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让我安静当只妖   作者:蘑菇头叼炸天   简介:   《渣男沦为受》火热连载中你若想当只妖,本王便弃了这天下,陪你便是。你若想做王妃,本王哪怕与整个天庭为敌,也要将你娶了,养在紫金殿。花妖本不是妖,道士也本非道士。那一年,天界,花童与天帝之子乾在花田圣地相遇,乾命他每日送打鲜花去自己的宫殿,斗转星移,乾与花童悄悄发生了一段孽缘,终被众仙发现,天帝大怒,降九十九道天雷对花童加以酷刑,并推上斩仙台。花童在斩仙台落下一滴眼泪,灰飞烟灭,乾,后会无期。 第1章 那一年   花妖本不是妖,道士也本非道士。   那一年,天界,云顶天宫迷雾袅绕,有仙鹤在腾云,舞起修细纤长的腿,优雅地落,落进那一塘莲荷飘香的瑶池。   瑶池尽头,盘龙绕柱,满地奇花争艳,一袭白衣的少年蹲坐于花丛之中,无聊地挥动锤头凿着地,那双清浅澄澈的眸子却满是迷茫。   他忆起多年前,也是这片仙花烂漫的瑶池圣地,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小孩,每日都挥舞着锄头,替这片姹紫嫣红翻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一天,圣地里的牡丹正浓,他在那一片粉的,红的,紫的,蓝的妖艳中抬起头,抹掉额头的汗滴,正要弯腰继续翻土,眼角的余光却得见,雾绕的盘龙石栏里,男子金袍加身,偏偏而立,一双傲眼不可一世,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看。   他的心里奇怪,这又是那位仙子跑到花田圣地里赏花来了。   小小的脸腼腆地朝那男子一笑,稚嫩的小手捏紧锄头,打算继续翻土。   “你,过来。”   那男子缓缓开口,音沉,声磁,净朗动听。   估计是要让他讨牡丹吧。   小孩如此想,小手放下锄头,小心绕过牡丹,来到男子脚下的石栏边,扬起小脸:“请问这位仙子有何吩咐?”   男子隔着石栏,屈身俯视那湾清浅澄澈的眸:“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小孩忽闪起浅眸:“我没有名字,仙子们都叫我花童。”   “花童?”   男子锁了锁剑眉:“那从今日起,本王就唤你为阿潼。”   “阿潼?本王?你是?”   小孩扬起脸,又是疑惑又是惊诧。   男子勾了嘴角,绘出笑:“本王乃是天帝之子乾,从明日起,本王命你每日往紫金殿送一打鲜花,以共本王观赏,不可有误。”   那日以后,小孩每天都会讨一篮子鲜花,送往太子乾的紫金殿,把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布置得春意盎然,太子若是心情好,也会教他绘绘画,扶扶琴,舞舞剑。   斗转星移,时光飞逝,小孩长成了如今的少年,太子却仍是最初的模样,只有每日繁忙的功课与复杂的朝政在他脸上烙下些许稳重与不太成熟的成熟。   那一晨,是春,圣地里的桃花映了风,香了夜,少年睡过头,匆匆套上白袍,草草系上发,慌慌张张讨了一篮子粉,急急赶往紫金殿。   与太子多年的接触,他明白,那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某天送奏章的小仙子迟到了一刻钟,他便龙颜大怒,将那小仙子贬下凡间,永世不得飞升。   少年气息乱颤,跑进大殿,不知何时丢了鞋,洒下一路桃花瓣上的粉,红了气势磅礴的殿,两旁的小仙娥们低头捂嘴,偷偷笑。   太子已扶袖在龙案前阅奏章,闻声,抬眸冷冷扫了一眼少年:“现在几时了?”   “回殿下,快午时了。”旁边小仙娥鞠礼作答。   “午时?”   太子砸下手中的奏章,傲眼扫过青丝微散的少年,似乎很生气。   少年吓得俊脸失色,腕间花篮落地,提起白袍扑通跪:“殿下饶命,阿潼今日睡过了头,还望殿下开恩。” 第2章 那一日   “开恩?”   太子展展手,理了理腕上金丝纹龙的袖袍,抬眸:“做错事就得接受惩罚,把他带下去,关进偏殿等待发落。”   “是,殿下。”   两名小仙娥押住不停喊着殿下饶命的阿潼,送往后面的偏殿,上锁,守在两侧等候太子的命令。   阿潼在胆战心惊中来回地跺,也没管快要散掉的发,以及被桃花枝划破的袍。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仙娥的声音:“太子殿下。”   “嗯,把门打开,你们退下去。”   完了,是来处罚我了吗?   阿潼害怕,跑到偏殿云柱后藏好身,这样或许可以挡一时半会。   “吱呀~”   门被打开,傲眼扫过光线黯淡的偏殿,云柱后面的一片衣袂软在地,白得显眼。   “愚昧。”   太子好笑,反手带上门:“你是想本王抓你出来,还是自己走出来?”   阿潼委屈得想哭,愁着脸,缓缓探出身:“殿下饶命呀。”   “你,过来。”   太子巍然而立,反背手,扳起脸,势不可侵。   阿潼不敢去直视那张让人生畏的脸,垂下头,提袍瑟瑟上前,那湾如蝶翼的睫眉都慌得抖。   突然!   太子一把将他抱住,压下身:“阿潼,你真美。”   “太……太子殿下,……你,你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阿潼慌了神,扬起清浅满是惊恐地对上那双目光灼灼的眼。   “阿潼,本王喜欢你。”   傲眼紧紧地盯着他,光是那眼神似乎都要将他穿透。   “太……太子殿下,使不得,阿潼是男儿身,怎……怎么可以?”   阿潼扑通着心,指尖死死抓住云逸轻轻的衣袂,天!他想做什么?   “本王不管,本王就是喜欢,本王命令你,你也必须得喜欢本王!”   太子单手,挽上阿潼快要散掉的青丝,扯掉系发的带,探进那丝丝缕缕间,按住阿潼的后脑,埋头深吻。   阿潼感觉自己的瞳仁都快蹦出了,除了惊恐,还是惊恐,天!他在干些什么?   太子的气息愈渐发沉,将阿潼抱起迈往偏殿里的塌。   阿潼像要窒息,桃花染粉了脸,拼命挣扎开,喘息着:“太,太……子……殿下,你……要作何?”   “要你。”   太子回答得很决绝,揽住人压上塌,扯掉了那一袭轻如云纱的白衣,癫狂,肆意妄为地癫狂……   那一日,桃花的香气溢满了整个紫金宫殿,连袅绕的云,都酥了,那风,也醉了。   那次以后,太子总是以各种理由将阿潼关进偏殿,阿潼也哭过,也恼过,甚至想过不想活。   可他,能怎么样呢?连反抗,都不敢,连苦,都无处可诉。只是默默地忍受着,谁让他是天帝之子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阿潼习惯了那半梦半醒的癫狂,直到桃花谢了春红,迎来瑶池满塘的荷,圣地里的仙花也烂漫了。   “阿潼,太子明日大婚,你将圣地里的鲜花都讨了,送去太子妃的琉璃宫,速速布置。”   俩名仙娥的声音似乎还在花田回荡。   “是。”   那一刻,阿潼没有过多的表情,轻声答应,挥动锄头,砍下那一簇又一簇的姹紫嫣红。 第3章 两个矛盾的人   现在他有了太子妃,应该会放过我了吧?可为何,心会莫名的疼呢?   我在想什么呢?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之子,而我只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花童,又能怎样呢?   阿潼很快砍下满田的仙花,那湾清浅望向圣地里光秃秃的枝丫,花没了,那些树,会疼吗?   或许不会吧,明年的今天,也是会长出来的,说不定砍光以后,来年,会开得更艳呢?   花儿着实太多了,光凭阿潼一个小花童,是无法搬运去琉璃宫的,他唤来了成群的仙鹤,将那些嫣红扎成捆,搭上仙鹤纤柔的背,他自己也捧了一大捆,乘上领头的鹤,载着大片大片飘绕的花的香,往琉璃宫腾云而去。   “唳~!”   长长的鹤啼声划破琉璃宫上空,太子乾正携明日的太子妃萱蓉视察新房的准备工作。   他远远得见,那鹤背上捧花的人儿美得不像话,那才是他朝思暮想真正的王妃呀,可生为天帝之子的他,却只能将他藏着,掖着。   阿潼也远远得见,那些忙碌的仙娥中,琼缕玉衣的仙女姐姐与他,显得如此出众和般配,那才是他真正该有的幸福吧,我能算什么呢?   腾云散开,仙鹤落地,阿潼飘然而下,白衣楚楚,捧花上前,长揖作礼,声淡:“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花童前来献礼。”   太子的心,像被某种的利器戳中,他一点都不难过吗?爱了他那么久,他可以在这样的场合如此镇定吗?   “快快快,将那些花都卸下来。”萱蓉满心欢喜地命令道,完全没注意到太子愈发阴沉的脸。   那张傲世一切的脸变得瘆人,太子莫名震怒,甩掉萱蓉的手,狠狠一脚将阿潼踢翻在地,吼:“谁命你来的?谁命你送花的?滚,给本王滚回去!”   那一瞬间,阿潼想哭,却硬是没哭出来,强忍着眼泪,翻爬起去拾那满地被踢飞的落花,这难道不是你让我来送的吗?   那些忙碌的小仙娥见到太子发怒,纷纷吓跪在地:“殿下息怒。”   连萱蓉也吓得愣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跟着下跪,她不敢说,是自己命人让那花童送来的,听闻太子每日都命花童往紫金殿送花,以为他会喜欢,却不想……   太子见拾花的人连声都不应,更加窝火,他是故意的吗?故意在这个时候送花来,目的就是为了告戒自己,你没用吗?你贵为天帝之子,却只能将他藏着,永远也见不得光吗?你真的就这般无用吗?   “呼~”   又是狠狠一脚,阿潼伴着风,飞出数米开外,像个扯线的木偶,摔得破碎。   “滚!本王不想再见到你!滚!”   太子突然暴跳如雷,为何要作出那一脸的镇定呢,为何这般对你,你都不肯回应一下呢?那怕你喊一声疼,我也便饶了你呀,可为何?   可为何,为何你非要作那种无声的反抗呢?我的苦,你不懂吗?   阿潼拖起自己快要散架的身体,有抹鲜红,溢出了嘴角。可他,依然倔强地去捡那一地被太子踩得粉碎的落红,乾,这些,都是我的心呀! 第4章 天帝   萱蓉与众仙娥吓得不停喊殿下息怒,没有谁知晓太子为何龙颜大怒。   连驮花的仙鹤都发出凄惨的悲啼,像在为阿潼抱以不平。   太子只觉心紧,他突然就厌恶起那些红,不管是花的,还是他嘴角的。   他曾经也是想过,不如弃了这太子位不要,携手与他同逃,至天涯,到海角,从此他抚琴,他舞剑,种一春烂漫的山花,直至石枯海烂,地芜天荒。   可他若是为了情而逃,这满天的芸芸众仙,即使能放过自己,可会放过他吗?尤其是那个被称为众仙之帝的父皇,他是绝对不可能让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一切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差错,他太了解他了。   那就这样藏着吧,掖着吧,明明很顺自己的意呀,可为何,自己硬是看不惯他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呢?   是不爱呀,他完完全全就没有爱过自己,即使自己成婚,即使自己携着别人的手,他完完全全都是无关紧要,毫不在乎的模样。   阿潼,我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自始至终,你有没有爱过我?   “不许捡!”   太子又吼,吃错药似的踢着那一地落红,连成群的仙鹤也遭牵连,被他踢飞好几只,花儿愈洒愈多,铺满了地,香满了天,却碎成了片。   萱蓉与众仙娥长跪于地,瑟瑟发竖,谁也不敢再作声。   “乾儿,这是为何呀?”   天帝与王母携手前来观礼,却不想得见眼前这一幕。   “参见昊天大帝,王母娘娘!”   长跪于地的萱蓉与仙娥们齐齐喊。   “都平身吧。”天帝抬抬手,看向太子。   王母扶起地上的萱蓉:“这是怎么啦?”   太子停下所有动作,连怒火也消散不见,声音从容,上前,简单揖礼:“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阿潼在见到天帝与王母的那一刻,也是跪拜于地,深深埋着头,作为一个小花童是没有资格面见天帝与王母的。   天帝看了他一眼:“你也起来吧。”   “是,昊天大帝。”   依然是淡如水的声音,仿佛方才那两脚不是踢在他身上。   天帝微微皱眉:“乾儿,他是惹你生气了吗?”   “未曾,父皇,只是儿臣突然看那些花碍眼得很。”太子面无表情。   天帝看出了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他也在一些仙子口中得知,说太子与花田圣地的花童关系过于密切,似乎相当不堪。于是道:“朕听闻,你素来喜欢鲜花,每日都会命那花童往紫金殿送一打,为何今日又生厌了?”   太子愣了好一会,才答:“回父皇,儿臣不知,可能是那些鹤声过于凄惨,不适合这良辰美景吧。”   “哦?”   天帝当然不信这个理由,挑了眉:“那要不,将那些鹤统统都斩了?”   “使不得!”   阿潼与太子异口同声。   天帝与太子同时瞟了眼阿潼,太子急忙喝道:“放肆,你一个小花童有何资格在…………”   “罢了!”   他还未说完,天帝便摆手打断,朝众仙娥挥手:“你们都下去忙乎吧。”   “是。”   仙娥纷纷退下,张灯的张灯,结彩的结彩,摆酒的摆酒。 第5章 酒   天帝又瞟了眼阿潼:“这花虽然香艳,可始终不长,风一吹,香就得散,雨一下,艳就得落。小花童,你把这些花都收拾收拾,既然太子厌了,就都送回去吧,以后都别在往紫金殿送花了,省的再碍太子的眼,踏踏实实的,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吧。”   阿潼长长揖礼,依然深埋着头:“是。”   阿潼与太子都听明白了天帝的言外之意,太子愣是没再作答,这是给阿潼一个警告,也是给他一个警告,看在你们都没挑明的份上,愿意放你们一马,若是你在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那花是多么弱,你懂吧。   阿潼没有去看任何人,低头将那满地的碎红一片一片拾起。   天帝携起太子与萱蓉的手:“乾儿呀,有了爱妃就该收心了,不该喜欢的,就不要去喜欢。走吧,去瞧瞧你二人的新房。”   阿潼扫了眼那在众仙娥簇拥下的四个背影,浅笑,多好的一家人,慈母严父,金童玉女,如此,甚好。   太子一行人离开后,众仙娥却围了上来:“小花童,你怎么样了?”   阿潼莫名感动:“多谢各位姐姐关心,阿潼无碍。”   “那太子怎么那样对你呀?”其中一个仙娥问。   “对呀,对呀。”众仙娥跟着附和。   阿潼又是浅浅笑,半开玩笑:“昨日我去紫金殿送花,偷喝了他一口喜酒,他可能很是挂恨吧。”   “啊?素闻这太子脾气向来刁钻,不曾想还真是这般古怪。”众仙娥七嘴八舌,开始担忧起自己的未来。   其中一仙娥递给阿潼一壶酒:“小花童,既然你想喝酒,姐姐偷偷送你一壶,不过,你得把那些花赠与我们。”   仙娥的地位在天界相当于仆人,是没资格讨到花的,阿潼想了想:“也好,反正这些花,即使送回去,也回不到枝头了,只是不知,这位姐姐要这花有何用?”   “酿酒呀,昨日我在酒仙醉翁那里取酒,听闻他与坐下的童子谈及,在凡界,凡人会用花酿酒,听说香浓无比,只是这天界的仙花,还没试过,不知滋味如何。”小仙娥向往满满。   凡界?用花酿酒?阿潼忆起前几日,他将他关在偏殿内,很晚才归来,他的手上多了只壶,浑身有很浓烈的奇怪气息。   “阿潼,我是不是很没用?像个工具,像颗棋子,什么都被安排好了,连想娶谁都做不到?”   阿潼未曾饮过酒,见他大口大口地灌,心里奇怪:“你饮的是何物?”   傲眼发着红,似哭却又笑:“酒,这三界之中,最销魂的东西,你想来一口?”   “真的吗?”阿潼忽闪起清浅,接过递来的壶,也学他的样子,灌下一大口。   “咳……咳咳……”   阿潼咳嗽,骗人,什么东西,真难喝。   “怎么样?滋味如何?”太子是真笑了。   阿潼急忙丢掉壶,清浅里呛出晶莹的泪:“……辣……难喝。”   太子一把将他揽进怀:“辣完以后,你会忘了痛。”   “真的吗?”阿潼不信邪,拾起壶又饮了一小口,还是很辣很辣,却生出一种飘飘欲飞的错觉。   那一晚,他和他都醉得很厉害,也癫狂得很厉害,阿潼那时就发誓,自己再也不要碰酒这种奇怪的东西了。 第6章 你滚   只是不知,这花酿的酒,是辣,还是甜呢?花儿生得这般美丽,应该是甜的吧。   阿潼如此想,取下一捆纷香,交与仙娥:“姐姐,到时候酒酿好了,能不能给我尝一口。”   “嘻嘻嘻嘻,还真是贪杯的小花童,行,姐姐若是酿好了,找机会溜去花田圣地,给你捎上一壶。”仙娥笑得盈盈。   “好。”阿潼也笑,满口答应,卸下鹤背上的仙花,又乘了头鹤,在长长的鹤啼声中,腾云而去。   次日,天帝之子乾大婚,在琉璃宫大摆宴席,邀了天南海北五湖九洲的各路神仙,宴会欢快地举行了三天三夜。   阿潼在没有仙花的花田圣地,卧于光秃秃的仙树枝头,忍住辣,一口气喝光小仙娥给他的那壶酒,圣地里的花童醉了三天三夜。   那以后,阿潼没再往紫金殿送过任何一朵花,当然也没有花再送,太子也未曾来找过他,防若他与他从未相识。   阿潼像是回到小时候,又过起终日挥舞锄头翻土的岁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花童学会了饮酒。   那位用酒与他换花的小仙娥会时不时跑来花田圣地,给他捎上一两壶好酒。   阿潼也曾问:“姐姐,那些花儿可都酿成酒了?”   仙娥望着他痴痴笑:“傻弟弟,若想酿成一壶酒,并非一朝一夕,得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吸取天地之精华,日月之光阴。你若想喝,最少也得等到来年的这时候。”   “哦。”   阿潼似懂非懂的答,到那个时候,这些被砍下花的枝,也会重新开满花儿吧,那还真是令人期待呀。   星转斗移,时光匆匆,阿潼在半梦半醒的酒香中,迎来圣地里一树又一树润的粉的薄如蝉翼的桃花。那些砍下花的枝,也长出了新的芽,瑶池幽幽的潭水也嫩了绿,生出枝枝尖尖的荷的角,又,来了春。   那一天,阿潼翻土累了,便丢下锄头,掏出壶,爬上一颗桃粉夭夭的树丫,仰头灌下一大口酒。   “……咳咳咳……”   那湾清浅呛出晶莹,又变得迷茫,明明学会了,明明习惯了,可为何还这么辣呢?   “既然辣,为何还要喝呢?”   那成片成片夭润的桃粉瞬间乱了那湾清浅,身后,音沉,声磁,净朗得动听,却又多了几分沙哑。   阿潼害怕,不敢回头,抖着指尖紧紧抓住酒壶,那如蝶翼的睫眉都颤了,跑,他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阿潼慌慌翻下树,拽了锄头,提起白袍,垂眉去寻被桃粉铺满香的路,正要一鼓作气,跑回花篷,却被金丝纹龙袖袍中的手裹了个结实。   “阿潼,我想你……”   那声,沙哑得更浓,呼出沉沉的气息在阿潼发间不停蹭,手也不安分了,隔着轻柔柔白的袍,来回游。   阿潼乱了,彻底乱了,胸口抖得厉害,像是有东西,将要跳出来。   他长长吸了口气,努力压制住满心的惊恐,浅浅吐出两个字,声平而淡:“你滚。”   那一刹间,沉沉的气息停住了,手也僵滞在阿潼身上,良久:“阿潼,你是在恨我吗?” 第7章 爱恨之间   阿潼也愣,恨?什么是恨?犹豫了好久,终还是开了口:“恨为何物?”   金丝纹龙袖袍里的手猛然一颤,突然间发力,将阿潼扳了过来。   那湾清浅对上那张久违的脸,依然是那么不可一世,却添了几分难隐的憔悴,像是老了。   依然是俯视的角度,依然是一个劲地追着阿潼看,目光却温和了许多,满满都是想与念,宛若丢了魂魄。   看了好一阵,乾闭了闭眼,伸手拭去那湾清浅溢出的泪:“不喜欢的不喜欢,讨厌的讨厌,不爱,到了极致,即是恨。”   阿潼想了许久,又问:“有两个不喜欢,两个讨厌,再加上许许多多的不爱,才能称之为恨吗?”   乾浑身一怔,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如此贪恋阿潼,不仅仅是那美得不像话让他神魂颠倒的容颜,还有那湾清浅下藏着的简单得透明的心。   阿潼,为何你即使是疼,即使恼,即使是恨,即使是哭,为何那双眼睛都能保持着最初的清浅?你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呢?   沉默了好一阵,乾轻轻点下头。   阿潼忽然就哽咽了,垂眉抿了抿唇:“对你,我有两个不喜欢,两个讨厌……可我,没有许许多多的不爱,没有……”   没有,在你给的那些好的坏的痛的之间,逃不掉,躲不开,又无法找到出口,从讨厌到不喜欢,却从来没有许许多多的不爱。   乾突然就震惊了,一把托起他别过去的脸,锁紧眼光对上那湾泪中的清浅:“阿潼,所以,你是爱我的吗?”   阿潼不敢去看乾的脸,挣扎,想要摆脱困住他的手:“我不知,你放开。”   “我舍不得放。”   他将他死死困在怀里,拼了命的抱住,眼,都红了:“阿潼,我舍不得,我试过了,我根本做不到。”   “你还想做甚?”阿潼急了,挣扎得更厉害。   他哪里能肯放过他,伸手探进那丝丝缕缕的青丝间,洒出炙热的气息,撩到阿潼的耳垂:“你,我想做你……”   阿潼随即羞红了脸,怒道:“你已经有了太子妃,还不够吗?”   “嗤!”   乾哑然失笑,傻瓜,我的心早就被你完完全全占据,怎会容得了别人?   探进青丝的手又扣住阿潼的后脑,强行将人从怀里分开一小段距离,已是灼灼迫人的目光,紧紧追着阿潼的眉眼跑:“你这是,认为自己失宠了吗?”   “我……我没有。”阿潼气得咬唇,那么美的仙女姐姐就不能满足他的兽望吗?   “骗人。”   乾被那俊脸上的桃红扰乱了心,再也忍不住,埋头吻上那带着桃香的唇。   阿潼彻底恼了,也不管他太子殿下的身份,一口狠狠咬下那肆意妄为的嘴,推开吃疼发愣的他。   “你是疯了吗?这里可不是你的太子殿,若是被其他仙子发现,你的太子位还想不想要?”   乾从未见阿潼会这般反抗,短暂错愕之后,回过神,也不恼,一把将人又扯进怀中,看了半晌:“我不怕,阿潼,你怕吗?”   阿潼也看他,沉默,随后浅浅淡淡地笑,划下眼睑:“怕,从一开始就怕,可已经,怕习惯了。” 第8章 这就原谅他了,也太便宜他了   乾又是怔,微颤着手指捧住那张笑得迷人却让他心疼的脸:“对不起,阿潼,是我太自私……相信我,终有一日,我定会让你光明正大的跟我在一起。”   阿潼从未想过要什么光明正大,但那句对不起,彻底地瓦解了他心底所有的防线,在他面前,他早已沦为一只驯羊。   乾,我想,我已经深深沦陷,沦陷在你造好的毒潭深处。   阿潼不再笑,扬起那湾清浅,第一次去审视那个让他无法自拔的人:“乾,你不是太子殿下,你是魔鬼。”   乾愕然,随之一喜:“阿潼,你是原谅我了,对吗?”   阿潼没再作答,拉直了白皙的脖子,扬上粉砌的下巴,合上那湾清浅,回应给乾一抹若有似无细细的吻。   乾,我是中毒太深吧,那就一错到底吧,不撞个头破血流,我是不会死心吧。   乾在那一刹之间,从头到脚完完全全被深深点燃,挥手布下一片结界,发狂似的裹住阿潼肆意地啃咬,恨不得将那怀中的人活活吞噬干净。   又是癫狂,发了疯一般的癫狂,在那片夭夭炙炙的桃粉深处,乱花迷了眼,风从林中过,落下一场又一场醉人的桃花雨。   阿潼连肠子都悔青了,他想,再也不能主动去吻那只会发狂的野兽。   欲是情的初始,情是欲的升华,也是在那藏着掖着见不得光的情欲中,他与他,又继续着这说不清道不明的藏着掖着。   只是不再是花童送花的太子殿,而换成了奇花争艳的花田圣地,乾总是隔三差五的溜过来,有时甚至还在阿潼的花篷里过夜。   虽然乾会布下结界,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仙界亦是如此,最先起疑的是萱蓉,她派人悄悄跟踪过乾,每次都见太子殿下去了花田圣地,然后消失不见,许久才会出来。   太子虽已与她完婚,对她也算得上是恩宠有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却从未对她说过一句情话,就像把她当神一样高高供奉,她明白,他的心不在她这里,这让她懊恼不已。   她联想到婚前的那一天的那一幕,一个让她胆颤的念头在脑海产生,那个花童,那个花童虽是男儿身,可他,可他生得比她还要美,难道太子殿下与他…………   不行,决定不行,我才是太子妃,怎么可能输给一个花童,更可气的,居然还是一个男花童!   她吩咐殿外的小仙娥:“来人,去花田圣地,命那小花童送一打花过来。”   “是。”   两个小仙娥齐声答应。   ………………   这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春风细软,卷走圣地一树又一树炙粉的桃红。夏雨留念,点亮瑶池一株又一株摇曳的玉荷。那些被砍下花的枝,一如阿潼期待的那样,开得更艳。   阿潼蹲坐于仙花丛中,无聊的挥舞着锄头,扬起那湾依然澄清的眼,有些迷茫。   前几日,那厮匆匆来,匆匆吻:“阿潼,蛮洲有凶物作祟,父皇命我带兵前去讨伐,你好好待在这花田圣地,那里也不许去,知道吗?”   “蛮洲,那是天界以外的地方吗?”阿潼有些向往,他从未离开过天界。   “嗯。”   乾又是深深的吻:“我本想偷偷带你去,只是那地方太凶险,你的仙力太弱,支撑不了那里的戾气。” 第9章 两情相悦   阿潼露出担忧:“凶险?那你去了会很危险吗?”   乾心都快酥了,笑:“放心吧,我可是天帝之子,不会有事的,只是此番前去,需些时日,萱蓉已起疑,到是你,让我很是放心不下。”   “我能有什么事呢?我又不去招惹她。”阿潼也笑,心里却是酸酸的,萱蓉,嗯,叫得很是顺口呀。   “为了以防万一……”乾掏出一把玉雕的小佩剑,拔出鞘,露出晶莹剔透只有手指长的刃,忽然,他一把抓起阿潼的手腕,对着那精细纤长洁如冰的指尖,轻轻一划。   “这是作何?”阿潼吃痛,想抽回手。   “别动。”乾捏住不放,玉剑像有灵性一般,颤抖着吸起阿潼的血,直到吸得剑刃发光,才停止抖动。   乾这才松开满是震惊的阿潼,将玉剑递与他,笑了笑:“这是我闲来时修的法器,现在它吸了你的血,除了你我之外,无人能拔出,你将它带在身边,若是遇何不测,只需拔开它,它自会保护你。”   阿潼好奇,拔开玉剑来回看:“这么神奇?那它有名字吗?”   乾见他那样子甚是好看,忍不住又笑,握住他的手,划动二指在空中舞出一道仙术:“本来它是没有的,现在我想给它取个名字。”   仙术燃起淡蓝色的流光,乾二指一点,流光落到玉剑剔透的刃上,立刻印出四个微雕的字。   阿潼又好奇的举起看:“两情相悦?”   可刚念完,阿潼的浑身亦是流光一闪,只觉眼前一花,瞬间被吸进剑中的一片奇幻空间。   阿潼四处张望,满眼都是云雾缭绕粉艳的桃花,仿若又回到春日里的花田圣地,他又是欣喜又是震惊:“乾,这是哪里?”   乾轻轻抚摸手中的玉剑:“如何?阿潼,喜欢吗?”   阿潼听得从天际传来的声音,大概也明白是怎回事:“嗯,可是,这要怎么出去?”   乾拔开剑,流光一闪,阿潼又出现在他身旁,乾笑,勾了阿潼的下巴:“这三界之中,只有我能将你放出来,你收好它,若是遇到危险,拔剑,念上面的字,它会自动飞到我手中,无人能伤得了你。”   阿潼不乐意:“只有你能将我放出来?这不是两情相悦剑吗?至少,我也能让自己出来才行。”   乾乐了:“可是可以,不过你得自己去里面寻找出来的方法。”   阿潼,里面其实根本没有出来的方法,这是我为你修的桃花源,若是某天被他人发现,这是你唯一的避风港,外面的一切,就让我一人承担吧。   “小花童,萱妃娘娘命你送一打花速速到琉璃宫,不得有误。”   两个仙娥的声音把阿潼从思绪中拉回来。   “是。”   阿潼回答得淡,虽然他与他对太子妃的事向来都是闭口不谈,但那句萱蓉已起疑,他就知道,有些事情自己终归还是要去面对的,送个花而已,总不至于,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吧。   阿潼没有带那把玉雕的小佩剑,他觉得自己逃避得够久了,在花篷里翻出许久不用的花篮,讨了一篮子仙花,唤来头鹤,往琉璃宫腾云而去。 第10章 萱蓉的话   琉璃宫,琥珀楼,晶瓦玉砖翡翠浓。琉璃殿,贵妃笑,五彩羽衣发髻高。   阿潼挽着花篮路过长长的殿廊,来到萱蓉帐前,长揖作礼:“参见太子妃,花童前来送花。”   萱蓉从珠帘帐幔中缓缓走出,高高的昂起头,拖一尾长裙,围着阿潼转了一圈,又去勾阿潼的下巴,目光阴凉:“说说吧,太子常去你那里,所为何事呀?”   阿潼依然是长揖作礼的姿势,也没去看她:“回娘娘,赏花。”   “赏花?”   萱蓉一甩彩袖,笑得矜持:“你可知,太子为何常去你那里赏花吗?”   阿潼埋脸进袖,垂下眼睑,半晌:“回娘娘,不知。”   萱蓉仍是笑,掰开阿潼的手,拉到自己腹部:“你摸摸,摸到了什么?”   阿潼一惊,努力抽回手,跪趴:“花童无意冒犯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阿潼还以为,她会赐自己一个调戏太子妃的罪名,却不想,萱蓉还是继续去拉他的手,按到彩衣薄薄的腹部:“怕什么,这里又没外人,是本宫让你摸的。”   “太子妃娘娘,使不得。”阿潼猜不透她用意为何,还是努力抽回手,指尖却触到一片柔软,让他心颤不已。   萱蓉没再为难他,甩掉他的手,缓缓站起身:“是不是摸到软软的?”   阿潼跪趴在地,不敢抬头,也不敢答。   萱蓉笑得春风得意,捻了朵阿潼花篮里的仙花,把玩:“本宫与太子成婚以后,他对本宫夜夜恩宠有加,没多久呀,本宫便有了他的骨肉。他心疼我,不敢再宠,只得去花田圣地赏赏花以便消遣。”   明明是很无聊的讲述,阿潼却一个字一个字听得清楚,颤抖着指尖努力撑住自己快要瘫软下去的身子。   萱蓉没有看他,继续把玩手上的仙花,声音娇滴滴害羞:“只是这仙胎,得怀三年,真是苦了乾了。”   阿潼在那一瞬间彻彻底底醒悟过来,自己自始至终,只不过是他消遣的一个玩具罢了,口口声声说的爱,口口声声说的想,只不过,是这具身体罢了。   这天界如此多的仙娥,个个都貌美如花,为何偏偏要选自己?是仙娥太多了,自己偏偏长得有那一点白美,所以来了兴趣吧?   那婚前踢的那两脚,那些花碍眼得很,那个时候就已经厌烦了吧?   那一句对不起,是我太自私,是他背着她来找他发泄欲望心中有愧吧?   那句终有一日,我会与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也不过,一时兴起的戏言吧?   那一把玉剑也不过是,事情曝光后,他设好的牢笼吧?   其实他早就说了真相,我想做你……   阿潼觉得自己像个跳梁的小丑,滑稽得可笑,还以为太子妃会对他有什么大的阴谋,比如赐他一杯毒酒或者随便加个什么罪名之类的。   现在想来,还倒是自己小肚鸡肠了,她只是告诉自己一个简简单单的真相,自己就已经输光了所有的所有。   阿潼已记不清萱蓉后面又说了什么,只记得她一直在笑,一直在笑。也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到花田圣地的,只记得那一声声鹤啼,唳得凄凉。   乾,明明不爱,为何要欺骗?为何要把那些肮脏的消遣说成是高尚的爱?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第11章 怎么会是苦的呢   此时的天已经黑了,漫天的星斗闪起寒的冰的凉的亮的光,闪着闪,有几颗星星闪花了眼,落下泪化着长长的流星雨洒向瑶池尽头,路过星光中的花田圣地,悄悄带走一抹香。   阿潼在花篷里翻了许久,想找一壶酒,那位偷偷给他捎酒的仙娥姐姐似乎有些时日未曾见着了,也不知是为何。   花篷里所有的酒壶都被翻到在地,零零散散滚成一片,阿潼很是垂头丧气,拽住个空酒壶不停拍,拍了半天也不见一滴酒。   “怎么就没了呢?怎么就没有了呢?我明明记得还有一壶啊。”   阿潼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那湾清浅干涸得厉害,指尖也抖得到厉害,发疯似的捡起地上一个又一个的空酒壶,仰头,举起,使劲拍,没有,又扔掉,去捡下一个。   “阿潼……呜呜…………”   有人却帮他哭了,是那仙娥姐姐的声音。   阿潼猛的回头,得见花篷门口一袭纱衣玲珑剔透的仙娥姐姐哭成了泪人。   “这是怎么啦?”阿潼懵了好半天,才问。   小仙娥挥袖抹泪,呜咽:“阿潼,那些花酿出的酒,既然,全都是苦的。”   全都是苦的?怎么会是苦的呢?怎么可能是苦的呢?那么美丽的花儿呀!   那湾清浅里终是没忍住,溢出了泪:“怎么可能呢?姐姐,你是骗我的吧?”   小仙娥边哭,边从衣袖里掏精美的白玉瓶:“对不起,阿潼,对不起……”   阿潼想也不想,从她手中夺过白玉瓶,拔掉盖,仰头,一口饮酒。   入口却没有苦,全是奇怪的腥辣,从未有过的腥辣,辣得快要将阿潼点燃。   “姐姐……这……不像是酒。”阿潼的浑身都烫得红。   小仙娥不敢去看他,又是哭,却褪下纱衣:“对不起,阿潼,我也不想这样。”   阿潼努力保持着一丝理智,转过身去不敢看:“姐姐,你这是作何,快穿上。”   小仙娥轻飘飘的从阿潼身后缠上,软得让阿潼心魂荡漾:“对不起,对不起……”   阿潼的意识已经模糊,他红着脸,转身,抱住小仙娥,正要低头去吻。   “你……你们在干什么?”   花篷的门口,传来暴跳如雷的怒吼。   小仙娥赶紧扭头去看,推开阿潼,惊慌失措地捡起衣服,套上,抖着牙齿跪趴在地:“参……见……,太子……殿下。”   阿潼在一片迷糊中,隐约得见,门口站着的人一脸寒霜,满是怒火却又像是风尘仆仆。   阿潼抹了抹眼睛,是他,没错,努力拉回一点理智,淡淡道:“回太子殿下,正如你看到那样。”   乾在一瞬间像是吃了炸药,那日与他重逢,得见他手中的酒,心里奇怪,私下也去调查一番,得知是这小仙娥偷偷捎与他的,生气,于是乎,随便找了个理由,将那小仙娥调到遥远的广寒宫。   却不想,自己才去了几日,他们居然………而且,他居然连解释都难得解释。   一句正如你看到的那样就把他打发得彻底,这无疑,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第12章 千娇百媚   乾完完全全被怒火穿透,脸色可怕得骇人,也不去管那不停发抖跪趴在地的小仙娥,浑身仙气一闪,瞬移到阿潼跟前,一把掐住阿潼的脖子,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阿潼未做任何反抗,意识有些涣散,扬起被烧得绯红的清浅,与那怒火点燃的眼对视,良久:“杀了我。”   乾怔了半晌,终于意识到不对,低声叱咤:“你吃了什么?”   阿潼拼命压住那些在体内疯燃的烈火,努力保持镇定:“什么也没有。”   乾却冷静了许多,傲眼扫向地上的小仙娥,却见她慌慌张张的用衣袖去掩盖那白玉瓶。   “何物?”乾勾了嘴角,那音,却冷得瘆人。   小仙娥一下子惊恐的哭了出来:“太子殿下饶命,不是奴婢,是萱妃娘娘要…………”   她忽然又意识到什么,赶紧改口:“是奴婢,是奴婢喜欢阿潼已久,还望太子殿下成全。”   乾和阿潼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乾丢开阿潼,蹲下身去拾起小仙娥袖子下的白玉瓶,凑到鼻间嗅了嗅,笑,眼里却一片寒粹:“千娇百媚,有意思。”   阿潼忆起自己在琉璃宫萱蓉最后说的那句话:“回去吧,本宫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这又是唱的哪出呢?即使你不用这些手段我也知道了,自己是时候放手了呀。   阿潼也跪了下去,在残留的意识快要烧尽之前,淡淡道:“启禀太子殿下,是阿潼要姐姐带的,阿潼也是喜欢姐姐多时,望太子殿下成全。”   乾气得够呛,一定是他去见过萱蓉了,萱蓉一定对他说了些什么,所以他才会如此这般。   他并未理会阿潼,转向地上的小仙娥:“你回去吧,传本王的口谕,告诉萱妃娘娘,多行不义必自毙。”   小仙娥吓得大惊失色:“奴婢不敢。”   乾来了兴趣,抬眸看了她一眼:“为何不敢呀?”   小仙娥快哭了:“启禀太子殿下,萱妃娘娘要奴婢今夜与阿潼好,若是她明日带人前来,未能见……见到她想要的春光戏,便……便会将奴婢的十一个妹妹……”   小仙娥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被成了无助的抽泣。   乾这下算是明白了,估计是萱蓉想在明早带人来抓个现行吧,到时候随便将阿潼判个与仙娥私通的罪名,便能轻轻松松将这个小花童除掉,到时候别说天帝不会原谅他,连自己都不会,真是好一招一箭双雕呀,还好自己赶回来得及时。   “传本王口谕,将你十一个妹妹全部调往紫金殿,至于你,乖乖回去广寒宫,若是让本王再见到你,便将你剥去仙籍,贬下凡间永不得飞升。”乾冷冷对小仙娥下命令。   小仙娥哆嗦着的爬起来:“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说罢,慌慌张张跑出花篷。   阿潼已完全听不清他们说得是什么,全身红得吓人,不停扰着衣襟。隐隐约约见得眼前的人,似乎正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扑了上去,环上那人的脖,胡乱地去吻。 第13章 胜过一切   阿潼,我不辞辛苦连夜赶回,只想给你一个惊喜,未曾想,你却给了我一个惊喜,千娇百媚,呵,就让本王尝尝你的滋味。   阿潼胡乱亲了好一阵,那人却没半点反应,急了气,喘:“……帮……帮帮我。”   乾挥动二指,在空中舞出一道仙术,布下一片结界,勾了嘴角:“以后还敢乱吃东西吗?”   阿潼烫得不像话,双腿缠上那人的腰,青丝散乱,白袍已退掉一半,也听不清他说的什么,颤着如蝶翼的睫毛胡乱应付:“嗯……”   “该死,那就让本王替你解毒吧!”乾低低咒骂了一句,直接将人丢上藤蔓缠绕的花床,期身压下…………   天河里的星子闪着闪,像是全都燃了起来,满天的流星下了一整晚的雨,拖了长长的尾点亮瑶池尽头花田圣地中的那摇曳的花篷,满田的花儿,也都醉了,羞羞答答地闭上了眼。   翌日,萱蓉早早召集了仙界一大群莺莺燕燕有威望的娘娘,笑说花田圣地开了一株妖花,邀大家一同前去赏玩。   然而,她并未见到她想要的春光戏,而是在瑶池尽头,花田圣地的石栏边,太子金甲披身,手持一株粉莲,目视满塘仙雾缭绕亭亭玉立的荷,笑得好不意气风发。   咿咿呀呀的娘娘停下嬉笑,齐齐对乾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哈哈哈,各位皇妃娘娘无需多理,乾儿只是在此等候萱蓉,想给她一个惊喜。”乾连眉尾都是笑,眼中的光却寒得瘆人。   彩衣飘飘的娘娘们又是嘻嘻哈哈:“萱蓉真是好福气,我们几个想去那边瞧瞧,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啦。”   娘娘们又咿咿呀呀的去往一边,乾屏退了萱蓉随从的仙娥,收了笑:“萱妃呀,你可知,这荷花为何生得如此好看吗?”   萱蓉从见到他那一刻,嫉恨瞬间涌上心头,他一回来就到了这里吗?他就那么重要吗?却故作镇定道:“回太子殿下,臣妾不知。”   “哈哈哈。”乾笑得爽朗,随后脸色一寒:“因为不论风吹,还是雨打,他皆能滴尘不染。不像有些花,天生就带有剧毒,明明可以在枝头当凤凰,却偏偏想往淤泥里钻,这一钻到也不打紧,只不过污浊了,怕是永远都洗不掉了。”   萱蓉愣了好半天,咬了牙,终还是没忍住,语气也嫉恶了:“那朵荷花在太子的心目中,就那么重要吗?”   乾扯了半个嘴角,目光寒而邃:“胜过一切。”   “那么萱蓉在太子心目中,就一无是处吗?以至于,太子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吗?”萱蓉目光凉凉。   乾挥手甩袖,冷冷道:“本王对你,没有任何兴趣。你想要的,不就一个太子妃的位置吗?本王既然给了你,你就乖乖守好,若是胆敢再生乱,本王随便废个妃子,在天界也不是什么大事。”   萱蓉终于气急败坏,怒道:“你敢废我,就不怕我把你们的丑事都抖出去!”   “哼!”   乾反背了手,路过萱蓉:“你完全可以试试。”说罢,大步而去。 第14章 我也是会害怕的   萱蓉又扮了可怜,追上去一把抱住乾,声音凄凄:“乾,对不起,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他,我也不拦你,但求你给我一次,一次就好。我只想要个孩子,你知道,你们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对吧?这天界之王的血脉,总得传下去对吧?”   乾还不知她那点小心思,一旦有了孩子,即使自己这个太子废了,她也能稳保妃子之位,寒寒地哼了声,一把甩开她:“萱蓉,你这个时候说想要孩子,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乾离开得决绝,萱蓉被嫉恨烧红了眼,乾,你等着,我就不信,区区一个花童,还能难倒我。   ………………   阿潼被乾封锁在两情相悦中带回了紫金殿,乾将他放出时,他还在昏睡,满头青丝洋洋洒洒,如墨染流云涓涓。那如蝶翼的睫眉憩得香甜,嫣嫣然然轻描成诗。   乾迷得心神荡漾,轻轻抚上那丝丝缕缕,低吟:“阿潼,你的一切,皆是我的,你的眉眼,你的脸蛋,你的身体,你的心,甚至连头发丝全部都是我的。”   阿潼被他撩得痒痒,微微惺开清浅,见得熟悉的面容,先是习惯性的一笑,猛然间忆起昨日之事,笑到一半又僵涩住。   乾哑然失笑,抚着发的指尖稍稍停顿,又扰向阿潼的耳垂:“这是怎么了?”   阿潼一把将他的手拍掉,想坐起身,却发现艰难得很。虽然他早已习惯那近乎摧残似的癫狂,但昨夜一整晚的折磨将他全身骨架都快拆散,残留下的,尽是浑身的疼痛酸软。   乾心疼的将他揽进怀中:“怎么了?阿潼,你不想我吗?”   阿潼深深吸气,萱蓉的话还在耳畔回荡,只是这仙胎,得怀三年,真是苦了乾了。   那湾清浅里生平第一次结了冰:“乾,放手吧。”   乾第一次在阿潼眼里见到一片冰天雪地,像被无数寒刃刺了心,愣了好半天,终还是吼了出来:“你是不是去见了萱蓉了?她究竟对你说了什么?”   “不管她说了什么,你我终归皆是错,如果太子殿下硬是要继续,阿潼听从便是,只是请太子殿下别再把想啊念啊之类的常挂于嘴边,阿潼怕是受不起。”阿潼连声音都结了冰。   乾一瞬间就害怕了,以往无论他如何对他,无论是简单的粗暴,还是恶趣的挑逗,甚至他成婚,甚至他什么也没解释,那湾清浅里都是活的。   可为何,自己不过离开了区区数日,一切都变了模样呢?   乾突然间就卑微了,其实他早就卑微,不知何时起,他在他面前早就不再自称本王。   乞求似的抱住阿潼,眼红得难受:“阿潼,无论她对你说过些什么,我对你的爱都是真的,算我求你,别这样好吗,别用那种眼神对我好吗?…………我也是,会害怕的。”   那一刹间,阿潼所有的所有冰封皆被他摧毁,早就想好一千一万条诀别的话被破碎得干净,乾,为何你总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为何你总是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摧毁我设好的所有防线?是不是三年后她产下仙胎,你再赐我两脚让我滚,我才会有许许多多的不爱? 第15章 众仙   虽然阿潼并不知道骗他的人是萱蓉,但他还是把乾当成了那个只是贪恋他这具身体,还要他完完全全交出真心的人。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人,即便是结局凄厉得惨人,阿潼还是再一次的沦陷,他终究,还是学不会,如何去恨一个人。   爱能让一个人卑微到完全失去自我,沦陷至无药可救。阿潼是这样,乾亦是如此。   心底汹起的泪终是决堤,冲破了满眼的寒冰:“乾,你究竟,是要我怎样?”   那一刻,乾笑了,他知道阿潼的心已经被自己完完全全俘虏,他唯一要应对的,就是接下来的风风雨雨,他知道,萱蓉是决对不会收手的。   “乖乖听我的话,从今日起,你只得待在紫金殿,不许再回到花田圣地了,知道吗?”   那湾清浅又是初见的模样,虽多了泪,却依然乖巧的点了头。   ………………   乾与萱蓉同时出手了,萱蓉记起婚前天帝所说的那翻话,她知道天帝是绝不允许那荒唐被公之于天下的。   萱蓉在午后备了些点心,假借自己亲手所做之名,求见了正在吃下午茶的天帝与王母,说说笑笑的提及太子在婚后常去花田圣地游玩,有时甚至彻夜不归,也不知是为何。   王母是久经风雨之人,在心底暗叹萱蓉比自己年轻时聪明多了,会找天帝这样的靠山,不过乾是她的独子,心中自然是向着儿的,于是劝:“萱妃呀,你我都是女人,男人们有时贪玩一点,你也得看开点,天帝年轻时,不也是喜欢游山玩水吗?这一有了乾儿呀,他也就老老实实收心了。”   “是。”萱蓉虽然答得好听,但内心却叫苦不迭,刚成婚时,乾还会做做样子,来琉璃宫的偏殿过夜,那时她也含蓄的问过,太子却只是笑说等有了感情基础在与她同房,可到后来,干脆直接搬回紫金殿,连样子都懒得做了,如若不除掉这花童,真不知这孩子该从何而来。   天帝却没有王母那般看得开了,他也明白萱蓉来的目的,是想借他的手除掉那花童,以免乾对她心生怨恨,他本也打算睁只眼闭只眼,可儿媳敢在自己面前来提及,想必自己的最得意的儿子定是对那花童动了真情吧,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夫唱妇随的打发走了萱蓉,天帝却在心底埋下了解不开的结。   次日,凌霄宝殿金光万道,盘龙绕柱,红霓滚滚,天界各大神仙云聚于此,召开早朝。   天帝凌驾于众神之上,威武庄严:“众仙家今日可有要事呀?”   北斗星君最先出列,文笔轻扬:“启禀天帝,近日,微臣夜观天象,发现前夜的一场流星雨导致五星汇聚于东南方,紫薇星亦是晦黯无光,想必,这天界不久后,定会掀起一场风波啊。”   天帝一听这话,心中暗惊,莫不是太子与那花童之事将公布于天下?于是道:“星君可有破解之法啊?”   北斗星君摇头叹息,手腕倚了文笔:“唉,天意如此,微臣也无能为力呀!” 第16章 坤   这话一出,众仙们开始轻声地议论纷纷,三个有心之人却听得了进去。   一是天帝,他满是忧心忡忡,定要设法阻止此事发生。   其次是乾,既然天意如此,那就豁出去吧。再者是坤,坤是天帝的长子,却非王母所生,对太子向来都是耿耿于怀。   乾上前一步,揖礼:“启禀父皇,儿臣有个不请之请,还望父皇能成全。”   天帝愁眉一跳,果然来了,硬了头皮:“皇儿无需多礼,请讲。”   乾仍旧揖礼:“回父皇,儿臣与那花田圣地中的花童相识已久,想收纳他为贴身随从,还望父皇成全。”   “不可!”   天帝瞬间失态,站起身怒道。   “为何不可?”乾问得很直接。   众仙们一片哗然,各怀心思的猜,这天帝一向对太子疼爱有加,为何想收个随从就招到反对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坤开口道:“启奏父皇,太子为天界也是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加之此番前去蛮洲绞杀凶物大获全胜,只想收个随从,不知有何不可呀?”   “是呀,是呀。”众仙跟之附和。   天帝暗暗叫苦,这乾儿故意在众仙面前提出这样的要求,说明他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罢了,他说的只是将他收为随从,又不是荒唐的要求,说明他还不算糊涂,但终归,纸是包不住火的,得赶在事情曝光之前,将那花童除掉。   想罢,天帝拍了拍龙案:“行行行,你想收就收吧。”   “谢父皇隆恩!”乾长揖作礼。   坤却咬住不放:“儿臣斗胆,敢问父皇为何方才说不可呀?”   “是呀,是呀。”众仙又附和,这天帝向来稳重,为何反悔得如此快呢,莫不是另有隐情?有听闻风声的神仙更是巴不得起点浪,人心叵测,这仙的心,亦是如此。   天帝这下是骑虎难下了,气上心头,这一个不省心,二个也不省心,当着满天的神仙,敢这样给老子叫板,给老子等着。   “怎么?一个个还反了不成?胆敢如此质问朕?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方才星君不是说了吗?天界将会掀起一场风波,是何风波呀?难不成是尔等想造反?”天帝大怒,对整个凌霄宝殿的众仙一顿劈头盖脸的瞋喝。   众仙们只得纷纷下跪,大喊殿下息怒,微臣不敢之类。此事也便不了了之,坤却认为,翻身的机会来了,一心想要将乾除掉。   ………………   许是藏着掖着太久,许是终于舍得弃权,许是一直以来的隐忍终是爆发,许是他想要对他作出些补偿,许是怕成了习惯,也就不在怕了。   那以后,乾每日忙完朝政,便明目张胆的与阿潼携手,留恋于天界各大圣地,从巍峨庄严的南天门,到悬浮于云端的九重仙山,从嫦娥种下的月宫玉树,到星辰璀璨的万里天河,同看苍穹日升月落,笑观脚下星云卷舒。   他对着浩瀚无垠天外之天的满斗星空许下誓言,阿潼,不论此生,来生,生生,我,只爱你一人。 第17章 香艳万分   奈何好的光景终是不长,秋风起,是非生,半月之后。   坤赶在天帝未找到机会之前,出手了,他暗中观察数日,落实了真相,在某个星月无光的夜晚,领上几个德高望重喜欢挑点波澜的上仙,守候在紫金殿周围。   乾今日事物繁多,很晚才回到紫金殿。阿潼换了一袭红衫,发带上系着两抹嫣红的珠花,侧卧于玉塌之上,轻轻瞌起那湾清浅,已是微歇的模样。   这身红装是乾特意的要求,他说,阿潼,我虽不能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但从今往后,我要你,夜夜做我的新娘。   阿潼起初也是反抗,后拗不过他各种疯狂似的欺压,只得应了他。   “阿潼,想我没?”   乾迫不及待的扑向天宫仙灯莹莹火光映照下如梦绘出来的人儿,揽紧,吻上额。   阿潼被他弄醒,却是困意连连,朦胧中惺开那湾清浅,轻轻扫了他一眼,撅起嘴描上一丝细细的笑:“嗯。”   又继续瞌上眼,想睡个香甜。   乾在一瞬之间,被他迷得魂癫神倒,满眼泛起炙炙灼灼的光,阿潼,为何我怎么爱你都不够?   “不许睡!”   乾笑叱,扯了人就着塌一个翻滚,压到身下,伸手捻了珠花上长长的流苏,用穗去挑弄被睡意缠上的眉眼。   阿潼被他挑得痒痒,依然合着眼,推了推上面结实的怀,又绘了抹笑:“别闹。”   “不行,今晚还没给我,不能睡。”乾更是心魂荡漾,强忍住想立即将人吃抹干净的冲动,他想要他主动。   阿潼求饶:“太子殿下,今晚放过阿潼吧,阿潼好困。”   “不放,不放,就不放,往后都不会放。”乾咬上他的下巴,一路亲吻到耳垂,挥洒了气息,撩得那耳畔的青丝都软了。   阿潼知道,这厮不满足他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索性环上乾的脖,将那湾清浅惺忪开一条缝,瞄上那人勾上的嘴,扬起下巴贴了上去。   乾乐得心花怒放,发狂似的缠了住……   躲在暗处用众仙之力破开结界偷窥的坤按捺不住了,几个上仙更是目瞪口呆,坤故作大怒:“哼!身为太子,既然做出这等苟且之事!”   “坤殿下,你看,这该如何是好呀?”其中一位上仙作出无奈状。   “哼!抓他个现形!”坤说罢,浑身流光一闪,强行冲破紫金殿的结界,瞬移到太子的寝宫。   几个上仙虽口口声声叫着使不得,却也跟了进去。   “太子殿下,你这寝宫还真是香艳万分呀!”   金罗玉帐笼罩下的两人正热火朝天,却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   乾在短暂的错愕后,一把将阿潼藏进被子里,怒斥:“放肆!你虽贵为皇兄,但怎敢夜闯紫金殿?”   “哼,本王若不夜闯紫金殿,恐怕太子这苟且之事,迟早也是会被公布天下的吧!”   坤毫不留情的用仙术掀开迷蒙的玉帐,以及那床绣满龙纹的金丝锦被。   “放肆!”   乾二指一挥,舞出一道流光,欲阻止,却被后来的几个上仙施法一挡。 第18章 简直就是瞎扯   玉帐纷飞,锦被落地,阿潼一丝不挂,暴露在众仙之前,乾急急将他揽于怀中,虽只露了个青丝齐腰柔骨销香白净的背,但却已被他人看得清晰。   “别怕,我在。”   乾死死护住涩涩发颤的阿潼,在他耳畔轻语。   “诸位仙家,将他二人捉去见天帝!”坤挥手下命令,眼中笑意阴阴。   “太子殿下,恕臣等冒犯!”几个上仙朝乾拜了拜,正要动手去拉人。   “放肆!”   乾单手一道仙术,强大的气流将扑上来的几个上仙掀飞。   “坤,你我兄弟一场,何须手足相残,你若是想要这太子之位,择日,我与父皇道明,将这太子位赠于你便是。”   “哈哈哈!”坤仰天一笑,目光阴得悚然:“乾,你何必将我说得如此卑鄙,你自己做的这见不得人的事,众位仙家都是看着呢,我不过是揭开这丑事的面纱罢了。”   “哼!那我还多谢了,不用你动手,我会亲自向父皇请罪。”   乾挥手扯过那玉塌前的红衣,将阿潼紧紧裹住,捧起那张已是苍白的脸,认真追着那湾清浅,半晌:“随我一同去见父皇,好吗?”   阿潼想过一千种一万种被曝光的方式,却未曾想,会在床上被人抓个现行,而且还是在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这天界,究竟是有怎样的内幕?   苍白的脸上绘出一抹牵强的笑,轻轻点头:“嗯。”   ………………   秋日夜晚的风,带了几许凄凉的寒,月与星都藏了光,隐退于幽深中的穹苍,唯独云顶天宫灯火璀璨,天帝与王母的龙凤宫更是亮得辉煌。   他携了他的手,长长跪于大殿之前。   “启禀父皇,儿臣与这花童是真心相爱,还望父皇成全。”乾在众目睽睽之下,讲得情真意切。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天帝在大殿之上,气得来回跺脚,霹雳啪啦砸了一大堆东西。   这他妈算什么事?哥哥揭了弟弟的短,还叫来满天神仙,在老子面前讨说法。   “全是混账东西!”   天帝又一通好骂,怒道:“成全?朕要如何成全?让你纳他为妃?还是招为驸马?瞎扯,简直就是瞎扯!你们的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众仙皆向三人投去睽睽的目光,坤更是笑得嘲讽,却不知,天帝对他已是失望透顶。   乾抬起俯下的脸,伸手从头上取下紫金冠:“儿臣愿意交出太子之位,脱下仙籍,只求与这花童携手于世。”   “什么?”   不仅是天帝震惊,连周围的众仙都是震惊。   “太子殿下,使不得呀!”   有明事理的上仙跪了下去,这太子殿下虽做了这种苟且之事,但为人处事刚正不阿,无疑是未来天君的最佳人选,若是弃江山只为红颜,这天界,怕是要乱吧。   天帝懵了半晌,哀叹一声,缓缓道:“萧风瑟瑟秋意凉,雁随风去不复返。奈何老树枯枝寒,霜打黄叶留不住,留不住,天意呀!”   “陛下稍安,龙体为重啊!”众仙们齐刷刷的下跪。   乾的心里亦是泛起一丝心酸:“儿臣不孝,让父皇失望了,还请父皇切莫生悲。” 第19章 栽赃   生悲?老子才不会生悲,给朕玩苦情戏,你小子还嫩了点。   “哎!”天帝又是一声长叹,转过身,背对众仙摆手:“太子与圣地花童发生不伦之事,天理难容,因是帝王血脉,朕无权干涉,来人,将他二人押往天牢,明日交于三仙会审。”   “是,陛下。”两名身披银甲的天兵上前,一左一右押住阿潼与乾。   乾慌了,没想到天帝会不念父子情,甩手不管,若是交于三仙会审,他是帝王血脉,顶多判个无良嗜好,面壁思过几月,即使不伦,三仙也会根据他立下的功劳,酌情处理。   而阿潼就不一样了,他地位卑微,单单是不伦这一条,就足以让他判处死刑。   乾甩开押他的银甲天兵,拉住阿潼又跪下:“父皇开恩啊!还望父皇念在儿臣往日兢兢业业的份上,对我二人网开一面吧!”   “报……!”   殿往的小仙此时匆匆跑了进来,揖礼:“启奏陛下,萱妃娘娘有要事求见。”   乾皱了眉,她来作甚?   天帝却依然背对众仙,声音显得苍暮无力:“传。”   小仙子对着大殿外面,拉长声音喊:“传,萱妃娘娘进见!”   萱蓉高高昂起头,拖了长长的彩衣,急匆匆赶来,叩拜天帝与众仙之后,长跪在地:“启奏陛下,臣妾斗胆,那花童实则一妖童,会蛊心之术,才会让太子犯下如此……,还望陛下明查。”   “什么?”众仙又是一片哗然,不少上仙开始对阿潼指指点点。   乾大怒:“萱蓉,你胡说八道什么?”   天帝转过身:“萱妃,你可知诬告他人该当何罪呀?”   萱蓉再次行跪礼:“启奏陛下,死罪。”   “很好,那你说说这花童为何会是妖童啊?”天帝问得不紧不慢。   萱蓉理了理衣襟:“回禀陛下,臣妾与太子完婚后,见太子常去圣地赏花,心生好奇,便私下也去了花田圣地,却不想,撞见此花童与那十二仙娥的姐姐罗岚私会。那花童交与罗岚一只很奇怪的人偶,要她送往紫金殿,臣妾听闻太子与那花童关系要好,只当是他送于太子的玩物。”   萱蓉说到这里,瞟了眼阿潼,继续道:“直至方才听闻此事,才记起,前些时日,臣妾命这花童往琉璃宫送花,发现这花童的眼睛生得甚是勾人,加之前些日子,那罗岚的十一个妹妹居然被太子全数调往了紫金殿,臣妾才敢妄下此定论。”   众仙们开始七嘴八舌。   “不会吧?”   “那十二仙娥不过是太清房的小丫鬟,怎么有资格被调往紫金殿?”   “莫不是,还真如萱妃所说,那花童是妖童,蛊惑了太子的心?”   “是呀,是呀,你看他还穿一身红……”   “够了!”   天帝怒吼一声,挥袖道:“来人,去收查紫金殿与圣地的花篷。”   “是。”几名银甲天兵上前行礼后,在空中划出一道仙术,消失不见。   阿潼的整个人完全是懵的,明明就足够判自己死刑了,为何还要玩这些把戏? 第20章 冤枉啊   乾气得发指,他没想到萱蓉敢冒死栽脏,若阿潼被指认为是妖童,那么,自己就是再怎么能耐,也保不了他性命啊。   “父皇,他不是妖童,儿臣是真心喜欢,还望父皇明查。”   乾狠狠地将头磕在地上,“嘭!”地作响,抬脸,揖礼。   “父皇,他不是妖童,儿臣是真心喜欢,还望父皇明查。”   依然狠狠磕头,抬脸,揖礼,依然不变的说辞,如此反复,众仙们都陷入一片死寂,包括天帝都默不作声。   “乾,放手吧,我是活够了,别这样。”阿潼扯了他袖,低声哀求。   “够了!”   天帝踢翻大殿上的玉鼎,来到阿潼面前,一把捏起阿潼的下巴:“让朕看看,你究竟长了双什么眼睛,能让我儿为你如此痴狂?”   青丝埋藏下的脸被天帝抬起,众仙都看清了那张绝世容颜,又是一阵惊哗,美,真是美。   天帝也震惊,他妈的原来这么美,难怪我儿会如此这般,只可惜是个男的,不然老子早就成全你们了。   “看着朕!”   天帝怒目圆瞪,呵斥道。   阿潼抬起那湾清浅,淡然与天帝对视。   天帝浑身一怔,勾人,正如萱蓉所说,真他妈勾人。   “告诉朕,你是妖童吗?”   天帝恶狠狠地盯着他,旦是那眼神,都能将阿潼活活穿刺。   “阿潼,告诉父皇,你不是……”乾向阿潼投去哀求的目光。   “朕让你说话了吗?你这么喜欢跪,就继续跪那里好了。”   天帝毫不留情面的一把掀开乾,继续盯着阿潼:“讲,你是不是妖童。”   阿潼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被他捏碎,闭了闭眼:“陛下认为是,那就是吧。”   “放肆!你这是何等态度?”天帝扬起巴掌就要挥过去。   却见空中仙术一闪,几名银甲天兵出现在大殿之上:“启奏垫下,我等在花田圣地中搜查到大量的酒壶,还有一只玩偶,以及在太子殿收到同样的玩偶,甚至还……”   “甚至还什么?”天帝怒不堪言。   银甲天兵挥出一道仙术,薄薄锦丝绸布上出现一堆粉末:“启奏殿下,此乃天界禁药千娇百媚的瓷瓶,只是,被捏成了粉末。”   天帝挥袖一甩:“哼!如今证据确凿!看你还如何嚣张!来人,将此妖童打入天牢,明日交与三仙会审!”   “父皇,父皇,冤枉呀,还望父皇明查……”乾此时哪里还像个太子,只一个劲地磕着头,额,都拼红了。   天帝转了身,冷冷下旨:“太子乾被人用妖术蛊惑了心,一片胡言乱语,即刻押去养心殿闭门思过。坤殿下夜闯太子殿,目无王法,理应问斩,念在是帝王血脉,择日,派往弱水之巅,镇守九头妖兽,不得有误。”   众仙齐齐跪下:“天帝圣明!”   夜总算安静下来,各路神仙点着明晃晃的仙灯如潮水般散去,阿潼与乾分别被押走,乾在那一刻绝望透顶,自己贵为天帝之子,却是如此弱,弱到连想要去认认真真爱一个人都做不到。 第21章 天帝才是狠角色   仙界的天牢,黑云缠绕,阿潼被无数的铁链挂在半空,强大的戾气如魔鬼般吞噬着他柔弱的仙体,似无数锋利的针,针针刺骨。   他想就这么死了也好,这天界的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场梦,一场刻骨铭心痛到不能痛,爱到不能爱的梦。   乾,其实如此甚好,这段孽缘,早就该结束了,我们彼此都沦陷得太深,以至于想要得到太多,完全忘了,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错,终归是错,再怎么爱,都是错,满天的神仙不能容,九重之上的天外天,亦是不能容,即使你贵为天帝之子,又能怎么样呢?   阿潼被戾气吞噬得浑浑噩噩,意识在逐渐涣散,突然间,又想到了那个仙娥姐姐口中的凡界,那里的花儿能酿成香浓无比的酒,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做一个凡人,这神仙,太苦。   摇头叹息间,却见天牢的门口出现一位身着斗篷威严的男人,男人打发走守卫,尽直来到他跟前,斗篷帽檐缓缓被取下。   阿潼惊讶的发现,来人尽然是天帝。   天帝挥手一划,在空中布了结界,忽然,扑地,既给阿潼跪了下去。   “你这是作何?”阿潼想去扶,才想起手脚被铁链缠住,拉起片哗哗声,震惊之余,急问。   天帝垂着头,阿潼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得他的声音十分悲切:“寡人就这么一个能引以为傲的儿子,寡人只希望你能放他一马。他的肩上,是要扛起整个天下的。而不是,为了你,宁可自甘堕落,还望你能看在寡人年事已高的份上,给个成全。”   阿潼在那瞬之间想笑,这又是唱那出呀?扯了嘴角:“成全?你要我如何成全?”   天帝刷的站起身,一张老脸狰狞得吓人,几乎快要贴上阿潼:“只要你明日在大堂之上,承认自己是妖童,他才不会背上不伦的骂名。最重要的是,你要让他死心,让他对你没有半点留念,那样,他才可以安安心心当好太子,坐上未来的天君之位。”   “哦,是这样啊。”   阿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瞄向天帝:“那顺便问下,我会怎样呢?”   天帝愣了片刻,片刻之后,抬眼:“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阿潼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终是没忍住,哑然失笑:“好哇,我应你便是。”   天帝看了看他,伸手套上斗篷宽大绣满金丝祥云的帽檐,转身:“多谢。”   …………   晨曦,有雨,天外天的雨丝丝冰冷,落满整个天界,如是天的泪,化着入骨的寒,阴凉。   却半分不影响凌霄宝殿的万丈光芒,更不会影响满天的芸芸众仙。   司马星君,道德天尊,北斗老儿龛位于龙椅之侧,降龙,卧虎左右开站,甚是威严。   天帝一身的金,仍是坐于龙椅之上,只是旁听,安静得像尊雕像。   阿潼被天兵用黑绸蒙了眼,押跪于大殿中央,乾被押站于龙椅的另一侧,开审了。   道德天尊满脸严肃:“堂下所跪何人?”   “启禀天尊,花田圣地花童,无名氏。”阿潼眼前一片黑,怕他听不见,昂起下巴提了音。 第22章 你说谎   道德天尊瞅向手中的奏折:“无名氏花童,因圣地百花之灵气而生,仙体由百花之雨露厉经千年岁月凝聚而成,无父无母,成型之日,被百花仙子蕊发现,心生怜悯,固收其为圣地中的花童,替百花耕耘,至今已有五百年史,此番消息,可否属实?”   “启禀天尊,属实。”   阿潼依然是很大的声,哦,原来自己已活了五百年。   道德天尊命人承上两只样子古怪通体发黑的人偶,人偶心脏的位置一只刻着乾,另一只,刻了朵妖异的桃花。   “我等经过一番查看,此人偶的成分皆由仙花魅影燃烧后的灰烬所炼,可是出自你之手?”道德天尊又命人将人偶送至阿潼跟前,让他嗅了嗅。   众仙们皆是一片唏嘘。   魅影?阿潼记起,前些时日,他给萱妃送去的花,正是魅影啊,即便他的眼睛被蒙住,也能闻到那烧成灰烬依然还残留着淡然的花香,苦笑:“对呀。”   “你说谎!”乾忍不住嚷了道,甩手想要挣脱押他的天兵天将。   道德天尊干咳两声:“太子殿下,请自重,让老臣问完,请你再发话如何?”   乾安静下来,若不是他有识破真身的本事,他还真以为,那个蒙了块黑布的人,怕是其他神仙幻化的替身吧。   道德天尊指了指案龛上的酒壶和那堆粉末:“此酒壶与天界禁药可是你与那罗岚私底下交易的?”   “干嘛要牵扯进无辜的人呢?这酒与那药,都是我偷的,我既然是妖童,偷点东西,又有什么难呢?”阿潼讲得理直气壮,蒙了眼睛,反正他什么也看不见,说起慌来,也就不脸红了。   “放肆!”   道德天尊拍了拍案,怒道:“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不是!”   阿潼也怒了,语气重了许多。   “很好,下一个问题,你用妖术蛊惑太子殿下,让他对你一片痴心,可有此事?”   阿潼绘了丝细细的笑:“有。”   道德天尊再次拍案:“好!我的问题已问完,诸位仙家有何疑问,现在可以提了。”   众仙们一片议论纷纷,小声地争执不休,菩提老祖站了出来:“既然他是因百花之灵气而生,理应是灵体,终日又辛勤劳作,又能从哪里学来此番妖术呢?”   道德天尊还未开口,阿潼就抢先道:“这有何难呢?天牢的戾气那么重,我只需每晚偷偷溜过去,悄悄吸上一口,即使不想成妖,都难。”   菩提老祖本是想帮他,却被他一句话打了回来,摇头直叹息,不再作声。   “你说谎!你完全在说谎!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讲这一切吗?”   乾冲了过去,一把扯掉他眼上的黑布,那瞬间,他震惊的瘫坐于地,因为他见得,那湾清浅荡然无存,只留下,两个黑漆漆深不见底让人发憷的洞。   阿潼感觉到有人扯掉了什么,可他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你的眼睛呢?”   死寂之后,乾像被人恶狠狠敲碎了心脏一般嘶吼而出。   阿潼懵然的想了好半晌,好半晌。   眼睛?哦,好像昨夜天帝临走前,在他脸上划了道仙术来着,他只记得最后所见的,就是那道亮眼得刺目闪着流彩扎入五脏六腑的光。 第23章 哈哈哈(完虐)   “你的眼睛呢?本王问你,你的眼睛呢?”   乾抱住阿潼发狂似的摇晃,已是声嘶力竭。   “哈哈哈……”   阿潼仰头笑了好久,好久:“你不就是喜欢我这双眼睛吗?我自己毁的,往后,也就再不能乱太子殿下的心了。”   “你为何要这么做?告诉本王,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乾发狠般捏住他的下巴,却只见得一片渺无边际空洞洞的暗与黑。   阿潼想看他一眼,想看看他此时的模样,可他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在脑海里努力去想,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那双傲视天下的眼,他更喜欢他当初的样子。   终是狠下了心肠:“乾,其实,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压根没有爱过你,你想想看,我至始至终,有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的话?只不过,是迫于你太子的身份,不好发作罢了,而我最终目的,也是想借你太子的身份,摆脱花童的命运罢了,有谁愿意,终日挥着锄头,在田地里干活呢?”   乾又像被人当头狠狠敲了一棒,是呀,从始至终,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一直都是他自己在不断重复,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他是太子殿下,谁不怕太子殿下呢?   他失魂落魄的放开了他,目光空洞得如同他眼底的深暗。   忽然,他又想通了似的,手上划出一道仙术,多了那柄名为两情相悦的玉剑。   他拔了剑鞘,挤出抹笑:“阿潼,过来。”   阿潼知道,那是两情相悦他关他的咒语,只要他应一声,那玉剑便能将他收入那虚幻出来的桃花深处。   他寻着剑的声音,绝然拍掉那柄晶莹剔透的小法器,哐当,他听得清脆的落地声,仿若听到了乾的心碎音。   “乾,我恨你。”   他摸索到他的耳根,如此说,说罢,一把狠心将他推开,仰天,又是大笑。   乾像被人活生生地剥去了骨血,夺走了心魂,瞬间瘫软在地,眼底,彻底得无助,呆呆地望着那个笑得招摇没了眼睛的人儿。   三仙将脑袋挤在一起,小声的讨论一番,道德天尊开口道:“花田圣地无名氏花童利用妖术蛊惑太子之心,实属大逆不道,有违天理,三界众生皆不能容,因此案史无前例,我等不知如何定罪,还请天帝宣判。”   天帝面无表情地抬抬手:“押下去,处以九十九道天雷严惩,择日,押往斩仙台,问斩。用以昭示后人,此乃天界大忌。”   朝臣齐拜:“天帝圣明!”   …………   结束了,统统都结束了,乾被人带回紫金殿,他没有去看阿潼行刑的现场,光是那满天耀眼的闪电与那咆哮震耳的雷声,他就可以想象,阿潼会被撕成怎样一副惊心动魄的惨状。   他为何要这么做?他怎么可以这么做?没有本王的允许,他怎么可以去死?   不,也许死了都还好,可是九十九道天雷加上问斩,他是要在这个世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呀,他是连一抹魂魄,都舍不得留给自己吗?他就是如此狠心,如此恨我吗? 第24章 火   天雷不间歇地降了三日,三日后,皮开肉绽焦得不成人形的阿潼被押往斩仙台,他努力运聚仅存的一口仙气,想要撑到最后,他多希望,他能来看他一眼。   他知道他已经伤透了他的心,但他还是期待着,他能不计前嫌的来给他道个别,就像他从来都不计较,他曾做过些什么。   阿潼被天兵天将按在斩仙台中央,他侧过面目全非的脸,恍惚间,听得有风,从天南地北的刮过,扬起满头已是蓬垢不堪的发,他原本雪白的肌肤全都烂了,也皆麻木了,全然不觉一丝冷。   他曾也是到过斩仙台的,那日他带他前来游玩,他清楚记得,若大月圆形建在云雾深处的斩台,全是由剔透爬满了精雕纹龙的白玉造成,周围还有十二棵高耸入云的玉柱,能死在这上面,该是很美很奢侈的吧。   “时辰已到,斩!”   当判官悠远的声音传来,像是风在低吼,他仍然没有等到他的声音,他想象着自己闭上眼睛等死的样子,虽然他已经没了眼睛。   乾,后会无期。   终了,在锋利的刀刃划过脖间,一滴清浅从那黑洞洞的眼眶中滴落下来,那个曾美得如梦绘出般的人儿,化着一抹尘埃,转瞬间,随了风,飘然而去。   乾安静地站在盘龙缠绕的云柱之后,远远的看着,此刻的他,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底,已是一片粹入心底的寒冰,仿佛斩仙台上,那个化成灰烬之人,不是他心爱之人,而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犯下恶罪本是该死的人。   他就那样一直站在那里,冷冷地望着,直到行刑的天兵天将与判官都离开,直到天外天的空,落下几片冰凉刺骨的雪花,直到寒意吞噬全身,他才有了一丝感觉,这天,着实太冷。   他忽然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他不应该让自己这么冷,他是太子,他想干什么都可以。   他首先想到了火,此时正是秋天,那圣地里的花多数都枯叶了吧,或许用来取暖,再好不过。   挥手划了道仙术,周身流光传遍,再出现时,已是瑶池尽头。   仙鹤结成群,盘旋于花田圣地雪花纷飞的灰空之上,不知为何,那鹤声,声声都唳得悲痛欲绝。许是突然降雪,整个圣地的花,竞相凋零,伴随枯叶,成片成片地落。   呵,刚好,可供本王取暖用。   乾展了二指,在空中舞出一道流光,指尖忽地,冒出一朵怒红色的火苗,随即对着花田一指,哄地一声,整个圣地燃起熊熊大火,刹那间,红光冲天。   就近的神仙急急赶来,其中就有菩提老儿,额间两道纤长的白眉已是皱成线:“殿下这是何苦呀?没了花童,这些花,同样得活呀。”   “哈哈哈……”   乾仰天长笑,火光染红了他的眼:“没了花童,要这些花何用?”   “没了花童,要这些花何用…………”   像是疯了般不断重复,游魂一样,一步一步往紫金殿走去,步步欲坠。   阿潼,你不知道吧,我的心,也没了。   菩提老儿摇头叹息:“天意啊!” 第25章 一群猴   人间,正置十月金秋,深谷的山里,草木皆已成彩,红与黄同那绿,相互交织在一起,斑的斑,驳的驳。那些大自然不经意间的凌乱,如梦的喜筵,在这里永生不息。   大群野猴穿梭在彩叶成诗的枝丫间,遍地都是落满的果实,它们无须为生存担忧,只顾嬉戏打闹。   方才本是阳光大好,突然就变了天,有风起,云在翻涌,转眼间,雨自天上来,由起初的一点一滴,逐渐转成浩瀚无垠瓢泼的雨帘。   野猴们蹲在树梢,抱着一团避雨,这样的雨它们已是见怪不怪,也没多在意,有只顽劣的幼猴更是跳到树根,在大雨冲刷成的沟壑中继续玩耍。   可那知,这雨一下便是三日,三日后,天空好不容易放晴,又飘来零星的雪花,温度也在陡然下降。   猴王开始着急,今年的冬天,怎会来的如此早呢?它们还未准备过冬的食物呢。   对着猴群嚎了几声,命令手下速速去寻食物。   顽劣的幼猴记起春末夏初时,自己在林子中央埋下了几颗鲜桃,是时候该挖出来了。   蹦蹦跳跳地跑到一片阔地处,翻开几块用来作标记的小石头,兴奋地刨开土。   可那曾晓得,原本油光水亮秀色可餐的蜜桃,居然全部变成了光秃秃的桃核。   幼猴可怜兮兮地看向土坑里安静躺着的几颗桃核,瞬间不淡定了,眼泪汪了汪,哇地放声大哭,谁偷吃了我的桃子?   正哭得起劲,一滴闪烁着流光如珍珠般璀璨的雨,从天际落下,不偏不倚,正好滴在桃核中央。   小猴子看傻了眼,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天上的星星掉了下来?不对,白天怎么会有星星呢?   举起毛绒绒的爪子抹掉泪,打算看个清楚,突然,那些桃核在一瞬间像被人施了法,居然闪出一道亮光,又长到一起,下一秒,竟冒出了芽。   那株嫩芽静静地发着光,片刻后,流光忽然黯淡,翠绿色的苗儿既然开始疯狂的生长。   小猴子彻底吓到了,叽叽喳喳叫来猴王,猴王那曾见过此番景象,只得蹲在一旁观看,一群猴子围着不断疯长的树苗叫嚷。   直至细苗长成参天大树,才消停。   猴王用猴语告诉猴群,此乃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我们的子子孙孙都应守护好这棵桃树,来年将会有满树丰盛的果实。   小猴子想着满树挂起粉粉嫩嫩的桃子,自己一口一个的画面,也就忘了别人偷吃它桃子的事,高兴得直跳。   猴王领着猴群搬家到桃树之上,等待来年挂满蜜桃。   转眼冬去春来,桃树如预期的那样,开了满树粉灼夭夭的桃花,猴儿们又在花中打闹,期盼着花早些谢,好结果。   奈何春雨下了几场,桃粉也都谢了,可就是不见结出一颗桃子,眼看夏天都要过了,猴王心想,或许明年才能结呢?反正山里的其它野果也是够吃的,只是猴子爱桃,那是天性,于是,又继续等。   生蛋节番外   那日,是冬,圣地里,棵棵仙树枝枝挂满银银条条的白,落雪铺了整个云顶天宫,同风儿都吹不走的云,缠绵,茫成一片。   阿潼趴在花篷里的藤蔓之上,青丝间系一条淡色飘飘的发带,洒得慵懒。指尖扣着青玉精致剔透的酒壶,顺了云衫,垂于地。   这天大雪,他无事可做,索性饮了壶酒,好暖暖身子。   乾大婚后与他重归于好,这壶酒便是他赠与他的,这太子的酒是不错,比起那仙娥姐姐的要好上许多。   没饮两口,便已微醉,俊脸粉了两抹桃红,憩眉合上那湾清浅,嘴角描起丝飘渺虚无带有几分醉意的线。   花篷里临空出现的金衣人看得心神动荡,挥开龙纹袖袍,倚在阿潼边上,探手去抚那绕散满淡淡花香的缕缕青丝。   阿潼闻得响动,抬眸去看,画了笑:“殿下。”   “以后没旁人,不许叫我殿下。”金衣人俯下身,将下巴埋在青丝间,深深吸着那抹发香。   “好的,殿下。”   阿潼半开玩笑。   金衣人故作生气,扯掉阿潼的发带,另只手不安分地探进那袭云衫内:“不听话是要受到惩罚的。”   阿潼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别,乾,疼。”   他却不肯放,发间的手扣到阿潼的后脖,气息变得沉重:“阿潼,如果可以,我真想将你做到为我生个崽。”   阿潼刚有点反应,这话一出,脸瞬间刷白,一把将乾推开,整理好衣物背过身去。   乾勾出笑,上前搂住他:“怎么?生气了?”   “殿下,你明知我们都是男……”阿潼没讲完,他不明白这外表堂堂的太子殿下脑袋里成天装了些什么。   乾将唇贴到他耳根,声沉,似有魔力:“这也说不准呢,我听闻南海有种蟹,无论雌雄皆会生蛋,这个季节,那里正如阳春四月,男蟹女蟹们都会爬到岸边做事情,然后产一窝崽,可有趣了。”   阿潼听得脸色一红:“怎么可能?”   “要本王带你去看看吗?”他来了兴趣,扳过他的身子,挑起他的下巴。   他扬上清浅,很是期待的点头。   眷眷地在那清风明月般的眉眼间恋了口,乾舞出仙术。   只见空中流光一闪,阿潼只觉眼前一片迷糊,能看见时,已身在天蓝海澈的沙滩边。   阿潼依在乾的怀抱,听得浪花拍打海岸的哗哗声,大海独有的清晰气息瞬间涌入肺,仿佛空气都蓝透了。   阿潼未曾见过海,乐得大喊:“哇,好美呀!”   海风吹了他的青丝与云衫,扬在空中,乾迷了心窍,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有你美。   痴痴的看了会,见阿潼扔掉云靴,提起白袍来拉他的手:“走,去玩会水。”   白袍下的脚踝透着玉骨,落到细沙间楚楚动人。   乾一把捉了他,就着沙滩一个翻滚:“我想……玩你。”   “喂,你……”   阿潼生气,抓起把沙就要朝他脸上撒,却见沙中方才他们滚过的地方爬出一只只螃蟹,螃蟹乱着一团,横向往海边挪去,成群结队,举起两只小眼睛直冒泡。   阿潼那里见过此番情景,忙问:“它们躲在沙里做甚?”   “过节。”乾瞄了眼螃蟹,又深情款款地转向他。   “什么节?”   “生蛋节。”   阿潼不信,探手去拨开沙:“蛋呢?”   乾挥手在空中划了片结界,迫不及待再次探进阿潼的云衫内,已是吁吁的气喘:“在,这里…………”   太阳暖得不得了,烤得那沙儿尽软,天与海染了一片蓝,送来风,缠住金衣与白衫,翻扬,在这浪花拍岸的沙滩上。 第26章 二仙   天界,云顶天宫依然烟轻雾绕,只是瑶池尽头,不再有花田圣地,仙鹤没了憩息之所,结伴去了九重仙山。   众仙们个个谈笑风生,只是少了花赏,偶尔也会在茶余饭后叹息两声。   乾过得很好,终日面无表情地忙这忙那,只是喜欢上了杀戮,这天南海北五湖九洲凡是有凶物作祟之地,他都亲自领兵前去。   这不,前几日才从翼洲归来,今日又在凌霄宝殿前请命:“启奏父皇,儿臣听闻北海有恶鲛出没,常兴风作浪,专挖吃出海渔夫之心,沿海的村民终日惶恐难安,儿臣愿亲自带兵前去降服,望父皇准奏。”   天帝心里才是惶恐难安,自从那花童灰飞之后,已经快过百年,这乾儿仿若换了个人,那张脸成天拉得比极寒之地的万年玄冰还长。   对自己这个父皇也不再谈天说地,成天只专于朝政,专于降妖除魔,搞得其他神仙都无事可做,如此下去,怕是要出事吧。   愁着一张老脸,朝大殿之上的人挥挥手:“去吧,去吧。”   北斗星君和菩提老儿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太子每次归来都带回一身伤,那里是想去降妖除魔呀,摆明,是在寻死呀。   退朝之后,两个老神仙推推让让的去后殿见了天帝。   菩提老儿率先开口道:“启奏陛下,臣等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天帝是何许人也,自然知道他二人是为太子之事而来,连忙挽住行礼的菩提:“两位爱卿无需多礼,但讲无妨。”   菩提与北斗不但没起身,反而跪了下去:“臣等若是告知天帝,那花童并未灰飞烟灭,不知陛下会作何打算啊?”   什么?他居然没有消失?自己废了那么大功夫,他怎么可能还能尚存?   天帝的脸色瞬变:“二位不会是要朕成全他们吧?”   “臣等不敢,只是见太子殿下他……”   “够了,朕的儿子,朕心里自然清楚,他,他是要…………”   天帝甩了袖,讲不下去,只得干瞪着眼,是怒又急。   北斗直叹气,扯住菩提:“哎呀,既然天帝不想我二人插手,那臣等就告退便是。”   菩提也故作哀叹:“哎,好端端的一个太子,怕是要……哎!”   天帝总算软下身段:“那,那要如何帮他?”   北斗挥了文笔,上前一步:“此事,天帝放心交与我二人。”   “陛下只需睁只眼闭只眼。”菩提接话。   “保证天知地知。”   “除我三人外。”   “无人能知。”   “陛下,你看如何?”   他俩一唱一和,无论表情和动作都配合得很到位。   天帝皱起眉,半晌,掀开围住他看的二仙:“哎,行行行,准奏。”   两个老头相视一笑,齐声道:“谢陛下恩准。”   数日后,乾如风雪一般归来,北斗和菩提假借下棋之名,邀了太子前去无极宫。   乾知道他二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也就应了下来,一番梳洗后,卸下金甲,换上身灵透的玄装,想去看看两个老头要搞什么鬼。   生不对,又死不了,总得找点乐子不是。 第27章 往生盘   无极宫,白云飘,八卦连环往生盘。无极殿,神仙乐,两袖仙风论逍遥。   菩提与北斗在往生台旁摆了一桌棋,下得好不自在。   乾也未带随从,流光一闪,出现在二人身旁,也不作声,静静坐在一旁观望。   北斗举棋不定:“葡萄呀,这往生盘是用作什么的来着?老朽记不得太清了。”   “哦,这是上古时期传下的神器,至今多少年史也无从晓得,但凡这神仙要是犯了什么错,就得下到这往生盘,启动八卦连环阵,依顺天命,送往人间历练。”菩提也是举起颗棋子,头也不抬的注视棋盘。   北斗按下棋子:“哦,是这样呀,你不是最喜欢八卦吗?这凡界进来可有何稀奇古怪的事呀?”   “我说你这老头,谁喜欢八卦啦?不过倒是听说有那么一件怪事。”菩提捏住棋,像在专心想下一步该咋走的样子。   北斗看了看他,又瞄向棋盘:“不防说来听听。”   乾坐不住了,他可不想听他们在此闲扯,指了棋盘:“这里。”   菩提摇头:“殿下,那一步走下去,岂不是往北斗老儿嘴里送吗?不行不行。”   “那你说说凡界的怪事。”北斗也不急,悠哉悠哉抿起茶。   菩提若有所思,到了杯茶递与太子,笑道:“话说这凡界的一处山谷中,生了棵怪树,这树年年开花,就是未曾结果,此树是何树来着?”   “何树?”乾抬眼一瞪,你们两个老鬼要买关子到何时?   菩提打起哈哈:“那日听得小仙们谈及,说是此树开得满春红粉,甚是好看,让老臣想想……哦,对啦,是桃树。”   桃树?满春红粉?   乾一怔,他忆起他与他在那片粉粉炙炙桃花深处的缠绵,如是灰烬的心连同指尖莫名抖了下。   北斗不动声色的道:“是怪事,这桃树咋只开花不结果呢?”   “哎呀,怪事年年有,不足一提,不足一提。下棋,下棋。”菩提举起棋子摇摇头,挽了袖,将棋落到盘间。   忽然,乾一把抓起菩提的衣襟,红了眼,叱声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告诉本王,他是不是还活着?”   菩提忙朝僵住的北斗挤眉弄眼,结巴道:“殿…殿殿…殿下,老…老…老朽,不不不知。”   乾瞬间如失了魂魄般,丢开菩提,软坐在玉凳上,呢喃:“是哦,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呢,我连他的半丝魂魄都未找到,他怎么可能活着呢?”   北斗才落下停在半空的手,给菩提使了个眼神:“其实吧,或许吧,没了魂魄,有一滴眼泪或许,也是可以借住他物修成灵体的,对吧?”   “对呀,对呀。”菩提赶紧应付。   乾又将菩提扯过:“眼泪?他连眼睛都没了…………何来的眼泪?”   菩提心想,大哥,是他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你干嘛又扯我?   忙举起手:“殿下息怒,息怒,且听北斗老儿细细道来。”   乾幽着目光,再次丢掉菩提,将脸转向北斗:“你,讲。” 第28章 右边   北斗对菩提干瞪眼,轻咳两声:“咳,殿下,是这样,那谁谁谁吧,他本是百花雨露凝聚而成,即便是那啥啥的,只要他心存一丝念想,灰飞之时,是会化成泪的。”   念想?他会有念想?会是何念想?会是我吗?怎么可能,他明明说是恨我呀,难道是别的?   不管是什么,我得弄清楚,必须得弄清楚。我是太子,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想罢,又一把拧起菩提:“说,我怎么可以找到他?”   菩提心里苦呀,怎么又抓我?   干笑一声:“殿下,请听北斗老儿讲完。”   北斗瞟了瞟他,认真道:“这念想化成的泪若是依桃树而生,也是得等上千年,千年结一果,究竟能结出何物,也无从知晓。”   “这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算来,也怕是将近千年了吧?”菩提接过话。   “本王要去人间!”乾斩钉截铁,起身。   二人急忙将他拉住:“殿下急不得。”   北斗道:“你若冒失去往人间,这要是随便那位仙子给上头参个本,且不说我等三人会如何吧,那谁谁的一旦曝光,但怕历史又会重演吧?”   菩提也劝:“对呀,这事得从长计议,急不得。”   “那你说,要本王如何做?”乾再次抓住菩提的衣襟。   菩提倒是不见怪了,神秘兮兮一笑:“殿下只需犯那么一点点小错误,就可以去到人间厉难啦,我二人只需在这八卦阵上动那么一点点手脚,嘿嘿嘿……”   北斗在心里暗慨,这葡萄咋笑得一脸奸?   乾忙问:“犯什么错可以让本王下到人间?”   菩提将北斗拉到这边,掰开乾的手,站到北斗方才站的位置:“比方说,输了棋,迁怒于某个德高望重的上仙,将其打成重伤之类…………”   “哦?是这样?”   乾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将手飞速的往空中一番,正要一掌击向旁边的北斗,忽的临空一转,一掌拍飞笑得好不得意的菩提。   菩提防不胜防,瞬间被拍出数米远,贴到一棵云柱上,滑落,按住胸口,一只手颤抖着举得老高。   “呀……呀呀呀!为何又是我?”   乾尽直过去将他拉起:“方才是顺手,这次,是顺眼。”   北斗总算明白过来,原来刚刚那死葡萄一直在太子殿下的右边,看来如何选好自己的位置与维护自身良好的形象,那是相当重要的。   赶紧打了哈哈过去,故作关切的问:“菩提老儿,你没事吧?”   “你说呢?”   菩提没好气地瞪向他,紧接着两眼一翻,尽晕死过去。   数日之后,天帝下旨,太子乾因与菩提老祖斗棋拜了下风,心生不满,故将其重伤,按照天规,应罚往人间历经一世之苦,即日起,送去往生盘轮回,钦此。   时隔几日,三人又出现在无极宫,只不过,菩提和北斗皆双双站在乾的左边,并且保持着一段距离。   乾这百年来第一次小勾了下嘴角,挥袖:“二位仙家,动手吧。”   菩提与北斗相视一眼,连手对准刻满上古文字环环相扣的巨型圆盘划阵施法,口中念念有词:“八卦生阴阳,无极潜造化,往生通轮回,五行运乾坤,生门,开!” 第29章 错了   只见圆盘中央的上古文字逐渐泛起金光,其间的机关缓缓启动,随着咔咔声起,一处白晃晃亮目的通道尽显。   菩提和北斗停住手上动作:“殿下请。”   “嗯。”   乾一挥大袖,迈步跨进满片虚光之中。   北斗用眼神示意菩提,菩提立即会意,用手去拨动轮盘边缘的生辰八字,口中念念有词:“庚申年,己卯月,壬午日,丙午时,走!”   北斗翻掌一送,一道暗流涌动,跟着传过去,咔咔声又起,轮盘的机关缓缓合上,乾闭了眼,安静等待。   “哎呀,不妙,错了!”   菩提突然大喊。   “什么错了?”北斗与乾齐问。   菩提直抖眉:“错了,日期算错了!”   “什么……”   乾刚想飞身出去,却听咔的一声,轮盘尽数合上,菩提的声音从天际传来:“对不住,太子殿下,时间算了,那桃树还要等一百多年才能结果,你是帝王之命,到了凡间,也能长命百岁,百年后,再见!”   随后尽是铺天盖地让人睁不开眼的白光,乾感觉自己完完全全与那片白融化在了一起,漫无边际地在虚空之中飘浮,也不知过了多久。   再睁眼时,出现一个咧着嘴笑的妇人,妇人一巴掌拍到他臀部,他破口就想大骂放肆,却变成哇哇哇的婴儿啼哭。   那妇人别过脖子,对着外面大喊:“生了,娘娘生了,是个小皇子!”   该死,那菩提老儿真是活腻了,胆敢让本王在这种地方活一百年,看本王回去如何收拾你。   乾看向四周,挤满大群长相古怪,个个咧着大嘴笑的丫鬟们,忍不住在心中大骂,又看了眼自己的亲娘,我的天,正在挖鼻孔长相喜感虎背熊腰的胖大婶……   菩提,你给本王等着……   …………   天上的神仙又多了一番趣谈,说是凡界的皇帝喜添一子,奇怪的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却个个奇丑无比,那新添小皇子的额娘也是难看至极,偏偏那小皇子长得俊美绝伦,只可惜,从三岁会走路就一心想寻死,也不知是为何。   乾在人间寻了十八年死,都未成功,转眼到了草长莺飞的春季,于是出游前去崂山打猎,悄悄甩开随从往一处悬崖纵身而跃,合上眼就要等死。   却不想,在空中坠落了一阵之后,被一群渣渣乱叫的猴子接了个正着。   睁开眼,正想骂娘,却瞬间僵了住,因为他得见,那些猴子的身后,正开着一树灼灼粉粉烂漫的桃花。   那颗桃树很高,很大,遮天蔽日的伸展着枝丫,彷若那天,都粉了。   有风,拂过,扬起满树桃花乱颤,一片粉瓣轻飘飘的落,像是空中起舞的精灵,优雅,旋转,唱了一曲花香,最终,安静地在乾的掌心躺下。   是他,真的是他,即使他变成树,我也知道,是他。   乾像疯了一样,捧着一片花瓣又叫又跳,完了干脆还拉着几只看傻眼的猴子跳舞,猴子尴尬的咧起嘴,心中暗叹,天上掉下个神经病。 第30章 天意   乾放弃了寻死的念头,在那桃树边上搭了三间草屋,换了他最爱的白衫,安心住下。   皇帝派人多次前来劝说,他都不肯回去,只说自己寻到了桃花源,要在此逍遥一世。   他又差人送来一把七弦琴,许些笔墨纸砚,从此扶琴作诗描画,看一树夭桃花开花落叶绿叶枯,与一群泼猴斗智斗勇争酒争画。   皇帝多子,尤对他甚喜,奈何他不得,派了仆人前去伺候,又统统被赶了回来,只得隔三差五命人送去些吃食,赐他一个逍遥居士的称号,任由他去。   乾绘了阿潼的画像,提笔在旁写下诗句:江湖悠悠醉一壶浊酒,红尘滚滚恋一人情伤,梦里看桃花笑,桃花为谁折尽腰,欲留香,罢不能,十里春风送来雨,桃香弃花随风散,醉几分,梦几何,弹一曲天荒,相守至地老。   洋洋洒洒的又落了标题:忆潼。   兴颠颠地写完,倚着树杆,落座,深情款款地朗诵,边抚琴,完了干脆挨着画直接躺在落满花香桃粉铺成的树下,对头上的花枝大喊:“阿潼,看到没,这便是你的模样。”   那一声,伴随悠悠不绝的琴音,震彻整个山谷,惊得满树桃花靥靥笑,又,落了粉。   那顽猴轮回了几世,依然顽性不改,联合其它猴子,一只接一只的从桃树枝丫倒挂而下,趁乾合目安神的间歇,勾走那副画,与七弦琴旁边的酒。   乾听得响动,睁开眼,一群猴子早就跳到了桃花丛中,举起画,一个劲对他龇牙咧嘴。   这一世的乾未曾识得半点功夫,急得干瞪眼:“泼猴,把画还给本王!”   猴子那里听得懂他说的什么,一个咧嘴蹿上树梢,将画挂在花枝间,好奇的去打量。   该死的猴子,本王回到天界再收拾你!   一晃百年,山谷等空了泉。   乾已是白发苍苍,宛若披了身霜,百岁生辰那日,他知道自己该回去了,皱巴巴的枯手抱起七弦琴,倚在桃树下,抚了最后一曲相伴,阿潼,等我,我还会再来。   琴音的尾调落幕,乾本是仙体,轻轻化着一抹星光,往天际飞去。   已经轮回过一次的顽猴又变回幼猴,正在花丛中啃食野果的它看到此番情景,用猴语大喊:“哇,那老疯子变成星星了,从地上飞去天上了!”   也是轮回了几世的猴王心中大悦,看来祖先们传下的这棵桃树应该快要结果了。   云顶天宫,金砖玉瓦都未变,雾云依旧。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乾虽度过漫长的一个世纪,但天上不过百日而已。   他怒气冲冲出现在菩提与北斗正在下棋的琼楼之中,一个闪身,提起菩提:“讲,是不是你故意的?”   菩提刚才还笑容满面,一下僵住脸:“殿殿殿……殿下,老老老……老朽,不不……不是故意的。”   “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亦是让人捉摸不透。   菩提求助般望向北斗,一个劲干笑。   北斗落下手中的棋,起身:“殿下息怒,此乃天意呀。”   雪(渣诗一首)   (今早起床,遇见一天飞雪,故而兴致索然,渣诗一首,望各位不要见笑)   ————————   天外天的雪落入尘土,   化着泪埋于桃根深处。   他在树下等,那一缕香。   眉宇成霜。   独酌几许酒,纵然相思蚀骨。   他不曾忘,那天的雪寒彻得透凉。   也不能忘,那人的笑牵强得倔强。   他恨自己年少轻狂,   不识天高地厚嚣张。   那爱,   终是害了他。   倘若爱有天意,   能赐一世重来的机会,   当什么太子,要什么天下?   宁可为一凡人,   与他携手种下一片桃花。   等雪送来春,   他抚琴,他作画。   同饮一壶酒,   笑看桃林生芽。   山谷趣谈琴音,笑说他的妄想。   他不知,   只倚在桃树下苦苦祈祷,   寒花飘零,压折枝,   亦白了,他的发。 第31章 又错了   “天意?你说说看,怎么个天意?”乾丢掉菩提,转向北斗。   北斗对乾简单揖礼:“殿下想想看,那谁谁的,从孩童时期便与你相守,这凡事讲个因果,他守你近百年才得与你修得同那啥啥的,此番你去人间也守他近百年,算不算得上因果轮回呢?”   短暂愕然。   “……行,为何我在人间的亲娘会,会是那翻面容?”乾看了一眼菩提,又转向北斗。   北斗刚要讲,菩提就开口道:“这个我知道,问我,问我。”   “讲。”乾瞪向他。   菩提故作高深:“殿下可否记得,曾处置过一名小仙,只因他迟到片刻,便将他贬下凡间永世不得飞升的那位?”   乾想了会,怎会不记得,那小仙长得也算清秀,就是整天没事就去找阿潼说话,他看得心里烦,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将他贬下了凡。   沉默片刻:“记得。”   “哈哈哈,当时是殿下交待,他在人间即便是做了皇帝,也不能让他有好日子过的。老臣思来想去,这人间最大的就是皇帝,那会没好日子过呢,于是乎,只得在他后宫三千佳丽上动点手脚,所以,这也算因果循环吧。”   又一阵沉默。   “行行行,那你说说,那群猴子又是咋回事?”   “当然也是因果啦,殿下请看。”   菩提挥袖一舞,临空出现一副画面,正是那幼猴刨土挖桃天上掉泪的景象。   乾微微一怔,若不是那猴儿藏了几颗桃子,那阿潼的泪且不是会滴在石头之上,然后自己守着一块石头相守一世?还得对那块石头弹琴作诗描画?   忙甩掉那诡异的画面,还好是棵树,还是棵会开花的桃树。拍了拍菩提的肩:“很好,本王原谅你,你就稍微施点法,让那只泼猴长生不老,免遭轮回之苦。”   菩提一愣:“殿下,这可是你说的哦?”   “对。”   “好吧。”   乾揽住他的肩:“本王还有一事需请这位仙家帮忙。”   “殿下请讲。”菩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乾朝他抱歉的一笑:“请吃本王一掌。”   话刚落声,突然翻起就是一掌,一掌将菩提拍飞至数米开外。   菩提又是倒贴的姿势:“呀……呀呀呀!为何,又是我!”   数日后,天帝下旨,太子乾因不满在人间的一世历练,将菩提老祖重伤,依照天规,应罚往人间历经一世之苦,即日起,送去往生盘轮回,钦此。   数十日后,三人再次相聚无极宫,只不过,菩提手里多了根拐杖。   乾愤愤地看了他一眼:“你若是此次再出错,本王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将你贬下凡间。”   菩提尴尬的笑:“不会,保证不会。”   再次施法打开往生盘,白光又显,乾看好了轮盘边缘的生辰时日,才安心走进去。   一番咒语后,咔咔声起,扳动轮盘合上机关,菩提忽然抖了下手,大喊:“不妙,错了,又错了!”   “菩提老儿,你给本王等着……”   乾的声音从合上的往生盘缝隙中传出。 第32章 仙桃   北斗愣愣地看向菩提:“死葡萄,那里又错了?”   “哎呀,方向送错了,刚才我一紧张,念错一句咒语。”菩提挽起衣袖拍打着轮盘上的连环。   “送到那里去了?”北斗忙问。   菩提一个劲摇头苦叹:“完了,送到奈何桥了,这殿下若是喝了那孟老太熬的汤,怕是要把自己去人间做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吧。”   “啊,那,要不你亲自去一趟奈何桥,给那老太婆说说情?”   “不去。”   “为何?”   “北斗老儿,当初是你说喜欢那孟婆,我好心将她让给你,你却又把人家甩了,你叫我拿何脸面去见她?”   北斗老脸一红:“我那还不是为了你好吗,不然你咋会在天上作神仙呢?”   “什么?好你个北斗老儿,原来你是故意的,目的就想骗我来天上是吧?”   “这做神仙不是挺好挺自在的吗?你说你,生啥气呢?”   菩提指向大殿门口,背过身:“大门在那边,劳烦这位上仙,离我远点。”   “喂,葡萄,别这样,我帮你想法便是。”   “想法?咋想法,这一过奈何桥,我连他投胎到哪里都不知道,咋想法?”   “或许,咱俩可以偷偷下到凡间,你去守住那桃树,我去帮你找殿下,让他二人相会?”   “这么愚蠢的注意也只有你能想出来。”   “谁叫你是葡萄呢?”   北斗逐颜一笑,竟然舞起袖子唱道:“葡萄葡萄爱老忽悠,甜甜的葡萄我爱吃……”   …………   人间,是夏,山谷染满成片成片青意悠悠的绿,鸟与虫谱了悦耳的曲章,唱得好不欢快。   那只顽猴不知是为何,自从看到星星飞到天上之后,竟不会死也不会老,终年皆如幼时乖巧的模样,一双大眼灵灵生动,浑身毛乎乎惹人喜。   这年的猴群甚是开心,祖先们留下来的桃树总算结了果,虽然只有一个,但是硕大无比,它们欢得不得了,猴王派了猴群轮流看护,说是仙桃,要等熟透后才能分吃。   今日炎热,猴王领猴群去到山沟的泉里戏水,留下顽猴独自守护。   小猴子守着守着就睡了过去,尽然做起香甜美好的梦来,梦里自己正飞在一片云端,云朵变成一颗颗让人垂涎的蜜桃,它忍不住一口咬下去,绵绵软软的。   却听那桃子哇地一声哭了,它瞬间吓醒。   睁眼又是一吓,因为它得见,那颗仙桃居然没了,自己正咬着一个白白嫩嫩放声大哭的奶娃娃。   这下小猴子急了,伸出爪子去捏那奶娃娃的脖子,又觉太嫩,怕将他捏碎,只得用猴语对他叫嚷,是不是你偷吃了仙桃?   奶娃娃一看那猴子又跳又叫的,停下哭闹,吮吸起手指头,忽闪起一湾清浅澄澈的眸,好奇打量猴。   小猴子惊愣,因为它见过这双眸,正是那个变成星星的老头终日所画之人的眼。   扭头对准天空深嚎几声,给猴王发去信号。   很快一群猴子赶回来,将奶娃娃像抛野果一般,这个扔出,那个又接住,娃娃在空中被扔得咯咯直笑,最终落到树下猴王的怀抱。 第33章 樵夫   猴王抱着他进到已经快要坍塌的草屋中,一群猴子拍掉落满尘埃的画卷,抽出一副挂上墙。   猴王看了看画,又看向怀中的婴孩,那画中人果真与这奶娃娃生得一般无二,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想了许久,用猴语告诉猴儿们:那个在桃树下终日自言自语的老疯子定是在等此人,许是天意弄人,他飞天了,这个人又变成娃娃掉了下来,可能他们都是神仙。   一群猴子捡到神仙,当然高兴得很,自然又忘了仙桃的事,一个接一个抱着娃娃看,那娃娃开始还笑得咯咯的,不一会,又哇哇地大哭。   任凭猴儿们怎么哄都不管用,小顽猴眼睛一亮,问猴王他是不是饿了。   猴王忙点头,其它猴儿们递来几个品种的野果凑到他嘴边,他也不吃,还是一个劲的哭。   小顽猴想了想,告诉猴王:人类吃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也许他不喜欢吃野果。   猴王挠挠脑袋:对啦,那个老头不是最喜欢喝那瓶瓶罐罐里的东西吗,去找找还有没。   一群猴子跳到草屋里一通乱翻,总算在木塌下翻出几坛用草绳连在一起的酒壶,喳喳叫着扯断已是发朽的绳,给猴王递了过去。   猴王抱住娃娃,捏开他的小嘴,顽猴拔掉瓶盖,学那个老头仰头灌酒的样子,一股脑的将酒灌进那娃娃的嘴里。   小家伙总算停止了哭闹,哒巴哒巴小嘴还很是享受,猴子见有门,一连给他灌下两三坛。   这下,原本白白嫩嫩的小脸瞬间变得通红,小家伙眼珠都在打转,突地一声,头顶既然冒出朵粉色的桃花,跟着眼皮一搭,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   猴王摇着他也没点反应,顽猴好奇的挠挠那朵粉桃,直接摘了,戴到另只小猴子的耳畔,一群猴儿见好看,又争起那朵桃花来,喳喳打闹在一起。   猴王直挠头,只当他是睡着了,捡了件被其它猴儿翻出来的衣服,想将娃娃裹住,只是这衣服放得太久,一拉就朽了,倒是那些画还完好如初,只得扯了墙上的画,草草将人包上,放于木塌间。   谁曾晓得,这娃娃一睡就过去三日,仍不见苏醒。   猴王有些担忧,又招来猴群想法,有些说神仙睡觉肯定比我们时间长,还有说他或许睡着睡着就自己长大啦,更有的说莫不是他的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这就走向灭亡了?   猴王见它们尽瞎扯,直摆手,最后还是小顽猴出主意,说要不去山谷外面,将他送到山脚下,那里偶尔会有人类路过,或许人类才知道是怎个回事。   猴王顿觉此主意不错,正好,山脚下那颗番梨已到成熟季节,可以下去讨食一番。   于是,猴王抱了娃娃,招来猴群,浩浩荡荡往山脚赶去。   …………   “太阳对我眨眼睛,鸟儿唱歌给我听,我是一个努力干活还不粘人的老妖精…………”   青山裹了身绿树,曲径躺在林荫下,樵夫挑着担柴火,在山路上走,悠哉悠哉,哼起歌谣。   元旦番外   一只蛋穿越了。   它长了对翅膀,两只蛋眼,小嘴。   它穿越到了天界。   首先它飞到南天门,见得天兵天将银甲披身,张目瞪眉,拔出腰间的利剑对它斥:“啊?你是何方妖孽,胆敢擅闯南天门?”   蛋快碎了,叽里呱啦地用蛋语讲:“我不是妖孽,我只是蛋,不知咋滴就穿越了。”   天兵天将可听不懂它说的什么,挥剑就是对它狂砍,招招想要蛋命。   挥着翅膀往前狂飞,总算甩掉天兵的追杀,却又误入龙凤宫深处,得见王母娘娘正一手拿着烹饪大谱,另只持一把锅铲往油锅里煎着蛋,口中念念有词:“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得帮男人补好蛋。”   蛋吓得浑身发抖,捂住脸正想逃走,却被王母发现,一锅铲朝它拍过来:“不是都煎了吗?怎么这里还有只?”   蛋吓得东飞西躲,打翻了王母天宫厨房的各种琉璃瓶金玉罐,刚闪到油锅边上往后一退,王母忘关火,哄一声,油锅燃起,瞬间将她喷成黑脸,发髻成焦,冲天,叉腰大喊:“啊!来人啊,给本宫活捉那只蛋!本宫要将它先炸后煎,再炸再煎!”   在殿外做客的菩提同北斗正与天帝饮茶扯淡,听得风声,急急带了大波仙冲进,天帝见王母新造型,吃惊:“呀!爱妃,you,好酷耶!”   “酷什么酷?给老娘活捉那只蛋!”王母一锅铲飞天帝脸上,老娘刚做的美容!   天帝疼得直抽,捂脸对其他上仙:“看什么看?没听到吗?去抓蛋!”   “是是是!”   众仙们个个使出悠悠道法,对一只会飞的蛋狂扑不止,整个天宫若大的厨房乱成一团。   蛋怒了,对着天空大喊:“系统!老子的系统呢?不是说穿越都有系统的吗?”   系统正和其它系统顶着耳机在蹦迪,已扭成蛇:“好嗨哟,感觉人生已经达到巅峰,感觉人生已经达到高潮……”   “他妈的系统,老子要回去!”蛋躲过一片如激光般的仙术,继续大喊。   系统总算听到,取下耳机,连线蛋,声冷:“检测到一只蛋成功穿越到天界,你的任务如下,帮助乾获取媳妇的芳心,让二人在今日务必搞上一炮。”   “这他妈是什么鸟任务?”蛋大喊。   系统已带上耳机,音变:“好嗨哟,我不想回克,那个DJ在看我……”   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逃出龙凤宫,弄得壳成伤。也不知飞了多久,误入梅花深处,暗香浮动月影黄昏,有白云在袅,见得一美人横在花枝间正探手讨梅。   “哇哦……”   蛋的心都快酥了,脸红,飞到他旁边:“美人,美人。”   阿潼停下讨花的动作,惊了那湾清浅:“你会说话?”   蛋也不知怎么自己就会说人话了,扇翅点头:“嗯,我,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啊……”   “你,你就当圆我这只将碎之蛋一个小小心愿吧,婴婴……”   乾满脸黑线地出现在蛋身后,一巴掌拍飞蛋:“找死,敢调戏本王的媳妇!”   阿潼懵了半晌,笑:“乾,你该不会……在吃一只蛋的醋吧?”   乾扯人进怀,一个霸王抱:“阿潼,你只能供我亲,别人不可以,亲下小手都不可以,知道吗?”   “呃……”   阿潼揪住他衣襟垂下眼角。   乾勾出笑,俯身吻下,啃咬。   蛋被拍滚在地,已是重伤:“系统,你他妈给我出来,这种任务还需要完成吗?我特么是来搞笑的吧?”   天帝为不让王母生气,命人将天界所有的蛋收刮干净,王母两手持锅,发泄似的对蛋蒸煮烘烤煎炸……   夜间,摆了满蛋全席,邀来满天神仙,品尝。   众仙在拉得老长的殷红翠玉方桌前举杯同饮:“愿大家新年新气象,团团圆圆,合家齐欢,干杯!”   坤被安排在角落,黑着一张脸,萱蓉在他一侧,也不作声。   乾执了阿潼的手,位于众仙之中,几杯酒下肚,神仙们吃得好不乐乎。   他回头,甩给屏幕前咧嘴笑的你一个电眼:“嘿,元旦快乐!记得要吃蛋,还要开心哦!” 第34章 花离   走得正欢快,却见山脚下一颗番树挂满黄灿灿诱人的梨儿,樵夫顿觉口干舌燥,抹去额头汗滴,放下柴火,举起扁担敲下颗梨。   嘿嘿直笑,随手用袖子一擦,眨巴眨巴眼,举在手中正要一口咬下,却咬了个空。   樵夫疑惑,定睛一看,却见一只猴儿从梨树枝头倒挂而下,抢去他的梨,跳到一旁啃得甚欢。   “嘿,你这泼猴,怎么抢我的果子呢?”   樵夫抓了扁担就想去赶。   猴子对他喳喳叫,又是指着树下一阵比划。   樵夫年事已高,眼神不大好,走过去细细一瞧,才得见梨树下一副画卷里裹了个娃娃,急忙弃掉扁担,去抱起。   “哎哟,这是那家的崽?怎么丢到这山里来了?”   又拨开画卷去看,娃娃倒是生得一副好模样,不过怎会那么大的酒气?   “哎哟,作孽呀,他父母莫不是想将他灌醉饿死在此?”   忙抱在怀里,赶回家去。   猴王见他眼神不大好,这么多猴子趴在树上硬是没看见,直挠头,又担心起那小娃娃,于是派去小顽猴好生看护。   小顽猴在山谷里呆了近百年,都没长点个,想找个女朋友都不行,去人类的世界看看也好,于是告别猴群,跟随樵夫而去。   樵夫家中清贫,也没个妻儿,倚崂山修了两间木屋,识字又甚少,只得靠打些柴火挑往镇上去换些酒钱。   好在他略识些民间医术,捣了些草药,熬成米粥,给那还在昏睡的奶娃娃喂去。   顽猴见他生得很是和善,直接将这里当成了家,一会去掀樵夫用木板做的锅盖子,一会去拔拔挂在梁上黄甸甸的玉米。   樵夫也没多在意,打开那副画卷认真去端倪,看了半天,只认出诗中三个字:花,十,一。   又见画中人同这孩子甚像,估摸是他的父亲,莫不是这孩子的父亲叫花十一?   那给这个崽取个什么名字呢?想了半天,那孩子被扔在梨树下,估计他父母是想离他而去吧,索性,就叫他花离吧。   花离天生好容颜,又古灵精怪,甚是讨樵夫喜爱,四岁就送去镇上的学堂,跟随先生读书写字,奈何好景不长,樵夫在他十岁那年寿尽。   临终前花离哭成了泪人,问他为什么要死。   樵夫嘿嘿一笑:“傻孩子,人怎会不死呢,除非是天上的神仙。”   花离记住了这句话,安葬好樵夫后,决定去江湖闯荡一番,看看有什么方法,可以修炼成仙。   那顽猴是一点未变,与花离甚好,在人间待得长,到成了精,终日伴在花离左右,被他唤为毛毛。   一晃又是几年,花离长成偏偏美男儿,江湖混久了,又是同只猴一起混的,这智商难免就有点飘忽不定。   这天,他牵了毛驴,毛驴驮着毛毛,回崂山去祭拜樵夫,刚到家门口时,却见屋前一树葡萄挂得藤上两串圆润莹莹欲滴。   人与猴都欢心得很,扑过去就摘了,人猴各一串,准备开吃,可那知,只见眼前一花,到手的葡萄瞬间不见,凭空多出一个发须眉毛都是白花花的老人。 第35章 你是妖   “老头,可是你偷了我们的葡萄?”   花离看向一个劲朝他挤眉弄眼的老人,揪住他的长眉就问。   “别别别……疼……”   老人好一阵求饶,花离才将他放开。   “你想吃葡萄?”   “当然。”   说话间,毛毛缠到老人的身上,胡乱的一通翻找。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保证让你天天有葡萄吃,咋样?”   老人被毛毛缠得痒痒,连连伸手去拍。   花离心想,此人笑得一副奸像,定不是什么善类,我倒要看看他想搞啥幺蛾子。于是道:“何事?”   “跟我同去寻找你的真心人如何?”老人笑得高深莫测。   少根筋。   花离掩住嘴角干咳两声:“老人家,距这个地方不远的镇上,那里有个郎中,医术相当了得,你不妨去看看?”   老人愣,许久才反应过来:“喂,你不会认为我有病吧?我说的是真的。”   花离懒得再理会他,转身去掀木屋的门。   毛毛在那老人身上搜了半天,连个葡萄籽都未寻到,喳喳叫两声,跳回花离的肩。   “那谁谁谁,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姻缘吗?”老人追上去。   “不想,我只想成仙。”   花离头也不回。   老人一怔:“成仙?为何?”   花离转头看向他:“我为啥要告诉你?”   “那个……如果我告诉你,你是妖,成不了仙呢?”老人一脸的尴尬,想挽回点颜面。   妖?花离从记事以来,只知道自己一旦心跳加速,头顶就会冒出一朵桃花,爷爷说他那是天赋异禀,未曾有人说过他是妖。   抬了眉,一双眸清透得浅,直勾勾注视向老人,片刻之后:“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妖?”   花离太美,老人被他看得不由老脸一红,忙道:“你是花妖。”   “哈哈哈,你不会见过我头上会长桃花,就认为我是妖吧?”   “且是头上会长桃花,我告诉你,只要你成年后,挥手一划,随随便便就能划出一片桃花林。”   花离不信,学他挥手临空一划,戏笑:“正好在下今年十八,咋不见桃花林呢?”   “怎么没有?你自己看。”   老人指了脚下。   花离只听得一阵稀稀唆唆的响动,垂下眼睫,脸色即刻大惊,抱住尖叫的毛毛就差没跳起。   因为他得见,他们周围的地面,正冒出一株株绿翠翠的芽,绿芽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疯长,转眼间,既然长成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桃树,不一会,整片枝丫上都绽满了粉艳艳的桃花。   毛毛兴奋得叫个不停,三两下跳到桃花丛中穿来蹿去。   花离惊得讲不出话,不信邪的又挥起手,想再试。   那老人一把将他的手抓住:“别试了,再试我们只得站到树上谈话了。”   “真是我的杰作?不会是你搞的鬼吧?”花离懵懵地问。   “当然不是我啦,只要你慢慢掌握技巧,可以是一朵,也可以是一树,这个得看你自身的悟性,此乃妖术,我可不会。”   妖术?不对,葡萄……   花离瞟了下之前的葡萄藤,又转向老人:“我说,老头,那你,该不会是葡萄妖吧?” 第36章 我真的是神仙   老人哈哈大笑,捻了半边白眉:“非也,非也,老朽乃是天上的神仙。”   “神仙?”   神仙咋会是这般模样?倒不是说那老人样貌难堪,他生得也是须发童颜,唇红齿白,只是一脸奸滑之相。   花离虽没见过神仙,但那庙宇中塑的神像,可个个皆是威风八面,要么就慈眉善目,那有他这幅德行的?   老人见他不信,连声道:“你可别不信,我真是神仙,为你的姻缘而来。”   “得,既然你是神仙,那把我也变成神仙呗。”   “不成,不成,天命不可违,我只能帮你寻姻缘。”   花离这下算是明白了,自己虽无钱无权,但生了副好皮囊,估计又是那家姑娘看上了他,找人鼓弄的玄虚吧。   索性唤回毛毛,两手一推,只身进屋,扶住门玄:“这位神仙好走,不送。”   “喂,大哥给点面子行不行,我真的是神仙,喂喂……”   老人忙去拍木门,拍了半天也没反应,眼睛一转,叮地一声,出现在木屋内。   花离正坐于木桌旁,悄悄地练习那老头所说的妖术,曲指一展:“一朵!”   没有。   二指一划:“两朵!”   还是没有,正奇怪,凭空却出现一个大活人,正是那老头。   花离同蹲在桌上的毛毛没一阵好吓。   “你会穿墙之术?你是江湖传闻的那个大盗,一穿而过?”   老人直摇头:“什么一穿而过?哎呀,我真是神仙,你咋就不信呢?”   花离想了想,将桌子中央的茶壶提在手上:“行,除非你把这壶变成金子,我就信你。”   “这有何难。”   老人点指一划,空间流光一闪,原本土瓷泥胚的茶壶尽然真变成一把沉甸甸的金壶。   “哇靠,这么厉害?你再变,把这桌子,板凳,还有那床,还有……最好把这个屋子都全部变成金子,那样我就发达啦!”   花离这下有点信了,丢掉金壶,讨好般去扶老人。   老人一个劲笑:“只要你答应我去找真心人,我便将这满房之物全数变作金子。”   “好好好,我答应,快变,快变。”   这下老人又不信了,扬眉问他:“你这话,可得作数?”   花离想也不想:“作数。”   老人犹豫片刻:“那行,你同我前去寻到那人,我再将这屋变作金子如何?”   “嘿,你这老头逗我玩是吧?”花离生气了,抬手就想打。   老人似乎很怕挨打,忙闪到一边,正要说别,腰间的玉佩却发起光来。   忙抓在手上,对花离报以一笑:“不好意思,接个通讯,天上发来的。”   花离和毛毛都僵愣在场,一脸懵状地盯与他。   老人拍了拍玉佩:“喂,那位?”   “葡萄葡萄,我是北北,天庭召开紧急会议,速速归来。”玉佩发出另一个老人的声音。   “收到。”   老人又拍了拍玉佩,蓝光消失,挥手一划,浑身又泛起一片流色晕光,流光载着老人冉冉升起,他在光中笑:“不好意思,失陪一下,你就在此处等我,我还会再来的。”   说罢,嗖地一声,消失在屋顶之上。 第37章 钱一通   “我去,还真是神仙!”   花离与毛毛同时抹了把脸,急急追出去看,屋顶上那里还有什么神仙,只见得木屋周围满桃成片成片的粉映红了天,有花瓣,同风,在共舞。   花离才明白,也许自己真是妖?可那老头说妖不能成仙,他说不行就不行?我就偏不信这个邪,一定有办法可以成仙的。   跟毛毛去祭拜了樵夫,牵了驴子,又迈向江湖。   …………   自古南下有蓬莱,北上有昆仑,比普通人类略高一筹的,便是蓬莱与昆仑的修士,江湖中有这样的传闻,说是修士一但得道就能长生不老,甚至可以羽化成仙。   不过在江湖中,很少有人见过真正的修士,道士却很多,大凡都是些跑江湖会察言观色混点小钱的说客。   钱一通就是被这样的说客忽悠去了蓬莱,他的父母本是月城的官富,五岁那年在城中玩耍,被算命先生拦住,说他是仙胎,只要送去蓬莱找到修士,必能得道成仙。   钱一通本名钱乾,算命先生说乾乃是天,理应是帝王之命,只是这当皇帝不如做神仙,于是将他改名为一通,说他本是仙胎,只需一点,便通,修道不难。   算命先生收了大笔钱父的钱,将他送往蓬莱,悄悄丢到山口便跑了,只因他来过几次,也未找到传说中的修士。   钱一通在仙山一通乱走,倒还真被修士遇见,便捡了回去,经过二十余载的苦修,到是颇有一番道行。   这天,老师傅将他叫到跟前,交与他一只葫芦,语重心长道:“通儿呀,如今你已是堂堂男儿,为师能教你的,都教得差不多了,你还需要多些磨炼,师傅给你个任务,将这葫芦送往昆仑,交与尘缘师叔,此乃还魂丹,有延年益寿之功效,是为师欠他的人情,你定当好生看护。”   “是,师傅。”   钱一通毕恭毕敬的接过,给师傅磕了个响头。   老师傅将他扶起:“记住,这还魂丹定会招些妖魔,自古正邪不相两立,你若遇到妖魔鬼怪定要将其收复,以免祸害人间。”   钱一通再次叩拜师傅后,离开蓬莱,一路跋山涉水,也是斩杀妖魔无数,一时间,在江湖名声大震,说是他手中有颗仙丹,无论是人还是妖,只要得到便能成仙。   只可惜,很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使得一手好剑,又会道法,想打他的注意,分分钟就得被他秒杀,于是,江湖中人又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称其为秒杀道长。   某日,他路过一处人往车来的小镇,得见一位白发老人竟临空盘膝而坐,脚下挂条横幅:等有缘人。   周围大波人群,对着他一个劲指指点点。有人说他是神仙,有人说他是妖怪,有人说他是修士,也不知怎么的,在这里都守了数日,就不见他下来。   “雕虫小技。”   钱一通不屑地瞟了眼,二指一展,划出一丝淡蓝色的道法,对准那临空的老人脚下一点,蓝光闪过人群头顶,一阵劈啪声,老人脸色突变,竟狼狈的摔翻下地。 第38章 玉剑   人们才看清,原来他使用了障眼法,将脚下立根木桩,一块木板横在顶端,才能安然而坐。   老人面红耳燥,免不了被人群一番嘲笑,急忙去寻是谁揭了自己的短。   却得见,一名身着素衣气宇轩昂卓卓如天龙般的男子怀中抱了柄剑,正欲转身离去。   忙拨开喧闹的人群,追上前:“殿……这位兄台,请留步。”   钱一通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下身后的老人,忽地一声,白光闪过,怀中利剑出鞘,直端端地挑到老人脖间:“你既不是人,也非妖魔,究竟是何物?”   “呃……”   老人一脸尴尬,小心翼翼地捻开剑尖:“那个,我本是天上的神仙,此番前来,只为助你牵得一线姻缘。”   “神仙?”   钱一通未曾见过神仙,只在师傅口中略有耳闻,难道他身上的气息是仙气?收剑回鞘:“什么姻缘?”   老人松了口气,朝他拱拱手:“你本是天帝之子,只因呃……那啥,哎呀,反正我就是来帮你寻姻缘的。”   “这三言两语也是解释不清,这柄玉剑是你在天上修来的法器,只有你与你的心上人方能打开,我能帮到你的就这么多了。”老人从怀中摸出把晶莹剔透玉雕的小佩剑,递与钱一通。   钱一通看了看他,又看向玉剑,没去接,直接问:“如果在下没猜错,接下来你定会找番说辞,索要钱财吧?”   “…………哎呀,非也,非也,这本是你的随身之物,我是半毛钱也不会收的。”说罢,直接将玉剑塞进钱一通手中。   钱一通刚想说什么,却见老人腰间的玉佩发起光来,老人拍了几下,对他说道:“不好意思,天庭扣我,记住,这枚玉剑只有你与你的心上人方能拔开,遇见他后,好好珍惜,这一世的情,来之不易……”   说话间,却见他浑身流光涌现,嗖的一声,化着一抹星子往天际飞去。   钱一通生平第一次出现满脸懵圈的表情,好半天才回神。   街上的行人有三三两两也目睹了刚才的经过,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很快有人认出了钱一通,指着他道:“天,他,他是那个传说中的秒杀道长!”   “快走,快走……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行人纷纷避让,小声嘀咕着绕开他而去。   钱一通顺手抓过一位貌美的姑娘,冷声道:“你,将这剑拔开。”   姑娘吓得花容失色,抖起手拔了半天也没拔开:“我……我拔不开。”   钱一通丢开她,自己试了试,明明很好拔呀。又抓了几位姑娘,同样是拔不开。   也就放弃了,顺手将玉剑扔兜里,还是护送丹药要紧。   …………   花离在某个小镇得到高人指点,说是只要得江湖传闻中那位秒杀道长的仙丹,不伦人鬼蛇神皆能成仙,还说那位道长从蓬莱远道而来,一路往北,要去昆仑,只要在忘情谷的必经之路守候,定能堵到他。   花离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仙,很是高兴,直接将金壶赠与那位高人,骑了驴子,搭着毛毛,赶往忘情谷。 第39章 忘情谷   忘情谷,绝断崖,一座石峰如刀削,活活劈被成两半,一半高不可攀,另一半,随了落石,坠入谷底。   一个人,一只猴,一头驴出现在这乱石成堆的谷底,有风路过,扬了人的青丝与衣袂,还有猴的毛,同驴的耳。   花离抬眸望向这处险要的地势,同毛毛合计如何能将那个秒杀道长活捉,毛毛用手比划要不自己爬到高处用石头砸他?   花离摇头:“不成,不成,万一把他砸死了,我们还得背上人命官司。”   毛毛又比划:要不撒网?   花离还是摇头:“听闻那秒杀道长心狠手辣,武功极高,区区一张网不可能困住他,到时他只要内功一发,咱们两个,直接被拍到这些石头上,脑浆都得砸出来。”   毛毛想想那画面就害怕,直挠耳,爬到乱石堆上来回跳,又想了几个方法,皆被花离否定。   合计了半天,毛毛叫得口渴,跳到驴背上去寻水喝。   花离瞟到驴背上挂的酒壶,对啦,我咋没想到呢?他赶路定会口渴,只要在此处搭个酒篷,然后在酒里下点药,嘿嘿……   但是,这样做,会不会太卑鄙了?   唉,不管了,为了成仙,卑鄙一次又咋样呢?   数日后,忘情谷底多了个酒篷,招牌在风中飘摇,花离和毛毛仿佛要被风化,只因他们除了等来两个商队外,连半个道长的身影都未见到。   “毛毛,你说我们是不是被骗了,或者我们来迟啦,那仙丹已经过去了?”   花离指尖扣着一壶酒,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   毛毛这几天在石崖上寻得一种荆草长出的野果,滋味美得不得了,吃得正欢,听他这话,怕他弃了这些美味去别处,赶紧用猴语说不会不会。   花离倒也能听得懂一些简单的猴语,也深知它舍不得这些野果,捻了颗水灵灵红润的圆丢进口中:“好吧,等到这些果儿都吃完在走。”   毛毛乐得直跳,很殷勤的又给他端来茶水。   花离直摇头,伸了懒腰,走到酒篷外打算活动活动筋骨。   不经意间划下手,只听得石地中一阵唏唏唆唆的响动,有小石子在跳,花离一吓,盯向地面反手去招毛毛:“毛毛,出来,又来了。”   毛毛三两下蹿到他肩上,大眼睛睁得浑圆,哇!   入眼的地方,已是大片大片的桃花。   花离很苦恼这玩意,他拼命想变出一两朵时,却什么也变不出,他不想时,随随便便一晃手,就能划出一片。   毛毛却很是喜欢,在花枝间一通乱跳之后,从酒篷里翻出七弦琴,要花离弹,花离拗不过他,反正闲来无事,索性就抚一曲。   这把七弦琴是在崂山的时候,毛毛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那时樵夫还在,见琴漂亮,又给花离送到镇上的琴房,学了琴。   花离在这方面相当有天赋,很快学会,打小就抚得一手好琴,抚着抚着就来了兴致,高声念起那画卷上爷爷说是他亲爹留下的诗句。   毛毛给他送来酒坛,安静地守在一旁聆听,连酒篷边不停吃草的驴都竖起长耳。 第40章 初见   钱一通满身风尘仆仆,他的轻功甚好,无需马匹亦能日行千里,不过,他更喜欢悠哉悠哉地慢慢走。   这样方能招来一两只小妖,练练手,也是件美事,那感觉,一个字,爽。   今日,他要过忘情谷,听闻那里地势险要,乱石滚滚,说不定就能遇见几只搞埋伏的妖魔鬼怪,也满是期待。   风伴着他出现在谷底,扬了素衣,却扬不了卓卓挺拔的身姿。   他见得乱石,亦见得一片桃花。   那片黛墨烟熏如雾绕般夭夭炙炙的粉铺天盖地,落满大半个谷底,在乱石中央。   他怔。   理智告诉他,这个季节不该有桃花,定是妖怪布的阵法,而他却不由自主的走进了那片桃林中,粉瓣凋零,沾了衣袂,有琴声。   荡~荡~   声声荡漾,吟猱余韵,细远悠长,撩颤人同花的心的弦。   钱一通拔剑,执在手,压住一颗乱跳的心脏,寻着琴音,往桃花深处一步一步地走,步步震心。   走了大半里,   桃粉铺成香的路,   染了鞋与衣。   蓦然转身时,   他看到了他。   在那挺如刀削巍峨险要崖壁边上的酒篷里,在那粉粉灼灼桃花与凌凌乱石包围的忘情谷底。   他翩然成画,眉眼如微风拂月,青丝逸逸垂肩,一条淡色飘飘的发带系得疏懒,灰衫的衣袖里露出透了玉骨的指尖,行云流水地抚着琴,一口酒,一首诗。   “江湖悠悠醉一壶浊酒,红尘滚滚恋一人情伤,梦里看桃花笑,桃花为谁折尽腰,欲留香,罢不能,十里春风送来雨,桃香弃花随风散,醉几分,梦几何,弹一曲天荒,相守至地老。”   如是在云之巅。   钱一通看呆了,眼睛也离不开了,直端端地盯向那个抚琴的人。   他是妖,他是妖,可为何,为何我的心跳在加速?为何我的血液在翻腾?为何我有种前所未有很奇怪的冲动?   毛毛发现桃树下不知何时多出个人,那人束着发,用根木簪固定着,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的花离看,也不知站了多久,花瓣落了他一身。   喳喳叫两声,去扯花离的袖。   花离停下抚琴,望向树下的人,心中立即一阵窃喜,是那个道长,可算等到你了。   钱一通听得琴声断,稍稍恢复些理智,挥剑一指,一个飞身,滑下大片花瓣,人影闪过,剑尖准确无误地落在花离脖间。   抚琴的人吓得惊慌失措,懵懵地探向手执利剑还是飞身姿势的人,头顶的青丝间,突地,生出朵桃花。   那一瞬,时间仿佛已静止,空间像是被凝固,他与他,在一剑的距离中,彼此看清了对方的脸。   仅是初见,他寻得他扬起滴尘不染的眼,如若两湾清浅。   他又锁眉傲视着他,却在倾刻间觉得,从前的从前,他似乎在成片成片的姹紫嫣红中,凝睇过那绝世的容颜,此时此刻,有百感在交集。   那双傲得不可一世的眸,此生,再不舍,从他身上挪开半分。   毛毛悄无声息地跳到花枝间,缠到那人身上,正想一通翻找。   钱一通飘身落地,一把拍掉毛毛,用剑尖挑起花离的下巴:“你,是妖?” 第41章 卖酒   他的劲道十足,毛毛一声惨叫,被拍出数米开外,疼得直吸气,跌跌撞撞地跑到花离身后,抱住花离的腿,一个劲朝钱一通龇牙。   花离都为毛毛捏把汗,心里直骂,果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这么可爱的毛毛都忍心下手,不能乱来,万一激怒他,这一剑下去,自己恐怕脑袋都得被削飞。   很是努力地露出排白牙,装笑:“……不……是。”   明明在说谎,可我为何,不想拆穿他?   钱一通瞥眉,瞪了眼满脸凶样的毛毛,收回剑,入鞘。   很有风度地朝花离拱手:“在下钱一通,字悟尽,号仙山居士,江湖人称秒杀道长,还不知阁下是?”   花离一听这名字就想笑,钱一通,你咋不叫一桶钱呢?不过他搞得这么正式,咱台面上怎么也不能输给他,但也不能用真名。   思来想去,掩掩嘴角,回礼道:“在下花拾忆,字离华,号逍遥居士,江湖人称……称一穿而过。”   花拾忆?果然,人如其名,着实太美。可一穿而过,不是江湖中臭名远扬的那个飞毛贼吗?他是为了我的丹药而来?我该怎么办,杀了他?不,我下不去手,这该如何是好?不如,先静观其变?   “你是那个很有名的大盗?”   他紧紧盯住他,那眼光,彷如他手中的剑,锋利得想要将他刺穿。   花离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怎么也知那大盗的名号?不是说修士大凡都不问江湖事事吗?   尴尬地扯笑:“谈,谈不上有名,比起阁下的名号差之甚远。”   “你好像很怕我?”他朝他迫近几步,目光灼灼。   他笑得更加牵强,退到酒篷的篱笆墙上,已是退无可退:“阁……阁下的威名,那是让人闻风丧胆,今日得见本尊,是……是……”   “是什么?”   他将手拄在篱笆墙上,垂眸用眼神锁住他,已是快要贴上那张俊俏得不成话的容颜。   花离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沉重的气息如烈火般洒在自己脸上,仿若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下一秒,这个完全处在高势如石山一般压下来的男人就会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他吞下。   “……是,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傥……总之,根本没有传闻中那么,那么不好啦。”   他把能想到的词都用在他身上,一番阳奉阴违。   他终是舍得勾了一小下半边脸的嘴角,用了剑柄,拨弄起他青丝间的桃花:“你的头上,为何会长花?”   “……我……我天赋异禀。”   沉默片刻。   “你,在此做甚?”   “……卖……卖酒。”他躲开他的眼神,指尖紧捏袖角,声音小到自己都不大信。   他反下剑柄,挑过他的下巴,另只手依然横在篱笆墙上,炙炙热热的目光如艳阳般朝他直射而去。   追着那湾清浅跑了半晌。   半晌之后。   “哈哈哈哈……”   他大笑,收回眼光同手,转身,甩下衣袂,在木桌旁,落坐。   “给贫道来一壶好酒,两盘像样的小菜。” 第42章 陪贫道吃酒   他一离开,花离玄着的一颗心扑地通通直跳,跳得头顶的花儿都在乱颤,掩饰地将同样颤抖的手藏进袖袍中:“这位客官请稍等,我去去就来。”   急急抱起毛毛,跌跌撞撞地跑到后面小偏篷里,拧住毛毛一个劲看:“老伙计,你没事吧?”   毛毛气得直咬牙,眼巴巴的,用猴语告诉花离:疼。   花离心疼地将它抱在怀中,悄声道:“没事,没事,待会我们得到仙丹,你一半,我一半,吃了就能成仙,成了仙就不疼了。”   毛毛很期待地点头,打着手语说行动。   一人一猴在偏篷里忙乎着,花离摆好盘,胡乱摆了些能吃的干粮与野果,还一边念:“吃死你这个杀人狂!”   毛毛从木架上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往酒坛里撒,然后摇匀,最后封好坛盖。   一前一后,人端菜,猴提酒,给钱一通送上,摆好碗筷:“道长请慢用。”   正要转身离去,他扫了眼桌上的菜,一把捉住他的手:“陪贫道吃酒。”   “啊?”   莫不是被他发现了?   花离心里再次打鼓,愣在场。   “怎么?怕我不给钱吗?”钱一通从怀里摸出定银子,落到桌上。   花离努力保持着笑:“不,不是,毛毛,去拿副碗筷。”   毛毛喳喳应句,跑向偏篷。   花离硬着头皮落座,笑容很是僵。   “那只猴好像很懂事呀?”他问。   懂事还不是被你打成重伤。   花离扶袖干咳声:“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它很聪明,学东西快。”   “哦?从小?它像还是只幼猴吧?”   钱一通有识妖的本事,那只猴不是妖,但好像很老了,却不知为何能保持幼猴的模样。   花离被他问得愣住,他也不知为何自己都长大了,毛毛还一点都没长,干笑道:“它,它是有侏儒症。”   “哦。”   钱一通略有所思地点点头,端了酒杯,扣在手,却不饮。   快喝,快点喝呀!   花离一个劲在心里喊,却见毛毛已经送来碗筷,低声用猴语说了句:别怕,上面有解药。   钱一通不知听懂还是没听懂,瞪了眼它:“它说的什么?”   毛毛很害怕,一下蹿得不见猴影。   “呃,我也不知,它很喜欢咕咕叫的。”   花离面不改色的给自己满上酒,举杯:“阁下远道而来,你我能在此相识算是缘分,这壶薄酒算是在下尽的一番地主之谊,就赠与道长,还望道长赏脸与在下做个朋友,在下先干为敬。”   说罢,花离仰头饮尽,却见钱一通用一种很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眼光看过来,酒在手中晃,半点没有要饮的意思,也不作声。   花离微微皱了眉:“……道长?”   “哦,不好意思,我在想,你刚才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钱一通对他笑了一下。   花离看得一呆,这笑,他似曾相识。   钱一通以为他没听明白,解释道:“我是说,那什么江湖什么浊酒的,那诗叫什么名字?挺,挺有感觉的。” 第43章 桃花债   花离心想,那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画卷上爷爷说是他爹留下的,至于标题吧,早就被毛毛挖了两个洞,他也不知叫什么,摇摇头:“我也不知叫什么名字,是别人留下的。”   别人?难道有人为他作诗?   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他是你什么人呀?”   “啊?”   这人是有病还是咋的?尽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那酒,你是喝还是不喝?   “哦,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如果不方便讲就算了。”钱一通拈了颗野果,丢进嘴里,也不饮酒。   花离有种想打人的冲动,努力压住性子:“道长不防尝尝这酒?”   钱一通扫了眼他,又瞟向酒,仍是漫不经心的语调:“这酒,叫什么名字?”   “桃花债。”   花离被他问得心烦,垂眉看向桌底,脱口而出。   他诧,一瞬间,停住咬菜的动作,转过头,怔怔地盯向他,好半天。   勾出笑,继续咬菜:“酒……怎会有……这么有意思的名字?”   有意思你他娘还不喝?   花离在心里骂,嘴上却解释:“哦,这酒是我们同村的一位老人用桃花酿的,他种了几里桃林,每年……”   花离讲到一半,讲不下去了,因为他抬眼见得酒篷周围成片成片的桃粉,不应该在这个季节出现,这个道长却没问自己这个问题。   “每年什么?”他甚有兴趣地看向他。   “每年……桃花开后……都会讨些花来酿酒,他说,是以前,他欠一个名为桃花的姑娘……一世情,所以,他才会将这些花酿成酒,吃下肚,要永生永世记住她,因而取名为桃花债。”   “那你将这酒赠与我,算不算,欠下的桃花债呢?”   他忽然凑过去,用煜烈的目光牢牢锁上那湾清浅。   花离是惊又恼:“你,你什么意思?”   钱一通挥手勾住快要后仰到木桌之下的人:“如若你说算,贫道便饮下此酒,如若不算……贫道则不饮,重新换一坛,不要这样的名。”   你若敢换,我便一剑杀了你。   他在心里说,他却在心里骂。   这他娘的是有病吧?不过为了仙丹,豁出去了!   花离小心翼翼地将酒推到他身前,假作笑:“算,算。”   钱一通愣了一秒钟,转瞬又换上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用花离看不懂的眼神直直盯过来。   看了好久,好久,看得花离都想问他你的手这样勾住我不酸吗,他终是舍得松手。   “哈哈哈,很好,来,干。”   他收回眼光,将人放好在凳,给花离满上,举了杯中酒,邀他共饮。   花离奸计得成般笑了下,与他碰杯。   钱一通很豪迈地仰头一口饮尽,翻过杯底时,突然双眼一翻,整个人直挺挺往后一斜,嘭地,倒于地。   不会吧?这药效会如此快?   花离探出鞋尖,去碰了碰地下躺得笔直的人,轻语:“道长,道长,你怎么啦?”   道长没反应。   又不信邪,俯身下去,凑到他耳根:“秒杀道长?钱,钱什么来着?”   仍是没反应,看来是着道了。 第44章 先奸后杀   还是有点担心,猛地再次凑到他那人耳根,拉大嗓门,突然爆吼:“臭道士!杀人狂魔!”   地上的人纹丝不动。   花离一喜,反手去招毛毛:“毛毛,快出来,弄翻了。”   毛毛喳喳地叫着从另张桌椅后面跳出,一人一猴顺着钱一通的衣物胡乱翻找,毛毛拆掉他的包袱,那人死沉死沉的,花离手脚并用才将整个包袱从他身下扯出。   丢上桌,让毛毛去找。   自己却探手伸进那人的怀,瞎摸一阵,先是摸出一把晶莹剔透的小玉剑,一看,不是,扔掉。   又摸出一本粘线的书籍,一看名字:降妖十八掌,不是,扔掉。   第三次,终于摸出只木色的小葫芦,拔掉瓶盖一看,果真,里面一颗珠子模样的丹药正闪起微微弱光。   花离大喜,扭头去唤毛毛:“找到了!”   毛毛正欲咧嘴欢呼,却瞬间僵住,睁大眼颤着爪子指向花离身后。   花离在愣住的同时感觉有只手死死扣住了自己的腕,抖着一颗心,回头,却撞得一个宽大结实的怀。   顺着那怀望上去,只见,一双不可一世傲然天成的眼正如是看猎物一般,满目皆是谑谑笑意地注视向自己。   花离也笑,却是努力在描,将葫芦放回钱一通的怀:“道……道长,在,在下就是想给你开个玩笑……”   他不作声,按住他探进来的手,另只扣进他五指之间,压倒性地姿势:“你是妖,你在酒里放药,你想偷我的丹,这些我从遇见你的那一刻,就知道,但我却舍不得杀你,你告诉我,这是为何?”   他连睫眉都怕得觫觫打战,努力想要开玩笑:“因……因为,我,我长得帅?”   钱一通冁然失笑,很不谦虚地冒出句:“你有我帅吗?”   “……没,没有。”花离窘迫不已,竭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他又压下来几分,扣住五指间的手发力:“很好,回答上一个问题。”   “疼……疼……”   他劲道十足,花离只觉手指都快被捏碎。   “讲,我为何舍不得杀你?”他又加大力道。   花离痛得快哭,那湾清浅泛起莹莹泪光:“我不知道,大侠饶命呀,我错了,不该打你的注意,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侠开恩放我一条生路吧!”   他顺势将他按到在地,居高临下的姿势:“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丢掉一只手,去扯花离浅色灰灰的衣带。   “你,你想干嘛?”花离大惊,拼命挣扎,奈何被他按得死死的,只空有一只手去卖力敲打那人如峭壁一般坚挺的背。   打得拳头都发麻,他却不屑。   “要了你,再杀了你,看你这只妖,还能如何乱我心。”   钱一通冷冷讲完,俯身贴到如雪月般白无瑕的脖间,啃咬。   花离像是被人刹那抽掉背脊骨,大股寒凉与无尽的恶心感涌上心头,连青丝间那朵桃花都在发指,这他娘是想将我先奸后杀的节奏?可我是男的呀,他想……咋奸?   毛毛,关键时刻,你在那里?   花离打起惯用的手势去召唤毛毛。 第45章 杀人了   果然没令他失望,他的指尖被塞进一个东西,花离想也不想,反手就往已是啃到他腹部的脑袋死命砸下去。   只听得当的一声,那人抬起头,目光幽怨:“你,敢打我?”   花离在震惊的同时,瞟到自己手中是根擀面杖,出于本能的又是狠狠一棒。   毛毛从桌上冒出,瞬间跳起,两只爪子紧紧抓住一只发黑的双耳锅,冷不丁朝那人头上砸去。   一连当当两声,那人伸手指向花离,晃了身,想说什么,却见眼珠一转,跟着直挺挺的倒下地。   花离一把扔掉擀面杖,懵懵地怔住,毛毛也丢掉锅,跳到他怀里,瑟瑟发抖。   懵了半晌,花离用脚尖去踢了踢地上僵直的人,转向毛毛:“完了,我们,杀人了……”   毛毛还在发抖,不停挠着耳朵,用猴语告诉花离:要不,快跑?   花离冲它点点头,起身就想跑,毛毛咕咕叫两声,跳下去从那人怀里勾出木葫芦,又急忙跳到花离肩上。   一人一猴骑上驴子,风一样的逃。   穿过桃花林,离开忘情谷,驴不停蹄的,一路往北,黄昏十分,夕阳西落,石山已变成皑皑的青山,有绿水在环绕,小桥人家,袅袅烟炊。   驴子跑不动了,歇在一旁用鼻孔呼着两道粗气,花离也是颠得腰腿酸痛,毛毛从他怀里抱住葫芦探出脑袋,咕咕用猴语讲:要不,把这分吃了?   花离内心忐忑难平:“不行,万一我们吃了变成仙,天上的神仙知道我们杀了人,又将我们打下凡,不是一切都白费了?”   毛毛给他打手语:到时候就说是我杀的,我是猴子无所谓啦,我也希望你能做上神仙,你到了天上一定要帮我问问,为啥我一直都不长个。   花离摇头:“你这只傻猴子,要问自己去问,咱们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怎么可能丢下你自己去当神仙呢。”   毛毛挠耳抓手,忽然大眼睛一亮,用猴语道:要不,咱们报官?   “报官?”   花离心想,那厮是个杀人狂,咱们也算是为民除害吧,如果自己投案自首,相信也不会丢了性命,最多遭受些牢狱之苦,等刑满释放,再吃下这丹药,也算是无悔于心吧。   “好吧,等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咱们才能安安心心做神仙。现在天快黑了,我们先去前面的人家讨间住宿,明早在赶往城里的县衙。”   毛毛直点头,将葫芦放进自己腰间布裙的小皮囊中,花离重要的东西,多是由它保管。   花离牵了驴,肩上载着毛毛,行过被满天斜阳余辉染红的田野,路经小桥,去到一户人家前,指尖微勾,扣了门扉。   吱呀声起,开门的,是位眉清目秀窈窈窕窕的农家姑娘。   姑娘见得门外之人立在满天的霞彩中,俊美绝伦,容颜似画,如见金风玉露,镜花水月,顷刻间,只觉万物失色,呆惊在场。   这样的眼神花离见得太多,从容一笑,朝姑娘拱手:“在下离华,途径贵地,因天色已晚,想讨个住宿,不知姑娘是否能行个方便?” 第46章 翠灵一家   姑娘匆忙掀开门,比起请的手势:“方便,方便,公子请。”   “多谢!”   花离很是礼貌的朝她又拱拱手,牵了驴进到院中。   姑娘羞答答的撇了他一眼,跑去屋里喊爹娘,有客人。   花离四处打量一番,院子不大,角落有口老井伴着石磨,一树绿桂正在这样的季节上演着朵朵芳华,那花不显眼,却香得怡然。   迎出来的是对老夫妇,面容很是和善,老太肤色甚白,男女皆是粗布麻衣,想是家境清贫。   “老人家,在下离华,途径贵地,想讨个住宿,还望行个方便。”花离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老人见他相貌偏偏,美口善言,定是知书识礼的贵家公子,忙拱手回礼:“哎呀,公子无需多礼,正好我家长儿上京赶考,空出一间房,倒是能让公子小住一晚。”   “多谢老人家,离某感激不尽,还不知老人家贵姓呀?”   “不谢不谢,老夫免贵姓吴,这是我的家妻奾氏,这是小女翠灵。”   花离见这俩夫妻手挽手携在一起,腕间皆系一条相似的檀株红绳,想必很是恩爱,忙又给三人作礼:“吴老先生好,吴太太好,翠灵姑娘好。”   “诶,好好好。”老太乐得直笑。   老人道:“想必离公子还未曾用过晚膳吧,正好我夫妇二人在烧火做饭,不防让小女陪公子小坐一番,我夫妇二人好去弄些吃食。”   “那还劳烦二老了!”   花离这人就是这样,跑江湖全靠一张脸同乖巧的嘴,走到那里都招人喜欢,尤其是有大姑娘的老夫妇。   老两口忙让翠灵去帮他将驴子拴到桂花树下,又招呼花离进屋落座,才牵手去里屋忙乎。   毛毛才敢从花离的怀里探出来,翠灵见到小家伙先是惊讶,转而欢心,娇滴滴地想去抱:“公子,这猴儿好生可爱呀,还不知是?”   毛毛到也是很喜欢年轻貌美的姑娘,跳到桌上卖起萌。   “呃……是在下的宠物,它叫毛毛。”花离瞧见毛毛那副模样,心里暗骂一句德行。   “毛毛?我能抱抱它吗?”翠灵探手试着去逗。   花离还未开口,毛毛就瞪起水灵灵的大眼睛点点头,还摆出要抱抱的姿势。   “它听得懂人话?”翠灵惊讶,一把搂住毛毛,毛毛一个劲在她胸口磨蹭,那样子很是销魂。   花离斜眉瞪了眼毛毛,嘴上朝姑娘打着哈哈:“能听懂一点点。”   姑娘被毛毛逗得嘻嘻直笑,一双杏眼时不时朝花离暗送秋波。   花离对这样的眼神早就习以为惯,自然知道这姑娘的心意,只得故作不懂。心里感叹,哎,若不是我想做神仙,恐怕早就成家立室了吧。   正想着,老两口乐呵呵端来茶饭,看到毛毛也是惊讶,毛毛忙从姑娘身上跳下,很乖巧的朝二老有模有样地拱拱手。   夫妻俩相视一笑,倒也不见怪,更加坚信这花离定是未来的好夫婿,忙摆好饭菜,招呼花离用膳。   花离也是饿了,一番谢礼后,也不讲究,动起筷。 第47章 强抢民女   翠灵看了看一旁观望的毛毛:“公子,那毛毛要吃些什么?”   花离直摆手:“翠灵姑娘无须管它,它只爱些山果胡桃,它腰间的皮囊里,我与它存放了些许,它要饿,自会拿出来吃的。”   老太太忙笑:“正好我家也有些胡桃,小翠呀,你去拿些出来。”   “吴太太无须客气。”   花离见这家人如此热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忙起身想拦住应声往里屋走的翠灵,却被老太太握住手,将他扶坐下:“公子不要见外,区区几颗胡桃而已。”   “对呀,公子远道而来,想是也饿了,先用膳吧。”老人也附和。   “那真是谢过了。”   花离很是不好意思的落座,垂眉不经意间,却得见老太太枯如朽木的手背上,顺着青筋,有条乌紫色似乎散发着黑气怪异的斑痕。   花离面色微微一僵,脱口而出:“您的手?”   老太太急忙将手藏进袖中,脸上有些难堪。   老人干咳两声,解释道:“家妻身患恶疾,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哦,对不起呀,恕在下冒昧,那我,吃饭啦?”   “公子请。”   花离不再多礼,笑了下,掩饰性的端起碗,他虽纯良,但好歹也是在江湖中行走过多年,那老太手背上像是某种剧毒引发的尸斑。   若不是见这老太有说有笑,肤色还算正常,他肯定会认为她已经死了。难道不是尸斑,只是中毒?   花离面不改色的从容吃饭,老人开始朝他拉家常,一个劲追问他家人的事情,花离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答。   没吃几口,翠灵刚送上来胡桃,却听屋外一阵喧嚷的吵动,一家三口都露出惧怕之色,花离正想问是怎回事,却见堂屋之外的院门被人强行踹了开来。   为首是个面如涂黄腊生着对倒三角眼的男人,身后围来三个彪形大汉。   黄脸男一路拱手过来,笑得谄谄:“岳父,今日期限已到,可否将翠灵姑娘许配与我啦?”   翠灵吓得躲去二老身后,吴老伯忙迎上前,一愁莫展:“黄公子,你要老夫每年上交十两银子,老夫实在是拿不出如此多的钱呀。”   “这么说,你是没钱了?”黄脸男仍是谄笑。   “老夫实在是……”   吴老伯还未讲完,黄脸男瞬间收起笑,一把掀开老人,一张黄脸像是要垮塌,甩袖指向翠灵:“带走!”   花离算是明白过来,感情,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呀。   忙丢下碗筷展手拦在涌上的大汉跟前,潇潇洒洒地将青丝往后一挠:“等等,诸位是想要钱,还是想抢人呀?”   黄脸男才搭眼去看花离,一瞬惊震于他的倾世容颜,再想想自己的戳样,心中不免嫉火中烧,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美?   怒道:“你是那里来的山毛野小子?本少爷劝你少管闲事!”   花离埋头拨开两缕青丝,抬脸,昂首,正身,模仿起钱一通能杀死人的眼神同语调:“我怕说出来,吓死你。” 第48章 可恶的黄脸男   黄脸男一看这阵仗,难免有些心虚,但为不损颜面,故作趾高气昂:“你,你谁呀?”   花离锁眉一横,从那湾清浅中硬是绘出一抹刀光,一字一顿:“听好,在下钱一通,字悟尽,号仙山居士,江湖人称秒杀道长,是也。”   话刚落音,三个大汉同时一怔,连退几步,将黄脸男围在中间,已是拔剑防御的姿势。   花离心上生虚,自己就会点三脚猫的功夫,绝对不是这三人的对手,一旦动武,定会漏馅,只能祈祷自己的花架子能将那帮人吓跑。   “你……你你你,是是,是那个传说中的修士?”黄脸男也是心虚,指向花离有些结巴。   “我的话不想说第二遍,不想死就乖乖滚远点。”   做戏做全套,花离抬手间,毛毛不知从那里搞了把扇子,躲在他身后,将他的衣物发须扇得一阵偏飞。   黄脸男一行人自然不知是一只猴在后面捣鬼,一大汉额头开始滴汗,俯声在黄脸男耳旁:“老大,无风自动。”   黄脸男浑身一战,正想打退堂鼓,却听另一大汉低声道:“不对,他没有剑,那个修士,传说有把利剑。”   “你,你不是秒杀道长,你没有剑!”黄脸男鼓足勇气喊。   “对付你们区区几个鼠贼何须用剑?”   花离的手心亦是在冒汗,故作捏拳准备出招的姿势,单手反在身后朝毛毛打手势,毛毛很快在他手上塞了口长柄锅。   怎么办?是直接走?还是冲上去跟他拼了?黄脸男拿不定注意,气氛一时陷入僵持的局面。   花离的架子亦是撑到极限,三个大汉虎口捏紧剑柄不停审视他,只要他稍微露出破绽,他们绝对会察觉。   终于,黄脸男先是撑不住了,大喊:“管他什么修士不修士,跟他拼了!”   三个大汉同时拔剑冲上前,花离在心中暗骂糟糕,不过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手就是一锅子拍掉最先冲上来的大汉。   当一声,那大汉被他凭空冒出来的锅子拍得发懵,花离可不管他,打架拼的就是反应跟手速,眨眼间,一脚将那大汉踢开,举锅又迎上另外两个大汉的剑。   吴老伯也不傻,摸到墙角的扁担随即上前助阵,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   翠灵那曾见过此番情景,拉了吴老太躲到一边吓得发抖。   黄脸男见花离被缠住,扑过去扯翠灵的手,吴老太大喊着放开我女儿,跟黄脸男扯在一起,黄脸男骂着不堪的脏话,突然拔剑,一剑刺进吴老太的胸口。   只听得翠灵的惨叫声划破整个农家人瓦屋的上空:“娘…………”   吴老太挣红眼,满是怨毒地瞪着黄脸男,只可惜,血在她胸口顺了剑刃染红麻衣,如泉涌,她的表情也固定在整个脸,凝固成尸,一只枯手还死死抓住黄脸男的衣袖。   “老伴!你这个畜牲!”   吴老伯也是一声惨叫,挥起扁担朝黄脸男砍过去。   花离被回过神的大汉同另两个逼得招架不住,已是自身难保,只得大喊毛毛。 第49章 换身女装   毛毛喳喳叫着跳上黄脸男抓剑的手,恶狠狠下去死口,黄脸男吃痛,怒火中烧,一把将它甩飞在地,毛毛不顾疼,又扑上去咬住。   眼看吴老伯的扁担就要落在黄脸男脑袋上,却被距他最近的那大汉转身一剑,瞬间,鲜血染成花,红得四洒,吴老伯两眼一瞪,高举的扁担停在半空,滑落,终是没砍下去,整个人也随之倒下地。   “爹…………”   翠灵的喊声已快要嘶竭,花离甩着锅子努力缠住三个大汉,叱声唤:“毛毛,带她跑,快!”   毛毛又跳到黄脸男的面门,死死咬了口,黄脸男疼得捂脸大叫,毛毛急急跳下去,扯住哭得满脸是泪的翠灵往外比划,翠灵还沉浸在死去爹娘的悲痛中,只一个劲哭喊。   “快跑呀!你在这里我会分心的!”   花离退到想要去抓翠灵的大汉身侧,一锅敲开他的手,飞出一脚,又去挡另两把招招毙命的剑。   翠灵泪眼婆娑地望了望花离,一把推开还在捂脸的黄脸男,跟着毛毛跑出去,毛毛蹿到桂花树下,解开驴子,跳上驴背将翠灵拉上,咕咕叫两声,驴子搭着她们一溜烟的跑。   黄脸男捂住脸想去追,奈何衣袖又被吴老太靠着墙的尸体死死抓住,抽几次都脱不开,只得一脚踢开老太的尸体,大喊:“去追人!”   其中一个大汉脱身,跟着黄脸男追到门口,只见得满天的云火烧了天,亦染红黄脸男的眼,那还有什么人影。   “妈的!把那野小子拖出来!”   黄脸男气得大叫,花离见姑娘跑了,同他们继续斗下去只会毙命,索性举锅投降。   两个大汉的脑袋已被花离的长柄锅拍上几个大包,肿得跟猪头一样,花离也好不到哪去,浑身都是剑锋划破的口子。   见他投降,气鼓鼓地押住他拖到院子中。   黄脸男挑剑指向他:“说吧,你放走本少爷的小翠,想怎么死?”   花离拱手举得高高,别过脸:“大哥!小弟我错了,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还望高抬贵手能放过!”   “放过?好哇,除非你能拿出一千两银子。”黄脸男的剑挨到他脖间,趾高气昂。   “一千两?”   花离睁大那湾清浅望向他,这人可还真是心狠手辣又贪得无厌呀。   “你要是拿不出来,本少爷就一剑杀了你!”   “好说,好说,不就是一千两嘛,不过谁出门带那么多钱在身上,要不,你们同我回去拿?”   “你他妈还想耍我?”   “不想,不想,在下姓华,家住江安城,家父常年经商,庭院也是十来间,还算得富甲一方,黄公子不防去打听打听。”   江安城位于东南方,距此甚远,鬼才晓得有没有什么姓华的富商,黄脸当然不傻,举起剑就要朝他砍去:“满嘴胡说八道!”   却被一大汉拦下,悄声道:“老大,我看他生得还可以,要不把他捆了,换身女装,送到风月楼去,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黄脸男奸笑一声:“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将他捆起来!” 第50章 冷醒的   三个大汉一声得令,从腰间取下本是捆翠灵的绳子,将不断喊有话好说的花离捆了个结实,黄脸男点上他的哑穴,押进停于院外的花轿,带了走。   …………   钱一通是冷醒的,中秋将至,忘情谷又是位于石山深处,夜间的气温甚是寒凉。   他本是完全可以承受花离的两棍同毛毛的两锅子,奈何死撑着喝了那不知是迷药还是毒药的酒,大部分功力都用于分解那些入到体内的酒与药,才让花离得手。   他深吸凉气捂着头,另只手扶了桌沿,将自己从地上拽起。   酒篷只有左右两道篱笆墙,背面靠崖,敞得一面迎了轮将要画满圆的月,月光粼粼,似水倾泻,冲淡了谷底梦境般的桃花,粉化成银。   如钱一通心底一般阴冷,他借着月光呐喊:“该死的花妖!敢打晕我!还敢偷我的丹!别让我逮到你!”   喊完,飞身拾起桌上的剑,利剑出鞘,泛起月色精华,亮闪闪,一剑向天,破空而出,冲破酒篷的草顶,剑锋划过,如王至天下。   一双傲眼怒不可视,却见得脚下桃花依旧,低叱一声,飞身就对准那片银粉舞剑四扫:“敢乱我心,该死,敢乱我心!”   刷刷声落,钱一通飘身于地,收剑,回鞘,已是转身的姿势,幽着整个脸,朝谷外走。   身后,看似完好无损的桃花林扑扑扑的,一树接一树的倒,方圆几里,银粉扑得漫天乱扬,香了深空月。   一路轻功,往北,出了月色下叠叠影影的石山,大半炷香之后,去到花离被捆走的那户农家,已是子夜。   冲天的血腥逃不过钱一通的法眼,他锁眉一紧,心中暗道:好大的戾气。   脚尖轻点,落到敞开的门扉前,钱一通只身走进。   月色将整个小院笼罩在一片凄凄的惨色中,有照不到的角落更是黑得悚人,似有鬼魂的低低窃笑声在半空盘旋。   钱一通搣了半支火折子,执于手,走进也是敞开的农家瓦房堂屋之中,他没有看见尸体。   只见到四散的血迹,以及打斗留下的痕,一只被拍得变形的长柄锅同一条带血的扁担很是显眼,桌上的饭菜撒去一地。   钱一通用指尖拈起一抹血痕,放在鼻间轻嗅,眉头锁得更紧。   突然,身后有异动,似人影闪过,钱一通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反手拔出背上的剑,执在手,一手高举火折子,一步一顿朝屋外挪去。   身后又是异响,钱一通耳轮一侧,瞬间转身,还是无人,只有刺目血痕在火折子明黄黄的光线下泛起丝丝诡异的黑气,同角落的阴暗融为一体。   钱一通横眉一扫,突然抬头,却见梁上一倒挂的老妇人青面獠牙,两眼瞪如铜铃,瞳仁乌黑一片,张口嘶叫着朝他扑下。   钱一通到不急,飞身往屋外连退数米,用剑尖指向老妇人:“你既非尸变,也非鬼魂,你究竟是何物?”   老妇人一扑成空,脚尖一点,飞身出屋,跟着再扑,伸指如爪,朝钱一通面门直袭而来。 第51章 同心锁?   钱一通眉头又锁,连连躲过几招,怒道:“贫道念你尚存一丝人性不杀你,并不代表你可以胡来!”   言罢,破空一踏,翻手为云,一掌拍到老妇人后背,只听嘭地一声,老妇人被巨大的劲道砸在地,钱一通趁机落下,直接单腿踏到她背上,单手扣住她的腕,挥剑比到她脖间:“回答问题。”   脚下的老妇人几许挣扎,却被钱一通扣得死,低慑慑地惨笑:“你是不想杀我,还是不敢杀我?”   “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我能成为今天这幅样子,全拜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修士所赐,你们不敢杀我,是怕我心头的蛊咒外泄,召唤出那些被你们残害的亡灵吧?”   “蛊咒?”   钱一通愕然,手一紧,反过老妇人手腕一盯,只见那枯枝般的手背同脉搏上都生出数条乌紫色斑痕,忙挑开那妇人衣袖往上看,整条手臂都如树根般被乌痕密密麻麻绕满,像扭曲的细虫。   钱一通看得是直皱眉,执剑的手反肘抵住不停挣扎欲逃脱的老妇,二指一展,划出抹淡蓝色的道法,对准那诡异的乌痕一点。   淡蓝刚对上那些乌紫,老妇整个人身上嘭地一声爆发出强大的黑气,瞬间将钱一通掀飞,一丝鲜红随之溢出嘴角。   他大怔,提剑就要施法,却感觉五脏六腑传来撕裂般剧痛,只得单手按于腹部,另只拄剑在地,撑住身子。   老妇人已翻身爬起,见他似乎伤得不轻,仰头望向天上的皎月长声嘶吼。   几声凄凄戚戚,却见夜色笼罩下院子角落的那口老井突然腾出大波黑色,嗖一声,有人影冲出。   落地的,正是那被黄脸手下砍死的吴老伯,只是他已面无人色,肩并肩与老太一同携手,朝钱一通直袭而来。   “同心锁?”   钱一通注意到他二人手腕相似的檀珠红绳,心中无数疑问陡然而生。   顾不上内伤,匆忙挥剑施法布阵去挡她们的袭击,那吴老伯一对红眼,只是普通的人尸,到不难对付,只是那老太怪异的很,自己的道法打到她身上全数像是打在自己身上。   这让钱一通痛苦不已,几招转眼即过,他硬是拜下阵来,眼看老太一抓就要锁喉,老汉与她几乎是相同的动作,只是一左一右。   钱一通灵机一动,剑尖看似要指向老太,却猛的一转,突然挑断吴老伯手腕的红绳。   吴老伯一下僵在半空,像具尸体轰然倒地。   “啊……”   老太停下动作狰狞了脸仰天惨叫,只见她满头的发突地白起,如瀑布般爆涨,一张老脸竟然脱了皮,换成艳媚生俏却是惨白的年轻女人脸,眉心随而种上流色逦珠。   她哀嚎了好一阵,将脸转向钱一通,声凄切切:“我奾氏一族本是生在弱水之巅的魅灵,三千年前,就是你们这群修士将我的祖先捉住,在她的体内种下蛊咒,说什么这是封锁魔界之门的封印,要我的族人世代相传,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 第52章 风月楼   她惨笑片刻,甩袖指向钱一通:“也就是你们这群万恶修士的蛊咒,害我族人女子十八就得出嫁,三年生子,生子后又只能苟活三年,蛊咒延续,我的族人化成这满臂的怨灵同样世代相传。”   她又仰天惨笑:“我的夫婿为求能与我相守一世,费力寻得这同心锁,终日剜心头血将我供养,我才得以苟活至今。我儿为了不让小女延续这天杀的毒咒,不惜以身试毒,至今下落不明,如今同心锁断,我将命不久矣,小女看来此生也是难逃此劫,不过,我定不会善罢甘休,我要你们这些修士血债血偿,以祭我族三千年来枉死的怨灵,哈哈哈…………”   她讲完,继续惨笑着,横向抱起地上吴老伯的尸体,拾了同心锁,嗖一声,破空而去,黑气四散,污了寒月。   钱一通想追,奈何他已是身负重伤,方才又强行使用道法,那魅灵一走,终是撑不下去,有大口鲜血喷出。   无奈之下,他只得就地打坐,运法疗伤。   周身蓝光冉冉,与月色相辉,映了他卓卓的身姿,如是命运的转盘,有些人生来,就背负了天意加予的使命,而他,从来都是把自己的生死,看得无关痛痒。   此是非同小可,弱水之巅他到有所耳闻,只是这魅灵一族,他却闻所未闻,只知这天南海北五湖九洲有妖魔鬼怪人神六族,却不想还有灵族。   草草疗伤之后,划了抹道法变出飞鸽,传书远在蓬莱的师傅。   书信中只提及魅灵一事,对丹药失窃只字未提,倒不是怕师傅责罚,而是怕师傅知道他乱心与一只花妖,恐怕得从蓬莱飞身而来,将那花妖一剑斩杀吧。   若是真杀了他,到底是有些许不舍。   思来想去,眼下之计,是先找到那魅灵,看她想搞什么鬼,再去找那花妖算账。   于是趁天色未亮,寻着几丝残留的黑气,往天际追去。   …………   洛城,汉洲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之一,虽不及京城皇宫昭昭,却也有禹王府站地十里,安治一方,加之人杰地灵,倒也算得上是乱世中的盛城。   风月楼,便是洛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专供达官贵族各流富人娱乐消遣。   花离被换上一袭粉纱,有人替他描了眉眼水唇,挽起发髻,簪一朵珠花,仍是捆绑的姿势,只不过被点了穴,既不能言,亦不可行。   黄脸男将他送到风月楼,抬到老板娘媚三娘面前,一通讨价还价,卖得五百纹银暗地直乐,怕露馅忙带人离去。   媚三娘命人将花离抬进房中,解开他的穴,笑得媚然:“这位姑娘,既然被卖到了这里,就得懂这里的规矩,老娘见你生得好生标志,提醒你一句,乖乖听话,免遭皮肉之苦。”   花离长长的吸一大口气,满脸无辜,悠悠开口:“大姐,我是男的。”   这话一出,媚三娘包括周围的几个手下都是惊得张大了嘴。   片刻后,媚三娘拾起掉下地的手绢:“什么?你,你怎么可能是男的?” 第53章 做男妓   当前章节由于违规已被下线,暂时不能阅读 第54章 铁头   “喂喂喂,大哥,你等等,我,我自己来。”花离吓得不轻,忙拼起腿跳开。   那壮汉瞪了他一眼:“咋啦?还真把自己当女人了?”   “非也,非也,只是在下当着人面,着时撒不出,还望大哥高抬贵手,将我松绑,大不了,我方便完,你又将我绑上便是。”   “真是麻烦!”   壮汉心不甘情不愿地替他解开绳子:“快点。”   花离提起夜壶,瞄了眼他:“还望兄台能背过身去。”   壮汉鼻子哼哼,转过身。   “多谢!”   花离说话间,一夜壶狠狠砸到那壮汉头上,只听得哗啦声响,夜壶碎了。   壮汉黑着脸转身,瞪圆眼,怒:“敢偷袭我铁头的人,你是第一个。”   “呃……嘿,大……大哥,小弟崇拜大哥威名已久,就想试下你的头是否真的很铁,今日得见,果真如此,小弟佩服。”花离边退边朝后去摸能入得了手的东西。   却被壮大汉一把扯将去,顺了花离的后脖,反手就是一肘子:“小子,你的废话太多了。”   花离只觉眼前一抹黑,之后,全个人失去知觉一软,被大汉拖到床旁,扔下。   却见这自称铁头的壮汉眼底瞬成异于常人黄漫漫的金色,只听他冷声道:“哼,你还真以为三娘不识你是男儿身吗?若不是她说留着你有用,你这半妖半灵的身子,我倒是很想尝尝。”   讲完,他竟从口中伸出一条甚是细长腥红的蛇信子,就着花离俏美的下巴一舔,嗖一声,又缩回,随之恢复人样,离开房间,锁好门。   屋外三面厢房分明的小楼围了大厅,一面高搭红绸戏台,几名衣透裙薄眼描嫣线唇染红脂的女人正挥袖起舞。   厅顶颗颗明红灯笼悬半空,楼上楼下随处可见男欢女笑,人声酒声交杂,闹热得很,却又笼罩了层说不上来的诡异。   花离次日醒来后,被专人涮洗干净,又绘了妆,只吃得两颗馒头,便被拖去同一名唤着彩蒂的女子学舞,那女子身一袭蓝纱,腰姿很是灵巧,扭得花离都有些心神动荡。   不过很快他就动荡不起来,因那彩蒂识得一副花拳绣腿,三两下就锁住看得呆愣的花离强行同她扭,这样的凶妞花离惹不起,只得苦了眉,跟着学。   也是心不在焉地想着毛毛,不知那傻猴子怎么样了,会不会挨饿受冻,自小就未同它分开过。   …………   钱一通追着那魅灵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大圈,三日后,黄昏入夜时,出现在洛城。   闹市甚喧,人车不绝,商贩卖力吆喝,一说来看看我家的布匹,二说来瞧瞧咱们的簪花。   中秋将至,满城张灯结彩,观街的人更是走走停停,各种月饼摊店也在此刻满街上演。   人流与月饼的散发出的气息掩盖了他要寻的黑气,跑了三日滴粮未进,倒是饿得慌,随便找了家小酒馆,要了两盘小菜,从怀中掏出那壶桃花债,自顾自的饮。   旁桌一面白声扬着华衣的小生摇扇而来,吸了酒香:“这位兄台,此酒真是芬芳无比,可否赏脸,让在下尝上一小口呢?” 第55章 这个痴情汉   “你是谁?”   钱一通也不看他,举筷捻了小菜就往嘴里送。   那摇扇生有丝尴尬,忙折扇拱手:“在下唐小虎,散游诗人一名,在洛城也称得上小有名气,还不知阁下是?”   钱一通呷酒,扭头扫眼那生:“你会作诗?”   “呵呵呵,且止会作诗,在下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皆通。”唐小虎又摇起扇,一副自得。   “哦,很好,那你帮我画个人。”钱一通继续吃菜喝酒。   唐小虎拉开条凳顺势就坐:“还不知阁下想画何人呢?”   钱一通停住手中夹菜的动作,眼底一片痴醉的光:“他下巴俏俏,鼻子挺挺,眉似梭,眼如星月,肤玉唇润,发香齐腰,姿挺腿长,不过,比我矮半个头,个子小了一圈,对了,他是个男人。”   唐小虎想了想,竟然从袖袍里掏出笔墨纸砚,铺到桌一旁的空处,便开始画起。   钱一通稍稍愣:“你还随身带有这些?”   “哈哈哈,在下时常云游四方,诗性亦是随机触发,带上以免生忘。”   唐小虎扬扬洒洒地作画,边答,不小会,便画出副尖下巴,大圆眼,小手托腮,两边大辫子的卡通动漫图。   钱一通看了看,摇头:“你这画的是小姑娘,他是男的。”   唐小虎咬咬笔头,又在那副画的腹部提笔落了个男字。   钱一通还是摇头:“不大像,他的头顶会生出朵桃花。”   唐小虎在那卡通人像头顶中央点了几笔,落上朵花,又递过来看,钱一通皱眉:“嗯,有几分像了。”   斟茶的店小二路过,也听到刚才他们的谈话,探过脑袋:“这画得真难看,完全不符合这位公子的描述。”   “嘿,有本事你来个!”唐小虎怒了,瞪向他,钱一通亦是扫了他眼。   店小二到不客气,撸起袖子就接过唐小虎送来的笔,染墨清洒,也是一会功夫,那卡通人的身旁,便出现位头戴珠花粉纱罗裙妙曼生俏的美人儿。   “切,他要的是男的,你这摆明就是女的。”唐小虎不屑。   钱一通却看得微怔,端画瞅了好半晌,指尖亦在颤:“对,是他,你怎么知道他长这样?”   店小二朝他拱手:“因为我见过她。”   钱一通一把扯过他衣襟:“他在何处?”   “客官莫要激动,她是风月楼才到的头牌,不过她是个大姑娘。”店小二吓得不轻,忙解释。   大姑娘?怎么可能?难道是他使的障眼法?不行,我得去看看。   “风月楼在哪里?带我去。”   唐小虎见状,扯过钱一通的手:“诶,兄台,风月楼我熟悉,不如我带你去?”   钱一通看了眼店小二,店小二无辜地朝他摊手:“客官,我很忙的。”   “那行,你将这边画上我的像。”钱一通指了卡通人物的另一侧。   “哦。”   店小二满口答应,又是提笔龙飞凤舞,很快,他的画像也栩栩如生地落在小人另一侧,满意地吹干墨迹,将画收入怀,结了菜钱,与唐小虎一同走出酒馆。 第56章 禹王爷   风月楼里,花离被换了身紫浅微色烟纱的罗裙,一抹面纱悬在脸,只露出湾绘得动人莹莹的清浅。   几个姑娘挡在身前,摇姿起舞,随角落鼓萧笛琴戏班乐队谱的音曲节奏挥袖逐一分散,露出倾尽天下的美人儿,只见他手持一把竹骨轻丝染花的油纸伞,单袖轻舞,台下顿时一片尖呼,梨花姑娘,梨花姑娘的大喊。   媚三娘乐得眉开眼笑,堵在楼梯口朝蜂拥的男人们挨个收取小费。   对楼最佳观赏点的黄金VIP厢房内,一名墨紫色华服的男子手托下巴,正直勾勾地望向戏台上的人,嘴角有玩味的笑意。   花离出台前媚三娘交待:那包厢中坐的是贵客禹王爷,只要能打动得了他,指不定就能将你赎了,不过出去后,得看你自己的应付本事,不可以让他知道你是男的,不然我媚三娘也摆脱不了干系,你也不会好过。   花离当然满口答应,他可不想待在这里拼死拼活地扮女人,逃了几次都是被打晕的鬼地方。   腰间的罗绸缓缓升起,他被拉到半空中,油纸伞轻转,舞姿飘然,衣袂偏飞,如仙女踏空而舞。   看似美好的画面,他却内心叫苦不迭,这一舞他苦苦练了两日,腰都快被挂断了。   隔空故意给那王爷送去求助的眼神,希望他能救他一马,目光收敛时,不经意间瞟到大门口正在往里来的熟悉的身影,方寸顿乱。   我的天!难道他没死?不可能啊?明明见他不能动了呀?难道,是他的鬼魂前来报仇了?   花离突地心跳加快,发髻间一瞬就生了桃花,好在他挂得高,台下的人看不清,却被禹王爷看在眼里。   不过这一紧张,油纸伞一不留神脱出手。他舞姿全散,光凭一条罗绸再无法支撑平衡,眼看就要跌跌撞撞地摔翻下去,却见凌空同时飞来两道人影。   一是那禹王爷,二一个,便是钱一通。   禹王爷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把将花离拦腰搂住,潇潇洒洒地美人抱,眼神痴迷的注视着怀中人,在翻飞的群袖中,潇洒落地。   钱一通伸过去的手僵在半空,也随之落地,心中比被那魅灵挣飞时的内伤还难受,立刻怒了,一把扯过来人,另手猛地撕掉他面纱:“你在这里搞什么鬼?”   这下不得了,台下的男人叫嚣着就想冲上来,那梨花姑娘他们看了三天可是手都未曾摸过。   花离不敢发声,惊恐万状。   禹王爷很有风度得朝钱一通拱手,又朝花离拱手:“梨花姑娘,你可是和这位兄台认识?”   花离急忙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摆手。   “你敢装哑?”   钱一通挥手就想甩他一耳光,却被禹王爷瞬间扣住腕:“放肆,敢在本王爷面前乱来不成?”   “放手。”钱一通抬眸冷冷一扫。   禹王爷这下来了劲,眉头微撩:“兄台,好大的口气呀?”   花离想趁机甩掉钱一通的手,却甩了几次都不成功,只得空出手不停去掰,愁眉成线。 第57章 夺花魁   “我在说一次,放手。”   钱一通不顾花离的挣扎,冷冷瞪于禹王爷。   “本王若是不放呢?”   禹王爷似笑非笑地回瞪,气氛如是剑拔弩张。   “你信不信,下一秒,你会相当难堪?”钱一通冷音。   禹王爷正想说什么,却见媚三娘带着铁头和大波人马冲了上台,唐小虎也在一旁。   “哎呀,二位爷,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这梨花姑娘呢,是我风月楼的人,要想带她走呢,就得按我风月楼的规矩来。”媚三娘笑得眼尾皆是谄媚,拽着手绢来拉钱一通与禹王爷的手。   钱一通眼色一紧,甩出刀光向媚三娘一扫:“你,别碰我。”   媚三娘怔住,硬是将要触到钱一通胳膊肘的手转扣在禹王爷腕上,仍是笑:“哎哟,这位客官,你就算不买我媚三娘与禹王爷的账,也得买这梨花姑娘的账不是,你也得看人家愿意跟谁走才行呀,对吧,梨花姑娘?”   花离不敢作声,急忙点头。   将脸转向花离,扯住他的手加大了几分力道:“说,你愿意跟谁走?”   花离疼得差点就喊出声,硬是忍住指了指禹王爷。   他愕,怔忡忡地看了他许久,许久之后,放开他的手,瞥下媚三娘:“那行,按你们的规矩来。”   媚三娘得意的笑,将他同禹王爷分开,媚声道:“若想得我风月楼的头牌,需过三关,第一是武斗,夺花魁。待会我会将梨花姑娘送去后厅的望月塔,两位爷只需出纹银一百两便可参加此次活动,当然大家都可以参加,无论是谁只要夺得梨花姑娘手中的花球,便可进入下轮比赛。当然,没有夺到的人下一轮需出纹银二百两,方可参加。第一局的擂主如连胜两局,便能抱得美人归。如第二局有新的擂主出现,那就需进到第三轮比赛,清楚了吗?”   戏台下的男人们纷纷嚷:“清楚了,快点开始。”   媚三娘挥挥手绢,撇眼窥向钱一通:“这位爷,可清楚了?”   钱一通似乎对她很是反感,闷闷嗯了声,凑到花离耳根,低附:“你给我等着,爷爷赢定了。”   靠!   花离直想抽人,绝对不能让他把自己赎去呀,那样,自己不会就死得很惨?   求助的眼神再次望向禹王爷,只希望这位贵人能帮帮他。   禹王爷拉住他手,也是悄声:“放心吧,本王定会赢的。”   “两位爷,别墨迹了,这边请吧。”媚三娘带人开路,往后厅望月塔的方向行去。   说是望月塔,实则一根十来米左右的独木桩立于后厅巨型圆台中央,木桩顶端,只得够一人立足的踏木观光台,四面仍是厢房分明的三层小楼,灯红火璀,与厅顶一盏绘有嫦娥蹦月的大型灯笼交相辉映,故而得名望月塔。   花离被换了身红衫,铁头一个飞身将他送到望月塔上,踩住栅栏边缘,将他腰间系上若隐若现的银丝绳:“记住,待会如果你不想要那个人赢,就拉绳子,我会在后台将你提起,自己激灵点。” 第58章 过招   “大,大哥,我,我恐高。”花离紧紧抱住一朵姹色的花球,浑身都在打颤。   铁头轻拍他的脸颊:“说实话,这几日被你偷袭惯了,你要是走了,还真有点不舍,我会尽力帮你的,别怕,摔不死哈。”   花离刚想说什么,却见大波人交了银两后,已涌进来,只得收声。   铁头拍拍他的肩,一个大鹏展翅,后退飞到与望月塔齐平的听风楼。   听风楼前珠帘开,两串红灯迎风展,一望月塔美人笑,二观台下客官斗。   媚三娘倚在栏杆前,手持绸丝绣花绢,媚态百生,两边随从背手站得笔直,虎视眈眈注视着台下的一切。   鼓声起,腰挂红花的役者手持铜锣,绕台连敲一圈,不卑不亢朝台下挤满的人一拱手:“各位爷,第一轮夺魁大赛现在开始,请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得到梨花姑娘手中之花球。”   言罢,又是三下锣响,花离脚下的观台瞬间向四周撒出几根红绸,役者退台。   圆台周围的男人们蜂拥而上,唐小虎将扇撇在后腰,撸起袖子一记左勾拳,右扫腿,放到一大片,口中大喊:“冲鸭!”   许多男人已经抓住红绸开始拼命往上爬,旁边又将爬上去的扯下,一时间,叫喊声,打斗声,乱着一团。   花离心中直叫苦,要是你们知道抢的是个男人,还不得气疯。   却见钱一通与禹王爷在人群中两相对峙而立,一动也不动。   直到唐小虎同另两名衣冠楚楚的男人爬到一半,直到清香快燃尽,禹王爷和钱一通同时出手了。   禹王爷挥手从腰间抽出一条软如丝的紫金细链,细链顶端扣一枚锋利的弯钩,做工甚是精美,若不是他执在手,很让人误以为,那就是条用作装饰的腰带。   只见他挥出细链,低呵一声:“追云,走。”   听得空中嗖嗖音,一片紫金光划过,禹王爷像是被那名为追云的武器带着一般,直接缠住一条红绸往花离飞去。   “幼稚。”   钱一通不屑地瞟眼他,脚尖一点,双手抱胸,一个飞身,临空踏步,呼呼几下,借住唐小虎的半个肩膀又是一点,跟着往上升。   “哼,装。”   禹王爷亦是不屑的冷笑,反手抓住追云,另只化掌为招,直袭钱一通的要害。   钱一通随手扯住一条红绸,也是单手去接禹王爷的招,两人一路往上,一路过招,招招皆险,看得脚下的男人们羡慕不已。   唐小虎已经爬到半空,看到两人如此轻松,不忍大喊:“兄台,搭把手带上我!”   钱一通边应付禹王爷,伸出脚尖勾了唐小虎所抓的红绸,低叱:“抓稳。”   “诶。”   唐小虎满口答应,眼前呼地一花,随之整个人被红绸带起,像流星垂那般直接被甩起扑向花离。   “啊……”   唐小虎反应不及,迎合空气巨大摩擦力出于本能的大叫,手也是抓得死死的。   “抢花球!”   钱一通大喊,禹王爷心中暗骂,居然还带队友。   “无耻。” 第59章 初吻   眼看唐小虎就要撞上花离,禹王爷改手拽住红绸,追云如同有灵性的活物,从他腰间撒出,径直朝唐小虎袭去。   “兄……兄台,救命啊!”唐小虎眼见那锋钩如蛇般朝自己扑来,急得大叫。   钱一通到不慌,反住脚尖往唐小虎的丝绸上稍微发力,只见空中的唐小虎忽然往下一坠,硬生生躲过来势汹汹的追云。   下一秒,就要砸到花离身上,索性,他直接丢掉红绸,张开怀抱朝花离扑去。   花离也见得方才那幕,自然知道他与钱一通是一伙的,忙拉腰间之银丝,后台的铁头立即会意,直接将他往更高处升去。   这下唐小虎吃亏了,整个人扑空,哇哇乱叫着朝巴掌大的望月塔外围扑去。   花离是距他最近的,这十几米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吧,忙又伸出手,一把勾住唐小虎的腰带。   唐小虎以为自己还在摔,不停挥舞手脚以狗扒沙的姿势又喊又叫。   你他妈别动呀!再动我就抓不稳了。   花离在心中骂娘,只觉全条手臂都快被扯断,却硬是忍住没发声。   钱一通还在同禹王爷过招,观察到那边状况,叱道:“唐小猫,抢花球!”   唐小猫?是在叫我?唐小虎反应过,才发现自己未摔翻下去,扭头一看,貌若天仙的梨花姑娘已是满脸嫣红,玉齿咬住花球,空出两只莲白色的手将他死死拽住。   “梨花姑娘……”   唐小虎感动快要掉泪,这是传说中的美女救英雄吗?   我抄你大爷的梨花姑娘,快抓住下面的栏杆呀,白痴!   唐小虎还在矫情时,就听台下有人大喊:“你们两个,别打了,香快燃尽了。”   “哼!”钱一通与禹王爷同时彼此恶瞪一眼,分开招式朝花离飞去。   唐小虎也不傻,反手就想揪住花离的手往上爬,谁知这一用力,咔一声,腰间的银丝绳终是承受不住两人的体重,蹦断开来。   “啊!救命呀!”唐小虎又是大叫,胡乱向空中一抓,还真被他给抓着了,一把就抓住了望月塔的栏杆边缘。   花离可没他那般幸运,双手早就麻木得失了力气,拽不住唐小虎的腰,软趴趴的往下搭,全个人也随之坠落。   嘴里还咬着花球,一湾清浅在翻扬的红裙中惊得浑圆。   钱一通这次机贼了,赶在禹王爷之前抢先一步将他由上至下搂住,张口就要去叼他嘴上的花球,却见花离的清浅里泛出丝笑意,空出只发软的手扯住花球用力一扔,直接扔进后面的禹王爷怀中。   “你!”   钱一通气不到一出来,埋头就朝那露出玉齿笑得欠抽的人儿啃上去,在不断下降旋转的过程中,在灯明火璨红裙飘飞梦一般的迷离中。   他吻他。   那一瞬,花离只觉天在悬,地亦转,不同之前他只啃咬他脖子与肌肤的感觉,这次是四片唇交融在一起。   那感觉,如同狂风暴雨猛然席卷了整个身子,如同一连喝了十坛,不,一百坛十年以上的桃花债,如同失了魂。   他奶奶的,我的初吻…… 第60章 脑筋急转弯   花离一时间根本不及去想别的事情,只是惊愕懵然傻呆呆地任由他啃咬,呼吸在急,即将窒息。   明明只有短短的片刻,却像是去过一个相当漫长遥远的世纪,最后,他们总算旋转落地,台上的男人们震惊于这英雄救美香艳无比的吻戏,诧然间,爆发出大片轰鸣的掌声。   花离恢复心智,气得七窍生烟,他明知自己是男的,还当如此多人面……   使劲推开他,大口吸气,甩手就想给那厮一耳光,却被他一把扣住腕,还得意高高举起,面向众人:“感谢各位,感谢所有TV,让钱某抱的美人归。”   禹王爷拽着花球也是凌然落地,有些呆愣。   楼上的媚三娘却拉开嗓子喊:“第一回 合,禹王爷胜!”   看傻眼的役者忙敲铜锣:“第一轮,禹王胜!第二轮文斗,脑筋急转弯即将开始,想参加的各位爷请到柜台各交纹银二百两,买票入场!”   大波人涌去买票,也有放弃观望的,花离同禹王爷被人带去后台。   唐小虎还挂在十米高的望月塔上,一个劲大喊:“兄台,兄台,这个我在行,快救我下去呀。”   无奈,钱一通只得飞身将他拧下,毕竟门票钱还得靠他出不是。   唐小虎一落地又掏出折扇,谢过一番,边走边道:“兄台放心,脑筋急转弯是在下最拿手的,保证这次让你赢。”   交了钱的人纷纷被带进一处宽敞的会客厅,两边檀木条几摆满排,皮毛软垫置边上,萤火灯笼挂厅顶,大堂高位坐三娘。   众人也是规规矩矩纷纷落座,姑娘们送来茶水好生伺候,禹王爷和钱一通被安排在对立的位置,唐小虎自然坐在钱一通旁边,不见花离。   役者敲了铜锣:“第二回 合,文斗开始!下面由风月楼经纪人铁头先生为大家出题。”   役者退台,铁头拿了卷书上来,一路拱手,笑得憨厚:“大家好,在下铁头,今年二十八,身高一米九八,体重差点一百八,家住……”   劈啪啦讲了一大堆,众人统统受不了,朝他扔去果皮瓜子花生,叫嚷成一团。只有钱一通与禹王爷腰挺背直的遥遥相望,那场景,仿佛在用眼神过招,唐小虎察觉到满天的杀气,也不敢动。   “停!”   媚三娘开口喊了句,从高位上走下来,扭着水蛇一般的腰,指向停止叫嚷的男人们:“你们已经被淘汰。”   “啊?为什么?”众人唏嘘。   媚三娘媚眼一横,叉腰:“这文斗第一道题就是考验你们有没有绅士风度,能不能经得起唠叨,想想看,若是我把梨花姑娘交你们手上,万一他老了长成铁头这样子,又爱唠叨,你们还用各种扔他,老娘我怎么放心将他交给你们?”   说罢,转身交给钱一通和禹王爷一人一个金色铜铃,又问唐小虎要不要,唐小虎直摆手:“我是帮这位兄台抢媳妇的。”   媚三娘冲他艳艳一笑,点头:“好吧,现在就只剩下两位,一共三道题,依然是三局两胜定输赢,摇铃抢答模式,铁头,出题!” 第61章 抢答题   铁头这才打开书卷,有模有样的开始念:“第一题,说小明去风月楼找姑娘,为何未进到大门就失望而归?三二一,抢答开始!”   “叮!”   禹王爷同钱一通同时摇铃,禹王爷的响了,钱一通的却未响。   “禹王请答。”   钱一通愣住,忙同唐小虎去看铃,好家伙,里面全部被封了蜡,难怪摇不响。   “等等,你们作弊,给我一只哑铃。”   “本王的也是哑铃,只不过,本王观察仔细,方才已用内力将这些蜡震碎了而已。”   钱一通刚要指责媚三娘,禹王爷却站起身,抖发抖发衣袖,大片蜡块滚落而下。   “行,你有种。”   钱一通不悦地落坐,稍微发力,震碎铜铃里的蜡封。   “禹王爷,你请答题。”铁头笑道。   禹王爷一本正经的想了想:“因为,因为他没带钱!”   “错。”   铁头回答得斩钉截铁。   “叮。”   唐小虎帮钱一摇铃:“这个我知道。”   “你讲。”   “因为风月楼这天放假!”   铁头瞪了他两眼:“回答正确,钱公子获得一分。”   “耶!”两人击掌欢庆。   铁头清清嗓子继续念:“第二道题,还是说小明去风月楼找姑娘,这天风月楼未放假,为何他还是未进得大门就失望而归?”   “叮。”   这下钱一通长贼心了,暗中使出一抹道法封了一秒禹王爷的铃,自然就他们的铃先发声。   “钱公子请讲。”   钱一通只顾悄悄使道法,哪里去听他说的什么题,提起唐小虎:“你,讲。”   唐小虎摇扇一收:“因为,因为小明是个女的,风月楼不招待女客?”   “错,女客找姑娘干嘛?比奶大呀?”铁头没好气的答。   “叮。”   禹王爷忙摇铃:“我知道。”   “王爷请讲。”   “因为小明还未成年,风月楼不招待小孩。”   铁头鼓掌:“答对,禹王爷获得一分。”   禹王爷很得意的瞟了眼钱一通,朝周围的人拱手。   “切,这是什么鸟答案,谁家小孩会来风月楼找姑娘?”唐小虎相当不服。   铁头瞪了眼他:“我小时候就来过。”   众人沉默。   “……好吧,你赢了。”   “第三题,这是有关梨花姑娘的题,梨花姑娘最喜欢的是什么?三二一,开始。”   “叮!”   两只铃同时响起,铁头看了看钱一通,转向禹王爷:“王爷请答。”   “喂,为什么要他答?”这边不满意了。   铁头挖了挖耳朵:“不好意思,这边被耳屎堵住了,那边的声音先传进来。”   “……你们!”   钱一通怒了,反手就想抽出背上的剑,被唐小虎拉住。   “嚷嚷什么?一切以铁头的判断为主。如果不服呢,可以自动退出比赛。”媚三娘冷声呵道。   “行,你答。”钱一通闷闷不乐得坐下。   禹王爷一下乐了,直接走出,单手反背,英姿勃发,摇头晃脑道:“梨花,梨花,人如其名,肤润如梨,眉眼似画,体带桃香,发同烟柳,又能生出桃花……本王认为,她一定喜欢桃花。” 第62章 二十万两黄金   钱一通内心一紧,靠,念得挺上口的呀,莫不是那什么江湖什么酒的就是这货写给他的?   “回答……错误。”   却听铁头摇头道。   “叮。”   唐小虎摇铃,拉住钱一通:“他知道,他知道。”   钱一通想了想,与他相遇的那酒篷里,周围到处都是空酒坛,那连鬼都不会上门的地方,定不会是路客留下的,于是道:“酒,他喜欢酒。”   铁头干咳,投来鄙夷的神色,看得钱一通同唐小虎都满是紧张,片刻后:“恭喜,你答对了,钱公子加一分,第二回 合,钱公子胜!”   “怎么可能?女孩不都该喜欢花的吗?怎么会喜欢酒呢?”禹王爷不服。   “是呀,是呀,梨花姑娘怎么可能喜欢酒呢?”围观之人也是不服,那该是爷们才喜欢的东西。   铁头从书卷中拿出一小片书签,只见书签上洋洋洒洒写了个漂亮的酒字,高举:“诸位爷可以看看,这是梨花姑娘写的答案。”   “呃……”众人不得不服,纷纷坐下。   “耶!”钱一通与唐小虎再次击掌欢呼。   然而很快他们就笑不出,听得铁头凉声道:“第二个回合在下宣布结束,请两位擂主理清家中财务,量力而为,因为第三轮是斗财,谁出的价码高,梨花姑娘就归谁,现在中场休息一刻钟。”   这下禹王爷笑了,谁不知道他禹王府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这次,他是赢定了。   唐小虎收了折扇一个劲摇晃:“惨啦,惨啦,这下死定了。我唐家虽然在洛城也是名门世家,但同禹王爷相比,还是相差甚远。喂,老兄,我只能出尽我名下所有财产帮你啦。”   钱一通却摆手,侧目低语:“在下先谢过,但别怕,我有法宝在手,他赢不了。”   唐小虎刚想问他什么法宝,那敲锣的役者便上前将他俩请至楼上,在记账师那里估算了下唐小虎的身家,并记上,才安排到与禹王爷遥相对望的别致雅厢。   雅厢窗前的吊角上,被挂有一只漂亮的八角铜铃,唐小虎给钱一通介绍着,说这个地方经常会搞一些拍卖活动,这只铃就是叫价用的。   钱一通心不在焉的听他闲扯,观察起这三面环楼的格局,他惊讶的发现,这些八角铃所挂的位置,连一起,居然形成一怪异的阵法。   这风月楼定不是青楼那么简单,正想研究个清楚,第三轮却开始。   仍是役者敲锣登台,铁头把关,媚三娘掌控全场,楼下围观的男人到是不减,都想知道花落谁家。   “第三轮,斗财大赛正式开始,按铃起价,铃响一声,白银千两,请问二位擂主谁先来?”铁头位于正中的听风楼,一手一算盘。   “叮……”禹王爷连按三下铃,面不改色。   “禹王爷三千。”   “叮……”唐小虎毫不示弱,五下。   “钱公子五千……”   “叮……”禹王爷同样五下。   “禹王爷八千……”   ……不一会,花离的身价在一个劲飙涨,看得楼下的观众唏嘘不已。钱一通不耐烦了,走到窗前,直接喊上:“停停停,我出十万两,黄金。”   “什么?十万两黄金?”   这下不仅是台下的观众惊呼,铁头吓得抖落手中算盘,媚三娘从高座跳起来,唐小虎张大嘴成呆状,连禹王爷都脸色一变,行至窗前。   “没错,十万两黄金。”   钱一通再次大声,横眉瞪了眼对楼的禹王爷。   唐小虎回过神,忙拉他袖,嘀咕:“大,大哥,十万两黄金?我就算把整个唐家卖了,也没那么多呀?”   对楼禹王当然知道唐家的实力,十万两黄金对他来说到不难,只是如此高的价去卖一个花楼的姑娘,这传出去,恐怕得毁了禹家的名声吧。   但若是不比,自己心怡的姑娘不就转手送给他人了?思来想去:“本王愿出十一万两黄金。”   “十一万两?黄金?”   众人又是齐呼。   “二十万两,黄金。”钱一通冷声道。   禹王爷眉头一皱,这人是把钱当什么了?泥巴吗?想来多少就多少?玩呢?   “二十万两?黄金?”   有人直接晕了过去。   “哈哈哈,行,本王不同你争了,不过阁下,请把你的二十万两黄金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   禹王爷忽然明白过来,感情这人是随便乱加价,等着结束后想强行抢人吧。   媚三娘也猜到他可能会这么做,于是倚到栏杆上,手托下巴:“对呀,钱公子不防先拿点有用的东西给大家见识见识,不然谁知道公子是什么来路呀?”   钱一通摸出那把白眉老头给他的玉剑,高举:“媚掌柜不防过来看看,我这玩意能不能抵二十万两黄金?”   凡人自然不识那是枚仙器,纷纷指指点点议论不已,媚三娘同铁头到能见到那玩意闪着流色溢染似烟绕般的大片光晕,暗惊。   忙在铁头耳根嘀咕几句,往后堂走去。   “二十万两黄金一次。”铁头高声开口。   禹王爷虽不知他拿的那玩意为何物,但看了媚三娘与铁头的脸色,也知道那东西绝对不简单,只得作罢。   “二十万两黄金两次。”   “二十万两黄金三次。”   “第三轮,钱公子获胜,恭喜钱公子,请到后台接梨花姑娘。”铁头也是喊完就离去。   楼下的人又长见识了,说那定是无价之宝,才让媚三娘看一眼就未反驳。   唐小虎忙抢过来看:“兄台,你这玩意真能值二十万两黄金?”   钱一通忽然想起那老头说只有你和你的心上人才能将此剑拔开,不知是不是真的,自己强行找人试会不会是她们故意不拔开?   “你要不拔开看看?”   唐小虎不用他说已经在拔了,可努力半天也没拔开,递还给他:“你这就一模型吧,根本拔不开。”   钱一通笑了笑,没在作声,待会让那只花妖试试。   很快,来一波人将他俩分别带到不同的包厢。   钱一通不急不慢的打量起这房间的布局,全是上好的檀木家具,香炉有青烟袅袅,一副媚三娘身着白色皮貂披肩的踏雪寻梅图挂于壁间,很怪的气息在房间中散漫。 第63章 坏坏的钱上线   “哼,出来吧。”   钱一通横扫了那画像一眼,抱剑在怀,落座。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香烟在空气中袅绕。   “要贫道亲自出手吗?”钱一通半眯了下眼,整个人的气场瞬变。   “哈哈哈,果真是秒杀道长。”画像上的媚三娘笑了,掀掉肩上的皮貂,探腿往画外跨。   跨出时,已是一条女人艳媚的白腿,随之,媚三娘化着真人走来。   画中只留下一件丢在地的皮貂,同雪景映在一起。   媚三娘穿得很露肤,出来就往钱一通身上粘,声娇媚连连:“道长远道而来,不会就只为了一个梨花姑娘吧?”   钱一通不去管她,任由她粘,索性闭上眼,冷冷道:“第一,我的丹已经被偷了,你们想要的话,是不可能。第二,那颗丹吃了也根本成不了仙,你们也别白费心机。第三,我确实是为他而来。”   媚三娘僵滞片刻,挥绢抚上钱一通的脸:“哎呦,道长,干嘛把话说得那么直接嘛,谁说我想要你的丹啦?人家,是想要你的心。”   暧昧的指尖摸到钱一通衣襟,往胸口探去。   “你要是在敢放肆,信不信,你这只千年老狐狸会分分钟钟灰飞烟灭?”   钱一通猛然睁眼,已是厉光一片,他眼里的媚三娘,却是只毛白牙尖的狐狸正举爪朝他身上挠。   “哈哈哈,道长可真会开玩笑。”媚三娘收回手,笑得盈盈。   钱一通瞪向她:“你们这楼里的人,有一半都是妖吧?我不知道你们出于什么目的,要躲在这里,但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今天来,不想闹事,只想带走那只花妖,现在你交出人,贫道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哈哈哈,你还真以为,凭你一个小小的修士,就能走出风月楼?”媚三娘仍是娇媚的声音,坐到旁边的椅中玩弄起手绢。   钱一通侧目一笑:“贫道承认,你们妖多势众,我可能打不过你们,但我有本事让你们所有的妖都现出原形,这往后媚三娘还想不想做生意,还敢不敢有人来风月楼,那就说不准了,指不定还会引来大批修士,将尔等一并抹杀。”   “你……”   媚三娘一拍桌子,叉腰伸手,咬牙道:“行,你有种,拿来。”   “什么?”   “那把仙器,你不是要出黄金二十万两吗?”   “黄金贫道没有,竟然是仙器,你们这群妖拿去做什么?”   “你……”   媚三娘又是拍桌,叉腰瞪向他:“怎么?你还想吃白食不成?”   钱一通回瞪,目光寒粹:“贫道劝你不要太贪,那些门票钱加起来,都有好几万两白银了吧?你们这些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想让贫道去细查吗?”   “你……”   媚三娘气得讲不出话,半天才扬眉又吐气,冷讽道:“好哇,那就要看看人家梨花姑娘愿不愿意跟你走了。”   钱一通勾了次好看的嘴角:“走吧,一起去问他。”   “哼,那就请把,道长!”媚三娘很不悦地起身。   花离被关在一处小厢房,有床,珠帘隔断,轻纱帐幔,花窗已锁。   第一局完成后,后面两局他也不知道谁能赢,如果是那禹王爷,自己到时就上演一出苦情戏,该不难应付,如果是那臭道士……   正一筹莫展时,门被推开了。   钱一通与媚三娘走了进,两人笑得很是和谐。   “梨花姑娘呀,你可愿意跟这位钱公子走呀?”媚三娘上前去拉住花离。   “大姐,别在梨花姑娘了,他知道我是男的,但是,我真心不想跟他走。”花离一个闪身躲到媚三娘身后。   “你说什么?”   钱一通一步向前,去扯他的手。   媚三娘冷笑:“哼,钱公子,不好意思,要是人家不愿意跟你走呢,我也没办法。”   “你先出去,让我跟他说几句。”钱一通瞪与媚三娘:“你在这里很碍眼。”   “哼!你别得意太早!若是他不愿意,我媚三娘有权将你赶出风月楼!”媚三娘气得甩手绢,扭腰离开。   “大姐,别走呀,大姐……”   这一走,花离苦逼了,哭丧着脸往后退:“大,大侠,我,我,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钱一通勾上嘴角,目光已然炙炙,一步步逼近,也不说话,就这么盯于他。   花离已退到床边,再一退,落到床沿,大红的群摆洒了片漂亮的半圆,抿嘴紧紧咬住涂得水润润的唇儿,那湾清浅全是惊恐。   该死,这摆明是在引诱我犯罪。   钱一通乱了气息,两人的鼻尖快要碰上,他错开,挨着他的唇:“告诉我,你跟那群妖怪呆在一起做甚?”   “什么妖怪?什么意思?”   花离反手往后撑住,挪进床间几分距离,钱一通挑指一捏,掐住他的下巴:“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吗?这整个风月楼,就是一个妖楼,刚才那个女人,是只千年老狐狸,那个什么铁头是只五百年以上穿山甲,这里的姑娘,一半皆是妖,你们这些妖,聚集在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什么?狐狸?穿山甲?大侠,你该不会见那大姐生得媚,就说人家是狐狸吧?还有那铁头,他除了硬,哪里像穿山甲了?”   花离被他炙热乱颤的气息洒得些许意迷,加之他故意压得低低的音似有某种催眠的作效,他既然,有丝想仰头去吻他的冲动。   仿若在从前的从前,他如此做过。   钱一通却锁了眉,捏下巴的手加大力道,另只撑在床沿,已是俯身碾压的姿势,质问:“什么?你说他硬?你跟他做过了?”   “做过?啥意思?”花离有些疼,单手想去推开他,却不想只手难敌两人之躯,另只撑不住,一下后仰在床。   钱一通毫不客气压上,开始去扯他的群:“还给我装纯洁,你穿着女人的衣服,不是在这里勾引男人,是做什么?”   “啪!”   一耳光甩到钱一通脸上:“你他娘的说什么?”   钱一通不怒反笑:“你还装?让贫道看看你还要如何装。”   言罢,一把扯掉花离的裙裤。 第64章 我才是你的主   “下流!无耻之徒!”   花离刚想又是一耳光,却被钱一通顺势扣了腕,低吟:“没办法,你们老板娘在香炉里下了媚毒,我只得拿你泄泄火。”   话没落声,埋头贴上花离柔柔的两抹水唇,疯一样,啃咬。   “唔!”   拼命捶打与挣扎,无济于事。   那厮的手也毫不空闲地探进裙间,从腰际游逆到背部,就在花离怒不堪言时,突然觉到,他在他背上划着什么,不是在胡摸,而是在写什么字,他不识的字。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音起,媚三娘在外面喊:“我说你们在里面谈什么?谈好了吧?”   钱一通边缠吻他的唇,边落下最后一笔,放开人,故作烦躁吼了句:“谈好了。”   门被推开时,钱一通将花离从床上拉起,他委屈满满快要掉泪,脸色红得如同四月春风焚烧的杜鹃,气息栗栗。   “哟哟哟!钱公子,你,你该不会将他……他是男的呀……”   媚三娘见扔到一边的裙裤同花离的模样,惊讶得发指。   钱一通笑而不语,花离却慌忙解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   未讲完,他便讲不出来了,因他得见,进来的媚三娘顶着一张半人半狐毛骨悚然诡异的脸,那捻丝绢白皙的女人手亦变成苍白如尸的利爪。   “我说梨花姑娘,你别怕,三娘我替你做主,他要是欺负了你呢,你就告诉我,老娘会替你做主的。”   媚三娘扭着腰向他缓缓而来,平时媚态百生的女人如今在花离眼里却变成了恐怖无比的怪异模样。   花离主动去拉了钱一通:“大……大姐,我,我想通了,我愿意跟他走。”   难道那厮给我划的是什么符咒?能识破妖魔的真身?难道风月楼里真的都是妖?亲娘,我也是妖,真身会是什么模样?不会也是这么吓人吧?   “你确定?”   媚三娘皱眉,在花离眼里却瘆人得很,忙尬笑点头:“……确定。”   媚三娘狐疑地瞟了眼钱一通,他搞了什么鬼?手绢一搭:“好吧,既然你想走,我也不留你,不过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回来找我。”   “谢谢,谢谢。”花离不敢去看她,催促钱一通往外走。   连裙裤都不要了,空着就空着把,反正这裙子这么长,别人也看不见不是。   这一出门,花离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楼的莺莺燕燕轻纱妙女竟多数变成妖魔鬼怪,一个个缠住男人们饮酒作乐,笑得阴森森。   他没有看见铁头,却看到教他扭舞的彩蒂,他清楚看到她的裙摆下是条蛇尾,正扭着腰缠住禹王爷露出一副尖牙,也笑。   禹王爷也发现了他在看,忙推开彩蒂,朝他们走过来,彬彬有礼:“梨花姑娘,在下禹泽城,虽今日未赢得比赛,不过还希望能同梨花姑娘做个朋友。”   花离不敢知声,拱拱手回礼,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满脑子都念着自己的真身会是什么鬼样子,虽然他的手看上去还是白白嫩嫩的。   禹泽城见他不像一般姑娘那般抚腰回礼,心中更喜:“在下有个不请之请,还希望姑娘赏脸到禹王府上做客,府上可是有数之不尽的美酒呀。”   美酒?   那湾清浅一闪,有些馋,忙点头。   “干什么?当我是空气呀?我才是你的主。”钱一通不悦,拉了他就往外走。   满脸委屈状朝禹泽城摆摆手,跟上拽他人的步。   “百花馥郁那得梨花美,嫣姿赛雪恰似初月升,玉容一睹难忘佳人笑,若能摘花伴枕眠,此生,无悔无憾。”禹王爷在身后摇头兴叹。   唐小虎不知从那里冒出来,拽着一篇纸在写:“好诗,好诗。”   写完,又去追钱一通他俩。   月色如水,洛城在夜的笼罩下显得楼影叠嶂,闹腾的街已荒寥无人,独有风月楼灯辉酒黄,彻夜不眠,虽是子夜,一旁仍有为生计而守候的车夫,挨了马,在打盹。   钱一通很警惕地看向周边环境,似有丝黑气在四下袅绕,却很奇怪的是,那黑气甚是想入风月楼,但被某些东西阻挡。   “兄台,想不到世上还真有如此佳人,只是这夜已深,不如去我俯上小住如何?”唐小虎鞍前马后的问钱一通。   “嗯,那就有劳了。”   钱一通此刻对唐小虎的态度有了些许好感,讲话也没之前硬板。   唐小虎忙去雇了马车,很大方的给车夫一些碎银,车夫乐得直笑,好生将三人请上车,赶着马往唐府。   直到马车走出好一段路,花离才敢开口:“道,道长,那些人真的是妖?你不会是给我使的障眼法吧?”   钱一通还未开口,唐小虎就惊道:“哇靠,你还真是男的?”   “白痴,我还没给你算账,你在那台上时干嘛要故意掉下去?害得老娘……啊呸,害得你爷爷我差点把手都拽断了。”花离气不打一处来。   “呃……嘿嘿嘿,当时情况紧急,在下也实属无奈,还望……兄台莫要见怪。”唐小虎坐在对面,朝花离拱手,眼光不由自主移到花离胸。   马车有些颠簸,车厢里一盏风灯浑浊,将花离照得绰绰。   花离见他眼光猥琐,从衣兜扯出一对水袋,丢与他:“喏,送给你。”   “哇靠,风月楼的姑娘原来都靠这玩意,我就说那些姑娘一个个瘦得跟人干似的,为啥一对奶能……”唐小虎陷入非非。   花离鄙夷的看了他眼,问钱一通:“我说道长,这三天不见,你咋跟这样的人混一起了?”   钱一通并未听他俩瞎扯,而是抱剑闭目仔细去感觉城中的黑气。   听他问,猛然睁开眼,不答花离,转问唐小虎:“你经常去风月楼?”   “对呀,咋啦?”   “你就从来没和里面的姑娘做过什么?”   “开玩笑,我唐小虎虽然风流倜傥,但初夜怎么也得留给心仪之人呀。”   “那你去风月楼作甚?”   “当然是帮姑娘们画画像呀,作作诗之类的。”   “那个什么愚王爷,你对他了解多少?对了,风月楼开了多久了?” 第65章 大侠,我错了   “是禹王爷,不是愚王爷。”花离好心提醒。   钱一通侧脸回瞪他一眼:“你的帐,我待会在给你算。”   花离坐在他身侧,还挽着他的肘,一听这话,忙丢开他,朝马车的角落移了寸,不敢作声。   唐小虎惊愣于花离的美貌,心中暗暗感叹,这若真是位女子,怕是天下男人都得为之疯狂吧。   钱一通见得他眼神,不满:“看啥看啥?还没看够呢?问你话。”   “哦,风月楼开了多久在下无从得知,只是这禹王爷在洛城那是家喻户晓。不过他是官方人物,在下只想逍遥于世,对官方的人一向不喜,所以对他的为人吧不是很了解,只是传言他为官公正廉明,也是在他的治理下,洛城才得以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唐小虎摇起折扇。   这不全是废话吗?   “他也常去风月楼吗?”钱一通若有所思。   “兄台真是说笑了,这风月楼姑娘个个生得国色天香,那个男人不流连忘返呢?”   “我劝你以后少去那地方,当然,如果你想少活几年的话,可以随意。”   “什么意思?”唐小虎愣。   钱一通不在说话,伸懒腰打了呵欠,表示自己很困。   花离想到那一张张恐怖的脸,小声道:“他说得对,那地方有脏东西。”   钱一通当唐小虎的面一把勾了花离的肩,搂人进怀:“老实交代,你在里面有没有失身?”   “喂,我说你这人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咋满肚子都是坏水呢?”花离生气,死劲去推他。   他劲道十足,拦腰挑了他下巴,目光炯炙:“有你坏吗?”   “你……”他愤怒着一湾清浅,与他对视。   一旁的唐小虎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忙掏出笔与纸,洋洋洒洒画下两个俊美的人。   不一会,纸上便出现一对红裙与素衣相缠,他似笑非笑,他眉眼生俏,两两深情互视的人来。   唐小虎收起自己发明的颜墨排瓶,举起画:“兄台,在下觉得,二位旦是从颜值来讲,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你看这幅如何?”   “哈哈哈,这话我爱听。”   钱一通放开花离,去接画,那一瞬,他的脑海中闪现一些零碎的片段,从前的从前,他似乎也曾为他作过画。   “嗯,这幅不错,收了。”   “喂,你这画的什么玩意?给我。”花离很生气,把自己穿女人衣服的样子画下来,若是被姑娘家看到了,还不得被笑死,忙去夺。   钱一通单手挡住他,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将画揣进怀。   花离还想去抢,却听外面的车夫在喊:“几位老板,到了。”   无奈只得作摆,三人下了马车。   唐府,若大一处宅邸,正红朱色大门即使在夜间仍巍峨不减,两只墨印唐字的灯笼将门前的一对石狮照得栩栩如生。   唐小虎扣了门环,开门是位老管家,唐小虎很淡然的安排两人住处,钱一通执意要与花离同住,花离知道他是想找机会跟他算账,只得应下。   安排妥当后,唐小虎亦是困意连连,告辞两人回了屋。   一番洗漱后,老管家给花离送来男士的衣物,花离千恩万谢,房间也大,雕花隔断映华绸围幔,有塌有床桌椅俱全。   钱一通关掉一扇扇唯美隽秀的花窗,冲他笑,烛台稳托火苗,将他照得坏。   “来,睡觉。”   他一本正经地坐在床沿,朝他伸手。   花离只觉眼睫毛都在跳:“那个,我……我睡塌就好。”   “我让你过来。”   他生气了,提高音,如王傲视。   花离心里愤愤难平,却乖乖过了去,仿佛他生来就该听他的。   他一把捉住他,欺压的姿势:“我的丹呢?”   “……被,被毛毛带走了。”   “那只猴?它在哪里?”   “不,不知,我,我同它走散了。”   “你和风月楼的妖怪混在一起做甚?”   “我没同她们混一起,天作证,我是被抓去的,一个黄脸男杀了一个姑娘的爹妈,我碰巧路过,就被绑去了。”   他扬起一湾清浅,五一十的交待,委屈绘满脸,染了眉眼,楚楚招人怜。   他不舍移开眼,手不安分地抬了条裙摆下光洁玉样珠色的腿,探进,气息已乱:“你若是敢说谎,我要你好看。”   “喂,你,你干嘛?”花离挣扎,手脚并用去推打那厮。   他已经在裙底给他做运动,声沉而急:“那妖给我下的毒还未解,你说我想干嘛?”   花离居然起了反应,气急败坏:“她给下的毒你去找她呀,你,你弄我干嘛?”   蠢货,你觉得以我的修为,风月楼那点媚毒能迷到我?   加快手速,半眯眼:“她给我下的是媚毒,而你却给我下了心毒。”   花离已软,整个人抖得厉害,咬唇垂睫粉了脸,该死!该死!我怎么会被一个男人搞得有了反应?   “舒服吗?”他盯于他,坏坏地问。   “那,那天,怎,怎么,没杀了你!”花离无助地靠在他身上,手脚早就失了力,大脑空空地白。   他的笑意同烛火一般炙炙灼热,故意将唇贴于他耳垂,眼中恶恶的光在上演:“我就没见过你这般没用的妖,一点法术都不会使,还想杀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故意压低声,如同施着魔法般让人沉迷,裙底下手突然发力,在花离快要疯掉时猛地一捏。   “啊~”   花离疼得尖叫:“你!”   “哼,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舒服?”   他将他甩翻在床,压在他腿上,已在解衣衫。   “兄台,咱们都是男的,你想咋弄我?”花离嘚瑟地望向他,倒是不反抗了。   钱一通拉开他的腿,压下身,笑意不减:“那里有洞,就往那里弄。”   啊?难道,他想要……我的菊花……   花离慌,忙去推他:“我说,你别乱来啊,那个,我把仙丹还你就是,要不,你,你把我打回来吧,我,我错了。”   “现在知道错,为时已晚。”   钱一通泰山压顶,目光迫近那湾清浅,正要非非之时,敏锐的他立刻察觉屋外有人影突掠而过。   花离当然未察觉,用手挡住他还在求饶:“大侠,我是真心悔过,你别这样……” 第66章 ,月下美人   眸底余光突厉,他停下动作,给他做了个禁止出声的手势,展指一抹道法,划灭蜡。   花离在烛火熄灭之前注意到他脸色变得甚是严肃,忙乖乖闭上嘴。   他将他从身下扯起,摸条长裤丢与他,在耳根悄声:“穿好,跟着我。”   他在黑暗中熟练地挑来剑,往门边摸去,还不忘整理好衣裤,帅气地扶了下发。   花离匆匆套上长裤,借纱窗洒进微弱的月光,心中暗骂臭美,蹑手蹑脚地去到他身侧。   钱一通贴着花窗门侧耳好半晌,才小心翼翼打开。   屋外月光环抱庭院,皎了夜,将树间的亭台楼阁惹得婆影娑娑,有桂树沾满晶莹的露,暗香同月色缠绕。   锋眉紧锁,扫遍四下,快步且悄声朝前方的假山走去,花离紧跟其后。   穿过悬石镂空的假山,前方竟出现道灰砖黛瓦的高墙,钱一通抓住防不胜防的花离忽地纵身一跃,直接飞到瓦檐间,又拉他趴下。   花离根本未来及反应,人就已经到了高墙,刚想骂出声。   却被钱一通一把捂住嘴,示意他往下看。   是一汪映进月影碎着满池粼粼波光的潭水,有条木划子停在潭水中央,身着白绸长裙婀姿妙曼的女子正蹲身于划子内,放了一潭花灯。   花离眼瞳一亮,揪住钱一通的衣角,悄声:“好你个臭道士,这么美的……”   “嘘!”   花离未讲完,钱一通就将他按在怀里捂住嘴,用眼神示意他继续看。   却见花灯照耀下的女子生得婉婉动人,花灯放完后,她从划子的舱里掏出把明晃晃的匕首,一只精致的瓷碗。   而后,她解开胸前的衣带,露出一波酥软,花离看得快要掉鼻血,钱一通却紧皱起眉。   那妙龄女子反握住匕首,毫不留情地往自己胸口猛扎下去。   天,她想自杀吗?   花离忍不住想跳下去阻止,却被钱一通死死按住:“别出声,继续看。”   那女子扎完后,用瓷碗接住胸口,慢慢抽出刀子,鲜血缓缓从她白皙的酥软间往下滴,没一会,落下小半碗。   她挽起衣袖,花离清楚得见,她的手腕上,竟然系了条刺眼的檀株红绳,跟那被杀的吴老伯手上的几乎一致,奇怪,这里的男女都喜欢系这种手链吗?是情侣手链?   正惊讶之际,却见花灯围绕的水深处,冒出颗湿发遮脸不见五官的脑袋,看头型同肩颈,应该是个男人。   那女子将碗中血送到他口中,小心翼翼喂他服下,水中人饮完血,对女子说了些什么,因隔太远,花离根本听不清。   钱一通却脸色越发难看,扯住花离悄悄退到瓦檐下,随之搂住花离一个凌波微步,踏过月影下的假山,飘然回到之前的房间,快速关上房门。   这一路花离都觉身于梦中在飞,月光将搂他的人映得英姿飒爽,宛如天神。   他在倾刻间陡然意乱,仿若某天,他曾在他怀中也是如此任由他抱住飘飞过月下。   直到他将他丢在床间,花离才从恍惚中恢复,悄悄问:“那是个什么情况?”   钱一通扯过被褥将他盖住,自己也窝在他旁边:“睡觉。”   “喂,你不说我怎么能睡得着?你怎么知道哪里有个美女会,会那样?那水中的人是什么?不会也是妖怪吧?”花离从被窝里探出下巴,追问。   他目光一瞬就焰烈了,勾起那俏美的下巴:“睡不着?要进行方才我们没完成的事吗?”   花离僵,干笑:“我睡,我睡。”   他将他强行搂进怀中,合上眼。   花离满脑子都是那女子剜血的画面,烦躁难安,又怕这时好时坏的人对他又不正经,不敢作声,绷直着身子甚是难受。   良久,他低沉的声音传来:“什么也别问,很多事情我也不知,乖乖听话,我定会倾我所能,护你不死。”   话一落声,花离只觉后脖一麻,转而失去知觉。   晨旭东升,天高气爽,秋婵在离离落落花木生香的庭院深处鸣一曲辞了,有雁往南飞,啼声惊得霜叶醉,染红林。   阳光敲了花窗,从格子中落进古韵写意的房间,唤醒花离。   目至所及处,是男人宽大温暖的怀抱,他正睡得酣甜,那张俊朗的脸上撅着嘴角,绘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带了几分孩子般的稚气。   花离有那么一种错觉,此刻他应该做的,就是轻轻吻上他的唇,将他挠醒,同他缠绵,翻滚打闹在一起。   去去去,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偷看我干嘛?是不是觉得我很帅?”他忽然启动唇,还合着眼。   花离吓懵,忙去推他:“谁在偷看你,我不是刚醒吗?”   “还不承认?”   他一个翻身,将他压下,惺开一双炙炙热热的眼,若是骄阳烈炎。   “喂,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呀!”花离感觉到他贴着他的巨无霸,震怕。   他笑得坏:“什么乱来?”   “……你,起开。”   花离生气,心中暗骂无耻。   “不要,除非……”   他跳跃着指尖,从花离被剥开衣襟皎俊的胸膛一路到腹部,停住:“除非,你亲我一下。”   我亲你娘的大头鬼!   “喂,我说你没毛病吧?你还是道长吗?我花离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你这般污秽之人!”   “哦,原来你真名叫花离?你这个骗子,害我花拾忆,花拾忆的念了好多遍。”   他挑住他下巴,声音里满是威慑:“不行,花离太难听,以后你必须得叫花拾忆。”   花离竟一时语塞,好像他骗了他就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罪一般,躲过他迫人的眼神,嘀咕:“神经……”   “什么?”   他捏住他的腮,将别过去的脸掰回:“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   “别,别,我信。”   花离吃痛,慌了那湾清浅,忙举手投降。   他勾起好看的笑:“很好,说,你该叫什么名字?”   “花拾忆。”   “很好,现在亲我一下。”   “你!”   “亲不亲?”   他飞快昂起下巴,蜻蜓点水般在他薄薄轻扬的唇上啄了下。   钱一通瞬间感觉全个人都在飘飞,整颗心都在怒放,疯了,我定是疯了,我竟然被这只满口谎言除了生得好看却一无是处的花妖迷得神魂颠倒。 第67章 人生中的春天   自古正邪不两立,我钱某人一生光明磊落,怎么就败在一只妖的手上?   还是只半点法术都不会的花妖?   想着来又气,一把扯起人,丢下床:“滚去穿好衣服,把这身女装换了,若是再让我看见你穿女人衣服,我打死你。”   花离被他扔得差点没撞到屋间的桌,想骂又不敢知声,这人绝对的脑子有病。   又想到之前要他找真心人的神仙,莫不是他要成仙了,所以才癫兮兮的?成了仙后都会有点神经质?   不管了,既然他没死,我也不用忧心去报官,还是快点找到毛毛,吃下仙丹,咱们也好成仙。   想罢,拿起昨夜唐小虎管家准备的衣物,走到隔间换好,又散散懒懒地系上发带,寻得一枚穿衣的铜镜,对啦,我的真身会是什么样子?   忙去照,可镜中人除了比平时帅一点,也看不出有何不同呀,正奇怪,抬眸见得身后的屏风间,那厮正躲着一个劲偷窥。   花离倒也不生气,转身去拉他出来:“你不是说我是妖吗,快给我看看,我想知道自己的真身是啥模样。”   钱一通侧目盯于他:“你真想知道?”   花离忽闪起清浅,很认真期待的点头。   “行,帮我束发。”钱一通只笑,悠哉悠哉地落坐在铜镜前。   “我说你这人!”花离扬手就想打。   “还想看自己的真身吗?”   他抽掉头上的发簪,解开束缚,落得一肩云丝,完美地修饰了那张狂妄不羁的脸,很不谦虚地抚了抚发,对镜中的自己道:“嗯,真帅。”   靠,自恋狂。   “想,想。”   花离心中暗骂,还是心不情不愿地与他束起发来,他不喜欢呆板的道士头,索性就束了一半,留一半,甚显仙气飘飘。   钱一通却很是享受这过程,眼光落到镜中人认真的模样,零星的画面在脑海中一掠而过。   眼前的景象,虽是第一次,但他却觉得,亦是在铜镜前,以往的每个清晨,他都如此与他束过发。   “好了。”花离完成最后一步,替他固定发簪,很满意自己的成果。   他从思绪中回神,转身拉起他的手:“走吧,去会会昨晚那河上的美人。”   “喂,说好给我看真身的?”花离不满。   钱一通俯到他耳根,戏笑:“你脱干净衣服,就是你的真身。”   花离一听这话,头顶青丝间,突地生出朵桃花,瞬间怒火中烧,面染粉红:“你他娘的耍我是吧?”   他挑了挑那朵花儿,轻声道:“现在这样子就是。”   花离忙去照铜镜,也没什么变化呀,除了脸红一点,又帅了一点,压根看不出半点妖怪的样子。   “喂,我哪里像妖了?”   他看向他,四目交视。   他扬了唇边,满眼灼光:“生得如此勾人,还不是吗?”   “你!”   花离丢开他的手,不想去理他,反手摘掉发间的花儿,很不满的扔在地,往屋外走去。   钱一通一笑,挥了抹道法,将那花儿从地上舞起,小心翼翼地放怀中,追上前。   花离拉开门,发现唐家的两个仆人正端了洗漱用品前来伺候,那老管家走在前,又退身让一行人进屋。   花离对他们谢礼一番,赶紧自己来,钱一通到像个大爷似得很乐意别人伺候。   期间他问管家:“府上为何种如此多的桂树呀?”   老管家答:“哦,大小姐进几年喜欢上桂花,故而命人栽了几株。”   “大小姐?”   “是呀,两位公子不知道吧,少爷还有位姐姐,老爷同老夫人对她宠爱胜过了少爷呢。”   “哦,在下冒昧问一句,她有没有心仪之人呀?”   “公子真是说笑了,这大小姐的心思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哪敢去揣摩呢?”   钱一通未再多问,在老管家的带领下,三人一路穿过回廊,去到前庭用早膳。   直至早膳用完,二人在庭院漫步,唐小虎才呵欠连天的出现,一看到花离换上男装,兴奋得围着他一个劲看:“呀呀呀,不曾想世间还真有如此美男儿呀。”   花离对唐小虎还是颇有好感的,觉得他这人看着就让人心开,打趣道:“那是当然,本人一回头,常引美女帅哥跳楼,本人一出声,雷到全场鸦雀无声……”   “真有那么牛逼,你还能是人吗?”钱一通折了枝桂香,冷不丁冒句。   “嘿,我说你这人……”花离讲到一半就停住,呆呆望向庭院过来的两个丫鬟簇拥下的女子。   是位柳眉弯弯秀曼妙目樱红小嘴的大美人,也是昨夜放花灯的那秀丽女子,近看更是美得无处可藏,花离看呆了。   “姐姐。”   唐小虎跳过去,拉住女子的手腕。   女子嫣然一笑,眼光却落到花离身上:“弟弟,家中何时来的客人呀?”   花离忙上前风度翩翩地作礼:“姑娘好,在下……”   “他叫花二毛,我是钱一通,姑娘幸会。”钱一通执了桂枝打断花离。   我啥时叫花二毛了?   花离刚想反驳,却见钱一通有意无意的用桂花枝戳着胸口位置,让他瞬间忆起昨夜那幕,只得尬笑附和。   “花公子好,钱公子好,小女子唐微儿,见过二位公子。”女子挽腰回礼,一双妙眼仍瞟向花离。   花离被她瞄得心都醉了,估计这就是人生中的春天吧,想我花离万花丛中过,这次怕是要沾一抹香了吧。   忙想上去扶住,却被钱一通抢先一步:“唐小姐不必多礼,我二人能入住贵府,也是三生有幸,能一睹唐小姐芳颜,也是万万之幸。”   唐微儿忙抽回手:“钱公子真是能说会道呀,小女子要去外出采购一些杂物,就不多陪两位公子了。”   “采购杂物?姐,不如我们一起去吧。”唐小虎忙插嘴。   “对呀,一起去,人多热闹。”花离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   钱一通看了看花离,没知声。   唐微儿对花离颔首轻笑:“既然如此,那就同路吧。”   “好耶,可以买买买了。”唐小虎像孩子一般撒欢。   唐微儿直摇头:“舍弟就爱贪玩,还望二位公子莫要见怪。”   花离走到她身侧:“不见怪,不见怪,他很可爱。”   “我也很可爱。”钱一通挤到两人中间,笑。   上架感言   明人不说暗话,我很惨,我很惨,我很惨,全世界就我最惨。   上架了,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   全世界跪求订阅,所以,你订吗?   真的真的好看的呀!   你问我为啥说惨?   是的我的收藏都是红包水的。   上架这么久,只有几十个订,有一半是盗版,有一小半是友情,剩下的真爱粉寥寥无几。   我哭唧唧。   所以我求求你们订阅吧。 第68章 你的花儿只得为我生   这人是欠抽吧?没见我在泡妞吗?   花离在心中暗骂,横眉瞪了眼他。   钱一通很不爽的回瞪,死花妖,见到美女魂都丢了,小心她吃掉你!   “钱公子真是幽默风趣呀。”唐微儿有些尴尬。   钱一通不以为然:“幽默是在下惯有的风范。”   “他是脸皮比较厚。”花离补了句。   唐微儿笑得直掩嘴:“两位都很风趣。”   钱一通默默从背后伸出手,悄悄划出一抹道法,忽地,点到花离脚下。   “啊……”花离瞬时失衡,一个踉跄直接朝走在前面听到响动收掉折扇往一旁跳开的唐小虎身上扑去。   “花公子……”   千钧一发之际,唐微儿甩出腕间长长轻如云烟的白纱披帛,在花离差半秒扑到唐小虎错开身的地面时,将他的腰牢牢缠住。   她飞身上前,稍微用力,花离便随了飘飞的纱带在空中一转,翩然落进唐微儿怀中,两人刹那停止所有动作,彼此深深举目对凝。   钱一通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那叫一个气呀,肚子都快炸了。   三两步上前,一把分开两人,转向花离就骂:“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走路不看着地,还让人家姑娘救,你害臊不?”   “我……我那是……”   花离面在红心亦跳,青丝间刚要冒出桃花,却被钱一通一巴掌拍了回去。   “哎哟,你打我头干嘛?”   从此往后,你的花儿只能为我生。   钱一通在心中默念,嘴上却说:“打你丢人现眼。”   “……你!”   唐微儿看不明白,两个男人像是在为自己争风吃醋,又好像不是。   于是一左一右的扯住他俩:“这样吧,我走中间。”   花离高兴,不再理会钱一通,依着唐微儿往前走。   一行人出了唐府,来到人潮喧闹络绎不绝的大街,中秋将至,长街十里,各种花灯月饼小吃饰品在商贩口中被演绎得出神入化。   三个相貌与气质皆是非凡的男人同一位秀美伊伊的女子同行,身后还跟了两水灵灵的丫鬟,一时间引得无数青男靓女回头痴望。   唐小虎很是得意,摇了折扇同两人介绍洛城的各大特色,还时不时挑逗一下路过的姑娘。   花离见路旁有位小姑娘正在叫卖珠花,忙拉住唐微儿停下去看,他一眼就相中一枝纯色茉莉珠簪,在唐微儿发髻间比划一番:“这个漂亮,比较适合唐小姐。”   “花公子,这是要?”唐微儿有些惊讶。   花离笑了笑:“就当谢唐小姐方才救在下之恩。”   忙问卖花的姑娘:“老板,这个多少钱?”   “先生真是好眼光,这枝珠花很符合这位小姐的气质,现在中秋搞活动,只需二十五文。”   “哦。”花离忙去掏钱,才发现身上那里还有半个子。   正在尴尬之际,钱一通丢了两碎银给卖花的姑娘:“我替他买了。”   那姑娘笑着接住银两,不小心露出手踝,却见一根檀珠红绳很是耀眼。   唐小虎已经跑到前面的小吃摊同两个丫鬟买吃食,余下的三人皆是满脸惊诧之色。   花离最先忍不住开口:“姑娘,你们这个地方的人很喜欢带这种手链吗?”   姑娘很大方的挽上袖:“先生是说这条绳吗?”   三人齐齐点头。   “哦,今天早上有位戴面罩的老太太领着大群孩子在街上见人就发,说是会给大家带来好运,我觉得漂亮就系上了。”   “她在那里?”钱一通急问。   姑娘指了指前方:“朝那边走了。”   钱一通一把扯住花离就匆匆往人流中冲去,唐微儿毫不示弱地跟上,看似婀娜的漫步,实则亦是轻功微舞。   “诶,先生,找你的钱……”姑娘莫名其妙,一条红绳有何稀奇的?   一路穿过拥挤的人潮,果然发现老太戴一张嘻哈的丑旦面具腕挎竹篮置身于大群孩童中央,孩子们正蹦蹦跳跳地给周围的男男女女们送上红绳。   天!是吴老太!   花离惊讶得结巴:“怎……怎么可能,她……”   虽然花离看不到她的脸,但那身段同打扮跟吴老太一模一样,只是满头的盘发已变作苍老的银白。   钱一通赶在唐微儿挥纱舞带前拔出剑,丢开花离飞身一跃,直直朝老太袭去。   眼看剑尖就要点上那老太的喉,唐微儿突然飞舞轻纱甩带缠住钱一通的脚踝。   钱一通被拉得直接往后退一步,回头锁眉:“你做甚?”   面具下的老太方才被吓得摔倒在地,打翻满篮红绳,见他被缠住,翻身爬起就跑。   “钱公子这是作甚,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吗?”唐微儿妙目怒瞪,两人在空中一前一后地纠缠住。   冷冷的声同厉眸惹人惧:“我只是想摘开她的面具而已,唐小姐请放手,否则,我就砍断你这纱绫。”   唐微儿听得一愣,只得收回纱带,飘然落地。   钱一通又飞身去追,一连追出几里街,才发现闹市已到尽头,那里还有什么老太的身影,四下冷清得只剩条青砖高墙城楼幽深的胡同。   不好,那只死花妖还在街上。   正打算转身回去,却跳出一黄脸男同三个大汉将他团团围住。   正是那绑花离的黄脸男,他听说有人出十万两黄金买走那个男人,心中便打起小算盘。   “别动,打劫!”黄脸男皮面凶恶。   钱一通扫了眼几人,想笑:“打劫?知道我是谁吗?”   “谁呀?”黄脸男很嚣张。   钱一通将手中剑左右左右的来回把弄,停住,抱在胸前,横眉一冷:“在下钱一通,字悟尽,号仙山居士,江湖人称秒杀道长,是也。”   “秒杀道长?哈哈哈……”   黄脸男笑得前仰后伏,指着钱一通对几个大汉道:“又一个冒充秒杀道长的,哈哈哈……”   几人笑够了,黄脸正声道:“你若是秒杀道长,老子就是秒杀道长他爹!兄弟们上!”   “谁敢?”   钱一通半眯眼,目中刀光一闪,全个身子如立松般变得巍峨挺拔,衣袂同发丝瞬间扬起,强大的气场将正要扑上去的几个大汉纷纷吓得往后退步,按剑在手,摆出防御的姿势。   有人在黄脸男耳根悄声:“老大,无风自动。” 第69章 敢卖我媳妇   黄脸男一时摸不透钱一通的底细,心虚起,也悄声:“你确定不是同上次那小子一样摆的花架子?”   几双贪婪的眼睛尽数将目光落在钱一通的身上,那个大汉侧脸低语:“这次不像是花架子。”   “不想死,就滚远点。”钱一通阴声开口。   这话彻底激怒黄脸男:“管他是谁,抢了再说,给我上!”   “切,渣渣!”   钱一通冷哼一声,踏步飞起身,剑仍旧抱在怀,只是稳准狠地对按上前的大汉面门一通狂踢,眨眼功夫,轻飘飘落地。   身后的大汉被踢得哇哇乱叫,个个捂住脸痛得在地上四处打滚,钱一通用剑柄指向黄脸男:“说,谁冒充过我?”   黄脸男那曾见过如此快的速度,直接看傻了眼,听他问,哆嗦着两条腿嗵一声跪在地:“大……大侠饶命……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回答问题。”   钱一通不想与他废话,冷了眸。   “那那那个,是,是被你买走的那个男,男人。”黄脸舌头在打结。   “哦?说来听听,他是如何冒充我的?”钱一通来了兴致,抱剑谑意满满地于嘴角绘出半个勾。   黄脸男见得这笑人魔难辨,那敢怠慢,委委实实的交代了花离如何冒充钱一通又如何被他识破,才卖到风月楼的,他不敢说自己杀的人,只说那对老夫妇是被误杀。   钱一通听完笑意愈发加深,好小子,敢冒充我。   瞟向黄脸男:“你知不知道你们卖的是谁?”   黄脸有不详的预感,牙齿都在抖:“……谁?”   钱一通伸了懒腰,朝黄脸勾指:“来,你钱爷爷告诉你。”   黄脸男半跪爬过去,侧耳聆听。   “呵呵嘿哈,阿打!!!”   一阵拳头飞速砸脸的声同钱一通的呵哈音在身后大汉们惨叫中混成一团。   黄脸只觉脸上如雨点般的剧痛连续不断传来,等停下时,一张黄脸肿得比武大郎卖的烧饼还大。   他鼓着眼,视线已然模糊,那人影拍了拍拳头:“敢卖我的媳妇,简直活腻了。”   黄脸硬是忍住没敢知声,直至那人影一脚踹开自己,足尖微点踏地的轻功飞离声消失很久,才如被几百个坏人同时狠狠轮.奸了一番般惨叫起来。   那哀嚎,惊天动地也泣了鬼神。   “叮铃铃……”   有风路过。   戴嘻哈丑旦面具的老太牵着一个人从胡同深处走来,那人全身绷得僵直,头罩一顶黑色围纱宽大的斗笠,遮了整张脸,只露出肩以下的身子挂满无数颗青乌色诡异的铜铃。   老太手执一只金铃,摇一下,那人跳一下,惹得满身青铜铃叮叮咚咚地颤颤发响。   地上的大汉也不知是有多痛,还在打滚,黄脸男瘫坐着哀嚎,泪洗面,视线恢复了很多,一眼就看见那诡异的两人,虽然都见不到脸,却能清楚从他们的衣物身段上得知,正是那对被他杀掉的老夫妇。   顶头明明是白晃晃显眼又温暖的阳光,却硬是让黄脸男警觉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阴寒。   一张肿脸瞬时丢色,也停住哀嚎,直到那对老夫妇走进,才抖身往后爬退:“……鬼……鬼!”   那些打滚的大汉也注意到危险降临,在顾不上黄脸的安危,个个捂脸翻身就想跑,却见吴老太凄笑一声,三指捏住金铃,食指点向胡同口:“奾氏亡灵,千年阴怨,以我血躯,供为牺牲,月圆之夜,诸天灭神。”   随之,大型的黑色.气罩以她为中心嘭地爆发开来,刹时化作半透明水波般污浊的墙,挡住那些大汉的退路。   无数扭曲的黑气又变成颗颗张牙舞爪嘶叫着惨色的头颅,冲向那些惊恐万状的大汉,穿进他们的身体,带上天,挣扎,嚎叫,终了,落地。   变成一个个眼神空洞洞的木偶,齐整整向吴老太行礼,诡异的女声:“参见公主殿下!”   “嗯。”   老太抬抬手,掀开吴老伯的面纱,已是青面獠牙血眼的怪物。   “夫君,让这黄家大少爷做你的点心如何?”   “叮铃铃……”   金铃摇动,吴老伯一步一跳地去到退在墙角吓瘫不断哆嗦的黄脸男身旁,弯腰,嘶吼,下去口……   …………   钱一通匆匆回到方才的闹市中,去寻花离,地上的红绳同篮子都没了,只有来来往往行走的人,不见花离他们。   钱一通慌惊,推开拥挤人潮去到边上的小贩,问:“老板,可见刚才与我同行的那两人?”   才将他搞出那么大阵仗,这买果糖的小贩自然识得他,不过看他挥剑要刺一个老太,只当他是坏人,忙道:“没注意看。”   钱一通一连问几人,都是如此。   这会彻底慌神,不管不顾地在人群中爆吼:“花二毛!!!给我死出来!!!”   那一声可谓是直通云霄,引得满大街路人尽回头,惊望,这人是疯了?   人流另一头,花离,唐小虎,唐微儿同两丫鬟正乐滋滋品尝着洛城有名的豆.腐臭,人手一支竹签穿上吃得甚欢。   “啊切……”   花离喷嚏落出,差点打翻手中的竹筒碗。   而就在此时,高头大马扯不住缰,在人群中突然惊,犟头鸣叫和马蹄声一起朝花离直袭而来。   在一旁掩嘴笑的唐微儿首先觉察到危险:“花公子当心……”   心字与轻饶纱带下伸出的手同时停在半空,马背上的人快她一步以半斜到挂的姿态将花离拧起,扯上马。   一阵风驰电掣,才刹住。   花离出于本能还死死拽住手中的竹筒碗,未曾反应得过,也是怕,一下火冒三丈,回首就想将竹筒中黑呼呼的豆.腐臭泼那人脸上。   却在看清那人长相后,愣:“……禹,禹王爷……”   禹王爷手提马缰将花离环在怀,以为抢到女办男装溜出来玩的梨花姑娘,一听这话,也愣:“你……你是男的?”   花离才记起自己在风月楼是装哑的来着,慌了清浅,急急探手去捂嘴,豆.腐臭从马背滑落,黑染花禹王的华衣。   禹王爷微微皱眉:“你可知欺骗本王是何罪名吗?” 第70章 你无耻   花离不敢作声,只一个劲摇头。   禹王爷收眸朝他凑近,目光模棱两可,就这么在马背上,紧盯他不放,也未作声。   钱一通耳力甚好,远远听得马嘶声,冲破人群往这边赶来,见到两人在马背上对望,那叫一副狼才虎貌情至深处意绵绵,眼送秋波人全忘的画面,气炸。   踩了位过路书生模样少年的肩,飞身过去,空中一抹道法,直接将那禹王爷打翻下马,自己上。   花离顿觉眼前一花,劲风刮疼面,带走人影,又落下人影,变戏法一般,入得眼帘的人却不是方才那人。   “好你个花二毛,我才离开一会,你就同他勾搭上了?”他怒眉瞪向他,同样在马背上。   马儿扬起脖子嘶嘶,似有不满,被钱一通扯住缰。   “你……”   如果说面对禹王爷花离有一种高不可攀的错觉,那么面对钱一通,他的错觉却是害怕加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曾似相悉。   也是这丝缥缈的错觉,让他对他在害怕之余,又有了可以对他肆意妄为的念头,是不是他也有相同的感觉,所以才会亲他,才会胡闹一般想要上了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那太危险,我们不应该被一点恍惚的杂念左右,不然要乱,终会害了彼此。   想罢甩手就给他一耳光:“什么叫勾搭上了?”   “你还敢打我?”   钱一通可不像他那般去思考那么多,他只会根着自己的心向走,眼前这个人,就是他想要的人,他想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余生,打包带走,仅此而已。   “打你咋啦?我不就欠你一颗丹吗?我找到毛毛还给你便是,你至于这样吗?”   他和他在别人的马背上僵持,禹王爷被唐微儿的飘带救住,都是外貌同气质超凡脱俗的几个人,自然引得大波人群围观。   禹王爷并没生气,而是在旁观望,他想看看他两的关系,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步。   “欠我一颗丹?你只是欠我一颗丹吗?”   你欠我的,是一颗心呀。   钱一通冷笑,从怀中摸出那坛有药的桃花债:“当时你是怎么说的?”   花离刹时怔,他没曾想那句戏言他会当真,他更不想他还把这坛酒带在身上。   “怎么?无话可说了?要我大声讲出来吗?让大家都知道你当时说的什么吗?”   他挑了他下巴,目光炙热。   “哟喂!有情况,有情况!”   周围的人群在起哄。   花离听得耳赤心跳,突的桃花起,一把拍开他的手:“神经病,我懒得理你。”   翻身就想下马,周围的人又起哄:“哇,他头顶会长桃花!”   这下更尴尬,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钱一通微微一笑,喃喃道:“走,带你去个没人的地方,咱俩好好算笔帐。”   才讲完,长斥,抽了马,双腿一紧。   马儿吃痛,歪头啾啾叫,抬起四只蹄子嘚嘚地破开人群,朝长街尽头跑去。   这让在场的人猝不及防,禹王爷怒了,飞起身去追:“放肆,那是本王的马。”   唐微儿见状忙踏地起身,舞带轻功亦是紧追。   唐小虎端着她塞过来的豆.腐臭,喊:“姐姐,我们咋办?”   “先回去,记住,不要碰那些红绳。”唐微儿的声音在人群中渐远。   唐小虎才哦了声,领着两个丫头往回走,刚才散落在地的红绳已经被他们全部收起,姐姐说有蹊跷,得带回去让爹爹研究研究。   钱一通护住惊慌失措的花离一路叱马,很快来到一处少人景致优美的深湖边。   虽是秋,垂柳还在坚持最后一波绿意,同黄苦苦相搏,迎了透蓝天穹的太阳,落到湖里依依相惜,同残桥渡船轮一岸灰砖墨瓦的楼屋拼成镜中画,碎了波。   “吁!”   钱一通拉住马,马儿减慢速度,花离才在满口灌风青丝散扬惊责下回神,大骂:“你疯了?敢抢王爷的马?你知不知这是要杀头的?”   “王爷?去他娘的王爷,记住,我钱一通,才是你花二毛的爷!”钱一通指了自己,又戳戳花离的胸口。   花离使劲推他:“什么花二毛?什么花二毛?什么你是我的爷?你脑子没毛病吧?”   “死花妖,你还敢顶嘴?信不信我收了你?”他扬起巴掌,作势要打。   “嘿,你收呀,一剑杀了我呀,省得误了秒杀道长的称号。”花离气燃了清浅,莫名其妙,什么鸟人?   “你……”   他也很生气,但举在半空的手怎么都下不去。   两人杠上了,相互横眉瞪在一起,在别人的马背上。   有只秋虫呤呤嗡嗡地飞来,在两人的间歇处招来晃去,花离目不转,心中暗骂,去咬他,咬死他。   死花妖,看你能撑多久。   钱一通悄悄一指道法,秋虫失控,直袭花离的眼球。   “呼。”   花离裹住上嘴皮呼出大口气,秋虫又朝钱一通扑去。   “你无耻!”   钱一通忍不住开口,一把挥开那虫。   “我无耻?你对我做的那些事,究竟谁无耻?”   “做点那些事怎么了?别忘了,你可是我从风月楼名正言顺的赎回来的。”   花离瞬时语塞,将眼光游移至二人紧贴的衣角,他是横坐的姿势,正不痛不痒的挨着他胯部。   烦躁,莫名其妙的烦躁,推开他就要跳下马。   被他扯住:“你还想装哑?”   “那你他娘的想干什么?你又能干什么?”花离吼。   他一时滞,是呀,我能干什么?我能除尽天下各种妖魔鬼怪,却偏偏,除不掉你在我心上下的毒。   是劫数,一定是劫数。   他深吸一长口气,熬红眼,突然,发狂般去拔他的衣服。   “你又干什么?”花离单手护住自己,挣扎。   “要了你,再杀了你。”他发起狠。   “啪!”   一耳光,五条指印:“大侠,你脑子秀逗了?我们都是男的,是男的,那么多姑娘你不去要,你要我干什么?你能不能清醒点?”   别人的马在他们不断拉扯过程中嘶了声,嘚嘚又往前走。   他被打得有点懵,入眼的,是随马走动上下起伏晃荡的人儿,映了一波湖水,在柳荫下。   他生得太美,以至于,他忘了,他们都是男的。   “呵,男的,男的……”   他低低呢语,是呀,男男相恋,有违天地阴阳,人性道德底线,不伦不类,大大的不伦不类。   更何况,他还是一只妖,自古正邪不两立,天,你是要我这劫数怎么渡?   那就不渡好了,放手算了,趁我们都在懵懵懂懂,那就装作什么都不懂,我钱一通能顶天立地,怎会拿得起放不下?   “你走吧。”   他扯停马,松开环他的手,眼底寒粹遍布。   “你能想通很好,这样不至于……”   “我叫你走呀,我没说滚字已经是很客气了!”   他吼停花离未讲完的话,他不想再看见那湾清浅,那双不染尘埃的眼。   “多谢。”   花离朝他拱拱手,逃也似的翻身下马。   “驾!”   他扯紧缰,癫了一样,用了全部力气抽马,蹄声煞起,载着人,逃得疯快。   花拾忆,后会无期。   花离听得蹄声与马嘶惊空,有尘埃误入眼,扎得疼,抽了一秒心。   自嘲地一笑,任风拂脸,我究竟,在心痛什么呢?   正欲离开时,见到唐微儿同禹王爷飞身赶来,落到他身旁。   禹王爷先到,拉住他,问:“本王的马呢?”   花离笑了笑,指指身后。   禹王爷瞟眼去睇,那还有什么马的影子,只见得一路风尘在柳湖边肆扬,而后消失在湖畔楼屋掩盖下的小路上。   皱眉:“你合同他人抢走本王的马,还乔装成女人骗取钱财,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花离还未答,唐微儿也舞带落下:“禹王爷,花公子同钱公子都是舍弟的贵客,还望王爷念在唐禹两家旧情的份上,放过他二人一马,小女子愿意如数赔偿。”   花离一听这话,心里乐开花,这唐姑娘人美心底善良,又有钱,传说中的白富美呀,此时不高攀更待何时。   但是,说好要做神仙的呢?   心底有个声音在响,仿佛毛毛在他耳根念叨。   不,我要谈一场说来就来的恋爱。   花离被突如其来的想法冲昏了头脑,压根儿就把唐微儿剜血喂水中人的场景忘得一干二净。   忙甩掉禹王爷的手,跳到唐微儿身后:“多谢唐小姐相助,花某感激不尽。”   “哦?唐小虎的贵客?”禹王抱肘托住下巴想了会,目光模棱两可:“行,赔偿就不用了,本王那马儿认主,相信过些时日自会回来,不过本王也想去唐俯做几天客,不知唐大千金可否愿意呀?”   他来做什么?   唐微儿和花离同时在心底问。   唐微儿故作笑:“这个怕是不好吧……”   “不好,有何不好?你我二人可是有过媒妁之言的,本王到唐家小住几日,看看未过门的媳妇,咋啦?”禹王爷也笑,还特意瞟了眼花离。   唐微儿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转而恢复笑靥:“正是因为如此,禹王爷才应该多多慎重呀,这要传出去,怕是得坏了两家的名声吧?” 第71章 酸橘   “名声?唐大千金还怕坏名声?本王可听说唐小姐与某位秀才书生纠缠不清呀?”   唐微儿抬起妙眼狠狠一盯:“禹王爷真是会说笑,我一个女儿家要接手唐家的一切,外面难免有些风言风语,这些王爷也会信?”   禹王爷眼神里写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嘲讽,不紧不慢地答:“没有那是最好,本王不想同你多作废话,明日起,本王就入住唐俯,回去做好迎接的准备吧。”   讲完,甩袖大步离去。   唐微儿无力了手,同纯白轻纱飘带落下,那双妙妙生美的眸子有一刻深深的无助,湖风软了她的发,卷起长长的披帛,差点刮走。   良久。   她微微语:“……是。”   花离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忙脱下自己的外衫搭在她肩上:“唐姑娘,要不回去吧,风大别感冒。”   她侧眸看了他一眼:“花公子,可否愿意陪小女子在这湖边走走?”   花离见到她的眼中有泪,但她在忍住不哭,慌了神:“好,好呀,你想走多久我都陪。”   “谢谢。”   她别过眼光,去看湖面,缓缓往前面走去。   花离搀扶住她的手,陪她慢慢走。   她不说话,花离也不好多声,风仍在吹,舞起两人发同衣,太阳很大,却怎么都不暖。   路过一岸秋柳,见得八角小亭立水中,有石桌石凳可供人歇脚,踏水石廊亦是雕龙刻凤,在湖面倒影成双。   “要去歇歇吗?”花离小心问。   “嗯。”唐微儿只答一字,神色哀伤。   花离扶她进到小亭,用衣袖抹干净桌椅,绅士翩翩地比了请的手势,扯起官调子:“唐大小姐请坐,在下花二毛愿意为你效劳。”   “噗嗤。”   唐微儿乐了,勾勾裙摆落座,也学他的语气:“敢问公子可有好酒呀?”   “好酒没有,桂花杏仁月饼有两封。”花离变戏法一般从手上多出封月饼,递给唐微儿。   唐微儿笑容僵在脸,语气瞬冷:“花公子怎知我喜欢桂花味的?”   花离一见这脸色,不对呀,慌道:“我见府上桂花甚多,特意问了管家,得知大小姐喜爱桂花,方才在闹市看到月饼摊上印有桂花杏仁二字,于是顺了两封,想,想讨唐小姐欢,欢心……”   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我,我本来是要给钱的,只,只是我……”   唐微儿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眼前的这个人,和弟弟是同类人,是个孩子呀。   垂眸淡笑,夺过花离手上月饼:“小女子不会去揭发你的。”   “我,我不是小偷……”花离越描越黑,心通通直跳,粉染红至耳根,头顶桃花巍巍。   唐微儿看得好笑:“你这头上为何会生桃花?”   “如果,如果我说我是妖,你会信吗?”清浅里涌起期待,认真看向唐微儿。   唐微儿一刹间走神,尘世纷乱如麻,谁人许你的半世天真?   “信,能说说你的故事吗?我想听。”   她别过眼光,落到手中的月饼,剥开纸封小口品味。   花离看得微微呆住,忙坐到旁边的石凳:“我,我的故事得从很远的地方说起……”   “哦?有多远?”   唐微儿妙曼眼眸弯成恰如湖边月柳,小口轻启咬着月饼,轻盈盈的动人。   这便是大家闺秀的修养与内涵吧,吃口饼都可以这么美的。   “远,远到十八年前,而且还得从一只猴子说起。”花离又变戏法一般,从手上多出两颗黄橙橙的柑橘,放石桌上。   “嘻嘻嘻。”   唐微儿扯住袖口笑得直不起腰:“十八年前?你才多大?就有故事啦?你这橘子不会又是顺的吧?”   花离摊摊手,又耸肩:“十八年前我还是个婴儿,爷爷说我是被一只猴子用画卷裹住放在梨树下的。”   “我被爷爷捡回家,同一只长不大的猴子长大,我没见过爹娘,只有画卷上的人和我很像,爷爷说那是我的爹,好像叫花十一……我想,我的娘……应该叫叶无双吧。”   那湾清浅泛得澈澈,唐微儿在他眼里看到一对碧玉佳人,仿若一直驻扎在他心底。   “……为什么?”   “这样他们会显得比较般配,虽然我不知他们为什么抛弃我,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芳心微疼,傻孩子,你是半灵半妖的异体,孕育在天地的怀抱,那会有什么爹娘?   如果有,我想也是天与地吧。   可那画卷上的人会是谁呢?难到还有另一个半灵半妖体存在,如果能找到他,那就不必对眼前这孩子下手了,要真对他动手,难免会于心不忍呀。   “你说那画卷,如果可以,我到是想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你爹爹的线索呢。”   唐微儿很认真的讲,让花离感动不已。   “算了,我同爷爷一直在崂山脚下住,要是真有线索,他定会来寻我的,这么多年,怕是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花离笑得寡浅,也就看见别家孩子牵着爹娘手时会羡慕一小会。   “……公子别这般说,或许他们也有不得已苦衷呢。”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就让他们活在崂山的那副画中吧。”   崂山?唐微儿默默记下这名字,回头派人去查一下:“那你爷爷呢?还在崂山?”   花离瞅瞅唐微儿好看的妙眸,想努力画个笑,却没做到:“……他过世很多年了。”   咯噔心响,这样的一个人,为何还能做到滴尘不染?难道是他异体的缘故,和凡人的心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吗?   “对,对不起,我……”她语迟。   花离总算笑出来:“没什么,我早就哭过了,爷爷说过是人都会死的。”   她突间默然,一双妙眼涌起撼怔,又藏有无法言语的哀伤。   “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你了?”花离手脚无措。   “没……对啦,你为何要说你是妖?有人告诉过你吗?”她咬掉最后一口月饼,转了眼光落在橘子上。   花离会意,忙替她剥开橘子皮:“是一个神仙告诉我的。”   “神仙?”接过他递来橘子,送一瓣橙黄黄的月半甜进口中,细细品尝。   “对呀,我开始也不信,直到我……”   “嗯?”她忽然露出震惊的表情,嘴里裹住橘子不说话,递给花离示意他也来一瓣。   “很甜?”   她点头。   花离掰了瓣,丢进口中,一咬,酸!   不要命的酸汁融化开来,瞬间爆溅口中,碜得牙抖。   “……!!!”   花离眯起一只眼,讲不出话。   “嘻嘻嘻……怎么样?甜吗?”   唐微儿笑出声,娇美连连。   花离朝她竖了大拇指,别过脸艰难咽下:“甜,真甜。”   “嘻嘻嘻……那你把剩下的全部解决了。”   她生平第一次这样不顾大小姐形象地笑得后仰前俯。   “解决了有奖励吗?”花离也使了坏。   唐微儿微微害羞:“你要解决了,我就把另一颗解决了。”   “那不行,万一这个是甜的,那我就亏大了。”花离举起石桌上另颗橘,不满。   “要不,剥开尝尝?”   “你先尝。”   “尝就尝。”   唐微儿不再作大小姐的优雅,剥开橘子皮也学花离的样子丢进口中。   亦是震惊的表情:“嗯?”   亦是示意花离来一瓣。   “还是酸?不会吧?我运气这么背的?”   唐微儿点头。   花离接过橘子不怕死的往嘴里送,咬一口,却是甜!溢了心的甜。   “嗯?骗子。”   花离故作鄙夷,要去抢她手上的:“咱们交换,我解决甜的,你解决酸的。”   唐微儿不服:“为什么?”   “女儿家不都喜欢吃酸的吗?”   唐微儿突然不笑了。   花离不解:“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   “没有谁喜欢吃酸的……没有……”她低语,抬眸突如其来泛起圈红肿的睑。   方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我,我吃酸的,你吃甜的。”   花离慌神,抓起桌上的酸橘就往嘴里塞,那滋味,眼泪都快酸出,一个劲朝她挤眉弄眼。   “噗嗤。”   唐微儿再次笑场,却抖落两滴忍了许久也不知是苦是涩,是酸是疼的眼泪,如果可以,我倒是想和你交换一下人生。   “花公子真会逗人,这个甜的也给你吧。”她掩袖抹掉眼角润,唐微儿,你失态了。   花离努力咽下一口酸,声音含糊不清:“我喜欢吃酸的,甜的给你,酸的爽。”   这个时候怎么能在姑娘面前不绅士呢?   “嘻嘻嘻……”   她这次是真笑了:“傻……喏,我们一人一半。”   花离眼含酸泪点头,如果可以,余生,让我们能一人一半。   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解决掉所有的酸涩苦辣,只给你留下闯进心里满满的甜。   欢快解决完橘子,唐微儿掏出绣花丝绢点着唇边:“说说神仙。”   花离忙抹抹嘴角,清浅闪亮:“我的一生过得恍恍惚惚,从爷爷过世后,就一心想成为神仙,寻了好些年,也不得要领,有次回崂山,遇到个老人家,他说他是神仙,为我的姻缘而来,我告诉他我只想成仙,他却说我是妖成不了仙。”   “你傻呀,他说你是妖你就信?”唐微儿听得好笑,托住腮忍不住问。 第72章 退婚   花离向上弯弯嘴角:“说来也怪,我的头顶会生桃花,而且我会变出桃花,只是时灵时不灵的,我本是不信的,不过见他化成星光飞上天,我就有些信了。”   “哦?这么说这世界上还真有神仙存在?”   “或许吧,我也是想成仙才寻到这洛城,没想到周周转转却遇见了唐姑娘,也算缘分吧。对了,能说说你的故事吗,我也想听。”   清浅里满是兴趣同期待,扑扑忽忽的睫让唐微儿无法拒绝。   她错开眼光去望湖面:“我的故事没什么好说的吧,五岁就跟随师傅学武,跟随先生识字,学唐门家规,十二岁跟随父亲学习掌管唐门,十四岁被指婚给禹王爷,嗯,就是不停地在学习学习再学习,有时候我想逃离这种生活,又怕父母失望,所以,就一直默默的学着呗。”   “啊,你一个女儿家,……为什么要你掌管唐门呢?按理说,该男儿当家,不是该由唐小虎接手吗?”花离惊讶。   唐微儿唇边轻描,眼底绘了抹舒心的宠爱:“世间人心难测,唐门又处在风口浪尖,我那傻弟弟心智未泯,我做姐姐的,怎能忍心将他送上这条不归路呢?”   花离好像懂得了什么,是呀,唐小虎虽然油腔滑调,但怎么看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要是真让他去面对一些阴险狡诈之人,恐怕会死很惨吧,哎,生在名门的孩子也是苦呀。   不过我花离就不一样了,论智商,绝对比唐小虎强,若是能和唐微儿……   “……呃,我懂了,你好像很不喜欢那个禹王爷呀?”   “都是黑路上摸爬打滚的人,能喜欢吗?”她抖了抖绣有锦花的丝绸柔袖,似乎在袖口下握住什么。   花离突然忆她腕上的红绳:“那,那能冒昧问一句,唐姑娘可,可有心上人呢?”   这话一来,唐微儿蓦然猛地抬眸,目色犀利得不像一个女孩,紧紧盯于花离不答。   盯了许久,花离被盯得不敢知声,紧张不已。   许久之后。   回眸轻语:“风太大,我们该回去了。”   她摇姿起身,轻盈盈转身,已是大家闺秀傲娇的模样。   花离不知她这句回去了是在暗示拒绝自己,还是真的该回去了,还是担心某些事情,或许是禹王爷和她的婚事,或许还有别的。   只好收拾干净桌上的橘子皮同月饼封纸,丢去一旁的垃圾竹篓,追上已行至水上石廊的唐微儿。   碧波烟湖映折柳,条条纤枝闻风秋,有寒袭来,那柳,终是未保住绿,黄得枯,落得一岸柳眉儿,舞进湖中画出圈圈涟漪。   远处湖心的渡船上,船夫在船头撑篙,船舱是木刻雕花小屋,屋顶四角玲珑翘丽,挂有青色铜铃与红绸相缠,随湖风,在飘。   一袭白衣五官俊致眼尾凤延的书生面色甚苍,正倚着船舱的木壁,透过花窗掀帘去望远处一对离开闲亭的佳人。   “微儿……”   他呢呢念,眼底尽是无边无际的忧与伤。   叠了叠袖,他抚摸着腕上的檀珠红绳,愁眉哀叹……   傍晚时分,日斜城西,整个洛城被天边云霞熏染,镀上层朦朦胧胧忽明忽暗的烟辉。   唐府后堂掌灯十盏,明如白昼,长行条桌上摆满丰盛的晚宴,大鱼大肉配花式小菜,美酒瓷坛青花碗,浓汤银勺琉璃杯,奢华尽显。   唐小虎拉着花离玩了一下午鞠,唐微儿则是同父母在密室研究那檀珠红绳,晚间一家人聚在一起共享晚餐。   花离这才见到唐微儿的父母,其父唐博是个留有三羊胡须体态魁梧威风凛凛的中年男人,其母林香雪虽上年纪,但也保养得水肤面润风韵犹存,落在唐博面前那叫一个小鸟依人绝世无双。   花离突然想到自己的父母,会不会也是这般模样。   夫妻俩并不奇怪家里多出的客人,唐小虎经常会带客人回家,一番客套话后,也就熟络起来。   林香雪很是喜欢花离,一个劲给他夹菜,问长问短,没办法,花离生得美,老少通吃。   这让唐博有些醋意,拐弯抹角地问:“花公子打算在洛城玩多久呀?”   林香雪回眸瞪了他眼,接话道:“老爷的意思是,你想玩多久都可以住在唐府。”   花离正在往嘴里塞鸡腿,这几日他在风月楼都是馒头清粥,难得见到肉,吃得好不欢,一听唐老爷这话,也明白他在下逐客令。   放下鸡腿抹抹嘴道:“承蒙唐老爷子关爱,在下的一只宠物猴走丢,只要能找到它,便会离开洛城。”   “宠物猴?”   除唐微儿以外的三个人都十分惊讶。   花离比划着解释:“对呀,那只猴大概这么大,面目生得乖巧,名为毛毛。”   唐小虎来了劲:“需要我给你画像张贴寻猴启示吗?”   “还有这操作?”花离愣。   唐小虎咬一口黄酥酥的红烧鸡翅膀:“嗯,洛城的阿猫阿狗走丢,都是我画像找回来的。”   “古且值得一试。”花离朝他拱手先谢过,毛毛虽然会嗅到自己身上的气息寻来,不过这都几日了,也不见猴影,难免担心。   也不知那名为翠灵的姑娘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又想起吴老太,脑袋更是一团乱麻。   “嗯,吃完饭我就去帮你画,明早我们就贴出去。”唐小虎夹了块亮程程的糖醋排骨。   “那先谢过了。”花离再次拱手,又转向唐博:“还不知唐老爷子对那檀珠红有何见解,在下到是想了解一番。”   这话让唐博多少在夫人面前挽回点颜面,故作高深抹胡须道:“那红绳,是难得一见的邪器,只是不知究竟有何用,不过老夫发现,这些红绳彼此间都有一丝丝微妙的信息在相互连接,也不知小女口中那老太是何方人士,居然能做出如此多的邪器,此事定有古怪,老夫已联系远在昆仑的修友,相信他们很快就会给出回应。”   “修友?是修士吗?”花离问。   唐博答:“正是,昆仑以修仙著称天下,难道花公子不知吗?”   “呃,略有耳,那个钱一通也是修士,不过他好像解释不了那红绳是做什么的。”   这么说来,唐微儿手上那条他父母并不知道?花离余光落到唐微儿腕间,也难怪,她的衣袖甚长,连吃饭喝汤都只露出半截指尖,很难被家人察觉。   “他是修士,不是吧?”唐小虎已经拔完碗中饭,又盛汤在饮。   “对呀,他就是江湖传闻的那个秒杀道长。”花离奇怪,钱一通如此自恋之人,怎么没在唐小虎面前报名号。   “不是吧?我的天,我遇到秒杀道长了?”唐小虎惊得停住喝汤动作。   一桌人端碗汗颜,秒杀道长有啥大不了的?   唐博直摇头:“小虎呀,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昆仑的修士,那才叫一个字,倍儿帅!”   “老爹,秒杀道长可是我的偶像耶,可惜了,没有看见他武剑,可惜了,也没尝到他的酒。”唐小虎一脸沮丧。   花离疑惑:“他的酒?”   “对呀,就是他下午在马背上掏出的那坛,我前日下午见他在小酒馆独饮,想讨一杯来喝,不过没成功。”   那酒中有迷魂散,他怎么还在喝?   是有病?   花离莫名烦躁不安,掩饰道:“希望你有缘再见到他吧。”   一直未曾开口的唐微儿落下碗筷:“爹,娘,花公子,弟弟,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啊,吃这么点?”   花离忍不住脱口。   唐微儿掏出手绢抹抹唇边,低低“嗯”了声。   突然抬眸看向唐博:“爹,禹王爷明日要来做客,他想小住几日。”   唐博饮着酒:“好呀,你也大了,是时候该同他培养培养感情了。”   唐微儿看了看他,欲言又止:“……那我先回房休息了。”   “去吧。”一家人都没在意,唐微儿向来是乖乖女。   “等等。”   花离却叫住了她。   夫妻二人正在相互敬酒,一听这话停下酒杯看过来。   “咋啦?”林香雪发问。   花离鼓足勇气:“她想和禹王爷退婚。”   唐微儿瞬时间如五雷重击,已站起的身子刹那瘫坐在椅子上,她想说这话许久了,今日却被这个只相识一日的男子说出,芳心轰然碎裂。   所有的冰封被他一句话倾刻瓦解,她深深知道唐家若是提出退婚,在这个王权当道的年代,整个唐门只会招来灭顶之灾,所以她即便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她都从来不敢提及此事。   “……什,什么?退婚?”   唐博同林香雪异口同声,连唐小虎也从嘴里落下一块炸鱼。   唐微儿怔怔不作声,目光涣散。   花离帮她讲了:“对,她根本不喜欢那个禹王爷,敢问二老,能退婚吗?”   全家人集体默然。   片刻后,唐博一怒,嘭地拍了把桌子,震得满桌酒杯饭碗一跳:“你小子究竟是谁?不会就是传言中那个秀才吧?你今日到我唐府,是想来讨我女儿的?”   这下花离吓傻眼,忙摆手:“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   “对,是他,爹,他说得没错,我想退婚。”唐微儿终是开口。 第73章 有孩子了   一片沉默。   “啊,微儿,退婚这么大的事,我们唐家要是提出去,会,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林香雪小心翼翼道。   唐微儿垂下眼睑,用指头抠着桌边:“我知道,但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   “什么???”   全体成员震惊,花离现在奇虎难下,俗话说,祸从口出,这祸,可就闯大了。   唐博顿怒,挽起袖子猛地起身,什么唐大老爷子的颜面修养全不要了:“臭小子,敢泡我女儿,老子打死你。”   花离一看这阵仗,定知绝不是他的对手,拉开椅子就想跑,却被旁边的唐小虎拉住:“好你个坏蛋,敢让我姐姐有宝宝,还想跑。”   “呃,不是呀,快放开我。”花离去扯他,唐博已按过来,轮起一拳不由分说狠狠砸在花离脸上。   “嗷!”   花离痛得嗷嗷叫,单手护住头:“别打脸,别打脸……”   “老子打的就是你的脸!!”   母女俩见状匆匆去拉住唐老爷子,一人喊爹别打了,一人喊老爷快住手。   奈何唐博那里听得进去,未婚先孕在名门世家那是奇耻大辱,更何况是指婚于王室的女子,唐博像是吃了几百公斤的炸药,拳头便如颗颗脱堂不受控制的炮弹,疯狂朝花离砸去。   没有用半点武术技巧,只是出自一个父亲爱女心切的愤怒,花离那敢还手,虽左摇右晃躲过几拳,但唐博的速度着实太快,难免还是被打中。   “够了!”   唐微儿吼破了嗓子,抓把割白切鸡的餐刀对准自己脖颈:“爹,这就是你的态度吗?如果你觉得丢人,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让我下辈子再来孝敬你吧!”   言罢,挥刀便是要自刎。   “哎呀!微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天呀,我唐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呀?”林香雪扑过去夺刀,痛哭。   唐博一看母女俩抱一快泣不成声,终是软下钢铁血心,扯来被揍黑半圈眼的花离,喘粗气:“哭,女人就会哭!”   母女俩一听这话,揪住袖角泪眼相望,娇娇啼啼哭得更厉害。   “行行行,怕你们了,说吧,现在咋办?”唐博见不得女人哭,愤怒之余也就服下软。   林香雪抹着泪:“女儿呀,告诉爹娘你想咋办吧。”   “退婚,我想退婚。”   唐微儿难得任性一回,也就什么都不管了。   唐博拉黑脸,山羊胡须在明净的灯盏辉耀下抖不停,扯住捂脸委屈满满无辜了清浅的花离侧身落座。   良久:“这事不能胡来,得从长计议。”   “对,从长计议……”   花离拼命绘出笑接话,却被唐博怒目回瞪过来,只得收声。   唐微儿摊袖扑跪在唐博膝畔,嘤嘤脆啼:“……谢谢爹爹。”   唐小虎同林香雪忙一左一右将她扶住,唐博有些焦躁:“行了行了,有身孕就别跪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话一点不假,即使儿女们犯了天大的错误,爹妈永远是将孩子们当成手心的宝,心头的肉。   一家人没在去管桌上的饭菜,拉开红木印漆官帽椅围坐一起。   站边上的花离见他们都闷着声愁眉难舒,不怕死道:“各位,在下倒有一个小小的主意,不知可否愿意一试?”   唐博轮起胳膊肘又想打他:“有你说话的份吗?”   “哎呀,老爷,让他说说。”林香雪抬手拉住他,花离她蛮喜欢的,若是能做唐家的乘龙快婿,也是好事。   “说吧,给你个机会。”唐博压住心中不满,长得帅就了不起吗?老婆女儿都向着你?   花离清清嗓子,绅士翩翩朝大家拱拱手,挺直腰板:“各位,那禹王爷明日不是要来小住吗,我们就想办法让他自己提出退婚,如果是他能提出,那唐家最多坏一下名声,不至于灭门。”   “你说得轻巧,他怎么可能提出退婚?”   “有可能,让大小姐变成让他无法接受的女子,他定会退的。”   “你这个主意弱爆了,只要说出去姐姐有宝宝他就无法接受了,他是会退,不过我们都得挂。”唐小虎从桌上顺了只鸡腿在啃。   花离在心中暗叹,他怎么可以吃那么多,好像他已经吃了三只鸡腿,五个鸡翅,八块炸鱼,两碗饭外加其它菜同两碗汤。   “不,我们可以让大小姐在他面前毁三观,让他见识一下平时的大小姐都是装出来的,真正的大小姐……比如她是个吃货,在家妆容尽失,行为古怪,或许还会一秒抽筋……”   花离想象着发髻鸡窝,满脸痘痘,抠脚丫挖鼻孔还大吃大喝的唐微儿,这样的女子,怕是没有那个男人愿意取回家吧。   唐博看了看唐微儿,又看看花离:“行得通吗?”   “我知道了,让我装疯卖傻,明日放出消息,就说唐家大小姐昨夜梦游摔破头,醒来之后,变傻了。”   唐微儿拧过一只青花瓷碗,毫不客气的朝自己额头砸去,在大家喊叫出声的同时。   “嘭!”   血液同碗碎一起落下,碗碎片片溅成渣,血液刺一般红染到她柳叶弯弯的眉儿,又依了眉尾,滴下,落进纯白纱绸间,晕染成朵朵红花。   “啊!女儿,你咋这么傻呢?疼吗?”林香雪急忙去捂住她额头。   “来人,去叫家庭医生,快去叫家庭医生。”唐博慌了,对着门外大喊。   唐小虎丢掉鸡腿就扑上花离:“你看看,你想的什么馊主意?害得姐姐受伤了都!”   花离直接傻眼,那曾想这唐大千金会这么不疼惜自己的,举手投降道:“我的姐姐,我只说让你做个表里不一的大小姐,没说让你自残呀。”   “没事,不逼真一点,他怎么会信呢。”唐微儿像是那碗砸的不是自己,更或许这样的伤与痛着实太多,让她早已麻木,于是她回答得也是若无其事的平淡。   家庭医生很快被唐家的佣人架来,是个上年纪磨磨蹭蹭的老大夫,姓陈,因阅历医书无数,眼拙,一来就摸出半只圆片镜架眼上。   “陈爷爷,我有身孕了,不要用外伤药,随便包一下就好。”唐微不愿让他把脉,直接开口。   镜片下皱文围绕的眼昏昏浩浩,一听这话,才亮了些光:“有身孕好呀,好呀。”   又摸索着打开药箱去取外伤药,花离看得急,小声问唐小虎:“喂,他行吗?”   唐小虎点头:“别看他老,医术高得很,白天还要去医馆帮人免费看病的。”   “哦?”   果然那陈大夫取了白瓷剔透的小瓶,拔掉瓶塞:“这个不影响的。”   哆嗦着老手替她抹了药,用大卷细布替她包扎好:“好了,好了,丫头呀,以后要多注意身体,要好生爱惜自己,不要老是磕磕碰碰,搞得一身伤。”   花离不知他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听得他都替唐微儿心紧。   “知道了,谢谢陈爷爷。”唐微儿错愕之余,别过妙目看向边上。   一番客套后,唐博要陈大夫次日写篇唐微儿患失心疯的病案,以免禹王爷到时候查起手棘。   陈大夫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磨磨唧唧的重复问了几遍,才提着药箱慢吞吞消失在大门外。   闹腾一晚,都是无心再饮食,商量好明日的方案后,各自回屋歇息。   唐微儿想于花离说些什么,不过唐博吩咐不让二人独处,只得悻悻回到闺房。   白玉云纹灯上烛火烨烨,映射香闺美人姿影窕窕,她落衣,纤肢玉腿,躺进花瓣生香浮满塘的大型入地浴池内,香雾弥漫,热气腾腾。   两水灵丫鬟小心在一旁伺候,因额头有伤只得用木瓢淋水替她洗发,又是按揉香肩。   “你们出去吧,让我一个人泡泡。”   享受完毕,唐微儿吩咐她们。   “是,大小姐。”   两个丫鬟在她白皙的后脖枕上头靠,理顺长发,退后,拉好印花帘幔,又退出门外侯着。   玫瑰花瓣在水中荡漾,她闭目养神,两波酥软处刀痕落疤数条,像是爬在白玉上丑陋扭曲的恶虫,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微儿……”   耳畔入得低低的呢喃:“微儿,你真美。”   她骤然睁眼,四周迷雾与黑气在纠缠,正了身姿,长发落进水中,系有檀珠红绳的手臂掀开浮浮沉沉的花瓣在找:“长苏,你在那里,出来。”   湿漉漉的脑袋从她身后露出水面,一把将她搂进怀,滴水的湿发下,是一张五官俊致面色甚苍眼尾凤延的病娇男人脸。   骨节突出的腕间,一条同唐微儿相似的红绳异常耀眼。   她气息瞬乱,轻轻靠在他怀中,抓住酥软上护住的修长指节,闭目吸气:“长苏,我做不到。”   她说的做不到,是昨夜吴长苏告知,唐小虎带回漂亮男人是半灵半妖的异体,周身散发着桃木之香,桃木本是仙木,若能挖食他的心,指不定方能解除唐微儿终日剜心头血喂养自己的痛苦。   吴长苏也能变回正常人,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   “微儿,你为我做得太多,这次,让我自己来吧。” 第74章 相思入骨   吴长苏用下巴蹭于唐微儿玲珑的耳垂,他的气息冰冷,让她感觉不得一丝暖。   “别,别杀他好吗?”   她垂下眼睑,任由水下的手从腹部游移至腿根。   “我知道你不忍心,可我又何尝忍心你日日剜心头血?”他贴到她肩上,舔啃。   她大脑在逐渐模糊意识,软在他怀中,语续:“没关系的,喂一辈子,我都愿意的,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希望总是会有的。”   “……更何况,我还得借他的手,将禹王爷的婚退掉,不是吗?”   他的身体是冰的,她却火辣辣如被电击滤热一般,滚红双婔。   “你不会真的有我们的孩子了吧?”   他突然扳过她问,神色凝重。   她微微抬眼去看他,妙目神伤:“若果真的有了,如果他没有出现,如果禹王爷要求我择日就嫁过去,你会怎么办?”   玫瑰花瓣吸饱水后变得片片活灵灵,水蒸气化着颗颗蜜珠儿结满暗色红瓣,亦爬上,他和她的媚梢,花香撩雾,迷蒙眼。   他在一池香雾中沉默,良久,水下的手揽住细腰,将她放在自己大腿根上:“跟我离开洛城,你愿意吗?”   她咬唇,无力了全个身条,靠到他并不算宽阔的胸膛:“你,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丢,丢下家人,为何还要我做这样的……选择?”   他在肆意妄为,但终是冰冷的身子,即使如此温热益肤适心的浴池,也无法融暖他分寸。   “那我该怎么做?要我去做掉禹王爷吗?我也讨厌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微儿,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他无奈的语气同荡漾水波在有节奏地浪晃一池殷红玫瑰花瓣。   她不能自已,完全失控,指尖深深陷进湿发遮挡亦是苍色的背:“无需,你动手,我,会,安排好的。”   他加快水下动作:“微儿,我多希望能像那个傻小子那样,给你一颗甜甜的柑橘,可我,给你的,全是酸涩……”   他紧紧抱住她,露出满脸的哀伤:“不如,断了这同心锁,让我死也好,变作怪物也罢,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唐微儿闭着眼睛,急红脸颊,亦皱了两弯柳眉,一听到这话,如同一个惊雷炸响耳畔,猛推开他:“吴长苏,你说什么?”   他僵住,狭长的眉宇滴落两点雾水:“……我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没有必要为我这个怪物扛起那么多,你一个女儿家……”   “够了,吴长苏……你知不知道没有你我会死的?我可以为了你什么都去做,我什么都不怕,不管你是怪物还是人,我不能失去你,你懂吗?”   停顿片刻,她的眼中泪光在闪:“我不在乎女不女儿家,我只是单纯的爱你,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一切,我只是希望,你也不要放弃。”   如果连你都放弃了,我的余生,会变成怎么个样子,唯一的心都交给你了,你是要让我变成毫无血性的唐微儿吗?   他安静地看了她一会,眼底也不知是水雾还是泪,蓦地淌水过去死死将她搂在怀:“傻微儿,你究竟爱我什么?”   她任由他搂住,抖落睫毛间颗颗晶莹:“……你的一切。”   他的心轰然倒塌,他本是想和她说分手的,他觉得那个半妖半灵的傻小子或许更适合他的微儿,可是真正面对她时,他还是狠不下心肠,说出绝情的话来。   “活着,那就让我们都好好活着吧。”   四片唇贴附在一起,两片修细冰凉,两片小巧火热。   “……给我。”   “什么?”   “我们应该有个孩子,这样的生命,才算完美。”   “……嗯。”   一池玫瑰花瓣被荡起千层浪,一对佳人在迷雾中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一夜幽香扰乱深闺烛火纱幔,埋入高墙木楼小院中,除去那天星辰,无人知。   ……   翌日,阳光迎来新风,吹开客栈小轩窗,送给花梨木镂空刻铜洞的门罩架子床上抖发着二郎腿的人一丝暖。   钱一通失眠了,他抱住自己的剑,盯着床罩上的铜洞数一整夜,他反反复复数了十二遍,每次数出来的数字都对不上。   因他数到一半,便是那花妖挥之不去美俊又扬起一湾清浅的脸,那一头懒懒散散好像永远系不好的青丝,那一笑浅浅绕绕却又不痛不痒地撩动着心弦。   这让他烦躁难安,好容易熬到天亮,他想起去梳洗吃早饭,却又瘫在床上不想挪动半分,只是平躺交叠着两条大长腿保持抱剑望床罩的姿势,仿若生了根。   太阳射进后,他又稍稍挪下目光,搭着眼皮将瞳孔对准满墙镂空铜洞折过来的影。   有只幻化的白鸽载身清瑶的星辉悄无声息飞进,落到他手腕上,他抬了抬眼皮。   是师傅的回信。   嗷,我还有正事要干,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患得患失。   忙拉起身子,揪住白鸽,轻轻一抹道法,入手已是书信一封。   很简单的几个字:洛城将有一场浩劫,城南门脚下午时见。   师傅要出山?   慌忙套上外衫,整理仪表,还是挽了中规中矩的道士头,又忆起昨日铜镜前他替他束发的模样,路过半脸苦笑。   这毒,是中得有多深?   草草梳洗完毕结了房钱,牵起禹王爷的马,这家客栈在城郊,离唐府不远,昨日他围城跑了几圈,夜半又莫名其妙路过唐府,终是没勇气去扣那扇株色大门,只得去到前方的客栈,凑合一晚。   他怕撞见花离,特地绕道而行,又怕撞不见花离,前夜月色水下中人的话他可是听得清楚:你弟弟带回来的两个人,个子小一圈的男子,是半妖半灵的异体,若能食得他心,方可解我体中毒。   那死花妖现在会是什么情况?还说要保护他呢,不过他不稀罕我的保护,算了吧,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干嘛要想如此多呢?   心神不宁地走了几里路,见得一家医馆,或许,我该去抓服药?   于是拴好马,进去医馆。   靠墙全是暗色多格木柜,格门贴有笔锋犀利的篆体标签,药香扑鼻,厚底乌木柜台年色已久,两个药童伴着老者在柜台后忙乎。   钱一通敲了敲柜台:“我看病。”   面色稚嫩的娃娃脸男童丢下称药的枰,笑着迎来:“请问这位先生哪里不舒服?”   瞟了瞟后面慢吞吞的老者,问男童:“你是大夫?”   男童有些尴尬:“深得师傅真传,只要不是疑难杂症皆可抓药。”   “巧了,我这正是疑难杂症,让那老头过来。”   他是不想同看上去一脸纯真的男人说话,尽管对方还是个男童,这让他无时无刻不联想到那只花妖。   药童只好摇摇头,去把老师傅扶过来,明明只有十数步路,那老者硬是磨磨唧唧走了小半柱香功夫,看得钱一通那叫一个心焦人。   好半天才挨到柜台边,又哆哆嗦嗦摸出半片圆镜架眼上,才拉过钱一通手把脉。   按了许久浅古铜色青筋突兀骨坚肉实的腕,才慢悠悠摩摩胡须:“先生贵姓呀?”   钱一通就差没吐血:“免贵姓钱。”   “哦,我姓陈。你爹好吗?”   我来看病,咋问起我爹了?   “好,……那个,我的病?”   老者又按住他的脉,一手依就摩着胡须:“你爹好就好,好呀,好呀。”   钱一通就看向立于旁边的男童,那男童就笑笑不吱声。   只得再问:“老大夫,那我的病是什么病呀?”   “你脉象不稳,心绪不宁,面露倦容,怕是彻夜未眠吧?”老者缓缓道来。   嘿,有两下子呀。   “那可以药解?”   老者叹息:“你这是相思入骨,若要根治,还得需要心药呀。”   他猛然怔,这是相思吗?男人也会害相思吗?   怎么会呢?我和他,根本就没有开始过,怎么可能呢?   怔了许久,他笑,露出排茭白的牙:“呵呵呵,我连爱人都没有,那来相思?只是普通失眠而已,你随便给开点药。”   老者透过半片琉璃圆镜认真端详他的眼:“在你心目中,真的没有吗?”   他平生第一次被人看得有了发慌的心,不耐烦道:“说没有就没有,赶紧开药,我赶时间。”   老者直摇头,念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怪,为爱情撒谎一大片,小姑娘没孩子偏偏说有了,小伙子害了相思却偏偏说没有。”   又哆嗦着老手从柜台下摸出只橙色细竹烟杆,落到老乌木光亮的柜台面:“这个是迷烟,有催眠作用,若是忘不掉,就吸两口,能睡好觉。”   “……”   钱一通抓脑袋:“不能开普通调理睡眠的药吗?”   老者隔个柜台拍了拍他结实狂阔的胸怀:“你这身子板异于常人,普通的药不管用。”   “……”   愣半天:“好吧,多少银两?”   老者伸出老手比着巴掌:“五……”   “五十两?”   老者点头,镜片下皱纹包围的眼睛没有太多波澜,却跟明镜似的。   钱一通掏了掏衣兜,只得三锭元宝:“三十两如何?我现在只有这些。” 第75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啊?”   老者啊了口型却并未发出声,之后:“行吧,记住,最多吸两口,多了会中毒。”   “哦,谢了。”   推过去银元,拿起烟杆就要划道法点燃,却被老者拦住:“哎呦,年轻人,不是让你现在吸,是夜间难入眠时吸。”   我年轻那会,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钱一通斜眼瞥与他:“我知道,就想试下效果。”   “哎呦,我给你讲,这药厉害得很,你现在要试了,会耽搁正事的。”   “我连有事你都能看出来?呵,厉害了我的大夫。”   “这有什么看不出的,你来的时候,不是很急的样子?”   “嘿,所以你就故意慢吞吞的吧?”   “哪敢哪敢,我一直如此慢动作。”   “好吧,你赢了,不过谢了。”   钱一通收起烟杆落进袖口朝老者拱拱手。   “不客气,慢走呀。”老者朝他挥手别过。   无须在多言,钱一通提腿离开,药童扶住老者慢悠悠挪进柜台里间:“师傅,那只迷烟最多五两银子,为啥你要叫价五十两?”   老者摩着胡须清嗓摆头。   “呵呵,我曾经游厉月城,遇得城中一姓钱的大富,样貌同他神似,因为我动作慢,那姓钱的小生同我打赌,害我输得全身所有家当四十五两纹银,无奈只得露宿街头,为此苦恼了三两年,我估摸,这是他儿子前来还债的吧。”   药童愣了愣。   “……那为何他只有三十两您也同意了?”   “哎呦,过去那么多年,还能见到他儿子,二十两还计较那么多做甚……此刻,他应该过得也是很好吧。”   镜片下的眼底有些东西在闪,恍若当年少时轻狂不知事,动作慢吞吞半片圆镜架眼上的医生俊男儿与富家公子拼手速,输得一塌糊涂,被那富家公子囚禁深宅折腾了三两年,终还是因他家门显赫,娶了门当户对的富家女而分道扬镳。   此后,   他孤老一生,他妻妾成群。   再无任何瓜葛牵连。   ……   钱一通出到医馆门口时,马不见了。   整条街道显得格外冷清,就连方才熙熙攘攘的人群都不见了,更奇怪的是,周围所有店铺都关上了门,只有医馆还开着。   傲眼一厉,警觉的他迅速执剑于手。   太阳挥洒,没有一丝风,空气异常闷燥,突奇的安静如死水一片,连两旁瓦楼显眼的幌子都悬得垂头丧气。   “哗哒,哗哒,哗哒……”   整齐的盾牌凿地声同铁甲摩擦音相混,噶然响起,青石板铺成的街心微微震动,扬起扑地灰尘。   眨眼功夫,大波身披铁甲头戴铁盔顶着盾牌同利剑的士兵涌现在街头巷尾,以此同时,两层或三层的瓦楼叭叭地被掀开一扇扇雕花木窗,也是铁甲士兵整齐拉开排排弓箭,对准从医馆出来的人。   八方埋伏,四面楚歌。   高头大马载着头戴尾缨鲜红镶宝将领头盔的禹王爷出现在铁甲兵身后,量身而定的锁子甲让他看上去英姿飒爽,又意气风发。   钱一通一看是他,反倒不警惕了,直接收刀回鞘,冷声笑:“哟,搞这么大阵仗,不会就因为我抢了你的马吧?”   “呵呵,抢马只是其中一个罪名,杀人分尸是另一个罪名。”禹王爷高昂着头,盔顶鲜红的尾缨随着马儿走动在晃。   “杀人分尸?我会做这样的事情?王爷,你不会因为自己官大就胡乱给我加上莫须有的罪名吧?”钱一通抬抬眼皮,想笑。   禹王爷扯了马缰,俯身收紧眼光:“昨日,你在闹市追一老太到华安街,你走后不久,有人在华安街发现几片带血的衣物,还有几截手指头,你做何解释?”   “什么?那几个打劫的死了?”   “哼,不是你干的吗?”   钱一通皱了眉,不想同他多作解释,起步正欲飞身离去,他想去案发现场看看。   “想跑?”   王爷一个预备的手势,众铁甲兵齐声大呵,刀箭通通对准钱一通,抖落整条街一片齐齐的铁甲与兵刃刷刷音,气势如虹。   “本王劝你最好乖乖投降,否则,即使你有飞天之术,也逃不了本王的手掌心。”   钱一通开始不耐烦起来:“我不想同你解释,反正我没杀人,你这些兵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留着他们,很快会有大事发生。”   言罢,挥手一划,浑身泛出层淡淡冉冉蓝澈澈的流光,不再停留,踏地飞身流星一般冲向天际。   禹王爷急了,下令:“弓箭手!”   “嗖嗖嗖!”   箭如雨刺,根根锋利了箭头,冷漠无情又狠狠朝钱一通扎去,满天的箭雨尽然连成一片渺渺薄薄肉眼可见的银色光华,转而化成张口怒吼的白狮,瞬间扑袭而来。   “啧。”   钱一通斜斜眼,撇撇嘴,果真还是小看了这家伙,这支铁甲兵的阵法居然练到了能化气为形的地步。   当即不敢大意,秒拔鞘中剑,横于胸前,对准大型白狮银光幻出半透明尖利的门牙一挥,光影涣散,数支箭哐哐哐落地,那狮的利牙即刻被削掉一半。   幻化的大口怒吼一声,载着满天箭雨从四面八方吞噬向钱一通。   他到是不慌,当所有箭头贴到身体也就是半透明白狮咬下死口的同时,双手紧握剑与鞘,腕间猛然交叉一挡,嘭地,浑身流色蓝光画出半弧圆罩将他笼了个结实。   “嗖嗖嗖……”   “哐当当当……!”   子弹头一般犀利的箭头全数像扎在了透蓝色钢板墙上,纷纷倒载掉地,白狮顿时牙碎。   钱一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变挡为攻,扫剑向空,剑尖一指,刺了白狮下颚,冲去天。   “轰!”   如炮弹破堂而出,银色光华刹时暗淡下去,整只白狮随即化为乌有。   箭雨失去汹汹气势,只成普通箭阵,钱一通懒得在理会,刚好借住乱飞的箭身当垫脚石,点踏飞身往昨日他打翻的那几个劫匪方向行去。   把弓的士兵碎了箭气,落得一些内伤,瓦楼花窗内最近的那一排竟然捂住胸口吐血不止。   禹王爷看到唏嘘不已,此支铁甲兵乃是他历经多年苦苦亲训的精兵,虽只有两百来个人,但曾也是绞杀过四千从蛮洲过来被称之为死亡黑骑士侵入者的。   他不曾想钱一通居然能一人就破了他整个弓箭银狮阵。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看来一点也不假。   思索间,低呵一声:“追云!”   翻掌在马背上一拍,腰间紫金弯钩如灵蛇出洞,拉住他直接朝钱一通追去。   留下的铁甲兵也是一脸懵逼状,这就是传说中的修士吗?   副将李大龙只得招集人马将楼上的伤员扶下来,内伤不敢耽搁,盾兵围成圈,功力资深的前排老兵就地打坐,替伤员们传输内力。   铁甲兵有一套自创的疗伤体系,即使在前线,也能将伤亡减到最小化。   伤疗有一半,天色煞变,突然起风了,乌云接而涌现,遮了顶头日。   “叮铃铃……”   街尾传来清脆的铜铃声,惊得两排瓦楼铺铛的门幌不停招展,李大龙皱起眉头:“什么鬼?”   戴嘻哈丑旦面具的老太手执金玲,牵着满身青色铜铃头顶斗笠黑纱掩面的人出现在风中。   几个大汉眼色空洞,伴随左右,行路姿势却是极扭捏,诡异的女生与铃声同起:“奾氏亡灵,千年阴怨,以我血躯,供为牺牲,月圆之夜,诸天灭神。”   禹王爷的马一见这阵仗,嘶嘶叫几声,扬起蹄子冲开铁甲兵一溜烟跑没了影。   “防御!”   李大龙明显发现情况不妙,拔出腰间剑,铁甲兵得令纷纷举盾聚拢摆起防御姿势。   “来者何人?”   李大龙拉开嗓子斥道:“此处正在执行公务,闲杂人等速速离去,否则格杀勿论。”   “哈哈哈……”   面具下的脸看不见任务表情,笑声却凄凄惨惨戚戚,如女鬼索命:“你们虽是正义之士,但我没有办法。我需要你们的身体,来完成我的大业。”   我们的身体?   李大龙瞟眼她身后扭扭捏捏越走越进的大汉,心底直生寒,我的天,要像他们那样走路?   不行,本将军拒绝!   “什么大业?本将劝你莫要再靠近,否则刀剑不留情!”   “哼!”   吴老太冷哼一声,不再废话,抓住金玲对准身前一指:“去吧。”   无数黑气从她衣袖口丝丝涌出,转而化成颗颗恐人的头颅,狰狞着脸又嘶吼,飞快朝铁甲兵们扑去。   李大龙咦一声,举刀怒道:“杀!”   “喝!”   盾兵齐喝,举盾出刀,挥刀与那些诡异的头颅厮杀在一起。   一场恶战。   千锤百炼出来的战士自身便带有一股凛然的正气,哪怕对方是妖魔鬼怪,也能压制住。   奈何吴老太过于诡异,连钱一通都斗不过的魅灵,铁甲兵纵然再厉害,与奾氏三千年积累下的亡灵相博,终还是败下阵来。   火拼片刻之后,不少铁甲兵被诸多亡灵卷入空中,刺进身体,挣扎,落地。   神色空洞洞地拾起刀同盾,朝未中招曾经生死相随的战友们挥刀相向。 第76章 小哥哥,陪我睡觉觉   李大龙傻眼了,这是什么怪物?反身打掉一个朝他招招猛进攻下属手上的刀,揪住领子就喊:“零零七,怎么回事?醒醒!”   零零七歪着脑袋木着眼,偶人一般伸手去掐李大龙的脖。   自家兄弟,李大龙那敢杀,揪住领子的手发力一抛,将零零七扔向远处,转身又去对付迎上来的头颅。   却见那零零七落地后,无任何疼痛感,如被无形的线扯起,继续去拾地上的刀与盾。   这情况一出,铁甲兵一时方寸大乱,又要忙着对付空中肆掠的头颅,又不敢狠下杀手对付被控制的战友。   那时厮杀喊叫兵器相交音惹了整条光明街的上空,拼出的血亦腥了风飞的空气,又染红招摇的铺铛幌子。   这一战下来,难免还是有误伤的,那些亡灵也是怪,只入活人的身体,枉死的,她们还看不上,半个时辰不到,整条街血流成河,横七八竖躺下几十具尸体。   李大龙亦是身负十数刀,跌跌撞撞倒在之前听得动静早已关掉大门的医馆脚下。   厮杀打斗声终是静下来,余下完好的人,神色空洞洞地拾起兵器,齐齐整整跟随在吴老太身后,像是来自地府的阴兵。   “叮铃铃……”   “哗哒,哗哒,哗哒……”   金铃同整齐的铁甲盾牌凿地声起,踏过尸体。   那时狂风大作,卷走一天乌云,亦卷走,一支洛城最引以为傲的铁甲精兵。   仿若他们从未出现过,只有血染长街的尸体在无声告知世人,这里,发生了小规模的战争。   ……   钱一通很快来到昨日的华安街,现场已被洛城的兵员收拾干净,只有几条彩带拉起的警戒线宣告人们不要从此过,这是案发现场。   钱一通直接落到黄脸男被杀的墙角,锁眉去收寻蛛丝马迹。   禹王爷也很快赶到,并没出手去抓他,而是揪住追云抱手托起下巴,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审视着半蹲在地寻找线索的钱一通。   “真的不是你干的?”   见到他愁眉难展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不屑的眼光随即扫过来:“我若杀人,你们能见到痕迹吗?”   禹王爷寒了一秒背脊骨,以他刚才那阵仗,姓黄的地痞流氓恐怕连渣都找不到吧。   “那你认为会是谁?竟然能做到杀人分尸如此残忍的手段?我的意思是,会是人类吗?”   钱一通勾了半边唇线:“白痴,这摆明是被吃了,还杀人分尸,你就这点智商?”   “你知不知道这样辱骂王爷是会被杀头的?”禹王爷黑下脸。   “杀头?为人父母官,你就这点风度?”   “……你!”   “行,我不跟你计较,你说的将要有大事情发生,是什么事情?该不会,洛城大部分人都会被那怪吃吧?”   “会吃人的怪都不可怕,怕的是,会吃心的怪。”   钱一通眼底涌上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举目深深望向高墙巷子的尽头,一丝难以捉摸突掠而过的忧伤被禹王爷搜索到。   “你喜欢他?”   禹王爷突然问。   “什么?”   钱一通斜眼甩来一抹刀光。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同样还回去刀光。   改成正眼抬眉紧紧盯于他。   隔街的目光中有杀气,如两把利刃在交锋。   “哈哈哈……你不喜欢吗?”   他收回眼光,笑得谑谑。   他噶然僵住,滞了半晌:“他是男的……你也不在乎吗?”   “切!”   不屑的语气:“我倒是不在乎,可他……”   话未讲完,钱一通瞬间停住,忽然锁眉。   “他什么?”禹王爷不解。   他的耳轮稍微侧动:“你的马来了。”   “马?”   禹王爷更加不解,却见钱一通朝来时的那条街飞身而去。   正要拦下他时,听得一阵马蹄声,嘚嘚地。   果然,他的马儿惊慌失措,弹起蹄子出现在长街转角处,带了蹄下肆意飞扬的尘埃。   “不妙!”   禹王爷顿时反应过来,那边肯定出事了,前面的钱一通已经翻身上马,扯住马缰调头就往回跑。   “喂!你等等!那是本王的马……”   该死的马!到底他是主,还是我是主?   只得追云出手,飞身去追。   ……   花离感冒了。   昨日湖边吹风有美人相伴甚好,只可惜他的外衫给美人罩着,风太大,他受了凉。   晚间挨揍后又无人搂着睡,脸疼让他半夜做梦都在踢被子,于是乎,醒来时头昏脑涨眼花还流鼻涕,要命的是喷嚏不断。   当他在饭厅见到唐微儿时,差点没认出来,只因唐微儿满头满脸都涂上了黑色的墨汁,连露出的手都没放过。   更要命的是头上裹着夸张的白色细布,还被血一样的染料浸红大块,又披头散发让她看上去整个一赤洲远道而来爆嗮后的难民。   若不是那身漂亮的衣服与依稀可见的五官,花离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他心目中的女神。   唐微儿故作喜感,装疯卖傻地跳跃着,一见到花离,傻笑着跑过来:“小哥哥,陪我睡觉觉。”   花离只觉蛋都快碎了:“我的姐姐,需要这么拼命吗?”   唐微儿的目光有些呆滞:“姐姐?你是姐姐吗?”   “好了,别演了,那禹王爷不是还没来吗?”花离拉住她,看她那样难免心疼,也不知她所说的有孩子是真是假。   “鱼王爷?鱼王爷在水中,我去抓。”   边讲边甩开花离的手,往屋外的观赏鱼塘跑去,花离想笑:“我说,姐姐,你的演技已经过关了。”   两个丫鬟却尖叫着跑去拉她。   老管家从里间端出盘子,花离还没看清他端的何物,就见他丢掉盘子也追出去:“哎哟,我的大小姐!”   花离一见情况不妙,忙扯过他:“怎么回事?”   “今早大小姐起床习武,在房顶上练习轻功时突然晕厥,落下地后额头碰到石磨,昏迷了半个时辰,醒来就这样了,快去拉住她。”   老管家边跑边喘气:“方才她说白色不好看,喜欢黑色,便把少爷最宝贝的墨汁给全部倒腾了,那些墨汁都是经过特殊处理,没有十天半个月,染在皮肤上根本洗不掉。丫鬟们虽然给她换了衣物,可……哎!”   啊?突然晕厥?莫不是,她真有宝宝了?磕到头?不会真疯了吧?   我的天,我昨夜为啥要出那种馊主意?好好的一个姑娘……   “那,那她看过医生了吗?”   问话间,已经追着唐微儿来到观赏鱼塘边,一群红白花鱼在水中舞动半透色鱼鳍游得正欢,有假山绿草,在水中央。   不断往鱼塘扑的唐微儿被两名丫鬟死死拽住,口里嚷着:“鱼王爷,抓鱼王爷。”   管家叹气:“看了,陈老只说是选择性失忆,让人好生看管。”   选择性失忆……是个啥?   不过见老管家去拉她,只好帮忙哄:“唐小姐,你别急,我去帮你抓。”   唐微儿闻言,竟然突然飞起一脚,将花离直接踹进水中,还拍手笑:“小哥哥抓鱼王爷,小哥哥抓鱼王爷。”   唐家佣人闻声也是速速赶来,一时间池塘边上鸡飞狗跳。   八月秋水已生寒,花离落入水中后,冷得瑟瑟发抖,本身的感冒让他更是喷嚏不断,唐微儿却笑得咯咯。   无奈他只得强忍着逮了条红鱼,送到唐微儿跟前,佣人们又拿来木盆,将红鱼养在盆中。   闹剧才得以收场,唐小虎摇扇出现时,正遇花离落汤鸡似的哆嗦着身子去换衣物,心中奇了怪,追上他问,花离只得让他去看蹲在木盆旁玩红鱼的唐微儿。   唐家人谁也摸不清楚,这大小姐是真疯了,还是装的。   换好衣服的花离感冒更加严重,无奈唐小虎只得派人带他去医馆找陈大夫。   是顶双人小轿抬去的,虽然花离很想自己走走,但头重脚轻得难受,只好应下。   一路拄着脑袋在晃晃荡荡的小轿内,也不知过了多久,腾一声,小轿猛然落地,差点没把花离甩出去。   咋回事,到了也不用这么用力吧?   昏昏沉沉地掀开轿帘去看。   眼前的景象让他就差没把感冒吓飞。   两个轿夫已经吓傻,轿子才顺了手落下地。   满条街全是横七竖八血肉模糊的尸体,盾牌同战刀乱弃一地,有些刀还插破铁甲直穿心脏,血腥冲天。   “杀,杀人了!”   花离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急急下轿,吩咐两个吓傻的轿夫:“你,快去报官。你,回去找你家老爷。”   “……是,是。”   两个轿夫跌跌撞撞地跑了,花离看着一地皮开肉绽的尸体,浓烈的血腥味让他想作呕,只得单手捂住口鼻去检查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一连翻看好几具尸体,都是致命之伤,不知不觉翻到医馆门口,领头模样的尸体更是惨不忍睹。   花离放弃去检查他,背过身蹲下看另一具。   刚翻过来,这人死得甚惨,一条豁开的口子从眼睛直接拉到了下巴,又瞪着眼,狰狞得悚人。   “嘎吱!”   身后突然响起开门音,让花离悬着的心许些吓破。   扭头去看时,见陈大夫与两小童正挤在门缝间探出脑袋。 第77章 行吗?   很显然他们也很害怕,老少皆在发抖,陈大夫抖着胡须结巴:“你,你……”   “陈医生,能看见你太好了,这是怎么回事?”   事字还未出口,又听到长长的斥马声,转头去看时,钱一通依然骑着禹王爷的高头大马,停在尸体边上居高临下冷冷傲视着他。   那眼光除了怀疑,还是怀疑。   “你做了什么?”   面无表情又严肃的脸目光阴沉得如冰刺,隔了半条街的尸体,他质问他。   花离见不得他那眼神,尽管离得那么远,尽管他只是刚好路过,可让他莫名觉得这些人都是自己杀的一样。   亦是脸红心跳桃花起,慌了那湾清浅:“你,你该不会认为,这些人都是我杀的吧?”   他未答,锁了两道剑锋一般的眉,突地,从马背上飞速跃下,画成影掠过那地尸体,几乎是以瞬移的速度落在花离身前。   再见时,已是执剑于手。   他想杀了他,或许应该杀了他。   不,不是或许,早就应该杀了他。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他杀的,他那么蠢,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本事。   但是他强加给自己念头,这些人就是他杀的,这样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了他。   然而,明明可以杀的。   他是妖,明明能杀的,为何,临近时,怎么都,下不去手?   钱一通的睫毛乌黑又浓密,此时上下两抹几乎快挤在一起,只从虚掩的瞳孔里透出令人不寒而栗冰粹的冷光。   在一剑的距离内,他模样骇人。而他,却怕飞了魂。   对视良久,脖子上的剑冰凉无情,抵得花离快要被戳破那层麦奶色嫩白的皮,扎得痛。   “不,不是我杀的,你,你相信我,我只是刚好路过。”   花离将眼光移到锋利明晃晃如镜片的剑上,想借刃身映投的倒影去看看自己的脖子是否被刺破。   “死到临头还想狡辩?”   钱一通希望自己能狠一点,希望一剑斩了,便能百了,所以故作凶恶地威胁他承认。   花离又怕又气,没见过如此蛮不讲理之人:“你明明知道我连一点法术都不会,怎么可能杀掉这么多人?”   钱一通懊恼,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有感觉,怎么不离我远点?   “你还敢顶嘴?我劝你赶紧承认,贫道好让你死个痛快。”   言罢,剑尖又发了力,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好,让花离感觉到很疼,却又舍不得刺破那片嫩白。   明显的痛让花离觉得自己的脖子定是已被刺穿,他想发怒,滚了滚喉结,压制住:“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很是让人讨厌?”   “哼,是吗?那还真是承蒙了你的讨厌,我现在就杀了你,去地府慢慢讨厌吧!”   讲完,还真的就要挥剑斩下去。   “呃……住手。”   医馆门缝的慢吞吞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多少还是流着他老爹的血,心里明明舍不得,嘴上却倔得要命。   他们已成悲剧,怎么能让历史又重演,好歹是爱过之人的儿子,能帮就帮一下吧。   如若当初能早些醒悟,执他之手逍遥半世,他的人生,又将会是什么样子?   “哎呦,小伙子,你杀了他会后悔的。”   “后悔?我钱一通的字典里,就没写后悔两个字!”   “好,我不说后悔,说说你的病情,你若想余下半生夜夜失眠,就杀了他吧。”   失眠?杀我跟失眠有何关联?花离不解,钱一通却微微愣住,爱又不能爱,杀又不能杀,我注定,要失眠半生吗?   高举的剑晃眼得厉害,映入一地血尸中两个对眼相望的人,亦是僵持。   老者见状,忙招呼药童去将人拉住。   摩着胡须道:“你明知道这些人不是他杀的,何必强迫自己呢?有些东西你越是刻意去逃避,越是逃不掉,不如顺其自然吧。”   花离趁他犯傻的功夫,想逃跑,突然脚裸一紧,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扣住,诈尸了?背脊恶寒起,撇住眼光急急往后看。   正是那身中数十刀的李大龙,抖了一只血手,嘴里也喷着血,声音极其虚弱:“……大,大哥,怎么杀了半天都还不杀,不如,抢救一下我先?”   众人惊!   慢吞吞最先反应过来:“快救人,快救人。”   花离赶紧弯下身去查看情况:“还有气。”   上次他打晕钱一通,以为他死了,这次得教训,知道要先探鼻息。   两个药童不再管钱一通,丢开他就去抬人,其中一个见他还愣在场,朝他投来鄙夷的目光:“大哥,尸体已经够多了,能不能别再添堵,帮着救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却在这黄金抢救时期因私人情绪而忘了究竟该做什么。   钱一通微微脸红,收回剑也去帮忙,挨着花离身边搭手抬人,花离心烦,用眼神示意他:“你去检查其他人员,那边的我看过了,都是死的,从这边开始。”   “我要你管,先把他抬进去再说。”   钱一通也没好气,原来他刚才蹲那里是在救人,天下怎么有如此好心的妖?我还以为,他要吸个尸气什么的。   “有毛病……”花离小声嘀咕。   斜眼过去:“你说谁有毛病?”   瞪眼回来:“谁有毛病我说谁。”   虚弱的李大龙:“……二位,我是在抢救中,能尊重下伤员吗?”   讲话间,四人抬着李大龙进到医馆,慢吞吞出奇快的安排好手术台,命令他们将人放在台上,两个药童留下帮忙,他二人出去查看其他人。   两人抱着手你挤我,我顶你的出去到门口,正遇抓住追云飞身赶来的禹王爷。   禹王爷一见到如此惨烈的情景,心如是断了千斤顶,落下颗巨石被狠狠重锤,红着眼仰天咆哮:“谁干的?谁干的?”   钱一通莫名火大:“吼个鬼,快点来帮忙看,还有没有活口!”   花离看了看两人,一个神经病样时而想杀了自己时而又想玩弄自己。一个身为王爷却让唐微儿那么美的女子走上装疯卖傻之路。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懒得理会他俩,自顾自去翻看尸体。   禹王爷强忍着悲痛,挨个抱起惨死人,喊:“003……009……127……”   花离被他那样子同声喊得莫名心疼,看这些士兵和他的打扮,也明白这多枉死之人,定是他下属。   摇摇头,去到他边上,拍拍他肩膀:“节哀,目前有一个活口,看头盔应该是领头。”   “你说是龙儿吗?是龙儿吗?他在哪里?”禹王爷手上沾了血,丢掉一个早已咽气的兵去晃花离的肩。   花离被他爆红的眼珠瞪得害怕:“……你冷静,先搜寻其他活口,他正在医馆抢救。”   他才丢开他,这是他最最引以为傲的铁甲兵,全个阵营288人,一兵一卒,他都能叫得上编号。   他们曾在一起挥汗如雨日夜训练,曾在一起热血沸腾倾洒战场,曾在一起大口吃肉喝酒,曾在胜战归来后放声高歌。   他们大笑,他们从不曾落泪,他们将身体和性命甚至灵魂都交给了自己,他是他们的头。   他们从不曾失败,却在突然间,自己离开的刹那间,只是短短的半个时辰而已,横尸遍野。   更荒唐的,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个被称之为无人敢动土禹王爷小天子的脚下。   他脸色极其可怕,仿若被活生生拔掉浑身刺的刺猬:“冷静,对冷静。”   花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再次拍他肩:“兄弟,扛住,人终是会死的。”   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脸色也没任何变化,只是木讷般去检查其他尸体。   “过来,这个还有气。”钱一通在那边喊。   两人都收拾起情绪,赶去帮忙。   很快洛城官员与唐家人也赶到,官员带来的士兵中配有专门的医疗队,以防万一,又挨个检查尸体,场面一度忙碌,大家七手八脚,前前后后就搜寻到五个还有气的。   忙乎完后已是下午,钱一通才想起要去城南脚下会师傅,拉了花离:“跟我走。”   花离正在和其他士兵清理尸体,一共七十二具,如此多的尸体只能用板车拉去城外集体焚烧,否则容易害瘟。   “白痴才会跟你走。”花离扛了具尸体扔到板车上,浑身都染满血,脸颊亦惹了一小块。   最先的恶心感同恐惧感全然不在,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跟我走,我带你去会师傅,看能不能把你那身妖气拔了,做个正常人。”   他扯过他衣襟,伸手想抹掉他脸颊的血。   花离不明真相,一把拍掉他的手,炸毛:“你搞什么?”   “别动!”   钱一通生气,半眯眼叱道,强行拉过他擦了擦:“脸脏了。”   这是什么鸟人?什么鸟人?一会一个样,刚才还要杀自己,现在又……   “兄台,我花离慎重警告你,劳烦,离我远点,多谢。”   讲完,推开人往一边走去。   拉过他手腕:“我想通了,我不会再让你逃了,你看看这些人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突然就都死了……我们永远不知道,生命会在下一秒给我们安排什么,尽然相遇,就好好相守,行吗?” 第78章 吻   “嘿,我说你这人真是怪,我凭什么要跟你相守?”花离就差没吼出来,旁边的士兵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钱一通很讨厌他这种态度,朝周围人扫去一眼刀光:“看什么看,干活去!”   士兵们鄙视了他,这么多人突然死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鬼才想管你们吵什么。   懒得理会,拉住气呼呼的花离去到无人的角落,直接按在墙上:“我告诉你,你这个身体想要得到的人太多,我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那些死去的人是被同一个东西干掉的,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还没对你下手,但是,我告诉你,你很危险。”   “哦,是吗,那我还真要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怕,能弄清这些人怎么死的,就算我死了也无所谓。”   花离同他只有一拳之距,能清楚感觉到他洒出的炙炙热气,不由得忆起那夜裙下放肆的手,恼怒不已。   他在那湾似要燃烧的清浅中见得自己栩栩翩翩的倒影,多希望,自己能被他放在心上。   锁住半晌,又迫近几许灼灼目光:“我想保护你,我不希望你死。”   清浅里燃起的恼火瞬间灭下,愣愣望着那个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头的男人,有零星的片段路过脑海,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也如此将他按在某处高墙脚下,如此对望。   仿若,亦讲过,类似的话。   只是那片高墙金砖玉瓦,那人金甲披身,那张脸却丝毫未变,那双眼却几许无奈:“我只是,想单纯地保护你,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模糊的画面消散在脑海,却又久久不能忘。   花离愣了半晌,忽闪了清浅,问:“我们……以前认识吗?”   钱一通不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他以为,昨日湖边马背上,那一别,他将他认作是陌路人。   “你说什么?你偷了我的丹,还将我打晕,我没跟你计较,还把你从风月楼那个鬼地方救出来……你居然说我们不认识?”   他怒了,捏紧拳狠狠砸在墙壁,嘭一声,整道墙尽然微微震动,沿着拳头周围,蔓延出几条崎岖的裂缝。   有灰尘抖落,稀稀娑娑掉下一抹多,吓得花离直合眼,灰染青丝桃花垂。   他以为,他会打死自己。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在你遇到我之前,我们认识吗?”   他微微惺开被灰尘惹啡的睫毛,因一只手被他按住,只得一只手去挡。   拳头离开墙壁,终是凡胎肉体,任他功高道行深,还是逃不过皮破肉红,滴了血。   去捏了他下巴:“什么叫着我遇到你之前,我们认识?”   花离对血腥味相当敏感,转转清浅将目光落到他手背:“你,你受伤了,要,要包扎吗?”   他抬起他下巴,故作凶恶:“回答问题,什么叫我们之前认识?”   两两相望,他清浅迷茫,他傲眼炙热。   “……我是说,你有没有一点,看到我之后,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就像……”   “就像似曾相识,就像前世的轮回,就像上天注定的缘分,对吗?”   他帮他答了。   花离惊呆,片刻后:“对,就是这种感觉,你也有?”   他默不作声,锁向那湾清浅不放,只是点点头。   “我的意思是,我们前世很可能认识,让你对我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以至于你生出想要保护我的欲望,很可能是上一世,我就像这些人一样莫名奇妙就死了,你就像那禹王爷,也许我就是你的一个衷心下属,可能我的死亡给你带去莫大的悲痛,以至于你这一世遇到我之后,变得有些,有些……”   “有些不正常,有些荒唐,有些疯癫,有些不像本来的自己,对吗?”   他又替他答了。   扬起的清浅透澈得干净,转转星月般澄明皎洁的瞳仁:“对,我只是希望,我们不要被这种感觉左右,以免误入歧途。”   钱一通再次沉默,花离继续道:“既然生命可以重新开始,何必去在乎前世,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道长,我是妖……我们……道不同,不可以……为谋。”   “呵……”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他的眼底有东西在亮闪闪,墨色眸子流露出的光是无奈亦哀伤:“所以,你认为那些感觉都是前世残留的记忆,在扰乱着我们的思想?”   花离心若易碎水晶,不忍见别人惆怅,但不把话说清,他怕后果不堪设想:“我不知道那些感觉对你的困扰有多大,但我希望你能控制住,也可能是我前世惨死在了你的剑下,所以,才让你如此这般……”   停顿片刻:“如果真是那样,我想这一世,我已经原谅了你,所以,你没必要同我走得太近,我……也不需要你的保护。”   捏住下巴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竟无言以对。   他推开失落写进眼底的他,别过眼光欲离开。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还是拉住了他。   “……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你前世究竟是不是我的下属,或者,是其他的。”   花离僵了会,也没回头,看向远处街道淡了音:“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无论我和你前世属于一种什么关系,这一世,我不想同你,有任何瓜葛牵连。”   有些人,你只是在人群中看了一眼,便会在心底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有的人,想要极力把这种烙印抹去。而有的人,却努力想把这种烙印延续下去,最好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之类。   花离是前者,钱一通是后者。   “可是,我想。我想同你有牵连,我想你日夜守在我身边,我想保护你,想看见你笑,想和你闹,想搂着你睡觉……不管我们处于一种什么关系,我只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哪怕是,我做你的仆人,我都愿意。”   当然他的睡觉没有说出来,只用口型做了下。   仆人……花离脑海闪过自己高高在上,命令这个男人端茶倒水的画面。   “你真的愿意做我的仆人?”   他回过头,去看那个一时脑热说错话呆愣的男人。   钱一通傻了,他不应该是反驳的吗?怎么接上仆人了?我干嘛要说做他的仆人?我是傻*吗?   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男人大丈夫,怎么好收回?   “……呃,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愿意。”   花离笑了笑:“那好,现在我们约发三章,第一,你必须完全服从我的指挥,第二,你必须……第二和第三我还没想到,等想到再说。”   嘿,这小辫子翘得挺高呀,那我有什么好处?   拉过人又按在墙上:“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花离有不祥的预感,清浅里写满惊恐。   他俯首凑到他耳畔,魔化了声音:“就是……”   突然歪过来脑袋,凶恶地贴上他的唇,肆意妄为的狂吻。   按在墙上的人儿脑海噶然腾空,清浅瞪得老大竟全然不知所措,唇上滚烫似火的柔软仿若让魂魄都已酥麻,全个人,已飘飘然,快要窒息,青丝间桃花亦颤。   “你们在这里干嘛?”   身后传来药童的声音,如晴空霹雳,花离刷红脸,因钱一通身高的优势,完全挡住那边的视线,根本不知药童是何时过来的,急急去推开钱一通。   钱一通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很从容的放开他,转过头,对药童悻悻道:“他有些晕血,我给他做人工呼吸。”   药童看了看因羞愧别过脸埋在钱一通怀里的花离,又看了看钱一通:“……呃,那个,有大群修士来了,其中一个名为千层子的道长好像在找你。”   千层子不正是师傅的名号吗,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很严肃地拉过花离:“记住,待会在修士面前,什么也别说,我封掉你身上的气息,以免他们要了你性命。”   言罢,二指一展,刷刷几抹道法,点了花离耳鼻唇,又扳过他的背,后面亦是一点。   虽然隔了衣物,但花离瞬时感觉到一股怪异无比的电流强行击入,从**深处传遍全身。   旁边还站着目瞪口呆的药童,气得破口就要大骂,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钱一通朝那药童咧咧嘴:“这是我家独门秘方,专门治疗晕血,走吧,去见那群修士。”   我信你个鬼!   药童心中骂,你这摆明在耍流氓。   不过还是只得在前方领路。   花离被钱一通拉住往前拽,气得不得了,早知如此,我给这种人讲个什么鬼的道理,直接啪啪两巴掌打完就走,屁事都没有。   不过,当进到医馆看到那一群仙气飘飘的白衣青年们簇拥者两个老者时,他惊呆了。   那些青年们个个背剑,样子超凡脱俗又俊美无比,两个老者更是仙风道骨,样貌逸然,浑身都透露着一股清冽之气。   神仙,真的像神仙,这是花离的第一感觉。   唐博同禹王爷和两个老者正在讲话,估计是以前认识,唐小虎则是穿梭在那群白衣青年间,唏嘘不已,一会摸摸这个的剑,一会又扯扯那个的玉佩。   迟来的年关番外   那天烟火绚烂,街头巷尾张灯结彩,孩子们手持花棒在大街间嬉闹,大点的男童撑着顶头明红的长杆在点炮,小女孩辫子乖巧一身漂亮花棉袄,捂耳跑了开去。   是多年后,烟池的一处小镇。   钱一通在镇上买了处酒坊,着手良桃花债,四合的小院,当门有酒铺,院内几株雅枝的桃树,后房是瓦楼,楼阁吊栏花窗,入春时,推开窗,便能见得一天晴朗同炙炙粉艳桃花。   今日年关,同花离去烟池钩回几条鱼,又去镇上购来年货,窗贴春联大红帐,烟花爆竹响响炮,活鸡跑鸭烟熏肠,青笋萝卜绿叶菜,一大箩筐。   两人一左一右抬回酒坊,花离很累了:“你去做饭,我歇会。”   在崂山时,花离跟爷爷学烧饭做菜,厨艺了得,钱一通食上隐,那肯自己动手:“我也累,你去。”   “客人都快到了,你墨迹啥?等会儿子过来吃土呀?”花离懒懒倒在客房榻间不愿起身。(注:这个儿子绝对不是生的,后面文中会解释。)   钱一通亦是,懒懒翻过身,拄着下巴去看半微着眼的人儿,岁月静好,他容颜依旧,忍不住挑了那俏美下巴:“我说,有你这么懒的娘亲吗?儿子过来都不煮饭的。”   “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不能教儿子喊我娘亲!”花离生气的去拍他的手。   “为什么?”孩子似的作出委屈状。   “你是希望他的性取向和你一样吗?”   我的性取向很好呀,有错吗?   “……那你说,让他喊你什么?”   “爹爹。”   “那我呢?”   “干爹。”   “不行,我是他亲爹。”   “那行,让他喊我干爹,你去做饭。”   钱一通逐颜一笑,勾下巴的手发力:“……还是我做干爹吧,你去做饭。”   “嘿,我说你这人,爱做不做,不做就等着吃土吧。”花离打掉他的手,翻过身不去看他。   钱一通从后面抱住人儿,送上下巴去他的耳畔:“好了,我把鸡鸭鱼杀了,你包饺子,咱们分工合作如何?”   “不包,我说请两个佣人,你又嫌这嫌那的,在天庭那么多人伺候,你咱不嫌呢?反正,我现在啥都不想做。”   他哑然失笑:“傻瓜,我只想同你过一过二人世界,要佣人做什么?”   “那行,现在你就得担起佣人的角色,去做饭吧。”   “可我想吃你做的饭,儿子也想吃。”   “你这是套路,我才不会上当。”   他抱起人朗朗直笑,眼里有星星在亮:“那好,乖乖叫声夫君来听听,我便去做饭。”   “我说你现在越活怎么越幼稚?想我叫你夫君,没门。”花离就差没去揪他耳朵,我叫你个二大爷。   他捉住他:“这一生,我猝不及防遇见你,如沐春风,喜不自胜,从未想,结局能如此甜甜蜜蜜满满幸福。北斗老儿说过,生在蜜糖中的人会越活越年轻,我想这便是我变幼稚的原因吧。”   花离呆了一秒清浅:“我咋发现你这人越来越会说情话了呢?说,是不是跟北斗学的?”   他锁住他眉眼:“无需向谁学,因为爱你,话到嘴边,自然而成。”   “……套路,行了,我们一起去做饭吧。”   花离垂下曲长蝶翼般的羽睫,你的套路,我委实中得太深,早就已经拔不出来了。   “诶,好的老婆大人,我抱你去。”   钱一通高兴得像个孩子,抱了人就往门外走。   “什么老婆大人,就算我是被压的那个,你也应该唤声夫君。”   花离不满,钱一通已打开门,涌进大波熟悉的面孔:“新年快乐!被压的人!”   ……   夜间烟火绚烂,整个酒坊热闹非凡,孩子老人们在欢笑,年夜饭后,围在院中点了炮,他拉住他,悄悄溜到房檐上,与他携手观一世壮美落星般烂漫的烟花。 第79章 偷窥   “师傅!”   钱一通朝其中的一个老者迎过去。   千层子停住讲话,摸了一把花白胡须:“通儿,过来,为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昆仑派无尘师叔,这是昆仑二十四弟子,你是年龄最小,道行最浅的,都应唤师哥。”   钱一通上前,有模有样地行礼:“无尘师叔好,众位师哥好,通儿在此有礼了。”   无尘人同其名,灰须乌发,一身白袍甚是干净,目色亦清冷:“嗯,不想千层老儿向来独往,却收得如此好徒儿,初次见面,师叔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颗定颜丹就赠于你,能保百年容颜不老。”   讲话间,从衣袖内掏出一只青色小瓷瓶,递与钱一通。   钱一通到不作推辞,拱手接过:“多谢无尘师叔厚爱。”   心想,回头丢给那花妖吃,他不会法术,容颜易老。   千层子比无尘年长,发同须皆花白,一袭素衣配挂大串蜜光菩提子,面色和善:“呵呵,我得这个徒儿算是机缘巧合,若是将来不能羽化,也算有个人收尸,还得感谢老天垂怜,让我在这暮色之年遇得这徒儿。”   修士的年龄异于常人,多长寿,道法高的能活四五百年,因而多数孤身,晚年若无同僚,又不能飞仙,结局是相当凄惨的。   许多好面,不想在同门面前说自己未能领悟成仙,大多自掘坟墓,死得悄无声息。   花离并不知道这些,听他们说定颜丹,忍不住想起毛毛从来就没长个,莫不是,误食了这定颜丹?   “千层老儿倒是谦虚,以你的道行要悟最后那一点,怕是轻而易举吧,如今还留在这人间,怕是舍不得这徒儿吧?哈哈……”   无尘也深知修士最终结局,但他可不想在众弟子面前说丧气的话,而且这个千层子也是传说中的人物,当然得立点威信。   千层子笑了笑,注意到花离,问钱一通:“通儿呀,你身后那位是?”   “回师傅,他叫花二毛,因路上被人打劫,徒儿刚好路过救下,哪知他死活要跟在徒儿身后做仆人,徒儿赶都赶不走。”   嘿,到底是谁赶都赶不走?这还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了?花离才想反驳,却被钱一通斜眼甩来的厉光瞪回去,只好低头不作声。   唐博同禹王爷心中奇怪,不过见他如此说,各怀心思的也不拆穿,只笑笑。   唐博见众人已聚齐,摸了三羊胡须:“既然各位道长都到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不如去在下府上议事,两位高人意下如何呀?”   禹王爷此时已压住悲愤之心,变得面无表情,派了手下人去查失踪的士兵,人类的力量比起这些会道法的修士,自然是弱者,所以还得借他们的力量。   于是道:“唐家与我禹家有联姻关系,又是世交,要不,去禹王府?”   唐博心中懊恼,撇眉看了看,他我女儿还等着你去退婚呢,去禹王府干嘛?   无尘火眼金睛,一眼看出唐博的不悦,忙道:“就去唐府吧,方才听闻微儿那个小丫头患病,正好去看看。”   患病?她能患什么病?   钱一通和禹王爷同时在心底问,又同时瞥了瞥花离。   花离心里苦,乖乖垂下头。   一番客套话后,不再多言,唐博带领众人穿过两条街,回到唐府。   当所有人见到在院子中牵了风筝乱跑黑不溜秋的唐微儿时,都惊呆。   唐微儿见得大波仙气飘飘的白衣青年,也是愣住,几秒钟后,丢掉手上风筝,傻笑着跑来,扯住唐博喊娘,扯住花离喊相公,扯住钱一通喊官人,扯住修士们喊小哥哥,就是不去碰禹王爷。   无尘同千层子都皱起眉:“这是?”   唐博苦笑:“小女唐微儿,今早小女在屋顶习武,突然晕厥,不慎头磕破,醒过后,便是是这般模样。”   “哦?”   无尘疑惑,一把拽住唐微儿,翻掌拍在她纤柔的背上,掌间流过冉冉白光,用道法替她治疗。   传了大半柱香的功夫,唐微儿的眼底依然呆滞,无尘只得放开她:“她的大脑在潜意识地逃避一些东西,这个我帮不了她,得看她自己。”   唐博和花离心里咯噔声起,不是装的?真疯了?   唐博急了:“难道,难道没其他办法了?”   无尘拍拍他的肩:“别急,待我回到昆仑后,替她专门研制一种丹,理应不难治疗。”   唐博望向拉住唐小虎疯疯癫癫的女儿,愣愣想了半晌,众人都在等他议事,大局为重,才觉自己失态,忙比起请的手势:“那还有劳无尘大师了,这边请。”   禹王爷很是怀疑她是装的,如果没发生这些事,他定会试探她一番,如今也只能由她去。   一行人去了唐府密室,花离被称为仆人自然没资格参与,只得陪唐家两兄妹在外疯玩。   唐府突然多出三十来号人,吃住自然得安排妥当,转眼夜间饭席一过,虽唐家宅子若大,但客房也就十来间,除了两位道高的长辈各自单间,其他都是两人一间。   花离还是被安排与钱一通住一起,好在钱一通被师傅叫去促膝长谈,否则他肯定会打死他。   他一下午到现在都不能说话,唐小虎还以为他被那些尸体吓傻了,也没多问。   晚饭亦食得无味,早早地草草洗完澡,去除一身血腥,躲进被窝想睡个香甜。   奈何事发突然,他连感冒抓药都忘了,夜间温度一降低,满身瑟瑟恶寒起,尽管他裹了很厚的被子,仍然冷得不停颤抖。   头昏脑涨鼻塞眼花接而来袭,加之钱一通封掉他气息,想打喷嚏怎么都不出,憋得心里直骂娘。   翻来覆去又难眠,只好爬起身去寻水食。   落到雅致的红木雕花桌旁,桌间备有精品瓷壶一套,茶水尚有余温,烛火苗苗,映得病央人儿面憔悴。   饮了口茶,花离心乱如麻,我这都是碰上些什么破事,好容易得到仙丹不吃害得毛毛也不见了,好容易看上个姑娘因为自己的馊主意变疯了,好容易脱离风月楼那天天挨饿的鬼地方又落进这个臭道士手中。   现在报应了吧?又感冒又不能说话,连个屁都放不出……   哎!果然是害人之心不可有啊,一识道长霉运连,莫不是上辈子,是我欠他的?   捶捶青丝散落下焦烂的额,又抿口茶,连叹气都发不出声,这憋屈着实难受。   想发泄砸掉手中杯,又是别人家的,忍,我忍!该死的钱无赖,别让我同你单独相处。   思绪间,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到窗外,花离差点没跳起身,只因那格格镂空朦胧的花窗后,趴着一个诡异的头颅。   因为光线原因,花离只见得一抹奇怪的剪影,那颗头颅比正常人脑袋要大,似乎戴了顶宽大的护耳帽,有点像无顶令的士兵头盔,两边护耳特别长,但是,比正常头盔大了许多。   虽然花离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也能感觉到外面有一双眼睛正透过花窗格子死死盯着自己。   心下骇然,莫不是,这东西就是杀死那些士兵的怪物?   莫不是,这便是钱一通口中说的危险?难道,它要对我下手了?   这满院住的都是修士,他们怎么没发现?   强压住扑通扑通狂跳的心,抓起条红木独凳就朝门边蹑手蹑脚地按过去。   管他是什么,就算死也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怪,能杀掉如此多人。   窗外的东西很明显发现了花离的想法,黑影缓缓朝下移去。   花离懒得再装,直接冲到门边,一把拉开门,闭上眼睛劈头盖脸就对准门外一阵乱砸。   “你搞什么?”   钱一通低沉的声音传进耳,花离睁眼一看,门口正站着扣住他手腕面色阴沉的人。   看他那眼光,很明显,第一下是被砸中了的,花离懵懵望向他,侧头看了看窗户那边。   一只铲状竹编簸箕正躺在花窗脚下,似乎刚被人抛弃,还在地上打晃。   搞了半天,是这家伙头上顶着簸箕在外面偷窥,所以那影子才如此古怪吧?   清浅瞬间燃起怒火,丢开一只抓凳的手,指住钱一通用口型:“你!你……”   钱一通锁了眉,直接将他按进屋,反手扣上门栓,夺过他手上凳丢开,刷刷几抹道法,拉住人翻来覆去一整狂点,解掉花离身上封锁。   完了单手夹住他下巴,强行拖去床边,粗暴地扔人上床:“爷费心费力地护你,你却躲在门后偷袭……说吧,是不是想打死我逃跑?”   花离被他一阵强拖掐得差点窒息,这下好容易喘过气,怒火冲天:“我去你娘的偷袭,你躲在窗户后面装神弄鬼干什么?”   “我装神弄鬼,我什么时候装神弄鬼了?”他揪住他衣襟,才洗干净的身体毫无遮拦地散发出清清淡淡的桃香。   “你还装?刚才窗户上的影子不是你吗?你就这么喜欢玩偷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好欺负?所以才想把我玩弄于鼓掌之中?”   烛火的光软了因愤怒而粉惹俊美桃面的颊,让人欲罢不能。 第80章 花离失踪了   他爱死那张绝世的容颜,爱死那湾澄澈透灵的清浅,但他不喜欢他顶嘴,不喜欢他凶,不喜欢他不听话。   他想将他按在怀,将他压在身下,将他完完全全地占有,他如此,想了许久。   久到第一次遇见他,亦或许,更久之前。   “我若是想玩你,你还会活到今天吗?”他想极力做出冷凛的模样,眼底却难掩那片从心尖涌起莫名的炙热。   花离讨厌他这种眼神可以说到了痛恨的地步,这样的眼神无疑在赤裸裸地向他宣判,你就是被压的那个。   瞬间炸毛:“你他娘的不就是想上我吗?好呀,来吧,我给你上,上完咱们各走各的道。”   吼完,还真就自顾自疯狂地去扯钱一通衣裳:“来吧,把你想做的事做出来,省的你在缠着我。”   钱一通惊愣,那时硬是未反应得过,当他回来神时,自己衣裳已被拔掉大半,露出浅古色线条完美结实的人鱼肌。   花离失掉一秒心,抖着指尖去触让他都羡慕的胸线,这身子,为何,如此熟悉?   如果我没猜测,他的小腹右侧,该是有一小块焰红色龙形胎记。   我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   颤颤巍巍将指尖游移到他腹部,犹豫好久,终是忍不住,去扯他的裤带。   钱一通整个人完全处在失控的状态,只是这微不足道的触碰,就让他的大脑进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癫狂被无数软毛刺不痛不痒骚撩的怪感。   许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在驱使。   他钢铁般挺直了。   花离清楚得见隆起的暗灰色长裤,都是男人,他知道那是怎么个回事,停顿了一下手上动作,还是拉掉了裤带。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人的腹部,肌肉健美,一小块焰红色栩栩如生的龙形胎记烙印在浅古色有微微泽光的肌肤上。   突如其来的惊雷炸脑,花离整个人都不好受了,我与他,前生,究竟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关系?   见他停下来,他气息急颤:“继续,不要停。”   花离见他脸红脖子粗的样,恼怒不已,质问:“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胎记?”   “什么胎记?”他压住沉重气息,拉过来人将唇贴到他光洁的额头。   “呼!”   猛地推开,紧接着,“叭!”狠狠一耳光:“我问你,你的胎记是从哪里来的?”   钱一通直接被拍懵,良久:“胎记当然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你咋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知道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我是想问你……”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我会认识这个胎记?为什么我对你的身体如此熟悉?为什么你总是让我莫名想要屈服?   天,我凭什么要屈服?   真的有前世轮回这一说?还是我们以前就认识?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彼此忘了对方?   怎么可能?我的一生,连几岁开始换牙都记得清楚,哪会有机会跟这种人认识?   “问我什么?”   他凑过来脸,目中光色又炙炙灼灼:“是你说让我上你的,男人说话就得算话。”   花离烦得慌,推开他就欲起身:“我是妖,可以说话不算话。”   钱一通生气了,拉住他胳膊搂入怀:“你又耍我?”   “大哥,我希望你正常点。”   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涌上心头,突然发现,他不反感这个男人这么搂住他,不反感这个男人肆无忌惮勾他下巴,不反感这个男人三番两次吻他。   甚至,他的身体在发出奇怪的信息,他们,或许应该做更亲密的事。   “正常?让我占有你,品尝你的滋味……或许,我会恢复正常。”   他火燃了全身,连下巴都滚烫,贴到花离耳根吐气亦是热。   焦躁,极其焦躁:“放开我,神经病!”   紧紧环住,用唇游走在花离不知是因愤怒还是别的原因粉红醉满的耳垂:“你嘴上嚷着放开,实际心里还是同我一样,想要尝尝吧?”   快要疯掉,是的,花离起了反应,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对男人有反应?   “我想尝个鬼!”   急躁去推开那人就要贴来的唇,清浅里写满挣扎同抗拒,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到隔了桌椅屏风外间墙壁上的花窗。   那个簸箕的剪影尽然悄无声息地又趴在花窗外面,仿若幽灵一般诡异的脑袋正一动不动盯住屋里看。   真不是他搞的鬼?   花离背脊恶寒猛然袭来,他不是耳力了得吗?怎么连这个鬼影都未发现?他回来之前没看见这个东西吗?   忍不住寒颤骤起,钱一通已然魔怔,被推开后又过来咬他耳朵,见花离打颤,呓语般问:“你怕了吗?”   花离任由他啃咬,木然点头,惊恐了清浅呆呆望向窗户那抹鬼影。   钱一通明显觉查到他身体绷得僵直,不正常,理智接而恢复清醒,抬眸眼光一厉,瞬间扫到窗外,亦见那鬼影。   “嗯?”   那鬼影似乎看见钱一通甩来的刀光,吓了一大跳,整个影子一阵抖动,向下滑落去。   “是那个玩意?”   钱一通收起散乱的气息,低低问。   花离点头。   才点一下,却见眼前一花,钱一通已经拧起他飞速移动到门外。   他甚至没有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开的门,什么时候整理好的衣裤。   只有嗖嗖与空气摩擦产生的气流突然灌入口鼻,冷得他一阵颤抖。   能看见时,夜空月色朦胧,月下树影婆娑,回廊几盏八角灯笼错落有致,将绿桂飘香的院子映得幽幽深深。   簸箕还丢在青砖镶嵌木窗的墙角,仍然在打转,却不见那怪。   隔壁房间住的昆仑俩要好弟子,听得响动亦是开门查看,钱一通耳轮一侧,将花离塞回屋内:“别出来。”   刚带上门,隔壁门便被打开,探出俩个俊逸的白衣美青年,一看是他,拱手道:“师弟,什么情况?”   “十七师哥,十三师哥,方才可听得外面有何异样?”钱一通回礼。   十七周围打量一番:“似乎有妖气,又好像不是。”   钱一通锁眉,那妖气,是花二毛的:“二位师哥夜间多个心眼,方才通儿在房中见到有东西趴在窗外,追出来时,却什么也未发现。”   “嗯,多谢师弟提醒,我们会小心的。”   两个青年又看了看院中,转向钱一通,十三的眼光有些异样:“那时辰不早了,师弟早些休息。”   钱一通知道自己身上沾了花离的妖气,让他们有些生疑,不敢再多作停留:“那通儿回房了,二位师哥晚安。”   “晚安。”两个青年笑得漂亮,朝他挥挥手。   他推门回房,却惊讶发现,门被反扣了。   该死的花二毛,你搞什么?   见两个师哥还在笑望着他,几许尴尬。   故作想起了什么似的去拾起墙角的簸箕,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趴在你房间窗外的,是这个东西吗?”十三迎过来,故意问。   “嗯,不知是人为的,还是其他什么别的故意在搞鬼。”   钱一通斜目撇撇他,也起疑,莫不是,这些昆仑弟子发现了花二毛是妖的身份?是他俩在偷看?   没理由呀,他们要是发现应该早就戳穿才对,昆仑修士眼中,无人能容得下妖。   十三弯下身子,嗅嗅簸箕:“不像是人为的,没有人类的气息。”   忽然将脸凑到钱一通的肩旁,也是嗅:“倒是师弟身上的气息,有点奇怪。”   钱一通丢掉簸箕,冷冷道:“哦,我还没洗澡,扛了一下午尸体,可能惹了尸气吧,我先回房了,十三师哥晚安。”   十三打着哈哈:“好好好,那师弟请……不过,师哥想提醒你一句,有些东西,终是邪物,藏得再好,都会露出尾巴,不该养的,最好不要养,小心玩火自.焚呀。”   钱一通一听这话,怔了怔,早先听师傅提及,昆仑有修士无悔,养蛇妖于袖中,终日与其相伴,百年后,蛇妖吞其心,嗜其魄,得了无悔毕生修为,化着蛟龙飞走。   昆仑掌门大怒,责令门下弟子若有养邪物者,一经发现,斩立决。   “还多谢师哥提醒,通儿怎会养邪物?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恕不奉陪。”   言罢,转身去推门,掌心暗暗给出道法,将门后之栓拨掉。   不去管十三同十七的细细嘀咕,反手关上门,他闭了闭眼。   这只妖生得如此美,若是被这些修士发现,后果会怎样?   不如放了他?不,我不舍。   那怎么办?不可能封他一辈子气息吧?要不,等这件事平息了,求求师傅,看能不能去掉他身上的妖气?   也只能这样了。   打定注意,长长吸气,睁开眼睛,去寻那个故意把门反扣上的人,我如此护着他,他还敢跟我瞎闹。   然而,房间里,空无一人。   只得烛火依然灼灼,融了精美的桌椅,华丽的帷幔,山水花鸟画的屏风,被褥随意搭着的木床,有影在墙壁之上,却全是屋内死物的摆设,不见活人。   该死,他躲起来了?   “花二毛,给我出来!”   因怕隔壁上门找茬,钱一通不敢大声,黑下脸去寻能藏人的各处角落。 第81章 谁的青春不疯狂   先搜寻了床下,没有。拉开紫檀海水龙纹衣柜的门,依然没有。桌下,屏风后,镜台下,连横梁上,他都寻了。   但是没有人。   钱一通没由来的心惊,低吼:“花二毛!”   不可能的,整个屋子就外间一排门窗,他若要出去,自己在外面怎会没发现?   莫不是遁地了?   贴耳于打磨光洁纹路精湛的软木地板上,曲指扣了扣。   很沉闷的声响,不可能有通道。   他不会半点法术,怎么可能凭空消失?是那个窗外的黑影弄走的?   半妖半灵的异体,若能挖食其心,方可解我体中毒……月下美人与水中人的话倏然响起。   他会死吗?   “花二毛,你在哪?”   生平第一次因为害怕而颤抖了声音,回答他的只有不断燃烧跳动的燎燎火苗,滴蜡成泪,染了高脚烛台。   冷静,这个时候应该冷静。   没有任何一丝异物入侵的痕迹,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做到如此悄无声息?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掠走人?   会不会是昆仑那些人搞的鬼?还是那魅灵?亦或者,是那个水怪?   思索片刻,钱一通决定先去找唐微儿,抱剑在怀,冷冷地开门,四下打量一番,没有其他人,展臂轻功起,飞往那夜的高墙。   夜苍之月,模糊得厉害,仿若染浑的浊湖,晕浩迷茫,连光,也黯淡了。   只有满院桂树,暗香不减,与雾凝结成霜,气温变得寒凉。   踏过一院假山顶端,钱一通轻飘飘落在高墙瓦檐间,放眼望去,塘水幽静,倒映着吊角楼上深闺花窗明黄的灯火。   花窗上剪影有三人,都是女人,两个丫鬟追着唐微儿在跑,隐约能闻疯疯癫癫的嬉笑声。   钱一通点出抹道法,化着灵鱼落进那塘池水中,灵鱼在塘底快速游搜,除了清澈澈的水,什么也没发现,连一条鱼都未曾发现,却在池塘壁四周,见得无数像是天然形成的圆形孔洞,孔洞内水流缓慢,有进有出,才使得这潭池水水位不增亦不减。   只是不知,那些孔洞通往何方,灵鱼因是道法控制,范围有限,游进一个暗黑幽深的孔洞中,没出一小段距离,便散了灵体,消失在水中。   钱一通只得作摆。   这唐府看来不简单,单凭自己一己之力,要找出花二毛恐怕很难,得去找师傅帮忙。   想罢,飞身下墙,直接去到另一处院落,去敲师傅的门。   窗内有光,想必师傅还未歇息,但不知为何,很半天才开门。   千层子拉着肩上披搭的外衫,发有些散,脸色红润:“通儿,半夜来找师傅所为何事呀?”   “师傅,我能进去说吗?”钱一通做错事一般垂下头。   老头子脸上明显掠过一丝僵化,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哦,进来吧。”   吱呀声很缓慢带动木门,千层子磨蹭半天才打开。   钱一通很着急呀,他怕晚一秒找到花离,只剩具无心的尸体了。   但冒冒失失闯进去,又是对师傅大不敬,只得等师傅慢悠悠退身进屋,自己才跟着进去。   一进屋,扑鼻而来是香炉生的清清淡香,整个屋子陈设几乎和他同花离住那间一致,亦是分为内外两间,有屏风隔断,矮榻雅几。   钱一通意外发现,无尘正盘膝坐在矮榻上饮着茶,和师傅不同的是,他衣冠楚楚,面无表情。   “师傅,那个……那个……”钱一通竟然结巴了,他可不敢当着昆仑的人说这桩事。   千层子见到无尘亦是路过一脸惊讶,不过在钱一通并未察觉之前,就恢复为人师表严肃的模样,正了正身子:“无妨,无尘师叔不是外人,但讲无妨。”   钱一通看看无尘,他并未多言,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遂垂眉冷脸饮着杯中茶。   只得把花离妖体一事隐瞒:“同我一起那个仆人,他,他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回事?”千层子疑惑。   “徒儿同他歇息时,发现窗外有怪影,徒儿追出去看,什么也没发现,隔壁十三师哥和十七师哥听到响动跟着出来查看,徒儿便同他们聊了几句,回房时,那仆人就不见了。”   “你确定不是他自己逃跑的?”   无尘突然开口。   钱一通愕,立即答:“他……不可能逃跑。”   “你封了他气息,我和你师傅都看出来了,只是没戳穿而已。”无尘放下杯中茶,抬眼扫来冷冷的光。   钱一通呆滞,沉默之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师傅,嘭一声,跪在师傅脚下,故作可怜:“师傅,徒儿错了。”   千层子居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责罚,将他扶起:“好了好了,不就是藏个小妖吗,他不见了也好,省得乱你心。”   “……”   这,这意思,他们不打算帮忙?   钱一通跪着不愿起来:“可是,师傅,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要你师傅帮忙去寻一只妖?这事要传出去,你师傅还有何颜面见人?”无尘替千层子答了。   钱一通皱起眉,侧目转向他:“难道师叔不觉得这事奇怪?莫不是,师叔知道他是如何不见的?”   “放肆,你这是在怀疑师叔吗?”千层子扬起手就要打。   “徒儿不敢,只是心中好奇,那人是半灵半妖的异体,无论什么东西得到,只需嗜其心,夺其魄,方可解百毒,得永生。试问这天下,有谁不稀罕呢?”   钱一通埋下脸看似低头认错,语调却趾高气昂,虽然他并不知花离的心有何作用,但他这么说,也是想告诉师傅这些昆仑派的人,有问题。   千层子当然听得懂,瞬间大怒:“嘿,你这臭小子讨打不是?无尘师叔向来为人光明磊落,怎么会在背地里搞这种小动作?”   作字还未出口,扬起的手就要落下,无尘见状,忙起身赶来阻止,哈哈笑道:“罢了,罢了,我很欣赏你的胆量,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那妖着实生得美,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他迷住了?”   这话一出,千层子同钱一通皆是怔。   千层子抖发着手指脸色极其难看,质问:“是不是?”   钱一通不敢抬头,如果他回答是,自己是师傅最引以为豪的徒儿,师傅还不得气晕过去。   人总会撒一些善意的谎言,违自己的心,却能顺他人的意,尤其是你在乎的人。   沉默良久:“不是。”   “不是那就好,正好无尘师叔坐下有位乖巧的女徒儿,生得甚是水灵,通儿呀,你也大了,是该成个家了,否则我蓬莱修仙者后续无人,怕是要断了门派吧?”千层子讲得神色凄凉,看着让钱一通心生不忍。   无尘也道:“是呀,昆仑蓬莱自古便有联姻,师叔见你亦是一表人才,我那女弟子与你倒是般配得很,等这件事情平息,我便将她许配与你吧。”   “啊!师傅,徒儿……不想这么早成家。”   钱一通着急,什么女弟子?我可不想要,我只想要那只花妖。   “什么不想成家?成家是迟早的事,就这么定了,今晚时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为师同你无尘师叔还有要事相商。”   千层子拧起他衣领便朝门外拽,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这下倒好,找人帮忙,没得帮,反而还给自己硬塞了个媳妇。   “师傅,你帮我找找他吧,师傅……”被丢出来的钱一通拍打着雕花门窗。   奈何,拍了半天也无人应答。   “行,你们拽,你们不帮我去找唐小虎同禹王爷。”孩子似的撒泼。   正要转身时,门被打开了,是无尘:“我说你这孩子还不明白吗?我们不是不帮你,是怕你误入歧途,时间会冲淡一切,他不过是你生命里一个路客,忘了他吧。”   他揪着心,回廊路盏灯笼里的烛火将要殆尽,亦颤抖了,他的睫。   “……能忘吗?”   他侧目,语调压抑亦哑声。   无尘皱了皱眉:“孩子,你要试着自己长大,错误的人,再怎么爱,终不会有好结果。趁那毒牙还未生根,早些拔掉,虽痛了些,但好过最后拔不出来刺得又痛彻心扉。”   呵,已经生根了,还能拔掉吗?   “多谢师叔教诲,我想,我是成年人,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   钱一通离开了,纵使碰得头破血流,纵使粉身碎骨,无愧于心,就好。   无尘摇头叹气,进了屋。   矮榻间的千层子衣敞发乱,虽发须花白,但玉面俊颜,宽大的袍子下隐藏着纤纤玉体,加之香炉生烟,烛火煌煌,甚是让人垂涎。   无尘冷着眼光在他身上停留,半晌才走过去,扯住他胡须:“你那个徒儿,跟你一样,没救了。”   千层子迫不及待去拔他衣物,气急:“谁的青春不疯狂?”   “可惜,他爱的,是妖。人妖殊同,结局,只会比我们更惨。”   无尘并不着急,按住他的手揽进怀。   千层子笑了笑,探手到无尘面无表情的脸:“所以,你会帮我除掉那妖的对吧?所以,这是你做的,对吧?” 第82章 失踪的毛毛   “不,我是打算这么做,不过,我还没动手。”无尘紧紧盯于怀中人,几年不见,他虽染花发,姿色却不减反曾。   千层子闻言犀利了目色:“什么?不是你做的?”   “嗯。”无尘滚动了喉结,垂下眼去睇那半敞的身子。   “莫不成,是那魅灵?”他焦愁了模样,翻起身,没心思做了。   无尘提了提嘴角:“你慌什么?借她的手能除掉他不是更好吗?”   “三千年前,我的祖先将魔界封印藏在那魅灵体内,并用蛊咒让其世代相传,那人是半灵体,怕的是,她寻得邪术,将那封印转体,成功了倒好,若是未成功,魔界之门打开,天下,将会大乱。”   无尘拉过来满脸忧愁的人,合上眼,将下巴靠在他耳畔,用胡须轻轻扫着他裸露的肩:“所以,你要我助她成功吗?”   他敏感于那胡须带来的瘙痒,抖了身子:“如果通儿知道了,会恨死你的。”   “自从认识你以后,我拉的仇恨还少吗?”环住腰的手不安分起来。   千层子明显僵了一秒脸:“这样,真的好吗?”   “怕什么,只有让他完全沦为邪物,才能让你那个傻徒儿彻底死心,而后,咱们两大门派联姻,将那小丫头硬塞给他,那丫头对付人很有一套,相信很快会让他性取向转变的。”   他边讲边探进道袍内,在肆意妄为,千层子红了面,气紧:“哦?看来你这几年也过得好呀,那小丫头有没有让你的性取向转变呀?”   无尘眼里狼光起:“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千层子气息乱颤。   他扯掉他衣物,丢人在榻:“趴好,试试。”   “试试就……啊……”   ……   钱一通气呼呼地回到房中,他觉得应该仔仔细细检查一遍那间屋的地板,唐府的鱼池都是千疮百孔,地下绝对有鬼。   刚飞身落到回廊时,用作照明的路盏灯笼刚好全数燃尽,整条回廊瞬间暗下,隔壁窗门已黑,只有钱一通所住的房门虚掩,透出丝丝微弱的烛光,花窗还在亮。   方才他扔掉的簸箕终影全无,花窗上投出的影子正是那怪异的簸箕形状,不过,那簸箕在轻微抖动着。   很明显,那东西藏在簸箕下,此刻正在他房中。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哼,看你还如何捣鬼。   钱一通反手拔出后背的剑,执于手,猛地推开门,眼底刀光寒魄,快速扫过整个房间。   那簸箕正好在外间的茶桌上,听得开门声,一下子扣在桌上,不动了。   钱一通一步一步迫近,他未识得任何异物的气息,自然不敢大意,执了剑直端端对准桌上簸箕,已是全副防御的姿势。   临近时,他划出半身道法护体,如临大敌的准备,能在半个时辰灭掉众多铁甲兵,并且将整支军队隐藏得干净,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拐走花离的东西,决对不简单。   脑补一段三头六臂诡异无比的怪物。   定了定神,一剑挑开簸箕。   眼前的景象让他想打人,簸箕下不是什么怪物,也没有三头六臂,只是一只猴,一只龇牙咧嘴高举茶壶做出攻击状的猴。   正是毛毛。   几日不见,它既然瘦得不成猴样,一张皮裹着骨架尽显的小身子,猴腮尖了许多,衬得大眼睛更加突出,要不是有毛撑着,恐怕得难看死。   “你在搞什么?”   钱一通大怒,揪住它尾巴就提起。   疼得毛毛喳喳地叫,爪子上的壶亦被打翻,挣扎了一阵,突然反身缠到钱一通手腕,一口狠狠咬在他手背。   不知为何,它讨厌这个修士,从见到他那一刻起,它就讨厌这个人,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其它原因。   “你敢咬我?”   钱一通吃痛,一把狠狠甩开它,毛毛惨叫一声被砸在地上,顾不上疼,就地一滚,四只爪子并用朝门口跑去。   “别跑,你主人呢?”   钱一通急眉,飞出一抹道法打关上门,毛毛跑得甚快,刹不住脚,一头撞在刚好被合上的门板上,又是一声惨叫,跌跌撞撞在原地晃起圈,随后,软在地。   啊!死了?不会吧?   瞬移过去,拧起毛乎乎的小身子:“喂,猴子,醒醒,别死呀。”   可惜圆圆的小脑袋无力垂下,搭着眼皮已经奄奄一息。   怎么办,我打死了它,花二毛若知道,该是有多伤心?   不行,不能让它死,医生,对了,找医生。   烦躁的提起猴,飞身去了陈大夫所住的院子。   这个夜,注定不平静,很快他就通知了唐博同禹王爷,派人全院搜查,希望能找出花离的踪迹。   然而直至天明,没有任何消息,花离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昆仑派只是象征性的派出几名弟子帮忙寻了圈,两位高人已歇息,不便去打扰。   毕竟,半路冒出来的仆人没有谁会多在意,那么多铁甲兵不也失踪了吗。   只有这三个男人一宿没睡,唐博,禹王爷,钱一通正黑着脸围坐在院中石桌旁,石桌间斟有一盏热茶,佣人们刚抹过的桌面还残留凝露的痕迹。   空气甚为干净,透了寒,拥着周围绿桂传来的暗香迎接一天太阳,只是,今日,日浑云灰,苍穹阴沉沉无光。   唐博在担心着女儿腹中的孩子没了爹,钱一通和禹王爷在担心着没了心上人。   “现在怎么办?”禹王爷打破沉默。   唐博看了看他们:“要不,等两位高人起了,找他们商量?”   “一个仆人而已,我师傅不会插手的。”钱一通冷音。   禹王爷问:“对了,你为何要在你师傅面前说他是仆人。”   侧目横去眼光:“我的事,你不用管……总之,我是为他好。”   唐博着急:“二位,不管怎么样,必须得将人找出来。”   禹王爷和钱一通同时看过来:“对了,你这么急做什么?你的女儿为何疯了?”   唐博被问得语钝:“这……他毕竟是小虎的朋友,在我家失踪了,我定然着急。”   顿了片刻:“至于小女,我已经解释过了,不想再做解释,如果王爷嫌弃,可以提出退婚。”   禹王爷猛地抬眸:“她不会是装的吧?目的就是让本王能退婚?”   “装!你看看她现在什么样子,像是装的吗?”唐博拍了把桌子,差点跳起。   “哦,我懂了,你该不会私底下认了那花二毛为女婿吧?”旁边的钱一通寒寒道。   “怎么可能,我唐博且会是那种人?”唐博明显在躲闪眼神。   钱一通的眼光掠过绿桂旁边的那池塘水:“这个我现在没心思同你争论,想问一下,贵府的鱼塘可是全部连通的?”   “对呀,怎么?”   “是通往城边那个湖吗?”   “这个我不知道,这处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曾听太爷爷提起,这里曾经也是一个湖泊,只是被改造成了宅子。”   “他们为何会在湖泊上修宅子?”   “记得我太爷爷说是为了风水。”   “你能派人将我住的那间屋子挖开吗?”   “……这个。”   “我想确定他是不是专到了地下。”   唐博面露难色:“行吧,我去安排人手。”   “多谢。”   钱一通朝他拱拱手,却见唐家佣人同一个士兵匆匆赶来,两人额头皆抹汗。   士兵道:“启禀王爷,张县令派人来前来禀报,洛城目前为止接到五十启人口失踪案,衙门已被群众挤爆,还望王爷前去解难。”   唐家佣人跟着道:“禀报禹王爷,老爷,钱公子,昨日重伤的李将军已苏醒,嚷着要见禹王爷,还有钱公子的那只猴亦苏醒,似乎很不满被绳索捆起来,已经抓伤两个佣人。”   “你先回去让张县令顶着,我随后就到。”   禹王爷打发走小兵,三人一同去了陈医生的院子。   禹王爷自然是去见李大龙,钱一通去见了毛毛。   毛毛脖子被系着铁链拴在木柱上,旁边被咬断了两根麻绳,地上洒落些许香蕉苹果胡桃等,它的样子特别凶,龇牙咧嘴不让人靠近。   钱一通进到屋内时,它便躲到漆了株色红漆的木柱后,丢给钱一通一个冷漠的背影。   “我说,一只猴你还装什么高冷?”   钱一通抱住臂膀,没好气道。   毛毛不想理他,你差点把我打死,还拿铁链拴着我,把我当什么了?   钱一通又好气又好笑:“行了,我给你解开,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你的主人去哪里了?”   毛毛侧了下脑袋,那你会伤害他吗?   钱一通可猜不透它在想什么,以为有门,继续道:“你告诉,我帮你去救他,行不?”   毛毛总算转过头来,用猴语道:“你确定不会伤害他?”   钱一通听不懂:“你说什么?”   毛毛给他打了个手势,虽有些复杂,钱一通大致猜得:你见到他后会不会杀掉他?   因为抹脖那个动作,它做得很像。   “你是怕我杀他?”   毛毛点头。   “蠢货,我爱他都来不及,怎会杀他?”   毛毛愣了愣,戳了戳他的胸:你……爱他? 第83章 幻觉   钱一通这次看懂,笑了笑,点头。   毛毛不明白,人类雄性同雄性也可以相爱吗?   小心翼翼替它解开铁链,试着问:“你别跑,带我去找他,好不?……没有他,我不行的。”   毛毛抬起水灵灵的大眼睛,望过来,点头。   铁链落下时,它嫌弃地拍拍身子,拾了只香蕉,大摇大摆往门外走去。   撇了眼钱一通,用眼神示意他:走吧。   嘿,这猴子怎么搞得像老大爷们一样。   自己还成小弟了?   不过只能跟在它身后。   路过的唐家佣人,都忍不住掩嘴笑。   因他着急去寻花离,只得将自己的去向同佣人交待一番,让佣人转达于唐博,便随毛毛穿过奇石嶙峋的假山,来到一处墙脚。   墙脚四围乱草枯黄,爬藤的山虎已红,织成网状,颇为好看。   毛毛勾开一块用来掩饰长满荒草的石板,露出黑洞洞深邃的通道,指了指里面。   有湿气扑面而来,能隐约听得流水声。钱一通想也不想,便抓住毛毛跳下去,一落如千丈,踩得地面时,顶头已无光,四周黯得黑魆魆。   空气极为阴冷潮湿,是流通的,有风寒面,入耳是水流潺潺声。   此时的钱一通并未带包袱,怀里也没有火折子,只得划出抹幽蓝的道法,去观察四周情况。   是地下河流,沿河的通道甚为崎岖,且到处都是叉洞,大小高矮不一,壁上怪石挂成条,很湿,许些石条滴着水,形成千疮百孔天然的溶洞。   钱一通被眼前的景象委实吓得一跳,那曾想这唐府的地下别有洞天。   毛毛比划着爪子,进去一条半人高的溶洞,让他跟着走,并打了个不能发声的手势。   钱一通明白,这里通道太多,如果发出声,回声定能传得老远。   只得半曲身子跟在毛毛身后。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边的溶洞挂石愈发变得多,密密麻麻挤得人看着眼涨难受。   钱一通只感头昏眼花,伸手去拍前边的毛毛,谁知这一拍下去,他的手既然拍了个虚空。   没错,他的手掌穿过了那毛绒绒的小肩膀,什么也没触到。   一瞬间警醒,眼风寒澈了光:“你不是毛毛?”   毛毛回过头,一双眼睛依旧水灵灵,竟然发出人类的声音:“你说什么?”   而且是女人的声音,十分清脆,传到其它溶洞内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钱一通听得心口直添堵。   去他大爷的!上当了!   反拔了剑,冷声问:“你究竟是何物?”   毛毛嘻嘻地笑出声:“我同你一样,一样爱他,不过你没有机会了,明日中秋,我们会举行盛大的婚礼,血月将会为我们见证,洛城所有的人都会死。”   又一阵嘻嘻的笑声:“那群修士也会死,整个洛城会被大水淹没,念在你也爱他的份上,我将你困在这溶洞内,至于你能活多久,那就自求多福吧!嘻嘻……”   “什么鬼?满嘴胡说八道!”   钱一通听得莫名火大,挥剑就要砍下眼前的猴,毛毛手上却突然多出只木瓢,那瓢里竟然是暗红色的岩浆,想也不想的朝钱一通泼过来。   溅到脸上的,不是想象中火辣辣的痛,而是寒凉凉的冰,刺骨的冷。   猛然回神,再睁眼,那只猴担忧地望着他,爪子拽住一只还在滴水的木瓢瑟瑟发抖,因他的剑,离那猴脖只有一指距离。   怎么回事?难道刚才的全是幻觉?   毛毛打着手势告诉他:我说过不能出声,你刚才想杀了我。   钱一通锁起眉:“你究竟是什么?”   毛毛懊恼又惊恐地跳过去捂住他的嘴,然而一切都晚了,钱一通眼前的画面瞬间变了。   四周全是人,在洛城的大街上,男男女女鼓掌在笑,他被挤在人流中,前方传来鼓锣声,他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花离骑着高头大马,红衣伴身,俊美绝伦,胸前大红花尤为刺眼,新郎的模样。   身后的花轿在轿夫肩上摇摇晃晃,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   幻觉,一定是幻觉!   钱一通努力压住想要扑上去的冲动,提醒着自己,我和一只猴在唐府的地下,那只猴让我不要出声,一定是我出了声,导致的幻觉。   马背上的人儿从容的路过他,唇边画着若有若无的笑,眼角余光扫来时,全是鄙夷同嘲讽。   虽深知这只是幻觉,但为何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笑话,他抓不住他,也得不到他。   这荒唐的爱恋,终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任凭你掏心挖肺,他不会爱你,这就是事实。   于是,连看你的眼光,都充满嫌弃。   终有一天,这幻觉会真实上演,他或他,都会迎娶轿中顶着红盖头不知长相的新娘。   他爱他这件事情,终会被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唢呐同锣鼓声喧天,人潮掌声雷鸣,钱一通却听得扎耳,心上突然生了刺,亦扎得痛,有杀人的冲动。   幻觉,全是幻觉,我不能杀人,若是杀了人,等我清醒时,那只猴肯定死翘翘了,得找到方法,脱离这幻觉。   钱一通,给爷醒过来!   他推开后面的一对男女,正要离开,那个女人眼泛花痴,喊道:“哇,快看,新娘子是禹王爷!”   禹王爷?   他停下来脚步,表情僵在脸上,怎么可能是禹王爷?   猛然回首,路过的花轿被漆得绯红,他掀开漂亮的窗帘,露出一张描了眉眼俊朗的脸,笑得着实让人恶心:“我可以为了他换上女装,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宣布我是他的新娘,你敢吗?”   怒火攻了心,钱一通那时理智尽失,该死的禹王爷,现实你同我作对,这幻象中你还同我作对。   去死吧!   终是没忍住,抽了剑。   挥砍过去时,眼前突然一黑,画面一转,变成漫无边际波涛汹涌的湖泊。   他在湖上飘,整个身子晃荡得厉害,随时都有沉下去的可能。   突然间一个大浪打来,活活将他按进水中。   冰冷的湖水铺天盖地的灌进他口鼻,让人窒息,费力的挣扎了好一阵,总算冒出头躲过那浪。   才要吸口气,突觉后脖被人按住,扭过头时,那禹王爷正阴怂怂地朝他笑,接而将他往水中按。   他想杀人,但冰冷的湖水让他清醒了许多,他是在幻境中。   很快意识到,那不是禹王爷,是那只猴,如果我杀了它,花二毛会恨死我的。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如何才能摆脱这幻境,回到那洞中?   正焦虑时,脑袋又被禹王爷提起:“你不是爱他吗?本王就看看你到底有多爱,你愿意为他做什么?去死,你愿意不?”   讲完,又将他整个人按入水下。   去死?对了,或许在这幻境中死去,便可摆脱。   想来,也就不再挣扎了,任由铺天盖地的冰冷如针刺一般扎入五脏六腑。   肺里瞬间涌进无数的水,空气很快被挤干净,钱一通窒息了,大脑完全处在一个空白的阶段,耳畔水声换成嗡嗡的轰鸣,最后连那轰鸣声亦渐渐远去。   之后,整个世界,消失不见。   ……   花离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条木椅间,还被换了红装,不过不是女装,是男装,貌似新郎的正装。   他见得几张熟悉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那黄脸男的手下。   在一间老旧的破屋,梁上结满蜘蛛网,窗门都封锁着,到处都是灰尘,四个大汉守在门边,立得僵直。   他依稀忆起,自己被钱一通塞回房间后,眼前晃过一道人影,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失去知觉。   此刻只觉浑身无力,头昏脑胀,不知道是因为感冒,还是被人打的。   抬了抬清浅,有气无力道:“我说,你们不无聊吗?绑我第一次,还绑我第二次,这次又想将我卖到哪里去呀?”   一个大汉听到他说话,扭头走来,眼神很是空洞,走路的姿势也极为扭捏。   开口更是惊人:“花公子醒了,肚子饿吗?奴婢去为你准备点吃食。”   花离完全震惊,整个大脑处于一种腾空状态,只因,那大汉的声音,居然是女人的声音。   惊了半天,咽咽唾沫:“大,大哥,几天不见,你变性了?”   大汉扭捏地一笑:“哎呀,花公子真是会说笑,人家一直都是女儿家啦。”   花离就差没吐血:“……行,你们绑我来做什么?”   “今日,你同郡主大婚,你说绑你来做什么?”   那大汉翘起兰花指,眼神却极为空洞,看得花离那叫一个胃上翻江倒海,三观尽毁。   强忍住恶心:“什么郡主?”   “当然是翠灵郡主啦!”   搔首弄姿的回答让花离惊落一身鸡皮疙瘩。   翠灵???   不正是吴老夫妇的女儿吗?我怎么和她大婚了?她怎么又成郡主了?   是幻觉?梦境?   “……我……我是在做梦吗?”   慌乱了清浅,好半天,花离才问。   那大汉笑得如扯线木偶,声音却清灵灵动人:“当然不是啦,现在还不是吉时,吉时到了,你自然就知道啦!”   什么玩意?   这他娘的,是搞哪一出呀? 第84章 空城   思索良久,花离苦了脸:“那个,你说你是女儿家,我古且唤你一声姐姐吧,成婚这种事情,他得经过双方同意,就算双方不同意,也得经过双方家长同意,你看,这个……”   那大汉空洞洞的眼神茫然扫来,声音变得有些凄惨:“这么说来,花公子不喜欢郡主了?”   本是喜感的画面突然变得诡异无比,花离倏地怔住:“这……这个,翠灵那个姑娘,她很漂亮,又乖巧懂事,还孝顺。只……只是……”   “只是你不喜欢她?”   女声又凄惨了许多,大汉的脸嗖一声,陡然凑来。   花离在他眼里见得阴森森的黑气,他呼出的气体潮湿而又阴冷。   瞬时明白过来,这大汉,已经不再是人类。   努力挤出一抹笑:“喜……喜欢。”   “嗯,那就好,现在你需要吃东西,因为过了今晚,你再也品尝不到人间的美味了,嘻嘻嘻……”   大汉眼底的黑气消散下去,声音恢复清脆。   “什么意思?”   我会变成和他们一样吗?女人的声音?傻子一样的眼神?   我的天,不带这样的。   “什么意思?嘻嘻,告诉你也不妨,过了今晚,你就会成为弱水之颠唯一的继承人,郡主会与你生生世世幸福生活在一起,只不过,你的生存方式会有所改变。嘻嘻嘻……”   那嬉笑声听得花离头皮直发麻,笑够了又道:“我们都会得到解放,进入转世轮回。三千年呀,这一天终于盼来了。”   “什么弱水之巅?什么继承人?什么解放?究竟什么意思?”花离莫名其妙,无数疑问困扰着他,顿感脑袋一团麻。   讲话间另一个大汉从屋外推门进来,挎着只多层刻花精雕保温檀木食盒,同两只土陶瓦坛,亦是女声:“花公子醒了?这是公主殿下派人送来的,最后的午餐,嘻嘻……”   “嘻嘻嘻……”   门边的大汉掩嘴笑着一团,七手八脚拆开食盒,人手一盘美味佳肴,捏住竹筷夹肉的夹肉,执酒的执酒,纷纷往花离口里塞。   花离哭丧着脸:“各位姐姐,能不能替我解开,我自己来?”   将才那个大汉撒娇道:“不行,公主殿下有吩咐,必须亲自喂你吃完。”   强忍着恶心:“敢问,这公主殿下又是谁呀?”   “当然是郡主的亲娘奾公主啦!”   “嘻嘻……”   翠灵的亲娘?吴老太?   她真还活着?   搞什么?   ……   短短两日,洛城的人消失了一大半,唯独唐府同风月楼还剩下些许人,整个城市如同一座空城,县衙的县令,禹王府的士兵,街上的百姓,豪宅的富人,全数消失得干干净净。   李大龙只描述出那个戴面具的老太,和那些诡异的头颅如何杀死自家兄弟的,后来又遇花离被救起,其他的,他一无所知。   唯一知道最多的钱一通也失踪,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因连同他传话的那佣人,亦消失了。   禹王爷派出去寻人的人,没有一个人回来。   昆仑的弟子搜遍全城,只寻得被邪术压住妖气的风月楼。   于是,千层子同无尘领着最后的人马,与风月楼的媚三娘对峙着。   日色模糊得厉害,落到空荡荡的大街上,照得人昏昏欲睡,连风,都燥热了。   风月楼门口,媚三娘叉腰站于大群轻纱罗群漂亮的女人中间,铁头带人护在两边。   这一边,无尘冷冷看着她们,千层子一脸严肃,唐博同禹王爷焦头烂额,身后昆仑弟子纷纷按住剑柄,已是防御的姿势。   “哟,二位,多年不见,不坐下喝杯茶吗?”媚三娘打破沉默。   千层子很绅士朝她拱手:“媚掌柜,往日恩怨咱们暂且不提,今日之事不简单,还希望你我二人能连手,阻止洛城接下来的浩劫。”   “连手?哈哈哈,道长还真是会说笑,我们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同你们连手?”媚三娘捐住手帕笑得冷。   “现在不是扯这个的时候,三千年前,你的祖先也有参与到封印之事,如果魔界之门一旦被打开,人间将会陷入到无尽的般若地狱,你的族人,也不会好过。”   千层子讲得义正言辞,还很友善的没有说她们是妖孽。   媚三娘听得却很是刺耳:“族人?哈哈哈,真是够讽刺的呀,这三千年来,你们这些正义之士不是口口声声称我们为妖孽吗?还到了赶尽杀绝的地步,如今,反而要我们帮忙?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呀,哈哈哈……”   “世上没有永远的仇人,我希望你能以天下苍生为重,我们连手阻止这场浩劫,等事情过后,你们若走正道,我们便既往不咎。”   “哦?正道?何为正道?你们在背地里做的事,别以为能瞒天过海,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迟早会被曝光的。”   “你在此开风月楼,背后又很光明吗?”无尘突然开口。   媚三娘愣了愣,脸色明显转成刷白,扬起媚眼瞟向他,好半天才竭力笑出来:“呵,彼此彼此吧。”   千层子瞪了瞪无尘,继续朝媚三娘拱手:“希望媚掌柜能抛开儿女情长,大局为重!”   媚三娘想努力保持笑容,却怎么笑不出,瞪着无尘看了好半晌,才凄声道:“好呀,除非,他求我。”   “你别太过分!”   无尘怒了:“我只不过是想借……”   “啊,哈哈,那个,既然媚掌柜不愿出手就算了,这个生死关头,咱们还是赶紧想其他办法吧,今夜血月,是个魔界之门打开的好时机,咱们还不知道那魅灵要在哪里摆阵呢,是吧?”   千层子打断无尘拉住人就要走。   “今夜血月?”   媚三娘在他离开的瞬间冷声问道。   千层子忙刹住脚步:“对呀,想必媚掌柜的族上也有过关于血月的传文吧?”   媚三娘抱住手,横眉思索片刻:“你们想怎么做?”   “就是借贵地的天劫阵小用,当然,如果媚掌柜能帮忙对付一下将要发生的战争,我等感激不尽。”千层子再次风度翩翩朝她拱手。   媚眼放出怀疑的光扫向无尘,又转到千层子脸上:“好吧,黄昏入夜时,你们再过来吧,现在风月楼不做生意。”   “多谢!”   千层子再次拱手,领着人马回去唐府。   媚三娘亦领着众妖回到风月楼,命令彩蒂带人去准备天劫阵,余下铁头在她房中傻站着。   所有的伪装在此刻轰然倒塌,她软进铁头怀中,揪住手绢泣不成声。   铁头闷闷地替她顺了背,嘤嘤地哭了许久,才抽泣道:“我曾经如此爱他,他却选择了那个男人,什么人妖殊同,什么正邪不两立,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道德沦丧……”   又是一阵嘤嘤地呜咽:“想我媚三娘虽算不得倾城倾国,也能称得上闭月羞花,却偏偏输给一个男人,好恨他当年为何不一剑杀了我……”   “……呃,毕竟是自己爱过的人,输了就输了吧。三娘,你别这样……”   铁头傻傻地不会安慰人,只是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漂亮的女人,讲话哑了嗓子亦有些哽咽。   看得媚三娘破涕为笑:“好了,没事了,去做事吧,三娘什么风浪没经历过?”   铁头担忧地看她一眼:“真没事了?”   “嗯。”   她轻轻点头,毕竟是我爱过的人,我能够怪你什么?   只是这么多年后,见得你和他从容地站在我面前,本以为,我可以伪装得很好,却还是,泪红了眼眶。   ……   钱一通醒来时,四周很暖,他能清楚地听得柴火在燃烧的过程中发出噼噼啪啪轻微的响声。   记忆如潮水涌来,怎会有火?莫不是,我还在幻境中?   猛地睁开眼,目极所至之处,是一片较为宽敞的地下河滩,白色的砂粒铺满了整个河床,顶上仍旧是长长短短的挂条石。   他正躺在一堆燃烧的篝火旁,毛毛同一个陌生男子坐在旁边。   男子一身白衣,五官俊致眼尾凤延,面色却甚苍,有一头乌黑齐腰的发,火光照在那人身上,却不见半点生气。   见到钱一通清醒,他朝他笑了笑:“你醒了?”   钱一通警惕地看了看他,又转向毛毛,不敢作声。   鬼知道这陌生男人是不是幻象。   毛毛咕咕叫两声,打手势告诉他:可以讲话了。   那白衣男子笑道:“它说可以讲话了,这是唐家祖先留下的迷魂阵,音传石,石挠心,心生幻,你们已经过了第一关,恭喜进到第二关。”   钱一通还不确定的看向毛毛,用眼神在询问,毛毛朝他点点头。   男子朝他递过来手:“你好,在下吴长苏,还不知阁下是?”   他不知什么意思,只得又看向毛毛,毛毛伸出爪子在那男子手上握了握,用猴语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礼仪,你可以信任他。”   吴长苏接而翻译过来,钱一通看向毛毛,毛毛点头。   钱一通才敢试着开口:“你好……”   警惕地扫了周围,未曾有丝毫变化,才继续道:“在下钱一通。” 第85章 两个男人的协议   “钱兄你好,幸会。”吴长苏又递过手。   钱一通并不是很信任他,只在他掌心一拍,便问:“什么第一关?第二关?我赶着去救人,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细长的眼尾抬了抬,映进熊熊火光:“我是去阻止一件错误的事情发生,很久以前,这里原本是死亡之湖,湖心有泉眼,是通往魔界的裂缝,唐家祖先为防止这个裂缝被人轻易找到,就在此处改湖修建了宅子,并世代相守。”   给篝火加上柴木,用长枝戳了戳,跳起无数火星:“三千年前,人类和妖族连手,将打开魔界之门的钥匙封印于弱水之巅魅灵身上,今夜血月,有人会利用这个机会转换封印,这条裂缝将会被打开,有东西会趁机溜出来。”   “转换封印?”钱一通瞬间意识到什么,眉头突突直跳。   “是的,也就是转在毛毛主人的身上。”吴长苏无奈地笑笑。   钱一通猛地跳起身:“不行,我得去救他。”   “他又不会死,你救他做什么?”   吴长苏在他转身的刹那问道。   他怔,侧过脸:“那他,会怎么样?”   “迎娶魅灵的郡主,继承弱水之巅的王位,获得永生。”   闻言,他滞。   全是好事,是呀,我救他做什么?   可为何,心会如此疼呢?   敛回心神,假笑划过脸:“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好事?”   “别人可能不会有,他不一样,他是半灵体。”   短暂的沉默。   “那他,还会是原来的他吗?”   细长的眼垂下排细细的睫,挡住落进红旺旺篝火的优伤:“谁知道呢,做什么事,不都得付出点代价吗?虽然有些代价在别人眼里无关痛痒,但在自己身上,却痛不欲生。”   无关痛痒的是他,那个痛不欲生的,是自己吧?   钱一通如此想,也罢,在还未开始前就结束,那就这样吧。   “如何阻止那裂缝被打开?”眼底寒澈遍布。   吴长苏抬起细长的眼,盯过来:“我是半个魅灵,用血祭之。”   两双眼睛隔了一堆篝火,各怀心思地狠狠盯在一起。   “哈哈哈……你逗我玩呢?血祭只会召唤出东西,未听闻还能封住东西。”   钱一通笑出声,篝火将他的白牙映得如玉洁,已悄悄在掌心划了抹道法。   吴长苏收回眼光,再次落到篝火上,抽了嘴角:“哼,就凭你那点道法,还杀不了我。”   钱一通被拆穿,干脆就划出掌,做出攻击的姿势,冷声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你引我来此处,又是作什么?”   吴长苏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只酒坛,抬起来自顾自的饮:“我说过,阻止一些错误的事情发生。至于你,我希望你能帮我破接下来的两关。”   “我凭什么帮你?”   亦是短暂的对峙。   “凭你爱他。”   钱一通看了眼一旁的毛毛,毛毛也不知那里多出的胡桃,拽在爪子乖乖咬碎壳啃。   “……呵,我爱他和帮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要娶的人是我的亲妹妹,我不希望她变成第二个唐微儿。”   这是他妈的什么破事?   “你是那个水中的怪?”   吴长苏笑了笑:“对,你也看到微儿终日剜心头血将我供养,如今她神志不清,我不想在靠她的血液为生,只希望,这些长期以来困扰着我们的东西,能快点结束。”   “你是说,如果封印转换,你的妹妹也会终日剜心头血供养花二毛?”   吴长苏投来模棱两可的眼光:“对。”   “你要如何解救你的妹妹?”   苍白的手抓住酒坛又饮了口,递给钱一通:“你怀里摸的,要来一口吗?”   那是我的桃花债。   “你的爱人被我爱的人所爱,你的妹妹娶了我想娶的人,你还偷了他送给我的酒,呵呵,你还想我帮你?”   “哦?这酒是他送你的?难怪,你宝贝似的一直带在身边,只不过,这里面有药呀。”   “你明知道有药还喝?”   “你不也是一样吗?”   魅灵究竟是什么鬼东西?钱一通懊恼不已,努力压住怒火:“说吧,你如何解救你妹妹?”   吴长苏放下酒坛,又丢块柴木进火堆,拍拍手。   很淡的语调:“将裂缝中逃出来的东西诱捕,连同那钥匙一起封印进他身体里,以摆脱奾氏几千年来的蛊咒。”   “那他会怎么样?”   “总之不会死,可能会变成怪物,但不会用同心锁锁住最爱自己的人,用她们的心头血供养。”   “……好事情都被你们占尽了,他能得到什么?”   “永生,弱水之巅的王位。”   “你觉得,他会稀罕吗?”   “他不是很想成仙吗?成魔和成仙有什么区别?”   “……呵,你觉得,我会让你得逞吗?”   “你会。”   “为什么?”   “因为你会解救洛城的人,还有你的师傅,你不希望他们死。”   钱一通甩出一眼刀光:“你是在威胁我?”   “不,我是在将伤亡减到最小化,如果封印转换失败,魔界之门会打开,人间将会面临浩劫,你爱的人也会死。”   “那我就能允许你如此伤害他吗?”   他怒了,嗓音提高一倍,传进容洞深处又荡回,空灵灵的一层又一层。   吴长苏并不畏惧,闭了闭眼,悻悻道:“你是修士,你总会寻得方法解救他的,不是吗?”   “哈哈哈……你以为,修士是神仙吗?”   “当然不是。”   “所以,我不会允许你们伤害他的。”   “来不及了,你进了这个洞,外面已经开始了,你想要所有的人都活着,只得听我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现在也出不去,这是一条不归路,只能往前,你请便。”   吴长苏站起身,唤了毛毛:“毛毛,走吧,我们再去寻通往下一关的方法。”   毛毛丢掉胡桃咕咕应两声,跳到他肩上。   钱一通愤愤道:“毛毛,你为何向着外人?”   毛毛打起手势又加猴语:翠灵姐姐现在很痛苦,虽然花离以后会痛苦,但是能解救很多人,我和他生活那么久,知道他会同意的。   想了想,又比划:虽然我不希望他痛苦,但他的心是很脆弱的,如果知道这么多人是因为他不愿意去承受往后的痛苦而死,他会伤心死的。   吴长苏一字不漏地给钱一通翻译过来。   钱一通听完后,问毛毛:“是他说的那样吗?”   毛毛扬了水灵灵的大眼睛,火光将那双眼睛照得极其清澈,很认真点头。   又咕咕用猴语道:“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好受,只可惜那半灵体不是我,不然我就帮他扛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这位哥哥一起,将伤亡减小,能解救一个算一个吧。”   吴长苏逐一翻译完,加了句:“连只猴都懂的道理,你却不懂,呵,真是看错你了,还你,你的桃花债,我根本没兴趣喝。”   钱一通接过他丢来的酒坛,愣在当场,他恨自己没有通天的本事,想保护自己心爱的人都做不到。   吴长苏摇摇头,不再理会他,拾起地上早先准备的火把,引燃,高举,让毛毛抓住自己后脖,慢慢淌进水。   “等等,我帮你。”   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已被地下河冰冷的流水掩住半截身子的吴长苏听得这话,定了定神,嘴角画起好看的弧度:“多谢。”   篝火还在燃,只是没人再管,两个男人同一只猴往地下河流深处淌水而去,条石挂满的容洞壁上,拉长了他们的倒影。   ……   日落时分,乌云压城,夕辉挤开厚厚的云层,探出几道狭长的细光,洒到洛城边缘的湖泊之上,染晕一湖碧波。   岸边的垂柳全数枯了叶,离开枝头,落入水中如虫儿般打着转,涟漪一圈圈地荡。   湖心突然出现一条花船,船上鼓声惊天,吓走夕阳最后的光,埋头躲进云间,沉入天际的湖底,不敢出来。   穹苍瞬间黯淡,送来夜。   花灯围绕船只在湖心上演,一只只放成满湖镜里镜外点点星光,引得月亮偷偷从另一边爬上来看。   船舱内,烛火亦旺,红霞般的帐幔,剪纸双喜字贴满窗,花离被打扮得俊靓。   吴老太摘掉了脸谱,年轻的女人脸漂亮得煞白,眼神却和善:“花公子呀,原谅老身的无奈之举吧。”   花离并未被绑上,只因吴老太向他细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为解救三千年来奾氏代代累积的亡魂,封个印,娶个姑娘这么小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花离就是这么好骗的人。   “无事,等会你就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他到一点不害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反正又不会死。   吴老太软过一秒心,欠下身子:“老身代奾氏全族由衷向你致谢!”   搞得花离怪不好意思,忙扶住她:“吴太太您老别这样,这么大礼我花离可当不起。”   吴老太笑道:“希望你好人有好报,能少承受些痛苦。”   花离呆了一呆:“我想问一小下,被封后,我会有所改变吗?” 第86章 这样的表白会不会太逊   吴老太投来复杂的眼光,半天才道:“可能会很难受,不过忍一忍就过去了。”   花离听到这话,悬着的心落下:“难受我不怕,我可以承受的,只是之前那几个姐姐说的什么生存方式改变,是什么意思呢?”   吴老太被他那湾清浅看得很不自在。   “那个……你别急,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花离撇撇嘴,垂下眉眼。   “……呃,好吧。”   “老身只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对待小女。”   “这个您放心,我不会亏待她的。”   “谢了。”   “无事。”   吴老太怕再谈下去,自己会手下留情,故而错开眼光,起身告辞:“时辰快到了,老身去安排一些事情,你好好呆在这里,先休息一下吧。”   “好的,您慢去。”   送走吴老太,花离百般无聊,闻到窗外鼓声震天,扒开花窗去看。   湖面很宽广,又美得不像话,到处都是漂浮的花灯,跳动的火苗碎着一湖星辉,燃了丝丝缕缕缥缈轻薄的雾,已不见岸。   很快迷雾往整个江面蔓延开来,视线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逐渐缩小,湖中的花灯,亦变得模糊。   刹那间转成弥天大雾,花离揉一揉眼,顿感困意连绵,努力想撑住,却不知不觉靠在花窗跟前打起盹。   恍惚间进入得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依旧红装披身,青丝间簪一朵嫣红珠花,两指流苏垂坠,亦在闭目打盹。   只不过他半躺的榻龙纹勾云,帐幔金珠玉帘,四下更是金碧辉煌,仙灯夭夭。   而后出现位金袍加身,头戴紫金玉冠的男子,看背影骨傲姿挺,步伐稳健,给人一种威不可侵感。   那男子不由分说直接抱住他,捻起珠花旁的流苏去扫弄他的眉眼,嘴里喃喃地念着一个名字,梦里花离听不大清。   只是那流苏扫得眼尾极不舒服,便微微睁开眼,男子有一张与钱一通一般无二的脸。   梦里的花离并未讨厌,而是眯眯清浅从容一笑:“你回来了。”   “想我没?”   他眼里的光是炙热而又溺宠。   花离打趣地推推他:“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就罚你了?”他坏坏地将手探进他衣物内,放肆妄为。   他害怕,苍了一秒面:“别闹,我想睡觉。”   “是想同我睡吗?”他将下巴贴上他的脖,用唇去咬他的耳朵。   花离被他问得面红耳赤,却没有太大的反抗,似乎还很享受,只是象征性的反驳了一句:“无耻。”   他气息已急:“如果无耻可以让我永远占有你,我愿意无耻到底。”   讲话间,他褪掉他衣物,命令的语调:“记住,不伦今生,来生,生生,你都是我的,没有人可以得到你。”   花离猛地从梦中惊醒,因他见得那厮的巨无霸朝梦中的自己……   仿若上个世纪封存的记忆,这个梦是如此清晰又真实,犹记得他呼出的气息灼烫,他右腹的胎记焰烂,他指尖的余温残留。   他与他,会是那样不堪的一种关系吗?   颤抖着手指忙去摸身上,还好,衣物还在,别乱想,只是个梦而已。   又记起,自己要娶翠灵来的,要跟她换封印来的,不知外面怎么样了。   还未来得及拨开窗帘去看,两个大汉推门进来,眯着眼笑:“花公子,时辰到了,你请把。”   花离拍拍衣袖,起身迈步朝外。   刚出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花船停泊在一处巨大圆形的祭台面前,那祭台如同一整块从湖中凭空冒出的巨石,之上雕有精细诡异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而祭台周围,弥漫着一圈遮天的大雾,形成口天然的井连接到穹苍,那圈圆之间,夜空清透,悬了一轮满月。   祭台的外围,站着一排排浑身湿透的人,全是洛城失踪的人,花离见到一群熟悉的铁甲兵,他们手持盾牌大刀威武庄严地守卫在最外层,只是眼光木讷,不知生死。   内层的人,有平民,百姓,商人,官员,士兵,佣人……无论男女老少,手中皆捧着花灯,腕间系一条红绳,扭着湿发滴水的脑袋朝这边看过来,眼里既然全是期待的光。   一条红地毯通往祭台中央,吴老太居高临下,牵着红盖头遮面着嫁衣的女子,朝他微笑点头。   花离瞬间意识到,这里的人,少说也有八千万把的吧,而且看这情况,他们都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样子。   他们都是来祝福的?不可能吧?   整个洛城的人恐怕都在这里吧?他们半夜不用睡觉的?游水到湖心来参加婚礼?还每人点了一盏花灯?   一脑袋的麻缠啊缠,又乱。   正想问个清楚,旁边的大汉就架着他踏上红地毯,往祭台中央走去,两边的男女老少皆闭上眼睛,神色庄严地高举花灯,唱起花离听不懂的歌谣。   因那歌声完全掩盖住花离的声音,他只得硬着头皮往上走,走了大半柱香的功夫,才走到祭坛中央。   月色很是清冽,歌声还在飘,四围雾气腾腾,只见祭台人潮如波起伏,浪起烛火,星光璀璨,与月辉映。   一曲完毕,众人放下花灯,手拉住手,一圈连一圈,朝天上明月祭拜,只见那些人腕间的红绳发出微弱红光,直袭天际,血月渐渐上演。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明月便被染红一半,仿若天上玉盘,一半渗入血,天光亦变得暗红。   吴老太一手拉住翠灵,一手拉住花离,前方石台摆有夜光杯,杯中浊酒飘香,一把雕花匕首锋利无比,泛着月色精华。   “拜!”   吴老太便将两人按一块朝石台拜去,花离很想问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被吴老太一脚扫到膝盖,正要跪下时。   “不许拜!”   钱一通的声音划破天际,一抹道法毫不留情地打在花离膝下,直接将人仰面打翻。   临空飞来俩道人影,正是钱一通与吴长苏。   吴老太愣了一愣:“苏儿?你真的是我的苏儿?”   盖头下的翠灵一听这话,直接掀开盖头去看,花离几日不见她,她竟然亦是满头银发,眉心缀一点流珠,一张清秀的脸添得几分艳魅,显得无比妖异。   “哥哥?”   翠灵亦是惊乎。   毛毛从无长苏的肩上跳下去,直接扑向一旁的花离,人猴一见面,抱一团就差没痛哭。   花离以为再也见不得毛毛,那湾清浅涨得通红,然而红眼的不止他一人,还有钱一通。   钱一通是被吴长苏半押着的,俩人皆是浑身湿透,身上全是一道道幽深的豁口,一见空气,血又接而冒出。   只不过,吴长苏的血黝黑,让他原本就病弱的身子,看上去摇摇欲坠。   “苏儿,怎么回事?”   吴老太惊讶地颤抖着手去扯住他看。   吴长苏弱弱地开口:“娘,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答应了这个人,不将妹妹嫁给他,快开始祭月,直接转换封印,他的体内困着魔王之子,他也坚持不了多久,待会一起将那东西转封进花离体内。”   吴老太担忧的看了眼地上抱着毛毛问长问短的花离:“你是要,他彻底沦为魔物,以解除同心锁供养的痛苦?”   “是的,这样便可以解救妹妹,那些人,也用不着陪葬,死的人太多了,娘,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   吴长苏近乎哀求的语气。   “不行,我要将整个洛城变为水城,我要让你爹重生,我要奾氏三千年的怨灵重生,我要天下的修士死光,我是魅灵的公主殿下,必须完成这个大业。”   吴老太凄惨了声音:“你身为我儿,怎可乱我大业?”   是的,吴老太第一个目的是转换魔界之门的封印,最终目的,却是借洛城百姓的身体,一魂换一魂的方式,进入到轮回,转世重生。   水城,是魅灵栖息之地,那些重生的小生命,得有一个适合生存的温床。   她没有时间在血月到来之夜赶去弱水之巅,刚好洛城地下有泉眼,这里有那么多人能利用,而闻风赶来的修士,正好可以做小宝宝们的口粮。   魅灵一族,方可延续下去。   “娘,收手吧,那些亡魂积怨太深,即使轮回重生,亦是邪物,就算你我都死了,妹妹还活着呀,她会是奾氏的希望。”   吴长苏硬撑一口气,他的血用来钓那裂缝中的魔王之子,所剩无几,之后又发生了一场恶战,他能挺到现在,委实不易。   钱一通已处于半清醒的状态,红化了眼,他在极力保持清醒:“我的祖师爷欠你们太多,我向你们道歉,我答应跟你儿子合作,却要承受我的爱人被沦为魔物的痛苦,这个报应,你觉得还不够吗?”   “什么你爱的人?”   吴老太和翠灵同时惊呼。   钱一通狰狞了脸,努力控制住要破体而出的魔物,连声音都模糊了:“那只花妖呀,他便是,我此生最爱之人。”   正在和毛毛讲话的花离呆了一呆,侧头看过来时,钱一通正好亦朝他对望。   他只希望此时的自己不要太难看,他是那么自恋的人,不想第一次表白太逊。 第87章 这个吻太扎心   花离抽了一秒心,才注意到,那个男人,浑身都在滴血,脸色亦是破天荒的难看,仿若快要濒死。   起身拽住毛毛跑过来:“你……你怎么搞成这样?”   他的胳膊一只被吴长苏押住,另一只正按于腹部,听他问,拿开来用手去摸花离的脸,花离本是想逃避,可见他腹部尽然有个血窟窿,手一离开,就咕咚咕咚地往外直冒血。   花离害怕得赶紧替他按住。   那只伸过来的手,亦是鲜红染尽。   空气中有浓烈的血腥味,带血的手轻轻触着花离俊美又温热的脸颊,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难听:“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夜,往后,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要记住,有一个叫着钱一通的人,他爱你。”   有血液在浑身翻腾,心脏突突突地敲得厉害,瞬间上脸了绯红,亦粉了青丝间的桃花。   花离惊诧在场。   他深情了目光,嘴边绘出满足的笑意,锁住那湾清浅沉喃:“你也要记住,你现在的模样,是钱一通见过最美的模样。”   停顿片刻,又道:“你不是问我你的真身会是什么吗,我老实告诉你,现在的你,便是你的真身。”   花离只觉浑身搐得厉害,尤其是心脏,抖着声音问:“你,你有镜子吗?”   他笑着沉默,半会后:“你仔细看我的眼睛,方可见到。”   月色血洒,四下花灯如星亮,花离见到他那双眼睛虽被血染红,却依旧澄净深邃傲不可侵,正闪烁着透亮的光,是一面明镜。   他在镜中,见得自己的倒影。   红装修得身挺,青丝落得花醉,桃粉惹满面,容颜俊好,一湾清浅澈湛湛快要溢出泪,有慌乱,藏在眼底。   “见到了吗?”   他轻轻问。   他点头,有滚烫从清浅里抖落:“原来你的眼里,一直都有我。”   “岂止眼里,我的心里,脑子里,每日所想所念的,全都,是你呀。”   纵然这话荒唐得离谱,还是成功地击垮了花离全副的武装,那些一直以来对他所有的抵触同反感,以及不停重复的不可能,在这句话之后,如冰山破裂。   懵怔中,他垂眸想掩饰不停滚落的泪,抓住大手按回他的腹部:“……不要说了,你伤得不轻,快想想办法吧……”   “那么,你会有一点点心疼吗?”   他俯下身,目光依旧追逐着别开的清浅。   花离仍在逃避着。   我会心疼吗?面对这样一个荒唐又执着的人,我会心疼吗?   我是怕他死掉而落泪呢?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他不是这幅鬼样子,若果他是往日那般蛮不正经好端端的给我说这些话。   我定会骂他神经病的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   终是呜咽着抖出答案。   闻言,他唇边的笑意僵在脸上,怔了半晌,才敛回心神,又仰天哈哈一笑:“没关系,你记住我就好。”   吴长苏看不下去了,插话:“血月快满了,娘,先转换封印吧。”   吴老太才记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办,又心疼自家女儿:“闺女呀,你看,不嫁给他,直接转封印,你……”   “没事,娘,我不介意的。”   翠灵笑得牵强,从他见到花离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被这个如白马王子降临般的男子深深迷住。   虽然他没有白马只牵了头驴子。   她还是被他的外貌气质一言一笑奋不顾身救自己的种种打动了芳心。   她没有勇气表白,她顺着娘的安排与他成婚,从他的眼神里,她就知道,他不可能爱她,但她想,在往后千万年的岁月里,她会一直陪着他,用心头血将他供养。   不过看到这个叫着钱一通的男人时,她很快明白过来,这场埋在心底的暗恋,在还没发芽时候,就被人抢先了一步。   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也不想成为他的对手。   因她明白,自己一个女儿家对男孩子正常表白的勇气都没有,他一个男人,竟然能当作那么多人的面说他爱另一个男人。   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除了真爱,她找不出更好可以支撑这个勇气的理由。   所以,她认输了,她被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愿退出。   吴老太自然看得出自家闺女是喜欢花离的,不过她也不想,她终日剜心头血去供养别人,尽管那个人,是被自己利用的人。   但她深知,魅灵都是痴情的种,一旦爱上了一个人,便是一生。   若是要放下,谈何容易。   故而担忧地看了翠灵:“真的没事吗?”   翠灵深情款款地看了眼花离,咬下嫣红的唇,点头。   吴老太又转向花离:“花公子,你呢?”   花离自然读懂了翠灵眼中的爱意,不过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件事情,也顾不上伤不伤女儿家的心了,毕竟眼前有两个人都伤得不轻。   于是别过眼光,淡音:“开始吧。”   吴老太很是忧心的看了他一眼,拉长嗓音对台下喊了声:“祭月开始!”   “蠱か嘢∩砹喇耶∮嗄啦耶……”   几个大汉领头念出古老神秘花离听不懂的咒语,捧花灯的人亦是手拉手齐念对天朝拜。   随着神秘的语言一字一字传入天际,人们手腕的红绳逐渐在缩紧,最后,红绳贴伏着男女老少腕间的皮肤,开始嗜血。   一颗又一颗的血珠儿朝天上血月缓缓升去。   很快,地上下起场血滴雨,只是逆转了方向,落入天际。   吴老太抓起石台上那把匕首,对花离同翠灵的掌心划刀,割出血,滴进石台上的浊酒中,口中亦是呢呢咒语。   天穹之月在漫天血雨中折射下来两道通透暗红色的光,直接落入酒杯中。   吴老太让二人被划破的手掌心对掌心贴在一起,又端了酒杯,送给两人,饮下交杯酒。   手腕相扣的瞬间,翠灵望着那月色下俊美的男子,心底悄悄泛起爱慕,就当,这是婚礼的交杯酒吧。   一旁的钱一通却在心底泛起一丝酸,何时,我同他亦能如此,共饮交杯酒?   花离想也不想仰头一口饮尽,才见翠灵还在犹豫,忙用眼神暗示她。   翠灵只好别过脸饮了。   刚饮完,翠灵的脸色突变,她只感觉心脏快要脱离自己的身体,撕裂的疼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捂住胸口想一把推开花离,又因二人掌心相连,根本推不开。   花离才想问她怎么回事,掌心却传来无数虫蝼嘶咬般的疼痛,那股如吞噬的痛顺着他手臂的筋脉一路往上爬,直接涌进心脏。   除了痛,他没再有其他感觉。   吴老太啵伊叭呢地念起咒语比划,跳大神那样,跳完,二指对了天空一点。   只见,她的指尖出现一道肉眼可见的黑色电流,直接连接到天上血月。   血月得到回应,放出道强烈红色的光柱将二人直接笼罩,两人如失重一般腾空而起,悬浮在半空。   大约半柱香之后,翠灵胸口的东西终于逃出来,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黑气,往天际飞去。   翠灵整个人如虚脱一般,从半空坠下,载着嫁衣飘飘,被吴老太单手接住。   吴老太见那黑气逃走,急忙将翠灵丢给旁边的大汉,转身又去念咒语,指尖控制两道黑色闪电压住那黑气,拼命往花离胸口按去。   黑气挣扎得厉害,眼见吴老太快撑不住时,吴长苏在钱一通的后背飞快点开几处穴,一掌将他拍飞去红光中:“兄台,看你的了。”   钱一通有一千种方法可以捉住那团黑气,但他选了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那黑气吞入口中,而后由上至下的在空中抱住花离,嘴对了嘴,将那黑气和体内的魔物传进他身体。   花离根本没了半点意识,悬浮在半空木讷地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朝他飞来,他只觉他好熟悉,却记不得,他是谁。   当他抱住他,四片唇交融在一起时,他脑海中闪过零星的片段,那年桃花灼灼,他与他,在成片成片的桃粉中亦是如此交缠。   血月甚美,钱一通的素衣已被伤口之血染红,印成大片大片不规则的花,倒是配了,他的红装。   周围,落入天际的血雨还在下,红宝石一般闪闪发光,迎了祭台上人群跟前一盏盏花灯莹莹的火光,诡异,而又,美成了童话。   空中,他放肆着,疯狂着,不管不顾地啃咬他的唇。   他的气息在急,心脏在跳,眼睛瞪得老大去锁住那湾清浅。   他在心中呐喊,可恶的花妖,记住这一刻,一定要记住这一刻。   他用最粗暴最火热的吻去温暖怀中美丽的人儿,然而,没有用。   他的气息在逐渐淡去,他的体温在逐渐冰凉,他的清浅,在逐渐模糊。   由最初清凌凌的透澈,被一丝丝汹涌的黑气一步步占据,最终,完全黑化。   钱一通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东西尽数传完,心抽得厉害,这个被他曾经嘲笑得一无是处没有半点法术的花妖,却要承受天下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他,该是有多痛啊?   被封印和魔物占据了心的花离,彻底忘掉了自己是谁,只有痛,无边无际的痛。 第88章 选择   眸色在钱一通心滴血的同时,变得异常犀利,花离的瞳孔在一瞬间猛然放大,整双眼睛变成乌漆漆深不见底的黑色。   魔物与封印在他心脏疯狂冲撞,只想找空隙逃出去,依旧是疼,撕裂般的疼。   他在半空轻吻他的脸,眼睛熬得通红:“花妖,你要清醒一点,记住自己的模样……”   “啊……”   花离嘶吼着爆发,周身突然迸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流,将钱一通震飞出去。   钱一通本就伤得不清,这一震,差点断送小命,若不是吴长苏将他接住,恐怕都得被活活砸死。   刚落地,脚下就没了知觉,一口鲜血喷口而出。   硬是担心花离强撑着气没有晕死过去。   半空的花离狰狞了脸,周身蹦发出的黑气往天际逃去,吴老太将指间黑色闪电合为一道,去压那黑气。   不过她的脸色愈发苍白,撑了没多久,亦是一口黑血喷出。   “娘!”   吴长苏惨叫一声,扶着钱一通去帮忙,同样划出一道黑色的闪电,去压那些黑气。   不过他本身就已经快不行了,没撑多久,便体力透支拽着钱一通跌跌撞撞到在地。   “啊……”   空中的花离又是痛苦地嘶吼,全身涌出来大片黑气,眼看封印就要破体而出。   天上血月突然折射出一条激光般红色的光线,与黑气对抗着。   风月楼那边亦有了动作,千层子与无尘启动天劫阵传来一道亮眼的闪电。   “轰隆隆!”   震耳的雷声惊空,闪电划过血月直接卷入红色光柱,裹住那些黑气直袭花离的心口。   “啊……”   亦是痛不欲生的嘶吼。   吴老太并不知那些闪电是从哪里来的,大呵一声:“天助我也!”   拼了一条老命,又放出黑色闪电击向花离,去压那封印。   于是,一黑一白两道闪电加上血月折射的红色流光,三道来自不同方向的光线袭击着花离的心口。   剧烈的疼痛在吞噬着花离的身体,两个东西在他心脏内同三条光线搏斗,一场拼尽全力的厮杀。   空中的人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心里的东西,终是安分下来,落进脆弱却又合适的心田,化成暗红色鬼符文奇异的封印,封印间,困着一个头长几角浑身黑气容貌邪俊的男子。   一切总算归于平静,三道流光褪去,花离从空坠落,红装飞扬,青丝翩舞,折了翅膀的天使一般。   钱一通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过去,拼了命的将他接在怀中,颤抖了指尖,去抚摸那张依旧姣好的容颜。   血月还在上演,红得愈发厉害,吴老太狠了心肠,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哔哩喇叭地念起咒语。   石台破开,吴老伯被升出来,依旧斗笠黑纱遮面,浑身挂满青铜铃。   吴老太想要复活他。   翠灵还在昏迷中,吴长苏快不行了,见到自己的爹变成这幅模样,心如刀扎,爬起来去拉住亲娘:“娘,收手吧。”   “不行,我必须复活你爹,必须让奾氏三千年的亡灵重生。”   吴老太一把掀翻他,划破自己的手腕,想用血躯生祭月,以打开轮回之门。   “娘,你为何要如此执着啊?”吴长苏爬起来又去拉她。   吴老太一张脸苍无半丝人色:“我欠你爹太多,如果不能将他复活,他便会灰飞烟灭,还有奾氏的这些怨灵,她们将会堕入血色炼狱,永无天日。”   吴长苏还来不及劝阻,血月便疯狂地抽取着吴老太的血,一条暗色细长的血柱往天上涌去,血月得到回应,倏地红光大作,折射到半空打开一条幽蓝的空间裂缝。   随着空间裂缝缓缓打开,祭台上无辜的人们在惨叫,亡灵开始抢夺他们的魂魄,一时间哀嚎冲天,到处都是因为痛苦抱头乱蹿的人。   钱一通的世界却极其安静,他像个疯子傻傻地抱住怀里的人碎碎念:“你要记住,你叫花拾忆,是我听过最美的名字,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子,你不会伤害任何人,你是一只妖,是一只人畜无害没有半点法术的妖……”   毛毛见到到处都是疯逃的人,躲进钱一通带血的衣兜只敢露出半个头,钱一通却浑然不知。   无尘算好时辰出手了,他同千层子带来大波背剑的白衣修士,还有媚三娘的众妖,他可不想这些魅灵重生。   他早就策划好,无论封印转换成功与失败,他都会将这些魅灵一并歼灭。   否则往后修士的日子不好过,妖的日子,同样不会好过。   因魅灵可以靠吸取修士道法和妖的灵力无限变强,到时候,谁能坐上人间霸主之位,谁能一统天下,那就不好说了。   无尘不想让魔界之门被打开,告诉众弟子只说天劫阵是为了找到失踪的人,实则暗中帮吴老太转换封印,封印转换成功后,他又带人来赶尽杀绝,以免后患。   这人的心,永远都是个深不见底的东西。   吴老太也料到他们会来,外面那层铁甲兵便是为他们准备的,于是祭台上兵刃相见,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这是吴长苏最不愿意看到的,他劝娘无果,又去找钱一通:“快让你师傅住手吧,那些士兵还有得救的。”   钱一通才记起,他们最终目的,是想让伤亡减到最小化,这怎么又打起来了,赶紧横包起花离。   起身的瞬间,正遇千层子与无尘仙气飘飘一脸严峻地飞身赶来,禹王爷亦抓住追云紧随其后,同行还有媚三娘。   千层子见到浑身是血的钱一通,面色一惊,叱道:“通儿,你怎会与邪物混在一起?快过来,回到师傅身边。”   “师傅,他的体内被封印了魔界之门的钥匙,魔王之子,亦被封印在他体内,不知道他醒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我现在,得好好看住他。”   钱一通努力保持着清醒,他不会让他落入师傅的手中。   无尘同媚三娘去对付吴老太,吴老太一边祭月,一边与他二人过招。   千层子听闻魔王之子也被封印时,略微皱眉,又如钱一通所猜的那样,冷冷道:“他现在已经完全沦为魔物,你将他交与师傅,为师自会处理。”   顿了一秒,继续道:“放心,他不会死的,你伤得不清,需要治疗。”   钱一通笑了一笑,问:“敢问师傅会如何处理?”   千层子眉头一跳,抬眸厉了眼光,紧紧盯于钱一通默不作声。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在祭台之上,祭台四周全是惨叫同厮杀,花灯被打翻无数,有的人被火苗引燃,翻滚着跌落湖心。   风月楼的妖同昆仑弟子连手,铁甲兵也不是吃素的,两波人马都杀红了眼,打得难分难舍。   然而这一切都影响不了师徒两人的对峙,禹王爷站一旁冷眼旁观。   许久之后,千层子才开口:“为避免他将来祸害苍生,理应押往昆仑寒冰圣池,将其……封印于池底。”   “呵……”   钱一通冷笑:“所以,师傅是要徒儿与他,今生今世,永不相见吗?”   千层子愣,半晌:“为师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免遭浩劫。”   去他娘的为了我好,去他娘的天下苍生,去他娘的免遭浩劫。   钱一通深情款款地看了眼怀中人,又转向师傅:“对不起,师傅,恕徒儿不孝,这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讲完,抱起花离正欲飞身而去,旁边的禹王爷开口道:“你伤得如此重,能带他去到哪里?”   “那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钱一通并不想与他多嚼舌根,千层子却怒了:“你若敢擅自离开,你我二人便断绝师徒关系,是他重要,还是为师重要,你自己,做个选择吧!”   钱一通懵在场,他没想到师傅既然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来威胁自己。   离开师傅,他带着花离亡命天涯,他倒不是害怕背上大不孝的罪名,而是师傅对他二十余载养育之恩,他无力回报,而且,师傅得该多伤心啊?   若果乖乖听师傅的话,将花离交与他,那么这个人,无疑是被宣判了死刑,昆仑寒冰圣池,一旦封印,冰魂结心,千年不破。   纵使自己能羽化成仙,寻得方法化解他体内的封印,这千年的岁月,他是赌不起的。   思索良久,抱住人朝师傅拜了三拜:“徒儿不愿与师傅断绝关系,徒儿一定会寻得方法避免他沦为魔物,只是此番,恐怕要离开师傅一段时间,等寻得方法,定会带他向师傅负荆请罪。”   讲完,也不等千层子反应,抱住人飞身一个凌空踏步,便离去。   “你这不孝子,大大的不孝子!”   千层子气得破口大骂,划出道法就要向他打去,却被禹王爷拦住:“道长,这个时候,你应该关心的是那边,你看!”   千层子顺着禹王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空间裂缝已经大开,无数亡灵拽住无辜人的魂魄,逃离那些凡胎肉体,争先恐后地朝空间裂缝之中涌去。   吴老伯被复活了一半,同吴老太连手打得无尘和媚三娘毫无招架之力,正猛地一掌拍飞了无尘。 第89章 谁是阿潼?   千层子见状只得赶过去帮忙,禹王爷趁乱想去追钱一通,却被地上奄奄一息的吴长苏勾住脚。   他手上拽了把精雕的匕首,塞给禹王爷,指了指吴老太:“用这个,刺她的心脏,方能救,救那些无辜的人……”   讲完,一口黑血喷涌而出,娘,请原谅儿子的大不孝。   禹王爷赶着去追钱一通,见到无尘被拍飞过来,将手中的匕首交给他,并说了方法,无尘接过匕首又加入进战斗。   吴长苏含糊不清道:“西南方向一公里处,那里,有我们的船,你去救他吧,他撑不了多久。”   禹王爷皱着眉,好像你能撑很久似的。   干脆将他一并拽起,追云出手,赶往他所说的地方。   不远处的厮杀声还在继续,周围迷雾袅绕,能见度相当小,湖心小舟飘摇,钱一通将花离放好在小舟的草篷内,他得趁着这雾未消散之前离开。   吴长苏说过:回来时顺着雾走,便可寻到通往弱水之巅的河流。   不过他不行了,刚抓住桨要划,便晕死过去。   亦是漫长的梦,梦里他与花离携手漫步在一条星河间,他金衣紫冠,他云衣飘飘,他朝他笑,他们相拥,相吻,相爱。   他对了满天繁星,许下生生世世只爱他一人的誓言。   他们一路走过繁花灿漫的圣地,走过烟雾缭缭的天宫,走过莲荷生香的瑶池,来到秋天时,却突然下雪了。   他们被一群面目模糊的人分开,他被推上精雕的白玉斩台,不知何时,已容貌全非,好像还没了眼睛。   或许是梦里,他看不见他的眼睛。   他无动于衷地在远处望着,听到那个斩字划破天际,雪花如天之泪一般,落得让人心寒,他看着他在他面前,随了一天飞雪,化为灰烬。   “不……”   他哑了嗓音,嘶吼着醒来,浑身亦是大汗淋漓。   “你没事吧?”   问话的是禹王爷裹着有些复杂又担忧的眼神,他的身后,依旧迷雾轻绕,只是天光大亮,空气异常清凉又干净。   “他呢?”   钱一通猛的坐起身,突感腹部一阵剧痛,禹王爷忙将他按住:“他还在昏迷,在里面,你安分点,我一个人照顾不了三个伤员。”   钱一通才发现小舟在两旁青山的河流中随波逐流,那些青山样貌甚为陡峭奇特,云雾在半山围绕,河水出奇的清澈。   毛毛正在船头打水,听见他说话,丢下木瓢跑过来,咕咕朝他叫。   “三个?”   钱一通拍拍毛毛脑袋,疑惑地问。   禹王爷笑了一下:“那个祭台上带下来的,他姓吴,他说你们认识。本来你也躺里面的,不过你昏过去后,好像做着很可怕的梦,不停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我怕打扰到他们,只好将你拖了出来。”   “我喊的,是谁的名字?”   钱一通只记得梦里十分可怕,却记不清是些什么内容,只依稀记得,花离狠心地离他而去。   禹王爷看了看毛毛,又转向他,沉默片刻,才道:“阿潼。”   阿潼是谁?   钱一通满脸的问号,旁边的毛毛露出怀疑的眼神,咕咕说着什么,仿佛在问,你爱的,不是我的主人吗?怎么梦里念着别人的名字?   钱一通被它看得不自在,解释道:“我,我不认识什么阿潼。”   禹王爷亦是怀疑的眼神:“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好好养伤,那个吴长苏快不行了,恐怕撑不过今晚。”   钱一通皱了眉,忽然转向毛毛:“我的丹呢?”   毛毛眼神躲闪地跑到一边,不愿回答。   钱一通好笑:“那丹吃了不会成仙,只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之用,你和他也相处得甚好,不如给他吃了,还可救他一命。”   毛毛浑身炸毛,震惊的转向他,用猴语问:“什么?搞了半天?那丹不能成仙?还害得我们为此,惹出这么多事?”   钱一通可听不懂它说的什么,以为它不相信:“要是真能成仙,我们修士不早就羽化了吗?”   毛毛气愤不已,从腰间的羊皮囊掏出那只小葫芦,丢给他,生气的跑进草棚内,去看花离。   钱一通无奈地摇摇头,将丹药交给禹王爷:“你拿去喂他服下吧。”   “你这么大方?”   禹王爷接过丹药有些不大相信:“不给他吃吗?你师傅说的他已沦为魔物究竟是什么意思?对了,他的真名,究竟叫什么?”   钱一通虚弱了一秒脸,靠在草垫上将头挪了挪,这样似乎更舒服。   他仰望着天空,迷雾快要散去,露出蓝澈澈的底,一如那湾清浅:“他吃了没用,魔物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叫着花拾忆。”   “花拾忆,真是美呀。”   禹王爷的眼里,闪起星子。   钱一通心生不满:“再美也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哼,咱们走着瞧,看在你救过他的份上,我才出手救你一命,否则以我的手段,昨夜就将你推进那湖中,你还有力气在这讲话?”他不屑的看着他,跟本王抢,你还嫩了点。   钱一通忽然忆起那个禹王爷成为新娘的幻境,呆了一呆,这个王爷虽然是个不懂道法的人类,虽然他从来就没将他放在眼里,但他知道,这个人,绝对是个狠角色。   “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把官场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用在他身上,否则,我定会杀了你。”   钱一通昂起头,冷冷看向他。   禹王爷勾出抹鄙夷的笑:“哼,你给他的全是伤害,而我,会好好疼着他。”   他僵,是呀,若果从风月楼带他走的人是这王爷,恐怕,他也不会……   好吧,全是我的错,我会用余生去好好爱他的。   狠了目色:“那就走着瞧!”   “哼!走着瞧就走着瞧!”   禹王爷甩袖进了草棚搭起的船舱,舱内空间很狭小,一张木板床上横放着两个人。   花离被毛毛擦得干干净净,盖了厚实的棉被,宛若睡美人一般躺在里侧。   吴长苏却如尸体一般,僵直在外则,禹王爷有些嫌弃他,单独给他裹了床被子,不过再嫌弃也是条命,若能救,就救一下吧。   翻了翻他的眼皮,还没死透,便将木葫芦内的丹药,小心翼翼喂他服下。   才服下不久,那货居然也呢喃细语着一个人名,他听不大清,俯身贴耳到唇边,才得到微弱的声音:“……微儿,微儿……”   微儿?难道是唐微儿?   不是这么巧吧?   难道他就是谣言中那个唐微儿的绯闻男友?   本王这么背的?   救的两个人,都是情敌?   虽然他同唐微儿没有任何感情,但怎么说,也是名誉上的未婚妻呀。   不过这都半死不活了,总不能拖住他打一顿吧?   只得将气撒去外面还算好端端的钱一通身上,出去就揪住他衣领:“你敢耍本王?”   钱一通刚刚合上眼想要休息,被他揪得伤口一阵裂痛,微微睁开眸:“什么耍你?”   “他是不是唐微儿外面的那个小白脸?”   禹王爷怒道。   “切!”   钱一通咧嘴切了声,继续合上眼:“你不是说要疼花二毛吗?怎么,还朝三暮四的?”   “你知道唐微儿是谁吗?是本王名誉上的未婚妻,你让我救未婚妻的情人,你!”   “怎么?怕面子上过不去?还是,自古王室都是三妻四妾?就你这样,也配有资格说疼他?”   钱一通又睁开一点点眸,露出满是嘲讽的光。   禹王爷像被戳中了什么,盯于他良久才问:“怎么?你就没想过传宗接代的问题?”   “哈哈哈,我是修士,要传宗接代做什么?倒是你呀,还是好好当你的王爷吧,我可以为他倾尽所有。你呢?你能为他舍弃王位吗?不说舍弃王位,你敢当全天下人的面立他为男后吗?”   幻境里的话颠倒过来,问得禹王爷一愣一愣的,钱一通好不乐哉。   禹王爷没有立即回答他,是的,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先不说最后花离会不会选择他,就算选择了,他是王爷,敢将他正大光明地娶进禹王府吗?   “怎么?心虚了?那就退出吧,趁一切还未开始,情这个东西,你赌不起。”   钱一通冷嘲热讽,他就知道,人类的颜面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像他这样官高名望的贵族,怎么可能不在乎面子?   禹王爷思索良久,才冷哼道:“哼,本王有的是办法,只要他最后选的是我,本王有办法将他立为男后,你等着吧!”   钱一通懒得再理会他,打起哈欠,别过脸:“我得休息会,考虑清楚,别逞强。”   禹王爷真想一巴掌拍死他,敢如此与本王讲话的,他是史上第一人。   但是,他永远走在他前面,永远知道的比他多,传奇一般的存在,神一般的男人。   他对他,从最初的厌恶,多了一丝由衷的敬佩。   一条小舟载着四个不同身份,不同地位的男人穿梭在青山绿水之间,只是他们谁都不知道,这条水路四周,那些被山势遮住看不见的地方,全是弥天大雾。   前方,亦不知归途。 第90章 我爱你   小舟顺水而行了三日,三日后,钱一通的身子恢复大半,这厮壮得跟牛似的,受伤受着受着,也就习惯了。   吴长苏期间醒过两次,虽然还在昏迷,但脸上多少有了一点人色。   花离在第三日夜间苏醒过来,钱一通正在他旁边打盹,因防止他醒后魔化,两个男人将狭窄的草棚用船上本是挡雨蓑草编制的帘子一分为二。   吴长苏伤势太重,被分在另一边的木板床上,花离这边只是简单的落地草席。   钱一通依在他旁边,靠于舱壁上半梦半醒,突然间感觉有人在自己脸畔呼着凉气。   那凉气顺着发际线游逆到耳根,停顿片刻,继续往下,落在右脖的动脉处,似有双眼睛,放了嗜血的光芒,正紧紧盯着自己。   钱一通深知,那是花离,但他不敢睁开眼,只努力保持匀称的呼吸,轻轻的吸着空气中那抹淡淡的桃香。   他怕那个人,变成陌生人。   他怕那湾清浅,荡然无存。   他怕他,已不是原来那个他。   有只冰凉的手,贴了上来,轻轻触着他的脸庞,带了桃香的凉气,在他脖子间徘徊。   他深深知道,他饿了。   魔物,是靠吸取生灵的血液为生。   他会记得我吗?   他会下口咬我吗?   他会,只把我当作食物吗?   钱一通的心脏在狂乱地跳不停,他悄悄用道法压住,让他表面看起来正在沉睡。   他想赌一把,他对他,是否留有一点点的情,是否记得自己一点点的好。   他想知道,师傅曾说的,魔物,完全没有半点人性。   这句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徘徊了很久,冰凉的唇终是贴下。   当那抹凉贴到他滚烫的肌肤上时,他只觉,整个人如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盆深冬寒湖里的冷水,透了心。   他乍地睁开眼,拧住花离后脑的青丝,往跟前一扯,看清了那张脸。   那容颜依旧俊美绝伦,唇润鼻秀下巴微微翘,清眉修长,只是那唇线边缘,露出两颗无比尖利的牙齿。   只是,那湾清浅,染满了,血色的红光。   像是做了坏事被抓现行的孩子,双手撑在地上,半趴的姿势,正惊慌失措地望过来。   钱一通的心脏抽泣得厉害,他不想要外边正在值夜的禹王爷和看星星的毛毛见到他这般模样。   飞出去一抹道法,打晕外面的人与猴。   才颤抖着指尖,去捧花离的脸颊:“不可以,不可以吸血,否则你就永远,都没有回头路可走。”   那声音,磁石一般低沉,好听得动人。   惊慌失措的血色清浅挣扎得厉害,他似乎在很久以前,听过这人的声音。   好半天,沙哑了嗓子,含糊不清的字句:“我……我……饿,我……难受。”   钱一通心如刀割,血淋淋地抽痛,闭上眼捧住他的脸,轻吻他冰凉的额头,抖了气息:“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到了弱水之巅,哪里有适合你的食物。”   花离已记不起自己是谁,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他为何会在自己身边,为何会轻吻自己,只是觉得,他好熟悉,他们应该认识。   但这个男人的身子火热,他能清晰感觉到,他的血液如甘甜可口的清泉,在他浅古色光泽的肌肤下缓缓流动。   他浑身,都散发出让人垂涎的气息。   是那些血液的芳香,正诱惑着饥渴难耐的自己。   心底恶魔的欲望在驱使,有个邪魅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咬破那层皮,你就可以吸得饱饱的,你会逐渐变得强大,强大以后,整个世界,都将会是你的。   花离滚动了喉结,咽下去唾沫,他离他太近,他的眉眼正好对着他的下巴,他能清楚听到他喉咙里有空气流通的回音。   那个声音亦在脑海中响起:只需咬破他的喉咙,放出那些气体,他的血液和心脏,都会是你的。   你还在犹豫什么?想想那美味入到口中慢慢融化的快感吧,我告诉你那滋味,润润的,滑滑的,又是那么温热,完全可以让你的身体暖和起来,你不是很冷吗?   又冷又饿的滋味不好受吧?快咬下去吧,咬下去,你就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不,不,我还不知道他是谁。   我们应该认识的,我觉得他好熟悉,要是我吃了他,往后记起来,会不会难受?   脑海里痛苦的思想搏斗在继续,眼前的男人血液流淌声与心脏跳动音在挑逗他的忍耐程度。   美妙的血液味儿从他肌肤释放出来,像是绵羊细嫩的鲜肉在诱惑一只青面獠牙的狼。   身体的机能告诉他,你忍不住的。   “……我难受,我忍不住,你让我咬一口,一口就好,可以吗?”   挣扎了好半天,他哀求似的开口。   钱一通亦是熬红了眼,锁眉满是心疼地注视于那个半趴在草席上昂着下巴的人儿,轻轻捧高他的脸颊:“不可以,咬了我,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   青丝散泻在他后脑,拉长了瓷玉般白皙修长的脖子,亦映得瞳仁如剔透的血月,闪了嗜红的光。   这只妖啊,虽已魔化,却任就,美得让他心惊。   他的目光变得溺宠,用大拇指轻轻摩挲他冰凉精致的耳垂,绘出半丝笑:“因为……我爱你。”   那嗜血的眸子连同眼睑间密集的睫毛飒然轻颤,僵滞良久,才问:“那……那我,也爱你吗?”   突如其来的,又被,狠狠砍了一刀心。   他笑而不语,极力掩饰住内心的惊慌,我要撒谎吗?我可以撒谎吗?在这个时候?   撒吧,若果往后他得知,他以前并不爱我,会杀了我吗?   不撒吧,他会不会下一秒就人性全无,变作不受控制的嗜血怪物?   追逐那双血红的眼睛跑了很久,他俯下脸,将嘴贴于他唇上。   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火热探进他冰凉水润的唇齿间,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眼里的反应。   见他满是震惊,却没有抵抗的意思,才接着小心翼翼地开始亲吻。   那火热的唇齿相缠的瞬间,花离的大脑变得空白,他依稀记得,他们之前,亦做过这样的事情。   见那人儿依旧没什么反应,亲吻转为疯狂地舔.啃,撕咬。   你不爱我,但我爱你呀。   终会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即使不爱,我也要你记住我,记住我吻过你,念过你,护过你,亦伤害过你。   记住,往后,我会一直爱着你。   花离有些懊恼,这个男人没正面回答他问题,只是用这种无理放肆的方式侵占着他的唇齿。   怎么可以,虽我记不清从前的一些事情,但大家都是男人,如此这般,是否太过分?   但他疯狂的举动,以及熟悉的气息,一切都那么的理所当然。   他好像除了配合之外,别无选择。   脑海里闪过零星的片段,不知曾几何时,他与他,在桃花炙炙的粉红间,在温暖藤床的花篷内,在金碧辉煌的紫金殿,在人群唏嘘的风月楼,在唐府的客房,在尸横遍野的街道,在那血色月下……   他们,亦如此深吻过。   没有半点陌生和不适,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爱他。   虽然他没回答,他以前是不是同样爱他,但唇齿间带来的快感与刺激,让花离误以为,自己从前,或许也同样爱他。   他们接吻,或许,是经常有的事。   就像一对恩爱已久恋人,就算有一方失忆,他们只要见面相拥在一起,即使彼此都忘记了对方,身体却不会因为大脑的失忆而忘掉对方。   疯狂的缠吻终是唤醒最原始的欲望。   他需要他。   急不可待的。   他的身体,早已饥渴难耐。   花离亦是如此。   那湾清浅里的血色在逐渐褪去,两颗锋利的尖牙同样削弱,他依旧,人面桃花。   许是钱一通乱颤又沉重的气息惹了他,于是被传染,冰凉的心底竟然生起丝丝暖流,青丝间桃花骤起。   他惊了一秒心,停下啃吻,捧住他的脸,哑着嗓子:“你是爱我的,你的心,在为我跳。”   花离扬起绯红的脸,身体想要嗜血的欲望转为另一种想要得到的欲望,他抖着粉脸上微微闭合的睫毛,美得让人窒息:“难受,帮帮我,我难受。”   他用食指尖触摸着他的眉眼,顺着鼻线,落进温润水泽的唇间,目光炙热又深情:“说你爱我,我便帮你。”   他像婴儿一般毫不犹豫地吮吸着他的手指头,吮吸了一小会,发现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吐掉,急切切道:“爱,我爱,快帮我。”   他并不想这么快帮他,继续问:“记住我的脸了吗?”   他将睫毛腥开一条微微的缝,看了看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嗯,记住了。”   他又将手指头插进他唇齿间,任由那升温的柔软尽情包裹,将自己的唇贴到花离的耳根,轻咬耳垂:“记住,我叫钱一通,你叫花拾忆,我爱你,你亦,爱我。”   “嗯,爱……”   他含糊不清地答,空出来的手情不自禁地去解了他衣裳。   他终是隐忍不住,放弃所有坏心眼的挑逗,亦解了,那身红装。   饥渴已久的身体,终于爆发着,擦出难忍的火花,在这条顺水而行的小舟内。 第91章 争风吃醋   次日,天光大亮,水路两旁的山势变得更加险要,由原本绿色植被爬满的青山转为光秃秃乌色石山。   云雾稀薄了许多,能大致见得山体形状,皆程娜曼多姿的女人身影,彷若一个个美妙的仙女,正在云雾间挥袖起舞。   钱一通搂住怀里的人睡得酣甜,昨夜风花雪月让他颇为满足,完事后,还认认真真替那个被折磨得昏死过去的人儿擦洗干净身子,穿好衣物。   然后才收拾自己,最后才搂住花离幸福地睡去。   禹王爷醒后发现自己和毛毛躺在甲板间,身上湿了层雾,他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就晕过去,担心起花离,急忙去看。   掀开竹帘子的那一刻,他见得两个男人紧紧搂一起,花离的俊脸轻轻贴在钱一通的胸口,咬唇锁着眉,脖间竟然,有排完美殷红的牙印。   钱一通的唇边,竟然,写满安逸的笑意。   有,有奸情?   气急败坏般去扯起钱一通:“你,你给本王醒醒,你醒醒!”   “干嘛?”   钱一通连眼皮都懒得抬,呢喃着声音问。   禹王爷愤愤难平:“你们,你们昨夜干了什么?”   钱一通打掉他的手,翻过身去揽住亦在熟睡的花离:“别闹,我需要休息。”   “你干了什么?你不会趁他昏迷的时候,将他……你这个禽兽!”   禹王爷有些发指。   钱一通闭眼答道:“什么禽兽,我与他情投意合,风月之事,自然就水到渠成。”   “风月之事?你居然能讲出口,是不是这三日,你伤养得差不多了,就起的色心?该死,本王要杀了你!”   禹王爷怒不可遏,上前就去掐钱一通的脖子。   一旁花离被吵醒,只觉浑身酸疼得厉害,尤其是后面,像被撕破似的,头亦疼痛难忍。   “……唔,你们,在吵什么?”   两个男人瞬间停下拉扯的动作,朝他送去急切的目光。   修长白皙喉结突出的脖子举起那张绝世的脸,青丝散得慵懒,他揉了揉惺惺睡眼,缓缓打开了清浅。   容颜依旧,清浅尚澈。   两个男人的心如悬石落地,一左一右扯住他胳膊问。   “你,你感觉怎么样?”   “有什么不舒服没?”   “饿吗?”   “渴不渴?我去给你打水。”   花离睁大清澈见底的眼睛,满是疑惑看向他们,定了定神:“二位,兄台,是?”   两人浑身一个惊雷,炸得面色尽失。   好半天,钱一通才颤抖着声音启齿:“你,你当不会,同我闹着玩吧?”   清浅里更加疑惑:“什么闹着玩,我发生了什么吗?浑身都痛。”   又拍拍脑袋,去看四周:“头也好痛,对了,我是谁呀?我为何会在这里?”   钱一通慌了神,打掉震惊中禹王爷抓他的手,捧过来花离的脸:“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我是谁?还记得吗?”   那湾清浅送来迷茫的目光,似乎在努力回忆,良久才答:“我们,应该认识吧?”   我们岂止是认识?   我们昨夜还那么的亲密无间。   心如刀砍,努力微笑:“记住,我叫钱一通,你叫花拾忆,我爱你,你亦,爱我。”   旁边的禹王爷忙插话:“我叫禹泽城,我也爱你,你也爱我。”   钱一通横来一眼刀风:“你这挖掘机,开得到挺好呀?”   “挖……挖掘机是个啥?”   花离好奇的问。   钱一通瞥了眼同样疑惑的禹王爷,对花离解释道:“就是有一种人,专门横刀夺爱的那种。”   “哦,我懂了,他和你是情敌关系,你们两个不会都喜欢我吧?”   花离震撼,脱口而出。   两个男人彼此恶狠狠对视一笑,又情深款款朝花离点头。   “……但,但是,我们三个,都是男人呀?难不成,我以前,是女人?”   那湾清浅更是震惊,亦孩子般透着一脸纯真。   两个男人无奈的笑了笑,钱一通深知,他体内的魔物只是暂时压制了下去,下次发作时,又不知,会是什么时候。   虽然他忘记了自己,还忘记了昨夜之事,但好歹,心智尚在,人性尚全。   只要他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掐了掐他粉嫩的脸颊,轻轻问:“你饿吗?有没有特别想吃的食物?”   禹王爷心里不好受了,虽然你们昨晚发生了那什么,但他不记得你了,那说明我还是有机会的,此时不抢过来,更待何时?   “我说你,手乱碰什么?你最好规矩点!”   拉住花离的手朝自己身前扯了扯:“花儿,想吃烤鱼吗?我在这河里捞的鱼,肉鲜味美,可香了。”   花儿?   钱一通不乐意:“什么花儿?花儿是你叫的吗?还有,你的手又在乱碰什么?出去烤鱼去!”   “嘿,本王何时轮到你吩咐了?”   禹王爷不满,见钱一通甩来一抹要杀人的眼神,并打起前日告诉他花离可能发生对人类食物反感时所打的手势。   禹王爷瞬间记起,他在甲板上眼神失落地望着夜空所说的那句话:“若果他醒来,第一件事情,肯定是饿,你我二人要配合好,让他先接受人类的食物。”   只好同花离轻声道:“我出去给你烤,你防着他点。”   “防着他干嘛?”   花离只觉两人挺搞笑的,干嘛要为自己争风吃醋呢?我对你们两个,完全无感呀?   倒是你们二人,可以凑个欢喜冤家,还挺般配的,哈哈。   禹王爷看了看他,又看看钱一通:“反正,你小心点。”   “那么多废话干嘛?快去烤。”   打发走禹王爷,钱一通目光温柔得让花离心跳,他探去手轻挠那头柔细青丝:“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告诉我。”   “我就感觉全身都很疼,尤其是……”   花离难以启齿,脸红了一红。   “对不起,是我昨晚太用力,弄疼你了。”   钱一通到是脸不红,心不跳,还一本正经。   花离愣:“……我们,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他一只手抬着他下巴,另只扣住他后脑,突然落下唇,浅浅细细地吻。   吻了小会,放开:“就这样,记起了么?”   花离被他吻得震惊,大脑空白了好久,才敛回心神:“……没,没记起。”   “没记起再来。”   话刚落声,唇又贴上,不再轻柔,转为疯狂粗爆肆无忌惮地啃咬。   又强行探进他齿贝中,没有太大的体温,凉凉滑滑润润的,一如这轻舟脚下的河水,透心的凉,却又青涩得甘甜。   他只犹豫了一秒,便用他的火热将他忘情地包裹,勾绕,纠缠,发狂一般的啃。   死花妖,记住啊,一定要记住啊。   记不住没关系,你忘一次,我吻一次。   花离被吻得快要窒息,整个人都飘飘欲仙,清浅瞪得老大,他为何可以如此放肆?   为何我对他没有反抗?   他究竟是谁?我们很熟吗?   我们,可都是男人,男人,老天,我们在做什么?   这太荒唐了,可为何,会如此美妙?   会如此,销魂?   一吻如同天荒,地亦老。   仿若坠落无尽的深渊,他们,一起在坠落,停不下来,根本停不下来。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禹王爷举着两只用长竹签叉住的烤鱼,愤怒又震惊地出现在门口,毛毛站在他肩上,看傻。   花离像是被人捉奸在床,羞愧难当,急忙推开钱一通,埋头别过脸,犯了滔天大罪的孩子一般,全脸都羞红。   钱一通却一把将他拉进怀,挑战似的望向门口之人:“正如你所看见那样,我们彼此相爱。”   毛毛可不想看他们争风吃醋,咕咕叫两声,从禹王爷肩上跳下,扑进花离怀里,用猴语道:“哥们,你总算醒了。”   花离又是愣,这只猴,好熟悉呀。   “我怎么,能听懂你的语言?”   毛毛扬起水灵灵大眼睛,猴语加手势:“我是毛毛,你忘了吗?我们发过誓要做一辈子好兄弟的。”   “毛毛?”   花离脑海里闪过零碎的片段,嗯,好像比这个接吻的人还要熟悉。   抱起它:“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忘掉以前的事情?”   毛毛眼里有星子在闪,大人一样去拍他肩:“你做很了不起的事,你是一个好人。”   好人?   花离看了看钱一通,又看了看禹王爷,有些内疚,好人会和两个男人纠缠不清?好人会和男人接吻还感觉很销魂?   “呃,算了,我想不起了。”   钱一通安慰道:“想不起没事,来尝尝这鱼。”   赶紧给禹王爷打眼色,禹王爷还是心疼花离,屁颠屁颠地递来鱼。   花离接过,弯弯眉眼笑:“谢谢。”   “尝尝,趁热。”   花离凑到嘴边,可面对这飘香的气味和诱人的鱼肉,他一点也没食欲。   滚了滚清浅,见到两个男人同一只猴睁大眼睛露出期待的光,很是奇怪,忽闪了扑扑的睫毛:“……我,我还不饿。”   “尝一口,他很辛苦才烤出来的。”   钱一通哄孩子一样,宠溺了目色。   禹王爷忙配合地点头:“他说得对,我可是王爷,何曾亲自烤过鱼,你尝尝吧。”   花离感觉自己要是不咬一口,就对不起大家似的,于是,轻轻启动润泽的唇,一小口咬下去。 第92章 怕你走丢   鱼肉入口之后,花离停止所有动作,只扑闪睫眉,望向他们。   “怎么样?味道如何?”   钱一通竭力保持正定从容。   “……我,我可以吐掉吗?”   花离鼓了一边腮帮,愁了清浅,难吃,这是什么食物?如同嚼蜡,寡淡无味。   “不行,你必须咽下去。”   见那委屈满满的模样,他虽不忍心,但也不能这个时候惯着他。   “……可是……”   “听话。”   “……呃。”   艰难地吞咽,痛苦的表情。   胃里传来厌恶的翻江倒海,彷如咽下去的,是致命的毒药。   “……哇,难吃。”   花离剧烈地呕吐起来。   钱一通按住他的胃,命令的口吻:“不许吐,必须让那鱼肉在你胃里适应,你要是想成为人,就必须学会吃人类的食物。”   花离被他强行按住胃,想吐却吐不出,只得不停干呕:“……难,难受,放开,我……做不到。”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他死死环住他:“我知道你难受,但你必须适应,你要记住,你是一个人,人,懂吗?”   “……呕,人就得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吗?那我,我不要做人好了……”   花离痛苦的挣扎着,胃里抽搐不停抗议,这东西,不是他想要的食物。   他想要的,是另一种,只是他好像忘记了,那是究竟是何物,不过,应该是红色。   不经意间瞟到自己的衣物,血红血红的,应该和这个很像,但衣服不可以吃。   我究竟,想吃什么?   “你放过他吧,让他吐吧,别在折磨他了。”   禹王爷看着花离挣扎的模样,心疼得要死,轻轻顺着他的背,去推开钱一通。   “你这样来硬的,他只会更加痛苦。”   钱一通见他清浅里已经溢出泪,呕得面红脖子粗的,委实于心难忍。   犹豫半天,终还是舍得松手。   花离趁机蹿起身逃离他的掌控,跑到外面的甲板上,扶住船舷哇哇哇地大吐。   钱一通惊执着心,他的速度,怎么会变得如此快?   丢给同是惊的禹王爷一句话:“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千万记住,不要让他见血,希望能坚持到弱水之巅。”   禹王爷闷闷点头,见钱一通已经追出去,不敢怠慢,赶紧跟去。   船舱外面,云雾拨开谜团,露出那日天的透蓝,却不见太阳,两岸石山妙曼多姿,河流逐渐淌得宽广。   花离吐完后,靠着船舷大口吸气,这里的空气异常新鲜,或许能吸饱,比吃那鱼舒服多了。   钱一通守在他边上,一时无言,只是满心担忧的看过来。   花离有些讨厌他了,干什么非要强迫自己吃那么难吃的食物,也不想理他。   随后赶来的禹王爷用木瓢盛来土锅里温热的清水:“你要,喝点水吗?”   花离看了看他,又瞟了眼钱一通,钱一通知道他生气自己,有些内疚:“这个我不强迫你,你试试看能不能喝。”   花离才接过木瓢,用鼻子嗅了一嗅,伸出舌尖舔了一舔,摇头。   “没事,你当漱漱口,这是水,没什么味儿,你可以试试的。”禹王爷充当起暖男的角色。   钱一通颇为不满,突然想起什么:“你等等,或许有个东西,你可以接受。”   讲完,大步流星进到船舱内,出来时,手上多出只酒坛。   “你试试,这个。”   花离接过他递来的酒坛:“这是?”   “酒,你以前最爱的。”   花离拔掉瓶盖亦是嗅了一嗅。   清浅闪过兴奋的光:“哇,香。”   或许,这就是我想要吃的东西?   不由分说,仰头就灌入大口。   酒永远是个神奇的东西,能迷惑人类,亦能迷惑,世间万物。   “你,你悠着点,里面有药。”   钱一通看得呆愣,出言制止。   “哈哈哈,爽,这是什么酒?”此时的花离,已对人类的迷药完全无感。   他变强了,往后,我还能控制得了他吗?   钱一通忧心忡忡地想,那酒,我多饮两口,都是会醉的。   听他问,故作笑道:“此酒,名为桃花债,还记得么?”   花离怔。   见他呆怔,又戏说:“你我二人初识那日,桃花昭昭,你在花间,赠我一壶桃花债,我饮了,从那时起,便中了,你造好的毒。”   我的毒?   桃花债?   好熟悉的名字,对了,那些桃花呢?   花离颤抖着心,疑惑地抬起自己的手,对准岸边的灰色石岩一点,   只见那处峭壁微微一震,有细碎的小石子滚落,转而冒出绿油油的芽,那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生长,眨眼功夫,枝头桃花结满。   禹王爷惊愣得缓不过神,花离一见那片撩眼的艳粉,兴奋不已,嗖一声蹿起身子,凌空一个踏步,朝那片桃花飞去。   “你去哪里?”   钱一通想拦已晚,只得飞身追去。   “喂,你们……”   禹王爷刚想出追云时,听到钱一通回头叱道:“你守住吴长苏,看好船,等我们回来。”   转身再去看花离时,他已落到岸边进到桃花间。   这两边的山势极其怪异,心中不安突起,忙加快步伐追。   待他落下地时,花离已不见踪迹,只有大片大片的粉送来幽幽的桃香,桃花灿漫了朵,笑得夭夭。   有雾突袭而来,能见度开始缩小,转头已不见河心的船。   “花二毛!你在哪里?”   钱一通慌了,眉头突突地直跳,拨开一簇又一簇迷雾笼罩的花枝去寻那人。   “花二毛!拾忆!死花妖!该死!你出来,不许躲猫猫!”   “花离!”   不,我讨厌花离这个名字,为什么你真名要叫花离?就是为了离我而去吗?   “花离!……别离开我……”   钱一通喊得哑掉音,心脏跳得厉害,方寸顿时大乱,仿若迷失在无边无尽的花海,前不见通路,后已无归途。   该死,该死,没事我提什么桃花!   又是这些桃花,我与桃花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上次乱我心,这次乱我阵脚,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   骤然怒火中烧,划出道法劈掉一株株碍眼的粉。   一路暴走一路劈,山路又甚为崎岖,一盏茶的功夫,他仍然不见他。   异常的焦躁难安,他害怕得不得了,害怕再也见不到他,害怕他遇得什么生物吸入第一口血,害怕他,从此彻底沦为魔物。   亦害怕,他变得,比自己强大。   火山似的爆发,浑身蓝光涌现,想用毁灭性的道法破坏这些迷雾以及艳粉。   刚要一掌拍出去,却被人从后面拍住肩膀:“你的身体,怎么会发光?”   正是花离熟悉的声音。   他猛回头,涌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脸,澄澈的清浅,青丝散得微乱,他就站在那里,红装翩翩,笑映漫天粉花。   “你去哪里了?”   发癫一般狠命将人扯进怀,死死抱紧咆哮如雷。   花离被那吼声同粗暴的举动吓得僵住,任由他环住腰,疯掉一般用下巴磨蹭着自己的耳轮,那只手扣进青丝间的指尖似要将后脑刺穿。   僵了半天才战战兢兢道:“……你,你弄疼我了。”   闻言,他才温柔了动作,扣住他后脑将人抵去临近的桃树上,对上那湾清浅,熬得眼红:“你刚才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的?我很害怕……万一,万一你走丢了,我该怎么办?”   那时花离心尖一抽,扬起清浅怔怔地望着他好半天,才结巴道:“……对,对不起,我,我只是想看看这些桃花,有,有多少里,我不相信,这,这全部是我变出来的。”   钱一通长长吸了一口气:“以后,没有我的允许,千万不要乱走,知道吗?”   我为啥要听你的?   花离心想,不过见你如此担心我的份上,就古且答应你吧。   “……哦。”   垂下睫眉将眼光落到钱一通的衣襟,应付着答了声。   他很是不满,勾起他下巴,锁住清浅严肃道:“什么哦?看着我的眼睛,说,没有钱一通的允许,我花离绝对不离开他半步,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就一辈子都没有酒喝,你说。”   花离歪了歪脑袋:“你之前说我叫花拾忆,现在又说我叫花离,还唤过我花二毛,我想问一下,我究竟叫什么名字?”   “不许问问题,先保证。”   “好吧,没有钱一通的允许,我花离绝对不离开他半步,否则就一辈子没得酒喝。”   干巴巴地念完,亮起清浅:“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的真名了没?”   钱一通被他委屈满满的模样逗乐,唇边画出心悦的笑意,温柔了目色:“你呀,就像我永远捉不住的妖,美得那么动人,又坏得不得了,偏偏,却让我爱得要死。”   我只想知道自己的名字,干嘛还说上情话了?   干笑两声:“……呃,那个,我的名字是?”   他亦笑,只是眼眸太温柔,仿若要将花离融化:“你的真名叫花离,化名花拾忆,至于花二毛,是我给你的绰号。”   “哇,我以前有那么多名字的?那你呢?除了钱一通之外,还有其他名字没?”   清浅泛起好奇的光,一如星子在闪。 第93章 以后吃定你   “我呀,是有很多名号的,你曾经,还冒充过我呢,往后若有人欺负你,你只需提秒杀道长的称号,别人都会吓破胆的。”   钱一通笑着刮刮他俏挺的鼻梁:“走,回去船上吧,到了弱水之巅,就有你能吃的食物了。”   “秒杀道长,好厉害的样子,我真的冒充过你?弱水之巅是什么地方?我的确很想吃一种东西,可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到了你自然会知,我相信定是你喜欢的,走,跟我回去。”   “你还没说,我是怎么冒充你的?”   他孩子一般好奇地追问,他笑着一个个耐心地答。   他牵起他的手,漫步在桃花间,余生还很长,愿一路,能与你同行。   大雾还在弥漫,惹得桃花落满霜,空气愈发变得潮湿,钱一通渐渐发现很是不对劲。   明明是在往回走,怎么不见来时他砍掉的那些桃枝?   路面亦变得缓,他们,似乎落进了桃花与迷雾布满的峡谷。   “等等,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   钱一通拉停伸手拨弄桃枝的花离,警惕起眉眼。   花离转动清浅往四周瞧了瞧:“怎么啦?”   “刚才你来过这里没?”   严肃了目光,扫遍整个桃林,又抬头望望天,转眼的瞬间,手上的人儿突然不见了。   他就那样凭空消失了,没有丢掉他的手,没有任何动作和答复,就在那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好像,方才他同他的那些动作和对话,都是他想象出来的一样。   幻境?难道又是幻境?   不可能,天,你别这样。   钱一通陡然心乱,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   “我整片林子都跑完了,不记得有这个地方,不对,我们走了那么久,怎么还未走出去?”   凭空出现的花离和声音仿若一直都在,他仍旧在他手上,好奇地问着他。   见他震惊了眼色,空出来的手忙去摸自己身上:“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身上有脏东西吗?”   掌心的温凉让他肯定这个人的确在自己手上,刚才那短短的几秒仿若只是自己的错觉。   温度是他,气息是他,容貌是他,不可能是幻象,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探手去摸了摸他的脸,又俯到他胸口听听心跳,他甚为疑惑。   “……你,你刚才有没有什么不适感?”   “不适感?没有呀。”   花离亦疑惑地回望。   “你有没有发现我刚才突然不见了,或者,你突然不见了?就是那么一瞬间?”   花离噗嗤笑道:“你到底是有多担心我不见吗?我一直都在呀。”   “可是方才……算了,这地方怪怪的,你千万别松开我的手,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钱一通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只得紧紧抓住他赶路。   不在悠哉悠哉地走,直接轻功往来时的方向飞去。   因他怕花离再次消失,一路都将人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他不想再失去,他害怕得要死,不知何时起,他已深深沦陷在他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如同这漫天满地粉,同雾迷人眼,怎么逃,都逃不掉。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还在桃花间。   两人放弃了寻找出路,落到一株桃树下商量对策。   钱一通化一抹道法,变作灵蝶去探路。   花离到不急于赶回去,反倒觉得这桃花林内被他带着飞来飞去,还挺好玩的。   又见他化出蓝莹莹的灵蝶,兴奋异常:“这是什么,好美,多变几只。”   钱一通被他逗乐,化出两只点在他手心:“这是道法幻化的,汇聚了我的法力,不过维持不了多久。”   “啊,如此美好的事物为何不让它永生呢?”   清浅里突然闪过一丝没落,看得钱一通心中暗暗一惊,难道,这个人不是他?   不敢确定的情况下,只好顺了他的话:“永生这个东西,他永远都只属于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你我只需把握眼前的美好,铭记在心就好。”   “眼前的美好?比如这些桃花,比如这两只灵蝶,比如爱情吗?”   清浅茫然地望过来:“如果我们永远都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你会永远爱我吗?”   “你不是花二毛?”   钱一通猛地站起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关系呢?你不就是爱他这身皮相吗?你看我同他一模一样,而且我会很爱很爱你的。”   眼前的人突然缠了过来,伸手环上钱一通的脖,扬起俊脸笑:“让我们合二为一好不好?我想同你做。”   “你究竟是谁?”   钱一通闭了闭眼,在脑海里飞快过滤刚才的片段,想知道他何时被偷梁换柱的。   难道是他消失的那瞬间?   他不答,开始放纵的亲咬他的下巴,挑逗他的唇齿,舔.啃他的耳垂。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钱一通想一抹道法打掉他,但面对和花离一模一样的人,他怎么都下不去手,不对,这气息,完全是他呀。   抓住他青丝猛扯过人,那湾清浅,已溢满嗜血的光,唇线边,两颗尖牙露得锋利。   钱一通懂了,是他体内的魔物,占领了他身子,大叱:“花拾忆,你回来!”   腥红的瞳孔晃了晃,挣扎得厉害:“血,给我血……”   “不可以,不可以,你醒醒,我是你最爱的人,你不可以吸我的血!”   钱一通扯住青丝不让他扑过来咬自己,另只手燃蓝道法死死扣住他后腰。   花离空着的手去扯他衣襟,去敲打他的背:“难过,我难过……让我咬,你让我咬……”   钱一通见他痛苦的模样,不知该如何是好,苦笑着摇头:“好,我让你咬,你先乖一小会,闭上眼睛,我就让你咬好不好?”   嗜血的清浅期待着光亮:“嗯。”   点头憩起密密卷长的睫毛,已被雾珠染得剔透,俊脸失了温度,冰如玉。   “你忍一会,我说可以咬的时候,你才咬,好吗?”   他将火热的唇落到他额头,轻轻吻着。   “嗯。”   他又点头。   “不许睁开眼睛!”   “嗯。”   钱一通一边亲吻他额头,一边将他的手反背于身后,抽掉自己的裤带,开始捆绑。   “你在做什么?”   他忍不住问,么字还未出口,他封住了他的唇,无奈地吻。   吻到将他的手牢牢捆紧,他才放开他,亦抽掉他的裤带,狠心地勒住他的嘴:“好了,你可以咬了。”   花离在他勒住嘴的刹那,猛地睁开血红的眼,见到被五花大绑连嘴都被勒住的自己,魔性瞬间大作,想骂又发不出声音,只得呜呜挣扎。   钱一通将他死死囚禁在怀中:“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沦为魔物,你就当,我自私吧,就算你恨死我,我都不会让你沾染一口鲜血的。”   花离被反绑的手捏紧着拳头,愤怒让体内的魔物同样愤怒,强烈的嗜血愿望铺天盖地袭来,血,他只想要血。   那湾清浅红得恐人,瞳孔似要爆裂,哀求着钱一通放开他。   他看到委实心疼,亦熬红眼,不停轻吻他额头,眉眼,脸颊,被勒住的唇牙:“对不起,对不起……”   血红的眼眸滚落大滴大滴冰凉的泪水,他难受得要死,他想帮他去除那些痛苦,扳过他的身子,抵到桃树枝头:“别怕,我会帮助你的,不会让你难受的。”   他一手按住不断挣扎的他,一手拨掉了他底裤,将青丝顺往一边,从后面咬住他耳垂,怕弄疼他,先轻柔地触发他各处敏感点,直到万事具备,他气喘乱颤,带了桃香的*液溢出,才深深地……   入。   迷雾愈发浓蕴,桃枝抖得厉害,落了雾,亦落下,一场桃花雨。   两只发光的灵蝶在花间翩翩起舞,纠缠着,嬉闹着,像一对漂亮的小情侣。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桃花雨停了。   他的清浅恢复了澄澈,只是生无可恋地趴在那桃枝头。   他小心翼翼清理完战场,小心翼翼地替他解开绳索。   “叭!”   得到解放后的他,狠狠甩给他一巴掌,抹掉满嘴溢出的唾沫:“畜生!禽兽!你,你居然……”   他见到他恢复正常,还未忘掉自己,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学他委屈满满:“打吧,如果打死我能让你解气,你就打死我好了,还可以吸干我的血,你高兴就好。”   “我……你……”   花离既然结巴了,明明是他做了这种事情,还是我的错了?不过,为何我当时如此想吸血?   “我,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会吃人吗?我是怪物吗?”   他揽住他压在桃花枝头:“不,你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我这么做,只能帮你暂时压住,必须尽快赶往弱水之巅,那里有适合你的食物。”   花离呆了一呆,刚才的事情让他身体虚弱,他只能软软地任由他压住:“发生了什么变化?我……我以前是女人吗?”   “当然不是,只是……算了,一言难尽,你累吗?要休息一下么?”   他满是溺宠地看着怀里的人,这样方法,美妙又管用,真好,以后吃定你了。   “不是你竟然……对我……”   “我们以前经常这样做的,我说过,我们彼此深爱。” 第94章 让我咬一口   “可是,我根本记不得,我们以前有做过类似的事情。”   清浅里写满复杂,花离很是懊恼地嘟起嘴。   “没关系,以后经常做,你就不会忘记了。”   他厚脸皮地坏笑,又落下去唇。   他没有过多的反感,欣然接受了,也没有多在意他被他上这件事情,反而更加强烈的渴望着想要吸到一口鲜血。   那种欲望成为他心里最大的念想,人一旦有了念想,便会激发出无限的潜能,更何况是妖。   你不让我吸,我总有机会吸到的。   正寻思着,就听钱一通咦了声,见他俯身在看脚下,问:“怎么了?”   “好像有东西在咬我。”   他翻过身去掉布靴,发现一条乌色的小虫子不知何时已专进自己脚掌心,正吸着血。   那虫子吸得饱饱,露出半截圆滚滚的肚皮,已撑得半透明,可见其中暗红色血液。   看得花离牙都在痒:“……我,我也想。”   “不可以!”   钱一通用道法逼出虫子,那条虫子耸动着丑陋的身躯爬走了。   花离一把抓住他脚掌,看着细小的红点还在冒血,眼里起了光:“我,我只想吸一口……”   “不行!”   他怒叱,猛地抽回脚,套好布靴。   花离生气:“你宁可给一条虫子吸,都舍不得给我吸一口,还说什么我是你最爱的人?”   这话一出。   他怔,停住套鞋的动作,眼神满是复杂地看过来,半天讲不出话。   “你说去什么弱水之巅,那里有我的食物,其实到底有没有,你是骗我的对吧?真正适合我的食物,随处可见,就是你们的血液。”   花离见他不说话,讲出内心一直的困惑,顿了几秒,又道:“或许是你们想把我困在那个什么弱水之巅,所以一路上不让我沾染半点血,你是怕我在吸血之后变强,到时候拿我没有办法对吗?”   一阵沉默。   他哑了音,终是开口:“你就是这么想的?”   他被他突然哑掉的声质吓呆,不过很快昂起下巴:“对。”   “如果我说,我不让你沾染上血,是真的为了你好,你会相信吗?”   亦是沉默。   片刻之后。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会吸血?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是魔鬼吗?”   虽然他未正面回答,但清浅里的怀疑摆明在告诉他,他不信。   “呵……”   他无奈笑一声:“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那我还有必要说吗?我只能告诉你,你以前是个人类,花一样美的男子,你心底善良,不忍伤害任何人,更不会吸别人的血。”   “可是我现在需要吸血,你之前说的那些什么爱我之类的,完全是爱的以前那个我吧?”   他见他愣着不答,补刀一样丢了句:“我根本记不得以前的我是什么人,现在的我不需要善良,也不需要你的爱。”   他站起身,欲离开,侧头又淡淡道:“这个桃花阵是我设的,我只是扭曲了一下空间而已,本来,是想吸干你的,见你爱过我的份上,就饶你一命,你可以不用再爱我了。”   那身红在漫天的粉里极为刺眼,将修长的背影拉异常挺拔,青丝载了几片桃瓣,美成画。   “在你的心里,就对我完全没有一点感觉吗?”   他吼了出来。   走出几步的花离停住步伐:“感觉,有啊,我只不过是想吸你的血而已。”   “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才做完如此亲密的事情,你就要拍拍屁股走人吗?完全没有半点留念吗?   “……那你,想要我怎样啊?……我一个男人,被你绑住做,我都没说什么,你还不乐意了?”   花离并未转头,只是侧眸用余光去扫身后的人,虽然这个角度,他根本看不见他,或许,他根本就,不想看见他。   “可是我爱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他在身后继续吼,乞丐一般卑微。   他心底生了丝怜悯,不过很快掠过,唇边绘出浅漠的笑:“爱?算了吧,一口血都舍不得给我,你那能算什么爱?”   “你就是如此想要吸我的血吗?吸了血之后,你会爱我吗?……如果我的血可以让你爱也爱我,好吧,你来吸吧。”   他看不见他的清浅闪过亮光,又瞬间黯淡,却听得他声冷如冰:“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情,我是很想吸你的血,但我并不会因为能吸到你的血就骗你,……我,并不爱你。”   桃林起了风,送来暗香扑心,乱花渐迷他的眼,润了雾,视线变得模糊。   这是深秋啊,怎该有桃花呢?   连风,都寒得不信。   “呵,呵,好呀,那你吸掉我的血吧,最好吸干,我不强求你能爱我,记住我就好。”   此时的钱一通彻底被击垮,他不爱我,以前不爱,现在不爱,将来,更不会爱。   与其卑微去奢求,不如成全他吧,他吸掉我的血,会变得很强大,往后,不在需要我。   那就让我,成为他第一个牺牲品吧,只求,他在余下千万年的岁月里,能记得我。   花离只是浅浅地笑,不知是嘲讽,还是替他难过:“算了吧,我并不想,让自己觉得好像欠了你什么,就当,你我情深,却素来缘浅吧……就此别过,劝君莫送。”   送字以后,他离开了,英姿翩翩,步伐决绝,未回头,亦不想回头。   他如是身中万箭,扎了一心的血窟窿,碎得再也拾不起半片。   像个死人一样轰然倒地,落在桃粉铺满香的花枝下,这便是,你给我的梦境吗?   这便是,我的情劫吗?   这便是,你我的结局吗?   怎么可以,我还没答应,怎么可以这样就结束了?   不对,他说的,这个桃花阵是他布的。   他变得如此强大,如果想要吸我的血,早就下口了。   为何要精心设这个局将我困在这里?   还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他是有一点爱我的吧?   难道,他是想……   船上的禹王爷……   我的天……   钱一通猛地跳起身:“花二毛,你想搞什么?”   ……   禹王爷和毛毛在船上等了很久,都不见他们回来,小舟在弱水河上,根本停不下来,也不知走出多少里路,眼看天色快要暗了。   人猴都很着急,正一筹莫展时,却意外在水流转弯的地方,见到花离。   仿若从画中走出来的美男子,他立在一块凸起的峭壁上,身后是姿态婀娜的乌色石山,同云雾相伴,前方是一望无际白茫茫的河面,雾太浓,不见岸。   红装同青丝被风扬得缥缈,清浅迷茫得望着远方,也不知站了多久,并未注意到河心驶来的小舟。   “花离!快过来!”   禹王爷和毛毛在船上大喊。   听到呼唤,他敛回心神,挽颜一笑,朝船上飞去,一小会功夫,便轻飘飘落在甲板上。   毛毛咕咕叫着跳到他身上。   “那个,钱大傻呢?”   禹王爷问道。   花离故作惊讶:“不知道,他不是和你们在船上吗?”   “他,他去追你了呀?你没见到他?”   禹王爷不敢相信。   花离错开他询问的目光:“我去到里面玩了会,见山路委实难走,便打算回来,却起雾了,我迷了方向,不知怎么的就去到刚才哪里,正在想怎么办,就听到你们叫我,我没见到他呀。”   最后那句花离说得异常小声,禹王爷看不出来,却蛮不过毛毛眼睛,花离从小撒谎就是这样,前面说得很有底气,最后那句却很虚。   “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找下他?这里山势怪的很,他会不会在里面遇到什么危险?”   禹王爷内心忧愁起来,难不成,他把他吃了?应该不会吧,他的道法那么高,再说,吃了也好,我就有机会了。   花离却听得有些莫名酸,你倒是,还挺关心他的呀。   “不会,他的道法自保没问题,对了,弱水之巅究竟是什么地方?那里真的有我能吃的食物吗?”   “我不知道啊,你们很多事情我都不知,只是里面那个吴长苏告诉我去往弱水之巅的方法,他就晕过去了。”   “那你,可知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何之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这个,我只听那些道长说,你好像……”禹王爷想说,你好像沦为了魔物,不过他觉得这样说不太合适,于是改口道:“生存方式发生了改变,没错是这样。”   “所以,我就很想吸血吗?”   禹王爷呆了几秒,干笑:“这个,那个,也许吧。”   “如果,我想尝尝你的血……你愿意,让……让我咬一口吗?”   花离拽住他衣袖露出哀求的眼神:“我发誓,就一口,我只是想尝尝,血液究竟是不是我想吃的。”   禹王爷被他俏美可怜兮兮的模样打动,死就死吧,被他咬死也是不错的选择。   思索小会,挽起袖子,将手臂递给他:“你,你要是真的这么想吸,就来吧。”   同样都是男人,区别怎么如此大,呵呵,什么爱你,都是假象。   花离抓住送来的手背,轻轻落下一个吻,翻过他手腕,对准动脉启唇露出两颗锋利的尖牙。 第95章 我想亲你一口   轻轻地咬了下去,青丝垂落,挡住一双腥红如血月般凄美的瞳孔。   “咔呲!”   尖牙落在王室血脉特有的浅金色皮肤上,咔呲一声破裂。   高贵的血液芳香瞬间冲破花离的鼻腔直达心肺,所有的形容词都难以描述这奇妙的气息,真是,美得不可思议啊!   血色的瞳孔收缩得厉害,所有的理智同人性那一刻尽数丧失,他再也抵不住这美味的诱惑,放纵的吮吸起来。   原来,人类的血液,可以如此美啊!   难怪他舍不得给我尝,因为这一口下去,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加动人的诱惑。   肯定会上瘾,他是怕我,将他吸死吧?   可眼前这个男人,多么落落大方,哪里像他?   禹王爷的脸色却愈来愈惨白,不知不觉中,他快要将他吸尽。   “住口!”   气息奄奄的男声打破这诡异的画面,花离一颤,才注意到自己太贪婪了,忙别过脸抹掉唇角的红,尖牙与血瞳消失不见。   禹王爷却一个踉跄到下地,花离急忙将他扶住,船舱门口出现病娇的吴长苏。   他扶住草帘边缘,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废尽心思将你送往弱水之巅,只是不想你彻底魔化,你若吸干他,便再无回头路可走。”   毛毛站在吴长苏边上,用猴语咕咕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把那个钱吸了?”   花离被指责很是不开心,指着毛毛道:“连你这只猴子都怀疑我?我们以前到底认不认识?”   见毛毛睁着大眼睛呆怔,吼:“为什么你们都不让我喝这么美味的东西?什么魔化?什么无回头路可走?这才是我想要吃的食物,我不想去什么弱水之巅,我只想要吸血,你们都不愿意给我,我去找愿意给我的人!”   讲完,他抱起不知死活的禹王爷飞往岸边的峭壁,留下吴长苏虚弱地咤:“回来,你听我说……你不能去……”   花离哪里会听他的,只留给人猴一抹红衣飘飘渐行渐远的背影,最后消失在暗去的天色中。   吴长苏瘫坐在地,满脸地苦笑:“结局怎么会是这样?”   毛毛才回过神,它也想不到花离会变成这样,这是它始料未及的,只咕咕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弱水之河,不可逆行,我现在身子太虚弱,只有等天明时,涉水去到岸边,看能不能,找到钱一通吧。”   毛毛只得将他扶起:“那你现在去好好休息吧。”   ……   弱水之岸,乱石野岗,草稀木疏,迷雾终年不断,已是夜。   花离寻得一处天然石洞,将禹王爷小心放好,王室的贵族血液让他欲罢不能,他还想吸,特别地想吸。   就在摸到禹王爷脖子大动脉准备咬下去时,黑暗中却见禹王爷微微睁开眼。   他看不见花离,花离却能看见他。   他摸索着花离的脸,呓语般:“终于有一次,能与你单独相处,能不能在吸干我之前,听我说几句话。”   花离微微一愣,强忍住欲望停下动作:“……你讲。”   “这里好黑,我想再看看你。”   他在黑暗中露出期盼的神情,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成天上星河,仿若在回忆过往最美的事物。   花离看得有一秒失神:“……你等等,我去弄个火。”   禹王爷在黑暗中听得轻微脚步声,朝远处延去,很快,消失的方向亮起莹莹火光,映着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他举着火把,火光染醉青丝红衣,正缓缓朝他走来,他等这一天,像是等了很久。   他看着他将火把扎在几块垒起的小石子中央,优雅的顺顺袖袍,理理青丝,像是出聘的小媳妇,正准备伺候床上的相公。   他被他痴情的目光望得些许不自在:“你,你有什么想说的?”   他的眼睛被火光洒进亮闪闪的星子,他伸手去抚摸他的脸:“我从第一次遇见你,就情不自禁深深地爱上了你,可惜我虽贵为王爷,却偏偏输给了一个道士,他永远都快我一步,永远都知道的比我多,我想,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我定会好好的爱你。将你名正言顺娶回禹王府,立为男后,对你加倍宠爱,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   又闪过几丝没落:“我知道,那一切都成为了我的幻想,现在这种情况,你是不会爱上我的,能被你吸干我的血液,我就相当满足了,只是……在我临死前,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这个心愿,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念想。”   花离的心莫名被触动:“……什,什么心愿?”   “……我,我想亲你一下,就一下,……额头也可以……行吗?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你可以拒绝我的,我,我还是会给你吸血的。”   花离听完愣在当场,他想起之前钱一通的话,他若想吸他的血,必须爱他,必须记得他,他的条件是如此苛刻,而眼前这个男人,只是想要一个简简单单的吻。   而他,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就强行的将他占有。   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怎会如此大呢?   思索良久。   “……你,你真的这么爱我?真的只是想要一个吻这么简单?你完全不介意我,我被他……”   禹王爷瞬间激动,一把捉住花离的手:“不介意的,我不奢求你爱我,但我想告诉你,我是爱你的,不管你以后和谁在一起,我都会永远爱着你。”   花离扑通扑通地跳起心,任谁听得这席话,不感动那是假的,沉默许久,许久之后。   躲闪起眼神:“……或许,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方法相处……”   禹王爷像是突然吃到甜甜的蜜汁,不敢置信:“……相,相处?”   “……嗯,我是说,或许,我可以把你养起来,你,你一次给我吸一口,我不吸干你,你……你愿意吗?”   花离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别过脸不敢去看禹王爷。   禹王爷欣喜若狂,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天天看着他,哪怕只是做他的食物,他也是百分百愿意的。   “……当然,我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他激动了语气,高兴得像是捡到宝贝的孩子,手与脚,都不知道往何处放了。   花离见到他棱角分明俊郎的脸,被火光惹红的唇,亦是一表人才,一点不比钱一通差,还比钱一通更加爱他。心想:或许,我可以试着去爱一个人?   试着去接受一个人的爱?   “……你,你真好。”   他低低吐出几个字,垂下睫毛羞滴滴的美。   禹王爷被迷得勾去心魂,情不自禁去环了他的脖子,送上去唇。   花离未反抗,也未逃避,只是轻轻闭上眼睛,等待着那抹吻。   他想试试,和钱一通给他的,是否会是同样的感觉。   “……花二毛,你真的可以!”   就在两个人要吻上去的刹那间,钱一通悠怨的声音从身后阴悚悚响起。   他一把扯过来花离,花离还未看清他的样子,就嗅到空气中有浓烈的血腥味。   再去看那个人时,他浑身都是血,胸口像是被某种动物的利爪抓开条很长的口子,正往外淌着血。   他的情绪极其不稳定,像是被人绿了帽子似的大发雷霆,扯过花离就吼:“你真的很可以,将我困在那桃花阵中,还放出魔狼来咬我,不错呀?”   “好在,你没能将我杀死,才让我见到你真实的面貌,你说得很对,你根本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他不会像你这般无耻,为了一口血,和别人,和别人……”   他咬着牙指了指禹王爷,没有说出肮脏的话,而是狠狠地将花离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你这么想吸血,吸呀,我现在浑身都是伤,你他娘的最好给我吸干,否则我就杀了你的小白脸。”   花离红了眼,亦尖了牙,好香啊,如此多的诱惑,他的确忍受不了。   但他听得钱一通的话,如是极大的侮辱,强忍住想要咬下去的冲动:“什么小白脸?什么我放魔狼咬你?我为了一口血和别人做什么?你说清楚!……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根本不听他问,抓住他的青丝就将自己满是血的手指往他口中塞:“装,你就继续装,你是没有吸到我的血,就想报复我是吧?现在你吸了他的血,怎么,他的血统比我高贵,你就想将他养了?”   “呸!”   花离吐掉他的手指同带进来的血,气得发指,也就怒了:“对,他是比你高贵,不仅他的血液比你高贵,他整个人都比你高贵,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脑的自私鬼。”   “我自私?我自私?……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居然说我自私?”   “你还不够自私吗?舍不得给我一口血就算了,还将我,还将我……好,这些我都不说,你还非得要求我爱你,我记住你,我已经给你说了,我并不爱你,而你呢?现在还在这里不允许我爱别人,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又不是我的谁!”   讲完,他狠狠推开他,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 第96章 知道错了   “我没资格管你?我不是你的谁?好呀,很好,你吃掉我吧,来呀,吸我的血吧!”   钱一通精神状态极其不好,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别的原因,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了结自己。   花离却是在气头上,说出的话也没了轻重,抬高下巴:“曾经我想要,你舍不得给,现在,我告诉你,你已经不配了。”   那夜火光太辣,空气中充斥着血腥与火把燃烧的味道,将整个山洞映得暗红,亦,毒了眼。   “好,我不配是吧,他就配?很好,我现在就杀了他!”   讲完,划出一抹道法,朝石台上的禹王爷打去。   “你是疯了吗?”   花离在吼的同时闪过身影,瞬间挡在禹王爷跟前,硬生生接住那抹蓝光,呲一声,他的胸口竟然冒出一缕青烟,有肉被烧焦的气息。   钱一通滞了一秒,随即吼:“是我疯还是你疯?你居然为了他硬抗我的道法?你难道不知道自古邪不能胜正,你就不怕,我误杀了你?”   的确很疼,剜心一般地疼,不过花离却在笑:“我不会像你那么怕死。”   禹王爷虚弱地坐起身子,从后面扶住花离:“我求求你们消停吧,现在的事情还不够大吗?”   又单手指了一指钱一通:“你看看你已经伤成这样了,你非要把他伤成和你一样,才善罢甘休吗?”   顿了顿:“如果伤害和占有是爱的话,我只能说,我以前是抬举了你。”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钱一通像丢了魂似的软坐在一旁凸起的乌色岩石之上。   一直以来都是我太自私了吗?是我一味地想要得到他,让他产生抗拒吗?   我爱他只是我自己的事,不可以要求他也爱我,就算我得到他的身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心,不属于我。   那就,这样吧。   许久之后。   他缓缓起身:“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   “你去哪里?”   禹王爷叫住他。   “随便哪里都行,我只不过是从一群魔狼口下逃生,遇到这山洞有火光,以为寻得避难所,却不想,打扰了二位,真的十分抱歉,我这就离开。”   他说得到甚为轻松,心里,却已生无可恋。   花离听得委实奇怪,什么魔狼他自然不知,不过刚刚才吵过架,又不好问,只得冷音道:“你伤得这么重,能去哪里?”   他眉头跳了跳,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可怜我?   “无所谓了,顶多回去喂狼。”   不逞强,你会死吗?   花离心中暗骂,依旧冷音:“既然外面有危险,就留下,过了今晚在走吧。”   他凉凉一笑:“呵,你是在心疼我吗?”   “我可没那么好心,你不是说魔狼是我放的吗?我只不过是想证明,我没有。”   花离相当讨厌他那种语气,差点又怒。   禹王爷见他们这样下去定会再吵,忙道:“这样吧,我替你先把伤口包扎起来,你休息一下,在做打算如何?”   “你会有如此好心?”钱一通冷冷一嘲。   花离那时火起:“哟呵,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肚子坏水?”   “我,我一肚子坏水?”   我哪里一肚子坏水?我现在是一肚子炸药!   “对!你就是一肚子坏水!”   “所以你就瞧不上我的血是吗?”   花离简直要被这个男人气疯,他难道不明白吗,自己之所以将他困在桃花阵,是因为他小气舍不得给自己血吸,现在好容易找到愿意给自己血的人,他还说反话了?   正当要骂出狠话时,却听得一阵劲风突然从钱一通身后直袭而来,有危险的气息。   “小心!”   他想也不想就一把将他扯了过来,单手去迎上那危险。   是的,花离的速度快得惊人,他护住了钱一通。   扑上来的却是一头牙尖嘴利浑身乌黑眼露凶光的魔狼,魔狼的体型硕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山洞,正张了血盆大口咬向花离手臂。   钱一通大怔之后,反应过来,瞬间划出道法打向那狼口,边骂:“你是白痴吗?徒手去挡狼嘴?不想要手了?还是不想要命了?”   趁狼口吃痛的间当,花离翻起一掌打掉抓来的狼爪:“我不是怕你被吃了吗?省得你变了鬼说是我放的狼将你吃掉的。”   那魔狼见两人对付着自己还有心思吵架,摆明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当即怒嚎一声,竟然长出八只脑袋。   “这……什么玩意?”   “打不过,快跑,它吃了同伴的尸体!”   钱一通抓过花离的手,在那狼捶胸顿足的间当,拔掉火把就往山洞里面退去。   花离趁机扯住了把呆愣的禹王爷,禹王爷还很虚弱,不过这个时候,他可不愿意拖后腿,于是使出追云。   三个男人在洞中没头没脑地往前奔跑,身后的魔狼嘶吼着在追,好在山洞往里越来变小,魔狼几次卡在洞口。   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只能矮身进去的洞口,魔狼被卡住脑袋,再也过不来。   嗷嗷叫做着试了几次,那怪物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去。   大伤之后强行运功,钱一通似乎快不行了,一口鲜血哇地喷出,软下身去。   花离一下子慌,忙将他接住:“喂,你,你没事吧?”   他借着还未熄灭的火把,伸手去摸他的脸,沉音气弱:“那只狼……就是吃了八只同伴的尸体,现在有……有九只脑袋,我之所以,不让你吸血,是怕你,变得和他们一样可怕……”   九只脑袋?   花离脑补一下那画面,自己要是长出九只脑袋,那得多可怕?   “不,不会的,我不可能长出九只脑袋。”   怀里的人吐出最后一口气:“所以……要忍住,不可以乱,乱咬人……”   言罢,贴在脸上的手陡然滑落,已无人色。   “喂!喂!你……你死了吗?……你……不会就这样,就死了吧?”   “……喂!”   花离这次是真的慌了,他从未想过要他死的。   旁边亦是靠在洞壁不断喘息的禹王爷倒过来:“让我试试看。”   他有一套铁甲兵的疗伤经验,当即封住钱一通几处穴位,将人扶住席地而坐,贴掌在他背上开始运功。   不过他的血被花离吸了一半,功运大半后,脸色愈来愈白,就在花离不知所措时,他终是没坚持住,头一歪,倒下地。   这会一倒就是两,花离彻彻底底慌了。   推推这个,又去推推那个,都是一点也没反应。   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清浅泪光闪了一闪,哇一声哭出:“呜……都怪我,都怪我,我干嘛要将他困在桃花阵?我干嘛要吸他的血?如果我不将他困在桃花阵,他就不会遇上大黑狼,不遇上大黑狼他就不会死……”   “……呜,还有他,如果我不吸他的血,现在他完全可以救他,呜……现在我该怎么办?我错了……”   “咳……”   就在花离泣不成声时,洞.穴深处传来声轻微的咳嗽。   花离一愣,抹抹眼泪忙去看。   黑暗中出现一盏风灯,风灯由一点点亮光渐渐画出轮廓,毛毛拉着吴长苏湿漉漉地出现。   花离如同寻得救命稻草,飞身过去就将慢吞吞的人扯过来:“我错了,你救救他们吧!”   “……咳咳咳,你先让我歇会。”   吴长苏咳得厉害,浑身又湿透,花离不敢催促,怕他同他们一样,也倒下去。   毛毛用猴语道:“我们在河心见到这里有光,发现魔狼在山头嚎,怕你们出事,他冒死淌水过来的。”   这话一处,花离更加惭愧,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尽然让三个男人都……   “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何只会害你们?”   毛毛甩掉身上水,扬起大眼睛:“你是一个好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花离怔,见毛毛在替钱一通清理伤口,赶紧去帮忙,语低:“……好人,好人会伤害这么多人吗?”   “只是你心中的魔物在作怪,只要你还没杀人,一切都来得及,你现在能意识到错误,真的很好了。”吴长苏一边喘气边讲。   又咳了阵,很认真地看向花离,将手搭在他肩:“还好没酿成大错,答应我,乖乖跟我们去弱水之巅,在哪里好好生活,行吗?”   “那他们……”   清浅里还有些许泪花,被火光惹得晶莹,痛苦地落在横躺的二人身上:“还有救吗?”   吴长苏伸手去探了鼻息:“我只能尽力试试。”   继续咳嗽着,吩咐毛毛去挖开那些石岩,寻得一些黑虫,正是吸钱一通血的虫子。   又让花离将那些虫子用火把烤成粉末,而后从怀里摸出只水壶,合着水给两人喂食一些,又在钱一通的伤口撒上一些,在吩咐他们包扎伤口。   做好这一切,他已咳得不行,靠在洞壁不停喘气。   “……你,你没事吧?”   花离看到很是忧心,他这咳法,估计还没撑到两人落气,他就得先挂了。   吴长苏断断续续道:“……咳,我这个命,其实早就该交待的……咳,能撑到现在,全靠心里爱着的那个人。” 第97章 三个字   “心里爱着的人?”   花离看了看他,又看看地上的钱一通:“是他,爱我那样爱吗?”   吴长苏笑了笑,细长的眉眼半阖着:“我们的故事刚好相反,是她先爱上我的。”   “什么意思?”   “她和钱一通很相似,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她执着,她疯狂,她不择手段,她甚至可以牺牲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爱我。”   细长的眉眼全数阖上,病苍的脸上却挂起甚是舒坦的笑容:“我也是后知后觉,如果还有机会同她在一起,我定会加倍爱她。”   “……你的那个他,也是男人吗?”   花离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好奇了清浅像个听故事的孩子。   钱一通和禹王爷被放好在一旁,像是睡着了,毛毛爬到洞深处的石头堆跳来跳,翻找着方才那种虫子。   火把还在燃烧,吴长苏并未睁眼,摸索着关掉风灯:“不,她是个女子,是我见过世间最美的女子。”   花离蓦然神伤:“可是钱一通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而且,他舍不得牺牲自己……”   “哈哈哈……咳……”   吴长苏想大笑一阵,却又咳起,咳了好一会,才缓缓道:“像我们这样的人,能得到一份真爱,就是万幸了,你又何必,去纠结,他是男还是女?”   清浅一怔:“像我们这样的人?意思是,你和我是一样吗?”   花离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他在吴长苏身上,未嗅到半点人类的血液气息。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是吧。”   “所以,你也是……靠血液为生的?”   吴长苏逐颜一笑:“也可以这么说吧。”   “那,那你是如何克制自己的?你的那个她,会,会让你吸血吗?”   “我想,你太过于纠结这个问题,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告诉你,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和事,有的人一旦错过,可能就是一辈子。”   他将手搭在他肩上:“他也不是舍不得给你血吸,他是怕你吸血后,没了人性。”   “没了人性,会很可怕吗?”   “嗯,和死掉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死掉可以什么也不管,而没了人性就如同死后,还会伤害别人一样。”   死掉……还会伤害别人……他倒下的那一刻,危险降临的那一刻,我还是担心他会死掉的呀,他如果死了,我会很伤心的,是这样吗?花离愣愣地想。   好半天:“我好像懂了,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此时毛毛正在将捉到的虫子用火烤成粉末,再用那颗装丹的木葫芦收集起来。   “你能明白真的很好,去帮忙捉点虫子吧,我得休息一下。”   花离心中甚为奇怪:“那些虫子有什么用吗?”   “那种虫子叫着长生虫,有极强的生存能力,火烤之后碾成粉末,加上弱水,是疗伤解毒的奇药。……他中了魔狼的毒爪,我担心他以后会产生幻觉,这种虫子只有在中秋之后才会出现,半月绝迹,很难寻得。所以你们得多收集一些,万一我以后不在了,他若生幻,记住,三口弱水合一钱药粉,让他服下。”   “啊,你为什么会不在?”   吴长苏不想再作答,靠着洞壁朝他摆摆手。   花离见他脸色煞白,不敢多问,乖乖去给毛毛帮忙。   一夜无话,等天明时,毛毛已经睡去,只有花离还在辛勤地抓虫,烤干,碾成粉,能装的东西都装满了。   他怕他万一生幻,没了这药,该怎么办,会不会很难过。   第一个醒来的是禹王爷,他见到他在一旁一边揉眼睛一边用石头碾磨着什么,轻轻地唤:“花……花儿。”   花离赶紧放下手中活,跑过去扶起他:“你醒了太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见到一旁的吴长苏和毛毛,问。   花离大致描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吴长苏也苏醒过来,倒是钱一通却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似乎在做很可怕的梦,满身都冒着豆大的汗,花离替他擦过很多次,依然不见好转。   现在已经发展为梦呓的程度,一会大喊大叫,一会又呢呢念着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花离,另一个,则是阿潼。   毛毛用碎石头块在地上画起圈和三角形,他念一次花离,便在圈下面画一笔,念一次阿潼,便在三角形下画一笔。   花离求助着两个男人:“现在怎么办?”   吴长苏经过休息后脸色恢复些许,只是还在咳嗽:“外面的天应该亮了,我们的船已经被冲走,现在只得走山路,得赶在天黑之前去到失落之村,那里有船只,可以通往弱水之巅,否则再过两日,这些迷雾消失,去往弱水之巅的路便会随之消失,若想再去,得等来年。”   “那他怎么办?”禹王爷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钱一通,很是忧心。   吴长苏指了指花离:“你背他吧,注意别太用力,以免弄破伤口。”   花离瞥见他的胸口还有些许血液渗出,要是背,不碰着那是假的,挠挠青丝道:“算了,我抱他吧。”   “抱着好走吗?”   禹王爷问。   现在三个病号就花离一人体力相当,想也不想就将人横抱在怀,死沉死沉的,故作轻松:“走,没事,你前面开路。”   吴长苏与禹王爷才撑着墙壁起身,火把基本快熄灭,吴长苏不舍丢,说是这种树枝很稀少,点燃风灯,灭了火头,将树枝别在腰间,一行人跟在他身后往洞外摸去。   毛毛丢掉石块,用猴语在身咕咕道:“花离32次,阿潼51次,花二毛10次,花拾忆10次,加起来花离就是52次,才比阿潼多一次,这究竟是谁重要呢?”   见男人们走远,赶紧跟上前。   花离怀里的钱一通并不安分,走着走着就搂住他脖子,半梦半醒般去解他衣襟,亲吻他的耳垂。   花离恼怒不已,问前面的吴长苏:“能不能让他消停点。”   两个男人才转身看见他的窘迫样,衣襟已被拉开大半,露出光洁白皙丝滑的肌肤,钱一通正粘在他胸前舔.啃。   花离尽力往后仰着脖子,不让他爬到自己嘴边。   禹王爷顿时火起,这人咋就这般无耻呢,快要挂了都还在耍流氓。   刚想逞英雄的说要不他来抱,却听吴长苏轻轻一咳:“……咳,你还是背他吧。”   花离无奈,只得在两人帮忙下,换了背的姿势。   刚背的时候消停一点,没走一段路,那厮竟然开始咬起他耳垂,还边呢喃:“花二毛,你爱我吗?”   脚下的路委实不好走,那厮又沉得跟泰山似的,还不断骚.扰,花离心中烦闷,只想他能消停点,想也不想就答:“爱,你别闹。”   那厮如同听进去般,又细细碎碎地问:“那你这辈子,都不要离开我,行吗?……我,我也是会害怕的……”   花离呆了一呆,这句话,怎会如此熟悉?   他并不想作答,继续赶路。   背上的人又不安分起来:“我知道,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我也保护不了你,但我想,倾尽一生,囚你无期……背弃一切,与你共度朝夕。”   见花离默不作声,继续碎念道:“……我深知,这样的我很自私,但我控制不了自己,不管你答应与否,我都会用一生一世,等你说句我爱你。”   花离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说胡话,还是在说心里话,只觉挺肉麻,还有些煽情,若不是他之前还在与他吵架,他恐怕会怦然心动。   将好见前方洞口有天光传来,看来是要出去了,索性不理他,加快脚步跟在前面两人身后。   后面的人老妈子似的继续念叨:“假如有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想起我?会不会在经过我坟前时,双手合十默默为我祈祷一秒,我的要求不高,一秒就好。”   花离这下是受不了了,一把将他从背上扔下来:“我说你这人,你是早就醒了故意这样的吧?”   那人依旧闭着眼睛,捂住胸口喊痛:“我,我要死了,求求你,说句爱我,骗我也好。”   前面的禹王爷和吴长苏已经出了洞口,花离又着急,想叫住他们,却见地上那人拽住自己半条腿,神色痛苦不已,依然呓语:“……求你别走,别离开我。”   花离急忙蹲下身子去检查他的伤口,才见用自己外衫勒住胸口又渗出血来,心里焦急,叫了几声吴长苏,他们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在往外走。   “喂,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忙将人揽进怀中,竟然发现他的气如游丝,极其不稳定,莫不是吴长苏说的狼毒发作了?   掏出那只木葫芦,抖了些黑色粉末在他口中,那人面色却更加苍白,加之花离手颤,那两抹唇被染得乌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死人。   “喂,你不要吓我,吴先生,禹王爷,毛毛,你们回来……”   花离不知所措,扭头又叫了远去的人。   怀中人紧紧抓住他的手,和他一样冰凉:“……不,不用叫他们了,我,我不行了,求求你,说句我爱你吧。”   花离瞬时哽咽,抖着音低低讲出三个字:“你别装。” 第98章 睡美人   钱一通的胸口抖了抖,似乎在努力压住一口血,连眼皮都跳了跳:“……我,我要的不是这三个字……”   花离见他脸色委实狰狞得厉害,仿佛在竭力撑住最后一口气。   终是不忍心,垂下眼睑浅浅道:“我爱你。”   风从洞口卷来,撞到洞壁之上,像是很痛,发出呜呜地悲泣,却又不死心,又转了方向,哭喊着涌进洞穴深处,继续往里撞。   被染乌的薄唇往发际线那边扯了扯,落下谢幕一般的笑,此刻的钱一通,顿觉整个世界,都已颠倒。   他并未睁开眼睛,带着那抹笑意从他怀里坠下,仿佛坠进无底的深渊,一直在坠,一直在坠。   只因这三个字,他仿佛跨越了一个世纪。   花离见他不动了,傻愣着清浅晃动他的身子:“喂,你怎么了?喂,你醒醒……”   “……喂,你别吓我,你别死呀……你这个骗子,说好要爱我的,怎么这样子就死了……”   “叭!”   一滴眼泪落到那人脸上,俊郎的脸庞抽了一秒,沉迷的声音传来:“……这么爱哭,你还是男人么?”   “……你!”   花离见他睁开眼睛,气不打一处来,轮起拳头就砸向他胸口,直砸得他到吸凉气:“你竟敢耍我?”   那人护住脸拼命求饶:“别,别打,疼,再打我就真挂了。”   花离才丢掉他气呼呼道:“骗人很好玩吗?”   “别生气了,我刚才一直在幻境中,若是等不到你的那句我爱你,我恐怕真得死过去。”   他一手捂住胸,一手去扯他衣袖。   “真的?”   花离很是怀疑。   “不骗你,幻境里很可怕。”他眼底掠过一丝恐慌,似乎还心有余悸。   花离记起吴长苏的话,扫了他一眼:“……那你,看到什么了?”   “这个,三言两语也讲不清,对了,我们怎么在这里?”   见他转移话题,知道他是不愿说,才想起吴长苏他们,于是转身去看洞口,这一看,前方哪里还有什么人。   只有半圆型不规则的洞口洒进来浑浊的天光,如一湾巨型的残月悬在黑暗中,和风在咧咧作响。   “吴先生?毛毛?禹王爷?”   花离惊讶地喊了几声,只有声音传进洞中又回荡过来,一圈圈地重复,并没人答。   “奇怪,他们怎么没等我们就走了?”   花离转身去问钱一通,可这一回头,哪里还有钱一通的影子,只有黑幽幽的山洞在一片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那个……钱?”   花离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又大声地唤了几声钱一通的名字,回答他的,只有从山洞深处回荡着空灵灵的回音。   他那时彻底慌了,他突然想到他在桃花阵中为何会如此愤怒,原来丢掉一个人的感觉,是如此的可怕。   “钱一通!毛毛!吴先生!禹王爷!”   所有的人名都唤了一遍,依旧没人回答。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花离忍不住朝前边亮着光的洞口跑去,可跑了许久,明明近在咫尺的洞口,却怎么都隔着一段距离。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几乎是闪电一般冲刺,却怎么都,冲不破那段距离。   那个洞口像是会移动似的,一直在前面。   他不信邪地又往里面跑,依然如此。   尝试了很多次,最后他放弃了,懊恼地蹲坐在地上,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有在这里等,或许他们会回来找他。   若果,他们能找得到的话。   难道是空间扭曲?可是,为何没有一点点痕迹?   此刻的花离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无助又害怕。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原地傻傻的等,可是时间在一点点流失,周围的一切仍旧没变,连那个洞口的天光也没变。   亦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很多天,更或许是一年,花离尝试了一次又一次,他永远去不到前方,也永远回不到原点。   他开始变得异常焦躁起来,想要嗜血的欲望愈发强烈,他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很多次,醒来后一次比一次饥饿。   到后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变得极其糟糕,他的清浅早已腥红一片,尖牙尽显,睡觉的时间也在增多。   最后索性直接躺在地上,醒后也不愿意动,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洞顶,脑海里却全是钱一通的脸。   他想,自己肯定会饿死在这里,那个人,将会成为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恍惚间,他突然发现他的轮廓在逐渐模糊,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他发现他开始记不清他究竟长什么样子,他究竟叫什么名字。   却清清楚楚地记得他说过的那句话:“我爱你。”   猛然间他又记起吴长苏,吴长苏说的他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完全是靠心里爱着的那个人。   或许花离现在的状态,正如快要死去的吴长苏,完全靠那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我爱你支撑着。   那他呢?现在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是死了,还是活着?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突然就不见了彼此?   他是人类,肯定不会有自己撑的时间长,或许,他早已经饿死了?   花离变得异常担心,躺得太久,他不想在坐以待毙,就算死,也得做点什么才对。   首先他在山洞深处点出几株桃花,让这个一层不变黑漆漆的洞.穴,看起来有一点生气。   风是永远没有停,卷起漫天的花瓣带进洞中,花离随着风追了许久,却怎么都抓不住那些被风带走的花瓣。   他再次放弃,学毛毛用碎石头在岩壁上刻下钱一通的名字,毛毛的名字,禹王爷的名字,吴长苏的名字。   这三个人和一只猴在他的记忆里是唯一存在的,之前的记忆,全是一片空白。   就像这弱水的路,周围全是茫茫的雾,没有边际,亦寻不得边际。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钱一通与禹王爷的名字间游逆不定,在最后一口气落下去时,他在钱一通的名字下面,写上了:我爱你。   他想,如果他还活着,或许在很多年以后,他会寻得自己的尸骨,并发现这几个字。   然后,将他好生的埋葬,像个老妈子似的在他坟前絮絮叨叨念这几个字,说他说过的所有情话,讲他与他以前所有的故事,如果他说漏嘴,指不定他的魂魄,还能听到他为何会忘记过去,为何会变成吸血的怪物。   如果他没有活着,而是和自己一样,被困死在这个洞中,那么,他希望,他魂魄能路过此地,看见这几个字,将自己的魂魄,一起带出去。   就算没有带出去,他也希望,能与他,在一起。   如此甚好。   血红的眼睛终是闭上,花离开始坠落,向无边无际的深渊坠落,也不知坠了多久。   迷迷糊糊中脑海里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那个男人与他在桃花间相遇,他打晕他,他一路都在追着他跑。   他们路过风月楼,路过唐府,路过满街的尸体,路过那夜的明月,从皎洁转为血红……   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总是在错过,不停地插肩,他却浑然不知,相遇的那一刻,他已经爱。   然而这样的后知后觉,总是在最后一刻,才得以大彻大悟。   可所有的一切,都为时已晚,他一不留神,就弄丢了他。   在这之后是黑暗,没有尽头的黑暗,暗了很久,很久……   终于有一天。   耳畔传来清脆的古乐敲击音,有男人们在哈哈大笑,还有孩子的嬉闹声,似乎毛毛的咕咕叫也参杂在其中。   他甚至还听到两声轻微又熟悉的咳嗽,而后,传来当,当,当的琴音,那琴音清脆至极,声声扣人心弦。   仿若从前,他在哪里听过。   随着琴声的激昂,有个好听动人仿若磁石般的男人声音响起,在呤唱一首耳熟的诗。   “江湖悠悠醉一壶浊酒,红尘滚滚恋一人情伤,梦里看桃花笑,桃花为谁折尽腰,欲留香,罢不能,十里春风送来雨,桃香弃花随风散,醉几分,梦几何,弹一曲天荒,相守至地老。”   是他的声音。   世界仿佛安静了,只有那悠远灵韵的琴音与男人的声音在空中盘旋。   如是山间的泉,如是月下的风,如是飘香的酒,如是心尖的甜,那么迷人,那么醉心。   花离猛然睁眸,目至所及之处,是几张孩子们稚嫩的脸,和弯起星月般天真的眼。   胖乎乎的小男孩抹掉快要滴在他脸上鼻涕,小眼睛眨巴眨巴,白鸽般咯咯地欢呼:“醒了!睡美人醒了!”   琴声在此刻戛然而止,男人停止吵闹,有脚步声和咳嗽音急急起,由远及近。   孩子们被拔开,露出三个男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右边是禹王爷,左边是吴长苏,中间的钱一通一脸的胡渣子,穿着粗布麻衣,像是老了许多。   他怔怔地望着他好半天,好半天,终是哑然失笑,露出一口皎洁的白牙,眼里却有星光在璀璨,像是月与星在湖中被打碎,亮闪闪的。   “你不会,又忘记了,我是谁吧?”   那音,声沉,好听得动人。 第99章 做我的新娘   “没忘,你是钱一通,他是禹泽城,这位吴长苏,对了毛毛呢?”   他扬起一湾清浅,浅浅地回答。   三个男人激动得半天讲不出话,只是颤抖着身子看过来。   毛毛抱了只酒坛过来,咕咕用猴语道:“兄弟,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一年又三个月。”   “一年又三个月?怎么会那么久?我不是在洞中被饿死了么?对了,这是哪里?”   花离坐起身子,去观察四周,是木板墙茅草顶的屋子,屋子很大,分为内外两间,只用简单的帘子做了隔断。   帘子全是由一颗颗漂亮的贝壳和风铃穿成,有人路过,就发出一阵叮叮咚咚清脆的响声。   外间围坐许多吃酒吃肉的人,听说睡美人醒了,都聚过来围观。   钱一通听他问,落到床沿抓住他的手,声音有些战兢:“这里是失落之村,我们在那洞里时,都中了魔狼的幻境,我刚醒来,你便晕过去,之后我们和魔狼发生了一场血战,本是必死无疑,幸得巧遇失落之村的族人前来采集长生虫,我们才得以生还。”   “只是你一直未醒,我们见这村子委实安逸,便在此安定下来,孩子们说你生得美,都叫你睡美人,还说睡美人是要王子的吻才醒,可是我天天吻,天天吻,都不见你醒,我以为,你……”   最后几个字钱一通没讲出来,他本以为,他永远都不会醒了。   “……可是,我是何时中的魔狼幻境?”   吴长苏咳了几声:“是魔狼的眼睛,如果直视魔狼的眼睛,是会生幻的。”   禹王爷打发走了满屋子的人,说要几个人好好谈谈心里话,屋子里的人到能理解,目睹了睡美人的风采也都很兴奋,悄悄嘀咕着这男人比村花还美,难怪会被这个姓钱的先生喜欢,才嘻嘻哈哈笑着领回自家孩子离去。   三个男人和一只猴围坐床边,才担心起他的生存问题。   “你现在,还想吸血吗?”   问话的是吴长苏。   一提到血,花离只觉牙尖都在痒,吴长苏让毛毛去排架上取来巴掌大的贝壳,打开贝壳,里面全是黑色的药丸,递给他一颗。   “你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花离接过嗅了嗅,有股淡淡海腥子的味,不是很难闻,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很清晰的感觉,于是咬了一小口。   入口的是有点微微的涩,涩之后又有淡淡的甘甜,勉强能吃。   “怎么样?”   三个男人都露出期盼的眼光。   花离含在口中团了团:“……还行吧。”   吴长苏咳了咳:“这个味不喜欢,我还会给你研究其它的味,包你吃了以后不会饿,这里的村民都很淳朴善良,他们不知道你是靠吸血为生,希望你能自己控制住血隐,好吗?”   花离回想了一下刚才床边的那几个孩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将手里剩下的半颗药丸一起吞了下去。   吴长苏才把手上的贝壳递给他:“一天最少三颗,血隐犯了可以当零食吃,不会长胖的。”又给禹王爷使眼色:“天色很晚了,你们两个好好聊聊,我们先回去休息。”   是的这一年多禹王爷被钱一通犯的相思所感动,他已经退出让他们成为一对,他只是默默在一旁守护着。   吴长苏又抱走毛毛,顺手还关上门。   不一会,整个屋子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床头放着一盏风灯,外间的中央有火盆,桌子上还有人们吃剩的酒菜,窗户只打开着一条裂缝,偶尔有零星的雪花与呼呼的风声溜进来,可想外面的世界定是冰天雪地。   整个屋子里却极其暖和,花离把贝壳交给钱一通,正想说我不想吃的时候,却见他突地一把抱住自己。   他的气息已乱,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胡乱地移走,眼神却甚为复杂:“这一年多,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天天替你擦拭身子,天天替你梳洗打扮,天天给你讲最撩心的情话,我恨不得狠狠地将你做醒,可是你一点反应都不给我,我真的怕,真的怕你永远都醒不过来……”   花离脸色白了一白:“……你,你替我擦拭身子?”   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衣物,是一件很宽大轻盈的薄衫,浅浅的粉色,只有一条软带草草地系着,没有长裤,似乎为了方便替他擦洗。   花离的面色又红了一红,如此说来,这厮,这一年来没少吃自己的豆.腐呀!   “嗯,我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从秋天到冬天,又过了春天,夏天,又是秋天,现在又来到冬天……我帮村民捕鱼,用鱼换来最美的布料,替你做衣,用最好看的珠花替你装扮青丝,我只盼着,你头顶的桃花,能为我再开一次……”   花离看到他身后的屋子,墙壁上挂满了桃花灼灼的画,还贴满许多星星模样的贝壳,连帐顶都挂满零零稀稀彩色的贝壳。   “……这,这些,不会都是你弄的吧?”   他紧紧盯与那张绝世的容颜:“吴长苏说,得让你住的地方有些生气,春天的时候我会去彩一些野花,来装扮这个屋子,可惜这个岛上没有桃花,我就跟人学画画,学扶琴,学酿酒……我告诉他们桃花的美,桃花债的美,他们说这个岛上最美的就是贝壳,于是我就让村民给我拾贝壳,做成帘子,做成坠子,这不知不觉中,就贴满了整个屋子。”   顿了顿又道:“……我希望,你醒来的时候,能见到的一切,都是最美的……若是,我这辈子都等不到你醒来,起码在某天,你醒过来的时候,还能见到我留下的痕迹。”   “……呃,那个……我……”   此时的花离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自己身在另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却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可以亲亲你吗?我知道我以前的方式太愚蠢,这一年来,我想通了许多事情,我决定换个方式好好的疼你,爱你,宠你……你愿意,让我亲一下么?”   “……呃,那个,我……我能说不行吗?”   花离挤起一只眼睛,这挺尴尬的呀,醒来就亲,我还没反应过来呀:“我的意思是,我躺了一年多,我能活动一下筋骨吗?”   “……我就亲一下,一下下……”   “……呃,那,那你来吧。”   花离闭上了眼睛,那厮的唇轻轻地落下来,软软的,绵绵的,润润的,却又火辣辣的滚烫。   他心狂乱,扑扑地跳起,粉染俊脸,桃花骤起。   他震惊地停顿片刻,又激动地无法自拔,轻柔的动作改为癫狂,疯了一般啃咬,强行占据了他的唇齿,口中的润滑,忘情地纠缠在一起。   那朵花,终是为他而开。   屋子里很暖,火盆中的碳火熊熊地燃烧,有春天的气息,他与他都太热,以至于,解掉了对方衣衫。   “来,我帮你活动筋骨……”   一夜风花雪月……   花离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屋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自己也被洗得干干净净,穿戴得整整齐齐,要不是残留的疼痛,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昨夜与他……   这个男人,还真是好……   正要转身再睡会,就看见门被推开,一群孩子蹦蹦跳跳跑进来:“睡美人醒了,睡美人醒了。”   眨眼功夫就来到床边,昨日那个小胖子带头,拉住他衣袖:“美人哥哥,陪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好呀。”   花离只得起身,被一群孩子拉着走出屋子,下了一夜的雪,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   稀稀落落的木屋头顶厚厚的白雪点缀在半结冰的湖边,远处是沙滩,沙砾亦是白色,连着沙滩是一望无际的湖水,海一般,水色却是淡淡的碧色,是弱水了。   村子后面靠着雪山,隐藏在一片迷雾中,空气很清晰,出太阳了,天蓝得不像话。   他远远看见,三个男人和毛毛在结冰的湖面同村民们一起凿冰捕鱼,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那画面,美好得不能再美好。   孩子们堆了雪人,是睡美人的模样,女人们在自家的院子里忙碌着,洗衣做饭替男人们缝缝补补,一切都是最和谐的样子。   钱一通抬手擦汗的瞬间,远远看见这边的人儿,给拉网的人们招呼一声,便丢下手上网子朝他走来。   同来的还有毛毛,孩子们围着他们唱起童谣:“陌生的男人来到村庄,他们没有高头大马,他们带着一只猴子和睡着的姑娘,哦,他不是姑娘是美男。男人终日为他梳妆,说美男是他最美的新娘,新娘啊,新娘,你快醒醒看看你夫君的模样,不要等到他头发白了霜,你才睁开眼睛与他遥遥相望……”   他赶跑那群捣蛋的孩子,牵住他的手:“外面这么冷,怎么不穿件外衫就出来了。”   “……呃,没事……这……这是什么歌?”   花离尴尬不已。   他拉着他进去屋子,取了件厚厚地披肩,替他搭肩上:“那些孩子瞎编的,但是……你,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第100章 短暂的美好   “啊?新……新娘?”   花离愣是半晌没反应得过,这一切是不是来得太快太突然?   “你先别急着回答我,想好了在回答。”钱一通怕他拒绝,忙转移话题:“这里在冰下面捕鱼很好玩,我带你去看看。”   “好吧。”   得到答复,他拉着他的手,跨过门槛,路过雪地,踩了沙滩,小心翼翼地将他带到浮冰上,村民见到如此美男儿,忍不住投来赞美的目光。   忙着手上活又嘻嘻哈哈开起玩笑,花离到没有多少害羞,你一句我一句的跟他们鬼扯在一起。   他说:“小哥哥生得好模样,可不可以摸一把。”   另一个说:“你看他家夫君,超凶,不怕死就摸。”   那人又说:“算了算了我怕死,还是回家摸媳妇。”   花离接话道:“摸一摸三百多,一人三百随便摸。”   有人问:“三百多什么?”   花离答:“当然钱啦。”   众人笑:“这个岛上只有一个钱,那就是你家夫君哈哈哈……”   “怎么这个岛上不用钱的吗?”花离奇怪。   旁边的钱一通帮忙拉起网子:“这里与世隔绝,村民都是自给自足,谁家缺东西都是相互换,钱在这里,没有用。”   钱在这里没有用?   正是这句无心的话,花离莫名被什么东西触动,他以前是斩妖除魔大名鼎鼎的秒杀道长,到了这里,怎么会没用呢?   “……不,钱有用。”   他讲得很低,那几个字,悄悄掩盖在那些村民的笑声中,怎么没用呢?若不是你,我怎知什么是爱呢?   他的耳力甚好,但是装作没听到,只在嘴角,写了丝好看的笑。   失落之村,宛如世外桃源般存在,这里没有战争,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权利地位,没有贫贱富贵,偶尔有一点的只是村民的小打小闹,倒是为平淡的生活添了许多乐趣。   花离想,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倒是挺好的。   接下去的日子,他变得越来越懒。   夜夜和钱一通做,整个过程他从最初的被动加抵触转为享受,原来两个男人之间也可以如此美妙。   钱一通很心疼他也很是勤快,战场后的凌乱他清理,衣服他洗,饭他做,房间他打扫,他将他伺候得很好。   花离早上醒来时会跟孩子们玩一会,玩累了便拉把摇椅躺在上面嗮太阳,捕鱼的村民不让他参与,说这么好看的男儿要是手上磨出茧子就可惜了。   禹王爷在村落里办了所学堂,和吴长苏教孩子们识字。   一切都是美好又幸福的样子。   时间和空间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流失,都不忍破坏这样的画面。   只是这个画面被身体越来越糟糕的吴长苏打破,本是春天了,雪都开始化了,露出白色的山石和极其稀少的草木,有绿在发芽。   吴长苏却咳得不行,到了连床都下不了的地步,他将研制药丸的技术全部教给村民,并要他们世代相传,就是怕自己不在了花离血隐大发。   花离没事就跑过去跟他聊天,听他讲故事,他讲唐微儿的故事,讲他爹和他娘的故事,讲他和他妹妹小时候的故事。   他讲他的思念,他与她爱得痛苦,他说初遇时,他撑着油纸伞在洛城的湖边等待渡船,忽然下雨了,那个姑娘浑身湿透闯进他的视野里,从此,便闯进了他的心里。   他那时想把油纸伞赠给她,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知道自己不该有爱情,于是故作凶恶地将她赶出自己伞下的世界。   那时的唐微儿当场就同他打了一架,说没见过如此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   他们的武艺相当,不知为了什么原因,都没有使出功夫,而是用最蠢最笨撕扯,推拉,最后两个人在雨中一起滚进湖里。   他才发现她根本不会水,然而水里的她是如此迷人,他情不自控的吻了她,直到她快要淹死,才将拉着她浮出水面。   上岸后她给了他一巴掌,他却因此错过了渡船,她开始是想报复他,给所有的客栈下达通告,不许他入住。   他才得知她是唐家大小姐,怒气冲冲去找她理论时,不争气的身子却病倒在她跟前,她慌了神,命人将他抬回唐府,找来陈大夫替他医治,也是那段时间,他与她,发生了爱情。   可她不知道,他患的是绝症。   后来的事情他没讲,只是说此生若能还有机会,他想送给她一把能遮风挡雨的油纸伞。   花离问过钱一通,岛上没桐油可以做成油纸,村民们雨天皆是用蓑衣斗笠避雨,去找了村花姐姐,跟她学织布绣花,忙乎了大半个月,岛上的野花都开了,他总算织出一片圆形的伞叶。   又让钱一通用树棍做伞骨,过了很多天,一把绣满彩色星星贝壳的布伞终于做好。   当他送到吴长苏身前时,吴长苏激动不已,轻轻打开那把伞,仿佛在伞下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   可是他看着看着就哑了音:“这把伞,还是不能替她遮风挡雨,只是好看而已,就像我们的爱情,烟花一般幻漫,却什么,也做不了。”   花离听得心里委实难受,扯住钱一通袖子:“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这把伞能挡雨?”   “要挡雨还不简单吗?”   钱一通划出一抹道法:“你忘了我会法术的吗?”   流色的蓝光落到绣满彩色贝壳的伞叶上,如同海水侵染,变成了淡淡的蓝色,那些绣得栩栩如生的贝壳,瞬间像躺进了海里。   “现在它不仅能挡雨,就算挡挡普通的兵器,也是没有问题的。”   钱一通很有信心地讲。   毛毛不信邪,找来把剪刀说它想试试。   当然吴长苏舍不得给它试,道谢之后,抱着那把伞宝贝似的躺下。   又过了几日,天气变得很是暖和,吴长苏的身体有一点点好转,花离扶着他漫步到湖边散心,阳光被乌云掩去大半,春风不扎脸,软软的,让人舒心。   钱一通和村民们正在检查船只,湖上的冰化得差不多了,他们准备过几日出湖去打鱼。   禹王爷正在学堂里教孩子们念书,能隐隐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湖风卷起浪,带着村民们的欢笑,拍了沙滩,嘻嘻刷刷地。   突然就变天了,落起淅淅沥沥的春雨,花离想扶着吴长苏回去,吴长苏却撑起那把他二十四小时不舍离弃的伞:“我想,在雨中走走。”   “……好吧。”   花离知道他可能是在想唐微儿,不好说什么,脱下外衫给他搭上,陪着他慢慢走。   突然脑海里闪过零星的片段,亦是湖边,只是多了一岸秋柳,只是没有沙滩而是人工铺的青石板路,只是没有伞,没有雨。   却有风,却有那妙曼婀娜的少女在他旁边,亦是如此慢慢地走过。   哦,原来他都陪他们走过一段湖边的路,吹过一天湖边的风,披过一件挡风的外套。   只是一个是女孩,一个是男孩,只是一次在秋天,一次在春天。   哦,原来他也喜欢过那个女孩,只是他成了路人甲。   而他们,却像春天和秋天,不小心被风吹到了一起,却永远不能在一起。   “你想过,回去找她吗?”   花离突然问,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一块大型的礁石边上,雨开始下大,没有歇脚的地,吴长苏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花离只得陪他绕开那块礁石,继续往前走。   “弱水之路,有来无回,若想回去,只得等到八月十五,去往弱水之巅……”   吴长苏突然不讲了。   亦停住脚步,握住蓝色贝壳伞的手抖得厉害,细长的眉眼怔怔地望着前方,花离吓了一跳,以为他犯病了。   急忙去摸他额头:“你,你怎么了?”   “微,微儿……”   他没有拿伞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前方。   花离慌忙侧头去看,白色的沙滩上,立着一位同样眼睛发直的女子。   只是她浑身湿透,只是她瑟瑟发抖,但是她美得超凡脱俗,玲珑妙体婀娜有致,一双妙眼灵灵生动,却写满惊恐。   吴长苏不敢移开目光,只伸出空着的手去扶住花离:“……我,我是在做梦吗?那是微儿吗?告诉我你也看见了对吗?快点告诉我……”   “是的,我看见了,她是唐微儿。”   吴长苏疯掉一般,猛地推开花离,抓紧蓝色的贝壳伞朝她飞奔而去。   “微儿……微儿……”   差点被掀翻的花离忙摆正身姿,他也认出那个女子的确是唐微儿没错,可是他好像记得,唐微儿已经疯掉了,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看见一副美好的画面,容颜俊致的男人长衫飘飘,执了一把木骨柔丝漂亮的贝壳伞,在白色的沙滩上朝那雨中美人飞奔而去。   水花在飞溅,洒得清凉,却迷了眼。   不对,哪里不对。   突然意识到不对的花离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边冲去,当他与她即将拥抱在一起的刹那,他挡在了他们之间。   他见到唐微儿笑了,那双妙眼弯起来委实迷人,深秋的初月一般,只是她的手上,多了把精致的匕首,毫不犹豫狠狠地刺向花离的腹部。 第101章 谁的孩子   疼痛,难以描述的疼痛。   整个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变得极其安静。   只有无边无际的疼痛,以及隐隐听得吴长苏似乎在喊叫,唐微儿在笑。   很快有人朝这边跑了过来,花离最后看见的,是钱一通将他揽进了怀中。   雨越来越大,那把漂亮的蓝色贝壳伞被抛弃在沙滩上,雨伞顺着贝壳滑落,像是在哭泣。   村民们尖叫着,有的去扶差点晕死过去的吴长苏,有的去扶花离,有的去抓唐微儿,穿着布靴的脚在白色的沙砾间踩得咯咯作响,乱作一团。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吴长苏在被人扶好以后大喊着,他见到她手上那把匕首,正是血月之夜,他的母亲用来祭月的匕首,能上斩诸神,下斩妖魔。   钱一通脸色十分吓人,他按住花离的腹部,冷冷地盯着那个女人。   女人扯掉人皮面具,露出翠灵的脸:“哥哥。”   大雨冲刷着人们的发同衣,风来了,扎得刺骨。   “为什么?为什么?”   吴长苏一脸的苦笑,雨水从他的头发爬过眉尾,又路过脸颊,眼泪一般的滴。   “哥哥,对不起,我必须这样做。”   翠灵的表情没有太多的波澜,回答的语气也相当平静。   钱一通冷冷开口:“他可是,你爱过的人,你怎可……”   “他死不了,你要想他活着,必须带着他赶往昆仑,将他封在寒冰圣池内。”   钱一通瞬间明白过来,心寒到了极致:“是我师傅,要你这么做的吗?”   “……是我有求于他,这是他开出的条件。这里有一颗丹药,只能让他撑到回昆仑的时间,你要是不想他死,就跟我回去吧。”   翠灵亦是冷冷地讲,吴长苏不知道他走后洛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眼前的妹妹,已经变了。   “我若是不愿意跟你回去呢?”   钱一通用道法逼出那把匕首,又用道法封住花离的伤口。   翠灵冷笑了一下:“你没有更好的选择。”   “哼,吃了你的丹,我可能没有,但不吃,我肯定有。”   钱一通抱起花离,头也不回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你站住,如果在雨季结束之前,你不离开,就没有机会了,你的道法救不了他。”   见钱一通要走,翠灵着急了。   “我的道法救不了,但我的血可以。”   “你要做甚?你不可以乱来,你可是修士……”   “呵,这是我的事,不用管,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要不要跟你哥哥解释一下吧。”   不再理会他们兄妹俩,抱住花离直接回了屋。   关好门窗,将人放好在床。   “忆,你醒醒。”   他亲亲唤他,忆是他们在床上翻滚时,他给他取的爱称。   “……疼,好疼。”   清浅紧紧阖着,床上的人儿锁眉呢呢着几丝细语。   “别怕,一会就不疼了。”   他的眼里满是心疼,小心翼翼地替他解开了衣裳,小心翼翼的亲吻他的唇齿。   一阵缠吻之后,他压低喘息的气:“你不是一直都想吸血吗?”   “……血……血?”   听得血的字眼,花离微微惺开眼眸,只是那清浅,已经不再清浅,转成了醉人的红。   无论你如何变,都是如此美。   钱一通痴痴地望着他:“以后,我再也不困着你,你想吸血,我给你吸。你是我的娘子,有句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想说娶了鸡就得宠鸡,娶了狗就得娶狗,话虽难听,但无论你是什么,我都想一直宠着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给你。”   “……你这是什么歪逻辑……”   花离的脸色极其苍白,却绘出一抹浅浅幸福的笑。   他又吻了他的唇:“爱你的逻辑。”   “……我还没答应,要嫁给你呢?”   他闯入他温热深处,咬住他耳根:“……现在答应好吗?”   他颤抖着身子抱紧他:“……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会让你下不了床……”   他突然加大力度。   “……啊,痛,别……”   “答应吗?”   他又抖了睫毛,指尖快要刺破他背上的皮肤:“……你这是威胁。”   “……快答应我……”   又是猛然一阵发力。   “……别,我答应。”   他快要虚脱,只得应了。   “答应什么?”   “我……我嫁给你。”   他温柔了许多,亲亲地吻着他:“很好,还记得同心锁吗?”   “……同心锁?你,你要做什么?”   他捉住他手,与他十指相扣。   “将你供养。”   府身埋下去亲吻的瞬间,相扣的手腕上,各出现一条样式相防的檀珠红绳。   一场雪月风花……   帐顶的贝壳与风铃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一个时辰之后。   他用道法将自己的胸口划出一条口子,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轻语:“来吧,我允许你吸一口。”   青丝下的眼红成了发光的血宝石,尖牙在那一刻尽显,在他释放出来的瞬间,他亦被涌出来喷进口腔的鲜血惹得神魂颠倒。   很久之后,他执了他的手,从木屋里穿戴整齐地走出,只是那个如画的美男儿,眼尾出现一抹淡淡妖异的美。   他们去了吴长苏的屋子。   村民们全都守在屋外,禹王爷和毛毛也在,毛毛一见花离出来,跳进他怀里问长问短。   即使在屋外,也能听见吴长苏剧烈的咳嗽和责骂声。   俩人敲开门,兄妹两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垂着脑袋坐在床沿,见到他们腕间的同心锁,都是一怔。   “……咳咳咳……”   吴长苏咳得更加厉害:“你……你知道这样做,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吗?”   钱一通笑了笑,侧脸去看了看身旁的人:“我俩心意相通,情投意合,系上同心锁,也再好不过。”   吴长苏担忧的看了眼花离:“你做好准备了吗?同心锁一旦连上,你以后,就得靠他的心头血为生,他若死去,你便会人性尽失……”   “没关系,我会在他临死前,去往昆仑将自己封印。”   花离亦是笑了一笑,不求生生世世,只求眼前平静。   吴长苏苦笑着,问翠灵:“你现在,还想送他们去昆仑吗?”   翠灵眼里依旧波澜不惊,却咬了嘴唇:“对不起,我错了。”   “劳烦你回去的时候给我师傅带段话,告诉他,我已寻得心中的桃花源,对他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若有来生,等会给他当牛做马,还望他老人家勿念。”   这一年多,钱一通想明白了许多事,什么正邪不两立,什么天下苍生为重,皆抵不过,一个花离。   “……你们是要赶我走吗?”   翠灵委屈不已。   钱一通冷冷道:“你既然有求于他,手上肯定有处理不了的事,我劝你赶紧回去另外想办法。而我们,不想知道那些事是什么,外面的世界,我们也不想再联系,也希望你们,不要来打扰,这里是一片净土,若是被污染了,我不会因为你是吴长苏的妹妹,就手下留情。”   翠灵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转向吴长苏:“哥哥……”   “既然钱公子都这么说了,你就回去吧……”吴长苏摇着头叹气。   “可是哥哥……”   “无需多言,趁着雨未停,你赶紧离开吧……”   “那唐微儿呢?你不爱她了吗?”翠灵突然拉高嗓音。   “唐微儿?”   三个人一听到这个名字,都悬起了心。   翠灵有了底气:“对,她生下了花公子的孩子。”   “我的孩子?”花离惊。   “……怎么可能?”吴长苏震。   “怎么回事?”钱一通愣。   翠灵看着三个男人的表情,笑了:“花公子之前在唐府有过留宿,唐博说唐微儿的孩子,是花公子的。”   花离只记得有唐微儿这个人,亦记得他爱过她,却不记得他们还发生过关系,瞬间就懵了:“我在唐府留宿过?我……我还有一个孩子?”   吴长苏记起自己前一晚与唐微儿发生过关系,第二日微儿就被自己施法喂了失心丸,那以后,他便离开了唐府,至于花离有没有和他发生关系,无从考证。   钱一通也不清楚,那个时候他与花离吵架离开了一晚,难道,会是那晚?   这下三个男人完全懵了,这明明是平静的生活,要是花离有个孩子,那这事就不好说了呀。   “对!你现在与他恩恩爱爱,就算你不对唐微儿负责,可是你的孩子,不管了吗?”   翠灵洋洋自得,不信你们不跟我回去。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钱一通突然问。   对呀,这完全无凭无证呀,不可能因为她的片面之词就信了吧。   这倒是难到翠灵了,她想了好半天才答:“你们不信完全可以跟我回去看看,如果她没有生孩子,你们完全可以在回来,再说,哥,你不是喜欢她吗,你就不想回去看看?”   花离整个人都还在懵怔之中,他记得自己爱过唐微儿,如果她真的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他和钱一通现在的关系……   天,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要不,回去看看吧……”花离懵了好久,终是开口。 第102章 打一架   “真要回去吗?”   钱一通紧紧抓住他的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我,我想回去。”   花离亦是说不出的滋味,如果自己真有个孩子,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和钱一通的这种关系,该如何去面对孩子他娘?   “……可,可你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我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如果我记得,我不会……”   花离想说,我不会答应嫁给你的,可他看着钱一通的眼神,硬是没讲出来。   “你真的很想回去吗?”   钱一通并没发火,小心的问。   花离点头。   吴长苏开口道:“……要不回去看看吧。”   花离担忧的看了他:“你的身体……”   “没事,我能撑到见到她为止。”   几个人包括翠灵都同时沉默。   好半天后,钱一通才喃喃开口:“那好吧,我去安排船,即刻动身。”   不再有过多的话,半个时辰之后,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乘船离开了村子,毛毛留了下来,它说它喜欢这里,不想再跑了,希望他们还回来。   禹王爷自然也是想回去看看,给村民告别时,花离突然觉得,这个村子似乎还缺点什么,于是挥手一划,点出一片桃花。   村民们都开心得不得了,在雨中又唱又跳,本是伤感的离别,却因那片桃粉,染欢了雨。   魅灵本是水中之物,有在雨中识路的本事,一路的船皆由翠灵掌控,花离却一直在回避着钱一通,时不时跑去给她帮忙,没事找事做。   这让钱一通懊恼不已,他很多时候想拉住他私底下谈谈,却被花离以各种借口拒绝。   终于在第三个雨夜,钱一通忍无可忍,将正在守夜的花离拉去船舱角落,因为是在雨中行船,恐途中生变,出了吴长苏之外,三个男人轮番守夜。   “你干什么?”   花离这三日未吸一口血,火气那是极大。   “你躲着我干什么?还有,你得吸血了。”   他也好不到哪去。   “我不想吸,我可以控制住自己。”   他根本不愿意去看他,推开他横在船舱墙壁上的手就想离开。   他根本不让他得逞:“你不能因为一个凭空出现的孩子……就否认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不是凭空出现,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我曾经爱过一个女孩?”   清浅里泛着些许责备与怀疑。   钱一通甚是难过,愣好久才苦笑道:“你明明知道,你跟她是不可能的,她爱的是吴长苏。”   他生气了,提高了嗓音:“我之前的记忆完全是模糊的,我现在才知道我爱过她,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说我们以前就是相爱的?”   “我说过,你跟她是不可能的,你和她认识的时候,她已经是吴长苏的了。”   他亦拉高嗓音,他不信,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抵不过一个唐微儿。   “那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极其不信任的眼神与极其不信任的语调让钱一通心凉。   怔了好半天:“……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可以不告诉我吗?不知道你就可以骗我吗?哪怕你告诉我,我曾经爱过一个女孩,我也不会被这突然出现的孩子而……而……”   花离没有讲完,他想说如果他有告诉他,他也不会因这突然出现的孩子而生气。   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他见不得他突然哑掉的声线,却凉凉一笑,自嘲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你居然会那么爱她,你们相处的时间,不过一两日而已。”   “一两日?你没听过一日夫妻百日恩吗?”   “那我同你如此多的日日夜夜,又算什么?”   亦是沉默,良久。   “你是男人,我也是,她不一样。”   “……呵,呵呵……”   “如此说来,你根本就没有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当一回事对吧?”钱一通寒寒的笑,眼底已是悲凉。   花离见得心底泛酸:“那是因为,你也没有把我当成一回事。”   “我怎么就没有把你当成一回事了?我还要怎样?才算得上把你当成一回事?”   那夜的风雨飘摇,船头的风灯被打得东倒西歪,透出来的光亦是忽明忽暗。   照到花离脸上,让钱一通只觉他飘忽不定。   那湾清浅像是结了冰:“你骗过我,所以,你没有把我当成一回事。”   钱一通彻底被激怒了,他恨死他寒冰一般的眼神,一把捏住他下巴:“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骗……”   同样发怒的花离被他封住了唇,他气愤地啃咬着他,我骗你,那也是因为我爱你。   花离更加生气,想骂他为何动不动就来这一套。   但他的唇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呻吟。   钱一通听到这呻吟脑子一僵,又兴奋了,也不管这是哪里,伸手就去拔他衣物。   王八蛋!   花离气得不行,一口狠狠咬在他唇上:“你发什么疯?”   他愣了一愣。   “你,你居然咬我?为了一个女人,你居然咬我?”   “不仅咬你,我还要打你。”   花离一听他这话就来气,一巴掌朝跟前捂住嘴的人打去。   “你还敢打我!”   钱一通也是来气,抓住他的手跟他撕扯在一起。   此时,他们武艺相当,一个修士,一个魔物,如果使出法术,完全可以毁天灭地。   但是他们没有。   他们用最原始最愚蠢,也是最笨的方法,扭打拉扯在一起。   他们从船舱的角落一直扭打到甲板,又从甲板滚到船舷,直到他差点落水。   他才猛地一把将他扯进怀里,死死地困住。   青丝被他扯得散乱,衣襟被抓破许多口子,他也不例外,脸上都是他掐的红痕。   他们喘着粗气,他们都熬红了眼。   “混蛋,放开我!”   花离拼命地推着他。   “你休想,我告诉你,就算那个孩子是你的,就算你喜欢她,你也别想逃脱我的掌控,你答应过要嫁给我的,反悔你的孩子就会死!”   “好你个钱一通,你居然敢用这么恶毒的话来诅咒我?你他娘的还是人吗?”   “对,我不是人,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你无耻……”   当那吻再次落下去时,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同他挣,只是无力地接受着他暴风雨般的摧残。   一夜风雨飘摇……   第二日谁也没理会谁,又过了两日,雨开始小了,渡船经过一片白茫茫的雾,等到视线宽广时,钱一通惊讶的发现,这是通往昆仑的河流。   他们已经回到人间。   已是初春,两岸青山翠着绿,有山花在零零星星地烂漫,猿啼声声清脆,惊飞成片成片的鸟。   他正要去找翠灵问是怎么回事时,大波白衣修士从山林间飞身而来,无尘与千层子领先。   “孽徒,还不快束手就擒!”   千层子大骂地瞬间,已飞身落到甲板。   四个男人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不过是设计好的阴谋罢了。   他们都以为船会回到洛城,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回到昆仑脚下。   花离刚要说什么,却被最近的翠灵一把拉住,并将手上的匕首化到他脖间:“别动。”   是的,那把能上斩诸神,下斩妖魔的匕首,不知何时,被她偷了回去。   “……你们!”   钱一通气得够呛,只是他脖子上已被无尘对准了剑。   禹王爷与吴长苏也好不到那去,被几个白衣青年按押着。   “师傅,你为何要如此做?”   钱一通气愤地看向千层子。   千层子走过来,“叭!”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孽徒,你尽然敢勾结魔物,做出大逆不有违师门之事。”   “敢问师傅,这个魔物他杀人放火了,还是烧杀抢掠了?”   钱一通只觉心寒,亦苦了眉。   千层子厉声道:“你还敢顶嘴?信不信为师罚你十年之内闭关修炼,不得出山!”   “……你,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将那魔物封于寒冰圣池,以免祸害苍生!”   “晚了,徒儿与他已结同心锁,你封了他,就等于让徒儿死。”   “什么?”   千层子抓起钱一通的手,掀开衣袖一看,果然一条檀珠红绳扎眼得很。   一旁被翠灵挟持的花离开口了:“等等,我想问问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看不出来吗?他们要抓你。”钱一通没好气道。   花离疑惑地问:“他是你师傅?他要抓我?因为什么?”   “因为你是魔物!”   千层子替钱一通答了。   “噢?那我想搞清楚一件事情,唐微儿究竟有没有生孩子?我能不能看她一眼?”花离看着大波仙气飘飘的白衣修士,并不以为然。   钱一通生气了,吼道:“你死到临头,还惦记那个女人是吧?”   “对呀,如果我能弄清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我死也满意了。”花离毫不客气地对他回吼。   无尘咳嗽一声:“你们能严肃点吗?我现在告诉你们,你们是在我们的陷进中,要么乖乖听话束手就擒,要么就……”   无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花离并不在乎,而是转向翠灵:“妹妹,你能告诉我微儿的事情吗?” 第103章 如此,甚好   “唐微儿的确已经生下一个孩子,他的父亲也的确说过那孩子是你的,这一点我没有骗你。”翠灵一点也没有要松开手中匕首的意思。   “真的是我的?”   花离也没有害怕。   “唐博是这么说的。”翠灵理直气壮。   花离看了眼钱一通,又看了眼吴长苏,最后将目光落到无尘脸上:“我答应跟你们走,但我有一个条件,我想看一眼唐微儿,也想看一眼我的孩子。”   无尘朝千层子使着眼色,千层子摩摩胡须:“可以,你先跟我们回昆仑,我们会安排她娘俩上山,在封印你之前,会让你们见面的。”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们可得说话算话?”   “当然。”   花离最后看了眼钱一通,在翠灵和无数利剑的挟持下,朝昆仑飞身而去。   留下千层子与无尘押住不停喊你不能去的钱一通,最后只听那男人哑了嗓子,和声声凄愤的猿啼,消失在耳畔。   “跟我回蓬莱。”   千层子揪起下跪的钱一通,冷冷道。   “师傅,师叔,求求你们放过他吧,他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他现在不做,将来也会做,只有冰封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封了他,你是要徒儿的命呀!”   “你若是忘不了他,师傅带你去绝情谷,谷底有口泉,泉中的水,名忘情,相信你饮过之后,会好好跟为师学道的。”   绝情谷,那是他与他相识的那个谷底呀。   哦,原来一切早已注定,他们相遇的地方,已经预视了今天的结局,绝情,注定是悲剧。   他终不过,是他千万年岁月里路过的匆匆行客。   而他,也终不过是他短暂生命中春日里遇到的灿烂桃花。   只是那桃花太美丽太温柔,旦旦看一眼,闻闻那香气,他便丢掉了所有。   “忘情?真的能忘掉一切吗?”   想了良久,他扬起再不傲不可一世的眼,苦苦地望着他的师傅。   千层子藏在袖袍下的指尖轻轻地抖了一抖:“会的,关于他的过往,你会忘得一干二净。”   “好吧,我跟你走。”   两个仙气飘飘的老人一左一右拉住钱一通,朝相反的方向飞去。   留下一条渡船和禹王爷跟吴长苏,山青水绿,天亦明,画面是如此的美,春风软软地送走一群人,亦带走,那片桃香。   没有任何痕迹,仿若他们不曾来过。   “现在,该怎么办?”   禹王爷才扶起被那些修士推到在地上的吴长苏。   吴长苏咳了几声:“调转方向,去洛城。”   ……   昆仑乃是仙山,有常人去不了的另类空间,需道法打开结界才能进去,名虚无。   虚无之中,山亦秀,水亦悠,百花齐放,野鹤成群,日月同升同落,仙雾常绕,一切皆美若仙境。   翠灵和众多修士将花离交给掌门喀,喀又命人将他关押在水牢中。   说是等唐微儿与他见上一面才冰封,实际上,他已经接到无尘的消息,要先设法断了他手上的同心锁。   否则他一旦冰封,钱一通亦会沦为魔物。   水牢中的戾气极其重,花离有大半个身子都被浸泡在冰寒的水里,血隐的来袭让他饥肠辘辘。   也没人管他,四面都是黑洞洞石雕的墙壁,他的手脚被铁链死死锁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只有很高的地方有几个巴掌大的排气孔,正洒进几道不是很明亮的光,偶尔会有人透过排气孔往里面看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花离被饥饿折磨得快要崩溃,喊了很多声我饿都无人问津,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发狂地用魔法想破掉铁链。   可他一使用魔法,铁链上便传来强烈的电流,将他狠狠电一遍,经多次尝试,他终是被电晕过去。   而他体内的魔王之子,终得以苏醒,站在封印之中嗤嗤地笑着,最后划出几丝幽幽的黑气,冲破了花离的身体,往那排气孔飞去。   出去之前,他还不忘断掉那些用来束缚花离的铁链。   直到花离的身子沉进水中,他才幻化成他的模样,冲破那几个排气孔,首先咬死了看门的几个修士,吸干他们的血,而后向虚无所有的人下毒手。   黑气飘了一夜,整个虚无之中,尸横片野,无人生还,只有在对掌门喀下手时,那花离模样的魔物狂笑着与他过了几招,掌门喀在临死前放出信鸽,通知了无尘。   信鸽上只有几个血字:魔物逃脱,灭我满门。   次日,当月亮与太阳同时爬在虚无上空时,花离从水中坐了起来。   他哇哇地吐出一肚子水,饥饿让他眼红牙锋,他发现自己手脚的铁链已断,亦嗅到一股芬芳馥郁的血腥味。   他猛地抬头,见到那被冲破的排气孔,亦有一只带血的手,搭拉下来,正往水牢里,滴着血珠子。   他受不了,飞身冲了出去。   然而,水牢门口东倒西歪的尸体让他忘了吸血,他看见远处敞开的大门,阳光如同金子般耀眼,但却带着更加浓郁的血腥味。   他被那些血腥味深深吸引,拖着湿漉漉的身子一步步往外走去。   日与月相辉相映,春季的风暖得让人软,飞檐翘角的亭台楼阁坐落在虚空青山之间,瀑布被晨曦之光染亮,银丝相撞一般哗哗响。   水牢外面的露天广场,石雕刻了绕云的盘龙,各种鲜花在石坛里招摇,只是那些香,挡不住冲天的血腥。   魔王之子杀完人,将所有尸体用魔法带到这处广场上,花离呆呆地望着满地的尸体,只觉眼前的画面好熟悉,仿佛历史在重演。   但是那些尸体伤口的血液,太诱人,太诱人。   他忍不住了,蹲下身子埋在离他最近掌门喀的尸体旁边,张口贴上了他的脖子。   他好像还没死透,血液还有一点温度,可他不想救他,他只想吸血,因为他的血,实在是太美了。   吸得正欢,身后响起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你,你在干嘛?”   他满嘴鲜血地转过头,三把利剑齐齐地对着自己,中间那个男人眼色极其痛苦,他瞧见他现在的模样,吼:“你在干嘛?你做了什么?”   花离慌了神,一下子瘫坐在地,忙用湿漉漉的衣袖抹着自己嘴角,可他袖子早已湿透,越抹,越花。   “……我,我饿,我……我就吸了几口而已……”   他的剑已经对准他的脖子,他反手撑住身子往后爬退着。   “几口?几口?这些人都是命,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命,我教过你什么?不可以杀人,千万不可以杀人!你忘了吗?”   他继续吼着,眼都气红。   花离怔怔地看着他吼,懵了半天,才问:“……你,你该不会以为,这些人都是我杀的吧?”   “不是你是谁?”   他愤怒到了极点,若不是师傅说的不能杀他,他体内还有封印,他定会一剑削掉他的脑袋。   “我没有!”   花离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可是眼前的人变得好可怕。   “做错了事你还不承认吗?”   阳光在他背后,他居高临下地怒视着他,他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好阴暗。   “我真的没有!”   花离快哭了,你为什么不信我?   “……呵。”   执剑的人冷笑着闭了闭眼睛:“魔物终究是魔物,无论我是爱你骂你打你宠你,你都是没有人性的,因为你是魔物,你没有心,或者说,你的心是冷的,你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人类,因为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   花离无言以对,只是懵懵地望着他,直到他望着那人在光晕中似乎失去了颜色,才淡淡开口:“那么,你是想怎样吗?”   他从怀里摸出只剔透的白瓷瓶,丢给他,冷了语调:“这是忘情水,喝下去,忘了彼此,解掉同心锁,我送你去寒冰圣池。”   “可是,他们答应我要让我看看唐微儿和我的儿子的。”   “他们已经被你杀了,你还想看那个女人?是想等着她来以后将她也杀了吗?”   他又吼了。   他又懵了。   “我说过我没有杀他们,你就不信我吗?”   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如此不可理喻,说好的爱呢?   “呵呵,那你说说他们是被谁杀的?”   他的剑一直就没离开他的脖子,剑里倒影泛着明晃晃的光,太扎眼。   “我不知道。”   花离别过眼睛去看远处的花,才注意到那些花本是白色的,但已被飞溅的鲜血染成了红色,也许昨夜这里发生过一场打斗。   “喝忘情水吧,我不想你再记得我。”   他以为他是心虚才错开眼光。   “你会喝吗?”   他又扬起亦是血红的眼,望向阳光下的人。   他在他血色的眼里见得一圈七彩的光,真美呀,泡沫一般。   “喝,当然会喝,你喝一半,给我留一半。”   他将瓶子丢了回去:“你先喝。”   他单手接住,举在半空愣了愣,随后哈哈一笑:“好!”   那只瓷瓶与他赠与他的桃花债酒坛大小相当,花离依然蹲坐在尸体旁边,仰望的角度。   见他仰头举着瓷瓶灌酒一般,将那晶莹剔透的液体倒进口中,眼睛都未眨一下,花离浅浅地画出一抹笑,如此,甚好。 第104章 大结局   那天的阳光还真是耀眼啊,花离不知道剩下的半瓶忘情是如何落在他手上的,他只听得他讲出几个字:“该你了。”   闭了闭眼睛,花离突然忆起与翠灵共饮交杯酒的片段,那天的世界依然一片血色,依然有许多人,依然在宽广的地方。   只不过,那是在夜晚,天上只有一轮血月,人们都还活着,还会被动的唱着祝福的歌谣。   而如今,天上多了太阳,人们都躺着,只有春风吹来的血腥里混杂着淡淡的花香,还有广场一侧挨着山飞流直下的瀑布,仿若山的眼泪,永远都流不尽。   仿若灵魂的哭诉,永远都在抽泣。   “我有一个条件,你答应我,我便喝。”   花离愣愣的想了好半天,还是开口。   “什么条件?”   “你先拉我起来。”   钱一通收剑入鞘,拽住他掌心,将他从地上扯起来。   花离的衣裳与青丝都在湿哒哒的滴水,睫毛都还是湿的,像是哭过一样弯在皎白的脸上,出水美人一般,只是嘴角满是血渍。   “帮我把脸上的血擦干净。”   钱一通皱了皱眉,还是捻起自己干燥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替他抹掉那些血渍。   “好了。”   花离微微一笑,扬起腥红的眼眸看向他:“我美吗?”   他僵了一僵,怔怔望着他好半天,才答:“美。”   “那坛桃花债,你可还带着?”   他又是一怔,答:“一直带着。”   “你将它拿出来,我与你,饮一次交杯酒。”   他勾勒着好看的唇角,眼睛亮成了剔透的红宝石。   他信了他的邪,从怀里掏出那坛桃花债。   他替他拔掉瓶盖,在阳光下与他扣住手腕:“今日与君同饮手中酒,往后天涯相逢时,你我只当陌路人,勿相念,勿相挂,所有过往,到此为止。干!”   他不管他的错愣,与他碰了酒瓶,学翠灵的样子,别过脸,用湿漉漉的长袖掩住半张脸,将忘情送至唇边。   刚要启口的瞬间,他将那瓷瓶中晶莹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衣襟,倒了下去。   这个角度钱一通完全不会发现,而且他的衣服已经湿透,多湿一点,也没有关系。   若无其事地装着已经喝光的样子,抬眸才见得,那人正满眼复杂地望着自己。   他亦装作没看见,举起空掉的白瓷瓶,对着阳光倒了倒,只有一滴晶莹无声地滑落,被太阳照得极其刺眼,像是一滴告别的眼泪。   他张开五指,白瓷瓶追随着那滴眼泪,叭一声,摔在地上,裂得粉碎。   他正要甩掉他的手离去,他发力扣住他,仰头灌下最后半瓶桃花债,亦是摔了酒坛。   扣腕的手终是松开,花离浅浅地笑了笑,垂下的衣袖里,落出一条檀珠红绳。   吴长苏曾说过,凡人断不了这同心锁,你我不同,只要想断,稍微用点灵力,便可。   只是强行断后,对方不会察觉,但你自己,要遭受一些蚀骨钻心之痛。   他强行忍住那些痛,走到冷眼旁观的无尘与千层子旁边,低低道:“送我去封印吧。”   无尘看了看在尸体堆中,俯身去拾檀珠红绳的钱一通,没有说话,和面无表情的千层子,押住花离往山下飞去。   成堆的尸体中,那人拾起那条和血一样红的绳子,随着忘情水的挥发,大脑的记忆在逐渐淡化,他好像弄丢了一个人。   这条绳子是谁的?   怎么我的手上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那个刚刚与我喝酒的人是谁?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他的脸?   我和他是不是认识?   所以他才会摔掉酒坛?   他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什么到此为止?   为什么我一点映像也没有了?   头好疼,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尸体?   我不是要送丹来昆仑的吗?   对了,掌门喀说那魔物逃走了,是那个魔物杀了这些人。   那只魔物究竟长什么样子?我见到他,定会杀了他。   不管了,先去找师傅吧。   ……   我们都是行走在命运掌控下的赶路人,我们都背负着各自的使命来到这个世间,茫茫人海中我们相遇,相识,相知,甚至相爱,我们都以为,携了彼此的手,便能相守到白头。   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这条路从一开始便是错,我们都不是圣人,会因一点小误会而争吵,会在逐渐平淡的日子里也淡化了最初的激情。   我们开始猜疑,开始不信任,并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怕这本来就是错误的感情,在这太美好的岁月里,突然破碎。   然后某一天醒来,发现这一切的一切,都已不在。   化作风,落成雨,碎作那年桃花树下的香,消散在天际。   不管你怎么努力,你得不到他,他也不属于你,到最后你输得体无完肤,肝肠寸断,那就这样,到此为止,谁也不在欠谁。   谁也不曾,记得谁。   故事终是谢幕,他与他在此画上了句点。   十年之后,斗转星移,天下大乱,魔物横行霸道,妖物肆无忌惮,到处皆是烧杀抢掠,民不聊生。   昆仑的虚无之中,有位修士已是胡须飘飘,他在十年前埋葬了昆仑所有尸体,他没有找到师傅和师叔,于是在这片日月同在仙境中闭关修行,这一修便是十年。   破关之日,他夜观天象,发现人间已进入到疾苦世界,于是在昆仑的众多修士坟前面前拜了拜,背剑去了天下。   人间一片萧条,中秋将至,街道上却没有半点生气,商铺通通关门闭户,偶见一两个行人都是缩着身子夹着包袱匆匆地赶路。   钱一通拉过书生模样的路人,很礼貌地问:“这位小哥,洛城为何变得这般凄凉?”   那小哥见他仙风道骨,发与胡须皆是仙气凌然,有几分震惊:“你,你是传说中的修士?”   “这位小哥无需害怕,贫道闭关修行十年,对天下事知之甚少,恍记得十年前,这洛城车水马龙,民旺官壮,如今怎会是这般模样?”   那书生垂眸哀叹道:“哎,难怪你不知,十年前禹王爷回到洛城后,带了唐家人和手下的铁甲兵去昆仑寻找虚无之境,据说在去往昆仑的河上,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书生又连连叹了几口气,才继续述说:“这禹王爷一消失还不打紧,关键是往昆仑每日送去食材的粮商,再也没寻得通往昆仑结界的路,好像所有的修士,也在那一夜全部消失了。”   “后来果真如此,因为天下的妖魔越来越多,没有修士出来绞杀和阻止,他们也愈发猖狂,队伍也在逐渐壮大,如今魔王之子霖已经占领了洛城,说是要在八月十五立什么男后,人们都怕他到时候拿世人血祭,都赶着逃命呀。”   书生讲完,拉下钱一通的手:“这位先生,不管你们修士有没有灭绝,我觉得,光凭你一己之力,根本不是那些妖怪的对手,我劝你,也赶紧逃吧。”   “为何立男后要用血祭?”钱一通锁着眉头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那个男后是只花妖,美艳无比,靠吸食人血为生,那魔王之子想尽一切办法才将他弄到手,他最喜欢的就是活人的鲜血,魔王之子肯定会为了取悦他,找活人放血欢庆呀。”   书生正说着,果然见到街道转角处,走出来一群牛头马面的人身怪,扛着斧子或大刀,在强抢跑路的行人。   书生脸色一菜,甩掉钱一通的手:“……我,我得跑了,有缘再见。”   钱一通怒不堪言,拔剑就迎向那些妖:“放肆,光天化日之下,怎能容你等妖孽横行,看剑。”   “哎呦喂,那是啥?修士?哈哈哈……”   一群妖魔笑得前俯后仰,只是很快他们便笑不出来,因为前面的几只牛头已被齐刷刷地砍了下来,咕噜噜地滚下地,血瞬间溅了后排马头一脸。   “我靠,兄弟们,遇到高手了,快回去禀报大王!”   中间的领头怪叫起来,举起砍刀就朝钱一通扑去。   一场拼了小命的厮杀,领头当然不是钱一通的对手,三两下就被钱一通拿下,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喊着爷爷饶命。   钱一通拧起他:“想活命带我去见你们大王。”   “你别杀我,大王正在闹市陪王后赏花灯,我这就带你去。”   领头怪一个劲求饶,并指了指路。   钱一通锁眉更深:“如今这局面,哪里来的闹市?”   “嘿嘿,这您就不懂了吧,我们的王后,那是美男中的极品,智商高情商高容颜高,传说中的三高,当然想法就和我们这些小罗罗不同啦,他说想赏花灯,大王那是拉了一街人,就算演,也得演条闹市出来。”   “行行行,带我去看看。”   “诶。”   一路穿过好几条荒凉的街,前面转角尽然真的闹腾起来,小贩在买力吆喝,各种花灯样式亦是千姿百态,将整条街照得如梦似幻。   灯火阑珊处,钱一通远远就见到一位绝色佳人。   他翩然成画,眉眼如微风拂月,青丝逸逸垂肩,一条淡色飘飘的发带系得疏懒,灰衫的衣袖里露出透了玉骨的指尖,正扶着一盏花灯细细端详。   他怔,心脏像遭受了万千雷霆重击,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   为何此妖,能乱我心?   不行,我不可以让一只妖乱我心,得杀了他。   想罢,他丢掉那领头怪,嗖一声拉出利剑,以闪电般的速度扑向那妖,却见那妖轻盈盈地侧身,扬起澄清澈浅的眸子,对他画出丝细细的笑。   “……你呀,老是想要我的命,就不能,让我安静当只妖?”   (全书完,预知后事如何,请耐心等待番外) 第105章 魔界番外   那妖美得不像话,笑靥桃花般妖炙,声似山间清泉,朗朗动人,只是他的速度太快,钱一通在挥下去另一剑时,他又轻盈地避开。   一连几招下去,钱一通连他的衣袂都未曾削掉半分,干脆停下动作,用剑尖指向他:“你究竟是什么妖?”   “呵呵呵……”   那只美艳的妖挽袖掩唇笑得眉眼弯弯,一边笑边问:“你自有识妖的本事,我是什么妖,你看不出来吗?”   那街的花灯盏盏荧火阑珊,映得那妖幻画一般,太美,一切都太美。   他好像认识他。   他应该认识他的。   为什么我不认识他?   钱一通怔怔地看了他好半天,才抱起剑,很绅士地拱手:“在下钱一通……”   “字悟尽,号仙山居士,江湖人称秒杀道长。”   不等钱一通讲完,那只妖就浅浅笑着替他答了。   他懵。   半晌才问:“……你,为何会知?”   接着又问:“你,究竟是谁?”   那妖抖了抖轻逸逸的灰衫衣袖,抬眸不咸不淡地看过来:“江湖过客,不足挂齿,还望道长勿相念。”   讲完,不等钱一通反应,就地一个转身,往花灯深处走去。   只是钱一通没得见,那看似潇洒翩翩的背影之后,他泪,莫名惹了眼眶。   桃李春风一壶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十年啊。   他以为时间能抹去那些蹉跎的岁月,他以为他会在某年某月某一天,将他彻底地忘个干净。   但他没有做到。   思念如柳湖的潮水,只是日剧月增。   他根本忘不了,也不想忘,那就想着吧,念着吧,烙在心上吧。   他只是没想到,他们之间,还能重逢。   虽然他胡子老长了,他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只是他不知道吧?   他故作的云淡风轻,心底的防线,早已崩塌决堤。   他用十年的时间想明白一件事情,   他爱他。   却在相逢的那一刻明白过来,   他不能爱他。   会害了彼此,历史只会重演,他与他,一开始就是错的,注定是没有好的结局。   “……你等等,你究竟是谁?”   钱一通愣愣地想了好半天,想在记忆里找到有关他的蛛丝马迹,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在那妖快要消失在人潮中时,他追了上去。   背影翩翩的美男儿明显身子一凝,就怕他纠缠着不肯放手,正要飞身而去时,霖从花灯丛中幻化出来。   一身暗黑的玄装,长发及腰,头上顶着曲长的犄角,亦是俊致美男子,只是瞳孔腥红,浑身上下皆透着一股强大魔气。   霖将花离拉在自己怀里,宣战一般挑眉看向钱一通:“他是本王的后,你没有资格问他是谁,本王念在你修行不易,放你一马,勿要纠缠,不送。”   原来他就是那个书生口中美艳绝伦的男后。   还真是美呀。   可为何,我总觉得他好像是我的?   花离不敢去看钱一通,只是将头埋在霖的怀中,故作亲昵,其实在掩饰着眼中溢出的泪。   他在心中拼命的呐喊,走吧,快走吧,从你喝下忘情水的那一刻,我们已是天涯陌路人,再无任何瓜葛。   钱一通望着他们亲密无间的模样,深深地吸了大口气,抱抱拳头:“打扰,告辞。”   讲完使出轻功,轻飘飘地往天际飞去。   那满街的花灯化作梦里的星影,愈来愈远,渐渐藏住了画中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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