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恋久必婚   作者: 岫云   文案:   桑念是桑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打小儿安静内敛,不善言辞,常年跟在霍衍身后,充当个最无存在感的跟班。   霍衍身为霍家小儿子,二十多年活得再潇洒不过,只是近来,他有了个小小的烦恼。   他发现,他的小跟班桑念似乎对他有意思。   正好那天酒喝多了,又难得见到他那大忙人哥哥,霍衍便在酒精的作用下,将这甜蜜的烦恼说了,“哥,你说桑念要真喜欢我怎么办?要不,你帮我把她收了?”   霍衍半是玩笑地和霍圳打趣。   靠在沙发上的男人掀了掀眼帘,勾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也难辨真假地回了两个字,“好啊。”   霍衍一下子笑了,“别逗我了,哥,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门外的桑念没再继续听下去,与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霍圳放下酒杯,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   霍衍霎时酒都醒了,说不出话来。   但不可否认,有一瞬,他心里生出暗喜,他的这位天之骄子哥哥,不想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桑念暗恋的对象可是他。   等后来,桑家要将这私生女嫁给个快四十岁的离异老男人时,霍衍觉着自己该拯救桑念于水火之中。   那日午后,他还没来得及去找桑念,却在自家花园中看见,自己的“暗恋者”踮起脚尖亲了自己的亲哥哥!   ***   桑念这辈子循规蹈矩,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不过是趁着霍圳睡着,亲了亲他的唇,以此来与自己无疾而终的喜欢说一声告别。   但桑念不知道,她以为的小心翼翼,其实都是霍圳的步步为营。   猎人早就设下陷阱,等着猎物一步步进入“牢笼”。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念,霍圳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心翼翼vs步步为营   立意:每一份爱都值得被好好对待第1章   六月暑热,蝉鸣之声不绝于耳。   桑念从图书馆走出来的时候,被天上高高悬挂的太阳耀得有一瞬目眩,她撑开自己手中用了好几年的粉色缀花遮阳伞,这才从阴影当中跨出去,慢慢朝着大礼堂的方向走。   正值毕业季,路上来来往往,能看见不少穿着学士服的学生们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合影留念。   桑念作为即将毕业的一员,相比来说要显得淡然许多,她没加入拍照大军,而是跟着人群往大礼堂走。   结业仪式后,拍好集体合照,她就要彻底与大学生活说再见了。   不舍肯定是有的,但跨进凉爽的大礼堂,想到今日能够见到的人,她还是露出了一抹笑。   由于结业典礼还未正式开始,礼堂的人并不是很多,桑念走进去,便看见靠右走廊里站着的室友于珍珍在朝她招手。   “桑念你怎么才来,这种时候就没必要去泡图书馆了吧,咱都要毕业了,一会儿还是多花些时间去拍照才是。”于珍珍把手里的学士服递给桑念。   桑念接过,笑着点头道:“去图书馆把书还了,刚才路上看见几个地方拍照不错,等会一起过去。”   于珍珍和她一起到去把学士服换好,二人到院里分配好的区域坐下,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你说你,今天要上台领奖的人,怎么都不知道打扮打扮,起码化个美美的妆,给那霍氏集团的负责人看看以表尊重啊。”   桑念弱弱反驳,“我化了妆的。”   于珍珍在她脸蛋上戳了戳,“抹了层粉底耶可不叫化妆哦,来来来,姐姐给你把这眼妆捣鼓捣鼓,到时候咱就是一整个孔雀开屏,闪瞎全场!”   桑念快被她笑死了,“别别别,我可不想孔雀开屏,最后一天了,我只想低调一点。”   于珍珍对着她这张脸蛋,有点儿恨铁不成钢,“桑念,你就是太低调了,要我有你这张脸,系花的位置还能轮到别人?不行,就是因为最后一天了,我一定得让你大放异彩!”   说着她把随身带着的好几斤重的化妆包给拎了出来,看架势是来真的。   桑念闭上眼睛,这张脸随她捣鼓,再怎么说于珍珍也当了几年的美妆博主了,化妆技术还是可靠的。   其实桑念五官生得很美,根本不需要过多修饰,只要将她自身的那种美放大就行,所以于珍珍没在旁的地方下功夫,而是专心捣鼓她的这双眼睛。   “你说霍氏这回会派什么人过来?给我透点消息呗。”于珍珍知道桑念和霍家当了多少年的邻居,于是和她打探情况,“我男神霍衍会不会来?”   桑念想起霍衍在群里话痨的模样,说:“会来,当一回往届优秀毕业生代表,都快把他嘚瑟死了。”   于珍珍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手脚都蜷缩起来,“真的啊!我男神是优秀毕业生代表?那岂不是会给你颁奖!啊……早知道就好好学习了。”   桑念赶忙稳住她的手,正画眼线呢,可别把这好不容易快好了的妆容给毁了,“也并不是很期待。”   于珍珍让她睁开眼睛把睫毛刷了一层,满是羡慕嫉妒地道:“你这种从小和男神一起长大的人,是不会懂的。”   桑念还想说什么,就听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恰好于珍珍已经帮她把眼妆化好了,于是她将手机拿出来,看见是霍衍给她发了条信息。   【到停车场接我】   桑念看完,默默叹了口气,晃了晃手机,“要去接你男神,要不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   于珍珍虽然很心动,但还是摆了摆手,“不了吧,姐姐我化妆技术精湛,还有几个小姐妹等着我帮化妆呢,到时候你帮我争取机会,让我和男神合个照就行。”   桑念点头应下,怕霍衍那家伙夺命连环call,都没来得及看妆化成了什么样,就匆匆朝着礼堂外走去。   六月的天虽热,空气中却还是有风,桑念身上穿着学士服,走在人群中却并不觉得突兀,她一头黑直的长发垂落在肩,走得有些急,发丝也在身后飘飘打打。   霍衍停车的地下车场离礼堂并不远,他也是C大的毕业生,不至于连路都认不清,要她去接的最终目的,估计就是想折腾人。   桑念走到停车场,这里的也比以往要热闹,有些离得近的家长特意赶过来参加孩子的毕业典礼,将车位停得满满当当。   在众多车辆当中,桑念一眼看到了那个显眼的车牌,五个八的顶配库里南,不像是霍衍的车。   她心跳快了几分,不自主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站在原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   “叮叮叮叮”的手机提示音不断响起,桑念连忙拿出来看,果然是霍衍发过来的,她手指轻动,翻到上面的聊天记录,发现自己之前看漏了一行,在“到停车场接我”几个字后面还紧跟了一个字。   连起来是:到停车场接我哥。   霍衍口中的“哥”是谁,桑念自然知道,她甚至在看见那个字的时候,心脏就快到耳朵里都产生了翁鸣声。   几步远外的库里南车门打开,她抬眼看过去,瞬间连呼吸都忘了。   霍圳并没有如何郑重其事地打扮,只是他身高腿长,穿什么都像样,一张脸更是让人挑不出错来,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嘴角挂着一点儿漫不经心,最是勾人。   他刚下车,便引得周围几个女生不停地将目光扫过来,还有的甚至于光明正大地看。   桑念却不敢,在对方将视线挪过来的一瞬间,她慌忙躲避,用力捏紧了手机。   “桑念?”霍圳走到她身边,属于男人的压迫感一下子就上来了,桑念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小步,整个人乱到不行。   原本以为晚上才能见到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了。   桑念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却仍然不敢抬眼看他,“大哥。”   她和霍衍打小儿在一起玩,两家住得并不远,所以便跟着霍衍叫他大哥。   其实一开始她是叫霍圳“大哥哥”来着,后来大了便不怎么好意思叫出口。   “霍衍叫我来接你。”桑念解释了一下自己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霍圳低低地应了一声,他有些热,便将黑色衬衫最上头的几颗扣子松开,露出一点儿若隐若现的锁骨。   明明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他做起来就格外撩人。   桑念收回余光,与他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手机还在不停地响着,是霍衍为她不回消息而发来的一连串“狂轰滥炸”,震得桑念手心都有些发麻,她为了让那位少爷停止这种无聊的小把戏,便停下脚步,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击着。   此时他们已经从地下车库走出来了,太阳很火热,周围也没什么可以遮挡的阴凉处,手机反光,桑念回起消息来就格外吃力,在按错了好几个键后,她决定不管霍衍,先将霍圳带到礼堂去再说。   路程不远,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闷,桑念恼恨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锯嘴葫芦,明明小说电视剧看了不少,但在面对霍圳时,连主动搭个话都困难。   这股沉闷在眼看着快要到大礼堂的时候到达了顶峰,桑念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将打了一路的腹稿说出来的时候,转身却看见霍圳被一个模样娇俏,梳着可爱麻花辫的女生给拦住,大大方方地问他要联系方式。   桑念提起来的一口气,突然就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一股酸溜溜,堪比吃过柠檬的滋味从心口一直往四肢百骸流去。   她咬了咬唇低下头,心想,她怎么就能怂成这样。   那边霍圳不知说了句什么,很快便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看样子并未将联系方式留给那人。   桑念一扫之前的落寞,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进了大礼堂内,她将霍圳带到最前方一排,院长也是刚来,一看见霍圳,脸上立马笑得全是褶子,殷勤地过来招呼。   桑念在这个时候小声地说了句要先回自己的位置,霍圳侧头朝她看了眼,而后微微颔首。   还有十分钟毕业典礼便会正式开始,大礼堂的人也越来越多。   桑念敷衍地给霍衍回了几个消息,而后便一直盯着霍圳所在的方向。   他已经落座了,从桑念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有着人群的遮掩,桑念总算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其实从小到大,霍圳对她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但只要能像现在这样看着他,好像就已经足够了。   霍氏集团现任总裁亲自到场的消息很快在大礼堂传开,帮朋友化完妆的于珍珍瞬间化身尖叫鸡,除了尖叫就什么也不会了,桑念捂着耳朵,忍不住道:“你男神没来,别叫了。”   于珍珍哪里有半点难过的样子,抓着桑念的手激动道:“男神算什么,那可是我的梦中情人。”   桑念心道:巧了,那也是我的梦中情人。   因霍圳的到来,大礼堂沸腾得厉害,在主持人好几次的催促下才勉强安静。   流程进行得很快,几个节目之后,便到了给院里的优秀毕业生颁发毕业证书的时候。   桑念连同院里的几个学生被叫到名字的时候一一走上舞台。   优秀毕业生当中,只有桑念一个女生,所以她走在最前面,而不远处的霍圳,手中拿着证书,正在原地等待。   “桑念,毕业快乐。”   霍圳好听的声音在桑念耳旁炸开,她整个人因为太过紧张,以一种极为僵硬的姿势将毕业证书拿到了手里。   她听见霍圳的好几声“毕业快乐”,却唯独只喊了她的名字。   每每这种时候,桑念都很愿意自作多情,也许她在霍圳眼中的确是特殊的,而不仅仅是因为在场霍圳只认识她一个。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开文啦,写个小短篇调剂一下。 第2章   拿着毕业证书走下台的时候,桑念还有些飘飘然。   这样一个简单的仪式,有霍圳加入的话,比想象中更有意义。   于珍珍一脸羡慕地朝桑念看去,台上院长在发言,她小声道:“我也想要上去领毕业证书,凭什么我们就像是发废纸一样,从前往后传就完事了啊,哇呜哇呜。”   于珍珍装模作样哭了起来,发了几句牢骚后,将手机递到桑念跟前,“看看,我给你拍的美照,一会儿是不是得请我吃顿好的?”   桑念将图点开,看到照片的时候微微愣了下。   于珍珍笑道:“是不是被自己美呆了?”   桑念才发现,于珍珍给她化的妆真的很好看,不仅让她的眼睛变得更灵动有神,就连气质都往上提升了一截,她本就是一张秀气的鹅蛋脸,这么一来古典韵味更足了。   “得请,请你吃大餐。”桑念把几张和霍圳的合照发到了自己手机上,扬起的嘴角一时间落不下来。   舞台上院长的发言着实有些长,下面的人便都开始玩起了手机,桑念靠在椅背上,忽而听到身后对霍圳的议论,侧头一看,是方才那个问霍圳要联系方式的女生。   她就坐在桑念的正后方,与同伴说话的声音不小,都飘进了桑念耳中。   “原来他就是霍氏集团的总裁啊,好年轻!我刚才还问他要联系方式来着,可惜他有女朋友了。”   另一道声音,“有女朋友了?你确定?呜呜,究竟是哪个拯救了银河系的女人拿下了这位优质男啊!”   “确定啊,他亲口告诉我的,说有女朋友了,不方便给我联系方式,不过他真的好帅,说话也是清清冷冷的,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   于珍珍注意到身边桑念的脸色有些不对,“念念,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桑念摇了摇唇瓣,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没事,就是对着空调口有点儿冷。”   于珍珍从包里拿了件外套出来,“那你先披着。”   桑念没有拒绝,把露在外边的大腿给盖住,又不自觉地朝霍圳看去,神思飘忽。   霍圳有女朋友了?   桑念不敢细想,也许是他敷衍那个女生的借口,也许是真的。   她前段时间听见霍衍说过,怀疑他哥谈恋爱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着家。   如果霍圳真的谈了恋爱的话……   桑念露出一个苦笑来,她无计可施。   忽而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台上的院长将话筒交给了身着黑色衬衫,长身玉立的男人。   “往我们欢迎优秀校友,也是现任霍氏集团的总裁霍圳先生,给我们即将离开校园的同学们说两句。”   霍圳不管站在那儿都是焦点,聚光灯下,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也丝毫不见慌乱,低沉清朗的嗓音让人听来如同在夏日喝了一瓶气泡水般过瘾。   台上的男人会发光,会吸引无数人为他飞蛾扑火,桑念也是无数飞蛾当中的一只,为了追随那道光,她努力地学,拼命地学,才有机会和他考入同所大学,才有机会从他的手中接过毕业证书。   才有机会,离他近一点儿。   霍圳的发言并不冗长,但说的话提的意见都很实在,不一会儿,全场便响起了热烈且持续的掌声。   结业典礼在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准时结束,散场后,获得优秀毕业生的同学可以和校长以及请来的几位嘉宾一起合影。   桑念很有幸,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她一向没有什么争抢的心思,合影更是喜欢站个不起眼的镶边位,拿着证书在边角站得好好的,不知怎的就被人家礼让来礼让去,把她让到了中间。   院长见她一个小姑娘,站哪儿都不太合适,就招手让她站霍圳旁边,其他人都以霍圳为中心左右排开,这样照片照出来能和谐些。   桑念的局促感一下子上来了,手指捏紧了毕业证书的背面,连笑都不会,傻傻地看着前方的摄影师,满脑子都是身边的霍圳。   大约是人有些多,画面放不下,摄影师便让大伙儿往中间挤挤。   这一挤,桑念的肩膀直接和霍圳的手臂贴在了一起,再无缝隙。   然而这样了,旁边的男生还在挤她。   桑念觉着不太舒服,刚想小声对旁边的人说别挤了,一只大手搭上了她的肩,顺带给那男生一点儿推力,将他与桑念之间隔出一点儿距离来。   一直往中间动的男生被霍圳的手掌隔了一下,显然也察觉到了失礼,于是不再继续朝桑念身边去,反而还空出一根手指的距离。   透过轻薄的学士服,桑念能够感受到霍圳手掌心传来的炽热的温度,将她整个人烘烤到不断升温。   但是那只温热的手,在男生不再挤过来的时候便落了下去。   桑念心里飘过淡淡的失落,眼睛看着前方走神的瞬间,闪光灯亮起,摄影师按下了快门。   结束合影离开,桑念正准备从另一侧下台,刚走没两步便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念念,你的花忘拿了。”   “还有花?”桑念看着于珍珍手里两束鲜花,略微惊讶。   于珍珍把其中属于她的那束递过去,朝着正在和院长说话的霍圳指了指,“霍总裁送的,一个毕业生一束,大手笔,而且花上还都有名字,好浪漫好有心啊,是吧?”   桑念看着手中的一捧鲜花,还能闻到花散发出来的浅香,虽然知道是每个毕业生都有的,但她还是觉得心里像是注满了蜂蜜,丝丝点点都是甜。   “他真的好有魅力,可惜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看得上我的,我也就在梦中肖想一下罢了。”于珍珍不由再次感叹,拿出手机来偷偷给霍圳拍了好几张照片,不管角度怎么变换,拍出来的颜都没有变化。   桑念看见花中还附赠了一张卡片,她打开一看,上面是遒劲有力的六个字:桑念,毕业快乐!   于珍珍将脑袋凑过来,看见卡片上的字,又是感慨,“真好啊,你的卡片上还有字,我们的都是空白的。”   桑念认出上面的笔迹,将卡片叠好放进口袋中,跳过了这个话题。   在收拾东西的中途,于珍珍去外边接了个电话,回来便说不能和桑念一起吃饭了,她爸妈过来了,得去大吃大喝一顿。   他们都是c城人,即便毕业了也不会就此失联,饭以后多的是机会一起约。   桑念将于珍珍的包包递过去,挥手目送她离开。   此时礼堂内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桑念习惯性地回头寻找霍圳的身影,却见方才的地方已经看不见他,想必是先走了,若是留下来,少不了要被一些胆大的学生追着要合照。   桑念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有些许淡淡的失落,却也能理解,她一手抱着花,另一只手上拎着个袋子,里头装的是于珍珍的大化妆包,很沉。   于珍珍要出去吃饭,化妆包带在身边不是很方便,便交由桑念带回寝室。   吸饱了水分的花不轻,另一只手上的化妆包更沉,桑念拿着这两样东西走得有些慢,没几步便出了汗,她这还没从开了空调的礼堂里出去呢,如果到太阳底下去走一回儿,估计更热。   她在脑中规划着从大礼堂到宿舍最短的路线,从礼堂侧门拐出去的时候,差点儿和一个人撞上,抬眼一看,竟是霍圳,他还没走。   霍圳手里拿着手机,应该是刚挂断,屏幕上还停留在拨号界面,他见桑念垮着肩,小口喘气的模样,眉梢动了动,并未去帮忙,而是道:“在这儿等我,我去开车。”   桑念不想逞强,乖乖在门口等霍圳的车,她懂事地上了后座,说要回宿舍。   霍圳从后视镜中看了眼桑念那张出了薄汗的脸,默默发动车子。   他毕业已有好几年的功夫,c大变化不小,就说这新的大礼堂他一次都没来过,更不知道女生宿舍而今搬到了哪儿。   桑念在后面给他指路,她的声音很软,也不会故意抓住独处的时间说一些俏皮可爱的话,而是一板一眼,像古时候的老夫子,专注于指路这一件事儿。   霍圳勾起唇角,在行人较多的大学校园内,并不敢将车开得太快。   而桑念也没有看上去那样专注,她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车内的摆饰上,越看越觉得心里发凉。   这些摆饰明显都不是男人的审美,而是偏可爱型的,明显女孩子会更中意。   也许霍圳真的有女朋友了。   这个发现叫桑念情绪有些低落,差点儿指错路不说,手里的花都没照看好,掉了几朵花瓣。   车快要开到女生宿舍门口,霍圳踩了刹车。   这个点,大多数学生都在食堂吃饭,这条路上的人很少,但到宿舍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桑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停下,反正也不远了,走回去也不碍事。   她向来是最听话最懂事的人,从来不会多问,所以默默地开车门下车,却没注意到前面的霍圳低低叹了口气,“桑念,我妈知道今天是你毕业典礼,让我务必要拍张照发给她,你下来,我给你拍照。”   桑念哪里想到他停车是这个原因,顿时手脚都不会放了,连忙摆手道:“不用了,我,我下午自己拍了发给阿姨。”   霍圳下车绕到她身边,“我妈要我立刻发给她,你那儿有照片吗?”   桑念很想点头说有,但她今天上午确实一张都没来得及拍。   霍圳指了指后面一大片的布满爬山虎的花墙,“去那儿,我帮你拍。”   桑念捧着花,站在花墙前,阳光很耀眼,风很温柔,但更让她觉得悸动的是此时站在身前的人。   霍圳逆着光,在她还没说开始的时候就按下了拍摄键。   作者有话说:   一个装模作样的人,快要按耐不住小心思了。 第3章   霍圳并没有在c大多待,将桑念送到女生宿舍后便先回去了,到最后也没把刚才拍的照片发一张给她看看。   看着霍圳的车开走,桑念很难形容心里是什么一种感受,她在太阳下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进了宿舍大门。   临近毕业,早在前几天,桑念和几个舍友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将行李打包送回家里,此时的宿舍就剩下个行李箱,因着大家都要离开,原本挤挤攘攘的房间内立刻显得空荡了。   桑念下午无事可做,便窝在床上休息,直到太阳落山,这才拉着行李箱打车回家。   桑家就在c市,但从c大打车回去得近一个小时,出租车司机一看她要去的地方,脸上顿时就多了些谄媚的笑来。   抵达半山别墅区,桑念付了钱后下车,拖着行李箱和门卫打声招呼后,慢慢往坡上走。   寸土寸金的c市,能住在半山别墅区的,是所有市民眼中公认的有钱人。   但有钱人是一个概念,霍家又是另一个概念。   整个半山别墅区分为左右两侧,加起来不超过十户,且都是十几年前便有些家底的,其中左侧的别墅群和其他小区没什么差别,豆腐块一样一家挨着一家,而右侧的占地是左侧的数倍,却只住了一户霍家。   所以像桑念这样住在左边别墅区里的,勉强能算是霍家的邻居。   走了大约五分钟,桑念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引擎轰鸣的声音,她正准备过马路,于是停下脚步,扭头一看,是辆骚包的红色敞篷,大晚上的开车那人还戴着墨镜,真的很能装。   桑念不用猜也知道,开车的人定是今天没去得成毕业典礼的霍家二少霍衍。   霍衍将车停在距离桑念身边,摘了墨镜,露出一张好看的脸,只是他这张脸比起霍圳的来,稍有几分稚气,且太过于风流,对桑念来说不够看,还有几分腻味。   “桑念,你胆儿肥了,居然敢不回我消息。”霍衍开口就是质问,语气相当不满。   桑念不想这段“友谊”就此崩塌,所以还是开口解释,“毕业典礼太忙了,没顾得上。”   霍衍眼尾朝她瞟了瞟,甩下一句冷冷的哼声,猛踩油门,扬长而去。   桑念知道这位喜怒无常,也没多想,走到左侧的金属门前,推门进去。   桑家的别墅靠近马路,在最外侧一间,桑念识别指纹进门,屋里的阿姨听见,过了会儿才出来帮她拎行李箱。   别墅内,一家三口已经坐在桌上吃饭了,看见桑念进来,只有桑宏良说了句话,“回来了。”   其余两人并未有动静,尤其是桑乔,连头都没转过来。   桑念对上乔静兰那双一如既往充满厌恶的双眼,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往楼上走。   桑宏良放下筷子,很难得地问:“吃过饭没有?再添双碗筷。”   桑念忙转头摆手道:“吃过了,你们吃吧。”   她说完便匆匆上楼,走到拐角的时候还听见乔静兰略显不耐烦的声音,“行了,她都多大的人了,还能把自己饿着不成。”   桑念走回自己房间,浑身脱力一般躺到床上,将脸蛋埋在柔软的枕头里,直到觉得呼吸不过来,这才扭头露出口鼻。   在这个家中生活,就和脸被埋在被子里一样,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并不是说乔静兰对她有多么糟糕,而是只要有她在,家里的氛围都会不自主变得压抑起来。   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桑念尴尬的身份。   她是私生女,是桑宏良被人“陷害”的产物,也是妈妈陈芳用来换钱的手段。   桑念三岁被送到桑家,陈芳用她换到了一笔数额不菲的钱后,欢天喜地地嫁了人,组成了新的家庭,完全不管桑念会在桑家过成什么样,用她的话来说,能把桑念养到三岁,已经算对得起桑宏良了。   从会说话开始,桑念就一直在被灌输一个观念,不听话会被赶出家门,所以她到了桑家之后,连哭闹都不敢,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快适应新的生活。   一味地委曲求全,跌跌爬爬,总算熬到了大学,也总算可以飞出这个窒息的牢笼。   桑念不怪乔静兰,近二十年,乔静兰除了对她冷眼旁观,视若无睹之外,并没有像电视剧里的那些恶毒后妈对她苛责打骂。   所以再避一避,再忍一忍,她就能够搬出去了。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中灌进来,桑念从抽屉里找了根之前买的燕麦脆,站在窗前一口一个。   她的房间不大,位置在最边上,但却正对着霍家的其中一栋别墅。   这栋别墅的主人还没回来,所以灯都暗着,等到桑念吃完一袋燕麦脆,又拿起一瓶牛奶的时候,突然看见对面二楼房间的灯亮了。   她差点儿被呛着,连忙将手边的纱帘给拉上,这才敢咳嗽两声,明明知道那边不可能听见她的声音,她还是用手捂住了嘴。   等将嗓子里的痒意压下去,她才敢将纱帘从中间拉开一小道缝隙。   霍家很大,桑念所正对的这栋别墅和她的距离自然不近,她只能隐约看到个灯光,来判断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这栋是霍圳住的,只有在他回家的时候,才会亮灯。   桑念脸上不由露出个笑容来,而后看了眼时间,见对面的灯没一会儿又暗了下去,她匆匆忙忙到衣柜前换了套运动服下楼。   楼下桑宏良他们已经吃完晚饭了,只有桑乔一人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玩手机,夫妻二人已经出门散步去了。   桑念扫了一眼沙发上的人,放轻脚步,悄然从餐桌上拿了瓶水,径直出门。   半山别墅专门开辟了一块地,满足少部分住户的散步以及锻炼需求。   这块地方树木葱郁,鸟语花香,设备齐全,有专门的人员进行打理,所以地上一片落叶都见不着,在不远处的音乐喷泉曲声中散步或者跑步,整个人都会很放松。   桑念熟练地找到自己该在的位置。   在一颗大树的后面,有几个很幼稚的儿童器械,几乎没什么人会过来,她就坐在低矮的秋千架上,拿着瓶水,晃了一阵后,计算好时间走到外边的道路上,开始朝前慢跑。   大约再过五分钟,霍圳就会从她的身边经过。   桑念握紧手中没有开封的矿泉水瓶,听见后面逐渐靠近的跑步声,她往宽敞道路的最右侧靠了靠,让出位置来,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风吹过来都能惊起她皮肤上细小的疙瘩。   太紧张了。   但桑念却受、虐一般享受此刻的紧张。   她更享受的是,霍圳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心里卑微怯弱的嫩芽破土而出,将她的心脏顶出个鼓包时的那份隐秘的欢喜。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也是她一个人的爱恋时光。   霍圳很匀速地朝她跑来,就如预料的那般,从桑念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并没有停下步伐,而是继续往前。   桑念稍稍加快了一点儿速度,好让他能在视野中停留地久一点儿。   天已经彻底黑了,路灯并不是很亮,更不用说桑念所在的这一段连路灯都没有。   渴望在黑暗中肆意生长,像是藤蔓一般,紧紧包裹住心脏,“咚咚”的响声震透耳膜,桑念往前跟了一段,在那条给自己划定的界限旁停下,看着霍圳跑远。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矿泉水,小口喘息。   今天也没能把水送出去。   自从知道霍圳有夜跑的习惯后,桑念便找到了这处地方,装作个路人与他擦肩而过。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敢放任自己的喜欢,可以肆无忌惮,毫无畏惧地看着那道身影。   但是她不会越线的。   因为她配不上,也不想打破这种平衡和关系。   桑念知道霍圳对她不存在任何念头,所以不会傻到主动去表白,她只是想做追逐太阳的向日葵,追着那道光就足够了。   今晚的目的达成,桑念又在秋千上坐了一会儿,算准不会遇上霍圳或者旁人之后,这才朝着住处走去。   就和以前无数个孤独的夜晚一样,散步的人都回了,这条小路静谧到仿佛只属于她一个。   桑念在夜风的包裹中,步履很缓慢,只是在拐过一个弯快要到家的时候,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猝不及防撞入视野,让她骤然慌乱之余,凭着本能躲到了黑暗中。   霍圳今日大概很忙,他正站在距离霍家大门五六米远的地方打电话。   他的声线惯来很有辨识度,磁性中带着清冷,不会给人过于疏离之感,却永远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像冬日里的热可可,让人温暖的同时又无法立即饮用。   桑念背靠在树上,他看不到她,但高悬于顶的月亮将他们两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桑念伸出手,操控自己的手碰上霍圳的影子,以此来收获一点儿隐秘的甜。   霍圳挂断电话,抬脚正欲往家里走,迎面碰上两个人,是散步回来的桑宏良和乔静兰。   因着两家做了多年邻居,即便桑家现在远不如霍家,但看见还是要打声招呼的。   乔静兰用在家中极少看见的热络与霍圳攀谈,几句之后,话题一转,聊到了私事上,“听说霍老太太说,你前段日子见了个姑娘,感觉还不错,怕是好事将近了吧?可惜我那女儿不求上进,非要进什么娱乐圈,要不然咱们俩家知根知底的,多好。”   桑念听着,一颗火热的心瞬间结了冰霜,温度比洒下的月光还要寒凉,她收起唇角的笑,悄悄将自己藏得更好了些。   作者有话说:   来啦!谢谢大家捧场,这本文不会太长,就是想写一个有关暗恋的小故事~   PS:不是单箭头,是双箭头! 第4章   霍圳抬起眼眸,朝乔静兰看去,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娱乐圈也并没有那么不堪,只是分人罢了。”   他并没有否认相亲的事,反而来了这么句意味深长的话,乔静兰唇角的弧度稍微浅了些,“是啊是啊,那丫头脾气倔得很,拗不过她,以后孩子指望霍总你多帮衬着些。”   霍氏集团涵盖的范围太广了,在网络发达的今天,他们有专门造星的公司,当红的一哥一姐都是他们捧出来的,自然在娱乐圈有着一席之地。   更何况资本运作之下,有钱的人永远是在上位圈,可以操控一切,乔静兰觉得若是霍圳能让手底下的人稍微关照一下桑乔,桑乔在娱乐圈里就不会混得太差。   她的意思霍圳心里明白,但却没有客套地应下,“相信凭她的本事,用不着我多关照。”   乔静兰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她还想说什么,被身边的桑宏良拉了一下,恰好霍圳手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便朝两人略微颔首,缓步往自家门口走去。   等霍圳离开,乔静兰也进了左侧的大门,和桑宏良说话的时候语气并不好。   路上彻底安静下来,桑念踩着夏风,失魂落魄地从树后现身,苦味一下子从口中蔓延开,让她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她眨了眨眼,游魂一般,又在原地站了会儿,这才步履沉沉地进了左侧别墅区。   窗户没关,桑念进门的时候刚好可以看见纱帘被吹成一个鼓鼓来的弧度,就像她出门之前满涨的心,但现在,她觉得心脏的某块地方干瘪了下去,带着钝钝的痛意。   霍圳的房间灯还亮着,应当是在处理公务,桑念盯着看了会儿,将窗帘拉上,低垂着脑袋进了浴室。   去洗过澡后出来,她趴在床上玩手机。   打开账号,看着毕业群里面发的一些大合照,桑念不由感慨四年时间真是弹指即过,她保存了几张高清照,正打算退出,忽然列表里多了条私聊消息。   是一个平时都没怎么说过话的男生发来的,语气很公式化。   【桑念,毕业典礼那天的照片来不及洗,我就先发你了。】   几张图片一传,桑念点开大图,发现正是白天和霍圳等人拍的那张合照。   二人靠得很近,肩膀都贴在了一块,像是亲密无间,而她的表情和猜测的一样,美则美矣,看上去却有几分傻气。   桑念把他发过来的几张照片全部点了保存,然后发了两个字过去。   【谢谢。】   那边不一会儿有了回复,【不客气。早上挤到你不好意思哈,没注意。】   桑念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领奖站自己旁边的那位,于是打字:【没事啦。】   【不过霍圳学长真的很绅士,我看见他的手一直护在你后面[大拇指]】   桑念看到这行字一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乱了,在聊天框中删删改改,好一会儿才发,【你看错了吧……】   【是真的!】   桑念发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过去,结束了对话,她将手机扔到一旁,唉声叹了口气。   霍圳对女生一直很绅士,这点她从来都知道,思绪又被勾起,联想到方才在黑暗中听到的对话,她忽然觉得一阵无力。   按道理,像霍圳这样的出身以及长相,压根用不着相亲,就有大把女人上赶着往他身上贴,但霍家规矩重,对小辈的私生活看管很严,是以霍圳除了在学生时代有传过一个女朋友之外,到今天都维持着单身人设,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   但既然他承认了有这么个人的存在,想必自己也是满意的。   霍圳比桑念大四岁,今年虚岁已经二十八了,也是到了该结婚生子的时候。   相亲结婚,快的人几个月就会确定关系步入婚姻殿堂。   如果对象是霍圳的话,对方巴不得早点嫁过来当霍太太吧……   桑念撑起上半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又抽出一张纸带,叠了颗五角星放进瓶子里。   这一瓶眼看又要满了。   她将瓶口用塞子塞牢,系了个蝴蝶结后,蹬蹬瞪跑到书柜旁,弯腰将它放在最下面一格的角落里。   角落里面,七个同样大小的玻璃瓶安静地排成一排。   这种叠星星的举动的确幼稚,但桑念已形成了习惯,也坚持了这么些年,一时半会的难改。   她蹲下身,看着这七个玻璃瓶,咬咬牙,将柜门关上。   七年了,从今天开始,她要学着把这份感情放下。   坚持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最终伤的只有她自己。   桑念熄了灯躺回床上,明天是她第一天到公司报到的日子,得早些睡觉。   屋里彻底黑了,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低低的呜咽从被子里传了出来,她没有歇斯底里地哭,但落得泪仍将枕套氤氲开一大块水渍。   *   天气晴好,气温节节攀升,c市又迎来了新的高温日,桑念看了眼手机上的高温预警,撑着遮阳伞,提前一个小时从家里出发。   半山别墅地理位置极佳,但对于要去城西上班的桑念来说,的确是远了些,她出门的时候家里其他人都没醒,只有住家阿姨起来在忙活早饭。   看到她起得这么早,阿姨怔楞之余,过了好半天才将做的几道点心端出来。   桑念看了眼表,只粗略吃了几口,便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即便早在高三毕业的时候便考到了驾照,桑宏良还是没给她配车,来来去去颇不方便。   但对于想早些从这个家里解脱的桑念来说,有没有车她不在乎,等拿了工资,她可以自己攒钱买车。   她现阶段太需要钱了,所以能省一点儿便省一点儿,打车太贵,而在一公里外有个公交车站台,她可以坐公交车去上班。   早上在家里耽搁了一点儿功夫,就有点儿不巧,她跑到站台的时候,要坐的那路公交车刚刚开走,距离下一班到站还需要二十分钟,如果再除去路上堵车的时间,就不是那么富余。   桑念看了眼空无一人的站台,想着直达的这辆坐不到的话,她便换另一辆需要转车的公交,等实在来不及了,就打车。   在心里盘算好后,她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边朝公交车驶来的方向张望,等了好一会儿,迟迟没等来自己想等的那一路车。   时间不多,再不打车她可能上班第一天就要迟到,正当桑念点开打车软件定位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按喇叭。   不知何时一辆红色超跑停在了公交站台旁,霍衍一脸没睡醒的模样,朝桑念看去的时候还打了个哈欠,“一大早的,你去哪啊?”   桑念看见他瞬间面露喜色。   可以省钱了!   “带我一程吧?如果不顺路的话,你把我送到前面的公交站台就行。”桑念声音软软的,带着点讨好说道。   霍衍大发慈悲,打开了车锁,语气还懒洋洋的不着调,“也行,上车吧。”   桑念飞快拉开车门落座,系上安全带,生怕他变卦。   霍衍猛地脚踩油门,跑车带着轰鸣声一下子蹿了出去,敞篷车没顶,一下子把桑念的头发吹得乱飞,全糊在脸上。   霍衍见她狼狈的样子,心情总算好了点儿,“要去哪?”   桑念说了什么,但风太大了,霍衍听不见,于是她直接把导航怼到了对方脸上。   霍衍飞快地看了眼,油门的轰鸣声更响了,“挺巧,我也去那。”   桑念哪里听得见他说话,因过快的车速,让她不自觉抓紧了身前的安全带,身子崩得紧紧的。   等到了市中心,车流量变大,霍衍的车速才算降下来,但他这辆没顶的超跑太扎眼了,桑念坐在上头很不踏实,将随身携带的口罩拿出来戴上之后,总算舒了口气。   霍衍看她这样,忍不住开怼,“大热天的还戴口罩,也不怕闷死。”   在霍衍面前,桑念就没这么拘着了,回了三个轻飘飘的字眼,“我乐意。”   霍衍一拳打在棉花上,觉着心里更不痛快了,刹车踩得一颠一颠的,差点儿把桑念的早饭给颠出来。   快要到ZN门口时,桑念让霍衍把她放在路边,谁知道霍衍的车非但没停,还直接开到了ZN的地下车库。   等车停好,桑念双脚踩在地上,才觉得舒服了些,她看向同样下车的霍衍,有些不解,“你来这儿干嘛?”   霍衍手中晃着车钥匙,听着车子“哔哔”两声上锁,道:“来上班啊,不然你以为我傻啊,这么早起来。”   桑念讶然,“你在这儿上班?”   霍衍冷哼,语气不善道:“我在我家上班,你有意见?反而是你,自家企业不去,来ZN工作,是不是想窃取什么商业机密啊?”   桑念连忙摆手,“不是的,我哪里敢。”   霍衍瞥了眼她那怂包样,“谅你也没那胆子。”   说完,他头也不回,朝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   电梯上方明晃晃写了四个字“专用电梯”。   是哪些人专用,可想而知。   桑念可不认为自己能坐那电梯,她这才第一天,要是和霍衍一起出现的话,估计整个公司都得认识她。   从地下车库绕出去一圈,桑念找到了普通员工乘坐的电梯,进去后按下了十八层。   十八楼,霍圳一手创办的公司——ZN的所在楼层,也是桑念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工作的地方。   说好要放弃的,兜兜转转,她还是来了这儿。   电梯上的数字不断跳跃,从B2跳到B1然后到1,接着“叮”的一声打开。   桑念知道,现在是上班高峰,肯定有很多人在等电梯,所以她自觉地往角落里站了站。   电梯里的确进来了一群人,但却没有挤满,还有好些人都被拦在了外面,桑念看见率先走进来的女人的脸,只觉得眼熟,等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她才想起在哪儿见过这人。   这是娱乐圈的四大流量小花之一——苏灵漪。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苏灵漪也是霍圳学生时代的绯闻对象。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啦,三次元为了一些事情四处奔走,抱歉。 第5章   传说中的苏灵漪,桑念在学生时代听过无数次的苏灵漪,在她想要放弃霍圳的第一天,就这么带着几分不真实,出现在身前。   二人相距不过两三步,但却泾渭分明到像是半分都无法靠近。   桑念抓紧了右肩上的包带,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像是喝了一大杯不加糖的苦咖啡,苦到整个人都微微在颤抖。   是天意吗?   警告她,早些放弃不该有的念头,那个人不会属于你,所以不要肖想,不要靠近,把妄念收起来嚼碎了吞下去。   电梯缓缓上行,不大的空间里面,除了桑念之外,其余的人都是苏灵漪带来的,他们按下最顶层,中途好几次电梯停下的时候,苏灵漪的助理都上前将人给拦了下来。   桑念抬起眼,悄悄地往靠在右侧的女人看,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苏灵漪真人,的确好看,巴掌大的小脸上,墨镜已被摘下,露出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姣好面庞。   对比起今日匆匆出门,只来得及涂一层防晒的桑念,对方简直明艳到叫人不敢直视。   或许是桑念的目光太过明显,苏灵漪侧头朝她看去,顿了一瞬,而后又很快把视线移开。   这一眼,叫桑念有种偷看被抓包的感觉,连顿时红了个透,安稳地垂下双眸,不敢多看。   “十八层到了。”   提示音响起,桑念小声地对拦在电梯口的几个人说了借过,在电梯快要合上的时候勉强走了出去。   苏灵漪看着桑念离去的背影,许久之后慢慢蹙起了眉。   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她抛在脑后,随着电梯到达顶层,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走出电梯后,她挂着笑容,与在这一层工作的每一个霍氏员工打招呼,亲切到像是没有半点架子。   在不断点头微笑示意之后,她走到了总裁办公室前,按照规矩与秘书说明来意,秘书公事公办,在请示过后,没有立刻将她请进去,而是根据霍圳吩咐,让她暂且到会客室里等候片刻。   苏灵漪上个月刚拿了个分量不轻的奖项,在娱乐圈里风头正盛,可以说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的,这回一大清早赶来霍氏,竟先吃了个闭门羹。   她身边一个最会来事的小助理,在端茶送水的同时,不免有了几分抱怨,“这霍总一大清早就这么忙,苏姐您可是为了今天能早点过来,只睡了三个小时啊。”   苏灵漪一张脸上面无表情,她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那种工作狂……等就等吧。”   见她说这话,那小助理也不敢吱声,与其他几个助理对视一眼,悻悻闭嘴。   他们都小心翼翼地坐到沙发上,陪着苏灵漪一起等,期间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将在补觉的人吵醒,到时候少不了一顿冷嘲热讽。   **   霍氏集团,ZN总部。   才刚上班的点,这里就忙成了一团,都市白领们在各个部门中穿梭,从“哒哒”的高跟鞋与地面撞击的声音中,就能听出几分紧迫。   桑念看着眼前新奇的一切,被激起几分新入职员工的热血,想尽快加入其中,投入到紧张繁忙的工作里面。   她找到负责人,对方虽然忙得很,但是在与桑念说话的时候还是会放慢语速,在将她带到相应的部门后,便先一步离开。   “桑念是吧?”这间单人办公室属于个三十多岁,穿着紧身包臀裙的姐姐,她一头卷曲的长发,眸光犀利,一看便是个做事干练且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桑念点了点头,就听见她桌上的电话响起来,女人接了之后,表情变得更为严肃,周身的气压都跟着降了不少。   她将电话挂断后,立刻起身,往外走的同时语速飞快地和桑念进行介绍,“我叫陈艺云,是宣传部经理,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就是我们宣传部的一份子,你的工位我一会儿会让人带你过去,我们部门事情很多也很杂,我听说你的c大毕业的优秀生,希望你能尽快上手,有不会的随时来问,现在你就先去做表,二十分钟之后我要用。”   陈艺云一路上不光在和桑念说话,她在哪个工位上停下,便会给这个人交代任务,对话言简意赅,指令清晰。   整个部门的人来来去去,忙得脚底生风,桑念尽量不给她们添麻烦,在找到自己的工位后,打开电脑,很快投入工作状态。   因为她是新人,能做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工作,比如整理整理资料,汇总一下表格,陈艺云交给她的任务,十五分钟之后,她便将表格打印整理好送到了经理办公室。   陈艺云从文件当中抬头,看见她的时候脸上有几分诧异,在翻过桑念送来的表格后,诧异变成了赞许,她点了点头,“做得不错,果然高材生学习能力就是强,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你先熟悉熟悉流程,这儿有几分广告策划方案,你看看学习一下,有什么好的建议也可以提。”   桑念话不多,是个闷头做事的人,她刚走出经理办公室,便听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陈艺云踩着高跟飞快地在各个工位当中穿梭,口中炮语连珠,“快快快,上面下来视察,把该收的东西都收起来,你这桌上的娃娃快点儿收好,还有你的立牌,你的垃圾桶,都快藏藏好,不然这个月我们部门的绩效又是垫底,都给我麻利点儿动起来!”   陈艺云一声吼,整个宣传部人人自危,所有人都忙个不停,堪比截稿的最后一刻生死时速,有俩人在扔垃圾的途中差点儿撞上。   桑念是最无事可忙的一个,她今天刚来,工位上就一个电脑,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但是为了和大伙儿融入到一起,她也拿了张湿纸巾将台面给擦干净了之后,才坐下来看广告策划书。   “人快到了,大家准备准备——收!”陈艺云时刻注意着电梯,在电梯停下的前一秒钟,让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方才闹哄哄的部门里,瞬时针落可闻。   桑念的工位安排在里侧,她旁边的两个都是二十多岁的女生,此时都站得笔直笔直,其中一个还很夸张地擦了擦汗。   脚步声逐渐靠近,最外侧的女生最先看见来视察的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很低的“国粹”,然后趁着没查到她们这,用很小的声音对里面的俩人道:“完蛋了,今天居然是总裁亲自下来视察。”   “总、总裁?”另一个女生说话都磕巴了,“那咱们这个月岂不是得喝西北风?听说上个月总裁在设计部视察的时候,把他们当月的绩效全扣光,有人甚至还从工资里倒贴了……我们怎么这么倒霉?”   桑念在她们说话的时候也顺便听了几句,没想到霍氏的检查会这么严格,更没想到会在入职的第一天见到霍圳。   本能使然,桑念在看见霍圳走过来的时候,将头低了下去,躲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当初毕业季海投简历的时候,顺利通过了好几家公司的面试,最终选择ZN的原因说简单也简单,纯粹是因为这儿的福利待遇好。   自然,这当中也夹杂着私心。   她还是想要离霍圳近一点。   跟随霍圳一起来视察的有不少人,浩浩荡荡地走进宣传部   走在最前方的霍衍一身纯黑西服,步履不紧不慢,状似随意地扫视着工位上的每个人。   当他看到角落里低着头的人时,唇边携了点儿若有若无的笑,他朝着那个位置靠近了几步,视线不动声色地在桑念脸上划过,在瞥见她紧张到不断眨动的双眼时,止住步子。   “陈经理。”霍圳开口,将陈艺云吓得背后出了层冷汗,她应了一声,就听对方道:“宣传部如果经费不够可以向上申领,ZN不至于连窗帘都买不起。”   陈艺云道歉的话都到嘴边了,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于是朝着那一整排的落地窗看去。   火辣辣的日光从窗外洒进来,室内即便开了空调,但那股热意也够吓人的,坐在靠窗那排的员工各个脸上都被晒得皮肤泛红,有爱出汗的已经拿着纸巾擦了起来。   “好的霍总。帘子前两天坏了,工人拆走还没来得及装。”   霍圳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一会儿就安排人过来装,有了好的工作环境,才能有好的工作状态。”   他瞥见某个工位上有包没来得及收下去的零食,想了想还是略过。   走了一圈下来,除了床帘的评价外,霍圳并未点出别的不足之处,这叫陈艺云狠狠松了口气。   桑念忍不住抬眼朝霍圳看去,对方工作的时候面容总是带了一丝冷峻,可却又散发着叫人无法抵挡的魅力,她不敢多看,生怕被自己的眼神出卖。   “叮——”“叮——”“叮叮叮。”   在这种安静的时刻,某个方向传来接连不断的手机提示音,算不上特别响的声音在这种时候听得格外清楚,也格外容易判断是哪儿发出来的。   桑念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按下静音键。   她飞快地抬起眼扫了眼周围,所有人都在看她,包括霍圳,也包括始作俑者霍衍。   霍衍今儿个也跟着一起来视察了。   他像是还嫌桑念不够难堪,火上添油般道:“谁的手机在响啊?扣钱!” 第6章   桑念很不喜欢被所有人注视的感觉,让她觉得如芒在背,尤其是听见霍衍那句“扣钱”,她头埋得更低了,鼓了鼓勇气,才小声道:“对不起,我忘记静音了。”   霍氏有不成文的规定,在检查时手机一定要保持静音,就和开会一样,这是最起码的规矩,也是对上级检查的重视。   而桑念第一天上班,就“喜提”扣钱,整个人丧到不行。   就在她想着一会儿该如何道歉的时候,就听见一道更响的电话铃声,霍圳瞥了眼来摸鱼的霍衍,按下了手机接听键,回了几个简略的“嗯”字后,便挂断了。   他转身往电梯口走之前,留下一句话,“ZN没有手机静音这个要求,用不着小题大做。陈经理,记得一会儿把窗帘装上。”   交代完,一大群人又跟着霍圳离开。   好不容易等送走这群大佛,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瘫坐在公司统一配备的人体工学座椅上,心有余悸。   桑念也被吓得不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她垂下的睫毛还在轻颤着,内心又被霍圳这一不经意的举动给搅乱。   喜欢一个人,情绪总是很容易被对方牵扯。   他是独独为自己解围,还是不管遇上谁都会这样呢?   桑念想不明白,也无人诉说,只能靠意志在阻断自己不断加深的悸动。   “嘿,你今天运气真好,碰上大BOSS检查还能逃过一劫。”坐在桑念旁边,自我介绍叫小杨的女孩子主动搭话,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很爱笑。   因着大BOSS走了,宣传部的氛围也没之前那么紧张,大家该做事情的做事情,该闲聊的闲聊。   小杨说完,靠走廊那侧的小柳也凑了过来,“害,你们不知道吧,大BOSS今天心情好,据说是因为苏大明星亲自到访,有可靠消息哈,刚才那通电话就是苏灵漪打来的,咱们大BOSS已经去和她见面了。”   小杨“啧啧”两声,叹口气,痛心疾首道:“该不会苏灵漪以后就是我们老板娘了吧?不要啊……我今天早上还被她拦在了电梯外头,差点儿迟到,她要是当了霍氏老板娘的话,得作成什么样啊!”   小柳是个追星族,座位上有不少明星的立牌,她闻言深表赞同,“的确,苏灵漪在圈里风评就不是很好,但是男人根本分辨不了作精和绿茶啊,他们只会觉得这种女人很可爱。”   两人聊着聊着就偏题了,小杨看见桑念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于是笑着打趣道:“小幸运儿,我夜观天象,你上班第一天就遇上大BOSS查岗,定有大造化,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切莫忘记姐妹。”   小杨郑重地和桑念握了握手,惹得桑念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她好奇问,“那个苏灵漪,她经常过来吗?”   “这个我知道。”说到八卦,小柳最来劲,脚一蹬将椅子滑到她们身边,“之前偶尔来,但是最近过来就比较频繁,而且听顶层的人说,这女人两幅面孔,变换起来不知道多流畅了,在外头趾高气扬,但每次和大BOSS说话都娇滴滴的,yue。”   小杨哀叹一口气,“那有什么办法,大BOSS对她确实挺特殊的,娱乐圈里美女这么多,也就苏灵漪能时常过来,其他女的,你看大BOSS搭理么。”   女孩子之间熟络起来很快,只需要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没一会儿她们就小桑小桑地喊桑念,三人很快打成一片,约好中午的时候一起去食堂干饭。   下午的时候,果真有人来将落地窗前的床帘给重新安装好,而位置在最边上的桑念因此能够在中午时间趴在桌上睡一会儿午觉。   也许是因为上午聊了太多和苏灵漪有关的事情,让她昏昏沉沉做起了梦。   梦里,她回到了上初二的时候,那会儿霍圳读高三,正是学业最紧张的时候,每日早出晚归,二人基本碰不上面。   有天周末,桑念出门准备去图书馆看书,在路过一个斜坡的时候,她看见了霍圳。   高三的少年,已经足够挺拔隽秀,他穿着C中的校服,肥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像是某种潮牌,风刮过的时候,勾勒出他劲瘦的腰,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与放松。   桑念正逢情窦初开的年纪,就这么红了脸,她躲到树后,想多看两眼,再望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霍圳对面还站着一个女生。   从她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女生长什么样,但却能分辨出对方应当也是C中的学生,穿着和霍圳同款的校服。   女生不知在说什么,清脆的声音时不时飘入桑念耳中,而霍圳虽没有应答,却也没冷漠到转身就走,说到后来,他微微弯腰,不知道给予了对方什么回应,那女生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开心得不得了。   那天回去,桑念喝了一大杯没加蜂蜜的柠檬水,被酸得小脸蛋都皱在了一起。   那天,她还是折了颗星星放到玻璃罐中。   后来,临近高考,她借着去霍家找霍衍玩的借口,想偷偷给霍圳送个她自己做的“高考加油”的钥匙扣,东西没送出去,却让她碰到霍圳在挨训。   霍家对小一辈的要求向来严格,尤其是霍圳,所以在高考前发现他有早恋现象的时候,一家人轮番上阵和他谈心。   桑念去的时候,正是霍圳最严肃的爷爷在对他苦口婆心地说教,“高考结束之后,你想怎么谈怎么谈,但是现在,你的心思必须放在学业上,知道吗?”   落地窗前的霍圳沐浴着阳光,淡淡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桑念捏紧了手里她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做好的钥匙扣,突然就没有了将它送出去的勇气。   谁想,回家的时候,她放在自己外套里的东西却不见了。   大概是天意吧。   桑念醒过来的时候,表情还有几分松怔。   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居然还能记得清楚,当真是着了魔,一遇到点和霍圳有关的事情,就控制不住自己。   第一天工作顺利结束,桑念拎着自己的小包去公交车站等车,看见站台上苏灵漪的大海报时,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怎的今日到哪儿都能碰上这位。   回到半山别墅时间已经不早,桑宏良和乔静兰都已经吃过饭散过步上楼休息了,而桑乔据说是接了个网络剧,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住家里,所以只有桑念一个人在略显空荡的厨房里吃饭。   住家阿姨给她准备了三菜一汤,虽然算不上丰盛,但填饱肚子也是足够了。   桑念自己吃完饭,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房间。   她其实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即便在桑家并不受人待见,但只要能够吃饱饭,能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也就足够了。   或许是工作第一天,桑念洗完澡后躺到床上没一会儿便困了,她抱着被子,很快便睡着了。   一条马路相隔的霍家,霍圳也刚洗过澡,整个人身上的水汽还没有散透,湿漉漉的发丝耷拉下来,刚遮过眉毛,让他相比白日多了几分少年感。   他拿起手机滑动几下,看见聊天软件里某人发来的几句暧昧不清的话,唇边多了点儿冷嘲的笑,没有回复,而是点开头像找到了删除联系人,火速将其从列表里除去。   做完这一动作后,霍圳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头发擦到半干后,随手拿了桌上的水仰头喝下。   随着喉结滚动,一瓶水被他喝去的大半,他拿着剩下的走到窗边,朝着某个地方看去,不一会儿见对面的灯一早便熄了,他看着手中的矿泉水瓶,神情如夜风一般温柔。   他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坐到电脑桌前办公,他的手边是个经常会使用的U盘,U盘挂在个有点年头的钥匙扣上,钥匙扣上有个方形的牌牌儿,因着一半朝下,只能看见“加油”两个字。   *   六七月份,C市迎来了夏季高温,每日温度都在朝着新高度攀升,考验着人体的接受能力。   桑念在ZN已经工作了一个月,除了第一天和霍圳打了个照面外,之后便再没见过他。   而霍衍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忙什么,总之还挺消停,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情再来找她麻烦。   桑念拿到第一笔工资后,便着手开始在附近找房子,拿工资当天晚上,她把于珍珍约了出来,准备请对方吃上一顿大餐。   于珍珍如约而至,在听到桑念第一个月工资的数额时,好生羡慕了一番,难怪人家挤破了头都要进ZN呢,桑念还在实习期,就能拿她的双倍,谁会和钱过不去啊?   于珍珍毕业之后,选择了和自己专业毫不搭边的经纪人工作,这会儿正在某个艺人手底下打杂,好巧不巧,这个艺人就是苏灵漪。   “念念,你可不知道,这苏灵漪有多能作,身边四个助理打底,还有好几个备用助理,上个月她其中一个助理受不了辞职了,就让我顶上去,要不是有合同在,我分分钟不干了好嘛!”于珍珍苦水一箩筐,哗哗往外倒,“她半个月后要参加一场据说很重要的生日宴,现在就开始定制礼服也就算了,关键是我每天得和不同的品牌方交涉她的各种奇葩修改理由,真的是折寿啊!”   桑念听着,自动联想起,半个月后,是霍圳的二十八岁生日。 第7章   “桑小念同学,你在听我说话吗?”于珍珍伸手在桑念眼前挥舞了几下,见她看过来,便继续吐槽苏灵漪,“还有啊,最近她接到了一个广告代言,拽得和皇太后一样,到哪儿去都恨不得要人抬着。”   桑念被她的语气还有动作弄得笑了起来,“有那么夸张么?”   于珍珍抽空吃了口菜,“有啊,怎么没有,现在都传她抱上了霍氏的大腿,马上就要飞黄腾达,做霍氏集团的大少奶奶了,以后有资本捧着,她估计得在圈里横着走。”   桑念陪着于珍珍喝了点儿小酒,度数不高,两人喝掉一瓶,刚到微醺的程度,走到外头的街上,被夏天的风一吹,毛孔都舒张了。   两人又在街上说了好一会儿话,走了好几圈之后,这才在路口分开,回了家。   桑念到家时间不算晚,在家门口那条大马路上,恰巧遇到了刚从外头应酬完回家的霍圳妈妈季秋茹。   季秋茹让司机将车停下,打开后座的车门,自己往另一边挪了个位置,而后朝桑念招手,“小念上车,去阿姨家玩会儿,阿姨好久没看见你了,快上来。”   桑念推拒不过,依言上了车。   车开从霍家大门一直往里开,几分钟之后才绕过一个喷泉,达到主楼。   桑念小时候会到霍家来玩,他们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经常会在霍家玩捉迷藏,且每次因场地太大,抓的那个人总是无功而返,后来他们便不在霍家玩捉迷藏这种难度系数太高的游戏了。   桑念对霍家并不陌生,主楼里一进去便是个富丽堂皇到极点的大厅,巨大而又炫目的奢华吊灯垂落而下,散发光芒的同时,又折射出莹莹碎光。   跟随季秋茹往里走,便是个大约七八米的大厅,当中的布置自不必多说。   佣人将季秋茹的手包拿到一边放好,她一坐下来,便有蜂蜜水送过来,而桑念的手边也多了杯她喜欢的花茶。   “小念,最近怎么不见你到家里来玩了?”季秋茹也算是看着桑念长大的,对于连生了两个儿子的她,特别想要个可爱的女儿,桑念长得好看,且性子又是乖巧懂事,她喜欢得不得了,还暗戳戳让自家那两个臭小子主动点,结果那俩直男半点儿反应都没有,气死她了。   桑念道:“前阵子忙毕业,这段时间刚到新公司上班,事情有点儿多。”   季秋茹见她脸色是没有之前那么好,且看上去像是瘦了,下巴都尖了许多,听说厨房还炖了点儿燕窝和酒酿丸子,便让人盛了两小碗来。   桑念向来不怎么会拒绝人,即便不是很饿,她依旧端了碗燕窝小口喝着。   “小念啊,阿姨想问你件事情。”季秋茹坐到桑念身边,五十多岁的女人看上去和三十岁时没有太大差别。   岁月从不败美人,季秋茹年轻时气质就相当出众,到了现在,也半点儿不会让人觉得难相处。   桑念将小碗放到茶几上,道:“阿姨你说。”   季秋茹笑着低声问道:“我就想问问,我家那两个臭小子你有没有看上的?”   桑念差点儿呛到,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摇头,“阿姨……这……”   让她怎么回答啊。   季秋茹默默叹了口气,有点儿发愁,“阿姨想着,要是你能做我家儿媳妇就好了,再想想,那俩不着调的臭小子确实配不上你这么好的姑娘。”   桑念这下子手摆得更凶了,“怎、怎么会,大哥他们都很优秀,是我配不上。”   季秋茹原也只打算逗逗她,见她自我否定,连忙打断,换到别的话题,“我前阵子去法国,给你带了礼物,你等等,我到楼上去拿给你。”   说完,她不等桑念开口,便起身进了客厅的电梯里,到楼上取东西去了。   桑念一颗心还在乱跳,她知道季秋茹是开玩笑的,也不敢当真,只是不受控制变得口干舌燥,心慌意乱间,喝了好几口酒酿丸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碗中已经不剩多少了。   她今天本就和于珍珍一起喝了点儿酒,这酒酿丸子里头的酒并不多,但还是成功让桑念身体热了一个度。   桑念不是那种酒量很差的人,但她向来克制,还没有喝醉过,这会儿觉得脸颊烧热,便连忙给自己倒了点儿茶几上的蜂蜜水。   “桑念?”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踢踏踢踏,桑念知道来的是谁,连头都没回。   霍衍绕到她对面坐下,桑念正在给自己的脸降温,却不防余光瞥到另一个西装搭腕的人,原本热度已经降下去的脸颊倏而红了好几个度。   她匆匆一眼瞥过霍圳之后,便不敢再看,面朝霍衍,装作和他聊天的样子,背脊崩得很紧。   “你又来我家蹭吃蹭喝啊?”霍圳看茶几上空了的两个小碗,戏谑道。   桑念声音很小,“是阿姨给我吃的。”   霍衍没正儿八经吃晚饭,也有些饿,便问一旁的佣人,“厨房还有没有吃的了?”   佣人回道:“有燕窝和酒酿丸子,锅里还有晚上熬的乌鸡汤。”   霍衍不爱吃甜甜腻腻的东西,这乌鸡汤听起来还有几分胃口,于是让她去盛来。   “哥,你要不要来一碗?今儿陪那几个老东西吃饭,光喝酒了,我这会儿胃里还不太舒服。”   兄弟二人今日出去应酬,霍衍酒量一般,是以大部分都是由霍圳代劳,他都觉得不舒服,更不用说菜都没动几口的霍圳了。   桑念偷偷将目光落在左手边的沙发上,霍圳落座后便靠在那儿,一手搭在眼睛上,脖子有些红,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纵然喝了不少酒,他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浑身都有些沉,懒懒的提不上什么劲来,听见霍衍的话,他没有动,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气音来,“恩。”   桑念有些担心霍圳,便朝霍衍靠近了点儿,问:“你们喝了很多酒么?空腹?”   霍衍此时也有些懒懒的,靠在沙发上揉太阳穴,“是啊,他们太能喝了,要不是我哥他帮挡了不少,今儿个晚上准得折腾到医院去。”   桑念一惊,“就不能不喝么。”   霍衍有些不耐,“酒桌上哪里是说不喝就能不喝的。”   他今天酒有些过,头脑昏沉,这般靠在家里的沙发上,只觉得眼睛都睁不开,浑身脱力,只想睡一觉。   桑念一脸担忧地看向霍圳,见他嘴唇紧紧抿着,呼吸急促,另一只手搭在腹部,一看便是不怎么舒服的样子,心中忧虑更甚。   她坐不住,起身去了一楼的厨房,佣人正在热汤,见她进来,忙问她想要什么。   “还有蜂蜜水吗?桌上的喝完了。”   佣人从一边拿出罐蜂蜜来,道:“桑小姐,我一会儿便给您送去。”   桑念在长长的料理台前站定,“我来吧,你去看看锅里的汤好没。”   佣人见她已经自己动起手来,便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将已经热好的汤沉了两小碗出来,在一边放到不冷不热的时候,再端出去。   桑念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将蜂蜜用温水泡开,她一只手上拿了一杯,先是把其中一杯放在霍衍身前,然后伸手推了推他。   对方睡得和猪一样,半点儿反应都没有,桑念就不管了,端着杯子走到霍圳旁边,微微弯腰,鼓足勇气后才开口,“霍圳,你要不要先喝点儿蜂蜜水?”   霍圳显然是听见了她的话,将搭在眼睛上的手放下,掀起眼皮朝她看去,“好。”   他略略坐直了身子,离得近了,桑念能闻到股淡淡的酒味,手上一空,杯子已经被他接了过去。   霍圳仰头,将杯中不冷不热的蜂蜜水尽数喝下,凸起的喉结几番滚动,性感又克制,让桑念一时挪不开眼。   喝完蜂蜜水,霍圳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眉间仍然有些褶皱,不过比方才要好很多,他能认出人,有些泛红的眼尾余热未消,看向桑念的眸光也变得愈发深邃,里头的情绪叫人一时看不透。   “多谢。”哑声同桑念道谢后,霍圳起身,摇摇晃晃地往电梯走,“我先上楼休息。”   他说完,脚下踉跄,眼看就要摔到,桑念想也没想,上前去抓住了他的手臂,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堪堪稳住了他的身形。   男人高大的身躯靠着桑念,她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将让人站稳,手也因为要用力的缘故搭在了他的腰上。   “大哥?霍圳?”桑念仰头叫着他的名字,却见他已经一脸难受地闭上了眼睛,看着很不舒服的样子。   恰巧此时季秋茹从电梯上下来,看见霍圳整个人都压在桑念身上,两个人歪歪倒倒,她连忙将手里的大礼盒放到一边,上去把人扶着。   “大宝怎么喝这么多酒啊?”她扶着霍圳的另一只手,桑念这边压力总算小了点儿。   那边霍衍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闹着要喝乌鸡汤,一看就是酒喝多了。   季秋茹一时间管不了俩人,便对桑念道:“小念,你先帮扶着,大宝不喜欢人家碰他,我去把二宝也扶过来,咱们把他俩一道送去楼上。”   桑念点点头,季秋茹松开手,那好不容易减轻了点的重量又全倒了桑念身上,她被压得往后退了两步,腰被楼梯扶手膈得生疼,属于男人的气息也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   霍圳好歹还保持了点儿清醒,用双手撑在楼梯扶手上,将桑念拢在自己的臂弯之中。   两人靠得很近,气息相缠,桑念觉得自己此时也醉得厉害,头脑都跟着昏昏涨涨。   不知是何缘故,霍圳低下头,像是要吻她一般,越来越近。 第8章   “扑通——”“扑通——”   桑念耳中只有疯狂且不可控的心跳声,有那么一瞬间,她是非常希望此时落下一个吻的。   虽然理智在疯狂叫嚣着,但却抑制不住那种渴望。   她僵愣在原地,瞳孔中倒映着那张脸,呼吸凝滞,在霍圳湿热的唇从她脸颊上擦过时,她竟没出息得战栗起来。   霍圳并不是想吻她,只是醉得有些厉害,在借助楼梯扶手站好后,他罩着桑念,听见她发出一点儿如猫儿般的吃痛的哼叫后,甩了甩昏沉的脑袋,低声道了句,“抱歉。”   他直起脊背,一直笼罩着桑念的那股男性荷尔蒙气息也随之远离。   桑念已然失去了抬眼看他的勇气,脸上因不小心被碰到的肌肤像是一团烧起来的火焰,差点儿要将她给灼出个洞来。   她小声地回了句没事,又说:“我扶你上去吧?”   霍圳并未拒绝,有些难受地按了按太阳穴,而后将手臂递给她。   他醉了七八分,但还没到人事不省的地步,此时酒的后劲上来,确实有个人扶着比较好。   桑念微楞过后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扶住他紧实的小臂。   那边季秋茹也把霍衍从沙发上拽了起来,一步三晃地朝着电梯这边走来。   进了电梯,逼仄狭窄的空间里,将两个大男人身上的酒味给放大了不少,但桑念却并不觉得难闻,反而还在这浓郁的酒气当中捕捉到了一点儿属于霍圳独有的气息。   霍家别墅很大,且四通八达,电梯到了五楼后,霍衍和霍圳并不住在同一栋楼里,一个要往左走,一个要往右走。   季秋茹看了眼两个儿子,一时间不知道要送哪个。   霍圳要更为清醒些,已经主动开口,“我自己能回房间,你们不用管我。”   说完,他将手臂从桑念手中轻轻挣开,转身朝着自己那栋楼走,脚步虽有凌乱,却不显狼狈。   他永远都是这样,清醒且强大,就是在酒精作用下,都不会让自己过于放纵,就像他永远扣到最上面一颗的纽扣,从不轻易在外人面前解开。   两个儿子都是自己手心里的宝,季秋茹知道今天霍圳明显也是喝得有点儿多了,即便看上去没事,一会儿指不定得难受成什么样呢,她哪里能放心霍圳一个人回去,还有这么远,路上若是摔了碰了该怎么办。   就在她想先送霍圳回去的时候,身边的霍衍忽然捂住嘴,“妈,我想吐。”   季秋茹一听,瞬间急了,“忍忍啊,可不能吐这儿,这块地毯是你哥前阵子花高价买的,被你吐脏了明儿个又得折腾,马上就回房间了,你稍微忍忍。”   她说着,看救星一般看向桑念,“念念,麻烦你帮我看着点大宝,我一会儿就过去。”   桑念一直看着霍圳离开的方向,见他在拐弯的时候扶住墙壁,瞧着很难受的样子,听了季秋茹的话,她快步跑上前去,追上霍圳。   季秋茹看见俩人消失在拐角,这才赶忙把身边的这个小祖宗给弄回房间。   霍圳住的那栋楼距离不远,但也算不上近,桑念追上他后,依旧抓住了他左手的小臂处,要送他回去的意思很明显。   霍圳视线落在她的手上,被那抹白皙晃得眯起了眼来。   夏天天热,桑念穿了一件很清新的米黄色T恤,露出来的一截手臂白得仿如新雪,连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桑念知道霍圳不喜欢别人碰他,又见他的一直盯着自己手看,以为惹得他不快了,便犹犹豫豫地想收回来。   见她指尖卸力,霍圳忽而用右手拉住她,将她的手重新放在自己的臂弯处,“头晕,扶着我。”   桑念此时没了旁的旖旎心思,只听得他说头晕,满心都是担忧。   霍圳住的这栋楼桑念没来过几次,确切地说,这是她第一次进霍圳的房间。   与想象的差不离,很简约的现代风,一点儿多余的装饰都没有,以深色为主,彰显著主人的沉稳内敛。   桑念将他扶到大床上去,霍圳大约是难受得厉害,没什么形象地躺着,手搭在眼睛上面,似是想睡觉了。   桑念却惦记着他空腹喝酒的事儿,便去一旁的直饮机上倒了些温水来。   她等水的功夫,忽而听得床上传来说话声,“桑念,到公司来还习惯吗?”   明明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却不知为何让桑念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从入职到今天,好像还没有人问过她类似的问题,“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顾我。”   那边传来一声很简短的“恩”,而后便没了声音。   桑念盯着杯子里的水出神,直到机器自动停止工作她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意识到水已经好了,将装有温水的杯子送到床头柜上。   躺在床上的霍圳似乎已经睡了,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在桑念快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忽而醒了,伸手去够旁边的水杯。   举手之劳,桑念自然不会这么没有眼力见,她将杯子递过去,指尖与霍圳有了很短暂的接触。   霍圳仰头喝水,喉结滚动,下颌崩得很紧。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桑念站在旁边就这么看着他将一杯水喝尽,本该离开的脚步却怎么都没法挪动。   霍圳是个很自律的人,是不会容忍自己以这样一幅模样睡觉的,便开始解衬衣上的纽扣。   在解到第三颗的时候,他像是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侧头朝着桑念看去,用一种桑念从未见过的,将慵懒与魅惑杂糅在一起的眼神,只一眼,便叫桑念从头顶一直热到了脚底。   “我要洗澡了。”   他说。   桑念整个人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她看见了霍圳若隐若现的锁骨,那衬衫包裹下流畅的肌理,她眼神四处闪躲,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落在那一小块皮肤上。   桑念落荒而逃,明明可以很坦然地看杂志上男模赤着上身的样子,可是到了霍圳这里,不过是露出了一小块肌肤而已,她竟然就乱成了这样……   果然,人都是有破坏欲的,尤其是对着一个充满禁欲感的人。   不可否认,她在看见霍圳解扣子的那一瞬间,脑海里浮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上去将他的那件衬衫给扯坏。   桑念被自己这念头搞得更是面红耳赤,她真的是被于珍珍推荐的那些东西给带坏了。   在门外还未平复好情绪,便见季秋茹走了过来,她应当是已经将霍衍给安顿好了,“念念,大宝他怎么样了?”   桑念从小听着季秋茹叫这俩兄弟的小名,一点儿不觉得有什么别扭,闻言答道:“说要洗澡休息了。”   季秋茹松口气,“那看来没事,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进去看看他,你先别走,刚才给你带的礼物还在楼下呢。”   季秋茹进屋去与霍圳说了几句话后,与桑念一起下楼,将之前说的礼物交到她手中,“收着收着,这次出去玩也没买什么,这套护肤品听说适合你们这些年轻小丫头,你回去试试看用着怎么样。”   桑念看着袋子上巨大的LOGO,已经知道这套护肤品绝对不便宜,便想着不能收,可季秋茹的态度更坚决,弄得桑念不好意思再推拒,便拎回去了。   桑家一楼灯还亮着,桑念进门时,看见了有段时间没回家的桑乔。   桑乔一身家居服,不知正在和谁通语音电话,口气并不太好,不久便挂断了。   桑乔听见身后的动静,转头一眼便看见桑念手里拎着的护肤品,再仔细一看,竟是限量款,上回她想买的时候国内已经断货了。   桑乔稍稍推断一下,也知道桑念自己是买不起这种奢侈品的,除非是别人送的,而她认识的人里面,能随手送出这种东西的,大约只有霍家了。   于是她双眼一翻,“你是乞丐吗?一天到晚去人家家里要饭?”   要上楼的人脚步一顿,想当做没听到,却又被她这话说得有了脾气,扭身道:“总比某些,连进去要饭资格都没有的人要好。”   桑乔瞬间被气得不行,咚咚咚追上楼去,却被桑念直接关在了门外,“你说谁呢!桑念你就是个乞丐,你和你妈都是乞丐!”   桑念将耳朵捂住,不是她没反抗过,只是小时候但凡和桑乔吵架,最后挨骂的都是她,她后来也懒得去为这种口舌之争烦心,便能躲着桑乔便躲着了。   但是这样的日子桑念想想也受够了,下周一定要出去租房。   没多久,桑乔累了,拍门声小了下去,桑念才懒得理她,径自洗澡休息。   但没想到的是,第几天后在ZN,居然又见到了桑乔,冤家路窄这俩字说得真是一点儿没错。   桑乔比桑念大两岁,进娱乐圈是因为在大学里里拍了一组还算火的照片,机缘巧合下便签了家公司,开始接一点儿小成本的剧,演女配角。   但也许是桑乔没有观众缘,又或许是因为她不是科班出身,总之这些小成本电视剧无一例外全都扑街了,混到今天,她在娱乐圈里还是排不上号。   虽说桑家不是什么穷人家,但做食品起家的桑宏良,因这几年行情不好,公司走起了下坡路,更没那个闲钱去给桑乔投资,桑乔在家里闹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这次公司给桑乔争取到一个机会,是和当红小花苏灵漪同拍广告,看看能不能借着苏灵漪的流量,带带桑乔。   而这要拍摄的广告,恰巧就是霍氏旗下的一款产品。   苏灵漪前几日刚刚官宣了拍摄广告的事,底下留言一溜烟夸霍氏有眼光,会挑人,总之将苏灵漪吹得天花乱坠,但霍氏内部部分知情人清楚,这个代言,是苏灵漪死皮赖脸求来的。 第9章   桑念抱着一大捧衣服,在移动衣架前一件一件挂好,她旁边的小柳正和她做着同样的事儿,只不过一个一心一意,另外一个四下张望,心思明显不在这上头。   她们所在的地方是ZN公司专为拍摄宣传广告所开辟出来的一块地方,就在宣传部的楼下,此时还没到正式拍摄的时间,只有工作人员在忙着搭内景,布置场地。   桑念和小柳是被陈艺云派过来帮忙的,二人到宣传部的时间短,能做的事情本来就不多,加上这次的广告拍摄时间紧,在广告部那边过来借人的时候,陈艺云“买一赠一”,毫不犹豫派了两个人过去。   小柳是个追星族,这是她第一次现场参与广告拍摄,怀揣着好奇和激动来到拍摄场地,却被分配着做起了最琐碎的事,比如在这里挂一会儿苏灵漪要穿的衣服。   衣服处理好后,二人成了现场的“砖头”,哪儿有用往哪儿搬,好在做的都不是太累的事情,等场地搭建完毕,她们也总算能够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别说,ZN办事效率就是高,这现场虽说是这几天刚刚着手搭建的,但细节方面都很到位,能用实物进行拍摄的全部都搬来了现场,半点都不敷衍。   工作人员们也很认真负责,眼看快要到拍摄的时间了,此时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确保拍摄出来的效果能达到预期。   现场开了空调,但桑念一直在做事,来去走动间难免出汗,原本额前的刘海被她用发夹固定在两侧,余下一两缕不太听话的发丝贴在白皙的额头上。   她刚喝完一大杯水,却还是热得厉害,一边走一边用手在脸颊上扇着风,小柳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印着广告的扇子,但作用却不大,现场布置完毕,大多数人都找了地方坐下休息,小柳将桑念拉到空调口吹风,凉风吹来,她们不约而同喟叹一声,面面相觑后笑了出来。   还没笑完,就听得那边传来一道暴躁的男声,“还没来?知不知道大家都在等她?我就不信这个点路上能堵车堵一个小时!”   又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又不是饭点,一直拿堵车来搪塞,就算是泥人也该有脾气了,更何况这个导演还是ZN花大价钱请来的。   负责人小心翼翼地在旁赔笑,另一边的人一直在打电话,头上的汗流个不停。   导演摆摆手,脸虽臭,到底不愿和霍氏闹得难看,便道:“行了,再等等吧,让她快点!两点半我准时开拍,她来不了就直接换人!”   负责人连忙说好,现场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桑念听着同样在空调下吹风的几个工作人员小声议论,才知苏灵漪拍摄迟到已经成了业内人人皆知的一件事,这回拍霍氏的广告也敢这样,到底是有恃无恐啊……   两点半,苏灵漪迟迟没露面,导演的最后一丝耐心也被耗光,他大手一挥,对着旁边的副导道:“换人,女二号来了没?让她顶上!”   副导弯着腰,脸上是一副欲哭无泪,“和女二号约的时间是三点,她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导演冷笑,“所以今天到底还能不能拍了?不拍早点说,在这儿浪费大家时间有意思?负责人呢,出来给句准话!”   “郭导,您别急,我们负责人已经去向上头请示了,您多担待,先喝口水消消气。”助理在一旁劝着,心里很是没底,导演艺人一个也不能得罪,到最后苦的还是他们。   好在郭导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听闻一会儿会给出处理方案,便没多说什么。   三分钟后,拍摄现场的大门被推开,郭导臭着一张脸看过去,愣住几秒钟,有了缓和,“霍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霍圳应声道:“听说这儿拍摄不顺,过来看看,人还没来?”   业内小道消息传起来比想象中更快,就算郭导想换人,但也知道苏灵漪和霍圳关系不浅,因而在霍圳面前,也不敢抱怨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顺带指了指在场三四十个等候的工作人员,旁敲侧击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拍摄现场场地较大,即便开了空调,但时常有人进进出出,比起办公室来,还是偏热,霍圳抬头,刚巧看到安静站在一边的桑念,目光从她的脸上一带而过,转头与郭导说话。   “定好的两点半开拍,如果她来不了,那就换人。”   霍圳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现场的人不约而同愣住,就连郭导都没想到他会说出换人的话来。   霍圳侧头,对身边的助理道:“现在去问,谁能在十分钟之内到霍氏,这个广告就归谁。”   长期跟在霍圳身边的助理动作迅速,不过片刻,消息就发了出去。   一块好饼从天而降,娱乐圈里的金牌经纪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五分钟后,桑乔气喘吁吁抵达现场,没见着竞争对手,这才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进去。   “霍哥哥,我是第一个到的吧?”桑乔看见霍圳也在,脸上立马露出甜甜的笑容。   霍圳见她走近,不咸不淡地嗯了声,而后道:“郭导,她怎么样?”   桑乔穿了高跟鞋,身高将近一米七,气质是有的,长得也不错,但却少了几分惊艳感,在郭导这里算勉强过关,于是点点头,“就她吧。”   桑乔万万没想到,天降大饼正好砸在她的头上。   她本是定下的女二号,正好在家闲着无事,便早早出发,想到霍氏来与霍圳套套近乎,哪知赶上了这等好事,苏灵漪竟然迟到被换了,真是天助她也。   桑乔拿了衣服,去试衣间换上第一套服装,走到一半,听得门口传来动静,循声望去,是那苏灵漪姗姗来迟。   这下,她不急着换衣服了,站在原地朝苏灵漪露出了个挑衅的眼神。   苏灵漪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两点零九分,她不过迟到了十分钟而已,霍圳居然就发话要把她换了,若是传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再看原本的女二号桑乔,已经拿上了为她准备的衣服,看来霍圳不是在开玩笑。   苏灵漪气得两手发抖,面上却还要保持温婉端庄的模样,她摘下墨镜,朝霍圳靠近的那几步,眼中就已浸满了泪水。   “圳哥,我路上出了小事故所以才晚来了一会儿,迟到是我不对,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桑念目瞪口呆地看着苏灵漪梨花带雨地哭着,旁边的小柳也忍不住发表评论,“高手,这是高手。”   霍圳也忙,他下午还有个重要的会议,不能在此处耽搁很久,对于苏灵漪我见犹怜的样子,他并未表现出任何动容,“人已经换了,你若还想继续拍,就拿女二的本子,你若不想那现在就可以走了。”   说完,他与郭导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去,全程没有表现出与苏灵漪有任何交情,直接破了公司内部对他二人的绯闻传言。   苏灵漪看着霍圳无情离去的背影,死死咬着嘴唇。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强撑着一口气,并未落荒而逃,转而走向导演,低声道歉之后将人请到休息室内,不知商议什么。   两点五十分,拍摄准时开始。   桑乔顶了苏灵漪的女一位置,春风满面,笑容不减,而苏灵漪不愧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过的人,竟真的接下了女二号,也加入到了拍摄之中。   只不过原本女一独占鳌头的拍摄,在这样一番变动之下,成了双女主。   郭导不知和苏灵漪说了什么,最后拍摄时苏灵漪还是隐隐压了桑乔一头。   艺人在拍摄,作为小助理的于珍珍也总算能稍微喘口气,她一进门就瞧见桑念了,等苏灵漪投入拍摄,她才能抽空去说两句话。   广告拍了足足两个小时才散场,苏灵漪一拍摄结束,于珍珍便化身“小奴隶”,一只手要拿水杯,另一只手还要给她用小扇子扇风,风大了风小了都要遭受白眼洗礼。   桑念瞧着,于珍珍之前抱怨的果然不假,艺人助理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帮着收拾完场地,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与小柳在公司门口分开,桑念慢悠悠地刷着手机往公交站走,余光瞥见一辆扎眼的红色跑车分外眼熟,想着又能省上几块钱,她果断上前招手。   霍衍车停在路边,听了她一番好话之后,才大发慈悲让她上车,决定载她一程。   红色跑车呼啸远去,马路对面的霍圳收回目光,低声吩咐司机开车。   桑念坐在车上,风吹过她的脸颊,她轻轻敲打着大腿,来为自己工作了一天的肌肉缓解疲劳。   在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后,她才发觉,这条路似乎并不是往半山别墅去的。   霍衍听见她的疑惑,计谋得逞一般笑道:“我只说送你,可没说送你回去,今儿有个局,你跟着我一道去。”   桑念无语,不用说,这家伙肯带她去,断然是今儿个要玩牌,让她去当参谋的。   霍家没有笨的人,只是霍衍呢,在玩牌上着实有些拿不出手,十回有九回都是输,且输得裤衩子都不剩那种,偏偏这人又菜又爱玩,每次牌局必有他,次次不落。   你要说霍衍这人缺心眼呢,又不是,在牌局上输了的,又能在球桌上赢回来。   和他玩的都是一群有钱有闲的富二代,往往是霍衍组牌局,其他人就组台球局,总之回回都是谁玩得菜谁蹦跶得起劲。   到达会所,桑念坐在车上有些不想下来,她今天太累,没法保证能帮霍衍赢钱。   霍衍“啧”了声,“五五分?”   这三个字让桑念一下子来了劲,眼里顿时有了光,“成交!”   二世祖们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第10章   霍衍常来的会所,从外表看就不低调,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我很贵的样子,门口一左一右还立了俩大石狮子,还没进门就感受到了富丽堂皇。   两个门童面上带笑地将霍衍迎了出来,不用吩咐,自去停车。   走进门内,温度骤然降了下来,与外头的闷热相比,此处像是还在冬春的交接时节,体表温度大概只有十几度。   桑念刚进去,便不由缩了缩脖子,她是耐热不耐冷的人,这儿空调打得足,来来去去的客人们玩得火热压根不觉得。   走上电梯,霍衍按了个顶层的键,目光没什么目的地落在桑念身上。   从小看到大的人,霍衍很随性,只想一扫而过,偏不知为什么停住了。   桑念站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位置偏前,霍衍则没什么正形地靠在电梯的一侧,从他的角度,能将桑念整个收入眼中。   这丫头,似是长高了一些,从侧后方看去,脊背挺得笔直,身上这件收腰款的碎花裙子,让她细腰看起来盈盈一握,露出来的两条腿也是白皙纤长。   因天热,她的头发被盘成了个松松垮垮的丸子,些许发丝蓬蓬的落在脖子后,徒增了少女感以及那让人心痒的慵懒。   霍衍一向知道她皮肤好,就是再热的天,去大太阳底下晒着,也永远比别人白不少,但那藕臂在跟前来回晃动时,扰得他心间生出了些许燥热,不由别开了双眼。   “霍衍,你听见我说话没?我十点之前得回家,你一会儿记得叫个人送我回去。”桑念手在他跟前摆了好几下,才把出神的人给叫回来。   霍衍没忍住,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那块立马泛起红色,“没大没小的,叫霍衍哥哥。”   桑念不和他计较,偷偷撇了撇嘴,不出声。   霍衍换了手撑在电梯上,“我说,你已经成年这么久了,这十点钟之前回家的规矩就不能改改?”   十点钟,那是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回什么家!   桑念坚持,“我不,再说和你们也没什么好玩的。”   这群人玩起来没个时间观念,再者,在里头待久了她闷得慌,不如早些回去睡觉。   霍衍砸了咂嘴,“得得得,今儿个赢到我满意了,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说到底,还是赢钱比较快乐。   桑念往旁边的出风口挪了挪,那冷风吹得她有点儿头昏脑涨,“我还没吃饭,饿了。”   说话间,电梯到了顶层,霍衍边往外走边道:“在这儿还能饿死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去。”   话落,他左拐进了一间音乐声震耳欲聋的包厢里,一群人闹闹呼呼地拥上来,霍衍认识的居多,不认识的也有,这样的局里,总会有些生面孔,他并未放在心上。   桑念跟着进去,有眼尖的人见着她,顿时装模作样哀嚎起来,与霍衍打趣,“完了,今儿个把小跟班带来了,我带的钱恐怕不够输啊。”   霍衍在他肩膀上来了一拳头,“够了啊,连赢我三天的时候,我可没说钱不够这种话。”   桑念小时候总跟在霍衍这群大孩子后头玩,后来喜欢上霍圳,最常用的借口就是去找霍衍玩,不知不觉就成了他们口中的“小跟班”,其实细想想,她好像也没跟在霍衍身边多少次吧。   对于这个外号,桑念才不放在心上,她饿得前胸贴后背,进包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吃的。   这会所的老板顶顶有钱,顶层包厢一半在室内,一半露天,好几百平,地方大到桑念转了一圈才找着吃东西的区域。   包房内的人算不上特别多,男人基本都是圈子里常玩的,女人却很少能看见熟面孔,大多是这些富二代们新换的女朋友。   桑念不是自来熟的性格,夹了点儿吃的东西后就找了块清净的地方,先把饿到不行的肚子填饱。   她在吃东西的同时,早有女人端着各式各样的吃食送到了同样没吃饭的霍衍手边。   身为霍家的二少,在外献殷勤的人那是只多不少。   同样是富二代的圈子,向来都是别人围着他转,马首是瞻。   “二少,听说今儿个霍总在隔壁有饭局,要不要把他请过来一起玩?”   现如今,霍留松退居二线后,已将霍氏全权交给霍圳负责,能被成为霍总的只有霍衍他大哥一人,就连他在外,也只是被叫小霍总而已。   霍衍将嘴里一口意大利面咽下,“别了,我哥他不喜欢这种场合。”   那人听完,歇了想与霍圳交好的心思,将话题转到了别的上面。   一行人出来玩,打牌只是助兴节目,桑念被这儿五星级大厨做出来的东西吸引,一不小心吃得有点儿撑,走到外面露台上吹风。   夏夜的暖风吹在人身上舒服是舒服,只是蚊虫太多,桑念看了眼只有她一个人在的露台,最终还是选择回到室内待着。   冷点儿总比明天被蚊子咬得浑身是包好。   又进去坐了一会儿,那边霍衍总算也吃得差不多,插科打诨够了,摩拳擦掌要玩牌。   霍二少爷的提议,众人哪有不附和的理,四个主力很快坐下,剩余的人到了另外几桌玩,以他们的家底,还没有和霍衍打牌的资格。   “桑念,过来。”   洗牌的空档,桑念被霍衍召唤过去,搬了张小椅子坐在他右手边靠后一点儿的位置。   另外三人身边也坐了人,只不过和她这个“小跟班”不同,那几个都是他们带来的女伴。   四人打的是最简单的斗地主,三人打一人歇,轮转。   玩斗地主,如果会记牌,赢面很大,霍衍今儿个身边就做了个人形记牌器。   桑念这记牌的本事,霍衍毫不夸张地说,比记牌器还厉害一点儿,不光能记他的牌,几张牌出过之后,连人家手里还剩什么牌都能一清二楚。   所以一上来,霍衍就没输过。   当然,桑念也不是从头到尾教霍衍怎么打,霍衍自己也有记牌的本事,只是没桑念这么强,只有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桑念才会出声提醒。   几轮之后,霍衍跟前的筹码肉眼可见地堆了起来。   他手气不错,加上有桑念在旁相帮,钱一波一波地进。   三个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输钱也没半分犹豫,脸上都是云淡风轻的,桑念向来规矩,从不会看两家牌,都是靠记。   倒是坐在桑念对面那人带的女伴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该出什么牌,男人按她说的打了,结果下家刚好有接,将他压了回去。   男人的脸阴沉下来,嘲讽道:“打牌的时候插什么嘴,你以为你也有人家的本事,能帮老子赢钱啊!”   女人被他一顿奚落,面上委屈,却不敢反驳,后面男人连输几把,脸色更不好看了,“别坐我旁边,给老子滚,晦气玩意儿。”   无能的男人总是这样,无端将错误怪罪在女人身上,借此来发泄。   女人被骂了,一张漂亮的脸上布满了尴尬,站起身来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生闷气。   男人骂人后心里还不痛快,拿起旁边的烟,下意识地想点,霍衍看过去,道:“要抽出去抽。”   桌上三人都是老相识,都知道,有小跟班在的话,是不准抽烟的,平日里可以随便一点儿,桑念在的话,不能抽。   “就一根。”   男人心里不爽快,觉得一根烟而已,又不会死人,竟自顾自地点了起来。   他眯眼深吸一口,刚要吐出来,谁知从身后突然冒出一只手,用力地按在他嘴上,白色的手套将他的口鼻都捂住,那些烟一点儿全被堵在了嘴里。   他被扯着往门外带,被推出门时,咳嗽着将那口烟给吐了出来,被呛得满脸通红。   回头刚想破口大骂,忽而看见霍圳那张脸,再看他旁边戴着白色手套的保镖,双脚有些发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何二,我可早提醒你要抽出去抽。”霍衍挑了挑眉毛,一副看戏的模样。   何家排行第二的小子半声不出,手里的烟早在方才的拉扯中掉到了地上,被一脚踩灭,在地毯上留下个黑色的印子。   小跟班在,不准抽烟。   这规矩可不是霍衍定的,是他大哥霍圳下的命令,这何二真是胆儿够肥的。   霍圳一手插在兜里,看着何二,目光里没什么情绪,“有女士在不要抽烟,何二,你的烟该戒了。”   何二面上讪讪,哪里是有女士在不准抽,以前的场子上女人再多他照抽不误也没见出事,只是他今天钱输多了,头脑转不过弯,才忘了这兄弟俩可是把桑念当妹妹一样护着。   当年不过是桑念闻着烟味咳嗽了几声,那以后,便没人敢在桑念跟前抽烟了,今儿是他昏了头,一根烟罢了,要是惹到了霍圳,他以后在圈里可没法混了。   “这就戒,我以后再也不抽了。”何二认起怂来半点儿不含糊,咳嗽着还不忘上前赔笑。   霍衍看向霍圳,问出了在场人都好奇的一个问题,“哥,你怎么有空过来?”   霍圳将手腕上的衣服搭在一边,很自然地拉过何二的椅子坐下,一边挽袖子一边道:“好久没打牌了,过来玩几局。”   坐在霍衍身后的桑念压力一下就大了。   原本一边倒的局势,随着霍圳落座,有了势均力敌的趋势。   桑念是人形记牌器,霍圳却也不差,且霍圳擅长算牌的同时,也擅长算人。   这一场,成了桑念和霍圳的对弈。   但从私心来讲,桑念并不想赢霍圳,只是霍衍答应五五分的,她也不想和钱过不去。 第11章   霍衍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霍圳来了,他更为跃跃欲试。   桑念到底不如霍圳,在对面半点儿不放水的情况下,几轮下来,霍衍跟前的筹码分出去不少。   此时,空调风呼呼吹着,桑念已经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闭眼按了按,感觉浑身没什么力气,想着是用脑过度,今日也不宜再玩下去,便轻轻拉了拉霍衍的袖子。   刚好这局霍衍休息,便随桑念走到一边。   桑念抱着冰凉的手臂,道:“我不太舒服,想回去了。”   霍衍看了眼手表,“还没到十点,再玩会儿。”   见他拒绝,桑念连忙拉住他,道:“我玩不过你哥,再玩下去你只会把手里的筹码都输光,钱现在就分。”   霍衍正在兴头上,听闻此话,顿生不满,“财迷东西,就这点钱也值得你惦记。分分分,现在就分,我难道离了你还不会打牌了。”   桑念随他说去,只要肯分钱就好。   将台上的筹码粗略算了一下,其中一半的钱转给桑念之后,霍衍觉得他哥今天玩得是有点狠,现在剩下的还没刚才他来之前的一半多。   桑念来时是坐的霍衍的车,回去也不想叫车,加上身体不舒服,她便干脆先到隔壁的空房间里休息,等霍衍把司机叫过来。   桑念拿着手机躺到床上,裹着被子,整个人很快迷迷糊糊起来。   而霍衍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说打电话叫司机来把桑念送回去,一坐到牌桌上,便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半夜里,桑念不适加重,她强撑着眼皮醒过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烫不烫她自个儿摸不出来,但多半是发烧了,口中干涩,呼出来都是热气。   每个人最熟悉的就是自己的身体,发个烧而已,桑念还没到不能下床的地步,她坐起身来,怀疑是白日里在拍摄场地吹多了空调,方才打牌的时候又没多注意,一冷一热所以病了。   这间房就在霍衍他们隔壁,会所隔音效果极佳,听不见半点儿的喧闹之声,桑念拿起手机一看,她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此时手机上显示十点三十七分。   而霍衍答应过会儿就来的司机此时根本没出现,多半是给忘了。   桑念自认有几分了解霍衍,这位是个忘性大的,但凡他不上心的事情,若不在旁提醒着,准能忘得干干净净。   所以这会儿,她决定提醒一下某个不守承诺的人。   在去隔壁之前,她先去茶几上倒了点儿水喝,身体热得厉害让她手脚都软成了棉花,没什么力气,推开隔壁房门的时候几乎没有声响,加之房内音乐声震耳欲聋,谁都没注意她的出现。   大约是霍圳来了的缘故,房内的光线比一开始更亮了些,但灯光明亮与否,都丝毫不妨碍这些人玩乐的心。   桑念进门后沿着墙壁慢慢往霍衍他们玩牌的那个房间去。   房门虚掩,里面倒不怎么吵,桑念能看见霍衍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数为数不多的筹码,嘴里嚷嚷着:“继续继续。”   看来还没玩够。   桑念想推门进去,让霍衍把司机叫来,但看见角落里的霍圳,她的动作忽而一顿。   霍圳没在牌局上,位置还给了何二,但他的面前另站了一人。   灯光将二人的脸照得清清楚楚,霍圳身前的正是白日里被桑乔顶替的广告女主角,苏灵漪。   此时的苏灵漪眸中含水,一边哭一边在与霍圳说些什么,情绪不是很激动,既不会让人觉得难看,又将她惹人怜的一面放大,拿捏得很到位。   他们不知在那说了多久的话了,周围的人都很识趣,没有靠近。   桑念的手搭在门上,明明不要用什么力气就能将门推开,让里面的人知道她过来了,但她却一直都没有动作。   从虚掩的门缝中,桑念看见苏灵漪在霍圳不知说了什么后绽开笑容,她手上彻底失了力道,连进去提醒霍衍把司机叫来的念头都一下子淡了。   她转身,从这间吵闹的房中出去。   没必要叫司机了,她这么大个人,难不成还不会自己回家?   指望霍衍干嘛。   拖着虚软的步伐,桑念往电梯口走去,静悄悄地离开会所,一步一步往外头的马路走去。   到了马路上,她就可以定位打车了。   会所这儿有门禁,打的车进不来。   桑念抬手抹了把脸,摸到湿漉漉的一串泪珠,她停下脚步,看着指尖的晶莹,忽然没忍住,捂着嘴巴有点难受。   莫名其妙的委屈将她包裹其中,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在她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全世界都有事做,都腾不出空来关心一下她。   头很晕,脚很疼,心里也很难受。   会所里的人哪个不是开车过来的,走到大马路起码得十来分钟,路灯幽暗,桑念发着烧,但还保持着该有的警惕,此时孤身离开不是明智之举,于是她折返会所,让前台给自己叫了辆车。   只不过前台叫的车会比她自己打车贵一点儿,桑念直言将车费记在霍衍账上,是一分钱也不想给了。   前台听见霍衍的名字,更亲切了几分,让她在大厅的软沙发上稍等一会儿,车马上就来,期间还为她准备了一些饮料水果,见她像是有些冷,又拿来了毯子,总之照顾得十分周到。   在软软的沙发上,桑念忽冷忽热,意识有些混沌,她知道自己这回病得厉害了,得尽快吃退烧药才行,脑子里想着问问前台有没有药,实际上连张张嘴都成了件费力的事。   高烧之下,她只想昏睡,闭着双眼,也不知怎的就又睡着了。   “桑念,又又。”   浑浑噩噩中,听见有人在叫她,桑念勉强睁开眼睛,却被灯光晃得看不清什么,那道声音忽远忽近,陌生又熟悉,一时间分辨不清到底是谁。   “难受……”桑念紧皱着眉头,高烧让她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忍受煎熬。   她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出了会所。   坐上车,没了会所里刺目的灯,她总算能勉强看清抱着她的人是谁。   似乎是霍圳。   她并不能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高烧烧出来的幻象。   大掌搭在她的额头上,桑念往他怀里缩了缩,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那会所里的人知道她是霍衍带来的,不敢乱来。   思及至此,桑念心里又安定了几分,再度合上眼睛。   霍圳用手贴在桑念的脖子上,温度很高,应该烧了有段时间了,这个发现让他整个人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度,司机正襟危坐,眼神半点儿不敢往后座飘。   “去最近的医院。”   听出霍圳嗓音中的急切,司机不敢耽搁,踩下油门,用最快的速度抵达医院。   挂号、打针、输液,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司机将霍圳送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哈欠连天。   他目送霍圳将一直没醒的桑念抱上楼,这才转身回家。   *   桑念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她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有些不知所措,低头看看自己衣衫完好,又略略松了口气。   她掀开被子走出房间,手搭在额头上探着温度,应当不怎么发烧了,起码她的头不似昨天那般昏沉。   正当疑惑身在何处的时候,桑念看见坐在餐桌旁的人,停下了步子。   霍圳穿着一身居家服,头发没有刻意打理过,有几缕垂在额前,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与公司里那个禁欲冷漠的霍总完全是两个人。   他手上端着一碗粥,正在看平板上的每日财经新闻,光从落地窗里满满地灌进来,落得他一身,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圈,让桑念心跳骤然失了频率。   她不记得昨天晚上叫她“念念”的究竟是不是霍圳,也不记得去医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从手背上的针孔得知昨晚是挂了水的。   霍圳听见脚步,扭头朝她看过去,然后将手里的小碗放下,一步步朝她靠近,继而站定,抬起手,一手放在她的脖子后面固定,一手触上她的额头。   “还有点儿低烧,等会再吃药,如果下午还烧起来,得继续去医院挂水。”霍圳并没有将手放在桑念额头上太久,把握着时间松开。   桑念在他面前,总会生出几分没由来的局促,“大哥,昨天是你送我去医院的啊?”   霍圳“恩”了声,“看见你在大厅里,还发着烧,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桑念想起昨晚上看见他与苏灵漪站在一起的场景,垂下眼睑,“没事的。”   霍圳看着她,“医生说,再晚点儿去,你有被烧傻的可能,这叫没事?”   桑念呆呆地抬头朝他看去,“这么严重吗?”   她昨天确实感觉比之前发烧还要难受,居然烧得这么厉害啊。   霍圳被她傻傻的样子可爱到,不敢表露得太过,用拳头放在唇边掩饰,“没有,骗你的,就是普通感冒发烧。”   桑念没想到他会和自己开玩笑,在原地站了会儿,嗓子里忽然冒出一阵痒意,她不想在霍圳面前咳得难看,便憋着,但咳嗽哪里是想忍就能忍下来的。   几秒种后,她不停地咳嗽起来,脸更是涨得通红。   霍圳给她拍背顺气,将人带到椅子上坐下,等她咳完,将昨天晚上配的急支糖浆以及感冒药都准备好了放在一边,就连温水都早已备好。   桑念看着霍圳掌心的药,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的棉花,压得严严实实,闷得透不过气,让她扯扯嘴角,差点儿哭了出来。   好像很久很久,没人为她做到如此细致了。   但是好可惜,这个男人不会属于她。   想到此处,桑念借着咳嗽转过身去,平缓了一下情绪。   吃了药,桑念看见手机上的时间,忽然想起今天她还得上班,但点开消息,却看见陈艺云早在八点之前就给她发了句话:你好好休息!!!!!!!!   一排的感叹号,让桑念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帮我请假了?”   霍圳颔首,“恩,陈艺云有数,不会乱说的。”   桑念觉得,这不是有没有数的问题,以后她该怎么和这位上司相处啊?   一时无话可说,桑念知道这儿是霍圳的私人住所,不好多待,便想着回家去休息,霍圳却不慌不忙地点了点桌子,“把粥喝了我再送你。”   一碗清粥,桑念口中无味,却不想拒绝,用勺子喝了一口,眼中瞬间有了光亮,“甜的?”   “好喝吗?”霍圳靠在椅背上,轻轻扬起唇角。   粥不是他做的,但糖是他加的。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这周大约要请几天假,如果超过晚上九点没看到更新的话,那就是我请假啦,虽然没几个人在看,但我还是说一下嗷~   本章由【43089142】小天使独家冠名,感谢你的一个地雷和56瓶营养液! 第12章   桑念病中,嘴里无味,总爱吃些甜的,这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了,也不知霍圳是怎么阴差阳错知晓的,她虽没什么胃口,但到底是多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了,这才放下勺子。   霍圳起身换了套衣服,然后到玄关处换鞋,“走吧,送你回去。”   桑念已经准备自己一个人回家了,拿上手机,听到这话,下意识拒绝,“不用了,让司机送我吧。”   霍圳鞋已换好,站在门口看她,“怎么,我送你和司机送你有区别?”   桑念心里偷偷点头,“已经麻烦你很多了,我自己搭车回去也行。”   霍圳见她不似开玩笑的样子,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你也叫了我这么多年哥哥,送妹妹回去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走了。”   桑念跟在他身后,回想着那句话里的意思,坐到车上时垂头丧气的。   哥哥,妹妹。   他对自己果然没那个心思。   车程不短,回到家里,桑念吃了粒感冒药继续睡。   窗帘一拉,昏天黑地。   睡到晚上,她被饿醒,这才下楼让阿姨做了碗小馄饨,吃完后精气神总算回来了大半。   桑家大多数时候都是很安静的,因着这段时间厂里营生不好做,桑宏良和乔静兰往往都回来很晚,几人碰不上面,桑念乐得轻松。   躺在床上,她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消遣,没过多久,忽然接到了霍衍的语音通话请求,她点击绿色的接听键,就听那边传来声音,“你昨儿个晚上发烧了?”   桑念带着鼻音“恩”了一声,兴致不高。   霍衍:“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三岁小孩么?吹吹空调还能把自己吹发烧了?害我被骂了一顿。”   桑念想,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想发烧啊,生病到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那你现在舒坦了吗?”   找她发泄之后心情好点没?   桑念表情有些厌烦。   按照别人的想法,和霍衍这种高富帅在一起要想不动心应该很难。   但是对桑念来说,从小成为霍衍“火气”输出对象的她,能忍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狗屁的心动。   霍衍一拳打在棉花上,顿觉心虚,“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吃药没?现在不发烧了吧?”   桑念没心思与他周旋,“吃了,不烧了,你好好玩。”   这个点正是大少爷在外头玩得高兴的时候,能给她打这么一通电话,看来是被霍圳批评得难受到现在了。   霍衍见语音通话被切断,看了眼手机的聊天界面,忽然冒出一句,“这丫头还挺懂事。”   一边的何二因着昨日抽烟的事儿,时刻注意着霍衍这儿,听闻此言,他凑上去道:“谁懂事?”   霍衍点开和他哥的聊天界面,看见上头近半小时的语音时长,想起今儿个被活活训了这么久,打字时语气都变得恭敬了,一边打字一边回何二的话,“桑念。”   何二笑道:“小跟班不是一向听话么,不过我有段时间没见,嘿,觉着那丫头好像又变漂亮了,你们有这感觉没?”   他此话一出,惹来周围好几个男人的附和,霍衍刚把一段话给他哥发过去,听见这几人谈论的话题,立马道:“滚远点儿,再漂亮也轮不到你们这帮货,那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妹妹,能便宜了你们?”   何二想说,他们怎么了,他们也不差啊,起码在一个圈子里混的,他们的家世可比普通人好上太多了,顶多就是爱玩了点儿,也算不得什么。   但他不敢。   霍衍知道这群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将手机放在茶几上,随手拿了瓶酒,道:“我哥可是从小就把她当亲妹妹的,昨儿个晚上她生病,为这骂了我三十分钟,你们如果有那个胆子下手,以后所有的酒水我都包了。”   众人没被他这番话激起斗志,反而一个个偃旗息鼓,何二更是被霍圳吓怕了,上前搂住霍衍的肩膀,“诶呦,霍少的妹妹可不就是我们的妹妹,哪能这么丧心病狂对妹妹下手,二少你说是不?”   霍衍给了他个“算你上道”的眼神,刚想回一句,谁会对自己妹妹下手啊,脑中不知怎的蹦出了昨晚在电梯里桑念的模样,硬是没说出口。   桑念小时候就长得精致,就是不爱打扮,直到长大了还是这样,出来玩都素面朝天的,但不可否认,漂亮是真漂亮,但这性子对他来说,还是沉闷了点儿。   何二见霍衍不做声,也存了份试探的念头,“要说还是哥们你坐怀不乱,你和大少对着这么个美人,也只是当妹妹,这份定力真是叫人佩服。”   霍衍直接往他嘴里塞了块西瓜,何二没注意,西瓜汁从唇角流出来不少,活像是在流血,“你可闭嘴吧!以后少在这种场合提她,你们没发现这几年我带她出来玩得少了吗?我哥可惯着呢,别让你们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脏了人家耳朵。”   这下可好,原打算试探霍衍来着,直接试探到了大少身上。   何二嘴里西瓜还没吃完,说不出话,旁边另有别的兄弟帮问:“那大少是不是对她……”   今儿个是私人局,有些话问问也无妨,只是到底心里犯怵,不敢说得太明白。   霍衍看见手机上一亮,他哥回了个简单的“恩”字,知道这个月的零花钱保住了,心情大好之余,话也多了起来,“别瞎猜了,就不允许我们是纯纯的兄妹之情啊。”   何二腹诽:没亲没故的,哪来的兄妹之情。   霍衍接着道:“桑念小时候为我哥挨过一鞭子,我哥对她好那是在还人情,你们懂什么。再者,我哥可不是好惹的主,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你们就自求多福。”   几人面面相觑,何二还在状况外,听见耳边知情人说了几个字,脸色瞬间变了,连忙说:“知道知道,咱不谈这个话题了,今天玩什么,兄弟你定,我何二奉陪到底。”   何二心里有数,看霍衍的意思,这桑家与他们关系不大,但桑念却是不能随便肖想的。   他虽看上去混,但好歹也在圈子里这么些年了,自然是有分寸的。   不止他,周围人都是。   霍衍笑笑,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台球桌上,“桌球吧,今天非把你裤衩子都赢走。”   四周人哄笑起来。   ***   桑念又做起了梦,梦到了一些陈年旧事。   那会儿她才初二,身上穿着宽大的校服,让她瞧着有几分瘦弱,高高的马尾,素面朝天。   此时的她站在霍家的客厅里,周围围了一圈人,霍圳站在最中间,斜跨在身前的书包还没放下,身姿笔挺,眼神狂傲,流露出七八分的桀骜之气。   霍圳是个高三生,那会儿远没有现在的沉稳与泰然。   当时的他与霍衍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只不过霍衍与他比起来,太小儿科了一些。   在梦里,一些往事也变得清晰起来,桑念记得,上高中的霍圳也是会逃学会打架的那类人,只是回回都稳居年级第一,乃至全市第一,就是霍家家长对他这些不良行为也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日不同,霍留松手里拿了霍家家法,一根极长的,牛皮做的鞭子。   这样东西以往都是放在柜上作为展示用的,桑念还是第一次看见它被拿在手里,衬得霍留松整个人都带上了几分血气。   桑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日周五,她和以往一样,到霍家来找霍衍,监督他背英语。   而这个时间点,霍圳应该在学校上晚自习才对。   她心中不解,但也知道气氛不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又因事情与霍圳有关,从而多了几分好奇的念头。   走近些,便听着霍留松的叱骂声,“霍圳,你之前做的那些混蛋事,我可以都当做不知道,但是你今年才多大?居然敢,居然敢出去开、房,你才多大,你还没到十八岁,我看你是疯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着,霍留松举起鞭子来就要打,旁边的季秋茹急忙上前拦下,“留松!别打,别打!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霍圳他不是这种人,这是我们的儿子,他什么性子你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他绝对不是那种人!”   霍留松气得凶了,且霍圳一言不发,半点不辩驳,相当于默认,这让他更加愤怒,“你看看他这样子,能有什么误会?!人家可是找上门来要说法的!我今天不给他涨涨记性,他以后还不知道要犯下什么大错呢?惯子害子,这点儿道理还要我教你?你让开!”   季秋茹眼看拉不住霍留松,只能朝霍圳喊,“阿圳,你快说句话啊!和你爸好好解释解释!”   霍圳性子倔,仍旧一言不发,嘴角似乎还露出了嘲讽的笑。   霍留松看得更气,将季秋茹扯开,满腔怒火随着牛皮鞭狠狠落下,他咬牙切齿,只想着孩子不能就此毁了,定要让霍圳这辈子都记得才行。   记住了,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季秋茹的哭喊没有用,霍留松已然下定决心。   “啪——”   叫人听得心颤的一声响,霍留松自己都怕下不了狠手而闭上了眼睛,等到一鞭落下,听见一声姑娘的闷叫,他才猛然回头,看见桑念倒在霍圳身上,右肩的地方血渍已经氤氲开。   桑念挨了一鞭,天旋地转,火辣辣的疼痛紧随其后,向全身蔓延,她感觉自己的肩膀似乎整个碎开了。   谁也没想到桑念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霍圳挨上一鞭,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会在那个时候挡在霍圳身前。   她本意是想将对方推开的,阴差阳错,鞭子落在了她的身上。   瘦小的人儿直接就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有误会,男主不渣。   为了避免有些读者误解,在这里稍稍剧透一下。   感谢在2022-07-28 15:06:39~2022-07-30 17:0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糖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那一鞭子的疼,让桑念刻骨铭心,即便是在梦中都出了一身汗。   她被吓醒了。   梦境戛然而止,事实上,当年在她帮霍圳挡下一鞭后,那件事在她的记忆里,也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霍留松后续没有追究霍圳,除了少数几人外,几乎没有人知道霍圳身上还发生过这种事。   桑念坐在床上,盖着条薄薄的空调被,头顶上的空调风在呼呼地往外吹着,她将温度调低了一些,继而坐在床上发愣。   夏天天亮得早,才六点多,窗外就有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进来,今天周六,她刚好可以休息两天再去上班。   许久没有梦到这么真实的梦境了,桑念久久无法回神。   她自然是不相信霍圳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的,可是自她挨了一鞭后,霍家人待她的态度就变得与之前不同,大约是内心歉疚的缘故,所以格外亲切,且再也没有人提起那天的事情。   有几次,桑念偷偷问霍衍,对方都讳莫如深,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那日她被霍圳抱去卧室治疗伤口后,霍圳便随霍留松去了书房,具体是怎么解决的,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在那之后,没人提,也没人敢提。   时间久了,桑念也快要忘记当年还有这么一遭,只是每次洗澡在摸到后肩那块疤的时候,总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许久没有想起来的事,忽然梦到,让桑念有一瞬的松怔,她缓了很久,才在一连串的咳嗽声中抽离思绪,回到当下。   发烧的后遗症在周一去上班的时候,还剩下流鼻涕和咳嗽,一整天,桑念都戴着口罩,与同事们保持距离,生怕将感冒传染。   到了中午吃饭的点,她没去员工餐厅,而是准备到楼下打包一份盒饭,随便吃吃,反正也没什么胃口。   正值饭点,桑念将饭打包好拎到宣传部专门开辟出来的空中花园吃。   花园里有空调,温度适宜,且分了好几块区域,有藤蔓遮挡,人也少,让她自己一个人吃饭不会觉得太别扭。   打包的盒饭有些粗糙,食材也不新鲜,桑念不是挑食的人,却还是只吃了几口就将筷子放下。   在她坐在藤椅上放松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起来,看见来电显示,桑念抿唇,表情算不得好看。   犹豫半晌,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若是一次不接,可能今天一天她都不得太平了。   转过身,去了个角落里,压低声音对着那头说:“喂?”   陈芳的声音传入桑念耳中,“喂,小念,听说你自己找了工作,怎么没去你爸爸的公司啊?”   桑念大概能猜到她打电话来的目的,语气很淡,“他的公司只要流水线工人,我去干嘛?”   陈芳道:“你说得也是,那破食品厂没前途,你到霍氏去还习惯吗?工作累不累?最近有没有空到我这儿来吃饭?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桑念听到一半的时候便觉得不耐烦,每次找她的时候,都是这几句说辞,连菜色都不知道变一变,她长舒一口气,“你有什么事就直说,我很忙,一会儿没空接电话了。”   陈芳见她要挂断,也不兜圈子了,“哎呀,这不是你叔叔他近来手头有点紧么,想问问你那边有没有余钱,这两年生意不好做,总要去打点打点的。”   桑念暗想,就一个五金店,要打点什么,多半是又出去花光了,连货都进不齐。   她不说话,那边的陈芳有点儿急,“你说你爸那边再怎么着也比我们有钱,你随随便便拿点儿零花钱来又算什么,而且你也自己赚钱了,逢年过节的又不过来瞧瞧,万把块对你来说不是稍微省省就出来了?”   桑念被她说得不由咳嗽起来,身心疲惫,“行了,我一会儿转给你,但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再打给我,我也不是你的取款机。”   她说完,不等陈芳回答,便直接将电话挂断,把钱转过去后,将陈芳的一切账号都拉黑,不想再管。   手机余额里的钱还是那次帮霍衍玩牌赢了之后五五开分到的。   他们这群富二代不缺钱,玩牌不过是小打小闹,规定的输钱的最多不超过十万,也不沉迷于此。   所以那日霍圳来后输了些,最后余下的数额不大,只有两万多,她不想再被陈芳骚、扰,便转了一半过去,以后和他们划清界限。   咳嗽还没好,桑念嗓子痒得难受,做完这一切转身,她的座位对面多出来一个人,也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   桑念咳个不停,暗忖刚才说的那些话,被听到也确实够丢人的,便想着将吃剩的饭扔掉,先走为上。   她上前打了个招呼,“霍总。”   霍圳手边放着个保温桶,盖子开着,热气袅袅娜娜地往外飘散。   桑念只当他是来这儿吃饭的,奇怪之余并未多想,整理好东西就走,但装着垃圾的塑料袋却被对方拽住。   “吃这么点儿就饱了?”他问。   桑念自然没饱,刚才陈芳的那通电话让她更没胃口了,于是她勉强点了点头,“饱了。”   霍圳把她拉到对面坐下,“再吃点儿,这汤不能浪费了。”   川贝雪梨汤,润肺止咳,一看普通人便不会经常喝这个,多半是有咳嗽症状的病人才会喝。   桑念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碗,一时不知该不该吃。   霍圳也不催促,耐心等待,在他的注视下,桑念说不出拒绝的话,慢慢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便是她什么都不懂,也知道,这汤是霍圳专门给她送来的。   但其实……不用的。   他不用对她这么好,在这样下去,她会自作多情,陷得更深。   “谢谢。”   霍圳认下了她这句谢,“晚上还有一碗,我让人送你家里去。”   “不用不用。”这样让桑念觉得有些惶恐,她不过是有点儿咳嗽,犯不着这样,过个几天也就好了。   霍圳不语,转手将一个小盒子推到桑念手边。   盒子浅紫色,上面的文字桑念不认识,但能勉强辨认出是一种药膏。   “国外新出的药膏,听说对疤痕有效,你回去试试,如果有效果的话,我下次再托人带。”   桑念浑身上下唯一的一处疤,就在右肩的地方,其实从镜子里看已经不怎么真切了,但用手摸的话,还是能摸到凹凸不平。   女孩子都不希望自己身上留疤,而这疤还是因为霍圳的缘故留下的,她给自己送来这些东西,看得出来是想要尽力弥补。   这些年,霍圳对她态度越发柔善,桑念能大致猜到,是因为那一鞭子留下的疤。   霍圳觉得对不起她。   “谢谢。”桑念将药膏收下,再一次道谢。   霍圳捻了捻指腹,复又开口,“桑念,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他话说到一半断了,被突然出现的一道声音打断了。   二人同时抬头看去,竟是苏灵漪。   也不知苏灵漪怎么找来的这儿,看见霍圳,笑容和话语都像是泡过蜂蜜,甜的有些腻味,“圳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桑念妹妹也在啊。”   霍圳没动,手指从捻指腹变成了一下下敲着桌子,若是霍圳的助理在,就知道他现在已经动怒了。   “苏小姐这是管闲事管到我身上来了?”霍圳说话不客气,丝毫没有掩饰自己不悦的意思。   苏灵漪脸上的笑容凝固,“我不是这个意思,圳哥,我找你有点儿事。”   她说完,见霍圳不动,便朝桑念看去。   桑念明白她的意思,原本她也想走了,只是这会儿,突然生出了些叛逆来,又拿起勺子继续将碗里还没喝完的川贝雪梨汤舀起来喝。   霍圳起身,苏灵漪当她是要和自己说话,笑挂在唇边,谁知霍圳是亲自给桑念添汤,动作无比熟稔。   要知道,惯来只有别人伺候霍圳的份,而现在确是霍圳在伺候另外一个女人。   苏灵漪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气得胸口起伏。   霍圳不朝她看,只说:“有事去会客室等我,现在午餐时间,我不见客。”   一句话,直接将苏灵漪的身份打成了客人。   苏灵漪无话可说,盯着桑念看了会儿,怒火从高跟鞋的“哒哒”声中宣泄。   人走了,霍圳才问:“喜欢喝这汤?”   桑念垂着小脑袋,一副专心喝汤的模样,“恩,甜甜的,好喝。”   霍圳等她将添的汤全喝了,才将方才没说完的话接着说完,“桑念,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解决。”   桑念吸了吸鼻子,她感冒,鼻涕总是会不合时宜地留下来,喝了点川贝雪梨汤,这会儿倒是不怎么想咳嗽了,她用纸巾擦了下鼻子,鼓起勇气抬头朝霍圳看去,“大哥,你不用因为我背上疤的事觉得歉疚,当时就算不是你,是霍衍挨打,我也会这么做的,所以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她扯出一抹轻松的笑来,不等霍圳再开口,起身离开时语气中有几分恭敬,“霍总,我先回去工作了。”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霍圳压了压眉心,心里涌起几分烦闷和急躁。   这种感觉和那天看见桑念坐上霍衍跑车时如出一辙。   继而他无奈一笑,轻道一句,“小骗子。” 第14章   苏灵漪来找霍圳,依旧是为了广告的拍摄问题。   在她不断道歉之下,霍圳总算同意在剪辑方面稍稍偏颇一点儿,多剪一些她的镜头,将原本单女主变成双女主。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苏灵漪今日来霍氏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这个。   她在会客室里等的时候便心不在焉,一会儿觉得时间很漫长,一会儿又觉得时间很短暂,一些事情还不知道要怎么和霍圳说。   更准确的是,该不该和霍圳说。   等秘书推门叫苏灵漪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差点儿叫出声,看了眼墙上的钟,她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   见到霍圳苏灵漪决定,这事儿还是先放放,没的这么着急告诉他。   霍圳很忙,手上看文件的动作不停,勉强挤出点时间给苏灵漪。   苏灵漪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广告拍摄的事,很像没话找话说,霍圳嫌聒噪,“你如果就想说这些,现在可以走了。”   苏灵漪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冷淡的态度,“圳哥,马上到你的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霍圳手上的笔因着她的话停了下来,他抬眼,细细的双眼皮褶皱加深,漆黑的眼珠愈显深邃,“这次代言之后,别再来找我。”   苏灵漪死死抓着手中的昂贵皮包,指甲在表面留下痕迹。   她借以多年前帮过霍圳一个忙,换来了今日的代言,其实这个买卖并不亏。   实际上,她还想借此和霍圳打好交道,却不想这男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也难怪这么些年,身边这么干净,一点儿女人的痕迹都没有。   但越是这样,苏灵漪越觉得不甘心。   在霍圳说出此话后,她装作无事人般轻轻一笑,“我知道的,以后不会再麻烦圳哥了。”   她说别来找他,又没说不准她去参加生日宴。   等宴会那日,她可得想想办法,制造个惊喜才是。   这般盘算着,苏灵漪转身离开霍圳办公室的时候,脸上非但没有气恼,反而还有笑意。   办公室内总算安静下来,霍圳一心处理工作上的事,期间开了几次会,一不小心天已黑了,公司的员工基本也都下了班。   他的助理林睿推门而入,问他是否要点些餐食。   霍圳也累,便随口报了家常吃的餐厅,要林睿去点菜外送过来。   林睿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餐点好,霍圳靠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他突然敲门,不是晚餐到了,而是有事要和霍圳说。   林睿走到霍圳身边,与他耳语几句,说完便在一旁等候吩咐。   霍圳没动,过了会儿才道:“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林睿应了声,刚准备出去,又听身后传来霍圳的声音,“让你八点前送一碗川贝雪梨汤,送去没有?”   林睿立马反应过来,说:“已经送到桑小姐家里了。”   霍圳:“是你亲自送去的?有没有看着她喝了?”   林睿颔首,“是我送去的,桑小姐一开始不肯收,后来接过去了,应当是喝了的。”   霍圳问得很细,“她咳得还厉害吗?”   林睿:“我看着比白天要好点儿。”   知道霍圳对桑念上心,林睿作为特助,在公司里安插了诸多“眼线”暗地里帮观察着,桑念下午咳嗽的症状就有所缓解了。   霍圳对他的回答算是满意,点点头让人出去。   晚上那碗川贝雪梨汤,桑念收到了自然没有不喝的道理,只是她倒在碗里放凉,上楼换个衣服的功夫,再回来就看见桑乔正拿着勺子在喝汤。   桑念心里一阵委屈加怒意“蹭”的就上来了。   她在桑家十多年,小的时候怯怯生生,不争不抢,并不意味着她对自己的东西不在乎,而是不想激化矛盾。   现在有了离开的念头,再看见桑乔如此做法,脑中瞬间浮现桩桩件件的陈年旧事。   八岁时,她攒零花钱买的一本卡通日记本,放在书桌上还没来得及写,就被桑乔看见,在上面一通乱涂乱画,使其变得面目全非。   十二岁,她去小饰品店买的一根手链,没戴几天,便被桑乔一个“不小心”给拽断了。   十八岁,高中毕业,她的同学录更是被桑乔直接当做垃圾给丢到了垃圾桶里,后来桑念找了很久才找回来。   这样的小事还有很多,在桑乔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妹妹看,而她所受的那些委屈,无人在意。   桑念走到桑乔身边,见她放下勺子,碗中的汤还剩下一半,质问道:“谁让你喝的?”   桑乔一脸无辜,抬手取了张纸巾后,站起来靠在桌边,一边轻拭嘴角一边道:“你放在这儿我就喝了,不就是一碗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桑念冷笑:“道歉。”   桑乔:“想让我为一碗汤道歉?做梦呢吧?”   她说完起身,像是嫌桑念不够生气,火上浇油般道:“别在这儿蹬鼻子上脸了,霍少送来的汤你也配喝?整天舔着脸到人霍家去拍马屁,我看着你那样都嫌恶心。”   桑念不言不语,就和以前很多次一样,面对桑乔的冷嘲热讽,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餐桌旁。   桑乔看见她这软弱的模样,心中快意更甚,她今日刚赶完通告回来,在片场上受的气此时终于能够好好宣泄出来了。   她说完后,便想到楼上去换衣服,谁知刚侧身准备站起来,便觉得后背一阵温热潮湿,有什么东西渗透薄薄的衣料,黏黏腻腻地沾上了她的皮肤。   桑乔脸色瞬间变了,从椅子上弹起来,扭头往自己衣服上看去,只见后背靠腰的那一块沾满了汤汁,暗黄的颜色在白衣服上氤氲散开,尤其显眼。   “桑念!你是疯子吗?不就喝了你一碗汤?你至于把汤泼到我身上?这件是和品牌商借的高定,要还的,现在被你弄成这样,我怎么还回去!”   桑乔心态明显崩了,气得说话时面目都有几分狰狞。   桑念看着那块污渍,道:“是你自己把碗弄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桑乔抓狂,想着这件高定的价格,自己整部戏的酬劳和这件衣服的价值差不多,因着这个小小的意外,她现在手上的这部戏都白拍了!   桑念不否认此时心中有那么一丝痛快,她指了指桑乔那略显夸张的袖子,“那上面也有,你自己转身的时候把碗打翻了,还要怪到我身上?”   经她这么一提醒,桑乔把袖子抬起来一看,果真上头也有黄色的汤渍。   她心里暗暗后悔,刚才回来时听阿姨说桌上的汤是霍圳送来给桑念的,为了膈应桑念,她便没有先去换衣服,而是坐下就喝,谁知最后竟为了赌一口汤的气,把自己身上这件高定给毁了……   但桑乔是怎么都不会承认自己错的,“那你看见碗翻了怎么不提醒一下?”   桑念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汤不是你硬要抢去的吗?”   霍圳送来的汤熬得火候适宜,比水要更浓稠一点儿,桌上垫了桌布,碗被桑乔无声无息打翻的时候,桑念看得很清楚,但她又不是什么大善人,为什么要提醒一个“强盗”?   看着桑乔阵阵变换的神色,桑念头也不回地去了楼上,咳嗽了两声后,她盯着角落里的行李箱默默出神。   ***   桑念这次感冒断断续续一个礼拜才彻底好,等她拿到第一个月实习工资的时候,在外找房子的事便提上了日程。   但租房这事,说起来简单,要真正想找一个合心意的地方,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好的。   桑念跟着中介看了几处地方,因为预算不多,所以条件和环境都算不得太好。   而桑乔拍戏去了,得有一两个月回不来,桑宏良和乔静兰最近这阵也不知在忙什么,总之桑念和他们一周都碰不上一次,这样一来,住在半山别墅的日子算不得多么难熬,且她也需要一个契机和桑宏良说清楚。   在家不用见到桑乔和乔静兰,桑念的日子太平了不少,她的心思可以全部花在工作上,两点一线倒也过的惬意。   几天之后,她利用一个周末去了趟乡下。   从市区到她所要去的乡下,乘公交车要一个多小时,距离算不得近,桑念背着双肩包,坐在公交车上,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她要去的乡下,是陈芳的老家——陈家村。   在被送到桑家之前,桑念便是在陈家村生活,由外婆抚养的。   虽然桑念五岁就与外婆分开,小时候的记忆也不甚清晰,但长大之后她并没有与外婆断了联系,反而每年都会抽空去陈家村看她。   在儿时的记忆中,外婆是对她最好的人,在陈家村的日子也远比在桑家要舒服,即便陈家村的条件远比不上城里,但那里山清水秀,是属于桑念的世外桃源。   这次回陈家村,看外婆是一方面,还有便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收到点当地的新鲜茶叶。   霍圳的生日快到了,因他什么都不缺,桑念每年送礼物的时候都要颇费一番脑筋,以往她都是自己动手做一些手工制品,今年偶然听说霍圳爱喝茶,她便想起陈家村后山那大片大片的茶园,于是决定亲自跑一趟。   陈家村以茶叶为生,这么多年来已经在全国小有名气,各色茶叶品种越来越多,包装也越来越精美,还有不少游客慕名而来,体验当地生活。   桑念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就已经学会跟在外婆张美英后面采茶叶了。   因着全村都绝大部分人家都是卖茶叶的,张美英早年丧夫,自己经营了一家小小的茶叶铺子,填饱肚子不成问题。   张明兰早些年忙于生计,对女儿陈芳疏于管教,陈芳自恃长得好看,早早辍学去了城里,没过几年就将桑念送回了张美英身边,要她暂时帮着抚养。   对于孩子的身世,张美英一开始只当是陈芳自己闯的祸,将她痛骂一顿后,见桑念生得乖巧可爱,终究是不忍让孩子跟着陈芳这个不靠谱的妈,便自己带在身边养。   一直养到五岁,听见陈芳说要把孩子送回亲生父亲那边,张美英才知道陈芳打的什么算盘。   她那会儿已经将桑念养了五年,每每听到桑念奶声奶气的外婆,她心都软成一片,怎么可不肯将孩子送走。   可孩子的监护人到底是陈芳,即便张美英再怎么阻拦,也没能拦住陈芳拿桑念换钱。   自打这件事儿后,张美英便与陈芳断了联系,这种卖子求荣的女儿,她是死也不会认的。   但血脉相连,后来又因为放不下孩子,张美英还是去找了陈芳,就为了能去看看桑念。   等桑念上了大学之后,每逢寒暑假,都会到陈家村住一段时间。   自打上班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回陈家村。   从公交车上下来,绿色便占据了视野,上午□□点钟,夏日的太阳已经开始散发威力,桑念从包里拿出一把遮阳伞撑开,沿着熟悉的小路慢慢往陈家村走。   步行大约十五分钟,桑念已经出了一身热汗,还好四周绿树成荫,吹来的风还算凉爽。   陈家村最近几年为了吸引游客,整个村子都走复古风格,家家修缮得如同古代村落一般,村口以前那块写着“陈家村”三个字的石头现如今也被一个插在路边的木牌所代替。   进了村里,便能看到一条贯穿村落的河,河流不粗,两岸便是居住的村民,与电视里的江南水乡颇为相似。   随着旅游业越来越发达,两岸的店面基本变成了民宿以及茶叶铺子,桑念还没进村的时候便闻到了属于茶叶的清香,现如今站在张美英的店门口,那股香味愈发浓郁。   张美英正在挑拣茶叶,余光瞥见店门口站了道人影,还当是来买茶叶的游客,头也不抬地招呼道:“客人想要什么茶,进来看看?”   桑念收了伞走进去,一把抱住张美英,“外婆,是我。”   张美英眼睛有些看不清了,此时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被人抱住时还吓了一跳,但见是桑念,她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将人搂住,“我还说是哪个淘气包,原来是我们家念念来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没什么客人,张美英把桑念带着往后走。   以前的陈家村,地皮可不值钱,张美英经营的这家小小茶叶店,门面就是她自己家的,屋子前后隔开,前面做生意,后面住人,一举两得。   桑念在这儿是有专门房间的,在二楼一个朝南地方,位置很好,张美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扫得干干净净,让桑念一来便可以住。   一个人生活的张美英,吃饭都是以简单为主,但桑念来了,她便立马张罗开,要做些拿手菜给外孙女吃。   张美英在店里择菜,桑念将双肩包放下后,便去帮着看店挑茶叶,两人各自做着手上的事。   桑念将找到工作的事与张美英说了,张美英一脸高兴,即便她只能在这儿住两天,这个当外婆的也足够开心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点做事,桑念正准备问问张美英有没有最近新上的茶叶时,忽而听到一阵跑车轰鸣的油门声,在陈家村这种地方,有车不奇怪,但却甚少会有跑车出现。   说到底,茶叶生意在对家很多的情况下,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赚钱,赚的也都是辛苦钱,村中中老年人居多,平日里来来去去的三轮车可比汽车还多一点儿。   张美英却好似已经习惯了,有几分见怪不怪,“就隔壁那块地,你上回来不是还在施工么,前几天开业了,开了个什么农家乐,我去看过,乖乖,那样子哪里像农家乐啊,跟皇宫差不多了。”   按照张美英的描述,这些日子,隔壁来来去去的全是豪车,因为距离陈家村比较近,还带动了一波茶叶的价格。   隔壁那块地桑念知道,从张美英家后山过去,用不了五分钟就能到,她闲下来去二楼的打开窗子往北面看,能将那农家乐的大半收入眼底。   豪华是真的豪华,即便牌匾上挂了农家乐三个字,但外表看上去真像是皇帝到访的某处行宫。   不过这些都和桑念没什么关系,她关上纱窗,下楼继续看店。   吃了张美英做的满满一桌子菜后,为了消食,桑念跟着张美英到后山的茶园去采茶。   正值太阳最晒的时候,张美英劝了几次,让桑念不要跟着去,免得将她晒得难受,但桑念一再坚持,张美英只得帮她做好防晒措施。   二人戴着最普通的草帽,一前一后去了茶园。   张美英上了年纪之后,便没有像从前那样种很多茶树,而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留了一块地,但每到采茶的时候,工作量也尤其大,往往一天下来她的腰就会吃不消。   这次桑念来了,帮分担了不少。   虽则五岁便将她送去了桑家,可在那样的家庭里,桑念却没半点儿娇生惯养,采茶看起来轻松,实际上很容易感到吃力,张美英每采一会儿都要去旁边休息,桑念即便累,却还是想帮着多做一点儿。   她多做些,张美英就能少做点儿。   一个小时后,张美英将采下的茶叶先送回去,让桑念停下休息会儿。   桑念挎着篮子,走到树荫下方,将带着的凉帽摘下,拿在手里扇风。   她的头发被凉帽压着,扁塌塌的,发丝黏在额头还有脸颊两侧,随着她的扇风的动作,总算和肌肤分开,胡乱飞动起来。   桑念小脸被热得通红,扇风间隙忽闻身后有人叫她。   “桑念?!”   那道声音中包含的惊讶只多不少。   桑念转头看去,她好歹也在陈家村住了五年,大学时又经常过来,陈家村认识她的人不少,用得着这么惊讶么?   但转头看去,桑念张大嘴巴,不能理解这位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第15章   隔着一个栅栏,霍衍手上拿了把弓,正在想办法怎么到她的茶园里来。   桑念见他快要把自家的栅栏个弄断了,当即戴上帽子过去,“别弄了,会断。”   霍衍放弃了手上的动作,二人就这么隔了个栅栏说话,“你怎么会在这儿?”   桑念不想多说,便道:“来买茶叶。倒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是……这副样子?”   说来霍衍身上穿的不是短袖,而是改良后的骑装,更不用说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家仆服的人,简直像是穿越了。   霍衍得意地举了举手上的弓,道:“怎么样,帅吧!”   桑念看了眼不远处的“农家乐”,大概明白,农家乐里面经营的都是什么项目了。   给有钱人家的少爷cosplay玩的。   桑念勉强点了个头,霍衍指了指后面一人手上拎着的鸡,“我打到的山鸡,一会儿过来,哥请你喝鸡汤。”   桑念看着那只还活着的土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山鸡和土鸡,还是有区别的吧……   霍衍擦了擦头上的汗,不等桑念拒绝,便往人造狩猎场里走,“我和他们比赛呢,晚上一定过来,敢走的话,哼哼……”   桑念没办法,只得点点头。   这少爷摆明了就是想炫耀,她如果不去的话,指不定得被念叨到什么时候呢。   张美英远远看见桑念在与栅栏外的男人说话,走到近处,便只看见那人的背影,她带了绿豆汤给桑念,桑念正渴着,喝了一大碗,感觉没那么热了。   “外婆,晚上朋友叫我出去吃饭,你不用做我的晚饭了。”   张美英不解,“什么朋友?去哪儿吃啊?”   桑念:“邻居家的,他到农家乐来玩,见我在这儿,就叫我去吃饭。”   陈家村周边也就那一家被张美英称为“皇宫”的农家乐了,闻言,张美英立刻明白,那朋友多半非富即贵,“好,我晚上给你留门。”   桑念点点头,趁着太阳没落山,尽量多采一些茶叶。   采了半天茶叶,桑念手脚发酸,在自己房间里吹空调休息,等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去了隔壁的农家乐。   要说还是有钱人会玩,一进去,来来去去的人都穿着古装,就连服务人员打招呼都恨不得用文言文。   桑念去前台报了霍衍的名字,不一会儿就有人带她去换衣服。   古装繁琐,桑念想拒绝,她就是来吃个饭,用不着这么麻烦,但见那女孩子很为难的模样,她便没有坚持,换了一套带着皂角香的衣物。   农家乐的工作人员为了精益求精,还帮她做了个发型,如果不是时间不够的话,估计还会给她化个妆,桑念被带进包厢的时候,收获了一大片目光,这其中还有倒吸冷气的声音。   霍衍坐在正当中,他一头利落的短发,配着身上的骑装,半点儿不显得突兀,看见桑念进来,他罕见地愣住,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几分,扭头看见自己几个兄弟那副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顿时不爽。   “桑念,坐这!”   包厢里不乏女子,但像桑念这般适合古装的,一个也没有。   桑念被这群人的目光弄得浑身不适,听见霍衍的声音,她急忙过去坐下。   有霍衍在,那些目光总算从她的身上消失了。   “喂,一会儿我带你回去?”霍衍主动问道。   桑念摇头,“我有住的地方,明天回去。”   霍衍听到她住在陈家村,立刻道:“这儿也能住人,我给你开个房间。”   桑念想也不想地拒绝,她来这儿可不是陪着霍衍玩的,她明日还有事情要忙。   包厢里有点儿吵,桑念与霍衍说话只能稍微靠得近一些,二人身着古装的样子被某个人在自拍的时候拍了进去,发了条朋友圈。   不一会儿,朋友圈下多了条评论:   霍大少:在哪儿玩?   这人看见四个字,激动得手抖,霍圳能评论他的朋友圈,有生之年系列啊!   他忙回复:新开的农家乐   回复完,还把具体位置私发了过去,要多到位有多到位。   众人坐下,农家乐的服务员开始上菜,正中间的大砂锅煲的鸡汤就是霍衍下午猎到的那只,说来有点不好意思,那居然是他今儿个一下午唯一的猎物。   打猎可比想象中的难多了。   不过他又一想,其他人比他还菜,大部分都是两手空空,还有一人抓了只兔子回来,这会儿还养在笼子里,闻起来滂臭。   霍衍招呼大家吃他猎来的那只鸡,饭桌上把自个儿吹成了武功盖世,桑念险些听不下去,好在这农家乐厨子手艺不错,让她没即刻扔筷子就走。   男人在饭桌上除了吹牛也没别的事了,桑念看他们吹嘘的样子,只觉得异常好笑。   在霍衍兴致正高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桑念就坐在他旁边,恰巧看见是霍圳打来的电话。   霍衍毫不避讳地接通,嗯嗯几声后,又回了几句,最后看向桑念,对电话那头说了句“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扭头问桑念,“你今天真不回去?这地方偏,不安全。”   桑念每年暑假都过来住,没觉得陈家村有什么不安全的,便点了点头,“不回了。”   “那行吧,我今天也住这儿,明天带你一道儿回去。”   桑念道嘴边的拒绝被霍衍给堵了回去,他今天得了霍圳的批准,可以不回家,那可不得可劲喝酒,于是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见他这样,桑念也不多说什么,明天蹭个车也好,她没再农家乐逗留太久,主要不喜欢酒桌上的氛围,不如在家里躺在床上吃西瓜吹空调。   于是把肚子填饱后,便先一步回了陈家村。   第二天一直到中午,霍衍那边都一直没动静,桑念估摸着他还在睡,于是和张美英把茶叶晒了后,又去村上的做泥塑的手艺人那儿花了一下午时间做套茶壶和茶杯。   直到傍晚,桑念和张美英道别后,这才去了农家乐找霍衍,霍衍的车已经被门童开了出来,他似是还没睡醒的样子,朝桑念招了招手,二人回城区。   开到一半,霍衍就接到了季秋茹的电话,要他去帮采购东西,霍圳生日临近,季秋茹这个当妈的忙前忙后帮着张罗,虽然大部分事情都不需要她亲力亲为,但一些细节方面少不了要人监督。   霍圳是不上心的,他原本连生日宴都不打算办,拗不过季秋茹这才同意。   其实季秋茹为这个生日宴,也是想将C城的名媛们都请过来,看看有没有合霍圳眼缘的,二十八的人了,该将结婚提上日程。   霍圳自然也知道季秋茹的这个打算,被劝了几天之后,实在没办法只能同意。   生日宴地点在C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当晚,霍氏将整个酒店包了下来,门口停着的一排排豪车,彰显著今日能来此处的人身份绝不普通,而一些人更是以被或是邀请为荣,为了一张入场券处心积虑讨好巴结的比比皆是。   桑念在下午的时候就被乔静兰带到了美容室做造型,今日的美容室人满为患,尤其是这家专为名媛做造型的,更是要提前三天预约方可。   桑乔还在从片场赶回来的路上,乔静兰瞥了眼旁边在弄头发的桑念,暗暗咬牙。   今日她本不欲带桑念去参加宴会,桑家只有一个女儿,是她家桑乔,而不是身边这个,但奈何桑念入了霍太太季秋茹的眼,前几日霍太太见了她,一再强调要让桑念到场,她这才没办法,将人来带做造型,不至于太丢桑家的人。   只是令她膈应的是,桑念这丫头皮囊确实生得好,旁边的化妆师把嘴里一个劲的夸,就没停过。   乔静兰闭了闭眼,心缓缓沉下来。   也好,桑念今年也二十四了,早点儿嫁出去,眼不见为净,上次那王总家的儿子见过桑念一眼,后来王总和她打听过几次,这回正好,看看能不能把事儿定下来。   这么想着,乔静兰轻轻勾了勾唇角。   作者有话说:   姐妹们,下一章我就入v啦,文案上的亲亲就要发生咯~虽然数据不是很理想,但希望能支持正版的姐妹们能尽量支持正版,作者也要吃饭饭呐~ 第16章   天色渐暗, 华灯初上。   桑家的商务车随着车流往前,慢慢朝宴会场地靠近。   桑宏良自打上车便一直在打电话,语气算不得好, 乔静兰与桑念分坐在两侧, 一言不发,车内便知听到桑宏良一人的声音, 静默到叫人觉得有些压抑。   司机瞥了眼后视镜,觉得他们看上去压根就不像是一家人,尤其是桑念,独自一人靠着窗边,象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与乔静兰和桑宏良隔开。   隔阂、疏离、冷漠。   桑念坐在车内,即便没有刻意去听,桑宏良说的那些话还是能飘到她的耳朵里, 想来桑家最近生意上的确不如意, 不然她哪能有机会听着桑宏良如此带着讨好的话语。   通话结束, 大约是对方应下了所求之事,桑宏良眉间的褶皱散开了些许,与乔静兰说了结果后,夫妻二人脸上不约而同出现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乔静兰振作精神, 今日的宴会对于他们来说极为重要, 一些他们平日里见不到的生意人都会去,他们若是能聊下几笔单子来,那么近一两年都不用发愁了。   直到抵达宴会厅, 桑宏良都没有和桑念说上一句话, 他更多的时间都是在听乔静兰讲。   桑念早就习惯, 在家里桑宏良也是如此, 他们父女之间的交流极少极少。   走下车, 在门童检查过入场邀请函后,便有服务员将他们带着往里走。   今日这个五星酒店全部被包下,来来去去看到的全是有头有脸的人,有好些个还是经常出现在C市财经日报上的熟面孔。   桑念的目光从这些宾客的脸上来回滑过,发现今日大多数客人都携带了家属,半大的孩子不多,但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女着实不少。   视线扫过一圈,看见好几个平日里和霍衍一道玩的男男女女,桑念没有上前打招呼。   其实这些人向来是不怎么看得上她的,她尴尬的身份摆在这儿,就算是经常会出现私生子的上层社会,也从来都不乏对私生子的厌恶与贬低。   桑念自然不会过去自讨没趣,从前别人能带她玩玩,那是看在她是霍衍小跟班的份上,在这种正儿八经的场合,个个都是人精,认识的也只会装作不认识。   桑宏良与乔静兰走在前,二人手挽着手,桑念略微落后半步,她主动提出与他们分开,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样,不想这回乔静兰却没答应。   乔静兰停下,略微侧过身子,道:“等等走,跟我们见几个长辈。”   要带她见长辈?   这可真是头一遭,桑念没觉得多高兴,只是感到奇怪和不适,她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就被乔静兰无视了。   桑宏良见她不动,压低声音提醒,“跟上,别愣着。”   桑念抿着唇角,缓步跟在他们身后。   乔静兰往前走了段距离,发觉周围时不时有人的眼神往他们身边飘,大多都落在他们身后,是在看谁不用转身也知道。   桑念的造型是今日乔静兰陪着一起去做的,她再三嘱咐造型师不要太过张扬,普普通通就行,结果架不住这丫头底子好,怎么折腾都让人眼前一亮。   她为桑念选的已经是那边最便宜的裙子了,但穿在她身上,愣是与别人穿的高定没有太大区别。   乔静兰知道这些人是被桑念的一张脸所吸引,心中不快。   第一眼见桑念的时候,她就打从心底里不喜欢,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丫头长得太精致太漂亮了一些,但凡丑一点儿,她都不会这么厌恶。   若说唯一能让乔静兰心里好受一点儿的,便是桑念那不吭声的性子,透露着一股小家子气,也不怎么爱打扮,没给她惹出些事端来。   按乔静兰的计划,早早将人嫁出去,省得再麻烦。   正想着,就遇上了前来打招呼的刘总。   乔静兰脸上挂着微笑,看向这位刘总的儿子,心里稍作一番评估,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站了站,将桑念叫上前来。   “念念,来和刘总打个招呼。”   桑念神色僵硬,叫了声,“刘叔叔。”   刘总打量着桑念,笑得很是满意,顺带把自己儿子也介绍了一番,扭头见儿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桑念,就差流口水了,便悄悄用手肘推了推他,以作提醒。   桑念根本没正眼看对面的人,个子矮就算了,还胖,乍一看横竖差不多,脸上的肉将五官都快要挤没了,一双小眼睛还色眯眯的,着实多看两眼会影响食欲那种。   桑念本以为乔静兰就是叫她过来就是为了打个招呼,没成想双方还聊上了,聊的东西让桑念背上冒了层冷汗,脸色彻底变了。   听乔静兰的语气,似乎是想让她和对面这位少说两百斤的胖子处对象,这简直比看恐怖片时突然冒出个血淋淋的头颅还要吓人一点。   桑念在此处待不下去,更受不了对面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正想找个借口离开,那边乔静兰已经催她拿手机出来和对方加微|信了。   “我没带手机。”   桑念抓着包,她的手机就在包里,但她并不愿意拿出来和这位加微|信,只想赶紧离这些人远点儿,“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去下厕所。”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快步往厕所的方向走去,期间因为过于慌乱,险些撞上一个送点心的服务员,好在对方及时避开,才没有发生意外情况。   厕所里,桑念呼吸都有些抖,她猜想过乔静兰会插手她的婚事,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找到了这么个人,当她是垃圾回收站吗?   桑念气得发抖,她看向镜中的自己,再看向周遭的一切,只觉四周闹哄哄的一切和她仿佛被割裂,成了两个世界。   她想逃。   她不想再和乔静兰那个女人产生任何瓜葛,这个家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这根本不能被称为“家”。   她必须走!   之前的想法还没这么迫切,等真正意识到乔静兰想做什么后,桑念一刻也不想多等了。   她要离开桑家,离开也就意味着要与之前的一切告别。   她不能站在窗前看向那栋楼里亮起的灯光,也不能利用黑夜的遮挡来换取一次擦肩而过。   更意味着,她不能再喜欢霍圳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桑念便有种想哭的冲动,此时的洗漱台空无一人,她机械地伸手,温热的水滑过她的肌肤,她就这么愣愣地出了许久的神,直到水流自动停下,周遭一片空寂。   她看向镜中,强迫自己露出个笑来。   没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   本来就是一场无法宣之于口的暗恋,从此刻结束,对她,对霍圳都只有好处。   桑念小声地安慰自己,她能忍住不哭,却忍不住心脏一阵阵的抽痛。   她捂着心脏,大口大口地吸气,以此来缓解不适,用了很大很大的努力,她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走出洗手间,桑念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自己坐着,她面无表情,自动屏蔽了周围的说话声还有目光,可还没过一会儿,便有男人上前搭讪,问她的联系方式,被她随口打发走了后,过来搭讪的年轻男人便层出不穷。   桑念不胜其烦,想着这个地方定是还不够偏,于是转而往外走,她刚站起来,肩膀上便搭了一只手,将她给按到沙发上,霍衍那漫不经心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去哪啊?”   桑念摇摇头,霍衍绕过来,解了西装纽扣,在她身边坐下,“累死我了,帮我拿杯饮料。”   他指着离桑念不远的小茶几,要她帮递杯饮料,桑念选了橙汁,送到他手上,霍衍挑挑眉,“不错嘛,知道我喜欢喝橙汁。”   他大口咽下一杯,“你自己一个人坐这儿干嘛呢?走走走,我带你到后头玩去。”   酒店后头还有个空中花园,空间不比大堂小多少,玩乐的游戏场所都在此处,桑念知道,但却不怎么想去。   那儿年轻人更多,方才几个搭讪的男人已经让她觉得很累了,她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儿,整理整理思绪。   霍衍可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人就往后走。   桑念没法,只得过去,途中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句,“霍圳不在那吧?”   霍衍脚步停住,瞪大眼睛看向桑念,弯腰朝她靠近,鼻子动了动,“你喝酒了?”   桑念莫名,“一点儿香槟。”   度数很低,算不得酒吧?   霍衍在她额头上戳了几下,“我怎么感觉你醉了?居然敢叫我哥名字,胆儿真肥。”   桑念有点儿疼,拍开他的手,“霍衍你够了。”   霍衍“嘿”了一声,“你还没大没小了,叫什么霍衍,叫哥!”   桑念和他抬杠,为了气他,还故意多叫了几遍他的名字,“我就不!霍衍霍衍霍衍……”   霍衍伸手抓她,桑念烦恼略散,笑着往旁边躲,她一边躲一边朝霍衍吐舌头,压根没看路,二人嘻嘻哈哈地打闹着,桑念扭头还在叫霍衍的名字,不妨骤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桑念半仰头,对上霍圳一双漆黑的眼,那眼神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桑念无法与他对视太久,狼狈躲开。   霍衍看见霍圳来了,化身告状精,“哥,她刚才没大没小,居然敢叫你名字,你叫呀,你再叫!”   桑念垂着脑袋,恨不得把霍衍那张嘴给封起来。   霍圳的目光落在桑念身上,轻飘飘的,但却压得桑念抬不起头来。   私底下,她从来不想叫霍圳大哥,那样感觉他们永远差了辈,更加遥不可及,方才是一时叫顺口罢了。   不过现在想想,她已是快要离开这个圈子了,是该得恭恭敬敬人前人后都叫一样的。   桑念正准备开口,却听霍圳道:“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霍衍一副不赞成的模样,“哥,你这也太双标了……”   霍圳平日里在家很讲规矩,若他没大没小敢叫霍圳名字的话,铁定要被训一顿,然而到了桑念这儿,就成了“名字都是给人叫的”?   只是霍衍的话没说完,便被霍圳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霍圳看向桑念通红的耳垂,知她此时正害羞,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再看她今日穿的衣服,于是给了身旁的管家一个眼神,不消片刻,便有服务员送了个披肩过来。   桑念没有拒绝,室内的空调风打得低,刚进来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泛起了凉意,她轻声道谢,用披肩把自己裹起来。   霍圳看了眼时间,对二人道:“马上就开宴了,霍衍你有这闲工夫不如招呼客人去。”   霍衍对招呼客人这事儿从来很不耐烦,他嘴角噙着抹笑,走到桑念身边,“她不是客人么,我陪她总行了吧。”   霍衍总能为自己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霍圳似是想到了什么,倒没有如往常一样戳穿他,而是点了点头,“恩,也好。”   说话间,那边又有人过来请霍圳,霍衍拉着桑念,对霍圳招招手,道:“哥你忙去吧,我带她四处逛逛。”   霍圳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面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管家却很明显感觉到他此时并不开心。   管家在霍家工作了二十几年,几乎是看着兄弟二人长大的,对他们的脾气性格摸透了七八分,只是随着年龄增长,霍衍还是如以往一样很好看透,霍圳却越来越会掩藏情绪了。   管家年纪与霍留松差不了几岁,随着霍圳往主会场走的时候,有感而发,说了句,“桑二丫头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本只是随口的一句话,霍圳听后,回了个“恩”字,管家侧目朝他看了眼,笑容愈发和煦。   桑念随霍衍走了一大圈,高跟鞋本就走路不太方便,霍圳步子又大,她跟得艰难,走到空中花园的时候,她找了张长椅坐下休息,一副累得不行的样子。   霍衍撇撇嘴,嘟囔道:“你这体力也太差了,走这么点路就受不了,没用。”   桑念抬起脚看了看后跟处,那儿已经有了血色,想来是被磨破了,她没说什么,将裙摆放下,“你自己去玩吧,我在这歇会儿。”   霍衍拒绝,“那可不行,我是来陪你的,一会儿被我哥发现你一个人,他又得啰嗦。”   桑念却笑了笑,“你们是怕那些闲言碎语传到我耳朵里吧,其实无所谓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不成还会因为别人说的几句话哭鼻子么?”   霍衍被她戳破心思,颇有几分尴尬,干巴巴的笑了两声,道:“我就说我哥的担心是多余的,桑小念你哪有那么脆弱。”   桑念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她早也猜到霍衍不会这么细心,抬起头时粲然一笑,“是呀是呀,你去玩吧,不用在这儿守着我。”   霍衍被她的这笑弄得神情恍惚了一瞬,有些话还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别说,你今天还挺好看。”   桑念敷衍地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谢谢你的夸奖,那边有人来找你了。”   霍衍扭头,果真看见几个平日里玩在一块的狐朋狗友,今日都是西装革履,就连笑容都不敢太过放肆,正经极了。   看到他们这幅样子,霍衍差点没笑出声来,瞬间把刚才自个儿说过的话抛在脑后,丢下桑念就走了过去。   何二几人围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见霍衍来,停顿一瞬,声音立马高了,“听说苏家那个女人回来了,今天还跟着一块来了了。”   霍衍随手拿了杯酒,不怎么在意地问道:“什么苏家的女人,你们在说谁?又想泡妞了?”   何二赶紧摆手,见这儿也没外人,便干脆直接说了,“不是啊哥,就是苏灵漪她姐,苏灵韵回来了!”   霍衍脸色瞬间变得奇差无比,他看向何二,“把话说完。”   何二吞了吞口水,“苏灵韵前段时间回国了,谁都没通知,刚才有人在会场看见她和苏灵漪走在一起,上去确认过才知道,真的是苏灵韵。”   霍衍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这女人居然还敢回来。”   他将酒杯扔下,踅身便往外走,何二等人一看架势不对,连忙跟上去。   桑念离得不远,将他们的话听了个大概,苏灵漪的确有个姐姐,但是很早便出国了,以至于她都没什么印象,霍衍只是听到歌名字反应便如此大,让她心里也生出了几分不安来,踌躇几番后,她也跟了过去。   说来也巧,桑念走了没几步,便看见霍衍一行人在走廊里与人说话,她稍微往旁边站了站,这才看清对方的脸。   一个是苏灵漪,还有一个与苏灵漪长得有七八分像,二人一看便知是姐妹,那大约就是何二所说的苏灵韵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感谢支持的宝子们,今天这章包红包!   感谢在2022-08-05 15:16:13~2022-08-06 11:1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晓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终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桑念不知道霍衍对苏灵韵为何有那么大的敌意, 还没等她走过去,便听有服务员过来通知开宴了。   霍衍沉着一张脸,转身看见桑念的时候要略微缓和一些, “走吧, 吃饭去。”   霍圳的生日宴,自然不是光干巴巴站着聊天, 一桌桌精美到让人不忍动筷的食物也在等着品尝。   今日能来参加宴会的都不是普通家庭,却依旧对呈上来的食物赞不绝口,桑念坐在桑乔旁边,俩人中间隔了老长一段距离,吃饭的时候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桑乔今日打扮得犹如去参加颁奖典礼,虽则晚来了一会儿,但依旧收获了一大波赞美, 而他们一家对于桑念的刻意忽视同样落在旁人眼中, 众人心知肚明, 也随着一道儿将她当成不存在。   觥筹交错的嘈杂声中,唯有桑念一人专心地品尝着食物,忽而一道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将众人吓了一跳之余, 也吸引了很多目光。   声音是从隔壁桌传来的, 霍圳手中拿着酒杯,而他身侧站着个身量高挑秀气的女人,碎裂之声正是来自于她的脚下。   会场在一瞬的安静过后, 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只是有很多人目光都不曾从那女人身上挪开, 因为霍圳站了起来, 与那女人一前一后从侧门走了出去。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在场的大多都知道霍圳一心扑在工作上, 从来都没有什么花边新闻,此时和这女人一起离开,可不就激起了部分人八卦的心思,开始打听女人的身份。   桑念放下筷子,即便她想当做不知道也不可能,那女人她在二十分钟之前还看到过,就是苏灵漪的姐姐苏灵韵。   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女人,和霍圳的关系还不一般。   桑念明明没有什么资格难受,但却还是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强迫自己拿起筷子来吃东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餐盘上,但之前还觉得美味的食物,此时已是味同嚼蜡,直到她将片生姜送进嘴里,被辣得快要流泪,游移的神思这才逐渐归位。   没多久,霍圳回了原位,神色如常,反倒是霍衍自始至终都没什么笑容。   菜上了一半,霍家几人开始一桌一桌敬酒,到了桑念他们这一桌,桑念将手边的杯子拿起,悄然抬眼朝霍圳看去,不过片刻又挪开,而后仰头将杯中的液体饮下。   等入了口差点儿被呛到,但以防出丑,桑念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一张脸慢慢开始变红。   她误拿倒了酒的杯子,把它当成饮料给一口闷了,辣意一直从喉咙烧到了胃里。   敬酒的时间很短,桑念坐下不久,便觉得脸颊滚烫,浑身烧热,酒劲上来反而让她的大脑更为活跃,她特别想做点儿什么来宣泄一番,但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她便垂眸玩着手指,希望能早些回去。   然而乔静兰却忽然起身,走到她身边,“桑念,跟我去给刘总敬酒。”   乔静兰等了会儿,都没见桑念起身,周围人多,她便又耐着性子叫了声,压着脾气,“快点儿,刘总那边在等呢。”   桑念抬起眼,恰好瞧见隔了一桌的刘总和他那二百多斤的儿子,正一齐朝着她笑,笑得桑念毛骨悚然,连酒都醒了几分。   “我不去。”桑念明确拒绝,“我不认识他们。”   乔静兰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扯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不就让你敬个酒?就这么难?”   桑念不说话,不想回答乔静兰的问题。   乔静兰的火一下便上来了,“你不去也得去,刚才让你和刘总儿子加个微信,你直接跑了,让我和你爸的脸往哪儿放?”   桑念咬唇,“你怎么不让桑乔去?”   乔静兰:“关桑乔什么事,她用不着去。”   桑念与乔静兰对视,虽然喝了酒,但她的头脑从来没有如此清醒过,“我不喜欢那个人,你不用硬帮着牵线,我知道你一直看不惯我,反正这个家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为了不碍你的眼,明天我就搬出去住,你以后也不要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她说完,转身便离开,到外边的走廊透气。   大部分人都在吃饭喝酒,会场内很热闹,外边的走廊相比较而言便安静了许多。   乔静兰并没有跟出来,桑念那番话说完后,她便露出一个冷笑,像是根本不相信。   桑念懒得管她是怎么想的,披肩落在座椅上了,她抱着双臂,漫无目的地走在长廊上,目光空空的,心也空空的。   “霍圳!霍圳!”   不知怎么,桑念走到了空中花园,耳边的声响让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躲到一旁的绿植后头。   不远处,静谧的空中花园里,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   透过稀疏的叶片,桑念能勉强通过二人身上的衣物来辨别他们的身份。   背对着她的男人正是今天生日宴的主角霍圳,而他对面的女人,一袭耀眼红裙,胸口缀着细钻,鱼尾裙摆曳地,衬得她是端庄而又妩媚,而那双哭红了的双眼又让她多了丝脆弱之感,惹人怜惜。   看着苏灵韵,桑念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比起妹妹苏灵漪来还要更漂亮一点儿。   此时四周皆没什么人,他们应当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桑念不欲在此处偷听,脚步略转,几句话还是飘到了她的耳中。   大多是苏灵韵的声音,霍圳不言不语。   “圳哥,这么多年了,还不够吗?”   “当年的事情我也是受害者,和我根本没有关系!凭什么我要走?!”   桑念顿住,犹豫片刻后还是处于避嫌离开了此处,是以她并没有听见霍圳的回答,心中虽对她口中的当年之事充满了好奇,但思及就要离开,又觉得没有必要继续听。   她的心中落寞极了,宴会场地虽大,却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的容身之处,最后她自己走到了走廊尽头的休息室里,无力地坐在沙发上。   其实刚才乔静兰让去敬酒的时候,她就想走了,可是想着给霍圳的生日礼物还没能亲手送过去,又觉得遗憾。   空荡荡的休息室里,安静到只听见她一个人的呼吸,她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小的礼盒,盯着上面的蝴蝶结发愣。   她准备的并不是什么贵重礼物,是亲自去陈家村采摘的茶叶,在交由张美英帮着晾晒后,她又抽空回了几次去帮挑拣,基本能自己动手的都没有假手他人。   好几次都是工作日回的陈家村,一来一去光是路上就耗费不少时候,有时累得只能在车上补觉,但桑念却没有半点儿不耐和怨言。   茶不是什么名茶,包装的纸盒也是她自己做的,看上去就比其他人精致高昂的礼物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桑念露出一个苦笑,开始思考有没有非要送出去的意义。   她的礼物一点儿拿不出手,还非要亲自交给霍圳的话,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在羞辱他?   桑念瞬间难受得冒出了眼泪来,她蜷缩在沙发里,抱着膝盖好一会儿,忽的听见一声很轻的开门声,是个服务员进来收拾房间了。   服务员见里面有人,很自然地放轻了动作,好几间休息室里都有客人,她并没有觉得多奇怪,将几个空了的高脚杯收走,换上新倒满五颜六色液体的杯子后,询问桑念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桑念抬起雾蒙蒙的眼,叫这名三十多岁的女服务员在心里小小惊呼了一声,以为是见着了哪个女明星,有种想要签名的冲动。   “我一会儿就走了,能不能出去的时候把门帮带上?我想安静一会儿。”   服务员小声应好,转身时忽而又听见桑念的声音,“那个,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您说。”   桑念将一直捏在手里的小盒子递过去,“请你帮我把生日礼物带给管家。”   今日来参加生日宴的人太多了,礼物霍圳自然也不可能一个一个收,所以便通通交由管家帮处理,之前桑念他们一家到的时候,管家那边收的各色礼物已经快要堆成小山了,他们桑家自然也早就将礼物登记在册。   桑念本不想自己的礼物和别人的混在一起,现在也没所谓了,能够送出去就行。   服务员面带犹豫,生怕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她知道今天来的人都不简单,所以行事更加谨慎,“您将名字告诉我,我帮您送过去。”   桑念愈发觉得手中的小小茶叶不起眼,便道:“我之前已经登记过,不小心将这个漏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麻烦你帮送去,行吗?”   服务员很难拒绝,便将东西接了过来,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她转身出门的时候,出于好奇,将这小小的盒子放在鼻尖轻嗅了下,隐约能够闻到里面飘出来的茶叶香味。   原来是茶叶。   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手中的茶叶盒子,一时不察,并未看见走廊对面过来的人,等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快要和霍圳撞上了。   服务员心里一慌,手上也失了力道,小小的盒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因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是以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霍圳原本是想避开她的,在那小盒子落地的时候,他余光撇了眼,顺利停住脚步。   服务员硬着头皮与他打招呼,并不敢抬头,“霍先生。”   今日在宴会上的服务员都经过了专门的培训,之前班长都给他们介绍过几个绝对不能得罪的大人物,霍圳就是其中的一个。   她只想顺顺利利拿到今晚的高昂服务费,所以在霍圳先一步捡起那个小礼盒的时候,她心下一阵惶恐,“霍先生,不好意思……”   霍圳并未在意她说什么,看着纸盒上独特的蝴蝶结,以及盒子右下角微不可查的两个字母,基本能够确定这个礼物盒是谁的。   “这是谁给你的?”   “休息室里的一位女士。”   霍圳抬眼,“哪一间?”   服务员指了指最里面桑念在的那一间,而后便被霍圳打发走了。   走前,她又朝着霍圳手上的礼盒看了眼,自己这也算是完成了那位女士交代的事情吧,交给管家和交给本人,想来差别不大……   ……   桑念在饭桌上吃了不少东西,眼下并不觉得饿,只是口中烧渴,她情绪不佳,随手拿起桌上五颜六色的饮料,喝了一杯后还渴得厉害,便又饮了一杯。   细窄的高脚杯里所装的饮料并不多,桑念基本两口便能喝完一杯,等她察觉到头脑发晕的时候,桌上的空杯已经有了五个,酒意缓缓上涌,她重新看向杯中的液体,才发觉里面装的并不是饮料,而是酒。   虽则这杯中酒的度数不高,但桑念方才在酒桌上便喝了些,加上现在喝的这几杯,也觉得有些招架不住,头昏昏沉沉,身体开始从脸变得滚烫,有些亢奋,想发泄,想放纵。   但她是个克制的姑娘,理智没有完全被酒精吞没,她还知道这样的场合下,若是喝得太醉,定会丑态毕露,所以得尽量保持清醒。   桑念摸了摸自己坨红的脸,动作迟缓,又在沙发上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踉踉跄跄地起身往休息室里的独立卫生间走去。   她脚上的高跟鞋很是不便,硌得脚后跟生疼,还差点儿让她踩到裙摆拌了一跤,于是干脆将高跟鞋脱下,拎在手里,赤着双脚往卫生间走。   门被关上,将声音隔绝在内。   霍圳进来的时候,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看见人,他揉了揉太阳穴,一股疲惫在无人的时候被放大了许多。   走到茶几旁,看见上面五六杯被喝光的空杯零散得放着,他眸光深邃了许多,正准备出去寻人,忽而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水流声,以及很轻微的自言自语的声响。   原来人没走。   霍圳紧绷的脊背骤然放松下来,他坐在沙发上,仰头靠着,抬手扯了扯领带,双眉微微簇起,而后吐出一口浊气。   几个小时的连轴转,不光要应付形形色色的人,便是酒也没有停过,况且今日还有一个麻烦,使得现在心里无比烦闷。   这会儿忙里偷闲,处理好一些必要的事情后,他总算能腾出一点儿时间。   霍圳坐了会儿,今日喝得有点多,方才一直在忙不觉得,骤然静下来后,便觉得大脑像是要炸开一般,一抽一抽的在疼。   他在太阳穴上按了几下,收效甚微,继而又找了个闲散的姿势躺在软沙发上。   脖子底下被微微垫高,头疼的感觉稍有缓解,他眉间的褶皱总算淡了些许。   大概是想等的人等了会儿也没见出来,身体又累,霍圳放松的同时有困意袭来,他将手搭在额上,遮住光,闭上眼,小憩片刻。   对于霍圳来说,这种情况下想要睡着并不容易,顶多是闭目养神。   在他呼吸逐渐均匀的时候,卫生间的门总算打开了。   桑念洗过脸后,稍微清醒了一些,但体内那股因酒精而产生的燥热并没有减少,反而在看见沙发上睡着的人时,到达了一个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顶峰。   她赤着双脚,走路发出的声音轻到可以忽略不计。   霍圳怎么会在这儿?   站在沙发旁,桑念盯着他看。   这儿是休息室,霍圳来这儿休息似乎并无不妥之处。   桑念此时大脑转动得很慢,但一双眼睛却舍不得从他身上挪开,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用自认为最轻最轻的动作走到霍圳身边,在他垫高脖子的那侧缓缓蹲下,高跟鞋顾不上了,扔在一旁,此时她的眼中便只有霍圳一人。   她用眸光描摹着霍圳的脸,想到以后可能不会再与他产生过多交集了,心脏便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攥住,闷得发疼。   既然想要与之前的一切都划清界限,那ZN她还能继续待下去吗?   若是不在ZN,她与霍圳便真的成为陌路了。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从她脸上滑落,跌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桑念轻轻唤了声,“霍圳?”   她还是固执地想叫他的名字。   霍圳没动,呼吸均匀,身上还有酒味飘散,应当是睡着了。   桑念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来,继而开始疯狂滋生。   她的视线从霍圳高挺的鼻梁滑倒他好看的唇,然后慢慢靠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下一章应该在后天哈,这两天爆肝,天好热,休息一天嗷~ 第18章   霍圳这人, 看上去总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凉,但嘴唇却软得很。   桑念借着一股酒劲头脑发热贴了上去,因为太过紧张, 气息都是乱的, 动作也不敢太大,全凭着一股莽劲, 贴上去后便不敢动了,待感受到霍圳的鼻息,她才恍如初醒般,急急后撤。   心脏胡乱跳得厉害,像是快要从她胸腔里蹦出来,耳膜中全是疯狂的心跳声,手脚出了层冷汗, 酒也醒了不少。   她双脚发软, 原本蹲着, 现下是一点儿都起不来,直坐在地毯上发愣。   桑念一张脸煞白,唯独小嘴儿通红。   她做了亏心事,一时间连多看霍圳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明明是她主动将人亲了, 这会儿瞧着倒像反过来遭人欺负了。   坐在地上喘息了半晌,她的呼吸相较之前平稳了许多,捧着心口, 做了半天心里建设才缓缓抬起眼皮。   实话是, 桑念很怕霍圳是在装睡, 被她这么一番动静折腾醒了, 用一双黑濯濯的眼盯着她瞧, 那样的话,她真是该就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   但还好,霍圳仍旧是那副样子,手搭在额头上,双眸闭着,动也没动。   桑念偷偷舒了口气,无声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但心里不可否认升腾起一股隐秘的欢喜。   即便是有酒精作祟,那她也亲了霍圳,人生的憾事又少了一桩。   她在这静寂无人的休息室里,就挤坐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的小空档里,也不想在挪动,就这般将脑袋搁在膝盖上,光明正大地盯着霍圳看。   这样一张脸,这样的家世,难怪C市的名门贵女对他趋之若鹜,应该说,在霍圳还在上学的时候,便有数不清的女生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对他表示好感。   桑念不知怎的想起了不久前那位与他在空中花园说话的苏灵韵,难怪觉得眼熟,当初她应当是与苏灵漪一样,到霍家来玩过的。   只不过桑念一向话少存在感低,之前并未与她们姐妹俩说过话,加之苏灵韵与苏灵漪二人生得有七八分相像,她一时竟有些记不太清那日在树下和霍圳交谈甚欢的,到底是姐妹俩中的哪一个了。   不管是谁,想必对霍圳来将都是特殊的存在。   桑念想到自己,情绪习惯性变得低落起来,不由幽幽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聚焦到霍圳脸上,想趁着这次机会,多看他几眼,以后未必能经常见到了。   桑念的视线从霍圳唇边滑过,耳根一片滚烫,之前亲的时候她头脑昏昏涨涨的,压根没记住什么滋味,只知那唇偏凉,又很软。   这般想着,她骤然发觉霍圳唇边有一道突兀的红痕,再仔细一看,很像是她嘴上剐蹭过后留下的口红印。   桑念脑袋“轰”的一声炸了。   刚才那个吻对她来说,像是虚无缥缈的一个梦,但霍圳嘴角留下的口红印实实在在地提醒着她,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桑念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没敢碰上去,扭头在茶几上找纸巾,她伸手抽了一张,很小心地控制着力道凑近了去擦那口红印子。   靠得近了,桑念才发现,霍圳的耳根飘着片不正常的薄红,与那喝过酒后产生的大片红色不同,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   但此时她没有精力去分辨那些,专注地擦拭着口红印。   喝过酒的手力道有些难以控制,口红印是擦得差不多了,同时也把霍圳嘴角那块的皮肤给擦得一片通红。   桑念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被霍圳骤然握住手腕,对方慢悠悠睁开眼,眼中不甚清明,却仍有询问的意味在。   桑念像做了坏事被抓包一般,神情慌乱无所遁形,刚平复下去的心又疯狂跳动起来,她磕磕巴巴地道:“你,你脸上脏了,我帮你擦擦。”   霍圳低低笑了,有几分桑念听不出的情绪,但她能感受到,霍圳的心情不差。   桑念受不住他的笑,更受不住两人以这种姿势如此近距离地讲话,“你继续休息吧,我先出去。”   她完全没想到霍圳会握着他的手不松开,转身想走的身子试了几次都没能走脱,最后败下阵来,对霍圳道:“松,松手呀。”   换了平日里的霍圳,定然早就将她松开了,只是今日他不但没松,反而还握紧了几分,顺便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就这般盯着桑念的眼睛道:“又又,我的生日礼物呢?”   桑念被他一声“又又”唤得,酥酥麻麻的痒意从尾椎骨升腾而上,继而遍布全身。   她的小名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但叫得这样撩人的,霍圳还是第一个。   这样一番拉扯,他们的距离比之前还要近,桑念身上没什么力道,此时大半个身子已经贴在了霍圳身上,胸前的柔软与他的坚硬贴靠在一起,两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小小的激灵,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从他们紧贴的地方蔓延,那层薄薄的衣料压根就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桑念陷入霍圳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像是被困在浓稠的夜色之中,一时忘了该要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   而霍圳身体的烧热比之前更为明显,他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着,全部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二人相贴的地方。   她好软。   桑念是先回神的,她狼狈地撇开头,手挣扎了几下,“礼物都在管家那。”   霍圳将她松开,见她手腕上一圈被抓握过后留下的红痕,刚想说什么,桑念便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般,急急后退,还不小心撞上了茶几边缘。   霍圳将她又抓了回来,拉到沙发上坐下,见她一副吃痛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将人的身子掰过来,确定过后背没有受伤后,用掌心轻轻按揉她撞红了的蝴蝶骨。   这个动作并不涩情,但却是超出朋友范围的亲密,桑念今晚脑袋转得实在不快,好些事情都脱离了她的掌控。   最先的那个吻是,现在的霍圳亦是。   自然,霍圳从来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手上一边揉着,霍圳还不忘问道:“为什么不亲自送给我?”   桑念注意力都在霍圳帮她揉背的大手上,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霍圳说的是什么事。   她侧身,避开霍圳的触碰。   背上温热的触感消失,桑念才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她又往旁边坐了坐,像是避嫌一般,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疏离,“大家的都放在那儿,我那份没什么特别的。”   霍圳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而后他似无可奈何般,朝她招招手,“后背还疼吗?我帮你揉揉。”   桑念哪里敢让他帮自己揉背,立马起身后退,“我不疼了。”   哪里是不疼,刚才毫无防备撞了这么一下,她汗都疼出来了,这一会会儿功夫还觉得后背火辣辣的,只是这些都不能说,起码不能告诉霍圳,她受不住那样的触碰,怕自己好不容易想要抽离的心又瞬间软化。   霍圳笑了,这次是被气笑了的。   他也从沙发上站起来,状似无意地碰了碰唇瓣,一步步朝着桑念逼近,“又又,霍衍就能与你勾肩搭背,我碰一碰你都不行?”   桑念愕然张了张嘴,这是哪里的话呀,怎的又扯到霍衍身上去了?   霸道而又强势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而至,桑念瞬间被包裹其中,霍圳一米八五的个子,比她高出不少,她却连抬头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不是的,我真的不疼了。”桑念强撑着说了一句话,想落荒而逃,然而下一秒嘴唇却被一直修长的手给按住。   霍圳右手食指按在她的下唇上,而后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往唇角挪动,似有似无的触碰,若即若离的抚摸。   桑念大脑宕机般定住,眼睛耳朵像是看不见也听不着了,她压根不明白霍圳此举何意。   霍圳微微弯下腰,凑到她耳边,“又又,你的口红怎么花了?”   桑念心尖巨颤,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这会儿还能扯出个谎话来,“我擦嘴的时候不小心……”   霍圳难得出言打断她的话,“这更像是被人亲花了的,你是不是做坏事了?”   桑念彻底说不出话来,脚底发软,险些就要站不住。   这话她没办法接,更没办法去深想,只能颤颤抖抖道:“怎么可能。”   她的模样写满了心虚,霍圳乘胜追击,“那人是谁?”   桑念指甲嵌进肉里,疼痛让她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没谁,大哥你不要乱说。”   她真的不能在这儿待下去了,说完朝霍圳扯了扯嘴角,落荒而逃,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便夺门而出。   霍圳没有追,但目光触及她赤着的脚时,皱起了眉。   人走了,喧闹声和今日的种种仿佛都能置身事外,霍圳靠在墙上,点燃一支烟。   他并不常抽烟,没那个习惯也没那个需求,但在面对一些需要隐忍克制的事情时,他才会点上一支。   烟被他的指尖松松垮垮地掐着,霍圳眯眼抽了一口,嘴角已经带上了笑。   一支烟,他只抽了三口便按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他没有休息,走到外面的走廊上吹了会儿风,等身上的烟味彻底散尽后,这才回到宴会上。   霍衍心烦,他哥不知跑哪儿去了,导致宴会上明里暗里过来打听的人都快能排到楼下去,偏的这样的场合他还没办法甩脸色。   在脸上肌肉笑得都有些酸疼时,总算把霍圳给盼来了。   霍圳一来,霍衍立马遁走,想找熟人潇洒玩耍的途中,瞥见小脸红红的桑念一个人在走神,他停下来,刚准备把人叫住,就见她被乔静兰毫不客气地拉走。   再看她们走去的方向,好家伙,一个快要把西装撑裂的大胖子笑得眼睛都没了。   霍衍靠在华丽的欧式长桌上,原准备当做个笑话看看,但瞧见桑念顶着一张魂不守舍却娇媚红润的脸时,他思忖片刻,还是抬步上前,横亘在二者中间。   那死胖子看见桑念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这么没品的人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   霍衍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脸上写满了嫌恶。   乔静兰端着酒杯,诧异地看向霍衍,而后笑道:“小衍啊,你找我们有事?”   半路被人拦下,她酒杯里的酒差点儿洒了。   霍衍扯唇轻轻笑了笑,“乔阿姨,刚才没给您敬酒,我这不是来补上了么?”   说着他将自己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乔静兰与他寒暄着,也只能把杯里的酒给喝了。   霍衍招手唤来一个服务员,将空杯放在他的托盘上,很自然地对桑念道:“走吧,那边几个朋友等咱们一起过去呢。”   桑念湿漉漉的双眼看向霍衍,却毫无焦距,看样子又在走神了。   霍衍有些恼,他好心好意来帮忙解围,好家伙,她居然还在走神!   老子不管了!   霍衍脾气说来就来,冷冷一笑转身便走。   桑念表情没变,反而将乔静兰吓得不轻,也顾不上去给那什么刘总敬酒了,转身推了推桑念的手臂,“还不快去!”   桑念恍然,见乔静兰给她使眼色,这才看见霍衍愤然离去的背影,她余光瞥见刘总儿子那道如有实质的眼神,忙不迭朝霍衍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二哥,二哥!”   桑念的声音自后头响起,霍衍习惯性地慢下了脚步,等走到外间无人的长廊上时,他靠在墙上,也不朝桑念看,一副你快来哄我的样子。   长廊上也铺了地毯,花纹复古典雅,桑念见霍衍停下来等她,便知这人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于是叹口气,上前准备说两句好话。   谁知,快走到霍衍旁边时,脚底忽然传来一阵锐利的刺痛,让她瞬间双腿一软,便要往旁边倒。   霍衍伸手将人扶住,嘴上却半点不饶,“怎么,看到帅哥连路都走不动了?”   桑念与他开惯了玩笑,顺势抬手挡了挡眼睛:“这位帅哥身上的光芒太刺眼啦,能停止散发魅力了吗?”   霍衍没忍住,笑出了声来,“看来眼睛没毛病,站稳了,别靠着哥,哥的衣服都被你抓皱了。”   桑念往后小小退了半步,扶着墙,先提了裙子,再抬起脚,果真看见地毯上有个亮晶晶会发光的东西。   她弯腰捡起,是一只耳环,钻石闪耀,光彩夺目,只是掉在深色的地毯中,若不细细找的话,很难发现。   方才就是这东西让桑念险些跌了一跤。   她没穿鞋,这会儿脚底被钻石膈到的地方还泛着疼意,也让她意识清醒了不少。   霍衍注意力被桑念手上的耳环吸引,“这玩意瞧着有点眼熟。”   桑念低头瞧着手掌心安安静静躺着的耳环,“恩”了一声,“是ZN本季度新推出的一款首饰。”   “难怪。”霍衍不甚在意,却忽而注意到桑念脚上空空荡荡,顿时皱眉,“你不穿鞋出来瞎跑,腿摔断了都没人心疼。”   桑念没说话,霍衍便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说了需求之后,他张望着此时所处的位置,正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见桑念指了指身旁休息室的门牌。   原来他们走着走着又到了休息室所在的这条长廊,霍衍报了门牌号,顺手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这会儿宴会快到尾声,大家都聚集在会场上交际,这儿的几间休息室也就成了摆设,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霍衍进去后便大喇喇地坐到皮沙发上刷手机,但没过多久,他便不受控制地朝桑念看去。   不怪其他,只是桑念今儿个美得有点儿过分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欣赏欣赏也是人之常情。   这么在心里劝过自己一番后,霍衍看桑念的眼神愈发光明正大。   换了以前,桑念绝对是感到浑身不自在的,但此时她只盯着手里的耳坠,思绪又不知飘到了哪里。   “我说,不就一耳环,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至于一直盯着看么?”霍衍见她眼也不眨地看着,撇撇嘴道。   桑念抬头,“不太对劲。”   霍衍随口问:“什么不对劲?”   桑念:“这耳坠和ZN本季度想要推出的新款很像,设计细节几乎都一模一样。”   霍衍晃动的脚停了下来,脸上轻松的神情荡然无存。   他听桑念接着说:“ZN那款首饰还没上市,我上次做宣传策划案的时候看到过样图,与这个有九分像。”   桑念记得当时自己还被这款耳环给惊艳到,尤其是钻石镶嵌的位置,也是作为宣传的一项亮点。   但她能确定,手上的这款并不是出自ZN。   虽然大体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可是细节的处理上却大不相同。   因为桑念亲自参与过策划案,对一些细节之处印象很深,手上的耳环与ZN的比起来,赝品与正品的区别罢了。   听完桑念的描述,霍衍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你的意思是,图纸被泄漏了?”   桑念摇头,“不确定,但下个月那款首饰就要正式推出,如果在此之前被别人抢先一步,那么公司之前所投入的人力财力可都白费了。”   霍衍从她手掌心将耳环拿过,看了半晌后,放入自己的西服口袋,顺势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好了,这事儿我会处理,你还是先担心担心那个两百斤的大胖子吧。”   说到这事儿,桑念便垮下脸来,按乔静兰的性子,下次定还会拉着她去和那位刘总的儿子见面,真烦啊……   二人沉默的时候,敲门声响起,服务员送来了酒店里的拖鞋,居然还带了个医药箱来。   霍衍顿感无语,“医药箱拿来干嘛,她又没受伤。”   服务员站在一旁,道:“是大少让我拿来的。”   听见是霍圳的吩咐,霍衍不说话了,但也感觉太大惊小怪了点,何况他电话里根本没说过桑念受伤。   他哥这思维发散得够可以的。   服务员走后,桑念将医药箱打开,撩起裙子露出脚后跟,那里被磨破了一块,血已经凝固了。   这下霍衍跟着皱了眉,“穿不了高跟鞋就别穿,难不成这儿不穿高跟鞋还不让进来?”   桑念随他输出,不想搭话,自己扭着脚给后跟上消毒水,药水碰到皮肤带着阵阵刺痛,让她忍不住倒抽凉气,又怕走光,所以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在处理伤口。   反正也只有霍衍一个在这儿,用什么姿势桑念都觉得无所谓。   好不容易将药膏在右脚上擦好后,桑念扭了扭,准备换另外一只,她刚伸出来的左脚被霍衍攥住,然后一块毛毯被兜头扔了过来,“盖好,瞧你那笨手笨脚的样子,上个药都这么费劲,我来。”   桑念可不敢劳驾他老人家,用毯子将下半身裹得严严实实后,当即要把脚抽回来,“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让这位帮上药,她怕是分分钟被疼死。   霍衍让她挣脱不得,“别动,不然我手上没轻没重,你可别哭。”   桑念真的不用他帮忙,于是用另一只脚抵在他肩膀上,不让他靠近,“不要,真的不要!”   “嘿!”她越是闹得厉害,霍衍这逆反心理一下被激了上来,于是用消毒纸巾一下子按上了她磨破的地方。   桑念被疼得一哆嗦,生理泪花瞬间冒了出来,“霍衍,你想疼死我!松开!”   霍衍原先只是想开开玩笑,见她似乎疼得浑身都在抖,这才急急忙忙将消毒纸巾拿开。   桑念疼得没了挣扎的力气,脚软绵绵地落在他膝盖上,眼睛里面全是控诉,只是控诉还没能说出口,休息室的门忽而被人推开。   看到霍圳,屋内的二人不约而同地愣住。   桑念见他看向自己的脚,才意识到此时和霍衍的姿势有多亲密。   她急忙将脚缩回来,想着今儿一晚上真是坎坷,垂着眼眸不敢与霍圳对视。   现在只要一看到霍圳,她就会想起之前一时脑热做的事。   霍圳的目光落在霍衍身上,继而轻笑了一声,“我来的不是时候。”   对于从小饱受霍圳荼毒的霍衍来说,他可太明白此时霍圳的眼神了,他连忙站起来,举着手里的消毒纸巾以示清白,“她脚后跟磨破了,我帮处理呢。”   看桑念眼睛红红的样子,可不是他欺负的。   霍圳维护起桑念来,那可是无脑护,他可不敢让这个误会被放大搁置。   在接触到霍圳眼神的时候,他麻溜地找了个借口滚蛋了。   霍衍走的时候太过潇洒,压根没想到留桑念一个人有什么不妥。   其实宴会已至尾声,霍圳此时该是最忙的时候,桑念没想明白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脚搭在沙发边上一时忘了动作,直到霍圳在她跟前蹲下。   刚才霍衍蹲着的时候,桑念还有勇气将他一脚踢开,可是换了霍圳,她紧张得连手脚放哪儿都不知道。   霍圳从医药箱里取了个创口贴,握上她的脚踝,动作温柔地将创口贴贴上伤处,他的动作不快,反而有种磨人的感觉,让桑念在冷气很足的室内也出了一层汗。   桑念正欲将脚收回来,未果,便见霍圳在她脚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继而说道:“又又,脚是不能随便给男人看的,知道吗?” 第19章   在回程的车上, 桑念耳边还回响着霍圳的那句话,每想到一次,都会觉得耳根滚烫。   车内, 桑乔叽叽喳喳地与乔静兰诉苦, 桑念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排,宛如个透明人。   碍于司机在场, 乔静兰并没有在车上训斥桑念,但是一进家门,便狠狠地发作了,尤其是在看见桑念那副面无表情,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她怒意更甚,说的话也更为难听。   乔静兰以为, 这次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桑念都只有乖乖挨训的份, 但等她骂累了,短暂休息的时候,桑念已经从二楼拎了个行李箱下来。   参宴结束后,已经快到午夜, 这个时间提个行李箱出来, 想去哪儿?   真正到了要走的时候了,桑念反而冷静下来,即便刚刚被乔静兰骂了一通, 她也没那个力气去歇斯底里, 只是平静地拉着行李往离开。   乔静兰见她这番举动, 忍不住开口, “你准备去哪?”   桑念停下来, 她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礼服,看上去高挑而又纤瘦,“我以后不会回来了,省得让你们心烦。”   乔静兰可不怕她的威胁,“你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向来不怎么掺和到妻子和女儿之间的桑宏良见闹成这样,难得开口,“行了小念,让人家看见桑家的脸往哪儿搁,赶紧回来洗洗睡,今天够累的了。”   桑宏良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不就被骂两句,能有什么,也以为他说完这话后,桑念就会回头,但事情却并未如他所想。   桑念打开门,午夜的凉风吹起她的裙摆,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往外走,走得义无反顾。   “我不会回来了。”   这句话随着风吹进屋内三人的耳中,桑乔混不在意,“有本事真别回来。”   桑宏良也别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弄得有些下不来台,“随她去,等在外头过不下去,自然会回来。”   他们都觉得,桑念不过是一时意气用事,以后定然会后悔。   但桑家对于桑念来说,早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她拎着行李走出别墅区,正对的便是霍家大门,远远望去,地势较高的霍家住宅此时灯火通明,而霍圳所住的那栋楼未见亮光,想来还在酒店忙碌并未归家。   桑念站在马路上,仰头看着夜空,头顶无星也无月,都被层层黑云笼罩,而她走时潇洒,后知后觉产生了一丝落寞,不知该往何去。   短暂调整了一番情绪后,桑念在手机上叫了辆车,准备先到酒店去住几天,等房子定下来后,生活也会回到正轨。   半山别墅很偏,好半天才有人接单,且距离还不远,司机师傅打电话过来说得半个小时才能到,问她等不等,桑念自然等得了,便将定位定在路边的公交站台。   她坐在站台的椅子上,脚边放着个大行李箱,四周无人,只有昏黄的路灯陪着她一起等待。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天上忽然打起了雷,风也喧嚣起来,吹得四周的树叶簌簌作响。   夏天的雨总来得很快且没有道理,桑念庆幸自己选了公交站台,能勉强遮住一部分雨。   但这雨丝乱飘,她换了好几次位置,身上薄薄的衣料还是被打湿,裙子黏在身上。   好在这雨是一阵一阵的,片刻后便小了下来,桑念从行李箱里拿了块毛巾出来,简单地将衣服擦了擦。   下雨的晚上,温度又降了些,风一吹还有些冷,桑念抱着手臂不断地张望着,希望司机师傅能快些赶过来。   大概是天气原因,司机师傅来得比预计还要晚了几分钟,嘴里一个劲儿地说着不好意思。   桑念弯腰钻进出租车,关门的时候,对面一辆车射过来的强光让她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司机帮她放好行李后,扣上安全带出发,与对面行驶而来的黑色迈巴赫向着不同的方向驶去。   深夜搭车,桑念存了防备的心思,一路上都紧攥着手机,连酒店都选的离半山别墅最近的一家。   大约十五分钟后,她抵达预约的酒店,折腾了一番后顺利入住。   躺在酒店床上时,疲惫袭来,她勉强洗了个澡,本以为很快就会睡着,谁想翻来覆去,意识一直都还是清醒的。   桑念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消息上多了个红点,点开一看,竟是霍圳在一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问她有没有到家。   时间已经快到两点,桑念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回消息的最佳时间,但那个“嗯”字不受控制地发了出去。   她攥着手机,莫名想寻求一点儿慰藉,结果对方秒回。   【还没睡?】   桑念:【嗯,有点儿失眠,睡不着。】   霍圳不常用微|信与她联系,二人的聊天记录少得可怜,经常都是帮季秋茹带点儿东西给她。   桑念将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没一会儿就到顶了。   霍圳发来一个链接,桑念点开之后,一下笑了出来。   纯正的英文朗读声传出,附加了不少催眠效果。   霍圳:【听听这个有助于睡眠。】   桑念发了个大笑的表情包过去,大约是有心理作用加持,听着英文读书声,学生时代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感觉一下笼罩上来,没一会儿便真的睡着了。   梦里像是又回到了那朗朗书声的时候。   桑念从来都很乖,上学的时候带着沉闷的黑框眼镜,人群中并不打眼,唯一让她看上去有那么些特别的,是她小跟班的身份。   初二那年有一场比较重要的会考,桑念生物和化学都不拔尖,几次模考下来成绩并不理想。   虽说桑家对她学业上没有什么要求,但想凭自己的本事离开,读书是最好的出路。   她闷闷不乐了好几日,想找老师补课,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乔静兰提,霍衍又是个不把学习放在心上的人,虽则成绩不差,但既没耐心又没方法,对桑念的帮助不大。   其实桑念一早便想到个人,却不太好意思开口。   霍圳那时候已经高三,正是课业最紧张的时候,桑念不想自己的事让他分心,于是便决定靠题海战术来看看能不能提分。   会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桑念接连好几天熬夜到凌晨,但是等三模成绩出来,还不如之前两次,这让她的挫败感一下子到达极致。   那日周五,放学后她枯坐在学校的花坛边,抽抽噎噎哭了一场,感觉自己走进了死胡同,拿着卷子,在草稿纸上一遍又一遍地演算错题,却始终不得其法。   她在别人面前时从不轻易落泪,但那会儿只她一人,便是哭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于是桑念一边哭一边算,笔在纸上划拉出深深的痕迹,带着她的不甘和恼怒。   做题做得太投入了,等有脚步声逐渐靠近的时候,桑念才慌忙抬手将脸上的泪擦干,装作无事人一般,抱着试卷书本准备回家。   她摘了眼镜,眼眶哭得通红,根本不好意思抬头朝走来的人看,闷头走路。   与那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余光瞥见他白色校服上的姓名牌,竟是熟悉到写过无数次的名字。   霍圳。   他不是一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个女生,一头长发披散在肩,皮肤白皙,穿着与桑念肥大校裤完全不同的百褶裙,露出纤细的双腿。   桑念脑子里很乱,只想赶紧离开,却被人从后握住手臂,“桑念?你还没回去?”   C大附中的初中部已经没人了,剩余都是高中部上自习的,她没想到一耽搁居然过了这么久。   “这就回去了。”桑念动了动嘴唇,垂头站在原地,偷偷抬眼借着灯光看了那女生一眼,很漂亮,二人站在一起天造地设,衬得她如同小丑一般。   不能在这儿再待下去了,她刚哭过,初中部的校服也好丑……   脑袋里乱七八糟地念头汇聚在一起,桑念只想现在就逃离。   挣开霍圳的手后,桑念不管不顾地跑了起来,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情绪骤然崩溃,让她在风里哭出了声音。   拐到空荡荡的初中部教学楼里,还隐约能听见高中部老师上课的声音,桑念步子慢下来,用力擦了几下眼泪,顺着走廊朝大门走。   拐弯的时候,又撞上了人。   霍圳微微弯腰,盯着他红彤彤的眼睛,说了什么桑念已经不记得了,她一下子抱住对方,将脸埋在他胸口,闷声哭了起来。   霍圳在漆黑无光的夜晚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与她说话的时候,气息略过耳垂,就像是他在用嘴唇轻吻桑念的耳朵般。   场景骤然一转,变成了霍圳将她压在墙上用力地吻着,湿濡的声音让桑念浑身颤栗。   在闹钟响第三遍的时候不情不愿地醒了。   她今天还要上班,洗漱时顺便给中介发了消息,约好了今日看房的几个地方。   坐在公交车上,桑念不由自主回想起了那个梦。   现实里,后来是霍圳将她送回去的,还用了两个星期的晚自习时间帮她补课,她会考超常发挥,考出来的成绩比预想的要高好几分。   也是出分的那一日,桑念想去找霍圳报喜,不管不顾帮他挨了一鞭。   如今细细回想起当时的事,霍留松口中的女生,好似就是在生日宴上遇到的苏灵韵,也是那天跟在霍圳身后的人。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霍圳的绯闻对象,其实并不是苏灵漪,而是高中毕业就去国外留学的苏灵韵吗?   那她怎么会突然回国?   想到之前流传的一些有关霍圳的传言,桑念不免猜测,难道苏灵韵是来找霍圳复合的?   作者有话说:   准时更新! 第20章   下了班, 桑念跟着中介辗转看了三处房子,仍旧一无所获,她拖着行李箱在公司附近暂且找了个酒店住下, 准备明日再继续看房。   好巧不巧, 拖行李箱去酒店的路上,又被霍衍给撞了个正着。   桑念怀疑她和霍衍命里犯冲, 每次狼狈的时候都能被对方撞见。   霍衍拉下墨镜,“哟,脚好了就学会离家出走啦?”   桑念不理,继续往前走,霍衍下车拦在她前头,“真被我说中了?离家出走还到了要住酒店的地步?”   出来租房的事情瞒不了太久,反正被看到了, 桑念也不藏着, “是啊, 麻烦霍二少让让。”   霍衍玩着手里的车钥匙,跟着她往前走,“今儿个这么客气,要不看在你无家可归的份上, 我给你提供个住处?”   他们名下房产多如牛毛, 随便哪儿都能腾出一间空的公寓来给桑念住。   桑念停下,却是摇头,“不用了。”   霍衍多少知道她的性子, 接着道:“我可没说白给你住, 收租的, 一个月五百, 怎么样?”   桑念露出一个苦笑, 一个月五百的豪华公寓,相当于白给了,她不能无缘无故承这个情。   “二哥,谢谢你,不过我会自己找地方住,不用麻烦了。”   说完,桑念朝霍衍笑了笑,径自走进了那家霍衍向来瞧不上的连锁酒店。   “倔驴。”霍衍摇头看着桑念的背影,撇撇嘴,也不强求。   房子的事在三天后有了着落。   桑念目前手头有些紧,特别高档正规的小区都是一年起租,她一下拿不出这么多租金来,便选了个城中村,先租了三个月,等手头宽裕了再重新找地方。   城中村人很杂,桑念搬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了四周的防盗窗是否结实,然后又花了些时间将行李收拾好。   她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少,等晚上将屋子打扫收拾好,躺在沙发上时,桑念望着这间小小的屋子,虽不大,却让她有一种踏实稳定的感觉。   晚上点的外卖,吃过后她到楼下去扔垃圾,路灯很暗,垃圾站尚有一段距离,中间途径个不大的广场,此时有三五个阿姨在跳广场舞,音乐声调得很小,还不及周围说话的人声音大。   城中村这一块桑念很少踏足,若不是形势所迫,她也不会选择这么个地方,好在周围来来去去的妇女小孩都比较多,让她无形之中多了些安全感。   扔完垃圾往回走,小广场上传来喧哗之声,跳广场舞的人皆已散去,放置音响的地方被几个混混儿占据,其中一个泄愤般在音箱上踹了一脚,发出“砰砰”的响声。   带小孩的阿姨都躲得远远的,几人站在一起低声说着话,敢怒不敢言,想来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桑念知道自己独自一人住在这儿,万事都得小心,尤其是这样的夜晚,她不敢多加逗留,加紧脚步往家里走。   锁上门窗,全部都检查好后,桑念这才去洗漱,她决定以后若是能早些回来便尽可能早些,还有三个月,拿到工资,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心里这么想着,她还是不放心,在网上买了不少独居女生用得上的东西,还在身边放了个防狼神器,以防万一。   第一周过得很平稳,桑念每日准点上下班,基本都挑天亮的时候出门,偶尔下班路上路过小广场的时候,也与那些个混混打过几次照面。   他们就像是不知道热一般,宁愿赤着上半身在树荫下朝她吹口哨,都不愿意回家去吹空调。   每次听见那些恼人的口哨声,桑念习惯性地装聋,脚下却不由自主走得更快了些。   这天,为了完善新品珠宝的策划方案,加班成了没办法避免的事,其实很少有人像她一样每天准点离开公司,每次打卡下班的时候,桑念都是第一个,时间长了她也觉得不好意思,今日小组成员都留下来加班,她自然不能先走。   关于珠宝宣传的方案,已经改了几稿,桑念不知上回捡到的耳环最后如何处理,但想来产品还会继续发布,霍衍那儿应该是采取措施了。   开会商讨方案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久,等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个透,又去和小柳她们吃了晚饭,回家的时间已经到了九点。   此时,广场上带孩子出来散步的人一个都看不到了,路灯太暗,桑念干脆把手电筒打开,快步走回家。   从窄小的楼梯往上走,她租的房子在三楼,到门口拿钥匙准备开门,便觉着有些不对劲,桑念手搭在门把上轻轻一拉,发现早上离开时锁得好好的门,此时竟然开着。   桑念头皮一炸,搭在门把上的手顿时失了力道,在电视电影中看到过的无数镜头从脑海中闪现而过,以至于让她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该庆幸对门是个和蔼的中年妇女,这个点正准备出去接上高中的孩子下晚自习,见着她呆呆地站在门口不动,好心上前问了句。   桑念后背已然出了一层冷汗,夏夜未过,楼道里闷热到带了几分窒息的感觉,她呼吸不畅,见到对门紧绷的脊背也无法放松。   她与对门的交流也只有偶尔几次上下楼遇到,此时再害怕也只能强打着精神,道:“我家的门锁好像被人撬了。”   搂到里的是声控灯,还不怎么灵,方才对门出来发出动静让灯亮了一小会儿,桑念才看清房门的门锁悬挂着,要掉不掉。   对门中年妇女“哎呦”两声,知道她害怕,便主动上前一步,将门推开,顺带打开了客厅的灯。   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桑念又是一阵呼吸不畅。   “丫头,你家遭贼了,赶快报警,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了,唉,咱们这地儿三天两头有人家被偷,你搬进来的时候咋没把门锁换了?”   听对门阿姨的口气,这样的事儿肯定不是第一回 了,桑念看着自己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家,颤抖着拨通了报警电话。   对门阿姨急着去接孩子,见她已经报了警,便准备下楼,桑念此时也顾不得旁的,出声道:“阿姨,能不能麻烦你陪我去房间看一看,我怕小偷还没走。”   对门阿姨家里生的也是女儿,见桑念怕得鼻尖上出了一层汗,小脸雪白,当下便有些心疼,于是道:“丫头别怕啊,我把我家那口子叫出来,我们一道陪你检查一下。”   桑念点点头,对门阿姨的丈夫也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挣钱是不多,却没有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   夫妻二人陪桑念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确定小偷偷完东西已经离开了,他们这才嘱咐了几句,一同去接女儿。   桑念的出租屋就一室一厅一卫,客厅和卧室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比她刚搬来的时候还要乱,此时她也没那个心思去收拾,打算等警察来了再说。   大约二十分钟,警察上门,先让桑念清点了一下家里损失的财物,然后前往警察局做笔录。   入室偷窃在城中村屡见不鲜,此处的警察每天都要接到数次报案,桑念还是第一次到警察局,略显拘谨,面对那些打着哈欠,满脸疲惫的警察,她尽量将过程说得清楚一些。   桑念这次丢的东西不多,实在是因为她刚搬过来,没什么东西可偷的,除了抽屉里的一些零钱外,最贵重的大约是那台上大学时买的笔记本电脑了。   即便已经陪伴她大学四年,但桑念还是想请警察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回来,里头有她搜集的不少资料还有这次策划案的修改稿,多重要算不上,但对她来说却很有价值。   警察将她的需求记录下来,表示在找到线索后,会第一时间联系她。   做完笔录从警局出来,将近十一点,桑念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的惶恐被夜色放大。   她出来得太急,只带了个手机,此时电量也快要告罄,她上下翻动着通讯录,想找个能说话的人,但碍于时间太晚,最终还是决定独自消化。   城中村那个被撬了锁的出租屋桑念是不敢去住了,起码今天不敢回去了,她打车准备找个酒店入住,在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发现身份证落在出租屋里没能带出来。   前台很抱歉地告诉她,没有身份证无法办理入住。   桑念游魂般坐在酒店大厅内,她再怎么坚强,也只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姑娘而已,这样一连串的事情,换了别人大概在看见出租屋被偷的时候就绷不住了。   桑念一直忍着,到这会儿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时,她才缩在角落里偷偷哭了起来。   前台看桑念可怜,心中即便不忍,但按规矩还是得提醒,“不好意思啊,我们这边大厅不准留宿的,您看……”   桑念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抹了抹泪,道:“我一会儿就走。”   从酒店里出来,桑念去了公司楼下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肯德基,点了份套餐后,便在角落里等天亮,困了就趴在桌上眯一会儿。   这样的一夜显得格外漫长,但好歹被她熬了过来。   桑念成了这天最早一波打卡上班当中的一个,坐电梯的时候还是浑浑噩噩的,因为太困都没能认出同坐电梯的林睿,只想着先去楼上的休息室补会儿觉。   林睿作为霍圳的特助,除了有超强的工作能力外,观察力也是一流的,他自然认得桑念,且还一眼便看出她穿的衣服和昨天一样,整个人都泛着疲惫,看上去应当是夜未归宿。   林睿知道自己不该胡乱去猜测,但霍圳之前有提醒过他多照顾些这个邻家妹妹,林睿拿不准霍圳是什么意思,就暂且将这事儿放在了心里,这种小事,应该没必要和霍圳说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0 15:10:15~2022-08-11 15:0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00201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霍圳去国外谈业务, 出差一个星期,回来倒过时差再到公司的时候,又有一大堆事情堆积在那等着他处理。   一上午片忙得刻不得休息, 期间林特助进来送了次咖啡, 而后又预约了下午的几个会议,一直到快要过饭点, 霍圳才稍微有些空闲的时刻。   他的午饭由林特助送到办公室,吃的时候看见有一道糖醋排骨,一下就想到了桑念。   又又最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每次季秋茹留她吃饭都要让厨房准备一道糖醋排骨。   “林特助,桑念最近工作上怎么样?”霍圳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碗筷。   林睿是个反应快的,忙道:“桑小姐工作很认真, 宣传部那边对她的评价都很好, 就是今天看到她的时候似乎有些累。”   霍圳皱眉, 不用多说,林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会让陈艺云少安排点任务。”   见得到霍圳首肯,林睿悄悄松了口气, 将茶几上的餐盒收拾出去, 带上了总裁办的门。   霍圳翻出和桑念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周前发过去的英文朗读篇目那儿,他手指动了动, 敲出几个字。   【吃糖醋排骨吗?】   还没等按下发送键, 办公室的门便被推开。   能不敲门就进总裁办的, 整个公司除了霍衍找不出第二个人, 霍圳放下手机, 冷声道:“敲门。”   霍衍乖乖退出去,重新敲了门得到允许后才进来。   霍圳的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桑念回了几句话,婉拒了他的提议。   霍圳本不以为意,不曾想霍衍将脑袋凑过来,看见他是在和桑念聊天,便道:“她最近玩离家出走呢,我叫了她几次都不肯出来玩。亏得我还好心说把公司附近的一间公寓借她住住,她也不肯,没心没肺的臭丫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霍圳手上的动作顿住,看向霍衍的目光中多了些许凛冽的含义,“说仔细。”   霍衍就把那天看见桑念拎着行李的事给一五一十地说了,还顺便补充道:“她应该已经找到房子了,就她那个家,搬出来住还舒服些呢。”   霍衍这话是没错,但霍圳还是不太放心,“你知道她住哪儿吗?”   霍衍耸肩,“这我没问。哥,她这么大人了,难道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就别瞎操心了,她和咱们非亲非故的,用不着这么事无巨细都关心吧……”   其实霍衍想说,桑念不过是帮着挡过一鞭,他哥这么多年对桑念简直比对他这个亲弟弟还要上心,真的不至于,若要这么报恩的话,那也太累了。   但这话霍衍不敢当着霍圳的面说,于是将另外一件要紧的事情告诉了他。   桑念捡到的耳环放在霍圳跟前,大约二十分钟后,霍衍才吹着口哨一身轻松地从总裁办出来。   事情告诉他哥,基本等于圆满解决,不需要他再操心了。   *********************   桑念今日很不在状态,可能因为一晚上没怎么睡,即便在休息室里补了觉,她还是觉得浑身不对劲,工作上出现了好几次低级错误。   陈艺云见她黑眼圈严重,眼底都是红血丝,一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到底没有多加批评,让她到了下班时间就早些回去休息。   这样的关心桑念没有拒绝,她真的很想好好睡上一觉。   另一边。   霍圳下午本就有好几个会,在霍衍离开后,又增加了几个,一下子就忙到了晚上将近十点钟。   林睿作为特助,上司没走,他铁定也走不成,得跟着一道加班,好不容易开完最后一个会,出公司的时候他顺道去楼下的咖啡店买咖啡。   等待制作的功夫,他从透明玻璃里看见对面肯德基里坐着个眼熟的人。   “桑念?她怎么还没回去?”林睿看了眼表,已经要到十点半,距离普通员工下班好几个小时了。   桑念其实准备再在肯德基里凑合一晚,她白天就和房东发了信息,让对方及时将门锁换了,结果房东今儿个没时间,和换锁师傅约了明天。   那房东还算比较通情达理,给桑念的出租屋用老式链条锁先锁着,能防一点儿是一点儿。   桑念对那出租屋有了阴影,已经不想再住了,但房租给了三个月,合同也签了,她现在要退租的话,势必得赔一笔钱,若是不住重新去找房子的话,身边的钱又不够。   她与房东约好了明天换锁的时间,恹恹地趴在桌上。   昨天没洗澡,好在公司里的游泳馆提供热水和淋浴,让她不至于臭烘烘的,只是今儿个酝酿了半晌也没勇气去出租屋里把身份证拿出来,她还得在肯德基再待上一晚。   店里的冷气足,桑念摸了摸被吹得发冷的手臂,正打算换个位置,刚站起来便与推门进来的霍圳视线撞到一处,她抓着手机,慌乱之余居然有了些莫名其妙的委屈。   见霍圳盯着她不说话,桑念扯扯嘴角,“大哥,你还没回去啊?”   霍圳没答话,一步步靠近,“你呢,怎么还没走?”   桑念极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我这就回了。”   她想走,被霍圳喊住,“回哪儿?”   桑念垂眼,她声音很小,“回家啊。”   霍圳似乎在压抑什么,道:“你住哪儿,我送你。”   说着,他率先一步从肯德基店内出来,桑念硬着头皮跟上,“不用了,我住得近,走回去就行。”   他们谁都没提回半山别墅,彼此之间心知肚明。   霍圳不肯,漆黑的眼眸中涌动着波澜,还是说:“我送你。”   桑念拗不过他,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拒绝,在走出去一段路后,她忽然停下,“其实我家里还没收拾好,哥,我能不能先在你那借住一晚?”   桑念说的时候很忐忑,还带了些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哭音。   霍圳抿着唇,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如果我今天没来的话,你准备怎么办?”   桑念不说话,她此时没有那个底气说话,像个犯了错的学生,垂头站着。   霍圳原本冷硬的心因她这幅模样,软化了不少,最终败下阵来,上前拉住她的手,将人带上车,“又又,有事为什么不找我?你难道真的想睡在那种地方吗?”   车子启动,霍圳还想说什么,扭头看见桑念已是满脸泪痕,正咬唇压抑地哭着,他顿住,抬起手为她拭泪。   一路上,桑念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她被霍圳带到了上次的公寓,进门换鞋的时候眼睛还是红彤彤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桑念在沙发上坐下,霍圳一直都没有说话,反而去厨房倒了杯温牛奶出来,轻轻将杯子放到桑念跟前。   玻璃杯与茶几碰撞发出不大的声音,桑念心中惴惴,不敢抬头,下意识地拿起杯子,用两手圈着。   霍圳在她旁边落座,耐心地等着,却见桑念如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不愿开口,“和家里吵架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晚的事在圈子里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波,甚至于因为桑念尴尬的身份,桑家没有刻意宣扬,当做这件事情不存在,旁人自然也不会在意,就连霍圳也是被霍衍提醒了之后才知道的。   桑念点点头,几缕发丝从耳后垂下来,挡住她的侧脸,自尊心作祟,让她不想将自己那么狼狈的经历摊开在霍圳面前。   她不想让霍圳觉得,离开了桑家,她连自己一个人生活都困难。   所以,桑念第一次,选择在霍圳面前说谎。   见她承认和桑家闹矛盾,霍圳又问,“需要我帮忙吗?”   桑念这回却是连连摇头,“不用,大哥你能收留我一晚,我已经很感谢了。”   闻言,霍圳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一双深邃的眼静静地盯了她一会儿,许久之后,方说:“早点儿睡吧。”   见他转身,桑念如释重负,忙应了声好。   就在桑念走到次卧门口的时候,霍圳靠在墙壁上,忽而问了句,“刚才为什么不去酒店?”   桑念停住,“忘带身份证了。”   其实她这话漏洞百出,霍圳却像是接受了她的借口,缓缓朝她靠近了几步,“又又,不管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来找我,明白吗?”   这是桑念今天第一次有勇气与霍圳对视,当看见他眼中的关心时,一股奇异的暖流涌入她的体内,她点了点头,短暂地将那些害怕抛之脑后。   打从进屋开始,霍圳便一直与桑念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等看着人进了屋,霍圳眉眼间的柔和才逐渐散去,变得阴沉而可怕,他转头拨通林睿的电话,嗓音如冰,“林睿,帮我查件事。”   他低声吩咐,那头的林睿慌忙应下,马不停蹄地去办,半分钟也不敢耽搁。   走进书房,霍圳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几个会下来,商讨出来的方案都不能让他满意,他捏着眉心,看着电脑上的文件,思索着对策,一个不留神,时间便过了午夜。   已至深夜,霍圳的大脑不但没有因为连续的工作变得疲惫,反而是愈发清醒,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而后才关了电脑去浴室洗澡。   洗完后已经快到一点,他将湿漉的头发擦干,去客厅倒了杯水喝下后,他回房的脚步一转,来到桑念睡着的次卧,轻轻按下了门把手。   门没有锁,他顺利地打开一道缝隙。   屋内的床上隆起一团,桑念已经陷入熟睡。   霍圳在黑暗中缓了片刻,慢慢走到桑念床边,凝视着她的睡颜。 第22章   小姑娘很乖, 带进卧室的牛奶已经喝干净了,被放置在床头,与黑夜融为一体。   霍圳借着未拉紧的窗帘中露出来的微光, 用目光描摹桑念的侧颜。   桑念睡得很沉, 呼吸规律,手放在被子外头, 大半张脸都陷在枕头里,丝毫没有察觉床边多了个人。   霍圳弯腰,食指挑起她散落的发丝,一圈一圈地绕着把玩,他人顺势坐下,靠在床头,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最终定格在那殷红饱满的唇上。   他松开发丝, 抚上桑念的脸, 掌心触碰到她光滑的肌肤,愈发爱不释手。   他的这番举动,非但没把桑念吵醒,在睡梦中的人像是小动物一般, 在他掌心轻蹭了几下。   这小小的动作极大取悦了霍圳, 他嘴角弯了弯,低下头,唇靠到桑念的鬓边耳侧, 似吻似啄地贴着她, 而后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   无比敏感的地方被这样一刺激, 瞬间红了个透, 霍圳不敢将人吵醒, 松开耳垂后,隔着被子轻轻哄着。   他知道桑念但凡在睡前喝了牛奶,都会睡得格外熟些,所以听见她的呼吸声再度变得均匀后,霍圳才又在她的脸颊上落下几个细细密密却很轻的吻。   “又又。”   霍圳贴着桑念的耳,低声唤她。   浓浓的夜色都遮不住他眼中的占有欲,恍若情人间的呢喃,迷人而又危险。   ……   第二天,桑念的生物钟准时将她叫醒,蹑手蹑脚地洗漱完后,她以为霍圳还没起来,出门的时候都尽量放轻脚步,走到客厅却看见已经整理好在玄关换鞋的男人。   “我去公司有点事情,早饭在餐桌上,你趁热吃。”   这样的语气,像丈夫出门上班前对妻子说的话。   桑念点了点头,目送他出门后,这才去吃早饭,很简单的豆花配油条,应当是才买回来,还是热气腾腾的,属于桑念的那份豆花里加了香菜和葱花,让早晨通常会食欲不振的她把碗里的豆花和油条吃了个干净。   走之前,她给霍圳发去了个消息,对方应当是在忙,没有立刻就回复,等桑念快要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霍圳的电话便打了过来,说是要派司机去送她。   桑念本就瞒着众人住在城中村,怎么能让司机送呢,于是婉言拒绝,乘了公交车回去。   从霍圳的公寓到城中村,需要转两次公交,   好在今天她不忙,坐在公交车上摇摇晃晃地前往目的地。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化,由繁华的街景逐渐变为斑驳的老式楼房,桑念与房东联系好,九点的时候由师傅上门换锁。   再次走进城中村,经过那片有老旧运动器械的广场时,桑念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几个混混在一起说话大笑,一个个腿晃得像是要快断了。   这会儿城中村里来去的都是买菜的大妈,那群混混一眼便看到了桑念,其中一个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继而惹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笑。   桑念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对他们这种流氓行为早就有了免疫,正打算加快脚步过去的时候,忽而瞧见站在最前面的人从口袋里掏出个钥匙扣模样的东西来,上面的手工挂件让桑念一眼就确定,那东西是她的。   钥匙扣不值钱,钥匙扣上的U盘让桑念有几分想要将其要回来的心思。   U盘是入职的时候刚买的,里面存放了资料,其余倒没什么重要的内容。   她顿住脚步,盯着混混手里不断晃动的钥匙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但是对上那些人肮脏的眼神,桑念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是个有理智的人,即便知道撬开自家门锁入室偷盗的就是这群人,她也不会选择贸然上前。   如今住在鱼龙混杂的城中村里,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安全重要,桑念孤身一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必在这种时候自找麻烦?   她闷头快步走回家,回到出租屋门口,房东还没过来,她从房东告知的地方找到了链条锁的钥匙,进了屋内。   两天没人来收拾,屋子里还是一片狼藉,还没到和换锁师傅约好的时间,桑念便自己动手开始收拾,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塞进洗衣机内清洗,碎了的化妆品扔掉,沙发的抱枕捡起来恢复原位。   简单忙活了一番,门外传来动静,是房东和换锁师傅一道儿来了。   俩人见她在家,先是对城中村里的混乱现象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结合具体实例,义愤填膺,而后才开始帮着换门锁。   按照桑念的想法,她是想换个更为安全的指纹锁,然而锁匠看了下大门的材质,否定了她的想法。   如果想要换指纹锁的话,可能得把整扇门都换了,这房东听了哪里肯,本身租金就很低了,他才不愿意这么热的天再去瞎折腾,于是好言好语地和桑念商量,只换锁不换门。   桑念想强硬一些,但房东帮她分析了利弊之后,又说了几句软话,在换锁师傅再三保证新换的锁不会这么容易被破坏后,桑念才勉强同意。   换门锁换了半个小时,房东付了钱,又帮着检查了一下防盗窗后,这才离开。   屋内空调发出轰鸣声,但好歹没坏,桑念靠在沙发上,静下心来后才觉得不那么热。   楼上楼下的吆喝说话声透过薄薄的墙皮传进耳中,桑念看了眼冰箱里剩下的几个番茄和一丁点儿肉,中午简单做了点饭,填饱肚子后才有力气思考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白天倒是还好,在出租屋里的桑念并不会感到害怕,但等太阳落下去后,那些不好的记忆便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   她坐在床上,根本不敢睡,耳边但凡听到一点儿声音,都会紧张地手心冒汗,尤其是大门口有人走过时,她会不自主地脑补那些混混过来偷东西的场景,继而半点不敢动弹。   到了十点钟以后,城中村安静下来,桑念玩着手机,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让自己放松,还没等她关灯准备睡觉,却忽而听到一声脆响。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狐疑地走到客厅时,那声音又传了过来,并且比刚才那声更大,还伴随着东西碎裂的响声。   桑念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打开客厅的灯才发现,她家的玻璃碎了。   很显然,这玻璃不是无缘无故碎的,而是有人从外面用石子给砸碎的。   桑念很害怕,根本不敢上前查看,还好除了玻璃之外还有一层防盗窗,外头的人没那么容易进来。   她眼中一下便有了泪,整个人被钉在原地,只听得楼下传来那些混混的说话声。   又是他们。   桑念跑到卧室,将卧室门死死锁上,然后躲进被子里,刚洗过澡干爽的身上又全是汗。   她紧抱住自己发抖的身体,手机上的报警电话只差拨通。   要不要报警?   那些人并未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连盗窃罪也没有确切证据指向他们,那U盘他们完全可以说是地上捡来的。   等警察来了,也许只会口头管教一番,仅此而已。   桑念想,若是自己报警的举动激怒了这些混混,以后在此处住得定然不会很太平。   但……她现在也很不太平就是了。   正在她手指快要按下拨通建的时候,楼下的那些混子们忽然破口大骂起来,没过多久声音便消失了。   桑念住在三楼,楼下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那些怪笑声变成破口大骂的时候,周围邻居的议论声便此起彼伏,她当时愣了片刻,偷偷摸摸打开卧室的窗户听外头的动静。   等到那些叱骂声逐渐远去,桑念这才将紧绷的身躯放松,长长舒出一口气。   她抬手将空调调低几度,想着明日该怎么处理碎掉的窗玻璃,谁想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桑念压根不敢开门,捂着耳朵当听不见。   敲门声大约持续了两三分钟,然后便听不见外头的任何声响了,她攥着的手机响了几声,差点儿将她吓得魂飞魄散。   她点开手机,竟是霍圳发来的消息。   这个点……   【开门!】   【桑念!】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桑念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似乎是为了呼应发过来的信息,桑念打开卧室门,听见门口又传来两道短促的敲门声。   城中村的门家家户户都一样,没有猫眼,是市面上最普通的木门,桑念壮着胆子提高声音问了句,“谁呀?”   门外确确实实传来了霍圳的声音,不是她在做梦。   明明应该立刻将门打开的,但桑念还是先将胡乱摆放着的东西整理了一番后,这才过去开门。   闷热的夏夜,黑暗的楼道里没有一丝光线,等桑念打开门后,屋内的柔光落在霍圳身上,这才将他现在的模样给照得清楚。   霍圳穿着见黑色的短袖衬衫,因为过于闷热的缘故,他的发丝被汗水打湿黏在额上,是很少见的狼狈模样。   等面前的门打开,霍圳也始终不言不语,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桑念见他热的浑身是汗,急急侧身让他进来,也因此错过了霍圳眼中一闪而过的阴冷。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作者有话说:   啊呀,被发现了。 第23章   进了门, 霍圳扫视一圈这逼仄的出租屋,声线压得很紧,似在隐忍什么。   桑念知道他瞧不上这地, 可她但凡能找到个更好的, 也不会委屈自己在这儿住下,所以选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 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   霍圳骤然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便往门口带,“跟我走。”   桑念手上用了点力,“去哪儿啊?其实我住在这儿挺好的。”   她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换来霍圳彻底冷下来的脸,“你真觉得这儿好?被混混骚扰,被入室偷盗,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 真觉得没关系?”   桑念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知道城中村的诸多弊端,可……   霍圳不听她反驳,强硬道:“给你十分钟时间收拾好东西跟我走,要不然这儿的东西都别要了。”   桑念诧异地看向他, 印象中, 霍圳从来没有说过如此强势的话,对她永远都是温温和和的,这次大概是真的被她气狠了吧。   在霍圳的注视下, 桑念换了身衣服, 将必需品稍微收拾了一番, 又被他攥着手腕带到楼下。   城中村窄窄的单行道上停了辆与之格格不入的黑色宾利, 司机站在一旁, 见他二人下来,忙不迭上前将后座的门打开。   走至近前,桑念看清司机的脸,是霍圳的秘书林睿,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有些欲言又止。   霍圳把桑念的行李放到后座,又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上车。”   关上车门,霍圳在外面与林睿交谈,车子的隔音很好,二人都刻意放低了声音,导致他们说的话一点儿都没传到桑念耳中。   林睿抹了把头上的汗,“老板,那几个人怎么处理?”   林睿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个混混在桑念楼下往上扔石子儿,霍圳当时周身气压便低到让他觉得有点儿窒息,大灯打过去,混混们也不知道让开,霍圳便说了三个字,“撞过去。”   林睿哪里敢,他也着实没想到老板会有这样的一面,当即假装踩油门逼近,总算将那群人给吓得四散逃去。   看着霍圳的脸色,林睿说话更是小心翼翼。   跟在老板身边工作也满打满算有五年的时间了,他真的鲜少见到霍圳如此动怒,一时间连喘气声都小了许多。   霍圳眯眼看着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那群混混显然还没有走远,正聚在一起抽烟,烟雾缭绕中,霍圳忽而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这笑让距离较近的林睿遍体生寒。   “他们不是喜欢偷东西么?那就让他们这辈子都偷不成。”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林睿没有接下言,只见霍圳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三言两语地交代,“抓来,我亲自处理。”   打开驾驶座的门,林睿身上的汗被车内的冷气一吹,叫他直缩脖子,扣安全带的时候,霍圳坐上了后座,脸色虽不好看,但却没了那股生人勿近的模样。   调转车头,三人一路沉默无言,直至将车开进霍圳公寓的私人停车位。   霍圳将车钥匙扔给林睿,让他明天将车开到公司去,而后牵着桑念登上直达电梯。   兵荒马乱的一个天,抵达公寓的时候,桌上还摆放着她早上没吃完的早饭。   霍圳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桑念,我竟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城中村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也敢住?你遇到困难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难道就这么入不得你眼,让你宁愿住在那种地方也不愿意来找我帮忙?”   一连串的质问,让桑念根本不知该如何反驳,“我不是小孩子了,遇到问题能自己解决的,不能老是指望你们。”   霍圳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解决?你怎么解决?像今天这样躲在家里不出去就能解决了?”   那客厅里碎了的窗玻璃,直往屋里灌的热气还有那些不堪入耳的调笑声,每每想到都让霍圳有种想杀人的心。   桑念抬起头,与他对视,这一回她没有哭,道:“我在准备搬家了,那个地方不会再继续住下去的。”   这也是她在玻璃被砸碎时就立刻做出的决定,不管房租付了多久的租金,她都要另找地方住了。   霍圳解开最上方的一颗扣子,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好,你搬出来,就搬到我这里。”   似乎怕她误会,他又道:“这里我一般不会过来,即便有事不能回老宅,我还有别处能住,你可以把门锁指纹都换了。再者,这里离公司也近,你上班更方便。”   桑念听他帮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露出一抹苦笑来,“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非亲非故,叫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我好歹也是个有手有脚的人,你放心,下一处房子我一定会郑重考虑安保问题。”   这是C市最高档小区中的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段,即便是给房租,以桑念目前的工资也远远不够,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住下,说不定还能时常见到霍圳,但这人情该怎么还才行呢?   她不想欠霍圳太多。   霍圳被她说得哑然失笑,他朝桑念靠近,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透过衣服的布料,若是细细感受的话,是能够发现她肩膀那儿凹凸不平的一块皮肤。   那是为霍圳挡鞭子受的伤,这么些年疤也没有完全消失。   “为什么不能接受?又又,你该学聪明一点,主动问我要才是,因为你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给。”   霍圳按下心口汹涌的情绪,往后退了一小步,放软语调,卸下怒火,诱哄道:“住下?”   桑念的心里防线就这么被一步步攻陷,在霍圳分析了一系列出去租房的危害后,她最终经不过软磨硬泡,便这么稀里糊涂地应了下来。   睡前桑念又去洗了个澡,她拍了拍自己刚刚擦干的脸蛋儿,心想,脸皮厚点儿吧。   没什么事是厚脸皮的脸搞不定的,如果有,那一定是脸皮还不够厚。   这晚睡在算不得陌生的房间,桑念却不如之前那么踏实,梦里光怪陆离,那些混混儿像是恶魔般阴魂不散,抓着她逼着她,让她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四点左右的时间,桑念看清身处的地方,躺在床上平复心绪,刷了会儿手机迷迷糊糊得又睡了。   再醒来时,快到八点半,公寓里静悄悄的,想来霍圳已经离开了。   餐桌上有准备好的早饭,旁边附了张纸条,只有很简单的四个字。   安心住着。   桑念捧着纸条,缓缓露出个笑容,她宝贝似的把纸条折起来,放到自己带来的装千纸鹤的透明玻璃瓶里,装好之后她才发现,在纸条旁边还放着一样东西。   桑念拿起失而复得的U盘,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反而慢慢皱起了眉。   东西是谁放在这儿的不言而喻,但仅仅是一个晚上而已,霍圳便将此物寻了回来,效率着实有些惊人。   看着自己亲手做的挂坠,可爱的卡通人物身上有一道脏兮兮的痕迹,细看像是被踩了一脚,有些暗红夹杂在里头。   桑念将U盘扔进收纳包里,决意不再使用,她拿出手机,刷到于珍珍这期新出的VLOG,五分钟左右的视频,从各种角度展现了她身为小助理的苦逼生活,意料之外的是,这期视频的播放量比她以前的美妆视频高了几倍不止,像是抓住了某种流量密码。   桑念忽然想到自己被偷了的电脑里头,还有好些大学里存下来的日常视频和生活照,忽然就觉得有些可惜。   值得庆幸的是,霍圳的公寓里所有的设施都是齐全的,有一个专门的书房,有电脑可以使用,给目前拮据的她省下了一笔钱。   桑念但凡空闲下来,午餐晚餐都会自己准备,她自己简单做了几个菜,正式开启惬意的独居生活。   买完菜回来,桑念正在换鞋,刚直起腰来,便听见手机响了,她按下几个按钮,见来点是C市的号码,但却很陌生,想想还是接了起来。   “喂,哪位?”   “念念啊,是我,陈芳。”   桑念闻言便想将电话挂了,“别挂电话,你听我说,你外婆病了!”   后面隐隐约约的一句话让桑念的动作停住,“你说什么?”   那头陈芳见她没将电话挂断,似乎是松了口气,道:“你外婆病了,腰疼,我陪她在医院检查呢。”   那边的陈芳压低声音道:“她不让我告诉你,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们打视频好了。”   桑念声音有些抖,“你们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   那头陈芳忙拒绝道:“别来了,已经检查完了准备回家了,你要是真关心你外婆,就到我们家来,一起吃顿饭,妈也挺久没见你了。”   自打上次桑念将她拉黑之后,二人便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本来桑念不准备再搭理陈芳,这次事关张美英,桑念却不能坐视不理。   “好。”   她应下陈芳的邀请,中午到对方家里吃饭。   到达陈芳家里的时候,正是饭点,他们住的这一片家家户户都在吃饭。   这一带是老小区,与乱糟糟的城中村靠得比较近,但各方面都要好上一些。   走到楼上敲门,来开门的是陈芳的儿子,已经上高中了,长得还算眉清目秀,但却偏胖了些,见到桑念撇撇嘴开门让她进来。   “谁啊?”屋里张美英的声音响起来。   桑念进去的时候,几人饭已经在吃了,桌上的菜已经少掉了大半,不剩多少了。   作者有话说:   有小天使问加更问题,这本书很短,我也想加更一下子给大家看完,但最近卡文,写得有点慢,见谅哈~ 第24章   见着桑念进来, 第一个放下筷子的是张美英,她诧异起身道:“念念,你怎么过来了?”   桑念走上前去, “听说你身体不好, 我过来看看。”   张美英不常离开陈家村,也很少到陈芳这儿来, 这回大概是疼得厉害了,才肯上城。   桑念见她站起来时都得扶着腰,动作缓慢,心里霎时不是滋味,扶着她的手道:“腰怎么会突然疼的?”   张美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立马朝陈芳横了一眼,对方筷子稍稍停了会儿, 压根不影响她吃饭。   “都是老毛病了, 还用得着你特意跑一趟。”   桑念扶着她坐下, 又问:“医生怎么说?”   张美英开口刚想回答,那边陈芳却抢先一步道:“要动手术。”   桑念被吓到,眼中顿时有了泪,“这么严重啊。”   陈芳接下来的话如同机关枪一般, “可不是, 这腰部动手术可得一大笔钱呢,医生说了,里头要放钢板, 材料什么的都有讲究, 统共花下来得十来万, 这可不是小数目。”   “行了。”张美英厉声打断, “念念你别听她瞎说, 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医生也说了那是最坏的打算,我现在的情况回去好好养养的话,不碍事。”   桑念还想说什么,却被张美英拉着在身边坐下,“念念还没吃饭呢吧,先吃饭,有什么等吃完饭再说。”   其余三人闷头吃饭,一声不吭,张美英看向陈芳,“还不快去多拿双碗筷来。”   陈芳这才不情不愿地朝厨房走去。   饭菜剩得不多了,张美英又剜了陈芳一眼,“知道念念要来还不多炒几个菜,说你抠都是抬举你了。”   “妈。”陈芳一脸不耐烦。   她们说这两句的功夫,那边父子二人已经吃完放下筷子,对这场景见怪不怪,一个回房写功课,还有一个则躺到主卧的床上去当甩手掌柜刷起了短视频。   陈芳嫁的这个男人年轻时游手好闲,但却生了一张很会说的嘴,哄人的话一套一套,将年轻貌美的陈芳给哄到了手。   后俩人结了婚,这才租了个小小的铺面做五金生意,得来的钱也仅仅够家中开销而已,现下天热,没什么人会顶着大太阳出来买东西,他便也懒得去开店。   屋内即便开了空调,温度也迟迟下不来,桑念本身就没什么胃口,加上担心张美英的身体情况,只是简单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趁陈芳去洗碗的功夫,张美英拉住桑念的手,安慰道:“不是什么大病,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们念念别怕,外婆身体好着呢。”   桑念在看到张美英的诊断报告后,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小房子里全是热汗腌渍入味的难闻气息,陈芳洗碗出来时,桑念和张美英都准备离开。   陈芳叫住她俩,“你们等等,我有事儿和念念说。”   很难得,陈芳把桑念带去了开着空调的主卧,将里面刷手机的男人给赶了出来,看样子是想说些体己话。   男人对桑念的态度向来是殷勤的,他自然知道陈芳一年到头能从桑念身上得不少钱,所以大多数时候把桑念当作一棵摇钱树,巴不得她能多来走动走动。   闻言,人立刻将主卧让了出来。   房门关上,陈芳想拉桑念,似是展现母女间的一种亲近,却被桑念躲开,“有话直说。”   陈芳脸上还带着笑,“我这不是听说前段时间你爸那边给你介绍了个还不错的对象,你怎么不去见见啊?”   桑念身子瞬间僵硬,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肥大的身躯,让她不由皱起了眉,“你怎么知道?”   陈芳说:“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那个男生家里条件好得很,身价上亿的,这你都不见,你是不是傻?听我的,抓紧时间去见,不然这样的可都被别人抢走了。”   桑念满脸问号,“那就抢走好了……”   那种类型的,是在是有碍观感。   陈芳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你这孩子,难不成还想一辈子靠你爸?人家这么有钱,你去见见又不会少块肉。”   “陈芳!”桑念声音骤然拔高,已经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张口闭口就是钱?告诉你一声,我已经从桑家搬出来了,以后我过的是我自己的人生,和别人没有关系,我的事情也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操心。”   陈芳又气又急,一拍桌子道:“谁准你从桑家搬出来的?你在桑家,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起码比我们好一万倍,你还不知道珍惜。难道你是天生的贱骨头,喜欢过苦日子来吃苦受累吗?”   桑念哪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来,“你在乎的恐怕不是我过什么样的日子,而是没办法从我身上吸到血吧?总之你以后别想从我这儿要到一分钱,想要钱的话,拿着你那套说辞去找乔静兰去找桑宏良要。”   陈芳被她这么一说,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其实也是在用这种方式掩饰自己的心虚。   如果她真的还能从乔静兰和桑宏良那儿讨到好处的话,也不至于就守着个小小的五金店了,上回她手头拮据,去找桑宏良要钱的时候就被骂了一场,还叫乔静兰发现了,对方说要告她敲诈勒索,给陈芳吓得灰溜溜回来。   本想着打听到点消息来试探桑念的口风,哪里知道死丫头竟说从桑家搬了出来,要脱离关系。   摇钱树没了,叫陈芳怎么能不着急。   他们屋里说话的动静着实不小,张美英听着苗头好像不太对,赶紧推门进去。   桑念是一分钟也不想在这儿待着了,她忽略掉在发疯的陈芳,对张美英道:“外婆,我送你回去。”   怒气冲冲的陈芳被她老公拉住,嘴里骂的内容很是难听,张美英咬牙切齿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陈芳打小儿跟着张美英长大,她自然知道张美英年轻时候的能干强势,说一不二,她如果再说下去,张美英大概真的会将她的嘴撕烂。   陈芳讪讪闭嘴,等一老一小走了,这才用力拍开丈夫的手臂,开始用别的方式撒火。   ********   太阳炽烤大地,出了门,张美英本是打算去公交站台搭车回陈家村的,但桑念看了眼被晒得快要融化的柏油马路,于是快速在手机上叫了辆车。   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一段时间,站在无风有树荫的站台上,桑念都感觉一阵窒息,张美英到底上了年纪,她不想让外婆遭这种罪,便不顾反对叫了辆要价并不便宜的快车。   上了车,碍于有司机在,张美英并没有多问,等到了陈家村的家里,她这才好好询问了一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张美英听完后,叹了口气,“她那人就是太势力,钻了钱眼一样,你别和她一般见识,不喜欢那就不要见,念念你还小,结婚的事不着急。”   桑念那会儿和陈芳大吵的时候没哭,听了张美英一番话,反而有些鼻酸。   张美英又想起她如今搬了出来,说不担心那是假的,“你现在住在哪儿?身边钱够不够花?外婆这些年攒下来一些,都给你留着呢,如果遇到事儿一定要说,知不知道?”   桑念抱住张美英明显有些佝偻的身子,记忆当中的外婆还是能挑担下田的模样,一眨眼背也弯了,人也老了,但对自己的这份心却一直都没变过。   “我住在一个朋友的房子里,都挺好的,外婆你不用操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身体养好。”   张美英又絮絮叨叨和桑念说了好一会儿话,为了不耽误她上城的时间,张美英并没有将人留下来吃晚饭。   桑念走得时候,手里被塞了几张钞票,她不想要的,但拗不过张美英,又怕闪着对方的腰,最终只要无奈手下。   坐上返程的公交,那几张钱币似乎还带着张美英的体温。   桑念想着想着,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世界上大概只有外婆才会这样不求回报地对她好吧……   回到家,天已经不早了,桑念无力做饭,点了外卖简单将肚子填饱。   在她吃饭的同一时间,陈芳一家子也坐在饭桌上,并且讨论着下午发生的事情。   中午桑念走后,陈芳在家里又发了一通脾气,情绪这才稍微好点儿。   对他们来说,不管怎么样生意还是要做,她两点多钟的时候顶着大太阳走去开店门,将店里的空调打开后,又打电话吩咐家里那口子来的时候带碗降暑的绿豆汤来。   等绿豆汤的无聊时间里,陈芳拿着把扇子在手上摇,忽而瞥见自家店门口停下几辆黑色的车,一群保镖模样的人走下车来,手里还提溜着几个神情仓惶的人。   陈芳心里一紧,只当是街霸来打砸的,忙打了个电话催送绿豆汤的那位快来。   等陈芳老公何强赶到店里的时候,发现自家店面完好无损,稍微松了口气,而后瞥见大热天的,自家向来怕热的婆娘连空调都不吹了,站在街边看热闹。   热闹的中心不在他家店里,而在几步远的一家二手店。   二手店店门大敞,被保镖压着的混混们趴在柜台上瑟瑟发抖,连带二手店的老板都有些畏缩。   “出什么事儿了?”   天再热也挡不了一群人想八卦的心,陈芳手里扇子摇个不停,“好像是这群混子偷了人家东西,被人家找上门,想把东西要回来。”   那群保镖看上去气场太强大,叫人不敢靠近了光明正大地打听。   陈芳老公一听,幸灾乐祸道:“这群人不是号称天不怕地不怕么,也有这么一天,该的!他们这是偷到哪个富户身上了吧,你看看这车,大几百万呐,把我俩卖了都买不起。”   陈芳被他这么一说,顿时眼馋得不行,稍微朝路边停靠的那辆车走了几步。 第25章   二手店内的事儿似乎进展挺快, 不一会儿便有个保镖拎着个袋子出来,恭恭敬敬地站在豪车后门口。   车窗缓缓滑下,车内的人把东西接过去。   这么很短的一段时间, 陈芳凑得近, 刚好瞧见一个侧脸,觉着有些眼熟。   一下午她就在琢磨车里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她才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我想起来了!”   专心吃饭的父子二人差点儿没被她这动静给吓得呛到,顺了顺气之后,坐在陈芳右手边的何强才问:“说什么呢?下午半天就在那神神叨叨的,连个饭都吃不太平。”   陈芳瞥他们一眼,“吃吃吃,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饿死鬼投胎啊。我说, 我想起下午那辆豪车里面坐的人是谁了。”   何强随口问道:“谁啊?”   陈芳露出一个乐滋滋的笑,“多半是我家念念的追求者,念念上初中的时候不是生了场病么,我记得在病房里看到过他。”   何强:“你倒是记性好, 人家上初中的事都记得, 怎么去开家长会的时候老走错班啊?”   陈芳心情好,被他说了也不在乎,“那是两码事儿, 我记得很清楚了, 病房内个就是今儿个车上的人。”   何强可没这么大惊小怪, “所以呢?人家也许是朋友, 到医院去看桑念的, 哪有你想的这么复杂。”   陈芳却不这么认为。   她记得当时是偷偷去看桑念的,以为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正打算进去的时候才注意到角落里站着个男生,身量很高,样貌不俗。   从陈芳的角度,只能看见男生弯着腰,像是在为桑念盖被子,但又不太像,她细细一看,竟瞧着俩人的手紧握在一起。   陈芳回想起七八年前的场景,依旧记得,那时她错过了进病房的最佳时间,桑家派的保姆去打水回来了,她匆匆离去前,分明看见那男生用唇碰了桑念的手背。   对于桑念是否早恋,陈芳并不关心,但桑念若是已经有了个富二代男朋友的话,那可太好了。   想到此处,陈芳心情大好,今天中午吵架的事瞬间被她抛到脑后,就连晚上拖地的时候嘴里都哼着歌。   何强不明白她在乐什么,拿出手机看见熟悉的女主播已经开播了,哐哐几下送了礼物出去,开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叮咚——”   “叮咚——”   “叮咚——”   吃完饭,桑念正在整理明天开会要用的文件,手机突然响个不停,一连七八条信息进来,堪比轰炸了。   桑念点开一看,是霍衍发来的信息炸弹。   信息很多,但主要内容只有一条。   【你住我哥公寓里去了?】   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桑念便回了个消息,那头秒发了两个字过来。   【桑小念,你好大的本事。】   桑念顿感无语,怎么从这话里听出了点哀怨的味道来,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门铃忽而响了,伴随着音乐一道儿响起的是霍衍的声音。   桑念门刚拉开一条缝,霍衍便大步跨了进来,他穿着浴袍,脖子里还挂着条白色毛巾,一看便是刚洗过澡。   一进门,他便盯着桑念,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某些人前脚拒绝了我的方案,后脚就住进我哥的公寓里,可真是厉害得很呐。”   桑念刚想解释:“我……”   霍衍朝她抬手,制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行了,我懂,我哥的东西比较香,我的就是臭狗屎,入不了您桑小姐的眼。”   桑念:“……”   这怨妇语气倒也大可不必。   “我当时就是觉得不太方便,要是您哪个女朋友看见我住在里头误会了怎么办?”   霍衍又瞪她,“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称为我女朋友了?那按照你的意思,是嫌我脏?小爷我纯情得很好吧,连……”   霍衍说到这儿顿了顿,桑念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他这才用气音道:“连姑娘的嘴都没亲过。所以你凭什么说我不干净!”   桑念没想到霍衍在学校被大把女生追过的风云人物,居然情感经历这么单薄,一时间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冤枉啊,我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霍衍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瞧你那幸灾乐祸的样,怎么,你初吻没了?”   桑念的笑容僵住,一把火直接烧到她身上了。   霍衍原本很笃定地认为,桑念这闷葫芦的性子,到今天也没见她身边多出什么男人来,正想借此机会讽刺对方一番,谁想她竟不说话了。   “桑念!你有男人了?!”霍衍震惊。   桑念忙摆手,“不是……”   霍衍不信,“那你的初吻到底给谁了?”   桑念闹了个大红脸,谁要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啊,但被不断追问,不说又不行,“没谁,就是个……就是个意外。”   她酒喝多了,应该算是个意外吧。   “我他妈。”霍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合着现在就我一个初吻还在了?不对,还有我哥,他年纪比我大,跟庙里的和尚差不多,想来初吻肯定也在。”   桑念没走大脑,接了句,“应该不会吧。”   她说完便有些做贼心虚,忐忑地看着霍衍的反应,结果对方略一思索,居然点了点头,“也是,他高中的时候比我还叛逆,初吻估计早就没了。”   桑念闻言一愣,没说什么。   霍衍翘着二郎腿想了一圈,再次发出无能狂怒,“特么,真的只有我一个还保留着初吻?!”   消化了一会儿这个事实之后,霍衍冷静了一些,朝桑念勾勾手指头,桑念不设防,将头凑了过去,被他勾住脖子往沙发上一带。   这是霍衍从小玩到大的把戏,桑念生怕他把自己的细脖子给扯断,倒也没有反抗,只是角度有些不对,整个人一下子就被他勾着带到了怀里。   霍衍的公寓就在对面,当初买的时候和霍圳一人一套,所以他洗完澡就过来了,想着桑念也不是外人,只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浴袍,动作稍微大点儿都会露出肌肤来,更不用说这么勾来扯去了。   桑念撞到他怀里的时候,手习惯性地拉了下他的衣服,直接耍了个流氓,把他的胸口扯开了一大片。   霍衍这没心没肺的还没发现有不对劲,握着她的脖子,刻意压低声音,像是很好奇地问道:“初吻什么滋味?”   桑念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可不像霍衍这么心大,她撑住沙发,想与他拉开点儿距离,也压根没有回答那个让她面红耳赤的问题。   霍衍见她想离开,没拦着,松了手,人枕在靠垫上,“说说啊,情场高手。”   忽然变成情场高手的桑念只想在眼前这人脑袋上来一下,“腿挪开,我起不来。”   “哦。”霍衍长腿微动,浴袍又敞开,能看见他光着两条大腿,桑念真的有点儿受不了,刚想说话,他的脚在自己小腿上顶了下,顶到了一根麻筋。   不得已,桑念撑着他胸口,龇牙咧嘴地缓着这股麻劲。   “你踢我干嘛!”   见她难受,霍衍无辜道:“我不小心碰到的。”   桑念深吸一口气,抬手便想在他露在外头的胸口来一下,以泄心头之恨。   “啪”的一声,极清脆。   霍衍胸口一下就红了一大块,这下呲牙咧嘴的人变成了他。   正在此时,一声锁舌弹开的声音响起,大门被从外打开,二人以一种极容易误会的姿势出现在霍圳眼前。   三个人都愣了有足足十秒钟,桑念才从霍衍身上弹开,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   霍圳走了进来,面上一片冷然,“打扰,我来送个东西,发了消息也敲了门,都没人应才自己进来。”   说着,他将手中提的东西放在了鞋柜上,而后一言不发便转身离开。   桑念笨拙地往前追了两步,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将人留下,还是缓过来的霍衍出声道:“哎,哥,你送什么来了?等等我,我俩一起走,这女的有暴力倾向,打人好痛。”   他一边说一边摸着胸口,其实桑念那下没用多大力,声音听着吓人,根本就没那么疼。   霍圳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眼见霍衍将袋子拉开,将里头的东西取了出来。   “电脑?”   还是旧电脑。   霍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送这东西过来。   桑念惊讶地看着霍衍手里的电脑,正是她被偷走的那台,“大哥,你帮我找回来了?”   霍圳低低恩了声。   桑念又惊又喜,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又感谢了霍圳几句,留下霍衍一个搞不清状况的人。   “大哥,我做了点绿豆汤,你要不要进来喝点儿。”   到这会儿,桑念才想起个理由将霍圳留下,绿豆汤是她上午做的,放在冰箱里,到现在冰冰凉凉的,刚够解暑。   霍圳抬眼朝桑念望去,神情叫人有些读不懂。   另一边的霍衍已经嚷嚷着赶紧端上来。   门重新被关上,桑念从冰箱里把绿豆汤取出来,其中一碗用筛子滤去绿豆,只留下汤汁,汤里她加了糖,但算不上很甜,她自己尝了口,味道还可以,这才端出去给二人吃。   桑念准备绿豆汤的功夫,霍衍已经从霍圳口中得知了桑念租房被偷东西的来龙去脉,当即气愤得不行,叫嚣着要霍圳好好收拾这群混混。   两碗绿豆汤分别摆到二人跟前,一样的碗,一样的勺,就连量的多少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一碗里面放了绿豆,而另一碗里没有。   霍衍尝了一口,凉快了不少,他便将碗捧起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个干净。   “得亏你还记得我不爱吃绿豆,再来一碗。”   他说完,奖励一般在桑念头发上揉了揉,桑念很自然地甩了甩,将碗接过去帮他舀汤。   作者有话说:   女主不渣——求生欲拉满 第26章   目睹二人互动的霍圳不动声色垂下眼眸, 绿豆汤饮入口中反而尝不出一点儿甜味来,有的全是绿豆的涩,他捏着勺子的手按按发力, 青筋凸显, 显然在极力忍耐什么。   霍衍根本没发现霍圳身上气场发生的变化,反而注意到了别的, “哥,你手背怎么了?”   霍圳挡了挡手上的伤,“没事,不小心划到了。”   霍衍没怀疑,夏天的确是比较容易被划伤,好多时候腿上的青紫都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   但是他没发现的是,霍圳手上的伤口不是划伤, 而是蹭伤的, 且还分布在好几个不同的地方。   霍衍一连喝了两碗绿豆汤, 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对面霍圳却连一碗都没喝完,还剩了不少绿豆在碗底。   桑念并不知道霍圳的喜好,霍圳与霍衍不同, 他对一样东西的态度从来不会放在明面上, 所以这绿豆汤到底合不合他的胃口,桑念心中没底。   “大哥,我再去给你盛点儿汤?”桑念出声询问。   霍圳放下勺子, “不用了, 我这就回了, 你也早点儿休息。”   霍圳瞥了眼坐没坐相的霍衍, 用眼神给他施压, “坐好!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霍衍连他爸霍留松都不怕,但偏偏怕这个哥哥,心里即便觉得完全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但手上还是飞快地整理着浴袍,他低头看到自己胸口快要消失的印子,恶人先告状,“哥,你看看桑念,把我这儿打成什么样了!”   桑念急了,“明明是你先踢我的!”   霍圳骤然起身,像是听不下去,他闭了闭眼,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霍衍,和妹妹道歉。”   霍衍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和桑念吵架时那种被霍圳支配的感觉,顿时不爽,“凭什么啊?我那是不小心的,她是故意的,我为什么要道歉。”   “霍衍。”霍圳看着他,只是轻飘飘地叫了遍他的名字,却叫霍衍整个人如同在冰水里走过一遭,方才喝下去的绿豆汤都在肠胃里变成了冰块。   但他都这么大了,还被哥哥像小孩子一样训,若是叫别人知道了,他霍二少的脸面往哪儿搁。   桑念说实话也很少看见霍圳动怒,她怕兄弟二人因为一点儿小事吵起来,便赶忙出来打圆场,“二哥刚才跟我道过歉了,我们就是闹着玩的。”   霍衍的臭脸总算好看了些,轻轻哼了声。   通常只要解决了霍衍的臭脾气,这场风波就会到此结束,但桑念说完朝霍圳看去,却见他黑濯濯的目光中翻滚的怒意非但没有减少,还愈演愈烈了。   “是我多管闲事,希望没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   这话叫桑念听来皱了眉,那边霍衍像个傻子一样,居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我们从小到大就这么玩的,哥你太大惊小怪了。”   他说完,像是怕霍圳不信,还特意走过来把手搭在桑念的肩膀上,以此证明二人的情感丝毫不受影响。   桑念肩膀抖开他的手,他又坚持不懈地搭上来,以为是在玩闹。   霍圳转过脸去,用力闭了闭眼,“走了。”   桑念躲开霍衍的触碰,“大哥,我送你。”   霍圳头也不回,“不用。霍衍,你不走吗?”   霍衍刚想说他还想在这儿玩一会儿,却被桑念忘门口推,“不早了,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   霍衍被推到了门外,抓了抓头发,道:“明天我顺路带你,你别起太早。”   “知道。”桑念在门口与二人道别,然后见一个进了电梯,一个回了对面,这才把门关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晚的霍圳瞧着有些怪怪的,大概是费了不少功夫为她找电脑罢。   这么想着,桑念特意抽空去超市买了材料,晚上烤了几个她拿手的小蛋糕,挤上奶油,撒上奥利奥碎以及巧克力粉。   两种口味应该都算得上是霍圳喜欢的。   霍圳爱吃甜食,这是桑念误打误撞发现的,记得她刚学烘焙那会儿,对糖的量还没办法很好掌握的时候,做出来的甜品都偏甜,反而倒都挺合霍圳口味的。   后来她烘焙技术有所长进,就做了各种口味的小蛋糕送去霍家给众人品尝,霍圳选了奥利奥和巧克力口味,其他草莓的、芒果的看都没看。   小蛋糕包装好,桑念又做了份百香果青柠茶,在里面加了蜂蜜。   上次霍圳没喝几口的绿豆汤她是特意添了点白糖的,大约是过甜了,所以这次她加蜂蜜的时候有控制好量。   东西都制作好放进冰箱冷藏,第二日她出门的时候左右手各拎了一份,反正动了手,她就多做了几个蛋糕,准备带到办公室去和小伙伴们分着吃,但霍圳的那一份是单独出来的。   还有,这两日她都蹭霍衍的车,这位大爷也不能漏了,否则又不知道怎么发脾气呢。   今日霍衍还是住在公寓里,到地库的时候仍旧是睡眼惺忪困得不行的样子。   桑念坐进车内,给了他一个小蛋糕,以及一杯没加蜂蜜的百香果青柠茶。   “算你有良心。”   赶着去上班,霍衍没空吃小蛋糕,便先喝了口百香果青柠茶,一口下去,他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好酸……”   桑念只在霍圳的那杯里加了蜂蜜,霍衍这杯还是做多了,剩下来没处去的,勉强兑了点儿水变成一杯,至于味道怎么样,桑念做的时候压根没想这么多。   霍衍缓了好一会儿才开车,“你想酸死我?也大可不必加这么多柠檬。”   桑念直接把小蛋糕塞进他的嘴里,“吃这个就不酸了。”   淡奶油进嘴,中和了酸味,也堵住了霍衍的一大通抱怨。   桑念还是在快要到公司的站台下车的,即便时间还早,天已经很热了,她快步走进公司大楼,先将小蛋糕送到自己的工位上,然后拎着给霍圳的那份,有些忐忑地乘电梯去总裁办。   看霍衍早上的表情,这杯饮料似乎并不好喝,那会不会霍圳也不喜欢呢?早知道她就不尝试新做法了,还做原来霍圳喜欢喝的西瓜冰沙了。   正犹豫要不要将百香果青柠茶拿出来的时候,电梯已到了顶层。   还没到上班时间,顶层已经忙活开了,大家都专注着自己手上的事情,多了个桑念压根就没人发现。   她尽量避开忙碌的员工们,在人群中寻找林睿。   公司里的人都不知道她和霍圳认识,想送东西去总裁办只能通过林睿。   林睿的位置就在总裁办对面,桑念远远瞧见了他,走过去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林特助,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个送给霍总?”   她其实挺害怕社交的,每次开口让别人帮忙都要做一番心里建设。   林睿看向她指的拿包装有百香果青柠茶的袋子,立马应下,“没问题!桑小姐你下次想送东西直接叫我一声就行了,我去拿,用不着特意跑一趟。”   一开始,林睿还真把桑念的定位放在邻家妹妹上,以为和老板只是稍微能搭得上话,但这会儿,以他敏锐的爱情嗅觉,觉得眼前这人保不准就是未来的老板娘了。   他还从来没见老板为一个旧电脑如此上心的样子。   既然买股这位是未来老板娘,林睿自然将那要送给霍圳的袋子妥善放到了个隐蔽的角落,省得弄错。   他放好东西再一回头,桌上也出现了俩精致可爱的小蛋糕。   “林特助,这都是我自己做的,你也尝尝。”   林睿可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连忙道谢,“谢谢啊,看样子都好吃。”   他说着顺势竖了个大拇指,倒不存在夸张的成分,这小蛋糕确实精致,说是店里拿出来卖的都不为过。   桑念把东西交给林睿后便打算离开,转身的时候便听见一道含讽带刺的声音,“哟,这就拍起马屁来了?我还当你真是靠自己呢,当初离开家里的时候底气十足,原来是仗着和霍大哥有点儿交情,我还真当都是靠你自己呢。”   便是不回头,桑念都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   这夹枪带棒的一番话,除了桑乔还有谁能说得出来?   她带着助理,慢悠悠地摘下墨镜,脸上写满了嘲讽,由于说话时声音不小,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桑念就不是那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人争辩的人,她轻飘飘地看了眼桑乔,动唇问道:“你谁?”   俩字,让林睿一下子没憋住笑出声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散开,大明星针对个陌生人,可真把她给厉害坏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什么感受?   大概就是桑乔现在想冲上去和人扯头花的感觉吧,还好她身后的小助理尚有理智,将人拉住,“桑老师,注意形象。”   桑乔深吸两口气,愤怒地注视着桑念离去。   在平复了一番心情之后,才挂上职业微笑,对林睿道:“林特助,我来找霍总有点事。”   林睿拿起平板看了下老板今天的行程,实事求是道:“不好意思,老板今天的预约已经满了,您找老板有事的话,大概……恩……十天后的中午一点半老板能腾出时间来。”   “十天后?这么久?”等到十天之后,黄花菜都凉了,她来有什么用?   “能不能稍微提前点?”桑乔问。   林睿面露难色,恰巧此时霍圳从电梯进来,所有员工整齐划一地与他打招呼,就显得桑乔有那么点显眼。   能见着霍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桑乔当即也不管林睿,便跟着霍圳进了总裁办。 作者有话说: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第27章   霍圳在软椅上坐下, “有事?”   桑乔看着他那张脸,心脏砰砰跳,说话都变得娇俏了几分, “霍圳哥, 是这样,我爸妈他们听说你把公寓借给桑念暂住了, 想感谢你,请你吃饭。”   见霍圳难,约霍圳吃饭更难,桑乔话是说出来了,但心里很是没底。   霍圳沉默了片刻,回道:“好。”   桑乔受宠若惊,今日的精心装扮可算没有白费, 她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已经能够想象回去和桑宏良邀功时的场景, 自己早就看重的限量款包包这次终于能拿到手了。   霍圳低头处理公务,“还有事?”   桑乔立马娇羞道:“霍圳哥,我听说霍氏新推出的珠宝在招代言人?你看我合适吗?”   她说着,挺了挺脊背, 将自己的手伸了出来。   桑乔外形条件不错, 身高腿长,一双手也是十指纤纤,美中不足的是脸不够惊艳, 在遍地美女的娱乐圈里显然就不怎么够打。   她上回拍了霍氏的广告之后, 涨粉多少另说, 圈里好几个奢侈品牌都约她去拍摄, 若是这次能接下霍氏的珠宝代言, 以霍氏的影响力,定然能帮她把知名度打开。   桑乔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明显到就差直说了。   霍圳像是觉得有些好笑,手上签字的笔不停,口中道:“这次的代言人已经定下了。”   他说完,按下桌上的内线,“林特助,送客。”   桑乔被不情不愿地请了出去,但她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从总裁办走出去,桑乔已经完全忘了之前和桑念闹的不愉快,满心满眼就想知道霍氏这次的代言人是谁,她低声和林睿打听,“林特助,能不能透露下霍氏珠宝这次的代言人是谁?”   林睿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桑乔晓得霍氏的保密工作向来做得好,一般都要到新品发布会的现场才会由代言人亲自上阵佩戴珠宝展示,她再怎么好奇,想来也得等到发布会当天了。   谁曾想,在桑乔把霍圳应下饭局的事告诉家里的第二天,就有消息传出来,说霍氏新品的代言人已经定了,就是苏灵漪。   上次与苏灵漪一同拍广告,明明自己是女主角,却被剪成了双主人公,桑乔本就如鲠在喉,这回听到消息,气到连最爱的冰美式都喝不下去。   桑乔不明白,这苏灵漪论样貌、论家世、论咖位,都不是圈里顶尖的,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轮到她?   难道就因为有个好姐姐,这才得了霍圳青眼?   但那苏灵韵被送到国外去这么些年,霍圳要是真对她念念不忘,也不该不闻不问,就连这次回国了,两人好像也没什么交集。   桑乔细细回忆着霍圳这位绯闻女友苏灵韵,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好像一下子就冒出了这号人来,还被传得神乎其神。   她唉声叹气为没能拿下霍氏这个好饼而遗憾的时候,经纪人忽然送来了一张霍氏新品发布会的邀请函,这次的发布会据说很隆重,且会请许多娱乐圈重量级的人物,到时也会现场揭开代言人的神秘面纱。   桑乔知道代言人轮不上自己,但这是一次极好的抛头露面的机会,她是断然不能错过的。   将此事安排到行程表后,桑乔刷起了朋友圈,刚好看见苏灵漪在五分钟前发的一条动态,一共三张图片,每一张都信息量丰富。   一张在晒新买的限量款球鞋,一张在晒接下来要拍摄的新剧,还有一张则是暗戳戳地晒霍氏集团的邀请函。   桑乔看完将手机一扔,翻了个白眼。   这么拽,有本事拿下霍氏老板娘的位置啊!   谁当霍氏的老板娘都行,但别是你。   桑乔今日早早收工回家,重新捯饬了一番,化了个伪素颜的妆,一改之前明媚张扬的风格,变成了朵小白花,争取在饭局上给霍圳留下个好印象。   要说与霍圳做邻居这么多年,桑乔和霍家这俩兄弟不过点头之交而已。   霍衍就不必说了,小时候的混世魔王,她好几次想前去示好,都被毫不留情地怼了回来,而霍圳因为年长她几岁,更是玩不到一块去,后来上了学,接触的机会就更少了。   桑乔不明白,桑念究竟是怎么和这俩人玩到一起去的。   所以她家最有心机的人还是那个私生女吧。   此时在家中做饭的桑念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看了眼手机,上面并未收到霍圳的任何信息。   送出去的东西如石沉大海,一点儿反馈都没有,这让桑念感觉万分沮丧,忽听手机一响,她以为是霍圳发消息来了,连忙给手机解锁,没想到是霍衍。   【小蛋糕不错,还有吧?】   【我还想吃。】   桑念手指飞快打了几个字:【吃屁吧。】   【????????】   【找死?】   桑念本来就是想吐槽一下,没想到手快发了出去,于是连忙撤回,【没了,下次赶早。】   霍衍:【撤回就能当无事发生?】   霍衍:【十个小蛋糕,少放糖,明天就要。】   桑念恹恹打字:【这两天忙,没空,想吃等周末吧。】   霍衍:【勉强答应,要是没有你就死定了。】   桑念退出聊天界面,顺手去朋友圈刷了刷,不想刷到桑乔发出来的一张照片,照片的定位在C市的一家高档餐厅,对面有个模糊的身影,很像霍圳。   桑念将照片放大数倍后,还是只能看清楚一个大概的轮廓,因为太过模糊,很难分辨,所以并不能确定。   霍圳和桑乔出去吃饭了?   这个猜测一直在桑念脑海中盘旋,直到洗完澡坐在书桌前都没有消失。   她将吹干的头发扎起,铺开桌面上的纸,纸上是她花好几天时间画出来的设计稿。   上大学的专业是桑宏良帮选的,她那时没有话语权,反抗过,哭闹过都没有用,最终只能妥协,但是在大学里,她还选修了一门设计类专业,虽然苦一点儿,但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还是坚持了下来。   桑念知道,现如今各行各业的竞争压力都大,更不用说设计师了,她在专业人士眼里就是野路子,若是正儿八经去应聘ZN的设计师岗位,很少会有看得上她的,所以她便将这当做闲来无事的爱好。   她从小便喜欢看电视剧,吸引她的不是剧情的曲折起伏,而是主人公身上佩戴的饰品,印象最深的还是《放羊的星星》里的那对情侣耳钉,小时候着迷到画了好几十款不同的版本,现在,她修改着桌上的一张张稿纸,却没有勇气去投稿。   ZN的主要业务便是珠宝饰品这一块,有的都是行内的顶级设计师,桑念不想着和他们比,但也想能从大设计师身上学到些本事,当看到当季新款的珠宝出来的时候,她真的被惊艳了,也打从心底佩服。   她将设计稿粗略地进行还原,在与自己的稿件进行对比,看差距在哪里,对比之下,桑念发现了更多的问题,她是个很有钻劲的人,发现问题便想要改得更好,经过几个晚上的加工和打磨,一整套的设计稿终于完工,她将稿子妥善收好,鼓着勇气参加了这次霍氏对外发布的一项设计师大赛。   大赛不设门槛,只要稿件符合规定,都会视为投稿成功,若是能成功入围,还可以参加霍氏为期一个月的专业培训,所有费用由霍氏全包。   桑念没想过能入围,她只想把作品交上去,获得专业设计师的点评,这样她才能知道需要改进的地方在哪儿。   她知道这个比赛还是同办公室的小柳说的,小柳小杨都看过桑念随手涂出来的草稿,强烈推荐她去试一试,她这才有勇气去报名。   其实桑念在宣传部也工作了一个多月了,实习期间的事情不少,她勉强能够应付得过来,但也正是因为在宣传部待过,她才能更深切地感受到,这个岗位不适合她。   人也许不会一开始就走上一条合适的路,都是在不断尝试,或者说不断试错的过程中,慢慢找到自己的归属的。   并不是说宣传部不好,反而桑念觉得这里的氛围特别融洽,只是如果能够选择,她还是想让自己能够发挥更大的价值。   毕竟设计才是她真正喜爱的行业。   大概是将稿件投出去,这晚的桑念难得失眠,在十一点半的时候,手机进来一条消息,是霍圳发来的,只有三个字:【很好吃。】   桑念捧着手机便笑了,浑身都无比妥帖。   霍圳将百香果青柠水喝完的时候,正好到家,林睿今天忙昏了头,到中午的时候才记得把东西送到他办公室,他那会儿正饿,便吃了个小蛋糕,味道真是不错。   他空着的也就吃一个小蛋糕的时间,余下的都去安排一个月后的新品发布会了,等将方案敲定,又去赴了桑宏良的约,那夫妻二人絮絮叨叨,东扯扯西说说,存的什么念头他怎能不知,耐着性子应付了之后,时间已经不早。   百香果青柠水配上蛋糕,填满了霍圳的胃,但他想起那日桑念与霍衍的互动,心里便闷得难受。   闭上眼,他压下心里那股作祟的占有欲,指尖不断在膝盖上轻轻敲打着。   他向来是个有耐心的猎人,同时也无法容忍自己的猎物跑向别的陷阱。   ……   霍衍在十二点的时候给他亲哥开了门,对于今晚要在公寓留宿的霍圳,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霍衍正在沙发上打游戏,霍圳走到餐桌边,看见桌上放了杯很眼熟的饮品,还剩下一大半。 第28章   霍衍刚巧游戏输了, 见霍圳盯着饮料看,便道:“桑念做的黑暗料理,又酸又涩。”   霍圳挪开视线, “你明天去出差。”   忽闻噩耗的霍衍从沙发上跳起来, “为什么?”   “去Y国,和那边的设计师对接一下。”霍圳松了领带, 本来他给霍衍安排的地点是某个山村考察基地,但想到自己那杯放了蜜的饮料,他改了主意。   自家兄弟,犯不着去那地方受罪。   霍衍纵是万般不愿,但想到这算一次免费的出国游,又觉得还不错,于是应下了差事。   “这段时间公司事情多, 我先住你这儿。”   霍圳和他商量, 公寓离公司近, 省得每日跑来跑去的麻烦。   霍衍从冰箱里拿了两听可乐,递过去一瓶,说:“行啊,你随便住。”   虽然他们兄弟从小打架、骂战一样不少, 但这丝毫不妨碍二人之间的感情。   霍圳眉眼放松下来, 随意地与他聊天,“听说你最近和一小模特走得挺近?”   霍衍抱着手机,摇头, “没那回事, 就一高中同学, 转行当模特去了, 不知怎么找到我这儿来, 让我帮帮忙,我就给她介绍了点资源。”   霍圳:“没想着谈恋爱?”   霍衍轻笑起来,“哥,我不喜欢那样的。你弟弟我好歹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你还担心我找不着对象?”   霍圳也跟着露出个浅笑来,“你就没遇到过喜欢的?”   这问题叫霍衍愣住,他脑海里忽然冒出那天桑念跟他一起去玩牌时的模样,在意识到自己想什么的时候,他吓得一哆嗦,连忙甩了甩脑袋,“没。”   “哥,别老说我啊,你什么时候带个嫂子回家,让妈过年的时候能不唠叨?”   霍圳悠悠道:“缓缓吧,不着急。”   霍衍一听,好像这事有苗头了,便说:“是谁啊?哪家的?长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带来我见见呗。”   霍圳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等等再说。”   然后不顾霍衍的缠问,回了房间休息。   桑念第二天出门上班,和霍圳碰了个正着。   “跟我车上班吧,霍衍出差去了。”   一早上五点就被迫起床赶飞机的霍衍,已经被成功忽悠去了Y国,起码未来一周都不会回来。   桑念坐上霍圳的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正想找个什么话题打破车内的沉闷,包里的电话忽然响了,她取出一看,陌生号码,和上回陈芳打过来的那个很像。   忆起之前的大吵,桑念根本不想再接陈芳的电话,于是按下了拒绝键,当做无事发生。   没过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来电,桑念烦不胜烦,干脆挂了电话后,将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世界总算安静下来,但桑念却显得有些心绪不宁,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股感觉来得奇怪,让她无暇顾及太多,就连和霍圳什么时候把车停在路边的都不知道。   桑念有些尴尬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与霍圳道别后,顶着大太阳往公司走,没走出去两步,手机又响了。   这次的号码又换了一个,她接通,就听电话那头陈芳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你外婆现在在医院呢!黑心鬼!白眼狼儿!桑念你到底有没有心肠,要我打你多少通电话你才肯接?你外婆摔跤了,你也不想过来看看是不是?她白养你了,对你掏心掏肺的有什么用!桑念你怎么对得起她的。”   站在发白的太阳下,桑念手脚都出了冷汗,眼前突然有些发花,她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外婆在哪个医院?”   “市人民医院,你要是还有点良心……”   桑念不想听陈芳那些骂人的粗话和道德绑架,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转身回到马路边,准备打车过去。   但现在是上班高峰期,路上堵得不行,别说叫出租车了,就是开出这条路都得等上好几个红绿灯。   桑念眯眼朝堵车的长长路队看去,瞧见霍圳的车虽往前开了,但并没有开出去多远,还在等红绿灯。   他得转过这个路口才能开进公司的地下车库去。   顾不得多想,桑念拔腿便跑了过去。   一两百米的距离,愣是将桑念跑得满头是汗,白皙的脸颊被晒得泛红,被汗水打湿的发丝乱糟糟地黏在额上,她大口喘着气,敲响了副驾驶的车窗。   霍圳扭头看见的便是她这幅样子,十分惊讶,惊讶过后降下车窗,也没先问缘由,“怎么了?先上车。”   绿灯已经跳转,前面的车也发动了,霍圳将副驾驶的门锁解开,让她重新坐回来。   霍圳开车的时候注意到,桑念系安全带的手都在抖,便问:“出什么事了?”   桑念用尽量平稳的语调道:“能送我去市人民医院吗?我外婆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里。”   市人民医院距离霍氏两个街区,霍圳想也没想在绿灯亮起的时候调转车头,驶向另外一条岔路,车速也加快了不少。   为了避开早高峰,他特意选了一条不这么忙的路,“严重吗?”   桑念抓着安全带,摇摇头,“不知道,但她上回就说腰不舒服。”   上了年纪的人骨头总是格外脆弱,再加上张美英腰上本就有伤,如果陈芳没有乱说的话,摔跤对张美英来说应该挺伤的。   霍圳扭头,见她神情恍惚,魂不守舍的,脚下不断踩动油门,原本要十五分钟才能到的,他们抵达市人民医院停好车,才不过十分钟。   桑念着急,下车便往医院里面跑,跑进去的时候过于着急,差点儿和对面走来的中年男子撞上,她侧身避让的时候重心不稳,将将要摔,被人拉着才勉强站稳。   桑念一看,扶住她的是霍圳,他停好车后没有走,反而跟着一起进来了。   桑念强行扯了扯嘴角,“我没事儿,可以一个人上去。”   霍圳将手慢慢下挪,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我陪你。”   此时的桑念没有办法拒绝,她一路上脑补了很多,生怕张美英出现什么差错。   进了医院,闻到消毒水的气味,说实话腿都是软的。   霍圳的出现让她镇定了不少,于是二人一道上楼去了骨科。   来骨科看病的中老年人居多,各个都扶着腰,摸着腿,穿着大同小异,一时间,桑念也不知道张美英究竟在什么地方,于是她又拨通了早上陈芳打过来的那个电话,得知人已经转移到病房去了,便又匆匆赶去。   冤枉路没多走,桑念很快来到陈芳所说的病房,推门进去的时候病房里就陈芳一个,她正在啃苹果,嘴里念叨个不停,听见开门声,扭头看见桑念,声音一下子便高了。   “快看看你养的好外孙女,你摔了跤进医院她连电话都不接,可不就是白眼狼么,得亏你对她这么好,有什么用啊。”   陈芳还在为早上桑念不接电话的事儿冷嘲热讽,病床上的张美英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好了,够了。”   都念叨一上午了,“念念……要上班,我……本就不同意你打电话给她。”   桑念自动将陈芳给屏蔽,直接走到了病床前,看见躺着不怎么能动的张美英,憋了一路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地滚落。   “外婆……”   张美英心疼她,手抬了抬,吃力地想要为她擦眼泪,“不哭,小毛病,外婆这不是没事儿吗?”   陈芳撇撇嘴,余光忽而瞥见在桑念进来之后,病房门口还有一道身影,瞧着眼熟,再一想,可不就是上次坐在豪车里的那人?   陈芳的心思一下活络起来,肚子里的一腔怨气消散,对桑念的态度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念念啊,知道你孝顺,快别哭了,别把身体哭坏。”   她说着,给桑念递了张纸巾,桑念没接,“医生怎么说?”   陈芳把她叫过来,主要也是为这事儿,“必须得做手术了,之前医生说养养能好,她下田干活这么一摔,如果不做手术的话,连站起来走路都不能够了。你别瞧她现在没什么事的模样,刚送过来的时候疼得都说不出话,这是医生给用了麻醉才好受些,听医生的意思,手术不能耽搁了,得尽快,所以这才着急忙慌把你叫过来。”   桑念心里大约能够知道,能让陈芳火急火燎的事不多,钱绝对是排在头一位的,她不想让张美英多想,将眼泪擦了擦,强装无事起身,“外婆,你先睡会儿,我们出去说话。”   张美英显然用了药,不是很有力气,闻言点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叮嘱陈芳,“别在医院里吵。”   陈芳被她说得面上尴尬,“知道知道,你快睡吧。”   从病房出去,桑念不想与她绕弯子,直言:“手术要多少钱?”   陈芳巴不得她问呢,“贵着呢,听说没个几十万下不来,多的上百万都可能,这一摔,钉子钢板什么的都得国外进口,来来回回复诊,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反正对陈芳来说,这笔钱很多,她当初把桑念送回桑家的时候,是有从桑宏良那儿拿到一笔钱的,但年轻的时候挥霍了大半,剩下的现在都留着当防身钱呢,自然不考虑拿出来。   如果桑念能拿钱的话就更好了,她在桑家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儿积蓄都没有?眼下应急的钱总该能出吧。   陈芳又瞧见霍圳,扯唇笑了笑,谄媚尽显。   桑念咬唇,这笔钱,她也拿不出来,但不可能因为钱而不帮张美英治病。   “你先垫着,我会想办法。” 第29章   听到桑念说让她先垫, 陈芳欲言又止,“念念,我们可没这么多钱, 这好歹是你亲外婆, 你可不能不管啊。”   桑念被她这种话说的心里不舒服,所以并未接话。   她怎么可能不管呢, 陈芳他们指望不上,她不管想什么办法,都会把这笔钱凑齐。   霍圳将二人的话听在耳中,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指尖。   何强交完钱,回到病房的时候,就见陈芳对他挤眉弄眼,夫妻俩凑到一处, 陈芳指了指陪桑念在医生办公室询问情况的霍圳, 低声道:“我上回说的, 就是他。”   何强还以为她之前说笑的呢,这回一见真人,当真贵气无比,就说手上的腕表, 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当真榜上富二代了?”   陈芳顿时笑成了一朵花, “肯定啊,要不是男女朋友,怎么会这么巴巴地送过来, 还陪着?”   何强也跟着高兴, 但凡桑念嫁得好, 他们也跟着有口汤喝, “这下好了, 医药费不用愁了,这段时间可得把你妈伺候好,收收你那脾气。”   陈芳撇嘴,“知道,用得着你说,店里你看着点,儿子接送别忘了。”   何强满口应下,“说不定以后那什么破五金店都不用开了。”   陈芳哼了声,心里同意他的话,二人悄声商量着该怎么在霍圳面前刷存在感。   另一边桑念听了医生说的,才知道张美英这次的情况有多危险,她的腰部本就因为经年累月的干活有不小的损伤,这次摔了之后,手术之事已经迫在眉睫,半点儿耽误不得。   在主治医生办公室,桑念已经直接听了几个目前最行之有效的手术方案,商量着该用哪一种方案为张美英实施手术。   不同的方案手术费用自然也不一样,但最贵的肯定效果最好,医生没有让桑念即刻做出决定,张美英的身体还要疗养几天才能进行手术,这几天刚好可以给家里人考虑的时间。   从主治医生办公室出来,迎面走来一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热情地与霍圳打招呼。   此人是市医院的院长,身后还带了几名专业的医生来进行会诊,优选出了一套最佳的方案,能让张美英手术之后恢复更快,尽量不影响病人的生活。   桑念知道这些人都是看在霍圳面子上来的,但为了张美英的病,欠霍圳的人情只能以后慢慢还了。   霍圳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团队会诊的时候,便只考虑对病人有好处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和药物,医药费粗略估算下来,达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地步。   这让在一边听着的何强和陈芳都跟着倒吸冷气,何强皱着眉想说话,陈芳却拉住他,暗示即便他们拿不出这笔钱,霍圳总能拿得出来。   这么一般忙活,等医生会诊结束,将最终方案敲定下来时,一上午已经过去了。   何强难得积极地去医院食堂打了几份饭菜回来,招呼桑念和霍圳吃。   桑念知道霍圳不会吃这儿的东西,她自己也没胃口,给病床上的张美英喂了些水后,见她又昏昏沉沉睡着了,这才转身去送霍圳。   二人到医院大堂,桑念才恍然想起她翘了一上午班都没有请假,正准备给陈艺云打电话说明情况,被霍圳伸手拦下,“我帮你请过假了,今天你就安心待在医院照顾外婆。”   桑念整个人都有些无力,闻言机械地点了点头,“我送你。”   霍圳:“不吃饭?”   桑念摇头,“现在还不饿。”   她哪里是不饿,是根本没有胃口吃,早上的那一点点儿面包到了现在早就消化了。   她自己不知道,霍圳却能看见她唇色明显苍白了许多,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你在这儿等我。”霍圳说着,朝医院内部的一间超市走去,桑念确实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便乖乖坐在无人的长椅上走神。   从早上到现在,她还在慢慢消化一向康健的张美英变成现在躺在病床上等待手术的病人。   霍圳拎着一大袋食物走出超市,远远看见她那张布满迷茫的小脸,心疼不已。   今天见了她那亲生母亲,想来在来桑家之前,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霍圳一步步靠近,有许多话想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告诉她。   比如那笔医药费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钱,只要桑念开口,他一定会将张美英转移到最好的病房,接受最好的治疗。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说了这些话,只会将桑念越推越远。   她虽看上去话不多,但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个极有自尊心的人,小时候就是摔了一跤,都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哭闹不停,而是会躲起来一个人处理伤口。   她很少会将不好的、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所以霍圳更不好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说一些让她误会的话。   桑念盯着虚空出神,都没注意到霍圳什么时候回来,还是嘴唇碰到个甜甜的东西,她才知道身边多了个人。   草莓味的软糖入口,Q|Q弹弹,还是记忆当中熟悉的味道。   二人就这么并肩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医院的大堂其实很嘈杂,什么样的声音都有,但桑念却觉得内心莫名的安宁。   桑念吃完一袋Q|Q糖,感觉得到了治愈,“大哥,谢谢你今天陪我。”   其实,若不是有霍圳一直在旁边陪着,还叫来了c市最好的医疗团队让她安心,她现在的情绪可能早就崩溃了。   霍圳在她细软的发丝上轻轻揉了揉,“又又,我还是那句话,无需见外。”   桑念许久之后才回了个浅笑,真心实意道:“我知道的。”   霍圳下午去了公司,桑念浑浑噩噩地回到病房,何强已经将她的那盒饭一并吃了,正在收拾,见她回来问饭在哪儿,这才尴尬道:“我以为你不吃呢。”   陈芳擦了擦嘴,道:“你去再买一份来。”   何强应了声,桑念却没兴趣吃他买的饭,说了声不用后,准备到霍圳方才买的那袋子零食中寻个面包吃吃,填饱肚子就行。   她去专门的地方接了热水回来,却见病房门口多了几个穿着外卖服的人,见她走来,外卖小哥才道:“桑念小姐是吗?这是您的外卖,请您签收一下。”   桑念原以为是送错了,毕竟她没点过外卖,但看单子上的名字,的确是她。   外卖小哥亲手将东西送到桑念手中,等她签了字后,这才离开。   张美英住的是三人间,比较巧的是另外两床病人都是今天刚出院,暂时还没有新的病人进来,只他们一家,所以桑念在病房内吃东西的话,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打开外卖盒,精致的菜肴摆放整齐,荤素搭配,还有果蔬和汤,都包得严严实实,半点儿没撒。   陈芳平时也点过外卖,但大多都是二三十块的,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即惊呼一声,何强也张大了嘴巴,看了眼包装袋上印的餐厅LOGO,偷摸去手机上一搜,竟是个人均上千的餐厅,还不提供外卖。   桑念认得这家,霍圳上次生日宴便是在这酒店里办的,能知道她在医院又订得起这种餐的,除了霍圳也没别人了。   桑念此时已经振作起来,知道先把自己照顾好,才能更好地照顾张美英,于是打开盒子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吃饭的模样很斯文,除了咀嚼不会发出别的声响来,那一道道香气四溢的吃食将一张小小的桌子几乎摆满,看得何强和陈芳口水横流。   即便已经吃饱了,但是这种程度的饭菜,他们还能吃。   可桑念半点没有与他们分享的意思,一个人细嚼慢咽,将送来的菜吃了大半,最后一碗喷香的鸡汤,她在喝的时候,何强和陈芳就眼巴巴的看着,不争气地咽口水。   “念念啊,这些都是刚才那小伙子送来的吧?”陈芳吃不上,眼睁睁看她将外卖扔了,于是转头便开始问东问西。   桑念不是很想同她说话,陈芳反而觉得她是默认了,“你这孩子,交男朋友了也不说一声,你要早说的话,我上回至于让你去相亲么。我看他一表人才,家里条件又不错,相当好了。”   桑念不得不打断她,“他不是我男朋友,你别乱说。”   陈芳显然不信,“不是你男朋友,那是不是在追求你啊?不然干嘛陪你跑前跑后的。”   桑念觉得没有必要和她说太多,干脆道:“他就是我邻家哥哥,把我当妹妹的,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陈芳当场表演了一个变脸,与何强对视一眼,二人都皱了眉。   陈芳抛出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行,我不问了,那看病的钱你打算怎么办?今天医生说的数目你也不是没听到,就算我俩不吃不喝个十来年都拿不出来。你外婆对你这么好,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下半辈子遭罪吧?”   医生当然会根据病人的家庭情况来优化方案,如果拿不出太多的钱,几十万也能做手术,只是张美英就要遭罪了。   桑念知道,陈芳就是个铁公鸡,不到危及自身的时候,是一毛钱都不肯出的,就像张美英现在的住院费,还都是用她自己的医保卡。   所以桑念从来都不指望陈芳。   但现在让她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显然也不现实。   思来想去,为了张美英,桑念咬牙给桑宏良打了个电话。   她搬出来这一个多月,期间桑宏良只打来电话问过一次,后面便再也没联系过。   事急从权,桑念厚着脸皮拨通桑宏良的私人号码,将事情和他说了后,对方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让她明天回家商量。 第30章   陈芳知道她打电话给桑宏良, 劝她和桑家那边好好说说,而桑念自己也是做好了被奚落的心理准备,这才回到半山别墅。   她到桑家的时候才早上八点多, 桑宏良吃过早饭正在餐桌旁看新闻, 乔静兰见她进来,端着红茶冷哼一声。   桑念在餐桌前站定, 叫了声,“爸……妈。”   这是她为数不多叫乔静兰的一次,换来对方冷冷一瞥。   桑宏良这会儿才将手机放下,指着凳子示意她坐,“你昨天说的事我也去帮打听了,光是手术价格就不低,如果加上后期的理疗, 可能双倍都不止。”   他说的并不夸张, 桑念在医院里的这两天早就听说, 像张美英这种情况,手术才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后期理疗,还得由专业人士负责, 简单来说就是烧钱。   桑家说到底在C市有一定的底蕴, 这笔钱对普通人家来说是天文数字,但对桑家来说,问题应当不大。   但作为伸手要钱的人, 桑念低着头, 道:“我会想办法还的。”   乔静兰出言嘲讽:“你拿什么还?就你那每个月的工资, 什么时候还得清?当初走的时候不是信誓旦旦说不会回来了, 怎么缺了钱就想到我们?把我们当冤大头呢?”   桑念不语, 手紧紧攥住包带。   桑宏良轻咳一声,“手术费我们可以先帮着出了,后期理疗的费用再说吧。”   乔静兰明显对此决定不满,但碍于面子,只能将情绪写在脸上,并未阻止。   他们如此好说话,桑念小小惊讶了一把,能够将外婆的手术费解决,便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桑念在桑宏良秘书陪着去缴费的时候,还有些捉摸不透二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见费用上卡之后反倒释然了。   不管怎么样,先让张美英做手术才是最重要的。   张美英的手术安排在两周之后,院长知道霍圳与他们关系不浅,特意请了全国最好的医师主刀,且没有收取额外费用。   做手术难免会存在风险,但张美英的这种是硬伤,可能性就小一些,手术期间,除了桑念紧张担忧到半步不离之外,陈芳和何强就要淡定太多。   二人各自刷着手机,何强还甚至露出了傻笑,被桑念一个眼风给瞪了回去。   手术很成功,张美英被推出手术室时麻药还没过,桑念上前与医生交谈后,总算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张美英麻药过后很疼,但比起刚摔跤那会儿的疼痛,已经好了不少,将养两天面色也明显变得红润。   桑念白天要上班,照顾张美英的事就都交给了陈芳,原本她是想找个护工的,但陈芳说请护工的钱还不如给她,让她来照顾,还能尽心一些。   桑宏良给的钱现在都在桑念那儿,陈芳对她的态度好了十倍不止,软磨硬泡之下总算是磨得桑念答应了。   为着张美英手术的事,桑念好一段时间没睡上好觉,见张美英病情稳定,恢复得也不错,她才总算有喘息的时间,可以一心处理工作上的事。   一转眼,金秋九月,距离霍氏这次珠宝新品发布会只有三天的时间,公司上下全都忙得脚不沾地,加班已然成了常态,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霍氏工作,加班都是有加班费的,这也减少了员工们的抱怨。   发布会前一天,桑念被临时拉过去培训,要她在发布会当天担任主持人。   原本一男一女的两个主持人在主持界名声比较响,早就敲定了行程,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女主持人居然在下飞机前往酒店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治疗。   这样一来,女主持人的位置就空了下来。   备用方案是再去约个有时间的专业主持的,但是问来问去,形象好的赶不过来,能赶过来的业务水平堪忧,这么短的时间,若是出了差错的话,砸的可是霍氏的招牌。   不知道谁把桑念主持几个会议的视频推给了总负责看,人家一看自个儿公司内部就有这种人才,形象落落大方,口齿清楚,立马见了桑念一面,当即便敲定由她顶上。   给她准备的时间太短,下午才拿到台本,明天就要上场主持,桑念紧张到晚上只浅浅地睡了两三个小时,第二天白天又对着镜子不断练自己的体态。   她在大学里是有担任过主持人的,但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晚会,对主持人的要求并不高,这次却不一样,有记者媒体全程参与报道和录像,不光是举手投足,就连每一个微笑都要反复练习。   因桑念肩上多了个重任,陈艺云将她一整日的工作都免了,发布会定在晚上八点,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就开始进行彩排,桑念化好妆出来的时候刚巧听见搭档的男主持人在抱怨。   “这人谁啊?怎么听都没听过,到时候出了意外还得我来救场,烦不烦。”   桑念提着裙摆,似是没听到他说的一番话,间隔了一个座位坐下补妆。   男主持人从见到她出来,眼睛便没挪开过,低声询问身后的化妆师桑念的身份,当得知她就是另一位主持人时,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   接下来化妆室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男主持先一步化妆结束,拿着台本靠过去与桑念对词。   叫他意外的是,桑念的功底很好,声音清脆不说,就连那可以照着读的台本,她都给背了下来。   这下,让男主持被“啪啪”打脸,桑念比他之前的搭档还要专业一些。   彩排时,主持人全程都不得离场休息,彩排结束后距离发布会正式开始还有半小时不到,嘉宾已然陆陆续续进场。   每年霍氏的发布会都是一大看点,会有诸多明星到场,阵仗不小,还专设了红毯区。   已是九月,天气微凉,但明星们一个个都穿得相当清凉。   桑乔今天穿了件小清新碎花黄裙子,她安排的时间段在中间,在红毯区下车拍照之前,就已经把热搜词条买好了。   与她想法差不多的明星可不止一两位,是以桑乔拍完照在自己位置上落座刷手机的时候,就看到她好不容易爬上去的词条刷刷往下掉,反而是那些穿着猎奇的艺人热搜在前几位挂着,瞬间将她淹没。   甚至还有人在评论区质疑热搜是买的,嘲笑她命中带糊。   桑乔气得七窍生烟,干脆让经纪人把词条撤了,眼不见心不烦。   手机放下时,正巧看见苏灵漪在找位置,也不知道霍氏是怎么安排座位的,居然将她和苏灵漪的座位安排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苏灵韵。   桑乔面无表情地看着舞台,碍于有记者,在苏灵漪靠近的时候勉强与她打了个招呼。   二人虽坐在一块,但中间却隔了一臂的距离,明显不熟。   而苏灵漪全程都在和苏灵韵说话,把桑乔当成个空气人,就连记者拍照的时候都不知道装一装。   明星陆陆续续进场,时不时就会有个人来同苏灵漪打招呼,言语之中都透露着对她的恭维,仿佛今日她已经提前将霍氏的代言人收入囊中了。   桑乔离得最近,受到的暴击也最大,到后来,她连嘴角都懒得动了,只盼着能快点儿开场。   照明暗,舞台光缓缓流泻,伴随着舒缓的音乐,两位主持人走上台中央。   桑乔被灯光晃了晃眼,等定睛朝台上看去的时候,才注意到主持人有些眼熟。   “咔嚓”“咔嚓”   接连不断的快门声响起,桑乔能听见身后记者们的窃窃私语。   “这女主持人是谁?真漂亮。”   “是啊,以前怎么没见过?多半是霍氏挖出来的新人。”   “快多拍几张。”   “是是是,她好上镜,这几张照片做封面肯定能涨点击率。”   桑乔指甲嵌入掌心,气得肺疼,她今儿个来,难不成连桑念的风头都抢不过?   兀自走神间,发布会已正式开始,设计师开始介绍本季珠宝的设计理念。   桑乔的注意力一下被产品吸引,看着大屏上的钻石项链和钻石耳坠,完全击中了她的喜好,如果不买一套的话,都对不起今儿个来这儿受的气。   站在舞台边侧的桑念看见设计师介绍的产品时,下意识地朝坐在最前排的霍圳看去。   对方似乎早便猜到她会投来目光,二人视线撞上,桑念心中微微镇定,霍圳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设计师的产品介绍还没结束,在场记者口袋中的手机纷纷发出震动声,他们掏出来一看,议论声便越来越大,以至于有胆大的记者冒昧出声打断,“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收到消息,霍氏新推出的产品别家早就已经在卖了,这算不算是剽窃创意?”   此言一出,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在场的明星,面色皆不好看,他们来可是冲着霍氏的品牌和在业内的影响力来的,如果霍氏出现剽窃事件,岂不是会影响到他们的口碑?   场上的设计师丝毫不乱,他从容地按下ppt,“你说的是不是程氏集团两个月前推出的新品?”   说着,他将两款产品的成图放在一起对比。   这么放大一看,真的很像,就连一些细节都能够对得上。   记者愣了,霍氏这是公然承认抄袭?   设计师继续播放下一张ppt,“这是一年的时间里,我由初稿到成稿的全过程,虽然不代表什么,但还是想给大家看一看,至于为什么程氏集团会和我的作品如此相似,下面有段视频想给大家看一看。”   “三个月前,有人潜入我的办公室,偷走了我的设计稿,有视频为证,而此人于上月离职,至今不知去向。而我在设计产品时,为了切合霍氏五十周年,有意将霍氏集团的标识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融合在其中。”   大屏上出现了霍氏的标识,稍微变化旋转了一番后,与项链上相吻合,巧的是,程氏集团的项链上竟也出现了这个标识。   程氏集团的产品上出现霍氏的标识,孰是孰非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设计师接着道:“一个产品最重要的就是设计理念,即便外形相似,但设计理念不可能完全相同,我在这里希望程氏集团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设计师说完,示意记者拍照,而后道:“那么,接下来,本次发布会的新产品将正式与大家见面。”   这剧情起伏太快,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之际,目光已然完全被大屏上的作品吸引。   太美了。   如果前一个已经让在场的人赞叹,那么眼前的这个更为惊艳,女星们一眼不眨地盯着,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唯独一人,身体僵硬,坐立难安。 第31章   自一阵快门声后, 现场便安静了不少,有性子急的记者已经当场席地而坐编辑起了通稿,其他人则将更多的目光放在了产品上。   “本次发布会所售珠宝限量一百套。”   桑乔听到这个数字, 粗略瞥了眼场上的人, 除去明星外,还有不少名媛富婆, 这套首饰显然很受大家喜欢,尤其是那些有钱富婆富商们,脸上写满了势在必得。   发布会进入后期,就是成品展示,由代言人亲自上台将珠宝佩戴在身上,展现其独特魅力。   代言人即将揭晓,而桑乔身边的苏灵漪仍坐在原位, 并没有人叫她去后台准备, 不少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发颤。   直到音乐声响起,从后台走出了一位身着白裙的女子,犹如仙女下凡,和身上佩戴的珠宝一起熠熠闪光。   此时苏灵漪已然气得咬紧了后槽牙, 死死盯着台上的人。   娱乐圈里地位与她相当, 不分伯仲的,应当就台上一人,她们王不见王, 就连参加综艺都会错开, 共同出席的场合更是屈指可数。   而这次, 霍圳居然请了她当代言人, 还让苏灵漪亲自在台下看着, 简直比当场扇耳光还让人无地自容一些。   苏灵漪无法忍受周围人的目光,拎起裙摆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主会场,苏灵韵见此也急忙追了上去。   娱乐记者一下捕捉到了头条的气息,疯狂抓拍,不消片刻【苏灵漪臭脸】等负面词条就上了热搜。   网友一向热衷吃瓜,一会儿到程氏集团的官方微博下催促回应,一会儿到营销号底下追问后续,忙得如同瓜田里吃瓜的猹。   发布会顺利结束,这一趟,不管是前来参加的明星亦或是记者都觉得收获满满,甚至于富婆名媛们都抢到了一条限量款的珠宝,多了份炫耀时的谈资。   苏灵漪在后台哭得很凶,这种时候她哪里还有脸出去,咬牙恨上了霍圳,之前她几次试探,对方给出的答案都模棱两可,让她以为这次也会和上次广告拍摄一样成功拿下,谁知被对方摆了一道。   她黑粉本来就多,这下线上线下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嘲笑她呢。   苏灵韵将手里一根细细的香烟掐灭,悠然吐出一道白气,“吵死了,有什么好哭的。”   苏灵漪抽噎着,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她向来怕这个姐姐,尤其是苏灵韵回国后,感觉比之前还要让她畏惧。   “姐,你要不先走吧,我想冷静会。”苏灵漪小声建议。   苏灵韵靠在沙发上,哼笑,“想去找霍圳讨说法?”   被她看透心思,苏灵漪装模作样否认,“我哪里敢啊。”   苏灵韵懒得和她演,整理了一番裙摆后,走到她身边,弯腰,嘴唇附到她耳边咫尺之处,说:“别对他抱有幻想,他没有心的。”   苏灵漪眨眨眼,“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当初你和圳哥的事大家可都知道,我对圳哥可没有半点儿非分之想。”   她说完,擦了擦眼角的泪,猝不及防间,被苏灵韵捏住了脸颊,疼痛传来,她已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情急之下说的绿茶言论。   苏灵韵用力掐着她的脸,直到见她眉心紧皱,这才慢悠悠地松开,“你随便勾引,他如果能爱上你,苏家的家当全部归你,我一分钱也不要,怎么样?”   苏灵漪捂着脸望向她,眼珠颤动。   “别这么看我,我能做到,就看你做不做得到了。”苏灵韵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苏灵漪连忙示弱,“姐姐,你说什么呢,我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在我心里,早就把圳哥当姐夫看了。”   苏灵韵朝门口走了两步,回首,“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查查那个叫桑念的。”   不管到什么时候,她对这个人总是很在乎。   即便不止一个人告诉她,桑念只是霍衍的跟班,是桑家的私生女,对她构不成威胁,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没有那么简单。   苏灵漪被这么一打岔,歇了去找霍圳哭诉的心思,悄悄在无人的地方上了保姆车扬长而去,并决定断网三天,不去看那些扎心的评论。   另一头桑念圆满完成了主持的工作,在极度紧绷之后放松下来,周身如同泡了热水一般,手臂腿脚的肌肉都在隐隐发酸,她任由化妆师将她头上诸多黑夹子取下,正盯着镜子时,旁边那位男主持人凑了上来,要她的联系方式。   桑念婉言拒绝,没说理由,但就是不给。   男主持人被拒后拉着一张脸,指不定心里又在怎么骂呢。   桑念心想,就这种素质,她能加才怪。   换好衣服,卸完妆,桑念恢复了素面朝天,她脖子上还有方才洗脸后残留的水珠,离开后台时,一边用纸巾擦一边往外走。   这会儿的室外停车场人已经不多了,她慢悠悠地往前走,在经过某一辆车的时候,被突然响起的喇叭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下来。   天黑,看不清车里的人,直到霍衍探出脑袋冲她招手,桑念才略松了口气。   有段时间没看见霍衍了,二人坐在车上,一时不知道聊些什么。   “回去么?”霍衍开口问。   桑念想到已经有好几天没去医院看过外婆了,便摇摇头,“你顺路的话,把我带到市医院吧。”   霍衍已经发动了车子,“去那干嘛?你身体不舒服?”   桑念正准备回答,忽见一人敲响了霍衍驾驶座的窗子。   桑乔笑容灿烂,“霍衍,你也回去?带我一起?”   霍衍扭头,“你自己没车?”   桑乔:“被堵在外头了,进不来,你就带带我嘛。”   霍衍咂咂嘴,不是很情愿,但桑乔已经自己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谢谢啦,改天请你吃饭。”   看见桑念也在后座,桑乔倒没半点觉得奇怪,关上车门后整理了一下裙摆,便端坐着,等待开车。   一路沉默无言,桑念在市医院大门口下车的时候,桑乔才出声叫住她,“桑念,爸爸让我告诉你一声,后天回家吃饭,他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桑宏良有事要找她?   桑念暂时能想到的就只有还钱这一件事情,当初她和从桑宏良那儿拿来给张美英治病的钱,都是问桑宏良借的,她也承诺,以后一定会还。   这才过去两个月,张美英还没完全恢复,桑宏良那边不会就让她还钱吧?   桑念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想法,心中却无端的有些忐忑,说不清缘由。   不管怎样,等后天回去就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事了。   她轻手轻脚走进张美英的病房,另一张床上的陈芳睡得很熟,还打着轻微的呼噜,而张美英睡眠浅,在她进来的时候就醒了。   夜深,两人也没多说什么,桑念扶着张美英起来去了趟厕所,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张美英已经能够下床了,只是走路还需要人扶着才行。   等护士进来查过房后,桑念这才在去简单洗漱,在还有一张空着的床上躺下睡觉。   她有时候到医院来,时间太晚,便不回去,就在病房里凑合着睡。   通常在医院里是没办法睡懒觉的,一个老早,便能听见陈芳“哐哐”忙活的声音,桑念不得不被迫起了床。   吃早饭的时候,陈芳就开始和桑念念叨医药费的事,“医院又催了交钱,你有空再转点钱到卡上去。”   桑念觉得奇怪,“我两天之前不是刚转了钱上去吗?”   陈芳顿了顿,而后理直气壮道:“我哪里知道,那护士说什么老人家年纪大了,要用好点的药,最近天天又是挂水,又是检查复检,哪样不要钱啊。”   桑念想着医院确实是个花钱如流水的地方,但钱也不至于用得这么快,等她过两日有空了,定要去查查账户上的流水是个什么情况。   陈芳催得凶,桑念便又转了部分钱道医院用的卡上。   她存了心眼,没有一次性转太多,想看看这回能用多久。   转眼到了桑宏良让她回去吃饭的日子,时间正好是周六中午,桑念出发得有些早,到半山别墅的时候离饭点还有好久,便没有直接去桑家,而是去了许久没踏足的霍家。   管家人的桑念,专开了辆车来大门口接她,一路与她闲聊。   桑念手里的大袋东西最后到了管家手里,由他拎了进去。   周六霍家的人基本都在,已经吃完早饭的霍留松和霍圳在书房下棋,季秋茹则在考虑午餐该为两个儿子加些什么菜,见桑念进来,立马便放下了手中的菜单。   “念念你做了小蛋糕啊!太好了,好久没尝到我们念念的手艺了,我还怪想的。”   桑念这次做了不少口味的,全都包装好用蝴蝶结扎了起来,有的奶油上面还画了各种各样的图案,让人看了都舍不得吃。   季秋茹正拿了一块在欣赏上面画的小猫,旁边伸出一只手来,将蛋糕夺过去,几下拆了包装,然后一口咬掉大半个,小猫顿时变得面目全非。   霍衍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显然是才醒,吃完还不忘发表评价,“算你还有记性。”   季秋茹在他手臂上不痛不痒地拍了一下,“人家送来的,你这什么态度。”   霍衍:“妈,哪里是她主动想送啊,是我要了才有的。”   季秋茹说不过她,便递给桑念一个安慰的眼神,而后对霍衍说:“去把你爸还有你哥叫下来,整天闷在楼上,早晚得闷出毛病来。”   霍衍应了一声,季秋茹想起厨房还有一些鲜果,便想榨些鲜果汁给他们喝,桑念一个人坐在客厅也无聊,便去帮忙。   端着两杯鲜榨果汁出来的时候,霍家父子三人都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一步红色抗战剧,他们看得眼也不眨。   桑念慢慢走过去时,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霍圳身上。 第32章   季秋茹走在桑念身后, 将手中的果汁放在茶几上,而后坐在沙发的另一边,询问桑念的近况。   另一头, 翘着二郎腿打游戏的霍衍觉得时不时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家里就这么些人, 很快,他便捕捉到了偷看的人。   本来他也不是很在意, 只是,余光感觉到桑念在朝他看,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紧张,以至于三番两次走神输了游戏,好不容易打上去的段位又掉了下来。   看着灰色的游戏界面,霍衍抬眼朝左侧看去,与桑念眼神撞了个正着。   对方在微微怔楞过后, 连忙挪开了视线, 若是细细打量的话, 可以看到她的耳垂红得像是要滴血。   原本输了游戏心情很差的霍衍勾了勾唇角,收起手机,他眯眼看了看外头水洗过的天空,起身到桑念身边将她拉起来, “走, 我们去看奶茶。”   奶茶是霍家养的萨摩耶,浑身雪白找不到一丝杂毛,看着熟悉的人就会撒娇打滚, 讨喜得不行。   桑念眼睛一亮, 她许久没见奶茶了, 上回才知道奶茶生了一窝小狗, 也不知道它现在恢复了没。   季秋茹自然不会阻止, 笑道:“去吧,这会儿奶茶应该在后院里晒太阳呢。”   霍衍一边往后院走一边等桑念,“快点儿,别磨磨唧唧的。”   他人高腿长,桑念快步走过去,问:“奶茶生了几只小狗啊?”   “三只吧。”   听着二人的对话远去,季秋茹目光转到大儿子身上,见他一副看电视入了迷的模样,忍不住道:“大宝,你不过去看看奶茶?”   霍圳浅浅喝了口鲜榨果汁,在季秋茹的催促声下,在往后院走去,看样子闲庭信步,半点儿不着急。   霍留松是在场唯一一个看得进电视的人,都不知道两个儿子什么时候走的,等季秋茹坐到他身边,他才意识到。   “老霍,你猜小念将来会不会成为咱儿媳妇?”   霍留松纳闷,“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要是能成的话,早就成了,还等到今天。   季秋茹睨了他一眼,“小念和咱们儿子青梅竹马,从小一块儿长大,小姑娘既懂事人品又好,现在不能成,那是因为你那俩儿子都是木头转世,压根什么都不懂。”   “你别看大宝什么事儿都懂,其实在感情上木得很,我现在就是猜不透他的心思,小宝就更别说了,榆木脑袋,我这不多给他们制造点相处的时间,让别人把我这好儿媳抢走了怎么办?”   霍留松说不过她,“要我说,你也别在这儿乱点鸳鸯谱,孩子们都大了,能不能成心里都清楚,你这个当妈的可别做得太过。”   季秋茹:“知道,我有数的,相信我的直觉吧。”   霍留松不得不再提点她,“那要是真如你所愿,两个儿子都喜欢上人家姑娘了,到时候怎么办?”   季秋茹一时语噎,这还真是她没想过的问题,到时候要是像电视剧里那样,兄弟两个因为一个姑娘家反目成仇,那她岂不是铸成大错了?   想到这儿,季秋茹有些后悔让霍圳过去,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根本坐不住,风风火火去了后院。   ******************   奶茶有一个很大的狗窝,每天压根用不着去外头散步,绕着霍家的大花园绕一圈,运动量基本上就够了,而奶茶的狗窝就放在后院专门开辟出来的一块空地上,狗窝旁边还有一个小型的游泳池,奶茶喜欢水,特别爱游泳,泳池里的水每日一换,等到天冷一些才会收起来。   天气很好,虽说到了九月,但太阳底下还是会觉得有些热,季秋茹走到后院的时候,就看见三个小年轻围在水池边,看着奶茶游泳。   奶茶将头搭在泳池边,撒娇一般看着桑念,桑念摸着她湿漉漉的脑袋,顺势拿起一个漂浮在水中的球,扔着让奶茶玩。   那球比桑念想象中轻,她力道稍微大了点,球没能落在水里,反而掉在了泳池边上,然后高高弹起,滚出去老远。   奶茶看见桑念本就兴奋,自然得好好表现,她一下从泳池中跳了出来,站在三人身边快速甩动身体,细小的水珠朝四周飞溅,全都溅在他们身上。   霍衍运气比较好,站得离奶茶远,溅到的水珠也不是很多,但他还是往后躲了躲,“桑念,看你干的好事。”   桑念笑得直不起腰,只挡了个脸,却意外的没怎么被溅湿,离奶茶最近的霍圳遭了殃,白色的衣服上大片的水点,连裤子都没有放过。   奶茶哪管那么多,将身体甩得半干之后,就飞奔去捡球了,将球叼在嘴里回来时,还朝桑念邀功,吐着舌头一副傻憨憨的样子,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坏事。   桑念蹲下,在奶茶下巴上摸了摸,这时候旁边吃完的三个小家伙也蹦跶着小短腿过来绕着桑念跑圈,有时跑着跑着还自己摔个大跟头,萌得人心都要化了。   如果不是家里没处养,桑念真想捉一只小的回去。   霍衍与霍圳也蹲下来逗狗,这时候的太阳温柔而明媚,霍衍似乎有感受到了桑念的目光,抬头的瞬间,桑念已经像从没看过他一样,低头与奶茶玩了。   这样三番五次偷看他,霍衍琢磨了一番后,瞬间了然。   桑念和上学那会儿喜欢他的女生差不多,在任何时候都会想把目光锁定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   想到这儿,霍衍开始出神,想起之前种种与桑念在一起时候的细节,越想越觉得她对自己有意思。   这一发现,让霍衍内心暗喜,面上又装作无动于衷的模样,他朝桑念那边挪了挪,用手肘轻轻推她,“喂。”   桑念被他拱得差点儿摔了,稳住身形后,皱眉道:“干嘛?”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桑念瞬间惊恐,下意识压低声音,“什么啊,你别乱说。”   霍衍看她的反应愈发笃定,“你是不是还没告诉那个人你喜欢他?”   桑念被他问得汗都出来了,也不知道这人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上一秒他们不是还在讨论奶茶和三只小幼崽么,怎么……   桑念不答,站起身来,想着自己今儿个到底哪儿露馅了,她也不过就偷偷看了霍圳几眼啊,怎么这人就知道了呢!   她正想着怎么解释,佣人送来手机,说是有人找桑念,桑念看了眼时间,快到吃饭的时候了,是桑宏良打过来催她回去的。   以前桑念可从来没有这种待遇,但是今天桑宏良的语气格外不错,还叮嘱她路上小心。   霍家到桑家并不远,桑念因着霍衍的问题有些心慌,与季秋茹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回去,直到进门的那一刻还想着霍衍说的话。   等换完鞋走进客厅,与个陌生的男人打了照面,她才怔楞着停下。   乔静兰与桑宏良原本是坐在沙发上陪男人说话的,见她回来了,乔静兰拿出罕见的热情,挽着她的手,道:“念念你怎么才回来,李先生都在这等了有一会儿了。”   李超朝桑念伸出手来,“你好,我叫李超,初次见面。”   桑念看着眼前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的男人,虽然对方非常有礼貌,但她总觉得有些不适。   这种不适一直延续到吃饭的时候。   原本以为的一场家宴,没想到这个叫李超的男人也被留了下来,看模样桑宏良和乔静兰对他还颇为殷勤。   桑念不知其中缘由,便闷头吃饭,可话题三翻五次引到她身上,这个叫李超的男人似乎对她挺感兴趣,时不时问她问题,像是想与她拉进距离一般。   一顿饭吃得桑念极不自在,好几次想放下筷子先走,都被乔静兰用眼神给拦了下来。   后面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乔静兰让桑念到二楼的小阳台上等着,桑念只当是她终于想进入正题了,便没拒绝。   小阳台上是配套的藤桌藤椅,桑念平时不常来这处,因为乔静兰不喜欢别人随便进这儿,此时坐在藤椅上,桑念仍在琢磨今日这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桑念回头,在看见李超的时候便皱起了眉,正想着要不要避开,却见对方径直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主动找话题聊天。   要知道,桑念本身就是个非常不会聊天的人,尤其现在和一个陌生人面对面说话,两三句话的功夫就让她体会到了坐如针毡的滋味。   李超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穿戴皆是价格不菲,从他言语中能听出,他现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家底颇丰,但这些都和桑念无关,她真不知道在这儿聊下去有什么意义,正想着找个借口离开,李超反而先开了口,“桑小姐,是我让你不愉快了?”   桑念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她也不能太过失礼,“没有。”   李超似是懂了,微笑着道:“好,等下次见面,希望我们能变得熟悉些。”   这话桑念不会接了,而李超也没要她接,打过招呼后便往楼下走。   桑念坐在小阳台,听着楼下乔静兰的声音,不一会儿大门打开,汽车引擎声响起,想来是那位李先生走了。   桑念稍稍放松了点,还没闹清楚今天究竟是演的哪一出,便见乔静兰走了上来,对她说:“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李先生了,如果人家联系你,记得积极点,别跟今天一样,人家问话都不知道回答,傻子一样。”   桑念皱眉,“什么意思?” 第33章   乔静兰坐下翘起二郎腿, “什么意思?今儿个人家李先生愿意来见你,是给你面子了,你要好好把握机会才是, 毕竟像李先生这么出色的青年才俊可不多了?”   桑念不可思议, “你今天是让我来和他相亲的?”   乔静兰颔首,并未否认。   桑念却觉得眼前这人疯了, “他多大了?我才刚毕业,你觉得我们合适?”   乔静兰:“有什么不合适的,上回刘总那儿子你不是不喜欢么,我这次给你找了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除了年龄大了点儿,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告诉你,C市上赶着想攀上李家的人多了去了, 你桑念别不知好歹。”   桑念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要嫁你让桑乔去嫁, 这份福气我承受不起。”   乔静兰一拍桌子,“桑念!我再次明确告诉你一声,有些事情不是你说了算的,今天要是李先生没看得上你, 你就得和刘总儿子相亲, 你没得选。”   桑念捏紧拳头,“是我结婚,我为什么没得选?”   乔静兰仿佛就在等着她这句话呢, “是啊, 你结婚, 你想自己选也行, 那你把钱先还了。当初借钱的时候, 什么都好商量,现在不过是让你相个亲而已,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她顿了顿,接着说:“也不怕告诉你,我们最近有个项目,需要投不少钱,目前公司账上的资金不充裕,而李先生和刘总都不是差钱的主。”   乔静兰已将话说得很明白,桑念哪里能不懂她的意思,这夫妻二人是想合伙将她给卖了。   就因为算准她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所以便想着用她去换钱,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桑念心中一片冰凉,乔静兰看着她这幅模样却觉得莫名解气,“你不想听我们的安排也行,将之前我们借你的钱连本带利都还了,那我自然没有什么话好说。”   桑念不出声,钱已经给张美英做手术了,剩下来的康复治疗还未必够用,她怎么还?还了的话,张美英的病怎么办?   桑念浑浑噩噩地走出半山别墅,她脑子里很乱,坐在无人的公交站台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将自己放空,想了很多的办法,都凑不来这么多钱。   但凡当初她能凑齐张美英的手术费,她也不会找到桑宏良,原以为自己叫了桑宏良这么多年的“爸”,对方好歹会顾念些,谁想是她自己太天真了。   在这样的家庭里,哪还有什么情分可言,他们看到的只有利益。   一瞬间的无力快要将桑念击垮,她抱着头,痛苦地弯下了脊背,从下午一直枯坐到了傍晚,这漫长的几个小时里,她都没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包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桑念接起来,听见是医院打来的,她立马调整了一下状态,询问何事。   电话那头是个温柔的女声,说话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但却让桑念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你的意思是卡里的金额一直处于欠费状态?”   “是的,桑小姐,如果您再不续费的话,病人的康复训练要被中断了。”   桑念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来,“好的,谢谢。”   她捏着手机,片刻后给陈芳打去电话,得知夫妻二人现在都在医院里,她便即刻赶了过去。   到达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张美英吃了碗粥,正准备洗漱,桑念的一腔怒火在看见张美英时暂且按了下去,等老人收拾好了睡下,她这才将陈芳叫到了走廊上。   “钱呢?”桑念上来之前已经去缴费的地方问过了,卡上的钱打从手术结束后便没有剩下,院方知道她是霍圳朋友,所以一直没有追着要,这日积月累的,越欠越多,这才打了之前那通电话。   陈芳装傻,“什么钱?”   桑念深吸一口气,“医院说卡上一分钱都没了,我之前给你的那些钱呢?”   陈芳眼神开始闪躲,“我……我都交上卡了呀。”   桑念压根不信:“好,你不说是吧,那我报警,让警察来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说着拿出手机来,陈芳终究是个经不起吓的人,上前一把将她按住,“都是家里的事,报警做什么。”   桑念依旧问:“钱呢?”   陈芳被她逼得没办法了,只好说:“都在我这儿呢,我一会儿就去续上,还不行么?”   桑念扯着她的手,“现在就去。”   陈芳只得从包里拿出另外一张卡来,跟着桑念去缴费,期间何强见她们拉拉扯扯的,奇怪一瞬后,继续看起了直播。   走到缴费的地方,陈芳将卡递过去时还满脸心痛,“你说你,这么大的火气干嘛,我可能当时交卡的时候拿错了,你得再给我转点儿,你之前的钱今天的药费可不够。”   桑念充耳不闻,等着她输密码,结果缴费处传来的回应却是“卡上余额不足”。   不光不足,还差了十几万。   陈芳慌了,“怎么可能呢,上头的钱我就花了三千给孩子报了个补习班,怎么可能差这么多。”   桑念浑身发冷,她当时给陈芳的钱可不是小数目,毕竟张美英疗养的确每日的费用都不便宜,现在竟少了这么多,钱都去哪儿了?   陈芳慌张的样子倒不像是装的,但桑念已经不信她了,势必要她说出钱的去向。   陈芳急出了一身汗,总算想到个人,上楼将窝着看视频的何强给叫了出来,“卡上的钱是不是你用的?”   这张卡的密码除了她,只有何强知道。   何强讪笑,被一再追问下,才无奈地说:“那钱我用了。”   陈芳:“用去哪儿了?我们家现在有什么事需要用这么多钱的?”   何强不说话,承认用了,却死活都不说用去哪儿了。   陈芳好歹也和他过了这么多年,对他的性格多少了解,见他这种时候手机上的直播都没关,当即想到个可能,“手机给我!”   何强:“诶,你这是干什么。”   陈芳将他推到一边,开始点击平台的账户流水,看见上面一连串的消费记录,她眼前发花,“你把钱都去打赏主播了?何强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想我死就早点说,这么多钱,你怎么用起来就一点不手软呢?!”   陈芳撕扯着何强,二人扭打在一起,走廊上很快就都是看热闹的人,唯有桑念站在一旁,仿如雕塑。   她将陈芳与何强的对话都停在耳中,无力地坐在长椅上,被闹得不行,才崩溃地大叫一声,“够了!”   陈芳吓得停手,何强自知犯错,也不敢再说什么。   等走廊里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桑念这才颤抖着手报警。   陈芳哪里肯,儿子还在上学,何强如果出事的话,受到影响最大的是孩子。   何强见她来真的,也开始害怕,不停地道歉认错。   桑念的手机被陈芳抢走,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低声问:“那医药费怎么办?”   陈芳噎住,她手里是有一笔积蓄,但那笔钱是她的压箱钱,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用的。   按她原本的计划,从桑念给的钱里能拿一点是一点,那张给医院的卡也是有钱的,就是没想到会扣起来这么快,她这段时间两头忙,没顾得上,竟然叫桑念发现了。   现在又闹了这么一出,陈芳气得又骂了何强一通。   何强远远的坐在另一边,他好歹是个大男人,被陈芳这样骂,心里总有些不爽,忍了会儿后,不耐道:“她不是有个有钱男朋友,这点小钱也用在这儿哭天喊地的?”   陈芳像是被何强点醒了一般,软言软语对桑念道:“念念,你不是认得不少关系不错的朋友么,要不问他们借?”   桑念目光滑到她脸上,“借了你还?总之这笔钱你们必须想办法还上,我明天就去警察局立案,如果你们不想成为老赖的话,趁早去筹钱吧。”   她将话说得很绝,也不给陈芳再哀求的机会,转身离开了医院。   回去的路上,桑念打电话给大学里几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东拼西凑才筹来一万块。   大家都是刚大学毕业的,工作还没几个月,手上哪里会有多余的钱,能凑到一万,已经用掉桑念所有的勇气了。   想着医院账单上的那串数字,桑念无声地流了会儿泪,然后调整了一下状态,敲响了对面的门。   霍衍今天没回老宅,上楼之前,桑念看见他屋里的灯亮着,在门口等了会儿才等到人来开门。   霍衍开门的时候手上拿着根竹签,看样子是在吃炸串,屋里一股浓郁的路边摊味,走进去之后,桑念发现他不光点了炸串,还点了炸鸡和可乐,摆了满满一桌。   霍衍拿了个炸得金黄酥脆的炸鸡,一边吃一边问:“找我有事儿?”   桑念低着头,盯着桌上吃的东西,思绪完全被饥饿占领,而且要她问霍衍借钱,她实在是抹不开那个面。   霍衍见她脸上竟泛起了淡淡的薄红,心里跟着“咯噔”一下,“桑念,你不会……要跟我告白吧?” 第34章   桑念诧异地抬头, “啊???”   她有点儿怀疑是不是听错了,因为霍衍说得含糊不清,关键的那几个字她并不确定。   霍衍与她对视一瞬后, 慌忙挪开目光, 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就算对方真的是来告白的, 被他这么一问,想必也不敢说了吧。   一股懊恼升腾起,霍衍指了指桌上的炸串,问:“吃么?”   印象里,桑念是不怎么吃这些东西的,但今儿个,她基本上一天没吃东西, 这会儿闻着香味, 有些走不动路, 于是便坐下拿了根馋了很久的炸香蕉吃。   桑念吃东西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也不会发出什么难听的声音,霍衍居然就这么看她吃了一根炸香蕉, 两大块炸鸡, 一小瓶可乐后,才切入正题。   桑念悄悄打了个嗝,然后道:“二哥, 我想问你借点儿钱。”   她只有在讨好他的时候才会叫“二哥”, 但霍衍还挺吃他这一套的。   “要多少?”   桑念斟酌后说出一个数字, “五万。”   医院欠的钱该由陈芳他们想办法还, 但张美英的康复治疗不能落下, 她身边没多少钱了,得以防万一。   霍衍擦了擦手,在手机上简单操作了几下,钱便转了过去,桑念点击收款,“我会还的。”   霍衍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这点儿小钱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连一个月的零花钱都比这多。   俩人又随意地聊了会儿,桑念这才回去,大概是有了钱,她心里要比之前安稳不少。   之后的几天,在桑念报警的逼迫之下,陈芳不得不将家里仅存的十万拿了出来,至于剩下的,夫妻二人是一分都没有了,在苦苦哀求之下,才得以缓到下一个月。   期间,桑念请了个护工,再不需要陈芳照顾张美英,免得她把这些破事告诉张美英,让人心烦。   值得高兴的是,张美英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好,康复治疗相当顺利,桑念每天下了班就去医院,一段时间下来,她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了。   为了感谢霍衍毫不犹豫地借钱给她,桑念只要有空,就会做点儿小点心送给他吃,一开始送去的时候霍衍还会揶揄几句,到后来,他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奇怪,但桑念实在太忙,也无意去深究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了月底,一通电话打破了桑念平静的生活。   电话那头,李超礼貌地进行了自我介绍,并邀请她抽空一起吃个饭。   桑念本来都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被这么一提醒,她瞬间想起了乔静兰当天令人不适的模样,于是她干脆在电话里和李超说清楚了。   李超听完后那边一直没有出声,当桑念以为对方会怒而挂断的时候,才听得他道:“那我很遗憾,希望桑小姐不要后悔。”   桑念暗暗握紧了手机,想回他一句“不会后悔”,然而已经没了声音。   这一小小的插曲,桑念以为到这儿也该结束了,却没想到三天之后,从公司下班,竟被乔静兰给堵在了门口。   正值下班时间,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桑念看见乔静兰的时候便有股不好的预感,想避开,却被她一把拉住拽到一边。   碍于人多,二人说话时都比较平静,桑念问她:“有什么事吗?”   乔静兰抱臂道:“走吧,一起去陪人家李先生吃顿饭,上次没约到你,这回可不能再不去了。”   桑念皱眉,“我和他已经说清楚了,为什么还要去?”   乔静兰像是猜到她会这么说,“行啊,我上次就说了,你不想的话就先把钱还了,总之今天你要么还钱,要么去吃饭,现在在你公司门口,反正没人认识我,只要你不觉得难看,我是无所谓。”   桑念是个脸皮薄的,见已经有人在朝他们看了,顿时就觉得难堪,“你非要用这样?”   她如果能还钱的话,早就还了。   说罢,桑念干脆不理乔静兰,绕过她就走,乔静兰手上动作更快,一把将她抓住,连拉带扯地上了路边的车。   桑念被拉上车的一幕被恰好被开车回家的霍衍看到,他认识乔静兰,但还是觉得不太对,便驱车跟了上去。   乔静兰的车停在一家私房菜馆门口,她与桑念一起走了进去,霍衍恰好有这家私房菜馆的VIP,于是找了个离她们最近的位置坐下。   他这位置选得相当不错,隔得不远,且刚好有竹帘挡住,使得霍衍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人的对话。   桑念说得比较少,乔静兰说得多些,大多是一些警告的话,他们等的人在十分钟后才到的,而霍衍也大致清楚今儿个是一场相亲局。   他其实还挺好奇乔静兰会给桑念介绍什么人,会不会又像上回那胖得猪一般?   李超进来的时候,恰好经过霍衍这桌,他抬头扫了眼,而后皱眉。   这人霍衍认得,能力挺强的,但岁数也挺大了,大概将近四十,家里还有个五六岁的儿子。   想到这,他忽而冷笑,乔静兰这还真是不把桑念推进火坑不罢休啊。   想到此处,霍衍胃口全无,却也没走,随意点了几个菜之后,就这么听着他们聊天。   乔静兰是吃到一半的时候走的,之后的饭局时间自然不长,桑念和李超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敷衍得很。   在走之前,桑念不得不再次和李超强调,这些都是乔静兰的意思,和她无关,她也不想和对方再产生什么瓜葛。   李超看上去挺通情达理的,桑念只当他听进去了,没想到这人隔天就到公司楼下,开始日日蹲点接送她回家。   桑念避如蛇蝎,可还是躲不过去,每天上下班反而成了一种煎熬,这导致她无比烦闷和焦虑,晚上连觉都睡不好,精神一直处于很差的状态。   就在她想着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好消息让她稍稍有了点精神,是她上回参与的设计稿得奖了,虽然不是一等奖,但好歹算是一种认可,也让她有了对走设计这条路有了更大的信心。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桑念做了个决定。   ************   霍衍近来有了个小小的烦恼,他的小跟班桑念似乎对他有意思,在几个朋友一起玩的时候,他好几次想把这事拿出来让大家帮着分析分析,但都忍住了,于是他只能用喝酒来让掩饰自己内心奇怪的感觉。   酒喝得算不上多,没有醉,反而让他的心情变得微妙起来,于是回家看见出差小半个月没见的霍圳时,他的那种倾诉欲达到了顶峰。   “哥,喝一杯?”   罕见的,即便知道他在外喝了酒,霍圳也没有拒绝,兄弟二人在霍家的一处开放阳台上坐下,吹着夜风,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哥,有个事。”   霍圳盯着夜空,看不出来心情如何,“说。”   霍衍摸着下巴,道:“我觉得桑念那丫头好像喜欢我。”   霍圳晃着酒杯的动作停下,转头看向他,“恩?”   见霍圳不太相信,霍衍便给他举了一些例子,比如说最近时常收到的各种不同花样的小点心,比如说桑念时不时的偷看被他抓包等等。   霍圳越听,握着酒杯的手便越紧。   而他情绪上的波动,霍衍完全没有察觉到,半开玩笑地说道:“哥,你说桑念她要真喜欢我怎么办?要不,你帮我收了她?”   靠在沙发上的霍圳掀了掀眼帘,勾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也难辨真假地回了两个字,“好啊。”   霍衍一下子笑了,“别逗我了,哥,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同一时间,刚走到楼梯口的桑念将这简短的几句话听在耳中,她犹如石化了一般,连跨上最后一步台阶的勇气都没有。   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也没有听到霍圳任何回答,桑念木然地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走之前,她将门禁卡放在了一楼大厅的桌子上,走在夜风中,一颗心像是破了个口子,冷风争先恐后地往里钻。   她早该知道的,为什么还要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呢?   坐在车上的桑念反复问自己,闭上眼的时候,还是会落泪。   而对坐喝酒的兄弟二人并未察觉有人来过,霍圳沉默地给自己又倒了杯红酒,喝了口后,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   霍衍听完,一下懵了,连酒都醒了大半,说不出话来。   他仔细瞧着霍圳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   “哈……”霍衍干巴巴地露出个笑来。   但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瞬,他心里生出暗喜,他的这位天之骄子哥哥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桑念的暗恋对象可是他。   霍圳晃着红酒杯,“你喜欢她么?”   霍衍不知怎么回答,其实他自己也有点儿乱,不太好说。   若是一点感觉没有,倒也不是,但也算不上喜欢,于是摇了摇头。   霍圳并未像他想象中那么高兴,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用一种很寻常的语气道:“那我追她的话,你应该没意见吧?”   这可以说是霍衍听到最惊世骇俗的话了,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你真喜欢她啊?” 第35章   霍衍觉得活着就能见到很多魔幻的事情, 但那些事情加起来,都抵不上今天这一件。   面对追问,霍圳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霍衍宿醉一晚起来, 浑浑噩噩的大脑里还在闪现昨日霍圳那耐人寻味的表情,虽然一些细节他记不清楚了, 但霍圳说的话他可是到现在还记得。   洗脸刷牙的时候,霍衍忽然在某个时候突然停下来,像出了故障的机器,还在缓冲当中。   凉水浸过的毛巾按在脸上,好一会儿拿下来后,他得意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但她喜欢的人是我, 嘿。”   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喜悦中, 霍衍完全忘了昨天晚上说过的一些话, 下楼时吃早饭,连他最不喜欢的小米粥都喝了半碗。   今天周末,用不着去公司,但霍圳似乎不在家, 往常这个点, 正是他晨跑结束的时候。   季秋茹道:“你哥一早就出去了,最近怎么忙成这样,我看他都瘦了不少。”   说到这, 季秋茹忽然拍了拍膝盖, “哎呀, 你看我这记性, 昨天小念送了样东西过来, 我忘给你哥了,你不是和朋友约了出去玩么,顺路帮带过去吧?”   霍衍现在听到桑念的名字,都会觉得有些奇怪,不是心跳加速,就是别扭,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什么东西啊?晚上等哥回来再给他不是一样么?”   季秋茹自然知道,“这不是我记性不好么,晚上也不知道他几点回来,要是我睡着了,又得忘记,还是你顺路帮我带过去最妥当。”   霍衍反正是要去市里玩的,去一趟霍氏不过顺路而已,于是应下,“也行吧。”   季秋茹便让佣人将昨日桑念留下的东西拿过来,霍衍看着手上熟悉的门禁卡,心下纳闷,她这是什么意思?   霍衍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开车出霍家的时候顺手拨通了桑念的电话,哪知那头无人接听。   还联系不上了。   霍衍皱眉思索着桑念此举的可能性,门禁卡是进出他们所住公寓的必需品,她把门禁卡还了,是不是意思以后也不会住霍圳的公寓了?   周末的霍氏显然比平时空荡了不少,但霍圳所在的楼层还有不少人在加班,霍衍堂而皇之地进入霍圳办公室,但并未看见他,想来开会去了。   他将门禁卡放在霍圳能一眼看到的地方,觉得无聊,便晃悠了出去,和几个朋友在约好的地方见面。   今儿个中午组了场局,人有些多,霍衍不喜欢和一些不认识的人说话,便独自一人窝在真皮软沙发里,闭目养神。   别人也知道他的脾气,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   霍衍并不是真的睡着,他眼睛闭着的同时也在可有可无地听着周围的声音。   “李总,好久不见啊,在忙什么?听说你好事将近了,恭喜恭喜啊。”   “到时候来喝喜酒。”   “哟,看来是真的,是谁啊?方便透露么?”   李超今天签了个大单子,酒喝得有些上头,什么话都往外冒,“就是那个做食品生意的桑家,他家二女儿。”   对面的人一下沉默了,似是不知道该怎么接。   圈内姓桑的人家本来就少,还都是做食品生意的,一下就能猜出是谁。   “这样啊……什么时候的事,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李超醉醺醺的,也没看出对面神色不自然来,反而把人家当兄弟一样,勾着肩膀道:“我跟你说,她身世是差了点儿,但我见过人了,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拿捏,我也这么大岁数了,能有个看得上的就不挑了,而且啊,桑家最近缺钱缺得多,人家巴不得我立马娶回去呢。”   李超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就被一拳给揍倒在地上,捂着发痛的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霍衍抬腿照着他肚子来了几脚,被身边的人拉着才没继续,“就你,你算老几啊,谁给你脸说那些话的?撒泡尿照照你那孙子样吧!”   李超被这么踹了两脚,酒醒了大半,看见打他的是个年轻后辈,也没看清人是谁,拿出手机来就想报警。   方才一直和他说话的人赶紧将手机夺下,低声道:“这是霍家人,你可别惹祸上身,赶紧走吧。”   这场子都是霍衍的,再留下来,李超怀疑自己以后都不用在业内混了,便一言不发,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肚子,踉跄跑了出去。   疼倒是没有多疼,就是觉得晦气,李超出门后“呸”了声,而后才大步离开。   谁都不知道霍衍为什么会突然发难,他黑着一张脸,从沙发上拿了自己的手机和外套便出了门,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到底还要不要继续玩下去。   坐上车,霍衍又给桑念打了个电话,还是和之前一样,显示无人接听,这让他的怒意再度攀升,直接把手机扔在旁边,呼啸着回了半山别墅。   同一时间,霍氏总裁办,霍圳桌上的门禁卡一直安安静静地躺着,无人触碰。   霍圳并不是如霍衍所想的在开会,他并不在公司,而是去了医院。   当初张美英做手术的医院,霍圳找人问了才知道,两天之前,桑念就帮张美英办了出院手续,因康复治疗已接近尾声,余下的在家里也可以自己锻炼,医院没有理由将人留下。   看着其他病人入住的病房,霍圳一言不发,等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手里还攥着那封辞职信。   桑念的这封辞职信已经上交了三天,只是他一直在外出差,直到今天经过林睿的提醒,他才在一堆的资料当中注意到。   他垂头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过了会儿,抬头问打完电话的林睿,“怎么样?”   林睿已经将桑念辞职的事情与陈艺云了解清楚了,不管是工作上还是人际关系上,桑念都处理得很好,辞职很大的原因还是出现在生活上。   “有人看见这段时间有个男人老是来找桑小姐,桑小姐因为家里的事情那段时间状态很差,我刚才从护士那打听到,桑小姐给外婆治病的钱似乎都是借的,她妈后面还想吞医药费,在医院里大闹了一场。”   林睿将打听到的事情告诉霍圳,霍圳面色更差了,他起身离开医院,坐到车上的时候才慢慢冷静下来,“公寓那边联系了吗?她什么时候走的?”   “联系了,说是昨天晚上走的。”林睿发动了车子,等待霍圳的命令。   霍圳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帮我查桑念老家在哪儿,还有我之前说的那件事情,差不多该结束了。”   林睿:“好,那老板我们现在去哪儿?”   霍圳想了想,道:“去公寓吧。”   他闭上眼,暗暗后悔这段时间对桑念的忽视,在外出差隔三差五询问她的时候,她都说一切都好。   这个“好”字里,恐怕有一大半全是骗他的。   想到此处,他手臂的肌肉紧绷起来,过了许久才慢慢放松。   桑念在公寓里住的时间算不上长,霍圳站在门口的时候习惯性地将自己的指纹按了上去,意识到可能会打不开的时候,他刚收回手,便听见了熟悉的开门电子音。   桑念原来一直没有将他的指纹删除。   霍圳换了鞋走进去,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他知道屋里没有人在,但还是开口唤道:“桑念?”   无人回应。   霍圳觉得,这里给他的感觉陌生又熟悉,明明和他住的时候没太大区别,却处处有所不同。   比如黑色的茶几上多了个插了雏菊的小花瓶,比如冰箱上多了几个梵高和向日葵的冰箱贴,还有进门柜子上的小挂钩,都是之前屋里没有的东西。   霍圳在公寓里走了一圈,发现桑念东西收拾得特别干净,连垃圾都帮处理好了,除了一些小的玩意儿,其余的没留下什么。   她像是想抹去曾在这儿生活过的痕迹,霍圳走到被子叠得整齐的床铺旁,想象着他在这儿睡觉的模样,唇边便含了温润的笑。   他不怕弄丢一个人,他更怕这个人不喜欢他。   所以接下来,不能等了。   从床上向窗外望去,看了许久,看到双目都有些刺痛,总算等来了林睿的电话。   “陈家村是么?”   霍圳起身,亲自开车去找人。   车从地库出去的时候,天上便开始飘落细小的雨丝,等过了一会儿,雨便开始变大,噼里啪啦落在车玻璃上,每一下都很有力量。   到达陈家村的时候,正是晚上七点多。   村子小,村里的人睡得也早,这个时间点,更是商铺收拾收拾准备关门的时候。   今日不巧,有大雨,桑念前几天拉卷帘门的时候便觉得有些吃力,今儿个把手上沾了水,很滑,她踮起脚尖拉了几次都没能将卷帘门拉下来。   正当她准备回去拿防滑手套时,突然有个人从身后握上了卷帘门的把手,桑念一惊,往后倒退了几步,这才转身。   雨很大,还伴随着雷声,她刚才出来不过一小会儿,后背就全湿了,更别说此时就站在雨中的人,不消片刻,他从头到脚便没有干爽的地方。   桑念傻眼,“你怎么来了?”   霍圳不语,上前帮她把卷帘门拉下,刺耳的摩擦声停歇,面积不大的小店铺里只挂着个不甚亮堂的灯泡,二人站着显得很是逼仄。 第36章   两人面对面站着, 身上都不算干爽,尤其是霍圳,几乎从头到脚都是湿的。   老式平房, 外头还下着暴雨, 雨水打在屋顶上发出的巨大响声传入耳中,几乎要将说话声都盖了过去。   朦朦胧胧的光线中, 桑念隐约觉得霍圳成了另外一幅她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店里没有毛巾,只有浓香扑鼻的茶叶味,他们许久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桑念先开口,“去里面擦擦头发吧。”   看着他发梢上滴落的水珠,天气本就不如之前那么热,入了夜更凉, 再这么下去感冒了可不好。   霍圳终于挪开了视线, 只是紧抿着的唇依旧没有松开。   他跟随桑念从窄窄的廊下走去后面的屋里, 算不上亮堂的白炽灯将里面照亮。   张美英每日睡得都很早,基本晚饭后便不怎么从房间出来,更不消说现在外头还下着大雨,连出去散步锻炼都不能够。   堂内的右侧靠墙处放着简易的支架, 想来是给病人复建用的。   霍圳在原地站了会儿, 地上留下了水印,桑念怕他感冒,去浴室将暖风打开, 又调了热水后, 这才说:“你身上都湿了, 冲个澡吧, 我去给你找件衣服换了, 你看行吗?”   霍圳到这个时候,才勉强从嗓子里哼出一个音节来,“恩。”   他拿着毛巾进了浴室,地方很小,热水开了不一会儿便有了水雾,他看着浴室地上摆着的橘色防滑拖鞋,慢慢抬手将衣服脱下。   桑念快速地爬上二楼,在自己房间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霍圳能穿的衣服,她想起这条街上汇集了各种店铺,其中不乏卖衣服的,好像隔得还不远。   于是她拿上手机和伞,便冲进了大雨之中。   风雨交加,伞打得也不是很稳,好在去得巧,那家卖衣服的店刚要关门,被她赶上了。   霍圳穿多大码的,桑念着实不知,只能和经验丰富的店主描述他的身形,然后店主拿了一套简单的款式,桑念确认是纯棉的后,也不讨价还价,急忙付了钱,拎着袋子往家走。   已经下了有一会儿的雨,在她进门后非但没有变小,反而有越下越大的意思,她跺了跺鞋子上的水,把收起来的伞靠在墙边,跨进老式门槛,就对上了霍圳那双格外黑的眼睛。   他已经洗完出来了,因没有换洗的衣物,便只围了条方才拿去的宽大浴巾,坐在屋内的长椅上,皱着眉似在烦什么,见她进来了,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   桑念哪里见过他这副模样,就是领口的扣子松开几颗都很少见,别说上身没穿衣服了,她挪开眼,强装镇定地走进去,便听霍圳道:“我当你又走了呢。”   桑念小声解释,“我去给你买衣服了。”   她说着,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这下换霍圳愣住。   一路上,桑念将袋口攥得很紧,所以雨水半点儿没有将新衣服打湿,霍圳瞧着衣服,心里头五味杂陈,“如果今天不是我……”   他话说了一半,便自己打住,“算了。”   现在似乎不是说那些事情的时候。   外头的风“呼呼”往里灌,桑念过去把两扇门合上,将风挡在外面后,不忘催他,“你快穿衣服吧,看看大小合不合适。”   霍圳闻言,抬眼看见桑念红透的脸和耳垂,来时的心情莫名缓和了些许。   他把袋子里的衣物拿出来,脱口而出,“没有内裤么?”   明明是很正常的问话,桑念在听到后,感觉脸上的热气如有实质,甚至快要发散开,这让她怎么回。   霍圳说完之后也意识到了不对,咳嗽了一声,拎着袋子一声不响去换衣服了。   等他将浴室的门关上,桑念软趴趴地贴在门板上,手脚都快要蜷缩在一起。   所以刚才他里头是什么都没穿么!   回忆着看到的景象,她将脸埋进掌心,直呼要命,连身上衣服湿了都感觉不到。   霍圳换衣服速度很快,桑念在听到动静后便第一时间转身装作无事人的样子,但躲闪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慌张。   两人中间隔了段距离,但都觉得尴尬,霍圳见她头发上也湿漉漉的,便让了让位置,道:“你也换身衣服吧。”   桑念这会儿才感觉到冷,还配合地打了个喷嚏,便没有拒绝,将许多问题先放了放,等过会再说。   桑念拿了衣服去洗澡,霍圳便坐着给林睿发消息,安排好了事情之后,便听水声停了。   不是他耳力多好,而是这里的隔音太差,外头雨声那么大,他还是能够听出淋浴停了,继而是电吹风“呼呼”的声响。   霍圳攥着手机扭头看向窗外,闪电照亮半边天,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眼前忽而就变黑了。   屋内唯一悬挂着的白炽灯熄灭,桑念那儿的电吹风也没了声响。   停电了。   霍圳还好,手上有手机,打开手电筒能够照明,但他有点儿担心桑念,起身朝浴室走了两步,便见桑念顶着半干的头发走了出来,她完全没怕,往配电箱走的时候还为霍圳解释了一下,“可能是电路负荷太大,跳闸了,以前也有过。”   她住的这是老房子,电路老化导致的跳闸太常见了,所以压根没有什么好惊慌的,去送一下电就行了。   配电箱就在一楼,不过在外头的走廊里,她想去拿手机,霍圳便将光源照了过来,“走吧。”   外头还是电闪雷鸣,这样的天气去摸配电箱其实是有风险的,与平时的危险系数不同,桑念有些怕漏电,走到配电箱边上的时候便犹豫起来。   霍圳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将手机塞进她手里,道:“你帮照着,我来。”   桑念下意识按他说的做,霍圳打开配电箱,并没有上手,接着等看了眼总开关,还好好的开着,并没有跳闸,反而鼻尖闻到一股味道,当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多少还是有生活常识的。   “不是跳闸,电路断了,现在修不了。”   这下雨天,没有谁会过来修电路,就算修了,雷电这么大,也难保不会再坏掉。   桑念:“那……只能等明天了。”   霍圳回头,二人走到门口,桑念想进去,却被他拉住,“你住哪儿?”   他刚才在一楼看过了,除了张美英的那个房间,就一个杂物间,厨房都在另外一边,根本没办法住人了。   桑念指了指右侧的木楼梯,“我住二楼。”   霍圳又问:“还有空房吗?”   桑念想了下,其实是有的,但那个房间被单什么的都没有,就一张床,而且太久没人住过,房间里一股霉味儿,这没电的晚上,那里是住不了人的。   她将情况告诉了霍圳,对方也皱了眉。   桑念不知道今天霍圳为什么会来,但显然,是和她一声不响辞职有关系,“你先回城里吧,有事等明天再说吧?”   霍圳将手机上的电筒关掉,四周彻底陷入黑暗,“车没油了。”   桑念发丝上的清香飘入他鼻尖,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那你住我房间吧,我和外婆挤挤。”   霍圳安静了很久,最后同意。   这么大的雨,开进来的时候就很不容易,村外的泥路已经被淹得不成样子,现在估计更难走,冒雨出去并不合适。   且他今天来,实则也没打算走。   桑念带他去了二楼,天太黑,没了灯视物极其困难,进门的时候桑念提醒他地上有个门槛,霍圳手机照亮了一小块地方,他没被门槛绊到,反而撞上了一张椅子腿,疼得闷哼了一声。   桑念自个儿都弄不太清房间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即使有照明,走得也很慢。   她屋里陈设简单,只是杂物有点儿多,除了一张小床外,便就只有个书桌,连像样的衣柜都没有,衣服大多都叠好了放在椅子上。   要说空间,还没有霍圳卧室的四分之一大。   桑念床上不乱,她把自己的几个娃娃拎了放到一边,就算整理好了。   等直起腰来,豁然感觉身后贴来一人,霍圳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大约是无心,二人差点儿撞到一处。   桑念身形不稳,他抬手扶了扶,而后带着人在床沿坐下,“为什么要辞职?”   桑念与他隔着一臂,听到这话,反而放松下来,“就是觉得那个岗位不太适合我。”   霍圳不语,只听她道:“你可能不知道吧,我挺喜欢设计的,这次辞职也是想专心学习与设计有关的东西,正巧外婆病了,我没那么多精力,就干脆辞职了,没有别的原因。”   其实当真正步入工作岗位的时候才会知道到底适不适合自己,桑念的理由充分,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霍圳追问:“那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   桑念垂下头,“就觉得没什么必要,反正辞职都是要走流程的,就……”   “为什么会没必要?”霍圳忽然问,“又又,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事情我没资格知道?”   桑念哪里是这个意思,她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就听霍圳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觉得什么都没必要。” 第37章   霍圳见她不说话, 继续道:“你没房子住,没必要对我说,你外婆出事如果不是我正好在, 你也没必要对我说。又又, 在你心里,我真的是属于什么都没必要知道的那类人吗?”   他说着, 话音低落下去,叫人听了难受。   桑念低声辩解,“我只是……不想麻烦你,而已。”   霍圳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人,早便练就了一身看人的本事,即便是看不见桑念的模样,光是从她的语气中, 他也能知道对方的顾虑。   霍圳停了会儿, 让窗外的雨声显得更为喧闹, 也让桑念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起来。   “又又,我们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的?”霍圳没有纠缠着之前的话题,“我记得,你上高中的时候, 我每次到学校门口去接你, 你都会朝我笑,怎么现在,反而见不到你的笑了呢?”   他说着, 拉了拉桑念的手臂, 而桑念本有些无措, 被他这么一拉, 身子也一道儿偏了过去。   黑暗当中气息交缠, 好一会儿桑念才意识到他们靠得有些过分近了,而霍圳像是完全不知,“你与霍衍嬉笑打闹,在面对我的时候为何如此拘谨?”   就像现在,他还攥着桑念的手臂,能够明显感觉到她肌肉的紧绷,“你在紧张什么?”   桑念被他这么一说,像弹簧一样,往后弹开了好一段距离,她将头发挂到耳后,“没啊,我没紧张,就是太黑了,有点儿怕。”   之前又是停电又是打雷,都没见她说半个怕字,现在和自己待在一块,居然就“怕”了,霍圳知晓她的脾气,越是逼问,她就越像蚌壳一样,将自己紧紧关起来。   他今日凭着一股冲动来这儿,自然不是想达到这种效果,便缓缓松了手,“你很讨厌我?也对,我来你连自己的房间都得让出来,算了,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个民宿睡一晚。”   陈家村近几年在发展旅游,虽然没有别的景点那么红红火火,但好歹民宿也开了不少,想找个住的地方总能找到,只不过要冒着雨走很多路罢了。   他说完,便起身往外走,桑念急急出声,“没有的事,大哥你就住我这儿,外婆的床大,家里能住的。”   她的急迫让霍圳在黑夜中挑了挑眉。   “民宿离这儿挺远的,外头雨这么大,你就别走了。”最后几个字是桑念鼓了勇气才说出来的,说完她等着霍圳的反应。   霍圳往她靠了两步,抬手摸了摸她的发,“下次多朝我笑笑,你睡这儿,我随便打个地铺就行。”   桑念劝了,无果,只能去找了套干净的被单和床垫,摸□□他把隔壁的床给铺了。   窗户一开,里头的霉味散去大半,霍圳手里拿着电筒给她照明,顺带帮理理床角的褶皱。   两人干活,速度快,不一会儿便把床铺好了。   条件有些简陋,桑念又劝了一次,见霍圳坚持要住这儿,便没再多说,门关上之后回了自己房间。   由于没电,在床上翻来覆去担心霍圳会不会睡得不好,不习惯,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隔壁家的一只小土狗成了闹铃,准点开始叫,桑念睡眠浅,没一会儿就醒了,迷迷糊糊地走下楼梯,还剩最后几个台阶的时候,她看见靠在门边的伞,才想起来霍圳昨儿个住在家里,便又轻声上楼,到隔壁房间去看了看。   窗帘拉着,桑念将门悄悄打开一条缝,看见床上霍圳睡得正香,并未被隔壁的狗叫声吵醒,于是她轻手轻脚地下了楼,给隔壁的小狗投喂了一根火腿肠,希望它能安静点。   小土狗生活在乡下,虽然生活环境和条件没有那么好,却也是很聪明的,桑念给了吃的之后,它像是听懂了一样,之后一声都没有叫。   屋内,张美英早早便醒了,她如今已经能够下地走路,性子要强的她从来都不会叫桑念搀扶,只有少数时候实在困难了才会喊桑念。   今日她已经遵循医嘱,在复建器械上走了好一会儿,此时额上都是汗,桑念进门的时候,她正坐在长椅上休息。   “外婆,粥马上就好,我现在去开店,你要不要喝点儿水?”桑念给她倒了杯水,扶她到门口的轮椅上,这样她好歹能出去吹吹风,不用一直待在家里。   现在张美英还不能长时间走路,大部分时间须得坐在轮椅上,医生说,若是恢复得好,快则一两个月,慢则两三个月,她就能和往常一样了,关键还是得勤加锻炼,疼也得坚持。   桑念知道她每日自己走路的时候都会疼得出汗,又拿了纸巾给她将额头上的汗擦了,这才去浴室将换洗的衣服放到洗衣机里。   “念念,昨儿晚上是不是有人来了?听见你们在外头说话。”张美英自己推动轮椅到了天井中间。   雨下了大半夜,现在已经放晴,地上还有不少小水坑,倒映着蓝蓝的天空。   桑念已经熟练地将茶叶店生锈的卷帘门拉了上去,雨后自带一股清凉的气味,她没撒谎,斟酌着说:“恩,昨晚上邻居家的哥哥来找我有点事,正好下大雨,我就让他住在楼上的空房间了。”   张美英皱眉:“那房间都多久没住人了,估计一股子霉味。”   她向来热情好客,以为遵循的待客之道绝对不是让客人住最差的房间,但眼下家里小,着实没地方住,就只能在别的地方精细点了。   “既然有客人在,念念你中午去多买点菜,鱼啊肉啊的都买点,鱼记得让老板帮杀好,其他的我回来教你。”张美英腿脚不便,下厨的活自然得交给桑念。   于是她依着张美英的话,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不少东西回来,两只手都提满了,跨进后院的时候,看见霍圳刚睡醒从木梯上往下走。   坐在院子里的张美英显然也听到了动静,见是个帅气的年轻小伙子,便拿出一惯待客人的热情来,“小伙子醒啦,锅里还有粥呢,先下来吃点儿。”   霍圳有些认床,昨晚凌晨三四点才睡着,所以今儿个早上多睡了会,看见张美英,他忙叫了声,而后跟在桑念身后进了厨房。   锅里的粥刚好,但是只有最简单的咸菜,霍圳倒也不嫌弃,将一碗都喝了。   张美英在外头坐了会儿,就有些受不住,她现在精气神不如以往了,主要还是以躺为主,离吃午饭还有段时间,桑念便扶着她回了房间,让她再睡会。   这几日是旅游淡季,店里也没什么生意,不过风倒是很好,穿一件薄毛衣的话刚刚好,桑念就在店里摆着的那张小桌子上勾勒初稿。   其实辞了工作,在陈家村,她反而更能够静下心来设计,有时候灵感就在不经意间出现。   她望着远处的一片山村出神时,一道阴影将她笼罩,霍圳穿着昨日她买的衣服,低头看着桌上的稿件。   衣服是烂大街的T恤,上面画着乱七八糟的图案,裤子纯黑的一条,根本没什么设计感可言,霍圳穿着,就像一下回到了高中的时候,千篇一律的校服在他身上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桑念放下笔,提议,“我带你到周围去逛逛吧。”   陈家村自打想吸引游客之后,环境比之前要好得多。   霍圳并未拒绝,“那店里呢?”   桑念摆摆手,把门上挂着的小牌子转了个方向,“没事,都有监控的。”   霍圳这才一手插兜,随她往外走。   陈家村以前他从没来过,但这村子着实不大,转一圈下来半个小时都不到,二人晃到后山的茶园,新鲜的茶叶还没有采摘,上面挂着昨夜遗留下来的露珠,看着鲜嫩无比。   桑念走到一棵大树下,看到茶园边上竖着的篱笆,忽然想起对面是个会所,那会儿霍衍就是在这里头打猎。   因没什么话题,她便将此事拿出来讲给霍圳听,顺带描述了一下霍衍当时穿着古装的样子。   她讲的时候眉眼弯弯,霍圳听来,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滋味,有些剖心剖肺的话一时不知该不该说,说出来若是叫她觉得负担,又该如何。   对于霍衍的那些事,霍圳并不是很关心,但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找到这儿来不就是为了把一些话说清楚么。   陆陆续续有人山上来采茶叶,二人便没有多待,原路返回。   走在路上,桑念见霍圳有些心不在焉,以为他是担心车没油的问题,便主动的道:“我记得村口出去不远有个加油站,你什么时候回去的话,告诉我一声。”   霍圳倒还真不担心油的事,只是她说到便应了一声。   桑念知道他就要走,心里有些落寞,垂眼全都藏了起来。   快到门口时,便听得喧闹嘈杂之声,陈家村本来就小,但凡谁家发生点什么事,周围邻居立马就会上围观。   桑念走近,一眼便看到了乔静兰与桑宏良,夫妻二人竟一同来了这。   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这俩人过来,又是为了逼婚的。   霍圳刚巧来了个电话,他也没注意事情是发生在桑念家门口,以为只是大家站在一起说话,便站在人群外暂时没动,接电话去了。   桑念肚子跑上前,她不想家里的私事被外人围观,便打开店门,冷脸对着夫妻二人道:“先进去吧,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原本乔静兰便在四处打听桑念的去向,顺带再和左邻右舍编排一番桑念,这会儿人回来了,她也算给面子,跟了进去。   玻璃推门一关上,乔静兰便发难,“桑念,你别以为一声不响躲到这里就完事大吉了,如果今儿个你还不了钱,就跟我回去,下周去和人家李先生把结婚证领了。” 第38章   桑念今日也气得不轻,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喜欢他,更不可能跟他结婚, 你们是疯了?什么年代了, 还用逼婚这一套?因为缺钱所以就要把我给卖了?”   她说话毫不客气,乔静兰和桑宏良也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好在外头围观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不然听到的话,估计不知道得怎么想他们呢。   桑宏良也在此时开了口,态度却与乔静兰一致,“你也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们好歹也把你养这么大,你不知感恩就算了, 现在家里有困难, 你难道不应该帮帮忙?这么多年,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敢这么和大人说话?”   桑念眼角沁出泪水,她一直以为,桑宏良对她还是有几分亲情在的, 现在看来, 不过都是建立在需要回报的基础上罢了。   他们口中的亲戚,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帮忙?你所谓的帮忙,就是让我嫁给一个四十岁的人?既然要谈养育之恩, 你们难道只养了我一个, 桑乔呢, 她不是你们的女儿?为什么不让她嫁?”桑念大声质问, 心里已经彻底凉透。   乔静兰冷笑,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女儿比?”   桑宏良也懒得与她辩嘴皮子,他现在钱缺得紧,而姓李的非得等领了结婚证之后才肯将钱借给他,这次的投资关乎桑家的未来,他不能就这么因为桑念,把之后所有的都毁了。   “先跟我们回去,有什么事情再商量,你在这地方呆着有什么好的。”桑宏良决定采取怀柔政策,先将桑念带回去,之后的事情就要好办得多了。   桑念显然也不是个傻的,压根不肯,乔静兰便上来拉她往门外去。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一边拉桑念时,她一边口中还道:“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除了听我们的乖乖回去嫁人,还有谁会娶你?谁会帮你还钱?你就别在这白日做梦了,犟到最后结果还不是一样。”   乔静兰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在霍圳耳中,他将门推开,发出不小的动静,“我娶。”   三人都扭头朝他看去,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乔静兰与桑宏良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尴尬的神情,而桑念用力甩开了乔静兰的手,摸着自己被攥得发疼的手臂,往后退了几步。   桑宏良扯出一个生硬的笑,“霍总,你怎么在这啊?”   他年纪比霍圳要大不少,但现在也得叫一声霍总。   霍圳不回答他的问题,走到桑念身边,将她外套的袖子往上拉了拉,见手臂上果真红了一大块,隔着衣服都弄成这样,可见对方手劲有多大,他神色一下便冷了。   “你刚才不是说没人娶她?我娶,她欠你多少钱,我还,行了吗?现在可以滚了吗?”   霍圳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响在三人头顶,桑宏良与乔静兰根本说不出半个字,就连桑念都愣在原地。   见他夫妻二人不动,霍圳显然有了怒意,嘲讽道:“怎么,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二位耳朵不灵了?还是要我再重复一次?”   乔静兰还想质问桑念什么,硬是被桑宏良一个眼神给拦下来,一前一后出了门。   俩闹事的走了,桑念也算松了口气,也更加庆幸自己当初做了留在陈家村的决定,她坐在小马扎上,揉着手臂,愣愣地想着刚才霍圳的话。   他是想给她解围,才会这么说的吧。   现在的气氛,桑念没有勇气开口,霍圳在她面前蹲下,大掌覆在她红了的那块地方,轻轻揉捏着。   不需要说话,在这种无言当中,桑念居然觉得自己不那么难过了,“谢谢啊,我会尽快想办法把他们的钱还了的。”   言下之意,不会把他刚才说的话当真,所以他也不用有心理负担。   霍圳停住手上的动作,掌心与她的肌肤相贴,温热的体温便传导过去,“我这人从来不随便承诺,你欠的钱我来还。”   桑念抬头,见他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小小的自己,周身有些发热,未及说话,便听他继续道:“娶你也不是开玩笑,如果你愿意的话。”   如果说前面一句,桑念还是心怀感激,那后面一句,她便有些不知所措了,“我怎么能这么耽误你。”   霍圳温柔地触上她的发,“那你呢,要嫁给他们说的那个男人。”   “不……”桑念下意识地回答,她当然不会嫁给李超,“我只要将钱还了,他们就不能逼我了。”   霍圳:“真的吗?只要你在桑家一天,你一天不结婚,他们都能想出各种理由来逼你就范,你真的想这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垂眸看向桑念手上被捏红的那块,意有所指。   这样的强逼,肯定不会只有一次,只要桑念不结婚,她永远都是桑宏良手里的工具。   即使她能离开,但张美英还在这里养病,她能去哪儿呢?   桑念盯着那块出神,不说话。   其实心里头已经认可了霍圳的话,但她有她的顾虑,“婚姻不是儿戏,我不能耽误你。”   如果为了她自己,就这么草率地决定,那岂不是太自私了。   霍圳在她犹豫不决之际,突然道:“如果我说,我是愿意的呢?你呢,愿意吗?”   桑念瞠了瞠眼瞳,“大哥,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她便没有停下,“我知道,你因为小时候我挡的那一鞭子,一直都觉得欠了我,我之前就说过,没关系的,我早已经忘了。”   霍圳将抓着她腕子的手松开,声音有些低沉,“桑念,你为什么一定要往那些方面想?为什么我想和你结婚……不能是因为,我喜欢你呢?”   桑念也曾幻想过霍圳对她说这种话,但当真的听到的时候,心脏像是不属于自己了,开始疯狂跳动起来,开口就想要否定,“怎么可能……”   霍圳蹲在她面前,“为什么不可能?我有女朋友?还是有暧昧对象?既然都没有,那我怎么不可能喜欢你。”   桑念觉得这儿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她的大脑无比混乱,明明刚才乔静兰他们才来逼婚,现在霍圳又和她表白。   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于是猛地起身,慌慌张张地找了个借口去了楼上,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霍圳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虽然早已经料到了,但真正瞧见她这模样,还是有些不得劲。   *******************************   桑念没能在房间里待太久,十点的时候,楼下张美英就在叫她做饭,她不得已下了楼,到院子里便见张美英和霍圳聊得正欢。   她悄悄朝霍圳看了眼,霍圳也刚好在看她,她仿佛被烫到一般,飞快挪开视线后,钻进了厨房。   厨房不大,张美英在门口教桑念怎么处理食材,霍圳进不去,便坐在原位上听着她们说话。   早晨的那一番闹剧尚未传到张美英耳中,霍圳与桑念也都默契地没有提及,但等菜都上桌,准备吃午饭的时候,那微妙的尴尬才缓缓蔓延开。   一张八仙桌,张美英坐在他们中间,见二人都不说话,主动找了几个话题,只是桑念都不配合,两三句结束,无法,到最后能聊的只有桌上的菜,张美英就差把每道菜的工序都交代一遍了。   等吃饭结束,霍圳电话开始响个不停,看来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张美英趁着这个空档,正好有空和桑念单独说话。   “念念,你是不是和他关系不好?”桑念的态度实在奇怪,张美英不由怀疑。   桑念摇摇头,“没啊,我俩,挺好的。”   张美英侧头瞧了眼正在接电话的男人,“我也觉得这小伙子不错,不过他这次来找你有什么事啊?是不是吃了饭下午就走了?”   桑念想了想,“大概是。外婆你昨天晚上不是说有种药吃完了嘛,我一会儿带他去加油,正好到城里去帮你带药。”   张美英应下,吃过饭有了力气又站起来走了会儿,心里还惦记着之前种的那些菜,好段时间没管,已经死了大半,瞧着都可惜。   老人家身体不好,又不会玩智能手机,就显得格外无聊,只能用睡觉来打发时间。   这边张美英睡下,桑念做了两单生意后,便起了送霍圳回去的心思,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修电路的师傅姗姗来迟,对着配电箱捣鼓起来。   昨儿个的确是保险丝被烧了,算不上什么麻烦事,对修电路的师傅来说处理起来更是得心应手,不要半个小时便将电线重新接好,家里头总算有了电。   霍圳那电量快要耗尽的手机也总算能充上电,他快速处理了几个紧要事件,放下手机朝茶叶店走去的时候,听见一阵引擎轰鸣声,眼熟的跑车停在了斜对面的停车场,刚好和他的挨在一块。   霍衍从车上走下来,环视一圈后,大步朝着桑念所在的位置走来,他停在柜台前,潇洒地将墨镜摘下,而后开始一顿输出,“桑念,你眼瞎啦,居然答应嫁给那个什么李超,你知不知道他离异带孩,已经快四十了?”   他深吸一口气,还没吐槽完,结果抬眼瞧见桑念身后面色不善的霍圳,顿时住嘴,“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霍圳看着他,“你平时就是这么说话的?”   霍衍可不敢在这种时候造次,闭嘴不再多说。   至于一旁的桑念,她本来就觉得够乱的了,现在又来一个,她真的没有那么多精力应付,便想把这两位祖宗送走,自己静一静。   “大哥,你车没油了,正好现在店里不忙,我带你道附近那家刚建的加油站吧?”   霍圳多聪明的人,一下听出来桑念的意思,尔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却并未拒绝,“好,再等半小时吧,我手机充充电。”   霍衍可没察觉出他俩的不对劲,憋了会儿,还是将这两天听到的消息全盘托出。   “桑念,你知不知道,上午李超把和你结婚的消息放出来了,现在都已经传开了!”   桑念何尝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快,一脸茫然地看着霍衍。   霍衍接着道:“据说你们家收了李超高价聘礼,连办酒的时间都在商量了,你居然不知道?”   桑念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   难怪早上桑宏良和乔静兰齐齐过来,原来真的准备好将她“卖”了。   说着霍衍叹了口气,“你一直躲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或许再过两天,你不出现,大家就都当你和李超结婚了。”   被她这么一说,桑念自动脑补出了有人叫她李太太的场面,顿时一阵恶寒。   “应该不至于吧。”   霍衍:“反正你最好还是出面解释一下,桑家那边好像已经认下了。”   桑念不语,默默捏紧了拳头。   霍衍今天过来也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消息,霍圳又在,他自然不能在此处久留,便在半个小时后跟着一道儿走了。   桑念给霍圳指了路,顺利加到油之后,又被他送了回来。   看着桑念下车,霍圳将她叫住,“又又,我等你答复。”   桑念愣住,到底还是不言不语,垂下了头。   霍圳走了,家里好像一下子空了许多,桑念心不在焉地坐在柜台前,等到天差不多快要黑的时候,关了店门,将中午剩下的菜热了热,烧了点粥,和张美英坐在一起吃。   张美英见她第二次什么菜也没夹到就往嘴里送,忍不住出声,“念念。”   桑念被吓了一条,而后慢慢放下筷子。   她压根就没心思吃饭。   张美英也把筷子放到一边,“念念,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人?”   张美英这句话打了桑念一个措手不及,她压根来不及反应,表现出的都是最真实的反应。   张美英对她太熟悉了,见她如此,便知道猜得没错,只是小年轻的事,她也不好插手太多,便只把和霍圳那短暂接触当中最真实的感受说了出来。   桑念苦笑,“外婆,我当然知道他人很好,但我配不上他的。”   张美英却不赞同,“为什么这么说?你从小就不自信,总是喜欢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怎么不往好的地方想想?”   被她这么一说,桑念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是啊,如果她没有吸引人的地方,那霍圳怎么会喜欢她?又怎么会和她表白?   虽然他们之间身份差了很多,但霍圳既然会表白,不就是证明,他对那些并不在意吗?   桑念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件事,回忆着霍圳早上与她说那些话时的神情,认真而又诚挚,不像她,只会躲避。   夜很深,桑念依旧睡不着,拿出手机搜索:男神和我表白了怎么办?   网上关于类似的话题很多,桑念一一看了那些留言,全部都是让冲的。   于是在十二点多的时候,她也头脑一热,给霍圳发了个“好”字。   对面几乎是秒回,【真的?】   桑念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的,被包裹在一种喜悦与忐忑的奇异情绪当中,【但我总觉得太快了。】   【领证的事情放放,我们先交往试试?】   桑念答应了,还答应让他明天来接自己去城里给张美英配药。   第二天起床看见那些对话,总觉得还像是在梦里一样。   她就这么糊里糊涂开始和霍圳交往了……   可还是好紧张。   霍圳没来之前,她就开始紧张,等坐在霍圳车上的时候,她的心跳更是剧烈到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坐在副驾驶的桑念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更是连看霍圳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脑袋里反反复复地在问:他真的喜欢我?   霍圳余光瞥见她的模样,随手将音乐打开,正好是个广播电台,正在讲一些生活上的趣事,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二人随意地聊着天,没多久就到达了市区。   给张美英配完药,桑念原本是准备立马回陈家村的,结果张美英还特意打电话过来让她在外头好好玩,家里有人照顾,不用急着回来。   霍圳本就有事与她商量,见此正好提议,“去桑家吧,趁早把事情解决了。”   桑念也知道拖着不是办法,今天早上还有几个以前认识的朋友来打听她是不是要去给做后妈了,再这么误会下去,估计名声全毁了。   她没拒绝,给桑宏良打电话约时间,刚好他们都在半山别墅,霍圳便干脆将车开了回去。   这不是霍圳第一次到桑念家去,但这次的感觉与以往又完全不同,大概是身份发生了变化,进门之后桑宏良与乔静兰的眼神也有那么几分怪异。   “你们真的……”乔静兰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目前还是觉得难以相信。   霍圳怎么会看上桑念呢?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有什么好的?顶多长得不错,但霍圳见的美女还算少?   她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之前的牙尖嘴利此时完全看不见,在自己家里都显得有几分拘谨。   霍圳没有落座,站在桑念身边,非常自然地搭上了她的肩膀,问:“李超呢?怎么没来?”   桑宏良应道:“说还有十分钟。”   霍圳颔首,“好,你们欠他多少钱?”   桑宏良搓了搓手,“不多不多,两千万。”   桑念瞠目,两千万还叫不多?疯了吧?   他们怎么有勇气开口要这么多钱的!她当初给张美英治病花的,恐怕还没有这笔钱的零头多吧。   这夫妻二人大概就是拿住她还不了,才会这么咄咄逼人。   桑念恨恨地盯着他们,霍圳抓住她的手,安抚一般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两千万我会让人打到你的账上,也就是从今天开始,你们桑家的事和念念再没有关系。”   桑宏良喜出望外,笑道:“你这话说得太见外了,以后你们结了婚,都是一家人哈。”   能傍上霍家,那他们桑家以后还不是扶摇直上,C市谁敢给他脸色看?   这次出去借钱,被人家摆脸色的经历桑宏良受够了,以后可只有他给别人脸色看了。   想到此处,他的笑容愈发灿烂。   霍圳也发出了一声轻笑,“两千万断了你们的关系,如果再来纠缠,我就让桑家从C市消失。”   桑宏良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盯着态度强硬的霍圳,连扯一扯嘴角都觉得费劲,“小圳啊,话也不必说得这么绝吧?”   霍圳扭头,征求桑念的意见,“又又,你说呢?”   “我同意。”桑念现在迫切地想要和他们划清界限,巴不得以后再也不用见到他们这幅丑恶的嘴脸。   桑宏良又说了些好话,没得来回应,这时候门口传来了声响,是李超到了。   两千万李超已经给了桑宏良,而桑宏良也在第一时间将其进行了投资,所以这会儿,主要是霍圳和李超聊。   霍圳的动作也快,在李超到了没几分钟,专业的律师团队也跟着抵达,且合同都已经拟好,只待双方签过字之后即可生效。   李超今日过来的路上心里便七上八下的,他之前只在一些商业性的会议上和霍圳见过几面,压根没有多少交流,这次会招惹道霍家,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听着律师条理清晰的话语,李超却在走神,他看着桑念,想起了那天自己脸上挨的一圈,打他的是霍家二少,而今天陪着桑念的则是霍家如今的掌权人。   在整个C市,谁不得给霍家几分薄面。   李超如今心里万分后悔,他若早知道桑念和霍家有这层关系在,绝对不会答应桑宏良,更不会觉得他是和当自己的第二任妻子。   霍圳在律师说完后,看向李超,“如果没有意见那就签字吧,钱会按照流程转给你。”   李超对上霍圳的眼睛,周身泛冷,最终毫无二话地在合约上签了字,离开桑家的时候对桑宏良更是没有半点好脸色,直呼晦气。   等李超走了,霍圳也不想在此处多留,但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清楚,“我只帮念念还借你们的医药费,至于剩下的,你们并不是不用还,我可以放宽期限,也不收你们利息,但一分钱都不能少。”   准备白弄一笔钱的桑宏良心沉了下去,又不敢不应,更不想撕破脸皮,“肯定的,还是得谢谢小圳你肯借钱,等过段时间我们周转开,一定还。”   霍圳看了他一眼,颔首准备带桑念离开。   走至门口,乔静兰忽然道:“小圳,你说要娶桑念,是真的么?”   她到现在还是不太相信。   作者有话说:   小短篇,下章就完结啦~会爆更,所以后天更! 第39章   走至门口, 乔静兰忽然道:“小圳,你说要娶桑念,是真的么?”   她到现在还是不太相信。   霍圳轻轻牵了牵嘴角, 神情柔和下来, “是真的,她什么时候同意,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至于现在,她是我女朋友。”   这样的话,这样的神情,乔静兰便知道,霍圳绝不是开玩笑的,一时间心里头五味杂陈, 等二人走了, 都久久没有平静下来。   她想不明白, 桑念究竟给霍圳下了什么迷魂药,才会将人迷成这样。   从桑家出去,霍圳和桑念直接去了对面的霍家。   与从前每一次进来的心情都不同,这回桑念无端多了几分紧张。   霍圳握着她的手没有松, 像是猜到她在紧张什么, 道:“今天家里没人。”   桑念悄悄松了口气,说实话,她还没想到要怎么面对霍家一家子的眼神, 若是无人的话, 她还能好好享受一下与霍圳牵手散步的时光。   霍家的大花园里, 无论什么季节过来, 都能看到绽放的花朵, 这个时间点来,正是桂花开得热烈的时候,远远便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香气。   这种浓烈却不会让人觉得腻的香味,使得桑念放松了不少,她与霍圳在一棵桂树下停住。   桑念抬头看树上缀着的一粒粒小巧的桂花,霍圳便侧头看她,直看得桑念不好意思。   “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桑念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滑滑的,什么也没有。   霍圳“恩”了一声,抬手碰上她的脸,像是要帮她把东西弄下来,结果只是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   桑念微楞之后知道他是在逗自己,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扭头,恰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几粒小小的桂花落在她头上,悬挂在发丝之上。   霍圳靠近些许,帮她将头发上的桂花挑出来,以桑念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的喉结,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颚。   “又又,还记得我生日那天吗?”   桑念不知他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件事,便乖巧回答:“记得啊。”   霍圳微微弯腰,与她对视,“那你还记得那天在休息室里……”   他话没有说完,桑念脑海中自动浮现了那一日她酒后壮胆做的事情,脸上顿时烧热起来,一个大概的猜想也在脑海中成型,“你那天醒着的?”   霍圳道:“我喝酒后头疼,比较难睡着。”   什么意思昭然若揭。   桑念瞳孔颤抖,想着那日自己为隐藏得很好的事情,其实他全都知道,顿时手脚蜷缩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霍圳却不让她逃,“你为什么要亲我?”   桑念脑中已经成了一团浆糊,此时也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我……”   霍圳牵起她的手,还想说些什么,便听面前低垂着头的人仿佛鼓足了勇气一般,道:“因为我喜欢你。”   她这句话说得很响,也像是用尽了勇气,“我喜欢你很久了。”   她不敢抬头,只是述说着自己的心意,她不敢确定霍圳对她究竟有几分是真,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了,那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秘密也不该继续藏着。   将话说开之后,桑念觉得浑身都轻松起来,她之前就幻想过无数次告白的场景,却也没想过是这种情况下,而她也没有奢望过能得到霍圳的回应,甚至连对方会怎样拒绝都想过。   霍圳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抬手抬起桑念的下巴,“那再亲一下?”   桑念瞪大双眼,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知道亲一个人是什么意思吧?”霍圳靠近,含着笑贴上了她的唇,“我也喜欢你啊,又又。”   这个吻浅尝辄止,因二人的身高差,桑念不得不稍微踮起脚尖来,她太紧张了,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这样的场景似乎在梦中都没有出现过。   “抱着我。”霍圳搂住桑念的腰肢,轻轻将人往上提了提,二人便贴在一块。   桑念脑中一片空白,听着霍圳的指挥,手搭上他的肩。   四目相对,桑念不受控制垫脚亲了上去,她迷迷糊糊的,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亲上去的时候还听见了霍圳嗓子里的轻笑。   与此同时。   霍家二楼,霍衍在露台上伸懒腰,正在犹豫要不要给桑念打电话,毕竟桑念作为他的小跟班,遇到了事情他总不能袖手旁观,得帮一把才行。   可是桑念喜欢他,如果帮忙的话,该找个什么理由帮才不会让她误会呢?   霍圳撑着露台的栏杆,向远处眺望,正好看见了花园中的一幕,差点儿没站得稳。   什么玩意?   暗恋他的人怎么会和他哥亲在一起?   霍衍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擦了擦眼睛,发现俩人已经不在那棵桂花树下了。   “什么鬼?”霍衍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非常怀疑自己大白天的出现了幻觉。   他想着方才看到的场景,从楼上下去,到客厅的时候刚好和霍圳二人遇上。   霍衍到底也不傻,见着桑念低着头害羞得像是小媳妇,顿时有些心梗,差点儿将人揪过来好好问上一通,但碍于霍圳在,他硬生生忍住了。   霍圳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牵着桑念的手从霍衍身边走过,旁若无人地说:“一会儿想吃什么?最近新开了一家私房菜还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桑念现下还心跳如雷,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目送二人离开霍家,霍衍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痛意扩散,他并不是在做梦,方才在楼上看见的大约也不是他眼花。   他坐到沙发上,将手机掏出来,找到和桑念的聊天记录,编辑了一大堆质问的话语,在准备发送的时候又停住了。   霍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桑念好像从来都没有表态,说她喜欢他。   之前知道李超那事后,想救人于水火之中,好似也是他一厢情愿,桑念可从来没有向他求助过……   这么想着,愈发心里梗得慌。   将聊天框里的字一个个删掉后,他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忽然生出了股怅然若失之感。   自己之前到底在幸灾乐祸什么啊……   ***   桑念与霍圳谈恋爱的事并未瞒着众人,大概几天之后,季秋茹便按耐不住打电话给霍圳,悄咪咪地问了一通,在得到确切答案之后,更是高兴得不行,让他们抽空回去吃饭。   其实桑念并未觉得和霍圳确定恋爱关系之后,生活有太大的变化,她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陈家村照顾张美英,只不过霍圳来得也勤快了,有时给她带点奶茶,有时给她带点蛋糕。   陈家村本来就是个小地方,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村里人都会第一时间发现,更不用说霍圳隔三差五开车来回,人家早就开始打听了。   张美英一开始没得到桑念许可还不敢乱说,后来见霍圳来得次数多了,二人感情也挺稳定的,这才大大方方地同村里人讲开了。   人人都羡慕桑念好福气,找了这么个对象,张美英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身体恢复得也快,最近一次去城里复检,一声说她已经恢复了□□成,基本的生活自理都没有了问题。   张美英自个儿也松了口气,要桑念别在陈家村耽搁,毕竟这儿是乡下,一个年轻丫头天天住在乡下也不是个事,还是得去城里工作才成。   桑念近来又投了个设计稿,得到的反馈不错,还拿了笔不低的设计费,这让对未来也有了信心,不像之前那般彷徨。   在张美英的再三催促之下,桑念收拾东西回了C市,她依旧住在霍圳之前的公寓里,白天画画稿子,剩余时间便琢磨着做饭。   最近一段时日,做饭成了桑念新的解压方式,尤其是当做好的美食摆到霍圳面前时,他的几句夸赞,让桑念徒生出了几分成就感。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便已经到了深秋,这日桑念在家改完设计稿,见时间已经不早了,想起霍圳最近一段时间公司事情多,经常加班到忘了吃饭,她估摸着时间还够,便下厨做了几个霍圳爱吃的菜,放在保温桶里,打算送到霍氏去。   她提前给霍圳发了个消息,对方没有回复,多半是在开会,等桑念开车到了霍氏楼下时,手机依然安安静静的,她便拎着保温桶去前台登记。   桑念和霍圳的关系在霍氏知道的人还是少数,但她前几次过来,都是林睿亲自下来带上去的,前台自然也认得她,登记过后便让她上去了。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电梯有点儿忙,桑念反正不着急,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去了顶层。   与其他楼层不同,顶层的员工基本上都开会去了,只有几个还在位置上忙活,其中一个对桑念有印象,将她带到了会客室,倒了水后才离开。   会客室很大,就只有桑念一个人,霍圳开会还不知道要多久才结束,她等得有点无聊,拿出手机来打发时间,没等多久便感觉有人推门进来。   门是玻璃磨砂门,桑念抬眼,隐约看见个身影,便知不是霍圳,她还当是哪个客户,正准备站起来打招呼,等那人推门进来,才看清来者。   是苏灵韵。   桑念和她真的不熟,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此时二人面对面站着便只有尴尬,尤其是看见苏灵韵手上也提着一个类似的保温桶时,这种尴尬的感觉更强烈了。   见着休息室里有人,苏灵韵还是走了进来。   她在桑念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腿轻轻翘起,昂着下巴,忽然开口,“你就是桑念?”   说着她用一种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对面坐着的人。   桑念今日过来并未特意打扮,只是穿了个很简单的针织外套,脸上清汤寡水的,和深秋还穿短裙的苏灵韵简直像是两个季节的人。   桑念与她对视,“我是。”   苏灵韵扯扯嘴角,“我记得你,上高中的时候经常在霍家看到你,想必你应该也认得我吧?”   桑念想了想,她当年对苏灵韵还真没什么印象,她嘴里的经常看见,想来也就这么一两回,还是距离挺远的那种。   霍圳上学的时候就不常带同学到家里去玩,偶有几次都是一大群人,有男有女,而桑念那会儿与他们更是不熟,甚至连招呼都没打过。   还没等得及桑念开口,苏灵韵便抢先一步道:“我还听说,你现在是霍圳的女朋友?”   这种事情,公司里的同事可能不知道,但他们圈子里的人是瞒不住的,而且现在季秋茹已经完全将桑念当成未来儿媳妇了,出去毫不避讳,苏灵韵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虽然这样的问题,之前也有人问过桑念,但话从苏灵韵嘴里说出来,好像就有了几分不对劲。   她点了点头,并未否认。   苏灵韵慢慢将身子坐直,像是恍然想起了什么,“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当初那个帮霍圳挡了一鞭子的小姑娘。”   她说着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该不会是用这个借口来让霍圳和你在一起的吧?”   桑念皱眉,这样明显的敌意,她就是傻子都感觉到了,“你什么意思?”   苏灵韵盯着她,脸上早已没了笑意,“今儿正好赶巧遇上了你,你知道当年霍圳为什么会挨鞭子么?”   桑念没有说话,只听她自顾自地说:“想必有些风言风语你也听过,看你这表情,大约是没人告诉你了。其实啊,是因为在高考之前的那个月,我和霍圳—睡了。”   桑念下意识攥紧了手机,呼吸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急促了几分。   苏灵韵见她如此反应,轻轻笑了起来,“我俩去开房,可惜不巧,被霍叔叔发现了,他这才气得要打霍圳。说来我还得谢谢你帮他挡的那一鞭子,要是打在霍圳身上,我可得心疼死。”   桑念抬眼与她对视,毫无意外地看见了她眼中的轻蔑,有些混乱的心一下子就冷静下来,“那么我能问问,苏小姐当初为什么连高考都没有参加就直接去了国外?又为什么没有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就连回国了,也没听说你们有什么交集呢。”   “所以苏小姐今天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和我说这番话呢?如果你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我想也应该是霍圳来告诉我,而不是你。”   苏灵韵维持得很好的表情慢慢冷了下来,她没想到桑念和打听来的完全不同。   不是说她性格很软,又内向不爱说话么?   怎么和今天遇到的人完全不一样?   “你……”苏灵韵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这下更是气得不轻,但转念一想,她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道:“你不介意的话当我没说咯,我今天就是来给圳哥送饭的,没别的意思。”   她说完不欲再开口搭话,而是将保温桶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仔细一看,里头的几样菜确实都是霍圳平日里爱吃的。   桑念听她嘴上说着没别的意思,然而做的却是给别人男朋友送饭的事儿,换了以前,她大概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但现在不是一味退让的时候。   她干脆道:“不劳你送,我带了饭菜。”   苏灵韵手上动作一顿,正想说什么,外头传来不少说话声,应该是霍圳他们开会结束了。   一行人匆匆走过,开完会便下班了,霍圳刚看到手机上的消息,得知人现在就在待客室,便连办公室都没去,直接推开了待客室的门。   一进门,在看到苏灵韵的瞬间,霍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扫到桌上摆放的饭菜,以及桑念面前的保温桶,不悦地对苏灵韵道:“你怎么来了?”   苏灵韵起身,还未开口,便见霍圳叫来了林睿,“把人带走,已经是下班时间,别放乱七八糟的人进来,和前台还有门卫都说一下。”   霍氏的安保向来严密,苏灵韵也是在前台登记过才上来了,只是见了霍圳连话都没说上一句,便被赶走,她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当即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圳哥,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我人走可以,这些菜都是我特意准备的,你留着吃吧?”   霍圳朝桑念走去,边走边道:“不必了,我女朋友送了饭过来,你还是自己把东西带走,省得浪费。”   苏灵韵掐住掌心,她知道霍圳是个冷血的人,但在桑念面前,她不想输得太难看,于是从容地将饭菜收拾好,“也好,那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霍圳恍若未闻,牵着桑念往办公室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我觉得我和苏小姐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他说完,朝苏灵韵看了眼,那眼神,让苏灵韵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幕,手一抖,差点儿将手中的饭盒打翻,她垂下眼,等周围的脚步声消失了,这才找回属于自己的呼吸。   她今天是有些激进了,但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回国这么久了,除了生词生日宴外,她就没和霍圳单独见过。   想到此处,苏灵韵的脸色愈发难看,拎着保温桶上车后,便将其随手一扔,平复了好久才拿出手机拨通了个号码,开始冲那头发脾气。   看着停车场内苏灵韵的车离开,霍圳将窗帘拉上,转身桑念已经将几个菜和汤在茶几上摆好了。   都是很家常的菜色,霍圳拿起筷子尝了几口,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餍足。   到这个点,他显然也是饿得厉害了,就着菜一顿风卷残云后,将汤又喝了个底朝天,才算饱了。   桑念一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他吃,见他吃得这么干净,总算露出了点笑意,弯腰收拾。   霍圳将她的手拉住,在自己身边坐下,“桌上等会我来,你现在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霍圳在吃饭的时候见她一言不发,就知道她心里头肯定装着事呢,这么多年也不是白相处,虽然之前不是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但有些事情但凡用点心就能看得出来。   最近两人相处得都不错,能让她感到不愉快的,大约就只有今天见着的那个人了。   桑念是个装不住事的人,有什么都写在脸上,霍圳这么问了,她却没想好该怎么开口,“什么?”   “苏灵韵没和你说什么?”霍圳可不相信那个女人这么太平。   桑念垂首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说了……就是你上高三那年,为什么会惹得霍叔叔打你啊?”   霍圳轻轻笑了下,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我就知道她要和你说这件事,其余的她也没什么好讲的。”   高中那件事情说来也并不复杂,霍圳三言两语便讲了个大概。   当年高考前一个月,他们一群朋友出去为一个即将出国的朋友践行,在一家会所里喝得有点儿多,就连酒量很好的霍圳都喝得有些晕晕乎乎。   他中途去厕所洗脸的时候,偶然经过另一个包厢,无意中撞见了苏灵漪与另外一个人在说话,当时他没放在心上,二人看见他都有些惊慌,后来被遮掩了过去。   当时霍圳年轻,还没这么高的警惕,又都是同学,便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只是喝着喝着,觉得酒有些烈,头脑发胀,便想着先回家。   那要出国的朋友是主角,与霍圳关系也不错,霍圳不想拂他的面子,便一直忍着没说,后来实在撑不住,旁边同行的人提议开个房间先睡会儿,他这才勉强同意了。   当时和他一起进房间休息的有好几个男生,大家都挺熟的,军训的时候也不是没在一张床上山睡过,这又让霍圳大大降低了警惕性。   正当他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被人给叫醒了。   叫醒他的人是苏灵漪,那个时候苏灵漪才上高一,聚会的时候没看见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进到房间里的。   当时霍圳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朦胧,和之前喝酒后的反应都不太一样,他也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不对劲,而后便听苏灵漪说,是有人故意给他下了药。   苏灵漪当时很慌,说话也颠三倒四的,霍圳没那个耐心听,便想起身离开房间。   他往外走的时候才发现,之前跟他一起到房间里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   只是药效来得猛,他走了几步,已然歪歪倒倒不能向前,苏灵漪想过来扶他,此时又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将苏灵漪带走,另外一个上前来将他往房间里揽。   揽着霍圳的是男人,力气不小,霍圳用口袋里的钥匙在掌心狠戳了几下,倒在床上的时候意识已经比之前清醒了几分。   他不动声色地等着,看上去像是完全昏睡了。   没一会儿,走进来个女人,在男人的帮助下,他们将霍圳的衬衫扣子全部解开,然后女人钻进被子里。   快门声响起的时候,霍圳猛地从床上起身,一拳揍在男人的脸上,将他打了个出其不意,女人不敢大叫,又拉不住霍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出房间。   那天他回去之后,睡了整整两天才缓过来。   谁想刚缓过神,就有人把那晚上的照片送到了霍留松那,要求霍家负责。   霍圳向来骄傲,哪里吃过这样的哑巴亏,当时年少,觉得自己被下套格外丢脸,便也不想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解释,只打算用自己的办法去解决。   谁知道霍留松是动了真怒,还将那鞭子落在了桑念身上。   之后,霍圳去书房与霍留松将事情说开,虽然没有证据,但愤怒过后的霍留松恢复了几分理智,也觉得自己因为几张模糊的照片就动手打孩子着实有些冲动,便没有继续同霍圳计较,而是派人调查当天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上高中的霍圳到底手段不如霍留松,有大人出面,查起来又比他自己孤军奋战要好得多,不出三天便有了结果。   直接将目标锁定在苏灵韵的身上。   有酒店的监控在手,苏灵韵几乎没有办法辩解,而与她一同做这件事的人,霍圳也不陌生,是班上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男生,姓程。   如果不是在监控上将他们怎么算计自己的过程都看在眼里,霍圳根本不会注意到班上还有这么个人。   后来,事情处理起来就简单很多了。   苏家为了不让这件丑事传出去,就差下跪求霍圳了,在每日不断被纠缠恳求之下,霍圳要求苏家把苏灵漪送出国,且苏家也因此赔掉了一大单生意。   对正值上升期的苏家来说,少了那单生意,他们家想要再翻身就难了。   苏灵韵做出了这种拎家族蒙羞的事,苏家本也不想让她继续待在国内,遂连夜将人打发出国。   直到今年苏灵韵回来,算算时间,也快有十载了。   桑念听着他讲,很是专注,期间一点儿都没有打断,她除了那一鞭子之外,其余的因果是半点儿都不知道。   苏家有意隐瞒,霍家也不想让此事传出去,霍圳到底是将来的接班人,一些丑闻很容易被有心人发酵,所以这件事情便以苏灵韵出国为终点。   桑念听完心里不是滋味,觉得对苏灵韵的惩罚还是太轻了点儿,霍圳笑笑,“她那段时间在国外的日子不好过,苏家没钱了,你当她能在圈子里混得下去,我听说她有段时间连房租都付不起,想要回国苏家又不敢让她回来,过得挺惨的。”   “那另一个人呢?”桑念可没忘记,苏灵韵还有一个同伙,既然她得到了惩罚,另外一个人也不应当置身之外。   霍圳垂眼,“他啊,也一样出国了,不过前两年就回来,现在成了程氏集团的少东家,风头很足。”   桑念嘟着嘴,显然不是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还记得上回新品发布会吗?”   霍圳点到即止,桑念一下想起来,当时好像就有提到什么程氏集团,难不成?   霍圳颔首,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就是他,之前被泄漏的设计稿也是他们搞的鬼,你在生日宴上捡到的耳环我后来派人对比过,是苏灵韵不小心掉的。”   桑念哪里想到这些人这么坏,“他们胆子这么大,就不怕你生日宴那天发现吗?”   “发现了正好啊,他们就更可以借此机会来炒作抹黑霍氏了,如果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引导舆论的话,也许霍氏的确会受到影响,还好又又你聪明,没有声张。”霍圳说着将桑念夸了一同,继而道:“程氏集团现在也惹了一身腥,官司缠身,强弩之末罢了,算不得什么对手。”   上次抄袭风波之后,程氏集团并未能够摆出明确的态度,导致股票大跌了一波,口碑直线下滑,现在又和几个中小型公司在打官司,日子可以说是水深火热。   这当中少不了霍圳的推波助澜没既然那位少东家提前回国了也不肯太平,他就帮添一把火,若是再有动作,那他不介意将人送到牢里去,让他家几代都受影响。   等霍圳解释完,桑念心里的疙瘩也消失了,她看着霍圳收拾碗筷,已经完全将苏灵韵之前说的话给抛在了脑后。   晚上二人回公寓,霍圳也打算住下。   他们还是一人住一个房间,不过回去之后便腻在沙发上一起看了会儿电视,这才各自去睡觉。   第二日,霍圳不用早起,但他习惯性地先去外头跑了一圈,顺带买了些桑念爱吃的早饭,回到公寓后冲了把澡,刚套上浴袍,便听见有人按门铃。   季秋茹许久没见霍圳了,今日正好出门办事,路过他的公寓,便想着上来看看儿子最近在忙些什么,连家都不回了。   进门看见他穿着浴袍,刚问了几句,就看见他身后走出来的桑念。   桑念还没睡醒,穿着睡衣,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困意。   季秋茹露出个过来人的表情,揶揄地看向霍圳,“我说最近怎么不回去呢,原来是和小念住在一起啊。”   桑念听到季秋茹的声音一下子清醒,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她和霍圳确实是清清白白,但季秋茹现在肯定是不信的,二人默契地没有多说。   桑念去洗漱,霍圳则给季秋茹倒了杯水,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坐。   季秋茹笑着笑着,脸突然严肃了几分,“大宝,你可得对人家负责,念念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如果想玩玩,我劝你早点打消这个念头,我会你爸都不会同意的。”   霍圳知道她误会了,也不想澄清,低头闷闷笑出声,“妈,你就这么不信我?说实话,只要她愿意,我们现在去领证都行。”   季秋茹听出霍圳的意思,摆摆手道:“人家小姑娘肯定是还想考察你一段时间,这不是正常,你突然提结婚,只要不是头脑发热的,都不会同意,再说,人家说不定还不知道你对她的心思呢。”   霍圳撑着下颚,故作不解,“什么心思?”   季秋茹瞥他一眼,“就你房间里的那些东西,我先申明,可不是我故意的。还有那天你们一起在后院和奶茶玩,你看念念的眼神,诶唷,我是你妈,还能看不出来你什么想法?”   霍圳顿住,想到她说的,问:“那本相册你翻过?”   季秋茹摆手道:“哪里呀,就是去你屋里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倒的,我把掉出来的东西都放了进去,可没翻。”   霍圳抬了抬眉毛,季秋茹作为家长,是足够尊重孩子的隐私的,就算他的日记本不上锁放在季秋茹面前,她都不一定会翻,所以这一点霍圳还是信的。   其实那本相册季秋茹有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他不是很在意,算不上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季秋茹见他不吭声,神神秘秘道:“大宝,你为什么不把相册里东西给念念看?”   霍圳愣住,他其实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东西如果给桑念看到了,他岂不是再没什么秘密?   季秋茹暗示:“挑个合适的时机吧,有些事情你一直藏着,别人怎么会知道呢?你难道没发现她在你们交往的这段时间里老是瞻前顾后,看上去不够肯定?她是不是还会说,如果想要分开,一定要告诉她,这种话?这些其实都是她没有安全感啊。”   “霍圳,你向来聪明,但在这种事上你不妨听听我的,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这是你目前最需要做的。”   季秋茹说完后,没有要霍圳立刻应下,而是给予他充分思考的时间。   正巧桑念也洗漱完出来,季秋茹便换了说话的人,还要她一会儿一起去逛街。   桑念没法拒绝,跟着去商场买了一大堆应季的衣服,还答应季秋茹后天去霍家吃饭。   那天霍家人到得很齐,其实就是打着吃饭的名义,将桑念介绍给霍家的各个亲戚,桑念跟在霍圳身后认人,她模样好,又乖巧,很得长辈喜欢,更不用说季秋茹处处护着,那些亲戚都是有眼力见的,很快便其乐融融坐在一起。   期间霍圳去接了个电话,桑念陪着亲戚们聊天,饭后季秋茹见她有些疲倦,便找了个借口打发她去楼上休息。   桑念被带去的自然是霍圳的房间,与上次醉酒送他回来时一样,房间里没什么大变化,不过此时白天,露天阳台的门开着,有风从外头吹进来,将纱帘吹得翻滚起来。   桑念闭眼放松了会儿,有睡意,但还不是很浓,便靠在床头将手机拿出来,这一刷,刷到好几个本地的头条新闻。   让她比较关注的大写加粗的“程氏集团”四个字。   【程氏集团败诉,赔偿金额或达上亿】   桑念点进新闻,粗略地浏览了一番,就如霍圳所说,这几场官司打了有大半年的功夫,判决已经下来,程氏集团从一个上市企业变成负债累累,就连住的好几处房产都被法院查封进行拍卖。   现在的社会,想要靠一些歪门左道赚钱发展,是完全行不通的。   这大概也是程氏集团的报应吧……   只是这则新闻里透露的消息,桑念不光看到了程氏集团,还看到了桑宏良的公司。   她仔细将提到桑宏良公司的那一段读了下,文章中并没有太多消息,只是说好几家公司都投资了同一个项目,但那个项目目前已经被政府叫停,投进去的钱直接打了水漂。   虽然桑念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如果这则新闻说的是真的话,那桑宏良这次可真是倾家荡产了。   据她所知,桑宏良将所有能投资的钱都投了进去,甚至借钱都要投的,就是这个项目。   桑念默默关掉手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许是老天都在帮她出这口恶气吧。   以后这些就都是陌路人了。   她想着心事,在霍圳的床上小睡了一会儿,醒过来时楼下的亲戚已经开始打牌,都各有事做,她下去转了圈,霍圳去霍留松书房谈事情了,她还是回了睡觉的房间。   说来,霍圳这个房间她还没有好好参观过,每次进来都很快便走了,这回她总算可以不用着急了。   霍圳房间除了一张床外,还有个很大的书桌,是他平时办公的地方,左手边还放了个透明的陈列柜,里面摆的都是他的收藏品。   桑念看了会儿陈列柜里的收藏品,视线在书桌上滑过,忽然瞧见放在桌子正中央的一本厚厚的书。   她坐到椅子上,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封面,好像是个相册,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看,忽听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霍圳倚在门框上,唇角含着笑意道:“看吧。”   这本相册放在这儿本就挺奇怪的,桑念将信将疑地翻开。   相册第一页,是几张旧照片,拍的时间有些久远了,大概是桑念才到桑家的时候,她那会儿胆子很小,也不敢和其他小朋友玩,常常是站在一边看着。   左上角的一张便是她抱着个娃娃,站在喷泉池旁看着人家玩游戏的模样。   后来渐渐胆子大了些,便和霍圳有了合照。   这些照片大多是抓拍,连桑念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下的,她就记得以前季秋茹最爱拿着相机给她们拍照,原来不知不觉当中她居然有这么多和霍圳的合影了。   桑念之间拂过相册中二人稚嫩的脸庞,很多小时候明明忘得差不多的事情又慢慢浮上脑海,她一张一张看过去,翻到了第二页。   第二页的她长大了些,大概是上小学的时候了。   那会儿乔静兰出去玩从来都不带她,她唯一一次暑假出去旅游是和霍圳一家去的,在海边。   她第一次看海,赤脚站在沙滩上的时候既新奇又兴奋,照片照出来就显得有些傻傻的,她和霍衍在沙滩上搭城堡,年纪稍大的霍圳就在一旁指挥。   而有好多照片,都是霍圳帮她拍的。   继续往后看,便到了初中,桑念学业变得繁重起来,霍圳亦然,二人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了很多。   但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在校门口抓拍的她。   她一个人坐在公交站台,孤孤零零,等着末班车,光影攒动,别人都有家长来接,只她没有。   不知何时,霍圳走到了她身后,听她道:“我记得那天是你来接我的,外头下大雨,我连伞都没带。”   霍圳知道她那些日子过得不好,低低恩了一声。   接下去的好几张照片都是拍的物品,桑念一一看过去,发现这些东西她都很眼熟,她指着其中一张,“这是你上高一时候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是一束她用自己零花钱买的花,自己包装,还写了贺卡。   鲜花能放的时间不长,但照片却可以存放很多很多年。   “这个钥匙扣,我记得不小心丢了。”   霍圳拉开左手边的抽屉,将U盘取出,“在这。”   桑念惊奇,霍圳道:“你落房间里,被我捡到了。”   “那这些呢?”桑念指着相册上其他或是送出去了,或是她以为霍圳根本不知道的礼物,“你都知道是我送的?”   霍圳颔首,“我都收着,你要看吗?”   桑念拉住他,忽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你一直都知道?那我那年送你的……情书,你知道吗?”   这次换霍圳茫然了,“什么?”   既然提到这了,桑念也没什么好藏着的了,“就是那时候你把高三化学书还有几本笔记借我,我还你的时候就夹在书里了。”   霍圳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上大学之后就没翻过高中的书。”   他将人带到旁边的书架,上面对付了不少书,最底下一层挤挤挨挨全是高中那时候留下的,他还好一直没扔,都在柜子里放着呢。   他循着记忆抽出几本书来,“是这几本吧。”   说着手上便翻看起来,刚翻了没几页,就有张薄薄的纸掉了出来,桑念看见上面充满稚气和满腔热情的文字,顿时害羞到不行,上前就要抢回来。   霍圳哪里会让她得逞,眼疾手快地将纸拿到手里,飞快地看了起来。   桑念见抢不过,便停手,“我当时让霍衍告诉你东西还了。”   她那会儿生怕别人发现,仔细想了好多办法,才想到这一种,又生怕霍圳看不到,还特意让霍衍提醒来着。   霍圳起身,“你也不找个靠谱的人,他可从来没跟我说过,早不知道忘哪儿去了,我放假回来,书都已经被收起来了,难怪没看见。”   桑念当初还因为霍圳一直没有回应失落了好一阵子,但后来看他并未有任何表示,就猜测是不是这封信压根就没能送出去。   时间久了倒也不曾在意。   今日旧事被翻出来,桑念羞的脸上泛红,那边霍圳已经将她的情书看完了,“原来又又这么早就喜欢我了啊。”   桑念害羞过后,不免有些好奇,却又不好意思问出口,她也有些好奇,霍圳究竟喜不喜欢她,如果喜欢的话,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霍圳将情书叠好,想到上面充满稚气的话语,眉眼间的温柔藏都藏不住,他伸手搂住桑念的腰肢,将唇瓣贴在她耳侧,缓缓厮磨,“又又,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   桑念心一下如沉入了蜜罐子里,听得他继续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目光就会不自主追着你,可那会儿你我都在读书,我也需要时间去弄明白对你的感情,便一直没说,你上大学,我忙公司的事,又是许久未见,本以为可以慢慢告诉你,但我又怕再等下去,我们会错过。”   “我不是那种很会说情话的人,我想,只要未来的每一天我们都在一起,那我会无比期待未来。”   “又又,你愿意和我共赴未来吗?”   他拥着桑念,没有大张旗鼓的在众人面前宣告,也没有刻意去不知场地,只是挑选了一个两人都会感觉到舒适的环境,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桑念怎会不愿,她喜欢霍圳这么多年,却没想到暗恋的人也同时也喜欢她,这是多么可遇不可求。   “我愿意的。”   如果未来的每一天都有你的陪伴,那么,未来必是值得期盼的。   霍圳捧住她的脸,轻轻吻上她的唇,二人嘴角上扬的弧度贴合在一起,像是彼此间最初的心动一般。   五个月后,霍圳与桑念要结婚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时间在圈子内炸开了锅。   一开始大家知道他们谈恋爱,都当做是个茶余饭后的八卦听听,从来没人真的放在心上,都以为霍圳是玩玩的,不日必然要分手。   谁知道等来等去,等看乐子的人却等来了二人要结婚的消息。   众说纷纭中,谁也不知道霍圳到底为什么和桑念感情发展如此之快,但霍圳宠妻的名号也渐渐穿了出去,传至了桑乔耳中。   此时的桑乔,在娱乐圈里几乎成了透明人,无人捧着,接不到戏,又拉不下面子直播带货,现在就靠接的一些推广广告勉强维持人设。   比起事业不顺,更叫桑乔觉得无法接受的是家里的突变。   桑宏良投资失败,说是倾家荡产也毫不为过,为了还债,他们不得已将半山别墅都给卖了,现在随便找了处地方租房住。   在知道自己欠下巨额债款的时候,桑宏良和乔静兰便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来岁,头上的白发日渐增多,乔静兰整日埋怨不停,桑宏良则愁绪不减。   他们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一遍,问亲朋好友借了一圈钱,也只勉强凑够了一小部分,巨大的债款压力,让夫妻二人夜不能寐。   就在这种时候,他们听说了桑念要与霍圳结婚的消息,桑乔虽向来看不惯桑念,但这种时候,她认为,桑念无论如何也得站出来帮一把。   她正准备去找桑念聊聊家里的事,却被桑宏良制止。   夫妻二人有自知之明,自打李超那件事情之后,恐怕桑念便将他们恨之入骨了,怎会帮忙。   此事桑乔并不知晓,当听乔静兰讲完后,她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叹一句“糊涂”。   所幸,半山别墅的那套房子比想象中卖的还要快一些,那日陪买主看房的时候,恰巧碰见桑念从霍家出来。   这段时日没见,桑念瞧着似乎更光彩照人了,双方见面,谁好谁坏一下子就看得出来。   桑宏良动了动唇,与桑念对视片刻,到底是未能开口说些什么,而桑念,视线只不过在他们身上顿了顿,而后便挪开了。   桑家的事情她早有耳闻,但是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有些人,是不配称之为家人的。   婚礼那天,整个c市差不多都知晓了,隆重到直到好多年后依然有人为霍氏的大手笔咋舌。   那天好几个大型商场都有鲜花喜糖赠送,人人脸上都笑开了花,而桑念印象最深的,便是与霍圳交换戒指的那一刻。   当她为霍圳戴上自己设计的专属婚戒的时候,周围的喧闹声一下到达了顶峰,作为伴郎的霍衍在片刻的松怔之后,也笑着鼓起掌来,桑念变成嫂子,似乎也不赖呢。   鲜花漫天飞扬,桑念跟着一道儿笑了起来,紧紧牵着霍圳的手,相拥着记录下此时此刻。   暗恋已久,必然为婚。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这本真的很短,想写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写得不是很满意,所以轻喷~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