你伤害的人还少吗?”   苏若青的身子倚得很直,他看着苏莯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在伤害柴啸的是你。”他微笑,“苏莯青,你每次的任性都需要付出代价的。”   苏莯青紧抓住门边。   苏若青透过门,看见他身后的小熊玩偶,他突然敛去笑容,“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房了。” 第五十三章   佟安把猕猴桃买回来,她刚开门,袋子就被柴啸接过去。   柴啸在大盘挪了些位置,把猕猴桃放在一旁,就把盘子抬到阳台。他拿了两张折叠椅子,刚坐下来就看着天空的月亮。   佟安给自己调了一个姿势,舒服地躺了上去。   “真好看。”佟安的眼睛睁得很大,出神似的看着月亮。   柴啸看怔了,却脱口而出,“但看不见星星。”   “今天中秋节,能看见月亮不就好了吗?”佟安抿嘴笑。   柴啸顿了下,“嗯。”   佟安的双眼突然凝神了,像在怀念什么,“奶奶很注重中秋节,她说月圆夜晚就应该团圆欢聚,谁都不能缺,”她说着,突然笑了笑,低头摸着肚子,“不过今年家里又多一个小成员了。”   佟安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她一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摸着肚子,唇边扬着的笑感染到别人,柴啸也心生期待和欢喜,却想在他母亲怀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曾开心过。   可他的思绪也才过了会儿,就被佟安拉着他的手抚摸肚子,她期待地说:“啸哥,我们明天把储物房弄成婴儿房吧。”   柴啸笑道:“好。”   佟安低头,轻轻地拍着肚子,小声地哄道:“念念宝贝。”   “我看不见星星。”   他们还在聊着天,柴啸就收到一条信息。   他打开一看,只见写着,“我现在在顶楼,看见月光很美,但我一眼望下不见底,你猜,我在这里会不会死?”   柴啸心里一突,想到他有黑暗恐惧症。他回复他,“别说胡话,人没这么容易死。”   对方似乎等着他回这条信息,便秒回,“那我想你想得快要死算不算?”   柴啸:“……”   他揉了揉眉头,干脆把手机放在一边,过了一会儿又收到一条信息。   他以为又是苏莯青发过来的,他倒是想看看他还能说什么浑话。可这一看,发现是来自另一个号码的信息。   “中秋节快乐。”   这短短的五个字是苏若青发过来的,柴啸的脸色带了些不知所当的情绪。   他经过了这几个月,他知道苏莯青想做什么,但他看不明白苏若青。   苏若青说想弥补对他曾造成伤害,他感激他帮了他,可他每次的出现恰到逢时,却有一种让他落入了云雾之间,他根本看不透他真正的目的。   苏莯青会把所有的情绪表现出来,可苏若青并不是。   佟安注意到他一直看着手机,问:“啸哥,你有心事吗?”   他顿了下,轻轻地摇摇头,他想到她白天时的情绪不对,反问:“你呢,你有心事吗?”   佟安沉默了一下,应了声:“嗯。”   她转头看着柴啸,恰好看见柴啸看她,便相视而笑。   佟安想到了况掣对她说过的话,其实她曾想奶奶去世之后,她一个人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她或许会露宿街头,会在她未成年时还仅剩的蓄积被那群所谓的亲戚吞得一干二净,或者说她会跟着当年那混混男友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也甚至读不成大学。   只是家里多了啸哥,她不用过上这样的日子。   ——   第二天,佟安收到一条信息,说她有一份快递到了。   她心想也才刚买婴儿用品,这么快就来了。她朝阳台看了看,便直接下了楼。   她站在楼梯门口,双手抱着肚子,左右顾望。她这才刚低下头,有一只手伸到她的前面,手上还拿了一个精美的盒子。   佟安转眼一看,看见况掣站在她的前面。她被吓了一跳,眼珠子一溜,终于意识到了,“信息是你发的?”   况掣笑道:“还是安安聪明。”   佟安小声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你不高兴吗?”   佟安摇头,“不是。”   “送给宝宝的,喜欢吗?”况掣把盒子打开,是一个婴儿金饰,用了长生果外形雕刻而成的漂亮手镯。   “好漂亮。”佟安惊呼道。   “等我们宝宝出生之后,就可以给他戴上了。”   “会不会很贵重?” 佟安问。   “不贵,”况掣轻笑道:“买给宝宝的,多贵都买。”他把盒子放到佟安的手上,微微弯着腰,认真地问:“还有生我的气吗?”   佟安怔了下,“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就好,”况掣亲了亲她的额头,顺势抱住她,“别这么快推开我。”   “怎么了?”   “没事,”况掣低声说:“只是想讨个安心。”   况掣的脾气很奇怪,有时口轻舌薄,有时对她像蜜糖一样甜,让她对他的感情想要停止却无法停止。   佟安轻声问:“况掣,你是真心对我的吗?”   “当然,”况掣托起她的脸,“我是真的喜欢你。”   佟安紧紧地拽住他的衣服,又问:“所以你不会结婚的是吗?”   况掣挑眉,“你还不信我吗?”他把声音加重,“不会。”   “阿安。”   佟安听到柴啸的声音,赶紧把视线对上二楼的柴啸,   佟安马上放开他,转着身抬头看着二楼的柴啸,干笑,“啸哥。”   况掣抬头,挑衅一笑,“早。”   柴啸的声音有些生硬,“早点上来,我煮了早餐。”   “我现在就回去。”佟安马上说,转头再对况掣说:“我先上去了。”   况掣摸了摸她的头,“去吧。”   她不舍地看他一眼,便上楼了。   她刚回到家,下意识地把手缩到身后,手里还握住了盒子。   “啸哥。”佟安把头凑过去,笑得不自然,“煮了什么早餐?”   “佟安,”柴啸喊了她的名字,声音认真又带了低哑,“我并不喜欢他,但是你喜欢他我没有办法,我对他只有一个要求,他别来伤害你。”   佟安认真地说L“他不会伤害我的。”   柴啸问:“你真这么觉得?”   佟安点头,露出一个笑容,“我再相信他一次。” 第五十四章   苏莯青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就被苏父当小狗似的招手唤过来。   “莯青,过来一下。”   苏莯青打了一个哈欠,走到沙发,“爸,什么事?”   “昨天很累吗?”苏父温声地问。   苏莯青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撒娇地道:“累死了,阿诚昨晚连续给我发了好几个计划方案过来,我一忙都忙到三更半夜。”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苏父问。   苏莯青摇头如浪鼓,卖乖地说:“爸,你舍得我吗,这么快就想赶我回去。”   “你啊,真替我着想的,也没见你回几趟家。”苏父无奈地说。   “你没见我回家频繁了吗?”苏莯青眨着眼地问。   “对,总是碰巧和你哥的时间错开。”   苏莯青瞬间没说话了。   苏父假意咳嗽了下,“莯青,爸想跟你商量个事。”   苏莯青等着他说下一句话。   “我想,你既然先不回去了,那你和你哥的生日,我打算给你俩安排安排一下。”   苏莯青皱眉,“我和他的生日,有什么好庆祝?”   “你在说什么傻话?”苏父轻斥,“你和你哥都是在你娘的肚子里足足待够十个月出来的,谁还能比你俩更血浓于水?”   苏莯青抿嘴,“我不想。”   “别再任性,别跟你哥闹别扭了,这么久总要歇歇了,”苏父无奈地道:“看到你爸的白头发没,都是这几年被你们兄弟俩折腾出来的。”   苏莯青没有说话。   “你小时候总是发烧,一发烧就特别怕冷,你哥心疼你,非得搂着说给你取暖,又拿玩具哄你开心,还记得吗?”苏父想着他俩小时候的事,忍不住笑了笑,“你小时候一发脾气就找哥哥哄你开心,其他人怎么哄都哄不好。”   苏莯青只安静了会儿,抬头问:“那我们是什么时候变了,你以为真的只是这几年吗,”他轻扯了唇边,“那不是最后一根稻草吗?”   苏父的唇边微动,想说点什么却没有说下去。   苏莯青敛去情绪,声音变得轻淡,“爸,我没有跟他闹别扭,我只是觉得他……”他顿了下,继续说:“越来越不像我哥。”   他看见茶几上有红酒,他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言归于好不是不行,他只要跟我说一句对不起,”他执着地说:“他欠我的。”   苏父的喉咙像塞了一根鱼刺,咽了也觉得有点难受。他一直把他们当孩子似的当做玩闹任性,但现在看来确实不是。   “爸,反正我和他的事,您也别管了。”他打了一个哈欠,“我太累了,就先回房补眠。”   他说完,便离开了。   苏父低着头,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   这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佟安的肚子也越来越大,遇到的问题开始棘手了。   况墉申坐在办公室,看着桌上的账本,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它,突然一手把账本掀翻在地,他站起身,点燃了一根烟,尽量抑制情绪上的焦炙和怒气。   最近所发生的事没有一件能让他省心。   他拉开窗帘,他就在公司的最顶层,而这里能代表他最高的身份,而他往下睨望,街上的人就如同蝼蚁般密密麻麻,又无足轻重。   他不会成为他们的一员,不会成为地上爬的蚂蚁。   自从资金链出现问题之后,他的公司已经和空架子没什么区别。但不管他用了多少见不得光的手段,这里毕竟是他一手创造的商业王国,他不可能让它毁了。   他揉了揉眉,摁了电话,对秘书说了几句话。很快的,况掣走了进来。   “爸,你喊我?”   况掣狭长的双眼遗传了他的父亲,这双眼一眯,就会显露狡诈的意味。但况墉申的那双眼有了多年久经世故的洗礼,更来得锋利而又戾气。   况墉申一直盯着他,盯久了才把头微微低下来,用指肘轻轻地敲起桌子,“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和殷思菱的婚礼会在下周举行。”   况掣的身子一僵,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他看见他父亲那严肃的神情,就知道并不是开玩笑。他尽量露出一个笑容,“不是说半年吗,现在才过四个月。”   况墉申烦躁地说:“也只是提早两个月而已。”   “爸,你突然提前这么长时间,怎么也不早说,得给我心理准备。”   “这婚迟早得结,早结晚结有什么区别?”况墉申的声音有些冷硬。   “爸,”况掣滚动喉咙, “我不想这么早结婚。”   况墉申笑了下,伸出手拿起办公桌上的信封,把里面的相片拿出来,随意抽出一张,便推到前面,“你是因为这个女人不想结婚?”   况掣一看,发现是他和佟安的照片。   况掣只慌张了一下,便稳定情绪地道:“爸您看看您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还没玩够,不想这么早结婚,而且一开始明明说好的,订婚半年再结婚的。”   “玩玩玩,”况墉申的声音越说越扬大,蓦然抽了他一巴掌,怒道:“连肚子都玩大了?”   况掣用舌头顶了顶唇边,感觉到一丝的刺痛,他嬉皮笑脸地道:“意外,真是意外,我哪能想到这茬事,我都说了,这女人没钱没势,人也单纯,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这种女人最容易控制,爸你说我什么眼光,怎么会为了她不结婚?”他说着,手一摊,“不就是一个孩子吗,我们不想要的话就扔点钱给她养得了,等想要了,我们也可以要回来。”   “这孩子不能留。”况墉申直接说了。   况掣脸上的笑容差点崩了,“为什么?”   “他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那就是一个杂种,到时候被殷家知道了,颜面还要不要?”   况掣在笑,“爸,我就是私生子,您忘了?”   况墉申的眼神越渐阴沉,“况掣,我不是开玩笑,婚你必须结,这孩子也不能留。” 第五十五章   况掣还未想过,况墉申真的把婚礼日期提前了。他皱着眉,突然想到刚才进况墉申的办公室时,看见了被他甩到地上的账本。   他刚刚已经打给他所谓的未婚妻,试图通过她而向双方父母改了婚期,可却被拒绝了。   殷思菱是一个爱玩的千金小姐,她一开始和他协商好了,结婚证就是一张纸,婚后照样各玩各。   他揉了揉额头,却觉得乏累。   他心里开始焦虑,担心佟安会看见新闻,他还没找到措辞和她解释,他犹豫了下,改打给了苏若青。   刚一接通,他就听到苏若青低凉好听的声音,“恭喜你,下周要结婚了。”   况掣皱眉,“苏若青,是你一开始让我在那老头的前面装成俯首帖耳的孙子,你要给我搞定这事。”   “哦?”苏若青的声音听着漫不经心。   “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下周要结婚,”况掣烦恼地道:“如果走上这一步,你别指望我再为你做事。”   ‘你在威胁我?’苏若青的声音很凉,凉得几乎没有感情。   “我没威胁你,”况掣尽量压住自己的脾气,“我是听信了你的话才答应订的婚的,如果真到结婚这地步,我俩大不了就拆伙。”   苏若青过了半会才说:“你想从中得到什么你应该清楚,我们只是各有所需,不然你一开始也不会答应我,”他笑了下,“不过你也没做到我的要求,那你又凭什么责怪我不帮你。”   “你说什么?”况掣皱眉地问。   “这怪的是你,况墉申能发现无非是因为你和佟安靠得太近,这是你的自傲和两手不想松手而带来的后果,当然佟安怎么想的我并不关心,”苏若青的声音又缓又淡,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我只是让你别忤逆况墉申,只是你没做到,如果会有什么后果只能你自己承受。”   况掣的情绪被他打垮得几乎溃散,“我想放弃——”   苏若青顿了,“你不可能想前功尽弃的。”   况掣没有再接下一句话,他把脑袋伏在桌上,久久没抬起头,直到他听到佟安的声音。   ——   佟安被“请”到况硕集团。   说是被请,不如说是被强行推过来的。她站在况墉申的办公室,整个身子都   是僵硬的,甚至不敢乱动。   她不知道况墉申找她有什么事,但因为对方是长辈,她紧张地喊了声:“您好。”   况墉申的眼神凌厉,看她就像看一个物件,让佟安觉得不舒服。   她在电视上有见过况墉申,看着是一个温和有礼的况硕老板,可现在一看,竟觉得非常陌生。   况墉申对她说出了第一句话,“我不明白佟小姐一直纠缠我儿子有什么用意?”   佟安一听,听得困惑又难受。她嚅着嘴巴,说:“我、我没有纠缠您的儿子。”   “那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况墉申看着她肚子时的眼神有些鄙睨,可还是轻笑了下,“像你这样出身的女人,我见得比较多,无非就是把孩子当做以后生活的筹码。”   佟安猛然看他,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儿子下周就要结婚了,佟小姐应该知道吧。”   佟安怔怔地看着地上,低声说:“可是他三番两次和我保证,不会去结婚的。”   况墉申悠悠闲地看她。   “况总不用担心我会纠缠不清,”佟安扯了扯唇边,坚持地道:“我只是想让他亲口和我说。”   况墉申微眯着眼,直接让人调了监控,将他和况掣当天的对话原原本本地放出来,佟安清楚地听到况掣那专属他慵懒的声音。   “意外……我都说了,这女人没钱没势,人也单纯……这种女人最容易控制,爸你说我怎么会为了她不结婚?”   佟安只觉得头瞬间昏眩,她下意识往后踉跄了一步。等她稳住了脚步,便把双手护住肚子。   况掣对她不是这样说,他说订婚是权宜之计,他说让她等他。他说的时候很真诚,双目凝神,就仿佛那瞳仁只能装得下她,她信了,他说什么她都信了。   佟安的双目开始涣散,几乎凝聚不到同个方向。   “他玩性大,平时就喜欢拿一些小姑娘做消遣,”况墉申温声地道:“不过我也能理解阿掣,现在的年轻人结婚之前就喜欢玩,玩的话自然找一个干净单纯的姑娘。”   佟安的心脏就好像被一把刀割着,疼得眼眶都红了,那红丝多得延续到了眼尾。她把双手攥到身后,硬是摁住那股颤抖,她说:“我这样的出身没有害人。”   她停了会儿,又说:“我不会把孩子当成筹码。”   况墉申沉吟了下, 看着她的肚子便问:“几个月了?” 第五十六章   佟安往后退了几步,没有回他。   他也不在意,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往前一推。   佟安轻扯嘴唇,嘲弄地说:“太俗套了,如果况总没其他事,我先离开了。”   况墉申笑道:“拿着吧,你毕竟是个小姑娘,以后的人生还长着,以后想生孩子的机会多得是,现在这个孩子就拿掉把。”   佟安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地响着,她没理解他的意思。   “你先把手术做了,那剩下的钱也够你花很长的时间。”   况墉申的声音毫无波澜,就好像一条小生命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少吃一顿也无误。   佟安总算知道他的意思,她整个身子在颤抖,连嘴唇都是青白的,“不,不……”   “不愿意?”况墉申像在惋惜。   佟安似乎把力气都放在说话上,“这是我的孩子,不是你们的。”   “对况家来说,他就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况墉申淡淡地说,突然一笑,“我讨厌私生子。”   他说着,低头按了电话。   佟安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她转过身,直接跑出门外。   她马不停蹄地跑到电梯,手不停地摁着按键,转头看见有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过来了。   有一个男人抓住她的手腕,不知道想把她拉到什么地方。佟安吓得在尖叫,想引起其他人的主意。可这里是十八楼,这一层只属于况墉申,并无他人。   她低着头,还看见男人的手上拿着湿巾。   她咬住他的手臂,顺势从袋里拿出啸哥买给她的电击棒。男人并不觉得疼,他扯住她的头发,正要把她拉开时,佟安趁机用电击棒袭击了他们。她已经把电力开得最大,只见他们瞬间把双手撑在地上。   她趁机躲进电梯里。   佟安用力地喘气,她把手机翻过来,打了一个电话给柴啸。   柴啸接听到她的电话,一声“阿安”让她忍不住哭出声,“啸哥,救我,我好害怕。”   柴啸马上问:“你在哪里?”   “况、况硕……”   她这话没说完,电梯门就开了。这才刚开,她就被揪出来,手机随即落到地上。   这里还不是一楼,不知是过于的害怕让她感觉到肚子越发疼痛,她又绝望又伤心,“我错了,让我离开。”   他们想把她的孩子拿掉。   她这样一想,反抗得更加用力,她想挣脱他们,趁机会往楼梯跑。她的手刚被抓住,又朝男人的手臂往死里咬,却被推开了。   佟安没反应过来,腿一崴,在推搡中从楼梯滚下去。   她惨叫一声,发现长裙子染满鲜血。   她从来没觉得这么疼过,这种疼就仿佛让她在油锅反复煎熬。她越发没有知觉,连带知觉都是涣散的。她拼命地睁开眼睛,看见柴啸向她走来。   她看见柴啸在和那两个男人打架,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柴啸打架,她从没见过他这么愤怒的样子,她轻喊了一声:“啸哥。”   柴啸终于能过来了,他抱住她,看见自己的手掌沾满了她的鲜血。   “我在,”柴啸说:“我们就去医院。”   他说着,想找自己的手机,可手机已经在刚刚被摔得四分五裂,他抬头,怒喊道:“叫救护车。”   “我错了,”佟安又说:“我真的错了。”   她努力保持最后的清醒,用手拉着柴啸的袖子,让柴啸低头听她说话。   “好疼,”她说着,眼尾流出了一颗眼泪,“太疼了,我好害怕。”   “没事,”柴啸轻声道:“等下到医院就没事了。”   “哥,”佟安要失去知觉了,她说:“就算我死了,孩子也不能给他们。”   他们?   柴啸还没来得及想他们是谁,终于听到了救护车的鸣笛声,他猛地抬头,却看见了况掣从电梯里出来。 第五十七章   “阿安这性格倔强又容易钻牛角尖,我真的担心她会受伤害,”奶奶那垂暮的眼皮耸拉得厉害,遮住她那混沌又清明的双眸,她温柔地轻拍柴啸的手,带着歉疚,“奶奶这一生的牵挂只有她了,啸子啊,能不能帮奶奶好好地护她?”   这是奶奶临终前对他说的话。   柴啸站在手术室的门前,他几乎没有动过,这一站便是好几个小时。   “坐着吧。”苏若青说。   他拥有这间医院的一半股份,所以他很快就知道此事。   柴啸这才稍微动了动身子,他挪了下脚步,却没有坐下,但感觉到自己的腿骨在发疼。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腿,再转回了视线。他腿上的这种疼痛就好像有人用指头慢慢地磨蹭着他的碎骨,接着就有股捏碎骨头的声音,再猛地往里面按进去。只要他站得时间越长,这种感觉只会越强烈,但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他保持清醒。   突然,手术室的门被开了,两位护士急急忙忙地出来,再顺着左边走,走得很快,就在柴啸的旁边过去。   他甚至听到一个护士的嘀咕声音,听着年纪不大,“你说这呼吸突然停了,不得把人吓乱?”   “就你吓乱,快走吧。”另一个年长点的护士斥她。   柴啸这一听,着了慌,“她们在说什么?”   苏若青似乎也听到了,他只道:“别瞎想。”   柴啸顺着走廊的方向看她们离开,发现苏莯青站在不远处,倚在墙边,没有打扰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们很快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器械和数个血包,接着又进去了手术室。   柴啸抬着头,怔怔地看着手术室的指示灯,这头抬得似乎也没觉得累。   这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他听见了步伐的声音,朝着他走过来。   柴啸往后看,发现竟是况掣。   况掣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脸上也没什么情绪。   柴啸的心里起了恨意,这种恨意几乎让他失去理智。他不顾腿疼地快步走过去,,一拳抡到他的脸上,直接把他打在地上。   况掣戴着的帽子被甩在地上,双手撑地,却没有起来,他说:“我只是想知道安安现在怎么样了?”   柴啸低吼:“滚。”   况掣没有说话,他慢慢地站起身。   “你最好祈祷阿安不要出事。”柴啸说的每字都从牙缝里蹦出来。   况掣知道他误会了,声音下沉,“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安安为什么会来到况硕公司。”   可他这话说完,柴啸只觉得有一种反胃的恶心涌到心头,他疯了一样地把他摁在地上,掐住他的脖颈,又一拳揍过去。   现场几乎要失控了,苏莯青没打算阻止他,只喊了他一声,“柴啸。”   一个护士急忙走过来,“别在这里打架,不然我要报警了。”   柴啸这才把手放下。   况掣站起身,摸了下自己的脸,只觉右颊微肿。他转头看着站在长椅旁边的苏若青,只见他看了过来,眸里写着淡漠。   况掣狠狠地闭了下眼睛,转头看了眼手术室,从地上捡回帽子戴上,再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医院。   柴啸看着他终于离开了,身心来得精疲力竭,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却倒在地上。他的腿疼得几乎支撑不了他继续走路,他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膝盖,看着的天花板却天旋地转。   他晕眩得几乎站不起身,被护士送到了一间有床的休息室,让他在那好好地歇会。   “喝点水。”苏若青把一杯水拿进来。   “谢谢。”   柴啸接过来时,发现还是温水。   他这水一进肚子,身子总算舒服了些。   柴啸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等腿没这么疼,他又想着出去。   他刚把门打开,就看见了苏莯青。   他顿了下,打算越过苏莯青走出去,却被他拦下来。   “让开。”柴啸低声说。   “你要在这里休息。”苏莯青的语气像在命令他。   “让开。”柴啸有些怒了。   苏莯青没有再说话,他直接拉住柴啸的手,强行把他拉回床上坐下。   柴啸自然是不愿意的,“放开,放开。”柴啸的声音扬高,低吼道,“我要出去。”   “你出去能有什么用?”苏莯青问。   他这句话真的惹怒了柴啸,他试图用手肘顶开苏莯青,又被他轻巧地摁回胸膛,他根本就挣脱不了苏莯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床越来越近。   柴啸不知道为什么连自己选择在哪里呆着都不可以。   他这样一想,今天埋在他心头上的绝望和崩溃瞬间爆发出来。他低着头,狠狠地咬住了苏莯青的右臂。   他咬得很用力,把所有的情绪发泄在苏莯青的手臂上。苏莯青任由他咬着,只有觉得疼的时候,他才微微地皱了下眉头。   柴啸慢慢地松开嘴,却看怔了。   他的牙齿就像一把尖利的刀刃,凶狠地把他的臂肉剜开,留下一个血糊糊的牙印,那齿痕已经陷在他的臂肉里,血慢慢地溢出来。   柴啸倒是没发现自己还有这么发狠的一面,心里蔓延了一丝愧疚。   “好疼啊。”苏莯青最擅长趁机装可怜。   “我去叫护士……”他刚要起来,就被苏莯青搂住。   他想挣开他,却被他越搂越紧。   柴啸觉得所有的力气在刚刚已经用完了,他像泄了气,任由他搂着。   柴啸透着前面,可视线不知道看向什么,他在想,自己这一生到底活了个什么。   他忍不住地问:“我做错了什么?”   苏莯青这一听,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掏空了,空荡荡地却是难受。他苦涩地说:“你什么都没做错。”   他什么都没做错,可他身边的人却会离开他。   苏莯青感觉到他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他挪了下位置,让他靠得舒服一些。   他小声地问:“你是不是很累?”   他一直等着,都没等到柴啸的回答。   柴啸慢慢地闭上眼睛,终于回他了。   “嗯。” 第五十八章   柴啸靠在他的肩膀睡着了。   苏莯青把他的身子轻轻扶好,接着躺在床上,给他挪了下位置,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他站起身,静静地看着柴啸。他看起来很累,眼睑下尽是疲倦,睫毛还在不安地颤动。   他刚刚在手术室前站了很久,从白天到晚上,佟安依然没有任何醒来的消息。   苏莯青突然想到柴啸那句话,他做错了什么,他认真地想了想柴啸那小半辈子,不过才二十几年,却总在熬苦。   而偏偏,柴啸吃的苦之一,便是他。   他笑了笑,却带着苦涩。他突然心想,倘若他当年给柴啸的苦涩日子里能掺出一点甜,或许说,现在会有些不一样。   “柴啸。”他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苏莯青拿起被子,正要盖到柴啸的身上时,可他敏锐的心思又觉得不对劲。他又仔细地看柴啸,突然低下头,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眼珠子转到眼尾,看见床柜的那杯水。   “他太累了,让他回家睡一觉吧。”   他听见了苏若青的声音,他把头转过去,看见苏若青走进来。   苏莯青没有说话,眼也不眨地就这样看着他。   苏若青问:“怎么了?”   “为什么给他的水放了安眠药?”苏莯青突然问。   苏若青轻轻地挑眉,却在意料之中。他俩虽说现在的关系有些不和,但毕竟是双胞胎,对双方的了解和默契还是有的。   苏若青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他今天累,想让他歇会儿。”   苏莯青嗤笑。   “不信我?”   苏莯青的眉眼微抬,“我只是了解你,你最喜欢的就是算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打什么主意?”   苏若青把身子直直地倚在墙壁,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过了好半会把话题转了过去,“爸前几天跟我说打算下个月给我们操办生日,你要不要让爸高兴高兴一下?”   苏莯青把脸撇到一边去。   “实在不想,你自己和爸说吧。”苏若青淡淡地说。   “我说了,”苏莯青把头微歪,一字一顿地道:“我说苏若青能给我道歉,我可以考虑。”   “道歉?”苏若青挑眉,话语无情,“如果说是五年前我让柴啸离开然后骗了你,让你白找五年,我觉得没必要道歉,苏莯青,你到现在还不够成熟,不用说五年前……”   他这话说到一半,就被苏莯青截了胡,他看了看柴啸,又把视线转回他,“你觉得这个导火线是五年前还是我们十一岁的时候?”   他还记得那年,只有十一岁的苏若青跟他吼出的那句话,“如果不是你,不是你非缠着妈妈陪你去商场,她就不会死。”   苏若青敛去脸上的情绪。   ——   柴啸睡醒了。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便是看见熟悉的天花板。随后,他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是在家里。   他把头一转,看了看床柜上的闹钟。他微微低下头,揉了揉额头,他这一睡竟睡到了中午。   他努力地回想昨天,心想昨天还在医院,现在却在家里。   他想到了睡着之前见到的是苏莯青,或许是他送他回的家。   这样想着,柴啸又突然萌发另一个想法,是刹那间带了一丝冀望,或许说昨天就是一个梦。可这想法很快就在他的脑海里消失了,他扯了扯嘴唇,昨天的那种感觉是仿佛有人直接拿把刀朝他身上用力砍,一刀一刀地砍下来,比他想象中的更要真实。 第五十九章   他拿着手机一看,发现医院没有给他任何的信息。   他皱着眉,正要换衣服时,就听见门外有些细细碎碎的声音。   柴啸随意套了件外套,就出去了。他把门一开,发现竟是佟安的二舅公。   他对这二舅公的印象不深,他出现的次数不多,哪怕奶奶在世时,他也没见到他几次。   “小柴啊,你这,”二舅公笑得有些牵强,“我还以为你在医院。”   柴啸点头,“嗯,我准备过去医院。”他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佟伯伯,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安安出这么大的事,我就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话刚说,叹息道:“安安这命和她奶奶一样苦,你说人怎么说走就走了?”   柴啸的身子一僵,脑里像被窜入无数根细针,把他的脑袋弄得密麻又嗡嗡作响,他看着二舅公,却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二舅公还在跟他说话,嘴里动个不停,可柴啸却听得不明白,直到看见他手上拽住一份报纸。   他抢了他手上的报纸,便翻开一看。   他看见在报纸头条上写的是“一孕妇从况硕集团的楼梯摔落重伤,送往医院时因大出血抢救无效,患者呼吸心跳已停止。”   柴啸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猛地抬头,双眼直盯着二舅公,像在看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我、不明白。”   二舅公被他看得发毛,“你不是从医院回来吗,你不明白什么?”   柴啸只觉得慌乱,他根本不理解这报纸写的是什么意思,他尝试说,却说得不连贯:“我昨天在医院,她还在做手术,她只是摔了一跤,医院到现在都没给我发信息,她……”   他突然说不出话,他应该继续说的,说佟安还在手术室。   “小柴啊,”二舅公的声音带了些可惜,“摔一跤对孕妇来说可是大事,这报纸都写了,因分娩异常导致的,换句话解释就是难产,你得接受现实啊。”   柴啸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他还是不明白,他根本就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睡醒就在家里。   二舅公轻咳一声,“小柴,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想问问你这房子的事,你看安安和她奶奶都没在了,我当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她奶奶才让你住下来,但你毕竟是个外人……”他一直说个不停,他也算是肖想这房子好几年,本来以为佟安奶奶去世之后,他还可以有个理由把这房子蹭到手,结果途中跳出一个柴啸,也不知道他这个外人对这祖孙做了些什么,硬是把这房子保下来,反而他们这些亲戚只能干眼看着,这次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可他的话都快说完了,发现柴啸压根没听他说话,他不满地说:“小柴,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柴啸那瞳仁才稍微动了下。   二舅公看他神色不对,也暂时放弃了,“算了,我过段时间再来吧。”他说完,刚要转身时,又说:“你要去医院就赶紧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打个电话给我吧。”   他说完,也没管他听没听进去,直接离开了。 第六十章   苏莯青和苏若青交谈后,他把柴啸送回家,但他怕黑,所以找了小吴过来开车。   夜很深,苏莯青被小吴摇醒了,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我睡着了?”   “小苏先生,你太累了。”小吴说,“需要回去吗?”   苏莯青侧过脸,想通过车窗外看向柴啸的家,可暗得什么都看不见。   汉城区一到凌晨之后,所有的路灯光都会被关上。   而他身处车内,外面漆黑一片,很像一个柜子。苏莯青这样想着,就开始有了一种呼吸急促的感觉。   “灯全开了吗?”他问。   小吴愣了下,抬头看看车内灯,点头,“都开了。”   苏莯青闭上眼睛,他总有种错觉,他还躲在黑暗的柜子里,耳边听见的是母亲凄厉的惨叫声,他推不开柜门,恐惧而无能为力。   已经过了十几年,他还是没有办法摆脱阴影。   苏莯青觉得头昏脑眩,他哑声地问:“我病了吗?”   小吴转头看他,发现他面色略苍白,紧张地说:“是的,需要回去找杨医吗?”   “不,在这。”苏莯青说:“先在这里呆会。”   小吴看着他的脸色,有些不忍,“小苏先生,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苏莯青闭上眼睛。   他想上去陪着柴啸,但是他知道,柴啸不会想见到他。   而柴啸在睡醒的第二天,他从报纸上得到噩梦一般的“消息”。   ————   柴啸一直低着头,直到门被二舅公关上,他才把头抬起来。   他坐回沙发里,手里还拽住一张报纸。他把报纸放在了一边,便闭上眼睛。   他应该要去医院的,可他却恐惧医院。   他昨天在医院时是不怕的,可现在一想,只觉得连脊梁骨都在发寒。   他第一次在医院时,是他父亲想把他们全家烧死,他因为奶奶救他而逃过一劫,可她自己,父亲和母亲却被烧死在屋子里,他被消防员送到了医院,命是保住了,可他的左腿却因为火灾才落得后遗症。   那天,他结束了十几年来被父母虐待的噩梦,却也没了唯一对他好的奶奶。   而他第二次去医院又失去了奶奶,虽然那是佟安的奶奶,可她的神情言举总是让他想起自己的奶奶。她临终前抓住他的手背,双眼混沌而又清明,声音轻哑又带了丝恳求,“啸子,阿安交给你了,能不能替奶奶好好照顾她?”   转眼间,他仿佛听到佟安的声音,带了只有十几岁时的青涩,“啸哥,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那是奶奶同意他住下来之后,佟安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她笑得轻快而兴奋,那双大眼睛眯得像月牙般灵动,“我算不算有个哥哥?”   柴啸向往有个家,他看着这个房子,露出笑意。   “奶奶去见爸妈了,她也不要我,我没有家人了。”那是奶奶去世之后,他看见佟安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他安慰地搂着她,他失去过最爱的家人,他知道她的感受,他想和佟安成为一辈子的兄妹,哪怕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没有家人,我想做你的家人。”柴啸对她说:“我会做好一个哥哥。”   “唔……”柴啸睁开眼睛时,连眼睑都是颤动。   他感觉到脸上有着什么东西,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沾到了湿润的水。他才发现自己哭了,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眼泪像断了泪腺地往外流。他不想哭出声音,可眼睛一扫,他看见了奶奶的神位牌,就忍不住了。   “对不起。”他看着奶奶的神位牌,又说了一次,“奶奶,对不起。”   他答应过奶奶要护着佟安,可他却没有做到。   柴啸太久没试过这么难受,他妈妈骂过他是灾星,因为他是让她只能留在疯子家的束缚,她说他只会给人带来厄运。   奶奶听见之后,认真地对他说:“你是上天赐给奶奶的幸运物。”   柴啸慢慢地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团,轻轻地哭出声音。   他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等他慢慢地平息情绪,从地上把手机捡起来,刚打开机时,一则新闻跳了出来。   他第一眼看见了标题,是关于况硕集团。   柴啸皱着眉地将它点开,又点进去视频,就看见况墉申在接受采访。   记者问:“身为况硕集团的董事长,请问对这次孕妇摔楼导致您公司的股价下跌,您有什么看法?”   况墉申面目和善,谈吐温和,说话时还带了些惆惋,“我知道各位对此事都很关注,我也希望这件事也能得到很好的解决方案,股价再怎么样都远远不如生命的重要性,但事情都发生了,那我说几句话吧,我儿与佟小姐是没有任何的关系,”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况硕集团在前几个月为C大捐建了一栋实验楼,希望能培育多一些人才,而这位佟小姐就是C大的学生,所以她和我儿仅有一面之缘,从这开始她就纠缠我儿,你们也清楚像我们这样的公司,一旦有什么新闻爆出不管真假都不好收场,毕竟这事也经常出现,本来我们盘算用委婉手段来处理,结果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事发生的,当然对此我们也感到歉意,后续也会给家属给予补偿。”   记者听完,顺势把话筒递到况掣的前面,想让他说上几句话。   “况先生,请问您父亲说得都是真的吗?”   况掣是站在况墉申的后面,他把头垂下,一言不发。   况墉申轻咳一声,声音诚恳而无奈,“他因为这事受得打击挺大的,不过也确实怪我们没有用很强硬的态度和她说得明明白白。”   记者继续问:“那况家与殷家的婚礼还要举行吗?”   况墉申回道:“至于我儿子和殷小姐在下周举办婚礼这事,需要延迟……”   柴啸眼也不眨地把视频看完,本就红了眼眶更是裂出几条红血丝,他瞳孔一缩,开始溢出几分不明智的愤怒和恨意。   他们在撒谎,他们在万目睽睽之下说谎。   柴啸觉得反胃,是一种从胃里散着抽搐的恶心,他忍不住跑到厨房,可他这两天没什么食物进肚,只能难受地干呕。   直到他意识到呕不出来时,把头一抬,看见刀具上的刀。 第六十一章   苏若青赶过来时,看见的是况掣醉倒在木椅,他双腿直直地伸开,脑袋歪在扶手边,等他听见脚步声,才勉强地掀开一只眼睛。   “是你啊。”况掣哼哼地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苏若青皱眉地看他。   “我……”况掣打了个嗝,他扶着椅子站起来,却站得东歪西倒,“喝酒啊,酒。”   “别再喝了。”苏若青说。   况掣的手动了下,却故意把它举高,“我为什么听你的?”   他刚从记者会回来,第一时间就从冰箱把所有的烈酒翻出来。他就是觉得难受,他明知道况墉申在撒谎,他却要忍下来没有当众反驳他。   他知道为什么的,他在况墉申的面前装孙子装久了,他不能露馅,不然这几年来做的一切都得白费。   “是你。”况掣指着他,那醉着的声音却带了点轻哽,“是你找上我的,是你说帮我的,但是你迟迟没有动手。”   “我劝告过你,是你自己不知好歹。”苏若青平静地说,声音渐轻,“现在造成这样的后果不仅有况墉申的错,还有你。”   他的话就像一个炸弹,直接炸得况掣摔在地,他狼狈地用手抵地,崩溃地说:我不干了。”   苏若青缓缓地半蹲在地,先看着他手上拿着的那瓶酒,轻喃道:“酒真是个坏东西。”他把它抽出来,扔到一边,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干什……”况掣的话还没说完,苏若青突然一巴掌过去,不轻不重,却把他打懵了。   苏若青问:“清醒了吗?”   况掣愣着看他,随后狠狠地捂住脸,低声地道: “我真的、真的不想干了,我谁都保护不了。”   以前是他的妈妈,现在是佟安。   “那是谁让你没了一切,现在说不干,是不是迟了点,”苏若青声音冷血,“别忘了一开始为什么和我合作,就为了这么一件事把你搞垮了?”   他记得的,他记得他恨况墉申。   他们一开始的合作,是苏若青先找上门。他不知道苏若青从何得知他的身世。他是况墉申的亲儿子,但他是个私生子,   况墉申利欲熏心,贪图名利,抛弃妻子。他还是个小人,他娶了千金是为了建立属于自己的况硕集团。   但仅仅因为钱不可能一开始就把公司做得这么大,这是后来苏若青跟他说的。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况硕集团的总裁,只是他母亲从不让他过去找他。直到他十岁的时候,他母亲身患重病,需要一大笔费用治疗她的病。   他还记得他母亲生病的样子,本圆润的脸被折腾得颧骨深凹,本来绰约美丽的风采已经浑然不见,他看见的只是一个瘦得只剩骨头的母亲。   他偷偷去找了况墉申。他还记得况墉申当年看他的眼神,冷漠,不耐烦。   况掣觉得他看他就像看一个讨钱的小乞丐。   况墉申说:“我没有儿子。”   况掣记得自己那时候跪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一块流,“求求你,我只是想给妈妈借医药费,她生病了,很重的病。”   况墉申直接让人把他扔出去。   后来母亲忍受不了病痛的折腾,也因为钱的不足,她放弃了治疗,没过多久,她就去世了。   接着他还没从悲伤走出来,媒体却揪了他出来,兴奋地将他送到大荧幕上。很快地,况硕总裁抛妻弃子再迎娶新妻的新闻就覆盖了每个角落。   但是,这则新闻很快就被删得一干二净。   接着,他在他母亲的坟墓前被况墉申抱住了,况墉申痛哭地跪在他母亲的坟墓前,“阿莹啊,当年你赌气非要和我离婚,但为什么连怀孕了都要瞒着我?”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记者和在作秀的况墉申。他当年只有十岁,他觉得恶心。   “我会好好对阿掣的。”况墉申对着坟墓说。   他所谓对他好的方式,就是接下来的日子把他当成废物来养,把他养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工具。   况墉申向来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在他把况掣养成别人眼中没用的纨绔子弟之后,他对况掣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备心。   这也是苏若青找上况掣的原因。   在他的眼中,况掣是一个最能找出况墉申弊害的人,同时也是想让况墉申垮台的人。   ——   “你好,我是苏若青。”这是苏若青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况掣当然知道他是谁,应该说只要稍微接触到商界,都会知道苏氏集团是什么样地位的存在,也知道苏若青是一个刚成年就能才从商界杀出一条血路的狠角色。   正因为他知道他是谁,所以他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找上他。   “想跟我合作吗 ?”苏若青微笑地问。   “合作什么?”况掣问。   “毁掉况硕集团。”   况掣皱眉地看他,以为他在开玩笑。   苏若青把一份被剪过的报纸扔给他,他一看,手突然一颤。   他看见了一张是他十岁那年,跪在地上求况墉申救他母亲的照片。   苏若青微笑地说:“我查过你在十二岁的时候偷偷去举报况墉申,但后来就不了了之。”他调了下坐势,舒服地靠在背椅,“虽然你是个废物儿子,不过我知道你恨况墉申。”   他攥住报纸,攥得连手背筋都出来了,“我、对付不了他。”   苏若青摊摊手,“这不是有我吗?”   况掣滚动着喉咙,突然产生了一丝希冀,“你和他有什么怨有什么仇?”   苏若青沉吟了下,“倒是没仇,只是看他不顺眼。”   况掣没料到得这个答案。   “我和他算不上同行,但我知道他用了一些邪门歪道维持他的公司,这个发现让我不是很愉快,”苏若青顿了下,继续说:“所以我就是先让他垮台。”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下午在哪里吃饭,而不是想毁掉公司。   况掣沉默了下,问:“为什么找上的是我?”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知道他有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所以只能从你这边下手。”他挑眉,“如何?”   况掣过了十来秒,吐出一字,“好。” 第六十二章   柴啸在袖子藏了一把刀,便直接下了楼,再顺着清湖的方向走。   况掣不在公司,那他常去的地方只有一个。佟安有跟他说过,况掣在清湖有个住宅,房子不大但简单素净。   况掣对佟安说过这是他的秘密营,连他爸都不知道他在这藏了一个房子,却告诉了她。佟安说的时候,连他都感觉到她那染满脸上的快乐和甜蜜。   可没过多久,佟安的情绪持续下降,她平日那灵动的大眼睛黯淡无光,伤心地对他说:“原来他有未婚妻,我真的以为他喜欢我,我们这样的家庭就活该被玩吗?”   柴啸红了眼,他的理智几乎达到一触即溃的地步,他真的需要一个宣泄点,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   他心想,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好失去的,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   他终于走到清湖,看见住宅前有个青绿小院,他正要过去时,却被苏莯青拦住了。   苏莯青发现柴啸下了楼梯并不是往医院方向走,而是朝着反方向走,脸色看着不好,他便让小吴开车跟过去,却发现柴啸把刀拿了出来。   柴啸冷着脸,绕过他往旁边走。   苏莯青拦住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走开。”柴啸轻声吼他。   苏莯青转头看了一眼青绿小院,他知道这里是谁住的,他说:“别做傻事。”   可柴啸却听不进去,他几乎丧失了理智,想直接走进小院里,却被苏莯青抓住了他的双肩,“柴啸。”   柴啸愤怒地看了他一眼,用双手往上一张,试图把他顶开,可刀却是不眨眼的,刀尖直接割到苏莯青的手臂,划出一条血痕,而就在他被柴啸咬伤的旁边位置。   苏莯青随之被推倒在地,他攥着的报纸也掉落在地上。   柴啸怔了下,他没想到苏莯青这么轻易地摔在地上,理性刚刚回来了一些,发现苏莯青脸色煞白,柴啸微动着嘴唇,低声说:“别拦我。”   苏莯青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看了报纸一眼,再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你应该清楚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做不出这种事。”   柴啸攥紧拳头,往前走。   “你顾不上佟念了吗?”苏莯青捂住伤口。   柴啸停下了脚步。   “我记得佟安的孩子叫佟念,别做错事,你还要照顾孩子。”   柴啸猛地把头转过去,“那佟安……”   苏莯青顿了下,摇头,“我没在医院见到佟安,”他轻声说:“你先把刀给我,我会帮你。”   柴啸低头看着手上的刀,呢喃道:“你们都在骗我。”   苏莯青试图地往前走两步,苏若青和况掣却走出来了。   柴啸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苏若青。   苏若青意外地看着他们,再低头地看着柴啸手上的刀。   “这是怎么回事?”苏若青问。   苏莯青扯着唇,“哥,不如你来说一下吧。”   柴啸想起了苏若青是素中医院的持股人,他滚动着喉咙,看着苏若青。   苏若青垂着眼,把手伸出去,温声道:“先把刀给我。”   柴啸紧紧地抓住刀把,不做任何的松懈。   “我是准备和你说的,佟安的女娃娃还在医院的保温箱,我等会可以带你去见她。”苏若青轻声说。   况掣猛然地抬起头。   柴啸茫然地看他,“真的?”   “嗯,出生的时候太小了,还不足三斤。”   现在的柴啸其实不够理性,他嚅了嚅嘴,再问:“那佟安——”   苏若青的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他突然看了况掣一眼,又看回柴啸,只说了三个字,“别伤心。”   柴啸握住的刀不自觉地掉落在地,他只觉得全身包围着一种发麻的痛。他现在完全不够理智,若是让他想得仔细,就发现这一切都存在疑点。   “我等下就带你去见孩子,”苏若青轻声说:“你先回家,衣服沾了点血,先把衣服换了。”   他所有的勇气消失殆尽了,他现在像没了魂一样地转身离开,。   但失了魂不仅仅只有柴啸,还有况掣,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孩子还活着。   “回家。”苏若青看着苏莯青那惨白的唇色,“让杨医给你好好看看。”   “干嘛这么着急把我赶走。”苏莯青扯了扯唇。   “我怕你晕在这里,还得我抬你回去。”苏若青冷声道。   苏莯青之前就说了,他和苏若青做了二十几年的双胞胎,就他最了解他,所以当他的神情出现异样时,他是最能看得清楚。   苏莯青扯出嘲弄地笑,“苏若青,你可别把你擅长的手段都用在我们身上。”   苏若青皱眉地看他。   “你知道我会去查的。”   ——   柴啸回到家,先是换了一套衣服,随后,他却停了脚步,只怔怔地看着床上。   等他现在平静下来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带上手机,正准备出门时,发现苏若青站在门口。   “我已经换好衣服,我们——”   苏若青没有动,“我先和你说一个消息,”他抬眸看他,说出的话就像是一个雷弹,“佟安还活着。”   柴啸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就像落到一个别人设好的圈套。 第六十三章   柴啸的脑袋像被嗡住了,半响没说出话,只怔怔地看着苏若青。   他这两天接触的消息太多,每条消息都像有条无形的手扼住他的情绪。他感觉好像一个人的或生或死在别人的口中出来,说得轻描淡写,就像是说换一间餐厅吃饭。   他的声音慢慢回来了,问得极慢,好似这样才能把话完整地问出来,“你说什么?”   苏若青看着他,似乎在解读他脸上的情绪。   柴啸怔了很久,他在试图消化这两天所吸收的一切,可这一想,他觉得眼前有个陷坑硬是把他们兄妹埋在里面。   柴啸恢复了些理智,惶然地再确认:“她没事?”   “佟安因为大出血导致还在昏迷状态,但你放心,她会没事的。”苏若青说。   他嚅动嘴唇,不理解地问:“那你刚刚为什么要骗我?”   佟安还活着,那他这两天收到的消息都是假的。报纸上登的是假消息,苏若青刚刚回答他也是假的。   苏若青直接说:“况掣在现场,我不打算让他知道。”   他这样一说,柴啸却不理解佟安和况掣之间的事,与他是有什么样的干系。   “我觉得你应该要知道一件事,佟安是怎么出的事?”   柴啸猛地看他。   “况墉申让人把佟安带到况硕集团,打算逼着佟安把孩子做流产手术,他担心她会破坏他和殷家之间的联姻引资,他公司上的流动资产已经出现了问题,所以他需要殷家的帮忙,”苏若青轻扯了扯唇,继续说:“所以佟安才会逃的时候摔下楼梯。”   柴啸听得全身渐冷。   苏若青把头轻歪,“这就是况墉申做的一切,你既然恨况掣,那你也会恨他。”   柴啸发现他说的时候,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眸底带着一股凉意,是一股把所有人视为无物的薄凉。   柴啸突然想起了苏莯青,他与苏若青长得一样,就连那双眼睛如出一辙,可柴啸一眼却能认出他们,长得一样,可性格却大有不同。   他突然想起以前的自己,看见一个清冷如皎月的男人,在他失去家人到濒临崩溃的那段时间,其实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自以为的寄托。   柴啸想起他看见苏若青和况掣同时从小院里出来。   他滚动着喉咙,问:“你和况掣、是什么关系?”   苏若青顿了下,“我跟他有合作。”   柴啸滚动着喉咙,他问了最想问的问题,“报纸上的是不是你爆出来?”   苏若青顿了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报纸上写的并不是完全错误,佟安确实因为大出血而停止过呼吸。”   可报纸上的这则新闻是能让况硕集团的股价下跌严重。   柴啸大抵能恍出一些事,他这样一想,只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他怔怔地看着苏若青,“所有人都以为佟安死了,只有你知道她还活着。”   他知道苏氏集团有些势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一个人的是死是活藏匿在内,而他们所有人就会被蒙在鼓里。他这样想着,再次看着苏若青竟觉得陌生,但细想并不完全陌生,他们只不过和以前一样,没有变过,现在只是更会掩饰自己。   柴啸嚅动着嘴唇,眸底却带着失望和消极,“所有人都钻进你的圈套,而你是在利用佟安对付况墉申。”   苏若青顿住了。   他想否认,柴啸的话只对了一半,但整件事下来,他确实在利用佟安让况硕这个空壳子公司更能一落千丈,这能让他省了不少的功夫。   而他不打算让况掣知道的目的是打算利用他现在的心态好好地对付况墉申。   可苏若青现在突然有一股陌生的情绪在四肢百骸乱窜,他现在觉得有些难受。他从小得到的教育,就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   但柴啸跟他不一样,在他看来,家比什么都重要。   柴啸又说,可声音却带着苦涩,“苏若青,你在利用我的家人达到你的目的。”   苏若青往前走一步,“柴啸……”   柴啸攥着门,他攥得很紧,连手背青筋都凸出来,“我不懂你们所谓的商业竞争,我也管不着,但你们不能、也不应该去利用一个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女孩。” 第六十四章   柴啸隔着玻璃窗,看着保温箱的佟念。   她看起来太小了,眼睛还没睁开,五官皱巴巴的,但眼缝细长。柴啸心想,等她眼睛睁开之后,说不定能看见像佟安一样漂亮灵动的大眼睛。   “来接小娃回家?”   柴啸听到谑意的声音,他转头一看,看见了身穿白袍的袁西蔚。   袁西蔚和苏莯青同龄,可长得一张齿白唇红的奶相,一笑还会露出大酒窝。他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穿着一身白大褂,总让他有种小少年穿着大人衣服的错觉。   “对,等会就去办手续。”佟念在保温箱已经呆了一小段时间,是时候该回家了。   袁西蔚把唇一弯,连眼睛都弯成两轮明月,他正要离开时,柴啸却喊住他。   “袁医生。”   袁西蔚把脚步停下。   可柴啸踌躇半天,话也没说出来。   “是有什么事吗?”袁西蔚问。   “他……”柴啸想起苏莯青的臂上被他咬出了血淋淋的齿痕,他从来都没发觉自己有这么狠的一面。   他假装随意地问,“最近在忙?”   袁西蔚挑眉地看他,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他病了。”   “病了?”柴啸愣住。   袁西蔚踏着懒懒散散的脚步,“他病的时候真是欠人收拾。”   柴啸:“……”   ——   他这话说得没错,苏父怀疑苏莯青是不是他上辈子的仇家,这辈子来复仇的。   小吴把他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有生病的迹象。   他身上有伤口不去处理,还带了点低烧。他药不想吃,医院不想去,连饭都得别人哄着吃。   “小少爷一向讨厌吃药,您是知道的,”老吴刚从楼梯下来,温声地道:“逼着他还会反着来。”   苏父忍不住吐槽,“我还真没看见别家有这样的儿子。”   老吴忍笑,“儿子是您养大的,脾气也是您惯的,忍着吧。”   老吴刚去了厨房,苏父就听见开门的声音。他转头一看,看见了苏若青。   苏若青面色疲惫,他揉了揉眼睛,看见了沙发上的苏父。   “爸,早。”   苏父都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他仔细观察他的面色,便问:“你最近没休息好?”   苏若青回道:“有点。”   “厨房还有一份早餐,你先吃了。”苏父温声说。   苏若青摇头,他转头看着苏父,眸里突然带着复杂的情绪。   “怎么了?”苏父问。   苏若青滚动着喉咙,问:“爸,我是做错了吗?”   苏父一怔。   苏若青轻声说:“我这些年为了公司,我是不是会做错一些事?”   他为了公司可以利益联姻,可以不择手段,可没人告诉他这是错的。   “如果是错的,你从来没告诉过我。”苏若青看着他, “你从来不会批评我,也没有夸过我。”   苏父轻轻笑了下,“大青啊。”   这称呼是他从小的别名,可自从母亲过世之后,他就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   他叹了一口气,“因为你做得非常好,只是你后来变得有点像当年的我,”苏父轻声说:“你应该还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早就把公司交给你,况且你非常有经商天分,你把公司做得越来越好,但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别变得和我一样。”   苏若青没有说话,他从十二岁开始学习他父亲交代给他的一切,他学得很尽力,白天上课,晚上过来学公司的业务,他那时候学得废寝忘食,就只是想要父亲对他的肯定和夸奖,直到现在,却变成了执念。   “你们这两兄弟,我对你最放心,你不像你那弟弟一样,老是惹我生气。”苏父笑道。   苏若青却一笑,“所以你才一直疏忽我。”   苏父把笑敛去,认真地说:“不是这样,我对你的爱不比你弟弟少。”他的眸底沉得深邃,像是明了无疑,“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一直都在按自己的方式去教育你们,我甚至想着你俩兄弟之间的矛盾就让你们自己解决。”   他就因为对他们兄弟从小的教育不一样,才会造就他们的性格完全的不同,但他们唯一一样的就是不会处理自己的事情。   这也是他作为父亲的失败。   苏若青抿着嘴。   他父亲已经很久没这样剖心析肝地和他聊天。   “你把自己处在一个自以为很强大的位置,也不会把脆弱那一面坦露出来,但其实大青,你没有你想象中的这么成熟。”   苏若青别过脸。   “幼稚点没什么不好,只是你有没有发现你一直把这个情绪带给你唯一的弟弟,”苏父洞悉一切,他轻笑,“你们是兄弟,作对也不可能作一辈子。”   苏若青的声音像被噎住了,“我……”   “你那弟弟一生病就跟小时候一样,”苏父皱皱眉,似乎很无奈,“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怎么哄他?”   苏若青沉默了下,说:“我去看看他。”   他走到苏莯青的房间,看见他侧着身子地睡觉,双手还紧紧地抱着被子,脸上红彤彤的,还在发烧。   他看着周围,发现他床头柜的台灯还开了微灯,这灯光只照到床。   苏若青知道他惧黑,这是从他和母亲被绑架后得来的后遗症。   他动了动唇,突然轻喊了很久都没喊过的别名,“小青。”   他怨过苏莯青。   他明知道母亲的死和他没关系,他却曾怨他为什么让母亲陪他去商场。   他那时候想,如果那天不是去了商场,或许他们就不会被绑架。   他直到现在,对苏莯青还是存在复杂的感情,就像他心底有些不会消失的小石头,总是磨蹭着他。   他不是不爱这个弟弟,他只是掺杂了怨恨还有嫉妒。   他爸说他是对的,他以为自己很成熟,但其实一点都不成熟。   他羡慕也嫉妒他这个弟弟,为什么事情发生之后改变了这么多,他还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任性。   他是绑架案的受害者,所以所有人都迁就他,爱他。   他父亲过于伤心,便早早地把公司交予他的手上,也不知道只有十二岁的他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他突然想起在上一次的见面,苏莯青问他:“你觉得这个导火线是五年前还是我们十一岁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的母亲过世了半年,在母亲去世之后,苏莯青因为恐惧黑暗去看了心理医生。苏父虽然伤心但他整天要去苏莯青的房间里,时时刻刻担心他半夜就哭醒过来。   他觉得自己像被遗漏在角落的陌生人,全部人都去紧张他的弟弟。   正因为他这样的心态,在心底埋藏了刺。他想,明明他和弟弟一样都失去了妈妈。   直到有一天,他父亲让他带着弟弟出去散散心,夜逐渐深了,周围都带着风飒的声音。   弟弟看着渐暗的天色,他害怕地追赶着他的脚步,连声音都有些颤哽, “哥、哥,等等我,我害怕。”   他记得自己猛地回头,怒道:“如果不是你,不是你缠着妈妈非要陪你去商场,她就不会死。”   苏莯青怔怔地站在原地。   后来,父亲把公司真正地交到他手上,还有柴啸的出现,甚至他看见苏莯青在无时无刻地妄为任性,他觉得苏莯青其实在过着他想要的生活。   再后来,他像个幼稚鬼一样总是搅乱他弟弟的生活。   “你是我哥,你像我哥吗,你除了骗我就是骗我。”他弟弟一次又一次地愤怒,怒着对他说:“苏若青,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他低头看着在沉睡的苏莯青,终于说了,“对不起。”   他不是一个好哥哥。 第六十五章   苏父看见苏若青出来,便问:“他怎么样了?”   苏若青说:“还在睡觉。”   苏父似乎有些失望。   “爸,有个人,”苏若青顿了下,“能替我们好好管管他。”   苏父:“嗯?”   ——   柴啸给佟念办完离院手续,就抱着她回家。   柴啸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孩子,他觉得自己一只手托起她。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一边轻声道:“再过几天,我们也可以把妈妈接回家了。”   他开了门,进去之后把佟念放在摇篮车里,接着便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他脚步刹那一停,听见了琐碎的脚步声,他把头一转,看见一个男人直接进来了。   是况掣。   柴啸微怒,“出去。”   况掣充耳不闻,直接走向摇篮车。   柴啸不想让他看见佟念,快步地走过去,直接用身子遮住了摇篮车。   他重复一次,“出去。”   况掣的双手攥紧,“我女儿在你家里,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出去?”   “这不是你的女儿,这是阿安的女儿,”柴啸不想跟他多说废话,只想他离开这里,“你没资格看她。”   况掣听到最后几乎要暴雷,“我是孩子她爸,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不让我看她?”   他说到最后时,几乎是低吼出来,他轻抬着下颌,背脊微微拱起,完全不见平日的高傲,反而眉目间带着伪装的凶恶和狼狈。   他这些天过得并不愉快,柴啸能看得出来。   但他这恫疑虚喝的模样却让柴啸有一种爽快的报复感,他心想,要不是他,不是因为况家人,佟安也不会落得这样的境地。   如果她没遇见况掣,现在可以过上属于她自己年龄段的生活,过着一个恣意快乐的日子。   而不是在医院差点死了。   但现在见况掣这模样,很明显还不知道佟安活着,柴啸不会告诉他,他只希望况家离佟安越远越好。   “阿安在你的公司摔下时,对我说过一句话,”柴啸扯了扯唇边,对着况掣说:“她说她做错了事,她说她害怕死了之后,孩子会被你们抢走,她说想把孩子交给我。”   况掣听得眼眶渐红,“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柴啸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现在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况掣在几天过得窝火憋怒,现在被柴啸这么一激,便将他的所有情绪激成一块,他快步走过去,像疯子似的把柴啸扯到一边,柴啸刚要被拉住时,就揍了况掣一拳。   他揍得很用力,况掣防不胜防地摔倒在地,他看着柴啸,发泄似的和他扭打一起。   他们发泄在这一场打架里,不知道打了多久,突然听到轻咳声。   他们停了下来,同时把脸转过去,看见一个温雅的中年人。   柴啸不知道他是谁,但况掣知道。   况掣愣了下,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但还是端着身子地说:“苏叔。”   “我没打扰到你们吧?”苏父笑问。   柴啸听到这称呼,大概有意识到他是谁。   “小掣啊,能不能让我和这位先生聊聊天?”苏父对况掣说。   苏父说得委婉,实际就是想让况掣离开。况掣自然是明白,他轻皱眉头,转头看了柴啸一眼,又朝着摇篮车看了一眼,眸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就离开了。   苏父慢悠悠地走到摇篮车,看见车里的婴儿,轻叹道:“好久没见过这么小的小娃儿。”   苏父过于温和,柴啸虽稍卸下防备心,但还是警惕地看着他。   “抱歉,我忘了介绍,”苏父坐在沙发上,笑道:“我是苏莯青的父亲。”   柴啸能猜出来,他回道:“您好。”   苏父垂着薄眼皮,看着柴啸,似乎在观察。   柴啸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浑身渐绷。   苏父终于开口了,“他手臂上的伤是你咬的吧。”   他这话一说,柴啸刹那间被口水呛到了,“咳,对不起,他、他……”   苏父突然一笑,稍微摆手地道:“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就是想过来问问你愿不愿意来我家顾那小子几天,有些唐突,希望你别介意。”   柴啸怔住,“他病得很严重?”   苏父把身子靠得舒服,“倒不是说严重,只不过他那个伤口引起了感染发烧,”他说着,哼哼一笑,“现在还得让人把他当太子爷伺候着才行。”   柴啸低头,没有出声。   “我知道你是谁,”苏父笑说:“那小混账做过什么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是不清楚,当然我也不是什么食古不化的老人,如果你不想去也情有可原。”   柴啸没料到苏父过来的目的是这个,他的喉咙像有东西被塞住般,半天没出声音。   “不过我倒是心疼这小娃儿,”苏父的视线看着摇篮车,“她太小了,需要一个哺乳娘。”   “因为上次因为我……”柴啸的声音磕巴得有些不清晰,“导致他生病了?”   苏父挑眉地看着他,“你应该不会让我白来一趟?”   柴啸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背都冒汗,却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好,我想去看看他。” 第六十六章   “我做错了什么?”   柴啸看着车窗外,突然想起自己崩溃地问出这句话,他问的时候,苏莯青紧紧地抱着他的后背,右手有一个陷在臂肉上血淋淋的齿痕。   “你什么都没做错。”苏莯青回答得很认真。   “到了。”   柴啸的思绪瞬间被拉回来,他揉了揉眼睛,转身下了车。   他听了苏父的话,上了二楼再往左拐,站在第一房间的门口。   他轻轻地敲着房门,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老胡拿着饭盘上二楼,直接递到柴啸的手上。   “这……”   “小少爷吃饭的任务就就交给你,”老胡笑着说,他刚要走,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对柴啸说:“对了,他吃完饭,一定让他把药吃下。”   柴啸盯着手上的饭,便推开了门,看见苏莯青侧着身体地躺在床上,双眼闭上,他听见有开门声,不满地说:“我要睡觉。”   柴啸过去不是,离开也是,只得说:“胡叔让我把饭拿上来,你不吃的话,那我先拿下去。”   苏莯青瞬间睁开双眼,他看见了柴啸。   他睁着眼睛,直接看见他快要走出去了,还喊道:“回来。”   柴啸停住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看着苏莯青。   苏莯青唇色稍有煞白,漂亮的双眼轻肿,确实大病一场。   他坐起身,抿着嘴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柴啸顿了下,回道:“我、来看看你。”   苏莯青挺直身子,双手垂至膝盖,抿着嘴地盯着他,倒是把柴啸盯虚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胆虚什么。   “谁叫你来的?”苏莯青问。   柴啸一愣。   苏莯青又开始问,语气有些盛气凌人,“你不可能自己过来,谁喊你过来的?”   柴啸过了半会儿才回答:“你的父亲。”   苏莯青哼唧一笑,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   他抬起下颌,语气渐横,“你拿了什么过来?”   柴啸低头看了看,心想这挺明显是个饭盘。他轻声地回道:“胡叔说到饭点了,我就把饭拿上来。”   苏莯青没再问了。   柴啸走过去,把盘子放在床柜,他把饭拿给苏莯青,可见他却没接过去。   “你、不吃吗?”柴啸迟疑地问。   “我手疼。”   苏莯青缓缓地抬起右手,看见他右手臂有个齿痕的伤疤,已经开始结痂,可还有肉皮微掀出血痕,可见他当时咬得是有多狠。   柴啸不自在的磕巴着喉咙,“我……”   “我手伤了,你喂我吃吧。”苏莯青理所当然地说。   “他病的时候真欠人收拾。”柴啸的脑子突然转过袁西蔚跟他说的这句话。   苏莯青也没等他答应,直接把嘴张开,柴啸被动地把饭喂在他的嘴里。   苏莯青的唇边弯弯,舒舒服服地被柴啸伺候着。   他细嚼慢咽地把饭吃完,柴啸看见饭终于到底了,他才稍微松一口气。   他看了时间,吃个饭都花了大半个小时。   他收拾了一下,将饭筷叠起,说:“我先拿到厨房里。”   苏莯青突然摁住他的手背,抬着眸地看他。   柴啸不明白地问:“怎么了?”   苏莯青过了好会儿,才问:“你现在离开,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作者的话:弟弟要过上大小姐的日子了 第六十七章   柴啸摇头,他正要说话时,外面响起了轻敲声,随后胡叔掀开一条门缝。   胡叔说:“小柴,麻烦出来一下。”   柴啸拿起饭盘,把门微开,顺着门缝半侧着身走出去。   “给我吧,”胡叔接过饭盘,顺便把手上的药递给柴啸,“这药已经分好,你负责让小少爷把药吃下去就行了。”   柴啸盯着胡叔递来的药瓶,只觉得他的语气持重而严肃,让他有些迟疑,“……让他吃药应该不难吧。”   胡叔朝他身上看了数秒,突然笑了笑,随后慢慢地说:“比哄你小孩吃奶还难。”   柴啸:“……”   柴啸动着唇边,有些抽动,可看胡叔那神情也不像是开玩笑的,他把药握在手里,“我尽量、等会让他吃药。”他停了好几秒,再问:“佟念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睡着了,还哭好一阵子。”   柴啸的声音渐温,“我等下去看看她。”   胡叔点头,转身离开了。柴啸呼了一口气,重新回到房间,刚打开门,就看见苏莯青半坐在床上,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柴啸把药瓶摆在床边柜,“怎么了?”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苏莯青问。   柴啸走过去,给他倒一杯温水过来。   苏莯青皱起五官,“我不想吃药。”   柴啸温声劝道:“你生病了,吃了药才能快好。”   “我不吃,这病也能好。”   柴啸看着他这样子,忍不住问:“你怕吃药?”   苏莯青没回他这句话,可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他有些想笑,却硬忍住了,他心想,明明之前还有吃错药进医院的经历。   苏莯青盯他,转着话题地问:“所以我爸让你过来是为了劝我吃药?”   柴啸沉默了。   他这话说得也不是不对,苏父的用意差不多是这样的。   “既然是我爸让你来的 ,不是你自愿来的,”他抿了下嘴,继续说:“你也别管我吃不吃。”   柴啸看着他,突然轻叹了一口气,“是我自愿来的。”   苏莯青听完,觉得心软得像埋着的棉絮,轻轻地飘些出来,让他的心情有一丝的愉快,不过他又继续问:“为什么?”   “你的手,”柴啸看着他手上的伤疤,“我让你受伤了。”   柴啸也算是作死一回,大概这个时候能领会苏父说他生病起来像个太子爷是什么意思。   苏莯青的脸变得极快,连语气都成怪里怪气,“原来是因为内疚。”   柴啸闭嘴不言了,他实在不知道下一句话会不会惹这位少爷生气。   可他不出声,让苏莯青更是生气。   “被我说中了?”   柴啸算是认同胡叔的话,让这位小少爷舒舒坦坦地把药吃了,确实是挺难的。   他这么一想,突然笑出声。   他一笑,苏莯青倒是怔下来了。   这些年来,柴啸对他只有警惕和防备,像现在轻松地呆在一块,几乎没有。   “你笑什么?”他问。   柴啸心里想的是他的脾气很像小孩,胡搅蛮缠却有点可爱。但他没敢这么回答,就怕他又生气。   柴啸轻咳了两声,小心地问:“那我过来,你高兴吗?”   苏莯青没料到他会这样问,他沉默了好片刻,重新把视线对上他,认真地说:“高兴。”   他很高兴。 第六十八章   第二天的中午,柴啸过来了,他先去到休息间将佟念交给于姐。   于姐是苏父给佟念找的哺乳娘。   柴啸温声说:“麻烦了。”   “麻烦什么,宝宝乖得很。”于姐熟练地抱起佟念,把脸蹭过去。   “舅舅先走了,等下再来看你。”柴啸依依不舍地用手指轻碰她的小脸蛋,只听到几声婴儿的呜呃声。   他转身离开,刚到厨房,就碰到了胡叔。   胡叔侧着身拦他,接着突然给他塞了个红包。   柴啸直接被吓住了,“胡叔,您这是在干什么?”   “养孩子得用不少钱,”胡叔说:“这是老爷交代我的,先拿着。”   “胡叔,我暂时还不差钱。”   柴啸正要拒绝,可还是被胡叔硬塞在他的口袋里,“有什么问题你就去跟老爷说。”   柴啸低着头,无奈地把饭拿到房间。他刚打开门,就看见苏莯青坐直身子地靠在墙边,他的双眸有些发红,甚至还带着攫戾,直到看见柴啸才慢慢消失。   柴啸站在门边,脚步有些顿住了。过了数秒,他才把饭放在小桌子上。   他想说点什么,可还是换了话题,“先吃饭吧。”   苏莯青的声音渐淡,“我不饿。”   柴啸看了下时间,说:“先吃点,免得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他轻弯唇,“你等下还得吃药。”   苏莯青抬眸盯他,眼珠也不转的,直到把柴啸盯得莫名紧张,“怎、怎么了?”   “我要吃豆角炒肉和鱼香茄子,”他加多一句,“你做的。”   柴啸愣住,“现在?”   苏莯青理所当然地点头。   柴啸看刚刚拿过来的饭菜,“可婶已经煮好了,你想吃的我晚上再给你做,好不?”   可柴啸越顺着他,他就越得寸进尺。   “可是我现在就想吃,”苏莯青微微一笑,可笑意却达不到眼底,“我爸交代你做的事,你能做不好吗?”   他突然搬出了苏父,让柴啸想糊涂了,他说:“我不懂你的意思。”柴啸说着,注意观察他的神情,迟疑地问:“你在生气?”   苏莯青突然笑了笑,“我生气?”他停了好会儿,语气突然稍微扬高了,“有什么需要我生气的?”   柴啸确实没想到有什么能让他生气的,可他知道他现在在生气。   他让步了,“好,我先去买菜。”   苏莯青骄横地说:“厨房有,不用买。”   柴啸无奈地点头,便离开了房间。   他生病了,柴啸想,先顺着吧。   半个多小时后,柴啸算是完成了这两道菜,他热烫烫地倒在盘子,小心翼翼地拿到房间。   他把菜搁在旁边的小桌子,苏莯青便说:“拿过来吧。”   柴啸默默地呼了一口气,把桌子安放在床上。   苏莯青低头吃,吃得很慢,好似每一口都得嚼上几十下才咽下去。   等到他吃不多吃完了,柴啸问:“你在生气什么?”   他无视这个问题,抽出纸巾拭擦唇边,便说:“我要睡觉了。”   他刚要侧着身子时,被柴啸阻止了,“等会,你先把药吃了。”   “我要是不吃,你完成不了任务?”苏莯青扯着唇地问。   柴啸越听越糊涂,他问:“什么任务?”   “你心知肚明。”苏莯青像压着气地说。   他生起病来真是像个大小姐,应该说,他比一般的大小姐还要刁钻难测。   柴啸又想,还是没想明白苏莯青到底在生哪门的气。   他不想像玩脑筋急转弯似的去猜他的话,他说:“你话里有话。”   苏莯青抿了下嘴,“我爸找上你是不是为了劝我吃药?”   柴啸愣了下,点头,“你爸担心你,他说你没好好吃药,所以病才反反复复没有痊愈。”   “所以,”苏莯青嘲弄地说:“你收我爸的钱才过来的。”   柴啸:“……”   原来,他生气的点是在这里。   柴啸被这样误会,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想笑, “你再乱想什么?”   “我没有乱想。”   “你再这样,我就走了。”柴啸不知道怎么了,想尝试用激将法。   果不其然,苏莯青抿着嘴,倒是委屈上了,“我看见你收胡叔的钱了。”   柴啸愣了下,“我没想收,”他轻叹口气,“他们心善,只是想把红包给佟念。”   “真的?”   “你不相信。”   “你平日明明躲我唯恐不及的。”苏莯青轻声道。   柴啸打开瓶盖,把药倒出来,“那现在可以吃药了吗?”   苏莯青算是暂时好说话,他把药吃下去,又重新坐直了身子。   “你不睡觉了吗?”柴啸问。   “不想睡,我们聊天。”苏莯青弯着唇地说。   “想聊什么?”柴啸问。   “你过来一点。”苏莯青说。   柴啸便把椅子往前挪了下,可苏莯青还是不满意,他只得又继续往前挪,直接椅边贴紧了床。   苏莯青慢慢地往前去,离柴啸越来越近,看见他并没有闪躲。   苏莯青的脸色好了不少,唇色红润,面洁白如玉 ,极是好看,却把柴啸看得有一股头皮发麻的紧张感。   “可以、聊天了吗?”   “嗯。”   柴啸努力地想着话题,“你晚上想吃什么?”   他这话刚问完,苏莯青突然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吻。   柴啸整个人都怔住了。   苏莯青稍微往后退,像在责怪自己,“糟糕,我会把病传染给你的。”   柴啸过了好半会才说:“你这病、不会传染的。”   苏莯青笑得像花在绽开,他双目迥然地看他,声音又轻又认真,“那喜欢会不会传染?”   柴啸沉默了下,声音轻哑:“或许吧。”   作者的话:弟弟要是不作下死还会是弟弟吗 第六十九章   现在是中午,可床边柜开着淡黄色的灯,散在旮旮旯旯。苏莯青坐在床上,他和柴啸的距离还不足十厘米,柴啸看见他的眸底都闪着不明朗的灯光,像扑哧哧的窜着火苗。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开口了,“你说的或许是什么意思?”   柴啸轻歪着头,似乎在想,“就是结果会有两种。”   他说得不真切,把苏莯青逗冷笑了两声。   “你还学会敷衍人了。”   柴啸把身子缓缓地往后靠,轻轻笑了下,“那你呢,你不会只是对我一时的执着,或许哪一天你就把执念放下了。”   苏莯青觉得这话听着不舒适,“你别真惹我生气。”   柴啸像在逗他,“真惹你生气会怎么样,像以前那样对我?”   苏莯青顿了下,说的字像在牙缝里蹦出来,“我不会。”   “我信你。”柴啸点头,“我当然信你。”   苏莯青猛地看他。   “这是我最后一次信你,”柴啸轻叹一口气,“我觉得我没办法再去支撑任何打击,只是二十几年来,我现在真的感觉到很轻松,别无旁骛,就像我失去的、正在慢慢找回来。”   因为轻松,他发现所属从未消失过,他开始思考从未想过的事,像他这样的人,是不是真的能拥有一个他想要的家。   苏莯青看着他,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像在难受,却又不是,“你想要的都会回来。”   柴啸笑着说:“谢谢。”   他是一个五官周正的男人,棱角分明,明目疏眉,就算侧脸有小伤疤也没影响到他的正脸,这样一笑,双眸弯成半月,在苏莯青的眼里,特别好看。   而他性格温和坚韧,像泥沼长出的花,没有阳光,也会披荆斩棘地盛开花瓣。   柴啸这样的长相和性格,容易招人喜欢,可他偏偏不知道。   苏莯青想,他不知道也好。   他指着自己,“那你想要的会包括我吗?”   柴啸把他的手按回去,但没有回他的问题。   “但我会包括你。”苏莯青补多一句。   柴啸怔了下,过了好半响才扯下一个话题,“你不是说要睡觉吗?”   苏莯青虽然不满他换话题,但他不想逼他,“你怎么老让我睡觉?”   “你刚刚说、想睡的。”   “我想睡和你让我睡是两码事。”   柴啸顺着他,“好。”   苏莯青确实有些累,他躺下来,却睁眼看天花板。   柴啸转头,看着床边柜上的灯,他差点问了要不要关灯睡,可他一想,却记得他提过他怕黑。   苏莯青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要关灯。”   “不关。”柴啸哄着,“睡吧。”   “你能不能给我讲个故事?”苏莯青侧着身,把脑袋陷在枕头,有几束凌乱的散发落在枕边,他本身长得白又漂亮,加上那沙哑的声音倒有几分脆弱感。   柴啸想,他到底有多大的错觉,才会把生病的苏莯青误认为兔子。   但他容易吃软不吃硬,他苦笑道:“我不会讲故事。”   “讲吧,”苏莯青的声音很轻,又把音稍微提高,像在撒娇,“我已经很久没听过故事了。”   柴啸的脑袋匮乏,而且他从小就没听过人讲过故事,他说:“你等会,我想想。”   “嗯。”苏莯青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等柴啸拿手机搜索故事集,等他重新抬着头,发现苏莯青已经睡了。   他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被子帮他盖好。   他静静地坐在椅子看他,他侧脸地睡着了,小半张脸还埋入枕中。他脸色还稍微苍白,睫毛卷翘而长,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蛋,哪能看出性格会这样恶劣而纵性。   只是,他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总是能想到在医院时的场景,苏莯青就在不远处站着,一言不发,跟着他站了几个小时。   所以当苏父跟他提起医院时,他想过来看他,是真心的。 第七十章   时间慢慢地过去,柴啸总算是起身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时,看见床边柜的灯。他突然想起袁西蔚提过他的心理疾病,他之前查过黑暗恐惧症,多数由后天造成。   他动了动身子,便离开房间,轻轻地关上门。   他先到休息间看了看佟念,看到她睡得香甜,他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头,便打算去饭厅找水喝。   他走过去时,看见苏父正坐在沙发,低头看着一张照片,茶几还放着打开口的钱包。   苏父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笑道:“那混小子睡了?”   柴啸点头。   苏父轻叹一口气,“还是你有办法。”   柴啸像想起什么,他从袋里里拿出红包,想递回给苏父。   苏父挑眉,“你不是说这是给小念的红包吗?”   柴啸愣了下,“我……”   “无意听见,”苏父笑说:“拿着吧,我刚刚去看了你那小娃儿,特别乖,我那俩小子小时候还没她听话,闹得很。”   柴啸的手上拽着红包,不知道说些什么。   “坐下来。”苏父示意他坐下,他重新把视线放在照片,突然递给柴啸看。   柴啸一看,发现是一张全家福,照片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和大概五岁的双胞胎。这照片有些老旧泛黄,但被珍惜得很好。   “这俩孩子像不像他们的妈妈?”苏父问。   柴啸之前看过苏母的照片,这两兄弟和她是有几分神似。   他点头。   苏父叹气,“也就长得像,可惜这性格就没遗传到她半点。”随后,他又笑问:“猜猜哪个是莯青?”   柴啸仔细地看着照片,看见有一个小男孩面无表情地站在苏父的旁边,而夫妻平坐在椅子,漂亮温婉的苏母抱着另一个男孩,微微弯着眸,笑得很开心。   柴啸指着他。   苏父笑了笑,没有否认,他看着照片,眸里满是柔情。   “我都一把年纪了,也没什么所求,只要他们这一生快乐顺遂,”苏父顿了下,继续轻声说:“那我以后也不用带着愧疚感地见他们的妈妈。”   柴啸从小没感受过父爱,现在起了几分羡慕,“苏叔叔,您是一个好父亲。”   苏父无声地笑了,“我不是,我并不是一个好父亲。”   柴啸愣了,却是缄默。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好父亲这个词,在他印象里,他的父亲从来算不上是一个父亲。   苏父问:“对了,莯青的房间没关灯吧,不然等会得闹。”   “开着的。”   “好。”苏父像松了一口气。   柴啸犹豫着,他想知道苏莯青为什么会有黑暗恐惧症。他这样一想,却脱口而问了。   苏父明显怔住了,他沉默了半分钟,却笑了。   柴啸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这个笑,觉得他神情带着无奈和苦涩,他便急忙说:“我只是随口一问。”   “我可以告诉你,”苏父看着照片,顿了好半会才叹息道:“那得从他们十一岁那年说起。”   苏莯青曾经无数次想,倘若他那天没有嚷着让妈妈陪他逛商场,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   苏母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玩偶,让苏莯青拿好,等会回家就把另一个送到苏若青的手上。   苏母笑眯眯地说:“等会你哥哥收到玩偶,你猜他会说出什么?”   苏莯青想也不想,就和苏母在下秒同时一气呼成地说出苏若青会说的话, “都这么大人了,还玩玩偶。”   苏母扑哧地笑了,用指肘温柔地碰了他的鼻头。   “你哥哥就这么一说,心里别提多高兴。”   苏莯青和苏母笑笑嘻嘻地走到后门,那边是最方便拿车的地方,但同时是最容易作案的地方。   于是,有五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出现,以威胁的方式把他和苏母架到仓库的房间,房间不大,只有一个破旧的衣柜抵在墙边。   苏父说着的时候,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噎了下,随后语气带着一股沉重,“他们向我索要高额赎金,那男人的声音我很熟悉,我知道他是谁。”他静了下来,继续说:“他们把我妻子和莯青关在房间……”   他们被关在房间里,门外是几个男人嬉笑吆喝,喝酒猜拳。   “不亏是苏建泽的老婆,那娘们长得倒是漂亮。”一个男人说。   “你是有多久没开荤了?”另一个男人调笑地问。   过了一会,就听见男人用力敲打桌子,恨恨地说:“如果不是他无缘无故退出投资,让老子的公司陷入危机,我至于落得现在这境地,他不仁我不义,我让他这辈子都后悔。”   苏母感觉到苏莯青的身子哆了下,知道他被吓着了,她温柔地把他搂在怀里,随后捂住了他的耳朵,“不用怕,没事。”   苏莯青埋在苏母的怀里,眼睛是闭着的,但又卷又长的睫毛正在害怕的颤动。   苏父慢慢地拿起一杯茶,柴啸能看到他的手在微颤,他需要喘口气才能讲下去,“我以为他们的钱还没拿到,我妻子和莯青就会没事,但是当我们赶到的时候……”   但当他和管家胡叔赶到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门边的地上摆着一把血淋淋的刀柄,满地是血。   他的妻子死了,衣服被扯开了大半,她的肩膀,还有心口都是刀伤,血还在慢慢地溢出。   苏父怔怔地看着,他的心头也像溢出了血,疼得厉害,他这一看便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他慢慢地跪下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对不起。”   他来迟了。   衣柜里似乎有传出呜咽声,胡叔走到衣柜里,发现柜门被锁上了。   苏母因为听见了醉醺醺的酒鬼脚步声正在走过来,她把他放在了衣柜里面,让他千千万万别出声音。   胡叔把衣柜的锁开了,当柜门被打开时,一股强烈的白光照到柜里,缩在角落的苏莯青瞬间闭上眼睛,连脸蛋都是惨白。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了胡叔,可他只会看着,似乎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胡叔温柔地把他抱起来,将他的头埋在肩膀,带了出去。   他微微掀开一只眼睛,看见他的父亲脱下西装外套,裹在躺在地上的母亲身上。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母亲。   他回到了家,发现父亲和哥哥还没回来,他忐忑不安地对胡叔说:“我想见妈妈。”   胡叔笑得有些悲伤,声音很轻,“她去到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地方,像天堂一样漂亮。”   第二天,父亲和哥哥回来了。   苏莯青一直抱着两个玩偶,他遵照母亲的话,一定要把玩偶给到哥哥的手上。   “给哥哥。”   然后,他发现哥哥哭出了声音,哥哥愤怒地把玩偶扔到一边,转身跑了。   父亲紧接着进来,蹲下身地抱着他。   他对他说:“对不起。”   他茫然地想,为什么父亲要对他说对不起。   那天晚上,父亲一直陪着他,亲了亲他的额头,“太晚了,该睡觉了。”   苏莯青点头。   可当父亲把灯关上时,苏莯青突然发出尖叫声。   父亲连忙打开灯,“怎么了?”   那时候只有十一岁的苏莯青吓得哆嗦,他抱紧父亲,以为自己还在黑暗的柜子里面,接着就听见了母亲的惨叫声。   苏父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了。   柴啸也沉默了,半响没说出任何话。   苏父一直有愧疚感,是他当年在商界的不择手段,才让别人恨上了他而报复了他的妻子。   接着,他几乎不碰公司的业务,全程交给了他的助理负责,然后,再慢慢地转交到苏若青的手上。   “后来,那几个绑匪怎么样了?”柴啸问。   苏父顿了下,声音很沉淡,“杀害我妻子的主谋被判了死刑。”   而苏父并没有说其他人的判刑,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嗯。”柴啸低下头。   苏父虽然悲戚,但这事一直埋在他的心里,这样宣泄口一发,倒是多了几分轻松。   “这么多年来,我对莯青都有一份愧疚存在,”苏父轻笑,“所以无论他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给他。”   他尽管把苏莯青宠得无法无天,他都甘心如芥。   只有这样,他才有这个脸去见他的妻子。 第七十一章   上一章有修过   他静静地坐在椅子,看着苏莯青还在睡,他低头逗着佟念,直到孩子发出呜咽的声音把苏莯青吵醒了。   苏莯青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柴啸抱着一个孩子。   “醒了?”柴啸抬眸问。   苏莯青坐起身,揉着眼,“佟念?”   “嗯,你想抱抱她吗?” 柴啸笑着问。   苏莯青犹豫地看着她,觉得她又软又小,他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着佟念。   佟念不哭不闹,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苏莯青。   苏莯青说:“她好小,我两个侄子比起来真是个大胖小子。”   柴啸紧皱眉头,似乎有些愁,“早产婴儿的身子比较弱,听医生说再过一周就可以给她补点维生素。”   他说着,看见佟念打了哈欠,便重新把她放回摇篮车,轻轻地摇着篮车。   苏莯青双眸定定地看着他, “如果佟安醒了,有什么打算?”   柴啸想都没想地说:“我想带她离开这里一阵子。”   苏莯青瞬间敛去脸上所有的情绪,只定定地看着他,“所以你也会离开?”   “阿安病了一场,身子肯定会虚,我得去照顾她,”柴啸顿了下,继续说:“而且我担心还在这边会刺激她,对她身体也不好,所以就打算给她换换地方调养身子,我觉得她也不会想留在这里。”   柴啸哄着佟念睡觉,但一直没听到苏莯青的回话,他抬头一看,看见他整张脸都阴沉沉的,眉目都垂得很低。   “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在你的计划中,”他的声音有些凶狠,又带了稍许的委屈,“如果我不问,你会像几年前一样,不声不响地离开,连死活都由我自己猜。”   “饿吗,”柴啸看了刚放在床边柜的橘子,“饭还没好,要不要吃橘子?”   “别转移话题。”他说。   柴啸没理会他这句话,他低头剥着橘子,等剥好之后,便递到他的嘴边,见他没有动静,便笑道:“吃点,我都剥好了。”   苏莯青刚都把自己说委屈了,却见柴啸转眼把话题换了一个,他心里有些浮躁,却硬生生地忍下来,“吃什么,你自己吃。”   柴啸还真吃了一半,再递一半过去,“很甜,你尝尝。”   苏莯青盯了橘子一眼,微微凑过脸,吞了进去。   “很甜吧,我刚买的时候就试过,不骗你。”柴啸笑道。   “我喜欢你,也不是骗你,”苏莯青真的怕他又一次离开,他睁着他那双眼睛,认真而执着,“以前喜欢,现在也喜欢。”   柴啸慢慢地敛去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应该问,他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人这么执着地去喜欢他。   苏莯青的眼睛漂亮得像一潭汪水,一字一顿地道:“只有你,才会觉得自己不值得被喜欢。”   柴啸顿了下,却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苏莯青问。   “只是高兴。”柴啸还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看起来是真的开心,苏莯青从未见过他这么开心过。   苏莯青或许不知道,他认真说的这句话,驱散了父母埋在柴啸心里那黑沉沉的影子。   在他的小时候,听到父母对他说的最多话便是去死、恶心、不应该生下来的小孩。   在他父母的眼里,他是约束,是垃圾,是一种拖累。   哪怕有他奶奶疼他,他总是会想,他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存在,以及他能做什么事情,才能真正地值得被喜欢。   等他笑够时,继续剥开下一个橘子,语气像漫不经心,又带点调谑,“我是打算离开,但我没说你不能跟过来。”   苏莯青一怔,“你说什么?”   柴啸抬眸,“我给你一次机会,”他的唇边微微一弯,“你过来找我吧。”   作者的话:快完结了 第七十二章 完   佟安还在医院昏迷不醒时,柴啸回到他以前的家。   他真正的家就在镇里的贫窟区,地不大,数屋几乎用稀疏草树隔开,周围尽是残月断壁。   他已经有七年没回来了,现在一看,所处的环境比以前好了许多,也干净不少,但人也少了。他想,若能出去的,应该也没几个人想留下来。   他就站在自己的家,,看着眼前被烧毁大半的房子。   他还清楚地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他以为重新回到这里,会让他忆起以前那些可怕的事,就像噩梦一样卷土而来。但他如今站在这里,却觉得平静。   他想,他可以把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佟安醒了。   医生给柴啸打了电话,他接到之后,很快就来到医院,看见刚醒来的佟安。   佟安坐起身,她看起来很慌张,双手攥紧被褥,直到看见柴啸才开始放松。   柴啸抱住了她,温声道:“没事了。”   佟安的想法和他一样。   她刚醒来,就想要离开这里。   她想换个一个能让她宁静的地方。   于是,柴啸就把她带过来了。   柴啸把老房子重新装修一翻,这房子刚完工,虽不是很完善,但可以住人。   柴啸转头看了看佟安,问:“你怕吗?”   佟安愣了几秒,很快就明白他在问什么。柴啸的家人就是葬身在此,她摇摇头,“我怕什么,我也算是死过一回,还能有什么可怕的。”   佟安看着他,反问:“那你呢,你怕吗?”   柴啸前半辈子的不幸是来自于原生家庭,噩梦也是他父母给的,他出生在此,现在又回到这里。   柴啸怔了下,摇摇头。   佟安微笑,“那我也不怕。”   “这房也算是重新建了,那代表就是新生活,”佟安怔怔地看着前面,低声道:“对吧。”   他们也要往前看。   “嗯。”   佟安开心地亲了佟念的额头,语气带着喜悦,“那我们去买家具,就可以住下来了。”她又对着柴啸说:“这里真的很好,我很开心,谢谢你,哥。”   他们去了最近的店里挑选家具,接着便在家里捣忙一天,总算在夕阳西下时完工了。   柴啸不让佟安帮忙,佟安便在旁边抱着孩子喊加油。   他抹开额头的汗,心里逐渐觉得轻松。   时光荏苒,他们在这边也住了有半个月。佟安无意间发现得柴啸总是看着窗外,她下意识地觉得,他是在等人。   “哥,怎么了?”   自从佟安从医院回来后,一直喊他的便是“哥。”   他喜欢这个称呼,在这里住下去就像是重新有了家人的新家,他突然想起奶奶对他说的话,“啸子,你现在受的伤,都是为了以后的一帆风顺。”   “奶奶。”他愣愣地往前看,看着奶奶以前住的房间。   他蓦然觉得,他现在的一帆风顺或许也有他奶奶的庇佑。   佟安伸出手,往他眼前晃一晃,“没什么事吧?”   柴啸摇摇头,“我没事。”   佟安确认他没什么事,便重新低下头逗孩子,还忍不住蹭她的脖子,把佟念哄得咯咯笑。   柴啸刚把厨房清扫一遍,坐在凳子上歇息。   他刚打开电视,出现的是新闻重播。   女主持人的音腔圆润标准,“况硕传媒股价暴跌后,因查到汉城区改造电影城涉及洗钱而逮捕了况硕总裁况墉申,现况硕集团及汉城区将被查封,目前已开展大范围调查,而况墉申的儿子况掣秉公灭私地提供了况墉申操纵证券及伪造印章等罪行……”   她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右上角出现的是死气沉沉的况墉申被拷住的视频。   他或许也没想到,他这一生做的坏事,最终败在他自以为是废物的儿子身上。   柴啸看着这新闻,下意识地把头扭到不远处还逗着孩子的佟安身上。   她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可头却越垂越低。   他走过去,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   “没事了,”柴啸安抚地说:“他遭报应了。”   佟安忍不住哭出声,“我做妈妈了,我要坚强的。”   她以为像她们这样的小百姓没办法和这些大集团斗,只得找个地方埋在一边疗伤,她真的没想到,害她和孩子差点死了的凶手终于遭了报应。   柴啸笑了笑,“妈妈也可以很脆弱。”   佟安哭够了,把头抬起,“汉城被查封了,那奶奶的店怎么办?”   “我们应该庆幸当时没有把店卖给他,等查清楚了,应该就没事了。”   佟安把眼泪擦干,点头。   ——   晚上。   佟安哄着孩子睡觉,看见隔壁房子的灯亮着,她觉得奇怪,“不是说隔壁没人住吗?”   柴啸看了两眼,随意说:“应该是有人买下来了。”   佟安皱眉,“还有人愿意买这边来?”   第二天早晨,柴啸在厨房里做早餐,突然听到门铃声。他愣了下,走过去把门一开,看见了笑容满面的苏莯青。   柴啸怔住了。   苏莯青看起来很开心,笑得眼睛弯成半月,声音轻哑的,还带了点软气,“我回来了。”   “我回了M国一趟,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完毕,”他一笑,“所以,我来找你了。”   作者的话:有番外 第七十三章 番外1哥哥(一)   他叫苏若青,他还有一个弟弟叫苏莯青。   他俩长得一模一样,就连他爸都得认真看数分钟才能分辨出来,直到他俩的性格显著不同,才把他们区分开。   他经常表面嫌弃弟弟很幼稚,显得自己很成熟。   他弟弟经常趴在爸妈的大腿上,软声软气地嚷着撒娇,他有偷偷挪过脚步到爸妈的旁边,这小腿微微斜着弓,却又放弃了。   “幼稚。”他小声唠叨。   他弟弟是幼稚的那个,他就做那个成熟的小孩,总不能两兄弟都一样吧。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还在为了玩具而胡搅蛮缠的弟弟,突然偷偷笑了。   过了几天,他弟弟发烧了,一发烧就在那嚷着不吃药。   他拿了零花钱,买了一个他喜欢的玩具,塞在他的枕头旁边。他刚把眼睛掀开,困乏还没消散,就看见了玩具。   他兴奋地把玩具抱在怀里。   “绝版的,喜欢吗,我去到时还剩最后一个,”苏若青说着,声音渐小,“我让胡叔送我过去买的,爸妈都还不知道。”   “喜欢。”弟弟抱着玩具的那表情特别幸福。   “吃吧。”他趁机把药和温水递给他,笑眯眯地威胁,“你这几天不乖乖吃药,爸妈要是发现了,你这玩具也别要。”   弟弟的脸一瞬间垮下来了。   苏若青记得自己很爱他唯一的弟弟时,还在十岁之前。但这一切,都在十一岁那年变了。   他母亲就在他们十一岁那年过世了,他最后一次见她时,是在她过世的前一天晚上。   她带着弟弟去到商场的玩具店,然后,他就没见过她了。   他是跟着父亲一起去到仓库,看见躺在地上的母亲。她的手紧紧地捂住嘴巴,好像害怕会发出声音,而身上的衣服被扯开一半,肩膀,腰,手尽是刀伤,血还在慢慢地溢出。   “别看。”父亲说。   他抬起眼,看见胡叔把弟弟抱了出去。   父亲陪着母亲,他陪着父亲一起度过了一个晚上。他就是呆呆地坐在旁边,看见父亲小心翼翼地给母亲擦拭伤口,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才回家。   他第一个进来了,看见抱着玩偶的弟弟。   弟弟看见他,很缓慢地伸出双手,把玩偶递给他。   “给哥哥。”   这是妈妈买的小熊玩偶,苏若青愣愣地看了几秒,眼泪绷不住地滚下来了。他愤怒地把玩偶扔在一边,转身跑出走廊,慢慢地坐在地上哭了。   接着,他听见父亲对弟弟说:“对不起。”   弟弟自从遭遇了这事之后,他开始怕黑,半夜哭闹,严重点还会全身颤抖。   父亲给他找了一个心理医生,甚至把公司交给助理打理,父亲几乎每时每刻都留在弟弟的身边。   而他开始觉得自己像被遗漏在角落的陌生人,看着父亲去哄刚从梦中哭醒的弟弟。   他想,明明他和弟弟一样都失去了妈妈。   他觉得自己的心态开始变了。   弟弟在家里闷得太久了,父亲让他带着弟弟出去散散心。天开始暗下来,弟弟的脸色逐渐出现恐惧,他看着越走越快的哥哥,踉踉跄跄地跟上他的脚步,连声音都是带着害怕的颤哽,“哥、哥,等等我,我害怕。”   苏若青这些天承担的伤心愤怒,在此刻全加给了弟弟,他记得自己的语气很重,对着弟弟说:“如果不是你,不是你缠着妈妈非要陪你去商场,她就不会死。”   等他们回到家时,他就被父亲斥了。   父亲对他说:“你实在不应该这样,你弟弟现在还生着病。”   他平时很少哭的,一般能不哭就不哭,因为他觉得哭本来就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可他看见弟弟又在父亲的怀里哭着睡了。他坐在大厅的角落,小声地抽噎着。   他觉得很委屈,他也没了妈妈,可没人像对弟弟那样去对他。   他没有被哄,也没有被安慰,就好像所有人都遗忘了他只有11岁。   突然,有一只历经沧桑的手伸过来,他抬头一看,看到了胡叔。   胡叔把他从角落拉出来,将他搂在怀里。   他从小声抽噎,到放声哭了。 第七十四章 番外1哥哥(二)   在他十二岁的生日那晚,父亲把他喊到书房,而旁边站着的是父亲的助理李叔,他跟着父亲做事也有二十余年了,对他们而言,也算得上亲人的存在。   他礼貌地打声招呼:“爸爸好,李叔好。”   父亲微微一笑,轻揉他的头发,深邃的眼眸内尽是温柔。   他不动声色地朝着父亲的怀里靠近了下,心底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母亲去世已经有半年多了,父亲除了整天哄被恐惧困扰的弟弟和从钱包里翻出照片惦念母亲之外,几乎没做过其他事,甚至连公司也很少去,现在都是他交代李叔去做。   但这一次父亲把李叔喊了过来,目的是为了让他跟着李叔学习管理公司,好让他成年之后就把公司交到他的手上。   父亲说:“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直到所有股东都信服你。”   苏若青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愣愣地看着父亲,他只是觉得父亲很久没这样夸他了。   他的心底瞬间充满了干劲,那时候的他只想再要一个父亲的夸奖。   他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在走廊走着的时候,弟弟把房门打开了。   “哥。”   他停了下来,转头看他。   弟弟把母亲给哥哥买的玩具拿出来,又一次递到他的手上。   今天是他们十二岁的生日。   这半年多来,弟弟活得很糟糕,他每天都在被黑暗的恐惧困扰着,唇色惨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苏若青抿着嘴,母亲过世之后,他们兄弟的关系似乎产生了一丝的变化,这种变化包括了他对弟弟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母亲的死,父亲对他的忽略,让他把一些不好的情绪全加到弟弟的身上,哪怕他还在生病。   而弟弟似乎还浑然不知,他睁大眼睛地看着他,把玩具往前伸,试图放在他的怀抱里。   他因为刚刚被父亲夸赞了,脸色终于有了稍许的和颜悦色,他把玩具接过来,低头抱着时,突然问:“你想她吗?”   弟弟紧紧地抓着门边,“嗯”了一声。   他也是。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他努力地学习公司业务,开始了白天上课,晚上还得看公司资料,有什么不了解地便去问李叔。   他很想问父亲,但父亲依旧不想管公司的事,也似乎顾不上他。而他却要把不符合他这年龄段学的知识硬生生地记到脑袋里,只觉得头痛欲裂。   但父亲现在做得最多的事便是照顾弟弟,他说:“弟弟生病了,我想让梦魔从他身体上彻彻底底地除掉。”   他只觉得委屈又难受,差点就问:“你为什么只疼弟弟,不疼我?”   但他不像弟弟会撒娇,他习惯把话放在心底,后来却成了他的执念,直到长大。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不是弟弟的错,但他却像一个执拗的幼稚鬼,处处去针对弟弟。   所以,最后压死他们兄弟俩感情的稻草也终于没了,弟弟对他怒了。   “他没死,你总是在骗我,”弟弟眼眶红了起来,愤怒地看着他,“我都打算对他好了,你却把他弄走。”   “苏若青,你为什么就不让我好过?”   弟弟的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对着他吼出来,他继续说:“他真的不在了,你没有必要再去找他。”   弟弟了解他,也不信他,所以他执拗地去找柴啸。   而苏若青因为联姻目的很快和一个女人结婚了。   但他们有名无实的婚姻只维持不到两年,他的妻子就提出了离婚。   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他处在什么样的位置,说白了,不过是双方的合作关系。只是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他,她曾经有自信地以为凭自己优越的外表和条件会让苏若青喜欢她,可惜却是失败。   失败了,她只好及时折损。   她认识了他两年多,她最终认输了还是因为看透他的本性,他对谁都是一种冷情薄意的态度,就好像缺少了人类本身就带着温热的血气。   在她的眼里,他对自己的弟弟也是这样。   苏若青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出于念着旧情,他便问了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说:“我打算下个月去Y国留学,”她用指肘抵着下颌,像在想着什么,笑了笑道:“说不定我可以找个能爱我的英伦帅哥。”   苏若青挑眉,“那我只好祝你心想事成。”   她敛去了笑容,慢慢地站起身,“那就这样吧。”   苏若青从西装口袋拿出一张支票,递到她的前面,“算是对你的弥补。”   她看到支票,心里却不觉得开心,反而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苏若青真的不知道如何对一个人好,在他的世界里,就仿佛一切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她现在更希望他能主动给她一个拥抱,哪怕在她耳边说一句一路顺风也好。   她拈起支票,佯装开心地道:“谢谢了啊!”   她走到他的旁边,却停下了脚步,突然问:“我有一点很好奇,你后面会不会遇上一个比你事业更重要的人?”   苏若青抬眸看她,觉得她说得有趣,他笑了笑,回答她:“我觉得不会。” 第七十五章 番外1哥哥(三)完   苏若青在商战上,最擅长的便是用在算计。他为达到目的,总在没有意识会伤害人。所以当他利用佟安对付况墉申时,得到的是柴啸对他的不可置信和失望。他从别人的身上得到这样的情绪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在他从小的教育里,李叔只会教他怎么在商战上获胜,但没人告诉他,他这样的做法到底对不对,连他父亲也没有教过他。   他这一次算是得到了一种慌张迷惘的感觉,但不止柴啸,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对他产生过失望。   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酒吧。   他刚喝完一杯酒,旁边坐下一个男人,他喊了一杯雪莉酒,递到他的前面。   苏若青瞬间冷下脸,他来到的是GAY吧,如果有男人这么做的话,他只有一个原因。   他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说:“滚。”   他今天没有心情。   被喊滚的男人没有滚,反而喊到他的名字。   “苏若青。”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沉的还带着磁音,他细细地喊着他的名字,好似在品尝着什么醇茶,随后他笑道:“苏总。”   苏若青这才把头转过去,眯着眼地看他,脸上带着醺后的微红。   他知道他是谁。   这个男人是严科集团的总裁严即朝。   他能认出他并不是因为他在商界上的成就,反之是他的花边新闻真多。   “苏总一个人跑这边来喝酒了?”   苏若青把脸转过去,没理他。   严即朝的脸皮倒是厚,他用指肘轻敲柜台,声音逐渐变轻,又带着惑力,“和我喝一杯吗?”   严即朝长得英俊,身材也不错,而且还有身价,一般人被这样勾搭还真招架不住。可惜苏若青并不是一般人,他淡淡地说:“严总,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把酒喝完,然后就会走。”   他如此明显的拒绝,严即朝听得出来,他耸耸肩地说:“行。”   可苏若青看他却没有走的意向,他忍了忍,说:“所以你能离开吗?”   “那不行,”严即朝笑眯眯地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来搭讪的人肯定不少,我这不是怕别人打扰你吗?”   苏若青皱眉,他并不喜欢别人拿他的脸说事。   他嘲讽一笑,“我这不是会扫了严总来这边的兴吗?”   严即朝把身子微微往前一靠,抵着下巴地道:“可在这边,谁能比得上苏总你。”   “严总说这种话还真是驾轻就熟。”   严即朝挑眉,突然轻笑了下,“可是苏总,我说我对你真是一见钟情,你怎么看?”   ——   当月十三号,最新的拍卖会在天惠城举行,今天拍卖的是在天海边还没开发的一块荒地。   苏若青是第一个先到,他和助理坐在第一排,细细地看着手上的资料。   工作人员端着盘子过来,将红酒递到他们的面前,苏若青一看,像想到了什么,抿了下嘴,就拒绝了。   过了半个小时,拍卖终于开始了。   在他的计划里,这块地最多只值八百万,若是能超过这个数额,他就觉得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性,这是他和助理说的。   这个拍卖价越喊越高,他举起牌子,索性喊出了八百万。   在这十几秒中,几乎鸦雀无声,只有拍卖师的声音。   他微笑着,就在他势在必得地能得到这块地时,严即朝却在半路杀出来。   严即朝举起牌子,拍卖师激动的声音再次响起,“八百二十万一次……”   苏若青的脸色瞬间冷下脸,助理正好奇地想往后看时,却被苏若青打了一下手。   “坐好。”   “苏总,还要举牌吗?”助理小声问。   “不必了。”他只会做稳赚买卖。   果不其然,这块地的使用权被严即朝拿下了。   拍卖结束后,他正要离开时,严即朝拦下他,伸出手,“苏总。”   苏若青一笑,可笑意没达到眼底,“恭喜你,严总。”   他回到公司,可心情一直没上去,直到下午的时候,严即朝过来了。   助理敲门,“苏总,严总说要见您。”   苏若青皱眉,“让他进来吧。”   可没料到的是,严即朝是带着上午拍卖的土地使用权的合同过来了。   “严总这是什么意思?”苏若青看着桌上的合同。   “苏总还需要我重复一次吗?”   “严总真是大方。”苏若青抬眸地道:“但是无功不受禄,我可以用八百万的价格,让我助理和你签一份合同转让协议书。”   严即朝谑而不虐地道:“那我还不得亏了二十万。”   苏若青把头抵在背椅,重复他刚刚说的话,“八百多万的合同,你说要赠给我,严总过来是为了开个玩笑吗?”   严即朝挑眉一笑,“能博美人一笑,掷千金又如何。”   “别把我当成你那些莺莺燕燕。” 苏若青冷下脸,他用手指往桌子一敲,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严即朝慢慢地站起身,身子微微往前一弓“我就一个要求,苏总可以把手伸出来吗?”   苏若青顿了下,不明所以地把右手伸出来。   “我可以亲你手背吗?”严即朝问的时候,双眼很专注地看着他,声音有磁性,还带着低缓的认真。   苏若青完全可以把手缩回来,不过他还真想知道他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他看了下合同,便微微扬着下颌,把手背慢慢转过来,眼里带着挑衅,像一只骄横高傲的孔雀。   严即朝一看,心却是一动,他温柔地抓着他的手,微微弯着腰,虔诚地在手背亲上一吻。   苏若青还真是第一次这么被人对待,他怔怔地看着严即朝,他倒不是说真的喜欢上了他,只是有一种被当成稀世珍宝对待的奇妙感,这种感觉陌生却又说不出来。   苏若青轻咳了一声,冷傲地把手缩回来,从中抽出一张湿纸巾,擦完手背再扔到垃圾桶。   严即朝看在眼里,突然弯眼一笑。   “既然这样,那合同就谢谢了。”苏若青皮笑肉不笑地说。   有个把钱为粪土的人过来非要把合同送给他,他又怎么会拒绝。   “不用客气,”严即朝把身子微微往前一弯,“那苏总,我还想问个问题。”   “什么?”   “我可以追你吗?”   作者的话:哥哥的番外告一段落先嘿嘿,想给事业脑的哥哥配个霸总,哥哥攻 严即朝受 第七十六章 番外2妹妹与况狗(一)   佟安自从出院之后,因为身子不适,就很少走出去。   她以前是个爱笑的女孩,可现在的笑容却逐渐减少,眉上总有几条愁痕。   她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也没什么需要开心的事情,唯一让她觉得心安的就是摇篮车里的佟念。   她低头逗着佟念,突然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佟安只顿了下,却不理会,可转眼就听到袁小冉的声音。   “安安,在吗?”   佟安愣了下,过去把门打开了。   袁小冉埋怨地道:“你怎么这么迟才给我开门?”   佟安顿了下,“我刚刚、没听到。”   袁小冉把背包往座椅一放,便往大厅环视了一翻,随后视线转到了摇篮车。   “好可爱的小宝贝。”袁小冉爱不释手地摸摸佟念的小脸蛋,“小念念,姨姨来看你了。”   佟安心里觉得欣喜,便问:“你怎么来了?”   “啸哥说的啊,说你最近总是不出去,让我过来看看你。”袁小冉说。   “你以为你会很忙,所以……”   “哎呀工作是做不完的,”袁小冉舍不得地把手抽回来,便随意拿了张椅子坐在佟安的前面,她用手指抵着下巴,目不转视地看着佟安,突然说:“安安,我发现你真的变得温柔很多。”   佟安轻锤她的手臂,“你这是说我以前不温柔吗?”   袁小冉摇头,“不是,就是不一样的温柔。”她顿了下,轻声问:“安安,只是你选得这条路真的对吗?”   佟安抬眼地看她,又转头看了下佟念,眼底都变柔,“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欢小孩。”   “对,小念很可爱。”袁小冉一笑,半站起身地把她搂住,“安安,你一定要开心。”   佟安的眼眶突然发红,她最近太容易善感,总容易把眼神弄出来。   “你也是。”   “对了,我都差点忘了跟你说,我在小舅妈的店给小念买了些奶粉和玩具,这两天应该能到了。”   “干嘛这么破费?”   “你这边找个婴儿店都难,算我这小干妈给小念买的。” 袁小冉抿嘴笑,站起身把背包背上,“我下次再来找你,我现在要回学校了。”   “好,我送你。”   袁小冉出了门,下了台阶,却发现对面房门的旁边倚着一个邋里胡渣的男人,身材高挑,长得也不错。   袁小冉眯着眼,就是觉得他挺脸熟的,于是便小声问:“安安,他是谁?”   佟安的语气变得很平淡,“不认识,之前来借过盐的。”   “哦,我走了啊,有事记得给我电话。”   “好,”佟安说:“回到学校给我报个平安。”   她说完,就重新回了屋,啪的把门关上了。   ——   况掣在前几天买了房子,就住在佟安的对面。   他住下来之后,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在二楼的窗口,看着佟安和孩子在玩。   他怎么想都没想到自己有这么怯懦的时候,他买下房子的第一天,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敲着门铃。   他想,佟安是爱他的,只要他解释了,这一切都会有转变的。   所以当他按下门铃时,出来的便是柴啸。   他当然记得自己之前对柴啸有多跋扈自傲,不过现在却是带了些怂意。毕竟他也知道,柴啸并不喜欢他。   他尽量扯出一个笑容,“能把安安叫出来吗?”   柴啸淡淡地看他,“她不想见你。”   况掣有怀疑过是柴啸不让他和佟安见面,又说:“你先让安安出来,我会解……”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吃了闭门关。 第七十七章 番外2妹妹与况狗(二)   第二天,他总是看见佟安出来了,手上还抱着孩子。   她刚上门,就看见况掣走过来。   “去哪里,我送你。”   佟安下意识地往后退两步。   况掣的手僵在空中,脸上的笑逐渐消失了,“安安……”   佟安想起了她在况硕集团发生的种种,表情变得很淡,“你能离开吗?”   况掣滚动着喉咙,慢慢地说:“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不。”   “安安……”况掣拉住她的手。   “我差点没命了。”佟安低吼,眼眶渐红,“你又在哪里?”   况掣慢慢地把手放下,“对不起。”   “我不想见你,不想。”佟安看着他,便说:“佟念也是我一个人的,你别想把她带走。”   “你别生气,我不打扰你。”况掣轻声说。   佟安不想再说话,就离开了。   况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这几天,他没有打扰佟安,但会在她没有注意的前提下随在后面走。   他理亏,他也知道错了。   若他看见柴啸,也没有了骄横自傲的态度,毕竟他和佟安之间,还有一个柴啸。   况掣靠在墙边,把头往巷角口一看,看见佟安搂着佟念,轻轻地蹭着她的脸。   她们看着很开心,脸上溢着喜悦。   况掣越来越向往这样的生活,如果佟安能原谅他的话。   他们所处的地方烧饭都需要火柴,佟安趁着今天没什么事做,就拿了袋子上山捡柴。   佟安越来越喜欢这个地方,虽然贫困,但是宁静。   她哼着小曲儿逗着佟念,一边朝着阶梯上山。   她走到了山中间,这边的细扭儿树干最多,她背着佟念,把袋子放在一边,慢慢地蹲下身捡枝条。   可她头一抬,发现有小雨点跌在她的鼻尖,她赶紧站起身,听见佟念呜呜的哭出声。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了。   佟安赶紧轻拍着她的后背,唯恐越下越大,她只得回去了。可她刚一转身,脚一滑,整个身子往后翻。   她下意识地把佟念搂紧,直到她摔在地上,可剧烈的疼痛漫在她的后背。   几块石头割伤了她的后背,她疼得额际溢满汗水。   “唔……”   她疼得眼前有刹那间的看不清,听见佟念在她的怀抱离呜呜地哭出声音,她企图坐起身去安抚佟念,却发现左腿崴了。   在山上的附近有个遮头的小屋,佟安心想得快点去到这边,不然雨只会越下越大,可她的腿疼得厉害,一时半会实在没有办法站起来。   可下一秒,佟念被一双手抱起来,她吓得赶紧抬头看,竟发现是况掣。   况掣单手抱起佟念,另一只手伸出来,“抓好。”   现在也轮不到佟安负气了,她借着况掣的力站起身,被他搀扶到小屋里躲雨。佟安坐在长椅上,伸手就要把佟念抱回来。   况掣说:“顾好你的腿。”   佟安执着地说:“孩子给我。”   况掣看了她一眼,把佟念抱回给她,等她接过那一刻,他顺势半跪下来,将她的裤子撩上去。   “你干什么?”   况掣抬眸看她,“给我药油。”   佟安别过脸,“没有。”   况掣还是了解她的,“把包给我。”   佟安把包夹在她和佟念之间,还真没打算给他。   况掣摸了摸额头,把手机拿出来,“那我打给电话个给柴啸,你说他会不会把药油送过来?”   佟安生气地瞪他,“你疯了,雨下得这么大,你让啸哥上来做什么?”   况掣只是把手伸过去。   佟安咬咬牙,把包砸过去。   况掣耸耸肩,把拉链打开,在包里的内袋找到一瓶药油,“从我们谈恋爱那天开始,我知道你每天都在包里放一瓶药油。”   他说着,重新半跪下来,抓住她的左腿放在自己的膝盖。   他才把手按下去,佟安就皱起眉头,“疼。”   况掣顿了下,轻柔地往脚腕擦药,“你告诉我是为了柴啸时,我确实很不喜欢他,他不过是一个落魄住在你家的瘸子,都值得你们这么对他。”   佟安扯了唇,“因为他好。”   况掣低头,“我现在知道了。”他擦药擦得差不多了,便收起来,坐在她的旁边。   他低头看着酣睡的佟念,轻笑,“她真可爱。”   “她姓佟。”佟安说。   “我知道。”况掣一开始有点不明白,但想了想才了然,他强调,“念念这辈子都姓佟,我不会和你抢孩子。”   佟安看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我这个姓,”他看着她,低声说:“我妈还在世的时候,我是姓冯,叫冯掣。”   他扯了扯唇,“所以,我是希望我以后的孩子可以和妈妈姓。”   佟安轻轻一笑,“那我先祝贺你以后的老婆吧。”   况掣脸上的笑容瞬间崩了,“你还是不想原谅我。”   “原谅你什么,”佟安看着佟念,嘲弄一笑,“哥之前说我也是对的,我差点失去念念也算是我当过第三者的惩罚吧。”   “你不是第三者。”况掣皱眉,他认真地解释,“我和苏若青有个合作,为了就是搞垮况硕传媒,我一开始答应况墉申会结婚只是权宜之计,我是真的没料到后面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说着,看着佟安把头垂下,他几乎看不到她的表情,他把她转过身,认认真真地对着她说: “我是个混账我承认,我不会处理任何事我承认,我也知道我瞒了你很多事,但是,”况掣抬头看她,“我一开始和你约会,和你交往,和你一直下去是真心的。”   “你不要随便说两句话就以为所有事就没有发生过,”佟安似乎想到不好的事情,眼眶开始微红,“我那天差点死了,念念也差点没了。”   “对不起。”   佟安拭去眼尾的眼泪,看着佟念。   “给我一次机会。”况掣说。   佟安看着外面,“雨停了。”   “你的腿还没好,别休息一下。”   “我要回家了,不然哥等会回来看不见我会担心。”   佟安的腿缓了些,她慢慢地从阶梯下去,她不让况掣扶她,他只得慢慢地跟在她后面走。   ——   佟安刚回到家,就看见柴啸煮满了菜,放在桌子上。   柴啸还在厨房煮菜,她甚至还听见苏莯青那嬉皮笑脸的声音。   她把孩子放回摇篮车,就看见柴啸出来了。   柴啸看见她,语气一顿,“阿安,你怎么衣服都湿了?”   佟安抿着嘴,“刚下雨,没来得及打伞。”   “没出什么事吧?”柴啸关心地问。   佟安强行地扯出一个笑容,“没有。”   “你先换套衣服,再出来吃饭吧。”   “嗯,好。” 第七十八章 番外2妹妹与况狗(三)   佟安刚起床,就接到电话让她去医院一趟。   况掣的手机只存了她的号码,医院只能打给她。   佟安第一反应想拒绝的,可一听况掣是被车撞倒在地,还要留院观察。   她走到摇篮车,看见佟念吃手指对着她咯咯笑,她轻叹了一口气,把佟念一手抱起,嘀咕道:“算了,只是看在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份上而已。”   她叫了打车,给佟念戴上了小口罩,便走到医院、她进去之前还有点忐忑,她不知道况掣伤成怎么样。她尽量压住脸上的担忧,面无表情地进到况掣的病房里,却看见况掣悠悠闲地躺在床上,右脚腕被纱布包扎着,看着也没什么事。   他听到脚步声,便把头往左看,笑道:“你来了?”   “你不是出车祸了吗?”佟安问。   况掣用力地点头,笑眯眯地问:“看你过来都出汗了,这么关心我?”   佟安总觉得自己被骗了,她转头看了他的右腿,假笑地说:“只是过来看你死了没?”   况掣撇嘴说:“安安,你变狠毒了。”   “我先回去了。”   “别走啊,”况掣拉住她的手,“我真被车撞了。”   佟安看他还能扯出什么。   “我被三轮车撞了,”况掣摸摸鼻子地说:“我就站在小巷边,他非说我拦住他的路,我就和那人吵起来了,他居然踩着三轮车碾过来,我没反应过来,脚就被他碾过去了。”   “也没什么事,把我叫过来做什么?”   “我没带钱,手机也没电,”况掣笑着说:“不过我只记得你的号码。”   佟安转身,但她想了想心情还是不好,转头便说:“回去把钱还我。”   “自然的,”况掣说:“我回去把我所有钱都给你,不过你等会能不能给我买个饭,我饿了。”   ——   况掣是这么一说,他还真挺怕佟安去了就不回来,好在佟安真的给他买了一份饭过来。   不过佟安买的都是素饭,况掣翻来翻去也没见到一块肉。   况掣小声埋怨:“你要打算把我饿瘦吗?”   佟安低头哄念念,“爱吃不吃。”   “佟安,”况掣看着她,认真地说:“你态度变差了,不过我都喜欢。”   况掣吃饱了饭,把身子坐直了,看着佟安逗着佟念,他突然说:“能不能把念念给我抱一下。”   “别想。”   “抱一下吧。”况掣的声音有些轻哑,却没有平时这么强硬。   但佟安不给他抱就是不给,况掣看抱女儿无望了,长叹了一口气,他说:“我是故意和骑三轮车的吵起来。”   佟安轻皱眉地看他。   况掣耸耸肩,“你也知道我说话特容易气人,所以我就想看看他会不会真撞我。”   佟安:“……”   况掣在笑,似乎笑得有些得意,“不过被我猜到了,他真撞过来了。”   佟安按捺不住了,“你是傻子吗?”   “我最近一直在想,在山上你和我说的那番话,”况掣扯了扯唇,“我真想感受你之前受过的那伤,不过我是真的傻,我是用了最愚蠢的方法。”   他这话一说完,时间就像停了几分钟,佟安没有说话,况掣也忍着不敢出声。但他看着时间慢慢地过去了,他说:“我知道我脾气不好,性格也差,但是我会改,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佟安动了动唇,“我……”   况掣的神情有些紧张。   佟安说:“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但是……”   况掣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你搞定我哥就行。”   况掣睁着眼睛,“什、什么?”   佟安微微一笑,“你如果能让我哥满意了,我就考虑。”   况掣:“……”   况掣都忘了,在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不喜欢他的柴啸。   作者的话:妹妹番外完 第七十九章 番外3弟弟与狗狗   今天是苏莯青的生日。   佟安刚回到家,就听见苏莯青不满的声音,“就这样?”   她朝厨房看了一眼,看见苏莯青用下颌抵在柴啸的肩膀,正在试图搞破坏。佟安大概是习惯了,她耸着肩地把佟念放在摇篮车,扭干毛巾地给她擦脸,惹得她咯咯笑。   “我的宝宝真可爱。”佟安捏了捏她的肉脸。   “你先出去,”柴啸无奈地说:“先让我把这饭煮完。”   苏莯青嘴里不饶人,“我可不好打发。”   柴啸一边附和他,一边把他送出厨房,他心想苏莯青还在这里的话,他煮一天都未必把饭煮完。   苏莯青不情不愿地走出大厅,就看见佟安逗着孩子玩。   “我今天是不是有口福了?”佟安笑眯眯地问。   苏莯青问:“你什么时候搬去和况掣住?”   佟安抬眼,“我干嘛要和他住?”   苏莯青诚挚地说,“我看他挺可怜的,不是天天都等你回心转意吗?”   佟安眨眼,“你想打发我走,好跟啸哥双宿双飞?”   “我哪能这么想,”苏莯青无辜地说,“你是柴啸的妹妹,那也是我的妹妹。”   “得了吧你。”佟安一笑,“反正我一天在这里,你和啸哥一天都不能同居。”   “佟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苏莯青真正想问的是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欠揍。   佟安听着他那带着点委屈的声音,倏忽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这张漂亮纯情的脸蛋,不过她现在可不像一开始被他这长相给骗倒了, “这句话别人可以说,你可不能说,而且我说了只要啸哥一天对他不满,我就不会考虑这个事。”   苏莯青把身子往后靠,“你这是想让我帮帮况掣?”   佟安耸肩,没回他。   柴啸刚把菜拿出来,苏莯青一个鲤鱼打挺地起身,走过去帮柴啸。   佟安也算托了苏莯青的福,吃了一顿丰盛的菜肴,她饱食餍足地拍了拍肚子,在苏莯青的示意下,她识时务为俊杰地带着孩子出去玩了。   柴啸刚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佟安不见了,“阿安呢?”   苏莯青的双手伏在沙发背上,下颌抵在手臂,额际露起几缕垂发,看着无辜又无害。   “她出去玩了,今晚就我两个。”   柴啸一眼洞破,“你怎么把阿安赶走了?”   苏莯青不爱听这话,他这哀怨的语气仿佛柴啸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柴啸愣了下,“我记得。”   “那你就这个态度?”苏莯青不满地说:“你给我煮了一顿饭就当结束了?”   柴啸哭笑不得,“你在说什么?”   他甚至觉得是他的无理取闹的病又犯了,他正要去厨房时,却被苏莯青抓住了手,趁机拽到沙发,苏莯青压着他的双手,用拇指磨蹭他的腕边。   苏莯青低下头,离他也就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柴啸伸出手, “等、等一下。”   “做什么?”苏莯青不满地问。   “你不是想要惊喜吗?”柴啸问。   苏莯青眼睛一亮。   ——   柴啸要给苏莯青的惊喜,其实藏在废园。   他有点担心,不知道苏莯青会不会喜欢这个惊喜。不过柴啸的顾虑是多余的,只要是他送出去的礼物,苏莯青都会喜欢。   换个角度来讲,苏莯青骄纵,但也容易被哄。   柴啸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他本来想给苏莯青套个眼套,可他担心他因为怕黑会引起些应激反应,便让他用双手盖住眼睛,扶着他的肩膀推走到废园。   苏莯青看起来很兴奋,连嘴唇都几乎没合拢过。   柴啸也被他感染到一丝高兴,忍不住扯着唇笑。   “到了吗?”他问。   “到了。”柴啸停下了脚步,他顿了下,声音渐轻,“你要许愿望吗?”   苏莯青问:“你是给我买了蛋糕当惊喜?”   柴啸摇头,“不是蛋糕。”   苏莯青想了想,顺了他的意给自己许了个愿望,“我想要柴啸下个月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他哭笑不得,“愿望还能直接说出来?”   “说出来才让你知道愿望是什么,”苏莯青问:“能不能睁开眼睛了?”   “嗯。”   苏莯青刚睁开眼睛就看见眼前闪得他眼睛发酸,等他重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发现前面是一个漂亮的夜空。   柴啸在废园做了一个夜空,数条彩线接在废园,一些朱玉挂在上面闪着淡淡的亮光,无数个发着银光星星也镶嵌在旁边。   苏莯青怔住了,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是废园里最大最耀眼的星星,他刚刚就是对着它许了愿望。   “我记得你说过,”柴啸轻声地说:“你看到最大的那颗星星会是你最想见到的那个家人,那你的生日你许的愿望,她都会收到。”   苏莯青慢慢地走过去,伸出手碰了下星星。他动了动唇,轻笑了下,“谢谢。”他转头,对着柴啸说:“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   柴啸很少主动亲他,他走过去,亲了下他,“生日快乐。”   “我还想要一个小熊玩偶。”他说。   柴啸想了想,“像你房间那个?”   苏莯青抽了下鼻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幼稚,到现在生日还想要个玩偶?”   小熊玩偶是妈妈送给他的最后一个礼物,柴啸是知道的。他轻笑道:“我明天会送给你。”   苏莯青眨着眼地问:“那我的愿望是不是都实现了?”   柴啸想起他刚刚许的第一个愿望,没有直接回答。   苏莯青又不满了,“快说。”   柴啸这才说:“好,下个月。”   苏莯青的眼睛有星星,他把柴啸摁在地上,把他吓了一跳。   “停,停下。”   苏莯青胡乱亲着他的脸,含糊地道:“去房间?”   柴啸有些害臊了,这里是废园,外面只要有人经过,肯定能看到他们。   “进、进去。”   苏莯青把柴啸拉到房间,将他推到床上,着急地解开他的纽扣。   “等、等等——”柴啸想推开他,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摁在床上。   “等什么?”苏莯青可没打算等,“今天我生日,你也是礼物。”   苏莯青把他翻过身,将他的双腿强行张开,柴啸的裤子在进房的那瞬间,已经被苏莯青脱了下来。   他用手臂弓住柴啸的腰身,将他的屁股翘起,露出了一张一合的穴口。   他的穴口暴露在空中,褶皱的内壁紧张地张合着,苏莯青用一只手指直接戳入他的穴口,嘀咕道:“好干。”   柴啸有些不适应,他和苏莯青和好的这些日子里,其实没有真正地做过几次。他想闪躲,却被一巴掌拍到了屁股,发出了啪啪的声音。   “你,别——”柴啸没想到现在还要被打屁股。   “就要,谁让你跑。”苏莯青把事怪在他的头上,“你不跑什么事都没有。”   他这话刚说完,又加多一只手指插入他的后穴,他含糊地啃着他的脖子,“别跑,不然我就弄你,弄死你。”   “用、用润滑剂——”   苏莯青将他翻了身,把他的双腿挂在自己的肩上,他微弓着身,伏在他的身上啃咬他的乳头。   随后,他才开始把润滑液倒入他的穴口,液体慢慢地从四周滑下,苏莯青已经忍受不了,把挺起的灼热性器捅入他那窄小的地方。   “呜……”   柴啸瞬间感觉一股疼痛,他发出低微的惨叫声,“慢、慢点。”   苏莯青慢不了,他亲了亲柴啸的脸,抽出了性器,又重新贯穿到他的体内深处,柴啸被操得身子一阵发挛,慢慢地感觉到高潮来了。   柴啸射了。   苏莯青躺在他的旁边,用他的手臂撑着自己的头,他抱着柴啸,将头抵在他的肩膀,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   柴啸才是真的累了,他布置一天的夜空,然后被他拉着做爱,他轻叹口气,他侧着身,看着苏莯青,“这个惊喜,喜欢吗?”   “嗯,”苏莯青噙着笑,亲了亲他的嘴唇,“喜欢,谢谢你的礼物。”   作者的话:啸哥刁难况狗的剧情,想到就写嘿嘿!现在写另一只狗狗《疯狗》痘ú矴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