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江湖神拳》作者:江湖神拳   内容简介:   唐末,名动江湖的破天魔拳张无争受人陷害,死于非命。他的遗腹子张出尘被高人所救,逃过死劫。十年后,张出尘为报前仇,踏入江湖,适逢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更兼北方神秘宗派肆虐江湖,他一边历练一边查访十年前的江湖秘事,凭自身修为在江湖中锋芒渐露……江湖仇杀,民族大义,红粉知己,群雄并起,我欲遮天! 第一章 逃亡   “踏!踏!踏!踏!踏!踏!踏!……”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满脸胡子,衣衫破烂满身血污的中年汉子,背上背着一个竹兜,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在一片丛林中发足狂奔,而追赶着那汉子的,便最少也有着百人之多,而只观头数十人,他们便只紧紧的跟在其后。   “他妈的!这班王八羔子便实在过份,竟为了一个传说便出动了这么多人,值得吗?”那汉子便暗暗的在心中咒骂着,可是他便不敢骂出口来,因为要施展着那能把众人抛掉的轻功,体内的真气己是全力运行,绝不能开口说话而令那一口真气变得混浊。不过那汉子在内功及轻功上明显高那班追逐者不止一筹,此消彼长之下,距离已渐渐地拉开,汉子心里暗暗高兴:“若不是要保住义弟的孩子,我便不会放这班龟儿子在眼内,只要在此拉开距离,穿过树林后进入接天峰的石林内便没人能把我追到了……”   可是就在这要紧的当儿,忽然前面传来了“当”的一声清向,那汉子面色倏变,竟在这一刹间便停下步来,这一动作看似简单,但在全力疾奔期间能这么收气停功而丝毫无损,其内功修为之精湛,寰顾宇内便应该不出五人可以做到。   汉子朗声说道:“是长白山的练兄吗?兄弟久仰盛名,果然名不虚传!”   只听得一把清澈的声音说道:“只凭一声弹剑,顾前辈已把在下认了出来,前辈才是真正的名不虚传吧!”来者说罢乾笑两声,便从树林中其中一棵树上跃了下来,只见其面容清秀,一身书生打扮的透着一股脱俗的气质。   “嘿!想不到号称与世无争的名剑世家“神剑山庄”大弟子,竟也不能免俗!而对琅仙境秘宝这等荒谬传说动心!竟在此与一群庸才对付顾某人?“一面说着讥刺对方的说话,那汉子便一边打量着这个“神剑山庄”的大弟子练白石,按辈份来说,汉子便与练白石的师父司空雄图平辈论交,本应不放对方在眼内,可是刚才听其一手弹剑传音,内功便没其师父九成,也有八成,再加上在后面已差不多赶到的百余各门派高手,那汉子便有能力自保,也难在混战中护着背上的小孩,正在暗暗着急之际,只听得练白石说道:“前辈请勿误会,家师及本门对所谓琅仙境秘宝绝无兴趣,只是前辈背上小孩的父亲与本门有着一点过节,故家师欲请其公子回本门再作定夺……”说到这时,那一班原本追赶着那汉子的各门派高手终于赶到,眼见那汉子跟练白石在对峙着,各门各派的人都纷纷走动分散在两人约十丈之外的围成了一圈。   大汉环顾四象,冷笑一声道:“哼,唯利是图之辈总会有冠冕堂皇的藉口,你的掌教大师兄司徒盖世没有来吗?便让我尝尝你们“名动八表,乾坤神剑”的利害吧!”却见练白石露出了黯然之色,说道:“白石这次斗胆在此担搁前辈的行程,不为其他,只为前辈背上小孩的父亲,“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在与本门掌教大师兄比武后,竟狠下辣手,以暗算的手法把大师兄打下落魂崖,更重创白石后遁去无踪,无争本需养伤三月,但江湖上盛传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失踪,只留下妻子及秋生儿子,故此师父派白石出来欲把张无争的妻儿请回本山,以便请其来长白山还我大师兄一个公道。”练白石刚说毕,在旁有很多人已鼓噪起来,有人大叫:“张无争杀我师父!今天便要他的儿子偿命!”亦有人嚷道:“血债血偿!!!!!!”   竟然有人按捺不住,忽然冲出来举刀便向那汉子劈去,喝道:“张无争奸计毒害我义兄白促明!我便要生啖其子以报此血仇!!!!!!”可是那汉子横身一侧,一脚便把来人踢得飞退,倒在人群之中,久久不能起来。那汉子冷笑道:“我义弟杀人一向需要用计吗?”可是一旦有人冲了出来,其他人便跃跃欲试,但那汉子举手提足间所流露的高手气派便把众人暂时压住,一时间喝骂叫嚣之声不绝。   那汉子再也按耐不住,大喝道:“无争的妻子已给你们迫死!现在还要其初生儿子干吗?还不是为了那他妈的琅仙境秘宝?”这几句说话便包含了极上乘的内家真气鼓劲吐出,在场功力稍差的人已受不了的耳鸣头痛,即使是站在附近那些功力稍高的门派高手,也要运起最高功力才可勉强对抗,能面对着那汉子而纹风不动的人,便只有练白石。   只见练白石面露难色,却从剑鞘中拔出了一把通体沉黑的长剑,缓缓的行到了人圈边缘,在地上划了一个尺许的圈,跟着说道:“看来前辈今倘是不肯让步的了,白石不才,斗胆领教前辈高招,若果白石能在前辈手底下占上一招半式的便宜,前辈可否放下背上张无争的公子好让白石回山覆命?而前辈背着小孩跟白石过招恐有危险,前辈尽可放下小孩在此圈内……”说着双眼精光暴射,环扫了附近所有人一倘,续道:“……若果有任何人踏入圈内半步,便等于是与长白山神剑山庄为敌!”最尾两句说话十分平静,可是当中亦含了高深的内力,声音聚而不散的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内……   眼看练白石露了这一手上乘内力,大汉豪兴忽起,仰了大笑一声道:“好内力!练兄弟的碧落真气看来已练到第八层以上,我“顾落阳”已经久未遇到对手,年青时曾想过找你的师父比武,但到最后都因为种种原因而无缘一会,今天终于可以尽情的打个痛快了!”说罢左手一扬,已把背上的竹兜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的落在练白石所画的圈内,只见兜内躺着一个数月大的婴儿,彷如未觉的睡得正甜,足见顾落阳的功力不单高绝,而且在运劲控制方面亦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练兄弟!请!”   练白石右手一抖,内力己运走到剑身之上,倏然间剑气纵横,而剑锋更隐隐然透出一股寒意,顾落阳心中一凛,知道练白石手上这黑剑名曰“冰魄”,与其掌教师兄司徒盖世的配剑“赤阳”,都是神剑山庄派的传教至宝,当年他们的师父司空雄图亦是凭着这两柄利器纵横天下,未逢敌手,想不到自己未有机缘与其师交手,反而在此时此地迫不得已,与其徒儿交起手来。   只见练白石踏前一步,举剑前指,冰魄已疾刺向顾落阳胸口的膻中穴,招式的直接狠辣,与其温文的谈吐显得格格不入,虽是简单一刺,但剑锋上所逼出的的五道森寒剑气已把顾落阳左右两边的退路封死,除了硬挡及后退之外已没有别的选择,但高手拼斗,一旦被迫得后退,往后便整个战局也会受制于练白石。   难得遇上如此精妙的剑法,顾落阳亦不禁大喝一声:“好剑法!”跟着一掌切出,向着黑剑的剑身削去,若打在剑背之上而不触及剑锋,利刃便和铁尺没有两样,可是于这层次的高手对决当中,竟敢如此毫不犹豫地便一掌挥入用剑高手的剑网之内,真是闻所未闻,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发出赞叹之声,事实上刚才一剑练白石已聚起九成功力,看似平实的剑招,却是其宗派之内最上乘的“万剑诀”,每一道剑气当中,均含有五种变化,但顾落阳就这么伸掌一切,当中的力量与速度已避开了所有的招式变化,直切进内欲求硬拼,练白石并不想跟对方数十年的深厚功力硬撼,手碗一转,剑气尽收,剑尖竟倏然向上急刺。   刚才一试,练白石已知道对方功力深厚,临敌经验甚富,寻常花巧的招式变化对他已起不了作用,故此把所有功力集中在剑尖之上,疾急地往顾落阳的咽喉要害刺去。这一下变化的精准,在被破招后毫不动摇,且还能作出最适当决定的精神境界,便令到顾落阳也为之一愕,想不到这看似年纪未过三十的后辈,功力已达到此等超越当世一流高手的境界,当下猛一提气,面色倏地变得一片通红,跟着大喝一声:“吼!”练白石那千锤百炼的剑势竟被荡开了少许,而顾落阳头一偏,就在那不容间发的期间躲开了练白石那夺命一剑,与此同时,一个斗大的拳头从下至上的向练白石手上长柄的剑柄轰了过去……   “砰!!!!!!!”只听得一声巨向,练白石的冰魄已被顾落阳那强绝一拳轰飞开去,而右手亦被震开,使得右半边身子完全没有防卫,像打开了半扇门的屋子般,顾落阳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左腿一踏地,右膝已重重的印在练白石的右腹之上,这一记便使得练白石不由自主地喷出一口血来,高手的胜负便在一刹之间分晓,这样的战果并不是练白石太弱,只是顾落阳实在太强,在那一撞之后,本应取敌性命的右拳已举了起来,可是顾落阳并没有轰下去,只低声说了一句:“你护体内劲不足,很明显受伤患所累,往后有机会再和你在公平的情况下打个痛快吧。”说罢内劲一敛,面色回复正常……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练白石原本软摊的身子忽然弹了起来,左手成剑指之形,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疾冲向顾落阳,顾落阳脸色一变,脑海中猛然闪过两个字:“中计!”从练白石此刻比刚才所用更强的内劲来看,他非但没有受伤,而且刚才只是示之以弱,以大约七成的功力出招,以留下现在攻敌无备的后着,这毫无保留的全力攻击,若果是其他人,在内劲及战斗意识俱已收起之时忽受此突袭,应该已无力还击的任由宰割,可是顾落阳实为江湖上最出类拔精粹的顶尖高手,其一身落阳孤雁神功已练到功随心起,劲随意发的境界,这好比平常人,若果要击出一记强拳,总要由丹田内提取真气,跟着由体内导引到拳头之上,再跟随着拳头发出内劲,可是这对于顾落阳这等高手来说,便只需一个意识,内劲便已能从拳头透出,因此即使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之下,他还是能够把全身的功力于一刹那间,全聚于双掌之上,只听得“嚓”的一声,练白石的剑指已被顾落阳的双掌牢牢夹着!可是本应已掌握战局的顾落阳忽然背上一痛!   心知中了敌人的暗算,顾落阳再一运气,忽觉眼前一黑,全身竟欲徐徐软倒,惊觉已中了极其霸道的剧毒,只见他大喝一声,面色倏地变黑,霎时间精力充沛,鼓足内劲一脚踢向练白石,练白石左手被夹,勉强提起右臂挡着,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向,练白石整个人被这一脚轰了开去,在空中狂喷着货真实的鲜血……   踢飞练白石后,顾落阳再没有一刻停留,心知已中了敌人的毒计,不知还有多少时间及功力剩下,落阳孤雁神功以最高级功力全力发动,一股脑儿的向地上婴孩扑去,站在附近各门中人急忙上前阻止,可是他们便哪里是全力行功的顾落阳的对手?只听得数声沉闷的声向过后,在那婴儿附近的人已全数双腿骨折的软瘫在地上,而顾落阳一手把婴孩提起,背在背上,向前便全力飞奔,忽然眼前一花,数度金光猛然劈至,势道凶猛至极,迫得顾落阳稍为一窒,大喝一声:“终于有像样点的!”横臂挥出的硬接此招!   “噗!”的一声沉声过后,只见金光竟硬生生的被顾落阳徒手抓着,那金光原来是一柄闪闪发亮的金刀,挥刀者面露愕然之色,这数刀实已为其毕生功力所聚,但竟连顾落阳的落阳孤雁护身气劲亦未能砍破的被牢牢抓着,实在此料不及,先前所拟定用来对付顾落阳闪避后的所有变化均没有任何用处,而就乘此一愕的时刻,顾落阳脚下急踏,向前疾冲,竟便把这功力不弱的挡路者连人带刀整个撞飞……   顾落阳冷笑一声:“相传玄天绝刀门的刺天绝刀没有东西是砍不开的,今天竟连顾某的一条汗毛亦劈不了!真是笑话!”就在此时,顾落阳忽听得背后向起了数度极为微少的向声,不及细想之下,随手抓起了身旁的两个大汉,往后抛去,只听得“噗!”“噗!”两声,那两名大汉哼也没哼的,在一刹那间竟全身发紫的跌在地上,看着如此厉害的剧毒,顾落阳暗暗心惊,知道若不再露一手绝世神功,唬得众人暂停追截,到受剧毒影响而功力退减之时,只能任人宰割,当下已顾不得了许多,猛地提运起最高功力,只见五道不同颜色的气劲从其身上不断涌出,跟着大吼一声,叫道:“素闻北方万毒宗上官门主暗器毒功超凡入圣,请赐教!”   跟着双掌一推,一道由五色真气聚合的气劲,以比一切还快的速度,向刚才施发暗器者的树上轰去,气劲沿途所卷起的砂石枯叶,为气劲勾画出一度似有还无的龙形实体,在旁功力稍差的各门派中人,竟被此气劲的余波震得弹开或跌在地上,眼看气劲便要击中大树之时,忽见一度黑影从树上跃起,可是那龙形气劲便似有灵性的龙头转向上去赶那个人影!施发暗器者眼见已是避无可避,运聚起毕生功力,猛然把身上所有暗气一同射出,然后抱着头的把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只听得“轰!!!!!!!”的一声震天巨向,那人已被龙气硬生生的击中,在空中狂喷鲜血,然后“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只见刚才顾落阳所在之处己是空无一人,忽听得顾落阳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名门大派,卑鄙小人!若再敢追来,休怪顾某人手下绝不再留半分活口!”   在场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想不到集正派两大高手,再加上北方万毒宗掌门人及百余好手,对顾落阳来说便如小孩一样。   躺在地上,鲜血还是不住的从口中涌出的北方万毒宗门主上官炳,面露愤恨之色,撕哑着声音道:“那混旦中了我的独门奇毒,不用怕他!快追!”可是即使身中剧毒,顾落阳刚才还是力挫长白山神剑山庄,玄天绝刀门刺天绝刀,以及最后那一手震古铄今的破天斩龙诀,在场便没有人有那胆量,去追赶这与开山动地,破天魔拳齐名的绝世高手…… 第二章 不死双龙   使用着落阳孤雁神功最高的“乌龙护身”级功力,顾落阳便用着比适才还快的速度迅速抛开了所有拦截的人,不到半盏茶时间已到了接天峰,所谓的接天峰其实是一片偌大的地方,最大的特色便是那一片广阔无边的石林,而接天峰便是位于石林的中心位置,一度高达千百丈的悬崖,从来没有人知道崖底有着什么东西,而顾落阳选择此地为逃走路线皆因在石林内敌人难以追纵及施发暗器,而若要跃过悬崖到达接天峰的另一边,则需要绝对不弱的内力及轻功。   可是顾落阳刚走入石林之内,心神一松,背上竟剧痛起来,落阳孤雁神功练到最高处,原能水火不伤,百毒不侵,一身护体罡气能把一切自然卸挡,当全力行功之时,便连饮誉江湖的刺天绝刀亦能徒手接下,可是刚才顾落阳便中了敌人之计,错估练白石功力之高低,只以次一级的“白龙甲衣”级对敌,在最后一刹虽然把练白石的攻势截停,但实则已把全身的功力集中起来,相对地背部的防守便弱了起来,而敌人的计策亦十分周全,竟伏下最歹毒门派之北方万毒宗门主上官炳,此人的出处不明,大部份人便只知道其身怀绝世毒功,一身暗器功夫千奇百怪,层出不穷,其门下亦令人闻风色变,在江湖上碰上便只会退避三舍,顾落阳在防守最弱之时,被其以内力融合毒力的独门暗器“万墨针”打中“神堂”及“魂门”两穴,毒力己顺着经脉流入体内,全赖顾落阳内功深湛,于不容间发之时运起最高功力,硬生生把剧毒迫在穴道之内,本来若果在当时可以静坐行功,以其功力不到一盏茶时份便应能把毒完全迫出,可是接连的剧战,狂奔,已令到剧毒在体内流窜开去,慢慢的渗入经脉之中。   但顾落阳便知道,此石林仍不是一个能令自己静心驱毒的好地方,皆因刚才虽然已把练白石及上官炳重创,但那玄天绝刀门的刺天绝刀传人只受轻伤,若他们再有其他帮手,已受毒伤的他便难以抗衡众多高手,必需先过了接天峰对岸,才能确保有足够时间行功散毒,当下强忍背痛,一口气的在纵横交错的石林内纵跃腾拿。   过不了多久,顾落阳已穿过了半哩石林,到达接天峰边,却见一青衫人形,面向崖边而立,还未弄清此人究竟是在欣赏绝岭的风光,还是在等待顾落阳的到来,可是顾落阳便不是一个会喜欢等待的人,沉声喝道:“来者何人?是敌是友?”青衫人缓缓的转过身来,只见一个面目俊美,年约二十的年青人,抱一抱拳,以平和的声音答道:“敝姓徐名铎,今次到来是为了向前辈要一样东西。”来者单刀直入,顾落阳铁青着脸,却不答话。徐铎续道:“江湖传闻,前辈与张无争已弄清了琅仙境秘宝的所在地,但在下今次想要求得的,却是能进入其中的“那个法门”。”顾落阳面色一变:“好小子,你也知道不少,想要的话手底下见真章吧!”说罢左手一扬,面色变黑,已运聚起最高功力,务求速战速决。   徐铎摇了摇头,说道:“眼看前辈一身深湛的佛门绝学,相信便不会如江湖中盗听途说之辈一般,误以为琅仙境中藏的是金银财宝,或是武功秘诀,可是在下便深信有一件连前辈亦不知其存在的东西,藏于琅仙境之内,关连着天下苍生之祸福,自朱温篡唐后,到现在已二十余年,长久以来武人专暴,各地战火连绵,风烟四起,百姓民不潦生,在下的先人曾助大唐立国,代代以守护大唐的平稳安定为己任,惜大唐积弱亡国乃大势所趋,往惜一切区往矣,说来可能前辈并不相信,家严便略懂星宿之学,于六年前一夜发现长久以来暗淡无光的紫薇帝宫忽然紫气大盛,相信不久的将来,一统天下的真龙天子将会现世,故此在下欲求得琅仙境内的东西以附助未来的明君,还请前辈告知在下能进入琅仙境的法门。”   眼看徐铎一脸诚恳,阅人无数的顾落阳便暂信其没有恶意,而很明显地,徐铎对琅仙境秘宝所知亦甚多,微一沉吟之下,说道:“小兄弟说的是--邪神宝典?”徐铎喜道:“正是!连前辈亦知道此事,看来真的不假!”顾落阳摇了摇头,叹道:“详细的情形我不便多说,顾某便只能告诉小兄弟,琅仙境内压根儿便没有什么邪神宝典……”徐铎惊道:“前辈已到过琅仙境之内?”顾落阳答道:“虽然我和无争己参透了个中机关,可是我们还未曾到过琅仙境之内。”徐铎舒了一口长气,笑道:“这就是了,琅仙境的存在已超过了二百年,以讹传讹之说实在太多,在下并不是怀疑前辈会骗在下,只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罢了。”言下之意,徐铎显然深信琅仙境内有着其欲求的“邪神宝典”。   顾落阳脸色一沉,说道:“那么小兄弟意下如何?阁下在此等候顾某多时,相信亦不会就此放顾某走路,请划下道儿来吧!”却见徐铎面露难色,说道:“顾前辈盛名早着,在下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亦不敢对“无念禅宗”俗家第一高手动粗,但此事关连到天下苍生,在下不才,若果能不闪不避,硬接前辈五招“破天斩龙诀”而不死,便请前辈告知在下如何能进入琅仙境秘宝藏宝之处,前辈意下如何?”这一提议表面看似卑躬,实则能看出徐铎对自己的内力武功便有着绝对的信心,任凭高手过招,当然是寻隙闪避,于避开对方的攻击中,找寻出对方的弱点或虚位以击破之,斗者双方若非庸才,而是真正的一流高手,便只会是因为双方武功路数都是大开大合的硬拼路线,才会出现硬接硬架的情况,可是徐铎现在面对的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顾落阳,其“破天斩龙诀”配合着佛门神功“落阳孤雁”的威力,便连江上赫赫有名的大门之主上官炳,亦在其一招之间便身受严重内伤,若果能真的“不死”,徐铎的武功便实在可畏可怖之极。   在两人说话期间,顾落阳已隐约感觉到追兵将至,而身上的剧毒亦有再也压不下之势,渗入经脉的毒力渐强,而紧锁在穴位间的毒力亦将破穴而出,情况上已不容许再等下去,当下大喝一声:“好!就这样吧!小兄弟你小心了!”顾落阳眼见徐铎实在不似奸恶之徒,亦没有拖延留难而与追兵合力对付自己之意,故心中暗下决定,先以五成功力出招试探对方虚实,然后把其击开但求自己跃过对岸便可。眼看顾落阳十分爽快,徐铎倏地收起了笑容,双手摆起了架式,说一句:“前辈,请。”   徐铎语音刚毕,顾落阳便能感觉他在刹那之间,精神状态已进入了一个极度集中的境界,双手摆起的架式看似简单,但却能令到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的自己有一种难以出手的感觉,顾落阳不敢托大,一运气间,面色变得通红,一步踏前,右掌平胸缓缓推出,只见徐铎依旧纹风未动,恍似完全没有看见那强劲一掌已慢慢推近。   可是徐铎此一反应,却比出手挡招反击更令顾落阳惊讶,皆因顾落阳此招在于若对方眼看杀招将至时,必定会预先作出反应,以求令自己在最佳的位置及发力位下接招,可是若是如此便会正中顾落阳下怀,此招名为“黄泉冥龙暴现”,重点却在待敌人作出反应后,以极其惊人的爆炸力中途改变出招的方位及转向,令对方措手不及,若只是一般的庸手,此招便会被直接打在身体之上,若对方是一流高手,在失位后再接此招亦会被此招的内力所伤,可是徐铎现在的反应却超越了那一般的层次,很明显地,那高度的集中力,已使其从顾霸力运劲的各种姿势之中,猜出了此招的重点及方位,即使顾落阳现在爆发此招的后着,徐铎仍能见招拆招,武学中的基本道理“先发制人”在这层次的对招中明显已被推翻,若果这次是正常过招,顾落阳当然能收招再发,可是有着“五招之内”的限制,顾落阳便只能把这招的后着完成,倏然间右掌一紧,握掌成拳的向徐铎轰了过去!   只见徐铎眼中精光一闪,双掌忽然向前一伸,往顾落阳的铁拳夹了下去,欲停住拳招去势,但这次却到顾落阳利用上“不闪不避”的限制,全无花巧的一拳份外显得霸道无伦,虽然不是以最强的“乌龙护身”功力出招,但以徐铎不过二十出头的功力,便难以阻止这强横的一击,“噗”的一声轻向,徐铎的双掌已夹着了顾落阳的右臂,但是拳头的去势未止,直向徐铎的小腹轰去……   “接得好!”只见顾落阳的一拳,在徐铎小腹约两寸的位置已停了下来,一招“黄泉冥龙暴现”已被徐铎漂亮的接下了,徐铎放开双手,说道:“谢前辈手下留情,还有余下四招,请前辈再赐教。”顾落阳抽拳后移,退开数步,一沉吟间,倏地面色转黑,已运起了“乌龙护身”级的功力,适才使用次一级的功力,除了是不想打伤徐铎,只想把对方击至知难而退之外,还有部份原因是需要压下背上剧毒,但刚才一招过后,徐铎除了表现着超凡脱俗的精神境界外,加上从适才一招之中,顾落阳已试出对方虽然不过二十出头,但体内经脉之壮阔宏大,直如滔河大海一般,却又散发着生机,绝非邪魔外道一脉,而且那一股内力中便带着一股极之强力的旋劲,如两柄钻子一般把自己那拳的去势硬生生的停了下来,此等武功内力便闻所未闻,顾落阳在江湖上打滚甚久,知识渊博,也只能隐约感到徐铎的武功与二百多年前的武林奇人“不死双龙”的传说甚为相似。   只是顾落阳道:“跟着一拳,我会打向你的胸口!”眼看徐铎光明正大,顾落阳不欲再占对方便宜,运聚起顶级内力,便向徐铎的胸口直轰过去,眼见杀招将至,徐铎的精神再度进入那极度集中的境界,一刹那间已知道此招绝对无法像刚才般以卸力或改变方向来对付,除了硬拼之外别无他法,于是右臂一扬,成手刀之形,霎时间一股凛冽之极的刀气从徐铎掌中暴射出来,跟着顺手一挥,便与顾落阳的铁拳拼上!!!!!!   血肉之驱互拼,却发出了“铮!”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只见徐铎已被顾落阳约九成功力的一拳震开数步,一道血丝从嘴角中渗了出来……   顾落阳叹道:“顾某只是胜于年纪,小兄弟的功力高绝,根基深厚,经脉壮阔宏大,若他朝修为增进,当不需再放顾某人于眼内,我们剩下的三招能否暂时寄下,一来若现在我发出余下三招,小兄弟必死无疑,再者,讨厌的人亦已到来了……”   顾落阳所言不差,当二人在崖边打赌对招的时候,跃过对岸的时机已过,只见刚才那玄天绝刀门传人,连同十多人已越过石林追到此接天峰的中心位置,人数虽然少了很多,但眼见他们在赶到时面不红气不喘,有些太阳穴高高鼓起,有的手脚根骨节位突出,全部都显出了不浅的武功修为。   就在这时,却见徐铎踏前数步,站在顾落阳身侧,将手搭在顾落阳背上,低声道:“都是在下担搁了前辈的行程,前辈请放心跃过对岸,在下自有方法把他们挡上一阵子。”说着时却把一道极其雄浑的内力从顾落阳背上贯入,这却是他自身独有的治伤真气,顾落阳只感背部一片清凉,剧痛略减。   原来刚才两招之间,徐铎已知道顾落阳身有毒伤,他本身并没恶意,只知道若凭自己与顾落阳的功力,即使追兵一涌而上,两人亦能随时全身而退,故此便在此险要必经之地等候顾落阳,惜人算不如天算,顾落阳的功力比自己所估计的还要霸道,自己竟在两招之间已被轰至内伤,而眼见顾落阳面上紫气忽现,显见毒伤已因刚才的硬拼已开始在其体内流窜,两人现在的情况之坏实在无以复加。当此险恶形势,顾落阳也不婆妈,低声问道:“小兄弟是不死双龙传人?”,徐铎微微一笑,只说:“前辈快走!”顾落阳不再追问,转身便奔向崖边。   只听得众人齐声怒喝,有数人疾冲向前意欲栏阻,却被徐铎扬臂向前,凭空劈出三记手刀,刀气及刀势之霸道森寒便令那数人为之一夺,追兵只知道顾落阳的厉害,却那想到此样貌俊美的年青人,手底之下却硬得有如拥有数十年的功力修为一般,手刀未至,刀气已割得众人满脸生痛,急忙提气相抗及举臂护着全身要害,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向,三刀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劈中,疾冲的数人全被震得退开数丈,最难受的还是在那些刀气之中,便包含着一股强烈的急旋之劲,即使已撑着了刀气,刀劲本身却还是会如螺旋锥一般穿过护体气劲入侵体内,迫着要运内力化解而暂时失去战斗能力。就在这一刹的缓冲时间,顾落阳已奔到崖边,纵身一跃,已弹出了三丈之外,双腿一错,在空中虚空踏步,再前推两丈,这已是他一口气间能跃出的极限,跟着在半空中略一提气,一股强猛内力从足底“涌泉穴”喷出,竟在空之中凭着那震古烁今的内力及轻功,一跃而起。   在场众人都被顾落阳这凭虚临风的轻功显得大为惊讶,纷纷把身上的暗器向着顾落阳急射过去,徐铎见状忙伸臂疾挥,一股急劲的罡风便把那些暗器荡至失去准头,眼见只要再换一口真气,顾落阳便应可到达对岸,可是就在此时,忽听得“呱”的一声怪叫,却是隐身在众人之中,现在才一跃而起的北方万毒宗门主上官炳!只见他强行运聚全身功力,却是在重伤之下引得伤上加伤,“哇”的一声喷出了大蓬鲜血,一度紫银之光却从其手上射出,划破长空般向着尚在空中的顾落阳噬咬过去!!!!   徐铎暗叫不妙,急忙纵身跃起,意欲击落那夺命的“万墨针”,可是忽然间金光闪动,数道刀气急速劈至,出手的却原来是玄天绝刀门传人,无奈之下徐铎只得使出一式“千斤坠”,回到地上,眼看追兵们咄咄逼人,徐铎不由得心里有气,回过身来,横臂一挥,向着发出金光者劈出强狠霸绝的一刀!已用上了七成功力的一刀速度便非比寻常,来者横刀勉强挡着,“当”的一声,却被震退三步,面色通红,血气翻涌,两者同为用刀之人,可是徐铎只凭一记手刀,便震退了对方的金刀利刃,当中修为的差距,便实在差之千里。可是就被这么一阻,徐铎便只能大叫一声:“前辈!小心暗器!”跟着眼睁睁的看着“万墨针”划空而过。那上官炳亦极其狠毒,趁着顾落阳在半空中提气的一瞬间出手,只见得万墨针不偏不倚的,打在顾落阳的腰间位置。正所谓黄台之瓜,何堪再摘?饶是顾落阳神功盖世,在这情况下亦只有气息大乱,身中剧毒的与张无争的遗孤,掉落了深不见底,漆黑一片的接天峰…… 第三章 红颜梦   眼见顾落阳堕入了深无止尽的接天峰底,徐铎急忙奔到崖边,只见一瞬间顾落阳已消失在漆黑之中,知道已受毒伤的他便九死一生,徐铎不由得深自愧疚。回过身来,看着众人有的面露大仇已报的喜悦神情,有的却满脸失望,显然为了琅仙境秘宝的线索断绝而可惜。忽然间一人走上前来,昂首道:“玄天绝刀门传人蓝云从,今日栽于阁下之手,还请留下名号!”此人被徐铎一招震退,心有不甘,明知今日已讨不了好去,但堂堂大门传人还是要留下数句场面说话,虽说兵不厌诈,可是徐铎实在十分看不起众人联手对付顾落阳的手段,以顾落阳的武功,即使用毒本身亦不能损其分毫,可见众人便安排了令其分心的奸计,耳听蓝云从铿然有声的说话,便只令徐铎倍觉讨厌,当下全不理睬他的向着倘在地上的上官炳缓步行去,留下面色阵红阵青却又不敢发作的蓝云从……   只见上官炳口角还是不住渗出血来,倘在地上努力地调息的他眼看徐铎步近,心中十分着急,可是内力,毒力,暗器均全数用尽的他已是苦无对策,徐铎却在五尺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冷冷的道:“现在对你出手便有损江湖道义,幸好刚才你们已展示了给我看甚么是江湖道义,省了我不少麻烦,不要说我不给你机会,我只用单手,只出一招,余下的便看你自己吧!”   虽然众人都是一道而来,可是现在共同的目标顾落阳已失,再加上徐铎所表露的武功便深不可测,虽未至于所向无双,但在场不乏有识之士,均知道徐铎便大有来头,既他的矛头已直指向上官炳,均雅不欲为上官炳出头,徐铎鉴貌办色,更对这些毫无江湖道义之人感到可耻,面上一寒,便要向上官炳出手。   就在此时,却听得人群中忽然一声娇吒:“此招让我来接吧!”一个身穿黄色衣衫的少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上官炳急道:“不成!由我来吧!”勉强着身体欲撑起来,可是内伤极重的他便只能如一堆烂泥一样,“啪”的一声又跌在地上。   那少女走到徐铎身前,抬起头来,徐铎一望其容貌,不禁心中一动,他自幼修练家传真气,精神把持得极定,即使正当盛年,一向对女色方面便看得极淡,对待女性更是以礼相待,可是这少女长得容貌极尽秀美,却又不含半点俗气,一身黄衫却难掩其婀娜多姿的身段,饶是徐铎神功深湛,却不由得心想:“世间竟有如此女子!”体内真气一转,心神一定,已回复了原来的精神状态,淡言道:“随便,可是任谁人接招,此招亦不会有所不同。”言下之意其杀上官炳之心已是十分坚定,绝不会因一个女子出头便会收手,上官炳亦十分着急,倘在地上,手却捉着少女的脚,急道:“不可以!”那少女俏脸一沉,吒道:“你这没用的王八羔子便快快给我退开吧!”说罢举脚后踢,除了震开上官炳的手外,还把他踢得一个筋斗向后滚开,即使有着天仙一般的容貌,少女的谈吐及动作便粗鲁得如市井流氓一样。   徐铎喝道:“不要再拉拉扯扯了!接招吧!”说着双手向前缓缓推出,同时结上不同的手印,随着手印不同的变化,在场众人便能感到徐铎身上所渗透出来的压力渐渐增强,少女面色一变,已知道以自己的功力,此招绝不可接,若给招劲迫近两尺之内,更是连闪避都有所不能,可是徐铎的招势便不容她再细想,看似缓慢的去势却倏地加快,转眼间已迫紧三尺之内,少女一咬牙,猛然从腰间拔出了一根笛子,在身前疾挥数次,徐铎那一击内所包含的强大内力竟被荡开。   此方法却非抵消或承受了徐铎的内劲,而是其武功中便隐含着“四两拨千斤”的武学至理,虽然少女的功力尚浅,却还是能把徐铎的内劲卸向在旁的人群,站得较近的数人猝不及防,竟被余劲震得退开数步,血气翻涌,难受已极,心中暗暗骇异徐铎的功力竟然高绝至此,可是最难受的,却还是正在接招的少女,刚才手上笛子与徐铎的内劲只是轻触数次,少女的胸口便如被数个大槌撞击一样,喉头一甜,一口鲜差点没有吐了出来,暗地里却已受了内伤,但那少女性子倔强,硬生生把鲜血吞回肚内。   徐铎见状心中暗赞,但手上的内劲却丝毫没有减弱,依旧直迫过去,眼见第二重的内劲绝对再卸不了,少女急按笛子上的机括,在笛子的末端竟伸出一段尺许的剑刃部份,向徐铎的掌心直刺过去,此招剑气不弱,应是出于名家之后,期望可以刺穿徐铎的强大内劲而拼过两败俱伤,可是当玄天绝刀门金刀亦不能伤徐铎半分之时,少女的寄望便只是妄想,她的剑尖与徐铎的掌心甫一接触,即感到一股极其强大的螺旋之劲向自己的经脉袭来,像要把自己的经脉扭断似的,大骇之下唯有撤手放开笛子剑,笛子剑在失去依靠后,竟被螺旋内劲迫得急飞开去,而徐铎的双掌将要击在少女的身上,喝道:“退开吧!”说罢内力一收,必杀的一击凝在半途,只待少女退开后便直击在上官炳身上。   少女面色苍白,本身已再无任何本钱可接下此招,唯有双目一闭,却不退开,徐铎见其心意已决,不再打话,一掌击落,人群哇声四起,均不能致信徐铎竟真的能下手击杀如此妙龄少女,眼见徐铎的掌己击落,却只是在少女的身侧略过,内劲把地上击得沙尘四起,却不损少女与上官炳分毫,徐铎缓缓的收招站立,问道:“姑娘好胆色,上官门主的福份真是几生修到!阁下武功不错,应是名门之后,敢问师承何处?”   那少女即使胆子多大也好,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转回来,亦不由得面色苍白,微一定神,答道:“家父乃云南黄靖保。”眼见外貌俊朗的徐铎竟与少女说起话来,倘在地上的上官炳便满不是味儿,插口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子黄婉铃!”那少女黄婉铃却大怒道:“你这龟儿子多口甚么?怕我会看上他吗?我是甚么样的人呀!你他妈的!”一边骂着却一边弯下身来,把一粒药丸塞进了上官炳的口内,上官炳的丑脸甜甜一笑,便不再说话了。   徐铎便被两人弄至啼笑皆非,一招已过,也许因为上官炳命不该绝,亦也许因为少女的坚持令到徐铎的杀意骤减,忽然间寒风一吹,徐铎心下早定,要多找数个可信的朋友在崖上护法,才可令自己放心的用绳索下崖去定顾落阳的生死,清啸一声,叹道:“真英雄!真汉子!”说罢几个起落,施展轻功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转瞬间已隐没在石林之内。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如此厉害的年青高手,在场众人虽不全是一流高手,但在江湖上出云藉藉无名,可是徐铎便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内,而他们亦没有人有胆量拦下徐铎,上官炳的伤势实在极之严重,黄婉铃在徐铎走后已即是背着他离去,而众人在无计可施之下,亦只能慢慢散去。   就在众人散去后,却见练白石缓缓的从石林走了出来,在其身边跟着一人。练白石向那人说道:“此人是谁?竟有如此武功。”那人向练白石淡淡地道:“世间之大能人甚多,切莫低估了天下英豪,观其武功家数,内力浩然正大,含强大螺旋之劲,刀法精妙无比,再加上佛宗手印,相信便是江湖上隐退多时的不死双龙传人,最近一次的出现便只是在二十多年前朱温篡唐之时,凭着其一人之力,闯禁宫,大败宫内高手,还救出了旧唐遗孤,现在此人年纪不对,相信乃当时不死双龙的子侄,即使他很厉害,你豁尽全力的话,应能与其旗鼓相当。”练白石答道:“嗯,你现在便要返回大辽?”那人叹道:“不想也没有办法,本来现在江湖上的好手骤减,是最好的称霸时机,但张无争的厉害便实在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我现在的伤势,没有八九年也别想完全复完,加上你亦受了内伤,唯有先返回大辽,那里是我最理想的疗伤之地,中土方面便靠你了。我可在大辽暗中给你安排,相信可在五六年左右助你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只要你在中原武林建立了确实的实力与地位,当时机成熟之时里应外合,当能一成霸业!!咳……咳……”那人便越说越是兴奋,不自觉竟咳了起来,过了半晌,续道:“为了完成我们策划多年的理想,这倘便辛苦你了。”练白石答道:“只要能助你一臂之力,即使要无争上刀山,下油锅都没有问题,只是琅仙境秘宝的秘密从此便烟消云散。”   听着此言,那人傲然站立,挺直身子,一股皇者威严的气势骤然流露出来,说道:“凭你我的才智武功,要得天下当再不需要什么琅仙境秘宝,再者,现在顾落阳已死,相信再也没有人可以得到秘宝,而且现在连张无争亦不在了,当世还能有什么人能与我们比肩?只要我伤势一复,天下便是我俩的了!我走了!”说罢踏着壮阔的步伐扬长而去。练白石跟在其后,在转迅间亦消失在石林之内。   回说顾落阳被上官炳那夺命的“万墨针”击中腰间“意舍穴”,毒力一入体内,即与同一经络内的毒力相互连贯,瞬间冲散了徐铎贯入体内的疗伤真气,顾落阳在全力运使轻功期间中这一击,体内的真气乱成一团,一口浊气转不上来,再也不能凌空踏步,向着接天峰直堕下去。即使身处绝境,顾落阳心神未乱,急忙从丹田中提起内力,然后以绝世内功强行护着丹田及心脉等重要经络,倘若被毒力入侵脏腑之内,便连大罗金仙亦难以活命,可是身形一直下堕,放眼望去崖底只见漆黑一片,跌了良久还未见底,顾落阳暗暗心惊,从如此的高度下跌,即使身负盖世神功,恐亦难保自己及背上婴孩之命,忽然之间,竟听得崖下有数声怪叫,当下急忙功聚双目,隐约看见崖下像有数道黑影掠过,顾落阳下堕之势十分急速,转眼间已跌至黑影附近,却见一个黑影竟向着自己急扑而来!   顾落阳久失依靠,此刻竟然有东西扑近,当下什么也不理的,欲把黑影一把抱住,可是黑影便敏捷无比,在半空中的扑势之中竟能硬生生的停下,可是当此生死关头,顾落阳伸手一探,右手已把黑影抓着,只听得黑影竟发出“呱!”的一声怪叫,得右手微一借力,顾落阳左臂环抱一挥,己牢牢的把它抓着,与其一起跌落崖底,黑影努力地想甩开顾落阳,不停地向顾落阳作出攻击,顾落阳或挡格,或闪避的,把攻击一一化解,而从双手传来的触感,以及黑影的攻击,顾落阳渐渐知道,自己抓着的是一头非常巨大的怪鸟,而它正用着其大嘴来攻击自己,怪鸟不停地拍翼意欲飞回崖边,可是与顾落阳一起下堕之势实在太过急劲,直把怪鸟拖得下堕了百尺之多,但顾落阳的跌势亦因为怪鸟的狂飞而缓了起来,就在此时,他定眼一望,赫然发现像已看到了崖底,可是就在这一分神间,左肩竟被怪鸟啄了一下,迫得松开了手,而怪鸟亦感到压力一松,急忙扭动身体,以欲把顾落阳摔下来,怪鸟的力量实在十分巨大,强如顾落阳亦不由得被其甩得松开了手,急忙伸手一抓,却只能抓到怪鸟的一根羽毛,可是一根羽毛却那里受得了顾落阳的重量及跌势,“嗦!”的一声,顾落阳已拔出了怪鸟的一根羽毛,向着崖底直堕下去,而怪鸟骤失困锁,在一瞬间已飞得无影无纵。   把怪鸟的羽毛顺手插入怀内,一刹那间,顾落阳已差不多跌到了崖底,可是崖底的状况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接天峰的崖底竟然是一条极其急速的大河,顾落阳大吃一惊,皆因以现在的速度下堕,自己及婴孩一定会没入水内,自己在怪鸟减速后,如现在这般跌在水中当可无恙,但背上义弟的遗孤却肯定会淹死于河水之中,心知道这是其义弟的唯一血脉,怎样也要保其周全,顾落阳一转念间,已有计较,他先从背上把婴孩取下来,用左臂抱着,跟着把全身的内力急聚在右臂之上,在差不多距离崖底河水约十尺之时,大喝一声:“吼!”,右臂一拳打出,一道强劲之极的内劲从其手上成飞龙之形轰出,河水竟被这“破天斩龙诀”的内力迫开成一个圆球形般向外扩散开去,经此绝世一击之下,顾落阳的跌势顿止,“噗通!”一声,跌入水中,却没有沉入水内,只是浮在水中,可是在这大自然的强大威力之下,强如顾落阳亦只有任由急劲的水流把自己与婴孩冲走,再者,刚才的一击实已把顾落阳仅余的内力耗尽,毒力已在顷刻间流遍全身,现在只凭着一股精神力支持着尚未晕厥,把婴孩以左臂举起在水面之上,任由水流把自己与婴孩冲向不知是什么的地方去…… 第四章 风云   冬意既尽,春雨绵绵,即使在乱世之中,世间万物依然照旧流转,朝代替换,对于自给自足的农村便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乡间小镇并无可供榨取的钱财,亦因此而得到了一份难得的宁静,于河北保定郊外约五哩处的一条小村,村口之外便设有一个小茶棚,给来回路上的商旅行人提供了一个歇息的地方。   那里的老板给客人备茶解渴,还每天一早起来便细心地以新鲜的材料,准备了热气腾腾的菜肉包子,供旅客享用,新年刚刚过去,来回的旅客便比平常多,小小的茶棚内的那十张桌子已坐满了八张,老板已年届七旬,与其白发苍苍的老妻便光是泡茶给客人便已忙个透不过气来,有个好心的客人便起来帮老板挑水,更有一个帮忙破柴,一时间茶棚内便热闹起来,得到客人襄助,老板便从蒸笼里拿出了上好的菜肉包子出来给客人享用。   老板轮着到每张桌子去卖他的菜肉包子,却见其中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男孩及一个男人,两人的衣衫都颇为破旧,面上风尘扑扑,那孩子看到了包子,看那男人望了一眼,那男人微一点头,孩子便向那老板道:“老板,请给我两个肉包子。”眼见那男孩不过十岁左右,但举止有礼,那老板心生好感,便在桌上的盘子放上两个菜肉包子,笑道:“难得小兄弟赏面,便请尝尝本店的菜肉包子,不算钱的,还请小兄弟记着小店,将来路过时能再来老朽的店子喝杯茶便心满意足。”   说着便欲走开,可是那男人一手挥出,搭着那老板的肩头,说道:“你是打开店子做生意的,这怎么成?”那老板欲待再说,却发觉那男人这么随手一搭,自己竟动弹不得,不由得大惊失色,那男人却把一锭银子放进了他的手掌里,跟着松开了手,那老板望着手内的那锭银子,便足足够买数千个菜肉包子,心里千百个不愿收下,可是刚才那男人所露的一手武功,却教他不敢再作声,只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那男人见他始终不肯离开,叹道:“老板真是一个大好人,那锭银子便当是我们父子俩往后在贵茶庄的茶钱,那可以了吗?”那老板不敢再多言,回到茶棚内告知其妻,两老忽然间竟得到了差不多数月的收入,不由得又是欢喜,又是担心。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阵急速的马蹄声由远至近而来,一班骑着骏马的人便在茶棚前停了下来,只见这班人全都进退有道,最前三骑的人先行下马,略一查看茶棚内的情况,再回到那堆人当中报告情况,这时马上的人才跃下马来,其中一人面前眼细,个子不是很大,可是在举手抬足间便面露出霸道之气,而其他的人亦对其神态恭谨,显然此人乃是那班人之中的首领。却见那人往茶棚内其中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了下来,那班人当中却只有两人在那人坐下后与其同桌而坐,其中一人手执摺扇一把,装扮得有如一个书生,,另一人则十分豪壮,身穿短打劲装,单看外貌已知其武功不弱,其他的人却在茶棚外看管及喂饲粮水予那些马匹。   那茶棚老板见来人如此派头,急忙揣上茶水及包子,可是那人只是喝了一口茶,便连包子也没有去碰,与那男人一起的男孩却吃得津津有味,还大声地道:“老板,你弄的包子真是人间极品!”听见那男孩语气中略带挑衅,那男人对其横了一眼,那男孩便不敢再说什么了,自顾自地吃他的包子,可是刚才那句说话已引起了那班人的注意,其中一人心头有气,且欲对其首领邀功,冷笑道:“村家小儿,便连冷饭残渣,亦吹捧得如天上珍品。大爷们才不屑吃这些!”   此言一出,随即引起其他茶客不满,可是那些人每个都筋骨硬朗,有的更肌肉贲胀,明显身有武功,茶客们便敢怒而不敢言,只得大口大声地吃着包子作无声的抗议,就在这时,那男人压低了嗓子,对那男孩说道:“快点吃吧,差不多要走了。”说着时还把头上的帽子略为拉下,遮着少许面容,可是自从男孩说话后开始,为首那人的目光便没有一刻离开过他们坐的那张桌子,忽然之间,为首那人便在桌上拿起了一个菜肉包子咬了一口,跟着更把整个吞下,那些茶客便暗暗窃笑,那首领的举动便把刚才出言讥刺的那人弄至无地自容,只听得那首领缓缓说道:“这菜肉包子确是天上真品,除了用料极其新鲜外,最考功夫却还是包子本身的皮做得分好吃,菜跟肉的比例恰到好处,在这时势已很难吃到了。真正美味的食物不在乎出处及价钱,只在于其能否在入口时显出其价值。”   那男人拉起男孩的手,转身便欲离开,那首领微微一笑道:“喝茶吃包子不用付账吗?”那茶棚老板已感到有少许不妥,即使很是害怕,他还是想帮那男人一把,走上前来赔笑道:“这位客倌刚才己付过账了,大爷既然欣赏小人的包子,小人便装起一包,供各位大爷路上享用。”那首领却不理他,对着那男人朗声说道:“敢问是赵弘殷赵指挥使吗?不认得在下石敬瑭了吗?”   茶棚内众人听得那首领自报姓名,都是心中一震,想不到于此小村茶棚内出现的一行人,当中首领那人便是当今手握重兵在手,与唐王末帝李从珂茅头互指的河东节度使兼太原留守石敬瑭,民间盛传二人君臣之间势成水火,末帝欲削其过份势大的兵权,石敬瑭不从之余,反上表指末帝乃是唐明宗养子,不应承祀,要求让位于唐明宗四子许王李从益,末帝大怒之下撕碎其表,更派建雄节度使张敬达出兵三万围攻石敬瑭的根据地太原,于此水深火热的情况之下,何以此大人物会出现在河北保定的郊野之上,还悠闲地喝茶吃包?   那男人略一迟疑,转过身来,拉下帽子,露出了长得十分威武的形相,只见他留着一脸的胡子,虽具风尘之色不掩其英气,眼神中精华内敛,显得内功颇为深湛,他朗声说道:“从前跟石将军一朝为臣,相交只止于公务之事,多年后将军还是一眼便把在下认了出来,实在佩服。却不知为何当此要紧之时,将军竟会现身于此穷乡僻壤?”   石敬瑭笑道:“我们说话便不用转弯抹角,甚么将军指挥的便实在麻烦,石某长于年纪,便称呼你为一声赵兄弟,我今次来保定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暂时并不能相告,但另一个则是为了赵兄弟你。”赵弘殷面色一变,说道:“赵某何德何能,竟劳石将军的大驾?”   石敬瑭续道:“相信赵兄弟亦知道现时中原的局势,当此用人之际,赵兄弟的骁勇善战绝对会派上用场,李从珂并非正统宗室,竟敢窃位多时,赵兄弟乃前朝旧臣,相信亦不会对此坐视不理,再者,这多年来赵兄弟一直都投闲置散,郁郁而不得志,一身武功谋略无处可用,若今次能助石某讨平珂贼,往后列土封王,肯定少不了赵兄弟的份儿。愚兄本来便想亲自到舍下相邀,料不到竟能在此小村茶棚内相遇,相信亦是某种缘法,赵兄弟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当中,既晓大义,亦以利诱,在茶棚内的其他茶客便听得浑身冷汗,虽说自李唐中衰以来,藩镇军力林立,将军手执重兵而反其主夺其位之事所在多有,但此等公然谋反的说话在石敬瑭口中徐徐道来,竟没有丝毫觉得不妥,反像天经地义一样,对茶客们来说,一方面既担忧战乱会波及自己的家园,另一方面,更担心石敬瑭会杀人灭口,在此乱世之中武人一向专暴横行,杀几个人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是一回事。   只听得赵弘殷答道:“石将军说今次远行的目的共有两个,而赵某人除了因为石将军的“第一个原因”外,赵某亦知道讨平李从珂后,做皇帝的绝不会是许王李从益,再者赵某己习惯了弄儿闲着的过活,还请将军不要再在赵某身上浪费时间,赶紧去办更重要的事吧。”   说话期间,赵弘殷特别将“第一个原因”五字大声说出,以表示自己已十分清楚石敬瑭的意图及动向,而口口声声以“石将军”称呼对方,更明显地不想与石敬瑭拉上任何关系,石敬瑭还未作出反应,身旁那武人站了起来便欲发作,可是石敬瑭乾咳一声,那人便坐回了椅子之内,石敬瑭道:“赵兄弟武功高强,说话果然霸气十足,可是赵兄弟的儿子相信便不会如赵兄弟般口硬的了,嘿!嘿!”言下之意,竟要以其子的性命来要胁赵弘殷就范,赵弘殷不语,轻拍了那男孩的背一下,那男孩会过意来,忽然从背上拔出一把弓来,以快速得很的手法,望也没望的便向天射出了一枝箭劲,只听得“呀”的一声鸟叫之向过后,一只乌鸦竟被他射了下来,箭法的厉害便连石敬瑭的一夥人都露出赞叹之色。   赵弘殷向着男孩道:“鳞儿,射得好!”转头便向石敬瑭凛然道:“赵家的男儿便没有一个是好欺的!赵某便不欲见到契丹铁骑蹂躏我锦绣中原!石将军意下如何,便请现在划下道儿来,否则赵某可要去了!”盛怒之下的赵弘殷便没有保留的将石敬瑭欲引契丹兵入关之事当众说出,即使石敬瑭城府甚深,却也禁不住勃然大怒,一股极为强大而阴冷压力从其身上透了出来,坐得稍近的茶客便感到如严冬骤至一般,牙关冷得震震作向。然而不用石敬瑭亲自出手,其中一个侍从已向着赵弘殷疾冲过去,那男孩赵千鳞在射完一箭后,却未后退,而那侍从亦没有把其放在眼内的直冲看赵弘殷,眼看便要把男孩撞飞之时,赵弘殷却没有理会,只见赵千鳞向右一闪,竟以极快的速度避开,跟着伸腿一扫,直踢向侍从小腿上的“筑宾穴”!   那侍从便想不到赵千鳞不单射术精湛,便连武功亦同样出色,这一踢认穴奇准,劲道十足,若给踢实了,以那侍从的功力虽不致于受伤,但小腿一曲便大出相,无奈之前太过无视赵千鳞的存在,身位去得太尽,现在只能右腿大力一踏,砰的一声如铁柱般把去势硬生生的止住,赵千鳞得势不饶人,已踢出的脚顺势用力向下一踹,便明欺那侍从未及收腿,那侍从大怒之下,便完全不理会赵千鳞这一脚,右拳一挥便向他的头轰了过去,赵千鳞急忙双臂一伸护着头颅,左腿往侍从的脚掌用力一踏,“砰!”的一声,侍从的拳已轰在赵千鳞的双臂之上,整个人飞了开去,表面上看似被轰飞的赵千鳞,实则上却只是靠那一踏之力自己飞开,完全不受半点伤害,在场除了茶棚的老板夫妇及茶客外,全部都是会武的会家子,均不禁为赵千鳞的年纪及功夫暗暗喝一声采。   眼见侍从竟连一个小孩亦耐何不了,坐在石敬瑭身旁的武人便站起身来,束一束了腰带,对赵弘殷说道:“好!今天我便来领教赵兄的赤阳九云龙及赵家长拳!”说着往前一踏,其势如渊岳,微一运劲下全身的骨节突起,很明显武功是走大开大合的刚阳外家路线,赵弘殷抢上一步,把赵千鳞拉到身后,此人的修为跟刚才的那侍从便有着天渊之别,赵千鳞始终还是小孩,绝对捱不起对方的一招半式,即使武人的气势十分厉害,可是赵弘殷亦毫不畏惧,猛地从体内迫出了一股与石敬瑭的内劲完全不同的烈阳罡气,与那武人相互对峙着。   就在此一触即发,两人随时出手互拼之时,坐在石敬瑭身旁的书生忽然把手搭了在石敬瑭的手上,跟着在其耳边轻声说了数句说话,石敬瑭杀意骤敛,微一点头,那书生站起身来,走到了赵弘殷的身前,说道:“在下桑云龙,代表我主表示言谈冲撞间的歉意,我主刚才只是说笑,阁下可随便走路,另外能请阁下给小人一个保证,不要把什么“第一个原因”随便乱说,可以吗?”   眼见对方忽然客气起来,赵弘殷便道:“李从珂亦不是什么好人,赵某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便是,你家主人不是要赶路的吗?还请快点上路吧。”桑云龙一怔,心想怎么我们现在放你走路反而不走了?一转念间,已明其意,他们不肯动手,明显地有要事在身,不想节外生枝,赵弘殷及其子赵千鳞身手不弱,倘若为此而受了伤死会担误行程,但他们耐何不了二人,不等于不会对茶棚内其他的人动手,刚才的对话他们全听在耳里,石敬瑭不把他们灭口才怪,赵弘殷此举是要等石敬瑭远去后才肯离开,桑云龙回到桌子跟石敬瑭说了数句,跟着他们便起身上马准备离开。   只见桑云龙上马后,回头向赵弘殷说道:“不能与阁下合作共事,实乃在下的不伦遗憾。若能与阁下一文一武的辅助我主,何愁大事不成?”以赵弘殷的武功,胆色,智能及思路之明快敏捷,便给桑云龙留下了极深的印像。可是赵弘殷只冷冷的答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桑云龙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可惜!”跟着便转身策马而去。   众茶客如释重负,纷纷各自散去,赵弘殷走到那茶棚老板的跟前说道:“这倘赵某便连累了老伯,这里有一些银两,请你快点把茶棚收起来然后搬往别处居住吧,最好是尽量搬远一些。”那老板的人生经验亦是十分丰富,不客气地收下了银两,便与老妻走进棚内收拾细软,赵弘殷稍稍放心,正欲离开之时,却见茶棚内竟还有茶客尚未离去,一老一少的正在喝茶吃包,那老的汉子身形颇大,却一脸病容,而那小孩约莫五岁左右,却是十分精灵活泼,赵弘殷走到他们的桌子,说道:“请尽快离去吧,若给他们回头的人追上便麻烦了。”那汉子答道:“谢了,我们现在便走。”说着把茶杯放下,提起包伏便欲离去,那小孩亦十分听话,立刻把包子塞个满口,然后跟着那汉子离去,却见他略一迟疑,走了回来,对着赵千鳞说道:“哥哥的的功夫便不错,可是刚才若不是望见拳头便心生怯意的话,右腿上不是借力飞退而是转身钻进那走狗的怀内,便能给他一点苦头。”说罢便走上去追那汉子,大叫:“义父!等等我呀!”   赵千鳞满脸疑惑,向赵弘殷道:“爹……那个……”赵弘殷淡淡的道:“那小孩子说得对,爹本来也想在回家后跟你说这个,刚才提点他俩便是我们多事了。”当连那比赵千鳞起码小三岁的小孩子亦有着比赵千鳞更强的拳法见解,相信那大汉便不会弱得去哪里。给石敬瑭一夥人这么一闹,赵弘殷忽然间觉得累了,这次带赵千鳞出门便只是想游历一下,以增广其见闻,却遇上皇朝内乱之事,迫不得以要回家暂避,事实上正如石敬瑭所说,赵弘殷自唐庄宗死后便一直郁郁而不得志,满胸的谋略武功无处可用,心中极欲镇守边陲以防契丹入侵中原,却偏偏碰上镇守边关的石敬瑭竟欲引契丹骑兵入关,但自己一介白丁,却又无计可施,眼望苍天,心中郁闷,实不知中原未来的运程将会如何。 第五章 仗义   骑着骏马的赵弘殷父子转眼间便已抵达保定城外,在城门处办理好入城手续后,便拖着马匹步进城内,忽然有一人从后欺近,把赵千鳞一把抱起,赵千鳞大吃一惊,随即面露喜色,叫道:“大哥!”赵弘殷看见此人,亦喜形于色,口中却道:“匡济别胡闹了!”却原来是赵千鳞的大哥赵匡济知道父亲及弟弟会于今天回家,大早便在城门外等候他们。只见赵匡济年纪约二十出头,与赵弘殷长得极为相似,却比其父更为高大,显得份外威武,而相比之下赵千鳞的样子便虽然比较文秀,且稚气未消,也是同样的英气迫人,看见两个儿子都长得颇为不凡,赵弘殷便感到十分安慰,刚才于回程中的烦闷及无力感便豁然间如抛到九宵之外。   赵匡济便极为疼爱这个年纪与自己相隔十载的二弟,劈头便问:“按照“追影”及“绝尘”的脚程,我预计你们正午便该入城,何以现在才回来,途中发生了什么事吗?”赵千鳞望了父亲一眼,见其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压低了声音,详细地把刚才在郊野茶棚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匡济,赵匡济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换来的却是极之凝重的神色,转头便向赵弘殷道:“爹,明知石敬瑭要引契丹兵入关!我们不做点什么吗?”赵弘殷叹道:“非是我不欲阻其北上,而是我们一介白丁,手上无兵无粮,如何能与其相斗,再者,单从武功而论,即使我能尽败其走狗,亦没有信心能敌得过石敬瑭的“碧月三重楼魔功”,早有流传石敬瑭师承某些不为人知的万毒宗阴教,今日得见其行功形态,气劲阴冷无比,隐隐然透出摄人魔气,且功力深厚,不愧为掌管千万兵马的统领,刚才一来带着鳞儿,二来人家显然十分清楚我们的底细,倘若当时不留任何余地的与其破面,你家中的祖母及母亲如何是好?”赵弘殷的想法便十分有道理,赵匡济唯有点头称是,不再言语。在说着间三人已回到了赵家位于城中的大宅,虽然赵弘殷已不再被朝廷重用,家道中落,但前朝先王所赐之大宅却仍然健在。   赵匡济回到赵府之内,心中却一直想着刚才父亲的说话,他自幼受父亲所教导,于华夏与外族之间的关系概念泾渭分明,其生性梗直,练武的天资过人,脑筋却不比父亲及弟弟来得精明,只是想着应该做点什么去阻止石敬瑭等人,是夜在房内展转反侧,竟不能成眠,只感到一阵烦闷,于是坐起身来在床上打坐,运气于体内行功吐纳,开始修练家传神功赤阳九云龙。其真气每运转一个周天,便感到烦闷稍减,略感舒泰之下,更加速了内力的运行,真气越是在经脉之内游走,便变得越为温热,到后来更变得灼热无比,可是赵匡济却完全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之全身舒泰,到得了第九周天之时,不禁“波!”的一声从口内吐出了一股真气,内劲所带来的空气震动便把房内的烛光全都震得闪烁不定。   赵匡济只感到真气在体内已是充盈至极,刚才的所喷出的便是于不吐不快之下强行涌出,若再强练下去对身体只会有损无益,当下慢慢地收摄心神,缓缓收劲,只觉修为便颇有精进,一轮用功之后,赵匡济更是全无睡意,于是便站了起来,步出了花园之外。只见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清澈无云的夜空之上,月面上的纹理清晰可见,却发现花园之中还有一人正在欣赏今晚的夜色。那人双手背负,仰天而望,于平凡的打扮中透出威严的感觉,而赵匡济便叫了一声:“爹。”   赵弘殷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说道:“匡济,在我出外后,你并没有偷懒的一直勤着练功呀。”原来赵弘殷便知道儿子的心事,便这晚便欲找其开导,那知到了房门之外却发现儿子正在用功,一丝丝炙热无比的气流从房间的门缝窗隙之间渗出,赵弘殷便没有扬声的回到花园之外等待儿子,而从赵匡济完功时那一记真气震动,赵弘殷便知道其儿子的内力比起自己半年前出门之时大有精进,渐渐步入了另一个境界,就连自己亦要在三十过外才有这成就。可是在赞赏完儿子之后,赵弘殷却慢慢的收起了笑容,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是怎么起的?”   眼见父亲严肃起来,赵匡济亦不禁紧张起来,正色地答道:“爹是要我匡扶贤君,济世为怀。”赵弘殷缓缓点了点头,续道:“这就是了。你还在烦恼什么?”赵匡济道:“匡济就是不明白,大丈夫死则死矣,为何爹要反对我去阻止石敬瑭那狗贼?”赵弘殷勃然大怒,一手便拍在花园内的石桌之上,这一记掌击乘怒而发,内劲不自控地狂涌而出,“砰”的一声之下竟把半张石桌轰得粉碎!赵匡济看见父亲如此功力,不禁露出了极为佩服的神色,赵弘殷的神色由极怒,转为有点失望,却又带着慈爱,显得内心的交错及变化实在十分之大,只听他继续说道:“一心寻死,只懂呈匹夫之勇者,又岂能称为大丈夫?”赵匡济一向不擅词令,却被如此一问,顿时语塞,赵弘殷更不理他,径自徐徐说道:“做大事者,当需要有能自量的气度,你是我第一个儿子,从小天资过人,实乃练武奇材,看你现在刚二十出头,已有为父的八成功力,前途无可限量,可是现在你武功尚未大成,加上老天待我着实不薄,鳞儿自小便有着绝顶聪明的头脑,虽然他的武学天份并不及你,但能补你在另一些方面的不足,待他日你俩兄弟羽翼丰足后互相辅助,何愁没有尽展所长的机会?可是眼看现在的你,只会乱呈武勇,连敌人的实力亦尚未清楚,教为父实在大失所望。”说罢转身便步出花园,一番说话,便把赵匡济狠狠骂得无地自容,亦显露出赵弘殷对他的两个儿子实在抱有极大的期许。   赵匡济呆呆的坐在花园之内,性格使然,即使明白父亲的用意及对自己的期望,赵匡济便还是没法接受得到这种做法。可是忽然之间,内功精湛的他便忽有所感,向着花园内的假山喝道:“是谁鬼鬼崇崇的在赵府内放肆?”忽然一条人影从假山后一闪而出,快疾无比,放眼看去此人便十分之瘦小,赵匡济也不打话,右腿在地上轻点数次,刚才被赵弘殷轰散在地上的桌子石屑激射而出,看着那人狂轰过去,那人看见石子来势如此急劲,也是吃了一惊,只见他双脚轻踏地面,竟在不容间发时一闪而过,正在暗喜之时,却见赵匡济竟已在刚才自己身形一窒之时,冲上前来到达自己的身前!   赵匡济便比那人高出了足足一倍有多,提起臂来一拳从上而下缓缓压落,内力所到之处便把那人完全的笼罩着,赵匡济性格虽然梗直,但动起手来却绝不含糊,那一股极为集中的精神力便可谓出自天授,于动手之间,双方身体内劲等诸般细微动作变化,均逃不出他的感应,那人内力奇弱,刚才避开石子只是凭着眼光之精准,与及奇妙的步法,若论真实拼斗,便凭他打上多少拳亦不会受伤,当下凝力不发,只以内力牢牢的把那人锁紧,喝道:“如此功力,竟然也敢到河北保定赵家来撒野?”   那人不慌不忙,挥出手来一拳便向着赵匡济的拳打了过去,赵匡济吃了一惊,心想怎么此人如此功力,竟也出手硬拼?自己此拳若果真的与其拼上,那人肯定会即时全身经脉爆裂,吐血身亡,赵匡济口硬心慈,一转念间已收起了九成功力,只求一拳把那人打晕,再交给父亲发落。可是就在两人双拳一触之时,赵匡济面色一变,只感到对方拳上所传来的内劲,与自己所感应到的便有着天渊之别。   在刹那间的相触之下,赵匡济已感到对方经脉中便含有极强的内劲,这一收劲之下眼看便要吃大亏,可是当两人的双拳真的拼上之时,“啪”的一声之下,那人竟被赵匡济的内劲震开,可是他便正是在等待这内劲相碰的一刻,赵匡济的内力一松之时,右足在地上一点,已乘着这空隙时间向后跳开,逃离了赵匡济的内劲所笼罩的范围之外,这一着便大出赵匡济意料之外,要掌握此等内力一松的时机,及准确估计到背后眼睛所看不到的退路,再加上赵匡济若不收劲便要硬拼的胆量,那人的功力虽强弱未定,反应及战法方面却肯定是一等一高手的料子,只见他双脚急错,踏着奇怪的脚步,如一度凉风般,在一刹那间已闪到了赵匡济两丈之外。   此时那人若要逃走,赵匡济便再也没有信心追得上他的步法,可是那人便没有逃,而从淡淡的银色月光映照之下,赵匡济赫然见到这个在自己手底下避开所有攻击的所谓高手,竟然只是一个稚气未消,身形瘦小的孩童!那孩童说道:“大哥哥,我来此并不是要跟你动手,只是想找一个叫赵千鳞的哥哥,还请待为引见。”赵匡济征了一怔,说道:“你找我二弟干吗?再者,你只是找我二弟何需如此偷偷摸摸?”   那小孩微微一笑,说道:“我义父跟我说,今日鉴貌办色,直接相求便恐怕令尊不便出手襄助,反而赵千鳞哥哥却流露出一股仁侠之气,故义父着我要先找到赵千鳞哥哥,托他在保定内试着能否找到能帮忙之人。”赵匡济心中一凛,脱口说道:“你们是我爹及二弟在隐龙村茶棚内遇到的人?敢问小兄弟的义父姓甚名谁?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小孩点点头道:“是的,我们与赵千鳞哥哥今天确有一面之缘,而若不是情势危急,我们也不需要找人帮忙,未经批准,我义父的名字暂不能对你说……”说到这里,忽听得一声叫声:“是你?!”却原来是在房内的赵千鳞听到花园之内微有声向,于是出来查看一下。   赵匡济微一沉吟,续道:“为什么不能说?我们赵家素来不结交来历不明之辈。”小孩答道:“简单地说吧,我们父子两人本欲今晚在隐龙村内度宿,晚间时份村内却来了一批山贼,义父出手随便打发,却发现众人身有武艺,且身手不凡,相信绝对不是普通的山贼那么简单,若所料不差,应该是石敬瑭那龟儿子怕有人发泄露他的秘密,因此派人来烧掉村子,及毁去所有蛛丝马迹,虽然暂时打退了他们,但短时间内敌人的高手应该会相继而至,我和义父若要全身而退并不困难,但要在短时间内疏散村内村民便需要找人帮忙护送,保定的官兵怕已被石敬瑭收买,相信找他们也不管用,故此我便来此找赵千鳞哥哥,看看保定城内有没有人可以帮个忙。”   赵匡济打量着眼前小孩,发觉他年纪虽小,但阅历明显十分丰富,谈吐之间淡定得体,可是自己便实在没法判定他说话的真伪,可是赵千鳞已抢着说道:“大哥!我们这便去找爹帮忙吧!”赵匡济略一迟疑,终于下定决心,灵台一片清明,他的性格根本便不适合对事情作过于复杂的考虑,再加上“石敬瑭”这三字,更是再也没有犹疑,当下束一束了腰带,说道:“爹便一定不会准许我们正面跟石敬瑭有所冲突,而由爹出面也是不太妥当,便由我跟你走这一倘吧!小兄弟究竟姓甚名谁,总不能只是一直“小兄弟”的叫你吧?”   那小孩喜道:“我姓张,你们可叫我“出尘”。”赵千鳞插口道:“他是我的大哥赵匡济,我现在便去马槽替“追影”及“绝尘”准备一下,一会儿在后园的横门处集合。”跟着便冲了出去,赵匡济对着张出尘问道:“出尘你的武功都是你义父所授?”张出尘道:“义父只教我基本的拳理,拳法及轻功却学自我家传的一本拳谱。”赵匡济微一点头,说道:“为何出尘你体内藏有这么强劲的内功真气,却没有拿来使用,刚才若你运劲反震,被震退的必定是我。”   赵匡济实在是一个武痴,与张出尘交收只是一瞬之间的事,可是当中的疑问,却非弄清不可,却见张出尘神色间闪过一丝凄然之色,随即回复正常,微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我们解决了隐龙村之事后,小弟再为赵大哥你慢慢解释。”既然张出尘坚决不说,赵匡济亦唯有暂时作罢,聊聊其他的东西,大致上便知道张出尘的父母早亡,从小到大都是由义父养育,这次出门便为了要找寻一个义父的朋友,说话之间,两人已经由横门,走到了赵府之外。   只见赵千鳞已把两匹骏马带来,而自己亦换上了夜行衣,把一件黑袍递了给赵匡济,说道:“穿上这个没有那么轻易被人认出。”赵匡济暗赞这个二弟心思的机敏灵巧,比自己实在高出很多,跟着把黑袍披在身上,翻身便骑上了“追影”之上,张出尘欲与赵千鳞合乘“绝尘”,那马却显得不愿的把身扭了过去,还发出了叫声。“绝尘!禁声!”赵千鳞低喝一声,扶着张出尘上马,绝尘看见主人责备,便没有再反对的任其上马,接着三人两骑展开大步,到了城门,守城的卫长上前喝问:“谁人这么晚了还要出城?”赵匡济压低了声音,说道:“是我!”那卫长认得是赵家少爷,也不多问,便把城门打开,让三人出城,到得城外,赵氏兄弟同声一吒,两匹骏马忽然加速的全速奔去,速度之快便大出张出尘意料之外,身旁所有花草树木都在高速略过,张出尘不禁赞道:“真是好马!”跟着在绝尘的背上摸了一下,绝尘便像是感受到张出尘由衷的称赞一般,忽然加速的赶过了追影的头,跟见爱驱如此好胜,赵匡济不禁哈哈一笑,说道:“追影!你也去吧!”说着追影亦加速至与绝尘一样的速度,两马并驾齐驱的向着隐龙村赶去。 第六章 碧月三重楼   骏马风驰电掣地在路上奔驰之际,赵千鳞向赵匡济问道:“大哥,若是爹那级数的高手,大约在多远的距离上可以听到或感到我们正在快速迫近?”赵匡济微一思索,答道:“大约半哩之内。”赵千鳞略一沉吟,说道:“那么差不多了,剩下的路程我们便用轻功来赶路吧!既不知敌人的实力,现时村内的情况亦不明白,以及我们没有太多的帮手,还是先行暗中潜近村子,打量实际情况后再以奇兵突袭相信会比较好,出尘你意下如何?”张出尘点了点头示意没有问题,赵匡济与赵千鳞一扯疆绳,追影与绝尘在一刹那间便停了下来,确是两匹绝顶的良驱。   赵千鳞向两匹马低声说了几句,跟着在它们面前打着手势,张出尘问道:“赵千鳞哥哥在做什么了?”赵匡济插口道:“二弟是要它们不用跑的,改用步行慢慢步向村子附近,以便在不被敌人知悉的情况下支持我们。”此时赵千鳞亦已吩咐完毕,赵匡济低声道:“去吧!”三人顿时展开轻功,向着隐龙村的方向奔去,赵匡济以五分速度大步而上,只见张出尘虽然人矮脚短,可是脚踏的步法隐合一套路子,无论在方位,加道上均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徐不疾的紧随在赵匡济身后,而赵千鳞亦没有被抛离。   赵匡济心中一动,欲一试张出尘功力高低,脚上一加劲下,已用上了七成速度,一望之下,却发现张出尘及赵千鳞已开始跟不上自己的速度,原因是内力修为有所差距,当用上这个速度长距离奔跑,两人的内力已支持不到他们以这速度跟着自己的步伐,若论短程爆发力及步法的精妙,赵匡济便绝对没有信心可胜过张出尘,可是对于长途奔走,内力修为的差距却显露了出来,但赵匡济大惑不解的是,他确实曾在张出尘身上感觉到一股极为强大的内劲,比起父亲赵弘殷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是自己感应出了错?当下缓缓的放慢脚步,靠至二人身边,与他们并速而行,不到一盏茶时份,已到了村子之外。   张出尘放眼望去,却发觉那茶棚已被烧成灰烬,村口处人形重重,既有火光,亦有吒喝之声,赵千鳞环顾四周,向村口旁边的树丛一指,三人对望一眼,意会于心,无声无色地便闪身至那里,隐身于树丛之内,却又可清楚看到及听到村口的情况,只见约数十人正在互斗,从服饰看来是两帮人,其中一帮全穿上了夜行黑衣,黑布包头,另一帮则素布麻衣,颇像一般的乡间武人,而比较奇怪的却还是双方的战况,麻衣一帮当中有三人的武功极为出众,三人当中,其中两人擅使单刀,把一柄长刀挥舞得拨水不进,另一人则舞着一柄精钢枪头的红布樱枪,或档或刺,进退有度,三人均能以一人之力,对抗约数个黑衣人,可是其他的麻衣人的武功很明显与三人相距甚远,以二人之力斗一黑衣人亦只是堪堪打成平手,赵匡济及赵千鳞均望向张出尘,露出疑惑的神色,张出尘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两帮人的来历,难以分辨出该帮哪一方抗敌。   就在此时,三匹快马急奔而至,马上的人不及待那儿停下,竟双足一伸,以比马儿还快的速度,如鹰隼一般飞跃至战圈之上,无论是赵张三人,还是在战圈内的所有人,一望那些人的身法武功,便知若那些人帮其中一方的话,绝对可轻易取胜,只见麻衣一帮当中较强的三人怒吒一声,双刀一枪以极其凌厉的招势攻向尚在半空的其中一人,从这一举动当中已知,刚来的三人全是黑衣一帮的帮手,只见那人不慌不忙,下堕之势微转,竟踏在两人的单刀的刀背之上,跟着借力向旁弹开,可是一着地之时,眼前数道银光闪过,却是那使长枪的人尾随攻至,只见枪花四散,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一枪才是真身,确是难得的好枪法,却见那人手背一摆,毫不理会枪头,竟纯以掌力从枪身处欲扫开长枪,可是那使枪的人亦不是省油的灯,手上一紧,与那人以力抗力,那人微微一笑,说道:“好枪法!”手上再一加劲,掌力竟把枪身屈曲,枪头反过来倒转的向那使枪的人直削过去!   那使枪的人大吃一惊,可是他的武功亦甚为了得,对本身所使的长枪更是无比熟练,于这奇袭之下虽心神一乱,却仍能冷静处理,只见其双手一松,放开长枪,枪柄骤失握力下,枪身竟如弹簧一般反向那人横扫过去,此借力打力的高明手法便连那人亦微微一愕,急忙撤手后退,避开了这弃枪而攻一招,那使枪的人亦趁这机会将手一伸,漂亮地拿回了长枪,双方这一交手虽只在一迅之间,可是所流露出的高明武学,便令到众人暂时罢手互相打量。   新来的其中一人一扬手,所有黑衣人甚有纪律地全部后退至他们身后,显示出了他们对上级的服从性,新来的三人年纪都差不多三十左右,其中一人身形圆矮,笑容便长挂在他的脸上,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另一人却高大瘦削,与肥胖那人刚好相反,有着一副阴沉无比的样子,而刚才与使枪那人过招的人却面容平实,中等身材,但一副淡定自若的神色,便似是那些人当中的首领,只见那肥胖的人向那些黑衣人笑问:“四弟究竟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还未烧掉这个村子?这可是师父亲自下达的指令。”   其中一个黑衣人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答道:“回容爷,幻白大哥与下属等人到来之时,却遇上了一个粗衣汉子及这班村内武夫在村口守着,幻白大哥与那人相约到村外山丘一战,着我们暂停动手,但小人知道烧村乃石门主的命令,故此先以烟火传讯通知三位大爷,咱们再边等边战,想不到此村虽小,却有几个村民爪子甚硬,一时间我们还拾夺不下,幸好三位大爷已经赶到,由你们来主持大局便最好不过。”   那姓容的胖子阴侧侧的一笑,说道:“连几个乡间武夫都摆不平,我万毒宗要你来干吗?”说罢随手一挥,也不知用什么的手法,手掌却“噗”的一声,轻轻击在那黑衣人的胸口之上,那黑衣人“哇”的一声大口鲜血直喷而出,可是尚在半空中的鲜血,却忽然凝聚成了冰块掉在地上,而刚刚中掌的黑衣人已“砰”的一声向后仰天倒在地上,双手双脚便像硬直了似的伸得直直的,一动也不动的甚是鬼异。   眼见此人魔功怪异至此,麻衣众人都是暗暗心惊,而赵匡济更是深感讶异,看见此人的武功手法及内劲,与一般江湖中人完全不同,反而却跟父亲赵弘殷曾说过的“万毒宗”极为相似,“万毒宗”其实是江湖上一些不为世俗道德伦理所接纳的教派之总称,他们当中有些因为练功手法极为阴损邪毒,有一些则因为所经营的生意经常要与万毒宗来往而被归纳或被吞拼,有些则是表面正派,实则内里都是由万毒宗高手操控,而比较异类的是打着“万毒宗”旗号的北方万毒宗,总之形形式式的种类都有,大多是妖邪一路,而石敬瑭便相传是南方万毒宗下第一堂,“暗月堂”的当教掌门,而听那黑衣人口口声声石门主的称呼着那三人的师父,相信这些都是石敬瑭的亲传弟子,却听得那面容平实的人开口说道:“在下名叫丁小七,这是我的两个师弟容无欢及郑无恨,今次到来实在冒昧,目的便只有一个……”说话之间,却忽然闪身到了其中一个使刀的麻衣汉子跟前。   那使枪的汉子大惊,却已不及救援,只得叫道:“退后呀杨兄弟!”丁小七笑道:“已来不及了,接招吧!”那姓杨的使刀汉子听罢心头有气,喝道:“你先接我的一刀呀!”举刀向丁小七横削过去,刀势沉稳雄猛,可是丁小七出言相激便旨在要其出招,若果一后退给其双刀一枪合拼便要多费功夫,那使枪汉子心中叫苦,只见丁小七简单一掌蓄劲而发,看准了招式的来势,一掌便把单刀压下,接着向前踏出一步,“砰”的一声肩头已重重的撞在那姓杨的汉子身上,只见他哼也没哼的便如刚才那黑衣人一般倒在地上,眼见是不活的了。   那些麻衣汉子大悲,一涌而上的欲要把丁小七碎尸万段,可是那使枪的汉子便明白以他们的功力,再多的人也是送死,运气大喝一声:“住手!”声若洪钟的把那些一涌而上的人硬生生的喝住,可是另一个使刀的汉子却没有理会,冲上前来单刀一挥,大怒道:“还我兄弟命来!”可是在盛怒之下,他的刀势之中便只有攻势,连半分守势也没有的直劈过去,丁小七微微一笑,又是出掌一压,便已压下了这盛怒一刀,接着左掌一扬,向着那汉子的胸口直击过去。   眼看那汉子已是必死无疑,忽然间“嚓”的一声轻向,丁小七脸色微变,已击出的左掌倏地回缩,以手肘顺着收势挡在腰间位置,只听得“啪”,一夥石子不偏不倚的击在丁小七的手肘的“曲池穴”上,丁小七神色一变,全身一麻,武功高强的他竟被一夥小小的石子撞开,而那使刀汉子虽然死里逃生,却毫不退让,剩着丁小七这一窒,大吼一声,被压下的单刀强硬向上狂削过去,丁小七急忙后跳闪避……   两人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然分开,容无欢及郑无恨急忙上前相助,却见丁小七右手一摆,示意两人不要靠近,只见那使刀汉子前面,已站着了一个身披黑袍,脸包黑布只露出双眼的蒙面人,而那使刀汉子高举着单刀,一度鲜红色的血从刀尖缓缓流下,丁小七的身法虽快,却还是没有完全躲过那汉子的一刀,只见一度刀痕由左脸下部削过左眼直至额头而止,鲜血长流,而其左眼紧闭,不知伤到了瞳仁没有,丁小七满脸鲜血,神情可怖之极,深然道:“何方高人驾临,还请教高姓大名!”   那黑袍蒙面人正是赵匡济,刚才那一夥石子却是他情急所发,石子中便贯足了内劲,那一股劲力便不止把粹不及防的丁小七撞开,赤阳九云龙内劲所到之处,更活像是其体内魔功的克星一样,如烈阳照耀冰块使之溶化一般的把其内息冲乱减弱,影响其身形一窒及护体真气大弱,致被那使刀的汉子有机可乘,心中实在怒不可遏,可是来者所流露出的一手武功实非自己所能及,故此还是强忍怒气,再谋定而后动。   赵匡济故意压下了声音,用含糊的声音说道:“山村野人,贱名何足挂齿?这位兄台出手夺命,既已伤了一人,何不就此收手,带着这批人就此离去?”转过头来询问那使枪汉子的意思,可是那使刀的汉子伤了亲弟,绝不肯就此罢手,正欲开口,那使枪的却一手按在他的肩头上,然后向赵匡济说道:“阁下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一切任凭尊意。”赵匡济微一点头示谢。   丁小七说道:“好!我们走!”说罢转身便欲离去。赵匡济急欲查看那姓杨的汉子是否还有得救,却听得赵千鳞的声音忽然大叫:“大哥!小心!”身旁劲风忽起,赵匡济未及细想,以天生过人的感应能力清楚了招式的来势,刚好在劲力及体前以双手接个正着,只感到两股极为寒冷阴毒的内劲袭体而来,却是容无欢及郑无恨两人竟甚有默契的从左右两边攻来,若果不是得赵千鳞提点,恐怕已着了其道儿,而在暗中示意两师兄弟偷袭的丁小七,乘着赵匡济双手均被锁着之际,转身向着着赵匡济疾冲过去,狞笑道:“着!”跟着运劲于食指指尖之上,一指便点在赵匡济胸口乳之间的“膻中穴”上!   “膻中穴”乃人身要穴,而丁小七以指相攻,把体内所有阴寒气劲在指尖以一点射出以增其穿透力,此夺命一指确是阴狠至极,赵匡济只感眼前一黑,胸口气息一闭,气门剧痛欲破,丁小七大喜之下,迫着虚损大量真元,硬制丹田之气强行迫出第二道内劲直透入赵匡济体内,那使枪的人见状大惊,抢上前来,枪花一起,长枪直刺向容无欢腰间欲把其迫开。   只听得“波”的一声巨向,跟着眼前一花,长枪竟刺了个空,却见到原本攻向赵匡济的三人竟全数被他震开的倒在地上,容无欢口角渗血,笑容已被惨白的脸色代替,而郑无恨亦好不了那里,最糟的却还是丁小七,只见其食指已断,手上一片血肉模糊,坐在地上露出不能致信的神色,原本即使换上别个与赵匡济功力相若的人,若中其三师兄弟此合力偷袭,即使能侥幸不死,相信亦会经脉重创,气门被破的成为废人。   偏偏他们至寒至阴的碧月三重楼内力,却遇上了赵匡济至阳至刚的赤阳九云龙内劲,他已修习此上乘内功多年,加上天生练武奇才,用功又勤,体内至阳之气已是充盈至极,在刹那是间受此奇袭,连他本人亦未反应过来,其本身内力已相应地自行从丹田涌出相抗,而丁小七攻其气门,其体内真气经这至阴内力一冲,经脉竟奇迹地没有受创,相反体内一向只有阳刚特性的内劲竟把那些袭体的阴力吸纳融合,产生出一道有别于原本的赤阳九云龙,却更为强劲的内劲,这种刚柔并济,龙虎交会的境界使得赵匡济感到浑身是劲,却偏生又舒泰无比,此机缘实为万中无一,试问在世间上,又哪会有人为了练功,而让一股与其体内截然不同的内劲直击其膻中要穴?而即使击中了,又怎能确定不会受伤的达至内劲完全融合的境界?除了运气之外,亦有赖赵匡济的经脉天授特异,才能有此奇遇,而丁小七三人在自己内力耗损后,再被赵匡济此新生的强大内劲一冲,经脉已然受创,全身剧痛欲裂,倘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赵匡济冷冷的道:“你们请便吧!”即使三人阴险狡诈,出手狠辣无比,但赵匡济还是不愿杀伤人命,就此与万毒宗结下不可解的仇怨,那些黑衣人慌忙抢上前来把丁小七三人扶起,快速地撤离了村子,赵匡济急忙转身走到那姓杨的汉子身旁查看其情况,大喜道:“尚有气息!”说罢缓缓把其烈阳真劲导入那汉子体内消去其体内阴劲,那人本来面如紫金的面色变得红润起来,气息微喘的呼起痛来,那使刀的汉子大喜,哽咽着跪了下来,大叫:“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赵匡济急忙把他扶起,此时张出尘与赵千鳞亦已走近身来,那使枪的汉子对着赵匡济抱拳说道:“小人石守信,跟这位杨光义杨兄弟及其他人都是隐龙村的村民,以前曾有一位师父路过我们的村庄,授与我们武艺以作强身健体及保护本村之用,岂知面对恶人之时,我等的武艺并不管用,今次全仗恩公仗义襄助,才能打退那帮贼子。”   张出尘插口道:“我的义父在哪里?”石守信问道:“小兄弟的义父是谁?”张出尘眼珠一转,说道:“他叫古不伦。”石守信喜道:“原来小兄弟就是古爷的义子,古爷临行前曾交托若我等见到小兄弟,着你在村内等他回来。我等见你久久未到,还在担心你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   赵千鳞见众人滔滔不绝的,忽然插口说道:“各位,相信大家差不多要快点执拾细软,准备放弃村子离开了。”杨义光一愕:“甚么?我们在隐龙村落地生根这么多年,况且我们的家人之中既有老人女人,亦有小童婴孩,怎能说走便走?”赵千鳞缓缓的道:“他们绝对不会就此罢休,即使我大哥及古爷有多厉害,怎能对付千军万马?”   忽听得一道声音向了起来:“赵小兄弟所言甚是,大家快点执拾吧!”却原来是张出尘的义父,古不伦回到村里来了,只见他看赵匡济望了一眼,对着张出尘笑道:“找到了好帮手呀!”说罢对着赵匡济抱一抱拳,说道:“出尘多得阁下照顾了!”赵匡济忙拉下头布,抱拳回礼,问道:“前辈言重了,在下赵匡济,敢问前辈的对手如何了,竟要前辈觅地而战?”   虽然古不伦与赵匡济只是互望一眼,但敏锐的直觉便告知了赵匡济古不伦功力的深浅,眼前的粗衣大汉给其的感觉便比父亲赵弘殷还要强大数倍,古不伦淡言道:“也没什么,只是我见那人生性梗直,只是错投门派,带着那么多人竟要跟我单打独斗,我不欲其太失面子因此把他叫往小丘相斗,已把他打发了,相不到他的部下竟不听他的命令,实乃我始料不及。由于村民数目不小,还望赵兄弟能助我护送他们往他方定居。”赵匡济忙道:“在下本身亦欲为村民出点力,再者匡济有幸能助前辈一臂之力,实乃匡济的荣幸!”古不伦笑道:“赵兄弟言重了,这样大家一起努力吧!”赵匡济便对古不伦甚为尊敬,连他自己也大惑不解,其实除了武功之外,古不伦最令赵匡济折服的,却还是他那一股勇敢无惧,乐于助人解困的气度,感觉上便比父亲更令自己感到亲近。 第七章 古不伦   石守信等人在听到古不伦的吩咐后,便忙着去疏散村内居民,杨光义抱起了他受伤的弟弟后亦回家执拾准备离开。村口处便只剩下古不伦父子及赵匡济两兄弟,古不伦忽然收起笑容,正色地向赵匡济道:“赵兄弟,这倘的对手便不大简单,实不相,刚才与我交手的乃万毒宗中人暗月堂的后辈高手,虽然技艺未成,但天资卓绝,前途可谓无可限量,如此良材美质投身邪门之内实在可惜,相信随之而来的人武功绝对会在他之上,话说回来,赵兄弟的父亲知道你们这倘出来的事吗?”赵匡济答道:“晚辈的父亲并不知道此事。”   古不伦点头道:“这就是了,我本也知道令尊便不大想和万毒宗中人正式破脸,现在见到你两兄弟后我总算明白了他的苦心,嘿,可是雏鸟若不让其锻炼一番,待在家中又怎能成为傲视群鸟的大鹰……”说着便不想在赵匡济面前太过直诉其父之非,改口道:“赵兄弟,能跟我老朽握个手吗?”说罢伸出手来,张出尘忽然插口道:“义父,今天这么劳碌还未累了吗?”语气中却露出担心的神色。   赵匡济及赵千鳞均感奇怪,一个武高如此高强的人,听其语气亦只是轻描淡写便打发了一个跟丁小七三人同级的高手,又怎会忽然感到劳累?赵匡济眼见古不伦的大手已伸到了身前,赵匡济忽然明白过来,恭敬地道:“晚辈受教了。”赵千鳞只感到身旁的大哥倏地变得热了起来,自己不由得向后退开数步,却原来赵匡济已在刹那间催起内劲,古不伦已道明暗月堂的对手并不简单,且万毒宗中人出手狠辣,动辄杀人,赵匡济两兄弟出来又未知会赵弘殷,若果他武功未到,遇上敌人便十分危险,因此古不伦便需要先伸量赵匡济的武功。只见赵匡济已是行功完毕,右手缓缓的伸出与古不伦握上了。   赵匡济的手与古不伦甫一相握,只感对方大手一紧,一股剧痛从右腕处急涌过来,赵匡济大骇,古不伦的内力之霸道高绝便大出其意料之外,竟能在一刹那间便压下了他早有准备的内劲,急忙运劲相抗,一股灼热无比的内家真气从丹田处猛地吐出,运行至经脉时已化为一股极为强大的烈阳气劲,向古不伦反握过去,却见古不伦微一点头,面色一黄,竟完全无视赵匡济的反击,彷如未觉其烈阳气劲反攻,整只右手便如铁铸一般纹风未动,赵匡济眼见对方如此功力,好胜心忽起,体内气息一转,竟运起了刚才震退万毒宗中人,那一股刚柔并济的烈阳气劲,如怒涛般直冲向右腕相握之处。   古不伦感到攻来的内劲倏地变得强横无比,最令其诧异的却还是赵匡济竟能在一瞬间从体内祭起一股跟赤阳九云龙内劲截然不同的内力,古不伦微微一笑,不再保留,脸色一红,“波!”的一声赵匡济的右手已无力再握,竟被古不伦的内力硬生生的震开,一惊之下不由得退了一步。   赵匡济的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即使是自己的父亲赵弘殷对着自己最新突破的内劲,相信亦不能如此从容自若,可是古不伦竟彷如未觉的以更强的内力轻易化解,其武功之高相信已到达了神鬼莫测的境界。而见其面色忽转数次,此行功方式赵匡济便起得自己曾听父亲说过,只听得古不伦笑道:“赵兄弟年纪轻轻,竟已能有着比令尊不相伯仲的修为,实在难得。”赵匡济忙道:“晚辈如何能与父亲相比!”古不伦摇头道:“武功强弱并非只取决于内劲的“量”,还有“质”,你的内劲已超越了本来的范畴,经脉运走的方式已与原令尊不同,自成一家,再过半年,令尊还如何能是你的对手。”   听着古不伦精辟的武学见解,赵匡济便猛地想起了一人,叫道:“前辈,你是……”古不伦微一扬手示意其不要再说下去,转头对赵千鳞笑道:“赵小兄弟,烦请回家告诉令尊此间情况,他为了找回赵兄弟,相信亦不会再窝缩在家中渡日,哈!哈!哈!”说到尾处却还是忍不住对赵弘殷讥刺挖苦一番,赵匡济只是恭恭敬敬的没有作声,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便感到古不伦的说话实在顺耳之极。   赵千鳞被古不伦对其父亲的讥刺之言弄到颇为尴尬,向赵匡济道:“大哥,我要走了,追影及绝尘你拿去用吧,我回家告知爹一切后便会赶来。”赵匡济点头道:“二弟你路上小心了。”赵千鳞再不打话,转身便去。古不伦赞道:“看他年纪轻轻,面对做事决断却果敢快捷,毫不拖泥带水,真是难得。”赵匡济压下了声音,问道:“敢问前辈是否于四年前接天峰失纵的无念禅宗第一高手“顾落阳”?”   古不伦叹道:“想不到还是给你认了出来,名家之后确是不凡,没错!我便是顾落阳,相信你亦知道出尘是谁了,自接天峰一役侥幸不死后,为免再受滋扰,我与出尘隐姓埋名很久了,刚才与那人动手我为怕给认出便没有催动落阳孤雁,可是跟你试招时便没法保留,再者,我便信得过你的人品,所以亦没有你的意思。”赵匡济从顾落阳身上便能感受到一份暖意,赵弘殷为人严肃,从小到大又对他期望甚高,虽然大家之间父子之情甚笃,但甚少表露出来,可是今天与顾落阳只是初次见面,却出奇地投缘,连他自己也摸不着脑袋。赵匡济忽然想起一事,向顾落阳问道:“对于石敬瑭欲引契丹兵入关一事,前辈能否出面阻止?”顾落阳尚未回答,张出尘急道:“契丹兵入关与我们父子俩何干?义父便没有空去理这种事!”   赵匡济一股怒气急涌而上,也不理顾落阳在场,怒斥:“此等国家大事岂能儿戏?契丹兵一向对我中原虎视眈眈,一旦被其铁骑入侵,相信神州大地将有不少平民百姓丧命于其铁枪之下!你父子俩当能自保,但忍心看见我锦绣河山蹂躏于外族番邦之手?”只见其字字铿锵,所说的又句句属实,张出尘顿时语塞,双目一红,差点便流下泪来,赵匡济不禁一怔,那想到张出尘会有此反应,只见张出尘一手抹去将要流下的泪水,头也不回的走了入村内,留下赵匡济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顾落阳搭着他的肩头,叹道:“你不要怪出尘任性,即使他多坚强,始终还是个小孩子。”赵匡济点了点头,说道:“可是以前辈的武功,要对付石敬瑭应该并非难事。”   顾落阳叹了口气,却不说话,赵匡济便不敢再问。顾落阳忽道:“赵兄弟你知道出尘的武功如何吗?”赵匡济把所知的如实相告,包括出尘体内的古怪霸道内劲,顾落阳双眉一扬,说道:“你知道便最好,省了我不少功夫解释,实不相瞒,老夫自接天峰一役后身中万毒宗奇毒,兼之当时身受重伤,毒力已深入全身各穴及脏腑,全仗深厚内力强行将毒力锁住,但天下已无任何药石或方法可将之驱出体外,我于这数年内功力已然骤减,据我所估计最多也只能活到出尘十岁左右,近两年来我开始每天在出尘体内注入真气,再封锁于各大穴之内,虽然出尘还无法去使用那一股庞大的真气,但已能使他能强身健体,及产生护体之用,待他将来自身内功有成时破开气锁,便能获得那一股强大力量,出尘刚才的反应只是怕我对敌时太过行功以致减去寿元,嘿,要不是我要照料出尘,石敬瑭此等万毒宗败类,即使你不来求我,我也会顺手把他除去!”   赵匡济恍然大悟,不由得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大为后悔,他一向不善辞令,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岂料到背后竟有那么多的原委曲折,若张出尘的性格自私自利,便不为不辞劳苦的连夜赶到保定找赵千鳞帮忙隐龙村的村民,若果他们父子真的不顾百姓生死,隐龙村早已被万毒宗的人屠杀干净,自己未及细想下竟妄言相斥,实在万分不该。   两人当下亦找了石守信商量应该如何处置村民的去向,石守信建议把村民共分成七组,分散地迁往不同的地方,除了可扰乱敌人追纵的方向,再者万毒宗中人做事一向隐密,若村民分散各地,强行诛杀只会令事情更加曝光,顾赵二人一来不熟地形,二来对此等武功以外之事实非所长,故亦着石守信自行安排,把会武的精壮村民分成五组,以便保护同行的人,另外两组则大多是老弱妇孺,其中一组由顾落阳保护,另一组则由赵匡济,石守信及杨光义护送,一轮扰攘下已是清晨鸡啼时分,初升的朝阳把天空慢慢的映照成鱼肚白色。   村民们已是齐集村口,在石守信的安排下井然有序地慢慢离开了这个生活多年的村庄,虽是迫不得已,但众村民还是十分不舍,顾落阳阅历甚富,加上长期修佛,对此等情景虽感无奈,却是不形意色,可是赵匡济初出茅庐,眼见一众村民平静且自给自足的生活,竟给一个或是一小撮人的私欲破坏贻尽,一股怒气不由得直涌上来,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将来一定要干一番大事,以达至父亲对自己“济世为怀”的期许。   一路之上,张出尘都是默言不语,顾落阳亦没有打话,父子俩带着十来个村民依着石守信指示的方向往开封走去,由于路程甚远,而这组村民亦大多是老弱妇孺,所以行速比较缓慢,但万毒宗的数个小辈已是伤的伤,败的败,石敬瑭又自顾不暇,因此顾落阳亦不太担心,任由村民在感到累时便先行休息,闲来又稍为指点孩童少许强身健体的拳法入门,行程也不是太过辛苦。   这一天已是离开隐龙村的第三天,其时正是日上三竿,他们找到了一个有树荫的地方以作休息,张出尘始终小孩心性,在与同行的孩童混熟后,很快便在一起玩乐,这一次他们便玩起捉迷藏来,其中一个小孩猜拳输了后,要走进树林内等候其他小孩藏好身形后才可开始捕捉他们,可是等了良久,那个小孩还没有回来。   已差不多是时间要开始起程,一个老伯走了过来,担心地向顾落阳道:“古爷,我的孙子小白不见了,如何是好?”顾落阳道:“老爷子不用担心,怕只是小孩子贪玩走远了少许,古某这就去找他回来一起上路。”就在此时,忽然间“砰”的一声巨向,只见一团黑影从树林中飞了出来,顾落阳一把抓起身旁的老爷子向后闪开,那一团东西便“啪”的一声跌在他们刚才站立之处。老爷子一看清地上的东西,不禁眼前一黑,便欲晕倒,一个站得较近女孩看见了那东西,不由得紧紧找着张出尘,尖声高叫起来,顾落阳默言不语,缓缓的走出前去,把那东西抱了起来,却见原来是全身软瘫,满口血污的小白。   顾落阳一触碰到小白,已感到他完全没有生命的气息,而且最令他狂怒的,却是他摸到了小白身上所有的骨头已被折断,对付一个小孩竟要用此手段,即使江湖阅历甚富的顾落阳,亦是闻所未闻,不由得怒喝一声:“滚出来!”这一记含怒而发的吼叫声便直冲树林,可是只见一个身形高大,裸露上身的粗壮大汉走了出来,对这含有极强内力的一叫彷如未觉,狞笑道:“不用心急,一会儿你也会像他那样!”   顾落阳缓缓把小白放进老伯的手里,也不打话,转身便向那大汉冲了过去,右拳紧握,呼的一拳直轰过去,那大汉亦早有准备,对顾落阳的拳头全不放在眼内,一拳对准顾落阳的拳反轰过去,两股极强的内劲撞在一起,“砰!”的一声,把在场众人的耳鼓震得隐隐生痛,只见顾落阳面色一变,竟被那大汉的拳力反震过来退开三步。那大汉收拳而立,傲然道:“听幻白师侄说起,还道你有怎么了不起,想不到只是这种货色!”   顾落阳听了此言,便知道此人乃是早前自己放过了的石敬瑭徒弟“铁幻白”的师伯,自己刚才虽未尽全力,但竟被对方震退,这已是很久也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心中忽然想起一事,喝道:“石敬瑭那狗贼现在哪里?”那大汉笑道:“嘿!赵弘殷那小子竟敢管我们的事,石师弟已经亲自前往到应天府的必经之路解决,我从各路中挑了这路来追,皆因此路的足迹又深又乱,应该大多是老人小孩,护送的又应该是武功最好的,想不到竟真的给我猜中了,我最喜欢就是小孩及老人家的痛苦表情,嘿嘿,刚才那小子是先给我割下舌头才逐块逐块骨头捏碎,痛极却又叫不出声来,那种表情实在是人生最高享受啊!”   听着其以极其欢愉的声音,发表着如此残忍的理论,众人便感到十分心寒,顾落阳冷冷的望着他说完,跟着向着其中一位四十来岁的村民说道:“余叔,请把所有人带着继续上路,这个人由我对付好了……”转头向张出尘道:“出尘,用你最快的速度,往东赶上前往应天府的赵兄弟一行人,着他们改道而行,切勿正面与石敬瑭相抗。”顾落阳与赵匡济便万万想不到身有要务的石敬瑭竟会亲自出手狙击村民,先前的分组而行策略只因为以为已伤了对方的主力,现在万毒宗竟出动如此高手,反给予了己方分散实力的致命打击,实在始料不及,顾落阳估计赵匡济虽强,但现阶段还未能胜石敬瑭,唯有着出尘能在他们相遇前令赵匡济改道。   跟着一摆手,对着那大汉喝道:“来吧!”那大汉摇了摇头,说道:“待他们走了才开始吧,免得你分手疏神,我暂时不会对他们出手,你才是我这次行程中最大的猎物。”只见那些村民逐渐远去,张出尘却迟迟还未动身,顾落阳大喝一声:“出尘还不快走!”虽然担心义父的身体,但张出尘已不能再留下,说道:“那么义父你小心了!”展开轻功,一刹那间已消失纵影,那大汉赞道:“好轻功!相信这孩子杀起来一定十分有趣。”   顾落阳冷冷的道:“相信阁下不会有此机会了,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那大汉一怔,本是想激怒顾落阳的说话却对其毫无影响,反之比先前一拳较劲前更为冷静,内心暗暗戒备,说道:“嘿,老子乃暗月堂耆宿高手,碎心叟裘一郎。你已经是一个将死的人,想着去向阎罗王告我一状吗?”顾落阳说道:“没甚么,只是不想杀个无名小卒罢了。”   说着面色变红,一股急烈的气劲从其身上涌了出来,只见其左手高,右手低的各自一摆,阴阳二气好像在其双掌之间缓缓流动,扯动着身周的事物,裘一郎亦是高手中的高手,若单以武功而言比起本门当着掌门的门主石敬瑭还要高上一筹,一见对方如此气势,已知道绝对不是易与之辈,更是全神贯注着顾落阳的举动,只见其还在一丈之外,双掌向前轻轻一推,裘一郎猛觉不妙,双臂回收全力防护,“轰”的一声巨向,整个人竟被顾落阳推出的气劲轰得空飞退,所幸的却的刚好身体自然地有所感应,及时回防,倘若给此招轰实了,便得当场吐血内伤,只见其在半空之中急使一招“千斤坠”,硬生生的把自己身形隐住,牢牢的钉在地面之上,面上流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喝道:“你究竟是谁?”   据铁幻白所述,裘一郎已知道此人是一个名叫“古不伦”的隐世高手,此人名不经传,相信只是化名,但环顾当世,除了数个屈指可数的绝世高人如“江湖百晓生”安庆生,“乾坤一醉翁”申于无忌及霸绝天南的“混天碎玉手”张震霆外,实在想不出究竟有谁人竟可用一招以气发劲于一丈之外把自己轰得飞退开去,可是顾落阳便没有再与其多说,脚下步履急踏,已闪身至裘一郎身前,像之前硬拼同样又是一拳向着其胸口轰去,可是这一拳的气势及拳力与先前那随手一招可谓差之千里,满脸通红的顾落阳这一拳便隐含龙形气劲,在裘一郎眼中看来便如一条飞龙般冲向自己张口欲噬,裘一郎虽然震惊于顾落阳功力之霸道,可是他本身出云一般简单的高手,遇上如此强狠霸绝的一击,不由得发起狠来,一咬牙下亦是一拳回轰,双拳尚未相撞前双方的内劲已先行拼上,在双拳中心所挤压出来的真劲把四周的树木荡至东歪西倒,此真劲相拼只在一瞬之间,跟着“轰”的一声巨向,两人的拳头已撞在一起,顾落阳赫然纹风不动,裘一郎却被震退数步,可是裘一郎并没有吐血受伤,功力之高亦大出顾落阳意料之外,只见裘一郎并没有立即再行冲上拼杀,缓缓一字一字的吐出:“慈佛护法!落阳孤雁!破天斩龙诀!杀龙有道!姓顾的!你应该在五年前已然死了!这怎么可能?”   顾落阳却冷冷的斜睨着他,没有回答,只感到昔才催起落阳孤雁的两招,已使得体内的毒质有扩散之势,不由得心中一凛,知道身体比自己想像中还要不济,但眼前的裘一郎便绝非易与之辈,只好放手一拼,说道:“来吧!” 第八章 碎骨   万毒宗中人一向行事狠辣,对不从不顺者,万其是号称名门正派的门人向来只有杀之无赦,亦要长期隐身份以便于进行各种各样的勾当,“北方万毒宗”之所以能与别不同,光明正大与“神剑山庄”,“东海长恨岛”,“南方一霸庄”与及“西岳五行宗”位列中原“五大势力”,实乃当年无念禅宗主持,顾落阳的师父“无非禅师”为免江湖仇杀以至生灵途炭,亲自出面调停,限制其北方万毒宗门人不许乱使伤害人命的毒药,一来无非禅师的神功实在深不可测,一手落阳孤雁神功便百毒不侵,水火不占。   当时的门主既慑于其武功,亦敬服其以德服人的气度,故许下承诺,约束门人,再加上北方万毒宗一向替朝廷办事,故能有此待遇,因此“北方万毒宗”实为各大万毒宗的一个异数,直至上一任门主传位至上官炳后,门派亦是日益兴旺,某程度上可说是一个办得十分之成功的“万毒宗”,但五年之前,当时如日方中的上官炳,竟在一招之间被人轰至吐血重伤,数年不能恢复过来,还迫着要极力克制门人不要在江湖上多生事端,以致门声低落,渐渐被于这数年内年青高手辈出的“南方一霸庄”盖过了,因此“顾落阳”对万毒宗中人来说,可说是一个十分之忌惮的名字,即使江湖上传闻顾落阳的容貌,与今天这个面容苍桑的汉子实在有所出入,但其落阳孤雁及破天斩龙诀的行功状态,已深深烙在每一个万毒宗中人的心里。   想不到就在这一次狙杀任务之中,却给裘一郎遇上了这个只能在传闻中得知的已故高手,裘一郎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惧怕,反而纵声狂笑起来,只听其越笑越向,笑声中内力鼓荡,顾落阳一听之下不禁眉头一紧,心中知道裘一郎的功力实在深厚之极,以现时的功力恐难在一时三刻拾夺得下,只听得裘一郎笑声渐止,喜道:“今天只要能把你顾落阳碎骨折筋,我裘一郎便能在万毒宗中扬名立万!哗哈哈哈哈!!!!!!”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再次大笑起来,顾落阳冷然道:“蒋千成当年也是我的手下败将,凭你也配做我的对手?”“蒋千成”这三字却曾是万毒宗第一高手“九幽魔君”的名字,当年与上官炳父亲齐名的绝世高手,就在其声名最高,急欲挑战北方万毒宗门主之时,忽然于江湖上消声匿迹,裘一郎此际听顾落阳提起,很明显当年九幽魔君就是挫于顾落阳手底而不知生死,裘一郎面色一变,怒吼一声,双手五指箕张,一股脑儿的扑向顾落阳。   在顾落阳眼中,此刻的裘一郎已变成了一只愤怒的野兽,整个攻势中破绽尽露,全无守势可言,高手过招,在未知对方全部底及实力之前,大多是攻七守三,每一着皆尽可能地有所保留,不会去得太尽,倘若双方功力有所差距之时,还可能会变成攻击四分,防守六分地等待对方力气稍差之时再行反击,可是现在的裘一郎却是全力强攻,攻势确是厉无比,但相对地全身都是要命的破绽,顾落阳虽有疑惑,但武者本能下低头一闪,已避开了裘一郎的主要攻势,左臂一举,斗大的拳头加上顶级“白龙甲衣”功力已重重的印在裘一郎的胸膛之上。   即使是同等功力的高手,若胸膛正中顾落阳这一拳,亦得肋骨寸断,当场震飞,可是当顾落阳的拳头接触到裘一郎之时,只听得“当”的一声向过,铁拳便活像打在金属之上一样,裘一郎嘴角处流出了一道血丝,身形却隐隐的钉在地上完全没有动过,顾落阳暗叫不妙,左脚往地上一撑,便欲急退,可是裘一郎以身体硬接其一拳,又岂能任其说退便退,只见他狞笑着双爪向前一伸,已抓着顾落阳去势已尽的左臂手肘之处,顾落阳退势一扯之下,顿时被抓得鲜血淋漓,裘一郎跟着双爪一错,“咯格”一声,顾落阳的左臂剧痛欲断!他便想不到像裘一郎这种高手竟会使出这种两败俱伤的流氓打法,在一刹那间已着了其道儿,当下也不再退,内息一转,腿上劲道急转向下,如铁桩般把身形定住,跟着右腿朝天急踢,已踹在裘一郎脆弱的下巴位置,又是“当”的一声过后,裘一郎再也定不住身形,双手一松的被顾落阳这一腿踢得如虾子般凌空飞起,可是即使被踢至飞起,裘一郎还是伸出双爪,欲把顾落阳的右腿扭断……   可是这次顾落阳有所防范,右腿闪电一缩,裘一郎的双爪便只能抓破他的裤管,顾落阳怒吼一声,以左腿为轴,旋身急转,右腿如大槌一般向着裘一郎横扫过去,这一腿含怒而发,劲力十足,裘一郎硬捱顾落阳两击后亦需回气,双臂急挡,整个人如皮球般被顾落阳轰飞开去,倒在地上。   裘一郎缓缓的站起身来,只见其满口鲜血渗出,口腔已被顾落阳一腿踢伤,但还是满意地看顾落阳受伤软垂的左臂,他硬功了得,把双手练得如钢如铁,配上独门爪法,在江湖上便折断过无数武林高手的筋骨,而无辜被其碎心叟虐杀至死的小孩及老人家更是不计其数,想不到其碎心叟遇上了顾落阳亦能派上用场。顾落阳只感左臂剧痛,筋骨已被裘一郎抓伤,说道:“碎心叟之名果然不虚,但你这么高兴干么?以你铁甲功的功力,绝不能再捱超过两击。”   裘一郎狞笑着,可是口腔的伤势实在太重,说话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说道:“嘿下一……爪断你……右臂你……没有双臂……打我不过……”即使被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伤害得如此之深,裘一郎却还是狂态毕露的毫无退意,如此狂人即使顾落阳纵横江湖多年,亦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顾落阳叹了一口气,他在五年前受毒伤之后,全身一直都仗着那股千锤百练的佛门正宗内家真气,把凶猛的毒质包裹在经脉之中以保性命,但若再运起比红级天衣更高的功力,包裹着毒质的真气便会变得不稳,相对地加速全身毒力的运行而把自己快一步的推向死神之手,为着能陪张出尘多点时间,顾落阳已有多年没有与人动手,更不要说运起最强功力,可是今日一战,面对着裘一郎这一级数的高手,眼看已不能再有所保留,内息一转之下,面色倏地变黑,已运聚起“乌龙护身”级的功力,忽然猛觉胸口一痛,眼前一黑,双膝一软,便欲跌到……   裘一郎狞笑道:“嘿嘿……我的指……甲上便……涂上……了剧毒……让我送……你上路……吧!”说罢双爪一扬,扑张上来,以双风贯耳的招势从左右两边抓至,欲先重轰其头颅,再把颈骨扭断……   “噗”的一声过后,只见裘一郎双爪紧合,双手之中却没有顾落阳的头颅,只见顾落阳已于不容间发之时向左闪开了裘一郎的双爪,裘一郎露出了不能致信的神色,只见眼前一花,顾落阳的攻击已近在眼前,无奈自己全力出手下已未及回气闪避,一咬牙下全力运功护体,刹那间全身坚如精钢,裘一郎便看准了顾落阳的攻击而运聚功力,这最坚硬的程度只能维持一刹,只要捱过这一击,裘一郎便有信心可在下一爪扭伤顾落阳的右臂,正自暗喜之际,只见五道不同颜色的气劲分别由顾落阳的身体涌出,跟着全聚于他的右掌之上,“嚓”的一声,如铁铲的一掌已深深的插进了裘一郎的咽喉脆弱之处。   裘一郎喉头发出了“咯咯”之声,还是不能致信自己已败了给顾落阳,而最令他大惑不解的是,顾落阳明明已中了自己的剧毒,为何竟连驱毒也不用便能聚劲攻击,裘一郎气门被破,一身硬功散尽,双臂软垂无力的摆在身旁,顾落阳活像是明白他的想法,不屑地道:“你的毒怎能与北方万毒宗的相比?我的身体在这数年内一直运功抗毒,已成自然反应,你的所谓毒在刚入体内已被化解净尽,我刚才只是演戏来骗你而已,倘若你凭真功夫与我拼斗,还不致于这么快便落败,现在便给我认命吧!”右掌一抽,不伦蓬鲜血从裘一郎的喉头喷了出来,跟着顾落阳向他连轰五拳,分别把他的四肢及身体骨骼连筋打碎,整个人飞了开去,如废人般软滩在地,他的喉头已碎,便连叫也叫不出声来,全身骨骼尽碎成为废人的痛苦便无处发泄,一瞬间已把他折磨得不似人形,眼泪直涌,汗水乱渗,及当场大小便失禁起来。   可是顾落阳的情况亦好不了那里,冷汗涔涔而下,适才一战,由于还不知赵匡济那边的情况,时间实在紧迫,他急欲速战速决,先前才会一时失策,被裘一郎以碧月三重楼硬化身体的铁甲功所乘而伤了一臂,接着无奈之下只好把体内压着毒质的真气抽出使用,打出那五彩合一的最高境界,刹那间深藏体内的剧毒已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即使顾落阳再强行运功压毒,经脉已然再度受损,口角慢慢的渗出一度黑血,实在不能估计这次强行运功所带来的伤害。   当下也不能再理会往后的事情,只见顾落阳盘膝一坐,已全力运功压毒,但要将已潜藏体内多年的剧毒再行压下又岂是易事?北方万毒宗的剧毒之所以一直无法根除,除了它已是深入脏腑之外,还因为它并不是一般药石之毒,上官炳的万墨针当中还包含了一种类似有生命的毒素在内,在顾落阳的体内各处扎根结舍,此次被它乘虚破穴而出,倘若是常人的话早已一命呜呼,可是顾落阳的落阳孤雁实为佛门中最上乘的内功心法,练到高深之处可把人体内深藏的力量全部引出,对推宫换穴之术犹为精湛,故此顾落阳当年能凭着此神功得保性命,只见他现在只是练了半盏茶时份,一道白烟从其身上渗透出来,倏然间“波”的一声,不伦蓬黑血从口内狂喷而出,面色却舒缓不少,总算把溢出的剧毒从体内经鲜血挤了出来,顾落阳已是年过半百,数年内又被绝毒侵体,面容已是衰老不少,现在却只有比先前更糟,三千烦恼之丝已全变成银白之色,可是其急人于难的个性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退减,缓缓的站起身来,望了望倘在地上不住抖震抽搐的裘一郎,冷冷的道:“这便当是为小白报仇。”说罢却没有往张出尘的方向追去,相反地往村民离开的道路奔去,即使极为担心张出尘及赵匡济也好,顾落阳还是选择了先护送手无串铁,毫无自保能力的老弱村民。   纵使张出尘天资过人,从小又得明师指点,但始终年纪尚浅,经过了一整天不眠不休地赶路,亦累得头晕眼花,一夥心仿佛要从胸口弹出来一样,眼见前面的地方升起了煮食的炊烟,唯有放慢脚步,先到那儿稍作休息。   忽然间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张出尘的身后说道:“小子,有吃的东西没有?”张出尘大吃一惊,怎么竟给人来到了身后还毫无感觉,心念电转,足下发劲,身形向前疾冲,可是一只手便以更快的速度搭在他的肩上,张出尘顿感半身酸麻,动弹不得,情急下身体本能地运劲反震,那人亦没有预料到张出尘竟有内劲相抗,“咦”的一声下五指略松,张出尘急忙踏出数步,与对方拉开距离,跟着转身望向来人,只见一个满身泥污,脸上长满胡子,全身衣衫褴褛的男人,满脸怒容地喝道:“我只是觉得肚饿问你有没有东西吃,臭小子竟敢运劲伤我,真的不知好歹!今天我便要把你好好教训!”   说罢身形闪动,已到了张出尘的身前,饶是张出尘轻功亦是不弱,连赵匡济对其步法亦不敢忽视,竟也没法看清那人用什么样的身法冲过来,那人五指箕张,便向他的胸口抓去,这一爪内功精湛,劲力所盖范围奇大,张出尘大骇,却已来不及避开,只见他右碗微转,握拳成角,骨节突出,方位的拿捏便恰到好处的对准了那人手肘上的“曲池穴”!   那人若再强行抓落,手肘上的“曲池穴”便会先行撞上了张出尘的拳节之处,令其手上一片酸软无力,可是那人便恍如未觉,手肘之处强行撞在张出尘的拳上,“啪”的一声闷向张出尘被那人的劲力强行撞开,即使拳法的运用高明,张出尘始终人微力小,经此一撞全身血气翻涌,幸得顾落阳贯体的内力护着全身各处,只痛不伤,在地上滚了两个筋斗后即时站起。   可是那人再也没有继续狙击,相反看着张出尘,满脸诧异之色,忽然间又像想起了某些东西,十分开心的笑了起来,转眼间又变得咬牙切齿,像想起了极为心痛的事情,张出尘暗暗叫苦,想不到如此紧迫的时刻,在路上竟上了如此一个疯汉,只见那人忽然泪流满面,向张出尘一把冲了上来,张出尘大惊,但那人的速度竟比刚才还快,在张出尘未及反应之前双手环抱,把他紧紧的抱着,大叫:“儿啊!!!你想死爹了!”说着把他紧紧的抱着,唯恐其忽然间从自己的指掌间溜走,一边用脸庞轻擦他的面颊,又不停地抚着他的头。   张出尘怒道:“我又怎会是你这疯汉的儿子?快放开我!”那人一怔,放开了手,怒道:“你若不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爱儿,又怎能碰到我的身体没事了?”张出尘一愕,面对如此没有理性的责问,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见那人怒气冲冲的,在地上随手抓起了一把草子,放在掌心之中,不消一刻,鲜嫩翠绿的草子竟急速变黄,最后变成如枯萎的植物残屑一样,那人洋洋得意地道:“我没有说错了吧!”   张出尘不禁冷汗直流,知道自己刚才那一拳的还击,其实已是到鬼门关走了一倘,那人的毒功竟厉害至此,自己没事全因义父从小而教导自己抗毒之法,顾落阳自身中毒甚深,于这数年内对运功抗毒由其有心得,再加上张出尘身上有顾落阳贯体的内力,遇上那人的剧毒竟自行发挥功效,但始终世上便存有各种各样不同种类的剧毒,毒力的大小亦有异,那人的毒力亦显得十分霸道,今倘能没事真的只是全属侥幸。那人的轻功比张出尘好,发足逃走已是下下之策,但那人的神智明显地有点问题,张出尘唯有硬着头皮,试探着地问道:“你真的是我爹?”   那人喜道:“对对!怎会不是了?”张出尘道:“那么请问爹你为孩儿改了什么名字?”那人一怔,呆呆地想了半晌,迟疑地道:“你不记得了吗?”张出尘眼眶一红,又道:“孩儿自出生以来都没有见过爹娘,又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一句说话却是发自内心,他自小无父无母,连名字都是由义父代为告知,那人听了亦心中一酸,捶胸叫道:“孩儿啊!爹以后也不会离开你的了!”张出尘再问道:“那么爹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又是一怔,又是很努力地去想,可是脑海里越想便越是一片空白,忽然间一道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头颅里传了出来,禁不住大叫:“我是谁!?你又是谁!哇!”   张出尘亦被其狂态所摄,再试着说道:“爹……”那人忽然间竟把张出尘推开,跟着抱着头发足狂奔而去,转眼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张出尘叹了口气,心想:“即使那人疯疯癫癫,却还是那么记挂着他的孩儿,若我的爹还在生,相信也会一样地疼我。”一边想一边起程赶路,一回儿已到了刚才那放出炊烟的地方,却原来是一条乡间小村,当下便在那儿随便吃了点东西便继续上路。 第九章 魔君   由于时间紧迫,张出尘便没有太多的时间在途中休息,除了必要的睡眠,进食之外,于数天内所有的时间便全是用来赶路,即使是大人也未必能捱得下来,却给张出尘办到了,他已把体能发挥至极限,脚掌上的水泡破了又破,到了这一刻只感到气息紊乱,烦燥不堪,那是过份使用内劲而差不多到了走火的迹象,迫不得已下只能够暂时停下脚步,坐在路边稍作休息。   忽听得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急速的马蹄声,为免多生枝节,张出尘站了起来,隐身于路旁的一夥大树之后,那马蹄之声的来势却十分急劲,转瞬间已接近他藏身之处,张出尘好奇心起,稍为探头欲一看究竟是什么骏马良驱竟有此速度,一望之下不禁大喜,从树后跳了出来,大叫一声:“杨叔叔!”   来者却原来是骑着赵家骏马“绝尘”的杨光义,他见张出尘出现,立时一拉疆绳,绝尘立即停了下来,张出尘久未见到熟人,冲上前去扭住绝尘的身子大为亲热,绝尘却活像是一个慈父对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作了个“没有办法”的表情,却任由张出尘抚摸他的身躯,杨光义见到他也是十分欢喜,说道:“想不到你们这么快便安置他们,还在这里等着我们?”说罢环顾四周也不见顾落阳的纵影,不禁略为奇怪,问道:“古爷呢?他不是跟你一道的吗?”   张出尘把在荒野上遇上裘一郎狙击的事情简单地告知了杨光义,杨光义脸色大变,说道:“想不到石敬瑭那杀千刀的狗贼竟亲自出手,这倘出来便是为了查探前方有没有敌人埋伏在路边截击我们,想不到天幸竟遇上了张兄弟,快点上马!我们一起赶回石大哥那边着他们改道而行!”张出尘知道绝尘的性格十分好胜倨傲,上马之前抚了抚它,问道:“时间紧迫,请带我去找赵大哥好吗?”绝尘望了他一眼,跟着点一点头,张出尘大喜,翻身便上了马背坐在杨光义背后,杨光义还未发施号令,绝尘已甚有灵性地转身往来路展开大步飞奔而去,如此良驱兼具备人性,实在世所罕有,而张出尘亦真的甚为劳累,倚在杨光义的背上便在绝尘身上呼呼大睡起来,以争取休息的时间。   跑了一会,杨光义忽道:“张兄弟快些起来!看来我们便赶上了!”张出尘睁开眼来,只见绝尘已停了下来,周围都坐满了隐龙村的村民们,明显地还未遇上石敬瑭那一夥人,忽然间张出尘竟被一人从马背上抱了下来,转头一看,便见到了满脸堆欢的赵匡济正把自己抱着,张出尘大喜,叫道:“赵大哥!”赵匡济把他放了下来,张出尘见到了赵匡济,心神一松,再也支持不住,加上脚掌实在痛得厉害,双膝一软,已坐倒在地上。   赵匡济大吃一惊,问道:“出尘你怎么了?古大爷不是与你在一起吗?你们不是已经护送完其他村民才赶上我们的吗?”他便依然是老样子的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张出尘便觉得十分亲切及好笑,可是他便实在太累,没有答话,只是微举手指向杨光义一指,赵匡济身旁的石守信的脑筋却比他好上很多,眼见张出尘竟如此疲累不堪,且脚掌上满布了新旧交错的水泡,转头便向杨光义问道:“张兄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杨光义把张出尘先前告诉他的东西覆述了一遍,赵匡济及石守信的神色便越听越是凝重,犹其赵匡济便知道顾落阳身体的状况,对他的处境由其担心,听罢杨光义的说话,石守信沉吟了片刻,向赵匡济道:“我们便改道而行,往张兄弟的来路去赶上古爷那一行人,此举既能避开石魔的截击,亦能尽快与古爷会合,不知你意下如何?”   可是赵匡济便没有回答,石守信眼见时间紧迫,便道:“若赵兄弟没有意见,我现在便去整顿村民准备出发。”却见赵匡济面色一变,微一扬手把他截着,正色地说道:“已来不及了!”说罢在腰间抽出了黑布把脸蒙着,跟着气运丹田,以内家真气喝道:“所有村民自顾逃跑!敌人由我与石杨二人应付!快走!”声音便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里,由于这些日子来村民们已习惯了逃亡的日子,故此一听此言,亦十分快速地拾起行装便四散而去,只听得一道声音从树上传了过来:“嘿,赵弘殷你始终还是要管我石敬瑭之事!也不枉我亲自来把你收拾!”却见石敬瑭连同丁小七,容无欢,郑无恨及一个年轻人从树上飘然而下,虽然已感应到石敬瑭的气息急速靠近,赵匡济还是来不及早一步疏散村民,迫着要他们自行逃走,连安排聚合地点亦有所不能。   赵匡济一听石敬瑭之言,已知道他把自己误认为父亲,自己的像相与父亲甚为相像,兼之修练同一内功心法,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派及感觉均甚为相似,即使高手如石敬瑭在其黑布蒙头后竟也弄错了自己的身份,现在夹着父亲的威名,石敬瑭霎时间亦不会妄动出手,为了争取多点时间给村民们逃生,抱拳说道:“石将军别来无恙?赵某只是看见了几个大胆小子在隐龙村妄开杀戒,才出手教训他们,实不知他们与石将军有关,亦不知他们是奉了石将军之命行事,若有开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石敬瑭冷笑道:“还说这种场面话干吗?我今天已非杀你不可。不过若不是你们马匹所扬起的尘土,我也不会这么快便知道你们的所在之处,嘿嘿!”转头向丁小七他们道:“你们受伤太重,便替我把那些村民全部杀掉,幻白留在这里帮我便成。”   丁小七三人应了一声,转身便往追杀那些刚刚逃走的村民,杨光义怒吼一声,拔出单刀便往丁小七等人追去,忽觉眼前一花,一只手掌已击到眼前,杨光义大吃一惊,已是无从闪避,却听得耳边嚓嚓两声过处,那只手掌倏地回缩,这时杨光义才看清楚出手阻止自己的乃是石敬瑭的四弟子铁幻白,而转眼一望,只见石守信的长枪便在自己耳边刺过,迫开了铁幻白的一掌。石守信冷静地道:“我们便没有办法,先应付了眼前的敌人再算。”杨光义虽然大急,却也知道拿他们没法,若自己及石守信去追丁小七三人,赵匡济一人又怎能同时应付石敬瑭及铁幻白两人?   就在此时,忽听得丁小七“咦”的一声,三人同时停下步来,只见去路前便站着一人,却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站起身来,一迅间便挡在丁小七三人面前的张出尘。张出尘的身法之高明,赵匡济及石敬瑭均看得清清梦楚,石敬瑭冷笑道:“那是你另一个儿子吗?果然将门之后,今天我便不会留你们任何一个活口!给我杀!”他先入为主的认定眼前人乃是赵弘殷,竟把所有人的关系想错了。   丁小七为人便狠辣无比,即使对方是老弱妇孺,石师既已下命,二话不说便呼的一掌向张出尘头脸轰去,但由于受伤势影响,身法及内劲均已大减,张出尘脚步一错,已避开了那一掌,跟着如闪电般钻进丁小七的怀里,左拳便向他的小腹打了过去,丁小七便想不到张出尘如此年幼,武功及拳法的造诣竟然大大不弱,本能反应下便向后退开,张出尘得势不饶人,顺着去势右拳打出,向丁小七的膝盖处打去,万毒宗大弟子竟在一刹那间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孩迫得狼狈闪避,除了丁小七受内伤及轻敌影响之外,张出尘的天资亦可见一班,眼看这一拳便要击中,张出尘却忽感右边劲风急扬,不及细想下旋身便以打出的右拳挡着来招,“砰”的一声己被应声震开,却原来是丁小七身旁的郑无恨忽施偷袭。   虽然震开了张出尘,但郑无恨的手掌处亦隐隐发麻,心中不禁暗叫邪门,这小孩年纪不过六七岁左右,不单拳法精妙,且内功亦有相当根基,尚若给他再过数年,哪还了得?心中杀性大起,脚上急踏,向张出尘冲了过去,容无欢亦不怠慢,从旁上前夹攻,两大万毒宗弟子竟合力击杀一个小孩,此事实在便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偏生张出尘却拥有着这样的实力,即使两人急功猛打,于伤势影响只剩两三成功力,碧月三重楼魔功的阴冷气劲大减的情况之下,便难以击中全力闪避的张出尘,只见他于两人的拳打脚踢中来回穿插,却每每于不容间发之间避开了所有攻势,步法之精妙及对武学的聪慧,便连石敬瑭亦不禁心中暗赞,眼见自己的三大弟子竟久久未能拾夺一个小孩,石敬瑭不禁心头有气,喝道:“十招之内不能把他击倒,我便亲自出手!”丁小七三人心里一寒,石敬瑭为人心狠手辣一向众所周知,当下不再有丝毫保留,如疯狗般狂冲向张出尘。   赵匡济及石杨三人眼见情势危急,身形略动便欲出手助他,可是一股深冷阴寒的压力忽然从石敬瑭及铁幻白身上透了出来,心中明白只要自己在此时略为分心,后果便会十分之严重,三人只能空自着急却欲救无从,张出尘本已劳累不堪的身体亦差不多到达了极限,忽然脚下一痛,身形稍慢,郑无恨大喜,一爪便向张出尘的头颅抓去,欲一招把其了结。   眼看张出尘便要中招,赵匡济及石杨二人都是大急,却听得郑无恨“啊”的一声大叫起来,身形顿止,双手在空中乱舞乱挥,丁小七及容无欢便差点给他击中,急忙向两旁退开,张出尘得此良机,亦急忙闪过一旁,只见郑无恨口中发出了“荷”“荷”之声,忽然一手抚心,一手指着张出尘,撕哑着声音说道:“小子!你很毒呀!啊!!!!!!”随着那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叫,郑无恨仰后便倒,如大字型的倘在地上,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在场众人不禁全都面上变色,所有人都见到郑无恨的所有攻击均没有击中过张出尘,两人仅有的身体接触便只是刚才郑无恨替丁小七解围时与张出尘拳掌双交,想不到就这么一碰,便已毒发身亡,如此霸道厉害的剧毒,便连万毒宗中人亦闻所未闻。   张出尘便暗叫侥幸,眼见郑无恨中毒的情况,张出尘大概已明白了个中理由,自己在数日前遇上那疯汉,纠缠之际右拳在他身上沾上了的毒质,事后虽然已运气数遍确认身体没有异状,想不到竟还有残余的毒质停留在右拳之上,自己与丁小七甫一交手之时,在内力激发之下,剧毒竟被内力激发了出来伤人,而当时出手偷袭的郑无恨行功正速,全身血气都在急速运行,毒力在一瞬间便已直入心脏,欲救无从,刚才郑无恨感到手掌处一遍酸麻,满以为是内力相撞的结果,却不知已然身中致命绝毒。在称庆同时,张出尘心中亦暗暗捏了一把汗,那剧毒竟能沾在自己身上这么久而不散,没有误伤自己人实属万幸。   丁小七及容无欢眼见郑无恨被毒死,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暗自在体内把真气运行数周,却又没有任何窒碍中毒之状,都感微微放心,二人虽暂时停下手来,却没有退开的意思,他们知道一旦退开便等于违抗师命,万毒宗中人最忌妄逆尊意,对辈份比自己高的人若稍有不顺,往往会招来残酷至极的结果,加上石敬瑭于万毒宗中亦以残忍暴戾见称,两人现在的处境真是进退两难,就在此时,铁幻白忽然向赵匡济冲了过去,一掌便向他打了过去,这招夹杂着碧月三重楼魔功的强大寒劲,想不到在一出手间已差不多是全力出招的性命相抟,赵匡济心中暗叫一声:“糟!”却不是因为自己接不下这一招,而是自己独有的感应己告知自己将会发生的事。   果然就在赵匡济与铁幻白两掌相交的一刹那,一直站在面前的石敬瑭已不见了纵影,赵匡济急运内劲,赤阳九云龙内劲从丹田中狂涌而出,铁幻白大骇,即使已从丁小七等人的口中及伤势中估量到赵匡济的武功应只比石师略低一线,但铁幻白天资卓绝,一向备受石敬瑭栽培,若以武功而论便一向也比丁小七等三位师兄为高,可是他便始终低估了赵匡济经洗炼后的烈阳真劲竟能如此急劲,如此炽热,自己与其相比之下绝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层次,铁幻白在短时间内先后发出两重碧月三重楼阴劲,竟被对方首度冲来的烈阳气劲化解净尽,余劲还把自己体内的真气打乱,在一瞬之间无力运聚内力,赵匡济乘此空隙,第二重烈阳内劲已急涌而至,铁幻白出云浓包,于自己新力未生,而赵匡济内劲还未涌到时的一刹那,抽掌撤身闪避,赵匡济亦不禁暗赞对方武功高明及反应之快,怪不得能令顾落阳垂青留手,经铁幻白这么一阻,石敬瑭已闪身站在张出尘的身前,他暗示铁幻白出心拦阻赵匡济,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深信铁幻白的武功绝对能接赵匡济一招而不伤,而石守信及杨光义两人无论武功及与赵匡济的默契,均无法与自己及铁幻白相比,亦因为这一精确的计算及准绳的实行,便为张出尘带来了一次绝对致命的危机。   张出尘的身体经过多日来的全速赶路,本已疲惫不堪,刚才出手拦阻丁小七三人全仗一夥侠义之心及坚持的精神,若不是侥幸郑无恨中毒身亡,即使有顾落阳的内劲护体也好,由于张出尘本身不能运用,他亦会在受创于郑无恨那一爪之下,现在石敬瑭如天魔一般君临在身前,自己便连那一股压力也差不多挡不住,无奈下唯有强举右拳,向石敬瑭打去,他也不期望可照样地把石敬瑭毒死,只希望能把他暂时迫退。   可是现在出手的不是已受伤的丁小七等人,奇迹也不会持续的发生,只见石敬瑭冷哼一声,出手如风,一指已避开张出尘的拳头,点在他的手臂之上,“啪!”的一声过处,张出尘的臂已被弹开,石守信及杨光义两人急忙冲过来欲救张出尘,可是已慢了一步,鞭长莫及,石敬瑭冷冷的道:“小子,去吧!”手掌已无声无息的印在张出尘的胸膛之上,从刚才张出尘与丁小七等人交手之时,石敬瑭已留意到他的内劲颇为古怪,虽似已尽全力,却还有余力将展未展之感,当下也不留手,九成内劲从掌中激吐而出,碧月三重楼寒劲从张出尘的膻中穴处贯入其体,张出尘哼也没哼,不伦蓬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可是其体内竟自行产生出一股极为强大的内劲向石敬瑭反震过去,石敬瑭大吃一惊,两人就在这一内劲互拼下各自震开,只见张出尘如烂泥般在地上滚了数圈,伏在地上不知生死,石敬瑭则被震退十数步方始站定。   刚一站定,石敬瑭只感脑后热风急起,知道赵匡济在迫退铁幻白后已即时赶到,刚才竟被一个小孩震退,对他来说便实是奇耻大辱,盛怒之下大喝:“我便和你手底下见真章!”鼓足碧月三重楼寒劲回身一掌发送,可是经张出尘内劲一震,这一击只及平时的八成功力,赵匡济见对手是石敬瑭,亦不再作任何保留,内息一转,把于这些护送村民的日子里再三锻炼的烈阳新劲使了出来,如一条发怒的火龙般从掌中吐出,于一刹那间竟完全压下了这万毒宗第一高手的寒劲,“砰!”的一声把其震个血气翻涌的飞退,石敬瑭甫一站定,双掌一错护着前胸,怒喝:“你不是赵弘殷!”他曾亲自见过赵弘殷,跟现在真劲相交时的感觉截然不同,终于识破了赵匡济并非赵弘殷。   赵匡济在震开石敬瑭后亦不敢久留,冲过去一把抱起了张出尘,大喝一声:“走!”,跟着往绝尘及追影直奔过去,石守信与杨光义两人急忙跟在其后,原本石敬瑭等人到来,四人跟本已腾不了空来借助骏马逃走,如今张出尘生死未卜,即使赵匡济多想除去石敬瑭也好,也唯有衬此良机翻身上马,藉爱驱的神速绝尘而去,铁幻白望了望石敬瑭,只见他微一扬手示意暂时别追,口角慢慢渗出了一道血丝,已受了轻微的内伤,当下也顾不得仪表风范,就地便盘膝坐了下来运功疗伤,其魔功功力深厚,略一调息下稍为好转,不到半盏茶时份已站起身来,抹去了口角的血迹,眼神中精光暴射,已压下了伤势,回复了本来的状态,但经这么一阻,赵匡济等人已然走远,他出道多年亦未曾吃过像今天一样的大亏,死了一个徒儿,自己亦受内伤,便只能击毙对方一个小孩子,心中实在暴怒如狂,再也按奈不住的大喝:“我们追!” 第十章 心坚   赵匡济等四人夹着追影绝尘以极速离开石敬瑭等人所在之地,石守信及杨光义两人合乘绝尘,赵匡济则抱着生死未知的张出尘坐在追影之上,赵匡济只感到怀内的张出尘的身体冰冷无比,这是中了万毒宗暗月堂的碧月三重楼魔劲所至,赵匡济当日便在替杨光义的亲弟杨协成疗伤时感受过,此魔功至阴至寒,练至深处更是变化多端,既能像碎心叟裘一郎般在体内以寒劲把身体变得如寒冰般坚硬的铁甲功,亦能像如今的石敬瑭般,把寒劲全贯进人体之内,使受创者全身血液硬化无救,当日赵匡济所化去的只是功力火喉未足的丁小七之寒劲,如今由其师父亲自出手,若不是张出尘体内落阳孤雁的内劲自行护住全身各穴,相信已被轰至经脉寸断,气绝身亡,赵匡济眼见已离开石敬瑭师徒甚远,于是把一道烈阳真气,缓缓的导入张出尘体内,欲为他化去那蚀骨缠身的寒劲。   就在真气贯体的一刹那,一股内劲从张出尘体内涌出,向赵匡济的掌心处正冲过去,赵匡济猝不及防,而那一股劲力又极为强大无匹,“砰”的一声竟被震离马背,只见他在空中一翻,已稳下身形落在地上,追影及绝尘眼看主人堕马,忙停下步来。   石信守及杨光义连忙下马上前了解情况,赵匡济不语,即时上前察看张出尘的情况,他解开张出尘前胸的衣服,把右掌按在其肌肤之上,以独有的感应能力,感受他体内经脉的状况,他的右掌甫一接触到张出尘的身体,已感到其身体已没有像刚才般冰冷,碧月三重楼寒劲活像已消失得无影无纵一般,可是经脉之内真气充盈之极,竟如活龙般在身体之内肆意游走,就在此时,张出尘的身体竟有少许肿胀了起来,身上的衣服“勒嗦”作向,即使在昏迷之间,亦能见到其痛苦得面容扭曲,赵匡济脸色微变,猛地想起了一事,失声叫道:“不好了!”   石守信忙问:“怎么了?”赵匡济面有难色,说道:“顾……古前辈曾把盖世功力贯进出尘体内各穴之中,再以内力封锁,把真力固于全身各穴之内,既能有护体作用,亦能在出尘将来功力有成之时,以相对的内力破开力锁,便能得到那强大力量,可是现在出尘被石贼重创,力锁竟被打破,那一股非现在的出尘所能驾御的强大内力破穴而出,在经脉内狂冲狂钻,我刚才便是被这一股内力震开,现在虽把石贼的寒毒阴劲吞纳净尽,再也不用担心寒毒侵体,但出尘即将要面对的,却是经脉被那强大的真气撕破身体而亡的命运……”   石守信及杨光义对望一眼,均感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本来只是一介农民,早年山贼横行,经常到隐龙村劫财掠粮,到后期无财可榨,竟要村姑随其上山当抵押之用,当时凑巧有一高人路过,看不过眼下出手,救人,破寨,把山贼们连根拔起,之后更在村内逗留了一段日子,教晓村民武功,以作自保之用,假以时日,石守信等人均由外而内练得了一身不俗的武艺,但相比于丁小七等人尚且不如,又如何能明白赵匡济口中所谈及的高深武功,唯一知道的便是张出尘的情况现在危急万分,半点也拖延不得。   相比于对情况一无所知的石杨二人,赵匡济便更是心焦如焚,心中清楚明白到张出尘现在的情况比起练功时走火入魔更为严重,动辄已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能捱至现在只因张出尘从小跟着顾落阳修练内功及被他输入真气,体内经脉被常人来得壮阔所致,可是自己既不知该如何解救,加上已感到追兵将至,他除了对与武学相关之事之外,脑筋一向不甚灵光,现在更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间赵匡济脑内电光一闪,全身一震,石守信忙问:“赵兄弟想到了解救之法了吗?”却见赵匡济的神情已由满面焦虑,变成为坚定不移,像是心中已有了决定一般,他抚了抚张出尘的面额,面露温柔之色,脑海中却浮起了父亲,母亲及弟弟的样子,说道:“能否请石大哥与杨大哥把追影绝尘拉到一旁,我现在便为出尘疗伤续命。”石守信大喜,忙与杨光义拉着追影绝尘退开廿尺之外的树旁。   只见赵匡济已把张出尘放在地上倘着,右掌放了在他的胸膛之上,催动烈阳真气,贯进他的体内,这一次他有了提防,再不是缓缓的输进,而是强行贯入,以压下他体内真气的反扑,张出尘的体内骤然多了赵匡济的真气,倏然间已变得比先前更为肿胀,赵匡济大吃一惊,但现在已是骑虎难下,猛然再提升更高功力,一举意欲全面控制张出尘体内的真气,但那股霸道的真气经顾落阳多年传送,虽然每次的份量都不是很多,但长久积存下来,已有着顾落阳的六七成功力之高,岂能容许说锁便锁,若不是顾落阳自知天年将尽,亦不会用此风险极高的下下之策,既可在自己身故后保护出尘,亦能使自己一身勤修苦练的功力不致白费。   又过了约半炷香的时份,在石杨二人看来赵匡济及张出尘均是呆呆的动也不动,但事实上他们体内的真气正相互交缠,赵匡济正全力的要把顾落阳的真气锁回张出尘的各穴之内,可是那一股真气便连赵匡济所贯入的部份烈阳真气亦吸纳强化,眼见已到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情况,赵匡济已没法再作任何顾忌保留,冒着令到张出尘受到重创的危险,强行把烈阳新劲在一刹那间全部释放出来,只见他的头上冒出温白水气,即使石杨二人也知道行功已到了最要紧的关头,只听得“波!”的一声,赵匡济的手掌已离开了张出尘的胸口,却见他大汗淋漓,微笑道:“已成了!”   石杨二人大喜,只见张出尘的身体已回复原来的模样,且缓缓的睁开眼来,低声道:“赵大哥!”眼看张出尘是救活了,赵匡济便很是欢喜,可是就在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他们的背后说道:“嘿,驱走我的碧月三重楼寒劲很是费力吧?你这小子究竟是谁,功力倒也不浅!”却是石敬瑭师徒四人已乘着赵匡济替张出尘疗伤之时赶到。   赵匡济低声向石杨二人说道:“一有机会便带出尘离开这里,你们可用追影绝尘。他们由我来应付。”经刚才一事后,二人已对赵匡济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亦不信他有能力可同时对付四个敌人,正自犹豫之际,赵匡济已站起身来,一手扯下包着面容的黑布,露出了气震霆昂的长相,朗声说道:“赵家长子赵匡济,见过石前辈。”   只见石敬瑭微一点头,三个徒儿却忽然出手,冲向石守信及抱着张出尘的杨光义,事先毫无徵兆,便像之前铁幻白忽然出手一样,相信万毒宗中人便有其独特的沟通之法,此法能在双方对峙之时每每取后先机,有些与万毒宗作对的帮会,可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被诛灭,亦与此法不无关系,赵匡济欲要出声示警,其势已是有所不及,丁小七与容无欢两人一起向石守信出招,即使两人已然受伤,一时间石守信还是得忙于招架。   三人中最强的铁幻白却向杨光义攻去,只见杨光义双手抱着张出尘,只能慌张地踢出一腿,希望可迫开铁幻白,但杨光义即使双手齐使,便两个也打不胜不了铁幻白,更何况是现时的情况?铁幻白身形一闪,已到了杨光义的右侧空位之处,此时若要伤他,已是易如反掌,可是铁幻白一指便点在他肩头的“肩贞穴”上,杨光义手上一轻,张出尘已被铁幻白夺了过去,飘然后倒站在石敬瑭的身旁,丁容二人见目的已达,亦撤手后退。   眼见己方已占尽上风,石敬瑭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望着赵匡济缓缓的道:“这臭小子亦是你的兄弟吗?赵弘殷可谓甚有儿福。”赵匡济心想事已至此,希望可借着顾落阳的威名以保张出尘之命,答道:“他是古不伦前辈的义子。”石敬瑭冷冷的道:“这臭小子胆子大得很,既跟我作对,又使计用毒杀掉我的徒儿……”向铁幻白道:“给我毙了他!”   赵匡济等人大急,却见铁幻白的面色十分犹豫,石敬瑭绉眉道:“怎么了?”铁幻白忽现刚毅之色,正色道:“徒儿大胆求师父一事,徒儿尚久古不伦一个人情,可否放过他的义子?”石敬瑭冷冷的道:“从刚才起,你一直出手都没有伤人,明明可以重创那姓杨的,你却只是点了他的穴道,原来是受了那姓古的影响?”   丁小七及容无欢两人不禁面上变色,石敬瑭一向残忍好杀,小有不如意事即杀人泄愤,现在这般说话已是极为恼怒的表现,若不是铁幻白乃自己最疼爱的徒弟,便已经出手除之,饶是如此,其愤怒已是一触即发,两人与铁幻白的关系并不甚好,并不是在为他担心,相反地却是怕石敬瑭的怒火误烧到自已的头上来。   铁幻白的眼神却十分坚定,说道:“徒儿对石师的恩惠从没有忘,只是古不伦便替我解去了心中某些疑惑,与其浪费气力去杀一些手无寸铁的人,不如用多些时间去勤练武功,去挑战一些比自己强的人,岂不更有意思?徒儿非是想违抗石师的命令,但请石师尊重徒儿这一次的决定!”   石敬瑭闻言大怒,想不到徒儿竟被顾落阳影响得如此之深,只听他一字一字重重地道:“毙了他!”   眼见石敬瑭主意已决,铁幻白忽然抱着张出尘向着离开道路的树林那边急奔而去,他熟知石敬瑭的性格,既已下了严令,今天便非杀张出尘不可,要保其命便唯有带张出尘离开石敬瑭,有多远走多远,连自己最疼的徒儿亦背叛自己,石敬瑭的怒气已到了顶点,今天便非以杀人来发泄不可,缓缓地向丁小七及容无欢道:“你们给我把师弟追回来!”二人如获大赦,急忙向铁幻白的方向追了过去。   赵匡济亦对石守信道:“烦请石大哥及杨大哥用追影、绝尘追着铁幻白,伺机救回出尘。”情势危急,二人也不打话,翻身上马便去,石敬瑭眼看二人离去,也不阻止,只是冷冷的看着,忽然道:“你还剩下多少成状态?”   赵匡济概然答道:“七成左右吧!”   石敬瑭笑道:“你使开他们两人,便是明知斗我不过,不想让他们枉自送死罢了?你年纪轻轻,功力已赶及父亲,且比起他犹有过之,再过数年,石某还如何能是你的对手,只是今天你便注定命丧于石某的掌底之下,绝无侥幸!”   赵匡济亦笑了,他的年纪还轻,绝对不会甘心自已的生命就此终结,但自已的命运,便在决定消耗功力替张出尘续命之时,已由自己亲手的决定了,先前与石敬瑭货真价实的硬拼一招,赵匡济已知道大家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间,而自己的内功又恰好是其克星,只要自己能狠下心肠不替出尘续命,进既可与石敬瑭拼个明白,退亦可以追影绝尘带着石杨二人抽身离去,任由张出尘爆体而亡。   但偏生自己不知是名字改错了,还是自我行侠仗义的满足感作崇,他便没有选择放弃出尘生命的做法,相反地把自己推进了差不多必死的胡同之内,但现在再多想亦已无济于是,在一瞬间精神一震,把自己的精神状态迫入最集中的境界,身边的一切在这刻都能清楚地感到,即使细如一片从树上掉下来的叶子,他也能感到其高度,及跌落在地上的位置,这是他本身与生俱来独的精神力感应,跟着腰上一挺,双腿一分,摆出了名震天下的赵家长拳架式,向石敬瑭微笑道:“石前辈请。”   本已稳操胜券的石敬瑭,满以为赵匡济会任由自己屠杀,但现在眼见对方气如渊岳,拳法架式中势度严谨,一股热气急流不温不火,但劲力将展未展,似有余力而未有尽露,显得功力已到了刚柔并济,龙虎交会的地步,所给着自己的压力便比当日的赵弘殷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得收起了轻敌之心,狂傲之态,缓缓的祭起了其本门神功“碧月三重楼”,他虽然性格暴燥易怒,但本身亦是一代宗师,认真起来的他顿把状态不足的赵匡济之气势反压过去,一时间寒风大作,冷冷的道:“开始吧!”   赵匡济点一点头,再不客套,向着石敬瑭疾冲过去,欲在生命终结之前,燃点每一点能量,期望可造出意想不到的奇迹。 第十一章 前事   铁幻白虽是身为石敬瑭的第四徒儿,但其天资卓绝,向为石敬瑭重点培育及重用的人才,他只是入门三年,武功便已超越了已跟随石敬瑭多年的大师兄丁小七,而丁小七,容无欢及郑无恨等三人都是心胸狭隘之辈,更是狐群狗党地聚合起来,因此铁幻白跟他的三位师兄一向都是面和心不和,三人碍于石敬瑭的面上都是不敢对他怎样,心底对其却是狠之切骨,这些石敬瑭都是知道的,可是除了因为铁幻白的资质外,这样的安排却还是为了要激发自以为武功甚高的丁小七等三人勤于习武,以免落后于人前,但这又不代表石敬瑭爱才心切,万毒宗中人行事大多都以自身利益为依归,此时正值其起事是际,这样做其实亦只是希望自己的徒儿本事大些,使唤起来能更为方便。   铁幻白练功甚勤,尚武之心极盛,向来都认为万毒宗中很多残杀弱小的行为都是多余费力,大多数的任务都交由三位师兄负责,丁小七等人既感到有能立功的机会,本身又极享受于干各样龌龊的勾当,因此都很乐意接受那些伤天害理的任务,但隐龙村那次乃石敬瑭下命要铁幻白亲自执行的工作,他既于铁幻白有救命之恩,授武之时更全无藏私的倾囊相授,铁幻白无奈下唯有随着暗杀部队出发,不意竟遇上了顾落阳这盖世高手,更亲身地感受到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道理,对万毒宗中的种种更感无味,就在此时石师竟要杀死顾落阳的义子,情急之下只能冒着背叛师门之名,及赌上自己性命的危险,带着张出尘慌忙逃生。   只听得怀内的张出尘用微弱的声音道:“快……放下……我。”铁幻白虽在疾奔之中,还能以极平静的声音答道:“那姓赵的已为你驱除了体内寒气,你自己快点运功固本培元吧!”他便和石敬瑭一样,误会了赵匡济大耗真元,是为了驱除张出尘体内的碧月三重楼寒劲,却不知道若要解去寒劲那会这么费劲?赵匡济之前所做的,便等于在与石敬瑭决战之前,先与只有六成功力的顾落阳大拼一场。可是便不用铁幻白开口,张出尘早已试着运功调息,可是只感到体内一片空荡荡的,练了接近两年的内力竟像消失得无影无纵似的,略为往丹田处运气欲提取内力,竟变得血气翻涌,烦闷欲呕,全身各穴如被刀割一般的极为痛苦,但若完全不运内劲,状况又能立时得到抒解,但此时他便没有去细想原因,只道这是刚受重创后的正常现象,心中便实在十分担心赵匡济的情况,他醒来后虽只望过赵匡济一眼,却很清楚地知道赵匡济为救自己已耗上了大部份真力,但现在自己全身无力,唯有说道:“带我……回去赵大哥的身边。”   铁幻白便清楚的听到他的说话,不禁暗赞这小子年纪虽少,骨头却很硬,还甚有义气,明知赵匡济那边凶多吉少,还说着要回去,转念一想他既是古不伦的义子,怪不得如此光明重义,心里虽是这么想,但脚下却丝毫没有慢下来,冷冷的说道:“若我没有猜错,那姓赵的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毙于石师的掌底,你要回去替他收尸吗?石师为人绝情绝义,我可没有这空闲回去受死。”   张出尘虽然心中大急,但实在已没有任何气力去挣脱铁幻白,跟着一口气转不过来,竟晕了过去,铁幻白一探其鼻息,已知道只是情急之下的气厥,不消一刻便会苏醒过来,他心知赵匡济那边已捱不了多久,惟恐石敬瑭追来,更是加紧脚步的飞奔,可是跑了不久,前路竟传来了数声惨叫之声,铁幻白脚上一收,已隐没在一夥大树之后,只见原来是刚才四处逃散的村民当中,有的竟被暗月堂的门徒赶上了,数个汉子已被那些门徒乱刀砍死,倒在血泊之中,在场便只剩下一个妇人及两个小女孩。   那些门徒其中一人狞笑道:“嘿,婆娘倒还标致得很,兄弟们,不若我们便在此玩个乐子如何?”众人齐声叫好,另一人竟一把抓着其中一个小女孩,淫笑道:“那娘儿你们慢慢享用,我便只要这个小的如何?”先前那人大笑道:“朱老六你就是喜欢那调调儿,便由得你吧!”那妇人本已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但眼见小女孩被那门徒捉着,竟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及加量,向朱老六扑了过去,他徒猝不及防竟被那妇人一把抱着,其他人都纷纷大笑起来,他大怒之下,向着那妇人的腹腔连轰数拳,但那妇人死命的抱着他,即使被轰至口吐鲜血,却还是不肯放手,那两个小女孩却哭着的大叫:“妈妈!妈妈!”朱老六盛怒之下,猛然抽出了腰间配刀,众人还来不及说话,那妇人已被他卸去双手,鲜血狂喷,跟着一腿把她踢开,然后顺势一刀,竟就此砍下了她的头颅。   两个小女孩亲眼目睹母亲在自己面前惨死,都吓得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只见朱老六身上溅满了那妇人喷出来的鲜血,还洋洋自得的收起了刀,转过头来一把拉起刚才那女孩,厉声喝道:“你的那臭他妈的竟要老子出丑!我便要你死也不能眼闭!看着我怎样把你的女儿弄至死去活来吧!”   万毒宗中人的行事方式,铁幻白亦不是今天才亲眼得见,相比于对敌人满门灭绝,或施以甚为残忍的酷刑,今次如朱老六这么一刀夺去一条命已算是皮毛之极,但不知道为了甚么自己对眼前之事觉得十分不顺眼,可是自己既急于赶路,那些人又全是自己师门的门徒,不欲再看下转身便欲离去,忽然间一道微弱的声音向起:“救救她们吧!”   铁幻白全身一震,那声音便道出了他心中的疑惑,自己本欲出手相救,但相反地却不断地给予自己各样不同的藉口,其实事实上,望着朱老六等人,铁幻白便活像看见了以前的自己一般,虽然自己不喜滥杀,但身在万毒宗,双手又岂能丝毫不沾血腥?急欲就手离开的主要原因,却还是因为自己只想逃避,不想面对自己的过去,就在此时,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向起,却是朱老六已撕破了那女孩的一片衣袖。   只见朱老六满脸淫笑,道:“小妮子的肌肤倒也雪白!单是一条手臂已令老子兴奋不已!”但那女孩惊吓过度,即使大难当前,还是呆呆的没有反应,另一个女孩却抓着朱老六的手,叫道:“妹子快走!快走呀!”朱老六先受那妇人的缠扰,弄至满身血污,现在又被那女孩抓着不放,杀念已到了顶点,运力提起了那被女孩抓着的手臂,把那女孩高高的举起,跟着狞笑道:“你去死吧!”说罢鼓足劲力把那女孩的头“轰”的一声重重的撞在地上,不伦蓬血花从女孩的七孔喷出,眼看是不活的了。   朱老六哈哈大笑,正欲抽回手臂,但那濒死的女孩竟还是牢牢的抓着他的手臂不放,以微弱而散涣的声音道:“妹子……快走!”其他的门徒眼见朱老六接二连三的被那些不懂武功的妇孺为难,均感好笑,而朱老六亦感的同门的嘲讽,再不打话,一腿便往那女孩的腹部踢去,“轰”的一声过后,又是不伦口鲜血吐出,已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但朱老六怒气未消,以另一个拳头不停的轰打着那女孩,不停飞溅出来的鲜血直把他染得像地狱来的恶魔一样,但那些门徒竟能全无人性的无动于衷地在笑着观看,那女孩在被不停的轰打后,全身骨骼筋脉已是粉碎寸断,双手终于无力的滑了下来,整个人倒在地上,但朱老六见其还有少许气息,竟再从腰间抽出了配刀,一刀便砍在那女孩的身上,直似要把她整个人一分为二的破开,原本好好的一个鲜崩活跳的女孩就此香消玉殒,朱老六再也不理她,转身便向那亲眼看着母亲及姐姐惨死的女孩走了过去,一只禄山之爪而急不及待地伸出意欲蹂躏那可怜的女孩。   却听得“啪”的一声,朱老六的手臂已被一人抓着,那人随手一扭,“格”的一声已把他的手臂齐肘而断,朱老六高声惨呼,倒在地上,但他的为人十分凶狠勇悍,虽受重伤,却还一把从地上被他打死那女孩身上抽回配刀,便往那人的腿上削去,那人的腿快如闪电地一缩一伸,先把那刀踏在脚下,跟着踢出一腿,腿尖中正朱老六的喉头,“喀勒”一声怪向过后,朱老六的咽喉已碎,由于空气不能再经由已碎的喉头进入,朱老六便不能呼吸,在地上不住的打滚挣扎,发出低沉的痛苦鸣叫,显得十分的鬼异,众门徒大惊,急忙拔出配刀,望真却原来那人是左手抱左一个男孩的铁幻白,他冷冷的看着朱老六,过不了一回儿,只见朱老六双脚一挺,跟着全身一软,倒在地上后便再也不动了。   这一出手虽然只是随心而发,但当中所代表的意义对铁幻白来说却极为深远,他到刚才便还在犹疑着应否出手,显示他尚未对自己的心意有清晰明白了解,那怀中的声音把他从迷雾中带了出来,而那女孩的惨死却唤醒了他心内的仁义及正直,毅然放下过去的包伏,而勇于去面对及承认自己过往的种种,心中便实在十分感激怀中的张出尘在那要紧的关头提醒自己,那些门徒心下惴惴,均在推测他的心思,过了半晌,其中一人上前陪笑道:“原来心爷也喜欢此调调儿,朱老六便该死。”那门徒便完全的会错了意,只把他气得面色铁青,但回心一想,自己从前竟能与此等败类同属一门,真的不可思议,轻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立誓,从此离开万毒宗,以后天空海阔地去追求武学至境,再也不受任何束缚,眼前最要紧的便是把张出尘交回那高手古不伦,那门徒眼见他由难看之极的面色,忽然双眼转为精光暴闪,实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说错了话,开罪了这个动辄便下杀手的未来掌门。   铁幻白右手一摆,沉声道:“你们去吧!”跟着右手抱起了那女孩,昂开阔步便欲离去,忽听得一道阴侧侧的声音说道:“四师弟,想走没这么易吧?”铁幻白停下步来,却没有转身,仍旧背着那声音说道:“你们二人重伤在身,便一起上也不会是我的对手,念在大家总算有一场师兄弟的缘份,今日就此别过,从此永不相见罢了。   只见丁小七亦从大树后走了出来,拦住了铁幻白的去路,与刚说话我容无欢一前一后的把铁如退的进退两路全皆封死,适才铁幻白的内心自我交战,竟尔察觉不到两人已然走近,两人素来都十分忌惮这师弟的武功,正欲忽施偷袭之时,铁幻白却刚得到了心灵上的领悟,冲了出去替那小女孩解去危机,手刃了朱老六,令二人白白的错失良机,眼见铁幻白便欲离去,无奈之下唯有硬着头皮出来阻止,但却还未想到能令他留下的方法,先前石师已是雷霆大怒,若今次自己无功而还,恐怕真的会死得甚惨,故此即使明知不敌铁幻白,拼着全部门徒一涌而上,也要把他拖得一时三刻。   容无欢向门徒略一摆手,其中一人已即使从怀中取出一短筒,高举向天,跟着把筒尾绳一拉,一道白烟猛地从筒中射出,急飞向天,而烟雾在空中停留不散,即使在很远的地方亦能看得清清梦楚,铁幻白面色微变,他当然知道这是暗月堂门人用以相互通知地点位置的“宇狼烟”,先前只道门徒中人还未知自己已背叛一事,现在丁容二人已到,更发烟为讯,倘若石敬瑭已杀赵匡济,见到远处的白烟很快便会赶到。   张出尘眼看情况极为不利,铁幻白双手均没有空着,即使他武功再高,若要这样子打倒丁小七及容无欢离开,终究没有可能,于是低声向铁幻白道:“把我背在你的背上,我还可照顾自己。”铁幻白心想亦唯有如此,把张出尘放到背上,任他自行伏着,把右手上的小女孩放往左臂抱着,如此便空出了一只右臂出来对敌,眼下情势危急,铁幻白亦不再犹豫,举步往丁小七疾冲过去,喝道:“滚开!”   丁小七本为石敬瑭最初收入门下的大弟子,其资质不差,武功也一向在容无欢及郑无恨两位师弟之上,而出道数年未逢敌手,故变得高傲自大起来,练武也不及之前的勤奋,石敬瑭眼见这大弟子在性格及实力上绝非继承自己衣的好材料,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在一武林名宿的寿宴之上,竟见到了当时年纪尚幼的铁幻白,石敬瑭一见已知其天赋其才,若好好调教一番,绝对是自己最好的继任人,可是由于铁幻白的父亲“无双铁手”铁宗云并不知道石敬瑭的底细,因此婉拒了石敬瑭欲收自己的儿子为徒的意思,石敬瑭大怒之下,竟派人往其城镇所在的河川中下毒,再准确计算毒发的时间,使人到其家灭其满门,而自己在最后关头才出手相救,诛杀数名门徒后救走铁幻白,因此铁幻白便一向十分尊敬他的师父,即使于此生死存亡的关头,加上铁幻白本身一向与丁小七不和,亦不欲就此击杀石师多年培育的大师兄,一击碧月三重楼寒冰掌便只使上了六成功力,期望已受伤的丁小七知难而退。   铁幻白满以为丁小七会退开闪避,可是他却不进反退的向正在疾冲过来的铁幻白反撞过去,铁幻白一惊,但已打出的掌势便收无可无,结结实实的轰了在丁小七的胸膛之上,“喀”的一声清向过后,丁小七的数根肋骨已断,铁幻白只见眼前红影一闪,不伦蓬血花从丁小七口中对着他的脸狂喷而出,铁幻白想不到他竟有此一着,双眼竟沾满了丁小七的血,变得一片模糊起来,他心中暗叫不妙,猛觉后脑劲风急至,知道是容无欢已到,听风辨声之下旋身急挡,刚好挡着了容无欢往自己后脑的一爪,可是他始终亏在双眼暂不见物,竟见不到容无欢手指上已套上了精钢所制的利刃指套,更看不到指套之上锋刃之处蓝光泛闪,明显地涂上了可怕的剧毒,只感到臂上一痛,容无欢的手指已深深插入了他的右臂之上,他大怒之下,急忙右腿疾挥,已是鼓足十成功力的急踢过去,但容无欢目的已达,加之与丁小七早有默契,大致想到铁幻白有可能性的反击,阴侧侧的一笑下,已往后飘然退开,避开了铁幻白的反扑。   想不到甫一交手,满以为胜券在握的铁幻白竟吃了大亏,若先前不作留手,十成功力的一掌绝对可以把丁小七立毙当场,但他这样的反应,亦是在丁小七及容无欢计算之内,丁小七虽然武功未到顶峰,但既然曾经为石敬瑭看得起而收为弟子之人,当还能有一技之长,对付铁幻白的方法,他其实筹备已久,在他的计算下,若郑无恨还在生,刚才最后在铁幻白出腿踢向容无欢之时,已能再施一招重创铁幻白,但饶是如此,丁小七的计谋还是能得到了极大的成功,容无欢钢爪上的毒,他研制己久,便连石敬瑭亦不知他们有此专门用来杀铁幻白的一着。只见铁幻白的右臂受伤处血流不止,不住泊泊的流出黑血,可是他本身并无所感,反觉右臂一片酸酸麻麻的很是舒服,知道已中了极其霸道的剧毒,毒性竟在一瞬间已麻痹了他臂上的感觉,心想已是不能再等,猛一提气把毒力压在右臂,便向最弱处的丁小七冲了过去,可是忽然间双膝一软,感到已有少许毒素流入了体内,影响内息的运作,惊觉在这么短时间内竟被毒力影响至只剩下四五成左右的状态。   容无欢眼见铁幻白软倒,大喜之下急忙疾冲上前意欲抢功,丁小七见状急喝:“不!”皆因他深知剧毒的特性,只要紧守门户,拖着铁幻白一盏茶时份左右,便可手到拿来,但容无欢于此铁幻白还有反扑能力之时进攻,却是大大的不智,铁幻白眼内的血迹已减,把容无欢攻来的一爪看得清清梦楚,反手一勾,已扣住了他的手腕,截停了他的一爪,跟着右掌顺势一推,精妙的一招已往容无欢的面上击去。   眼见铁幻白即使中了剧毒,攻势仍然厉之极,容无欢急忙提臂护着头颅,可是铁幻白的掌到了中途已徐徐的软了下来,于中毒后再运气强攻,铁幻白顿感体力开始有所不支,容无欢狞笑道:“师弟!你认命吧!”钢套指爪往铁幻白头颅直插过去。   就在将要击中之时,伏在铁幻白背上的张出尘忽然向容无欢的臂一拳打去,但软软的一拳容无欢却全不放在眼内,夺命一爪毫不停留的直插过去,却听得丁小七忽然厉声喝道:“二弟!”容无欢脑中电光一闪,慌忙向后急跃,堪堪的避过了张出尘那软弱无力的一拳,原来两人同时记起了郑无恨的死状,张出尘那毒拳的阴影,已深深的烙在他们二人身上,本已大功在手的容无欢被张小半从中作梗,不禁怒从心起,大喝一声:“今天便先毙了你这可恶的小鬼!”手起掌落便要一击轰爆他的头颅。   张出尘自知无幸,双目一闭,脑海中闪电飞过短短一生的种种景像,义父顾落阳对自己关怀备至,即使自身已是将死之身,还是无微不至地照料着自己,更大损真元的为自己输功防身,现在不知他情况如何,却是甚为担心他的景况;对母亲的印像甚是模糊,但亦能感到她生前甚为爱护自己;对于自己的父亲,人称“开山动地,破天魔拳”的张无争却全无印像,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义父告知,加上在自己的想像,父亲便是一个伟大之极的武林高手,与义父一样出身于无念禅宗,授教于同一师父无非禅师,但对于他的下落,义父却一向绝口不提,但是甚么亦显得不再重要,反正自己已要死了……   忽听得一把冷冷的声音说道:“谁敢伤我孩儿?”张出尘一惊,睁开眼来,只见一人牢牢的抓着容无欢的手臂,却原来是张出尘数日前遇到的疯汉,此刻竟神威凛凛的挡了在他的身前,替他接下了容无欢那一掌,丁小七眼见来人如此气势,竟能随意截停容无欢的一掌,不敢造次,上前抱拳有礼地道:“敢门前辈高姓大名?”疯汉傲然道:“凭你也配问我的名号?”丁小七大怒,但已方无任何一人可与此人匹敌,知道今天已讨不了好去,但还寄望容无欢的钢套指爪可再建奇功,暗中打了一记暗号给他,跟着用说话拖延及分散疯汉的注意力,陪笑道:“前辈说的是,都是晚辈的错,晚辈实不知这位小兄弟乃是前辈的公子,还请恕罪则个。”疯汉看似甚怕麻烦,摆手道:“你们快滚吧!”说了一回儿,容无欢却还未出手,丁小七正感奇怪,往容无欢一望,不禁心胆俱裂,只见容无欢满脸黑气,动也不动的已经没有呼吸,死状甚为可怖,想不到那疯汉随意一爪,竟已把容无欢毒死。   疯汉眼见他迟迟的还未动身,淡淡的道:“把他也带走吧!”说罢把手上的容无欢随手一挥,但力道之大,竟使得容无欢如炮弹般向丁小七轰去,丁小七大骇,但在势已闪避不了,明知他身上含有剧毒,唯有硬着头皮的提腿欲踢开容无欢的尸身,可是他情急之下便忘记了自己肋骨折断,身受重伤,一条右腿提起一半已无力再上,最后只好提起左掌勉强撑着已飞来容无欢,只听得“格”的一声,丁小七的臂骨已断,但见他被撞飞后顺势腿开,飘然的落在一个门徒之旁,虽然只是接触了一次,但丁小七便实在十分之明白那疯汉的剧毒有多霸道,在着地那一刹那手掌上已全无知觉,一看之下更是震骇欲绝,只见一只手掌已成深黑之色,一道黑气从手掌急往手肘处涌去,丁小七连忙运功欲压止绝毒,但他本已受伤,内力已没剩下多少,加上那绝毒又岂之简单能够迫开,情势已是无比危急,丁小七无计可施之下,一咬牙关,跟着从身旁的门徒腰间抽出单刀,“察”的一声已把自己的左臂齐肘砍下。   那疯汉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淡淡的道:“还不肯走吗?”丁小七脸色惨白,震声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告退了!”吓得他连众门徒也不理会,只想尽快离开这恐怖的恶魔,从身上撕下了布条勉强包着左臂伤处,跟着转身头也不回的远去,众门徒眼见丁小七已走,都是跟着一起的散去。 第十二章 生死   张出尘已从铁幻白的背上走了下来,先看了看那女孩的情况,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惊吓过度,竟尔晕了过去,跟着再看看铁幻白,只见他的伤口血流不止,且已渐渐陷入昏迷状态,显得中毒已深,命在旦夕之间,容无欢所使的毒看来有针对他们碧月三重楼的特性,即使铁幻白如何运功迫毒,也无甚帮助,此时那疯汉却道:“孩子,我们走吧!”说着一拉张出尘的手,变色道:“你全无内力!你不是我的孩儿!”   张出尘一惊,知道这疯汉就如不知可时会爆炸的火药一样,稍逆其意,随时便要赔上自己连同铁幻白及那小女孩的性命,唯有叹了口气,装得很伤心的说道:“爹,我便是你的孩儿啊!这数天孩儿到处找你,偏偏却遇上了坏人,竟把孩儿伤得内力全失,成了废人,还好得这位大哥仗义相救,孩儿才能苟延残喘至爹你赶来,得保性命呀!”   这番话中实在太多破绽,但用来混糊一个神智不清之人,张出尘便相信已经足够,果听得那疯汉怒吼一声,喝道:“可恶!谁人敢伤我孩儿?算来也不是刚才那小子,量他也没有那种本事,究竟是谁?快告诉爹,待爹把那杀千刀的碎尸万段!”张出尘大喜,心想这回赵匡济有救了,说道:“爹!还有另一位哥哥为了救我,正在与那奸贼作战,身陷险景,能否请爹先替这位大哥解去身上的剧毒,再去解另外那一位哥哥之危?”   那疯汉一听到“毒”字,立时走过去摸了摸铁幻白的右臂,跟着以怪责的口吻说道:“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儿呀?这种下三滥不入流的也算是毒?还要加上“剧”字?”张出尘眼眶一红,委屈地道:“爹你又何时教过孩儿用毒?”疯汉一怔,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像是想到了某些东西一般,手上却抓着了铁幻白臂上的伤处,过了一会儿,放开了手,只见铁幻白本来瘀黑的伤处已变回正常的血肉色,伤口已止血,慢慢的渗出鲜红色的血水,张出尘赞道“爹你真厉害!”   疯汉得意地道:“这一点点毒,还不够我吃个饱!”张出尘眼见铁幻白之毒已解,但却还未转醒,再者还有那小女孩在此,自己断不能就此离去,唯有说道:“爹,能否劳烦你老人家去救一救另外那一位大哥?”疯汉却不理他,径自喜道:“先不要理会那些东西,爹今次来找你,皆因爹已想起了你的名字啦!”张出尘心中大急,却知道对付此人,绝对是欲速则不达,脸上亦装出十分欢喜的表情,答道:“那敢问孩儿叫什么名字?”疯汉收起了笑容,正色的对他说:“孩子,你要牢牢的记着了,这名字爹当日想了很久才想到的,你的名字叫“无双”!”   张出尘一怔,心想此人对自己的儿子的期许实在十分之大,竟冠以无双之名,暗示期望日后自己儿子的武功比自己更高,成为天下第一之人,正欲回答,那疯汉却自言自语的道:“你是我的无双孩儿,但……我究竟是谁呢?”张出尘一惊,心知他就要发作,果见他又抱着了自己的头,弯低了腰蹲在地上,面上神色痛苦扭曲,张出尘欲分散他的思维免得他又再度陷入疯狂状态,便道:“爹,你知道是谁人伤了孩儿的吗?”疯汉听着全身一震,站起身来,怒道:“对了,究竟是谁?有那天大的胆子伤了我的孩儿?”张出尘切齿地道:“那恶贼名叫“石敬瑭”!”   可是那疯汉一听“石敬瑭”之名,脸色一变,大喝:“原来是他!我这便去把他碎尸万段!”观其反应石敬瑭便是一个与他有着极大深仇之人,怒火中烧下竟不再理会张出尘,几个起落已身在数十丈之外,张出尘大叫:“爹!不是那个方向呀!”但他现在全无内力,气弱声虚之下,已难保那疯汉能否听到,却听得背后略有声向,却是铁幻白已转醒过来,他根基扎得极稳,而那疯汉助他除毒的方法却不是“解毒”,而是“化毒”,已把他体内的毒素吸纳净尽,半点不留的化为已用,故老相传毒功练到深处,天下间一切毒物皆能有助功力的增长,但练毒之法一向都偏属高危武功,稍有不慎便会祸延自身,未伤敌而先伤己,故江湖上“用毒”者虽众,但真正“练毒”者却甚少,而能臻至“化毒”境界者,更是万中无一,铁幻白略一调息,顿觉真气已无丝毫窒碍,身体已回复了八成状态,他呼了一口长气,跟着站起身来。   却听得远远一阵马蹄声向了起来,铁幻白一把抱起了那女孩,转身拉着张出尘的手便退在一株大树之后,他便实在不欲再惹麻烦,过了不久马蹄声由远至近,张出尘探头侧望,看见了两匹快马正在飞驰,跟着大喜叫道:“赵千鳞哥哥!”   两匹马上的人正是赵弘殷及赵千鳞父子,两人一听叫声,立时拉停马匹,赵千鳞见是张出尘,急忙跳下马来,张出尘也是一股脑儿的冲上,两人双手互握,赵千鳞见张出尘面色苍白,容颜憔悴,忙问:“我大哥在哪儿?”张出尘举起手来,指着赵匡济所在的方向,急道:“先什么也不要说,快!”赵千鳞与张出尘相处的日子不久,知道他年纪虽小,但江湖经验极富,一向也淡然自若,但是此刻竟面露慌张的神色,可见事情已到了极之严重的地步,于是立时翻身上马,跟着伸出手来,一把拉起了张出尘与自己合剩一骑,可是赵弘殷没有催马便行,反望向张出尘走出来的那一株大树,朗声说道:“那一位朋友不来了吗?”   只听得树后静寂一片,铁幻白既没有回答,亦没有走出来,却见那小女孩已然转醒,缓缓的从树后走了出来,她的至亲全部在不久前惨遭屠杀,到了现在她还没有接受到那个事实,神情依旧呆呆的没有什么表情,张出尘见铁幻白没有出来,轻轻的叹了口气,一跃便跳到了赵弘殷的坐骑后面,赵千鳞会意,一把拉起了那女孩坐在自己的身后。赵弘殷眼见铁幻白始终不肯现身,便对着大树拱了拱手,说道:“兄弟还有要事在身,江山不改,咱们就此别过。”跟着一拉马匹,赵千鳞亦跟在其后,转眼间已绝尘而去。   两匹快马虽在急驰之中,赵千鳞还是忍不住向张出尘问道:“我大哥究竟怎样了?”张出尘心知这数天来所发生了的事情之复杂,决非三言两语之间能够说得清楚,唯有答道:“他正在与人决战,对手乃“石敬瑭”!”甫一说罢,张出尘只感到自己双手抱着其腰的赵弘殷全身一震,跟着身体突然发起热来,他明知自己的儿子还不是石敬瑭的对手,因此一接到了赵千鳞的消息,已即时赶了出来,但赵匡济一行人为了避开“暗月堂”的门徒,一直都尽走迂回小道,虽然一直有把暗号留给赵千鳞,但找到这里来已用上了不少的时间,听说得儿子正在与石敬瑭决战,哪里还能够心神不乱?   现时骑的虽不是追影绝尘两匹绝顶良驱,却也是千中挑万中选的好马,再跑了一回儿,张出尘忽道:“前面就是了!”赵弘殷心焦如焚,把手上的疆绳往张出尘的手上一塞,自己已跃离马匹用更快的速度往前急奔,张出尘及赵千鳞忽听得赵弘殷大叫:“匡济!”   张出尘亦十分之担心赵匡济,急拉疆绳欲把马匹拉停,但他受伤后已双手无力,竟拉之不停,赵千鳞见状急忙从旁运劲一拉,两匹马同时停下,两人急忙下马冲向赵弘殷发声之处,望了一眼不禁心神一松,只见赵匡济还是“原整无缺”地坐在一株大树之下,看见了张赵二人,脸露笑容地说道:“康弟!出尘!快过来!我还正在担心出尘你能否逃脱。”   眼见赵匡济没事,两人都是大喜过望,急奔过去蹲下拉着他的手,却感到他的手冰冷无比,而且软弱无力,加上面容一片苍白,跟原本神采飞扬的他实在有天渊之别,两人大惊,只见一道鲜血从赵匡济的嘴角缓缓流下,但还未到下巴之处已凝结成冰,赵弘殷最先赶到,一望而知赵匡济已身受不能治愈的重伤,生命已如风中残的走到了尽头,全仗其内功底子极厚,所修练的又是至阳至刚的内功,再加上惊人的意志力,才可在这种情况下拖延到他们到来,眼见辛苦培育,爱他比自己更甚的儿子将会撤手而去,赵弘殷再也忍耐不住,虎目之中热泪盈眶,差点会掉了下来。   赵匡济明知大限将至,但还是笑容满面,丝毫不露痛苦之色,若不是在场中人都是武学上的会家子,旁人还会以为他只是太过劳累,快将入睡一般,赵匡济笑道:“上天总算待我不薄,肯留着我的残命至你们到来,爹,你们不用伤心罢了,匡济只是先你们一步离开,反正世上所有人都总要离开,匡济一生所作所为上顶苍天而不惭,下立大地而无愧,今日有此结果,也是命数如此,却不枉了爹为孩儿改的那一个“济”字。”   赵千鳞及张出尘眼见赵匡济已在弥溜之间,更是大悲,均是放声大哭了出来,犹其在张出尘的心中,早当了赵匡济是自己的亲哥哥一样,而赵匡济本来是能够保住性命,就因为要救自己,这位亲如大哥的人,便甘愿放弃自己年华正茂的生命,以换取自己的残存,那一份高义仁爱,更令到张出尘大为感激,赵匡济眼见两人哭得死去活来,微笑道:“干吗哭个不停?待大哥说个笑话给你们听,那自以为是的石敬瑭,竟到尾还小觑你们的大哥,我故意示之以弱,在其轻敌之时,拼着受他十成功力的寒劲贯体,把全身的烈阳劲以一指发送,硬生生的插进其丹田之内,破其修练多年的魔功!咳咳……”说到这里他的气息已有少许窒碍及咳嗽,只听得他续道:“那蠢蛋枉为一方霸主,被破魔功后竟吓得落荒而逃,连我的生死也不敢过来判断,嘿,即使被他逃了,受着此不能痊愈的伤势,除了功力大减外,他的寿命亦不会超过十年,咳咳,只是为了对付一个无名小辈,他这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我总算为中原除不伦害!咳咳……”   只听他咳了数向,竟缓缓的闭上眼来,过了一会,又再睁开双眼,此时他已然无力举起手臂,向张出尘打了一个眼色,张出尘会意,握着了他的手,赵匡济略一感觉,叹道:“都是赵大哥不好,把你累了。我虽然把你体内的真气硬生生的压回穴道丹田之内,但毕竟与你原本的真气性质不同,两种真气在你体内相互冲突,除了把你原本勤修苦练的内力消去,还令到你不能再运气使劲,唉!”语气中便充满了忧虑,张出尘狂嚎:“赵大哥,若不是为了我!若不是我功夫不够!你便不用……”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出话来,赵匡济依然微笑着,勉力提起手抚了抚他的头。   只见赵匡济已是气弱游丝,转头向赵千鳞说道:“鳞弟,大哥要去了,大哥不好,把匡扶社稷,济世为怀的重担全放在你肩上了,记着,从此去到那里,也要高高在上,连大哥那一份都活下去吧!”赵千鳞已悲不成声,说不出话来,双眼已被泪水模糊,即使努力的抹去眼泪,欲把大哥最后一刻的神情望清楚,但转眼间又再被涌出来的泪水所阻,又再拭擦,转眼间双目已被擦得通红。   赵匡济缓缓的说道:“爹,孩儿便没法再待奉你老人家了,爹常教孩儿当取大义,舍取小节,但孩儿便实在没法做到,非不为也,实不能也,还望爹你原谅孩儿的不孝。”说罢缓缓的闭起了双目,轻声吟道:“春雨绵润催幼苗,夏阳普照百生兴,秋风卷叶片落红,冬霜冰结雪连天……”声音越吟越低,终至无声无息,赵千鳞及张出尘只感紧握着的赵匡济的手忽然变得气力全无,知道这个疼爱他们的大哥,终于也带着笑容,安静的离开了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   张出尘及赵千鳞大悲,都放声大哭起来,本已将近流乾的泪又再度从眼眶处汹涌而出,赵弘殷抬头望天,面上不动声色,但虎目通红,心中大叫苍天不仁,既赐给他一个如此高厚仁义的儿子,为何却要他壮志未展,英年早逝,但他听着儿子与张出尘之间的对话,已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心想这既然是儿子自己的选择,却又怨得了谁?就在此时,那一直没有作声的小女孩,忽然跟着张出尘及赵千鳞二人,放声大哭起来,她刚刚才痛失至亲,先前因为受惊吓过度而一直陷于精神呆滞的状态,于一段时间后已稍为回复了感觉,现在又看见赵千鳞等痛失亲人的悲痛欲绝,终激发起自己的感情,明白到自己的亲人已在一瞬间全部离开了自己,悲伤的情感澎湃地狂泻而出,直哭得天崩地裂,绝不比张赵二人逊色。   赵弘殷始终人生经验极富,早已看惯无数生离死别,大悲过后,已能收摄心神,精神一集中下忽有所感,鼓劲提腿往地上的一夥石子踢去,那一夥石子急往草丛飞射而去,只见一个人形从草丛中闪了出来,挺身一站,却是铁幻白。赵弘殷早感到是眼前此人与先前碰到张出尘时躲在树后的是同一个人,朗声说道:“朋友是谁,一直尾随我等而至,究竟意欲何为?”   原来铁幻白便一直跟随着赵弘殷等人的马蹄之痕回到这里,他眼见赵弘殷的武功与石敬瑭实在差不了多少,若加上赵匡济的话便会对石敬瑭大大的不利,他虽然倒出师门,但只是因为个人行事与师门门风实在极不相合,但他便始终关怀恩师的安危,再加上自己便欠古不伦一个人情,顾虑张出尘可能在他们混战时受伤,因此即使自己能远走高飞,还是先决定回来察看一下,但他又怎能在武功与其师父差不了多少的赵弘殷面前隐藏着自己的行纵,只是稍为接近已给他察觉得到,无奈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赵弘殷眼见他只是一个年青人,先前又好像与张出尘有点关系,应该不是歹人,温言道:“这位兄弟高姓大名,究竟有何贵干?”张出尘此时已站起身来,眼见铁幻白已到了,还被赵弘殷迫了出来,心中暗叫不妙,于衫袖下微微地向铁幻白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此时说破与石敬瑭的关系,但张出尘武功已失,此刻的一举一动皆如常人般沉重,所带动着的气息流动,又怎得过赵弘殷这种大行家,他心中疑惑,但还不点破,铁幻白眼利,一看已知张出尘的用意,但他现在的心境清朗,灵台没半点混浊,亦不欲隐瞒自己的过去,朗声说道:“我姓铁名幻白,授业师尊乃暗月堂掌门石敬瑭!”   一听此言,赵千鳞霍地站了起来,而赵弘殷更是眼中精光暴射,缓缓的道:“你真的是石敬瑭的徒弟?”张出尘知道只要铁幻白一回答,赵弘殷及赵千鳞便会即时出手,随即大喝:“慢着!”走上前去拦了在赵弘殷及铁幻白之间,说道:“赵叔叔,这位铁幻白刚才曾出手助我及赵大哥的。”赵弘殷双目如要喷出火来,声音渐大,喝道:“若他真的出手襄助匡济,又怎会在我们适才相遇的地方出现?”张出尘急忙解释:“当时情势危急……”未待说完,赵弘殷已截住了他的话头,越说越向的道:“石敬瑭的徒弟又怎会有好人?匡济对你恩重如山,但你竟包庇仇人,你道我看不到你刚才打手势给他?还有你这小子来历不明!什么古不伦?匡济真傻,竟对连真正身份都不肯透露的人交心对待,唉!”想到了赵匡济,眼眶不禁又湿润起来,但他盛怒之下,烈阳真气在体内急速流动,一瞬间已把泪水蒸发化掉。   听罢赵弘殷的指责,张出尘一怔,张口便欲说出义父的身份,但义父曾极力告诫自己,无论对任何人也不能表露身份,张无争之子及琅仙境秘宝等便实在关系太大,加上铁幻白在场,张出尘便没法在一时间清楚解释整件事情,但赵弘殷见张出尘欲言又止,更加以为自己的想法没错,从赵匡济身上的致命伤势搅来,下手的便毫无疑问的是石敬瑭,但究竟张出尘及铁幻白等有没有从旁以奸计加害,盛怒及极悲的他一时间便没法弄清,转头向赵千鳞望去。   赵千鳞望着张出尘,眼神中露出了疑问之意,张出尘却没有望向他,回头只是看着赵匡济的遗体,眼神出便流露出极为敬重之意,赵千鳞抬头望向赵弘殷,说道:“大哥看得起,及肯以生命相救的人,我赵千鳞便绝对信得过!”张出尘回望一眼,报以感激的眼神,再缓缓的转头望向赵弘殷。   赵弘殷听了赵千鳞之言后,杀意已减,但对铁幻白及张出尘的厌恶感却是挥之不去,一言不发,转头便把赵匡济的遗体抱起,放在马背之上,自己跟着翻身上马,策骑便跑,赵千鳞上前拉着张出尘的手,说道:“出尘,我要去了,你是要跟我走还是怎样?”张出尘想了想,摇了摇头,勉强笑道:“赵叔叔便好像不太喜欢我,再者我还要找我义父……”说着指了指那女孩,续道:“能请你们照顾这女孩子,把她好好安顿吗?”把她的情况约略地跟赵千鳞说了,赵千鳞概然道:“当然没有问题,出尘你迟些一定要来我家找我!”张出尘笑着点了点头,走了过去那女孩子身边,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子面上一红,轻声说道:“我叫凌雪。”张出尘笑道:“小雪,这位赵小哥很好人的,你便跟着他吧!他自会把你安顿妥当。”那女孩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赵千鳞把马拉了过来,扶着那女孩上马,跟着自己一跃上了马背,低头看着张出尘,正色地道:“出尘你保重了。”   张出尘哈哈一笑,抱拳拱手,也做着正统的江湖礼仪,答道:“赵大哥言重了,你也一样!”眼见他们年纪小小,却做着如此凝重的告别仪式,铁幻白及那女孩都不禁莞尔起来,赵千鳞哈哈一笑,也不再说,腿上一紧,一声吒喝,马儿便朝着赵弘殷刚走的方向去了。   眼见赵千鳞的马匹越走越远,终至消失得无影无纵,张出尘面上的笑容,也慢慢的跟着消失,赵匡济的死对他的打击便十分之大,他仿佛便感到自己的生命已不再单单属于自己一样,往后一定要跟赵匡济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令赵匡济即使逝世,但那一份高尚的情操,却还能存在于天地之间。 第十三章 酒醉   眼见赵千鳞已然远走,张出尘长长的纾了一口长气,心神一松下再也支持不住,双腿一软,索性就这么躺在地上,只感身上所有骨头都甚为疼痛,试着微一运气,发觉情况完全没有好转,加上心情悲痛,便完全没有办法集中精神调息,他已从赵匡济口中得知自己身体现时的情况,心想真的没有比这更糟的了,一个没有了内力的人,即使招式再精再妙,都难以施展开来,但他自幼随顾落阳浪迹天涯,见事比一般同龄的小孩实在高出太多了,于此绝境之时,还能收摄心神,就这么内敛入定,虽然还无法运气提力,但却已感到五内烦闷略减,手脚上气力渐增,事实上他这次他身上所受的并不是外伤,石敬瑭为着能确切的杀死他,致命一掌手上无甚劲道,却把寒劲直接贯进他的全身各穴之内,因此能破开顾落阳的力锁,而导至现在这种困境,但只要他能小心着不去运气提力,便能如常人般行动自如。   张出尘缓缓的睁开眼来,只见铁幻白满脸关切之色,他微微一笑,说道:“刚才忙乱不堪,出尘便还没有谢过铁大哥的救命之恩。”眼见张出尘面色好转,铁幻白便稍稍放心起来,他来得较迟,只能目送赵匡济辞世,但却没有听到他临死前的说话,故并不知张出尘的身体状况,只道他只是重伤刚愈后血气稍衰,更不知道石敬瑭现时身在何方,冷冷的道:“我只是把那人情还给你义父,好让我往后武功大成后,可毫无顾虑的找他挑战。”张出尘心中明白,若铁幻白只是一心向武而事非不分,适才便不会出手救那女孩,更不会给丁小七等人有机可乘,但他也不再点破,眼见铁幻白还是东张西望的神情紧张,便道:“石敬瑭已给赵大哥打走了,暂时应该也无力作恶。”   铁幻白一听大喜,既知道石师没有性命危险,亦不用担心他会前来追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原本紧锁的眉头渐纾,内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跟身在万毒宗之时,即使自己没干太多,但身边尽是龌龊之事时大不相同。   张出尘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束了束腰带,跟着对铁幻白道:“此间之事既了,我亦要去找义父了,铁大哥的相救之恩,出尘定必铭记于心。”倒出师门在江湖上实在是极严重的事情,即使铁幻白口中说道是要还顾落阳一个人情,但张出尘便受了铁幻白很大的恩惠,铁幻白的心里对张出尘颇为欣赏,但他性格硬朗高傲,因此虽欲护送张出尘一段路程,可是表现一直冷淡的他却不便开口,张出尘鉴貌办色,说道:“铁大哥相信亦无其他事情要办?我俩不若一道而走,好也有个伴儿。”铁幻白一听正合心意,点了点头,张出尘心想这位出身万毒宗的人真的好笑,呆呆板板的对人半分也不假以辞色,说道:“我先前与义父分手的方向是这边,我们先往这边走去,沿途若能找到马匹代步便好。”   张出尘的个性开朗,又从小流浪江湖,阅历较厚,深懂处世之道及人情世故,心中虽伤痛于赵匡济之死,但他既已决定了要继承赵匡济的遗志,于乱世中成有用之身,为正处水深火热的黎民百姓谋福祉,便不能再浪废时间伤心难过,反而首要的是先找到义父,把身上的伤势治好,再重练武功;故一路之上,虽然铁幻白表面故作冷漠,但张出尘还是不停的逗他说话,往往张出尘问上十来句,铁幻白才冷冷的答上一句,故只在一天之间,除了顾落阳的真正身份及自己的武功来历之外,张出尘差不多把自己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全告诉了铁幻白,即使表面冰冷,但对一向在万毒宗之中,相互之间并没有交心之辈,年中也难得多说数句说话的铁幻白来说,心中便涌起了一份奇怪的感觉,只觉与人沟通也并不是一件这么为难的事,说话渐多,慢慢地与张出尘熟络起来。   数天过去,两人都是徒步而行,张出尘既不能催动内力,自然只能与常人一般缓步而行,铁幻白亦只道他伤势未愈,再加上有这么一个小友沿途与他谈天说地,亦感到颇为畅快,故亦没有加快脚程,走到累时便席地而睡,肚子饿时便吃点随身带着的干粮,不觉已走到了先前张出尘赶路时所经过的市集。   铁幻白眼看那市集也不是很繁华,问道:“那里会有马匹可买吗?”张出尘答道:“上一回经过那儿是没有,若有的话我便能早一步赶上赵大哥他们了……”说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随即克制,笑道:“就算没有马匹也好,便到那里找点吃的,这数天净吃干粮口里也有点不是味儿。”铁幻白点了点头,两人就这么走进市集之内,随便挑了一间规模不太小的店子,点了数道小菜,那店小二问道:“客倌要不要尝尝本店独家酿制的“玉淋玲”?”   铁幻白一怔,心想这是什么酒来的,张出尘已抢着道:“好!给我打两瓶来尝尝!”那店小二应声而去,铁幻白皱眉道:“你这小鬼能喝酒吗?”张出尘笑道:“义父不太管我的饮食,加上从小到大四处流浪,去到那处便吃到那处吧!酒这东西我从小当奶喝的呀!”两人说着之间,店小二已捧着两个瓶子连着两只酒杯而至,张出尘一把抓起瓶子灌嘴便喝,铁幻白眼见这黄毛小子竟学着大人喝酒的动作便实在滑稽,敢情也是学自其义父,但见他面不红气不喘便喝下了整瓶“玉淋玲”,店子内的其他客人都喝了一声采,张出尘把酒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大叫一声:“好酒!”   铁幻白却没有像他般那么好杯中之物,倒了一杯后喝下,也不禁赞道:“清而不俗,好酒!”那店小二见他们十分喜欢那酒,也是十分高兴,笑道:“阿福便考一考客倌,此酒从何酿来?”铁幻白一愕,他一向醉心武学,于其他杂学均甚了了,犹其酒水之道,更是一窍不通,正欲谦称不懂,却听得张出尘说道:“想不到此小小一个市集之中,竟能酿得如此醇厚的玉粟酒,最妙之处应是酿酒所用的水,采朝露之水而成,不透半点杂气,使人喝下后遍体生春,“玉淋玲”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好酒!好酒!”只把那店小二阿福说得目定口呆,铁幻白瞪了他一眼,面上流露出怎想到你这小子竟是个酒鬼的神色,张出尘侧过头去,压低了声音道:“义父有个好朋友嗜酒如命,前年我曾到过他的家里,便喝过这种酒,听过它的来历”。两人交头接耳之间,忽听得从店内传出一把女性的声音,说道:“阿福,进来。”   没有了那店小二碍着,不久后小菜送来,两人这数天在山野赶路都没有吃得好的,便开怀大嚼起来,过了一会,阿福又从店内走了过来,这次却只是捧着一个瓶子出来,却不理会铁幻白,只恭恭敬敬的向张出尘道:“这位少爷,我家店主喜见穷乡之地,竟有知音之人,特命小人送上之本店秘酿“三日醉”,请少爷加以品评,试看能否有改善之处。”张出尘眼见只得一瓶,故意放大了声音说道:“你家店主便也小家,要我们品评此酒,却只送上一瓶!”阿福脸现惶恐之色,急道:“我家店主非是小家,只是见这位爷台好像不甚好酒,胡乱送上恐有唐突之处,故只命小人送上一瓶,小人这就去多拿一瓶过来!”   铁幻白眼见阿福怪委屈的,而他事实上亦不是极欲喝酒,正待出言,张出尘又按着了他的手,脸现顽皮之色,低声说道:“不用钱的,你不喝,我可喝两瓶!”铁幻白不禁为之气结,心想相处多日,终于开始见到你这小鬼的真面目。不久后阿福已捧着另一瓶酒连杯送上,恭恭敬敬的等候张出尘试酒。   张出尘眼见已使尽了顺风之舵,加上自己亦颇欲试试此连名字都没听过的酒,拿起瓶来,笑道:“此酒名为“三日醉”,不知与易经八卦的三日醉天火之卦有否关联?”与此同时,一声颇为讶异的惊呼声从店内传了出来,虽然声音极微,但铁幻白便听得清清梦楚,可是张出尘失去内功之后,耳目已变成如常人一般,反而没有听到,一张嘴便一口气把整瓶酒一股脑儿的灌进体内。   但此酒却与适才那“玉淋玲”大不相同,酒性极为霸道刚烈,乾尽一瓶后的张出尘只感到从口腔到身体之内都变得十分之热,可是却又并无不适,相反甚感舒泰无比,不禁张口便道:“好酒!此酒比刚才的更好!出尘不才!只知道此酒乃掺合各种药材酿成,但用料如何,成份怎样,出尘便完全无法得知!真是好酒!”   只听得店内那女声答道:“这位小兄弟虽然年纪轻轻,但谈吐得体,见闻广博,想来乃名门之后,此“三日醉”酒便如小兄弟所言,取名自易经八卦中之“三日醉天火”之卦,故喝下去热烈无比,偏生又对学武之人的内功修为大有脾益,虽不致等同传说中的宝物如“天山白参”等吃下便能增数十年功力,却能使真气内息活化,使内功可易于精进。”   铁幻白心想你这小鬼便真的走运,喝酒后竟能增进修为,一望之下却赫然发觉张出尘面色大变,额上冷汗不停渗下,惊道:“怎么了?”一手便搭在张出尘的肩上,“啪”的一声竟被震开,铁幻白大吃一惊,张出尘在喝下那酒后便变成这样,岂不是那酒中有毒,而他又正在运功迫毒?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喝:“何方妖人,竟干那开黑店落毒的下三流勾当,缓冲解药出来!不然不要怪铁某手下不容情!”   其他食客被他这么凶神恶煞的一喝,均吓得东西也不吃了,纷纷走出店子之外,阿福害怕之下,急欲冲回店内躲避,铁幻白往桌面一扫,一只筷子激射而出,正中在阿福的膝盖之处,使得他如滚地葫芦般倒在地上,铁幻白一愕,便想不到此下着“剧毒”的“黑店”,手下之人竟像全不会武,心念一转这便是此家店主聪明之处,自己若早看见店小二举手抬足之间流露出武功底子,便不会给张出尘胡乱喝下那酒,就在此时,盖着店面与店内的布帐被揭开,一位清丽脱俗的女子,从店内走了出来,她眼见张出尘状甚痛苦,急忙抢上前来,伸出右手便往张出尘的脉门处搭去,铁幻白大喝一声:“干甚么?”已出手拦搁,那女子手腕一转,竟避开了铁幻白的手掌,继续往张出尘的脉门伸去,铁幻白一惊,知道已不能再留手,鼓劲一催之下,顿时遍室生寒,那女子的内力明显并不及他,手肘处顿感关节僵硬,手掌再难寸进,不禁“噫”的一声,对铁幻白武功之高明大感惊讶,她眼见张出尘的神色越发痛苦,也不打话,转身便往桌上拿起那剩下的一瓶“三日醉”酒一乾而尽,说道:“此酒并无毒性,还请这位兄台让开,好让小女子先替那位小兄弟略作诊断。”   眼见那女子用了最直接的解释办法,铁幻白便明理地退开,虽然还未能完全肯定那女子并非歹人,但她的武功自己便心中有数,眼见阿福竟撞得口青面瘀,便把他拉了起来,那女子朗声说道:“本店今天适逢有事,暂且关门,请各位明天请早吧!”跟着向阿福打了一个眼色,阿福会意,即使全身疼痛,还是立即一拐一拐地把店子的门板闭上。   只见张出尘已痛苦得弯下腰来,倘在地上,他现在的情况便有苦自己知,他深深明白到那“三日醉”酒并无任何毒性,而导致自己那么痛苦的,却是“三日醉”酒内的那一股“药性”。张出尘这数天来已渐渐开始习惯令体内气息静止,丝毫不运内力,人也变得精神多了,但偏生那“三日醉”酒乃至刚至阳之物,酿者用意便在于要激发活化人体的内息真气,如常人喝下自会大感受用,但此酒对此时的张出尘来说,便比“鹤顶红”或“孔雀胆”等等至绝之毒更为致命,一时间已沉静下来的落阳真气及烈阳内劲竟被刺激得在体内乱冲乱撞,再加上两种真气本身亦份属异种,张出尘除了要受着自身经脉被真气冲激的痛苦之外,当两股真气在丹田及气海之内相互缠斗之时,更是苦如刀割。   那女子的手指轻搭在张出尘的脉门之上,只感到其脉像狂乱,时快时慢,她心中大惊,便完全不知道自己所酿的酒可把人弄得如此糟糕,站起身来,转头向铁幻白说道:“我姓秦名梦楚,我家在此许家集开店已久,绝非阁下口中的甚么黑店,家师素喜酿酒,故此梦楚亦精于此道,但此“三日醉”酒酿成已久,饮者不下数十,但从没有一人像这位小兄弟般饮后会痛苦至此,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他现在的脉像狂暴慌乱,我此处有一夥“定心丹”,乃家师制给我在练功走火入魔时服用,具定气镇息之效,你信的话便给他吃下吧!”说罢把一夥药丸送到铁幻白的身前。   铁幻白心下为难,虽然秦梦楚的态度看起来便十分真切,但若果自己误中奸人毒计,再给张出尘服下毒药,恐怕他真的会一命呜呼,但自己对张出尘此刻的情况亦是束手无策,正在两难之间,只见张出尘缓缓的伸出右掌,示意要服下那药丸,铁幻白还在犹豫之际,秦梦楚一手从他手掌处夺回药丸,冷冷的道:“再给你拖下去恐怕我会真系变成杀人凶手,药丸由我来喂他吃,若他吃后“毒”发身亡,你便一掌击毙我跟他报仇吧!阿福,拿水来!” 第十四章 觅医   到了这个地步,铁幻白也觉唯一的办法便是见一步走一步,也不待阿福去揣水过来,随手便在其中一张桌子上拿起茶壶,倒了一碗清水送给了秦梦楚,秦梦楚眼见他肯相信自己,冷冷的面容稍变温和,右手把张出尘的嘴打开,把手上的药丸送进他的口内,再喂他喝下清水,手法便颇为熟练,但铁幻白正全神贯注在张出尘吃药后的反应,也没有留意到这些东西,只见不到半盏茶时份,张出尘原本绷紧了的痛苦面容略为放松,秦梦楚再把手指搭在他的脉门之上,只感到他的心脉变得比较顺畅,但内息真气中相互冲突的情况却还是持续出现,不禁秀眉微皱,铁幻白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秦梦楚把张出尘扶了起来坐好,只见他的神色虽然没先前那么痛苦,但明显地体内真气内息全不受控的左冲右突,虽经定心丹之药效暂时镇压,但恐怕药效一过,又会再度发作,秦梦楚转过头来,正色道:“这位小兄弟是否练功走火了?”铁幻白一愕,却答不出话来,秦梦楚续道:“看来我给他服下定心丹是对症的了,但这只是治标之法,他的体内真气充盈之极,却强大得全不受他控制,他练的究竟是什么武功,年纪轻轻体内竟如有着二三十载的修为?”   铁幻白一直便只道张出尘先前所中石敬瑭的寒劲已被赵匡济解去,混不知他的身体状况竟如此的恶劣,不由得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张出尘已感到体内原本极为活跃的落阳真气及烈阳劲渐渐缓和下来,张口说道:“铁大哥,这是出尘自身的问题,与这位大姐无关。”   铁幻白听罢,向着秦梦楚一揖,说道:“先前多有得罪,请姑娘见谅。”转头亦向店小二阿福说道:“铁某愚鲁,先前出手过重,对不起了。”秦梦楚眼见他为人光明磊落,也自释怀,微笑道:“梦楚也有不是的地方,眼见这位小兄弟见识不凡,竟冒昧提出试酒之请,真是唐突之极。”转头面向张出尘,正色地道:“虽然小兄弟说此乃小兄弟自身的问题,但今次发作与梦楚的三日醉酒不无关系,本店累了小兄弟,实在说不过去,梦楚经师父教导,略懂医理,能否请小兄弟详细的把身体的毛病说出来,即使梦楚的粗浅技艺未能帮忙,也可带你去求见师父,着他除去你身上的祸患。”   张出尘眼见铁幻白亦面露疑惑之色,唯有详细把义父如何替自己输入真气,其后被石敬瑭所伤,还有赵匡济替自己疗伤之事详细地说了出来,如此曲折离奇的原委,秦梦楚越听神色越是凝重,把手指持续的搭在他的脉门上察看其心脉情况,铁幻白则面色铁青,听罢张出尘的说话后再也忍耐不住,怒道:“你身受如此严重内伤,我竟全然不知的被蒙在鼓里!你这小鬼还当我是朋友吗?”   张出尘歉然道:“出尘只是不欲铁大哥担心。”铁幻白的怒气未消,怒道:“我干吗要担心你这小鬼?”“碰”的一声,一掌便拍在桌子之上,他一向身在万毒宗便没有什么朋友,暗月堂的手下之人一向对他铁爷前铁爷后的必恭必敬,同门师兄弟又与他势成水火,这次与张出尘一起上路,数天的相处下来,在他的心目中早已把张出尘当成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想不到张出尘竟隐瞒自己的伤势,此举便令他感到莫明的忿怒。   秦梦楚把手缓缓的收回,铁幻白张口欲问,但怒气未消的他便把要说的话硬生生的吞回肚内,秦梦楚见他欲言又止,便道:“梦楚无能,此伤我治不了!”张出尘笑道:“大姐便太过客气,只是出尘的伤太奇罢了,却怪得了谁?”铁幻白见他说得轻松,亦暗佩这小子的豁达,横了他一眼,终于开口问道:“那秦姑娘知否谁人可治此等奇难杂症?”   秦梦楚想了一想,答道:“小兄弟受本店所累,在情在理梦楚也是责无旁贷,以梦楚所知,当世能治此伤者屈指可数,梦楚的师父便是其中一人,但家师的脾气比较古怪,若梦楚就此领着两位冒昧前往,必会大发雷霆,拒绝为小兄弟治伤,梦楚可先把家师的住处告诉你们,然后由梦楚先到那儿说明一切,你们于大约一天之后再起程,到相约的地点集合后再一起拜见,机会便会大些。”   铁幻白听见对方的架子竟如此之大,不禁问道:“请问秦姑娘师承何处?”秦梦楚眼珠一转,已明其意,歉然道:“师父不许梦楚随便向人透露他的名号,还请铁爷见谅。”铁幻白的冷漠倨傲于这数天来已被张出尘改变不少,加上他亦十分担心张出尘的伤势,眼下既有能人可倚,概然道:“如此便有劳秦姑娘,我姓铁,名幻白,这位小兄弟姓张名出尘,我的年纪便大不了姑娘多少,不用铁爷前铁爷后般称呼我了。”   秦梦楚噗吓一笑,转身便走进店子之内,铁幻白心想她大概要准备一下行装,对着张出尘瞪了瞪眼,冷冷的道:“小鬼,身体怎样了?”张出尘体内的真气虽已暂时缓和下来,但经此一番折腾,只感四肢酸软,心胸之间烦闷欲呕,但他为人乐天,反为低声问铁幻白:“你觉得这位秦大姐的相貌如何?”铁幻白一怔,实在想不到他会当着此时问此问题,先前的情况剑拔弩张,铁幻白实在没有留心到秦梦楚的相貌如何,现在回想一下,确实是清丽脱俗,有少许出尘的气质,正出神间,忽听得阿福说道:“这位大爷,我家店主已然离开,她说要把这样东西给你。”说罢向铁幻白递上一封便条,铁幻白接了过来打一看,上面便画着前往何处与她会合的地图,只见此图画得清楚雅致,图上注解上的小字文秀工整,确是与秦梦楚十分相配。铁幻白点了点头,说道:“有劳了。”跟着在张出尘身旁坐了下来,把纸交了给他,问道:“怎样?”他虽然在江湖的经验甚富,但他既待张出尘这小孩如朋友,二来张出尘一向亦很精明,故先问问他的意见。   张出尘看过图解,却默然不语,像在想着某些东西,隔了半晌,铁幻白忍不住问道:“有问题吗?”张出尘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啊!没有问题,我只是在想,铁大哥气震霆昂,那位大姐不知对你有没有意思,才借故说要找人替我疗伤,好借故亲近铁大哥你呀!”铁幻白气往上冲,便要站起,张出尘却像早已知道,伸手欲按住他,但他武功既失,又怎能按得着铁幻白,但铁幻白明白他现时的情况,心下一软,起势顿缓,待他的手触到自己的手臂,便自然地坐回椅子之内。只见张出尘继续笑道:“铁大哥且慢生气,出尘原本极欲先找义父再行打算,但现在喝下那酒后却感到有少许不适,既然那位秦大姐说他的师父或可治好我的伤势,我们大可先到那处看看,之后再找我义父不迟。顺道看看可否撮合你跟那位大姐。哈哈!”   即使张出尘说得轻松,但相处日子已久,铁幻白已有少许揣摸到他的性格,张出尘从小与其义父相依为命,当然极欲尽快回到他的身边,但现在竟选择先行找人疗伤,其身上的伤势及煎熬相信便非比寻常,便道:“你这臭小鬼的嘴巴便不肯放干净点,真想看见人家因为你的贫嘴滑舌而不肯为你治伤的情境。”   张出尘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呵欠,笑道:“吃饱便睡一向是我的习惯,这些日子来劳累够了,便让我先午睡一回,铁大哥你自便了。”说罢便躺在地上,隔了半晌已沉沉睡去。铁幻白在一旁守着,只听得他的呼吸声短促力弱,呼吸之间长短不一,显得内息凌乱之极,铁幻白便很清楚知道此等内息逆乱,走火入魔的情况便极为凶险,但他不懂医理,而张出尘又无法自行运功,现在除了等候之外便只能空自担心,却帮不上甚么忙。   可是这一觉张出尘亦不是睡得很好,只见他在熟睡间神情变得颇为痛苦,口中喃喃的叫着“义父”,跟着又低声叫了数声“爹娘”声音中便充满了孺慕之情,铁幻白便知道他从小无父无母的跟着义父闯荡江湖,但始终小孩心情,心底里始终十分挂念亲生爹娘,想不到张出尘的梦呓,竟勾起了铁幻白对父亲铁宗云的思念,一时间自己的心境亦变得平静起来,在回忆之中默默的沉思着,眼皮渐渐重了起来,不觉亦沉沉的睡着了。   铁幻白的好梦,却被清晨时份的一声鸡啼弄醒,他站起身来,眼见张出尘还在睡着,也不去弄醒他,径自走进店内看看有没有东西可吃,一进店内只见放着不下数百个不同大小的酒瓶,此时阿福从厨房走了出来,见到铁幻白,欣然道:“小人见铁爷与张少爷睡得香甜,不敢打扰,铁爷醒来得得刚好,小人正在准备早点,已差不多能吃了。”   铁幻白望着大大小小的酒瓶,微笑道:“你家主人真的是个酒痴呀。”阿福答道:“铁爷说的是,小姐常说,她的天份不好,即使再努力也学不到师父十份之一的功夫,但于酿酒之道,却有信心可青出于蓝胜于蓝,小人跟小姐久了,也发觉她所酿的酒日渐进步,以往只能让人觉得是“佳酿”的美酒,近年来却变得可影响饮者的情绪起落,比若先前铁爷所喝的“玉淋玲”,便是小姐专诚为一位饱尝丧子之痛,白头人送黑头人的老翁所酿,那老翁喝下后,竟能放下久未释怀的悲伤,展现像已失消了的笑容。此事全个市集的人皆知,顺道也带旺了这间店子呀。”   铁幻白只见这小小店子,便连一个店小二亦谈吐不凡,而秦梦楚本人亦显得见识广博,不落俗套,徒弟已然如此,师父便更令人神往,不由得对治疗张出尘内伤此事信心大增。   忽听得张出尘说道:“哇!很多好酒呀!”原来他被两人谈话的声音弄醒后走了进来,却发现了秦梦楚藏于店内的佳酿,正欲大快朵头之时,忽然后颈一紧,已被人捉住,双脚离地的提了起来。   只听得铁幻白冷冷的说道:“你这可恶的小鬼,整天没东西下肚,一早起来便要喝酒,若喝下像三日醉酒一般的药酒,我可没有空来找定心丹给你这小鬼。”也不理张出尘的反抗,就这么把他从店内提着走回店面。   两人吃下了阿福准备的早点,接下来便沿着秦梦楚所留下的图示前往集合地点,那儿也不是离开市集很远,若徒步而走的话便只需两天的路程,但碍于张出尘走得不快,铁幻白亦故意放慢脚步以免刺激到张出尘体内的真气,他们来到与秦梦楚相约之地,已是四天之后的事情。   只见那儿刚好是从大路分岔入小路的岔点,闹哄哄的有一堆人正围着某些东西。铁幻白望了望周遭的环境,向张出尘说道:“方向,环境也与秦姑娘所绘的图相吻合,相信便是在这儿没错了。”但张出尘只是随口的“嗯”了一声,眼光却落在那一堆人当中,铁幻白横了他一眼,说道:“不要多事了。”但说话之间,张出尘已走了过去,铁幻白也没他般好气,唯有站在路边的当眼之处,等待秦梦楚的到来。   张出尘年小人矮,在人堆中三扒两拨之间已走进了人圈之内,只见一个意气风发,洋洋得意的白面少年,与一个年纪已到中年,但样子却楞头楞脑,身上只剩下一件贴身汗衫及裤子,怀中抱着一个包袱的男子对坐在地上,两人之间的地上放了三个杯子,张出尘好奇之下,向身旁的人问道:“大叔,他们俩怎么了?”那人正面露不忍之色,正关注着地上两人,随口答道:“那傻子走路时碰到了那少年人却不自知,那少年人叫停了他,拿了三个杯子出来,当中一只放了一夥石子,要那傻子猜到石子在那一只杯子中才放他走路,不然就每猜错一次便得在身上除下一样东西……”张出尘大奇,那想到世界会有如此傻子,放眼望去,只见那傻子又猜错了一次,连身上的汗衫也除了下来,交给了那少年,那少年随手一抛,便把汗衫恰到好处的摔在离他们三丈之外的地上。张出尘一看那少年手法,不禁勃然大怒,那少年明显地的身有武功,又怎会被那傻子撞到而不避开?想来那少年便只是在找那傻子的乐子。   旁观的人有些不忍,帮忙出言相劝,但那少年只是微笑着没有回应,照旧地在等那傻子再猜,即使再蠢的人也好,都会明白那少年正在使诈,不然又怎会一次也猜不中?但那傻子好像没有明白到这一点,照样的便欲再猜,可是他便实在不知道石子在那个杯子中间,正在迟疑之间,那少年笑道:“猜不到吗?也不要紧,不若把你抱着的东西给了我,我便放你走路吧。”那傻子神色慌张,把怀中的东西抱得更加紧了,连声道:“不行啊!那是给我师父的礼物,不能给你的!你要我猜我便猜吧!是中间的那个!”   那少年哈哈一笑,正欲打开中间那个杯子,忽听得一人喝道:“且慢!”   只见张出尘缓缓的从人堆中向着那傻子走了过去,面上笑嘻嘻的,说道:“这位大叔想说的是,中间那个没有石子。”说话间已自行坐下把中间那杯子拿走,内里果然没有石子。张出尘笑着向那傻子道:“大叔你运气真好,下一个待我替你猜猜如何?我猜左边这个也没有石子!”也不待他回答,径自拿走左边那一个杯子,内里也没有石子。   张出尘哈哈大笑,说道:“不是中间,也不是左边那个!也不用再猜了,石子在右边那个杯子之中!”那少年冷冷的看着他,目光如利刃般直刺向他,但张出尘毫不示弱,虽面露微笑,但双目回望,丝毫不露怯懦之色,那少年冷哼一声,信手便去拿掉那剩下的杯子,众目睽睽,那石子果真就在那右边的杯子之中。   那傻子欢呼一声,站起身来,也不理会全身已差不多脱个精光,一把便抱起了张出尘连声称谢,张出尘笑道:“大叔你先把衣服穿上吧,我可不想有人误会。”那傻子连声称是,连忙放下了他,跟着从地上拿起先前脱下的衣物穿回。张出尘只感好笑,那傻子在慌忙之中,连衬衣都前后对调的穿错了,傻头傻脑的说道:“我还要跟那兄弟说句对不起,撞到了他真不应该。”张出尘淡淡的道:“不必啦,他已经走了。”却原来那少年人已随着围观的群众散去,即使刚才那少年能骗得到那傻子,及所有正在围观的人,却还走不过张出尘的眼,他在拿起那最后一只杯子之时,以尾指把扣藏在手腕内的石子放在地上的手法,张出尘便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只想替那傻子解围,因此亦没有点破,任由他不动声色的离去。   那傻子谢过张出尘后,欢天喜地从岔路所分开的小路离开了,张出尘向铁幻白走了过去,笑问:“秦大姐还没到吗?她把她的师父形容得那么凶,可能正把她关着,要铁大哥去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铁幻白眼望远处,说道:“秦姑娘快要来了,你这小鬼再这么贫嘴,被人家听到了后我也不会给你解释。”转过来头,再道:“刚才那小子也真无聊,一身武功,竟拿一个傻子来消遣。若换着以前的我,他刚才便不死也得重伤残废。”张出尘却道:“若换上以前的铁幻白,才不会有着抱打不平的正义感,也只有现在的铁大哥,方会持有此锄强扶弱之心。”   铁幻白给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只是点了点头,也不回话,在一场喧闹与等待之间,夕阳已俏俏的接近,两人在路上的影子渐渐变长,终至消失得无影无纵,张出尘亦在这夕阳消逝的时刻,想起了顾落阳,倏然间感到了一股未能解释的怅惘之情。 第十五章 百晓生   随着夕阳沉没消逝,天色渐黑,张出尘随便在附近拾了些乾枯树枝,从怀中取出了火石摺子,便在路边一旁生起火来,两人到达会合地点已久,却还未见秦梦楚到来,心中都有些纳闷,铁幻白取出干粮与张出尘分了吃下,不觉间又闲谈起来,张出尘知铁幻白嗜武,都尽选些武学上问题相互讨论,武林中对自身武功的私隐甚为忌惮,除了亲传弟子及亲儿兄弟外,一向都禁传外人,“论武”一词,大多只表示相互比拼,鲜有真心地互相交流,但张出尘虽然年纪尚幼,但在拳法上的理解便精僻独到,绝非囫囵吞枣般强记拳谱,偏偏又毫不藏私,虽然没有去到把家传拳谱拿出来的地步,但所论述的武功拳理,却使铁幻白大感奥妙,活像在其眼界中打开了一遍新天地,若单单只论用拳之道,铁幻白便感到张出尘比起自己的师父石敬瑭犹有过之,两人说到兴致淋漓之时,更站起身来摆起架式比划。   而对张出尘而言,虽然家传的拳谱已是极之深奥无比,他本身修练时间尚短,但凭着天资聪颖,在短短的两三年间已习得了谱内四成的拳法精要,他父亲张无争的外号乃“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即使只能习得他两三成功夫,已足以横行江湖。但张出尘一向鲜有与人动手过招,与他练功的便只会是义父顾落阳,即使他的天资有多厉害,暂时都还远远及不上这个武功已到反扑归真之境,卓然而自成一家的大高手。   但亦因为如此,即使他的拳法已极为厉害,自己亦不大察觉得到,他始终也有着一股孩子气,因此每日便更为用心,企图有一天能在用拳上超越其义父;但这半月以来,他便数度与顾落阳以外的人交手,除增加了实战经验之余,还确切地掌握到自己现时所拥有的实力,即使面对着的时义父看得起的年青高手铁幻白,他也没有丝毫的给比下去,在双方都不使内劲的情况下,他的拳便着着占先的力压着铁幻白,使之手脚,完全不能施展开来。   但纵使铁幻白被张出尘的拳法力压着,但他的根基及天赋出云同小可,在下风的接招之间,隐隐然明白到一些先前石敬瑭不能传授,却更为高深的拳理,在先前完全不能还手的情况之下,渐渐可用差不多的手法反击一招,此消彼长下,张出尘便要用上一招来挡格铁幻白的反击,十招中的攻势变为九招,而铁幻白得以稍息的情况下,慢慢的再加强了攻势,在这样的情况下,铁幻白便清楚的感到自己拳法的进步,张出尘亦心领神会,倏地间加强了攻势,双方的攻势约在张出尘占六,铁幻白占四的情况下便再没变化。   就在此尽兴之时,竟传来一声娇吒,喝道:“你们在干什么?”张出尘及铁幻白听得声音,已知是秦梦楚已到,双拳一碰,各自退开半丈,两人相对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双方均有一种棋逢敌手,知己难求之感,只见秦梦楚走到来了二人身边,也不打话,一记爆粟便打在张出尘的头上,张出尘若要避开便只是十分简单的事,但他不闪不避,“卜”的一声便硬吃了一记,秦梦楚面露嗔色,说道:“枉我还这么急着来找你们,惟恐出尘的伤势有变,你们竟就这么动手动脚,若再牵动体内的真气,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着你!”铁幻白心中一凛,正色说道:“姑娘说的是,铁某愚鲁,差点误了大事。未知姑娘的师父肯否为出尘治伤?”   秦梦楚眼见铁幻白经常都是这么呆板正经,只感好笑,佯怒道:“不肯!不肯!”铁幻白只感惶恐之极,但张出尘鉴貌办色,知道实情并非如此,笑道:“他肯医我的。”秦梦楚奇道:“你怎么知道?”张出尘知道此计得售,继续笑道:“因为他想为女徒弟招亲,招我的铁大哥为婿!”此话一出,铁幻白只感到无地自容,想不到这小鬼真的口不择言到如此地步,恨不得找个洞子钻进去,秦梦楚亦是面色绯红,啐道:“不要乱说!”   铁幻白忧心张出尘的伤势,见秦梦楚欲言又止,便被张出尘乱着打岔,径自向秦梦楚道:“秦姑娘请好心示下,尊师究竟意下如何?”秦梦楚也觉玩够了这个正经人,缓缓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便边走边说吧,师父既没有答应,亦没有拒绝,只叫我先把出尘带去见他。”说罢再不说话,举步便行,张铁二人即使心中纳闷,但当此情况,亦唯有跟着她走。   三人缓步之间,铁幻白忍不位问道:“尊师肯见出尘,即是有希望?”秦梦楚又是叹了口气:“家师的脾气,便是做徒儿的亦猜不了多少,好听的说,是奇特,不好听的话,是古怪,但为人极重承诺,师父本身一向甚怕麻烦,从不收徒,我也是故世的爹临终之时交托给他,他才肯收为徒儿,先前我刚赶到师父的家时,正好有一个师父故人的徒儿前来求师父帮忙,好像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师父在人情难却下终于答允帮忙,但心情已是极为恶劣,我心道这次为出尘治伤之事只怕要糟,却恰巧碰上了师兄每年回来探望师父的日子,师父的心情又变得极好,我见时机已到,便跟师父详述一切,但师父为人精明,原来在我回去那时已知我有事相求,只是在等我自己说出来,他听罢出尘的伤后眉头一皱,跟着便叫我把你们带去见他再说。”   铁幻白心中一沉,心想张出尘这次所受的便不是普通的内伤,相信对秦梦楚的师父而言,为他治伤便会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又怎会为了徒儿有少许牵连便出手相助?三人走了不久,已走到了一个树林之入口,此时秦梦楚对他们说道:“烦请两位从现在开始紧贴着我而行,不要走失了。”铁幻白眺望树林之内,只见树木所布的位置颇为古怪,而生长的形状亦甚奇特,跟一般树木大不相同,当中活像隐含奇门八卦之意,铁幻白不敢怠慢,把张出尘拉到自己身后,跟着紧随秦梦楚步进森林之内,秦梦楚故意放慢了脚步,但树林内的路曲折迂回,即使在大白天下,走了进来相信也甚难行走,更何况在这漆黑的午夜当中,但秦梦楚便显得对此地十分熟悉,领着他们不停前进,铁幻白拉着张出尘的手亦步亦趋,一阵淡淡的女儿幽香从秦梦楚的身上传了过来,张出尘忽道:“秦大姐你很香呀!”秦梦楚从未与其他陌生男子如此接近,被张出尘如此一说,方始惊觉铁幻白就紧贴在自己的身后,不由得连耳根都变得一片通红,幸好现时漆黑一片,铁幻白也看不清楚,铁幻白的心中亦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三人约莫走了一柱香时间,已步出了那像迷阵般的树林。   秦梦楚停下步来,腆的道:“已差不多到了。”铁幻白亦不知为何觉得有少许尴尬,说道:“有劳秦姑娘引路。”张出尘看见二人的神色,不禁又发作起来,意欲说数句取笑他们的说话,秦梦楚的面色忽变庄严,正色地对他说道:“一会见到师父,千万不要贫嘴滑舌,自作聪明。”铁幻白亦横了他一眼,张出尘伸了伸舌头,无奈下唯有点了点头。秦梦楚面上却忽现扭妮之色,说道:“还有一事梦楚欲先向两位说了,师父为人不喜顶撞,却爱听歌颂赞美之话,我也知道难为了两位,简单来说,紧记着“阿谀奉承”四字便成。”张铁二人听罢呆了半晌,但秦梦楚说完后便继续前行,二人亦只好跟着。   走了不久,三人终于来到了一所以青竹搭建而成的房子,房子之内灯火通明,一阵阵酒肉之香从内传了出来,虽然已听从了秦梦楚“不可多口”的劝喻,但酒香却使得张出尘精神一震,一拍大腿,高声呼道:“此“阳春九阳醉”酿得可真好!”铁幻白便要阻止也来之不及,只听张出尘压下了声音,低声说道:“阿谀奉承!”却听得房子内一把声音向了起来,“外面的小鬼,听你的声音中气不足,受伤的是你吧!快进来再说!”   秦梦楚领着二人走进房子,只见一所非常宽敞的房屋之内,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字画,周围放满了各式各样不同的杂物,既有酒酲,又有药罐,还放了满屋子的书籍,在房子的中央,放了一张圆桌子,那桌子通体碧绿,竟是一整块上等绿玉所雕刻而成,两个人就坐在那桌子的旁边,大杯酒大块肉的在放任吃喝,其中一人满面皱纹,布满了银白的胡子,已是年纪老迈,见他们走了进来,拿起桌上一个酒瓶便往张出尘掷去,喝道:“小鬼!便试试我这九蒸九酿的玉雪蟾酒吧!”那酒瓶的去势便十分急劲,若接不下的话便会把他撞得头破血流,铁幻白心中一急,便要出手把那酒瓶格开,可是秦梦楚便像早已料到,右臂微扬,已抓着了他的手,就这么一迟缓,那酒瓶已飞到了张出尘的面前,眼看便要把他击中之时,那酒瓶却像忽然没了劲一般,轻轻的往下飘落,张出尘伸出手来,已把其稳稳的接着。   铁幻白心中震,这一手巧劲之中,便包含了极高深的劲力控制,一般暗器高手若想达至同一效果也可办到,只需在投出酒瓶之时先加一道回劲便成,但酒瓶在停下来之时因无力为继,必会急速坠下,但观刚才那酒瓶在停下之时,却是缓缓飘落,显见在酒瓶之中,便还暗藏了另一道劲力把它托着,此道理任谁都说得出来,但做得到的当世却应不出五人,若没有充份的控制,绝不能如此精准的把内力灌进酒瓶之内,此等法门若用在拼斗之时,当能把身体内所有的潜能充份使用,没有丝毫的浪费,这一份修为,自己便不知要多少年才可蹴至,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张出尘接过酒瓶,也不打话,头仰天,口张开,一把便将酒灌进嘴内,乾尽了这瓶玉雪蟾酒,大喝一声:“好酒!前辈所酿的酒真的好得不得了!我走遍大江南北也从未喝过如此佳酿!此酒若洒在酒中之仙李白的墓前,只怕他得活转过来!好!好酒!”铁幻白心想即使那酒真的很好,但这些奉承的说话,也只有张出尘才能面不红气不喘的说得如此精采绝伦。   可是那掷瓶之人忽然怒道:“此酒乃梦楚所酿!再者,你还未喝过老夫所酿之酒,又岂知老夫的酒不及梦楚所酿?真是胡乱瞎缠!”铁幻白及秦梦楚均是暗叫不妙,绝想不到张出尘第一句说话已经说错,正欲开口之时,却听得张出尘笑道:“出尘误会了此酒乃前辈所酿,实在是出尘的不是,但若评论此酒乃绝世佳酿,却并无不妥。”那人傲道:“你怎知梦楚的酒酿得比老夫的好?”张出尘道:“晚辈有一位年长朋友,生平最大的乐趣就是喝酒,从酒的本身,以至喝酒的器具,及酿酒之法等等,均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曾给晚辈喝过一种他自信是“天下第一”的好酒,那的确是极之难得的佳酿,但相比起秦大姐现在的“阳春九阳醉”,却显得有一点杂味,在整体的感觉上略逊一筹。”那人大怒,说道:“那与我的酒又有何干?”张出尘笑了笑,说道:“晚辈的朋友,姓“申于”。”   那人一听此言,面上阵红阵青的,却说不出话来,张出尘鉴貌辨色,已略为猜到了眼前老者的身份,当年顾落阳带着他四处游历,曾拜访一位外号“乾坤一醉翁”的前辈高人申于无忌,张出尘对于酒的知识,便全部都是跟他学来,他跟张出尘一见如故,一老一少二人在那时便只是喝酒渡日,张出尘曾对铁幻白说过以酒当奶便是于那时发生,顾落阳碍于申于无忌的面子,初时也不便阻止,但二人越来越不成话,顾落阳只好编造些理由,便带了张出尘离开,临别之前数天,申于无忌更是无时无刻都要张出尘陪他喝酒,张出尘亦乐于奉陪,其间把不少江湖迭事,武林趣谈告知张出尘,当中便曾说过有一位十分要强好胜的好朋友,武林中人称“江湖百晓生”的安庆生,因为数次比较酿酒都及不上自己,愤而断绝声频,已有廿载各不相见,就是为了在下次见面时能酿出比申于无忌更好的酒,可是直至张出尘离开那天,申于无忌都还没有见过安庆生,以他好胜的性格,若真能酿出更好的酒,必定会登门造访,夸耀一番,现在看来想必是还未成功。   张出尘眼前的老人正是安庆生,他自从在二十年前比赛酿酒输给申于无忌后,一直潜心酿酒,期望有一天可超越申于无忌,他在收秦梦楚为徒后,发现她武学天份不高,但从旁观看自己酿酒之时,却经常有很多别出心裁的意见,安庆生灵机一触,从此以后把有关酒的一切倾囊相授,可是不知道是甚么原因,近年秦梦楚所酿的酒,便已比他所酿的更好,安庆生本身所酿的酒一向已是酒中极品,既醇且厚,但与申于无忌甚至乎秦梦楚的一比,便立见高下,在他们所酿制的酒中,有着一股连他也难以解释的味道,但是他就是怎样也酿制那一种风味,想不到这久久未能释怀的疮疤,却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子一语道破。   铁幻白不大熟悉安庆生也还罢了,但秦梦楚已知道张出尘此举已大大的开罪了师父,莫说要为他治病疗伤,恐怕还会重重的出手教训,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余,安庆生却说道:“小子,你可知我是谁?”张出尘笑道:“前辈可是人称“江湖百晓生”的安庆生安老前辈?”安庆生傲然道:“小子倒还有眼光,武林之上,我有何不知?有何不晓?只是酿酒乃小娱之道,此等杂务便让申于老头占点威风罢,难不成有人向我炫耀其午夜流香的技巧,我便要去与其争一日之长短乎?可笑呀!可笑呀!”   铁幻白心中大震,想不到眼前这个有点乱七八糟的老人,便是武林中相传曾天下无双的盖世高人“江湖百晓生”安庆生,传说中他的武功之高,便连当年无念禅宗的主持无非禅师,亦在其手底下输过一招半式,而除了武功之外,他在医卜星相,奇门八道中的学识真可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从刚才树林中所布的奇门八阵已可见一班,不由得感到又喜又忧,喜的是想不到这次竟能找到如此高人,对救治张出尘的内伤之事便更有信心,忧的却是张出尘一开口已开罪了安庆生,实不知此等奇人会否再为其治伤。   但自己本身身受重伤的张出尘在听罢安庆生之言后,不禁气往上涌,心想:“你比赛输了给人家,竟把酿酒之道贬为小道杂务,还把申于前辈比喻为午夜流香之辈?”心念一转,哈哈一笑,说道:“晚辈听申于前辈所言,安老前辈当年与他比赛之时,于酿酒的法门只是初试啼声,但已技惊四坐,他得以能赢得安老前辈少许,只是仗于酿酒多年,比安老前辈你多了少许经验罢了。”安庆生满意的笑了笑,抚了抚银白的胡子,说道:“都总算申于老头肯说一句公道中听的说话。”岂知张出尘却道:“但晚辈今天亲眼见过安老前辈后,却对申于前辈的说话感到不以为言,晚辈认为,安老前辈并不输在经验,而是根本便一辈子也酿不出如申于前辈及秦大姐般的好酒!”   安庆生大怒,他本身武功高绝,又博学多才,虽然年轻时曾经历过一次重大的挫折,但一生之中,知道他是“江湖百晓生”的人又岂曾在他面前说过如此重的说话,他才智过人,人生阅历又富,常人就算对他极尽阿谀奉承,他也能轻易知道是否真心,但他的性格就是喜观听赞美之词,即使是一句虚假的献眉,还是觉得比一句诚实的指责好听,若不是张出尘乃一名小孩,又武功尽失,他已出手重重的教训这妄言妄语的后辈,他怒极反静,冷冷的道:“未知老夫错在那里,令到张小兄弟连老夫的酒还未喝过半滴,便已把其践踏至一文不值?”   张出尘徐徐的道:“前辈个性要强好性,刚烈无比……”跟着手指着墙上的书画续道:“观乎前辈所着书画,当中之笔法刚劲不屈,铁划银勾,确是书画中的极品。另外前辈便是坐在椅上,亦能让人感到一股霸道之极的压力,功力之高,出尘敢说得上是所见过当中最厉害的人。”安庆生听着,面色稍和,说道:“那我的酒又有甚么问题了?”   张出尘笑了笑,续道:“但酿酒之道岂同其他学问?前辈个性中的刚烈,便在酿酒之时,把一股好胜之意直接传入酒中,因而令到无论多醇厚的佳酿当中,留有一股隐隐然的辛烈之气,若果所酿的是北方外族等只求性烈的酒,如马乳酒,自然没有关系,但若所酿的是“阳春九阳醉”或“玉淋玲”等取其醇厚甘香之酒,常人喝下后当然无甚感觉,但如安老前辈或申于前辈等高人一品尝,却是高低立见,申于前辈的酒能让人喝下后感到舒泰无比,有一股久出在外,骤然归家之感,而秦大姐的却能令人喝下后偏体生暖,如沐春风一般,二人的酒都有能感动人心之效,自然略高一筹!”   安庆生全身一震,终于明白到为何自己的酒总之比不上申于无忌及秦梦楚,这道理,申于无忌及秦梦楚都十分明白,但前者期望他自己理解明白,后者则碍于辈份有别不能直言相告,而自己又因好胜之心太强而看漏了这一点,倏然之间站起身来,便向张出尘走了过去,铁幻白横身一拦,喝道:“干什么了?”虽然明知道自已在安庆生的手下,便应该连半招也走不了,但不知他要对张出尘怎样,还是先出手再说,秦梦楚对着师父却不敢出手,只得出言求情,叫道:“师父,请原谅出尘年少无知!”原本与安庆生同桌而坐的那人见他们吵闹得很,暂停吃喝,回过头来,张出尘一见此人面容,不禁失声叫道:“是你?”那人见到张出尘,却是大喜,也道:“是你!”   但安庆生却没有理会,右手径自向张出尘伸去,铁幻白无奈之下,只好出掌向安庆生的手肘处格去,对方的盛名令铁幻白丝毫不敢留力,这一掌已运起了十成功力,寄望掌中的寒劲可暂缓安庆生的出手,自己再侍机救走张出尘,但安庆生却全不理他,眼看此掌就要击实之时,只见安庆生手肘微缩,铁幻白极重的一掌竟全无着力之处,所有寒劲便如泥牛入海,变得无影无纵,安庆生跟着手肘一挺,撞在铁幻白的掌上,铁幻白胸口一热,整个人被一股浑然无匹的劲力撞得向后飞开,与安庆生同桌的那人眼见安庆生的手就要触到张出尘,也冲了上来,情急之下,一拳向安庆生打了过去。   铁幻白略一站定,已看清了与安庆生同桌那人,原来便是先前在路上被人戏弄的那个傻子,但见他这一拳,势道沉稳,功力深厚,铁幻白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先前也看走了眼,却不知为何这傻子身怀绝技,先前却任人戏弄而不还手,眼见拳已要打在安庆生的背上,这雷霆万钧的一拳要是击实了,即使安庆生如何了得,只怕也要受点内伤,但见安庆生却不闪不避,大喝道:“我教你武功用来对付我的吗!?”   这一声叫喝含怒而发,当中便有着上乘内力,那傻子内力极高,不受影响,可是经安庆生一声吒喝,竟被唬得双膝一软,坐在地上;铁幻白内力不错,也被震得耳鼓生痛;秦梦楚功力稍差,经此一震便欲软到晕去,铁幻白见状急忙抢前把她扶着。张出尘的身体甫受安庆生的内劲所震,自然地有真气相抗,全然不受音波的影响,但体内的落阳真气及烈阳真劲受此刺激,竟倏然间变得活跃起来,令他痛苦得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咬紧牙关却不作声,就在此时,安庆生的手已抓着他的脉门。 第十六章 奇缘   秦梦楚一见此情景,已放下心来,知道师父只是为了要替张出尘把脉察看其体内情况,忽然间惊觉自己被铁幻白抱着,不由得满脸通红,轻声道:“谢过铁兄,梦楚现在能站着了。”铁幻白也是一惊,把她扶好后放开了手,他一向潜心练武,对女子一向看得极淡,但适才抱着秦梦楚,感受到那触手生温之感,不由得又令他再一次泛起那种异样的感觉,但他还是比较担心张出尘,眼见他已被安庆生抓着,面上神色痛苦却不作声,于是双手一扬,便欲再上,秦梦楚急忙把他拉着,说道:“傻子!师父正在替出尘把脉疗伤呀!”   安庆生把右手食指及中指搭了在张出尘的脉门之上,先察看其心脉的情况,只感到他的脉息时快时慢,急速时比常人快出何止两倍,但缓慢时却像沉睡的老人一般,安庆生眉头一皱,把张出尘一把抱起,走回桌子,把他放在椅上坐好,跟着自己也坐了下来,继续为他把脉,铁幻白与秦梦楚眼见以安庆生之能,亦在替张出尘把脉后皱眉,可见张出尘的内伤实在是非同小可,两人先走了过去,把倒在地上的傻子先扶了起来,跟着站在一旁,静观着安庆生及张出尘二人。   安庆生默然不语,先静静的感受着脉像所带给他那张出尘体内的情况,如此奇症,他便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连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他,亦感到有点难以理解,无法可施之下,把一股内力导进张出尘体内,以图探知其体内真气的真实状况,可是那内力甫进张出尘体内,他体内本已纠缠不休的落阳真气及烈阳真劲竟疯狂的涌向脉门之处,产生出极为强大的反震之力,情况就如当日赵匡济被张出尘震下追影之背一样,他体内肆意游走的真气,便像会对所有袭体的外力加以攻击,再者现时之反震力,包含了落阳真气及烈阳真劲两种内力,便比当日赵匡济所受的更强。   但安庆生的修为与赵匡济可有着天渊之别,两指微缩,已用着适才卸去铁幻白全力一掌的法门,欲把反震之力卸去,但那两股合二为一的反震力实在大出安庆生意料之外,两指一缩之下竟未能尽卸,只见安庆生手腕一翻,手背已顺着反震之力的势道,“拍”的一声轻击在玉桌之上,只见玉桌经此一压,虽然桌面丝毫无损,但劲力已被安庆生经桌子卸下桌底,四只桌子之脚竟深深陷入地上寸许有多,铁幻白经过适才的一招,以及刚刚所见安庆生的卸劲手法,已知道这一位武学大家,表面上看似专走阳刚一道的武功,但实则已到了刚柔并济,反扑归真之境,单是看其小试牛刀,已令铁幻白感到武学之道,竟能高深至此,自己不知要何年何日,才能达至如此至境。   安庆生把手缓缓收回,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了一夥药丸,观其形状色泽,宛然便是当日秦梦楚给张出尘所服的“定心丹”,只见他拿着药丸呆呆出神,却没有把药丸给张出尘服下,过了一会儿,安庆生缓缓的道:“此定心丹乃我特别炼制,有着暂缓体内过于急速的内息,好让有时间能把内息纳回正轨,以免越走越岔,原来的用意是给这傻子练功内息逆走时所用,在收梦楚为徒后,见她性情温文,且对练武兴趣不大,故只给了她一夥作防身之用,表面上用在这小子身上看似能解身上痛苦,但实则乃饮鸠止渴,他体内的真气,越是压制,药效过时反噬之力越大,我听闻梦楚给你吃了一夥,你是否感到现在的痛苦比先前发作之时大了?”   张出尘体内血气翻腾,已被折磨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点了点头,安庆生续道:“但梦楚也没有用错此药,你这馋嘴的小鬼,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还乱喝酒,若当时没有服上定心丹,焉能捱到今时今日来见我?你给我清清梦楚的回答,你是否姓张名出尘?”   张出尘又是努力地点了点头,安庆生面色一沉,跟着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去找麻烦,麻烦却自行找上门来,还登堂入室。”跟着用指甲把手上的定心丹剖开了一半,左手一伸,扣着了张出尘的面颊,跟着右指一弹,把那半夥定心丹送进了张出尘的口内。   铁幻白听见那定心丹对张出尘现时来说乃剧毒之物,但安庆生还是给他服下,口角一动,便却出言相询,秦梦楚拉了拉他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不可作声,但却面露喜色,铁幻白一怔,已会过意来,安庆生如此说话,已是等于答应了治张出尘的内伤,安庆生现在又把右手二手搭在张出尘的脉门之上,低着头在沉思,口中却道:“徒儿长大了,竟敢在师父面前,跟男人一直拉拉扯扯!”秦梦楚一惊,急忙放开了铁幻白的衣袖,退开一步。   只见张出尘在吃下那半夥定心丹后不久,面上痛苦的神色渐纾,低声说道:“谢前辈救命之恩。”安庆生收回把脉的右手,瞪了瞪他,冷冷的道:“你的伤太过奇怪,便连见识广博,差不多见尽世上所有东西的我,亦未能即时想到对策,你先把受伤的原委及过程,详详细细的给我说一遍,让我再想办法。”张出尘听罢,吸了口气,慢慢的把顾落阳怎样传功给自己,自己怎样为人所伤,而赵匡济又怎样救自己的一切巨细无遗的对安庆生再说一遍,当中只隐去了各人的名字。   安庆生慢慢的听着,可以越听便越是面色铁青,显得心中的怒气渐重,听到后来,忍不住大声喝道:“顾落阳这臭小子!练得了一手差不多天下无双的武功,做起事来却糊涂不堪!赵家的人更是如没长脑袋一般!”张出尘一惊,说道:“前辈……”安庆生傲然道:“你当我安庆生是什么人?故意不说他们的名字吗?你身上的真气可清清梦楚在说着你的身份,顾落阳这小鬼,一手落阳孤雁神功及破天斩龙诀堪称得上天下无双,如此急着传功给你这小子,很明显已命不久矣,以他的武功,怕且不是受了重伤,而是中了剧毒罢了?你受伤的时候,那小鬼很明显不在你的身边,否则以石敬瑭那龟儿子的武功,又怎能在他的面前伤得了你?最夸张的还是那赵家的人,练得了一身本可冠绝天下的内功,竟胡乱替你压制真气,却弄巧反拙,我见你刚才提到他时神色黯然,怕且他在替你传功后已被石敬瑭杀了?我猜得大致不错吧?”   张出尘与铁幻白对望一眼,均吓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想不到如此曲折的原委,安庆生便只凭着张出尘身上的伤及受伤的过程,已猜得一丝不错,其聪明才智实在骇人听闻,张出尘在望着铁幻白同时,面上露出歉然之色,却是为了自己隐瞒了顾落阳的身份,铁幻白点了点头,说道:“明。”一提到顾落阳的名字,铁幻白已知道张出尘是什么人,有关琅仙境秘宝确实曾在江湖上牵起了无数巨浪,顾落阳用上化名来隐瞒身份绝对是无可厚非。而张出尘听安庆生的口气便好像跟顾落阳甚有渊源,问道:“前辈你认识我义父?”安庆生不屑道:“我那会认识这小子,只是当年探访无非老鬼时见过数次面罢了。”跟着面容一转,正色地对张出尘道:“小子,你知否此伤乃“不治之症”?”铁幻白一听,面色变得一片惨白,心知此话由安庆生此等高人口中说出,便等于已判了张出尘的死刑,但张出尘本人却反而显得十分冷静,答道:“出尘身上的便不是病症,可来需“治”之理?但前路如何,还有劳前辈点一盏明灯引领。”   安庆生征征的望着他,他年事既高,见事自然不少,但如此年纪轻轻,却已活像堪破生死,于大难之中心境还能如湖水般不起半点涟漪的孩童,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叹了口气,说道:“如此慧根,如此良材,可惜!可惜!”说着横了铁幻白一眼,再道:“但有人却天授神勇,却蠢如猪羊!”回过头来,对张出尘说道:“小子说得对,你的便不是病,一般只靠药石的大夫跟本便治不了,但我安庆生便岂同常人?梦楚你现在便重新准备点酒菜,让他们稍作休息,我这便到内堂之内,静静想想治理这小子的方法。”说罢站起身来,转身便走进房子的内堂。   那个傻子见安庆生既去,立时欢天喜地的上来拉着张出尘的手,傻呼呼的道:“你来找我玩儿的吗?”张出尘刚受了一番折腾,正自劳累不堪,但见那傻子天真烂漫,又不忍扫其兴致,勉强的笑了笑道:“对呀,来跟你玩那猜石子在那儿的游戏。”那傻子吃了一惊,急忙连连摇手,频呼:“不玩了!不玩了!”秦梦楚对那傻子说道:“师兄,出尘身上有病,暂且不要玩了,让他好好休息一顿,你给我到厨房去把那些弄好的小菜拿出来好吗?”   那傻子正在为了不想再玩那猜石子的游戏而苦思推辞之法,秦梦楚此这正好给他解围,连忙说道:“好!好!”一溜烟似的向厨房的方向走了进去。秦梦楚歉然道:“师父一生只收了三个徒弟,除了大师兄跟我之外,还有一个二师兄,大师兄姓项名千羽,听师父说他小时候曾得过一个大病,之后脑筋便有点不灵光,但由于他是师父一个亲如兄弟的师弟之子……”铁幻白失声道:“项千羽大叔的爹莫不是当年差点儿成为了武林盟主,武功只次于安老前辈的“浩然门”门主项飞虹?”秦梦楚一怔,点了点头。   张出尘好奇心大起,问道:“项大叔的爹这么厉害,又怎会给儿子拜安老前辈为师?”铁幻白低声说道:“浩然门主项飞虹,当年便是在争夺武林盟主一战之中,毙于安老前辈的掌底之下。”张出尘“噢”的一声,知道不便于此地多谈此事,多口的他亦鲜有地即时闭嘴。   秦梦楚点头示谢,续道:“因此即使再困难也好,师父还是把大师兄收了为徒,还特别为他想出了一套只有五招的拳谱,和一套特别的内功心法,经过多年的反覆练习,也练出了一身武功。”天下拳招何止千万,除了内功已臻化境的高手外,使拳的人大多都会力求变化,从而生出很多招势架式,张出尘听得项千羽的武功竟只有五招,且由学究天人的安庆生亲自研创,不禁心中一痒,铁幻白知他心意,正色道:“那项大叔的内力霸道之极,且拳招之意化繁为简,看似全无变化,但却威力无穷,加之若他不懂控制,一拳便可把现在的你打死!”   秦梦楚忙道:“铁兄说的对极了!师父曾多次嘱咐我不要跟大师兄练武。”但她知道张出尘生性好动难劝,只好说些其他事情好分他的心,道:“除了大师兄及我之外,二师兄可说是师父唯一亲自真心收为徒儿的人,但他早在五年前已离开这里,我当时年纪尚幼,甚么也不懂,但师父常说,二师兄可说是他一生中所见过最具良才美质之人……”秦梦楚说话之时,不禁流露出敬重景仰之意,铁幻白看在眼里,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了什么,竟觉得有点不是味儿。   三人谈话之间,项千羽已捧着不伦盘酒菜从厨房内走了出来,加入了他们之中,安庆生既答应替张出尘想办法治伤,铁幻白跟秦梦楚都放下了心头大石,开怀吃喝起来,项千羽虽然不通世务,天真烂漫,但张出尘小孩心性,便与他谈得十分投缘,再加上席上都尽是安庆生及秦梦楚所酿的美酒,张出尘更是喝得淋漓尽致之极,竟慢慢地醉了起来,说话的舌头渐大,跟项千羽两人开始语无伦次,不久后便伏在桌上呼呼大睡。   秦梦楚眼见他们睡得香甜,也不去打扰他们,静静地在他们身上盖上薄毡;这夜开怀畅饮,大家均熟络了不少,铁幻白跟秦梦楚之间再无隔阂,在烛光映照下的她少了那一份腆之感,却多了一种妩媚,铁幻白竟不自觉地看得出神,秦梦楚感到铁幻白呆呆的望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轻声说道:“梦楚不胜酒力,再喝下去恐有失仪,先行告退,铁大哥可随便自行休息。”说罢翩然走进了内堂。   铁幻白也为了如此失态感到奇怪,也许是酒力影响罢了,自己也感到有少许不像平素的自己,他便不如张出尘般好酒,刚才也只是随兴而乾,当中有八成的酒,都灌进了张出尘及项千羽的体内,铁幻白坐在椅子之上,略一收摄心神,聚起内力运行两大周天,已把酒意驱除,只感到这十数天中虽然奔波劳顿,也没有怎样练功,但内力不退反进,行走间圆润如意,竟比遇到张出尘他们之前更强,他却不知道,每个人的真气内力,都是身体内的一部份,与心脉相连,当日他尚在万毒宗之中,每天虽能勤练武功,但日子过得并不愉快,可是现在已反出万毒宗的他,心境豁然开朗,内息竟在不知不觉间有所长进,铁幻白欣喜之余,闭起双目,默默的想着刚才安庆生及项千羽所使过的武功。   天赋这东西,每人都会有所不同,有些人擅于读书识字,纵横于科举考试,有些人却精于煮食之道,像秦梦楚那般,却于酿酒一门有极厚的资质,即使同是练武之人,资质却会回异非常,如赵匡济那一种天生练武之才,除筋脉精奇无比,还有着独有的感应能力;张出尘年纪虽小,却已锋芒毕露,于拳法一道极为专精厉害;铁幻白既没有前者的感应能力,亦没有后着在拳招上的创意无限,却有着他本身那过目不忘,将他人的武功融入自己武功的独有能力,先前在与顾落阳交手之后,已扩阔了他于武学一道上的眼界,跟着与张出尘一轮试招,亦吸纳了不少“开山动地,破天魔拳”武学中的精绪,再加上今天晚上见识了曾号称武功天下第一人的“江湖百晓生”安庆生的武功,更把他本身的武道带进了另一个层次;铁幻白不停地将众人的武功在脑内试演融会,他明白到这样的武学,便不会从师父石敬瑭身上学到,可是他便不太愿这样去想,微微的睁开双眼,已有阳光从房子外透射进来,不觉间已到了天明,用了一整晚的功,他却没有觉得疲累,反而感到精神爽利,他却不知自己的武功,已在这么一天之间,起了极之重大的变化,还道是因为安庆生肯为张出尘治伤之事而感到的欣喜畅快。   倏然间,铁幻白有所感应,一惊之下却发现安庆生已坐了在桌子之旁,安庆生眼见铁幻白眼中透出了一股晶莹之意,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弄醒他们吧,我有话要说。”铁幻白应了一声,向张出尘走了过去,安庆生竟忽然站起,右掌击向铁幻白的左肩之处,铁幻白一惊之下急欲闪避,但安庆生既已出手,又怎容他避开?手腕一翻,竟像预计到铁幻白闪避的方向一般,一掌照旧直击向他,眼见这一掌就要击中,铁幻白脑中电光一闪,在掌力及体之时,左肩顺着掌势向后微缩,竟就用着昨晚安庆生的卸劲之法,欲把这一掌卸去,安庆生只感到自己的掌力如打在绵布之上全无着力之处,喝了一声:“好!”跟着把余下的掌力疾吐,“啪”的一声铁幻白已被震开。   铁幻白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安庆生抚着其银白的长胡子,笑道:“好!愚子可教!先把他们弄醒再说吧!” 第十七章 续命   铁幻白轻推张出尘的身子,说道:“出尘!快起来吧!”张出尘尚在好梦之中,睡眼星松的道:“这么快便天亮了?”说着揉了揉眼睛,已见到安庆生坐在其身旁,顿时醒了许多,笑道:“早呀安老前辈。”   此时秦梦楚已从内堂走了出来,只见她已换过一袭绿色的裙子,面上略施脂粉,看起来跟先前的素衣淡妆,又另有一番风味,她一出来便走过来跟安庆生躬身请安,安庆生微一点头,秦梦楚抬起头来,面色一变,叫道:“师父?”此时不只秦梦楚,便是铁幻白及刚睡醒的张出尘亦清楚看到,安庆生本已满是皱纹的面上,竟在一夜之间,平白多添了十数条纵横交错的皱纹,面容亦显得苍老了不少,一脑银白光亮的发丝亦变得哑然无光,安庆生见三人都讶异不已,蔑然道:“怎么了?我也说过没有什么东西难得到我安庆生!经我一夜所思,终于也想到了解救这小子之法。不过人老了,彻夜不眠真是有少许疲累,待会好好睡上一觉,调息培元便会没事了,真是大惊小怪!”   安庆生虽这样说,但很明显地事实并非如此,张出尘身上的奇伤实在绝不简单,连无所不晓的安庆生亦费尽心机,想了一整夜才想出解救之法,当中的艰巨困难实在可想而知,他的性格如此地怕惹麻烦,与张出尘又只是萍水相逢,竟肯花上如此大的心力,实在连秦梦楚亦始料不及,张出尘心下感激,“噗”的一声便跪了下来,哽咽道:“谢前辈救命之恩!”   但见安庆生的面上却有点不好意思,说道:“你先想来吧!”伸手一扶,一股内力已把张出尘托了起来,跟着搔了搔头,说道:“你先别谢我,说实在,直到现时为止我也想不出替你治伤的治本之法!”铁幻白心中一凉,心想若连安庆生也救张出尘不了,世上还有谁人可以?张出尘却道:“蒙前辈盛情,为出尘费尽心力想出了治本之策,已是万分感谢!”   安庆生点了点头,徐徐的道:“若你体内只有顾落阳那小子的真气,我还可以用内力替你强行除去身上的真气,但现在,那小子的真气再加上那赵家的赤阳九云龙,两股内劲分合进击,互上配合,我若强行输入真气,便只会重蹈那姓赵的覆辙,而你体内再加上老夫的真气,恐怕即时便要走上黄泉路,而经我苦思之下,当世能治你此伤的,便只有归稳武林多年的“摄丹手”慕容阳生。”   张出尘与铁幻白面面相觑,均没有听过此人的名号,但听安庆生的口气说来,此人便应曾十分厉害,何以铁幻白从未听闻,便连顾落阳及申于无忌也没有跟张出尘说起过?只听得安庆生续道:“此人一向行事低调,你们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也很正常,但我无所不知,再加上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当然知道有此号人物存在,此人行事一向光明正大,但偏生出身异域教派,练得了一身江湖中人所不耻的魔功,他的武功“九转重楼归元印”专门吸取对手所发出的气劲,以及体内的内丹真元,他本身的武功已高,再加上此邪绝魔功,当年便没有多少人能耐何得了他。”   说着斜眼睨着张铁二人,说道:“你们便一定会想,为什么如此一等一的人物,到现在却完全留下任何名号,甚至子侄后裔?”顿了一顿,续道:“一个人即使本身如何正派,但行走江湖,难免会开罪某些人,有些人会妒忌你的名声,又有些人会自觉武功不下于你,于各式各样的“讨教”之中亦不泛高手,慕容阳生武功虽高,很多时亦难以全然不伤对手,多年来累积了不同的仇家,最大问题是,那些与他交手的人有后,乘慕容阳生不在家之时,纠结了很多与其有仇的人,上门把其一家老小,连同徒弟子侄一同杀个精光,慕容阳生回家之时,便连自己刚满周岁孩儿亦认不出来,只见一团血肉般的东西,散落在地上的襁褓之中。”   秦梦楚听罢不禁“啊”的一声呼了出来,面露不忍之色,说道:“江湖较技,一向各安天命,他们怎能干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铁幻白一震,想起了自己惜日在暗月堂中的所作所为,现在竟像有点害怕给秦梦楚知道了自己的过去。安庆生面露轻蔑之色,不屑道:“那些伤在慕容阳生手底的人,大多原本都是武林名宿,但失去了武功之后,便好像连尊严及骨气都同时失去!但干了这种事后,为着家族门派的名声,当然大多都绝口不提,因此武林中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只道慕容阳生出身邪派,终导至有此下场,即使有知情者,亦要诈作不知,若惹来各大家族门派的不满,岂止不能在武林中立足,还随时会有杀身之祸。”   张出尘问道:“那慕容阳生回家之后的事怎样了?”安庆生叹了口气,续道:“亲人及徒弟全部死掉,除了伤心欲绝之外,还可以怎样?仇人之中的头儿,均已受创于他的掌底而变成废人,若要报仇,岂非要杀尽那些仇人的所有亲人?那样子跟他们又有什么分别了?在一刹之间,慕容阳生彷佛失去一切生存的目标,自责的心使他感到家人是为他所累才遭此横祸,竟功聚双臂,意欲自尽,眼见他那些仇人的目的快要达到之时,一个人竟走了出来阻止了他……”张出尘接口道:“于此危急关头挺身而出的人,一定是勇武仁侠,急人于难,且才智过人,武功高强,更厉害的是能洞悉慕容阳生的内心变化,显得心思细密,堪称人中之龙!”   却见安庆生呵呵一笑,状甚满意陶醉,笑道:“你这臭小子倒也聪明,虽然这马屁拍得甚为突兀,但也很是中听!不错!那个出来阻止慕容阳生的人正是老夫,那是老夫当年行走江湖时巧遇之事,在收到消息后本欲阻止那班已被仇恨冲昏了眼的狂徒,但为时已晚,赶到之时,刚巧碰见了慕容阳生欲出手自尽,于是便阻止了他。”   张出尘喜道:“前辈就这样与他结为好友?跟着他便教了你他那九转什么印,只要一施展开来,就能替我吸纳驱除身上的真气?”安庆生一个爆粟打了在他的头上,怒道:“我也需要人教?此等旁门武学我才不屑学之!”张出尘连忙赔笑道:“那慕容阳生最后怎样了?”安庆生横了他一眼,洋洋得意地道:“你虽有小聪明,但在我跟前还没有站的位置,不错,我曾跟慕容阳生谈过,他之所以离家一段日子,就是为了多年来,身体之内吸纳了各种各样不同形式的内家真气,以至相互排斥,情况跟你现在有点相似,他为了能寻找解治之法,于是便走到了深山之中,苦思解救之法,此人虽不及老夫的绝顶聪明,却也算得上是世间难寻的天才,只九个月的光景,便想出了把体内各样异种真气融合贯通的方法,他确实曾把此法详细解释,但此法便需要“九转重楼归元印”的印法作为根基,故并不适合你用,经我彻夜苦思之下,终于从他的法门当中另僻途径,想出了你内伤的治标之法,此法虽不能根治你体内的伤势,却可暂缓真气的冲突。”   张出尘及铁幻白听得目瞪口呆,均惊叹于安庆生的学究天人,竟可在一夜之间,从他人的内功心法之中,想出了适合张出尘所用的治伤之法,先前两人还觉得他过于执着于奉承之辞而显得有点低俗,现在却是真正的悦诚服。   秦梦楚听到连师父亦只可替张出尘治标而未能治本,心中不忍,问道:“师父可有治本之法?”也不待安庆生答话,张出尘已抢着道:“安老前辈的用意,就是先教出尘治标之法,跟着就要去找那慕容阳生前辈,着他把出尘体的真气以“九转重楼归元印”吸纳净尽。”安庆生点了点头,叹道:“想不到老夫调教多年的弟子,却还不及你这小子一半的聪明,唉!想我安庆生一生精明,到老来两个徒弟却没有资质学到我三成的武功……”张出尘道:“那怎么会?出尘听秦大姐提过前辈曾有一个天资卓绝的徒弟……”   却见安庆生面色忽变,大声怒喝:“梦楚!我说过多少遍不可再提那逆徒!便连心里想也不能!你是否长大了?不再听师父的话了!?”这一声怒喝,便连正在熟睡中的项千羽也惊醒过来,茫然而不知所措,秦梦楚一惊,随即跪了下来,说道:“师父!弟子知罪!”有关其师门之事,张铁二人亦只好不语,安庆生心中一软,伸手抚着项千羽的头,温言道:“起来吧!”忽然转头望向铁幻白,道:“你资质不错,我收你为徒,如何?”   铁幻白及张出尘,甚至乎秦梦楚听罢此言,都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即使安庆生发再大的脾气,甚至责打秦梦楚,三人都不会惊奇至此,盖因三人都知安庆生性格极怕麻烦,曾对之许以极大期望的徒儿又叛离多年,想不到竟会在此时兴起收徒,且对像还是连品性,来历都不太清楚的铁幻白?武林中人择徒一向极严,只因徒儿学了武功后行歪从恶,其至欺师灭祖之事便所在多有,除了资质之外,徒儿的性情亦甚为讲究,如安庆生这么只见了铁幻白一面便欲收徒之事,便实算荒谬怪诞之极;三人之中张出尘最先清醒过来,在铁幻白背上轻轻一推,伸腿在他的膝弯处一踢,铁幻白会意过来,“噗”的一声便跪到在地,叫道:“师父!”   安庆生抚了抚银须,点了点头,满意地道:“好!”秦梦楚见师父终于也收了徒儿,也自欣喜,连忙说道:“梦楚这就去备茶,好行那拜师之礼!”铁幻白醉心武学,对安庆生的武功更是神往不已,现在竟蒙这位武学大家收为徒儿,实似如在梦中,喜道:“待幻白跟出尘找到顾前辈后,当即时回来领授师父的教晦!”安庆生缓缓的道:“让那小子自己去找吧。我的武学博大精深,你一生也学之不完,迟一分起步,便学少一分,我可不想我那厉害无比的武功就此失传。”   铁幻白一怔,说道:“出尘现在身受重伤,我怎可就这样的丢下他不理?”安庆生轻闭双目,冷冷的道:“不要跟老夫讨价还价,我说这样,就这么办!”   张出尘眼见本已大好的情况竟急转直下,急欲开言相劝,但铁幻白伸手一拦,已阻止着他说话,跟着向安庆生正色道:“幻白跟出尘乃过命之交,实不能丢下受伤的出尘不管,前辈的好意,幻白只好心领了!”只听得铁幻白忽然把安庆生由“师父”改称为“前辈”,言下之意即是若安庆生一意姑行,铁幻白亦只好拒绝拜这位高人为师,安庆生曾几何时试过受此顶撞?大怒之下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回头转身走进内堂。   张出尘叹了口气,但铁幻白此举全是为了自己,又岂能再有任何说话?铁幻白却满脸不在乎的坐了下来,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只是治好张出尘身上的奇伤,此时秦梦楚走了出来,眼见安庆生已不在,而二人都是脸色古怪,忙问清原委,张出尘略述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秦梦楚却赞道:“铁大哥不谋私利,只顾义气,真是一个大好人!”铁幻白听着此赞美之言,却是心中有愧,心想秦梦楚若知道了自己昔日在万毒宗中的所作所为,必定会疏远自己而耻之为友,他先前本已想通一切,而在其他人的面前亦从来没有介意过自己的过去,但不知怎的,他却不欲对秦梦楚稍有欺瞒,热血一涌,便道:“秦姑娘,现在的铁幻白,乃出尘一手从暗无天日的地方救出,因此我又岂能丢下出尘不顾?而昨日的铁幻白,便说出来也怕会污了姑娘双耳!”秦梦楚奇道:“怎么?”   张出尘明白铁幻白欲向秦梦楚说出自己的过去,仰天打个哈哈,笑道:“睡了一整晚,筋骨也有点酸痛,项大叔陪我到屋外走走好吗?”也不待项千羽答应,便拉着他的手出了那青竹所搭的屋子。   只见一片翠绿的湖景映进了张出尘的眼内,昨晚在夜深之时到来,便看不清完来此地竟优美至此,那一片用作阻止外人乱闯的树林与大湖便显得极为衬,一片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来使整个环境看起来生机勃勃,张出尘深深吸了一口大气,只感到那草树的幽香便遍布着这地方,使人感到极为舒泰宁静,向项千羽笑道:“安老前辈真会享福!项大叔你平素不是住在这儿的吗?”项千羽傻傻的摇了摇头,说道:“我跟妈妈一起住。”   张出尘终于忍不住了,向项千羽说道:“出尘暂时不能与人动手,不可与项大叔比试一番,昨晚见过项大叔的武功,能番请项大叔只试演一下,好让出尘大开眼界?”项千羽面有难色,说道:“师父不许我随意出拳,昨晚情急之下出手了,差点便要被师父责罚。”张出尘实在心痒难搔,便道:“听说项大叔的拳法只有五招,可否只试演昨晚那一招?反正我也看过了。”项千羽眼见张出尘显得十分想看,除了受过他的恩惠之外,自己又颇喜欢这小友的灵动活泼,而反正那一招他已看过,也不在乎再演一次,便道:“好吧,那出尘你走开我两丈的范围外好吗?”   张出尘一怔,心想一丈该已足够,为何要定下两丈之距,但他有事相求,也不驳斥,便走到了两丈之外,对项千羽道:“项大叔!这里可以了吧!”只见项千羽点了点头,面容一片正经,在一刹之间,那一股傻气彷佛消失无纵,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高手独有的森然霸烈之气,张出尘心中一凛,混没想到项千羽会有此变化,而事实上项千羽的精神已在刹那间进入了极为集中的状态,只见他腰马沉稳,只手握拳拉至腰间,跟着右臂疾伸,霍地向前轰出一拳,虽是轰在空气之中毫无着力之处,但于其拳尖中却彷如有一股极为强大的爆炸力伸展开来,即使身在两丈之外,张出尘亦能感到那一股真气内力的波动,身子被震得晃了一下,体内的真气亦有所感,张出尘只感血气一涌,顿觉头晕眼花,几欲坐倒。   项千羽一招过后,缓缓的把右臂收回,呼出了一口大气,走上前来喜孜孜的问道:“看到了没有?还可以吧?”张出尘心想若这拳打实了,即使对手是义父顾落阳,只怕也要重伤吐血,此招中便完全摒除了一般拳术中惑敌留后的手法,一股有进无退的招意便与顾落阳的路子颇为相似,有一股熟识的感觉,说道:“这真是厉害极了!安老前辈真的聪明绝顶,竟能想出如此招式!”这却非奉承之词,绝对是张出尘由衷的赞许,他本身人微力轻,即使勤修内力,但拳法中一向都以灵动变化为主,从没有向此简单直接的阳刚路子想去;忽听得一声乾咳之声从二人背后向起,却是安庆生在无声无色之间,已到了两人身后。   安庆生向项千羽横了一眼,说道:“加上昨晚那一招,你总数出了两招,还不快给我到湖里捉二十条鱼上来?”项千羽听罢哭丧着脸的,却又不敢抗拒,卷起了双腿的裤管,便往大湖的方向走去。张出尘本欲助他,但适才项千羽一招的真气波动已令他的身体感到有少许不适,只听安庆生道:“小子你留在这里,我有话说。” 第十八章 铸心   安庆生抬头望天,只见阳光普照,青风送爽,确是一个难得的早晨,他打了一个呵欠,笑道:“我整晚没睡,你便陪我这老人家倘下来稍作休息吧。”张出尘连忙跟着他坐了下来,安庆生忽问:“我这老头子是否很麻烦?”张出尘眼珠转了转,答道:“也不算是。”安庆生横了他一眼,气道:“不算是很麻烦,但也是麻烦的了,对吗?”张出尘耸了耸肩,笑了笑却不置可否。   安庆生缓缓的说道:“小子你可知否,你的命已在旦夕之间,若甚么也不做的话,绝对活不过三日后的此时。”其实即使安庆生不说,张出尘已感到“定心丹”的药力,再也压不下体内的异种真气,先前服下了秦梦楚的一夥丹药,张出尘便四五天也不觉身体有任何异样,但昨晚才再服下了半夥,今早醒来时已感到体内真气跃跃欲动,但他性格不喜怨天悠人,心想若命该如此,亦不能逃避,只好面对,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晚辈明白。”   安庆生眼见他的神色在面对生死之间,由始至终都不露半点惊恐之色,说道:“常人在经历生死之时,大多都会惊惶失措,我生平阅人无数,贪生怕死者故所有在多有,慷慨就义者亦属常见,但他们不竟若有选择,便不会行那死路,而表面毫不在乎,内心却难掩对死亡的恐惧者亦有很多,但如你这般活像毫不在乎自己生死的便实属罕见,且大多都是年纪老迈,行将就木,像你这种乳臭未乾的小子,却是绝无仅有,真不知你葫芦内卖的是什么药。”   张出尘闻言,竟哈哈大笑起来,安庆生怒道:“有什么好笑?”张出尘直笑得面红耳赤,经过了一番努力,终于停止了笑声,笑道:“想不到我小小一个张出尘,竟然有东西可以令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到安老前辈大惑不解,试问我又怎能不笑了?”安庆生听着此略带讥讽之言,却不怒反笑,跟着傲然道:“我安庆生有今天那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之能,都是全靠我的才智卓绝,及努力不懈,试想一个天才再加上后天的努力,方可达至我如此境界,你这小鬼这小小问题便只是皮伤小道,即使真的弄不清楚,却又何足挂齿?”眼见安庆生越说越向,张出尘心想见好便要就,点头道:“前辈说的是。”安庆生一怔,浑没想到这贫嘴的小子竟忽然变得如羔羊一般的温驯,只听得张出尘续道:“或许在此乱世之中,出尘从小到大身边已历遍很多的生死,而义父亦会随时的离我而去,因而习惯罢了,及至最近赵大哥的死,更令我觉得自身的生死不是最重要,若可选择,我情愿用我的命,去换取义父及赵大哥长命百岁。”   安庆生听着此稚气未消之言,却感到一份真之情从说话里流露出来,终明白到为什么张出尘能如此看透生死,如此一份简单的,对亲人的思念,自己竟不能察觉得到,全因自己在这世上,已差不多再无亲人之故,此时他望了望项千羽在努力捉鱼的背影,忽然间心中涌起了一份久未尝到的温暖,忽然间坐起身来,正色地道:“张小子,你的伤跟全身真气内息贯穿,若要医治,先要锻炼出一股比铁石还要坚强的心志,先壮心脉,再治奇经八脉,我这便传你两种搬运内息的法门,第一种可助你在体内异种真气发作之时,把乱成一团的真气的流动略为控制其流向,以减低它们相互冲击时对你身体的伤害;第二种却可给你将体内的真气暂时借用,在一刹那间变成如你自身的内力一般,但此法只可唯持半柱香的时间,而此法每用一次,你的经脉便会受创多一分,到你的身体承受不了,经脉破裂之时,你便必死无疑!”   张出尘听罢,知道安庆生终于肯教自己那治标之法,但转念一想,说道:“前辈要出尘去找那位慕容阳生前辈?”安庆生笑道:“小鬼真是聪明,举一而反三,有点我安庆生的影子,不错,我之所以教你那使用体内真气的法门,是要你去找那慕容阳生,求他用九转重楼归元印除去你身上的异种真气,你跟他说是我安庆生叫你去找他的,他不会不从。”说着把那更改自九转重楼归元印的运气移宫法门教了给他,张出尘背诵了数片,已是顺畅如流,安庆生心中暗叹:“如此天纵奇才,却有着此不治奇伤!”心中涌起了爱材之念,温言道:“江湖险恶,亦不及人心难测,那慕容阳生已消声匿迹多年,要找他恐怕没数年不能有丝毫线索,我最后一次见他的地点是在四川云南一带,他便颇为喜欢那儿的气候,再者若你能先找到顾落阳那小子,大可着他来找我,以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能耐,或许可救得了他。”   张出尘乍闻此武林奇人竟主动开口可替义父治那毒伤,不由得大喜过望,安庆生续道:“你年纪轻轻,虽能堪破生死,但世间美好之事大有所在,若能求生,切勿轻言放弃,你身上的奇伤最重要的是意志坚定,对生命充满热诚,保持着一股勃勃的生机,切忌大悲大哀,再每天练行我教你的功法,方可保命。”从怀中抽了一片东西出来,只见那东西色泽如三日醉体的皮肤一般,上面有数个小洞,看上去的质感却是软软的,安庆生说道:“这东西会有用的,给了你吧!”张出尘闻言伸手接过,只感到那东西的触感活像一块人皮,望着安庆生面露疑惑之色,安庆生古古怪怪的道:“你猜这是什么东西?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的。”   张出尘暗暗好笑,这么随便拿样东西出来,自己又怎会知道其出处用途?但这位古怪的老前辈既要拿个彩头,自己又只好随他高兴,答道:“晚辈愚鲁,实所不知,请前辈示下。”安庆生喜孜孜地道:“你觉得它像些什么?”张出尘把手中的东西翻看数遍,答道:“像块人皮,但又不是,晚辈实不知这是什么。”安庆生见终于难到了张出尘,傲然道:“这当然不是人皮,只是用其他物料彷制而成的人皮,只要把它浸在酒中约半柱香时间,再盖在人面上半柱香时间待其固定形状,便可盖在面上装扮成那人,且此物料甚有弹性,即使将来你年纪渐长,脸庞变大,仍能随意使用。”   张出尘听得此物竟有此妙用,觉得十分有趣,喜道:“谢安老前辈!”安庆生点了点头,却不再看他,转头凝望着远处的天边,喃喃地道:“如此乖巧聪明,资质上乘的小孩,若能留在老夫身边十年,新一代年青一辈当中,又有谁人能及?惜时也命也,不同的人便该走上不同的路,可惜!真是可惜!”   张出尘听罢,会过意来,点了点头,却默言不语的站着不动,安庆生心里明白,说道:“那姓铁的小子亦是一块未经琢磨的上佳碧玉,只是锋芒未展罢了,放心吧!”言下之意,即是答应了重收铁幻白为徒,张出尘心下感激,双目含泪,“噗”的一声跪倒在地,盖上了三个向头,跟着站起身来,一声不向地拭去眼泪,再走到了项千羽那儿,笑道:“项大叔!安前辈说你找鱼很努力,不用找了!着你送我走出那片树林离开这里。”项千羽一听不需再捉鱼,高兴得直跳起来,频呼:“好!好!”举步便行,张出尘聪明伶俐,心知若铁幻白知道自己要走,必定会放弃拜安庆生为师的机会,而跟着自己漂泊江湖,自己于此时静静的离去,绝对是最好的选择,走到了树林的入口之处,回过身来,远远的向安庆生躬了躬身,只见安庆生背向着他,却微一点头,张出尘一咬牙,便跟着项千羽走进了那奇门树林之中,头也不回的去了。   安庆生待张出尘走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生性极怕麻烦的他,这一两天中便被极多的麻烦找上门来,而现在张出尘已走,他要面对的,却是另一个烦麻,铁幻白的资质是不容置疑的,但他那倔强的个性便与安庆生相互冲撞,实为安庆生所不取,但他兴之所至,破例欲收铁幻白为徒,却浑没想到竟会被其所拒,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但现在他既再一次对张出尘许下诺言,一向极重承诺他便迫于无奈再去面对那令他头痛的问题,只见他在想着这许多东西之间,已走到了屋子跟前,轻推竹门,只见铁幻白及秦梦楚两人都没有说话,秦梦楚的面色阴晴不定,显得内心正想着很多东西,而铁幻白却只关注着她的反应,二人见安庆生进来,一个叫道:“师父!”,另一个则叫:“前辈!”   安庆生坐了下来,喝了一口秦梦楚揣上的热茶,眼见她神色古怪,已大致猜到内里因由,缓缓的道:“这姓铁的小子一身阴寒内劲,料来出身于万毒宗暗月堂,底子又那会清白得去哪里了?你又何需大惊小怪?闻说石敬瑭那小子近来与李从珂剑拔弩张,怕是想发那帝王之梦罢了?”数句说话,只把铁幻白说得面上铁青,他虽倒出师门,但对恩师仍然尊重有加,对其欲谋天下争帝之事却不能随便乱说,想不到的是安庆生看似足不出户,对自己又漫不经心,实则暗地里已把自己的底细摸透,只见安庆生面色略缓,温言道:“谁人没有过去?老夫阅人无数,眼见你眉间阴霾已去,隐现英挺秀拔之气,待你跟老夫五年光景,于此乱世之中,岂能没有干一番大事的机会?而若你喜欢,老夫还可把梦楚许配于你,如何?”   此言一出,铁幻白固是惊奇之极,秦梦楚更是满脸通红,铁幻白如此在意的把自己的过去向她和盘托出,她又岂会不明白铁幻白的心意,安庆生对两人的反应却彷如未觉,径自向铁幻白问道:“你父亲是当年的“无双铁手”铁宗云,对吗?”铁幻白答道:“家父正是铁宗云,可惜于多年前已遭奸人毒手,晚辈幸得石师所救,方才幸免于难。”安庆生听罢,却脸现轻蔑之色,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铁幻白闻得亲父被辱,气往上冲,再也控制不住,大声道:“家父乃先被人下毒,以致无力相斗,命丧敌手!请前辈的嘴里放干净点!”   安庆生被他一喝,却没有动怒,反而呵呵一笑,说道:“我不是说你父亲,他生前武功不错,风评甚佳,在我江湖百晓生眼中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可惜匹夫无罪,怀碧其罪,他的死只因生了你这块上佳美玉,才会招至那杀身之祸,不得善终!”   铁幻白怒道:“我又怎会害死我爹了?”安庆生笑道:“以你的脑筋,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当年下毒手的乃是石敬瑭?没用的东西!”铁幻白听安庆生竟侮辱自己的恩师,本来怒不可竭,但安庆生一向言必有中,他的说话在铁幻白心中便极有份量,不禁把整件事回想一遍,不由得背上冷汗涔涔而下,当天自己父亲的死及所发生的一切,便与石师及暗月堂一向的作法甚为相合,但由于当日自己年纪尚幼,而石敬瑭当时又在千均一发之际出现救了他,那一股孺慕敬仰之情,便令他从来也没有试过向这条路去想,此时经安庆生提起,连他自己也觉得那是事实,但自己认贼作父那么多年,到现在还处处为他着想,一时间便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中乱成一团,说道:“晚辈……晚辈就此别过,与出尘先找那慕容阳生再说。”   安庆生的精明及无所不知,便令他首次感到恐惧,在一刹那间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不世奇人,站起身来便欲走出门外。   安庆生却冷冷的道:“张小子已走了。”铁幻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什么?”安庆生道:“是我使走他的,那慕容阳生由他自己去找吧,你要留在此地跟我学武。”铁幻白便知道,即使自己先前在言语上冲撞了安庆生,但他还是想收自己为徒,得蒙此武学高人垂青,换转别个情况,对嗜武的铁幻白来说绝对是个难得的奇逢,而他亦明白到张出尘之所以连交代的说话也没有的便不辞而别,完全是为了自己,刚想到这里,他便更感受到张出尘与他之间的道义,心中热血上涌,眼神顿时变得精光暴射,坚定不移,腰板一挺,朗声说道:“幻白蒙前辈错爱垂青欲收为徒,实在万分感谢,但幻白为人愚鲁无礼,不识大体,相处下去恐会开罪前辈,还是乘出尘尚未走远,赶快追上他一同上路,幻白就此别过!”   说罢向安庆生一抱拳,略一躬身,跟着面向秦梦楚,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便颇为复杂,当中既露出一股温柔之意,亦带半分歉疚之情,秦梦楚心中明白他的为难之处,亦略点了头回应了他,两人之间虽没有什么约定,但却彷佛有着一股难以解释的情感存在。   安庆生听着铁幻白侃侃而谈,心中却越来越怒,心想你这小子真的不识抬举之极,而铁幻白既坚执不肯跟其习武,他执拗的性格却非要铁幻白跟他不可,随手一拨,桌上的茶杯已激射而出的击向铁幻白,铁幻白一凛,知道茶杯贯满上乘内力,以自己与安庆生差天共地的修为,此招绝不可接,但茶杯飞来的方位甚怪,活像把自己的退路封死,而唯一的闪避方向,便只有向安庆生踏近一步,虽明知此一步绝不可踏,但形格势禁之下,亦只好走近安庆生所在的桌子,倏然间安庆生已然起来,站了在铁幻白的跟前,骤眼看去,安庆生的高度跟铁幻白便差不了多少,但身处安庆生庞大的压力当中的铁幻白,所感受到的却是另一回事,他只觉站在身前的安庆生便严如一个巨人,自己无论走往哪里,亦不会逃得出他的指掌之间,此人脾气古怪,自己已严重的开罪了他,当下丝毫不敢怠慢,把自己的精神迫进一个极度集中的境界。   安庆生忽然感到,面前小子的气势,在一瞬间竟有了急遽的改变,心下一凛,更知此子终非池中物,需知武学之道,心,体,技,缺一不可,先论体格力量,虽受先天影响,但后天尽可培养补救,未尝不可;技法一途,若能寻得明师,或得着上好秘笈书卷,亦尽可从修习处学得,但心之一门,却全仗个人的意志及精神修为境界,皆因若武者拥有着上佳的心理质素,便能在同时间以倍数提升体技两方面的能力,若精神集中,除了可清楚自身体内情况,使出平素用不着的潜在能力,更可在战斗之中,分析到敌我彼此间的差距及破绽,从而找出致胜之道,在武林较技中,精神质素便往往影响着战果,即使内功再高,招式再强,精神若受影响,被较弱但意志坚定者击败的情况亦所在多有,现在铁幻白既下定决心,精神上的修为比早起之时又更进一步,放眼望去,虽不能在安庆生这武学高人的身上找到任何破绽,但相对地他给着自己的压力却变得小了许多,但就此站着不动也不是办法,潜运内劲聚于掌底,十成功力便向安庆生疾挥过去。   此招乃铁幻白毕生功力所聚,又是内外功俱进后的第一掌全力而出,连他自己亦感到当中威力与十日前的自己便有着天渊之别,却见安庆生对此雷霆万钧的一掌竟如不见,既没有出手相格,亦没有纵身退避,铁如虽明知自己即使倾尽全力,亦不会伤得了这江湖百晓生,但眼见自己全力的一掌正击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心下一软,喝道:“前辈小心了!”,口中语音甫毕,一股真气已泄,而随着必杀一击的决心消失,即使掌势仍然凌厉,但已不及刚才般锋芒毕露,安庆生“哼”的一声,伸手一抓,不知用着什么手法,五指已紧紧的扣着了铁幻白的手肘之处,用力一捏之下,铁幻白顿觉半身酸麻,再也使不出丝毫力道,此时他的一掌已“啪”的一声打了在安庆生的胸口之上,却显得软绵绵的全无力道,双方之间的修为毕竟相差太远,只一招之间,在武林已可算是一流高手之列的铁幻白,便如婴孩一般的落在安庆生的手上。   安庆生冷笑道:“小子果然愚蠢,竟对老夫动手动脚,妄想能伤得了我安庆生?如此天真怪不得被骗了这么多年还不自知,念在你适才临时收招,老夫便只打断你一只手臂以作惩戒!”说罢手一扬起,便往铁幻白的左臂击落,铁幻白被其抓着,已是全身无力,欲挡无从,秦梦楚呼道:“师父!手下留情!”   但安庆生木然不理,眼看便要击中铁幻白,倏然间一条人形从内堂疾冲而至,身法之快便如飞龙在天一般,“啪”的一声轻向已接着了安庆生这一掌,但安庆生的内劲便非同小可,与来人的内劲相拼之下,一股波浪般的空气震动从二人手掌中剧震而出,安庆生经此一震,亦放开了铁幻白的手肘,与那来者亦各自微微退开一步,以卸去互拼之余劲,铁幻白及秦梦楚亦清楚地感到那一股威力的余劲,二人正惊于来人竟是从安庆生的屋内走出,亦骇于来者的功力之高,虽安庆生此掌只是随手而出,但能与其拼个旗鼓相当,委实厉害之极,铁幻白忙转头望向来者,欲知其身份之谁。   铁幻白一看之下,却惊讶得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来者虽难掩一股风尘之气及憔悴之色,但龙颜虎目,凛然生威,一出手间,顿时流露出一股尊者摄人的气势,来者不是他人,却正是“无念禅宗”的第一高手顾落阳! 第十九章 传功   眼见替自己挡了安庆生一掌的,竟然便是张出尘日夕挂念的顾落阳,铁幻白从极其惊讶的心情,在一瞬间转化为极端的愤怒,冰寒的内劲于体内失控的狂泻而出,顾落阳在与安庆生一拼后马步未稳,竟被微微震开,笑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顾某果真没有看错人,你的武功在十数天内竟可跃进至此,真是难得。”   面对顾落阳的赞赏,铁幻白却全没有理会,怒道:“出尘身受重伤,无日或忘的便是自己的义父!日夕担心的,却是义父的身体及身上的毒伤!但你明知他如此境况,竟躲在此处却不出来与他相见!还着那安老鬼把他打发离开?”面对着此当世两大高手,即使任何一人也可在三招之间置他于死地,但心中的屈闷及怒气实在难以息止,忍不住破口大骂而出,再不留半分礼数情面。   安庆生听得铁幻白竟直呼自己为“老鬼”,却没有预期的动怒反应,只冷冷的向顾落阳道:“你为这没长脑袋的小鬼出头,他还是如疯狗般破口乱骂,老夫真不该答允帮助你们,惹麻烦之余还要受此等闲气,你这小鬼乘我还压得下怒气之时赶快滚吧!若我一会儿动怒起来,便再多一个顾落阳亦难保你周全!”说话之间,已隐隐然透出一股深寒的杀意,顾落阳亦知铁幻白误会得过份了,忙道:“前辈息怒,铁兄弟只是不明个中底蕴,不明白前辈的苦心,前辈的高义浓情,晚辈便明白得很,待落阳给铁兄弟详细解释,他必定会明白过来。”   听着顾落阳的“中听之言”,安庆生绷紧的面容稍纾,“哼”了一声后坐了下来,不再理会他们,而铁幻白想不到即使是顾落阳,亦会对安庆生“阿谀奉承”,但他心中的怒气实在难消,而对安庆生又极之不满,欲待再说,顾落阳却向着他淡淡的道:“铁兄弟,请先坐下来再慢慢谈吧!”话语中的语气虽平淡之极,但却隐然透出一股叫人难以抗拒的霸道之气,铁幻白一凛,亦只好气鼓鼓的,拉了一张椅子,离安庆生远远的坐下。   顾落阳眼见铁幻白于肯暂时静下来说话,微微一笑,说道:“铁兄弟对出尘照顾有加,顾某先行谢过。”语罢竟向铁幻白一揖到地,铁幻白忙站起来还礼,却冷冷的道:“幻白无能,未能保出尘周全。”顾落阳知道他内心有许多屈结难解,概然道:“铁兄弟这些日子来辛苦了,出尘虽是顾某的义子,但从小到大的跟着顾某,顾某早把其当成自己所出,这次忍着不现身相见实有苦衷,不铁兄弟,顾某的身体已到极限,相信只还有三个月的寿命。”   跟着遂把自己身中万毒宗奇毒,及对战铁幻白的师伯裘一郎时过份使用内力而引致毒发时间加快的事情和盘托出,最后说道:“顾某在你们来到前的一天已找到了安老前辈,目的便是交托如有机会,对出尘代为照顾,及后梦楚姑娘到来,竟说一位名叫出尘的小孩身受奇特内伤,性命只在旦夕之间,顾某当然极为紧张,欲飞身前去相见,但安前辈听罢出尘的伤势后,着我先不要与出尘相见,便是怕我的情况会影响出尘的伤势,我虽然在内堂心焦如焚,但也不敢作声,果然在你们相见,安前辈为出尘把脉后,发现了出尘的内伤与心脉纠结缠扰,若要治标,先要锻心练志,再练体内真气,若顾某现身相见,被出尘佑悉我的死期将至,他在大悲之下必会引致体内真气逆行乱窜失控,三天内便必死无疑。”   铁幻白哪想到当中竟有这么多曲折原委,顿觉自己先前的无礼动粗实在幼稚可笑,虽然安庆生的作风依旧令他厌恶,但他为人不喜转弯抹角,听罢顾落阳之言,立时向安庆生一揖到地,说道:“晚辈愚鲁无知,开罪了安老前辈,还请恕罪!”安庆生冷哼一声,却不理他,顾落阳续道:“而出尘此铸心之路虽艰难之极,且锻炼真气的情况十分凶脸,却需他独自而行,才可有一线生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再微微的吸了一口气,显得接下来的说话颇难启齿。   只听得顾落阳续道:“因此安前辈亦故意收你为徒,就是为了能使出尘独自上路,但想不到的是铁兄弟你道义为先,于此难逢的机遇当中,亦能全心为出尘着想,实乃我们先前所意想不到。”铁幻白心中一动,问道:“那安老前辈多次欲收晚辈为徒,都旨在为了出尘?”顾落阳面有惭色,正欲回答,安庆生已抢着道:“呸!若不是当年答允了无非老鬼,老夫今天才不会惹上那么多麻烦!”言下之意,即是答允收铁幻白为徒,只是出于无奈的权冲之计,并非出于其本意。   铁幻白一听此言,反而心头一松,心想你安庆生武功虽然厉害,我也非是必要拜你为师,男儿志在四象,胸中热血一涌,笑道:“听得前辈如此说来,晚辈倒也松了口气,先前幻白还正在担心若拜前辈为师,梦楚倒成了晚辈的师姊,那怎么成?”秦梦楚一听此这不禁面上一红,心中却有点甜丝丝的感觉,顾落阳却一怔,想不到他如此豁达,对其更为欣赏,举起了姆指赞道:“好汉子!”   铁幻白笑道:“晚辈又哪敢在“顾落阳”面前称为好汉子?前辈言下之意,即是此次出尘只要找到那慕容阳生便会有救?那倒也容易,出尘现在可一面铸心练气,另一方面晚辈给他到江湖之上,兵分两路的去找那慕容阳生便成。”   顾落阳脸上却忽现凄然之色,便连安庆生亦面露不忍的神情,铁幻白略感不妥,只见顾落阳摇了摇头,却不言语,安庆生闭起双目,缓缓的道:“有那么简单吗?若是那么简单需要我安庆生想那么久吗?那慕容阳生已死了,当年我赶到之时,他已自碎经脉,我只是刚好目送他最后一程,替他满门大小下葬,真是麻烦透顶。”   铁幻白跟秦梦楚同时失声叫道:“什么!?”跟着睁大了眼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听得顾落阳缓缓的道:“我跟安前辈商量了一整晚,只觉这已是最好的办法,首先我绝不能跟出尘见面而使其伤势恶化,又不能让你跟他在一起,只好编造了不伦堆谎言来给他一个生存的目标及希望,我也知道这样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实在是十分残忍,但命数如此,往后也要看出尘自己的造化了。”铁幻白的脑内乱成一团,心中想着此事实在荒谬之极,但偏生又没有其他办法,人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安庆生彻夜不眠亦只能想出此法,自己的脑袋又怎能跟其相比?便不会想到更好的办法,忽见顾落阳说话之时,双拳紧握,骨节突现,格格作向,顿明白在此世上,又有谁会比顾落阳更着紧张出尘?可见实在已无他法可行。   秦梦楚亦不禁落下泪来,面色凄然,顾落阳面上一层黑气闪过,忽现痛苦之色,“哇”的一声竟喷出了一口黑血,洒了满地,铁幻白大惊,叫道:“前辈……”安庆生忽道:“控制你的情绪吧,若再激发毒性,我担心你真的捱不到去找“那人”!”   顾落阳抹了抹口角的黑血,略一调息,面色顿回复少许红润,但眉宇间那层黑气却还清晰可见,只听他笑道:“铁兄弟,没吓着你吧?”铁幻白答道:“没有,前辈还要找谁,看晚辈可否代劳?”顾落阳笑道:“谢铁兄弟的盛情,但“那人”我一定要自己去找,我与他之间互有约定,算来也该是时候作个了断。”铁幻白一怔,听其语气便像是在此时此刻,还要找人报仇算帐一般。   安庆生此时忽道:“顾小子,那件事我想你还是托这小子去做吧,即使给你找到那人,人家亦没有必要帮你,这可是关系到出尘的小命。”顾落阳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成的!”   铁幻白听着两人对话,便像还有方法可救张出尘,忙道:“敢问前辈,还有什么方法可救出尘?”顾落阳摇了摇手,示意安庆生勿说,安庆生却道:“还是老方法,“九转重楼归元印”。”铁幻白面现惑色,安庆生轻蔑地道:“真是愚蠢,若是出尘那小子一点便明,慕容阳生的“九转重楼归元印”并非他自己所创,他虽已死,但还可从此功法的源头着手!顾小子已时间无多,自己根本无法办到,便欲找一人替他去“阴冥异城”找那功法,若你答允拜老夫为师,习得数年武功,尽可到那儿一闯,但出尘的命拖得一天,便多一分危险,因此两个方法之中,老夫还是选择要你去,但顾小子怕你会性命不保,最后则选择了求人去办这条路。”   铁幻白恍然大悟,灰暗的前路忽现一线曙光,顾落阳却道:“那阴冥异城对外人来说便凶险无比,不是顾某大言不惭,以铁兄弟的修为,恐难全身而退。”铁幻白听其语气,便连几可称天下无双的顾落阳,亦对那“阴冥异城”十分忌惮,但既然那儿有机会可找到解救张出尘内伤的法门,便是刀山油锅,他也会照闯无误,概然道:“请无所不知的安老前辈,告知在下如何可去那“阴冥异城”?”这句奉承之言便说得甚为生硬,但安庆生便明知铁幻白不喜欢自己,经常出言顶撞,甚至称自己为“老鬼”;但现在竟出言奉承,此一句便比得上常人的十句,甚至数十句,听后甚为受用,正欲回答,顾落阳却斩钉截铁的道:“绝对不可!我可不想你在武功尚未大成前便自毁一生!”   铁幻白耸了耸肩,笑道:“若非遇上出尘,晚辈的一生早已毁了,此时才毁,又有何憾?还请安老前辈示下,晚辈终其一生,感激不尽!”顾落阳眼见铁幻白心意已决,叹了口气,再不言语,安庆生笑道:“好!你这小子终于也给老夫有点像样的感觉了!此去一直向西走,越过敦煌大漠后便是“阴冥异城”的范围,但那“九转重楼归元印”乃起源于“阴冥异城”众多异教中位列三大的“青龙会”,他们的教义主张教徒我行我素,随心而行,虽不是甚么大奸大恶之徒,但也不尽是正人君子之辈,而该教的教主世袭“逆天行”之名,意谓“逆天而行,何足道哉?”之意,教中能人辈出,千万要小心为上,以你现时的功力,只可智取,不宜力敌。”   眼见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安顾二人,亦对此“阴冥异城”十分忌惮,再三地多番警惕,铁幻白便明白到此行绝对凶险万分,但义之所在,便什么也豁出去了,他心中主意既定,目标顿变得明朗了许多。束了束腰带,向安顾二人一拱手,朗声说道:“谢安老前辈!幻白这就出发往那“阴冥异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晚辈就此别过!”转身便欲离去,回过头来之时,却见秦梦楚面色凄然的望着他,铁幻白知道此行凶险万分,已不能再给予秦梦楚甚么承诺之言,向她笑道:“若此行能有幸回来,我必便再到你的店子,品尝你的绝世佳酿。”秦梦楚明白再也留之不住,亦对他笑了一笑,点头道:“我送你出树林。”但两行清泪,却已不自觉的从眼眶内渗出,泪水在面宠处轻轻滑过,到嘴角处才缓缓滴下,铁幻白再也忍耐不住,伸出手来,轻抚了秦梦楚的面庞,替其抹去泪水,笑道:“我会回来的!”   顾落阳忽道:“铁兄弟,顾某有一套武功,本欲在出尘长大后才传他的,但现在可否请铁兄弟记下此套拳法代为相传?顾某感激不尽!”说罢也不待铁幻白答应,便缓缓摆起了架式,耍出了一套总数共十式的拳法,铁幻白看了一遍,已牢牢记着,但他就是因为记着了,在一瞬间脑内竟一片混乱,无数行招变化,武功创意的念头忽然如洪水般涌进了他的脑袋,顾落阳拳招刚收,笑问:“铁兄弟,记着了么?”铁幻白点了点头,但又忽然觉得不妥,又摇了摇头。   顾落阳心中明白,默不作声,静待他把招意于脑内融会贯通,过了一会,铁幻白忽道:“幻白愚鲁,可否请顾前辈再耍一遍?”顾落阳哈哈一笑,再耍了十式拳招,可是这次的拳路,竟与先前的完全不同,顾落阳又问:“这次怎样了?”铁幻白这次却没有如刚才般迷惘,喜道:“幻白已记着了!此套拳法真的妙用无穷,幻白必定会代前辈教给出尘的”顾落阳哈哈一笑,说道:“好!铁兄弟资质卓绝,前途无可限量!这套拳法还有数句口诀,乃顾某毕生武功所聚,也请铁兄弟记着了。”说罢吟道:“破碎虚空惊雷闪,神速若电穿云箭,龙气纵横劲若绵,抱元守一制敌先。”铁幻白没有作声,默默的把刚才顾落阳所使武功的招意,与此四句口诀相互印证融合,此套武功博大精深,当中便包含了拳法,掌法,指法,步法,运气,吐纳,等等各种不同的武功法门,铁幻白一直的想着,猛地醒起一事,失声叫道:“这就是前辈饮誉江湖的“破天斩龙诀”?”顾落阳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先前铁幻白在看过安庆生展现武功之时,凭其卓绝的目光,已从中习得了少许精髓,对最上乘的武功初窥门径,但始终只是安庆生武功上的皮毛,现在顾落阳把其毕生所学的精要,连同口诀一起告知铁幻白,顿时把铁幻白带进了一个先前造梦也想不到的武学境界,“破天斩龙诀”的精要博大精深,所着重的不是“招式”而是其“招意”,此拳法便足够铁幻白一生受用,先前已知道顾落阳的武功冠绝武林,但现在得其亲身试演其武功精要,更觉得他学如渊海,亦明白到他的用意,除了要自己传功给张出尘外,还有意传给自己,心下感激,但口中却不再多言,男子汉之间的肝胆相照,一切都意会于心中。   此时安庆生轻咳一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梦楚你送他出去吧!”秦梦楚点了点头,领着铁幻白走出了屋子,两人走后,屋内便只剩安顾二人,安庆生喝了口茶,缓缓的道:“你也要去了?”顾落阳点了点头,面上忽现庄严之色,在安庆生的面前跪了下来,叩了三个向头,安庆生坦然受之,续道:“我之所以不问世事,除了对人性已彻底失望外,实则还是对于在此世上,存在着很多人力所控制不了的不平之事,活像我这种没做过几样好事的人,偏偏能长命百岁,但你这小子生并行侠仗义,助人无数,却落得今天如此下场,此能怨天?怨地?皆不能也。”说着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一切小心了,若有时间便回来陪陪我这老骨头吧,只要是你的话,我便不会觉得太麻烦的。”安庆生为人情性古怪,又极怕麻烦,对一切世间之事都漠不关心,即使现在战乱颜生,尘世间祸患四起,民不辽生,对他来说都是过眼云烟,毫不在乎,但偏生却为了顾落阳等人费尽心力,顾落阳心中感激,明白这个与师父平辈论交的老人,心底其实是极其疼爱自己这个后辈,口中虽常说帮他只因与无非禅师早有承诺,但实则那一份心力,却完全出于己意。   顾落阳走出屋外,已是正午时份,烈日正高高的挂在天空,他微微吸了口气,只感到体内的毒再也不受仰止的四处流窜,但既已明白及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亦没有再想太多,心中虽十分记挂张出尘,但事已至此,只好放开一点,他活到如此年纪,生平从不亏欠别人,现在即将离开,便只对一人尚有一事未了,但“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此次拜访安庆生,除托他照顾张出尘外,还为打听那人的所在之处,他年纪轻轻,却又武功高绝,于五年前与顾落阳有缘相逢,在江湖上惊现一回之后,便再也没有其声频,顾落阳自知时日无多,也不担搁,举步便离开了安庆生隐居之地,往找那人去实践那未完的承诺。 第二十章 赌约   顾落阳年轻之时,曾跟随师父无非禅师往探访其旧友“江湖百晓生”安庆生,此前辈高人除武功极高外,对医卜星相,琴棋书画等杂学知识,均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令当时年纪尚轻的顾落阳由衷称赞,一时心喜之下,许下一个诺言,意谓若将来顾落阳遇到了什么困难,只要安庆生一天不死,亦会尽心帮忙,但顾落阳自出道以来,除了武功上未逢敌手外,在江湖上亦行侠仗义,结下不少朋友知交,故此即使遇上了很大的困难,亦从未想过要这一位年纪已老的前辈出手相助。   但顾落阳五年前因救张出尘而遭整个武林的人士追捕,为首的更是隐隐然领导着中原武林的名门“神剑山庄派”,与顾落阳相熟的朋友,凉薄少义者便破口大骂其结交妖邪,竟与“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论交,有些怕事者便不欲与此等大派为敌,即使有义气为先之辈,顾落阳亦不欲因义弟张无争之事而连累朋友,因此虽然当年于接天峰上的万丈高峰堕下能侥幸不死,顾落阳亦没有再找过昔年的任何朋友。但他自与裘一郎一战后,自知毒伤难愈,而流落江湖的张出尘势将无人照料,且他从小看着张出尘长大,已知其于武学一道天资卓绝,若没有人好好指导,势必浪费了如此一个上好的武学奇才,故此才于此时日无多之时,往找这个当年曾有一面之缘的前辈高人,把张出尘交托给他。   但顾落阳万料不到的是,张出尘竟身受不治奇伤,性命只在旦夕之间,与安庆生苦思之下,才想出了暂延张出尘之命的权宜之计,但张出尘与他自幼形影不离,即使血缘不同,顾落阳一向都视张出尘如己出,虽说此时绝不能再与其相见,但那一股比血还要浓的情感,却使得顾落阳在刚走出树阵之外,便没有即时按照安庆生的指示出发,相反只凭着一种感觉,他已祭起轻功,跃上树顶在树林之间走着,过了不久,已赶上了脚步不快,正在路上稍作休息的张出尘。   只见他人小步短,且又内力尽失,既走得不快之余,亦很快便会感到疲累,故坐了在路上休息,瘦小的背影不住微微的抖震着,显得气息不顺之余,还颇为急速,顾落阳心中一酸,却又苦于不能相见,就在此时,竟听得一阵野兽的低鸣声从树林中向起……   张出尘一惊,站起身回过头来,只见一只通体混黑的短毛野猪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其大小比一般常见的要大上许多,从口部突出来的獠牙便隐泛光茫,显得份外尖锐坚硬,它的口中发出低呜之声,望着张出尘的目光中崭露凶狠之极的杀意。顾落阳在看见此巨兽后亦凛然一惊,暗忖闯荡江湖多年,亦鲜有遇到如此异物,张出尘看清那野猪之后,却不惊反笑,说道:“猪大哥,我们河水不犯井水,用不着如此剑拔弩张罢了?”   那野猪本为此山之异物,在其长大后于此地猎食已久,但它的食量极其惊人,附近的野兽不是被它吃掉,就是迁往他处躲避,因此那野猪已有数天因为难以觅食而饥饿不堪,在此难挡之时竟忽闻得树林之外微有杂声,一看之下竟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小孩,不由得垂涎直流。   但它既生为异物,活得久了自然略懂人性,眼见张出尘一个小小的孩童,竟对自己毫不动容,不禁有一股疑惑之感,但这感觉只维持了一瞬间,凶残的杀念及饥饿在一刹间已盖过了理智,“吼”的一声便向张出尘扑张上来,顾落阳大惊,本想即使是再凶猛的雄狮猛虎,即使张出尘内力已失,仅凭步法当可闪避自如,故便没有想过出手,但此异物的势道之狂猛快速,便宛如一个习武多年的武师,且其一扑上来便欲致张出尘于死地,口中的獠牙便往他的身上插过去。   眼见野猪的来势极其凶猛,张出尘亦大吃一惊,在势已来不及细想,右腿一踏,旋身一转,期望可避开这强猛的一撞,只听得“嚓”的一声,竟给他堪堪避过此夺命一击,但野猪的獠牙已把他背上的衣服擦破,跟着“砰”的一声,那野猪的牙便撞了在路边的一堆乱石之上,只见石屑四散,那野猪转过头来,只见虽经此强力一撞,但它的獠牙便丝毫无损,右脚一伸,便再向张出尘疾冲过来,眼见野猪的力量与速度竟强大至此,张出尘便不敢再接近其两尺的范围之内,不断的看清它的来势强行闪避,但那野猪也是饿得狠了,即使多番来回冲撞均耐何不了张出尘,却还是死心不息的,誓要杀了张出尘饱餐一顿为止。   但张出尘始终体力有限,在来回疾走十数遍后,已感心跳加剧,气息比先前还要混乱,步速逐渐慢了起来,倏然间感到体内气息一涌,大吃一惊,知道已牵动了体内的异种真气,但当此生死存亡之时,脑中灵光一闪,便催运起先前安庆生教他的运功法门,期望可暂缓真气逆行之险,但如此一来便分了心,在闪避退让之时步法顿变得生呆缓滞,那野猪亦感到了张出尘的速度竟慢了下来,心中大喜,更是一股脑儿的向他冲去。   安庆生所教的那功法始终新学乍练,即使武资卓绝的张出尘,在此急跑遽行的瞬间要使将出来,却还是太勉强了,在体内把两种异种真气略为搬运后,虽稍感舒泰,但已不能兼顾腿上的步法,被那野猪赶得左支右拙。   张出尘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自己总有气力耗尽的一刻,但那野猪在习惯了张出尘的步法后,竟逐渐习惯其闪避的方位及节奏,与他的距离亦越拉越近,张出尘心中暗暗着急,竟影响了自己的判断能力,一脚错踏了在那野猪刚才撞碎的石子之上,只见他“啊”的一声,腿上一扭,竟失了平冲的倒在地上。   那野猪等了此刻已久,把口上的獠牙法准了张出尘,跟着直跑过去,顾落阳眼见情势危急,再也忍耐不住便要出手相救,手上紧扣着的树枝已描准了野猪的双目准备打出,可是就在此时,野猪与张出尘之间竟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向……   顾落阳定睛一看,张出尘已站了起了,而那野猪竟在他的跟前呆呆站着,只见它左边的獠牙给张出尘牢牢的抓着动弹不得,而张出尘的右掌便按了在那野猪的额上却没有击下,原来在那生死一线的瞬间,张出尘便不顾一切的运起了安庆生所授,那能摧毁自身经脉的借功之法,这自伤己身的运功法门,便暂时换来了落阳真气及赤阳九云龙两股钜大的内力,一把便停住了那全速疾冲的野猪,而夺命的一掌,便只牢牢的按在野猪的头上,却没有发劲。   那野猪便通晓人性,明白到张出尘便没有即时杀灭自己,只见他低鸣数遍,竟就此四肢张开的伏在地上,以示驯服,张出尘呼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气,把手缓缓收回,沉声说道:“起来吧!”那野猪便像明白他的意思一般,站起身来却没有远走,在张出尘的身边来回挨擦,以示亲热,张出尘笑道:“你这畜牲饿得慌了吧?竟到大路上来找吃的东西!”从怀中取出数片干粮抛在地上,向野猪指了指示意其可吃,那野猪嗅到了食物之味,也不理是何东西,便抢上前去,一瞬间便吃掉了,跟着望看张出尘,不住的摇着那短短的尾巴,张出尘啐道:“没有了!你走吧!”但即使再没有东西可吃,那野猪却还是不肯离开,张出尘说道:“我可要走了,你请便吧!”   那野猪忽然向张出尘疾冲过来,张出尘浑没想到已驯服的野猪竟忽然发难,眼看已来不及闪避,那野猪却在他的身前停了下来,把身体伏在地上,张出尘只感好笑,笑道:“你要给我骑?我可没有东西再给你吃了。”说着却跨过了它的身体,骑了在它的背上,那野猪状甚满意,四腿一挺便站了起来。   张出尘只觉十分好玩,却忽然心中一动,抬头向树上望去,他自借功后耳目变得如高手般灵敏无比,竟感到树上好像有人一直注视着自己一般,但一望之下却什么都没有,那野猪亦感到了他好像在找东西,露出了疑惑之色,头微向后转望着了他,张出尘笑道:“你倒也聪明,跟着我便能有吃的东西,走吧!”双腿轻轻一挟,那野猪会过意来,举步便行。   隐没在不远处的顾落阳,望着那一人一猪的背影渐渐远去,虽知道与这个义子将成永诀,但这义子的聪慧机敏,便令到自己终能放下心来,轻轻叹了口气后,嘴角微微一笑,再他没有半点牵挂,举步一踏,便祭起轻功,按着安庆生的指示而去。   经过了太原府,凤翔府,直到了渭州与泰州之间秦风大路,沿途只闻得太原留守石敬瑭已打起了讨逆之名,正式与末帝李从珂开战,一路之上有受战火冲击的平民百姓四处逃遁,流离失所,亦有兵祸链接之处,便布满了不少战后的痕迹,死尸固遍地皆是,但倘在路上半死不活,发出阵阵低鸣的亦大有人在,顾落阳暗叹只因个人的一己私欲,牵连竟如此之大,虽本身的时日已是无多,但若遇上了乘乱作恶的土匪,亦绝不轻饶,因此他即使全力而行,但在路上却担搁了不少时间,因此亦要用上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到得了这个安庆生给他指示的地方。   按着乃安庆生所提及,于秦风大路中段弃大路而走小路,尽往僻处走去,而跟着山势沿路而上,便会到远了一片以水连天的地方,而顾落阳要找的那人,便世代长居于此靠山之地,此地位处僻远,常人于小路走来亦要用上两天之久,因此人迹罕至,但正因如此,这地方的自然境致便全没有受到污染,而所谓的以水连天,却缘于此山之巅,乃一片广阔的湖泊,而湖泊尽头,却乘着山势有一道瀑布激冲而下,故此就这样于山顶上看去,确是一片以绿油油的湖水,连接着蔚蓝天空的绝天之景,顾落阳站在湖边,只感到清风拂体,说不出的宁静舒泰,彷佛体内的烦闷之感,也被此一道自然之风一扫而空。   然而于此心扩神怡之际,顾落阳心中忽有所感,而在此感觉一闪之时,一道劲风已从背上急袭而至,来者的神速便令他心中一凛,右掌向后急挡,与来者双掌一碰,只感到一股带着浓烈旋转,却又令人极为熟悉的内劲从对方身上疾攻过来,顾落阳大喝一声,掌中劲力疾吐,一股浑然正大,霸烈无比的内劲硬生生的把来者的螺旋之劲冲散震溃,接着右掌急伸,便欲抓着那人的手腕,来者眼见自己蓄力的一击竟被对方轻松接着,跟着还恍如未觉的随手反击,心中亦感震骇,“噫”的一声便向后急退,不欲再与其纠缠,但顾落阳又岂容来者说来便来,说退便退?右爪速度遽增,五指便往那人的手腕抓落。   来者眼见在势已避不了,索性五指一紧,握掌为拳,顾落阳一把抓落,只感五指接触之处竟有五度急旋之劲向自己钻来,以减去自己爪上的劲度,顾落阳此时已望清来者乃一个约十来岁的少年,虽惊讶于他的武学修为便远超于他的实际年龄,但亦未去到能难得到顾落阳的地步,当下五指略一加劲,如刚才一般硬破去那少年的护体旋劲,牢牢的把他的手腕抓着。   那少年眼见自己使尽方法,亦摆脱不了顾落阳的指掌,心中圭怒,右腿一扬,竟鼓足内劲,一腿向顾落阳的胯下踢去,顾落阳心中大怒,心想我与你素未谋面,竟忽然从后施袭,而如今此一腿内劲充盈,所踢之处又是胯下要害之处,若是寻常江湖中人给此腿踢实了,即使不命丧当场,只怕也要绝子绝孙,终身残废,如此不由分说便下杀人重手,却又武功奇高的骄纵少年,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然而此少年现身于此,一身武功却又与自己欲找那人同出一辙,按理自己便应该顾念情份,略为留手,但此少年的霸道好斗却又令顾落阳心中生厌,忍不住要略为惩戒,当下面上一红,竟把落阳孤雁的内劲全聚于左腿之上。   顾落阳怒喝:“今天便断你一腕以作惩戒!”五指劲力骤增,已破去了那少年的护体内劲,眼看那少年的腕骨便要被顾落阳扭断,忽然间人影一闪,一个青衫人影竟在那少年身后出现,右手搭了在那少年的肩之上,顾落阳只感到一股比那少年何止高出五倍的旋劲从那少年的手腕激涌而至,急忙运劲反震,“波”的一声,双方已各自震开五步。   那青衫人一看到顾落阳,立时轻轻的推开了那少年,一股脑儿的向顾落阳疾奔过去,顾落阳在看清来人后,却只微微一笑,面对他那如疾风绝尘般的身法,却没有作出丝毫的防卫或运劲相抗,那青衫人走到了顾落阳的跟前,跟着双手一伸,竟牢牢的握着顾落阳双手,然后定睛把他仔细看了一遍,随即双目隐泛泪光,哽咽道:“前辈……”   顾落阳亦把那青衫望了一遍,只见他气震霆昂,比当年初遇之时,更添了一层成熟之感,只见其目光中表面上呆滞无神,但实则光华内敛,内功修为显已到了反扑归真之境,不禁一声长笑,说道:“徐兄弟丰采依然,武功进展神速,怕已胜过了顾某许多,实乃可喜可贺之事,何以一见故人,竟如婆娘一般干那哭哭啼啼之事?”   眼前的青衫人,便是当年在江湖上如昙花一现,其事迹却又流传甚广,与顾落阳既有相逢的奇缘,却又纠结甚多的“不死双龙传人”徐铎。   顾落阳从安庆生口中得知了“不死双龙”徐姓传人一向都生性朴素,避世于此隐密之地,虽身负惊天动地的艺业,却从不过问江湖或朝廷之事,除了当年李唐亡国之时,曾现身禁宫之内只身救出李唐遗孤外,江湖之上便连零碎的消息亦从没有提及过“不死双龙”二字。而安庆生夜观星像,发现近年来黯弱无光的紫薇帝宫之内,真龙之气竟由衰转盛,意味着下一代具真龙帝皇之命的人已然出现,安庆生在听罢顾落阳提及“不死双龙传人”竟现身于江湖后,不断反覆推敲后,算来该是李唐后裔经其抚育成人,故欲一闯天下,与世间英雄豪杰争一日之长短。   只见徐铎仍紧紧的握着顾落阳的手,面上神色悲痛,说道:“若不是当年在下的骄纵放任,持才傲物,又岂会累及前辈遭此横祸?徐铎便愧对前辈!”徐铎虽只与顾落阳双手互握,及打量了对方一眼,已知顾落阳所中之毒已流遍全身,全仗一股盖世神功以保余命,但内力有时而尽,只要真气耗尽,便是其归天之时,经徐铎估计,顾落阳的命便不会多于两月,五年前在接天峰边,若不是徐铎出手阻拦,顾落阳本可逃脱驱毒,保住性命,及后其堕下万丈深渊,徐铎亦曾再访接天峰,沿索游绳而落欲确定他的生死,但接天峰深不见底之余,到后来竟有无数怪鸟来回飞袭,徐铎在不得而之下只好放弃,不意多年后的今天,顾落阳竟亲自到访,可惜却已毒入脏腑,无药可救,教徐铎岂能不悲?岂能不悔?   但顾落阳听罢又再哈哈大笑,笑道:“徐兄弟哪里的话?顾某学艺不精,才会被鼠辈毒害,再者生死有命,顾某在江湖上走了这么多年,到今天才死,已是本利清还,顾某可不想老是见到你这样!快还我那个潇洒豪迈的徐兄弟来!”徐铎本身亦是爽快之人,心想既已成事实,亦不再多作愁思,而眼见顾落阳于此命不久矣之时,竟不远千里而来探访,必有重要事情交托,于是亦哈哈一笑,转头向刚才那少年说道:“你先回到屋去,我一回儿会来替你治伤。”徐铎眼利,刚才只是在远处一望,已知刚才那少年与顾落阳硬拼后,腿骨已然断裂,那少年听罢后,却挺胸一站,傲然道:“我没伤!”接着竟不顾腿骨断裂之伤,挺着与常人一般步回屋内,即使神色不变,内里却已痛得冷汗直流。   徐铎叹了口气,领着顾落阳缓步走到了湖边的一所亭子之内坐好,顾落阳皱眉道:“此子是谁?观其一身武功,难不成是你的子侄?”徐铎回望了屋子一眼,答道:“在下年纪虽已不小,但尚未娶妻,刚才那对前辈你冒昧出手的,乃是我的表弟李碧峰。”说罢鉴貌辨色,已知顾落阳猜到了一二,坦言道:“相信前辈也知道,当年曾有“不死双龙传人”于李唐亡国时救出了李姓遗孤,那人便是我爹“徐天宏”,而当时救出的有两人,一个是我的母亲“李玉珍”而另一个则是碧峰的爹,我的舅舅“李景泰”。”顾落阳微微点头,也不转弯抹角,单刀直入的问道:“徐兄弟欲助他于此乱世之中,争回他李家的天下?”   徐铎却不答此话,径自续道:“乱世出英杰,群雄逐鹿时,姓徐的世代相传,大多对权力帝位毫无恋栈之情,但眼见现在天下苍生被一群欲权之徒肆意蹂躏,在下无才,也愿为这时代尽一点绵力,辅助贤明之君,达至天下一统,战祸全息之景。”   顾落阳听见徐铎并没有答他的问题,微微一笑,亦学着他自顾自的道:“你的表弟一身好俊的功夫,如此年纪能有此修为,顾某生平也只没见过几个,将来必能名动江湖,干出好一番大事出来,但此子骄纵放肆,如此好的武功,反倒便成他性格上成长的伽锁,若再如此下去,走在歪路之上,恐怕会变成比现在任何一人更为可怕的魔君。”   虽然两人在相互说话之时,都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但双方言语之间,已各自表达了其观点与立场,两人都是豪爽畅快的汉子,既清楚了对方的立场,便再没有解释下去的必要,再者两人于对方的心意都是意会于心,均同时站起身来,仰天大哈哈大笑了一番,徐铎一面笑着,一面说道:“前辈于此时到访,断不会只是找在下谈天这么简单!前辈请快快道来,只要在下力之所及,必尽全力替前辈办到,跟着我们到屋内喝个痛快,如何?”顾落阳眼见徐铎如此爽快,亦不给他客气,纵声笑道:“顾某有一事相求!”徐铎忙道:“前辈客气了,在下愿受前辈差遣!”   顾落阳正欲说出张出尘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之事,但一见徐铎那豪迈爽快的脸,脑中一闪,竟现出了张出尘降伏那野猪,以及铁幻白那义无反顾的样子,笑道:“顾某有一义子,姓张名出尘,若徐兄弟他日在江湖上有缘相逢,请看在顾某脸上代为照料。”他本意欲托徐铎往“阴冥异城”找出“九转重楼归元印”的功法以救张出尘,但却想起徐铎立意要扶助李碧峰争逐天下,此事需耗极大的时间及心力,若自己就此提出,以徐铎重义的性格,必会放弃自己的理想而全力相助,再者,顾落阳心中亦对张出尘及铁幻白极有信心,而若张出尘命数该绝,又何必再要徐铎赶这倘混水?因此话到口边,却硬生生的吞回肚内,只交托徐铎有缘的话请照顾张出尘。徐铎闻言,收起笑容,正色答道:“没有问题!”   顾落阳心愿已了,忽然间走出亭子之外,说道:“该是时候了!”徐铎不解,也走出亭来,面露疑惑之色,顾落阳缓缓的道:“徐兄弟该不是忘了,你我之间,还有那五招之约未了?”徐铎一愕,想不到当此之时,顾落阳竟还不忘当天与自己的五招之约,但现在顾落阳的内力若再耗半分,即是加速着自身的死亡,徐铎实在想不到为什么他还要勉强发招,顾落阳道:“接下来的三招,乃是顾某在与徐兄弟相遇后,对徐兄弟的武功反覆推敲,再加上顾某本身的武学修为,于这数年内融合所创。”眼见徐铎依旧有犹豫之色,喝道:“徐兄弟小心了!顾某的第三招要来了!”说罢面色一黑,竟已运起了当年的最高功力“乌龙护身”。   徐铎一凛,眼见顾落阳竟催运起如此功力,知道他便绝对是认真的,只好双手微举,眼中光芒暴现,精神在刹那间便像当年在接天峰接招时一样,进入了一个极度集中的境界,顾落阳亦感受到他的认真,点了点头,缓缓的打出他人生中最后,亦绝对是最强的三招。 第二十一章 人亡   昔年初出茅庐的徐铎,武功已达极高之境,举手抬足间所流露的武学修为,已远超于一般江湖上名门大派的掌门帮主之流,但在接天峰与顾落阳相遇之时,却完全被这个功力高绝的前辈高手给比下去,即使他心中十分敬重顾落阳,但武者本色,却令到他对于超越顾落阳的心愿无日或忘,这数年内用功便比早年更勤,因此无论内功外功,俱已到了更为深湛的境界。   而顾落阳于这数年来受身上毒伤所困,内功已再无寸进,相反更有衰退之象,但武功练到他如此修为者,即使不再舞拳弄刀,招式变化及对武学的理解,亦能在脑内思海中不停精进,因此顾落阳现在的武功,比起当年在接天峰几已天下无双的他,亦已到达了另一个更高的武学层次。   顾落阳与徐铎之间,虽无甚深交之谊,当中却有着数不清的纠葛缘份,徐铎曾为了自己的理想而间接导致顾落阳堕入万丈深渊,以至毒伤难愈;顾落阳于自身处于极为危险之时,却依然惜才留手,于当年没有出尽全力杀掉徐铎以求生路;而面对无数武林高手,徐铎却先虚耗内家真气替顾落阳镇毒,再一夫当关的面对众多强手以求取顾落阳逃走的片刻时间,个中种种因缘使得两人虽只有两面之缘,却像生死之交一般,有着一股难以言谕的肝胆相照之感,顾落阳与徐铎心知肚明,现在只需三招一过,顾落阳的内力真气一旦耗尽,毒力立时便会要了他的命,而两人之间的恩怨,情谊,今天便要在这三招之后,彻彻底底结束。   只见顾落阳缓缓提臂,右掌平胸推出,竟然便是当年与徐铎打赌时所使出的第一招“黄泉冥龙暴现”,即使顾落阳使用的招式再变化多端,劲力再强横无匹,亦不会令徐铎感到丝毫惊讶,但想不到的是,顾落阳竟旧招重使,而此招亦是自己先前曾丝毫无损而稳稳接着的一招,此大出意料之外的奇着便令到徐铎己达湖镜之境的集中精神起了一丝的涟漪,但徐铎现在的修为比起当年已精进不少,即使先机骤失半分,亦无损他接招,以及破招的信心,当下双掌一放,便如当年一般,静待着“黄泉冥龙暴现”后半招的爆发力,果如徐铎所料,顾落阳便真的如当年一般,握掌成拳的直轰向徐铎小腹之处,但昔日只用上落阳孤雁“白龙甲衣”的一招,现在却以最强功力“乌龙护身”全力轰出,速度与拳上所带的劲度,比当日何止高出一倍?   眼见此招势度猛恶,徐铎倏然间五指箕张,双手成龙爪之形,竟就此往顾落阳那内劲充盈的铁拳抓去,比起当年接招时所用的方法,以爪指发劲当然比出掌相按来得更有威力,但当年的徐铎便是忌惮于顾落阳功力的霸道,若出爪相抗,恐会指骨折断,一招之间便已落败,但现在面对比当年更重的一拳,徐铎竟以指爪之力相抗,除了出招时的时间及方位需控制得恰到好处外,更重要的时现在徐铎对自己的武功已有更大的信心,只听得“噗”的一声,一拳双爪已拼在一起,顾落阳拳上的内劲狂涌而出,刹那间把徐铎的手硬生生压后半尺,但与此同时,徐铎指间的螺旋之劲急涌而出,不停地消解着顾落阳此拳的力道,只见此强横无比的一击,竟就在徐铎身前五寸之处停了下来,可是就在顾落阳招势已尽之时,两人拳爪相交之处传来“波”的一声轻向,徐铎竟被顾落阳此招传来的余劲震开一尺,毕竟先前徐铎的精神曾被打乱少许,故此竟感觉不到顾落阳竟已将此招“黄泉冥龙暴现”暗中由一招两式而转化为在两式之外,潜藏着另一份劲力,徐铎便万料不到,事隔多年后甫一交手,竟又在顾落阳手底输了半招。   顾落阳收起拳来,笑道:“徐兄弟武功精进良多,此招接得比当年还要漂亮!”徐铎却面有惭色,摇了摇头,说道:“此次打赌,是在下输了!”顾落阳一愕,随即明白过来,徐铎是为着他用上了超越当年立赌时的功力而认输,概然道:“男人大丈夫那会去理会这些小节?再者我刚才的一招内,亦包含了我这数年内的进步,先坏规矩的是我,你便不用介怀的来接我的第四招吧!”   徐铎面容一紧,正色道:“请前辈赐教!”经过适才一招吃了小亏,徐铎只感到眼前这强绝高手,便没有因为身上毒伤而有丝毫变弱,相反地比起数年之前,在拳招上却还要精进许多,先前自己替他的担心便显得多余,接着左臂后摆,右掌伸出成手刀之形,顾落阳只感到眼前的徐铎倏然间竟散发出一股森寒至极,却又凛冽无比的霸烈刀气,骤眼看去只是血肉之躯,但感觉上眼前的徐铎便像变成了一柄千锤百的宝刀般蓄势待发,顾落阳知道徐铎终于抛开了对自己身受毒伤的顾虑,在下一招之中便要以攻代守的全力接下自己的第四招。   只见顾落阳向前略踏一步,已走到了徐铎身前三尺的位置,面色乌黑一片的,显见行功已到了最强最尽之处,脚踏最佳方位,右拳拉后放在腰间之处,此招所积蓄的内劲,便明显比第三招更强更霸,徐铎便清楚的感到,此拳便摒弃了第三招中所有的计算后着及余劲变化,而观其拳势架式,此拳的劲力便只会成一直线的轰向自己,但徐铎为着格守“不闪不避”的赌约,即使明知此拳便是顾落阳毕生最强最尽的一拳,也是非接不可,眼看这强招将临,徐铎竟不退反进的向着顾落阳微移半尺。   武功练到如顾落阳及徐铎此境界者,双方间本身应当已无可乘之隙,若要论及高低,便只会是其中一方,运用着双方功力的差距,而强行令对方露出破绽,顾落阳于此打赌中一直便占着徐铎“不闪不避”规条的好处,故此能全力出拳,而当年徐铎亦是为此迫于跟顾落阳硬拼一招而受了内伤,但现在徐铎所踏前的这半尺,正代表着他于这数年内的进步及突破,盖因顾落阳的武功实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而在这多年后此蓄劲的一拳便不会有任何破绽的把全身的力量一挥而出,徐铎却在此本应不可能有任何空隙可乘的一击中反向顾落阳的方向移去,当中虽只是半尺之微,但却能使到自己在顾落阳的拳势尚未去尽,劲力未能尽施之时把其接着,此法虽听来简单,但在世上又有谁人敢在顾落阳全力一拳将要轰过来时,向他的方向反移过去?此一动作便能把顾落阳这最强一击的劲力略减一成,顾落阳心中暗赞徐铎的武功胆量,但自己的一拳已如箭在弦,不能不发。   只听得顾落阳暴喝一声,这一记含着极上乘内劲的吼叫便连远处的湖面亦被震起丝丝涟漪,跟着右拳疾挥而出,内劲便把空气震得发出了“轰”的一声彻天巨向,面对着如此强猛无匹的威势,徐铎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只默默地静观着此一拳的去势,但此拳去势极速,转眼间已到了胸口前两尺之处,徐铎暴喝一声,右掌手刀急刺,一道似有还无的青森气旋竟彷似从其手肘之处向右掌急涌而去,两人拳掌相拼,竟发出了“当”的一声金铁相击之声,强如顾落阳之能,竟亦被那反震之力震退了三步,方始站定,反观徐铎,却被震得倒飞退开,跃后了一丈之遥才落下地来,但见其神色间却没有异样,显得没受丝毫之伤,其武功之高,相信与顾落阳便只是一线之差。   顾落阳略一沉吟,问道:“徐兄弟此刀有别当年,刀气既尖且锐,而当中的螺旋之劲更是厉害,敢问此招可有名堂?”徐铎正在努力调息着体内乱成一团的真气,闻言忙答道:“此乃在下于这数年来把家传武学钻研而创,属于在下个人的刀道“玄阴七斩”。”   顾落阳抬头望天,闭起双目,把刚才徐铎的刀招,从出刀架势,至刀气内力,细细的想了一片,过了半晌,向徐铎微微一笑,说道:“顾某在这数年便一直在想,若再遇上徐兄弟时,应当以什么招式,去完成那五招之约,但徐兄弟武学之奇,便连顾某亦猜度不出你于这数年内的进境,故此一直都未有想到,但今天一见徐兄弟,便只想知道徐兄弟武道上的进展情况,因为刚才两招,顾某都用上年跟当年一样的招式,徐兄弟都一一以更漂亮的方式接下了,但从适才的两招当中,顾某亦发现到,徐兄弟武功上的一个破绽,这可说是一个破绽,但也可以说不是,但顾某相信在下一招,徐兄弟便要败了!”   徐铎听着心中一凛,他的武功现在已臻化境,虽不敢自跨天下无双,但若说自己的武功当中竟含有一个可致败破绽,却是不甚相信,但顾落阳的说话便极具份量,徐铎亦不反驳,恭恭敬敬的道:“在下受教了!请前辈赐教!”   顾落阳再不言语,缓缓的催运着体内真气,面上的乌黑之气竟渐渐散退,变回了原来的面色,徐铎看见后神色却变得凝重起来,忽然说道:“碧峰!快给我退到廿丈之外!”却原来适才已走进屋内的李碧峰,从窗内望出竟见二人忽然动起手来,所施展的高深武功便教他大为神往,不由得走出了屋子,摄手摄脚的走了过来观看,顾徐二人早已知道,却均沉醉在武学的交流上而没有理会。   但现在徐铎眼见顾落阳气势尽敛,所有的真气内劲竟全然回收于体内,知道这约定之中的第五招便会是顾落阳超越自身极限的一招,若说刚才的第四招已是几可天下无双的顾落阳之全力一击,现在这第五招的威力,世间便应当无人能接了后全身而退,而威力绝对会是超乎自己所能够想像以外的厉害,故急忙示意李碧峰离开,但李碧峰为人固执骄纵,不屑地道:“以我的武功,他怎能在这距离之内伤我?”徐铎再也没有耐性,运足上乘内力,怒喝:“快给我滚呀!”李碧峰一愕,眼见这个从不对自己厉辞以对的表兄,竟如此高声喝骂,心中亦明白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举步走开,但他始终不愿就此错过此惊世对决,故此走大约只十丈的距离,便在徐铎身后的一株树后躲了起来。   徐铎再也没空去理会李碧峰走到了哪里,面对声称已找到了自己武学中的破绽,还即将要攻向自己的绝世拳招,徐铎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惊慌,相反地便只有着欣喜期待之情,盖因他自幼随父亲修练家传武学,武功的眼界一向很高,及后于数年前因欲找顾落阳而在江湖上走动,遇到了很多所谓明门大派的高手,但大多武功都不值一晒,事实上也不是那些高手过于浓包,只是徐铎的武功已达一流之境罢了,但他本身亦明白到自父亲故世后,自己大多时都只是独自练功,即使武功依旧有促长的进步,但鲜有与同级对手实战的经验,始终像久缺了什么似的,今天与顾落阳的交手,虽只是廖廖数招,却已令徐铎欢喜不已,现在这最后的第五招,更令徐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之感。   只见顾落阳已踏上一步,无论在姿势及架式方面,跟第四招已没有太大的分别,全因适才的一招本已是顾落阳武学上的极至之作,根本便没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出更佳的拳招,徐铎心中明白到此第五招的强绝之处,便只会在威力及内劲运用方面,但即使其精神状态进入了极端集中的心湖不惊之境,竟完全看不透及感受不到顾落阳此招的丝毫奥义之处,此种感觉自他武功大成后便从未有过,而面对着如此境况,既不能洞悉任何先机,徐铎把心一横,竟疾冲向顾落阳,只见徐铎足下运劲,在其身前一踏站定,“砰”的一声巨向,脚掌竟下陷地面约半寸左右,显得他已作出了最充份的准备去硬拼顾落阳此招。   只见顾落阳右肩微晃,徐铎已立时感到了他拳头将要击向的方位,大喝一声下双掌疾推,一道似有还无的螺旋气劲从掌上急促涌出,既不知道顾落阳此招的威力,最佳的应付方法便是比顾落阳先攻,于那招劲力未全展之时把其压着而消减其势,而此一击实已用上了徐铎的全身功力,顾落阳眼见徐铎攻来,大喝一声:“好!”跟着便向他的忘年生死之交,轰出了一生中最强最尽最绝最霸的一拳!   此拳的拳速便比第四招慢了一点,但拳上所带动的劲道却与前者有着天壤之别,只见此一拳轰出后,周遭的所有空气都活像被其带动着一般刮起了一片劲风,把附近的树吹得枝移叶反,而湖水更像是海岸潮汐一般被抽扯上岸,便连天空中的浮云也被那一度劲风吹得略为移动,而身处其中的徐铎便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风压从顾落阳的拳上涌出,把自己已稳如泰山的马步亦吹得有点摇摇欲散,单是此招的气势及溢出的些微真气内劲,已能有着此强猛威势,徐铎虽惊于此招竟能有着此撼天动地的力量,但心想在有生之年竟能有幸与此等绝世武学相拼,可说是此生无憾,长啸一声,双掌一推,已与顾落阳的拳拼上了!   顾徐二人一拳双掌甫一相接,徐铎面色大变,终明白到为何顾落阳竟说找寻到自己武学之上的一个既可说是破绽,却又不是破绽的东西,徐铎只感到顾落阳拳上所传来的,竟是一股自己熟悉之极的螺旋之劲!   徐铎本身的螺旋劲,乃是藉着身体内所修练的阴阳二气,以家传的独特内功心法,不停地转换运走那两种真气而在体内产生出旋涡之劲,再把内劲推出而达抗敌之效,若论内功心法而言,实在已是天下一等一的奇功,天资稍差者也会因无法控制体内的阴阳二气而无法成功打出螺旋之劲,顾落阳从没练过此等武功,但武学之道殊途同归,其体内的落阳孤雁真气共分五级,而最高层次的五彩合一功力,乃是将五种内力同时运起使出,每种不同的真气相辅相承,以构成比乌龙护身更高一层的威力,但这时的顾落阳,却没有同时运起五种内力,相反地却把五种内力逐一从蓝,白,黄,红,黑的顺序不停重覆运使,于体内形成了一个极其强大的旋涡,此功法可说是合上了落阳孤雁合一最强功力的一道超越极限的螺旋劲。   而顾落阳在制造旋涡之时,更是顺应着徐铎所使螺旋劲的方向,徐铎的武功上本无破绽,他本身的修为,刀道再加上螺旋之劲,在江湖上已是难寻对手,但亦因为如此,他本身的最强之处,便是最大的破绽之处,在同一方向的旋劲之下,徐铎的螺旋劲便变得全无着力之处,当顾落阳的拳与徐铎的双掌拼上,只听他暴喝一声:“破!”接着拳上一扭,“波”的一声徐铎的双掌防守已被应声震开,而顾落阳的螺旋之拳在全无阻栏之下,便如一头怒龙般直轰在徐铎的胸口“膻中穴”上!   徐铎自知无幸,自己全身的内力己全数集在双掌之上接招,体内的内力真气已不到平常的半成,而当此护体真气差不多全数耗尽的情况下中此霸道无伦的一招,后果便只有当场毙命。但能命丧于此等只有传说中才有过的惊世武学,也可说是无憾,一生中的种种片段便在一刹间于心里闪过,唯有放心不下的,便只有表弟李碧峰,而最后在其脑海中闪过的人,却竟然是数年前于接天峰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黄婉铃!   连徐铎自己,亦想不到在这最后的关头,自己竟然会想起此人,但回忆一转即逝,徐铎便感到顾落阳的拳力已压在自己的要穴之上,可是就在此时,顾落阳的拳竟忽然高举,疾挥向天,但此招的威力实在过于钜大,即使临时改变方向也好,拳力便把徐铎的胸口破开,“蓬”的一声爆射出一片血花,而那拳的余劲便直飞向天,与空气间的磨擦竟生起火来,那劲道活像一条升天火龙般带着尖锐怒吼冲向云层,把天上的浮云轰出了一个螺旋形的巨洞来!   如此气势,如此武功,即使眼界高如徐铎,亦只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而站在其身后不远处的李碧峰,更是被吓得目瞪口呆,想起自己先前竟敢对此人动手,只是腿骨断裂已算是几生修到,而只见在第五招过后的顾落阳霸气尽敛,拳头高举向天,微笑地望着徐铎,徐铎只感到体内竟有一道微弱的内力在各要穴处四下游走,略一感受下心中一震,想不到顾落阳在最后一刻,竟把“琅仙境秘宝”的进入之法,以内力导进了徐铎体内,而在徐铎已感受不到顾落阳有任何生命气息之时,终明白到顾落阳这最后一招的苦心,他故意提点自己武功上的破绽,是为了怕自己将来替李碧峰争逐天下之时,终会遇到晓得破解螺旋劲的高手,想到这里,不禁回头望了李碧峰一眼,虽然徐铎对李碧峰的骄纵亦感烦恼,但亦从不担心他会加害自己,即使这样,徐铎还是十分感激顾落阳到了最后一刻,还是尽心尽力的照顾这个间接害死他的自己,当中的浓情高义,以德报怨,便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而只见顾落阳依旧神威凛凛的站着,但内力使尽后的他在拳尽一刻却早已气绝身亡,体内的绝毒在一刹间已把他的身体破坏净尽,但临终前那一记螺旋劲的高热,却使得他的身体即使在气绝后,仍不停的在燃烧着,倏然间凉风一道吹过,竟把顾落阳已化为微尘的衣服及尸身吹散,此等逝去的方式,却与其师门佛家中“尘归尘,土归土”的说法不谋而合,显得冥冥之中早有天意。   眼看着这一位绝代高手随风而逝,徐铎感概万千,顾落阳的豪迈爽快,光明磊落,便使到徐铎大为心折,但心中的感激之情越盛,便使其伤感之情倍增,“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只见两行清泪,便在其双目中滚滚而下,而顾落阳的临终一拳,亦使李碧峰感到原来人力竟能锻炼至此,心里暗下决心,誓要把自身的武功提升到超越顾落阳的境界。 第二十二章 英雄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好诗!好诗!”说话之人语声清朗明亮,口中所吟的却是唐朝诗人李商隐的“登乐游原”,那人一脸胡子的相貌甚为威武,眺望着远方那如蛋黄一般的夕阳,摇头晃脑的甚是陶醉,而其身处之地,却是郑州颖昌府的城外,只见虽已是黄昏之时,但城门之外却尚有数十人在等着入城,城门之前设了一度关卡,官兵正把守着检查往来之人的身份,显得守卫格外的森严,而那一片美丽的夕阳之景已慢慢的随着时间逝去,官兵亦在城门之前点起灯来,即使如此,还是照样的仔细核对每一个入城之人的身份,那吟诗之人等得有点不耐,口中嘀咕,低声说道:“干吗这么麻烦的呀?走失了甚么重犯了吗?”   排在那人面前的人倏地回过头来,只见他一脸银发皱纹,低声道:“不要乱说了。”那人正自纳闷久了,难得有人向他说话,不禁一喜,亦低声地道:“老爷子知道个中玄机吗?”那老人点了点头,却不作声,手指却指了指城门之内,那人会意过来,知道他要进城后再说,便不作声,由于官兵检查得甚为仔细,即使二人的位置已是颇接近城门,也要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进得了城来。   那人再也按耐不住,向那老人问道:“老爷子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走遍江湖这么多年,也鲜有看见官兵如此着紧去检察进城之人。”那老人眼睛一反,啐道:“你这小子还枉称行走江湖多年?适才多口若给官兵听见,把你抓了去迫问重犯下落便惨了!”那人双眉一扬,急道:“真的是走失了重犯?是怎么样的重犯了?”那老人却不理他,径自自顾自地说道:“老人家不中用了,站了这么久,现在又累又饿……”也不待他说完,那人已抢着地说:“老爷子怎不早说?我便知道此颖昌府中有一酒楼,楼中厨子的厨艺,堪称郑州第一!便由我作个东道,请老爷子到那里喝酒吃菜,稍作休息如何?”   那老人家微一点头,笑道:“难得你如此善待老人家,老头子也不跟你客气,这便走吧!”那人大喜,领着那老人在街上缓步而行,沿途间二人互作介绍,那人姓水名天星,此次行经郑州乃因离家外出多年,思乡情切之下,欲返河南探望分隔已久的大哥,而那老人家姓海,却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教水天星只管叫他卓老头便成,两人一个姓水,一个姓海,均感到有点缘份,显得格外投缘,两人说话之间,不觉已走到了一所酒楼的跟前,只见店面之上灯火通明,而店内闹烘烘一片的显得正有不少客人。   水天星呼了一口气,喜道:“终于到了!”卓老头抬头望了那酒楼一眼,约有五六层数之高,气派颇为不凡,但从外观看来,却显得有点残旧,古旧的木制牌扁之上刻着“碧春楼”三个大字,他微感失望,说道:“就是这里?”水天星笑道:“正是这里!卓老伯你莫要看这里略为古旧,内里的厨子手艺却好得很呀,我五年前曾来过一次,保证你不会失望!来吧!”说罢已拉着卓老头的手,走进了酒楼之内。   酒楼之内便十分热闹,很多桌子都坐满了人,众人都开怀地大吃大喝,当中传菜捧酒的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卓老头眉头一皱,心想这种地方那会有好吃的东西,正欲推说没有座位便欲离开,忽然间一个作店小二打扮的年青人走了过来,一把抓着了水天星双手,叫道:“水大哥!怎么这么久才来呀?”水天星见到此人也是十分欢喜,却没有忘了招呼卓老头,说道:“咱哥儿俩先莫忙着聚旧!快给你大哥我找两个位置,再弄三四道最好吃的菜来给我好好招呼这位老伯!”那店小二一拍心口,道:“交给我小春吧!”说罢竟在附近的一张桌上,把当中的二人叫了起来,抹好了桌,便着水海二人坐下,水天星略感不好意思,低声问道:“不要紧吧?”小春待那二人走远后,便道:“不用怕!那二人经常来这里喝闲酒,欠下了不少酒钱,只是林老为人宽厚,便一直也没有追究,今天酒楼便来了很多客人,当中有些是本地的常客,有些是远行的客人,但亦有一行人是运镖的镖师们,若不是拉起这两个人,我也很难找到空位子给你。”   水天星听得林老之名,忽地一把捉着小春的手,正色道:“林老身子还好吧?”小春搔了搔头,答道:“林老的年纪也这么大了,这些年来行动也越见迟缓,但精神还是好得很。”水天星面上稍现放心之色,说道:“除了小菜之外,也给我打些酒来。”转身向卓老头说道:“卓老伯是否好酒?”卓老头摇头道:“我不太喝酒,水兄弟请自便。”小春听罢,说道:“那十斤够了吧?”水天星点了点头,答道:“差不多了,今天还要招呼卓老伯,不可喝得太多。”   听着二人的说话,卓老头便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十斤酒的份量,便足够给四五人喝,但现在看来此十斤便只供水天星一人享用,且从其口风看来,却只是“不可喝得太多”,而在他惊魂未定之时,水天星已一把坐了下来,对着他微微笑道:“老爷子,也是时候说说究竟走失了甚么重犯,以致那些官兵们如此大费周章的了?”   卓老头略一定神,望了望四周的人,只见他们全都正当酒酣耳热之际,便连同桌而坐的另外一人,他喝至醉昏昏的伏在桌上呼呼大睡,算来该没有人留意到他们,压低了声音说道:“水兄弟是从南方来的吗?”水天星一怔,点头说道:“老爷子怎么知晓?”卓老头说道:“这就是了,我看你好像对中原河北一带的时势不太了解,要不然怎也会猜到少许苗头,不会像你如今什么也不知道。”   水天星说道:“我久居南方,于中原的时势确是不甚了了,只知道前晋帝石敬瑭在位七年后猝死,由其侄石重贵即位,是为出帝,晋出帝登基后,极力意图摆脱与契丹的藩臣地位,于此数年来多次与契丹军队开战,且每战皆捷,但早前却收到了一些消息,有传晋朝大将杜重威率兵降敌,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卓老头点了点头,续道:“晋出帝石重贵神勇无匹,屡破契丹铁骑于戚城、马家口及澶州等地,而邺都及榆林店一战,其智谋勇武之名更是向彻天下,可惜并无知人之明,被杜重威出卖后围城于开封,最后在无计可施之下,唯有弃城投降以保城内百姓的性命。”水   天星一呆,浑没想到晋朝已然覆亡,而契丹大军已入主中原,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但刚才沿途进城,却没见过半个契丹人的影子?”卓老头面现不屑之色,说道:“此地乃河东节道使刘知远的领地,他与契丹之主耶律德光关系甚佳,契丹灭晋后刘知远曾上表契丹以奉贺,耶律德光亦赐诏称他为“知远儿”,真是好不羞耻!”水天星听罢一片沉默,他长期于南方生活,听惯了从北方迁徙到来的人,均说北方时势甚是不稳,而最可怕的还是那些外族之人,长期于边境之处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不意是这些蛮子竟已攻入中原,原本兴高采烈的心情已不复再,随手拿起了店子二送过来的酒酲,便举头仰天贯进口内,只见他倒酒如喝清水一般,转眼间便已把整酲尽乾,“砰”的一声把酒酲重重的放回桌上,大声道:“那些守城的官兵,不去打契丹蛮子,却在城门前尽搜些什么了?”   他这一声便甚是向亮,即使酒楼内的人有多吵也好,坐在附近数张桌子上的人便都听得清清梦楚,全部都向他这桌望了过来,卓老头一惊,向众人赔笑道:“没有什么,我这老弟喝大了舌头乱说话,不用理他!”转头向水天星低声喝道:“你若再这样我便不再说了!”   水天星气鼓鼓的,但碍于卓老头的面,亦只好不再说话,卓老头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说道:“你现在可猜到了他些官兵在找什么了没有?”水天星脑中一转,答道:“刘知远莫不是在找晋朝逃走了遗孤以向契丹之主献媚?”卓老头面现赞赏之色,举起了姆指道:“老弟脑筋不错,但只猜对了一半!”水天星再想了想,摇头答道:“我真的猜不到了,请老伯示下。”   卓老头微一扬手,示意他附过耳来,水天星把耳靠了过去,卓老头把声音压得很低,说道:“他们在找的是投降后失纵了的出帝石重贵!”   水天星全身一震,震声道:“什么?”出帝石重贵其勇武的事迹及抵抗外族之高尚情操向为水天星所敬重,作风与当年其叔父石敬瑭,对契丹附首称臣,甘愿自贬身份称为“儿皇帝”的出卖民族自尊以求个人富贵完全不同,想不到的是他竟没有随晋而亡,卓老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坐直身子后正色道:“千军万马要攻破坚城甚易,但要活捉真正的武林高手却难!”   水天星定下神来,默默地点了点头,卓老头续道:“我看老弟你虽然也是惯常四处走动之人,但步履散漫,动作间无甚活力,量来也没有练过武艺,现时北方时势未定,局势甚乱,除契丹军横行外,山野间的盗贼亦甚多,老头我奉劝一句,老弟若没有甚么要紧之事,在探亲后尽快回南方居住吧!”   此时二人的菜肴已到,小春与水天星久未相见,故替他点了一桌子的小菜以聚故友,更亲自过来坐下相陪,水天星笑道:“你这小子不用干活吗?”小春面上一板,叫屈道:“这么久没见水大哥,你一来便冤枉了小春,我可是先问过端木叔叔才过来坐的,端木叔叔一听到是你来了,高兴得不得了,差不多要把所有菜式都煮出来给你吃一样,这满桌的菜其实都只是一半左右。”   水天星离乡已久,今天乍逢好友,又承蒙对方于百忙中还热切招待,心下感动,但心想不可冷落了卓老头,转头向他说道:“卓老伯,乘热吃吧!”却见小春把一酲酒放了在同桌那醉汉的面前,他眼见有酒,也不理是从何处得来,举头便把酒乾尽,跟着又重新伏在桌上睡了起来,水天星低声问道:“此人是谁?又是来饮闲酒的?”小春亦压低了声音,笑道:“这位大叔来了这里己有数天,天天都是这般喝至烂醉如泥,酒醒之后首要的事,就是再重新要酒,我有空时曾陪他坐坐,他边饮边些江湖上的故事我听,倒也蛮有趣的。”   大厅中众人越喝越多,把场中的气氛推至最高点,当中不泛草莽之士,江湖中人,慢慢的便谈起了许多武林佚事,但江湖之事,有许多都以讹传讹,说到后来都变得十分怪诞难信,渐渐地都静了下来,只听一人便忽然大声地道:“适才这位兄弟便说得对,刘知远那家伙便不是好东西!手上坐拥十万兵马,却没有用来对抗契丹狗种,相反尽向他们献媚进贡,真是不知羞耻!”中土百姓于晋主石敬瑭统治之时,除了到对外族称臣感到羞耻,丧失了民族自尊之外,还因石敬瑭要讨好契丹,每年均要向契丹输送大批银、绢,此举大大地加重了百姓的负担,故大多对外族都抱有憎恶对抗之心,故此言一出,厅上众人都是高声附和,有人更走了过来,跟水天星敬酒,水天星酒量甚佳,都是来者不拒,忽然间又有一人说道:“当今之世,到底还有哪一位英雄豪杰,可以把中原此战乱频繁,朝代瞬间换转,百姓民不辽生的局面扭转过来,驱除外族,把番邦狗种全数赶回关外?”   其中一人忽掩面痛哭,嚎道:“出帝石重贵勇猛无匹,曾数度大败契丹狗种!惜用错了杜重威!以致英年早逝!可恨呀!”众人都轰然齐声称是,同时不停地咒骂杜重威,直把他的祖宗十八代也搬了出来骂个痛快,石重贵的事迹于这数年间确是传遍了整个神州,其勇于对抗外族的表现,即使在南方诸国中都被人大为称许,水天星眼见群情汹涌,低声对卓老头道:“石重贵如此深得民心,若真的逃脱了的话,绝对有东山再起之能,怪不得刘知远及耶律德光都那么心急欲把他除之而后快。”   卓老头瞪了瞪眼,却道:“有那么简单吗?一个人即使再盖世神勇,一旦经受如此挫败,岂是说说便能再起?再者,若你是刘知远,会放弃这么一个称帝的机会?”水天星一震,但心中便知道刘知远现时所用的方法,便跟当年石敬瑭没有两样,其称帝之心已是路人皆见,此时另有一人却道:“俺是做买卖生意的,常会在南北各地往来走动,数年前曾到过云南贵州一带,遇过一个气度不凡的人,其样貌平庸,看上去便如一个普通文弱书生,俺当时有一批货给当地的山贼劫去,正在路上不知如是好之时,恰巧碰上此人,也不知他用上了什么方法,竟只身的到山寨处去,不出半个时辰,便连轻伤也没有的把我的货要了回来,还为他没有好好管理自己的地方而向我连声致歉,我再三追问下,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想不到此人便是霸绝天南多年,手握数万子弟兵的“混天碎玉手”张震霆!”   众人听了后无不一凛,想不到有着“混天碎玉手”外号的张震霆,真正外貌便如书生一般,张震霆的名字便跟石重贵一样的向遍天下,其领地为云贵一带,除了坐拥天南之地所带来易守难攻的好处外,他本身亦有惊人的艺业,于十数年来未尝败绩,近年已甚少出手,他的武功便被江湖中人传得更为出神入化,有人说过曾见他徒手打碎一间石屋,亦有人说见过他与人交手,把对手打至筋骨粉碎,变成了一团血肉般的东西,但其真正战绩,却是带领其子弟兵,数度把欲入侵云贵的唐主李升赶出境外,及后李升之子李继位,乘闽国内乱,出兵占领了汀、漳、建、泉诸州,但亦没有再图染指云贵天南之地,据说便是为了张震霆之故。   就在此时,一把声音向起说道:“我亦曾到过云贵一带,当地的民生确是弄得不错,百姓生活得安落自在,于此乱世中甚是难得,张震霆确是一号人物,但他长年只懂得据守天南,丝毫不思进取之策,若论当世豪杰,又哪及得上登基数年来便攻陷八个州郡,成为三十五州之主的唐主李?”   此人声音豪壮明亮,卓老头及水天星都不禁望向了他,只见他一身劲装,同桌之上都坐着身形壮健,筋骨突出,一望而知都是会武之人,在桌子之旁放了一个大箱子,想来便是先前小春曾提及的押镖那一行人,那做生意的一听此人之言,顿时为之语塞,盖因唐主李于这数年内不停征讨邻近诸地,已成南方大国,其年纪只是三十出头,正值如日方中之龄,再加上晋朝刚灭,下一位有能平天下者,除刘知远外,便要数到他了。当场便有些趋炎附势之徒拍案叫好,忽然间,一把冷冷的声音向起:“一将功成万骨枯,李战功显赫,当中却不知牺牲了多少大好男儿,无辜百姓,张震霆虽只守寸金之地,但百姓生活安定,当中的高下之分,却不足为外人道也。”虽则在此喧闹之地,但此人的声音清脆玲珑,令众人都听得清清梦楚。   那镖师听着,已知说话之人有着不错的内功根基,放眼望去,只见一个打扮得文雅俊秀的青年,独自一人坐着一凭栏之桌,桌上放了两碟清菜炒小菜,一小瓶酒,正在自斟自饮,即使在说话后很多人望着了他,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毫不在乎,那镖师冷笑道:“无知妇孺,竟也在此妄言妄语,唐主功高盖世,行军打仗,岂能不废一兵一卒?但成大事者不区小节,若天下人都如张震霆般窝缩在家,又岩能成就一代霸业?”他是老江湖,一望而知那青年乃女儿之身,现在只是女扮男装方便在外走动,而当时妇人的地位甚低,故那镖师一开口已点破其身份,那少女一听此言大怒,便欲发作,却忽听小春的声音向起,说道:“呵欠,说来说去都是李张震霆,莫不天下英豪,便只剩下此二人?”说罢向那少女打了一个眼色,他眼见双方越说越剑拔弩张,再讲下去恐怕要动起手来,那少女孤身一人必然吃亏,故忽地插言打岔,以缓双方情绪,那镖师亦不愿在众人面前欺侮一个弱质女流,哈哈一笑,不再说话。   那少女向小春微一点头示谢,却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女人不是人吗?在座所有人都是有娘亲的,没女人有你们吗?”那镖师一听之下大怒,却驳不倒她的说话,水天星却觉得她的说话颇为有理,小春却眼见那镖师哑口无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听得那少女续道:“当世英豪,非是一定要功绩显赫,也不是一定要能雄霸一方,杀人无数,只要在云贵一带住过的,便一定会知道除了张震霆外,尚有一人,虽无半分领地,亦没一兵一卒,但解救贫苦百姓向来不遗余力的英雄豪杰--“黄泉冥龙古厉生”!” 第二十三章 落难   在场的人在听到“黄泉冥龙古厉生”这名号之时,有一半的人都不禁“啊!”的一声呼了出来,当中有些人微微颔首,便连刚才那小看一方霸主“混天碎玉手”张震霆的镖师,亦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古厉生确是近年来难得的英雄豪杰,在下真的不知道姑娘跟他是相识,适才多有失言,还请见谅!”眼见那镖师的语气温和了许多,那少女亦微一点头示谢,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他,但我这次到来,就是为了找他!”那镖师“哦”了一声,坐回椅子之上,面色却显得颇为失望。   卓老头虽然阅历甚富,但久居北方,而那古厉生又非是一方宗主,即使在南方流传甚广,名头却不甚向亮,故此竟对他毫不知晓,向水天星说道:“老弟你久居南方,这个古厉生究竟是什么人了?”但水天星竟像没有听到的对那少女及镖师的对话十分关注,小春不禁说道:“水大哥,卓老伯在跟你说话呀!”   在厅上众人当中,亦有些人跟卓老头同样是北方人,不禁出言相询:“此古厉生究竟是何许人?好像很多人知道他但名头却不甚向亮?”那少女尚未说话,适才那镖师已说道:“我罗如龙走镖多年,于南北两方来回走了不知多少遍,亦曾见过无数所谓善者大侠,但他们大多都是沽名钓誉,表面上乐于助人,解人之难,但实则多多少少都有点欲藉善行以壮大自身的名声,或享受着受惠者的感激称赞,可是近年来却听得天南之地竟有一人,在各处行侠仗义,助人无数,他在施恩后所要的报酬,却竟是不许那些知情者,向其他人透露他的名字长相,据我所知他在天南所干之事,最大的莫过于一天之内,说服南蛮八部不再向南朝的百姓滋扰生事!”   卓老头忽然说道:“南朝各国皆有大军守护以防入侵,且天南之主张震霆绝不会莫视此等情况呀。”罗如龙续道:“需知道天南之地虽拥固有的天险,但背后之处却与南方的蛮族相连,边陲之处的百姓常受其滋扰,而张……天南之主张震霆想来是为了正在北拒唐主李的入侵,故对这种情况一直忍让,而相传古厉生在三年前曾亲到该地,直接往找那南蛮八部之首的族主……”一时却想不起那族主的名字,那少女说道:“是“南昭王”吧!”罗如龙面上一红,点头示谢,续道:“古厉生竟只身到那南蛮之地,直接找那“南昭王”商量,双方互定了一条界线,两地百姓互不越界侵犯,永为友好。但想那些蛮子的人多势众,以及桀骜不驯,古厉生想必是留了一手惊世骇俗的武功,才能使那些蛮子心服口服!”   卓老头问道:“那古厉生的年纪为何?若拥有着此等武功,绝对不会是初掘起的少年英侠,但若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又岂会如此寂寂无名?”那少女插口道:“我曾到过天南边陲之处,问过了当地百姓,他们最初都不大肯说,但我在该地盘桓了十多日,与他们渐渐混熟,终于从他们的口里套出了少许有关古厉生的东西,都说他是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汉子,身边总是跟着一只通体黑毛的野猪,如这位罗镖头所说的一般,当日到那处实为路过,眼见当地村民百姓竟被蛮族之徒不断滋扰,出手教训了那些蛮子之后,随即只身远赴蛮荒之地,一天后竟完好无缺地回来,跟那些村民说可发出消息,只要村民们不跨越分隔两方的“九连山”,两方的百姓可和睦共存,互不相干。”   那少女的语声方毕,一个外貌作妇人打扮的女子却道:“民妇乃昌州金南府人士,夫君原藉河北,于三个月前,昌州知县郭大同因垂涎民妇的美色,胆大包天,竟把民妇强行掳去,民妇的夫君往衙门欲找回民妇,竟遭活活打死,但事情闹大后,郭大同再也不敢把民妇留在府中,便把民妇连同夫君的尸身轰了出来,民妇抱着夫君的尸身回家后生不如死,正欲悬梁上之时,一位满脸皱纹,白发苍苍,自称姓古的老人家,连同一只巨大野猪,把一个箱子放在民妇的家后扬长而去。”   小春好奇地问道:“此人又是那古厉生?那箱子内的是甚么东西?”那妇人平静地道:“那是郭大同那撕的头颅,连血迹也未乾涸,旁边却放着一封信及一包重重的金子,信内写着一些说话着民妇不要枉自轻生,这是民妇的夫君在阴间也不愿看到的事情,民妇把信读后内心变得平静,跟着以郭大同的头颅祭完夫君后,便把夫君的遗体火化,带着骨灰欲送回河北老家安放。”众人听着此奇情变幻的惨剧,都变得默默地说不出话来,于此乱世之时,官虐平民便所在多有,但亲耳听着受害者诉说往事,亦份外显得凄惨,心中各自概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奈。   此时一个衣服颇为破旧,把一个包伏放在桌子之上的少年人,把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厉声喝道:“你们说的那人不是古厉生!”罗如龙本身只是听过南方朋友的传闻,故此并不能驳斥那少年的说话,那少女却道:“我可是亲自问过当日见过古厉生的人,他们的说法全都一样。”那少年略一犹疑,却忽地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在下严高阳,家父乃吴越前重臣严清复,家父于半年前因不欲助奸臣胡进思废帝另立,被胡进思陷害含冤而死,我也因此被判远配边疆,古大侠当时路过吴越,把我从押运的兵卒处救了出来,光天化日之下,虽然古大侠身边确是如这位姑娘说的一般跟着一只巨大野猪,但我看得清清梦楚古大侠乃是一刚二十出头的少年,我现下乃吴越全国通缉的要犯,只要把我擒回吴越,便可得一万两黄金之赏,但恩人之名被人误用,即使冒再大的险,高阳也要站出来说个明白!”   那少女一怔,古厉生的外号“黄泉冥龙”,由来却是源出他虽于南方各地行善,本人却如神龙一般见首而不见尾,故得此名,却只是其他人安给他的名号,并不是他本人所作,那少女由于仰慕古厉生的为人侠骨仁心,极欲见其一面,听闻他已离开南方,故不惜离开远在天南的老家,沿途北上,一边打听古厉生的行纵,一边游历各处,增广见闻,但古厉生行纵极为飘忽隐密,越是向北,便越少他的消息,想到眼前的这些人都亲眼见过古厉生,心中知道自己追寻的路线应不会偏离太远,不禁大喜。   小春想了想,向水天星道:“整件事好像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有人扮作大侠古厉生四处走动,另一是有人在说谎。”水天星“嗯”的一声,却不致可否,显得正在全神倾听古厉生的故事,罗如龙忽地站起,大喝一声:“好!”跟着左手往桌上一拍,说道:“这位严兄弟说的好!今天有关严兄弟身份什么的,我们便都当全没有听过,若有任何人敢再提起,便是跟我罗某人过不去!”   就在此时,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向,酒楼的门竟被一股巨力轰开,一个腰间系有配刀,衣饰华贵,面目俊郎的青年人站在门外,但见他虽然英伟不凡,可是眉宇间却流露着一股使人不能亲近的冷漠倨傲,以及凛烈无匹的霸道之气,那青年冷冷的笑道:“罗镖头好大的气派呀!”   水天星一见此人,变色一变,低声向小春道:“我见过此人,他武功高强,若在此闹事恐怕会有麻烦,快去到二楼请几位叔叔来这里!”小春应声而去,破门那青年气势不凡,虽只二十多岁的年纪,但举手抬足间所流露的高手气派,便连厅中不会武功的常客,亦被他那如利刃般的锋芒,压得甚不自在,只见他缓缓的从门口处向罗如龙走去,经过其他桌子上的人,不是低下头来避开他的目光,就是露出恐惧怯懦的神色,他嘴角微微一动,面露不屑的神色,似是十分看不起众人的懦弱。   罗如龙眼见此人破门入厅,势道霸恶之极,他本身行走江湖多年,亦不是甚么善男信女,但走镖一行,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即使那青年明放着是来找他麻烦,亦不能缺了礼数,站起来抱拳道:“这位朋友到底是谁?罗某与阁下素不相识,天下姓罗的镖师随处都是,是找错人了吗?”   那青年却不理他,照样一直向他走去,直走到了水天星他们的桌子,倏地停了下来,冷笑一声:“罗镖头很是小心呀,竟伏下了硬手在此,怪不得敢如此高谈阔论,尽情吃喝!”说罢竟手起掌落,一掌便往水天星头顶轰去,卓老头大吃一惊,却已来不及出言示警,但心想即使预先提醒,不会武功的水天星亦不会避得过这凌厉的一掌,眼看这一掌便把水天星打得头爆而亡,原本伏在桌子之上的醉汉向霍地站起,右手一伸已抓住了水天星的后颈把他拉开,跟着左臂一伸,亦是一掌打出,向着那青年的右掌直击过去,那青年大喝一声:“来得好!”右掌疾推,“砰”的一声已与醉汉拼上!   一拼过后,那醉汉被反震之力震开三步,撞在背后的桌子之上,小菜跟酒水都倒在地上,而那青年亦是震开三步,但退开的方向却直压至卓老头的坐位之处,只见卓老头纵身一闪,竟已避开了那青年的撞击,步法及身手之矫捷,绝非先前老态毕现的老头可比,醉汉微一挺身,已然站直,拍了拍水天星的后背,望见他竟丝毫没有惊慌的神色,虽略感奇怪,但已无暇理会,说道:“没事了,先退开吧!”跟着回身面向着那青年一站,却显得凛然生威,自然地流露着一股万人之上的皇者气派,众人都是心中一凛,而适才同桌而坐的卓老头心中更大喊走眼,想不到刚才一直昏睡在桌上的醉汉,竟有着如此气派武功,只听得醉汉喝道:“看你一身高明武功,怎地如此无耻,竟向毫不会武的人动手?”   那青年面现轻蔑之色,冷冷的道:“我本来还想罗如龙这等小脚色能安排什么高手在此保护?直到走近之时,感到阁下所流露出来的丝丝压力,方知道实在错得过份,以阁下的身份又怎会当罗如龙的随从,若我刚才不向那傻子动手,又岂能迫到你出手?而于此武人专暴的乱世之中,全不会武之人便如蝼蚁一般,可随意践踏至死,到了今时今日你竟然连这点也看不通?”   醉汉听着那青年侃侃而谈地教训自己,面上却丝毫不动声息,直至他说完之后,才缓缓的道:“在下并不认识这位罗镖头,适才一掌只为怕这位小兄弟受伤,阁下既然不是冲着在下而来,一切便只是误会,请阁下自便罢了。”说罢把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转身便欲离开。那青年却道:“枉你为一代枭雄,只是受了点儿伤便如惊弓之鸟一般,失去了天下之后,不是连胆子也失去了吧?”众人听了此言,都是惊疑不定,那醉汉背向着那青年,缓缓的说道:“在下只是一介草莽,什么天下不天下的与在下全无关系,咱们就此别过!”可是那青年便实在骄横之极,竟然说道:“想不到曾霸绝一时的出帝石重贵,竟是如此窝囊一个!”   醉汉本来己是举步欲行,但听得那青年的最后一句说话,便站定了在原地没有再动,四周的人都是惊疑不定,便没有人想到刚刚众人尚在高谈阔论时所提及的出帝石重贵,竟没有随国而亡,就在这时,一股阴冷无匹,使人片体生寒的浓烈气劲竟从那醉汉身上急涌而出,只听得他冷冷的道:“我石重贵从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吧!”那青年傲然道:“我乃当今唐主准婿李碧峰!”   二人对话刚毕,大厅之上禁不住一片哗然,有些心思敏捷的有识之士,便即时想到了守城的官兵之所以如此着紧仔细地检查进出城门之人,就是为了此落难帝皇。   而眼前这霸气迫人的青年,便是当年曾与无念禅宗顾落阳交手,不死双龙传人徐铎的表弟,前朝李唐所剩下的唯一血脉李碧峰,他当年在顾落阳手上吃了大亏,亦亲眼目睹了顾徐二人的惊世一战,之后勤练武学,把家传的不死双龙绝技再进一步的用心钻研,终在此数年间凭着天赋及努力,挤身于江湖顶尖好手的行列,但一个人即使武功再高,亦难以凭一己之力争逐天下,故于此数年以来,徐铎一直为李碧峰的未来而奔走,以他那出神入化的武功,在刚登基的唐主李处取得了极大的信任,而这些年来,李碧峰随李东征西伐,立下了不少汗马战功,若遇上难以取下的城池领地,便由徐铎出手暗中击杀其将领智囊,因此虽然李确是人中之龙,但能在年中便取后八大州群,徐铎及李碧峰实占了很大的功劳。   而眼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情况,便是全然不会武功的客人,亦晓得他们即将大打出手,纷纷放下银子便走出大厅之外,而卓老头在取回自己包伏之时,竟同时拿去了水天星的包伏,欲跟着众人乘乱走出厅外,但刚踏出门外,却忽然感到背上一痛,跟着半身酸麻的倒在地上,他的目能视,耳能听,却偏偏全身都动不了的只能呆呆的望着厅上的情况,只见不消一会,厅上不相干的人已走得一乾二净,剩下来的便只有石重贵,李碧峰,水天星,罗如龙镖局的一行人,适才独坐自饮的少女,以及倒在地上的卓老头及其手持的两个包伏。   石重贵眼见水天星竟没有与那些人一起逃走,更感奇怪,向他说道:“你刚检回性命,为何还不走了?”水天星耸了耸肩,正色道:“在下一向敬重出帝勇抗契丹的精神,今日一见果然霸气纵横,请受在下一拜!”说着竟一揖到地,石重贵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说道:“往事一切区往矣,我已不再是一国之君,只是一个比你年长之人,若不嫌弃的话便称呼我一声石大哥便成。此子狂妄无比,我虽是带伤在身,也要把他好好的教训!你还是快些退开吧!”   但水天星反踏上一步,拉着他的衣袖,说道:“此人既在“碧春楼”内生事,又何需石大哥你动手?”二人说话之间,一道乾咳之声从大厅连接二楼处的楼梯处传来,只见二楼之上,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正扶着拐杖,由一个中年女子参扶着,正缓缓的从二楼走下,他们的身旁跟着了六个男子,年纪都大约在五十左右,岁月都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而随着他们走下的,却是小春。   水天星甫一见到那老人,即时走了上去,噗的一声跪在地上,说道:“林老安好?可想煞小子了!”那老人望见了他,半开半闭的眼睛将开了了许,嘴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在其身旁的中年女子笑道:“水兄弟请先起来,林老也很记挂着你,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你,我们且先看看今天“碧春楼”来了甚么贵客,竟未经通知便把我们的客人全数赶走,包下了我们整个场子。”   李碧峰乃一流高手,只是从那些人举手抬足之间所流露的气息架势,已知道这些人绝不好惹,他为找罗如龙而来,却全没想到此外貌普通的酒楼店子,内里竟暗藏着这许多武林高手,微一提气间已暗地里已把一股真气流遍全身,作出戒备。   那位中年女子先把那老人扶到椅子上坐好,接着向众人笑道:“好了,小女子便先介绍一下自己免失礼数,我姓洪名艳,乃此“碧春楼”的现任掌柜,这位罗镖头想必是江南第一镖局“会友镖局”的罗如龙师傅了?而倘在那儿的老爷子算来该是“上天入地,阴冥蝙蝠”海无咎,但据闻海无咎乃当今最年轻的飞贼,又怎会是你这老爷子了?”说着间小春已快步走了过去卓老头那处,在其面上来回摸索,忽然间“嚓”的一声,竟撕下了一块面具来!只见那卓老头的面貌由一个满面皱纹的老人,一刹间竟变成一个年轻人。   洪娇满意地点了点头,赞道:“小春真乖,做事越来越勤快了!”转过头来却望着了石重贵,李碧峰及那少女,说道:“恕我眼拙,这几位究竟是谁?”那少女向她一抱拳,恭敬地道:“晚辈张悦可,只是恰巧路过此地,跟这几位全没关系。”洪娇笑道:“既不是来生事找的,我们“碧春楼”一概无任欢迎……”再转眼望向石重贵及李碧峰二人,眼光却如电般射出,森然道:“我们的客人全是这两位赶走的吗?”水天星刚欲开口替石重贵解释,石重贵却忽然向着洪娇的方向疾冲过去,站在洪娇身旁的二人却忽然一闪,已挡了在洪娇及那老人面前。   可是石重贵并没有跟那二人硬拼,就在他们一尺的距离前忽然停了下来,跪在地上,向那老人说道:“林老不认得重贵了吗?”只见洪娇听得“林老”之名微微一怔,略一扬手,示意那二人退开,跟着自己也向旁微微移开身子,让那老人可直接面对着石重贵,只见他很努力地撑开了自己的眼皮,用眼睛向石重贵一瞄,过了半晌,重新闭上了双目,向洪娇略一示意,洪娇走了过去把耳朵附在他的嘴边,过了一会,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笑道:“原来全都只是一场误会,这位石先生乃本店的贵客,而这位李将军……”向着李碧峰笑道:“可否冲着本店的面子,就此鸣金收兵算了?”   李碧峰哈哈一笑,冷笑道:“想不到英名盛传,曾贵为一国之君的石重贵,竟然如斗败公鸡般,于此等三教九流之地,胡乱跪拜以求自保,我也懒得再与此等浓包纠缠!罗镖头,跟我出去再说吧?”   罗如龙脸色一变,说道:“罗某与阁下素不相识,河水不犯井水,可以忽然到来找罗某麻烦?”李碧峰冷冷的道:“托你运镖的,可是“机关算尽”于泰然?”罗如龙的脸色铁青,却不回话,走镖这一行,对客人的诚信至为重要,有关托运人的一切,以为镖内货物等等,全都是禁止向外间泄露,若平常有人如此开口盘问,罗如龙已然与他动手,但现在李碧峰的武功及威名等等都把他完全镇住,便没有胆量出手相斗,但若答了此话,一生威名由此尽丧,往后的日子亦是生不如死,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洪娇笑道:“李将军不是迫人太甚吗?要罗镖头打后怎样见人了?能否给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   李碧峰本身性格骄纵专横,虽在见识过顾落阳的武功后知道了天外人天,人上有人这个道理,但即使勤加练武,其脾性却没有丝毫的改变,若不是眼见楼内的高手身手不弱,不愿多生枝节下才处处忍让,但现在一而再地被洪娇出言打岔,已超越了他耐性的极限,勃然大怒道:“我做事需要你这不三不四的婆娘来过问吗?”此言一出,一股霸烈无涛的气劲从其身上急涌而出,洪娇心中一凛,亦想不到李碧峰年纪轻轻,内功修为竟已达至一流高手的境界,就在此时,洪娇身后的一个高大汉子踏前三步,在洪娇身前一站,顿时把李碧峰那强绝的气势压回。   李碧峰心中一凛,知道今天若不再露一手惊人的武功,绝对难以顺利行事,真气一运走间,人已电射到那汉子身前,大喝一声:“接招吧!”手掌一翻,成掌刀之形,便向那汉子疾插过去,当中所带着的刀气,竟隐含一股极之急速的螺旋之劲,自经当年顾落阳的告诫后,徐铎对自己的武技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螺旋劲虽强,但亦不能经常使用,以致为敌所乘,此后他亦经常劝说李碧峰,行走江湖之时,除非遇上了生死关头,切勿随意使用,但李碧峰在盛怒之下,意欲一举压下厅上众人,故此一出手便是压箱底的绝技“七旋九斩”! 第二十四章 刀剑缘   于百家兵刃之中,刀之一门可算是极易上手,且打造容易,比起其他亦甚为普遍的兵刃如长枪及长剑等更为简单,向为江湖人士广泛使用,且于当今武林之上,五大势力的“神剑山庄”,“东海长恨岛”以及“西岳五行宗”等的镇派武学都是以剑法一途为主,用刀的便只有“南方一霸庄”一派,因此在一般江湖中人来说,近代武林的主流武学都是剑法,而刀之一门,便有点落后于人之感。   但此等想法便只存在于“一般人”的心里,在真正的高手眼内,刀之一道,博大精深,于武林源远流长的历史上,“刀”便曾与“剑”的地位分庭抗礼,而于二百多年前,当李唐未取得天下而隋亡之时,曾有两大高手相约,为了当时天下之争而进行过一次惊天动地刀剑生死决,传闻当年的“剑”虽已到了具能操控一切,使天地变幻,鬼神莫测之能,但与其相抗的“刀”则霸气纵横,沛然无尽,具斩断世间一切之威势,双方大战数十回合,历时一日一夜,却只能堪堪的打成平手,本需以生死才能分出的胜负,到最后因为某种已随年月而无人得知的原因,以平分秋色的战果收场。   当年那使“剑”的高人,以及“刀”之尊者,在他们战后的数年,均对于当一日战未能分出胜负而梗梗于怀,惜二人当时力纪渐长,精神气力已衰,再也难以发挥自身武学的最高精华。   先说那“刀”之尊者,在选才方面既要骨格精奇,合于练刀之外,还需要抱有一夥侠骨仁义,济世为怀之心,也是他运气甚佳,在晚年之时,竟遇到了当时年纪尚轻的“不死双龙”,遂把其一生对刀的所学所感传授了他,而“不死双龙”之名之所以能在当时的武林中向负盛名,与其能得授其刀道实在影响至深。   而与那“刀”之尊者所用的法子背道而驰,那“剑”之高人在当年远赴长白山之巅,深思七日七夜之后大彻大悟,遂于当地建立了一个以剑为主的门派,以其武功及影响力,此剑派便如平地一声雷般震动着整个武林,虽然经过了二百多年之久,此剑派亦经历过种种的兴盛和衰落,甚至连名字也曾易转。   但“刀”的名声之所以不比“剑”向,却全因当年传功者的不同而产生了如此的分别,“剑”之高人生性宽厚仁爱,故选择了把自身的剑道广泛流传,冀望有缘者可领悟那剑道的无尚境界,重踏自己的至强之路而再拼那绝强刀道,但当年“刀”之尊者的传人“不死双龙”实为不世武学奇材,“剑”之高人至死亦未能遇上能与之比肩的人物,因此即使到了刀剑的下一代传人,双方都没有再作出比拼的机会,而在数十年后,“剑”之一门,亦曾出现过一位人称“江海剑圣”的强者,其一人一剑便败尽神州各大高手,但终其一生,也没有再遇到过那“刀”的传人,引为一生憾事。而跟着辗转百余年,那一刀一剑始终像是欠缺缘份的鸳侣一样,历尽千世始终未能相遇。   但就在当今江湖,“剑”之地位极高之时,传说当年继承了“刀”之尊者那绝世无双刀道的“不死双龙”传人,终于在江湖之上使出其失传多年的刀法。只见李碧峰体内甫一际起了那独一无二的螺旋之劲,大厅众人都同时间感到了整个空间的气流同像在向其所在之处流去,而那一股旋风的风眼之处,却集中在他的掌刀指尖之上,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石重贵原想此骄横少年即使战功显赫,但年纪尚轻,武功上的火候及造艺也不会强至哪里,可是现在眼见其一招中所流露的气势,在旁人眼中他便彷佛变成了一柄精的利刀一般,石重贵便知道,即使自己身上没伤,武功也最多只能略胜李碧峰一线,而面对着此霸道一招的汉子亦心中一凛,浑没想到眼前这青年人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手底下的功力却如此之深厚霸道,急忙功聚双臂,只见他身穿短袖杂役的装束,双手前臂都露了出来,臂上肌肉粗壮,纹理分明,显得武功路线纯走外家硬功一途。   那汉子暴喝一声,向得有如旱雷轰天一般,跟着呼的一拳打出,势要与李碧峰此招拼个明白,他年轻之时,实为黑道中极为厉害的外家高手,即使对手的招式再花巧,内力再强大,他也能凭着那可说是得天独厚的身体及强横的蛮力硬功,把对手硬生生的轰下,此时虽年过半百,多年来于“碧春楼”中又干着店中小役之职,鲜有与人动手,但眼下这一拳的霸道,便半点也不减当年,李碧峰虽霸道横蛮,但这多年来调兵遣将,于沙场上征战无数,年幼时莽撞乱冲的性格已不复再,现在眼见此酒楼中竟卧虎藏龙,除了石重贵这个与自己应是棋鼓相当的高手外,还有着这许多作下人打扮的奇人异仕,那店主的武功岂不更高?就在二人的拳掌将要相拼之时,李碧峰精神一紧,竟把自己的精神境界提升至当年徐铎独有的“心湖不惊之境”,把那大汉此一拳的拳锋去势,力量分布在一刹那间全感受得清清梦楚,跟着就在拼上的那一刻,李碧峰把掌刀微侧,使掌刀所指的方向微变。   在场所有会武之人,包括正倘在地上的海无咎,都不禁为此一着而面色一变,实在没想到李碧峰的武功竟高明之此,在使出如此强猛的内力下,竟还可以临时改变方向,对那汉子而言,他那强猛的一拳便如使着一条巨木破城一般,如此强猛冲前的巨力,又岂可中途转向而势道不减?而这掌刀的方向一偏,便把双方原来相拼的条件改变,那汉子的一拳本是以自身拳上最硬最强之处轰向李碧峰的掌刀,但现在那最强之处却无着力之处,相反地李碧峰那掌刀上的锋刃之处,却因改变了方向而直削向那汉子拳上近尾指的地方,只听得“嚓”的一声轻向,那汉子的拳头竟被李碧峰的掌刀破开至手臂之处,不伦蓬血花从拳上爆射出来!那汉子怒吼一声,不理拳上的伤势,强硬地把拳势直轰到底,拳劲暴发下顿把李碧峰整个人震退数步,但那汉子在拳上受创后还强行发劲,加之李碧峰的刀气中便带着强大旋劲,鲜血激射出来后被两人的内劲冲得随处都是,便连李碧峰身上亦沾了不少。   就在李碧峰被震退的同时,只见他脚步急错,竟向后再倒退三尺,飘至众人的攻击范围之外,此着除了是防止被石重贵袭击外,还因为在那汉子刚受创后,在洪娇身后的其他五个男子,已抢了上前护在那汉子,洪娇及其身后的老人。适才一招,除了李碧峰武功高明外,那汉子的料敌不明亦是一个主要因素,但观乎“碧春楼”那夥人,明显地饱历江湖风霜,即使那汉子在一招之间受创,面上却没有丝毫痛苦失措之色,反显得毫不在乎,同样地其他人虽严守地护在面前,面上却始终泰然自若,当中一个赤着上身,作厨子打扮的人更背着那汉子笑道:“刘铁拳拳多年不动粗,岂料今天一出手便吃了大亏!”另一个作杂役打扮的人却道:“端木厨子此言对极!我想他从今天起要改名为“刘红拳”好了!一拳既出!满地通红!通杀!哈哈!”   那汉子刘铁拳拳给那些人揶揄得满脸通红,更加活像那人口中的“刘红拳”,“碧春楼”众人都不禁大笑起来,连张悦可及罗如龙等人都不禁莞尔起来,若在平常,敌人竟对李碧峰如此无视,他早已勃然大怒起来,但适才一招过后,即使他胜得十分漂亮,但已大致摸到“碧春楼”众高手的能力,刘铁拳拳的功力便深厚之极,即使自己可略胜他一筹,若其他人一涌而上,而功力又与刘铁拳拳只在伯仲之间,自己便绝对讨不了好去,因此心中一边正在盘算着对策,另一边口中却道:“想不到碧春楼卧虎藏龙,在下实在佩服之至,万料不到贵楼另一绝技却更是高明!”洪娇眼见李碧峰的语气已收敛了许多,笑道:“碧春楼好吃的东西很多,未知李将军欣赏的是那一道菜呢?”只见李碧峰面露不屑之色,冷笑道:“在下实在想不到贵楼最好吃的菜式,乃是一道“倚多为胜”!”   听罢此言,“碧春楼”众人尚未回答,只见石重贵却束了束腰带,已走上前来站在众人身前,一股万人莫敌的皇者气派顿然流露,面对着李碧峰傲然道:“无知小儿!众位前辈纵横江湖之时,你还不知出生了没有?即使是我石重贵驰骋于千军万马之时,你还不是在襁褓里哭哭啼啼?败你何需要众位前辈动手,便只我石重贵一人已是足够!”李碧峰口里却绝不饶人,冷笑道:“年纪是你们大,功业亦是你们多,一众烧柴打扫的高手,跟一个胡乱送掉江山的落难皇帝,真是绝配!”   石重贵听罢此言,心中的怒意已达顶点,却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未知是笑李碧峰胡说,还是笑自己错信下属,将大好河山让与契丹胡虏,只见其越笑越向,却越笑越是悲凉,到头来笑声中竟隐有哭声,实分不清他是正在大笑,还是正在号哭,但一股寒冷无比的内劲,却随着那哭笑不分的声向中散发出来,李碧峰心知接着一来的一击绝对会是石重贵的全力而且毫无保留的一击,遂半点也不敢松懈,运起“心湖不惊之境”的精神境界。   就在此剑拔弩张之时,只听得一声乾咳之声向起,众人都是心中一凛,此咳嗽之声听来甚轻,但却把厅上众人的声向全然盖过,使他们全听得清清梦楚,就活像有人在耳边轻咳一样,只见那一直坐在洪娇身后的老人竟已站起身来,只见其身材甚矮,缓缓的一步步走上前来,到了石重贵的身前,石重贵便比那老人高出了不只两个头,忙低下头来听其吩咐,那老人却没有说话,望着了他闭起双目,跟着摇了摇头,便转身缓缓的走回原来的椅子,奇怪的是,曾把千军万马号令于股掌之间的石重贵,对此老人却全然不敢执拗,原本的怒火已然全消的扶着那老人坐回椅子之内。   面对着这种情况,便连李碧峰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洪娇的声音却向了起来,笑道:“面子我们已给足了,既李将军毫不领情,便该当让阁下好好地品尝一下本楼的“名菜”!”言下之意,即是要一涌而上的把李碧峰收拾掉,李碧峰暗中把内劲运遍全身防备,却没有即时动手,只是冷冷的看着洪娇,只听得洪娇续道:“但一来本楼是要来做生意的,杀人虽然容易,在我们看来便和屠猪般没有分别,但一旦杀了人便会很麻烦,即使毁尸灭迹也好,亦难保日后你的朋友妻儿,叔伯兄弟不会前来找麻烦……”李碧峰冷冷的道:“那洪大掌柜意下如何?还请示下!”   洪娇笑道:“一来我们既不想杀人,但若倚多为胜又恐李将军不服,迟些儿又会找你的军队前来,岂不甚为麻烦?这样吧,李将军可愿与楼打一个赌,若李将军胜,可随便请罗如龙师传等人出外相聚,本楼一概不再过问!”李碧峰冷冷地听着,说道:“若我输了呢?”洪娇笑道:“那便请李将军拍拍屁股就走,不要再在本楼生事之余,还需立下一道重誓,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本店之事,我们等人老了,若时常有李将军此等高手前来向我们找麻烦,我等老人家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碧峰道:“赌注既定,未知赌约如何?”洪娇笑着道:“既然一心以和为贵,我们之间便当取一不伤和气之法来解决问题,便这样吧,我们这边只派出一人,双方规定不使用任何内力真气,我方的人只要能在李将军掌底走得十招,便当是我们胜了,相反若李将军于十招之内取胜,便是李将军胜了,如何?”李碧峰冷笑道:“洪大掌柜的意如算盘打得很向呀,你们全都是武林名宿,我李碧峰若要败你们不难,但若只凭招式不施内劲,又怎可能在十招之内取胜?我劝你们还是一涌而上吧!”   刘铁拳拳及端木厨子等听得此言,都是大怒起来,但洪娇左手一摆,却把众人拦着,笑道:“李将军此言差矣,我方所派出之人,既非武林名宿,亦不是甚么前辈高手……”说话间向小春一指,续道:“……只是一名从小到大在我们楼内长大的店小二,我们便没有传过其任何武功。如此便宜的赌约,李将军不是还感到有点儿顾忌害怕吧?”   此言一出,石重贵,张悦可,罗如龙,海无咎,甚至连李碧峰本身都是大惑不解,心想洪娇等人已取得绝对的优势,却为何找一个全不会武的店中小二来打赌?李碧峰为人横蛮,但却不莽撞,一进大听之时,暗中已把厅上所有的人略一观察,海无咎的乔装,他是知道的,伏在桌上隐藏身份的石重贵,他也能感应出来,而平凡之辈如水天星及小春等身上全无任何内家真气的平凡之辈,他亦全掌握得到,故此先前才会借水天星来引石重贵出手,现在听得洪娇竟要此杂役来跟自己过招,李碧峰心中便怒不可竭,但表面上却依旧冷冷的道:“洪大掌柜不是跟李某人说笑吧?此等杂役,我一招便可把其送上西天,这又岂是什么赌约了?只是要弄污李某人双手罢了?”就连罗如龙亦不禁出言道:“这……这怎么成?”   只见端木厨子不知何时已走到了罗如龙身边,一手搭在其肩之上,笑道:“这位老哥,我们今次出面并非只为帮你,全因阁下乃碧春楼的客人,而此李将军又专横之极,毫不把我们这些老骨头放在眼内,才勉强出手,若阁下信不过本楼掌柜的决定,现在便请自便吧!”罗如龙一听此言,唯有乖乖的收口,但心中便充满焦虑,心想一会儿将要独自应付李碧峰,额上的汗不住的涔涔而下。   就连张悦可亦不禁替小春担心,适才自己差点与罗如龙闹翻之时,小春便曾出言相助,她眼见李碧峰武功之高,自己习武多年亦没有信心可接其十招,更不要说一望而知其脚步虚浮,浑没半点武功底子的小春?   众人的目光,都不禁全集在小春的身上,只见这年纪看来二十未到的少年,虽然个字颇高,但身形方面便比常人略为瘦削,听得洪娇竟要自己出来应付这个甫进碧春楼便一直如狼似虎的人,面色竟变得一片苍白,嘴唇之处微微抖震,显得颇为惊慌,李碧峰看着他那一片窝囊之相,刹那间亦不知该上前叫阵,还是就此离去免贬低了自己的身份,洪娇走到小春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背,温言道:“小春,这位李将军的武功虽高,但你在碧春楼多年也不是白浑的,有我们这么多叔叔伯伯在这里,你怕甚么了?”小春听后虽点了点头,但众人也知道他实在难掩内心的恐惧,端木厨子亦道:“你胜了赌约的话,端木叔叔一回儿弄数盘你最爱的小菜给你吃个饱!”在众多的“鼓励”及“利诱”之下,小春才闪闪缩缩地走上前来,站在李碧峰的身前。   李碧峰再也没有耐性跟众人乾耗下去,清啸一声,朗声说道:“洪大掌柜既划下道儿,李某人便奉陪到底吧!”向小春一扬手,说道:“小子,要怪便只好怪你的长辈吧!”他此话可绝非虚言恫吓,武功高如他此等高手,即使全然不使内力真气,但练武多年的手劲,只要打击的部位准确,绝对可随时致常人于死地,小春望了望他,始终觉得自己十分惧怕此人,心中一动,说道:“且慢!”李碧峰皱眉道:“怎样了?”小春说道:“阁下……乃武林高手,与我此等……黄口小儿过招恐有失身份小子为怕高手阁下的名声有损……”说到这里,吞了一下口水,续道:“不若高手阁下由小子以兵刃……相斗,便可塞着天下间众人那……悠悠之口,未知高手阁下尊意如何?”   想这小春虽年纪轻轻,但从小在碧春楼长大,天天看着路过的商贾买卖,见事便比一般同年之人为多,更学会了一口油腔滑调,但他尚在惊恐之中,一段原本该说得理直气壮的说话顿变得断断续续的像是求饶一般,李碧峰眼见这小子虽然尚自怕得发抖,但说话间态度渐渐放肆,竟以挤兑之言而迫自己给他以兵刃相向,心中杀意渐盛,点头道:“随便。”   石重贵久历沙场,便倏然间感到了李碧峰那突然冒起的潜藏杀意,向那老人低声说了数句,便走近了小春所在之处,以便随时出手相救,只听得小春听到李碧峰答允自己的要求后,喜道:“多谢!”转头向水天星说道:“水大哥,可否替我把那东西拿来?”说着向水天星身旁放着的东西一指。   水天星看着那放在身旁的东西,也不知拿不拿给小春是好,罗如龙一见到那东西,心想此倘真的遇上了个疯子,张悦可却更为担心小春的处境,而李碧峰便当场给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小春欲用以跟李碧峰过招的“兵刃”,却是一柄在酒楼内随处可见,寻常之极的扫把。 第二十五章 卜神   小春眼见水天星呆呆的没有拿那扫把给他,唯有向李碧峰先作一揖,跟着自己走到水天星的跟前把那扫把提在手上,只见他在拿起那扫把之后,原本惊恐的神色竟一扫而空,苍白的面容亦重现血色,有点儿精神饱满的感觉,向着李碧峰笑道:“高手阁下,我们可以开始了,还请手下留情!”   李碧峰哼了一声,却没有答话,只冷冷的瞧着小春,便活像正看着一具死尸一样,倏地身形微晃,竟已站了在小春的身前,一掌便向他的天灵盖击落,此招一出,在厅上会武的人都不禁暗叫了一声好,皆因学武之人,一生练气修功,若不使用体内真气内力,无论速度及出招都会大打折扣,原本雷霆万钧的神妙武学,若无上乘内力附之其上,便只会与寻常练拳不练功的富贵公子哥儿一般耍着花拳绣腿,但现在众人眼见李碧峰在全然不施内力的情况下,身法仍迅如奔雷,出掌亦奇重无比,更显得其功力深厚,但对付一个全无武功根底之人亦施着如此辣手,却使得他看来更为冷血凶狠,张悦可惊呼一声,此招便连自己也不能避开,试问小春又怎能幸免于难?罗如龙心想此番休矣,若要保住性命,一生的威名便要付诸东流,而石重贵亦劲聚只掌,准备随时抢出相救……   而身在此杀招笼罩下的小春,却出奇地没有了先前那一份惊惶失措,只见他双膝一软,人已蹲在地上矮了一半,李碧峰这一掌速度虽快,但因没有内力推动,竟被小春这一着弄得准头微失,李碧峰心中一震,掌势却没有丝毫变慢,照样地向着小春的头直击而下,却见小春右手微动,掌中扫把的尾端棒头之处,竟准确地向着李碧峰掌击的方向,只听得“啪”的一声,李碧峰此夺命一击已打在扫把末端之上,在他的手劲压迫下整根竹子所制的扫把被按得撑在地上“依鸦”作向,小春见状忙放开扫把,双手在地上急拨乱爬的四肢并用,逃离李碧峰身旁四尺之处。   水天星及张悦可眼见小春竟避开了如此凌厉的一掌,心中都是替他高兴,但张悦可眼见小春逃走时所用的方法便如狗般狼狈,不禁“噗吓”一声笑了出来。但那一声无心的笑声,在李碧峰听来便变成了讥讽他的无能一般,转头面色铁青的望着洪娇,森然道:“想不到碧春楼竟如此卑鄙无耻,光着眼睛说大话!若不是你们所授,这小子的武功从何处学来?”   洪娇一听此言,竟一收面上时常挂着的笑容,正色道:“李将军哪里的话?小春从小在碧春楼长大,若我们当中任何一人,曾教他习武的话,保证我们楼毁人亡!全部都不得好死!”江湖中人天天在刀口之上打滚,对禁忌彩头之事向来甚为介意注重,眼见洪娇竟毫不忌讳地立下如此毒誓,李碧峰亦不由得相信其所言属实,他微一沉吟,回思适才一招,小春举手抬足间的动作等等,确实是全不会武一般,但于面对自己那一掌时的回避时机,却拿捏得准确无比,而跟着其手上扫把所预测自己的掌势,若小春手上拿的不是扫把而是短剑匕首之类的兵刃,自己的手掌已然受伤。   小春眼看李碧峰的面上阴晴不定,心中揣揣的正不知如何是好,李碧峰却忽然腿上一挑,把那扫把踢回了给小春,小春双手一接过扫把,李碧峰喝道:“小子!受死吧!”,冲上前去,手中掌影翻飞,竟用极快的速度,在小春面前不住的虚晃,自适才一招,李碧峰虽摸不透小春的虚实,但心中已再没半点轻忽,他的家传刀法乃当年的“不死双龙”从“刀”之尊者的绝世刀道加上自身的悟性而演化过来,此刻一经使出,在场众人只见其手刀看似乱挥乱劈,实则当中隐含武学至理,连不是身在其中石重贵亦感到有点难分虚实。   事实上李碧峰劈向小春的手刀数之有十,当中三刀重劈而下,掌风沉实之极,乃虚张声势,乱敌心智之用,而另外三刀却飘逸灵动,掌击敌之意想不到之处,此奇峰突出的三刀却能收镇敌封位之效,而还有三刀却是分别直向刺敌人的要害之处,欲使之手足无措,自乱阵脚,而最厉害的杀着,却是隐藏在前九刀虚招之中的最后一刀,其掌刀指尖之处直指小春咽喉最弱之处,即使不带内劲,亦能使小春中招后气绝身亡。   碧春楼的众人眼见李碧峰所使的武功,都不禁相互点头,心中暗想此人年纪轻轻,除了功力深厚之外,想不到连招式上的运用亦灵巧至此,石重贵既看不穿此招的虚实,便欲出手相救,肩却忽然被一人搭上,一惊之下忙回身一看,却是端木厨子拉着了他,低声道:“不用怕,小春没事的!”   而面对着此眼花了乱的一招,小春便感到心神微乱,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右手一紧,已把手上的扫把紧紧握着,正在出招的李碧峰眼前一花,竟在刹那间产生了一个幻觉,在望着小春之时,便感到自己正在看着一柄长剑,但此感觉一闪即逝,只听他暴喝一声,掌影尽散,夺命一刀已激射而出的插向小春喉头,而小春右手急扬,手中的扫把急举向上……   眼见小春竟胆敢与李碧峰出手相拼,水天星,张悦可甚至罗如龙都不禁“啊”的一声呼了出来,只见李碧峰那急劲的一掌,已凝空的停了在小春面前半尺之处,而小春手上那扫把的扫头,却在李碧峰胸前半寸的地方停住,只见他双手微抖,把扫把头上的条儿弄得不停震动,但小春的扫把便比李碧峰的手长,若果小春手上的是一柄精钢长剑,即使李碧峰勉强出招,结果也只会是他先给小春一剑两洞的刺穿胸膛,眼见小春此招破得甚是精采绝伦,厅上众人除李碧峰外都不禁轰然称许,连那一直不动的老人,亦不禁点了点头。   只见李碧峰面色木然,冷冷的把右臂抽回,而小春忽然惊觉,忙把手中的扫把拿回,连称:“小子得罪了!小子得罪了!”经过刚才一招,李碧峰更感到眼前的店小二根本丝毫不会武功,于举起扫把时的动作更绝非甚么剑法,但所拿捏的时机却后发先至的把自己硬生生的制住,他在江湖打滚己久,即使是很多成名已久的高手,也从没有一人能使他如此手脚,更不要说对方是一个未曾习练过任何武功的杂役,若能催动内劲相攻,当能在一招之间把这可恨的店小二置之死地,但受着自己亲口承诺的赌约所束缚着,便不能妄自轻忽,他站在原地不动,心中默默的盘算着下一招该如何出手,先除去那第一招不算,但那第二招的刀法,实乃他生平的力作,万料不到的是竟被小春随手而破,当中的气馁及震骇实在难以形容。   而当中石重贵更是讶异无比,他身在旁观者之列,虽对小春出招的感受没有李碧峰那么深,但所看到想到的东西却也比李碧峰为多,在石重贵看来,小春此等出招的方式,在其没学过任何武艺之时,已能把高手如李碧峰如此克制,他朝若习得上乘武学,世间还有谁人能与之比肩?但有着如此资质,为何碧春楼一众高手却从来没有教他练武?他略一回望洪娇等人,只见他们面上都没有丝毫惊讶之色,显得小春能在两招之间把高手如李碧峰完全克制的事乃理所当然之至,更令石重贵感到大惑不解。   而作为小春对手的李碧峰,更感到此番打赌便毫无入手之处,心中明白即使洪娇等人没有教小春习武,自己却已暗中栽了一个很大的筋斗,但他久历沙场,精神把持得极定,略一定神下,众人竟感到一直暴躁的他竟变得平静起来,缘于李碧峰在两招过去,已清楚的感到小春正使用着一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方法来对付他,而若这次打赌输了,传了出去自己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故此到得第三招,他已祭起了“心湖不惊之境”的精神境界,一夥心清如明镜般,徐徐的向小春飘去。   小春亦感到李碧峰跟刚才有了少许不同,但他甚么都不晓得,自不知道李碧峰此刻已祭起了一般学武之人一生欲求而不果的武学境界,眼见他的来势比先前来得缓慢宁静,竟不自觉放下了先前接招时的那一股紧张之感,原本紧握着扫把的手亦不由得微松起来,心中那一条拉得正紧的线,已随着李碧峰的的动作而放了下来,就在此时,李碧峰的手掌已慢慢提起,激活的窒滞便如拖着千斤重泥一般,缓缓的向他伸了过来……   此时却忽地听得一声如旱雷轰天般的暴喝之声:“小春!留神!”,却是石重贵出言示警,乍闻此言的小春心中一惊,本已变得松驰的精神却因此当头棒喝而重新集中,倏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心中忽有所感,在没有思考的余暇之间,已把左腿一提,急速地向左前方踏了一步……   看着这简单之极都举动,李碧峰面色一变,竟然整个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全因他已用着“心湖不惊之境”,心中不停盘算着极个战局的变化,若刚才小春不踏此步,李碧峰便会向那方向踏前一步,而踏实了那一步后,接着而来的后着便可把小春所有能闪避的位置封死,决计再也闪避不了下一招的掌击,而李碧峰心中早就算好,即使要捱上小春那扫把的一击,亦要把他的一手或一脚打断,那么余下来的数招亦可稳操胜券,但他绝想不到的是,自己以“心湖不惊之境”所策划计算出来的一招,竟然在还未施展,毫无出招徵兆的情况下,便被小春预早洞悉的先把其进招之处封死,即使现在强行踏前,已取先机的小春亦能掌握时机加以躲避或破招,教李碧峰如何能不攻势顿止,手足无措?   眼见李碧峰忽然停下来鸦雀无声,张悦可及罗如龙等人便大惑不解,盖因当中的武功道理,已非他们所能领会的层次,但碧春楼及石重贵等人都是看得心旷神怡,有的更频频点头,暗叹小春此着之精妙绝伦,端木厨子便是其中一人,只听他摇头晃脑,低声喃喃自语地说道:“即使通晓凡尘六识扭尽六壬,又如何能是“末那识”的对手?”   站在他身旁的石重贵一听此言,心中一震,他素闻佛家之中,大、小乘佛教皆立有六识之说,分之为眼、耳、鼻、舌、身、意六识,在一般人来说,便是五官之感再加上精神上的超脱所形成的高度集中力,李碧峰的“心湖不惊之境”就是类似的境界,而能锻炼到如此境界者,在江湖之上亦不会很多,但据闻一些传说之中的高手才能拥有,在六识之上的武学境界,其所使用着的战法,却并不是“计算”,而是“预知”,看来十分相似的词汇,当中所含之意义却缪之千里。   计算一途,乃是从种种环境,迹象,以其发挥至尽处之六识,盘算计划出招的方法与敌手的相应之途,但“预知”却代表着更高一层次知感的发挥,于敌手尚未出招之时已能准确的预测着最佳的应对之法,小春此刻的出招方式,若于佛家一途来说,已是到达了“末那识”的境界,但一个从不习武修佛之人,竟具备如此聪慧之天授之才,便大出石重贵意料之外。   但小春自己却浑然不知适才一踏的妙用,眼见李碧峰忽然停手,只道他手下留情,忙向后退开,诚恳地向李碧峰道:“谢李将军手下留情,既然李将军亦不忍伤害小子,还请李将军高抬贵手,不要再找碧春楼的麻烦好吗?”如此求情退让之言,在李碧峰耳中听来,却全成了尖刻之极的讥刺之言,他伸出手来,缓缓的递向小春,在其身前停了下来,小春眼见李碧峰意欲罢手,虽对其恐惧之心未减,但亦笑着伸出手来跟他握着。   就在此时,石重贵大喝道:“小春!快撤手退回来!”就在李碧峰及小春二人的双手互握之时,石重贵便感到一股极之浓烈的杀从李碧峰身上透了出来,故急忙喝令小春后退,而一向都表现得自若无比的碧春楼众人,亦全都紧张地向李碧峰及小春冲了上去,他们便万料不到小春会全无机心至此的放下全部防卫,伸出手来与李碧峰互握,只要李碧峰运起内力,纯以内家真气相攻,小春的心脉便会在一瞬间被震得碎裂而亡,教他们哪能不赶上前来营救?   但李碧峰的手已在闪电间把小春的手紧紧握着,只见他冷冷的望着小春,而此时小春的命已掌握在李碧峰之手,碧春楼众人都是全数不敢妄动的围在李碧峰及小春身旁,但见小春的脸上除了强忍恐惧而勉力挤出来的笑容,便没有半点痛苦受难的感觉,石重贵便颇为奇怪,心想莫非自己的感觉错了?只见李碧峰缓缓的放开了小春的手,向后退开了数步,向着那老人的方向抱一抱拳,跟着冷冷的道:“碧春楼果真卧虎藏龙,人材辈出之地,李碧峰今天受教了!”接着缓缓的向后退开,围在他身后的刘铁拳拳及端木厨子眼见小春无恙,便由得他踏出大厅,飘然而退。   眼见这瘟神终于离开了,小春不禁欢呼一声,跟着在厅上团团乱转乱跑,频呼:“吓坏我了!吓坏我了!”冲上前去拉着端木厨子的手,嚷道:“幸好他顾存身份不愿伤我!否则我早已死了!你答允一定要弄几个小菜来给我定神呀!”到现时为止,小春始终认为洪娇之所以派他对付李碧峰是为了他身份低微,令李碧峰碍于身份难以出手而自行离去,他更想若自己真的遇上危险,端木厨子等人一定可把他救回,实不知自己已到了鬼门关打了数转回来,端木厨子笑道:“好!好!小春很好!今天端木叔叔便给你吃个饱饱的!”张悦可亦很替小春开心,走了过来跟他笑道:“你很厉害呀,只用一柄扫把便把那个大名鼎鼎的李碧峰赶跑了。”小春连忙摇手,说道:“不是我厉害呀!是那位将军大量罢了!端木叔叔答允了会做小菜给我,我们一起吃吧!”张悦可笑道:“你很馋嘴!”小春一把拉着她的手,喜道:“保证你吃过之后,往后天天也会记着它!”也是他欢喜过了头,全不见到张悦可被他拉着手后面上变得一片通红,小春忽然想起了水天星,转身跑向了他,叫道:“水大哥!端木叔叔答允了会做几道小菜呀!”说罢望了望他,却见他面青唇白,额上冷汗涔涔而下,惊道:“水大哥你怎么了?”   水天星勉强的笑了笑,答道:“不是知否你这小鬼的手脚不干净,打出来的酒或拿上来的小菜脏脏的弄得我五内反转,你刚才又跟那甚么将军过招,吓得你老哥我心也差点跳了出来,你先给我安排客房休息一会,待会才出来跟你们畅饮聚旧。”说着伸手向海无咎一指,笑道:“你先给我把那个人扶起来吧,我在城外碰到了他,见他随手施为,已偷了数个人的钱袋,便着意把他带来给众位叔叔调教调教一番。”小春听罢便走过去把海无咎扶了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但由于背上穴道被端木厨子以一根筷子打中封着后尚未解开,兀自呆呆的坐着不动,端木厨子遂走了过去在他的肩上一拍,真气过处,穴道顿时解开,他眼见这些人个个都武功奇高,兼之自己的气息尚未回顺,只好坐在椅上微微喘气。   罗如龙眼见终于赶跑了李碧峰,亦呼出了一口长气,走了过来,跟洪娇道谢,洪娇笑道:“罗镖头请勿客气,今天我们出手只因那姓李的实在太过目中无人,但我想他现在必定守在附近等候罗镖头饮饱吃醉,再要出发上路之时便会在楼外跟罗镖头为难,嘿,恕我为人心直口快,以罗镖头的功夫,似乎还未有资格与那姓李的结下梁子,却不知是否怀碧其罪?可是我也不愿且不便多问,只可保证若罗镖头身在碧春楼内,当能安然无恙,但若到得楼外,本楼一概不会负责。”两三言间洪娇已清楚交代碧春楼便不会为罗如龙出头,罗如龙满腔求助之言只好全数吞回肚内,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他一直放在身旁的大箱忽然发出“咯,咯,咯”的三声向声,罗如龙面色一变,走了过去就在大箱之上轻击三记,说也奇怪,大箱竟如有灵性地回应了三声“咯,咯,咯”的向声,众人大奇,实不知大箱之中,究竟放了些什么在内。   罗如龙面色铁青的,便命随从之人把箱子上粗如儿臂的绳子解开,跟着他亲自上前,把箱子的盖打开了……   水天星,小春,张悦可等看见了箱子内的“东西”都不禁“啊”的一声呼了出来,石重贵及碧春楼等人都可算是走遍江湖之辈,亦几曾见过如此荒谬绝伦之事?只见那箱子打开之后,竟走出一个作书生打扮的人出来,此人一头白发,但面容却不算太老的约莫四十多岁左右,他刚站起身来,即伸了一个懒腰,向众人笑道:“各位见笑了,在下于泰然,为了躲开李碧峰那厮,才迫不得已寄身箱中暂避,真是失礼。”   众人又是“啊”的一声呼了出来,想不到此人就是刚才李碧峰所曾提及,虽非武林中人,却是名满天下,对卜算术数之道学如渊海的“机关算尽”于泰然! 第二十六章 改命   于泰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罗如龙笑道:“谢罗镖头这次仗义相助,明知此事与南唐李碧峰有关,却还是把此镖接下,于某感激不尽!”只见罗如龙满脸气馁之色,说道:“于先生不是说过走这边的路不会被李碧峰追上吗?难度连卜算之神亦有算错的时候?”于泰然微微一笑,说道:“当天你接镖之时,问我可能算出往哪条路走不会被李碧峰追上,我当时给你的答覆是:“走郑州颖昌府,可保平安。”但是我可没跟你说此路不会撞上李碧峰呀。”罗如龙一想确是如此,不禁为之语塞,于泰然却意犹未尽,兀自侃侃而谈:“想那如此简单之事,我于泰然又岂会算错,但经我反覆推敲,若走其他地方当可避开李碧峰,但却全呈大凶之象,相反若投身饿虎,反有贵人扶持,可收绝处逢生之效!”他说着之时,眼见罗如龙的神色依旧好不到那里,已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于某这次托的镖口上说是把在下运往河北,实则经推算后便是到郑州为止,罗镖头实则已把这倘镖安全送运目的地,因此无需难过。”罗如龙听得面色稍缓。   于泰然再不理他,转头望向碧春楼众人,抱一抱拳,笑道:“即使各位不是存心帮忙于某,但于某亦很承各位的情,却不知适才是那一位大侠出手把那李碧峰气走?”他适才尚躲在木箱之中,即使那木箱设有通风透气的机关,但长期躲在其中亦会感到气闷,而为怕李碧峰追上时看破机关,于泰然一直都是在箱中潜运着龟息之法,一来既可减少气闷之感,亦可把呼吸之声减之最低,但此功法一经运行,自身的耳目便会变得不甚灵敏,只可迷迷糊糊间听得事情的经过,直至李碧峰被赶跑,他才以暗号着罗如龙把他放出,故此并不太详细知道小春与李碧峰打赌的经过。   洪娇笑道:“于先生客气了,适才跟李将军动手动脚的乃本店的一名小二,想来李将军他自重身份,才不愿伤了下人而遭人耻笑,故此借故离去罢了。”于泰然一怔,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说道:“甚么?店小二?”洪娇向着小春一指,道:“就是他。”   于泰然听罢向小春走了过去,实在不明白为何此看似瘦弱的少年,竟能把李碧峰此等高手赶跑?他心下孤疑,向小春说道:“小兄弟能给于某看看你的掌吗?”此言一出,罗如龙等人都露出了艳羡之极的神情,就连端木厨子等都面露喜色,能得“机关算尽”于泰然看其掌相,预测其命途一生,便是很多人梦寐以求之事,他早在二十年前已是名满天下,不论人们的命数是好是坏,他在兴致到来之时,即使是街边的乞丐,他亦会仔细地给其详述命运,钜细无遗,但若他不心情不佳之时,即使是再有权势的达官贵人,他亦只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世人大多只喜听福乐之言,一般江湖术士只凭三寸不烂之舌,大多时亦能讨得两餐温饱,于泰然这种“敢言”的性格却亦为他带来了不少仇家及麻烦,最为天下人所知的,却是当年晋帝石敬瑭甫登帝位之时,于泰然便曾批过他的龙宫紫气荫弱,皇帝之命绝不会超过十年,弄得石敬瑭大怒,派手下之人全力追揖,但于泰然既有机关算尽之名,本身亦略懂武功,即使石敬瑭如何翻天覆地,亦不能把他找来,最后亦只好作罢,现在水天星眼见小春兀自呆呆的不懂回答,忙道:“名闻天下的于先生要替你看掌!小春还不快快谢过?”于泰然一听此言竟倏地双臂疾伸,紧紧的抓着了小春的肩膀,失声叫道:“甚么?你叫小春?”   小春便想不到于泰然竟会忽然出手,被其紧紧的抓着不禁吃痛,嚷道:“对呀!我便是小春!你放开我好不好?”碧春楼众人眼见于泰然的手法,虽然干净利落,但却非是很高明的武功,亦不怕他伤了小春,都是静观其变,而于泰然在抓着小春后,便细细地察看他的面相,接着抽回左手,成术算的合指之状,手指来回移动不停的像是在计算些什么的,口中却喃喃自语地道:“不是这么巧吧?”   脾气火爆的刘铁拳拳眼见于泰然神态我常地抓着小春不放,忍不住喝道:“你先把小春放开再说吧!”于泰然却忽然作了个恍然大悟的样子,放开了抓着小春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苦笑道:“于某失态了!”说罢径自走向其中一张桌子坐下,只见他步履蹒跚,适才那一股潇洒的文士之气在刹那间荡然无存,众人都是大惑不解,心道莫非小春的相貌便有甚么特别之处,可以令到这个一生阅人无数的“机关算尽”失常如此?   于泰然忽向小春说道:“这位小哥,能给我泡杯茶吗?”小春望了望洪娇,只见她点头示意,小春便快步走到放茶之处,把一壶上好龙井放在桌上,于泰然看着小春熟练的冲茶手法,快意地干着店中杂役之职,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问道:“这位小哥的年纪为何?”小春心中惴惴,实不知这个古怪的人问这个来干吗,端木厨子忽道:“十九年前,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深,我正准备关上门板之时,忽闻得婴儿哭啼之声,放眼一看竟见有一婴孩遭遗弃在楼门之前,我见他怪可怜的,便把他抱了进来,那个婴孩就是小春,光阴似箭,算来小春该差不多二十岁吧?”   于泰然听罢霍地“砰”的一声拍在桌面之上,朗声说道:“天命该此,苍天弄人!”接着竟纵声长笑,过了良久才慢慢的静了下来,向众人徐徐说道:“各位可有雅兴?听一听于某的长篇废话?”罗如龙等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但碧春楼众人均知道他接下来的说话极可能与小春有关,洪娇遂笑道:“若能有幸听得于先生一席话,我等均会受益良多,伙计们,我们快弄好酒席,给于生先洗尘,及听他的妙言高论。小春你留在这儿陪于先生及水兄弟等人,而这位墨七兄……”说着转头望向水天星,水天星笑道:“这位海兄若不嫌弃,便先吃饱喝醉,才再起行如何?”   海无咎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恕不奉陪!”起来便欲离去,水天星收起笑意,正色地道:“海兄虽比小弟年长,但小弟在此奉劝一句:上得山多终遇虎。不是每次都会像这次一般的好运,再者,以海兄的身手之敏捷灵巧,可不以有用之身,于此乱世之中,帮助正在受苦的黎民百姓,总胜过每天以偷窃无拳无勇之人的财物为生。”海无咎再不理他,头也不回的离去。此时小春说道:“这种人水大哥你理他干么?”水天星叹了口气,说道:“适才在城门之外,我见他虽行偷窃之事,但却不会欺侮老弱妇孺,只向外表光鲜,状甚富贵之人出手,才没有在当时扬声揭发,改为把他带来给众位叔叔开导开导一番。”   碧春楼的伙计转眼间已把适才李碧峰与石重贵打斗时摔破的东西打扫干净,再重新摆了一围酒席,席上的人有碧春楼那老人林老,大掌柜洪娇,端木厨子,刘铁拳拳,石重贵,水天星,小春及于泰然等,而罗如龙等众位镖头都被邀在一起,就连张悦可,亦都给小春硬拉着一起坐下,罗如龙再一次以酒相谢碧春楼众人的帮忙,还极力着意结交,他干的是走镖这一行,于各地结交不同的人以作支持可说是十分之要紧的工作之一,但那老人本身行动不太方便,洪娇一直都忙于照顾他的饮食,故没有太多时间理会罗如龙,而端木厨子,刘铁拳拳及小春,与水天星及张悦可乃新知旧识,亦谈得十分起劲,石重贵则神情郁郁,没有作声的独自在饮闷酒,于泰然却显得心事重重,即使畅饮欢谈,紧锁于眉宇间的思虑便挥之不去,因此罗如龙亦没有太多说话的机会,酒过三巡后,即之没有宣之于口,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得渐渐地集中在于泰然身上。   于泰然乾咳一声,终于自己打开了话匣子,说道:“各位可知道在下生平最引以为傲的技艺为何?”其他人还未开口,罗如龙抢着说道:“于先生乃天下闻名的“机关算尽”,最厉害的当然是为人观相算命,把其一生准确地全数计算,经于先生所批之人,常言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可留人到五更?”,嘿,但江湖却有“机关算尽批定三更死,阎王亦难留五更”之说,足见于先生的算无遗漏,神机妙算!”于泰然听着他的奉承之言,双眼目如鹰隼的瞪了瞪他,却不说话,席上倏地变得一片默然,弄得罗如龙只能乾笑数声,正当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于泰然摇了摇头,说道:“世人愚昧,凡事便只知其表面而看不穿其真实底蕴,卜算术数一门之术,在不知就里的人来说,总道可以把每一件事的始末计算出来,从而趋吉避凶……”听到此时小春亦不禁问道:“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于泰然苦笑道:“在我年青的时候,意气风发之时,的确曾是这样想的,但随着年纪渐长,我对卜算之术却有了另一番的体会,经过我多年的探究,终于发现了一个连我自己也不太接受的事实!”   众人都是大惑不解,于泰然续道:“我渐渐发觉,所谓的卜算术数,表面看似准确无比,但实则上所计算出来的结果极之浮动,比方说,若论观相一门之学,乃从个人的面相,气息等等去算出那个人的未来运程,一般的江湖术士大可从那种种迹象当中推算出当中的“好,坏”,但若是我的话便可更进一步的算出当中的所有明细,但这种推算出来的命运是一定会发生的吗?换着年青时的我也会认同此等说法,但现在我的答案却是否定的!一般术士所推算出来的乃是“将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我所计算的却是“最大机会会发生的东西”,但两者均并不是“已然注定的命数”!”   众人听着都感大惑不解,如此说来,于泰然岂不是说自己乃欺世盗名之辈,只听他续道:“常人被我算过后的事情虽大都钜细无遗地一一实现,但实则那只因被算之人乃凡夫俗子,并无逆天改命之力,故唯有顺应着其命运的发展,于某便曾在九年前遇过一人,他虽生就一副尊者枭雄之相,但命宫既窄且短,绝对过不了该年的生辰,听着我如此批他的命,他却豪情一笑,跟我说他的生辰就在三天之后,问我有没有胆子打赌他在三天之后还是一般的龙精虎猛,也是我当时心高气傲,即使正在被石敬瑭所派出的人追杀,还是答应了他在客栈内等他三天。”   石敬瑭派人追杀他的事天下皆知,虽然众人都知道他现在安然无恙,但当年的情势必定极为凶险,而更令人奇怪的是那人真是大胆之极,被于泰然批为死命,换着常人早已吓得急跑回家准备身后之事了,但他竟还能完全无视的与于泰然打赌,刘铁拳拳不由得举起了指头赞道:“好汉子!”于泰然续道:“当时石敬瑭那混旦……”说到这里不禁望了望石重贵,石重贵横了他一眼,说道:“你没有说错,我那卖国求荣的叔父,的而且确是一个混旦!”于泰然点头示谢,说道:“他的手下便追得我甚紧,而我既批了那人的死命,到了第三天之上见其久未归来,心想他已然殒命,在当晚便欲离去,正踏出房门之时,竟见到那人混身破烂血污的站在门外。只见他笑着跟我说为什么不等他回来便走,我忙把他扶进房内再说。我着店小二打了一盘水来,给他洗去了面上血污,说也奇怪,他原本的面相竟有所改变,明细我也不欲详说,只可说的是,原本呈破星入命之相,竟在短短三天间完全改变,与其本命尊者之格相辅相承,以其当时如日方中的面相,我敢肯定将来他必成一方霸主。而他跟着给我说的事更令我无比震惊,原来他这在这三天之中,独自一人,往东海把当年在沿岸一带无恶不作的“盐帮”连根挑了。”   众人当中比较年长的如端木厨子,刘铁拳拳及罗如龙等人,听到这里都是发出了“哦”的一声,罗如龙沉声说道:“想不到是东海“云龙会”的总舵主司马江河。”此言一出,便连张悦可及水天星都现出了一个“原来是他”的表情,想不到于泰然口中这个豪气干云之人,便是现在雄霸东海,操控着所有航运生意的“云龙会”之头领司马江河,当年的“盐帮”于东海一带横行无忌,传说中司马江河凭一人之力,把“盐帮”摧毁后在当地自立势力,由于做生意的手法讲究诚信可靠,与“盐帮”大相庭径,很快便做得有声有色,不久后还定宗立会的正名为“云龙会”,多年来与各方均有很多生意往来,成为一股于东海不能忽视的强大势力。罗如龙所做的是走镖一行,与“云龙会”可说是同行不同道,但司马江河之名早已如雷贯耳。   于泰然说道:“大家也知道那人是谁了?他原名乃“司马云龙”,但在经此之后,令我深切的体会到“人力江河”的道理,想不到我最引以为傲的卜算之术,在真有能力挽狂澜,逆天改命的强人来看,可说只是不值一哂的皮伤小道,故此我便赠了他一个“江河”之名,最能贴切地迎合他现在的命格,他一听后十分欢喜,接着说要回礼于我,遂把一种归息吐纳之法与一套逃命绝佳的轻功传授于我,于此后的日子里,这些功夫可帮了不少的忙。而从此之后,我知道了命数卜算之外还存在了许多可以人力改变的因素,从此浮跨之心尽去,于这些年来便只潜心钻研术数之学。”   张悦可忽道:“先生既已归隐,再也不问世事,为何却惹来了那李碧峰?”于泰然笑了笑,说道:“姑娘问的好,看于某如此兜了一个大圈,也还未说到事情的重点,想来各位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若不说这一堆看似无关之言,往后的一切又会变得难以解释,幸得姑娘提点,现在便说说有关那李碧峰的事情。”说着却喝了一口酒,跟着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缓缓的道:“我既于九年前领悟了命数大道能随人力而变的道理,在打后的日子,便在卜算之学上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于各种事情的推敲当中,竟比往时的我看得更远更准,而由于近数十年来中原都呈兵荒马乱之境,我在年轻时学成后的最大兴趣,就是寻找能开辟新朝代的真龙天子,说也奇怪,在我得到领悟后之时夜观天像,竟隐约看见了紫薇之宫帝气隐现,象徵着真龙天子已有现于世间之兆,但由于帝气约隐约现,我由此晓得龙命之格尚未成形,显示着有可能成为天子之人已然诞生!”   众人听罢都不禁暗暗倒抽了一口凉气,此话若由他人说来,大多都只会当是胡言乱语而一笑作罢,但现在经由“机关算尽”之口说出,却显得格外的真实确凿,罗如龙喃喃的道:“当世之上,能有哪位英雄可成此大业?”水天星则面现兴奋之色,问道:“以于先生之能,当可知道此人是谁?我虽无拳无勇,却愿投身其帐下略尽绵力,以助天下苍生!”却见于泰然摇了摇头,说道:“真龙天数尚难定,现在连我也还未知他是何许人也。”水天星听罢满脸失望之色。   于泰然再道:“而印证我先前所言,即使能推断出谁是新龙天子,但未来命数并未全定,故此我便没有着意去追寻其所在之处,相反改用测字之术,以推算中原的局势将会为何以及谁主中原,竟给我得出了一个“逆”字!”   众人一听都是心下大震,在发生过今晚的事以后,任谁也会把那个“逆”字联想到李碧峰身上,莫不此卜卦主李碧峰将来会有成帝的一天?于泰然眼见众人脸上变色,不由得哈哈一笑,说道:“此时说来,大家一定想到那是李碧峰了?但当年我把此字推算出来之时,李碧峰之名尚未广为人知,而我当时所想到的,却是异域门派的“青龙会”!”水天星听着竟“啊”的一声呼了出来,于泰然奇道:“水兄弟知道此门派吗?这种异域教派大多行事隐密,鲜有向人提及自身的名称,我也是因为曾走遍大江南北以避仇家,才略有听闻。”水天星点头道:“我也是听他人提及过。”于泰然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而大约三个月前,正当我在家静修之时,有一人忽然登门造访,那人言语中甚是客气,表明他本身亦略懂相人之学,问我可否替一人看看长相如何,我见他言语有礼,又显得身有武功,不欲开罪于他,一口便答允了,正当我想开口问他的名字之时,他竟忽然说道:“碧峰!于先生答应了,进来吧!””   他说到这里面色竟变得红润起来,显见虽历时三月之久,亦难掩当时的兴奋之情,只听他续道:“你们可能难以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在我推算出那“逆”字之后,我可是每天都在不停的思想着那究竟与什么有关?为甚么那个逆字竟主宰着未来中原的帝运?而近年来李碧峰之名在中原如雷贯耳,我亦曾有想过会否与他有关,而凡修术算之人,一生泄露天机甚多,故此永远都不能清楚预测自身命数的安危,只能从对外界事物的卜卦之中得到启示,每当我欲动身往找那李碧峰,计算与其会面的卜卦之时,均呈大凶之像,使得我迟迟亦未能肯定李碧峰是否我一生追寻的那人,而我甫一听到“碧峰”之名,心中的震惊实在可想而知,竟连那人的名字也忘了去问,只见一个青年走了进来,就是那李碧峰了。” 第二十七章 翠玉   众人在言谈之间,不觉已渐渐夜深,但他们便丝毫不觉劳累,反而被于泰然所述之事吸引着,都是屏气凝神的听着他的说话,于泰然说到此时,气息竟变得微喘起来,在桌上把一壶酒拿起,也不用酒杯,便把酒倒进口里乾尽,面色倏地变得一片通红,说道:“我甫一见到那李碧峰的面相,已知其天生霸王命宫,虽尚自年轻,但一股凌厉无匹的锐利霸气从眼中直射而出,稍为荫弱之人只要与其目光相接,亦会浑身不自在,我招呼他俩坐了下来,与李碧峰闲谈数句,已知其品性与命格极之配合,比起我早年所遇见过司马江河更具霸王之相,需知:“命格天定,命数后为”,意谓一个人的命格在一出生之时乃天授而成,但往后的命数如何,还需取决于后天的种种因素配合……”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着众人像有些不明所以,遂略作详解,说道:“以举例说之,为何有这些婴孩在出生后数天便会得急疾夭折而大夫束手无策?你道他们的命格很差吗?很多时都不是这样子,相反地他们都生就一副过好之命,好至身体根本承受不了的地步,因此产生了反效果,此等都是非药石能愈之症,而即使有些人身体承受得了,但其品性若非有帝皇之志,在其慢慢长大后,会直接影响其命格,差的话会把整个命宫影响而变成一个平平无奇之人,稍为好的话面相会受到心性改变,在相学来说此乃“隐龙之相”。其命宫虽没有改变,但内在的命数却难以发挥,很多时亦会寂寂无名的过其一生。”说着不禁望了小春一眼,叹了口气,续道:“接着我把李碧峰的面相仔细地看了一顿,向带他来的那人说道:“李将军既生就一副帝王之相,亦抱一统天下之志,且手握南唐兵马大权,又何需于某来说三道四了?”想不到那人微微一笑,竟道:“未知先生能否为我表弟作一卜算,看其与先生所测之逆字有否关联?””   他说到这里,小春等人都不禁“啊”的一声呼了出来,于泰然恍如未觉,续道:“想我那测字之事从未向人提过,但那人竟一矢中的把我内心之事说了出来,足见他本身亦用相同之术,计算出那逆字与中原势运有关,但之后便再难推算下去,故才突然到访欲找我相助,眼见那人的举止有礼之极,我本欲应允,但观之那李碧峰却甚为不耐,显得不信卜算术数一门之学,也是于某的脾性发作,即使梦寐以求的面相命格放在眼前,亦难以释怀,我当时便冷冷的回绝了他的请求,而那人亦没有强来,跟着便与那李碧峰走了。”   此时小春说道:“那之后怎样?”于泰然苦笑着,说道:“那还会有什么?在他们离去后我便立刻把记忆中那李碧峰的面相画了出来,跟着不停的计算着,终给我得出了这数年来一直未有的结果。”水天星问道:“敢问那是什么?”于泰然答道:“对我来说,当时所得到的,是一堆不相连贯的字,分别为“运,天,生,乱,残,苍”以及一个“九”字!”听着于泰然特别把那个“九”字分开来说,众人一惊之下,所有的目光都不由得全集向小春,直把小春望得背上汗流狭背,抖声道:“那又与我何干?”   于泰然苦笑道:“看你那一副窝囊之相,我心中也不希望那个九字与你有任何关系,但在适才跟你看过面相之后,那一面“隐龙之相”与及我再计算出来的数个字,合成了“逆残天运乱苍生,魔霄九剑动凡尘”这两句偈言,我便知道自己没有算错,在阴差阳错,因缘际会的情况下,想不到造就两位未来有可能成王者的首次相斗,正是我这个“机关算尽”,真个天意难测!”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的说不出话来,小春虽才刚表现了看似极为高深的武功把李碧峰赶跑了,但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形像,却与“真龙天子”这四字相去甚远,再者,他的年纪只差李碧峰少许,但后者却已是坐拥千万兵马的大将军,而小春却还只是碧春楼内的一个杂役小二,因此即使于泰然乃天下闻名的机关算尽,但这次所说的事便连罗如龙亦不大相信,于泰然一望而知众人的心意,徐徐的道:“我也说过,此等具“隐龙之相”者,虽有帝皇气运,但由于本身并无相应的志念相配,大多都只会庸庸碌碌便了残生,而我观乎小春你的品性言行,相信此生亦不会有“破隐重光”之日了,唉!”说着摇了摇头,显得对自己寻觅多年,却得到如此结果表现得甚之失望。   小春听罢,却反而笑道:“听于先生所言,小春本来也有些担心迟些会要做甚么劳什子的皇帝,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小春生在碧春楼,此生只想好好服侍众位叔叔伯伯终老,然后继承碧春楼招待来往商旅,便已足够。”刘铁拳拳喝了一声:“好!”端木厨子亦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嘉许,于泰然眼见他们如此,嘴角一扬,面现轻蔑之色,却不再说话,石重贵此时却道:“请教于先生一事,敢问我是否还有帝皇之相?”   于泰然听罢却望也没有望他,只说道:“即使我不说,你也该想到,今天你我有缘能在此相会,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众人都是大惑不解,但石重贵自己心里明白,今天之所以能与于泰然在此相见,全因自己在失去帝位之后,满腔壮志已被磨灭不少,在被追捕之中,便没有联络旧部重整旗鼓,只一心往碧春楼找林老托庇,虽说此乃人之常情,但已失去了身为一方霸主的盖世气概,相信从此再难东山再起,于泰然因不欲他太过丢脸,再没有直说出来,可是他听罢后却已面色变得一片惨白的久久说不出话来,水天星见气氛不对,打岔说道:“先生还未说到,李碧峰那二人走后,为什么先生却要托罗镖头把你带走?”   于泰然面见赞赏之色,说道:“看我一边说着,又一边把话题岔开了很多,还是老弟你的心明镜如水,话说我当日计算出那一堆字后,用了两天的时间,终组合出:“逆残天运乱苍生”的那一句偈言,当中的意思一目了然,意谓先前所批那一个“逆”字,将会祸及天下苍生,而当时我便在想,莫非那个“九”字,便能力挽狂澜?可是正在我思潮之间,一把声音忽然向起,冷冷的说道:“嘿,穷一生之力妖言惑众的你,不会觉得很累吗?你又有没有给自己算过,何时会命送黄泉?”只见大门一开,却原来那李碧峰竟再次回来,而他的眼神中便深藏狠冷的杀意,我当时唯有强作镇定的跟他说那偈言尚有三句未开,天数尚未全定,但他可没有像你们一般慢慢的听我解释,竟再不跟我说话便一掌的向我打来……”   想到刚才那李碧峰视人命如草芥到此地步,动轧便出手害人性命,张悦可不禁呼了出来,石重贵的心却在想莫非真的要做到如此地步,才能成就一番大业?天真的自己便因遭人出卖而落得今天的下场。于泰然续道:“我知道在这级数的高手面前实在走不了一招半式,故扮作全不会武的被其击在身上,以少许的内力护着心脉,跟着倒在地上潜运龟息之法,他只道我已死了,便顺手点火,欲把我的屋子烧掉,幸好他过于自负,没有想过一掌会打不死一个不会武功之人,便没有过来确定我的生死,竟给我就此过,而由于我一生仇家甚多,在屋内便设有一地道供我逃生之用,想不到这次便真的救了我一命,我甫一逃出地道,便即往找罗镖头,托他把我如货物般运往别处,这计策原本万无一失,岂料出发之时,我才发现在慌忙逃走时,竟遗下了一重要物事在烧掉的屋子之中,那一东西水火不侵,我原本也不担心会被烧坏,但若给人拾了也是不妥,于是便行一险着,着罗镖头略改路线,先一经我家的破烂败瓦找回那东西再行出发,想是那一举动被李碧峰察觉了,竟沿路不停追来,我在箱中不停计算,引导着罗镖头走呈吉兆之路以避开那李碧峰,终于在此地碰到计算中的贵人,想不到却竟是拥有着“九”字之人,真是大出意料之外!”   众人听得于泰然竟为了一样东西,甘冒被看破尚在人间之危而折返居所,都是大感好奇,于泰然知道他们的想法,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以双手托着,只见那东西呈圆形铁饼之状,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上面刻有一些不知名的图案,众人还道那是什么罕世奇珍异宝,哪想到会是这么的一个非金非银的东西,而更料不到的是,于泰然竟把此与自身性命看得同样重要的东西递向小春,叹道:“世事真玄,想不到老天安排那李碧峰杀我此劫,乃是要我把这“九天玄铁轮”带来给你。”小春一惊,不停的连连摇手,说道:“先生切勿再乱说,这……什么轮的东西你便以性命换来,岂能随便给我?再者,我便只是一个店小二,先生千万别再把甚么天命的与小春一起谈论,先生你才高八斗,但小春还有点自知之明,真的不欲给天下人耻笑!”   于泰然气往上涌,再也按耐不住,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喝道:“你说我于泰然乃欺世盗名之辈?”小春被他忽然反脸后一喝吓得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于泰然顺手便把那“九天玄铁轮”硬塞了给他,只听得小春“啊”的一声,在接过那东西后竟双手急坠,显得那“九天玄铁轮”甚为沉重,慌忙以双手抱着,才不致跌在地上,于泰然啐道:“没用的臭小子!”   小春捧着那东西,若说要还给这神态甚凶的高人便是有所不敢,但若就此收下又觉极之不妥,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竟闻得一阵马蹄之声逐渐向碧春楼跑近,众人相互打了一记眼色,便都暂停了刚才的话题,转而饮酒吃喝,只听得那马停了在碧春楼外,跟着一个拿着了包伏的少女从前门走了进来,众人望了那少女一眼,都是眼前一亮,只见她明眸清亮,容颜秀丽,一头乌黑的长发及腰而垂,与白的肤色互映得甚为相配,一身粉蓝的华衣使人觉得其更呈高贵,她甫一走进楼内,眼见宽大的厅子之中竟只得一围酒席,心中略感奇怪,正欲开言,小春得此救星到来,急忙把那重叠叠的九天玄铁轮放在桌上,走到了那少女身前,笑道:“姑娘大驾光临碧春楼,请问是要投宿还是吃点酒饭?”那少女微微一笑,说道:“我既要投宿,也要吃饭,另外我停在店外的马儿,也劳烦这位小二大哥给它一点乾草和水便成了。”小春大喜,连忙把一张桌子抹好,服侍那少女坐下来后,跟着头也不回的就此跑进了店内准备酒饭,直把于泰然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竟又听得了另一道急速的马蹄之声,那少女面上神色一沉,秀眉微皱,亲切的笑容顿然消失,大厅上众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一望而知那少女该是被人追赶当中,且没想到追兵竟这么快便来到,那马蹄声在转瞬间已到了店外停下,罗如龙走了江湖多年,却未曾听过如果急遽快速的马声,都不禁心中一惊:“这马来得好快!却不知是哪儿冒出来的绝好良驱?”   只见一个丰神俊朗,气震霆昂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的个儿颇高,腰间悬着一柄长剑,显得身有武功,甫进店内即看见了那少女,不由得脸露喜色,走了过来,劈头便道:“雪儿,终于也给我追上你了!”那少女听罢却不看他,一脸冷漠的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那青年浑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一怔之下面色一变,说道:“我是谁也不要紧,你只要把“那东西”给我还回人家便成!”那少女别过了头,冷冷的道:“我不知你说什么,请不要在此坏我清兴!”那青年面上阵红阵青的拿她没法,但却没有动武相迫的意图,此时小春已捧着两碟小菜出来,他不知就里的便走向那少女的桌子放下小菜,笑道:“姑娘慢用!此乃本店的名菜!”   那少女勉强的笑了笑,那青年说道:“既你不肯交还,我便给你拿去还给人家!”说罢便往那少女放在桌上的包伏探手过去,那少女右腕一转,手掌已往那青年的手臂切去,那青年“哼”了一声,手肘一挥,反向那少女的手掌撞去,那少女的招势一变,便往那青年的手肘反按过去,两人的短打招式都显得十分闲熟,足见他们乃出身自同一师门,但那少女的功夫明显远逊于那青年,来回数招间已显得左支右拙,那青年喝道:“退开吧!”跟着左掌已突破了那少女的防守而击向她的身子,他原也不欲伤了那少女,只求以略重的一掌把她迫开,但那少女外表看似温婉柔弱,内里的性子却甚为刚硬,拼着受伤不理,身子一挺,竟对那掌不闪不避,那青年一惊之下掌势顿停,跟着乘此一顿之际,右手便往桌上的包伏抓去,足见其机智灵敏,心思快捷。   眼见那青年便要抓着包伏之际,他只觉眼前一花,那包伏竟不翼而飞的消失了,他一惊之下定睛一看,却原来在千钧一发之时,桌上的包伏竟给小春一把拿走,只见小春死命的把包伏抱着后退数步,抖声道:“碧春楼岂容你在此欺侮客人,胡乱撒野?”眼见着小春怕事但却强出头的神色,那青年只觉好笑,但他急欲要回所寻之物,面上却装着十分凶恶,厉声喝道:“拿来!”那少女急步跑了过来,拦了在那青年及小春之间,板着脸森然道:“赵匡胤!你是否要和我对着干到底?”   那青年赵匡胤看着那少女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心中一软,但在此陌生的酒楼之内,却不能说得太过明白,只得温言道:“雪儿,只要你肯把那东西还给人家,做哥哥的给你陪个不是如何?”但那少女却不如他般有所顾忌,怒道:“那董劲横身为百姓的父母官,从来却只懂括取民脂民羔用以自肥,我劫富济贫有甚么不妥?再者,我早已把那“碧翠玉佛”给卖掉,跟着把得来的银两分了给穷苦的百姓,你便再留拦我亦没用!”   赵匡胤眼见她如此乱来,在此众目睽睽下竟没有保留的把事情说了出来,心中怒气渐增,说道:“那碧翠玉佛岂是轻易能脱手之物?再着,若那东西已不在你身,刚才你阻我干吗?”那少女大怒,一手便从小春手中抢回那包伏,跟着竟向赵匡胤一抛,怒道:“你这么想搜我的包伏吗?便拿去吧!”赵匡胤的手刚触到那包伏,手上的触感便告知他当中并没有那碧翠玉佛,怒气更盛,说道:“劫贪官,济贫苦当然并无不妥,但你这次所偷的,却是准备送给习胆飞习老英雄的贺礼,那董劲横已到了他那处求助,以习老英雄的人面,这次你的处境便十分危险……”   那少女面露不屑之色,轻蔑地道:“那又怎样?”赵匡胤再也按捺不住,大声道:“原本那也没有什么,但你怎么竟在取物之后,再留下“黄泉冥龙古厉生敬谢”的字条?”那少女傲然道:“我就是古厉生!”   此言一出,厅上众人尽皆哇然,先前从旁人之口,已知道在江湖之上,曾出现过数个不同的古厉生,既有少年,亦有老人,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面前这个清丽的少女,竟也自称是古厉生。   赵匡胤怒道:“那古厉生行侠仗义,我也素所敬仰,但你在偷了习老英雄的贺礼后,竟还冒名留字,想那古厉生虽广施恩德,但当中亦得罪了无数权贵奸人,你这样做岂不是自绝于天下?”那少女听罢,神色渐渐缓了下来,双眼却流露出失望之情,说道:“我原道康哥你跟雪儿的心意是一致的,那想到原来你所支持的,却还是师父那一套老旧的想法。”赵匡胤摇了摇头,说道:“父亲是对的,若不是当年大哥不听父亲之言,亦不会落得英年早逝,我们当以有用之身,取大义而舍小义,现今天下贫穷之人多如星数,以你的方法可帮得了多少?”那少女冷冷的道:“自古有云妇人之仁,师父于我有养育大恩,我凌雪终生不忘,但我既已选择了这条路,从此便只能与赵家割袍断义,以免往后连累了师父及康哥你。”说罢却不禁眼眶一红,想来即使口上说得绝情,那少女凌雪却还是十分重视师门之恩。   却原来这个少年赵匡胤,便是赵匡济的弟弟赵千鳞,他于成人加冠后正式改名赵匡胤,从前的赵千鳞之名实乃表字,而那少女,便是当年被赵匡济的父亲赵弘殷所带走的小女孩凌雪,赵弘殷见她身世可怜,举目无亲,加之赵匡济之死对赵匡胤打击甚大,于是便把凌雪收为徒儿,当作亲女儿一般抚养成人,但凌雪的母亲及姊姊均是被恶徒所害,她从小便对恃强凌弱之辈深感憎恶,在练武有成后更变得嫉恶如仇,经常四出对付各地为害的奸人,但赵弘殷于赵匡济死后为人变得更为稳重,除了即时举家搬离河北以避石敬瑭寻仇外,对赵匡胤的期望便更高,对于凌雪这种行为便大感头痛,已数番叮咛她不要四面树敌,还着赵匡胤需经常看管着她。   但凌雪此后非但没有缓下手来,相反地,对付恶人时的手法更为狠辣无赦,只要给她确认为大恶之徒者,出手后必无活口可留,如此一来赵弘殷便无从得知自己的所为,但她的行动,却全给躲在暗处的赵匡胤看见,但二人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赵匡胤不知觉地已对她深深倾慕,故此这一切他便一直都没有告知父亲赵弘殷,但这次凌雪所闯的祸便甚大,于江湖之上已广布线眼及消息,习老英雄誓要把“黄泉冥龙古厉生”生擒活捉,赵匡胤便要乘还没有人知道凌雪就是盗宝者前把碧翠玉佛归还,若给人看见了凌雪身上有着那碧翠玉佛便倾尽整条黄河之水亦洗之不清。   眼见凌雪那梦楚可怜的神色,赵匡胤便再也硬不下心肠来,正欲开口,水天星忽然笑道:“这位兄台,阁下一进楼来,既大叫大嚷的败人雅兴,又对如此貌美如花的姑娘动手动脚,是否于礼数有亏了?请报上名来吧!”此话的对像若换上了李碧峰,定必于大怒后随即出手动武,但赵匡胤为人斯文有礼,听罢亦觉自己有所理亏,向着水天星及同席之人一揖到地,恭敬地道:“在下赵匡胤,字康,这位姑娘实为在下的师妹,我们之间只是有点小误会,败了各位喝酒的清兴,匡胤深感抱歉,不若就由匡胤做个东,酒食之数都算入在下的帐,如何?”众人听他如此说法,都不禁暗暗点了点头,暗赞此子既年青俊朗,武功不俗,最难得的是谦谦有礼,不会恃着身有武功而大为放肆,水天星笑道:“这就是了,我们也不用你请喝酒了,只要你好好对待你的好师妹便成。”凌雪听罢不禁面上一红,心中暗道这个满脸胡子的老粗怎么如此贫嘴滑舌。   忽然间碧春楼门外竟传来了一阵向如雷轰般的笑声,那笑声中竟隐含上乘内力,音波传入后在楼内来回激荡,懂武功者都不由得运功相抗,但小春及水天星等却感极不舒服,双手牢牢的按在耳上以抵抗那音波之虐,赵匡胤及凌雪听后面色一变,都知道来者功力不弱,却不知是否与那碧翠玉佛有关。 第二十八章 七煞绝爪   而听着那道内劲雄浑的笑声,洪娇及端木厨子都不禁皱起眉来,实想不到为何这晚竟要应付那么多的事情,石重贵却忽然站起身来,吸了一口长气,跟着张口一吐,亦是如来者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先前那一道笑声中所含的内力,竟在一刹那间被石重贵的笑声中和了,水天星及小春缓缓放下了掩耳的双手,耳鼓中亦再没有了先前的难受之感,而石重贵的笑声甫起,楼外那人的笑声却倏然而止,过了半晌,石重贵亦停了下来,此时,楼外之人朗声说道:“重贵贤侄,别来无恙吧?”石重贵亦回声答道:“有劳知远叔操心,石重贵不才,至今仍生龙活虎,逍遥自在!”   众人听后都不禁一愕,想不到刚走了个李碧峰,转眼间刘知远便已到来,刘知远的名字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于晋帝石敬瑭在位之时,已是手握重兵,权倾朝野,及后由于雁门以北的吐谷浑部不愿降服于契丹之下,酋长白承福带人逃到了河东,由是者吐谷浑部尽归当时身任河东节度使的刘知远旗下,其后,契丹遣使来问吐谷浑之鼎,据说石敬瑭既不敢开罪手握重兵的刘知远,又不能置契丹于不顾,最后终忧郁成疾,于该年六月于屈辱中死去,及后石重贵即位,于数年契丹抗战后兵败,剩下来的刘知远已成为北方除契丹外的唯一霸主,离称帝只是一步之差。   但他为了捉拿石重贵,竟不惜纾尊降贵的亲自到来,足见对这落难帝王的重视,而相信刘知远能这么快便到来显得绝非巧合,水天星略一思索已明其理,刘知远便一直都在追捕着石重贵,而到了附近却失去了他的纵影,故此才在城门设下关卡检查往来之人,而石重贵在碧春楼的消息,若不是李碧峰传开去的话,便应该是刚才那些乘乱走掉的客人,但在场之中最感惊讶的,却是赵匡胤及凌雪,他们二人造梦也想不到,在酒席当中的一人便是当年叱吒风云,抗尽胡虏的出帝石重贵,赵匡胤眼见来者非为凌雪而来,心下稍安,他一向便敬重石重贵的为人,心中打定主意,先看清形势,在有需要时便会助其一把。   只听得“砰”的一声,大门已被一股巨力震破,两扇门倒在地上,却见约二十多人甚有默契般在走进来后向两旁列开,到了最后,一个衣饰华贵,头上发色黑白参半,年纪望上去五十有多,面容却甚为慈祥,浑没那一方霸主的架势,他一见到站在厅上的石重贵,立时快步向前,满脸喜容,笑道:“石贤侄,为叔找你可找得辛苦了!”对于他的热情,石重贵却没太大的反应,只冷冷的道:“知远叔远道而来,却不知所为何事?”刘知远答道:“我是来救你的!”   石重贵眼中精光一闪,向着刘知远怒喝:“你受我大晋皇恩,官至河东节度使、太原留守,加侍中,我即位之时,对你更是裂土封王,礼待有嘉!但我大晋与契丹胡狗开战之时,你竟按兵不动,于我大晋亡后,你又即向胡狗称臣,现在千里召召的追我而来,还欲气弄我到何时?”面对着石重贵的厉言相向,刘知远却没有丝毫的愧色,想反眼中却流露出很复杂的神色,叹道:“贤侄,为叔一向待你如何?”石重贵一怔,没想到他会如此说话,昂首道:“有如子侄!”刘知远又道:“那么为叔对契丹胡狗的态度一向如何?”石重贵一听下气又再往上涌,怒道:“当年我叔父在位之前,你亦曾劝他千万不要以父事契丹,而我即位后,你亦曾多次进谏不能再臣服于胡狗之下,这与我的志愿一直都不谋而合,但我便绝想不到,在我被杜重威出卖后,最需要帮忙之时,你竟会袖手旁观,使我众多子弟兵白白命丧于城墙之下!”   刘知远对他的指责却不理会,径自说道:“现在契丹已攻陷了河北以北一带,不日便会挥军南下,贤侄与南方诸国没有什么交情,普天之下,能容得下贤侄者,唯我刘知远一人方可做到,由于我急着把贤侄你找来,但又不能太过张扬,故此才于城门前设下搜查关卡,以便通知贤侄我正在找你。”水天星及,赵匡胤及凌雪等人听得他竟把捉拿石重贵之事,说得犹如一个慈祥的叔父在寻找失散了的侄儿一样,背上都不由得冒起了一阵寒意,石重贵冷冷的道:“知远叔现在终于把我找出来了,未知是要把我当场斩杀,还是意欲活捉我向胡狗献媚?”刘知远概然道:“跟我走吧!为叔会向契丹君主说情保你性命。”   石重贵忽地张手一挥,一股劲风从其手上急涌向刘知远,刘知远哪想到他会忽然出手,心中一惊下微感慌乱,向后疾退数步,略一定神却看见石重贵那一掌原来并非攻击,而旨在威吓自己,只见石重贵豪情一笑,纵声笑道:“枉你以称王称帝为目标,胆子却比耗子还要细小,专门耍着些鬼话连篇的技俩便欲纵横天下?此刻回想,你当年阻我叔父臣服契丹,及后亦处处着我对抗胡狗,真意都是想我大晋与胡狗硬拼,而你便坐收渔人之利,我可说得对吧?”   石重贵越说越怒,向跟随刘知远而来的那些人一指,喝道:“狗奴之辈,手下又岂有能人?你们便给我一起上来,看看是你们的狗爪子利,还是我石重贵的命硬些?”就此神威凛凛的一站,那一股指挥千军万马的帝皇之气自然流露,水天星,赵匡胤及小春等人都不禁大为心折,连即使己方人多势众的刘知远,亦不禁为其气势所摄而心底之中微有怯意,他本意原欲等候己方的大军到来,布下天罗地网才走进碧春楼内捕捉石重贵,但惟恐等得太久而被他逃掉,因此只好先行带领伴随在身边的高手先行前往稳住石重贵,想不到的是以自己的巧舌利齿,竟也在两三言间被石重贵骂了个狗血淋头,心中杀意暴盛,心中已打定主意不再活捉石重贵,对于契丹方面便只要送上石重贵的头颅便已足够,原本慈祥的面容竟换上了狰狞的狡笑,正要说话,一把声音向起说道:“且慢!”   刘知远,石重贵,及厅上所有人都不禁望向了那扬声之人,只见他年轻俊秀,却原来是赵匡胤及时阻止了欲下杀令的刘知远,只见他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去一揖到地,开口说道:“晚辈不知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刘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刘知远既不识他,但见他举止谈吐间有礼得体,想来乃名家将门之后,虽于盛怒间却不失礼数,点头笑道:“对,我就是刘知远,客套话不说了,你的长辈是谁?”赵匡胤恭恭敬敬的道:“家叔乃江宁之虎楚秋生,晚辈是楚晚成。”   在赵匡胤开口向刘知远巴结之时,石重贵及碧春楼众人都不禁心生鄙视之意,就连本来对他印像不错的张悦可及小春,都不由得心中一沉,心想此人的品格怎么如此低下,喜好巴结权贵?但当听到了他最后一句峰回路转,竟自称是江宁之虎的子侄,都是大感奇怪,真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刘知远听罢呵呵而笑,说道:“素仰江宁之虎之名,想不到的是连他的侄儿也生得这么一表人才,今天我们便只聚私谊,待我办完正事,便好好的与老弟你喝一杯!”想来他正欲一举称帝,对任何人士大多采取巴结的态度,即使如赵匡胤此等小辈,只要有着声名不俗的长辈,他也会着意结纳,想来这种不区小节的态度,正是他能成为一方霸主的主要因素,只见他伸出手来便欲扶起赵匡胤……   只见刘知远的手甫一碰到了赵匡胤的衣服,赵匡胤竟双手一翻,左右两腕成虎爪之形,向刘知远的双手脉门扣去,石重贵等知道赵匡胤底细的人虽知道他在骗刘知远,又哪想到他会忽然间就此出手,都是大吃一惊,而此一爪奇变徒生,刘知远即使武功再高,恐怕也难以躲避,但就在赵匡胤以为此招必中之时,刘知远的竟像早有防备的双臂疾缩,赵匡胤心中一震,微感诧异,但心思灵巧的他手上未有稍停,右爪随即变招直挥,改为抓向刘知远的喉头,刘知远面色一变,喝了一声:“好胆!”却没有与其硬拼,足下一点,已向后闪向两尺,而他的随从亦好像事先知道了赵匡胤会出手一般,左右两边人影一闪,已有两人挡了在面前,赵匡胤眼见再难施展奇袭,遂向后踏开一步,笑道:“想不到权倾天下的刘知远,果真如石兄所言,只懂躲在他人身后狐假虎威!但我好奇的是,我到底在哪儿露出了破绽?竟给你们识穿了!”   刘知远尚未答话,只见适才拦在刘知远身前护着他的其中一人踏上一步,站了在赵匡胤身前,双目精光暴闪,直射向赵匡胤的双眼,而赵匡胤也不示弱,目不转睛的全神戒备,以防对方随时出手,眼见赵匡胤如此毫不退让,洪娇心生疑惑,低声向石重贵问道:“兄弟你早就认识此人?”石重贵摇了摇头,便连自己也不甚明白,先前眼见赵匡胤为了他的师妹偷了一武林名宿之物,竟不惜乘夜赶路,也要追回以免得失人家,但现在却又如此全不在意刘知远的身份地位,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自己而与其破脸,可说是全无道理。   但水天星却像知道了他们心里的想法,说道:“他为保师妹的安危,若能取和平解决的办法,绝对不会用动粗硬干这种下乘的做法,古语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但现在他要保的,却是勇抗胡狗的石大哥,而刘知远明显不取石大哥性命誓不罢休,在形势上已别无他选,于敌人不备的情况下直捣中宫,擒贼先擒王,嗯,换了是我也会毫不犹疑的这样做!”石重贵,小春及张悦可等人都听得暗暗点头,石重贵先前眼见水天星不会武功,便毫无把此人放在心上,但此刻听了他的一番说话,对情势分析得合情合理,且谈吐间隐藏胸中才学,不禁对这个手无抟鸡之力的他重新估计。   只见那刘知远的随人缓缓的伸出了右碗,五指箕张,碗上青筋暴现,成虎爪之形,一股沛然莫敌的气势从其身上骤然而起,却没有即时出手,只冷冷的看着赵匡胤不语,赵匡胤望着他那自信之极都样子,以及那看似千锤百的手爪,忽地醒悟过来,伸手一拍头颅,笑道:“真想不到随口说来的谎话,竟凑巧碰上了真的江宁之虎楚前辈!”厅上众人都是恍然大悟,想那赵匡胤的不动声色及应变之神速,本应便能使刘知远吃个大亏,哪想到他的一句说话已然露了底细,使对方心生戒备,实在始料不及。   石重贵眼见双方便要动手,一步踏上前去,朗声说道:“便让我来领教阁下那饮誉江湖的七煞绝命爪!”那刘知远的手下楚秋生,一双虎爪便名动江湖,近月来刘知远广招能人异士,楚秋生便是其中一人,但他生性高傲,自信乃刘知远手下武功最高之人,即使赵匡胤冒认是自己的侄儿撞骗,他还是有点不屑与其动手,现在石重贵既肯出手,便是正中下怀,点了点头,再也不理会赵匡胤,赵匡胤却拉了拉石重贵的衣袖,压底了声音说道:“石兄身上有伤,便先让在下试试,若不成时再说,如何?”石重贵一惊,心想怎么这小子的目光如此了得。   赵匡胤也不待石重贵答话,便径自踏前一步,向楚秋生恭敬地道:“前辈的威名如雷贯耳,晚辈久仰大名,适才情急之下借名一用,还请恕罪!”楚秋生冷冷一笑,说道:“楚某生平无儿无女,你倒也聪明,竟冒认为我侄儿,旁人便难辨真伪,如此招摇撞骗,又岂能有真材实学?无知小儿便快给我滚开。”赵匡胤又道:“前辈可知晚辈为什么会冒认作前辈的侄儿?”未待楚秋生回答,赵匡胤五指一伸,竟成虎爪之形,双腿一分,所摆开的架式势度沉稳,绝非随便乱使的杂学,楚秋生乃爪道大家,一看之下不禁面色一变,说道:“你也是用爪的?”赵匡胤点了点头:“正是,请前辈赐教。若在下胜得了一招半式,便请刘大人就此离去,如何?”   想赵匡胤心思之慎密便越超其真实年龄,他冒楚秋生侄儿之名便非随意之举,楚秋生回头望了望刘知远,只见他微一沉吟,眼见赵匡胤的年纪甚轻,他便不信楚秋生会输给此子,但碧春楼高手甚多,若把此子打退后众人逐一上来挑战,却不知会打到何年何日,于是缓缓的道:“这没有问题,但若楚先生获胜后,在场所有的人都不能再阻挠我与石贤侄聚旧,如何?”说罢双目如电般望向石重贵,赵匡胤正待说话,却被石重贵抢在前头,纵声长笑道:“刘知远你真的如婆娘般麻烦,我便相信这位小兄弟,若他输了一招半式的话,你们便一起上来接我石重贵的碧月三重楼寒冰掌吧!”他与赵匡胤素不相识,但对方竟为了自己强行出头,以石重贵的豪迈性格便只有全力支持一途,加上他亦不欲连累碧春楼的人,于是便答应了刘知远的赌注,但他的豪性爽快,便令到小春,水天星及赵匡胤更为佩服不已。   刘知远听得石重贵如此说来,更是正中下怀,口中再不说话,却望向楚秋生点了点头,楚秋生会意过来,向赵匡胤说道:“楚某手下不伤无名之辈,你这小子究竟是谁?”他眼见赵匡胤年纪轻轻,又是使爪的行家,恐怕误伤了友人之后,故此先行问个明白,赵匡胤面现歉然之色,说道:“家父一向不喜门下在外多生事端……”说到这里凌雪不禁冷“哼”了一声,赵匡胤续道:“……晚辈不能随意透露名字,还请见谅,前辈尽管出手,不用顾忌。”   刘知远一方的人听罢此言竟各有不同反应,有些目无表情,但有些却脸现嘲弄之色,显得与楚秋生之间不大咬弦,楚秋生却面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来,赵匡胤表面上看似有礼之极,但言语间却流露出即使楚秋生全力出手,亦不能伤他分毫之意,石重贵,水天星及碧春楼老一辈的人都听得暗暗点头,动武之时,最忌心浮气燥,此故意把楚秋生气怒的一招却大为精妙,从赵匡胤开口到现在,每一着皆稳含兵法至理,于每一步当中都把自己致身于上风之位,而把敌人迫落下风之处,刘知远久为行军之人,眼见此子才华洋溢,若不能为己所用,将来必成大患,而他现在这么竭尽全力的与自己对着干,不由得杀机徒生,接着仰天乾咳了三声。   楚秋生本身已极欲出手教训赵匡胤,听罢刘知远的咳声后知道他已下了杀令,面上一寒,森然道:“这位小兄弟狂妄之极,楚某今天便代你的长辈,好把你重重教训!”甫一语毕,双腿一踏,闪电间已欺身到了赵匡胤身前两尺极近之处,想不到楚秋生精研爪法,一身武功尽聚于双手之上,但下盘身法的功夫竟自不弱,众人都暗想怪不得此人盛名早着,实有一身不俗的艺业,只见他左臂后拉,握爪成拳,缩放了在腰间之中,右碗成虎爪之形,却向着赵匡胤的左肩疾抓过去,石重贵眼见他出手既沉若重雷,偏生又快如闪电,除功力深厚之外,却又不失灵动轻巧,即使自己以万全的状态出手,楚秋生亦绝对不是一个能在一招半式间能解决得了的对手,心中替赵匡胤担心之余,一股内劲便聚于掌底,准备当赵匡胤有危险时冲上前去解围。   爪法一门,实则乃从前善使掌法之武林中人,于掌击轰打的变化中尚感不满,随即在掌法当中,加上了能适当地配合使用的指法,在挥掌之间再加进了指功上的戳,勾,屈,伸等不同的运用,渐渐地变成了另一项独门的武功,楚秋生不知赵匡胤的底,意欲测试他功力的深浅及门派,故此一爪当中,实则为掌轰其肩,虽说是试招一掌,但楚秋生功力深厚,即使简单一招,亦含催筋裂骨之能,可是赵匡胤对着此强猛一击,竟不闪不避的以肩硬接,水天星,小春,张悦可及于泰然等都是“啊”的一声呼了出来,而石重贵更是大骇,哪料到此子口上说得很硬,但竟连如此一掌亦闪避不了,便欲扑上前去相救。   可是当中最讶异的还是楚秋生本人,他的一爪冲击之力在轰中赵匡胤之时竟便全数如泥牛入海的消失得无影无纵,身处其中的他明白到赵匡胤的内功竟亦甚为了得,自己的一爪虽未尽全力,但当中所含的内劲竟全数被赵匡胤在无声无息间以同等份量的内力化解净尽,楚秋生的一击既收不到预期的效果,随即手碗一紧,五指便疾往赵匡胤的肩处抓去,只见赵匡胤肩头微缩,“嚓”的一声布帛撕裂之声向起,却没有血花飞溅的情况出现,原来赵匡胤已于不容间发之间避过了楚秋生的一爪,但毕竟楚秋生的爪法既快且猛,肩上的衣服却被其抓裂,露出了精壮的肌肉,眼看便连这快绝的变招亦伤不了赵匡胤分毫,楚秋生暴喝一声,缩于腰间蓄势已久的左爪倏地疾伸,向赵匡胤的胸口插去,只见赵匡胤身形一飘,身法便如楚秋生般快捷的闪开两尺,避开了他这一爪。   楚秋生面上变色,收起了手臂退后一步,明白到赵匡胤是故意硬接自己一招,原本意欲伸量赵匡胤武功深浅的他既没有任何收获,却意想不到的反被对方愚弄,不由得使他对眼前这名不经传的小子重新估计。   凌雪眼见楚秋生适才那势度猛恶的一爪直击在赵匡胤的身上,不禁轻声问道:“死得了吗?”即使仍是不假辞色,但凌雪的一句关怀之言便使到赵匡胤甜在心头,他的面上除没有众人预计中的痛苦神色,相反若无其事地微笑道:“楚前辈很高的功力,很快的爪法,晚辈佩服,要再来了吗?”   两人在轻交一招后,一方面色铁青,默然不语,另一方则谈笑风生,举止若定,使人一看之下便会觉得楚秋生吃了暗亏,刘知远随行之中当中更有些发出了轻蔑之极的微“哼”之声,但楚秋生不愧为一方宗师,眼见赵匡胤所显露的武技后,再也不为对方的年纪所惑,微微吸了一口气,双目中精光暴闪,刹那间眼中除了赵匡胤外,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耳里除了赵匡胤身遭的气息流动之声外,便再也听不到其他东西,赵匡胤眼见先前以激将法弄怒楚秋生的效果已然失去,不由得哈哈一笑,道:“就是这样才有意思!我们来吧!”说罢双手一错,便向楚秋生反攻过去。 第二十九章 爪退豪强   小春,罗如龙等不谙武功或功力不高者,眼见赵匡胤的情况一片大好,都是暗暗心喜,但高手如洪娇,端木厨子等等的,所看到的却是另一样的景况,即使赵匡胤年纪轻轻,功力不弱,出手法度严仅以及测敌奇准,但认真起来的楚秋生,功力却明显比他高出不止一班,此人享负盛名,先前一爪只为试招而出,若其饮誉江湖的“七煞绝命爪”施展开来,赵匡胤亦不知可在其手底下走上多少招,而石重贵更是心中暗暗着急,完全不敢怠慢的全神贯注着,盖因楚秋生出手快如闪电,能于转瞬间把对手摧筋断骨,便连石重贵亦没有信心在那电光火石间可以解救随时身陷险景的赵匡胤。   只见赵匡胤转守为攻,猛然向楚秋生扑张过去,皆因适才一招,赵匡胤已试出对方的功力在己之上,且爪法快如疾电,刚才能避得过那一招而不伤,除了因楚秋生未尽全力外,亦因先前在言语上被弄至心浮气燥之故,现在眼见他已收摄心神,若给其全力施展开来,便会变得很难抵挡,因此招势一变,赵匡胤竟变成主力抢功,一时间爪影翻飞,向着楚秋生直卷过去,旁观的人眼见赵匡胤表面上看似温文,想不到在抢攻之时,手底下却蕴藏着如此的爆炸力,更令在场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刚才楚秋生才刚展露了一手快如疾电的爪功,但现在赵匡胤竟欲以快打快,明显地对自己的武功充满信心,在这位以爪功闻名天下的前辈面前,竟欲争一日之长短。   但现在的楚秋生已没有了适才那一份急躁,所散发出来的气派便有一份宁静的感觉,眼见赵匡胤的爪影已攻至身前,却未有摆开架式准备出手挡格,相反只微微一笑,说道:“小兄弟好俊的爪法,你的龙爪功师承少林智真还是智然禅师?”众人听罢都不禁一阵哗然,智真禅师乃当今少林派的主持,威名早着三十多年,智然禅师却是他的师弟,由于武功奇高,竟为少林派长久历史以来,第一位身兼达摩院及罗汉堂首座之位的高僧,与当年无念禅宗的无非禅师合称为“三大神僧”。   即使在乱世之中,仍不遗余力的为江湖之上的许多不平之事排难解纷,向受世人所景仰,但二人都已年届七十高龄,就连他们二人的弟子当中,亦大多年过五旬,按年纪看来,年纪甚轻的赵匡胤便顶多只会是“智,觉,玄,虚”中“觉”字辈高僧的弟子,而赵匡胤的爪法中五指尽使,大开大阖,石重贵等人大多都练过普通的擒拿手法,放眼看去赵匡胤所使的便是虎爪,与楚秋生口中所说的少林龙爪功便大相庭径,但他乃爪法大家,又岂会无的放矢?   赵匡胤在听罢楚秋生之言后却心头一震,但已出的招已是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右臂疾伸之下,竟发出了“嗖”的一声轻向,足见此招已鼓足内劲,五指向着楚秋生的喉头抓去,却见楚秋生不徐不疾的左爪疾挥,顺着赵匡胤的招势抓去,意欲擒着他的手碗,赵匡胤倏地变招,右肘微沉,已避开了楚秋生的擒拿之爪,接着左手尾指及无名指向掌心内屈,而母,食,中三指屈成龙爪之形,向着楚秋生的腰间急扣过去。   眼见赵匡胤这一爪出招时竟比先前还要快上二成以上,众人都是“啊”的一声呼了出来,明白到此爪才是赵匡胤武功的精要所在,而最令人惊讶的是,楚秋生竟一眼便看破了赵匡胤藏在虎爪之中的少林龙爪功;刘知远看罢此招后眉头一皱,知道了这名不经传的小子,竟然是少林派的一个俗家弟子,而此子武功不凡,其师即使不是如楚秋生所言乃两大神僧之徒,他的授业恩师亦必定为寺内高手。   为此情势便变得复杂起来,皆因少林派威名极盛,除了寺内的武僧高手如云外,与其有关系的俗家之人更是广布天下,虽然自己手握重兵在手,若开罪了少林一派,只怕在称帝后会遇上很多额外的反抗及阻力,但就在此微一思量的时刻之间,赵楚二人已爪来爪往的互有攻守的对上数十招,只见赵匡胤着着抢攻,但楚秋生对爪法一道的行招方式了如指掌,于对方急速的攻势中来回出爪,迫使赵匡胤与其硬拼指力,而赵匡胤每每在将要硬拼之时便撤爪变招再攻,久而久之众人已然看出楚秋生隐隐然已控制着整个战局,只待赵匡胤久攻不入,气力衰竭时便会一举反击。   眼见赵匡胤虽然尚与楚秋生互有攻守,败象未呈,但将会发生的战果却已明显得很,刘知远尚在犹疑应否收回适才所暗下的杀令,石重贵则凝神戒备,即使会坏了江湖规矩,亦要在赵匡胤受重创前抢出挡下楚秋生的杀着,刘铁拳拳与端木厨子眼见赵匡胤与石重贵素不相识,亦尽力出手相助以致落入如此困境,亦与石重贵想法一致,准备随时抢出救人,罗如龙,小春及张悦可等人武功未到,即使已从众人的眉目及气氛中感到赵匡胤快要糟了,但却只能空着急的帮不上忙,而凌雪则手按腰间剑柄,便要抢出相助赵匡胤,此时一只手却按了在她的肩上,她微微一惊,转个头来,只见适才那满脸胡子,贫嘴滑舌,小春口称之为“水大哥”的人向她低声说道:“这位凌姑娘,你师兄聪明灵动,机变敏捷,行事又十分稳重,若没有什么押箱底的本钱,他又怎会如此张扬地替石大哥出头?我们便再等他一下,莫要坏了他这苦心经营的一盘好棋!”凌雪心中亦知道赵匡胤未尽全力,但关心则乱,眼见楚秋生那老练独到的爪功明显地比师兄有过之而无不及,指力到处随时可催筋断骨,才会忍不住要出手相助,现在经水天星一说,亦只好暂时按捺着,但一只手依然没有离开剑柄。   此时便连于泰然亦走了过来,说道:“这位赵兄弟生就一副上好命格,将来出将入相,绝对会是一位当今的风云人物,算来绝不会就此横死或被弄至残废,姑娘放心好了。”但凌雪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满口胡言乱语之人,便是当世闻名的机关算尽于泰然,心中不禁微感恼怒,而水天星的手尚搭在自己的肩上,不由得心生厌恶,暗运内劲传至肩上,“啪”的一声,水天星的手竟被她的内劲震开,由于他手上劲力全无,这一震竟把他震至向后便倒,“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凌雪哪想到他竟全然不会武功,眼见他摔倒后状甚痛楚,心中微生歉意,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水天星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笑道:“不要紧!不要紧!”看见他也没有受伤,凌雪再不理他,回过头来继续看着赵楚二人相斗。   但楚秋生战斗的经验极富,又岂会不知赵匡胤暗中还留有一手绝技尚未施展?眼见赵匡胤斗到如此地步,都只是凭一手少林龙爪功与己全力周旋,虽然已身陷败局之内,却还坚忍着不使出本身的看家本领,心中暗暗佩服这小子的龙爪功着实使得不错之余,更加欲一睹他武功的全貌,当下暴喝一声:“小兄弟小心了!”跟着气沉丹田,功聚双爪,“伏”的一声反守为攻,往赵匡胤的右肘疾插过去,赵匡胤心中一凛,知道这位使爪的高手,终于也使出了他饮誉江湖的“七煞绝命爪”!   楚秋生这套爪法原本的名称,乃“七煞绝后爪”,爪法当中虽只七式,却是着着狠辣,分攻人身双手,双腿关节合共四式,而剩下来的三式“破脑”,“催心”,“碎阴”更是取命绝后的狠辣招式,但由于“绝后”之名过于阴损,故易名为“绝命”,这便是石重贵及碧春楼高手都大为紧张的原因,盖因赵匡胤若中楚秋生一招,随时也有残废或丧命之险,大好前途便会就此断送,而楚秋生这一式“捏肘”快若奔雷,且又是等待良久,窥准时机而发,无论速度及方位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赵匡胤一惊之下,已被这突然加速的一爪扣住了右肘的关节位置,就连刘知远一方的来人,看到了这精妙绝伦的一爪,即使双方有些心存芥蒂,亦不禁喝了一声采:“好爪法!”   石重贵,刘铁拳拳及端木厨子眼看赵匡胤终于身中重招,心中都想他没有可能摆脱楚秋生那深厚的功力,便欲一涌而上的攻向楚秋生,希望可分散他的内力,藉而减低对赵匡胤的伤害,但眼前的一幕,却令到他们三人全都停下步来,只见赵匡胤轻吒一声,楚秋生那五指竟活像抓在泥鳅之上般向旁滑开,楚秋生面色一变,随即向后跳开,与赵匡胤拉开了约四尺的距离,而赵匡胤也没有再行追击,站了在原地略一吐纳,以调整适才剧战中已乱作一团的内息,回过头来向着满面关心神色的凌雪微笑道:“楚前辈手下留情,我没事。”   楚秋生亦站在那里呆呆出神,刘知远对这位高手一向礼遇有嘉,兼且极之相信其办事能力,故此适才非但任由他打赌若不敌赵匡胤,自己便会离开,而现在亦没有催促他出手,但刘知远手下之人却有些一向对楚秋生这霸道之人甚不服气,眼见他斗了良久却还拾夺不了一个如赵匡胤般的年轻小子,对他便更为蔑视,其中一人竟走上前来,喝道:“楚秋生!你既应付不了便快……”但话未说完,眼前一花,接着“啪”的一声轻向,那说话之人的面颊与下巴相接之处竟忽然脱臼,再也说不出话来,在场的一流高手全看得清清梦楚,乃楚秋生快如闪电的出手,把他面颊的关节卸开,停止了他的说话,楚秋生再没理他,向赵匡胤摇了摇头,说道:“我输了。”   刘知远听罢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眼见楚秋生占尽上风,怎么却忽然认输?便连江湖经验极富的碧春楼等人,罗如龙,甚至武功极高的石重贵,都看不穿楚秋生怎会输了,而水天星除了猜到赵匡胤是在楚秋生那一爪中下了手脚外,便想破脑袋也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当中的因由,在场便只有赵匡胤及楚秋生最为清楚,全因楚秋生当年爪法大成,于江湖上急欲闯下名声,加上年少气盛,不懂留手,伤在他手底而又残废之人甚多,及后竟闻说他的仇家联群结党的前来寻仇,他且战且逃,避至一山谷之中,眼看已然无幸之时,所有追兵竟在片刻间消失得无影无纵,他心下大奇,亦急欲逃离那山谷,但走到了谷口之处,却见一轮明月之下,竟有两个年老僧人在那度打坐休息。   楚秋生在江湖上打滚已久,知道了今晚的奇遇绝非侥幸,遂走上前去,朗声说道:“敢问两位大师法号为何?”只听得其中一位老僧站起身来,却不答他的说话,径自微笑道:“贫僧向楚施主讨教一下爪法。”也不待他答话,便向他攻出了数记爪招,当中的速度便快捷无伦,莫说是现在的伤疲之身,便是在状态十足之时,楚秋生亦知道自己绝对避不开对方快如闪电的出手,眼见那老僧的一爪已插至自己的咽喉,唯有闭目待死,可是那老僧的攻势却倏然而止,向他微笑道:“施主感觉如何了?”楚秋生兀自震惊于那老僧的武功之高,自己已是显赫有名的高手,在他面前却如一个孩童一般连半招也接不上,结结巴巴地道:“大师……好快的爪……”   那老僧仍旧笑道:“那是少林龙爪功,贫僧智真,坐在那边的是我的师弟智然。”楚秋生听罢更是呆呆的说不出话来,想不到眼前这两位年老僧人,便是少林派的方丈及达摩罗汉两院的首座,只听得智真续道:“我们只是凑巧路过,若只是一般江湖上的较技比武,我们原本也不会过问,但眼见那些人全数不顾江湖道义的围攻于你,才会破戒出手把他们随便打发了。”楚秋生噗的一声跪在地上,感激地道:“谢神僧打救!”智真摇了摇头,说道:“但当我们得知所救的乃“七虎绝后爪”之时,却有少许后悔了。”楚秋生一惊,答道:“晚辈惶恐!”   智真叹了口气,说道:“也许这是你我的缘法,你便去吧。”楚秋生站起身来,一揖到地,说道:“大师高义,晚辈一生感激不尽!”智真说道:“贫憎也不需施主感激一生,只需要施主往后出手之时,看在贫僧的面上,每一爪皆留劲三分便可。行走江湖,扬名立万非是一定要多做杀孽,若能做到以德服人的话便是最好,非要动武之时,亦最好能留下往后相见的余地。”   楚秋生猛地醒悟,适才智真的一记龙爪功,乃是道出了自己的爪法每着皆残人筋骨,过于霸道之余,又缺少灵巧快疾的变化,若碰上了速度奇高的高手,自己那阴损的爪法便会一筹莫展的任人宰割,想到智真既救自己性命之余,还提点了自己武功上的缺憾,楚秋生更是感激万分,只听得智真说道:“施主好自为知!”,直到得楚秋生抬起头来,看见被明月照得亮白的谷口上,已没有了两位神憎的身影,及后楚秋生调理好自身伤势,便暂停了在江湖之上行走,闭关改良爪法,把速度灵巧等原素加进自己的武功之中,意外地得到了重大的突破,在江湖上凭着其“七煞绝命爪”而得到了“江宁之虎”的威名。   而当他甫一见到赵匡胤所使的爪法,已知他乃智真或智然神僧的亲传弟子,盖因少林弟子当中,到现时为止还没有以龙爪功向誉江湖之人,再者楚秋生深知少林龙爪功威力奇大,动辄伤人,两大神僧之所以没有把它授之门徒,想来是还未遇到心性善良之辈,而赵匡胤既懂得龙爪功,便必为两大神僧认可之人,楚秋生在得知赵匡胤乃少林弟子后,已立定了主意要在毫不伤害他的情况下制服他,更不能使他出了洋相以堕两位神僧威名,及后眼见赵匡胤爪法闲熟,已臻高手之列,技痒之下才和他过了这许多招,而在楚秋生最后那一式“捏肘”当中,便欲以内力使赵匡胤半身酸麻而认输。   岂料当其五指吐劲之时,赵匡胤手肘之处竟急涌出一道十分灼热而强劲的的内力把其五指弹开,而那内劲锋芒未露,显见赵匡胤不欲过于运功而让刘知远知悉其身份,一惊之下即时退开,而感受着赵匡胤那一股纯阳内力的强大,虽未必就及得上自己的修为,但以自己的武功家数,便绝无可能在赵匡胤丝毫无损的情况下制着他,但楚秋生可是又岂能伤害于己有大恩之少林两大神僧的徒儿?且自己的“捏肘”明明已被赵匡胤的内劲强硬破去,但他还顾全着自己的颜面说成是手下留情,因此除了罢斗认输一途之外,便已再无他法。而想不到的是在当年两大神僧惜年善念一动下所种的因,竟做就了今天赵匡胤毫发无损地战胜这用爪高手之结果。   楚秋生转头望向刘知远,朗声说道:“蒙刘将军错爱,但楚某庸碌,未能为将军出力,从此归隐田园,不再过问军国之事,算是对有误将军之事致歉,就此别过!”跟着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刘知远身边的从人虽亦不乏高手,但刘知远既无意阻止,加上他们亦对楚秋生甚为忌惮,故此亦由得他就此离开。而造梦也想不到楚秋生竟会败给眼前这小子的刘知远面上阵红阵青,要他就此离去,放开石重贵这块已到口的肥肉却是不甘,但他先前已点头应允若楚秋生输了,便需领人离去,身在上位之人,至少在表面上亦要显得重守信义,若要他现在反口,却是不能,但他不愧为坐拥千万兵马之人,内心只交战了一刹那,随即面现决断之色,袖袍一挥,转身便向大门的方向走去,而随行之人亦跟随着这大人物一一离去。 第三十章 血盟   众人虽对楚秋生为何在必胜的情况下认输离去的因由不大清楚,但眼见赵匡胤年纪轻轻,竟胆色过人,先以言语智计把群殴之局改变成单打独斗,再以高强的武技力斗成名已久的前辈高手,还留在碧春楼大厅之上的人全都轰然喝起采来!   赵匡胤向众人抱了抱拳,笑道:“全因众位前辈在此替小子押阵,楚前辈心有忌惮,才会借故离去。”石重贵走上前来拉着他的手,说道:“咱们什么也不用说,从此兄弟相称,他日我石重贵若能有重整旗鼓的一天,必不会少了赵兄弟你的份儿!”赵匡胤笑道:“那兄弟也不客气了,但石大哥不怕我是你的敌人派来演戏,诱使石大哥你上当的吗?”   石重贵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这是你老哥我的性格,改不了的!今天当你是兄弟,便一世也是兄弟!哈哈哈哈!”笑声之中,却微有凄凉之意,想来是感概于当天被杜重威出卖之事,只见他随手便抓起桌上的酒瓶,仰天灌了数口,再把酒瓶交给赵匡胤,喝道:“饮了此酒,从此祸福共享!”赵匡胤也不打话,亦如石重贵般举瓶喝了数口,说道:“小弟一向矢志救万民如水火之中,一生武功谋略,今后便尽为大哥所用!”两人对望一笑,一切意会于心。   此时一人走上前来,随手便向赵匡胤手中酒瓶抓去,赵匡胤微微一怔,却没有闪避的把酒瓶交了给他,只见那人满脸胡子,却是那不会武功,但又很多说话的水天星,竟学着石赵二人一般,把酒喝上数口,傲然道:“在下无拳无勇,但亦向来盼遇一贤明君主,助其平天下,驱胡虏!虽不敢与两位称兄道弟,但亦甘效犬马之劳,为天下苍生尽点绵力!”石重贵听罢竟一掌拍在桌上,喝道:“好!你这番话若在我尚为皇帝之时说出,我定会把你当是趋炎附势之徒,但现在我一无所有,朝不保夕,你还甘冒其险,愿意替我这落难帝皇效力,显见出自真心!我石重贵便不得不称你一声“兄弟”!”水天星听罢大喜,叫道:“石大哥!”   眼见三人如此豪情万丈,义盖云天,便连罗如龙等人都不禁热血沸腾起来,举手高呼狂号:“驱除胡虏!还我汉族河山!”而小春久在碧春楼内,见尽往来商旅,早已听闻了许多契丹残虐汉人的暴行,眼见众人如此慷慨激昂,胸中竟有一股从未有过的热血涌将上来,不由得面色通红,随着众人叫喊起来,只感到若不尽力狂呼,便会觉得异常的郁闷,这是他从来未曾有过的体验,而他这种种变化,全都给于泰然冷冷的看在眼里,只见于泰然此时竟一把抢到小春身后,把那“九天玄铁轮”一把塞进小春的怀里,小春大吃一惊,叫道:“于先……”可是那“生”字还未出口,于泰然竟使劲一脚踹在他的背上,小春背上吃痛,跌出数步,一站定便即欲破口大骂于泰然之时,却惊觉自己已站了在水天星的身旁,水天星眼见小春到来,把酒瓶交了给他,叫道:“想不到小春你这小子亦决心为石大哥出力,便连那李碧峰亦耐何不了你!将来你必定更为厉害!咱们一起喝吧!”如此形势,小春便欲辩无从,加上对石重贵亦极为心折,就此糊里糊涂地便喝下了这足以改变他一生的一口烈酒。   而当此之时,洪娇向石重贵打了一个眼色,跟着向罗如龙等一行笑道:“时候不早了,各位镖头们想也吃饱了?想来可以上路了,小春待会会给众位送上一点干粮,算是小店待慢了各位的一点点心意,请各位爷们笑纳了。”罗如龙虽不是甚么厉害的脚色,但在江湖上走动多时,当然明白洪娇的意思,知道他们将要谈论要紧之事,不愿自己这种外人留下,遂笑道:“我等既完成了任务,也是十分挂念家人而归心似箭,也不劳烦初兄弟,咱们就此别过!”就此领着众镖师整理行装,便爽快地离去,罗如龙走到大门之时,回过头来向石重贵一抱拳,说道:“他人若石石先生有何需要,只要是用得着罗某人的地方,定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石重贵听罢向他微一点头示谢,罗如龙大喜,就此离开了碧春楼。   而在罗如龙走后,也不待洪娇开口,于泰然已抢着道:“现在我只对小春有兴趣,小春留下的话我便留下,小春要走的话我便跟着他走。”刚被于泰然踹了一脚,背上兀自痛楚的小春听罢大感气恼,正欲反唇相讥,洪娇已笑着道:“那便随先生喜欢吧!”小春对洪娇一向敬畏有加,闻言便把到口的污语吞回肚内,此时洪娇的目光,却投向了兀自留在楼内的张悦可。   张悦可知道洪娇将要说话把自己赶离碧春楼,却不理她,径自向石重贵走去,向他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石重贵微感奇怪,自己与这位女子毫不相识,她会有什么话对自己说?但由于她一个女子,亦不怕其使诈,于是微微一笑,说道:“姑娘请。”张悦可顺步而行,领着石重贵走到了碧春楼外,直到一个众人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地方,赵匡胤放眼望去,只见张悦可低声向石重贵说了数句说话,石重贵一听下却脸色微变,露出了疑惑之色,张悦可跟着再坚定地点了点头,石重贵与其再说了数句,最后竟伸出手来与她的掌轻击三记,看来达成了某种协议,二人同时回到大厅之中,石重贵笑道:“这位张悦可姑娘是我的朋友,大家可当她是自己人,不必顾虑!”小春鲜有与年纪相近之人,对张悦可一直都有亲近之意,却不涉男女之念,眼见张悦可竟忽然变成石重贵的朋友,走了过来向她低声问道:“怎么了?”张悦可却不答他,只挤眉弄眼的做了个鬼脸,使小春更为摸不着脑袋。   而眼见厅内已无其他闲杂之人,赵匡胤便向石重贵说道:“刘知远此人狡诈多端,他肯就此退去,必定留有后着所恃,相信他的大军转眼便至,未知石大哥有何打算?”石重贵知道此子为人思虑周详,对他说得越多,对自己便越有脾益,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再留在此地连累林老及各位前辈,其实在此城东行三十哩处,有一山贼之窝,表面是做没本钱买卖的贼寇,但实为我石重贵的一支亲兵,约有千人之数,我叔父石敬瑭本为万毒宗“暗月堂”之首,他故世后除了把大晋交给我外,暗中还把暗月堂掌门之位传了于我,经我一番整顿之后,已肃清了万毒宗内所有奸邪妖人,剩下来的便都是肯为家国出力的大好男儿,与及精良的兵器马匹,这事向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及,相信刘知远也不会知道,只要能到得了哪儿与他们会合,进而再以我旧有的名声来招兵买马,想来东山再起之事,也未尝全无可能。”   他待在碧春楼多天,本已意兴栏栅,又不欲那些暗月堂的兄弟们为了他浴血沙场,心中早盟就此待在碧春楼了结残生之念,但今天先是知道了天下民心还是向着自己,后又得到了赵匡胤及水天星等年轻一辈的刺激,再加上发生了李碧峰之事,而使刘知远察觉了自己的行纵,再也逃避不了,遂重新燃起了东山再起,雄落阳下之念。   赵匡胤及水天星听得石重贵原来还留有伏兵后着,都是信心大增,端木厨子拍了拍小春的肩头,说道:“既你选择了要走之路,便应从一而终,坚定地完成心中的理想!”小春虽亦极欲助石重贵一臂之力,但却浑没想到会离开碧春楼,而且他之所以会走了出来跟石重贵等喝下那誓盟之酒,却非出于本愿,全因于泰然那一脚,现在却要他离开这个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心下不禁惴惴,犹豫地道:“我……”刘铁拳拳不知就里,眼看他还是一副别扭之态,喝道:“你这臭小鬼还我什么的?”小春自幼都很怕这个脾气火爆的伯伯,被他一喝之下更是禁若寒蝉,只懂对着他连连点头。此时洪娇却向着端木厨子及刘铁拳拳道:“林老吩咐,着你们二人跟石兄弟往“横台山”,看看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待石兄弟安顿下来后才回来。”端木厨子及刘铁拳拳二人原本就极不放心小春就此离开,即使他们都知道其天赋之“末那识”招式修为境界十分厉害,但内力全无的他若非手执神兵利器,便是任何一个帮派的喽罗,只要练过数年武艺,亦可轻易的致其于死地,若遇上群殴之局,他那脆弱不堪的天赋更是全然派不上用场,现在林老既吩咐二人随行,更称了他们的心,同时应道:“是!”   而石重贵甫听洪娇言中的一句“横台山”,心中不由得一震,全因暗月堂横台山分舵一向极为隐秘,但现在听洪娇说来,那老人林老便十分清楚暗月堂的所有底细,石重贵虽知道林老与暗月堂渊源极深,但亦没想到连自己的亲兵之聚脚之地,亦被其知之甚详。   赵匡胤喜道:“石大哥尚有亲兵在手,何愁大事不成,小弟此间尚有点私事未了,待我先解决掉,再回到河南跟父亲交代清楚,便会跟石大哥你会合。”石重贵知道他尚在担心凌雪之事,遂一拍胸口,大声道:“好!赵兄弟可西行往河南往找令尊,凌雪姑娘英挺秀拔,若不嫌弃,尽可随我往集兵之地看看,如何?”他这番话语带相关,全因看见了凌雪的性格颇为倔强,便出言提醒了赵匡胤莫要迫得她太紧,另一方便邀请凌雪随行,便因为他深信若来者不是绝世高手,或是千军万马,便绝对不会奈何得了自己及碧春楼二人的联手,尽可保凌雪的周全,赵匡胤聪名之极,又岩会不明白石重贵言下之意,即使他不知道端木厨子及刘铁拳拳的武功如何,但以石重贵的修为,相信习胆飞习老英雄的追兵当中,该还没有人可与其匹敌,但他便对这个师妹十分钟情,常言道关心则乱,加之他生性顾虑万全,还是先欲把凌雪带返河南交给赵弘殷照顾再作打算,正欲开言推辞,凌雪却抢在他前头,说道:“好!我便跟着你们,看看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眼见凌雪对己抗拒的态度已是非常强烈及明显,加上石重贵的暗示,遂哈哈一笑,说道:“如此便有劳石大哥了!”此时水天星却道:“我也要先到河南探望我的大哥,真是凑巧,跟赵大哥正是一道。”石重贵点了点头,却微有落寞之色,叹道:“想不到刚与两位兄弟聚首,转眼间便要话别分离,待私事办妥后快到“横台山”来痛饮一番,跟着共谋大事!”水天星笑道:“到时便让我把河南佳酿“女儿红”运到“横台山”,好让咱哥儿俩喝个痛快!”但凌雪便不大看得起这个满脸胡子之人,总觉得他不懂武功,却又满口大话,不由得出言讥刺,冷冷的道:“手无抟鸡之力,却只会依附靠拢,满脑吃喝之念;到要上路之时却推三推四,砌辞逃遁,真不知你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   水天星还未回答,小春与他感情要好,听罢不禁勃然大怒,大声说道:“我水大哥满脑文蹈武略,又岂是你此等女子所能理解?运筹于……什么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莫非诸葛亮会如张飞马超一般,拿着刀子上阵杀敌?”他从小听在偶在楼中说书的先生,讲及有关三国的故事多了,于此时不禁搬了出来帮水天星说话,虽说得不甚清楚,但众人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凌雪哈哈一笑,说道:“若他是诸葛孔明,我岂不是观世音菩萨?”赵匡胤也觉凌雪的说话过火了,正欲开言,水天星已吃吃而笑道:“姑娘貌似天仙,若不看真还道真的是观世音下凡呀,在下的确是无拳无勇,若只凭个人之力肯定难成大器,因此眼见石大哥英名神武,令师兄赵大哥又是智勇双全,故此才想着能沾上他们的一点光采,在下不求个人荣辱,只求能为百姓略尽点绵力,便于愿足矣。”这番话虽说得嘻皮笑脸,但话语之中,隐隐然却渗透出一股坚定不移的气势,那一种虽非凭武学修为所迫发出来的压力却仍使人感受到他的决心及意志,使到赵匡胤亦不禁对这个凭石重贵关系下得来的兄弟另眼相看,眼见水天星被辱后竟毫不动气,凌雪亦不好意思再反唇相驳,呈无谓的口舌之争,别个了头再不看他。   此时听得洪娇说道:“时候不早了,各位的房间已执拾妥当,我们的伙计们会带你们去休息,明天用过早点后便出发吧!”说罢便扶着林老走上二楼,闹了差不多一整夜的众人都不禁感到有些疲倦,纷纷随着碧春楼的伙计上楼休息,而知道了碧春楼全都是卧虎藏龙的武林高手,赵弘殷,凌雪及张悦可等人对那些带路的杂役们都是都是不敢怠慢,礼数有嘉,而小春正要回到自己房间执拾休息之时,衣袖竟被一人扯着,他吃了一惊,回过头来,只见竟又是于泰然把他拉着,小春心中有气,大声道:“你干么尽黏着我纠缠不休?我肯定不会是你口中所说的帝皇之材呀,你放过我吧!”于泰然却没有理会他的说话,径自向他森然说道:“你走不掉的!”也不知是说小春难逃逐鹿中原之命运,还是说他肯定走不出自己的掌心,但说话的语气却使小春心中一寒,正不知该如何回答之时,于泰然已放开了他的袖子,飘然上房休息,留下了站在原地中楞楞不动的小春。   正当小春刚提步欲走之时,一只手竟又从后搭了在他的肩之上,他只道是于泰然去而复返,转身便大喝:“不要再烦我呀!”来者亦猜不到他有如此大的反应,伸出的手亦收了回来,而当小春望清了来者后,慌忙连连打躬作揖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石大哥,我不知道是你!”   看着小春惊慌的神色,石重贵只感好笑,待其惊魂略定之时,说道:“待会执拾妥当后到我的房间来,我还有很多故事可说给你听。”小春原本只当石重贵是一个店中新来的酒鬼客人,闲来常与他说笑谈话,而石重贵说的很多江湖上所发生的故事,小春都大感兴趣,但在知道了石重贵的真正身份乃前朝帝皇后,小春还道双方之间再也不会像从前一般无拘无束,哪想到现在石重贵的语气竟一如以往般亲切,教小春精神一振,喜道:“我一会儿便过来!” 第三十一章 初习   小春跟石重贵约好后,便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内,一路之上心情起伏不定,平素在碧春楼内听着往来之人谈论天下大事,这数天来又从石重贵处得知了不少江湖见闻,少年心性,内心难免对天下英豪心生向往崇拜之意,血气方刚,一向淡泊而平静的心境,亦泛起了一点点往四处闯闯之念,但此等念头大都只能在其繁忙的日常杂务中稍作休息之时,作为脑中的闲想,他亦从来没有向人提及过这种想法,但想不到的是今天所发生的事,竟倏然间将会大幅改变现时的生活方式,初生之犊的他尚未察觉到跟随石重贵闯荡江湖及起兵抗敌所带来的后果,只感到自己将有幸成为说书先生及石重贵那些故事中的主人翁,以及当中的一些少年英侠,想到这里,刚踏进自己房门的他不由得嘴角微扬,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而当他甫一走进自己的房间之内,对于这个生活了接近廿载,已经非常熟悉的地方,仔细的环顾了一遍,想到自己将要离开这里一段不短的日子,不由得涌起了一阵不舍之感,但转念一想,很多故事中的英雄豪杰之结果大多是功成身退,归隐以渡余生,自己当可在帮完石重贵后回来这里,重新当其杂役之职,便于愿足矣,他自小都在碧春楼生活,从不对杂役之职有卑视之感,相反地一向乐于为来往的商旅服务,以能使他们在碧春楼中感到宾至如归为荣,正出神间,忽觉得怀中重甸甸的甚不好受,一惊之下才想起刚才在大厅之上,于泰然终于还是把那什么“九天玄铁轮”硬塞了在他的怀中。   小春把那玄铁轮取出放在桌子之上,只见虽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但仔细看去却发现它在烛光的映照下竟泛着少许银白之光,与一般的纯铁之色截然不同,表面上刻着某些看之不明,看似古体文字的图案,但小春对于泰然的感觉便颇为厌恶,更不欲收他之物,于是取出了数块旧布,把那玄铁轮好好的包裹起来,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一有机会便会把这东西交还给他。   小春把随身的衣物执拾后,便往石重贵的房间走去,只见房内灯火通明,即使时已夜深,但明显室内之人还未入睡,小春正欲叩门之际,石重贵的声音已在房内向起:“门没有上锁的,进来吧!”小春满心欢喜,心想又可听到了那些英雄豪侠的故事,但甫一推开房门,小春便面色一沉,只见那个极为讨厌的于泰然,不知为何竟与石重贵同坐房中,像是正在谈论一些事情,小春与于泰然对望一眼,随即说道:“石大哥既有客在此,小春迟些再来打扰!”说罢转身便欲离开,于泰然却一把冲了上前拉着了他,笑道:“我们早已说完,倒是于某阻着石兄弟与初兄弟了,就此别过。”说着飘然离开,小春缓缓的关上房门,喃喃自语的道:“这位于先生古古怪怪,真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石重贵却笑道:“大伙儿相聚的日子尚多,你尽可慢慢的弄个明白。”小春一惊,叫道:“石大哥你真的给他就此跟着我们?”   石重贵摆了摆手示意其坐下,小春想到了还要一直与于泰然为晤,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但还是坐了下来,石重贵正色道:“我虽一向不信命数卜算之道,但此人的术数之学非比寻常,他因为你的关系肯跟着我们,便可尽用其胸中学问,当此用人之际,于我等所欲行之大事大有帮助,再者,他经常在你身边打转,出发点也是为了你好,他刚才便走来跟我商量同行之事,说只想在不打扰的情况下跟着我们,你不见他刚见你进房便溜掉了?”小春想了想的确如此,唯有点了点头,跟着眼睛一转,笑道:“石大哥今晚又会说什么故事给我听了?”   石重贵听罢却不言语,一双冷眼如鹰隼航直视向小春,把他瞧得甚不自在,小春心下惴惴的不知说错了什么,石重贵忽道:“你真的很想跟那些武林故事中的英雄豪杰一般闯下名堂吗?”小春又是一惊,心想怎么竟被看穿了心底的思想,石重贵续道:“大凡学武之人,天份故然重要,但后天的出云常要紧,武道高手大多于小时候,人的吸收力最强之时练起,打好了根基,但你不懂武功,年纪亦已远远超越了适练时期,凭什么与天下英豪,争一日之长短?”一番说话把小春说得额上冷汗涔涔而下,给石重贵于先前还想得飘飘然的梦想中一棒轰醒,失望之情溢于面上。   瞧着小春被唬得面色青白的样子,石重贵只感好笑,温言道:“你也不用这样绝望,莫非你已忘记了刚才怎么把一个练武超过廿载,功力已进入超一流高手之境的武学奇才于数招之间,迫得落荒而逃?”指到却是小春把李碧峰打退之事,小春的面上一片茫然,完全不知道石重贵究竟想怎样,石重贵徐徐的道:“刚才我已说过,学武之人有分其天赋及后天,若从现在练起,你的后天已可说是太迟,普通人的话终生难与高手相比,但你从未学武,却能打退李碧峰,足见你的天赋实在珍贵至令人觉得可怕的地步,只是你本身不知道罢了!”说着缓缓的喝了口茶,续道:“你听过“末那识”吗?”   小春茫然地摇了摇头,显得从未听过“末那识”这三字,石重贵眉头一皱,心想怎么碧春楼众人皆武功高强,而身边有一块如此上好美玉,竟能忍耐着不把一身绝学授与小春?但这样却正中他的下怀,笑道:“也不要紧,你丝毫不会武功便好,倒省却我不少麻烦,你过来吧!”说罢指着自己房间内的床,说道:“你先躺在那里。”小春虽不知他想怎样,但知道石重贵不会伤害自己,便如言的躺在床上,石重贵靠近身来,两指轻轻的按在他的手腕之上,小春只感到石重贵的手指非常冰冷,完全没有一丝活人的热气之感,心中一惊,正欲出言相询,石重贵已道:“能否感受到你手碗上的一股寒冷之气?”   即使石重贵不说,小春亦感到一股寒冷之感从他的指上缓缓的渗入了自己的手腕,闻言连忙点了点头,石重贵微微一笑,说道:“今天时间已不早,明天还要上路,我们玩个游戏便去睡吧!你可按照我现在教你的方法,去把这一道冷气控制于体内四处游走。”接着便把一些控制的法门教了小春,比若感应那一股冷气的强弱,于什么时候把其运行至胸口之处,经过身体的什么地方可把它经由肚脐位置搬运到足底之下,小春试着照他的方法搬运冷气,说也奇怪,起初感觉到甚为寒冷的气流,在身体来回游走数遍之后,竟变得温和起来,使小春甚为受用,不自觉地把那一股在身体中如耗子般钻来钻去的气流加速运行,过了片刻,身上的舒泰之感,使小春的眼皮渐重,便欲就此睡去,但想到石重贵与自己正在身边,又岂能如此无礼的就此入睡,双目用力猛张,强使自己不致睡去,石重贵见状微笑道:“若觉得疲累,便去睡吧!”得到石重贵的允许,以及自己本身实在感到十分劳累,小春再也支持不住下双目一闭,就此沉沉睡去。   由于这晚实在发生很多事情,加之小春全部都有参与的份儿,如此一睡便感十分香甜,到得心中所感而醒来之时,只见房内已没有了石重贵的踪影,从窗边透入的明亮光线看来时间已经不早,小春一惊下连忙冲出房间,但说也奇怪,也不知是否睡得过头了以致精神饱满,双腿上所跨出的步伐便比平常大了,一时控制不了下竟“砰”的一声撞了在门板之上,由于房间并没有上锁,小春这一撞便把房门撞开了的直冲房外,双脚失去平冲下一滑之下,又是“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小春四肢齐使的欲爬起身来,只感到被撞之处也不是很疼痛,心中大呼邪门的站了起来,忽听到身后竟有人“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回头一望只见张悦可竟悄生生的站在这里看着了他,这时她已换掉了昨晚便于在江湖上行走的男装服饰,变回了少女的打扮,在一身素色的衣服下略施脂粉,更增添了几分韵味,小春看着她的脸便明明是昨晚的张悦可,但换回女装的她便使小春感到清丽非常,不禁呆呆的望着她看得出了神,张悦可给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啐道:“怎么啦?不认得我了吗?”小春霍然惊醒,连声称道:“当然认得!是张姑娘吧!只是有点看不惯罢了。”张悦可白了他一眼,正色道:“你想不到我的真面目如此丑吧?”小春慌忙连连摇手,急道:“是想不到这么美罢了!”他为人诚实而无机心,说话简单而直接,张悦可亦略知他的性格,知道此话乃出自真心,听罢不禁脸上一红,却显得更是可爱动人,只听她轻声道:“不要乱说话了,我又怎及得上凌雪姑娘的美貌,大伙儿正在大厅饮食,石大哥说你睡得正甜,吩咐先不要弄醒你,我心中等到闷了,便走上来看看你要睡到何时,那知竟看见你就这样倒在地上。”说到这里又忍不住莞尔,小春便把她的美态一一看在眼里,但经过适才被她一骂,再不敢呆呆的久望,说道:“我这就去把包袱拿来,跟着便可出发!”   二人回到大厅之上,只见碧春楼已重新开张经营的正热闹非常,眼见众伙计都忙得不可开交地满头大汗,小春不禁便欲走上前去帮忙,但一踏步间已给走上前来的刘铁拳拳捉着了手,说道:“你还要到哪里?睡到日上三竿的,快过来跟林老辞行!”跟着硬把他拉着走到了偏厅之处,只见一向甚少在日间出现在碧春楼大厅的林老已坐了在那里,身旁站着洪娇及端木厨子,正在与石重贵谈话,在旁坐着的有赵匡胤,凌雪及水天星,除此之外还站着不少碧春楼的伙计们,小春心想怪不得大厅之上那么忙碌,原来大伙儿都走到了这里来,洪娇一见小春到来,即向他扬了扬手,笑道:“小春快过来!林老有话要对你说!”小春喜道:“林老今天精神很好?”林老望着他点了点头,小春连忙走了过去,洪娇说道:“我现在所说的话,是代林老向你说的,明白了没有?”小春满脸敬重之色望着林老,跟着点了点头。   只听得洪娇说道:“小春,从小到大,你虽然都知我们楼内所有人都略懂武功,但实则我们不只会武,而且当年每人都曾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我们虽然都在于刀头上打滚的日子当中,得到了名声和利益,但付出的代价,却全都是不能用那些肤浅的东西所能换取的,当中包括了我们的父母,妻子,丈夫及儿女亲人等等……”   说到这里,一向都面挂笑容的她亦闪过一丝凄然之色,但随即克制,续道:“我们当中有些人会使用激烈的报仇方法,有些则万念俱灰的每天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但无论是大仇得报后也好,终日浇酒消愁的也好,到最后都不禁走到了欲寻一死以了残生的地步,而我便是因为当时年少气盛,诛杀了黄河八怪,却给他们的义子走掉,到最后回来报仇,把我不会武功的夫君及儿子剁成肉酱后逃去无纵。”张悦可“啊”的一声低呼了出来,显得心中不忍,凌雪的面上毫无表情,内心破邪扫奸的心志却更为坚定,小春也是第一次听到洪娇的过去,全神贯注的动也不动,洪娇续道:“丈夫跟儿子死掉了,我的生存目标亦倏然间消失了,当时真的想一刀便刎在颈上算了,也是我命不该绝,给当时路过那里的林老救回一命,就此带回了碧春楼内。”   “而在住下来后,我便知道了原来楼中很多人都与我有着大致相同的经历,但他们跟当时的我全不一样,只见他们的面上容光焕发,显得活得极为满足,我慢慢地试着与他们一同生活,冀望了解他们为什么可以从极度伤痛中恢复过来,过了数月,我便把所有碧春楼内的工作都做过,上至招待客人,结账购粮,下至打扫清洗,帮忙煮食,全都试过之后,方才发现了他们只要见到客人住得舒适,便会露出灿烂的笑容,客人若觉得食物可口,那些人都会感到非常满足,渐渐地我亦有了与他们相同的感觉,而为了报答林老的恩德,这数年内我便用尽心力的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嘿,其实若论年资,又何时轮到我当“大掌柜”?但一来伙计们大都尊敬林老,而我又是女子,全都在我背后支持我的让我这个妇道人家去担任打理这所酒楼的重任。”   “我们在楼内的所有人都知道,武功所能带来的祸害便非比寻常,因此我们虽然都一身武功,又明知小春身负上乘的练武天赋,却从小到大,丝毫没有传其任何武艺,只因我们只想他在碧春楼中,快快乐乐地渡过一生,不用像我们一般在江湖上沾上满手血腥,到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时再后悔莫及的伤痛欲绝!”石重贵听到这点了点头,终明白到为什么小春完全不会武功,只听得洪娇续道:“昨晚那李碧峰之事,其实我们也不欲小春出手,但若我们出手与其硬拼,双方之间必有死伤,无计可施下唯有以言语迫那李碧峰不用内力的与小春交手,而亦只有对像是毫不会武的小春,李碧峰才会上当,虽终于把他赶跑,但亦因此使小春走上了另一条与其本来的人生全不相同的路。”   说到这里,洪娇面上一寒,正色地对小春说道:“这条路既是你自己所选的,便要尽力去走,但在江湖之上行走,切记莫要“赶尽杀绝”!若能留手的,最好不要伤人性命,残人肢体,结下永不可解的仇怨。”小春笑道:“我又有什么本事可杀人伤人了?只要人家不来伤我便已心满意足。”但随即感到了自己的自嘲之话便没有把厅上的气氛缓和,相反碧春楼众人都正色地瞧着他等他回答,皆因众人从小把他养大,深深知道他天赋的可怕,即使完全没有练过武功,亦能在招式上把一流高手玩弄于鼓掌之间,若他朝得窥上乘武学的法门,伤人性命之事便能于弹指之间办到,故此都是十分担忧,眼见众人如此反应,小春伸了伸舌头,答道:“是。”   洪娇听后面色一缓,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吊在绳子上的铁牌,温言道:“这是当年放在你襁褓中的东西,从此以后要小心的照顾自己。”跟着再把一柄约一尺长的短小铁剑递了给他,说道:“这是林老给你的东西,当可贴身收藏,作防身之用。”小春见众人都是满脸紧张之色,知道这些叔叔伯伯们全都十分关心自己,心中感动,哽咽道:“谢林老,洪娘及各位叔伯!”林老听后点了点头,碧春楼众人除了洪娇,端木厨子及刘铁拳拳外全都一哄而散的离开了偏厅,他们以前大都是江湖黑白两道的豪杰,不大喜欢分离不舍的场面,既已交代了一切,便都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工作,石重贵走了过来,跪在地上向林老叩了三个向头,说道:“谢林老这次相助之恩,重贵定会把小春视如亲弟般照顾,不会使他有任何损伤,我去了。”说罢站起身来向其他人说道:“走吧!”   众人走了出碧春楼外,小春再一次回望这个生活了廿载的地方,心情着实有点不舍,差点便欲就此回到楼内干活,放弃一闯江湖的理想,只听得水天星远远的叫道:“小春!快来吧!”方才惊觉众人已走远了,忽然一把声音在其身边向起:“快点赶上去吧!”却原来是于泰然,适才没有在偏厅上见到他,却走了来碧春楼的大门处等他们离开,小春的心情兀自沉重之极,竟没有开口骂这个他讨厌之人,只点了点头,说道:“对!我们去吧!”于泰然对他的反应略感奇怪,但也不说什么的跟了上去。 第三十二章 世情   众人在街上行走之间,忽然一个作碧春楼杂役打扮的人快步走上前来,低声向端木厨子说了数句说话,端木厨子面现诧异之色,回头向石重贵道:“想不到刘知远这狗东西守信至此,竟撤离了在北门查检的官兵。”再走不了多久,便到了颖昌府城池的北门,昨天本与水天星所进的南门一样满布了查检的官兵,到了今天已全然消失,石重贵心下孤疑,此举实在与刘知远的作风大相庭径,面向着通行无阻的北门,却令石重贵有着不安之感。   经过了城门前粗略的检查之时,众人都报上了假名免生枝节,到得了城门之外,石重贵眼见水天星竟没预备代步的马匹,不禁问道:“此去河南之路甚远,水兄弟你不用骑马吗?”水天星走了到赵匡胤身边,笑道:“我此去河南前尚要先到隔邻的“景德镇”办点事,那儿离这里不远,带着马匹又碍手碍脚……”说话间笑着把手往赵匡胤马儿的背拍去,赵匡胤不虞他有此一着,口中急道:“水兄弟!不!”,但水天星出手在先,即使赵匡胤已叫得很快,还是给他在马儿上拍了一记,那马猛地回过头来瞧了水天星一眼,跟着便回过头去,像是不屑再理他似的,众人先前已听过赵匡胤的马匹奔跑之声,知它乃罕有的神驱,但想不到是如此具人性的通灵之物,都奇怪为何赵匡胤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只见赵匡胤呼出了一口长气,低声说了一句:“好险!奇怪!”水天星浑不知此话何解,右手兀自放在马背之上来回抚摸,只感到此马的毛身柔软之极,摸上去十分舒服,笑着赞道:“此马真是难得的神驱,望着我的眼神竟有如我家的老头子一样。赵大哥为何如此紧张?”   赵匡胤还未说话,凌雪已冷冷的道:““绝尘”一向不喜陌生人随意拍打,以它的脚力,一腿便可把你这等手无抟鸡之力的人踢个半死,其实康哥你也不用提醒他,由得他吃点苦头不好吗?”赵匡胤真不明白为何凌雪每句说话都要把水天星抢白一番,唯有向水天星说道:“绝尘乃我家自小养大的马儿,至今虽已有十三高龄,但仍健步如飞,日行千里,雪儿乘的那匹却是追影,它们从小都不喜被陌生人当作一般畜牲般随意看待,曾试过把人踢伤,因此我先前才那么紧张,怕它误伤了水兄弟。哪想到绝尘竟没有把你当成陌生人,或许它真的年纪越大,越是通晓人性罢了。”   小春少年心性,听得此马如此深通人性,亦动起了一抚其背之念,摄手摄脚的走了上来,便欲伸出手来触碰其背,但倏然间脑中一念闪过,手是照样的伸了出去,但双腿竟向后急退数步,变成即使把手伸尽,亦触不到绝尘之背,幸好他的动作不是太大,亦没有太多人注意得到,但他的举动,却已给石重贵全看在眼里,知道他的“末那识”预警作用使得他及时收手,心中暗笑的微微点头。   水天星笑道:“说回前话,我又怕带着马匹碍事,因此会先徒步走往“景得镇”,及后才整备马匹与赵兄弟会合。”赵匡胤听罢说道:“不若我先载你到那儿?”水天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赵大哥又何需为小弟的小事粗心,尽管先行好了。”   赵匡胤眼见他心意已决,再不婆妈,豪爽一笑,说道:“好!那做哥哥的就在前面的路上等着你!”回头向石重贵道:“石大哥!时候不早了,我们就此分手罢!小弟祝大哥早日与雄狮会合,重整旗鼓,我一办妥私事,便即飞奔赶来与大哥会合,共谋大事!”石重贵笑道:“做大哥的也祝兄弟你诸事顺畅,一路顺风!”赵匡胤望向凌雪,诚恳地说道:“雪儿小心保重,切记莫凡事强出头,及不要再自称作古厉生了。”听着赵匡胤还在教训自己,凌雪原本便欲出言相驳,但眼见他面上真诚又情意款款的神色,不由得面上一红,却微微的点了点头,赵匡胤一见大喜,再不说话,翻身便跃上绝尘之背,拉着强绳的手一紧,绝尘拔足便跑,转眼间已把众人远远的抛开,成为一小摄黑点,最后在路上消失不见。   赵匡胤在马背上一直盘算着的,却是如何替凌雪解决习胆飞老英雄寿礼被盗一事,那习胆飞江湖上人称“铜臂铁腿”,早在三十年前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英雄豪杰,他本人所创的“五龙镇天拳”既名满天下,传人无数,所做又多是行侠仗义之事,一向备受武林中人景仰,这次凌雪明目张胆的盗去了他的寿礼,苦主又已找到他出手帮忙,事情便没那么好办,盖因是次理亏在己,插手之人若非如洗胆般英名素着,赵匡胤尚可试着抓其把柄而把事件平息,但现在此法便不可行,那“碧翠玉佛”又非一般的凡品,等闲之间又能到哪里找一个出来?据闻习胆飞为人英明仁义,算来可直登其门,老实交待一切,他便未必不会罢手,但如此一来,便非要透露自己及凌雪的真正身份,对方若肯善意罢手尚可,但若一个谈之不合,非但会身陷敌阵之内,只怕还会连累到家中老父,连续想着不同的方法,但总没有一个万全之策。   如此马不停蹄地想着,不觉间天色由黄变橙,逐渐地暗了下来,赵匡胤心想反正要等待水天星赶来会合,也不用如此着急赶路,再者由于这位刚刚得来的兄弟身无武功,赵匡胤也想在与他会合之前解决一切,以免在非要动武不可时误伤了他,暂时唯一想到的方法,便是沿途试着一边打听习老英雄一方的动向,一边找寻凌雪不肯透露的那“碧翠玉佛”的下落,正欲拉强停马之际,倏然间只见眼前数度银光闪动,由于不知来袭者的底细,赵匡胤便不敢伸手去接那暗器,随意探手腰间,举起长剑在身前以剑柄微挥,叮叮数向已把来袭的暗器格下,手法便极之潇洒俐落,只听得黑暗中有人“噫”的一声叫了出来,似是对赵匡胤灵巧的功夫略感诧异,而望着地上闪亮的银梳暗器之上所刻着的那个“习”字,赵匡胤知道要来的便总要来了,遂停下马来,朗声说道:“敢问是习家那一位英雄到了?是认错人了吗?”   隐藏在林中施放暗器的那人眼见一击不中,而赵匡胤的武功又显得不低,在未明白对方的身份门派之前又给对方认出了自己的暗器,只好清啸一声,从黑暗的树林中走了出来,连随在附近的竟合数有十人之多,只见为首那人十分年轻,看上去顶多应只得十六七岁的年纪,而跟随之人亦如他一般差不了多少,为首那少年一面刚毅不拔之色,傲然道:“阁下是否姓古?”赵匡胤眼见来者之中并没有习家的长辈高手在内,心下稍安,翻身下马,微微一笑道:“这位小兄弟何出此言?敢问与习霸月习兄如何称呼?”他口中所说之人,却是习老英雄两个儿子之中,一手“五龙镇天拳”尽得其真传,外号“威震八方”的习霸月,那少年见赵匡胤年纪亦甚轻,但提及习霸月之时竟平辈论交的称兄道弟,心感疑惑之时微有怒气,说道:“是我先问你的,你究竟是不是姓古?”眼见那少年渐渐无礼,赵匡胤却仍是面带笑容,说道:“先出手截停我的却是小兄弟你啊。”   那少年一听之下大怒,便破口大骂,另外一位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却从他身后走了出来,轻轻的拦在他的身边,向赵匡胤抱拳说道:“家严名谓上习下钊,在下习中凡。”说着指了指在其身后那青年,续道:“他乃我的大哥习中非,约在十日之前,有一位姓古的大侠在我们习家的朋友处取去了点东西,还留下了字条示威,因此我们兄弟再出来碰碰运气,看看可否在爷爷大寿前寻回失物,使他不用操心,据当时看见的人们说道,那位大侠所骑的马便神骏无比,与阁下的有点相像,故此适才我大哥情急之下,才会出手冒犯,还请阁下恕罪。”   赵匡胤一听之下,已知这习中凡年纪虽比习中非还小,可比他老练得太多了,一番话间除表明了自己乃习霸月之子,再把习中非鲁莽出手之事轻轻带过外,还抬出了事情便与习老英雄有关,亦说出了赵匡胤的快马已成为他们追捕的目标,若想洗脱嫌疑便最好自行表露身份,免得与习家为敌。   而由于现在赵匡胤手上既无“碧翠玉佛”,亦不想就此透露自己的身份,反正事情亦不是自己所做,便欲先胡扯一个身份蒙混过关,待找到了玉佛再说,正要开口之时,却忽见一道黄色的穿云之烟在远方升了起来,那些少年人一见全都面露喜色,习中凡向赵匡胤说道:“我们另一边的人马相信已找到了那匹快马,但放出黄烟来相信点子甚硬,刚才的事多有得罪,我习中凡便交了你这个朋友,再见了!”转身便欲乘马离去,赵匡胤眼见黄烟的方便是适才自己与石重贵等人分手离开的方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朗声说道:“且慢!”习中凡一愕,回过头来问道:“怎么?”赵匡胤笑道:“阁下此去恐怕要白行一倘。”习中非再也忍耐不住,喝道:“二弟你怎么跟他有完没完的说过不停,快走吧!”但习中凡既不如他般草包,听到赵匡胤的说话又语带相关,遂停下步来,问道:“阁下此话何解,还请示下。”   赵匡胤笑道:“你怎看也不如你大哥般愚蠢,我在说若你去了便要白行一倘,还不明白么?我就是古厉生!”众人一听此这即时大哗,纷纷抽出了兵刃把赵匡胤及习家兄弟围了在中心,习中凡还未反应过来,习中非听得赵匡胤骂自己愚蠢,怒不可遏下狂吼一声,便向赵匡胤扑去,赵匡胤冷哼一声,随手一挥,以习中非看不清楚的手法,一掌已按了在他的胸口要穴之上,习中非一愕,浑没想到赵匡胤瞧去年纪便大不了自己多少,武功却如此高明,习中凡眼见亲兄在一招之间被制,知道今天遇上了武林上罕有的高手,心中实在十分震惊,但表面上仍故作镇定,说道:“阁下就是古厉生?听闻当日盗宝之人容颜文秀,与阁下的长相略有出入。”赵匡胤笑了笑,按着习中非的手掌微移向旁三分,避开了他的要穴,跟着掌中吐劲,“波”的一声已把他震开,习中凡忙上前把他扶着,眼见胞兄震惊之余,却没有受创内伤的迹象,略感放心之时,赵匡胤说道:“我古厉生一人作事一人当,只是不欲你们认错他人才表露身份,难道要我把那“碧翠玉佛”拿出来,你们才相信我的说话?”   听得“碧翠玉佛”四字,习中凡心中再无怀疑,左手微微的下摆打了个手势,围着他们的人当中把一个筒状的东西拿出,以极为熟练的手法以火摺点起,“砰”的一声一股红烟从筒中向天急冲而起,像刚才远处的黄烟一般飞至很高的地方历久不散,显然是在呼唤四象的同伴支持,这样做正中了赵匡胤下怀,笑道:“黄色跟红色有什么分别?”习中凡哼了一声,却不回答,但冲动的习中非却抢着答道:“黄色的是当找到了有嫌疑之人所发出的讯号,红色则代表已找到了正印本人!嘿嘿,现在我们的人便会从四象八面赶至,看你还能呈强的甚么时候!”   赵匡胤点了点头,说道:“两位乃习霸月兄的儿子习氏昆仲,那么这几位是谁?”那些人当中听他提到了自己,都是面面相觑,眼前之人一招便制住了习中非,虽随即把他震开,但难保他不会随时发难,猛下杀手,故此都是不敢作声,严阵以待,习中凡明白到此时赵匡胤若要离开,己方并没有任何能力阻拦,眼见他好像亦不急于离去,便道:“这几位都是我们的朋友,于这年许来一起闯荡江湖,也略闯出了一点名声出来。”   说到这里,习中非抢着道:“江湖上的人都称我们为“河北十杰”!”说罢面现得意之色,这些人当中,大多都如习中非一般,乃是着名的武林世家,自幼便练武强身,到得了十五左右之年纪,竟伙同一班同龄玩友,一同到江湖之上游历,由于人多势众,武功又较一般武师为高,他们十人便着实干过了数件急人于难,打发山贼之事,而即使遇到过武功比他们高的人,亦由于他们长辈门派的关系而让他们数分,因此虽只年许时间,在河北间可谓一帆风顺,畅通无阻,有阿谀奉承者更给他们冠以“河北十杰”之名,习中非听后大喜,一向都沾沾自喜的四处宣扬自己的“威名”,但在他们十人当中,总算还有数个有少许自知之明者,一向少有用此名号,听得习中非竟在此武功高强的“古厉生”面前自称为“杰”,都不禁面上一红,略有愧色,赵匡胤听罢哈哈一笑,缓缓的道:“可拖延的时间已给足了你们,算是对你们长辈的一份心意,我现在便要离去,自问可阻得到我的便上来吧。”   习中凡想不到赵匡胤虽一直侃侃而谈,但事实上早已看破了自己拖延时间的用意,想到自己的武功与胞兄只在伯仲之间,不由得心中大急,但知道即使自己上前阻拦,亦只会如习中非一般落得个惨败收场,但赵匡胤说得如此明白,己方若一个人也不上的话,只怕会惹来耻笑,正自进退维谷之间,十杰之中竟有一人走了上来,只见这人浓眉大眼,其貌不扬,腰间如赵匡胤般系着一柄长剑,习中凡等眼看己方竟有人肯走出来,都是精神一震,全数退到了那人身后替他助阵,只听得那人说道:“晚辈东岛释刚峰,请古大侠赐教。”说罢拔出了手中长剑,剑尖却没有指向赵匡胤的微微指地,乃是一个极尽礼数之晚辈向前辈讨教的架式,赵匡胤看见后微微一笑,说道:“不用客气。”   释刚峰点了点头,持剑的手微抖,长剑竟变得有如灵蛇般动了起来,跟着举剑一刺,向赵匡胤猛戳了过去,剑尖在其内力带动下便灵动无比,剑尖上青光闪烁,欲令敌人不知其剑刺何方,“河北十杰”都是自小认识,一起玩乐的武林名门子弟,他们在聚义闯江湖之前,都互相伸量过对方的武功高低,习中凡一向只道众人的武功都是在伯仲之间,而自己兄弟却略比余人强上少许,兼之习家在武林地位不低,故此在十杰当中隐隐然当着领袖之职,但现在看见释刚峰的一剑无论在招式的运用以及内力的修为,都只会在自己兄弟之上,敢情当日较量武功之时,他便只是故意示之以弱,心中除涌起了被骗的愤怒外,还有着一股无地自容的羞愧之情。   而身处释刚峰此招攻击范围的赵匡胤,便被他这招的高明弄得大出意料之外,先前他眼见众人的行为举止,以及亲身试过习中非的武功后,只道众人的武功都只在伯仲之间,哪想到释刚峰的真正实力,便连其他九杰亦不知道,但如此一来,便正合赵匡胤的心意,他之所以冒充古厉生之名,全因意欲替身在石重贵那边的凌雪解围,但若要把“追捕古厉生”的所有力量全指向自己,除了自报姓名之外,他还需要留下一手惊人的艺业,才可令对方深信不疑,但先前眼见“河北十杰”的名过于实,便令到他有点难以入手之感,自己总不能就此冲上前去把他们打伤便算,哪想到现在这释刚峰竟有着不错的武功,正好用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眼见释刚峰的剑势已到了身前,赵匡胤一声清啸,喝道:“好!”左手一翻呈龙爪之形,一式快捷无伦的少林龙爪手已避开了剑尖,直抓向了释刚峰的手碗。   释刚峰心中一凛,先前眼见赵匡胤一招便打倒了习中非,已知道他的武功在己之上,但现在亲身接招,方知道他的速度比自己要快上许多,但自己现在主要的目的,并不是要打倒这个武功高出自己许多的高手,而是要尽量的拖延时间,以待己方的高手前来相助,因此尽量保持灵台清明,再也不贪攻突进,倏然间收臂回剑,此一着既把手腕移开,避开了赵匡胤的一爪,而横剑回封的一招,却守着了身上各处要害,以防赵匡胤那快疾之极的出手。   赵匡胤见释刚峰虽被自己一招迫得攻势尽失,回剑自守,但招式法度之严谨及功力,却比习氏兄弟高出许多,而现在所持之守势竟使到自己有点难以入手之感,即使从任何一个方位,攻击他身上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他随手移动剑尖,便可尽挡自己的攻击,相信这招便是相传东海长恨岛门下,可尽挡天下一切攻击的“抱月式”,而赵匡胤的凌厉攻势,以及释刚峰的精妙招式,便看得习氏兄弟乃其余七杰目瞪口呆,而赵匡胤在那铁桶之势力封下好胜之心忽起,纵声哈哈一笑,喝道:“好!小心了!”倏地欺近释刚峰身前,释刚峰浑没想到赵匡胤的身法竟如此之快,大骇下却不失冷静,用着师门所传的抱月式,一柄长剑在身前挥舞得滴水不进,他便有信心即使赵匡胤的武功比自己高出许多,仍能凭此天下第一之守招自保。   两人交手的速度已非其余九杰的肉眼所能捕捉,只听得“啪”的一声轻向,两人倏地分开,只见释刚峰的左手用力的按着了适才持剑的右腕,鲜血从指缝之处渗出,面色一片惨白,而刚才那一柄舞得飞快的长剑,竟直挺挺的插了在地上,兀自摇摆不定,而向后退开的赵匡胤则面容如常,右手却缓缓的放开了系在腰间长剑的剑柄,缓缓的道:“承让!”说罢翻身上了绝尘之背,骑着此神驱绝尘而去,留下了尚在当地不知所措的九杰,以及刚被赵匡胤挫败的释刚峰。   释刚峰呆呆的瞧着自己尚在地上摇摆的长剑,始终说不出话来,自己一向在师门中被誉为最有资质的弟子,若不是从小与习氏兄弟等份属朋友,根本便不屑与他们在江湖上胡混,而为了不显得大家的武功太过悬殊,释刚峰亦一向都没有在其朋友面前展现实力,但他一向便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只要假以时日,要登至武林顶尖高手之列绝对不难,但今天遇上了这个看似只是二十来岁的古厉生,竟然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铁桶剑势中,以比自己快上至少一倍的运剑速度,穿过了剑网把自己的手腕刺中,跟着还长剑一挑,把自己的长剑引至空中,随即以剑背向下一拍,把自己的剑弹插入地面,再还剑入鞘,后退收招,每一个动作皆迅捷无比,偏生又准确之极,潇洒若定,自己的年纪虽二十未到,但自问即使到了那古厉生的年纪,也未必能有他这般修为。   此时习中凡走上前来慰问:“怎样了?”释刚峰知道赵匡胤手下留情,剑尖只入肉数分而未伤筋骨,更感心灰意冷,心中再不欲与他们为晤,遂摇了摇头,说道:“我暂时都不能再与人动手,习兄不若先与其他人会合,再行追捕那家伙,我自行觅地疗伤便可。”   河北九杰眼见释刚峰的武功原来如此高明,心中非但没有感激他走出来面对赵匡胤,相反地却只感到先前被他骗了,眼见他受伤都不禁涌起了幸灾乐祸之感,习中凡微微点头,说道:“好!那释兄弟自己小心了,我们去吧!”带领着众人上马离去,释刚峰清楚地感到了他的性情凉薄,自己先前竟还处处替他们着想,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撕下了身上衣服的布把右腕略为裹好,亦策马离去。 第三十三章 剑拳   赵匡胤不欲再给习家的人追上,策着快马飞奔而去,凭着绝尘的神骏无匹,转眼间便已飞奔出五哩有多,心想行纵已被发现,再多走大路只怕不妥,接着一拉强绳,与绝尘一起走入了分岔的小路之上,到得夜间便休息小睡,一虚然来已是大白之天,遂继续上路,但走不了一会,竟听得前面的路上传来了一阵马蹄疾奔之声,赵匡胤不知就里,先着绝尘把速度放慢至如一般的马匹,跟着自己低下头来照旧奔驰,只见前面的人马之声来得很快,应该是在赶路当中。   先不说对方是不是习家的人,赵匡胤本身亦不想再惹上麻烦,遂把所有的内息尽收,使本身变得有如一个只是背带长剑的寻常武夫一般策马奔驰,说时迟那时快,相方已是在路上擦身而过,只见对方共有五人,为首的那人竟是一个女子,于大白天下却穿得一身黑沉沉的衣饰,其坐骑亦如她一般通体黑黝黝的,但毛色之中却隐含一层晶莹之意,显得绝非凡品,跟在后面的那四人与那女子穿着相当的衣服,骑着马紧紧的跟在那女子身后,由于小道狭窄,赵匡胤把绝尘拉在路旁,显得自己并不是在赶路的让那帮人先行过路,那女子在交接之时向赵匡胤望了一眼,赵匡胤笑着向她点了点头,示意让其先行,即使在快马之上,那女子还是把他的动作表情都看得清清梦楚,向他略一点头示谢,便头也不回的与另外四骑绝尘而去。   赵匡胤待他们失去纵影后,才再行跃上马背继续离去,心中主意已定,便欲先往附近的村镇寻找“碧翠玉佛”的下落,这一带的路已走过数遍,就记忆所及便有三至四处村镇,决意先到这些地方看看再说,为免再无端惹起其他追兵的注意,他便着绝尘只以缓速奔驰,但走了不久,在来路之处,又传来了一阵马蹄之声,赵匡胤回头一望,只见适才那四男一女的黑衣人竟又卷土重来,且脚程便十分之快,转眼间已追至近处,其中一人随即高声说道:“前面的朋友请先站着!”即使在疾奔的马背之上,但那人的声音经内力传送之下,还是清清梦楚的传入了赵匡胤的耳中,赵匡胤心中一凛,知道来者的武功绝不能与河北十杰等人同日而语,若五人的功力相当,自己便绝对讨不了好去。   而眼见他们去而复返,赵匡胤猜想这些人都是习家的朋友或是帮手,在路上碰到了河北十杰等人,得知了自己的长相外貌后急忙追来,对方之中除了有高手之外,还加上了一个女子,赵匡胤不欲再与他们纠缠不休,遂一扯强绳,喝道:“绝尘!去吧!”只听得绝尘嘶叫了一声,随即发足狂奔,全力疾奔的绝尘之脚程便非同凡向,一转眼间便已完全抛离了他们,赵匡胤一人一马在那些黑衣人眼中瞬间变成了一个细小的黑点,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全没想到绝尘的速度竟如此厉害,而那为首的女子心头有气,叫道:“黑王!追!”适才那以内力传音之人一听,急忙抢着说道:“不可!”但那女子便充耳不闻,连同她胯下的“黑王”,竟以不下于绝尘的速度,向着赵匡胤离开的方向追去,那人眼见那女子竟独自追赶上去,心中大急,虽知道以他们剩下的坐骑,便没有可能追得上全速的黑王或绝尘,但唯今之计,亦只好喝道:“我们追!”连同其他三人,策马向着同一方向疾奔而去。   在全力疾奔的绝尘背上的赵匡胤,眼见在一瞬间已抛离黑衣人甚远,心下稍安,但为免再被他们追上,也顾不得了其他,由得绝尘以极速奔跑,过了约小半个时辰,只感到绝尘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知道即使神骏无匹,但绝尘的年纪已届高龄,再难如其年少之时一般长时间维持着最快的速度,遂双手略拉强绳,示意其可略为减速,可是绝尘只微一嘶叫,却没有理会主人的命令而减速,赵匡胤便发觉到,平素对赵家的人所发出指示全都凛然照办的绝尘,这次竟违抗他的命令,赵匡胤不禁大为奇怪,与此同时,却听到了背后竟又隐约传来了马蹄之声,略一思索已明白到绝尘便极通灵性,即使在全力奔跑当中,还是感到了背后有追兵迫近,而这追兵之所以能追得上赵匡胤,便显得其坐骑便有着不下于绝尘的速度,于绝尘微感乏力之时已能追了上来,便显得若论长力而言,绝尘便给对方的马比下去了。   看到绝尘便颇为吃力,爱惜良驱的赵匡胤双手用力一拉,喝道:“绝尘,停下来吧!”听得主人喝令的绝尘便终于停下步来,只见它不住大口的喘气,赵匡胤心下怜惜,跃下马来轻轻抚着绝尘的背,惊觉到这自小与他一起成长的神驱已到了迟暮之年,想起绝尘曾经与自己及家人共过不少患难,心中不禁浮起了已故的大哥赵匡济,家中的父亲赵弘殷,与及那一个识于微时,在当年分手后便没有再见过其面的张出尘,但这种怀念故人故友之情便一闪即逝,盖因说时迟,那时快,追兵已急速的掩至,从其在远处所发出的马蹄之声,赵匡胤已知道了来者只有一匹马在追来,决定先行让绝尘略为休息再算,只见一人一骑,已停了下来,那一匹能与绝尘神速匹敌的马,通体呈黝黑之色,毛色中隐泛光泽,双目精光暴闪的,神色间只显得趾高气扬,活像胜了漂亮的一仗般昂起了头望着正在喘气的绝尘,而绝尘亦像甚感不愤的低声微鸣,赵匡胤知道爱驱的心意,轻抚其背以示鼓励,目光却没有离开过,那骑在黑马背上的黑衣女子,而他亦甚为奇怪,这女子竟敢单人匹马的追来,莫非手底之下,有着能比得上这份胆色的武功?   那女子跃下马来,满脸怒容的道:“你走得这么快干吗?”赵匡胤面现奇怪之色,说道:“我可不认识姑娘的,你追着我干吗?”先前双方首次相遇是在快马交接之时匆匆一瞥,到现在赵匡胤才把眼前女子的容貌瞧个真切,只见她满脸英杆之色,虽然容颜颇美,但满身所流露出来的霸烈气度,却把其女性应有的抚眉之态完全取替,而以其坐驱“黑王”的脚程,竟花了这么久才追上赵匡胤,甫一说话又遭其顶撞,心中怒气更盛,一股内力气势竟暴涌而出,向着赵匡胤直压过来,他心中一惊,浑想不到这个女子体内,竟深藏着如此惊人的功力,身体本能地不由自住运劲相抗,那女子倏地感到赵匡胤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派,知道先前被他了过去,怒喝:“你是否就是古厉生?”   赵匡胤心道怎么习家的人,即使武功比习中非高出不知多少,但就生成同样霸道的性格,对那女子的无礼态度心中亦微感有气,反正先前已认了一次,傲然道:“我就是古厉生,又怎样了?”   那女子双眉一扬,正欲回话,就在此时,两人的头顶一道声音向起:“你就是古厉生?”赵匡胤及那女子都是一惊,两人同时向后退向数步,只见一个人影从道旁的树上跃下,“轰”的一声站了在二人中间,那人身穿粗布麻衣之服,昂藏七尺,上身衣衫没有袖子,露出了一双肌内贲起,如精钢一般强壮的手臂,站在当地犹如天兵一般神威凛凛,他瞧了那女子一眼,却没有去理会他,转个头来望向赵匡胤,双目电射的直瞧着他,缓缓的说道:“在下习德,阁下是否就是“黄泉冥龙古厉生”?”   赵匡胤尚未答话,那女子已抢着说道:“他刚才已亲口认了,你还问那么多干么?你是谁?他是我先找到的,你先别抢着与他说话!”她的说话便连珠爆发,而在听得真切之下,可发觉这女子的说话之中带着点外族之人常有的口音,赵匡胤听罢却心里暗暗叫苦,眼前此人,原来便是习氏兄弟的亲叔父,习家二当家习德,江湖之上一向盛传,若论才德威望,当数大当家习霸月,但若论习家内武功谁人最高,二当家习德便当之无愧,赵匡胤先前只道那女子乃习家的人,因此对古厉生之身份直认无讳,但现在发觉了那女子与习德竟毫不相识,知道自己在情急之下,可能又惹上了除习家“碧翠玉佛”以外的麻烦,而现在面对着习德的质问,赵匡胤亦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是古厉生!习二当家有何贵干?”   习德见他在自己跟前,亦直认了古厉生的身份,心中暗赞他的傲气与胆色,但表面上却丝毫不假以辞色,正色道:“阁下明知故问的消遣习某,是当习某乃一介蠢如猪羊的莽夫,还是自恃身负绝世的武功,轻视于人?只要阁下肯把那“碧翠玉佛”完壁归赵,习某保证阁下永远都是习家的朋友,如何?”赵匡胤眼见习德行事光明磊落,既没有以武力横蛮相迫,还对他许下了“习家的朋友”的以和为贵之承诺,但偏生自己就没有那“碧翠玉佛”在身,唯有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古某先谢过习二当家的好意,但那“碧翠玉佛”本乃贪官之物,古某想若给董劲横那撕把此物献与习老英雄作寿礼之用,恐会污了习老英雄的威名,故才会把那东西取了过来卖掉,在路上把得来的银两分给贫穷之人以应温饱,古某心想习老英雄仁义之名素着,绝不会把那区区贪官之物放在心上,故此适才脑筋一下子转不了过来,并非有心消遣习二当家。”   此一番话,既合情,亦入理,只把习德说得一时语塞,他本身为人行事光明正大,一向对贪官污吏亦甚为憎厌,但那董劲横乃他的大哥习霸月的朋友及生意上有往来之人,而此事亦惊动了父亲习胆飞,因此才可使得动他习二当家亲自出手,此时见到这“古厉生”亦只是本着劫富济贫之心,但若就此摆手,又如何向大哥及父亲交待?转念一想,笑道:“那“碧翠玉佛”又岂是容易脱手之物?你这番话骗得了谁来?想你是已把它藏在某处,待风声稍松时才取回变卖,我可说得没错罢了!”接着面色变得慈和,诚恳地道:“江湖盛传古厉生乃济世为怀,行侠仗义之辈,习某素仰已久,亦相信阁下取去那“碧翠玉佛”不存私心在内,但习某受家父之命,需把那玉佛带回家里,不若阁下先把玉佛交出,我习德答允亲自捐出五千两,在河北一带济贫,这样既可让河北的贫民即时受惠,省得阁下再要变卖玉佛,亦可给我回家覆命,如何?”   赵匡胤心中暗叫不妙,他吃亏在跟本没有那“碧翠玉佛”在身,即使如何巧言善辩,若对方心思稍为细密,便已露出破绽,而此时习德所道出不相信他玉佛已不在身上的理由,便如当天他质问凌雪时所用的一模一样,微微的感到了真个报应不爽,而习德的建议在情在理便没有任何抗拒的理由,正不知该如何回答之时,那黑衣女子见赵习二人全没有放自己在眼内一般,心中恼怒之极,喝道:“你这姓习的快给我滚吧,我还有说话要他说。”但习德既找上了赵匡胤,便恐怕其随时逃走,眼见那女子与他并非一路,习德便把大部份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赵匡胤身上,那女子眼见习德对她的说话毫不理会,再也按耐不住,口中暴喝一声,竟踏前数步,提起掌来,一击便往习德轰了过去!   那女子的这一举动,便大出赵习二人意料之外,习德更全没想到,眼前这黑衣女子竟会随手说打便打,而从她的一掌所传来的风压及气劲,更使习德心中一凛,知道了此招非接不可,唯有暂时放开对赵匡胤的全神监视,脚踏一转,回过身来,右手紧握成拳,向那女子迎击过去,闲在一旁的赵匡胤却没有即时逃遁,金睛火眼的看着这位习二当家闻名天下的“五龙镇天拳”到底厉害至何等程度。   而即使是倏然间仓猝地回身出拳,习德出拳之时,还是带起了不弱的劲风,握着实拳的右臂肌肉鼓胀,更显得劲道十足,赵匡胤心想若设身处地,面对此等阳刚之极的猛拳,自己当先避其锋再图对策,而就一拳之中的法度之严仅,势度之猛恶,赵匡胤知道习德的功力便在自己之上,心中开始图谋退策,而习德亦略为猜度得到赵匡胤的心意,这一拳回身而出,便只为以重击迫退那女子,再应付赵匡胤,原本能逼吐出八成以上的功力的击,亦因为对是女子的关系而减至七成,但即使如此,其饮誉江湖的五龙镇天拳仍是强横无比的强轰出去。   就在习赵二人都满意那女子会自行避开之时,那女子竟在拳掌相交的一刹那喝了一声:“吒!”竟发劲与习德的刚拳相拼,此一着便又大出二人意料之外,但习德吐出的七成内力已没法收回,心中微感后悔,怕那女子禁受不起这一拳的内劲而受伤。   只听得“啪”的一声向起,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女子并没有如习赵二人脑中的画面般被轰得吐血飞开,相反地却是与习德拼过旗鼓相当的各自退开数步,若论距离步数,习德便比那女子还要多退一步,赵匡胤先前已感到这女子武功绝对不弱,但亦想不到她的功力可霸道至压下成名已久的习德,而最感震惊的还是被震退了的习德,虽只与那女子的手掌碰了一下,亦能感到她的内劲颇为古怪,浑不像一般的内劲,那女子被习德的一拳震开后亦微微一惊,但随即面露喜色,叫道:“好功夫!我们再来!”说罢已再行揉身而上,习德又是一惊,对她这么快便回气再攻便大感诧异,明白到她刚才的一掌仍留有余力,再也不敢怠慢,先运气吐纳,在一呼一吸间已调理好因适才硬拼而微乱的内息,双目中精光暴闪,喝道:“且慢!”但那女子却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喝止向他攻了过来,习德便从没见过如此好勇斗狠,偏生又武功奇高的女子,无奈下唯有全神接战。   那女子于赵匡胤进退两难之时倏然间发难出手,确是替赵匡胤解了当下之围,他从小受赵弘殷的教晦,为人行事,每着皆需计算安全程度,每步皆需以自己人的安危为先,而由于赵匡济早逝,“安全行事”此四字已深深的烙进了他的脑海之中,他之所以全力追截凌雪阻其劫富济贫,皆因此事涉及习家满布了江湖的子弟及朋友,而先前出头为石重贵打退楚秋生,他可是盘算过在场有石重贵及碧春楼各大高手,即使自己偶有失手,亦不会有性命之虞,但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此时逃走便绝对是最皆时刻,既可摆脱习德的纠缠,亦可避免与那些不明来历的黑衣人打交道。   可是他的体内便有些东西,迫使他的双腿如树根般生在地上动也不动,眼见那黑衣女子为了自己而忽然与习德缠上,虽不知那些黑衣人与自己是敌是友,但赵匡胤便实在没法就此上马逃遁,这种如生俱来的仁侠之气,却是从小受到了亲兄赵匡济的感染,虽与赵弘殷一直以来的教晦大相径庭,但还是于此时此刻,左右了他脑海中所盘算的逃走决定,改为留在原地,看着那黑衣女子与习德相斗,只见习德的拳法大开大合,双臂如两条精的钢条一般来回疾挥,除收攻敌之效外,还能把敌人拒之于自身两尺以外的距离,看此去便好在两柄铁扇在挥舞一般,这表面上看似外功深湛的拳法,在习德使来却潜力未放,一股内劲的身周游走不定,随时可攻敌于不备之间,如此拳法,如此功力,只看得赵匡胤暗暗点头,明白到为何这位年岁看似四十未到的人,在江湖上能向誉甚久,但最教习赵二人讶异的,却还是那一位黑衣女子,竟能在习德狂风暴雨的五龙镇天拳攻势之下,欺近他身前一尺之内,与其硬接硬架的拼过旗鼓相!   一般女性,由于天生的体质比男性软弱,故此大凡习武的女子,手底的的武功家数,都大多以阴柔灵巧为主,讲究的多是借力打力,或以超凡的速度压到对方,但现在此黑衣女子拳掌翻飞,纯以外功内劲,把饮誉江湖的习家五龙镇天拳统统接下,且每招皆显得游刃有余,伺机反击,即使洗德还未出尽全力,已是感到非常的惊奇莫名,眼见赵匡胤并没有逃走之意,而自己又这么久还未能把这女子击退,习德心中主意一定,气运丹田,鼓起内劲暴喝一声,于漫天翻飞的扇形拳影之中,忽地一拳轰出,赵匡胤心中喝了一声采,知道这一拳便是真正五龙镇天拳的精要所在之处。   五龙镇天拳共分扇诀拳及通诀拳两种不同的招式,扇诀拳乃入门时所习练的功夫,主要把身上的气力于双臂疾挥之时集中于手臂之上,如习德现在所使的一般可攻可守,而通诀拳却是当扇诀拳练到深处才能变化出来的招式,讲究于在扇影翻飞攻敌之时,奇锋突出地打出一记把全身气力集中于拳上的直拳,这听似简单的一招,却非有着极强的功力所不能做到,在敌手的眼中看来,这突如奇来的一拳便彷忽通过了重重的扇影响自己直轰过来,故有“通”字之名,那黑衣女子心中一凛,知道习德终于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但她生性勇狠,一咬牙下竟不理对方的功力在己之上,运起了独门的内劲运走之法,左掌一推而出的便接着此霸道一击!   只见双方拳掌甫一相接,习德面色一变,只感到完全没有打实了的感觉,相反地自身的内力竟如泥牛入海般从那女子的掌心之处不停溜走,情况便好像给那女子吸去了自己的内力一般,而那女子在接过此拳之后也不好过,强大的内力从掌心处不停涌入,胸口如被铁槌直轰了一记般,喉头一甜,口中“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但她竟不理自身的伤害,右掌却随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夹杂着比她本身强出许多,无比强横的内劲向习德的胸口狂轰而去,习德便绝想不到她能不需回气便以比刚才更为强横的内力反击,但他重招刚尽,身形尽失,大吃一惊下只能身形微侧的闪避,只听得“砰!”的一声,重重的一掌已轰了在习德的左臂之上,习德被这掌的内劲震得连退十数步方始站定,只感到臂上一阵剧痛传来,自己有着铠甲一般的肌肉所保护着的左臂已被打至骨头微裂,立即抬起头来望向那女子,只见她虽轰出了如此强横的一掌,但双膝一软,已然倒在地上,就在此时,赵匡胤已拦了在那女子与习德之间,抱拳说道:“习二当家,这位姑娘已然受伤,可否看在古某的面上就此罢手?”   习德却不理他,森寒着脸,径自向那女子说道:“嘿,你这妖女,与“青龙会”有何关连?”赵匡胤心中一震,他曾听父亲讲述过天下各门各派,对各类万毒宗异教俱甚为忌惮,更千叮万嘱他莫要与那类人士结教,盖因很多武功高强,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只要与异教人士打了交道,莫不在美色,金钱,权力等等诱惑下而弄至抛妻弃子,身败名裂,而那“青龙会”之名,赵弘殷本身亦所知不多,只知道他们教中人士大多逆天而行,我行我素,可是现在这女子为了赵匡胤而受伤,他又怎可为了区区她的一个身份便对她置之不理?向习德说道:“习二当家何出此言?”   习德望着赵匡胤,眼见他面色诚恳之极,绝不似奸人妖邪一辈,面色略缓,说道:“你真的与这妖女素不相识?”赵匡胤摇了摇头,答道:“在下与这位姑娘素未谋面,但本着江湖上的侠义道,斗胆请习二当家高抬贵手。”习德听罢面色又是一沉,冷冷的道:“我看你年纪轻轻,已在江湖之上闯出了侠义之名,少年英侠,莫要误交邪教妖人,以至祸延一生,这妖女一身武功古里古怪,体内经脉逆行,竟能吸取我的内力以作己用,或许她功力未够,只能借用于一时,且身体未能承受过大的内力而引至自伤己身,但现在已如此厉害,假以时日,若给她魔功大成,修成了吸人内力的妖法,那还了得?相比之下,玉佛一案便只属皮毛之事,不值一提,古厉生你快快退开,让我先把这妖女的武功废了再说!” 第三十四章 大仇   赵匡胤的心中便十分为难,他本身亦不愿与来历不明之人交往,若换转了别个场合,即使给他碰到了这个情况,他不未必会去阻止习德出手对付那女子,但现在那黑衣女子明着便是为了他才会与习德缠上及受伤,虽说她也是过于横蛮好斗而自招恶果,但要说就此退开让习德废了她的武功,却是有所不忍,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那女子听着习德左一句邪教,右一句妖女,心中的怒气比先前更盛,早已把古厉生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即使已受内伤,还是强行撑着站起身来,口角中鲜血微渗,一手把赵匡胤推开,怒道:“想要动手便过来吧,本姑娘怕你不成?”   但即使她的声息依旧凌厉,但说话之间中气不足,推开赵匡胤的手又无甚劲度,任谁都看得出她的伤势不轻,而习德只伤了一条左臂,再拼的话,相信胜负便只决于一招半式之间,习德哼了一声,右手束了一束腰带,举步上前便欲把她废了,那黑衣女子一咬牙,亦举起了双手摆起架式想着负隅顽抗,但她的武功专走刚阳一路,受伤后便不可能以灵巧变动的招式取胜,面对着胜算如此低微的拼斗,她的神色便没有丝毫的退让,连习德亦不禁心中暗暗佩服此女的性格真的比很多男人还要强悍坚定,说道:“认命吧!”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霍地闪出,把习德与那女子隔开,随即说道:“习二当家,可否看在古某的面上就此罢手?”却是赵匡胤走了过来,把先前已说过的话重新再说一遍,但他这次的说话一字一字的吐出,显得心中已有主意,决定要保着那女子,那女子怒道:“我何需要你出手?这家伙不是给我打断了左臂吗?”赵匡胤忽地回身一掌,向她的右肩一推,也不知是赵匡胤出手奇快,还是那女子受伤后反应变慢,只听得“噗”的一声,这一掌已应声而中的把那女子推开三步,赵匡胤随即说道:“让我来吧!”原本照着那女子的性格,被他一掌推开后便应该暴怒如狂,但随着赵匡胤这一句说话所散发出来的气势,便压得那女子一愕之下,把那到口的污言硬生生的吞回肚内,而这一股强大的压力,更直涌向了习德,习德心中一凛,知道此子绝不好惹,但他成名十数载,见过了不少大风大浪,缓缓的道:“阁下知道为什么我非要废了这妖女不可?”赵匡胤摇了摇头,习德续道:“我的三弟习检,便是因为受到青龙会的妖女所诱,以致不得善终!”   此言一出,那女子亦是脸色一变,厉声说道:“习检是你的亲弟?此人贪图美色!为祸叛教!想不到给他逃脱后亦是难逃一死!好呀!死得好呀!”赵匡胤心中暗暗叫苦,哪想到自己在误打误撞到情况下,竟卷入了习家及青龙会的纷争之中,习德听罢那女子之言面上一寒,再不理他,向赵匡胤冷冷的道:“阁下若一出手,除了再无回头之日,更是公然与整个武林为敌,习某便再给阁下一个回覆的机会,你是否还要保着她?”他此言却绝非虚言恫吓,盖因武林之上,一向都对甚具神秘色彩的各万毒宗异教心存忌惮,那女子除了是西域异教中人之外,武功中更隐含了为江湖中人所不齿的“吸功”法门,此时若再一意孤行的护着那女子,除了与习家结下不解之仇外,还会成为武林公敌,虽说自己现时正在冒充着古厉生的身份,但自己的一张脸已然曝光,即使现在能侍机离去,往后亦脱不了那结交妖邪的罪名。   习德瞧得赵匡胤的神色阴晴不定,目光闪烁,知其开始给自己说得有点意动,习德本身对古厉生的事迹亦略有所闻,除了对其颇为欣赏之外,眼前的赵匡胤亦给着他不错的印像,因此实在不愿与赵匡胤动武,概然道:“你只要退在一旁便成,这等废人武功,害人终生残废的阴损之事,便让我来干吧!”说罢踏起大步,便欲上前对付那黑衣女子。   那黑衣女子眼见赵匡胤动不也动的,知道已然无幸,也不再说话,把真气内力全聚于右掌之上,希望可抟得与习德同归于尽,而习德知道那女子受了内伤,劲力已大不如前,也不再浪费时间,功聚于右拳之上,欲以纯霸道的功力强行轰破她的防线及护体内力,直取其命便是,也懒得再去废其武功,遂把真气于体内运行两大周天,内力充盈于右臂之上,只听他暴喝一声,斗大的拳头已向着那女子狂轰过去!而那女子由于已有内伤在身,便连闪避的动作亦不能做到,面对着如此凶猛的一拳,一咬牙下便只能把已聚劲的右掌向习德反打过去,但无论气势以及劲道,在拳掌尚未相交之前,战果便已是早已预见。   那女子亦知道自己现时的状态,便绝对拼不过习德这一拳蓄力已久的“通诀拳”,闭起双目便欲待死,倏地间“噗”的一声,掌心传来的触感却告知了她拼上了的乃一只手掌,接着一股内力涌体而来,在瞬间便把自己那仅有的内劲化掉,而那一股涌体的内力,却有别于习德先前所使用,乃是一股炽热之极,却又使人感到十分暖和舒适的内力,而那内力涌入的速度亦甚为缓慢,活像在等待着那女子把它吸纳使用,入体虽只是一瞬之间,已使她心胸之间郁结的气息稍为舒缓而大为受用,她大吃一惊,张开眼来,只见接下自己一掌的却非习德,而是赵匡胤!   只见赵匡胤架式端正的直立着,左掌与那女子的右掌相接,而右手则握着已从腰间抽出的长剑,剑尖上便挂着一滴尚未掉下的鲜血,而习德赫然已退到了三尺之外,右臂之上多了一度剑伤,脸色铁青的望着二人,却原来是赵匡胤在最后的一刹间始终不忍那女子被杀,于那不容间发的情况下闪到二人之间,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向着习德的右臂急削过去,习德只见眼前青光电闪,心知不妙下右腿疾蹬,于急劲的前冲之势中霍地停下,再向后急退,饶是他武功高强且应变神速,右臂亦给赵匡胤那一剑削入半寸,鲜血长流的受了皮肉之伤,而赵匡胤在一剑迫退习德后,左掌随即接下了那女子负隅顽抗的一招,更以赤阳九云龙的内力缓缓导入那女子的体内以助其稍缓伤势,整套动作在极短的时间内如行云充水般一气呵成,举止若定,而那黑衣女子在其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便感到神威凛凛之极,而他对自己的不离不弃,亦使那原本颇为憎恶之情大减。   习德瞧着赵匡胤那神态坚定的神色,不禁叹了一口气,跟着从腰间抽出了两块银光闪烁的钢板出来,只见那两块钢板上各系着数条皮带似的东西,习德把它们各自套在双臂之上,跟着把皮带拉紧,使两块钢板紧紧的贴在双臂之上,随即振臂疾挥数记,所扬起的劲风便连身在数尺之外的赵匡胤亦清楚地感觉得到,赵匡胤心中一凛,明白到自已刚才一剑,已使这位成名十数载的习二当家认真起来,他那霸道的五龙镇天拳若再配上精制钢甲,便等如平添了两件兵刃一般。   只听得习德缓缓的道:“敢问阁下乃少林派中哪一位“觉”字辈高僧的高徒?”赵匡胤霍然一惊,哪想到习德如此眼利,自己只是出了一剑,已被其看破了门派的端倪,且话语间对双方的胜负便显得信心十足,使他知道那除了是习德的那一份傲气之外,支持着他的却是那雄厚的实力,赵匡胤全神戒备,却始终不失礼数,恭敬地道:“古某的授业恩师并非少林派中任何一位“觉”字辈的大师,习二当家大可不必顾虑。”   习德听罢便微感奇怪,他从赵匡胤的一剑之中的运劲架式,身法踏步等等,已看出了他有着少林派武功的影子在内,但眼前这古厉生虽年纪甚轻,却已武功奇高,绝不在少林派中“智,觉,玄,虚”第三代玄子辈弟子任何一人之下,但他却表明自己并非“觉”字辈高僧的弟子,难不成是智真或智然两位禅师的徒儿?可是赵匡胤既已表明不需顾虑他本身的身份门派,便是正中习德下怀,即使自己以重手伤了这位“少林派高足”,往后亦不怕少林派的门人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略一点头后再不打话,双臂来回疾挥的祭起了“扇诀拳”那既守且攻的架式,向着赵匡胤慢慢的进迫过来。   那黑衣女子眼见习德在与自己拼斗受伤,复又再伤于赵匡胤长剑之下后,内劲却没有丝毫退减之像,行招间依旧法度严谨,知道这个可恨的习家高手,先前比拼之时便因为自己乃是女子的关系,只使出了约六七成左右的功力,现在习德的铁臂再配上精制钢板,在强大的内力运使下所带出的劲风便强烈无比,那受了内伤的女子已感到有点吃不消的感觉,但她生性倔强,即使胸口疼痛,却仍不退半步的站了在赵匡胤的身后,只听得赵匡胤忽道:“可否请你到那边的树下暂避?”那女子怒道:“你嫌我碍手碍脚吗?”赵匡胤气往上涌,心想此人真的不可理喻,但大敌当前,若再与也闹骂别扭,相信两人都会性命堪虞,遂道:“古某只是怕姑娘受伤后力气不够,拼斗之时恐会误伤姑娘,请不要见怪。”那女子哼了一声,留下了一句说话:“我叫雷墨亭,不要再姑娘前姑娘后的乱叫!”之后也不再呈强胡闹,径自退到坐驱黑王的身边,倚着它微微喘气的看着赵习二人相斗。   其实赵匡胤本身,便没有任何把握可以在习德手下保得住雷墨亭的性命,他的原意是先让自己与习德缠上,好让雷墨亭侍机逃命,以那黑马的脚程,相信习德便没可能把她追上,而剩下自己一人的话,要取胜绝对不足,但若要逃走则卓卓有余,可是他略一思索之下,却猛地醒觉若依着雷墨亭的火爆性子,自己既代为出手,她便没有可能肯作出逃走的决定,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神略分,就在此时,习德如铁棍一般的右臂已猛击而至,也不能再多作思索,唯有先抖擞精神接招再说,面对着习德强横的一击,赵匡胤身形微晃,已闪到了习德的左方,随即右腕一抖,挺剑刺向了习德左臂之上没有护甲保护之处!   只听得当的一声,习德左手一转,已用臂甲挡下了赵匡胤这一剑,接着以左腿为轴心,整个人旋身急转,同时右臂向着赵匡胤的长剑疾击过去,欲先把赵匡胤的长剑打断,赵匡胤右腕急抽,又是当的一声向起,长剑虽避过了臂甲夹击之劫,但却始终避不过习德右臂臂甲的打击,被震得向旁急荡,赵匡胤只感到剑上传来极强的冲击力,震得他虎口剧痛,手臂酸麻,长剑几欲飞脱,十分惊讶于认真起来的习德竟活像比适才强出一倍,大骇之下只见其左臂又已攻到。   赵匡胤知道习德对那一双臂甲的使用便十分闲熟,功力深厚,自己本来想着以长剑的锋锐使赤手空拳的习德心有忌惮,便可争取多一点时间,岂知习德竟留有一手臂甲后着,如此一来,如意算盘打不向之余,若再勉强以长剑与之对抗,再过数招便只会给习德把“扇诀拳”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心念电闪间,随即把手上长剑“嗖”的一声还入剑鞘之内,左手成龙爪之形疾挥而出,“噗”的一声竟紧紧扣了在习德攻来的臂甲之上,指上劲力暴发,把习德强猛的攻势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习德便想不到这个一直在使剑的年轻高手,除了那一手灵动无比的快剑外,手底下的功夫亦如此了得硬朗,心中不禁涌起了一阵兴奋之感,叫道:“好功夫!”跟着猛然吐劲,赵匡胤只感到臂甲之上,传来了一股极强巨力,“波”的一声紧扣在臂甲上的指爪已被震开,习德随即右手一紧,“呼”的一声那斗大的拳头便向着赵匡胤的头颅直轰过去!   这一拳乃习德全身功力所聚,亮无保留地打出的“通诀拳”,转眼间已轰到赵匡胤的眼前,这拳乃觑准了赵匡胤招势己尽之时打出,在势已无可闪避,习德知道此拳一中,赵匡胤即使不死亦会落得个重伤收场,即使立场不同,对一个行侠仗义的后辈轰出如此杀着,实违心中所愿,心中不由得大感懊悔。   而眼见那巨大的拳头已轰到眼前的赵匡胤,知道这拳劲力充盈,即使勉强与之相抗,亦只会被轰得内伤吐血,但对于已不能闪避的重拳,除了挡格一途之外,还可怎样?眼见战果已很明显,雷墨亭亦不禁大为后悔,为何先前不恃机与赵匡胤一起逃走,以致陷入如此景况,想起这次乃奉了教主之命来到中原找寻古厉生的下落,而古厉生却因为自己的任性好斗而死,即使能够逃脱,又怎样可回教覆命?   可是就在拳头快要命中之时,赵匡胤还是没有作出作何举臂挡格的动作,习德大吃一惊,此拳若轰实在赵匡胤的脑袋之上,恐怕便会把他打至脑浆及血花四溢的命丧当场,雷墨亭则心中一凉,亦想不到赵匡胤连出手挡格亦不能做到,就在这不容间发的情况之下,赵匡胤下垂的双臂急扬,“噗”的一声抓住了习德的铁臂,但习德此拳便非同小可,赵匡胤便实在没有可能把它拉停,可是就乘着这极为轻微的瞬间窒碍,赵匡胤的头向旁急摆,竟已闪开了这绝无可能闪过的一击,习德便没有想到,在未知能否改变自己拳路的情况之下,赵匡胤竟敢放开双手全不挡格的面向自己的巨拳,而亦因为赵匡胤把双手都放弃挡格而转为扣抓他的铁臂,才可把这雷霆万钧的一击略为阻窒,而赵匡胤爪法的迅捷精准,功力深厚,及对自己武功的自信,都使习德大为钦佩,饶是如此,赵匡胤还是在近距离的情况下被此拳的风压得弄得一阵晕眩,几欲软到,但一咬牙下,却不退反进,一晃之间已贴身闪进习德的怀内。   习德心中一惊,知道自己招势已老,被赵匡胤欺近如此距离,便只能硬捱他的一招,一转念间己把一股真气提聚在胸腹之上,只要捱过赵匡胤的一击,习德便有信心可在下一回合内以“五龙镇天拳”把已近身的赵匡胤轰败,可是赵匡胤双手一探,却没有如习德所预计的攻其胸腹,相反地却抓着了习德臂甲上绑着手臂的皮带,习德暗叫不妙,但已来不及撤手闪避,只感到怀中的赵匡胤身体猛然涌出了一股极为炽热的气流,随即双腿一蹬向后急飞,只听得“嚓勒”之声向起,在赵匡胤急退的同时,便把习德臂甲上的皮带全数拉断,跟着“啪啪”两声作向,习德的两块臂甲已掉在地上,而赵匡胤而退到五尺之外,按着兀自剧痛欲裂的头颅,看着因为“兵刃被毁”而呆呆站着的习德。   雷墨亭眼见赵匡胤竟安然无恙的避过了习德那必杀的一击,不禁大喜过望,喝采了一声:“好!”而即使失去了护臂之甲,但习德的江湖经验便老练之极,震惊之情随即刻制,徐徐地道:“确是很好,我这臂甲之上的皮带,乃以上等牛只之皮特制而成,即使是宝刀利刃,若非狂砍猛劈,亦很难将之一分为二,现在竟给你双爪一扯而破,爪上的劲道可想而知,若你以此两爪伤我,我在重创之下,胜负之数亦未可知,我只奇怪为何如此良机,你只是用来卸我兵刃?”   赵匡胤向他笑了笑,却尚自说不出话来,随手拍了拍腰间长剑,又摇了摇头,显得头上伤痛丝毫未减,习德倏地醒悟过来,明白到即使立场不同,且自己已对赵匡胤痛下杀手,但赵匡胤却未能下手伤他,故此即使得到了那以性命换来的挫敌良机,赵匡胤却始终选择卸其兵刃,而即使习德在之后不领他的情而再强行出手,赵匡胤还有信心以手中长剑与失去臂甲的习德周旋,而唯一失算的是,习德的拳力便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即使已经避开,拳压还是能在擦过之时伤到了他。   在情在理上,若只是一般的江湖纷争,习德便应当放弃对赵雷二人的纠缠,而赵匡胤所付出的便己绝对足够让习二当家另眼相看,化干戈为玉帛,但当习德转头望了雷墨亭一眼,她桀骜不驯的神情便使其心生厌恶,不由得气往上涌,再加上这青龙会便涉及亲弟被杀之仇,即使习德再大仁大义也好,也过不了自己把雷墨亭就此放走,赵匡胤眼见习德面上忽现刚毅之色,及散发出浓烈的杀意,不禁叹了口气,缓缓的从腰间抽出了长剑,习德面上一寒,冷冷的道:“我再问你一次,是否决意要护着这妖女?”   赵匡胤兀自头痛欲裂,但面上已不能再示之以弱,笑道:“习二当家恁地婆妈,古某还未贵领阁下的高招!这便来吧!”说罢祭起身法向前急踏数步,右腕一挺,长剑已斜斜的向着习德的左胸刺去,明欺他左臂伤了而活动不便,可是一剑刺出后,赵匡胤大吃一惊,盖因这一剑除了准头大失预算之外,剑路更歪歪斜斜的力道大失,想不到先前习德那一拳竟造成了比赵匡胤预计中还要大的伤害,习德冷哼一声,左臂急速横挥,“啪!”的一声已击在剑背之上,赵匡胤虎口剧震下再也拿捏不住,长剑脱手的飞掉了在地上,习德为免再与他纠缠下去,也不留力,一拳便往赵匡胤的胸口打去。   眼见这一拳便要轰中赵匡胤,习德心中暗喜,就在此时,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忽向而起,若在平日,即使马匹远在半哩之外,高手如习德亦能清楚听见,但刚才由于正在聚精会神的与赵匡胤交手,竟给马匹跑到了这么近的距离方才惊觉,只听得雷墨亭急喝:“快救他!”跟着“嗖!嗖!嗖!”之声不断,习德乃是老江湖,急忙放弃把对着赵匡胤的那一拳打实,向上急跃,堪堪避过了从旁飞来的暗器,就在他凌空一刹之间,只见两个全身黑衣,如雷墨亭作相同打扮的人,已护了在赵匡胤的身前,习德暗提一口真气,在半空中错踏数步,竟就此凭虚临风的向旁移开,神态潇洒之极,便连黑衣人亦叫道:“好俊的功夫!”   赵匡胤刚避过了中拳一劫,眼见除了护在自己身前的黑衣人外,另外两个已守了在雷墨亭的身前,心中稍安下不由得双膝一软的坐倒在地,雷墨亭不见状不禁问道:“你怎么了?”赵匡胤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并不要紧,雷墨亭才略觉放心,其中一个面容较为成熟稳重的黑衣人向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干么无端受了内伤?”雷墨亭指着赵匡胤说道:“他就是教主要找的人!”转头面上一寒,指着习德狠狠的道:“而这个就是那狼心狗肺,天杀的叛教恶徒习检的亲兄习德!适才伤我的便是他!幸好得古公子死命相护,我才能等到各位叔伯赶至!” 第三十五章 黄泉   那黑衣男人双目猛地睁大,瞳仁中精光闪烁,习德一瞧已知其功力深厚,绝非雷墨亭之所能比,眼见他们同一装扮,而雷墨亭又称之为叔伯长辈,料来便是青龙会中长一辈的人物,雷墨亭本身已如此了得,其长辈相信便更为厉害,习德不由得微微吸了一口长气,把体内一股真气运行数个周天,精神徒地一振,准备面对这对他极为不利的情况,只见那看似为首的男人缓缓的说道:“前教主看得起习检,特准他破格入教,但料不到此人贪图美色,与前教主夫人通奸叛教,最终落得个被重创下山,武功尽废的下场,哪想到他的亲兄,竟亦随手伤害我教中人,还痛下杀手意欲毙了我教教主欲找之人,难道你们姓习的便真的与我们“青龙会”过不去,凡事皆要与我们作对?”   习德亦是首次听见亲弟习检在青龙会中之事,如果实情如此,习检便真的大坏武林规矩,即使真的被杀亦无话可说,但当习德听见了“武功尽废”四字,立即想到了当日亲弟满身血污的回到习家大宅之中,全身的经脉尽被一股寒劲所伤毁掉,倒在血泊之中说不出半句说话,苦笑而逝的样子,再加上听得那男人毫不忌讳的道出“青龙会”三字,已知道他们将会全力出手杀掉自己,不由得气往上涌,喝道:“邪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我亲弟便干了什么,亦只为中原武林着想,还说这么多干吗?你们便一起上来,领教我习二爷的高招!”双方既意会到将要出手拼个死活,便说什么也不会有所影响,习德这番话虽然便强辞夺理之极,与他平素的为人便大相庭径,但用作掀起双方的战幔便再好不过,那黑衣男人点了点头,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银光闪亮的兵刃,只见这东西浑不像一般江湖人士所用之物,若要勉强形容,乃是一柄两边皆有锋刃的短镰刀,习德便从没见过这等东西,不由得眉头一皱,那男人朗声说道:“便好让你死前也得个明白,宰掉你的乃“逆天五老”之一,前教主的亲弟雷安民!”   习德看见雷安民手上闪亮的利刃,不禁想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臂甲护刃,但他江湖经验丰富,兼之艺高人胆大,昂首说道:“习某破邪无数,也不需一一知道其名字了,来吧!”但雷安民便没有因他此话而动气,相反地踏前一步,右手上的镰刃微举,一股凛烈的气度便从其身上狂涌而出,若单单以气势而论,便绝不在习德之下,但由于高手间的相互感应,对于雷安民那份高强的本领,习德便完全没有意外的全神戒备,而高手间的过招,往往便只在分毫之差,深明此道的习德由于对雷安民那镰刃便没有任何认识,双目更是如鹰隼般不敢稍有分神,以免一子错,满般皆落索。   但雷安民面对着全神接战的习德,亦不敢随便出手,但仗着手上镰刃之利,已决意要先取主动,心念一转之间,身体已随之而动,习德眼见面前霍地银光晃动,一时间亦看不清对手的兵刃将会攻向何处,不由得暗暗心惊,但他知道即使对方的兵刃无论挥动得多快,在运劲进攻而令速度稍慢的一刻,自己必能看破,故此在对方招数未明的兵刃之下,习德还是只能被动地先作等待,雷安民眼见习德竟没有被其际起的刀花所惑,倏地间一声清啸,手上的镰刃已向习德疾攻过去,习德即使看穿了雷安民的这一招攻向何处,但由于臂甲已失,且摸不透此招有何后着,无奈下唯有脚步后移,想着先避开这一招再说。   雷安民却一见大喜,全因习德这一退,已大大的增加了自己的胜算,高手之争,每每只在寸土之地,只要现在乘着对手的退势而全力抢攻,相信便可把他完全压制的任己宰割,随即暴喝一声,正欲再上之时,忽然间眼前银光忽闪,饶是雷安民武功甚高,遇此变故亦只能把手上的镰刃来回疾挥以护着自己的要害,只听得“当!当!当!当!”数声金铁交鸣之声过后,雷安民已抽身后闪,面色铁青,却又带着愕然的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便连习德本人,亦不能置信的望着了自己的前方,只见一人一剑,架式端正的直挺而立,替他挡下了雷安民的镰刃之余,还守了在他的身前以防众人一拥而上,此人正是适才还被习德施以重手施袭,刚刚还受创倒地由青龙会众人护着的赵匡胤!只见他的剑已不再抖震,显然经过一轮调息之后,已从习德那全力一拳的拳压创伤中恢复过来,只听他朗声说道:“可否请雷前辈,雷姑娘及各位高抬贵手,此事全因古某而起,古某实不欲双方斗至生死相拼。”   雷安民迟来一步,故此并不知道赵匡胤与习德之间的纠葛,既眼见习德欲把他轰下,亦听到雷墨亭说他就是教主欲找的古厉生,浑没想到在自己大占上风之际,竟会被他出手截停,不禁满脸孤疑之色,望着雷墨亭待她说话,而雷墨亭本身亦全没想到赵匡胤竟会出手替习德解围,一时间大惑不解,同样地说不出话来,但习德为人恩怨分明,既视赵匡胤乃青龙会一党之人,即使性命受到威胁,亦雅不愿受其恩惠,喝道:“姓古的,习某可不用你来弄乖卖好!”   赵匡胤尚未答话,雷墨亭已怒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二叔出手护你,你竟向他出手?再者,现在既知此人姓习!已不再单单是你本身的事,而是与我们整个青龙会有关!你便快快滚开!让我们来把他宰了!”这一番话在雷墨亭来说,已是客气之极,以她的性格,若不是身受内伤,而赵匡胤先前又救过了她,她必定已怒极出手,而赵匡胤对她本无好感,现在听着她的说话,对其之横蛮霸道更感到烦厌之极,刚刚才略为稍退的头痛竟又再度因气恼而加深起来,忍不住冷笑道:“天下姓习之人何止千万?一人做事一人当,即使那习检有千般不是,亦没有由来可以随便杀人,依雷姑娘所说,岂不是每逢遇见姓习之人,你们青龙会便要赶尽杀绝?如此横蛮霸道,嘿!莫非你们的教主已打败了长白山练大侠,成为了武林盟主?”   那长白山练大侠,说的便是当今武林各门各派群组成立的“武正盟”之首,“神剑山庄派”之掌教练白石。回说十数年之前,一向主持武林正道之佛们大派“无念禅宗”遭到灭门横祸,而当年盛传乃此案的真凶,出身于“无念禅宗”,武功几近天下无双的“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又把当年的“神剑山庄派”之掌教司徒盖世击毙,及后“北方万毒宗”之首上官炳又于被顾落阳重创后一厥不振,武林中各大势力的均衡于短期内失控,很多万毒宗异教便恃机壮大起来,除行事不顾江湖道义及规矩外,还干下了许多奸淫掳掠之事,而当时掌权当政之人,更是万毒宗中大教“暗月堂”之首,使之群魔当道,民不聊生。   因此六年之前,当时武林正道中有志之士,便成立了一个称之为“武正盟”的联盟,“武正盟”中订下了各种规条守则,以那一股势力,去协助当时在武林中受虐的百姓或门派,扶正武林中不平之时,戒绝所有滥杀之事,但当年为祸的万毒宗中亦不乏凶悍强横的高手,每当群雄对某某邪派束手无策之时,“神剑山庄派”的掌教练白石便会出手对付,而每一仗总是能漂亮把对方降服杀败,久而久之,“武正盟”便潇清了不少武林败类,把充满邪恶歪风的武林略为扶正,而练白石亦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武正盟”之首,于这许多年来担着武林盟主之职,其无双不败的神话已深深的烙在武林中人心中,赵匡胤现在这样说来便是明讥对方乃异教中人,行事霸道狠辣,武林正道绝不会就此妥协。   但如此一番话说张出来,便是正面与青龙会会敌,而习德更是大惑不解,为何先前还死命护着雷墨亭的赵匡胤,竟会倏地全面倒戈的与成了自己同一阵线,他却不知赵匡胤先前之所以与其动手,全因一夥侠义仁心,不欲一个女子在误会之下,因自己冒充古厉生把她引来而命丧习德之手,但由于当年赵匡济亦是死于万毒宗手下,赵匡胤一向都对万毒宗异教心存反感,现在既然雷墨亭的援手已到,性命已无大碍之余,更欲杀害习德,赵匡胤自是不能就此袖手旁观的与他们蛇鼠一窝,在他心中,即使是真正的大侠黄泉冥龙古厉生,亦会不屑于与此等横蛮滥杀之人为晤,故此在言语上再不客气,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立场。   雷墨亭曾几何时可受如此顶撞?正欲怒叱赵匡胤忘恩负义之际,雷安民微一摆手阻住了她,双目中精光电闪,向赵匡胤的双眼直射过去,缓缓的道:“古公子可知道我们的教主是谁?”赵匡胤心中一凛,自己这个古厉生乃冒认之人,虽从这些黑衣人的反应中得知他们与真正的古厉生应该素未谋面,但若真正的古厉生与青龙会主乃是素识,岂不就此被人揭穿自己乃是假货?但在势已不欲他再作多想,只好见一步走一步,遂摇了摇头,答道:“我不知道。”   雷安民续道:“这就是了,我们的教主想请古公子的教中一聚,而看在古公子的面上,今天与这姓习的恩怨尽可一笔勾消,如何?”赵匡胤奇道:“古某与贵教素无交往,却不知贵教教主因何找上了我?”雷安民说道:“教主只是嘱咐过要以上宾之礼请古公子的教内一聚。但古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等之人听到有消息道古公子身在天南之地,随即动身前往查探,但随即传出了古公子北上的消息,我们一路追来,终给我们遇上了古公子。但至于教主为何要找古公子,这一层我们做下属的不便过问,亦不知道。”   雷安民的说话便客气之极,而眼见这武功应与习德不相伯仲的高手,竟对其教主的命令凛然遵守,千山万水的从天南之地追纵古厉生到此地,除可见其教规严谨外,这青龙会教主相信亦是一号非常厉害的人物,现在若随雷安民而去,尽可使习德脱离险境,但如此一来,便会使得“古厉生”落得一个与异教为晤之名,正略有迟疑未答之时,雷墨亭已失去耐性,怒喝道:“二叔你跟他说那么多,先把姓习的杀光!再把他绑回去给教主便成!”   此时一把清亮的声音向起:“习家的朋友在此!谁人斗胆在此妄言杀尽习家之人?”这人的声音已到,但尚未见其真身,显得尚在远处,但说话之声清澈得由于站在身旁一样,那一份内功修为显得非比寻常,雷安民面色一变,把已受内伤的雷墨亭拉到身后,而习德听罢这声音后则脸见喜色,扬声说道:“是石老弟吗?习家老二在此!”那声音喜道:“原来是习德兄!”只见十数条人影急速掩至,当中一人甫见习德即上前拉着他的手,喜道:“我等路过河北,见过习霸月兄后知道了你们正在追捕那盗去习老英雄寿礼的小偷,郭威郭公爷着我等前来帮忙,终在这里碰上了习二哥!”   赵匡胤把这说话之人望得真切,只感到他非常眼熟,但一时间又说不出他的名字,而那人亦以为他这个与习德仗剑而立的年青人乃是习德的徒儿子侄,当前首要先抗外敌,故亦没有对他多望,与习德说了一句之后,随即向着雷安民朗声说道:“在下石守信,你们是谁?竟敢找习二爷的麻烦?”赵匡胤脑海中猛地想起,这个石守信,便是当年隐龙村一役里,村内功夫最好的人,在自己与父亲把大哥赵匡济的遗体带回家中之时,此人亦曾与另一个姓杨的人到访,把追影及绝尘归还,及后更曾在赵匡济灵前上香!双方差不多已有十年不见,故此赵匡胤在一时三刻亦不能把他认出,相对地他亦不能肯定石守信是否认得自己。   雷安民眼见对方人多势众,便只一个习德的功力便与自己在伯仲之间,自己乘他手中没有兵刃之时,当可稳占上风,但若给他多一两个帮手的话,情况便大大的逆转了,当下心念一转,答道:“我们到此不为其他,只为请这位公子爷到我府上作客,与我家主人一聚,适才那只是我侄女的一时戏言,相信习二爷亦不会见怪,对吗?”他知道习家乃中原甚有名望的武林世家,习家三当家曾加入异域教派青龙会之事,相信习家的人全都守口如瓶,没有对外宣扬,雷安民老谋深算,就是看通了这一点,故此便在说话间向习德表明不会透露身份,继而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转回赵匡胤及习德身上,然而果如雷安民所料,习德只是冷哼一声,却不言语,盖因若他要石守信等人帮忙诛杀青龙会等人,便要将家丑外露,但若要他随意篇做一个借口以利用石守信等人,却又有所不愿,但石守信听罢雷安民之言后,虽感到当中尚有内情,但雷习双方既表明并非敌人,他亦只好回过头来,向习德说道:“习德兄此番出来追贼,何以为在此担搁?”   习德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指着赵匡胤说道:“这个人就是我们这次远来追捕的古厉生,这些人就是为了要护着他,我只好与他们动起手来。”石守信等人听罢都是大奇,便想不到为什么这个古厉生竟会与来追捕他的习德同一阵线,而当此时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赵匡胤身上,习石一方的人既要他交待碧翠玉佛的事情,青龙会等人亦意欲把他带回教中,首先他身上并没有那碧翠玉佛,跟本便解决不了习家的问题,但若习德要自己随他回习家交待,青龙会等人必定会出手阻拦,若说自己决意先随青龙会离开,习石等人必不会罢休,现在他的情况便彷佛走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死胡同内,一向聪明机变的他亦变得束手无策,无计可施起来。   而就在这气氛相当僵硬的时候,众人都是不约而同的双耳一动,只听得一片凌乱之极的脚步声正缓缓的由远处传了过来,在场众人虽都是不弱的好手,耳目便聪灵之极,竟亦分不清来者有多少人,习石二人互望一眼,均不知来者是谁,雷安民亦是眉头一皱,心中暗自盘算若来者又是习德的朋友之流便越见麻烦,但幸好来者的这么一缓,赵匡胤便得以暂时退开数步,事实上他的头兀自痛得厉害,虽经调息后稍见舒缓,但适才护着习德的数剑牵动内息,竟又发作起来。   乘此之时,石守信便先命人把习德的臂甲拾起,雷安民亦给雷墨亭缓缓地推拿数下,只见在来路之上黑影压压,远远看去竟有十来人正在缓缓走近,习德定睛一看,竟失声叫道:“中非!中凡?”为首那两人听得他的叫声,喜出望外的叫道:“二叔!快救我们呀!”跟着竟发足欲向习德跑去,可是只见他们颈上一紧,彷佛被甚么拉着,被扯得仰天倒在地上,习德看清情况下不禁暴怒如狂,只见除了东岛释刚峰外,河北十杰中的九杰竟被人以粗大的麻绳困着颈项,连成一串的被人从后拉着,九杰当中大都精神困顿,气虚力脱,若不是受了伤,就是穴道被封以致气力不足。   倒在地上的习氏兄弟无奈之下,只得勉力爬起身来,被后面那人跟其他七杰如牛羊般驱赶着,即使习德心下怒极,但由于侄儿之命系于来者之手,亦只好暂时按耐着不发作,只见那缓缓接近的人竟坐在一只通体黑毛的野猪背上,那野猪身形比一般的野猪足足大上三倍有多,饶是习德江湖阅历甚富,亦未曾见过如此庞大的异兽,只听得那坐在猪背上的人喝了一声:“去吧!”拉着麻绳的手一放,河北九杰如获大赦的向着习石等人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   习德急忙上前抱着两个侄儿,略一察看下知道他们只是被封了穴道,身上却没有明显的伤痕,手上微一运功欲替他们解穴,但即使内劲从他们的穴道直透而入,二人却还是软软的动弹不得,只感到他们所中的封穴手法便极为古怪,一时间竟解之不开,而望向石守信之时,只见他摇了摇头的,显然其他人的情况都是一样,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向着那尚在远处的人怒喝:“何方高人?竟如此戏弄习家子侄?”   那人听得习德之言,缓缓的驱猪上前,众人终清楚的望到此人的面貌,只见此人年纪看似不大,面容平凡之极,但在场的全都是习武之人,均能清楚地感到此人在举手抬足之间所散发出来的高手气势,虽不知道河北十杰是否栽于他一人之手,但他同时拉着那困住了九人麻绳的手劲,亦十分厉害,饶是如此,众人却还是不知道江湖之上,有此一号驱猪的人物,只见那人在猪背上跳了下来,笑道:“这些东西中有些姓习我知道,但真的与威震江湖的“五龙镇天拳”习家有关?”   习德闻言也不多话,双臂一扬,卷起了一阵劲风向那人袭去,即使只是一股由拳压所做成的气流,亦包含着可把一般人即时击晕的效果,要不是他手上的功夫如此厉害,又怎能在一拳之间便伤得了武功不弱的赵匡胤?但那人初这不弱的拳风扫中却彷如未觉的待他说话,习德心中一凛,喝道:“我就是习二,这些都是我的侄儿及我侄儿的朋友,阁下究竟为何把他们如畜牲般困在一起?还请示下?”他行事一向稳重,即使心中暴怒如狂,还是先欲弄清来者的身份再作定夺,岂知那人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人的行径有如畜牲,我便把他们如畜牲一般的看待,有何不妥?”   雷安民眼见来者原来是与习德等人为敌,心中暗喜,知道若双方动起手来己方等人便可恃机安全离去,赵匡胤眼见现场的情况又因来者而复杂起来,想法变得与雷安民一样,当可恃机逃遁,习德在听得那人的说话后,知道对方存心要与自己作对,冷冷的道:“动手之前,我只想知道阁下的名号。”说罢一股霸道的杀意从其身上涌出,比起先前与赵匡胤全力相抟之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都知道习德已心生杀机,只见那人却举止若定,毫不在乎的说道:“我叫“古厉生”。”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在一瞬之间都变得呆若木鸡的作不了声,在众人心中都认定了赵匡胤就是古厉生之时,竟又有一人走出来认作古厉生,习德,雷安民及雷墨亭等人都不禁同时望着赵匡胤,但那古厉生却没有理会众人反应的续道:“习家既然有长辈之人在此,在场又有这么多位朋友见证,事情便好办得多……”指着兀自倘在地上的河北九杰,正色道:“这几位在山边穷村之中,见得村姑略具姿色,竟敢动手动脚,妄图沾污人家姑娘清白,村内农家汉子欲加阻止,这几位恃着身有武功,竟把那些人殴至重伤,幸好我路过该地,出手阻止,要不在他们干下那兽行之后,怕且便要烧掉整条村子,如此丧尽天良的勾当,便是习家一向所干之事?还请习二爷定夺。”   习德还未及作出反应回答,反应敏捷的习中凡已抢着说道:“二叔!不要听他说,我们便没有干这等龌龊之事!当日我等只是路过该地,这人一上来问清我们是否习家之人,接着不由分说便突施偷袭,把我们封穴困绑!”而河北九杰中的数人便纷纷附和,其中一人更叫道:“这人卑鄙无耻,先扮成习家的朋友,我们在不以为意的情况下才会中其奸计!”另一人也跟着说道:“他把我们先引开分散,再倏施毒手!若论真实功夫!希能同时擒下我们九人?”习德听着古厉生所责河北九杰之恶行,心中虽知这两个侄儿一向行事横蛮,但却不致于如此丧尽天良,干那伤风败德之事,听得习中凡他们如此理直气壮地把事情一一道来,更隐隐然说着古厉生之所以为难他们,全因他们乃习家之人,不由得对他们信了九成,古厉生听罢也没动气,却不理习中凡,径自向习中非微笑道:“这位习家大少爷,男人大丈夫敢作不敢认吗?”习中非的心思却远不及习中凡细密,除了打架之外,很多事都对弟弟言听计从,于此时不由得望向了习中凡,习中凡暗叫不妙,向他打了个眼色,习中非才会意过来,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没有做过……认什么?”古厉生微微一笑,再不言语,锐利的目光却直望向习德。   眼见侄儿们的反应,习德已由半信半疑之间,知道整件事情的个中就里,心中不由得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但当着这么多外人面前,却又不能直斥其非,河北九杰年纪尚轻,若当众受此折辱,教他们往后怎么做人?即使明知他们理亏,却也只好力撑到底,面上忽见刚毅之色,傲然道:“他们说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阁下折辱他们的账我先暂止按下,若果你真的是古厉生,那么偷了我爹寿礼一事,却又如何?” 第三十六章 意争   对于习德的责问,古厉生略一沉吟,却未答话,他原想着若把河北九杰提至习家的长辈跟前,碍于自己没有把他们的丑事宣扬出去,理应不会再对自己追究玉佛之事,那想到在相遇之时,竟有这么多外人在场,迫使习德即使明知真相为何,还是强行助其侄儿出头的把账算到自己的头来,就在此时,雷墨亭站了出来,指着古厉生喝道:“你是古厉生?有什么证明?”   古厉生看着了她,只感其横蛮无礼之极,遂冷笑一声,说道:“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古厉生很香吗?我干么要冒认?”说罢再不理她,转头向着习德,冷笑道:“我本想着今天遇见的幸好不是习霸月那“生意人”,一切便会比较好办,哪想到姓习的全部都是“沽名钓誉,朋比为奸”之徒……”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掌心之中,直挺挺的把手伸出,众人一见此物,都是“啊”的一声呼了出来,只见他的掌上之物乃一具六寸许高的玉雕佛像,那佛像通体碧绿晶莹,造工细致精巧,面相笑容可掬,活灵活现,一看已知并非凡品,而习德等人及赵匡胤一望而知这就是众人为了它而追追逐逐的“碧翠玉佛”,只听得古厉生冷冷的续道:“……这就是习“老英雄”的寿礼,我原来本着劫贪官,济贫民之心从董劲横手中取得此物,但既然习家这么着紧一个小小的玉佛,我古厉生也省得麻烦的把它还给你们,济贫的银两,天下贪官便多的是,也不是非要习家的不可。”他便把“老英雄”那三字刻意地拖长来说,明放着讥讽习家的侠名浪得虚名,这一番重重的说话便不但骂上了河北九杰,习德及大当家习霸月,就连成名已久的习老英雄,习德的爹习胆飞亦不留情面的斥责,但随着他把玉佛这么的一露,在场众人都知道了他才是真正的“黄泉冥龙古厉生。”   而在场中最混乱的,却是赵匡胤,他明知盗去“碧翠玉佛”的乃是凌雪,留下“古厉生”之名字条的亦是她,但现在出现的“古厉生”,竟能不谋而合的拿出那碧翠玉佛,而最令赵匡胤百思不得其解的,却是古厉生就连那玉佛是取自何人,与习家等干系的诸般明细亦能详细地一一道来,莫非这个古厉生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可把一切事情掌握得一清二楚?   而青龙会等人寻找古厉生已久,由天南之地,一直追至河北一带,倏然间失去了他的消息,正自茫无头绪之际,却忽然听说江湖之上的消息,说古厉生由于从某人之处盗取了一些东西以致被人追捕,立即起程四出打探,于道上碰见赵匡胤时,本已被他装成普通武功低微的旅行者般骗过,但在路上之时却越发觉得不对,随即回马追上,恰好赵匡胤又是心中有鬼,以为对方乃习家的追兵,因此驱着绝尘发足狂奔,在种种巧合及误会之下,以致生出了这许多事来,而现在看见了这个自称古厉生的人,从怀中拿出了一尊玉佛,再加上众人的神色变化,雷安民不禁走上前来,向着古厉生问道:“阁下真的就是古厉生古公子?”   古厉生说道:“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古厉生就是古厉生,你便不用这么客气,再者,我本在天南之地好端端的,就是给你们左追右赶,迫不得以下再远走北方,想不到阴差阳错之下,终于给你们把我迫了出来,我又不认识你们,尽追着我干吗?”雷安民一听知道再无错失,喜道:“我们千山万水,终教把古公子找着了,我家主人有意请古公子一聚,未知尊意如何?”古厉生眼睛一反,说道:“你家主人是谁?”雷安民恭恭敬敬地答道:“此处人多,雷某未能相告,还请古公子见谅。”古厉生立即便道:“那么便等没有外人之时,而你又找得着我的话,再告诉我吧。”雷安民一愕,老练的他一时间亦答不上来,古厉生别个头来再不理他,雷墨亭眼见古厉生无礼之极,本又欲出言喝斥,但被雷安民严厉的眼神一扫,到了口边的话又吞回肚中,转头望到了赵匡胤,不禁怒从心起,像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一般指着他怒道:“你这混账可骗得姑娘苦了!”   就连与青龙会水火不容的习德,听罢雷墨亭此言后亦不禁说道:“这位兄弟既不是古厉生,又可苦与习某纠缠不休?阁下既是少林传人,便当于武林间持平守正,何以竟要拼上性命的护着那妖女?”赵匡胤便感到前所未有的窘迫情况,正不知如何回答之时,古厉生乾咳一声,说道:“我便拿得手也酸了,这佛像你要还是不要?”而幸好他这么一打岔,却刚好替赵匡胤解了围,习德知道在情理之上,河北九杰的确大大理亏,而在玉佛之事上,古厉生既已主动归还,事情亦应该告一段落,但不知怎的,这古厉生所给着他的的感觉,便刚好与赵匡胤完全相反的使他极为厌恶,再加上他出言侮辱了整个习家,甚至是对自己的父亲,亦不留半分情面,若果今天就此收下了那玉佛作罢,却如何可咽得下那一口污气,口中冷哼一声,森然道:“无功受禄,一向不为习某所取,可否请古先生留下一手“惊世骇俗”的功夫,若习某侥幸胜得一招半式,这玉佛也取之无愧,相反若习某不才败在先生手下,玉佛任凭先生处置,而在下对习家亦好有个交待!”   习德如此说来,便是不欲不伤和气地解决玉佛的问题,而公然向古厉生索战,按照江湖规矩,古厉生若不接战便会被视作无胆匪类,却见他仰天打了个哈哈,微笑道:“你要动手本也可以,但你既伤且疲,即使打倒了你也落得旁人笑话,玉佛这便给你,迟些找一天我再跟你玩玩,如何?”由于古厉生亦开始对习家之人心生厌烦,说话之间已越见无礼,习德听后再也忍耐不住,便欲冲上前去动手,就在此时,一只手按了在他的肩头之上,却是石守信。   石守信眼见古厉生竟在片刻之间,已看穿了习德带伤在身,为免他吃亏,便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习二哥身上有伤,不若先由我出手,若有什么失闪也与习家无关!”习德心中觉得这等同是要石守信替习家出头的主意甚为不妥,即使自己现在只剩下约平常的七成状态,亦不能就此避战,当下便欲不理情况强自出战,可是石守信比他快一步的走了上前,向古厉生抱拳说道:“在下郭威郭将军麾下石守信,愿领阁下高招!”他出来之时替习德接战,已预计到从这个性格狂莽嚣张的古厉生口中,不知会说出有多难听话。   岂知出乎意料之外,古厉生竟回了抱拳之礼,正色地道:“这位石将军好说了,古某只想弄清,是否若在下胜得一招半式,玉佛一事便完全揭过?”石守信还未回答,习德已说道:“正是!”由于其兄习霸月在江湖上的生意便弄得极大,与各地诸般豪杰均有不错的关系,而那郭威乃是当今权倾天下的刘知远麾下之枢密副使,刘知远对之极为宠信,势力极大,因此成为了习霸月极力巴结的对像,而习德亦因此与石守信相识,二人在之前亦曾互相伸量武功,虽习德略胜一筹,但石守信亦已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高手,而习德便知道,以自己现时的状态,即使出手也不会比石守信好得了多少,因而就此答应了古厉生的提议。   石守信向他微一点头示谢,而眼见他们就要动手,旁人都是识趣地让开了一片广阔的地方开来,而古厉生缓步上前,把玉佛递向石守信,说道:“即使结果如何,这玉佛我也不会要了,烦请石将军转交给姓习的。”石守信心念一转,暗想若果收下了玉佛,即使自己真的不敌眼前这个青年人也好,也可以向习家及郭威有所交待,他行事一向稳重,未思胜,先虑败,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古先生放心,石某打后定会把玉佛原壁归赵。”把玉佛接过后交予其中一个随从之人,古厉生忽问:“古某有一疑问,未知郭威郭公爷,对契丹的看法如何?”石守信哪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一愕之下答道:“郭公爷虽身在北平王麾下,但一向便反对其向契丹外族称臣割地,而北平王亦曾亲口答应郭公爷与契丹的订盟只是权宜之计。”那北平王就是刘知远,古厉生听罢点了点头,后向退开数步,笑道:“石将军请。”众人都觉得这个古厉生行事颇为飘忽无常,说话更是古里古怪的高深莫测,石守信精神一紧,也不作多想,只见他把手伸到胸前,将困在身上的绳子一拉,把背上的一柄长枪解开,随即右碗一挥,已把之握在手上,向古厉生说道:“在下使的是一柄长枪,未知阁下用何兵刃?”古厉生伸出了双手,笑道:“这就是我的兵刃!”   石守信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拳掌高手,石某便不能占阁下的便宜。”正欲弃枪与之比拼拳脚功夫,就在此时,古厉生竟“呼”的一声便冲到了石守信身前,其势道的快疾便使到高手如习德及雷安民等都是大吃一惊,而身处其中的石守信,在这一刹那间被其欺到如此近身的距离,除了未及反应之外,一身长枪的功夫便完全施展不了开来,他心中叫糟,正在想到要硬吃古厉生一招之时,只听得古厉生低声道:“石大哥,拳脚功夫你胜不了我的,用枪吧!”说着左掌一伸,探进了石守信的怀中,接着向后一跳,已退开约一丈的距离。   习德眼见石守信在中招后呆呆站着动也不动,只道他已受重创,叫了一声:“石兄弟,你怎样了?”便欲冲上前去,石守信向后摇了摇手,说道:“习二哥放心,我没事。”众人都是大惑不解,古厉生既然在一招之间已把握着能重创石守信的机会,为何在出招后石守信便安然无恙,且古厉生更退到了一个石守信最能把其手上长枪的威力发挥之距离?众人都不禁心想这个古厉生是否只是轻功了得,但武功却未臻上乘之列,因而即使得到了挫敌良机,却还是伤不了石守信?   但尽管在场的其他人有此正常的想法,但身处其中的石守信却没有把心思放在此等事情之上,全因适才古厉生的一声“石大哥”,情真意切,彷佛乃是一个对己极熟之人的一声呼唤,但自己对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年青人实在没有甚么印像,但他既答应了替习德接下此战,当下也想不了这么多,倏地间双手紧握,把手上的那根长枪一举,精钢所制的枪头直挺挺的指着古厉生,一丝丝的气劲从枪头之上缓缓渗出,其架式的凝重,内功的精良,便是同行之人,都不禁发出了喝采之声,而雷安民先前亦想不到石守信的武功竟以达“刃气”之境,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   大凡使用某种兵器之人,都需把自身的内力,配合兵器而作出攻守的动作,比方说用剑之人,便要把一股内力,先存于腕肘之间,才可把手中长剑运使,而当有人若配合着手上兵器,可运使得圆转如意,得心应手之时,这人便可称作初窥“驭刃”之境,能到此境界者,已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但当修练者的功力渐深,内劲越厚之时,凭着个人的悟性,还可以有更进一步的领悟,把一股内力从体内引导至兵器本体,使之彷佛变成身体的一部份,练至深处更可从兵器上激发出内力伤敌,这就是在“驭刃”之上的“刃气”之境。相传武林中的使剑高手们大都可以从剑身处发出剑气伤敌,就是这种功夫,而现在石守信的长枪上所散发出来的丝丝内力,便显得其长枪极为厉害,习德亦看得暗暗点头,明白到石守信在郭威麾下行军打仗,便每天都在磨练功夫,因而精进不少,与自己武功上的差距已渐渐的拉近。   古厉生在看见了石守信的架式后,缓缓的收起了笑容,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认真神色,他知道面对着现在全神戒备的石守信,已没有可能再施展如刚才一般的奇袭,长枪上那丝丝的气劲便不停的发出“嗤”,“嗤”之声,而凭着感应之力,古厉生便感到那气劲正如灵蛇一般随着自己的动作摇摆不定,知道石守信不只能使内力从枪尖处迫出,更能在手上操控自如,而石守信在使出此“刃气”之境后,虽然能收镇摄敌人之效,但体内的内力真气却是不停的虚耗着,而为了挽回刚才那输了的一招,只见石守信清啸一声,双手一举一挺,适才还处于静止状态的枪尖与及缠在其上的灵蛇枪气,竟忽地如利箭般向己猛射过来,但即使此枪其快无比,古厉生身形一晃,长枪已从身边擦过,凭着适才那急速的身法,古厉生便有信心可把石守信的长枪攻击全数躲开。   可是就在古厉生刚避开了长枪的迅间,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向,竟又有一个枪头向着古厉生的左肩急刺过来,古厉生便想不到对方竟有另一柄短枪藏在身上,见状忙向后急跃,双方的距离倏地分开,而石守信亦没有再赶上追击,定睛一望,只见古厉生即使避开了长枪的枪尖,却还是被枪尖上的枪气刺破了肩上的方服,而古厉生站定身子后,亦望向了石守信,只见他双手紧握着的还是那一柄长枪,却哪来第二把短枪了?明白到刚才石守信便在极短的时间内向自己急速的连刺两枪,其速度之快,就在第一枪的残影还留在古厉生的眼中之时,第二枪便已经刺到了身前,但即使这一招是石守信微占上风,面对着古厉生他还是不敢有丝毫轻忽的全神戒备,在灵蛇枪气保护下的他缓缓的说道:“轻功身法是你快,但若论枪法速度,我也是很有信心的。”   古厉生输了半招,却没有丝毫恼怒的感觉,相反地心中却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兴奋之感,胸中豪兴一起,笑道:“很厉害的长枪,叫什么名堂?”石守信见他输了半招,却面不改容,心中也是一阵佩服,答道:“此乃我自创的枪法“疾雷枪”。”古厉生听罢双眉一扬,喜道:“原来石兄的武功已到达了自行创制,开宗立派的地步,古某真是三生有幸,可在此遇上石兄这等好手!”他这番话却非胡乱奉承,盖因“武功”在中原的历史便源远流长,当中的拳脚,兵刃等等,无论在种类及变化都已经是非常的繁多及成熟,要自行创作一种武功,而那一种武功又非前人所有,更是十分之困难,谈何容易?想不到竟在此地给古厉生遇上,教他如何不喜?石守信听着他此时又用回比较生疏的“石兄”来称呼自己,更是奇怪。   但见古厉生不再说话,却微微的吸了一口气,在场众人都是心中一凛,只感到一股异常强大的气势,缓缓的从古厉生身上散发出来,即使其身形没有改变,但在旁观者看来,那一股压力便使人感到古厉生活像变大了似的,习德及雷安民更是心中一惊,明白到若论内家修为,这古厉生便可能与自己不相伯仲,甚至犹有过之,实在想不透为何这像刚二十出头的年青人,竟能有着如此深厚的修为,而石守信亦知道古厉生将要使出其真功夫,心想着若给他以适才那迅若奔雷的神速身法,配合着这等功力,必会十分难挡,心中主意既定了要抢得先机,身体已随之而急冲向前,手上长枪一举,已向古厉生直刺过去。   石守信这“疾雷枪”,与其说是自创,倒不如说是一种从战场上洗而得来的武功,他武学上的悟性甚佳,当年在隐龙村中,即使与其他村民一起从那解求村上危难的高人处习得武功窍门,他便是村中练得最好的一个,当年即使面对着万毒宗暗月堂的大弟子丁小七亦毫无惧色的互有攻守,及后经过了石敬瑭那一役后辗转流落江湖,凭其冷静的性格及出色的武功造诣,投身于郭威帐下,屡立战功,在战场之上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斗之中,石守信慢慢的把自己长枪上所有多余的动作惕除,务求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敌人刺杀,此消彼长之下,以减低自己受伤的机会,而配合着当年那高人所授的内功心法,石守信的枪法已变得卓然而自成一家,他那长枪的快速无比,以及疾刺时的气劲与空气磨擦所爆出的隆隆向声,便得到了“疾雷”之名。   说时迟那时快,“疾雷枪”转眼已刺到了古厉生的身前,古厉生聚神一瞧,已看清了长枪的路线,但“疾雷枪”最厉害的地方,却是可防止敌人闪躲的第二枪,那追击的一枪便顺着敌人闪避的路线而刺出,石守信便有信心即使古厉生的身法有多快,亦难以避开接二连三的攻击,只见古厉生身形一闪,已避开了他的第一枪,只听得又是“嗤”的一声轻向,第二枪已接连的攻至。   面对着那瞬若奔雷的一击,古厉生右掌急挥,却非向着枪尖击去,而是向长枪的枪身按去,但石守信便深信自己的枪绝对会比古厉生的掌击更快一步,心中更没丝毫犹疑的直刺到底,就在此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竟出现在石守信眼前,只见他那千锤百炼的“疾雷枪”,枪身竟忽地向旁荡开少许,而古厉生的身形一晃,已在不容间发的时机下避开了这枪,石守信心中一震,“疾雷枪”第三度出击,可是说也奇怪,古厉生在一挥手间,石守信的枪头又被荡开,石守信一咬牙,“疾雷枪”便连绵不断的狂刺而出,却没有一枪能刺中古厉生。   郭威麾下的一行人都深知石守信枪法的厉害,眼见他每一枪都准头大失,还道他心存仁念,不忍就此击杀这在江湖上颇有侠名的少年英侠,故此不断地刺出空枪,望他就此知难而退,就只有习德及雷安民等高手都明白,古厉生在每一挥手之间,都有一股内力激射而出的撞在石守信的枪身之上,除了可把其准头荡歪,更震散了石守信贯注在长枪之上的内力,使到枪尖上那灵蛇枪气失去效用,而石守信握枪的手由于接二连三的与古厉生的强大内力相撞,虎口渐感酸麻,枪法更是逐渐的慢了下来,他心中暗惊,实在没想到“疾雷枪”竟会被人如此破去,一分神下枪法更是一窒,古厉生见状冲上前去双掌一托,猛地把石守信的长枪托起,石守信心念电转,左掌放开了握枪的手以护着身子,右手握着的长枪,却猛地从上至下的向古厉生急插下去。   就在此时,只听得古厉生哈哈一笑,笑声中便鼓足了内劲,即使在场众人都有不差的内功,但笑声还是在众人耳鼓在来回激荡,而随着那笑声,古厉生足下一蹬,旋身一转,已闪进了石守信的怀中,石守信急忙左掌一推,以图把他迫开,但古厉生右臂一伸,已架住了他的一掌,石守信心一中凉,知道自己的命已掌握在古厉生手中,但他这次乃是代习德出战,即使掉了性命,也不可就此战败,眼神中精光闪烁,一咬牙下右腕一转,回手便向着怀中的古厉生刺去,但长枪的势道便极为猛恶,即使刺中古厉生也好,势必会连同己身一起刺个一枪四洞,习德见状急忙大叫:“石兄弟!不可!”但古石二人短兵相接,其势已是阻止不了。而青龙会的众人更是立即冲上前去,以欲救援将受重创的古厉生。   但身在石守信怀中的古厉生,却浑没有理会背上那一枪,而就在他先前那笑声仍未消散的这个时刻,他双目的目光向石守信直射过去,低声说道:“石大哥!我是张出尘!”   原来这个古厉生,赫然就是顾落阳的义子,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的亲生儿子张出尘!他受江湖百晓生安庆生指点,到天南之地寻找治伤续命之法,依着安庆生当年所授之运功法门,在远赴南方之地的途上把身子略为调理妥当,而在到达该地之后,他一直明查暗访,找寻那身怀“九转重楼归元印”功法的武林前辈慕容阳生,但随着时日一天天的过去,既找不到那人的消息,而于五年之前,由于与顾落阳当年预言毒发的大限时间相近,张出尘终按耐不住的北上寻找顾落阳的下落,可惜即使涉尽千山万水,便连少许“古不伦”的消息也没有,而在此期间,他还曾顺步到过赵家,于远处遥遥地拜过赵匡济的灵位,纵使在遍寻不获的期间,早已超过了顾落阳所预计的寿元期限,但张出尘的心仍然不死,他始终想着以义父的盖世神功,当能找到保命之法,若果到了那时自己因内伤发作而掉了性命,却又如何可再相见?因此在那次之后,他便再次重返天南,除继续找寻慕容阳生的下落之外,闲来的时间便潜心修练家传拳谱,与及以安庆生所教的那调气推宫的法门,偶尔遇上了不平之事,便以安庆生所赠的面具,化身成不同的人,以体内的落阳真气与烈阳内劲,在各处行侠仗义,而“古厉生”之名,乃取自与当日顾落阳之化名的姓,而“厉生”二字,则表达了自己对义父的思念之情。   但在场所有的人,除了石守信外,却没人听得到这出人意表的说话,而石守信听罢此话后更是大吃一惊!即使二人的目光只是一瞬之间的相接,眼前这个武功高强的年青人,虽然在面貌上与自己所认识,那个小孩一般的张出尘浑没半分相似,但他眼神中所透射出来的目光,却令石守信有着一份熟悉及亲切之感,右手之上那必杀的一枪已缓了下来,张出尘微微一笑,横身一闪而避过一旁,只见他的腿没有丝毫停留,一晃身间已跑到了赵匡胤的身前,赵匡胤大吃一惊,却已来不及闪避的被他拉着了手喝道:“快上马!”随即反手一甩,赵匡胤只感到一股巨力从对方的手上传来,身子不由自主的便飞向了绝尘,张出尘清啸一声,右掌一翻挥,只听得“嚓!”的一声,停在树边的黑王竟嘶叫起来,只听得他哈哈一笑,已翻身跳上那乘坐而来的巨大野猪,笑道:“今天已玩够了!各位请吧!”向赵匡胤打了一个眼色,赵匡胤虽然还未清楚他的底细,但当此情况亦只好先远离这是非之地再说,“吒”的一声已驱着绝尘急驰而去,而张出尘那一人一猪,竟亦以不下于绝尘的爆发速度,一股脑儿的追了上去,留下了呆在当地的石守信,以及习德及青龙会等人。 第三十七章 豪情   张出尘驱着大野猪从后跟着赵匡胤与绝尘,可是即使那野猪有多步大力雄,速度已比一般的骏马快上许多,但还是被绝尘渐渐的抛离,张出尘眼见已走了甚远,向赵匡胤叫道:“可以放慢点了!”但赵匡胤却像没有听到的继续奔驰,张出尘见状再叫道:“喂!我赶不上呀!”   就在这时,赵匡胤一人一马却倏地停了下来,张出尘料不到有此一着,一刹那间便冲过了头,只听他喝道:“飞花!停下来吧!”那野猪便甚有灵性的停下步来,转身望着赵匡胤及绝尘,只见绝尘瞧着这只能跟得上自己速度的野猪,微微的点了点头,但那野猪便甚为倨傲,即使野猪的头部长得比马低,却还是昂起首来,直挺挺的望着绝尘。   而在两匹坐骑之上的两人便相互对望着,张出尘只感到从赵匡胤的眼中便透出了无数的疑惑,终于,由赵匡胤打破了这种沉默的气氛:“谢古大爷替在下摆脱了那些麻烦之事,赵匡胤铭感于心!”语气之中便透出了冷冷之意,全因先前偷去玉佛的,的而且确便是凌雪,但怎么又会在古厉生的身上?若果凌雪真的已把玉佛交予此人,绝不会着自己,但这古厉生为什么像通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般,把那玉佛寻回,再找上自己,以帮忙解决了习家的纠缠?这一切都使得赵匡胤对眼前这个侠名满播,但底细未明的“大侠”甚有保留。   但赵匡胤对张出尘来说,因为赵匡济的关系,却是一个关系可比亲兄之人,加上他更不欲双方之间有任何误会在内,他早在碧春楼赵匡胤刚出现之时已把他认出,盖因他与赵匡胤相识之时,赵匡胤已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即使过了这多年,面容上的轮廓还是清晰可认,但反观张出尘当时只是一个小孩,到了现在长大后面相已大不相同,赵匡胤相反地却认他不出。   而眼见赵匡胤如此反应,张出尘胸中热血一涌,张口便欲说出自己的身份,但义父曾千叮万嘱,即使任何情况,也不可把自己乃张无争亲儿的身份随便暴露,否则势将祸患无穷,适才在情况危急之下,自己又不能直接击败石守信而使他颜面扫地,再加上尚有一事需要他的帮忙,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向石守信表露身份以求全身而退,而直到现在亦没有习家或石守信的手下之人追来,张出尘便知计策已售,再者石守信亦不知道顾落阳的真正身份,但换上了聪明机敏的赵匡胤,加上在此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张出尘便把已到口的一句“我是张出尘”硬生生的吞回肚内。   赵匡胤眼见他欲言又止,更是佛然不悦,决然道:“古大爷行侠仗义,这次为了小子竟花了这么多时间,小子亦是识趣之人,也不再担搁古大爷的时间,咱们就此便过!”说罢翻身上马便欲离去,赵匡胤对自己的强烈反应亦颇感奇怪,心想或许由于这天实在碰了很多钉子,即使平素如何圆滑处世的他,竟亦对这个帮了自己的古厉生甚不客气。   就在此时,一把极为熟悉的声音说道:“赵大哥,玉佛之事既已解决,又何需那样急于离去?”赵匡胤心中一震,回个头来,只见在场除了他跟古厉生之外,便没有其他人,那一句说话到底是谁人所说,难道那野猪竟会说话?   张出尘微微一笑,把手伸到面腮之处一拉,只见一层人皮般的东西竟被他从下至上的由面上扯了出来,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人皮”这种东西在江湖之上本不罕见,但大多都只是造出一个大概的人面之状,目的只是为了遮掩用户原本的面貌,但大部份都神色木然的不能把用户的面部表情清楚地体现出来,但现在张出尘使用的,便能神灵活现的把他的表情清楚表达,即使眼光锐利如习德及石守信等人,都完全看不出张出尘的面相乃来自一个面具。   而赵匡胤见状亦不禁“啊”的一声呼了出来,只见此人一双凤眼生威,容颜虽不及赵匡胤的俊朗不凡,且面上有着难掩风霜的痕迹,却显得凛然有神,自然地流露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除此之外,眼光之中透出了一股晶莹之意,但容颜却极为熟悉,赫然就是那个不久前与自己分道扬镳,在碧春楼中才相识,但却莫名奇妙的与之结成兄弟的“水天星”!   “水天星就是古厉生!”这个突如奇来的念头便如适才习德的重击一般直轰进赵匡胤的脑袋,而最教他不能致信的是,眼前这人浑身都渗出了强绝的气派,与先前那个在碧春楼中只要被凌雪轻轻一推便倒在地上的“水天星”可说是全然两样,只听他已用回原本的声音说道:“先前那些胡子是黏上去的,这样可息了赵大哥的疑虑了吗?”但现在赵匡胤的脑中,便只有比先前更为混乱,虽然明白了为什么“古厉生”能通晓凌雪所作的一切,但何解玉佛又会在他的手上,以及又会及时出现的救走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出尘鉴貌办色,知道赵匡胤的心中尚有很多疑团,为了完全消去他对自己的戒心,只好把一切和盘托出,遂笑道:“天星一向久居南方,对那地方钟爱之极,偶尔碰上不平之事,亦只好出手帮忙受苦受难之人,想不到此一举动,竟带来了“黄泉冥龙”之名。由于越闹越大的关系,加上不久前天星又干了一事,竟惹得天南之主张震霆亦调动兵马找我,而为了避开他及青龙会等人,我只好暂时离开该地,顺道北上探访我已五年不见的大哥,不意在碧春楼中,竟碰上了我素所敬仰的石重贵石大哥,顺水推舟下便欲在回归南方之前,助其重夺天下;先前看见赵大哥的神色,天星已略为猜到赵大哥欲先替凌姑娘解决那玉佛之事,才往襄助石大哥,天星不才,却助赵大哥一臂之力,先前听凌姑娘说那玉佛已转赠他人,天星亦如赵大哥想法一致,那玉佛既是难以出手之物,而凌姑娘的心思又……”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续道:“……那个颇为……简单,加上天星从凌姑娘的身上,嗅到了少许檀花花茶之味,故此在与赵大哥分手之后,便立刻赶往附近那盛产檀花茶茶叶的“景德镇”,无巧不巧,真的给天星在一个丐妇手上,找到了那个“碧翠玉佛”,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凌姑娘曾路经该地,眼见那妇人可怜之极,便随手把手中的玉佛赠了给她,却全没想到,一个在路上的乞丐,即使得到了如此珍贵之物,又有何用?”   赵匡胤听着张出尘那一连串的说话,呆呆的说不出话来,而张出尘说得性起,更是却罢不能,继续说道:“于是我便给了那妇人一些银两,与她交换那玉佛,她甫一见到银两,忙不迭把那放在身边没有半点用处的玉佛交了给我,而就在那时,却看见了远处一道红烟升起,猜想或许是赵大哥碰上了敌人,随即赶去帮忙,那知道却碰上了习家那群畜生在乡间行那下流之事,我一问他们的姓名后更感正中下怀,随即出手把他们全数抓着,作为与习家交手时的筹码,哪想到习家之中,尽是他妈的横蛮之人!玉佛既已交回,竟还丝毫不念我没把那群畜生宰掉之恩,强行要与我动手动脚!”说到这里张出尘已开始忘形起来,连粗言秽语也用上了,赵匡胤终于开始明白到整件事情的始末,原先紧紧的面容已放松下来,张出尘见状心中暗喜,赵匡胤缓缓的说道:“那接下来你就依着我在路上的马蹄之痕,终于把那群习家子弟赶了过来?”张出尘点了点头,笑道:“就是这样!”   但就在此时,赵匡胤正色道:“但你身怀如此武功,为何要着我们?你与我及石大哥称兄道弟,到底有何居心?”张出尘听罢心中一凛,知道赵匡胤始终还是不信自己,他不停地作出解释,已稍为感到心头有气,遂收起笑容,正色地答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提及的东西,我会武功之事,碧春楼众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而即使我没有对你们说我懂得武功,我欲助石大哥重夺江山之事亦是千真万确!若我包藏祸心,亦不需去弄那劳什子的习家玉佛等事!”   这一番话便说得理直气壮,赵匡胤一想也确是事实,心中倏然间豁然开朗,点了点头,跃下马来走到张出尘身边,在其肩上用力一拍,笑道:“也是做哥哥的多疑,水兄弟切勿见怪!”张出尘眼见他疑虑尽释,心中也是一片高兴,笑道:“难得赵大哥明白事理,做兄弟的也要对隐兄弟赔个不是……”正欲抱拳行礼,却倏然全身一震,面上神色大变的现出痛苦之色,斗大的汗珠从额上不住渗出,赵匡胤大吃一惊,忙问:“怎么了?”   只见张出尘在刹那间面色已变得铁青,不住抖震地苦笑道:“这是我的老毛病,稍为调息便没事了。”说罢却无暇再理会赵匡胤,就此盘膝坐在地上运功调息,赵匡胤在不知就里的情况下便只能空着急的,只见一瞬之间,张出尘的头顶已冒出了一道白色的水气,赵匡胤知道那是练武之人行功正速,一股内力把身上的水份急迅蒸发而成,知道他行功已到了要紧之时,绝对不能受人打扰,现在即使是一个全不会武的常人,只要走近身来轻轻一指,亦能使到张出尘内息逆岔,走火入魔的一命呜呼,而张出尘竟如此放心的在赵匡胤身边行功,除了显得其身上的毛病绝不能拖之外,还对自己极为信任,当下渐渐地放下了内心那少许对张出尘的疑虑。   而张出尘的面色便忽红忽青地不停变换颜色,本已拉紧了的痛苦面容却渐见抒缓,赵匡胤心中暗喜,知道张出尘的情况已有起色,但还是不敢作声的站在一旁替其护法,又过了一会,只见张出尘暴喝一声,跟着波的一声向起,一股炽热之极的气流从张出尘身上急涌而出的向身旁散了开去,气流之急劲便宛如一道劲风急吹而过,连树上的叶子,以及地上的青草,都被那一道急劲的热风拂得摇曳不停,赵匡胤心中一动,暗想:“这股热劲便跟我家的赤阳九云龙内劲颇为相似。”   张出尘“呼”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长气,接着便缓缓的站起身来,向赵匡胤笑道:“这是兄弟的老毛病,没吓着赵大哥了吧?”赵匡胤却没有答话,只是征征的望着张出尘,良久没有说出话来,全因现在的张出尘,先前那一身霸道无匹的气势已无消失得无影无纵,双眼中精华尽去,撑起身子的双手软弱无力,想不到张出尘在调息过后,竟完全的变回了那个在碧春楼手无抟鸡之力的水天星,这等怪事便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张出尘被他看着,忽地会过意来,笑道:“这是兄弟的怪病,虽身怀上乘内力,但平素便不能随意使用,若果勉强使用,便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且在行功后内息会不受控制的四处乱闯,需要静坐调息一会才可把散乱的内息重整……”   说着眼睛一转,面上露出了嘲弄之色,笑道:“先前对付习家那一班胯丸子弟,便不需费上很大的劲,我把他们绑起后才在飞花的背上慢慢调息,若果当时给他们看穿了一股脑儿的冲上来,恐怕会很麻烦,哈哈!”他把自己武功的缺憾之处坦然相告,但却隐起了使用体内的落阳真气及烈阳内劲所带来那自损经脉的恶果,当年安庆生便曾告诫过他,如非必要切勿勉强为之,当日在碧春楼中,李碧峰使计与小春双手互握,本便欲猛下杀手,运使内劲把小春的经脉震断,但在那时却感到众高人当中,忽地有一股极之霸道尖锐的杀气向自己直迫过来,当时只道那是碧春楼中众高手的其中之一,故此只好就此罢手离去,可是当时除了林老之外,在场便没有一人察觉得到,小春的性命,却是张出尘所救回,但已使之即时感到十分不适,而在他亦感到身体内息翻涌的情况逐渐加重,就连使上安庆生所授的心法去压止体内真气,用的时间也比以往长了许多,但这么多年来,张出尘还是用着己故的顾落阳及赵匡济之内力,继续在世间行侠仗义,在他心内便隐隐然有着与二人齐心协力,在江湖上持平守正之感。   赵匡胤听罢,终于明白到张出尘身上有病,并非有意隐藏自己的武功,除此之外,还感到了他的思路聪明,灵动机变便绝不在己之下,笑道:“那群狐假虎威的小子,我先前已把他们略为教训,想不到他们胆大包天,竟在与我走后便到附近的村子以图奸淫妇女,幸好给水兄弟你碰上了,否则放过他们的我可算是间接害了人。”倏地间想起一事,说道:“水兄弟所拘赶的那些人中,却不见东海长恨岛派的释刚峰,此人武功甚佳,且行事光明正大,与河北十杰的其他人可谓有天渊之别,未知水兄弟如何处置此人?”张出尘想了一想,说道:“我捉着的人只有九人,当中没有武功特别好的,想来是那人不屑他们的行径而独自离开?”赵匡胤心想依着释刚峰的为人,理应不会干此等勾当,亦觉张出尘的说话有理,便却不再言语。   张出尘听得释刚峰武功不错,不禁问道:“是东海长恨岛的“抱月式”吗?”赵匡胤点了点头,张出尘一拍自己的大腿,摇头道:“我久居南方,虽亦曾听闻“抱月式”乃天下第一守招,很久以前便欲亲身一试,哪想到却缘悭一面!”赵匡胤听着他失落的声音,笑道:“水兄弟你真的嗜武如狂,令我不禁想起了故世已久的大哥。”张出尘知他想起了赵匡济,虽然事隔多年,赵匡济在恩义在其心中还是无日或忘,不禁心中一酸,差点儿便要眼眶一红,连忙抬头望天,跟着说道:“差不多时候了,咱们走吧!”   赵匡胤点了点头,说道:“此间之事既了,也是时候赶往跟石大哥会合,再图大事!”张出尘又是眼睛一转,露出那一切尽在其掌握中的神色,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石大哥那边尚需点时间整备兵马,我们到了那里也帮不了什么,当前却有一桩要紧之事,只要事成的话,将会对石大哥那江山重夺之举大有帮助!”赵匡胤双眉一扬,现在的他已十分佩服这个突然捡来的便宜兄弟,喜道:“竟有此事?水兄弟快快道来!”张出尘哈哈一笑,却不答他,翻身便骑上了大野猪“飞花”的背,笑道:“此事能否成功,还要看今晚会否刮起“东风”!到了那时我才对赵大哥你说明一切,免得若真的没有“东风”,我的颜面将要放在哪里?”   赵匡胤只感到没他的好气,可是他也对这兄弟开始有所了解,知道即使他的说话看似高深莫测,但实际上事事尽在掌握之中的占尽先机,当下也不追问,纵声长笑的翻身上了绝尘之背,与张出尘并驾齐驱而行。   这次由于是二人同行,赵匡胤便没有催促绝尘以极速奔跑,倏然间想起一事,略为回身一望,张出尘见状,奇道:“赵大哥?”赵匡胤回过头来,说道:“也没什么,我只是怕给适才那些人追上。”张出尘作了个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赵大哥先前准是给那匹黑马追上了?”这次换了赵匡胤感到颇为奇怪,点了点头说道:“你怎知道?”   张出尘面上忽现不屑之色,说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那匹黑马名叫“黑王”,是那黑衣疯妇的坐骑!”赵匡胤见他忽地激动起来,还称雷墨亭为“疯妇”,更感奇怪,只听得张出尘续道:“先前在天南之时,他们曾四处找我,我便在暗处窥探他们,那疯妇空有一身武艺,但行事乖张暴戾,经常胡乱找人动手,我本欲出手教训,但那个雷安民亦不是省油的灯,为着不在他们面前露脸,只好就此离开南方避了他们!”赵匡胤笑道:“原来如此,我也曾跟那雷墨亭照过面,确是好勇斗狠,极其霸道之徒,我看他们对于追纵之术甚有一手,水兄弟你能从他们手上多番走脱,亦甚为本事!”   张出尘面现得意之色,笑道:“赵大哥你亦不用担心那疯妇会乘黑王追来,我适才离开之时,已出奇不意地把一夥石子打了在黑王的前腿之上,力道应足够它痛上一阵子,要它如常奔跑没有问题,但全速疾冲便不行了。”赵匡胤心中一凛,自己在适才那窘迫混乱的困局之中,思绪已不如先前般清澈如水,故此亦是在慌忙逃脱后良久才想起了黑王之事,但张出尘竟能在当时群敌环侍之中,却依然能谈笑风生,手底下力挫强敌,心中却已盘算好一切退避之路,自己在隐隐然间已完全给这个年纪看似比自己还小的人比了下去,即使心中不存芥蒂,赵匡胤还是暗暗的下了决心,必须要从武功及心境素质之上再多加磨练。   但张出尘少年心性,哪想到赵匡胤的诸般心理变化,这天在他而言,一切诸事皆占尽上风,既救出了赵匡胤,又解决了习家玉佛之事,更巧遇了十年不见的故人,且能与赵匡胤谈笑风生,更感人生快意之极,早已把适才尽力施压,却仍在体内蠢蠢欲动的异种真气问题抛至九宵云外,就连他脚下的飞花,亦像感到主人的豪情快意般,足下加劲,跑得比先前更快的在路上急驰。 第三十八章 东门县之变   二人并肩而驰,一路之上说说笑笑大谈各种各样的江湖迭事,赵匡胤本身固然有他的经历,但张出尘从小就在江湖之上到处漂泊,四海为家,尽见不少奇异之极的武林大小之事,如此一说张起来,就如黄河流水边滔滔不绝,只听得赵匡胤大觉有趣,想不到原来有许多声名狼藉的武林败类,忽地在江湖上消声匿迹,不少都是挫于张出尘的掌底之下,心中暗道若果这个兄弟不是每次行事都没有刻意留下名号,此刻在江湖上的名声绝对不会下于任何门派的掌门当家,除感到张出尘的厉害之外,对其扶贫解厄的作风亦觉十分投缘。   不觉间天色已渐渐地暗了下来,远处的夕阳只把原本蔚蓝一片的青空全照成橙黄之色,而感受着路上迎面吹来的神来之风,赵匡胤仰头向天,只感舒适之极,先前被习德拳风扫中所带来的头痛已消失得无影无纵,定睛一看之下,只见远处竟飘来了一道白烟,赫然就是有人煮食的炊烟,此时张出尘说道:“再走不久前面会有一个城镇,我们便到那儿稍作停留和休息吧,如何?”赵匡胤对这一带的地方亦颇为熟识,知道前面那处是一个名叫“东门县”的城池,点了点头说道:“水兄弟你久在南方,对中原的路倒熟。”张出尘笑了笑,答道:“我在五年前曾来过这里,相信这些城镇,也不会平白无端的消失了吧?”   不觉间二人的坐骑已奔到了城门之外,遂停了下来,张出尘慢慢的从飞花的背上爬了下来,举手抬足间便浑没半点劲道,赵匡胤看在眼里,忍不住出言问道:“水兄弟你所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做哥哥的即使能力浅薄帮不了你,但我爹和我少林派中的长辈或许可帮得上忙。”   张出尘心中一动,但转念一想,在这世上,又哪有人及得上“江湖百晓生”安庆生的才识博学,他既诊断了自己的内伤一定要以“九转重楼归元印”的功法医治,在这世上当无他法,亦不欲赵匡胤为了自己这个纠缠已久的顽疾而多劳心力,笑道:“这个病我自出娘胎已有,早已遍寻大江南北的名医诊治而不果,我亦早已看得通透,生死有命,也不用太过在意!”说罢转头向飞花说道:“你要跟着我还是自己找吃的?”只见飞花向着张出尘走近数步,把头贴在他的腿上不动,张出尘点了点头,带着飞花举步便行,而赵匡胤亦翻身下马,缓缓的一起往城门走去。   只见这“东门县城”乃一座不小的城池,城门的规模倒是很大,却有点粗糙的感觉,可是当此夕阳还未尽下之时,城门却已紧紧的闭着,赵匡胤及张出尘都是大感奇怪,走到了城门之前,张出尘伸出手来,在城门上叩了数记,叫道:“喂!有没有人呀?”但隔了一会,城门内便没有任何回答,张出尘瞧了瞧赵匡胤,赵匡胤点了点头,示意从呼吸声中,听出了城门之内便有人正静静不动地等待着,张出尘再高声说道:“我们只是路经的途人,可否把城门打开让我们进内稍息?”城门内的人却照旧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张出尘开始不耐起来,正欲张口喝骂,一把声音却从城门之内透出:“你们走吧!”   张出尘心中一怒,但已感到这座城的气氛有少许不妥,遂压下怒气,说道:“到底在干什么?你们是守城的士兵吗?”但城内之人再也没有任何反应及表示,赵匡胤却向着城门的周遭望去,只见细看只下,城门之上便布满了许多残破的地方,而从破口处的木纹看来,这些损坏还是不久前才加上去的,再后退数步,走了出去察看城墙的情况,只见那城墙亦如城门一般,满布了许多伤痕,立刻走到张出尘的身边,向他打了个手势,跟着缓缓的把耳贴在城门之上,功聚双耳,灵台变得一片清明,只感到一些说话的声音从城门后不住的传来,但由于在城门后的人都只是不敢大声的在窃窃私语,赵匡胤便只隐约的听到一些字眼如“恶贼”,“士兵”等等,在不得要领的情况下,赵匡胤回过头来,摇了摇头道:“这里好像有些乱子发生,看来我们只好另觅落脚的地方了。”张出尘皱眉道:“东门县城原本是谁人所有?”赵匡胤说道:“在石大哥失势后,这一带都应该是刘知远的领地。”   张出尘闻言双眉一扬,笑道:“原来是他的地方,那就好办了!”说罢蹲下身来,向在其身旁的飞花说道:“撞!”只见飞花自行往后退开三丈,倏然间发足一拔,竟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城门撞了过去,赵匡胤还未及反应过来,飞花的獠牙已“轰”的一声撞了在城门之上,除发出了隆然的巨向外,城门还被它撞至向内陷入少许,张赵二人赫然从那被撞开的细小门缝之中,瞧见了城门除了落下了门闩之外,后面还站满了不少手持兵刃的人,张出尘喝道:“我们只是路过的旅人!这次进城只想稍作休息,若果你们还拒不开城,我们跟刘知远亦没有什么交情,可不要怪我们就此毁了城门!”   城内的人原本都被飞花那一撞吓了一跳而不住的低声商讨,听过此话后却倏然间全变得静寂无声,忽听得门后一人说道:“你们不是“韩家寨”的人?”张出尘没好气的说道:“且不论我俩是否什么寨的人,但若果我们心怀敌意,首先便不会作叩门之举,只需就此撞破城门便成。”说罢静待门后之人的回音,过了一会,只听得门闩移动之声,张出尘面现喜色,笑道:“刘知远的手下之人就是这样,尽是狐假虎威之辈,却不知何以给什么“韩家寨”唬得这个如惊弓之鸟的样子!”   说话之间,只见城门已缓缓的打了开来,张出尘满脸笑容的堆欢而入,意图给城内之人一个亲切的样子,以减少对方敌对之意,就在此时,在张出尘的头上银光一闪,一柄单刀便向他劈头而至,他大吃一惊,哪想到对方竟会不说任何话便痛下杀手,这刀的势道虽不大厉害,但由于张出尘浑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先前便没有提聚起体内的真气,他的内劲始终不是自己练来,若要以安庆生的运气法门使用,便不能如常人一般劲随意到,比起自身修练功力之人要慢上少许,而就是因为这毫厘之差,使他并不能于这仓促之间,避开对方这突如奇来的一刀。   只听得“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向过,赵匡胤的剑已快如闪电一般,在不容间发之间,架了在张出尘的头上,替他挡去了这一刀,而内力到处,城内那执刀之人只觉一股巨力从刀身直传到虎口之上,被猛力一震之下再也拿捏不住,整柄单刀脱手朝天飞开,而那人本身亦被赵匡胤的内力带得向后仰天摔了一交,倒在地上良久站不起来。   城内之人眼见那执刀之人竟被赵匡胤的一剑弄得站不起来,立刻扶起他后便纷纷向后退开,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转回来的张出尘不禁怒道:“他妈的干什么了?”赵匡胤走在他的前面先步进城内,二人甫见到城内的情况都是一愕,张出尘更是怒气全消,只见在城门之后,却哪里是什么守城的士兵?那些人大都是老人及妇人,适才被震开的便是一个老翁,张出尘搔了搔头,正不知如何开言之际,赵匡胤说道:“刚才情势危急,多有得罪!”那老翁怒道:“你们韩家寨要杀便杀!何必多说?”张出尘摇头道:“早已说过我们并不知道什么韩家寨,老爷子你干吗恁地固执?”那些人见张出尘三番四次否认与韩家寨有关,再加上又没有随手伤人,面上都露出半信半疑之色,那老翁一拐一拐的站起身来,向张出尘及赵匡胤上下打量,忽然双膝一屈,跪在地上,向他们哽咽道:“天可怜见!两位大爷准是上天派来打救我们东门县城老小的天兵神将呀!”   赵匡胤见状忙抢上前去扶着那老翁,问道:“东门县城究竟是什么回事了?”老翁闻言后双眼竟泪如泉涌,口中喃喃自语的道:“人面兽心兵火连天……儿啊!”此时一名双目通红的老妇走上前来,双手先扶着那老翁的臂膀,向着赵张二人哽咽地道:“这个是我家的老头子,人人也叫他吴伯,我是她的妻子,你们叫我吴嫂便可。”顿了一顿,续道:“东门县城的事说来话长,两位大爷也莫要理我的老头子发疯,若想停留休息的话尽可到饭馆那儿,却不知还有没有人在做生意。”说罢便欲扶那老头离去,而其他的人眼见他们没有恶意,都纷纷的合力重新关上城门,再把门闩关上。   赵张二人看见这种情况,都是不明所以,但眼见众人都有着同样的绝望气氛,空气之中便充满着一种萧条的死寂,使人浑身不快,张出尘快步上前,扶着了吴伯的肩膀,笑道:“吴伯吴嫂!我姓水名天星,这位是我的结拜二哥赵匡胤,这次路经此地,请问这儿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吴伯兀自还未从神智不清中恢复过来,没有答他的说话,吴嫂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说道:“这位大爷还真会说笑,这种情况下要找到吃的也困难,还怎能说得上好吃?”又瞧了瞧赵张二人,只见他们都是英挺秀拔之辈,便道:“我们家也住得不远,若不嫌弃,可到我家稍息,待我弄点饭菜给你们,好作为我家老头子鲁莽冲动,差点误伤好人的回礼。”   张出尘一听大喜,笑道:“如此有劳了!”说着蹲下身来在飞花的背上一拍,笑道:“辛劳过后总有得吃的!对不?”飞花望着了他,短短的小尾摆了一摆,显得好像听得懂他的说话一般,吴嫂先前心慌意乱,并没有留意到飞花的存在,现在赫然看见这庞然异物,就连吴伯亦是吓得目定口呆的说不出话来,张出尘笑道:“我这朋友样子生得不好,但心地挺和善的,与我一起后也从来没有胡乱伤人,你们放心好了。”   赵张二人配合着吴伯吴嫂的步伐,缓缓的跟他们身后,张出尘忽然笑道:“适才幸好有赵大哥你出手,若不恐怕我会就此命丧于吴伯手中,嘿,堂堂古厉生竟差点给一个老翁砍死,传出江湖也没有相信吧。”赵匡胤笑道:“水兄弟你为人豪迈爽快,就是少了那一点防人之心,再者,我在城门打开之时忽感到有一丝极微的杀气,方可及时出手替你挡下那一刀。”张出尘点了点头,他一向明白到自己武功上的缺憾,在于若不提气聚劲,平常之时其能力便与常人无异,但若从体内运气使用,却又会损伤经脉,等闲之时绝不会用,因此适才当吴伯的杀气渗出之时,张出尘可谓全不知情,但这既是不能解决的问题,张出尘也不去多想,转头说道:“想不到赵大哥你的手上功夫这么厉害,便连剑法亦深得少林真传。”   赵匡胤向周遭望了一遍,压低了声音说道:“水兄弟你也莫要再旁敲侧击的试探我了,我的而且确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家师名号上智下达。”张出尘心中一震,呆呆的望着了他,只听得赵匡胤续道:“我从小勤修家传拳法及赤阳九云龙内功心法,于数年之前一次外游中巧遇家师,给他收为关门入室弟子,但由于入门时日尚短,只修练过少林龙爪功及达摩剑法两种武功。”他口中虽说得轻描淡写,但少林龙爪功及达摩剑法均是少林派享誉江湖的绝技,一个少林弟子,若要修练此等高深武功,在入门之时,已需要打好根基,从最基本的少林长拳练起,更进一步的是罗汉拳,到了拳法有成之时便要修练千手如来掌,打后才可再从修练者的悟性拣选适合的兵刃再作进一步的修练,整个过程即使天资卓越者,等闲也要十至十五年才可达到,绝难一蹴而至,但赵匡胤竟能在入门数年的时间内,便已把更为高深的龙爪功及达摩剑练至如此地步,实乃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   赵匡胤眼见张出尘征征的看着自己,笑道:“我从先前水兄弟你对于错过了一试那东海长恨岛剑法的机会大感可惜,已知道水兄弟你嗜武如狂,做哥哥的就索性跟你说个明白,不用你整天在瞎猜胡想,浪费心力。”张出尘的神色却有点异样,说道:“未知赵大哥可有修练过少林派的易筋洗髓经?”赵匡胤一怔,随即笑道:“那少林派镇派神功便博大精深,我只入门数年岂能得窥其貌?”张出尘点了点头,笑道:“我只是在想,赵大哥究竟还收起甚么高强的武功还未给兄弟大开眼界,岂知已看破了小弟的心思,真是厉害!”赵匡胤听着这恭维的说话,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一双虎目深邃的向张出尘的眼睛正望过去,淡淡地道:“水兄弟莫要拿我作笑话了,若论武功之高,我暂时还未会是水兄弟的对手。”   张出尘一呆,终于从赵匡胤的话语之间,感到了少许习武之人相互间一分高下的感觉,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应,向来习武之人,口边挂着的都是强身健体,保家卫国等冠冕堂皇的东西,即使实情如此,但武者心理,向来都不甘屈下于人,但张出尘便想不到赵匡胤竟对自己也有此想法,赵匡胤见张出尘倏然间呆着不动,也觉自己这样说话有所不妥,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但咱们做兄弟的那有分你我彼此?有此武功高强的兄弟,做哥哥的深感荣幸!”   由于吴伯的住处望城门不是甚远,在赵张二人倾谈间便已到了,只见二老的住处颇为破落,且看起来很久也没有清理似的,吴嫂说道:“你们可随意休息,待我弄好饭菜再叫你们,那儿有一口水井及乾草,可给你们的……马儿使用,而这位水大爷的坐骑……不知要吃些什么的?”张出尘拍了拍飞花的背,笑道:“这家伙不挑食的,只要给他点水煮猪肉便成!”吴嫂点了点头,就在此时,只见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从屋内走了出来,满脸关怀之色,甫一见到吴嫂便道:“妈!你跟爹没事罢?”吴嫂笑道:“傻孩子,我们不是回来了吗?你爹只是去看看罢了。”说罢却向张出尘打了个眼色,张出尘点了点头,知道吴嫂不欲女儿担心,示意他不要说出刚才吴伯失常之事。   只听得吴嫂笑着续道:“快过来见过赵大爷及水大爷两位!”向张出尘及赵匡胤说道:“她是我们的女儿兰,从小体弱多病,大多时间都只能在家静养,适才……适才老头子赶着出去,可能把她吓着了。”直到此时,吴兰才看到家园之中竟多了两个气震霆昂的男子,连同一匹骏马与及一只形态甚为凶猛的野猪,不由得面上一红,缅碘地向赵张二人点了点头,转身便走进屋内,美嫂说道:“我这女儿一向鲜有与陌生人见面,失礼莫怪。”张出尘笑了笑,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如此清丽貌美的女子,有点儿害羞何足为奇?”放着就是要把说话传进屋内之人的耳中,吴嫂转身向吴伯道:“砍点柴来烧火吧!”此时的吴伯看来已稍为回复神智的安定下来,虽然仍显得十分忧伤,但已不如先前般狂号乱呼,向赵张二人点了点头,便走到屋子旁边的地方砍起柴来。   赵匡胤把绝尘拉到一旁的水井,动手打水给这天已劳累不堪的爱驱饮用,飞花眼见暂时没有用得着它的地方,便就在原地躺下休息,张出尘走了过吴伯处,看着他骨节突出的手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皱纹,显得一生都是靠着双手劳碌过活,先前听他的说话又显得其儿子已不知所纵,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义父,想着他此时不知在哪儿,身上的毒伤好了没有,心中一酸,接着抢上前去,从吴伯手上拿着了斧头,笑道:“我劈柴很是熟手的,便让我来吧!”却从吴伯拿着斧头的手中,感到了吴伯全身一震,呆呆的瞧着张出尘动也不动,张出尘一惊,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只见吴伯忽地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了一个苦笑的样子,接着放开了手中的斧头,转身便往屋内走去,留下接过了斧头,站着在原地的张出尘。   张出尘叹了口气,便动手把散在地上的木头砍成可作烧火大小的柴支,他在幼年受伤之后,原本只要用力过大,便会把体内的真气翻动,随即全身酸软欲呕的俨如废人,但自从按着安庆生所授的调气之法,把真气移宫换穴后,即使于伤势并无任何帮助,但已能如常人一般使用本身的体能气力,现在即使砍过了数十根柴,亦只是微觉累劳,并无任何不适,赵匡胤把他劈柴的手法看在眼里,只见其握斧之手微松略紧,每一斧皆毫无偏差地砍中了木头的中央位置,没费多大的气力便把木头笔直的剖成两半,这表面上看似简单的动作,但若要做到如此轻描淡写,毫不费力,当中张出尘对自己手上力道的控制,却非要十分精准不可,赵匡胤便知道这个义弟除了内力奇高,身法快疾之外,手上的功夫亦只会与自己不煌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张出尘把柴支砍好后,便把它们捧起,到了屋子之内,鼻上用力一嗅,从左边的房间处传来了一阵食物味道,遂走向那儿,果然给他找到了厨房的所在,而吴嫂正在那儿忙过不停,浑没察觉张出尘已然到来,张出尘笑道:“你看看这儿够用了没有?若不我再去砍些过来。”吴嫂乍听张出尘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起来,转身看见了他捧着柴支,歉然道:“我家那老头子又失常啦?要水大爷干这等粗活,真是过意不去。”张出尘笑道:“吴嫂哪里的话来,你肯招呼咱们两兄弟已是十分客气,只是不知为何吴伯一听到我要替他砍柴,便面色大变的走回屋内,吴伯不喜别人替他砍柴的吗?”吴嫂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个如吴伯先前般的苦笑面色,说道:“水大爷是否说了“劈柴很熟手”等说话?”   张出尘点了点头,吴嫂续道:“我们那故世了的儿子,生前亦时常替老头子砍柴,而在砍柴之前,都会说着差不多的说话。”张出尘“啊”的一声呼了出来,想不到他们的儿子原来已经死了,老来丧子,怪不得吴伯那么神智失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吴嫂说着语音亦有些哽咽起来,拭了拭眼角边将要淌下的泪水,续道:“我的儿子长得强壮高大,在加冠后便已到了守城的军爷那处做事,于半月前“韩家寨”的贼寇大胆包天,欲一举攻进城来,在城门前与守城的军爷们打了起来,想不到我那孝顺的儿子,竟就这么给贼匪杀了!”   张出尘奇道:“这里是刘知……北平王的领地,城内又有兵马注守,那“韩家寨”到底是何许人马?竟能与守城的兵将拼斗?”吴嫂面现愤慨之色,咬牙切齿地道:“原本当然不能!世上根本便没有“韩家寨”这东西存在!约在半年之前,原本乃东门县城南门守将的韩重,不知为了甚么原因,忽然带着城中约一半的士兵离开,于不远的山头占地称王的自名为“韩家寨”!而城中北门守将袁北撤为保东门县城,立刻从年老力衰的城主金环手中接过城主之职,双方交战数场,即使城门单薄,还是把来犯的贼匪一一击退!”张出尘听后更感奇怪,再问道:“但我们进城之时,为何只得你们这些老人及妇人在城门把守?那袁北撤与及守城的兵马到底去了哪里?”吴嫂不屑地道:“即使能把那些贼匪打退,但他们出云善类,袁北撤眼见兵力已损耗不少,随即带着剩下的壮丁及兵将弃城离去,口上说的是往找援兵,实则上还不是把我们这些老弱妇孺留在这儿等死!”   张出尘一听大怒,“砰”的一声便一掌拍在墙上,喝道;“世间竟有此等恶徒?身为城中守将,受着百姓供养,竟于危难之时就此逃去?而那个甚么韩重!岂可倏然倒戈,伤害自己城中的百姓?”就在此时,忽听得周遭向起一片号角之声,张出尘望着吴嫂,露出疑问之色,吴嫂面色一变,说道:“这是我们相互通知,有人靠近城门的讯号,适才你们来时曾经向过,我们才急着到城门帮忙,这次的声向这么大,敢情真的是“韩家寨”的人来了!”   张出尘束了束腰带,怒道:“他妈的!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欺压平民百姓,吴嫂你先照着煮食,我一会儿会回来吃饭!”话语间便流露出莫视一切的豪气,但吴嫂先前曾见过韩家寨的声势浩大,连守城的兵将亦被其杀得片甲不留,心中半信半疑的,说道:“很危险的,水大爷还是不要去了!”张出尘冷笑一声,也不说话,转身便行,走出厨房之时竟听到一把声音说道:“有何对策?”原来赵匡胤一直站在门外听着他与吴嫂的说话,张出尘笑道:“人家人多势众,力敌是不行的了……”赵匡胤插嘴道:“但我们手上全无可用之人,莫不成要那些老人家帮忙守城?可见智取也是不行!”张出尘听他的语气古里古怪的,又知道他并非那种见死不救,临危而逃之人,转念一想,笑道:“赵大哥你又要考较小弟来着,时间紧迫,我们一起说出来吧,可好?”   赵匡胤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同时说道:“擒贼先擒王!”   二人听罢都是相对大笑起来,随即转身便走,赵匡胤喝道:“绝尘!我们走一趟!”说着已翻身上马向城门那边急驰而去,张出尘则暗运内息,把潜藏于体内的落阳真气及烈阳真劲提聚于经脉之间,足下生劲,一跃已坐了正在躺着休息的飞花背上,笑道:“胖兄弟,回来时再睡和吃吧!” 第三十九章 忽临   赵张二人飞快的回到城门那边,只见已有不少人聚在那儿,二人走上前去,张出尘朗声说道“诸位东门县城的叔伯们,我姓水,乃吴伯的远房亲戚,而这位赵大哥,却是小弟拜巴子的兄弟,这番来到是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他说话之声虽不甚向,但每一个字却清清梦楚的传入了在场众人的耳内,全都回过头来,当中有人知道他们是适才进城之人,而赵匡胤更是身有武功,随手一挥便把吴伯扫开,忙道:“水大爷赵大爷!不得了!韩家寨又来了!”   张出尘缓缓的道:“各位可否稍莫慌乱,先把一切道来再说。”他说话的语气不徐不疾,但语气之间却流露出一股教人不敢犯逆之意,赵匡胤虽知张出尘的气势已因催运起体内真气而变得霸道起来,但亦被其身上倏然间所散发出来的皇者气派一摄,而当就连修为不俗的赵匡胤亦有此感觉,东门县城的百姓便更加从张出尘身上,感受到安宁及被保护的感觉,连带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依赖之感,纷纷走上前来七嘴八舌的说过不停,赵匡胤及张出尘都是眉头一皱,就在此时,只听得城楼之上一把声音向了起来喝道:“你们这样的乱说一通,人家两位大爷怎能听得清楚了?”   这一记吒喝之声中气十足,与在场中的那些老弱妇孺便大不相同,张出尘微微一怔,向赵匡胤打了个眼色,随即急步而上,从城墙边的楼梯处登上城楼顶处,只见一个穿着残旧军人装束,白发苍苍,脸上满布着纵横交错皱纹的老翁,正站在城楼之上极目远眺,闻得张出尘到来,转过身来向他略一抱拳,说道:“两位大爷是谁?我跟吴老头相识多年,从没听他说过有其他亲人。”即使他的年纪已老,但说话之时声若雄钟,双目中卓然有神,便浑不似一般的老人,而面对着如此直接了当的查问,张出尘亦不再跷圈,遂抱拳回礼,说道:“在下水天星,在城楼下面的乃是我的义兄赵匡胤,我们只是凑巧路过此地,但从吴嫂处得知了东门县城的情况,我两兄弟又略通粗疏武功,虽然人丁单薄,亦愿为城中百姓出一点力。”那老翁听罢面现喜色,但随即摇了摇头,沮丧地道:“两位大爷年纪尚轻,即使素有习武,又能有多大作为?再者,韩家寨即使在上次攻城之时元气大伤,但剩下来的全都是厉害的脚色,这座城剩下来的又大都是老弱残兵,两位莫要呈一时之勇而枉送性命!”   张出尘看着城楼之上,尚有十数个同样穿着破旧铠甲的士兵,但他们的年纪全都与那老翁相若,光是在适才听到号角之声而登上城楼之后,均显得气虚力脱的站着微微喘息,向那老翁笑道:“那老伯跟这几位将军们在这里又是干甚么的了?”那老翁听得他语带讥刺,一愕之下随即怒道:“东门县是我们的家,城内的百姓全都是我的亲人,岂能如袁千河那家伙一般说逃便逃!”事实上在这乱世之时,即使尚有气力离城者,亦需担心四处草寇为患,若选择逃离东门县,倒不如留在城中还比较安全,张出尘听罢一拍大腿,喝道:“说得好!吴伯吴嫂是我故世的爹世交的好友,便犹如我的亲人一般,他们的家园遭恶贼所侵,我水天星便怎样也要帮上一把!”那老翁听得他话语反覆无常,先前才说只是路过,现在又硬说自己与吴家乃是世交,一怔之下望看了他,只见他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狡猾顽皮之意,随即恍然大悟,知道他决意要干帮助他们这淌浑水,叹了口气,说道:“竟给你这小子耍了,人老了不中用,我“莫顺开”真是输了给你啦!”   张出尘笑问:“那号角示警是什么回事?”那老翁莫顺开说道:“我与这些人原都是东门县城已退役的守城士兵,在这时期是自愿轮着来的城楼看守,一遇上欲进城之人,都会吹起号角示警,一概不开城门,以免混进了奸细进来,今天你们进城之时,刚巧我已回家休息,他们又恐你们毁了城门,才不得已的让形迹没甚可疑的你们进城。”张出尘听眉头一皱,说道:“但凭这几位……兵将们,若果那韩家寨的人要硬闯进来,你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呀。”莫顺开叹了口气,续道:“袁千河弃城退兵之时,除了把所有兵将带走之外,还把年青力壮的男丁强徵入伍,在他们走后,城中另一些年纪稍长,但还能走动的人亦络绎离去,现在剩下的便都是一些欲走不能的老弱妇孺,我却是自愿留下来帮助他们的,即使无力一拼,在韩家寨重临之时,也好有个人能替他们说话。”张出尘听着他说话之时,却不由得向城外之地眺望,莫顺开见状说道:“适才你们尚未过来,天色尚未尽黑之时,只见城外数哩的地方扬起了一片尘土,我这生守城多时,估计应该是有一队人正策马急驰而来,但转眼间天色已黑,便再也看不清楚当中究竟有多少人了。”   张出尘放眼望去,一时间亦看不清楚莫顺开所说的东西,随即暗地里微一运气,功聚双目,倏地间便把城外那漆黑一片的环境看个一清二楚,只见不远之处确是有一片策马所扬起的尘土,心中一动,向莫顺开笑道:“莫老伯,不碍事了,不是韩家寨的人!”莫顺开奇道:“你怎知道?”张出尘笑道:“那不是韩家寨!那是我借来的“东风”!”说着这莫名奇妙的说话,张出尘兴奋得再也不理会莫顺开,往城下急奔而去。   到了城楼之下,只见赵匡胤仍在听着那些人在诉说城中的情况,张出尘甫一见他即叫道:“赵大哥!东风来了!”赵匡胤一愕,随即记起他在入城前曾说过些教人全摸不着脑的说话,张出尘飞快的走到了城门之前,向着把守的人说道:“快开城门!我来助你!”那些守着城门之人由于没有收到城楼上传来开城的讯号,便没有即时照着他的吩咐去把城门打开,而莫顺开此时才气急败坏的从城楼之上随张出尘走了下来,正欲喝止他别要胡乱打开城门给不明来历的人进来,就在此时,竟看见张出尘凭单手之力,便随便的把那套在城门之上的门闩给托了起来,在场众人随了赵匡胤外,都被这一手神功弄得说不出话来,想不到张出尘的体内竟深藏着如此力量,莫顺开心中抹了一把冷汗,暗想幸好日间硬闯进来的他并无恶意,否则别说韩家寨,便单单是张出尘一人已足够把他们赶尽杀绝。   原本赵匡胤亦有些担心就此打开城门,会很难阻止韩家寨的人进攻,但眼见张出尘胸有成竹,兴致勃勃地干,心想这个兄弟一向算无遗策,便先顺着他看看他的葫芦里藏的是甚么药,而瞧着张出尘露了这一手不俗的功力,赵匡胤竟亦不禁有些技痒起来,遂微笑着缓缓地走到张出尘身旁,笑道:“水兄弟,让做哥哥的帮你一把!”右臂一伸,右手成虎爪之形地五指箕张,“噗”的一声已抓了在城门之上,接着潜运内劲,只见那平素需要四五人才能打开的城门,竟被他缓缓的拉了开来,张出尘不禁喝了一声采,有感于赵匡胤虽仍及不上当年如日方中的赵匡济,但功力己颇为深湛,而城中众人眼见他俩都有着不俗的本事,于这一段灰暗待宰的日子之中,带来了一点点的希望和生机,全都禁不住高声欢呼喝采起来。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把声音从人群之中向起冷冷的说道:“你们这些人就是如此,恃着手握武力做事便随心所欲,绝不会理会他人的死活,韩重如是,那袁千河也是一样,就连你们这些路过的闲人,亦随意地便把人家赖以保卫家园的城门随意开关,嘿嘿,好不威风!”话语之中便充满了讥刺之意,张出尘一听之下不由得气往上涌,但他尚未开言,城门之前的众人为怕得罪了这两位救星,不由得纷纷责骂那说话之人,赵张二人放眼望去,只见被众人指骂的,却是面色苍白,眼眶内陷,身材瘦削,一望而知身子十分虚弱的年青人,但他的面色倔强之极,即使被众人厉言相斥,双目的眼神始终如一,直挺挺的瞧着赵张二人以显得对自己所言甚为坚持,莫顺开知道众人郁闷已久,此时一旦爆发出来,怕会出了乱子,遂大声喝道:“你们还他妈的在此吵甚么?这里有我跟两位大爷在守着,你们有气力的便给我登上城楼备箭防守!有病或没气没力的快给我滚回家里免得碍手碍脚!”   莫顺开年轻之时,一向都是东门县城的守城军将,由年少之时的一名杂役小兵,到退役之时已升至守备之职,虽不是大将大勇之才,但由于守城已久,于城中素有人望,而于这次东门县巨变之中,已年迈的他竟又重新担起了守城之职,把残留在城中如散沙般的老弱妇孺团结起来,在这段日子之中已隐隐然成为了东门县城的精神支柱,而他的说话更是举足轻重,原本还在指责那年青人的百姓被他一喝,都是立刻停口,纷纷的离开了城门之处,只剩下那年青人立在原地动也不动的瞧着他们,莫顺开忙抢着向赵匡胤略一抱拳,说道:“在下莫顺开,适才与这位水大爷已见过面了。”   说着却压低了声音,续道:“站在那边的乃是东门县城前城主金环之子童百名,当日金城主过身之时把城主之位让了给袁千河,转位之文书上清楚的盖上了城主印鉴,但童百名却一口咬定城主之位乃袁千河巧取豪夺所得,更怀疑金城主之死并非天年已尽,但当日城中握权之人,自韩重带兵离城后,尽成了袁千河的党羽,因此到处乱说的童百名,便被他们以甚么过度悲痛于前城主之死以至神智错乱的理由而软禁起来,此子从小体弱多病,金城主在世之时亦曾说过,怕他会活不过五岁之龄,岂知他坚忍过人,除了每天不停地吃药外,所剩下来的时间便全用于勤修苦读,于十岁之时城中已无人能作他的老师,自此之后潜心苦读,相信若非生于这乱世之时,他便绝对会是状元之才,人中之龙。”   张出尘听得童百名自少已身有重病,不由得触动身世,顿时释怀,但口中却冷哼一声,向童百名走了过去,冷笑道:“文韬武略,才高八斗又有何用?我一拳便把你打死了!”右手一伸已抓着了童百名的脉门,莫顺开见状忙叫道:“水大爷……!”而被张出尘拿着的童百名只感到半边身子一片酸麻的不能用力,但他的性子极为执拗,虽然不能动弹,却凛然不惧的怒喝道:“你干什么?”就在这一刹之间,张出尘已从童百名的脉像中,得知了他的身体乃先天性的经脉虚弱问题,非任何药石或内家真气所能帮忙,他能活至今天,相信除了从小不停进补服药之外,与他那偏执倔强的意志亦不无关系,有感于他从与己一般从小已受病患折腾,不由得生起了同病相怜之感,遂放开了他的手腕,笑道:“闻说金兄弟才智过人,敢问现时冲着东门县而来的是否韩家寨的人马?”   童百名抚着刚被张出尘紧扣的手腕,便如适才在城楼之上的莫顺开一般,被张出尘这种反覆无常的性格弄得莫名其妙,但听得他所问的乃与东门县有关之事,也不好意思再与他针锋相对下去,说道:“先前我已跟顺开叔说过,绝对不是!”张出尘笑道:“何以见得?”   只见童百名顿了一顿,随关面现傲然之色,徐徐的道:“这还不简单不过?东门县城靠山而立,除了从城门进攻之外,便需攀过那斗削高山,从北门进攻,先假设他们并不知道城中守军已经撤走的事实,若要强行攻城,那扬起了少量尘土的兵力便嫌太少了,但若想夜袭攻城,又岂会在天色未全暗之时到来?更不要说会给偷袭的马匹扬起疾奔的尘土,实在太不合理,而若说他们已暗中派探子攀山进城,得知了城中的情况,那么他们就此派十数高手偷偷的掩将进来,把守城的数人宰了,再打开城门便成,何需还要强行从正面进攻,受那箭矢弓石之苦?这样说来更不合理。因此我一开首之时,已着顺开叔把所有能用之兵,尽数集结在登山入城的必经之路,一来既可蒙骗来犯者东门县城内尚有甚为盈余的军力,亦可使他们不能就此入城探知城中虚实,一举两得。”   这一番对情势分析的推算便合情合理,赵匡胤心中一凛,便想不到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瘦弱青年,胸中竟藏着不俗的学问,且安排得宜,绝对是行军打仗中绝对不可或缺的策士之才,张出尘则眼中露出了欣赏之色,右手竖起了姆指喝道:“好!”就在此时,随着众人说话之间,一阵马蹄之声此起彼落的,从已中门大开的东门县城门处传了过来,赵匡胤与张出尘等人回过身来,只见十数骑人马已奔到了城门之前,为首的一人策马走了过来,对于东门县城于此入黑之时,城门尚且大开颇感奇怪,但张出尘甫一见此人之面,随即大喜叫道:“古某不才!在此恭候石兄大驾多时!”   那来到东门县城外的,却原来是以石守信为首,郭威麾下将领等一行人,骑在马上的石守信一瞧说话之人,只见此人无论服饰,身形,以及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霸烈气度,均与在日间跟自己交手的那古厉生完全一样,但那张脸孔却没有丝毫相像之处,可是从此人面上的轮廓之中,却隐隐然与当年路见不平,仗义襄助隐龙村民逃走的古不伦那义子张出尘有点相似,心念一转,已知道日间张出尘该是用着一些面具或易容之术以遮盖自己本来的面目,连忙跃下马来,正要出言招呼之时,忽见张出尘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神色,石守信行走江湖的阅历亦甚富,猛地醒起他刚才竟自称“古某”的迎接自己,对自己的称呼亦只是比较生疏的“石兄”而非“石大哥”,一瞥眼间瞧见了其身后的赵匡胤,心中已略知一二,向着张出尘拱了拱手,说道:“古大侠日间数番留手,石某尚未言谢,还要阁下在此守候,实感羞愧!”   张出尘笑道:“石兄不必多礼,只是那习家太过横蛮霸道,而石兄又授命而来,故才迫不得已的与石兄合演了那一场戏,若果真的上阵对战,我又如何能是石兄的对手?”他这一番话便故意大声说出,声音便传至在场所有人的耳中,目的便是为了石守信在部下面前保存颜面,石守信的手下之人亦不乏眼利之人,看得出张出尘武功实在石守信之上者只听得暗暗点头,不由得对这年纪轻轻的小子心生好感,而看不懂两人武功之人,便如恍然大悟的以为当时两人都在演戏的以保存习德的颜面,石守信听罢却豪情一笑,说道:“我石某人今天真的服了!大家也别再大侠石兄的满生疏的!我长于年纪,便称呼你一声古兄弟!如何?”张出尘眼睛一转,笑道:“石大哥既不介意,我也就不客气了,但“古厉生”实乃小弟的化名,小弟真名姓水名天星,还请石大哥紧记!”石守信微微一愕,但也没有多问,张出尘随即拉着赵匡胤的手,向石守信说道:“两位今天也照过面了,这位是我的结拜二哥赵匡胤。”   石守信一拍前额,说道:“今天大道之上,我也觉得这位公子爷甚为面熟,只是一时间说不出是谁人,却原来是赵家二少爷!我这十多年中奔波劳碌,加上你们又举家搬离了保定城,赵老爷可好?小雪儿可好?自当年一别之后,已很久没有拜祭过匡济少爷!”说到这里,脑中却电光一闪,随即想到了张出尘的化名“水天星”乃是一个拆开了的“济”字,代表着对当年勇武仁侠,却又英年早逝的赵匡济的一番思念之情,赵匡胤听他提到了父亲及故世的大哥,遂恭恭敬敬的微一躬身,说道:“石大哥有心,家父身体壮健,犹胜当年,雪儿她亦是一般的精神奕奕……”就在此时张出尘竟插口道:“她何止精神奕奕?简直是口齿伶俐,一张口厉害无比!”说罢向赵匡胤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赵匡胤却微笑不语。   石守信听着二人的对答,心中更感奇怪,不明白为何张出尘看似与赵匡胤极为熟络,连当年还是孩童被他救过的凌雪那近况也知之甚详,实在猜不透赵匡胤到底知不知道眼前这小子就是当年的张出尘,心中虽满腹疑窦,但明白到当中必定有许多因由纠葛,当下也不点破,笑道:“这便好了!”说着环顾了城门的情况,问道:“这座东门县城乃北平王的领地,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他行军打仗已久,甫一进城已感不妥,此时再仔细一看,只见除了城门之上还留有被攻的痕迹外,守城的士兵亦甚老甚少,张出尘正要回答,赵匡胤却道:“还是先找个地方给石大哥等人休息,我们再慢慢详谈不迟。”   莫顺开此时走了过来说道:“全个东门县城已没有尚在营运的客栈,众位如不嫌弃,待老朽安排饮食,供各位就在此城楼之中休息如何?”石守信点了点头,张出尘说道:“那有劳莫老伯了!”转头向童百名说道:“这位金兄弟可否替我到吴伯吴嫂家传个话,说我和二哥要晚一点才回去吃饭。若要老人家等着我们捱饿不吃饭便不好了。”他便摸清了童百名的性格,以他那胸中材学,本可离开东门县到他方发展,于此乱世之中定必可闯出一番功业,但到此时还留在城中帮忙,可见他本身极重情谊,若果张出尘开口要他办事,以他心高气傲的性格必会一口拒绝,但扯上了吴伯及吴嫂却令到他不能抗拒,勉强地点了点头,便往两老家的方向走去,张出尘哈哈一笑,领着石守信一行人跟着莫顺开缓缓登上城楼。 第四十章 当关   到得了城楼之上,莫顺开领着张出尘等人走到了一所原本给守城兵将作休息之用的房子之中,便径自离开替众人张罗饮食,石守信向身旁一人低声吩咐了数句,那人点了点头,便为石守信打点余人在房子之中稍作休息,石守信向张出尘及赵匡胤笑道:“咱们到外面走走,如何?”张出尘答道:“甚好。”   三人走到房子外面,只见天色已是全黑,明亮的晚星在夜空之中闪烁不定,伴随着那一轮明月,以一片白银之光,把城外之地全映照得清清梦楚,散发出淡淡的银光,极为漂亮,看着如此景色,赵匡胤不禁叹道:“从前诗仙李白,到卢山瀑布游览之时,写下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绝句,但看着眼前这一景像,相信亦绝不会比那里逊色!”   却忽听得一把声音向起说道:“卢山瀑布的景致故是雄奇至极,却是随时可见,但眼前这一幕甲于天下的壮绝之景,却非要碰着如这晚一般的清澈长空,万里无云,又需遇着满月之时才可欣赏得到,若论珍贵之处可比那卢山瀑布犹有过之。”赵匡胤听得来人谈吐不俗,一看之下,只见他神色威武,露出衣衫外的手臂肌肉结实,眼中精光闪烁,显得内功火候不俗,却原来是适才在房子之中替石守信打点部下的人,石守信向他招了招手,笑道:“这位是与我同在郭将军麾下做事的铁骑指挥使王玉俊王兄弟……”说罢环顾了四象一周,再三确定没人之后,接着乾咳了一声,向张出尘说道:“是自己人,我们什么也可以说。”随即探手入怀,取出了一纸白信,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文字,向着张出尘正色地道:“水兄弟今天在大道之上把这东西交给了我,却不知有何用意?为了这东西,我与兄弟们都是立刻与习二哥道别后匆匆沿途跟着你们的马蹄痕迹赶来。”   这件事便连赵匡胤也毫不知情,敢情便是日间张出尘那神神秘秘而不肯透露的东西,张出尘看见那一封信,笑道:“石大哥是真的看不懂,还是要考较天星来着?”赵匡胤从石守信手中接过了信,只见上面写着满满的弯划文字,绝非中土汉字,石守信铁青着脸说道:“我原本也是不懂,但王兄弟年幼之时,曾在北方待过数年,却认得了这是以契丹文字写成的一封信!”赵匡胤心中一震,张出尘却从容道:“我久居南方,也是看不懂的,但在我这里,却有另一封以汉字写成的信,跟我给你那封原本是放在那载着碧翠至佛的锦盒之内。”   石守信与王玉俊都是心中一凛,赵匡胤说道:“王大哥,却不知那一封以契丹文写成的信,内容是甚么?”王玉俊尚未回答,石守信已显得十分忿怒,砰的一掌拍在城墙之上,久久说不出话来,王玉俊便道:“那是当今契丹之主耶律德光,亲自写给北平王的一通书信,上面写着已答允北平王的请求,只要把河中以北之地割让予契丹,契丹可保证北平王称帝之后,全力助其平定南方诸国。”赵匡胤一听之下亦是面色大变,怒道:“刘知远这厮竟敢以河中以北成千上万百姓的姓命,去换取攻打南方诸国的外族兵力?早知那天在碧春楼中,我便应该不顾一切的拼命去毙了他!”   此时张出尘一收平素嘻皮笑脸的神色,向着石守信正色道:“石大哥,我只要你一句说话。”石守信奇道:“甚么?”张出尘续道:“若果郭威亦是如刘知远一般的卖国求荣之人,你将如何?”饶是石守信涵养甚好,此时亦不禁怒喝:“我石守信是何等样人?若郭公爷乃此等丧尽天良的奸人,石某人便先去把他宰了,然后再自刎以续那有眼无珠,误侍妖人之罪!但郭公爷忧国忧民,一直都致力劝说刘知远莫要依附外族,恐其会走上当日石敬瑭的旧路,哪想到刘知远竟包藏祸心,暗中向契丹许下如此奸盟承诺!”因为石守信乃郭威部下的关系,他一向都称刘知远为“北平王”,但现在竟直斥其名,可见他心中的忿忿不平,原本这封书信若是由旁人所给,石守信亦必会随手撕破,痛斥荒谬,但他既知古厉生乃是张出尘,便明白到以他的为人决不会在此等事情上虚言作假,不由得对刘知远深感厌恶起来。   张出尘点了点头,他从小到大都在江湖之上打滚,虽不能说完全没有遇过好人,但龌龊丑恶之事见得多了,自不然地一向对人性都感到有点失望及有着不甚可靠之感,而英年早逝的赵匡济以及失纵多年的顾落阳,更在其脑海中定下了正直守义的典范,故此当他遇上了勇抗胡虏的石重贵之时,即能立下重约为其效力,现在听到了石守信口中所说的“郭公爷”竟亦有着一夥济世为怀之心,不由得感到有点神往,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了给赵匡胤,笑道:“这封你们一起看吧!全是看得懂的汉字。但请先作好准备,不要因一时气愤而撕掉这封珍贵的信。”   赵匡胤接过信来,向石王二人说道:“我读出来可好?”石守信点了点头,赵匡胤朗声诵道:“习霸月吾弟,自五年前一聚,别来无恙?今奉我主德光之命,为尔主送上亲笔书函,以修两邦永世之好,他日我主铁骑君临中原,裂土封王,名册之上,吾弟定必榜上有名,届时莫要忘了愚兄穿针引线之德。下月令尊大寿,愚兄定必上门到贺,再与吾弟详谈当中明细。”读到这里,顿了一顿,续道:“道兄通心剑。”   一直听着此信内容的石王二人只感到越发忿怒,赵匡胤语声甫毕,张出尘便道:“北方江湖之上可有这通心剑的名号?恕我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过。”石守信则怒道:“想不到这江湖之上大大有脸的习家,竟勾结契丹胡狗,怪不得对郭公爷如此着意结纳,相信就连郭公爷亦不会知道他竟是刘知远手下之人,替他办此通番卖国之事。明天一早,我便把这消息传开,再广结武林中的同道朋友,就此拿着此两封信到习家兴师问罪!”赵匡胤与王玉俊一听此言,都是齐声说道:“万万不可!”   王玉俊说道:“我们既手握如此重要的证据,便万万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再者,我们都是郭公爷手下之人,此事又涉及刘知远,需得先与郭公爷商量后再作定夺。”赵匡胤点了点头,接着王玉俊之言说道:“据闻刘知远登位称帝在即,我们手上现在拿着了他从契丹借来的兵马大权,他迟一天亲眼看见这通书信,便迟一天登基就位,信既已给我们截下,习霸月若要通知契丹那边,即使再快也要半月以上,足够我们从长计议。”   这一番话只把石守信说得连连点头,他于盛怒之下,思绪已不如先前般沉稳,但直至此时,张出尘还是没有说话,赵匡胤深知这个义弟的满腹智谋,便道:“兄弟你有何计策,不妨详细道来。”张出尘摇了摇头,说道:“当如王大哥及赵大哥所言,一切需当从长计议,只是我在想,习霸月这种奸徒虽然可恶,说到底却只是契丹人的一条狗,才不用花那么多心思在他身上。”石守信说道:“那我们就此放过那厮?”   张出尘听着他的语音透露出不满之意,急忙连连摇手,笑道:“石大哥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若果郭公爷点头首肯,以他与刘知远的关系,安排我们见他应该不是甚么难事,到了那时……”随手作了个砍劈之状,续道:“咱们一涌而上的,解决掉这个出卖百姓的恶贼,岩不快栽?”   这次却轮到了赵匡胤等三人面面相觑的,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转念一想,便觉得这才是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宰了一个习霸月,还是会有第二个,刘知远一日不除,中原百姓还是会有着遭到契丹铁骑蹂躏的危险,张出尘说话之后,目光却如鹰隼般察看石王二人的神色变化,只见王玉俊过了一会,呼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长气,向张出尘举起了姆指,赞道:“真英雄!好汉子!”   需知那刘知远既已将为一国之君,除了他自己本身已属一流好手之外,他身边还随时随地都围满了不少从武林中招揽而来的高手,单是要过一众高手的感应而接近刘知远已是万分艰难,更不说要把他宰掉,而即使真的能把他杀了,所付出的代价亦应已相当不少,能否逃脱更是没人可以保证,因此张出尘这一建议表面上虽看似简单,但实则才智,武功,胆识缺一不可,非等闲之辈所能提出,石守信沉默片刻,却倏然间面见刚毅之色,腰板一挺站直了身子,说道:“我们这就去见郭公爷,向他献策!”   到了此时,赵匡胤终明白到为什么张出尘先前拒绝到石重贵那儿与他会合,却坚持要到此地方,说只要办成一事,当能对石重贵重夺江山之举大有帮助,却原来是要借郭威之力,把刘知远铲除,若果事成,除了可为中原除不伦害,亦可顺道招揽石重贵的旧部重新效力,具一石二鸟之功,这确是一桩大胆之极豪赌,筹码却用上了自己的性命,此等赌命的作法,与父亲赵弘殷一向所教他的便大相庭径,可是不知怎么的,在听罢张出尘的说话后,他的胸中便有一股热血上涌的感觉,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示意赞同张出尘的提议,张出尘眼见他们都赞成自己的想法,心中大喜,笑道:“我们现时不能去见郭公爷,可否请石大哥遣人去请郭公爷亲来此地?”   石守信面见为难之色,说道:“郭公爷这些日子来均忙于军机要事……”张出尘却打断了他的话头,说道:“今次干这件事,时间是最大的敌人,若给习霸月先派人与契丹联络上了,到时我们即使杀了刘知远,亦阻不了契丹铁骑的入侵,但此间东门县之事未了,我等岂可抽身而去?故此派人请郭公爷到来应是最快的解决办法。”若论机变多智,能言善辩,石守信又如何是张出尘的对手,但这次的计策之中,却全仗郭威支持与否,张出尘在与他素未谋面之下,竟如此大架子的要其亲临,实在是大大的不敬,故此尚在迟疑,王玉俊明白石守信的顾虑,毅然向石守信说道:“石大哥,我去!”   石守信听着脸现喜色,知道除了自己之外,郭威最信任的便是王玉俊,他既肯自动请缨,当是最好不过,于是说道:“王兄弟万事均需小心在意,请郭公爷到来之时,只说有十分要紧的军情,切勿提及当中因由,以免走漏风声,或给奸细知晓我们的计策。”王玉俊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向张赵二人拱了拱手,笑道:“今日有幸得遇两位公子,三生有幸,古厉生乃当世英侠,为百姓安危甘愿干冒大险,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王某佩服,当尽在下那三寸不烂之舌,劝动郭公爷亲临此地相讨大事!”赵匡胤与张出尘忙抱拳还礼,张出尘笑道:“王大哥快些回来,咱们办妥事情后一起喝个他妈的痛快!”   石守信瞧着站在远处守冈的老兵,开口问道:“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张出尘便把从进城之时,到适才莫顺开告知他的一切,详细的说了一片,石守信听罢静静的思索着,良久未有作声,这一片沉默最后被赵匡胤打破,只听得说道:“整件事有太多未知的地方,我和水兄弟都想只能暂借城门之利,以保着城中百姓的安危,长此下去还是需要以军队来重新守城,方为上策。”石守信点了点头,王玉俊插口道:“但此处乃刘知远的领地,我们的军队便不便插手,再者,难道那袁千河便真的就此弃城?但身为城中守将竟带兵私逃,刘知远会放过他吗?”石守信说道:“王兄弟,你在劝说郭公爷之时,顺道把这城的情况如实告知,请他定夺。”王玉俊亦越来越感到事情的严峻与时间的紧迫,听罢此言再不打话,向三人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待王玉俊走后,张出尘说道:“在我心中,却有一人可助我们更了解城中情况。”随即往城门之下一望,不由得拍手笑道:“一说曹操,曹操便到!”说罢就此往城楼之下走去,赵匡胤不解,探头一望之下,却见到是刚才被张出尘差回吴伯家中的童百名已折返回来,在其身旁多了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却是吴伯与吴嫂的女儿吴兰,正要叫石守信一起跟着张出尘走下城楼,却见石守信望着张出尘的背影,面上露出了极其古怪的神色,赵匡胤忽然想起一事,向石守信说道:“我这个兄弟身上一向有个毛病,故在等闲之时,便不会运起丝毫真气内力,以免触到旧患。”这话正好解了石守信心中疑惑,盖因他忽然之间便留意到原本张出尘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派竟消失得无影无纵,步行之时双腿泛力,宛如一个全不会武之人一般,而听着赵匡胤的说话,石守信亦不禁想到,张出尘身上的毛病莫非与当年石敬瑭一役中所受的重伤有关?   张出尘走到城楼之下,随即高声叫道:“小兰!”吴兰见他到来,本是欢喜,但听得他竟忽然间对自己叫得如此亲热,不由得面上一阵飞红,身子微侧的不敢面向着他,张出尘走了过来,笑道:“劳烦金兄走了这一倘,怎么还把小兰带来了?”吴兰听他不断地这样称呼自己,更感害羞,一张脸直红到耳根里,轻声说道:“娘亲叫我把这些饭菜带给你……跟赵……赵大爷……里面还有一盘水煮猪肉,说是……说是给你的坐骑的……”说着便把手上的东西递了给张出尘,眼睛却不敢直看着他,张出尘缓缓接过,微微笑道:“有劳小兰了。”吴兰忙把手放开,低着头向张出尘微微一点,转身便走,童百名向张出尘怒目一瞪,便欲随她离去,张出尘说道:“金兄弟慢走,在下有一事请教。”童百名停下步来,但却没有转身,冷冷的道:“水大爷有何指教?”   眼见童百名对自己毫没由来的充满敌意,张出尘只道他还记挂着自己先前妄自开城以及出手探他经脉,遂走到他的跟前深深一揖,诚恳地道:“先前种种都是在下行事鲁莽,多有冒犯,冲撞了金兄弟,还请大人有大量,恕过在下之失!”童百名为人心高气傲,自少体弱多病,最恨别人恃强凌弱,不可一世,现在见张出尘诚心道歉,心中的气也就消了,面色稍和,说道:“未知水大爷要问在下何事?”张出尘也不再转弯抹角,劈头便问:“那韩家寨的寨主韩重,究竟是何许人?”   童百名听罢,长长的叹了口气,此时赵匡胤及石守信亦已走了下来,眼见已失去了吴兰的纵影,赵匡胤奇道:“吴姑娘呢?”童百名看着张出尘等三人,语意复又变冷,说道:“我说的东西你们会信吗?”忽然之间,城楼之上传来了一阵号角之色,四人都是一凛,赵匡胤与石守信一马当先的向城楼之上急奔而去,张出尘把手上的饭菜器具塞了给童百名,正要紧随他们而上之时,童百名一把抓着他的衣衫,正色地道:“你要答应我,尽可能地也不可伤韩家寨任何一人,如何?”张出尘只感奇怪之极,童百名一直都致力留在城中帮忙,为何又叫自己不可伤害韩家寨的人?当下也不及细想,轻轻挣脱了童百名的手,快步急上的跑回城楼之上。   张出尘略一眺望,只见一行约数百之人,手持着火把正浩浩荡荡的往东门县城缓缓走来,把周遭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这时已赶回城楼之上的莫顺开急喝一声:“弓手备箭!”各老兵都是立把箭拿出,搭在弯弓之上,但由于年老乏力,架着弓箭的手都不由得抖了起来,石守信见状忙向已从城楼房子中走了出来的部属下令:“快帮忙备箭!”   又过了不久,那数百人中为首的已走到了接近东门县城附近之处,张出尘心中一边盘算着,一边向赵匡胤说道:“再让他们接近便难于控制,要先把他们停下,弓箭我可不行,赵大哥你箭法不错,这次由你来吧。”他当年在隐龙村口,曾亲眼目睹赵匡胤随手便把空中飞鸟射下,赵匡胤虽会意过来,但心中却感到一阵奇怪,自己在这个义弟面前从未发过一箭,为何他竟知晓自己精通弓箭之道?但当此情况也没有细问,从一名老兵手中接过弯弓,左腿一个弓步踏了在城墙边上,把利箭搭在弓上,那条十分结实的军用弓弦被他随手一拉之下,竟满满的张开,骤然之间,赵匡胤的精神高度集中起来,腰板微挺,左手微举,接着右手一放,那一支寻常不过的利箭竟倏然间化为一度疾奔的流星般,向着那行人的队头疾飞过去!   而那一行人眼见尚未走进弓矢的射程范围,均没有多加提防,倏然间看见从城墙之上,竟有一道异样的银光急射而来,除了心中大吃一惊之外,都是立时举起兵刃准备挡格,当中就只有一人仍旧稳若磐石,丝毫不为所同,低声微微一喝:“别慌!射不中的!”   只见赵匡胤那雷霆万钧的一箭,在将要射到队伍之前,竟忽地改变方向的向地上急坠下来,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向,那一根箭已直挺挺的插了在地上,而所在的位置却正好是队伍欲要前行的地方,箭尾之上的毛絮尚在余力之中来回摆动,彷佛在警告着众人莫要再向前行一般,那为首之人虽看穿了赵匡胤的箭会急停下来,但却没料到它还能直插入土,深入半尺,显得即使射到这么远的距离,箭上还留有不弱的余劲,且利箭的势道准绳之极,绝对可以射中来者任何一人,遂右手一摆,大喝一声:“暂且停下!”跟着他之人都是立即停下步来,,而后面的人即使看不见为首那人的手势及喝令,但都是一起停下来的一点也不见混乱,且队列整齐,丝毫没有被赵匡胤的劲箭吓到。   石守信及其部人之人虽久历战阵,亦鲜见射术精湛如赵匡胤之辈,都是轰然喝起采来,张出尘眼见那一行已暂时停了下来,随即向石守信道:“石大哥,轮到你了,先稳住他们,待我看看有否机会擒下他们的头儿。”说罢便往走向城下的通道走去,赵石二人虽不知他为何如此安排,但由于对他的智计安排均十分信任,故此都是凛然照办,赵匡胤取过了另一支箭,拉起了弓准备随时支持,石守信则向城头之上的老兵作了个手势,示耳他们掩起双耳,随即气运丹田,一股真气倏然间直涌向喉头之处,于城墙边大喝吐出:“是日天色已黑,城门早闭!诸位若想进城,可择日卸下兵刃再来!”此数句说话便鼓足内力向外震出,声音远远的送到每一个人的耳中,饶是城楼之上那些没有内功的老兵在近距离下虽掩着双耳,还是被他震得头晕欲呕。   就在城楼之上与接近东门县城的那一行人相互对峙之时,张出尘已走到城下,竟见到了吴伯吴嫂,以及去而复返的吴兰,在她身旁站着的却是童百名,张出尘铺一见到他们,随即喝道:“十分危险的!快离开这里!”吴兰因为听到了号角之声,担心之下便在归家途中折返的回来,现在被张出尘这么一喝,不由得眼眶一红,差点没掉下泪来,张出尘再不理他们,径自走到了城门之前,提气运功,从奇经八脉之中如饮鸠止渴一般,提取那会侵蚀自己生命的真气,随即劲聚臂,把门闩托起,再微微的把城门拉开至一人出入的大小,接着清啸一声,只见一度黑影急速的向张出尘奔来,却是他的坐骑野猪飞花。   张出尘向着把守城门的兵士说道:“无论怎样,也不能把城门打开!”众人眼见他如此举动,都猜想到他下一步想做什么,不由得大惊失色,童百名叫道:“你也知道危险!干么这样独自出城?”吴伯却泪留满面,不住的叫道:“儿啊!不要再离开爹了!儿啊!”张出尘回过头来,眼见吴家的人都是满脸关怀之色,心中一动,随即笑道:“只是出去走走罢了,爹你不用担心啊!”吴嫂听得他竟顺着吴伯的疯病称他为爹,心中一阵感激,不由得掉下泪来,吴伯听得张出尘这样叫他,倏然间灵台一片清明,疯病忽止,叫道:“莫要冒险!”   童百名却是大惑不解,从小到大,他都一直与病魔抟斗,深知软弱无力之苦,长大之后,身边所发生的种种恃强凌弱之事如袁千河乘他的父亲金环病重之时夺其城主之位,在不敌韩家寨后又强行徵拉壮丁离城,均使他对身怀武力者心感厌恶,对人性失望之极,实在不明白当此情况,张出尘非但不逃,还孤身一人,欲要出城与来者相抗,使他不由得对张出尘大为改观。   听着众人的叫喊,张出尘再也不理他们,骑上了飞花之背,缓缓的步了出城门之外,右手一摆,喝道:“关上城门!”守城的士兵随即把城门重新关上的,再以门闩牢牢的扣上,来者为首那些人全都看到了城门打开,但由于赵匡胤适才一箭,为首那人便没有轻举妄动,随即看见了正缓缓走来的张出尘与飞花,这一幅景像便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过了不久,一人一猪已走到了他们前面约十丈之处,张出尘在飞花背上轻轻一拍,随即停下步来,目光直射向为首那人,而为首那人亦不禁细细打量这奇怪的人,以及奇怪的猪,双方就这么对峙着,良久不动。 第四十一章 兵战   亲眼看着张出尘走了出城门之外迎敌的吴伯,一阵激动之下,倏然间复又想起了自己那已故世的儿子,神智竟再次变得模糊起来,双目中泪水不住的渗出,口中喃喃自语,一转身间,却已跑往了那通往城楼之上的楼梯通道,吴嫂见状大急,叫道:“老头子!你要往哪里去了?”吴兰亦叫道:“爹!”童百名向吴兰点了点头,随即错步而上,跟着吴伯走去,甫一踏上城楼之上,竟见吴伯被人按倒了在地上,急忙喝道:“快放开他!”可是他双手忽紧,亦倏然间被人牢牢扣着,动弹不得,只听得那按着吴伯的人喝道:“情况紧急,可不容你们来捣乱打岔!”却原来是石守信的手下之人,眼见吴伯如疯癫一般的冲上城来,不得已下唯有出手制止,童百名怒喝:“快放开我们!我们……我们都认识那姓水的!”   石守信向后微一摆手,那两人便放开了吴伯和童百名,童百名忙抢上前去扶起吴伯,只是石守信虽示意手下放人,但目光便没有半刻离开过张出尘,只见他现在正“单人匹猪”,却面对着数百手持兵刃的汉子,心中便实在担心之极,适才还道他要施计引诱对方先行走近,再进行“擒王”大计,哪想到他竟就此孤身一人走出城外,实在始料不及,斜睨间微瞥了赵匡胤一眼,只见他神色自若,彷佛张出尘现在便如身在城内一般的全无危险,心下不禁嘀咕起来。   而回说身在接近东门县大队人马之前的张出尘,只见他微微笑着,面上神色从容不迫的瞧着那骑在马上的人,那为首之人看着眼前这年轻小子,身上却迫发出与其年龄绝不相符的霸道气势及沉稳气度,即使面对着己方这许多人马,却仍依旧静如万年不动之磐石,实猜不透他的来意为何,再加上张出尘一方如此有恃无恐,更加深了那为首之人的戒备之心,只好沉声说道:“适才放箭及高声呼喊的人,便是你吗?”   张出尘心中亦打量着眼前此人,只见他身形魁梧之极,坐在马上更显得神威凛凛之极,听着他的问话,不由得耸了耸肩,笑道:“都不是啊,那是在下的两位朋友。”那人心中一凛,冷笑道:“袁千河那狗贼好本事呀!竟找来了数个如此硬手,便为了对付在下区区的一个韩重?想不到阁下与你那些朋友一身武功,竟用以助纣为虐。”说着望了望城头之处,叹了口气,续道:“大家本是一同共事之人,所有的错都只出在袁千河那狗贼身上,我又何忍众兄弟与昔日的好友兄弟相互拼杀?罢了!罢了!你去跟袁千河那厮传话,只要把我们家人的尸首归还,韩家寨从此与东门县城再无拖欠!各不相干!由他自顾自去做他的城主好了。”   在他身旁之人忽然抢上前去,叫道:“大哥!这怎么成?”另外一人却热泪盈眶,叫道:“我一定要把袁千河那狗种砍成八块!斩杀他的妻儿!呜呀……”叫声中却混杂着悲恸的哭声,一时间众人都是咬牙切齿的露出了凶暴的面容,忽然却有一人走了出来,虽然两眼通红,却显得十分冷静,喝道:“韩大哥都是为了我们!他满门一十二口都给袁千河害死了!若说要报仇雪恨,也是他一马当先!”   张出尘鉴貌办色,只见那韩重眼见众人悲切的神色,握着马强的手紧紧的握起拳来,拳上筋脉暴现,再加上众人情真意切,一切浑不似乱虚作假,而听着韩重之言,便知道他们对城内的情况不太清楚,竟以为袁千河及其守军还在城中,可是他明白到自己身后的城门便实在不堪一击之极,全城老弱的安危便系于自己一人手上,绝不能给他们得知袁千河及守军已不在城中,笑道:“韩寨主的话,在下自当半字不漏的传到城主耳中,今日天色已晚,还请寨主及兄弟们早回贵寨,相信不久便会有佳音道送上!”   韩重听罢面色一变,森然道:“这已是我姓韩最大的让步,若果袁千河那狗贼现在不送上我等家人的尸首,我保证我们任何一人,都会不惜战至最后一刻!”随着这警告之言,韩重身上便迫发出一股摄人气派,而他身旁的人随着这等于是要拉开战幔的宣言,都是十分激昂的叫喝起来,再加上跟着后面的队伍,即使听不到韩重等人的对答,还是随着为首那些人一起纳喊助威,呼喝之声在城门前与周遭的山壁来回激荡,一时间声势浩大之极,直把城门之上那些老兵唬得连手中的弓都差点脱手的掉在地上,石守信等人都是久历战阵之辈,但盘算着双方间现时军力的差距,都不由得暗暗心惊,赵匡胤更是目如鹰隼的不敢有丝毫轻忽,准备随时以手上弓箭接应深陷敌阵的张出尘。   而随着韩家寨所营造这一时无两的气势,只见在张出尘面前的数人已是磨拳擦掌的蠢蠢欲动,而适才有份叫喊且情绪激动得说要斩杀袁千河的妻女那人再也按捺不住,“嚓”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了配刀,当头便向张出尘一刀劈来,怒道:“先毙了你这臭小子!”韩重见状喝道:“两国双交,不斩来使,何兄弟……”但一睨之间,却看见在己方如此气势军力的压迫之下,眼前这年轻人却始终泰然自若的从容不迫,此人若不是疯子,莫不身上却藏着可与数百人相拼之实力?心念一转之下,那一句“不可伤他!”便硬生生的吞回肚内,改口说道:“生擒他罢了!”那何姓的汉子听得韩重暗示首肯,那一刀的去势便更是凌厉。   却听得“啪”的一声轻向,那何姓汉子的一刀已重重砍落,但手上却轻飘飘的全触感,一瞧之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原本双手紧握的单刀竟已不翼而飞,再看了看身前的张出尘却始终如一的微笑着没有其他动作,他搔了搔头,回过身来却看见韩重及其他数人面上变色,而随着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向天空一望,却不知是何原因,自己的配刀竟倏然间走到了半空之中,在场众人当中就只有韩重及为首数个武艺较高之人,看见了那一刀在将要劈中张出尘之时,竟被他以极其快速的一腿,以足尖踢在单刀的刀柄之上,而所使的力道便不偏不倚地只把单刀踢飞,却没有震开他汉子,因此他在一刹之间便恍如未觉的照样砍下,而韩重本身更明白到,能做到此举全因张出尘的足尖在与刀柄相触的迅间,一股内力便传到刀柄之上,把那汉子的手微微震松,这一腿在旁人眼中看似极为简单,但当中所包含着的高深武功以及力道控制,却已远超过了江湖中的一流好手,实不知袁千河从何找来如此高手。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单刀已从空中掉了下来,张出尘右臂一伸,已把之握在手中,略一运劲,身体之内真气运走,把内力从掌心贯注刀内,随即凭空一挥,众人只感到一股强大之极的气流从其刀中狂涌而出,在张出尘面前数人都不由得被其这虚晃的一刀压得微退半步,而韩重胯下的坐骑更被唬得嘶叫起来,只见张出尘的刀尖直挺挺的指着韩重,笑道:“生擒?也先要看看你们有何本领!”   韩重双手拉着强绳微一使劲,便把受了惊吓的马儿勒得静了下来,双眼看着张出尘指着他的单刀,冷冷地道:“阁下如此武功,绝非无名之辈,何以竟投身于袁千河这等小人之下?”说着缓缓的从马上走了下来,在他身旁数人急趋上前意欲拦阻,纷纷说道:“韩大哥!”韩重右手一挥,说道:“不碍事。”径自走到了张出尘身前,冷然道:“阁下如此明目张胆,来到我等人马之前,展现了本可在双方交战时尽占便宜的武功,想来是袁千河那家伙的兵马亦剩下没有多少,因此不欲再胡乱开战,故此派阁下来一个“擒贼先擒王”罢了?我现在便如你所愿,你也不用刻意擒我,只要我韩某人败在你的手底之下,我韩家寨今晚便离开东门县,如何?”张出尘笑道:“韩寨主既已划下道儿,在下若再推三推四便显得小气……”随手把手中单刀往地上一掷,说道:“抡刀弄剑恐有伤和气,我们便以拳脚切磋,韩寨主意下如何?”虽然张出尘说话之时始终泰然自若,但眼见韩重的思路清晰明澈,对自己所耍弄的小手段毫不动容,更看穿了自己的企图,却还是胸有成竹地下马接战,更显得手底下藏着惊人的艺业,不由得暗自戒备起来。   虽然张出尘与韩重等人离东门县城门尚远,但武艺高强者如石守信及赵匡胤等都是目力极佳之辈,眼见张出尘只是微露一手,便已把韩家寨为首的那人诱下马来,心想以张出尘的武功,当能一举把之擒下,正自心中暗喜之际,忽听得城楼之下一阵喧闹之声,只见一名本是在城楼之下负责开关城门的老兵竟走了上来,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不住抖震,面上神色一片惶恐的说不出话来,面对着如此骤生的奇变,饶是石守信饱历战阵,亦是完全的摸不着脑,可是张出尘那边正到要最要紧的情况,动辄间已是被人群起而攻之态,只好向其中一名手下之人说道:“孙兄弟,你到下面看看。”   那姓孙的汉子名叫孙忠城,走上前去扶着那看似随时会软倒在地的老兵,发觉了他手上的鲜血并非源于自身之伤,只是怕得厉害的不住发抖,遂双手伸出,在他头上太阳,颊车各要穴上轻拂数记,问道:“何人受伤了?发生了什么事?”那老兵的头经他拍打之下,神智倏地清灵起来,叫道:“不好了!北门有人来犯!城楼上的人都只是恃着城门之利苦苦支撑!有数个受了箭伤的兄弟赶了过来,着我们到那里支持!”   城楼上众人一听都是脸上变色,心想难不成韩家寨在南门这里所布的大量人马全是晃子,真正要进攻的却是北门?但东门县城的守军授了莫顺开从童百名处得来之策,在跨山渡至北门的山道之处聚集了很多人,若果韩家寨的人要从北门从攻,守在山上之人断不会毫无声频传回,但孙忠城为人思路清晰,与王审奇两人向为石守信所重用,听罢忙问:“是那一路的人马?”那老兵战战兢兢地说道:“那受伤的兄弟也说不清楚,原本远远的看到了写着“袁”字的旗帜,想着是袁千河那厮回来了,可是忽地很多利矢向城楼之上射来,有些兄弟走避不及,就这样被伤了很多人,接着一些口吐着完全听不懂的方言,非是汉语的兵士向城门急袭而来,众兄弟现下苦苦支撑,请大爷们快些到那里帮忙!”   石守信及赵匡胤等人听着那老兵的说话,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虽则现时南门正被韩家寨的重兵围着,而从进袭北门那些人马不由分说的便猛下杀手的情况看来,若北门真个失守,满城老弱还是难逃被宰的厄运,就在这人手极之不足,进退两难兼且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赵匡胤脑中竟不由得闪过了赵匡济的影子,他从小对这大哥极之敬重,因此每每遇到解之不开的难题之时,都会想着若是大哥的话将会如何处理,一咬牙下向石守信说道:“石大哥,能否把你的人全遣至北门?这里所摆的空城计便由我跟你演下去罢!”   石守信听罢心中一凛,转头望向了他,只见赵匡胤深邃的眼神当中便隐含着一股坚定不移之志,心中豪兴忽起,哈哈一笑,向着孙忠城说道:“孙兄弟,你跟这里所有兄弟全到北门守着,我们很快便到!另外遣一两人找一个城内之人带路,到山道之处查看一下情况。”   孙忠城看着东门县城正两面受敌,在他心中所盘算的最佳之策,便只好从山路之处尽量把老弱迁走,冀望进攻北门的人马与韩家寨并非一路,双方在入城后互相撕杀,便可有更多的时间逃走,但这计策极为被动,而对于行动不便的老人更只有死路一条,但若果现在不逃,错失了时机的话,便连自己一行人亦只会在城破后力尽而亡,眼见石守信在听着赵匡胤的说话后竟下令坚守东门县,孙忠城不禁略一犹疑,但郭威麾下一向军令如山,兼且现时情势危急,孙忠城亦只好一声号令,带齐与石守信同行而来的部下,一同离开了这南门城楼,往北门赶去。   就在此时,一直注视着城外张出尘的童百名却忽地转身便走,跟着孙忠城等人一同走下城楼,于此形势极为紧张的情况下,亦没有人多加注意或理会,石守信在众部下离开之后,不禁向赵匡胤笑着打了个眼色,赵匡胤心领神会之下,亦随即明白到他那一笑的意思,不由得“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想着自己竟如此大胆建言,欲以张石赵三人之力,再加上一众零丁的老兵,守着此正受着数百人汹涌围攻的南门,但石守信竟毫不犹疑的凛然照办,两人之间都明白到,这除了基于双方的信任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却还是张出尘,他便能令赵匡胤及石守信感到一种万事也可解决的信心,而就连赵匡胤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糊里糊涂所得来的义弟,竟给着他比石重贵更为心折诚服的感觉,因此每每在思考决策之时,也能更为大胆变通,于绝境之中另辟天地。   而回看城外的张出尘,与下马接战的韩重已对望片刻,张出尘深知韩重一旦失手,韩家寨的人势必一涌而上的变成群战之局,自己对韩重要杀要擒,也是只得这一次机会,再者本身行功的时间受着体内的异种真气所规限,现在已剩下不到半个时辰,也懒得再以言语弄奸使诈,双臂微晃之下,右足向前微踏半步,左膝向后略屈,己摆出了待战的架式,向韩重说道:“寨主请!”先前即使在面对着石守信如此高手之时,张出尘亦没有摆出任何拳法架式,只凭临阵时的感觉而随手施为,经已十分厉害,现在当着此不容有失的情况之下,张出尘已祭起了在世间江湖之上已有二十年不见,当年开山动地,破天魔拳所创绝拳的起手架式。   韩重早在张出尘把部下的单刀踢飞之时,已十分清楚眼前这个年青人身怀与其年龄绝不相符的武学造诣,而由于寨中并没有人能够擒杀张出尘,一涌而上的话只会徒增死伤,因此他亦只好亲自出手,心即使张出尘的武功奇高,以他的年纪功力亦不会十分精纯娴熟,凭着自己的功夫当可略胜一筹,若能把他擒下固然可作为与袁千河讨价还价的人质,而即使把他杀了,也好去了袁千河的这个强援,但现在见张出尘架式一摆,虽没有流露出惊天动地的气势,但现时的张出尘在韩重眼中,却显得全无破绽的难以入手,面上神色虽没有任何变化,但心中的警觉却已更为提升,现在既已成了骑虎之势,也不作多想,精神一紧之下,向着张出尘举步踏去,暴喝一声,举起了斗大的拳头便向他直轰过去,既然张出尘的架式中毫无破绽,韩重亦不打算与他见招拆招,企图以霸道的功力把他直接压下。   而身在二人身后的韩家寨众,眼见战幔终于由自己的寨主拉开,都不由得激昂起来,高声呐喊的以增韩重威势,而随着这震天动地的呼叫之声,韩重的一拳已重重的轰到张出尘的眼前,张出尘眼见此拳的势道狠霸之极,亦不由得心中一凛,想着韩重原本只是一介护城守将,即使身怀不俗武功,自己亦尽可应付得了,但韩重现在这拳却隐含风雷之声,拳意中却渗出一股有进无退,万夫莫敌之势,当中隐隐然有点当年义父顾落阳拳招的影子,且功力深厚,几可与习德,石守信之辈比肩,实在大出意料之外,心念一转之间,足下微晃,身形一转,已使着那连石守信的疾雷枪亦抓他不着家传步法,避过了韩重那重重的一拳,闪到了其身左侧之处。   这一记身法便快疾无伦之极,当在场所有人包括韩重都未及有所反应之时,张出尘的一拳已压了在韩重的左胁之上,心想自己的身法只可惑敌于一时,正如今天在大道之上对着石守信之时,亦只能攻其无备,现在对着韩重要擒要杀便只可决于一瞬之间,就在此时,脑中竟闪过了童百名的嘱咐之言,一咬牙下拳上猛然吐劲,但心存仁念的他在最后一刻却只把体内五成真力迫出,算着可在略创韩重后把他封穴擒下。   就在张出尘的内劲甫一贯进韩重体内之时,只听得韩重“嘿”的一声,张出尘面色一变,接着“啪”的一声清向过后,打在韩重身上的一拳竟被反震回来,他便再一次失算的想不到韩重竟有着如石守信一般的修为,石守信的疾雷枪法便全凭双手把一股深厚的内力导入长枪之上,在枪尖迫出气刃以达攻敌之效,而现在韩重却把一股内家真气从左胁处狂泻而出,如此精纯的内力操控之境,便能使韩重身体上的防守之力倍加,虽然从胁下这些人体虚弱之处,所发送的真力便比以拳脚打出差上许多,但由于张出尘这一拳的力度便不到平常的一半,韩重只感到胁下一阵剧痛,却反把张出尘震得身形一窒,当此甫一交手的情况,遇到如此挫敌良机,韩重也不理会身上痛楚,急忙提气聚劲,双拳从左右两边猛力打出,一式极为简单,却又威力奇大的双风贯耳便向着张出尘的头颅狂轰而去。   高手过招,半式失利便会带来极严重的后果,张出尘被震开后先机已失,再没有时间以家传身法闪过韩重这致命一击,但他的反应奇快,于电光火石之间把头向后急仰,“砰”的一声巨向过处,只见韩重两拳互击,正好在张出尘的面前擦过,饶是如此,两拳相交时所产生的气流爆破还是把张出尘弄得一阵晕眩,韩重得势不饶人,手上招式既尽,却双腿疾蹴,向张出尘的小腹猛力踢去,但见张出尘乘着此转招的瞬间,伸足在地上一踏,已往后急跳开去,与韩重拉开了约丈许的距离,韩重在猛力连使数招过后亦需回气,站在原地仿如天兵神将般动也不动,两人虽只交手数招,但韩重明显地着着抢攻,大占上风,韩家寨众不由得大喜过望,发出了轰然的欢呼之声。   就在此时,韩重以及众人都感到一股极不寻常的炙热气流从张出尘身上急涌出来,把原本兴奋之极大叫大嚷的韩家寨众都弄得静了下来,相反地他们的马匹却被这种肃杀的气息唬吓得嘶哑乱叫,韩重心中一凛,只见以右掌抚着面门的张出尘微微苦笑,自言自语的道:“嘿!到了这时,我还是那么天真可笑,天下英豪又岂容我胡乱欺侮?”说着这莫名奇妙的说话之时,张出尘的心中却感到自责之极,既身怀顾落阳及赵匡济的真气内力,在满城老弱需要保护之时,自己却心中尽是婆妈的妇人之仁,总想着可不伤一人的解决所有问题,若是义父的话在适才一招已可把韩重制着,又何需冒上差点被轰败的危险?自己这样的犹豫不决,虚有伪善,实在有愧于义父及赵大哥存放于自己体内那勤修苦练的功力,因此倏然间已不顾后果的把体内那一股混和着烈阳内劲的落阳真气狂催起来。   而由于适才略为交手,张出尘已知道若要生擒韩重这种高手,在这种群敌环恃之下只会大费周章,再加上如此催运内劲便只在缩减着自己所能运功的时间,转念间已决意要一举把韩重击杀后再说,韩家寨其他人的武功便不到韩重的一半,凭着赵匡胤及石守信一众部下的弓箭,再加上城墙之利,冀可尽挡那数百失去首领的韩家寨众,他心中这么一想,浓厚的杀气不由得夹杂着内力气势从体内涌了出来,忽听得“啪嚓”之声不绝向起,却见韩家寨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把手按在身上的兵刃之上,那些人全都是能征惯战之辈,面对千军万马之时亦能冷静应对,现在就只是张出尘一个人的杀气,却弄得他们全都本能地戒备起来,相信接下来的攻势绝对会是超乎寻常的凌厉及可怕,再加上适才张出尘所表现的神速身法,更使到韩重全神贯注地望着张出尘不敢有丝毫轻忽。   张出尘忽地把掩着面门的手放了下来,他心中主意既决,虽然童百名有言在先,但若果杀了韩重一人便有机会可解去东门县围城之危以保城内老弱,便再也顾不了这么多,双手往后一拉,随即挥前紧握,便向着韩重疾冲过去,韩重双手微举,亦准备迎接张出尘这雷霆万钧的攻势。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喝道:“住手!”张出尘听罢此人声音,竟硬生生的停了下来,跟韩重一起望着了那说话之人……   此人却是童百名。 第四十二章 血溅东门   当张韩二人交手之时,在场众人以及城头之上的赵匡胤及石守信都是全神贯注地看着,而童百名既是没有骑马的走来,脚步之声都被韩家寨众的喧闹之声所掩盖,因此直到此刻他高声喝吒,众人这才留意到他是像张出尘一般独自从东门县城走了出来,张出尘一惊,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与飞花若决意要逃便尽可保着性命,但现在加上要保护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童百名,便令到形势比先前更为凶险万分,实不知为何足智多谋的他会走出城来。   童百名在喝止二人相斗之后,却全没有理会张出尘,径自走到了韩重身前约两丈之处,忽地双膝一曲,跪在地上,向他叩了三个头,说道:“师父,很久不见了。”韩重虽坦然受之,但面色铁青的浑没有半分见到徒儿的喜悦之情。   张出尘听罢脑中一震,哪想到尽心尽力守护东门县的童百名,却竟会是韩家寨主的徒弟,只听得韩重冷冷的道:“我先前派探子到东门县周遭的防护查察,发觉到兵将所布之处井然有度,有别于袁千河那厮一向的作风,先前看见这位……”向张出尘瞧了一眼,续道:“……武功高强,还道是袁千河所找到的援手所为,哪想到却是我韩重亲自调教出来的好徒儿,竟背着我为虎作伥!若不是看在已故的金环城主份上,我现在便亲手毙了你这逆徒!你去吧!从此我俩恩断义绝,待会在战场上见吧!”说到后来已显得甚为恼怒,一股杀气从身上急涌出来,张出尘忙走上前来拦在童百名的身前。   童百名向张出尘点了点头示谢,站起身来,向韩重说道:“师父可愿听莫名一言?”韩重皱眉道:“你既已投身袁千河,我们还有甚么好说?”   只见童百名面上忽现刚毅之色,朗声说道:“师父可知,袁千河早在月许之前已带着满城军将壮丁弃东门县城北上,现在城中所有守军,以及在山道之上所布兵卒,都只是我虚设伪掩的老弱残兵,城头之上,能射出可伤人劲箭的士兵亦寥寥可数。”韩重“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差点不信自己的耳朵,而周围的韩家寨众更是大哗,张出尘更是大吃一惊,哪想到童百名竟会自暴其短的把东门县的现况告知韩重,童百名却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仍旧侃侃地说道:“先前徒儿只怕师父的部下等人在仇恨充斥着头脑之时攻入城中,会对无辜的百姓们痛下毒手,因此才故弄玄虚的设下守城老兵以暂时阻止,但现下北门正遭到不知名的军队所袭,按理绝对守之不住,故此徒儿斗胆请师父率领一众部下,现下入城赶至北门抗敌,以保城中老弱妇孺!”   这一番话便异想天开之极,张出尘及韩重一时间都是说不出话来,但韩重的手下之人却已鼓燥起来,有人大声喝道:“发你妈的春秋大梦!这种话连三岁小儿也骗不了呀!”旁人都是纷纷附和,先前韩家寨中比较冷静,曾喝止众人乱来的那人走到了韩重身边,低声说道:“属下早察看到北方之处隐隐传来了少许火光,但兵不厌诈,请韩大哥定夺。”   张出尘在童百名说话之时,脑里已是飞快地运转着,先不说韩重相信童百名之言与否,两人现下的情况已是十分危险,而他也弄不清童百名那北门正遭人攻城之说是否属实,心中退意已决,一伸手间已握着了童百名的手碗,准备把他拉到飞花背上先行跑回城中,自己再行殿后,但手掌甫触童百名的肌肤,童百名竟踏前一步,高声说道:“盼师父可怜城中老幼!”霍地高举右手,只见他的手竟拿着了一柄明晃晃的短刀,接着随手一挥,往自己的胸口疾插过去。   这一倏然而生的巨变,把在场众人全都弄得目瞪口呆,韩重急冲向前,其势却应已赶之不及,而身在城头之上的赵匡胤虽看得清清梦楚,但始终鞭长莫及,而张出尘身在他的背后,更是却救无从,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向,刀刃已插入了童百名的胸口之处。   眼看童百名以死明志之意甚坚,短刀只怕会没柄而入,贯穿身体,张出尘一咬牙下,再也顾不得这么多,“呼”的一声把右掌击了在童百名的背心之上,大喝一声:“着!”手上劲力暴发,一股内力从童百名的背心涌入,震向那入体的短刀,由于童百名手上并没有习武之人的手劲,短刀竟被硬生生的迫出体外,但始终慢上一步,给那刀刃入体数寸,不伦蓬鲜血随着刀刃的抽出,被张出尘的内力迫得向天爆射,不伦片如血雨般的东西,却温热地洒了在已停下步来的韩重,以及鸦雀无声的韩家寨众人的面上。   就在众人都还未回过神来之时,童百名双膝一软,向后便倒了在张出尘的怀中不知生死,张出尘一声清啸,把飞花召了过来,跟着举足在地上的单刀一挑,把之握在手中,一言不发的扶着童百名骑到了飞花的背上,此时有数名韩家寨的人会过意来,一举步间便欲上前拦阻,张出尘却依旧背着他们,手上的单刀往后一挥,一股刀劲急涌而出,在地上划出了一道刀痕,说道:“我不会再多说了,过界者死。”话语间的声音便平和之极,但当中所含的决心及杀意却令人听以生畏,就在此时,在韩家寨众当中赫然有五条人影闪出,挡了在张出尘与韩家寨众及韩重之间……   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古公子快走,这里让老夫等处理便成。”张出尘回过头来一看,只见那说话之人,却是青龙会雷安民,以及雷墨亭等五人,原来他们白天之时眼见暂时再也追不及张出尘,只好乘乱之时先避开了习德及石守信等人,在荒野间草草地替雷墨亭略为疗伤后,便急忙沿路赶追张出尘,但到了东门县城附近之时,天色却已入黑,碰巧遇上了韩家寨众人正准备攻城,雷安民心中一动,便顺道混入人群之中,心想即使碰上了张出尘,也可避免被他即时认出的逃避开去,哪想到在将要攻城之时,竟有一青年人走到阵前,即使已除下了人皮,但凭着他那一身的武功气度,以及异兽飞花,雷安民还是立时认出他就是日间在大道之上大显身手的古厉生,于此情势危急之时,再也不能兼顾张出尘是否又会避开他们,遂与手下一同走了出来护在张出尘的后面。   张出尘向雷安民点了点头,转眼望着韩重,韩重脸色铁青的将手一摆,示意任由他们离去,张出尘再不打话,一声吒喝间飞花已全速的跑向城门,青龙会五人亦跟随着他回城。   在飞花奔跑之际,张出尘只感到怀中的童百名身躯渐冷,双目紧闭,面上神色一片死灰,心中一急,提气喝道:“快开城门!”但所发之声,竟被飞花的疾奔之声盖过,张出尘一惊,随即感到怀中的童百名倏地间竟变得像有千斤之重,接着胸中一阵血气翻涌,只感头目晕眩,差点便从飞花的背上摔了下来,赵匡胤在城上看得真切,急忙将手中弓箭往地上一抛,便向城楼之下急冲而去,甫一到达便大声喝道:“他们回来了!快开城门!”这时那些守着城门的老兵才会过意来,一起把城门打开,只见他们刚好到来。   张出尘甫一见到赵匡胤,随即从飞花的背上走下来,但腿上一软,眼看便要与童百名一起摔在地上,赵匡胤眼明手快,一手便扶着了童百名,张出尘手中一轻,随即顺着跌势坐在地上,面色却一片苍白,向赵匡胤苦笑道:“老毛病又来了……我自己……理会得了,要先救他……”也不能再理会青龙会等人就在这里,便已盘膝坐在地上行功,以调理体内已因过份催谷而四处乱闯的异种真气。   赵匡胤把童百名放在地上,迅速地扯开了他的衣衫,在胸口上各处大穴点了数记,顿时止住出不停涌出的鲜血,他出身少林,对医治金创之伤略有认识,眼见童百名的伤口十分之深,只好把随身的金创药拿了出来敷在伤口之上,可是即使已止住了狂涌出来的鲜血,但血水还是不住的缓缓渗出把金创药冲了开去,既不能止血,且所伤的又是致命之处,仓皇之间赵匡胤实不知该如何处理,就在此时,雷安民走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黑色的东西,向赵匡胤说道:“这是我教的疗伤圣药“连肌续筋膏”,专疗金创之伤。”也不待他示可,已把那药膏放在掌心之上,以内力把它弄软,便涂了在童百名的伤口之上,只见那药膏在软化后含有极强的黏性,所到之处,出血立止,雷安民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瓶子,交了给赵匡胤,说道:“这是“熊胆回天丹”,给他每个时辰吃下一夥,能否好过来,便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张出尘虽在潜心运功,但还是分神地去留意着童百名的伤势,眼见在雷安民出手相助后大有起色,一喜之下却心神一分,体内一阵血气翻涌的乱冲乱撞,只把他折腾得金星乱舞,几欲晕倒,吴伯之女吴兰自他出城后一直十分担心,眼见他平安归来后却面现痛苦之色的坐在地上,不知受了什么伤,情急之下不由得向他走了过去,却倏地眼前一花,只见有人挡了在她的身前,吴兰一惊之下,向后退了一步,那人却是一个女子,正是雷墨亭。   雷墨亭向吴兰喝道:“干甚么?”伸手便欲把她推开,吴兰丝毫不会武功,只能楞楞的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赵匡胤伸手便格开了雷墨亭的手,向吴兰说道:“那童百名便拜托你了,请先把他安顿,再定时给他服药,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说着把雷安民的药瓶塞在她的手中,再走到了张出尘的身边,眼中却活像没有雷墨亭这个人存在一般,雷墨亭大怒,正欲发作之际,张出尘却已勉力的站起身来,向雷安民抱了抱拳,劈头便道:“谢过雷前辈相助之恩,在下姓水名天星,古厉生只是我的化名,只要此间之事一了,我便随雷前辈登门谒见贵教教主,如何?”   雷安民等人一听大喜,他们已追在张出尘身后数月,终得到他亲口答允自愿拜见教主,雷安民笑着说道:“如此甚好,我雷某便交了水老弟你这个朋友……”说着却眉头一皱,续道:“但水老弟你身上有伤,只怕不太方便再理这儿的事,若不嫌弃,可看看有什么我们可以为水老弟你效劳?”张出尘点头示谢,向赵匡胤问道:“赵大哥,北门真的有人来犯?”赵匡胤点了点头,张出尘听罢立时向雷安民道:“能否请前辈等人立时前往北门支持?”雷安民一惊,说道:“这边城门之外有数百人正在虎视眈眈,城内却只有那寥寥十数人,如何可守住城门?”   张出尘却淡淡的道:“我从来没有冀望过可以守得住城门,先前出城的目的是想擒下他们的主帅,但现在我所赌的,却是童百名那连性命也可以不要的坚持,还请雷前辈先往北门,天星很快便到。”说话之间却露出了一股胜券在握之意,但雷安民授着青龙会主之命,定要带张出尘回教覆命,眼见他如此坚持,只好说道:“墨亭,你们快到北门那里支持,这里有我照看着水老弟便成。”   雷墨亭即使不愿,也只好先到北门处增援,张出尘带着雷安民与赵匡胤一同赶回城楼之上,石守信见到是他,以手一拍额头,说道:“真给你这小子吓得我命也短上数年!”尚在城楼之上痴痴呆呆的吴伯,甫一见到张出尘立刻冲上前来拉着他的手,叫道:“儿啊!你回来了!”张出尘报以一笑,眺望韩家寨众却还是按兵不动,遂立刻把适才在城外所发生之事告知赵匡胤与石守信,他们越听越奇,既想不到童百名竟会是韩重的徒弟,但却又助莫顺开守城与师父倒戈相向,而从韩重的说话之间,更觉东门县所发生的事情应该并不尽如城内老弱所言般韩家寨尽是穷凶极恶之辈,此时雷安民插口道:“我跟在他们当中打听得知的,却是他们原本全都是东门县城的人,那个韩重更是甚么护城大将,但不知为何被一个叫袁千河的人陷害以置身陷牢狱,家人更全被害死,他的下属发动兵变,把他救了出城,可是那些人在仓促间来不及安排家人逃难,袁千河一怒之下把那些人全数处决,那些人在无处可去兼身负此血海深仇下,唯有据山而立,自称韩家寨。”   张赵石三人听他如此说来,都不由得全望向莫顺开这个当地之人,莫顺开略一沉吟,说道:“当日确有韩重入狱一事,却是为了袁千河找到了他向南唐李联络的证据,向城主金环举报,但韩重一向深得金城主信任,即使证据确凿,金城主还是只把他先行收监,可是过了不久后金城主忽然病重,韩重的旧部竟乘此劫狱,把他救走,袁千河一怒之下,遂下令把他们的家人全数斩首,他们在大悲下欲冲回城内报仇,因此曾与城中守将大打一场,相互杀伤了不少的人,吴伯的儿子亦是因为这样在混战中被杀,但袁千河在接任城主后却坚称韩家寨乃是土匪贼寇,随后便带同兵马离城说要找援兵讨贼,我所知的就是如此。”   赵匡胤听罢缓缓的道:“若果事情真如雷前辈打探所得,那么韩家寨的人应该绝不会伤害东门县城中任何一人,且还会出手相助。”雷安民亦说道:“可否与他们谈谈?即使他们不出手相助,也可暂解南门之困,待我们可把全数全力尽注北门。”但石守信为人比较沉稳,则道:“已经过了这么久,我的部下们一个也没有从北门回来报讯,看来那儿的情况一定非常危急,但韩家寨的人复仇之心太重,若数百之众一同反口乱将上来,我们可没有任何办法。”   张出尘却忽地一笑,指向城外之处,笑道:“你们的想法各不相同,但明显地有一人的想法却跟我一样,把自己的性命都赌在那舍命的傻瓜身上。”赵匡胤等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都不由得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只见韩家寨的人虽仍旧按兵不动,但却有一人背负双手的把自己困绑着,缓缓的走到了城门之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韩重!   张出尘他们走到城楼下来,示意守兵把城门打开,只见韩重直挺挺的站着,面上毫无惧色,一看到张出尘,昂然说道:“我韩重一介草莽,甘做人质,要剐要杀,悉随专便,只盼阁下可容我寨中兄弟助守北门,以保城中一众老弱!”   张出尘从站在身旁老兵腰间抽出了配刀,向着韩重走了过去,狞笑道:“袁爷算得真准,着童百名用上自己的性命做饵,果真把你给引来了!”但韩重听罢完全的不为所动,照样直挺挺的看着张出尘,张出尘走到了他的身前,喝道:“死吧!”一刀便往韩重砍了过去。   莫顺开见状忙叫道:“不可!”赵匡胤把他拉着,笑道:“莫大爷还不知我这兄弟的脾性吗?”莫顺开一愕之下,张出尘的刀已然劈下,只见韩重便没有鲜血拼溅,但身上那些粗大的麻绳却已被这一刀砍断跌在地上,张出尘望着韩重,说道:“为何不闪不避?我可是袁千河大爷重金礼聘回来的总领!”韩重双臂一振,正色地瞪了瞪他,说道:“我可是把命押了在我那白痴徒弟身上,再者,你认真起来的杀气,绝对不是这样子的。莫明怎么了?”   张出尘笑了笑,正色地道:“死不了!闲话迟些再说,快赶往北门要紧!”随即转身向赵匡胤等人打了个手势便走,连飞花也有灵性地跟了上去,只剩下了莫顺开与韩重呆呆的站在当地。韩重走了过来,向莫顺开说道:“顺开叔,那个是什么人?”莫顺开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甚清楚,他们犹如飞将军般降临,却尽心尽力的为保城中老弱,连自身的安危也全然不顾,我活了这把年纪,对这样的人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韩重眼见张出尘对自己全然信任,头也不回的拉着赵匡胤等人便走,留下一个空空的城门给自己,不禁亦摇了摇头,苦笑道:“真是败了给他!”随即转过身来,气运丹田,向着韩家寨的人喝道:“众兄弟!上来吧!”   这鼓足内力的一喝之声,便远远的传至韩家寨众人耳中,都是轰起欢呼起来,韩重把自己的性命押在对童百名的信任之上,把自己困起投身敌阵,直把那些部下全都吓得冷汗直流,眼见他召唤寨中兄弟入城,都不禁大喜过望,欢天喜地的向城门直冲而去,而刚离开的张出尘与赵匡胤,亦听到了韩重的叫喝之声,都不禁一嘻,相视而笑,知道终于从那必败的危局当中,渐渐地看到了一线生机。 第四十三章 首恶   张出尘终于把韩家寨从南门攻来的问题解决,心中忧虑北门那边的情况,即使体内的真气只是刚刚回复管束,却还是再次勉力运起劲来全速疾奔,回头向赵匡胤打了个眼色,跟着便以他那神速若电的身法,迅间把赵石雷三人全抛在后面的直冲北门,还未到达之时已听得阵阵的战阵互拼以及叫嚣之声,当他到得北门城墙之下时,竟看见了石守信的部下等人,以及青龙会众人,全都合力正在顶着正被攻城木桩猛力冲撞的城门,此时听得城楼之上有人叫道:“水兄弟!快上来这里!”却是孙忠城。   张出尘冲上城楼之上,却见到了所有的老兵全都眼泛泪光,手上所持的弓却垂了下来的没有射向正在攻城的敌人,遂望向了孙忠城,孙忠城急问:“南门如何?石大哥如何?”张出尘答道:“没问题了,他们正在赶来这里,这边倒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攻城的是什么人?”   孙忠城听得石守信安然无恙,且南门之事已了,心中大喜,实不知张出尘到底有何神通,但眼下情势危急,也不再多问,恭敬地道:“敌人是袁千河的大军及一众契丹胡狗。”张出尘失声叫道:“什么?”亲自走到了墙边之处,放眼望去,只见城下已布满了攻城的士兵,当中的叫喊声叽哩咕噜的,却叫着些听不懂的言语,孙忠城续道:“在我刚到之时,本下令立刻射杀到在围城的人,但这些守城的……老伯们立时号哭着阻拦我们,原来袁千河那大军当中,却混杂了许多先前在东门县城中被袁千河强行带走的壮丁,现在被那些契丹胡狗从后用利器驱赶着协助攻城,这条计策好不歹毒,我们既不能胡乱放箭,便只能紧紧守着城门。”   这一番话只听得张出尘目眦皆裂,忽听得一声极之惨厉的叫声从城下向起,却是有一人不愿攻城,被契丹兵以长枪穿心而死,余人看见了都是心胆俱裂,即使心中不愿,亦只好奋力攻城,张出尘再不打话,转身便冲下城楼,恰巧赵匡胤等人亦已到了,只感到张出尘有一股极为怨愤的杀意从体内直渗出来,与平素的他实在有天渊之别,只听得他向着正在顶着城门的人喝道:“全部给我退下!”语意之中便充满了一种威严之极的感觉,众人都不由得就此退了下来,即使固执如雷墨亭者,被他一喝之下竟觉心中一寒,也没有多话的便退到雷安民身旁,只见张出尘急步的走了上前,把右臂提了起来,倏然间暴喝一声,呼的一拳轰在城门之上,接着运气吐纳,在一瞬间把体内所有的内力真气从拳上急吐而出,只听得“砰”的一声隆然巨向,用以扣着城门的门闩竟被他硬生生的一拳震断,余劲更把偌大的城门震开,而身在门后的攻城木桩更被反震开去,拿着木桩的人也全被他的拳劲震到在地。   张出尘所做的便令到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即使是敌对的契丹士兵,又岂曾见过如此荒诞乱来的事情?只听得张出尘喝道:“是东门县城的百姓便全给我入城!”那些士兵中有些面面相觑,有些却已会过意来,向着城门急奔而入,一刹那间有很多人在张出尘身边擦过,忽然间张出尘右臂一伸,抓着了其中一名士兵的颈项,把他提了起来,冷冷的道:“说句话来听听。”那名士兵手臂肌理分明,身形健硕,却给张出尘如抓鸡一般的拿着,不住口的叫喊着,说的却非汉语。   只听得“咯肋”数声轻向,那士兵的手脚一紧,乱动了一阵,接着头颈一歪,手脚下垂,便再也不动了,眼见这种情况,本有数个疾冲入城的人竟硬生生的停下步来,张出尘把那已被他捏碎喉头而死的契丹士兵尸身随手往地上一抛,冷冷的道:“有杀气啊!骗得了谁?”这时已有约百余人冲了入城,但入城后却没有攻击伤人,敢情全都是东门县城的原有百姓,这个情况便奇诡之极,张出尘如恶魔一般的站在城门之前,把那些被迫着协助攻城的东门县百姓全数救回,杀敌如屠杀猪羊般面上丝毫不动声色,刹时之间便没有一人上前索战,张出尘缓缓的走出城来,只见那些士兵都被其气势压得向后倒退,放眼望去,只见一支写着了一个很大的“袁”字的旗帜正在不远处飘扬,他随手拾起了一根混乱之时掉在地上的长枪,向着旗帜怒吼:“袁千河!”他这一喝之声便远远的传了开去,右臂随即往后一拉一挥,那一根长枪便如流星赶月般在夜空飞过,“嗦”的一声钉了在主旗之上。   从断闩,破门,杀敌,飞矛,张出尘便露了一手惊世骇俗的武功,而最令东门县一方奇怪的是,平素一向都十分冷静的张出尘,现下竟散发着一股极为狠辣的霸烈杀意,无论是我军或是袁军都不禁静寂无声,但契丹人一向以勇悍凶狠见称,即使眼见张出尘随手间便毙了一名同袍,却没有流露惊惧之意,相反地都生起了同仇敌忾的心理,只听得其中一名契丹兵口吐番语,余人随即挺着长枪上前,在张出尘身外三丈之处把他围着,就在此时,只听得“搭”“嚓”之声不绝,却是石守信的部下已全回到了城楼之上,一瞬间架起了强弓箭弩,全数描准对着了为首的那十数名士兵,而赵匡胤,石守信,雷安民三个武功最高的人亦已赶了过来,站在了张出尘的身侧。   忽然间只见张出尘身后有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缓缓从城门之后走了出来,神威凛凛的在张出尘身旁一站,从他身后随即发出了轰然的叫喊助威之声,却是韩重与韩家寨的人到了,刹时间形势逆转,虽还摸不清敌人的总数军力,但现下城门之前,东门县守军已非如先前般全无还击之力,再者,现在两军虽然相互对峙着动也不动,但张出尘适才的神威勇武已隐隐然的压着了敌军的军心。   就在此时,一道清澈的笑声从袁军之中向起,韩重面色一变,只见一人身披将帅之甲,从袁军阵中走了出来,身旁跟着一个作外族打扮的男人,张出尘从韩重的反应已然知道,这个人就是东门县城的前任城主,带走城中壮丁弃城而逃的袁千河!   袁千河面上笑意盎然,向着韩重笑道:“小弟与韩大哥不见数月,别来无恙?韩大哥风采犹胜往昔,实在欣慰无限!”转过头来却又向张出尘说道:“这位小兄弟如此厉害,却不知高姓大名?韩大哥从何处找来?经过了今晚一战,小兄弟的大名必会名动天下!哈哈!”他一开口便不住的说着恭维之话,活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商贾般,但张出尘,韩重,石守信,雷安民及赵匡胤数人,目光却没有半分离开过那个站在袁千河身旁的男人,盖因那人虽只是这样的站着不动,亦没有催运任何内息气劲,但所给着众人的压力,却比袁千河这阵中主帅还要高上数倍,而那人亦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瞧着杀意暴发的张出尘,袁千河看着众人的反应,耸了耸肩,笑道:“众位果然厉害,今天便此算了,我们改天再来!”   “袁千河!我等家人的尸首在哪?”只听得韩重再也忍耐不住的喝了出来,袁千河面上笑容不改,口中说道:“都烧了啦,留来干吗?忘了告诉你,你的妻子真不错!真不错呀!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韩家寨中之众都是勃然大怒起来,纷纷欲冲上前去把袁千河宰了,只见韩重却横手一挥,喝道:“今天不宜再战!由得他多活一阵子吧!”众人虽然不愤,但一向对韩重极为敬重,只好怀着满腔的怨愤,对袁千河怒目而视,却又无可奈何。   在走了出来打了个完场之后,袁千河便与那跟着他身边之人走回大军之中,接着大军便随着他们慢慢的撒出了东门县城的北门之处,终至不见,只见其大军之中多为外族面孔的契丹士兵,但退军时井然有序,显得训练有素,且军纪森严,绝不如一般传闻中所说番邦之众,便只一味胡乱滥杀,好勇斗狠,而事实上当袁千河刚回到北门之时,眼见城中竟有守军把守,便误以为是韩重已进占东门县,二话不说的便下令攻城,而他用着东门县的百姓来攻城的计策,本可十拿九稳的攻破北门,但竟被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所破,而跟着韩重的出现,以及除了他的部下之外,加上城门之上,实在有太多不知名的面孔在场,令到袁千河不得不小心为上,既摸不清东门县城中的军力为何,再加上自己的队伍军心已怯,且城头之上又是利箭相向,故在此不得而的情况下,只好暂时撤军,心中的恼怒实在非笔墨所能形容,但他为人城府甚深,满面笑容的走出来,除了为隐定军心外,还是要确认韩重那些朋友的面孔,为下一步的部署作出准备。   眼见袁军终于从北门处全数撤走,石守信及其手下,以及青龙会等人都不由得呼了一口长气,忽听得城内一片欢呼之声,只见许多老人都走了出来,拉着适才在袁军之中,被张出尘救了出来的东门县百姓相认而泣,但亦有些老人从城门之中走了出来,找到了某些在乱战之中被杀的亲人,都是不由得伤心痛哭起来,同样是哭泣之声,有些喜极而发,有些却悲从中来,众人心中都是一阵怅惘难解,韩家寨的人本亦同是东门县之人,深知袁千河行事狠辣,把他们的家人杀了后再放火烧了绝对不是奇事,先前虽知道自己的家人在他手中总无幸免,但现下亲自从他口中确认连尸身都化为飞灰,一股伤痛之情便重新激发出来。   听着这些悲喜交集的声音,张出尘只觉自己即使再努力,亦帮不了他们甚么,逝去了的生命更是难以挽救,倏然间数股异种的真气从丹田中直涌出来冲向他的胸口,喉头一甜,“哗”的一声大口鲜血从口中直喷出来,一时间只感眼前金星乱舞,像整个天空忽地失去控制的转动,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张出尘方始再有了感觉,模模糊糊间只感到身周有许多人在围哄着,但自己实在太累,连睁开眼睛亦觉得十分困难,转眼间又已沉沉的睡去,又过了一段时间,张出尘才觉得气力渐复,只感到身体内各处均十分疼痛,不由得睁开眼来,只听得有人忽地大叫道:“水公子醒来啦!!!!!!”跟着一阵急速的踏步声中,那叫喊之人已走了开去。   张出尘抬起头来左右顾盼,只见自己正身处一间房子之中,正睡在床上,刺眼的阳光正从窗外透入,相信自己已晕了数个时辰,时间已从大战之时的深夜转为白昼,即使身上的痛楚未消,还是勉力的撑起身来,盘膝而坐,试着略一运气,只感到那些极难约束的真气竟已全数回复平静,于体内静静的伏着没有四处乱走,他心中略感奇怪,在这稍为清醒的时间,他已记起了自己在袁千河及其军队撤退后心神一松,体内的异种真气在一刹那去间失去控制的冲向胸口气海之处,一口鲜血喷出后便告晕倒,在没有自己移宫换气的情况下,真气为何回复静止的状态,想来乃是自己的身体已习惯了真气乱行的情况,因此即使在失去意识之下,体内真气还是会自行缓缓的纳回正轨罢了。   忽听得“啪!”的一声,房门已被人打开,来人正是赵匡胤,石守信与雷安民三人,赵匡胤走到床边,眼看张出尘已坐了起来,且面上神色精神奕奕,喜道:“水兄弟你没事了吧?”张出尘笑道点了点头,便欲下床站起身来,岂知甫一略动,顿感身上各处均传来了一阵剧痛,不禁“啊”的一声呼了出来,石守信及雷安民忙问:“怎么了?”这一阵突然而来的痛楚好不厉害,直把张出尘弄得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就在此时,张出尘方看到了在房门之外,有一道目光,直露出了极为关怀的神色注视着自己,瞧真一点却是吴伯之女吴妃兰。   张出尘苦笑着,向三人打了个手势,说道:“过一会便没有事了。”这种痛楚对他来说便毫不陌生,自安庆生当年把运功续命之法传他以后,每次当他使用体内真气之时,经脉便会受到伤害,但平素由于所使的份量极少,加上使用的时间不长,因此遗害并不甚深,而由于其体内的真气并非自己练来,与常人练功并不相同,身上的经脉并没有跟强大的真气一起壮大起来,若过份催动,过剩的内劲便会把承受不了的经脉严重的伤害,这许多年来,要令他催谷至此全身皆痛如刀割之境,除了今次之外,便只有当日在南蛮之地,以一人之力平定了南蛮八部与天南之地边陲百姓的纷乱问题,有了上回的经验,张出尘便知道只要暂时不再运使任何真气,痛楚便会慢慢消退,为了不使众人担心,向着吴妃兰招了招手,笑道:“小兰,不用担心,我没有事。”   吴妃兰听他又是这么称呼自己,不由得面色一片绯红,但眼见他懂得说笑,身上的伤应该不大问题,面上露出了欢喜之色,转身便走,雷安民走了到床边,两指伸出,搭了在张出尘的右手脉门之上,张出尘神色自若,向石守信问道:“石大哥,昨晚之后,北门的防守现在怎样了?”石守信瞪了瞪他,说道:“什么昨晚,你已睡了足足三日三夜!”   张出尘张大了口露出了不能置信的神色,想不到那天自己不顾一切的鼓足内力抗敌救人,竟使自己晕上了足足三天之久,此时雷安民已把手指收了回来,缓缓的向张出尘说道:“水公子你神功盖世,众所见之,何以体内脉像,却如常人一般毫无劲道,不知是何原因?”张出尘心中一凛,正欲答话,雷安民已续道:“从脉像得知……”却没有即时说下去的望了赵石二人一眼,赵匡胤眼见雷安民有所顾忌,又知道这个义弟甚么也不会着自己,打后再问他便了,遂向石守信打了个眼色,二人一同关上了房门走出房外。   雷安民顿了一下,说道:“水公子的神功虽然厉害,胜过在下多了,但经脉已然受损,显见身体未能与神功配合,恐怕往后再强行催谷,必会自伤己身,轻则武功尽废,重则经脉爆破而亡!我受教主之命来请水公子相见,可不能就此看着水公子有甚么危险。”他说的都是张出尘已知的事,遂耸了耸肩的不置可否。   雷安民眼见张出尘听着自己身有性命之危,竟丝毫不为所动的泰然自若,心中暗暗称奇,口中续道:“水公子身上的毛病,绝非寻常庸医药石能愈,我青龙会中既有各精通内家心法的高手,亦有着许多珍藏典藉,不若水公子立即起行,跟我等一起动身回教,雷某既可向教主覆命,公子亦可放心在教内把身上的毛病根除,岂不一举两得?”说来说去,却还是要张出尘跟他回教,去见那位青龙会教主。   但张出尘倏然听得了“青龙会”三字,脑中“嗡”的一声向了起来,雷安民往后的说话,却也已听进耳中,想起了当年安庆生曾经说过青龙会的往事,曾出过一位不世奇才慕容阳生,精通教中功法“九转重楼归元印”,可替自己除去身上祸患,想不到自己在天南之地多年遍寻不获任何慕容阳生的纵影,其宗主教派却主动的找上门来,心念一转,莫非安庆生神通广大,终于找到了那青龙会主替自己治病,因此那青龙会主才千方百计的来找他?   “水公子?”张出尘霍地回过神来,却原来是雷安民在说完后却见他呆呆的没有作声,不知他的心意如下,遂忐忑地叫了他一声,张出尘沉声问道:“请问前辈,教中是否有一功法,名为“九转重楼归元印”?”雷安民面色一变,奇道:“那是敝教的护教神功,水公子从何得知?”找寻了多年的续命之法倏然间露出曙光,饶是张出尘一向冷静如恒,却不由得声音微震,问道:“那贵教之中,可有任何高手懂得此道?”雷安民却摇了摇头,说道:“此功法极为精深奥妙,当中每一步都艰辛无比,处处藏着走火入魔的凶险,若非天生的武学奇才绝难练成,相传在我尚是婴孩的时候,曾有一人把之练成,几近无双于当世,我教亦鲜有高手能够练成,到现在已渐渐失传。”   张出尘脸现失望之声,叹气道:“前辈好意,水某由衷感谢,但我还要帮忙守城门,护百姓,待此间之事一了,水某答允前辈马上起行往见贵教教主。”也不待雷安民回答,已强忍着身上痛楚,勉力下床站起身来,就此走出房门,只见赵匡胤与石守信正在等他,遂一手挽着一人,笑道:“走吧!睡了三天精神甚好,但肚子饿得很,这就去找点吃的,顺道到城里看看有什么帮忙!” 第四十四章 雄才   张出尘跟雷安民说话后心中不断思量,并没有留意周遭的事物,此刻走出房来,一路走着,方才发觉到自己身处的地方并非一般百姓的民居住宅,即使明显地日久失修,但楼宇间的装潢,气派,均显得甚为不凡,赵匡胤瞧见张出尘四处打量,笑道:“兄弟你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吧?”张出尘搔了搔头,说道:“刚刚醒来脑子还是不太灵光,我们现在哪里?”却忽听得一道雄亮的声音在前路传了过来:“你这小子,难为了把你背过来的我忙足了三天,你却在东门县城主府之内高床软寝,又有姑娘服侍,好不快活!”   甫一听到此人声音,张出尘忙抱拳说道:“韩寨主见笑了,天星用力过度晕倒,竟要寨主亲自……运送,真是该死!”只见韩重已走了过来,跟在其身边的却是面色腆的吴妃兰,随即补了一句:“也谢过了吴姑娘的照料之恩。”眼见一向跳脱的张出尘在韩重面前竟变得不敢拿吴妃兰来开玩笑,赵匡胤只感好笑,韩重走上前来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脸色已回复红润,喜道:“你已好了!干吗这么客气的?什么寨主不寨主!从袁千河退兵那晚,韩家寨的人已全数变回东门县的一份子!寨中兄弟的仇人都只是袁千河一人,眼见东门县城现在的景况,都是自愿出力的相互帮忙。”张出尘向左右各望了望赵匡胤及石守信,眼见他们都笑着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拼命的出力并没有白费,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不由得仰天清啸一声,叫道:“太好了!”   看着他如此由衷地对东门县城的现状感到欣喜莫名,韩重心中暗赞这少年真是难得之极,张出尘倏地想起了一事,急问:“童百名怎么了?”吴妃兰听他问起,插口轻声说道:“敷了雷大爷的药后,这数天都在发烧,身子还是很弱。”听说童百名的伤势未愈,张出尘的心情不由得又沉重起来,韩重正色说道:“我这徒儿用性命化解满城百姓之危,在他出城的一刻便有心理准备,他的身子虽弱,学不了我的武功,但骨头却硬得很,没这么轻易便会死去,水兄弟不用难过!”他先前误会童百名已投靠袁千河,现在言语间却深以童百名为傲,张出尘听着他的说话,只感他为人豪迈爽快之极,心中生出了亲近之意,笑道:“如此甚好,只盼金兄早日康复,迟些再去看他!我睡了三天,现下只感肚子甚饿,我们快去找点吃的,跟着到北门去看看有甚么可以帮忙!”   韩重拍了他的肩头一记,说道:“我就是欣赏这么爽快的你!来!眼下人手充足,再加上你那赵兄弟的机关布置,我们尽可慢慢吃喝!老弟你好不好酒?”张出尘听得赵匡胤像干了什么韩重大为称许的事,本欲相询,但一听到那“酒”字,倏然间只感喉头乾涸之极,忙道:“东西不吃不打紧!酒却不可不喝!”   韩重把他们带到了府中偏厅,只见桌上早已摆满了弄好的酒菜,像是放着等张出尘来吃一般,张出尘大为奇怪,却也没有理这么多,一把便抓起了桌上酒壶,往口里便倒,这些与申于无忌及安庆生的藏酒差上十万八千里的普通水酒,在数天没喝酒的张出尘来说便如杨枝金露般好喝,一壶既尽,把之重重放回桌上,大喝一声:“好酒!”接着才问:“怎么放了这么多酒菜?你们预计到我会今天醒来的吗?”   吴妃兰在一旁站着,赵石韩三人则坐了下来,却没有举筷共食,张出尘吃下了一口菜,说着:“你们为何不吃了?”猛地想起了先前入城之时,东门县城中早已物资短缺,又何来如此满桌的酒菜?赵匡胤笑道:“我们早就吃过饭了,这些都是东门县城的百姓,为答谢水大爷的救命之恩,即使你还未醒来,还是每天定时的为兄弟准备了三餐满桌的酒菜,我们已说过了只要水兄弟一醒,立刻会通知大家,但那些百姓还是不肯,每天的把酒菜送来,与及在水兄弟的房间外为你祈福,我见他们盛意拳拳,也只好由得他们。”   张出尘正大口大口的吃着菜肴,听得赵匡胤之言后张大了口却合不上来,他一向都行侠仗义,在天南亦施下不少恩德,常言道近朱者赤,这除了他天生侠义心肠外,不多不少亦因为从小到大都跟着顾落阳在江湖上走动之故,遇上不平之事便定要插手干涉调平,但做下好事后从来都会即时离去,鲜有能被受恩者报答的情况出现,此时听得那些东门县城的老人,竟在如此粮食短缺的情况下送东西给自己吃,此时再咬一口放在口中的菜肴,顿觉味道变得全不一样,只感到一阵感动之余,肩上的担子却也越发沉重,随即把口中的东西吞下肚中,跟着默不作声地,如风卷楼残般把桌上所有酒菜吃个精光,接着拍了拍肚子,向着赵匡胤等人说道:“吃饱了,到城里走走吧!”他一旦吃饱,老毛病又再发作,向吴妃兰笑道:“小兰不跟我们去吗?只怕你一会儿便开始挂念我了。”吴妃兰这时已知这位水大爷油嘴滑舌,对着自己总之没半句好话,面上一红,低声说道:“我还要执拾碗筷……”张出尘哈哈一笑,说道:“如此有劳小兰了!”随即起来转身便往厅外走去。   赵匡胤向石守信及韩重作了个没他办法的表情后,三人亦随着张出尘出去了,吴妃兰见他们走后,呼了一口长气,心想这人真爱作弄别人,但自己一向害羞,面对着普通的陌生男子尚且面红,更何况是这个不停地调侃着自己水大爷?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却拾起了张出尘用过的碗筷,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嘴角竟不自觉地微微上弯的露出了少女羞涩的微笑……   张出尘顺步走出城主府第,只觉沿途间的亭台楼阁,俱显得甚为雅致不凡,不由得说道:“那袁千河真会享福。”走在其身后的韩重说道:“这倒不是,袁贼在夺城后随即要应付我与众兄弟,根本没有时间做这些东西,此城主府中的一切,却源出自前任城主,莫名的爹金环之手。”张出尘“哦”的一声,碍于那是童百名之父,便不再言语,心中却想着在现世之上,只要大权在握,便可随心而为,以满足个人心中所欲,但百姓之苦,却不知要何年何月方能得解,心中不由得想起了身在远方的石重贵,只想尽快赶去助他平定天下。   他们走到了街上来,只见东门县大街之上,已再没有先前那种沉郁消极的感觉,取而代之的却是争相往来,分秒必争地活像有很多工作在手的百姓们,张出尘挂念城门的情况,遂加快脚步直往北门,走了一会便已到了数天前那激战了整夜的地方,只见那被自己情急之下一拳震断的门闩已然以新的替换,略一环顾四周,只见周遭已再不见先前白发苍苍的老兵,支撑着身体在勉强守城,眼下的士兵却全都是正当盛年,精壮有神,其中一人眼见他们到来,立时走了过来,向石守信躬身叫了一声:“石大哥。”却是孙忠城。   他一睨间看见了张出尘,喜道:“水公子大好了?”张出尘笑道:“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听着也觉得浑身不快,孙大哥比较年长,叫我一声天星便成!”此时一个老妇,拉着了一个小孩走了过来,倏然间泪流满面的跪倒在地,喊道:“水大爷大恩大德!救回了我家兴儿!愿水公主多福多寿!平安喜乐!”说着把身旁的小孩一推前,说道:“傻乐儿,还呆呆的干吗?快替你哥哥谢过水大爷救命之恩!”   张出尘见状忙把她扶起,说道:“这位大婶不必多礼!”但那老妇不理,只是推着儿子向张出尘跪拜,但是那小孩看来有点不愿的露出了为难之色,张出尘笑着说道:“你叫乐儿?姓什么?今年多大了?”那小孩听他对自己说话,更显得颇为害怕,嚅嚅地道:“我我我叫高乐,今年……七岁……”说罢就此闪身躲在母亲的身后,隐隐然看得见他的衣服微微震动,显得全身正在发抖,张出尘颇感奇怪,实不知这小孩为何如此害怕自己,那高大婶见儿子如此失态,责备道:“这位水大爷是咱们家的恩公,乐儿你怎么了?”   只听得高乐低声说道:“乐儿知道……但……这个恩公凶得很……乐儿很怕……”张出尘听着心中一凛,随即想起了自己当时在城门之前为救东门县的百姓,一股莫名的怒火直冲脑袋,对敌方士兵罕有地猛下杀手,或许这个情形当时被高乐看见了,小孩心性,因此而害怕自己亦毫不为奇,顿感释怀,笑道:“是啊!若果小孩子不听话,我可是会活生生的把他吞进肚内呀!”高乐一惊,更是不住的拉着高大婶的衣衫欲走,高大婶无可奈何之下,唯有说道:“恩公万福,老妇先行告退。”张出尘笑道:“大婶不必多礼,我亦要到城楼帮忙。”   就在高大婶走后,张出尘忽听得北门城外像有点喧闹之声,面色一变,立即向城楼之上奔去,赵匡胤与石守信及韩重相视一笑,却没有张出尘的紧张神色,但亦随着他走上城楼,张出尘眼眺城外,只见果真如耳所听,只见数百名打着袁军旗号的士兵,正在城外之处结集,韩重走了过来,一手按在他的肩头之上,说道:“不打紧的,这些乃是袁千河的“探军”。”张出尘从没行军打仗的经验,义父及家传之学虽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武功,但此等兵法之道却未有涉及,遂面露疑惑之色,石守信亦走了过来说道:“探军者,乃是在敌情未明的情况下,派出进行实战试探的精兵,那些士兵当中都经过锻炼,除身怀不俗的战力外,还能从进攻之时从敌方行动的各种蛛丝马迹中,揣度出敌方军队的数量,强弱等等,袁千河可借来了不错的军队,这次的机缘亦让我们看到了契丹外族,并非一如以往所想的尽是粗枝大叶之辈,所练之兵更暗合兵法之道,不可小觑。”   张出尘知道即使加上韩重的兵力,城中守军亦不会有过千之数,听罢急道:“先前我出手摄敌只是便宜之计,若给袁贼知道了我们的军力实数,必会大举来犯,哪怎么办?”韩重与石守信相视一笑,石守信说道:“水兄弟你今天不用出手,就坐在这里看戏吧。”忽听得一声极为威严的叫喝之声向起:“立旗!击鼓!备弩!”出口下令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匡胤。   只见在城楼之上,除了石守信的手下之人,亦有些乃先前韩家寨韩重的部下,还有的就是从袁军中救回的东门县百姓,但这些原本都份属不同岗位的人,竟全都对赵匡胤的喝令凛然照办,且各司其职而丝毫不见紊乱,韩重低声向张出尘说道:“那天你忽然晕倒,内息混乱不堪,当时只有我跟石兄及另外那位黑衣的前辈有那修为,可试着替你医治,只好暂时不顾一切的把你带进城来,哪想到你身体其后竟自行回复正常,当我和石兄赶回北门之时,方发觉你那赵兄弟已把一切善后的工作安排妥当,省却了我不少功夫,打后我和石兄怕你的情况还有反覆,都把部下们全数交予他带领管治,想不到只是数天的光景,他已把我们的部下指挥控制得有若他的手足一般自如,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张出尘望向了此时的赵匡胤,却见他的面上流露出一股英毅之气,发施号令间自有那身在万人之上的气派,这时只见有十数人,把十数辆木制的车子推了出来,只见每一辆车子之上都有一张拉得满满的弩弓,搭在其上的却有十数根羽箭,就在这时,只听得城外一声号角之声,但见那些袁军士兵已排开了阵式的正要攻过城来,为首约百余人的先锋,护着当中正抬着一根攻城巨木的士兵们,向着城门急冲过来,而在那百余人身后的数十士兵如搭起弓箭,往城上不住的射出弓箭以作掩护,赵匡胤又再喝令:“举盾!放弩!”那些守兵都是纷纷举起了藤盾挡架正如雨下的弓箭,护着把弩车推出的人,推车的人把车上的机括一放,那些羽箭便在同一时间向城下的袁军还击,以此弩车发出弓箭,在这瞬间便有若百余人一同放箭一般,赵匡胤在这敌军箭雨的攻势之下,却独自挽着大弓,走到了城头之边,即使有箭飞来,武艺不弱的他亦能从容避开,只见他双目精光闪烁,拉满大弓,“嗖”的一声已射了一箭,把其中一名正在抬着攻城木的袁军士兵透胸而过,当场射杀。   倏然间又是数根利箭急至,纷纷把抬着攻城木的士兵射死,每一箭均穿心而过,中箭的士兵连哼也没哼半句的便已气绝,只听得“砰”的一声,攻城木已掉了在地上,韩重叹道:“幸好那天这位赵兄弟只是刚刚进城,若果我们攻城之时,遇着他所设计的这“散弩车”,以及精准的箭法,兄弟之间必有死伤。”   那些袁军的先锋士兵眼见赵匡胤的箭法竟如此可畏可怖,都是大吃一惊,城上的守军眼见赵匡胤如此神勇,均是大声呼喊,落力击鼓的以增其声势,袁军那边的领军眼见在一瞬间已分出胜负,除了赵匡胤的神箭之外,城中在一刹间所射出的羽箭数量更显得人多势众,为免多增死伤,遂叽哩咕噜的喝了数句,只听得号角之声又起,那些袁军都纷纷收起了弓箭,接着“卡嚓”之声络绎不绝,每个士兵均举起了随身护盾,缓缓的向后退去,就在此时,赵匡胤从身旁的守兵处取得了一根长矛,接着运劲于臂,随手一挥,只见那根长矛急速的向着一名先锋士兵射了过去,那士兵大吃一惊,情急之下唯有举盾便挡,但矛上便贯满了充盈之极的赤阳九云龙内劲,“嚓”的一声轻向过后,长矛已把藤盾贯穿,在那名士兵的心口透胸背出,再没土而入,把之牢牢的钉在地上,那士兵在气绝之时,眼神出还是透出了不能致信的惊恐神色,乘着此势如破竹的势道,赵匡胤傲然而立在城墙之上,气运丹田,高声喝道:“叽夫玛尔!可奈呼达赤多!”声音便远远的送了出去,传入了袁军每一个人的耳中,只见那些契丹士兵听罢都是满面怒容,但在赵匡胤那今人生畏的远程攻势之下,都只好无计可施的讪讪退去。   东门县的守军们眼见虽是小仗一场,在赵匡胤的带领之下却把对方杀得片甲不留,不由得高声欢呼起来,对赵匡胤的兵法及胆色更感敬佩之极,张出尘走上前去笑道:“最后那句说话是什么鬼来的?完全听之不懂。”赵匡胤哈哈一笑,说道:“那是跟孙大哥学来现炒现卖的契丹语,意思是说:“契丹胡狗,不堪一击!”好让他们下次再来的时候心浮气燥,以增我军胜算!”   随即向一名石守信的部下说道:“张大哥请带领一些人往城外搜集适才用过的箭矢。”转头向另一人说道:“李大哥请吩咐城内烧火之人多加把劲,生出更多的坎烟,好让敌人以为我们有很多人需要吃饭。”接着向众人说道:“适才受了箭伤之人,快些包扎后好好休息,那些探军刚走,暂时应不会再有人来。”说话之间,已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石守信及韩重均望向了张出尘,作出了一个“就是这样”的表情。   赵匡胤说完后,走了过来拉着了张出尘的手,笑道:“兄弟今天才刚醒来,说什么也不可再与人动手动脚,为兄这个安排可又让你再有些时间休息了。”张出尘心中一阵感动,知道了赵匡胤这一番落力,除了是为助东门县城的百姓外,还是为了怕自己又勉强出手,遂收起了嘻皮笑脸之色,向赵匡胤一躬身,正色道:“有劳赵大哥为小弟费心。”赵匡胤笑道:“咱哥儿俩这么客气干么?”   这时韩重搔了搔头,向张出尘说道:“在下有一事,欲要水兄弟帮忙。”张出尘及赵匡胤都大感奇怪,为何一向爽快的韩重,语气竟变得如此扭妮,忙答道:“力之所及,小弟无有不允。”韩重听他答应,脸露喜色,说道:“听吴姑娘所说,她的哥哥在先前与我寨中兄弟拼斗时身亡,那吴树根本是大好男儿,只是被误导曲解,为袁贼卖命,而他的爹吴伯被此事刺激得疯疯癫癫,在数日前的大战之中,又错认水兄弟为自己的儿子,更被弄得痴痴呆呆,茶饭不思,这数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张出尘听罢一惊,韩重续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可否请水兄弟扮着他的儿子?先哄着他,往后才再找名医以治他的疯病……”   张出尘不待他说完,已急忙截着他的话头,说道:“此事何需韩兄相询,小弟这便立即动身到吴伯家里!” 第四十五章 真相   张出尘认得吴伯的住处,是在东门县城南门附近,与赵石韩三人徒步走去,张出尘想起自己睡了数天,正好一抒筋骨,略运体内真气,只觉内劲充盈之极,不吐不快,却又没有那种内力乱行,不受控制的痛楚出现,遂把那一股真力聚于足下,微一发劲,整个人已疾冲出去,这一踏的力度便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差点儿便收脚不住的跌在地上,他有了心理准备,在第二步踏出之时已懂得控制,但觉不知为何,用力虽比以前少了,轻功却像还要变得快了,一呆之下停下步来,回头一望,竟见到倏然之间,与赵石韩三人竟分开了五丈之遥。   三人随即走了上来,赵匡胤眼见张出尘愣住了的动也不动,知道他身体有毛病,说道:“水兄弟你才刚醒过来,勿要过份使力。”张出尘正在想着事情,这种体验便从没有过,听着赵匡胤的说话,心中竟感到极为烦扰,只感到体内的真气不知为何竟像比以前还要强大,但自己除了那一股暴燥的感觉外,却没有任何不适,只好笑道:“小弟才刚醒来,吃饱后便欲略抒筋骨,累大哥担心了。”眼见张出尘的轻功竟如此厉害,韩重亦插口说道:“想不到当日兵临城下,你这小子对着我竟还留有一手!”   就连张出尘都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有点不明所以,旁人亦都只道那是他本身的功夫,张出尘也只好作罢不再多说,笑了一笑后举足便行,走了不久已到了吴伯的家,只见自己在数天前用来劈柴的那柄斧头依旧放在屋外,忽然间眼前一闪,一道黑影响他急冲过来,石守信及韩重都只是一惊,但已来不及替张出尘挡格,却听得张出尘格格一笑,那东西已扑了在他的身上,却是飞花。   张出尘用手拍了拍飞花的头,笑道:“我也猜到你这家伙来了这里,只要有得吃的地方,你便总会记着。”飞花活像听得懂他的说话一般,摇头一偏,已走开了不再理他,四肢一屈伏在地上便睡,对赵匡胤等人都是毫不理会,张出尘忽地高声叫道:“爹!树根回来了呀!我饿得肚也扁了,有没有吃的呀?”只听得屋内传来了“啊”的一声惊呼,过了半晌后只见吴伯慌忙地跑了出来,跟着他的却是双目通红的吴嫂。   吴伯走上前来,牢牢的抓住了张出尘的双肩,激动地道:“树根你回来了!你娘尽说你已死了!但我偏不相信!你们看,树根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吴嫂看着如此情境,心中酸得可以,但是自己的丈夫这数天来茶饭不思的只是挂念着儿子,实在不忍把他从如此好梦中弄醒,遂强颜笑道:“是啊,是我糊涂了。”张出尘笑道:“树根饿得很,家中是否还有吃的?”吴伯忙道:“有!有!这几位是你的朋友?也请一起进来吧!”   张出尘等人这就顺着吴伯的意思走进了屋内,吴伯随即揣出了家阵仅有的食粮出来招呼自己的“儿子”及他的朋友,张出尘不住的把菜肴挟进吴伯的碗内,又跟他谈天说地的无所不言,直把吴伯逗得开怀大笑,饱餐一顿过后,吴伯已露出了这数天来不眠不休的疲累,赵石韩三人自行走出屋外,张出尘则把吴伯哄到床上,继续与他有完没完的说过不停,到了最后吴伯终在自己的被窝中沉沉睡去。   张出尘替吴伯把被子盖好后,缓缓的走出屋外,只见天色已晚,原来在屋内吃喝谈天,不觉间已到了夜深,一轮明月高挂天空,虽已不如数天前那满月的美景,但亦有另一种雅致之感,不由得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忽听得韩重的声音向起说道:“水兄弟高义浓情,韩某万分感谢!”张出尘忙睁开眼来说道:“韩大哥客气了,小弟甫一进城之时已受吴伯照顾,现下只是略尽绵力,何足挂齿?”赵匡胤亦插口笑道:“但兄弟你应付老爷子的手段可不错啊!”张出尘叹了口气,说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小时又与相依为命的……叔父失散了,我走遍天下多年,亦再没有他的任何声频,因此十分明白到失去亲人的痛楚及思念之情。”   石守信听罢心中一动,想起了张出尘说的会否就是他的义父古不伦?他一直亦未有机会在没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与张出尘独处,故仍未有机会问及他这些年来的事情,以及为何把赵匡胤蒙在鼓里,只见韩重面现痛恨之色咬牙说道:“小兄弟的心情我绝对明白,想当日那袁贼为了怕年事己高的金环城主把东门县的管治大权交予我,竟不惜插赃嫁祸,说我私通南唐李,图谋不轨,把我满门大小全部杀害,我韩重有生之日,誓要把那袁贼煎皮拆骨,碎尸万段!”   赵匡胤忽道:“这数天来忙着安排守城事宜,一直也没空向韩兄相询整件事情的概要,想韩兄原为东门县的守城要将,位高权重,为何前城主竟会不分青红皂白的便把你收入牢内?”韩重叹了口气,说道:“金环城主对我有知遇之恩,这多年来不断的破格提拔,把我拉到与袁贼同等的位置,想来便是为了要制衡那厮日益旺盛的欲望,但我在城中威信渐立,亦感到金环城主对我亦有所顾忌,那天袁贼乘着酒宴之时,不由分说的便在城主跟前把我拿下,还拿出了一封盖有南唐国印的书信,诬陷我私通李,欲把东门县城献与南唐以谋城主之位,要不是我一向忠心耿耿,又是莫名的师父,城主已把我格杀当场,而我当时亦被突然发生的事情弄得十分混乱,到后来被部下救出后细细回想,方才醒悟过来……”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望着三人。   张赵石三人互视一笑,由赵匡胤缓缓的说道:“想来那与南唐私通的家伙,便是那袁千河罢了?”韩重一拍大腿,恨恨说道:“你们的心思可比我灵巧百倍,即使要砌辞诬陷,那通书信上的国印便假不了,想来当日金环城主盛怒后回想亦觉出了问题,才迫得袁贼急不及待的下手手把其毒杀夺城!”此时石守信却说道:“说到这里却有一个问题,南唐李主,一向没有听闻其与契丹外族有所往来……”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   忽然间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从石守信,赵匡胤及张出尘脑中一闪而过,韩重瞧见他们神色有异,忙问:“怎么了?”但三人都是面色凝重的没有说话,盖因他们倏然间想到,袁千河既与南唐有联系,却为何从北门撤走?且从北方之处可借来一支契丹的精兵?由此推敲,莫非南唐亦与契丹有所关连?但他们均知道北平王刘知远亦与契丹朋比为奸,此事从先前在碧翠玉佛中得所得,那通心剑给习霸月的信已得知为千真万确,想到此处,三人都得出了同一的结论,就是契丹既与刘知远私下结盟,亦与南唐有约,却欲在东门县此间,挑起中原两大势力相拼,以达至那渔人得利的最后结果。   赵匡胤向石守信望了一眼,只因韩重虽亦知刘知远在契丹灭石重贵的晋朝之时,曾上表以贺,但刘知远欲把河中以北之地割让借兵之事却是机密之极,再者,先前石守信已遣了王玉俊到郭威处通报献计,以谋对策,此事既然再涉及他人,便一定要得到石守信的首肯,再可说张出来,石守信点了点头,说道:“韩兄为人光明磊落,为了东门县的百姓亦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一切不妨直说。”赵匡胤遂把先前为了找那碧翠玉佛之时,与习德,雷安民的相遇,被张出尘救出,以及石守信等人及郭威之事全数和盘托出,只隐去了自己与张出尘乃是石重贵的结盟兄弟一事,韩重越听越是恼怒,到赵匡胤说完之时,不由得双拳紧握,青筋暴现,喝道:“那么我与众兄弟的家人的性命,就连南唐李,契丹胡狗亦有份杀害!?”   石守信缓缓的说道:“韩兄且莫气恼,家仇虽深,但百姓的安危亦重,以敌方探军的能耐,以及手上精兵,相信不久便会大举攻城,我们现在只凭这不足千数之兵,顶多只可再守城半月,赵兄弟为何会这么迅速便把守城的要领做妥,为的相信就是在等候“缓兵”。”张出尘与韩重微一思索,都是“啊”的一声呼了出来,而赵匡胤则面露笑容,石守信续道:“想来东门县此处的祸乱变化,郭公爷亦应有所知悉,再加上王兄弟通报之时,亦必定会把此处先前只有老兵防守的情况告知,东门县本为刘知远辖下城池,无论郭公爷会否因水兄弟的建议出手也好,亦必定会派遣重兵过来,先稳住东门县的状况再说,因此计算时间,调兵遣将,到来之时应该不出半月的光景,我们尽可抵御得了。”   张出尘与韩重都听得连连点头,对于原本的忧虑已一扫而空,此时赵匡胤一拍张出尘的肩头,正色地道:“水兄弟,此时你也应该对大家打开心胸,把一切说出来吧?”张出尘一惊,神色间惊疑不定,莫非赵匡胤早已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只听得他续道:“我的布置应该不久便会为袁军所悉破,十天过后,一战应难避免,除了寄望郭公爷的大军到来之外,我们亦应当养精蓄锐,以备大战,水兄弟可否不再见外,把你身体上的毛病详细道来,好让大家即使帮不上忙,亦能清楚个中厉害关系,以便相互照应。”   张出尘听他所言,原来只是担心自己身体的问题,不由得心中呼了一口长气,面上却露出难色,自己身上的毛病差不多乃是不愈之症,即使相告亦只是徒增烦恼,但在场三人都是精通内功之辈,胡乱编造亦绝对骗不了他们,心念一转,便道:“天星自幼父母相亡,与我的叔叔相依为命,及后忽有一天,叔叔倏然间不知所纵,我遍寻不获之下,在江湖之上却遇上了两位高人,不知为何把内力硬生生的贯进我的体内,再授与控制的法门,之后扬长而去,或许他们都是出于好心,而我亦的而且确身怀绝世内力,但由于我体内经脉并未能承受那强大内力,因此每次使用后皆会真气乱行,需要运功片刻方能平复。”三人越听越奇,此等遇合,在江湖之上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韩重略一沉吟,问道:“那两位高人姓甚名谁?竟有这等修为及见识?把内力贯进体内这等事情,稍有差池便会使受者经脉爆破而亡,水兄弟的身体内竟能有两道异种真气且尚能运行使用,当中的神功实在令人感到可敬可畏。”   张出尘知道他们都是见多识广之辈,说谎之时必定要在一句谎话之中,夹着数句真话,方可使其相信,心中一狠,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只知道他们都已白发苍苍,其中一人满身酒气,喜欢一边说话一边喝酒,显得嗜酒之极,而另一个则自称姓安。”韩重一惊,大声道:“那极为好酒的莫不是人称“乾坤一醉翁”的申于无忌,那姓安的老人非是“江湖百晓生”?这二人都已是年纪极老的前辈高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水兄弟竟能一起碰见此二人,还蒙二人传功?遇合当真神奇之极!”赵匡胤源出少林,功力虽不及石守信与韩重,但见识却颇为不凡,说道:“但这等以他人的内力作嫁衣使用的心法,即使厉害之极,但若强行催谷至自身无法承受的地步,不但会有经脉爆破,全身残废之危,重则立刻丧命,也不出为奇,你还是小心为上。”张出尘笑着应了,说道:“我还想在这里多留一阵子,待吴伯醒来后才离去,你们忙了半天也该累了?可先行回去休息,明早我在北门相候,看看有什么可帮上忙。”   韩重说道:“赵兄弟,石兄,袁贼性喜夜袭,我想往后都在北门留宿守着,你们跟我一起来,如何?赵兄弟你年纪轻轻,但满腹文滔武略,咱哥儿俩也好结交结交!”赵匡胤本欲留在这里陪张出尘,但听得韩重如此打算,只好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那兄弟你多加小心,若有任何异样切不可再独自出手,必需通知大夥儿好也有个照应。”张出尘笑道:“兄弟理会得了,赵大哥放心。”   石守信忽然笑道:“韩兄你们可先行离去,我在吃饭后肚子有点不妥,欲借吴伯的茅厕一用,待会便来。”韩重笑道:“那我们先行了!”与赵匡胤就此离去,张出尘向石守信笑道:“我想茅厕应在屋子之后,需要兄弟替你把风吗?”   此时的石守信却己把笑容收起,面上神色凝重,正色地道:“你老实的跟我说出来,是否当年的伤还没有好?你骗得了他们,可骗不了我。”张出尘望着他的双眼,叹道:“我编造的故事这么精彩,却还是过不了石大哥这一关。”言下之意,即是坦承了适才所言并不属实,石守信缓缓的道:“我曾与你交手,及看着你数番出手,内劲之中,隐含着一股炽热之极的气流,相信赵兄弟亦会感到这与他家传的赤阳九云龙内力极为相似,但由于你混杂着落阳孤雁的内劲运使,当中产生了奇妙的变化,因此才没有为赵兄弟所识破……”张出尘“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却没有说话。   石守信白了他一眼,续道:“石某已非当年的一介村汉,跑了江湖这么多年,总算略为有点见识,你姓张名出尘,当年年纪小小,却身怀厉害之极的拳法,你的义父武高之高,亦可列入无人能敌之境,当世能有此霸道功力者,略一推敲,不难知道那就是名闻天下的顾落阳,我记起当年之事,知道赵大公子曾把内力贯进你的体内疗伤,你现在发病的情况,也与当年极为相似,思前想后,终于大至上把整个事情弄得明白。顾大侠现下身在何处?为何任由你如此伤患在身,却四出行走江湖?”   张出尘听着他侃侃而谈,却只摇了摇头,没有作声,石守信眼见他不愿说及顾落阳,只好作罢,温言道:“你父亲与义父的事迹虽过了这么多年,我亦略有所闻,你不愿自己的身份曝光,我亦十分明白,但我们一别十数年,哪想到你在当年所受的内伤,到今天竟仍未愈,我于心何安?先不说顾大侠当年为隐龙村尽心尽力,出尘你当日亦因为护着村民离去,才遭逢此劫,眼下你又这么不停地勉强自己的身体,总有一天会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那便太也迟了!我知道南方有数个名医,不若兄弟你暂且离去,先行觅得良医治病,如何?”   听着石守信之言,显得亦知道了张出尘每使一分内力,便等如是削去自己的一点生命,但张出尘即使能不理自己那行侠仗义的想法,却每每都不能背叛自己身上所充斥着的顾落阳的五彩真气,以及赵匡济的烈阳内劲,听得石守信如此义气深重的说话,张出尘虽感激其意,但在东门县这水深火热的情况下,自己又岂可抽身不顾,只好笑道:“兄弟这个毛病,一时三刻便死不了,我答允石大哥,只待此间及刘知远之事一了,我便去找石大哥你的大夫,如何?”石守信知道他坚执不愿罢手不理东门县之事,只好叹了口气,张出尘说道:“石大哥曾听闻过我爹及义父的事迹?我久居南方,反倒没有听到。当年或许因我年幼,义父亦鲜有提及爹的事情,因此我只知道他是我爹的师兄,原本都是在无念禅宗门下,授业于无非禅师。”   石守信面现奇怪之色,问道:“然则你什么也不知道吗?”张出尘见他神色有异,说道:“我这么多年居于南方,鲜有结交甚么朋友,对江湖之上的事情亦不太清楚,若果是声明显赫的武功门派,我或许还会有所听闻,但近年亦没有听过无念禅宗有什么传闻,相信是由于派中高手不多罢了?”   石守信征征地望着他,眼见他神色如常,于是微微的吸了口气,缓缓的道:“出尘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假装作弄于我?”张出尘亦开始感到有点不对,正色地道:“你便把我当成什么也不知的,有话直说!”石守信听罢,一咬牙下说道:“无非禅师早在你出生之前便已完寂,而当年江湖上的名门大派“浩然门”的掌门与其私交甚笃,在其完寂当晚便已率领门下所有人上山凭吊,但相传当日在山上之人,包括无念禅宗的门下,全都在一夜之间,被你爹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以一人之力,尽数屠杀净尽,从此在江湖之上,再也没有了“无念禅宗”及“浩然门”这两大门派的名号。”   张出尘失声叫道:“什么?”接着呆呆的说不出话来,他从来也没有听过父亲的往事,任何人在思想当中,也一定会对自己的生父生母略作美化,这是免不了的事情,但现在听着石守信的说话,自己的父亲除了并非正人君子,且还会是作那欺师逆祖,灭人门户行径的大恶之徒,但眼见石守信虽面露关切之色,但并无丝毫作假或神色闪缩,再加上他深知石守信的为人,若只是一些盗听途说的江湖流言,他绝不会说得如此真确,倏然间只感到脑内一片空白,对石守信所言便完全接受不了,身形微晃,就像随时便会跌倒。   石守信见状一惊,正要上前相扶,张出尘脑中却不停地想着,自己一向侠义为怀,义父亦是当世的大侠,他虽然从没听过生父的事迹,但心中一向都以为其只会像义父一般乃行侠仗义之人,想到这里忽然间想起一事,先前因震骇变软的腰板倏地一挺,怒喝:“若然我的父亲如此可恶,那义父为何还死命的护着我这个恶人的儿子?”   石守信见他神情震骇,双拳紧握,面上怒意勃发,竟从他身上感到了一丝丝的寒意,但想既然已说了出来,好歹也要向他交待清楚,续道:“这亦是当年江湖上的一宗奇事,不知为何当年无念禅宗的大弟子顾落阳矢言要找张无争报仇之时,在打后却忽然与他称兄道弟,不久之后随即传出了张无争终在长白山之上,把神剑山庄的掌教大师兄司徒盖世打下山崖后不知所纵,但想那司徒盖世的武功亦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而张无争又这么多年也再没任何声频,相信已因当日一战的重伤而亡,而随这之后打后顾落阳就护着其儿子,在武林同道的追赶之下,带着琅仙境秘宝的秘密,在接天峰掉了下去,粉身碎骨。”张出尘听到此处,心中又是一痛,想那神剑山庄派掌门练白石,乃武正盟的现任盟主,在江湖上持平守正,深得人心,其师兄亦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但自己的生父便尽是找这些正人君子下杀手,终弄得个恶贯满盈的下场。   石守信在说话后眼见张出尘面上的神色阴晴不定,知道他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温言道:“江湖上的传闻大多都是越传越是跨大失实,再者出尘你眼下不顾性命为百姓所做的一切,已足够……”说到此处就连石守信也再说不下去,即使一个人武功再高,亦恐怕难以在一夜之间杀掉两派共数百人,唯一的方法便是使出如下毒等卑鄙无耻的行径,即使石守信没有说张出来,张出尘本身亦料想得到,他的面色铁青,深深感到自己即使帮了再多的人,亦难以弥补生父之过,心中一痛,体内气息倏地一乱,面色变得一片惨白,但他生性刚强,面容一紧,不露出丝毫痛苦的神色,向石守信说道:“多谢石大哥把实情告知,我的心现在很是混乱,失态莫怪。”石守信亦知他需要点时间独处,把事情好好的想个清楚,便道:“他们还在等我,我这便先到北门。”   夜空之下,万籁俱寂,但张出尘的心却涌起了无限的思潮及痛苦,又有谁人能接受自己的父亲乃是十恶不赦之徒,想到不能释怀之处,不由得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脑中却不停在问,为何义父当日没有把真相告知自己,当此心情悲痛之时,便连身上不断传来内息翻涌的痛苦,张出尘亦没有刻意的去运功抑制,可是就连他本身也不自觉,原本需要运使安庆生的独门心法才可平复的异种真气,竟自然地在体内缓缓的导回正轨,痛楚渐消…… 第四十六章 梦见   张出尘不停地在想着生父张无争的事情,不觉间就坐在吴伯园子的地上沉沉睡去,睡梦间感到了一股温暖之意,竟梦见自己的母亲,在他身上盖上了披风,柔声地叫了一声:“出尘。”但那女子的面貌便像被一层白蒙蒙的东西遮着,即使感到了那是自己血浓于水的亲娘,却不能把她的相貌看个真切,倏然之间,那女子的身形渐渐地向后移动,张出尘死命的伸出手来欲要把之抓着,但却又触之不及,终至不见,张出尘心中大急,忽然间脑中一阵清明,便已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只见清晨不温不火的阳光从头上洒下,颇感舒泰,伸手一摸,却触到了一件正盖在自己身上的麻布披风。   “水大爷,清晨微有凉风,小心着凉,要不要到屋内小睡片刻?”说话的却是吴嫂,张出尘心想这一觉可睡得真熟,便连吴嫂在他身上盖了披风也蒙然不知,打了个呵欠,笑道:“谢吴嫂,在下先前已睡了数天,再也睡不下去了。”吴嫂望了望他挺直的身子,眼眶却一红,忙转过头来把弄那些正在晾晒的衣衫,说道:“想不到树根剩下来的披风,水大爷穿起来还挺合身的。老头子还未醒来,我这就去准备些早饭。”说罢不待张出尘说话,便已走进屋内,张出尘把披风解下,捧在手上,却感到除了一份待客的心意之外,还有着慈母思念及疼爱亲儿的暖意在内,使他久久未能放下这粗布所制的寻常衣物。   不久吴伯醒后走出屋来,见到张出尘尚在,依旧是兴高采烈地与他不住说话,张出尘一边与他说话,另一边却替吴嫂砍柴生火造饭,吴妃兰亦出来把晾晒的衣物整理收拾,偶尔亦在吴伯与张出尘的对话中插上一言两语,本欲走到屋外取柴的吴嫂,来到屋门前眼见园子之中的张出尘便彷佛真的是他们儿子一般,与老伴及女儿乐也融融的谈天说地,不觉间眼前的线视渐渐变得模糊,也不知是喜?是悲?心中只盼这一瞬间的光景永不消逝,便于愿足矣。   “娘,这些柴枝可够了罢?”吴嫂忽地被这声音从幻想中带回现实之中,只见张出尘满脸堆欢的望着了她,笑着哽咽道:“乖孩子,这可够了。”话语中情真意切,张出尘听得耳中,心想若果自己的娘亲还在,也必定会如吴嫂一般的疼爱自己,心中一酸,大声道:“孩儿替你拿入屋中。”   之后“一家人”畅快地吃着一顿早饭,由于张出尘现在的身份是“吴树根”,因此便没有再作出调侃吴妃兰之举,吴妃兰也可自然地与他说话,但神色间仍是腆如昔,饱餐过后,张出尘站了起来束了束腰带,笑道:“爹,孩儿与韩重大爷约好,要到北门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这就要去了!”吴伯听后一惊,急道:“树根!很危险的,不要去吧!”张出尘见他神色有异,恐怕他的疯病又再发作,把手按了在他的颈侧之处,笑道:“爹不用担心,孩儿很快便会回来!”却见吴伯竟不再说话,缓缓的伏倒在桌上,吴嫂及吴妃兰都是吃了一惊,张出尘却道:“吴伯的病才刚有起色,我不想太刺激他,只是点了他的昏睡穴使他睡上一会,不用担心。”   张出尘与吴嫂她们道别后,走出屋来,清啸一声,只见飞花已疾冲过来,停了在他的跟前,嘴边却兀自挂着点肉屑,张出尘叹道:“你这家伙真好,浑没半点烦恼,每天便只在吃喝,好不快活!”飞花听不明他的说话,却感到他的心情不是太好,急忙张口咬了数记,便把肉屑全吞进口内,张出尘望着他的样子,不由得“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郁闷的感觉稍抒,忽地吴妃兰的声音从后向起:“水公子……”张出尘转过头来,笑道:“谢过小兰替我照顾这馋嘴的家伙!”随即拍了拍飞花的头,叹道:“你这家伙真懂享福。”吴妃兰不解,露出了疑问的神色,张出尘笑道:“有美女喂他饮食,当然好了!不知小兰何时也可把饭喂进在下的口中,便于愿足矣。”   吴妃兰面上一红,但看见了飞花那个正在啃肉的表情,不由得噗哧一笑,笑道:“那些猪肉是妈照水公子的吩咐所准备的,我只是拿给它罢了,可没有喂进它的口中。”顿了一顿,却收起了笑容,向张出尘柔声说道:“水公子于满城老幼皆有救命之恩,小事何足挂齿?妃兰只是见水公子在早饭之中面色不大好看,像有无数心事纠结,妃兰虽人微力薄,未能为公子分忧,但亦大可向妃兰倾吐,总胜于郁结在心,愁思难解。”   张出尘适才在吴伯跟前,已是不停地笑着说话,把气氛弄得热闹和谐,没想到心中的烦恼,却竟然给吴妃兰瞧了出来,听着她的软语相慰,觉得她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农家女子,但慧质兰心,冰雪聪明,不由得心中一热,但倏然之间,竟想起了身上背负着生父的无形血债,且身上内伤渐重,加之自己矢志要为百姓谋福祉,先不说要助石重贵重夺江山,若郭威肯助他们除奸,那诛杀刘知远一事亦势在必行,前路茫茫且凶险之极,自己虽对吴妃兰不住地调侃,但只因生性油腔滑调,却并非真的对她有意,想到此处,虽觉对她略有好感,却不由得心中一硬,面色忽变庄重,正色道:“谢吴姑娘担心,在下只是忧心东门县百姓的安危,没想到给姑娘瞧了出来,在下这就要到北门帮忙,待吴伯醒来请姑娘代为转告,说在下迟些再来看他。”说着也不待她回答,便已骑上了飞花的背上,头也不回的去了,吴妃兰听他的语气忽然变得生疏,且感到他语句中话不由衷,不知为何心中竟倏地一痛……   张出尘骑着飞花在街上跑着,看见到途人都是先感到奇怪,随即认出他就是数天前在东门县城北门勇抗袁军的水大爷,均是大声欢呼起来,心情尚未平复的张出尘遇上如此情况,只好勉强笑着的与那些人点头示谢,却伸手拍了拍飞花的背,示意其加快速度离开,转眼间便走到北门之处,只见一些士兵,以及石守信与其部下,连同青龙会雷安民等人,竟全数聚了在城楼之下,好不热闹,众人大概是围成了一圈的正在看着些东西,张出尘跃下猪来,缓缓的走近他们,探头一看,只见当中的不是别人,却是赵匡胤与韩重。   雷安民眼见张出尘到来,走了过去,恭敬地道:“水公子。”由于众人都是全神贯注的看着赵韩二人,均没有意会到张出尘来了,张出尘面露疑惑之色,雷安民说道:“赵公子与那人切磋武功,我等闲着无事,也好过来看看。”他知道赵匡胤乃张出尘的义兄,故此言语上甚为客气,但提到韩重之时,却只称为“那人”,只听得赵匡胤忽然朗声说道:“韩兄的拳招刚猛雄沉,着着争先,攻敌之不得救,小弟的赵家长拳技逊何止一筹?实在自愧不如。”   韩重则抱拳笑道:“我们只比拳技,不使真力,拳法中的威力顶多只能发挥三成左右,许多精妙之处也展不开来,再加上我的体格较赵老弟略为粗壮,此等较技用来打发时间切磋尚可,岂能当真?”听着二人的说话,便像是韩重技胜一筹,雷安民为了讨好张出尘,在那的耳边低声说道:“他的此话不假,赵公子精通各样武技,且剑法一流,雷某可是亲眼见过的,若一一施展开来,相信亦不会给比了下去,若只单论拳法,又不使内力,当然是那人的刚猛拳法占尽便宜。”   张出尘一向醉心武学,从他小时开始已处处显得他是一名武痴,迟来到错失了赵韩二人的较技,顿感失望之极,耳中听着雷安民的讲解,不由得技痒起来,朗声叫道:“赵大哥!”众人听到回个头来,眼见乃是在护城之战中霸气纵横,力挫袁千河的契丹军队的水大爷,都是不自禁的让了一条路来,张出尘微一点头示谢,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向韩重笑道:“韩兄拳法精湛,小弟早已知之甚详,先前沙场之上却未能一览全貌,现下可否再作赐教?”   赵匡胤眼见出言之人乃是张出尘,怕他是为了替自己找回场子而出手,忙道:“水兄弟你昨天才刚醒过来,还不好动手动脚吧?”张出尘笑着说道:“不碍事,只要跟着你们适才的规则,只比拳脚,不拼内力,是吗韩兄?”韩重点了点头,他本身亦想见识张出尘的拳法,先前因为童百名的出现而使两人罢斗,现在有此机会正好乘机一试,张出尘走过赵匡胤的身旁时低声说道:“赵大哥,请留意我的拳招。”赵匡胤心中一凛,还未及说话,张出尘已走向了韩重,抱拳道:“赐教了!”   韩重左手一摆,说道:“客气。”心中却已戒备起来,他先前曾与张出尘交手,知道他的身法快疾如电,稍一分神便会吃亏,因此不敢有丝毫轻忽怠慢之心,只见张出尘已摆开了他那家传拳法的架式,而由于没有运起内力,因此便没有了当天在东门县南门之外的那一股滔天霸气,在场中人如孙忠城,雷墨亭之辈,只觉得他的架式便如一般江湖上所流传的普通拳法没有两样,心中微感失望,但石守信,雷安民武功已达一流高手境界之辈,均觉得他的架式之中隐含着一种难以下手之感,心中想着若与韩重对调,真不知从那里开始进攻。   而曾与张出尘交手的韩重,便早已深知张出尘那拳法的厉害,清啸一声,已踏着大步向张出尘走了过去,呼的一声,所使出的却是一记力道沉猛的扫堂腿,向着张出尘的膝盖疾蹴过去!   众人眼见一身武功尽在双手的韩重,竟弃拳出腿,均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当中就只有石守信及雷安民武功较高者暗暗点头,他们都知道张出尘的身法极佳,若给他的步法施展开来,再加上神鬼莫测的拳招变化,必定会即时手脚的处于下风,此时韩重一开始便攻向张出尘的下盘,迫得其分神应付,以压制其轻功步法,可说是十分地对症下药,张出尘眼见韩重经过深思熟虑地出招,而此又是腿劲力十足,全没有对着自己留手之意,心中只感一阵兴奋及喜悦,喝了一声:“来得好!”接着双膝一曲,沉腰盘根,下盘的马步顿变得稳如渊岳,韩重的一腿闪电间已扫了在张出尘的右腿之上,只见两腿双交,但二人的身形却没有丝毫的晃动,韩重一招既出,再不犹疑,巨拳随即往张出尘的胸口打去。   张出尘却浑没有理会韩重此拳,既不闪避,亦不出手挡格,却只把右拳微微伸出,拳上的骨节却迎向了韩重手臂上近手腕处的“三间穴”,韩重面色一变,已挥出的手臂随即转变方向,改为以手肘向张出尘的头撞了过去,此招虽然应变甚速,但已失去了原有拳招那一往无退的气度,张出尘左臂往上一格,已把来招挡着,韩重一招过后,却完全没给张出尘闲了下来,手上巨拳连珠爆发,向着张出尘狂轰过去,只看得石守信等人暗暗点头,此种犹如绝尘暴雨般的拳法,若附以内力真气,即使自己与张出尘易地而处,相信也甚难抵挡,唯一的方法就是以兵刃与其抢攻硬架,方可免失先机,但说也奇怪,张出尘每遇上重拳来袭,右臂只是略为改变方向,便已迫得韩重需要变招再攻,武功稍弱之人只道他们不欲伤了和气,因此每一招皆点到即止。   但雷安民却看得清清梦楚,二人除了下盘相接的双腿一直各不相让地互较脚力外,韩重的拳招更是在不使内力的情况之下全力轰出,只是在张出尘料敌机先的古怪手法之下,若韩重的拳招尽使到底,在未轰到张出尘之前,手臂上的穴道却会先行碰在张出尘的拳头之上,即使强行打在张出尘身上,亦已力道全失,因此迫不得已的才变招再攻,江湖之上,亦有一些讲求后发先至的自卫武功,但面对着韩重如此高手,却还能举重若轻地把他迅若奔雷的攻势全盘看破,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即使是江湖经验十分丰富的石守信,亦看得目瞪口呆。   韩重眼见久久未能攻破张出尘的防线,而腿上的较劲亦未能压下张出尘稳固的马步,心念一转间,招势疾转,双臂一拼合间,竟如一板巨斧般向张出尘疾劈过去,张出尘心中一惊,想不到韩重还留有如此惊人的绝招,一时间不欲与其硬撼互拼,右腿一屈,已后向腿了一步,韩重腿下顿轻,左足一踏上前,正要再行进攻之时,却忽见眼前拳影翻飞,不禁一惊,那想到张出尘的退势原来只是虚招,情急之下回臂便挡,只感到手臂之上被张出尘猛力击了数记,但他本身的桥手甚硬,尽可抵御得了,哪知眼前一闪,漫天的拳影已随着张出尘一起消失不见。   韩重心中暗叫不妙,只听左边传来了“嗖”的一声轻向,原来张出尘已在一刹间闪身到了韩重身后左边的位置,从那个韩重眼睛所看不到的死角之处,一拳朝着他的背心打去,韩重心中一寒,哪想到即使不以内力推动,张出尘的身法却还是如此神出鬼没,而现在自己先机已失,再难出腿以制着张出尘的轻功,只能回过身来,冀望与他见招拆招,那知甫一回头,却哪里有张出尘的纵影?忽然间小腹一痛,已给张出尘的左腿踹中。   原来张出尘知道韩重亦十分难缠,若适才一拳给他接着再与之拆招,那接下来又会重蹈之前的覆辙,与韩重没完没了的对打,因此他只是虚晃一拳,随即身形再向旁移,韩重果真如他所料,在那一迅间的高速移位当中,再也跟不着他的身影,因此一击得手,二人的功夫之中,一个着重以力取胜,另一个却以精准的出招,快速的身法见称,本来僵持着的局面却给张出尘灵巧的变化打破。   张出尘虽在招式上胜了半招,但那踢在韩重身上的一腿,却如踹在山壁岩石上一般,即使不运气护体,而小腹又是人体上柔软的部位,韩重还是把之锻炼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只听得他“嘿”的一声低喝,张出尘的腿竟被他的腹部的肌肉弹了回来,他大吃一惊,亦想不到韩重如此的强横,就在此一窒之间,已输半招的韩重双臂一合,便向张出尘轰了过来,迫得他若不再向后退,就是跟自己的刚拳互拼,眼见韩重这招的来势便全没有收招之意,张出尘傲意一起,心道:“难道我就真的拼不过你?”一咬牙间,右臂横挡,左拳却向着韩重的手肘之处打了过去,只听得噗的一声,两人四手双接,身形却纹风不动,张出尘的左拳按了在韩重的手肘之下,韩重的双臂却压了在张出尘的横臂之上,比到此处,已到了非靠内力真气拼过高低不可的地步,两人各自发力数次,均未能压下对方,韩重眼见张出尘不太壮健的身躯,却竟能与自己的巨力斗个旗鼓相当,心中亦暗自佩服,两人对望一眼,相视一笑之间,便已撤手后退,就此罢斗。   两人的过招便发生在兔起鹊落之间,众人鲜有看到如这般的高手相拼,本来都是紧张得屏息静气,看到此时不禁啪掌喝采,为二人欢呼起来,便连一向冷傲的雷墨亭,亦不禁为张出尘出色的拳招而喝了一声采,众人都曾经见过张出尘出手时霸气纵横,真力极强,原想着这番不比内力,身形略输的他必会处于下风,但张出尘出手的精准,老练,竟与以力为主的韩重比成不相伯仲的局面,实在始料不及。   在这当中要数最感诧异的,却是赵匡胤,他自幼习得家传神功赤阳九云龙及赵家长拳,根基不俗,加上用功又勤,实为同年纪的青年英侠中的佼佼者,及后又有奇遇,得拜少林主持为师,学得一身正宗的佛门武功,功力虽还及不上石守信等人,但眼光却绝对不会比他们弱上许多,看着张出尘先前挡着韩重重拳的出招法门,竟俨然与自己的师父智真禅师跟自己拆招时所使的一模一样。   当年赵匡胤练成少林龙爪功之时,智真禅师曾吩咐在他向自己全力出招,以试其功力深浅,赵匡胤初生之犊,心想虽没有丝毫要伤了师父之心,但龙爪功威力之钜,他亦有信心可迫得智真禅师认真对应,但三十六式龙爪手施展过后,智真禅师料敌机先,竟可一招不失的把之全数封着,赵匡胤大为气馁,只道自己的功夫未够,岂料智真禅师竟向他微笑说道:“匡胤,你的龙爪手功力己足,尚欠火喉,为师知你一向忧国忧民,这便下山去吧。”   赵匡胤不解,说道:“徒儿的龙爪手便连师父的衣角亦碰不到,如何可与天下英雄比肩?”智真笑道:“为师穷毕生之力,于潜心修佛之中,把“八识心王”的首五识练至炉火纯青,方可如现在般挡着你的龙爪手。”知道赵匡胤还是不解,续道:“八识心王乃是以佛学之名,来形容个人对佛门武学修为的深浅,首五识乃眼,耳,鼻,舌,身五识,对此五识皆有感者,修为已达一流高手的境界,若能精通其一者,亦能有自身独当一面的专长功夫,为师当年把五识参透,本来雄心勃勃,心想若能更上一层楼,便能替我派加添色彩,对我的师父,上一代方丈圆渡禅师的劝说抛诸脑后,一心力求精进,哪知在修练第六识“意识”之时,方才发觉当中过于玄妙,此生亦未必能够体会,更不要说那在六识之上的“末那识”以及“阿赖耶识”,可惜当时我的心像被武功迷了心智一般,只求勇猛精进,如此一来,各种纷扰乱绪更是尽数踏来,有天忽然内息逆行,已呈走火入魔之象,就在我迷迷糊糊之间,忽觉一道真气贯入体内,把已逆行的真气尽数纳回正轨,我徐徐醒来,只见原来是师父及时到来,以神功把我救回,就在那时,我的脑海中忽地一片清明,虽说不上是大彻大悟,但已是对佛性有更深一层的体会,回想为了武学进境,每每过于求进,大大违反了出家人平静求和之心,心中懊悔之极,因此及后再也没强求成果,但就是因为这样,恩师说我已把大道悟出,竟把一直不肯相授的“易筋洗髓经”传我,再授我为少林主持,实在始料不及。”   赵匡胤当时听后更对恩师的修为及见识大为折服,哪想到现在竟然在张出尘身上,看见了这种近似的境界,而即使赵匡胤并没有五识尽通的修为,但不知为何在张出尘各种出招的手法当中,那些招意竟给赵匡胤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虽则架式不同,但各种运劲,发招的拳意却与其本身的少林佛门武功极为相合,但又与他在少林派所学的截然不同,遂给他在武道之上有了极大的启发作用,他先前被韩重那偏重阳刚之力的拳招迫得无可与抗,因此撤手认输,但现在看着两者相斗,张出尘所展示了他那后发先至,以柔克刚的手法,却可把那些重拳全数拒诸门外。   但对于张出尘本身,能把对手的来招看破,却是从小到大便已拥有的一种能力,而他的义父顾落阳亦早已察觉到张出尘的天赋才能,知道他的武学资质并不适合修练自己那些全以霸道内力来推动,大开大阖的武功,因此便着他按照父亲的拳谱独自修练,遇上不明之处再予以指导,张出尘愈练下去,便愈是敬佩那留下拳谱的父亲,此刻对着韩重,拳法中各种精妙之处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一股孺慕之情油然而生,却忽地想起了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竟然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即使自己用他的武功,胜过了韩重这等高手,心中的郁闷却还是没有得到丝毫的抒解。   只见韩重走了过来,拉着了张出尘的手,喟然叹道:“水老弟武功高强,韩某拜服!”张出尘笑道:“我俩只是打了个平手罢了?”韩重听着他替自己维护面子的说话,却大声说着:“咱们曾出生入死,自家兄弟不说假话,韩某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不认的?”即使旁人看不明白,但石守信等武功较高者全都看得清楚,张出尘在踹中那一腿时若附以真力,韩重便要重伤当场,而韩重在知道自己输了以后还强行打出一记强招以迫张出尘以力拼力,乃是出于少许练武之人不服的心理,岂料张出尘竟毫不犹疑便以极巧的手法,以左拳轰在韩重手肘的“曲池穴”上先把其威力减半,再以右臂把剩余的招劲接下,委实厉害之极,雷安民先前虽对韩重不甚了了,但现下眼见他除了武功不错外,还有着那一份坦然认输的豪迈气派,不由得对他略为改观。   看着他们爽快的表现,赵匡胤亦不禁拍手叫好,就在此时,雷墨亭的声音却在他的耳边向起:“假的古厉生与真货相比,果然相差很远,只可在此替人高兴。”赵匡胤面上一红,心中微有怒意,便欲转头回话,张出尘却已走了过来,拉着他的手,低声说道:“赵大哥可记得了天星适才的招数?”赵匡胤点了点头,说道:“水兄弟的拳法果然厉害,愚兄受益良多。”张出尘说道:“我们打后尽可再行切磋,互补不足。”赵匡胤心中明白,自己的功夫与他还有一段距离,什么互补不足只是张出尘说得好听而已,但转念一想大家既是异姓兄弟,也不用计较这么多,笑着答道:“如此甚好!” 第四十七章 魔鼎沸劲   随着天气之间的暑意略消,秋意渐浓之际,不觉间又过了十来天,这些日子来石守信与韩重等人都忙于巩固城内的防守,而赵匡胤在闲来之余,不时与张出尘切蹉较技,由于张出尘的武功乃源自张无争留给他的拳谱,而无念禅宗与少林派所修的都是昔年从达摩祖师从天竺传来的佛门正宗武学,即使门派不同,但在张出尘倾囊相授之下,赵匡胤还是从中习得了不少当年开山动地,破天魔拳的武学精要,他越练便越是觉得当中奥妙无穷,即使未能立刻以之与人动手,但已在他的武学领域上开辟了另一番天地,受益不浅。   而先前不停地以探军来犯的袁军,在这些时日来却没有再前来攻城,倒给了在战场上险死还生士兵们与城中的家人有了一段平和相聚的时间,当中有些粗枝大叶的之人,倒是乐在其中,但心思稍为远虑的,都会想到这片刻的平静,却只是另一场暴风雨的前夕,因此张出尘在这十数日中,除了参与守城要务及与赵匡胤练武之外,剩下来的时间便是到吴伯的家暂住以安慰他那思念亲儿之心,而一直与吴伯吴嫂及吴妃兰相处下来,张出尘只感到一种从未尝过的温暖之感,竟能使他渐渐释怀,慢慢地忘记了自己的生父乃是一个满手血腥,阴险狡诈之人。   这天在城楼之上安排守城要务已毕,赵匡胤与张出尘走出楼来,只见远处所挂着的一度夕阳,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橙黄之色,张出尘笑道:“想不到已这么晚了!”赵匡胤叹道:“时光总之流逝得如此之快。”张出尘眼珠一转,搭着他的肩头,面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说道:“赵大哥想必又是在挂念那个生着一张铁嘴的姑娘了。”赵匡胤这些日子来与他出生入死,已把他当成了骨肉一般的兄弟,但连日来都忙于应付守城事务及勤练武功,鲜有与他谈及其他东西,此时骤然给他说破了心事,不由得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叹道:“若我有着水兄弟你那对女子的伶牙俐齿,或许可更加明白女儿家的心事。”   张出尘知道他担心正在跟着石重贵的凌雪,遂耸了耸肩,笑道:“其实我一向都是想到什么便说,对女子也不会有何避嫌,或许你家的好师妹就是因为赵大哥你过于谦恭有礼,事事也顺着她而不明言,因此她才会这么不听劝说罢了?再者,石大哥那边除了有碧春楼两位前辈,还有“横台山”处的数千子弟之兵,相信不会出什么乱子的。”赵匡胤渭然汉道:“也许水兄弟你便说得有理,我与雪儿可说是青梅竹马般一起长大,她自幼便痛失至亲,每次想到这里,便事事也顺着她的性儿,鲜有正面与她抬杠冲突。”   张出尘听罢笑道:“真想不到隐龙村这小小村庄,却住着性子如此刚烈的女娃。”赵匡胤奇道:“水兄弟怎么知道雪儿的来历?”张出尘霍然而惊,知道自己说溜了嘴,忙道:“当年赵家不畏万毒宗势大,义助隐龙村村民避祸,及后遭晋帝石敬瑭追杀,再已传遍江湖,小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有何不对吗?”赵匡胤笑道:“兄弟的心思果真迅捷无比,当年我爹见雪儿的亲人尽亡,迫不得已下只好收留在家,及后再把她收为徒儿。”张出尘做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模样,又急欲转换话题,眼见天色渐暗,说道:“吴嫂今早跟我说,也请你跟我一并回去吃饭,如何?”赵匡胤知道再多想凌雪之事,也是于事无补,幸好碧翠玉佛之事已了,料来石重贵也会替自己暂时照顾于她,笑道:“正好!我的肚子也饿得紧!”   二人并肩快步而行,转眼间已差不多回到吴伯的住处,就在此时,赵匡胤倏地面色一变,停下步来,张出尘忙问:“什么?”只见赵匡胤神色紧张,说道:“运功!听!”张出尘鲜有见他如此失态,忙依言照办,功聚双耳,听觉骤变得清晰无比,在周遭之中有许多本来听不到的东西全都在刹那间一清二楚,只感到从北面之处传来了阵阵军队行进之声,但这赫然并非赵匡胤慌乱的主因,原来除了北方之外,东门县城中各处竟然亦传来了无数抟杀叫嚣之声,但北门及南门皆没有传来被犯的示警之声,二人对望一眼,心中同时想到莫非是在十数天前从敌军中救会的东门县民兵当中混杂着已降敌之人,欲乘着内外夹击之势一起发难?   此时忽然有数人缓缓走近,却是吴伯一家三口,看样子他们是刚在外回家,吴妃兰亦看到了他们,喜道:“大哥你回来了?赵大爷也来了!”张出尘忽地向前急冲,一迅间已站了在吴妃兰身前,吴妃兰吓了一跳,想不到张出尘忽地站得如此之近,不由得面上一红,哪知张出尘却说道:“吴嫂,请你快把小兰和吴伯带回家中,把门紧紧关着锁上,若不是听到我或赵大哥的声音,千万不要出来!”   吴嫂眼见张出尘和赵匡胤的神色如此紧张,知道城中已生了巨大变化,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拉着吴伯与吴妃兰便行,忽然一度笑声向起,说道:“躲与不躲,也没有多大分别罢了?”张赵二人猛回过头来,只见在一所民居的屋顶之上,赫然站了两人,而随着夕阳渐下,天色渐暗,两人又背光而立,一时间便瞧不清他们的面貌,只听得那人又道:“进儿,下去吧!”那二人随即纵身一跃,已然着地,赵匡胤瞧着那其中一人轻身着地,虽然功夫显得不错,但也不见得有甚么了不起,但另外一人的身形潇洒之极,缓缓的飘然落下,看上去宛然便如是没有半点重量的羽毛纸屑等极轻之物降下一般,如此惊世骇俗之轻身功夫,就连张出尘亦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而从那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一股超然脱俗的气派,张赵二人便清楚知道来者就是先前在北门与袁千河相互照面之时,那护在其身边的男人,急忙转身一站,护在吴伯一家身前,张出尘冷笑道:“阁下如此单人匹马闯进城来,是真个艺高人胆大?还是小觑了天下英豪?”   说话之间,那人已飘然落在地上,微微一笑,双目的精光暴闪,在张出尘身上望了一眼,淡淡的道:“两者皆是吧!”言下之意即是其武功之了得,可使他全不把城中高手放在眼内,赵匡胤心中微微有气,但那人于这城中已生巨变之时在此出现,且态度之间从容不迫,正欲开口试探之际,那人竟先他一步说道:“我是虚元子,这位是我的徒儿袁进。”忽听得吴伯失声叫道:“树根!?”   只见吴伯脚步蹒跚,跌跌撞撞的开前走去,目光却半刻也没有离开过那人身后,赵匡胤怕他疯病发作有所失闪,正欲阻拦,却竟看到吴嫂的泪水正涔涔而下,而吴妃兰亦是双目通红,满脸不能置信的模样,就这么一缓,吴伯又再走上数步,在虚元子身前数尺停了下来,虚元子向身后的袁进微一点头,袁进走上前来,朗声说道:“在下乃袁帅的义子袁进,天下间从此可算是再没有吴树根这一号人物。”张出尘和赵匡胤便怎也想不到,这个跟在袁军高手身边的青年人,竟然便是吴伯吴嫂一直声称已在战乱中阵亡的吴树根,而眼见他侃侃而谈,忘父弃母之还余还面不红气不喘的理直气壮,便连一向涵养极好的赵匡胤,亦不由得勃然大怒,只听得吴妃兰哽咽道:“哥……你……怎可如此?”   袁进嘴角一扬,露出了轻蔑之色,正欲说话,就在此时,一股凛冽之极的气劲倏然间向自己急袭过来,大吃一惊之下,不由得向后一跃,纵身急退,甫一站定一看之下,只见张出尘已站了在吴伯的身侧,向他冷冷的凝视,适才袁进所感到的,便只是张出尘疾冲上前时所扬起的劲风而已,袁进的脸一红,虚元子却道:“能在感到有危险时纵身退避,足见你内力轻功皆渐有火喉,不俗。”顿了一顿,续道:“但你既是袁帅的义子,又拜我为师,从前的父母叔伯,兄弟姐妹,便早该统统忘掉。”   袁进略一定神,望着吴伯和吴嫂,却忽地眼眶一红,抢上前来,号道:“爹!妈!孩儿还是没法忘了你们!孩儿是树根呀!”吴伯和吴嫂眼见儿子终于肯认自己,都是大喜过望,吴伯欲往袁进跑去,发力挣开那正被张出尘拉着的手,张出尘心神一分,想起身为儿子的即使万分不该,亲父亦必会原谅他的诸般过错,而身为儿子的自己,便一直为了自己亲父生前所作所为,感到难堪及羞惭,却到底该是不该?遂叹了口气,手上一松,任得吴伯去找他的儿子,忽听得赵匡胤厉声喝道:“水兄弟!不可!”   张出尘听着这一喝之声,全身如遭电殛,转眼间精神竟前所未有的集中,忽地一个他不能相信的念头从他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已松开了的手忽地再度紧握,却抓了个空,活像某些十分重的东西,一经放开,便再也抓之不着……   张出尘看着自己紧握的手,抬起头来,又看着了吴伯的背影,那背影中,便充满了喜悦及兴奋之情,认识吴伯这么久,张出尘还是首次看见吴伯如此愉快,这个因为失去儿子而得了失心疯的老人家,在重遇儿子后疯病看似倏然而愈,紧紧的抱着了他梦魂萦绕的儿子,而他的儿子,双手亦放在他的后颈及背上,紧紧的拥着他的亲父……   只听得“噗叻”之声忽起,那原本拥着吴伯的袁进倏地间撤手后跃,退回了虚元子的身后,但吴伯却没有任何激活的站在当地,双手仍旧做着那抱着儿子的模样动也不动,此时赵匡胤己抢上前去,一把抱扶着那脸上还是露出满足神色,但嘴角渗血,且已气息全无的吴伯,赵匡胤虽然急怒攻心,但一手抓着吴伯的脉门,强大的烈阳内劲还是不住的涌进吴伯体内,希望可刺激其心脉重活。   这时张出尘终回过神来,急忙赶上前去,按着了吴伯另一只手上的脉门,与赵匡胤一起不断输入真气,可是就算怎样努力,吴伯除了因为被他们输入的内力而弄得口中不住吐血外,便再没有任何反应。   这突如奇来的变故便如兔起鹊落般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不会武功的吴嫂及吴妃兰直到此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股脑儿的抢上前来呼天抢地,而张出尘和赵匡胤虽然不理大耗真元的把真气输入吴伯体内,但他们心中都十分明白,后颈“大椎穴”及后心“至阳穴”乃人身大穴,即使是会武之人,被击中了亦会随时重伤倒地,更何况是吴伯被袁进的内力直接贯入两穴震碎了心脉及颈椎,即使大罗金仙亦已救不了他,但是若说要任由吴伯就此死去,二人便死也不愿。   虚元子与袁进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们在干着白忙的功夫,而观乎袁进的面上,却完全没露出一分一毫的不忍或哀愁,彷佛这一切皆与他全没关系,此时赵匡胤已把吴伯的手腕放开,站起身来,向张出尘沉声说道:“水兄弟,吴伯已经走了。”他这边箱在劝着张出尘,但体内一股真气已在暗暗流动,适才救人心切,于大敌当前下不顾一切的输出真气,现在内力赫然已骤降两成左右,而眼见吴伯已然无救,无奈之下亦只好收摄心神,以应付眼前这修为还未见底的高手,但张出尘彷如未觉般仍旧不住把真气贯进吴伯体内,而吴嫂与吴妃兰即使不懂武功,但也明白到吴伯已经返魂乏术,吴嫂呆呆的把吴伯搂在怀中,而吴妃兰则在旁不停饮泣,赵匡胤虽不知虚元子在打甚么算盘,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遂拉着张出尘的手,正色说道:“水兄弟,现下城中必有变故,请以大局……”但眼见张出尘那茫然若失的样子,就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光采及泰然自若,不由得暗暗心惊。   只见吴嫂面上忽现微笑,把张出尘那抓着吴伯的手拉开,接着又拉着吴妃兰的手,放在张出尘的手心之中,而吴妃兰由于过份悲痛,已再没有空去想那男女授授不亲等东西,吴嫂看着二人两手双握,露出满意的神色,就此凝着不动,虚元子忽然冷笑一声,说道:“好一个性子刚烈的婆娘!”赵匡胤闻这一惊,只见吴嫂的面容僵硬,嘴角缓缓的渗出一道鲜血,伸手一探,却发觉她已没了气息,原来吴嫂眼见吴伯被自己的亲儿杀死,亦不愿独活,故咬舌自尽。   接二连三的惨剧在吴妃兰眼前出现,一生至亲的父母尽在顷刻之间逝去,吴妃兰只感脑中忽地变得一片空白,竟晕了过去,向后仰天便倒,但一只手臂却及时扶着了她的腰支,只见张出尘已站起身来,把已晕了的吴妃兰搂在自己身旁,倏然之间,赵匡胤感张出尘身上所流露出的气派竟倏地改变过来,一惊之下向他望去,只见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双目中红筋满布,额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就连虚元子及袁进,亦清楚地感到了,眼前这个婆妈地为了吴伯的死而神智颓丧之人,刹那间竟缓缓渗出了一股沉冷的杀意,不由得暗自戒备起来。   在这当中要数最诧异的,却还是张出尘本人,他在吴伯的死后原本内心一片茫然,接着吴嫂的死亦令他更为意外,更为愧疚,虽说吴伯乃因自己一时疏神而丧于袁进之手,但他在心神略定后,对袁进那泯灭人性的弑父之举,随即感到极为忿怒难当,就在此时,一股热气从他体内的丹田急涌而出,他大吃一惊之下以为是体内的异种真气在心神大震的情况下失控流窜,忙以安庆生所授调气之法,而求整顿内息,岂知那一度热气在经脉间急速运走,刹那间直冲脑门,却不像平常般令自己大为痛苦,相反地,整个人均被一股燥热之感弄得十分烦闷,急忙把已晕了的吴妃兰交向赵匡胤的手中,辛苦地道:“赵……大哥,请替我……把妃兰带……走!”   赵匡胤抱着吴妃兰,亦知道很难在照料着她之时与虚元子动手,但眼看张出尘的情况看似极差,又岂能先行离开?张出尘见他兀自犹疑不决,倏地从身上释放出一股极为凛冽的气劲,大喝道:“走呀!”赵匡胤心中一凛,感到这个一向有礼温和的义弟,不知为何倏然间竟变得极为狂燥暴戾,只得说道:“那兄弟你小心了,我随后便回!”接着再不打话,带着吴妃兰转身便跑。   眼见赵匡胤终于把吴妃兰带走,张出尘心中一宽,再也控制不了体内那一股直冲脑门的真气,任由其在体内不停运走,只感到四肢百胲之间,源源不绝的传来了活像用不完的精力,但那感觉越强,张出尘却越是感到体内那一股热燥之感愈加强烈,而神智亦缓缓变得迷迷糊糊,虽极力收摄心神,却还是感到难以支持,模糊间忽听得虚元子说道:“顾落阳真的如江湖传闻般,已死于万毒宗剧毒之下?”   此一说话便如当头棒喝般,把神智逐渐不清的张出尘弄醒,他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虚元子,一时间竟答不上话,虚元子冷冷的道:“我先前在城门之外,看你这小子的出手家数,便已猜到你是张无争那厮的儿子,现在看你眼神涣散,身上魔气暴现,是否感到一股极之燥热的感觉,正在渐渐的蚕食着你的神智?想不到你那老父当年在无极魔宗所得的那一口“魔鼎沸劲”,竟也遗传了给你!”   张出尘听着虚元子侃侃而谈,说着些自己毫不明白的东西,只知道身体上的燥热之感已快要到了不能承受的地步,满身的精力若再不能得到宣泄,恐怕便会爆体而亡,倏然间脑中嗡的一声向起,刹时间只感到满脑子都充斥着邪恶杀戮之念,望着虚元子及袁进二人,不由得嘴角一弯,露出了极为狰狞的样子,随即发出极为刺耳的邪笑之声,笑道:“燥热?!我只感到混身舒泰!现在便先杀你这两个讨厌的狗贼!”接着便不顾一切向着袁进疾冲过去……   袁进便被张出尘的狂态唬得向后急退,张出尘的身法本已快如疾电,现在却更平添了一份鬼魅之感,也不见其足腿屈移,整个人已站了在袁进的身前,这一快速无伦的移动便连虚元子亦估计不到,连忙向袁进疾冲过去,但已慢上了一步……   而眼见张出尘的目标竟是自己,袁进大骇之下却已闪避不及,只好举臂护住身前各处要害,张出尘狞笑一声,左拳疾挥,已轰在袁进的桥手之上,“啪”的一声清向过后,袁进的臂骨己断,他便想不到自己连张出尘的一招亦接不了,忽感到脑中一晕,眼前一黑,胸口如被大铁槌直接轰中一般,却原来是张出尘拳上的余劲直震体内,只感到金星乱舞,鲜血已从口中直喷出来……   随手一招已把袁进重创,张出尘却丝毫没有停下手来,他感到满腔的杀念不住的冲击着全身每一寸经脉,只有把眼前的敌人完全粉碎净尽,再可稍稍平息那一股燥热之感,随即右臂一扬,聚起比刚才更强的内力,誓要一拳把袁进的生命完全粉碎!   就在那一拳将要轰出的刹那,张出尘脑内忽然闪过了吴伯的样子,他心中一震,记起了吴伯到死还抱着亲儿那满足的样子,难道自己就这么一拳打死他的儿子?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右拳却已不受控制的鼓足了内劲向袁进直轰过去!   可是袁进适才全力挡格的一招并没有白费,张出尘的一招既杀不了他,虚元子已及时赶到,左臂疾伸,抓着其衣服向后一拉,只感到手上的袁进便如烂泥般全无反应,心想这徒儿调教的时日虽浅,但根基已扎得不错,想不到在张出尘手上竟连半招也走不了,那一拳上的劲力之大,可想而知,心中一怒,脸上黄气一闪,右掌疾推,便与张出尘的拳拼上!!!!!!   张出尘现在的情况,便连他自身也不明所以,身体的经脉明明便不可以催运如此强大的内力,但那原来如脱强野马般的落阳真气与烈阳内劲,现在竟被另一股陌生的气息,按照着安庆生所授之运气法门,在体内生生不息地运行着,无数的精力感觉向着四肢百胲不停传送,充盈至若不宣泄,便会混身燥热的地步,只感一股绝非自身意志的杀念不住地从脑海中扩散出来,虚元子既自行上前硬拼,更合心意,猛地一提真气,轰出的一拳更是有进无退,霸绝狂猛!   只见一拳一掌甫一相接,虚元子面上黄气大盛,但见张出尘那豁尽混身之力的一拳,竟无声无息的被虚元子一掌接下,张出尘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脑中倏地略为清醒,竟见到虚元子的面色忽然由黄变红,接着暴喝一声,张出尘只感其掌中竟传来了一股生平从未遇过之巨力,“波”的一声整个人已如脱线风筝般向后倒飞开去,直退至十丈以外,方始站定,接着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从五内直涌上来,心中的震骇便难以形容,他自修成安庆生的移宫运劲之法,得以借助体内两股强大真气,出道以来便从未试过被人如此震退,更不要说自己在全力出招之下,还是被一招震伤,而最令他震惊的是,虚元子在运劲之际的行功方式,竟赫然便是义父顾落阳饮誉江湖的“落阳孤雁”! 第四十八章 乱战   虚元子在一招之间,便把差不多已全力出手的张出尘震至倒飞内伤,功力之高相信已比当年的晋帝石敬塘犹有过之,但张出尘内力之厚强,亦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本想着可随手应付的一招,在拳掌甫一相接之际,只感到张出尘的拳力竟夹杂着一道极为炽热的火劲向自己急涌而至,微微一惊之下,急忙祭起了落阳孤雁中的“黄袍袈裟”顶级功力,才把张出尘狂猛的震退,但自己亦不由得微微的退了一步。   而张出尘被虚元子震成内伤,竟惊见其所使的便是义父当年的落阳孤雁神功,心中的震骇实在非笔墨所能形容,但清醒的一刻只维持了片刻,体内的落阳真气及烈阳内劲,竟再被那一股奇怪的内劲再度带动运行,脑中又是嗡的一声向过后,神智复又迷糊起来,只感到非把眼前的人撕碎不可般,疯狂地向着虚元子疾冲过去!   虚元子既知张出尘的身份,心中本也欲把其生擒,以套取“琅仙境秘宝”的线索,但张出尘回气之快,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知道要生擒他实非易事,再者只感到手上扶着的袁进已是气弱柔丝,就在这一转念之间,张出尘复已如疯狗般疾冲上来,虚元子心中微微有气,心想难道我真的压你这小子不下?只见张出尘又是一拳全力轰打过来,招式之间已欠缺灵动变化之感,取而代之的却是霸道无匹的劲力罡风,把身周的气流全数带动的向着虚元子直压过去,虚元子冷哼一声,挥臂微拨轻拂,说也奇怪,张出尘这比起习德的“通诀拳”更为刚猛无匹的一击,竟被虚元子那数记看似完全乏力的掌扫荡得准头大失,大半边身子露了出来,虚元子随即反手一掌,已按在张出尘的背心之上,一股雄浑无匹的落阳孤雁内劲从掌上急吐而出……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向,虚元子面色微微一变,只感到自己这本拟把张出尘打至倒吐血重伤的掌上内劲,竟被张出尘背上吐出的一股火劲消弭泰半,余劲便只能把他轰至重重的仆在地上,却原来张出尘即使在神智迷糊之间,却不其然使出了当日在韩重身上学来,那在身上各处吐劲,以增加护体气劲之法,这一击虽把他打得晕头转向,但狂态及战意丝毫不减,顺着倒地之势双掌在地上一按,整个人又向着虚元子急冲过去,接着双腿疾蹴,又向虚元子攻了过去!   虚元子心下一凛,张出尘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眼见其疯态毕露,偏生又武功未失,甚难应付,想着猛一提气,面色急速的由黄转红,在刹那间已再行把功力提升一级,意欲一举把张出尘轰下,就在此时,本已没甚气息的袁进忽地“哇”的一声,狂喷出一口鲜血,直洒得满天红点如雨落下,把正在交战的二人染成一片血红之色,虚元子心中一惊,知道袁进的伤势再不治理,已捱不了多久,但自己授命进城,就是为了要缠着众多高手,可是就只单单一个张出尘,已非自己可以随意击倒,实在大出意料之外。   但觉手上的袁进已气弱柔丝,虚元子当机立断,眼见张出尘的腿已轰到,当下亦如他一般挥腿疾蹴,向着来招直轰过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向,张出尘已被虚元子的“白龙甲衣”内劲反震而回,倒在地上,而虚元子却乘着这反震之力,足下微晃,已退在三丈之外,森然道:“臭小子!下一回我必定会把你煎皮拆骨!生吞活剥!”身法之快,便比张出尘有过之而无不及,跟着挟起袁进便走……   张出尘眼看虚元子罢战而走,不由得心中怒意暴发的噬尾而追,但在此神智迷糊之间,平常所用的家传步法便使不出来,与虚元子的距离已越来越远,终复不见,知道再也追之不上,张出尘再难受忍心中暴怒烦燥之感,不由得仰天狂“吼”一声,此鼓足内劲的叫声便远远的传了开去,虚元子听在耳中,不由得眉头一皱,只感到此子年纪轻轻,内劲已是如此充盈强横,今日放虎归山,将来再遇之时,岂非更是了得?   而正抱着吴妃兰逃走,已然身在远处的赵匡胤,认得此狂吼之声乃发自张出尘,大吃一惊,此叫声中隐含着野兽一般的绝望之意,实在很难想像乃出之张出尘之口,不由得心下大急,但吴妃兰乃张出尘亲手交给自己照看,必定要先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才可,一转念间,已想到现在城中混乱,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重兵注守的南北两门,遂向北门冲去。   只是走了一会儿,赵匡胤竟忽见东门县城中,竟有十数个士兵正在追屠百姓!可怜那些在城中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转眼间已有数个被长枪贯体而过,钉在地上而死,在不及细想之下,赵匡胤把横抱在手上的吴妃兰往背上一放,随即揉身而上,那些士兵眼见有人攻来,立即口吐胡语,毫不犹豫便举枪回刺,但他们又岂是赵匡胤的对手,而赵匡胤恨他们见人便杀,也没留情,双爪齐出,左右翻飞,众士兵不是被破喉而死,便是手足被分筋错骨的倒在地上,那些至亲已遭毒手的老弱大惊之下,本已吓得呆了的束手待毙,眼见众士兵被赵匡胤打倒在地,而亲人又伏尸在地,一股怒意不由得从心而起,都纷纷拾起了士兵掉在地上的兵刃,向那些尚未死去的士兵乱剁乱戮,转眼间便已尸横遍地,那些老弱在报仇过后,只感到死去的亲人已无法回来,都是大悲起来,伏在至亲的尸身之上泣不成声。   赵匡胤心中虽然不忍,亦只好找着其中一个抱着其不知是儿子还是孙儿尸身的老翁,问道:“这位老爷子,那些贼兵从何而来?”那老者呆若木鸡的没有任何反应,赵匡胤无奈之下,只好转身欲找他人寻问,却听得那老翁忽道:“那些恶人……从地下钻出来……一刀便把我的老伴……跟着又……呜……”   赵匡胤一听到“地下”二字,不由得“啊”的一声呼了出来,一时间只感脑中阵阵晕眩,天旋地转,知道自己百密一疏,终着了袁千河的道儿,那些所谓探军,压根儿便只在扰乱自己的视线,袁千河相信在当日撤军之时,已定下了在城外挖掘地道,以避开城门守军的攻城之策。   再定神一想,虚元子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在发动地军攻势之时,同时在东门县北门外发兵攻城,而当此之际,再由虚元子此等高手在城内牵制着张出尘,韩重,石守信等人,只要城门一被打开,里应外合,即使城中的高手再多,亦不能把已破的城池守着,想到此处,脑中更是乱成一片,但他始终不是庸碌之辈,略一定神之下,知道若再带着吴妃兰这个包袱,便只会一筹莫展,遂背着吴妃兰便跑进附近的一间屋子之内,接着把吴妃兰放在屋内的椅子之中,略一查看下应该没有问题,立时冲出屋外,向那尚在伤心的老翁说道:“老伯,你们请快些进入屋内闭起门窗躲着,不要作声,及替我照看着屋内那个姑娘,若杀声未减,千万不可随便出来!”那老翁呆呆的望着了他,却不回答,赵匡胤向着他大喝一声:“听到了没有?”   随着他这么一喝,那老翁霍然而醒,即使尚在悲痛当中,亦只好着其他人一起入屋躲避,赵匡胤把在场的生还百姓匆匆打点后,便祭起轻功,向城内各处奔去,只见到处都是正在慌忙走避的东门县百姓,被契丹士兵追赶屠杀着,赵匡胤心中一热,暴喝:“住手!”   其中一名契丹士兵在杀得性起之际,忽听得赵匡胤这震耳的叱喝之声,立时回过头来,但见眼前一黑,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向,赵匡胤那夹着强大烈劲的一掌,已把那士兵轰得七孔喷血,头骨爆裂而死,他足下毫不停留,掌底亦没有留情,转瞬间已把十丈之内,那些还未回过神来的契丹士兵全数解决,神威凛凛的拦在那些受惊百姓身前。   余下的十数士兵眼看他如此神勇无匹,都不由得缓缓的向后退开,但那些东门县百姓在受惊之下,已然再分不清敌我,即使赵匡胤已替他们解决了那些契丹士兵,他们还是因受着内心惊恐的关系,慌忙地四处逃窜起来,赵匡胤刚刚一轮重招出手,亦需回气,只见于此混乱无比的时刻,城内城外均是杀声震天,他心中暗惊,知道即使自己武功再高,在千军万马之中亦势难以一己之力扭转局面,看来东门县城破,便只在弹指之间。   但当此时刻,赵匡胤亦已知道无暇再多想打后的事,眼见那些百姓尚自惊魂未定,遂猛一提气,以内力把声音传进在场所有的人,说道:“东门县百姓听着!快拾起地上的兵刃自保,我自会杀出一条路来,你们可走进屋内把门紧紧锁上躲着!”语声之中便充满了威严之感,那些受惊百姓都是先是呆了一呆,随即清醒过来,把地上那些被赵匡胤解决了士兵所掉下的刀子拾起,赵匡胤略为放心,随即抽出腰间长剑,便向那些已微退的契丹士兵疾冲过去!   只见其中一名契丹士兵高声说了一句:“波儿般哈夫!”跟着在他身旁的十数士兵随声而动,数人围在他的身侧,拥着他向后走退,而其余的都是向赵匡胤迎了上来,赵匡胤眉头一扬,知道那发声之人应是这队士兵的将领,手中长剑疾挥,他的达摩剑法乃少林方丈智真禅师亲传,便连东海长恨岛门下年青英杰释刚峰的“抱月式”亦拦之不着,更何况是寻常武兵?为首的士兵只是眼前一花,喉头已然一凉,咽喉已遭长剑刺穿,岂料那士兵临终之前,竟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抓着赵匡胤的长剑,欲要擒抱着他,如此一来长剑固然前入后出,那士兵已即时气绝,但同时亦得以锁着赵匡胤的长剑,赵匡胤本想着此一剑应已收得示警之效,但这些护着将领的的士兵,全都是千挑万选的精兵死士,虽眼见同袍战死,但军令如山,还是乘着这一个机会,数柄单刀向着长剑被锁的赵匡胤猛然劈下!   赵匡胤便想不到这些士兵会如此勇悍,倏然间危机骤至,六七柄单刀从各个不同的方位袭来,唯一可做到便是撤剑后退,再谋后策,但若不能一举击倒眼前的士兵,且被他们缠上,恐怕附近的百姓便会惨遭屠杀,于此极之危急的情况之下,赵匡胤却忽地感到,身边那些急砍过来的利刃,竟倏地变得缓慢起来,而它们的去势,方位,以及劲道,自己亦能清楚地感觉得到。   虽然赵匡胤在以往与敌对战之时,那高度的精神集中,亦能另他有相类似的感觉,但眼下的境界却显得更为清晰自然,他本身自不知道,这十数天来与张出尘不停地练拳切蹉,除使得他在武学上的眼界大开之外,张出尘的拳法当中,亦处处包含着其父张无争的武学精要,张无争出身无念禅宗,与少林派的佛门武功殊途同归,便使到本是少林弟子的他大受脾益,但由于张出尘的拳法甚高,赵匡胤与他交手便难以察觉到自已的进步,但眼下面对着这些契丹士兵,处于这个危急的局面,赵匡胤却仍在享受着那一种奇异之感。   那些士兵眼见赵匡胤不闪不避的,均是大喜过望,更是全力加劲的向他砍去,但就在兵刃将要砍实的瞬间,他们都感到一股炽热之极的气流从赵匡胤身上直涌过来,那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单刀正在劈向一个烧得旺热的火炉般十分难受……   只听得“啪!砰!轰!隆!”数向过后,剑,依旧的插在那已气绝士兵的咽喉之上,赵匡胤,亦照样的站在原处,但刀,却已全数散落地上,而那些本来势道甚猛的契丹士兵,却赫然全部倒下,无力再战!   眼见自己的精锐部下在一刹那间全被击倒,那契丹将领便大为震骇,而就连赵匡胤自己,亦是刚刚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竟在兵刃着体的瞬间,便随意地向身旁的士兵每人打出一掌,身上的烈阳火劲急吐而出,直贯进他们的体内,摧筋脉,碎五内,即使在中招后侥幸尚存一息,却已倒在地上离死不远,当中出手的快疾,劲道,及准绳,均比以往强上五成有多,便连他本人,亦不由得站在原地,呆呆出神。   那将领眼见赵匡胤没有追杀过来,急忙与剩下来的兵士逃跑,那些还留在当地的东门县百姓,眼看敌兵已全数撤走,但赵匡胤仍呆在那里,担心他已受伤,都走上前来察看,赵匡胤霍然从震愕中回过神来,只感身上精力弥漫,眼见那些百姓即使在惊惶当中,还是担心着自己的安危,不由得心中一热,笑道:“这些胡狗亦不是难以对付,你们快些进入房子躲避!”他那松容不迫的态度便使那些百姓心中一安,而语意之中又隐隐含着一股威严之感,纷纷点头示意明白,跟着四散逃去。   此时忽听得一声娇叱之声在不远处向起,赵匡胤只觉声音颇熟,连忙循声而寻,在绕过数所房子过后,赫然看见一个黑衣女子正在与一名身穿契丹兵服的小兵交手着,那女子正是雷墨亭!   但最令赵匡胤奇怪的是,雷墨亭的武功不俗,路子又是刚猛重手之类,但那小兵在她狂风暴雨的攻势之中,却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不断地避开她拳掌间的着力点,只以屈,卸,缩,退等方式与其交手,一望而知旨在消耗雷墨亭的内力精气,待她力竭之时再行反击。   雷墨亭的身手本是不弱,但对手既不与她硬拼,当日把习德臂骨打裂的借劲之法便无用武之地,再者,不停地出招便使她大耗真元,加上内伤刚愈,功力只回复到八成左右,本想着能在三招两式之间便打倒的小兵,竟缠斗这许久却还是毫发无损,除大出她意料之外,更已感到心跳加剧,内息不畅,她性格暴燥,绝非脑筋灵动之辈,于久攻不下之中更是怒火中烧,“呼”的一声又是重拳向那小兵的面门打去,一心只想尽快击倒对手,丝毫没察觉感应到敌我双方之间交战时形势的变化,只见那小兵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右掌一推,已把雷墨亭的一拳接着,随即手肘微缩,已把她那一拳的劲力尽卸,雷墨亭只感到自己的内劲全数如泥牛入海般不知所纵,一惊之下罕有地作势欲退,但她的出招有进无退,此刻招势已尽,又岂可说退便退?只见那小兵面色忽变得一片苍白,强烈的气劲忽地从他的身上涌出。   即使鲁莽如雷墨亭,亦终知道对手先前乃示之以弱,实则上内力比自己犹有过之,不由得心下大悔,那小兵瞬间已抓着了雷墨亭的右拳,便欲扭断她的手腕,一股极剧痛由手臂处直轰脑门,使得雷墨亭疯狂的发劲欲挣脱那小兵的手爪,但她的内劲已弱,且先机尽失,又岂能轻易摆脱对方部署已久的一着,只见那小兵狞笑一声,竟口吐叹语,喝道:“断吧!”,面上白气更是充盈之极,手上劲力骤增,便要扭断雷墨亭的手腕!   雷墨亭知道大势已去,一咬牙下竟把聚在右碗上的护体内力,连同那小兵传了过来的劲道抽回体内,在丹田气海之中走了一转,强大的真力便使她胸口一疼,知道内伤又再加深,但如此一来,那强大的内劲已在瞬间为己所用,此青龙会的独门借劲心法,便每每能反败为胜,雷墨亭拼着右碗被扭断,却把自身以及那小兵的内劲,全聚在左拳之上,便向那小兵的头颅直轰过去!   而就在这出拳的一刹,雷墨亭只感身边一阵热风吹过,及听得“嗤!啪”两声轻向,随即右腕一轻,那小兵竟已向后急退,她呆了一呆,向后退了一步,心神略定之际,提起手来一望,只见手腕之上五度瘀青的爪痕便清晰可见,剧痛虽仍从腕上传来,但活动自如,显得并没有被那小兵扭断,只听得一人忽然笑着说道:“这样子救你,是第二次了吧?”举头一望,只见一俊朗男子站在身边,挺剑相护,那小兵很明显便是被其一剑迫退,那人正是赵匡胤!   雷墨亭本来心神一松,但眼见救自己的乃是赵匡胤,不由得又是气往上冲,便要反唇相叽,但赵匡胤便活像猜到她的反应一般,先截在她的话头说道:“对不起,是在下打扰了姑娘那打架的雅兴,但现在情势危急,可否先让在下把城中的问题解决,再向姑娘谢罪?”雷墨亭此人倔强之极,绝不能与其硬碰,赵匡胤只举便可谓十分有效,实则上雷墨亭心中亦十分感谢他及时到来解去自己既灾厄,见他如此说话,微微一笑,说道:“甚好,我们先合力把这厮宰掉再说,城中来了很多胡狗,见人便杀,我们的手脚便要快些。”   赵匡胤却摇了摇手,说道:“与在下联手,却恐污了姑娘的名声,落得一个倚多为胜的臭名,不若先由在下出手,若有所失闪,姑娘再出手不迟。”雷墨亭一愕,她知道赵匡胤的武功只比自己略高一线,想不到他竟拒绝与自己联手,莫不是要体惜自己?想到这里不由得面上一红,但赵匡胤却只道她刚在剧战过后血气翻涌得尚未止息,温言道:“快快调息吧,你的内伤刚愈,再如此强运内力恐怕遗害甚深。记着,你那借劲伤敌之法,未伤敌,先伤己,千万不可恃之经常使用。”雷墨亭听在耳中,竟记起赵匡胤所说的,与自己故的老父传授自己武功时所说的一模一样,心中一动,点了点头,却不再言语。   那小兵冷冷的瞧着二人,却没有谬谬然上前进攻,赵匡胤刚才为雷墨亭解围之时,向自己刺出的一剑便快疾精湛,心念电转间已然立时撒手,但赵匡胤为怕雷墨亭有失闪,脚步丝毫没有停下,先向前踏出一步,左手的少林龙爪功竟反向那小兵的手腕擒去,那小兵心中有气,有心一试他的功力,手爪一翻,已与赵匡胤的指爪拼上,这一着毫无花巧的硬拼便没有取巧余地,那小兵只感到赵匡胤的爪中便传来了一股强大烈劲,自己虽能化解其内劲,但那如火烧般的感觉便使他极为难受,一拼之下急忙撒手后退,他的功力虽比雷墨亭为高,但若赵雷二人联手,自己便绝对讨不了好去,足下一错,转身便欲退去。   赵匡胤眼见那小兵不战而退,心中所盘算的却是另一件事,向雷墨亭问道:“敢问雷安民前辈与其他人现在如何?”雷墨亭答道:“叔父等人去了北门协助守城,着我把消息通知你们,岂料在中途便碰到那厮领着契丹胡狗屠杀城中百姓,遂把他截下。”赵匡胤微一沉吟,表面上不动声息,心中却很是着急,知道对方这次的计划便天衣无缝,自己先前算漏了地道攻城一策,先机尽失,面对如此困境,即使是诸葛孔明再世,恐亦回天乏力。   其实能得从地道进来的士兵毕竟有限,只要能先到北门去守着城池,然后再处理城中胡兵,未尝不能力挽狂澜,但袁千河便摸清了韩重等人的性格,知道他们绝不会甘愿置城中百姓于不顾,此计策实在毒辣之极,以极小的兵力,却钻进了他们最弱之处,既能分散他们的兵力,亦能大大打击守城力量的军心,想到那些守兵大多都有亲人留在城中,明知亲人正被屠杀之际,又岂能不分心乱神?   而赵匡胤毕竟生就将帅之才,想起了自己的所长之处,却非是要浪费在这儿扫除城内从地道进来的契丹士兵,城中百姓虽惨,但一旦城破,结果也是同样的悲惨,这一点却是他与其大哥赵匡济的最大分别,若果易地而处,赵匡济便宁死也不会肯放下城中正被屠宰的百姓,但为顾全大局,赵匡胤心下一硬,向雷墨亭道:“城内已然失守,我们到北门去吧!”   雷墨亭听罢只感大惑不解,眼见城中尚有许多契丹士兵,以及耳听很多惨烈的叫声,正欲开言,竟感到一股莫名的悲痛及怒意从赵匡胤身上散发出来,这非是一种内力迫发所营造而成的气劲感觉,却清晰地打进了雷墨亭的内心,连一向粗枝大叶的她,亦知道赵匡胤心中所下的这个决定便非同小可,执拗的她亦不由得点了点头,答道:“好。”   倏然之间,赵匡胤心中一动,竟感到有一物体高速移近,猛地回头一望,只见竟有人影飞快地从身旁的屋子顶上闪过,转眼已离开二人颇远,由于速度太快的关系,雷墨亭并未看见那人的容貌,但赵匡胤却大吃一惊,叫道:“水兄弟!慢走!”却原来他已看到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张出尘! 第四十九章 云开   但正在屋顶之上飞快疾奔的张出尘,却彷如全听不到赵匡胤的叫声般,几个起落之间已变成了一个黑点的去得甚远,赵匡胤眼见他来去如电,不像受了甚么伤似的,但两人始终是异姓兄弟,适才听见他那野如野兽般的吼叫之声,始终甚为担心,但他既决定了以守城重责为首要,便要当机立断,一咬牙下便向雷墨亭道:“咱们走吧!守城要紧!”   赵匡胤随即略一环顾,知道若再在城中街道走动,必会遇上诸般阻碍,正要提气纵上房子的顶上,如张出尘一般疾奔便会快速得多,却想起雷墨亭刚受内伤,如此提气腾拿恐怕不支,现时情势危急,遂一把捉着她的手腕,说道:“得罪了!”拉着雷墨亭便提气上跃,本已拟着被她破口大骂,但她却罕有地没有作声,只轻声答道:“谢啦!”赵匡胤虽略感奇怪,但也顾不了这许多,便拉着雷墨亭往城门疾奔过去。   赤阳九云龙的功力在全力行使之下,赵匡胤便飞快的赶到了东门县北门,只见周遭都是浓烟火舌,很多东门县守兵都忙着扑灭火头,他心下大急,回头向雷墨亭说道:“我上城楼看看,姑娘小心了!”随即放开了雷墨亭的手,便冲了上去,他甫一登上城楼,极目一眺,只见北门之外,已满是正在前仆后继地攻城的袁军士兵!数十人正挪用着巨形木桩,不停地来回撞击城门,他们的头顶背上均满布了铁甲盾牌,敢情是受了上次探军攻城的教训,以防赵匡胤那精准的利箭相攻,而除了攻城木之外,袁军士兵亦已搭起攻城梯子,不停地如蝼蚁便爬张上来,旁边又附以身穿铁甲头盔的箭手,不停连射着利箭,好用作掩护那些正在爬梯攻城的士兵,东门县的守兵都是忙于投掷大石,或倾倒烧热了的沸水的城下以阻止他们爬上城来,可是如此一来,都纷纷被利箭所伤!观乎是次袁千河攻城的声势,便应该己全军尽出。   赵匡胤也不打话,冲上前去便把一名守兵手上的弓拿了过来,随即搭起羽箭,拉弓急射,那支普通的箭矢,直如流星赶月般,向着其中一名掩护箭手直射过去,那箭手自恃有铁甲护身,一直都没把城上射下的箭放在眼内,此刻竟也是不闪不避,可是在一刹之间,他已察觉到此箭来势非常其怪,只觉自己眼中的视野中央,竟出现了一点黑影,而那黑影随着来箭而倏地扩大,忽然间眼前一黑,跟着便倒在地上……   赵匡胤那凌厉无比的一箭,便不偏不倚的从箭手头盔中,那仅仅只有数分之大,用以目视的空隙射入,利箭直贯入脑,即时毙命,一箭得手之后,赵匡胤也没闲着,双臂疾挥的急速连射,迅间又已解决了七八名箭手,余下的箭手全都大惊失色,都急忙举起臂来,护着颜面,赵匡胤眼见暂时再无可剩之机,急忙喝道:“快快放石!倒水!”   城楼之上的众守兵为避箭矢,又要守城,兼要照顾移动中了乱矢的同伴,本已忙乱得不可开交,倏然之间忽见赵匡胤如飞将军般降临,随手之间已解决了燃眉之厄,不由得轰然欢呼起来,接着随即听到他那充满威严的喝令,都是精神一振,忙照着他的吩咐照办,但由于袁军来势实在太猛太急,先前所备好的烫热沸水已然用光,虽已接连生火续烧,但已非一时三刻可以用到,至于大石亦已用得七七八八,势难阻挡从城墙汹涌而至的袁军。   赵匡胤眼见己方守势将失,再过片刻敌军攻到城楼之上,己方的守兵恐怕难在与对方的精兵混战之中取得便宜,他向身周略视数遍,竟见到城楼之上的一桶菜油,平素便用于把之沾在包了布条的箭头之上,再点上火头向敌方射去,灵机一动之下,高声喝道:“赶快把菜油全倒在敌军的梯子之上!”   城楼上的守兵全都对他的命令凛然照办,顷刻之间便把那些菜油全倒下去,沾得那些梯子及正在爬梯的袁军全都滑溜不堪,难以再用,赵匡胤随即再喝:“点火!”再有士兵把点燃了的火摺子向那些正在爬梯的袁军抛去,刹那间火乘油势,把沾上了菜油的梯子及袁军全包裹在火舌之中,一阵肉香焦臭之味随即四散,把其他正要爬梯的袁军唬得微一后退,相反城楼之上的东门县守军却雀跃之极,于此一面倒的战事中首次得到些微的优势,都是军心大振,轰然叫起好来,声音远远的直传开去。赵匡胤看见那些满身冒火的袁军在城下痛苦打滚,心中微有不忍,但他的精神把持得极定,转眼便已回过神来,眼见己方士气高涨,不由得一起振臂高呼,以增军势。   于此战中一直运筹帷幄,在远远的主帐中遥控这次战事的袁千河,眼看情势一片大好,转眼便可攻下城门之时,竟被东门县守兵的倏然反扑弄得灰头土脸,不由得大怒起来,但他身在远处,却看不见当中的变化都是在赵匡胤的带领之下发生,但站在他身旁的一人,双手背负,眼神漠然的冷冷旁观着这场干系到极多人命的攻城之战,忽然说道:“此人是谁?东门县城中竟有如斯人物?”   袁千河一愕,却答不上来,事实东门县城中,他一向所忌惮的便只韩重,但其武功,才干,本应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内,可是现下东门县城内的守军力量,已大大超出了他对韩重的估计,敢情是那些先前在城门略一照面的数人当中,有着极为利害的人物在内,但却已非他所能知晓,那人见他没有回答,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神色,却不再言语,袁千河虽是这里的主帅,却对此人必恭必敬的,说道:“不知为何,城中近来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应是韩重那厮找来的帮手,但有着李爷带来的大军,再加上虚元道长及他的众位徒儿亲自出手,相信这等皮毛小策,亦阻不了我们多久。”   只听得“李爷”冷哼一声,说道:“东门县此一小小城池,若非位于南北要冲,我那岳长大人又岂会如此着紧的助你夺城?若非你无能之极,当韩重身陷牢狱之时把他解决掉,又岂会弄至今日这样大动干戈?这场仗我岳长就是不能放心,故此着我来照看着,你可莫要害我李碧峰吃上败仗!”袁千河听着便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没有半句反驳的说话。   这个“李爷”,赫然就是南唐之主李跟前的当红快婿,先前在碧春楼中大大露了一手的李碧峰,他当日本意旨在追赶罗如龙,那想到在碧春楼中竟碰上了石重贵,遂匿名向当时城中刘知远的军队报讯,以收两处双争,渔人得利之效,故此往后才有刘知远造访碧春楼一事,他打后收到李托“灵子”一族传来的消息,知道了李一直暗中在中原建立势力而扶助的袁千河碰上麻烦,遂赶过来替他压阵,这亦解释了一切正如赵匡胤他们所推测的一般,与李搭上的正是袁千河,而袁千河借来的军队,亦使李与契丹脱不了关系。   回说城楼之上,菜油烧梯的方法虽能阻袁军于一时,但菜油有限,用光后便再也没有,眼下袁军的梯子已重新搭上,又再攻起城来,赵匡胤站在城楼之上,正欲再以利箭相攻,忽感脑后倏地一股劲风袭来,势道猛恶之极,但他虽危不乱,知道若果向着两旁闪避,便只会中了偷袭者的下怀,于此不容间发之时,却忽地向前跳了出去,转瞬间已在身在半空,眼见便要掉落城下……   那偷袭之人眼见赵匡胤武功不弱,知道一招便未必能把他击到,本已拟定了赵匡胤所闪避的各个方位,以备跟着那蓄势待发的一击,能把他震下城楼,遭万军乱砍斩杀,可是哪想到赵匡胤竟自行跃下,眼见赵匡胤忽然间竟弹出城外,倏地间那人与两军皆呆,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只见赵匡胤身在半空之中,忽地左臂疾伸,“噗”的一声已抓在城墙的石边之上,紧紧的扣住隐着身形,猛地提气疾拉,整个人便如炮弹般一飞冲天,在半空中跨过那偷袭之人,潇洒自若地落回在城楼之上,把众人都瞧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赵匡胤却没有停下,向着那人冲了过去,喝道:“接招!”站定之下腰马一沉,气如渊岳,“呼”的一拳打了过去,这一招非是少林武功,又或是从张出尘处学来的拳招,却是他从小日夜修练,当年赵匡济赖以把石敬塘气走的“赵家长拳”!   当此之时,便连赵匡胤也不知,为何会自己当此之时,以家传的武功抗敌,或许在此危急存亡之际,赵匡胤便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及已故的大哥也说不定,此一招“直捣黄龙”,夹着十数年来勤修苦练的赤阳九云龙内劲,便全无花巧的向着那人直轰过去,而那人由于在赵匡胤的奇招下错愕半刻,先机已失,只好迫着双臂一举,以挡着此雄猛一拳!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向,赵匡胤的拳已重重打在那人的桥手之上,只见那人面上白气急现,赵匡胤心中一凛,只感回抗之力大增,若换着十天之前,必定会被此倏然而至的内劲反震倒退,但他现在的拳法与十天前已不可同日而语,脑中有一主意急闪而过,接着本能地拳上一扭一推,本已去尽的拳势竟有新力再生,这只靠寸许之间的位置,却能爆发出惊人力量的运劲法门,却是从张出尘的拳法中习来,而赵匡胤再把之融入本身的武功之中,那人哪想到他竟有此一着,桥手之处差不多在同时间被连轰两拳,再也守之不住,“波”的一声已被赵匡胤震开,背门之处已在城墙之上重重一撞,好不疼痛。   赵匡胤首次尝到,把自己本身的家传拳法,再加上张出尘的拳理,竟能爆发出如此妙用,就连他自己亦意想不到,心中暗叫可惜,若适才乘势而不上,不定在一刹那间已能把敌人击倒。   那些就在身旁的东门县守兵眼见那偷袭之人被赵匡胤震退,都急忙抽出单刀便砍,赵匡胤忙道:“不可!”只听得砰砰数声过后,那人已把守兵打倒在地,幸好他刚被赵匡胤震退,内劲运聚不足,否则一招半式间已可轻取那些守兵的性命,余人眼见他绝不好欺,都是急忙把受创的同袍拉开,使得形成了一个包围之势,把二人重重围着。   赵匡胤与那人相互打量着,赵匡胤眼见他运劲行功之时,面上白气乍现,身上又作袁军兵士装束,与先前跟雷墨亭交手的那人相若,知道他们应是同门一派,且懂得汉语,绝非寻常契丹士兵,说道:“阁下身手不差,何以为虎作伥,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说话的同时,随手往后一摆,向身后的守兵们示意找人来帮忙,但那人眼光甚利,一望而知其意,单是一个赵匡胤便已甚难应付,若再加上旁人,自己便讨不了好去;而赵匡胤有了上回的经验,知道这个乔装成小兵的高手,大多都会像他的同门般不愿冒险拼斗,只肯在必胜之时,方才猛下杀手,现在眼见他又微有退意,遂大喝一声:“所有人不用理会我,继续专心守城!”接着却向那人猛攻过去!   赵匡胤先前心系城门的情况,迫不得已放走了那与雷墨亭相斗的小兵,已是深自悔恨,知道以那人武功,要在城中胡乱杀人,寻常守兵只怕便难以阻止,但现下既已赶到城楼之上,深知近处必有韩重,石守信或其部下等好手在内,此刻再也不愿放走这些杀人如麻之徒,想到这处招势一转,双手成龙爪之形翻飞乱舞,那人只觉眼前一花,竟分不清赵匡胤爪势的虚实,吃惊之下横身一闪,先避其锋,但赵匡胤恨他们乱杀百姓,出手再不容情,把少林龙爪功诸般狠辣之处发挥得淋漓尽致,左爪夺目,右爪锁喉,所攻之处均是致命要害,那人头颅一偏,堪堪避过夺命双爪,但面上已平添了数度血痕,他武功本亦不差,但退意既生,气势上先己输了一截,再加上赵匡胤如此凌厉的攻势,更使他心中一乱,大骇之下再也顾不得仪表风范,整个人双膝一曲,先避开夺命双爪,接着在地上一滚,再堪堪闪到与赵匡胤离得稍远之处,当中的狼狈便使得他面上一红。   赵匡胤得势不饶人,眼见那人心中已慌,聚起劲来又是一式“直捣黄龙”急轰过去,那人知道赵匡胤的功力高于自己,那敢硬拼?正要闪避之时,忽感到一股巨力从旁把自己撞开,跟着听到:“师弟莫慌!我来助你!”那人一听之下大喜,叫道:“大师兄!”赵匡胤只见一个与那人相同服饰的小兵急赶过来,把那人一掌推开,再顺势引掌切出,向着赵匡胤的手肘急攻过去,这一掌力道雄浑,又是攻向关节之处,若给打实了恐怕会手臂立断。   赵匡胤心中一震,沉肘相避,但那士兵得势不饶人,出招直如行云流水一般再出掌相攻,拍向他的面门,由始至终,对方便只是单掌出手,但招式的精准明快,料敌机先,均比起先前偷袭的那人便高出甚多,赵匡胤只感对方掌力所及直压自己的头颅,一惊之下连退两步。   那士兵眼见自己一轮急攻,却始终未能击中赵匡胤,对其武功之高亦颇出意料,不禁“噫”的一声叫了出来,他有心要一试赵匡胤的功力,接着横腿沉腰,一掌便向刚刚站稳的赵匡胤直推过去,而赵匡胤被对方两招迫退,亦是心有不甘,傲气徒生,当下大叫一声:“来得好!”挥拳疾轰,与那士兵拳掌相交!   二人两招甫一相接,赵匡胤拳上一扭,如怒涛般纯阳烈劲向着那士兵急涌过去,那士兵本也知他功力不弱,却想不到他的赤阳九云龙内劲竟如此急劲炽热,连忙提气反震,只见他面上先是白气大盛,赵匡胤心中一凛,想不到自己已祭起全身功力,那士兵却能从容接下,接着那士兵的面色竟倏地一变,泛着微黄之色,赵匡胤倏然间只感到一股巨力从自己的拳头之上,把他的烈阳内劲直压而回,倒冲体内,喉头一甜间便,整个人已被震开,“踏”“踏”“踏”“踏”的倒退了十数步外。   只见那士兵傲然而立,却原来左臂抱着一人,缓缓的向赵匡胤说道:“今天便到此为止吧!你的武功不错,姓甚名谁?”赵匡胤把已到喉头的一口鲜血强吐回肚内,傲然答道:“我是赵匡胤!”那人点了点头,说道:“你果然姓赵,难怪一身练得不错的烈阳内劲,我叫齐百川,这是我的二师弟方于通,家师道号上虚下元。记着我们的名字吧!这次算是你们厉害。”赵匡胤心想他们原来都是虚元子的徒儿,怪不得全部都这么了得,此时他亦已看得真切,齐百川手上提着的那人,正是先前与雷墨亭交手的那个小兵,但见他面白如纸,身子软滩,显得受了极重的伤,也不知是谁下的手,这时便连方于通的看得明白,惊道:“是什么人打伤了四师弟?”   齐百川缓缓的道:“被一条疯狗打伤的,师父已下命令着我们撤退,老六与老七已经走了,我己吩咐老三及老五用雷火暗器把那疯狗拖着,现下是来带你走的。”方于通听着便点了点头,亦没有多问,恭恭敬敬的便退在他的身后,就在此时,只见数个人影忽地掩至,却是韩重及石守信二人。   赵匡胤一见二人,大喜过望,叫道:“石大哥!韩大哥!”但随即看到他们的衣服略有破烂,颇有点曾被火烧的痕迹,韩重向他点了点头,却随即向齐百川喝道:“无胆鼠辈!只管以暗器偷袭,拖延时间!有种的便来跟我拼个明白!”赵匡胤不明所以,瞧了瞧石守信,只听石守信说道:“先前袁贼忽然攻城,我与韩大哥本在守城,这数个贼子却忽然从城中走了过来,虽作小兵打扮,武功却高得很,不停地以火药暗器到处扰乱,我与韩大哥虽明知是调虎离山之计,但也不得不把我的部下兄弟全数派到城中协助百姓抗敌!”   齐百川瞧着气呼呼的韩重,却耸了耸肩,笑道:“今天就此算了罢?我的师弟受了重伤,我们现在已要走了,你们只要放着我们不管,尽可全力守城。”他的说话之间甚为轻松,语意虽是要求着一个两不相犯的妥协,但实际的意思却显得即使你们一同上来,也耐何不了他一般,韩重心中有气,束了束腰带便欲上前,但赵匡胤伸手按在他的肩上把他停着,向齐百川说道:“如此甚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请便吧。”   齐百川的笑容依旧挂着,但双眼却一直与赵匡胤对望着,听他竟答得这么爽快,不由得高声长笑,举起姆指,赞道:“武功好,涵养亦高,难得决断果敢,真期待下一回的交锋!”说罢便向方于通打了个眼色,转身便走。   眼见此人便走得光明正大,转身之时背部便全卖给了赵匡胤等人,表面看似鲁莽之举,实则却表露出艺高人胆大,即使他们反悔偷袭,他亦尽可应付得来,就连本来不服的韩重,亦不由得暗自佩服,忽听得赵匡胤“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血来,韩重及石守信大惊,赶忙过来扶着了他,赵匡胤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笑道:“小小内伤,不碍事!”毕竟刚才与齐百川的一拼,还是把他伤了,他一直强撑着不吐出血来,就是要把他们先行唬退,此时再也撑之不住,双膝一软已坐倒在地,他在接连剧战之下,体力本已虚耗不少,先前又曾欲替吴伯运气续命,再加上连番奔波,亦用上了很多内力真气,刚刚还遭齐百川震得吐血内伤,终于不支倒地,却听他忽然说道:“天可怜见,终于来了。”   石守信及韩重二人,却听得本已震耳欲聋的两军撕杀之声,竟忽地轰然加剧起来!连忙看城外望去,只见袁军的后阵方位,忽地出现了一度黑压压的影子,石守信再功聚双目一瞧之下,不由得大喜过望,叫道:“是郭公爷的军队!王兄弟果然不负所望!”随即向着城楼众人喝道:“大家再加把劲多捱一回儿!援军已到!这次我们有救了!”这一说话便鼓足内劲吐出,城上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梦楚,不由得军心大振起来!   赵匡胤问道:“雷前辈等人哪里去了?”韩重答道:“他说这样很难守得住,要到主营去杀死袁千河,我当然管不了他们。”赵匡胤知道青龙会一帮人我行我素,也不再问,想了一想,说道:“雷姑娘应还在城下附近,她受了点伤,请照看着她。”忽听得雷墨亭道:“那点儿伤可奈何不了我。”却原来她已走了上来,听到了他的说话,眼见他坐倒在地,口角血迹班班,连忙走了过来,急道:“为何受了伤啦?”赵匡胤勉力站起身来,笑道:“没有事啦,援军已来了!”眺望着城下情况,那些正在攻城的袁军亦已开始知道大军后方的情况,已暂援了攻城,向后缓缓撤退,韩重恨恨的道:“只恨我们兵力不足,却任由这班狗贼来去自如!”   石守信却笑道:“韩兄不用担心,这些狗贼走不了!”韩重奇道:“甚么?”石守信笑着不答,只下令以弓弩乱射,以求迫退那些袁军,忽然之间,只见正在撤退的攻城袁军,左方竟冒出了另一行大军,向着他们直冲过去!那些袁军久攻不下,更要退兵,本已军心涣散,此时再被那些新来之军一冲,顿时溃散起来,赵匡胤眼利,一见领军之人随即大喜,叫道:“是王兄弟?”石守信拍手笑道:“正是王玉俊王兄弟!”   眼下东门县守方的情势便一片大好,城楼之上都是欢声雷动,替城外正在交战的援军打气,就在此时,众人耳中竟向起数声雷轰爆炸之声,众人面面相觑,均不知发生何事,忽见三条人影急速的跑到城楼之上,只见其中两人身穿袁军衣饰,但身手不弱,却脸现惊惶之色,正被一人从后追赶着,而那人正是张出尘!   众人在此时看见了他,本应十分欢喜,可是看真一点,只见他本身的衣衫竟比韩石二人烧得更为破烂,满身血污,除此之外双目通红,满脸狂态,看见了他们亦毫无反应,只顾发疯般向着那两个袁军追去,韩重与石守信对望一眼,同时出手,却非是要截住那两个袁军,相反却同时向张出尘冲了过去,出手欲要把他抓着,韩重喝道:“水兄弟!是我们!定下神来!”   韩石二人均知道张出尘的内劲非同小可,此刻神态疯狂,满脸狰狞之色,很明显有走火之状,这一来已是全力出手,欲先行把他制着再说,可是张出尘却仿如未觉,这便正中二人下怀,韩重一手便抓向他的右肩,石守信则欲扣着他的左臂,可是就在将要及体的瞬间,张出尘狂吼一声,双臂一振,竟硬生生的把韩石二人震开,向后倒飞开去,一时间他们只感到血气翻涌,浑没想到张出尘的内力竟如此浑厚,两人先先后曾与他交手,方才知道当时的张出尘,压根儿便未尽全力!   张出尘在震开韩石二人后便丝毫没有停下,仍旧向着那两个袁军狂追过去,只听得其中一个袁军叫道:“五师弟!走吧!”跟着便向从城楼之上,向着城外跳了出去,张出尘亦不打话,便欲跟着飞身弹出城外,此时一人却倏地站在他的身前,厉声喝道“水兄弟!慢走!”正是赵匡胤!   但张出尘却仿似不认识他一般,眼看有人挡在他的身前,也不打话,提起拳来便向赵匡胤狂轰过去,韩石二人深知张出尘已呈疯狂之状,出招已全然没有留力,齐声叫道:“不可硬接!”   身在张出尘的拳劲所笼罩之中的赵匡胤,倏然间醒悟到适才那齐百川口中的疯狗,便是张出尘,他深深明白到即使自己在十足状态之下,此招也是绝不可接,但若自己不在此拦下张出尘,任由他冲到城外的大军之内,已失常性的他必定会惨遭千刀万剐,变成一团肉酱,因此虽明知此拳不可接,却还是非接不可。   赵匡胤看着张出尘已失常性的样子,心中却忽地涌起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彷佛张出尘对他来说,便是一个即使培上自己的性命,亦要保护的弟弟一般,倏然间脑中一闪而过,想起自己的大哥赵匡济,当年亦应该有着与自己现下相同的感觉,才会不顾自身性命的去保护着那时的张出尘,可是就在这念头一起之时,张出尘那强猛一拳已轰到眼前,当下再也顾不了这许多,把伤疲之躯所剩下的烈阳内劲全数迫出,倏然间热气大盛,接着大喝一声之下双爪齐推,挡着这内劲充盈的一拳!   就在拳掌相接的瞬间,赵匡胤只感眼前一黑,双臂仿似倏地变得不是自己所有般毫无感觉,“砰!”的一声巨向过处,双手虎口之处应声而破,整个人便被此拳轰得重重的撞倒在地,一口鲜血狂喷出来,把张出尘洒得满脸都是,众人见状下都是大惊失色,知道此时张出尘只要再加一指于赵匡胤之身上,他必定已无任何反抗能力的惨被轰毙。   但见张出尘被赵匡胤的热血洒上之后,竟倏地一呆,就在此时,那两个已弹出城外,身在半空的袁军,竟向张赵二人双手疾挥,掷出了一夥浑圆黑色的暗器,狞笑道:“死吧!”   韩石二人刚被张出尘震开,血气兀自翻涌不堪,且鞭长莫及,压根儿来不及帮忙,雷墨亭早已受伤,亦赶不上去拉开赵匡胤,就在此时,只见张出尘身形一闪,已挡了在赵匡胤身前,嘶哑着声音,竟迷糊地低声说道:“赵大哥,出尘对你不起!”但他的声音极低,赵匡胤便听得不太清楚,一愕之下,只知其已清醒过来。   原来张出尘被赵匡胤的热血洒过后,竟倏然间清醒过来,浑不知自己为何身在城楼之上,只感全身都传来了平素过份使用体内真气时经脉受创的疼痛,却惊见赵匡胤倒在自己的身前,兼之有暗器袭来,知道自己在失常之时重手误伤了他,不得已间只好挺身挡在他的身前,而赵匡胤的内力早已耗尽,未及回气,兼之身受内伤,双臂又被张出尘适才那强绝一拳打至脱掉了臼,再也无力移动或作出任何挡格的动作,只能急急叫道:“快快避开!”   那两个袁军士兵亦甚为歹毒,所掷出的便是他们在城中四处放火破坏的“爆雷火弹”,一经掷出,遇上任何轻微的触碰,均会发出强烈的爆炸,此暗器甚为歹毒,专破内家高手的护体真气,韩重与石守信二人先前差点便着了道儿,他俩对此暗器,都是不敢硬接,只以身法留神闪避,却已满身伤痕,但张出尘此时若然退开,赵匡胤便铁定会被炸死,幸好张出尘才刚被赵匡胤的鲜血洒得清醒过来,便知道绝不可退,随即劲聚双臂,准备以刚烈强大的拳风把暗器荡开,可是那歹毒的爆雷火弹一触即爆,能否把之卸开,却还是未知之数!   就在此生死一线之间,忽听得一道厚重的声音向起:“好,不愧义气深重!”倘在地上的赵匡胤眼前一花,只见一个巨大的身影已挡了在他与张出尘的身前,从那壮阔的背影当中,赵匡胤便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及安全感觉,只见那人伸出臂来,手掌摊开,向着爆雷火弹迎了过去,就在掌弹一触之间,那人手腕翻转,爆雷火弹却没有爆破,只是圈溜溜的在其掌心急转,却见其手掌一挥,引力一带,那爆雷火弹被他伸掌一推,竟急速的反射向那两个已身在城下的袁兵!   那两个袁兵一见大惊,但此时才刚着地,虽以轻身功夫卸去大部份的劲力,但始终乃血肉之躯,从这么高的城楼跃下,还是会使得双膝酸痛之极,足下一软便只能勉力横身的向旁避开,只见那爆雷火弹着地便爆,“澎!”的一声只把二人震得在地上打了数个圈子,方才定下,也没有再作停留,便急急的向乱军窜进,伺机逃遁。   张出尘眼见危机已过,心中一宽,只感到全身竟倏地传来了骇人剧痛,“啊”的一声便已倒在地上,双眼反白,全身抽搐,那人先看了看赵匡胤,点了点头,再俯下身来伸手按在张出尘的脉门之上,皱起眉来向赵匡胤说道:“他的问题可大了。”赵匡胤大惊,也不理会双臂痛得厉害,内伤甚重,急忙拜倒在地,叫道:“请前辈尽力救他!”   那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赵匡胤此时才看清他的面貌,只见他方面大脸,满脸浓髯,虎眼生威,气势沉稳之余却又不失平和的气度,使人望而生敬,却又不油然地自生亲近之意,且露了一手虚柔的尽处的掌法武功,显得修为甚深,实不知是何许之人,竟及时出手相救,就在此时,只见石守信跑了过来,半跪在地,说道:“谢郭公爷前来相救,属下感激不尽!”   听罢此言,赵匡胤不禁张大了口,方知道眼前这个随手便救了自己和张出尘的高手,竟便是手握重大兵权,在河北之上势力只下于刘知远一人的郭威。 第五十章 天刀   回说袁千河那边,他的主要兵力全都集中了在前线攻打城门,主营后方的士兵数目便少得可怜,忽见竟有大军袭来,大惊失色之下慌忙下令撤军回守,但正在后退的大军却又被王玉俊率领的奇兵冲散,四处混战的乱成一团,败局已定,袁千河哪想到自己手握东门县本部重兵,再加上从李处得来契丹精兵,两队融合的大军竟亦会如眼前般一败涂地,不由得急怒攻心,大气之下,“哇”的一声吐出了大口鲜血,颓然坐倒在地。   李碧峰冷冷的瞧着他,说道:“尽管有奇兵襄助,若非城中有能人支撑,又岂可捱到今天?这次便连虚元道长一门亦倾巢而出,却还不能一举破城,可见对方出云常了得,怪不得你。”   袁千河一心靠拢南唐之主李,早在东门县当守将之时便已与其私下往来,密谋夺城之策,本应早已成功的计划,却因韩重的顽抗,张出尘等人的出现,以及郭威的奇兵,而全盘翻倒,心中对他们恨之入骨,此时李碧峰却冷冷的走上前来,透发出森然的杀气,袁千河心中一凉,想不到自己这一次的失败,对李来说已作没有利用价值,长长叹了一口气下,闭目待死。   袁千河的武功虽不及韩重,但本亦不弱,可是他便深知李碧峰的厉害,加上败军后万念俱灰,已不打算作任何抵抗,只感到面前劲风急压,却听得“砰”的一声,接着李碧峰的声音向起,喝道:“狗偷鼠辈,也胆敢到此撒野?”   袁千河急忙睁开眼来,回头一望,只见四个作着袁军卫兵打扮的士兵竟聚在一起,其中一人面色惨白,口吐鲜血,已被李碧峰一招震伤,袁千河霍地站起身来,喝道:“你们是谁?”   只见那四人却不是别人,正是青龙会的雷安民及他的教中兄弟,先前在袁军发动全军攻城之时,雷安民眼见东门县内外都战火频起,本欲着张出尘就此与自己离开,但转念一想知其绝对不会妥协,他一介江湖中人,对于行军打仗之事本不所长,却感若到城内帮忙又只是杯水车薪,于是便想到尽己所长,化身成暗行刺客,欲把围城首恶的袁千河诛杀,期望可藉以使他们在群龙无首下退兵,若可得此奇功,也好使张出尘心悦诚服的随己而去,往见其教主。   当下打到数个城内的袁军,换上了他们的衣服,再从山路之处施展轻功,无声无息的绕到袁军后部,再找出袁千河的主营,当此袁军乱成一团之时,刚好又看见袁千河急怒攻心吐血倒地,那青龙会的人眼机不可失,急欲立功连忙出手便欲把他擒下击毙,哪想到袁千河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手底下竟藏着如斯霸道无伦,深厚之极的功力,随手一招便已把自己震得内伤倒退,而袭体的内劲之中,兼有一股如细钻般的怪异螺旋劲力,向着自己的经脉穿透入体,顿时半身酸麻,战斗力暂失。   雷安民本想着上一回跟在袁千河身边的那高手已然不在,还道可以很轻易便可把袁千河刺杀,岂料自己的部下甫一出手,已被李碧峰打成重伤,此处始终是敌方主营,一击失手之下,很多卫兵已包围上来,再加上不弱的袁千河,与及武功奇高的李碧峰,顿成群敌环伺之境,但雷安民行事老练之极,非雷墨亭般莽撞之徒可比,即使处境不利之极,还是没有丝毫慌乱之色,徐徐地道:“阁下年纪轻轻,很俊的功夫,在下雷安民。”   李碧峰眼见雷安民镇静之极,心中亦觉其气度不凡,但袁千河已抢着喝道:“你们是否韩重那厮的走狗!”说话之间双拳紧握,青筋暴现,相信只要雷安民回答称是,他便会冲上前去动手。   雷安民却没有回答袁千河的说话,目光便没有一刻离开过李碧峰,他知道这年轻人出手甚重,自己的人在其一招之下便告内伤,在场之中只怕亦惟有自己才可与甚周旋,耳中听得主营之外杀声越烈,眼珠一转心中已有计较,微微一笑,说道:“韩重凭什么使得动我?”袁千河一怔,却说不出话来,盖因他心中一直认为,东门县城中的守城新力,全都是韩重的的帮手,哪想到雷安民等青龙会众,却全部都只是为了张出尘一人而留下来,干上这淌浑水,雷安民又道:“我们只是收下了银两,若你一旦兵败,便出手取你性命,其他事情一概不知。”他在进营之前,虽不知郭威援军已到,但见其主营后阵乱成一团,已知他们出了乱子,此言却是要挑起袁千河的疑心思绪,好略为拖延时间,袁千河一听此言,不由自主的回头望了李碧峰一眼,但一转念间,却又想到自己已一无所有,现在杀得一个便够本,两个便有利,倏然间双目中杀气大盛,喝道:“全都给我上!把他们剁成肉碎!”   雷安民眉头一皱,知道恶战难免,“嗖”的一声已从背上抽出了其独有的“毒龙绝刃”,余人亦都纷纷抽出本身兵刃,围了在那受伤的兄弟身边,以备袁千河及其卫兵一涌而上的大战一场,就在此时,李碧峰足下微动,已拦了在袁千河的身前,冷冷的道:“挑拨离间,旨在拖延?”雷安民亦暗赞此子见事甚快,李碧峰转头向袁千河续道:“但我们的时间亦不多了,乘在现在撤军,还可保留到一点儿的兵力。”   袁千河听在他的说话,不禁喜道:“唐主不是已……”李碧峰一摆手止住了他的说话,冷然道:“岳丈若要杀你,你岂得活到此刻?他说你是一个将才,着我来此实是要保你性命。”袁千河呆呆的听着,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全因自己已失去了东门县城池,又害得从李处借来的军队死伤泰半,想不到李还是派了他的当红快婿来暗中保护自己,李碧峰见他还是没有答话,道:“我岳丈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跟袁千河说,他的命是我的,王大爷要他活着回来!”   袁千河听罢心中一震,一幕幕的往事从脑海中浮现出来,想那南唐唐主李这些年来一直励精图治,于南方大展拳脚,虽于即位后统一了汀、漳、建、泉诸州,但天南之地,却有一不世豪杰张震霆坐镇其中,据守天险,使得李虽欲染指,却数度无功而还,只好暂且作罢,于那时便曾微服外游,北上中原,以了解当下时势,及试着找寻一些人才为己所用,但那时中原以石重贵及刘知远二人君臣为首的晋朝城防便固若金汤,再者当时石重贵便因为勇抗外族入侵而英名远播,民心所向,当无可乘之机。   李本已打消北上争霸的念头,一心回国,路经东门县之时,察觉此地乃南北要冲,若他朝北上逐鹿,也好熟悉地形险要,于是在东门县城盘桓数天,发觉了城主金环所用的御下方式甚奇,把城中要务各分南北两门操控,使得韩重与袁千河相互制冲,在分别了解过二人之后,李便以另一个身份,化名成“王景”的商人登门造访袁千河。   但袁千河当时在东门县城中地位甚高,岂肯随便接见闲人,本道李只是登门造访以欲巴结之徒,正欲着门人轰走李之时,却瞥见了求见的便盏上写着:“一山不能藏二虎”之句,心中一动,便接见了李。   当时的他还不知李是何许人,故此只安排在偏厅相见,李亦不介意,静心的与随身仆人在偏厅等候,终于待到袁千河到来。   二人甫一相见,袁千河阅人甚多,甫一瞧见李的长相,己觉其样子平和,却不怒自威,并且身兼一股颐指气使的态度,那随仆眼光精华内敛,眉宇间有着不凡的气势,但偏生又对其主子恭敬万分,当下不敢过份无礼,把便盏放在桌上,客气地道:“这位王先生,未知有何赐教?”李看了他一眼,也不转弯抹角,朗声说道:“袁将军可有意思成为东门县之主?以我南唐为马首是瞻?”袁千河一听此言,即站起身来,一拍桌子,厉声怒喝:“你们是何许人也?竟敢到此撒野?戏弄本将军?”   但随着他拍案动粗,李身后的随仆向前踏上一步,一股霸冽无涛的气劲向着袁千河急涌过来,他大吃一惊,已举臂护着胸腹要害,却见李微一扬手,那随仆便低下头来,漫天气势顿时消失得无影无纵,李微微笑道:“袁将军先不用激动,坐下来听王某一言。”袁千河乃大东门县守城大将,一向都居于上位,但听着李之言,只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威严之感,使得他竟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只听得李续道:“金环愚钝,莽以为可戏弄天下英豪于股掌之中,为其所用,袁将军莫不真的丝毫没有兴起过任何取而代之的念头?”说罢再不言语,深亮晶莹的目光,却如利刃般透过袁千河的双眼,直刺入他的内心。   袁千河倏然间受到此等冲击,却答不上话来,心想金环为人多疑,这些时日来已因忌惮自己在城中逐渐堀起的势力,竟破格提拔韩重以作制衡之用,心中本已大大不是味儿,但此等反上作逆之事,从来便只敢在脑中思想,岂料竟被李一语道破,刹时间脑中便如有千头万绪,面上阴晴不定,久久未有回答,李静候了他一会,忽然霍地站起,向随仆说道:“我们走吧。”   只见那随仆冷冷的看着袁千河,却向李说道:“主子,我们行藏已露,不用杀了他吗?”李却笑着摇了摇首,道:“如此下去,他只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将才,我们又何需再多此一举?”也不知是本能驱使还是怎的,袁千河脱口急道:“先生慢走,本将……在下还有很多事要请教!”而只是短谈数句,袁千河已由自称“将军”改成“在下”,可见李的说话便直说到他的心坎里。   李听罢欣然坐下,与之大谈当前局势,及以南唐为中心的称霸中原之计,却丝毫不提自己的真正身份,直把袁千河弄得心猿意马,满腔雄心忽起,再难定下心来,只感到眼前的李文韬武略,所知所学博大精深,使到他的眼界大开,不住点头,在李面前卑躬得有如仆人,但却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相反地只感到一切有如理所当然,相谈之间不觉天色已暗,袁千河正要召来家仆设宴相待,李却一摆手,道:“不用了,我们现在便走,你打后只需在东门县内专心培育自己的势力,却不需过份张扬,往后会派人传你书信。”说罢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册子放在桌上,笑道:“将军有空之时,可稍作阅览,作消闲之用。”   袁千河一瞧那本册子,见封页之上,竟以古篆写着“武经七书破城篇”七字,不由得又惊又喜,相传当年李唐开国功臣李靖,除了助李唐平定天下外,及后贞观年间,又先后大破东突厥及吐谷浑各部,威名远播,为李唐盛世定下了无比扎实的根基,其晚年之时,唐太宗召其商议讨伐高丽事宜,李靖本欲自请出兵,但唐太宗以其年老为由未许,他一气之下,遂闭门执笔奋书,括其一生所学所见,辑成了一册“武经七书”,当中所载的兵法既包含前人所想,再加上李靖的天份创意,册内所载的兵法,便有神鬼莫测之说,想不到今天竟有幸得见,袁千河再也难以自已,站起身来,向李一揖到地,正色道:“王大爷的恩义,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笑道:“我要你死干吗?我给你这书,就是要你别死,我南唐基业,也要靠贤人扶助,才可千秋万世!”但说罢脸容忽变庄严,正色地道:“你知我为何选你,而不选韩重?”袁千河心中一凛,李续道:“我喜欢你的原因是你人心不足,藏着无限欲望,索求是人的最大动力,你可以背逆金环,这一点韩重便做不到了!”袁千河听得他话中有意,心中一惊,却不知如何回答,李瞧了他一眼,道:“但我亦不怕你会反叛于我,我能给你的,亦可收回。”这句说话一字一语的道来,身上却迫发出一股森然的杀气,夹杂着他原有的皇者气势向袁千河涌去,袁千河双膝一软,“噗”的一声便跪在地上,惊道:“在下不敢!”   李眼见他已吓得厉害,知道已把他收得贴贴伏伏,面上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扶起了他,说道:“我走了。”袁千河自始至终,还是不知道李于南唐的身份地位,心中不免惴惴,但却不敢开言相询,倏然间脑中忽然想起了便盏上面写着“王景拜上”,脑海中猛地想起一人,眼睛不由得睁得圆大,呆呆的望着李,惊道:“你你是……”李知道他终于想了出来,笑道:“咱们今日朋友相见,你是袁大将军,我是王大爷,他朝功成归朝之时,你我再聚君臣之礼。”说罢不再停留,与随仆飘然离去。   自昔日一别数年,李与袁千河均只是以书信往来,而袁千河既积极培育亲兵,又熟读“武经七书”,在时机成熟之时略施小计,离间金环及韩重二人,本已胜卷在握,只因一时轻敌,低估了韩重的反扑能力,以及造梦也想种种变量,终至令自己夺取东门县的大计全盘落空,数年来的努力尽数付诸东流。   但想不到的是到了此山穷水尽之时,李还是没有背弃自己,从李碧峰口中的一句“王大爷”,袁千河便忽然有如脱胎换骨一般,扫除了兵败后的颓气,腰板一挺,己回复了一贯镇定如恒的样子,正色喝道:“卫兵听着,传令下去,盾甲兵殿后,往后营尽挡来军,弓箭营从后支持,主营跟先锋营从小路撤退!”一时间指挥若定,眼中彷佛已再没有雷安民等人存在,全心全意只想为李保留兵力。   李之所以能成为一方霸主,果然深具御下之道,容人之才,如此一来,袁千河终其一生,亦必会誓死替其做事,李碧峰看得暗暗点头,心道:“岳丈果然没有看错,袁千河此人虽具将才,但缺点是易于轻敌,行事又犹豫不决,全是兵家大忌,以此心态行军,武经七书中的计策谋略,他还领悟不到两成,现下只需要稍为推动加以助力,相信其往后必会收起狂傲之态,尽死效忠。”   雷安民眼见袁千河已变得正常过来,知道今天再难有可乘之机,却感到身周气流忽动,向其他人喝道:“你们先退!”随即旋身横移,手上镰刃急挥,向着来者疾劈过去。   只听得“当”的一道金铁交鸣之声,雷安民见出手的果然是李碧峰,看着他手执一柄古朴单刀,简单一击攻之不进,随即变招,却见其刀势古怪之极,竟准头大失的砍向了雷安民右方若半丈之处,即使不闪不避,亦难把他砍中,这一刀攻得甚奇,此种错误便绝不应发生在李碧峰这等高手身上,便连见多识广的雷安民,双眼的目光亦不禁被此刀吸引了过去……   却忽然间眼前一花,银光闪动,雷安民心知不妙,急忙举刀一护,又是当的一声,已被那从攻向奇异空位处,倏然变招而来的一刀砍个正着,却因为仓促间聚劲不足,整个人硬生生的被震退数步,只感到一股极为强大的急旋之劲从手上镰刃直传过来,向着自己手上的经脉钻入体内,知道适才自己的部下就是被此种螺旋之劲震成内伤,连忙运气急抗,但觉那一股内劲浩然正大,悠长绵密,生生不息,以自己数十年的修为,亦要全力以赴,方可在一瞬间把侵体的内劲化解,免得被李碧峰有机可乘。   雷安民的部下都知其功力甚高,那想到竟被对方的一个年轻人一招迫退,不由得都停下步来,却见雷安民已然站定,神元气足的说道:“不碍事,你们快走!”   李碧峰眼见自己九成功力的一招,竟被雷安民若无奇事的接下,不由得对此人重新估计,他的“七旋九斩”乃当年不死双龙从刀之尊者的刀道中启发领悟,附以螺旋内劲,再经过很多代传人以自身修为加以改良,而到了现在,又出了徐铎此出类拔萃的人才,把之集成融会,结成了“天刀六绝”,练至深处的话可说是有巧夺天地之功,鬼神莫测之能,李碧峰虽尚自年轻,功力火候未臻化境,但经徐铎多年来的苦心教导,可说是已得天刀真传,适才对付雷安民的一招“斩奇逆飞”,便是当中的厉害杀着,所攻击的方位之奇,便连高手如雷安民亦在瞬间心神为之一夺,差点便着了他的道儿,但李碧峰此招向来无往不利,出招例必见血,虽震开了雷安民,但对此战果还是绝不满意,心中傲意一起,向袁千河说道:“你只管安排退兵,不用助我,这帮人让我来对付!”接着清啸一声,揉身而上,向雷安民便攻过去!   现下的形势便甚为奇特,本意到来刺杀袁千河的雷安民一行人,在失手之后群敌环伺,情势本应十分不利,但想不到的是东门县的援军恰好赶到,先向袁军主营后防进袭,再以奇兵把其大军从中断开,于短时间内已迫得袁千河非得撤退不可,形势反变得对他们有利起来,即使武功多利害也好,若果失陷于乱军之中,还是难逃被擒或杀的命运,因为李碧峰可以对付雷安民的时间,可谓少之又少。   而李碧峰一向心高气傲,霸道专横,自己连出两招都对付不了雷安民,更是心中有气,即使眼下时间甚紧,还是十分于执着要把他斩败当场,一转念间,雷安民只感李碧峰的原本所散发出来的漫天刀气,竟忽地向内收敛,终至无影无纵,不由得心中一凛,只感到此子虽然气势转弱,但一股锐利无匹的杀意却有增无减,知道李碧峰在此时此刻,终于迫得他要毫无保留的全力作战,接下以来的刀誓必比先前更变幻莫测,凶险无比,自己一行人的生死,尽在此战之中! 第五十一章 易水寒   一直跟在雷安民身边的三人,乃是他的亲传徒儿,年幼之时父母双亡,被雷安民收养带会教中养大,适才被李碧峰震伤的乃是三弟雷一虎,而扶着他的却是大哥雷一豹及二哥雷一彪,当此兵凶战危之时,却还不欲掉下义父雷安民于不顾,但雷安民深知李碧峰的厉害,自己只要稍微疏忽,分神照料,随时会被斩杀当场,低声向雷一豹说道:“快带你二弟及三弟离开,我们在东门县城再见。这是命令!”雷安民虽在青龙会中身居逆天五老的要职,但一向待他们亲如子侄,从来没有对他们下过任何命令,但现在他的语气便严峻之极,雷一豹听罢心中一凛,已然明白过来,知道自己三兄弟修为未到,在此只会徒添麻烦,也不打话,点了点头便向雷一彪打了个眼色,挽着雷一虎便走,帐中的守兵先前亦听到袁千河及李碧峰的对话,都是没有阻止的任由他们离开。   雷安民眼见他们已安全地离开,心中略宽,只听得李碧峰冷冷的道:“我不欲占你便宜,咱们的帐外去吧!”飘然走出帐外,他也不怕雷安民乘此有任何异动,盖因袁千河已清醒过来,身边更满布守兵,行刺已成了不可能之事,而若想要逃,以李碧峰之能,必会追上去把雷一豹等三人斩杀,因此便只能乖乖的跟着他走出帐外,望能在一战之中,把他杀败,才可追上雷一豹等人一起逃回东门县。   二人到得帐外,身周四遭虽在万马奔腾之间,杀声震天,但李雷二人的心境均已潜进了极度集中的状况,他们均知道,此战的凶险程度,绝对比那攻城之战更甚,双方互相打量着对方,雷安民看着李碧峰手中配刀,骤眼看全无光华,且有点残旧之色,刃口极钝,毫无锋锐之感,相反雷安民的毒龙绝刃,乃青龙会的镇教之宝之一,但适才互拼两刀,竟不能在那钝刀之上留下半点花痕,可见其绝非凡品,李碧峰亦感到雷安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刀上,缓缓的道:“我是南唐李碧峰,以你的武功,亦不像是无名之辈。”   雷安民只感到李碧峰倨傲之极,提到自己的名字时活像是天下闻名,谁也要敬他三分一般,事实上雷安民他们久居异域,于中原武林便不甚了了,虽于路上亦曾听人提及过这个南唐的当红快婿,但实不知其名头有何向亮,冷笑一声,轻蔑地道:“李碧峰?倒从没听过,你只需记着,杀你之人,乃雷安民便成,哈哈!”他倒不是有意出言讥讽,需知高手过招,只争寸许之地,任何少许的情绪波动,亦能破坏那极端集中的精神状态,以增己方的胜算。   若换上了昔日的李碧峰,听罢此言必会大怒狂攻,但这些年来他跟着徐铎四出奔走,为未来争霸而铺路,早已开拓了不少见识知闻,再非早年那莽撞小子可比,加上当年亲见顾落阳的绝世神功,激发他于武学之上更是勇猛精进,潜心修练内家真气及天刀六绝,狂傲霸道的性格虽丝毫不减,却再也不会为了这等小事而乱了自己的“心湖不惊之境”,相反沉声说道:“杀了你后,我必定会追上那三个小子,把他们千刀万剐!”此话说来杀气森然,雷安民自身本无所惧,但关心则乱,竟给李碧峰看穿了他正在担心雷一豹等三人的安危,本意欲乱敌心神的一着,竟反过被李碧峰弄得一愕,心神略分。   二人无论在气势上,还是所迫发出的试探气劲,本都旗鼓相当,不相上下,但在刚刚的第一轮交锋,双方各以言语试探相激,却是李碧峰技高一筹,乘着此与武功高低没有关系,却又影响着形势的“战果”一现,李碧峰再不打话,足下微晃,已揉身而上,先前天刀六绝的“斩奇逆飞”在雷安民身上便取不了任何便宜,如今再战,已有计较,手中古刀一扬,快至连手中兵刃亦化为一度灰影,向着雷安民疾劈过去。   李碧峰此刀却是天刀六绝之另一杀着“疾战速攻”,此招的精要在于“快”之一字,以出招者的修为,可对刀速作无限度的提升,他先把雷安民弄得心神一乱,即以此快疾无涛的刀招向他急攻过去,可见其出招便经过精密的部署,当中隐含兵法至理,只听得“当”“当”“当”“当”四向过处,却是雷安民以其毒龙绝刃,把“疾战速攻”全数挡下,李碧峰心中一凛,只感到从对方兵刃传来的刀劲,便与自己所迫出的螺旋内劲斗个平手,实想不到此貌不惊人,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刺客,手底之下竟有着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修为,不由得把狂傲之心一收,知道眼前的敌人,便是个自己非要施展浑身解数应付不可的对手,随着“疾战速攻”势道已老,李碧峰清啸一声,足下向地用力一踏,顿时变得气如渊岳,根基一稳,随即旋身疾扭,兵刃横挥,向着雷安民疾砍过去,此一式“刀定乾坤”的速度虽比不上“疾战速攻”,但势度之沉隐结实,当中所包含的强大刀气,却非“疾战速攻”可比。   其实雷安民战前微失一着,本应难以挡下李碧峰的“疾战速攻”,但李碧峰的攻心之计,除了使其心神一乱之外,却相对地使雷安民想到自己此战必需取胜,方可救得了雷一豹三人,一咬牙下,便如猛兽的巢穴遭人袭击,幼儿的生命受到威胁般奋力顽抗,迫出了超越常态的狠劲,倏然间把已分的心神重新集中,堪堪把李碧峰的连环四刀尽拒门外,还加以内劲反震,脚下便连一步也没有退开,但螺旋劲实为不世奇功,互拼之下便使雷安民感到血气翻涌之极。   而由于两者的修为皆到了“刃气之境”,双方均被两刀激拼乱射的刀气划破了衣衫肌肤,但见李碧峰此时砍来的一刀,便大有既往无退,斩断一切的气势,古仆的刀锋虽钝,但锋刃上所迫出来的天刀刀气便锐利无比,知道已不能再有所保留,一提气下真气逆行,已祭起了青龙会那至高无尚的内功心法,手中镰刃疾挥,便向李碧峰的古刀迎了上去,拼出了一道极为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   二人刀刃相交的一刻,李碧峰只感到自己强大的螺旋刀气,竟如泥牛入海般向着雷安民的刀急涌过去,却没有思毫着力之感,倏然之间一股熟识之极的螺旋刀劲,竟从雷安民的镰刃之上,夹杂着雷安民本身的内劲直冲过来,这等同二人合力一击之力的内劲便结结实实的把李碧峰重重震开,手上单刀直迫回胸,竟要把左臂急举,按在刀背之上,才可止住来势,脚上不住倒退了十数步方始站定,口角鲜血微渗,已受内伤,举头一瞧,却见雷安民正站得稳稳的镰刃微举,却没有追击过来,不由得大吃一惊,那想到雷安民竟有此神奇之极的运气法门,可以把自己的螺旋刀气纳为己用,再在自己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把自己震得内伤。   那青龙会的逆行经脉,借花敬佛的内功心法,若果借来之劲,比本身用户的修为高出甚多,体内经脉承受不了之时,便会未伤敌,先伤己,雷安民的修为高出雷墨亭甚多,本来即使借得李碧峰的内劲反震,亦不会即受内伤,但他既没有如李碧峰般练过螺旋内劲,螺旋刀劲经刀刃传来,除了刀气锋锐不堪之外,那螺旋之力亦使其经脉顿然受创,留下了不浅的伤害,但当此兵凶战危之时,加上心悬雷一豹等人的安危,即使身上疼痛之极,却还是奋力提起镰刃,向李碧峰急攻过去。   但李碧峰在尝过雷安民的逆天借劲心法后,在未想到办法应付之前,便不欲再与其硬拼,面对着疾攻过来的镰刃,便只举刀挡格闪躲,却不运劲硬接,恐又被雷安民借劲反震,如此一来,他便察觉不到雷安民亦受内伤,手劲转弱,单凭二人的招式及经验,却还是奈何不了对方,雷安民一边急攻,一边喝道:“怎么了?如此长斗下去可没意思呀!”   李碧峰却没有受其说话影响,但时间拖得越长,对他便越为不利,盖因袁千河已在退兵当中,若给郭威的兵力一涌上来,即使李碧峰再三头六臂,恐怕亦难逃劫数,除非自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斩杀雷安民,若不便要立时撤退,心中一想已有计较,刀势疾转,单刀横封身前,雷安民数度急砍,亦被他以很细少的手腕动作,把手上古刀略作移动,便全数挡着,这一招却正是天刀六绝中主取守势的一式“固封非进”!   二人斗至此时,雷安民已不容李碧峰逃走,眼见他刀招中尽采守势,只道他意欲加强防守,再伺机逃遁,于是脚下急错,李碧峰只感雷安民的身法忽然变得无从捉摸,深知强招将至,只听得雷安民暴喝一声,已闪身到李碧峰的左边之处,手上镰刃高举,从上急劈而下,欲以此刀把李碧峰分为两半,但李碧峰的反应何等快速,即使被其身法所惑,还是在不容间发之间举刀横封,“当”一声挡着此夺命一刀,只见雷安民那一招虽被挡着,却面露喜色,喝道:“着!”手上机括一按,镰刃的刀身竟倏地一折,向内急翻,把李碧峰的刀紧紧的挟个正着!   李碧峰面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作势欲拉回配刀,但镰刃的机括便扣得极之结实,雷安民心中大喜,倏地真气急提,猛力回扯,如此一来,李碧峰便只能选择撤手弃刀,或运劲相抗,但若双方变成内力比拼的局面,年纪较长,功力较深的雷安民便会大占便宜,可就在此一瞬之间,雷安民只感到李碧峰拉扯之力竟忽地消失得无影无纵,惊见他竟放手弃刀,还出掌疾击在刀柄之上,雷安民料不到他有此一着,两件兵刃夹杂着他自己及李碧峰的强大内劲向自己猛地冲来,如此快速的变化,便连雷安民亦挡之不了,左臂回封护在胸腹之间,只感一股巨力撞来,一口鲜血已忍不住从口中狂喷而出,现在的新伤,连同适才逆天借劲时的创损,便在他体内同时间爆发出来,不由得眼前一黑,但随即强力睁开双眼,以保持清醒的意志,竟看到李碧峰已疾冲上前……   雷安民终明白到,从头到尾,李碧峰都没有想过弃战而逃,自己由于知道他时间紧迫,竟在一刹间放下了争胜之心,却欲改以拖延时间的策略,终至给李碧峰找到了致胜的关键,毒龙绝刃上的巧妙机括,反成为了自己催死的丧玲,李碧峰亦暗自兴幸自己的巧计得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取得了绝对的上风,眼见雷安民虽受重伤,却还未完全失去反抗能力,不由得精神一紧,重新组织起“心湖不惊之境”,手掌一伸,成手刀之形,缓缓的向雷安民切去……   雷安民受创甚重,勉力提起左臂意欲挡格,但李碧峰的手刀却活像是早已洞悉先机一般,手腕一翻,从手刀变为手爪,一把扣住了雷安民的左臂,随即提气急冲上前,左掌疾推,雷安民再也无可与抗,接着一记“七旋九斩”已狠狠的插在他胸口的“膻中穴”上!   雷安民只感到李碧峰的内劲如一柄大锥子般从自己的心坎直钻入体,知道这一股内劲便即使比不上张出尘全力施为,亦已差不了多少,一刹之间已自知无幸,却忽地脑中闪过了雷墨亭及雷一豹等人的样子,想起了自己带着他们一众年轻人到中原办事,本为增广他们的见识知闻,但他们年纪尚轻,武功虽然不错,但江湖经验尚浅,犹其雷墨亭却更是莽撞之极,自己若就此战败身亡,也不知他们能否安全的返回异域,心中的求生意志忽盛起来,暴喝一声:“吼!”把李碧峰的七旋九斩的刀劲尽收纳入气海之内,如此强大的刀劲当场便把他的丹田斩破震碎!   而满胸的肋骨心脉,更被余劲震得寸断碎裂,但他亦乘此自己尚未力尽的一刹,强行把借来的刀劲以逆天心法强行迫出,向李碧峰反震过去!   需知“膻中穴”乃人身要穴,一旦被破,便任为内劲武功皆不能再行运使,李碧峰满以为自己的掌刀可以轻易把雷安民解决,哪想到青龙会的提气运劲之法有别他门,在经脉逆行之下,“膻中穴”已非是一碰即死的要穴,他对雷安民的逆天借劲之法便甚为忌惮,所以先前才会有掷刀传劲之举,现下虽感到刀劲被强力吸扯,但招式己老之下便再也闪避不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内力,夹杂着自己的螺旋刀气,从雷安民的心坎急涌过来,这倘再心忍耐不住,一口鲜血狂喷出来,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飞开去,到了六七丈外方始站定,但一只右臂已软软的垂了下来,竟被雷安民震得脱掉了臼。   李碧峰自出道以来,几曾受过如此创伤?心中一惊,回望雷安民,只见他在反震之后已无以为继,整个人萎靡在地上动也不动,看去背部喘动便知还略有气息,却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李碧峰一向狂傲自负,但此时对力战而败的雷安民却不由得涌起了一份敬意,他略一调息,走上前去,把自己的配刀从毒龙绝刃上解下取回,跟着冷冷地道:“与你同行的三人武功低微,我也不屑去杀他们,弄污我的双手。”言下之意,却是答应雷安民放过雷一豹三人,他此战虽受了不轻的内伤,但却打得淋漓尽致,且胜得漂亮,从天刀六绝的“固封非进”之中,隐含不攻而攻,惑敌心神的兵法至理,一举得手,击倒功力比自己还要深厚的人,不由得心中大快,浑忘身上创痛,清啸一声,飘然而去。   剧战过后,得胜者扬长而去,惨败者却落得个重伤倒地,离死不远的下场,雷安民满口鲜血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耳中听着身边漫天的杀声渐减,终至静寂无声,而随着当时天色渐暗,周遭更显得凄凉之极,雷安民自知只凭一口真气,已捱不了多久,但弥留之际,却还是想着要见雷墨亭及雷一豹等人一面,忽听得一阵马蹄声向起,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勉力把已闭上很久的双目张开,瞧见了很多兵马竟跑了过来,却非是袁军所穿的服饰,量来乃是东门县的援兵,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雷安民竟倏地站了起来,向着为首那人扬了扬手,随即又已不支,“啊”的一声呼了出来,复又摔回地上。   那些兵马眼见本来伏在地上动也不动,身穿袁军服饰的尸体竟忽然站起身来,都是大吃一惊,为首的那人正欲走上前去察看,身边的士兵却走了出来,道:“柴少帅且慢,待下属先行查验,以策万全!”为首的那柴少帅点了点头,那士兵喝道:“把那人先围起来!”十数士兵随即走上前去,提起长枪把雷安民团团的围着,但雷安民再无动静,柴少帅下马走了过来,看到搁在地上的毒龙绝刃,把之拾了起来,只见刃上精光闪烁,机括打造灵巧之极,知非凡品。   雷安民眼见青龙会的镇教兵刃被拾了起来,猛地跃起扑向柴少帅,旁人来不及作出反应,都是大吃一惊,却见柴少帅身形一偏,已自避开,眼看雷安民便要跌个灰头土脸,柴少帅却猛地伸出手来扶着了他,适才那发施号令的士兵怒道:“人来!把这贼兵拉下去砍了!”   柴少帅甫一触及雷安民的身体,只感到他全身软滩,浑没任何精力,知其已受了无可救治的伤势,眼见他虽离死不远,却还是定定的望着自己手执的镰刃,虽道他是敌军之兵,却不能落井下石,柴少帅微一扬手,众士兵随即散开,他把雷安民缓缓的放在地上,再把镰刃放入他的手中,只见雷安民面上现出了一阵放下心来的神色,却随即双目一瞪,把镰刃塞回柴少帅的手中,他一愕之下接过,不明所以,却眼见雷安民虽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但面上神色僵硬,原来已经气绝身亡。   柴少帅虽大惑不解,但在他扶着雷安民之时,已感到他身上经脉断碎,绝非寻常兵将交战之伤,却是被武林高手,以强大的内家真气贯体发劲所成,知道此人在袁军之中,可能有着不低的地位,遂转头向那士兵说道:“把此人好好安葬,我们才赶回东门县城吧。”那士兵显得万分不愿,若果那是自家兵将的尸首,也还罢了,但现在竟要给敌兵安葬,实不知何解,柴少帅知他心意,温言道:“蔡副将,两军交锋,止于战场,眼下敌军既已退兵,与其任由此人暴尸荒野,倒不如行个方便,使其入土为安。”那蔡副将即使不愿,亦只好凛然照办,从柴少帅手中接过雷安民的尸身,却见他兀自瞧着手中的镰刃,问道:“需要把此刀一同安葬吗?”   柴少帅想了一想,道:“此兵刃锋锐之极,且暗藏机括,此人到死还当成至宝一般交予我手,料来也不欲浪费此刃,长埋黄土,便先留着吧。”蔡副将点了点头,便开始打点吩咐安葬雷安民的事宜,他先前眼见毒龙绝刃,已生出据为己有之念,本想若柴少帅同意把之与雷安民合葬,当可从中把之抽起,现下好梦成空,心中便想:“哼,你要拿取人家宝刀,觉得不好意思,才替人家落葬,却要我来代劳!”看着其他的士兵草草挖了一个土坑,把雷安民埋葬妥当。   柴少帅眼看天已全黑,袁军尽退,遂大喝一声:“贼兵已退!我们回城吧!”众兵将轰然称好,驱马疾驰,转眼间便全部离去,东门县荒郊,冷月清风,便只剩下数株松柏,和一堆黄土,与青龙会一代名宿,长埋于此,人生多变,哪想到雷安民此一淌到中原办事,竟已再也不能回到阴冥异城,正是:“风潇潇兮逆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第五十二章 魔子   柴少帅与随行军兵铁骑约五百之数,往东门县城疾驰过去,转瞬便至,但见城楼之上戒备森严,原本混杂着老弱守兵的东门县守军,已换上了神威凛凛的精壮之兵,而城门内外则灯火通明,很多的兵将正在搬运处理战死城外的士兵尸体残骸,以免它们会腐烂后发臭及传染瘟疫,柴少帅彷佛对这种战后处理的情况习以为常,那些正忙过不停的兵士,眼看他的一行人长驱直进,都急忙指挥余人散外,让出了一条大路来,蔡副将走近城门,大声喝道:“右营柴少帅回来了!快快打开城门!”   接着一阵“鸦依”作向的声音过后,“饱历沧桑”的东门县城门已缓缓的打开,柴少帅策马而入,甫进城已见到石守信的部下孙忠城,满面喜色的迎了上来,笑道:“很久不见,柴少帅辛苦了!”柴少帅亦笑道:“叔父派你们去给习老英雄祝寿,本是优差一份,哪想到竟碰上了这种险死还生的场面!”孙忠城回想这十数天来的难苦之处,点了点头,道:“这次确是比以往任何一仗都要来得凶险。”柴少帅知道孙忠城很是干练,城门内外的战后安排处理尽可放心,遂问道:“叔父在哪?”   孙忠城面上忽现忧色,答道:“郭公爷已到了东门县城主府中,正在替人疗伤,也不知情况如何。”这个“柴少帅”,却原来是郭威的侄儿,于郭威军中居右路元帅一职的“柴荣”,郭威本身不懂医理,柴荣却听孙忠城说他正在替人疗伤,可见伤者所受的便非一般刀剑之伤,却是只有遭受内伤,非以内家真气贯体疗理不可,他又见孙忠城的脸色忧心忡忡,不由得惊道:“是石大哥受伤了吗?”   孙忠城却摇了摇头,答道:“不是咱们军中的人。”柴荣更感大奇,盖因这种输功过气的疗伤之法,最是损耗真气内力,若非至交亲友,绝不会轻易为之,心中更欲弄清一切,说道:“我去看看!”孙忠城也正忙着处理城门的事宜,遂把东门县城主府的所在告知柴荣,柴荣策马急驰,转眼间便已到了,只见十数名守兵正在府门之外把守,显得防卫森严,此时忽听一厚重的声音喝道:“是谁?”柴荣回过头来,只见一些非是作郭家军服饰打扮的士兵,正举起长枪向着自己喝问,柴荣知道这些应该是东门县本城的守军,正欲解释之时,府门的守兵当中一人看见,急忙走了过来,向着那喝问之人拱了拱手,说道:“莫老爷子,他是咱们郭家军的右营柴少帅,是自己人。”   那巡逻府外的人原来是莫顺开,他认得说话之人乃是石守信的部下王玉俊,听得柴荣乃是解救东门县的郭家军元帅,急忙着守兵撤回长枪,笑道:“老头子怕城中还有贼兵,失礼了,少帅莫怪!”柴荣点了点头,向王玉俊问道:“郭公爷在哪?”因有外人在此,柴荣便把对郭威的称呼从“叔父”改为“公爷”,显得他不欲给人闲话说其以亲涉权,王玉俊答道:“正在府中大厅之上替人疗伤。”柴荣奇道:“在大厅疗伤?是谁受伤了?”   王玉俊的反应就跟孙忠城一般面现忧心之色,道:“便是那把北平王刘知远经习霸月私通契丹人的书信截下,着我交给郭公爷的水天星。”柴荣“啊”的一声,王玉俊当日连夜赶路往找郭威,两人对话之时柴荣亦在现场,深觉水天星此人为黎民百姓尽心尽力,年纪轻轻却又武功了得,更难得的是到处化名行侠仗义,却又丝毫没有扬名立万之意,心中暗暗称许,此时竟听得他身受重伤,忙交待数句,随即奔进府内,转眼已走到了大厅门外,只见门庭紧闭,柴荣走近厅门,竟感到一丝丝热气从门缝间渗透出来,他伸出手来,在门上一叩,朗声说道:“郭公爷在内吗?柴荣求见!”   只听得郭威的声音向了起来,从厅内传了出来:“是荣儿吗?进来吧。”柴荣听得郭威的声音平稳沉实,心下稍安,心想水天星的伤势应该已受到控制的拾回性命,遂扬手推门,哪知厅门甫一打开,一股极为炽热的劲风,向着他急扑而来,柴荣大吃一惊之下,急忙运劲护着身上各处要害,定睛一望,却见郭威身在大厅的正中央之处,盘膝而坐,双手分别按在一个青年的丹田,以及背心灵台穴上,身周约一丈的范围站着数人,应该是在替他俩护法,其中一人正是石守信,但石守信看见是他,亦只是点了点头,目光随即重新投放在郭威及那青年身上,满面关注之色,只见郭威虽身色如常,但额上满布汗水,随着面庞流下,却未到一半已被炽热的气温化掉,柴荣一望而知郭威行功正急,当中的凶险不会流于表面,却存在于他与那青年之间,稍一不慎除了那青年会性命不保,与他相连的郭威之经脉亦会受到重创,因此柴荣进房后默不作声,只是悄悄的把门关上,再站着静观其变。   那与郭威一同坐着的青年,正是张出尘,身周所站着的,却分别是韩重,石守信,雷墨亭,以及已接回手臼的赵匡胤,他们在袁兵尚未全退之时,便已离开城楼,全因需要找一处清静的地方,替张出尘处理身上内患,但城中到处都乱成一片,想来想去,还是回到城主府中比较安全,但行到大厅之时,张出尘又再度全身抽搐,命在旦夕之间,迫不得已之下,郭威随即就地而坐,向众人说道:“情况危急,恕我僭越的吩咐各位,请把厅上各处门窗关上,以免这位小兄弟风邪入体,接着请于我们行功之时,在身旁护法。”说着再不打话,双手齐出,欲以内力替张出尘运气疗伤。   他先前于城楼之上,便稍为探过张出尘的脉像,得知其体内真气充盈之极,郭威的见闻知识,可比当年的赵匡济高出甚多,知道此种内息走火之像最为凶险,若果妄然使力强来,便只会加深他的伤势,因此他并没有选择以内力压入张出尘体内,把那些如脱强野马般的真气强行约束,相反地,他便以自身内力,缓缓的输入张出尘的经脉之内,果真如他所料,张出尘体内的落阳真气及烈阳内劲随即与之对抗,郭威却忽地凝气固守,如一块盾牌般任由张出尘的体内的刚猛内劲不住强冲猛撞,他却只是如适才在城楼之上,把雷火弹劲力消去一般,把张出尘的真气尽卸体外。   张出尘那霸烈无涛的内力真气,原本充斥在体内相互冲突,苦无宣泄之处,对经脉造成了极之大的损害,但此时得郭威之助,却彷似倏地打开了缺口般四散飞射,厅中劲风急起,而当中除了顾落阳的落阳孤雁真气之外,还有赵匡济精而成的烈阳新劲,更把整个大厅弄得浩热无比,便连郭威亦想不到,眼前这青年看似二十出头,身上却蕴含着极之深厚的功力,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总有力尽之时,但行功至此,却又不能就此撤手。   就在此进退两难之时,郭威只见本已昏迷的张出尘身上一震,由于他并没有强行与张出尘的内劲抗衡,只需固守己防便成,因此还有余力说话,喜道:“小兄弟是否已清醒过来?”张出尘的真气经他卸去不少,体内剧痛稍减,满身虽然还是疼痛不堪,神志却已清醒过来,听着郭威的说话,便点了点头,赵匡胤等人眼见他已醒来,都是大喜,郭威点了点头,再问道:“你能否重新操控体内真气?”张出尘听着此言,方才察觉到自己的情况,猛地一惊,急忙以安庆生所授之法,把体内的真气约束导纳,而郭威与他真气相接,亦随即感到他的引劲之法,遂于此时传入真气帮他一把,张出尘得他之助,遂把落阳真气,烈阳内劲,以及郭威的部份真气,全数纳回身上各穴及丹田之内。   众人连同柴荣只感到厅内的气流渐渐转弱,二人之间所散发出来的热气渐减,终至完全静止,郭威缓缓的把手收回,笑道:“已成了!”张出尘只感到体内油然多添了一份与落阳真气截然不同的柔和内劲,转过身来随即跪在地上,向郭威盖头说道:“谢前辈虚耗神功,替小子续命!”他从郭威来到之时便已晕厥过去,因此并不知眼前此人,便是郭威,转头便向石守信急问:“北门情况怎样了?”   众人眼见他才刚在生死边沿回来,便即记挂着城中情况,都有“真不愧是他”之感,石守信笑道:“全靠王兄弟的快马,郭公爷的奇兵,总算把贼兵全数赶退了。”张出尘听得郭威之名,急道:“郭公爷在哪里?快给我引见!”却见众人笑而不答,张出尘脑中一转,伸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个爆粟,转过身来,向郭威躬身到地,道:“水天星为东门县城所有百姓谢过郭公爷活命之恩。”事实上他亦想不到,郭威竟会为了一个自己这样名不经传的小子,及一封来历不名的信函,便带着大军从老远赶来,心中实在十分感激。   郭威急忙把他拉起,笑道:“水兄弟多年来行侠仗义,单是古厉生三字,已不枉我这次出兵,一睹老弟的风采!”韩重与赵匡胤眼见郭威功力深湛,偏生又没半分架子,却隐然流露出皇者气派,不由得大为心折,张出尘一向随心行事,从来都没想到留下半分功名,听得他如此看重自己,更感惶恐,忙道:“郭公爷言重了!小子身上的内患,全靠公爷的神功,才保住性命。”   郭威虽一直面露笑容,却难掩疲惫乏力之色,听着他此言却欢容渐收,缓缓的道:“相信你亦知道,我的方法只能治标,未能治本,再者,你身上所含的“魔鼎沸劲”,我更是无能为力。”雷墨亭听罢此言,大吃一惊,失声叫道:“魔鼎沸劲?”   事实上张出尘对自己身上所出的毛病亦不明所以,只知道自从近来大战数场之后,体内便好像发生了一点微妙之极的变化,身上那些原本不受约束的内力真气,便被体内另一股力量,用着安庆生所授自法,自行导入正轨,但在与虚元子对战其间,那一股力量便活像不授控制一般,驱动着体内的真气作战,即使张出尘知道如此毫不保留地借劲出招,便会大损经脉,但脑中却彷佛有一道似有还无的意识,指挥着张出尘强战下去,先前从虚元子口中,亦曾提及到“魔鼎沸劲”四字,更隐隐然提及与生父有关,更是心中一震,忙问:“那是什么?”   雷墨亭还未回答,郭威却伸手一挥,截住了她的话头,随即散发出来的尊者气势,便使到众人心中一凛,即使向来横蛮之极的雷墨亭,亦唬得不敢作声,只见郭威深邃的眼神之中,彷佛包含着无数的智能和经验,可把一切看穿似的,一双虎目毫没斜视,定定的望着张出尘,缓缓的道:“在我们说话之前,你要先答我一个问题,否则一切休提!”张出尘忙道:“前辈请问,天星定必知无不尽!”   郭威吸了一口长气,沉声说道:“你是否当年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之子张出尘?”   这虽是一句很是简单的相询之言,大厅之上的众人都是呆若木鸡,倏然间鸦雀无声,说不出半句话来……   当中的韩重及柴荣对张出尘所知不深,但不知道他就像一个千面人般,除了是行侠仗义的古厉生,古道热肠的水天星外,还有另一个开山动地,破天魔拳之子张出尘的身份,实不知他那一个身份才是真正的他……   而石守信虽一早知道此事,但令他十分震惊的是,想不到郭威竟在与张出尘会面不久,已知道其真正身份,委实深不可测之极……   反观雷墨亭,却没有为“张出尘”三字而惊讶,相反地心中却只是反覆的想着“张无争”与“魔鼎沸劲”这两样东西……   张出尘乍听此言,脑中便嗡的一声,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一直以来谨遵顾落阳的吩咐,已打算把“张出尘”这个身份永远埋于心底之中,即使对着义气深重的赵匡胤,他亦不曾想过如实告知,反正他己用水天星的身份,与赵匡胤重结兄弟情谊,现在倏然之间,竟被郭威揭破了他心底里最隐藏的秘密,即使万分不该,也不由自己地对眼前这个刚把自己性命救回的人心生一股厌恶之感,斜眼一瞥间略瞧赵匡胤的脸色,只见他满脸充斥着疑惑的神情,张出尘心中一震,觉得自己若再对赵匡胤稍有隐瞒,便会随时失去了这个自己极为重视的义兄,而他的内心深处,总觉得自己行事光明磊落,为何不能以祖宗的姓氏,生父生母所给的名字示人,刹那间眼神中的疑虑尽去,面现刚毅之色,腰板一挺,傲然朗声说道:“对!我就是张出尘。”   赵匡胤听罢全身一震,无数的往事倏然间涌上心头,看着眼前这个既名“水天星”,又是“古厉生”的家伙,双目清明,显得灵活之极,面相虽已因成长后变得不同,与自己记忆中的张出尘大有出入,但眉宇间却还是保留有少许那种聪敏机变的感觉,此刻更是越看越像,霍然想起了无数事情……   “水天星”之名,实乃把自己大哥名字中的一个“济”字拆开,显得他跟自己一样,对赵匡济便无日或忘……   一向甚为倨傲的神驱绝尘,绝不会任人拍打,可是便没有对水天星有任何抗拒……   即使没有见过自己射过任何一箭,却早已知道自己箭法甚精,因为早在自己年幼之时,在隐龙村口,便曾经弯弓射雁,给他看在眼里……   而自己从没有提及过凌雪的来历,他便早已知道,雪儿乃是隐龙村的遗孤……   赵匡胤想到这里,心中更感激动,再难自已,不禁走前数步,搭着张出尘的双肩,抖声说道:“你真的是出尘?”   张出尘点了点头,面上却露出了歉然的神色,即使一路上称兄道弟,但张出尘还是把这个秘密着了赵匡胤,但赵匡胤活像知其所想,猛力摇首,大声说道:“想不到我这个水兄弟,竟便是我这多年时常挂念着的张出尘张兄弟!”石守信看见他终于知道了张出尘的真正身份,亦感欣喜,雷墨亭不禁问道:“他俩本是旧识?为何却完全认不出来?”石守信却只是笑而不答,当中的纠葛牵连,就连他本身亦不是全数明白,又如何可解雷墨亭之问?   只见张赵二人心情激荡,久久也说不出话来,郭威却满脸笑容,走了过来拉着张出尘的手,大声说道:“天可怜见!想不到今日阴差阳错,老天竟给了我郭威这么一个机会,遇上了我救命恩人的亲儿,还把他亲手救回!”众人一听之下都是大吃一惊,石守信与韩重这些年纪稍长的,都曾听说过上一代武林之中,曾经出现过一个不世的武学奇材,号称“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听说此人亦正亦邪,行事只随己所喜,但他既没部下,亦不属于任何门派帮会,但凭一双神拳,在武林之上却从未尝过败绩,便连当年几近天下无双的无念禅宗大弟子顾落阳,亦耐何不了这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哪想到郭威竟称此人为“救命恩人”。   但在张出尘懂事之前,相传张无争当年出现,把现今神剑山庄派的掌门-武正盟盟主练白石的师兄司徒盖世打下山崖后便绝迹于江湖,有关生父的东西便一概不知,即使先前从石守信的口中,亦只是听得一些江湖传闻,现下听得郭威如此说话,显得与张无争的交情非浅,忙道:“郭公爷你认识我爹?”   郭威眼睛一转,向周遭的人扫了一遍,张出尘及赵匡胤何等精明,已知道当中有韩重及雷墨亭等人在场,使得他不欲即时言明一切,只听得郭威呵呵大笑,却不回答,笑道:“想不到出尘你已长得这么大了,武功又如了得!”向柴荣招了招手,说道:“荣儿快过来!这是张出尘,乃是你叔父过命之交的儿子!”   柴荣闻言应声走了上来,向张出尘拱了拱手,说道:“张大哥你好。”张出尘忙抱拳回礼,说道:“柴大哥好说了!”郭威笑道:“你俩也别再客气,从此大家都是自己人,便以兄弟相称好了!出尘你便跟着荣儿唤我做叔父便成!”接着向赵匡胤说道:“这位兄弟是那门子的英杰?可有意思到我麾下,替中原百姓效力?”   郭威从出现到此刻,都是一派大宗师的风范,为人有礼之余,却又不我威权之感,是那一种具有与生俱来的领导魅力,使人能为之心悦诚服地效力,韩重向前走上一步,拱手说道:“在下东门县韩重,愿效犬马之劳,与郭公爷“共抗胡虏”!”说话之间,却有意无意的瞧了张出尘一眼,他手握东门县泰半兵马,已俨然是东门县之主,前城主金环原为刘知远的从属配将,但眼下韩重既出口投诚,但却紧紧的扣着“共抗胡虏”四字,表明若果郭威愿意与刘知远破面,以自己的军队阻止契丹人进主河北,那么东门县城及韩重旗下所有兵马,都会尽归郭威所有。   需知东门县城位居河南与河北间的要冲之地,处地势天险,易守难攻,除了乃兵家必争之地外,还是往来商旅途经交易的地方,由是者富裕之极,从那金碧辉煌的城主府第可见其一,现下郭威大可不废一兵一卒,便取得此军事重点,韩重手上的筹码却真是奇货可居,他知道张出尘无权无势,手中便只握着一通难办真伪的通敌信函,即使郭威真的相信,也不会就此白白与刘知远及其手下大军破脸,因此这么一说,便明放着支持张出尘,张出尘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交,虽经历过两场生死大战,便差不多把自己一生的前途及身家性命都尽数押在张出尘身上,便使张出尘十分感激。   但韩重所开出的条件,对郭威而言却也是无比艰难,自己这多年来虽积极培育自己的军事力量,但说到底也是刘知远的从属部将,除了自己外外,刘知远旗下还有史弘肇、王章、杨等人,分别都坐拥着不少的兵力,虽然不及自己,但若一旦打起仗来,全部都是不能忽视的力量,不由得十分为难,微一沉吟,却没有即时回答。   就在此时,众人都听得脚步声急起,向着大厅直奔过来,柴荣走到厅门之处,把门推开,一瞧之下,只见王玉俊正领着一人前来。   王玉俊眼见张出尘已生龙活虎的站在那里,不由得大喜上前,拉着他的手说道:“水兄弟你大好了?适才可吓煞我了!”张出尘笑道:“谢王大哥关心,死不了,可是你又要再一次认识我的名字“张出尘”了。”王玉俊一愕,却见到郭威等人全数瞧着自己,一惊之下忙向郭威说道:“郭公爷,北门城楼之处出了点乱子。”郭威皱眉道:“你们对付不了吗?”   韩重认得那跟着王玉俊而来的人乃是自己的部下,忙问:“赵普,发生甚么事了?”只见那王玉俊领来之人,姓赵名普,乃韩重的手下之人,年纪约二十五六的年纪,但眼神灵动,显得机敏之极,说道:“有三个身穿袁军贼兵服饰的士兵,其中一个身受重伤,在北门外大叫大嚷,说是水公子的朋友,意欲入城,我们本欲先请示确认过后,再作定夺,但……”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望了王玉俊一眼,王玉俊点了点头,续道:“右营的蔡副将只道他们是袁军余孽,策马出城驱赶,也不知为了甚么那三人甫见蔡副将,随即如疯了一般上前拼杀,他们的武功俱各不俗,我们恃着人多及利箭之助,已把他们围在城墙之下,但他们既自称是水公子的朋友,我们便不敢过份无礼,只想着来请赵兄弟走一倘以作识别,哪想到水兄弟已然大好,可否随我们到北门走一倘?”   张出尘心想你来得正好,他眼见郭威心意未定,也不愿就此用韩重及东门县城去迫他从己所想,此等牵连到他身家性命的决定,更不能因为自己乃是张无争之子而影响到他,随即笑道:“我们便一起走一遭吧!”即使浑身伤痛,他还是要拖着残躯走动,熟知他的旁人,眼见他的动作变得拖泥带水,毫不干脆,都知他才重伤刚愈,郭威向柴荣打了个眼色,柴荣会意过来,正想上前扶他一把,却见赵匡胤已走了过去,把张出尘扶着,笑道:“咱哥儿俩便亲热亲热吧!”其实赵匡胤本身亦曾大战一场,兼身受内伤,情况实在好不了张出尘多少,但二人双手互相参扶,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豪情快意,张出尘想不到经历了这许多事情,竟还能以“张出尘”的身份示人,而赵匡胤亦没有想过,终于可以在今天,重遇这个已失散了多年的儿时小友,在他们两人的心中,却竟同时泛起了赵匡济的笑脸,活像在一起分享他们的喜悦。 第五十三章 意外   张出尘与赵匡胤走出城主府外,正欲赶往北门,忽听得一阵马匹嘶叫的声音,赵匡胤一听随即回过头来,赫然见到自己的爱驱“绝尘”与及张出尘的坐驱“飞花”,竟甚有灵性的正在城主府外等候,甫一见到他们出来即扬声呼叫主人。赵匡胤想起当日与石重贵与分手之时,一向对陌生人极为抗拒的绝尘,竟肯给张出尘任抚其躯,相信爱驱当时便已把张出尘给认了出来,相反自己却全然不知,真是可笑,而张出尘骤见飞花,亦忙冲了过去,一把扭着它的头颈,笑道:“城中乱成一片,你这家伙倒还没有给人烧了来吃!”飞花见到他亦是十分欢喜,整条尾巴转过不停,可是张出尘随即想起飞花本在吴伯的家中等候自己回去,可是此时此刻,飞花虽还是生龙活虎,但吴伯及吴嫂却已殒命,再也回不了他们那贫穷,但温暖的小屋,霍地想起了吴妃兰,猛地回过头来,正欲开言,赵匡胤已缓缓说道:“适才我已吩咐了人,到城中那间我把吴姑娘藏着的小屋处把她保护及接回这里,兄弟大可放心。”   张出尘呼了一口长气,放下心头大石,吴伯与吴嫂的死之悲伤,虽痛彻入骨,但他一向都不惯把心中的悲伤表露出来,随即翻身骑上飞花的背,笑道:“赵大哥!我们比较谁快些跑到北门!”说罢之间飞花已如烟般走远,这放明是使诈之举,赵匡胤却毫不介怀,立刻翻身上马,喝道:“绝尘!我们去!”转眼之间在场便只剩下郭威等人,眼见两个才刚刚为了满城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却又不经意地流露出了少年跳脱的心性,韩重与石守信这十数天来一起为守着东门县城而奔波劳碌,此时亦不由得相视一笑,郭威看在眼里,随即朗声道:“石兄弟,王兄弟,我们也去吧!”   众人就这么一起策马而驰,不久便到了东门县北门这个才刚刚激战连场的地方,只见周遭被爆雷火弹所烧起的火头已然扑灭,但一股焦臭刺鼻之气,还是混和着血的独有味道,充斥着整个东门县北门,郭威,柴荣等人都是久历沙场之人,此味早已习惯,但雷墨亭却感到甚不舒服,不由得皱起眉来,却见绝尘及飞花二驱均在,但偏不见了它们的主人,就在此时,张出尘与赵匡胤忽从城楼上急奔而下,二人齐声喝道:“快开城门!”   由于东门县城的本城守军已疲累不堪,又或是伤患满营,现时的守军,已被很多郭家军的士兵代替,对于二人的喝令均没有反应,但那些伤疲的东门县本军士兵,听着赵张二人的说话,都是不由得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向城门之处,柴荣立即喝道:“快开城门!”随着他这么一声叱喝,众士兵都是凛然接令,把城门的木闩提起,再打开城门……   张出尘与赵匡胤均没打话,一股脑儿便即冲出城门之外,只见城墙之下,聚集了数十之人,以那蔡副将为首,正把三名身穿袁军服饰的人围在城下,张出尘走了过去,蔡副将却不识他,喝道:“甚么人!快站着!”张出尘冷哼一声,却不理他,径自向那三人走去,蔡副将大怒,一手便往他的肩头按去,张出尘甫见他出手已知其武功平庸,不用催运任何内劲已可应付自如,足下一错,便欲避开,可是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四肢彷佛拖着千斤重泥般不大听用,便连蔡副将如此简单的一推,自己竟亦闪避不了,不由得大吃一惊,眼见张出尘就要被推到之时,在其身边的赵匡胤,右爪一探,已扣着蔡副将的手碗,随即反手一带,已把他甩开数步,差点跌倒在地,蔡副将大叫道:“反了!反了!统统给我上!把他们拿下!”但他一边喝着己方士兵上前,自己却不住的后退,站在他们身后。   蔡副将的丑态,便全数映入随着张赵二人走出城门来的郭威等人眼中,韩重不由得面露不屑之色,石守信则感到颇为尴尬,蔡副将虽是柴荣帐下的人,但大家同熟郭家军,他竟在外人面前露出如此窝囊之相,实在有失体统,只见郭威还未开言,柴荣已催步上前,喝道:“全部给我退下!”此一叱鼓起内力而发,顿然把在场所有嘈杂之声压下,蔡副将一见是他,忙走了过来,急道:“报少帅!此三名贼兵欲强硬闯城,本已给我截下!但他们说认识甚么水天星……”他说话之间,惊见柴荣竟用着极之严厉的眼神瞪着自己,立时吓得把满腔到了喉头的说话吞回肚内。   张出尘不再理会他们,径自往那三人走去,惊道:“是你们?”这时便连雷墨亭亦已看到那三人的样貌,忙走了过来,急问:“你们哪里去啦?叔父呢?”那三人噗地跪倒在张出尘身前,齐声叫道:“请水公子快些去救咱们的义父!”他们不是别人,却正是从袁军主营中逃跑回来的雷一豹,雷一彪,及雷一虎三兄弟。   张出尘忙问:“雷前辈哪里去了?”雷一豹面上露出了大急的神色,叫道:“我们和义父本意到袁军主营刺杀袁千河,本已胜券在握,哪想到对方阵中竟有一高手,随意一招已把三弟打伤,义父为救我们,迫于与那人单挑决战,义父武功高强,我们只担心他被人以众凌寡,还请水公子快些往支持我义父!”说着却横了蔡副将一眼,怒喝:“但这厮尽阻着我们进城求援,若义父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杀你!”   站在一旁的蔡副将,对适才被赵匡胤弄至出丑感到忿忿不平,此时冷冷的道:“我们适才才刚从城外回来,一路之上却不见甚么“高手”正在过招,相反死尸还遍地皆是!”他刻意把高手二字提高音量,言下之意,乃指雷安民武功不甚了了,更可能已战死沙场,雷一豹三人还未及反应,雷墨亭已暴喝:“你说甚么!?”大怒之下也不理会身周郭威柴荣等人,便欲出手教训蔡副将,却只感肩头一重,原来赵匡胤知道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先按着雷墨亭,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营救雷前辈要紧,一切容后再谈。”而在场之中,亦只有赵匡胤的说话,才能使暴怒骄纵的雷墨亭气鼓鼓地不再发作,静待张出尘说话。   张出尘看见雷一豹三人面上着急的神色,知道他们即使口里说是“支持”雷安民,但从武功不弱的雷一虎被随手打成重伤看来,敌人的武功定必非同小可,而雷一虎即使身受重伤,却还是极欲一起出发,倏然间想起了若果自己身知顾落阳身在何方,即使相隔万里,亦会以同样的心情,而赶着去找自己的义父,心中热血上涌,双手便往腰带一束,也不理会自己身上的伤痛有多深,所剩的内力真气还有多少,便向赵匡胤说道:“赵大哥,去吧!”二人的心意相通,再也不用多说,语音甫毕,赵匡胤已清啸一声,绝尘及飞花都是即时走到他们的身边,韩重与石守信对望一眼,双视一笑,便向身旁的士兵借了马匹,韩重朗声笑道:“那雷老前辈恃老卖老,我知他一直瞧我不顺,这倘便让我去把那救回来,也好看看他出个洋相的样子!”   柴荣走到张出尘及赵匡胤的身边,拱手说道:“柴荣御下不周,礼数有亏,可否请张兄弟给在下一个请罪的机会,一起前往支持那位前辈?”张出尘本不欲劳动郭家军的一兵一卒,但柴荣说得有礼之极,而他本身的性格又是豪迈而不区小节,笑道:“如此甚好!”柴荣大喜,忙把助骑叫来,随即翻身上马。   但雷墨亭及雷一豹三兄弟甫一看见他的马儿,随即面色大变,齐声喝道:“这东西你从何处得来!?”众人一听都回头来瞧柴荣,只见雷墨亭等目光所注视着的,却是柴荣马儿上挂着,那银光闪闪的毒龙绝刃。   这时便连张出尘亦看到,柴荣马上的那刀刃的确便是雷安民一直随身带着的配刀毒龙绝刃,而柴荣只感大惑不解,但见雷一豹他们的面上青筋暴现,彷佛随时便要扑张上来,只好答道:“适才回城之时,我们在外郊遇到了一名袁军贼兵,他当时身受致命重伤,临终前把这兵刃交……”说到这处,斜眼一瞥,看到了雷一豹三人身上的袁军服饰,他本身出云蠢人,猛地脑中嗡的一声向过,震声说道:“……不是这么巧吧?”   这么的一个变量,把在场所有人全都弄得目证口呆,柴荣缓缓的走下马来,把毒龙绝刃解下,交到雷墨亭的手中,沉声说道:“我终于明白到,雷前辈把这兵刃交托给我,乃是要我把它带回东门县,好把他的死讯转告你们。”雷墨亭双手抖过不停,缓缓接过,甫一触到镰刃,再不忍耐不住,双膝一软,坐倒在地上号哭起来,雷一豹等三兄弟亦冲上前来,跟她搂在一起哭过不停,哀伤的感觉直传出去,于城楼之间弥漫,把刚于大战之中失去亲友同袍的那种悲痛引发出来,不少人亦感同身受,悲从中来,倏然流下眼泪,韩重等人与雷安民相处的时间不多,感觉上他总是神神秘秘的不太愿与人交往,那想到今次竟为了本身与他毫不相干的东门县百姓丢了性命,都不由得心中肃然起敬。   众人都没有作声,任由他们四人纵情发泄,即使多么痛悲,泪亦总有流乾之时,只见他们的哭声渐减,柴荣低声说道:“雷前辈的尸体就安葬在城郊不远之处,我这就派人去把……他带回来。”雷墨亭的泪已然流乾,向柴荣微一点头,冷冷的道:“我们教中的人都信奉唯我大神,一生逆天而行,随遇而安,叔父的尸身既已下葬,便随他吧。”柴荣一愕,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郭威听在耳中,只想起曾听人说过异域外有一以逆天为名的教派,其中的详细情况亦不清楚,但中原武林中人一向对异教万毒宗甚有忌讳,当下也不多言,张出尘却走了过去,在雷墨亭手中拿过毒龙绝刃,把之握在手中,想起雷安民先前对自己亦甚为关心,替自己把脉诊伤,虽说全因出于其教主之命,但亦深感其德,虽道自己不欲与这帮来历不名的异教中人为晤,但他却因自己而死,心中主意已决,朗声道:“雷姑娘,可否把这兵刃借在下一用?”   雷墨亭一愕,心想我叔父已死,他这随身兵刃又是逆天镇教五宝之一,岂可随便相借,只听得张出尘续道:“此刀乃雷前辈的配刀,在下自当珍如性命,打后会亲自前往贵教,交回给贵教教主。”雷一豹等人均是一怔,心想先前三催四请,张出尘也不愿随他们回教覆命,现下却主动开言,雷墨亭已知其意,她知雷安民一生都效忠青龙会,心想这样也好了结了雷安民的心愿,向张出尘躬身答谢:“如此有劳张公子了。”此等同是代表已死之雷安民的说话,雷墨亭便一改以往无礼的作风,雷一豹等人听见她称呼张出尘为“张公子”,更是大惑不解。   眼见所有的事情均已了结,郭威乾咳一声,向王玉俊说道:“请王兄弟及孙兄弟先行打点这里的一切,尽量换上我们的人代替守城,让本城守军好好休息。”王玉俊领命而去,韩重眼见周遭都是郭家军的士兵,心中一动,却没有说话,郭威转过来向张出尘说道:“出尘你要随我回到城主府中,先行饮食作息,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语意之中便隐含着一股命令之意,不知为何便使张出尘颇为不喜,但郭威才刚解了满城百姓之危,又亲手救了自己和赵匡胤的性命,在情在理他的说话也无可推却,加上亦想从他口中得知更多有关自己生父的一切,遂答道:“如此甚好,但我要亲手把吴伯及吴嫂安葬。”郭威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在城主府中等你。”接着向韩重说道:“这位韩兄弟待会也一起来吧?”   韩重知道自己适才己给郭威开出条件,虽给雷一豹等人的事情打岔了,但郭威总要给自己一个答案,说道:“我和吴伯吴嫂也是素识,就随水……张兄弟一起先办好他们的身后事,再到城主府中拜会公爷。”石守信亦走了上来,说道:“出尘身上有伤,属下也先跟着,随后便来。”郭威便知道他们怕城中尚有贼兵余党,恐怕张出尘落单吃亏,遂笑道:“你们可要给我好好照看着这个侄儿,荣儿,你也跟着出尘他们,看看有甚么可以帮得上忙,我可不想郭家军中,再有人对他无礼。”说着目光横扫,于蔡副将面上停留半分,随即策马离去,直把蔡副将吓得冷汗直冒。   张出尘对柴荣却没有那份不喜之感,相反地觉得他为人亲切豪爽,即使误以为雷安民乃袁军士兵,却还是好好的把他安葬,免之暴尸荒野,实属难得,只见一名东门县士兵走了过来,向赵匡胤说道:“赵公子,我们已找到那位姑娘。”赵匡胤大喜,随即带着张出尘等人,到了城门附近的一所客栈之内,只见的吴妃兰素颜依旧,但面色惨然,泪显得虽已流乾,但哀伤,却存于心中。   吴妃兰甫一见到张出尘走来,再也忍耐不住,把甚么矜持也全抛到九宵云外,“哇”的一声便冲上前去,紧紧的抱着了他,本已流乾的泪水再度从眼眶之中流出,在一天之中丧尽父母,下手之人又竟是自己的亲生大哥,吴妃兰在精神上受到极重的打击,本已接近崩溃的她,倏然间看见了张出尘,再也难以自已,在一瞬之间,把自己内心的感情全数倾泻出来,众人都是识趣地缓缓退出客栈,把门关上。   张出尘倏然间软玉在怀,心中一热,亦不由得伸手搂住了她,用手抚了抚她的发端,低声说道:“别哭了。”但吴妃兰听着他柔声慰问,却哭得更是厉害,张出尘无计可施,只好任得她尽情发泄,过了良久,吴妃兰伏在他怀中,闻到一阵阵浓烈的男子气息,感到有点不好意思,略觉缅碘,正欲伸手把他推开,张出尘双手一紧,却抱得更加紧了,而吴妃兰亦察觉得到,自己本欲推开张出尘的双手,也是软垂乏力,就连自己的身体,亦只盼从此再不分开,又过了一会,轻声说道:“你说往后该当如何?”虽是相询之言,但吴妃兰举目无亲,张出尘在吴嫂临终前又曾答应会照顾吴妃兰,这么说便是要从此跟在张出尘身边,她为人本已十分怕羞,这样说话已是尽了她最大的努力,面上直到耳根亦通红一片。   但张出尘甫听此言,却全身一震,倏地想起自己身上背负着生父的无数血债,体内真气乱冲激撞,也不知何时会突然毙命,再加上那随时会令自己狂性暴发,胡乱杀伤人命的“魔鼎沸劲”,如何可把吴妃兰带在身边?身在他怀中的吴妃兰只感他的身体倏地冷了下来,搂着自己的双手变得僵硬,抬起头来望着了他,露出了大惑不解的神色,那温柔软弱,却又略带忧怨的眼神,更把张出尘弄得心中一痛,随即放开双手,面上柔情之色已去,换回一片庄重之色,正容说道:“吴伯及吴嫂死于非命,首要好好安葬他们,妹子你现在已无亲人,我必会如你的大哥一般,好好的照顾于你。”   吴妃兰因丧亲之痛,本一直沉痛在哀伤之中,张出尘的出现,本带给她一个新的希望及曙光,但听得他语气忽转,竟改称自己为妹子,整夥心不由得直沉下去,顿然间只感全身一阵冰冻,心中极酸,哽咽说道:“如此有劳水公子了。”张出尘答道:“我的真名乃是张出尘。”吴妃兰一愕,刹时间只想到张出尘先前竟连姓名也是用着假的,更觉心中酸楚,张出尘虽知她又再误会,但此时此刻若稍为假意辞色,软语关怀,将来便只会更加伤害到吴妃兰这弱小女子,一抬头间,只能强迫着自己心中刚硬,朗声说道:“妹子不用客气,张大哥这就去给吴伯及吴嫂安排身后之事,你只管好好休息便成!”说罢再不停留,飘然走出客栈。   他甫出客栈,即见到赵匡胤等人正在不远处等候自己,遂走了过去,只见他们除了柴荣之外,都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样子,敢情都是在想着他与吴妃兰在客栈之事,张出尘诈作没有看见,径自向韩重问道:“童百名的伤势如何了?”韩重想不到他有此一问,说道:“那雷前辈的药十分有效,这数天已能行走无碍,只是血气稍差而已。”张出尘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我先前见他一直对吴姑娘很好,此番还请韩大哥派人着金兄弟到来,替吴姑娘张罗吴伯与吴嫂的身后之事。”众人都是一愕,但张出尘却彷如未觉,向柴荣笑道:“柴大哥,我想现在也是时候一起去找你的叔父大人,也好让你能尽快交差,早早休息。”柴荣却给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叔父也只是担心张兄弟你的身体安危。”   在场之中,张出尘便显得谈笑风生,应付自在,当中就只有赵匡胤与石守信二人,留意到他眉宇间愁思难解,气息喘喘的不大顺畅,心下担忧,二人互望一眼,石守信伸出手搭着他的肩头,沉声说道:“不要紧吧?”此话语带相关,既问有关与他和吴妃兰的事情,亦想知道他身体的情况,张出尘吸了口气,答道:“有劳石大哥关心,我身体怎样,便连我自己也不大清楚,相信可从郭公爷处,找到一点端倪。”赵匡胤想了想,说道:“先前郭公爷甫一提到魔鼎沸劲,雷姑娘却失声呼叫,或许她也知道点东西,我这就去把她叫来,大家在城主府中集合。” 第五十四章 锄奸   各人分别动身,韩重与赵匡胤分别往找童百名及雷墨亭,张出尘则跟着柴荣和石守信,向着城主府缓缓走去,一路之上,张出尘便把心中的伤痛压下,不住的与柴荣说话,发觉他性情忠厚爽直,不会自恃军位,与自己颇为相合,笑道:“柴兄弟年纪轻轻,已位居郭公……郭叔叔手下的右营元帅一职,前途无可限量。”柴荣听罢此言,顾盼身边在战后的颓垣败瓦,喟然叹道:“我自幼随在叔父左右,这多年来都看尽不少因战乱而弄至家破人亡,民不潦生之事,再加上中原四周群敌环伺,既北有契丹,而西边亦有西夏及吐蕃诸国虎视眈眈,甚么功名权位,我本身毫不恋栈,只是于此乱世之中,若要为百姓谋福,便绝不是一人之力所能为之,非要借助强大的军事力量不可,我既生于叔父之家,亦只好在行军打仗上,尽己所能,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以有用之身,造福百姓。”   此一番话淡淡说来,却透发出一阵坚定不移之志,张出尘听罢心中一动,他一向闲云野鹤,于仕途或行军打仗都没有任何兴趣,从来我自逍遥,以自己的方式随风而动,回想起自己这么多年以来,虽一直行侠仗义,着实干了不少好事,亦救了很多人命,但所救人命之数,恐怕还及不上东门县这么一役所死的人多,因身在上位者妄顾百姓,为争权夺利所干的,便是一次亦足以取去无数的生命,这个他一直都没有想过的问题,倏然间因柴荣的数句说话而袭向心头,不由得呆了一呆,他心念一转,漫不经心地又向柴荣问道:“柴兄弟跟在郭叔叔身边这么久,可知刘知远欲引契丹贼兵入关?”石守信听着一凛,心中明白张出尘在见过郭威后对其便不太信任,竟欲从柴荣处问出一点端倪。   但见柴荣却面色如常,道:“想当年晋帝石敬瑭在位之时,北平王已十分反对其以仆之名侍奉契丹,故此叔父才一直在其身边尽心襄助,岂料当日出帝(石重贵)被围城于开封,北平王竟不作任何支持,那时叔父已疑心顿起,及后明查暗访之下,终从少许蛛丝马迹之中,得知其与契丹之主竟互有联络通信,但苦无证据,难以名正言顺地拉拢史弘肇、王章、杨等人公然讨贼,因此只好尽力从各位招兵买马,作好准备。”石守信知道张出尘久在天南,对中原的情势不甚了了,遂道:“史弘肇、王章、杨等,再加上郭公爷四人,乃刘知远最为信任的四大部将,自李唐被篡以来,中原已有一段很长的日子,都是由各方武人自理其区,各人即使奉刘知远为主,他们也尚自有其旗下的兵马,及地方势力,郭公爷虽向来与他们同气连枝,一心共抗胡虏,但若果走漏风声,给刘知远先下手为强,吃亏的绝对会是我们。”张出尘点了点头,开始明白到郭威应该也面对着不少困难制肘,不由得对其观感略变。   三人不觉之间,已走到了城主府外,守在该处的兵将一看到是右营的柴少帅及郭威的石守信到来,忙上前陪笑道:“柴少帅,石将军,你好!”石守信认得说话此人姓王名忠政,乃是郭威麾下亲兵卫队的头目,笑道:“王兄弟有礼了,大家自家人,还称甚么将军不将军的。”王忠政乾笑两声,便道:“众位是来找郭公爷的?”柴荣点了点头,王忠政忙着守兵开门,跟他们一起进内,走进大厅之中,只见四周满布了亲卫士兵,而郭威则端坐其中,闭上双目,口唇微张地在缓缓吐纳,相信适才替张出尘疗伤时便耗用了不少内力真气,他们甫一进房,郭威已知他们来了,深深的呼了一口长气,站起身来,朗声笑道:“荣儿,出尘,你们来啦!”   张出尘眼见郭威虽显得精神奕奕,但眼神内精华散涣,知他尚未完全复原过来,心想与他才刚见面,便不惜虚耗大量真气襄助,镇压体内异种内劲,显得对他甚为爱护有加,莫非真的与自己生父甚有渊源?稍为放下了对郭威的成见,正色道:“郭叔叔的内功柔中带刚,坚韧充沛,出尘受益不浅。”郭威呵呵一笑,说道:“那是“大道自然功”,我待会便传你如何?但你家传的武功便比我厉害百倍,只需假以时日,成就必定远超为于我。”   王百川听得郭威竟随口答允把“大道自然功”传予眼前这满身血污的小子,不由得面露艳羡之色,此时忽有一兵士走了进来,报道:“韩重与赵匡胤在外求见。”柴荣喜道:“想不到他们的动作都这么敏捷,快传!”郭威感到接下来要谈的都可能涉及不少的私隐机密,遂一摆手,说道:“除了王侍卫长外,其他人全部退下去吧。”王百川听见自己可以得以留下,不禁大喜过望,余下众人一声听令,都立刻走出大厅,井井有条的守在花园之内,显得军令森严,且训练有素,张出尘心中暗赞一声,却见赵匡胤已带着雷墨亭及雷一豹,与韩重一起走进大厅。   众人寒喧数句,随即坐定,韩重为人不喜转弯抹角,乾咳一声,正欲开言,但郭威一扬手,向他点了点头,说道:“可否容我先说数句?”王百川忙道:“公爷请说!”   郭威先望了望韩重,跟着转头向着张出尘,缓缓的道:“我甚么话也可在这儿随便道来?”张出尘见他面色凝重,不由得心中一凛,知道他接下来的说话,除了与自己的生父有关之外,还必定与他对刘知远的未来方向有着密切的关系,郭威知道赵匡胤与自己乃过命的兄弟,自不用说,但雷墨亭与雷一豹却是异教中人,身份与行事均神秘之极,如何可随便给他们得知这些可能影响着中原气运的东西,可是张出尘的目光却如利刃般直瞧着郭威,朗声道:“雷姑娘与雷兄弟都是出尘的生死之交,一切但说无妨。”说话语气便坚定之极,雷墨亭与雷一豹跟着雷安民来到中原办事,本对张出尘不肯跟从感到不耐之极,哪想到现在雷安民的死,反使得他接受了青龙会的他们,真是始料不及。   但王百川闻言却大怒,喝道:“这里岂到你此等黄口小儿在此撒野?”张出尘自进城主府来,便已知此人对石守信等人极为敬畏有礼,相信他对郭威当是极其忠心之辈,也不跟他作口舌之争,但韩重却沉不住气,冷冷的道:“这位侍卫长先生在东门县城主府中如此气焰迫人,难不成想着郭公爷已成了东门县之主乎?”   石守信听罢此言眉头一皱,与柴荣对望一眼,他与韩重相处十数日,已知他性情梗直火爆,只要他认为是对的,便谁也不留情面,但郭威好说也是刚刚替东门县城解去了围城之厄,如此重话恐怕便令他难以下台,而王百川听罢再也不敢多言。   岂料郭威却对他们的对话全无兴趣,锐利的目光却只是朝张出尘的面上射去,忽然说道:“出尘你可知“威震八方”习霸月乃是我的至交好友?”张出尘与赵匡胤等人互望一眼,他们只知道,先前于大道之上撞上了石守信等人,全因郭威派他们出来,为了“碧翠玉佛”之事而追辑“古厉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听得他越说越向,续道:“当我收到王兄弟带来那通敌之信时,心中还是不大相信此事,听得石兄弟等人被围城于此,方才带兵来救,但当我见到出尘等人为了东门县百姓而抛头颅,洒热血,便明白到大家都绝非一些兴风作浪,砌辞诬陷之辈,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我也料不到习霸月这厮竟会替刘知远私通契丹胡人,妄想以我中原百姓性命,去求取个人的富贵荣华!”说罢怒气上涌,再也忍耐不住,“砰”的一掌拍在身旁木桌之上。   众人听着他的口气,知道他已相信张出尘所拿到了手的证据,都不禁呼了一口长气,郭威瞪着张出尘,沉声说道:“你压根儿不信任我,对不对?”在场所有人听罢此言,都是心中一凛,张出尘更想不到他会如此直接了当地把心中所想说将出来,但郭威既已表明相信自己的至交好友通敌卖国,当下也不欲再拖拖拉拉,遂爽快地点了点头。   郭威见状却不怒反喜,纵声长笑,大声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豪快爽直,不拘泥于身份地位,自我自在,张大哥!这小子真不愧为你的儿子呀!”这数句说话听来情真意切,张出尘亦心有所感,只见郭威站起身来,续道:“那我们便先打开天窗说亮话,刘知远现今手握约十五万大军,若给其引胡兵入关,即使我们再加上史弘肇、王章、杨等人,亦绝对难以力挽狂澜。”这些机密军情,张出尘与赵匡胤原本便无从得知,只好先行听着。   郭威背负双手,慢慢的来回踱步,侃侃而道:“我军左右二营,亲卫骑兵,再加上我于邺城的全部守军兵将,加上来合共不到十万,史弘肇、王章、杨三人的联兵相信不会超过七万,若果能够联合上他们一同出兵,由于各自为政,相信以我们十六万合起来的兵马,亦不见得能胜得过刘知远手下的十五万精兵,再加上若果我们相互拼杀,当中最大的得益者,非契丹人莫属,皆因到时我们兵疲力竭,河北至河中之处,将成空置状态,契丹便可不废一兵一卒,入主中原,因此以兵力拼,绝不可行!”   石守信接着说道:“公爷言下之意,即是要以暗刺方法去对付刘知远?”郭威点了点头,道:“这就正如先前出尘所提及一样,可在我的安排之下,给刘知远一个绝尘不及掩耳的突袭,只要此人一死,契丹失去了内应之人,理应暂缓对我中原的用兵时间。”张出尘一拍大腿,喜道:“此举正合我意!”但赵匡胤与柴荣却默不作声。   郭威亦察觉到他俩没有作声,向赵匡胤概然说道:“赵兄弟想到什么,但说无访。”赵匡胤拱了拱手,说道:“不敢,只是在下正在想着,刘知远称帝之心既已昭然若揭,与契丹之间又是早有联系,引兵入关之事应已如箭在弦,双方往来的书信虽给出尘截下,但那时距今已半月有多,若果不幸给刘知远先行一步,把契丹兵带入河北,届时我们势必全然处于被动的状态。”柴荣听着亦点了点头,说道:“再加上我们现今还未与史弘肇等人有任何联络,要连系上他们至说服他们亦需时间,恐怕眼前的时间便甚之不够,若给胡狗先行入关,那么即使再杀多十个刘知远,亦无补于事。”   郭威听着他们所言,却只微微一笑,说道:“哪么你们又有何提议?”王百川忙道:“公爷定必已运筹帷握,良策在手,又何需我等多话。”韩重听着不禁眉头一皱,从刚才的蔡副将,到这个王侍卫长,都显得郭家军中藏着许多只懂阿谀奉承之辈,赵匡胤眼见郭威再不言语,遂说道:“正如柴兄弟所言,我们这一仗中最大敌人,不是刘知远,出云契丹人,乃是“时间”。”他顿了一顿,续道:“在有限的时间内,我们需要做到两件事情,第一,要先联系上史弘肇、王章、杨这三大势力,跟他们说明利害之处,若果一旦与刘知远破脸,也好能有足够的兵力支持,而第二件要办到的事情……”说罢却停了下来,眼望柴荣笑了笑。   柴荣知道赵匡胤意欲伸量自己的智谋计策,却摇了摇头,说道:“当中有些困难,我还未想到怎样解决,还请赵兄弟明示。”赵匡胤尚未回答,王百川却道哼了一声,说道:“这样的东西又怎难得到我们柴少帅?第二件事我们只要截断刘知远跟契丹的联络,铲除习霸月便成!”石守信缓缓的道:“截断这做法等于打草惊蛇,若果我们把习霸月直接铲除,刘知远必会有所警觉,再以别的方式联络契丹,这弄巧反拙的做法反倒会令我们失去了追截的目标。”柴荣一拍手,说道:“我就是正在想着,能否在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之下,截断双方的联系,需知道上一回出尘以古厉生的身份把信截下,还可算是一般江湖游侠,行劫贪官以济贫苦,但我们若再重施故技,必会惹人生疑。”石守信点了点头,显得心中所想与柴荣相若。两人这么一番对答,便把王百川弄得无地自容,面色难看之极。   就在此时,张出尘与赵匡胤双视一笑,赵匡胤笑道:“你想到了?”张出尘则笑答:“当然!”众人都是完全的不明所以,但雷墨亭素知他俩智计过人,好奇地问:“怎么样了?”赵匡胤说道:“石大哥跟雷姑娘与出尘初遇之时,他的面貌可是如今这样?”雷墨亭摇了摇头,张出尘伸手入怀一探,拿出了那个安庆生所给的面具,往面上一套,随即变回了当日于大道之上初遇石守信时的模样,那面具乃极为神异之物,非江湖之上一般易容之物可比,粘贴人面后肌理分明自然,与真人无异,张出尘随即拿下面具,笑道:“我这个面具除了像真之外,还能改变成其他人的模样,有了它后,我们只需要到习家那儿,随机应变,最好莫过于在以面具假扮习霸月,跟通心剑说刘知远欲延迟一月引兵入关,如此便能不动声息的争取足够的时间,好让我们能去把刘知远那厮宰了!”   他两兄弟这么一唱一和,再加上那面具的惊异效果,直把众人全都弄得目定口呆,作不了声,过了半晌,郭威朗声说道:“出尘当日劫富济贫,亦料不到当中竟藏着如此天大阴谋,既然老天爷赐我们这么一个良机来解救中原百姓,我们就这么照着去办吧!”   张出尘与赵匡胤本亦想不到郭威会如此轻易便答允合作扳到刘知远,那想到他竟一口答应,先前因为他迟迟没有回答韩重之言,在入城后又把大部份守城兵将换上郭家军,略为感到有点以兵夺城之嫌,再加上其手下之人,都不乏蔡副将及王百川等人,更使人感到甚不可靠,现下那种感觉便一扫而空,都感到其虽手握重兵,但心系中原百姓安危,不惜捍冒奇险,绝非以权谋私之辈,不由得对郭威重新尊重起来,张出尘一揖到地,正色说道:“出尘代中原百姓,谢过郭叔叔。”郭威走了过来,把他的身子抬起,笑道:“我也很是高兴,你这一句“叔叔”,终于也发自内心而说!”张出尘给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陪笑道:“请恕小侄年少无知。”郭威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喜欢你这样。”转头向王百川说道:“我还要与出尘聚聚私谊,烦请王侍卫长给我在偏厅安排一席酒菜,及传令下去,全力清理城中贼兵余党。”王百川领命而去。   郭威待王百川去后,向柴荣说道:“荣儿,你给我盯着他,照着办吧。”柴荣点了点头,已跟着走了出去,张出尘问道:“怎样了?”郭威却不答他,只道:“出尘你先到内堂去换点衣服,稍作梳洗休息,待会我们再到偏厅畅饮聚谊。”众人都是不是愚蠢之辈,见他似有忍衷,也不再问,而张出尘与赵匡胤满身血污汗水,便到城主府内的澡堂清洗干净。   他们二人都是男儿之身,都脱下衣服便洗起澡来,赵匡胤一边洗着,一边却道:“不觉眼间,已这么多年了。”张出尘也正在倒水冲洗,闻言却停下手来,说道:“是,赵伯伯可好?”赵匡胤点了点头,二人心意相通,都知道那一句“这么多年”,乃是指赵匡济已离开了他们很久,但不知为何,他的所有一切,却活灵活现的存在于二人的心中,历久不退,赵匡胤想了想,又道:“你既是开山动地,破天魔拳的儿子,那么当年的古不伦前辈,便是无念禅宗的第一高手顾落阳?怪不得他的武功如此高绝厉害,眼下哪里去了?”   张出尘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当日一别过后,即使走遍大江南北,再也没有丝毫义父的纵影,想来他是躲了起来,在什么地方治毒疗伤。”当下遂把自己过往的一切,从当日跟赵匡胤分手之后,往找安庆生疗伤,直到走遍中原,在天南之地因帮了南朝百姓而在南蛮八部大大露面,迫得重回中原,与赵匡胤重遇的一切,向其详细的说了一遍,赵匡胤便想不到这个儿时好友,竟有着这么大的来头及曲折的经历,耳间听着,知道张出尘虽没有说出口来,却实在对顾落阳的安危担心之极,便道:“顾前辈的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想必能化解体内绝毒,出尘你也不用太担心了,相反地我便极为担心你的身体状况。”张出尘笑了笑,却没有说话,盖因他自己的身体,便连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人谈说之间,已把身上的污垢清洗干净,一时间只感到整天累积的伤痛虽丝毫不减,但疲累之感却稍有好转,换上干净的衣衫后更是心中一片清爽,赵匡胤正欲与张出尘走往偏厅,却见他忽然停下步来。   赵匡胤露出询问之色,只见张出尘目光忽然露出一阵凄然之感,知道即使郭威已答允为中原百姓,一起合力扳倒刘知远,本应十分高兴的他却始终难忘吴伯与吴嫂惨死的事情,再加上适才在客栈之中,张出尘便好像与吴妃兰发生了点事情,他虽一向称自己为“大哥”,但这义弟武功既高,智计亦毫不下于自己,向来都不需自己帮忙,现在不由得忽然心中一热,觉得要做一点身为义兄要做的事,遂概然说道:“出尘你大可先去照顾吴姑娘,郭公爷那里我大可应付得了!”张出尘脑中倏地涌出吴妃兰的清秀面容,再也难以自已,点了点头便欲离去,但却忽想起自己的问题,摇了摇头:“那不行的。”   赵匡胤再也忍耐不住,正色道:“出尘你向我说过,对着喜欢的人需坦然相对,你自身的问题虽然不浅,但大可与吴姑娘说个明白,即使结果如何,也不会事后才来后悔。”张出尘记起自己确是向赵匡胤说过此等说话,想不到此刻竟用来教训自己,他性格本就豪迈爽直,不拘小节,之所以对着吴妃兰时处处显得扭妮不堪,正因为吴妃兰温柔婉若,善解人意,对他而言,是一位足以令其倾心相爱的女性,此刻被赵匡胤一骂,再也难以刻己,双目一张,在刹那间回复了那跳脱精神的模样,毅然道:“郭叔叔那边便有劳赵大哥,我速去速回。”赵匡胤见他终于醒悟过来,大喜点头,二人一起走出澡堂。   哪知甫一走出门外,张出尘倏地感到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向前直倒下去,也是赵匡胤眼明手快,左臂一伸,便扶着了他,惊道:“怎样了?”张出尘苦笑道:“只是足下忽然一软,不碍事。”说罢已然站直身体,他试着微一运气,只感到体内的本身激荡之极都两股真气,都静静的没有任何异样,自己除了全身有着那行功过剧的经脉受损之状外,便再没不适,但以往都不曾试过如刚才一般乏力倒下,当下便完全不明所以,二人走到偏厅花园之外,随即分手。   张出尘心中挂念着吴妃兰,他心中便有千言万语,欲要在吴妃兰面前全说将出来,若非身上的经脉已全部疼痛不堪,早已祭起轻功,向她直奔过去,饶是如此,他还是很快的便跑到了吴妃兰所在的客栈,向附近的人略一询问,知道她已从军兵处领回父母的尸体带了回家,忙向吴家的小屋跑去。   他甫一走到屋门之外,已听到吴妃兰饮泣之声,从门缝之中望去,只见小屋之内,已略作布置,放上了二老的灵位,点上了数盏烛灯,微风轻吹,把屋内映照得黑影飘扬,显得分外凄凉,而端坐其中的吴妃兰,伏在一张小桌子上,既伤父母之亡,又哀于张出尘的望离开,只是哭过不停,张出尘这便欲推门而入之时,忽听得一把男子之声在屋内向起:“吴姑娘你莫要太过伤心,以免弄坏身体。”   张出尘听着屋内那一脚步沉重,不像是武艺高强之人,偷偷看了一眼,那人竟是童百名,敢情是韩重把他召来照顾吴妃兰,及代办吴伯及吴嫂的身后之事,吴妃兰虽伤痛欲绝,但她一向为人矜持,听得童百名说话,不由得暂止哭声,只是呆呆的望着烛光出神。   童百名眼见她的情况甚是严重,怕她伤出病来,柔声说道:“吴姑娘不要害怕,只要一日有莫名在此,必会替吴伯及吴嫂好好的照顾于你。”这数句说话便真之极,他俩自幼在东门县城中一起长大,虽然童百名乃城主之子,而吴妃兰则是平民百姓,但童百名就偏生对温柔的吴妃兰情根深种,惜身份有别,童百名一直也不敢向父亲提及欲向吴家提亲之事,打后东门县大乱,城主金环故世,童百名变成了平民,更加不敢把他对吴妃兰的爱意宣之于口,但眼下吴妃兰父母双亡,伤痛欲绝,童百名看在眼中,不由得怜惜之意大盛。   但吴妃兰此刻心中,却只有张出尘一人,只听得她轻声说道:“他也曾经答应过我,会照顾我一辈子呢!”说话之时眼波流转,情意绵绵,彷佛在想起张出尘的一瞬之间,便连父母的伤悲亦全然忘却,童百名不知道她想起了张出尘,却又不敢多问,只听得吴妃兰兀自自言自语的道:“妃兰啊妃兰,人家既然连真正名字也不肯跟你说,你还何苦如此纠缠不休,教人家为难?妃兰在此祝公子往后多福多寿,平安喜乐。”此言更教童百名感到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却见吴妃兰忽地默不作声,目光却投注在小屋的门板之上……   忽听得屋外“啪”的一声轻向,童百名心中一凛,随即拿起屋内的一张木椅,往门口缓缓走去,他先前听韩重说过城内可能会有尚余的袁军士兵,需多加小心,但他重伤刚愈,本身又体弱多病,武功不高,只好奋力拿起椅子充当武器,他又恐吓着吴妃兰,只得慢慢的移近门处,随即一手伸出,把门快速打开,准备以手上椅子先下手为强的重重击下……   童百名一看之下,门外却没有任何人在,低头一望,只见有一根断成两截的乾枯柴枝掉在地上,环顾四周,除了数头猫狗之外,却没有任何异样,心想或许是那些狗儿猫儿等动物把柴枝弄出声向也说不定,回头向吴妃兰道:“吴姑娘你的听觉真好,便有小猫小狗走过也听得真切。”吴妃兰面现苦笑,再不作声,望着父母的灵位,两行清泪,不觉又从面庞直滚而下…… 第五十五章 危际   说张出尘本身在小屋之外,他已屏住气息,但不知为何,吴妃兰却察觉到他身在门外,但觉张出尘既已来了,却又迟迟不肯进屋,更感心灰意冷,不欲他因为自己孤苦无依的关系,而垂怜照顾,但她凭空所对张出尘所说的话,当中的每一字,都如雷轰一般,重重的打进张出尘的脑海之内,倏然间只感胸口一片空洞,随后即传来了撕心的裂痛,更使张出尘感到苦不堪言,忽地足下一软,不自觉地向后踏了一步,把散落在地上的枯乾柴枝踏破,弄出了一丝向声,给童百名听见,误以为是城中残留敌兵,戒备着缓缓的向门口走来。   一向什么也不畏惧的张出尘,竟忽然很怕在此时此刻,面对身在门后的吴妃兰,情急之下,意念一起,体内的异种真气,竟不用自己催劲发动,便自行按着安庆生的运劲法门,从奇经八脉处急涌而出,足下轻踏数步,已闪身到了屋子后园,当下再不停留,提气急奔,瞬间已“逃离”了吴家的小屋,浑不知自己要往那里,只知道若再留在原地,便必定会做出很多错误的事,结果只会给吴妃兰带来更多的痛苦和悲伤,现在既感到童百名对吴妃兰大有情意,何不就此安心离去,以自己的残躯,拼上性命去给天下百姓争取一个安定的世局,想到此处,心中顿感平静下来,像是对自己未来的路向,有了更清晰明确的认知,就在此时,他倏地感到一股燥热之感从丹田之处升了上来,先经过胸口,再直涌脑门!   张出尘对这种感觉却绝不陌生,记忆之中,还残留着先前与虚元子剧战之时那一份燥热之极,只想把身周一切杀之而后快之感,他大吃一惊之下,随即停下步来,坐倒在地,运气欲要把体内的真气控制及散去,可是他便感到有一股很强的拉力,把体内的异种真气带动,在经脉内依法运行,源源不绝的把内劲精力不住迫出,与先前四冲乱突的情况全不一样,虽然情况有别,但唯一相同之处,便是张出尘的那些强大真气,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之下猛烈运行,不停地在损害着他的经脉,今天日间的一战,本已使出了大大地超出了他身体所能负苛的真力,此时更感全身都传来了无法形容之剧痛,即使一向硬朗的他,亦不禁倒在地上,痛苦呻吟起来。   张出尘的神智,已渐渐进入模糊状态,他勉力保持头脑的一片清明,拖着撕心的痛楚站起身来,缓缓的向着记忆所及的城主府中走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前面有人喝道:“站着!”张出尘抬头一瞧,只见原来已回到城主府的府门之外,忙向内冲去,却没有理会府门之外的守兵,偏生王百川这时却不在此处,郭家军的守兵不认得他,连忙上前把他拉着。   但张出尘现在便如是一张拉满了弦的弓般,遇到外力相袭,倏地两手一挥,两名正把他拉着的守兵只感一股巨力袭来,转瞬间身体已如腾云驾雾般在空中飞着,再“砰!”的一声重重跌在地上,良久爬不起来,余人眼见他神威至此,忙抽出腰间配刀,张出尘也知道自己再也控制不了多久,定下步来,颤声道:“快……请郭公爷出来!”   就在张出尘挥开守兵之时,已有人急步往府内通报,隔了不久,只见郭威与赵匡胤,连同韩重及石守信快步冲出,郭威一把抓着他的脉门,皱眉道:“又与人动手了?”张出尘摇了摇手,赵匡胤忙伸手欲以内力助张出尘,却遭郭威一手格开,赵匡胤一怔,郭威摇头道:“这样不行的!”   转头向张出尘说道:“你体内真气过份充盈,再加上那魔鼎沸劲,已到了非你本身所能操控,听着,莫要勉力为之,只会自伤己身……”把头凑到了他的耳朵之处,低声说道:“黄河之水力贯千斤,无可使其断绝回流,只能以疏通之法,再可生生不息,使河患化为生机……”张出尘听在耳中,隐隐感到一点道理,但他神智已渐迷糊,一时间便难以理解,只感体内真气运走越来越急,郭威眼见情势危急之极,左手疾翻,往张出尘的“天池”,“天泉”,“关泽”三穴疾点过去,此三处穴道都跟“心包络经”有关,与心脉相连,张出尘随即感到一股柔和但浑厚之极的真气,在那三处地方上使得体内暴走的真气运行暂缓,连随神智亦为之一醒,忙乘此时机,把体内的真气控制拖缓,隔了半晌时间,气息逐渐回复平静,但却觉得现在除了落阳真气及烈阳内劲以外,体内却平添了一道另类真气,郭威眼见他已平静下来,沉声说道:“进来再说吧!”   众人走到大厅,甫一坐下,郭威劈头便问:“出尘你练的不是落阳孤雁神功吗,为何在行功之时,面色没有任何转变之状?少年人勇猛精进是好,但你竟同修赵兄弟的赤阳九云龙,现下体内真气乱行,我先前只想到那是魔鼎沸劲作崇以致有走火入魔之像,但偏生你的脉像又呈极弱之像,与本身那强大真气绝不相配,却是为何?”   张出尘眼见郭威为了帮助自己,连番虚耗不少,也不欲再多作忍,一咬牙下,便把从小被顾落阳把真气灌入体内,在幼年之时被石敬瑭所伤,赵匡济为救自己而贯入烈阳内劲,及后于奇缘中在安庆生处学到了神奇的借功之法等一切,全数如实相告,郭威越听面色变得越是难看,待张出尘说完以后,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隔了一会,方才沉声说道:“言则你每运起一次内力,便等于把自己的性命逐小削去,对吗?”张出尘坦然点了点头。   郭威再也忍耐不住,厉声喝道:“你这小子,身上有着这样的致命伤患,竟还随便乱用真气,瞎搞一通!你既叫我一声叔叔,却把此等重要之事瞒于我!又是为何?”他自与张出尘相遇以来,几曾试过如此暴怒如狂,大失常态,敢情这次真的动了真火,张出尘倏地想起,十年之前,铁幻白亦曾因自己没有把伤势如实告知,而大动干火,想不到郭威原来对己如此着紧,不由得心生歉疚,郭威面容稍宽,却越说越向:“你是张无争张大哥的儿子,我便怎样也要保住你姓命,但你必须与我坦诚以对!你叫我一声叔叔,难道以我的身位,还有什么需要骗你这小子不成?江湖曾盛传你是打开通往仙境秘宝的唯一关键,但你在我郭威眼中,却只是我的好侄儿!其他什么东西,我全不当一回事!”   张出尘从小被顾落阳不住告诫,莫要随便向人透露身世之事,以免将来有人因为仙境秘宝的关系,而惹来麻烦,张出尘或多或少对他尚有点抗拒之心,但郭威多番向他表露出如亲人一般的诚意,又耗费内力替自己定息疗伤,使张出尘再也难以拒人于千里之外,把心中的疑累,及对郭威的戒心一扫而空,诚恳地道:“是小侄的不是,请郭叔叔恕罪。”   郭威呼了口气,面色变回平和,忽问:“出尘你曾否感到全身虚软无力,严重时甚至晕倒在地?”张出尘想起刚才在澡堂之外,的而且确曾乏力倒到,便点了点头,郭威续道:“你适才是否因甚么事心情大哀,以至体内真气失控起来?”张出尘一怔,浑没想到竟会有此一问,赵匡胤随即望着了他,眼露疑问之色,张出尘只好再点一点头。   郭威叹道:“你的内伤便奇怪之极,本应早已全身经脉寸断而亡,但你却有奇遇,蒙天下第一人之安老前辈授予续命之法,先壮心脉,再续奇经八脉,他的功法门路,偏向于道门一脉,着重修心志,养内息,但你大哀大伤之下,影响心脉,再加上魔鼎沸劲作崇,导致以你一己之力,再难控制体内乱冲乱撞的异种真气。”   张出尘自蒙安庆生传功以来,一直在行侠仗义,快意江湖,多年来鲜有敌手,故此都未曾尝过落尽下风的情况,加之久居天南,局势比河北中原隐定多了,除了对义父顾落阳的挂念之情以外,心境都能经常如安庆生所教一般,保持着平和开朗,但这倘在东门县所遇,当中袁千河为权欲而滥杀百姓,已易名为袁进的吴树根灭绝人性,亲手弑父,与及吴嫂的死,再加上心中虽对吴妃兰心生爱慕,却又身不由己,不能向她道明一切,这些东西全都使得他在这十数天来包尝“暴怒”,“暴哀”,“暴伤”,“暴痛”等种种负面感情,都使其心脉变得衰弱不堪,郭威眼见他的神色显得复杂之极,续道:“再加上由你这种心情所引发出来的“魔鼎沸劲”,催运着你的真气在体内不住运走,使得经脉再也承受不了,你的经脉重创,真元已损,身体随时都会不支晕厥,总有一天,便会倒下不起。”   张出尘从郭威口中听着自己身体的情况,却只耸了耸肩,笑笑的不置可否,他从小都乐天知命,便连安庆生亦为其豁达的人生观所动容,但在场众人全都极之担心他的性命安危,由其赵匡胤听得张出尘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厄,急问:“郭公爷,以你的能耐,再加上我们诸位,难道就不能以内力替出尘解去身上苦厄?”郭威叹道:“若论内力之高,当世又有谁人,能高得过江湖百晓生?他之所以没有对出尘硬施内力拔除真气,就是怕像我现在这般,已先后两次把两股真气加诸于出尘身上,犹如饮鸠止渴,却只会把异种真气扩大,令情况恶化下去。”   赵匡胤眼见一向淡然自若的郭威亦对张出尘的内伤显得束手无策,不由得全身如堕冰川,石守信缓缓的道:“那“魔鼎沸劲”究竟是什么东西?一种毒药?只要能把之从出尘身上除去,便可暂缓伤势发作?”郭威又叹了口气,说道:“青龙会的那位雷姑娘,好像亦知道点东西,偏厅本已备好酒菜,我们便先去把他们请来,用点饮食再说。”   众人到得偏厅之时,只见灯火通明,厅上一席酒菜已然备好,雷墨亭及雷一豹已坐在其中,却独不见了柴荣,郭威笑道:“快坐下来,大家忙了一整天,先吃饱肚子,再说不迟!”但众人大都心事重重,却哪有心情尽兴吃喝,张出尘眼见大夥儿都显得闷闷的,笑道:“不用等柴兄弟了?”郭威还未回答,却听得柴荣的声音在厅门外向起:“谢张兄弟关心,刚好赶及回来,跟你大喝一场!”只见他走进厅来,手上提着一用布包着之物,张出尘笑道:“想不到柴大哥亦好那杯中之物!”   柴荣往桌上将酒壶一把抓起,咕噜噜的往嘴便倒,随即往嘴上一抹,笑道:“请恕兄弟无礼,为各位赶办下酒之物,以致跚跚来迟,还请见谅!”赵匡胤奇道:“却不知那是什么?竟要柴兄弟外出这么之久?”柴荣瞧了郭威一眼,只见他点了点头,柴荣遂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放在桌面,解下包布,在场众人除了郭威与石守信外,全都“啊”的一声呼了出来,只见那“下酒之物”,赫然竟是一个人头,而颈项之上的血迹还未乾涸,那人头面容笑意十足,竟是适才还在大厅之上生龙活虎,意气风发的王百川!   赵匡胤甫一见那王百川的头颅,先是大吃一惊,随即转念一想,拍手说道:“杀得好!”但同一时间,张出尘亦喝了一声采:“好!”柴荣转过头来,锐利的目光直指赵匡胤,笑道:“我杀掉自家人,何好之有?”赵匡胤淡然道:“郭公爷果乃干大事之人,明知敌方细作就在身边,竟一直假装不知,还刻意提携,反过来令敌人误认乃昏庸之人。”韩重一听之下彷然大悟,方知道原来王百川是刘知远放在郭威身边的线眼,先前大夥儿既决意对付刘知远,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王百川,不由得心中一凛,暗叫郭威的手段厉害之极,随即伸出大手,搭在张出尘肩上,说道:“真是服了你两兄弟!甚么事也见微知着!”就连郭威亦不由得点了点头,心中暗赞此子聪明机敏,认变其速。   但张出尘却忽然现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说道:“我并没有想到这点。”韩重大奇,只听得张出尘续道:“那王百川虽不是甚么了不起的脚色,但既身居侍卫长之职,武功亦应不差,但见他那死了后仍笑得这样高兴,显得柴兄弟这一刀显然迅捷无比,在他与言谈之间拔刀疾挥,使其首身分家仍不自知,确是厉害!”韩重听罢“呸”的一声,说道:“你这小子就是整日都在想着舞刀弄剑。”   众人都是大笑起来,难得的心情稍宽,但赵匡胤实在十分担心张出尘,立时问道:“雷姑娘,你是否知道那魔鼎沸劲是甚么东西?”雷墨亭一怔,点了点头,呼了口气,说道:“若果叔父仍然在世,由他来说会清楚得多。”顿了一顿,续道:“你们可听过“无极魔宗”?”   郭威说道:“那是阴冥异城三大异教之一“无极魔宗”?”雷墨亭淡淡的道:“你倒知道得很多。”向众人说道:“现在也不怕对你们说,我们青龙会,与无极魔宗,及噬血宗合称异域三大异教,总坛都在阴冥异城之内,长久以来各据一方,由于三大异教都分别有其镇教神功守护,因此一向都互相忌惮,反而相安无事。”   “可是在数十年前,无极魔宗的宗主去世,新一代的宗主继位之时,竟发现其赖以修练镇教神功“九天十地,天魔大法”的“魔鼎沸劲”已然失去,相等于顿失镇教神功,原本三教相互牵制,即使神功失传,只要旁人不知,亦没有甚么大不了,岂料旧的宗主甫一去世,此消息即遍传整个阴冥异城,当时我教教主知道当中必有古怪,恐怕有人煽动三教互相残杀,欲取渔人之利,因此勒令教徒不可向外挑衅,但噬血宗却在当时乘机进攻无极魔宗,以其宗门里的独门秘法“乾坤血斩”,把无极魔宗杀得落花流水,但在拼死反抗之下,噬血宗亦死伤惨重,兼且亦害怕我教乘时进袭,因此到最后亦只好抽身离去。”   听到此时,赵匡胤忽道:“那“魔鼎沸劲”乃是一种需要很长时间,十分难以提炼的药物?”众人一想之下,均觉这推测十分有理,雷墨亭望向了他,却忽地面上一红,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赵匡胤随即续问:“那究竟是什么来着?”雷墨亭面上却罕有地显然出女性的扭妮之色,雷一豹忽地开言,说道:“大姐,这处由我来说吧?”雷墨亭点了点头,众人都大感奇怪,静待雷一豹发话。   雷一豹说道:“赵公子说得不无道理,但那“魔鼎沸劲”确非药物,于无极魔宗之内,有一种独门“圣药”,听闻需要养植廿载,才可使用,着一洁净无垢的处女,他们宗内称之为“圣女”之人,把“圣药”服下,其教主……只需要与之……交合,便可从其体内吸取一道用以完成“九天十地,天魔大法”神功的“魔鼎沸劲”!”   众人听得面面相,久久说不出话来,虽说异教中人一向神秘怪异之极,而江湖之上亦素有流传道法术士的采阴补阳之法,但如此荒诞淫邪的练功方式,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怪不得身为女子的雷墨亭感到不好意思,不能宣之于口。   郭威看见众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乾咳数声,缓缓的道:“据我所知,那“九天十地,天魔大法”神功可刚可柔,威力莫测,但代价就是完功者永远不能生育,绝子绝孙,故此无极魔宗宗主一职,向来并无世袭一事。”雷墨亭听着点了点头,郭威再道:“对于异域教派,我也所知不多,但有一事,却十分清楚,当年就有一人,并非无极魔宗中人,却亲口跟我说其体内有着魔鼎沸劲,那魔鼎沸劲乃一种能激活人体潜能的东西,在入体后会如有着自主意识一般,把体内的潜能尽数迫出,但若没有同时修练九天十地,天魔大法,那么魔鼎沸劲便会全不受控的把人的体能全数榨取净尽,使人神智不清,胡乱杀戮破坏,因此无极魔宗的教主,在吸取了“魔鼎沸劲”后,便会随即闭关,修成神功之后,才会出关重掌教务。”   张出尘听罢这番说话,不由得面色变得一片惨白,即使郭威不说,他便知道当年跟他说话之人,便是自己的亲父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而旁人略一推测,把郭威与雷墨亭的对话略一印证,随即想到当年在无极魔宗中把魔鼎沸劲“偷去”的人,便是张无争,想到自己的生父真个无恶不作,不禁心中又是一痛,石守信最清楚他的过去,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郭威眼见他面色难看之极,正色道:“旁人一向只道张大哥十恶不赦,但我知他必有苦衷,再者这又与你何干,你年纪轻轻,但一直行侠仗义,在江湖之上已薄有侠名,又何需如此介怀老父的过去?”   赵匡胤便欲岔开话头,忙道:“然则那魔鼎沸劲,眼下便在出尘体内,把他那过剩的真气不住催动,使他失却本性?而为何那魔鼎沸劲在他体内这多年,直到现在才发作出来?”郭威面露难过之色,叹道:“想来张大哥既身负魔鼎沸劲,又没有修练那九天十地,天魔大法神功,料不到魔鼎沸劲竟遗传了给血肉相连的亲生骨,而凑巧的是,出尘体内又有着那么强大的真气,因此遗祸甚深,加上这些日子内把体内真气催动得甚为频繁激烈,才把那魔鼎沸劲刺激得活跃起来!”   张出尘的遇合之曲折离奇,便使到在场众人全都一片沉默,作不了声,韩重忽道:“既然那甚么九天十地,天魔大法可以控制那魔鼎沸劲,我们何不去那无极魔宗之处,把那功法求来,便可让出尘把体内真气运行控制!”此话一出,雷墨亭不禁“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中充满了轻蔑之意,韩重正色道:“韩某的说话有何不妥之处,还请姑娘示下!”   雷墨亭冷笑道:“你道阴冥异城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说去便去,再者,你所欲要求取的,却是人家的镇教神功,首先人家一定不会给你,若一旦给他们知道了张公子身上有着他们教中失传多年的魔鼎沸劲,你道你还有命离开那儿吗?”韩重只是担心张出尘的伤势,没有经过深思把想到的意见提出,被雷墨亭抢白一番后,不禁为之语塞,此时郭威却缓缓的道:“尚有一法可行。”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只听得郭威缓缓续道:“阴冥异城,地居西夏与吐蕃之间,接近贵族回强之地,一向都为军权所管治不到的区域,两国既不欲边陲之处发生问题,因此一直没有强行进侵,而位于阴冥异城内的异教,亦深懂生存的规则,因此与两国一向各不相干。”众人忽听得他竟说及时局布置,都是不明所以,唯独柴荣点了点头,忽然说道:“但近年由于中原局势混乱,西夏与吐蕃两国乘势强大起来,但始终受着刘知远的管辖,偶有进贡,我们这次若锄奸成功,承接了刘知远在中原的霸主地位,或可迫得西夏与吐蕃顺从,向无极魔宗施以压力,或可求得那九天十地,天魔大法来给张兄弟治伤。”   赵匡胤拍手说道:“此计甚妙!一来我们可照着原本的计划进行,又可替出尘觅得那续命功法……”张出尘却罕有地一扬手,截断了赵匡胤的话头,赵匡胤一愕,却不明所以,只听得张出尘朗声说道:“当地的人民既一向安居乐业,出尘虽然不才,又岂可为了一人的安危,而令他们有开战的可能,祸及当地百姓?此事再也休提!”语气便决绝之极,再笑道:“整晚只是谈着我的事宜,倒冷落了整桌酒菜!石大哥韩大哥,行军打仗是你们了得,但若论喝酒的本事,只怕你们加起上来,也难敌我张出尘一人!”   石守信与韩重对望一笑,都知道并没有看错张出尘此人,只见韩重一拍桌面,喝道:“你这小子大言不惭!今晚就不醉无归!以兴我们把袁千河打了个落花流水!”随即纵情喝起酒来,郭威与赵匡胤心中有所盘算,而雷一豹又伤于雷安民之死,提不起兴来,都只是喝了数杯,浅尝即止,但反观张出尘,柴荣,石守信,韩重及雷墨亭,却不住的把桌上酒水狂吞肚内,张出尘一向好酒,又受情伤,与他们相互对饮,酒到杯乾,就一人便已喝下了他们数人的份量,不觉间他们便连说话的舌头都已大了,郭威便不知道这个侄儿好饮至此,眼见他拼命狂饮,恐有损身体,遂笑道:“我已有点醉了,再喝恐有失仪,不若大伙儿这便散去休息,明天再商量打后之事如何?”   事实上柴荣,石守信与韩重已喝到醉意十足,听得此话只躺在椅上点了点头,张出尘满身酒气,却站起身来,指着他们笑道:“跟我张出尘斗酒?这世也没你们的份儿!”郭威走了过去把他扶着,说道:“喝够了,让为叔送你进内房休息吧!”赵匡胤眼见郭威望着张出尘的样子,满脸关怀之色,显得情真意切,心中一动,就在此时,雷墨亭却醉醺醺的,却步蹒跚的向他走去,满面通红,笑道:“我有点醉了,陪我到外面走走,如何?”   雷一豹眼见雷墨亭醉得甚为厉害,本欲上前相扶,哪想到雷墨亭竟要赵匡胤相陪,雷一豹知道这大姐一向甚为执拗,自己绝对说她不动,便向赵匡胤说道:“如此有劳赵公子,我亦要去看看弟弟的伤势。”赵匡胤点了点头,扶着雷墨亭便到厅外的花园走去。 第五十六章 大典   赵匡胤扶着喝得醉了的雷墨亭,走进了城主府的花园之内,时已夜深,天空万里无云,挂着一轮新月,倏地一阵清风拂体而过,把满园的花草香味,送进了二人的体内,顿觉精神一振,彷佛把日间的杀戮戾气冲淡,感到了一片久违了的宁静之感,而赵匡胤倏然之间,脑海中竟浮现了凌雪的样子,连番大战,都使得他身心疲累,此刻心神一松,竟不自禁的挑起了思念爱慕之情。   雷墨亭虽已在半醉之中,斜眼一瞥,却瞧见了赵匡胤嘴角所露出的些微笑意,不由得脱口说道:“怎样了?想起心上人了吗?”语刚甫毕,随即想起自己与赵匡胤还不很熟稔,竟问他这种问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赵匡胤一怔,却点了点头,觉得异域女子,心中想到甚么,便随口道来,毫不拘泥扭妮,与中原女子大不相同。   赵匡胤却倏然发觉,本来喝得醉意甚浓的雷墨亭竟静了下来,目光之中神色凄楚,两行清泪夺眶而出,从面上滚滚而下,猛地想起她才刚遇上丧叔之痛,岂能毫无悲伤的纵情吃喝,知道她性子素来要强好胜,硬撑着不在众人面前,表露出软弱的一面,现在夜栏人静之时,再也按奈不住,赵匡胤安慰着说道:“雷前辈英雄了得,为东门县百姓舍己尽力,来世定必生于富足安定的时代,以享福报。”   雷墨亭听罢却忽地“哇”的一声,扑进了他怀中大哭起来,赵匡胤顿感手足无措之极,却又不好意思把她推开,但觉一股女儿家独有的幽香从她身上直透出来,自己对凌雪是一心一意,虽坐怀不乱,不为所动,但青年人血气方刚,却不大反感,只好就这样任由雷墨亭搂着号哭,过了一会,哭声渐止,雷墨亭缓缓的把他放开,坐直后略拭眼泪,面上略红,轻声说道:“谢啦。我教中人信奉唯我大神,一旦离世,亦只会到唯我大神的身边,可没有甚么投胎转世之说。”   赵匡胤听着但觉青龙会果如其名,所行所信均离经叛道,与一般世俗思想极不相同,笑道:“这已是你一天之中,第二次多谢我啦,干吗这么客气?”现下雷墨亭悲痛稍止,遂乾咳一声,说道:“雷姑娘,在下有一事意欲请教。”雷墨亭点了点头,赵匡胤续道:“在下欲求那无极魔宗的所在地点。”雷墨亭面色一变,正色说道:“你问来干吗?”赵匡胤耸了耸肩,笑道:“那还有其他的?当然是要替出尘去把那“九天十地,天魔大法”求来治伤!”   雷墨亭忽地征征的瞧着赵匡胤的双眼,赵匡胤只觉她的眼神复杂之极,从一片温柔哀伤之中,慢慢变回原本那刚毅不屈的神色,决然道:“我绝不会说给你知。”赵匡胤一愕,雷墨亭却倏地欺近身来,按在他的手上,跟他面庞相接,赵匡胤先是一惊,但不知为何,心神随之一荡,觉得雷墨亭的面颊滑嫩之极,这轻轻的肌肤相接,竟比齐百川的落阳孤雁黄级功力重掌,更使他感到全身一震,只听得雷墨亭在其耳边柔声说道:“你明不明白?我可不想你就这样丧命于无极魔宗之内。”不知是否由于醉后放松的关系,语意之中柔情百转,便浑不似平日的雷墨亭,她在说完此话之后,亦不禁面上一红,甫一语毕,站起身来便走,缓缓离去,留下那听罢她的说话,呆呆地说不出话来的赵匡胤。   赵匡胤待雷墨亭走后,依旧坐在那花园之内,经过东门县此战,他便深深的感受在战乱的洪中流之中,即使自己武功盖世,亦难敌千军万马之威,就算招式的变化再灵巧,速度再高,于无数的刀箭加诸己身之时,亦会变得毫无用武之地,从小受着父亲教导,亦曾略习兵法,原以为配合自己的聪明才智,已可与天下英雄豪杰,一较长短,岂知今日一战,方知用兵之道奇诡无比,只是守城十数天间,已被袁千河玩弄于股掌之间,自以为已“看穿”了的东西,亦只是敌人所安排给自己去看而矣,且两军一旦交锋,干系着的可是数百,数千,甚至是数万的性命,一旦主将失机,便会害了无数士兵枉死,想到此处,不由得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就在此时,只听得脚步之声向起,一瞧之下,竟是刚刚才喝得酩酊大醉,在大厅之上纵情狂饮的张出尘,眼见他面色如常,不由得暗暗讶异他的喝酒奇能,张出尘甫一瞧见赵匡胤,笑道:“干吗面色这么难看?我看那雷姑娘瞧着你时的神色便不太对头,可要当心你的好师妹知道后醋劲一发,不可收拾。”赵匡胤横了他一眼,亦笑道:“你说得对,我那雪儿可没有吴姑娘般温柔婉若,体贴入微……”却瞥见张出尘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忙道:“你跟吴姑娘怎么了?”   张出尘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呼了出来,淡淡地道:“也没有甚么,吴伯吴嫂不幸遇害,吴姑娘孤苦无依,我已安排了童百名照看着她。”赵匡胤鉴貌辨色,知道他在往找吴妃兰时应该出了乱子,此等男女之事,若他不肯多说,再谈也是无益,当下不再言语,张出尘亦是豁达之人,转念间已把烦恼放下,笑道:“我看你面也青了,真的给我说中了吗?”   赵匡胤遂把自己适才对从今日一战中所体会的说了一遍,张出尘听罢点了点头,不由得深深地认同他的想法,霍地凭空挥出一拳,他自幼习武,却从未觉得自己的拳头,竟是这么的细小,无力,心中空有一番豪情壮志,意欲为民请命,直到此时,二人方知道自己的想法虽好,但却过于理想天真,天下局势,瞬息万变,除了个人武功之外,若要辅贤君,得天下,必需于对自已作再进一步的要求,方可百尺竿头,更上一步。   张出尘倏地想起了身在远方的石重贵,小春等人,心中热血一涌,说道:“我们一旦把刘知远那厮解决后,便即回石大哥那处,助其重夺天下!”赵匡胤闻言却没有回答,只摇了摇头,张出尘一怔,赵匡胤淡淡的道:“出尘你知不知道,为何我从没有在郭公爷,甚至连石守信大哥跟前,提及过我们跟石重贵大哥的关系?我见你也在有意无意之间绝口不提,相信你心中所想,与我不会相差太远罢了?”   张出尘心中一凛,瞧着了他,赵匡胤续道:“石重贵大哥现下只剩数千子弟之兵,若要向外扩展,屯田,招兵,攻城掠地,怕非要一至两年时间不可,但你没听到先前郭公爷所言?就他本身一人,已拥超过五万兵马,若打后我们屠掉刘知远后,他的那些兵马,即使只是给郭,史,王,杨四人平分,怕且单单郭公爷,本身的实力已接近十万之兵,你道他们会就此乖乖的让石大哥坐回中原霸主之位吗?”顿了一顿,低声说道:“若到了那时,你要帮石大哥?还是靠向那待你亲如子侄的郭公爷?”张出尘闻言却毫不犹疑,斩钉截铁的道:“我们与石大哥于碧春楼中饮过聚义酒之,此誓岂能忘?”   赵匡胤点了点头,缓缓的道:“今天经此一役,吃过大亏之后,我们打后若真的要附助石大哥,便需更加努力,去学习我们所缺少的东西,相信在郭家军中混得久了,会有所帮助,但眼前首要的两个任务,就是先扳倒刘知远,及医好你的身体。”忽然之间,却竟见张出尘面色变得十分难看,额上冷汗直冒,惊道:“真气异动又发作了?”张出尘勉强摇了摇手,却感到体内真气虽没有异动,真经脉受损的创痛却倏然而发,心想莫不真的如郭威所说的“真元已损”,命在旦夕之间?   这种经脉之内的创痛,却比何创伤还来得剧烈,张出尘只感身体之内每一处地方,都活像被小刀切割钻戮一般,传来了无边的痛楚,但即使受着如此苦难,由于头颅之内亦受着折磨,神智却又清醒无比,即使一向硬朗的张出尘,亦不禁痛卷缩在地,虽没有呼出痛来,牙关却不住打震,在其身旁的赵匡胤慌了手脚,却又帮不上忙,只能眼巴巴看着义弟受苦。   若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张出尘只感痛楚渐息,爬起身来,坐在地上,口中喘着大气,却苦笑道:“真是要命!”赵匡胤知道这义弟即使多苦,也不会说出口来,只好笑道:“你今天劳动了整日,也该是时候休息了。”扶着张出尘便到厢房休息。   二人各睡一床,张出尘由于喝了不少酒水,又刚被剧痛折腾一番,转眼间便已入睡,相反赵匡胤全身伤痛,加上思绪如潮般涌至,久久未能成眠,不由得坐起身来,略一运气,察觉经脉内还留着日间与齐百川硬拼时的瘀血,遂缓缓的把烈阳真气于内运行流动,自行换宫过血,,以化去累积的内伤,行功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但觉内息已回复平常的顺畅,但觉这些日子内虽忙碌不堪,但内力竟较先前来得精纯,亦自欣喜,不觉间眼皮渐重,沉沉睡去。   东门县之城,好久也再没有如此松懈安静的时光,张出尘与赵匡胤于踏入东门县这些日子以来,均没有好睡过一天半晚,是夜终能暂抛烦恼,于那万籁俱寂之际,时光流转,不觉间东边的天色渐呈鱼肚之白,新的一天已急不及待地到来,阳光从房间的门缝之中射进室内,熟睡中的张赵二人只感面上一阵温暖,都同时睁开眼来,相视一笑。   却忽听得柴荣的声音从房内向起:“张兄弟早,叔父有请。”赵匡胤听得郭威并没有召见自己,便向张出尘点了点头,张出尘走到房外,笑道:“柴兄弟可早得很,郭叔叔找我干吗?”柴荣回道:“我也不知道,叔父只吩咐我来叫张兄弟到后院一聚。另还欲借那人皮一用。”张出尘把那面皮交了给他,说明用法,也不多问原因,便到后院往找郭威。   张出尘信步走到后院,只觉今天的阳光便份外灿烂,把人晒得眼也睁不开来,却见郭威已换上了一袭锦布蓝衣,即使只是简单的在那儿一站,霸主的气势便顿然流露,张出尘走了过去,向他躬了躬身,道:“郭叔叔早。”   郭威回过身来,也不转弯抹角,随即说道:“能否听为叔一言?”张出尘坦然道:“郭叔叔但说无访。”郭威叹了口气,说道:“习霸月那处,我另外派人去办,只需把面具借我便成,而你则替我留在这里,当个城主,养兵固守,如何?以你的声望威信,我想城中也不会有任何人不服。”   张出尘闻言却耸了耸肩,道:“即使精明如郭叔叔,却还是会干了蠢事。”郭威一怔,沉声说道:“此话何解?”张出尘却倏地收起笑容,向郭威一揖到地,道:“郭叔叔既早已猜到出尘的答案,却又明知故问,全出于一份爱惜之情,出尘深感高兴,但我早将生死置诸道外,敢问郭叔叔手下还有何能人,武功才智能跟我名满天下的古厉生相比,更适合去干那大事?”   郭威闻言一愕,满腔盘算已久的劝说之言,变得开不了口,张出尘的语意虽平淡之极,却自然流露出一股坚定不移之意,以及对己充满信心的傲气,知道再也说他不动,郭威乃干大事之人,也不婆妈,一计既失,二计徒生,便道:“既你主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言,习霸月那边,便有劳出尘及赵兄弟,但你需允我一事,否则即使如何,我也不会放你离城!”张出尘略一沉吟,随即说道:“甚么事?”郭威缓缓的道:“这倘任务,只宜智取,不可力敌,即使在任何情况之下,你也不可再催动体内真气,如何?”   张出尘心想这次任务便艰难之极,能否成功尚未可知,若不能借运体内真气,又岂有把握可以成功,正自为难之间,郭威见他不肯回答,叹了口气,再道:“出尘你有否听过“武经七书”?”张出尘想了一想,答道:“那是李唐朝代的遗物?”郭威点了点头,续道:“此书共分七篇,分别为:“破城”,“守城”,“形阵”,“攻心”,“养战”,“养气”和“天道”,相传乃当年李唐的开国功臣李靖所着,但依我所见,当中却只有数篇与兵法相关的着作,才是李靖所着,而其中的“养气”和“天道”二篇,却是有关道门的武功心法,及养心练气之道,相信却非李靖所制,而是当年精通阴阳术数,以及天文历法的李淳风及袁天罡的手笔。”   “我手上所持的,便只“养气篇”一书,所修练的气功“大道自然功”,便是当中的一节,大道自然功讲求修心养息,在人体以道门功法内练真气,偏主阴柔一路,口诀为……”张出尘听着一凛,正欲开言,但郭威略一摆手截了他,续读心法,张出尘只好默默听着,记在心中。   郭威堪堪把那大道自然功的心法读完一遍,徐徐地道:“此功虽修阴柔之气,但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道德经中所言: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可见柔能克刚,且老阴生少阳……”随手一挥,便往身边的一株松柏打出一掌,只听得碰的一声向过,那粗如人腿的树干竟应声而断,郭威的一掌便充满了阳刚之劲,显得那大道自然功练至深处,却是可柔可刚,威力无穷。   郭威看着他的双眼,再道:“刚直易折,柔弱能久,你的武功承袭张大哥与顾落阳二人,偏重阳刚一路,主执以内劲发招,但眼下你的情况便不宜再运真气,大道自然功的功法虽不能练,但口诀却可助你稳定心脉,控制内息,我再传你另一路“化血绵掌”,主导卸,拨,转,退,以四两拨千斤的拳理为根基,当可补你不能运气的不足。”   张出尘见郭威费尽心力的倾囊相授,倏然忆起了当年义父顾落阳,亦曾像如此般教导自己武功,心中不无所感,不自觉对郭威生出了一股亲近之意,而听着他所教的掌法,亦觉他的武功与顾落阳虽大相径庭,但却能令自己的武学观点,有了一番新的体验,越学越觉得郭威修为深厚,生出敬佩之感,郭威足足再教了一个时辰,方始完毕。长长的舒了口气,笑道:“出尘你悟性奇高,真不愧为开山动地,破天魔拳的儿子!”张出尘忽地“噗”的一声跪在地上,叫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郭威却忙把他扶起,笑道:“我郭威何得何能,可做你的师父,你家传之学,比我精深百倍,我这次只是本着长辈之谊,传你养生之法,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好侄儿,什么师父徒弟,再也休提!”随即微一沉吟,叹道:“只可惜你我甫一相见,转眼便要分手。”张出尘尚自沉醉在武学的世界当中,听他如此一说,微微一怔,方才想起往习霸月处截断刘知远与契丹一事必须尽快进行,本来还欲向他询问自己生父之事,郭威知他心意,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行扳到刘贼,荣儿该已集齐了人,我们先到大厅去吧!迟些大局定下来后,我再慢慢把张大哥的一切全说给你听。”   二人到得了大厅之上,柴荣果真已把众人叫来这里,除了赵匡胤,韩重,石守信,王玉俊,孙忠城等人外,便连雷墨亭等人,还有数名郭家军的将领,柴荣迎了上来,拱手道:“已把大体的情况与众位领军说过。”郭威点了点头,向众人朗声说道:“眼下的情况便严峻之极,但为了河北之上成千上万的中原百姓,我们也只好豁了出去!”转头向韩重说道:“东门县位居南北要冲,十分关要,郭某人未敢轻取,但此地本属刘知远所有,若果给其重新掌握,却也不妥,这里的乱子早晚会传到刘知远那边,为免打草惊蛇,可否请韩兄弟暂领城主一职,编个理由以安刘贼?”   韩重听得他忽然提到自己,还要代领城主一职,忙道:“韩某自知有多少斤两,行军打仗才是我的专长,城主一职,恕不敢当!”郭威皱眉道:“以你的声望及身份,当城主此职最为恰当,若果胡乱找人来做,恐怕刘贼会顿生疑心。”就在此时,张出尘忽道:“前城主金环之主童百名,胸具材略,心系百姓,就东门县之中,以他来说,比韩大哥更为恰当。”   郭威眼见韩重偏执不肯,而张出尘又有适合人选,他原本也不愿干涉太多东门县的内务,恐遭人说有夺城之嫌,点头说道:“就这么办吧。”顿了一顿,续道:“我军今日便会回去邺城,只留下千数之兵留守,接下来便要联络史弘肇等人共议抗贼,习霸月那儿便交给出尘与赵兄弟,你们可需要甚么人帮忙?”最后那句却是询问张出尘及赵匡胤二人,张出尘摇了摇头,他一向独来独往,但赵匡胤想了想,拱手道:“若果可以,在下欲请韩大哥手下的赵普一起帮忙。”韩重一愕,赵匡胤续道:“此人武功虽然不高,但心思细密,先前守城之时助我安排调度,恰当若定,此次正好合用。”韩重恍然大悟,点头道:“好。”   郭威缓缓的道:“这次袁千河手下的契丹胡兵,显是长年累月慢慢的从关外渗将进来,为数不多,但已凶悍至此,若给他们大举进关,我中原百姓危矣,望苍天保佑,让我们这次能一举成功。”   张出尘望向雷墨亭等人,笑道:“你们还是照样跟着我的,对吗?”雷墨亭瞧了瞧赵匡胤,点了点头,张出尘哈哈一笑,不再言语,此时石守信说道:“王百川既已伏诛,其手下的亲卫如何处置,还请公爷示下。”   郭威听着笑了一笑,却不言语,柴荣亦笑道:“王侍卫长并没有死呀!”随即从怀中拿着那人皮,还了给张出尘,张出尘一瞥之下,已明其理,哈哈一笑,把面具套在头上,沉着声音说道:“人来!快给我拿下刺客!”   众人一望之下,不由得都大笑起来,只见张出尘的面,赫然已变成了昨天那个神气活现的王百川,而他刻意扮着他的声音,语气却充满着不可一世之意,便没有十成,也有八九成王百川的样子,郭威却低下头来,在其耳边轻轻的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卫领军,五百士兵的头子。”张出尘一惊,欲待推辞,郭威一摆手,向石守信道:“出尘走后,你代他暂管亲卫领军。”接着朗声说道:“既然一切已定,那么咱们便各自努力,若果此计得售,一个月后在邺城相会!”   各人都是轰然领命散去,韩重与石守信走上前来,韩重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但愿他日除掉刘贼之后,一起共抗胡虏!”石守信则道:“万事小心,莫太勉强。”张出尘心下一阵感动,笑道:“你俩最好先练练酒量,莫要下回再一次成为我的手下败将!”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郭威从怀中取出一书信函,交了给赵匡胤,说道:“此乃习霸月给我的寿宴请帖,你们以王百川的身份,该可轻易混进其内,但要小心别要与习霸月接触过多,因为王百川与习霸月二人都暗中替刘贼办事,便不知他们是否素识。”赵匡胤把之打了开来,上面有一张请帖上除写着“家严大寿之喜”外,还附上另一通书函,写着“五大势力封盟大典”。郭威说道:“我先前还在想着,为何五大势力每五年一次的封盟大典,便会与习老英雄的寿宴同时举行,现下想来,通心剑此人,该身在五大势力之中,他们乘着人多杂乱,便即使出了乱子,亦可胡混逃散,确是极攻心计。”   张出尘问道:“那“五大势力封盟大典”是什么来着?”柴荣插口说道:“出尘你知道五大势力吗?”张出尘搔了搔头,答道:“我长居天南之地,不太清楚,只知道东海长恨岛的抱月式乃天下第一守招。”柴荣笑道:“你就只知道与武功有关的事,那五大势力乃东海长恨岛,西岳五行宗,南方一霸庄,北方万毒宗,以及神剑山庄派,五派门下人数众多,合起来的武林中的影响力便仅次于少林派,既定盟约,当有盟主,每隔五年,便会相约一次比武大会,每门派出一位弟子出来比武,胜者为主,神剑山庄派的掌教练白石武功高绝,又是“武正盟”的盟主,所教出来的弟子出云同凡向,其余各派不是为了讨好练白石而不出尽全力,就是技不如人,因此神剑山庄派,已掌五大势力盟主之位共有十年。”   赵匡胤略一沉吟,只觉这倘任务便比想像之中复杂得多,但张出尘听得竟能碰上此难得一遇的比武大会,却是大喜过望,纵声长笑,道:“我已等之不着,要见识这许多英雄豪杰的比试!”赵匡胤看着了他,只感到这个异性兄弟实在比自己豁达得多,与他在一起时,便好像甚么事情也能轻易解决一般。   但张出尘心中所想,却是另一回事,当年曾听义父顾落阳所言,一身致命绝毒,便是来自北方万毒宗的掌门上官炳,此人擅于用毒,以义父之能尚且着了道儿,除了要小心防范之外,若有机会,还要好好的会一会这北方万毒宗,好替义父出那一口气! 第五十七章 献策   郭威缓缓的道:“因此这次习家之地,便将会举行两大盛事,习老英雄一生行侠仗义,结下无数善缘,他的大寿之喜,一定会有很多人赏面光临,既为祝贺,亦能结交,再加上五大势力封盟大典,相信当日便将会聚合了当今江湖近九成的正派人士,当中与习霸月为友,或意欲与他交上关系的人便为数众多,因此只可暗中行事,绝难以力抗争。”说话之间便紧盯着张出尘,他知道赵匡胤满腔智谋,不用担心,张出尘虽亦甚为聪明,但易于因急人之难而以气用事,勉强自己的身体,因此这一番话,实在是说给他一人听的。   这一点张出尘亦十分明白,向郭威伸了伸舌头,说道:“出尘受教了。”只感心中豪兴顿起,痒痒的再难自已,笑道:“我们这就出发,赶往那儿吧!”   眼见张出尘听得有比武可看后便雀跃不已,众人都不禁觉得他真的嗜武如狂,当中就只有赵匡胤留意得到,张出尘的眼神之中,不时透出少许落漠忧伤之感,知道他如此急着离去,亦为着想快点拉远与吴妃兰的距离,但兄弟之间互相心照不宣,当下也不点破,道:“我们稍为打点,便往北门出发吧!”   众人于是都各自散去准备,张出尘与赵匡胤都分别去找回绝尘及飞花,到得正午,烈日普照之时,二人拉着坐骑,缓缓的走到北门之处,远远的看见赵普及雷墨亭等人已到,正在等着他们,赵匡胤忽停下步来,说道:“你不用跟吴姑娘道别吗?”   事实上张出尘在此时此刻将要离城之时,心中亦泛起了吴妃兰那梦楚可怜的样子,但自己既然生死未卜,又已决定了将要去干的事,再也不能背上更多的负担,及连累吴妃兰,倏地心中一硬,说道:“不用了,我已着童百名替我照顾于她。”赵匡胤见他执意如此,也不便再婆妈多言,便往雷墨亭等人走去。   赵普眼见他俩到来,忙迎了上前,向赵匡胤拱手说道:“韩大哥说赵公子有用得着赵普的地方,在下很是高兴,可随两位办事。”赵匡胤点了点头,笑道:“我俩都是姓赵,份属同宗,赵大哥莫要多礼,我们以年纪相计,你称我一声兄弟便成,不用甚么公子不公子的难听得很。”张出尘亦道:“你千万莫要唤我作张公子,听得我鸡皮疙瘩也出来了。”赵普喜道:“先前韩大哥便常说张兄弟乃性情之人,虽身负惊人艺业却不拘小节,赵兄弟智谋武功俱十分厉害,却全没有架子,看来我这只长于年纪的老粗,那一句“赵大哥”是免不了。”三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但雷墨亭听得赵普说话之中有点奉承张赵二人之意,心中便不喜欢此人,哼了一声,向张出尘说道:“我们要走了吧?快点干完你们的事,尽早跟我回教覆命,也好还了叔父的心愿。”张出尘不由得伸臂一抚那绑了在飞花身上背着的毒龙绝刃,瞧了瞧雷一豹等三兄弟,雷一豹及雷一彪向他点了点头,但受了伤的雷一虎则神情委顿,可是张出尘却从他的目光之中,感受到一股怨愤之意,只道他尚自责气愤于雷安民之死,当下也不在意,就在此时,孙忠城忽然走了过来,面上神色颇为古怪,向张出尘扬了扬手。   张出尘走了过去,道:“孙大哥找我有事?”孙忠城把一个小包袱递了过来,张出尘不明所以,却把之接过,孙忠城搔了搔头,说道:“这是昨天在客栈那位吴姑娘今早带过来的,说要给张兄弟你的,你跟她说了今天会离城吗?”张出尘“嗯”了一声,知道吴妃兰冰雪聪明,却又外柔内刚,猜出自己不会再去见她,遂把物件托在北门给他,如此体贴人心的做法,反使到张出尘更感不舍,只见包袱之上插左一纸信函,随即把之抽了出来,只见封面上写着:“张公子亲启”五字。   孙忠城忙向他推说尚有事情忙着,先行告退,张出尘把信拆开,信上字体娟秀柔弱,应是出于吴妃兰之手,张出尘把之细阅一片:“天时渐冷,寒风忽起,故奉上粗布麻衣一件,望君笑纳,妃兰谨代表东门县百姓,祝公子从此事事顺利,多福多寿。”   张出尘把包袱内的衣物打开,只见乃是一件阔大外衣,缝线位针线甚密,显得制衣者便花了不少心血,张出尘眼见吴妃兰在信函短柬中对二人之事绝口不提,知道她已下了决心跟自己说再见,不由得心中一酸,但转念一想,这对于二人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吴妃兰年华正盛,还有更美好的人生在等待着她,若跟着自己漂泊江湖,又怎能找到幸福,此时忽然一阵凉风刮过,张出尘没有凝聚真气在身,触体生寒,遂把那外衣一挥,穿在身上,只觉长短尺度,无不甚合己身,心中感到一份暖意,随即把那吴妃兰亲书的信函摺好,放入怀中,一昂首间,向赵匡胤等人高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众人于是经从东门县北门,走出了这个待了虽然不足一月,却好像已停留了很久的地方,除了赵普之外,他们在离城数十丈后,都不禁一起停下步来,回望这个在这些时间内风云色变的东门县城池,因着人为的权欲斗争,除了东门县百姓,敌我双方的军兵,就连雷安民的性命,都给无情地夺走了,张出尘与赵匡胤知道若给契丹胡兵入关,所造成的伤亡绝对更甚于此,二人对望一眼,心意已决,轻吒一声,人马猪等全都一同疾驰离去。   如是者日夜兼程赶路,由于雷一虎受了内伤,一直骑在马上跑着显得甚为辛苦,但他们这次任务的时间甚紧,再者雷一虎亦咬紧牙关的没有任何说话,因此众人都是全速而行,一路之上的投栈打点,赵普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甚为称职,就连雷墨亭的坐骑黑王及雷氏三兄弟的马儿,都被他照顾得妥妥当当,十来天过去,赵匡胤年青力壮,先前所受的内伤外伤均已好得十之八九,而这些日子内张出尘便没有催动任何体内的真气,只按着大道自然功上的养心之法来收摄杂念,宁神调气,倒落得精神奕奕,全身经脉所传来的剧痛全消。而这些日子内雷墨亭对着赵匡胤便神色与常,变回了往日那种倨傲横蛮的态度,赵匡胤便道当日其于东门县中的亲昵之举,应全是受是酒醉影响,也自释怀。   由于路程向北,而时节又渐由秋入冬,天时变得寒冷起来,赵普在路经小镇之时便替众人添购了御寒衣物,这日天色已黑,但离另一城镇尚远,因此众人都在野外之处,觅得一个山洞,张出尘进内察看,只见山洞之内虽略觉潮湿,但却没有青苔藓类等物,遂向他们说道:“这里倒还洁净,可作今夜稍息之处。”   他们这些时间来早感困顿,都是鱼贯进内养息,但雷一虎却停下步来,冷冷的望着他们走进山洞,雷一豹一愕,说道:“三弟,干么?”雷一虎沉声说道:“我在外面行了。”说罢随即转身便走,雷一彪向雷一豹微一点头,便跟着雷一虎走去。   这些日子来张出尘与赵匡胤都感到雷一虎不时都露出甚为怨愤的模样,开始时只道是全出于雷安民之死,但慢慢察觉得到,雷一虎便对张出尘充满敌意,在投栈之时,若遇上了没有足够房间之时,他便即使与黑王等马儿睡在一起,亦不愿与之同房而卧,而现下又是这样,张出尘不由得站起身来,跟了出去,雷墨亭眼见他们都忽地如此,正欲发作,赵匡胤见之忙道:“待我去看看。”   张出尘在跟着雷氏兄弟走出山洞,却没有即时催前相询,他此刻并没有驱动体内真气,举手提足间便与常人无与,遂只是远远的吊在二人之后,眼见他们越走越远,却忽听得雷一彪的声音大声喝道:“三弟,你可否节制点儿?”张出尘只能约略看到雷一虎已停下步来,正在说话,却听不清内容,只好摄手摄脚的走到一个较近的距离,才听得清他们的说话。   只听得雷一彪说道:“三弟,天时已冷,你内伤刚愈,可不宜四处走动,若受了风寒病倒,便只会担搁了行程。”雷一虎冷冷的道:“那些事情真的那么要紧?”雷一彪一愕,却答不上话来,盖因他们这次山长水远的从阴冥异城到来,全因受了教主之命到中原寻找古厉生,现下人已找到,却还不能把他带回覆命,只好先跟着张出尘办事,雷一虎眼见他没有说话,却越说越向,怒道:“若我们当日找到那古厉生之时,随即硬来把他带回青龙会,义父又岂会客死异乡?我现在便很恨,恨那古厉生,亦恨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尽干闲事!亦不想办法为义父报那血海深仇!”说话之间便咬牙切齿,语意之中充满了深刻的怨毒之情。   张出尘听着便恍然大悟,终明白原来雷一虎把雷安民之死,全归咎于自己身上,对于雷安民之死,他本身亦有点歉疚之情,就在此时,一只手搭了在张出尘的肩上,张出尘一惊,回头一望,却是赵匡胤到了,向他打了一个眼色,却不说话。   雷一彪眼见雷一虎面目愤怒之极,只好摇了摇头,说道:“三弟,若你真的那么敬爱义父,便应尊敬张公子,义父生前对张小子敬礼有加,你岂可把义父之死,全怪到了张公子的头上?”他这着果然凑效,一把雷安民的名字抬出,雷一虎随即语塞,但却恨恨地道:“终有一天,我要把那杀掉义父之狗种千刀万剐,以祭义父在天之灵!”雷一彪心中其实亦极欲替雷安民报仇,但对方既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之下把义父杀败,自己兄弟三人,即使再练多十年,也未必能有义父的功力,报仇之说实属难行,但眼下为了能先稳住雷一虎,遂点头说道:“我们这就先跟着张公子,待他办完事后便回教覆命,向教主请示,再练好教中神功,合三兄弟之力,亲手替义父报仇!”   赵匡胤从出道至今,由父亲师门,甚至江湖传闻,都道异域万毒宗等教派大多妖乱邪行,淳淳告诫着自己莫要行差踏错,误交妖人,再加上自己的大哥赵匡济亦是死于万毒宗之手,更使他对那些异教望而却步,偏生在遇上青龙会众人后,却没有给着自己太糟的感觉,雷墨亭虽横蛮霸道,但性格爽直,毫不拘泥,雷安民虽本意不在东门县百姓,但义助守城却还是值得尊敬,便连现在雷氏兄弟,报仇之事,亦不会想着假手于人,行事光明磊落,与一向自己所认知的事物大相庭径。   就在此时,张出尘忽地向赵匡胤低声说道:“赵大哥,你留在这里。”赵匡胤还未回答,张出尘却已挺直腰板,走出了矮短草丛隐密之处,向雷氏兄弟走去,雷一彪甫一见他,躬了躬身叫道:“张公子。”雷一虎却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张出尘瞧了瞧他,冷笑道:“报仇?若不是你们武功低微,雷前辈又怎会为了护着你们而留下独战?”这一说话便重重的刺伤了雷一虎,雷安民死后,他便一直自责若当日不是失手受创,义父便未必会迫于留下来独战李碧峰,但此话又张出尘口中说出,却使他感到极为气愤,怒叫:“你还好意思说?你……”雷一彪却截断了他的话头,向张出尘沉声说道:“当日之事,谁也不想发生,三弟已十分哀伤,请张公子自重。”毕竟张出尘的说话便无礼之极,使到他亦微感不快。   而身在隐处的赵匡胤更感奇怪之极,张出尘为人一向宽厚,说话又岂会如此刻薄,只听得张出尘继续冷冷的道:“那你们又为何把雷前辈的死归咎于我?”雷一彪一凛,心想原来雷一虎的说话已给他听到,雷一虎再也忍耐不了,推开了雷一彪,站到张出尘的身前,大声道:“那又如何?”张出尘冷笑一声,忽地张手一扬,便向雷一虎的面上掴去,但他既没有运起真气,速度却不甚快,雷一虎眼见他竟忽地出手,忙伸手挡格,可是张出尘的一掌,便不知用着甚么手法,轻飘飘地扰过了自己的防护,清脆俐落地“啪”的一声,在他面上打了一记耳光。   雷一虎先是一呆,随即大怒,再也顾不了这许多,呼的一拳便往张出尘的面上打去,但张出尘足下略错,已退出一丈之外,冷笑道:“今天我便代雷前辈教训笨蛋义子,也好让你得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给你一点甜头打赌,我半点内力也不使用,你两兄弟可同时出手,若能打中我,我便立刻随你们返回青龙会,如何?”   雷一彪与雷一虎面面相觑,他们均知道张出尘武功极高,看上去年纪虽比他们兄弟还小,功力之深,相信比雷安民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若果真的不使内力真气,自己兄弟若是疯狂进击,要碰上他的身体出云绝不可能之事,雷一虎大喝一声:“记着你的说话!”随即揉身而上,张出尘笑道:“来得好!”   说回在山洞之内的雷墨亭,等了很久也不见众人回来,不由得烦燥起来,雷一豹见状劝道:“大姐,有赵公子跟了过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你放心好了。”雷墨亭想想亦觉得对,赵匡胤在她而言,便甚是稳重可靠,口中却道:“那小子能有多大本领?”却忽听得赵匡胤的声音从洞外向了起来,笑道:“雷姑娘说得对,在下并没大本领,本领大的是雷姑娘,在下只是一说姑娘之名,两位雷兄弟随即听话,乖乖回来。”只见张出尘与赵匡胤满脸堆欢,走进洞来,手上拿着各找着两只野兔,后面跟着雷一彪及雷一虎二人,只见雷一彪神色如常,但雷一虎面上却肿了数处,便连手臂之上亦有瘀青,雷墨亭皱眉道:“怎么了?”   张出尘笑道:“雷兄弟刚才欲去打猎,以祭我们的五脏庙,岂料入黑后举步为艰,一踏错下便摔得目肿鼻青,幸好我们及时赶到,才不至给野兔逃脱。”雷墨亭将信将疑,望着雷一彪,雷一彪摊了摊手,作了个“就是如此”之状,雷一虎却一把从张赵二人手上拿过野兔,由于口角肿损,声音含混,说道:“我这就弄给你们吃。”随即走出洞外。   雷一豹知道当中必不如他们所说般简单,他知道雷一虎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对雷安民的死未能释怀,因此除了把怨愤怪到张出尘的头上外,还深深的自责着自己武艺低微,连累义父,但看着现在雷一虎虽面目瘀肿,这十数天来面上一直积着的阴霾却已然散去,愁眉尽抒,活像解去了自己的心结,感到一阵欣喜。   不久后洞外便飘来了一阵烧肉的香气,张出尘大力猛嗅,叫道:“很香!”已急不及待走了出洞,流露出少年心性,转眼便连同雷一虎一起拿着烧好的兔子回来,整个山洞顿时肉香四溢,张出尘的口中已咬着一块兔肉,含糊地道:“大家快吃味道好得很!”赵匡胤与赵普一试之下,均觉皮脆肉嫩,而兔肉内的油脂一咬即破,满口生香,确是难得的好滋味,不禁大为赞赏,雷一彪笑道:“三弟一向善于烹调,于教内可算是数一数二的“名厨”,义父从前便最喜欢边吃他的烧肉边喝酒。”雷一豹斜眼向雷一虎一睨,发觉他的面色全没异样,笑着与众人大谈烹兔之道,终放下心来,放怀大吃。   一阵风卷楼残之下,转瞬之间便只剩下一堆骨头,张出尘拍了一拍肚子,只感满足之极,叹道:“如此佳肴,若附以美酒相伴,岂不快哉?可惜呀!可惜呀!”   这时赵普乾咳一声,说道:“我们只要再走两三天,便该可到得了这次举行五大势力封盟大典之地“青州城”。”众人听得此话,全都点头坐下,赵普续道:“我们这次的行动只能秘密进行,绝不能打草惊蛇,因此一定要好好利用郭公爷所给我们的身份-亲兵侍卫长王百川。”转过头来望着张出尘及赵匡胤二人,缓缓说道:“前数天我问过两位先前与习家老二相交手的情况,赵兄弟的长相已然见光,但相反张兄弟当时带着人皮,习老二所认得的人,便只有赵兄弟,因此王百川的面具,该由赵兄弟载上,而张兄弟用现在的相貌便行。”   张出尘点了点头,赵普随即说道:“身为亲兵侍卫长,王大人又岂能全无手下?因此这次我们数人,便全应充当赵兄弟的手下,这数位那一身黑衣便甚为碍眼……”随即解开随身的包袱,拿出了数套粗布之衣,续道:“我先前在市集之中,已替各位准备了替换的衣衫,请在入城之前先替换好。”雷墨亭听得他竟要自己换衣,便欲发作,赵普忙道:“雷姑娘的衣衫我已选上了最好的,保证舒适,而胭脂水粉等东西亦一应俱全。”雷墨亭“哼”了一声,也只好把到了口边的骂语吞回。   雷一豹忽地说道:“我们先前与习老二亦有曾照过面,该当如何?”赵普一愕,忽地从怀中取出数样东西,说道:“这些都是些面团,色油之类,可用作乔装打扮,你们分别用来把面上的特徵隐去,该可上数日。”随即说道:“这次青州城中,聚集了各方门派高手强人,城中之人,十之八九都与习家有关,因此一切尽量智取,如非必要,千万便妄想力敌,此乃第一件要事。”顿了一顿,续道:“我在出发之前,已尽可能向郭家军各人打探过王百川的一切,此人趋炎附势,对手下之人尖刻之极,但遇着在上位者,却如狗一般摇头摆尾,因为我们都不可能全数得知城中何人会是王百川的旧识,只可尽量做好事前的安排,据王百川原有的部下所言,他与习家的管家有数面之缘,状甚投缘,若遇上此人务必要小心行事,尽量趋避,此乃第二件要事。”   张出尘向赵匡胤笑道:“赵大哥,我相信你扮这王百川,比起要你跟习老二再打一场还要辛苦!”赵匡胤亦笑道:“却难为了兄弟你们,要当我手下之人,受我闲气。”众人都是大笑起来。   赵普待众人笑声稍止,说道:“我们要截着习霸月与奸贼联系,先要知道谁是接头人,入城后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找出谁是通心剑,此人在武林中没有甚么名号,城中又人多乱,这项工作绝对困难……”望着青龙会等人,说道:“能请四位担当此寻人的工作吗?”雷   墨亭胸中一向无甚智计,遂望着雷一豹,但雷一豹尚未开言,雷一虎已争着说道:“没有问题!”张出尘笑道:“如此有劳各位了。”   赵普先前一直担心青龙会等人不服自己的调度,眼见他们都合作之极,不由得抒了口气,喜道:“那么就是这样,往后的一切在入城后再随机应变。”张出尘行走江湖,一向独来独往,随性而为,但这些日子来,由东门县起始一直需要与人合作,配合进退,事事都需要重新适应,终意识到一个人武功再高,在千军万马之中亦难起作用,但他毕竟非将帅之才,即使郭威暗中已把王百川手下五百亲兵交予其手,他还是觉得不懂怎样带领运用,现下眼见赵普思虑周密,指挥若定,自己可从中学到不少东西,而赵匡胤亦深感自己先前选对了人,赵普确是一个人才,替自己及张出尘解决了不少问题,更难得的是深懂处世之道,连雷墨亭在其面前亦发作不了。   此时张出尘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笑道:“时候不早了,大家争取多点儿休息,明天还要赶路,雷兄弟,我跟你到外面去烧点儿火生暖。”雷一虎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把地方收拾干净,才跟着张出尘走了出去,赵匡胤与雷一彪则微微一笑,留在洞内,赵普与雷一豹则忙着执拾众人备用的东西。   雷墨亭虽感到他们有事着自己,但知道赵匡胤若不肯说,自己必不能问到什么,心想之后只要找个机会,把雷一虎抓起来问个清楚明白便成,当下不再言语,在洞内找片空地,躺在地上,不觉间眼皮渐重,沉沉睡去。 第五十八章 云飞鹤   众人继续赶路,数日之后,发觉在道上同行之人渐多,相信青州城已在附近,那些人多数也是与他们一般,既为与习老英雄贺寿,亦为参观五大势力封盟的盛典,不觉间已走到了青州城的城门之处,此处乃楼之远的领地,满布了守城的士兵,以及一些作杂役打扮之人,正在迎宾入城,而所有入城之人,都只是把习老英雄寿宴的请柬一扬,杂役们或士兵便会满脸堆欢的把之迎入,张出尘等人早在数天之前,已乔装成王百川及其手下之人的模样,亦把易于惹人注目的飞花先待在丛林之间,一行人走到了守兵之前,此时赵匡胤大剌剌地从怀中拿出请柬,张出尘恭恭敬敬的接过,走向守兵,笑道:“兵大哥,请过目。”   那守兵看见请柬,本已知道他们是来贺寿之人,但身在那守兵身旁的杂役一瞥之下,却看见了那红色的请柬之上,竟印有镶黄的条子,知道这是非富则贵,或是一方霸豪宗主,才能收到的特别请柬,忙接过把之打开来看,随即走到赵匡胤身前,躬身陪笑道:“原来是郭公爷到了!”赵匡胤先前早有准备,心中全想着当日王百川的举止神态,学着其倨傲地哼了一声,说道:“郭公爷有军政要务在身,但这次是习老英雄八十大寿之喜,因此着我等前来贺寿。”杂役又再深深一揖,恭敬地道:“谢公爷厚意,却不知特使大人高姓大名?”赵匡胤略一昂首,傲然道:“我乃郭公爷手下亲兵侍卫长王百川。”杂役笑道:“原来是侍卫长大人,众位路上辛苦了,我们这便进城,先行安排休息之处。这边请!这边请!”   赵匡胤向赵普微一点头,再不说话,众人见一向谦恭有礼的赵匡胤便活像变了个人,都感好笑,同时亦惊叹于张出尘那面具,竟能把已死的王百川之神情,彷如重生一般的表达出来,赵普拉着那杂役的手,走在前头,领着众人进城,低声说道:“我们的侍卫长脾气便不大好,这位小哥请给我们安排比较好一点的住处及饮食,好让大家平安渡日。”边说边把一锭银子塞进他的手内,那杂役顺手把之放入怀中,低声笑道:“小的叫毛七手,你们的侍卫长大人,他整天板着脸不会觉得辛苦?大家也是下人,我便理会得了,总不会教大哥你为难。”赵普满脸喜色的千多万谢。   众人拉着马匹入城,赵匡胤本欲下马,但转念一想,复又坐在绝尘之上,四目顾盼,装出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只见青州城有着一片古仆无华之感,庭台楼宇之间,都还保留有许多李唐时代留下的特色,显得在这么多年的战乱当中,这地方还算是安定的,少有被无情的战火波及,但见城内一片的热闹气氛,由于多了许多外来之人,因此各商铺都忙于干活,以争取更多的生意,由以旅馆客栈等提供食住之处更甚,使得城中更显繁华之极,喧闹无比,赵匡胤皱眉道:“这里可吵得很,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就在此时,一个满身褴褛,长发盖面,看来十分之脏的乞丐,竟走了过来,傻笑道:“这位老爷,施舍个发财钱呀!嘻嘻!老爷你多福多寿呀!”毛七手忙上前喝道:“快走开!”乞丐却活像看不到他一般,竟还照旧向着骑在马上的赵匡胤走来,毛七手再也顾不得脏,情急之下,一掌便推向那乞丐的肩头,雷一虎看着这掌略带劲风,显得习家即使是一个家仆,亦身具武功,那乞丐若给打中,只怕会立刻受伤,便欲出手格下这掌,却觉右臂一紧,回头一望,只见大哥雷一豹已把他拉着,摇了摇头。   眼见这一掌便要推中那乞丐之时,张出尘却忽地脚下一错,闪身走到那乞丐与毛七手之间,怒喝一声:“那儿来的疯子,竟敢挡路?”随即把他轻轻推开,毛七手眼见自己的一掌便要招呼到张出尘的背上,急忙收掌,“啪”的一声,却误扫在自己身上,好不疼痛。   但见那乞丐被推开后却兀自吃吃傻笑,雷一彪及雷一虎两兄弟已把他拉着,表面上是把他按着,实则却是怕毛七手再随手伤他,那乞丐挣之不脱,倏地怒吼,头颅乱动,号道:“打人呀!打死人啦!”随着他的头发飞扬,把真正面目露了出来,饶是张出尘一向镇静,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息,一看见此人面貌,不禁“啊”的一声呼了出来,众人连同毛七手随即把他望着,只见他面上露出了震骇之极的神色,却呆着不语,赵匡胤轻轻的咳了一声,张出尘一震,知道自己失态,勉强笑道:“侍卫长大人,此人怪可怜的,我们可否便把他带回去,着他习个澡,给他用点饮食,如何?”   赵匡胤一怔,大出意料之外,心想自己现在正扮演着为人尖刻的王百川,又岂可干此等事宜,但眼见张出尘大失常态,知道这事对他十分重要,只好冷哼一声,掩着鼻子说道:“这疯子痴痴傻傻的,满身臭味……”张出尘忙道:“属下可着他梳洗干净,保证绝无臭味!”赵匡胤知道张出尘心意已决,面上露出微愠之色,冷冷的道:“你要怎样随你便可,但千万别把他靠近我十步之内!”说罢便即驱马前行,再不理会他们,毛七手虽感奇怪之极,但亦不及细说,便满面堆笑的赶上前去与赵匡胤说话领路。   张出尘示意雷氏兄弟把那乞丐放开,再着他们先行跟着赵匡胤,自己则拉着那乞丐在后面跟着,只见他复又自顾自地傻笑着,却不说话,张出尘禁不住在其耳边轻轻说道:“爹,我是你的无双孩儿呀。”   那乞丐听罢全身一震,却若有所思的没有说话,原来这个满身邋遢的叫化子,便是当年在隐龙村一役之中,曾把张出尘误认为自己儿子,出手把容无欢毒死,再将丁小七弄至残废的那个高手疯汉,适才他的头发散开,张出尘才霍然把他认出,他昔日曾真心的把张出尘作亲儿,多番维护,眼见他现在比起当年更疯,且似连武功也忘记得一乾二净的以行乞维生,心中难安,即使要务在身也好,亦只好先把他留在身边,再图后说,若他疯病发作,就此乱走,也不知何时再能把他找回。   但张出尘心中还有一事,乘他呆着之际,轻轻的把手搭在其脉门之上,只感他的内息虽正常之极,但毫无劲道,浑不似是身有武功之人,而适才雷氏兄弟把他拉着,也没有任何中毒的情况出现,虽不知是何因由,但疯汉已显得再没任何毒功武功在身,只见他呆呆的望着自己,却又忽地面露傻笑,道:“你叫无双?哪我是谁?嘻嘻嘻嘻!吃吃!”   张出尘心中一酸,想不到如此多年,他虽比昔年更疯,却还是问着那个老问题“我是谁”,随口说道:“我是无双,你当然姓……无……”忽地灵机一触,笑道:“你叫无欲!”那疯汉听得心花怒放,喜道:“我是无欲!我是无欲!你是我的宝贝儿子无双!”忽地面现痛苦之色,叫道:“哎唷!”张出尘一惊,道:“怎么了?”只听得无欲叫道:“肚子很痛!我要拉屎!”顺手便欲在大街之上,脱下裤子大解,张出尘大吃一惊,喝道:“先得忍着!”忙把他拉到一巷子之中,无欲再也忍耐不了,坐在上地便拉,一时间臭气熏天,张出尘却没有介意,把一条手巾交了给他,无欲在解决干净后露出舒畅的神色,穿好裤子后站起来笑道:“乖儿子,肚子饿了,爸爸带你去吃好东西。”   就在此时,一把清脆玲珑,却又略带腻意的声音,忽然在二人的头上说道:“这位兵大哥是郭公爷帐下之人吗?”张出尘心中一凛,抬头一望,只见一个若二十来岁的女子,面容秀美,清丽大方,正踏在后巷的瓦顶之上,正微微笑着,待他回答,张出尘心想此人踏瓦而来,竟能不发丝毫声息,显然轻功奇高,他想起了郭威及赵普之言,知道此间城中能人甚多,故不敢造次,扮作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谁?”   那女子见张出尘无甚武功,只作一般佣人打扮,先前眼见他跟“王百川”在一起,随后因为无欲的关系与众人分开,才在无欲大解后出现相询,眼见这少年样子楞楞的不知所措,不由得嫣然一笑,其样貌之美,顿使张出尘有着如沐春风之感,这倘却是真的呆呆地瞧着了她,那女子的身形便婀娜有致,一身淡绿的裙子,虽清素之余却不失艳丽,也不知是衣衫使人显得更为出众,还是穿衣的人令衣衫好看,长长的秀发以一支简单的银梭束起,随着微风飘扬,传来了淡淡的女儿香味,张出尘正值少年,血气方刚,不由得看得痴了,那女子却不觉,续道:“我是东海长恨岛门下,姓释,未知你们之中,古厉生与赵匡胤有否随行?”   张出尘听着此言心中一动,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所知一切,在离城之前,曾从郭威处得知现下五大势力的基本虚实,眼前这女子既自称姓释,腰间又系着一柄长剑,相信便是五大势力中“东海长恨岛”座下的首席女弟子释晴川,于此刻的青州城中碰见她绝不为奇,而最令张出尘奇怪的,却是她竟然问及自己与赵匡胤的下落,在未了解情况之下,张出尘照旧傻傻地道:“那即是谁?”那释姑娘却没有觉得烦厌,笑道:“五大势力的东海长恨岛你听过没有?门主东方秀如是我师父,我是他的大弟子释晴川,我甚么也说了,你可答我了吗?”   张出尘心想果然是她,面上却装着慌张之色,急道:“原来是东海长恨岛的释姑娘,我家王侍卫长便吩咐过,遇见五大势力的大爷姑奶们需得恭敬有加,小人待慢之处,还请恕罪,古大爷及赵大爷两位并没有随我们到来青州城。”释晴川微露失望之色,说道:“我先前听得,郭公爷于百忙之中,还遣下属到来青州,想着那两位会否一起随行,才冒昧相询,打扰了。”向张出尘一拱手,便欲离去,张出尘眼见她要走了,竟忽然急道:“未知释姑娘找两位大爷有何贵干?”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想打探释晴川找自己与赵匡胤何干,还是不舍得她就此离去,释晴川回头笑道:“东门县一役,古厉生一夫当关,武功高绝,赵匡胤则满腹谋略,深具将才,难得的却是能为百姓赴汤蹈火,两位皆年纪轻轻,侠名却已名动江湖,若古赵二人问起,烦请兵大哥转告晴川只欲一睹风采而已,别无他意。”说罢再不理会张出尘,足下轻点数记,已身在十数丈外,终复不见。   张出尘一向行侠仗义,也不喜到处宣扬,故才在天南之地,得了一个“黄泉冥龙”的外号,但此时此刻,竟有点冲动就此告诉释晴川,自己就是古厉生,但这妄念一转即逝,脑内竟忽地浮起了吴妃兰的面容,倏地间觉得释晴川虽美,但自己心中最牵挂着的,却是那个在东门县城中,孤苦无依的瘦弱少女,无欲看着他默然不语,忽地大叫一声:“肚子饿啦!要吃饭啦!”   张出尘微微一笑,把他拉回大街之上,向人打探习家安排贵宾的住处所在,那是一处叫做“集贤庄”的地方,已给习家包下以作宴客之用,旋即带了无欲过去,先帮他梳洗干净,再要了点饭菜给他吃了,幸好在集贤庄中,张出尘只要说是郭威所派来之人,立刻会受到上宾的礼待,倒也方便,待无欲吃饱后把他安排到自己房中,却见他一躺下身,便呼呼大睡起来,张出尘亦未能向他查问这些年来的事情。   给无欲弄了这么一天,张出尘便感到十分劳累,走出房来,便是大片的花园之地,种满了牡丹,小菊等花儿,抬头一望,只见天色已晚,但那“集贤庄”中便点满灯火,照得有如白昼一般,张出尘深深吸了口气,只感到花儿的幽香充溢心胸,顿感舒适不少,张耳略听,察觉到西首之处喧闹非常,猜想乃是习家设宴款待客人,想来赵匡胤等人也不会在那里,遂向东院走去。   一路之上缓步而行,只见亭台楼阁,都美不胜修,且有些陈设油光闪亮,显得乃是重新铺砌,想来习家这倘摆设寿宴,可花费不少,即使正日未到,便已极力招呼宾客,主宿饮食,全面周到,他对习家本无好感,今天日间那家仆毛七手又显得极之横蛮,这时更觉得若是江湖豪侠贺寿,又何需如此盛气凌人,心想那习老英雄习胆飞,便大多只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想到此处,不由得嘴角一扬,微微冷笑。   这时忽听得面前向起脚步之声,张出尘停下步来,一瞧之下,不由得心中一沉,只见来者共有二人,而其中一人相貌威武,眼神中精光闪烁,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习德,而在其身旁之人,长相与习德颇为相似,少了一份霸道剽悍,却多了一份沉着与冷静,双目同样透发出锐利的目光,有着一份深邃的智谋之感,即使不说,张出尘也猜想得到,此人就是他们今次远道而来目标人物,“威震八方”习霸月!   张出尘眼见二人向自己的方向走来,不由得站在道旁的一边,低下头来待他们先行通过,而习霸月亦显得有礼之极,即使张出尘一身下人装束,他在经过张出尘身前还是略一点头,而张出尘现在已没有载上人皮,身上又没有运起丝毫内劲,因此即使与习德正面相遇,也不怕他把自己认了出来,二人随即与他擦身而过,张出尘仍旧低着头,转身边欲离去,忽然间身后一把清朗的声音向起:“这位小兄弟请留步。”   张出尘心中一突,不知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但在势已避不了,只好转过身来,躬身说道:“是。”二人走了回来,习霸月面露笑容,道:“小兄弟多礼了,我只是见你身手矫捷,请问你家主人是谁?”张出尘一怔,想不到自己既没有运劲,又极力掩饰,他却始终从自己举手抬足之间瞧出自己身有武功,遂恭恭敬敬地答道:“小人张拳,乃郭公爷帐下王侍卫长的亲卫士兵。”习霸月“啊”了一声,喜道:“郭大哥到了?”张出尘心想:“你这契丹走狗,若郭叔叔真的来到,便立即把你宰了。”口中却道:“郭公爷军务缠身,这倘就只有王侍卫长一人到来,还请见谅。”习霸月微露失望之色,说道:“原来郭大哥来不了,我爹还想见他呢,对了,我是习家老大,还请小兄弟转告王侍卫长一声,我与二弟今晚尚有点事要办,明天再设宴给他洗尘。”   张出尘装出很讶异的模样,惊道:“原来是习大爷及习二爷,小人失觉,定必把习大爷的话转告王侍卫长。”习霸月点了点头,再不言语,习德却开言问道:“你们石将军可好?东门县一役听闻凶险无比,有没有受伤了?”张出尘想不到习德竟如此关心石守信,答道:“石将军神勇无匹,只受皮外之伤,没有大碍,习二爷有心了。”   待二人走后,张出尘方始回过神来,足下一软,几欲跌倒,只感背上冷汗直流,湿成一片,不由得靠在园中的围栏之上,微微喘息,不知为何,在面对习霸月之时,他便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使其体内的异种真气蠢蠢欲动,他已暗运着郭威所传,大道自然功内的养心之法,努力地收摄心神,才不致在习家兄弟前流露出丝毫气息,饶是如此,适才略一相遇,紧张之处,已俨如大战一场般使他身心俱疲,差点没有就此坐在地上,只感脑中一阵晕眩,勉力站起身来,走向附近一个亭子欲稍作休息。   岂料亭子之中,竟早坐着一人,眼见张出尘缓缓的步近,朗声说道:“这位小兄弟,我俩既有缘相聚于此,何不交个朋友,痛饮数杯?”张出尘听得那人相邀,不想多事之下本欲离开,但听得“痛饮”二字,双足却不由自主的走进了亭子之内,那人喜道:“我正愁一人独饮无味,看来小兄弟亦好杯中之物,咱们正好一块儿喝。”张出尘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只见亭子内放着一只大桶,那人拿着大碗,正在自斟自饮,那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岁的年纪,留着了一脸的胡子,神态威武,双目凛然有神,看上去粗豪之极,但举止神态却又不失温文,十分有礼,张出尘笑道:“那边西厢厅子之中,便有人在畅快痛饮,何故这位大爷在这里独个儿喝着闷酒?”   那人“呸”了一声,摇头说道:“我不欲应付闲人,那些闷酒,让我的兄弟来喝好了。”张出尘奇道:“闲人?闷酒?”那人自觉有些失言,乾咳一声,把手中的碗倒满了酒,递了给他,说道:“这儿没什么好,就是有很多好酒,这桶我随手拿来,倒还不错!”张出尘随手把那大碗一乾而尽,只感清香淳厚,确是好酒,喝道:“这酒果真不错!”   那人点了点头,笑道:“我说对了吧?”说罢右臂一伸,竟把那偌大的酒桶单手举起,缓缓倾斜,一度酒水从桶中流出,直接倒入口中,大口大口的渴着,张出尘一怔,眼见他所举起的酒桶,便不计桶中酒水,怕也有数十斤之重,但他竟不动声息的把之举起,而倒入口中的酒中却半滴不漏,这非是要极惊人的膂力,或是精湛的内功所不能做到。   那人缓缓的把酒桶放下,摇了摇头,说道:“此酒虽好,但我曾喝过更好的。”张出尘多年流落江湖,走遍天南之地,差不多各个地方的酒也尝过,感到此酒实在已是造得极好的佳酿,但比起申于无忌,秦梦楚,甚或至安庆生所酿的,当然还远远不及,点头说道:“此酒虽清纯,但还是透发着一阵土味,显得所用之水不对,破坏了整体的味道。”那人听着张出尘之言,双眉一扬,喜道:“想不到小兄弟如此精如酒道!”张出尘笑道:“不敢!只是小人曾在江陵府与凤祥府之间的小镇客栈之中,尝过比这更清,更香及更淳的好酒,故才有此一言。”   那人倏地手臂疾伸,一把抓住了张出尘的左臂,张出尘大吃一惊,却感到他的手如铁箍般牢牢的扣着自己,大声道:“你在那儿喝到那酒?客栈的掌柜是一名女子!是吗?”张出尘心中一凛,口中却道:“是!是!你能否不抓得这么紧?”那人“啊”了一声,把手松开,歉然道:“对不起,请……请问那女子还好吧?”张出尘摇了摇头,说道:“从前是很好的,现下便不知道了。”那人强忍着怒气,道:“为甚么?”张出尘笑道:“我喝那酒是十年前的事了,怎会知道她现在怎样了?”那人失笑起来,也为了粗鲁的举动感到不好意思,说道:“对不起。”   张出尘知道那人定是识得那当年在隐龙村一役后,把自己领到安庆生求续命之法的秦梦楚,试探着说道:“这位大爷,你与那掌柜大姐是素识?我看她温柔贤淑,为人很是不错。”那人定了定神,却忽地说道:“我们十数年前只有一面之缘,也算不上是甚么素识。”张出尘见他不肯再说,也就不问,转个话题说道:“小人张拳,乃是郭威公爷帐下王侍卫长的亲兵,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的目光,却忽地闪烁不定,如电一般在张出尘身上来回扫着,淡淡地道:“咱们萍水相蓬,既你是“武功低微”的小兵张拳,那么我便是江湖“闲客”云飞鹤,大家以此身份交往,岂不快哉?”张出尘听着他的说话,自觉在极力掩饰之下,便是习氏兄弟此等高手,亦没有察觉到他身上的武功深浅,可是此人话中饶有深意,但这云飞鹤既没有意思深究,深感劳累的张出尘亦乐得自在,觉得这天以来一直扮演着另一身份,便与自己的性情不太相合,只见云飞鹤忽地把酒桶送到身前,遂把手中大碗往桶里一淘,大口乾尽,叫道:“好酒!就是要与云兄此等同道大口大口的对饮,方才合了脾胃!”   云飞鹤见他称自己做“云兄”,且酒到碗乾,对他亦大生好感,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说得好!”与张出尘你来我往的,片刻之间已把整桶美酒化为乌有,但二人意犹未尽,都时同时站起,欲去取酒,但亭子空间有限,两人的肩倏地撞在一起,张出尘只感一股巨力从云飞鹤肩头涌来,自己又不能运劲相抗,脑中一闪,身体自然地动了起来,肩头微缩,已把来劲消去泰半,随即脚步一移,向后略退数步,身子闪在亭子之外,已把云飞鹤的撞劲尽数化解,但他还是“腾”“腾”“腾”的倒退三步,再双膝一屈,“噗”的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云飞鹤忙上前把他扶起,面露歉然之色,说道:“云某粗鲁,看来已有点醉意,再喝下去恐有失仪,今天便到此为止吧。”   张出尘亦实在猜不透适才一撞,乃云飞鹤酒后无心之失,还是在试探自己,听他既生去意,笑道:“在下也觉差不多了,云兄大可先行离去。”云飞鹤点了点头,飘然而去,只剩下凉亭之中,独自闭目养息的张出尘,过了约半炷香的时份,他只感眼皮渐重,微有睡意,忽听得有人低声叫道:“张兄弟!”张出尘霍地睁开眼来,只见不远之处,有一人正对他挥手呼唤,正是赵普。 第五十九章 武僧   张出尘本欲往找赵匡胤等人,此刻一见赵普,不禁大喜,忙趋前想应,说道:“赵大哥,我正想找你们。”赵普却向他瞪了瞪眼,面露不悦色,以责备的语气说道:“张兄弟,不是我仗着比你年长一些,便来跟你说教,而是现下我们身负的任务便肩负着无数百姓的安危,你不说一句便走了出去,了无声频,知否我们会担心于你?你现下又不能运气发劲,一旦起了甚么意外教我们如何是好?”张出尘亦自知这次因为无欲的关系失了方寸,活该被骂,露出歉然之色,道:“赵大哥教训的是。”   赵普面色稍缓,但他知道张出尘虽武功高强,但年纪始终较轻,遂侃侃而谈,续道:“你老弟武功高强,胜过我这便宜大哥十倍,但需知世上之事,非是所有能以武力解决,因此做人行事,需时常量轻重,知进退,未虑胜之欣喜,先谋败之后着,方能无往而不利。”张出尘点头道:“是。”赵普见也说得够了,便道:“雷家哥儿四出打探那通心剑的下落,至今未回,但我们这儿却险些儿出了乱子。”   张出尘吃了一惊,赵普低声说道:“回去再说。”把张出尘领着,走向“集贤庄”东院之地,只觉此地离西厢颇遥,再也听不到那些热闹喧哗之声,冷月清风,更突显此处的幽静,赵普笑道:“我与赵兄弟都想着最好不要与太多人接触,因此着那毛七手给我们安排远一点的住处,倒也不错。”径自走进一所房子,室中之人端正坐着,与一女子正在会话,正是赵匡胤与雷墨亭。   赵匡胤一见是他,忙走上来拉着他的手,喜道:“兄弟你迟迟未归,可吓煞我了。”张出尘心想我又不是数岁小儿,何需如此着紧,一瞥眼见,却看到赵匡胤满面关注之色,才醒悟他是怕自己身体上的毛病发作,心中一暖,一阵感激,笑道:“我没有事。”   赵普看清四下无人,才把室门关上,与张出尘他们一起坐下,向他低声说道:“习家的管家适才已来过了。”张出尘心中一凛,赵普续道:“看来他跟王百川亦只是有数面之缘,交情不深,赵兄弟随机应变,已把他打发走了。”顿了一顿,再说:“但真正的难题,明日才要开始。”张出尘记起先前习霸月的说话,道:“威震八方的洗尘宴?”   赵普一愕,点了点头,张出尘遂把适才带走无欲后的所遇和盘托出,还把当年无欲于隐龙村中救过自己的事情说出,众人都想不到在街上随便一个叫化子,竟是张出尘的故人,而在数个时辰之内,竟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都是一片沉吟不语,张出尘说完后笑道:“赵大哥,那东海长恨岛的释姑娘,看来对足智多谋的赵匡胤深有好感。”此言一出,雷墨亭面色一沉,赵匡胤却微微笑道:“焉知她不是为了我们的古厉生而神魂癫倒?”   赵普轻咳一声,缓缓地道:“我适才已从那管家处打探清楚,五大势力封盟大典会在明天的正午之时开始,于城南特设的封盟台上举行,而习老英雄的寿宴,则是在之后一天的日落时份举行。”众人一听,均想到原来所剩下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三天,真是紧迫之极,赵匡胤说道:“为了减低我们被识破的机会,王百川这身分,用不得了。”随着笑了笑,续道:“我想到一计,未知可行与否,先说出来给大家听听。”接着道出了一番说话,赵普听罢站了起身,来回踱步,仔细思索,隔了一会,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沉声说道:“就这样办吧!”   既然一行人中的两大智囊均已认为计策可行,张出尘与雷墨亭更无异议,此时只听得“衣鸦”之声向起,房子的门一开,只见雷一豹与雷一彪走了进来,却铁青着面,面上气鼓鼓的,看着众人却没有发作,而尾随其后的三弟雷一虎,却喜孜孜的手舞足蹈,甫一见到张出尘,急道:“师父你的功夫真行,我刚才……”雷墨亭奇道:“师父?”   雷一虎方才惊觉自己失言,面上一片通红,张出尘微微笑道:“我只是指点过他几招拳法,却没有师徒名份,是雷三哥硬要称呼我为师父。”雷一虎涨红了面,却说道:“我雷一虎恩怨分明,既你答允教我能够报仇的武功,我便拜你为师也不要紧!你也莫要称我什么三哥,若看得起我,便叫我阿虎好了。”雷墨亭方始醒悟,原来先前张出尘与雷一虎鬼鬼崇崇的走开,就是要传授武艺,她本身为人粗枝大叶,先前虽知道雷一虎伤于雷安民之死,但却苦无抒解之法,眼下见他既重新振作过来,心中也颇感谢张出尘,遂向他微一点头示谢,张出尘笑道:“那阿虎你做了什么,弄得两位兄长如此不满?”   这时雷一豹再也按耐不住,怒道:“我们这次是出外打探通心剑的下落,但三弟……嘿!”已气得说不出话来,雷一彪插口说道:“我们走到青州城中,着实打探了一回儿,却连半个姓剑的人也找不着,一时气闷之下,三弟竟在街上与人发生冲撞,我和大哥已即时把他拉着,但人家身有武功,亦不肯善罢,终打将上来……”赵普听着眉头一皱,心想我们这次办事,必需处处低调,怎么还随便惹事,正欲开言,张出尘却笑道:“对手是谁?”   雷一虎兴高采烈地抢着说道:“我也不知,他甫上前便一掌打来,我与他对拆数招,只觉不分上下,倏地间灵光一闪,脚下一错,使出了师父所授的“移形换位”,他一呆之间,我已闪到了他的左侧之处,顺手一拳,打在他的左胁之上,他已痛得向后直滚。”张出尘听罢笑道:“我这些日子来尽是教你腿上功夫,你还嚷着学之何用,眼下可知好了没有?”雷一虎连连点头。   赵匡胤眼见赵普的面色越发不悦,终向着雷一彪插口说道:“那与雷兄弟交手的是什么人?有没有长辈之流在旁?”他听得对方被雷一豹轻易打倒,量来武功亦不会高得到哪里,遂要问清他的来历,雷一彪答道:“那些人好像杂乱得很,各自所配的兵刃均有所不同,被三弟打倒的那人腰间系着一柄单刀,刀鞘之上好像有一个“蓝”字。”   赵匡胤与赵普听罢同时面色一变,张出尘沉声说道:“是“玄天绝刀门”。”雷墨亭及雷氏兄弟均初出茅庐,对中原的武林势力不大了解,但眼见三人的反应,都知那玄天绝刀门不大好惹,赵匡胤便想不到他们只是甫一进城,自张出尘以下,便已分别与五大势力的东海长恨岛,南方一霸庄,以及习氏兄弟碰上。   赵普再也忍耐不住,面上一板,正色地道:“张兄弟,我们这次来青州城,为的是什么?”张出尘心中一凛,亦收起笑容,答道:“是为了拖延契丹胡兵入关的时间。”赵普一拍桌面,说道:“这就是了!但为何在入城之后,自张兄弟以下,大家尽干着些惹人耳目,自把自为的事情?”赵匡胤却中明白,自己的兄弟虽能为别人抛头颅,洒热血,但始终少年心性,若要他冲锋陷阵,必能勇猛杀敌,但遇上此等非以武力所能解决之事,却非他之所长,眼见气氛将要闹僵,正欲开言劝说,却听得雷墨亭亦在桌面上一拍,怒道:“我青龙会的人,岂会受你管束?”赵普知道事到如今若再退让,必会大大影响往后的行事,遂冷冷的道:“若雷姑娘不喜待在此间,可随时请便,恕不远送。”   雷墨亭岂曾受此对待,狂怒之下霍地站起,赵匡胤却迎了上去,笑道:“我们又怎能少了雷姑娘,若我堂堂一个王百川,连婢女也没半个,又怎像样了?”雷墨亭听罢又是一气,双手撑在腰间,喝道:“你当我是婢女?”赵匡胤忙道:“只是做戏一般,还请雷姑娘将就点儿。”雷墨亭欲待再说,但瞧着他相就自己的模样,心中的气却不由得消了,自雷安民死后,亦只有赵匡胤所说的话,才能使她信服,气鼓鼓的坐回椅上,张出尘看见赵匡胤竟能把雷墨亭收得贴贴服服,心中暗笑,伸了伸舌头,站起身来向赵普一揖,说道:“对不起,是出尘鲁莽行事,打后一切还请赵大哥拟定计策。”   赵普的目光,却射向了雷氏兄弟三人,雷一虎忙道:“我们当以师父为马首是瞻。”雷一豹及雷一彪均斜睨着他,显得不大相信,雷一虎无话可说,只得涨红了脸,默不作声。   这时已然夜深,众人都略觉困倦,遂分房而睡,张出尘则回到无欲正在熟睡的那房子内,席地而睡,耳上听得无欲的呼吸之声,轻细绵长,这些日子来连夜赶路,难得可安眠于床,虽说身在异地,但却睡得十分香甜,不觉间日上中天,张出尘先替无欲找了点吃的,再着他必须先留在房中,等他回来,再按着先前赵匡胤的计策,聚到他的房中待着商议,到得约黄昏时份,夕阳未下之时,赵普向张出尘一点头,两人便走了出房外站着,隔了不久,一人忽地向赵匡胤的房间缓步走了,正是毛七手。   只见毛七手满脸堆欢,走上前来,却见到赵普及张出尘所装出来的满脸忧色,陪笑道:“两位大哥,我家主人命我来此,请王侍卫长大爷与诸位到西厢“宴豪厅”参加习尘宴。”赵普面露难色,说道:“谢毛兄弟特来相邀,但我家王侍卫长可能由于水土不服,从昨晚起始一直不停呕吐,现下还好像全身发热,病得七上八落,应该不能赴会,还请毛兄弟转告习大爷。”毛七手一惊,忙问:“王侍卫长病得很厉害?需要叫大夫吗?”张出尘插口道:“早叫过了,大夫开了药方,下人正要出去买药煎药。唉……怎么会如此之巧,甫进城内便病倒了?”   毛七手也觉这是没法的事,见他俩深有忧色,赞道:“两位大哥真是性情中人,连上司病了也这么担心。”张出尘望了望左右,搭着毛七手的肩头,低声说道:“唉,也不你,我们侍卫长大爷向来指颐使气,这么一病,我担心的却是他只会把我们拿来出气!”毛七手叹了口气,大有一种相逢恨晚之感,拍了拍心口,说道:“这就是我们做下人的苦处,你们放心,我会把事情向老爷如实相告,打后着厨房弄点好吃的粥水给王侍卫长,保证他心情大佳,再也不会胡乱发火。”张出尘拉着他的手,喜道:“如此便有劳毛大哥了!”   待毛七手走后,二人随即走回房内,赵匡胤笑道:“如此一来,王百川此人算是病倒在床,也不用四处走动见人,既可避免穿帮,再者咱们行起事来,应该方便多了。”赵普点了点头,说道:“赵兄弟此计颇妙,但也需小心在意,先前你已与习家老二照过面,莫要碰过正着。”   赵匡胤缓缓续道:“咱们接着要做的,就是要查出习霸月平素是用何方法与刘知远互通消息,即使我们能骗得过通心剑,亦要做点手脚,才可令刘知远误以为契丹需要迟点出兵,为郭公爷争取更多的时间。”张出尘笑道:“此等偷鸡摸狗之事,便由我两兄弟来做最适合不过。”雷一虎忙道:“我可帮忙!”张出尘点了点头,说道:“那么我便和阿虎一起打探,而雷大哥及雷二哥就负责四出查察,继续追查那通心剑的下落。”   赵普望了望雷墨亭,说道:“那么我便负责与习家的下人混熟,方便行事,雷姑娘可否替我们留守此处,若有人问起,便说咱们侍卫长大人去了看大夫,如何?”雷墨亭眼见他们全都计划妥当,即使感到留在房中甚为闷气,却也只好点头应允,张出尘与赵匡胤互打眼色,均知道赵普如此安排,是怕脾气火爆的雷墨亭外出惹祸,都感妥当。   就在此时,赵匡胤耳朵一动,低声道:“禁声!”旋即番身上床,把被掀上,张出尘等人心中一凛,忽有些微细碎的脚步声向房门传来,随即向起叩门之声,张出尘走了过去,打开房门,一看之下,差了点没惊呼出来,只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习霸月,而跟在其后的却是毛七手,与及一个僧人。   张出尘忙躬了躬身,大声说道:“小人实不知习大爷亲临,有失远迎!”房内众人听着都是心中一凛,习霸月微微一笑,说道:“我闻得王侍卫长竟身染风寒,恐怕是咱们的下人待慢了贵宾才会这样,回头定要狠狠的责罚。”毛七手面现惶恐之色,不敢作声,张出尘忙道:“这只是王侍卫长水土不服,贵府上下已照顾得很是周到。”习霸月续道:“贵宾在此地生病,咱们责无旁贷,习尘宴上刚巧有少林派的大师在场,这位玄渡大师精通医理,便毛遂自荐,来替王侍卫长诊脉。”那僧人玄渡点头说道:“郭公爷军纪森严,一向御下良好,风评甚佳,他的属下有病,贫僧略尽绵力,份所当为。”   张出尘得知眼前的僧人乃是“少林僧人”,不由得心下一凛,而身在房内的赵匡胤猛听得“玄渡”之名,更得大吃一惊,他本身便是少林门下,少林派主持人智真禅师的弟子,当年在少林寺中勤练武功,鲜有与人交往,而艺成之后,又随即下山,故此对少林寺内的大师都不大熟悉,若论辈份而言,“智,觉,玄,虚”的排行当中,这“玄渡”大师还矮了他一辈。   张出尘瞧向那玄渡大师,只见他年纪约四十左右,双手合什,一脸平和慈祥之色,额上及两处太阳穴高高鼓起,显得内功颇为深湛,却又一副有道高僧的模样,遂陪笑道:“习大爷有心了,大夫刚刚才走,说王侍卫长没有大碍,只要服一两剂药便可,不用大师劳心了。”习霸月说道:“身中风寒,可大可小,而城里郎中恐有错失,既然来了,还是让大师看看吧。”张出尘知道若再推辞,必会惹起习霸月的疑心,正当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只听得赵匡胤轻咳两声,口中嘶哑着声音说道:“你那张拳在吵甚么鬼的,既习家大爷来了,还不请他进来?”   习霸月大踏步的入内,只见赵普与雷氏三兄弟垂手而立,站在一旁,雷墨亭则在床伴伺候,替“王百川”拭抹着额上汗水,床上拉下了轻纱帐帘,身在床上的赵匡胤徐徐说道:“在下失礼了。”习霸月忙道:“不必介怀,这位是玄渡大师,听得王侍卫长抱恙,特来慰问,顺道诊脉。”赵匡胤勉力撑了撑身子,说道:“那有劳大师了。”接着缓缓的把手从纱帐中伸了出来。   玄渡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口宣佛号:“阿弥陀佛。”随即递出二指,搭在赵匡胤的脉门之上,甫一相触,感到他的肌肤热烫之极,随即潜心察脉,只觉他的脉像纷乱,时快时慢,既有身受热毒风邪之像,却又有点相异之处,缩回手指,却把手伸到赵匡胤的额上,只感到他满额汗水,偏生触手火热,确是中了风寒发热之像。   雷墨亭看在眼里,不禁暗赞赵匡胤聪明之极,见事极快,他潜运赤阳九云龙,虽可使皮肤变得发热,及使脉像变得跳脱不定,但面上载上了人皮,汗水却渗之不出,必会露出破绽,先前听得习霸月等人要进来,忙把少许茶壶内的水洒抹在额上位置,果真凑效。   玄渡直看着赵匡胤的面,脸上不动声色,双手复又合什,正要说话,赵匡胤却忽地一声呻吟,微一翻身,从腰间跌出了一块玉佩,落在地上,玄渡把之拾起,放回他的手掌心中,说道:“施主身上烫热,脉像烦乱,确是身中风寒之状,只要服药,两三天后当可无碍。”习霸月喜道:“那么王侍卫长还赶得及参加我爹的寿宴!”赵匡胤低声地道:“在下到不了习大爷的习尘宴,真的不好意思。”习霸月连连摇手,说道:“不碍事不碍事!我们也不阻侍卫长休息,隔天再来探望,大师请。”与玄渡走了出房。   张出尘与赵普跟着出去,把门关上,习霸月向张出尘说道:“如此有劳小哥好好服侍侍卫长。”转头向毛七手说道:“一会到厨房去,替王侍卫长造些补品。”玄渡插口说道:“侍卫长大人身上燥热之极,此时进补恐适得其反,只需弄一点清淡些的粥水便可。”习霸月点头说道:“就照着大师的意思去办。”毛七手领命而去。   习霸月望着张出尘,说道:“你们也辛苦了,若果一会王侍卫长睡着了,可到西厢宴豪厅吃喝。”张出尘心想还有很多事要办,正欲推辞,赵普却忽地说道:“谢过习大爷,我们要先服伺王侍卫长饮食,待会便到。”   待二人走后,赵张二人回到房中,只见赵匡胤已坐了起来,说道:“好险!”张出尘忙问:“你认识那少林僧人?”赵匡胤除下面具,伸手在额上抹着真正的汗水,正色地道:“我不认识他,但想不到少林僧人竟亦会到来这里。”赵普说道:“当中有什么问题?”   赵匡胤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我出身少林,不是我自夸门派了得,而是少林武僧,确非是一般江湖高手那么简单,他们除武功以外,潜心修练佛门五识,通晓一切魅魉蛊惑,我适才虽尽力掩饰,但玄渡大师在我头上一抚之时,却微微一震,我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向他亮出这个。”说罢从腰间拿出了适才掉在地上的玉佩,只见那玉佩上刻有一条龙,及一只老虎,众人都是不明所以,望着他露出疑惑神色,赵匡胤续道:“这是少林俗家弟子用以记认的玉佩,当今之世,连同我两个早已艺成下山的师兄,共有三块。而即使他没有看穿我载着面具,相信亦能从各位的举手抬足之间瞧出端倪,出尘身上毫无自身内劲,也还罢了,但雷大哥等一身异教武功,又岂能得过少林僧人?”雷一豹等人听着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赵普面色一变,坐在椅上,他实在想不到玄渡有此神通,只是一触之间,已察觉到赵匡胤面上带着人皮,而赵匡胤亦没有做错,若适才不亮出那玉佩,恐怕便会被玄渡即时揭破,即使赵普满腔智计,此刻亦有点束手无策之感,张出尘忽道:“我们来赌一赌,如何?”赵普心情本差,斜睨着他,冷淡地道:“怎生赌法?”   张出尘耸了耸肩,说道:“若果玄渡大师现下已把赵大哥的身份给说了出来,就算我们在这儿等着,亦没有意思,我想不若来个反客为主,习霸月设宴洗尘,席上必会有很多好友亲朋,我们这便到西厢之处,去看清楚若果一旦事发,我们要面对多少,及怎么样的敌人,而赵大哥……”转头望着了他,眼神中充满顽皮之意,笑道:“而现在也是个时候,少林弟子赵匡胤,奉师命到此,祝贺习老英雄大寿之喜了,我想习大爷必定会为智然禅师着他的高足到贺,而感到蓬荜生辉!”   赵匡胤一愕,他先前的计策,便只是因为觉得王百川的身份太过危险,故此便诈病在床,岂料阴差阳错之外引来了少林僧人,但张出尘现在却是反过来,着他重新使用自己的真正身份,再以另一个借口混进集贤庄,即使假王百川的身份东窗事发,也还可以继续行事,此计中的灵巧机变,虽天马行空,却又在无计可施之下,另有天地,转头望看赵普,只见他正在细细沉思,原想着张出尘实在太过年轻,行事颇为不顾后果,但现在的这条跟赌博无异的计策,却又大有起死回生之功,即使心中对他还有不满,还是“哼”的一声,却点了点头。 第六十章 师徒   赵匡胤眼见赵普亦同意张出尘的计策,随即换回自己的随身衣衫,推门而出,笑道:“待会儿见!”   此时赵普已回复了一贯的淡静,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默默思索,张出尘则与雷墨亭等人闲谈,过了不久,叩门之声复又向起,张出尘把门打开,只见毛七手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说道:“张兄弟,这是清煮白粥,我着人以鸡汤熬煮,当中再加入了珍贵的乾货贝柱,希望可对了王侍卫长的口胃。”张出尘眼看除了那碗白粥之外,盘子之上还放上了许多助食的小菜,忙道:“谢毛大哥的细心安排,省却了兄弟不少麻烦。”毛七手道:“我家老爷亲口吩咐,做下人的又怎还敢怠慢?但张兄弟你为人爽快,很合我意,即使老爷不说,我也会尽力助你。”   张出尘把盘子接过,交给了房内的雷一彪,却径自拉着毛七手,走了房外园子之中,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郭威交给他们的银两,塞在毛七手的手中,说道:“这里小小心意,迟些我们走时,另有礼物奉上。”他先前见赵普也给过毛七手银两,知道现时实在非要与习家上下尽快打通关不可,岂料毛七手这次却反把银两塞回给他,眼睛一瞪,说道:“不用了。”张出尘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见毛七手面上略有怒色,气鼓鼓的道:“也不知是谁多口,把我收了你们银子的事跟老爷说了,狠狠的骂了我一顿!再者,我很喜欢张兄弟你们,给跑跑腿,也不需要动到银子。”张出尘明白过来,却照旧把银两塞到他的手中,笑道:“打后就算有人问起,毛大哥你只需尽数抵赖,再把那多事之人,抓来跟我们对质,只要我们一概不认便成。”   毛七手大喜,向左右瞧了一眼,快速地把银两放入怀中,张出尘遂笑道:“说来我们肚子也饿了,习老爷适才跟我说道,可到那甚么宴豪厅中用点酒食?”毛七手面上忽现羡慕之色,说道:“是啊,若果王侍卫长没有生病,便会被请到哪儿的首席之处,而随从的酒席亦早有安排。”张出尘道:“可否请毛大哥引路?”毛七手当然表示没有问题,张出尘回到房内,再把赵普及雷氏三兄弟带了出来,如先前计划般,把雷墨亭留在房内,赵普向毛七手笑道:“有劳毛大哥为我们奔波劳碌。”毛七手问道:“你们那位大姐不来了吗?”雷一豹忙道:“她还要示候侍卫长大人!”   毛七手也不再问,领着他们向西厢之处走去,只听得喧闹之声渐增,放眼望去,一座极大的房子映入眼贸,甫踏进去,大厅之上便满布着很多的人,不住在相互寒喧,显得酒宴还未开始,忽听得一人声如洪钟,发出轰如雷向的笑声,大声说道:“多年不见,习老弟你风采如昔呀!”   只见威震八方习霸月,被一个年约五十的大汉拉着手,状甚欢喜的连连摇着,那大汉一身蓝衣锦缎,神态威武,两鬓双目焯然有神,伸出的手掌阔大而有力,紧紧地捉着习霸月的手,习霸月微微笑着,道:“蓝老前辈你才是老当益壮,做后辈还要多多学习。”向着那姓蓝的大汉身后一人说道:“单是蓝世兄,这些日子不见以来,刀气内敛,毫不着迹,已达精华内修之境,我习霸月又如何能比?”   赵普与张出尘打了一个眼色,雷氏三兄弟随即低下头来,不敢把面抬得太高,活像害怕被人认出的样子,盖因从二人的对话之中,已知道眼前这个大汉,便是当今五大势力之一,玄天绝刀门的掌门“断天刀”蓝如虎,据闻玄天绝刀门的刺天绝刀能把世间一切斩断,而蓝如虎自二十八岁继任掌门以来,已有二十余年未尝一败,其外号顾名思义,就是连天也会被他的刀一砍而断,而先前雷氏兄弟曾与其门下之人闹事,弄不好再惹上麻烦便糟,张出尘斜眼一瞥,只见蓝如虎身后跟着二十余人,全是清一色的男弟子,各人打扮相当,唯独身上没有系着雷一虎所说的那刻有“蓝”字的配刀,应是对主人家的尊重之意。   而习霸月口中的那“蓝世兄”,听着他与自己说话,却只微一点头,没有太大的表示,蓝如虎略一皱眉,说道:“从儿,人家习老弟在跟你招呼。”习霸月却毫不在意,笑道:“不要紧不要紧,大家请上坐。”   却原来那“蓝世兄”,便是当年在围捕顾落阳一役之中,向顾落阳砍出了一刀的玄天绝刀门传人蓝云从,实在他与张出尘,已在很多年前有一面之缘,但当时张出尘还是一个婴孩,身在襁褓之中,被顾落阳抱着逃跑,现下在场所有的人,包括二人本身,亦不曾再得知当中的因缘,而蓝云从是蓝如虎的亲儿,又是门中大师兄,故此跟蓝如虎一起,与习霸月坐在主席之上。   张出尘与赵普等人则在毛七手的安排之下,于大厅的尾末之处,预备给下人弟子们饮食的桌子坐下,张出尘眼见整围桌也只有他们数人,与及数个其他门派的弟子杂役,向雷一虎低声说道:“你打了人家一掌?不是吧?那些跟着的弟子尚且不说,单单是那个“从儿”,你能在他手底之下走上三招,已是很了不起的英雄好汉啦。”雷一虎涨红了面,屈道:“我打倒的那人,不在这些人中,而且当时也没有见到他们。”   就在此时,一阵香气忽地向厅内涌至,众人都觉心中一松,有点心扩神怡感,习霸月忙向蓝如虎说道:“在下走开一会,请前辈见谅。”蓝如虎笑道:“不怪。”习霸月忙走到了厅门之处,大声说道:“恭迎东方先生大驾光临!”门外之人朗声说道:“习大爷多礼了。”语音中正平和,大厅之上虽喧闹无比,但当中每一个字,却清清梦楚的传入众人耳内,其语音甫毕,另一把声音随即说道:“习家老大好大的架子,就只知道东海长恨岛的东方秀如,却不识得我依青山了?”习霸月又惊又喜,叫道:“西岳五行宗依老师也到了?”   只见二人携手闯进厅来,背上均背着一柄长剑,当中一人身穿纯白道袍,背上之剑剑身窄细,头上长发飘动,显得温文儒雅,仙风道骨,令人望而生敬,而另一人的剑身则比一般长剑来得阔大,霸气十足,豪迈之极,哈哈大笑,声音直震入众人耳中,都是一阵隆隆的不甚好受,二人年纪相若,都是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习霸月向他们深深一揖,说道:“依老师与东方先生到来,习霸月有失远迎,罪过!”   东方秀如微微一笑,说道:“大家是自家人,何需如此客气,习兄弟这一份心意,在下心领,再者,即使有过,也只是依老头的错!”习霸月大奇,但却又不便相询,盖因习霸月早已吩咐,若有重大人物入城,必要派人先行通报,安排各样招待的事宜,以表诚意,昨天东海长恨岛的大弟子释晴川入城,习霸月是知道的,亦已门得东方秀如要今天才到,故此适才甫一嗅到香气,当即冲到门前高呼东方先生,却料不到西岳五行宗的掌门依青山竟跟在一起。   依青山听着东方秀如的说话,却呵呵大笑,道:“适才入城之时,我刚巧碰到东方老弟,兴致一起,上前跟他比比轻功脚力,他又愿意陪我发疯,我便甩下所有弟子跟他一起跑来这里,结果却是……”此时东方秀如接口说道:“平分秋色,不分轩至!”两人双视而笑,习霸月才恍然大悟,心想自己家仆的脚程,又怎能追得上这两位掌门。   却听得娇声忽起,叫道:“师父!”张出尘心中一凛,转过头来,只见一人倏地进厅,走到了东方秀如身边,恭敬地站着,正是释晴川,满厅之人甫一见她,都感其清美丽而不可方物,年青之人定力稍差,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而即使是成名已久的前辈英雄,亦不禁多望数眼,即使随即把目光移开,但还是会在转首顾盼之际,把目光停留在其身上,东方弧无非到她甚是欢喜,微笑道:“晴川你比为师早到一天,可见过了你习叔叔没有?刚峰及其他师弟妹呢?”释晴川答道:“不劳师父操心,刚峰等人随后便到。”走上一步,在习霸月身前盈盈拜倒,说道:“晚辈释晴川,拜见习叔叔。”习霸月忙把她扶起,笑道:“侄女如此貌美如花,倒把我们这些臭男人都弄得自惭形秽。”释晴川面上一红,说道:“叔叔见笑了。”   习霸月转头向依青山说道:“两位掌门请上坐,玄天绝刀门的蓝前辈已到,洗尘宴已差不多可以开始了。”依青山笑道:“好!好!我的弟子们也差唔多该到了,先上坐吧!”   首席之上,现下已坐着习霸月,习德兄弟,蓝如虎,蓝云从,东方秀如,释晴川,依青山,与及玄渡,尚余五个空着的位子,习霸月见时候已不早了,眉头一皱,招来一个下人说了两句,那下人令命而出,蓝如虎好奇问道:“有什么事了?”习霸月略感尴尬,说道:“家父跟犬儿迟迟未到,只是派下人去催促一下罢了。”蓝如虎闻言呵呵笑道:“年青人不知时辰,所在多有。”   再过不久便连东方秀如与依青山的门人亦已鱼贯进厅,各自拜见过师父之后亦相继坐下,雷一虎见坐了很久还未开席上菜,早感纳闷,肚中又饿,不由得暗自嘀咕起来,张出尘看在眼里,低声说道:“很闷吗?”雷一虎摇了摇头,张出尘微微一笑,拿起筷子,在碟中挟起了一粒花生,说道:“你用筷子打得掉我的花生,我再教你一套拳法。”雷一虎急道:“真的?”张出尘把手微微扬起,递到他的眼前,雷一虎也不说话,拿起筷子便往花生打去。   满以为张出尘会快速避开,岂知他的筷子便定着不动,雷一虎大喜,手上加劲,誓要一击而中,就在双筷一触之时,张出尘手碗微缩,雷一虎竟感到自己虽手肘力推,但其手上筷子,却毫无着力之处,花生竟还是定定的挟在张出尘的筷上,他心中一凛,挥手横扫,还是欲徒以力气把张出尘的花生击落,这次张出尘却手腕一推,反抢先一步把筷子推向雷一虎握筷之处,雷一虎所用之力虽大,但发力点被张出尘按着,倏地动弹不得。   雷一虎面上一红,略感恼怒,把筷子抽回,再向着张出尘的筷子打去,但这次用劲却轻了很多,甫一出招,已即回缩再攻,要使他捉摸不着,张出尘微一点头,这次却再不与其筷子相碰,二人不住趋避进击,堪堪有如交手十数招,雷一虎倏地心中一动,筷子忽然停了下来,张出尘微微一笑,亦跟着不动,雷一虎把自己的筷子慢慢地,逐寸逐寸的移近张出尘的筷子,就在双筷一触之时,手腕微震,劲力暴发,只听得“啪”的一声轻向,他手上的筷子已从中断开,但张出尘的却原好无缺,笑吟吟的把花生放入口中。   雷一虎虽输了赌赛,但面上却没有丝毫不悦之容,盖因张出尘这一粒花生吃下肚中,却把雷一虎带进了另一个武学的天地,低头说道:“谢师父教导。”张出尘先前虽曾把部份家传拳谱上的精要传授与他,但若要融会贯通,还需要时间及悟性,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教导雷一虎之外,张出尘亦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着当日郭威所授的武学精要,那大道自然功及化血绵掌,便与他一贯所学大相径庭,却又偏生别具天地,另藏秘奥,二人开始之时,张出尘便以退,卸之法,把雷一虎的劲力尽卸,往后不住趋避之时,却运上了拨,转二诀。   而到得最后一招,雷一虎才明白到若要得手,非得在短距离内极速发劲,这一招却是出于开山动地,破天魔拳拳谱之中,张出尘所授与他的寸劲精要,但张出尘发劲较快,反抢先一步把他的筷子震断,在这样一个小小游戏当中,张出尘却把这些日子以来,于脑海之中构想的招式使了出来,倒也头头之道,心想:“若把卸,拨,转,退的要旨,融入拳谱精要之中,既能补我无法运使内劲的不足,又可使拳招更为圆润通熟,不着棱角之迹。”   雷一虎心中却越想越是兴奋,倏地站起身来,拿起桌上酒壶,给张出尘倒了一杯,正色说道:“师父请酒。”二人先前并没有行过任何拜师之礼,雷一虎称张出尘为师,他亦只当是其本身一时随兴之意,但现下见他正式的倒酒行礼,知道是要自己正式收为徒儿,心中一动,他虽嫉恶如仇,但对于正教万毒宗异派之间的门户之分,却看得很淡,雷一虎若是换上欲拜赵匡胤为师,因为身在异教的关系,多数会被温言婉拒,但张出尘眼见他眼神坚定不移,其意甚坚,便点了点头,把酒杯接过,一饮而尽。   雷一豹与雷一彪眼见武功高强的张出尘竟真的把雷一虎收为弟子,都不禁大喜过望,替他高兴,却忽见雷一虎面色一变,望向厅门之处,张出尘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行人走进厅来,当中大多为年轻人,全都放声言谈,状甚轻浮,认得其中九人,便是当日于大道之上,自己曾把之擒下,再押到习德面前的“河北九杰”,为首之人,正是习中非与习中凡兄弟,正巧雷一虎起身敬酒之时,他们便走进厅来,双方甫一照面,九杰当中的一人亦如雷一虎般面色大变,怒喝:“是你!”   张出尘瞧在眼中,心中恍然大悟,知道昨天雷一虎在街上打倒的人,竟无巧不巧的,就是“河北九杰”的其中一人,他伸出手来,按在雷一虎的肩上,雷一虎亦明白到现下大厅之中,高手如云,绝对不能造次,遂低下头来坐下,不发一言,心想大厅上这么多人,量他们也不会乱来,岂知那人喝声甫毕,竟不理厅上环境,随即扑张过来,一拳便往雷一虎的面上打去,雷一虎亦料不到他会即时出手,一惊之下未及反应,但在他身旁坐着的雷一豹却岂容兄弟随便被殴,扬手一格,已把来拳挡着,反喝道:“干什么?”   但身为九杰中的头儿,份属此间主人的习中非,却非但没有劝架罢斗,相反眼见那人的拳被雷一豹挡着,遂游身而上,“伏”的一声,向雷一豹打出了一记习家的“通诀拳”,雷一豹勉强扬起左臂挡着,拳臂相交,却被他震得离开坐位,向后疾退数步,桌上的酒水震翻,弄得满地都是,同桌的其他人都吓得全数站起身来,向旁退开,习中非眼见雷一豹甚为狼狈,大感满意,傲然笑道:“知道我习家少爷的厉害了没有?”随即向身边的朋友说道:“上次给他们乘乱走掉,现在快先把他们擒下,打断他们的狗腿,咱们喝完酒后才有他们的好受!”   习中非那旁若无人,骄矜无比的神态,便令到厅上众人大为反感,而适才一记“通诀拳”,架式十足,却颇为轻浮,显得功力甚浅,也没有什么大了不起,但听他自报身份,知道他乃习霸月之子,都是不便理会,而习中凡却想到雷一虎等人既坐于此厅之中,虽处下人之席,但必然是名门大派,或甚具身份之人的家仆门下,如此一上来便要打要擒,恐有不妥,遂一拉兄长的衣袖,低声说道:“先弄清他们的身份再说,不然一会又要捱爹的臭骂。”一提到习霸月,习中非顿时心中一凛,才惊觉到自己适才之举,已全数映入亲父的眼中。   习霸月看着亲儿终于到来,本心中一乐,但他们甫一进厅,随即冲上闲席,彷如市井流氓般,半点主人家的风范也没有的与人大打出手,心中大怒,习德看在眼中,低声说道:“大哥你先招待客人,我去看看。”接着便站起身来,习霸月点了点头,续与玄渡等人闲谈,但释晴川眼利,早看到闹事桌上的张出尘,而蓝如虎亦看到先出手的乃是自己门下弟子,向蓝云从说道:“那是你的弟子驼南通?大庭广众下乱来也不怕人发笑,快过去把他带回来。”蓝云从向释晴川瞄了一眼,见她露出关注神色,随即站起身来,跟在习德身后。   即使习中非没有作声,但河北九杰一向横蛮惯了,余下的人都急欲上前动手动脚,赵普眉头大皱,实不知如何拆解此等困局,雷一虎眼见大哥被打,再也按耐不住,大声说道:“无耻狗种,便只懂以众敌寡!怕你不成!”忽地人影一闪,张出尘已站了在他的身前,向着九杰抱拳说道:“小人张拳,乃郭公爷旗下亲兵侍卫长王百川大人的贴身卫兵,如我的部下有任何得罪之处,还请大爷恕罪。”当日张出尘擒下九杰之时,正载着人皮,又故作沙声,因此现下虽相互面对面的碰上,九杰都没能把他认出,习中凡见张出尘谈吐有礼,又知道郭公爷乃父亲的至交好友,心中一惊,走上前来笑道:“我是习家二少爷,相信这位大哥与我的朋友都只是一时意气,出于误会,来人哪!快快执拾好这里,给张兄弟等人再行用酒。”   张出尘眼见习中凡已有退意,便顺势笑道:“如此有劳习二哥了。”岂料语音甫毕,那玄天绝刀门的弟子驼南通,竟倏地“嗖”的一声,抽出腰间配刀,向雷一虎的面上划去,雷一虎“啊”的一声,急忙斜身相避,可是“嚓”的一声,左颊至嘴角之处,已被轻轻的割了一刀,伤口虽浅,却鲜血长流,雷一彪忙把衣袖撕下,按在雷一虎的面上止血,只听得驼南通得意地笑道:“做缩头乌龟也是可以,却要留下点彩头!”雷氏三兄弟均大怒之极,眼中如要冒出火来,但碍于张出尘,还是强忍着没有冲前动手。   此时习德与蓝云从刚好到来,竟赶不及阻步驼南通动刀伤人,蓝云从喝道:“给我滚回来!”驼南通见已报了雷一虎那一掌之仇,心中欢喜,随即走到蓝云从身前,叫道:“师父!”习德眼见雷一虎血流如注,走上前来温言说道:“这位兄弟……”   就在此时,张出尘扬手一挥,指着河北九杰,正色说道:“武湖较技,优胜劣败,若是公平交手,定当心服口服,但此等以众凌寡,暗箭伤人的无耻之行,当是我辈中人所为?此等劣行,与邪魔外道何异?”这番说话大义凛然,只听得厅中众人暗暗点头,习德亦想不到这个小兵头领,忽地竟像换了个人般,但习中非听着却随即大怒,又是一拳轰出,向张出尘打去,喝道:“本少爷便要你心服口服!”   张出尘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却向雷一虎打了个眼色,雷一虎一愕,只见张出尘足下一错,用着拳谱上的“移形换位”之技,脚踏奇怪之极的方位,已闪身到了习中非的背后,却只冷冷的瞧着他,厅上众人均是会家子,一望而知习中非一招已败,只是张出尘没有出手而已,即使没有运起任何内力,他还是能料敌机先,抢占上位,但习中非浑然不觉,一击不中,怒吼一声,向后横拳疾挥,但张出尘只是足下略移,复又站到他的背后,习德本欲出手止住习中非胡乱伤人,但一看之下不禁大奇,只见张出尘丝毫没有催功运劲,但足下步法圆熟自然,却又把习中非的攻击全数避开,不断地站在他的身后,却没有出手伤他,雷一虎便明白到张出尘是在示范给自己看那“移形换位”的真正用法,配合着张出尘先前所授,只感妙用无穷,十数招过后,厅中有人忽道:“这人的功夫真的不错!”   习中非听着不禁面上一红,知道“这人”便绝对不是在说自己,心中狂怒,转过身来,劲贯足下,一腿攻出,直向张出尘的下阴直踢过去,的是狠辣之极,已再不是相互较技的招式,而是阴损夺命的招数,张出尘冷哼一声,微一侧身,右掌已按在习中非的劲腿之上,手腕一翻,习中非只感整个人如失去控制一般,十成功力的一脚竟倏地改变方向,往亲弟习中凡踢了过去。   习氏兄弟大吃一惊,但在势已来不及收招或闪避,跟看习中凡要被亲兄踢过头破血流之时,习德大手一伸,已抓着习中凡的后领衣衫,硬生生的把他拉后半尺,堪堪避过,随即喝道:“中非,停手!”   习中非差点伤了亲弟,也是吓得冒出了整背的冷汗,但这样却更增他的怒意,发力越猛,吼的一声,整个人向张出尘扑了过去,乱拳疾挥,完全失却了名门大派弟子应有的风范礼仪,看得众人都不禁暗暗摇头:“习家子侄,不及乃父乃叔多矣!”即使拳影翻飞,但在张出尘眼中,此等胯丸子弟的花拳绣腿,便不值一哂,可是倏地之间,只感眼前一黑,脑中晕眩,双腿发软,竟跌倒在地。   习中非一愕,不禁大喜过望,呼的一拳便往张出尘的头颅轰去,雷氏兄弟及赵普都不意他竟会忽然倒下,都是来不及救援,大声惊呼,而身处其中的张出尘,只感到劲风急扑而至,虽勉力欲提起身子趋避,但他的身体就是这样的不听使唤,眼看就要身中重招,就在此时,一阵熟悉的香气忽然传来,只见一人忽地站了在张出尘身前,娇声说道:“习家大哥,可否瞧在我的份上就此算了?”来者赫然便是东海长恨岛的释晴川。   释晴川先前曾向张出尘打探过古厉生与赵匡胤的下落,认得他是郭威的人,遂跟在习德与蓝云从之后到来,看个究竟,想不到那王侍卫长手下的一个士兵,武功竟自不弱,竟把堂堂习家少爷玩弄于指掌之间,正觉好笑,却忽见得他脱力倒下,不由得挺身而出,替他说话,习中非看见身前竟忽地出现了一个如此清丽绝俗的年轻女子,呆呆看着了她,全力挥出的拳亦停了下来,手臂软软垂落,不由得痴了。   释晴川见他没有再出手,嫣然一笑,再不理他,转过身来把倒在地上的张出尘拉起,张出尘觉得她的手柔滑温软,触感甚是舒服,而那晕眩之像只是一瞬之间,眼下身上气力已然渐复,遂慢慢的站起,向着她略一抱拳,说道:“谢过释姑娘。”释晴川微微一笑,说道:“郭公爷手下之人,都是为百姓出力的大好男儿,晴川只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转身便走,回到首席,但众人都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乃是怪责习中非不该对张出尘等人出手,但她既没有指名道姓,河北九杰又再无地方找发泄,全都讪讪的站在原处,状甚尴尬,习中非气呼呼的瞪着张出尘等人,却也不便再次出手。   习德叹了口气,正欲出言替他们打个完场,就在此时,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白胡子的老人走进厅来,走到习中非身前,大声喝道:“还瞪什么?你再练十年,也不知能否胜得了人家。”张出尘等人听着他说话,只感声如洪钟,铿锵有声,却见习德走了上来,恭敬地道:“爹!”   张出尘霍然而惊,知道此人就是在江湖之上名垂数十载,门下弟子广遍中原,人称习老英雄的“铜臂铁腿”习胆飞,只见他状甚气恼,忽地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四声过处,便把习中非的两边面颊,打得肿了起来,向习德怒道:“爹你甚么?你身为长辈,竟任由中非在此地以众凌寡?是否想把我在大寿之前气死?”转过身来,望着张出尘,举起了姆指,赞道:“好功夫!”张出尘勉强的笑了笑,他先前因为碧翠玉佛之事,心中却对“习老英雄”本无好感,但眼前这老人家成名虽久,却没有一般恃势凌人的骄傲之气,毫不护短,与习德大不相同,怪不得如此深得人心。 第六十一章 九幽魔君   习胆飞倏地大手一伸,捉着张出尘的手臂,张出尘一惊,被他这么握着,竟动弹不得,习胆飞笑道:“我喜欢你!过来喝杯水酒。”拉着他走向首席,张出尘惊道:“这……这怎么行?”习胆飞双眼一反,道:“有什么不行?”张出尘面色一片惶恐,说道:“我只是一介小兵,又何德何能,可与众位大人物同桌而坐?莫要折杀小人。”习胆飞听罢哈哈大笑,大声说道:“众位来给我评一评理!”厅上之人全皆一愕,都是不明所以,习胆飞越说越向,道:“如此不畏强势,处敌众我寡之形,依旧能直斥其非,节气凛然的小辈,竟不肯跟我这糟老头儿喝酒!是否太也不给面子了?”   众人听着,都是大笑起来,他们大都觉得习中非过份横蛮,有些站得近些的人便说道:“小兄弟,快快谢过习老英雄!”忽地有一把细细的声音传出,说道:“习老英雄真有眼光,宁可要外人相陪,也不要孙子同桌。”习中非听着大怒,在爷爷面前却不敢发作,但习德一向爱护这两个侄儿,朗声说道:“哪一位英雄愿意替我们管教孩儿,便请出来,不用如此鬼鬼崇崇使人听不清楚。”习胆飞却把手一扬,摇头说道:“若我的孙子是争气的,便不到旁人来插闲嘴,唉,耐何恨铁不成钢!”   张出尘虽恨习中非等人胡乱伤人,但看见习胆飞略有一丝黯然之色,知道他概叹着后继无人,遂把话题岔开,说道:“谢老英雄厚爱,但小人只是一个帐前兵士,实不敢……”习胆飞忽地双目精光一闪,有如利刃般直瞧着他,张出尘一凛,随即住口,习胆飞那目光一闪即逝,笑道:“你骗得谁来,一个小兵?能蒙郭威那小子传你化血绵掌?据我所知,懂得此掌法者,郭家军中便唯独他的亲侄柴少帅。”张出尘又是一惊,想不到习胆飞粗豪的外表下竟如此精细,早便看穿了自己适才对付习中非的手法之中,隐含化血绵掌精要,习胆飞却忽地摇了摇头,道:“可惜你手脚轻浮,活像全无内力,掌法纵精,却还是难登大堂。”随即兴高采烈的强行把张出尘拉到首席之上,安排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习中非听得自己的亲祖父竟把一个外人跨到了天上般,而对自己却严辞相责,众目睽睽之下更把自己打得满面红肿,最后竟还说把自己弄得甚为狼狈的张出尘武功“难登大堂”,那自己算是甚么?习德把他两兄弟拉着,走到了次席之处,安排他们坐下,而余下的七杰及其他一道之人,都纷纷各自回到自己的门派帮会之席坐下。   身在首席之上的张出尘,便只感浑身甚不自在,原本想着在闲席之处,打探这次封盟大典当中习家的阵容虚实,岂料给习中非这么一弄,自己竟忽地给拉到首席之上,坐在习胆飞的身边,同席之上还有习霸月习德兄弟,三位五大势力的掌门宗主,及其座下大弟子,与及那一位看来修为甚深的玄渡大师,张出尘便明白到席上全都是目光了得的非凡人物,幸好先前对付习中非之时便只用上了郭威所传的化血绵掌功法,混杂了少许家传拳术,才没有给人认了出来,否则若果像上次一般,给虚元子一眼便瞧出了自己使的乃是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的拳法,便会惹起轩然大波,只见三大掌门,对着习胆飞均是自居后辈,礼数有嘉,蓝如虎的粗犷豪迈,看上去便与习胆飞最为相似,只听他大声说道:“习老英雄老当益壮,可喜可贺!”习胆飞笑道:“蓝小子你的气色才越来越好,你的从儿修为看来也精进不少呀,莫不玄天绝刀门这倘终欲技压群雄,勇夺盟主之位?”   蓝如虎一愕,他心中虽有此意,但习胆飞如此当众说来,还是让他有点尴尬,陪笑道:“这也得要东方掌门与逸掌门高抬贵手,我们玄天绝刀门才有点希望。”东方秀如淡淡一笑,说道:“我等结盟,本为维持武林正道,抗邪御妖,练掌门自执长盟主一职,多年来连同旗下武正盟在江湖上持平守正,造福武林,封盟大典较技一事,只是传统所在的仪式,不必太过介怀。”蓝如虎听罢心中一凛,心想释晴川既为东方秀如的大弟子,料来明天的五派较技,也会派她上场,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女娃,量来也不会有多大的本事,这样明放着不出力争胜,莫非东海长恨岛已暗中与神剑山庄派互缔联盟?   依青山听着他的说话,却笑道:“东方老弟你此话我却不大同意,盟主一职,练白石早已占得久了,老实说若单打独斗,老夫可没信心胜得了这武正盟主,但若论后起之辈,我对自己的弟子倒还是很有信心!”说罢往身旁的弟子肩大力一拍,适才入座之时,三位掌门都曾向习胆飞介绍过自己的弟子,张出尘知道此人名叫薛从云,乃依青山的亲传大弟子,听得他这样推许此人,不禁多瞧两眼,只见他气震霆昂,身形高大,看样子确是一个人才,转首之际,竟看见坐在对面的释晴川,一双妙目,竟是盯在他的面上,他吃了一惊,微一顿首,便低头喝了杯酒,再也不敢四处张望。   蓝如虎听得依青山的说话,又见薛从云虽一表人才,却略嫌年轻,及缺少了一份霸道之气,自己的儿子当可压下此人,那么剩下的对手,便只是神剑山庄派及北方万毒宗,顿感略略放心,此时一个厅中仆人,竟从厅门之处急冲进来,差点没仆倒跌在地上,随即急步而奔,往习霸月走去,习霸月本眉头一皱,那家仆低下头来,在其耳边说了数句,习霸月变色一变,说道:“当真?”那家仆再一点头,习胆飞见儿子神色甚为紧张,问道:“甚么事了?”   习霸月忽然满脸喜色,说道:“爹!大喜呀!”习胆飞一愕,习霸月喜道:“少林派主持智真禅师,竟也记得爹的大寿,派了亲传的关门弟子到来青州,既为爹你祝寿,亦同贺五大势力的封盟大典!”他心中激动,说话自然大声了少许,除了首席之外,附近的数张桌子也听得真切,不禁一阵肃然,智真禅师的年纪已八十有三,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达数十载之久,德功望重,但近年传闻由于年事渐高,已甚少于江湖上行走,能得见其一面之人,可谓少之又少,现下虽不是他亲身到来,但能得其亲传关门弟子到来祝寿,已可说是天大之喜,习霸月向习德微一点头,兄弟二人随着那家仆急步走到厅门。   习霸月朗声说道:“承蒙少林神僧智真禅师高足亲临到贺,习霸月谨代表家严及三位掌门致谢。”想他“威震八方”在江湖之上的地位亦举足轻重,但对着智真禅师的徒弟,竟亦如拜见前辈高人一般的有礼,毕竟若论辈份,若果习霸月与玄渡平辈论交,那么智真禅师便比他还高着两辈,而那些同在大厅之人,忽听得少林主持亦派人到来,都是又惊又喜,纷纷站起身来,均觉得若再这样坐着,便会显得对少林派无礼之极。   只见一位面目俊秀,气震霆昂的青年人,穿着一身蓝绿长衫,腰系长剑,满脸笑容的走进厅来,正是赵匡胤。习德甫一见他,亦不禁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是你?”赵匡胤微一点头,向众人环顾抱拳,笑道:“习二爷有礼了,上次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习霸月奇道:“你们二人早就认识?”习德摇了摇首,说道:“在早前外出江湖之时,曾碰上罢了。”   赵匡胤转头向习霸月一躬身,庄容说道:“在下姓赵,草字匡胤,奉家师智真禅师之命,到来向习老英雄贺其八十大寿之喜,及参观五大势力封盟大典。”习霸月本想着来者既为智真禅师的徒弟,理应更为年长,眼见赵匡胤虽双目凛然有神,眉宇之间充露出一股英杰之气,但年纪甚轻,看来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心中不禁有点失望,但他城府甚深,面上丝毫不动声息,微微笑道:“兄弟就是早些日子,在东门县城中大破契丹胡狗的赵匡胤?”赵匡胤点了点头,说道:“家师时常教诲,叮嘱我辈练武之人,该当为黎民百姓尽力,刚巧碰到东门县之事,理当伸手相助,再者,契丹胡人乱我中华,岂可就手旁观?”说话之时,双目却紧紧的盯在习霸月面上,以察看其脸色变化。   但习霸月听着此言,却丝毫不以为意,笑道:“赵兄弟当真不愧为少林神僧之徒,少年出英雄,习霸月佩服!”遂把他请到首席,厅上其他帮会门派,眼见少林主持智真禅师的徒弟,竟是如此一位年轻人,都不禁啧啧称奇,雷氏兄弟及赵普等互瞧一眼,心想原先的计划到此尚算可以,而习中非及习中凡等河北九杰之人,眼见先大前碰上的古厉生,原来是少林弟子,都不禁心中凛然一惊,盖因少林派一向嫉恶如仇,先前众人在野外村子之中的恶行,虽被张出尘撞破而没有成事,但若给少林中人得知,只怕后患无穷,都是低下头来不敢作声。   赵匡胤走到首席之时,竟看见张出尘坐在其中,心中微微一惊,给习霸月看在眼里,说道:“这位小哥乃是郭大哥手下亲侍卫长兵的兵士,赵兄弟可认得他?”赵匡胤笑道:“那是张拳张兄弟,当日在东门县曾见过数面。”与张出尘的眼神略一接触,感到了一丝无奈的神色,转眼之际,已看见了一位白发苍苍,却又精神奕奕的老人坐在他身旁,一怔之下,随即向之躬身抱拳,说道:“后学晚辈赵匡胤,拜见习老英雄!”   习胆飞微微一笑,说道:“赵老弟你远来奔波,辛苦了,智真神僧可好?”赵匡胤答道:“师父精神很是健旺,谢习老英雄关心。”习胆飞笑道:“我与智真神僧当年亦只有数面之缘,想不到他还把我这老头放在心上。”赵匡胤心中暗叫侥幸,若果习胆飞与其师父毫无交情,自己倒还要费一番功夫去完谎,当即说道:“家师请习老英雄,若果有空可到少室山少林寺一聚。”习胆飞笑道:“好!”   习霸月此时插口笑道:“这几位五大势力的掌门,习某先为你引见引见。”   “这位是玄天绝刀门的掌门,名讳上蓝下涛。”赵匡胤向他一躬身,说道:“原来是蓝掌门,久闻刺天绝刀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真闻名不如见面,晚辈佩服!”蓝如虎忙站起身来还礼,说道:“阁下乃智真禅师之徒,大家平辈相交便可,我又岂敢以长辈自居?”赵匡胤恭敬地道:“在下只是后学一名,岂可与众位前辈相提并论。”   众人都曾听得赵匡胤在东门县围城一役之中大展身手,声名早已远远传开,而今日亲见,不意此人虽身为少林主持之徒,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持才生骄之意,对着众人都是以晚辈自称,谦恭有礼,不愧为名家弟子,依青山走了过来,一拍他的肩,笑道:“你这小子很会做人,却猜猜我是谁?”赵匡胤向他背上长剑一瞄,拱手说道:“晚辈拜见西岳五行宗逸掌门。”依青山一愕,随即呵呵而笑,握着赵匡胤的手,笑道:“你怎知道是我?”   赵匡胤正欲回答,岂料手腕忽然一紧,一阵剧痛倏地急传而来,习霸月及东方秀如等眼见依青山握着赵匡胤的姿势,已知道他要考较一下这位少林高足的功力深浅,习德先前受过赵匡胤在雷安民的杀招下保护之德,知道依青山功力霸道,生怕赵匡胤吃亏,正欲出言相劝,忽听得赵匡胤朗声说道:“逸掌门背上的长剑,剑身阔而厚重,配合着西岳五行宗的九大剑诀,威力惊人,天下间再难找到别门中人,能运使如许的长剑。”说话的声音中正平和,便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又或是运功相抗之像。   依青山手上连催三次内劲,都感到被赵匡胤体内一股炽热内劲中和化解,但那一度劲力却又没有丝毫反击之像,心想少林主持之徒,果真有点门路,大手一松,笑道:“恕我眼拙,赵老弟你一身内力,绝非少林神功,说是少林弟子,只怕吹牛。”赵匡胤也不生气,照样恭敬地答道:“蒙家师看顾,晚辈在十五之年,才带艺投师,再者少林武功深邃无比,晚辈功力未到,未能得显少林武功的精髓,还请逸掌门见谅。”   东方秀如忽地开口笑道:“依老头你也莫再戏弄人家,赵兄弟手上关节分明,练的是少林龙爪功吧?再者他腰间系着的龙虎玉佩,乃是少林俗家弟子艺成下山时授业恩师所赠,错不了罢?”此时一直没有作声的玄渡亦开腔说道:“贫僧玄渡,家师觉空,见过赵师叔。”众人都知道智真与智然两位神僧年时已高,寺中大多俗务,早已交给智然禅师的首徒觉空大师,眼见玄渡如许年纪,却要称赵匡胤为师叔,都觉颇为怪诞,但心念一转,玄渡的辈份比他还矮着一辈,不叫师叔却叫什么?   赵匡胤眼见玄渡看到了自己的龙虎玉佩,却只是称呼一声,没有任何意欲点破自己假扮王百川,均与张出尘心中一松,暗暗呼了口长气,赵匡胤听得玄渡竟称自己为师叔,忙道:“玄渡大师千万别要如此称呼,匡胤只是蒙师父垂青,收为少林俗家弟子,论资排辈又岂能僭越?大师只需称晚辈一声匡胤便成。”   张出尘略瞧一眼,只见释晴川竟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匡胤,眼波流转,流露出欣赏敬重之意,心中暗笑,而赵匡胤自现身至此,皆表现得谦恭有礼,面对着当世数位大掌门,大人物,均显得不卑不亢,举止若定,在场众人都不由得暗暗点头,习中非眼见赵匡胤年纪大不了自己多少,但却一进厅门,便大出风头,心中只感又妒又恨,甚不是味儿,低下头来与习中凡说了两句,两兄弟接着便摄手摄脚的离开坐位,静俏俏的溜出大厅。   习霸月虽远远的看在眼里,却只能心中暗叹,眼见宾客已然到齐,向同桌之人微一点头,站起身来,朗声说道:“众位前辈朋友,习某不才,仅代表家严及五大势力,感谢各位到贺五大势力封盟大典,今晚这一宴粗糙酒席,乃是替众位洗尘,消去劳顿之疲,好让明天大家都能神采飞扬的去观五大势力的大典。”虽于人声嘈杂之地,但他的一字一语,还是能清清梦楚地传入众人耳中,单是那一份内力修为,众人都不由得轰然赞好。   习霸月待众人渐渐静下,笑着点了点头,续道:“但习某亦想乘着此时此刻,跟各位武林同道,商议一事。”人们听得他如此说话,都是鸦雀无声,习霸月乾咳一声,朗声说道:“习某在此,有一事欲向各位言明,神剑山庄掌教练白石练大侠,三天前已来函告知,他因有十分要紧之事,是次封盟大典,该不能如期赴会,请各位见谅。”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觑,做不得声,便连一向显得涵养极好的东方秀如,亦不禁面色一变,依青山大怒,立起身来喝道:“他神剑山庄派的架子竟如此之大?练白石真的当了自己是武林盟主?”此时其中一桌的一位老者站起身来,说道:“大家先想一想,练大侠是何许人?此事必有苦衷,我们先听完习大爷之言再说不迟。”   习霸月向那老者点头示谢,随即吸了口气,看来即将所要说的,便十分凝重要紧,只听他缓缓说道:“八极门的杨老拳师说得对,练大侠来函中说道,当年祸害江湖的大魔头,九幽魔君蒋千成有后,其子蒋出云于濠州出没,残杀当地武林正派同道,点苍派郑氏双雄,满门上下惨遭屠杀,郑家哥儿的头颅,均被割下挂在家门之上,而同处该地的“子午流水剑”高清康,双手十指均被削去,虽没有被杀,却使他武功尽废,惨成废人。”   众人一听,都不由得大怒起来,齐声鼓噪,盖因那郑氏双雄与高清康,均为“武正盟”的杰出人才,替练白石办过不少对付万毒宗异教败类之事,在江湖上名声甚佳,岂料竟惨遭横祸,而此事看来,便是针对着武林中的正道人士所为,习霸月续道:“练大侠就是为了此事,正带领着武正盟的兄弟,到濠州诛灭奸邪,而为怕再有武林同道受害,因此当中并没半点余俗,还请各位见谅。”   东方秀如忽地开腔,说道:“那蒋出云这么厉害?要练掌门亲自出手?”习霸月缓缓地道:“想那“子午流水剑”一向独来独往,也还罢了,但郑氏双雄却门下众多,可是一夜之间,既没用毒,也没有群斗之迹,郑氏满门,却全遭诛杀净尽,如此武功,怕已直迫当年的九幽魔君,因此练大侠也不敢托大,亲自追捕。”   在场所有人都均自命正派之士,要不然也不会共聚于此,听得那蒋出云武功高绝,手段凶残,且专挑正道人士下手,都不禁感到忧心忡忡,而以练白石的身份,竟纡尊绛贵的亲到濠州,再也没有人可说其爽约,或对封盟大典有任何不敬,蓝如虎冷冷的道:“练掌门很好的理由,但他是盟主啊,没有他的份儿,封盟大典怎弄得成?”习霸月忙道:“练大侠信中提及,他的大弟子成如秀,将会于明天封盟大典举行前及时赶到,代表参与盛事。”   依青山仰天打个哈哈,说道:“如此说来,反倒是姓逸的心胸狭窄,不识大体,练掌门真的高明,好的事永远都是自己拿来干,乌龟王八的小丑便由我们来做!”习霸月略感尴尬,他只是替练白石传话,早料到众位掌门会有所不满,东方秀如终开腔说道:“这是我们五大势力之事,依老儿莫要再为难习大当家。”依青山冷哼一声,坐回椅内。   此时习胆飞乾咳一声,站起身来抱拳拱手,缓缓的道:“情非得已,习胆飞代练掌门,向各位掌门致歉。”三大掌门同时霍地站起,齐声说道:“习老英雄不必如此!”   玄渡说道:“咱们少林派十二棍僧,明天便会来到这儿,待习老英雄寿宴一过,我便率领众人,到濠州会一会那九幽魔君之子。”他的说话虽缓缓道来,却显得坚定有力之极,众人都知他认真起来,那少林十二棍僧乃是寺中千挑百选的弟子,于棍法一途特有成就,再附以一套“金刚罗汉棍阵”,随时可与数十位武林好手一拼,现下竟只用来对付蒋出云一人,料来玄渡对于此魔头,亦丝毫不敢轻忽,赵匡胤此时说道:“匡胤不才,亦愿助大师一臂之力。”玄渡喜道:“匡胤你满腹智谋,对付此等魔头,正好大派用场。”   蓝如虎眼见习家及少林派均对练白石十分支持,遂说道:“我们玄天绝刀门,也愿出一份力,为武林除害。”东方秀如挽着依青山之手,笑道:“五大势力一体出气,当然不能少了我们的份儿!”依青山冷哼一声,却点了点头。   习德喜道:“如此重大消息,我待会便去放鸽传信,通知身在濠州的武正盟众人。”依青山奇道:“习老二放鸽?”习霸月笑道:“我这二弟除了练武及助我打理生意之外,放养信鸽便是他最大的兴趣,自九年前起,便开始了这玩意儿,开首之时我还道他只是一时之兴,岂知到了今天习家所养之鸽,竟有数十之多,二弟还把它们都训练甚为听话,以鸽传书,倒方便了生意上的往来。早两月发生了小许禽疫,弄死了不少鸽子,二弟便十分惋惜。”心中一动,忽地忆起九年之前,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一个满身血污的人,从习家大门走了进来,倒在自己的怀中,含着苦笑而逝……   厅上众人愿听得群雄将大举歼魔,都是轰然叫好,习霸月的悲伤一闪即逝,挥手之间,众家仆便捧着热气腾腾的菜肴鱼贯进场,习霸月纵声笑道:“众位随便吃喝,不必客气!”   张出尘给习胆飞拉到首席坐下,陪着众人吃喝,习胆飞欣赏他的气节侠骨,大为赞赏,三大掌门及其门下弟子,亦顺着习胆飞,着实夸赞了张出尘一番,习德虽疼两名侄儿,此时却只好不动声息的喝着闷酒,而习霸月却不以为意,面色如常,赵匡胤听着已大概明白自己进厅之前所发生之事,酒到酣处,东方秀如忽地向赵匡胤说道:“赵老弟,我有一事相询。”赵匡胤答道:“东方前辈请说。”   东方秀如倏地双目精光一闪,瞧着赵匡胤双眼,正色地道:“请问黄泉冥龙古厉生,现身在何处?”眼见他忽地如此认真,同桌之人都不禁停下杯来,张出尘暗里吃了一惊,实想不到自己何时与东海长恨岛结上过梁子,赵匡胤一愕,答道:“古兄弟闲云野鹤,东门县一役后我也不知他到了哪里。”张出尘知道赵匡胤要护着自己,因此把一切都推说不知,东方秀如面色一沉,说道:“少林弟子不打诳语,你真的不知?”赵匡胤概然说道:“在下真的不知,请问东方先生找他有何贵干?”   东方秀如双眉一扬,朗声说道:“我的徒儿释刚峰,蒙古大爷看得起,曾教授一手快剑,可破去我东海长恨岛的抱月式,我只欲亲自向他“道谢”罢了。”赵匡胤听罢恍然大悟,随即站起身来,向东方秀如躬身行礼,抱拳说道:“东方先生也不用找我古兄弟,只找在下便成。”这次却到东方秀如一怔,赵匡胤续道:“当日于大道之上,与令徒过招的,正是在下,当时我借用了古兄弟之名,习家二爷可以做证。”   习德眼见东方秀如兴师问罪,但赵匡胤却直认不讳,忙道:“当日只是一场误会,东方先生何必认真?”事实上,若只是徒儿受挫,单凭赵匡胤身为少林主持弟子的身份,东方秀如便不会不给面子,但河北十杰的其中九人,却到处说溜了嘴,都道释刚峰的抱月式为人一剑所破,不值一哂,此话终传到东方秀如的耳中,但他为人不比依青山般暴燥,即使心下恚怒,说起话来还是颇为客气,遂笑着说道:“乘着大伙儿酒意渐浓,不知赵老弟有否雅兴,再为本门武功指点一二?”   赵匡胤只觉为难之极,先前对上河北十杰,尚可说是迫于危局,才出手伤人,若眼下再行出手,便是公然与人斗气相争,非但会影响少林派与东海长恨岛的关系,还不知怎样向师父交待,但若拒战,却又恐堕了少林威名,张出尘眼见赵匡胤陷入窘境,却只能空着急的帮不上忙,此时东方秀如笑道:“赵老弟你也莫要这么面有难色,你是智真禅师的高徒,我还能拿你怎样?只是我东海长恨岛的武功,却不可给人说得这么不值一文,就这样罢,你与晴川切蹉切蹉,谁胜谁败,此事便一揭而过,双方再也休提,如何?”释晴川一怔,叫道:“师父。”   赵匡胤听着知道再难相避,点了点头,一束腰带,说道:“在下不才,愿领释姑娘高招。”此时玄渡口中微动,赵匡胤心中一凛,只听得一股细软若绵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向起,说道:“这女子非同小可,千万轻忽不得。”赵匡胤心中一凛,知道少林僧人目光极为厉害,如此小心在意的提醒自己,必有深意,但他主意已定,这次当众比斗,既不能胜过释晴川,又不能堕了师门威名,便只能战个不胜不败,虽难度颇高,却也只好尽力而为。   可释晴川的面色也是一脸尴尬,她本欲结识赵匡胤与古厉生,但想不到初次与赵匡胤接触,便是以兵刃相见,心中颇感不是味儿,但师命难为,只好硬着头皮,随着他一起走到首席之后那一片空置地方,二人缓缓把长剑抽出,握在手上,双目交投,赵匡胤只感到眼前这东海长恨岛大弟子确实艳丽之极,眼神之中却隐然透露出一丝歉然之色,向着她微微一笑,说道:“释姑娘请。” 第六十二章 抱月式   赵释二人走到厅心之中,抽出腰间长剑,其他席上之人一见都是大感奇怪,全都把喝得正酣的酒杯放下,凝神观看,习霸月朗声说道:“智真禅师高足赵兄弟,与东海长恨岛大弟子释姑娘,相互切蹉印证剑法武功,大家只聚私谊,点到即止。”却半点不提双方之间的梁子,厅上有些人曾听说过释刚峰受挫于古厉生手底者,均知道东方秀如欲找回场子,却不知为何会对赵匡胤出手,敢情是他自己把兄弟古厉生的事都揽在身上,而不知情者便所在多有,但厅上众人,除了那些传菜的杂仆之外,便全都会练武的会家子,听得两位名门大派的弟子出手演武切蹉,都是兴高采烈,轰然叫好。   而身在主席的蓝如虎及依青山,虽都自视甚高,心中对即将出战五大势力封盟大典比武的大弟子,均具有十足的信心,而释晴川一介女流,量来武功也不会高到那里,这次正好便可一睹东海长恨岛大弟子的武功深浅,习霸月先前曾听二弟提及,知道赵匡胤便是当日于碧翠玉佛一役里为难自己儿子的人,心中虽无甚芥蒂,但也欲见识这少林弟子武功如何,习德则暗暗替赵匡胤担心,知道他此战既不能胜,也不能败,个中之难处,非比寻常。   而张出尘心中却感到一阵兴奋,他早欲见识东海长恨岛的“抱月式”,眼下有此良机,只感不枉此行,赵匡胤一瞥眼见看到他的神色,已知就里,心中只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浅笑,可是东方秀如却冷哼一声,说道:“晴川,人家少林高足,未出手便已轻蔑于你,你便放手一试,好让赵大爷点拨一下。”赵匡胤一惊,收起笑容,说道:“不敢。”向释晴川说道:“释姑娘,请。”   释晴川歉然一笑,容颜更平添了一份妩媚之感,赵匡胤竟不其然感到心神一荡,原本集中的精神亦为之一散,想不到自己一向甚有定力,竟也受着释晴川美貌的影响,张出尘瞧在眼中,却又不便出口提示,余人更感少林门下,不过如此。   玄渡却忽地双手合什,口宣佛号,吟道:“阿弥陀佛。”虽只短短一句说话,但字音中正平和,声音不大向亮,却清澈地传入众人耳中,顿时间只感心境平和,可是一直瞧着释晴川的人,竟忽地微微地觉得她的艳光略减,虽依然美丽动人,却已不如先前般那样逍魂蚀魄,勾夺人心,赵匡胤顿时明白,双方虽未正式交手,却已暗中着了释晴川的道儿,身陷某种迷心之法。   一般高手,大都可迫出本身气势,以收摄敌之效,但释晴川所散发出来的气派,却能消减敌人战意怒气,内力修为已有不俗火候的赵匡胤,竟也受其影响,委实厉害之极,幸好玄渡那一声佛号,内含少林佛门正宗内家真力,才能把释晴川的巧招中和,张出尘本身真气内力甚厚,不受影响,习胆飞年老德高,自不会对少女再起歪念,习霸月,习德与及蓝逸两位掌门,却心中一凛,想不到释晴川年纪轻轻,已有着如此修为,犹其蓝如虎与依青山二人,本没有把释晴川放在眼内,现下却不由得对她重新估计。   释晴川眼见赵匡胤本已略为散涣的眼神倏地精光一闪,知道自己的迷心之术已然失效,却不生气,微微一笑,说道:“赵大哥有礼了,那么晴川先出手了……”那个“了”字甫毕,众人只见她手腕一抖,一片银光顿然闪过,向赵匡胤照扫过去……   赵匡胤先前曾与释刚峰交手,大致上明白到东海长恨岛的“抱月式”,乃是把自身长剑快速挥击,交织成一片剑网,以达防御天下间一切攻势之效,当日经过一轮观察之后,赵匡胤才乘着释刚峰运剑时,剑网之间的空隙之处,一举直刺而入,破其招式,心中原想着对东海长恨岛的武功,可说已略知一二,现下与释晴川过招,本也无惧。   但眼前看着释晴川的一柄长剑,竟倏地化成一抹银光,骤然闪至,赵匡胤大吃一惊,想不到她看上去柔弱纤纤,手底之下,竟深藏着如此的爆发力,长剑在她的运使之下,与手腕浑成一体,刹那之间,竟看不透有何空隙可寻,心念电转之间,手腕一伸,长剑已向着银光急刺过去。   只见赵匡胤的剑甫一插入银光之中,“当”“当”“当”“当”“当”之声急绝向起,在一瞬之间,释晴川已连挥五剑,却悉数撞在赵匡胤的剑上,赵匡胤使剑本已极快,但相比起现下的释晴川,显然还有所不及,但五剑过处,释晴川亦不由得面露欣赏之色,盖因赵匡胤那简单一剑,无论在方位,力道,准绳各方,均十分出色,自己的剑网虽在他的剑上连击五剑,总共在五个不同的方位,贯入不同层次的内劲冲击,若换上普通剑客,虎口剧震之下,定必再也无力紧握,长剑飞脱,赵匡胤此时还拿剑在手,已显得功力颇为到家。   而东方秀如斜眼一瞥,只见蓝如虎与依青山二人终看见了自己的大弟子使剑出招,都是凛然变色,不由得心中大乐,抚着下巴微微笑着,继续观看释赵二人相斗,而身处剑网当中的赵匡胤,更是栗然而惊,先前还道自己已窥东海长恨岛武功的堂奥,确是天真之极,同一路的剑势,在释晴川手底之下,比释刚峰何止强上十倍?自己先前还想着要控制战局,斗个不胜不败,更是可笑,眼下只要稍一疏神,必会败得十分难看,贻笑大方。   而释晴川的一招既不能难倒赵匡胤,足下微晃,身形略飘,众人只感她真个有如仙女下凡,踏着婀娜微步一般,偏生又十分矫捷快速,手中银光剑网复又祭起,从右路之处,向赵匡胤急掩过去,一招过后,张出尘与赵匡胤终明白到,所谓天下第一守招的“抱月式”,又岂只“守招”而已?此一手银光剑网,若用以防守,确能有着把一切尽挡之能,但若操之以攻,顿时化身为足以与任何武功比拼,攻守一体的强招,连习胆飞亦不禁破口赞道:“小女娃的一手“银电掠空”真是漂亮,难怪东方小子如此嚣张叫阵。”东方秀如忙道:“不敢。”   说到那“银电掠空”,本只是东海长恨岛的剑法入门功夫,是为一切剑招的基础,师父传授徒儿之时,需待此招有成,方才会把本门其他剑势倾囊相授,但当年东方秀如的师祖东方升,听得河东土贼横行,遂率门下之人,到那处扫荡匪寇,但那些人闻得风声,竟暗设陷阱机关,把东方升与门人相互隔开,意欲一举杀败这一派掌门,名扬天下,但东方升仅凭一手“抱月式”,在河东十霸的刀枪剑戟群攻之下,竟一日一夜亦没有败下阵来,反之十霸却被他耗尽内力精气,最后迫得跪地求饶,当中的剑气之纵横无匹,东方升的内力之悠长细密,便为人津津乐道,而东海长恨岛的“抱月式”,亦得以在武林中享负盛名。而眼下释晴川的一招,尽得本门武功精要,凡是东海长恨岛门下,无不轰然赞好,而其他帮派之人,更是看得心摇神驰,惊讶于如此美貌少女,竟身负这样的武功。   张出尘从适才二人互拼的一招当中,已瞧出赵匡胤对“银电掠空”束手无策,虽知只是比武较艺,但心里还是暗暗着急,说时迟那时快,剑网已抹至赵匡胤身侧,只见他脚步向前一错,已自避过那铺天盖地的剑网,雷一虎看着“啊”的一声呼了出来,知道赵匡胤所使的,正是张出尘授予自己的“移形换位”身法。   释晴川手腕一翻,剑势顿转,银光续向目标移去,但赵匡胤接连闪避,均能在不容间发之间,使得“银电掠空”全数落空,众人都道少林派武功果然了得,虽未能轻言取胜,却能立于不败之地,哪想到这却是当年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的绝技,内含正反阴阳,五行八挂之数,天下武功,五花百门,但却离不开有形有质的架式,只要是有迹可寻之技,当可全数避开。   赵匡胤连避十数招,心中亦暗赞释晴川确是武林中罕见的女中豪杰,知道她的剑网虽绵密有力,但如此不停出剑,必定会耗费不少内力,但若一味以“移形换位”不住趋避,岂非显得少林剑法不值一哂?随即旋身一转,长剑急挺而出,向释晴川疾刺过去!   此刚猛无匹的一剑,却是少林正宗达摩剑法中的招式“一苇渡江”,释晴川倏地之间,只感一股炽热的内劲向自己急涌而来,知道赵匡胤已认真起来,全力出招,眼见他硬拼闪避,已先后挡过自己这许多式剑招,无论战意,内力,身法俱臻上乘,心中暗觉他与自己年纪相若,竟有如此修为,心中顿生相知相遇之感,娇吒一声,回剑一收,浑身顿被银光剑网包围,正是东海长恨岛饮誉江湖的“抱月式”!   此时此刻,便连东方秀如亦不禁紧张起来,霍然站起,他对释晴川便具十足的信心,原以为以她的修为,必可挫败这位少林高足,可是赵匡胤经过东门县一役之后,先得窥开山动地,破天魔拳的武功精要,后又于实战中磨练技艺,无论内力剑法,均已比一个月前,于大道之上,与习德交手时大不相同,开始挤身高手之列,眼前一式少林达摩剑法,以赤阳九云龙内力急刺而出,竟能把厅上气流带动,使得周遭的萤烛之光,闪烁不定,足见内劲充盈,对释晴川的“抱月式”,正是不伦考验。   赵匡胤的剑一往无退,已直刺入剑网之中,“当”“当”“当”“当”之剑击声不绝,但却无阻其剑势,释晴川微微一惊,略退一步,手上却丝毫没有停下,赵匡胤只感到长剑剑身,不住的遭到不同方位的内劲强横冲击,以消其势,手上一扭一推,劲力暴发,剑速竟比先前还快,直向释晴川胸口刺去……   释晴川先退一步,面对着赵匡胤加速的剑势,已无力再退,只能鼓足内力运剑相击,以阻其全力一刺,眼见赵匡胤此一剑全力施为,已不知能否及时收手,习霸月正要出言叫停,在势却又有所不及,东方秀如亦不禁后悔,为何要挑起二人相斗……   释晴川的剑便比平常还要快上很多,一瞬之间,已在赵匡胤的剑上连击七记,可是自己所贯出的内劲,竟如泥牛入海,被烈阳内劲消弥泰半,转眼之间长剑已刺到胸前……   却见赵匡胤长剑忽地脱手,竟被内力相震荡得无力拿捏,却揉身而上,“嗖”的一声右手一探,往释晴川的腰间抓去,释晴川来不及回剑相护,只好向旁闪向,系于腰间的剑鞘,却给赵匡胤一夺而过,此时“啪”的一声向起,赵匡胤被震脱的长剑方始掉在地上,可见适才兔起鹊落的交手便快疾之极。   释晴川面上一红,还未有所反应,赵匡胤却已弯腰打躬,双手托着释晴川的剑鞘,朗声说道:“释姑娘剑法十分厉害,在下只凭长剑,恐怕不敌,只好夹着爪法使出,失礼之处,请姑娘见谅!”释晴川俯下身来,拾起赵匡胤的长剑,也向他递了过去,略一躬身,说道:“赵大哥不愧少林高足,晴川佩服得很。”   厅上的许多人,于洗尘宴间,竟能目睹如此精采的武功,纷纷拍手叫好,一般庸手,眼见二人斗个不胜不败,都道他们的武功只在伯仲之间,但真正高手如各派掌门,以及习胆飞等人,均知道赵匡胤那一剑,并非遭震飞脱手,而是自行松开,好让双方看来只是平手罢斗,而最后一记少林龙爪功,却只夺剑鞘,没有贯劲伤敌,更显得只欲暗示少林武功不弱于人,却能修两家之好,东方弧无非赵匡胤已给足了自己面子,只好笑道:“智真禅师果真好福份,能收得赵兄弟如此贤徒,快过来喝酒谈心,大伙儿好亲近亲近。”言下之意,却是把释刚峰的事轻轻揭过。   赵匡胤大喜谢过,与释晴川坐回席上,习胆飞倏地笑道:“逸小子与蓝小子,干吗忽地默不作声?又在盘算着明日的封盟大典较技吗?”蓝逸二人自看过释晴川的剑法以后,均对这女娃大为改观,本想着明天本只一二个对手,竟忽地多了个释晴川出来,他们分别对薛从云跟蓝云从都信心十足,与释晴川相斗虽不致于败下阵来,但精神内力均会损耗不少,岂非便宜了对方?被习胆飞道出心事,蓝如虎感到有点尴尬,只是陪笑,依青山却忽地纵声长笑,说道:“习老英雄便说得对!逸某便想不到东方老弟竟把徒儿调教得如此厉害,使我大为失算!”   张出尘与赵匡胤眼见他把心中所想,毫不忌讳的说张出来,觉得此人可说得上是不折不扣的“真小人”,相比于东方秀如的不动声息,却心下记恨,蓝如虎的满肚密圈,不绝盘算,这依青山到予人有点亲近之感,东方秀如却笑道:“晴川又怎能敌得过薛贤侄的“夺命九式”?与及蓝贤侄的“刺天绝刀”?”   薛从云听着忙道:“释姑娘的剑法如斯娴熟精强,即使从云拼尽,怕且只在伯仲之间。”语句虽谦逊,但言下之意,却表明本身武功亦高,不会受制于东海长恨岛的神速绝剑。   东方秀如也不生气,笑道:“我也很久没有看过依老头的夺命九式,明天贤侄可要好好的展示一下。”依青山哼了一声,答道:“侄女得你背上的“通心剑”调教多年,又岂同等闲?”东方秀如一拍背上长剑,笑道:“此剑没有出鞘已久,怕已残旧得再也用不了。”   “通心剑”三字在依青山口中只是闲语道来,但在张出尘与赵匡胤的耳中,却如平地一声雷般轰进脑中,“嗡”的一声,脑中一空……   “通心剑!”想不到众人打听了很久的关键人物,却并非如众人所想般,真正的通心剑,却是一柄长剑,一柄背在东海长恨岛当家宗主背上的配剑……   张赵二人表面上神色如常,饮食用酒,可是已因着依青山的一句闲话,暗地里却不住对东方秀如不住打量,只见他谈笑风生,一副道貌岸然,不愧一代宗师的样子,哪猜到背后竟包藏祸心,欲以河北成千上万百姓的安危,以求换取一己的荣华富贵,一轮吃喝过后,习霸月眼见众人酒意渐浓,遂站起身来,朗声笑道:“大家都是能喝之人,非是习霸月寒酸,吝惜酒水,但咱们这样喝将下去,明天还有多少英雄豪杰,能直挺挺的站着,参与五大势力封盟大典,还是未知之数!”   众人听着都是大笑起来,席间那些喝得醉醺醺的,大多都是武功平庸之辈,若是一派常门,又或一帮之主,大都能自我克制,点到即止,听得习霸月如此说话,都纷纷站起拜谢,缓缓离去,待得众人走得十之有八,玄渡说道:“贫僧谢过习老爷特地安排的素菜,现下天地已晚,贫僧这就先行别过。”习霸月忙道:“大师客气了,请便。”玄渡转头望向赵匡胤,说道:“匡胤在寺中潜修之时,贫僧恰巧到杭州静合寺宣法,故此未能认识,今天有幸在此相会,也是一种缘法,这便跟我到厢房一聚,如何?”   赵匡胤知道他必是要查问弄清自己为何要扮作王百川,混进这里,遂点了点头,向众人环顾抱拳,说道:“咱们先行别过,明天封盟大典时再会。”众人敬他是智真禅师之徒,虽居前辈之名,却不敢以长辈自居,都是站起身来回礼,赵匡胤不再与张出尘目光相交,便与玄渡随即离去,走到厅门,一脚刚跨出门外之时,释晴川却忽地赶了过来,叫道:“赵……大哥!”赵匡胤一愕,回过身来,说道:“释姑娘有何赐教?”   释晴川说道:“不敢!”却没有说话,玄渡忽道:“阿弥陀佛。贫僧在南厢静候匡胤到来。”向释晴川微一点头,便先行走了,释晴川待他走后,忽地说道:“玄渡大师着你小心于我,对不?”赵匡胤心想玄渡真的曾提防自己,先前一试,释晴川的武艺真的很高,微微笑道:“玄渡大师着我不可轻忽,乃是称赞于你,说你武功很好。”   释晴川听罢嫣然一笑,虽没有运使任何真气内力,但其天生的美貌妩媚,却还是使赵匡胤心神一荡,如沐春风,他直到现在,才真正的能在近处面对面地看清她的样貌,只觉生平所见女子,惟独凌雪一人能与之比肩,但凌雪虽亦清丽动人,可是释晴川却比之多了一份成熟慧黠之感,双目中隐藏着深邃复杂的情感,使人细看之下,更平添了一份易于使人倾倒的气质。   释晴川眼见赵匡胤忽地定定的看着自己,面上一红,妮声笑道:“赵大哥真会说话,晴川也不转弯抹角,你的兄弟古厉生,明天会不会来青州城?”赵匡胤眼珠一转,说道:“敢问这是东方先生的提问,还是出于释姑娘本身?”释晴川一怔,随即笑了笑,竟缓缓靠近赵匡胤身边,低声说道:“若我说是晴川本身,对两位十分倾慕,意欲亲眼一睹二人风采,才决定委身于谁,却又如何?”   如此美艳动人的女子,忽地欺近身来,传来了清淡而幽雅的女儿体香,赵匡胤身处其中,听着释晴川的软语温辞,虽知此事绝无可能,但血气方刚之下,却不由自主地还是全身一震,与释晴川双目交投,呆呆的答不上话来,隔了一会,才道:“我也不知道……古兄弟……到了那里。”答案虽跟先前回答东方秀如时没有两样,但任虽都知道他在说谎,释晴川面色一沉,嗔道:“我不跟你说了。”转身走回厅内,赵匡胤强行克制自己,想起玄渡先前所言,对此女更不可存着任何绮念,摇了摇头,只感脑中略为清醒,便往找玄渡说话。   而身在厅内的张出尘,在听得“通心剑”三字之后,脑中便不停飞快的盘算着,自然而言地便想到,那一封与契丹私通信函中的“道兄通心剑”,便是这个在江湖之上举足轻重的一方宗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但如此一来,却使得他更感为难,释晴川只是他的弟子,剑法武功已如此了得,若是东方秀如本人,在自己不能运气提劲的情况之下,即使集上己方所有人一涌而上,恐怕亦难以制服这高手,何况青州城中眼下便能人无数,一旦破脸,自己单凭一己信函,又岂能使人信服?动起手来,五大势力一体出气,便是西岳五行宗及玄天绝刀门的门下数十弟子,又如何能敌?   想到此处,知道果真如先前所言,此番只能智取,不可力敌,唯今之计,只好先找人跟着东方秀如,而青龙会的跟纵之术一向不错,身随念动,随即站起身来,向习胆飞拱手说道:“谢习老爷子盛情款待,时已不早,小人还要回去照看王侍卫长。”   习胆飞本还在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听得他如此说来,竟道:“张小兄弟慢走,你跟你的同袍交待数句,我还有话跟你说。”不仅张出尘听着大感奇怪,便连他的亲儿习霸月,亦不知为何自己的父亲,对这个郭威帐下小兵如此在意,如此一来,张出尘亦只好点了点头,走回了赵普等人所在的末席,其时同桌的人已然离去,向低声雷一虎说道:“大徒儿,面上刀伤没有大碍?为师有事给你干。”   雷一虎适才给河北九杰中的驼南通在面上轻划一刀,这时已然包扎止血,听着张出尘的说话不禁一怔,随即大喜,说道:“师父但说无妨。”张出尘再把声音放轻一点,说道:“你们哥儿三人,尽可能给我跟着那日出的方向。”赵普点了点头,答道:“有头绪了?”张出尘缓缓说道:“对,是我们找了很久的那人。”赵普心中一凛,同时亦考量到张出尘先前的顾累,很快便答道:“明白,我会先试着去看看日出,从详计议。”   雷一豹脑筋转得不快,听着不禁大愕,不知他们所指的“日出方向”,实为“东方”,暗示他们要监视东方秀如,雷一彪及雷一虎却听得明白,挽着雷一豹,与赵普便此离开大厅,张出尘一回头间,不禁一怔,只见习胆飞已站在他身后,笑道:“喝得有点气闷,陪我到庄外走走。”张出尘略一眺望,只见习霸月与习德兀自忙着招呼东方秀如等人,遂点了点头,随习胆飞而去。 第六十三章 迷心   二人走出集贤庄来,只见天色虽晚,但大街之上,还是热闹之极,习胆飞看起来很喜欢热闹的场面,适才在集贤庄的大厅中兴高采烈过后,现下到了街上,还是一般的豪情快意,不住的与张出尘大声言谈,旁若无人,虽说他是习霸月的爹,实不知有否参与引兵入关一事,但觉他豪迈爽直,又没有江湖上成名英雄大侠的架子,性格倒也跟张出尘颇为相合,二人边走边说,不觉间到了一间酒铺之外,不若而同地停下步来,互瞧一眼,随即同时大笑起来,也不说话,便直走进铺子之中。   那铺子之内,也不见有很多客人,寥寥数桌,也只坐了三四之位,二人坐了下来,点了下酒之物及数瓶暖得微温的酒,张出尘缓缓地道:“不知习老英雄因何事要跟小人说话?”   习胆飞听着,却没有说话,张出尘也就没有相催,二人的面被不住摇动的烛光映得闪烁不定,过了一会,张出尘只觉这位江湖地位甚高的英雄前辈,眉宇之间竟透出了丝丝落寞寂寥之意,忍不住说道:“习老英雄……”习胆飞将手一摆,皱眉道:“给你老英雄老英雄的叫,真的人也老了,我长于年纪,你称我一声习老伯便行。”顿了一顿,说道:“张小兄弟有否听过,江湖之上,曾有“开山动地,破天魔拳”这一号人物?”   习胆飞说着此话之时,语音十分平静,亦没有特意的大声说出,但张出尘听着却全身一震,脑中顿成空白一片……   “怎么办!?”这便是现时的张出尘,脑中所想到的唯一念头,即使平素聪明机变的他,亦给习胆飞这一句说话,弄得魂飞天外,呆呆征着,完全答不上任何话来。   习胆飞却不待他回答,彷如自言自语的,径自喃喃说道:“是了,此人烟没江湖已久,你们这一代的年青人,未听过他的名号,不出为奇。”   张出尘眼见他面色如常,只觉他也不像是在盘问自己,手中捏着一把冷汗,略为回过神来,遂顺着他的话,试探着说道:“若是上一代的英雄前辈,即使已不幸过身,声名还是会留于千古,但小人曾听过此人名声不佳,甚至无恶不作,怕是没有人愿意再提此人罢了?”   这些日子以来便忙于防守东门县,远走青州,对父亲所带给他的重担,本已渐渐淡化遗忘,但此时经习胆飞一提,自己虽是随口说来,但便觉得理所当然,而自己亦颇讶异于,亲父在自己心中的形像,竟已变得如此不堪,不其然地心中一空,胸口倏地一痛,这种痛楚,虽非是实际上的肉体之痛,却比内息乱行,经脉剧痛之时,更为锥心刺骨……   但习胆飞听着他的说话,却忽地面色一变,大力在桌上一拍,弄得酒杯酒瓶全都跳了起来,厉声喝道:“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乃顶天立地的真英雄,好汉子!岂容你这小子胡乱说嘴?”酒铺之内的其他客人,眼见习胆飞凶神恶煞的样子,都纷纷起来结帐离去,转眼之间,小店之内,只余习张二人。   张出尘吃了一惊,但随即转念一想,知道习胆飞年纪老迈,在江湖上打滚多年,理应十分清楚很多武林秘闻,现下听他如此说话,活像对自己的亲父十分熟谂,相信他所知道的,绝对会比石守信更为准确可信,忙道:“小人失言,请老英雄恕罪!”习胆飞双眼一反,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你说什么?”   张出尘一愕,随即明白过来,笑道:“请习老伯恕罪!”他本身亦是一个随性之人,眼见习胆飞如此不拘礼节,便把自己也放松起来。   习胆飞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的道:“你年纪甚轻,误信江湖传闻,也怪不得,但碰上我这老头,却非要为他分辩明白不可,全因张无争为世人所付出的,便比现下许多成名英雄,正道盟主所加起来的,还要多出很多……很多……”说到此处,却倏然静下,思绪彷佛回到了很多年之前……   张出尘被习胆飞叫了出来,本想从他口中,试图套出任何对任务有用的东西,哪想到竟听得此惊人之极的消息,自己的生父,非但不是无恶不作的贼子,更还是拯救万民的英雄好汉,满脑子的巧言念头,早已抛到九宵云外,急问:“那……那开山动地,破天魔拳究竟做过什么?他……他又是什么样子的?”   习胆飞双眉一扬,说道:“郭威那小子,教你们张无争的武功,却没有对你们说他的过去吗?”张出尘一愕,习胆飞续道:“你,还有那赵匡胤的移形换位步法,都是郭威所授?他跟张无争曾经份属兄弟,懂得绝不为奇。”   张出尘听着他的说话,只感到有很多不明之处,郭威跟自己说亲父乃是他的救命恩人,原属至交,但习胆飞却说二人“曾经”是异姓兄弟,但幸好如此,自己与赵匡胤使出移形换位步法,才没有惹起他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遂摇了摇头,习胆飞仰天打个哈哈,笑道:“好个郭威……好一个郭公爷!哈哈!”   张出尘只感大惑不解,再也按捺不住,说道:“我亦不知自身步法,源出于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可否请习老伯相告,好让我可知道自己所使的,是何人的武功。”   习胆飞叹了口气,温言说道:“你要答允于我,现下对你所说的,便千万不可再向他人透露,皆因一来没人会信,二来若给人听了,相信你在一夜之间,便会变成全武林的公敌,再也没有容身之所。”张出尘听着,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习胆飞却忽地征征的看着了他,摇了摇首,苦笑道:“可能我今晚已喝得太多,竟觉得你的模样,跟无争实在有点相像,适才你在集贤庄中,不畏人多,向我的孙儿直斥其非,很好!很好!大有当年开山动地,破天魔拳的风范,面对千军万马,亦毫无惧色。”   张出尘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亲父一眼,义父虽待他有如己出,但天性使然,还是会对亲生父母念念不忘,听着习胆飞自己跟父亲长得相似,不由得心中一酸,但习胆飞彷如未觉,随手倒了一杯喝下,续道:“你听过无念禅宗吗?”张出尘答道:“我听石守信将军说过,那是开山动地,破天魔拳的出身师门……”却没有说将下去,习胆飞瞪了瞪他,沉声说道:“怎么了?”   张出尘不知为何,心下一阵激动,昂首说道:“石将军曾说,无念禅宗在一夜之间,被倒反出门的张无争灭掉!”   习胆飞闻言大怒,喝道:“放屁!好大的臭屁!张无争灭掉无念禅宗?他亲眼见来?”张出尘摇了摇头,习胆飞兀自愤愤不平,气道:“他还说了甚么来着?”张出尘遂把石守信相告的和盘托出,习胆飞每听数句,便忍不住喝一声“放屁”,直到张出尘说完,却反倒静了下来,站起身来,在那没有多大地方的酒铺店子之中,来回踱步,最后长叹一声,谓然说道:“这些事情真相,其实我都是知道的,但当中涉及太多的东西,我一直都下不定决心……”顿了一顿,面上忽现刚毅之色,续道:“但现下看来,我便有必要把一切道出。”   张出尘只想尽快知道自己亲父的一切,说道:“个中详实,还请习老伯告知。”   习胆飞抬起头来,淡淡地道:“也不知为何,我与你素未谋面,却一见如故,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本想带进棺木之中,随我长埋黄土,现下却竟要向你全盘相告,这或许便是你我间的一种缘法罢了。”   就在此时,一道阴冷的感觉,忽地从酒铺的门口之处传了过来,那非是一种实在的寒冷之感,但张出尘还是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襟,而习胆飞亦心中一凛,与张出尘一起转身望向那阴寒气派的来源,只见门口之处,竟站了一人,身穿全身夜行黑衣的装束,面缠黑布,只露出了精光电闪的双目,正冷冷的看着习胆飞,对张出尘却是不屑一顾。   习胆飞亦想不到,那黑衣人竟身在门外这么近的地方,以自己数十年的功力,竟自察觉不到他的到来,暗中已运气走遍全身,沉声说道:“铺外寒风吹拂,这位朋友可有雅兴,与我“铜臂铁腿”把酒谈心?”   黑衣人目光便没有半分离开过习胆飞,冷冷地道:“敢问习老英雄,江湖之上,武林之内,何谓正?何谓邪?”他说话的声音便十分低沉,显得正在压着嗓子说话,习胆飞冷笑一声,说道:“处事光明正大,于大白天下到访者,为之正人君子,行为鬼崇闪缩,乘黑挑暗处造访者,是为邪狗鼠辈。”   黑衣人听着却没有生气,语音仍旧平稳沉实,答道:“习老英雄对正邪之分倒也简单,与天下之人皆出一辙,我便再问一句,江湖之上,是否人所景仰,成名已久的英雄前辈,便一定是持平守正,大公无私之徒?而恶名昭彰,如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此等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便属妖邪一脉?”   习胆飞心中一震,听着他说中有因,暗含讥刺,而所作比方,竟以张无争为引子,显得适才闲谈之间,说话已全给对方听去,而张出尘心下的震惊,却绝不比习胆飞来得小了,盖因想不到这一夜之间,竟接二连三有人提及自己的亲父之名,但听着那黑衣人的说话,却把自己的亲父说为武林败类,如先前自己听石守信所言之时无异,一股无名的怒火由心而起,正欲开言,习胆飞一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却道:“阁下深夜到来,想非为了向习某请教正邪之分这么简单?”   黑衣人点了点头,径自说道:“我欲向习老英雄借取一物。”   习胆飞听着,概然答道:“但教力之所及,又不违反侠义之道,习某拿得出来的,但取无妨。”   黑衣人说道:“那倒简单,那是习老英雄的贴身之物,只要愿意,定能拿出。”   习胆飞说道:“好!快说!”   黑衣人冷冷地道:“习老英雄也活得久了,我此番到来,只为取汝性命!”   习胆飞听着一愕,却不怒反笑,双臂一振,内劲暴震,竟把手上长衫的袖子弄碎,布屑翻飞,他随意发劲,竟能把毫不着力的柔软衣布震碎,这一份功力委实厉害之极,看来便完全没有受到年纪老迈此等因素影响,在那时的人来算,只要年过六旬,已可算是十分长寿,但习胆飞竟有八十之龄,还能运聚如此功力,确是一个异数,只听他大喝道:“习某的贱命在此,若阁下自问有那能力,不妨随意取去!”   黑衣人点了点头,说道:“我正有此意,接招吧。”   张出尘从那人进铺到此,便知道双方势难善罢,一直紧紧的盯在黑衣人的身上,怕其忽施偷袭暗算,岂知他竟光明正大的道出此番来意,还于出招之前扬声示警,若说此人乃是旁门左道,万毒宗邪派之人,行事倒是光明得太也过份,而在其扬声出招过后半晌,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只感一阵诧异,望向习胆飞,说道:“习老伯……”却惊见他面上神色难看之极,双眼中红筋暴现,却虎目含泪,面上大悲伤之意。   黑衣人原本只是定定的看着习胆飞,忽听得张出尘开言,不由得“噫”的一声,望向了他,而乘此一分神之际,习胆飞大吼一声,内力贯入叫声之中震出,黑衣人竟被他这一叫震得倒退半步,张出尘忙上前扶着习胆飞,只听得习胆飞怒道:“好个奸贼,如此乘黑摸来,我便早该想到……”忽地望着张出尘,奇道:“你没事吗?”张出尘摇了摇头,忙问:“习老伯受了暗算?”   习胆飞苦笑道:“我中了他的迷心幻术,这奸贼好生厉害,你快走吧!”张出尘凛然说道:“要走便一块儿走!”习胆飞摇首叹道:“我知你有义气,但这人既盯上了我,且我又着了道儿,已不行了,你武功不高,他也不屑杀你,只要我拖上他一阵子,你定能逃得了,快走吧。”   眼见习胆飞三番四处的催促自己离去,张出尘便知道那黑衣人实在厉害之极,且在不知不觉间已成功暗算了功力甚为深厚的习胆飞,实在可畏可怖,但自己这么一走,已伤的习胆飞必然无幸,凛然说道:“我张拳岂是临阵退缩之辈,咱俩联手抗敌,怕他何来?”   黑衣人忽地作声,却只冷冷地说了一字:“滚!”似乎张出尘在他心目中便全没地位,也懒得和他多说,但张出尘已立定主意,即使郭威淳淳告诫自己,莫要强行使用真气,但现下情势危急,也顾不了这许多,昂首说道:“多说无益,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习胆飞眼见张出尘战意既决,点一点头,笑道:“好!”张出尘眼见习胆飞终肯并肩作战,心下大喜,正欲催运起体内真气,岂料后颈忽地一痛,眼前一黑,已“噗”的一声晕了过去,倒在地上。   出手把他击晕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习胆飞!   那黑衣人冷冷的看着习胆飞,不发一言,习胆飞先把张出尘扶起,放在椅上,转过身来瞧着那黑衣人,缓缓地道:“好一招“移魂摄魄迷心诀”想不到这多年后,我还有机会见识到“三阴奇门经”。”   黑衣人闻言说道:“我的功夫还未到家,伤你之时过份用神,便连这小子亦影响不到。”习胆飞说道:“此子年纪尚轻,又没修练内力,故此不受你邪功所伤,亦自平常。”   黑衣人点了点头,说道:“准备好了吗?”习胆飞笑道:“蒋千成为人豪迈爽直,怎么他的传人却恁地婆妈?”   黑衣人听着,双目中倏地精光电射,习胆飞叹道:“你的功力如此高强,即使不用“迷心诀”,单凭那一份修为,现下年老力衰的我,便绝难匹敌。”黑衣人感到习胆飞战意已失,却仍不失冷静,冷冷地道:“习老英雄真不愧武林名宿,见识渊博,且有自知之明,胜过许多沽名钓誉之徒。”   习胆飞惨然道:“你能不杀这小子,已足见盛情!”   黑衣人说道:“我现下还不会杀他。”习胆飞一愕,不明其话中之意,却见眼前黑影一闪,黑衣人已欺近身处,忙挥臂疾挡,这一式“扇诀拳”使张出来,虽年老力衰兼有伤在身,但精妙变化之处,便比习德有过之而无不及,相信便可挡着一时。   但黑衣人的声音,忽地从习胆飞的背后向起,冷冷地道:“你心脉已伤,再难挡我迷心诀,受死吧!”习胆飞只见眼前一花,却哪里还有黑衣人的身影?忽地背上“大关穴”一麻,全身一软,已扑倒跌在地上,他便想不到以的功力,竟在一瞬之间,在黑衣人的武功与幻术相互交融之下,便败得如此之快!及如此之彻底!   黑衣人眼见已大获全胜,附下身来,在其耳边说道:“那小子身负着“琅仙境秘宝”的重大秘奥,我又如何可狠下杀手,灭掉这全天下唯一剩下的线索?”   习胆飞听着心中大震,无数的思绪在脑中狂奔,想着当年盛传顾落阳与张无争的儿子掉下接天峰,再合上这张拳的年纪,霍地想到了这当中的种种关系!“他就是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的唯一儿子!”   此处一旦想通,很多的东西自然地便连接在一起,郭威的化血绵掌乃天下第一绝学,又岂会随意传予帐下兵将,这张拳能蒙其相授,自非等闲。而那“移形换位”步法,张拳便使得娴熟之极,直如张无争亲授一般,又岂是郭威所教得来?   这些念头,便在习胆飞的脑中一闪而过,顿如拨开云雾见青天般,看清了一切,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本已战败气竭的他,一股真气从丹田处急涌而起,冲向了背上被黑衣人所封的穴道,那黑衣人功力深厚之极,拂穴之时内劲深透入背,按理即使习胆飞全力冲穴,亦要半个时辰方始凑效,但这时情急之下,竟倏地突破了本身功力的界限,解穴后随即横臂疾挥,斗大的拳头向着黑衣人狂轰过去。   如此忽地发难,即使武功高如那黑衣人,亦难避变故,习胆飞运聚了全身功力,急劲的一拳,已重重的轰了在黑衣人的面颊之上,猝不及防之下,那黑衣人便被此拳轰得整个人倒飞开去,“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地上!   这一拳习胆飞全力而出,体内真气在瞬间已然透支过渡,顿时颓然倒下,这一记急劲冲穴,非是没有任何代价,但习胆飞便有信心,这一拳贯满自己数十年的功力,又正中脑门没法卸劲之处,相信那黑衣人便是不死,也得重伤。   就在此时,习胆飞心中一凛,只感从那黑衣人身上的阴寒之感顿灭,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灼热而霸道的气势,此一道霸炎之气,却与赵匡胤的赤阳九云龙大相径庭,若说赵家的赤阳九云龙有如烈阳普照般正大光明,那此时从黑衣人身上所感到的,却有如正在地狱燃烧着的黑炎之火,同是火一般的热劲,使人感到的却完全是在气派之上,有独特的分野。   而这时黑衣人已缓缓的站起身来,身上所散发的霸炎气劲,便把已伤的习胆飞迫得口乾唇裂,甚为枯燥难受,黑衣人面上刚才受他一记重拳,用以蒙着面脸的黑布已被震碎,露出了本来的样子,习胆飞一看之下,惊道:“是你!?”   “正是我。”   习胆飞面露惊愕之色,竭力欲要运起内力站起抗敌,但他先损心脉,复遭封穴,再强行以霸道内劲冲穴出拳,年纪已老的他便难堪如此折腾,只听得黑衣人语声忽转柔和,说道:“习老英雄,你劳碌半生,也是个时候,安静下来了……”习胆飞脑海之中,便隐隐感到现下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但听着那黑衣人的声音,却不自觉的全身放松,再也没有催运任何内息,那黑衣人倏地双眼一反,如剑的目光直射入习胆飞双眼之中……   “哇啊!!!!!!!!!!!!!”   随着习胆飞那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向起,半晌过后,酒铺之内,已回复了原本的平静……   “哗啦!”   过了不知多久,张出尘只感面上一片冰冷,双目微睁,只感一阵水滴流进眼内,复又闭起,欲提起手来拭面,才惊觉自己双手竟被反困在背,急忙睁开眼来,只见模模糊糊的站着很多人影,一把声音忽地喝道:“你们到底是谁?快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张出尘放眼望去,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不止除了自己,赵普,雷一豹,雷一彪,雷一虎还有雷墨亭数人,均被反手困着,委顿在地,雷一虎满脸口肿鼻青,显得曾受了一番痛打,而身边全围着的,便是面色铁青的习霸月,戟指喝问的习德,神色肃然的东方秀如,依青山与蓝如虎,与及大弟子释晴川,薛从云和蓝云从,少林寺的玄渡则站在一边,而在其身旁的,正是面有难色的赵匡胤。   张出尘此时尚未回过神来,却倏地想起自己晕倒之前的事情,急叫:“习老伯有危险!你们还去营救!”习德也不打话,便冲了上前,一掌掴在他的面上,这一掌好不大力,直把没有运劲护体的张出尘打至满天星斗,面上即时肿起,习德怒喝:“你这贼子好大的狗胆!混进这里来刺杀我爹,还在装蒜?”   雷一虎眼见张出尘被殴,怒道:“你这狗贼好不糊涂!我们为何要行刺那老东西?”依青山随手一挥,已点了他的哑穴,雷一虎倏地说不出话来,只好气呼呼的不住喘息。   赵匡胤忍不住出言说道:“习二爷,张兄弟确乃郭公爷帐下之人,在下可以做证,可否先查清楚再作定夺?”东方秀如缓缓的道:“赵老弟在郭威手下日子不长,所知能有多少?或许这帮人在郭威身边,亦是奸细之徒,否则又岂会昨晚宴席过后,便鬼鬼崇崇地跟在我的身后,远远窥探,给我全抓了起来?”赵匡胤本欲替张出尘等人分说,一听之下登时语塞。   习霸月缓缓的道:“你们究竟是谁?我习霸月用起刑来,可不是说笑的。”   张出尘兀自未回过神来,只懂喃喃地道:“快……快去……救习老伯。”习霸月再也按捺不住,手臂疾伸,赵匡胤大吃一惊,以为他要猛下杀手,正欲阻拦,玄渡一手按住了他,摇了摇头,只见习霸月已抓起张出尘的后领,大力一挥,张出尘顿时整个人横空急冲,如腾云驾雾般直飞出去,接着“砰”的一声,重重的掉在地上。   习霸月冷冷的道:“你要救我爹吗?来,你能把他救活,我威震八方跟你磕头认错,如何?”   张出尘先被习德重掌掴击,复又被习霸月摔至七零八落,也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勉力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一看之下,却惊见地上放着一张草席,上面倘着一人,动也不动的没有呼吸,脸上神色惊恐无比,显得临终之前便受到了十分骇人听闻的惊吓,张出尘再定神一看,只感天旋地转,差一点便被唬得连自己的呼吸亦弄停了……   那倘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到昨晚为止,还生龙活虎的“铜臂铁腿”习胆飞! 第六十四章 昊魔门   张出尘看着倘在地上,面上露出惊恐神色的习胆飞,终于回过神来,自己的后颈兀自疼痛无比,当时酒铺内别无他人,当是习胆飞出手把自己击晕,而原因更是十分明显,他怕自己出手战那黑衣人不敌被杀……   可是这么一来,习胆飞所赔上的,却是自己的性命,与这位老伯虽相交甚浅,但处处却显得对自己颇为欣赏,更跟他说了自己的亲父,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此刻眼见他徒遭横祸,不由得悲从中来,大声叫道:“习老伯!”   习霸月复又看到自己父亲的尸体,本已强忍下来的怒起又给挑了起来,按不住提起手掌,便欲击下,赵匡胤大惊,肩上微动,轻轻震开了玄渡,玄渡一愕之下,赵匡胤已疾冲向习霸月,但威震八方乃铜臂铁腿的亲传长子,手上功夫深湛之极,既出手在先,即使赵匡胤身法再法,亦难以后发先至,赶得及截下这夺命一掌……   忽地“噗”的一声向起,赵匡胤急忙停下步来,只见习霸月那贯足内劲的一掌,已给习德挡下,习德冷冷地道:“以这小子的武功,又怎杀得了爹?敢情背后还有高手相助,得手后却不及带同这小子离去,这小子固然要宰,但那首恶之人,也要给找出来千刀万剐!”习霸月点了点头,说道:“我已乱了方寸,二弟你拿主意好了。”   赵匡胤心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张出尘绝不会无故杀了习胆飞,若果真的有非要出手不可的理由,便只有全力催动真气,才能成事,但在习胆飞死后,张出尘却又晕倒在酒铺之内,给人抓着,唯一的解释便是他运使真气过度而力竭倒下,可是现在他既不作任何抗辩,接着而来的便只会是残酷之极的迫供之刑,自己又不能出手营救,而即使他决定出手,便加上玄渡,又如何是习氏兄弟,及三大掌门的对手?   就在此时,张出尘霍地站了起身,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徒废时间,却给真凶逍遥法外,习老伯在天有灵,只怕要给再气死一次!”习霸月大怒,反手一掌又往他的面上掴去,但张出尘这次神智己醒,双手虽不能动,但却尽可以步法走避,可是他双脚便如铁铸般站着不动,毫不畏惧的双眼直瞪习霸月,便连这个成名已久的前辈,亦给这后生小子那坚毅锐利的目光弄得一窒,但已挥出的掌,却还是照样的直掴过去……   习霸月倏地感到手腕一紧,自己的一掌已被挡着,却是赵匡胤闪身站在张出尘身前,替他接下了这一掌!   “赵老弟,这是甚么意思?”赵匡胤始终是少林神僧之徒,即使习霸月怒气冲冠,却还是强行忍着,赵匡胤忙撤招抱拳,拱手说道:“习大爷,怪人虽有理,你们一口咬定张兄弟刺杀习老英雄,却是谁所见来?”习霸月缓缓地道:“好。”望向张出尘说道:“我先不跟你计较我爹之事,那王百川去了哪里?”赵匡胤跟赵普同时心中一凛,心想这威震八方好生厉害,王百川本人既为刘知远放在郭威身边的细作,而习霸月又乃刘知远向契丹借兵的联络人物,两者之间便甚有关连,而赵匡胤现下站在此处,却又从哪里找来另一个王百川,两人都感不知如何回答之时,忽地叩门之声向起,毛七手走了进来,说道:“司马大爷到了。”   习霸月听着眉头一皱,说道:“是谁叫他来的?”依青山摊了摊手,说道:“是我,你现在不跟他说,事后让他知道,后果会怎么样?”习霸月“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下去,转头又望回张出尘,冷冷地道:“怎样?王百川在哪里?”   忽地一把声音说道:“小……人……知道……王侍卫长到了哪里……”众人一听之下,全都回过头来望着此人,只见他说话时有点害怕,被众人一看更是满面惧色,却是刚走进来的毛七手。   只见毛七手口唇微震,嚅嚅地道:“王侍卫长昨晚……召了小人过去……跟小……人说病得厉害……这便离城去寻名医……跟着便走……了。”   这一下奇峰突出,习霸月便接不上来,没有说话,赵匡胤等人又惊又喜,自己的房内只剩雷墨亭一人,又如何有甚么王百川,哪想到毛七手却于此时开口,所说出的理由虽十分突兀,于此时却大派用场,说王百川已走,便无可对证,习德对毛七手说道:“此话当真?”毛七手虽显得面有惧色,但却毫不犹疑地点了点头,众人之中,由其习霸月更知道毛七手在习家做事多年,在此事上却绝对没有理由说谎,因此亦沉吟起来,东方孤月却指着雷一豹等人,说道:“那么你们为何跟着我?意欲何为?”   雷一豹等人面面相觑,却均知道习霸月串同东方秀如引兵入关之事,绝对不能随意乱说,正想不出如何回答,张出尘忽地冷冷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东方先生莫不是要我在这儿,把阁下的阴私揭开?”   赵匡胤与赵普听着,都是大吃一惊,哪想到张出尘情急之下,竟欲就此说出刘知远私通契丹之事,若果只是习胆飞一案,反正没有人证目睹,自己尽可乘身份之利,替张出尘说话,但若一日揭破东方秀如与习霸月之事,二人便非下杀手不可,实不明为何他会如此不智。   东方秀如闻言却大怒,但他城府颇深,也不即时发作出来,冷冷地道:“却不知我东方秀如有何见不得人的事情,给张小兄弟抓着了痛处?这里全都是成名的英雄好汉,若道理在于你处,便没有人可跟你们为难。”   张出尘冷笑一声,说道:“枉你堂堂一派宗主,却私恋女徒,把门中绝技倾囊相授,其他弟子的武功却相去甚远,真个贻笑大方,但这是你门户内事,我也不便多说,但看你望着释姑娘时眼露淫意,我才着兄弟们先行跟着,看你会否败坏江湖规矩,明放着大宗师的样子,却行夜欺暗室之事!”他心想事已至此,若不胡乱瞎扯,绝难脱身,加上已确定了东方秀如就是“通心剑”的身份,便不留余地的败他名声,也不会错怪好人。   赵匡胤听着他没有把私通契丹之事说出,不禁长长的抒了口气,释晴川的美貌武功,于昨夜与赵匡胤相斗过后,已是众所周知,张出尘拿着这些来大造文章,实是聪明,的而且确,东海长恨岛的武功剑法,便深奥难测,没有上十数年功力,绝难发挥出“银电掠空”的威力,即使释刚峰已懂得使用“抱月式”,但那只是徒具其形,而未见其利,轻易便为赵匡胤所破,想不到释晴川高绝的剑法,反倒成为了张出尘求生的浮木。   东方秀如闻言,再好的涵养亦没用处,他既为一派宗主,何曾受此诬蔑,更不要说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辈口中道出,释晴川天资聪慧,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材,因此东方秀如便放了很多心思在她身上栽培,亦无可厚飞,却给张出尘说成是贪恋女色,心存偏坦,心中的狂乱暴怒顿时失控,张出尘只觉眼前银光一闪,那“通心剑”却已递到眼前……   张出尘亦没想到东方秀如的剑,便如此之快,如此之劲,自己在没有催运真气的情况之下,便连挡格的份儿也没有,而他的“银电掠空”便绕过赵匡胤背后直向张出尘抹去,使其难以挡截,而即使赵匡胤想挡,亦绝对截不下这比释晴川还快上数倍的绝剑,张出尘心中一凉,自知无幸……   只听得“当”“当”“当”“当”数声向过,张出尘定睛一看,只见东方秀如脸色铁青的,喝道:“你少林派今天是否保定了这臭小子?”   “阿弥陀佛,贫僧不敢,只是这位施主目中既没半分邪气,武功又纯朴正大,即使如何,能否先听他的解释,再作定夺,他乃郭公爷帐下之人,如此随便诛戮,恐有不妥之处。”说话的正是玄渡,只见他手上握着一串佛珠,却非一般以香木制成,而是以精钢打造,乃是他的随身兵器,而若非他出手,也恐难挡下东方秀如盛怒而出的一招。   就在此时,只听得门口之处脚步之声向起,一人踏进厅来,朗声说道:“逸掌门,封盟大典明天才是,你找我来干么?”此人甫一出来,随即一愕,只见东方秀如手持利剑,与玄渡正对峙着,张出尘被反手困着,习霸月铁青着面,而地上则坐着数个如张出尘一般被困之人,目光一转,更看到了……那躺在地上,铜臂铁腿习胆飞的尸首……   那人一冲上前,抱着习胆飞的尸身,放声大哭,叫道:“你这老头,怎么这便去了!?我这么远来跟你祝寿!你快给我起来!”习霸月与习德二人,本已强忍悲痛,给他这么一哭,都是弄得眼眶通红,差点没掉下泪来,那人的哭声不绝,过了半晌,倏地停下,把习胆飞的尸身放在地上,随手一拉,竟把他的上身衣衫拉了下来。   张出尘不明所以,看着他竟欲污蔑习胆飞的尸身,不由得喝道:“干什么了?”蓝如虎与依青山对望一眼,不由得点了点头,张出尘此时亦看得真切,不由得“啊”的一声呼了出来,只见习胆飞胸口正中“膻中穴”的位置之上,竟深深的陷着一个黑黝黝的掌印,那掌印陷入胸口一寸有多,相信便是这掌,夺去了习胆飞之命,习霸月低声说道:“司马兄弟,下手之人好狠,爹他的胸骨便尽数寸碎!”   那人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横目一扫,眼神之中,渗着十分凌厉之意,众人顿时感到一股深然霸道之气,从其身上勃然而发,那是一股自内而生的凛然气劲,使得在场之人都感面上一凉,有如被一度凉风刮过般,赵匡胤心中一凛,只觉此人年纪比五大势力三大掌门还要来的年轻,但无论在功力,气势,还有所给着自己的压力,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实不知是谁,张出尘这时亦看真了那人的面貌,又是“啊”的一声呼了出来,想不到这个对习胆飞之死十分悲痛的汉子,便是自己先前在集贤庄中,碰上了的那个自称“云飞鹤”的大汉,现下听得习霸月称他为“司马兄弟”,心念一转,禁不住脱口呼出:“你是云龙会的司马江河!”   习霸月等人见张出尘识得那人,都是一愕,那人司马江河向张出尘点了点头,转头向习霸月说道:“知道对头是谁没有?”习霸月摇了摇头,指着张出尘,说道:“这臭小子当时晕在爹的尸首身旁,经我们查过,他们昨晚还曾鬼崇的跟在东方先生的后面,而王侍卫长又不知所纵,因此……”   张出尘大声说道:“习老伯的死与我无关!真凶另有其人,你们却在此浪费时间,让其逍遥自在!”   司马江河向张出尘看了一眼,正色道:“你怎样称呼习老英雄?”张出尘一愕,随口答道:“习老伯着我这样叫的,我也知很是不敬。”司马江河点了点头,向习霸月说道:“这小子与习老伯的死没有关系,他又怎杀得了习老伯?”习霸月见他如此武断,不由得气往上涌,沉声说道:“你怎知道?”   司马江河“嘿”的一声,朗声说道:“你做了习老伯的儿子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老子的脾性,他一生最怕奉承敬称,一旦遇上看得起的小辈,都会着他们叫他做“习老伯”,而习老伯看得上眼之人,又岂会是奸邪一辈?”这一番话说将出来,除了显出而死的习胆飞那一份豪情万丈,还表现了司马江河对之佩服敬慕,凡是习胆飞称许之人,亦必同样认可,而对着习霸月这名头甚大之人,亦能直斥无碍,那一股凛然霸气,更是顿然流露。   习霸月听着虽然不服,却又不能说自己的爹看错了人,顿时语塞,司马江河再不理他,径自向张出尘说道:“快跟我说,习老伯跟甚么人动手了?”   张出尘与司马江河只是萍水相逢,想不到他一上来便完全相信自己乃是无辜之人,心中的感激实在难以形容,眼见他的功力高绝,又显得与习胆飞甚为亲厚,不由得大生同仇敌慨之感,热血上涌,便把适才在酒铺之内所发生的事,只隐去了习胆飞谈及张无争之部份,和盘托出,其中东方秀如脸现冷笑之色,显得对其所说全不相信,蓝如虎与依青山等人则默然无语,静静听着,而赵普雷一豹等人,听得竟有如此绝世高手隐藏青州,都不禁大为讶异,习氏兄弟及司马江河却显得越发凝重,而当张出尘说到习胆飞身中暗算之时,司马江河开言道:“那人当时只是瞪着习老伯,没有任何异动?”张出尘点了点头,答道:“那时我正全神贯注,该没有走眼,实不知他如何出手。”   司马江河略一沉吟,说道:“你先说下去。”张出尘续把余下直到自己晕倒的事说出,司马江河叹了口气,渭然说道:“真不愧是习老伯,一生行侠仗义,到死也是为了保护他人,我司马江河真是服了你啦!”眼见习霸月兀自没有说话,便道:“你还在怀疑这小子?那功法乃“他们”之间的秘奥之术,若是一夥之人,大可胡乱砌辞,又何必就这样说将出来,好让我们有了防范?”   张出尘脱口问道:““他们”是谁?”习霸月显得尚未完全相信于他,“哼”了一声,却不说话,司马江河转头向玄渡说道:“大师可知一二?”   玄渡说道:“司马施主怀疑是“昊魔门”所为?”   司马江河还未答话,习霸月已说道:“我先前早已说过,蒋出云现身在濠州,练大侠正领人追捕,难不成他有分身之术,忽地可身在千里之外的这里杀人?”司马江河见张出尘等人面露不解之色,遂解释道:“我猜习老伯所中的暗算,乃是“昊魔门”中人的绝技“移魂摄魄迷心诀”,那“昊魔门”原创于当天的九幽魔君蒋千成。”说到这里却望向玄渡。   玄渡遂叹了口气,缓缓地续着他的话头说道:“那蒋千成原是我少林派“觉”字辈的有道高僧,法号觉悟,此人悟性奇高,当年在少林寺中,除了主持及罗汉堂首座之外,便数他武功第一,惜误堕凡尘魔障,倒反出门,自行立派,是为“昊魔门”,自号“九幽魔君”,他把少林光明正宗的武功,附以在外域邪门教派所学,集正邪绝学于一身,创下“三阴奇门经”及“阴煞鬼魔录”两大魔典,离经叛道,立志以“魔”行天下,标榜“强者生,弱者死”的荒谬处世理论,当年丧于其手底的正道之人,多不声数,但在其如日方中之时,却忽地消声匿迹,而“昊魔门”在群魔无首之下,亦倏然解散,直到这么多年后的今天,才再有其子蒋出云重现江湖之事。”   司马江河沉声说道:“那黑衣人既能在习老伯全神提防之时施行迷心诀,功力之高,怕已直迫当年的九幽魔君?如此说来,蒋千成的传人可不止一人?”顿了一顿,忽地指着赵普等人说道:“快先把他们放了吧。”   东方秀如忍不住说道:“然则这臭小子胡乱辱我,说我贪恋弟子女色,这就算了?”司马江河失声笑道:“你东方大宗主若没有此心,给小辈说了两句,便要动辄杀人?传出去也给人笑掉了牙,这样吧,我司马江河代张兄弟向你赔个不是,可行了吧?”   东方秀如一来忌惮于在江湖上势力如日中天的云龙会,二来玄渡与赵匡胤看来已全站在张出尘的一边,即使欲把其千刀万剐,已不可得,现下有此上好的下台阶,正好给司马江河一个顺水人情,笑道:“好,既司马兄弟如此说来,我东方秀如也不是小气之人,这就算罢。”接着望看张出尘说道:“这位小兄弟今后可要小心做人,切忌再祸从口出,须知运气这东西,可不是永远跟着你的。”   张出尘一昂首间,朗声说道:“大丈夫只敬光明磊落之徒,岂会怕因持平守正而惹祸上身,但难得东方先生指点后辈,张拳受教了!”东方秀如闻言心下大怒,但既已答允再不追究,以自己的身份便不好意思和这小辈再说下去,面上皮肉一抖,强自微笑,再说多言,司马江河向张出尘瞧了一眼,面露嘉许之色,便连释晴川及薛从云,亦不禁觉得此子不畏身份,权势,虽武功不高,却能使人倏地生敬。   赵匡胤亦觉东方秀如先是在宴席之上找自己的麻烦,现下又轮到张出尘,遇上司马江河后却见风驶舵,外表虽道貌岸然,人品却显得小气低下之极,实在可恶,且知道他勾结习霸月,以图引兵入关,却又尚未找到证据,拿他没法。眼下只好先替自己人松开困绑,赵匡胤过去雷一虎身边,欲要指他解开哑穴,却觉依青山劲透穴内,难以解开,司马江河走了过来,在他肩上拍了一记,雷一虎“啊”的一声呼了出来,哑穴竟自解了。   赵匡胤向他点头示谢,见雷墨亭神情委顿,走了过去,此时释晴川走了过来,脸露歉然之色,低声说道:“姑娘的穴道是我点的,多有得罪。”随即提手轻点数记,雷墨亭被封之穴立解,赵匡胤忙替她解开困绑,幸好她被困得久了,加之要穴被封,血气不通,此时纵有满腔污言,亦没有气力骂出,纷扰了一轮之后,赵普向众人拱手说道:“看来大夥儿都是一场误会,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习霸月“哼”了一声,却不再说话,司马江河缓缓说道:“三位掌门,眼见习老伯突然身故,你们明天的封盟大典,却又如何?”   那三位掌门,却没有说话,目光所视,却全射向习霸月的脸,原本“封盟大典”的大事,乃是五大势力之内的事,习霸月只为义助性质,但眼下习胆飞既死,众人亦都觉得应该尊重于他,意欲听其意见。   只见习霸月兀自双目通红,习德眼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兄弟,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我爹的死,待封盟大典后才作宣布,可免不必要的混乱,及使大典顺利举行。”   蓝如虎忙说道:“习老弟若要先办习老英雄之事,我等绝对谅解,必无异议!”依青山与东方秀如亦同时点了点头,习德却道:“即使延期,也改变不了我爹已死的命运,难得这么多的宾客已到,何不先照原定一般,先举行封盟大典,再公布爹的死讯不迟。”习霸月亦说道:“就照二弟的说话办吧,三位掌门可有异议?”   依青山等人眼见忽地丧父的习氏兄弟亦表示封盟大典可如期举行,均不再多言,习霸月此时已能克制悲伤,面上神色回复平常一般,说道:“有关此事,还请诸位不要现下说将出去,以免生了不必要的乱子。”目光却向着赵普雷一豹等人瞧去,雷墨亭屈得久了,乘此便欲破口而骂,赵匡胤一把拉着她的手,朗声说道:“我可替他们保证,绝不会在外随便说话。”   忽地叩门之声又向了起来,习霸月眉头一皱,说道:“有什么事?”只听得门外的人说道:“老爷……两位少爷……”语意却含糊不清,习霸月这晚已够烦了,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喝道:“他们又怎么了?”习德走了过去,打开门户,那仆人在其耳边轻说数句,习德面色大变,回头叫道:“大哥!”   习霸月大手一挥,叹了口气,说道:“我的两个儿子,早已掉够了面,也不怕说,又在何处惹事了?”习德急道:“中非及中凡不知因何身中剧毒,强撑着回到府上,现下已痛得晕了过去!”   习霸月接二连三的听着传来的恶讯,饶是他惯历风浪,亦不由得眼前一黑,但见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向各人略一拱手,说道:“犬儿失礼了,我先行告退,明天封盟大典会场再见。”玄渡说道:“贫僧对毒伤之事,粗疏略通,便随习大爷走这一倘,可好?”   习霸月才刚听得儿子出事,即使如何不肖,但骨肉亲情,不由得忧心忡忡,听得精通医理的玄渡肯随已帮忙,立时大喜谢过,却没有即时离去,先走到了习胆飞尸身旁边,“噗”一声跪在地上,恭敬地道:“爹,孩儿不孝,待正事过后,才替爹你风光大葬,及把那杀千刀的奸贼拿来,千刀万剐!”   威震八方一向侍父至孝,人所共知,否也不会如此铺张替其贺寿,此时听他语气当中,深藏怨毒之极的狠辣之意,显得对“昊魔门”的愤恨已到顶点,此间之事一了,以习霸月的身份地位,及习胆飞本身亦广结善缘,江湖之上,誓必掀起一阵为了报仇而刮起的大风大浪。 第六十五章 黑煞毒   三位掌门眼见习氏兄弟与玄渡匆匆离去,遂向赵匡胤与司马江河告辞,再向习胆飞的遗体略一躬身,随即离去,当中便正眼也没有瞧过张出尘等人,释晴川在走过张出尘身边之时,向他低声说道:“没有大碍吧?”张出尘一愕,却摇了摇头,释晴川嫣然一笑,瞥眼间却看到赵匡胤兀自拉着雷墨亭的手,笑容顿时僵硬了点,快步离去。   这情形教张出尘看在眼里,若是平日,一向喜爱胡乱说话的他便定会拿来大造文章,与赵匡胤说笑,但习胆飞因己而死,实在义愤填膺,倒没有此心情,眼见毛七手正在照料着习胆飞的尸身,遂走了过去,说道:“毛大哥适才一番说话,可帮了我的大忙。”毛七手忙道:“我只是觉得张兄弟你绝对不是歹人,大老爷的死与你们何干,才胡趋一番,你们找上王侍卫长后,可要好好替我说话,助我完了这个漫天大谎!”   此时司马江河乾咳一声,说道:“这位毛管事,可否找点香粉过来,替习老伯的遗体拭抹。”毛七手应声而去,片刻之间,那厢房之中,便只剩下张出尘与赵匡胤等人,及司马江河。   赵普等人都曾从张出尘口中听过“云飞鹤”此人,但均没想到竟就是云龙会的首领司马江河,司马江河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向张出尘说道:“我在外面等你,不要太久。”   张出尘向满脸青肿雷一虎说道:“受了点苦头罢?”雷一虎怒道:“那东方老贼……”张出尘低声喝道:“口里放干净点,给人发现了,是不是?”雷一彪是三兄弟中性情比较温和,没有大哥的愚鲁,又少了三弟的那份冲动,遂说道:“我们跟在那东方门主身后,本也没有别的事情,他与徒儿们分手后,我们也只是听着吩咐,静静的守在他的房间很远之处,岂知过了约半个时辰……”   雷一虎忍不住口骂道:“他妈的狗贼!”   张出尘瞧了他一眼,说道:“终看到他与习霸月接触?”   雷一彪忙续道:“这次便怪不了三弟,我们本也以为“通心剑”终于也要找“威震八方”确认引兵入关之事,岂知那东方门主,竟夜访偷窥释姑娘的寝室,当时她应该在沐浴之中,三弟按捺不住,出言喝骂,那恶贼竟一把冲将上来,我们又岂是他的对手,均被他在一招两式之间便封了穴道,动弹不得,他恨三弟不住骂他,遂把他痛打一顿,接着领着门下弟子,便把我们拉回住处,意欲找“王百川”理论,却哪里找得到了?大姐一言不合之下向他出手,却猝不及防,被释姑娘从旁出手点了穴,再把赵普大哥一拼抓着。”   张出尘与赵匡胤对望一眼,张出尘奇道:“我适才只是顺口开河,难道竟给我说中?”雷一豹亦显得愤愤不平,怒道:“想不到那人表面如此德高望重,内里竟如此污秽不堪,不若我们改变计划,一刀把他宰了便可断绝他们与契丹的往来。”   赵普缓缓说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手段,但现在已打草惊蛇,你教我如何可再走近那东方门主身边?再者,集我们之力,亦很难杀得了这一派掌门罢?”却望向了赵匡胤。   现时他们各人之中,张出尘既不能运气发劲,便要数赵匡胤的武功最高,赵匡胤却摇了摇头,说道:“东方秀如若有剑在手,百招之内,我们必损一人,剩下来的,就只有逃跑的份儿。”他先在释晴川身上感受过东海长恨岛那“银电掠空”的真正威力,刚才复又亲眼见着东方秀如使出欲杀张出尘,剑气纵横无匹,众人武功参差,恐怕难撄其锋。   此时张出尘忽地笑道:“打不过,如何?”赵普答道:“先给点时间让我想想。”张出尘却道:“我出去一会,云飞鹤在等我。”赵匡胤道:“要我一起去吗?”   张出尘笑着推门而出,说道:“多人恐难说话,你先照顾雷姑娘吧,哈哈!”赵匡胤这才惊觉自己还拖着雷墨亭的手,不由得立时松开,斜眼一睨,竟看到雷墨亭脸上一片红晕,似笑非笑的样子……   赵匡胤略定心神,亦道:“我亦不可在此逗留太久,先往玄渡大师那儿再说。”   张出尘走了出来,只见司马江河站在远处,双手背负,张出尘朗声说道:“阁下相助之恩,张拳十分感激。”司马江河回过头来,淡淡的道:“初会之时,与张兄弟已很是投契,那是你我的一种缘法,不必言谢。”   张出尘凝望着他,微笑道:“只是我便不知道该称阁下为云兄,或司马江河,还是……司马云龙大爷?”司马江河一呆,张出尘笑道:“我跟机关算尽于先生,倒是旧识。”   司马江河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武林之上,知道我本名的人,已然不多,于先生可好?”张出尘笑道:“身体倒很健壮,可是一张嘴,完全不饶人。”   司马江河也笑了,他已没见于泰然多年,忽然忆起,自己出道已很久了,久得连一些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人,那种感觉,亦恐有一天淡忘,叹了口气,续道:“在江湖中打滚了这么多年,叫什么名字,己不重要。”   张出尘想了一想,只觉自己亦有许多名字,但所想所干,始终如一地没有背弃侠义之道,对此话深有所感,答道:“为人所着重的,却是本人的信念,意志,与及气节,名之所在,犹如过眼轻烟,风吹便散!”   司马江河又是一呆,想不到张出尘年纪轻轻,说话却如此成熟老练,拍手笑道:“张兄弟此话深得我心,若不嫌我年长许多,直接称我一声大哥便成。”随即正色说道:“但你如称我一声大哥,便要跟我坦白,怎样看来,你们也不似是来贺寿,眼下习老伯一死,你们嫌疑很大,适才我只是倚仗云龙会之势把他们压着,打后若追究起来,我可保你们不着。”   张出尘知道司马江河便待他甚好,但他们的计划涉及郭威,绝对不能给其他人得知,可是他却又不愿砌辞欺瞒,甚感为难,司马江河见他面有难色,概然说道:“兄弟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但教力之所及,我必会帮你。”   现下情况已是十分明白,若单靠己方之力,势难阻止习霸月引兵入关,张出尘一向对行军调度,周详计划的事并不善长,但于此种迫在眉睫的形势之中,却往往能当机立断,脱口说道:“其他一切,我都不便说将出来,但有一事,却欲与司马大哥商量,盼求援手!”   司马江河眼见他面上忽见果断之色,点了点头,张出尘面上神色一正,随即把习霸月与东方秀如合谋,欲替刘知远引契丹胡兵入关,以河北一带之地,换取平定南方诸国的助力之事说出,以自己一行人的目的,就是要暗中阻止二人,好给郭家军争取部署的时间,只听得司马江河面色大变,张出尘长话短说,又隐去了自己的身份,堪堪说完,司马江河沉吟半晌,忽地说道:“非是我不相信于你,但此事当中,却藏着一个很大的破绽。”   张出尘心中一凛,知道他绝不会无的放矢,只听得司马江河缓缓说道:“东方秀如是否参予其中,我不知道,但单凭信上一个署名与他的佩剑之名相同,便断定他跟此事有关,未免过于武断,一来信上的东西任何人也可写下,二来我觉得你们在对“通心剑”遍寻不获之时,忽地得知一同名事物,把之联想起来,虽乃人之常情,理据却未免过于单薄。”顿了一顿,续道:“同样道理,亦放在习霸月身上,加上我便知道一事,更觉得你所说的,有些事情十分不妥。”   司马江河的外表便粗犷豪迈,心思却如此慎密纤细,张出尘忙道:“什么?”   司马江河沉声说道:“习霸月八年之前,带着年轻的妻子及儿子,到漠北之地畅游,碰上了契丹的贼兵,竟对他美貌的妻子起了色心,以图不轨,兵慌马乱之下,习霸月凭着精湛武功,虽把两个儿子带着逃出生天,但妻子却丧于乱箭之下,习霸月悲痛之下,又愧于未能保护妻子,对两个儿子越发放纵,我曾多次跟习老伯说过如此下去,两人难成大器,都没什用,此事只有少数习家的亲友知道,却千真万确,而习霸月由此对契丹人恨之入骨,所以你说什么人引兵入关也好,就是“习霸月”一个,我觉得绝无可能!”   听着司马江河说得斩钉截铁之极,刹那之间,张出尘的思绪一片混乱,如堕五里梦中,本欲求助于司马江河,却反使得事情变得更为复杂难解,司马江河又道:“但那信上既有契丹之主的盖印,量来不假,如此看来,我们又要回到原处,去把那引兵入关的两个奸贼找出来……”右手随即一挥,在自己的颈上一斩,张出尘喜道:“我们?”   司马江河豪情一笑,说道:“既给我知道此事,便你不说,我也要把他们找来宰掉!”   忽地一人急急走来,却是毛七手,只听他说道:“司马大爷,我们老爷有请阁下到习府一行。”司马江河道:“有什么事?”毛七手神色惶恐,答道:“我家两位少爷中了毒,玄渡大师亦束手无策,老爷着我们来找各位,看看能否帮忙,小人这便要再去找东方门主他们。”   司马江河说道:“习府的路我晓得,你去找其他人吧。”毛七手连忙离去,司马江河向张出尘说道:“你去不去?”   张出尘听得习中非及习中凡原来年幼丧母,没人管教,才会变得如此狂妄荒谬,想起了自己的身世,遂点了点头,司马江河眼中露出嘉许之意,两人转身便走,步出集贤庄,向习府进发。   二人在青州城中走了一会,已到了习府门外,一片金碧辉煌的大宅府门映入张出尘的眼帘,门外灯火通明,还有仆人把守,尽显豪门架势,那儿的下仆一见是司马江河,立时趋前相迎,领他进府,长驱直进之下,走到了一间房子,二人对望一人,均听到微弱之极的呻吟之声,司马江河推门而入,只见习中非与习中凡兄弟躺在床上,习霸月与习德站在一旁,满面惨然之色,眼见张出尘跟着司马江河到来,虽略感诧异,却已无暇理会,玄渡则垂首而立,默默沉思,看来对毒伤亦束手无策,司马江河说道:“让我看看。”   张出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习氏兄弟面上盖着一层灰黑之气,浑身泛力的软滩在床,不住如梦呓一般的低喘呻吟,习霸月低声说道:“我们已先后试过以内力逼毒,却如石沉大海,司马兄弟可有高见?”   司马江河微一运气,真气游走全身,把手掌缓缓递出,轻轻抓着习中非的右掌,把内力导入他的经脉之内,过了一会,忽地面色一变,冷哼一声,说道:“很狡猾的绝毒!”   玄渡点头说道:“贫僧亦试着以内力逼毒,但那毒质在经脉之中运走,便活像有其自我的意识一般,懂得闪躲导入体中的真气内力,即使如何努力,亦只有抓不着边际的无计可施,适才贫僧把数颗少林派用以解毒的傍身丹药喂了他们,看来亦没有多大作用。”   张出尘听着玄渡之言,心中一震,盖因此种毒力的特性,他便感到熟悉无比!   义父顾落阳,当年所中的万毒宗剧毒,便与之相彷!   司马江河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可找到了下毒之人没有?”习德摇了摇头,答道:“他们回来之时神智已渐迷糊,可没有说过什么,却又到哪里去找?”司马江河听着沉吟不语,他纵横江湖这么久了,倒还没有见过如此性质奇特之毒。   现下便连司马江河亦没有办法,习霸月便感如堕深渊之中,眼见儿子由自己赶到之时,大声呼痛,到现在已是无力呻吟,气弱柔丝,众人又感束手无策,不由得悲从中来。   “习大老爷,可否听我一言?”   说这话的,既不是玄渡,亦不是司马江河,在这房间中的,会如此称呼习霸月的……   就只有张出尘!   习霸月猛地回过头来,望着了他,自己的儿子命在顷刻,人于绝望之时,亦会如溺水之人般,即使抓着一块浮木,亦会拼命挣扎。   张出尘眼见习霸月如此着紧儿子,自己的老毛病不由得又发作起来,心中虽对习霸月有没有意图不轨,引兵入关之事尚未了解清楚,但此刻人命关天,心中不禁复又浮起了义父顾落阳,及赵匡济那义无反顾的样子,暗地叹了口气,随即笑道:“首先,我要说的是,此毒我曾见过,懂得怎解,但令郎之毒,可不是我下的,你信的话我便告知你们解毒之法,若不就自求多福,免得待会解了毒又把我绑起来,说我毒害令郎。”   习霸月没有即时答话,却瞧向司马江河,心想人是你带来的,这臭小子又怎会懂得解毒,敢情是你着他来以言语挤兑于我,但司马江河如何不懂他的意思,却摇了摇头,正色地道:“我不知道。”   张出尘皱眉说道:“你们这些老江湖怎么想东西永远也是这样复杂?一句说话,习大老爷你信还是不信?”习霸月一向地位甚高,只有受有尊敬,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无礼对他说话,更不要说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但眼下亲儿性命危在旦夕,一咬牙下,说道:“张……小兄弟,我信此事与你无关,请问可否赐予解毒之法?”   司马江河眼见张出尘尽驶顺风之舵,只觉好笑,但习氏兄弟中毒已深,怕他们捱不住一命呜呼,帮口说道:“张兄弟,这是甚么毒,怎生解法?”   张出尘收起笑容,正色说道:“这是万毒宗的毒功,称为“黑煞”。”   众人听着面面相觑,均没听过,张出尘续道:“那是万毒宗最上乘的功法,把毒质混和独门内力使出,中毒者体内的毒质,一来甚难消解,二来会对侵体逼毒的内力不住趋避,即使贯进十成内力,亦毫无用处,知否为何这么厉害的毒功,却静寂无名?皆因中此毒者,向来没有生还之人!”   习霸月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对他开始产生信任之感,便司马江河亦没有想过他竟对那毒的背景如此清楚,众人便造梦也想不到,当年顾落阳身中上官炳贯满“黑煞”奇毒的“万墨针”暗器,毒素全数深陷经脉穴道之中,强行以内力包裹毒质多年,虽终无法解去此毒,但于此毒的名称,特性,以及抵抗之法,早已查察清楚,及后更传于张出尘,作为行走江湖时傍身之用,亦幸好如此,当年张出尘才没有丧命于同是使毒的无欲手上。   而现下习氏兄弟身上所中之毒,虽有“黑煞”之特性,却没有其强烈之毒性,否则二人当场便给毒毙,哪可捱到此刻?张出尘随即向习霸月说道:“习大老爷可先把内力,从丹田处贯入,把盘结的毒质冲开,接着以快速的手法,顺着封了“极泉”,“青灵”,“少海”,“灵道”及“通里”这五大心经要穴,再从右掌之处导入内力,从心包络经把毒质压向“天池穴”,当可迫出此毒。”   习霸月与习德听完,忙一起替习氏兄弟逼毒,只感先前捉摸不着边际的毒质,依着张出尘所授之法,竟能缓缓的以内力逼在一起,本已没甚气息的习中非及习中凡开始大声呻吟,习霸月与习德感到已差不多了,互望一眼,随即“嘿”的一声,习氏兄弟一起“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双目微睁,缓缓转醒过来,低声叫道:“爹,二叔。”   张出尘也想不到机缘巧合之下,自己竟救了习氏兄弟之命,眼见他们全都大喜过望,不由得亦感到一阵欣喜,毕竟自己是个孤儿,往往看见别人体现了骨肉亲情,自己会觉得高兴,司马江河拍了拍他的肩头,二人相视一笑,心灵互通。   玄渡见习氏兄弟已能说话,便道:“眼见毒质既清,习施主还需给两位公子服用些去毒清心之药,以求净尽体内毒性。”   习霸月把儿子扶好睡下,随即转过身来,向张出尘一揖到地,说道:“张小兄弟高义,不计前嫌,习霸月敬服。”盖因他知道,张出尘若有心害他儿子,只要冷眼旁观便可,又何需大费周张的教他解毒,张出尘忙躬身还礼,笑道:“现下大可问问令郎,是谁人下的毒手。”   习氏兄弟对望一眼,却面现尴尬之色,习中凡眼珠一转,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在集贤庄中走着,只觉眼前一黑,便已中毒。”习霸月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当中,习中凡一向具急智之才,却迹近狡猾,沉声说道:“现在非常时期,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样,从实说来。”   习中凡不知祖父已死,听着父亲的说话之中隐具杀气,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说,习中非撑起身来,说道:“先前……先前我们看着……”指了指张出尘,续道:“在席上大出风头,气不过下便走了出去,想着……想着可到张……张兄弟等的落脚之处捣乱。”   习霸月低声喝道:“胡闹!跟着怎样?”   习中非接着说道:“我们打听得到,张兄弟有一朋友正留宿东厢,便走了过去,一见到他……便……”习中凡知道大哥无甚口才,听他说着已知要糟,但在父亲严令之下,却又不敢作声,只听得习中非嚅嚅地道:“冲上前去,也没说话,便打了他一顿,那人疯疯癫癫的,无甚武功,没还手之力,我们也打得没甚瘾头,一会便走了,岂知在回程之时,只感头脑一阵晕弦,心知不妙之下,便赶着跑回府来求救,往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说着低下头来,满脸惭色。   饶是张出尘本已原谅二人先前的恶行,亦不由得无名火起,大声怒喝:“那人手无寸铁,你们好歹也是习武之人,怎下得了手?”心中记挂着无欲的情况,加之再也不欲见着姓习之人,向习霸月抱拳,凛然说道:“再说下去,小子恐有失礼,就此别过!”也不待习霸月回答,转身便走,习霸月心中有愧,叫道:“张小兄弟,我们有些上好的金创药,回头给你送过庄去!”但张出尘便彷如没有听见般,快步冲出,扬长而去。   张出尘既没有向司马江河道别,对习霸月的呼唤亦没有理会,一心一意,便要尽快飞奔回集贤庄,往找无欲,走到街上,却忽地觉得一阵晕眩,几欲软倒,往在路边坐着小息一会,只觉身上毛病发作的次数渐多,相距的时间亦渐短,但也顾不了许多,转眼便走到了无欲的住处,只见房门半掩,甫一进去,却发现略有打斗的痕迹,地上有少许血迹班班,与习氏兄弟所说相合,该是无欲被殴伤时所溅出,唯独不见了无欲本人,张出尘心下大急,叫道:“爹!!!!!!无欲!你到哪里去了!?”   便连他自己,亦不知为何会对无欲如此着紧,或许,他能从无欲身上,回忆起很多东西……又或许,无欲当日在暗月堂门人中把他救了出来,到现时还深感其恩,又或许……是无欲的那一句“孩儿”,令到一向追求父母之爱的张出尘,至今难忘……   就在此时,房外忽地传来“嗒”的一声轻向,张出尘也不理会,急步冲了出来,只见偌大的花园当中,除了装饰所用的假山,树木以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东西,正狐疑之际,猛地心中一动,抬起头来……   只见在淡素的月光之下,一人站在亭楼瓦顶,长身垂手而立,抬头看着那一弯银月,若有所思,但从一身衣衫,张出尘还是立时把他认了出来。   “爹!”张出尘大叫一声,那人回过头来,终看清五官面貌,正是无欲!   张出尘大喜过望,一时间全没想到他如何可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那里,只是急道:“你稍等一下!我这就扶你下来!”   张出尘只怕他疯性一发,随意跃下,以那高度来说,必定会弄折手脚,摔个口肿鼻青,却忽地眼前灰影一闪……   张出尘一呆,浑不知道眼前一切,属真属假,只见无欲已倏地站在自己身前,那一闪即现的身法,自己的“移形换位”与之相比,便如小孩的玩意般不值一晒,而最令张出尘震惊的是,眼前此人,确是无欲!   全因现时这无欲,面上神色正常镇定,没有过往那疯癫痴狂之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份自信无比的冷静,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度,眼神中闪烁出来的光芒,虽不比司马江河的霸道着迹,却更显得深藏不露,犹有余力而未展,但一股森寒之极的杀气,却从身上不住涌出,张出尘年纪虽轻,但一生遇合之奇,所见能人甚多,但除了义父顾落阳,或江湖百晓生安庆生以外,无欲还是第一人,能令他觉得有如许镇摄之感。   只见无欲伸出手来,看似缓缓的递向张出尘,但实际上却又快速得令他全避不了,即使是东方秀如,或是依青山等一派掌门,只要全神贯注闪避,张出尘也有信心能力保不失,可是无欲的手,转瞬之间,已搭了在张出尘的肩上,不由得使他心头狂跳,全身一震!   “无双孩儿?”无欲平素一直大叫大嚷,声音略带嘶哑,此时于平静之语气说话,使人感到很是不惯。   但那是无欲首次与张出尘,平心静气,在正常的情况之下,所说的第一句话。   但所带来的震撼之感,对张出尘来说,却无比深刻!   即使无欲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张出尘还是不禁点了点头,叫了一声:“爹!正是孩儿。” 第六十六章 仇海   无欲定定的瞪着张出尘双目,眼神之中,透出了很是复杂难解的目光,当中既有一份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感,却又暗藏悲伤,一时之间,张出尘亦不知该说些甚么。   无欲的声音,依旧沙哑,沉声问道:“我,疯了多久?”张出尘张大了口,他俩当年遇上之时,无欲尚且疯态十足,但那时武功毒功尚在,可不像这次在青州城碰上时那么任人欺凌,当街行乞,因此对着此问,却全然答不上来。   无欲见他不答,叹了口气,再道:“你还是小孩之时,我曾与你相遇,那时距今,已有多久?”   “十年。”张出尘平静地回答,心中亦诧异于他竟记得如此清楚。   听着这个已是意料之内的回答,无欲只感脑中一晕,慢慢的把自己疯疯癫癫时的记忆,重新整理,张出尘既没有出言打扰,他也就静静的在想着……   无欲的声音听来略有苦涩之味,说道:“我,现身在何方?”   张出尘看着无欲的面色,现出了悲伤痛楚的样子,那非是肉体所产生出来之痛,却是拨动自心底心灵最深处的哀伤时所散发出来,自己亦曾见过这种沉重难解的表情,乃是自己每当思念义父顾落阳,或亲父亲母之时,在河边倒映出来的模样,心中生起了同病相怜之感,说道:“青州城,习家所包起的集贤庄中。”无欲一怔,说道:““铜臂铁腿”习胆飞?”   无欲看来对武林江湖,亦十分清楚,甫一听得青州城习家,便已知道是“铜臂铁腿”习胆飞,张出尘点了点头,便道:“现下当家的是“威震八方”习霸月。”无欲露出苦笑的样子,却没有作声,张出尘便明白,在他变疯之前,习家的当家之人,尚是习胆飞,十数年过后,却已变成了现在的习霸月。   无欲忽地抬头看天,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滚滚流下,倏地仰天咆哮一声,显得十分伤心悲恸……   隔了一会,泪水流乾,无欲轻声说道:“昔日黄花,可仍犹在?”张出尘不解,无欲转过头来望着了他,说道:“这位小兄弟,你我两番相见,相隔竟达十年,信是有缘。”张出尘听他称自己为“小兄弟”,知道这个一直疯疯癫癫的无欲,终于醒了过来,明白到自己不再是他的儿子,虽觉欣喜,却又不知为何,有点失望的感觉,随即供了供手,说道:“前辈言重了,当年还好前辈出手相救,小子再幸免于难。”无欲笑道:“若非如此,今天我又岂能有清醒的时日?那是你我之间的缘法。”   张出尘心中有很多疑团未解,但眼见无欲的武功气势,如此高绝,即使已疯了这么久,但十多年前,当时雄霸一方的厉害人物,猛地想起一事,问道:“前辈高姓大名?适才是前辈出手毒倒了习家兄弟?”   无欲叹了口气,说道:“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即使空有绝世武功,无双于天下,却又如何?若现在给我重新选择,我宁可从不习武,只与心爱之人,共谐白首,于愿足矣,又可苦白白的浪费了十数年的光阴……”顿了一顿,续道:“你给我起的名字……无欲,无欲,真的不错,无欲无欲,我自逍遥,好!从今天起,我便叫做“无欲”!”   张出尘也自笑了,他心中对这个与自己同样有着悲伤过去的人,倒是有亲近之意,想不到自己随口而说的名字,他竟会如此喜欢,实始料不及,只听无欲说道:“那两个小子是习家的子侄?”张出尘答道:“是威震八方的两个儿子。”   无欲冷笑一声,说道:“他们死了?”张出尘摇了摇头,无欲奇道:“还没有死?习家子侄的内功底子真的不错。”随即笑道:“嘿嘿,但应也捱不过明日午时,他们打我一顿,拳脚皆往头颅招呼,不意却把我打得醒了过来,可是这样一来,难免沾到了我的鲜血,血中含有我苦修多年的独门绝毒,他们不倒下才怪。”张出尘心想原来如此,难怪习家兄弟走了一会才忽然晕倒,便道:“已没事了,我已授了他们解毒之法。”   无欲一怔,语气忽转,紧张地道:“你懂得解毒之法?怎生解法?”张出尘也不豫有他,遂把先前向习霸月所述,原创于义父顾落阳的解毒之法,述说一遍。   可是无欲听罢,面上忽地一寒,右臂疾伸,便往张出尘的喉头抓去,二人正言谈之时,张出尘又哪想到他会忽然出手,而即使全神贯注,亦难挡这快绝一爪,“噗”的一声,已给无欲紧紧的抓住颈项,只要劲力一发,颈椎立断!   张出尘感到一阵酸麻之感,从被无欲所抓着的颈上传来,逐渐遍及全身,大惊之下,却已无反抗之力,只能张口说道:“你……干什么?”无欲面上杀气暴现,冷冷地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使的是什么毒?”张出尘只感命在顷刻之间,只好答道:“我不知你是什么人!但……那是万毒宗中人所修练的“黑煞”!”   无欲手上忽地一紧,张出尘倏然之间,便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感鼻中所吸的气,再也传不进身体之内,不消一会,面色已成一阵青紫,无欲冷冷地道:“说得好,我乃万毒宗中人,“黑煞”乃我门中奥秘,旁人只要一提,已等于是步入了鬼门关,更不要说你懂得解救之法!”   张出尘手足一阵乱动,只感到脑中感觉遂渐模糊起来,但一个十分强烈的讯息,却不住地告诉着他:“快要死了!怎么办?”   可是无欲的面上,忽然现出古怪的模样,倏地松手,张出尘只觉颈上一轻,整个人已软倒在地,只听得无欲仰天叫道:“罢了!罢了!”张出尘见他疯态毕现,但全身尚自无力,不知如何是好,无欲看着倒在地上的他,浓烈的杀气竟慢慢退去,面上渐现温和之色,叹道:“唉,若我的无双孩儿没死,也有你这么大了,一身武功毒功,当能青出于蓝。”说着却猛力摇了摇头,喃喃地道:“不好!不好!还是不要练毒好,若练至我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般便糟了。”   张出尘只感到身上那一阵酸麻之感便全没退去,知道已中了无欲的毒,但现在自己又不能提气运劲,无法逼毒,无欲俯下身来,右掌在他颈上一抹,张出尘倏觉全身酸麻已消,力气渐复,忙勉力爬起身来,脚上一动,已向后急退,离开了无欲五尺的范围,全神戒备,再也不敢有丝毫轻忽。   无欲看着张出尘面上神色紧张的样子,面上忽现悲痛之色,喃喃地道:“真像……真像……就跟你娘的样子一模一模……”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向张出尘说道:“这位小兄弟,适才多有得罪。”张出尘见他好像又回复正常的样子,但真的不敢再走上前去,说道:“前辈好像有点不适?”无欲苦笑道:“我年轻之时,立心要成为天下第一人,不理妻子劝说,苦练毒功,岂知竟祸延下一代,我的亲生儿子,出生后半岁便已夭折,当时练功正到要紧要关头,甫闻恶讯随即毒力渗脑,走火入魔,弄得这么多年来一直疯疯癫癫,往上一次清醒之时,已是十多年前,在家中……看到了我妻子……因为孩儿之死而怒瞪着我的一眼……”   张出尘本对他深感同情,但此人既出身万毒宗,修练歹恶毒功,听得自己能破解其毒,随即猛下杀手,心中徒感厌恶,但他既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先前那数句“孩儿”叫了下来,又使他心生不忍,此时听着无欲诉说过去,知道他当年便曾经历过大大的伤心,才会走火疯癫,看着他的脑子好像还未十分清醒,遂道:“那前辈现在好了没有?”   无欲呼了口气,说道:“适才给习家的小子打散了脑中的毒气,我神智一清,已运功把毒质回流,散入奇经八脉之内,但现时看来,脑中尚余少许毒气,需要花点功夫化掉才成。”   张出尘冷冷地道:“那前辈是要我替你找个可安心运功调息的地方,又或是替你护法,对吗?”无欲听得他语气忽变,知道他误会自己因为若有所求,才没有杀他,心中怒意一涌,正待说话,忽地脑中一晕,眼前一黑……   “无双孩儿!饿死了!有吃的没有?”   张出尘见无欲身上那凛然压迫的杀气倏地消失无踪,目光变回了呆滞无神,口吐傻语,知道他复又变回痴呆,想来是脑中毒气未清所致,无欲看来饿得慌了,拉着他的手连连摇着,张出尘只感适才颈上被抓着的地方兀自疼痛不堪,可是要他就只抛下无欲不管,却又不忍,毕竟从小与他结缘的,并非适才那武功高绝,杀气充盈的万毒宗高手,而是眼前这个傻傻痴痴,只会吃喝,及对自己甚为紧张的无欲,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笑道:“怎么没有?你等我一会,很快便回!”   无欲又是一如以往的,把张出尘带回来的饭菜,吃饱后便呼呼大睡,张出尘本欲往找赵匡胤等人,可是感到极为困顿,眼皮渐重,在无欲身边缓缓躺下,亦告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叩门之声向起,张出尘冷不防被吓醒过来,只听门外之人朗声说道:“张兄弟,是我!”正是司马江河。   张出尘忙爬起身来开门,只见一片阳光直射进房内,把他双眼照得差点睁不开来,司马江河笑道:“我问过习家的人,你的朋友住在此处,果然给我找到你了。”张出尘回过神来,忙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司马江河笑道:“时间刚刚好,来找你参与封盟大典,那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盛事,你的朋友没有大碍?”瞧了瞧正在熟睡的无欲,却见他没甚瘀伤,略感诧异,张出尘说道:“那是我的……义父,他皮坚肉厚,捱了一番痛打,倒没甚么。”   张出尘心中想着若果任由无欲留在这里,难保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一来怕无欲于疯癫中受伤,二来若把其他人毒倒,也不妥当,便走了过去把他推醒,无欲睡得正甜,被张出尘打扰弄醒,随即双手乱挥乱舞,怒道:“怎么了!有饭吃了吗?不吃了!要睡觉!”转头拉起被铺便欲再睡。   张出尘叹了口气,转头向着司马江河苦笑道:“我义父的脑子有点毛病。”接着在无欲的耳边低声说道:“你真的不吃了吗?是上好的鸡腿和香喷喷的肉包子呀!”无欲把头从被窝中伸了出来,面上的肉略颤,说道:“有没有酒喝?”张出尘笑道:“当然有,你若不去,我便和这位司马大哥去好了。”   无欲怪叫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大叫道:“我去!我去!”张出尘头一偏,说道:“你刚才还说不去?现在又要去了?可没这么便宜。”无欲拉着他连声说道:“我要吃肉,喝酒呀!”张出尘说道:“带你同去也可,但要先答允我一件事情。”无欲听得张出尘肯带他去吃东西,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张出尘正色道:“一会在吃东西前,大夥儿先要一起做点事情,你要一直待在我的身旁,不可乱走,不可作声,可否?”无欲认真地大力点头,双唇却已紧紧闭起,示意绝对不会说话,张出尘只觉好笑,向司马江河说道:“行了!我先找回赵大哥等人。”   司马江河伸出臂来一把挽住了张出尘,笑道:“我已着云龙会的兄弟把他们带到封盟大典的会场,你的赵大哥应与玄渡大师在一起,而现在,我们便快些往那儿会合吧!”   三人到得会场之外,只见早已密密麻麻的坐着不少来参与盛事之人,一片十分热闹的气氛,场中放着一个足有百丈长阔的大台,耸立其中,三个大字“封盟台”刻在石上,气势十足,忽地一把声音叫道:“龙头大哥,这儿!”司马江河往发声处看去,向张出尘笑道:“他们在那儿。”领着张出尘与无欲走了过去,只见赵普等人早已安坐那儿,看见张出尘到来,雷一虎喜道:“师父!”司马江河见张出尘比雷一虎还要年轻,微微一怔,张出尘笑道:“昨晚睡得可好?”   赵普缓缓的道:“全都担心于你,又有何人睡得好了?今早云龙会的朋友才给我们说你没有事。”张出尘伸了伸舌头,笑道:“累大家担心,真是过意不去。”赵普淡淡地道:“那也没什么。”张出尘便感到赵普对他甚是不满,可是此刻便不是时候解释,心想往后向他赔个不是便成,也不理也,司马江河四下顾盼,只见三大掌门早已领着门人到了,习霸月与习德当然已身在场中,却不见习中非与习中凡兄弟,玄渡则与赵匡胤坐在他俩的身旁,皱眉说道:“时候已不早了,还不来吗?”   就在此时,一群衣饰华贵,满身穿金载银,看上去便如是一方富商之人,倏地走进场来,习家的下仆忙走了过去招呼,把他们带到了本已安排好了的座席之上,无巧不巧的,就在云龙会侧,张出尘问道:“他们是谁?在等他们吗?”   司马江河摇了摇头,说道:“我是在想,怎么北方万毒宗跟神剑山庄派还未到来?这班人是“贫”。”张出尘奇道:““贫”?”   司马江河徐徐说道:“贫穷,在此乱世之中,原是十分大的问题,我之所以组成“云龙会”,原意是要废除原身操控盐业的盐帮,他们既残害沿海一带的百姓,复又把盐此种百姓生活所必需的物资高价售出,以谋取暴利,使贫穷的问题日益严重,而“贫”的人,却采用与我不同的手法,但大家目标一致,他们把经过营商一途所赚取得来的金钱,变换成物资,接济中原贫穷孤苦的百姓,最起码也给他们照顾温饱。”   张出尘看着那些人一身锦衣华服,本来也不甚了了,听后却不由得对那帮人肃然起敬,问道:“他们懂武功吗?”司马江河摇首说道:“大多不懂,他们都是雇用江湖上的高手助他们运镖,购买物资,派放,但由于他们所行的乃是善事,很多本身不屑被雇的成名高手,都看在他们为百姓出力的份上,很多时都会帮上一把,且江湖之上的绿林好汉,若听得是“贫”的东西,都会打消动手的念头。”顿了一顿,续道:“你认着那首领,拿着一根竹棍子之人,“贫”之当中,便数他武功最高!”   张出尘放眼望去,果真见到一人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棍子,司马江河见他这么好奇,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多年不见,陈兄风采依然!”他的声音便没有被场中的喧闹之声掩盖,在“贫”的位子之中,人人均听得清清梦楚,那拿着棍子的人亦站起身来,向着司马江河抱拳说道:“见笑了!司马兄才真个是云中之龙,把会务弄得有声有色。”司马江河笑道:“待大典过后,我们才再聚旧。”那姓陈的人答道:“甚好!”   司马江河坐回位子之上,低声道:“那人名叫“陈一征”,本是少林棍僧之首,法号“虚然”,但他在江湖上走动之时,却恰巧碰上商贾遭人行劫杀害之事,出手重惩,杀掉数人,那商人临终之时,把自己的财产交托予他,求他用以行善积德,虚然把财物带回少林寺中,少林僧人却说他出手太狠,虽出于好意,却要他面壁五年,他气不过下,把财物带走,留发还俗,易名陈一征,以自己的武功,及那商人的财富,联合起中原的富商们,组成了“贫”,这些年来着实干了不少好事,亦因为这样,一向派规甚严的少林派,才没有追究下去。”   张出尘听着陈一征的身世,感到他敢作敢为,于处事上与自己大为相似,不由得心生好感,司马江河忽地冷笑一声,说道:“嘿,终于来了,好大的架子!”张出尘只觉满场嘈杂之声,倏地静了下来,眺目望去,只见全场的人目光一致,尽都望着一行约数十余人,走进场来。   只见为首的那一女子,年纪不算轻,但容色之艳丽脱俗,非任何人所能比,张出尘走遍大江南北,从没有遇过如此深俱摄人器度的美女,只觉她面上的一切,全都是粉雕玉琢,集所有的美好于一身,一袭黄衫飘逸有致,而她走起路来又好看非常,婀娜的身形表露无遗,释晴川本已是一等一的美人,但在眼前这女子进场之后,却绝对是给比下去,而习家的下仆何曾见过如此绝色?竟呆呆的看着她没有说话,那女子面色忽地一沉,骂道:“你妈的王八羔子!看什么看的没见过美女吗?你姑奶奶我的位子在那里?”   众人听着,全都呆住,有些更是张口无语,想不到此女子样貌身材,娟好如斯,但甫一开口,却直如市井之徒,粗鄙之极!   那下仆愣着,心神也不知飞了往哪儿,便不知如何回答,习霸月见着,忙飞身离开自己的坐位,赶了过来,抱拳恭敬地道:“在下习霸月,恭迎北方万毒宗门主上官夫人,门主在哪?好让在下一同拜见。”上官夫人淡淡地道:“他闭关练功当中,今天不来了,我代他来,不行吗?”却随即伸手,在那下仆的面上拂了一下,习霸月面色一变,略退半步,正色说道:“下人失礼,请上官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上官夫人神色依旧淡然,说道:“不会要了他的命,但在我面前如此失礼,小小惩治却免不了。”   那下仆忽地一声惨呼,只见他面上盖上了一层黑气,显得甚为痛楚,本能之下,举臂便欲往头上按去,习霸月大手一挥,“咯咯”两声,已分别卸下了他两肩的臼位,喝道:“忍耐一下!不要碰!”却原来是怕那毒传到了他的手上,那下仆面上既剧痛无比,双肩虽因脱臼软软垂下,但仍传来难挡的痛楚,倏然间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习霸月向着另外两个下仆,说道:“把他抬下去,切记不要碰到他的脸。”向上官夫人说道:“谢上官夫人替在下管教下人,习霸月不胜感激,北方万毒宗的坐席安排了在这里,请。”那女子点了点头,领着门下坐下,司马江河冷笑一声,说道:“那上官夫人原名黄婉铃,乃云南黄家的后人,威震八方一向自命正义,对着此等挂着正门牌子,却行邪道之人,竟如此阿谀奉承,好不要脸。”忽地瞥见张出尘眼中略有怒意,只道他替那下仆不值,拍了拍他的肩头。   一拍下去,只感到张出尘全身微震,放眼望去,他的双拳紧握,司马江河大惑不解,可是在场之中,除了赵匡胤外,便没有任何一人,明白到张出尘之所以如此愤慨,乃是因为北方万毒宗对他来说,乃是仇深似海的一个门派!   在张出尘年幼之时,他的义父顾落阳深受毒伤缠体,无时无刻,都担心他会离开自己,对于当日在接天峰上,施以卑鄙的手段,暗算顾落阳的北方万毒宗门主上官炳,张出尘虽从没亲见其面,仇恨却己从小深深地种在张出尘的脑海之中,虽明知此番五大势力封盟大典大会之上,一定会碰到北方万毒宗,甚或至上官炳本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此刻仇人见面,加之黄婉铃如此横蛮恶毒,更使到他的一股无名怒火,从身体内直涌出来,便连他亦察觉不到,因为这一股怒火的关系,使得这些日子来早已安静下来的异种真气及魔鼎沸劲,竟有些蠢动起来。   而在全场之人,全都为北方万毒宗进场时的气派,及那随手而施的毒功所摄,坐得稍近的人全都暗暗戒备,以防那无影无纵的神奇毒功,当中就只有雷一虎一人,察觉到张出尘的异样举动,叫道:“师父!”   张出尘本已因为魔鼎沸劲的影响,神智渐被怒气所侵,陷于略为迷糊之中,倏地听得雷一虎的叫声,脑中略一清醒,终感到了真气异动,心中暗叫:“惭愧!”忙收摄心神,以大道自然功宁神静气,体内真气才告回复平静。   忽地张出尘身边,竟发出了一阵喃喃自言的细语之声,却见原本神态痴傻的无欲,竟呆呆地瞪着坐在远处的黄婉铃,口中不住的如呓般的低声说话,张出尘见他没有高声狂呼大叫,也就由得他自说自话。   习霸月眼见四门均已入坐,但神剑山庄派的人尚未到场,暗暗着急,心中一动之下,缓缓的走了上台,乾咳一声,朗声说道:“趁现下神剑山庄派还未到来,我习霸月有一事,想在此处跟大家一说!”以习霸月的身份地位,如此一说,在场众人全都静下,待他发言,张出尘与司马江河对望一眼,心想他莫不是要宣布习胆飞的死讯?   只听得习霸月面色一片认真,说道:“今天清晨之时,我二弟的信鸽飞回,收到河北传来的消息,北平王刘知远,已于太原称帝!”   张出尘脑中嗡的一声向起,赵匡胤与赵普则面色大变,往后习霸月的说话,也渐听不清楚。   “刘知远称帝了!”张出尘一行人的心中,都同时生起了无数疑问,而最大的疑问,则莫过于:“为什么他会这么着急,连外援也未确定,便赶着称帝?” 第六十七章 金银   刘知远的势力早已遍及中原河北至河中一带,在晋出帝石重贵亡国之后,地位更是如日中天,但始终迟迟不肯称帝,就是因为群敌环伺,相互牵制,若一旦自立为帝,余人必定会群起而攻,因此,刘知远非是没有统一中原之心,却缺乏把敌人全数击倒的自信,因此才生出与契丹结盟之念,以河北以上的土地,换取自己称霸河北以南一带的助力。   可是那“通心剑”的书信之中,明明写着会到来习胆飞的寿宴,与习霸月详谈合作的明细,但现下寿宴未过,刘知远却已称帝,比起预期的时间早了许多,实在使人大惑不解。   司马江河先前听张出尘说过这次到来的目的,眼见他们面色大变,低声说道:“先别急着,莫要露出马脚!”张出尘定了定神,淡淡说道:“谢司马大哥提点,我理会得了。”   而场中众人,虽早知刘知远有称帝之心,但倏然得知已成事实,还是禁不住一阵哗然,窃窃私语,一名身穿麻布长衫的老者忽然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敢问习老弟,可还收到其他相关消息?比如关外契丹胡狗的动向,或西夏吐蕃诸国对此事的反应如何?”此人说话时的语气老气横秋,对习霸月亦只称一声老弟,自高身价,但习霸月对他倒是恭恭地回答道:“回文世叔,我们都只是靠二弟的信鸽才得知此事,其他的一些详情,暂时还未有任何消息。”那姓文的老者面露不悦之色,说道:“那一旦再有信鸽回来,便快些跟大伙儿说个清楚,相信在场中人,有很多的亲人家属,都身在河北之上,若契丹胡狗有何异动,也好关照一声。”也不待习霸月回答,便已坐回椅上。   雷一虎心中对习家一向十分敌视,见得有人出来对着习霸月如此无礼,而习霸月又没有反唇相讥,只觉有趣,咧起昨晚被打得红肿的嘴笑道:“也是有如此无礼横蛮的人,能治得了姓习的。”司马江河向雷一虎横了一眼,精光一闪,把他吓了一跳,只听得司马江河缓缓说道:“那是习老伯的至交好友“红绵掌”文霸先文老爷子,平生忧国忧民,我姓司马的很是敬重的。”张出尘低声说道:“阿虎,慎言!”雷一虎伸了伸舌头,却不敢再说话了。   此时忽地“铮”的一声从广场之外远远向起,听来感觉上声量不是十分大,但却清清梦楚的传进每个人的耳内,原本面上隐露忧色的习霸月顿时大喜,忍不住高声叫道:“是成兄弟吗?”   一把清朗爽快的笑声从场外向起,张出尘望向入口之处,只见一名年约三十,身形颇高,相貌清秀的男子,满面堆笑地步进场来,他一身素白长袍,大袖飘飘,显得潇洒之极,向正在台上的习霸月抱拳笑道:“正是在下成如秀!”随即足下一踏,身形冉冉而飘,看上去似是不快的身法,却转眼间已上了台上,站了在习霸月的身旁,向整个会场抱拳环顾,深深一揖,高声说道:“后学晚辈,神剑山庄派弟子成如秀,拜见各位!因先前随在师父身边扫荡奸邪,以至误了时辰,还请恕罪!”   众人久闻神剑山庄派大弟子人如其名,丰神俊朗,谈吐得体大方,对着场中许多成名已久的前辈,却自若自在,毫不怯场,都是暗暗点头,深感名不虚传,身在台下的东方秀如却忽地冷然说道:“好一句“扫荡奸邪”,成世侄很漂亮的一招“幻退虚进”,果真深得练白石真传。”   “幻退虚进”,乃是神剑山庄派饮誉江湖的身法绝技,在敌人觉得你欲退之时,猛招却倏然而至,相反若感到杀招将临,用户却已飘然远走,全身而退,当中除包含进退趋避的步法之外,还有着用神摄敌,运气使劲种种高深武功,与张出尘的“移形换位”,以步法方位争逐上风位置大相庭径,此时东方秀如,却是以他本门的功夫,讥刺他以退为进,混淆视听,以卸过神剑山庄派于封盟大典之上失礼之罪。   成如秀听着却不生气,微微一笑,朗声说道:“晚辈的“幻退虚进”火候尚浅,有空还请东方先生详加点拨。神剑山庄派此番未能如期赴约,出席封盟大典,师父着我到此,是有一言欲要向众位掌门叔伯交待。”   依青山哼了一声,却不说话,蓝如虎淡淡地道:“成世侄有话请说。”   成如秀朗声说道:“师父要我跟各位掌门传话,神剑山庄派由于未能赴会,因此是次比武夺主,神剑山庄派不会参予,晚辈到来,只为交出五大势力盟主之位。待比武过后,神剑山庄派愿奉胜者为新一任盟主,效犬马之劳。”   此一番话,却大大出了东方秀如等的意料之外,盖因先前得知练白石未能如期赶来,便只想到他是对盟主之位尚未死心,故要派其大弟子亲临夺魁,因此适才东方秀如的语气便甚为无礼,誓要对成如秀折辱一番,好让其没有面儿上台比武,可是不意练白石此一着,却更为高明,在场登时便有人说道:“练掌门真不愧为当世大侠,为了诛魔一事,竟放弃五大势力盟主一职!”亦有人说道:“真是可惜,此番便看不到碧落真气的厉害。”   东方秀如,依青山,及蓝如虎三人便面面相,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情况便颇为尴尬,能去掉成如秀这不伦阻力,当然甚好,但若就此算数,倒显得甚为小家,黄婉铃却忽地皱眉说道:“管他练白石来是不来,我家的上官炳还不是来不了吗?又不见你们如此紧张?大家都是习武之人,难得如此大场面,便他妈的给我痛痛快快地打一场算了!还斤斤计较甚么?”   上官炳闭关已有多年,便上一次五大势力封盟大典亦没有到场,因此众人都毫不为奇,三大掌门心中都暗自猜度上官炳可能练毒出了乱子,因此这些年来都不愿出来见人,但此等犯禁之事,都是没有问将出口,怕得罪北方万毒宗此等阴损毒辣的门派,眼下既得她如此说来,都是没有异议,习霸月把成如秀带到了赵匡胤身边坐下,笑道:“这位乃是少林智真神僧的高足,你们年纪相差不多,也好亲近亲近。”   成如秀听得赵匡胤竟是智真禅师之徒,不由得大感诧异,但也没有多说,向习霸月说道:“习老英雄在哪,好让做后辈的先行拜见。”习霸月面上神色不动,淡淡地道:“我爹他今天有点不适,因此封盟大典是不来的了。”有人听得习胆飞今天竟然不来,不由得窃窃私语,习霸月不欲于此话题上多说,便走回台上,正要说话,忽地有人叫道:“那是什么?”众人循着发声之人的方向望去,只见会场之外,一条旗杆之上,竟赫然有一人影站在那儿,在阳光的背向照射之下,便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只听得那人高声笑道:“五大势力封盟大典盛会,“昊魔门”诚意祝贺,送上薄礼一份!”随即扬手一挥,一包事物从旗杆之处,急速激射向台上的习霸月。   习霸月“嘿”的一声,却没有伸手接物,足下一错,已退开五尺之外,那身在旗杆上的人,朗声笑道:“威震八方好大的名头,也不过如此!”说罢竟就此在旗杆顶上跃下,向外奔去,场中很多人都气往上涌,站起身来,习霸月朗声说道:“无耻鼠辈,只懂远处窥伺,众位又何需操心。”   习霸月缓缓走近那掉在台上之物,只见那是一油布包裹着的,掉在地上扬了开来,掉出了内里的物事,饶是习霸月江湖经验甚富,亦不由得“啊”的一声,呼了出来。   那是十只手指,十只被砍下来的手指,十只断指处鲜血己乾的手指!   在那些散落的手指之旁,跌下了一纸信函,习霸月微一沉吟,却不拾起,只往北方万毒宗方向望去,黄婉铃冷哼一声,向她身旁的一名男弟子说道:“青儿,过去给习大爷看看。”那名男弟子点头领命,随即走上台来,习霸月认得此人,说道:“有劳申贤侄了。”   只见那北方万毒宗弟子申时配蹲下身来,把地上的手指及信函看了一遍,说道:“二者均无毒粉沾在其上,气味亦没有甚么异样,应该没有问题。”习霸月听着,却还是没有把之拾起,申时配伸手过去,把信拿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威震八方亲启”五字,说道:“习当家,那是给你的信。”   习霸月见申时配拿起了那信也没有异样,随即接过,翻开信纸,阅了一遍,面色大变,“红绵掌”文霸先问道:“上面写着甚么?”习霸月双目通红,如要冒出火来,冷冷地道:“那些是“子午流水剑”高清康被斩下的手指。”所有人听着登时大哗,想不到“昊魔门”竟敢在此正道高手云集之时,到此地来扬威立万,习霸月顿了一顿,转头向司马江河与玄渡分别说道:“可否请两位先上台来,信中有一段是写给两位的。”   司马江河大奇,随即与玄渡一起跃上台去,玄渡说道:“司马施主先看也是一样。”司马江河也不客气,接过信函,看了一遍,冷笑一声,却没有说话,但细心之人,均看见他握着信函的手忽地一紧,青筋暴现,显得甚是忿怒,文霸先为人性急,更是没有耐性,喝道:“你们在卖甚么关子!快快说来!”司马江河缓缓望向玄渡,玄渡点头道:“施主请读出来。”   司马江河说道:“我只读有关我们的部份。”顿了一顿,读道:“久闻云龙会司马兄与少林派玄渡大师之名,如雷贯耳,早欲一见,今于十五哩外少林分寺“道心”相候,一众僧人已归依我魔,渡化超生,唯吾性情怪僻,又喜清静,若一个时辰内不见两位,或多于两位者,吾必败兴而走,切记,切记。后学晚辈蒋出云。”此时就连玄渡亦不禁面色一变,盖因道心寺中的僧人,大多不会武艺,相信已遭屠杀净尽,而那信实乃一封挑战书,却是明目张胆地同时挑战司马江河与玄渡二人,这次实乃不伦机会,可以正面铲除这为祸武林的败类,但信上写明若多过二人,蒋出云便会逃之夭夭,可是若只是二人,却不知对方安排了多少高手毒计,正要对付他们。   可是司马江河束了束腰带,豪笑道:“大师懂骑马否?”玄渡点头道:“看来练大侠便白走一淌,我们这就去会一会这九幽魔君传人。”司马江河朗声说道:“今天云龙会与少林派便给江湖除害,大夥儿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文霸先满脸怒色,说道:“大夥儿这就一同过去,先诛掉这奸贼,再回来不迟!”他乃是江湖上出名的前辈名宿,此言一起,登时一呼百应,众人都不禁磨拳擦掌,更有人附和大叫:“我们一起替高清康他们报仇!”如此一来,更加叫嚣之声四起!   司马江河倏地转过身来,横臂一挥,一股凛然的气流被其带动得有如凉风一道,吹在那些正热血高呼的烈性汉子身上,都感一凛,霍地变得鸦雀无声,只听他朗声说道:“信中言明,只会我与玄渡大师二人,多人恐打草惊蛇!各位的心意,咱们心领,还是在场有那位师傅,信不过在下司马江河与玄渡大师的联手?”这一番话说情之余,却又尽显其艺高人胆大,尊者无惧的心态,而事实之上,自云龙会创会以来,江湖之上,倒还没听有任何一人,能难为得了这个地位如日中天的云龙会龙头,因此那这么说来,会场之内,倒没有任何人反对。   此时一名老者缓缓说道:“老朽知道司马大爷武功高强,但昊魔门中人奸险狡诈,只怕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呀。”司马江河恭敬地道:“谢兰先生厚意,在下理会得了,再者,玄渡大师在我身旁,少林武僧,能看破一切魔障技俩,相信妖邪都会避忌三舍。”那姓兰的老者点了点头,却不再言语,想来他亦是甚有来头的前辈,既连他也没有再说,余人更是只好作罢。   司马江河见终于说动众人,向习霸月打了个眼色,习霸月会意,说道:“封盟大典将会如期执行,静待司马兄弟佳音。”   司马江河走回云龙会的坐席,向其中一人说道:“敖守龙,我不在时,替我照自着众兄弟,及张兄弟一夥人。”敖守龙应声接令,张出尘向他说道:“好汉敌不过人多,要我们一起去吗?”司马江河笑道:“一旦人多,怕会吓走那小耗子,有玄渡大师跟我一起,还怕什么?”低下头来,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他妈的!信上还写着:“铜臂铁腿”,浪得虚名,在吾手底之下,走不上五招之数,可笑,可笑!”   张出尘心中一凛,随即一股怒火,复涌出来,终明白到为何习霸月与司马江河,在看过信后都如此忿恨难平,而且信中亦正正写着,昨晚在酒铺之中,杀习胆飞的黑衣人,乃是蒋出云!他故布疑阵,引得“武正盟”与练白石全赶到濠州,但自身却竟已到了青州,更杀习胆飞为饵,欲要引出司马江河与玄渡二人,委实攻心之极。司马江河腰板一挺,说道:“张兄弟自己当心,我要去了,我有一事怎想也不通,为什么昊魔门千方百计,亦想阻止五大势力封盟大典举行?先是引开了长白山的练大侠,今又派人来这里作怪。”   张出尘昂首一仰,恨恨地道:“只恨我不能替习老伯出力!”司马江河冷笑一声,说道:“何物蒋出云?我司马江河这就来会一会你!”他表面看似粗豪,心中实细如微尘,连习胆飞数十年的功力,亦饮恨于蒋出云手上,在他心中,实在没有丝毫轻敌之意,微吸口气,真气流转,自觉状态十足,遂与玄渡一起步出会场。   习霸月站在台上,忽地气运丹田,高声吟道:“五大势力封盟大典,现在正式开始!”   此话一出,整个会场随即向起一片丝竹管乐之声,十分热闹,蓝如虎等暗暗点头,觉得习霸月对此种场合,确实弄得有声有色,过了一会,乐声渐止,习霸月双手一拍,数名下仆抬着一只两尺左右大的实木箱子,急步而出,走上台上放下,便即退去,习霸月朗声说道:“今神剑山庄派既放弃盟主之位,有请四大门派的代表弟子上来,作抽签仪式,以定下比武对手。”   四象绝命阵营之内,只见各自步出一人,东海长恨岛所派出的乃是释晴川,西岳五行宗的是薛从云,南方一霸庄的是蓝如虎之子蓝云从,而北方万毒宗的,则是适才走出来替习霸月查验信上有否毒粉的申时配,四人分别向自己的师父掌门躬身行礼,忽地一人向释晴川说道:“大姊!一定要胜!”却是释刚峰出言,替她打气,释晴川微微一笑,转身走上台去,习霸月笑道:“那一位贤侄先来?”薛从云笑道:“各人之中,只有释师姐乃是女子,我们这些男的,都好应该让她先来。”申时配表示没有异议,蓝云从神态倨傲,没有作声,示意默许,释晴川嫣然一笑,说道:“那么多谢各位,薛师兄,若聚年纪,只怕我只是师妹罢了?”薛从云听着心中一荡,只觉眼前这笑意然的她实在美不胜羞,一时之间,不由得痴了。   忽地一道乾咳之声向起,薛从云心中一凛,顿时醒了过来,记起师父曾经说过,在习尘宴之上,释晴川所使的迷心杂学,于实战之时便厉害无比,千万要留神在意,心中暗叫惭愧,人家尚未使出功夫,自己已因其美貌神魂癫倒,幸好得到师父的咳声提点。   释晴川把手在木箱顶上的孔处伸入箱中,随手拿起一件物事,众人一望,只见那是块以黄金打造而成的牌子,上面刻着“五大势力同心结盟”八个字,牌子造工灵巧,甚为别致。   习霸月笑道:“木箱之内,放有以黄金和白银所铸成的两对牌子,所有牌子均由高手铁匠打制,无论外形,重量全都一模一样,当是习某人给各位贤侄的一点心意,现在请另一位贤侄抽牌,若抽到黄金牌子,便与释贤侄放对,若果是白银牌子,便要由第三人再抽。”众人看那黄金牌子,足有整只手掌般大小,都感习霸月出手阔绰之极,有些年轻之人更是眼露艳羡目光,薛从云笑道:“便让我来吧!看看我与释师妹有否缘份。”   依青山看着,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弟子的心思,他还知道得很是清楚,现在去抽,若果抽中黄金牌子,便既可先捞一笔,又可与美人过招,只见薛从云的手从木箱中抽出,面上笑容却忽地一硬,只见他所抽出来的,却是白银牌子,白银虽也值钱,但与黄金相去甚远,如此一来,薛从云可谓“人财两失”。   张出尘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实在忍俊不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那时全场寂然,静静地看着抽牌仪式,张出尘这么一笑,便全数目光都向他射来,张出尘忙把一碗茶倒入口中,“咳咳”的不住咳嗽,而掩掉适才的笑声,众人亦没有再加理会,回望台上,赵普看在眼里,却是暗暗摇头。   眼见蓝云从既冷冷的没有说话,申时配向他略一点头,便抽手往箱中抽去,只要他的手一抽回,四派大弟子如何对战,便将会一清二楚,所有来观礼之人,均对这比武之事,等了甚久,当中都不由得紧张起来,整个会场,便连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申时配把手抽回,高高的举起拿在手上的牌子,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全场之人,都看得清清梦楚……那是一块白银牌子。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第六十八章 手段   习霸月眼见申时配抽出了白银牌子,便顺手伸进箱内,把剩余的牌子拿出,只见它跟释晴川抽出的牌子一模一样,以示公平,习霸月把那黄金牌子交给蓝云从,蓝云从冷冷接过,却随手往玄天绝刀门的阵营中掷去,给他的弟子驼南通收起,习霸月早已习惯了他的无礼态度,也不以为意,蓝云从冷冷地道:“是否现在便开始了?”习霸月说道:“跟据规定,白银牌子先比,黄金牌子在其之后。”   蓝云从冷哼一声,走下台去,释晴川向习霸月略一躬身,亦退回东方秀如身边,习霸月朗声说道:“会盟较技!正式开始!”随即也走回习德身边坐下。   张出尘一向嗜武如狂,昨晚在洗尘宴上,赵匡胤与释晴川略一交手,已使他大感不枉此行,现在五大势力封盟大典较技终于开始,教他顿时感到十分兴奋,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偌大的封盟台。   台上忽然之间,只剩下了申时配与薛从云二人,申时配定定的瞪着薛从云,只把他瞧得心里发毛,适才从黄婉铃出手之时,已看到了北方万毒宗那无影无纵的下毒之法,三人之中,薛从云最不想面对的,便是这北方万毒宗传人,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从背上抽出了西岳五行宗独有的厚阔长剑。   申时配看在眼里,也缓缓的从腰间之处,抽出了两柄精光闪耀的匕首,薛从云瞧着,不禁问道:“你的匕首,有否下毒?”   申时配摇了摇头,说道:“五大势力,同心结盟,正如这牌子所写着的,我又岂会下毒残害同门中人?”但薛从云始终十分忌惮北方万毒宗的毒,仍是一阵犹疑,未肯出手,申时配看着,忽地双手互挥,用匕首各自在两臂之上划了一道很浅的口子,鲜血长流,众人全都“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薛从云惊道:“你怎么了?”   申时配随即把衣袖上的布撕下,熟练地把双手的伤口包好,说道:“如此一来,师兄可信我的兵刃没有下毒罢了?”薛从云苦笑道:“你何苦如此。”   依青山眼见申时配毫不在乎的自伤己身,以取薛从云的信任,这弟子武功虽好,向来却是精神方面甚为不足,此时气势一怯,怕会兵败如山倒,忍不住开口说道:“云儿,既人家申贤侄的匕首没有问题,便放心比试吧!”薛从云的精神本不太集中,但他向来最是敬畏师父,听得依青山的说话,顿时精神一振,持剑的手一扬,举起剑来,说道:“申师兄请!”   申时配点了点头,旋即游身而上,主动抢攻,两柄精光闪闪的匕首来回飞舞,煞是好看,有时在空中相互交击,而生出惑敌刺耳的声音,薛从云对北方万毒宗的武功本不熟悉,心中守武学的基本,先横剑自守,欲要看清申时配的招数,再谋后定。   可是数招一过,众人都感奇怪之极,东方秀如忍俊不禁,依青山为了自己的戒备之心而可笑,即如习霸月等人,亦感大出意料之外。   盖因申时配匕首上的招式虽凌厉无比,但脚步虚浮,手上劲力微弱,却那里是高明的武功?他的功夫,比起释刚峰确是犹有过之,但却绝难与各门的大弟子相比,薛从云便亦以为他故意示之以弱,遂严守门户,没有丝毫松懈之意,但数十招一过,竟发觉申时配气息渐粗,略有喘声,才真的知道,他的武功着实平庸之极,在没有使毒的情况之下,这位北方万毒宗代表弟子,便不值一哂。   蓝如虎忍不住说道:“上官夫人是开玩笑来着吗?贵派之中,难道已没有人的武功,高过审世侄?”黄婉铃淡淡地道:“蓝老师父欲要伸量我北方万毒宗的武功吗?我夫君虽然不在,小小女子却尽可陪你老走上数招。看看我门中的化骨奇毒,能否化掉你的老骨头?”蓝如虎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下去,黄婉铃虽无礼横蛮,但他实在雅不愿与此等满身之毒的人结上梁子,一旦惹上,只怕从此没完没了,后患无穷。   回看台上,薛从云早已习惯了申时配使匕首时的招式及速度,不想再缠斗下去,清啸一声,说道:“申师兄小心了!”阔剑横疾一挥,终使出了西岳五行宗的绝技“夺命九式”!   申时配只觉一股森然锐利的剑气,向自己疾扑过来,想不到这个先前还看着释晴川色迷迷的华山弟子,竟轻易地便挥出了达“刃气”修为的剑招,只好双臂回收胸前,以匕首防御,足下双腿一蹬,向后急退!   “当”的一声向过,申时配的回防急退,便堪堪避过了薛从云这强横的一挥,可是即使阔剑并没有与匕首相触,强大的剑气还是如真实的利刃般撞在匕首之上,申时配只感一股巨力从胸上传来,猛地疾踹急退,以消减那可怕一剑的巨大冲击力,可是剑气之中内力充盈,直把申时配迫至台边,亦未能全消其势,眼看便要飞出封盟台时,申时配大喝一声,急提真气,双手疾挥,才堪堪把薛从云的余劲全数消解。   这一招过后,申时配气急败坏,薛从云却游刃有余,气定神闲,说道:“申师兄果真厉害,所隐着不用的实力,比我所估计还要多上两成。”言下之意,却是指申时配的虚实,他便瞧得清清梦楚,如此一来,可谓已是占尽上风。   成如秀忽地开言说道:“夺命九式,果然厉害。”赵匡胤看了薛从云那霸气无匹的一剑,亦不禁为之一夺,五大势力,果然每一派皆有过人之长,东海长恨岛长于以快速使剑的方式急速运使轻灵长剑,但现下西岳五行宗,却明显地以厚重的阔剑,挥出气魄森然的绝剑,虽各走大相庭径的路子,厉害之处却是不相伯仲,而看着薛从云的潇洒若定,料敌机先,敬佩之感油然而生。   而随着成如秀那一声由衷称赞,全场之人,都轰然叫起好来,便连张出尘亦感觉得到,同是“刃气”之境的修为,薛从云便比石守信还要高上很多,而雷家兄弟,更是瞧得目眩神驰,想不到这看上去还很年轻的薛从云,竟能与义父一般,从兵刃之上迫出剑气,实在非同小可,坐在他们身旁,云龙会的敖守龙倏地说道:“夺命九式,“挥”,“劈”,“抹”,“削”,四式主以阔剑剑身攻击,“刺”,“挑”,“点”,“落”则主以剑尖伤敌,还有一式“封”,却是守招。”   张出尘奇道:“九诀之中,八式都是攻招?只有一式守招?”敖守龙点头道:“西岳五行宗的武功,着着抢攻争先,一旦出手,其气势犹如江河泛滥,不可止息,先前薛从云只以“封”诀守着,现下看来要全力进攻,胜负只怕在数招间分出。”   看着申时配大落下风的雷氏兄弟,听着敖守龙的分柝,只觉头头之道,纷纷点头,张出尘微微一笑,没有作声,坐在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无欲,却忽地“嗤”的一声闷哼出来,可是现场正呼声四起,众人都是不以为意。   回看台上,只见一剑尽取上风的薛从云并没有乘胜追击被方到台边的申时配,好整以暇的说道:“申师兄请回,我们再来。”说话虽有礼,但语意再也清楚明白不过,申时配却不发一言,缓缓的走回台的中央,慢慢地道:“可以继续了。”薛从云剑招微举,却没有进招,微笑道:“申师兄请。”   申时配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薛师兄说的不错,我确是尚有余力未施,但薛师兄剑法十分厉害,我要全力施为了。”薛从云概然道:“申师兄干吗这么客气?上得场来没情面,便让我们放手一抟。”   申时配点了点头,脚步急移,身法竟比先前快出一倍有多,闪身边到了薛从云身前,且气息绵长悠密,敢情先前一切,都是故意示敌以弱,薛从云微微一笑,举剑微挥横挡,却把申时配手上匕首的连击,尽拒身外,二人堪堪又拆了十数招,薛从云忽地大喝一声:“小心了!”从丹田之处急运真气,足下急旋,劲从腰透,至臂使出,腕上急扭,“嗤”的一声向过,夺命九式的“刺”,已向着申时配的肩头急刺过去。   申时配早已全神贯注,留意着薛从云的剑气相攻,但他只感一度森然剑气急刺过来,还是大吃一惊,狼狈相避,只见阔剑一刺而入,却只把他的衣服刺穿,大骇之下急退两丈,薛从云看着他受惊的样子,不禁停招说道:“申师兄,咱们胜负已分,就此罢手如何?”申时配面上一片苍白,却回望了黄婉铃一眼,随即咬牙说道:“我还能打!”随即游身而上,薛从云知道他是受命于师,不能不比,却又不欲伤他,不禁向依青山瞧了一眼,却看见了依青山面色十分严厉的正看着他,知道他对于自己的拖拖拉拉十分不满,眼下形势,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申时配眼见他不出招相攻,咬牙说道:“薛师兄不用留手,也好给我有个交待!”薛从云一向都尊师重道,心中虽觉不忍,但长此下去还是没完没了,心中打定主意,只要在申时配身上留点伤痕,那么明显地胜出一招后便可撤手罢斗,此念一起,登时手上一紧,加重劲力,“当”“当”“当”“当”四向过处,把申时配急攻过来,却又已略呈散乱的招式尽数震回,眼见申时配差点连匕首也拿捏不定,薛从云清啸一声,手上阔剑一伸,便要刺在申时配肩头不是要害之处。   眼见已尽落下风的申时配就要中招之际,无欲竟忽地“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剑尖已触及申时配的肩头衣服之上……   “嗤!”   那是一声兵刃刺入人体之上的声音。   向声过处,全场之人,尽皆目瞪口呆,面露不能置信的震惊神色。   西岳五行宗的掌门依青山霍地站起,满面怒容,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当中就只张出尘及无欲二人,没有太大的反应,北方万毒宗门主夫人黄婉铃,则面露满意的笑容,而阵营之中,欢声轰然而起。   玄天绝刀门的门主蓝如虎,表面虽十分冷静,不如众人般惊讶,但一度冷汗,却从额上不自觉地流下,心中泛起了一个很大的疑问:“自己的儿子与之相比,能胜吗?”但他心目中将蓝云从与之相比的那人,却不是薛从云。   不是这个现时站在台上,面露惊愕之色,望着自己肩头之上,明晃晃地插着一柄匕首,直至末柄的薛从云。   只见原本一直也被压着的申时配,面上神色漠然,冷冷地看着满脸不能置信神色的薛从云,没有说话,薛从云呆了一会,随着肩头传来的剧痛,告知他所发生了的事实,从而一股如洪水暴发的怒意急涌上来,狂叫道:“你!”嘶哑着声音尽力而叫,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实际上,他还未能清楚弄好,自己是怎样落败的。   而在场之中,能看得清申时配适才的一招者,绝不会多。   赵匡胤看得真切,不禁“嘿”的一声,冷哼出来,成如秀皱眉道:“这位北方万毒宗的申师兄功力固高,那一份心计,却更是使人防不胜防。”场中还有些看得清楚明白的人,均知道申时配原本的武功比薛从云还要高,可是从比武开始到最后一招之前,他所使出的顶多不会超过五成功力,若平手相斗,全力提防的薛从云应不至一招落败,但他既自以为摸清了申时配的虚实,最后那一招剑刺使出,却没有留下余地后着,而申时配一直所等待的,就是这全无防备的一招,随即疾冲上前,避过来招,左手一翻,便把整柄匕首插入薛从云的肩上,再飘然而退,所有动作均快速畅之极,身影却有如鬼魅般使人不寒而抖。   而那些名宿前辈,虽觉申时配胜得十分阴险,但这是人家五大势力内户之事,都觉不便出言,习霸月急奔上台,走到薛从云身边,说道:“薛贤侄快些下来,看看有否损及筋骨。”但一直冷静若定的薛从云,霍地大叫道:“我还未败!我还有左手可以使剑!我们再来!”申时配冷笑一声:“你还未败?若不是看在你一直只瞄我肩头出招,那匕首早已插在你的胸上,还由得你在此乱叫?好,我现下便给你一个机会,我站着不动,你现在走得到我身前,碰到我的话,便算你胜了,如何?”   薛从云大怒,喝道:“我何止碰你!我还要刺你!砍你!我要杀你!”声音之中,便充满了怨毒之念,习霸月皱起眉来,正欲把薛从云强拉下台,可是手上甫触薛从云的衣衫,薛从云霍地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习霸月惊道:“薛贤侄!”只见薛从云双目紧闭,满脸愤恨之色,可是却已没有意识的晕倒过去,依青山再也按捺不住,飞身上台,手指连挥,疾点薛从云身上各处大穴,随即向申时配怒喝道:“拿解药来!”说话之时,一股霸烈的气势从其身上急涌而出,向着申时配急扑过去,显得这位华山前辈,对申时配的所作所为,已动了真怒,但申时配面对着这一方掌门的气势,却丝毫没有动容的坦然受之,微一躬身,说道:“正如我先前所说,五大势力,同心结盟,那只是使人一时迷晕倒下的麻药,待会便解,请依老师明察!”   依青山即使满腔怨怒,但申时配说话有礼,又紧紧扣着“五门同心”之言,也不便就此发作出来,只好冷冷的道:“谢申贤侄相告,它日若有机会,老夫必定会好好“报答”!”语中充满了怨毒之意,可是申时配霍地站上一步,朗声说道:“依老师有甚么指教,便请现在划下道儿,晚辈此番胜出,全凭本身的智计实力,我便连暗器也没有用上,可有那一点作弊之处?”依青山面上肌肉一抖,抱起了薛从云,不发一言,便走下台,回到自己的阵营,再处理他的伤势。   赵匡胤眼见申时配洋洋得意,侃侃而谈的样子,忍不住说道:“用着如此卑鄙手段,却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但身边的成如秀却听得清楚,点头说道:“这位申师兄武功虽高,我对之却不甚认同。”赵匡胤只觉与成如秀的见解相同,颇感投缘,续道:“若果是我,绝不会以此计谋害同盟之人,看来成兄的五大势力同盟,要做到“同心”二字,尚有很大的矩离。”成如秀却没有再接下去,眼见北方万毒宗与西岳五行宗已结下深仇,心中暗自想着,这次封盟大典的较技,是对?是错?   而在场中人,明明看着申时配先以匕首自伤己身,表明兵刃之上没有喂毒,但薛从云却的而且确,是在中招后随即着了道儿,均是大惑不解,雷氏兄弟都是摸不着脑儿,雷一虎眼见敖守龙的江湖经验甚富,问道:“敖大哥,那人究竟是怎样着了道儿?”可是便连敖守龙,亦看不通当中的机关,微一沉吟,却没回答。   张出尘忽地哈哈一笑,雷一虎忙道:“师父你知道吗?”张出尘笑道:“那姓申的,越是强调自己的兵刃没毒,我便肯定他的匕首一定有问题。”此时便连敖守龙也好奇起来,侧耳倾听,张出尘续道:“你们把他从割臂自伤后的每一个动作,从头想上一遍吧。”雷一虎等人想了一会,却摇了摇头:“他之后再下毒吗?倒没看见,再者,那薛从云亦不是傻子,当能看出他有否在事后把毒落在匕首之上。”   张出尘摇着头笑道:“蠢蛋,即使是绝世高手,只怕也难以在众目睽睽,把毒药涂在兵刃之上而无人看见。”雷一虎叫屈道:“师父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再卖关子了,叫人好不心痒!”   张出尘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两柄匕首,分别各自涂上两种不同的药,独立一种是没有任何用处,但一旦相交,便会生出迷晕麻药,一从开战之始,他便把双刃互击,就在那时两柄匕首都已变成毒刃,他武功本比薛从云高,一直示之以弱,就是为了要能肯定地把匕首刺在他的身上,此人武功心计,全都十分厉害,是问若果给你雷大爷身处同一位置,你有胆子把肩上衣服给人刺个一剑两洞,还只使到不到一半的功夫吗?”   在身边的众人听着,都不由得恍然大悟,想不到用毒一途,竟有着如此复杂的办法,雷一虎虽对张出尘甚是敬服,还是不禁悻悻地道:“但他太也卑鄙罢了?那薛从云便甚是可怜。”张出尘听罢,忽地面色一转,正色地道:“若要再行走江湖,我劝你莫要再有此种想法,想那北方万毒宗,明放着是使计用毒,卑鄙下流的无耻门派,与其对敌之时,放松自己的防卫,误信敌人的狡言,乃是那薛从云自己糊涂,再者,那申时配亦只是用自己的方法取胜,换转是你,若能用比这更尖刻恶毒之计,却能手刃那杀了雷前辈的高手,替他报仇,你干是不干?你还会不会对着那人,说要跟他明刀明枪的拼过明白?”   雷一虎听得此言,心中一凛,双眼霍地精光一闪,点头说道:“徒儿谢过师父教诲。”“此仗!北方万毒宗申时配胜!”   随着习霸月这一声呼出,战果已定,但除了北方万毒宗本部的人外,便没有人喝采欢呼,场面甚为突兀,但北方万毒宗的人,却好像早已习惯这种情况,只自顾拥着已走回阵营中的申时配高兴,申时配微笑着,走到黄婉铃身前躬了躬身,黄婉铃淡淡地道:“青儿辛苦了,坐下休息吧。”   习霸月朗声说道:“有请东海长恨岛的释贤侄,与及玄天绝刀门的蓝贤侄上来较技!”释晴川听罢,随即走上台来,却发现蓝云从已比她早一步登在台上。   释晴川瞧了瞧蓝云从,只感到他那一身森冷凛然的霸道刀气,从身上直涌出来,当中的凌厉之势,便使人看来,他本身便是一柄千锤百炼的宝刀,她本身武功虽高,却也不禁为其气势所一摄,不知为何,于此大战将临之时,她的目光,却忽地不由自主的,从眼前的敌人身上移开,飘往坐在台边的赵匡胤身上。   可是赵匡胤此时,正忙于与成如秀说话,并没有望向她……   释晴川心中竟闪过了一丝失望之意,心中一定,随即想起必须要集中精神,应付眼前一战,但是就在目光回收,一瞥眼之间,竟看见一双透出关注神的的目光,竟定定的看着自己,场中有很多人,望向自己的目光,无论是目不转地地看,或是感到不好意思的斜眼偷看,大都是色迷迷的不安好心,就只有此人,能让她清楚地感觉得到,是正在关注将要较技的她,担心她会否受伤落败……   那是郭威帐下的小兵……只有数面之缘,却正气凛然的张拳。   刹时之间,从失望之意当中,感到了一阵暖意,微一抬头,向蓝云从躬了躬身,便欲抽出腰间长剑之时……   一向不多说话的蓝云从忽地斩钉截铁地说道:“且慢。”   释晴川一呆,望着了他,却见蓝云从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过身来,向着正满脸疑惑之色的父亲蓝如虎说道:“爹,对不起,这次孩儿要任性一次。”蓝如虎一愕,不明其话中所指,但蓝云从说话甫毕,又转过身来,却不是望着正身在台上等待着他的释晴川,目光所指,赫然是那正坐着观斗的,东海长恨岛的门主东方秀如!   蓝云从傲然说道:“后学晚辈,请东方先生上台赐教!”   他此言一出,全场皆静,刹那之间,便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清楚听见。   东方秀如却不理他,随即望向蓝如虎,却见他大为吃惊,看似不是装模作样,再回头望着蓝云从,只感到他那十分锐利的霸道刀气,便向着自己直压过来,忽地那气势竟倏地一轻,却是释晴川,已站了在两人视线之间。   释晴川寒着了面,说道:“你胜得了我,再挑战我师父不迟。”说话甫毕,已握剑在手,蓝云从的神色仍旧冷冷的,猛然把背上的金刀握之在手,就在此与释晴川相隔五丈的距离,霍地从上而下,挥刀怒劈!   释晴川便大吃一惊,想不到他说来便来,但二人相距甚远,以人之力,即使刀气多么霸道无匹,亦难波及这么远的范围,这一刀可谓是毫无意义。   而蓝云从这刚猛之极的一刀,便“铮”的一声,砍在地上,刹时间刀气激射四象,站得较近的习霸月冷哼一声,横臂一挥,产生的气流顿把刀气抵销,而释晴川变色一变,却站着不动,刀气虽猛,但难以及远,在释晴川面上,便只感到一道凉风扑面,却没任何损伤。   这一刀既出,便连一直面现轻蔑之色的东方秀如,亦不觉大为讶异于其霸道刚猛,若说适才薛从云的剑气修为已是技惊四座,此刻蓝云从的刀气纵横却似更技高一筹,已臻之使刀的另一境界,蓝云从缓缓把刀抽回,冷冷地道:“释姑娘,于此时,此地,此情之下,你非我敌手。请回吧!”   释晴川听着,心中微微一动,但师命难为,却不能就此退下,此时东方秀如的声音却忽地从身后向起,说道:“晴川,先回去坐下。”释晴川叫道:“师父!”东方秀如点了点头,说道:“让为师处理,你先回去。”释晴川只好慢慢退下,东方秀如走近蓝云从,面上笑意依然,却压低了声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还年青,何以如此急于扬名立万,你迫我出手,刀剑无眼,我可不愿就此毁你一生!”原来他心想蓝云从于此大庭广众之下迫他出手,是想扬刀立威。   蓝云从眼见东方秀如肯走上台来,亦放低了声音,说道:“我们目光不同,多说无益,战吧!”东方秀如心中大怒,说道:“你坏了封盟大典规矩,我大可就此下台不战,看你如何交待?”蓝云从冷冷地道:“昨天晚上,你捉拿郭威手下的小狗之前,正在做些什么?要我在这里抖出来吗?”   东方秀如眼中精光一闪,提高声音,朗声笑道:“蓝贤侄一表人才,不欲欺压女子,老夫明白,但我门下除了晴川之外,便没有人能接贤侄高招,这样看来,便只有老夫出手,才不至辱没了贤侄。”场中有些人听着,都有原来如此之感,可是一些较精明者,却已感到情况有点不妥,但既然能一睹东方秀如亲自出手,乃是难得之极的良机,不禁都屏息静气,等待二人的一战。   习霸月眼见东方秀如亦认同了蓝云从的做法,只好朗声说道:“会盟较技!正式开始!”便即退下台来。   就在此时,众人的目光,全都集在封盟台二人身上,可是霍地一个难以置信的情景出于眼前……   这个情景,使众人的目光,全都从东方秀如身上,移到了蓝云从的面上……   即使东方秀如本人,亦都不禁感到有些发毛……   他笑了!   蓝云从笑了!   一向冷然无语,不苟言笑的蓝云从,竟露出了一个十分生硬的笑容,但的而且确,那是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容。   便连蓝云从自己本人,亦感到自己笑了,那是很多年来,久未尝过的快乐之感,使自己不由得嘴角一弯,露出了笑容来。   那一丝的快乐,来自适才东方秀如眼中一闪,所闪过的浓烈杀气!   自己千方百计,终于能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之下,能在东方秀如绝不能败的情况之下,迫得这个于当世显赫有名的一代高手,全力出手!   战,已如战在弦……   意,却还不足……   蓝云从霍地回想过去,回想十数年前,于接天峰……   金刀出招,被人徒手接下,利刃疾劈,却遭人以手刀震回……   事隔多年,无助消减屈辱的感觉,缠绕不退,多年苦练,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去一试自己有否能力,去追逐那一闪即逝的武林神话?   “吼!” 第六十九章 绝刀   蓝云从的弟子驼南通,眼见自己的师父竟越辈挑战东方秀如,不禁大为震惊,他知道蓝云从心高气傲,待人冷然漠视,所重视者,只是勤修刀道,所尊重者,只有同样嗜武如狂,武功高绝之人,向来都不苟言笑,此刻看着蓝云从的一丝笑容,不由得甚为不安,大着胆子向蓝如虎说道:“祖师爷,你不阻止师父了吗?”   的而且确,在场中人,最应该阻止蓝云从胡来的,不是习霸月,不是东方秀如,更不是依青山与黄婉铃……   最应该出手的,该是蓝如虎!   但正如东方秀如答允蓝云从出手前一样,蓝如虎除了面色一片苍白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动作,或企图改变事实的说话。   听着驼南通的提问,蓝如虎却只喃喃自语地道:“迟啦……现在还阻止得了什么?早在十数年前,我便应该阻止他外出乱闯……”思绪不禁会到了十年前,当时的蓝云从还只是如现今的驼南通一般年纪,初出茅庐,但其资质绝佳,听得江湖中人空群而出,均在追捕当时护着涉嫌杀了忠君派大弟子司徒盖世的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之子,遂兴冲冲的加入群雄之列,蓝如虎虽知道自己的儿子修为未到,但心想混在这么多人当中,理应还轮不到自己的儿子受创,因此便放他出去,吸收一点江湖上的经验……   但不久之后,蓝如虎在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带着震惊落漠的样子,拖着软垂无力的身躯,回到家里之时,他便知道自己算错了,算得大错特错,他错估了江湖上群雄的心态,不是人人都与张无争或顾落阳有仇,大部份却是为了琅仙境秘宝而来混水摸鱼的,自然不会奋勇出手,而他亦错估了儿子的心态,当时的蓝云从,便只想扬名立万,因此每次接战,他均能站在群雄身前,当面迎战……   若不是群雄皆没尽全力拼杀,当时的蓝云从,又岂能在那种场合之上,向天下第一人顾落阳砍出一刀?   若不是所有人都忌惮徐铎深不可测的修为,又岂能在接天峰边,向那天刀传人出手?   亦因为这样,蓝云从深受挫折回家,回到玄天绝刀门,这个号称能斩断世间一切的“刺天绝刀”世家……   甫一看见自己的父亲,玄天绝刀门的门主,劈头便问:“我……还有用吗?”   撕心裂肺……   看着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目光呆滞,眼神中空洞一片,自信全消,当时蓝如虎的感觉,便只能用“撕心裂肺”四字来形容……   不能任由自己的儿子沉沦下去,当时的办法,只有一个,蓝如虎的心中既有犹疑之意,但口里却全无拖拉之感,淡淡地道:“你还年轻,受不起挫折吗?比不上人家,便只有以比人家努力十倍,甚至百倍,才可超越一切。”   但顾落阳及徐铎的武功实在出神入化之极,在蓝云从的心目之中,留下了极深的烙印,非是一时三刻,三言两语之间可以洗去,蓝如虎心中暗叹口气,说道:“刀锋本冷,以有情之心使无情之刀,威力有限,欲要臻于化境,必先忘情弃爱,舍身入刀,使刀之道,非正出云邪,心无杂念,才可达至人刀合一之境。”   这却是一直以来,蓝如虎都没有传予蓝云从,“刺天绝刀”之中的总诀纲要,蓝如虎乃有情之人,不欲拾身忘我,因此一直以来,均没有修练本门的最高武功,可是若现在不给蓝云从一些希望,已失去自信的他便会一倒不起,果然天资聪慧的蓝云从在听着父亲所说之后,与本身所学在脑中略一印证,顿时双目精光一闪,蓝如虎心中一痛,却还是回到门中密室之内,把自己收藏多年的,“刺天绝刀”的原稿,交给了他……   而自那天起,玄天绝刀门的门主蓝如虎,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但自那天起,玄天绝刀门的大弟子蓝云从,却仿如重生一般,废寝忘食的勤练玄天绝刀门最高刀诀,终达至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知有多强的境界……   至少,他只用一招,便斩杀了在江湖之上,传闻武功甚高的采花贼“花蜂刺”……   而在数年之前,有人乘蓝如虎不在之时,“海鱼帮”带了数十人上玄天绝刀门寻仇,他只挥出三刀,当中四人头颅飞掉,三人没了半边身子,五人则各断了一臂,余人吓得全数逃跑……   半年之前,他的一个朋友,亦是武林世家,与万毒宗结仇,遭人围着家园,眼看便要惨遭屠杀之时,蓝云从一人一刀独自闯入敌营之中,不到一个时辰,危机已解,他的朋友到家外一看,只见遍地尸骸,状甚骇人,蓝云从却已不知去向……   但是没有人知道,当时的蓝云从,非是为了那人是他的朋友,才赶去营救,对已无情的他来说,万毒宗之人,只为用作测试自己现时武功的材料而已。   可是一试之后,蓝云从心中有个极大的声音向了起来,不住地说:“没有用处!”他根本连一半的功力也没使到,偌大的一个万毒宗,便已毁于他的手上。   他回到家中,父亲却忽地笑着向他说了八个字:“五大势力封盟大典。”   蓝云从爽快地答应了,而蓝如虎亦想不到他会如此简单便应允出席,心想以儿子的武功,当能技压全场,自己这个“盟主”,是当定的了。   但他错了,从已无情的蓝云从跟他说的那一句“爹,对不起,这次孩儿要任性一次。”开始,他便知道,自己错得太厉害。   打从蓝云从答允赴会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却不是放在盟主之位,他压根儿便不在意这种名号。而他心目中的对手,出云一众五大势力的首席弟子,盖因蓝云从深信,即使是他们,亦难以跟自己一般,在一个时辰之内,灭掉一个万毒宗。   蓝云从的目标,一直都是五大势力的各个掌门!   而从他的直觉之中,感到东方秀如的功力最高,因此,他跟上了这个东海长恨岛的掌门人,发现其竟乘夜暗窥女弟子于寝室沐浴,但他于昨夜雷氏兄弟他们被屈之时,并没有说出来,即使当时张出尘他们被施以酷刑,或遭习霸月格杀,他也不会出言帮忙,因为这一个强力的把柄,他便要留在封盟大典,众目睽睽之时,拿出来制造一个东方秀如必会全力出手的情况,安排一个东方秀如便需要杀了自己而后快的死局……   蓝如虎虽然不知就里,但大概明白,儿子向自己所说的一句“对不起”,实是要他不要出手阻止。   “当”的一声隆然巨向忽地直轰蓝如虎双耳,把他从回忆的思潮之中,带回会场之内,只见蓝云从手上的金刀,已重重的砍在东方秀如横架的剑刃之上,与这位一代掌门,毫没花巧的拼上一招!   释晴川对东方秀如的武功很具信心,但眼见蓝云从一刀之威,实含足以撼天之力,江湖之上,近年已鲜有年青高手,只三十出头,能具如此功力,气势,及刀法,而适才刚胜出较技的申时配,看见了蓝云从这一刀后,竟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半步,满场功力稍低之人,均被刀剑交鸣之声,弄得耳鼓暗暗生痛……   这当中最心花露放的,却是张出尘,试问如此强横绝顶的高手之战,一生人中,能看到多少回?   蓝云从刻意在战前回想过去,激起战意,这招含怒而发,乘着心情亢奋,战意极浓之时猛然挥出,当中毫无任何保留防备之意,只求断石分金,一刀杀敌,身处刀气笼罩下的东方秀如,在战前本已知此子功力极高,但顶多只是比自己的大徒儿稍胜一筹,又那想到其急速扑来,竟能砍出如此霸道无伦的一刀,忙挺剑急挡,数十载的修为登时从丹田之处急涌而出,传到手上的剑上,东海长恨岛的剑偏瘦长轻灵,与西岳五行宗的厚阔重剑各走极端,可是此时在东方秀如的真气贯注之下,长剑横举挡格之时,却沉重如千斤之泥,在众的会家子看见他竟能使得长剑变得似轻实重,功力实在深厚之极!   刀剑相接,全场之人,都露出讶然之色……   如此朴实无华的刀剑交击,力强者胜,但战果出人意表,只见东方秀如接剑后面色大变,双膝忽地微曲,长剑“通心剑”的剑身,竟被金刀之上传来的巨力,压得弯成一片,很明显地,若论双方功力,年轻的蓝云从,竟犹胜身负数十载修为的东方秀如!   只见蓝云从却没有因为能压倒这位东方掌门而露出自满之色,猛地真气急提,大喝一声:“吒!”竟比东方秀如更快提气,随即把第二股强横内力,传到金刀之上,直震过去,但东方秀如不愧是一派掌门,应变其速,知道对方功力在己之上,旋即回剑急退,只听得“铮”的一声向过,却是蓝云从的第二重内劲被东方秀如避过,内力使金刀抖震发出的低鸣之声,而东方秀如在后退丈半左右,随即站定不动,寒着脸说道:“好!蓝师侄功力高绝,老夫也走眼了。”   身在台下的文霸先看着,不由得说道:“这位蓝世侄如此年轻,功力委实可畏可怕!”东方秀如脸上一红,知道适才一退,已掩饰不住自己功力不及蓝云从的事实,但蓝云从听在耳中,看着东方秀如只是被震开已而,心中却感很是不满,自己这么多年来闭关勤修苦练,全力一刀,东方秀如竟丝毫无损,他本不期望自己现时的功力已赶及徐铎,但估量当年徐铎的功力,便与现下的东方秀如相仿,只要自己能一举打败这东海长恨岛的门主,再勤修五年,当能有信心一战这曾完全摧毁他自信的神话。   蓝云从越想越怒,忽地暴喝一声,把体内真气急运转三大周天,进一步鼓动内息,增强功力,东方秀如只感到蓝云从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压迫之感,竟还能再度提升,心中一凛,已知道眼前此子,非但有能与自己一战的能力,若果稍为大意,随时败在他的手上便绝非奇事,他脑中精神一紧,“通心剑”的剑身之上,随即透出一股青森冷然的剑芒,蓝如虎看在眼中,知道东方秀如面对着自己的儿子,已不得不认真起来,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他纵知儿子功力之高,大出意料之外,忧的却是东方秀如成名数十载,能否取胜还是未知之数。   而在台下之下,又曾几何时能看到此种绝战?   雷一虎在张出尘的传授之下,武学上的眼界已是大大开通,饶是如此,还是给台上二人的修为唬得说不出话来,敖守龙眼见张出尘适才对申时配使毒的方法分析得准确明快,略感佩服,此时不由得向他问道:“张兄弟,你看此战如何?”张出尘正目不转睛地留意着台上情况,便听得到他的说话,直到敖守龙说上第三次,才道:“现时看来,二人不分高下,但两者都未曾使出看家本领,胜负还是难料,但依我看来……”却没有说下去。   敖守龙还待再问,台上的东方秀如却忽地重新拉开战幔,只他清啸一声,游身而上,手碗急抖,已祭起了本门绝学“银电掠空”,此一招在释晴川使来之时,已是威力惊人,这时在东方秀如手底之下,整片银光之中便仿如没有半点空隙,往蓝云从急掩过去。   蓝云从知道自己在开战时的第一刀全力施为,已使得东方秀如不敢有丝毫怠慢托大,这一剑“银电掠空”,无论是劲力,速度,俱达一流之境,但最令蓝云从感到高兴的,却是另一样东西。   杀意!   从东方秀如的剑中,所渗透出来的浓烈杀意!   蓝云从明白自己以东方秀如贪恋徒儿美色之事作为把柄,迫他出手,已使他非乘此机会诛杀自己不可,因此剑招之中,便深藏一阵阴狠毒辣之杀意,但他却想不到,东方秀如心中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眼见蓝云从如此武功,新一辈中无人能及,释晴川即使天份再高,亦会被其给比下去,因此东方秀如此时更欲乘此出师有名之机,把蓝云从废了。   “来得好!”蓝云从暴喝一声,握刀的手霍地一紧,脑中一闪,已把自己迫进一个非常集中的境界之中,此种类似徐铎“心湖不惊之境”的修为,这刻的蓝云从亦已拥有,倏地之间,清楚地感到东方秀如的出招已尽得其势,毫无破绽,遂顺手一挥,手中金刀急扬,向着“银电掠空”迎击过去!   赵匡胤看到此时,亦不禁紧张起来,盖因他先前亦曾以长剑硬破释晴川的“银电掠空”,但比之东方秀如此刻的威势,却绝不可同日而语,同样的一招,以自己的功力,绝不能以力硬破,便想不到蓝云从如此功力,却还是选择了硬拼一途。   转眼之间,银光金刀已然拼上,“银电掠空”独有的快速连击便不住刺在金刀之上,蓝云从只感东方秀如的内劲从刀身之上,不住向自己震来,刀剑交击声向之不绝,除拼溅出金铁相交的火花之外,二人兵刃之上,锐利之极的刀剑之气,向旁不绝的激射而出,把他们身上的衣服划破不少,只听得“铮”的一声巨向过处,倏地静了下来,只见二人刀剑相交,相互对望,重招过后,竟是谁也耐何不了谁。   蓝云从在艺成后,一往无退的霸绝刀势,还是首次遇上能把自己停下挡着之人,心中不怒反喜,一招过后,他已知道自己的功力虽在东方秀如之上,但若给其祭起了“银电掠空”,那独特的快速连击之技,便能把剑劲逐剑提升至一个能与自己较力的地步,心知论招式之精妙运用,自己便远不如他,心念一起,金刀一拖,举刀横砍,便欲全力疾劈,好像第一刀般,使其腾不出空来运使“银电掠空”。   但东方秀如那会不知蓝云从心中所想,眼见他又是提刀急砍,微微一笑,略退一步,回剑自封,倏然之间,又是一抹银光泛起,却纯主守势,正是“抱月式”!   蓝云从双眉一扬,面对着东方秀如身上的“铜墙铁壁”,他却没有转攻他处的意图,相反地大喝一声,急提真气,霸道恶猛的一刀已重重砍出,直斩在“抱月式”上!   蓝云从的内力气势,随着每一刀全力砍出,都活像尚有提升之势,堪称越战越勇,但东方秀如便深信以自己的修为,加上镇门绝学“抱月式”,便当可立于不败之地,故此他便没有作任何退让的,任由蓝云从的刀砍来。   “当”!刀剑相交的第一击。   东方秀如只感手腕的反震之力甚强。   “当”!刀剑相交的第二击。   东方秀如面色一变,剑速顿缓。   “当”!刀剑相交的第三击。   东方秀如面色大变,银光之间出现了原本没有的空隙,而从那空隙之中,看到了蓝云从森冷漠然,却又充满霸杀之意的样子。   “当”!刀剑相交的第四击。   蓝云从一刀过后,他的眼前,已不见了东方秀如……   他的对手,赫然已退到台边之处,满面惊愕之色……   满场之人,对此招一拼的结果都感意外之极,由其东海长恨岛门下,更是完全不能置信。   东方秀如被迫退了!   只是一刀,单凭一刀之威,蓝云从便硬破东方秀如的看家本领,直取其首级,迫得他向后急退。   此招过后,蓝云从没有再立刻追击,他抬头望天,微闭双目,感受着微风拂体,清楚知道,自己的修为,已超越了五大势力的门主掌门之级数,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个疑问:“再练五年,当可一战吧?”   就在蓝云从自我沉思的瞬间,一道清朗的笑声却向起,说道:“蓝贤侄好俊的功夫!再过一年,我还如何是你的对手?”开言之人,正是东方秀如。   此刻的东方秀如,面上惊愕之色已退,取而代之的,却是回复了一贯沉稳淡若的自信,便连蓝云从,亦不禁为其即将战败,却仍不为所动的气概所摄,答道:“不敢,东方先生知否,小侄要挑阁下动手,而非西岳的依老师?”东方秀如笑道:“是因为我的“抱月式”?”   蓝云从点头说道:“对,西岳五行宗的武功执重攻招,但若论霸杀之意,我便自信他们怎也及不上我手上的“刺天绝刀”,而现下我已证明得到,即使是号称天下第一信招的“抱月式”,我也能击而破之。”西岳华上的门人听着此言,不禁面面相,作不了声,若在平素,有人如此口出狂言,他们早已拔剑相迎,可是在看过蓝云从那霸气无尽的绝世刀法,均作不了声,只见东方秀如面上笑意依旧,但一股森冷沉狠的杀意,却已缓缓流露出来,众人俱想,他连看家本领也为蓝云从轻易所破后,难道竟还不肯认输?还想动手?   东方秀如笑道:“蓝贤侄说的好,我的“抱月式”,确是为你所破……”顿了一顿,语音忽转,冷然说道:“但这一场比斗交技,却是你输了,而你输掉的便不止此仗,还有你的小命。”   在场众人都是一愕,眼前的战况便明显不过,蓝云从的刀招威力无穷,确可力克东方秀如的巧妙剑招,东方秀如还口宣胜利之辞,难道还有绝技还未施展?   敖守龙听着亦感不明所以,雷一虎却轻蔑地道:“这老儿输得疯了吗?死不认输。”可是张出尘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现下看来,那蓝云从将要输了。”雷一虎奇道:“甚么?难道适才那老儿暗中出招,伤了那姓蓝的?”张出尘叹了口气,说道:“唉,可惜,他所输的,不是武功!”雷一虎正要再问,张出尘却指向台上,着他自己看下去。   不止台下之人,即使蓝云从,只感体内真气充盈,状态便是前所未有的好,修成绝刀以来,鲜有能如此尽兴一战,只道东方秀如尚有绝技未施,心中一喜,随即贯劲于臂,强大的真气立时输进金刀之中,运劲一抖,正要上前再斗……   忽地“啪裂”一声,蓝云从面色大变,台下众人,更是全都“啊”的一声呼了出来,便是用了整辈子刀的蓝如虎,亦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蓝云从手上的金刀,忽地在刀身中间出现一道裂痕,随即化为零星碎片,散落在地,蓝云从手上所还能握着的,便只有刀柄部份!   蓝云从的修为,的而且确能傲视群雄,震摄当世。   但他手上的金刀,即使已非凡品,却也追不上他那日益强大的内力。   以往没有全力而战,也还罢了,但现在面对着东方秀如,蓝云从不住的把内劲贯进刀内,早已超过了金刀所能承受的极限,再加上与东方秀如的宝剑“通心剑”连番硬拼,不胜负苛之下,终至寸碎而毁。   蓝如虎见状大急,便即解下腰间佩刀,就欲抛上台上给蓝云从,可是习德已早一步闪身在他身前,说道:“胜负未分,请蓝老师稍待一会。”蓝如虎怒喝:“快滚开!我们认输了!”横身移开,便欲硬把配刀掷出,但习德还是赶及拦在他的身前,说道:“老师,得罪了。”   “不,我还未输。”随着蓝云从冷冷的声音向起,不仅冻结了蓝如虎的心,更令到他顿时一片惨然,坐回椅内,他便知道,这个儿子,于十多年前那一役后,他的人生,已再容不下任何失败,而他对胜负的执着,将会送掉自己的性命。   东方秀如握剑在手,意气风发,仿似胜利及蓝云从的性命,已是他的囊中之物,阴侧侧地笑道:“哈!蓝贤侄,也不要说五大势力的长辈不给你一个机会,你现下只要跪在地上,向我大声认错道歉,我便饶过你无礼之罪,如何?”蓝门中人全都怒目而视,有些前辈名宿,都觉得东方秀如如此玩弄小辈,有失体面,但有些人亦觉得,蓝云从此番挑战东方秀如,乃是自取其辱……   蓝云从既没愤怒之色,也出奇地平静,把手上刀柄往地上一抛,只简单地说了一个字:“战!”   东方秀如听在耳中,亦是一愕,他便知道以蓝云从的性格,绝不会贪生求饶,但亦想不到他便连求生的方法也不去想,复又索战。   “好!”   这一个“好”字听上去只有一声,却由二人同时而发,由会场内封盟台左右两侧而发,众人都是不禁把目光转往这二人身上!   只见那二人站起身来,拍手叫好,替蓝云从喝采打气,场中虽然还有其他人对蓝云从的气势武功感到心折,但若公然支持,便是与东海长恨岛结怨,都是默不作声,只有此二人,却毫不介怀,出言赞赏。   此二人亦听到对方呼声,对望一眼,相视而笑,只感肝胆相照,豪气盖天,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二人正是张出尘与赵匡胤。 第七十章 毒谋   东方秀如横了张出尘一眼,却不再理会,转头紧紧的盯着蓝云从,收起了面上笑容,也不打话,“通心剑”在手上一抖,那夺命的银光,复又祭起,向蓝云从吞噬过去。   身为五大势力的长辈,以手中长剑,明欺后辈赤手空拳,本在情在理亦说不过去,但众人在见识过蓝云从的刀法之后,都觉得东方秀如此刻的作法理所当然,有些前辈名宿虽感不妥,亦不作声,只见蓝云从面对着“银电掠空”,一时没有对策,横身一移,已向旁闪开。   这还是开战以来,蓝云从首度采取退势!   而在“银电掠空”的笼罩之下,蓝云从仍能全身而退,很多人都是不由自己的发出了赞叹之声,可是张出尘与赵匡胤,却暗叫了一声:“糟!”   盖因二人都看出了,蓝云从趋避后退的身法,十分粗疏生硬!   蓝云从的武功刀法,霸气纵横,有进无退,现下为势所迫,虽能把来招看得真切闪避,但他的身体,便生出了甚不协调之感。   张赵二人既看了出来,蓝云从武功上的弱点,又怎得了东方秀如?   一招过后,东方秀如狞笑一声,喝道:“着!”银光招势一转,竟向着蓝云从下盘急削过去,如此急疾变招,确是奇幻无测,可是这样突然挥剑下击,上半身自不然在原本银光的笼罩防护下露了出来,蓝云从眼光亦很是厉害,便欲提气跃起相避,劲聚右腕,准备攻向东方秀如……   “不要跳!快退!”   这一声吒喝之声,便犹如雷轰电闪般使蓝云从脑中一震,足下一扭,把本身向上跃起的力道尽向后移,使身子急退两尺,却倏见眼前银光闪烁,那一抹夺命银光,竟又改变方向,从下而上的直削过来,只要适才退得稍迟,又或是跃起身来,必会立毙于此招之下。   即使蓝云从本身,亦不禁暗捏了把冷汗,而东方秀如眼见自己一直忍着没有使出的“银电掠空”变化招式,竟被蓝云从避过,饶是他一向涵养甚高,又自重身份,还是不由得大喝一声:“你妈的臭小子!我把这不知进退的刀痴解决后,再把你抓起来千刀万剐,我东方秀如绝不食言!”即使在剧战之中,他还是一听便认出了,出言提点蓝云从的,乃是张出尘,而他于盛怒之下,亦已渐渐抛开了武林前辈的样子,说话霸道横蛮。   张出尘眼见蓝云从在没刀之下,已是必败无疑,一心想要助他脱困,此时听得东方秀如的喝骂,正中下怀,走前数步,凛然说道:“张拳便在此处,东方先生有何赐教?尽管说来!”东方秀如大怒,冷然道:“你等我一会,转眼便来。”言下之意,解决蓝云从,只在弹指之间。   敖守龙霍地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张兄弟乃司马大哥的好朋友,亦即是我云龙会的好朋友,东方先生要找张兄弟,何不先知会我云龙会?”随着他此语一出,坐在他身后的数十云龙会众,霍地站起,东方秀如心中一凛,虽在盛怒之中,还是不欲就此开罪云龙会,忽听得身旁风声急起,却是蓝云从冲了上来,以拳脚相攻。   蓝云从功力深厚,拳脚招式使将来,亦如暴雨狂雷一般,威力甚强,但他一生修练刀道,没刀在手,便只剩下不到四成功夫,在东方秀如这种大行家中,已变得不值一晒,但他忌惮张出尘出言提点,出招顿变得十分谨慎,回剑自守,以“抱月式”紧紧的守着门户,再寻求一击便中,一中即杀的机会,而蓝云从既要避开他的长剑,又要出招相攻,二人各有所忌,堪堪拆了十数招,还是平手而已。   忽地一把阴侧侧的声音从场中向起,冷冷说道:“东海长恨岛名头果真够大,以一柄烂剑,还是杀不了空着手的人。”东方秀如听着大怒,却又无暇一看是谁人所为,众人闻声而望,却见发声之处的人面面相觑,均没有张嘴之人,张出尘却认得这把声音,于昨晚洗尘宴上,便曾出言讥嘲习中非兄弟,知道那躲在暗处之人,最喜出言讽刺瞎扯,如此一来,正好分了东方秀如的心。   但张出尘目光锐利,便知道长此下去,蓝云从还是会败于东方秀如剑下,先前他出言相提,已使得敖守龙出言相帮,但自己又岂可为了一己之私,而使司马江河与东海长恨岛结怨?可是他看着蓝云从那些临时拼凑的拳脚招式,知道他转眼即败,终于忍耐不住,向着雷一虎大声说道:“真看不过去,难道手中没拿着刀子,便打不过人家吗?”   雷一虎听着一愕,浑不明他话中所指,但在蓝云从耳中,却如平地一声雷般直轰进他的脑中,他本人醉心刀道,却过份执着于“刀”之一物,但张出尘的武学当中,虽还是有招有式,却一向讲究创意,及临阵对敌的技巧,拳谱当中,亦常说习武不能过份拘泥守规,因此张出尘的武功一向才能如此多变莫测,此刻他眼见蓝云从因为手中无刀,而发挥不到本身武功的一半,不由得出言提示。   而蓝云从听着“手中没拿着刀子”的一句之时,整个人顿时一呆,霍地回想起当年之事……   当年自己一刀向那人砍去,劲贯刀身,可说是全力一招……   但那人只凭一双肉掌,运使如刀,竟把自己连人带刀,硬生生的震退……   真是不长进,为何到了今天,还未弹出自己的限制,困锁?如此下去,怎追得上那武林神话?   倏地脑中一片清明,即使已因为长期修练那无情之刀,把自己的感觉封锁而变得对一切麻木的他,亦不由得为内心所油然而生的顿悟感觉,激起澎湃之极的兴奋及喜悦之情,相对之下,惭愧的感觉亦直袭心头,忍不住仰天长笑,大声道:“蓝云从呀蓝云从!你在干甚么了?”   东方秀如看着其狂态毕现,只应一愕,但眼见他毫无防备的站在台上,抬头征征地望着天空,只道他觉得再斗自己不过,忽地认输,当下也不客气,手中银光一抖,已直刺向蓝云从的胸口。   “嗤”!   刀气徒生!   东方秀如只感眼前一花,顿觉蓝云从再不是蓝云从!   那是一柄青光森然,千锤百炼的宝刀!   蓝云从明明已没刀在手,可是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刀气,竟比先前握着金刀之时,更为凌厉无匹,若先前给东方秀如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刀气,他也不敢妄言开战,现在本能之下,不由得把已刺出的“通心剑”硬生生的收回,以“抱月式”严密防守。   “霍”!   不能置信!   蓝云从清啸一声,竟运掌成刀,向东方秀如直刺过去。   但挡在其身前的,却是可把一只肉掌绞碎的银光剑网!   众人都是失声呼叫。   东方秀如则是大喜过望,心想蓝云从已是穷途末路,于此无计可施之下,发狠出招,怪不得适才的刀气如此强大,原来是濒死的最后吐劲。   “嚓”“嚓”“嚓”“嚓”数声过处……   东方秀如感到自己的剑,确确实实的刺入了蓝云从的右臂,剑尖之上,犹有鲜血,沿剑而下……   但蓝云从的整条手臂,依然健在!   只见蓝云从的手臂,虽以极快速的手法插入剑网之内,但“抱月式”实非浪得虚名,还是把他的臂快速刺伤!   但东方秀如算漏了一样东西……   刀气!   蓝云从顿悟重生的刀气,便把他的整条手臂护着,使之能直取躲在“抱月式”防御之后的东方秀如!   “咳!”东方秀如轻咳一声,低头一望,只见蓝云从的半截掌刀,已深深的插在自己右胸之上,一惊之下,顿觉全身气力忽然离体而去,手中一软,“通心剑”“当”的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向后仰天便倒,蓝云从的手掌甫一离体,鲜血随即被剧斗之下急速的血行,迫得从东方秀如的胸口处狂喷而出!   “砰!”的一声,东方秀如重重的倒在地上,由于他败得实在太快,便连门下弟子也赶不及冲上台来把他扶着,释晴川大惊之下,忙飞身到其身旁,把他扶起,只见东方秀如脸金如纸,一道鲜血从嘴角渗出,看来蓝云从的刀气除了把那胸口重创之外,余劲更已把他五内震伤,习霸月走上前来,低声说道:“贤侄暂不要动他,大夫转眼便到。”他既安排了封盟大典较技,便早已料到会有人受伤,早已安排好专治金创内伤的大夫在场外恭候。   “胜了!”蓝云从清楚地感觉得到,自己顿悟后的刀道,终于赶及了当年在接天峰上所碰到的那个徐铎,但他的心中却无十分高兴之感,看着被东方秀如刺得鲜血淋漓的手臂,他便知道,他的修为还远不到自己的要求。   “师父胜了!”驼南通禁不住冲上台来,大声喝采,蓝云从一愕,他在剧战之中,便只想到自己的事情,浑没理会身边的人之感受,喜怒哀乐,忽然之间,一只温热的手搭了在自己的肩上,蓝云从一望,只见父亲蓝如虎热泪盈眶,却满脸喜色的望着了他……   蓝云从战胜了东方秀如,一直拉得很紧的精神倏地松下,方才猛然惊觉,身边竟有这么多人在意他的安危,成败,心中倏地一暖,但他的无情之刀,却使他随即硬起心肠,只点他们点了点头,却不说话,蓝如虎忙叫其他弟子替他处理右臂上的伤口,一时之间,封盟台上,东方蓝门两派的人均忙个不停。   习霸月眼见大夫久久还未到来,向跟在身后的毛七手说道:“你快去看看,大夫怎么这样久还不到来?”   “己不用了。”毛七手冷冷的答道。   习霸月一怔,回过头来,说道:“甚么?”   “砰!!!!!!”   随着这一声隆然巨向,号称威震八方,出道以来凭着家传拳法“五龙镇天拳”打遍江湖的习霸月,忽地整个人从封盟台上向外急飞出去,而他在空中飞着之时,口中已禁不住狂喷鲜血,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深红色的血龙,情况奇诡之极,而当他的身躯掉下之时,却是软软地笔直飞下,显得已无力自行着地,站在附近的人,忙冲上前去欲要把他接着……   “哎唷!”“呀!”之声不绝,却是那些欲要接着习霸月之人,忽地全都软倒在地,接着“砰!”的一声,习霸月已肩头落下,重重的摔在地上,顿时脱臼。   众人都还未明白发生了甚么事,但本能地都是忙提气运劲,以防即将而来的突变,但每一个人,只要从丹田处略提真气,输进经脉之中,随即便全身发软,倒在地上。   在场之中,大多在江湖之上,打滚甚久,遇上如此变故,都是虽惊不乱,知道自己中了某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一念及此,都是忙瞧向一贯以毒伤人的北方万毒宗,可是一望之下,只见其门下之人,包括申时配在内,全都如众人一般,倒在地上,便连甚为横蛮倨傲的黄婉铃,亦无力地从椅上滑了下来,状甚狼狈滑稽,方知道自己所中的毒,便厉害无比,就连北方万毒宗亦身受其害。   有数人立时便伸手入怀,欲要取出平素用以防身的僻毒丹之类的解药,霍地“啊!”的长声惨呼,一柄长剑,狠狠的刺入其中一人的心窝之中,立时毙命!   这样子便吓得余人都是不敢轻举妄动,却猛地看见在场之中,只有廖廖数十人,还是用着双脚站立,没有倒下。   而把那人一剑刺死的长剑,看上去便很是熟悉,盖因其形状独特,很有自身的风格。   那是一柄阔身的厚剑……   执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西岳五行宗的门主依青山!   乱!五大势力封盟大典,忽地之间,便乱成一团!还没有人能整理得到,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倒在地上的习霸月,口中狂喷鲜血,肩上重创,全身无力,却兀自强撑起来,要弄清现在的情况,忽地有人走到他的身旁,把他扶着,低声说道:“不要动!”   习霸月勉力要看清来人是谁,但他的头颈亦渐感无力,只觉得他的声音有点熟稔,而现在他的目光,便只能直往台上看去,更加欲要看清,到底是甚么人,能在一招之间,把自己轰成重伤!   只见台上还站着之人,只剩一个,而他在看着习霸月被人扶起之后,眼光之中,亦不由得露出了讶异的神色,但一闪即过,复又变回那冷静自信的样子,看着台下扶起习霸月的那人说道:“我早知道你不是平凡的庸人,但那想到,我的毒便连天下闻名的北方万毒宗也可毒倒,却难不到你这小子!”   而那台下之人,口中说道:“我也想不到会是你。”却暗自打量四周,只见场中好手全都倒下,还站着的便只有十多面个现杀气之人,敢情都是那台上之人的帮手,而当中他所认识的,却只有依青山,与及一个使他更大惑不解的人……   只见习霸月的亲弟习德,竟亦如依青山一般,挺然而立,仿忽当中一切,早已了然于胸。   就在此时,习霸月亦看清那台上站着之人的面孔……   那是毛七手!   便是那个一直在习家之中都畏首畏尾,但却因为办事勤奋努力,而被习德破格提升为管家的毛七手。   那个在张出尘他们进城之时,便已一直落力照顾他们,甚至为了他们,曾编个谎话,过习霸月,以保着张出尘他们的毛七手。   但那个身无半分武功的毛七手,刚刚便只以一击之力,便把名闻江湖的威震八方轰至倒飞开去,狂喷鲜血!   那个一向都懦弱无比的毛七手,此刻全身都渗透着一股阴冷沉稳之感,杀气凛烈之极,比起适才蓝云从的滔天霸气,似乎犹有过之。   而那于台下扶着习霸月,此时还有力气走动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出尘!   看着此时的毛七手,张出尘只感毫不陌生,皆因二人于昨晚之时,早已碰面,那时,毛七手一身夜黑衣装,头上包着黑布……   毛七手正是昨晚于酒铺之中,杀了习胆飞的凶手!   一时之间,张出尘只感十分奇怪及愤怒,毛七手把习胆飞杀了,却又不杀自己,欲要嫁祸,但在危急之时,开言相救,可是他斜眼一望,只见赵匡胤亦已倒了下来,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却是冷静应对,遂把怒意压下,淡淡地道:“你下毒的本事亦高明得很,乔装的本事更加了不起,竟倒了少林武僧玄渡大师,相信毛七手出云真名,对不?”毛七手冷冷地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姓蒋名出云,乃昊魔门现任宗主!”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想不到练白石追至濠州诛奸不果,以为被蒋出云逃到这里附近,挑战司马江河和玄渡,实际上却是调虎离山之计,自己早已待在此间,一举把五大势力,及武林之中的正道中人,尽数暗算!   蒋出云续道:“我这醉千日乃独门奇药,把三种各自不同,无色无味无毒的东西分别混进酒水,食物当中,而吃下三样东西之人,都还是未能察觉自己已然中毒,只有在迫运真气之时,才会发动血中的醉千日,因此即使是北方万毒宗的各位,亦难以察觉。”他只道张出尘有自身的解药之类,也不怕把下毒之秘,说将出来,但张出尘听罢却心中暗叫惭愧,自己由于不能运劲,适才便没有与众人一起提气吐劲,但亦因此得以避过中毒一劫。   而众人听着,都是心中一惊,哪想到蒋出云的计策竟如此周密恶毒,赵匡胤试着运气迫毒,却感到丹田内空荡荡浑没半分真气剩下,惊觉这醉千日甚是厉害,向成如秀望了一眼,只见他面露苦笑,却像他一般动弹不得,明显亦是运功不果,张出尘不知众人情况,只想到争取更多时间,期望众人能自行解毒,遂笑道:“但北方万毒宗的众位才刚进场,应该没有吃过甚么东西。”蒋出云答道:“我这个管家,可不是白干的,贵客到来,不奉上清水茶点,以解饥渴,可是会给老爷责怪的。”   习霸月直到现在,方始略为清醒,自己便给这个己在习家做事多年的管家狠狠地算计了,心想这蒋出云实在极攻心计,多年前已投身混进习家之中,不露半点痕迹的从杂役做起,直至近年,才慢慢的表现出勤快工作,因此习德便向自己提议,以其取代那因病去世的老管家,看来也是出于习德的手笔……   习霸月想到这里,猛地转头一望,瞧着那个挺身而立的习德,只见习德望着四周的人全数倒下,其面上掩盖不住兴奋之感,禁不住开口说道:“二弟!为了甚么?”   习德听着他的叫唤,神色一沉,缓缓地道:“你我早在九年之前,便已不再是兄弟!”   习霸月一呆,不明所以,问道:“甚么?”   习德沉声说道:“打从三弟死的那天开始,我已不再当你是兄弟,不再当习胆飞是我的爹了!”   习霸月神色忽地一阵惨然,苦笑道:“原来你便一直没有把那事放开,竟还变本加厉,靠拢这邪魔外道,去加害这么多武林中的正道朋友?”   习德忽地喝道:“朋友?当日三弟只是心仪异域文化,倡议天下一家,但所有的自命正道中人,均视他如异类畜牲一般全力排挤,即使如亲父及亲兄,亦如众人一般见识,到最后还把他赶出家门,三弟遂从此把心一横,加入青龙会,终至武功尽废,在他离死不远之时赶回家中,亲兄却还因为面子问题,不许他走进家门!”   习霸月眼见习德说话之时咬牙切齿,眼中充满怨念狠毒的光芒,知道他的想法偏激变质,已没法再说得清,打量现时情况,知道再也无法挽回,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这倘是我栽了,可否念在兄弟之情,放过我的两个儿子?”习德冷冷的道:“斩草要除根,放心吧,我会给他们一个痛快!”   习霸月听着气往上涌,急怒攻心,触及内患,“哇”的一声哇出一口血来,张出尘低声说道:“习大爷莫要再动气了,让我来吧!”习霸月苦笑道:“这位小兄弟,我们已不行了,你还有气力的话,现在快逃出去,没有人会怪你的,勉强留下,不是英雄好汉,只是匹夫之勇。”   张出尘眼见他已到此地步,却仍是气节凛然,没有向蒋出云等求饶,还叫自己快些逃走,忍不住正色说道:“习大爷,你答我一言,你究竟有否与契丹人联络,欲要引兵入关,残害我中原百姓?”此话一出,双目向着习霸月直瞪过去,全神留意他面上神色,及眼神之中的变化。   可是习霸月一听之下,不禁大怒喝道:“你他妈的在说甚么?当我习霸月是甚么人?”   “不用猜了,是我安排的。”   张出尘回过头来,只见蒋出云神色一片冷然的吐出了这句说话。   只听得蒋出云冷冷续道:“是我着习二哥以飞鸽替刘知远及契丹之主在中原的内应联络,但早前一阵瘟疫,死掉了不少信鸽,才改为在习胆飞的贺礼中暗藏书信,信中的上款及下款,均用了习霸月及通心剑等化名,以防万一。”指着依青山说道:“至于用上这名号的主意,却是逸先生想出来的,岂料因为如此一次的意外,竟把我们一直以来周详的计划曝光。”说着望向张出尘,缓缓地道:“对于这个答案,请问古厉生古大侠,可满意了没有?又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之子,张出尘?” 第七十一章 九云翻天   张出尘听着,终明白到,他为何在杀掉习胆飞之后,却放过自己……   还是为了那“琅仙境秘宝”。   在场众人,上了年纪的武林名宿,全都不禁心中一凛,倏然之间,竟浑忘了身处极险之地,盖因完全没有人想过,这关系着武林传说“琅仙境秘宝”的唯一关键,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之子,竟然未死,且还是当今江湖之上,薄有侠名的一代英侠,更想不到的是,“黄泉冥龙古厉生”,竟就是眼前这个看来年纪甚轻的少年。   自从张出尘的身份为虚元子揭破,及后郭威亦清楚明白,他也知道再这样在江湖之上行走,碰上越多知道自己生父之事的人,自己的身份已再不如以往般隐密,现在感受着众人射来的目光,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笑道:“蒋先生果真高人,小子佩服。”   蒋出云淡淡地道:“你只凭着一封书信,竟能劝得动郭威帮你,亦很高明。”   “伏”的一声向起,在封盟台上,一人倏地站起身来。   依青山及习德看着,不禁一愕,台下的昊魔门众,亦随即全神戒备起来,不敢有丝毫怠慢。   但从蒋出云的面上,却依旧看不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冷冷的望着那人。   张出尘看在眼中,心中一宽,喜得不伦强援。   蓝云从站起来了!   在场之中正道一方,若不计张出尘体内的落阳真气,确实要数蓝云从的修为最深,他全力运气之下,终把蒋出云的醉千日压下。   蒋出云倏地喝了一声,催运真气,刹那间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之感倏地澎涨起来,直卷蓝云从,但蓝云从亦不是任由宰割之人,清啸一声,身上猛然迫出了霸然凛绝的刀气,从二人的气势看来,可谓不相上下。   就在二人对伺之间,“嗒”的一声,在台上向了起来……   那是从蓝云从的手臂之上,被东方秀如刺伤的创口处所流出鲜血,滴在地上所发出的声音,习霸月猛地想起一事,喝道:“快闭目!莫要看他的眼睛!”张出尘心中一凛,亦想起昨晚在酒铺之中,习胆飞不明不白便着了蒋出云的道儿,身受内伤,忙回看蓝云从,却见他神色如常,缓缓说道:“他的眼力伤我不到的。”   蒋出云冷冷地道:“无情之刀,果然不俗,现在这样,便就是你的全力?”   蓝云从听他一语便道破了自己所修刀道,心中一惊,面上却神色不变,说道:“是又怎样?”可是他甫一语毕,竟忽地感到,蒋出云身上气派忽变,一股炽热之极的气流忽地涌出,比起适才那阴冷风压还要强大数倍,心中一惊,忙运功急抗,才勉强抵挡得住,可是同是身在台上的玄天绝刀门与东海长恨岛众人,都感身体如被火烧一般难受,身上水份不住被蒸发出来,大声呻吟,当下不再说话,疾冲上前,举起左臂手刀,便向蒋出云急劈过去,大声喝道:“住手!”   蓝云从于适才一战,已顿然悟出属于自己的刀道,修为更上一层楼,即使此刻以伤疲之躯,但以血肉之掌砍出的一刀,当中刀气之凌厉霸道,便比他先前拿着金刀之时,更要来得厉害,依青山见状随即跃上封盟台,挺剑便欲出手,蒋出云却淡淡地道:“让我来吧。”随即沉声一喝,右掌推出,便要接下蓝云从这记分金断石的刺天绝刀!   眼看二人如此毫无花巧的拼上,在场中人都不禁大为紧张,盖因若蓝云从能一举把蒋出云压下,众人便还能有一线生机,而蓝云从虽先战东方秀如在先,右臂已创及内力已折损甚多,但面对着蒋出云,这个无论在气势及功力都明显比东方秀如还要高强的对手,心中却无丝毫惧怯之意,而一阵亢奋之情,竟使自己这一刀,能无视不利状态,全力砍出,刀气的凌厉霸道,便连站在近处的依青山,亦不由得大讶,但蒋出云却神色冷然,仿似蓝云从的一切,他也了然于胸。   两掌双交,却无震天巨向,只听得一声“噗”的一声,蓝云从只感自己豁尽浑身之力的一刀,竟如砍在岩石一般耐何不了蒋出云半分,只听得蒋出云冷哼一声,身上的霸炎火劲疾吐,蓝云从只感到自己的刀气活像被火劲吹掉般向外四散,接着一股阳火之劲从掌上急传过来,他始终乃是伤疲之躯,全力一招过后再也难以快速回气,面色一变之下,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向后倒飞出台,在空中勉力提气沉身而立,已站在封盟台下,略一抬头,只见蒋出云傲然而立,居高而下的瞧着了他,先不说双方功力高低,单以气势而言,蓝云从已输得很是彻底。   习德眼见蒋出云虽把蓝云从压下,但想蓝云从既能压下醉千日反抗,在场之上亦不乏内家高手,再拖下去恐怕夜长梦,清啸一声,说道:“杀!”左右两臂横挥,“喀格”两声,已随手轰毙了身边两个倒在地上的正道中人,那些蒋出云的手上亦随即抽出贴身兵刃,顺手翻飞,只见场中忽地一片血肉横飞,又纷纷有十数人遇害,张出尘把习霸月拉到雷墨亭她们附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下手,心中急得要命,却又苦无对策,忽地看见倒在地上的无欲眼珠转动,露出狡诈之色,一怔之下,问道:“爹,你怎样了?”   无欲看了看四周,走了过来,低声笑道:“孩儿,他们在玩什么游戏?”张出尘眼见他行动自如,讶异地道:“你怎么动得了?”无欲奇道:“为什么动不了?”张出尘心中一动,抓着他的双手,急道:“你懂得解去醉千日?”无欲皱起眉来,挣开他的双手,说道:“什么解毒?不跟你玩了!”   张出尘知道对付无欲,绝不能以正常的方法为之,脑中一转,笑道:“他们都在跟你玩儿呀!”无欲双眉一扬,喜道:“玩甚么?”张出尘笑道:“所有人都在地上动弹不得,要看看你有否本事,把他们弄得再动起来!”无欲面上露出难色,伸脚踢了踢身旁的赵普,赵普冷哼一声,却不理他,无欲叫道:“这么难!我不玩了!”   张出尘暗暗叫苦,但知道此时此刻,生死在此一举,笑道:“你再想一想,他们全身都软软的,怎么再能使他们能动起来?若果能使五十人站起来,他们便会给你好吃的东西。”在张出尘的利诱之下,无欲皱着眉看着躺在地上的习霸月,习霸月此时亦看真他的面容,面上露出了一阵难以置信的讶然之色,奇道:“你……你是……?”   无欲忽地伸出手来,在习霸月的脸上一抹,张出尘吃了一惊,喝道:“不能无礼!”却听得习霸月“啊”的一声,双手却倏地伸出,抓住了无欲的手,向张出尘急道:“行啊!我的手能动了!”   就在无欲这么一闹的期间,又已有数十正道人士遇害,一名“昊魔门”的手下走到了“贫”的阵营所在,不由分说便杀了四人,狞笑道:“这些身无半分武功,杀起来特别痛快!”忽地脑后劲风急起,也不及回过来,先向前一扑,先避其势,可是那风声急赶而至,再也闪避不了,“噗”的一声向起,只感脑后一凉,扑地便倒。   只见一人挺身而立,手持长棍,一招便把那“昊魔门”的手下击得脑破而死,正是“贫”的陈一征,他一直运气压毒,却比蓝云从迟了少许才能活动,因此救不了刚刚被杀的四人,他双目通红,面脸怒意,正要冲上前去拼杀敌人,一人却忽地掩至,挡在他的身前。来者双臂互击,却发出了“当当”两向金铁之声,正是已载上了护身臂甲的习德,笑道:“愿领阁下高招!”陈一征知道眼前的习家老二,手上功夫已臻化境,一时三刻只怕难以突围救人,心下甚急,却没有办法,只好先专心应付眼前的敌人。   而蒋出云与蓝云从相互对伺,谁也没有先行移动,同在台上的依青山见己方虽占尽上风,但陈一征竟可起来战斗,也不再多说话,便走到了东方秀如身边,以剑指着他狞笑道:“老兄弟,对不起了!”斜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释晴川,眼露淫邪之意,笑道:“但你放心,你的大徒儿,我一定会给你好好照顾一番,才不枉多年相识!”腕上一扭,阔剑便往东方秀如胸口刺去,东方秀如自知无幸,虽对释晴川不舍之极,却只好闭目待死。   “当”“当”“当”“当”之声向过,东方秀如霍地睁开眼来,惊见释晴川竟持剑而立,挡在自己身前,而依青山则已退在两丈之外,寒着脸道:“你怎么能动?”盖因在他心中,释晴川虽为年青一代的佼佼者,但若论修为之深,该还远不及蓝云从及陈一征等人,释晴川笑着说道:“依老师很高的功力,被晴川这么一轮快剑偷袭,还能全身而退。”语意中略有妮意,依青山只感心神一动,随即冷冷地道:“你的暗法对我没有作用,乘早死心罢了。”   东方秀如知道释晴川绝非依青山之敌,急道:“晴川既然能动,便快走吧!”奋力欲要站起身来,可是除了醉千日之外,他亦已是重伤在身,又如何动得了,释晴川附下身来,低声说道:“师父,晴川对不起了。”声音之细,便只有她与东方秀如二人听到,东方秀如听着一愕,浑不知她何所指,释晴川却已站起身来,向依青山正色道:“依老师向为五大势力的代表前辈,一向持身甚正,何以今天竟跟邪魔外道一起,残杀我等同道中人?”   依青山仰天哈哈一笑,说道:“同道中人?五大势力同盟,听上去很是好听,但向来都要像狗一般跟随盟主的意思,且要守着名明大派之名,很多东西也碰不,我已穷得久了,从今天起,我要与蒋兄弟一起,独霸半边武林,习老二则替我们处理当中所有生意往来,再加上背后有契丹人支持,从此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哈哈哈哈!”说到后来,竟禁不住纵声狂笑起来,当中的意气风发,彷佛再也没有旁人,可阻止他们的鸿图大计。   “很臭的狗屁!”   “何止臭,还很奇,你看过会使剑的狗了没有?”   依青山闻言大怒,回头一望,却竟见有二人走上台来,当中一人潇洒若定,腰系长剑,正是赵匡胤,另一人则风流俊雅,却是成如秀。依青山心中一凛,忙环顾四周,只见张出尘正拉着一人,在场中来回穿梭,只见跟在张出尘身边的那人,只要在无力之人面上一抹,那人的眼睛之中,便随即回复神采,心下大惊,定睛一看那替众人解毒之人究竟是谁,一瞧之下,大惊失色!   蒋出云虽与蓝云从相互对伺,但亦看见了张出尘拉着无欲替人解毒的情况,他之所以不立时出手,除了要牵制着蓝云从之外,还是要看清楚,是何人能随手解去自己精心研制,连使毒行家北方万毒宗亦无法可解的醉千日,而眼看无欲只在一抹之间,被施术之人立时便能复原,如此下去哪还了得?即使一向处变不惊的他,亦终于下达指令,向无欲一指,冷然说道:“所有人暂缓下来,先杀那人!”   但那些“昊魔门”众正杀得性起,却没有即时罢手,刚好有人走近北方万毒宗附近,眼见黄婉铃的绝色艳丽,禁不住走了过去,用手在其面上一摸,狞笑道:“放心吧,我绝不会伤你,待会你与我及众位兄弟,可有得乐子了!”申时配怒喝:“畜牲!别碰我掌门夫人!”那人伸出脚来,一腿便把申时配踹得满嘴是血,笑道:“好!你有眼福了!我也不会杀你,待会还会在你眼前,与众兄弟一起享用你这掌门夫人!哈哈哈哈!”申时配只给气炸了胸,但那醉千日好生厉害,便连少许力度也使不上,更不要说出手救人,黄婉铃更是怒气勃发,喝道:“你这畜牲,我必定要你不得好死!”   那人面容忽变,反手一掌,把黄婉铃掴得晕头转向,她向来娇生惯养,岂曾受此折辱,不由得痛呼出来。   而正在忙着救人的张出尘,在解去赵匡胤与成如秀的醉千日后,随即四出救人,但听得蒋出云下了杀令,“昊魔门”众随即向他二人冲来,张出尘知道自己尚身负琅仙境秘宝的关键,还可保一时之安,但无欲便势必被他们乱刀分尸,反手一拉,把无欲拉在身后,右臂一伸,随即在地上拾起一柄单刀,砍向其中一名“昊魔门”众。   那人先前听得他是开山动地,破天魔拳之后,心下尚只有几分忌惮,但眼见张出尘此刀手上劲力全无,不由得嗤的一声,喝道:“如此功夫也来丢人现眼,躺下吧!”反手一勾,便要荡开单刀,再直击张出尘,以图把他打晕,再杀无欲。   但他一手拖在刀背之上,张出尘顺着其势,手腕微动,刀势己转,改为从右至左,施刀横砍过去,而乘着那借来之劲,张出尘的刀忽地变得急速,那人一惊之下,忙横身一闪。   “嚓”……   那人忽地觉得天旋地转,接着眼前一黑,便甚么也看不到了。   “昊魔门”众都是大惊失色!   却原来在那人闪避的方位,早就有另一柄单刀在等待着他,他把颈项自迎上去,头颅无色无息地便与身体分家,在地上滚了出去!   简单,但招式十分直接。   力弱,却已能克敌制胜。   只是一招,已使“昊魔门”众全都站定身来,不敢妄动。   这亦是张出尘的目的,使得全部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以减少伤亡人数。   此时刚巧,正好黄婉铃被掴呼痛。   无欲听着,面色一变,急忙四周围顾,张出尘感到他在自己身后乱动,心中一惊,知道现时他若乱来,随时都会遭乱刀分尸。   无欲猛地举步便冲,向着黄婉铃的方向奔去,张出尘大惊叫道:“爹!不可!”反手一拉,欲要把他拉着,可是在猝不及防之下,便只能在他的衣服上擦过,张出尘心中一凉,这种感觉,不久之前,在东门县城中,便曾尝过……   当日他没有强行拉着吴伯,致让他给亲儿震毙,间接再害死吴嫂,使吴妃兰十分悲伤,即使没有宣之于口,当时的愧疚,还是不时回想。   现在又是这样……   “昊魔门”众眼见二人分开,当中二人甚有默契地挡在张出尘的身前,却不出招,他们都知道张出尘全无手劲,只凭巧妙手法借劲伤敌。   而余下的所有“昊魔门”众,便如群魔乱舞一般,全围向正在疾奔中的无欲,兵刃齐出,誓要把他碎尸万段。   赵匡胤等人,鞭长莫及,绝难相救,陈一征正忙于与两名“昊魔门”众纠缠,分身不下,适才所救之人,气力刚复,行动速度不高……   “呛!”   蒋出云猛地回过头来,对蓝云从来说,这本当是一个绝佳的攻击机会,但是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亦不由得跟蒋出云一起,投向同一地方。而不止他们二人,便连依青山,习德,陈一征,释晴川,赵匡胤,成如秀等人,全都禁不住转头注目,盖因他们都霍地感到了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劲急闪即逝。   那两个原本挡在张出尘身前的“昊魔门”众,只见眼前一花,已失去了他的纵影,忙欲转身寻找,却感喉头一凉,自然地伸手一摸,甫看之下,不由得心胆俱裂,只见双手已染满鲜血,接着一口气透不过来,便已倒在地上。   而那些正要把无欲分尸的“昊魔门”众,却赫然全数停了下来,手上还持着兵刃,可是却全被削得只剩半截,而无欲非是没有再发足狂奔,而是一只手,已按了在他的肩头之上,阻止了他,无欲不禁叫道:“快放开我!”   “爹,你可否稍等一下,待孩儿稍息?”   只见张出尘不知如何,竟赶在无欲利刃加身之前闪到其身旁,把他拉着。   那些停了下来的“昊魔门”众,却全都看得真切,只见人影一闪,一道银光在无欲的身边闪过,手上一轻,兵刃已断,而那一片银光,来自张出尘手上一柄明晃晃的,却略呈弯曲的奇怪兵刃。   习德看在眼中,心中一凛,这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刃,他便曾经见过。   那是青龙会雷安民手上的“毒龙绝刃”!   当日雷安民阵亡于东门县一战之中,那柄“毒龙绝刃”辗转由柴荣带回东门县,最后落在张出尘手中,这一柄极其重要的兵刃,他一直都贴身而藏,适才情急之下,再也顾不了这许多,猛地狂催体内的异种真气,从怀中抽出“毒龙绝刃”,先把挡在身前的两人喉头割破,再疾冲至无欲身边,鼓足内劲,环身疾挥,把所有来刃尽数削断,可是一招过后,由于催运体内真气,醉千日随即发作,真气立散,全身便欲软倒,一只手却正好搭在无欲肩上,借着力没有倒在地上。   “昊魔门”众都为张出尘的气势所摄,一时间只是把他与无欲团团围着,却没有人敢上前动手,这正好给了张出尘一点时间,在无欲耳边低声说道:“快先给我解毒!”可是这时无欲只想走开,不可理喻之极,把他的手一甩,怒道:“解甚么毒?不要阻着我!”张出尘一呆,依靠顿失,便如众人中毒一般,倒在地上。   正在台上的赵匡胤见状下大惊失色,正要飞身来救,却感到一股气劲向自己直压过来,心中一凛,听得依青山冷笑道:“你可没空去理会旁人吧?”可是释晴川向赵匡胤打了个眼色,便欲转身往张出尘跑去,依青山看见她的背门全露了出来,当下也不客气,挺剑便刺,一派掌门,出手实在非同凡向,一道森然的剑气从剑上直透出来,即使释晴川身法再快,亦难以闪避。   “当!”   依青山冷笑一声,道:“就只凭你二人,可挡得了我多久?”   只见赵匡胤与成如秀已拔剑在手,替释晴川截下了那夺命一剑,而乘此一阻,释晴川足下急踏,已闪身至张出尘所在的附近,那些“昊魔门”众听蒋出云要留张出尘活口,因此并没有下杀手,可是对着释晴川,却浑然不同,手上兵刃虽断,却凛然不惧,便要上前动手。   “唉……”一声幽幽的轻叹之声,从释晴川口中透出,张出尘听在耳中,只感心中一热,倏然觉得,她活像十分无耐,艰苦,当中所包含的感觉,便极为深邃难测……   从身前人影互闪的空隙之中,张出尘便看到了释晴川,而刚好释晴川,亦看着他,二人相目交投,释晴川面上闪过一丝苦涩之色,随即轻吒一声,向迎了上来的“昊魔门”众斩出……   一剑!   张出尘大愕,这些“昊魔门”众全都武艺不凡,若一涌而上,便甚难应付,本拟若释晴川以“银电掠空”接战,靠“抱月式”之能,尚可暂保不败,乘隙而寻找胜机,可是释素释手上的长剑,并没有化成“银光”,简单的一剑,扑实无华的砍在其中一名“昊魔门”众的断刃之上。   “轰!”的一声巨向过处……   蒋出云动了!   可是蒋出云所动的方向,却是一直在台下与其对伺着的蓝云从,一掌推出,炽热的霸炎火劲,没有保留的向着蓝云从直轰过去,但蓝云从伤疲之下,内力所剩不多,亦不敢就此接下,他自悟得灵活变动的人刀合一境界,武功已臻至另一层次,即使蒋出云能一掌把习胆飞击杀,现下却还不能这么随意一招,便可杀败现时的蓝云从。   蓝云从与蒋出云擦身而过,于此一瞬之间,蒋出云的面容依旧冷然,出手时霸气纵横,威灵莫敌……   但高手之间独有的感觉,使蓝云从清楚地感觉得到……   “他焦急了!”   便连蒋出云,亦不由得为了释晴川适才那一剑,着急了!   他这次的安排原本极为周密,先在远方的濠州城中,故布疑阵,引开了他没有信心击败的神剑山庄派掌教练白石。   于前一晚出手杀了习胆飞,再派手下轻功最好的人,引开了他自己没办法以一敌二的司马江河与玄渡。   再加上研制已久,无色无味的醉千日,以及布置在众人之中的“昊魔门”众,还有习德与依青山两大高手,算来已是万无一失。   张出尘竟在众人醉千日发作后还能走动,且带着无欲替人解毒,是蒋出云所想不到的第一变量,但他随即以手下之人,阻止这情况漫延下去。   蓝云从的高绝修为,竟比东方秀如更强,且能如此快便压下醉千日,是蒋出云所想不到的第二变量,但以他的“三阴奇门经”及“阴煞鬼魔录”,尽可制着。   可是释晴川现下的一剑,使蒋出云动容了,他虽出手攻向蓝云从,但心中所忌惮的,却非是蓝云从,而是在计算之中,实在经不起这第三个变量。   若释晴川所使的是东海长恨岛的武功,也还罢了……   可是适才她的一剑,竟隐透风雷之威,剑招未至,先声夺人,发出隆然巨向!   那“昊魔门”众一呆,本能之下,催劲上挺,硬接来招!   可是如山剑气,随声而来,那“昊魔门”众未及反应,双膝一弯,已被压得跪在地上,口中鲜血喷出!   剑,顺势剖下,便如没有遇上任何阻力一般,把那“昊魔门”众,一分为二,鲜血内脏,散落一地。   本来全数疾冲上来的余人尽数吓得停下步来,瞧着身上被溅得血迹班班的释晴川。   如此一来,即使一向冷静如山的蒋出云,亦不禁要赶快出手,欲先解决蓝云从,再谋对策。而当中最感震惊的,要说是东方秀如,只见他一脸讶然之色,浑想不到自己一向悉心栽培的大弟子,竟如蓝云从一般,身负如此修为,而释晴川那一剑,他便绝对教不来,一阵酸苦之味直涌向他的心头,他终于明白到,为何先前释晴川会对自己说:“对不起!”   “九云翻天震?”依青山奇道。   此言一出,赵匡胤不禁向成如秀望去,而成如秀则皱起眉来,没有说话。   在场中人,眼光亦不会甚差,释晴川这一式雷轰霸剑,正是神剑山庄派独有的剑劲“九云翻天震”! 第七十二章 诛佛阵   释晴川杀了一人之后,没有停下,飘身趋前,姿态之优美,本宛如仙女下凡,但一身本色淡绿的素衣,被染得血迹班班,却显得甚为诡异,那些“昊魔门”众镇于其一剑之威,被敢妄动,纷纷向旁闪开趋避,再谋后动,张出尘只觉眼前一花,香气扑鼻,释晴川己到,俯下身来,把一样东西拿出,忽地塞入张出尘口中,冷冷地道:“此丹可解那醉千日。”   张出尘一愕,既奇于她竟身怀解毒丹药,怪不得能不受醉千日影响,但她既救了自己,可是面上神色冷若冻霜,不禁勉力爬起身来,说道:“谢释姑娘。”释晴川面上一寒,冷笑道:“古厉生大爷神功盖世,即使不服解药,一会便能迫出醉千日,倒是小女子多事了。”张出尘一怔,终明白到她原来怪自己隐身份,但现下情势危急,必分辩不了这许多,忽听得蒋出云的声音说道:“十使结“诛佛大阵”,先困住那女的及张出尘,不用硬拼!余下的全给我“杀”!”那一个“杀”字便充满了霸道无比的杀气,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正道中人,不禁大都胆颤心惊,却又无计可施。   十名“昊魔门”众闻言随即在释张二人身边四处游走不定,放眼望去,只见他们脚下步法甚为快速,却没有出手攻击二人,只是迅速地把他俩围了起来,但张出尘担心无欲遇害,神色十分紧张,释晴川冷哼一声,说道:“那……是你什么人?”张出尘随口说道:“是我的义父。”   忽地惨叫之声此起彼落,却原来那些剩下来的“昊魔门”众,便开始出手杀毙那些无力反抗之人,陈一征心下大急,棍势刚猛无匹,只求尽快击倒习德,便往救人,但习德以臂上护甲,使出“扇诀拳”严守门户,要败他便绝非一时三刻便可办到,蓝云从内力已虚耗不少,只凭着一股勇猛的战意苦苦支撑,实已没有办法战胜蒋出云,败阵只是迟早的事,而本被赵匡胤与成如秀缠着的依青山,现下便反过来着着抢攻,使二人腾不出手脚,张出尘热血一涌,手握“毒龙绝刃”,也不理自身安危,便要催运异种真气,强行击破那“诛佛大阵”,可是甫一提气,眼前一黑,竟咕咚一声,晕倒在地。   释晴川不知就里,却见他忽然失去知觉,大惊之下,也不理得被“昊魔门”众围着,忙把他扶起,靠在自己怀中,急道:“你怎么了?”张出尘被她摇了数记,霍地转醒,只感脑后一片软玉温馨,鼻中传来淡淡的幽香,眼前却是释晴川的俏脸,满脸紧张关怀之色,遂笑道:“很香!”释晴川面上一红,把他推开,怒道:“你又骗我?”   张出尘伸了伸舌头,忽地正色说道:“我身上有伤,现下已使不出劲,当下情况,我们只有先突破此阵,才有胜算,释姑娘有何高见?”释晴川可还没领教过他这忽然变脸,顾左右而言他的性格,一呆之下,怒气已消,打量眼下情况,霍地走前一步,举剑便往其中一人当头斩下!   “轰!”   现下情势危急,释晴川便再无任何保留,强大的剑气聚于剑身之上,猛地再次使出“九云翻天震”,面对着此威力极大的剑招,那身受之人却凛然无惧,竟如先前被一剑剖开的人般,举起兵刃挺,那些围着游走之人,当中五人忽地停下,喝了一声,伸出掌来,分别按在那接招之人的背上……   “当!”   释晴川脸色一变,自己豁尽全力的一剑,竟被硬生生的反震回来,适才一往无退的剑招,此刻竟收不到预期的功效,只感到“昊魔门”众六位一体后传功的内劲亦强横无匹,堪堪与“九云翻天震”斗个不胜不败!释晴川回剑自守,再也不妄然出招,那些“昊魔门”众随即散开,甚有默契地重新围起“诛佛大阵”的式形,张出尘低声说道:“没有受伤吧?”释晴川知他担心自己受创,答道:“没有,但那聚劲反震之人,实在了得。”   张出尘霍头靠过头去,把嘴凑到释晴川的耳边,她面上又是一红,正要避开,张出尘却以只有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道:“你还能斩出多少记那种强剑?”释晴川一怔,顺口答道:“三!”张出尘点了点头,他便己看出,那“九云翻天震”威力奇大,但却要在短时间内提取极大的真气内力,方能使出,释晴川已先后使出两招,以其修为,顶多便便只能再出三击,张出尘忽地把“毒龙绝刃”往她手上一塞,说道:“你的剑身薄瘦,以之运使东海长恨岛的剑法,确是不错,但若要使出现在的霸道剑招,却嫌不足。”   释晴川也不客气,接过“毒龙绝刃”,却反把手中长剑交了给他,说道:“你也以此防身吧。”张出尘接过,却轻浮地笑道:“我们便好像在生死关头,交换定情之物一般。”当此危急之时,他竟还有心情说笑,便把释晴川弄得哭笑不得,只好说道:“你知道怎样破阵了?”张出尘笑道:“当然!”他说得轻松之极,但释晴川才刚领教过“诛佛大阵”的厉害,心下丝毫不敢托大,也不多说,手腕一扭,银光顿起,便以“银电掠空”,削向“诛佛大阵”,“九云翻天震”耗力过钜,非到要紧关头已不可再使。   张出尘不能运劲,却在释晴川身后,留神注视着此阵的种种变化,只见众人以十分灵动的步法,相互交替奔窜,把二人围在阵中,既可生扰敌,诱敌之效,又可于被困之人强冲破阵之时,合起来聚劲反震,一时之间,便看不出任何破绽,而释晴川的银光剑网已刺到敌阵之上,只见适才那聚劲反震之人,复又急赶上来,横刃封守,一时之间,金铁交鸣之声不绝,可是释晴川亦未能一举攻破他的防线,张出尘忽地大喝一声:“出手!”   释晴川也没犹疑,手上一紧,漫天剑影顿使归化全聚为一,强大剑气复聚于剑身之上,那“昊魔门”众心中一凛,知道又要来了,亦喝了一声:“聚!”身旁五人,随即迎上,伸出掌来搭在他的背上,“轰!”的一声,释晴川的剑已斩出,情况便如适才一模一样,眼看便可照样地把释晴川反震开去。   那“昊魔门”众微觉不妥,但在“九云翻天震”的强大剑气压力之下,实在再无余俗可察看其他东西……   “当!”“当!”   剑刃相拼,却向两声!   释晴川这次以“毒龙绝刃”出招,剑气暴增一成,虽照旧地被震退,但见那接招之人,面色一变,口角鲜血微渗,连续把同伴的内劲强加己身,再接下两式威力惊人的“九云翻天震”,还是不能避免地身受不轻的内伤,心中忽有所感,随即往下一瞥,惊见一人!   却原来张出尘乘着那“昊魔门”众与释晴川硬拼之时,无声无息的提起长剑,便往他的小腿削去,只要能伤得了这看来是阵中主将的他,破阵及胜算均能大增。   偏生却给余下的其中一名“昊魔门”众看破,冲上前来挡下那致胜一着。   阵法复又重新聚合,闭上,依旧把二人困在其中,阵外惨叫之声不绝,释晴川嗔道:“想不到大名远播的古厉生,也只是使出这种声东击西的二流手段!”张出尘却丝毫不以为意,面露自信神色,笑道:“再来一次,我保证你一剑过后,已在阵外!”释晴川半信半疑,低声说道:“只余下两击,你保证能破得此阵?”张出尘大力点头,笑道:“我确保你破阵之后,还能有一招可使!”   “此阵除了如宗主般身负绝世修为之人,才可一击而破!你俩绝对破不了!”却是那接下释晴川两击“九云翻天震”的那“昊魔门”众,张出尘听着笑道:“这位大哥武功好生了得,却不知姓甚名谁?”那人虽在不住游走之中,仍傲然说道:“蒋宗主座下诛佛十使之一“葛奇罗”!”   张出尘忽地向释晴川说道:“他们此阵浑然天成,正如他所说一般,只有强行硬破才成,便拜托你再来一剑!”不知为何,释晴川即使心中并没破阵的信心,却还是点了点头,复又挺刃而出,镰刃高举,凛然斩下!   正如先前一般,葛奇罗疾冲上前,便要接下释晴川的剑,而他便正眼也没有望向张出尘一眼,盖因他便相信余下的“昊魔门”众,绝对能为他把之挡下,故全心全意,只是怎样把导入的内劲转化承受,以之与“九云翻天震”硬拼!   张出尘一闪身间,已走到了葛奇罗的右侧之处,而适才替葛奇罗接下了张出尘一剑之人,亦已准备好再次出手……   “啊!”   “昊魔门”众齐声惊呼起来!   他们对“诛佛大阵”娴熟之极,与蒋出云对拆不知所少遍,亦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出现。   只见张出尘并没有出手偷袭葛奇罗,那准备替葛奇罗防御的“昊魔门”众只见眼前一花,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移形换位”   在那一瞬之间,张出尘以“移形换位”之技,闪身横移,竟走到了一个众人都意料之外的位置上。   只见张出尘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得意的笑容,彷佛在说:“猜不到吧?”   就是没人想到,张出尘竟赶在“昊魔门”众五人聚劲之前,与葛奇罗背靠着地迎向他们!   这无疑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但却从来没有人想过,因为欲要如此破阵者,必须同时面对五人贯满内力的攻击,敢情一定是疯了!   释晴川大惊,但已挥出的重剑却没法收回,活像“昊魔门”众聚足劲力的五掌一般,鼓足了劲力轰出,便只能使到底。   倏然之间,五式重掌,已全数轰在张出尘的身上!   张出尘“哇”的一声,大口鲜血狂喷而出,但其身上所包含着的强大异种真气,在受到如此强大的外力轰击,随即狂猛涌起,把那五人全数反震得踉跄倒退,虎口酸软,经脉紊乱,而张出尘承受着反震之力,背心向葛奇罗直撞过去。   余下的四名“昊魔门”众大惊,忙疾冲上来,欲要代替先前五人供输内力给葛奇罗,其势却已不及……   眼看葛奇罗便要被“九云翻天震”一分为二,释晴川的剑势,却顿缓下来!   全因现下张出尘与葛奇罗靠在一起,一剑斩下,强大的剑气,势必重创张出尘。   张出尘身受重击,异种真气又被带出随意乱行,却仍感到身周一切,厉声喝道:“快杀呀!蠢材!”   释晴川听着心中一惊,手上一紧,“九云翻天震”直劈而下!   “轰!”   释晴川的右腕,微微抖震,“毒龙绝刃”之上,一道殷红的鲜血直流而下,滴在地上,她微微举头,欲要看清一切,却又动得甚慢,彷佛很怕看到张出尘被一分二的样子……   只见地上赫然有一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臂,被齐肘砍下,一条血路,从手臂向外伸去,尽头之上,只见一面不能置信的葛奇罗面色苍白,紧按着右肘之处,鲜血不住的渗张出来……   “唉!要不是你笨手笨脚,已杀了他啦!”   只见张出尘赫然出现在葛奇罗的左侧,颤危危的走回释晴川的身边,苦笑道:“没骗你吧!一剑过后,你已不在阵中,对不?”霍地坐倒在地,面上现出痛苦的神色,恶战至此,他已是筋疲力竭,由于没法催运内劲,每一招一式,皆经千思万虑,释晴川眼见余下的“昊魔门”众全都聚在葛奇罗身边,却没有再上前围阵,知道自己与张出尘皆猜对了,葛奇罗乃是全阵的枢纽之处,阵法虽奇且固,但只要击破最强之处,整个阵势自然不攻自破。   适才一剑,释晴川恐怕误伤了他,已吓得面色苍白,接着见他没有事的跑了回来,心中一阵狂喜,现下他的面色十分辛苦,却又担心起来,但口上还是冷冷地说道:“死不了吧?”张出尘忆起郭威之言,知道自己这样勉强下去,时日已然无多,还是奋力撑起身来,苦笑道:“余下这些人,你还可应付吧?”释晴川知道自己的内力已耗了不少,但“昊魔门”众既已结不成阵,自己尽可应付,点头说道:“你想怎样?”张出尘说道:“我要去找义父,只有他才可有扭转败局之机!”   事实上即使众人如何努力,蒋出云一方乘着醉千日之利,人数之多,还是占着压到性的上风,唯一的救星,便是能解去众人醉千日的无欲,因此张出尘脚下一动,已往北方万毒宗的方向冲去,适才布阵的诛佛十使余下九人,忙上前拦阻,忽地眼前一阵银光闪动,骇然后退,赫见释晴川已持剑挡在张出尘的身后。   张出尘只感一夥心彷似要从胸口弹出来般难受,全身经脉创痛,数度眼前一花,便欲晕倒,只是以一股坚韧的意志强行保持清醒,到得北方万毒宗之营地,不由得心中一凉,站着不动。   只见适才那调戏黄婉铃的“昊魔门”众,已倒在地上,面容溃烂的死去,但本来全身软滩黄婉铃,却赫然已能坐在地上,抱着一人号啕大哭。   那被抱之人,动也不动,面容紧闭,腹上明晃晃的插着一柄长身钢刀,鲜血流了一地。   那人正是无欲!   始终还是保他不住!   张出尘心中一空,吴伯死时的那种锥心之痛,复又袭来,刹那之间,万念俱灰!   一股不受自控的燥热之感,从丹田处急速涌起,那种感觉,十分熟悉!   “魔鼎沸劲!”   张出尘知道自己的体内异种真气,将要被“魔鼎沸劲”再度主导,平素他便会急着以安庆生所授之法导引内力,及以“大道自然功”平息心神,宁神养气。   但现下张出尘的脑海之中,一股莫名的恨意倏然而生,转瞬之间,他的内心,便只有负面的感情!   他恨自己的生父为何如此无恶不作,祸延自己,他恨那把吴伯吴嫂害死的袁进及虚元子,他恨那为了权欲而害死成千上万东门县人民的袁千河,他恨习德,恨依青山,恨蒋出云!   他!恨上一切!   因此他并没有抗拒体内真气倏然如山洪暴发般涌张出来,他亦不介意自己的身体会变成怎样,反正,此生与吴妃兰,已再无缘份。   他在自己还有意识之前,脑中所泛起的,却是与吴妃兰初遇之时,她的那个十分羞涩,却又清丽的笑容。   “吼!”   这一记狂猛之极的仰天怒叫,充满了绝望愤怒之意!当中贯足了落阳孤雁,赤阳九云龙,及大道自然功的强大内劲,向声直震入云,远远的传了开去……   如雷之声,直震入场中每一个人的心灵之处,即使张出尘一直都在为正道中人奋力而战,但躺在地上的人,全都不禁为其杀意滔天的叫声,而露出恐惧的神色……   猛地回头,野兽一般的目光,直指场中首恶,即使神智已失,疯态毕现,张出尘还是感到,在场之中,谁是他的最大敌人,谁最能挑起他的狂猛杀意!   “蒋!出!云!”   蒋出云依旧神色不变,即使现场的变量已大大超出他所能预计,但他那泰然自若,淡然处事的样子,却没有改变。   蒋出云的自信,沿于他的实力!   那即使在场中人,一涌而上,他也能漠视一切的实力!   看着现在的蒋出云,正道中人,全都心中一凉!   盖因这时他双手背负,只是冷冷的看着张出尘……   一直牵制着蒋出云的蓝云从,赫然已倒伏在地上,不知生死!   赵匡胤听得张出尘失控狂叫,心下一惊,手中长剑倏地急刺,直指向依青山的脑门之处,依青山受张出尘的吼声所摄,微一分神,差点便被刺中,骂道:“自知必死发疯了吗?”赵匡胤刚把依青山迫退,随即向成如秀急道:“你一人可撑多久?”成如秀一呆,心想二人与依青山缠斗了这么久,还只是刚好平手,若剩下自己,势难招架,但眼见赵匡胤神色十分凝重,点头笑道:“挡得多久是多久!”赵匡胤也不客气,说道:“有劳了!”转身便往张出尘飞身而去。   依青山狞笑道:“逃得到哪里?”剑招顿全向成如秀刺去,先前二人联手,迫得依青山守多攻少,此刻阔剑一经施展开来,“夺命九式”的凌厉攻势便发挥得淋漓尽致,成如秀左支右拙,才堪堪挡了三招,依青山暴喝一声:“着!”“夺命九式”的“刺”式向成如秀急戮过去!   成如秀倏地手腕一抖,运剑成圈,荡起一阵罡风烈劲,向着阔剑包围过去,势度之强,竟把依青山“刺”式之上的剑气卷得一散,依青山心中一凛,手上加劲,“当”的一声,成如秀已被依青山深厚的功力应声震开,却没有丝毫损伤,依青山却面色一变,缓缓说道:“成老弟的“碧落真气”,看来已练至第七转了?”成如秀笑道:“多少转也好,又怎及得上依老师的“夺命九式”?”依青山哼了一声,挺剑便欲再攻,成如秀忽地说道:“依老师必定在想,我既能使出“金风碎山岗”,又能否如释姑娘般,斩出“九云翻天震”?”依青山面色铁青,给他说中了心里所想,“金风碎山岗”,“九云翻天震”,“丙火燃空苍”及“黑水卷千山”合称“四象诀”,向为神剑山庄派的镇派武学,需以派中最高内功心法“碧落真气”附之其上,方能使出,若成如秀能全部运使自如,确是不伦强敌。   其实以成如秀现下修为,便没有能力可接连施展那“四像诀”,适才挡着依青山的一剑,已使他体内经脉紊乱不堪,正在不住的调息,但表面却不露丝毫破绽,眼见依青山略一迟疑,便侃侃地道:““四像诀”威力钜大,适才那赵兄弟同斗,我便没有使将出来,怕会误伤了他,现下既无阻碍,正好请依老师指点一二。”   依青山觉他功力不过尔尔,虽比自己的弟子薛从云强上许多,但还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他一面胸有成竹的样子,即使依青山江湖经验丰富之极,但对神剑山庄派的武功实在十分忌惮,因此冷哼一声过后,还是先采守势,虽仍挺剑刺出,但已失去了适才的必胜急攻气焰,成如秀暗叫一声:“惭愧!”想不到自己略施小计,竟能得依青山不再恃强硬攻,忙举起剑来,与之见招拆招的继续缠斗,一时之间,谁也没占甚么便宜。   “砰!”   另一边的战幔,亦已展开!   在场的“昊魔门”众,虽受命杀戮正道中人,但下手之际,目光却不离此战!   习德严守门户,但眼光斜睨之间,亦经常看着此战!   依青山虽与成如秀剑来剑往,但却没有离开过战中二人!   习霸月,释晴川,雷一豹,雷一彪,雷一虎,雷墨亭,赵普,敖守龙,陈一征,及所有的正道中人,全都十分紧张,因为此战的战果,将定今天那一方谁胜谁败!   随着那漫天巨向,却传自张出尘的一拳,及蒋出云的一掌!   拳掌相交!   张出尘神态已疯,全力挥出的一拳毫无招数可言,但当中附以的强猛内力,推出的拳风,把附近的人,全都刮得满脸生痛,惊叹这年纪看来不到二十的年青小辈,竟有着如此内力,血肉之躯若给轰实,那里还有命在?   但偏生眼前便有一人,毫不在乎的出掌,与此异物般的怪力结结实实的拼个正着!   蒋出云的右掌,便硬生生地接着了张出尘的一拳,掌中霸炎火劲狂吐而出!   场中各人,顿感一股十分燥热的气流从蒋出云身上向外急散出去,都是心中一凛,知道这个漠视一切的“昊魔门”宗主,终要认真出手!   一向凛然无惧的蒋出云,面色一变!   连蓝云从亦能压下的“阴煞鬼魔录”,竟耐何不了张出尘,他只感到,张出尘的强劲内力之中,混集着一股炽热无比的烈劲,而当中却并非一味辛辣霸道,还包含着一道柔若圆转之感,把自己源源不绝的内劲,尽数抵挡卸解,猛地清啸一声,再无保留,左掌疾运阴狠冷绝的“三阴奇门经”,挥出与自己右掌拼在一起,一阴一阳两股强大内力,疾涌而出!   “波!”   蒋出云猛地被双方强大的内力反震,“腾”“腾”“腾”“腾”的向后倒退五步有多,“昊魔门”众尽皆大惊失色,盖因全都没有想到,蒋出云竟会被如此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震退。   但在场正道中人的心,却全都往下沉下……   只见蒋出云虽被拳掌双交的内劲震得踏步倒退,但甫一站定,便已神元气足,漫天气势内力,浑没半分退减,但张出尘却向后倒飞出去,人在半空,已忍不住一口鲜血直喷出来,“砰!”的一声重重掉在地上,刚好滚了在“红绵掌”文霸先身旁。   文霸先见他一直仗义出手,心中好生感激,可是这时靠近了张出尘,看清了他那一双如野兽般的红血双目,不禁一惊,而张出尘倒地之后,却彷佛对自己吐血受伤,全没感觉,随即翻身跳起,狂叫一声,足下一踏,“咯勒”一声,文霸先的小腿应声而断,惨痛长呼,但张出尘浑无所觉,复又向蒋出云疾冲过去。   张出尘全身精力弥漫,真气充盈,每踏出一步均力贯千斤,他神智已失,在冲向蒋出云时浑没理会那些躺在地上之人,随着其步伐急奔,正道中人的惨叫之声此起彼落,便把狂态毕现的张出尘反映得犹如魔兽降世般,充满着强大的压迫之感,直涌向目标蒋出云!   惨叫之声,霍地停下……   全因张出尘于疾奔之中,猛地停下步来……   一人一剑,挡了在蒋出云与张出尘之间,使得这凶猛的暴兽,顿了一顿……   来者正是赵匡胤!   众人都是大惑不解,现场之中,便只剩下张出尘,有能与蒋出云一拼之能,虽然他的神色不太对劲,目露凶光,且胡乱伤人,但他的目标既直指蒋出云,无论如何,亦不应阻其去路。   当中就只有雷墨亭,及雷氏兄弟,暗叫赵匡胤来得着时,因为若再任由张出尘狂催真气,据郭威所言,小命便在旦夕之间。   可是张出尘只是略顿一下,旋即大叫一声,举起右臂,誓要把挡在面前的东西摧毁! 第七十三章 为何   这样子看着如狂疯癫的张出尘,已不是第一次。   上一回在东门县之役,张出尘失控狂追敌人,差点没掉下城楼遭乱军分尸,是因为赵匡胤不顾一切,硬挡着他,当时便弄至严重内伤,双手虎口爆裂,战力全失。   但是今天,绝对不能这样!   在场之人,群魔乱舞,即使自己没有杀败蒋出云的能力,亦盼能战至最后一刻,死而后矣,故此,绝对不能就此倒下!不能就这样,给自己的兄弟轰下!   张出尘的拳,已轰到眼前,在他的拳上,便活像蓝云从的刀气,或东方秀如的剑气般,包裹着一层似有还无的强大真气,实拳未至,所带出的风压已把内力不弱的赵匡胤弄至满面生痛,面容扭曲,强如蒋出云亦要豁尽全力,双掌齐施,才能把张出尘震退,现下赵匡胤若给此拳轰中,必惨死当场无疑。   但若就此闪身,向旁退去,张出尘势必直取蒋出云,如此强谷真气狂战,最终必会落得一个全身经脉,被异种真气弄得寸断之局。   情势危急,遇上此进退两难之局,即使赵匡胤满腹智谋,也应一筹莫展。   “快退呀!”   雷墨亭的声音从耳朵直传而入,赵匡胤脑中一震,顿生退意。   但他一咬牙下,却不退反进,向着张出尘迎了过去!   “疯子!”   在场众人脑海之中,均同时泛起这两个字。   倏然之间,赵匡胤的头颅,与张出尘的右拳,相距不过六寸……   与此同时,赵匡胤忽地感到,张出尘的右拳,竟硬生生的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但这种感觉,十分奇怪,如此劲拳,竟能猛地停下,全没道理。   赵匡胤猛地想起,这种感觉,记忆犹新,霍地眼珠略移,方发觉四周一切,全都静止下来!   先前在东门县一役当中,遭契丹胡兵围攻,十数兵刃袭体之时,亦曾有过此等遭遇,但这次的感觉,比上一次便更为清晰!   “砰!”   巨向过后……   在场众人,全都呆着,正在动手之人,亦缓了下来……   只见原本十分疯狂的张出尘,竟停了下来,抚着头面,脸色呆滞,彷佛不知发生何事……   而赵匡胤则躺在地上,神色愕然,嘴角微震,却没有被轰成重伤之像……   蒋出云忽地冷冷地道:“真不愧是少林主持的高足,想不到已具“五心向天”的修为,佩服!”适才兔起鹊落,很多人都不大清楚发生何事,但蒋出云看得真切,赵匡胤在将要中拳之际,精神倏地进入了十分集中的禅修之境,四周的一切彷如静止不动,于不容间发处全身微侧,猛挥一拳,重重的击在他的头上,而当时张出尘的全身劲力都集中在右臂之上,挥空之下身形尽失,竟被赵匡胤的一拳轰得倒退三步,但张出尘全力一拳的风压威力便非同小可,即使不是正面轰中,拳上的劲风还是把赵匡胤震得倒退弹开,跌在地上。   而赵匡胤之所以打在张出尘的头上,亦饶有深意,忆起上一回他的一口鲜血喷在张出尘面上,竟把他弄得清醒过来,现下便希望可以重施故技,眼见张出尘呆了一呆,心中暗喜,正欲开言,只觉背后一阵劲风袭来,一惊之下,却已来不及回身察看,全身霍地向前急冲,以卸来者之力,左掌回击,赤阳九云龙内劲急吐而出,以护背心要害……   “噗”的一声,赵匡胤只感气息一窒,已被来者震开,掌上传来了一股阴冷之力,直袭体内经脉,但觉全身一麻,惊觉对方功力霸道之极,回头一望,只见蒋出云凛然站着,双目神色冷然,只是定定的瞧着张出尘,浑没有理会赵匡胤,说道:“来吧!”   张出尘本被赵匡胤弄得一呆,但蒋出云倏地赶过来挑衅于他,随即大吼一声,狂催真气……   “哇啊啦!”   在场中人,全都被这一幕,吓得呆了……   “昊魔门”众,则面露喜色……   可是蒋出云,眼神之中,却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   就在众人都以为张出尘将要全力出手之时,他却猛地面色剧变,仰天呼啸,大口鲜血狂喷而出,向后便倒……   赵匡胤大惊之下,忙抢上前去,只见他面色苍白,气弱柔丝,却又全身不由自主地剧震起来……   他的身体,终于都到了极限。   “我好像又失控了,没伤了你吧?赵大哥。”张出尘的身体终被过份强大的真气所伤,达至无可挽救的地步,全身经脉损坏,再也不能催运任何真气,随着那不伦口血喷将出来,彷佛全身的精力,都在瞬间消失怠尽,但亦因为精气尽退,张出尘却因而清醒过来,回复神智,赵匡胤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身子,只感软软的再不没有半分气力,说话之时,气弱柔丝,知道他的性命已在旦夕之间,只要一口气透不过来,便再也没法说话。   不知何时,赵匡胤只觉眼前的张出尘,竟变得十分模糊,而自己的心却空空洞洞的,对于周遭的一切,正邪之战,百姓安危,都浑然忘却!   “哈!赵大哥……你不用伤心啊,出尘好得很,一会便可去看匡济大哥,你看……他……来接我了……还有义……父……”他便早已认定义父顾落阳已伤毒身故,于此弥留之时,把心中真情说了出来,赵匡胤听着心中一痛,此种锥心之痛,便只有当年大哥赵匡济死时,才感受得到,现下,他的另一个兄弟,将要离他而去……   蒋出云冷冷地道:“本还想留这小子一命,以取“琅仙境秘宝”下落,现下弄成这样,真是不自量力!”环顾四周,只见成如秀败像已呈,陈一征武功虽高,但孤身一人,未成气候,释晴川久战之下,元气大伤,被“昊魔门”众缠着,已是自顾不暇,眼见成功在握,冷冷的面容之中,终透出了少许满意的神色,双手一摆,便欲先往解决陈一征,取得绝对的胜利。   “站住!”   这一喝之声虽不甚向,但十分有力……   蒋出云竟停下步来。   在场之中,还有何人,可使已动身的蒋出云停下来?   理应没有,可是蒋出云,却真的应声停步……   他回过身来,望着那发声之人,露出了一阵疑惑之色。   只见张出尘勉力撑起身来,坐在地上,双目半张,已无半分战力,离死不远的他,却发出一道足以令魔临天下的蒋出云,亦不禁注足回望的沉实声音。   “你,还可怎样?”便连一切盘算在握的蒋出云,亦不禁有此一问。   张出尘嘴角一弯,欲要露出笑容,但他实在太过虚弱,只能缓缓说道:“战……败你!”   “你,凭什么战?”   “铮”的一声,赵匡胤已挺身而出,凛然站在张出尘身前,持剑而立,剑尖所向,直指蒋出云。   “哈!”   蒋出云笑了。   他策划了这消灭五大势力,及中原正道势力的计划已久,不惜自降身份,到习家从微小的杂役当起,抟取信任,这么多年以来,在明要卑躬屈膝,在暗却要操控“昊魔门”这庞大势力,今天虽遇上不少意料之外的阻力,但由于他的绝世修为,以及周详计划,还是差不多达至绝对的胜利。   但在此时此刻,尚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毫不计算猜度双方实力间的差距,口出妄言,空自尊大,蒋出云的一声笑声之中,混和着耻笑,冷笑……   却掩盖不了,那一份发自内心的成功喜悦之感……   霍地一股凛烈的炽热火劲,向蒋出云直卷过来,而随着破风之声向起,剑尖已疾刺胸前!   剑势浩然正大,剑身隐透火红剑气,显得剑法内功,均修为不俗……   这确是使得十分到家的“少林达摩剑法”……   蒋出云的笑容倏地敛去,莫名怒火急起!他向前踏上一步,左掌疾往剑身拍去……   赵匡胤知道以自己的功力,一招之间便会被震脱长剑,猛地精神一紧,把自己再次迫进那个奇妙的境界之中,有了先前两次的经验,他已逐渐掌握得到如何使用这“五心向天”的能力,霍地感到身周一切,都再度变得缓慢起来,可是眼前的境像,竟使他大吃一惊!   盖因在他的精神世界之中,一切事物皆变得十分缓慢,而能够正常移动的,便只他一人,可是蒋出云所击出的左掌,势道奇快无比,转眼己至,赵匡胤奋力手腕一荡,长剑堪堪避开,但精神已受影响,再难集中,回复正常状态,只感右侧劲风忽起,已不及细想,足下急踏后退,但见眼前一花,蒋出云的掌缘急扫而过,只要避迟片刻,已受重伤。   蒋出云冷哼一声,随即变招,尾指与无名指向掌心内屈,姆,食,中三指箕张,肩使臂,臂使腕,向赵匡胤的喉头疾插过去……   赵匡胤看着,却不及细想,左腕急翻,朝蒋出云的手肘扣去,蒋出云沉肘一避,手爪一扣,反带向赵匡胤的手腕,赵匡胤却招势一转,反疾取蒋出云的咽喉之处,二人手上爪招互挥,狠辣无比,可是互有攻守,便彷似是同门较技拆招一般,而非生死相抟,在场中人,均感大奇。   但赵匡胤的心中,却大吃一惊,一股寒意从背上直透出来,盖因蒋出云现在所使的武功,便与自己辕出一辙,无论招势,劲力,后着,全都了然于胸,因此才能与他对拆这多招而不至落败。   那是“少林龙爪功”。   蒋出云“嘿”的一声,在爪影翻飞之中,右掌疾推,赵匡胤应付他的龙爪功,本已疲于奔命,此刻再也闪避不了,忙放开手中长剑,桥手双交,把全身的烈阳真气全聚臂上,只听得“砰”的一声,赵匡胤已被轰得双腿离地,倒飞开去,在半空中右腿一伸,踏在地上,却未能消减去势,“腾”“腾”“腾”的倒退数步,刚好在张出尘的身边停下,随即“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只见一道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即使竭尽全力,以他的功力,还是难挡蒋出云的一击。   张出尘看着赵匡胤身受内伤,感到自己已再无余力助战,心中大恨,赵匡胤苦笑着道:“做哥哥的已尽了力,看来今天我两兄弟便要命丧于此。”他先前还道若自己豁尽“五心向天”的修为,再加上手中利剑,虽全没想过可胜过蒋出云,但拖延时间,以待转机,还可一试,岂料蒋出云除修为深湛之外,对少林武功还了然于胸,想来当年的蒋千成源出少林,除了“三阴奇门经”及“阴煞鬼魔录”两大魔典以外,还把一身少林绝学传了予他,交手数招,赵匡胤只觉对方的少林龙爪功娴熟之极,功力深厚,与之相比便远还不及。   蒋出云冷笑道:“如此功夫,丢人现眼!”随着他话语甫毕,杀气倏然大盛,再不打话,举步便往张赵二人走来,赵匡胤勉力欲提起身子负隅顽抗,但中了蒋出云一掌后全身便好像要碎开般难受,体内的真气被震得凌乱不堪,再难运聚,不由得叹了口气……   “轰!”   如雷向声!贯彻全场!   “住手!”   一声娇吒向过,赵匡胤循声望去,赫见释晴川猛然向挡着她的“昊魔门”众,斩出了霸道无涛的“九云翻天震”,接着身形一飘,向蒋出云急赶过来,蒋出云冷笑一声,提起掌来,便往张出尘的天灵盖疾拍下去!   赵匡胤大叫一声,便欲扑张上来替张出尘挡下,可是蒋出云提足一踢,已把他踹得倒地滚开,乘此一缓之际,释晴川顺势掩至,手腕一抖,“毒龙绝刃”顿化成一度银光,护在张出尘的身前,但蒋出云便好像早已知道释晴川会以“抱月式”保护张出尘般,向旁一闪,右掌疾挥,一股强大无比的霸炎火劲,向释晴川的胸口推去!   释晴川心中一凉,自己的剑招已出,却罩了在张出尘身上,整片身子皆变得毫无防备,方始知道蒋出云早已算准一切,自己若有剑在手,蒋出云要攻破东海长恨岛以防守见称的“抱月式”,只怕要大费周张,现下过于在意张出尘的安危,关心则乱,竟把自己推入了一个必死绝地!   而蒋出云这一掌,便贯满了“阴煞鬼魔录”的霸炎真气,全没有因为释晴川乃女儿之身,而有任何保留,重掌未至,掌上的劲风已使释晴川气息闭塞,她自知无幸,闭目待死……   “噗”!   一道沉实的声音向起……   那是手掌击在肉体之上的声音,蒋出云那一掌,便结结实实的轰中了!   释晴川一呆,但身上却没有任何痛楚难受之感,只见自己的身前,赫然站着一人!   便连蒋出云,亦露出了不能置信的表情……   全因这替释晴川接下夺命一掌的人,竟是已濒死倒地的张出尘!   “哇”!   张出尘张口狂吐,不伦蓬鲜血直喷在蒋出云的面上,可是即使温热的血从面上流下,蒋出云仍是呆着,心中有一极大的疑问……   “他为什么还动得了?”   鲜血,掩红了蒋出云的眼,即使修为高绝,视线亦有所滞碍……   蒋出云眼前,猛地银光一闪……   即使他心神未定,但拥有的深厚修为,本能地使他向后急退,但那银光来得甚快,转眼便已砍到,定睛一看,竟是张出尘竟已从释晴川的手中,拿过“毒龙绝刃”,向自己急刺过来,他虽惊讶于张出尘竟还能出招攻敌,头一略偏,已避过这没甚力道的一刺。   猛地“呛”的一声在蒋出云的耳边向起……   蒋出云本想着已避开了张出尘那一刺,听得声音向过,眼珠随即横移,欲要看清何事,竟看到那“毒龙绝刃”猛地屈摺,向自己的头颅急夹过来,此兔起鹊落的变化便快疾之极,即使他武功再高,亦躲避不了,只能尽力向旁急移,欲要避过此突如奇来的变故。   “哇!”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从蒋出云口中狂号而出,只见他于不容间发之际避开了“毒龙绝刃”机括上的一夹,但刃锋过处,还是割伤了他,只见他左手掩着左边的面脸,大怒之下举足便踹,重重的踢在已全没防备能力张出尘身上,只见张出尘在那一刀过后,再没有任何动作,蒋出云的那一腿贯满无情劲力,便把张出尘踢得飞退,猛力撞在释晴川身上,二人再向后滚开半丈,方始停下。   释晴川亦被此撞弄得晕头转向,但她在停下之时,随即勉力坐起,只见先前本已无力再战的张出尘,现下已是双目半张,气若柔丝,释晴川眼见他已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不知何故,望向他的视线,竟忽地变得模糊不堪,想要说点甚么,却又说不出来……   “嗒”的一声轻向,本已半昏状态的张出尘只感面上一凉,好像感到一点点的精力霍地回来,勉强把双目睁开,却见释晴川抱着自己,面色凄楚,一行泪水直流而下,滴了在自己的面上,遂苦笑道:“哭……甚么了?”释晴川见他忽地说话,知道这只是回光反照之像,片刻不到,便会毕命于此,心下中悲,啜泣地道:“为什么?”   张出尘又笑了笑,当此弥留之际,他的心胸却好像倘开不少,忽然之间,只感自己一死,世间一切,便再也与己无干,甚么恶父重担,琅仙境秘宝,种种的悲仇哀事,尽可抛到九霄云外,不亦快哉,一念及此,他的老毛病忽又回来,倏地笑道:“那厮……好不大胆,竟……欲把手伸到……我释姑娘的……胸脯之上……”   释晴川见他当此生离死别之际,竟还有心情说笑,不由得面上一红,嗔道:“人家才没有你这小鬼那么色!”猛地张出尘面色一变,一口鲜血又呕了出来,释晴川只感他身体一硬,知道他连番恶战,复又遭到蒋出云的两记猛击,再也承受不了,心中大恸,但却完全没有方法,可以救得了现在的张出尘。   赵匡胤被蒋出云轰开后,再也无力站起,看见释晴川悲痛欲绝的神色,知道张出尘终要去了,锥心剧痛在胸口当中急涌而出,牙关紧咬得鲜血微渗,一股无力之感,便比起当日在东门县之战时更甚。   “哇”!   就在张释赵三人全告倒下,“昊魔门”己是大获全胜的此刻,但从蒋出云口中,却不住吐出如受伤野兽般的怒吼之声,只见他痛苦地按着面庞,鲜血从指蓬中不住渗出,已无复一贯的冷静自若,“昊魔门”众面面相觑,都感不知如何是好。   蒋出云的叫声,霍地停下,众人都感心中一凛,全因倏然静下的蒋出云,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却远比先前更为凌厉,森寒,只听得他的声线回平静,向着张出尘冷冷地道:“你如此奋力而战,连命不也要,你道那些自命正派中人,便会感激你吗?”张出尘微微睁眼,以微弱的声音,笑道:“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咳……”   蒋出云道:“你便认为我是邪魔外道,对吗?少年人血气方刚,总以甚么维持正道,以正派人士自居而傲,肤浅之极!”张出尘答道:“哈……我可没有那么……伟大……”蒋出云凛然说道:“那你为什么而战?你明知若果情况许可,我为了琅仙境秘宝,绝不会下手杀你。你是开山动地,破天魔拳之子,与这班人非亲非故,即使救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心存感激!”   说到这里,张出尘顿感一愕……   “我到底为了什么而战?”   勉力抬起头来,瞧了瞧释晴川那清秀绝伦的面,心中却想起了那身在东门县城中的孤女,顿时涌起了一份勇气,笑道:“我有……需要守……护的人……你……有吗?”释晴川以为他在说自己,心中更感凄酸,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知道他随时也会就此气绝。   蒋出云冷冷地道:“强者生,弱者死,此乃天道循环,自然间万物皆是如此,就只有人,才会给弱者加以种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藉以强分正邪,雄狮猎杀羚羊,那么雄狮便是奸邪,羚羊便属无辜?我们便要去守护羚羊,让所有雄狮活活饿死,这便是正道的道理吗?可笑!”随即把掩在面上的手放下,众人都是“啊”的一声呼了出来,只见他的左眼紧闭,眼眶之上深深的刻着一条伤痕,鲜血不住渗出,蒋出云续道:“我大意轻敌,被你损了一目,我便要你在死前,亲眼看着朋友被杀,含恨而终!”   赵匡胤只见眼前一黑,蒋出云已站了在自己的身前,心中一凉,知道他要找自己下手,但在势已是逃避不了,反笑道:“我劝你快点出手,我那兄弟好像已快不行,你下手慢一点也怕赶不上!”张出尘在那边听着,亦喘着气笑道:“不……用怕……我……总会撑着……赵大哥你……黄泉路上……等我一下便……到。”   眼见张赵二人到死之时,还是毫不惧怕,谈笑风生,便连一直漠视一切的蒋出云,亦不由得心中暗生敬佩之意,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面上一紧,杀意徒生,一掌便往赵匡胤的天灵盖拍去!   赵匡胤已全无反抗之能,而蒋出云亦不欲他多受痛苦,是以此掌贯足内劲,务求一掌把他的头颅击碎,赵匡胤闭起双目,面含笑容,坦然就死……   可是他忽地听得劲风从脑后涌起,向着耳边窜去,再经过自己的脸面,猛地“啪”的一声清向,赵匡胤只感一股力道向自己的面上扑来,却只如轻风一拂,却没有任何痛楚,忙睁开眼来,只见一只手掌放了在自己的面前,而蒋出云却已退到一丈之外,霍地回头一望……   “阁下到底是谁?”   那在赵匡胤身后,把蒋出云一掌震退的人,站起身来,傲然说道:“我的名号,说出来只怕吓死你这小鬼!”   赵匡胤望着,只感呆了……   张出尘即使看不清楚,但听着此人的说话声音,也是呆了……   替赵匡胤接下那一掌的,赫然是先前倒在血泊之中,已经身死的无欲! 第七十四章 生死   蒋出云看着自己正在微微抖震的手掌,掌心之处,泛现浅灰之色,一股真气,运行到手腕之处,顿感窒碍难行,似有阻力在经脉之中盘结一般,但却并无其他异样感觉,心中一凛之间,从丹田处急提真气,霸炎火劲猛地迫向掌心,只见那一股灰气倏然而消,如一缕轻烟,散入空中,绝尘不见,情况甚是诡异,无欲冷哼一声,说道:“小鬼功力不错,竟可如此快便迫出的掌上之毒!”说话之间,左手却紧按腹上,鲜血尚在渗出。   江湖之上,修练毒掌之人何止千万,但能如此无声无息,使人浑无所觉,便已中毒,却绝不多,蒋出云想着自己全身均被强大护体真气所盖,但两掌相交后,毒力仍能真透掌心,而中毒之后,尚要特意提气,才能把之迫出,若果在剧战之中,功行正急之时,毒力入体,又如何能分神驱毒?当下全神戒备,不敢怠慢。   “他是北方万毒宗的门主上官炳!”依青山高声叫出,声音直传入在场众人耳中……   蒋出云心中一震,回想起在自己作出准备之时,亦曾担心过北方万毒宗,能解去自己所布下的醉千日,所以在此之前,便曾把数名北方万毒宗的弟子擒下,在他们的身上下药,看看其能否自解,除此以外,还对被捕者施以极刑,清楚打探明白,北方万毒宗中人,已有接近十年没有见过他们的门主上官炳,一直以来,都只道他闭关修练,相信这次封盟大典,亦不会来,亦正如估计一般,北方万毒宗,便只由黄婉铃一人,领着弟子前来。   岂料大战途中,却杀出了这个疯子般的无欲,除了能解去醉千日以外,身上被插了一刀之余,还能把自己的手下毒死,本想他已毙于刀下,此时却带着一股凛然霸道的气势杀了过来……   掌中之毒,防不胜防!   掌上劲道,更远超各五大势力掌门之人的修为!   那想到此人竟便是“北方万毒宗”的门主上官炳!   但心中大震的,又岂止蒋出云一人?   张出尘即使在濒死之中,听得依青山的叫喊,便如堕入五里云雾之中,感到不知所措……   那个虽然疯疯癫癫,却曾救自己性命,一直视自己如亲儿的无欲,竟然便是毒害义父顾落阳的大仇人,“北方万毒宗”的门主上官炳!   此事便荒谬绝伦之极,张出尘只感一口气吸不上来,脑中一晕,却又不欲就此晕倒,奋力呼吸,倏地喉头一甜,又是大口鲜血喷张出来,他先被自己体内的异种真气重创经脉,本已离死远,及后又身中蒋出云两记重击,虽以残余的真气勉力捱了下来,不至全身骨骼尽碎,气绝身亡,但已严重的震伤五脏六腑,上官炳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却冷冷的没有说话,而不知为何,张出尘虽在垂死之际,还是定定的回望,眼神之中,并没有丝毫的闪缩。   上官炳终开口说话,道:“嘿,想不到你便是当年在襁褓之中的小孩,时间过得可真快。”张出尘兀自看着他的双眼,却已再没法说话,上官炳给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耐烦地说道:“我只懂下毒,解毒,你这种伤,我是救不了的,这样吧……”指着蒋出云,说道:“我给你杀了他,算是你这些日子照看着我的谢礼。”   但张出尘却仍旧没有说话,双眼虽还是定定的看着上官炳,但实际上,他已看不清楚,而上官炳的说话,他亦不甚听见,释晴川只感怀中的他,呼吸渐变缓慢……细长……终至无声无息……   释晴川伸出手来,在张出尘的眼帘上轻轻一抹,再缓缓的双手环握,把他搂在怀中,虽没有半点哭声,众人却都清楚地感到她的悲痛及哀愁……   赵匡胤亦知道,自己的好兄弟,便如他的亲生大哥一般,这么年轻,便离开了他,离开这个世界,他自成人以来,以鲜有哭哭啼啼,但现下一道泪水,却不知觉地夺眶而出,在面上滚滚而下……   雷氏兄弟心中大恸,雷一虎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但功力低微的他便如当日义父被杀时一般,对此等事情毫无插手的能力,那一股无力之感,直涌心头,便连对张出尘大感不满的赵普,都不由得深感悲伤……   上官炳本已清醒过来,虽仍记得与张出尘相处时的事情,但原来的性格经已回复,故此对着张出尘说话都显得十分冷漠,但现下看着张出尘气绝身亡,不知为何,心中忽地一酸,不应存在的伤痛之感,却如怒涛般从脑海之中散发出来……   上官炳猛地回头,看着蒋出云,二人相目交投,上官炳单手按在腹上,鲜血不住渗出,本已稍乾的伤口因为适才与蒋出云一拼,复又裂开,但蒋出云面上的伤口甚深,鲜血兀自泊泊而下,上官炳口中虽十分看轻蒋出云,但适才一掌过后,方知对方是一个能与己相匹的劲敌,即使对张出尘的死十分恼怒,但状态不足的他还是先谋定而后动,相反蒋出云损了一目,视力大打折扣,甚不适应,一时之间,亦没有随意出手。   部份“昊魔门”众停下手来,察看着二人的情况,准备随时援助蒋出云,而黄婉铃与及部份北方万毒宗的人,亦已站起,想来适才上官炳清醒过后,便先给他们解去身上醉千日,才赶过来,刚好替赵匡胤接下那夺命一掌,但他们都委顿在地上太久,一时间手足都感酸软无力,虽然内力渐复,却还没有余力上前助战。   “呼~”   一阵清爽的凉风吹过,拂起了一丝的风声……   蒋出云倏地一呆……   他忽地看到,在上官炳身后的黄婉铃,身边多站了一人……竟看不清那人是怎样到来……   但他看到上官炳的神色依旧,彷佛好像全不知晓般……   而那站在黄婉铃身边的人,环顾四周,皱眉说道:“妹子,发生甚么事了?”   上官炳猛地回过身来,只见那人三十七八左右的年纪,但面容俊朗,一身青衫长袍,定睛看清他的相貌,惊道:“是你!?”   那人点了点头,亦说道:“你回来了?”语气之中,却透出了一阵落寞之意,转头望向黄婉铃,面露关注神色,黄婉铃看着此人的眼色,便与其他人冷冷的倨傲大不相同,答道:“那个姓蒋的,带同这许多人到来下毒杀人……”随即面上一红,说道:“那些人不乾不净的,还意图调玩你的妹子,幸好上官郎虽在疯癫之中,还记得过来护着我,还有那小子舍身奋战,才幸保不失,否则只怕等不到大哥你来了。”   那人听着,眼中怒意一闪,向蒋出云横扫一眼,蒋出云只感对方的目光,有如利剑般直刺过来,他听得此人与黄婉铃兄妹相称,却想不到云南黄家之中,谁人能有此不可测的修为,此时葛奇罗向一名“灭天宗”众打个眼色,那“灭天宗”众随即飘身而上,举起刀来,便向那人当头砍去!   蒋出云这次带来的手下“灭天宗”众,无不是千挑百选之辈,而那一刀之上,稳含流动刀气,显得已是超越“驭刃”之境的好手,蒋出云与葛奇罗均知此简单一招,便绝无斩中之理,但好歹也能试出那人的来头端倪。   “噗”!   蒋出云无动于衷,但葛奇罗却面色一青!   只见那绝对不弱的一刀,竟被那人仅以二指之力,牢牢夹着!   且正眼也没有望过那“灭天宗”众,双目如锋,紧紧的盯着蒋出云!   那“灭天宗”众又惊又怒,浑不信眼前此事,大喝一声:“诛佛十使,一起上吧!”语音甫毕,四人急闪过来,剑掌刀拳齐施,向着那人急攻过去!   先前“诛佛十使”所结的“诛佛大阵”,便一度把张出尘及释晴川二人困着,以这些人的修为,若五人齐上,即使是一方掌门宗主,恐怕亦只能斗个平手,足见那人的不凡气度,确已使“灭天宗”众认真起来。   而被夹着单刀的那“灭天宗”众,为配合余人攻势,手上猛地发劲急扭,却要以手上刀锋,削断那人的二指,可是就在此时,一股如锥子般的急旋之劲,从单刀上直涌过来,其势之猛烈,无可与抗!   “波”的一声轻向,那人肩使臂,臂指腕,不动分毫,只凭一股强猛内力,竟把那执刀的“灭天宗”众震得虎口迸裂,血花四溅,脱手松开,再也拿捏不住刀子!那人随即信手一挥,二指一松,单刀翻张过来,一把握着刀柄。   就在那人握刀之时,刀身一抖,发出“铮”的一声轻向……   众人眼前一花,自以为看到幻像,皆因这寻常的一柄单刀,竟倏地闪过一丝精锐的银光……   抖刀之声,彷佛发自单刀本身的喜悦之情!   刀身之光,却活像那握刀之人,使这柄平凡的单刀,变得精彩无比!   而那四名攻得正急的“诛佛十使”之四,心头霍地狂跳起来!   已递出的剑,其势顿歪!   已击出的拳,软弱无力!   本意制敌的掌,徒具架势!   最糟的还是那猛劈的刀,砍至那人身前,倏地停下!   那人只是手握单刀,不凡的气度,便已把这些如狼似虎的“诛佛十使”,尽数压得连出手的勇气,也荡然无存!相方间实力的差距,又何止于天地之遥?   那人擎起手上之刀,旋身一转,动了……   他的动作,简单而缓慢,但偏生却比那些加诸在身的剑掌拳刀,快上少许……   可是随着他这环身一圈,那四名“诛佛十使”,去势倏止,双目直挺挺的看着那人,却浑没任何声息。   “当”的一声向起,只见那人已无视围在身周的四人,双手背负,掷刀在地。   “噗”“噗”“噗”“噗”四向过处,四名“诛佛十使”尽数跪在地上。   那人淡淡地道:“不用撑下去了,让自己去得舒服点吧。”只见那四人面容扭曲,显得痛苦之极,双手狂抖,口中发出微喘之声。   喘息之声倏然而止,鲜血从那四人的七孔溢出,接着全都扑到在地,再也不动了。   “昊魔门”众,尽皆大震,不知所措。   葛奇罗面色大变,不由自主的望向蒋出云。   蒋出云“嘿”的一声,心想在场中人,能有几人,知道那人适才一招的厉害?   那四名“诛佛十使”,身上并无任何伤痕,但那人一刀挥出,刀气却已直接的砍进体内,在四人的脉络之中疾走,碎经脉,破气门,那四人苦苦支撑之下,终告不敌,被刀气砍碎五内脏腑,七孔流血而亡。   那人的修为,深不可测!   但蒋出云本人,又有何惧?   他傲意徒生,有心要一试那人的深浅,此刻虽独剩一目,还是随即运起“移魂摄魄迷心诀”,独目精光一闪,向那人反瞧过去。   一直躺在地上,看着所有事情发生的习霸月,便知道蒋出云的“三阴奇门经”中有着歹毒眼力,动辄伤人于无影无形之间,忙出言提点:“小心他的眼睛!”但那人却像没有听到般,双目中焯然有神,毫不忌讳的直射蒋出云,朗声说道:“是蒋千成的后人吗?”   蒋出云却没有回答,面色铁青,额上冷汗直流……   他的“移魂摄魄迷心诀”,乃是以心通气,以气聚目,从眼中把一股凝神的精力发送,藉以扰乱被施术者内息的运走,从而使其内力自伤己身,由于此乃摄神伤敌之法,故此身中此术者,会不其然地回想起过往伤痛之事,先前习胆飞便是在中术后,忆起了爱儿习检之死,心神一分,随即着了道儿,身受内伤,此刻虽旧能勉强以一目运使,还是威力奇大,可是当他的精气碰上了那人的双目,却彷如投进了无穷无尽深渊之中,不着边际,一惊之下欲要抽离之时,却猛然发觉,一向无往而不利的迷心眼力精神,竟被那人紧紧的锁着,没法收回,旁人虽无知觉当中变化,但对蒋出云来说,那人的一句问话,便彷如把其困着拷问般并无两样。   那人见蒋千成不肯回答,踏前一步,再说道:“你的眼力阴狠歹毒,看来确是蒋千成亲传,已这么多年了,为何于此乱世之中,还要重组魔宗,弄得江湖上腥风血雨?”此时“昊魔门”众均已感到蒋出云有点不妥,但由于不清楚当中因由,虽然都大为紧张,却没有立时上前相助,蒋出云猛地大喝一声,闭起眼睛,竟仰天喷出一口血来,脚下一软,差点没倒了下来,那人一愕,随即说道:“你何苦如此?”   蒋出云修为深厚,随即站定,冷冷地傲然说道:“我蒋出云今天虽认栽了,却从不受制于人!”却原来他不甘被那人挟制,不惜硬生生的自断放出的精气,“移魂摄魄迷心诀”威力虽大,但一旦被破,精气断绝,施术者除了会反伤己身,更会有损内力修为,那人适才便是以此制着蒋出云,可是蒋出云的性格倨傲不屈,竟不惜身受内伤,也要脱开那人的挟制。   那人看着他倔强的眼神,染满鲜血的面容,显得十分狰狞恐怖,鼻上嗅着场正死去正道人士的血鲜之味,冷哼一声,再踏前一步,蒋出云只感到他所散发出来的压力,竟倏增一倍,知道他将要认真出手,忽听得一声怒吼之声向起,却发自习德与陈一征相斗之处。   蒋出云一看之下,心中一凉,只见习德左支加拙,状甚狼狈,却非武功不及,而是正在以一敌二,双拳难敌四手。   那助战之人,竟是成如秀!   而本在与成如秀交手的依青山,却已不知去向!   蒋出云回看那人,心中大恨,本来只差一步便大功告成,却因眼前这个突如奇来的绝世高手,弄至功败垂成,缓缓地道:“阁下倒底是谁,还请留下名号。”   那人听得此言,双手背负,潇洒自若,缓缓说道:“敝姓徐名铎。”   此言一出,听见之人,全皆静下……   徐铎此名,虽在武林中不甚向亮,但却众人皆知……   这些年来,他出手的次数,并不很多……   但每一次都,惊天动地!   就连向来视一切如无物的蒋出云,亦耸然动容,全因早在他艺成之前,徐铎之名,早已传遍江湖……   当年在接天峰上,漠视中原群雄,以一双肉掌,挫上官炳,尽败无数成名英雄人物……   打后其表弟李碧峰,打着李唐遗孤的旗号,以“不死双龙传人”之名,投身南唐李帐下,一手天刀绝艺,名动江湖,当中数场大战,都得徐铎力助,打稳南唐半壁江山。   “徐铎!”   一道低沉的声音,叫着徐铎之名。   随着一个巨大的身形站起,一柄单刀,竟直挺挺的指向这“不死双龙传人”!   那是一柄很普通,从地上随处拾起的单刀。   但徐铎却……动容了!   全因刀上的刀气,森然凛烈,霸道无涛!他便想不到,中原之上,除了自己与李碧峰外,还能有人能身具如此修为,如此刀气,而且那人还满身是伤,气息喘喘。   便连蒋出云,亦不由得大讶……   执刀之人,正是适才还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蓝云从!   但徐铎只是一动,却不再理他,始终,当前大敌,乃是蒋出云。   徐铎感到,蒋出云的气派,忽地改变……   蒋出云身具“阴煞鬼魔录”与“三阴奇门经”两大绝学,单使一种,已能随意挫败一方掌门,先前剧战之时,更右阳左阴的同时运使,确是魔功盖世,技压全场,可是此刻的他,阴阳冷热之感顿消,漫天气势登时退减,缓缓地双掌合什。   可是随着蒋出云的气势收敛,徐铎的面色却反而认真起来,说道:“想不到阁下如此年轻,已修至阴阳交泰,融和自然之境。”的而且确,蒋出云的邪魔之性尽敛,此刻感受,却还倒有给人有点佛门僧人的感觉,只听他缓缓说道:“以魔之性,行佛之武,若下一招我把你杀掉,便是“昊魔门”胜了,若我输了的话,足证所谓正道武林,气数未尽!”   徐铎到来,虽未曾出手,但那已超然物外的绝世修为,众人还是能清楚感到,蒋出云竟还称能胜,想必其一出手,必是威力惊天的绝世杀招,不由得都屏起息来,全神贯注着二人的动静,全因高手过招,只在瞬间。   蒋出云的“静”之感觉,越来越强,到后来竟闭起独目,活像入定了似的,反观徐铎,双手随身而摆,没有任何架式动作,却显得大方自若,胜券在握。   蒋出云独目徒睁!   忽地从极“静”之态,转化为“动”!   此一动,却彷如“九天雷动”!   蒋出云的速度,快疾无比,劲道,却比“九云翻天震”还要强大得多!   想不到一直把全场高手压着的蒋出云,原来未尽全力,此刻遇上徐铎这等武林神话般的人物,终放手一抟!   众人都大为紧张,虽然今天有很多人白白丧命,但练武之人,心底里还是有一丝感到庆幸,竟能一睹此等绝战。   蓝云从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他自问即使状态十足,以现时的修为,还不是蒋出云的对手,而蒋出云竟还能使出更高的武功,只要一看此战的战果如何,便能猜估得到,自已跟徐铎之间的差距。   就在蒋出云那雷霆万钧之势冲到徐铎的身前之时,徐铎微微一笑,心中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已经有多少年,自己没有认真出过手了?   自当年那个无念禅宗的绝世高手,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的一刹开始,世间之上,彷佛已再没有人,能令徐铎感到有需要去“认真”。   而攻势一往无退的蒋出云,左足一顿,稳住身形,右臂拉至腰间,一股真气从气海处,通经脉,直涌掌心,倏然之间,真气充盈,不吐不快!   在蒋出云的脑中,此时便应只有一个意识:“发招!”   但不知为何,却有另一个意念,急闪而过……   那是没有任何先兆一种潜意识,乃是发自身体最本能的反应……   蒋出云的左臂,急提而起,贯满真气内力的右臂,与左臂交在一起,回防自守!   “砰!”   本在疾冲而攻的蒋出云,竟忽地如炮弹般向后倒飞,只见他双臂紧紧的护在身前要害之上,直飞到五丈之外,方始停下,但见他双足着地,稳稳站着,显得虽被猛然轰开,但却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反观徐铎,双手背负,彷如没有发生过任何事的站在原处,面露微笑。   “当!”   那是一柄单刀,掉在地上的声音,只见蓝云从已颓然倒下,坐在地上。   很多人都看不清楚,适才蒋出云到底是如何被徐铎震退,但蓝云从便看得真切,徐铎在蒋出云正要发招,防守意识一松的瞬间,右臂掌刀连挥六记,均向着蒋出云的要害砍去,只要蒋出云迟上半刻回臂自守,杀招未发,已连中六记重刀,饶是如此,蒋出云还是被徐铎贯足螺丝刀劲的当胸一刀,震得内息紊乱不堪。   蓝云从与蒋出云,均只知徐铎的出手快极重极,却不知此招正是“天刀六绝”中的“疾战速攻”!   但徐铎的刀速,便只会比当日杀败雷安民的李碧峰,快上多倍。   而徐铎的刀劲,便只会比李碧峰全力疾斩的“刀定乾坤”,强上很多。   “昊魔门”众全都拥张上来,守在蒋出云身边,以防徐铎追击过来,只听得蒋出云冷冷说道:“今天栽在阁下手上,不枉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蒋某定必另觅吉日,登门造访。”徐铎点了点头,说说:“蒋先生不愧一宗之主,深懂进退之道,徐某佩服,请便吧!”   习霸月眼见蒋出云已伤疲在身,而己方这边既有上官炳,又有徐铎这绝世高手,今天若放虎归山,定必后患无穷,不禁说道:“徐先生……”但徐铎将手一扬,示意他别再说下去,饶是习霸月年纪比他较大,又一向隐然乃是河北武林的领袖人物,还是被徐铎的气度压下,不再说话。   “啊!”   一记撕心裂肺的长声惨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成如秀已收剑回鞘,“当”的一声,一只手臂掉在地上……   那是习德臂上护甲,撞在地上所发出的声音……   可是习德却直挺挺的望着自己胸前……   望着一那根插在自己胸上,前入后出的长棍,持棍之人,正是陈一征。   陈一征与成如秀联手之下,终杀败了这个与“昊魔门”勾结,残害中原正道武林的原凶!   蒋出云喝道:“今天已不行了!走吧!”那些“昊魔门”众都是凛然听命,蒋出云昂起首来,傲然步出校场之外,这群凶狠至极的妖邪中人,至此终于散去。   徐铎之所以放蒋出云离去,全因当此之时,最重要的是救治场中受伤之人,环顾四周,只见遍地尸骸,鲜血长流,“昊魔门”众下手狠辣,死者不是头颅飞脱,便是利刃穿心,也不知从何救起,忽听得上官炳说道:“喂!”   徐铎问道:“怎么?”上官炳多年前差点被徐铎杀死,一直怀恨在心,勤练武功以至走火入魔,疯癫多年,不多不少也源出于此,加上妻子对其态度亲昵,二人虽以兄妹相称,但上官炳还是很不是味儿,现在要跟他说话,只感甚是不愿,却又无可耐可,尴尬地道:“我的……义子才刚断气,可否请你替……替他看看还有否得救?”   徐铎忙道:“何不早说?人在哪里?”   徐铎急步走到张出尘身边,眼见释晴川那哭得泪也乾了的样子,温言说道:“这位姑娘,可否让我看一下?”释晴川摇了摇头,双手却抱得更加紧了,徐铎没法,只好俯下身来,伸手探在张出尘的脉门之上,只感脉动已停,果真已气绝身亡,但体温尚暖,遂轻轻导入内力查看,只感张出尘的体内经脉寸断,还道是给蒋出云震得支离破碎,略一皱眉之下,把另一只手掌伸出,按在张出尘的丹田之上,微一运气,双手同时际起了独门真气,输入张出尘的体内。   上官炳见状,面有紧张之色,及想起了一些远古的武林传闻……   当年的“不死双龙”,助李唐立国,除了一手出神入化的武功,刀法及兵法以外,还有赖其身负一套能起死回生,续命疗伤的神妙功法,相传其时玄武门之变,唐主误遭妖人所毒害挟制,亦全凭此功法拔蛊续命,使李世民一战功成,开创大唐盛世。   而徐铎现在,的而且确,是在使用这一套功法,试着为张出尘续脉还阳。   一股浩然正大,绵密浑厚的内家真气,从张出尘的手上不住传入,当真气遇上损坏瘀塞的经脉之时,便停了下来,缓缓的把之修好回复,隔了一会,只见徐铎的额头,露如豆大般的汗水,显得行功正速,要救身负如此重伤及已气绝的张出尘,实在不易。   上官炳的脑海之中,忽地涌起了一个念头……   若自己现在豁尽全力,从背后以剧毒的“万墨针”偷袭徐铎,定可把这武功高绝的眼中钉拔除!   他本是不择手段,奸邪之人,此念一起,手腕已动……   “唔……好香……好软……”   上官炳听着,已扬起的手,猛地停下。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已气绝身亡,现下却睁开眼来的张出尘! 第七十五章 恩断   释晴川一呆……   低头望着被自己紧紧搂着的张出尘,只见他似笑非笑的,抬头看着自己,眼神之中,灰黑的死气已退,微泛着少许生气,才惊觉在他死后,自己已不避男女之嫌,把他抱着,头颅深深的陷在自己胸脯之上,此刻大吃一惊,忙把他推开,可是张出尘虽已转醒,却还是全身像失去了知觉般全无力道,“啊”的一声下便要撞在地上,徐铎出手如电,托住了他后颈之处,笑道:“好小子,身受如此重伤,甫一醒来便懂说笑。”   张出尘刚才气绝昏死,不知自己实已往鬼门关走了一趟,猛地想起蒋出云,惊叫一声,肩头却倏然一重,却见满脸喜色的赵匡胤,已在身边,搭着自己的肩头,张出尘惊道:“蒋出云那厮往哪里去了?”   赵匡胤眼见张出尘竟复活过来,从大悲到大喜,本已伤疲不堪的他,不知从那里涌出来的一份气力,边爬边走的赶了过来,见张出尘惊魂未定的样子,只感前所未有的畅快,笑道:“徐先生已把他赶走了,还把你这鸿福齐天的小子救回。”   张出尘却兀自不大明白,奇道:“徐先生?”方才惊觉自己正给一人扶着,只见那人面目清秀,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只听他说道:“小兄弟侠义为怀,奋力勇战,徐铎在此谢过相助敝妹之德。”   张出尘闻言大惊,叫道:“徐铎?你是不死双龙传人徐铎?”他从小时已由顾落阳口中得知当年于接天峰上之事,因此除了知道上官炳暗算顾落阳外,还晓得有徐铎此人存在,每逢提及此人,一向少有把人放在心上的顾落阳,却对之赞不绝口,但在张出尘小小的心灵之中,却一直感到当年若不是徐铎,顾落阳早已跳之夭夭,又岂会中了上官炳的毒手?因此他对此不死双龙传人,一向并无好感。   徐铎眼见张出尘已醒了过来,遂把之交在赵匡胤的手上,转头向上官炳说道:“我已把上官掌门的义子救回,可否请上官掌门略尽绵力,替在场众人解去那蚀骨醉千日?”上官炳眼见徐铎竟真的把张出尘救回,亦不自觉地呼了口气,心头一松,但被他使唤去救在场的正道之人,自己欠了他一个人情,理应照办,可是却又不愿就此乖乖动手,便走了到张出尘的身边,冷冷地道:“死不了吧?”   赵匡胤有感上官炳适才替自己挡了一掌,恭敬地道:“谢上官前辈相救之恩。”上官炳正眼也没有望看他,见张出尘默不作声,问道:“怎么了?”张出尘却头一偏,冷笑道:“我又不是身中上官爷暗算,剧毒入骨,怎么便会死了?”上官炳大怒,若在先前,还可把张出尘拿着痛打一番,可是此刻他半只腿才刚从鬼门关抽回,便难再施以一指在其身上,满腔怒气无处发泄,站起身来,走入软躺在地上的人群之人,猛地数掌挥出,清脆地掴了数人耳光。   那些被掴之人均是武林名宿,都是勃然大怒,齐声喝骂,其中一人霍地站起身来,喝道:“你干什么?”上官炳霍地回身,站在那人身前,直视其双目,冷冷地道:“我干甚么不好了?”说话时杀意迫人,那人便被唬得不禁作声,忽地面现古怪神色,奇道:“我……我能动了!”   徐铎先前迟来一步,不知道张出尘的身份,自更想不到他与上官炳之间的纠葛,见他们义父子之间的态度颇有敌意,却也不便多问,正要走回黄婉铃身边说话之时……   张出尘问道:“你……就是当年在接天峰上,力挫中原群雄的徐铎?”   徐铎回过头来,眼见张出尘虚弱的面上泛现红潮,显得颇为紧张,遂走了过去,温言说道:“正是在下,小兄弟姓甚名谁?师尊长辈与徐某可是旧识?”赵匡胤虽知晓当中一切,但看着二人,却没有说话,盖因他便不知道张出尘心中所想。   张出尘听得他亲口认了,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双眼略扫,把徐铎打量一下,只觉他气度不凡,温文有礼,身具把蒋出云击退的强绝武艺,却又没有丝毫持才傲物之意,确是人飞鹤凤,怪不得义父当年会对之如此称许,可是一股莫名的怨怼之意,骤涌心头,冷冷地道:“小子贱名,何足挂齿,听着也落得污了徐爷双耳。”   徐铎不知就里,只觉这少年不知为何,对任何人也是冷冷的甚是无礼,但听着黄婉铃之言,知道他适才奋力顽抗,力战至死,先不论武功如何,确是大好男儿,现下这样,可能只是重伤在身而发自少年人的执拗,也不在意,却附下身来,低声说道:“小兄弟被恶贼所伤……全身经脉尽碎,徐某无能,只能替小兄弟修经续命,却未能全数……治愈……”顿了一顿,只感难以开口,最后还是说道:“……小兄弟往后行走,应能与常人无异,但……经脉已损,恐怕再难运气发劲。”   赵匡胤倏地放下张出尘,“噗”的一声跪在地上,向徐铎说道:“求徐先生救救我的兄弟,助其复元!”徐铎叹道:“以我“回天诀”修经续脉之能,亦只可回复到这个地步,小兄弟英雄仁侠,若能帮得上忙,徐某自当赴汤蹈火,此非不为也,实不能也!”赵匡胤心中一凉,徐铎自出现之此,皆表现得超凡脱俗,现下他既说张出尘已无法复原,难道义弟终此一生,便再也不能动武,非要迫于成为一个平凡的人?   而即便徐铎不说,张出尘自苏醒过来,便一直在察看体内情况,只感到各样异种真气,竟倏地变得减弱不少,再无左冲右突的情况,他便不知道,当他先前身死气绝,内息自散,一直无处宣泄的落阳真气,烈阳内劲,及大道自然气,竟缓缓的凭空消散,及后徐铎把他救回,心脉再动,才止住消势,但由于部份真气而然散去,想不到蒋出云一心要置张出尘于死地,却反地把一直拳折腾得他死去活来的异种真气,散去不少。   张出尘只感自身已全无半分内劲,一直跃动不已的异种真气,此刻却如驯化的羔羊一般,静静的待在丹田气海之处,动也不动,而胸上先前被蒋出云重掌痛击之处,伤痛却已消减不少,只觉徐铎的“回天诀”果真具有超凡的疗伤镇痛之效,但不知为何,他实在十分不喜徐铎此人,当即从地上勉力挣扎爬起,傲然说道:“徐先生救过我,我亦帮过徐先生的妹子,这便算是扯平,就此别过!”他的语气便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转动余地,丝毫不欲与徐铎拉上任何关系,这不止徐铎感到奇怪之极,沉吟不语,即使是赵匡胤,也感到义弟实在强硬得过份。   就在此时,张出尘心中一动,放眼看去,只见释晴川竟正在注视着他,二人四目交投,张出尘知道释晴川为了自己,情急之下,竟使出神剑山庄派的绝学“九云翻天震”,看来她乃是神剑山庄派,所遣到东海长恨岛的细作,如此自败身份,可见她对己着实不错,只见释晴川已冷静过来,回复一股的自若神态,走了过来,把“毒龙绝刃”交回张出尘的手上,说道:“还给你。”   张出尘顺手接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二人于生死一线之时,放开心胸,倒还相互知心,奋力协战,但此刻相互对望,均感无言,张出尘先后被上官炳及徐铎二人打乱心神,已再没心情跟她调玩戏谑,而释晴川身份败露,亦感心烦意乱之极……   “释晴川!你这叛徒!一身神剑山庄派的武功,何以还投身于我东海长恨岛?”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只见上官炳原来已解去一众东海长恨岛弟子之醉千日,此时一人站起身来,伸手直指释晴川……   释晴川叹了口气,说道:“封师弟请先息怒,我的而且确,是神剑山庄派掌教练白石的私传弟子。”   此言一出,全场众皆哗然,许多名宿高手,面上变色,有些涵养稍差的,已是破口大骂,全因武林之上,对师徒名份,甚为看重,虽有一徒以侍数师之举,但均需自己的师尊允可,才能成事,但从东方秀如的面色看来,他并不知此事,释晴川既是练白石的亲传弟子,再拜东方秀如为师,实是大逆不道之极。而若练白石默许此事,就更是大大的坏了武林规矩。   那姓封的东海长恨岛弟子听罢,更是勃然大怒,大声道:“你一直隐藏身份!其心可诛!神剑山庄派究然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封子音今天便绝不会放过你!”   “封师兄请先静下,我姐姐不是这样的人!”说话的却是释刚峰。   封子音听罢怒气更增,“嚓”的一声,已抽出长剑,直指释刚峰,喝道:“你们姐弟二人,同是妖邪一道!看剑!”挺剑便向着释刚峰当胸刺去,出手狠辣,已不当他是同门看待。   “咳!咳!停手!”一阵咳嗽叫喝之声,使封子音的剑,硬生生的停下……   “咳!咳!晴川投身本派之时,早已……向我交待清楚,她的授业师尊乃是练……大侠,咳……原意是要查知五大势力之中,有否奸细……在内……咳咳咳……”说到这里,却再也说不下去,释晴川却大惑不解,望着那说话之人,那个在一个时辰之前,自己还称之为“师父”的人……   东方秀如看着释晴川的样子,叹了口气,再道:“今天真……相大白……原来依青山才是……奸谋的……主脑,晴川……大可重返神剑山庄派。”说到此处,心中顿感一阵酸楚,他在收释晴川为徒之时,已觉此女徒甚为讨人欢喜,岂料相处下来,日久渐生情愫,惜身份有别,一直未敢表白己意,越想越歪,故有夜窥释晴川寝室之事,导至给蓝云从看在眼里,迫着出战,最终弄得个战败重创的下场。   封子音听得东方秀如如此说来,虽全然不信,但已没法再说,释晴川走上前来,朗声说道:“谢东方先生浓情厚意,现今一切事情已过,晴川跟弟弟二人,自当重回神剑山庄派,终此一生,不再使出东海长恨岛的一招一式。”   东方秀如勉力撑起身来,封子音忙把他扶着,只见他十分虚弱,苦笑道:“你我师徒一场,可否答允一事?”释晴川想也没想,概然道:“东方先生请说,晴川无有不允。”释晴川的每一声“东方先生”,都使得东方秀如心如刀割,但他始终乃一方宗主掌门,心中一硬,把手中的“通心剑”,向释晴川递了过去,正色说道:“你要收下我这柄“通心剑”,亦不要封起我所教你的武功。”   释晴川“啊”的一声呼了出来,封子音则大惊道:“师父!“通心剑”乃我教中神器,岂可另传外人?”东方秀如却不理他,径自向释晴川说道:“我门下之人,即使……再过五年,亦不见能有资格使……动此剑,眼下……离别在即,便当……是为师的一番心意!”   封子音看着东方秀如递出的长剑,眼中如要冒出火来,那是一股怒火,妒火,及烧得旺热的仇恨之火!   释晴川本待不允,正欲推辞,但正要开言之时,却倏然看到,东方秀如的眼中,满是爱慕,求恳之意,顿觉愧对于他,心下一软,缓缓的接过了“通心剑”……   东方秀如大喜,挺直腰板,朗声笑道:“此剑得托明主!无憾矣!”   众人都觉东方秀如先前与蓝云从对战之时,略失名宿风范,但此刻见他没有为难释晴川,为她说话解围,还把佩剑相赠,大方潇洒之极,都不由得对之重新改观,封子音扶着东方秀如,只感他动也不动,遂说道:“师父,你先下来休息一会。”   可是东方秀如却仍旧笑着,神情僵硬,封子音一惊,竟见到一道鲜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流出,哭叫道:“师父!”   徐铎飘身而至,抓着东方秀如的脉门,面色一变,随即放开,缓缓说道:“东方先生自绝心脉,已然仙游,节哀顺变。”   释晴川惊呼一声,脚上忽软,差点不信自己的耳朵……   “为何……?”   但她便不会明白……   东方秀如对自己私恋女徒一事,本已甚是苦恼,从蓝云从以之威胁其出手,即杀意凛然,可见一二,现下释晴川自揭身份,离别在即,他便接受不了往后孤岛寂寞,而没有了爱徒的日子……   东方秀如毅然决战蓝云从,但手持宝剑利刃,最终竟败在对方一双肉掌之上,他便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   东方秀如一直被练白石所派来的释晴川玩弄于股掌之间,把绝艺倾囊相授,他便接受不了自己的愚昧……   但到最终,东方秀如却狠不下心清理门户,准许释晴川继续使用东海长恨岛武功之余,还把最能发挥“银电掠空”的“通心剑”赠之,他便愧对师门,愧对列祖师尊……   疯狂的孤寂之感,难忍的失败屈辱,可笑的愚昧无知,及无法言喻的羞惭,终至这一代宗师掌门,于众目睽睽之下,潜运内息,自碎心脉而亡!   一众才刚回复气力的东海长恨岛门下,眼见师尊气绝身亡,都是大悲抢前,哭得呼天抢地……   释晴川有感东方秀如待己一向不错,眼见他如此身死,心感歉疚之余,不由得大为悲伤,眼眶一红,已掉下泪来,正要上前一起拥尸而哭之时,忽地“呛”的一声,一柄长剑已直指胸前,她一惊之下,倒退一步,只见封子音双目通红,面上神色狰狞之极,怒道:“你再走近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释晴川知道理亏在己,但自己授命于师父练白石,情义两难全,心中大感为难,眼见封子音神态若狂,知道再也难以说清,遂说道:“刚峰,你过来,我们先走吧。”   可是释刚峰还是抱着东方秀如的双腿痛哭,浑没听到释晴川的说话,封子音走了过去,一把抓着他的后领,喝道:“你们这些神剑山庄派的狗贼,快给我滚,不要再在这儿猫哭耗子!”释刚峰霍地站起身来,往封子音的手一格,正色地道:“我的师尊,便只东方秀如一人,甚么神剑山庄派,与我全无关系!”   封子音一愕,正欲再行喝骂,释刚峰已走到释晴川的身边,冷冷地道:“姐姐到底是何时拜入练大侠门下?”释晴川只感到一向十分亲近的弟弟,竟忽地如换了个人般,遂说道:“我一向都是练师的徒儿,只是当时你年纪尚少,因此我带着你投入东海长恨岛之时,当中明细,你并不知情。”   释刚峰听着倏地右手往腰间一送,抽出长剑,凛然说道:“但师尊待我们不薄,你岂可暗藏祸心?”   释晴川简直不能相信眼前此事,一怔之下,苦笑道:“你……要对我用剑?”   释刚峰双眼精光一闪,猛地大喝一声:“正是!”   释晴川眼前银光急现……   但她却没有闪避,既自己的亲弟要夺其性命,便由得他吧!   “嚓!”的一声,血花拼溅!   释晴川呆了,不是因为她中剑受伤……   “嗒”……两只手指,掉在地上……   只见释刚峰面上神色萧然,伸出的左手鲜血淋漓,正色朗声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释刚峰到死也是东海长恨岛门下,今天你我姐弟之情,缘尽于此!”声音斩铁截铁,便再无半分转弯的余地。   封子音对释刚峰此举,亦是大出意料之外,东海长恨岛门下之人,见他大义凛然,断指绝义,不由得大为改观,便有人冲上前来,撕下身上衣袖布条,替他包裹着手上伤口,但释刚峰却完全无视断指之痛,仍旧直挺挺的瞧着释晴川,释晴川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向着东方秀如的尸身略一躬身,转过身来,飘然而去。   成如秀身为练白石的大弟子,却向来也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师妹,但适才释晴川的“九云翻天震”招圆功熟,确已深得本门武功精髓,本欲上前细问,却一直苦无机会,询问她的一切,此刻见她倏然退走,忙向已坐起身来的习霸月拱一拱手,说道:“侄儿还有事情要办,此刻先行别个众位前辈,此间之事,定必详细告知师尊。”   习霸月抚着受创脱臼的肩头,向成如秀说道:“贤侄随便吧,今天抗邪之功,习某迟些再行答谢。”语气之间,显得意兴栏栅,脸面之上,骤现老态,彷如一下子老了十年有多,他的伤虽势虽重,但底子甚厚,尽可撑着,但于一日一夜之间,先已丧父,及后又被亲弟出卖,而听着习德先前所言,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想来也凶多吉少,刹时之间,万念俱灰,他半生追逐名利,把习家弄得有声有色,现下却好像世间之上,再也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一般。   “爹!”   忽地一道声音划空而过,直传入习霸月耳中,他心中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手微抖,缓缓的回过头来,他之所以不敢急速转身,乃是心中害怕,害怕自己听错了……   “噗!”习霸月还未来得及回身相看,已被来者紧紧的拥着……   向来威风八面,声威远震,在武林群雄面前一直都显得甚为刚强的“威震八方”习霸月……哭了!   就在他的情绪,跌到人生最是谷底之处时,本已认定早已身死的两个儿子,竟倏地冲了过来,紧紧的拥着了他……   “中非!中凡!”两个儿子,平素便绝对说不上是忠孝仁义,更给自己平添过不少麻烦,但现在拥着他们,却彷似世间之上,再也没有其他东西,比这两个不肖子更加珍贵……   习中非与习中凡两兄弟放声痛哭,已全然失却了平素骄矜气傲之意,习中非大声哭道:“爹!爷爷死了!爷爷死了!”习霸月抚着他的头,说道:“不要哭!爹还在这里!”   文霸先先前被发了狂的张出尘踹断一臂,兀自疼痛不已,但听得习胆飞竟已身死,大吃一惊,走了过来喝道:“你说什么?习老儿死了?怎么死的?”习霸月摇了摇头,满面泪水,却没有答话,文霸先性情火爆,惊闻恶耗之下更是急怒攻心,便欲抢上追问,习中凡却抽泣地道:“爹,二叔在哪儿?”习霸月心中一凛,止住哭泣,问道:“你们……先前尚在厢房休养,后来怎样?”   习中凡答道:“我们尚未复原,一直躺在床上,沉沉睡着,过了许久,房门忽地砰的一声,我们倏地醒来,竟见一人走了进来,冷冷地道:“是时候上路啦,习家少爷!”,咱兄弟们虽力气未复,还是立时弹出,动起手来,岂知那人武功奇高,三招两式间便已打到了我,正要猛下杀手之时,大哥忽地扑在我的身上,叫道:“你要杀便先杀了我吧!””   “我当然不能就此让大哥死掉,亦大叫:“你有种便先杀了我!”那人笑了笑,抽出佩刀,说道:“那还不易?”一刀便往我两兄弟的头颈砍来!”习霸月虽在听述他陈说前事,但亦不禁凛然一惊,掌心冒汗,只听得习中凡续道:“就在那时,一道咳嗽之声向起,那人刀势顿定,向着门外说道:“怎么了?还是下不了手?”可是房外却再没有任何声向,那人出手如风,点了我们穴道后,却没有再下杀手便走了。”   习中非抢着道:“我认得出!那是二叔的咳声!”   习霸月越听越奇,先前习德还说绝不会放过自己的两个儿子,为何习中凡所说来的,却是另一回事,问道:“打后怎样?”   习中凡眼见父亲的面色越发凝重,平素能言善辩,对答已流的他亦紧张起来,嚅嚅地道:“后来……时间久了,我们身上的穴道好像松了一点,潜力运气冲了良久,终能走动,走出房来欲要找人,却发觉府中竟已被血洗一空,全数佣人倒在血泊之中,我们越走越惊,终发觉到爷爷的尸身,便放在其中一间厢房之中,之后再也按捺不住,便直奔这儿来找爹!”   “咳……咳……哈!”   习中非与习中凡两兄弟听得咳声,心中一凛,望着习霸月,习霸月铁青着脸,向着那咳嗽之人走去,只见断了一臂的习德,胸口穿了一洞,鲜血泊泊而流,由于伤及肺叶,不住咳嗽喘息,看来已离死不远,眼看着亲弟弄至如斯田地,习霸月心中一痛,脑中复又想起当年被自己赶出家门的习检,最终倒在家中的庭园之内,苦笑而逝的样子,叹了口气,俯下身来,哽咽说道:“二弟……你……到头来却不忍心杀我两个孩儿,却又何苦还是要大动干戈?”   习德虽在濒死之际,但望向习霸月的眼色却坚定而有力,浑没有半点后悔之意,即使声音微弱,却仍一字一语的说道:“你的……孩儿可不……像你……他们兄弟情深……甘于舍己之命……”   习霸月面色倏地一变,凛然说道:“我何处不顾兄弟之情?你丧尽天良,勾结妖邪,残杀亲爹,长兄,便是份所当为?”   习德嘴角一扬,露出冷笑之色,说道:“论绝情,我……可追不上你……跟老头子,当日把三弟轰出府门至令他无处容身,迫得身入异教及后他重伤咳咳!!!”说到这里,却不住的咳嗽,再也说不下去,习霸月不忍,勉力提指聚劲,在其胸前要穴疾点数记,这暂缓伤痛,止血之法果真有效,只听得习德续道:“三弟重伤回来,不久毙命你们为怕惹事竟不为他铺设灵堂,只以油布包裹,埋掉便算,这些年来,可有凭吊过他?你跟我说亲情?”他的声音虽越说越弱,面泛红潮,但一股深刻怨毒之意,却使人感到不寒而栗。   习霸月听着,心中一惊,倒退半步,差点软倒,抬头仰天,却虎目含泪,谓然叹道:“错了!一切也错了!错之极矣!”   习德一喜,冷笑道:“想不到……威震八方……也会认错……嘿……”   习霸月猛地回过头来,双目直瞧习德,眼神之中,却没有丝毫闪缩后悔之意,凛然说道:“二弟!是你错了!我们三兄弟中,我的资质及不上你跟三弟,但三弟为人过份轻浮,志向又不在于此,因此爹便生出把生意全交给你的念头,曾跟我私下商量,我当然没有异议,但恰巧那时三弟却正在宣扬什么正道异教,天下一家的思想,那时你尚未成名,又跟三弟感情甚为要好,怕你受他影响,因此便试着把他赶出家门,希望他会放弃这种荒谬的想法,那知他竟加入了青龙会,及后弄得重伤回来家中死去,你道我跟爹毫不伤心?但为怕传了出去,影响到你正在辛苦建立的武林威望,因此我跟爹狠心之下,亦只好把三弟草草埋掉,岂知你在那件事后再不振作,爹才把生意交托于我,你道我们真的妄顾亲情?一切也是为二弟你呀!”   在场众人,听着这当中的曲折原委,都是做不得声,但习德怨念甚深,这些年来一直把习检之死的责任,全归究于亲父亲兄,一时之间又如何能信,正欲反唇相讥,却看见一直在侃侃而谈的习霸月,两行眼泪,竟已不自觉地从面颊流下,面色之上,便只有伤心悲痛之意,却没有任何责怪之情,猛地想起,当日三弟倒在家中庭园之时,习霸月亦是露出了这个表情……   而习霸月看着习德的面色,从桀骜不驯,缓缓的转化为略带迷惘,接着眼神复变坚定,回望着他,但双目之中,那一股深藏的怨恨之意,却彷佛已淡化不少……   习德忽地感到精神一振,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中非,中凡……”习中非与习中凡忙走到他的身边,只听得习德说道:“你们的功夫,要在江湖之上走动,还差得很,为叔去后,记得了勤力用功,方不堕“五龙镇天拳”的威名……”二人点了点头,习中非的泪水更是夺眶而出,习德顿了一顿,续道:“……但要紧记……紧记着今天……你们能为兄弟……付出性命的感觉……一……日是兄弟……便一世也是……”   习德只感一口气喘不过来,那一句说话却还没有说完,眼中的景像渐变模糊……   “是兄弟!”习德只感手上一紧,自己软垂无力的手被紧紧握着,努力着睁开眼来,却见满脸泪水的大哥习霸月,正拿着自己的手,替自己说完那一句未能完成的说话……遂微微一笑,再不说话……   习霸月伸手一抹,把习德的眼帘合上,习中非与习中凡伏在他的尸身上痛哭,伴随着一股凄冷清风,更显萧条…… 第七十六章 集贤庄   习霸月本为丧父,丧子,及被亲弟出卖而深感生无可恋,但现下两个儿子无恙,而与习德之间的恩仇,又彷佛在其死后,已然泯灭,虽仍伤于兄弟三人,独剩自己,但心神略定之下,随即勉力站起身来,向徐铎说道:“习某身受重伤,再难主持大局,可否请徐先生帮忙,安排收拾死伤,治疗伤患的事宜?”   徐铎微微一笑,把手伸出,拉住了习霸月的手,笑道:“徐某一向闲云野鹤,此等要事,还是习当家来处理好了。”习霸月欲待再说,忽地心中一凛,只感一道浩然正大,却又绵密浑厚的真气,从自己掌心贯入,直通体内,不敢怠慢之下,把那一贯真气导引运走,带往背上被蒋出云震得紊乱凌碎的经脉之处,顿时感到本来疼痛不堪的地方,竟倏地变得舒泰起来,而徐铎的真气一触即退,放开了手,续道:“只是若要疗伤,最好把众人聚在一起,严加防备,那蒋出云的武功非同小可,若果忽地来袭,确难抵挡。”   习霸月点了点头,朗声说道:“蒋贼虽已离去,但危机未过,大夥儿虽伤心难过,但当务之急,还请众位同道中人,把死伤一起移回“集贤庄”中,再作定夺!”放眼看去,却见上官炳于救人之际,却独留下了西岳五行宗的门徒,没有解去他们身上的醉千日,在两个儿子的掺扶之下,习霸月缓缓的走了过去,说道:“薛贤侄,你们……”却不知该如何措辞。   此役首恶之一的依青山已然逃脱,场中死了朋友兄弟之人,心中的悲痛已渐转化为怒意,即使尚未能动,都是齐声喝骂,身为西岳五行宗大弟子的薛从云面上却无半点愧色,即使软在地上,先前又曾受创于申时配手上,还是朗声说道:“依青山勾结昊魔门,乃他一人之事,与整个西岳五行宗无关!若果我们有份参予其中,此刻还会躺在这里?”习霸月看着薛从云一脸正色,绝无丝毫狡黠之意,心想亦觉有理,可是却有人喝道:“焉知这不是你们故意安排,当中尚藏其他毒计?”在场之人大多现在都如惊弓之鸟,闻言都是纷纷附和。   事实上一向尊师重道的薛从云,眼见自己的师父竟干下如此恶事,本已十分羞愧难当,但他知道现在师父既去,一众随行弟子,甚或是整个西岳五行宗的命运,都看现在自已如何对答,因为虽然心中难过,但面上却全不动声色,凛然说道:“你们若不分青红皂白,大可把我们乱刀分尸,但蒋贼一党,势必于暗中窃笑,说我正道中人愚昧之极。”   众人还待再说,习霸月却看着薛从云双眼,说道:“我信你。”   各大门派,人士之中,均死伤惨重,而幸存之人,在上官炳的一番努力之下,大都能略动手脚,站起身来,于习霸月一声号令之下,都动起手来,帮忙搬运死伤,张出尘在赵匡胤扶着下,走了回云龙会众与雷氏兄弟及赵普之所在,雷一虎立即扑了上来,叫道:“师父你没事了?”   张出尘笑了笑,他的身体本已乱七八糟,复又遭异种真气反噬,经脉重创,再被蒋出云连轰两记,本已气绝身亡,虽被徐铎以无尚神功“回天诀”续脉修经,得以还阳,但现下只感全身创痛,举步为艰,深知自己的身体再难复原,又岂可说成“没事”?但他一向十分乐天,眼见一众云龙会的朋友及雷氏兄弟都丝毫无损,亦自欣喜,概然笑道:“当然没事了!”   赵普站在一旁,看着张出尘脸色苍白,气息喘喘,全身无力的靠在赵匡胤肩上,深知他的伤势没有这样简单,却不说话,反向赵匡胤说道:“赵兄弟辛苦了。”赵匡胤正要回答,一人却忽地扑在他的身上,正是雷墨亭。   只见雷墨亭一向悍傲气的神色荡然无存,换来的却是十分关心之色,紧紧捉着赵匡胤双臂,颤声说道:“你没事了!”   先前赵匡胤险遭蒋出云迎头击毙,虽然上官炳及时出手相救,但已把软倒在地的雷墨亭吓得冷汗直冒,此刻情难自已,不由得抛下一贯的骄矜之态,而雷一豹等人从雷墨亭对赵匡胤的神色颇为不同,早想到一二,此时看在眼中,更是与雷一彪相互一笑。   但赵匡胤却心中一凛,先前在东门县城中,雷墨亭对他的神色有所异样,还道是酒后失言,但现在见她真情流露,心中随即想起了跟自己青梅竹马的师妹凌雪,伸出手来,缓缓的把雷墨亭推开,正色地道:“谢雷姑娘关心。”旋即不再理她,转头瞧着赵普,说道:“刘贼既已称帝,替其跟契丹人做联络的习德亦已伏诛,我们打后该当如何,赵大哥有否意见?”   对雷墨亭来说,鲜有对人假以辞色,自己的真心对待,却换来赵匡胤的冷然应对,在她而言便可说是毕生的奇耻大辱,口中欲要喝骂,但满腔说话却如塞在喉头之中,吐不出来,心中感到了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酸楚,双眼一红,忙别过了脸,毫不作声的便径自往场外急奔而去,雷一彪忙叫:“大姐!”但见雷墨亭像没有听见一般,转眼已消失不见。   雷一豹及雷一彪互看一眼,均感无计可施,赵匡胤对此只能诈作不见,张出尘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雷大哥,雷二哥,蒋出云那厮才刚走,青州城中恐怕还不太安全,可否请你二人去把雷大姐找回照看着?”雷一豹二人正有此意,忙道:“那三弟你好好照顾着张兄弟,我们找着大姐便回!”   赵普看见赵匡胤在险死还生之下,仍旧能冷静应付,面对雷墨亭的投怀送抱又丝毫没有动摇,心中暗赞,低声说道:“现下刘知远既已称帝,此人有心一统河南,欲把河北之地卖给契丹,他日郭公爷势必要与其周旋到底,沙场相见,先不说史弘肇等三人会否助战,但赵兄弟若要在郭家军中占上一席,还需下点功夫,赵兄弟在适才一战中出力不少,大大露脸,这时正好大为拢络,以少林神僧之徒的地位,不难结下志同道合的战友,于你的将来,大有脾益!”   赵匡胤一怔,他从小习武,父亲教诲,一心都尽是为了于乱世之中,拯救万民,向来对权力,名位均没有要求,但东门县一役,于千军万马中交拼过后,才醒悟到以一人之力,即使武功再高,所能为之亦极其有限,而此次封盟大典之中,更深深察觉到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自己即使再勤加修练,又要到何时才能练到如蒋出云,甚或至徐铎那种绝世高手的地步?此刻听着赵普之言,微微点头,站起身来,走到了文霸先的身边,伸手把他扶起身来,恭敬地道:“我的义弟走火入魔,误伤了文老前辈,还请见谅,我身上带有少林独门的金创续骨伤药,这便回到集贤庄中,为文老前辈接回腿骨。”   文霸先本躺在地上,兀自痛得厉害,听他如此说来,忙道:“张小兄弟为了大伙而战,又如何怪得了他,赵兄弟不必多礼。”场中一些功底较好之人,醉千日去后手脚很快回复气力,便帮忙那些尚自软弱无力之人,一起走到回集贤庄中,只感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惊见一众家仆尽遭毒手,尸横遍地,众人把尸体都搬到庭园之中,把伤者都安置在昨晚习尘宴的大厅当中。   赵匡胤来回忙着,先替文霸先,习霸月二人接臂治肩,复又到南方一霸庄,放下伤药给蓝云从,再周围给其他人推宫过血,加速回复,而习中非,习中凡等人,亦放下平素的少爷架子,做着些倒水等杂役之职,众人眼见赵匡胤虽为智真神僧之徒,却毫无骄恣之态,热心地替众人疗伤奔波,心中都是大为感激赞赏,事实上赵匡胤先前被蒋出云一掌震伤,胸口兀自痛得厉害,但他听过赵普的进言,现下便强行忍着创痛,替众人出力。   北方万毒宗的众人,亦到了集贤庄来,甫一坐定,黄婉铃劈头怒道:“这么多年,你这狗娘养的杀千刀到底往哪儿去了?”   上官炳听着她的辱骂,却没感丝毫生气,这么多年都没有听到她的粗言秽语,反觉十分亲切,笑道:“这十多年来浑浑噩噩,天南地北,怕已去过不少地方,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干吗还这么生气?”   黄婉铃看着他那毫不在乎的样子,却更是心头火起,怒道:“我们的儿子半载夭折,你却忽地逃走,弃下一切,遗下我及整个北方万毒宗,你可知我吃了多少苦头!”但上官炳知道跟火气正盛的黄婉铃分辩,只会有理说不清,再加上虽是走火入魔所致,但自己确实亏欠了她,只好暂时不说,转头向着申时配点头说道:“你很好,守护师娘,于我不在时撑着,不枉我一番教导。”申时配霍地跪在地上,哽咽道:“师父身体可好,想煞徒儿了!”   上官炳看见他真情流露,看来这些年来北方万毒宗没有了自己,确是撑得十分辛苦,扶起了他,概然说道:“我神功已成,往后北方万毒宗必能力压余下四派,与少林齐名!”申时配听着他的豪语,喜道:“这太好了,从此过后,再不用徐大爷奔波劳碌。”上官炳面色一沉,冷冷地道:“什么?”   但申时配心中欢喜,没有察觉到上官炳面色的变化,续道:“这些年来师父不在之时,许多贼窃鼠辈听得消息,都道师父身体欠安,竟敢来犯,凭着师母及各位师伯叔竭尽心力,又以毒物之助,才勉强退敌……”上官炳“哼”了一声,他自知当年亦得罪不少武林中人,于他不利的消息一传开去,仇家当然接踵而至,申时配虽说得有惊无险,但想来当时必定凶险万分,心中怜惜之心顿起,瞧了黄婉铃一眼,只见她依旧清丽如昔,但眉宇间隐透愁容,自己疯癫出走已久,这些日子必不好过。   却听得申时配续道:“但是有一次,弥山“尚武门”有备而来,除准备了各种僻毒丹药之外,还来了一个高手,不过百招之间,已打倒了三位师伯叔,正要对师母出手之时,徐爷及时出现,三招两式之间,那人便知难而退,我打后才知,徐爷原来是师母的义兄。”   上官炳面色一寒,转头望向黄婉铃,随即向徐铎冷笑道:“我与婉铃夫妻多年,可不知道,“徐爷”原来是婉铃的义兄。”申时配一怔,不明所以,徐铎还未回答,黄婉铃却已大怒喝道:“你这王八羔子一走了之,足足十年有多,有什么事你是知道的?”上官炳顿时语塞,心中虽知道妻子言之有理,但他除了心中尚自记恨,当年接天峰上被徐铎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外,徐铎那潇洒俊朗的外表,更使他心生形秽,怒意一起,随即冲口而出,冷冷说道:“你们之间有甚么苟且之事,我可不欲知道。”   饶是徐铎涵养极好,听得此言还是禁不住气往上涌,却忽听得“嗒”的一声轻向……   只见一直横蛮霸道的黄婉铃,听得上官炳此言,竟没有破口怒骂,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面上神色凄然,挂着两行清泪,泪水落在地上,发出了声音,身子一晃,申时配惊道:“师母……”黄婉铃一摆手,低声道:“我没事。”随即双眼直望着上官炳。   “错了!大大的错了!”这声音忽地在上官炳的脑中猛然向起,来回激荡,亦猛地明白了很多事……   幼子夭折之痛,锥心刻骨,即使上官炳在疯癫之时,念念不忘的,还是那被寄予厚望,欲把自己一身绝艺倾囊相授的爱子“上官无双”,如此创痛,清醒的黄婉铃,却每分每刻都在默默承受……   备受丧子之痛的黄婉铃,为了自己的门派北方万毒宗,多年来却不离不弃,一个女子强自撑着,她大可甚么也不理会,返回云南娘家……   妻子一向对别人都不假以辞色,但为了护着自己的根本,却跟素不相识的徐铎结为义姓兄妹,划清界线,借助他的力量替自己守护家园……   现在看着黄婉铃,被自己指摘为不忠之人,便没有丝毫的畏惧闪缩,直挺挺的瞧着上官炳,没有丝毫运起内力的她,对上官炳来说,眼神却比蒋出云的“移魂摄魄迷心诀”更为锐利,更使他不由自主的,心生愧疚……   上官炳微一运气,只感到体内真气充盈,知道这十多年中虽都是在疯癫状态,但偏生便无半分杂念,身上的毒功自行内修,“黑煞”神功已成,但抬头仰天,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满足快意,只想从前为了练功勇猛精进,既害了自己的亲儿,复又累得妻子辛劳多年,此刻即使天下无双,却又如何?打从开首之时,把亲儿的名字取为“无双”,已是大错特错。   想到此处,念及亲儿,创痛直刺入心,再也忍耐不住,泪水滚滚而下……   夫妻二人就这般双对望着,再也没有半分说话,事实上,二人之间,当心意互通之时,不再需要任何说话,便已足够。   而一直站在旁边的徐铎,嘴角轻扬,微微一笑,活像放下了某些事情,缓缓转身,已飘然退出厅外,忽地吟道:“落花虽无心,流水却有情,浮云若虚梦,缘法早有定。”   黄婉铃忙抢出厅门,叫道:“大哥!”却已不见了徐铎的纵影,只听见他从远处从来的声音,朗声说道:“婉铃妹子与上官掌门历劫重逢,可喜可贺,做大哥的也不再阻着你们,后会有期!”那一个“期”字之声,似近实远,但集贤庄众人,全都听得清清梦楚,都感这“不死双龙传人”功力果真深不可测,而黄婉铃听罢,面上充满了感激之情,上官炳走了过来握着她的手,却没说话,彷佛便感到,与徐铎之间的种种恩仇,倏然全数了却。   张出尘一直在旁看着,虽于他们之间的纠葛不甚了了,但大概也明白,而徐铎所吟的话语词间,清楚表明了对黄婉铃心有情愫,光明磊落,以他的身份武功,超然地位,却没有思毫强人所难之意,这多年来亦只是默默的在背后支撑着北方万毒宗,确是罕世难逢的真英雄,真汉子,心中受其所感,眼见厅上还有很多人需要帮忙,便向一直待在其身边的雷一虎说道:“大徒儿,为师没有什么不妥,你这便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   雷一虎一向对张出尘都甚是敬服,当下随即走到适才被张出尘踹伤之人身边,那些人不是手足折断,便是身上被重重踹伤,只好随手把身边的木椅打折,拿着椅脚便要替其中一人接回臂骨,那人却忽地缩起手臂,怒道:“不要碰我!”   雷一虎亦不疑有此一喝,奇道:“什么?”那人站起身来,面上却越发恼怒,喝道:“滚开!我可不要开山动地,破天魔拳的杂种后人,跟我弄乖卖好!”雷一虎听着他直吒张出尘为“杂种”,也是大怒,举起手上的椅脚便往那人击去,但那人在解去醉千日后虽臂骨尚断,但武功不失,引掌一推,向雷一虎面上直击过去!   但雷一虎自跟张出尘习武以来,眼光而进步了很多,脚下一错,已向后微退半步,堪堪避过了那一掌,那人一怔,冷笑道:“杂种的手下,便连一掌也不敢接!”   此时习霸月的声音向了起来,说道:“霍兄弟可否给点面子习某,今天暂且不提此事?”那姓霍的男人却朗声说道:“习大爷高义仁侠,霍某向所敬服,但开山动地,破天魔拳这恶贼与在下,及在场很多的人,都有着血海深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姓霍的便情愿死在昊魔门的手上,亦胜于被此等杂种所救,愧对生父在天之灵!再者,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卑鄙无耻,性喜暗箭伤人,毒杀亲朋,焉知今天之事,不是那杂种与昊魔门联手合演出来的好戏,以图施恩于中原武林,却恰巧给徐大侠撞破好事,才借故离去!”   在场众人听着,都是心中一凛,开山动地,破天魔拳恶名昭彰,诡计多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的亲儿又岂会是如此一个勇武仁侠的少年?当中只怕尚有奸谋。   雷一虎再不打话,一束腰带,便要上前动手,张出尘低声道:“阿虎,回来!”声音虽轻,却充满了威严之意,雷一虎心中一凛,想着自拜张出尘为师以来,他也不曾跟自己如此说话,不再发言,便默默的站回他的身后。   张出尘缓缓的站了起身,走上前来,沉声说道:“阁下姓霍?父亲是谁?”那人凛然说道:“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霍破邪是也!生父霍震宇,给张无争毒计谋害,那恶贼多年来不知所纵,想来已不知在何地给人乱刀分尸,横死街头,要不是你今天身上有伤,我便要出手把你宰了!以祭亡父在天之灵!”   张出尘环顾四周,只见适才自己连性命也不要的,竭尽心力地救回的正道中人,竟全都对自己投以“怀疑”,“嫌弃”,“憎恶”等的目光,习霸月默然无语,敖守龙则由于事关重大,不愿因为维护开山动地,破天魔拳之子,而得罪了整个武林,也是没有作声,张出尘心中一凉,那想到自己毫无保留的付出,竟还丝毫不能消弭半分亲父所种下的恶名。   赵匡胤正要开言,却猛地给赵普拉着衣袖,连连摇首,示意他不要作声,但他跟张出尘乃义姓兄弟,自不理会,甩开了赵普的拉扯,却忽听得一把声音向起,冷冷地道:“口说得向,若不是人家相救,此刻已然身首异处,还在此大放臭屁!”众人都认得此声音,乃是从习尘宴开始,直到封盟大典之际,都不时在人丛之中,冷嘲热讽,而霍破邪听着更是大怒,喝道:“是谁在此大放狗屁?”   就在此时,一人霍地站了出来,冷笑道:“我只看到一头畜生在此乱叫乱吠,名叫:“霍猪狗”!”   张出尘看清那人的面貌,失声叫道:“原来是你!”   那人点了点头,笑道:“正是我海无咎!”   那一直以来,在众人背后冷言冷语,于有意无意间帮着张出尘说话的,正是当日被张出尘引到碧春楼中,被教训了一顿的“上天入地,阴冥蝙蝠”海无咎,霍破邪在听罢他的说话后本是大怒,但听得他的名号之后,随即冷笑道:“蛇鼠一窝,杂种便喜欢跟狗贼混在一起!”   此话甫毕,一道黑影忽地罩了在霍破邪的身前,他大吃一惊,向后急退数步,方始看真,却是上官炳站了在他的身前,冷冷地道:“他是我的义子,你骂得很是高兴?对不?我听不清楚,你是在说我姓上官的是杂种吗?”   霍破邪心中大惊,但他对于父仇,十分固执,从他取名为“破邪”,意谓诛杀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可知一二,即使对北方万毒宗那种种匪夷所思的剧毒甚感惧怕,还是要理直气壮的坚执己辞,便欲开言。   “……”   上官炳冷笑道:“怎么默不作声?看见是我便不敢说话了吗?”   “……”   围在他们身边的人,全都凛然变色,开旁散去……   最为大惊失色的,却是霍破邪!   他很努力的欲要吐出心中之言,却像倏地哑了一般,不管如何强行发力,口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这情况甚是诡异,便把众人都吓得向后退开。   看着霍破邪狼狈不堪的样子,张出尘却殊无任何喜容,盖因他为了持平守正,多年来付出不少,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弃掉,但换来的,却因为自己的一个身份,为世人所唾弃,被霍破邪肆意辱骂,替自己出头的,却只有一个与自己有着说不清深仇的上官炳,与及那个与自己曾有少许过节的海戴富,倏然之间,只感世事之奇,荒谬至极,仰天哈哈一笑,走到了霍破邪的身前,笑道:“你的老头子技不如人,怪得了谁?看来你也技止此矣,连话也说不到。”   霍破邪大怒,不由分说,随即当胸一掌,便往张出尘的胸口击去,但盛怒之下,兼之心中惊恐不知中了何等奇毒,此掌去势便十分平庸,凭张出尘的身法,一步便可避过。   张出尘冷笑一声,足下微错,已展开“移形换位”之技……   “砰”!   霍破邪呆呆的看着,不能置信……   只见自己的一掌,竟结结实实的打在张出尘胸前,把他震开,倒在地上!   众人全都大感奇怪,知道此时绝无可能,只想着张出尘正在弄什么把戏。   张小半躺在地上,亦自呆了……   脑中倏地浮起了徐铎之言:   “小兄弟往后行走,应能与常人无异,但……经脉已损,恐怕再难运气发劲。”   张出尘一脸茫然,站起身来,雷一虎欲要上前扶着,他却提手一摆,苦笑道:“罢了!罢了!”摇摇晃晃的向着厅外走去,雷一虎跟在其后,默不作声……   而大厅之上的武林正道中人,包括霍破邪在内,此时心里不禁泛起一个念头,如此迫害一个刚以性命相救自己之人,到底该是不该? 第七十七章 消息   “波……波……波……”   张出尘脚步蹒跚,跌跌撞撞的走出集贤庄,跑不到数步便已感气息喘喘,晕头转向,既惊于身体竟变得如此不堪,又伤于被正道群雄唾弃猜疑,自己虽贯彻了义父顾落阳,及赵匡济那持平守正,行侠仗义之信念,但换来的,却是这个结果,心中一股愤恨不平之意,倏然而生,猛地仰天大吼一声,叫喊声中,充满了怨怒不忿之意。   “师父……你……没事吧?”   张出尘霍地回过头来,只见雷一虎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满脸关注之色,遂冷冷地道:“没事,我乃奸邪之后,不要靠得那么近,我也也知何时会算计于你。”雷一虎面色忽变,大声道:“你当我是雷一虎是什么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再者,师父你也不需要理会旁人说些什么,你于那些人全都有救命大恩,他们非但全不感激,还借故排挤,实在不知所谓。”   张出尘脸现苦笑之色,淡然说道:“我与蒋出云交手,只为技痒难奈,与那些人全无关系。”雷一虎听得他的语气稍缓,但语意之中仍旧十分冷漠,知道他的心情很坏,但对于“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只是一知半解,苦无安慰之言,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忽闻脚步之声,只见一人身材高大,昂首步出集贤庄,正是蓝云从。   “从儿!”说话之人,却是急步追在蓝云从身后的,南方一霸庄掌门人蓝如虎。   蓝云从神色冷然,听着虽停下步来,却没有回头面对自己的父亲,冷冷说道:“怎么了?”   蓝如虎铁青着脸,说道:“你身上的伤势不轻,却要到哪里去了?”   蓝云从仍旧没有回头,只冷冷说道:“到能令我变强的地方。”   蓝如虎一怔,心中一阵难过,默不作声……   蓝云从终于回过头来,瞧着他的父亲,但眼神之中,却没有流露半点亲情之意,冷冷地道:“我的刀,已超越了玄天绝刀门,从今天起,我便要独自上路,去寻觅属于我本身的最强刀道。”   现下的蓝云从,即使重伤在身,但超然的修为,加上浑身散发的刀气,已使他本身变得有如一柄千锤百炼的宝刀,可是最令蓝如虎感到心痛欲绝的,却还是蓝云从的说话……   “儿子再也不需要自己了……”这句说话在脑中变得空白一片的蓝如虎耳中来回激荡,没再说话,蓝云从看着他的凄绝神色,本该无情的心顿感一动,可是他的刀道修为甚深,转瞬之间,心中已回复一片刚硬,转身拂袖,便欲离去。   “你这东西算是甚么?怎可这样对待自己的爹?”   语声中直,义正严辞,这一声喝骂之声,使得已提起步来的蓝云从,倏然停下……   但蓝云从所在意者,却并非那一句说话,而是说话之人的份量……   转眼一望,只见一人指着自己,满脸怒容,却正是与雷一虎站在一旁,看到了整个过程的张出尘。   蓝云从“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不要以为你曾出言助我,便可管上我蓝云从的事。”他当还记着自己与东方秀如决战之时,败像毕呈的他,被张出尘的数句说话救回。   便连张出尘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忽地挺身而出,向着蓝云从戟指怒骂,只感到心中的愤恨勃然而发,怒道:“难得你爹如此待你,你却丝毫不懂珍惜,如禽兽有何分别?”   蓝云从双目精光一闪,凛然刀气随心而发,向张出尘直涌过去,已无半分真气内力的张出尘只感胸中一闷,双膝发软,可是他硬是撑着双腿,虽不住抖震,却没有倒下,蓝云从冷然道:“现下的你,还可怎样?”   张出尘心中大怒,但却给蓝云从的刀气压得说不出话来,忽地一人踏了在他的身前,漫天刀气带来的压力徒消,定睛一看,却是蓝如虎,只见他满脸萧条之色,向张出尘说道:“张小兄弟心意,老夫谢了,由他去吧。”   蓝云从听罢,也不欲再多加纠缠,正要离去,张出尘的声音竟又向起:“站着!”   蓝云从眉头一皱,已不想再与他多谈,冷冷地道:“追得上我的话,我伴着老头子终老,不离半步,如何?”张出尘想也不想,喝道:“好!”   蓝云从足下微动,身形已在三丈之外,他的轻功虽没刀法那么好,但修为既深,身法也不会差上多少,可是与先前能全力行功,施以“移形换位”步法的张出尘来说,仍有一段距离,张出尘也不多说,发足便追。   可是转眼之间,蓝云从的背影,已化为一个小点……   再奔一会,张出尘的眼前,已再无任何蓝云从的影子……   雷一虎一直跟在张出尘的身边,眼见他的每一步,虽都依着“移形换位”步法来走,可是在没有任何真气内力附助的情况之下,便只如花拳绣腿般,不值一晒,忍不住问道:“师父,那厮……已走远啦……”可是张出尘却彷如未觉,在大街之上发足狂奔,青州城中亦不乏其他百姓,看着都是大感愕然,雷一虎虽看到张出尘已跑至满脸通红,气喘连连,却还是没有停下,竟直向城门之处奔去。   守城的守兵见着,忙围将上来,雷一虎忙把入城时习家的请柬放下,急道:“我们是习家的客人,急着出城,请行个方便。”赵匡胤当天入城之时,故意扮着王百川那嚣张之态,不可一世之极,那些守兵倒还认得他们,再没阻拦。   只见张出尘直往城外奔去,雷一虎虽紧紧跟着,却不知如何是好,张出尘忽地足下一软,向前直扑过去,在地上连滚数圈,方始停下,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雷一虎忙抢了上来,只见张出尘已摔个头破血流,满脸瘀青之色,但最教他吃惊的,却是一直十分坚强忍耐的张出尘,竟流得满脸泪水……   说到底,张出尘还只不过是一个连二十岁也没有的少年人……   多年以来,都只是以一只野猪为伴,终日受着体内奇伤困扰,不知何日会忽然死去,没法如常人般跟喜欢的女子在一起,近日倏地知道自己的生父乃十恶不赦之徒,自己做尽诸般好事,换来的却是天下人之唾骂,嫌弃,现下更武功全失,成了废人,即使他如何坚强,还是禁不住自伤自怜,无数的寂寞,畏惧,哀伤,愤恨之感全数一涌而出,倏地放声大哭起来!   雷一虎听着他号哭之声,亦勾起了不久前痛失义父的记忆,明白到泪总需要流下,才可放下悲痛,当下只好由得了他,而张出尘这一哭,便活像要把长久以来的情感,毫无保留的渲泄净尽,号哭之声向遍四周,良久不停……   “噗”……   忽地一度轻声向起,雷一虎面色微变,盖因在没有丝毫先兆之下,一人已倏地站在他们身前……   张出尘猛地抬头,甫一瞧见来者,哭声顿止……   唯独在此人面前,张出尘便不欲有丝毫示弱之态。   雷一虎看清来者,面容顿缓,只见那人一袭青衫,正是“不死双龙传人”徐铎!   徐铎看着二人,温言说道:“小兄弟伤得很重,何以不在城中调养?”张出尘勉力站起身来,拭去面上眼泪,愤然道:“小子没事,有劳徐先生操心!”徐铎眼见他对己始终不假以辞色,说话毫不客气,只道他一时还未接受到武功全失的事实,叹道:“若我早到片刻,小兄弟该不致遭此横祸。”   张出尘听着,一股怒气随之而起,冷冷地道:“徐先生武功盖世,确是很了不起,但行事往往十分糊涂,那也不消再提。”徐铎一怔,说道:“什么?”   张出尘的声音越来越向,凛然说道:“前晋出帝石重贵勇抗胡虏,向为世所敬仰,民心之所归,徐先生却依附南唐权贵,开强僻土,既使云贵的百姓饱受战火催残,亦间接扰乱晋朝的南方防线,终至一代明君,惨遭破城战败!”   徐铎一直协助南唐,却非为了一己私利及荣华富贵,全因于此乱世之中,只有依附倚仗其他势力,才能使李碧峰再有逐鹿中原之机,这些年来,刺杀敌军将领,智囊,并非全是大恶之徒,因此,早干下许多违心之事,但还是首遭给人这般当面喝骂,且更是如此一个少年,叹了口气,说道:“各为其主,于此时势也没有什么好说。”   但盛怒之下的张出尘,却感觉不到徐铎语意之间的无奈及愁意,听他说得轻松,怒道:“然则当年你于接天峰上,挡在无念禅宗顾前辈的身前,至令他给无耻鼠辈以卑鄙的手段打下山崖,也没话可说?”   徐铎心中一震,顾落阳因自己的关系,最终弄至毒化飞灰身亡,此事虽已过多年,但至今一直梗梗于怀,哪想到忽地给眼前这个连名子也不知道的少年正直斥其非,心中一动,双手疾伸,捉着张出尘的双肩,正色说道:“你是否姓张?”   张出尘一愕,他于盛怒之下,把心中所想说出,便没有考虑到丝毫后果,此时忽地被徐铎抓着,心中一惊,直看着徐铎面上的紧张神色,遂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徐铎缓缓地道:“那小兄弟姓甚名谁?”张出尘正色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黄泉冥龙古厉生就是区区在下,未知徐先生有何赐教?”徐铎“啊”的一声,亦想不到近年在江湖上薄有侠名的“黄泉冥龙古厉生”,就是眼前的少年,他凝看着张出尘的眼睛,只见当中除了愤概怨怒之色外,便没有任何狡黠之意,心中微感失望,把张出尘放开,说道:“我思念故人义子,至有失仪之举,小兄弟莫怪。”他知道张出尘乃是上官炳的义子,却不知他就是当年顾落阳临终前托孤给他的那个魔王之子,想来当年接天峰上的事,张出尘只是从上官炳口中得知,倏然之间,诸般往事,涌上心头,随即背负双手,仰天叹道:“古兄弟说得不错,当年一事,徐某确是做错了,向来引为终生之憾!”   张出尘一愕,他本以一道莫名怒气,把心中所想吐出,浑没想到后果,但想不到以徐铎的超然身份,武林地位,被自己这般一个后学晚辈直指其非,却没有丁点儿驳斥之意,相反脸上露出了十分悲愁的样子,深自悔惭,确是始料不及,而张出尘看着徐铎面上的哀痛之色,敌意顿减,说道:“顾前辈深得无念禅宗真传,武功出神入化,即使掉下万丈深渊,相信也能化险为夷。”   徐铎微一凝神,摇头道:“顾前辈武功深湛,堪称当世无双,可惜身中万毒宗奇毒,终至无幸。”   张出尘淡淡地道:“佛门神功,渊博无比,以顾前辈之能,当能以神功把剧毒驱除。”他一直以来,皆深信义父顾落阳之能,即使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其消息,都道是因为毒伤盘结体内,故在隐秘之地闭关静养,因此这么多年来行侠仗义,或多或少都是因为觉得自己要代替已身故的赵匡济,及没法出手的顾落阳在江湖之上,持平守正。   徐铎听在耳里,心中一痛,喟然叹道:“顾前辈于十年之前,早于我水连天谷之上,毒化飞灰,真是天妒英豪……”   “嗡”的一声向起,张出尘的耳中,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   “毒化……飞灰?”张出尘嘶哑着的声音向起……但这只是他顺着徐铎之言,喃喃自语,便连他自己,脑海尚自一片空白……   徐铎本身,亦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当年之事,便连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不住说着往事,或许,今天跟黄婉铃的见面,使井澜不波的思绪亦乏起涟漪,又或许,张出尘的指斥,掀起了他多年来干下违心之事的无奈难过,又或许,张出尘的说话,使他早己深藏心底的往事,不断的在脑中闪过,因此张出尘听罢后呆若木鸡的反应,他也没有在意,忽然之间,眼神之中,精光一闪,概然道:“但在顾前辈身故之前,我却能有幸得见,其集毕生武功之大成,当世无双的一招!”   雷一虎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纠葛,不甚了了,但看着徐铎侃侃而谈,连他如此人物,也称作无双的一招,不禁有点神往,奇怪的是一向嗜武的张出尘,听后却还是双目空洞,眼神呆滞,拉了拉张出尘的衣袖,低声说道:“师父,怎么了?”   张出尘闻声回过头来,看着了他,但脑中却有一个声音不绝向起……   “义父死了!”   张出尘嘶哑地道:“顾前辈……临终……前……的一招……到底为何?”   徐铎豪兴一起,再不打话,双目一闭,雷一虎心中一凛,只感到身周附近的气流,以徐铎为中心点,急涌而至,倏地感到脚步不稳,而身上再无气力的张出尘更是被那股拉力吸扯过去,忙把他抓着,徐铎说道:“还请站到十丈之外!”   雷一虎大吃一惊,忙拉着张出尘走得远远的,躲在一株大树之后,看着身处强风中心的徐铎,在与蒋出云交手之时还是潇洒若定的他,此刻却散发出前所未见的凛冽气劲,及认真神色,身旁围着许多被气劲急卷而至的树叶,构成了一幕奇景。   只见徐铎倏然睁开眼来,清啸一声,猛地向着身前的一株大树急奔,擅使刀招的他此刻却紧握拳头,而一直围在其身边的叶子在刹那间便呈着螺旋锥形,随着这强猛之极的一拳,向着树干直轰过去!   “轰!”   一拳过后,气劲顿止,漫天飞叶,徐徐飘下,徐铎双手背负,霸道之气尽敛,回复了平常的温文之态……   张出尘霍地甩开雷一虎之手,向着那被轰的大树冲了过来,呆呆看着,默然无语,雷一虎跑了过来,却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十分粗壮,需要十人环抱才可围着的大树,竟被一拳之力,贯穿树干,随手打断,雷一虎绝想不到,世间竟能有如此武功,可是看着那倒在地上的半截树身,却又不能不确信,人力竟可达至这极强境界。   徐铎看着他们的反应,微笑道:“此招若由顾前辈亲自施展,威力绝对在我之上,当年他没有留下任何说话,因此我把这已成绝向的无双一式,命名为“破天惊雷破”!”这一招他从没练过,但当中的运劲方式,发招之意,全都了然于胸,今天适逢心意忽至,虽对无念禅宗的拳招全无认识,但以自身的螺旋劲,模仿当年顾落阳以落阳孤雁运转而成的旋劲,一举发招,到也能略具意境。   张出尘闭起双目,抚着树干断口,回想着这种强霸无匹的拳招,确是出自义父的手笔,知道徐铎之话不假,心中一酸,便欲掉下泪来,但他绝不能在徐铎面前示弱,强行忍着,雷一虎既惊于“破天惊雷破”的破坏力,也走了过来察看断口,看着那被螺旋之劲划破的树身,回想起适才发招之时飞叶运流的形态,猛地想起一事,向徐铎森然说道:“徐先生,在下雷一虎,欲请教一事!”   徐铎于随手模彷之间,竟能打出当年顾落阳的绝拳,尚沉醉在满意之中,随口道:“请说。”   雷一虎正色道:“请问先生是否认识,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随身系着一柄旧刀,武功甚佳,擅使如徐先生般的螺旋内劲?”徐铎听着一怔,说道:“那应是徐某的表弟李碧峰,你见过他?”   雷一虎听着,心中一凉,哪想到自己的仇人,竟是那名满天下的南唐李碧峰,而武功深如渊海的徐铎,更是其表兄,莫非此生报仇无望,张出尘此时已走了过来,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只是令表弟不早之前,曾于沙场之上,斩杀了我这位徒儿的义父罢了。”   徐铎听罢,方知道原来眼前之人,竟与李碧峰有着血海深仇,“嗯”了一声,已不知该再如何措辞,张出尘续道:“若徐先生今天不在此斩草除根,还请告知那李碧峰,终有一天,我的徒儿必定会亲自找他,取其项上人头。”   徐铎暗叹口气,他虽曾替李碧峰除去霸业阻碍,但本身绝非滥杀之人,此刻虽明知他们与李碧峰有仇,又岂能出手除之?但自己在不经意间,已把李碧峰之身份相告,倏然之间,深深地感到自己果真如张出尘所言,除了武功高绝之外,行事实在十分糊涂,摇了摇头,足下轻踏,已飘身上树,终复不见。   雷一虎的心情翻涌之极,既喜于终得知杀死雷安民的凶手身份,却又忧于面对着如此神话般的武林高手,恐怕终生也报仇无望,但张出尘的武学十分深湛,既答允传授自己能够报仇的武功,当可放手一抟,向他望去之时,却见他的面色一片苍白,双目通红,状甚痴呆,雷一虎吃了一惊,急道:“师父?”   张出尘霍地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仰天叫了声:“义父!”心情激荡,一口气透不上来,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不知人事……   “出尘!”   说话之人,语音雄亮,张出尘猛地睁开眼来,向发声之处一看,不禁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说话之人,笑意映然,长身而立,竟是已然英年早逝的赵匡济!   但使得张出尘最目瞪口呆的,却是在赵匡济身边,另一个站着的人。   只见那人粗布麻衣,却难掩其涛天霸气,面上神色不怒自威,却又流露出无限的慈爱之色,正是张出尘朝夕思念,才刚刚从徐铎口中得知其死讯的无念禅宗第一高手顾落阳!   多年以来,张出尘对顾落阳与赵匡济都是无日或忘,只时甫一醒来,竟看到他俩,狂喜的他也再没空理会如此梦幻之事,熟真?熟假?   “噗”的一声,张出尘已疾冲上前,紧紧的搂着这两个在世上对其最是重要的人,叫道:“义父!赵大哥!你们没死!”   顾赵二人互望一眼,微微一笑,却没有答话,但对张出尘来说,世间之中,已再没有比此二人更为重要……   “出尘……”   一把轻柔软弱,却又甚为好听的声音,直传入张出尘的耳中,他一听之下,心中一阵狐疑,盖因他从没听过这个声音,但不知为何,却好像对此呼唤有一点丝丝的记忆……   他缓缓地回过头来,只见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女子,她的面上,没有丝毫世间混浊,眉宇之间透出绝世的秀气,清丽而不可方物,半点朱唇晶玉无垢,整个人彷似粉雕玉切一般,即使以“仙子下凡”来形容她,张出尘亦觉辱没万分,只感生平所遇女子当中,亦不乏美女,可是与此刻眼前之人相比,却全都有如云泥之别,不值一提。   看着如此仙人般的女子,张出尘便全然呆着,没有说话,而那女子看着了他,却满脸怜惜之色,缓缓的伸出手来,轻轻抚在他的脸庞之上,甫一相触,张出尘猛地全身大震,只感那女子的手滑如凝脂,抚在脸上舒适无比,一阵心意激荡,再难自已,忽地大叫道:“妈?你是我妈?”   那女子满意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张出尘欲待再问,猛地看到,那女子身后站着一个男人,此刻踏前一步,左手伸出,搭了在那女子的肩上,那女子望向了他,面上满是崇敬爱慕之意,身子一软,轻轻的靠在他的身上……   来者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张出尘……   而张出尘亦呆呆的,把自己的目光,从那刚被称为“妈”的女子上移开,投放在那男人身上……   张出尘打量此人,只见其身形与义父一般高大,面貌俊朗,少了义父的那一份粗豪霸气,但龙眉虎额,凤眼生威,没有散发出迫人的气势,却使人凛然生敬,单从外表及气度,此人便只会是一个绝不下于顾落阳的盖世强者……   倏地之间,张出尘的眼中,露出了不能置信的神色,即使素未谋面,但从那女子的神情,及一份血浓于水的感觉,他已知道了眼前此人,便是自己的生父,传闻中那杀人如麻,卑鄙无耻的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   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刹那之间,他便完全接受不到这个事实!到底现在自己所视所见的,是虚?是幻?   随着这一步之退,那男人眼中倏地闪过一丝怒意,张出尘霍地感到,一股威灵莫敌的气势从他身上急涌而出,涛天气劲便把自己锁得动弹不能,猛吃一惊,那女子忽地在那男人的耳边低语数句,只见他面现苦笑之色,张出尘只感全身一松,却已再无气力,咕咚一声坐在地上,气喘连连,若说现在所身处的是一个梦境,那所遇所感,便未免太过真实。   “义父……这……”在如此无助的情况之下,张出尘便只能求助于最为敬爱的义父……   但顾落阳并没有任何回应……   张出尘忙回过头来,只见背后空空如也,适才还站在那儿的顾落阳与赵匡济,已不知到了哪里。   “义父!!!!!!赵大哥!!!!!!”   他勉力的想爬起身来,可是全身酸软乏力,便怎样也撑不起身子,急得泪也快要流出,猛地再次回首,只见那感觉上极像自己母亲的女子,与及怀疑是自己生父的男人,亦像顾落阳及赵匡济般消失不见,而本来灯火通明的四周,却霍地缓缓的变黑起来,张出尘惊恐之下,张口大叫……   可是他的叫声,便连自己亦听不到半点……   “哇啊!”   张出尘猛地睁开双眼,撑起身来……   一把熟悉的声音向起,说道:“出尘!你醒过来了?”   张出尘还未回过神来,心中十分激荡,适才所见,尽是于此世上,最为牵挂之人,但霍地全数消失不见,如虚似幻,现下一虚然来,眼前所见,却是真实不虚的义兄赵匡胤,面上满是紧张的神色……   张出尘虽惊魂未定,还是点了点头,答道:“是……的,有劳……赵大哥担心。”   “张兄弟又是这样,说走便走,需知道现时青州城中,可不大太平,你现下武功全失,有甚么失闪可十分危险。”说话之人,语气中充满了怪责之意,正是赵普。   张出尘心情极差,闻言冷冷地道:“我虽武功全失,但要取我性命还不是易事。”赵普冷笑一声,欲待再说,忽地听得一声咳嗽之声,顿时止住不说,只听得一人忽道:“出尘为武林正道出力,实在难得,在复功之前,我们必定会尽力守护,不再让他涉险。”   张出尘回过头来,不禁讶然,只见说话之人,竟是先前一直跟随在郭威身边,郭家军右营少帅,柴荣。 第七十八章 分歧   眼见张出尘的神色茫然,柴荣温言道:“这次辛苦了出尘。”   张出尘定了定神,想起一事,问道:“刘知远那边如何?郭叔叔有什么打算?”先前于五大势力封盟大典之初,习霸月曾提及刘知远已称帝一事,但经过比武,逆乱等诸般事情过后,众人都是已一时忘却,可是此番甫见柴荣,即忆起此首要大事,而赵匡胤及赵普等虽早已想到,但碍于张出尘还未醒来,都未有提及,此刻都是一同望向柴荣,待其答话。   柴荣听罢此问,随即默然,没有说话,张出尘与赵匡胤均知他为人豪迈爽直,不知为何竟像有点难言之隐,过了一会,柴荣终吐了口气,彷似下了决定般,随即说道:“我此番到来,乃是要替郭公爷亲传口讯。”   张出尘听着他语气凝重,更称郭威作“公爷”,显得此番乃是以郭家军中人的身份到来,更是不明所以,说道:“咱们都是自家人,柴大哥有话请说。”说话之时,与赵匡胤对望一眼,均感不明所以。   柴荣缓缓地道:“刘知远称帝一事,大家均已知晓?”眼见三人都点了点头,随即续道:“但你们又知否他为何忽地不待契丹那边回覆,便已早早登基?”   张出尘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均大为奇怪。”   一直都没有作声的赵普,此刻忽地开言,说道:“是否因郭公爷的关系?”   张出尘不甚明白,赵匡胤却心中一凛,脑中忽地泛起了个念头……   柴荣向赵普深深的看了一眼,缓缓地道:“赵大爷真的很厉害,不错,当日在你们离开东门县之后,郭公爷随即往找史弘肇等人,非劝他们联手抗贼,而是游说他们一同表明声援刘知远,助其一登大统,条件是不可引兵入关。”   赵匡胤“啊”了一声,他因为赵普的说话,已隐然猜到某些端倪,若现下刘知远反口,河北的百姓势必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实不知郭威为何要这样做。   但不待他出言,张出尘已怒道:“既然郭威早已有此盘算,还使我们来这里干吗?”柴荣忙道:“当时时间紧迫,出尘你们这路奇兵若可先截着刘知远与契丹人的通讯,当然最好不过。”   赵匡胤忽地站上一步,凛然说道:“但柴少帅可知出尘身上有病?此番若不是为了天下百姓,亦不会到青州来涉险,哪想到我们置生死于道外之举,却只是郭公爷为了隐住东门县,及使开我们的一个借口!”柴荣缓缓说道:“叔父待出尘亲如叔侄,又岂会不顾其生死?我之所以在此时出现,就是叔父他使我到来,可是我们哪想到会有“昊魔门”跟习德及依青山里应外合一事?叔父若知道出尘此刻境况,必定会深自愧疚!”一番话说来十分真诚,浑没半点虚假。   张出尘直视柴荣双目,冷冷地道:“我张出尘的贱命,不消提了,但郭公爷此番所作所为,形同出卖了所有人,包括亲临青州的我们,东门县城的韩重大哥,以及石守信大哥及王玉俊大哥,眼下如何,还请柴少帅示下。”他便深信石守信及王玉俊二人对己肝胆相照,若先前早已得知郭威的安排,断不会让自己跟赵匡胤平白涉险,的而且确,郭威当日曾亲口答允众人会扳倒刘知远,韩重亦因为如此,再肯把东门县城归付于他,如此背信弃义,反覆无耻之行径,如何能使人信服?   柴荣瞧着三人,只见赵普的面色不变,目光之中却闪烁不停,显得正在不住盘算,赵匡胤则神色愤然,显得极替张出尘不值,而这次在五大势力封盟大典中受创最深的张出尘,却反而一面漠然,冷冷的使人看不透其心中所想,只感到眼前之人,与当日在东门县城中的已不大一样,遂断然说道:“叔父当天答允,乃是要阻着刘知远引兵入关,即使在方法上可能有于你,但眼下的结果便是,在叔父的决策之下,已使刘知远把契丹胡兵拒之关外。”   赵匡胤气往上冲,正待再说,赵普忙一把上前,按着他的肩头,张出尘“哼”了一声,冷笑道:“那柴少帅今次到来,不是只为了要告知我们被骗了那么简单?”   柴荣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叔父之所以这样安排,亦全因为在碰上出尘之后,才定下计来。”赵普忽道:“愿闻其详。”   眼见赵普多番舒缓张赵二人的情绪,向他点了点头,说道:“叔父早已定下全盘计策,只是我要知道,出尘及赵兄弟是否还当郭家军及我柴某人为兄弟?”   张出尘与赵匡胤互望一眼,脑中同时泛起了身在远方的石重贵,三人于碧春楼中早定兄弟之谊,决意要助其东山再起,实不欲另投别军,可是眼下既不愿与柴荣明言,张出尘便要开言推辞,就此往找石重贵。   “只要郭家军所在所为,乃是为天下的百姓谋福祉,我兄弟二人甘效犬马之劳!”   张出尘一愕,望向赵匡胤,只见他神色凛然,不似随口敷衍,柴荣一拍桌子,压低声音,喝道:“好!叔父早有计策,为怕日后刘知远会再跟契丹联系,祸延中原,在其称帝之后,便会藉词晋见,把那厮宰了,再以出尘的人皮面具装扮成刘贼的模样,慢慢的把其军力接管,与郭家军合拼,再收复史弘肇等人,统一中原,方可免老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赵匡胤与赵普听罢,沉吟不语,张出尘缓缓地道:“郭家军高手无数,又何需找上我兄弟二人?再者我已武功全失,也帮不上忙。”柴荣搔了搔头,苦笑道:“出尘这次的横祸,叔父怎也估计不到,但即使要行刺刘贼,叔父也不会让身上有病的你以身犯险……”转过头来,望着赵匡胤,说道:“这次我们计划的重心,却是赵兄弟你。”   赵匡胤一怔,浑不知他言中所指,柴荣微微一笑,说道:“无巧不巧,在下道听途说,据闻赵兄弟不久之前,曾与刘知远有点梁子,未知是真是假?”赵匡胤“啊”了一声,张出尘却心中一震,心想莫非二人与石重贵的关系,已为郭威所识?   但柴荣却没有察觉二人所想,侃侃而道:“郭家军中的线眼报称,月许之前,郑州颖昌府碧春楼中,曾有人自认乃黄泉冥龙古厉生,而我们放在刘贼军中的细作又传回消息,当天刘贼不知何故,竟率众到了那里办事,却为一擅使爪法的年青高手所阻,闹了个灰头土脸而回,我和叔父略一思索,即推敲出那是出尘与赵兄弟,对不?”   赵匡胤略一定神,点头道:“对,当日我恰巧与师妹路经该地,刘知远却收到错误线报,到碧春楼中说要擒拿重犯,我气不过楼中一众平民杂役遭人欺压,遂以言语挤兑,使其一手下与我单打独斗,侥幸斗了个不胜不败,刘知远眼见既没有犯人的纵影,乘势便带人离去。”   柴荣听罢奇道:“刘贼为人表面上虽道貌岸然,但内里记恨小气,霸道专横,即使抓不到人,应该亦绝不会放过赵兄弟及满楼之人。”赵匡胤摇了摇头,答道:“刘知远可能从对拆的武功之中,看出了我师承所在,他称帝在即,当然不欲开罪少林大派,因此不再追究罢了。”柴荣的神色尚自迟疑,口中说道:“想必如此。”   赵普忽地说道:“郭公爷与柴少帅乃是想向刘知远报称拿到了赵兄弟,知道他曾得罪刘知远,此人小气记恨,想必会欣然召见,到时见机行事,郭公爷跟大夥儿一涌而上,宰掉刘贼,对不?”柴荣横了他一眼,缓缓地道:“赵大爷很厉害的心思。”赵普忙道:“不敢!”   “不行!”   柴荣一愕,看着张出尘,只见他面露坚决之色,淡淡地道:“为何?”张出尘尚未回答,赵普却道:“我却认为此计大有可为。”他不知道赵匡胤早与石重贵有言在先,侍其为君,听见郭威的计策之中,虽名为解救万民,但当中大有取刘知远而代之的意思,因此更欲赵匡胤能竖立战功,在郭家军中占一席位,于将来大有好处,眼下众人意见不一,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赵匡胤,静观其意。   赵匡胤瞧着三人,从赵普热切的表情上,所隐藏着的权欲之感,而柴荣一脸正气,能感受得到,他的确是为着天下百姓着想……   接着赵匡胤把视线,移到了张出尘的面上,从他苍白的面上,看到了神色坦然。   盖因在张出尘的心中,便感到与赵匡胤之间,向来心意一致,于此等大节大非之上,更是不会有丝毫需要思虑之处,赵匡胤倏地深深的吸了气,说道:“可否请柴兄弟及赵大哥先到园子中稍待?我想与出尘单独说话。”   柴荣点了点头,转身边走,而赵普亦是识趣之人,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狡猾,亦随即出房。   赵匡胤缓缓地道:“出尘以为郭公爷这次的作法如何?”张出尘坦然道:“先不计较他利用我们的事情,我觉得他的所作所为,跟一般以权谋私之人相去不远,看来他的最终目的,乃是欲取刘之远而代之,本来我也想在解决刘知远后才回去帮石重贵大哥,但现下既已有心无力,再加上亦不用再给郭威利用,我们交代一声后便往找石大哥吧!”   赵匡胤听着沉吟半晌,忽地说道:“出尘记得与否,当天在东门县战后的晚上,于城主府中,我曾说过的事?”张出尘想了想,说道:“赵大哥曾说,单靠你我二人之力,恐难扭转此乱世之中的各种不平之事,必需再勤加学好各种武功以外的事情。”   赵匡胤一手搭在张出尘的肩头上,喜道:“出尘记心倒好!试想着,石大哥那儿兵微将寡,还要点时间去准备打后争逐天下所需,既然郭威想利用我们,不若我们便乘此之机,既可先除刘知远此败类,又可在郭家军中学习,侍机树立我们的势力……”他一心想着若能好好把握这此机会,将来于襄助石重贵一事上必会事半功倍,越说越是高兴,却看不到张出尘的面色已变得益发难看,倏然之间再也忍耐不住,把手往桌子上一拍,凛然说道:“不行!”   赵匡胤一愕,没有说话,征征的看着张出尘……   而张出尘本身也颇感奇怪,他一向对这个义兄敬重有嘉,不知为何自己会忽地如此无礼,赵匡胤的计策十分周到,只要利用自己亲父与郭威的关系,要在郭家军中占一席位,便绝无问题,反正郭威亦想利用他们刺杀刘知远,一旦成事,赵匡胤亦功不可没,说到底也是互相利用而矣,张出尘先前在薛从云与申时配交手之时,亦曾跟雷一虎说过,欲成事者不区小节,即使用毒使诈,亦无可厚非。   但他的心中便明白个中原由,郭威待己甚厚,耗真气,传内功,亲如子侄,令其深受感动,可是转个头来,郭威却使开了他们,暗中与刘知远达成协议,欲取其位而代之,当中心计,却又使人不寒而栗,再者,这次郭威乃是要以赵匡胤作饵引刘知远入瓮,一旦事败,赵匡胤势必成为众矢之的,他虽甘于冒险,但张出尘便雅不愿再以“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之子的身份接近郭威。   赵匡胤看着张出尘眉头紧皱,面色执拗,忽地想起,已故的大哥赵匡济,每当与父亲赵泓殷争执之时,都是露出了此种神情,继而脑中浮起了赵匡济当年于树林身故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为何不行?是因为我武功低微?大家是兄弟,不妨直说。”   张出尘苦笑道:“若论武功,又有何人现下能比我更低微了?”赵匡胤断然道:“出尘你不用担心,一旦刘知远之事解决,我必四出寻访明医,把出尘的身体回复旧观!”张出尘见他说得真切,心中一动,知道他着实关心自己,暗叹口气,心中己有主意,随即笑道:“那非先要把刘知远那龟蛋宰掉不可了!”   赵匡胤一听大喜,道:“出尘你答应了?”张出尘笑道:“出尘定当支持赵大哥的决定!”顿了一顿,续道:“适才……”转念一想,笑道:“我才刚醒来,有点儿困,赵大哥可先跟柴少帅说话。”   一直站在房外园子中的柴荣及赵普,听得先前张出尘拍桌之声,还道他坚决不允,不由得面面相觑,忽地看见赵匡胤推门而出,满脸堆欢,笑道:“待出尘稍息数天,我们便同回郭家军,听候郭公爷差遣。”   张出尘身在房中,听着赵匡胤等三人在园子之中畅言满笑,他的嘴角,亦不禁湾了起来,所露出的,却是一丝淡淡的苦笑……   全因在张出尘的心中,竟泛起了久违了的寂寥之感……   适才便欲跟赵匡胤说起遇上徐铎,及得知义父顾落阳已死一事,可是不知怎地,话到口边,却开不了口……   与赵匡胤识于微时,长大后重逢更是相知相交,双方均有着于乱世中挽救百姓之心,本便同心协力,守东门县城,抗昊魔门,至今经历数番巨险,早已成生死之交。   但眼下自己武功既失,所想的方向,与赵匡胤又有所偏离,一方面既不愿再与郭威拉上关系,更不欲拖累赵匡胤,纵然不舍,心中却早有计较……   就在此时,一把阴侧侧的声音在房外向起,道:“水天星啊水天星,可还认得我了?”张出尘双眉一扬,朗声说道:“水天星乃在下化名,海无咎海兄大可唤我作“张出尘”!”   房门“吱呀”一声,随即打开,冲进来的却是雷一虎,急道:“师父,他说是你的朋友,硬说着要跟来见你。”只见海无咎随着走了进来,满脸笑容,却没有说话,张出尘笑道:“海兄多番“开言”襄助,在下还未有机会答谢。”海无咎“嗤”的一声,不屑地道:“海某平生最恨那些名门子弟,及自命正道之人,出言讥讽,如家常便饭。”   张出尘倏地重见旧人,心中一松,打趣地说:“海兄还是干着老本行?”海无咎面上一红,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道:“已没有啦,自上次给你老弟骗到碧春楼后,总是提心吊胆,行事之时怕给人识穿,早已放弃了那偷鸡摸狗的玩艺儿。”张出尘笑道:“都是我不好,累得海兄失去了生继。”   海无咎摇了摇头,正色地道:“那倒不然,我的心中很感谢水……张老弟使我霍然惊醒,听得青州城中举行五大势力封盟大典此等大事,便来看看有没志同道合之士,于那洗尘宴上,竟又见到张老弟,真是凑巧!”张出尘奇道:“那洗尘宴上大都是有名望之人,你那里来的请柬?”海无咎笑了笑,道:“集贤庄中有很多人都有那请柬,我“上天入地,阴冥蝙蝠”随手施展那妙手空空之技,也不是太难到手。”   张出尘听着大笑起来,笑道:“想不到于此是非之地,巧遇故人,但大家的请柬,都是取自他人,世事真是无奇不有!”他很久已没有开怀大笑,此时见到海无咎,喜于自己昔日一时之便,竟把他带回正途,心中畅快,随即说道:“好徒儿,给为师拿文房四宝过来!”   雷一虎奇道:“干吗?”张出尘笑道:“我要跟你回青龙会,把毒龙绝刃亲自交回贵教教主手中。”雷一虎差点不信自己的耳朵,说道:“什么?”张出尘淡淡地道:“我武功已失,先前又答允过你们要完成雷前辈的遗愿,此间之事既了,现下正好跟你们回青龙会覆命。”雷一虎大喜,却兀自问道:“那要文房四宝作甚?”张出尘笑骂:“也要写封信通知赵大哥他们我要走了罢?拿多点纸来。”   张出尘与海无咎随意漫谈,不觉间雷一虎已把纸笔拿来,说道:“这许多的纸,总够了吧?”张出尘瞧了瞧,摇头道:“我将就点写。”正欲开始之际,房外忽地有人叫道:“张兄弟在吗?”   张出尘一听之下大喜,抢出房外,喜道:“司马大哥你回来了?”   只见司马江河满脸担心之色,走上前来拉着他的手,说道:“我才刚回来,敖兄弟跟我说了一切,闻得你身受重创,随即赶来。”也不待张出尘回答,手上一紧,真气从脉门处贯入,随即脸色大变,只感到自己的真气便空荡荡地毫无着力之处,放开了手,颓然叹道:“是真的?”   反观张出尘神色淡然,笑道:“怎么了?”司马江河正色地道:“张兄弟你从今天起,加入我云龙会,我司马江河保证,有我在一日,江湖之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为难于你!”他已从敖守龙口中得悉张出尘便是当年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之子,从今以后,不论是张无争的仇人,或是窥觊着琅仙境秘宝之徒,势便把茅头全指向他,眼下他身受重伤,武功尽失,又如何能挡那些如狼似虎的奸恶之徒?遂出言相邀,只要身为云龙会的一分子,武林中人必定有所忌惮,不会随便轻举妄动。   张出尘笑容依旧,口中却道:“谢司马大哥厚意,但出尘早惯了独自一人,闲云野鹤的生活,加入贵会,恐有不便。”   司马江河欲待再说,但却见张出尘苍白的脸上,隐然透出了坚定决绝之感,知道他跟自己十分相像,不信宿命,只要自己相信是对的,便会一直坚持,倏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措辞,张出尘知道他乃性情中人,随即笑道:“司马大哥只需答允一事,出尘深感大德!”   司马江河忙道:“是什么?”张出尘随即把口附近他的耳中,压低声音说了数句,司马江河听着一阵沉吟,说道:“这倒没有问题。”   张出尘喜道:“那有劳司马大哥了!”司马江河凝看着他,正色地道:“出尘,我心中尚有一人,或可助你的身体尽复旧观,但此人的情格喜怒无常,我也没有把握他会否出手相助,你要答应我,即使身在千万里外,若有机会,亦要想办法与我联络。”   张出尘点了点头,心想即使如不死双龙传人徐铎,或江湖百晓生安庆生,亦没法根治自己的毛病,本已不存任何期望,但好奇之下,问道:“那是谁人?”司马江河面现奇怪之色,有点尴尬地道:“那人性情太过古怪,我先找上他后,再告知张兄弟。”张出尘见他不欲再说,便笑道:“那有劳司马大哥了。”   司马江河看着张出尘的笑脸,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喜悦之情,叹了口气,转身便走,张出尘回到房中,只见海无咎还是照旧坐着,他是识趣之人,自不会走到园子之中打扰二人的谈话,淡淡地道:“你随便吧,我有点困,在这儿稍息一下。”说罢闭起双目。   张出尘点了点头,也不客气,坐回椅中,提起笔来奋然疾书,雷一虎看在眼中,也不知他为何要写那么多东西,转眼间已堪堪写完一页,复又拿起一张新纸继续执笔,经过整日的劳碌,雷一虎只觉眼皮渐重,果真如海无咎所言一般,就在椅子之上沉沉睡去。   张出尘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埋头续写,不觉间天色渐呈鱼肚之白,刺眼的阳光经窗户从房外透入,雷一虎缓缓睁开眼来,只见张出尘双手背负,凝望朝阳,遂叫道:“师父。”张出尘笑道:“你一虚然来,却把海兄也吵醒了。”   海无咎伸了个懒腰,叹道:“许久也没有睡得这么足了。”张出尘说道:“海兄今后有何打算?”海无咎想了想,说道:“我本欲到此寻晚志同道合之辈,岂料碰上的都尽是沽名钓誉之辈,好像那霍破邪,习氏兄弟之流,全都不知所云,眼下还是先跟着张老弟你,到那什么青龙会中,看看有甚么有趣的事。”   雷一虎闻言冷冷的道:“你当青龙会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说来便来?若你不是师父的朋友,单是提到“青龙会”三字,也已容你不得。”海无咎气往上涌,正欲反唇相讥,张出尘已抢着说道:“阿虎先替我把雷大哥及雷二哥他们找来,而这东西……”在桌上拿起了一叠纸,说道:“你先给我收起,打后我再告诉你何时交给赵大哥。”   雷一虎看着他厚厚的纸张,不禁一怔,问道:“干吗有这么多?”张出尘笑道:“你不要理,总之适当的时候,你给我放在赵大哥的房中便成。”雷一虎虽不明所以,但对张出尘一向言听计从,也不多问,把纸收进怀中,便往找雷一豹与雷一彪。   海无咎眼利,于一瞥之下,只见纸上隐约写着“纯阳之气存九穴,力贯……”,问道:“那不是简单的书信吧?”张出尘知道他比雷一虎精明得太多了,笑道:“那是我的一个故人,很多年前放在我处的东西,今天终有机会可以原壁归“赵”。”海无咎知他不欲多说,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第七十九章 悔恨   “波……波……”   荒野之上,只见一人弯着腰,在烈日当空之下汗水直流,他勉力抬起头来,显得精疲力竭,忽地足下一软,颓然倒在地上。   他满脸急色,双拳紧握,似有无穷尽的悔意难抒,抬起头来瞧着,此际四下无人,倍觉萧条。   此人不是别人,竟是赵匡胤!   他缓缓的伸手,探进怀内,取出了一叠写得密麻麻的纸张,心中一酸,回想起今早之事……   自昨晚与张出尘一别过后,赵匡胤与赵普及柴荣另觅地方,促膝长谈,柴荣把郭威的大计钜细告知,只把赵匡胤听得连连点头,而赵普于当中亦不时加插己见,使计划运行起来,更加周详慎密,不只柴荣对其另眼相看,赵匡胤亦想不到行事处世,竟有这许多的诡惑魍魉,从中亦学到了不少正道以外,自己从没想过的奇兵诈道,如此一来,对行军之道,调兵遣将,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而就是这样的一席话,使到赵匡胤的眼界大开,为将来与天下群雄竞逐,打下了重要的基石。   转眼之间,天色已然发白,三人相互一笑,各自打了个呵欠,柴荣笑道:“真想不到,小小一个东门县城中,竟有着赵大爷如此智者,实所难测!”   赵普忙道:“小的只是一介白丁,向来只待在韩重大哥身边,又岂敢妄称智者,柴少帅也请不要再大爷前大爷后的唤我,可折煞了小人。”柴荣缓缓地道:“回到军中,我必定会向叔父多加进言,纳用你为军中智囊,今后全力协助赵兄弟。”   赵普听着大喜,从柴荣之言,已感到赵匡胤此番答允襄助郭威,便换来了在郭家军中的重要一席,而使自己协助于他,更是正中下怀,不由得深深一揖,说道:“谢柴少帅美言,赵普与赵兄弟同感大恩!”说罢拉了拉赵匡胤的衣袖。   经过整夜长谈,赵匡胤便感到柴荣除武功了得以外,行军打仗更是饶有心得,不觉对其心折,由衷说道:“赵匡胤今后甘随柴兄左右,为天下百姓出力。”此言一出,心中微感不妥,只觉有点对不起石重贵,但随即转念又想,此时先于郭家军中学习及建立势力,于将来协助石重贵大有帮助,相信张出尘亦会同意,心中顿感坦然。   柴荣此番到来,乃是授命于郭威,说服张出尘及赵匡胤回去帮忙,当中既涉私谊,又与大事有关,此刻眼见终于说服了赵匡胤及张出尘,心中一宽,笑道:“事不宜迟,赵兄弟这便去把出尘找来,我们用点早饭,便要上路,先与叔父会合。”   赵匡胤欣然别过柴荣与赵普,便沿路回房找张出尘,刚到门外,便碰上了二人,他们甫见赵匡胤,面上即现出尴尬之色,同时唤了声:“赵……兄。”却是习中非与习中凡兄弟。   赵匡胤鉴貌辨色,知道他们尚自记着当日自己于大道之上,假扮古厉生出手教训他们一事,遂满脸堆欢,迎了上去说道:“两位习兄可好?习霸月大爷的伤势好了点没有?”二人之中,还是习中凡比较老练,说道:“我爹经过大夫的医理,及一整夜的调息,已好了一点,怕赵兄及张兄弟会急于离去,因此特地叫我们过来,请二位到偏厅一聚,谢过相助之德。”   赵匡胤奇道:“为什么习大爷觉得我们会急于离去?”习中凡答道:“今次来贺寿及观礼的江湖朋友,大多都怕昊魔门会伤害他们的亲人朋友,因此都是急着回去,有的意欲通知友人师尊,有的却想便疏亲避祸,大部份于早些时间已然散去。”赵匡胤“嗯”了一声,习中非却脸现气忿之色,怒道:“那些江湖中人,平素对我爷爷及爹爹都礼数有加,眼下爷爷一死,爹身受重伤,许多都一声不吭便已离去。”习中凡脸现苦笑,却不再说话。   赵匡胤心中明白,论声望,习胆飞便比习霸月高出很多,而今次大祸主脑,当中一人竟是习德,众人不免心存疑虑,再也不欲久留此地,因此都是借故离去,相信习氏兄弟,亦看了很多面色,及听了许多难听的说话,当下微微一笑,温言说道:“习大爷向来仁义为先,我素所敬仰,先前大家有所误会,现下便把我张兄弟一起叫来,前往千拜见习大爷。”习中非及习中凡都露出感激之色,这一日来二人经历大变,亲人骤然去世,使得他们骄矜之色尽敛,习中凡说道:“如此有劳赵兄。”   赵匡胤一拍房门,叫道:“出尘!”房内却没有丝毫声息,赵匡胤心感奇怪,功聚双耳,细听之下脸色一变,只觉房内没有任何呼吸之色,遂推开房门,只见床椅皆空,浑没一人。   赵匡胤走进房内,轻抚床铺椅子,只感再没半点余温,显得张出尘已不在房中多时,习中凡眼见赵匡胤面现忧色,知道他怕张出尘有所失闪,忙帮着在房内四下张望,霍地指着桌子,说道:“赵兄快看。”赵匡胤顺着看去,只见桌子上的一只茶壶,压着一叠约十数张的白纸,以防吹掉,纸上密密的写满了字,赵匡胤拿起茶壶,首页之上,大字写着:“赵大哥亲启”五字。   赵匡胤略感不妥,忙向纸上读去,只见:“纯阳之气存九穴,力贯丹田百气通,人身五内分阴阳,何使刚柔交汇足?”详读下去,竟是一套跟自己所修的“赤阳九云龙”甚为相似,却又似是而非的内功心法,他毕生练此神功,只是随意一看,已感到此套功法,于“赤阳九云龙”本身,竟另僻一个全新的天地,心念甫转,忙掀到最后一页纸,甫看之下,脑中一晕,竟倏地双腿忽软,坐在椅上。   习氏兄弟见他忽然坐倒,都是一惊,赵匡胤面现苦笑之色,一时没法作声,习中凡一瞥之间,却见到纸上写着:“赵匡济遗笔,张出尘代赞。”更是不明所以。   当年于隐龙村中,赵匡济见义勇为,出手襄助身陷险境的石守信与杨光义,独战万毒宗“暗月堂”三大弟子,于最是危急之时,以自身武学天份,加上被碧月三重楼那至阴至寒的内力相激,临场突破界限,把已炽热无比的烈阳真气,升华为另一道有别于原本“赤阳九云龙”的纯阳内劲,一刹那间已把当时功力不弱的三人全数震退,身受内伤,当时赵匡胤修为未到,只隐若记得当中大概,而迟来的赵泓殷又从没看过赵匡济的新创神功。   因此,这许多年来,那一份足称震古烁今的神功诀窍,便只存在于张出尘的体内,盖因当年赵匡济舍身成仁,以自身内力欲替张出尘压下体内的落阳真气,虽不成功,却把那一道纯阳真气留了在他的体内,打后那一股真气在张出尘的经脉之中,与落阳真气相互冲撞,一度曾差点要了他的小命,但那纯阳真气的特点性质,运走方式,气存何穴,张出尘于这些日子以来,早已了然于胸。   因此,张出尘虽因身体上的毛病,不能修练任何内劲,但这创自赵匡济的纯阳神功,他却早已在脑海之中,思想百遍,期望有朝一日,能把此套绝学,归还赵家。   赵匡胤把这江湖中人一生难寻的神功握在手中,心里却一丝一毫的兴奋喜悦之情,盖因他便知道,他的义弟,在留下这东西后,已悄然离去。   他再三把纸张翻来覆去,只见除了行功诀要以外,张出尘便没有留下任何的说话,赵匡胤也不是蠢人,略一细想,已明白了个中就里,倏然之间,只感难过之极,冷汗直流。   他明白到,张出尘不欲回到郭家军中,又不想自己难做……   他明白到,张出尘武功已失,再难跟随着自己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不欲拖累自己……   他明白到,张出尘虽欲离去,却还是担心以自己的武功修为,便难以应付越来越强的敌人,因此,还竭尽心力,把这神功留下……   他明白到,张出尘此时为了避开自己,绝不会就此回到石重贵那儿……   他明白到,张出尘身上有伤,这样一走,以他“黄泉冥龙古厉生”的能力,今后只怕再难相见……   赵匡胤心中倏然大悔:“为何昨晚不答允,与他一起回石大哥处,一起努力!!!!!!”   赵匡胤霍地站起身来,把纸张塞到怀中,向习氏兄弟略一拱手,说道:“两位习兄,在下有急事先行离去,待会再行拜见习大爷!”也不待二人回答,足下急踏,已闪身出房,直奔出去。   他一遍茫然,天大地大,又素知这个义弟的隐藏踪迹之能,实不知往那儿去找,忽地看见一人,心中一喜,叫道:“敖大哥!”   正在街上的敖守龙一愕,回过头来,认得他是张出尘的朋友,笑道:“赵兄弟有何贵干?”   赵匡胤也不转弯抹角,便道:“请问敖大哥有否见过我的义弟出尘?”敖守龙听罢一怔,奇道:“张兄弟没有跟你说过?他早上便跟司马大哥出城,到云龙会作客。”赵匡胤忙道:“他们往哪一个方向去了?”敖守龙答道:“云龙会总坛于惠州沿海之处,司马大哥他们今早已于南门出发,往西南方向走去。”   赵匡胤大喜,急忙别过敖守龙,便往城外直走出去,体内真气疾走运转,以轻功拼命狂奔,一路之上人迹罕见,直跑了半个时辰,双腿酸软,还是未能追上司马江河,心下渐急,即使已气喘连连,还是深深的吸了口气,拔足便走,忽见在不远之处有着几个人形,放眼望去,其中一人身形高大厚重,正是司马江河!   赵匡胤眼见终于追上他们,大声叫道:“出尘!”急步赶了上去,那些人在听见他的叫声后亦停下步来,赵匡胤冲了过去,却没有半分张出尘的踪影,心中虽急,却还是有礼地向司马江河抱拳说道:“在下乃少林派智真禅师之徒,请问司马大爷,我的义弟张出尘到哪里去了?”   司马江河斜着他,隔了半晌,冷冷地道:“我不知道。”赵匡胤奇道:“我曾问过敖守龙敖大哥,他说出尘正跟你一起?”司马江河面色一沉,冷笑道:“年轻人争名逐利,理所当然,但万事需对得住自己的良心,义气为先,方不枉生于人世。”赵匡胤找不着张出尘,又遭司马江河莫明奇妙地抢白一番,亦是怒气渐争,但他向来都十分冷静,加上急欲弄清张出尘的去向,遂说道:“谢司马大爷赐教,还请告知我义弟下落,在下感激不尽。”   司马江河“嘿”的一声,说道:“我不知道。”赵匡胤再也忍耐不住,大声说道:“你是知道的,为什么骗我?”司马江河还未回答,本站在他身后的一名云龙会兄弟走了上来,喝道:“大胆!”随着这吒喝之声一起,一股气劲倏然而发,向赵匡胤直扑过来,赵匡胤心中一凛,知道云龙会中人全都身具惊人艺业,绝不好惹,但他追了张出尘半天,已然心浮气燥,眼下司马江河又明放着隐瞒张出尘的行踪,怒意徒生,反向前踏上一步,那股烈阳气劲反向那人急涌过去,二人虽没出手相斗,但两股内劲在空中相互交缠,一时间难分高下。   司马江河微微一笑,左手随便一挥,正斗得难分难解的气劲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二人只感身前倏地毫无着力之处,一惊之下都是各自退了一步,司马江河淡淡地道:“少林武学,博大精深,但赵大爷功力未到,火喉未足,欲要找我云龙会干架,恐怕还未是时候吧?”赵匡胤听他提及师门,方才想起以自己的身份,绝不能随便胡来,只好向司马江河深深一揖,恭敬说道:“在下只是心系出尘安危,方才至有失态之举,还请见谅。”   司马江河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确是很在意张出尘,叹了口气,淡然说道:“恕我仗着比你年长,赵兄弟可否听我一言?”赵匡胤一怔,但听得他语气已缓,点头说道:“在下谨听司马大爷赐教。”司马江河说道:“可不敢当,赵兄弟是否已决定要随郭威争逐天下?”   赵匡胤答道:“在下确有此打算,但目的在于要教百姓于乱世,却非如司马大爷所言的“争名逐利”。”适才与赵匡胤真气互拼的那人听着,复又气往上涌,正欲开言,司马江河略一摆手,那人随即恭敬地站在一旁,再不说话,司马江河续道:“郭威乃当世枭雄,即使你眼下并无此心,将来耳濡目染之下,便会明白我今日所言,我老实跟你说,出尘他着我以调虎离山之计,先以敖守龙指你随我们的方向跑来,实则已往他处而去,既出尘有心相避,你又对今后去向早有所定,何必还苦苦相迫,徒添烦恼?”   赵匡胤听着,心中顿时一沉,想不到打从在青州城中走出,便已被云龙会的人弄得晕头转向,只见司马江河徒地双手背负,仰望蓝天,喟然叹道:“人生充满了无数选择,往往很难两全其美,既有选择,便有放弃,你已选择了加盟郭家军,而出尘选择了离去,便应当尊重大家所思所想。”   赵匡胤心中便乱成一片,于司马云龙的话,再也听不进耳中,双脚向后微退,徒地转身往来路拔足便跑,司马江河叹了口气,向兄弟们说道:“走吧!”看着赵匡胤那神不守舍的样子,脑中不其然地想起了无数往事……   一个清丽的倩影,面上永带着温柔的笑意……   但回看身边的众兄弟,全都是准备了为天下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好男儿,司马江河心中倏复刚硬,便没有后悔过,当年作出了的决定,使自己白白的失去了她……   回说赵匡胤在荒野之中乱跑,知道以张出尘之能,自己浪费了这许多时间,便再也找之不着,颓然坐在地上,看着上那写得密密的纸张,回首前事,悔之不及,一腔闷意无处发泄,不禁仰天狂嚎:“出尘!”随即躺在地上,闭起双目,一时之间,只感劳累之极,便欲倒头大睡。   忽地一阵凉风吹过……   赵匡胤只感到凉风拂体,把身上的热气吹散不少……   “这位是赵兄弟吗?”   赵匡胤心中一震,猛地睁开眼来!   来者站在烈日之下,共有二人,在阳光照映之下,赵匡胤一时便看不清二人面貌,只觉得说话之声,有点耳熟,但他们能在无声无息之间站在赵匡胤身前,武功实在厉害之极,若要伤他,便只在瞬间,那二人虽没有恶意,但还是使得赵匡胤整个人弹起身来,本能之下全神戒备。   那人又道:“徐某并无意思吓惊赵兄弟,还请恕罪。”此时赵匡胤看得真切,来者竟是“不死双龙传人”徐铎,而站在其身旁的,却是一个面容俊冷的青年,徐铎微笑道:“他是我表弟李碧峰。”   赵匡胤听着,虽只是向李碧峰微一点头,暗地里却已把其全身打量一遍,他早已听张出尘说过李碧峰大闹碧春楼之事,及知道此人乃是南唐之主李身边的大红人,眼下只感到李逆只是随意一站,浑身霸气更是毫不掩饰,除显得盛气凌人之外,神色之间更是冷冷的没把赵匡胤放在眼内,但赵匡胤这时已没有了适才与司马江河会面时的急燥,又知道徐铎甚不简单,遂拱手说道:“正是在下赵匡胤,不知徐爷有何指教?”   徐铎道:“昨天在习家之中,曾看见赵兄弟替众人奔走疗伤,惜当时太过忙乱,因此没缘结识,我本已远去,但在路上遇到表弟,于青州城中要办点事,因此沿路折返,适才听得赵兄弟在此……大叫……因此欲问赵兄弟一点事情。”   赵匡胤面上一红,自出道以来,因为挂着少林弟子之名,鲜有如此失态,不意竟给徐铎瞧在眼里,忙道:“在下但有所知,无有不答,徐爷请说。”   徐铎面色忽地认真起来,正色地道:“赵兄弟适才大呼“出尘”之名,请问这位出尘,是否姓张?”   赵匡胤心中一凛,没有即使答话。   徐铎乃是何等样人,即使细如皮肤上少许的跳动,也走不过他的双眼,更何况现下赵匡胤眼神游离,更说不出话来?   “哼!”   一声冷哼向过。   赵匡胤只觉眼前一花……   喉头已然一凉!   只见不知那个时候,如何出手……   一柄古朴陈旧的古刀,其圆钝的锋口,已架了在赵匡胤的颈项之上,冰冷的感觉,非是从刀锋处传来,却是那执刀之人,此刻所散发出来的漫天杀气……   但赵匡胤的武功与日俱深,现下的修为,比之当日在碧春楼中初战楚秋生时,已不可再同日而与,一招失利之间,精神随即拿紧,进入那“五心向天”的境界,接着足下一移,已往后避开……   “噗!”   一声轻向过后,赵匡胤再没有动……   不是他已不能再动,而是他,不敢再动!   即使已祭起了“五心向天”的精神境界,那一柄古刀的刀锋,却还是跟着他的身影,如影随形地,紧贴在他的咽喉之上,只要执刀之人有意,催劲一发,他便不死也得重伤。   “表弟,不可!”   随着这一声吒喝之声,刀锋霍地离开了赵匡胤的喉头,赵匡胤一惊之下,又退了三步……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李碧峰,倏地开口,却只冷冷的吐出一字:“说!”彷佛赵匡胤于他的眼中,便如全没价值的囚犯一般……   “是……他是我的义弟,张出尘。”   此言一出,赵匡胤心中感到深自羞惭,在李碧峰的死亡威胁之下,竟又再一次的出卖了张出尘。   李碧峰冷冷地道:“表哥,此人自称赵匡胤,想来便是当日在东门县守城,碍我大事之人。”   徐铎听罢全身一震,抖声地道:“你这个义弟张出尘,是否就是当日在东门县城中,跟你一起守城的黄泉冥龙古厉生?”   赵匡胤点了点头。   徐铎向后退了一步……   普天之下,现下又有何人,可使徐铎后退一步?   但……他退了……   他的心中忽地空洞,脑海之中,乱成一遍……   心中忆起了对顾落阳的承诺,这个故人之子,明明便在自己跟前,重创之下,武功尽废,自己竟还茫然不知,跟他说此生难再动武……   徐铎猛地冲向赵匡胤,抓着他的双肩,厉声喝道:“他现下人在哪儿?”   但赵匡胤却不知他心中所想,看着李碧峰与徐铎的反应,便只道他们要找张出尘出来杀掉,幸好他现下真的不知张出尘所在,遂说道:“他刚刚才把我骗出城来,独自走了,我也不知他到了何处。”   李碧峰冷然道:“想不到找了十年之人,竟然便是大名早己传遍江湖的古厉生,看来你也不会跟我办这淌差事了。”徐铎点了点头,说道:“好,那你小心了。”转身便欲离开,却忽地停下步来,说道:“此人是他的义兄,不要伤他。”语意之中便罕有地以命令的方式说出,李碧峰点了点头,冷笑道:“这样的武功,杀起来也没劲儿,一起走吧。”   徐铎与李碧峰随即飘然而去,剩下赵匡胤独自一人呆呆的站着,终于无力地,缓缓的坐了下来……   他的手按在地上,默默细想,自出道以来,他凭着家传武功,少林真传,在年青一辈中可谓罕逢敌手,虽未能挤身当代高手之列,却已渐露头角,锋芒毕露,再加上机变灵活,外貌俊朗,以及身为少林方丈徒弟之利,在江湖上往往都能占人于先,或被受重视。   可是今天先是被司马云龙如长辈般严词训斥,复又在徐铎与李碧峰二人的武功压力之下,出尽洋相,备受奚落,徐铎乃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也还罢了,但面对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李碧峰,虽说赵匡胤乃是在昨天才力拼蒋出云以致身受重伤,晚上又因与柴荣及赵普详谈军机要事,这日又已全力运功疾跑半天,早已疲累不堪,但竟连一招也接不了,实在不由自主的甚感羞惭,一股十分不忿的怒火由心而起,不禁缓缓的伸手放进怀中,紧紧的握着赵匡济经张出尘之手所留下的内功要诀,想起当年赵匡济临终前的一句说话……   “记着,从此去到那里,也要高高在上,连大哥那一份都活下去吧!” 第八十章 所愿   赵匡胤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回到青州城时,天色已然漆黑一片,但城门之前灯火通明,看得出多了很多士兵驻守,想来此处乃刘知远的领地,昨天竟给昊魔门这么多人渗进城来而不自知,因此已强加防卫,赵匡胤走到城门,瞧了瞧守兵,点了点头便要入城,一名士兵上前喝道:“干甚么的?”   赵匡胤没好气的说道:“我是赵匡胤,今早才出城的。”那士兵见他身上衣衫沾着黄沙污泥,全身汗水淋漓,心下孤疑,说道:“你先站着,我要先弄清楚。”赵匡胤受了一天的气,早已十分纳闷,当下气往上涌,也不理会士兵的说话,径自步向城门,那士兵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怒喝:“站着!”   “啪!啪!”两声过处,那士兵的脸赫然已肿了一片,而赵匡胤却继续步向城门,没理会他,那士兵大怒之下,猛然抽出腰间配刀,便向赵匡胤砍去,随即大叫:“有人强行闯城,快拿下他!”   面对着如狼似虎的大刀,及十数名正在冲来的士兵,赵匡胤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心中想着的却是别的事情……   他一向待人都宽厚温和,谦恭有礼,但这是否代表着,所有人都觉得他十分易与?   赵匡胤嘴角一掀,冷笑一声……   那士兵眼前一花,已不见了赵匡胤的踪影,倏地一呆……   其他人却都看得清楚,只见不知何时,赵匡胤已闪到了那士兵的身后,提起掌来……   只见他凝掌半空,心中却没有半分犹疑,手上烈阳火劲充盈之极,这掌击落,只怕那士兵不死也得重伤……   就在此时,一把声入从城门之内传出:“你们快给我停手!”   赵匡胤一瞥眼间,已瞧见来人,可是他的掌,却没有停下,呼的一声拍出,直击在那士兵的背心之上……   “啪!”的一声,那士兵只感一股巨力从背后传来,不由自住的向前急扑出去,倒在地上。   而众士兵听得来者之言,全都退了下去,只见一人一僧走了过来,却是习霸月与玄渡。   习霸月喝道:“那是少林派的赵公子,你们何以如此无礼?”威震八方虽无实权在手,但以习霸月的威望,在城中便甚有影响力,那些士兵经其一喝,都是不敢作声。   而那被赵匡胤一掌推倒的士兵,手足急爬的站起身来,看似浑没半点受伤,赵匡胤走上前去温言笑道:“都是一场误会,兵大哥没有受伤罢?”那士兵愣愣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摇了摇头,习霸月再不理他,径自向赵匡胤问道:“我听犬儿所言,张兄弟不辞而别,赵兄弟可找着他没有?”   赵匡胤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道:“出尘既有心相避,我又如何可以随便把“黄泉冥龙”找来?”习霸月“啊”了一声,面有难色,望向玄渡,只见玄渡亦摇了摇头,说道:“阿弥陀佛,一切缘法,早有定数。”赵匡胤不明所以,望向习霸月,习霸月说道:“张兄弟为了中原武林出了大力,但诸般同道反应不一,当年与开山动地,破天魔拳有仇的便更不用说……”顿了一顿,续道:“但我本人却对此不以为然,张兄弟高义仁厚,为大家力战而死,虽幸得徐铎神功续命,但武功尽废,因此,当玄渡大师回来后,我便立即找他一起商量,怎样替张兄弟治愈那重创的身躯。”   赵匡胤听着先是一阵大喜,但随即又想,便连超凡入圣的徐铎亦对张出尘的伤势苦无对策,即使威震八方如何见多识广,少林僧人如何神通广大,又岂能轻易救得了张出尘?玄渡把他的反应看在眼中,微微一笑,说道:“师叔在智真师祖座下日子尚浅?”   赵匡胤不明其所指,说道:“在下福缘浅薄,只有幸听过家师五年的教诲。”习霸月随即说道:“能在少林神僧座下五年,受其点拨,已胜过旁人数十年之功,赵兄弟可算是甚有福份了。”玄渡笑容依旧,续道:“相信师叔己经听过,我派的镇派神功,易筋洗髓经?”   赵匡胤“啊”了一声,却没说话,玄渡说道:“此本为我派不传之秘,即使是寺中辈份最高的僧人,若非得到全面的认可,亦绝不能修此神功,盖因完此功者,具通天澈地之能,常人如得此非凡能力,大多甚难抗拒心魔,以之为恶,故此,少林僧人虽多,却还只得智真师祖一人身具此功。”赵匡胤一时之间没有作声,习霸月说道:“但据闻此功法能使人易筋习髓,全身犹如重生般脱胎换骨,因此我与玄渡大师均认为,张兄弟若能习得易筋洗髓经,当可复功,犹胜往昔。”   赵匡胤缓缓地道:“但师尊又岂会随便把此功授与出尘?”玄渡坦然道:“贫僧跟习当家商量过,张施主本身已身具甚高的武功,却没有持之行恶,反而多年来行侠仗义,干下了不少好事,足证他绝非以武行恶之徒,此外,张施主经脉重创,若不医理,恐怕活不长久,此乃人命犹关之事,再者,习当家答允了对张施主一力担保,以此等因由告知师祖方丈,以我佛慈悲之心,希望能就此破例,妄开一面。”   赵匡胤在少林寺修业之时,因好奇之下,亦曾向智真说过欲一睹易筋洗髓经的秘本,但遭拒绝,此刻便造梦也想不到,习霸月与玄渡竟有此奇想,欲求智真神僧传授张出尘少林派的镇派神功,的而且确,此法神奥玄妙,当可救得了张出尘,而于本已绝望的境地之中,竟浮出一丝张出尘能复功的希望,便该大喜过望,但不知为何,赵匡胤却没有想像中的狂喜,当中混杂着一丝的不快,便连他自己亦不知为何会这样,习霸月只道他忧心找不着张出尘,那么即使智真神僧首肯,此法亦不可行,遂温言说道:“赵兄弟不用担心,我这便去广发人手,帮忙找出张兄弟的下落。”   赵匡胤点头说道:“如此有劳习大当家。”随即向玄渡说道:“那么便劳烦大师,在下还要往找柴劳柴少帅,随他往郭家军中办点事情。”玄渡双手合什,口宣佛号,说道:“贫僧这便立即出发返回少林寺,跟师祖说明一切,师叔即管放心,静候佳音。”   三人相互道别,各自散去,在场便只剩下那些守城的兵卒,适才被赵匡胤一掌推倒的那士兵,身上兀自有点疼痛,时已渐渐夜深,那士兵喝道:“时辰已到,关上城门吧。”   就在此时,只见一辆马车向城门急赶过来,停在城门之前,那驱马之人跳下马来叫道:“兵大哥,请通容一个,我们赶着出城。”那士兵皱起了眉,喝道:“这么晚了还赶着出城干吗?”那人笑道:“我们都是习大当家请来的宾客,适才喝着酒忘了时辰,请兵大哥恕罪,让我们出城吧。”那士兵听得习霸月之名,已打了个突,用身上刀柄揭开了马车的帐布,果真看见四人坐在车上,面上全都一片潮红,喝酒之说看来不假,遂指了指拖在马车后的车子,皱眉说道:“那些是甚么?”   驱马之人答道:“我们是营商之人,这次到来除了赴习大爷之约外,还需运送点儿货,兵老爷需要查看一下吗?”那士兵早已不耐,眼见他们全都没甚可疑,便喝道:“快滚吧,不要阻着官爷休息!”   那驱马之人在士兵的首肯之下,便驱车出城,偌大的青州城门,终于关上,那士兵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向身边的其他士兵笑道:“昨天上头刚发了今期粮俸,今晚我们去喝个够!”伸手入怀,欲把银两掏出,不禁面色一变,随即双手乱摸,众人都是不明所以,那士兵忽地叫道:“我们的银两!我们整个月的粮饷全不见了!”众人听着,全都忙了起来,四下找寻,却哪里找得着,其中一名士兵脸露怀疑之色,冷冷地道:“老徐,不是这么巧吧?”   那老徐听着他的语气,已明其意,气急败坏地道:“适才还在这儿,忽然却不见了!”   那些士兵全都停下手来,看着老徐四下寻找,当中便没有一人,相信老徐所言。   便连老徐亦不明白,为何银两会忽地不翼而飞……   回看适才出城的马车,在路上急驰一会后,便停了下来,车上之人全都走了下来,当中一人霍地清啸一声,在黑夜之中,只见五人跟前的树林,忽地竟现出了两夥闪银的光点……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肥兄弟,快过来吧!”霍地一团黑影响那人急扑而来,到了他面前却猛地停下,只见那是一只通体长着黑毛的野猪……   说话之人,正是张出尘!   他跟本从来没有离开过青州城!   而同行之人,赫然是雷氏三兄弟,策马之人,却是海无咎!   张出尘知道若要闪避赵匡胤及习霸月等人,只怕要大费周章,因此,他一开首便要司马云龙帮忙,先由敖守龙指使赵匡胤追向司马云龙的方向,虚耗半天,再待其回城找习霸月帮忙之时,方始离去,盖因张出尘便预计到赵匡胤及习霸月以为他已走了一整天,所以发散追出的人手,当然便找不着现下才刚刚离城的他们。   而身在张出尘身边的海无咎,手上抛着适才从守兵老徐身上偷来的银两,笑道:“张兄弟你的计策真行,把他们骗得团团乱转。”张出尘笑道:“哪及得上海兄的神技,看来今后我们便不愁没饭吃。”说着回过头来,看着在黑夜中的青州城楼。   倏地想起,数天前才在光明正大的从城门处走进,当时一心拯救天下苍生,但现下于黑暗中乘夜离开,却已然武功尽废,兼且受到武林正道中人唾弃,即使他本身如何乐天豁达,心中却无法不对人性感到有点失望,摇了摇头下不愿多想,当即说道:“阿虎,我们到现下都还没有雷姑娘的消息,你已在城中各处留下暗号?”   雷一虎还未回答,雷一彪已满脸忧容地道:“我跟大哥已找了许久,都不见大姐,真不知她孤身一人跑得了哪里。”雷一豹怒道:“若非那姓赵的,大姐也不会如此,先前还道他跟大姐很是要好,岂知那混蛋竟如此当众奚落她,要不是……”说到这里雷一虎忽地开言,截断了他的话头,说道:“我已在城中各显眼之处,留下了青龙会中人才看得懂的暗号,希望大姐早点赶上我们,一起同回青龙会。”   张出尘点了点头,说道:“先把飞花送上车架再说。”五人一起动手,把后拖马车上的东西全搬出来,原来都是些乾草木块之类,只求骗过守城的兵士,张出尘把飞花拉上已空置的马车,笑道:“辛苦你了。”但飞花看见张出尘后很是高兴,乖乖的便伏着不动。   把门板关上后,张出尘淡淡地道:“我们走吧。”   雷一虎看见张出尘一直都闷闷不乐,忍不住说道:“师父,若你不想,我们可迟些才会青龙会。”张出尘微微一笑,道:“我没有不想啊,为何这样说?雷前辈一直也想我跟他回青龙会覆命,现在正可了却他的心愿。”雷一虎急道:“义父的遗愿,我当然常放在心,但……师父你难道没有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吗?”   听着此话,张出尘倏地静了下来……   众人都被这突如奇来的沉默,弄至没有作声……   表面上,张出尘十分平静……   但雷一虎的一句说话,却如旱天之雷般,震动着他的心灵……   张出尘心里不禁想着:“一直以来,我有做过……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自己虽对行侠仗义不遗余力,但每施展一分武功,便等如削去了自己一分生命……   那是为了顾落阳所做的。   东门县一役,险死还生,却使满城百姓,幸免于难……   支持着他的,却是赵匡济那一股为了平民百姓,大可舍身成仁的一份高尚情操。   于五方绝盟封盟大典中大战昊魔门,力战而死,武功尽废……   那时为势所迫,当中混杂了他对上官炳的父子之情,对赵匡胤的兄弟之情,对释晴川的儿女私情,对雷一虎的师徒之情等等,但及后中原正道群雄,全都因为自己区区的一个身份,把相救之事全都抛诸脑后,厌弃唾骂。   当日强忍悲痛,放下了对吴妃兰的感情,拂然离开……   便只为了不欲拖累吴妃兰,寄望她能有着更好的将来。   海无咎等人都不知他心里那正在天翻地覆的思潮,只看到他本来的笑容渐变僵硬,慢慢的更化为了一丝苦笑,霍地双眼一反,精光一闪,仰天长笑!   雷一虎等都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张出尘笑道:“好!好!徒儿你说得对!我张出尘今后,便只为自己而活!”雷一虎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见他笑逐颜开,还是替他高兴,张出尘笑道“但为师说得出做得到,我们这便先回青龙会!打后……”雷一虎忙道:“你想怎样?”   张出尘笑着说道:“打后有很多事要做,首先我要找个方法,重拾武功,与此同时,更要把一身所学全授于你,大成之后,我们师徒俩加上雷大哥与雷二哥,便去宰了那李碧峰,替雷前辈报仇!”雷一豹与雷一彪素知他所能,现下虽武功全失,但他朝若武功尽复,大仇只怕便能得报,都是大喜,张出尘却还是侃侃而说:“习老伯当日跟我说过,我父亲绝非大奸大恶之人,因此我还要走遍大江南北,去找出我生父当年于中原武林所干下事情的真相,我还要……”   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随即翻身走上马车,不再说话。   众人眼见他好像已抒发了那些不快的郁闷,都感释然,海无咎笑道:“众位大爷,还请上车,小人要驱车了。”雷一豹笑道:“有劳。”   车子在马匹拖行下快速地离开了青州城,车上雷氏三兄弟都感到有点倦意,阖起眼来休息一会,就只张出尘一人,还在默默想着事情……   想着那适才忽地欲言又止的事情……   “我还要……在我武功尽复之后,立刻到东门县城带走吴姑娘,从此与她浪迹天涯,永不分离!” 第八十一章 妙画   “热呼呼的菜肉包子!软绵绵的馒头!”说话之人,口吐白霞,看着他从头到脚都都穿着厚重毛衣,显得天时甚为寒冷,窄小的街道之上,一片喧闹,使得这人亦需高声呼叫,才能使人听见。   一名青年人,亦如那卖包子之人般,全身也包着皮毛之衣,走了过来,喜道:“老哥,包子卖多少钱?”那卖包子的人叫了整天,柴枝亦烧了很多,但却没有半分生意,此刻竟见有人问津,忙道:“菜肉包子只卖五分钱,馒头则是三分!”那青年奇道:“怎么如此便宜?”卖包子之人怪委屈道:“北方人爱吃大块肉,喝大杯酒,但我小本经营,又只懂做肉包子及馒头,只好算便宜一点。”   那青年忽地伸出手来,在蒸笼中随手取了一个包子,放在口中便嚼,那卖包子之人一呆,却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见那青年大口大口的,转眼已把整个包子,吞了下去,随即点了点头,笑道:“很好的包子,给我十个菜肉的,跟十个馒头。”   那卖包子之人喜得如此一桩“大生意”,忙不的以油纸把包子全包好,那青年在他包着的期间,忍耐不住,又伸手取了一个馒头来吃,只见卖包子之人堪堪包好,笑道:“这位小哥,十个菜肉包子,十个馒头,总数八十分钱。”他在一瞬之间卖了这么多包子,也不计较那青年拿去吃掉的两个,那青年亦彷似不觉,随手接过包子,把银子放在蒸笼之上,笑道:“谢啦。”   卖包子之人眼前一花,转眼已不见了那青年,而蒸笼之内的水蒸白气不住冒出,便看不清他所放下的银两,这些做小生意之人,每分都是血汗金钱,忙伸手把银子拿起,要清楚有否付少了,一看之下,不禁放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是一只足有十两的银子,放在手中,兀自不敢相信,只卖了二十个包子,便赚取了数个月的生活费,他是老实之人,心中不安,忙抢出档子,四处张望,只见街上之人,络驿不绝,但严冬之中,打扮各自相同,再也找不着那出手阔绰的青年人。   回看那买包的青年,买到包子后满心欢喜,心恐在如此天气之下,包子瞬间变冷,故此急步离开之后,展开步法,不疾不徐的身形避开了街上的人群,畅通无阻,转眼已跑到了一辆大车之前。   那青年一探头进车内,喜道:“有包子吃!”   却见车内赫然有着四人,其中一人却软软的躺着,即使全身都包着厚厚的衣服,却还是不住抖震,一人低声喝道:“阿虎,快进来,你师父受不得风寒!”   那买包的青年,便是雷一虎,车内之人,当然是雷一豹,雷一彪与海无咎,而那瑟缩着的,赫然便是张出尘。   只见雷一虎忙把车门关上,张出尘勉强着坐起身来,苦笑道:“我这师父真不像样,往往要你们来照顾,阿虎,还是我拜你为师好了。”雷一虎忙道:“师父先别乱说,吃个包子再算。”   原来当日张出尘身受重伤,气绝身亡,虽经徐铎施以绝顶神功“回天诀”,接续经脉,从鬼门关处走了一圈回来,却已武功尽失,再加上多年来遭到异种真气的折腾,魔鼎沸劲的催伤,身体倏然间竟变得比常人还要虚弱数倍,若天时温和,吃饱睡足,倒还能如常人一般走动,但在离开青州城三个月后,一直往西北方向走去,越是接近西夏国境,便越是寒冷,初时倒还只是加点寒衣便成,但这些日子来寒风侵扰,四下气温渐冷,这数天更下起雪来,张出尘的身体便再挺不住,整天只能待在车子之上抖震。   他缓缓的伸出手来,接过了雷一虎递上的菜肉包子,只见他的手腕纤幼了不少,已非当日在东门县城中,威风八面的大侠古厉生,一脸倦态病容,无复往昔的神采,雷一虎心中难过,但知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唯有希望中青龙会中诸般收藏秘录,奇珍药石,或可助其复功,眼下只好先行强现欢容,笑道:“我试过才买的,保证好吃。”   雷一豹等人也显得饿了,都纷纷拿起包子便吃,雷一彪亦笑道:“三弟便不用解释,对于你有关吃的选择,我可素来都没有怀疑……”一口咬下,只感肉香四溢,满口甘甜,确是难得的好滋味,赞道:“真的很好吃!”   张出尘拿着包子,看到自己的手微微抖震,知道自废功的三个月日子以来,身体渐呈虚弱,整天待在车子之中,身子不能活动,血气更是不畅,长此下去,恐怕连正常活动亦不可得,更惶论再次重拾武功,众人看在眼中,却又帮不了忙,都感纳闷,雷一虎遂岔开话题,说道:“都已经三个月了,还是得不到任何大姐的消息。”   雷一豹听着满脸忧色,说道:“你们道会否遇上什么意外?”雷一彪徐徐地道:“我在离城之时,已在各处留下了青龙会的暗记,大姐一看便会知道我们已起程回教,看来她若不是走着跟我们不同的道路,便是……”顿了一顿,却没有说下去,雷一豹忙问:“便是怎样?”雷一彪不语,雷一虎却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大姐还是放不下赵大哥,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雷一豹怒道:“那厮好不识抬举!难得大姐垂青,竟还在摆他那妈的臭架子,为何大姐还要这样委屈自己地跟着他?”   雷一彪看着他涨红了脸的大哥,缓缓地道:“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雷一虎忽地笑道:“大哥你这般紧张干吗?莫非你……”雷一豹已红的脸霍地变得更红,厉声喝道:“翅弟!你说什么?”雷一虎伸了伸舌头,不敢再说。   一直没有作声的海无咎倏地说道:“雷家大哥,你知否司马昭是谁?”雷一豹一怔,随口答道:“不知。”海无咎“噢”的一声,忽地吟道:“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雷一彪“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而张出尘即使心情郁闷,也是忍不住莞尔,雷一虎刚被大哥喝骂,不敢作声,却忍得面上通红一片。   雷一豹开来愚鲁忠直,一直只懂练武,对书册毫不亲近,雷安民亦为此大表头痛,但知道这义子的性格,因此亦没有强迫于他,但对于天性聪敏的雷一彪及雷一虎,雷安民便从小也有教他们认字读书,虽说不上是才子之资,但对于三国志此等史记之书,倒曾拜读,知道海无咎引用典故,讥嘲雷一豹对雷墨亭便甚为关心,雷一豹虽不明白,却也知道被他戏弄,正欲开言,海无咎已笑着说道:“想来飞花亦己饿得久了,我把些包子拿给它吃。”   海无咎把车门推开,快手关上,免得寒风吹入车子之内,即使身有内功,刺骨的寒风还是使他打了个寒战,正欲急步跑到飞花的车架,却忽地看见了街上,竟有两个细小的身形缓缓走近。   只见那赫然是两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孩,两者都给衣物包得紧紧的,其中一个背着了个很大的包袱,另外一个却忽地开言说道:“这位大叔,你的马车怎么泊在这儿,可碍着我们。”声音稚嫩,却听得出是一个女孩。   海无咎奇道:“怎么碍着你们了?”那小女孩把盖在口鼻上的布拉下,只见她双眼灵动,样子清秀,倒也标致,说道:“这儿一向都是我兄妹二人摆档的地方,你的马车这么一泊,我们怎还能干活?”海无咎没好气地道:“首先,我的年纪还没长到做你的“大叔”,再者,这儿又没有任何标记,我们怎会知道是……两位的……店子?”   那女孩听罢嘴一扁,眼泪竟已夺眶而出,哭叫道:“你就是欺我们年纪小,如此蛮来,若赚不了银子,今晚的饭菜便没有了!”说着竟忽地坐在地上,号哭起来,海无咎江湖阅历虽富,却鲜有与小孩打交道,遇上此等情况更是手忙脚乱,忙道:“我这便把马车移开,再送上一两银子作赔偿之用,总成了吧?”那女孩随即破涕为笑,站起身来,喜道:“那你便快一点吧。”   海无咎叹了口气,想着便只好先给飞花吃了包子,再把马车驱开,车门甫一打开,已饿的飞花不禁伸出头,那女孩补一见到飞花的庞大身躯,粗如儿臂的长大獠牙,只吓得坐在地上,忽地高声尖叫起来!   这回却轮到海无咎大吃一惊,把包子塞进车架后,忙把车门关上,急道:“没有事的,那只是一只比较大的野猪而已。”但那女孩被飞花一吓,只是尖声叫喊,引来了途人的注目,便连雷氏兄弟,亦给声音引了出来,看见了这种情况,都望向了海无咎。   一时之间,海无咎亦不知从何说起,一瞥眼间,只见那女孩的兄长对于飞花的出现,及女孩的惊吓,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待着,心中略感奇怪,但此时亦没空理会那么多东西,只好俯下身来,正欲安慰那女孩之时,却巧见她虽然哭得莉花带雨,但眼珠一转,却露出了狡黠之意,看到了此等只会从大人的眼中才会透露出来的眼神,海无咎已明其意,笑道:“我的朋友把姑娘吓着了,现奉上白银五两作压惊之用,可够了没有?”   那女孩倒也厉害,手袖一抹之间,眼泪及鼻水全消,伸出手来,笑着说道:“如此多谢了。”海无咎“哼”了一声,把银子放在她的手中,却见她脸上一扳,正色地道:“还有先前你答允了的一两。”海无咎倒还没有遇过如此贪财的小孩,只觉好笑,还是把那一两银子递了给她,走了过去,说道:“张兄弟,我要略移车子,你扶稳了。”   张出尘整天待在车子之中,早觉纳闷,听得车外如此热闹,随即说道:“不用了,我出来走走。”   那女孩还在数着手中银两,喜孜孜的很是高兴,忽地帐布一开,只见面容憔悴,颜色苍白的张出尘走了出来,不觉一怔,而张出尘久未走动,虽然寒风拂体刺骨,但拉开双臂向天一伸,只感十分舒畅,看到那女孩定定的看着自己,正欲开言,可是喉头一窒,竟禁不住咳嗽起来,这一咳好不厉害,雷一虎忙过来扶着了他,急道:“师父,快点回到车子上吧!”   张出尘苦笑着摇了摇手,勉力地道:“咳咳……再待在……咳……车上……我可要……咳咳……”这时海无咎已把马车驱开,那女孩点了点头,她的兄长便走了过去,把背上的大包袱放下,解开,从内里抽出了一卷卷的东西,拆张开来,却是一些字画,敢情这两兄妹都是以此为生,这时张出尘的咳嗽渐止,瞧着那些字画,他一向好武,不大懂得欣赏这些东西,当年在安庆生的家中,指摘他的书法苍雄有力,铁划银勾,还是因为安庆生把武功溶入书法之中,因此一看便知。   海无咎泊好马车,走了过来,甫一看见那些字画,却脸色一变,随手拿起,口中喃喃地道:“这……这……”眼中露出了欣赏之意,放下了手上的一幅,复又把起了一幅描绘山水之画,呆呆的出神,雷一彪看着他那如痴如迷的样子,不禁说道:“海兄?”   海无咎“啊”的一声,却没理他,径自向那放下书画的男孩恭敬地说道:“这位小哥,敢问这些书画出自何人之手?”那男孩见状便拉开了面上的盖布,却没说话,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口,面上露出歉然之色,海无咎一呆之间,那女孩便已说道:“我哥哥是哑的,你有什么便问我吧。” 第八十二章 大结局   海无咎忙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女孩笑道:“不要紧,我们不会介意,这又不是甚么羞耻之事。”眼见她性情爽直,众人都是暗暗点头,海无咎续道:“那请问姑娘,这些书画是否你们家中的长辈所作?可否引见?”女孩一愕,忽地失笑起来,说道:“我看在你倒也有礼,也不相欺,这些书画都是我哥哥闲来胡乱涂鸦之作,伯伯见我们闲来无事,便着我们出来摆档叫卖,说是什么名画,好骗骗过路之人的闲钱,平素也没人问津,现下却给你说成好像是奇珍异品一般,真是好笑!”   海无咎将信将疑,斜眼征征的瞧着那男孩,雷一彪终忍不住问道:“海兄何以如此在意?”海无咎一呆,又瞧了瞧那女孩,却把雷一彪拉回靠近马车众人之处,着众人围聚起来,低声说道:“实不相,我操了那妙手空空之业多年,于达官贵人的富豪之家中,看到过的名画美帖着实不少,但比起现下这对孩子所卖的……”雷一虎奇道:“不相伯仲?”海无咎吸了口气,以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远所不及!”   雷一豹大奇,说道:“那么真的如那女孩所言,乃出自那男孩之手?”海无咎摇了摇头,侃侃而谈,说道:“需知琴,棋,书,画,各有其艰深奥妙之处,常人纵穷毕生之力,往往亦不能擅长于其一,即使那小子天纵奇才,如此年纪,亦难以磨练得出如此气象万千的意境……”说罢闭起双目,脑中兀自在回味适才那些字画,张出尘等人全都面面相觑,即使不大明白,亦知道那两个小孩正在随街摆卖的字画绝对非同小可。   可是海无咎的说话,便给那女孩听在耳里,她心中一气,眼珠转动,却挂着笑脸走了过来,说道:“这位大哥真的看得懂,我先前只是吹牛,这些书画便都是我家伯伯所作,若蒙不弃,可随便的到咱们家里观赏。”海无咎听着心中大喜,却忽地想到张出尘行动不便,顿时为难起来。   就在此时,八个作庄家佣人服饰打扮的汉子走来,只见他们沿道经过了不少铺子滩档,随手伸出,也会有人自行把银子奉上,那女孩甫见他们,脸色一变,再不理会海无咎,忙走回去向那男孩打了个手势,二人随即急急的欲把书画收起,可是那些人在老远已看见他俩,其中一人纵声笑道:“不用收了!”当即加快脚步,八人如一阵风般急奔而至,雷氏兄弟与海无咎不禁微微一怔,想不到这些家仆竟身有武功。   那小女孩在看见那些人到来之后,伶牙俐齿的她竟意外地没有作声,微微咬着下唇,身上略为抖震,显得又是倔强,又是害怕,刚才说话的那人看在眼中,脸上露出了笑咪咪的样子,随手提起了一幅山水墨画,轻轻地道:“王家妹子,我家少爷早说过不许你们在此摆卖,对不对?”   小女孩眼眶一红,似要流出泪来,面上却反现坚毅之色,说道:“这里又不是你们姓孙的……”   “啪!”“嚓勒!”   那人面上仍是笑咪咪的,可是雷一豹等人全都勃然大怒,只见他手上的墨画已被撕成两段,而那女孩更被他重重的打了一个耳光,粉嫩的小脸顿时红肿一片,出手之快,便使雷氏兄弟等拦阻不及。   而当中最是心痛的,却是海无咎,他看着那一幅“灵花奇水泼墨图”被随手撕破,心中所痛惜的还远比那女孩被掴的愤怒为多,忍不住“哎唷”一声的叫了出来,那撕画之人微微一愕,方察觉到在那女孩的身周竟站着了这些面容生疏的人,淡淡地道:“怪不得今天如此牙尖嘴利,原来找了些帮手,却不知是否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张出尘眼见那姓王的小妹当场受辱,即使这些日子来心情郁闷,还是忍不住一股热血上涌,但他已手无抟鸡之力,当下便只能空自忿怒,喝骂之声还未呼出之际,身边已“呼”的一声向起,却原来是雷一豹及雷一虎兄弟二人,再也按捺不住,疾冲上前,便向那为首之人出手。   雷一豹一把便抓向那人,由于他们三兄弟伤于雷安民之死,而雷一虎又从徐铎口中得知仇人乃是名满天下的李碧峰,这些时日非但没有因为强敌的名气而消沉下来,相反勤于练武,于道上不断切磋求进,即使雷一豹没有拜张出尘为师,但亦从雷一虎身上悟到了不少拳理,现下这一爪出手迅捷,劲道充沛,比之当日于东门县战役,已大不相同。   但那人看着如此一爪,却没有显出任何惊慌的神色,左足一移,身形略偏,已使雷一豹准头大失,他心头一震,旋即右足往地上重重一踏,手上握爪成拳,本己老去的招势重新变活,便向那人胸口重重轰去,变招之快,连张出尘也暗暗点头,那人一愕之下,再也难以闪避,右手随即放开那半截破画,举掌疾封,二人拳掌相交,雷一豹只感一股力道从掌上传来,忙催劲相抗,“波”的一声过处,二人各自向后退了三步,双方看似功力悉敌,但雷一豹主动出招在先,那人却只随手挡格,在场中会武之人,都知雷一豹实在已输半招。   那人虽知自己的武功比雷一豹略高一线,但已知对方非是乏乏之辈,正欲开言之时,眼前人影一闪,惊见雷一虎已欺近身前,来不及说话之间,提气举足,急劲的一腿直踹过去,岂料雷一虎挥手疾伸,拉着王鱼妹一进即退,飘然回到马车旁边,那人的腿踢了个空,面上一红,适才略胜雷一豹的半招,瞬间已被雷一虎扳回。   眼见张出尘一伙的武功不弱,那些人全都靠拢起来,成对峙之局,那人略一定神,挺直身子,朗声说道:“却不知是那一路的朋友,要管我孙家的事?”说话之间,便把“孙家”二字高声说出,显得无人不晓般,但雷家兄弟三人互相对望,均没有在阴冥异城听过这“孙家”的名头,但见这些庄家佣人手底下亦甚为硬朗,主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思路比较清晰的雷一彪遂踏前一步,抱拳说道:“这位管事好说了,我们只是路过这儿,算是与这位小妹有点交情,可否看在我等面上,别再为难他们兄妹?”   这时王鱼妹的哥哥已走到了王鱼妹身旁,看着她红肿的脸,面露关注之色,那人眼见雷一豹等人武功不俗,双眼一反,冷笑道:“要给面子也可,但至少拿点本事出来,好让我等覆命之时有个交待。”神态嚣张之极,雷一虎血往上涌,一束腰带,正要站出来叫阵之时,却见海无咎快上一步,拦在他的身前,沉声说道:“让我来!”神色便颇为肃杀,张出尘及雷氏兄弟与他同行数月,鲜有见他如此认真,却不知道他痛惜那被撕破了的墨画,雷一虎一怔之下,向后退去。   那人笑了笑,双手一摆,余下七人全都退在一旁,显得对其充满信心,海无咎冷冷地道:“海某不伤无名之辈,快快报上名来!”那人笑道:“说的也是,一会儿你怎可不知是谁伤了你,记着本大爷的名号“易千虹”是也!”   这人一报名倒令得众人一惊,“伸手捉月”易千虹在江湖上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一手追月八掌出神入化。但海无咎也非寻常可比,再加上身怀魔鼎沸劲的张出尘,他如何能讨得了好去。几个回合过后,张出尘便降伏了他。一翻细问之下,才知道易千虹却正是自阴冥异城而来。而易千虹对于几个人的功夫也是非常佩服,对于身怀魔鼎沸劲的张出尘更是心怀结纳之意。   听说一行人欲往阴冥异城,便自告奋勇的想要带路,倒令得张出尘一行人大喜过望。数天的行程之后,十余人终于来了位于西垂赤阳镇的阴冥异城,在阴冥异城中终于令张出尘暗伤痊愈并习得了亘古未有的奇门神功霸天诀,这中间经历了不少意外自也不必细说。令众人意外的是,在无极魔宗的祭坛附近,张出尘等人竟然进入了琅秘境,里面陈列天下武学,众人的武功内力均大有长进,阴冥异城的城主也加入了张出尘一行人中。   等众人数月后自西垂返回中原,却得知柴荣在东京汴梁称帝,立国号周,郭威重病而亡的消息,而赵匡胤也被柴荣封为龙武军大将。众人自然加入了大周的势力,而顾落阳与徐铎也在此时来到了决战处,是在幽燕一带与北方万毒宗的新宗主丧心狼皇司无忧展开决战,中原群雄在五大势力的相助下,击败了以司无忧为首的北方万毒宗的数百好手。   司无忧仅以身免,率万毒宗中数十高手北上投了石敬墉,大战期间无欲也就是万毒宗的前代宗主上官炳身亡,中原群雄也伤亡许多,数月后,石敬塘引契丹铁骑三十万大军进攻汴梁并献了幽燕之地,与此同时司无忧也勾结契丹第一高手耶律宗正,率摩下百余高手进犯中原。   中原群雄与大周二十万大军同时启程,迎战与契丹大军同时到的司无忧以及北方草原上的绝顶人物。数十日的激战过后,契丹大军伤亡过半,不得不退回幽燕之地,而石敬塘自称儿皇帝,立国幽州,国号为晋。   张出尘自携释晴川泛舟江湖,归隐江湖不问世事。而自此天下群雄,大周国势日胜,东征西讨,几乎一统了唐末之地,只余下幽燕之地落于契丹之手。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