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女配她千娇百媚》作者:风过水无痕   文案:   穿进宅斗文成为恶毒女配的傅谨语,才刚摆脱坑害女主反被坑的命运,就被迫绑定了个签到系统。   签到系统奖励的都是现代物品,但需要付出精神力,之后几天她都会手脚酸/软、精神萎靡。   偶然的机会,她发现触碰男主的小叔祖,今上的皇叔,靖王崔九凌可以加快精神力恢复速度。   傅谨语搓了搓手。   她是上手呢?还是上手呢?还是上手呢?   *   靖王崔九凌,位高权重,容色无双,但清冷孤傲,不近女色,无数贵女向他抛出橄榄枝,都被他“嘎嘣”一声无情踩折。   对于傅谨语的凑近,起初崔九凌对她十分抗拒:“别以为你救了本王母妃,就能携恩求报让本王以身相许。”   一阵子后,他紧盯着她手中食盒:“别以为你讨好了本王母妃,又会做几样稀罕吃食,就能让本王就范。”   后来,她用西洋退烧药救了他一命,他再次强调:“银钱,或是许你父兄官职,都可应你,但本王不行。”   直到瞧见她跟表兄出双入对,他嫉妒成狂,这才发觉那小女子不知何时,竟把他的心给攻/陷了。   他将她捉进王府,压在墙上狠狠亲/吻,冷声质问:“既招惹了本王,就该坚持到底,谁准你半途而废的?”   纵使他铁石心肠,怎敌她千娇百媚?   看文提示:   1.双C。   2.女主非菟丝花,有系统金手指。   3.甜文,甜文,甜文。   一句话简介:我给男主当叔祖母   立意:幸福生活要靠自己去争取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配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谨语,崔九凌 ┃ 配角: ┃ 其它:穿书,宠文,甜文   作品简评:vip强推奖章   傅谨语穿进一本大女主宅斗文中,成为同名的恶毒女配,同时绑定了一个签到系统。她有心不掺和剧情,奈何穿来的时机不对,恶毒女配刚谋害完女主,女主恨她入骨,男主正盘算着做掉她替女主报仇。为了保住性命,并且能够给签到系统补充精神力,她果断将魔爪伸向了男主的小叔祖——靖王崔九凌。本文文笔流畅,对话诙谐幽默,角色性格鲜明,剧情发展与角色性格相符,前期女主主动撩男主,后期男主化身黏人精,男女主之间的感情发展慢慢铺开,是一本值得一看的感情流甜文。 第1章 01 你若敢说以身相许,本王立时将你……   “咳……咳……”   傅谨语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缓缓往水底沉去,惊的她倒抽了口凉气。   鼻子、嘴巴立时呛水。   她连忙挥动手脚,朝上游去。   浮出水面后,她立时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咳着咳着,脑中突然涌入大量的片段,惊的她眼前一黑,手脚都忘了动作。   整个人再次往水底沉去。   直到口鼻再次进水,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扒拉几下水,让自己的脑袋重新浮出水面。   她扭头看了眼身后湖边花容失色的贵女们,又撇了西边“扑通”一下跳入湖中并朝自个游来的男子一眼,果断往东边游去。   谁曾想到,她只是趁国庆长假通宵熬夜看小说而已,竟然就猝死了呢?   最神奇的是,她死后没去地/府报道,而是穿进了生前最后看过的那本名叫《嫡女无双》的宅斗文里。   小说女主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傅谨言,她是里头的同名恶毒女配。   根据书中剧情,她因嫉妒姐姐被男主——宁王世子崔瑛看上,而欲毁掉姐姐的清白,谁知被姐姐识破,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反倒被坏了清白,不得不嫁给那毁掉她清白的纨绔子弟。   然后身怀六甲时被家暴,一尸两命。   西边正朝她游来的男子,正是原著中她未来的丈夫——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纨绔子弟,安乐伯的庶子曹季堂。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被毁掉清白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一个疏于锻炼的纨绔子弟,想跟她这个拿过四届大学生运动会游泳冠军,且在海水浴场当过三年兼职安全员的人儿比游泳?   简直是满级高手屠新手村!   她游刃有余的挥动手脚,一路往东游去,很快就将人甩在后头,彻底没了踪影。   只是她低估了今上对胞妹安平长公主的疼爱,安平长公主府这湖简直大的没边。   而且原主大家闺秀,身/子骨也没比曹季堂这纨绔子弟强到哪里去。   她力气渐渐耗尽,离靠岸还远。   再这么下去,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她边艰难的向前划动,边扯开嗓子,呼救起来:“救命……有人吗?救命啊……有人落水了,救命啊……”   至于会不会喊来其他男子,现下哪里还顾得上?   比起清白来,她更想活命。   就在她筋疲力尽,连喊叫都喊叫不动,渐渐往水里沉去的时候,甬道尽头出现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她顿时精神一震,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喊叫道:“救,命……”   两道身影渐次走近,似乎注意到了水里的状况,脚步加快许多。   不多时,两人来到湖边。   身穿白色衣袍,外罩白色斗篷的那个男子转头对黑衣男子说了一句话。   黑衣男子立时解开腰带,将外衫脱了下来,恭敬的呈给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将外衫接过来,徒手撕扯了几下,将外衫撕成了布条。   黑衣男子适时的将其拴到一块,连成一条长绳。   白衣男子又从岸边捡了块石头,系到外衫撕成的布条上,然后挥动长臂,甩起拴着石头的布条来。   将布条甩的虎虎生风。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心想,大哥你准头行不行啊?别一石头甩她脑门上,当场给她开瓢……   事实证明是她杞人忧天了,这白衣男子的准头相当不错,石头“啪”的一下落在她身畔。   她连忙伸手抓住布条。   岸上的人拉动布条,将她缓缓拉向岸边。   “吧唧”一下,傅谨语脱力的摔趴在岸边,内心陡然一松。   得救了。   她艰难的抬起头,想向救命恩人道谢,却在看清白衣男子的长相后,呆了一呆。   不是她见识浅薄,平生也算见过不少美男子了,但跟这人一比,全都成了脚底的泥。   仲春的阳光下,他肌肤白/皙如玉,凤眼微挑,睫毛小扇子般浓密,鼻梁高挑,薄唇不点而朱,墨发整齐的束在玉冠里,一身月白暗纹锦袍,如苍松翠竹般挺拔,又如山巅白雪般清冷,当真是容色无双。   回过神来后,她才要开口道谢,就听对方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你若敢说甚‘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话,本王立时将你重新扔回湖里。”   傅谨语:“……”   有些人,真应该天生就是哑巴。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如此欠揍,真真是可惜了那副好皮囊。   不过他自称“本王”,联想到她现下正身处安平大长公主府,这人兴许真的是个王爷。   惹不起。   她有气无力的说道:“王爷想多了,臣女只是想询问下府上何处,回头好叫臣女母亲备份儿谢礼送至府上。”   “不必了,本王不缺那仨瓜俩枣。”他冷哼一声,随意的撇了她一眼,然后脸色顿时一黑。   只见她咸鱼似的瘫在地上,褙子自一侧肩头滑落,露出莹/白瘦削的肩膀来。   里头的抹胸因湿透的缘故,牢牢的贴在皮/肉上,勾勒出身前傲/人的形状。   下头的百迭裙胡乱的堆叠在一块儿,裙门歪斜开,半条纤细的小腿在裙门口若隐若现。   偏她又长了张艳丽的脸蛋。   这般衣/衫/半/敞,酥/胸半/露的模样,简直比话本子里的狐狸精还勾/人。   他一把扯下/身上的披风,往她身上一丢,没好气道:“像什么样子!”   傅谨语掀起披风,打量了下自个身上,顿时脸色一红,连忙将褙子拉正,又正了正百迭裙的裙门。   然后小声道:“多谢王爷。”   那静默而立的黑衣男子突然开口道:“王爷,有人来了。”   说完,立时蹲身,将石头从布条上拽下来,三两下将布条收拢,握在了手里。   某王爷一把将披风从傅谨语身上扯走,丢下句“莫要对旁人提起方才之事!”,然后抬脚往旁边的甬道走去。   黑衣男子立时跟上。   不过片刻,二人便消失在甬道尽头。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甬道上,一个背着竹筐、手拿扫帚的婆子出现在视线中。   傅谨语主动开口道:“妈妈,我是今儿受邀来参加赏花宴的客人,方才不甚脚滑落水了,还请妈妈帮忙,带我回花厅去。”   这婆子唬了一跳:“哎呀我的天爷呢,怎地落水了呢?”   忙将身上竹筐卸下来,扫帚也往路边一丢,奔过来搀扶傅谨语。   嘴里絮絮叨叨道:“这地儿寻常没什么人来,也只老婆子我三日来打扫一次,若姑娘自个没爬上来,老婆子我又是个不通水性的,待我找了人来帮忙,只怕姑娘命早没了。”   傅谨语讪笑道:“我略通水性。”   “原来如此。”婆子了然大悟,随即笑道:“姑娘莫非在南边待过?咱们北边的姑娘家,通水性的甚少。”   傅谨语扒拉了下原主的记忆,笑道:“是在南边待过,妈妈着实聪慧。”   婆子得意的扬了扬嘴角,将傅谨语搀扶去了湖边的一处小院。   面对傅谨语疑惑的目光,她解释道:“姑娘这样回去花厅,到底不成体统,怕是会惹人笑话……不如跟我们三姑娘借身衣衫换了,再回去岂不体面?”   “还是妈妈想的周到。”傅谨语感激地冲她笑了笑,摸了下腰上的荷包,从里头掏出两个金锞子来,塞给这婆子。   她笑道:“劳动妈妈一场,给妈妈打酒喝。”   婆子立时喜笑颜开:“姑娘客气了,姑娘是府上贵客,老婆子援手是该当的。”   心想,两个一两的金锞子,足足值二十两纹银呢,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出手竟这样大方! 第2章 02 若谁敢娶进家门,只怕脸都不够丢……   这处小院住的是驸马爷通房所出的庶女蔡心柔。   因她素日在安平长公主这个出身尊贵的嫡母跟前作小服低惯了,听闻傅谨语是受邀来参加赏花宴的宾客,忙叫丫鬟取了套未上身过的新衣来。   傅谨语才将自个收拾妥当,一堆贵女就结伴赶了过来。   这其中,就有她的姐姐傅谨言。   身为《嫡女无双》一书的女主,傅谨言性子沉稳淡定,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跟世故。   明知异母妹妹此番是自食恶果,当着众人的面,该有的姐妹情深还是要有的。   她上前几步,扳住傅谨语的身/子,将她前后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夸张的长舒了一口气:“好好的,怎地就摔进湖里去了呢?好悬没把我吓昏过去,若你有个好歹,叫我回去如何跟太太交待?”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怎地摔进湖里去的,你自个心里没数?   不过这也怪不得傅谨言,毕竟是原主心生歹意在先,傅谨言为了自保这才反杀,将人给推进了湖里。   跟在傅谨言身后的丫鬟立夏忙附和道:“大姑娘见到姑娘摔进湖里,急的都快哭了,忙叫人报与长公主殿下,请长公主殿下派会游水的婆子来救姑娘……”   顿了顿,又疑惑道:“姑娘是几时学会游水的?”   话里话外向着傅谨言不说,还跳起来拆傅谨语的台。   身为傅谨语的贴身大丫鬟,这台拆起来自然顺手,果然几位贵女闻言都皱起了眉头。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立夏突然倒向傅谨言,傅谨言这才提前识破原主的恶毒计划的。   原因嘛,也简单,立夏瞧上了傅谨言的奶兄青桥,把这事儿当成敲门砖,好叫傅谨言成全他俩。   傅谨语斜眼瞅着立夏,好笑道:“前年我去泉州给外祖母拜寿时,你又没跟去,不晓得我会游水也不奇怪。”   然后她又看向几位贵女,解释道:“咱们北边的姑娘们都是旱鸭子,但南边的小娘子们,大半都会游水。我外祖母家还特意为小娘子们修了个游水的池子,几位表姊妹们得空便在里边玩耍,她们不光游水游的好,还会踩水,在水里走的如履平地。”   其实这是夸张的说法,南边的大家闺秀会游水的也不多。   外祖裴家有些特殊,他家是海商,家里有数支跑南洋跟西洋的船队,且祖上出过几任女家主,家训里头也规定了无论男女都得学游水,方才如此。   原主前年去泉州时,的确跟表姐妹们学过游水,游的虽不好,但足够拿来搪塞旁人了。   几位贵女闻言,都一副了然大悟的模样。   蔡心柔突然开口道:“郡主来了。”   众人往外一瞧,果见安平长公主的幼/女和姝郡主带着四个丫鬟、两个媳妇子以及六个婆子,浩浩荡荡的走进院子来。   一身大红立领斜襟锦缎长衫的和姝郡主进门后,环顾了明间一圈,哼笑一声:“你们这里倒是热闹。”   不待众人上前见礼,她又看向傅谨语,皱眉道:“赏个花都能赏到湖里去,你是存心来破坏母亲的赏花宴的吧?”   作为原著里头的头号恶毒女配,和姝郡主果然名不虚传。   宁王世子崔瑛对傅谨言屡屡示好的行径,连原主都晓得了,自然瞒不过视崔瑛为囊中物的和姝郡主。   傅谨语这是受了池鱼之灾了。   毕竟在外人眼里,她们姐妹一体。   殊不知原著里头她这个妹妹,其实是二号恶毒女配呢。   同是恶毒女配,相煎何太急?   然而权势压人,傅谨语向和姝郡主行礼,讪笑道:“是臣女大意了,给长公主殿下跟郡主添麻烦了。”   “是添麻烦了。”和姝郡主冷哼一声。   话对傅谨语说的,但眼睛却瞅着傅谨言:“这般上不得台面,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若谁敢娶进家门,只怕脸都不够丢的。”   傅谨言心知肚明,面上却只当没听出其中的暗讽之意,一声不吭。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之前看小说的时候,她还佩服女主性格沉稳,懂得隐忍,这会子身临其境,才发现这有多坑人。   她只得嬉皮笑脸道:“郡主说的是,是臣女姐妹上不得台面,让郡主见笑了。”   要死一起死,傅谨言别想独自站干岸。   傅谨言:“……”   和姝郡主比傅谨言还无语,她还想听傅谨语狡辩,然后趁机大怒,叫婆子抽她耳刮子呢。   众所周知,傅二姑娘是个尖酸刻薄不服人的性子。   谁知她竟然如此作小服低,这叫自个如何发作?   “阿嚏……”傅谨语见状,忙假假的打了个喷嚏,告辞道:“臣女在湖水里泡了许久,有些着凉,得赶紧回府请大夫,就不多打扰长公主殿下跟郡主了,臣女告退。”   和姝郡主一想,走了也好。   表哥崔瑛替她们姐妹向母亲讨要来请帖,定会寻机会与傅谨言相见,这会子她们提前退场,正好与他错开。   她忙颔首道:“到底身/子要紧,本郡主就不多留你们了。”   然后朝后一挥手:“李二家的,你送她们出去。”   一个年轻的媳妇子福身应道:“是,郡主。”   *   回到傅府后,二太太裴氏得到消息,忙不迭的迎到二门。   傅谨语才刚走下马车,就被裴氏一把搂进怀里。   裴氏上上下下将她一通查看,嘴里慌乱的询问道:“语儿,你怎样,可有哪里不舒服?伤着哪里没有?好好的,怎地掉进湖里去了呢?如今虽已是仲春,但天还凉着呢,湖水只怕更冰,若是受了凉可如何是好?”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然后又一叠声的吩咐人去保和堂请里头医术最高明的冯老大夫。   完全把傅谨言这个继女闪在一边。   待傅谨语被裴氏揽着回到二房正院春熙院后,才发现没了傅谨言的踪影。   她也没在意,只安抚裴氏道:“母亲放心,女儿好着呢。”   不多时,保和堂的冯老大夫带着医童,背着药箱,急匆匆的赶来。   他先询问了病情,然后给傅谨语把了脉。   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二姑娘身/子骨结实,虽受了些凉,并不打紧。以老夫看,这药方还是莫开了,是药三分毒,若回头有甚不适,再用药不迟。”   不愧是出诊费高达十两银子的名医,医术跟医德都甚是不错。   裴氏舒了口气,总算放下心来。   冯老大夫才要告退,被傅谨语出言拦住了:“冯老且慢。”   冯老大夫疑惑的挑了挑眉:“二姑娘还有何吩咐?”   傅谨语笑道:“劳烦冯老替我母亲把把脉。”   裴氏失笑,抬手点了点傅谨语的脑门:“母亲身/子康健,上个月才请过平安脉,这会子又把什么脉?”   傅谨语坚持道:“冯老请。”   若没记错剧情的话,原著里头傅谨语落水没多久,裴氏便有孕了。   只不过并非正常诊断出的,而是被女主哥哥傅谨行给气的下红,这才发现有孕。   为此裴氏不得不整个孕期都卧床休养,将管家权交给了傅谨言。   傅谨言凭借优秀的头脑,利用裴氏庞大的嫁妆跟裴家提供的便利,替自个赚出了一份不菲的嫁妆。   傅谨语不会主动害人,但也不会坐视傅谨言撬自个母亲嫁妆的墙角不理。   毕竟这里头有一半,将来会归自个。   见女儿坚持,裴氏也没再反对,横竖请个平安脉罢了。   谁知这一把脉,竟把出她有孕来。   裴氏惊的半晌回不过神来,她生女儿时伤了身/子,十三年都未再开怀,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不想这会子竟然传来喜信。   回过神来后,忙叫人给冯老大夫诊费跟打赏,又吩咐人去给傅老夫人萧氏跟二老爷报喜。   *   傅谨语功成身退,搭着立夏的手,回自个所住的院子秋枫堂。   立夏她会打发掉,不过不是这会子,所以只当一无所知。   才刚进院子,就见一物什自天上飞来,径直的砸向她的脑门。   “砰”的一声,她脑袋遭受重击,眼前一黑,脑子里“嗡嗡嗡”直响。   耳中听到另一个大丫鬟谷雨在廊下尖叫道:“姑娘额头流血了……”   傅谨语抬手抹了把额头,伸手到眼前一瞧,果然一手血。   她嘴角抽了抽,今儿真是祸不单行,好不容易躲过渣男逃过一劫,却又遭受血光之灾。   正要叫丫鬟找找是什么东西砸伤的自个,耳中突然传来一阵电子音。   【签到系统已绑定,正在载入中……】   【载入成功,祝您使用愉快。】   随即眼前浮现一片水蓝色。   水蓝色的屏幕中间,只一个硕/大的白框“签到”。   屏幕上方,有一个白色进度条,进度条末端显示“100/100”。   屏幕下方,有两个白色按钮,分别是“仓库”跟“说明”。   傅谨语前世看过不少带系统金手指的小说,见此情景,虽惊讶,倒也没有十分惊讶。   她在心里默念“说明”。   水蓝色屏幕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于是她伸手,拿手指戳向那个“说明”的按钮,页面顿时切换。   她正想细看上头的内容,谷雨就冲过来,招呼立夏:“快把姑娘扶到屋子里去!我去找太太,让她给姑娘请大夫。” 第3章 03 你,们,认,识?   才刚回到保和堂的冯老大夫再次被请了来。   傅谨语虽流了一脸血,看着十分骇人,但据冯老大夫说她伤的并不重,同样未开药方,只给上了些金疮药便作罢。   裴氏不放心,还想去求傅老夫人,让她打发人拿傅老太爷的帖子去请太医。   被傅谨语好说歹说的给劝住了。   送走裴氏后,傅谨语借口小憩,将丫鬟婆子都撵出去,连忙将切最小化的水蓝色屏幕给调出来。   一番研究后,她简直欣喜若狂。   原来这签到系统来自某个以精神力为主导的位面世界,除开第一次签到的特殊奖励外,之后每签到半月可以领取一次奖励。   只不过每次领取奖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系统会抽走她60%的精神力。   每日自然恢复精神力在15%左右,等于说后头四日她会手软、脚软、腰软以及精神萎靡。   代价不可谓不大,但因为系统会根据宿主记忆来智能判断所属位面的发达程度,自动筛选出来自所属位面以及平行位面的物品当做签到奖励。   因为傅谨语是从现代穿过来的,她的记忆以前世记忆为主,故而系统自动判定她属于地球这个低科技位面。   直白点说,所!有!奖!励!都!是!现!代!物!品!   这是何等强力的外/挂啊?!   别说60%的精神力,90%她也愿意。   她将页面且回主界面,然后毫不犹豫的戳下了那个“签到”按钮。   一样物品快速飘向下方的仓库。   与此同时,她浑身一僵。   仿佛刚跑完三千米一样,疲惫席卷全身;又好似犯了低血糖般,浑身力气被抽空。   她只来得及戳进“仓库”瞅了里头的硝/酸/甘/油一眼,便困倦的昏睡过去。   *   因裴氏早年在慈安寺求子过,此番有孕,得去还愿。   加之女儿去赴安平长公主的赏花宴不幸落水,侥幸逃过一切后,又莫名其妙被砸个头破血流,虚弱的躺了三日才缓过来。   必定是冲撞了什么。   故而裴氏决定带傅谨语一块儿去慈安寺,让她给菩萨上柱香,去去晦气。   傅谨语这会子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到90%,虽还有些疲惫,但已无甚大碍,也就没拒绝裴氏的好意。   主要是她不放心裴氏这个孕妇独自出门,万一有个好歹,叫她以后靠谁去?   于是母女俩坐上府里的黑漆平头马车,在家丁跟仆妇的簇拥下,去往京郊的慈安寺。   然而才刚下马车,傅谨语就后悔了。   慈安寺位于山顶,自山顶到现下她们所处的山腰平台,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石阶。   原以为会她们会改乘滑竿或者软轿上山,谁知被裴氏告知依照慈安寺的规矩,所有香客,必须步行上山,以示诚意。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且精神不好的大家闺秀,加上裴氏这个才刚有孕月余的贵妇,可想而知这山爬的有多艰难。   不过一刻钟,她就满头汗水,两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恨不得立时往地上一躺,当条一动不动的咸鱼。   “太妃,太妃,您醒醒啊,太妃……”   “快去寺里报信,叫他们抬个软轿来。”   “快回府给王爷报信,让他带太医来。”   “方嬷嬷,你力气大,你来背太妃。”   前头突然传来骚乱,裴氏抬眼张望了下,见前头一个小平台上挤满了人,就连仆妇模样的人都个个锦衣华服,显然出身不凡。   傅谨语耳力略好些,隐约听到“太妃”的字眼,忙跟裴氏说了一声。   裴氏忙道:“咱们上去瞧瞧,看可能帮得上忙。”   傅谨语正有此意,她大学时兼职当过三年海水浴场安全员,习惯了一有状况就往上凑,这会子早就抓耳挠腮了。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往前赶去。   没多久,便来到了这处小平台。   傅谨语踮脚,从人缝里瞅了眼地上躺着的太妃,见她脸色惨白,嘴唇半点血色都无,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紧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心口不见半丝起伏。   似乎是心脏病发作的症状。   这可耽误不得。   傅谨语忙挤了进去,俯身听了下她的心口,果然心脏骤停。   她心中一急,大吼一声:“都让开,别围在这里。”   吼完后,她费劲的搂/抱着太妃,将她换了个方向,让她的脑袋垫在台阶上。   然后双手交叠,开始给她做心肺复苏。   “你是什么人?要对太妃娘娘作甚?”一个容长脸高颧骨看起来十分刻薄的嬷嬷指着傅谨语,冷声质问。   傅谨语手上动作不停,嘴里道:“太妃没气了,若不赶紧给她续上气,不用一炷香的工夫,她就得驾鹤西去。”   不等这嬷嬷反应,她又补了句:“看嬷嬷似乎在王府里有些威信,还请您叫她们赶紧让开,都围在这里,气息浑浊杂乱,太妃更难喘气了。”   见这嬷嬷脸上写满怀疑的表情,她忙招呼后头的裴氏:“母亲,我跟表哥学过些西洋那边救人的法子,兴许能帮上忙,只是这位嬷嬷不信,你帮我跟她说说。”   裴氏原打算凑上来看可有能搭把手的地儿,好卖这位太妃一个好,谁知女儿竟如此大胆,直接上手去揉搓太妃……   而且她偷空瞅了一眼,发现这位太妃乃是靖王太妃,立时唬的心头一跳。   她连忙上前,欲将女儿拉回来:“你莫胡闹,太妃千金之躯,若有个好歹,你可担得起?”   傅谨语边用力按压靖王太妃的心口,边叹气道:“我施救,兴许能救回来,兴许救不回来,但我若不管,太妃必定没救,她根本撑不到大夫赶来。”   心脏骤停的患者,五分钟之内得不到救治,只怕就希望渺茫了。   随即,她看向那个嬷嬷:“嬷嬷若能担得起对太妃见死不救的责任,我也可以停手,就问嬷嬷担得起么?”   方嬷嬷当然担不起,回头王爷知道是自个不许旁人救治太妃,从而导致太妃驾鹤西去,别说自个的性命,就是自个一家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她看向在太妃跟前最有脸面的梁嬷嬷。   裴氏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道:“我们是傅翰林府上的家眷,我女儿的确跟我那常跑南洋跟西洋的娘家侄儿学了些稀奇古怪的法子,只是有没有用,也得分人。”   女儿最爱跟着裴雁秋胡闹,她既说是跟他学的法子,那必然是真的。   长了张喜庆圆脸的梁嬷嬷听了这话,沉吟片刻,朝傅谨语郑重的一福身:“还请姑娘救太妃娘娘。”   随即一抬手,吩咐道:“都散开,别围着太妃娘娘。”   傅谨语满意了,到底是王府里出来的下人,并不糊涂。   想了想,她又借着宽大衣袖的掩饰,将仓库里的硝/酸/甘/油拿出来,掰开太妃的嘴,塞了一片进去。   首次抽奖就抽到了用于心脏病跟冠心病急救的硝/酸/甘/油,她原还哀叹无用武之地呢,这会子竟就派上了用场。   难道这就是宿命?   方嬷嬷见状,“嘶”的倒抽了口凉气,想阻拦又不敢,只好再次看向梁嬷嬷。   梁嬷嬷两手交握的死紧,指甲几乎将手心戳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可见忍的有多艰难,但到底忍住了没开口。   心肺复苏是个力气活,傅谨语累的额头上汗如雨下,发髻也乱了,两条胳膊都颤抖起来,全凭一口气在支撑。   许是硝/酸/甘/油起作用了,又心肺复苏半刻钟后,靖王太妃的心脏恢复了跳动。   傅谨语从靖王太妃身上翻下来,脱力的往地上一躺。   谷雨连忙上前来搀扶她。   她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让我躺会儿,太累了。”   梁嬷嬷还以为太妃没救了,顿时泪盈于眶,“扑通”一声给傅谨语跪下:“还请姑娘再努努力,好歹救救我们太妃,我们太妃才刚三十几岁,不该这么早走啊……”   方嬷嬷见状,也“扑通”一声跪下,哭嚎道:“请您救救太妃娘娘吧……”   “你们太妃娘娘是不该这么早走。”傅谨语失笑,瞅了眼呼吸逐渐平顺的太妃,笑道:“太妃娘娘已经无碍了,缓一会子,然后用软轿或是滑竿抬去寺里歇息吧。”   “当真?”梁嬷嬷立时转头去看太妃,果见她脸色红润了不少,心口轻微的起伏着,顿时大喜。   方嬷嬷高兴的直接哭了,这下她的小命保住了。   *   慈安寺方丈了尘大师得知靖王太妃心疾发作的消息,忙不迭的叫人抬了软轿过来。   傅谨语与裴氏跟在抬了靖王太妃的的软轿后头,一块儿进了慈安寺。   她原想陪裴氏去前殿还愿,奈何方嬷嬷生怕太妃又不好,跪在门口拦路,愣是不让她走。   只好让裴氏自个去还愿,她留下来,等靖王太妃的儿子靖王带太医过来再说。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没奈何,慈安寺在郊外,侍卫回王府送信,靖王得信后,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再带着太医赶过来,一个时辰已算是快的了。   “太妃如何了?”门外一个冰冷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傅谨语眉头一皱,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下一刻,门被推开,一个头戴玉冠身穿浅蓝锦袍的男子走进来。   还真是这么巧,来人正是那日在安平长公主府将她从湖里救起的白衣男子。   他看也不看旁人一眼,只吩咐跟在后头进来的白胡子老太医:“赶紧给太妃诊治。”   恰在这个时候,靖王太妃眼皮颤颤巍巍的睁开来。   他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一步,用略带委屈的声音唤了一声:“母妃。”   一副被母兽抛弃的幼兽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配上他那张宛如天人的脸蛋,傅谨语心脏突然抽疼了一下。   她:“???”   这该死的心脏怎么回事,也想骤停一回不成?   靖王太妃露出个浅笑来,艰难道:“母,妃,无,事。”   又看向傅谨语,说道:“多,亏,傅,二,姑,娘,救,我。”   靖王崔九凌这才注意到傅谨语,讶异的挑了挑眉:“是你?”   靖王太妃不顾自个虚弱的身/子,八卦的问道:“你,们,认,识?”   傅谨语淡淡道:“不认识。”   崔九凌哼道:“认识。”   这就有意思了!靖王太妃顿时乐了。 第4章 04 还缺个位高权重且容色无双的女婿……   崔九凌冷淡的眸子,朝傅谨语瞥来,哼道:“不认识本王?慈安寺正好有湖,本王不介意将你重新扔回湖里。”   边说还边嫌弃的扫了眼她散乱的鬓发跟汗湿的额角。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无语道:“是王爷不许臣女提起当日之事的,臣女只是遵照王爷的命令行事罢了。”   靖王太妃好奇的问道:“当,日,何,事?”   “无事。”崔九凌压根不想提,朝那白胡子老太医撒气:“还愣着作甚?”   白胡子老太医连忙上前,替靖王太妃诊脉。   两手都诊过后,又向侍立在旁边的梁嬷嬷询问情况。   梁嬷嬷自然不会隐瞒,将太妃如何突然心疾发作没了气息,傅二姑娘如何替她按压心口跟喂食不知名药丸的事儿全都说了出来。   白胡子老太医立时看向傅谨语,急切的说道:“不知傅二姑娘给太妃娘娘喂食的是甚药丸?可否借老朽一观?”   傅谨语一脸痛心疾首的叹气道:“这颗西洋药丸,是我机缘巧合从一个洋人手里得来的,本以为他说的‘可缓心疾’乃是大话,不想竟真的有奇效!可惜那洋人早已回归母国多年,想再寻他多弄几丸也不能够了。”   其实她抽到一瓶硝酸甘油舌下片,里头共有25片,给靖王太妃含化了一片,还剩24片。   然而硝酸甘油舌下片并非中成药,拿给这白胡子老太医容易,可若他细究起里头的成份来,难免不会生疑。   故而只好撒了个慌。   白胡子老太医比她还痛心疾首,长吁短叹道:“可惜可惜,如此神药,老朽竟不能得见其真容。”   他将靖王太妃能死里逃生的缘由都归结于药丸,完全没将傅谨语奋战一刻钟的心肺复苏当回事儿。   崔九凌不耐烦道:“太妃病情到底如何?”   薄唇紧抿了起来,显然耐心快被耗尽,不由得让人怀疑下一瞬他会不会抬脚将这白胡子老太医给踹飞出去。   白胡子老太医忙冲他拱手道:“太妃娘娘身/子虽有些虚弱,但已无大碍,老朽开张方子,请太妃娘娘吃上三日,就无碍了。”   崔九凌唤了一声:“崔沉。”   那日傅谨语在湖边见过的黑衣男子立时上前一抬手,说道:“孙太医请随我来。”   孙太医带着医童,随崔沉出去开方子了。   房内只余下靖王太妃、梁嬷嬷、崔九凌以及傅谨语四人。   崔九凌转身看向傅谨语,十分笃定的说道:“本王知道你还有药丸,不过不想当那出头的橼子罢了。”   傅谨语心头一跳,干笑道:“王爷说笑了,臣女真的一丸也没有了。”   崔九凌往床榻前的圈椅里一坐,哼道:“你开个价,再高的银钱,本王也出得起。”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她像是缺钱的人儿?   傅翰林府的确穷的叮当响,但她母亲裴氏可是出自大海商裴家,嫁妆高达百万两之数。   作为裴氏唯一的女儿,她手里阔绰的很。   而且她好歹也是他母妃的救命恩人,不想着如何感谢自个,却一心只想从自个手里抠硝酸甘油,当真是恩将仇报。   又联想起先前他在湖边对自个避之不及的态度,她睚眦必报的笑嘻嘻道:“银钱臣女不缺,不过还缺个位高权重且容色无双的女婿。”   被如此调/戏,但崔九凌却没动怒,反而得意的一挑眉:“你果然还有药丸。”   傅谨语:“……”   这是重点么?   重点难道不是自个想让他以身相许换药丸?   靖王太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惦记自个儿子的贵女数不胜数,但像傅二姑娘这般直白大胆的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她斥责儿子道:“阿,凌,傅,二,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既,说,没,有,了,那,便,是,真,的,没,有,了,你,怎,可,如,此,逼,迫,她?”   崔九凌哼道:“用银钱买她的药丸能叫逼迫?要说逼迫,也是她逼迫我。想用几颗药丸就叫本王以身相许,做她的春秋大梦!”   自个救她一命,她救自个母妃一命,一命还一命,算是扯平了,自个可不欠她的。   靖王太妃都发话了,傅谨语忙笑道:“臣女方才开玩笑的,臣女出身低微,又蒲柳之姿,怎敢惦记王爷这等风华绝代的人物?”   靖王太妃笑道:“也,不,是,不,可,以,惦,记。”   崔九凌看着靖王太妃一眼,沉声道:“母妃。”   靖王太妃忙摆了摆手,退让道:“罢,了,我,不,管,你,的,事,儿。”   又吩咐他:“好,生,送,傅,二,姑,娘,跟,傅,二,太,太,回,去。”   崔九凌只得不情不愿的领着傅谨语出了客房,带她去前殿寻裴氏。   路上,他不死心的问她:“你要怎样才肯卖本王几丸药丸?”   傅谨语才要开口,就被他冷声打断:“别跟本王说你没有,本王可不信。”   他这般执着,若不舍几片出来,往后只怕没她的安生日子了。   再者,她家里并无心疾患者,但靖王太妃却有心疾,显然更需要这硝酸甘油片。   她无奈道:“罢了,好歹您救过臣女一命,臣女也不是那等铁石心肠的人儿,就卖您四丸吧,一丸一千两不二价。”   想了想,她又严肃道:“不过,您务必要替臣女保密。”   堂堂王爷,出门必然不会揣几千两银票在身上,生怕他赖账,她又忙补了一句:“不过药丸臣女并未带在身上,得改日再寻机会拿给王爷。”   崔九凌心下大喜,本以为一番威逼利诱,她不得不卖自个一丸两丸的,谁知她竟一下抛出来四丸。   他顿时凤眼微眯。   看来她存货不少,不然不会如此大方。   他立时道:“可以,你把药丸准备好,时机本王来找。”   *   到前殿时,慈安寺的方丈了尘大师正在给裴氏讲经。   一见到他,崔九凌就怒气上涌,冷声道:“了尘,你说,香客必须步行上山的规矩,是不是你定的?”   了尘大师连忙从蒲团上坐起来,冲靖王行礼,嘴里辩解道:“并非是贫僧定的,而是贫僧的师祖,早已圆寂的慧觉大师定下来的。”   “甚狗屁规矩,明儿就改了。”崔九凌没法找死人算账,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废了这规矩。   了尘惊慌道:“使不得,师祖定下来的规矩,已沿袭了上百年,怎可随意更改?”   崔九凌对此嗤之以鼻:“如何改不得?步行上山以示诚意?你们出家人既如此讲究诚意,为何会将供奉神像的大殿妆点的如此金碧辉煌?为何要给神像镀金?为何住青砖灰瓦的禅房?难道不该茅檐草舍吃糠咽菜当个诚意十足的苦行僧?”   傅谨语:“……”   杠精转世,说的就是你靖王吧?   不过她也觉得这“步行上山以示诚意”的做法有待商榷,诚意不诚意的,岂能只看这个?   了尘大师被杠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崔九凌蛮横道:“若不改,这慈安寺也没必要存在了,本王回头就叫人将其夷为平地。”   顿了顿,又霸道总裁附身的冷哼道:“本王知道慈安寺香火鼎盛,你了尘方丈也结交了不少达官贵人,不过你可以试试,看谁敢跳出来跟本王作对。”   了尘面色一白。   靖王可是太宗皇帝的幼子,先帝的幼弟,今上的皇叔,又身居户部尚书之位,掌着大齐的钱袋子。   他为母冲冠一怒,拆的又只是间寺庙,碍不着众官员们什么,他们又怎可能跳出来反对?   裴氏挪到傅谨语身边,紧张的抓住女儿的胳膊,显然被崔九凌这霸总范儿给惊着了。   傅谨语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道:“不必担忧。”   了尘纠结片刻,到底识时务为俊杰,赔笑道:“王爷说的是,这规矩本就不妥,如今害的太妃娘娘心疾发作,小寺深感愧疚……明儿贫僧就着人铲去山腰的石碑,并置软轿跟滑竿于山腰,方便香客乘坐。”   崔九凌面色缓和了些,嘴里却傲娇的冷哼一声:“算你识趣。”   这才吩咐送走孙太医后赶过来伺候的崔沉:“你亲自送傅二太太跟傅二姑娘回府。”   *   坐在下山的软轿里,裴氏已忘了方才的惧怕,跟女儿夸赞崔九凌道:“靖王此番真是干了件大好事儿,往后再来慈安寺上香,就不必辛苦爬石阶了。”   她肚子里怀着身孕,来之前内心是忐忑的,但又不敢不来还愿,生怕惹恼佛祖,佛祖将她腹中的胎儿收走。   靖王强令了尘方丈改规矩后,她孕期再来慈安寺就容易多了。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不甚走心的接话道:“靖王太妃因此出事,这亏得我给救回来了,若不救回来,怕就不是拆寺庙那么简单了,估计靖王会连寺庙里的和尚都给拆了。”   崔沉的声音突然在软轿旁边响起:“傅二姑娘的话,末将会如实转告王爷的。”   傅谨语“嘶”的倒抽了凉气,她无语道:“不就是害你被撕碎了一件外衫么,至于如此记仇?回头我叫母亲送十匹好料子给你,成了吧?”   真是有甚样主子就有甚样下属,都是一样的小心眼!   崔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就不必了,若被王爷误会傅二姑娘又惦记上末将,末将怕是没好果子吃。”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冷笑道:“但凡多吃几口菜,你也不必醉得这般不省人事。”   这自恋的本事,也跟他主子是一脉相传。   以为自个多金贵呢,是个女孩儿都惦记他们? 第5章 05 亲兄妹反目成仇的戏码,她最爱看……   二房母女被靖王府护卫长崔沉校尉亲自护送回府的消息,将整个傅翰林府都惊动了。   这还只是个开始。   随后靖王太妃又遣跟前得用的嬷嬷送来份丰厚谢礼。   惊的傅老夫人连忙打发人去请裴氏跟傅谨语到松鹤堂问话。   傅谨语跟母亲裴氏到傅老夫人的松鹤堂时,里头除了傅老夫人萧氏,还坐着大太太陆氏跟大姑娘傅谨言。   才刚一走进傅老夫人宴息的东次间,不等她们行礼,傅老夫人就一叠声的说道:“别墨迹了,赶紧坐下,我有话问你们。”   话虽如此,傅谨语跟着裴氏,还是福身行了个礼,这才分主次的坐到西侧的太师椅上。   傅老夫人急急的问道:“你们赶紧说说,这究竟是怎地一回事儿?”   不怪傅老夫人不淡定,实在是傅翰林府虽一门双翰林,听着清贵异常。   然而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念书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入了翰林院便一心扑在修史书上,典型的书呆子。   官职稳如老狗,数十年一动不动。   翰林院修撰乃从六品官职,每年俸银一百两、禄米六十石,按照一两银子两石米的均价,俸禄合一百三十两。   父子俩的俸禄加起来共二百六十两。   二百六十两听着不少,但在寸土寸金物价居高不下的京都,能顶什么用?   旁的官员还有油水可捞,但翰林院本就是清水衙门,加上他们父子又不懂官场经营,压根就没有任何油水进账。   偏还出了个视银钱如粪土,但花起银钱来毫不手软的文青傅二老爷。   故而傅翰林府穷的叮当响,只能靠典当祖宗留下来的古董玩器过活。   若非如此,萧氏也不会力排众议替傅二老爷续娶了裴氏这棵摇钱树。   如今的傅翰林府,在裴氏充入公中的五间铺子、五个庄子的滋润下,已麻雀变凤凰,再不复当初的窘迫。   但依旧改变不了官场边缘人的处境。   官职比傅家爷们高的,嫌弃他们书呆子气,懒得理会他们。   官职比他们低的,他们又不屑与之来往。   与他们官职相当的清贵们,又鄙视他们为了银钱放弃文人风骨娶商户女为妇,不愿与他们为伍。   先前二房两位姑娘收到安平长公主府赏花宴的请帖,就已让他们欣喜若狂了,不想今儿竟然与靖王府有了牵扯。   那可是靖王府啊!   这叫傅老夫人如何能不激动?   裴氏回道:“儿媳与语儿去慈安寺上香时,恰好碰到靖王太妃心疾发作厥过去了,语儿用西洋的法子替她按压了心口,又喂她吃了丸西洋来的药丸,竟将靖王太妃给救了回来……”   不用多解释,裴氏娘家是海商,凡是外洋有关的玩意儿,定是打她娘家那里来的。   陆氏闻言扯了扯嘴角,一副不屑的模样。   傅老夫人忙看向傅谨语,追问道:“那西洋来的药丸,你可还有?”   能治心疾的药丸,她如何都得备上几丸,以免将来自个突然心疾发作时抓瞎。   傅谨语再次痛心疾首的叹气道:“那年去泉州时,偶然撞上个洋人兜售药丸,旁人都不敢买,孙女想着横竖也没几个银钱,不如买一丸来玩玩……若早知道当真有奇效,孙女如何都得给他包圆了!”   傅老夫人大失所望,仍不死心的问道:“可还能寻到那洋人?”   傅谨语摇了摇头:“那洋人早已回归母国了,孙女当时并未问他母国何处,哪里找去?”   生怕傅老夫人生疑,她又无奈道:“靖王欲出一千两一丸求孙女割爱,孙女但凡还有多的,早卖给他了,可惜啊……”   傅老夫人“嘶”的抽了口气:“一千两一丸?”   陆氏哼了一声:“便是一万两一丸又如何,横竖又拿不出来,说这些有甚用?”   傅谨语对原著里就不讨喜的傅大太太陆氏没甚好印象,陆氏出身清贵之家,琴棋书画精通,对银钱不屑一顾,然而却跟傅二老爷一样的毛病。   那就是既当又立。   花着裴氏的嫁妆银买澄心纸跟徽墨,穿裴家出产的绫罗绸缎,用裴氏出的月银买胭脂水粉,吃裴氏庄子里出产的米粮菜蔬,却对商户出身的裴氏不屑一顾。   脸蛋比城墙还厚!   傅老夫人无奈的撇了自个外甥女陆氏一眼,说道:“虽拿不出多的药丸,但语姐儿到底救过靖王太妃的命,若有甚事求到她跟前,她也不好置之不理。”   陆氏并未因傅老夫人的警告而收敛,反而冷嘲热讽道:“靖王太妃向来眼高于顶,那些出身尊贵的诰命夫人都入不得她的眼,即便因语姐儿的救命之恩高看她几眼,只怕高看的也有限。再者,靖王可不是个好惹的,打他主意的贵女恁多,最后不都‘羊肉没吃着,反惹一身骚’?”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傅老夫人盘算的是通过靖王太妃给自家爷们升官,陆氏却歪到“靖王妃”这上头,这般给自个姨母拆台可还行?   “打靖王的主意?你倒是敢说!”靖王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敢想的?傅老夫人气的一拍桌子,没给陆氏留脸面,直接撵人:“这里没你甚事,你且回房吧。”   陆氏站起身来,哼道:“正好我也不爱听这些鸡零狗碎算计人的歪话。”   傅老夫人心口剧烈起伏,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去,才没让自个当众失态。   傅谨语猜测,给长子娶了个这样的愣头青当媳妇,傅老夫人只怕毁的肠子都青了。   陆氏昂首挺/胸的离去。   傅老夫人看向坐在陆氏旁边的傅谨言,柔声问道:“言姐儿若不愿听这些闲话,也可以回房。”   傅谨言抿了抿唇,轻笑道:“孙女横竖无事,留在这里听听闲话也好。”   傅谨言早已通过持之以恒的“孝心”讨得了傅老夫人的喜爱,听她这般一说,傅老夫人也没再赶她。   傅老夫人又好一番追问慈安寺的细节,直到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下衙,这才意犹未尽的放她们母女回去。   *   傍晚,傅谨语正在春熙院陪裴氏用晚膳呢,傅谨行走了进来。   作为傅谨言一母同胞的哥哥,傅谨行个子高挑、剑眉星目,相貌并不差,只是形容猥琐,不学无术,很是上不得台面。   他进来后,朝裴氏拱了拱手,嬉皮笑脸的说道:“母亲,二妹,用膳呢?”   傅谨语站起来,朝他福了福身,淡淡道:“二哥可用了?若没用的话,我叫丫鬟给你添双筷子。”   傅谨行在傅府男丁里头行二。   “不必忙活,我跟同窗有约,一会子到外头用。”傅谨行抬手阻止傅谨语。   然后身/子转向裴氏,赔笑道:“太太,您先前给我的银钱花没了,偏同窗相约凑份子给人庆生,我若不掺和,又怕被人说小气,还请太太开恩,再与我些银钱使吧。”   傅谨语面上惊讶道:“足足一百两,才七日不到,二哥就全花完了?”   心想,小小年纪就学人捧戏子、逛青/楼,银钱花起来自然如流水。   傅谨行一脸无奈的叹气道:“近日先生让买的书多了些,又赶巧几位同窗都是这月生辰,我也想省着花来着,可根本省不下来。”   不过一百两罢了,裴氏财大气粗,压根不放在心上,随口吩咐道:“椿儿,取一百两银子给二爷。”   傅谨语忙阻止道:“凑份子庆生而已,哪里用得着这么多?十两尽够了。”   傅谨行拿了裴氏的银钱跑去外头风/流,到头来傅谨言不怪哥哥不上进,不怪父亲疏于管教,反倒怪继母捧杀养废哥哥,到哪说理去?   傅谨行急了,瞪傅谨语:“二妹,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知道外头的花销有多大?我这也是为了太太的脸面着想,我若扣扣索索的,旁人还以为太太苛刻我这个继子呢。”   傅谨语斜眼瞅他,哼道:“可若是太太对你予取予求,纵得你花钱大手大脚,旁人又要说她捧杀大哥这个继子了。”   说完,她径直吩咐自个的大丫鬟谷雨:“去请大姑娘来。”   傅谨言不是怨恨裴氏捧杀傅谨行么?那就断了他的零花钱好了。   不过这断零花钱的恶人,可不能由裴氏来做。   傅谨行可是傅谨言的亲哥哥,为哥哥两肋插刀也是该当的,更何况只是做个断零花钱的恶人对吧?   *   没过多久,傅谨言就随谷雨走进东次间来。   她进门后给裴氏行了个礼,然后问傅谨语:“不知妹妹找我何事?”   傅谨语竹筒倒豆子般,将方才的事儿复述了一遍。   随即她叹气道:“继母难做,若克扣二哥的银钱,旁人会说她苛刻继子;若予取予求,旁人又说她捧杀继子。”   话到这里,她两手一摊,看着傅谨言,一脸天真的问道:“姐姐,你说母亲该如何是好?”   傅谨言撇了正急的抓耳挠腮的大哥一眼,沉吟片刻后,做出了决断:“哥哥吃穿都在家里,笔墨纸砚也有家里供给,每月五两的月钱尽够了,不必再另给。”   又看向傅谨行,哼道:“身为白鹿书院的学子,合该将心思用在学业上,哪来的那么多应酬交际?”   傅谨行顿时跳脚,拿手指着傅谨言的鼻子骂:“大妹,你可是我的亲妹妹,怎能如此坑害哥哥?”   傅谨语险些笑出声来,忙拿帕子掩住唇。   亲兄妹反目成仇的撕/逼戏码,她最爱看了! 第6章 06 哪有半点翰林家小姐的模样?……   “我坑害哥哥?”   傅谨言目光里有了湿意,脸上却带着倔强:“我是为哥哥好,想让哥哥将心思都用在学业……”   话未说完,就被傅谨行不耐烦的打断:“学业,学业,学业,一天到晚都是学业,这个念叨,那个念叨,耳朵都被你们念叨出茧子来了!”   “我压根就不是块念书的材料,偏你们非要想方设法将我送进白鹿书院,害我每天坐在学舍里听天书,我有多痛苦你们知道么?”   “好容易交到几个志同道合的同窗,你又不许太太给我银钱让我凑份子,是想让我连仅有的几个朋友也失去?”   “你只是我妹妹,又不是我母亲,管恁多作甚?即便是母亲,在世时候也不曾管我这么多。”   傅谨行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抱怨。   他不提亡母柳氏还好,一提柳氏,傅谨言当即就绷不住了。   泪花在她眼里打转,她哽咽道:“你还有脸提母亲?母亲若在世,看到你这幅不成器的模样,不知该有多伤心呢。”   傅谨行混不吝的冷笑一声:“拉倒吧,父亲比我还不成器呢,也没见母亲如何伤心。”   裴氏“咳”了一声:“不许胡说。”   她这一开口,傅谨言怔愣一下,似乎才意识到屋子里除了她跟哥哥外,还有旁人。   联想到先前傅谨语欲对自个下狠手的行径,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傅谨语这是在玩“借刀杀人”的把戏。   她忙不迭的打住话茬子,上前扯住傅谨行的衣袖,强硬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傅谨行挥开她的手,一脸烦躁的说道:“你又要念叨我什么?我没空听你的废话,同窗还在聚贤楼等着我呢。”   傅谨言捂着被拍红的手背,深吸了口气,威胁道:“你若不随我来,我立时去寻祖父,将你与人相约聚贤楼饮酒作乐的事儿告知,且看你的同窗重要还是你的皮/肉重要吧。”   “你……”傅谨行拿手指着她。   片刻后,他败下阵来,胡乱朝裴氏行了个礼,然后垂头丧气的跟着傅谨言走了。   他们一走,傅谨语立时憋不住的笑出声来。   裴氏抬手轻拍了她一巴掌,不甚走心的斥责道:“你这孩子……”   傅谨语笑了好一会子,这才止住,然后一脸严肃的对裴氏道:“这兄妹俩,就是一对养不熟的白眼狼,您往后可长点心吧,别再自以为是的为人家好了。”   的确是自以为是。   裴氏不愿在银钱方面苛待傅谨行,却被误会她欲捧杀养废继子。   裴氏见傅谨言年岁渐长,傅家又被排挤在京城官员圈子外,她父亲傅二老爷只是个秀才,哥哥傅谨行又是个不成器的,担忧她说不到好亲事,便想将她说给娘家侄儿裴雁秋。   裴雁秋虽出身商户人家,但他生的仪表堂堂,学识、能力都不俗,十二岁起数次跟随船队远渡南洋跟西洋,才刚二十岁就接掌裴氏家业,作风又正派,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收。   在裴氏看来,他算是个极好的归宿了。   然而才刚给傅谨言一点暗示,傅谨言就告到傅老夫人跟前,说裴氏算计她,想将她这个堂堂翰林孙女嫁给商户子。   裴氏因此被傅老夫人好一番训斥,并勒令她抄《女戒》三十遍。   此事的确是裴氏不对,她出身大海商裴家,家里铺金盖银,裴家在泉州又是地头蛇,有银钱开道,泉州知府跟裴雁秋都称兄道弟的,便觉得官、商差别不大。   但在官家小姐看来,这中间有天堑之别。   不过傅谨言不同意直说便是,裴氏又不会逼迫她,偏她闹到傅老夫人跟前,让裴氏没脸。   裴氏好心当成驴肝肺,着实伤心了一阵子。   此刻女儿旧事重提,裴氏叹了口气,说道:“母亲省的。”   继女瞧不上商户出身的自个,继子只想从自个手里抠银钱使,她这么些年掏心掏肺,也不过是热脸贴冷屁股,裴雁秋一事之后,她彻底心凉了。   如今不过面子情。   横竖他们上头有祖父母跟父亲呢,往后是好是歹,总归不与她这个继母相干就是了。   *   傅谨语吩咐人将饭菜重新热过,两人继续用膳。   饭毕,正吃茶呢,裴氏的另一贴身大丫鬟桑儿走进来,向裴氏禀报道:“二爷跟大姑娘在冬凌苑大吵一架,二爷负气出了府,大姑娘正抹眼泪呢。”   裴氏“嗯”了一声,说道:“知道了。”   终究操心惯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二爷身边可有人跟着?”   桑儿回道:“徐源跟捧砚都跟着呢。”   徐源是傅谨行的长随,捧砚是傅谨行的书童。   裴氏这才轻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然而她这口气也才放心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再次提了起来。   徐源叫人传话进来,说是傅谨行跟人在倚红楼抢花魁抢的打起来,误伤了打下头路过的长信侯世子,被抓进顺天府衙门去了。   傅二老爷还不知歇在哪个楼子里呢,根本指望不上。   裴氏正打算亲自去松鹤堂求傅老太爷出面捞人,得到消息的傅谨语赶了过来。   傅谨语阻拦道:“您怀着身孕,外头那么黑,灯笼也不甚顶用,万一您要是摔了可如何是好?我去吧。”   摔重了,她直接损失一个弟弟/妹妹;摔轻了,剧情又回归原著,管家权再次落到傅谨言手里。   怎么算都划不来。   裴氏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敢冒险,嘴里叮嘱道:“我叫人多提几盏灯笼,你把披风披上,路上走慢些,千万别磕碰着了。”   傅谨语一一答应,领着人赶去松鹤堂。   傅老太爷尚未安置,正在书房里优哉游哉的作画,闻言立时将笔给摔了:“孽障,竟敢学他那不成器的老子,跑去青/楼跟人争风吃醋,成什么体统?”   傅老夫人披衣出来,脸色也很不好看,但还是上前劝傅老太爷:“老爷您别忙着着急上火,且先修书一封,叫管家拿上您的帖子送去给顺天府尹,好歹先把行哥儿放出来再说。”   “顺天府尹就是头倔驴,别说是我的面子,就是皇亲国戚的面子,他都不肯卖,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傅老太爷瞪了傅老夫人一眼。   然后对傅谨语道:“回去与你母亲说,叫她多拿些银钱出来打点顺天府大牢的牢头,别让人为难行哥儿。再叫她打发人去寻你父亲,务必将他找回来。”   傅老夫人不解道:“找老二作甚?他能帮得上甚忙?”   “妇人之见!”傅老太爷没好气的白了傅老夫人一眼,说道:“老二是行哥儿的父亲,行哥儿惹了事,自然得由他这个父亲出面去周全。”   傅谨语拍马屁道:“还是祖父思虑周全,孙女这就回去禀报母亲。”   “去吧。”傅老太爷不待见裴氏这个满身铜臭的儿媳妇,但对孙女傅谨语并无恶感,态度还算和善。   *   傅谨语回到二房正院春熙院,将傅老太爷的话转告裴氏。   裴氏忙吩咐人照办。   赶在宵禁之前,将浑身散发着酒气跟脂粉味的傅二老爷给寻了回来。   傅二老爷面白无须,头束青色发带,身穿青色直裰,与傅谨行有五分像,但比傅谨行还出色几分。   然而再好的相貌,也掩盖不了他软饭硬吃的低劣品质。   他晃晃悠悠的走进来,一见到裴氏,眉头就皱了起来,仿佛看到甚脏东西似的。   嫌恶道:“找我回来作甚?你不是怀上身孕了么?怎地,怀着孕还需要我卖/身?这般饥/渴?”   裴氏脸色顿时通红,尴尬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她低斥道:“老爷,语儿在这里呢。”   傅二老爷这才抬起眼皮,打量了一番屋内,见傅谨语歪在罗汉床的引枕上,正斜眼瞅着他,嘴角挂着抹嘲讽的笑意。   顿时迁怒上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回自个院子,赖在你母亲这里作甚?莫非还想吃/奶不成?”   这说的什么话?   傅谨语顿时怒了,坐起身来,冷笑道:“哥哥被抓进顺天府,我这个当妹妹的担忧的睡不着觉,跑来母亲这里听信儿……而您这个当父亲的,却只管在外头风/流/快/活,回来也不着急上火,竟还有闲心教训女儿?”   “你这是什么态度?”傅老二爷顿时怒了,指着裴氏骂道:“真是有甚样母亲就有甚样女儿,看看你教的好女儿,这般粗俗不堪,半点礼数都没有,跟言姐儿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哦?”傅谨语挑了挑眉,哼道:“那就让您的好女儿自个出银钱替哥哥打点吧,如此我母亲还能省下不少银钱呢。”   傅二老爷被戳中短处,跳脚道:“张口银钱闭口银钱,哪有半点翰林家小姐的模样?简直丢人现眼!”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原著诚不欺我,这货真是又当又立的典型。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说的就是他。   裴氏这么多年过来,早就习以为常了,打圆场道:“老爷莫跟语儿打嘴官司了,赶紧盥洗沐浴安置了要紧,老太爷发话了,明儿您得替行哥儿去长信侯府赔不是。”   傅老太爷的话,傅二老爷不敢违背,他恨恨的瞪了傅谨语一眼,然后摇摇晃晃的往后头的净房走去。   裴氏拿指头戳了傅谨语脑门一指头,笑骂道:“长本事了你,竟敢跟你父亲打擂台,看把他气的。”   话语里半点斥责的意味都没有。   傅谨语嘿嘿一笑:“怕甚,待父亲得知我救了靖王太妃的消息,捧着我还来不及呢,哪里还记得我对他不敬的事儿?”   于傅二老爷来说,即便不能从靖王府捞到好处,在其他文青跟前也是个极好的炫耀之资了。   至于被抓的傅谨行,傅谨语半点担忧都无,有此讨好心爱之人的机会,男主崔瑛跑的比谁都积极,很快就会把未来大舅子给捞出来了。 第7章 07 你……你无耻……   傅谨语预料的没错,果然没两日傅谨行就被放出来了。   此事崔瑛做的隐秘,除了女主傅谨言,以及熟知原著剧情的傅谨语,其他傅家人全然不知情,还以为是傅二老爷去长信侯府赔罪的结果。   傅老太爷最是要脸面,此番被孙儿害的丢了脸面,气的他对傅谨行动了家法,打了他五十棍,谁劝都不好使。   傅谨行被打了个皮开肉绽,不得不趴在床/上养病。   这期间傅谨语每日签到一回,半个月过去,总算攒够了签到次数,可以再次领取奖励了。   她抱着期待的心情,点下了“领取奖励”按钮。   无力跟疲惫再次席卷全身。   她强撑着眼皮,戳进仓库,看到里头的奖励后,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是一盒绿箭口香糖。   一盒装20条,每条5片,共计100片。   用四天的浑身无力跟精神疲惫换100片口香糖,简直亏大了。   毕竟她有牙刷跟牙粉,每日早晚都会清洁牙齿,且她又没口臭,要口香糖何用?   就不能来点消炎药、感冒药、退烧药以及云南白药粉?   实在不行,来点土豆、红薯、辣椒、洋葱以及西红柿等古代没有的作物也行啊。   在心里抱怨了一番,随即又释然了。   来日方长,横竖一月两次“抽奖”,总不至于次次都抽到鸡肋。   偏在这个当口,靖王府送了帖子来,邀请傅府大姑娘跟二姑娘两日后前往靖王府参加赏花宴。   两日后她精神力才刚恢复到60%,虽不至于手脚瘫软到出不得门的地步,终归还有些娇弱。   若是旁人家办赏花宴,她必定借口“偶感风寒”婉拒。   但靖王为了跟她购买药丸,都大费周章的借靖王太妃的名义开赏花宴了,她若敢不出现,靖王只怕会恼。   再者,一千两银子一片硝酸甘油舌下片,这样的冤大头,除了靖王,只怕再寻不出第二个了。   四片硝酸甘油舌下片,足足四千两银子呢,她哪舍得放过这么一大笔银钱?   故而到了正日子,她还是强撑着登上了去往靖王府的马车。   马车里,傅谨言瞥了眼傅谨语头顶的赤金镶红宝花冠跟耳朵的珊瑚坠子,又不动声色的看向她的脸蛋。   巴掌大的瓜子脸,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挺/翘的琼/鼻跟嫣/红的樱/桃小嘴。   傅二老爷跟裴氏的长处全都长在了她的身上。   又往下扫了扫,见她豆绿短襦配大红齐胸襦裙,手上挽着条鹅黄的披帛,更显得身前波/涛/汹/涌。   简直就是一尤/物。   若非她性子尖酸刻薄,又腹内空空宛若草包,兴许还真能与自个一争。   只可惜啊,受和姝郡主影响,崔瑛最厌恶的就是空有美貌却没有内在的草包美人。   纵使她再如何上蹿下跳,崔瑛也断然瞧不上她。   傅谨语见傅谨言不时偷瞄自个几眼,眼神幽暗冗杂,不知在盘算些什么,当即轻笑一声:“姐姐在想什么呢?”   傅谨言抿了抿唇,若无其事的说道:“见妹妹头上的花冠好看,我正犹豫要不要也打一顶来戴呢。”   傅谨语豪气万千的说道:“这有甚可犹豫的,不过一定花冠罢了,即便用上最顶级的鸽血红红宝,也不过千把两而已。姐姐若喜欢,只管去求母亲便是了,母亲自来心软,必定会帮姐姐也打一顶的。”   这个“求”字用的就很灵性。   若非裴氏这个商户女进门,傅谨言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敢奢望赤金镶红宝花冠这等奢侈首饰?   花着别个的钱,却婊/里/婊/气的嫌弃别个满身铜臭味。   哪来的这么大脸?   傅谨语就是要故意点出来,故意扎傅谨言的心,叫她认清自个。   想要花冠可以,去求她瞧不上眼的继母去。   傅谨言果然脸色冷下来,淡淡道:“罢了,我是鹅蛋脸,戴花冠未必好看,还是不折腾了。”   这话倒也不作假,傅谨言鹅蛋脸、杏眼以及柳叶眉,是端庄秀气挂的长相,撑不住傅谨语头上那奢华贵气的牡丹花冠。   原著里头,即便她后来当上宁王妃,打扮也以低调简朴为主,为此崔瑛还多次夸赞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①”。   傅谨语无可无不可的笑道:“随姐姐吧。”   靖王府还未到,姐妹两人就言语交锋了一场,最终以傅谨语胜出结束。   后头两人再也没开口说话,一路沉默着来到靖王府。   *   进了王府后,被方嬷嬷引着去拜见靖王太妃。   靖王太妃一改心疾发作时的狼狈,今儿一身藕色锦袍,头戴七凤朝阳挂珠钗,杏眼桃腮,容光焕发,三十九岁的年纪,看着才刚二十出头一般。   难怪当年七十五岁高龄的太宗皇帝对她一见钟情,将她宠上了天,当真是个绝色美人。   有母如此,崔九凌长成那么个祸水的模样,也在情理之中。   姐妹俩蹲身行礼后,靖王太妃立时朝傅谨语伸出手。   傅谨语走上前。   靖王太妃立时将她拉坐到地屏宝座上,态度和善的对傅谨语道:“早该请你来府里逛逛的,只是靖王怕我身/子没好全,不许我折腾,这才拖到今日。”   这话一出,殿内众女眷神色各异。   靖王刚成人那会儿,靖王太妃办过几次赏花宴,想替他寻个妥当的王妃,奈何他眼高于顶,不是嫌这个贵女丑就是嫌那个贵女俗,一个也瞧不上。   这么几年过去,无论靖王太妃还是各家女眷,都对此放弃了。   然而时隔六年,靖王太妃再次办赏花宴,各府贵女们得信之后顿时沸腾了。   以为靖王终于扛不住靖王太妃的念叨,打算娶王妃了。   收到请帖的欣喜若狂,未收到请帖的蹭堂姐妹或者表姊妹的,想方设法挤进靖王府来。   谁知这会子被靖王太妃一言道破赏花宴的实情。   靖王娶王妃是假,靖王太妃借赏花宴邀请救命恩人进府游玩才是真。   一瞬间,傅谨语成为众矢之的。   若目光能杀人的话,她已经死了千八百万次了。   傅谨语:“……”   这种贵女云集的场合,分明傅谨言这个原著女主才是公敌,是被群起而攻之的目标。   靖王太妃一句话,成功替她将仇恨拉过来,且拉的稳稳的,真是绝了。   好在原著剧情强大,开宴之后没多久,恶毒女配坑害女主的情节上演了。   “哎呀。”负责上茶的小丫鬟脚底一滑,一壶茶水径直泼向傅谨言,立时将傅谨言身上的湖水绿立领斜襟长衫给打湿了。   小丫鬟“扑通”一声跪下来,一脸惊恐的求饶道:“傅姑娘饶命,奴婢脚滑了,不是有意的,求您饶了奴婢吧……”   边求饶边“砰砰砰”的磕头,没一会儿就将额头给磕破了,鲜血将地砖都染红了一小片。   傅谨言立时阻止道:“你别磕了,我并没有怪你,你且起来吧。”   说着站了起来,对那小丫鬟说道:“我自个有带更换的衣衫,你且带我去寻个空屋子。”   小丫鬟自然应是不迭,殷勤道:“傅姑娘请随奴婢来。”   傅谨言接过大丫鬟侍书手里的小包袱,随着小丫鬟走了出去。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按照原著剧情,这小丫鬟被和姝郡主这个恶毒女配收买了,将傅谨言带去某个空屋子后,她就找借口离开。   之后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会闯进空屋子,将正在更衣的傅谨言看个精光。   然而女主傅谨言行事稳重,心思成熟,见小丫鬟莫名离开后,怀疑有诈,忙不迭的从后门溜走。   让纨绔子弟扑了个空。   却又好巧不巧的撞到男主崔瑛。   她衣衫半湿,紧贴在皮/肉上,勾勒出个曼/妙的身形来,崔瑛看的喉头发紧,恨不得当即将她扑倒。   因是篇正经宅斗文,扑倒是不可能扑倒的,又不是在海棠,但亲/嘴、搂/抱等擦边剧情还是上演了的。   傅谨语有心想跟去看热闹,谁知才刚站起身来,就被和婧郡主给拦住了。   和婧郡主是皇帝庶妹安乐长公主驸马二叔的孙女儿,因父兄皆阵亡,皇帝体恤孤女,特封为郡主。   她爱慕崔九凌多年,数次被崔九凌当面羞/辱,都始终不肯罢手。   和婧郡主阴阳怪气的说道:“听闻是傅二姑娘用西洋法子将没了气息的太妃娘娘救活的,本郡主很好奇那西洋法子,不知傅二姑娘可否给咱们展示一下?”   一个“咱们”,将其他看傅谨语不顺眼的贵女们拉进战圈,并成功抱团。   其他贵女纷纷附和。   傅谨语笑了笑,不怀好意的说道:“可以,还请和婧郡主躺下。”   和婧郡主犹豫了下,料傅谨语也不敢对自个如何,便叫人取来张毡毯,在丫鬟搀扶下躺到了毡毯上。   傅谨语将披帛摘下来交给谷雨,撸了撸袖子,跪到和婧郡主身侧,双手交叠开始给她做心肺复苏。   期间难免压到她心口处耸/立的软/绵上。   和婧郡主顿时脸色通红,一把推开傅谨语,一骨碌爬起来,娇喝道:“你……你无耻……”   傅谨语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说道:“是郡主让臣女展示的……”   和婧郡主哑口无言,脸上挂不住,长袖一甩,宴席也不吃了,气鼓鼓的走人。   傅谨语:“……”   噫,就这脸皮厚度,还敢惦记崔九凌那个高贵冷艳的X冷淡患者?   只怕这辈子都没戏。 第8章 08 臣女觉得王爷是天下第一美人……   摆脱了和婧郡主,傅谨语借口更衣,带着谷雨出了摆宴的花厅。   这会子热闹是看不上了,还不知崔瑛将傅谨言带去哪个旮旯里抱着亲去了呢。   不过她得跟买主崔九凌接头。   若她再不寻借口出来,只怕崔九凌就得出招了。   事实果然如此,她们主仆二人在花厅附近溜达了没一会子,就见梁嬷嬷从一侧甬道上转出来。   梁嬷嬷福身行礼后,小声道:“王爷等着见姑娘呢,请姑娘随老奴来。”   傅谨语给了满脸震惊的谷雨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带着她跟随梁嬷嬷去了一处小院。   梁嬷嬷在院子里站定,指着正房说道:“王爷就在里边,姑娘自个过去吧,老奴得在门口守着。”   傅谨语点点头,径直往正房走去。   梁嬷嬷是靖王太妃的心腹,崔九凌对她也极信任,现下又身处靖王府,应不至于给自个挖坑。   谷雨将明间的门推开,傅谨语探头一瞧,果见一身白色锦袍的崔九凌负手而立。   她走进门,福身行了个礼,笑道:“臣女见过王爷。”   崔九凌冷声道:“你出去。”   傅谨语:“???”   啥?   撵自个出去?不想买硝/酸/甘/油片了?   那还叫梁嬷嬷请自个过来?   她一脸不解的抬头,见崔九凌看的是谷雨,这才恍然大悟。   然后吩咐谷雨道:“你到外头等我。”   谷雨犹豫道:“姑娘……”   傅谨语拍了拍谷雨的胳膊,安抚她道:“无事的,放心。”   谷雨是个靠得住的,原著里头她作为女配“傅谨语”的陪嫁丫鬟,跟随主子去了安乐伯府。   在“傅谨语”被曹季堂家/暴的时候挡在“傅谨语”前头,肋骨被踢断好几根都不肯让开,活活被打死。   可见有多忠心。   这也是傅谨语行事没避讳她的原因。   既然姑娘都发话了,谷雨虽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听话的退到了门外,并关上了房门。   傅谨语本想上前几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叫崔九凌先给自个展示下银票,免得被诓骗,谁知才刚走了两步,就突然双/腿一软,整个人朝他倒去……   崔九凌身影一闪,迅速躲开。   “吧唧”一声,傅谨语摔趴在地。   崔九凌“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声道:“傅二姑娘这是玩的哪出?”   傅谨语胳膊肘跟身前软/绵都摔痛了,闻言她抬起盈满水汽的桃花眼,一脸委屈的说道:“如果臣女说这是个误会,不知王爷可会相信?”   崔九凌往旁边的官帽椅上一坐,冷哼道:“你看本王像傻子么?”   傅谨语笃定道:“不像。”   既知自个不是傻子,还说这等虚假至极的话?崔九凌斜眼瞅她,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毛毛虫一般,蛄蛹了好几次,这才艰难的爬起来。   她从袖子里掏出个瓷瓶,没好气道:“药丸臣女准备好了,还请王爷将银票拿出来给臣女验看一下。”   崔九凌闻言立时挑眉:“你觉得本王会贪你这区区四千两银子?”   “那可不好说。”傅谨语揉着摔疼的胳膊,哼唧道:“便是王爷再富庶,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蚊子再小也是肉?崔九凌立时感觉自个腹内翻腾,有些恶心想吐。   他瞪向她,眉眼如刀,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个十刀八刀。   但刀刀都被她手中那装了西洋药丸的瓷瓶给挡了回来。   他从袖子里掏出个钱袋来,“啪”的一下丢到她跟前。   傅谨语也没计较他的态度,喜滋滋的捡起来,打开钱袋从里头掏出四张银票来。   仔细验看了一番,发现四张银票皆是出自户部名下的“宝通大钱庄”,全大齐皆可通兑的官方银票。   忙将其装回钱袋,然后塞进了自个衣袖里。   她小碎步走到崔九凌跟前,将瓷瓶往前一伸,笑道:“王爷诚信。”   崔九凌伸手来接。   交错而过时,两人的手不经意间碰撞了一下。   傅谨语顿时浑身如同过电一般,陡然觉得身上力气增加了些许,脑子也如同被喷了提神的清凉油,精神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抬手在右上角一戳,将签到系统打开。   抬眼一看,最上面的进度条竟然变成了61%。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儿!   她每日自动恢复15%的精神力,每日子时四刻,即零点刷新数据,其他时候数据纹丝不动。   但这会子却突然多出1%来。   方才并未发生其他事儿,只除了她跟崔九凌的手有过接触。   莫非……   她立时一伸胳膊,将崔九凌的手给抓住了。   果然过电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系统进度条也跳动了一个数字,变成了62%。   怎么会这样?难不成崔九凌是这签到系统的“充电器”?   正惊讶的不行呢,耳边突然听到如寒潭般带着透骨凉意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来:“你打算抓着本王的手抓多久?”   崔九凌脸黑如锅底,若非还惦记着她的西洋药丸存货,他早就一脚将她踹飞三丈远了。   他活了二十二年,向他示好的女子不少,但却从未有哪个女子敢如此大胆直接上手。   今儿真是见了西洋景了!   傅谨语回神,瞅了眼两人交叠在一块儿的手,连忙将自个的手撤回来,干笑道:“对不住对不住,臣女才得了四千两银票,高兴过头了,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假装抬手摸头,借着衣袖从仓库里取了两条口香糖出来,悄悄将里外两层包装都剥掉,将包装纸塞回仓库。   然后她将那十片口香糖往崔九凌手里一塞,笑道:“这是给王爷赔罪的,还请王爷笑纳。”   崔九凌扫了眼躺在自个手心里的那十片白色“糕点”,嫌弃道:“如此粗糙的糕点,本王才不稀罕吃呢。”   说着,将手心合拢,将要往外扔。   “别扔别扔,金贵着呢,西洋来的。”傅谨语连忙阻止。   在崔九凌怀疑的眼神中,她解释道:“这是清新口气的口香糖,嚼了以后吐气如兰,最适合王爷这般气质高华的美人儿。”   顿了顿,又叮嘱道:“只能嚼,嚼完吐出来扔掉,万不可咽下去。”   前世小时候老妈经常恐吓她倘若咽下口香糖,会将肠子粘起来,吓的她嚼口香糖时都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不小心咽下去。   长大后才知道这是谣言。   不过总归是人体不能消化的物什,还是别咽下去为好。   听她这么一说,他立时将伸出的手给收了回来。   然后站起身来,朝傅谨语逼近一步,嘴角挂上抹凉凉的笑意:“气质高华的美人?”   笑意不达眼底,仿佛下一瞬就要抽刀砍人。   傅谨语吓的倒退一步,求生欲十足的大声嚷嚷:“是臣女说错话了,王爷不是美人。”   崔九凌又向前逼近一步,笑意更凉了几分:“本王不是美人?”   傅谨语被“冻”的抖了抖,简直欲哭无泪。   夸他是美人他不乐意,夸他不是美人他也不乐意,到底叫她该如何是好嘛?   她把眼一闭,把心一横,破罐子破摔的用起激将法:“臣女觉得王爷是天下第一美人,王爷若觉得臣女眼瞎,臣女也无话可说。”   生怕他为了对付自个而自贬,她又补了一句:“王爷跟个瞎子计较,只怕有失/身份。”   崔九凌“嗤”了一声,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长袖一甩,转身推门而出。   傅谨语顿时长舒了口气。   心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祖宗果然诚不欺我。 第9章 09 本王叫你的心上人替她的汗毛陪葬……   回到花厅的时候,傅谨言已然回来了。   傅谨语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傅谨言,发现她眼尾发红,似是哭过,嘴唇又红又肿,残留着可疑的被肯咬过的痕迹。   她“啧”了一声,暗叹可惜,若非和婧郡主跳出来捣乱,她就能围观上这场男女主的香/艳大戏了。   傅谨语才刚坐下,傅谨言就皱眉问道:“妹妹哪里去了?”   “去更衣了。”傅谨语笑了笑,先前出去时用的就是这个借口,自然得口风一致。   傅谨言见她说的自然,不疑有它,便没再吭声。   吃完宴席后,靖王太妃兑现承诺,打发梁嬷嬷领傅谨语逛了逛靖王府的后花园。   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傅谨语险些被安平长公主府的大湖给坑死,这会子跟靖王府的湖一对比,才发现安平长公主府的湖竟是个弟弟。   不愧是太宗皇帝的老来子,靖王府一个王府有旁的王府两个大不说,府里的镜湖足足比安平长公主府的湖大一倍,湖水引的还是金水河的活水,清澈见底。   湖里荷叶青青,锦鲤在其下游来游去,一群鸳鸯优哉游哉的划过,湖畔一面杨柳倒垂,三面桃花灼灼,风景美不胜收。   她算是理解为甚那么多贵女盯着崔九凌了,且不提他的权势跟姿容,单靖王府这么大一世袭罔替的宅子,也值得争个头破血流了。   没错,太宗皇帝生怕自个的老来子受委屈,硬是让先帝给崔九凌封了个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   先帝自然不乐意,自个儿子他都不敢违背祖宗规矩封铁帽子王呢,却要封十七弟铁帽子王。   但是他敢不答应么?   惹恼了太上皇,太上皇直接将他废掉,换十七弟上位怎么办?   后头即便太上皇去世,先帝跟今上也都没敢对崔九凌动手。   先帝那会儿是崔九凌年纪尚小,不成气候;今上是觉得崔九凌很有些才干,是自个的左膀右臂。   当然,以上都是次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无论先帝还是今上,都疑心太宗皇帝给崔九凌留了遗旨跟人手,一旦他们发难,崔九凌就会在可靠人手的护卫下祭出太宗皇帝的遗旨。   到时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   横竖大齐富庶,也不是供不起一个铁帽子王,何必自找麻烦?   原著里头崔九凌虽出场不多,但直到文章完结,现实中三十多年过去,女主傅谨言的儿子当上摄政王,他这铁帽子王还当的稳稳的。   傅谨语正对着靖王府这堪比公园的后花园流口水呢,另一面湖畔的甬道上,突然出现两个年轻男子。   两位男子后头,浩浩荡荡的跟了二十多个随从。   打头那个傅谨语自然认识,正是才见过没多久的靖王崔九凌。   落后他几步的那个男子身穿黑色锦袍,面容冷肃萧杀,看起来有些不苟言笑。   傅谨语虽不认识这人,但看他的衣着跟长相,猜也能猜出这必定是原著的男主,她的未来姐夫崔瑛崔子渊。   她不愿跟崔瑛打交道,正想避开,偏那头崔瑛已瞧见了她,用她能听得到的声音问崔九凌道:“小叔祖,那位就是救了太妃娘娘的傅二姑娘?”   崔九凌是今上的叔叔,宁王是今上一母同胞的弟弟,身为宁王世子的崔瑛,按辈分得唤崔九凌叔祖父。   似是不愿多提,崔九凌只冷淡的“嗯”了一声。   崔瑛勾了勾唇角,嘴边虽有些浅淡笑意,但眼神却阴鸷狠毒,一副恨不得将傅谨语除之而后快的模样。   傅谨语心头一跳,看来傅谨言已将原主欲毁掉她清/白的事儿告诉崔瑛了。   若按照原著剧情,傅谨言自个就当场反杀了,根本不必崔瑛出面。   但自个穿越过来后改写了剧情,傅谨言大仇未报,身为男主,崔瑛自然得为心上人冲锋陷阵。   如此一来,她的小命岂不危矣?   原本以为她只要远离男女主,不再作妖,就能过自个的小日子呢,现在看来是她天真了。   她果断朝崔九凌走去。   走到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站定,福身行了一礼,语调婉/转妩/媚的说道:“臣女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安/康。”   崔九凌:“……”   她这是又作什么妖?   崔九凌没理会她,偏头看向跟过来的梁嬷嬷,问道:“嬷嬷怎地在这里?”   梁嬷嬷屈身行礼,笑道:“太妃娘娘吩咐老奴领傅二姑娘来后花园逛逛,老奴正想领她去船坞,带她坐船游湖。”   崔九凌“嗤”了一声,看向傅谨语,冷笑道:“当过一回落汤鸡,也不知吸取教训,竟还敢玩水?若再跌进水里,本王可不会救你。”   傅谨语还真不知道梁嬷嬷的安排。   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反对就是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什么的是不可能出现在她一个游水达人身上的。   她正想回嘴,就听崔瑛好奇的问道:“听小叔祖的话音,您竟然救过落水的傅二姑娘?”   傅谨语只落水过一次,正是先前安平长公主府赏花宴那次,照傅谨言的说法,是她自个扑腾到了岸边,然后被个粗使婆子拉上岸的。   他这会子才弄明白,期间竟有靖王的事儿。   崔九凌不甚在意的冷哼一声:“去给安平贺寿,碰巧捞了只落汤鸡出来罢了。”   顿了顿,又侧身吩咐崔瑛:“你听到了只当没听到,不许到外头说,免得那落汤鸡趁机赖上本王。”   傅谨语:“……”   神特么落汤鸡!   不过她是赖定他了。   一来,他身上有些特殊之处,能帮助她加快恢复精神力。   二来,靖王府她甚是满意,简直就是她理想中的住宅。   三来,最最重要的是,男主崔瑛对她有恶意,她一个区区翰林的孙女,毫无自保的能力,若不找条粗/壮的金大腿,小命很快不保。   不过怎么赖,可是有讲究的,对于崔九凌这样清冷孤傲的家伙,倒贴打直球是行不通的。   她眨巴了眨巴眼睛,顿时泪盈于眶,挽着披帛的手微微发着抖。   如泣如诉的说道:“王爷是臣女的救命恩人,臣女为了报王爷的救命之恩,拼尽全身力气替太妃娘娘按压心口,累的险些昏厥过去不说,还拿出了唯一一颗能够保命的药丸给太妃娘娘服下……臣女做这一切本不求回报,不过是一命还一命罢了。”   话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语气陡然铿锵有力:“可王爷竟如此羞辱臣女,怕臣女携恩求报,臣女虽出身卑微,可也是有骨气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看得上!王爷只管放心就是,臣女就算当一辈子在室女,也不会缠上王爷的!”   嘲讽崔九凌的同时,把崔瑛也给捎带上了。   说完,她微微一福身,任由眼泪自眼角滑落。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傅二姑娘等等老奴。”梁嬷嬷见状,匆匆朝崔九凌跟崔瑛行了一礼,然后掉头去追。   崔九凌被傅谨语的眼泪给惊的怔了一怔。   崔瑛见靖王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忙道:“小叔祖莫要被她骗了,她这分明是欲擒故纵。”   崔九凌回神,转过身来,看向崔瑛,冷冷道:“你对傅二姑娘的敌意大的呛鼻子,怎地,她招惹你了?还是说,你是替心上人傅大姑娘抱不平?”   见崔瑛一脸震惊的模样,他又冷哼一声:“你们在本王府上毫不避忌的又亲又摸,当本王府上的暗卫们是死的?”   崔瑛抿了抿唇,讪笑道:“小叔祖,我……”   “本王对你的风/流/韵/事没兴趣知道。”崔九凌出言打断他的话,警告道:“不过傅二姑娘是本王母妃的救命恩人,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本王叫你的心上人替她的汗毛陪葬!”   说完,再没兴致陪这个便宜侄孙儿溜达,甩下崔瑛,负手走人。   崔瑛眼神阴郁的瞪着靖王的背影,神色冷如寒霜。 第10章 10 将韩姨娘拿下。   打发谷雨去花厅寻傅谨言后,傅谨语眼圈微红,眼角挂着残留的泪迹,脸上带着倔强,也没去跟靖王太妃辞行,一路直奔仪门口的傅家马车。   梁嬷嬷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劝道:“我们王爷说话莽撞了些,姑娘别跟我们王爷一般见识。”   傅谨语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哽咽道:“嬷嬷不必说了,我知道自个出身低微,原不该出现在权势滔天的靖王府的,是我自不量力高攀了。”   话语中暗含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然,梁嬷嬷立时急了:“姑娘说的哪里话,太妃娘娘喜欢姑娘还来不及呢,若听到姑娘说这些丧气话,只怕要着急上火了。姑娘也知道的,我们太妃娘娘有心疾,最是经不住这个。”   傅谨语闻言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来,虽不至于全然回转,到底没再提先前的话茬。   梁嬷嬷顿时松了口气。   不多时,谷雨领着傅谨言急匆匆的赶来。   傅谨言皱眉道:“那里正作诗呢,妹妹即便不爱这个,好歹过去应个景,怎地着急忙慌的要回去?”   傅谨语淡淡道:“姐姐若想多留,那就让车夫先送我回去,回头让他再来接你。”   傅谨言斜了傅谨语一眼,见她眼圈通红,似是哭过,猜测是梁嬷嬷带她逛园子时受了委屈。   思索片刻后,她笑道:“何苦折腾牛二,我跟妹妹一起回去便是。”   牛二是傅家的车夫。   于是姐妹俩如来时那般,一起登上傅家的马车,往城西的傅翰林府而去。   傅谨语闭眼靠坐在车厢上,嘴角微扬,为自个方才的演技点了个赞。   崔九凌如何暂且不说,靖王太妃听闻自个这个救命恩人受了委屈,必定心里过意不去。   之后或是打发人送东西来安抚,或是改日单独下帖子邀自个进府亲自安慰,都是个极好的开端。   随即她又想到崔九凌这个“充电器”,眉心顿时皱了皱。   根据签到系统的说明,那个科级世界总共制造出了两类系统,一是签到系统,二是位面交易系统。   签到系统奖励的物品,正是位面交易系统从她前世所在的位面以及平行位面交易来的。   宿主精神力恢复方面,签到系统只提了自然恢复这一点,半点没提“充电器”的事儿。   看来崔九凌跟科技世界并无关联,只是他本身可能有些特殊。   兴许是天生精神力充足,所以她只要跟他有身体接触,就会获得增益效果。   *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觉间便回到了傅府。   她精神力没全恢复,今儿又折腾着出门做客大半日,还飙了一场大戏,不免有些困倦,原想去给裴氏请个安,便回自个院子歇息。   谁知才刚进春熙院,就看到韩姨娘跪在廊下淌眼抹泪,嘴里抑扬顿挫的哭嚎着。   她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原著中身为女主的傅谨言是不会主动害人的,只是在裴氏欲将她嫁给娘家侄儿后,她恨上了裴氏,隔三差五便加把火,让这一妻一妾斗的更凶一些。   最终韩姨娘也不负她所望,将裴氏害的小产,一尸两命。   傅谨言再站出来,揭穿韩姨娘的所作所为。   最终韩姨娘被盛怒的傅老夫人一碗砒/霜给药死了。   如此无论是有很大可能会生下子嫡子的继母,还是在父亲跟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姨娘,都彻底没了踪影。   可谓蚌鹤相争,渔翁得利。   只可惜啊,有她傅谨语在,这样的“好事儿”注定是不可能发生了。   她才穿过来没多久,要说对裴氏这个便宜母亲有多少孺慕之情,那还真没有。   只不过她们是利益共同体罢了。   她要想过的好,就得想法设防保住裴氏的性命跟地位。   虽然在她看来,这垃圾傅家个个既当又立,没一个好东西,根本没甚可留恋的,如果她是裴氏,一早就合离带着自个的百万嫁妆出去当个富婆逍遥自在了。   但她到底不是裴氏,裴氏是带着攀附清流的政/治目的嫁进来的,有了她这个女儿,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婆家再如何不好,她都只能隐忍。   所以只能先将韩姨娘这个绊脚石给踢开。   她缓步走到韩姨娘身边,冷笑道:“姨娘跪在这里,可是做错了什么事儿?是偷拿银钱接济你那贪官父兄了还是跟表兄不清不楚给父亲戴绿帽子了?”   韩姨娘脸上顿时浮现惊恐之色,片刻后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二,二姑娘,你乱,乱说什么呢?叫,叫老爷听见,只,只怕要动家法的。”   傅谨语斜眼瞅她,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哪里乱说了?是你没偷偷将父亲给你的古墨当了给你父兄当赌资?还是你表兄腰上挂的荷包、怀里的帕子不是你的绣工?”   韩姨娘惊的两腿一软,再也跪不住,摔趴在地,她惶恐道:“二,二姑娘,无凭无据的,你不要污蔑我。”   “自然不会污蔑你。”傅谨语“啧”了一声,朝西耳房那边正探头探脑朝这边张望的两个婆子招了招手:“将韩姨娘拿下。”   又吩咐谷雨道:“去把曹坤家的叫过来。”   曹坤一家是裴氏的陪房,曹坤总管着裴氏外头的田庄跟铺子,曹坤家的作为管家媳妇子,跟在裴氏身边帮着料理傅府家事。   曹坤家的来的很快,见着傅谨语,顿时堆笑道:“二姑娘好,二姑娘叫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傅谨语轻描淡写的吩咐道:“劳烦嫂子与你家那口子说,让他带人去趟聚源当铺,说家里失窃了一块前朝隆泽斋的松烟墨,问可有人去他们那里典当。若有的话,问明白典当之人的长相。若他们不肯告知,就报上傅翰林府的名号,并扬言去顺天府衙报官,告他们收受赃物。”   那块古墨曹坤家的自然知道,分明是被老爷赏给了韩姨娘!   二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曹坤家的惊的张了张嘴,眼神往裴氏午憩的正房东次间望去。   然后就听二姑娘又抛出个炸/雷来:“然后,让你那口子再带人去把韩姨娘的表兄汪竹煊给抓进府里来!只一条,务必将他身上的荷包、帕子以及扇袋等物什抢到手,别叫他毁了。”   见曹坤家的张着个嘴巴,半点反应都没。   傅谨语冷哼一声:“嫂子若觉得你家那口子不能办,趁早明说,我好叫人去唤庄前家的来。”   庄前一家也是裴氏的陪房,不过向来不及曹坤一家子在裴氏跟前得脸,两家算是竞争对手。   曹坤家的忙道:“二姑娘说的哪里话,我家那口子虽粗笨了些,但这点子小事儿还是能办好的。”   心想,如今太太有了身孕,虽尚未将管家权交出来,但随着身/子渐重,早晚得放手。   她原以为会是沉稳有度的大姑娘来接手的,然而二姑娘自打落水后,行事愈发有章法,且她又是太太亲生的,兴许会让她来接管家权也未可知。   若自个得罪了她,万一果真她接了管家权,只怕没自家好果子吃。   横竖回头老爷发起火来,有二姑娘在前头顶着呢,她怕个甚?   说完后,恭敬的福了个身,然后急匆匆的出去寻她家那口子了。   傅谨语满意的扯了扯嘴角,然后看向被两个婆子按在地上的韩姨娘,笑道:“姨娘不是说我没证据么?我叫人给你找证据去了。”   然后从荷包里掏了两个金锞子出来,一个婆子身上丢了一个,吩咐道:“劳烦妈妈们堵了韩姨娘的嘴,将她关到柴房去,并好生看管着。”   两个婆子一人得了一个金锞子,喜的脸上乐开了花,忙不迭表忠心道:“二姑娘放心,保管给您看的好好的。”   方才二姑娘跟韩姨娘的话,她们隐约听了个大概,若果真查实,这韩姨娘只有死路一条,她们才不怕事后被她报复呢。   一个婆子从腰上解下条汗巾子来,勒住韩姨娘的嘴,在脑后系了个死疙瘩。   然后两人一左一右架起韩姨娘,将她拖去了柴房。   *   傅谨语这才抬脚往进了正房,问守在东次间门口的大丫鬟椿儿:“母亲还睡着呢?”   椿儿笑道:“睡了半个多时辰了,估摸着该醒了。”   果然话音刚落,就听裴氏的声音在里间响起:“谁在外头呢?可是语儿回来了?”   椿儿忙打起门帘。   傅谨语走进东次间,对歪在罗汉床/上的裴氏笑道:“母亲被我吵醒了?”   “半梦半醒间听到外头乱糟糟的,想着该是你们姐妹赴宴回来了,便躺不住了。”裴氏拉住傅谨语的手,关切的询问道:“今儿玩的可开心?可有遇到谈得来的小姐妹没有?”   女儿性子太要强了些,能与她处得来的女孩儿不多,至今连个闺中密友都没有,让裴氏颇为忧心。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谈得来的小姐妹没有,找茬的小姐妹倒是一箩筐。   不过话不能直说,免得裴氏担忧。   她手舞足蹈的兴奋道:“能被靖王太妃邀请去的贵女,性子都是极好的,她们并未为难我。靖王太妃还叫梁嬷嬷带我逛了靖王府的后花园,那后花园有咱们傅府两个大,还有个偌大的湖,湖里种着荷花,湖边有垂柳跟桃树,风景可好了。”   裴氏脸上担忧退去,浮现出笑容来。   母女俩说着小话,半下午的工夫一晃而过。   直到脸色铁青的傅二老爷找过来,裴氏这才知道女儿竟胆大包天的叫人将韩姨娘关押了起来。 第11章 11 有这样一个爹,实在是太丢人了!……   傅谨语站起身来,行了个礼,然后淡定笑道:“回父亲的话,确是我叫人将韩姨娘关起来的。”   不等傅二老爷发火,她又挑眉道:“父亲不问问我关她的缘由,上来就斥责女儿,未免急躁了些。”   傅二老爷瞪眼道:“韩姨娘是你的庶母,无论是何缘由,你一当小辈儿的,哪来的资格关她?”   傅谨语冷笑道:“倘若她给父亲戴了绿帽子呢?”   傅二老爷怔住了,片刻后暴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韩姨娘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来的甚奸/夫?”   骂完傅谨语,又去骂裴氏:“素日里你就容不下韩姨娘,隔三差五就寻她的错处,现在竟然变本加厉,玩起栽赃陷害来了!裴氏,你这个妒妇!我要休妻!”   傅谨语笑了,休妻不休妻的,他这个啃老加吃软饭的废物可没资格做主。   她吩咐谷雨道:“你去趟松鹤堂,说二老爷要休妻,请老太太来做个见证。”   傅二老爷一脑门子火,竟也没出声阻止。   于是谷雨顺利的将傅老夫人给请了来。   傅老夫人一来,不分青红皂白,提起拐杖就抽傅二老爷:“你个混账,说的什么浑话?裴氏再如何不好,也给你诞育了一个女儿,如今肚子里又怀上了一个,你竟敢在这个时候说休妻?”   傅谨语冷眼看着傅老夫人不痛不痒的做戏,待她渐渐止住后,这才上前道:“祖母,不关母亲的事儿,是我自作主张关押的韩姨娘,母亲先前在午憩,并不晓得此事。”   傅老夫人到底有了春秋,虽是在做戏,仍然出了一身的汗。   她气喘吁吁的走到太师椅跟前坐下,缓了片刻后,这才颇不赞同的说道:“韩姨娘好歹是你的庶母,她有错处,让你母亲教训她便是了。你一金尊玉贵的姑娘家,怎地掺和起父亲房中的事儿来了?传出去到底不像。”   傅谨语笑道:“我原也不想掺和,但事关父亲清名,为人子女的,岂能因为怕被人非议,而任由父亲头上长草不理会?我不是那样不孝顺的人儿。”   “头上长草?”傅老夫人心头一跳,忙追问道:“你是说韩姨娘对你父亲不忠?”   “正是。”傅谨语颔首,又笑道:“我先前已对父亲说过了,谁知不等我将证据摆出来,父亲就暴跳如雷,嚷嚷着要休妻……想来父亲是不大在意这个的。”   话锋一转,她又气愤道:“可若韩姨娘生下别人的骨血,却占了傅家庶子的名头,回头分家还得分他一份儿家产,这就委实说不过去了。”   傅二老爷听不下去了,立时跳脚道:“证据呢?无凭无据的,你说她对我不忠就不忠?你一个女孩儿家,满嘴庶子、分家产的,简直俗不可耐!”   傅老夫人也看向傅谨语,问道:“你父亲说的也有道理,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傅谨语正要回话,桑儿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奴婢见过大姑娘。”   傅谨言来了。   *   待傅谨言给傅老夫人、傅二老爷跟裴氏行礼后,傅谨语就先发制人的质问她:“姐姐这会子过来,不会是来给韩姨娘说情的吧?”   韩姨娘是傅谨言手里的木仓,傅谨言还指望她跟裴氏斗智斗勇呢,自然不愿她大业未成就半道崩卒。   傅谨言抿了抿嘴角,轻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我是听闻祖母来了正房,忙赶过来服侍祖母。韩姨娘如何自有太太做主,与我有甚干系?”   傅谨语冷哼一声:“但愿姐姐说到做到,一会儿别多嘴多舌才好。要知道韩姨娘可是犯官之女,姐姐若表现的与她太过亲近,传到外头去,怕是于姐姐的名声有碍。”   意思是如果傅谨言敢插手,她就敢将这事儿宣扬到外头去让她丢脸。   傅谨言咬了咬后槽牙,笼在广袖里的手紧紧握成拳,面上艰难的保持住了微笑。   傅谨语见状,这才转过身来,对傅老夫人说道:“孙女儿收到线报,韩姨娘不但将我外祖家收藏的古墨偷拿给她父兄做赌资,还与她表兄汪竹煊私通,相关证据孙女儿已叫曹坤去查证了,祖母且在这里稍作等候,等很快就有信儿了。”   那块前朝的古墨是裴氏的嫁妆,裴家为了裴氏出嫁时好看,特意花大价钱辗转购入的,结果被傅二老爷赏给了宠/爱的韩姨娘。   韩姨娘父兄拿了古墨后,便跑去聚源当铺给当掉了。   至于私通,也确有其事。   韩家没被抄家前,韩姨娘跟表兄汪竹煊有婚约,两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韩家父兄贪墨事发后,汪竹煊在家人逼迫下另娶其他贵女。   韩姨娘则被父兄卖给傅二老爷当小妾。   两人自此断了联系。   然而前不久,韩姨娘出门去书画铺子买字画时,偶遇了才刚丧妻的汪竹煊。   两人旧情复燃,天/雷/勾/地/火,当即就去了汪竹煊的私宅厮/混了半日。   之后更是隔三差五就幽/会一次。   以上都是原著中傅谨言揭发韩姨娘时亲口所说,大大方便了傅谨语这个穿书者。   她这话一出口,傅老夫人还未如何呢,傅谨言就先乌青了脸色。   贝/齿禁咬住嘴唇,险些将内心的惊讶脱口而出。   莫非自个身边有傅谨语的人?   不然世子才将她托他查的韩姨娘的消息告诉自个,这会子傅谨语就知道了?   莫非是锦绣?   她今儿可是只带了锦绣一个大丫鬟去靖王府。   看来回头得好好查查锦绣的底了。   傅老夫人被傅谨语的话给惊到了,片刻后,这才将脸一板,严肃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傅谨语笃定道:“不敢欺瞒祖母。”   正在这个当口,桑儿掀帘进来,禀报道:“姑娘,曹总管叫人捎话进来,说姑娘让办的事儿都办妥当了,请姑娘的示下。”   傅老夫人抢先道:“快传曹坤进来。”   桑儿不动声色的撇了傅谨语一眼,傅谨语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是,老太太。”桑儿应声,然后脚步飞快的出去传信了。   *   身着水蓝长衫外罩靛蓝绸缎比甲,身材魁梧,面相略有些凶悍的曹坤走进来,拱手给几位主子行了礼。   然后对傅谨语说道:“二姑娘让我办的事儿,我都办好了。”   傅二老爷横插一杠,急急的问道:“姓曹的,你果真查实韩姨娘对我不忠?”   曹坤掏了掏袖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堆帕子、香囊、荷包、扇袋等小物,以及一件皱巴巴的亵/裤,说道:“这些物什,都是汪四爷身上戴着、穿着的,我家那口子找韩姨娘的丫鬟辨认过,确信是韩姨娘的绣工。”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至于韩姨娘跟汪公子是否有私情,我并不敢对汪四爷动私刑,故而不好断言。”   话里话外的暗示,如果想弄明白这俩人是否有私情,动私刑审一审便知道了。   傅老夫人闭了闭眼,连亵/裤都是韩姨娘的手笔,说没私情谁信?   深吸了口气后,她开口问道:“那古墨的事儿呢?”   曹坤拿出张当票来,呈到傅老夫人身畔的高几上,回道:“这是聚源当铺的当票,背后有朝奉的手书,证实他们当铺的确收到过一块前朝隆泽斋的松烟墨,送当人正是韩姨娘的兄长韩大爷。”   顿了顿,他又似替韩大爷开脱,又似嘲讽的说道:“不过这也未必作数,兴许韩家也有一块儿这样的古墨呢。”   傅谨语当即就笑出声来:“曹大哥说笑了,隆泽斋的松烟墨当世统共也没留存几块,除了我外祖父使门路好容易弄来的那块,其他几块都在位高权重的贵人手里,韩大爷一个被抄家罢官的庶民,上哪去弄这样价值千金的古墨?”   这还不算完,她又冷哼一声:“若能弄得来价值连城的古墨,他们父子又何必隔三差五就跑来找韩姨娘要银钱?”   傅谨言欲言又止,顾忌先前傅谨语的警告,到底没敢插言。   毕竟傅谨语旁的本事没有,传谣言的本事可是不小,旁人就罢了,就怕传到宁王妃耳朵里,那她跟世子的事儿就更难了。   这当口,突然“扑通”一声巨响传来。   傅谨语连忙朝声音方向看过去,就见傅二老爷连人带椅子倒翻在地,他如遭雷劈一般,整个人都痴了。   傅二老爷视韩姨娘为自个的红颜知己,两人日日红袖添香吟诗作画,还当韩姨娘对自个情根深种呢,谁知这会子才发现,她心系的却是旁人。   前些日子,她画了副极出/色的好画赠与自个,说是用他赏赐的古墨画的,他当成宝贝一样挂在书房里。   却原来是骗自个的,那古墨分明被她偷拿给她父兄当掉了。   难怪她成日抱怨裴氏克扣她的用度,她将银钱都送出去给父兄当赌资了,可不就过的紧巴?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想着想着,傅二老爷突然两手捂脸,嚎啕大哭起来。   哭的涕泪横流,仿佛月夜狼嚎一般,嗷嗷的!   傅谨语:“……”   傅谨言:“……”   女主跟女配在这个时刻,难得在心里达成了共识:“有这样一个爹,实在是太丢人了!” 第12章 12 王爷跟傅二姑娘还真是挺有缘分的……   傅二老爷那日大哭一场后,就进/入自闭状态,成日窝在书房不见人。   后续的事宜全由傅老夫人一手料理。   她先叫人将韩大爷“请”来傅府,一番“友好和平的询问”后,确认了韩姨娘盗/卖古墨的事实。   又带着四个壮硕的婆子,亲自去柴房审问韩姨娘。   韩姨娘受刑不住,将她跟表兄汪竹煊的奸/情交待了个干净。   傅家一门双翰林,将名声看的极重,这种给自个府里抹黑的事儿,必要瞒的死紧才行。   于是韩姨娘以“盗取主母嫁妆”的名义,被重责三十大板后,送到了庄子上。   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报“病故”了。   而汪竹煊这个奸/夫,因为有个好出身,傅家勒索了汪家不少财物,又逼着汪家许诺了傅家若干好处,然后将人给放了。   傅谨语得知消息后,鄙夷的撇了撇嘴。   韩姨娘身为婢妾,盗/卖主家财物,又与人私通,固然不是甚好东西,但傅家装/逼又势力眼,简直是下作。   两边堪称绝配。   若不是因为韩姨娘会威胁到母亲裴氏的性命,傅谨语才不会收拾她呢,放着她们狗咬狗一嘴毛多有意思?   可惜了……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裴氏却是个谨小慎微的。   没了韩姨娘这个宠/妾,于裴氏来说固然是好事儿,但女儿如此强势,她担忧会惹傅老夫人不喜。   故她装模作样的当着众丫鬟的面将傅谨语训了个狗血淋头,罚她抄《女戒》十遍,并禁足半月。   傅谨语倒乐得清静,横竖她原本就要练字,无论原主还是她自个的毛笔字,都丑的跟狗爬一样,实在是太丢人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她这个身份,在原著里的设定就是不学无术、粗俗无礼的恶毒女配,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还怎么衬托女主傅谨言?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又来到第三次领取签到奖励的时候了。   因上次抽到口香糖这种鸡肋物品,她这次摁下按钮前,特意净手,还叫丫鬟焚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迷信了一回。   然后她就抽到了一本《烘焙简史》。   过了两日,待精神略微恢复了些后,她翻开这本书研究了一番,然后立时嘴角乐开了花。   这本书后半部分用处不大,讲的都是现代烘焙技术,但前半部分却是从烤箱尚未面世时的窑烤面包讲起。   从面包窑的搭建方法,到如何用普通面粉制作低筋跟高筋面粉,都有详解的讲解跟示意图。   对于烘焙新手来说,简直是傻瓜式的教材。   傅谨语虽不是烘焙新手,但也跟新手没太大区别,前世刚买烤箱那会儿,只烤过几回蛋挞,之后烤箱就进/入闲置状态。   毕竟,自个动手哪有直接从西点屋购买方便省事儿?   于是她兴致勃勃的照着书上的示意图画好面包窑图纸,然后唤来庄前,叫他寻泥瓦匠来替她垒面包窑。   等待面包窑晾干的时间里,又带着谷雨跟两个二等丫鬟白露、寒露,一块儿试制制作蛋糕用的低筋面粉跟制作面包用的高筋面粉。   整个秋枫堂正忙的热火朝天呢,裴氏的大丫鬟椿儿突然送来了靖王府的请帖,说是靖王太妃请傅二姑娘后日过府品茶。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先前她前脚刚抽到硝/酸/甘/油/片,后脚就遇到靖王太妃心脏骤停。   这会子她才刚准备试烤面包跟蛋糕,靖王太妃就请自个喝茶。   看来自个与靖王府果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学关系。   既是天意,那就更好了。   *   后日一早,傅谨语就叫人烤了一只水果奶油蛋糕,装在一只食盒里,叫谷雨提着,然后登上了去往靖王府的马车。   为此立夏还闹了一场:“姑娘只带着谷雨出门,却不带奴婢,是在怪奴婢上次没冒死跳进湖里救姑娘么?奴婢跟了姑娘这么多年,姑娘也该明白奴婢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若非大姑娘叫锦绣姐姐拉住奴婢,姑娘刚一落水奴婢就跟着跳下去了……”   这婊/里/婊/气的话,莫说傅谨语知道剧情,即便不知道,也断然不会信的。   不过为免前脚撵走立夏,傅谨言后脚又对她其他丫鬟进行拉拢,她还是耐着性子哄了立夏几句,把她哄的眉开眼笑这才作罢。   转头,她就对谷雨吩咐道:“以后我的事儿,不许告诉立夏。她若问起,你只推说不知道就成。”   谷雨与立夏六岁就一块儿进了秋枫堂,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比亲姐妹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听姑娘这样一说,顿时心头一跳,小心翼翼的问道:“莫非立夏做了什么糊涂事儿惹恼了姑娘?”   “吃里扒外算不算糊涂事儿?”傅谨语靠在车厢壁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谷雨。   谷雨顿时脸色一白,嗫嚅道:“这怎么可能?立夏她……”   话未说完,就被傅谨语一声冷笑给打断了:“她是个恋爱脑,有了心上人,别说是出卖主子了,只怕亲爹妈都能出卖。”   谷雨虽不太听得懂“恋爱脑”是何意思,但“有了心上人”这句话还是听得懂的。   然后只觉心里一凉,她待立夏亲如姐妹,立夏有了心上人,却半句都未向自个提起过。   这分明没拿她当自己人。   顿时大受打击。   待马车停在靖王府二门处,傅谨语见谷雨失魂落魄的,生怕她不甚将食盒打翻了,便自个提在了手上。   好巧不巧的,才刚跟随前来迎接的梁嬷嬷走出几步路,就见头戴银冠、一身月白暗纹锦袍的崔九凌缓步朝这边走来。   身后跟着照旧一身黑衣、腰配长剑的王府侍卫长崔沉校尉。   傅谨语立时福身行礼,语笑嫣嫣的说道:“王爷是来迎臣女的?这可真是折煞臣女了。”   梁嬷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太妃娘娘说的对,傅二姑娘比旁的贵女有意思多了,没准真能将王爷撩到手。   崔九凌瞅了眼傅谨语手中的食盒,又撇了眼跟在她后头游魂一般的丫鬟,似是对于主子亲自提东西,丫鬟反倒空着手的行径有些不解。   但嘴里却是冷笑一声:“傅二姑娘的脸皮,当真比城墙还厚。”   傅谨语笑嘻嘻道:“臣女是说过对王爷没兴趣,并未惦记王爷,可若王爷非要往臣女跟前凑,那臣女可就不敢保证了。毕竟臣女只是个小女子,定力不太好。”   崔沉“啧”了一声:“末将说从西边走吧,王爷非要从东边走,可不就跟傅二姑娘撞上了?这么看来,王爷跟傅二姑娘还真是挺有缘分的。”   崔九凌侧身瞪了崔沉一眼,哼道:“不如本王把这缘分让给你?”   “王爷说笑了,末将吃喝嫖赌抽,还打老婆,哪配得上傅二姑娘这般天仙一样的美人儿?”崔沉吓得连忙自贬。   想了想,又玩笑道:“依末将看,也只咱们靖王府的王妃之位,堪配傅二姑娘。”   崔九凌抬脚,作势往他身上踹:“你眼瞎了?”   傅谨语:“……”   这要放在前世,两个男的敢当着自个的面推来让去,仿佛自个是那烫手山芋一般,她必定脱下高跟鞋来,抽他们个满脸开花。   然而他们俩,一个是超品的铁帽子王,一个是正五品统领两千王府侍卫的校尉,哪个都揍不得。   她暗暗咬了咬牙,来日方长,别叫她逮着机会,不然非坑死你们丫的。   “既然崔校尉眼瞎了,臣女就不耽误王爷替他请医问药了,这就去拜见太妃娘娘了。”傅谨语再次福了福身,然后率先往前走去。   梁嬷嬷这才跟着行了一礼,然后急急的追上去带路。   再次被骂眼瞎的崔沉也不生气,幸灾乐祸的笑道:“傅二姑娘这睚眦必报的性子,王爷若果真娶了她,只怕有的好罪受了。”   崔九凌收回望向傅谨语背影的眼神,没好气的骂道:“你不止眼瞎了,耳朵也聋了?本王何时说过要娶她?”   *   傍晚,出府办事儿回来的崔九凌去给靖王太妃请安。   靖王太妃叫人将傅谨语带来的糕点摆了出来,笑道:“你尝尝这糕点,可合你的胃口?”   崔九凌在外头与人吃了酒,腹中正饱着,原想拒绝来着。   但看那糕点外层洁白如雪,里层嫩如柳黄,上头妆点着水果,当中夹心有两层,一层蜜豆,一层果酱,似有些新奇。   便将碟子端起来,用银勺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顿时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外层香甜绵密,内层柔/软香糯,夹心的果酱熬的火候正好,一口下去,回味余长。   他连挖三勺后,这才腾出空闲来夸赞:“这糕点不错,府里厨子有心了,赏!”   靖王太妃失笑:“这不是咱们府上厨子做的,阿凌你可别赏错人。”   崔九凌一愣,立时想到傅谨语手里提着的那个食盒……   这手里的糕点,他是继续用呢,还是为撇清干系摔到地上砸个稀巴烂?   还真叫人为难。   片刻后,他若无其事的继续吃起来。   横竖她又没亲眼瞧见,谁敢说他用过?   不,他母妃肯定敢说。   于是他严肃的叮嘱靖王太妃:“母妃不许跟傅二姑娘说本王用过她送来的糕点,否则儿臣就不理母妃了。”   靖王太妃哄小孩似得:“不说不说,放心用吧你。”   心想,下回见到傅二姑娘就偷偷告诉她。   到时她将人都打发出去,谁能作证自个说过? 第13章 13 那蛋糕方子,你给你姐姐写一份儿……   傅谨语去的时候只提了个奶油蛋糕,却带回来两罐大理国新贡上来的玫瑰花茶、一箱子上用的锦缎以及一套赤金嵌红宝首饰。   这趟靖王府之行,可是赚大了。   细算起来,靖王母子简直就是她的金/主。   她钱匣里的四千两银票是卖硝/酸/甘/油片给靖王赚来的,她私库里那些布料、首饰跟古董玩器,是靖王太妃先前送来的谢礼。   再加上今儿这一笔。   照这么下去,不必裴氏出马,她自个就能给自个攒一笔丰厚的嫁妆了。   横竖崔九凌早晚都是自个的人(?),撬自家人墙角的事儿能叫撬墙角嘛?   不过是左右倒右手罢了。   “二姑娘,老太太让您去松鹤堂。”   才刚从马车上下来,傅老夫人的大丫鬟灵芝就迎上来,替傅老夫人传话。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傅老夫人不愧是傅家最势力眼的一个,才从汪家身上撕下一块肥肉来,如今见靖王太妃待自个亲厚,又坐不住了。   只是傅老夫人是她祖母,祖母传唤,她不好不去,便跟着灵芝去了松鹤堂。   松鹤堂东次间里只坐了傅老夫人跟傅谨言两个,高几香炉里烟雾袅袅,祖孙两人正头挨着头说小话,好一副天伦之乐图。   “孙女拜见祖母。”傅谨语规矩的行了一礼,往傅谨言对面的太师椅上一坐,笑问道:“祖母跟姐姐说什么呢?”   傅老夫人不甚走心的扯谎道:“说些针线上的活计呢,你又不爱这个,问恁多作甚?”   说针线活说的两眼冒精/光?   傅谨语又不是瞎子,自然不信这样的说辞,不过她也没细究,单刀直入的问道:“祖母叫孙女过来,可是有事儿?”   傅老夫人立刻做出关切的模样来,询问道:“今儿你去见太妃娘娘,可还顺利?”   傅谨语笑道:“挺顺利的,陪太妃娘娘喝了花茶,吃了糕点,还一块儿去镜湖边喂了锦鲤,太妃娘娘还说与我投缘,让我得空再去靖王府陪她说话呢。”   “你倒是个有福气的,阴差阳错救了太妃娘娘一命,如今俨然成了她跟前的红人。”傅老夫人原想夸赞傅谨语来着,话到最后却变成了酸,恨不得把她跟大孙女换一换。   傅谨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您老人家打的好算盘,但傅谨言可未必领你的情。   傅老夫人缓了片刻,这才“恳切”的哀求道:“你在太妃娘娘跟前有了脸面,可不能忘了还在翰林院苦熬的祖父跟大伯父,好歹求一求太妃娘娘,让靖王帮着调动调动。”   傅谨语:“……”   可真敢想啊!   敢想也就罢了,她还真敢说!   靖王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全大齐的人谁不知道?   求他给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调动官职?   就不怕他一翅膀给丫调动到漠北啃草或是西宁吃沙子?   叫她说,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两个书呆子,待在翰林院修书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想来他们自个也是这么想的。   但傅老夫人望夫成龙/望子成龙,觉得他们怀才不遇,若给他们机会,必定一飞冲天。   从前是既没钱也没人。   娶了裴氏后,有了银钱,但没门路。   如今有了靖王府这条门路,傅老夫人一脸憧憬,仿佛看到了自个得封一品诰命夫人的风光。   傅谨语皱眉道:“靖王掌管户部,祖母是想请他将祖父跟大伯父调去户部?祖母可曾问过祖父跟大伯父的意思?”   这父子俩向来自恃清贵,视银钱如粪土,叫他们放弃翰林院,转投成日与银钱账目打交道的户部,是绝无可能的。   傅老夫人白了傅谨语一眼,嗔道:“你这孩子,靖王虽掌管户部,但他可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且还是今上的皇叔,他若发话,吏部尚书能不听?自然是想调哪儿就调哪儿!”   傅谨语听笑了。   不过她也懒得反驳,只乖巧的应道:“祖母说的是,下回孙女儿去靖王府的时候,一定好生求一求太妃娘娘,让她勒令靖王给祖父跟大伯父调去个好地儿。”   傅谨言突然插嘴道:“祖母,此事不妥。”   傅老夫人见傅谨语应下,才要高兴呢,就被大孙女泼了冷水,她脸上顿时一梗。   片刻后,她问傅谨言:“言姐儿,哪里不妥?”   傅谨言斟酌了下,说道:“孙女最近常出去赴宴,没少听人说起靖王的脾性,说他官场上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就连靖王太妃娘家人求上门,都不理会的,怎可能会为咱家破例?仔细惹恼了他,他故意将祖父跟大伯父调去偏远地方当地方官,那时可就悔之晚矣。”   其实这些都是世子告诉她的。   她虽托世子的福,近日没少出去赴宴,但贵女们或是靖王的晚辈,或是爱慕靖王,或是不想给家里惹祸,压根没人敢对靖王品头论足。   傅老夫人犹不死心的嗫嚅道:“可语姐儿是太妃娘娘的救命恩人……”   “这救命恩人不救命恩人的,还得两说呢。”   傅谨言略一停顿后,又淡淡道:“妹妹一个女孩儿,赏点东西,在人前抬举抬举她,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儿,靖王都由着太妃娘娘。但若牵扯到朝堂之事,可就是另一码事儿了。”   在她看来,这可不光是傅谨语一个人的事儿。   傅谨语一个女孩儿,哪懂甚调动官职的事儿?还不是傅家人唆使的?   敢算计到自个头上,依靖王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必定要傅家人好看。   若非为了自个的前途着想,她才不会阻拦呢。   傅谨语惋惜的撇了撇嘴,还以为能借崔九凌之手坑傅家一把呢,傅谨言这个女主心思也忒缜密了些。   傅老夫人沉/吟半晌,最终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吩咐傅谨语:“此事暂且不提了,你别在太妃娘娘跟前口没遮拦露了形容。”   傅谨语干脆利落的应下。   然后就听傅老夫人又开口道:“听说你折腾出了一样叫‘蛋糕’的糕点,今儿还带了一个去靖王府,太妃娘娘可喜欢?”   傅谨语笑道:“太妃娘娘说口感软绵,很对她脾胃。”   顿了顿,她又献殷勤道:“明儿我叫人烤一个给祖母尝尝。”   傅老夫人满意的点头,然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我老婆子一个,吃不吃的倒不打紧,倒是那蛋糕方子,你给你姐姐写一份儿,也好让她在厨艺上头精进精进。”   傅谨语简直被惊呆了。   这得脸皮多厚,才能轻猫淡写的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   她当即就不干了:“祖母说笑了,吃食方子岂能随便与人?先前姐姐用来讨好祖母的枣泥山药糕跟黄金豆腐的方子,怎不见她写一份儿给我?”   傅谨言抿了抿唇,脸色有些难看,她从未想过谋取傅谨语的蛋糕方子,只是祖母一番好意,她也不好为撇清自个打她老人家的脸。   她如今只想跟傅谨语井水不犯河水。   世子让人传信,说靖王发话不许他们动傅谨语,否则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他们暂时羽翼不丰,只能暂且隐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傅谨语未出阁前靖王护着就罢了,出阁后再护着就不像话了。   且等傅谨语出阁,再收拾她不迟。   能得靖王太妃夸赞的糕点,可比枣泥山药糕跟黄金豆腐方子值钱多了,拿来给大孙女当嫁妆正好,故而傅老夫人张口就道:“你姐姐将枣泥山药糕跟黄金豆腐方子给你,你把蛋糕方子给她,你们姐妹俩互通有无,谁也不占便宜,谁也不吃亏,这总行了吧?”   傅谨语立时就要拒绝,话到嘴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她点头道:“祖母思虑周全,孙女儿是愿意的。”   见傅老夫人露出高兴的笑容来,傅谨言则惊讶的看着自个。   她又话锋一转,笑嘻嘻道:“只是孙女已答应了要将方子卖给靖王,并保证除了孙女跟孙女的两个厨娘外,不可再告诉旁人……”   傅老夫人顿时脸上阴云密布。   但又不敢跟靖王抢方子,只得作罢。   唯有傅谨言一脸狐疑的看着傅谨语,对她的说法持怀疑态度。   不过因不确定是否确有此事,没敢冒然提出质疑。 第14章 14 狐假虎威的感觉真是太舒爽了呐。……   傅谨语扯着崔九凌的虎皮,将图谋自个蛋糕方子的傅老夫人给敷衍了过去。   姐姐傅谨言多半是不信的,但她断然不会让崔瑛去靖王府打探真假。   毕竟祖母谋夺孙女的吃食方子,可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儿,她必定不愿在心上人跟前展露自家的这些阴暗面。   自个的蛋糕方子暂时算是保住了。   至于以后还会不会出其他幺蛾子,可不好说,横竖见招拆招就是了。   又过了两日,傅府突然收到宁王府派人送来的请帖,请傅谨言姐妹三日后去参加宁王妃的生辰宴。   这下如同油锅里洒了一勺水,整个傅府上下都沸腾了。   傅老夫人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又是叫人去天/衣坊请裁缝来量体裁衣,又叫玲/珑阁的掌柜送首饰来给她挑选首饰。   甚至还叫牛二将马车跟拉车的两匹马都洗刷一新。   完美展示了什么叫“上蹿下跳”四个字。   毕竟都是自个的亲孙女,又是去宁王府这等尊贵的宗亲家赴宴,傅老夫人不好闪着傅谨语,故而这次裁衣跟采买首饰,也有她的一份儿。   不过细节上就一言难尽了。   首饰不如傅谨言的精巧就罢了,衣裳选择上,给傅谨言选的是藕色立领对襟长衫配茄紫褶裙,既显稳重又显气色。   而给傅谨语选的则是草绿褙子配姜黄抹/胸,下搭墨绿百迭裙。   她身/前傲/人,配上那张艳/丽的脸蛋,在一身惨绿的映衬下,既俗/艳又刺眼。   照完镜子,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虽然此番去宁王府赴宴,她有甘当绿叶衬托傅谨言的自觉,但傅老夫人如此毫不掩饰的行径,未免太不含蓄了些吧?   就连傅谨言这个即将要去接受未来婆婆宁王妃相看的人儿,都觉得傅老夫人太过了些,叫外人看着不像。   忙进言道:“妹妹皮肤白,不如换柳黄褙子、宫墙红抹/胸配葱绿百迭裙?”   傅老夫人一口拒绝道:“我看她身上这身就很不错。”   生怕傅谨语出幺蛾子,她忙不迭的催促道:“时辰不早了,你们赶紧出发吧。”   傅谨语好脾气的笑了笑:“祖母说好,那定然是好的,不好也是好的。”   这话意有所指,傅老夫人抿了抿唇,只当没听到。   傅谨语也没据理力争,横竖今儿她又不是主角,只是跟去吃瓜的吃瓜群众,打扮那么光鲜亮丽作甚?   想到原著里头今儿会在宁王府发生的狗血事儿,她就顿时心潮澎湃,狠掐了好几下手心,这才忍住没“嘎嘎嘎”的笑出声来。   女主被恶毒女配下春/药,女主机智的避开猥琐男,却一头扎进男主怀里。   药性发作,对男主上下其手,男主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险些崩溃,但尊重女主的心终究上了占了上风。   并未真的成就好事儿,只是用嘴将她数次送/上/云/霄。   傅谨语握拳,这样激动人心的场面,她必须要围观到,排除万难也要围观到!   傅谨言见傅谨语脸上挂着痴笑、两眼冒着精/光,不知在谋算什么,心头一跳,忙问道:“妹妹想什么呢,高兴成这样?”   傅谨语想也不想的就回道:“想到一会子宴席上的美味肉菜,我就止不住的兴奋。”   傅谨言:“……”   他们傅家虽比不得宁王府富贵,但也是顿顿鸡鸭鱼肉,至于一副十天半月没开/过/荤的模样么?   只怕惦记宁王府的肉菜是假,惦记世子是真。   她恨恨的握紧了手心,若非靖王横插一杠,世子早就将她除掉了,哪会任由她继续蹦跶着恶心人?   *   到了宁王府时,已有不少宾客到了,门口石狮子两边簪缨八宝车、朱轮华盖车以及黑漆平头马车停了数辆。   曹坤家的上前递上请帖,立时有个小幺儿过来领路,指挥牛二将车子驶进侧门,停在仪门处。   另有一婆子上来行礼,然后带她们去正院拜见宁王妃。   宁王妃在正院明间升座接受众人拜寿,傅谨语她们进去时,好巧不巧和姝郡主正在向宁王妃展示她的寿礼——一尊羊脂白玉南海观音像。   宁王妃礼佛虔诚,这寿礼显然是用了心的。   和姝郡主余光瞅见傅谨言,顿时笑道:“哟,是傅家两位妹妹来了。”   傅谨言、傅谨语先蹲/身给宁王妃行了大礼,然后又朝和姝郡主福了福身。   和姝郡主脸上挂上假笑,“和颜悦色”的问傅谨言:“不知傅家妹妹给五舅母准备的甚寿礼?”   今儿来拜见宁王妃的计划,是崔瑛跟傅谨言个把月前就盘算好的,故而傅谨言一早就开始筹备寿礼了。   她从容的接过丫鬟彩屏手里的包袱,打开之后,将里头的炕屏拿出来,亲自呈到宁王妃身畔的高几上,谦虚的笑道:“给王妃娘娘绣了架小炕屏,还请王妃娘娘莫嫌弃。”   宁王妃斜了傅谨言一眼,又斜了那架炕屏一眼,随意道:“你有心了。”   显然对出身低微的傅谨言不甚看得上。   就在这时,突听坐在宁王妃下手的一个年轻小媳妇“哎呀”一声惊呼:“这是双面绣?”   坐在那年轻小媳妇身边的一位中年贵妇起身凑上来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太孙妃不愧是江宁织造郎中家出来的,眼光忒毒辣了些。”   太孙妃秋氏拿团扇遮脸,羞涩笑道:“九叔祖母过奖了。”   “这是双面绣?”宁王妃讶然,虽是问句,但既然太孙妃跟燕王妃都这般说了,想来是作不了假的。   她不情不愿的夸赞了傅谨言一句:“你年纪轻轻的,竟会绣双面绣,想来在针黹上头没少下功夫,是个伶俐孩子。”   然后忙不迭的转开了话题,看向傅谨语:“你姐姐送了双面绣炕屏,你送给本王妃什么呀?”   傅谨语接过谷雨手里的匣子,呈给宁王妃身边的丫鬟,讪笑道:“臣女针黹不行,琴棋书画也不精通,只好替王妃抄了一卷金刚经,请慈安寺方丈了尘大师给开了光,还请王妃莫嫌弃。”   嫌弃也没法子,别指望她会花银钱跟心思替傅谨言的未来婆婆张罗寿礼。   把练字时顺道抄写的经书拿去请了尘方丈随便念上几句,就算开过光了。   这点面子,了尘方丈还得给的,毕竟若不是自个救活了靖王太妃,慈安寺保不住不说,他也休想活命。   “请慈安寺方丈了尘大师给开了光?”宁王妃感兴趣的一挑眉,了尘那个老秃驴那可不是谁都能请动的,傅二姑娘竟有这本事?   翻开第一页后,她沉默了。   这狗爬一样的字,竟是翰林家的小姐写出来的?   三岁小儿怕也比她强些吧?   她是哪来的底气拿着这样的经书找了尘开光的?又是哪来的底气送这样的经书给自个当寿礼的?   传闻傅二姑娘尖酸刻薄、不学无术,她原还以为是别个夸大其词,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宁王妃勉强笑道:“你有心了。”   然后将佛经放回匣子里,吩咐丫鬟:“送到本王妃的小佛堂去。”   字虽丑,但好歹是了尘那秃驴开光过的,供在佛前也算虔诚。   和姝郡主在一旁用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小家子气!”   傅谨语突然笑道:“哎呀,我昨儿打发丫鬟去给靖王太妃娘娘请安时,太妃娘娘问起我准备送宁王妃甚贺礼,丫鬟回说我打算送亲自抄写并找了尘大师开光过的佛经,太妃娘娘还夸赞我大方,竟连了尘大师开光过的经书都舍得送人。”   未免突兀,她又恭维了宁王妃一句:“送旁人舍不得,但送宁王妃娘娘臣女还是舍得的。”   和姝郡主:“……”   竟然将靖王太妃抬出来给自个撑脸面,忒无耻了些!   偏她是靖王太妃的救命恩人,即便靖王太妃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怕也不会在意。   但若自个为打傅氏姐妹的脸,而伤及靖王太妃的颜面,靖王怕是要恼。   和姝郡主那叫一个后悔,针对傅谨言就单针对傅谨言呗,招惹傅谨语作甚?   宁王妃忙道:“太妃娘娘说的很是,傅二姑娘果真大方,是本王妃偏了你的好东西了。”   就算自家王爷是皇上亲弟弟,但靖王可是他们的十七皇叔。   他揍不了皇上,还揍不了自家王爷?   心里不免有些责怪太宗皇帝晚年失德,八十岁高龄了还生下靖王这个老来子。   搞的他辈分如此高,连皇上都得让着他,他们宁王府更是招惹不起。   和姝郡主跟宁王妃如何想的傅谨语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靖王太妃跟靖王这两头老虎可真给力,她随便扯一扯虎皮,就能所向披靡。   哎呀,狐假虎威的感觉真是太舒爽了呐。 第15章 15 王爷还要在这继续回味?   给宁王妃拜完寿后,就被王府管事娘子给带去了宴客的绣云楼。   绣云楼里早已聚集了不少早到的贵女们。   见傅家两姐妹过来,涵养好的选择无视,涵养差些的纷纷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来。   唯有户部左侍郎家的庶女左燕清站了起来,弱弱的打招呼道:“言姐姐,语妹妹。”   她的嫡姐左燕熙鄙夷的撇了撇嘴。   裴氏嫡亲姐姐是户部侍郎左思齐的妾室,左燕清是裴氏姐姐所出的庶女,与傅谨语是嫡亲的表姊妹。   傅谨语上前拉住左燕清的手,亲切道:“清姐姐你也来了?姨母可好?”   左燕清轻声细气的回道:“祖母开恩,叫我跟着姐姐来长长见识。姨娘现下倒是还好,只是上月伤风了一回,缠/绵病榻大半个月,好容易才康复。”   傅谨语正想细问,就听左燕熙在旁凉凉道:“要叙话就坐下叙,满场的人都看着呢,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左燕清顿时不安的瑟缩了下,想去打量旁人,又不敢抬头。   傅谨语也不恼,顺势在左燕清身畔空位上坐下,对傅谨言道:“我就坐这里了,姐姐想坐哪里请自便,不必顾虑我。”   “好。”傅谨言微笑颔首,往隔壁桌与她相熟的另一翰林小姐唐雅儿处坐了。   左燕熙高贵冷艳,耻与她们为伍,傅谨语也不“高攀”,只与表姐左燕清说话。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丫鬟们鱼贯而入,开始上菜。   宁王是今上的亲弟弟,宁王府原就富贵,宁王妃又擅经营,根基十分雄厚,宴席的规格比安平长公主府还要强上几分。   傅谨语每样略尝了些,对菜肴的滋味十分满意。   酒过三巡,楼前的戏台子上,小戏子们开始咿咿呀呀的唱起来。   照望绣云楼的管事娘子怕贵女们吃多了酒口渴,吩咐丫鬟们送上润喉又解酒的蜂蜜水。   傅谨语接过茶盅,以袖掩唇,假装喝了一口。   虽然和姝郡主大概率只会对傅谨言下手,但万一呢?   然后就边同表姐说话,边用余光关注傅谨言那边。   傅谨言想着身在宁王府,世子必定一切尽在掌握中,故而也没太防备,见同桌众人纷纷饮下蜂蜜水,自个也端起茶盅来小口的啜饮起来。   约莫两刻钟后,她脸色开始发红,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冒出来,使劲的摇着手里的团扇,但似乎收效甚微。   片刻后,她开始感觉口干舌燥,忙又端起茶盅来喝了几口。   谁知不但没缓解,反倒愈加难受了。   再如何反应迟钝,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更何况她本就是个聪慧的。   于是她不动声色的站起来,与唐雅儿交待一声“我去更衣”,然后快步朝外走去。   傅谨语忙站了起来。   对左燕清低语一句“我去更衣”,然后追在傅谨语身后出去了。   王府下人尽够使,她们自个带来的丫鬟都被请去坐席了,倒省了支开的麻烦。   *   傅谨言只想着逃离绣云楼,免得当众出丑。   出来之后,该去哪里,她愈渐迟钝的脑袋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又不好叫人带她去寻世子,免得被宁王妃误会她不知廉耻。   琢磨了片刻,便想着去后院湖边坐着吹吹风,看能否将热/毒散去。   只是宁王府她头一次来,只听世子说过宁王府有个诺大的湖,但具体该如何走她却是不晓得的。   正想寻个下人打听下,就有个中年仆妇主动凑过来,低声道:“傅大姑娘,世子爷要见您,打发奴婢过来领您过去。”   这可真是瞌睡碰到了枕头。   傅谨言不疑有它,立时跟着这仆妇走了。   远远坠在后头的傅谨语撇了撇嘴,当初熬夜看原著的时候,她就跟基友吐槽过这里,觉得以女主的聪明才智,不应该如此轻信旁人才是。   基友说一切都是为了剧情需要,女主要是不失误,哪有男主的机会?读者又哪来的车尾气可以看?   现在想来,基友说的简直太有道理了。   要没这一出,她上哪吃这样的有/色/瓜?   *   中年仆妇将傅谨言带去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对傅谨言笑道:“姑娘且去正房稍候片刻,奴婢这就去告知世子。”   随即快步走出了小院。   然后傅谨语就见这中年仆妇反手将大门一关,“咔嚓”一把大锁挂到门上。   里头傅谨言是如何发觉不对的,如何强撑着身/子的不适从墙/头爬出来的,傅谨语一概瞧不见。   总之甬道那头才刚出现中年仆妇跟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的身影,傅谨言就从墙/头摔下来,然后一瘸一拐的往另外个方向跑了。   傅谨语“啧”了一声,如果没记错的话,另外个方向是宁王府的假山群,也正是原著中这次香/艳大戏的发生地点。   确认了现实与原著走向相同后,她没有再去追傅谨言,而是从南侧绕道去假山群上方的凉亭。   原著后半部分剧情都是在宁王府发生的,对宁王府内的格局描述甚多,刚才过来时她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故而没太花多工夫就瞧见了凉亭的影子。   但赶过去时却花了不少工夫。   因为她得避开王府的下人们。   不得不说,傅老夫人给她选的这身衣裳,帮了大忙。   实在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跟某个下人迎头撞上时,她闪身往冬青树丛中一蹲,拿绿色的团扇遮住脸,就可以完美的潜伏了。   等她爬到凉亭侧面的迎客松上躲藏起来,探头往下头瞅的时候,大戏正好开场,假山群中的崔瑛正艰难的推搡着一次次贴上来的傅谨言。   被药/性折磨的痛苦不堪的傅谨言,满脸朝红,眼神几乎涣散,本能的往清凉的物什上贴。   而崔瑛,正是那个清凉的物什。   原本清秀端庄的面孔,此刻因染/上了媚/色的原因,竟有些别样的动人。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动什么嘴啊,赶紧本/垒打得了。   可惜原著作者十分擅长钓/鱼,女主光中春/药就中了三次,每次都是打擦边球,就不上本/垒,看的她抓耳挠腮,又忍不住继续往下看。   崔瑛再次推开贴上来的傅谨言后,叹了口气,扯下自个的外袍,铺到地上,然后将傅谨言放了上去。   然后拉开系带,从嘴巴一路往下亲去。   原本只是低哼的傅谨言,不多时便抑扬顿挫的吟/唱起来。   至关键处,吟/唱变成了尖/叫。   看的津津有味的傅谨语抿唇,为原著作者的设定拍案叫绝。   素日再端庄不过的大家闺秀,在床/笫之间如此放的开,这样的反差萌,叫男主如何舍得放手?   一连被送上云霄六回,傅谨言的脸色好转许多。   崔瑛这才用帕子替她擦拭干净脸上的汗水,然后替她穿好衣服,用外袍包着她急匆匆的离开。   *   傅谨语揉/了/揉蹲麻的双脚,从迎客松上滑/下来。   才一转身,脑袋“砰”的一声,撞到一堵墙上。   过/电的感觉顿时席卷全身。   不用抬头,她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面前这堵墙是哪个。   然后她顿时耳尖一红,看活/春/宫被抓包什么的,简直是太丢人了。   但输人不输阵,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于是她若无其事的笑着福身,然后问道:“王爷怎么在这儿?”   崔九凌冷哼一声:“这是本王侄儿的王府,本王想来就来,怎地不能在这儿?倒是你,赴宴赴到迎客松上,唱的是哪出儿?”   傅谨语笑道:“都说宁王府风景甚美,可惜在下头不能一览全景,于是臣女只好跑到阖府最高的地儿来了。”   顿了顿,又笑嘻嘻道:“风景果然名不虚传。”   崔九凌:“……”   他简直被这家伙的厚脸皮惊呆了。   寻常女子莫说一脸兴味的看活/春/宫了,即便真的无意撞见,只怕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可她倒好,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那是如同穿衣吃饭一般,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儿似得。   简直是不知廉耻!   当然,更不知廉耻的是崔瑛跟傅谨言。   前头在靖王府他们就跑到假山群里搂/抱亲/嘴,这会子又跑到自家假山群里做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事。   幕天席地,无媒苟合,简直是一对狗/男/女!   他肚腑内翻腾起来,恶心,想吐。   偏傅谨语还火上浇油。   “王爷还要在这继续回味?”傅谨语冲他一阵挤眉弄眼,然后收敛神色,恭敬一福身:“那臣女就不打扰王爷的兴致了,臣女告退。”   溜了溜了,出来的时间太长,再不回去,表姐该着急了。   才刚走出两步,就被崔九凌给喝止了:“站住!”   崔九凌一步迈至她跟前,脸黑如锅底,拿指头指着她,暴怒道:“你……你……你……”   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怪她么?   不,都怪自个!   怪自个好奇心发作,见她鬼鬼祟祟的往凉亭这边来,便跟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那些瞎眼的脏东西。   好奇心害死猫,古人诚不欺我!   他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快滚!”   “是,臣女滚了。”傅谨语应的干脆,跑路的也干脆。   才刚绕过凉亭,就瞅见背靠凉亭抱剑而立的崔沉。   她正想讽刺他几句,就见崔沉冲她一抱拳:“末将见过王妃娘娘。”   都勾/得王爷跟她一块儿围观活/春/宫了,怕是好事将近了。   傅谨语顿时喜笑颜开,豪爽的一抬手:“崔校尉不必多礼。”   才刚走近的崔九凌闻言顿时额头青筋直跳,他瞪着崔沉,冷哼一声:“既这么闲,明儿把王府的茅房都掏了吧。”   崔沉立时滑跪:“王爷饶命,末将方才老眼昏花,一时认错了人,还请王爷恕罪。”   傅谨语:“……”   你俩唱双簧出身的? 第16章 16 你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傅谨语一路躲躲藏藏,直到快要到绣云楼时,这才光明正大的现身。   回到绣云楼大堂时,果然表姐左燕清等急了。   傅谨语才刚落座,左燕清就小声问道:“怎地去了这么久?”   傅谨语神色自若的笑道:“我嫌这里头憋闷,在外头竹林边溜达了一会子,这才回来。”   竹林离绣云楼不远,想来表姐不会生疑。   事实的确如此,左燕清闻言了然道:“我说呢,王府仆人众多,你总不至于迷路才是。”   不多时,有个模样俏丽的丫鬟突然径直朝傅谨语走来。   来到她身边后,这丫鬟低声道:“贵府大姑娘身/子有些不适,王妃娘娘已派人先行送她回府了。傅二姑娘看完了戏,只管自个回去便是,莫要痴等令姐。”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能被崔瑛派出来替傅谨言遮掩的,必然是他最信任的通房丫鬟逢春。   哦,也就是原著里头的谢姨娘。   而且这逢春可不是普通通房丫鬟,她的哥哥原是崔瑛的贴身护卫谢遇春,在崔瑛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救了他一命,自个却丢了性命。   谢遇春临去前放心不下相依为命的妹妹,恳求崔瑛将她收房,崔瑛应下了。   有这么一桩恩情在,后期傅谨言嫁入宁王府宅斗时,对上抬了姨娘的逢春很有些力不从心。   后头还是逢春自个作死,傅谨言推波助澜,这才将她给除去。   傅谨语“嘶”了一声,一脸紧张的问道:“我姐姐身/子不适?早起时她还好好的呢,莫非吃了甚不该吃的东西?”   逢春并未见着傅大姑娘,究竟是什么病她并不知晓,但她却知道此事必有蹊跷,否则世子爷为何让她假借王妃的名义来传话?   面上她滴水不漏,只轻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傅谨语不过装装样子,并未真的想打探消息,傅谨言是个什么情形她还能不知道?   于是笑着谢过逢春,起身同左燕清告辞:“家姐身/子有些不适,已提前回府,我十分忧心,得赶紧回去瞧瞧。”   哪怕暗地里斗个你死我活,外人跟前还得作出个姐妹情深的模样来。   简直是虚伪!   然而有甚办法呢,世家贵女们都是如此,她也得入乡随俗不是?   左燕清忙起身相送,被傅谨语一把给按住了:“表姐老实坐着吧,莫折煞我了。”   *   回到傅府后,傅谨语打发谷雨去给裴氏报平安,然后自个直奔傅谨言所住的冬凌苑。   傅谨言极力掩饰的模样,一定很好笑!   谁知傅老夫人竟然在冬凌苑,直接将她给挡了下来:“你姐姐吃坏了肚子,大夫给开了药,这会子好容易才睡着,你莫要进去打扰她了。”   心爱的孙女赴宴时吃坏肚子,本是件令人丧气的事儿,然而傅老夫人眉眼间都写满喜悦。   这明显不是一个疼爱孙女的好祖母该有的表现。   除非傅谨言将她跟崔瑛的事儿透漏给傅老夫人了……   也对,傅谨言那么个情形,若傅府没人支应,如何能瞒过众人的眼睛?   傅谨语失望的扯了扯嘴角,看来这热闹看不成了。   *   失之东偶,得之桑榆。   傅谨言的热闹没看成,傅谨行却没让她失望,屁股上的棒伤才好没几日,就又惹出了幺蛾子。   竟然在书院里跟人打架。   这就罢了,毕竟打架是相互的,即便伤的轻重不同,但终归大家都有错。   偏他们打架时竟然误伤了同班的学霸。   该学霸学业出众,才刚十三岁就已考中举人,若非书院山长觉得他年纪太小,即便考中进士也不会得到朝廷重用,不许他今年参加春闱,只怕这会子已经是进士了。   最要命的是,该学霸还是宗室出身。   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都在翰林院坐班,傅老夫人忙打发人去寻傅二老爷。   被爱妾戴了绿帽子的傅二老爷,自闭了一阵子后,见外头无甚不好的传言,便又若无其事的出门会友了。   被家仆寻到时,他正在参加一个大儒举办的文会。   以往他都跟与自个一样半瓶子水晃荡的文青们厮/混,这还是头一次参加有名望的大儒主办的文会,故而又是咬着笔杆子,又是一脸狰狞,绞尽脑汁的想写出一篇令大儒刮目相看的文章。   哪里还顾得上理会儿子的事儿?   傅老夫人在家左等不来,右等不到,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被叫来的裴氏跟傅谨语象征性的安慰了她几句,便开始安静装壁花。   门帘突然被打起,傅谨言扶着丫鬟彩屏的手,脚步虚浮的走进来。   她嘴角破皮,嘴唇红肿,杏眼肿成核桃,眼尾泛着红晕,走路的姿态也有些不自在。   这番情形,即便没破身,只怕也八/九不离十了。   裴氏看的心头一跳,慌忙去看傅谨语,傅谨语冲她挤了挤眼,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接收到女儿暗示的裴氏会意,立时低垂下头,假装没瞧出端倪来。   傅老夫人慌忙道:“你不好生歇着,又跑来作甚?”   一叠声的吩咐彩屏将她搀扶进自个的卧房,也不叫其他丫鬟跟着,自个匆匆进了卧房。   祖孙俩也不知在里头商议了些什么,总之两刻钟后,傅老夫人从里头走出来,神色间轻松不少,吩咐人去叫她陪房李大总管的孙子李小乙。   傅谨行伤到的是韩老王爷的宝贝孙子,韩老王爷是先帝的庶长兄,今上的大皇叔。   别说傅二老爷了,就是傅老太爷亲自上门请罪,也不顶用。   必定是傅谨言应承了会请崔瑛帮忙,否则傅老夫人不会突然放下心来。   傅老夫人一转头,看见了她们母女,立时不耐烦的赶人道:“你们还待在这里作甚?忙又帮不上,还要劳动我的丫鬟伺候你们。”   傅谨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老东西也忒势利眼了些,先前还因为靖王太妃对自个另眼相看的缘故,对她很是和颜悦色。   如今得知傅谨言搭上了宁王世子崔瑛,很可能会成为宁王世子妃,立时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正好,她也没将这老东西放在眼里。   她干脆利落的站起身来,反身搀扶裴氏,关切的说道:“母亲怀上身孕还不足三月,原该好生静养的,谁知您听到二哥出了事儿,立时急慌忙的赶过来,也不知动没动胎气?”   裴氏立时眉头一皱,拿手扶住肚子,装相道:“是有些坠疼,怕是有些扭到了。”   傅谨语忙扶她往外走,嘴里着急道:“母亲赶紧回去躺着,我叫人去请保和堂的冯老大夫来给您瞧瞧。”   母女俩一唱一和的,很快出了松鹤堂。   傅老夫人一心只记挂着二孙子的安危,哪里空理会裴氏动没动胎气?   甚至私心想着,她要是落了这胎才好呢,省的自个生下亲儿子来,就此薄待了二孙子这个继子。   *   回到春熙院后,裴氏屏退下人,问女儿:“你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女儿必定知情,否则在松鹤堂时,她也不会给自个使眼色让自个装瞎。   傅谨语斟酌了一番说辞,小声道:“宁王世子瞧上了姐姐,今儿宴席中途姐姐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便是这个模样了,想来是宁王世子干的。”   裴氏惊的目瞪口呆,半晌后,这才嗫嚅道:“即便瞧上了言姐儿,也该明堂正道的派人来说媒,怎能干出这等不成体统的事儿来?”   傅家一门双翰林,再如何上不得台面,也干不出来让家里女孩儿做妾的下作事儿。   言姐儿清白被毁,要么当上宁王世子妃,要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便是傅老夫人再如何疼爱大孙女又如何?这府里做主的终究是傅老太爷。   傅谨语淡淡道:“宁王世子倒是愿意娶姐姐,但宁王妃瞧不上姐姐,这事儿还有的磨呢。”   原著足足两百万字的大长篇呢,这么轻易就大团圆,作者还怎么赚钱?   裴氏叹气道:“罢了,横竖有老太爷跟老太太做主,我也不操这个心。”   顿了顿,终究没按捺住,劝傅谨语:“门不当户不对的苦,母亲已经吃的够够的了,语儿你可莫要犯糊涂,生出那等攀龙附凤的心来,走母亲的老路。”   傅谨语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她还惦记着位高权重的靖王崔九凌呢,不攀龙附凤是不可能的。 第17章 17 条件任臣女开?王爷确定?……   傍晚傅老太爷下衙,听说了二孙子又闯祸的事儿,也听说了傅二老爷为了文会连儿子闯祸都不理会的事儿,果断将他俩都狠揍了一顿。   然后领着鼻青脸肿的父子俩上韩王府请罪。   毫无意外的,才递上名帖,就被守门的侍卫给撵走了。   若非崔瑛出面,此事只怕不能善了,傅谨行得被抓进大牢不说,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也要被御史弹劾。   不过即便有崔瑛出面,傅谨行还是被白鹿书院给踢出来了。   原本就是看在银钱的份儿上才勉强将他收进去的,若他在里头安分守己就罢了,偏还惹是生非,惹的还是韩老王爷的爱孙,山长的得意爱徒,自然容不得他再待下去。   于是傅谨行就成了失学儿童(?)。   这可将他乐坏了。   他原就不喜读书,只是被傅老太爷的棍棒威逼着,不得不去书院熬日子。   如今被白鹿书院踢出来,可算如了他的意。   自此日日与狐朋狗友在外头寻/欢作乐,没银钱了就偷屋子里的古董摆设出去当,比傅二老爷还潇洒。   傅谨言这个妹妹劝了几回,都不顶用。   没奈何,她只好再次求到崔瑛头上,让他给自个兄长谋算条出路。   没几日,入选禁军新兵营的通知就下到了傅府。   傅谨行如遭雷劈,哭天抢地不肯去。   然而从军这事儿岂是他想不去就能不去的?除非小命不想要了!   最终还是被傅老太爷亲自送去了京郊的禁军大营。   这些都是原著里就有的剧情,傅谨语没兴趣围观,也没兴趣阻止。   傅谨行名义上还是她兄长呢,他成日在外头丢人现眼,她脸上也不好看。   被崔瑛丢去禁军磨练一番也是好事儿。   至于以后会不会出息了反过来成为傅谨言的助力?   傅谨语表示嗤之以鼻。   原著结束时他都还只是个正六品参将呢,连崔沉都赶不上,有甚可担忧的?   在这期间,她又积攒了一次领取奖励的机会。   这次运气也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因为她抽到了一筐柠檬。   柠檬含有大量维C,在古代维C普遍缺乏的条件下,柠檬的作用还是很重要的。   然而柠檬种起来麻烦,要尽快结果,且结的果子质量好味道佳,必须得嫁接。   她前世也种过一棵柠檬树,但是直接从某宝上买来的嫁接苗。   叫她自个搞嫁接的话,道理她懂,但是实践起来能否成功就不敢保证了。   因记挂着这事儿,陪裴氏吃饭的时候,不免抱怨了几句:“表哥给我寻了些西洋酸果子的种子,只是种起来不易,也不知会不会被我给糟蹋了。”   裴氏笑道:“这有何难,我叫曹坤替你寻几个妥帖的花匠,该如何料理你说与他们便是,不比你自个胡乱折腾强?”   傅谨语失笑,原谅她前世普通人家出身,凡事都是自个动手,一时间哪里想的到请花匠这茬?   有裴氏的银钱开道,曹坤很快就替她找来两个经验丰富且愿意全家卖身的花匠。   傅谨语从小厨房顺了把菜刀,背了人偷偷摸/摸的剖了两个柠檬,将里头的种子抠挖出来。   晒干后,将它们交给了新来的花匠,叫他们先将柠檬苗种出来。   又吩咐曹坤替她寻找适合做嫁接砧木的桔子、橘子或者酸柚的树苗。   *   她一心扑在柠檬种植上,完全将攻略崔九凌的事儿给抛之脑后。   直到再次接到靖王太妃的请帖,再次在靖王府仪门处撞见崔九凌,这才想起还有他这么个“人形充电器”存在。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果然不愧是大种花家的儿女,竟然沉迷种田不可自/拔到连勾/搭美人儿的事儿都能忘个一干二净。   这番懊悔的模样,落在崔九凌眼里,便成了她耻于见他的铁证。   难怪这段日子不见她到自个跟前晃悠。   还算知道羞愧,如此还不算无药可救。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嘴上他却没留情,不耐烦道:“你又跑来作甚?”   见她跟丫鬟手上俱都空空如也,不禁有些失望,忍不住提点了一句:“上次你送来的糕点,母妃尝着不错。”   如此,她下回再来靖王府,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然后就见傅谨语将背在身后的手缓缓移到身前,握在手心的食盒晃荡了几下。   她笑嘻嘻道:“臣女这回也带了蛋糕哟。”   上回同靖王太妃喝茶时,靖王太妃给她透漏过,说崔九凌喜甜嗜辣。   她估摸/着奶油蛋糕应该对他的脾胃,故而这回又叫厨娘做了一个。   崔九凌吞咽了下口水,佯装淡定的颔首:“不错,母妃见了应会欢喜。”   傅谨语勾了勾唇,只怕你自个更欢喜吧?瞧那冷淡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   她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手握长鞭,头戴玉冠,身穿湖蓝锦袍,外披白色锦缎披风,宽肩细腰大长腿,气质冷淡高华,真真叫人移不开眼。   不禁打趣道:“王爷穿成这样出门,就不怕有人色/胆/包/天,将您抢回山上当压寨相公?”   崔九凌瞪了她一眼,冷笑道:“本王年轻时剿过的土匪,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哪个不长眼的女土匪敢打本王的主意?尽管放马过来,保管叫她有去无回。”   傅谨语:“……”   这么严肃做什么,她胆子小,好怕怕哟。   但是退堂鼓还是不能打的。   她“嘤/咛”一声,用空着的那只手捂心口:“王爷如此霸道,跟话本子里的霸道王爷似的,臣女……哎呀,人家心跳的好快!”   崔九凌冷眼看她做戏,片刻后嘴角微扬:“心疾要犯了?这有什么打紧,横竖你西洋药丸多,吃一丸就成了。”   傅谨语“啊”的惊呼一声,一脸惊恐道:“只吃西洋药丸可不成,还得按压心口呢,臣女的丫鬟力气不够,莫非王爷想替臣女按压?这……这叫人怎么好意思呢?”   然后矫揉造作的捂脸,作羞涩状。   崔九凌:“……”   他错了,她简直是毫无廉耻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不过思及方才她的话,他眉头顿时一皱,严肃问道:“心疾发作,只吃西洋丸药不成,还得按压心口?”   显然他跟孙太医一样,都忽略了按压心口这事儿。   不等傅谨语回话,他又蛮横道:“本王选几个人,你负责将她们教会,条件你来开。”   傅谨语斜眼瞅他,意有所指的问道:“条件任臣女开?王爷确定?”   崔九凌“嗤”了一声,没好气道:“银钱随你开,但莫打本王的主意。”   不打你的主意是不可能的!   不过傅谨语还没厚脸皮到用教人心肺复苏的条件来换他以身相许,而且心腹复苏若能普及开来也是好事。   如此不但能挽救心脏骤停人员的性命,还可以用于抢救溺水人员。   故而她“啧”了一声,眨巴着水汪汪的桃花眼,哼唧道:“在王爷眼里,臣女就是那等两眼只瞧得见银钱的庸俗之人?不过教个心肺复苏罢了,要甚银钱?”   不要银钱?她竟然如此大方?   崔九凌疑惑不解的皱了皱眉头。 第18章 18 王爷说傅二姑娘甚是机灵   辞别崔九凌,主仆俩往靖王太妃的正院行去。   谷雨惨白着一张小脸,腿都有些抖,咂舌道:“姑娘您也忒大胆了些,那是靖王哎,您竟然敢那么打趣他,万一他动怒,将咱们撵出去怎么办?”   靖王辣手摧花的传闻,谷雨可是没少听。   听闻兵部侍郎家的冯七姑娘曾拦下他,还未开口表达爱意呢,就被他一句“好狗不挡道”给骂的掩面奔走。   听闻鸿胪寺卿的二孙女曾假装扭脚摔趴在他跟前,他直接叫随侍的嬷嬷将人叉起,扔到路旁草丛里。   听闻和婧郡主曾跑去献殷勤替靖王太妃布膳,同桌的他竟然吐了,骂她“丑东西,恶心到本王了!”。   方才自家姑娘说的那些话,可比传言中几位贵女的所作所为都过火。   傅谨语“咳”了一声,方才她的确口没遮拦了些,但并不后悔。   她原本的计划是表面上装作对崔九凌无意,实则一有机会便到他跟前晃悠,走细水长流日久生情的路线,慢慢打动他。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被他撞破自个兴致勃勃围观活/春/宫的囧事儿后,她再如何装相,只怕他都不会相信了。   高贵冷艳的白莲花是当不成了,索性转行当个肆意妄为的女/流/氓。   没准能另辟蹊径呢。   毕竟除了自个,也没人有这个胆量跟厚脸皮敢与他这般说话。   管它黑猫还是白猫呢,能逮住崔九凌这只大老鼠的就是好猫。   万一失败了?   这有甚,她再换条路线就是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安抚谷雨道:“不妨事,你家姑娘好歹是他母妃的救命恩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断然不会翻脸不认人的。”   顿了顿,她又狡黠的笑了:“更何况,他还指望我教导靖王府下人心肺复苏的法子呢。”   这是方才口没遮拦后捞来的最大好处。   崔九凌不可能将他挑选出的“学员”送去傅府,那样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非议呢。   故而只能她来靖王府教。   不说每日都来,两三日一回总是要的。   如此,可不就增加了不少与他相处的机会?   *   说话间,正院近在眼前。   进了靖王太妃居坐宴息的东次间,傅谨语对着身穿绛紫方领对襟短衫、豆沙红绣花马面裙的靖王太妃恭敬的行礼:“臣女给太妃娘娘请安,太妃娘娘福寿安/康。”   靖王太妃抬了抬手,笑道:“好孩子,快起来。”   待傅谨语站起身来后,靖王太妃又朝她招手:“来,到本宫身边坐。”   傅谨语客套了一句,然后在炕桌另一头的锦垫上落座,将手里的食盒放到炕桌上。   靖王太妃斜了那食盒一眼,笑问道:“里头可是蛋糕?”   傅谨语应道:“正是。”   想了想,又憋笑的补了一句:“王爷说太妃娘娘爱吃蛋糕,臣女便叫人又做了一个。”   靖王太妃扫了眼左右,侍立在旁的丫鬟、嬷嬷们顿时鱼贯而出。   屏退众人后,靖王太妃以帕掩唇“呵呵”笑道:“本宫不爱甜食,甜食用多了会发福,于本宫的好身段有碍。真正喜欢蛋糕的,是阿凌,上回你送的那只蛋糕,都进了他的肚腑。”   傅谨语假装吃惊的“啊”了一声:“竟是这样?”   靖王太妃冲她挤了挤眼,给她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傅谨语立时拿袖子遮脸,作羞涩状。   心想,崔九凌二十二岁“高龄”还未成婚,不是嫌这个贵女丑,就是嫌那个贵女庸俗,一路奔着注孤生而去。   身为他的母亲,靖王太妃先时还挑挑拣拣,如今但凡是个母的,只要能将她儿子拿下,估计她都乐见其成。   要不,如何解释她频频给自个神助攻?   靖王太妃又状似闲聊的说道:“听说你兄长招惹了韩王的孙儿?”   傅谨语一脸痛心疾首的叹气道:“家兄有些不成器,叫太妃娘娘见笑了。”   靖王太妃斜睨她,嗔道:“你这孩子也忒客套了些,有难处怎地不来找阿凌?韩王是阿凌的长兄,由他出面,不比你们辗转去求子渊强?”   子渊是崔瑛的字。   看来靖王太妃消息有些灵通,竟然知道傅谨行的事儿是崔瑛出面解决的。   想必是崔九凌告诉她的。   不过崔九凌还是隐瞒了崔瑛跟傅谨言的事儿。   也对,当时看到他俩上演活/春/宫时,他一脸恶心的表情,仿佛下一瞬就要吐出来似的。   怕是觉得说出来会脏了自个的嘴巴?   啧,X冷淡到这地步,她这条追夫之路有点难走呀。   不过他说不得,她却毫无障碍。   面上作犹豫状,片刻后,她小声道:“不瞒太妃娘娘,求宁王世子爷倒也不必辗转行事,他与家姐……嗯,两情相悦。”   靖王太妃吃了一惊,随即摇了摇头:“宁王妃向来自视甚高,只怕不太能瞧得上令姐。”   “太妃娘娘英明。”傅谨语立时恭维,察觉自个脸上过于幸灾乐祸了些,忙收敛神色,叹气道:“家姐与世子爷怕是好事多磨。”   靖王太妃突然想到一事儿,立时失笑。   傅谨言跟傅谨语是亲姐妹,崔瑛却是阿凌的侄孙儿。   若傅谨言果真嫁与崔瑛,傅谨语果真将阿凌拿下,这辈分要论起来,可就“好看”了。   差辈,在皇室,尤其是皇宫里,倒是算不得什么,姑侄或是姑甥同为皇帝妃嫔都是常有的事儿。   女子出嫁从夫,称呼上亦然。   所以,傅谨言这个姐姐,得反过来称呼傅谨语这个妹妹为叔祖母不说,见面还得蹲身/下跪。   想想这样的场景,就有些令人想笑。   心里这般想的,嘴上竟也没忍住,给说了出来。   傅谨语立时跟着笑起来。   笑的十分真心实意。   单为了这“叔祖母”的称呼以及每次见面的跪拜,她都得想方设法成全傅谨言跟崔瑛。   当然,前提是她先将崔九凌拿下。   有了崔九凌这条金大腿,她才能为所欲为。   否则为了自个的小命着想,只能搞破坏了。   想成全容易,想破坏倒不难,只需要将他俩在靖王府跟宁王府假山里头苟/合的事儿透漏给宁王妃,傅谨言就别想光明正大的进宁王府的大门。   靖王府那桩倒罢了,崔九凌多半不愿掺和这“恶心事儿”,证据不好找。   但宁王府那桩,可是哪哪都是破绽,只要宁王妃有心想查,不难查出蛛丝马迹。   宁王妃原本就瞧不上傅谨言,有这些蛛丝马迹,就足够将傅谨言一棍子打死了。   真要有这么一天,也怪不得她,谁让崔瑛惦记着要取自个的狗头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穿书一回,可不是上赶着来送人头的。   正一肚子阴谋诡计呢,突听靖王太妃笑问道:“这么长日子不见你来陪本宫说话,你在家里忙活些什么呢?”   莫非因为送宁王妃的经书字迹太丑,忙着在家里闷头练字?   傅谨语笑道:“臣女表哥替臣女寻了些西洋酸果子的种子,臣女忙着跟花匠折腾这些种子呢。”   想了想,又十分大方的说道:“这酸果子里头有对身/子有益的物什,且还能美容养颜,若臣女能折腾成功,到时定给太妃娘娘送几棵来养。”   “哦?能美容养颜?”靖王太妃一听“美容养颜”就来了精神,忙不迭道:“那本宫可就笑纳了。”   *   傅谨语陪着靖王太妃说了个把时辰的话,又陪她去后花园喂锦鲤。   眼瞅着快要晌午了,她便提出告辞。   “陪本宫用完午膳再回吧,阿凌晌午都在衙门用膳,本宫孤零零一个,也没甚趣味。”   靖王太妃才刚说完这话,梁嬷嬷就过来禀报:“太妃娘娘,王爷回来了,说要在家里用午膳。”   傅谨语忙识趣的说道:“臣女还是回府吧,出来时臣女母亲嘱咐臣女务必回去用午膳,这会子想必在等着臣女了。”   然后就听梁嬷嬷说道:“王爷说傅二姑娘甚是机灵,堪配替太妃娘娘布膳。”   傅谨语:“……”   她是不是该感激崔九凌没像嫌弃替靖王太妃布膳的和婧郡主那般嫌弃自个是丑东西?   可是她的拳头还是硬/了,想揍人! 第19章 19 王爷送给臣女的荷包,臣女会好生……   回到正院东次间的时候,崔九凌已然端坐在饭桌前了。   他身上穿着一品文官的仙鹤补绯色官袍,肌/肤原就白/皙,被绯色衣衫一衬,更显得面如冠玉。   穿上官袍不但没变丑,还能穿出了清雅出尘的气质,二品以上高官里头,除了他靖王崔九凌,只怕再寻不出第二个了。   按照大齐官场规矩,一品、二品官员着绯袍,三品、四品官员着青袍,五品、六品着蓝袍,六品以下着绿袍。   崔九凌所任的户部尚书,乃正一品。   傅谨语忍不住夸赞出声:“王爷穿官袍,甚是好看。”   靖王太妃闻言立时王婆卖瓜:“那是自然,我们阿凌生的好,穿甚都好看。”   崔九凌抬眼,撇了脸上笑成一朵海棠花的傅谨语一眼,转头吩咐道:“摆膳。”   下人们立刻提着食盒走进来。   不多时,便将菜肴摆满一整桌。   所谓布膳,就是旁人坐着,布膳人站着,旁人要吃甚,布膳人用公筷帮着夹甚。   若傅谨语用过了午膳,靖王太妃是长辈,她帮忙布膳也算不得什么,只当提前孝敬未来婆婆了。   偏她午膳没用,瞅一眼这满桌的美味佳肴,她口水都要止不住流出来了。   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她才刚拿起公筷,要给靖王太妃布膳,就被靖王太妃拉住胳膊,推送到旁边的座位上。   靖王太妃嗔道:“阿凌与你玩笑的,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靖王府的贵客,哪有让贵客布膳的道理?”   傅谨语作惶恐状,挣扎着欲站起身来,推辞道:“臣女身份低微,哪里配与太妃娘娘、王爷同桌用膳?还是莫折煞臣女了。”   崔九凌哼了一声:“明明都馋的直咽口水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虚伪!”   傅谨语:“……”   怎么说话的?   她不要面子的么?   顿时有些纠结,她是该厚着脸皮蹭顿美味佳肴,还是该有骨气的“恼羞成怒”哭着跑走?   片刻后,她有了决断。   于是猛的站起身来,从衣襟上拽下丝帕,捂脸“嘤嘤嘤”起来:“既然王爷如此厌恶臣女,又为何将臣女唤来替太妃娘娘布膳?王爷如此口是心非,得亏臣女不是个爱瞎想的,不然还以为王爷对臣女欲拒还迎呢。”   靖王太妃“噗嗤”一声,将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梁嬷嬷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替靖王太妃拍背。   崔九凌眯起狭长的凤眼,冷冷的斜着傅谨语,哼道:“若非还指望你教太医院的医女心肺复苏的法子,本王早叫人将你叉起来扔进镜湖喂王八了。”   他盘算着,王府下人终究只是寻常人,比不过自小在太医院学习诊脉跟抓药的医女,故而抽空去了趟太医院,与太医院掌院邢院判密谈了一番。   最终达成共识,太医院派十个医女到靖王府跟傅谨语学心肺复苏的法子,学成之后,留下两个医女服侍靖王太妃。   他特意回府用午膳,就是想趁机说这事儿的。   教太医院的医女心肺复苏的法子?傅谨语的桃花眼也眯了起来,立时不“嘤嘤嘤”了,往太师椅里一坐,哼唧道:“王爷求人的态度,就是让臣女充当仆人替太妃娘娘布膳?”   不等崔九凌回应,靖王太妃就插话道:“有资格替本宫布膳的,除了本宫的心腹仆人,还可能是本宫的儿媳妇。”   崔九凌立时皱眉,低斥道:“母妃!”   傅谨语顿时乐了:“王爷如此行径,即便臣女不是个爱瞎想的,只怕也难免会瞎想。”   崔九凌淡淡道:“随你如何瞎想。”   傅谨语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然后又听到他话锋一转,冷哼道:“反正想了也是白想。”   傅谨语:“……”   靖王太妃打圆场道:“好啦,菜要凉了,有甚话,用完午膳再说。”   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三人默不吭声的用了顿午膳。   饭毕,各吃了一碗茶水后,崔九凌站起身来,对傅谨语说道:“你跟本王到书房去。”   傅谨语夸张的后退一步,惊恐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传扬出去,臣女名声坏了不打紧,王爷的名声坏了可如何是好?”   崔九凌给气笑了:“本王便是再落魄,个把属下还是有的,你想跟本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简直是做梦!”   “王爷倒打一耙的本事,比种田半辈子的农夫都熟练。”傅谨语立时反击。   不过知道他与自个有正事要说,到底辞别靖王太妃,跟着他去了书房。   *   自正院出来后,崔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悄无声息的跟在了他们后头。   另还有一中年、一青年随从模样的人,也跟了上来。   不过这两随从并未跟进书房,而是一左一右守在书房的门口。   一踏进书房,就见正对大门的墙上赫然挂着一刀、一剑以及一柄红/缨木仓。   她“啧”了一声:“这是书房还是兵器库?”   崔九凌站住脚步,回身看她:“傅二姑娘有意见?”   不等傅谨语回话,他又自顾道:“有意见就憋着,横竖说出来本王也不会听。”   崔沉在后头闷笑。   傅谨语两手环抱住胳膊,冷笑道:“王爷别仗着臣女脾气好就为所欲为,仔细臣女恼了,掉头走人,到时王爷想要哄的臣女‘回心转意’,只怕得大出血才成。”   兴许是她的威胁奏效了,崔九凌没再毒舌,自个在书案后坐下,指了指书案前的官帽椅,说道:“坐。”   傅谨语不想罚站,立时过去坐下了。   然后崔九凌就把跟太医院掌院邢院判达成的共识告知了她。   抢在她开口前,又冷哼一声:“不白让你干活,待医女们出徒后,本王给你一匣南洋珍珠作为报酬。”   怕她以为自个发空饷,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往她跟前的书案上一丢,说道:“这四颗金珍珠,是定金。”   话都被他抢光了,她还能说甚?   而且,金珍珠?   傅谨语连忙将荷包抓起来,扯开系绳,往手里一倒,立时四颗金光璀璨,圆润异常,个个都有拇指肚那么大的珍珠落进手心。   珍珠在现代算不得多值钱,毕竟可以人工养殖,但在古代可是价值不菲。   而在珍珠里头,尤以金珠最为珍贵,且大都作为贡品,上供给皇室。   即便民间能弄到,个头跟品质跟这四颗也没得比。   她立时喜笑颜开。   别说尾款还有一匣南洋珍珠,光冲着这四颗金珍珠,她都得将这事儿办的妥妥当当的。   她将金珍珠装回荷包里,往自个百迭裙上一系,笑嘻嘻道:“王爷只管放心,别说是十个医女,就是二十个,臣女也包教包会。”   “嗯。”崔九凌应了一声,眼神落到她系在腰间的荷包。   她腰间原本系着一只荷包,如今又系上一只,两只荷包随着她身/子的晃动,不时的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竟生出些缠缠/绵绵的意味。   他额头青筋直跳,伸手道:“把荷包还回来。”   傅谨语立时抬手捂住了荷包,嚷嚷道:“喂,这送出来的东西,岂有再讨回去的道理?堂堂王爷,出尔反尔,也忒小气了些。”   崔九凌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金珍珠你留下,荷包还给本王。”   傅谨语:“……”   原来不是要讨回金珍珠,而是讨回荷包呀。   她忙伸手去解悬挂在自个腰间的那个青缎绣墨竹的腰圆荷包。   崔九凌的目光盯住她的手。   然后就见她解到一半,又给系了回去。   “王爷送给臣女的荷包,臣女会好生爱惜的。”   傅谨语丢下这么句话,站起身来,拎着裙角就朝外跑去。   待崔九凌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跑出了书房,绿裳红裙的身影在书房外头的甬道上跑动片刻后,消失在甬道尽头。   他顿时脸黑如锅底。   站在他身后的崔沉憋笑憋的脸都青了,拿指甲狠掐住自个手心,这才没笑出声来。   心想,傅二姑娘可真他/娘的是个鬼才,如此胆大包天的事儿都敢干,收服自家王爷指日可待! 第20章 20 必要把这事儿给搅合了不可。……   等崔九凌赶到正院时,傅谨语早已逃之夭夭。   索要荷包的事儿只能暂且搁置,等医女进府,她来教导心肺复苏时再说。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傅谨语的狡诈。   再来靖王府时,她不但没系自个那只荷包,连她自个的荷包都没系。   在他出言索要时,她拍着空空如也的柳腰,笑嘻嘻道:“对不住呀王爷,臣女忘了这回事儿了,下回定给您捎来。”   下回又是同样的说辞。   接连被忽悠三次后,崔九凌怒了:“明儿你若再不将本王的荷包带来,本王便叫暗卫去贵府取。到时若瞧见了不该瞧见的,触碰了不该触碰的,可怪不得本王,是你咎由自取。”   这番威胁的话,显然奏效了。   傅谨语咬/唇纠结片刻,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来,往他身上一丢:“为了只破荷包,如此大动干戈,至于么?还给你!”   连敬辞都不用了,显然动了怒气。   而且扔完看也不看他一眼,提起裙子调头就跑。   崔九凌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通往正院的甬道上,这才收回目光,将荷包塞进袖子里。   夜里沐浴时,服侍他的太监许青竹捡起从外袍里掉落出来的荷包,随意的打量了一眼,立时诧异的“咦”了一声:“这荷包的针线,似乎不是梁嬷嬷的。”   崔九凌贴身的衣衫,还有荷包、香囊以及扇袋等小物什,都是出自梁嬷嬷之手。   “嗯?”崔九凌皱眉,伸手从许青竹手里扯过荷包,拿到眼前打量了一番,顿时脸色一黑,咬牙切齿道:“傅谨语!”   都是青缎绣墨竹没错,但他那只荷包右下角空空如也,这只荷包右下角却多了一尾红色的小鱼。   “鱼”音同“语”。   崔九凌头疼的扶额。   这女人……   简直比狐狸还狡猾!   早起自个索要荷包时,她一副肉疼而又无奈的模样,提裙跑走时的背影都透着哀伤,将一个失意女子的神态表现的淋漓尽致。   亏他当时还信了,甚至还略有些良心不安。   毕竟她是自个母妃的救命恩人,如今又劳心劳力的替自个教导医女,于情于理都不该对她如此冷酷无情。   谁知都是在做戏!   甚肉疼而又无奈,甚背影透着哀伤,统统都是假的!   这会子,她只怕正偷偷躲在被窝里偷笑呢。   许青竹是靖王的贴身内侍,傅二姑娘惦记自家王爷的事儿他当然晓得。   见状,他提议道:“要不,奴才把这荷包拿剪子绞碎了,扔火盆里烧掉?”   “浑说。”崔九凌瞪了许青竹一眼,将荷包扔到他身上,吩咐道:“用匣子装起来,找个妥当的地儿放着,不许给人瞧见,也不许弄丢了。”   派暗卫去取回荷包,不过是拿来威胁她的说辞,断不可如此蛮干。   若想挽回这城,只能假装未发现端倪。   并且把傅谨语手上的那只荷包打成赝品。   她敢系着那荷包招摇过市,他就敢给她扣个“爱慕自个爱慕到连荷包都要仿制”的地步,到时看丢脸的是谁!   不过他再次低估了傅谨语的老谋深算。   好容易才弄到手的荷包,傅谨语怎可能轻易戴出来?   反倒是崔九凌,因为摸不清她的路数,琢磨来琢磨去,心里猫抓一样的痒。   *   一个月后,医女们出徒。   傅谨语也顺利的拿到了尾款——一匣南洋珍珠。   此时时间已进/入五月,天气炎热起来不说,距离端午节也只有三四天的工夫了。   古人,尤其是达官贵人家,对于端午节极为重视,互送节礼不说,还会上门坐客吃酒。   傅家父子不擅官场经营,相熟的人家不多,但姻亲还是有几家的。   比如傅二老爷的岳家,傅谨行、傅谨言兄妹的外祖家——柳家,就早早的打发了家中小辈来送节礼。   这个被打发来送节礼的小辈,不是旁人,正是原著中的深情男二,傅谨言的表兄,被读者们戏称为“小凤梨”的柳凤璃。   柳凤璃风度翩翩,温润如玉,未来会考取状元,当上内阁首辅,对傅谨言这个女主痴情不悔。   虽然拗不过家人,被迫娶了左燕清为妻,但究其一生都未碰过她。   唯一的儿子柳南祁还是从旁支领养的。   晚年缠/绵病榻时,他交待柳南祁,务必不能让他与早逝的发妻左燕清合葬。   然而柳南祁自小由养母带大,心疼养母一生凄苦,年仅三十五岁便香消玉殒,嘴上应的干脆,转头养父一断气,便大张旗鼓的操办起合葬事宜来。   无数读者辱骂柳南祁不孝,心疼柳凤璃,为他落泪,为他可惜,还有油菜花的读者自带干粮为他写同人。   这其中就有傅谨语。   当时看到柳凤璃手握傅谨言送给他的,早已褪色破旧的蟾宫折桂荷包,眼神充满怀念跟喜悦,嘴角含笑而逝的情节时,她哭的枕头都湿了。   这会子身处书中,却恨不得一巴掌抽死当初的自个。   哭个屁!   柳凤璃这个渣男,对傅谨言倒是忠贞不二了,却祸害了表姐左燕清一辈子,临死连跟她合葬都不肯,简直是可恶至极!   柳南祁干的漂亮,反手坑了渣爹一把,让他死了也不得安生。   不愧是作者钦定的下本书的反派BOSS,是个狠人。   “见过语表妹。”   柳凤璃见表妹傅谨语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个,对自个的问好半点反应都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拔高声音,又重复了一句。   傅谨语回神,忙福身行礼,笑道:“五表哥好。”   柳凤璃在柳家大排行里排第五。   柳凤璃笑的很是和煦,一脸关切的询问道:“我一直在外游学,前几日才刚回京,听闻先前语表妹在安宁长公主府不甚落水受了凉,又被飞石砸破头,如今身/子可大安了?”   这都多久前的事儿了。   傅谨语笑道:“多谢五表哥关心,些许小病小灾罢了,不妨事,早就养好了。”   “如此我就放心了。”柳凤璃欣慰,一副关心表妹身/子康健与否的好表哥模样。   倘若傅谨语猜测没错的话,他想必早已从傅谨言奶兄青桥那里听说了当初她落水的真相了。   毕竟青桥的母亲,也就是傅谨言的奶娘,可是柳家出来的。   他面上笑嘻嘻,实则背地里估计正盘算着怎么对付自个呢。   啧,看来崔九凌这条大腿,得抱的更牢一些了。   先前玩了一出“李代桃僵”,将他的荷包弄到了手,就等他发现真相,然后与自个讨价还价了。   谁知他那头半点动静都没有。   也不知是真没发现端倪,还是装没发现端倪在给自个挖坑。   为免搬起石头砸自个的脚,她忙将荷包藏起来,暂且按下这茬不提。   *   攻略崔九凌是个长期的活计,慢工出细活,急不来。   当务之急,是得先将表姐左燕清从柳凤璃这个火坑里抢救出来。   算算时间,柳凤璃母亲汪氏过阵子会在左燕清祖母生辰宴上瞧中左燕清,回府后跟柳凤璃提了一嘴。   柳凤璃立时反对,并向母亲表明自个钟意表妹傅谨言的心迹。   然后遭到汪氏的激/烈反对。   傅家虽然一门双翰林,听着清贵异常,但实则并未有甚实权。   且这一门双翰林还只是傅谨言的祖父傅老太爷跟大伯父傅大老爷,父亲傅二老爷至今只是个秀才,兄长就更差了,连个童生都没考中。   待傅老太爷一死,傅家一分家,二房立时变成秀才之家。   前途无量的儿子,找个这样毫无助力,甚至还拖后腿的岳家,汪氏如何都接受不了。   她直接放话出来,若儿子执意要娶傅谨言,就先拿根绳子勒死她。   只要她活着一日,就绝对不许傅谨言进门。   柳凤璃是个孝顺儿子,自然不可能真的逼死母亲,一番纠结、挣扎跟痛苦后,选择了退让。   于是左燕清就这么一无所知的掉进了火坑。   众人都道她运道好,尚未进门,未来夫君就考中了状元。   进门之后,虽多年无所出,夫君宁可从旁支过继,也不愿纳妾令她受委屈。   堂堂内阁首辅,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真真是羡煞大齐所有闺阁女儿家。   可左燕清背后的心酸,至死都是处/子的委屈,谁又晓得?   旁人傅谨语管不着,但左燕清是自个表姐,她落水跟破头后,姨母几次三番打发人来探望,表姐还亲自下厨替她做补血养气的红枣核桃糕,自个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跳火坑的。   必要把这事儿给搅合了不可。 第21章 21 臣女打小运气就不错   柳凤璃来送端午节礼的次日,靖王府也打发人送来了节礼。   傅老夫人无动于衷,靖王府的确显赫,但攀附不上,除了二孙女能偶尔得些小恩小惠,旁人丁点好处都得不到,她又何必上赶着奉承?   裴氏倒是十分高兴,忙不迭的准备了份儿最高规格的回礼不说,还吩咐女儿亲自送去。   正好傅谨语也有事要与崔九凌说,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   到了靖王府后,她照例先去拜见靖王太妃。   到了正院,被仆人告知靖王太妃去了镜湖。   傅谨语找过去的时候,发现因衙门放端午假而休沐在家的崔九凌,正陪着靖王太妃在镜湖里头赛龙舟。   母子俩身着劲装,各领一条龙舟,亲自将船头的大鼓敲的“咚咚”作响,他们身后的划桨手们喊着号子奋力划动木浆。   岸边的丫鬟、小厮、婆子以及管事们声嘶力竭的替他们加油助威。   傅谨语:“……”   在自家后院的湖里赛龙舟,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   然后她就兴/致勃/勃的加入“拉拉队”,大喊大叫着替崔九凌加油:“王爷最厉害!王爷最棒!王爷必胜!”   傅谨语的声音原就声线婉转柔/媚,素日她正经说话时还不觉得,故意拖长声调时,便如猫爪落在人心上似得,听得人心都酥了。   于数位仆人的嘈杂中,崔九凌毫不费力的辨别出了她的声音。   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这家伙又跳又叫又甩手帕,兴奋的两眼晶亮、小脸通红,像什么样子?简直不成体统!   偏靖王太妃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在隔壁龙舟上唉声叹气:“哎呀,糟糕,傅二姑娘来了!有傅二姑娘给阿凌摇旗呐喊,阿凌必定冲劲十足,咱们只怕要输。”   崔九凌一怔,心想,您确定不是在说反话?   然后就见靖王太妃趁他这一怔愣的功夫,猛敲了两下大鼓,拿鼓槌往前一伸,大声道:“全速前进!”   划桨手们使出全力,将龙舟划的飞快,没一会子便超过崔九凌的龙舟,穿过上头系着红绸的桥洞。   岸上一半仆人欢呼雀跃:“赢了赢了,太妃娘娘赢了!”   崔九凌:“……”   很好,先前跟母妃赛了五年龙舟,他连赢五年。   今年拜傅谨语所赐,他头一回体会到甚叫“失败”的滋味。   龙舟靠岸,他回自个院子盥洗沐浴更衣,然后气鼓鼓的去了正院。   *   正院正房东次间里,傅谨语正围着靖王太妃,变着花样的拍马屁:“太妃娘娘方才一身红衣伫立船头,当真是英姿飒爽英气逼人,颇有飞云将军的神采,当时就把臣女给看呆了。”   飞云将军乃本朝开国之初一颇有名望的女将军。   崔九凌:“……”   如此大言不惭,也不怕闪了舌头。   偏靖王太妃十分吃她这一套,闻言立时拿团扇遮脸,谦虚的笑道:“哎呀,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被人说老妖精多作怪就不错了。”   嘴里谦虚着,但笑容却十分自得,显然傅谨语这话夸到她心坎里了。   他嘴角抽了抽。   也是奇了怪了,以前奉承母妃的贵女犹如过江之卿,但通没一个能入她的眼,不是嫌弃这个虚伪,就是嫌弃那个造作。   遇到傅谨语这个虚伪跟造作的祖宗,怎地反倒不嫌弃了?   因端午事多繁忙,傅谨语要给有孕的裴氏搭把手,故而不好多留,又奉承了靖王太妃几句,叫谷雨呈上礼单后,她便起身告辞。   路过崔九凌的时候,她十分不客气的笑道:“劳烦王爷送臣女出去。”   叫他送她?   连皇上都没这个待遇呢,她可真敢想!   崔九凌自小到大,还不曾听过如此大言不惭的话,简直叹为观止。   靖王太妃斜眼看着崔九凌,嗔道:“傅二姑娘显然有话要单独与你说,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跟人家出去。”   竟是这样?   崔九凌瞥了傅谨语一眼,静默片刻,到底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正院的垂花门。   行至正院通往仪门的甬道处,傅谨语停住脚步,转身过来,对崔九凌笑道:“臣女有要事与王爷说,还请王爷摈屏退左右。”   其实根本没有左右,只有不紧不慢坠在后头的崔沉。   闻言,崔沉哼唧道:“末将对王爷忠心耿耿,王爷行事从不避忌末将,傅二姑娘只管放心就是。”   哼唧完,又看向谷雨,“啧”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倒是傅二姑娘的丫鬟……”   “本姑娘的丫鬟自然是靠得住的,比崔校尉更靠得住。”   傅谨语冷哼一声,随即往崔九凌身边凑近几步,嗲着嗓子撒娇道:“王爷,人家要与你说几句私心话,偏崔校尉杵在这里当木桩子,多煞风景呀,您把他赶走嘛……”   崔九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好气的瞪她:“你有话好好说,别撒娇。”   “崔校尉走开前,人家都不可能好好说话的啦。”傅谨语帕子往崔九凌脸前一甩,带起一阵香风。   崔九凌忍无可忍,对崔沉跟谷雨吩咐道:“你们走开些。”   谷雨接受到自家姑娘的眼神,立时听话的走开了。   崔沉瞅瞅傅谨语,又瞅瞅崔九凌,再瞅瞅傅谨语,发出“噗嗤”一声哄笑。   然后一抱拳,后退了十来步。   崔九凌一言难尽的看着傅谨语:“有甚话,你可以说了。”   心想,若是她敢不要脸的向自个表达爱意,他立时掉头就走。   然后就听傅谨语一本正经的说道:“臣女想拜托王爷帮个小忙。”   不等崔九凌回应,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样物什来,两手托着往前一递:“不白使唤王爷,这是给王爷的谢礼。”   甚谢礼能请动自个?   崔九凌不甚感兴趣的随意一瞥,正想出言嘲讽,话到嘴边却僵住了。   一柄匕首横躺在她的手心。   这匕首没有匕鞘,匕柄也简陋,半点铭文跟雕饰都没有。   但那匕身呈流线型,也不知用的甚材质,周身泛着莹白寒光。   虽未试过,但凭他对神兵利器的了解,也不难判断,这匕首必定坚/硬无比,甚至削铁如泥。   他忙伸手去接。   但有人比他更快。   崔沉“嗖”的一下闪现上来,一把将匕首从傅谨语手心抓走,握着它上下左右的挥动几下,又跳起来“刷刷刷”的连砍路旁数根树枝。   然后惊叹大叫道:“好匕首!”   崔九凌脸都黑了。   这个憨货,偷听就偷听罢,还这般按捺不住,简直是……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毒舌道:“王爷不考虑换个侍卫长?找这么个冲动鲁莽的侍卫长,素日无事便罢了,若真遇到甚事儿,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崔沉过够了瘾,两手托着匕首呈给自家王爷,然后反唇相讥道:“傅二姑娘人还没进门,就先管上夫家的家事了?”   傅谨语“嗤”了一声:“兴许本姑娘进门的条件,就是要求王爷先踢走你这夯货呢。”   崔沉立时冲崔九凌抱拳,沉痛道:“是末将先前有眼无珠,傅二姑娘与王爷半点都不相配,还请王爷慎重,莫要引狼入室。”   “喂……”傅谨语气结,当面棒打鸳鸯可还行?   崔九凌打量了那匕首片刻,将它抛给崔沉,对他道:“借你把玩几天,你问问傅二姑娘有甚忙要帮。”   锅虽然甩出去了,但崔九凌却并未离开。   傅谨语思量了片刻,觉得自己这事儿崔沉出面其实更合适些,于是忙道:“请崔校尉找两个人,在臣女表兄柳凤璃跟前提一提‘假装断袖对女子硬/不起来可逃避家中逼婚’的法子。”   崔沉立时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啥,啥玩意儿?”   崔九凌:“……”   假装断袖对女子硬/不起来?   说的这是什么腌臜话!   她真的是个女子?   片刻后,他又释然了。   她可是连活/春/宫都看的兴致勃勃的人儿,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又算得了什么?   傅谨语才不管他们如何反应呢,又严肃的追加了一句:“务必要做的自然,状似随意,不可叫他瞧出端倪来。”   阻止表姐左燕清跳火坑,可以从姨母那边下手。   但没了表姐,还有其他女子去填这火坑。   她原想明哲保身,不理会这些来着,但终究良心上有些过不去。   正好之前签到奖励抽到了这把钢制匕首,她不会功夫,且手里有上一次抽奖抽中的防狼喷雾防身,索性将匕首拿出来当谢礼,请崔九凌派人给柳凤璃敲敲边鼓。   看能不能让柳凤璃有所启发。   有断袖之癖,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不必与不爱的女子朝夕相对,对柳凤璃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愿他会心动。   崔沉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傅二姑娘不是在说笑?”   傅谨语板着脸,瞪他:“这忙能不能帮,你给句话。若不能的话,把匕首还来,我再找其他人就是了。”   崔沉立时将握着匕首的手背到了身后,笃定道:“能帮,能帮,我可是靖王府的侍卫长,这点小事儿都解决不了的话,早被王爷一脚踢去漠北喂狼了。”   崔九凌冷哼一声。   傅谨语轻舒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她该做的都做了,若最后还有女子掉进火坑,那只能怪命不好了。   才要告辞,就听崔九凌突然开口道:“这样的匕首,你还能弄到多少把?无论多少,本王全要了,价钱好说。”   傅谨语立时怪叫道:“别闹了,这一把还是阴差阳错得来的,多一把都没有了。”   系统仓库十分庞大,里头的物品五花八门,重复抽取同一物品的几率非常低,天知道甚时候会再抽到匕首?   崔九凌意有所指的冷哼一声:“药丸跟匕首都是阴差阳错得来的,傅二姑娘的阴差阳错比谁都多。”   傅谨语毫不心虚的扬了扬唇角,得意道:“那是,臣女打小运气就不错,总是阴差阳错的得些好东西。”   顿了顿,又往前崔九凌跟前靠近了一步,笑嘻嘻道:“而且,算命先生说将来臣女必定会阴差阳错的得个贵婿。”   “那就祝傅二姑娘好运了。”崔九凌白了笑靥如花的她一眼,一甩袖子,扭头走了。 第22章 22 哪里的野狗,在姨母院子里哮?……   柳凤璃那边敲边鼓的事儿,就这么交给崔沉了。   虽然他哈士奇一样的性子,让傅谨语有些不放心,但既然他能稳居靖王府侍卫长之职,没被崔九凌这样挑剔的主子踢走,想来能力是不差的,不至于连这点子小事儿都办不好吧?   暂且也只能信他了。   毕竟表哥裴雁秋回泉州后,她再没旁人可求助。   而姨母那边,却是急不得,得等到左老夫人生辰,柳凤璃母亲汪氏在宴席上表现出对左燕清的偏爱后,她才能跳出来泼冷水。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期间她再次攒到了领取奖励的机会,然后抽到了一箱卫生巾,有12包,每包10片,合计120片。   可把她给乐坏了,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刚需物品。   古代女子来月事,穷人月事带装裹草木灰,富人月事带装裹草纸。   特别讲究的达官贵人家用细棉布跟棉花缝制月事包。   裴氏豪富,傅谨语用的正是月事包,而且是拿质地最细软的松江细棉布跟当年的新棉花缝制的月事包。   然并卵,这种月事包的吸水能力跟防渗透能力,连现代最劣质的卫生巾都比不上。   每次来月事,她都无比怀念现代的卫生巾。   没想到这回人品爆发了一回,竟然抽到了,而且还是一整箱!   120片卫生巾,省着点用的话,差不多能用一年。   顿时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   不过以往抽奖出的物品,都是扣个“西洋物品”的帽子,打着裴雁秋的名义拿出来的。   但“月事包”这种女子私/密用品,是断然不能跟裴雁秋扯上关系的。   只能拿靖王太妃说事儿了。   她决定下回去靖王府时,找个机会支开谷雨,然后从仓库里拿几包去掉外包装的卫生巾出来,说是靖王太妃赏的。   应该能糊弄过去。   当然,这是后话。   如今她正跟傅谨言一块儿坐在马车上,去往左府给左老夫人贺寿。   傅谨语嫡亲的姨母大裴氏是户部侍郎左思齐的姨娘,按说姨娘的亲戚算不得亲戚,傅家本没资格得到请帖。   但大裴氏是良妾,带了不菲的嫁妆进门;裴家现任家主裴雁秋很会钻营,与数位官员有勾连;傅家又是一门双翰林的清贵之家。   加上大裴氏的外甥女傅二姑娘又机缘巧合的救了靖王太妃一命,成了靖王府的座上宾,而靖王好巧不巧正是左思齐的顶头上司。   基于以上四点考量,左家还是给傅家送了请帖。   请帖是下给傅家全部女眷的,但傅老夫人偏头疼犯了,大太太陆氏不耐烦这些交际应酬的俗务,二太太裴氏身怀有孕,怕冲克了左老夫人这个寿星。   到最后,能出门的只有傅谨言、傅谨语两姐妹。   *   到了左府后,她们被请去左老夫人所住的敬慈斋。   敬慈斋的正房内,已有夫人、小姐到了,正围坐在左老夫人邹氏身旁,将邹氏奉承的喜笑颜开。   见傅家两姐妹走进来,左老夫人立时眼神一亮。   傅谨言、傅谨语上前请安,并叫各自的丫鬟呈上寿礼。   左家是继母裴氏的姻亲,左老夫人的寿礼傅谨言并不怎么上心,随手拿了两件先前做的绣活应付了事。   傅谨语倒是上心,但她书画见不得人,绣活更是糟糕,先前替换崔九凌荷包的那只赝品,其他部分都是谷雨完成的,她只绣了条红色的小鱼,还绣歪了……   只好从靖王太妃赏赐的物什里头挑了只“百童闹春”图案的春瓶。   好歹意头不错。   左老夫人夸赞了几句傅谨言的绣品,然后亲热的拉住傅谨语的手,和蔼的笑道:“数月不见,语姐儿个头长高了些,美貌亦更胜从前,跟你表姐站一块儿,生生把你表姐衬成个烧糊了的卷子。”   这个表姐,当然是指的傅谨语的嫡亲表姐左燕清。   傅谨语嗔道:“老夫人要夸我,直接夸便是了,横竖我脸皮厚,端得住,何苦为夸我,这般埋汰自个孙女儿?仔细表姐恼了我,再不跟我好了。”   左老夫人被逗的“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难怪靖王太妃娘娘喜欢你,如此坦荡直率的性子,连老婆子我也喜欢。”   顿了顿,又拍了拍安静坐在自个身旁的左燕清,笑道:“你表姐打昨儿就开始念叨你了,这会子见到你欢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恼你?”   既然左老夫人拿表姐左燕清跟自个套近乎,傅谨语也乐得配合。   于是“蹭蹭蹭”的跑到左燕清跟前,亲热的挽住她的胳膊,笑道:“我见到表姐也欢喜。”   被闪在一旁的傅谨言也不恼,只眼观鼻鼻观心的冷眼旁观。   心想,往常来左家,傅谨语可不是这样的待遇。   如今见她在靖王太妃跟前有脸面,左家人就变了张嘴脸,当真是势利。   正在这时,柳凤璃的母亲汪氏,带着女儿柳絮儿走了进来。   傅谨语立时站了起来,跟傅谨言一块儿给汪氏行礼:“见过舅母。”   傅谨言母亲柳氏是柳凤璃的姑母,柳凤璃母亲自然就是傅谨言的舅母,傅谨语随傅谨言叫。   汪氏与她们寒暄了几句,虽不十分亲热,但也并未如原著里那般憎恨傅谨言。   显然这会子她还对于儿子的心事一无所知呢。   趁着汪氏带女儿给左老夫人拜寿的工夫,傅谨语跟左燕清咬耳朵:“表姐,今儿你表现的飞扬跋扈些,且找着机会就寻柳絮儿的晦气,务必把柳家母女都得罪光。”   左燕清惊的杏眼圆睁,半晌后,这才弱弱问道:“这,这是为何呀?”   傅谨语怕左燕清心里藏不住事儿,叫旁人瞧出端倪,便隐下实情,只道:“你听我的便是,过后我自会给你跟姨母一个交待,总归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左燕清犹豫道:“早起祖母还吩咐我今儿务必表现得端庄娴静些,我若违背她老人家的意思,回头她老人家只怕要动怒,再不许我到她跟前奉承了,可如何是好?”   傅谨语静默片刻,轻声道:“罢了,你还是听左老夫人的吧。”   表姐一个庶女,上头有刻薄的嫡母跟不好惹的嫡姐,素日谨小慎微惯了,也就这两年讨得了左老夫人欢心,处境才略有所改善。   现下叫她自毁长城,着实是在为难她。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因此她还准备了个备选方案2,只要能说服姨母,这个备选方案2甚至比方案1更妥当。   *   大裴氏作为姨娘,是没资格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的。   宴席中途傅谨语借故更衣,去了趟大裴氏的院子。   才刚到院门口,就听到个尖酸刻薄的女声嚷嚷道:“若非冲着你们裴家的丰厚陪嫁,老爷会纳你这无盐女进门?我劝你识相点,赶紧拿五百两出来,否则夜里老爷歇在我那里时,我可要跟他好好说说你这守财奴的嘴脸。”   傅谨语立时就怒了:“哪里的野狗,在姨母院子里哮?还‘夜里老爷歇在我那里时’,我呸,简直脏了本姑娘的耳朵!谷雨,给我掌嘴,好好教教这野狗人类的规矩。”   她原还以为左家世代官宦,比傅家这种兴旺不过三代的“暴发户”强一些,谁知竟是大哥不说二哥,一样的烂!   听这语气,不过是个宠妾罢了,竟也敢明目张胆的跑到姨母跟前勒索银钱,简直是可笑至极。   谷雨愣了一瞬,见自家姑娘没有改口的打算,于是撸了撸袖子,快步跑上前,揪住那妖妖娆娆的小妾的头发,“噼里啪啦”就是四个耳刮子。   这小妾立刻杀猪似的嚎叫起来:“打人了!裴姨娘的外甥女打人了!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把这该死的丫头拿下,打断她的狗腿!”   傅谨语冷冷的扫了扎煞着手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的丫鬟、婆子们一圈,哼道:“谁敢动我的丫鬟一指头,我必告知靖王太妃娘娘,请她的嬷嬷把你们关进小黑屋,拿手指头长的大针扎你们三天三夜!”   众丫鬟、婆子们闻言,立时惊恐的倒退几步。   傅谨语满意的扯了扯嘴角,然后吩咐谷雨:“继续打!” 第23章 23 莫非你俩在幽/会?   又抽了十个耳刮子后,傅谨语喊停了谷雨。   又不能真的揍死,随便揍几下折折她的脸面即可,揍多了谷雨还手疼呢。   像这种得宠的小妾,往往比世家贵女还更在意脸面。   谷雨才刚一放开她,她就掩面哭嚎着跑走,找人给自个撑腰去了。   傅谨语也没拦。   她身后可是站着靖王跟靖王太妃两头老虎,即便这小妾把左思齐请来,也不惧。   大裴氏在里头听到消息,忙不迭的迎出来。   她扶起朝自个行礼的外甥女,嗔道:“你一个金尊玉贵的姑娘家,跟个奴才秧子置什么气?不过五百两罢了,给她又如何?只当花银钱请戏子给我唱了一出。”   傅谨语哼道:“五百两银子呢,凭她也值?”   大裴氏的丫鬟春喜气愤道:“表姑娘说的是呢,不过八两银子买来的奴才罢了,得了老爷几天恩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竟敢要我们姨娘的强……”   “春喜。”大裴氏低斥一句,“表姑娘跟前,胡吣什么呢?”   春喜忙止住了。   大裴氏拉着傅谨语的手,进了宴息居坐的东次间,岔开话茬子,笑问道:“你不在前头吃席,跑来我这里作甚?”   傅谨语见房内除了自个主仆外,只大裴氏以及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所出的闺女春喜两个,并无外人,便严肃道:“有件关乎表姐终身的大事儿,得跟姨母通个气。”   大裴氏心头一跳,忙问道:“何事?你且快快道来。”   来的路上,傅谨语已经斟酌好说辞,忙道:“方才在敬慈斋,我见家姐的舅母,国子监司业柳秦泽的夫人汪氏对表姐很是热络,有将表姐说给她的长子柳凤璃的意思,左老夫人似乎也有些乐见其成。”   国子监司业从四品,比起正二品的户部侍郎左思齐是低了些。   但柳凤璃本人能力出众,乃白鹿书院学子里头的佼佼者,早几年就中了举,又在外游学一年,会试可谓胜券在握。   而左燕清只是左思齐的庶女,虽说嫡女、庶女名义上一样,但不挑这个的人家甚少。   故而两人也算十分般配了,左老夫人没理由不同意。   大裴氏也是一样的想法,惊喜道:“清姐儿运道真是不错,竟能被柳夫人瞧中,给自个谋了桩好亲事。”   傅谨语:“……”   若非她看过原著,也会认为表姐说给柳凤璃这个潜力股是运道好。   她忙道:“柳凤璃嫁不得,他心系家姐,我曾偷偷听到他向家姐剖白心迹,说心里只她一个,即便以后违逆不了母亲的意思另娶旁人,也会守身如玉,决计不会碰对方一指头。”   顿了顿,她沉痛道:“表姐若嫁给他,就只能守活寡。”   “竟有这事儿?”大裴氏惊的瞳孔猛得张大。   静默片刻后,她忽的笑了:“少年慕艾,乃人之常情,然婚姻之事,终究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他此时心里有甚想法,天长日久的,也会渐趋放下了。”   傅谨语斜眼看向她,冷笑道:“若放不下呢?姨母敢用表姐的终身幸福来赌?”   大裴氏又静默了片刻,随即苦笑道:“我也不想赌,可错过了这门亲事,你表姐还能说到什么好亲事呢?老太太虽然厚待你表姐,但太太才是你表姐的嫡母,太太若给她说甚亲事,只要大面上过得去,老太太也不会驳太太的脸面。”   姨母有她的立场跟难处,傅谨语不好强行规劝,退而求其次的说道:“这终归是表姐的终身大事,姨母还该问问表姐,看她可愿意守这个活寡?否则将来我的话果真应验,表姐岂不埋怨姨母害她掉进火坑?”   表姐应是不愿意的,若是愿意的话,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   不等大裴氏回应,她又快人快语道:“若表姐愿意就罢了,今儿只当我没来过。若表姐不愿意的话,姨母切记不能直接反对这桩亲事。您一反对,左夫人没准会唱反调,想法设法促成这桩婚事,恶心你们母女一把。   您当反其道行之,怎么张扬怎么来,使劲夸赞柳凤璃,说他将来必定会考取状元,甚至会入主内阁,乃京城第一金龟婿。如此左夫人才会竭力阻止这桩婚事,不叫表姐这个庶女在婚事上压过自个女儿一头。”   这就是傅谨语想出的备选方案2,借左夫人之手阻止这桩婚事。   大裴氏苦笑道:“你倒是将太太的行事揣摩的透彻,若你表姐心思如你这般缜密,我也就不必犯愁了。”   顿了顿,又拍了拍傅谨语的手背,感激道:“难为你处处替你表姐着想,你且放心,我问过你表姐的意思后,会妥善处理此事的。”   该说的都说完了,傅谨语不好离席太久,忙辞别大裴氏,领着谷雨出了她的院子。   谷雨有些欲言又止,憋了半晌后,突然小声问道:“姑娘,您说表姑娘会如何选?”   “自然是拒绝。”傅谨语说的笃定。   表姐费劲巴拉的讨好左老夫人,不就是指望将来左老夫人能替自个说门好亲事?她应该比谁都期盼鸾瑟和鸣才对。   *   然而这次她却被打脸了。   得知左家跟柳家定亲的消息,傅谨语惊的将手里的盖碗摔到了地上。   首先便是怀疑姨母隐下了真相,并未对表姐如实相告。   但显然不可能,姨母就表姐一个女儿,素日对表姐百般疼爱,怎可能干出如此坑害女儿的事儿来?   接着便怀疑起表姐来,莫非她突然重生回来,准备顺水推舟嫁给柳凤璃,然后整死柳家全家?   这就更无稽之谈了,左老夫人生辰那日她才见过表姐,表姐一切如常。   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不好在人家大喜的关头跑去左府刨根问题,她便吩咐人备车,坐车去了靖王府。   先前她曾拜托崔沉找人给柳凤璃敲边鼓,但显然没奏效。   不过既然要敲边鼓,崔沉肯定派人跟着柳凤璃,兴许能知道这里头的缘故。   到靖王府后,傅谨语照例先去给靖王太妃请安。   如今暑热正盛,靖王太妃身着薄纱褙子跟横罗百迭裙,歪在贵妃塌上,正听女先生说书呢。   见傅谨语进来,她坐起身来,嗔道:“怎地大晌午的来了?外头那样热,仔细中了暑气。”   忙吩咐人切井水湃过的西瓜来给她解暑。   傅谨语拿起一片西瓜,才刚啃了一口,就听靖王太妃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阿凌说你今儿会过来,果然你就来了,莫非你俩在幽/会?”   “咳、咳、咳……”傅谨语呛咳起来,忙将西瓜放下,边擦眼泪边哭笑不得道:“臣女倒是想,可也得王爷愿意才行。”   靖王太妃鼓励道:“你再加把劲,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愿意了。”   “那,臣女就再努努力?”傅谨语握拳。   然后她又将西瓜给拿了起来。   才又啃了一口,梁嬷嬷突然走进来,说道:“王爷请傅二姑娘去书房。”   靖王太妃顿时嚷嚷起来:“还说没跟阿凌幽/会?你这孩子,也忒不实诚了些!”   “咳、咳、咳……”傅谨语再次呛咳起来。   她今儿就不该碰西瓜,跟西瓜犯冲! 第24章 24 小叔祖会为你吃旁人的醋?   傅谨语将谷雨留在正院,自个跟着梁嬷嬷去往崔九凌的书房。   行至半道,竟迎面遇上了崔瑛。   傅谨语原没打算理会他,敷衍的行了个礼,然后避让到路旁。   谁知他却站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傅谨语,不屑道:“傅二姑娘又到太妃娘娘跟前献殷勤了?可惜太妃娘娘管不了小叔祖,你献再多殷勤也无用,小叔祖是决计瞧不上/你这样庸俗肤浅、徒有虚表的女子的。”   “徒有虚表?世子爷也觉得臣女貌美如花?”傅谨语闻言顿时笑了,抬手摸了摸自个的脸蛋。   片刻后,又叹了口气,一脸歉疚的说道:“可惜呀,臣女眼里只瞧得见王爷这般风华绝代的美人儿,瞧不见世子爷这般长相平平无奇的男子。”   长相平平无奇的男子?崔瑛立时脸黑如锅底。   不等他发怒,又听她笑嘻嘻道:“辜负世子爷的美意,臣女十分抱歉,若世子爷要怪罪,就怪罪臣女的父亲吧,谁让他没好生教导臣女甚叫‘识趣’呢。”   把渣爹发配边疆才好呢,省得在她跟前碍眼。   “谁对你有意思了?你倒是敢想,可惜本世子眼还没瞎,别说这辈子,就算下辈子,也决计不会瞧上/你这样的女子!”崔瑛声音冷如寒冰,说到最后,几乎咬牙切齿。   “哦,原来没瞧上臣女呀?”傅谨语故作恍然大悟状。   然后拍着心口庆幸道:“没瞧上就太好了,不然万一王爷醋了,记恨上世子爷,可如何是好?毕竟世子爷是晚辈,爵位尚未继承,官职也低微,才刚进锦衣卫打杂,真要跟王爷对上,您可怎么敌得过哟?”   崔瑛“嗤”了一声,好笑道:“小叔祖会为你吃旁人的醋?你怕不是在做梦!”   傅谨语抬手,虚虚的拢了拢鬓发,笑靥如花的说道:“您又不是王爷,又怎知他不会?这不,臣女才刚进府,他就着急慌忙的打发梁嬷嬷来请我去他的书房重地了,可见十分在意我。你说是不是,梁嬷嬷?”   梁嬷嬷:“……”   这话叫她如何回答?   王爷是吩咐自个请傅二姑娘到他的书房议事,但王爷为傅二姑娘吃世子爷的醋,这就纯属无稽之谈了。   斟酌了片刻,她模棱两可的说道:“的确是王爷吩咐老奴请傅二姑娘去书房的。”   崔瑛神色立时警觉起来。   莫非傅谨语真的入了靖王的眼?   这怎么可能?   靖王向来自视甚高,满京都多少世家贵女向靖王抛过橄榄枝,都被他冷酷无情的拒绝了。   即便真的有女子能被他瞧上,也不该是傅谨语这般不学无术、庸俗不堪的草包。   “王爷还等着臣女呢,臣女不好耽搁,这就告退了。”傅谨语得意一笑,摇着团扇,扭着纤腰,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妖/妖/娆/娆的走了。   崔瑛暗骂一声“贱/人”,却是半点都奈何不得她。   *   傅谨语才刚踏进书房,就听坐在书案后头的崔九凌不耐烦的冷哼一声:“你好大的脸面,竟让本王等这么久!”   天赐告状的机会,她立时眨巴着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委屈巴巴的说道:“臣女接到王爷传唤,立时就往书房赶,谁知半道碰到宁王世子爷,他拉着臣女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臣女听不懂,但又不好抬脚走人……所以这才来晚了,还请王爷恕罪。”   “崔瑛?”崔九凌皱了皱眉,看来这丫没将自个的警告放在心上,还惦记着整治傅谨语呢。   他侧头吩咐了一句:“叫人盯着他。”   侍立在旁的崔沉忙应声道:“是。”   傅谨语闻言嘴角立时扬了起来。   这下可好了,有靖王府的人手盯着崔瑛,自个的小命就安全多了。   她在书案前的官帽椅上坐下,以手托腮,眼睛盯住眉目如画,恍若仙人下凡的崔九凌不放,嘴里暧/昧道:“王爷怎知臣女今儿会来的?莫非咱们心有灵犀不成?”   崔九凌冷笑一声,没接她的话,侧头道:“打着本王的名义将人叫来,有话还不赶紧说?本王书房重地,是给你们狗/男/女幽/会的不成?”   傅谨语:“……”   啥玩意儿?   她跟崔沉幽/会?她眼睛又没瞎,会放着上等美玉不稀罕,去稀罕个破陶碗?   她要对幽/会这个词语PTSD了,谁再提幽/会她跟谁急!   然而没等她发火,崔沉就“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哀嚎道:“王爷饶命啊,末将对王妃娘娘并无任何非分之想,还请王爷网开一面,饶过末将一条狗命!末将以后有事回禀王妃娘娘,必定先告知王爷,由王爷来转达,再也不敢要求直接回禀王妃娘娘了。”   话里话外的暗示崔九凌这是吃醋了。   而且,他一口一个“王妃娘娘”,简直不要太顺耳。   傅谨语听得眼神都亮了:“哎哟,崔校尉会说话就多说点,我爱听。”   崔九凌嘴角抽了抽,抬起粉底黑帮小朝靴,在崔沉身上踹了一脚,没好气道:“说的什么话,你莫不是得癔症了?”   见崔沉又要哀嚎,他用手里的扇柄朝他一指:“说正事。”   崔沉立时止住了,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   然后一脸严肃的对傅谨语道:“傅二姑娘先前托末将办的事儿,末将叫人办了,柳凤璃也的确听进了心里去,在其母汪氏说起他的亲事时,谎称自己是个断袖,对女子……那,那什么不起来。”   傅谨语“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崔沉继续道:“不过显然没用,汪氏坚持认为娶亲之后他断袖的毛病就会不药而愈,以死相逼,他不得不答应与令表姐的亲事。”   这也在傅谨语意料之中,古人对于断袖,多半都是这样的想法,觉得之所以喜欢男子,纯粹是因为没尝过女子的滋味。   其实莫说古人,即便是现代人,也有不少人对断袖存在偏见。   不然她也不会做两手准备,借赴宴之机提点姨母了。   她直接提出了压在自个心底许久的疑问来:“我已将柳凤璃钟情家姐的事儿告知了姨母,姨母也会告知表姐,按说以表姐的性子,应不会应承这门亲事才对……崔校尉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崔沉必定已经查到柳凤璃非卿不娶的那个女子是傅谨言了,故而她也没甚好隐瞒的。   崔沉往后倒退了几步,躲到崔九凌身后,弱弱道:“傅二姑娘先保证不会动怒,末将才敢说。”   傅谨语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危险道:“莫非是你在其中弄鬼?”   崔沉理不直气不壮的说道:“就,就是给令表姐写了封信,剖析了一下利弊,然后令表姐就,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不等傅谨语爆发,他就忙不迭的解释道:“横竖令表姐寻不到更好的亲事,还不如嫁给柳凤璃呢,起码他家世、才学以及样貌都拿得出手不是?”   傅谨语怒道:“可是他钟情家姐,发誓为家姐守身如玉,表姐嫁给他,就只能守活寡!”   崔沉“嗤”了一声,不屑道:“守活寡?那也得令表姐想让他守才行,若不想让他守,灌点春/药下去,保管叫他……”   崔九凌“咳”了一声。   崔沉立时将到嘴边的不雅之词给吞了回去,谄/媚笑道:“末将随信附送了一张好用且不伤身/子的春/药方子给令表姐……”   傅谨语:“……”   还能这样?   这崔沉也忒刁钻了吧?   而且表姐那般小心翼翼,半步都不敢行差踏错的性子,竟能有这个决断?   果然人不可貌相!   得亏原作者没这么写,恶毒女配给深情男二下春/药强占他的身/子什么的,简直太有炸点了,表姐将会取代她的养子柳南祁,成为被读者集火的第一目标。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评判崔沉的所作所为。   他虽然给表姐提供了思路跟作/案/工/具,但决断却是表姐自个做的。   自个要是强行破坏的话,好生计划一番,倒也未必不能成事。   但破坏容易,给表姐再寻个好亲事却难。   别说她一个闺阁女儿家,就是她的母亲裴氏,也无能为力。   表姐可是正二品高官的女儿,上头又有祖母跟嫡母在,轮得到一个姨娘的亲戚插手?   然而左夫人刻薄寡恩,断不可能给表姐寻门四角俱全的好亲事。   也难怪表姐会有这个决断了。   嫁去柳家,婆母汪氏原就高看她,又因自个儿子是断袖而对她心怀愧疚,自然不会苛待她。   便是她果真对柳凤璃下春/药,看在她是为了替柳家传宗接代的份儿上,汪氏也不会责怪她,甚至还会助她一臂之力,好将自个儿子扭回“正道”。   一旦怀上身孕,那就万事大吉了。   有了儿子,柳凤璃这个夫君就可以扔过墙/头了,管他断袖还是爱慕其他女子呢。   有了亲生的骨血需要教养,表姐如何都不会如原著中那般郁郁而终的。   也勉强算是个好的结局吧。   她一言难尽的斜了崔沉一眼,怎地原著中就没他这个搅屎棍出现呢?   是因为自个穿过来的原因,导致蝴蝶了一翅膀?   脑子里正天马行空呢,突然听到崔九凌开口道:“傅二姑娘好大的本事,竟敢打着本王母妃的名义,在外头殴打二品大员的家眷,你可知罪?” 第25章 25 莫非王爷想轻/薄回来?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   左老夫人生辰那日她叫人揍了左思齐的小妾,之后十来日,左家那边竟然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还以为是左思齐忌惮自个背后的两头大/老/虎,自认倒霉呢。   原来在这里等着自个。   她怪叫一声:“臣女姨父也真是的,想要给自个小妾找回场子,或是亲自上门教训臣女,或是向臣女的父母告状,都使得,偏他告到王爷跟前,莫非……   略微一顿后,她捂脸,娇羞道:“莫非臣女与王爷的事儿,连他都有所耳闻了?哎呀,这可真叫人有些难为情。”   崔九凌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本王怎地不知自个与你有甚事儿?莫非你也跟崔沉一样,得了癔症?”   傅谨语往官帽椅椅背上一靠,斜眼瞅着崔九凌,笑嘻嘻道:“咱俩的事儿可多着呢,要说起来可就话长了,王爷真想让臣女当着崔校尉的面细说?”   崔沉立时顺杆就爬:“要不,末将告退?”   崔九凌瞪了崔沉一眼,然后冷冷看着傅谨语,哼道:“别以为你癔症犯了,本王就不计较你的过错了。你要揍谁都是你的事儿,但你不该扯着本王母妃的大旗。”   说起这事儿,他就有些头疼。   昨儿才刚一到户部衙门,左思齐就“扑通”一声跪到自个跟前,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求自个饶过他的爱妾一命。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跟下属的妾室过不去呢。   得知是傅谨语这个外甥女叫人揍了左思齐这个姨父的婢妾后,他竟然内心毫无波动。   这的确是她能干出的事儿。   就是太欠缺考虑些,只带一个丫鬟就敢在人家后宅上演全武行。   且为了防止那婢妾的仆人援手,竟将自个母妃搬出来替她撑腰,着实有些跌份儿。   这事儿的确是傅谨语不对,但当时事发突然,她听到那小妾阴阳怪气自个姨母,还试图勒/索五百两银钱,立时就炸了。   打人打到一半,才发现自个势单力薄,跟前只一个不甚能打的谷雨。   只好扯起靖王太妃的虎皮,威慑众仆人。   故而她也没再狡辩,认错道:“此事是臣女不对,臣女回头就去向太妃娘娘请罪。”   未料到她认错认的如此干脆,崔九凌怔了一怔,这才冷哼一声:“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然后下次还敢?”   傅谨语:“……”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她弱弱道:“横竖错臣女已然犯下,说甚都无用了……要不,臣女给王爷些补偿?”   崔沉立时道:“末将告退?”   显然是在暗示,这所谓的补偿,很有些见不得人。   崔九凌冷冷道:“你想去漠北替本王牧羊?”   崔沉立时改口道:“末将是王爷的侍卫长,王爷在哪里,末将就在哪里,绝不能擅离职守。”   崔九凌满意的扬了扬嘴角,然后警惕的看向傅谨语:“你又想耍甚花招?”   傅谨语解下腰间的荷包,将它推到崔九凌跟前。   崔九凌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他这是甚表情,莫非以为自个给出的补偿是这只旧荷包?   她只好开口道:“您打开看看。”   崔九凌看了崔沉一眼。   崔沉立时倒退几步,摆手道:“万一傅二姑娘给您的是贴身物什呢,末将可不敢沾手,还是王爷您亲自来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崔九凌更不敢动了。   气的傅谨语一把将荷包抓过来,扯开上头的系带,将里头的三包物什“啪、啪、啪”的丢到崔九凌跟前。   崔九凌扫了一眼,然后伸手拿起一包,端详了一番,又拿到鼻翼前轻嗅了嗅,皱眉问道:“此乃何物?”   傅谨语拿帕子捂嘴,贱贱的贼笑道:“蒙脱石散,西洋药粉,止泻的良药,最适合王爷这样的美人了,赠您三包,不谢!”   这是她前儿领取签到奖励时抽到的。   因腹泻往往突如其来,故而她事先用草纸更换掉了原先的塑料包装,装了三包到荷包里贴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会子被秋后算账,只好将其舍出来了。   崔九凌闻言,却是脸都黑了。   止泻的良药,最适合自个这样的美人儿?   该死的女人,说的甚话,难道自个成日腹泻不止不成?   他才要动怒,火气上涌到一半,又熄灭了。   罢了,到底是有价无市的西洋药粉,事到临头兴许能派上大用场呢,让她嘴巴上占些便宜又如何?   他解下自个腰间的荷包,将三包药粉小心的装进去,边系荷包边淡淡道:“这次就罢了,左侍郎那头本王会替你摆平,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傅谨语只当没听到后半句,一脸高兴的站起身来,绕到书案旁,福身道:“臣女谢王爷隆恩。”   福到一半,两/腿一软,整个人往崔九凌倒去。   傅谨语:“……”   天地良心,她真不是存心如此的。   前儿才刚领取奖励,这会子她只有70%的精神力。   日常虽无甚大碍,但到底体力不足,先前从正院一路走至前院的书房,她就累的气喘吁吁了。   方才在官帽椅上坐了一会子,略缓和了些,但却又将腿给坐麻了……   *   崔九凌坐在太师椅上,太师椅笨重,想躲,却是来不及了。   傅谨语脸蛋扑到了他的大/腿上,两手反射性的一抱,然后就抱住了他的膝盖。   “噼里啪啦”似的电流,立时在她骨头里乱窜。   签到系统的精神力进度条,以1%的速度向前推进着。   推进了5%后,静止不动了。   半点旖/旎心思都没有,两眼只盯着精神力进度条的傅谨语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她人还趴在“充电器”身上呢,进度条也才只有75%,怎地就不涨了呢?   该不会出BUG了吧?   还是说从“充电器”身上获取精神力有上限?   莫非接触程度有等级的区分?   比如普通接触是一垒,亲密接触是二垒,亲密无间是三垒?   普通接触她知道,摸小手跟抱大/腿都算,都是经过她亲身验证的。   什么是亲密接触呢?   她抬起头来,看向崔九凌那不染而朱的薄唇。   本着科学实验的精神,她松开他的膝盖,两手搂/住他的脖子,身/子往他腿上一坐,然后仰头,在他抿紧的唇上“啵”了一口。   顿时电闪雷鸣呼啸而来,在她四/肢百/骸里游走。   她软软的倒在他怀里,嘴里无意识的低哼了一声:“嗯……”   崔沉连忙抬手捂脸,边从宽得能夹/住核桃的指缝里偷看,便拿出他在暗卫营时的全部本事,悄无声息的溜出了书房。   “你……”崔九凌整个人都惊呆了。   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脸的女子?   投怀送抱不说,竟还无耻的坐到自个腿上。   自个才刚要将她扒拉下去,她就得寸进尺的搂/住自个脖子,亲了自个一口。   竟然有人敢占自个的便宜,是他靖王提不动刀了么?   他立时抬手,要将她推开。   才刚触及她的身/子,就被她抬手按住。   然后就听她“嘤嘤嘤”的哭起来:“王爷亲人家就罢了,还摸,摸人家的那啥,人家的清白被毁了,若是王爷不要人家,人家只能去死了,呜呜呜……”   崔九凌低头,看了下自个的手。   顿时心头一跳,连忙抽手。   拉扯间,难免触及底下的软/绵。   他活了二十二年,何曾与女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顿时耳尖都羞红了。   “那你就去死吧。”他恼羞成怒,迅速将手挣脱出来,为免再触碰到不该触碰的地儿,他两手掐/住她的纤/腰,将她从自个身上拽起来,丢了出去。   傅谨语“吧唧”一下摔趴到地上。   她楚楚可怜的抬起头,眼泪汪汪的控诉道:“王爷用完了人家,就视人家如弃履,也忒无情了些。”   心想,亲/嘴果然算亲密接触,精神力进度条竟然以2%的速度向前推进。   可惜没能多亲几下,不然涨到85%,今夜子时她就能满血复活了。   崔九凌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使劲擦拭了几下嘴唇,冷声道:“本王没与你算账就罢了,你还敢倒打一耙?”   傅谨语翻了个身,以手撑头,一脸期待的笑道:“与臣女算账?莫非王爷想轻/薄回来?”   “你想的美!”崔九凌站起身来,一甩袖子,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书房门口。   然后冷声吩咐守门的随从道:“传令门房,打明儿起,不许傅二姑娘进王府大门半步,否则本王唯他们是问!”   傅谨语:“……”   得,玩得太过火了些,把人给惹毛了。 第26章 26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虽然将人给惹炸毛了, 但傅谨语内心并不慌。   甚至还有些高兴。   起码她的接触程度有等级区分的推测被证明是正确的。   如此,她就更不能对崔九凌这个“充电器”放手了。   再说了,她摸也摸了(小手), 抱也抱了(大腿), 亲也亲了(蜻蜓点水),总得对人负责不是?   不过在此之前, 她得先避避风头。   不能将人逼太紧。   正好她运气爆棚,之后一次的签到奖励竟然抽到了两斤朝天椒。   作为一个嗜辣如命的湘妹子, 简直欣喜若狂。   在此之前, 她可都是用食茱/萸来凑合的。   但是食茱/萸是辛, 跟辣椒的辣不是一回事儿。   如今正值六月, 虽然不如春季播种适宜,但种植还是可以种植的, 最多成活率低一些、产量低一些。   故而她连忙去跟裴氏借庄子。   裴氏将京郊一个五百亩的小庄子给了她,打趣道:“这庄子将来可是要给你当嫁妆的,你瞎折腾不要紧, 但若颗粒无收,回头可别跟我哭鼻子。”   当晚, 傅谨语叫小厨房用剥除辣椒籽的朝天椒炒了个辣子鸡。   吃完辣子鸡的裴氏顿时改了口风:“你表哥给你弄来的这辣椒, 可比食茱/萸辣多了, 你若能种出来, 各大酒楼必定争先恐后的跟你买。”   傅谨语笑了笑:“统共就只有两斤辣椒, 剥出来的辣椒籽, 剔除烂掉的跟干瘪的, 也就能种两亩地,得个三四百斤干辣椒就不错了。三四百斤干辣椒,咱们自家留一些, 送礼送出去一些,下剩的做种还不够呢,哪里能卖得?要想卖钱,怕是得等明年了。”   她种辣椒,主要目的是解决自个的口腹之欲,卖钱不卖钱的倒是其次。   裴氏安慰她道:“种棵果树还得三五年才能结果呢,你这辣椒两年就能有银钱入账,已很是不错了。”   假装被安慰到的傅谨语次日便赶去那个名叫“小李庄”的庄子,在那里住了五日。   亲自看着庄仆们翻地,看着他们将辣椒籽小心翼翼的种下去。   天公作美,才种下去三日,就下了一场小雨。   七日后,一层嫩绿的小芽钻出地面。   得知消息的傅谨语,又坐着马车赶去了小李庄,兴致勃勃的围观了一番尚且稚嫩的辣椒苗。   她这头忙的不亦乐乎,细算下来,竟足有一月未再踏足靖王府的大门。   *   这日正值休沐,崔九凌早起照例在校场练功两刻钟,用过早膳后,到书房看书一个时辰,然后到后花园喂锦鲤消遣。   崔沉欲言又止,在王爷将手伸向鱼食时,终是开口道:“那啥,早起太妃娘娘才刚喂过……”   崔九凌将手收回来,淡淡的“嗯”了一声。   崔沉提议道:“要不,末将陪您去戏园子听戏?听说德春班才刚排练了一出新戏,叫《点绛唇》,听过的人都说好。”   崔九凌兴趣缺缺的哼了一声:“吵 。”   崔沉又提议道:“要不,去茶楼听书?陶然居的葛先生在说《秦侠传》。”   崔九凌眼皮都懒得抬,冷哼:“无趣。”   崔沉绞尽脑汁琢磨了片刻,脑中灵光一闪:“要不,王爷进宫找皇上喝茶?前儿福建运送贡品的人马到了,皇上那儿有新贡上来的大红袍。”   崔九凌“嗤”了一声:“本王吃饱了撑的,去看皇侄儿那张皱巴巴的老脸?”   崔沉黔驴技穷,哼唧道:“傅二姑娘倒是娇艳如花,可您让门房拦着不许人家进府,想看都看不到。”   “谁想看她了?你胡吣什么?”崔九凌立时抬眼,瞪着崔沉。   崔沉不怕死的说道:“王爷您就是嘴硬,旁人不知道您,末将还不知道您?那日傅二姑娘朝您身上扑去的时候,以您的身手,如何会躲不过?若是换了旁的女子,你或是一脚将太师椅踢烂,或是将人踹飞,或是唤末将一声由末将料理,哪可能按兵不动的坐在那里?”   说着说着他“嘿嘿”窃笑一声:“退一万步讲,您当时走了神,没能及时躲开,但后头呢?她又是搂您的脖子,又是坐您大腿的,您不照样稳坐钓鱼台?”   崔九凌脸黑如锅底,没好气道:“本王将她扔出去的时候,就算你人在外头没瞧见,动静也该听见了。”   崔沉笑嘻嘻道:“听是听到了,可那会子人家亲都亲了,王爷才想起将人扔出去,您确定自个是生气而不是害羞?”   “你闭嘴!”崔九凌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崔沉:“再啰嗦,滚回暗卫营去,换崔棋来当给本王当侍卫长。”   崔沉立时哀嚎:“王爷怎么能因为末将实话实说而嫌弃末将呢?崔棋那家伙跟个锯嘴的葫芦似得,换他来给您侍卫长,您闷都闷死了。”   崔九凌不过说说罢了,崔棋是暗卫营营长,负责暗卫营的事项,如何都不能站到明处来。   锦鲤喂不得,他在湖边溜达了一圈,准备返回书房继续看书。   方嬷嬷突然找过来,说母妃找他。   他便拐去了正院。   正院东次间里,一改往日的安宁静寂,竟有嬉笑声传来。   崔九凌顿时眉头一皱,门房当真胆大包天,竟然枉顾自个的命令,将傅谨语给放了进来!   而且,傅谨语这家伙脸皮也忒厚了些,都不许门房放她进门了,她竟还敢来!   他板着脸大踏步走进去,才要张口嘲讽,神色顿时一僵。   坐在他母妃身畔的女子,根本不是傅谨语,而是他大舅舅的女儿秋钰芩。   他忙收敛神色,冲秋钰芩点了点头:“芩表妹。”   秋钰芩忙站起来福身行礼,语笑嫣嫣道:“给表哥请安。”   “坐。”崔九凌让了一句,然后便没再理会她,转而看向靖王太妃,问道:“母妃唤儿臣过来,可是有事儿?”   靖王太妃嗔道:“无事就不能唤你过来了?”   “自然唤得。”崔九凌答得干脆。   靖王太妃满意的扬了扬嘴角,看了秋钰芩一眼,然后对崔九凌笑道:“我要留芩姐儿在府里住一阵子,已叫人去收拾逐月楼了,叫你那些侍卫跟暗卫们避让着些,莫要惊扰芩姐儿。”   崔九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对梁嬷嬷道:“芩表妹许久不来,后花园添了许多花儿朵儿的,劳烦嬷嬷带芩表妹到后头逛逛。”   秋钰芩知道他们母子有私房话要说,忙识趣的站起身来,跟随梁嬷嬷出去了。   崔九凌看向靖王太妃,冷冷道:“母妃这是何意?”   靖王太妃摇着折扇,不慌不忙的笑道:“我好不容易有个说话的人儿,结果也不知她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吩咐门房不许放她进府……”   这显然说的是傅谨语。   不等崔九凌回应,她又笑道:“没法子,我只好将芩姐儿接来,素日/我见你对她和颜悦色的,兴许你心里有甚想头也说不准。”   “我对她有想头?母妃您年纪尚轻,怎地跟那些老婆子一样老眼昏花了?”崔九凌给气笑了。   他若对秋钰芩这个表妹有想头,早就上舅家提亲了,又怎会拖到今日?   “没有想头么?”靖王太妃“哦”了一声,作恍然大悟状,又一脸懊悔道:“竟是我误会了!早知如此,我就不留她住下了,可是我话都说出口了,又不能打自个的脸出尔反尔,也只好留她小住些日子。”   顿了顿,又“哎呀”一声:“若是傅二姑娘听到这个消息,误会你对芩姐儿有意,可如何是好?”   崔九凌一怔,随即“嗤”了一声,不屑道:“儿臣的事儿,与她何干?随她误会不误会。”   靖王太妃斜眼瞅他:“当真不怕她误会?”   “不怕。”崔九凌不欲与她多说,站起身来,抬脚就走。   靖王太妃在他身后笑道:“死鸭子嘴硬,早晚有你着急上火的时候。”   崔九凌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的走了。   *   回到书房后,崔九凌支开崔沉,唤来暗卫崔十九。   然后若无其事的问道:“傅二姑娘在忙些什么?”   崔十九回道:“傅二姑娘的表兄裴雁秋给她寻了些辣椒种子,她母亲裴氏拨了京郊的小李庄给她,她一心扑在种辣椒上,前前后后去了小李庄三次,最长的时候曾在那里住了五日才离开。”   “辣椒?”崔九凌皱眉,“此乃何物?”   崔十九回道:“是种西洋香料,气味甚是呛人。”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个红艳艳的朝天椒来,呈给崔九凌,说道:“这是属下偷出来的,还请王爷过目。”   崔九凌接过来,端详了一番,从袖子里掏出丝帕来将那辣椒表面擦拭一番。   然后往嘴里送去。   崔十九:“王……”   他才要阻止,但话喊到一半,就见王爷已将那辣椒啃了一半。   顿时嘴角抽了抽。   “咳……”崔九凌一口将朝天椒啃掉一半,还咀嚼了几下,辣味顿时在嘴里弥漫开来,嘴唇、舌头都火辣辣的疼,他忍不住呛咳起来。   他原以为食茱/萸已经是所有香料里最辣的一种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辣椒这种辣得人皮/肉火辣辣疼的玩意儿。   “王爷,您快吐出来。”崔十九连忙端来痰盂。   崔九凌“呸、呸、呸”几声,将嘴里的辣椒吐到了痰盂里,又端起书案上的茶盅,用茶水连漱三次口。   这才勉强缓了过来。   他看着手里的半截辣椒,简直一言难尽。   半晌后,他将其递还给崔十九,吩咐道:“拿回去,叫崔棋找人将里头的种子种下去。”   毕竟是偷来的东西,不好拿到明面上来,得由暗卫营来料理。   “是。”崔十九应了声,又询问道:“那傅二姑娘那边,属下是否还要继续盯着?”   崔九凌抿了抿唇。   原以为自个将她扔出去,又当着她的面下命令不许门房放她进府,她会在家懊悔、伤心甚至难过呢。   谁知她倒好,折腾西洋香料折腾的不亦乐乎,完全将先前的事儿给抛诸脑后了。   她也是个女子?   哪个女子像她这般,这般……不知廉耻?!   他冷哼一声:“继续盯着!”   崔十九应声,正要告退,又听王爷吩咐道:“把太妃接表姑娘进府小住的事儿想法子透露给她。”   崔十九领命而去。   崔九凌捏着装了蒙脱石散的荷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尖突然红了。   *   很快,傅谨语就听说了靖王太妃将娘家侄女接进靖王府小住的事儿。   不过她半点都不着急。   崔九凌若对秋家的姑娘有意,早八百年前就成婚了,哪还有她什么事儿?   既然无意,就算近水楼台又如何?他照样能郎心似铁。   然而皇帝不急太监急,她无动于衷,却把谷雨给急的团团转。   谷雨日日跟在自家姑娘身边,自然知道她对靖王的那点子心思。   跺脚嗔道:“姑娘,您还有心思练字,就不怕秋表姑娘果真将王爷给抢走?”   傅谨语练字练了几个月,最近才刚找到点所谓的“风骨”,正是该再接再厉的时候。   闻言她手中毛笔不停,笑道:“有甚好担心的?表兄妹血缘太近,若亲上加亲,子嗣生出傻子来的可能性比普通夫妻要高好几成,王爷这般好面子的人儿,怕是不大能接受养个傻儿子的现实。”   “啊?”谷雨惊讶的瞪大眼:“姑娘哪来听来的道理?自古以来,无论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无不推崇亲上加亲,难不成旁人不知道这个道理?”   傅谨语从善如流的说道:“自然是听表哥说的。表哥说外国皇室不光推崇亲上加亲,还推崇兄娶妹嫁,其结果就是家族病泛滥,皇室血脉几乎断绝,可见血缘太近成婚的危害性有多大。”   裴雁秋这个最佳背锅手,替她背了一个又一个锅,回头他再进京时,必得好生补偿他一番才行。   傅谨语的这番话,通过崔十九的口,传到了崔九凌的耳朵里。   说这话的时候,傅谨语正在廊下紫藤花架下练字,故而崔十九轻而易举就偷听到了她们主仆的对话。   崔九凌立时想到了魏王世子的那个傻儿子。   魏王世子娶的是安馨长公主的次女和萱郡主,两人是嫡亲的表兄妹。   和萱郡主成亲第二年怀上身孕,十月怀胎后,生下个傻子来。   如今十岁了,半句话都不会说就罢了,连大小解都无法控制。   莫非果真是因其父母血缘太近的缘故?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竟然对于秋钰芩住进王府这事儿无动于衷?!   只是被自个扔出去,并禁止她入府,就打起退堂鼓了?   她是这样没毅力的人儿?   看起来可不像。   必定是在憋甚大招。   *   傅谨语憋没憋大招不知道,但重新上靖王府是势在必行了。   傅老夫人的侄媳妇萧二太太突然来了,还指名道姓的要见傅谨语。   傅谨语到松鹤堂的时候,里头除了主人傅老夫人跟客人萧二太太,大伯母陆氏跟母亲裴氏也在。   “给祖母请安,给大伯母请安,给二表婶请安。”傅谨语福身,礼数周全的问候在场每一位长辈,只除了自个母亲裴氏。   萧二太太站起身来,上前拉住傅谨语的手,将她拉到自个的座位上与自个同坐,嘴里笑道:“好孩子,一阵子没见,出落的愈发好了。听你母亲说,你最近在习字,不知习得如何了?”   好家伙,练字被说成习字,一字之差,意思千差万别。   练字再正常不过,人人都需要练字,哪怕是已然成名许久的书法大家,也讲究一日不动笔便手生。   习字针对的可是蒙童或是不学无术之人。   这是变相指出傅谨语以前是个不学无术之人。   傅谨语顿时失了与她攀谈的兴致,不咸不淡的笑道:“正练着呢。”   萧二太太笑道:“咱们这样的书香门第,不识字说不过去,该习的字还是得习了。不过,女孩儿家终究以针黹女红为己要,针黹女红上头出众了,才会被婆家看重。”   傅谨语给听笑了,什么阿猫阿狗的,竟敢教育起自个来了?   立时就唱起了反调:“表婶说笑了,我家里又不是穷的养不起针线班子,针黹女红爱学就多学点,不爱学也没甚打紧的,难不成还指望自个做衣裳省那三瓜俩枣的银钱不成?”   家里银钱不宽裕,养不起针线班子,女眷们得自个做衣裳的萧二太太,闻言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不过到底还惦记着给自个次子讨她回去做媳妇的事儿,便将这口气忍了下去,笑道:“语姐儿说话如此伶俐,难怪太妃娘娘那般喜欢你。”   傅谨语听了一会子,算是弄清了这便宜表婶的心思。   这是冲着自个的丰厚嫁妆以及跟靖王府千丝万缕的联系,想讨自个回去当儿媳妇呢。   没她救了靖王太妃这茬的时候,自个嫁妆虽丰厚,但萧二太太从未表现出这方面的意思来。   如今她突然生出这方面的心思来,显然是因为靖王府这茬。   打蛇自然要打三寸。   故而她叹气道:“太妃娘娘喜欢我又如何,我惹恼了王爷,王爷不许我再踏进王府半步……”   萧二太太还不曾如何,傅老夫人就先炸了:“什么?你惹恼了靖王爷?你看你干的好事儿,跟靖王府牵扯一场,半点好处没给府里谋来就罢了,这会子还得罪了靖王爷,若靖王爷回头寻你祖父跟大伯的晦气怎么办?”   傅谨语小声嘟囔道:“王爷没那么小肚鸡肠。”   说得好像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有多大官职似得!   两个成日埋头修书的学究罢了,崔九凌稀罕寻他们的晦气?!   “你还敢顶嘴?”傅老夫人恶狠狠的瞪她。   傅谨语垂下头装鹌鹑。   萧二太太见状,立时改了主意,半句不提原先的打算,只“好心”的劝傅谨语:“语姐儿该认罪就认罪,你一个小女子,想来靖王爷也不会拿你怎样的。”   傅老夫人哼了一声:“不会拿她怎样,但是却可以拿她的亲人怎样。”   不等傅谨语开口,她又蛮横道:“你明儿一早,就去靖王府向靖王爷请罪。”   傅谨语哼唧道:“今儿休沐,明儿有早朝,即便我一早去靖王府,也见不上王爷。”   傅老夫人被下了脸面,顿时脸上全黑了,她“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我叫你一早去你一早就去,我老天拔地的,还吩咐不动你个毛丫头了是吧?”   这是在倚老卖老?   傅谨语才要拒绝,就又听傅老夫人说道:“若不听话,就给我滚去祠堂跪着!”   顿了顿,又看了裴氏一眼,威胁道:“裴氏陪你一起跪。”   傅谨语立时就炸了。   才要掀桌,就听裴氏开口道:“语儿,听你祖母的。”   傅谨语抿了抿唇,压抑了好一会子,才将怒火给压下去,勉强道:“是。”   裴氏发话了,她不好拒绝。   再者,她自个如何闹腾都不打紧,万一牵连的裴氏一起去跪祠堂,就不好了,毕竟裴氏还怀着身孕呢。 第27章 27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次日一早, 傅谨语才刚用完早膳,傅老夫人的大丫鬟玉墨就来到秋枫堂,催促她出门。   若非裴氏频频给她使眼色, 示意她忍耐, 她真想叫谷雨赏玉墨两耳刮子,下下傅老夫人这死老太婆的脸面。   憋着一肚子火气出了门, 到靖王府大门口时,她这才暂且将火气压下去。   门房虽然不敢违抗崔九凌的命令放她进去, 但却不敢不替她通报。   靖王太妃得信, 打发梁嬷嬷亲自过来领人。   梁嬷嬷笑道:“月余没见姑娘, 别说是我们太妃娘娘, 就是老婆子我,也想念得紧。我们王爷性子孤拐了些, 也不懂得谦让女孩儿,姑娘大人大量,可千万别跟我们王爷计较, 原该怎样还该怎样才好。”   这话,除了靖王太妃, 也就身为崔九凌奶娘的梁嬷嬷敢说了。   傅谨语摇着手里的苏绣团扇, 谦虚的笑道:“嬷嬷说的哪里话, 王爷这样尊贵的人儿, 怎会有错处?自然是我不好, 话说的不够中听, 办的事儿不够周全, 惹的王爷恼了我。”   见梁嬷嬷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她拿团扇遮脸,窃笑了一下, 又一脸沉痛的说道:“我自觉羞愧,没脸见王爷,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家里反省。反省了月余,总算想明白自个的错处了,故而今儿特意上门,来向王爷请罪。”   自家王爷是个什么性子,梁嬷嬷还能不知道?   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的主儿!   若傅二姑娘这样美貌又好性儿的女孩儿都被他拒之门外,那以后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她连忙替王爷挽尊:“甚反省不反省的,您一个姑娘家,能有甚大不了的错处?王爷不过一时气恼,这么长时间过去,只怕早不记得这茬了。”   傅谨语勾了勾嘴角,不记得这茬是不可能的。   毕竟自个对他又搂又抱又亲的,把他的清白(?)都毁了,除非他突然失忆,否则怎可能轻易揭过?   说话间,正院到了。   西次间内,靖王太妃正跟娘家侄女秋钰芩一块儿用早膳呢,见傅谨语进来,她笑着打趣了一句:“哟,傅二姑娘来了?可真是稀客。”   “给太妃娘娘请安,太妃娘娘福寿安/康。”傅谨语蹲身行礼。   站起身来后,斜了秋钰芩一眼,笑道:“臣女不过月余没来,太妃娘娘就如此疏离,可见有了秋姑娘这个新人,就厌烦了臣女这个旧人。”   秋钰芩放下手里汤匙,站起身来朝傅谨语福了一福身,笑道:“若论新旧,我这个内侄女才算是旧人吧?我才住进来一日,就听姑母念叨傅二姑娘念叨几十次了,这才真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呢。”   傅谨语连忙福身回礼,笑道:“常听人说秋五姑娘不光画画得好,人又极会说话,在南边时,世家贵女们争相结交你,为此还上演过全武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秋钰芩拿帕子掩唇,作羞涩状,笑道:“小姐妹们调皮,叫傅二姑娘见笑了。”   两人商业互吹一番。   然后秋钰芩归座,继续陪靖王太妃用早膳。   傅谨语想着今儿必是要见崔九凌一面,回去才好交差,但崔九凌上完早朝又要去衙门坐班,最早也得寅时(15点)才能回府,故而她得厚着脸皮赖在这里大半日才行。   而能否留下,全看靖王太妃的意思。   故而她主动拿起公筷,站到靖王太妃身畔,替她布起膳来。   靖王太妃自然是不依的,嗔道:“快坐下歇歇吧,那么多下人呢,何须你来动手?”   傅谨语笑嘻嘻道:“难得臣女想献次殷勤,太妃娘娘只管受用着便是,毕竟受用了这回,下回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秋钰芩突然叹了口气:“姑母真是好福气,聘礼还没给出去呢,就先享上儿媳妇的福了。若是我母亲知道,还不知羡慕成甚样呢。”   秋钰芩的兄长秋钰榕只比崔九凌小一岁,“二十一岁”高龄仍未成婚,急煞秋大太太。   靖王太妃得意的嘴角都扬起来了,嘴上却嗔道:“莫要乱说,仔细语儿恼了。”   欢喜的连称呼都改了。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你们背着崔九凌如此明目张胆的敲边鼓助攻,真的好么?   靖王太妃就罢了,她早就视她为未来婆母了,将来自然会好生孝顺她。   秋钰芩如此知情识趣,与前世看过的那些宅斗小说中视表哥为自个囊中之物的表妹画风迥异,叫傅谨语怎忍心坐视原著剧情不理,任由她落得个难产而亡的结局?   原著中,秋钰芩可是嫁给了崔瑛的弟弟崔瑾,跟傅谨言是妯娌。   崔瑾身为深情男三,可是比自个兄长更早认识傅谨言,并对傅谨言暗生情愫,只是顾虑多了些,动作慢了些,结果棋差一招,被自个兄长抢了先。   他不好为了个女子与疼爱自个的兄长反目为仇,便想放下这段痴恋,听从父母之命,与出身江南百年世家秋家的秋钰芩定了亲。   然而傅谨言嫁入宁王府成为他的嫂子后,他日日与她相对,这才发现自己从未将她放下过。   与秋钰芩成亲后,两人相敬如冰,堪比陌生人。   秋钰芩难产而亡后,有了传宗接代的儿子,崔瑾对外宣称对亡妻念念不忘,终其一生未再续娶,只默默的守护着傅谨言这个嫂子。   当然,原著是以傅谨言为主视角的,从她那个角度,秋钰芩浑身都是错处。   数次找傅谨言这个对她和善的嫂子的茬不说,对崔瑾这个夫君也不好,横挑鼻子竖挑眼,半点关爱都没有。   就连怀胎七月动胎气早产,也是她自个作出来的,谁让她非要挺着个大肚子去慈安寺上香?   故而落得个难产而亡的下场,读者只觉她是咎由自取。   身处书中,换个角度来看待,傅谨语只觉恶心。   崔瑾心里惦记着嫂子,却还是娶了秋钰芩。   将人娶进门后,跟她相敬如冰,各种冷暴力。   秋钰芩难产,在鬼门关外挣扎时,他又在哪里呢?他正欢快的陪着傅谨言去津州拜见薛神医看咳疾呢!   别说帮忙请医问药了,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亏她当时还心疼过崔瑾,简直是瞎了狗眼。   原著里头的两个深情男配,一个柳凤璃,一个崔瑾,都渣得人神共愤,叫人几欲作呕。   “傅二姑娘在想甚呢?太妃娘娘与你说话,你都没听见。”   秋钰芩的话,将傅谨语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她连忙致歉道:“方才臣女走神了,没听见太妃娘娘的话。”   然后转向秋钰芩,笑问道:“太妃娘娘说什么呢?”   秋钰芩笑道:“太妃娘娘说傅二姑娘有日子没来了,不知在家里忙些什么呢?”   傅谨语将自个前阵子忙着折腾辣椒的事儿告知,又承诺待辣椒收获后,会孝敬靖王太妃一些。   当然,见者有份儿,也没忘了分秋钰芩一份儿。   靖王太妃笑道:“本宫不爱吃辣,倒是阿凌嗜辣如命,本宫且替他收下你这份儿大礼,至于回礼,本宫就不操这份儿心了,叫他自个张罗去。”   秋钰芩也没推辞,笑道:“偏了傅二姑娘的好东西了,回头我给傅二姑娘画张画儿。”   *   傅谨语与秋钰芩一起,陪着靖王太妃说笑解闷一上午,厚脸皮的蹭了顿午膳,午膳后又厚脸皮的跟着秋钰芩去逐月楼歇了个晌。   总算等来了提前下衙的崔九凌。   崔九凌一瞧见她,眉头就皱了起来,侧头斥责跟在后头崔沉道:“如今本王的命令都不顶用了是吧?本王明明吩咐了不许门房将傅二姑娘放进门,怎地这会子她会出现在府里?”   傅谨语福身行礼,笑道:“王爷责备崔校尉作甚,他随您在外大半日,哪里知道府里的事儿?”   崔沉丝毫没有因为傅谨语帮他说情而高兴,反而打了个机灵,慌忙认罪道:“末将是靖王府的侍卫长,门房也归末将管辖,门房有错处,末将罪责难逃,还请王爷恕罪。”   叫王爷误会傅二姑娘对自个另眼相待就不好了。   傅谨语斜了崔沉一眼,冷哼一声:“崔校尉这罪认的太急了些,是太妃娘娘放我进来的,干门房何事?莫非门房还敢违抗太妃娘娘的命令不成?”   随即话锋一转,拿帕子捂脸,对着崔九凌“嘤嘤嘤”起来:“王~爷,人家知错了,上次不该,不该那什么您,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女子这一回吧,小女子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等崔九凌回应,又“嘤嘤嘤”的更大声了:“家祖母得知小女子得罪了王爷,被王爷拒之门外,立逼着小女子上门请罪,王爷若不原谅小女子,小女子回府后就只能去跪祠堂了。”   原来是被傅老夫人逼着,这才登门。   听到这话崔九凌嘴唇抿得更紧了些。   然后就见她故意踉跄一下,拖着长调撒娇道:“祠堂又阴又冷,小女子身/娇/体/软,受不住呀~”   他目光在她傲/人的身前以及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上迅速划过,在心里暗骂一句“不要脸!”,哪有女子如此自夸的?   他一甩袖子,背负双手,冷眼看着她:“哦,你受不受罚,与本王何干?”   傅谨语上前几步,帕子在他胸/膛上一甩,嗔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都那啥了,您怎能如此狠心?”   “噗嗤。”崔沉憋笑没憋住,一下破功。   崔九凌转身,冷冷瞪了崔沉一眼:“滚!”   崔沉一抱拳,从善如流道:“末将不打扰王爷跟傅二姑娘‘叙旧’了,这就告退。”   然后转身,一溜烟跑了。 第28章 28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崔沉一跑, 谷雨也识趣的退到了后头的岔路口,东瞅瞅,西瞅瞅, 一副替他们把风的模样。   崔九凌嘴角抽了抽, 真是有甚样主子就有甚样奴才,一样的不知所谓!   “电灯泡”没了, 傅谨语更戏精了,她用团扇遮住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水/润乌溜的大眼睛, 含情脉脉的望着崔九凌, 语气软糯甜腻:“王~爷, 人家真的知错了,您就收回不许门房放人家进门的禁令呗。”   崔九凌冷脸, 不为所动。   见状,傅谨语逼近几步,哼/哼/唧/唧的狞笑道:“王爷若是再油盐不进, 臣女可就,可就要再那什么您了……”   最好是不要, 她现在精神力满格, 亲/嘴又捞不到好处, 还显得自个跟花痴似的, 何必呢?   他可不要逼她。   崔九凌“嗤”了一声, 不屑道:“这会子没有太师椅碍本王的手脚, 你若能碰到本王半下, 算本王输。”   傅谨语迅速往他胸/膛上又甩了下帕子,然后得意的叉腰大笑:“我碰到了,王爷您输啦!”   崔九凌:“……”   他顿时脸黑如锅底, 一甩袖子,掉头就走。   傅谨语连忙小跑着去追,在他身后嚷嚷道:“王爷您输了,先前的禁令就得收回,您这样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可不能出尔反尔哟。”   见崔九凌薄唇禁抿,一副懒得搭理自个的模样。   她又“委屈”的嘤嘤嘤起来:“人家听闻王爷嗜辣如命,特意叫表哥寻来了比食茱/萸还辣的西洋香料——辣椒的种子,想将其种出来,好丰富王爷的餐桌。”   “人家生怕庄仆们种坏了,为此还跑去庄子上住了多日,亲自当监工……”   “人家为王爷辛苦为王爷忙,脸都晒黑了一圈。”   “既然您这么不稀罕,等人家种出来,就,就拿去喂猪……”   “辣椒是为自个种的?”崔九凌听得一怔,脚步不由得慢下来几分。   随即冷哼了一声,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而且……   目光在她脸上一扫。   哼,说谎,她的脸不还是那么白/皙么?哪有晒黑一圈?   最离谱的是竟然叫嚣着要将辣椒喂猪,那么珍贵的西洋香料,竟然舍得拿去喂猪?   想到当时自个生吞半个辣椒,被辣的嘴巴跟舌头生疼的情景,他不屑的“嗤”了一声,她这是想将猪辣死,好做辣椒炒肉?   他哼道:“你自便,横竖与本王无干。”   傅谨语笑嘻嘻道:“可是太妃娘娘已经替王爷收下这份大礼了呀。”   不待他回应,她又双手握拳,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太妃娘娘说了,礼她替您收着,但是回礼得王爷自个张罗。王爷,您打算给臣女甚回礼?”   崔九凌:“……”   礼还没送出来,就先打探别个给她甚回礼。   这家伙的脸皮当真是比城墙还厚。   他没好气道:“本王不要你的礼,也没有回礼给你。”   哼,别以为只有她有辣椒,崔十九可是足足偷了三个辣椒出来。   虽然被他毁了半个,但还剩两个半呢。   每个辣椒里头有二三十粒种子,即便只能种活一半,也足够他吃一年的了。   咳,偷她的东西能叫偷么?   她可没少扯着靖王府的大旗在外头耀武扬威,不过三个辣椒罢了,权当是跟她收取的利息了。   全然不知自家后仓失火的傅谨语,还在那里盲目自信呢:“待回头辣椒收获了,臣女叫人做个辣子鸡给王爷尝尝,王爷就知道这辣椒的好处了。到时就不是臣女哭着喊着要送了,而是王爷哭着喊着求臣女送。”   崔九凌哼笑一声:“你癔症又病发了。”   两人你追我赶的,很快就来到了正院的垂花门下。   傅谨语眼珠子骨碌一转,脸色顿时垮下来,一脸委屈的说道:“王爷,咱们可是有过肌/肤之亲的,您即便一时不能接受臣女,也不可与旁的女子有勾连哦,不然臣女就,就趁着月黑风高,吊死在靖王府大门口。”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不时往正院里头瞥去,明示这“旁的女子”正是此刻身处正院的表姑娘秋钰芩。   做戏做全套,既然表现的对他“一往情深”,就必得对他身边的其他女子持戒备态度。   崔九凌嘴角扬了扬,说甚是被傅老夫人逼着上门认罪的,这会子露馅了吧?   昨儿才叫崔十九将母妃接表妹秋钰芩进府小住的事儿透露给她,她今儿就着急慌忙的登门。   方才东拉西扯一大堆,这会子到了母妃院子跟前,总算憋不住了吧?   他斜眼瞅她,打趣道:“辣椒还没种出来呢,你舍得吊死?”   傅谨语“弱弱”道:“那要不,等辣椒种出来再……”   崔九凌勾唇,嘴角弧度上扬,露出个浅淡的轻笑来。   美人一笑,如同冰雪消融,春风拂过大地,顿时天也蓝了,草也绿了,百鸟鸣叫,百花盛开,叫人沉醉其中。   傅谨语看呆了。   半晌后,才回过神来,砸吧了下嘴,感叹道:“王爷这样的美人儿,成日板着脸作甚,该多笑笑的。”   想了想,又摇头道:“还是别了,不安全,万一被恶霸盯上可如何是好?”   崔九凌简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放眼整个大齐,敢当面说他是“美人”的,除了她,还有哪个敢?   万一被恶霸盯上可如何是好?   说的是什么疯话,他堂堂世袭罔替的靖王,会惧怕恶霸?哪个恶霸想不开来招惹他?   就是被老百姓戏称为“恶霸”的宗亲子弟,他还不是想揍哪个就揍哪个?他们哪个敢还手?   他鄙夷的冷哼一声:“那是恶霸的不幸。”   “臣女倒是觉得,这是恶霸的幸。”   傅谨语边说,边闪电般抬手,在崔九凌下巴上摸了一把,嘿嘿一笑:“美人儿~”   在崔九凌反应过来之前,提起裙角,颠儿颠儿的跑走了。   完美演绎了什么叫恶霸当街调/戏美人。   崔九凌:“……”   他错了。   还真的有恶霸敢盯上他。   傅谨语,就是这恶霸。   大齐独一无二的恶霸。   *   凭借自个的眼疾手快跟聪明机智,傅谨语完成了傅老夫人交待自个的任务,还顺便调/戏了美人一把。   这趟靖王府之行,傅谨语还是相当满意的。   “咦?这是哪里来的包裹?”回去的马车上,谷雨突然诧异出声。   傅谨语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谎道:“是太妃娘娘赏我的月事包,你且收着,下回我来癸水的时候记得拿出来给我用。”   方才追崔九凌时,不慎将谷雨给甩脱了,她便趁机将先前抽到的卫生巾拿了几包出来,借靖王太妃的名头过一下明路。   谷雨笑道:“太妃娘娘果然很看重姑娘,竟然贴心的赏赐姑娘月事包。”   回府之后,傅谨语先去松鹤堂,对傅老夫人说道:“孙女又跪又求,哭的眼泪哗啦,靖王爷看在孙女诚心悔过的份儿上,取消了孙女的禁令,孙女以后又可以继续去太妃娘娘跟前奉承了。”   崔九凌输了赌局,自然不好意思再对自个拒之门外,这点子信心她还是有的。   傅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哼道:“奉承得好又没好处,奉承不好还得罪人,你以后还是少去靖王府为好。”   “是,孙女听祖母的。”傅谨语也没反驳,阳奉阴违可是她的长项,没必要与这死老太婆进行口舌之争。   从松鹤堂离开后,她照例去春熙院给裴氏报平安。   裴氏正歪在罗汉床/上歇息,她有孕五月,肚子已经显怀,还要操心傅家的家事,难免有些精力不济。   傅谨语行了个礼,笑道:“母亲歇着呢?”   “语儿回来了?”裴氏坐起来,大丫鬟椿儿忙上前替她在身后垫了个靠枕。   不等裴氏询问,傅谨语就主动禀报道:“此去靖王府很顺利,王爷好说话的很,女儿不过略微恳求几句,他就收回了禁令。”   “那就好。”裴氏舒了口气,抬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劝道:“不过你可得记住教训,下回莫要再如此鲁莽了。王爷位高权重,不是咱们小门小户能得罪起的,你说话务必得小心谨慎。”   “是,女儿听母亲的。”傅谨语嘴上应承的利落。   心里却虚的很。   小心谨慎是不可能的,她方才还胆大包天的摸人家的脸蛋呢。   要是崔九凌对待自个跟旁人一样的话,自个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哼,死傲娇,别以为她看不出他待自个不同。   不然,她敢如此放肆?   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个窃笑来,仿佛偷到灯油吃的老鼠似的。   “挤眉弄眼的,成什么体统?”傅二老爷的声音突然传来。   傅谨语抬眼看去,就见一身宽袍大袖的傅二老爷站在门口,一脸不屑的看着自个。   “见过父亲。”她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微微福了一福身。   傅二老爷背负着手走进来,往东边靠墙的太师椅上一坐,冷眼看着她:“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还半点温柔贤淑的品性都没有,哪个当婆婆的能看上/你?”   傅谨语淡淡道:“这就不劳父亲费心了。”   靖王太妃这个婆婆就很看得上自个,待自个不知道多和善呢。   傅二老爷立时就被激怒了,怒气冲冲的说道:“我是你的父亲,我不费心谁费心?”   说着,看向裴氏,不屑道:“难道指望你那个商户女出身的母亲费心,然后将你嫁去商户家当个商户妇?”   不待傅谨语回击,他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我替你看上门亲事,那人年纪虽大了些,还是个庶出,但才学品行都极好,现下虽只是个童生,但以后必定能高中进士,堪与你相配。” 第29章 29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若依着傅谨语的脾气, 当即就会掀桌,然后脱下鞋子来,用鞋底把傅二老爷抽成猪头。   爽是真的爽。   但爽完后烂摊子不好收拾。   多半要被傅老夫人罚去跪祠堂。   实在是划不来。   疾风骤雨要不得, 那就换和风细雨。   傅谨语笑眯眯的问道:“年龄大了些?有多大?莫非跟父亲是同龄人?”   傅二老爷白了她一眼, 没好气道:“怎可能跟我是同龄人,人家才刚过而立之年。”   好家伙, 三十岁的童生,“才学”果然不错。   她又笑眯眯的问道:“而立之年尚未成婚?”   傅二老爷咳了一声:“成过婚, 妻子年前难产而亡, 撇下个八岁的闺女。”   好家伙, 妻子没了不到一年就要续弦, “品行”果然不错。   傅谨语颔首,表示自个了解了。   傅二老爷难得耐心的问了她一句:“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甚好。”傅谨语笑眯眯回答。   傅二老爷脸上一喜。   然后就听她笑眯眯道:“长幼有序, 如此好的一门亲事,合该说给姐姐才是。”   “浑说,孙跃文哪里配得上/你姐姐?”傅二老爷立时反对。   傅谨语也不生气, 斜眼瞅他,淡淡道:“配不上姐姐, 却配得上我是吧?原来在父亲眼里, 我跟姐姐云泥之别。”   略一停顿后, 她又笑眯眯道:“既然父亲如此看重姐姐, 那我就把姐姐请来, 让她来给我参详下, 看我是否应该答应父亲给我说的这门‘好亲事’。”   都是亲闺女, 凭啥自个屡屡被坑,傅谨言却可以站干岸?   想都别想。   果断把傅谨言拉下水。   她识趣的替自个推了这门亲事就罢了,若不识趣, 回头自个跟崔九凌告傅二老爷状的时候,正好连她一块儿捎上。   傅谨语说完,朝谷雨使了个眼色,谷雨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子,就引着傅谨言走了进来。   见傅二老爷也在这里,傅谨言眉心轻皱了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给傅二老爷跟裴氏请安。   然后转向傅谨语,笑问道:“妹妹叫我来,可是有事儿?”   傅谨语笑眯眯道:“父亲替我说了门亲事,我请姐姐来替我参详参详,若姐姐也说好,那我便应承下来。”   傅谨言心头一跳,忙推辞道:“妹妹说的什么话,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咱们闺阁女儿家可以掺和的?”   傅谨语“嗤”了一声,斜眼看着傅谨言:“若父亲也给姐姐说门男方庶出、丧妻、有个八岁的女儿,且年过而立还只是个童生的‘好亲事’,姐姐可还能说得出这样的风凉话?”   傅谨言顿时抬眼看向傅二老爷,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虽然世子打定主意待傅谨语嫁人后便结果她,但在此之前,父亲给她说门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亲事,世子有个如此上不得台面的连襟,脸上能好看?   宁王妃原就瞧不上傅家的门第,有了这茬,只怕更不待见自个了。   况且靖王跟靖王太妃还看着呢,断容不得父亲如此胡来。   虽心知肚明傅谨语这是在给自个挖坑,让自个出面跟父亲打擂台,但为了自个的前程,这坑却是不得不跳。   傅谨言忙劝傅二老爷道:“父亲,妹妹才刚十四,婚事可以慢慢相看,不急在这一时。”   大齐与前朝早婚不同,官家贵女都是十四五岁才开始相看人家,十五六岁定亲,十七八岁出嫁。   傅谨言十五,傅谨语十四,正是才开始相看人家的年纪。   傅二老爷好声好气的对傅谨言道:“语姐儿琴、棋、书、画、针黹、厨艺,没一样拿的出手的,孙跃文肯求娶她,还是看在她跟靖王府那点子香火情的份儿上,不然人家什么样儿的贵女娶不得,能看上她?”   傅谨言:“……”   虽然她的确瞧不上傅谨语,但也不能睁眼说瞎话,说她连个庶出、丧妻、有个八岁的女儿,以及三十多岁还只是个童生的老男人都配不上吧?   除非这孙跃文世家大族出身,背景深厚。   于是傅谨言试探性的问道:“这孙跃文孙公子莫非是内阁次辅孙大人的族亲?”   傅二老爷先是不屑的“嗤”了一声:“孙次辅家能看上她?”   然后才解释道:“孙跃文祖籍晋阳,他的伯祖父乃现任钦天监监正。”   傅谨言抿了抿唇,钦天监负责天象、节气以及历法,监正虽是正五品官,比傅老太爷这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官职要高,但翰林院是清贵衙门,不是钦天监能相提并论的。   况且这钦天监监正还只是孙跃文的伯祖父,特意拿出来说事儿,想必是他自家嫡亲的祖父跟父亲没甚可表之处。   傅谨言只好将傅老太爷搬出来:“祖父最是在意姻亲的门第,父亲要给妹妹说这样一门亲事,可曾问过祖父的意思?”   傅二老爷“咳”了一声:“我先给你太太跟妹妹说说,若她俩应下,我再去跟你祖父说。到时你祖父见儿媳妇跟孙女都乐意,他也不好再出言反对。”   傅谨言简直无语。   在旁看他们父女打擂台的傅谨语,火气突然就压不住了,她冷笑一声:“这般‘智计百出’的坑女儿,不知父亲收了那孙跃文多少好处?”   裴氏气的脸色铁青,心口剧烈起伏着,抹泪道:“妾身素日也没在银钱上短过老爷,老爷缺什么只管跟妾身说就是,何苦为了别个三瓜俩枣的好处,就将嫡亲的女儿给坑进火坑?”   傅二老爷被戳中心事,顿时恼羞成怒,嘶吼道:“收什么好处?我没收好处!我是为语姐儿着想,生怕她嫁不出去成个老姑娘,看那孙跃文家世、人品跟才学都过得去,这才给她说这门亲事的。”   裴氏向来忍气吞声,但事涉女儿的终身,她再也忍耐不住,怒道:“不劳老爷费心,语姐儿嫁不出去妾身养她一辈子又如何?横竖妾身嫁妆丰厚,养得起。”   说着,又看向傅谨言,“不偏不倚”的说道:“若言姐儿也嫁不出去,妾身也愿意养言姐儿一辈子。”   傅谨言:“……”   大可不必如此诅咒自个!   不过傅谨语猜测的也有道理,父亲必定是收了那孙跃文的好处,这才对她的亲事如此上心。   回头得叫世子好生查一查才行。   眼瞅着要闹大,若惊动祖父可就坏了。   父亲再不成器,那也是她嫡亲的父亲,怎能看他一把年纪还被祖父动家法?   她忙又劝道:“父亲,女儿觉得这亲事不妥,您若不想被祖父责罚,还是赶紧回绝那孙公子罢。”   傅二老爷往椅背上一靠,抿紧嘴唇,不吭声了。   这到底是答应回绝还是不答应回绝呢?   饶是性子向来沉稳的傅谨言,都忍不住有些着急上火。   她拧眉思索片刻,突然对傅谨语道:“妹妹明儿去靖王府同太妃娘娘喝茶时,可千万别提起今儿这茬,不然太妃娘娘怪罪下来,父亲还得去靖王跟前请罪。”   傅谨语:“……”   啥玩意儿?   她几时说过明儿要去靖王府喝茶了?   傅谨言忒不厚道了些,自个都没将靖王太妃跟靖王搬出来震慑傅二老爷呢,丫竟然将他们搬出来了,抢自个的活计?   她斜眼瞅着傅谨言,似笑非笑的说道:“明儿喝茶的事儿,我恐怕去不了啦。方才祖母说了,我奉承太妃娘娘奉承的好了家里沾不到好处,奉承的不好家里反倒跟着吃挂落,让我往后少去靖王府呢,我怎好违抗祖母的命令?”   傅谨言嘴角抽了抽,祖母这话原也没错,傅谨语少出入靖王府,靖王太妃跟靖王才会早日将她抛诸脑后。   但说的时机差了些。   傅二老爷听了傅谨言的话,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才要打退堂鼓,就听到了傅谨语的话,立时又坐直了身/子,哼道:“你祖母所言甚是,你往后少去靖王府走动。”   本以为女儿救了靖王太妃,从此他便能攀附上靖王,然而上回路上撞见靖王,他上去搭话,才刚报上名姓,就被靖王的侍卫给叉走了。   简直半点脸面都不给他留!   女儿从此不与靖王府往来才好呢,免得靖王太妃跟靖王多管闲事!   傅谨言无奈了,站起身来,冷声道:“既父亲不愿回绝孙公子,那女儿就将此事告知祖父,由祖父出面回绝他。”   丢下这句话,便抬脚往外走去。   傅二老爷一下跳起来,嘴里急道:“言姐儿,等等,你别乱来,你祖父知道了会生气的……”   傅谨言脚步不停。   傅二老爷连忙拔腿去追。   父女两个你追我赶的,很快出了正房。   傅谨语斜了被傅二老爷扫落在地的半卷珠帘一眼,“嗤”了一声,转头安抚裴氏道:“母亲别生气,也别忧心,此事断然成不了。”   横竖傅谨言会竭力阻止的。   傅谨言阻止不了,还有傅老太爷呢。   他俩都阻止不了,也不打紧,还有崔九凌兜底呢。   她之所以没一开始就将靖王太妃跟崔九凌搬出来,乃是不愿叫他们背上个干涉别家內帷之事的坏名声。   虽然他们可能并不在意这个。   但真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该拉他们出来还是得拉出来的。   毕竟坏名声也只是一时的,待将来自个嫁入靖王府,旁人自然就想通其中的缘由了。   甚至还能反向安利一波,说崔九凌早就对自个情根深种,这才霸道十足的“踢走”其他觊觎自个的狂/蜂/浪/蝶。   裴氏气过了,这会子只余担忧:“也不知言姐儿能不能劝住你父亲?”   傅谨语拍了拍裴氏的手背,笑道:“放心,肯定可以的,姐姐厉害着呢。”   人家傅谨言可是原著女主,心有沟壑,想干的事儿基本都能干成。   *   事实证明,傅谨言还是很给力的。   傅二老爷被说服了,次日一早便出门去寻孙跃文。   然而竖着出去,横着被人抬回来。   身上伤的如何瞧不出,但脸却被揍成了猪头。 第30章 30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傅谨言能说服傅二老爷, 早就在傅谨语意料之中,没甚好稀奇的。   只是傅二老爷小肚鸡肠,生怕傅谨语背着自个去向傅老太爷跟靖王太妃告状, 早起出府去寻孙跃文前, 还特意绕道她所住的秋枫堂一趟。   拿下巴对着傅谨语,冷哼一声:“我现在就去回绝孙跃文, 你老实待在秋枫堂等信儿,哪也不许去!”   傅谨语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   谁知竟等来傅二老爷被人打成猪头的劲/爆消息。   正幸灾乐祸呢, 傅二老爷竟然叫人用滑竿将他抬来了秋枫堂。   傅谨语一脸诧异的迎出来, 尚未开口说话, 就被傅二老爷喷了个狗血淋头。   傅二老爷拿指头指着她, 痛骂道:“你这个不孝女,为了你的事儿, 你老子我天不亮就爬起来折腾,腿都差点跑折,你不知感恩就罢了, 竟还敢向靖王告状,害老子挨顿毒打!你个丧良心的, 老子白养你了, 早知如此, 当初你一生下来就该将你溺死!”   傅谨语给气笑了。   槽点太多, 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先从哪个喷起。   静默了片刻, 这才冷笑一声:“得亏父亲只是个秀才, 没那个命考中进士当上父母官, 否则父亲这不分青红皂白就定罪的德性,妥妥的昏官一个。”   虽然只是个秀才,但对自个的才学十分有信心的傅二老爷, 闻言当即就炸了:“逆女,竟诅咒亲父考不中进士,我要将跟你断绝父女关系,并逐出家门!”   傅谨语半点不惧,好笑道:“说得好像我不诅咒您,您就能考中进士似的。”   “你,你,你……”傅二老爷指着傅谨语的手抖啊抖,跟得了帕金森似得。   傅谨语气出的差不多了,这才收敛神色,淡淡道:“父亲早起出门前命我待在秋枫堂听信,我谨遵您的命令,半步都不曾出过院子。不光我不曾出过院子,我的丫鬟、婆子们也没人出过院子。父亲空白白牙的说我向靖王告状,我跟我的人莫非长了翅膀会飞不成?”   不等傅二老爷反应,她又问道:“父亲口口声声说是靖王派人打的您,您可有人证跟物证?”   “他们拿麻袋套我头上,我哪里寻得到人证跟物证?”傅二老爷气的跺脚,也不知牵扯到了哪处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的直抽气。   傅谨语暗爽,嘴上却是冷哼一声:“既然没有人证跟物证,我劝您还是别乱嚷嚷了,污蔑皇室宗亲,可是大罪,您担不起。”   傅二老爷气急败坏道:“就算没人证跟物证,我也知道,必是靖王的人干的!除了靖王,还有谁会在意你这不成器的东西?”   哎呦,连渣爹都盖章崔九凌在意自个了,还真是叫人有些不好意思呢。   傅谨语以帕掩唇窃笑。   笑了好一会子,她这才“咳”了一声,挑衅道:“您冲我嚷嚷没用,有本事到外头嚷嚷去,且看顺天府尹抓不抓您进去吃牢饭。”   想了想,又气死人不偿命的“贴心”道:“您要嫌弃顺天府大牢的牢饭不好吃,就托狱卒来家说一声,家里厨子多,您想吃甚就给您做甚,一日三餐按时送去,务必让您宾至如归、乐不思蜀。”   “逆女,你这是盼着我在顺天府大牢坐一辈子牢?”傅二老爷被傅谨语气的头昏脑涨,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事实。   没有证人跟证物证明是靖王派人打的自个,他在家吆喝几句不打紧,但若敢到外头吆喝,被人告发了,必定会被顺天府尹抓起来。   被旁的衙门主官抓起来兴许还能拿银钱打点一番,从轻发落。   但顺天府尹刚正不阿,根本不吃这一套。   兴许还真应了傅谨语的话,要在顺天府大牢坐一辈牢。   想到这里,他惧怕的身/子抖了几抖,忙不迭的吩咐左右男仆:“发什么愣,没见老爷我伤成这样,得赶着看大夫么?赶紧送我回春熙院。”   “是,二老爷。”男仆们连忙将滑竿抬起。   傅谨语望着傅二老爷的背影,不屑的“嗤”了一声。   转头吩咐谷雨道:“叫厨娘做个奶油蛋糕,你亲自送去靖王府。”   崔九凌叫人套了傅二老爷的麻袋,狠揍一顿替自个出气,这份儿情她领。   *   傅二老爷受伤的消息,很快传到傅谨言的冬凌苑。   傅谨言笼在广袖中的手顿时握紧,因为太用力,指甲几乎将手心给戳破。   靖王对傅谨语竟然如此上心。   昨儿父亲才提孙跃文的事儿,今儿靖王就派人教训父亲替她出气。   显而易见,靖王派人盯着傅家的一举一动。   莫非因为傅谨语机缘巧合救了靖王太妃,又时常到靖王太妃跟前奉承的缘故,入了靖王的眼,被他瞧上了?   可是傅谨语除了长相、身段能拿得出手外,再无其他可表之处,靖王那样挑剔的人,能看上她?   图她写字似狗爬?   图她诗词背不出十句?   图她画虎似猪?   图她弹琴似弹棉花?   还是图她针脚大过蚂蚱?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兴许只是靖王感激她救过靖王太妃的命,对她格外关照些罢了。   还好她跟世子没打算在傅谨语嫁人前动她,否则只怕还没动手,就被靖王识破了。   “且让她再逍遥几年!”傅谨言不甘的咬了咬后槽牙。   叫彩屏带上先前兄长被祖父动家法受伤时,世子送来的棒疮药,她急匆匆的赶去春熙院。   在春熙院门口,正好与另外条甬道上走来的傅谨语撞了个正着。   傅谨言神色复杂的斜了傅谨语一眼,淡淡道:“妹妹来探望父亲?”   “姐姐也是?”傅谨语挑眉。   然后退让几步,让傅谨言先行。   姐妹俩一前一后进了春熙院,在裴氏大丫鬟桑儿的指引下,去往傅二老爷所在的西次间。   西次间里,得到消息赶来探望儿子的傅老夫人哭的跟个泪人似得。   边哭,边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儿子:“语姐儿的婚事,有我跟裴氏呢,你一个爷们家,又不在官场行走,能给她说甚好人家?应承了人家,又改口回绝,人家可不就记恨上/你?得亏没伤着筋骨,若你有个好歹,叫为娘的如何是好?”   傅二老爷打小被念叨惯了,对于傅老夫人的念叨左耳进右耳出,本没当回事儿,谁知听着听着,突然猛的一下坐了起来。   动作太猛,牵扯到伤处,疼的他“哎哟”一声大叫。   傅老夫人立时看向裴氏,不耐烦道:“怎地大夫还没来?”   坐在太师椅里,捏着帕子假装抹泪的裴氏忙道:“老爷伤的这般厉害,请寻常大夫不放心,儿媳叫人去请保安堂的冯老大夫了。他老人家有了春秋,经不得颠簸,自然比寻常大夫来的慢些。”   傅二老爷却顾不得甚大夫不大夫的,他现在满脑门子算计呢。   本以为自个被打,板上钉钉是靖王所为,但方才他叫人唤来李大总管的孙子李小乙打听了一番,发现确如傅谨语所言,她,连同她的下人,通没一个出过院子。   不禁心中疑惑,没人通风报信,靖王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现下母亲这么一说,他顿时醒悟过来。   能套麻袋揍自个的,除了靖王,还有可能是被自个退回古画,回绝亲事而恼羞成怒的孙跃文!   顿时怒不可赦的骂道:“孙跃文这狗东西!”   傅谨言闭了闭眼,竟然歪到孙跃文身上,也是够离谱的。   且不说父亲才刚跟孙跃文分开没一会子,孙跃文即便恼羞成怒,想报复他,京畿重地,也必得好生盘算一番,起码得等月黑风高时才好动手吧?   况孙跃文本意想借傅家攀附上靖王,没攀附成当然不甘心,但也没必要为此对父亲动手,得罪傅家,招来靖王的不悦。   但她能跳出来反驳么?显然不能。   摘出来孙跃文,就得把靖王填进去。   这种得罪靖王的事儿,她可不能干。   心里别提多无奈了。   正相反,傅谨语乐的险些笑出声来。   方才在秋枫堂跟傅二老爷掰扯时,她想的只是将自个跟崔九凌摘出来,完全没想过将锅甩到孙跃文头上。   谁知这会子傅老夫人直接将锅扣到了他头上。   傅二老爷又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   母子俩竟是认定了这茬。   简直是意外之喜。   哼,谁让孙跃文这老鳏夫敢惦记自个的,这锅背的不冤。   “待我养好了伤,必跟找这狗东西算账!”傅二老爷气愤的捶床。   “不许去。”傅老夫人厉声喝止,没好气道:“这事儿闹将开来,他一个男子自然不惧,但语姐儿的名声可就坏了,到时不嫁他也得嫁,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照祖母这么说,想娶哪个官家贵女也忒容易了些,只须在外头散播些无稽之谈的流言即可。”   傅谨语“嗤”了一声,冷笑道:“旁人如何我管不着,若有人敢坏我的名声,我不但不会嫁,还会上顺天府衙门告他污蔑,定要让他将牢底坐穿!”   她得断了傅二老爷的后路,免得他以后再犯浑。   傅老夫人正教子呢,突然被傅谨语打断,不悦的瞪了她一眼:“说的什么话,堂堂翰林家的小姐,岂能抛头露面去衙门告状?”   傅谨语答非所问的冷哼一声:“不招惹我便罢,敢招惹我,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   若旁的闺阁女人家说这话,未免让人觉得好笑,然而这话从傅谨语嘴里说出来,傅老夫人跟傅二老爷齐齐心中一凛。   谁让傅谨语傍上了靖王府这棵大树呢?   傅老夫人垂眸不语。   傅二老爷弱弱的哼唧了一声:“好好的,谁吃饱了没事干坏你的名声?”   *   崔九凌下衙后,去给靖王太妃请安。   靖王太妃叫人提了装奶油蛋糕的食盒进来,笑道:“傅二姑娘叫谷雨送来的,想来是给你派人将他父亲胖揍一顿的谢礼,噗嗤……”   说到最后,靖王太妃撑不住的笑出声来。   一个是姑娘还没娶到手,就先将未来岳父揍个半死。   一个是父亲被揍,不但不心疼,还兴高采烈的派人送上谢礼。   阿凌跟傅二姑娘两个奇葩,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   崔九凌淡淡道:“母妃莫胡乱臆测,儿臣与傅二老爷无冤无仇的,派人胖揍他作甚?”   “你还想瞒我?”靖王太妃挑眉,好笑道:“除了你,谁会对傅二姑娘的事儿如此上心?”   “她的事儿,儿臣如何知道?”崔九凌咬紧口风,就是不承认:“横竖此事与儿臣无关。”   靖王太妃眼珠子转了转,将手里的团扇往炕桌的食盒上一敲,遗憾道:“既然此事与你无关,那这谢礼咱们就不好收下了,我这就打发人给傅二姑娘还回去。”   “她从母妃手里抠走恁多好东西,吃她只蛋糕又如何?总归还是她占的便宜多。”崔九凌立时抬手将食盒按住。   靖王太妃被他这番护食的模样给逗得哈哈大笑。   崔九凌被笑的脸上挂不住,拎起食盒抬脚就走。   靖王太妃笑的更大声了,边笑边大声对侄女秋钰芩道:“你表哥就是死鸭子嘴硬。”   崔九凌:“……”   谁死鸭子嘴硬了?   傅谨语这阴险狡诈的家伙,吃准了他喜甜,隔三差五就叫人送只奶油蛋糕来撩/拨他。   偏这蛋糕的做法,只她的厨娘会,王府御厨出身的几个厨子钻研了许久都无果。   若她的小厨房在前院,他还可以叫崔十九去偷师。   奈何她的小厨房在后院,要去小厨房必得穿过她的正房,若是崔十九撞见不该撞见的,他是挖还是不挖他的眼珠子呢?   偷师不得,只好等她孝敬。   偏她先前被自个下了禁令,足足一个月未登门,他馋虫都犯了。   今儿终于能吃上了。   哼,算她识相,晓得知恩图报。 第31章 31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渣兄被崔瑛送进禁卫军新兵营。   渣爹被崔九凌套麻袋打个鼻青脸肿羞于见人。   傅谨言跟崔瑛许是忌惮崔九凌, 暂时未有欲对自个下手的迹象。   傅谨语的日子突然清朗许多。   想着崔九凌不等自个开口,就主动派人收拾渣爹,只打发下人送只蛋糕过去当谢礼, 未免太敷衍了些。   还是得自个当面致谢才行。   便吩咐厨娘烤了几只法式面包, 午憩醒来后叫谷雨提上,坐马车去了靖王府。   如她预料的那般, 靖王府的门房果然没再阻拦她。   才刚走进正院西次间,她就暗骂一句“出门没看黄历”。   西次间里, 除了靖王太妃跟秋钰芩, 还坐着一位熟面孔, 正是崔九凌的头号爱慕者——和婧郡主。   和婧郡主一身大红齐/胸襦裙, 头戴赤金嵌红宝凤钗,脸上抹了脂粉, 身前带着金项圈,手上套着玉镯,简直无一处不精致。   这个时候, 傅谨语只想引用一句《红楼梦》里林黛玉的经典台词“早知她来,我就不来了。”。   然而来都来了, 退缩不是她的风格。   “给太妃娘娘请安。”   “给郡主请安。”   “秋姑娘。”   傅谨语上前, 依次给三人见过礼。   靖王太妃示意她入座, 扫了眼谷雨手里的食盒, 打趣道:“阿凌昨儿才用了一整只奶油蛋糕, 你今儿又送来一只, 只怕要不了多久, 他就被你给喂成个大胖子了。”   和婧郡主不忿的撇了撇嘴。   傅谨语笑道:“这不是孝敬王爷的,是孝敬太妃娘娘您的。”   说着,她接过谷雨手里的食盒, 放到靖王太妃身畔的炕桌上,打开食盒的盖子,介绍道:“这是面包,臣女知道太妃娘娘不喜甜食,没叫人放太多糖,应还算对您的脾胃。”   靖王太妃抬眼看去,“哟”了一声:“跟片叶子似的,脉络分明,倒是别致。里头似乎还放了葡萄干、赤小豆跟核桃碎?”   傅谨语笑着点头:“是放了葡萄干、赤小豆跟核桃碎,太妃娘娘眼神真好。”   “那本宫就尝尝。”靖王太妃兴致不错,拈起一只面包,就往嘴边送去。   “太妃娘娘,不可!”和婧郡主突然站起身来,大叫着阻止。   靖王太妃拈住面包的手顿住,疑惑的看向和婧郡主。   和婧郡主一脸关切的说道:“外头来历不明的吃食,太妃娘娘您还是先找人验毒后再食用为好。”   靖王太妃玩笑道:“这就不必了吧?傅二姑娘脸皮薄的很,若这般防备她,她怕是要恼的。”   和婧郡主扯了扯嘴角,傅谨语脸皮薄?那世上就没有比更脸皮厚的女子了吧?   “我替太妃娘娘试毒。”   她丢下这么句话,然后利落的起身走到炕桌前,从食盒里拿起一只面包,使劲将其一掰两半。   丢回食盒里一半,将另一半送到嘴边,啃了一口。   边咀嚼边睁大了双眼。   这叫面包的糕点也太好吃了吧?   外层酥脆,里层软/绵,鼻翼间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唇/齿间核桃的香跟赤小豆的甜交杂,十分的可口。   让她忍不住又啃了一口。   傅谨语斜眼看着和婧郡主,似笑非笑的说道:“郡主想吃面包直说便是,臣女又不会不给,何苦打着替太妃娘娘试毒的名义?”   和婧郡主嘴里含着面包,含混不清的反驳道:“谁想吃了?你莫要胡索,额这是在替太妃娘娘似毒。”   把靖王太妃给逗笑了:“看来傅二姑娘带来的这面包,当真美味。”   然后将手里的面包一分为二,把另一半递给秋钰芩,自个捏着另一半送到嘴里。   三人正吃的热闹呢,侍立在门口的丫鬟蹲身行礼,叫了声“王爷”,然后伸手拢起珠帘。   身穿绯色官袍的崔九凌一掀袍角走进来。   他环视了屋内一圈,眼神在傅谨语身上略一停顿,又扫向和婧郡主,厌烦的蹙了蹙眉。   待看到炕桌上打着“傅府”标识的食盒以及和婧郡主手里的半块蛋糕(?)时,眉头立时皱了起来,怒道:“谁准你动本王的蛋糕的?”   和婧郡主闻言一怔。   使劲将嘴里的面包咽下后,她弱弱道:“我没吃王爷的蛋糕呀,我吃的是傅二姑娘带来的面包。”   “面包?”崔九凌挑眉,疾走几步,来到炕桌跟前,低头一瞧,见里头放着几只外表焦黄形似树叶的糕点。   他看向傅谨语,问道:“这是你新折腾出来的糕点?”   其实早就折腾出来了,只不过没往靖王府送罢了。   但这大实话说不得,故而傅谨语笑着点了点头:“是。”   崔九凌干脆利落的吩咐道:“东亭,将这面包收起来,留着给本王跟太妃当明儿的早膳。”   名唤东亭的丫鬟立时走上前。   赶在东亭将食盒盖子扣上前,和婧郡主一把将里头的半只面包捞出来,讪笑道:“怎好叫王爷跟太妃娘娘捡我的‘剩饭’吃?”   崔九凌嘴角抽了抽。   不过也没阻止,和婧郡主过手的东西,他如何都不会沾手的。   心上人在跟前,和婧郡主虽将面包从食盒里抢了出来,但却没好意思再用,而是用丝帕一包,递给丫鬟收着。   然后这才婷婷袅袅的朝崔九凌福了一福,笑道:“后日是家祖母六十寿辰,我今儿是来送请帖的,若王爷能赏光,鄙府必定蓬荜生辉。”   和婧郡主的祖母,也就是安乐长公主的婆母。   崔九凌也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道:“本王得空再说。”   于和婧郡主来说,他没当场拒绝就不错了,顿时喜笑颜开。   崔九凌脸上浮现不耐烦的神色,毫不客气的撵人道:“还有何事?”   和婧郡主抿了抿唇,斜了老神在在的傅谨语一眼,对他如此区别对待,显然有些愤愤不平。   但她又不好在祖母寿辰将至的当口惹怒他,只好不情不愿的福身告退。   和婧郡主一走,崔九凌转头就瞪了傅谨语一眼,斥责道:“连几只面包都护不住,要你何用?”   傅谨语:“……”   不就几只破面包么?   这责备的语气,仿佛她是看护不利而导致孩子摔伤的新手母亲似得。   秋钰芩插嘴道:“表哥说的哪里话,若没傅二姑娘,谁能做出面包这样的稀罕吃食呢?”   傅谨语谦虚道:“秋姑娘过奖了,家常糕点罢了,算不得甚稀罕吃食。”   靖王太妃突然开口道:“阿凌,你不是有正事要与傅二姑娘商谈么?且去书房谈吧,别叫我跟芩姐儿打扰了你们。”   崔九凌一怔,抬眼看向靖王太妃。   靖王太妃朝他眨了眨眼。   他脸上一热,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到底没拆穿母妃的谎言,对傅谨语道:“跟本王到书房去。”   *   才刚出正院,傅谨语就一下蹦到崔九凌前头,扭身朝他嘿嘿一笑:“王爷还敢带臣女去书房?就不怕臣女再那什么您?”   崔九凌绕开她,边往前走边无奈道:“你好歹也是个翰林家的小姐,就不能矜持些?”   傅谨语笑嘻嘻道:“臣女可以矜持些,但王爷必须主动些,不然再过一百年,咱们都成不了。”   “谁要跟你成了?”崔九凌白了她一眼,负手缓步前行。   傅谨语跟上去,摇着团扇,单刀直入的问道:“不想跟臣女成,您为何一听闻臣女父亲给臣女说了门糟心亲事,就派人套臣女父亲的麻袋将他狠揍一顿?”   崔九凌立时撇清自个:“套你父亲的麻袋将他狠揍一顿?本王可没那么闲。”   自个母妃跟前他都不认的,更何况是对着傅谨语?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这口嫌体正直的家伙。   她好笑道:“您连谢礼都收了,这会子再撇清干系,只怕晚了吧?”   崔九凌装傻充愣道:“甚谢礼,本王怎地不知?”   思及母妃可能已将自个给卖了个底朝天,他忙又描补道:“你说的谢礼不会是昨儿你叫人送来的蛋糕吧?素日你也没少往本王府上送蛋糕,谁晓得那是谢礼?”   毕竟承了人家的人情,傅谨语也没继续跟他掰扯这个,敷衍道:“您说不知那便不知吧,只要王爷吃得开心便好。”   闻言,崔九凌侧头斜了她一眼。   傅谨语歪头与他对视,片刻后笑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   崔九凌将头扭回来,嘴角扬起,低笑道:“是没见过脸皮如此厚的女子。”   傅谨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振振有词的断言道:“情/爱,往往从觉得对方与众不同开始。王爷,您完啦。”   “无稽之谈。”崔九凌嗤之以鼻。   *   两人一路斗嘴至书房。   在书案前的官帽椅上坐定,傅谨语抬眼环顾一圈,发现屋内只他们孤男寡女二人,就连素日从不离他左右的崔沉都没在。   她收敛神色,一本正经的问道:“王爷把人都打发出去,可是有甚要紧事儿要跟臣女说?”   正经了一刹那,又搓着手,“嘿嘿嘿”的笑道:“总不至于,是为了方便让臣女好那什么您吧?”   崔九凌:“……”   哪是他将人打发出去的,分明是该死的崔沉自个不知想歪到哪里去了,躲得比兔子还快。   可是他能有甚正经事儿与她说?   母妃突然来这一出,简直打他个措手不及。   静默片刻后,他突然凤眼微眯,语气凉凉的说道:“不如咱们来说说,傅二姑娘是如何凭空取出只装满‘月事包’的包袱来的?”   傅谨语手里的团扇“吧嗒”一下跌到书案上。   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32章 32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卧槽, 他是怎么知道的?   昨日在靖王府,从系统仓库取卫生巾前,她分明四处查看过, 确认无人在场, 才动手的。   怎地还是暴露了呢?   这是古代,又不像现代有监控摄像头, 哪可能那么容易暴露?   除非,他派人监视自个……   傅谨语心跳如擂鼓, 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手也不可控制的抖了起来。   她定了定神, 颤着嗓音尬笑道:“王爷说笑了, 臣女又不是会法术的仙女,如何能凭空取出物什来?”   闭眼深吸了口气, 略微平复了下心绪,她捡起摔落到书案上的团扇,半遮住自个的脸蛋。   一脸娇羞的说道:“人家来了癸水, 出门怎能不带月事包呢?只是听太妃娘娘说王爷喜洁厌腌臜,臣女哪敢叫王爷瞧见?昨儿一瞅见您, 臣女便叫谷雨将包袱扔进了冬青树丛里。”   见崔九凌只静静看着她, 并未反驳, 她又嗔道:“偷/摸了王爷的脸蛋后, 臣女生怕被王爷逮住, 溜的飞快, 竟将谷雨给甩脱了……又恰好路过谷雨先前扔包袱的冬青树丛, 臣女便顺手将其捞了起来。”   完了之后,她弱弱的问道:“许是王爷的人看漏了臣女进冬青树丛那茬?”   崔九凌“嗤”了一声,冷哼道:“倒是很会狡辩, 不过你说的话,本王半个字都不信。”   傅谨语:“……”   就知道他没这么好糊弄。   她叹气道:“王爷慧眼如炬,看来臣女不得不说实话了。”   崔九凌扇柄轻敲手心,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傅谨语拢了拢自己的鬓发,身/子扭成个麻花状,朝崔九凌送去一个勾/魂/摄/魄的媚/眼儿,嗲着嗓子说道:“哎呀,人家仙女的身份暴露了,若是王爷把人家的羽衣藏起来,人家回不去九重天上了可如何是好?”   崔九凌:“……”   他就不该跟她好好说话。   合该将她押到刑房,十八般酷刑都给上一遍,看她还敢不敢漫天胡扯。   他冷声道:“装疯卖傻无用,识相点,赶紧交待,否则等进了靖王府的地牢再交待,可就晚了。”   傅谨语拿帕子抹眼,“嘤嘤嘤”起来:“王爷让人家交待,人家交待了,您又不信!”   交待是不可能交待的,不交待兴许还能混过去,交待了就等着被架到火上烤吧。   毕竟签到系统这等天方夜谭的物什,说给古人听,古人会信?多半会当她是精怪作祟。   斜一眼崔九凌,她又拿帕子捂住脸,羞涩道:“您想把人家关小黑屋直说便是,何苦找这么蹩脚的借口?人家对王爷一片痴心,王爷想怎么折腾人家,人家都不会反抗的啦~”   崔九凌:“……”   这话他实在问不下去了。   就没见过这般……这般毫无廉耻之心的女子。   不过她还有闲情逸致歪扯这些有的没的,想来这其中并无太大蹊跷。   兴许真是崔十九看漏了。   想到昨儿崔十九报上来的消息,他不禁嘴角抽了抽。   说傅谨语与自个分开后,一路往仪门方向行去。   路过甬道旁一处冬青树丛时,突然拐了进去,并开始解腰间的汗巾子。   像是内急要小解的模样……   惊的崔十九连忙背转过身/子。   待她从冬青树丛回到甬道上时,汗巾子不见了踪影,手里却凭空多了个包裹。   包裹系的并不严实,没走两步,就有一个颜色雪白,叠成豆腐块模样的月事包掉出来。   她蹲身捡起,然后拎着包袱急匆匆地走了……   崔九凌当时就听呆了。   堂堂翰林家的小姐,竟然如此不讲究,随便往路旁草丛里一钻就宽衣解带……   缓过神来,又神色一凛,她竟然在靖王府有内应?   而且这内应甚是机灵,崔十九背转过身不过片刻工夫,丫就跟傅谨语接上了头!   只是,如此大费周章,传递的却只是女子来葵水时用的月事包,未免有些儿戏?   不过哪怕传递的只是女子来癸水时用的月事包,内应终归是内应,他的王府绝不留任何有异心的下人。   于是他吩咐崔沉彻查此事。   崔沉将王府下人犁地一般,仔细的犁了一遍,但都一无所获。   仿佛这人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般。   如此一来,傅谨语最初的解释便说得通了,包袱是谷雨提前丢在那里的,压根就不存在所谓的“内应”。   崔九凌神色略缓,没好气道:“行了,别东拉西扯了,晾你也没那个胆子敢收买本王的下人。”   “嘎?”傅谨语正绞尽脑汁的想对策呢,听闻他这话,呆愣了一瞬,这才惊喜道:“王爷您相信臣女所说?”   崔九凌瞪了她一眼,一言难尽的说道:“堂堂翰林家的小姐,竟然干出‘随地小解’这样的丑事儿来,你也不嫌丢人?”   叫他不知该说甚好。   “啥?随地小解?”傅谨语险些把下巴惊掉,立时高声叫屈:“臣女能干那事儿?王爷您别冤枉人!”   说来都是误会。   系统仓库只能存放签到奖励的物品,剥掉外包装的卫生巾拿出来容易,携带却不方便,必须得用包袱皮包着。   若其他季节倒好说,她穿个琵琶袖的衣裳,事先塞块包袱皮在袖子里即可。   但现下正值炎夏,衣衫轻/薄,袖子都是窄袖跟直袖,装不得物什。   她只好在短襦外头系了条装饰性的汗巾子,准备拿汗巾子当包袱皮使。   谁知在冬青树丛里解下汗巾子,打包卫生巾的时候,竟被人瞧见了,还被当成是在小解……   简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无语道:“臣女捡包袱的时候,不甚踩了汗巾子一脚泥,继续系着未免叫人取笑,便将汗巾子解了下来……”   崔九凌立时就信了。   这家伙放肆归放肆了些,但还不至于如此没分寸。   只是脸仍然板着,嘴上也不饶人:“话虽如此,但当街解汗巾子,也不是甚淑女所为。”   “是是是,王爷所言甚是,臣女以后一定引以为戒。”傅谨语倒头如蒜。   然后便十分心累。   到底是自个轻狂了,竟然想借靖王太妃赏赐的名义将卫生巾过明路。   然王府重地,耳目众多,岂能跟漏洞多得跟个筛子似的傅府相比?   这回被她敷衍过去,下回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果断以后还是由表哥裴雁秋背全锅吧。   泉州远在岭南,裴雁秋一年也就进京一回,露馅的几率不大。   即便露馅,她也有办法圆回来。   横竖是再也不敢在靖王府胡来了,这防卫也忒严密了些。   偷偷在衣襟上擦了下手心的汗水,为免他再揪着这事儿不放,她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将书房内的摆设给打量了一圈。   看可有甚能转移话题的物什。   然后目光就落到了书案上翻开的半本账本上。   这是傅谨语头一次见到古代的账本,顿时就眼前一黑。   繁体字,竖排,数字是大写,也没有表格,文字跟数字不分你我的混杂在一块儿。   作为一个会计,简直是不能忍。   她立时道:“王爷,臣女这里有一套西洋那边先进的记账法子,不知您可有兴趣?”   表格画起来!借贷平衡法用起来!   至于阿拉伯数字,这个世界的西洋那边已经广泛应用了,鸿胪寺里就有官员懂这个,倒省了她许多口舌。   并不觉得现下通行的记账法子有甚不妥当的崔九凌,无可无不可的说道:“说来听听。”   傅谨语眯眼笑道:“王爷说笑了,臣女手里的东西,哪是那么好容易得到的?”   崔九凌哼道:“本王向来不见兔子不撒鹰。”   “看来是谈不拢了。”傅谨语一摊手,又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臣女得空得去找臣女那个渣姨父谈谈了,有了臣女这套记账法子作助力,想必他能轻松篡走王爷的户部尚书之位。”   崔九凌不屑的“嗤”了一声,别说一套记账法子,就是十套记账法子,左思齐也篡不走自个的户部尚书之位。   不过她如此成竹在胸,想必这套记账法子确有过人之处。   他缓和了语气,哼道:“你且说说,若果真有用,本王必不会叫你吃亏便是。”   “必不会叫臣女吃亏?”傅谨语眼神一亮,双手握拳,星星眼:“王爷可愿让臣女亲个够?”   崔九凌:“……”   亲个够?看她那眸/含/春/水、脸颊绯红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没够的,只怕得亲到天荒地老去。   他冷哼道:“江山是本王侄儿的江山,户部是本王侄儿的户部,本王吃饱了撑的,为了他的江山牺牲自个的色/相。”   “臣女开玩笑的。”傅谨语调皮的眨了眨眼,然后收敛神色,一本正经的说道:“王爷替臣女出气,臣女合该谢王爷的,这西洋记账法子,权当是臣女的谢礼吧。”   顿了顿,她又叮嘱道:“只一样,王爷要替臣女保密,对外莫提臣女名字半个字。”   功劳崔九凌来领,她躲在他背后悄悄吃红利便好,免得树大招风,出头的椽子先烂。   崔九凌一怔,她这意思,是想将这功劳让给自个?   虽然不知这西洋记账法子有无功劳可言,但光她这份儿心,就很难能可贵了。   不由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傅谨语大胆与他对视,片刻后,调笑道:“王爷再这样看臣女,臣女会忍不住想要亲您的。”   崔九凌垂眼,嘴角微微扬起,轻声道:“不要脸。”   然后将宣纸跟笔墨砚台朝傅谨语跟前推了推,说道:“把你那西洋记账法子写给本王瞧瞧。” 第33章 33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让傅谨语吃惊的是, 崔九凌竟然认识阿拉伯数字。   对此,崔九凌不屑冷哼:“市舶司归户部管,市舶司管洋务, 本王若连洋人数字都不认识, 如何看得懂市舶司与洋人往来的文书跟账目?”   傅谨语恍然大悟,倒是忘了市舶司归户部管辖这茬了。   如此一来, 现代表格式借贷平衡记账法教起来就更轻松了。   崔九凌原就成日与账本打交道,她表格一画, 道理大概解释一番, 又从旧账本上捡了条账目, 换成阿拉伯数字填进表格里做示范后, 他就全懂了。   聪明的让傅谨语咂舌。   心里暗搓搓的想,有这样聪明的爹, 将来生出的娃想必也不会蠢笨到哪里去吧?   不过她还是指着表格最后的“合计”处,强调道:“洋人数字太容易被篡改,这里除洋人数字外, 还须用大齐文字誊抄一遍。”   崔九凌若有所思,片刻后, 斜了她一眼, 哼道:“倒是老谋深算。”   傅谨语:“……”   她能说什么?   感谢发明并普及借贷平衡记账法的前辈们, 这锅她就“勉为其难”的背了。   如果能给这个名唤“大齐”的古代世界带来些许进步, 也算是给前辈们积攒功德了。   崔九凌需要时间去消化这套新式记账法, 且傅谨语画的只是最简单的表格, 要在户部推广开来, 还需要他进行针对性的增删。   故而他对傅谨语道:“本王叫崔沉送你回母妃那里。”   想了想,未免她小人之心,又哼道:“该给你的赏赐, 本王会给的。”   傅谨语摇着团扇,笑嘻嘻道:“赏赐不赏赐的倒不打紧,只要王爷记着臣女的好,臣女就心满意足了。”   这般为爱痴狂的架势,跟先前吵嚷着要先验看银票真伪后才肯交出药丸的市侩模样迥异。   惹得崔九凌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傅谨语立时站起身来,一下跪跳上书案,然后两手攀/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嘬了一口。   笑得如同偷到腥的猫儿似得:“臣女说过‘王爷若敢再这样看臣女,臣女会忍不住想要亲您的。’,偏您还敢这样看臣女……”   顿了顿,她一脸无奈的叹息:“既然王爷如此期待臣女亲您,臣女也只好勉为其难的亲王爷一口了。”   崔九凌淡淡道:“叫傅二姑娘为难了,是本王的不是。”   他这么个反应,倒叫傅谨语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哼哼唧唧的说道:“其实,也没有太为难……”   崔九凌斜了眼她搭在自个肩膀上的纤纤素手,挑眉问道:“傅二姑娘还不打算放开本王?”   傅谨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讪笑一声,立时就要撤手。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崔沉冲进来,嘴里嚷嚷着:“王爷,太子……”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只见王爷端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傅二姑娘跪坐在书案上,两手搂/住王爷的脖颈,两人头抵着头,嘴巴挨着嘴巴……哦不,是几乎挨着……   他立时捂脸,边从手指缝里偷看,边告罪道:“王爷恕罪,末将不知你们……”   崔九凌恼羞成怒,骂道:“滚出去!”   “崔校尉留步。”傅谨语松开手,从书案下滑下去,若无其事对崔九凌笑道:“崔校尉贸然闯进来,必定是有急事,还是臣女告退吧。”   她捡起跌落在地的团扇,在手上轻拍了几下去灰后,摇着团扇婷婷袅袅的走了。   崔九凌瞪着还假模假样捂脸的崔沉,冷冷道:“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儿,否则就给本王滚到漠北放羊去!”   崔沉:“……”   *   从书房出来后,傅谨语“啧”了一声,亏大了。   再过三日才能领取签到奖励,这会子她精神力满格,这嘴等于白亲了。   都怪崔九凌,干嘛直勾勾的盯着自个,自个又潜意识的把他当成“充电器”,见有机可乘,可不就扑上去了?   扑完才发现白扑了。   还被崔沉给撞破,简直流年不利。   一路懊恼的回到正院。   东次间内,靖王太妃跟秋钰芩正挑布料呢,八仙桌上摆满了巴掌大小的样布。   见她进来,靖王太妃笑道:“与阿凌说完正事了?”   亲/嘴算不算正事儿?傅谨语扯了扯嘴角,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道:“说完了,天色不早了,臣女来辞别太妃娘娘。”   “莫急。”靖王太妃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到八仙桌前,笑道:“针线房送了些新料子的样布来,你挑挑看可有瞧得上眼的。”   傅谨语推辞道:“多谢太妃娘娘好意,只是臣女前些日子才做了十身新衣裳,尽够穿了,就不贪您的好东西了。”   “十身衣裳哪里够穿?”靖王太妃不肯,非叫她挑。   秋钰芩拿起一块儿宫墙红的织金缎,笑道:“傅二姑娘生的白/皙妍丽,穿鲜亮颜色也不会喧宾夺主,我瞧这匹就很是不错,姑母觉得呢?”   这是见傅谨语不好意思挑,主动替她挑呢。   靖王太妃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样本,满意的点头:“不错。”   又吩咐道:“你再替语儿挑几匹。”   秋钰芩抬眼打量了傅谨语身上的藕色花罗褙子一眼,又拧眉回想了一番先前见她时的穿着,猜度着她应喜红厌绿,便又挑了胭脂红、海棠红、石榴红、品红以及妃色五块样布出来。   她笑道:“加先前那一匹,正好六匹,吉利。”   “好好好。”靖王太妃喜笑颜开,忙叫人去库房取这六匹布料过来。   傅谨语见她们姑侄两个如此兴头,她也不好扫兴的再推辞。   不光如此,靖王太妃还叫人打包了几样王府御厨做的糕点,说让她当夜宵吃。   傅谨语苦笑道:“几只干硬咯牙的破面包,换回恁多物什,这哪里是来致谢的,倒像是来打秋风的。”   靖王太妃嗔道:“说的什么话,咱们一家人,府上的布匹跟糕点不给你享用给你谁享用?”   咱们一家人?   傅谨语脸色微囧,太妃娘娘您也忒心急了些,这样的话竟然都说出来了。   秋钰芩见状,忙插科打诨道:“真正空手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还没害臊呢,傅二姑娘这提着礼物上门的客人怎地还自谦起来?”   这穷亲戚当然是指她这个靖王太妃的娘家内侄女。   傅谨语只好愧领了,道谢道:“臣女多谢太妃娘娘赏赐。”   大不了下回抽到甚好东西,先拿来孝敬靖王太妃。   *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傅谨语闭眼复盘今日之事,不免有些后怕。   得亏她机智,昨儿选取了条红色的汗巾子。   谷雨背进王府的包袱亦是红色的包袱皮,里头装了一套供她替换的衣裳跟胭脂水粉等梳妆品。   如此即便崔九凌叫来门房盘问,也查不出任何破绽。   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要同谷雨对好口供即可。   于是她忙对谷雨道:“若有人旁敲侧击问你昨儿可曾将随身包袱丢去靖王府的冬青树丛过,你承认便是。记住,那里头装的不是我的替换衣裳跟梳妆品,而是我来小日子时用的月事包。”   “啊?”谷雨听懵了,一脸疑惑的问道:“昨儿那一包袱月事包不是太妃娘娘赏姑娘的么?”   傅谨语扯谎道:“王爷喜洁厌腌臜,偏巧被他撞上我拎着那装月事包的包袱,吓的我连忙丢进了冬青树丛里,待王爷离开后我才进冬青树丛去取,好巧不巧被王府下人瞧见了,以为我是去小解……”   谷雨这下明白了,姑娘这是让自个背这“随地小解”的黑锅。   她自小到大就没少替姑娘背黑锅,早就习以为常了,立时应道:“姑娘放心,若有人问起,奴婢知道该如何应对。”   傅谨语安抚道:“放心,方才王爷问起时被我敷衍过去了,应不会有人来找你问这个的,我之所以告诉你,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谷雨笑道:“奴婢省得。”   *   回到傅府,傅谨语才一下马车,就被请去了松鹤堂。   松鹤堂里,除了傅老夫人,大伯母陆氏竟然也在。   傅谨语一见陆氏就脑仁疼。   傅老夫人虽市侩,但起码能威逼利诱,但陆氏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愣头青,油盐不进的那种。   跟她对线,无论输赢,都被气个半死。   “见过祖母、大伯母。”傅谨语上前给傅老夫人跟陆氏行礼。   傅老夫人板着个脸,不悦道:“昨儿我才发话不许你多去靖王府走动,你嘴上应承着,转头就又跑了去,耍我老婆子玩很有趣是吧?”   陆氏冷笑一声:“堂堂翰林家的小姐,却成日跑去靖王太妃跟前奉承,跟个哈巴点子狗儿似得,也不怕被人笑话。”   傅谨语:“……”   翰林家的小姐很了不起么?   奉承靖王太妃很丢脸么?   连和婧郡主这种勋贵出身且有封号的贵女,都上赶着到靖王太妃跟前奉承,还奉承不上呢。   这还不止,陆氏又斜了眼谷雨手里抱着的大包小包,不屑道:“家里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非要讨别个不要的剩饭跟下脚料来吃用?”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真是让您失望了。   布料靖王太妃跟秋表姑娘还没挑呢,就先紧着她来。   糕点也是靖王太妃特意叫厨房给她准备的。   待遇不知道多高呢!   不过她懒得跟陆氏跟掰扯这些,而是笑嘻嘻的嘲讽道:“母亲嫁妆虽丰厚,但家里开销大,我能讨一点就讨一点,好歹帮家里省些吃用。”   生怕陆氏这愣头青听不懂,她又直白道:“省下的银钱,也能帮大伯母多买几刀好纸不是?”   陆氏不屑道:“我有的是纸用,谁稀罕你那仨瓜俩枣的。”   有的是纸用?花的还不是裴氏的嫁妆银?   这番又当又立的模样,连傅老夫人都看不下去了,斥责道:“你少说几句罢。”   然后又转向傅谨语,冷声道:“我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   傅谨语露出个无奈的苦笑来:“祖母吩咐孙女不敢忘,只是先前应承了靖王太妃给她送面包,孙女岂敢食言?万一太妃娘娘怪罪下来,牵连到祖父跟大伯父可如何是好?”   “你……”傅老夫人被她堵了个仰倒。   深吸了几口气后,她才又冷冷道:“这回就罢了,下回你若敢再私自跑去靖王府,我可就没这么轻易饶过了。”   傅谨语乖巧应道:“是,孙女听祖母的。”   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糊弄这死老太婆还不容易?回头打发谷雨去靖王府讨要个十张八张的请帖来,想甚时候去靖王府就拿一张出来。   就不信傅老夫人见了请帖敢阻拦她。   她才要告退,就听见傅老夫人从身侧炕桌上拿出张请帖,说道:“后日是宣平侯府老太君的六十大寿,他们府上给你们姐妹下了请帖,请你们去吃寿酒。”   傅谨语半点都不觉得意外。   崔瑛打定主意要娶傅谨言,傅谨言将来是要掌管宁王府中馈的,自然少不了要跟宗亲们打交道。   故而但凡宗亲们举办宴会,他都要替傅谨言讨要张请帖,好让她提前混个脸熟。若能入得了一些宗亲的眼就更好了,回头可以帮她在宁王妃跟前敲敲边鼓。   宣平侯府老太君的次子媳妇正是安乐长公主。   作为傅谨言的妹妹,为显姐妹情深,自然不好甩开,必得将傅谨语捎上才行。   又听傅老夫人冷哼一声,警告道:“到了那里,你不许惹是生非,跟好你姐姐,万事以你姐姐为先。若再闹出安平长公主府那样丢脸的乱子来,以后你甭想再出门!”   “是。”傅谨语依旧乖巧应是。   心想,跟紧傅谨言什么的还是算了。   和姝郡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先前傅谨言在宁王府提前离席用的借口就是吃坏了肚腑,和姝郡主将计就计,在宣平侯府的宴席上给她的茶水里下了巴豆。   具有女主光环的傅谨言自然是不会有事的,有事的是她的闺中密友唐雅儿,当场就拉了一裤子。   啧,她还是躲远点吧。   *   转眼就到了宣平侯府老太君寿辰这日。   用过早膳后,傅谨言、傅谨语姐妹便坐马车去往宣平侯府赴宴。   马车上,傅谨言问傅谨语:“不知妹妹给老太君准备了甚寿礼?”   傅谨语笑道:“我那点子本事姐姐还不知道么?能准备甚像样的寿礼?也只好又抄了卷经书,请了尘大师给开了光,但愿老太君别嫌弃。”   嫌弃也无用,别指望她拿甚值钱物什出来。   傅谨言:“……”   傅谨语这礼送的可真够刁钻的。   宁王妃生辰那日她在宁王府扯靖王太妃的虎皮耀武扬威的事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连宁王妃都不敢嫌弃的,宣平侯府老太君敢嫌弃?不但不敢嫌弃,怕还是得将她一顿好夸才行。   她该不会用她那狗爬一样的字,一次性抄了几十卷经书,往后见人就送一本吧?   事实证明她猜测的不错,到了宣平侯府后,傅谨语才刚送上寿礼,体型圆润满脸富态的宣平侯府老太君就惊喜的夸赞道:“竟是了尘大师开光过的佛经?哎哟,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本是闭着眼夸的,但她将经书随手翻开一页后,发现字迹竟然十分工整,并不似传言中那般形似狗爬。   是宁王妃太挑剔还是傅谨语这段日子练字小有所成?   心里虽疑惑,不过面上她并未表现出来异常,只笑道:“偏了傅二姑娘的好东西了。”   拜寿完毕后,她们被请去后头的小花厅,其他年轻女孩儿也都在这里。   祖母寿辰,和婧郡主这个孙女自然是在的,且还是作为小主人,负责招待小花厅的贵女们。   一看见傅谨语,她立时瞪眼:“你怎么在这里?”   显然并不知晓自家给傅家两姐妹发过请帖这回事儿。   傅谨福身行礼,笑道:“郡主好,臣女是来给令祖母贺寿的。”   “胡说八道,我家怎可能给你下请帖?”和婧郡主嗤之以鼻。   “和婧妹妹。”坐在上座的和姝郡主唤了和婧郡主一声,浅笑道:“来者是客,既然傅家二位姑娘在这里,自然是有请帖的,你还不快将人请进来?”   和婧郡主抿了抿唇,片刻后,冷哼一声:“进去坐吧。”   傅谨语跟在傅谨言身后进了内室,先给和姝郡主见礼,然后寻了个僻静的位子坐下。   许是不想扰了祖母的寿宴,许是和姝郡主的警告有效,总之和婧郡主并未再找傅谨语的茬。   毕竟她只是嫉妒傅谨语受靖王太妃喜爱,尚不知傅谨语也在打崔九凌的主意,仇怨并不深。   不多时,今儿这场宴席的最大受害者——唐翰林之女,唐雅儿出现了。   她给和婧郡主、和姝郡主请安后,快步来到傅谨言身畔坐下,笑道:“阿言,你也来啦?我以为你今儿不来,我来了也没伴,原不想来的,偏我母亲非叫我来……你来了可就好了,我也有人可以说话。”   毕竟,傅翰林府是不够格得到宣平侯府请帖的。   她跟母亲能得到请帖,还是托了同是勋贵出身的外祖家的福。   傅谨语将自个跟前的茶盅,推到唐雅儿跟前,笑道:“唐姐姐一路赶来,想必口渴了,喝口茶润润喉咙吧。”   不待唐雅儿拒绝,她又委屈巴巴的说道:“这茶我没动过的,不信你问姐姐?”   傅谨言被架起来,只得点了点头。   唐雅儿才刚用完早膳便被母亲拉上马车,的确口渴的厉害,见傅谨言点头,便将茶盅端起来,以袖掩唇,喝了个底朝天。   喝了人家的茶,便是再讨厌傅谨语,她也不能失礼,故而道谢道:“多谢语妹妹。”   傅谨语没用丫鬟动手,亲自拎起桌上的茶壶,替她又斟了一杯。   唐雅儿抿了抿唇,的确感觉还有些渴,便又将茶盅端了起来。   傅谨语故技重施。   唐雅儿一连灌下去三盅茶,这才停歇下来。   中途傅谨语为免傅谨言生疑,还给她也斟了一杯。   在唐雅儿停歇下来后,又给自个斟了一杯,喝干之后,砸吧着嘴笑道:“难怪唐姐姐一气喝掉三盅,这茶果然滋味不错。”   傅谨言一言难尽的跟唐雅儿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齐齐写着“嫌弃”两个字。   真真是个不学无术的,要夸茶,多少优美辞藻夸不得,偏只干巴巴的一句“滋味不错”。   亏她还是个翰林家的小姐,简直丢翰林家的门楣。   傅谨语见劝茶的事儿被自个故作粗俗的行径遮掩过去,心里松了一口气。   唐雅儿解了渴,待会儿宴席上便不会抢傅谨言的茶喝。   傅谨言自个喝掉下了巴豆的茶水,出丑的就是她。   唐雅儿就不必像原著里头那般,当众拉裤子的丑事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蹉跎成个二十岁的老姑娘还没嫁出去,在要被家人嫁去川蜀给个四十岁鳏夫当续弦时上吊自尽。   素日她虽受傅谨言影响,对自个横眉怒目的,但毕竟丁点儿坏事儿都没干,不该落得这么个凄惨下场。   当然,以上都是托词。   真相就是,她很期待当众拉裤子的丑事儿发生在傅谨言这个女主身上时,崔瑛这个男主是个什么反应。   不管他是什么反应,他们这段真爱修成正果的难度从S会陡然升级成SSS级。   除了家世,哪都挑不出毛病时,宁王妃就瞧不上她,更何况当众出丑之后?   有了更多困难需要克服,他们这对男女主自然就没空算计摘自个脑袋的事儿了。   就算事后清算,也清算不到自个头上,毕竟策划这一切的可是和姝郡主。   自个只是给唐雅儿斟了几杯茶而已,何罪之有?   *   “靖王来了!”   “真的假的?靖王竟然来给老太君贺寿?”   “靖王真的来了?”   花厅里突然躁动起来。   傅谨语侧耳倾听了几句,顿时一怔,崔九凌竟然来了?   也对,前儿她在靖王府曾撞上和婧郡主去给他送请帖,虽然他没当场应下,但也并未当场拒绝。   今儿出现在这里也算不得多奇怪。   和姝郡主朝花厅外头斜了一眼,打趣和婧郡主道:“和婧妹妹不到前头瞧瞧?你要去只管去,招待宾客的事儿有我呢。”   和婧郡主立时心动,丢下句“有劳和姝姐姐了!”,然后提着裙子小碎步的跑出了花厅。   她开了这个头,立时有几个贵女站起来,或说去更衣,或说去寻自个母亲,或说去后院赏花,纷纷找借口离开了花厅。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   崔九凌这招蜂引蝶的家伙,觊觎他的人还真不少!   不过她们通没一个有自个的厚脸皮。   烈女怕缠郎,脸皮不厚怎可能将他这样清冷孤傲的X冷淡患者搞到手?   唐雅儿突然对傅谨语道:“语妹妹不跟去瞧瞧?”   傅谨语拢了拢头上的赤金镶金珠三尾凤钗,云淡风轻的低语道:“看什么?靖王爷?没那个必要,我隔三差五就去靖王府一回,看靖王爷都看腻了。”   唐雅儿:“……”   傅谨言:“……”   有种你说大声点,叫其他贵女听听,看她们打不打死你! 第34章 34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盏茶工夫后, 跑出去的贵女们结伴回来了,个个脸上挂着失望的表情。   据说靖王给老太君拜寿后,便被宣平侯请去了前院。   她们赶过去扑了个空。   傅谨语满意的抿唇轻笑, 崔九凌不愧是大齐男德标杆人物, 对于跟女子保持距离这事儿十分自觉,压根不必她担忧。   花厅内才刚恢复平静片刻, 又骚动起来。   原来是崔瑛来了。   作为原著男主,崔瑛崔子渊身材挺/拔, 五官刀削一般, 因在锦衣卫供职, 素日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 十分英姿飒爽,且还是宁王府世子, 今上嫡亲的侄子,勾的无数贵女对他魂牵梦绕。   方才端坐不动的几位贵女,这会子纷纷寻借口跑出了花厅。   就连和姝郡主也坐不住了, 借口更衣,搭着丫鬟的手走了出去。   傅谨语斜眼看着傅谨言, 笑眯眯道:“宁王世子爷来了, 姐姐不跟去瞧瞧?”   傅谨言撇了傅谨语一眼, 淡定道:“我不爱凑热闹, 妹妹若想去, 尽管去便是, 祖母跟前我必定会替妹妹保密的。”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 拿傅老夫人那死老太婆威胁自个?当她跟原主一样惦记崔瑛呢?   她不屑的“嗤”了一声,低声道:“宁王世子生的平平无奇,也不知她们兴头个什么劲儿。”   略一停顿后, 又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对,毕竟她们不像我,随时都能看到靖王爷这样风华绝代的大美人,眼光低一些也不奇怪。”   唐雅儿低呼一声:“宁王世子爷生的平平无奇?”   傅谨言脸色黑如锅底,低斥道:“诋毁皇室宗亲可是大罪,妹妹不想要脑袋了?”   唐雅儿并不知傅谨言跟崔瑛的那档子事儿,但并不妨碍她替崔瑛说好话:“宁王世子爷相貌堂堂、英武不凡,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这般诋毁皇室宗亲,若被人听去,可怎么得了?”   “哦,原来说实话会被摘脑袋呀。”傅谨语作惊讶状,随即委屈的扁嘴:“那我不说了便是。”   傅谨言:“……”   傅谨语竟然如此诋毁世子,莫非她求爱不成,竟嫉恨上世子了?   这是好事儿,也不是好事儿。   好处是她不会再跑到世子跟前作妖,让傅家女成为笑柄,带累自个的名声。   坏处是她可能会在靖王跟前搬弄是非。   好在靖王并非是那种轻信谣言的昏庸之辈,他虽有心护着傅谨语,但还不至于被她当木仓使。   *   约莫一刻钟后,前去围观崔瑛的贵女们才回转,俱都小脸绯红,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显然得偿所愿。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自个这个未来姐夫不守男德呀。   不过也不奇怪,她穿的可是古早宅斗文,那会儿还没流行双/处。   崔瑛这个男主婚前有通房,婚后还收了表妹当贵妾,节操实在算不上多好。   跟他一比,崔九凌简直就是纯洁无瑕的小天使。   *   午时,下人们提着食盒进来,开始上菜。   傅谨语她们所在的这桌,也已坐满了宾客。   都是些家世不显,但托赖姻亲关系拿到请帖的小官之女。   她正盘算着该如何不动声色的换座,才能不引起傅谨言警惕呢,突然一声娇喝从自个身后响起:“这是本姑娘的座位,你给本姑娘起开!”   傅谨语一回头,就见一身材高挑、浓眉大眼的女子叉腰,对自个怒目而视。   她顿时心中一喜,好家伙,瞌睡遇到了送枕头的。   “哟,这不是于姑娘嘛?”傅谨语“啧”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于姑娘不在前头坐着,往我们末席这堆小门小户里头挤什么?”   这位于静媛于姑娘,跟原主在玲/珑坊抢首饰时结下梁子,自此两看相厌,还闹出过厮打到一块儿互扯头花的丑事。   于静媛的父亲乃兵部右侍郎于伯桓,她的座位排在中席。   于静媛眉毛倒竖,冷哼道:“我乐意坐末席,你管得着么?识相的赶紧让开,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两人本不对付,若傅谨语干脆利落让座,不光傅谨言生疑,于静媛也会生疑。   故而“拒不相让”的样子还是得装一装的。   “不客气?莫非于姑娘还想上演全武行不成?”傅谨语挑了挑眉,随即抬手抚上自个发髻上的凤钗,不屑道:“于姑娘可要想好了,我头上戴的这支赤金镶金珠三尾凤钗,少说也值个千把两银子,若弄坏了,你可赔得起?”   金珠有价无市,她这还是往少里说的。   于静媛“嗤”了一声,自信满满的说道:“不碰触你的凤钗,本姑娘也能揍你个满地找牙。”   傅谨语好笑道:“上回也不知谁被我揍的鬼哭狼嚎?”   于静媛顿时脸色一黑,咬牙道:“上回是你耍阴的,我一时不防备才中招的,这回我断然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傅谨语站起身来,撸袖子道:“光说不练假把式,今儿我就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妹妹,今儿是老太君生辰,你不许胡来。”眼瞅着傅谨语又要丢人现眼,为免自个在宁王妃那里又被看低几分,傅谨言忙出言阻拦。   傅谨语假装不悦的瞪了傅谨言一眼,气的两颊鼓鼓。   静默片刻后,这才将袖子放下来,一脸不甘的朝于静媛放狠话:“今儿老太君生辰,我且放你一马,下回必要揍的你口服心服。”   说完,又瞪了傅谨言一眼,愤愤不平的坐到了隔壁桌的空位上。   旁边坐的正好是刚穿过来那日曾对自个伸出过援手的,和姝郡主的庶姐蔡心柔,傅谨语忙笑着跟她打招呼:“蔡姑娘好。”   想了想,又笑问道:“那日多亏蔡姑娘借我衣裳,这才免去我感染风寒之忧。我打发人给蔡姑娘送去的谢礼,蔡姑娘可曾收到?”   蔡心柔温温柔柔的笑道:“一件新衣罢了,不值什么,倒是白赚了傅二姑娘四匹好缎子。”   言下之意,谢礼她收到了。   傅谨语轻舒了口气,没被安平长公主克扣就好。   听闻安平长公主很不待见驸马爷这个通房所出的庶女,奈何蔡心柔出生在先,驸马爷尚公主在后,即便不待见,安平长公主也只能捏住鼻子认下她。   说话间,菜肴上齐,宴席开始。   开宴两刻钟后,丫鬟们开始挨桌呈上热茶。   傅谨言在宁王府中过招,见状立时心中警惕起来。   然而杯子放在托盘中,想取哪只全凭自个乐意,做不得手脚。   茶壶也是同一只,丫鬟依次斟茶,未见任何动手脚的痕迹。   她心中的警惕散去五六分。   待唐雅儿跟于静媛饮下茶水好一会子,未显现异样后,她这五六分的警惕彻底烟消云散。   她端起茶盅来,小口的啜饮了半盅。   边用膳边冷眼旁观的傅谨语,见状微扬了下唇角。   傻孩子,眼见未必为实,虽都是从同一个壶里倒出来的茶水,但旁人的没问题,不代表你的也没问题。   这世上,有种壶叫鸳鸯壶。   壶分两半,一半装正常茶水,一半装下了巴豆的茶水,只要拨动下壶口的机关,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将茶水切换。   为了对付傅谨言,和姝郡主可谓煞费苦心,连隐居山林的墨家后人都能寻到。   *   一刻钟后,傅谨言脸色逐渐变白,左手不动声色的垂下去,捂住抽疼的小/腹。   原以为是癸水将至的缘故,但片刻之后,她的肚腑内开始“咕噜”乱响,跟从前吃错东西时的表征极其相似。   莫非菜肴有问题?   她斜了眼身畔正吃的不亦乐乎的于静媛,又觉得不可能,若菜肴有问题,旁人为何没事?   思来想去,她目光最终落到了面前的茶盅上。   莫非,防备来防备去,终是没防住?   她立时站起身来,欲出去寻茅厕。   “傅大姑娘。”和婧郡主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傅谨言艰难的福身行礼:“郡主。”   和婧郡主端着个酒盅,笑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莫非要提前离席?可是我们府上的菜肴入不得你的眼,你赶着回府用午膳?”   傅谨言忙道:“郡主说到哪里话,贵府的宴席再精致不过了,让臣女大开眼界。”   傅谨言缩着肩膀,紧咬着嘴唇,显然忍耐的很辛苦。   “哦?”和婧郡主挑眉,“那你这是?”   傅谨言作羞涩状,小声道:“郡主见谅,臣女饮多了茶水,急需……更衣。”   更衣是入厕的文雅说法。   和婧郡主嫌恶的撇了撇嘴,和姝郡主叫自个来拦住傅谨言,莫非是想看她尿裤子?也忒恶趣味了些。   傅谨言肚腑内“骨碌”声响成片,小/腹剧痛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能一泻千里,吓的她用力夹/紧后臀,整个身/子崩成了一条直线。   “哎呀,我也要去更衣,方才一口气喝了四盅茶水,憋不住啦。”唐雅儿一下跳起来,冲着和婧郡主一福身:“郡主也不想看臣女尿裤子吧?”   然后拽住傅谨言的胳膊就跑,嘴里急急道:“快走快走。”   傅谨言被她这一拽,立时泻出一阵洪流。   慌乱一瞬后,她忙反客为主,抓住唐雅儿的手臂,一路狂奔着跑出了花厅。   因跑的足够快,厅内众人竟未发现异样。   和婧郡主不以为意的哼笑一声。   横竖她已经拦过了,和姝郡主那里也算有了交待。   她们跑掉了也好,免得真闹出尿裤子的丑事儿来,祖母又要念叨自个。   傅谨语却是失望的叹了口气。   没看到傅谨言当众拉裤子的场面,真真是可惜。   莫非这唐雅儿是傅谨言的福星不成?   原著中就是她抢喝了傅谨言的茶,替她挡了这一灾。   这会子又是她尿急,不顾淑女体统,一通嚷嚷,助傅谨言解了困境。   可惜傅谨言却没拿当她回事儿,原著里头她当众拉裤子坏了名声后,傅谨言生怕被宁王妃看低,立时跟她划清了界限。   后头傅谨言嫁入宁王府当世子妃,掌了宁王府的中馈后,也没想着替嫁不出的唐雅儿说门好亲事。   得知她悬梁自尽后,也不过叹息几声,打发人送去二十两银子的丧仪罢了。   凉薄至此,真真叫人寒心。   可惜自个没有这样的福星,不然一定视之为至交,对其掏心掏肺。   *   足足三刻钟后,傅谨言跟唐雅儿才返回花厅。   唐雅儿还穿着先前的衣裳,傅谨言却是换过了一身。   她并未归座,而是来到傅谨语面前,拉起傅谨语,去跟和婧郡主告辞。   用的说辞是傅老夫人卧病在床,她们得赶回去侍疾。   和姝郡主为了避嫌,不便亲自出面阻拦,只悄悄跟和婧郡主使眼色。   偏和婧郡主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傅谨语身上,压根没注意到。   “既然贵府老夫人病了,你们就好好在家侍疾吧。”她斜眼瞅着傅谨语,意有所指的冷笑道:“若还到处瞎跑,被人说不孝可就不好了。”   傅谨语气死人不偿命的笑道:“多谢郡主关心,不过家祖母这是老/毛病了,歇两日就无碍了。”   和婧郡主:“……”   傅谨言生怕和婧郡主被傅谨语激怒,强留她们,忙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家祖母每次犯病,说是两日好,实则要十来日才能彻底无碍。”   她肚腑还在小声的“咕噜”着呢,若不赶紧回府,待会子泻劲儿上来了,她可要出大丑。   傅谨言一句话,自个十来日就不能出门,傅谨语立时不干了,“拈酸吃醋”的说道:“府里谁不知道祖母最疼姐姐,每次犯病只叫姐姐在跟前侍疾,我往上凑了几次,都被祖母撵走,还说看到我这不省心的病就更重了……所以呀,侍疾的事儿,有姐姐就够了,我还是多到外头走动走动,别添乱了。”   傅家又没多少姻亲故交,傅谨语外祖家又远在泉州,她说的“多到外头走动走动”,除了靖王府再无旁处。   和婧郡主立时就气炸了:“你这不知廉……”   “啊,郡主说的是莲花?臣女知道呀。”傅谨语打断和婧郡主的话,笑嘻嘻的看着她:“靖王府的莲花开的正好呢,下回陪太妃娘娘赏莲花时,臣女一定跟她说说郡主也喜欢莲花这事儿。”   “你……”和婧郡主气结,这不要脸的,竟敢拿太妃娘娘来威胁自个。   然而她的确害怕傅谨语在太妃娘娘跟前说自个的坏话。   她没好气道:“不必你说,本郡主自个又不是没长嘴!”   说完,又赶苍蝇一样,一甩袖子:“滚吧你,本郡主看到你就烦。”   傅谨言见状,立时拉着傅谨语往外走。   出了花厅后,傅谨语瞅着自个的胳膊,哼笑道:“姐姐几时跟我如此亲密了?”   傅谨言立时松开抓住傅谨语胳膊的手。   傅谨语又冷哼一声:“再有,我怎不知祖母卧病在床这事儿?早起时她还中气十足的院子里溜达呢。”   “祖母自然没有卧病在床。”傅谨言也没隐瞒,十分坦诚的说道:“是我肚腑不舒坦,拿她老人家说事儿。妹妹也不愿意看到姐姐当众出丑吧?毕竟在外人眼里,咱们姐妹一体,我若出丑,你脸上也没光。”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她还真愿意看到傅谨言出丑。   什么姐妹一体,不存在的。   傅谨言坏了名声,与自个何干?靖王太妃这样开明的长辈,才不会在意这个呢。   至于崔九凌……他连未来岳父的麻袋都敢套,就更不会在意了。   况且,原著里头,傅谨语被纨绔子弟坏了名声,也没影响到傅谨言的前程呀,人最后还不照样当上宁王府世子妃?   当然,嘴上不能这么说,不能叫傅谨言生疑。   她没好气道:“我猜度着这其中必有蹊跷,所以方才没当着和婧郡主的面拆穿你的谎言。”   傅谨言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听傅谨语又气死人不偿命的说道:“姐姐在车上可要夹/紧了屁股,千万别拉一裤子,我怕臭。”   傅谨言:“……”   *   傅谨言两次被人坑害,崔瑛出离愤怒了。   第一次是顾忌被宁王妃知道傅谨言中春/药,没敢大肆调查。   第二次是在宣平侯府,他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在宣平侯世子的帮助下,没多久就查到了和姝郡主头上。   他立时上安平长公主府,为傅谨言讨回公道。   安平长公主替和姝郡主向崔瑛这个侄儿道歉,又下命令禁足和姝郡主一年,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毕竟傅谨言虽中招,但并未造成甚实际的不/良后果,和姝郡主又是皇帝亲封的郡主,这点子罪名,还不至于治她的罪。   但是转头,安平长公主就把这事儿捅给了宁王妃。   宁王妃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立时写信给娘家兄弟,让他将家里那个庶出的侄女送进京。   逢春这通房丫头拢不住儿子的心,那她就再找个能拢住儿子心的人儿来。   娘家那个庶出的侄女随了她歌姬出身的母亲,长相美艳、身段妖/娆、嗓音柔/媚,有个这样的尤/物在身边,就不信儿子不上心。   傅谨言是何反应不晓得,傅谨语听闻和姝郡主被禁足一年的消息,撇了撇嘴。   作为原著的头号恶毒女配,和姝郡主跟个打不死的小强似的,蹦跶个不停。   这会子暂时退场,将恶毒女配的戏份让给宁王妃的娘家侄女,但一年后会重新登场。   不过这都跟她无关。   她正美滋滋呢。   这次领取签到奖励,竟然抽到了一盒布洛芬。   这可是能退烧又能止疼的神药,前世姨妈疼全靠它救自个狗命。   今世运气好,没有姨妈疼的隐忧,但感冒发烧却是不可避免的病症。   一旦高烧不退,很可能会丧命。   有退烧药在手,顿时感觉安全了许多。   不过只高兴了片刻,她就瘫倒在床。   再次被抽走60%精神力,只有40%精神力的她,跟条咸鱼也没啥两样了。   连翻身都艰难。   偏在这个时,裴氏的大丫鬟桑儿过来传话,说傅老夫人到了春熙院,叫傅谨语也过去。   傅谨语挣扎着爬起来,搭着谷雨的手,将全身大半的重量都压在谷雨身上,靠谷雨拖着自个,艰难的来到了春熙院。   傅老夫人一看到她这幅懒骨头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大早上的,你不想着勤练针黹、厨艺,反倒瘫在榻上睡懒觉,像什么样子?”   傅谨语往太师椅的椅背上一靠,有气无力的说道:“祖母说的什么话,懒觉不早上睡,莫非晚上睡不成?”   她这会子三魂去了七魄,没力气跟这死老太婆斗嘴,直接问道:“不知祖母叫孙女过来何事?若无事的话,孙女就回去继续睡懒觉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傅老夫人拐杖在地砖上“咚咚咚”的敲了几下,转头斥责裴氏道:“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傅谨语笑道:“母亲怀着身孕,哪有空教导我?不如祖母把孙女挪去松鹤堂,由您亲自来教导孙女?以祖母的聪明才智,必然能将孙女教导的比姐姐还出色。”   傅老夫人立时拒绝:“我老天拔地的,还想多活几年呢,可教导不了你这混世魔王。”   傅谨语“嗤”了一声:“既然祖母办不到,又哪来的立场训斥母亲?祖母比孙女读书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想必祖母是懂的。”   傅老夫人:“……”   这丫头牙尖嘴利,跟她斗嘴实在不明智。   傅老夫人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去怒火,对裴氏道:“你跟她说。”   裴氏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你祖母说母亲月份大了,管理府中中馈难免有些力不从心,也怕伤及腹中胎儿,让我将管家权暂且交出来,由你跟言姐儿共同来料理。”   傅老夫人原话是让傅谨言来接管管家权。   裴氏不肯,非要将傅谨语也加上。   傅老夫人拗不过,只好不情不愿的同意了。   “原来是这事儿。”傅谨语笑了笑,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可以呀,为母亲分忧是当女儿的职责,祖母放心,我一定会将母亲的嫁妆守的严严实实的,不叫人占走丁点便宜。”   傅老夫人:“……”   那她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替大孙女争取这个差事,让她学着管家理事是一回事儿,最重要的是让她借机捞些好处。   偏裴氏奸诈,非要将自个亲生女儿也塞进来。   二孙女又如此防备,难不成这事儿就这么泡汤了?   转念一想,又松了口气。   二孙女不学无术,字都认不全,别提看账本了。   又是这么副不到日上三竿不起身的懒骨头模样,哪里耐烦每日坐班理事?   回头还不是大孙女说甚便是甚? 第35章 35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次日一早, 傅谨语就打发谷雨悄悄出门,去靖王府讨要了张请帖回来。   叫人知会了傅谨言一声,说家事推迟到午后再料理。   然后便坐马车, 匆匆赶去了靖王府。   一/夜过去, 她的精神力恢复到55%,若放在往日, 她无甚要紧事,全身无力外加精神萎靡也不打紧, 只须瘫在床榻上当咸鱼就成。   但如今她接过了管家权, 又有个随时准备撬裴氏嫁妆墙角的傅谨言在旁, 半刻都不能松懈。   然而55%的精神力, 光在议事厅坐一两个时辰她都扛不住,更何况还得看账本, 发对牌,跟那帮管家娘子掰扯?   果断去找崔九凌这个“充电器”充电。   *   今儿休沐,崔九凌并未出门, 这会子正在书房折腾西洋记账法的表格。   听到下人来报傅二姑娘求见,他惊讶的抬眸。   这么早?   莫非有甚急事?   他忙道:“请她进来。”   傅谨语进门后先打了个呵欠, 然后这才娇娇弱弱的福身行礼:“给王爷请安。”   崔九凌斜了她一眼, 见她睡眼惺忪, 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没好气道:“一大早跑来, 莫非天塌了不成?”   莫非有甚要紧事儿?不然她怎地懒觉都不睡了?   “天没塌, 臣女要塌了。”傅谨语抖着腿, 挪到他对面的官帽椅上坐下。   随意一瞅,就瞅见他跟前铺开数张宣纸,每张上头都画着不同的表格。   不禁咂舌, 堂堂王爷竟然如此用功,活该人家是户部尚书!   因只是表格框架,上头并未填写账目,崔九凌也没在意,任由她打量,嘴里问道:“说吧,找本王何事?”   傅谨语斜眼瞅他,嗔道:“瞧王爷说的,没事儿就不能找您啦?臣女想您了不行?”   还能荤腥不忌,看来是无甚要紧事儿。   也对,崔十九盯着她呢,若有要紧事儿,崔十九早就来报了。   崔九凌哼道:“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退下吧。”   傅谨语站起身来,大半个身/子趴/伏到案桌上,朝他伸手道:“臣女刚学会看手相,请王爷伸手,让臣女替您相看相看。”   顿了顿,又笑嘻嘻道:“放心,不收您银钱。”   崔九凌抬眼,才要嘲讽,瞳孔猛地张大。   片刻后,他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傅谨语今儿穿的是橘红花罗褙子配姜黄抹/胸,她身前原就挺/拔,这会子往书案上一趴,红杏儿猛地从高墙里探出头来。   只一眼,崔九凌就几乎将这春/光看遍。   他垂下眼眸,拒绝道:“本王向来不信命。”   傅谨语叹气道:“王爷您也忒不解风情了些,臣女哪是想替您看手相呀,分明是打着看手相的名义,想跟您拉拉小手。”   崔九凌:“……”   一大早懒觉都不睡,跑来跟他拉小手?   竟是这般迷恋自个?   然而没等他开口拒绝,她就从书案上“呲溜”滑下来,疾走几步,来到太师椅旁边,一把将他的手握/住。   熟悉的过电感,立时从脚底往脑门蹿,傅谨语闭眼,脸上浮现心满意足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崔九凌抿了抿唇,顿住了才要回撤的手。   好一会子后,她这睁开眼睛,然后松开了他的手。   若换成寻常女子,与男子拉了小手,只怕羞个满面通红了。   然后傅谨语不但不脸红,还不知廉耻的睁眼说瞎话:“臣女看完手相了,王爷天生好命,将来必定能娶个集美貌与智慧于一体的王妃,当对羡煞天下人的神仙眷侣。”   崔九凌“嗤”了一声。   傅谨语斜了眼系统面板,拉完小手,精神力涨到了60%。   她比方才精神了不少,但显然还不够。   于是她侧移几步,站到崔九凌所坐太师椅的后头,身/子趴到椅背上。   在他耳边笑嘻嘻道:“手都拉了,不如再亲/个/嘴?”   “想都别想。”崔九凌果断拒绝,冷哼一声:“你不想被本王再丢出去的话,就别打这鬼主意。”   傅谨语利诱道:“亲完给您十块口香糖当报酬。”   崔九凌不屑的“嗤”了一声:“本王对‘吐气如兰’没兴趣。”   “哎呀,王爷这样的美人怎能不吐气如兰呢?”傅谨语极力哄劝,见崔九凌不为所动,又加码道:“二十块口香糖。”   崔九凌拿起炭条跟直尺,兴致缺缺的说道:“本王还有公事要忙,傅二姑娘若无其他要紧事儿,就请回吧。”   傅谨语打开腰间悬挂的荷包,从里边掏了两个纸包出来,往书案上一拍,一脸肉疼的说道:“两包蒙脱石散,够了么?”   崔九凌将炭条跟直尺搁下,伸手将那两个纸包拿过来,放到鼻翼下嗅了嗅,确认的确是蒙脱石散。   然后,他冷冷道:“三包。”   “喂,您竟然坐地起价?也忒不厚道了吧!”傅谨语大声嚷嚷,纠结片刻后,边解荷包系带边无奈道:“唉,三包就三包吧,真是拿您没办法,谁叫我爱慕您呢。”   付清报酬后,傅谨语干脆利落的往他怀里一坐,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然后将樱/唇对着他禁抿的薄唇亲了上去。   用她的唇含/住他的,辗转,允吸。   他的唇微凉,又柔/软的不可思议,仿佛前世最爱吃的果冻一般,啃一口,Q弹爽滑。   没等仔细体味,电闪雷鸣呼啸而至,噼里啪啦的在她经脉内游走,爽的她头皮发麻,脚背都弓起来了。   进度条以2%的速度匀速前进。   但傅谨语却有些难以支撑,允吸崔九凌嘴唇的频率几乎停止不说,搂/住他脖颈的手也开始往下滑。   下一刻,她身/子直直的朝书案栽去。   崔九凌原本阖上了眼,听到风声,忙伸手一捞。   傅谨语身前软/绵撞到他的胸/膛上,她闷哼一声,但嘴巴顽强的含/住他的嘴唇,死活不松开。   崔九凌:“……”   亲/嘴就那么有意思,让她连命都不要了?   这要是他反应不及时,任由她后脑勺撞到书案的砚台上,岂不血溅当场?   为防止重蹈覆辙,握/住她腰/肢的手是松不得了。   他闭眼暗叹一口气。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堂堂靖王,竟然也有出卖色/相的这一天。   但为了蒙脱石散,值得。   前几日,太孙吃桃吃坏了肚腑,腹泻不止,太医们接连换了几次药方,都不见效,人都拉虚脱了。   他叫崔沉送了包蒙脱石散去东宫,说是西洋药粉,让给太孙试试。   太子原没抱希望,但又不好拂他这个小叔祖的面子,便叫人给太孙冲泡了喂下去。   谁知没一个时辰就见效了。   虽未彻底止住,但拉的次数明显减少。   太子立时打发东宫属官上靖王府求药。   这也是那日他跟傅谨语在书房“议事”时,崔沉着急忙慌闯进来的原因。   他只好又舍了一包出去。   第二包蒙脱石散下肚没多久,太孙的腹泻就彻底止住了。   但他手里就只剩下一包蒙脱石散了。   一包不足以止泻,若他跟太妃有谁发病,怕是难以对付。   必得多备上几包才行。   原本他打算用银钱来跟傅谨语买,但既然她另有所求,那他答应了又如何?   横竖自个是个男子,要说吃亏,也是她吃亏。   若是换作其他女子提此要求,他也……   还是算了吧,杀人越货其实挺好的,不一定非得出卖色/相。   *   足足过了半盏茶(5分钟)的工夫,傅谨语这才松开他的唇。   然后脸蛋贴到他的胸/膛上,腿也曲了上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窝在他怀里。   眼睛半闭,脸色朝红,小/嘴微张,心口快速起伏着,一副……   崔九凌别开眼睛。   他算是知道为何世人骂那些妖/艳女子“妖/精”了,她这个样子,可不就是个勾/魂/摄/魄的妖/精?   然而他嘴里的妖/精,正一边平复着雷击后的余/韵,一边眯眼看向签到系统的精神力进度条。   亲/嘴果然跟拉手这等一垒接触一样,有5次上限,每次2%,合起来涨了10%。   不过也尽够了。   如今她的精神力已恢复到70%,虽比不上100%时的活蹦乱跳,但日常生活算是无碍了。   只要不进行剧烈运动。   歇息了一刻钟后,她“咳”了一声,从崔九凌身上跳下来,边整理自个的仪容,边淡定笑道:“王爷诚信,以后再有这样的生意,臣女还是会第一个考虑王爷您的。”   崔九凌顿时脸色一黑,抬眸瞪着她,冷冷道:“本王嫌脏,你若敢找别个交易,往后休想再靠近本王三尺之内。”   傅谨语打哈哈道:“都说了会第一个考虑王爷您啦,您不同意交易,臣女才会找旁人。”   崔九凌神色稍霁,重又拿起炭条跟直尺,俯首看着书案上的表格,撵人道:“交易完成,你可以走人了。”   “才刚把人家吃/干/抹/净,转头就翻脸不认人,王爷您可真无情。”傅谨语得寸进尺的趴到他肩膀上,越过他的肩头看着他面前的那张表格。   片刻后,她笑赞道:“王爷举一反三的本事还真是高,这表格做的甚好。”   崔九凌淡淡道:“傅二姑娘教得好。”   傅谨语笑道:“那也要王爷领悟力强才成,若换成旁人,没个三年五载的,怕是很难达到王爷现下的水准。”   两人互捧吹捧一番。   崔九凌扬了扬唇角,轻哼一声:“看来傅二姑娘很闲。”   手也拉了,嘴也亲了,还赖着不肯走。   “那倒不是,才刚接过母亲的管家权,府里一大摊子事儿等臣女忙活呢。”傅谨语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嘿嘿一笑:“只是上门一回,若不留下蹭顿午膳,只怕会叫太妃娘娘失望。”   “你倒是会抬高自个。”崔九凌“嗤”了一声,哼道:“本王这个亲儿子在不在府上用膳,母妃都不在意的,你个外人而已,母妃会失望?”   “没法子,儿子是亲生,拿脚踹都踹不走,但儿媳妇却不是。”傅谨语推了他的胳膊一把,笑嘻嘻道:“在将儿媳妇娶进门之前,务必得好好供着才行。”   崔九凌傲娇的一扭头:“谁要娶你了?别又犯癔症了。”   然后拿直尺轻敲了下她的手背:“你老实点,别打扰本王画表格。”   傅谨语直起身来,笑道:“好好好,不打扰您忙公事,臣女去陪太妃娘娘说话。不过,午膳您可要过来陪臣女用哦,不然臣女可不保证会对太妃娘娘说甚话。”   说这话的时候,她目光盯着他的唇,然后伸出舌/儿舔/了/下/嘴/唇。   崔九凌脸上一热,羞恼道:“快滚!”   “别催了别催了,在滚啦。”傅谨语抬脚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抬手朝他挥了挥。   书房内安静下来,但崔九凌手握炭条跟直尺,半晌都未画下一笔。 第36章 36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出了书房, 才刚拐上甬道,就有崔九凌的随从赶上来,提示她靖王太妃现下正在后花园喂锦鲤。   哎哟, 崔九凌这般贴心, 不叫她白跑一趟正院,可真是叫人感动涅。   她笑道:“知道了, 替我谢过你们王爷体贴。”   然后拐上了去往后花园的岔路。   来到后花园后,果见靖王太妃斜倚在镜湖边的栏杆上, 手里捏着鱼食, 正逗/弄着那群锦鲤。   傅谨语行礼后, 没话找话:“太妃娘娘正喂锦鲤呢?”   “哟, 语儿来了?”靖王太妃和煦的笑笑,随即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哼道:“喂甚锦鲤,我这是在逗锦鲤。哼,阿凌这个坏东西, 上回休沐没喂成锦鲤,今儿竟起了个大早, 赶在我前头将锦鲤喂饱了。”   傅谨语失笑。   瞧给这两个宅人逼的, 连喂锦鲤这样无趣的事儿都能争抢起来。   笑着笑着, 她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立时对靖王太妃道:“臣女想了样替太妃娘娘解闷的物什, 过些日子做好了, 就给您送来。”   搓麻将, 坐着就能进行的“运动”, 对于靖王太妃这样身患心疾的病弱宅女来说,简直是再适合不过了。   “哦?”靖王太妃来了兴致,一脸骄傲的说道:“语儿一肚子奇思妙想, 你折腾出来的物什,必定是极好的。”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竟然骄傲上了,您也忒不见外了吧?   然后又听靖王太妃问道:“需要甚物什,你只管说,本宫叫阿凌给你寻去。”   傅谨语忙道:“只是拿木头刻一二百张小木牌罢了,不值什么,很不必劳动王爷。”   靖王太妃一听,立时笑了:“这的确不必阿凌出马,王府库房里就有上好的小叶紫檀木头,回头本宫叫人送一根到你府上。”   不等傅谨语回应,她又补了一句:“一根够不够?若不够,就再加一根。”   傅谨语:“……”   妈呀,用上好的小叶紫檀做麻将牌,若被后世那些紫檀爱好者知道,非骂败家不可。   不过靖王府阔绰,区区一根小叶紫檀木头,根本算不得什么。   其实裴氏的私库里也有不少小叶紫檀木头,都是托裴雁秋给她搜罗的,准备拿来给傅谨语这个闺女成亲时打家具用的。   傅谨语若敢动裴氏的私库,裴氏铁定不依。   然而就靖王太妃这随口就许出一根小叶紫檀木头的豪气,若用普通木头做麻将牌,恐配不上她的逼格。   故而她只好愧领了:“一根尽够了。”   其实半根就够了。   不过她并未明说,为免某些麻将牌中途丢失或者坏掉,最好多做一副备用。   靖王太妃立时吩咐梁嬷嬷:“开库房寻根上好的小叶紫檀木头出来,打发人送去傅府。”   梁嬷嬷应声去了。   不多时,秋钰芩来了。   见到傅谨语,边行礼边笑道:“早知有傅二姑娘陪伴姑母,我就不必急匆匆赶过来了。”   傅谨语回礼,玩笑道:“要不,你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把靖王太妃给逗笑了:“岑姐儿天一亮就醒,不像语儿一样,是个爱睡懒觉的。”   笑着笑着,脸色一僵,似乎暴露了什么。   傅谨语:“……”   虽然先前从系统仓库取卫生巾被抓包时,她就猜到崔九凌派人监视自个了,但也只以为是仅限于靖王府内。   听靖王太妃这话音,她在傅府内的一举一动,他们竟都了如指掌?   摔!   真是太过了!   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她会恃宠生娇的好不好!   咳,没错,她并没有生气。   不但不生气,还觉得挺高兴的。   她在傅府又是顶撞祖母,又是强怼父亲,还绑了庶母力证她与人通/奸,奇葩事儿干了一箩筐。   而且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成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这些靖王太妃全都知悉了,却半点嫌弃都没有。   待自个要多亲/热有多亲/热。   呜呜呜……   这样的好婆婆,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冲着这样的靖王太妃,就算崔九凌是个歪瓜裂枣,她也得拼了命的挤/进靖王府的大门呀。   ——给靖王太妃当干闺女。   咳,买猪看圈是没错,但前提是猪得是头好猪不是?   还好崔九凌这头猪(?)盘靓条顺,脑瓜子还聪明,是个上上等货色。   不然她就当场表演个“认哥”。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做人最重要的是得懂得装傻(?),故而她果断嗔道:“太妃娘娘您别小看人,臣女若爱睡懒觉,这会子怕是还瘫在床/榻上呢,哪可能站在这里陪您说话?”   靖王太妃正心虚呢,闻言立时顺杆爬:“本宫逗你呢,你这样勤快的好孩子,怎会爱睡懒觉呢?即便当真睡了懒觉,也必定是因为身/子不爽利,情有可原。”   得,连睡懒觉的理由都给她想好了。   傅谨语还能说什么呢?只好嘿嘿傻笑了。   秋钰芩听的分明,笑着岔开了话茬子:“表哥今儿休沐,这会子正在书房呢,傅二姑娘若有正事要与他说,只管过去寻他便是。”   靖王太妃失笑,抬起染了蔻丹的玉手,在秋钰芩脑门上轻点了一指头,笑道:“傻孩子,语儿一大早赶来王府,显然是有要紧事儿要与阿凌说。”   言下之意,是早已寻过崔九凌了。   秋钰芩“哎哟”了一声,捂嘴直乐:“瞧我,竟糊涂了。”   傅谨语:“……”   你们姑侄俩一唱一和,起哄的倒是起劲。   *   陪靖王太妃在镜湖边逗/弄了会儿锦鲤,日头开始上升后,她们便躲回正院。   东次间里放了十来个冰盆,每个冰盆旁都有两个轮流摇着蒲扇扇风的丫鬟,屋内凉风习习,跟前世空调房也无甚太大区别。   傅谨语捏着串在冰鉴(古代冰箱)里冰镇过的葡萄,歪在垫了象牙凉席的太师椅上,边吃边同靖王太妃、秋钰芩说笑,那叫一个惬意。   直到秋钰芩羞羞答答的说了一句话,让她顿时面色一变。   “宁王妃约了母亲后日同去慈安寺上香,让我也一块儿去,我只能再陪伴姑母一日,明儿就得家去了。”   秋钰芩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家里有两个适龄儿子的宁王妃约秋大太太上香,还点名叫秋钰芩跟着,其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两家彼此相看呢。   靖王太妃立时眉头皱了起来。   崔瑛跟傅谨语姐姐傅谨言有一腿的事儿,阿凌是知道的,而且崔瑛也知道他知道。   岑姐儿是阿凌的表妹,宁王妃便是瞧不上傅谨言,想找个贵女填坑,也不敢选中秋钰芩。   阿凌的狗脾气,发作起来六亲不认,敢骗婚到他表妹头上,宁王府的大门都能给丫砸烂。   故而这门亲事,显然是说给宁王府二公子崔瑾的。   想到这里,靖王太妃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崔瑾不像他的兄长崔瑛,很少来靖王府走动,靖王太妃对其知之甚少,只听阿凌偶尔提起过一两句,说他还凑合。   阿凌口里的凑合,在外头人眼里,必定是十分优秀的。   堪配岑姐儿。   才放下心来,就见傅谨语偏过身/子来,对自个附耳道:“请太妃娘娘屏退左右。”   靖王太妃一怔,随即一抬手:“你们都先下去。”   屋内侍立的众下人立时福身告退。   待屋内只剩下她们三位主子后,傅谨语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既约好了上香,爽约总是不好的,秋姑娘去还是得去的。不过见完了人,回来就推说八字不合,将这亲事拒了吧。”   顿了顿,又贼笑道:“不必担心会得罪宁王妃,了尘大师亲自合的八字,谁敢说不准?”   宁王妃跟靖王,谁更得罪不起,了尘是个聪明人,自然心里门清儿。   靖王太妃疑惑道:“语儿,你这是?”   秋钰芩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傅谨语。   “这话出我口,入你们的耳,过后无论谁问起,我可都不认的哦。”傅谨语丑话先说在前头,前后才叹气道:“宁王府二公子崔瑾崔二爷,与他兄长一样,都痴恋家姐,甚至比他兄长爱恋更深。谁嫁给他,都不可能琴瑟和鸣的。”   想了想,她又给自个脸上贴金道:“若是旁人跳这个火坑,我断然不会多嘴的,但秋姑娘是王爷的表妹、太妃娘娘的亲侄女,又与我甚是投缘,我如何也不能装聋作哑。”   靖王太妃脸色顿时沉了起来,一巴掌拍在高几上,怒道:“荒唐!”   秋钰芩小脸煞白,嘴唇哆嗦了几下,但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一时间,屋内阴云密布,沉闷得如同暴风雨将至一般。   就在这个当口,崔九凌一拢珠帘,走了进来。   抬眼打量了屋内三人一眼,疑惑道:“这是怎地了?”   听到表哥的声音,秋钰芩顿时支撑不住,两眼一酸,落下泪来。   宁王府的两位公子,她先前在宴会上见过,都是人中龙凤。   接到家里的传信,得知宁王妃要替二公子相看自个时,她心里是高兴的。   哪个女儿家不盼望嫁个好儿郎?   崔瑾王府出身,相貌堂堂,英俊不凡,才学跟武艺都不错,又没有那些纨绔子弟的不/良癖好,虽才入官场,但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这可是一门四角俱全的好亲事。   生怕被宁王妃瞧不中,她又是裁衣裳,又是配首饰的,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正兴头呢,傅谨语一瓢冷水泼下来,她心都凉了大半。   原本还能勉强支撑,这会子来了能替自个撑腰的表兄,她立时绷不住了。   “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崔九凌眉头皱了起来,抬眼看向傅谨语。   心想,该不是这家伙又惹是生非了吧?   正盘算着该如何替她善后呢,就见她毫无形象的冲自个翻了个大白眼。   明白了,跟她无关。   那就不必投鼠忌器了。   他冷声道:“哭顶什么用?能找回场子?有事儿直说便是,横竖有你父亲替你撑腰呢。”   傅谨语:“……”   还以为会他“霸道总裁”上身,大吼一声“有本王替你撑腰”呢。   结果,就这?   这是垃圾桶里捡来的表哥吧?   秋钰芩哭声顿时一梗。   靖王太妃瞪了崔九凌一眼,安慰秋钰芩道:“芩姐儿别哭了,他有心上人,咱们拒了便是。你这样家世、品貌跟才学俱全的好女孩儿,甚样好女婿找不到?娶不到你,是他的损失。”   崔九凌听的一知半解的,询问性的朝傅谨语抬了抬下巴。   傅谨语傲娇的一扭头,不理他。   崔九凌:“……”   *   秋雨岑原是个豁达的姑娘,不过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哭了片刻后便止住了。   然后红着眼睛对崔九凌道:“叫傅二姑娘同表哥说吧,到底她知道的清楚些。”   崔九凌看向傅谨语。   傅谨语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您宁王府那两个侄孙儿,都迷恋家姐呢。”   崔九凌一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立时露出嫌恶的表情来。   毒舌道:“一个眼瞎就罢了,两个都眼瞎,真不愧是亲兄弟!”   毒舌完,这才皱眉问秋钰芩:“他们瞎他们的,跟你有甚关系?”   傅谨语生怕他又把秋钰芩惹哭,忙抢答道:“宁王妃瞧上了秋姑娘,想将她说给崔瑾崔二爷。”   “哦。”崔九凌了悟,随即无语道:“这也值得你哭?找个八字不合的理由,推掉便是。”   倒是跟傅谨语想到一块儿去了。   想了想,他又“宽慰”秋钰芩:“是怕找不到比崔瑾更好的女婿?这倒不必担忧,若果真找不到更好的,那便嫁给崔沉好了。”   “王爷,末将都克死三个未婚妻了,您跟秋表姑娘多大仇?”崔沉无奈的声音自外间传出来。   秋钰芩:“……”   傅谨语:“……”   崔九凌惊讶道:“这样啊?怎地本王没听你提起过此事儿?”   崔沉哼唧道:“跟您提这个作甚,又不是甚光彩的事儿。”   崔九凌咬牙,这狗东西,忙帮不上,拆台倒是利落。   他“咳”了一声,描补道:“崔沉这克妻的家伙就算了,表哥往外头给你寻个好的。”   靖王太妃果断拒绝,一脸嫌弃道:“你自个都没娶上媳妇呢,可见是个没本事的,你寻来的男儿,想必也强不到哪里去,还是别瞎掺和了。”   崔九凌:“……”   傅谨语憋笑。   秋钰芩却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又是哭又是笑的,偏还善解人意的安慰崔九凌:“我的亲事自有母亲做主,不必劳动表哥出马。您还是先把自个的终身大事解决吧,免得姑母成日替您犯愁。”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崔九凌恼羞成怒,站起身来,一甩袖子就要走人:“随你们吧,本王还懒得管呢。”   傅谨语“咳”了一声:“王爷不是说要陪太妃娘娘用午膳么,怎地又要走?”   崔九凌脚步一顿,想起她先前警告来。   若被母妃知道她跟自个亲过嘴,且还亲过三次,母妃只怕高兴的一蹦三尺高,立时就按品大状进宫请太后给他们赐婚。   他自自在在的一个人儿,怎能跟傅谨语这不知廉耻、不学无术、贪财好/色且又馋又懒的家伙绑到一块儿一辈子?   想都不要想!   这都没婚约呢,她就对自个又搂又抱又亲的,若果真成了亲,她还不知如何歪缠呢。   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哼哼唧唧歪缠人的女子。   不然能拖到二十有二还不愿成亲?   于是果断归座,哼道:“本王只是站起来活动下/身/子,谁说本王要走了?”   傅谨语:“……”   行叭,您美您说得对。 第37章 37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侍女们鱼贯而入, 将午膳摆上桌。   刚来靖王府蹭饭时,傅谨语还谦虚一番,作作要给靖王太妃布膳的样子。   如今她早就老油条了, 连做样子都懒得做, 在靖王太妃跟崔九凌入座后,便直接坐到自个惯常坐的位子上。   往常秋钰芩没来, 崔九凌在衙门坐班,只傅谨语陪靖王太妃用膳时, 靖王太妃便不甚讲究“食不言”的规矩, 两人时不时闲聊几句。   但这会子秋钰芩跟崔九凌都在, 闲聊自然就没了。   沉默着用完了这顿午膳。   然而傅谨语不但没半点拘束, 还将自个给吃撑了。   饭后,秋钰芩照例邀她去逐月楼歇晌, 傅谨语连忙拒绝:“家母身/子渐重,恐无力支应家事,家祖母将管家权交给了我跟姐姐……午后得去议事厅坐班理事, 今儿怕不能跟秋姑娘一块儿歇晌了。”   秋钰芩笑道:“语妹妹机灵聪慧,区区一点子家务事, 必定三言两语就料理明白了。”   傅谨语动了动耳朵, 秋钰芩对自个的称呼从傅二姑娘变成了语妹妹, 亲近不少, 这是在感激自个将崔瑾恋慕傅谨言的事儿如实相告?   她从善如流道:“芩姐姐高看我了, 我那点子三脚猫本事, 不过是跟在家姐后头当个应声虫罢了, 离独当一面还远着呢。”   “哼。”正捏着茶盅喝茶的崔九凌冷哼一声。   傅谨语只当没听见。   靖王太妃笑而不语。   阿凌可是跟自个说了,他最近正折腾的那个西洋新式记账法,可是傅谨语教给他的。   连西洋记账法跟西洋数字都精通的人儿, 九章算术想必根本不在话下。   傅府那点子家事,她闭着眼只怕都能料理个清楚明白。   大尾巴狼装的还挺像回事儿的,也就芩姐儿这不明就里的才信她。   果然秋钰芩还以为傅谨语自卑,忙鼓励她道:“哪有人生来就会的?不会没关系,先听先看,悄悄跟着学,学上一阵子,自然就会了。”   傅谨语似是被鼓励到了,一脸感激的点头:“嗯嗯,我听芩姐姐的,一定好好学。”   “哼。”崔九凌又冷哼一声。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决定适可而止,起身告辞。   靖王太妃笑道:“阿凌,替我送送语儿。”   “常来常往的,又不是不认识路,有甚好送的?”崔九凌哼唧了一句,到底还是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正院的垂花门。   傅谨语回转过身,抬头看向崔九凌的眼睛,笑道:“知道王爷舍不得臣女,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您就送到这里吧,剩下的路臣女自个往前走就成了。”   崔九凌:“……”   说的这是什么话!   一副即将永别的口/吻,这又是打算做什么妖?   他沉默不语,只斜眼看着她。   傅谨语没崩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逗您的。”   崔九凌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扯了扯嘴角,轻哼了一声:“人来疯似的,成日没个正形。”   傅谨语小手帕往他胸/膛上一甩,“哎哟”一声,抑扬顿挫的说道:“死鬼,您不正是喜欢我这没正形的模样么?若我跟其他贵女一样端庄娴静,您只怕躲的比谁都快呢。”   崔九凌垂眼,没接她的话。   傅谨语“啧”了一声。   眼睫毛长了不起啊?动不动就下垂眼,小扇子似的浓密长睫毛在眼睑下垂下一片阴影,眼睛偶然眨巴一下,阴影就泛起一阵涟漪。   每一阵涟漪,就如同一片羽毛落在心上,勾的人一阵接一阵的心痒。   可惜亲睫毛不能增加精神力,不然她铁定……亲爆。   不得了,她如此矜持的一个人儿,竟生出如此不知羞耻的想法,简直是太可怕了。   真真是个蓝颜祸水。   傅谨语忙转开视线,然后就看到了坠在后头的崔沉。   她“咦”了一声,笑道:“崔校尉果真克死了三个未婚妻?这天煞孤星的命格,怎地这么像话本子里的男主角?在女主角这个真命天女出现前,其他女子,谁跟男主角定亲谁死。”   崔沉虽离着有些距离,但他耳力惊人,傅谨语这番话,清晰的传入他的耳朵里。   他无语道:“哦,依傅二姑娘的看法,末将该如何区分下一位跟末将定亲的到底是真命天女还是又一个倒霉鬼?”   傅谨语随口胡扯道:“这有何难,找一个同样克死几位未婚夫的‘女天煞孤星’,以毒攻毒。”   她不过借机打趣一番崔沉,好报先前的仇罢了,鬼晓得哪个是他的真命天女?   崔沉也觉得她是在报复自个,“嗤”了一声,才要出言嘲讽,话到嘴边却猛地顿住了。   与此同时,崔九凌也抬眼看向他。   两人隔着傅谨语对视一眼,显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傅谨语看看崔九凌,又看看崔沉,见他俩这神态,一顿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真有这么个人吧?   虽然克妻、克夫之说纯属无稽之谈,但倘若崔沉真听自个的去找这“女天煞孤星”求亲,回头他俩其中一个出事儿,岂不成了自个的锅?   毕竟“以毒攻毒”的说法,可是自个提出来的。   她忙道:“我随口胡说的,崔校尉你可千万别当真,不然你若是没这‘女天煞孤星’命硬,被人克死了,岂不成了我的不是?”   崔沉才要开口,就听崔九凌淡淡道:“把你俩八字拿去给了尘合一合。”   傅谨语惊呆了,她随口胡扯一句,怎地就发展到要合八字的地步了呢?   而且女方到底是谁呀,怎地你俩一副可以轻松搞到人家女方八字的模样?   崔沉犹豫了片刻,随即点头道:“是。”   俩人神神秘秘,完全没打算替傅谨语解惑。   傅谨语气呼呼道:“横竖我随口胡扯的事儿已然告知你们了,你们还当真的话,后头若有甚不好的事儿发生,可不与我相干,别找我负责。”   崔九凌哼了一声:“不必你负责。”   他这个主子都这么说了,崔沉这个做人下属的,想必不敢有异议。   傅谨语放下心来。   嘴贱惹出这么一桩是非来,她不敢再逗留,也不要崔九凌送了,果断告辞跑路。   *   回到傅府后,傅谨语去秋枫堂换了件家常衣裳,然后叫人通知傅谨言跟各管事娘子到议事厅去。   傅谨言来的倒是很快。   等管事娘子到齐的工夫,她斜了眼傅谨语身上的方领对襟短衫,见这短衫的袖子只到小臂一半,露出一段皓白的腕子来,不由得眉头一皱。   也忒伤风败俗了些。   不过她甚话都未说。   伤风败俗与自个何干呢?   不客气点说,她越伤风败俗才越好呢。   然而傅谨语一到议事厅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傅谨言眼睛往自个手腕上一撇,接着眉头一皱,她用脚趾头都知道这丫必定在心里吐槽自个。   吐槽还是轻的,多半是鄙夷。   她立时笑道:“姐姐也觉得我这半袖不错?我也这么觉得哎,又凉快又轻便,还节省了料子,谁穿了不说好?可惜马上要做秋衣了,府里针线上的人忙不过来,不然叫她们也给姐姐做几件来穿。”   傅谨言无语,静默了片刻,这才勉强道:“多谢妹妹好意,不过我夏衫够穿了,就不给针线上的人添麻烦了。”   傅谨语将人堵了个仰倒,顿时心里痛快了。   不多时,众管家娘子到齐。   傅谨语谦让道:“姐姐说几句?”   傅谨言也没推辞,抬眼在厅内环视一圈,淡淡道:“打今儿起,府里一应诸事,由我跟二姑娘来料理,你们往日如何在二太太跟前当差的,如今照样在我们跟前当差便是。若有人偷奸耍滑,欺我们姑娘家面嫩心慈,豁不出去脸面整治,那就打错了算盘。若犯在我们手里,把几辈子的老脸都丢了,别个不取笑你们,你们自个只怕都没脸见人了。”   众人自然忙说“不敢”。   说完之后,她看向傅谨语,笑道:“妹妹说几句?”   傅谨语打了个呵欠,懒散道:“该说的姐姐都说了,我没其他要增补的。”   傅谨言将头扭回去,吩咐道:“既如此,那便开始吧。”   话音刚落,一个容长脸、高颧骨、身段瘦削的妇人走上前来,先给她们俩行了礼,然后呈上张条子来,说道:“二老爷书房里要补墨跟纸,这是清单,请两位姑娘验看后给对牌,奴婢好去账房支银子。”   傅谨语一伸手,说道:“拿来给我瞧瞧。”   谷雨忙上前几步,从那管事娘子手里接过来清单,呈到傅谨语手里。   傅谨语扫了眼上头的名目跟价格,在心里用竖式计算法简单核算了一下,然后冷笑一声,将单子递给白露,吩咐道:“你算一下。”   预料到裴氏月份大了后自个必得将管家权接过来,故而傅谨语早几个月就开始教谷雨等丫鬟打算盘。   这里头,二等丫鬟白露悟性最好,才学个把月,算盘就打的比积年的老账房还快还准确。   如今更是炉火纯青。   她卸下得姑娘指导才做出来的双肩背包,从里头掏出把黄杨木的袖珍小算盘,一手握算盘,一手手指飞快拨动算珠。   一阵噼里啪啦后,白露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澄心纸银钱错了,冷金签银钱错了,凝霜纸银钱错了。”   傅谨语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抬手扯过白露手里的清单,转手将其交给傅谨言,笑道:“我的丫头才学打算盘,兴许打错了也是有的,不如姐姐算算?”   傅谨言接过单子,吩咐了彩屏一声。   彩屏从肩膀上背着的包袱里取出个紫檀木的小算盘,恭敬地将其递给傅谨言。   傅谨言将账目快速的打了一遍。   本着谨慎的态度,并未草率,而是又打了第二遍。   见两遍数目一致,她眉头微皱,说道:“确如妹妹的丫鬟所算,这账目有错处。”   傅谨语扯过清单,打算团吧团吧,砸到那管事娘子身上,让她滚回去重算了再来。   才团吧好清单,她又改了主意。   凭啥唱/红脸得罪人的事儿自个干,唱白脸收拢人心的事儿傅谨言来干?   她才不当别个的垫脚石呢。   故而傅谨语将团成团的清单展开,叫谷雨还给那管事娘子,笑道:“嫂子办事办老了的,竟也犯这等粗心大意的错,果然老话说得对,‘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呢。’”。   也不知是这管事娘子妄想蒙混过关趁机捞点银钱,还是受谁的指使,搁这唱了一出“下马威”。   可惜呀,折戟沉沙。   那管事娘子借坡下驴,忙赔笑道:“是奴婢粗心大意了,这就拿回去改了,再来向两位姑娘请对牌。”   赔笑完,立时准备开溜。   就被傅谨语给唤住了:“嫂子留步。”   将人叫住后,傅谨语冷冷道:“嫂子这回错了,我们可以揭过不提,但若再错,那就是存心而为了。到时,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的。不然你也错,我也错,我们光纠错就得花大半天工夫,如何还能办正事儿?旁的倒罢了,若耽误了老太爷跟大老爷官场上的活计,你们可担待得起?”   说完后,她将头转向傅谨言,笑问道:“姐姐觉得我处理的可妥当?若不妥当的话,姐姐另行处置便是。”   另行处置?傅谨言能干那得罪人的事儿?她忙道:“妹妹处置的很好,就这么办吧。”   人群里立时有三四个人主动站出来,或是说自个昨儿吃多了酒不清醒,或是说自个老眼昏花写错了数目,或是说被家里孩子调皮涂黑了账目,纷纷要求回去重写了再来。   傅谨语也没揭穿她们,放她们去了。   下剩的那些管事娘子还算老实,又有定例可查,料理起来并不费劲。   不过大半个时辰的工夫,就完事了。   自议事厅离开,两姐妹并行在铺了青石板的甬道上。   傅谨言淡淡道:“先前听闻妹妹在教丫鬟学打算盘,我还只当妹妹是在胡闹,今儿一见,才知道妹妹算盘竟然打的如此好。”   从哪里听闻的?自然是从秋枫堂的卧底立夏那里听说的呗。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嗔道:“姐姐高看我了,我还真不会打算盘,不过是从书上知道了些原理,纸上谈兵而已,谁曾想我的丫头里竟然卧虎藏龙,有白露这等人才,靠着我口述,竟自行学成了打算盘的高手。”   珠算是会计从业人员的必修科目,傅谨语当然会。   傅谨言:“……”   我信了你的邪!   裴氏商户出身,打的一手好算盘。   你去外祖家裴家一待大半年,想必也没少跟算盘打交道。   说自个不会打算盘,谁信?   *   “大姑娘、二姑娘,不好了,二老爷他……”前方的甬道上,突然有个婆子慌慌张张的往这边跑来。   一听跟自个父亲有关,傅谨言难以维持淡定之态,立时喝道:“二老爷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你快说!”   婆子跑到她们跟前,大喘了几口气,然后苦着脸说道:“二老爷领了个扬州瘦马进来,说要纳她当妾,老太太被气晕过去了……”   傅谨言:“……”   纳扬州瘦马为妾?   堂堂翰林家的爷们,竟然要纳扬州瘦马为妾?   传扬出去,还不知道怎么被人说嘴呢。   若是宁王妃知道了,只怕更看低傅家几分。   她又羞又恼,眼圈都气红了,心里不免生出埋怨来,一波才平又起一波,自个怎会摊上这样一个不成器的爹?   傅谨语却险些笑出声来,忙拿帕子掩住嘴唇。   啧,渣爹坑完闺女,又开始坑娘了。 第38章 38 纳女儿的贴身大丫鬟当通房   傅谨言急匆匆往松鹤堂赶。   傅谨语连忙跟上。   看热闹要赶早, 迟了,若是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那就太可惜了。   松鹤堂里, 现在乱成一团。   惹事的罪魁祸首傅二老爷现下正跪在床/榻前, 在他身旁还跪了个头梳单螺髻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估计就是那扬州瘦/马,因正垂着头, 长相如何傅谨语瞧不见。   但她脖颈修长,肌/肤雪白, 削肩膀, 杨柳腰, 身前轮廓也十分壮观, 显然身/段十分不错。   傅谨言问正跪坐在傅老夫人身边抹泪的大丫鬟琥珀:“可有打发人去请大夫?”   琥珀连忙站起来行礼,说道:“回大姑娘的话, 李小乙去请了。”   李小乙是傅老夫人陪房李大总管的孙儿,素日行事又极稳重,傅谨言闻言, 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冷冷的对傅二老爷说道:“父亲别跪着了,也别让这位……这位姑娘跪着了, 一会子大夫就该来了。”   想了想, 她吩咐跟着自个的二等丫鬟锦文道:“将这位姑娘送去客院歇着。”   傅二老爷立时阻拦道:“别, 她是……”   才开刚了个头, 就被傅谨言给打断了:“父亲, 我跟妹妹都是女孩儿家, 哪里管得了长辈的房里事?别说是管, 连听都听不得。该如何定论,等祖母醒来再说吧。”   许是觉得长女说的有道理,傅二老爷便没再吭声, 任由锦文将这瘦/马给带去了客院。   “老太太醒了。”   丫鬟们一声惊呼,傅谨语朝床/榻上看去,果见傅老夫人睁开了眼。   傅谨言忙上前,抹着眼泪劝慰道:“祖母,父亲不好,您教训他便是了,何必动此大怒,将自个给气晕?若您有个好歹,叫孙女该如何是好呢?”   傅谨语见状,也拿帕子在眼上按了按,附和道:“正是呢,气大伤身。”   傅二老爷也膝行着凑过来,弱弱道:“母亲……”   “你别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样丢人现眼的儿子。”傅老夫人一拍床/榻,恨恨道:“五千两银子,足足五千两银子,别说是买个人,就是拿金子镀个金人都尽够了,你怎么敢?!”   傅谨语顿时就怒了。   傅二老爷是没有银子的,傅家也是没有银子的,这五千两银还不是得裴氏掏腰包?   裴氏可是说过,不管她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将来都她会拿一半财物出来给自个当嫁妆。   这五千两银子,其中有二千五百两是自个的。   这简直不能忍。   她立时就开口道:“这话孙女原不该说,但却是不得不说。先前孙女在茶馆听人说书时,偶然听到隔壁雅间的客人高声谈论扬州瘦/马的行市,说顶级瘦/马二两千到三千两,中等瘦/马一千到两千两,下等瘦/马五百到一千两。父亲买的这个花了足足五千两,竟比顶级瘦/马还要贵两千多两,怕不是被人哄骗了吧?”   傅老夫人一听这话,也没心思计较她竟干出偷听隔壁雅间客人谈论瘦/马这等香/艳话茬的事儿,拿着鸡毛当令箭,立时就骂傅二老爷:“你这冤大头,花钱大手大脚的,别个不坑你坑谁?”   这是重点么?傅谨语提醒道:“今儿我跟姐姐负责料理家务,并不见有人来家里要钱,显然父亲是赊账……”   “如此倒好办些,将人给退回去就是了。”傅老夫人立时一点就通,忙喝问傅二老爷:“快说,你是从哪里买的这瘦/马?”   “退不得退不得。”傅二老爷立时叫嚷着反对。   见母亲一骨碌爬起来,满脸怒容的瞪着自个,他又弱弱道:“儿子是从安远侯府的葛三公子手里加钱抢来的,若给人退回去,被葛三公子知道了,只怕会觉得儿子是在戏耍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傅老夫人眼前一黑,捂着心口大喘气。   缓了好一会儿后,才哆哆嗦嗦的骂道:“你,你可真有出息,竟敢跟侯府公子抢人,你哪里来的底气?咱家是权势能跟人家比,还是银钱能跟人家比?”   言姐儿跟宁王世子的事儿,她是半句都没敢透漏给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的。   傅二老爷小声嘟囔道:“银钱怎么不能比了?裴氏有的是银钱。”   傅谨语:“……”   花妻子的银钱去买扬州瘦/马当小妾,他到底是怎么如此理直气壮说出口的?   吃软饭吃出来的自信?   傅谨语撇了撇嘴,然后对傅老夫人进“谗言”道:“退不得,那转卖了便是。即便找不到肯花五千两银子的冤大头,但愿意花三千两银子买顶级瘦/马的人还是不少的。亏两千两,总好过亏五千两不是?”   能被安远侯府三公子那个花花公子瞧得上眼的瘦/马,必定是顶级瘦/马。   傅老夫人一听有理,忙叫人去请素日常跟傅府打交道的王牙婆。   傅二老爷扭头恶狠狠的瞪傅谨语。   傅谨语回瞪他,幸灾乐祸道:“怎地,父亲不乐意?叫我说呀,今儿这事儿闹这么大,瞒是瞒不住的,您还是想想祖父回来该怎么向他请罪吧。”   傅二老爷顿时颓了。   *   在王牙婆的牵线搭桥下,那瘦/马被三千两银子转卖给了一位富商。   傅老夫人又叫李大总管从账房支了两千两添上,还上了傅二老爷的欠账。   外头的屁股擦干净了,傅老太爷这关却是过不去的。   毫无意外的,傅二老爷被狠抽了几十棍,抽得屁股开花。   就这他还不消停,说裴氏有孕在身不能伺候自个,吵嚷着要纳个良家妾。   傅老夫人被韩姨娘这良家妾给惹怕了,坚决不同意:“就算裴氏怀着身孕无法服侍你,从家里挑个丫鬟开脸给你做通房便是了,不比外头聘来的良妾更知根知底?”   且,更好拿捏。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松鹤堂的丫鬟,你看上哪个只管说。”   话音刚落,服侍傅老夫人到秋枫堂来的几个丫鬟顿时浑身一震,害怕的垂下了头,一副生怕自个不幸被选中的模样。   不过她们想多了,傅二老爷根本瞧不上她们:“松鹤堂的丫鬟,略平头正脸的都没几个,我才不要呢。”   顿了顿,他突然看了傅谨语一眼,吭吭哧哧的说道:“语姐儿身边的立夏倒还不错。”   “胡闹。”傅老夫人顿时脸色一变,没好气道:“纳女儿的贴身大丫鬟当通房,成什么体统?”   傅二老爷不以为然道:“把她调到母亲身边待一阵子,然后母亲再赏给我就是了。府里丫鬟调动本是常有之事,旁人即便知道了,也说不得什么。”   傅谨语撇嘴,好啊,他说的这般头头是道,显然不是一时兴起,只怕是早就在心里算盘过好几回了吧?   不过她却半点都不生气。   不但不生气,还有点幸灾乐祸。   若他惦记的是自个身边的其他丫鬟,她必定一蹦三尺高,断不能叫他如意。   偏他惦记上立夏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这可真是天意!   不过她不急,傅谨言却急了,忙劝说道:“这怎么成?立夏是妹妹身边得用的大丫鬟,早就使唤顺手了,若给了父亲,岂不叫她身边没了可意的人儿服侍?父亲不如再选选其他的。”   疼爱的长女开了口,傅二老爷虽有些舍不得,到底还是打消了主意,改口道:“那就换那个叫白露的丫鬟吧。”   傅谨语立时炸毛:“阖府这么多丫鬟,父亲非要从我这边抢人是什么道理?立夏是我的贴身大丫鬟且不说,白露打的一手好算盘,后头大半年我管家理事看账本都离不开她,是断然不能给父亲的。”   顿了顿,又委屈巴巴的说道:“父亲若对我有甚不满,直接训斥我便是,何苦对我的丫鬟下手?”   傅二老爷气结,骂道:“你这个逆女,我是你父亲,要你个丫鬟怎么了?你身边少说也有十来个丫鬟围绕着,少一个又有什么打紧?”   傅谨语哼道:“我说过了,白露打的一手好算盘,我还指着她替我算账呢,若将她给了父亲,我还要不要管家理事了?”   “那就把立夏给我。”傅二老爷斩钉截铁,完了之后蛮横道:“若再叽叽歪歪,就给老子滚去跪祠堂。”   竟用上了傅老夫人最擅长的招式。   傅谨语假装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傅老夫人生怕儿子再提纳良妾的事儿,见傅谨语退让,又觉得他提供的法子可行,便拍板道:“那就让立夏打明儿起到松鹤堂服侍我。”   服侍几个月,再由她这个做母亲的赏赐给儿子当通房。   傅谨言心中一急,忙又劝阻道:“祖母,此事到底不妥,不如让王牙婆往外头给物色个?”   傅二老爷却是不肯:“王牙婆那里的丫鬟,不是别家犯了事卖出来的,就是刚从乡下收上来的,能有甚好货色?我才不要呢。”   傅老夫人诧异的斜了傅谨言一眼,心中疑惑,二孙女自个都不吭声了,大孙女还为了她的丫鬟据理力争,大孙女几时跟二孙女关系如此好了?   傅谨言抿了抿唇,心知自个若是再替立夏说话,必定会引起祖母跟傅谨语的怀疑。   但若是不阻止此事,回头立夏知道了,必定会闹起来。   要知道她爱慕的可是自个奶兄青桥,若不是为了青桥,她也不可能背弃傅谨语,转而站在自个这头,替自个当内应。   若青桥也对她有意的话倒简单些,自个将他俩的事儿告知祖母,看在自个奶娘以及柳家的份儿上,祖母想必会乐意成全他们。   偏青桥另有意中人……   看来立夏是留不得了。 第39章 39 王爷与傅二姑娘如此恩爱   回到秋枫堂后, 傅谨语立时叫来立夏,将她被傅二老爷看上的事儿告知。   这对有了意中人的立夏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立时跪下来, 哭嚎道:“姑娘, 奴婢只想在您身边服侍一辈子,并无那等爱慕虚荣之心, 求姑娘帮奴婢跟老爷求个情,还让奴婢留在您身边服侍吧……姑娘, 奴婢舍不得您呀……”   在自个身边服侍一辈子?说的倒是好听!傅谨语在心里哼了一声。   谷雨边去拉立夏, 边作无奈状, 叹气道:“咱们打小就在姑娘身边服侍, 姑娘有多护犊子你还不知道?方才在松鹤堂,姑娘为了你, 不惜顶/撞老爷,险些被老爷罚去跪祠堂。”   见拉不动立夏,她也没勉强, 从衣襟上取下帕子,按了按眼角, “哽咽”道:“连姑娘都劝不住老爷, 还有谁能劝得动老爷呢?这就是咱们当奴婢的命啊……”   还有谁能劝得动老爷呢?自然是有的, 那就是受老爷宠/爱的大姑娘。   立夏在谷雨的刻意提点下, 眸中顿时一亮。   对呀, 还有大姑娘呢。   自个可是帮过大姑娘的大忙, 她也许诺待二姑娘出嫁后, 就成全自个跟青桥。   如今出了这样的变故,也只有她能救自个了。   她也不得不救,不然自个将她推二姑娘下水的事儿捅给二太太, 可没她的好果子吃。   故而又哭嚎了一阵子后,立夏假装哭累了,被几个小丫鬟搀扶回了自个房间。   小丫鬟一走,她就躲躲闪闪的跑去了傅谨言所住的冬凌苑。   派人盯着她的谷雨得到消息后,暗叹了一口气。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若非她出卖姑娘在先,姑娘又怎可能任由她被老爷要去?   同样被老爷瞧上的白露,现下不毫发无损的待在姑娘身边?   兴许,这就是命吧。   *   傅谨言也不知是如何跟立夏说的,总之立夏暂时被稳住了,次日乖乖挎着小包袱去了松鹤堂。   谷雨来报时,傅谨语只点了点头,表示自个知道了,并无旁的话说。   原著里头,可没有傅二老爷讨要立夏当通房这茬。   毕竟这个时间线上,韩姨娘还活着呢,有她这个心肝宝贝在,傅二老爷自然没有旁的心思。   后头韩姨娘虽然也领了便当,但裴氏也丢了性命,傅二老爷得守一年妻孝。   守孝结束,续娶了新妻子,新妻子带了几个如花似玉的陪嫁丫鬟进来,他哪里还会瞧得上立夏?   不过立夏也没有落得甚好下场就是了,因青桥毁诺另娶他人,立夏发狠要揭傅谨言的老底,被傅谨言寻到错处,卖给了个过路的漠北客商。   不过立夏也是个狠人,三年后,竟然一路靠着当失/足/妇/女回到了京城,跑去宁王府大门前跪着哭嚎。   吸引来观众后,她将傅谨言的老底全抖出来,然后当着急匆匆赶出来的傅谨言的面,一头碰死在大门旁的石狮子上。   这让傅谨言的名声一度跌到谷底,京中贵妇们人人对她避之不及。   后头还是靠着捐出一半嫁妆赈灾,并将自个陪嫁庄子腾出来收纳灾民,这才渐渐挽回了自个的名声。   总之,好一出狗咬狗一嘴毛的大戏!   横竖人离了秋枫堂,从此不与自个相干,随她们咬去。   不过为防傅谨言重新在自个身边安插钉子,傅谨语吩咐谷雨道:“你盯紧点秋枫堂的人,若发现哪个跟冬凌苑那边过从甚密的,记得告诉我。”   谷雨应道:“是,姑娘放心,奴婢省得。”   *   傅谨语料理了几天家事,时间就来到七月半,中元节,佛家又叫盂兰盆节。   上元节、中元节以及下元节,合称三元节,古人对于三元节十分重视。   按照傅家,或是说是大齐官宦世家的规矩,中元节前一日用新米祭祀祖宗,中元节这日去庙里参加盂兰盆法会。   傅家在京中不显,有名的大庙根本排不上号,往年都是去一些小庙参加法会。   今年托傅谨语的福,她们能去参加大齐香火最鼎盛的寺庙——慈安寺的盂兰盆法会了。   对此,傅老夫人难得对二孙女露出个笑容来:“这事儿语姐儿办的不错,难为你了。”   大太太陆氏一边兴冲冲的吩咐下人将自个抄录的经书都带上,一边撇嘴作不屑状:“狐假虎威。”   然后又眼馋谷雨、白露以及霜降三人背着的双肩包,开口跟傅谨语讨要:“语姐儿,把你的丫鬟背的怪模怪样的包给我一个,我拿来装经书。”   被傅谨语干脆利落的给拒绝了:“我自个还不够使呢,大伯母若喜欢,回头我叫人将双肩包的图样子给您送去,您喜欢甚花样,只管叫丫鬟给您做便是。”   陆氏顿时不高兴了,冷哼一声:“小气鬼!”   傅谨语懒得理会她。   谷雨她们三人背的双肩包,又是绣花又是抽绳收口又是绳结系带的,做起来十分费劲,三个丫鬟忙活好几日才做好。   虽说里头装着的都是自个的物什,但包却是她们的,自个哪好随便发送人?   况且,还是陆氏这等又当又立不值得她尊重的长辈?   想都不要想。   *   盂兰盆节法会在晚上,故而用过午膳后,傅府女眷这才坐上马车。   当然,其中不包括身怀有孕的裴氏。   一路上出城参加法会的马车甚多,竟出现“堵车”的状况,让傅谨语难得找回点现代大都市的感觉。   白露甚少出府,这会子趴在车窗上,隔着纱帘朝外张望,看甚都稀奇。   突然,她惊呼一声:“靖王府的马车!”   傅谨语老神在在,眼神都没往车窗那里瞥一眼。   心想,若非听说靖王太妃准备去参加慈安寺的盂兰盆法会,她早装病瘫在家里当咸鱼了,会那么好心帮傅家女眷搞来慈安寺盂兰盆法会的请帖?   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未来婆婆要去参加法会,她当然得赶过去伺候啦。   如果能遇上崔九凌的话,就更好了。   咳,她才不会承认后者才是主要目的呢。   虽然这会子她精神力已经满格了,暂时无须进行亲密接触,但瞧瞧眉目如画的大美人过过眼瘾,再言语上调/戏几句过过嘴瘾,也是不错的。   她这几日管家理事过于辛苦,权且当做犒赏自个吧。   *   到达慈安寺山腰时,已然申时三刻(15:45)。   因前来参加法会的宾客众多,慈安寺准备的软轿跟滑竿不够用,得排队等候,故而山腰处聚集了好几家的女眷。   其中就有宁王妃。   傅家女眷们连忙上前给宁王妃行礼。   其他傅家人,包括傅谨言,行礼完毕便垂首不语,使劲降低自个的存在感。   傅谨语却一脸熟稔的同宁王妃攀谈起来:“慈安寺的知客僧也忒没眼色了些,王妃娘娘驾到,他们不立时安排软轿送您上山,竟敢让您在这里排队,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说着说着,还义愤填膺的冷哼一声:“待会瞧见了尘主持,臣女一定替王妃娘娘责骂他一顿。”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宁王妃可是傅谨言走上人生巅峰路上的最大绊脚石,虽然最后也被攻略了,但在此之前,也算是自个潜在的盟友。   说几句不要钱的好话,又无伤大雅。   谁知她这番做派,竟被人误会了。   宁王妃身后闪出个长相十分妖/娆的女子,她一摇三摆的走到傅谨语跟前,福身行礼,用软糯甜腻的语调说道:“久闻傅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妾身惭愧。”   傅谨语皱眉,这话初听正常,再一细品又觉透着违和。   自个先前干了件轰动全京城的大事儿——救活了靖王太妃,故而说久闻自个大名倒也无甚不妥。   但后面那个“妾身惭愧”是何意思?   自然不是惭愧没能救下靖王太妃,她又不是靖王太妃的闺女,有什么资格惭愧?   莫非,她说的是长相?   倒也不必如此谦虚,大家都是艳丽型长相,自个胜在有双含情的桃花眼,她却生了张丰/满诱/人的红/唇,算是各有千秋。   不对,她自称“妾身”?   按照大齐的规矩,只有已婚妇人或是妾室才会自称妾身。   抬眼打量了下这女子的鬓发,果见她梳着妇人头。   得,明白了,这是原著的另一/女配,崔瑛的舅家表妹许熏儿上线了。   难怪说话阴阳怪气,自个这是替傅谨言背锅了。   理清思路后,傅谨语不禁在心里“啧”了一声,这许熏儿才被接进宁王府多久呀,崔瑛就将人给吃/干/抹/净了,看起来一点也不为难嘛?   她立时还礼,笑道:“我姓傅,闺名谨语,在家行二,敢问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许熏儿脸色顿时一变,目光看向几步远外,正垂首敛目的傅谨言。   片刻后,她对傅谨语笑道:“妾身娘家姓许,闺名熏儿。”   傅谨语立时笑道:“原来是许姑娘。”   挑衅这事儿,讲究个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闹了这么场乌龙,许熏儿不好转而再去找傅谨言,于是灰溜溜的退回了宁王妃身边。   倒是宁王妃,十分主动的向傅谨语介绍许熏儿道:“熏儿是本王妃的娘家侄女,如今给世子做了屋里人。”   显然这话是故意说给傅谨言听的。   傅谨语作了然大悟状,笑道:“原来是许姨娘。”   许熏儿立时脸色绯红,拿团扇遮脸,娇羞道:“傅姑娘莫取笑我了,甚姨娘不姨娘的,主母还未进门呢。”   说话间,傅谨语用余光瞅向傅谨言。   傅谨言脸色煞白,嘴唇抿的死紧,身/子摇摇欲坠,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傅老夫人动了动嘴巴,有心想上前贬低许熏儿几句,替大孙女立立威,又生怕惹恼宁王妃,最终什么话都没敢说。   宁王妃见状,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不多时,僧人抬着空轿子,飞一般的跑下山,对着宁王妃一连串的赔罪,然后恭敬的请她上轿。   而傅家女眷,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轮到她们。   *   傅家女眷被分到两间客房。   这已经很难能可贵了,不少家世不够硬、官职不够高的女眷,只能去挤大通铺呢。   偏陆氏还不知足,挑三拣四道:“两间屋子如何够住?语姐儿你也是的,就不能跟了尘主持多要几间?”   傅谨语冷笑一声:“大伯母以为慈安寺的客房,跟几文钱一颗的菘菜(大白菜)似得,想要几间就要几间?”   傅老夫人还算有些成算,瞪了陆氏一眼,低斥道:“正值盂兰盆法会,来参加法会的女眷甚多,语姐儿能弄来两间客房,已十分难得了,你别得寸进尺。”   傅谨语撇了撇嘴,这死老太婆倒是说了句人话。   最终,这两间客房,一间由傅老夫人跟陆氏来住,一间归傅谨言、傅谨语两姐妹。   将行李搬进去屋子,傅谨语换了身衣裳,留下白露跟霜降两人看守,自个带着谷雨出门,找僧人打听靖王太妃的住处。   若旁人问起靖王太妃的下处,僧人自然守口如瓶,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但傅二姑娘救过靖王太妃的命,他们都是知道的,故而并不敢隐瞒。   得到指示后,傅谨语径直朝那里走去。   小院门口守卫森严,上百侍卫将整个小院围了一圈,苍蝇估计都飞不进去一只。   然而却没人阻拦傅谨语,她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靖王太妃的屋子门口。   谷雨掀开纱帘,傅谨语才刚抬脚,就跟正欲出门的崔九凌撞了个正着。   由于身高差的原因,她的脑门“砰”的一下撞到他的胸/膛上。   出于求生本能,她猛地搂/住了他的腰。   旁边,了尘的脸露出来,他捋着胡子呵呵笑道:“王爷与傅二姑娘如此恩爱,看来好事将近了。”   崔九凌一把将傅谨语推开,转头斥责了尘:“你眼瞎了?” 第40章 40 果然人家还是逃不出王爷的魔爪……   猝不及防被推开, 傅谨语整个人朝地上跌去。   崔九凌:“……”   要是让她后脑勺着地,不死只怕也得半残。   他闪电般伸手,搭上她的腰, 将她往自个身前一带。   她的脑门再次“砰”的一声撞到他胸/膛上。   她的手再次反射性的搂/住了他的腰。   了尘念了句“阿弥陀佛”, 笑呵呵道:“回王爷,贫僧觉得自个眼睛好使得很。”   然后便识趣的告退。   走出几步后, 又止住脚步,回转过身来, 卖关子道:“那日, 贫僧闲来无事, 替王爷跟傅二姑娘打了副姻缘卦……”   和尚算卦?   这不是道家的特长?   罢了, 这不是重点。   傅谨语只在心里吐槽了一秒钟,然后果断抢答:“必定是天作之合。”   了尘捋了捋胡子, 笑而不语,赶在崔九凌动怒前果断溜之大吉。   傅谨语拿小拳头在崔九凌胸/膛上捶了一下,娇羞道:“哎呀, 果然人家还是逃不出王爷的魔爪,这就是命呀。”   崔九凌:“……”   了尘这狗东西, 素日忽悠那些贵妇人忽悠惯了, 竟敢忽悠到自个头上, 简直是活腻了!   这下可好, 傅谨语这最会顺杆爬的家伙, 拿着鸡毛当令箭, 更要歪缠自个了。   他没好气道:“你准备抱着本王到何时?”   傅谨语脸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搂在他腰间的手更紧了几分,笑嘻嘻道:“如果王爷不介意的话,臣女打算搂到天荒地老。”   崔九凌冷冷道:“本王介意。”   “啧, 那可太令人遗憾了。”傅谨语又在他胸/膛上蹭了几下,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双手。   崔九凌立时后退几步,眸光冰冷的瞪着她,斥责道:“大庭广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傅谨语半点不惧,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朝他挤了挤眼:“大庭广众?王爷的意思,臣女懂了。”   崔九凌:“???”   懂了什么?朝自个挤眼睛是何意思?   他一脑门的疑惑,不过明智的没有问出口。   傅谨语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又不知在盘算什么呢,还是不问为妙。   他转开话茬,哼道:“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你不在屋子里等着,跑来这里作甚?”   “自然是来给太妃娘娘请安的。”傅谨语笑笑,又胆大包天的白了他一眼,哼唧道:“王爷该不会以为臣女是冲着您来的吧?”   崔九凌“嗤”了一声。   然后就听她又补了一句:“若知道王爷也来了慈安寺,臣女哪会等到午后才动身,必定天一亮城门刚开,臣女就赶来慈安寺候着啦。”   崔九凌:“……”   他就知道,这家伙脸皮厚如城墙,根本不知矜持为何物。   “无耻。”他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扭身回了屋子。   傅谨语连忙抬脚跟上。   *   门口动静那样大,屋内的靖王太妃自然不可能不知晓,不过她深谙“不聋不哑不做翁姑”的道理,见着傅谨语之后,半个字都不提。   只笑道:“你来的正好,了尘给本宫准备了一桌上等斋饭,本宫正嫌跟阿凌两个冷冷清清的,吃起来没甚趣味呢。”   傅谨语行礼,不好意思道:“臣女原打算过来给太妃娘娘请个安,便回去用晚膳的,这可倒好,又变成来蹭饭的了。”   崔九凌毫不留情的拆穿她:“赶饭点来请安,敢说你打的不是蹭饭的主意?”   “阿凌,怎么说话呢?”靖王太妃抬眼,没好气的瞪了崔九凌一眼,然后目光一下凝住了。   崔九凌顺着母妃的目光垂首看去,立时脸色黑如锅底。   他雪白的锦袍上,胸/膛靠下的位置,印着两个红色的唇/印。   傅谨语立时缩了缩脖子。   她年纪小,肤色又白/皙,故而并未擦粉,只在嘴唇上涂了些红色口脂,提一下气/色。   方才两次脑门撞到崔九凌的胸/膛上,于是就留下了两个鲜红的唇印。   靖王太妃惊讶的张了张嘴,片刻后,痛心疾首的斥责崔九凌道:“阿凌,语儿对你掏心掏肺,你怎能背着她与旁的小/妖/精作此见不得人的勾当呢?这不是戳语儿的心窝子么?母妃对你太失望了!”   惊讶是真的惊讶。   方才丫鬟只是说王爷跟傅二姑娘在门口不甚撞到了一块儿,她还以为只是胳膊腿擦碰了一下。   瞧这唇/印的位置,显然是傅谨语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哟,这就抱上了?   这撞的好呀!   撞的可真是太好了!   靖王太妃连忙拿起团扇,遮住自个险些乐歪了的嘴。   傅谨语“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崔九凌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对靖王太妃道:“母妃您癔症又犯了?”   然后一脸冷酷无情的哼道:“犯就犯吧,横竖无药可医,也不必白瞎诊金请太医了。”   靖王太妃立时拉住傅谨语,假哭道:“瞧瞧本宫这儿子,根本靠不住,往后本宫只能靠语儿你了。”   崔九凌无语,站起身来,从袖子里掏出帕子,往身前一按,丢下句“儿臣回房更衣。”,然后大踏步走出了屋子。   身后传来两个女子的哈哈大笑声。   崔九凌:“……”   这日子没法过了。   *   闹归闹,傅谨语在靖王太妃跟前向来装乖,故而还是一脸羞愧的对唇/印解释了一番:“方才臣女进门时走的太急了些,不甚冲撞了王爷,弄脏了王爷的衣裳不说,还叫了尘大师看了笑话,是臣女的不是,臣女愧疚。”   “这有什么?”靖王太妃不以为然,豪爽道:“不过一件衣裳罢了,咱们靖王府虽不甚富贵,但还不至于一件百八十两的锦袍都负担不起。”   想了想,又安抚她道:“至于了尘,你且放心,他有分寸的很,必不敢乱爵舌根子。”   傅谨语长舒了口气,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太妃娘娘这么一说,臣女就放心了。”   靖王太妃吩咐东亭端来鲜桃给傅谨语吃。   鲜桃是慈安寺后山的桃树上结的,又甜又多汁,傅谨语边啃边同靖王太妃闲聊:“方才在山腰,遇见了宁王妃。”   靖王太妃笑道:“她年年都来,算不得稀奇。”   傅谨语“嗯”了一声,啃了口桃子,嘴里“咔嚓咔嚓”的咀嚼着,咽下去后,笑道:“稀奇的是她竟然接了娘家侄女进宁王府,给世子做了屋里人……”   靖王太妃“嗤”了一声,不屑道:“这叫什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儿子尚未娶妻呢,就先立个良妾,这良妾还是她这个婆婆的亲侄女……世家贵族,但凡疼爱女儿的,谁肯结这样的亲事?便是不在意女儿,只冲着利益去的那些,只怕也没几个敢赌自个女儿能长命百岁。”   这昏招一出,崔瑛便是不娶傅谨言,也很难娶到顶级世家出身的世子妃。   想了想,她又忙表决心道:“语儿放心,本宫不是那等糊涂的,断不会干出给阿凌塞妾室、通房的蠢事儿来。”   傅谨语扭头,娇羞道:“太妃娘娘对臣女说这些做什么,还是留着对您以后的儿媳妇说吧。”   心想,就算您想塞,也得崔九凌答应才行,不然塞了也是白塞。   靖王太妃点到即止,打住了这个话茬子。   不多时,崔九凌走了进来。   他身上换了件天蓝色的锦袍,这天蓝色如同春日水洗过的天空一样,蓝的纯粹而又干净。   驱散了不少他满身的寒气。   不像个清冷孤傲的霸道王爷,倒像是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当然,前提是别开口。   一开口,就毒舌的让人牙痒痒:“吃桃的样子真难看,跟个没牙的老太太似得。”   傅谨语:“……”   她不想吃桃子了,她想吃人!   要不是丫长的好,位高权重能罩住自个,还能给系统充电,就这狗脾气,她看都不待看他一眼的!   哼,没自个拯救他这个“老”光棍,丫就等着跟原著里一样注孤生吧!   “怎么说话呢?”靖王太妃柳眉倒竖,抬手就把手里的团扇朝崔九凌丢去。   崔九凌随意一伸手,就将团扇接住,然后放到了旁边高几上。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若不当着靖王太妃的面,她肯定这么回:“您要是不盯着臣女看,怎会知道臣女吃桃是甚样子?王爷对人家如此关注,真叫人家好生感动。”   现下肯定不行,她得收敛着点,不能随意过了头,若招的靖王太妃讨厌,可就不好了。   故而她只笑道:“臣女蒲柳之姿,自然不能与姿容绝世的王爷相比。不如,王爷吃个桃给臣女开开眼界?”   靖王太妃“噗”的一声,把才喝进嘴里的茶给喷了出来。   梁嬷嬷见惯不惯的递上帕子。   靖王太妃边擦拭唇角边“咯咯”笑道:“阿凌,你算是遇上克星了。”   若换旁的女子,被心上人说吃东西的样子难看,只怕又委屈又羞窘,或是泪彪当场,或是掩面奔走。   而傅谨语呢,面不改色心不跳不说,还反将他一军。   这般有来有往,以后小日子才不会无趣呢。   崔九凌冷哼一声:“母妃癔症愈发严重了。”   “太妃娘娘、王爷,寺里和尚送斋饭过来了。”   外头突然传来东亭的声音。   于是三人挪去外间用晚膳。   *   用完晚膳后,傅谨语便连忙告辞。   回到分给傅家的客房时,傅家人也已用完晚膳,正在收拾去法会要携带的物什。   见傅谨语回来,陆氏从鼻翼里发生声冷哼:“哈巴点子狗。”   没等傅谨语回怼,傅老夫人就一巴掌拍到陆氏胳膊上,说道:“不是说要带经书去供奉?丫鬟们不懂,你去看着她们收拾。”   傅谨言脸色比在山腰时好了些许,但兴致缺缺,没了往日的精神气。   估计要等今晚崔瑛哄好她后,她才能重新振作起来。   没错,就在这个鬼门大开的中元节,男、女主怕跑去慈安寺后山的杨树林幽/会。   他们因许熏儿这个女配生出嫌隙,在杨树林里上演了一出虐/恋情深,崔瑛不惜发“不娶她就死无葬身之地”的毒誓让傅谨言相信自个不会负她。   然后……   然后就披风往地上一铺,两人在上面翻滚起来。   不过依旧没有上升至本垒。   要换了旁的时候,傅谨语没准会提前溜去蹲点,再次现场围观一下活/春/宫。   但是今儿这样的日子,她胆子小,还是不要作死了。   万一杯弓蛇影,叫喊出来,暴露了偷窥的事实,崔瑛当场砍死自个怎么办?   死在看那片上头,这也忒不光彩了些。   傅谨语一边在脑子里回忆原著剧情,一边指挥白露跟霜降两个将她抄录的经书、准备的五果以及布施的金银锞子收拾好。   然后跟着傅老夫人等人一块儿,往前面的正殿赶去。   *   正殿前的广场上人山人海,跟前世赶庙会似的。   所不同的是,并无人吵闹喧哗,即便有说小话的,也都将声音压的很低。   正殿门口,了尘的徒弟悟心带着几个小沙弥核查请帖跟人头。   正殿虽大,且是五间大殿全部打通,然而前来参加盂兰盆法会的香客众多,每位香客又有数位仆从随行,全部容/纳下是不可能的。   故而寺里出了规定,每位主子只能携带一名下人进殿。   傅谨语自然是要带谷雨进去的,故而忙吩咐白露跟霜降将背包里的东西分一些到谷雨背包里,下剩的塞进一只背包里,自个亲自背上。   排队了约莫两刻钟后,才轮到她们进殿。   才刚进门,就被个小沙弥领去了靖王太妃跟前。   第一间大殿左侧,摆放了数张圈椅,上头坐着靖王太妃、宁王妃、其他一些宗亲以及勋贵、文武高官的家眷。   估计全大齐家世最尊贵的贵妇人,都在这里了。   一见她走过来,靖王太妃就面露微笑:“你这个包倒是别致。”   傅谨语福身行礼,笑道:“太妃娘娘若喜欢,回头臣女把图样子给您送去。”   论理,她该亲手做一只双肩包呈给靖王太妃,方显诚意,但她那点子三脚猫的针黹水平,绣个鱼儿都能绣得歪七扭八像长虫,还是别丢人现眼了,还是果断把图纸送出去为好。   靖王太妃也没推辞,笑道:“又偏了你的好东西了。”   坐在靖王太妃身边的秦王妃凑趣道:“傅二姑娘又会说话,又奇思妙想多,难怪太妃娘娘喜欢她,连我都觉得她不错。”   靖王太妃立时心生警惕,她该不会是想跟自个抢儿媳妇吧?   想到秦王府未成婚的男丁只有胖成球的六公子一个,顿时又放下心来。   傅谨语怎可能弃阿凌这样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段有身段的绝色男子不要,选秦王府那个胖成球的六公子?   她眼睛又没瞎!   傅谨语羞涩道:“王妃娘娘谬赞了。”   说话间,一身袈裟,手持禅杖的了尘走了进来,众人立时止住话茬。   他一挥禅杖,立时无数僧人冒出来,手里各提着一个大口袋,开始挨个发放《盂兰盆经》。   傅谨语她们所在的VVIP区域,自然是最先被发放的。   她接了一本拿在手上。   按照她叫人打听来的历年盂兰盆法会的流程,头一项就是净坛绕经。   三座佛坛已经在大殿中央设置好,分发完《盂兰盆经》后,由了尘上香,先诵读一遍《盂兰盆经》,然后领着众香客开始围绕三座佛坛转圈,边转圈边诵读《盂兰盆经》,诵完三遍《盂兰盆经》止。   然后跪拜,诵祝词,超度家中已故亡魂。   今年的流程亦是如此。   傅谨语在傅谨言身后,手持《盂兰盆经》,边走边磕磕绊绊的照读。   得亏有前世边走边玩手机的经验,用余光看路,也能保持住了优雅,没将傅谨言的裙角踩在脚底。   接着是上兰盆供。   寺里上的是面果子,而香客们带来的是百味五果。   所谓百味五果,是指核果、肤果、壳果、桧果以及角果,每样都有数种,傅谨语分别选的是桃、柰(苹果)、核桃、松子以及菱角五样。   傅谨语卸下背包,掏出两只布口袋,加上谷雨背包里取出来的三只布口袋,亲自拎着将其放到案桌前的巨型木盆里。   跟着了尘唱献供歌前,她没有按照傅老夫人的要求,默念受供人柳氏,而是默念了自个前世爸妈的名字。   虽然他俩在自个高中时就已过世,这会子兴许已经投胎转世了,但万一呢?   万一还在地府排队,给他们弄点贡品过去,在那边也有的吃不是?   似乎光有吃的还不行,还需要钱。   于是她默默决定,夜里待傅谨言溜出去跟崔瑛幽会时,她就寻个僻静地儿,给父母烧点纸钱过去。 第41章 41 本王以后会留神的   上完兰盆供后, 便到了布施环节。   布施的物什五花八门,除了金银外,还有自家或刊印或抄录的经书、布匹以及米粮等。   今日法会所有收到的布施, 除经书留着分给家贫的居士外, 财物慈安寺半点不留,会全部捐到慈幼堂, 用于孤儿的抚养。   傅谨语图省事,只准备了些金银锞子。   之后便到了放河灯的环节。   每位持请帖的香客可以免费领取一盏河灯, 若想多放几盏, 得自掏腰包。   二两银子一盏, 不二价。   这也是慈安寺盂兰盆法会的主要收入来源。   毕竟前来参加法会的香客, 都是家里有过世的亲人需要超度或者引渡的,一盏河灯哪里够用?   傅谨语也叫白露去买了一盏回来。   横竖出正殿后她有意跟傅老夫人等人走散了, 不必有所顾忌。   虽然其实可能也没太大用处。   放河灯意在接引亡魂,她爸妈就算还没投胎,回归的也是现代, 而不是这个古代时空。   她也只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放河灯的时候,竟然又遇上了许熏儿。   不过, 旁边并未瞧见宁王妃的身影。   傅谨语笑道:“许姨娘怎地没在宁王妃娘娘身边服侍?”   许熏儿斜了眼水中晃晃悠悠的河灯, 笑道:“人多吵闹, 姑母偏头疼的老/毛病犯了, 才一放完河灯, 便回去歇着了。”   “原来如此。”傅谨语作恍然大悟状。   然后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 都给崔瑛做了姨娘了, 还一口一个姑母,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是宁王妃的娘家侄女似得。   而且,要显摆也是显摆给傅谨言看呀, 显摆给自个看作甚?这岂不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懒得同她多虚与委蛇,傅谨语借口去寻傅老夫人,忙不迭的告辞。   *   回到客房时,傅家女眷已然回转。   傅谨语到傅老夫人房里应了个卯,便回了自个跟傅谨言的屋子。   傅谨言正围着洗脸巾盥洗呢,一副准备歇息的模样。   若非傅谨语知道原著剧情,晓得她在放河灯时就接到了崔瑛邀约的纸条,兴许还真会被她瞒过去。   当真演得一手好戏。   不过她自个也有自个的计划,故而假装瞧不出端倪,吩咐丫鬟打水,伺候自个洗漱。   甚至还贴心的主动爬进床/榻里侧,好方便傅谨言偷溜。   心里盘算着,待傅谨言带着她的心腹丫鬟彩屏离开后,自个就立时爬起来,带上方才放河灯时跟僧人买的纸钱,去附近的竹林偷偷烧了。   不想今儿起太早,下午坐车又太辛苦,脑袋沾上枕头,没一会子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后,她猛的惊醒。   然后一骨碌爬起来,慌忙朝窗台上的漏刻看去。   若是过了子时,鬼门就关了。   幸好只是亥时四刻(22点),还来得及。   然后她这才瞅了眼身畔床/榻,发现上头空空如也,傅谨言不知何时已经溜了出去。   傅谨语穿上鞋子,蹑手蹑脚的走到屏风后丫鬟们歇息的大炕上,轻轻推醒谷雨,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出去一趟,如果姐姐回来了,你寻个借口替我圆过去。”   不告诉谷雨不行,谷雨睡觉轻,还细心,夜里时常会爬起来查看傅谨语是否踢被子。   若她发现自个没了踪影,跑去惊动傅老夫人跟陆氏,可就麻烦了。   谷雨虽然内心十分不解,但又怕耽误自家姑娘的正事,便没敢劝阻,只用唇语无声道:“姑娘放心。”   想了想,又揪住傅谨语的寝衣袖子,无声叮嘱:“姑娘务必小心。”   傅谨语点了点头,绕出屏风后,迅速替自个更衣,然后背起装了纸钱的双肩包,顺走桌上的火折子,悄无生息的开门溜了出去。   *   山上夜间凉,才一出门,她就冷的打了个抖。   然后灰溜溜的折返回来,将披风给披上。   谷雨这家伙,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给她准备了件白色暗纹斗篷,斗篷还带帽。   白天还不觉得如何,这会子她将斗篷往身上一罩,帽子往头上一戴,妥妥的女鬼COS装。   夜里若有香客的下人出来上来茅房,瞧见了自个,只怕会发出惨绝人寰的惊叫。   啧,真是造孽。   吓人是不对的,她还是速战速决为妙。   所幸她提前踩点好的竹林离她们所住的客房并不远,从客房出来后,走了半盏茶工夫就到了。   为免被人瞧见火光,她没敢在竹林外围停留,而是往里走了几十步,这才停下脚步。   *   与此同时,熟睡中的崔九凌突然警醒的睁开了眼。   罪魁祸首崔十九单膝跪地,弱弱道:“王爷,傅二姑娘大半夜的,穿了身煞白的衣裳,背着个怪模怪样的包,慌慌张张的跑进了您院子东边的竹林里……”   王爷起床气甚大,崔十九冒死来打扰,心里慌得一匹。   崔九凌将眼睛阖上,冷哼一声:“理她作甚?中元节也敢大半夜跑出门,被鬼抓去才好呢。”   “是。”崔十九应了一声。   才要退出去,就见王爷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他没好气道:“本王倒要瞧瞧,她这是又打算作什么妖!”   崔十九:“……”   果然自个来禀报是对的。   *   崔九凌随着崔十九赶到竹林时,傅谨语正在抹眼泪。   走进竹林一段距离后,她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挖了个坑,在坑四周画了个圈,然后卸下背包,将里头的纸钱倒进坑里,用火折子引燃了纸钱。   她一边用木棍翻弄纸钱加速其燃烧,一边向父母汇报自个的近况。   开始还笑嘻嘻的,本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说的都是穿越后的优点,譬如家世清贵、新母亲豪富、有签到系统金手指以及暧/昧(?)对象位高权重还有长得好看。   但说着说着,就绷不住了,把原著内容连带她的处境都秃噜了出来。   家世清贵,然而达官贵人根本不鸟傅家。   新母亲豪富,但出身不行,在傅家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有签到系统金手指,但每次领取奖励都会抽取自个的精神力,导致自个好几日都身心俱疲。   至于暧/昧对象,不过是自个的攻略对象,距离成功拿下他还很远。   不可谓不委屈。   人在委屈的时候,最想的就是父母。   当年父母尚且在世的时候,她活的那样无忧无虑,每日最大的烦恼就是哪道题没做对或是哪个问题没回答好。   连成年人的尔虞我诈都还没来得及经历,更何况是书中世界的纷乱复杂?   于是眼泪就落下来了,且一发不可收拾。   崔九凌原以为她是装的,不知在耍甚花样。   但凑近些才发现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打嗝,一副要厥过去的模样……   他抿了抿唇角,松开攀住竹子的手,缓缓落到了地上。   然后冷冷道:“大半夜穿成这样,又鬼哭狼嚎的,是想吓死谁?”   “啊……”傅谨语原本是蹲在地上的,陡然听到人声,吓的她惊呼一声,然后往后一跌,摔了个屁股蹲。   待借着月光,看清面前站着的是崔九凌时,她顿时将提到嗓子眼的心给放回了肚里。   然后一抹眼泪,怒道:“人吓人,吓死人,您大半夜突然冒出来,想吓死臣女啊?”   崔九凌冷哼一声:“你大半夜在本王院子旁边嚎哭,惊扰本王歇息,本王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竟然倒打一耙。”   不吓她,莫非还安慰她不成?   事实证明,这惊吓止哭的法子还是挺有用的。   傅谨语一愣。   他院子旁边?   这片竹林旁边的确有个院子,里头竟然是他在住?   她哪里知道这个,还以为他跟靖王太妃住同一个院子呢。   而且……   她没好气道:“我哪里嚎哭了?就算您是王爷,也不能随便造谣。”   说话间,火堆里最后一丝火光熄灭。   她连忙爬起来,用脚将先前挖出来的土推回去,把坑填好,并踩了几十脚,将其踩严实。   最后用木棍在上头随便划拉了十来下,去除脚踩的痕迹。   这才舒了口气。   崔九凌突然问道:“你这是给谁烧纸钱呢?”   她祖父母、父母俱全,外家祖父母、舅舅们也都活的活蹦乱跳的,并没有需要她亲自烧纸钱的近亲过世。   傅谨语没正面回答,嬉皮笑脸道:“待王爷娶了臣女,跟臣女成一家人时,再问这话不迟。”   崔九凌无奈的垂了下眼,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呢,就调侃起自个来,这又哭又笑的疯癫模样,真真不知叫人该说甚好。   然后又听傅谨语得寸进尺道:“臣女做贼一样偷溜过来,别说哭嚎了,就连烧纸钱都是埋在坑里烧的,唯恐惊动旁人,王爷是如何找过来的?莫非您跟话本子里的痴汉似的,一直蹲在臣女门口的大树上盯着臣女的一举一动?”   不远处挂在一棵粗/壮翠竹上的崔十九心头一震,傅二姑娘是如何发现自个先前的藏身之处的?   崔九凌不想暴露自个派人盯梢她的秘密,没理会她的疯言疯语,一本正经的答道:“本王认床,乍换了地儿睡不着,打算到院子门口溜达下,谁知才刚出院门,就见一白影往竹林里飘去……”   傅谨语作了然大悟状,假装不知道他派人盯梢自个的事儿,变脸道:“这臣女要批评您了,‘君子不立危墙’的道理,您应该懂吧?既发现异常,合该叫手下人前来查看,怎地您亲自跑来了?若这白影不是臣女,而是其他包藏祸心之人设的诱饵,您的小命可就危矣。”   崔九凌垂眼,他自然不会涉险,他身边常年跟着七八个神出鬼没的暗卫,崔沉率领的王府卫队,也早几日就把慈安寺围个密不透风了。   况且,自个住的这处院子,明面上也是挂在旁人名下的,没那么容易锁定自个。   这些显然不能与她说,故而他难得服了次软:“傅二姑娘说的对,本王以后会留神的。”   人家都认怂了,她也没揪着不放,各退一步也挺好。   正事已然办完,傅谨语不欲多留,毕竟跟傅谨言合住一屋,若是她比自个先返回就不好了。   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以后跟崔九凌相处的机会多着呢,不急在这一时。   故而她对崔九凌道:“臣女得回去了。”   崔九凌应了一声,然后率先抬脚往外走,方向却并非他所住的院子。   这是打算亲自送自个回去?   傅谨语还没惊喜完呢,突然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下一刻,她腰上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到了竹林边的一棵梧桐树上。 第42章 42 蜂腰猿背,真真是好身材。   傅谨语原本不恐高的, 但脚踩在几米高的树枝上,也不知树枝结不结实,总感觉随时都会“咔嚓”一声断掉, 然后自个当场来个自由落体运动, 摔成一张肉饼。   心里那叫一个虚。   于是她果断小手一伸,搂/住了崔九凌的腰。   甚至还将脸贴到了他的胸/膛上。   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顿时满满的安全感。   崔九凌:“……”   如果不是树底下正走过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不好打草惊蛇, 他必定一把将她推开, 让她跌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虽然软/玉/温/香(?)在怀, 但傅谨语内心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不灭, 她忙扭头朝下头看去。   谁知这一看,让她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感谢七月十五的皎洁月光, 让她一眼就瞧清楚了后头那个矮个身影的穿着——藕紫圆领衫、杏黄百褶裙。   跟先前放河灯上时偶遇的许熏儿穿的一模一样!   好家伙,他们这是赶上了许熏儿给崔瑛戴/绿/帽的现场?   原著里头,许熏儿跟蓝玉河的奸/情, 直到五年后才被傅谨言抓到证据,那会儿许熏儿所出的长子灿哥儿都三岁了。   原著的高光部分, 就是灿哥儿的滴血认亲大会。   许熏儿从西域妖/僧手里搞到了一种药粉, 加入水中后, 无论有无亲缘关系, 血滴都能融合成一团。   在崔瑛与灿哥儿血脉相融, 这场傅谨言主办的滴血认亲大会即将成为闹剧的关键时刻, 傅谨言咬破手指, 往碗里滴了一滴血。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她跟灿哥儿的血也融合到了一处。   在场诸人惊掉下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碗水有问题了。   剧情写到这里的时候, 很多读者留言反驳,说滴血认亲不科学,即使有血缘关系,血液也未必能融合到一处。   不过作者并未修改剧情,解释说滴血认亲不是重点,重点是许熏儿自个心虚搞骚操作。只要证明她在水里加料,灿哥儿就算是崔瑛亲子,也会变成奸/生子,不然许熏儿何必上蹿下跳?   倒也没错。   只是傅谨语如何都想不到,许熏儿这么早就跟蓝玉河搞到一块儿去了。   转念一想,也对,毕竟原著是以傅谨言这个女主为视角的。   这会子傅谨言正跟崔瑛在后山杨树林里翻滚呢,哪里能知道许熏儿这头的事儿?   如此看来,当书中世界自成整体的时候,即便是主角,也会力有不逮。   *   在傅谨语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这两人已经走进了竹林。   往竹林深处走了几十步后,停了下来。   好巧不巧,停下来的地儿正是她先前烧纸钱的地方……   这下,连崔九凌都有些一言难尽。   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得亏傅谨语这家伙谨小慎微,挖坑烧纸钱防起火就罢了,烧完了还又将坑给填了回去。   甚至为了不叫人看出痕迹,还拿树枝在上头划拉了十几下。   伪装的简直天/衣/无/缝。   不然他们一脚踩在尚且温热的纸灰上,就算傻子也知道不对劲了。   事实证明,他们的确未发现端倪。   这俩人似乎起了矛盾,才刚站定,就言辞激动的争吵起来。   可惜隔的有些远,饶是傅谨语伸长了耳朵,都只能偶尔听清几个诸如“等”、“权”的字眼。   吵着吵着,蓝玉河动了怒气,一甩袖子就要走人。   许熏儿连忙去追,从后头一下抱/住他的腰。   傅谨语“啧”了一声,这俩是在演虐恋情深的偶像剧?   然而没等她腹诽完,画风陡然一转,开启成年人模式,俩人抱在一块儿啃了起来。   啃着啃着,开始扯衣裳系带。   没了束缚后,许熏儿攀住棵翠竹,蓝玉河抬起她的一条腿/儿,然后动作起来。   翠竹时而轻晃,适合剧烈摇动,竹叶随之纷纷扬扬的洒落。   好一副《月下竹雨图》!   傅谨语看的正哈皮呢,突然眼前一黑,崔九凌的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卧槽,多大仇?   打扰别人现场看片,是要下油锅的好吧!   她才要松开他的腰,去掰扯他的手。   咦,手指缝里能看到嗳……   于是果断放弃了反抗,从指缝里光明正大的继续围观。   俩人下了一会儿竹雨,又改为正面爆炒。   随着蓝玉河陡然拔高的一声低/吼,持续一盏茶(10分钟)工夫的片长结束了。   啧,时长似乎很一般嘛。   果然炮灰就是炮灰,看看作者给人家男主崔瑛的待遇,每次时长都在半个时辰(1小时)以上不说,还经常折腾个两三回,加起来足有两三个小时。   经历了这样强悍的男主,许熏儿还能对蓝玉河念念不忘,果断是真爱了。   两人抱着享受了会儿余韵,然后匆匆忙忙穿上衣服,整理好仪容,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候他们没了人影后,崔九凌这才将捂住她眼睛的手拿下来。   揽在她腰间的手一用力,带着她从树上飞了下来。   *   脚踩到地上后,傅谨语总算舒了口气。   做人果然还是“脚踏实地”比较好。   然后她便松开了抱在崔九凌腰间的手。   崔九凌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快滚吧!”   傅谨语笑嘻嘻道:“听说崔瑛时常去王爷跟前奉承,王爷待他比其他侄孙儿要更亲近些,您今儿撞破了他屋里人的丑事儿,该不会转头就说与他知道吧?”   最好是别,不然的话,许熏儿就没法给傅谨言添堵了。   即便是炮灰女配,也是五年后才会被炮灰掉的炮灰女配,这么早退场,岂不太便宜傅谨言了?   崔九凌冷哼一声,不屑道:“本王没那么闲。”   因为自个曾警告他不得伤害傅谨语的缘故,崔瑛怕是记恨上自个了。   这样“不孝”的侄孙儿,且让他头上绿着吧,自个才不会说破呢。   傅谨语放心了,笑道:“王爷的涵养,大齐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位了,臣女何其有幸!”   自个有没有涵养,跟她有一文钱的干系?崔九凌简直无语,这家伙还真把自个视为囊中物了。   都怪自个对她太纵容了,纵得她愈发蹬鼻子上脸,不知矜持为何物。   他掉头就往自个院子的方向走去。   傅谨语一下扑上来,从后头抱/住他的腰。   他脑中顿时闪现出方才竹林里熟悉的场景……   然后就听她在身后嘤嘤嘤起来:“王爷好狠的心,这大半夜的,人家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一个,若半路遇到甚歹人,想要占人家的便宜,人家岂不只能任人鱼肉?”   崔九凌毫不怜香惜玉的冷冷道:“松手。”   “就不松。”傅谨语搂的更紧了些,威胁道:“您要不送人家回去,人家就今夜就长在王爷身上了,死也不跟您分开。”   崔九凌:“……”   他闭了闭眼,片刻后,无奈道:“你先松手。”   傅谨语哼唧道:“您先答应,我再松手。”   崔九凌没好气道:“本王答应了,你快松手。”   一对软/绵紧贴在自个后背上,仿佛贴了个装满开水的汤婆子,烫的他脊背有些发麻。   见他应下,她这才缓缓松开双手。   松到一半,竟还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啧啧有声道:“蜂腰猿背,真真是好身材。”   崔九凌:“……”   这女流/氓!   *   崔九凌将她送至院门口,便忙不迭的抬脚走人。   傅谨语也没挽留,将披风脱下来抱在怀里,做贼一般,垫着脚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   才一进门,她就连忙往床/榻上看去。   然后立时长舒了口气。   傅谨言尚未返回。   谷雨自打傅谨语出门就悬着一颗心,压根没敢睡着,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这会子听到大门“咯吱”一声轻响,连忙爬下炕,绕出屏风来查看。   见是自家姑娘回转,立时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傅谨语在谷雨的服侍下,换掉身上的衣裳,穿上寝衣,然后躺回了床/榻上。   她朝谷雨挥了挥手,用唇语说道:“去睡吧。”   谷雨点头,又悄悄溜回了屏风后。   傅谨语闭眼回味了一番刚才看的片子,才刚要酝酿睡意,就听房门发出“咯吱”一声轻响,然后是细碎的脚步声。   很显然,是傅谨言主仆回来了。   她连忙拉长呼吸,作熟睡状。   一阵悉悉索索后,身畔床/榻一沉,傅谨言躺了上来。   然后就听傅谨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妹妹。”   傅谨语心里“咯噔”一声。   该不会她发现自个是在装睡了吧?   这不应该,她觉得自个装睡的技术还是很纯属的,当年高中躲在被窝里偷看琼瑶小说时,她可是靠装睡数次瞒过前来查房的老妈的火眼金睛。   她可不认为傅谨言比自个那当教导主任的老妈还更厉害。   她绷住了没吭声。   然后又听傅谨言再次出声道:“妹妹,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傅谨语:“……”   卧槽,真的被发现了?   药丸!   她内心慌得一匹,但面上却八风不动,连呼吸节奏都没乱一下。   鸦雀无声,静谧的仿佛只有傅谨语一个人的呼吸声,以及外头池塘里此起彼伏的蛙声。   片刻后,她听到傅谨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果然,这是在试探自个!   傅谨语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娘嘞,傅谨言这个原著女主果然如作者设定的那般成熟又稳重,明明才刚在外头跟人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会子却还能使计策试探自个,当真是稳如老狗。   若非自个心理素质够好,铁定被她试探出来。   彻底放下心来的傅谨语,很快酝酿出睡意,然后睡死了过去。 第43章 43 早晚要跳进她的碗里。   慈安寺的上等席面素斋, 滋味极其不错,故而傅谨语虽然极度睡眠不足,但次日一大早还是挣扎着爬起来, 跑去靖王太妃那里蹭饭。   中元节朝廷按例封印三日, 好方便官员祭祖跟陪同女眷参加法会。   故而崔九凌并未提前离开,傅谨语到的时候, 他正坐在八仙桌前慢条斯理的喝燕窝粥。   一见傅谨语进来,他将汤匙往碗里一丢, 嘴里“哼”了一声。   傅谨语假装没听到, 语笑嫣嫣的给靖王太妃请安。   靖王太妃随口问道:“昨儿歇息的可好?”   傅谨语笑道:“山里凉快, 蚊虫也少, 倒是比在家里睡的舒坦些。”   靖王太妃斜了儿子臭臭的脸蛋一眼,说道:“你倒是好养活, 不像阿凌,又是嫌弃屋子逼仄,又是嫌蛙声吵闹, 折腾到大半夜才歇下,今儿一早又被钟声吵醒……”   说着说着, “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瞧瞧, 眼下都乌青了, 活像只猫熊(熊猫)。”   崔九凌:“……”   可真是他的亲母妃!   傅谨语斜了崔九凌一眼, 见他眼下确实乌青, 若换了旁人, 兴许不会如此明显, 偏他皮肤白/皙,远远瞧去,可不就像只熊猫?   她出馊主意道:“要不, 给王爷扑点您的香粉遮盖遮盖?”   靖王太妃遗憾:“这倒是跟本宫想到一处去了,可惜阿凌死活不肯。”   这“可惜”两个字就用的非常灵性。   然后又听靖王太妃对自个说道:“要不,你劝劝?”   崔九凌冷冷的瞪了傅谨语一眼。   傅谨语笑道:“臣女手巧,臣女亲自给王爷敷粉,保管叫旁人瞧不出端倪。”   “你手巧?”崔九凌挑了挑眉,“嗤”了一声:“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自个的舌头。”   这傅谨语就不服了,旁的技艺她是不在行,但身为一个每天都需要化妆的社畜,她化妆的手法可是炉火纯青的。   靖王太妃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了一眼自个的大丫鬟东亭。   东亭会意,转身去了内室。   片刻后,捧了个妆奁出来。   将妆奁放到八仙桌上,她将匣盖打开,指着其中一只小瓷盒道:“这是太妃娘娘的香粉。”   然后又开来抽屉,从里头取出只小毛刷来,递给傅谨语。   傅谨语没接小毛刷,反而问道:“哪盒是面脂?”   东亭一怔,随即忙指给她看。   傅谨语拿起那瓶面脂,拔下盖子后,轻嗅了下,笑道:“是玫瑰香味的,倒是跟太妃娘娘的气韵相称。”   然后拿起妆奁里头的小银勺,挖了半勺出来,抖到自个的食指腹上。   接着站起身来,朝崔九凌走去。   “站住。”崔九凌喝止她,嫌恶道:“本王何时说过要敷粉了?敢再靠近一步,别怪本王不客气。”   傅谨语立时靠近两步,笑嘻嘻道:“臣女靠近两步了,王爷您待如何?打算当着太妃娘娘的面将臣女踹飞?臣女娇气,最怕疼了,一疼就控制不住嘴巴,不晓得会秃噜出什么来呢,您可千万想清楚了再动手。”   崔九凌:“……”   死不要脸的,竟敢要挟自个!   这下他不光眼下乌青了,整张脸都乌青了。   然而,直到傅谨语凑到他面前,他的脚仿佛被禁锢住了似得,动都没动一下。   傅谨语扬着嘴角,将食指腹上的面脂在他眼下各抹了一点,顺着肌/肤纹理推开,然后用食指腹轻柔的打圈按/摩,以帮助吸收。   崔九凌垂在身侧的手顿时握紧成拳。   她的手光/滑细/腻,指腹在自个眼下摩/挲着,指尖的温度自肌/肤相接处渡过来,仿佛将自个眼下的肌/肤给点燃了,不止消除了他失眠带来的困倦,还让他脊背一阵阵发麻,仿佛有数只蚂蚁在肯咬。   且这酥/麻还顺着脊背,开始往全身各处扩散。   一直持续了半盏茶的工夫,在他耐心即将耗尽,准备拂袖走人的前一刻,她收回了手指。   傅谨语返回妆奁前,打开香粉盖子,用小毛刷蘸取了些香粉。   重新走到崔九凌跟前,她笑道:“王爷请闭眼。”   崔九凌扫了眼小毛刷上沾满的厚厚香粉,心想她这是拿自个当墙刷呢?   不过面脂都抹了,若不涂香粉的话,方才的“罪”他岂不是白受了?   于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傅谨语用小毛刷仔细的将香粉刷到他眼下。   因他肌肤过于白/皙,刷一遍还不成,只好又蘸取香粉刷了第二遍。   用干净的刷子扫除多余浮粉后,她歪头打量了一番,满意道:“了不得,臣女的技艺简直出神入化,就算旁人凑到王爷脸前打量,只怕也发现不了端倪。”   咳,其实她根本没用上什么化妆技巧,全靠崔九凌底子好,以及靖王太妃这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高端香粉。   在旁默默看戏的靖王太妃,这时才仿佛被惊醒般,探头打量了崔九凌一眼,立时夸张的“哎呀”了一声:“了不得,猫熊大变活人!”   崔九凌:“……”   你们两个一唱一和,拿自个当猴耍很好玩是吧?   他没好气的瞪着东亭:“都什么时辰了,怎地还不摆膳?”   梁嬷嬷立时笑道:“僧人才刚将早膳送来,正要摆呢。”   说完,朝外喊了声:“摆膳。”   丫鬟们立时拎着食盒鱼贯而入。   *   蹭完早膳后,靖王太妃跟崔九凌便准备启程,傅家女眷这边也是同样的打算,在此之前傅谨语得将经书拿给了尘,让他给自个开光,故而便没有多留,果断告辞离去。   崔九凌回到竹林边自个安置的院子时,贴身内侍许青竹正领着几个小太监在收拾行李。   见到自家王爷回来,他忙上前行礼。   然后便“咦”了一声:“王爷的黑眼圈这么快消失了?”   崔九凌:“……”   这还是成日跟在自个身边服侍的呢,都没瞧出端倪,傅谨语倒也没有说大话,在这上头她果然手巧。   哼,难怪成日妖妖艳艳的,竟是画的一手好假脸皮!   将脸上的香粉洗掉后,还不知丑成甚模样呢。   他冷哼一声,吩咐许青竹:“拿镜子来。”   许青竹不明就里,端了梳妆镜过来,边请崔九凌照,边笑道:“是真的消失了,不信王爷您瞧瞧。”   肉眼都瞧不出端倪,更何况是铜镜?   崔九凌对镜打量了一番,只见自个眼下白/皙无暇,与脸上其他地儿别无二致,与早起乌青如猫熊眼睛的模样迥异。   他嘴唇微微扬起,不枉自个牺牲色/相一场,被她将脸蛋摸了个遍,结果竟出乎意料的好。   也,也还算划得来。   转念一想,又沉下脸来。   自个似乎总是被她占去便宜,这么下去还得了?早晚要跳进她的碗里。   下次必不能再如此了,该翻脸就翻脸,随她威胁去,就不信她真敢将他们亲/嘴的事儿说与母妃知晓!   *   傅谨语并不知道崔九凌正盘算着跟她翻脸呢,她这会子正在了尘的禅房里喝茶。   她抿了口今年新贡上来的大红袍,笑道:“了尘大师小日子过的不错呀,统共没几斤的贡品大红袍,你这里竟然有的喝。啧,滋味不错,一会儿给我包上些,我拿回去跟人显摆去。”   了尘捏着茶盅,淡定笑道:“傅二姑娘想喝大红袍,只管问王爷要去,贫僧这里原就没多少,过个中元节又舍了好些出来招待贵客,招待姑娘的这壶,已经是仅剩的一点渣渣了。”   这个王爷,自然是说靖王崔九凌。   “这么巧?”傅谨语挑眉,“你当我是傻的么?”   要只剩这么点渣渣,他肯定宝贝似的藏着掖着,哪舍得拿出来招待自个?   想了想,她又笑道:“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但前提是你得将先前替我跟王爷打的姻缘卦的内容告诉我。”   了尘捋着胡子,笑呵呵道:“天机不可泄露。”   傅谨语将茶盅往托盘里一放,站起身来,一脸邪魅的笑道:“多谢大师告知,原来我跟王爷姻缘天定,今生只能与对方结为夫妻,否则便会孤独终老。”   了尘:“……”   自个何时说过这些话?   他惊的目瞪口呆。   才要张嘴反驳,但想到姻缘卦的内容,又将嘴巴给阖上了。   反驳违抗天命,不反驳也不行,不然回头传到王爷耳朵里,王爷能善罢甘休?   真真是为难死出家人了!   正急的抓耳挠腮呢,突听傅二姑娘天籁的声音响起:“你放心,这些话你知我知,不会传到王爷耳朵里的。”   因为传了也没用。   早前又不是没有贵女想借僧道之手跟崔九凌成就好事儿,崔九凌对此嗤之以鼻,鸟都不鸟她们。   她之所以问这个,不过是自个心里有个数。   看了尘的反应,就知道姻缘卦结果必定是好的,不然他不会顺口说出让自个去找崔九凌要大红袍的话来。   知道未来一片明朗,她攻略崔九凌的劲头更足了。   哼,小样,一天到晚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结果还不是自个碗里的菜?   多早晚叫你知道姑奶奶我的厉害!   了尘暗自松了口气,嘴上只道:“贫僧甚也没说,一切都是傅二姑娘自个揣测,旁人跟前贫僧可是半个字都不认的。”   “是是是,是我自个揣测。”傅谨语敷衍的附和了一句,然后卸下背上的双肩包,将里头的经书取出来,放到了尘面前,笑道:“有劳大师帮我开光。”   了尘嘴角抽了抽,他这里香客不断,如何不知道傅二姑娘送礼就送自个开光过的经书的奇葩事儿?   若是旁的姑娘就罢了,或是家里清贫,或是在家里不受宠,手里没多少银钱,但傅谨语还真不至于。   她母亲可是大齐第一海商裴家出来的,光嫁妆就有百万两之数,裴氏又只有她一个独养女儿,断不可能在银钱上短缺了她。   况且,她先前救了靖王太妃,靖王府送了不菲的谢礼给她。   再者,靖王请她帮着教授太医院的医女心肺复苏之术,能不给报酬?   别说与家世相当的贵女相比,就是公候王府出身的贵女,都不可能比她更阔绰。   结果人家都没像她这般小气。   “你是不是在腹诽我小气?”傅谨语眯眼。   “没有。”被戳中心事,了尘心中咯噔一声,想也不想便出言反驳。   生怕她不信,又忙忙的补了一句:“傅二姑娘如此俭省,可比旁的贵女会过日子多了,哪个当婆婆的瞧了不欢喜?”   “这话我爱听。”傅谨语立时高兴了。   *   中元节后的第三日,傅老夫人的侄媳妇萧二太太再次登门。   彼时傅谨语才刚料理完家事,正在春熙院陪裴氏说话。   她对萧二太太这见风使舵的势利眼无甚好感,假装不知道有客上门,随傅老夫人自个招待去。   谁知没一会子,傅老夫人的大丫鬟灵芝便来到春熙院,说傅老夫人请二太太过去松鹤堂说话。   傅谨语眉头立时一皱。   这萧二太太上回来说亲,被自个抢先用“得罪靖王”的谎言给挡了回去。   后头见自个取得了崔九凌的“原谅”,三五不时去靖王太妃跟前奉承,傅家女眷靠着她不止拿到了慈安寺盂兰盆法会的请帖,她自个还被靖王太妃叫到宗亲圈中坐着。   想必又势利眼发作,重新萌发了借自个攀附靖王府的念头。   裴氏自然不会答应,这点傅谨语倒不担心,傅老夫人那么个德性,她的娘家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裴氏怎可能将女儿送进狼窝?   她担心的是裴氏动胎气。   故而果断亲自扶着裴氏,陪她一块儿去了松鹤堂。   路上,还未雨绸缪的嘱咐了裴氏一些话。   傅老夫人一见傅谨语出现,就沉下脸来:“大人说事儿,你小孩家家的跑来作甚?赶紧回自个院子去。”   傅谨语扶裴氏在太师椅上坐下,规矩半点不错的朝在场的傅老夫人、大太太陆氏以及萧二太太行礼。   然后这才笑道:“如今我跟姐姐管着家事,府里的大小事儿我都了如指掌,有甚话听不得?便是一时背着我,回头还不得与我说?”   大太太陆氏闻言,点头道:“她说的也有道理,若瞒着她,回头她闹起来,跑去跟靖王太妃娘娘告咱们的状,可就不美了。”   虽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但结果却对傅谨语有利,傅老夫人果然没再赶她。   按说这十分不合规矩,哪有大人商议亲事,当事人小姑娘在场旁听的?   但傅、萧两家本就是草根出生,富不过三代,腿上的泥还没洗干净呢,哪有甚规矩可言?   萧二太太半点不觉不妥,只笑嘻嘻的对裴氏道:“语姐儿十四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不知二表嫂可有甚章程没有?”   裴氏淡淡道:“她还小呢,亲事并不着急。况且,如今我大着肚子,哪有心思理会这茬?”   萧二太太用颇不赞同的语气嗔道:“十四可不小了,哪家的姑娘不是十四岁就开始相看人家?定了人家,准备嫁妆也得准备个两三年呢。”   裴氏笑道:“旁人准备嫁妆得两三年,但我们语姐儿却是不必的,我一早就将嫁妆给她准备好了,下剩的就是打家具了,满打满算大半年尽够了。”   萧二太太听到裴氏说已将傅谨语的嫁妆准备好了,立时眸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语气更加炽/热了:“话不能这么说,不早点定下亲事,好夫婿都被旁人抢走了。”   奈何裴氏油盐不进,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只自信道:“好饭不怕晚。”   萧二太太憋不住了,也不拐弯抹角了,直白道:“我那老二跟语姐儿年岁相当,你若不嫌弃,就领去当个半子使吧。”   不等裴氏回应,就又自吹自擂道:“不是我王婆卖瓜,我那老二生的样貌堂堂,为人也极正派,家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只一门心思扑在举业上,才刚十六就中了秀才,若非他们书院的先生说他年纪小,不肯叫他今年参加秋闱,否则今年秋天就成举人老爷了。”   傅谨语:“……”   五十少进士,科举这条路难如登天,十六岁的秀才确实有值得夸耀的资本。   不过后头那句就太假了。   书院先生不肯叫萧五公子参加秋闱,除了年纪小,恐怕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能力不够,不想叫他拉低自个书院的中举率。   傅老夫人与有荣焉的得意道:“江哥儿前途无量,语姐儿能嫁个这样的夫婿,是她的福气,你不要不识好歹,赶紧答应下来,免得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裴氏“不识好歹”道:“多谢表弟妹瞧得上语姐儿,只是实在对不住,慈安寺的了尘大师说了,语姐儿命硬,必得找个同样命硬的夫婿才行,否则……”   未尽之意,让萧二太太自个去领会。   萧二太太立时面带疑问的看向傅老夫人。   傅老夫人哪里知道这个,哼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儿?”   裴氏欠了欠身,一脸愧疚的回道:“是中元节次日,语姐儿拿经书请了尘大师开光时,了尘大师与她说的。语姐儿回来告诉了儿媳,儿媳本打算与您说的,只是儿媳月份大了,精力不济,竟把这茬给忘了,是儿媳的不是。”   二孙女的确背了一背包经书上山,去找了尘送经书前她也跟自个打过招呼的,这番说辞毫无破绽,故而一时间傅老夫人着实无法分辨真假。   脸上神色不停的变幻。   就在这当口,傅谨语出声道:“要想知道五表兄命硬不硬,倒也不难,只须叫人拿了五表兄跟我的八字,请了尘大师合一下便知。”   自个的八字傅老夫人是知道的,与其她们偷偷摸/摸拿去给别人合,还不如把她们往了尘跟前推。   萧二太太眸中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不过保险起见,他们两家人不能出面,她另转托个可靠之人去寻了尘大师。   如此即便看到熟悉的八字,了尘大师也未必知道这就是傅谨语的,毕竟天下间生辰八字一样的女子数不胜数。   不怕他在其中弄鬼。   故而她忙朝傅老夫人使了个眼色。   傅老夫人会意,哼道:“这事儿再说吧,全京城的女子多着呢,江哥儿又不一定非要娶你。”   *   了尘若是连傅谨语的八字都认不出,那他就白混了。   见到一个相熟的香客拿着傅二姑娘跟另外个男子的八字来合,了尘还有甚不明白的?   无须通气,他就知道该如何说。   “这位姑娘命格贵气,不是此男子可与之匹配的。若强行凑成一对,该男子轻则庸碌一生,重则小命不保。”   这可不是在打诳语。   傅二姑娘跟靖王天生一对,必会结成伉俪,若有人敢抢在靖王跟前与她定亲……   只有死人,才不会成为障碍。   阿弥陀佛,自个这不是在骗人,而是在救人!   打发走香客,他立时吩咐徒弟悟心下山给靖王报信。   其实早在了尘打发人来送信之前,崔十九就已经将萧二太太想替次子求娶傅谨语的事儿上报给了自家主子。   崔九凌听过就罢,没当一回事儿。   七品县令的儿子,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个秀才,傅谨语会瞧得上才怪。   等到听闻他们已经开始合八字了,他立时将口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不可思议道:“她疯了不成?”   什么上不得台面的阿猫阿狗都愿意嫁?   几日不见,变成睁眼瞎了不成?   忙不迭叫人宣悟心进来。   待悟心将前因后果解说清楚并离开后,崔九凌垂下眼,冷哼一声:“我就知道她这阴魂不散的没那么容易摆脱。”   然后唤了崔沉进来,吩咐道:“去查查萧五的底细。”   崔沉一脸懵逼的问道:“敢问王爷,萧五是谁?”   崔九凌瞪了他一眼,这狗东西成日对着傅谨语一口一个王妃的叫着,谁知私底下对她家的事儿竟这么不上心?   “哼。”崔九凌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傅老夫人娘家行五的侄孙。”   崔沉立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萧五啊。”   然后没两日就把萧五,大名叫萧念江的家伙查了个底朝天。   给崔九凌禀报时,尚未开口,他就先“嘿嘿嘿”的笑起来。   崔九凌一脸嫌恶的瞪着他:“你什么毛病?”   “末将也不想笑的,实在是忍不住。”崔沉一脸无辜的模样,又“嘿嘿嘿”的笑起来。   在崔九凌耐心耗尽,准备一脚将他踹飞时,他突然止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这萧五竟是个不爱大姑娘,只专爱钻寡妇门的奇葩。”   崔九凌:“……”   什么腌臜玩意儿!   他腹内一阵翻腾,险些将早膳给吐出来。 第44章 44 如何都得报答王爷才行   了尘果然很上道, 也不知他怎么忽悠的,总之合完八字后,萧二太太就打消了娶傅谨语当儿媳妇的念头。   傅谨语的嫁妆的确令人眼红, 但为此赌上儿子的前程, 甚至是性命,就得不偿失了。   横竖嫁妆丰厚的女孩儿又不只有她一个, 再寻/摸旁的,八字没那么硬的人选就是了。   对此, 傅谨语表示十分满意。   虽然命硬不是甚好说辞, 有自贬的嫌疑, 会导致其有适龄男子的官宦人家对她望而却步。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从始至终,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崔九凌。   这家伙可不迷信。   退一步说, 即便迷信,以他清高孤傲的德性,也只会觉得自个天下第一命硬, 谁都妨克不了他。   本以为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谁知才刚过去七八日, 萧念江就闹出天大的丑闻来。   他半夜钻寡/妇门, 被这寡/妇起夜上茅房的婆婆发现端倪, 叫嚷出来。   这寡/妇家本是普通百姓, 房舍所在的巷子皆是房屋面积不大的三合院, 彼此间鸡犬相闻, 邻里关系十分和睦。   她婆婆这一叫嚷, 街坊邻居纷纷披衣起身,赶来查看究竟。   于是他们这对奸/夫/淫/妇就被当场逮了个正着。   这寡/妇的婆婆是个有成算的,既没叫人打他们, 也没按照旧例将他们沉塘,而是天一亮就押着他们上顺天府告状,请府尹老爷按律处置。   正巧被上衙的萧老太爷撞上。   他一边将人拦下,一边打发人回家让萧二太太带银钱来赎人。   萧二太太舍了一大笔银钱,这才将儿子给捞出来。   彼时正值“上班高/峰期”,上至大小官员,下至贩夫走卒,瞧见这热闹的不少,想封口根本封不住。   流言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更有甚者,说萧念江不爱大姑娘,只喜欢玩小/寡/妇,被他搞/上/手的小/寡/妇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其中,还有小/寡/妇因对亡夫忠贞不屈,被他逼得投缳自尽。   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以至于连霜降这等甚少出门的丫鬟,都有所耳闻了,忙不迭的跑来说与傅谨语。   傅谨语惊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妻控?   哦,不对,应该是未亡人控?   原本这也没什么,大齐鼓励寡/妇改嫁,若是你情我愿,当作一场露水姻缘,也无甚太大可指摘之处,毕竟人各有志。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强迫别个,把人家逼得上吊。   这就是另一个性质了。   白露恨恨道:“表少爷竟是这么个人,得亏姑娘跟他八字不合,不然姑娘的脸面还要不要?也是奇了怪了,怎地先前竟没听到一点风吹草动?”   自打她知道自个被二老爷看上,要被纳为通房,是傅谨语冒着被罚去跪祠堂的风险将自个救下后,她就事事以傅谨语为先,谁若是对傅谨语不利,她比谷雨冲的还往前。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没听到风声是正常的。   虽然他萧念江只是个秀才,父亲萧二老爷只是个七品县令,但他祖父萧老太爷可是正五品的礼部郎中,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已经是令人畏惧的存在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那些小/寡/妇的家人发现不了端倪倒罢了,即便发现端倪,在他自报家门后,怕也不敢声张。   也就是这次遇到了硬茬,这才翻了车,不然还不知道会祸害多少小/寡/妇呢。   真真是下作!   不过,这翻车的时机未免也太巧合了些,莫非……   傅谨语眯了眯眼,怎么看都有点像崔沉那家伙的手笔?   为了验证自个的猜想,她叫人唤来裴氏的陪房曹坤,让他悄悄去打探一番。   次日曹坤进来禀报,说那小/寡/妇家已经人去楼空,街坊邻居也不知她们何时搬走的,竟半点动静都没听到。   傅谨语得意的扬了扬嘴角,这事儿果然跟崔九凌脱不开干系。   她就说嘛,早不翻车晚不翻车,偏偏在跟自个谈婚论嫁的当口翻车,其中肯定有猫腻。   实在是那小/寡/妇的婆婆过于强硬了些,这才让她生疑。说句不中听的,不过是个没血缘关系的儿媳妇罢了,且儿子已经没了,为了她跟惹不起的权贵对着干,着实不合常理。   正好府上的木匠将她要的两幅紫檀木麻将牌做好了,她决定去靖王府走一趟,亲自向崔九凌道谢。   咳,顺便充下电。   在又一次领取签到奖励后,她现在又变成了精神力只有55%的半残疾人。   这次抽到的奖励是一个小型急救包,里边包含酒瓶一瓶,棉签一包,纱布一卷,绷带一个以及一瓶云南白药粉。   这简直是人品大爆发!   有了这个小型急救包,倘若她不幸受了外伤,有酒精消毒,云南白药粉止血,再包上消毒纱布,即便没有抗生素吃,感染化脓的几率也会大大减少。   这万恶的签到系统,真真是让她又爱又恨,欲罢不能!   *   瘫在太师椅上,艰难的料理完家事,她忙不迭的坐上去往靖王府的马车。   才刚给靖王太妃行完礼,就被她告知崔九凌没在府里。   今儿虽然是休沐日,但也是韩王的八十五岁寿辰,崔九凌去给这个大他六十三岁的长兄贺寿去了。   傅谨语口是心非的笑道:“太妃娘娘说的哪里话,臣女是来给您送麻将的,王爷在不在府里有什么打紧?”   靖王太妃笑眯眯的看着她。   傅谨语脸上一红:“果然瞒不过您的法眼,臣女的确有事与王爷说。”   随即她伸手接过谷雨手里的木盒,笑道:“不过那是顺带的,今儿主要还是来给太妃娘娘您送麻将的。”   靖王太妃没再打趣傅谨语,免得她恼了,顺势道:“这麻将怎么玩,你可得好好教教本宫。”   想了想,又笑道:“不过本宫脑子不好使,你怕是得多教几遍才成。”   这话傅谨语是不信的。   据说孩子的智商90%会随母亲,能生出崔九凌那样聪慧的儿子,靖王太妃虽说不至于绝顶聪明,想必也十分聪明了。   “娘娘您太自谦啦,您可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得天道宠爱的幸运儿。”傅谨语边打开麻将盒的盖子,边对着靖王太妃一顿猛夸。   靖王太妃失笑,拿手指隔空点了点傅谨语,对梁嬷嬷道:“你瞧瞧,会说话的姑娘家本宫见多了,但如此会说话的姑娘家,本宫还是头一回见。”   梁嬷嬷凑趣道:“到底傅二姑娘比旁人实诚些。”   一夸夸两个。   靖王太妃嗔了梁嬷嬷一眼,笑骂道:“你们一个两个的,就使劲捧着本宫吧,把本宫捧的不知天高地厚,回头跌个头朝下,可就难看了!”   傅谨语笑道:“这有甚好担心的,王爷武艺高强,必定能稳稳的接住您。”   把靖王太妃奉承的眉开眼笑。   *   事实证明,靖王太妃果然十分聪明。   不但她十分聪明,她身边得用的梁嬷嬷跟东亭,也十分聪明。   待亥时正刻(13点),崔九凌回府时,她们四个已经坐在八仙桌前,正儿八经的拼杀起来,每人身旁的圈椅上都堆了一堆碎银子。   崔九凌:“……”   母妃去岁也不知看了甚话本子,标榜自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跟前见不得银钱,嫌它们俗。   这一年多的工夫,他从未在正院瞧见过银钱的影子。   今儿可是奇了怪了,不止她手里把玩着碎银子,瞧她恶狠狠盯着傅谨语身畔那堆碎银子的眼神,活像要将其生吞下去似得……   他“咳”了一声。   东亭最先反应过来,忙不迭站起来,福身道:“王爷。”   众人被惊动。   梁嬷嬷站了起来,傅谨语也跟着站了起来。   牌局暂停,靖王太妃不乐意了,嚷嚷道:“你们快坐下!该谁了?哦对,该语儿了出牌了。”   傅谨语将手里捏着的九万搁到桌子中央,喊了句:“九万。”   然后仰起脸来,看着崔九凌,笑嘻嘻道:“王爷回来了?您身上酒气这么大,想来在韩王府没少吃酒吧?”   转头吩咐靖王太妃跟前另一得用的大丫鬟玉京:“劳烦姐姐给王爷倒杯蜂蜜水来。”   玉京见靖王太妃没吭声,便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端了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搁着碗蜂蜜水。   靖王太妃眼睛长在自个跟前垒起的“长城”上,嘴里笑道:“本宫只顾着打麻将,竟没想到这茬,还是语儿细心。”   心里不由得对傅谨语更满意几分。   玉京将托盘举起,恭敬道:“王爷请用蜂蜜水。”   崔九凌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手将那只盛了蜂蜜水的青花小碗端了起来。   凑到唇边抿了一口,甜味从嘴里一直弥漫到心里。   心想,算她这家伙还有些良心,知道投桃报李。   *   只是这想法还没保持两刻钟,就被傅谨语死不要脸的举动给击个粉碎。   又陪母妃玩了一圈麻将后,她就宣称找自个有事,将自个哄来书房。   谁知书房的门才刚关上,她就一下扑进自个怀里,伸手抱/住了自个的腰。   脸蛋还埋进自个怀里,拨浪鼓似的蹭来蹭去。   也不知有没有蹭自个一身的香粉!   崔九凌冷声道:“松手。”   “人家才不要松手呢。”傅谨语果断拒绝,然后笑嘻嘻道:“王爷一听说臣女跟萧表哥合八字,就叫人去查萧表哥的底细,还设计将他的丑事儿都抖落出来,毁了我们傅、萧两家的这桩亲事。王爷如此辛劳,臣女铭感五内,如何都得报答王爷才行。”   崔九凌哼了一声:“你所谓的报答,就是扑到本王怀里?”   “不止。”傅谨语仰头看他的唇,咽了口唾沫:“臣女还想亲您。”   “想都不要想。”崔九凌冷若冰霜,威胁道:“别说亲本王,你再不放开本王,本王就让你当一回二踢脚。”   想让自个螺旋升天?傅谨语翻了个白眼,两手将他抱的更紧了些,哼唧道:“臣女身娇体弱,王爷您这一脚下去,臣女可能就会吐血三升,留下终生难以痊愈的隐疾,到时您只怕肠子都悔青了。”   崔九凌冷笑道:“放心,本王有分寸的很,最多只让你吐血一升。”   见进度条攀升了5%,达到一垒上限,再抱下去也不会增加精神力,傅谨语果断选择松手,然后后退了一步。   身前陡然一空,温/软触感不再,崔九凌诧异的挑了下眉,她竟没有歪缠?   然后就见她往书案前的官帽椅上一瘫,斜眼瞅着自个,一脸严肃的说道:“王爷,咱们来谈笔买卖。”   崔九凌兴趣缺缺的说道:“如果你打算用蒙脱石散换跟本王亲/嘴的话,还是免开尊口吧,本王拒绝。”   先前囤的四包蒙脱石散,足够他跟母妃应急了,没必要再为此牺牲色/相。   “西洋酒精,用其涂抹患处,能有效防止伤口化脓。”   傅谨语手指在荷包里掏了掏,然后“啪”的一声,拍出只小瓷瓶。   崔九凌立时改口道:“这买卖也不是不可以做。” 第45章 45 单看王爷的诚意了   崔九凌之所以愿意接受这个交易, 倒不是为着自个。   他堂堂靖王,明有王府卫队,暗有暗卫, 想伤到他, 怕是不比混进皇宫刺杀皇帝容易到哪里去。   他想到的是大齐边关的将士们。   凡与蛮族作战,必定死人无数。   这其中很多人并非死在蛮族的刀木仓下, 而是死于伤口化脓引起的高热不退。   若这洋人酒精果真能减少伤口化脓的可能性,哪怕只是减少一成, 搁几十万大齐军身上, 数量也是相当的可观。   所以, 他打算将这一小瓶洋人酒精一分为二, 一半交给太医院,一半交给府上的酿酒师傅, 由他们去研制,看能不能仿制出来。   若能仿制出来,大齐边关将士们的死亡人数将会大大下降。   甚至, 有了足够的酒精后,平民百姓有甚磕碰, 也可以去医院涂抹酒精预防化脓。   真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一息之间, 崔九凌的思绪就已经跑到几年, 甚至十几年以后了。   然而, 现实是傅谨语听了他的话后, 立时将装酒精的小瓷瓶又收回了荷包里。   他难掩焦急的“喂”了一声。   傅谨语拿乔道:“活还没干呢, 就想先拿报酬?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崔九凌:“……”   蒙脱石散那回, 分明就是她先给的报酬,后才亲的自个。   不过他也懒得跟她掰扯这些,横竖她人在自个的地盘, 料她也没胆子赖账。   他没好气道:“你赶紧的。”   傅谨语“哎哟”了一声,媚/眼勾着他,一脸得意的笑道:“王爷如此热情,怕不是盼着人家亲您许久了吧?您就是太内敛了些,若早把话说与臣女知道,臣女也不至于等到今日才行动。”   崔九凌白了她一眼,冷哼道:“你到底要不要亲?不亲的话就滚出去吧,本王还有公事要料理呢。”   傅谨语不慌不忙,还有闲心思玩笑道:“臣女没滚过,不晓得该怎么滚哎,要不王爷您给臣女示范一下?”   崔九凌哼了一声,拉开书案的抽屉,从里边拿出本册子,往书案上一摊,垂首认真的翻阅起来。   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   傅谨语一手托腮,盯着他完美无瑕的脸蛋,笑嘻嘻道:“王爷面上佯装淡定,心里指不定多激动呢。”   顿了顿,又学着崔九凌的口吻,冷哼一声:“这家伙怎地废话这么多,竟还不赶紧过来亲本王,是想让本王等多久?”   崔九凌:“……”   竟自个一唱一和起来。   这家伙若登台唱戏,只怕就没福喜班的台柱子冷玉霜什么事儿了。   心里腹诽着,面上他却只埋头看书,并不理会她。   不然,她更兴头了。   然后就听傅谨语叹气道:“唉,人家说来说去,王爷竟一点话音都没听出来。非要人家直说,可是人家面皮薄,哪里说的出来呢?”   说完,还娇/羞的拿帕子捂住了脸。   崔九凌:“……”   她不正经的话一箩筐,谁晓得她有甚话音?   而且直觉告诉他,听不出才是运气好,千万别问出口,否则铁定悔青肠子。   故而他只是抬眼,定定的看着她。   倒是要看她准备耍甚花招!   果不其然,没一会子傅谨语就憋不住了,自个主动开口道:“人家,人家想要王爷主动亲人家嘛……”   不愧是她傅谨语,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崔九凌给气笑了。   片刻后,这才收敛神色,淡淡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了,你出不起。”   傅谨语不过是在口嗨,心里都做好被冷酷回绝的准备了,陡然峰回路转,竟然有戏?   她搓了搓手,又舔了舔/嘴唇,这可太让人期待了呀!   忙不迭的问道:“什么价钱,您说说,没准臣女出的起呢?”   崔九凌随口道:“如果你能拿出洋人酒精配方的话,本王兴许能答应你。”   想也知道不可能,她能从洋人手里买来酒精,却买不来配方。   别说酒精这样的神物,就是玻璃这等普通物什,洋人都守口如瓶,大齐至今都未能参透其中的奥秘呢。   傅谨语笑了:“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了,王爷出不起。”   将他先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了。   若他问的是水泥、玻璃以及炼钢等现代技术,她一小会计,还真说不清楚。   但酒精她熟啊。   她老爸生前开的工厂就是生产酒精的,有食用酒精跟医用酒精的生产许可证。   她初三暑假为了赚零花钱,在工厂里当过一个半月的童工,活没干多少,但工艺流程却是了解透彻了。   虽然大齐生产技术落后,批量制造酒精有难度。   不过,也不是不能制作。   横竖只是用于外科消毒的医用酒精,不是喝进肚子里的食用酒精,对于醚、醛含量的控制要求相对较低。   这可是她除了签到系统以外最大的倚仗,还想着当上靖王妃后就开家酒精工厂捞钱呢,哪可能只亲个嘴就给出去?   “你真有配方?”崔九凌激动的一下站起身来。   傅谨语往椅背上一靠,混不吝道:“配方嘛,臣女可以用,也可以没有,单看王爷的诚意了。”   这就是有了。   崔九凌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   喜悦了片刻后,又疑惑的皱了下眉头。   酒精的用处有多大,便是他这等头一次听闻其大名的人儿都能猜想个大概,更何况是将它制作出来的洋人?   傅谨语这个区区从六品修撰的孙女,竟然能将酒精的配方搞到手。   看来自个低估了裴家家主裴雁秋的本事。   他一脸戒备的问道:“你想要甚样的诚意?”   傅谨语大言不惭道:“圣旨赐婚,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为了避免他钻自个言语间的空子,又补了一句:“对象是王爷您。”   崔九凌“嗤”了一声。   罢了,大齐的将士是皇帝这个侄儿的将士,与自个何干?   破费些银钱倒罢了,横竖自个银钱多,但若为此贡献出靖王妃的位子来,绝无可能。   没酒精,大齐不也屡屡将蛮族击溃?亡不了国。   再者,大齐酿酒技艺精湛,洋人的货船装的最多的就是大齐的美酒,酒精跟美酒一字之差,就不信府上的酿酒师傅仿制不出来!   他们不成,还有太医院呢,太医们素日常与药材打交道,鼻子灵光着呢,也未必就没有突破。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将那一小瓶酒精搞到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必得有样品,才能依样画葫芦。   故而他缓和了下语气,淡淡道:“配方要价太高,本王的确出不起。”   顿了顿,又垂眼道:“只出得起你手上那瓶酒精的价。”   “王爷上回坐地起价,坑走臣女三包蒙脱石散,臣女‘投桃报李’,也要坐地起价啦。”傅谨语眯眼,奸/笑道:“这回,得王爷主动亲臣女,臣女才付报酬哟。”   崔九凌:“……”   投桃报李是这么用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家伙也忒无耻了些,竟提出这样的请求来!   是想让他一怒之下终止这笔买卖不成?   但看她懒洋洋的瘫在椅子上,一腿/儿交叠在另一条腿/儿上,颠儿颠儿的抖着,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显然并不惧怕这个。   他闭了闭眼,半晌后,略带无奈的说道:“你坐上来。”   “啊……”傅谨语惊呼一声,突然再次娇/羞捂脸。   崔九凌无语道:“一惊一乍的做什么?跟个疯婆子似的。”   傅谨语手指张开,从手指缝里瞅着他,哼唧道:“幸好您后头没加上三个字‘自己动’,不然臣女会很纠结的,不知该答应您好还是拒绝您好。”   “你……”崔九凌耳尖瞬间红了,“无耻……”   “假设而已,您这般激动作甚?”傅谨语倒打一耙。   然后果断站起身,扶着书案绕到崔九凌跟前,搂/住他的脖颈,一下跳坐到他的大/腿上。   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原则,崔九凌抿紧双/唇,对着她的樱/唇亲过去。   “慢着。”   两/唇即将相接之时,被傅谨语出言喝止。   她讪笑道:“臣女爱慕王爷至深,一跟您亲/嘴,臣女就全身瘫软使不上力气,上回险些摔到砚台上撞个头破血流,您得抱着臣女才行。”   边说,边抓起崔九凌一只手放到自个脑后,随后又抓起另一只放到自个腰间。   崔九凌:“……”   罢了,主动亲/嘴这种事儿都答应下来了,搂个腰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再次对着她的樱/唇亲过去。   “等等。”   两/唇即将相接之时,又被傅谨语出言喝止。   她哼笑道:“先前臣女如何亲王爷的,王爷想必心里有数,您也要这般亲臣女才行。若是跟两条死鱼似得,只嘴巴对着嘴巴,动也不动一下,臣女给您的报酬可是要打折的,至多给个半瓶。”   崔九凌:“……”   来人,把本王的长刀提过来,本王要凌迟了这不要脸的死女人!   奈何有酒精这胡萝卜在前头吊着,他不得不认命。   托着她脑袋的手往前一送,他薄唇微张,一下含/住了她的樱/唇。   傅谨语抖了一下,立时被电的软成了面条。   崔九凌搭在她腰上的手使了些力气,将她捞到身前抱/住,这才没让她出溜下去。   想到她方才的打折警告,他闭了闭眼,然后两颊微动,轻轻允吸起她的唇。   她的唇很柔/软,唇/瓣上的口脂带着茉莉花的淡香,这股花香在他鼻翼跟唇/齿间弥漫,让他头一次发现茉莉花香竟如此好闻。   “嗯……”傅谨语吟/哦出声,浑身如同抽风似得,小幅度的抖动着,两眼无神的睁着,仿佛被抽走灵魂的假人一般。   崔九凌正盯着她的眼睛呢,陡然发现她吟/哦时樱/唇开启,舌/儿露了出来,而他一个没留神,允吸到了她的舌/儿……   他惊的连忙后撤。   这下别说耳尖了,整个耳朵都红透了。   嘴巴上温度退去,傅谨语迷糊的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怎么停了呀,人家还没被亲够呢。”   涨了8%,就差2%了!   她哼唧道:“再亲人家一会子,不然就只有三分之一瓶报酬哦。”   崔九凌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冷声道:“可以,但是你把嘴巴闭上,若是再把舌头伸出来,别怪本王给你咬/掉。”   傅谨语:“???”   她啥时候伸/舌/头了?   不待这么信口雌黄的好不好!   她能干不会走就非要跑的蠢事儿?   普通亲/嘴他还这么抗拒呢,能现在就上法/式深/吻?   必须不能呀。   饭得一口口吃不是?   不过她也没反驳,只乖巧应道:“好好好,臣女不伸/舌/头。”   虽然崔九凌对她的承诺持怀疑态度,不过现下翻脸就功亏一篑了,只好再次含/住了她的樱/唇。   傅谨语被电的脖颈后仰,下一瞬,整个人前趴,八爪鱼一般,紧紧的巴在了他身上。   身前软/绵紧贴着他的胸/膛,温热的触/感透过衣裳传到他身上。   亲密的仿佛不存在距离似得。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崔九凌从未与女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这让他很不习惯。   但说讨厌,倒也没有多讨厌。   甚至跟她亲/嘴,也并没有从前他设想与女子亲/嘴时出现的作呕感。   但要说心悦她,那也谈不上,别更说想娶她当王妃了。   她这样脸皮厚,皮翻天,惯会歪缠人的女子,太难应付了,他还是躲远些的好,不然怕是一辈子都没法清静了。 第46章 46 旁人哪有王爷好看?   崔九凌又亲了她一会子, 然后试探性的撤退了一下嘴唇。   见她没出声反对,于是放心大胆的歪斜身/子,与她的脸错开些距离。   侧目朝她看去, 见她脸色朝红的靠在自个胸/膛上, 眼睛半闭,心口剧烈起伏着, 嘴角挂着抹浅笑,一副酒足饭饱的满足模样。   他不禁疑惑的皱了皱眉。   亲/嘴这事儿, 于女子来说, 竟如此有意趣?   然而他从前不止一次撞见过男女亲/嘴的场景, 那些女子最多面红耳赤略带娇羞。   哪像她这般夸张, 身/子软成面条不说,还不时抖/动几下, 跟得了羊角风似的,做作的不像话!   正腹诽着呢,就见傅谨语将脸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崔九凌:“……”   自个果然没看错她, 天下第一等的歪缠人!   亲/嘴就亲/嘴,还非得自个抱着她亲, 亲完半死不活赖在自个怀里不走就罢了, 还趁机在自个胸/膛上蹭来蹭去的占便宜!   他没好气道:“你再蹭下去, 一瓶酒精的报酬怕是要变两瓶了。”   傅谨语立时哼唧道:“想得美。”   雷电退去, 遍布全身的麻/痒却还在骨头里盘旋, 她难/耐的扭/动了下脖颈, 竟然被认为是在蹭他胸/膛占便宜……   这可真是比窦娥还冤。   崔九凌冷哼一声:“那就赶紧从本王身上滚下去。”   “臣女倒是想滚, 只是万一滚的过程中不甚将装酒精的瓷瓶给摔碎了,敢问王爷,这损失算谁的?”傅谨语睁眼, 朝他挑了挑眉。   崔九凌瞪着她,哼道:“少胡搅蛮缠,赶紧将报酬付清,然后离了本王跟前,多看你一眼本王就得少用一碗饭。”   傅谨语笑嘻嘻道:“果然臣女秀/色/可/餐,王爷光看着臣女就饱了。”   崔九凌:“……”   是自个小看她了,她不光做戏本事远超德春班的台柱子冷玉霜,胡乱掰扯的本事也比陶然居的葛先生强。   他冷冷道:“你扯东扯西的,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臣女是那样的人儿?”傅谨语白了他一眼,伸手从荷包里摸出装酒精的小瓷瓶来,朝崔九凌递去。   崔九凌伸手接过。   嘴角微扬了下,还以为要费不少工夫才能将报酬讨来呢,没想到她还算干脆。   然后就听她细心的嘱咐了一句:“酒精与酒不同,只能外涂,不可服用,切记。”   他缓和了声音,应道:“知道了。”   若她不嘱咐这句,无论是太医院的太医还是府上的酿酒师傅,都必定会下嘴去尝,若有个好歹,可是不小的损失。   冲着这个,他也不好冷脸将她从自个怀里丢出去。   于是傅谨语又窝在他怀里歇息了盏茶工夫,这才从他腿上滑下来。   她边整理身上的衣衫,边一本正经的说道:“还是要谢过王爷替臣女揭了萧念江的老底,如此一来,臣女那表婶自顾不暇,怕是没工夫再惦记臣女的嫁妆了。”   才正经了一息工夫,又立时笑嘻嘻道:“其实也说不上谢,毕竟臣女的嫁妆,以后都是要带进靖王府的,王爷维护自家财产,乃是应当应分的事儿,算不得甚大功劳。”   崔九凌:“……”   看吧,多管闲事就是这么个下场。   被她顺杆爬的黏上。   他立时不屑的“嗤”了一声:“本王日理万机,哪有空管你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别把这活计扣本王头上,本王不稀罕冒领他人的功劳。”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果然这丫又来死不认账这一套。   她跌足长叹道:“我还以为这是王爷的功劳,想着要报答王爷,这才拿亲/嘴当借口,好将酒精送给您,谁知这竟是旁人的功劳?哎哟,这可亏大发了!”   顿了顿,她又讪笑道:“要不,王爷您把方才咱们亲/嘴的事儿忘了,然后把酒精还给臣女?”   崔九凌:“……”   他俩这算什么?   比拼谁装傻的本事更高?   他自是不会认输,一脸无辜的说道:“甚亲/嘴,甚酒精的,本王一概不知,傅二姑娘快别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奇怪言语了,否则本王得叫人传太医来给你诊治下脑袋了。”   傅谨语:“……”   不得了,这家伙嘴皮子功夫见长啊。   她哼笑道:“王爷以为有了酒精样品,就能让底下人将其仿制出来?怕不是在做梦呢。您只管叫人试试,若是能仿出来,算臣女输。”   话锋一转,又得意道:“若是仿制不出来,想再调头来求臣女,可就又是另外的价码了。”   酿酒业最发达的大齐,也只有酿造出来的低度酒,并未出现蒸馏酒的概念,短期内想仿制出酒精来,可谓难如登天。   崔九凌垂眼,淡淡道:“先前的价钱就已经够离谱了,你竟还想坐地起价?怎地,莫非你嫌靖王妃的位子配不上自个,想捞个皇妃当当?”   “我呸。”傅谨语轻啐了一口,压低声音吐槽道:“皇帝/都是五十二岁的老头子了,发白齿摇还有老人斑,我才刚十四岁,花一样娇/嫩的小姑娘,去给他当皇妃,我得失心疯了不成?”   吐槽完,又斜眼瞅着崔九凌腰部以下,打趣道:“还是说,王爷觉得自个比不得您那五十二岁的皇侄儿身强力壮?”   崔九凌:“……”   看哪里呢?这女流/氓!   他侧了侧身/子,避开她的目光,哼道:“是与不是,与你又何干?横竖你是没机会验证的,还是别瞎操心了。”   “不操心不行呀。”傅谨语摊手,无奈叹气道:“了尘大师都说了,臣女与王爷必成眷侣,为了臣女的下半生幸福着想,王爷的方方面面臣女都得操心。”   崔九凌对了尘的话嗤之以鼻,压根不当一回事儿,甚至还能借力打力:“既然是了尘断言的命定姻缘,就算本王不比皇帝身强力壮,你也只能认命,操心也无用。”   傅谨语被他逗乐了,嘴快的接了一句:“谁说只能认命了?我还可以红杏出墙呀!”   崔九凌立时用冷若寒潭般的眼神瞪着她:“你有胆子就试试!”   才刚放完狠话,他就立时浑身一僵,连忙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心里懊悔的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个。   他愤怒个什么劲儿?   她爱红杏出墙就红杏出墙呗,与自个有甚干系?横竖自个又不会娶她,被戴绿帽的又不是自个。   都怪她胡天胡地的瞎扯,话赶话,他这才脱口而出那么一句话。   “噗嗤。”傅谨语笑出声来,越想越觉得好笑,笑的前仰后合。   然后乐极生悲,被太师椅的脚踏一绊,一下摔趴到地上。   “噗嗤。”崔九凌失笑。   美人一笑,眸中星河闪耀,顿时蓬荜生辉。   傅谨语趴在地上,整个人都看呆了。   心想,要是能再驳美人一笑,她不介意在地上多打几个滚。   不过也就是想想,一会子她还得去见靖王太妃呢,要是滚成个泥猴,可不好解释。   她眼泪汪汪的朝美人伸出手:“王爷,人家腿摔疼了,起不来,您把人家拉起来嘛。”   崔九凌收敛笑意,冷酷无情的拒绝道:“自个爬起来,或是本王喊丫鬟进来搀扶你。”   “不要。”傅谨语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旁人哪有王爷好看?人家就要王爷嘛!要王爷抱/抱,还要王爷亲/亲,人家才能起来。”   崔九凌:“……”   这黏/腻的发/嗲声,听的他脊背发麻。   为免她再歪缠下去,只好俯身去拉她。   他拽住她的手用力一扯,然后下一瞬,她一下扑进他的怀里。   然后她一仰头,在他唇上“啵”的嘬了一口。   如同得到糖果的孩子般,她兴奋的拍手:“哎呀,抱到啦,也亲到啦,王爷对臣女有求必应,臣女真是太感动了。”   崔九凌垂眼,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知道本王对你有求必应,你还不投桃报李,多给本王些酒精?”   傅谨语:“……”   要不要这么实际?   自个刚刚亲了他哎,他就算不害羞一下,起码愤怒一下吧?结果呢?丫竟然第一时间讨要报酬!   很好,她喜欢!   你情我愿的交易,被虚情假意的做戏强多了。   她有签到系统,每次抽取的奖励物品,拿一点出来给他当报酬,他就任由自个又抱又亲,简直不要太划算!   甚至,以后成了亲,她还可以想要求本/垒就要求本/垒。   按照一垒跟二垒的精神力恢复速度推测,本/垒同样五次涨幅上限,合计下来大概在15%左右。   本/垒过程中又不可避免会有一垒跟二垒接触。   等于说滚一次床/单,她的精神可以增加5%+10%+15%,共计30%。   这么算下来,当天领取奖励她当天就能恢复到70%,从此告别瘫在床/榻上当咸鱼的半死不活状态。   啧啧,可太令人期待了!   前景够乐观,傅谨语出手也大方了许多,笑道:“下回再给王爷带一瓶来。”   想了想,又嘱咐他道:“臣女本没得多少,舍这两瓶出来已是极限了。这第二瓶王爷别再给出去了,且留在自个身边应急吧。”   崔九凌不过说着试试,没想到她竟真的答应下来。   这样金贵的东西,她竟不十分在意的模样。   这就是手握配方给她的底气?   他垂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几不可见的奸/笑。   回头他就吩咐崔十九去偷配方。   偷不到便罢了,若偷到了,成功将酒精仿制出来,他会上报皇帝,替她请赏。   叫全天下都知道她傅二姑娘慈悲心肠,为军中将士跟百姓性命着想,主动献出从洋人手里花巨资买来的酒精配方。   让全大齐都传唱她的美名。   到时就算她知道是自个叫人偷了她的配方,她也不好跟自个闹腾太过。   毕竟,自个可是替她扬名天下了呢。 第47章 47 别忘了应承他的事儿   可惜傅谨语不晓得崔九凌打算叫人来偷配方的事儿, 要是知道的话,只怕牙都要笑掉了。   配方她都还没写呢。   除非把她脑子偷走,不然注定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这头正忙着呢。   八月初十是傅老夫人的六十大寿, 傅大老爷为表孝心, 吩咐管家理事的傅谨言跟傅谨语为其大办。   虽然傅家统共也没多少姻亲故旧,所谓的大办, 兴许还赶不上大户人家族里吃个团圆饭的规模,但哪个环节都省略不得。   甚至还听从傅老夫人的吩咐, 特意多预备了几桌, 以免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的同僚带家眷上门。   事实证明, 是傅老夫人想多了。   来赴宴的宾客, 统共就只有四家,分别是傅老夫人娘家萧家、傅大太太娘家陆家、已故柳氏的娘家柳家以及裴氏的外甥女左燕清。   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的同僚们, 都只打发下人送了份中规中矩的寿礼应付事儿。   萧二太太如今还在家里躲羞呢,来的是大房的萧大太太跟萧二姑娘,陆家来的是大太太陆氏的亲娘, 傅老夫人嫡亲的妹妹陆老夫人跟她的儿媳妇陆三太太。   而柳家,毫无意外, 来的则是原著中的深情男二柳凤璃。   对于萧家跟陆家两家人, 傅谨语不过敷衍几句, 便将她们领去傅老夫人的松鹤堂。   轮到表姐左燕清的时候, 她立时热情不少, 一口一个表姐不说, 还邀请她饭后到自个的秋枫堂坐坐。   表姐这样谨小慎微的一个人儿, 竟被崔沉一封书信就说服了,改口应下跟柳凤璃的亲事,傅谨语总觉得与她的人设不符, 早就想询问下缘由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今儿必定要让她替自个解惑。   至于姗姗来迟的柳凤璃,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表姐夫马上要蟾宫折桂的人儿了,竟还有空贵脚踏贱地,着实让人感动。”   柳凤璃听见“表姐夫”这称呼,尴尬的偷瞥了一眼傅谨言,讪笑道:“语表妹,莫打趣我了,明年春闱我兴许会名落孙山呢。”   傅谨言笃定道:“表哥太自谦了,你的学识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明年必定能一举夺魁。”   柳凤璃眸光加深,感动道:“言妹妹如此高看我,我总不好叫你失望的,看来这状元的名头我必定要搏一搏了。”   傅谨言避开了他的目光,笑道:“若表哥高中榜首,舅母必定十分欣慰。”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左二姑娘想必也与有荣焉。”   傅谨语撇了撇嘴角。   原著里头柳凤璃虽然并未明说,但傅谨言何等聪明的人儿,如何看不出他对自个的情意?   然而柳大太太心高气傲,一心想着替儿子寻个能提携他的岳家,压根瞧不上傅家,是断然不可能同意自个进门的。   所以对于表哥的心意,傅谨言只能假作不知,百般回避,免得自取其辱。   现实与原著并无太大差别,傅谨言同样婉言拒绝,为此还将表姐这个柳凤璃的未婚妻给拉出来说事儿。   柳凤璃脸上浮现着急的神色,嘴巴张了张,有心想说些什么,但顾忌傅谨语这个左燕清的嫡亲表妹在场,又给憋了回去。   神色那叫一个纠结。   傅谨语哼笑一声,得意洋洋道:“那也是我姨母眼光好,别个都是讲究“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她却不嫌弃柳表哥,拍板应下了表姐与柳表哥的亲事,不然柳表哥一个五品官的儿子,又只有个举人的功名,如何能娶到二品大员的闺女?”   如此一掰扯,柳凤璃就不是为了不辜负表妹的期望而考中状元了,而是为了不辜负岳母对自个的看重才奋力一搏。   柳凤璃:“……”   脸色仿佛便秘一般,别提多难看了。   偏还半句都反驳不得。   *   把柳凤璃堵个哑口无言,傅谨语心下爽快许多。   用完午膳,与傅谨言打了个招呼,傅谨语便拉着左燕清去了自个的院子秋枫堂。   才刚一落座,她便忙不迭的吩咐谷雨:“煮一壶太妃娘娘赏的玫瑰花茶来。”   左燕清闻言,笑道:“太妃娘娘对你真好,竟连大理国的贡品玫瑰花茶都舍得赏给你。”   傅谨语笑道:“表姐若喜欢,待会儿捎一罐回去喝。”   先前靖王太妃赏了她两罐玫瑰花茶,但她口味重,对于这种味道寡淡的花茶兴趣不大,拆封的那一罐也只喝过两回便束之高阁。   左燕清忙推辞道:“这样金贵的好东西,你留着自个喝吧。”   “我不爱喝这个,也没旁的人送,表姐若不要,那就只能留着生虫发霉了。”傅谨语斜眼瞅她。   没旁的人送是假,关照自个是真。   左燕清心里门清,也不好再推辞,笑应道:“偏了你的好东西了。”   谷雨很快将玫瑰花茶端了上来。   左燕清接过茶盅,送到唇边抿了一口,不等傅谨语询问,便主动说道:“对于我跟柳凤璃定亲的事儿,表妹心里想必十分疑惑。”   傅谨语捏了只空茶盅在手上把玩,闻言点头道:“是呀,毕竟我都特意跑去提醒姨母了,姨母又不是那等卖女求荣的势利人,我本以为这事儿板上钉钉的黄了,谁知没多久竟传来表姐跟他定亲的消息……好悬没惊掉我的下巴。”   左燕清叹气道:“母亲原打算拒绝的,只是后头听说了太太有意将我嫁去济宁府给个四十岁鳏夫当续弦的消息,便犹豫了……”   顿了顿,她往傅谨语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恰在这时,我收到一封书信以及一包药粉。”   这茬崔沉说起过,因此傅谨语故作疑惑的挑了挑眉。   左燕清立时替她解惑,神神秘秘道:“书信上劝我嫁给柳凤璃,说他家世不错,长的人模狗样的,才学也十分出众,嫁个这样的夫婿,能在众姊妹跟前扬眉吐气。至于他心有所属,为此不肯与我圆/房,也无妨,只要给他服下药包里的药粉,母猪他也能……不是,无论谁在他跟前,他都能与其敦/伦。”   傅谨语:“……”   母猪他也能……睡得下去?果然不愧是崔沉的画风。   她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然后又猛地捂住的自己的嘴。   片刻后,她松开嘴巴,一脸担忧的说道:“万一这药粉不是春/药,而是毒/药呢?”   左燕清笑道:“我跟母亲也这般想的,故而拈了一点出来,叫人捉了只老鼠喂下去。十二个时辰过去,那老鼠还活的好好的,只除了略兴奋些……”   十二个时辰了还略兴奋些?傅谨语失笑,心里默默给柳凤璃点了根蜡,以后有他的“好日子”过了。   左燕清又道:“母亲说,他的心思柳大太太应是知道的,有了这个‘瘸’,柳大太太也不敢在我跟前太摆婆婆的款儿,即便知道了我给他下/药的事儿,为了子嗣着想,她也只会假装不知道。所以,我嫁进柳家后,日子如何都不会过的太差,比嫁去济宁府给个老头子当续弦强太多……我觉得有道理,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傅谨语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因被自个横插一杠的缘故,汪氏并未如原著里头那般得知儿子爱慕傅谨言,而是以为儿子是个断袖。   断袖跟爱慕旁的女子比起来,显然“瘸”的更厉害。   这也算间接帮了表姐一把。   至此她也算弄明白了真相,原来是左大太太要把表姐嫁去外省给个老头子当继室,表姐跟姨母被逼无奈,这才破釜沉舟,在两个火坑之间选了个相对没那么坑的。   事已至此,只能往好处想了,故而她安慰左燕清道:“表姐夫学问出众,明年必定能高中,将来一路官运亨通,表姐自然水涨船高。”   左燕清笑道:“官运亨通不官运亨通的,我倒不在意,我只想成婚后尽快怀上身孕,有了孩子当依靠,谁还管他如何呢?”   “还是表姐想的透彻。”傅谨语连忙恭维。   心想,果真人不可貌相,表姐素日看着跟个鹌鹑似的,风吹草动都战战兢兢,但能顶/着强势的左大太太跟蛮横的嫡姐的压力,讨得左老夫人的欢心,在自个亲事上又如此有决断,可见她并不简单。   甚至傅谨语都怀疑原著中所谓的“郁郁而终”,并不是真相。   真要成日自怨自艾,又如何有心思将养子柳南祁教导成才?   要知道柳南祁可是原著作者钦定的下本书的反派大BOSS,作为一个反派BOSS,无论是心性、学识跟计谋,都得十分出众才行。   而这一切,可都是表姐的功劳。   真相如何,已无法探知,毕竟这辈子,表姐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倒是柳南祁这个养子,兴许表姐的亲子都没他更孝顺呢,过几年得找机会提点下表姐,让表姐还将他收养在名下。   “姑娘,靖王太妃娘娘打发人来给老太太送寿礼。”   霜降的声音突然在外间响起。   傅谨语闻言,忙起身赶去前头。   *   来的是梁嬷嬷。   傅谨语赶到松鹤堂的时候,傅老夫人陪房李大总管的儿媳妇李富荣家的正点头哈腰的在前引着梁嬷嬷往外走。   见到傅谨语,梁嬷嬷对李富荣家的说道:“嫂子有事便去忙吧,我同二姑娘说几句话。”   李富荣家的没事要忙,但梁嬷嬷说她有事儿,她就只能有事,识趣的一福身,转身回了松鹤堂。   梁嬷嬷冲傅谨语行了个礼,笑道:“几日不见傅二姑娘,太妃娘娘甚是惦记姑娘。”   傅谨语回礼,笑道:“我也记挂着太妃娘娘呢,只是近日在忙祖母的寿宴,不得空去探望太妃娘娘。”   梁嬷嬷笑道:“太妃娘娘也是知道的,所以今儿打发老奴来给傅老夫人送寿礼。”   傅谨语连忙道谢:“劳太妃娘娘挂心了,改日/我亲自登门去向太妃娘娘道谢。”   “那感情好。”梁嬷嬷立时喜笑颜开,又玩笑道:“太妃娘娘总嫌弃我们这些奴才们蠢笨,不够格陪她打麻将,盼着您上桌呢。”   傅谨语作伤心状:“原来太妃娘娘记挂的不是我,而是我兜里的银钱呢。”   梁嬷嬷失笑,满眼慈爱的看着傅谨语:“姑娘真是调皮。”   说笑几句后,她便要告辞。   傅谨语吩咐谷雨道:“你送梁嬷嬷出去。”   梁嬷嬷再次福了个身,朝前走去,与傅谨语错身而过时,她突然小声道:“王爷让老奴提醒姑娘,别忘了应承他的事儿。”   傅谨语:“……”   应承的酒精,又不是不给他,只是她最近忙的没空去靖王府,至于特意叫人来催么?   小气鬼!   面上却不得不笑眯眯道:“还请嬷嬷转告王爷,臣女没忘,都记着呢。”   都记着,其中当然也包括他主动亲自个的事儿! 第48章 48 本王付不起报酬。   送走梁嬷嬷后, 傅谨语不好过松鹤堂而不入,便进去溜达了圈。   里头众亲戚都在夸赞傅老夫人有脸面,靖王太妃竟然打发心腹嬷嬷来给她送寿礼, 满京城的王公贵族家眷都没几个有这待遇呢。   把傅老夫人夸的喜笑颜开, 满脸红光。   全然忘了当初因见没法从靖王府捞到好处,而下令不许傅谨语到靖王府走动这茬了。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 随便敷衍几句,便借口要陪表姐去见母亲而溜之大吉。   不想左燕清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并未在秋枫堂等她, 而是去春熙院探望裴氏这个姨母去了。   傅谨语便又折回春熙院。   有孕六个半月的裴氏, 肚子吹气球似的隆起。   因上了年纪, 这胎比怀原主那会儿要辛苦许多,精力很有些不济。   傅谨语过去的时候, 午憩才醒的裴氏正歪在软塌上,有一搭没一撘的同左燕清说着话。   见女儿走进来,裴氏笑道:“太妃娘娘给你做脸, 你回头可得好好跟她老人家谢恩。正好给靖王府的中秋节礼还未送去,明儿你亲自走一趟吧。”   傅谨语:“……”   您可真是崔九凌的亲丈母娘, 他前脚才叫人带话向自个讨要酒精, 您后脚就给创造见面的机会!   不过她也没拒绝, 早点把东西给他拉倒, 不然再拖下去, 他耐心耗尽, 没准会叫人上门来偷。   虽然偷肯定是偷不到的, 酒精都在她的系统仓库放着呢。   但要是半夜一睁眼,有个蒙面黑影在自个屋子里翻来翻去,她只怕要吓个半死。   左燕清抿了抿唇, 真心实意的劝傅谨语道:“太妃娘娘待你亲厚,你可要好生奉承着,奉承的好了,兴许她能替你在宗亲里说一门亲事。”   裴氏笑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宗亲怕是瞧不上的。”   顿了顿,又摇头道:“便是看在太妃娘娘的份儿上,勉强应承下来,语儿嫁过去后不受看重,哪有甚自在日子可过?”   虽说母不嫌儿丑,但自家女儿有几斤几两,裴氏心里还是门清的,哪能跟那些高门大户样样都出挑的贵女比?   别说公婆了,就是妯娌们,怕也瞧不起她。   何苦去受这个委屈?   傅谨语:“……”   你们可真会瞎想。   没错,就是瞎想!   自个可是唯一一个能接近崔九凌的,靖王太妃好容易看到了喝媳妇茶的希望,哪可能将自个介绍给旁的宗亲?   若真的有宗亲不长眼,敢跟她抢儿媳妇,她估计收拾收拾就去太庙哭太宗皇帝去了。   她可是在世宗亲里头辈分最高的一位。   敢把这位惹毛,不必旁人说甚,皇上就先把丫的爪子剁了。   奈何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她话不能直说,不过也不能半点暗示都没有,便顺势道:“你们就别操心这些了,我的婚事太妃娘娘心里有章程呢,如何都不会叫我受委屈就是了。”   裴氏还以为靖王太妃果真替女儿相看好了一位宗亲,立时震惊的坐直了身/子。   左燕清也惊的杏眼圆睁:“竟被我说中了,太妃娘娘果真想让你嫁给宗亲子弟?”   傅谨语作羞涩状,嚷嚷道:“哎呀,你们别问了,太妃娘娘只是给我透漏过有这个打算,但人选还在挑……你们也知道的,太妃娘娘眼光向来甚高,谁知道她挑来挑去,最后会不会一个也没挑中?”   裴氏仍然坚持己见,说道:“挑不中才好呢,正好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所谓门当户对的人家,指的是翰林院那帮跟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一块儿被“发配”去修史书的学究家?   那还是让她孤独终老吧。   左燕清不赞同裴氏的看法,但却不好驳她的脸面,故而暂且按捺。   待辞别裴氏出来后,这才又对傅谨语道:“姨母不想让你攀附权贵,原是为着你好,希望你过的自在些,不过这世道,于咱们女子来说,哪有甚真正的自在?宗亲有万般不好,但有一样却是好的,至少旁人轻易不敢招惹。”   傅谨语笑道:“权贵跟自在,为甚一定要二选一?我选择都要。”   左燕清失笑,抬手拍了拍傅谨语的手背,赞扬道:“说的好,人就是要有雄心壮志,否则跟咸鱼有甚区别?”   傅谨语顿时睁大了双眼。   表姐这话说的,太像现代人的画风了。   要不是知道表姐是个货真价实的土著,她都要怀疑对方是自个的现代老乡了。   顿了顿,她又低声道:“你方才去见靖王府来人前,眉头皱的死紧,是不是在替我担忧送书信之人别有用心?”   送书信的是崔沉,傅谨语还真没担心这个。   不过她还是点了下头。   左燕清安抚她道:“不必担心这个,不管那人是好心还是歹意,都要挟不了我。”   抓住她给柳凤璃下春天的药的把柄,无非就是捅给娘家人或者婆家人。   娘家人这边,左大太太再不待见自个,为了嫡姐左燕熙的名声,她也得给牢牢地捂住。   婆家人那边,柳凤璃自个屁股上的屎还没擦干净呢,有甚资格指摘一心为他们柳家繁衍子嗣的她?   总之一句话,她不惧要挟。   傅谨语重重的点了下头:“表姐心里有成算就行。”   *   傅老夫人寿宴次日,傅谨语先跟傅谨言一块儿料理完家事,用完午膳又歇了个晌,这才带着中秋节礼,来到靖王府。   进了仪门,没走一会子,就瞧见靖王府的长府官韩蘅恭敬的引着个少年朝这边走来。   少年身后跟着两个面白无须、唇红齿白的小厮。   显然这少年身份不低。   傅谨语退让到一旁,垂首眼观鼻鼻观心,静候这人离开。   谁知这少年竟在她跟前停下脚步,用略带好奇的语气问道:“可是傅二姑娘?”   人家都开口询问了,傅谨语装傻不得,只好应道:“我的确姓傅,在家中行二。”   “什么你啊我的,大胆,这是太孙殿下!”韩蘅突然开口,冲着傅谨语一阵大呼小叫。   傅谨语:“……”   你还可以再假一点!   她立时蹲身行礼,“惶恐”道:“臣女不知太孙殿下驾到,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韩爱卿严重了,看把傅二姑娘吓的。”太孙笑斥了韩蘅一句。   他长了张讨喜的小圆脸,两侧各一颗小虎牙,笑起来让人不觉心生亲近之意。   没等傅谨语回应,他就好奇的问东问西起来:“听说太妃娘娘心疾发作时,是你用心肺复苏的法子将她救回来的,你怎会这个的,是跟洋人学的?洋人的脑袋也不知怎地长的,竟想出如此稀奇古怪的法子来,偏还有用,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洋人”真是口好锅啊,跟表哥这个背锅侠绝配。   她斟酌了下语句,笑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咱们这边也有许多他们洋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物什呢。”   “说的很是。”太孙点头,随即咂舌道:“上回听刑院判说,洋人那边的大夫,生病不给吃药,就拿刀子放血,再饿几天,能熬过去就熬过去,熬不过的就说被父神接去天上享福了,吓的孤当即就将那碗治腹泻的汤药给一口灌了下去。”   略一停顿后,他又“哎呀”一声:“上回孤腹泻,还是多亏曾小叔祖从洋人手里得来的蒙脱石散,这才救回一条小命。可惜曾小叔祖自个也没几包了,不然孤一定多向他讨要几包备用。”   傅谨语:“……”   她该感激崔九凌为了不叫自个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而隐瞒了她是蒙脱石散正主的真相,还是该吐槽堂堂太孙竟然是个话痨?   还有,曾小叔祖是个什么鬼称呼?难道不该是小曾叔祖?   不过他提到腹泻,倒是让傅谨语想起原著中一些细枝末节的剧情来。   三十年后,傅谨言的儿子之所以能当上摄政王,乃是因为先帝早薨,新帝年幼,太后身/子病弱,无法垂帘听政,这才让他这个堂兄捡了漏。   而那个早逝的先帝,正是面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太孙。   早逝的原因,正是年幼时吃桃吃坏肚腑,腹泻不止,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却伤了根本,肚腑动辄就作怪。   身子病弱,子嗣上头也变得艰难起来,直到年过四十,秋皇后才替他生下唯一的子嗣。   秋皇后与他同岁,四十多岁高龄产子,产后大出血,虽被医术高明的刑院判救回了性命,但从此缠/绵病榻。   而现实是太孙服用了自个签到系统奖励的蒙脱石散,并未留下病根,现在就一健气少年。   子嗣艰难跟早逝多半是不可能了。   如此一来,傅谨言的儿子就别想当甚摄政王了。   而傅谨言也就不能母凭子贵,成为大齐最尊贵的女子,连秋太后都得避其锋芒。   真是……可喜可贺呀!   想到这里,傅谨语也不嫌太孙话痨了,看他不晓得多顺眼呢。   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洋人地盘甚大,每个国家风俗习惯也有所不同,有落后的只会放血的,也有医术比大齐高超的,不能一概而论。至于蒙脱石散,王爷运气好,兴许以后还能再遇上那个卖给他蒙脱石散的洋人也未可知呢?倒也不必如此悲观。”   她抽到的蒙脱石散是家庭装,足有五十袋,前后两次给了崔九凌六袋,还剩四十四袋,阔绰的很。   若是太孙或是太孙妃有谁又出现腹泻不止的状况,她不介意再舍几包出来。   他们夫妻长命百岁,就是帮自个大忙了。   太孙原就是个乐观的人,闻言立时笑道:“傅二姑娘说的很是。”   然后又听他兴奋的说道:“孤原以为曾小叔祖是天下间最聪明的人儿,不想傅二姑娘竟比曾小叔祖还要聪明,竟想出麻将这样好玩的物什……昨儿孤与曾祖母、祖母以及母妃一块儿玩了大半日麻将,若非太傅布置了功课,孤怕是得一整日都趴在麻将桌前。”   傅谨语:“……”   咋回事儿?   靖王太妃竟舍得将麻将让给太后她们?   这不应该呀,靖王太妃可比谁都沉迷麻将,每日不玩几圈就手痒,将麻将牌送进宫里,这不是在她身上割肉么?   片刻后,她醒悟过来,自个当初可是送了两幅麻将牌给靖王太妃。   靖王太妃定是将备用的那副送了出去。   然后她就有些惶恐。   堂堂太孙沉迷麻将的这样的玩物,太子能依?皇上能依?   这要是追根究底起来,他们不敢拿靖王太妃如何,自个岂不是药丸?   于是她忙劝道:“麻将终究是外物,殿下还该以学业为重。”   太孙笑嘻嘻道:“傅二姑娘放心,孤耽误不了学业。实话告诉你吧,那些个学业,太傅教一遍孤就全会了,只不过为了顾全他的脸面,孤才勉为其难的坐在那里发呆罢了。”   傅谨语:“……”   感情太孙还是个神童?   自个竟然替他担忧学业,简直是杞人忧天。   这聊天继续不下去了,她笑道:“臣女还要急着去见太妃娘娘,就不打扰太孙殿下了,臣女告退。”   说着,福了一福身,抬脚便要走人。   然后就听太孙窃笑了一声:“急着去见太妃娘娘是假,急着去见曾小叔祖是真吧?”   傅谨语:“……”   这熊孩子!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她才要狡辩,突听崔九凌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阿檀,是本王的王府太大了么,你这说要回宫的,回了半晌怎地还在这里?”   太孙并不像其他宗室子弟那般惧怕崔九凌,闻言笑嘻嘻道:“这不是半道上遇到了曾小叔祖母么,我做晚辈的,总得停下问个好吧,不然岂不叫人说我这个太孙没教养?”   崔九凌冷冷道:“你脑袋被驴踢了?本王怎不知自个何时娶了个王妃?”   太孙捂嘴直笑:“现下未娶,以后必会娶的。您瞒得过曾祖母跟皇祖父,却瞒不过我,了尘都跟我说了。”   这个“都”字撩动了崔九凌的神经。   昨儿梁嬷嬷从傅府折返,带回傅谨语的回话,里头也有个“都”字,一瞬间将先前他主动跟她亲/嘴的事儿都勾了出来。   气的他将账本子都砸到了地上。   这会子崔檀又提这个,简直是作死!   他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闲,明儿下了早朝就到户部来跟本王学新式记账法,学会了后,就跟着书吏们一块儿更换旧账,直到户部二十八个库房的所有账本子全部更换完毕为止。”   太孙果断滑跪,抱/住崔九凌的大腿就哭嚎:“不要啊曾小叔祖,那样的话我就没工夫陪曾祖母打麻将了呀。”   崔九凌不为所动:“玩物丧志,从此戒了麻将才好呢。”   太孙见他铁石心肠,眼珠子骨碌一转,立时一下飞扑到傅谨语脚下,拽住她的裙角哭嚎:“曾小叔祖母,您救救您这可怜的曾孙孙吧,求求了。”   傅谨语:“……”   不愧是神童,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当真是高。   而且一口一个曾小叔祖母,听的她龙心大悦。   于是她“咳”了一声,抬眼看向崔九凌,笑道:“太孙殿下还小,做账的事儿还是叫书吏们来吧,等太孙殿下大上几岁,再去户部历练不迟。”   “小?”崔九凌“嗤”了一声,冷笑道:“他比你还大三岁呢,且年初就已成亲了。”   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   傅谨语媚/眼一勾,笑嘻嘻道:“王爷对臣女果然上心,就连臣女的年纪都了如指掌。”   边说,边悄悄朝太孙摆了摆手。   太孙会意,松开她的裙角,一骨碌爬起来,抬脚就跑。   韩蘅朝崔九凌一拱手,然后追在太孙身后跑走了。   崔九凌瞪了傅谨语一眼,冷声道:“放走了苦力,你打算自个替他当苦力?”   傅谨语眯眼:“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闭嘴。”话未说完,就被崔九凌冷冷的打断,“本王付不起报酬。” 第49章 49 大不了人家过几日再来看王爷……   “……臣女是个女子, 进不去户部。”   傅谨语不慌不忙的将被他打断的话说完。   然后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好笑道:“王爷您想到哪里去了?”   眼珠子转了转,她目光聚焦在他紧抿的薄唇上, “哎呀”一声惊呼:“王爷您不会亲臣女亲上/瘾了吧?不然怎地动辄就想到这上头去?”   崔九凌“嗤”了一声, 不屑道:“本王亲你跟亲块儿猪肉无甚差别,会有人对亲猪肉上/瘾?”   “您就死鸭子嘴硬吧。”傅谨语哼唧一声, 毫不留情的拆穿他:“如果您的耳朵尖没那么红的话,兴许还有些说服力。”   崔九凌神情一僵, 随即炸毛, 恼羞成怒道:“本王想歪了又如何?若不是你每次向本王索要报酬, 都是用这样的语句开头, 本王会想歪?”   傅谨语险些失笑,禁咬了下嘴唇这才将笑意憋回去, 替他顺毛道:“是是是,都是臣女的不是,王爷想歪也算有情可原。”   这哄小孩一般的语气, 不但没让崔九凌的毛被撸顺,还炸的更厉害了:“当然是你的不是, 你这不知廉耻的家伙, 一天到晚想的都是那档子事儿……”   “喂……”这话傅谨语就不能苟同了, “方才想着那档子事儿的明明是王爷, 您洗白自个就洗白自个, 倒打一耙就不厚道了吧?”   她哪有一天到晚想的都是那档子事儿?   她明明半月才想一次那档子事儿好不好!   崔九凌:“……”   不能再跟她掰扯了, 她这家伙脑子活络, 嘴巴也利索,偏自个被她揪住错处,再掰扯下去, 只怕自个要被她绕进坑里去。   他冷冷道:“酒精带来了没有?”   傅谨语斜眼看他,笑嘻嘻道:“如果臣女说没有呢?”   “那就立时回去取。”崔九凌冷哼一声,威胁道:“或者,你希望本王叫人自行去你的闺房‘取’?”   傅谨语半点不惧,甚至还敢威胁他:“那您可得考虑好了,臣女胆子小,若是半夜醒来瞧见个黑影在屋子里翻东翻西,怕是立时就被吓个魂飞魄散,到时王爷可就再也无法从臣女手里得到西洋好东西了。”   崔九凌负手而立,笃定道:“放心,本王将最得力的属下派去你那里,就算连夜将你屋子搬空,也不会叫你察觉半点。”   “那真是多谢王爷体恤了。”傅谨语撇撇嘴,然后混不吝的笑道:“不过,打今儿起,臣女会将最要紧的物什都贴身存放,王爷若是不担心您未来的王妃被人占便宜的话,只管打发人来便是。”   崔九凌:“……”   这混球,真是什么无耻话都敢说,什么下作事儿都敢干!   难怪崔十九趁她去议事厅理事时,在她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寻到半点跟酒精配方有干系的纸张。   丫竟然贴身放着。   有母妃的震慑,自个属下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人敢近她的身。   她抛出这样的胡萝卜,是想吊着自个碰她身/子,然后好彻底赖上自个?   想都不要想!   酒精配方什么的,就让太医院跟酿酒师傅头疼去吧,他已经仁至义尽了,真要研究不出来,那也是大齐命该如此。   见他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傅谨语得意的扬了扬嘴角。   哼,小样,跟她斗,也不看看自个脸皮够不够厚!   然后昂首挺/胸的去了正院。   见傅谨语进来,靖王太妃立时喜笑颜开:“哎哟,方才本宫还跟梁嬷嬷念叨你呢,竟把你给念叨来了。”   傅谨语行了个礼,玩笑道:“臣女估摸/着王府里的好月饼该做好了,今儿特意抽空来走一趟,抢几盒回去吃。”   这个“抢”字,把靖王太妃给逗笑了,拿手隔空点了点她,与梁嬷嬷道:“本宫最喜欢语儿的就是这点——不做作,有甚说甚,比那些啥事儿都憋在心里,只管叫人去猜的,强多了。”   崔九凌才一踏进房门,耳中就钻入“不做作”三个字,立时嘴角抽了抽。   傅谨语不做作?丫就是做作的祖宗!   母妃就不怕笑死自个,无人替她养老送终?   傅谨语立时打蛇棍跟上,奉承靖王太妃道:“臣女也喜欢太妃娘娘,像太妃娘娘这般开明又和气的长辈,全京城也寻不出第二个。”   顿了顿,又嘿嘿一笑:“就算能寻得出第二个,也没太妃娘娘您美呀!”   “调皮。”靖王太妃嗔了一句,脸上的笑意却如何都压不住。   上了年纪的妇人,谁会不爱听旁人夸赞自个的美貌呢?   崔九凌简直没眼看,“哼”了一声。   靖王太妃立时不乐意了:“阿凌,你哼什么哼,莫非觉得你母妃我容貌丑陋当不得语儿夸?”   “不是,儿臣并无此意。”崔九凌立时辩解。   傅谨语撇了撇嘴,唯恐天下不乱的插了一句嘴:“兴许王爷只是嗓子痒,咳嗽一下清一清嗓子。”   靖王太妃“咳”了一声,又“哼”了一声,然后冷冷道:“语儿你不要替他说好话,咳嗽声跟冷哼声,本宫还是分得清的。”   崔九凌:“……”   他能说甚?   说傅谨语昧着良心说假话?那死的更惨。   夸赞傅谨语实事求是?那她更兴头了。   这也说不得,那也说不得,他只好闷闷的重复了一句:“儿臣并无此意。”   靖王太妃冷哼一声,不理会他,转而对傅谨语笑道:“厨子今年做了十几样月饼,一会儿叫人给你每样装一食盒,你带回去尝尝,看喜欢甚样的口味,明年好叫他们多做一些。”   “多谢太妃娘娘费心想着臣女。”傅谨语连忙道谢,又适时将谷雨手里的食盒呈上:“臣女知道太妃娘娘不爱吃甜,便叫厨娘做了样咸蛋黄月饼,也不知对不对您的脾胃,回头您尝尝看。”   其实她还想做火腿跟腊肉月饼来着,又怕太过惊世骇俗,讨不来靖王太妃的喜欢,便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咸蛋黄月饼。   “咸蛋黄月饼?这倒是新奇。”靖王太妃感兴趣的挑了挑眉,十分给傅谨语面子的叫人切了半个,当场品尝起来。   半个月饼很快进了肚腑,她赞不绝口道:“这咸蛋黄月饼甚是不错,也不知你是如何想出这主意来的,真是难为你了。”   夸赞完,又斜了眼一本正经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崔九凌,哼笑道:“那边那只爱哼哼的猪猡,你也尝尝这咸蛋黄月饼。”   爱哼哼的猪猡?傅谨语“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崔九凌:“……”   要不是自个与母妃有七八分像,他都要怀疑自个是母妃从父皇其他妃嫔那里抢来的孩子了。   对着东亭端过来的半只咸蛋黄月饼,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犹豫片刻后,到底还是接了过来。   没抱甚希望的送到嘴边啃了一口。   月饼他爱吃,这也是府上厨子做十几样月饼的原因,但前提是得是甜的。   咸味月饼,有甚趣味?还不如直接吃咸蛋黄呢,至少不会甜咸混杂,让人作呕。   片刻后,他叛变了。   作呕是不可能作呕的,不但不作呕,他反而吃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中半只月饼就全进了肚腑里。   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注意到傅谨语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个,他浑身一僵,伸向食盒的手顿在半空中。   片刻后,他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靖王太妃看的好笑,用他能听到的声音,同傅谨语道:“阿凌从小就别扭,典型的死鸭子嘴硬,看吧,方才还一脸嫌弃咸蛋黄月饼,恨不得丢到脚下踩个稀巴烂,结果呢?吃的比本宫还欢,甚至还再次向食盒伸出了魔爪……”   这靖王府简直没自个的立足之地了!   崔九凌脸色黑如锅底,要不是得盯着傅谨语,免得她不给酒精就跑路,他何至于要坐在在这里受挤兑?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崔九凌口嫌体直又不是头一次了,她心里门清。   *   辞别靖王太妃,傅谨语从正院离开。   片刻后,崔九凌从垂花门走出来,“咳”了一声。   傅谨语止住脚步,转过身来,笑嘻嘻道:“知道王爷舍不得臣女,不过天色不早了,臣女该回去了。”   顿了顿,又小手帕在他胸/膛上一甩,嗔道:“大不了人家过几日再来看王爷。”   崔九凌抬起狭长的凤眼,冷冷的瞪着她:“酒精。”   吊了他老长时间,再不给他,只怕他要恼了,于是她将手伸向荷包,取了只小瓷瓶出来,往空中一抛,笑道:“接好喽,摔碎了臣女可不负责哟。”   崔九凌长臂一伸,准确无误的将瓷瓶抓在手里。   他打开瓷瓶的盖子,嗅了嗅,确认是酒精无误后,扭头就往回走。   “王爷如此冷酷无情,下次可别指望臣女再如此大方了。”傅谨语在他身后冷冷开口。   崔九凌止住脚步。   片刻后,转过身来,大踏步走到她跟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嘬了一口。   他面无表情道:“可以了吧?”   傅谨语:“……”   卧槽,谁想要亲/亲了?她这会儿又不缺精神力!   给银钱啊大哥! 第50章 50 皇上派人来接您过去见王爷最后一……   崔九凌见傅谨语皱着眉头, 闷不吭声,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他闭了闭眼。   然后垂首, 含/住了她的唇/瓣。   随即, 两颊微动,轻轻的允吸起来。   傅谨语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这, 这么热情的嘛?   但真没必要啊大哥,她这会子又不缺精神力, 亲/嘴有个鸟用哦, 还不如给个百八十两银子实在。   亲了约有半盏茶的(5分钟)工夫后, 崔九凌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 然后后退了一步。   见她眉头仍然皱着,甚至比方才皱的更紧了些。   他没好气道:“莫要得寸进尺。”   这话, 让傅谨语把才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他难得主动一次,倘若她将他会错自个意思的事实“残忍”告知,他必定恼羞成怒。   回头自个领取签到奖励后, 再想找他这个充电器充电,怕是就难了。   银钱固然重要, 但她现下无甚花银钱的地儿, 且小金库里还有四千两银票的存款, 捞钱什么的并不急于一时。   于是她松开眉头, 斜眼看着他, 笑嘻嘻道:“王爷果然很有诚意, 如此回头臣女再弄到甚稀罕玩意儿, 必定头一个想着您。”   崔九凌垂眼,淡淡道:“你想着旁人也无用,没人敢跟本王抢, 也抢不过。”   傅谨语哼唧道:“那可不好说,现下是没人敢跟您抢,等回头臣女嫁了人,王爷还能跟臣女的夫君抢不成?”   崔九凌斜了她一眼,哼道:“你不是听信了尘的歪话,笃定自个会当上靖王妃么?”   “唉,王爷您真是心机深沉,臣女原想逗逗您,让您醋一醋,谁知您压根就不上钩。”傅谨语长叹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然后小手帕在他胸/膛上一甩,嗲着嗓子撒/娇道:“死鬼,人家怎忍心叫您一人孤独终老?少不得要牺牲自个,救您于水火之中了。”   崔九凌嗤笑出声:“那本王还得多谢傅二姑娘仁义了?”   “好说。”傅谨语得意的一样下巴。   见天色已然不早,再迟些就该宵禁了,她便没有再同他“打/情/骂/俏”,忙不迭的告退。   *   崔九凌返回正院陪母妃用晚膳。   他们二人在正院门口旁若无人的亲/嘴,正院的下人又不是死的,一早就把事情捅到了靖王太妃跟前。   崔九凌才刚落座,靖王太妃就急急的问道:“你跟语儿的事儿,是个什么章程?”   “没章程。”他眉心微蹙,方才一时心急,忘了身处正院门口了,这下可好,被母妃知道了他们亲/嘴的事儿,还不知兴头成甚样呢。   “没章程?”靖王太妃声音陡然拔高,不可思议道:“你跟人家亲来亲去的,竟然跟我说没章程?没想到啊阿凌,你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学那些纨绔子弟玩始乱终弃!”   “甚始乱终弃,母妃你别乱说。”崔九凌立时反驳,然后冷哼一声:“是她非要亲儿臣,儿臣没把她一脚踢飞就不错了,还想让儿臣负责?做梦!”   “胡说八道。”靖王太妃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没好气道:“你还狡辩,四月看的分明,是你捏住语儿下巴强/亲人家的,还一连强/亲了两次!”   四月是靖王太妃跟前另一得用的大丫鬟。   崔九凌:“……”   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叹了口气,他无奈道:“儿臣跟她的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总之不是您想的那样,母妃您就别问了。”   好容易儿子在男女之事上有了进展,靖王太妃心里激动万分,恨不得立时就盘问个清楚明白,然后明儿天一亮就进宫请赐婚圣旨,结果他叫自个别问……   脸上神色变幻数次后,她叹了口气。   也罢,阿凌向来拧巴,这事儿还是得依照他的意思来才行,若自个着急慌忙,兴许会帮倒忙,让他生出反骨,从此不理会傅谨语了。   于是她忙道:“好好好,母妃不问了,你们小年轻的事儿自个解决,母妃就不掺和了。”   话虽如此,到底没忍住嘴角上扬。   自个果然没看错傅谨语,是个有本事的,这才多久呀,就勾的阿凌主动亲她了。   将他彻底拿下,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自个这碗媳妇茶,泡茶的水已经半开,只差点火候就能沸腾起来了。   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   过完中秋个把月,就来到了秋收时节。   傅谨语种在小李庄的辣椒大获丰收,小李庄的庄头李钱来报,说鲜辣椒过称后,足有二千五百三十斤。   这远超她的预估。   原本她估算着,至多能收获两千斤鲜辣椒,按照五斤鲜辣椒晒一斤干辣椒的比例,能得四百斤左右干辣椒。   现下能多得一百斤干辣椒,简直是意外之喜。   倒是可以采取母亲裴氏先前的意见,高价卖给各大酒楼一些,好给她明年的辣椒种植大业打打广告。   如果能将明年的收获提前预定出去,那就最好不过了。   她吩咐李钱将那三十斤零头送到傅府来,下剩的二千五百斤留在小李庄晾晒。   这三十斤鲜辣椒,傅谨语叫人一分为二,一半制作剁椒,一半腌成泡椒。   泡椒得一两个月才能腌透,而剁椒只需要一周就能入味。   剁椒制好后,傅谨语叫人装了一罐子,亲自送去靖王府。   先前她当着靖王太妃的面承诺过待辣椒丰收后,便送些到靖王府,这会子干辣椒还没晒好,剁椒先分他们一些,让他们尝个鲜。   靖王太妃见到傅谨语,虽极力克制,但却不由自主的比往日更亲近些:“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如今天凉起来了,你可得注意添衣,莫感染风寒。”   “多谢太妃娘娘关心,臣女会留神的。”傅谨语道了谢,然后笑道:“庄子上的辣椒得了个好收成,近日臣女忙着整治辣椒呢,故而没顾上来给您请安,还请您恕罪。”   “什么恕罪不恕罪的,本宫不过是记挂你罢了,如此外道作甚?”靖王太妃嗔了一句,随即感兴趣的看向谷雨怀里抱着的瓷罐:“你带了辣椒来?”   傅谨语笑道:“是臣女叫人做的剁椒,滋味还算过得去。不知府上有没有鱼跟豆腐?若有的话,臣女教厨子两道菜--剁椒鱼头跟麻婆豆腐。”   今儿休沐,若无意外,崔九凌必是要在府里用午膳的,所以她紧赶慢赶的将家事料理完,在饭点前赶了过来。   “想必是有的。若没有也不打紧,立时叫人去采买就是了。”靖王太妃笑了笑,看了东亭一眼。   东亭连忙应道:“奴婢这就去厨房核实。”   靖王太妃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傅谨语笑道:“阿凌有口福了。”   *   堂堂靖王府,自然不可能连鱼跟豆腐这般普通的食材都没有。   傅谨语亲去厨房,指挥几个御膳房出身的厨子,成功将剁椒鱼头跟麻婆豆腐制作了出来。   午膳摆上桌,崔九凌被请来,才一进门,鼻翼间就钻入一股既香又辣的味道。   闻着像食茱/萸,但却比食茱/萸辣味更浓郁。   这曾险些辣掉他舌头的辣椒,拿来做菜,竟会让菜肴变得如此美味?   他垂首一瞧,只见饭桌中央放着只巨/大的瓷盘,里头盛着两半只硕/大的鱼头,鱼头上面红色的辣椒、白色的蒜末跟绿色的香葱相映成趣。   旁边还有只小盘,里头铺了一层麻将块大小的嫩/豆/腐,汤汁也是一片红艳艳,显然也加了辣椒。   靖王太妃适时开口助攻道:“语儿得知你今儿在府里用午膳,特地亲自下厨替你做了两道辣味菜肴。”   傅谨语:“……”   亲自下厨可还行?   她也就嘴皮子功夫还凑合,毕竟现代人吃多识广,不会做,还不会说?   典型的一看就会,一做就废。   哪可能做的出这两盘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她讪笑道:“太妃娘娘过誉了,臣女不过动动嘴皮子,是府上御厨厨艺高超,领悟力又好,臣女不过随便瞎想的两道菜,他们竟果真做出来了。”   崔九凌冷哼一声:“好不好吃还不知道呢,就先谦虚起来,可见没甚底气。”   然后他就惨遭打脸。   用靖王太妃的话说,他就跟百八十年没开食过似的,一筷子接一筷子停不下来。   菜肴吃光后,他没似往日那般,嫌旁人动过筷子后的汤汁腌臜了,将麻婆豆腐的汤汁倒进自个碗里,就着汤汁又用了一碗饭。   傅谨语搁下筷子,笑道:“早知王爷如此爱吃,臣女就少用一点了,多给您省下些。”   崔九凌轻抚了下鼓胀的肚腩,哼道:“靖王府还没穷的揭不开锅。”   说的什么话,以为他们是穷苦百姓家的夫妻,妻子宁肯自个饿肚子,也要让在外头卖苦力的顶梁柱夫君多吃几口?   不对,他俩又不是夫妻,用得着她替自个省吃俭用?   “那是自然。”傅谨语笑了笑,十分贴心的说道:“臣女送了一罐子剁椒来,也教会了府上厨子这两道菜的做法,王爷几时想吃,只管叫他们做便是。”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若是吃腻了也不打紧,臣女回头再帮您想几道新菜。”   满足了口腹之欲的崔九凌,这会子十分心平气和,难得和颜悦色的说了句人话:“那就有劳傅二姑娘了。”   傅谨语笑的眉眼弯弯:“王爷开心便好。”   靖王太妃“咳”了一声,对崔九凌说道:“劳动旁人,怎能不给谢礼?过几日就该秋狩了,你正好替语儿猎几块好皮子使。”   崔九凌静默片刻,这才颔首:“也好。”   *   傅谨语虽不缺好皮子使,但好皮子不嫌多,毕竟她十分怕冷,一到冬天就恨不得裹成个球。   根本原主的记忆,京城冬日滴水成冰,大雪时常一场接一场,怕是不比她前世待的中部无暖气地区好到哪里去,所以必得做几件大毛衣裳备着。   谁知好皮子没等来,却等来崔九凌淋雨着凉,高烧三日不退,性命垂危的噩耗。   彼时她恰好在靖王府,正陪靖王太妃,以及被崔九凌亲自接来,在自个离府期间与母妃作伴的秋钰芩打麻将呢,方嬷嬷一脸惊慌的突然哭嚎着跑进来。   “太妃娘娘,围场那边传来消息,说,说王爷为救皇上,连夜冒雨搜山,结果着了凉,高烧三日不退,太医束手无策,皇上派人来接您过去见王爷最后一面……”   “阿凌……”靖王太妃惊呼一声,然后两眼一翻,直直的往后倒去。 第51章 51 对上了一双神色复杂的狭长凤眼。……   打麻将时, 傅谨语是靖王太妃的下家,见状她一下子蹿起来,眼疾手快的揽住了正往地上栽去的靖王太妃的肩膀。   另一边的秋钰芩也忙跑过来帮忙。   站的稍远些的梁嬷嬷也白着脸扑上来。   三人合力将靖王太妃扶正。   然后傅谨语立时去掐靖王太妃的人中。   片刻后, 靖王太妃悠悠醒转, 眼泪汪汪的看着傅谨语,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傅谨语忙安抚她道:“臣女这里有西洋退烧药, 臣女立时就跟着来人前往青云山围场,但凡王爷还有一口气在, 臣女一定会将他救回来的。您千万别着急上火, 不然王爷救回来了, 您反倒病了, 岂不叫王爷忧心?”   崔九凌可是她的充电器,没了他, 想再找个同款充电器,怕是难如登天。   至于高烧三日,他会不会烧成个傻子, 这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甚至暗搓搓的想着,他要是果真烧成个傻子就好了!   嫁给个傻子当王妃, 简直不要太开心。   她想什么时候“充电”了, 就把他摁/倒一顿揩/油就成, 横竖傻子不晓得反抗, 还不是任她予取予求?   诺大靖王府的产业都成了自个的, 自个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横竖有钱任性。   要是他还能人/道, 自个就生个儿子出来继承家业;若是不能,那就从宗亲过继一个好生抚养,照样是自个的依靠。   也不怕会被外人欺压, 皇帝/都得叫自个一声婶娘,哪怕只是为了面上好看,他也不能叫她们孤儿寡母受委屈。   真真是哪哪都如意。   前提是他别一命呜呼,不然她的如意算盘可就落空了。   “真,真的?”靖王太妃一下抓住了傅谨语的手,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水中的浮木一般,手都是抖的。   “真的。”傅谨语重重的点头。   靖王太妃顿时升起希望,挣扎着欲站起身来,嘴里急急道:“走。”   傅谨语张了张嘴,本想劝她留下,但转念一想,又打住了。   唯一的儿子生死未卜,靖王太妃这个做母亲的,哪可能心安理得的在家里等消息?   换作是她自个,肯定是做不到的,哪怕是爬,也得爬过去。   将心比心,她实在说不出劝阻的话来。   秋钰芩也抹着眼泪,坚定道:“我也去,表哥那里我插不上手,但我可以帮着照顾姑母,免得语姐姐分心。”   靖王太妃静默片刻,点头同意:“好,你也去。”   *   梁嬷嬷领着人飞速收拾好了行李,盏茶工夫后,她们三位主子,外加梁嬷嬷一个下人,便坐在去往青云山围场的马车上了。   青云山围场位于通州城西北角的一处密/林处,乘坐马车从京城走官道过去,最快也得三个时辰。   出发时已然申时二刻(15:30),到达青云山山脚下时,已然亥时三刻(21:45)。   大内总管太监丁大年候在山下,马车才刚驶进围场的大门,他就恭敬的迎上来:“老奴给太妃娘娘请安,太妃娘娘福寿安/康。”   “靖王如何了?”半句客套的话都没有,靖王太妃直奔重点。   丁大年乃景福帝跟前第一人,素日无论是在宫内还是宫外,只有他被人奉承的份儿,这会子被靖王太妃如此慢待,却半点怨怼都不敢有,忙不迭的躬身回道:“依旧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靖王太妃搭着梁嬷嬷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余光瞅见傅谨语跟秋钰芩也下了马车,便吩咐丁大年:“带路。”   丁大年讪笑道:“雨后道路泥泞,又半夜三更的,坐软轿上山的话,恐轿夫脚滑,将轿子摔下万丈悬崖,只能走路上山。”   靖王太妃冷哼一声:“走路就走路,本宫还没七老八十呢,不至于连爬个青云山都爬不上去。”   丁大年想的什么,傅谨语大概能猜到。   寻常四十来岁的妇人,爬个并不算多高的青云山,自然不妨事,但靖王太妃可是身患心疾,不久前还因走路上慈安寺而心疾发作,险些一命呜呼。   靖王眼瞅着就不行了,若靖王太妃再出事,母子两个双双俱亡在围场,外头人还不知会如何猜测景福帝呢。   其实她自个也是一样的想法。   崔九凌若果真回天乏力,靖王太妃可是她唯一的靠山了,万不能叫她出事。   故而她顺势劝道:“太妃娘娘,您先前受惊晕了一场,这会子力气怕是还没全部恢复,若同我们一块儿山上的话,恐会拖累我们的脚步。不若叫梁嬷嬷陪着您在山下营房里歇歇脚,我跟芩姐姐先上山,将退烧药给王爷服下,后续视情况您再决定是立时上山还是天亮再上山?”   见靖王太妃面带犹豫之色,她又忙补了句:“您指派几个侍卫跟我们上去,叫他们每隔一刻钟下山给您送一次信。”   傅谨语这番安排周到细致,又很好的区分了轻重缓急,靖王太妃立时就被说服了,答应暂且留在山下听信。   于是傅谨语跟秋钰芩,并二十四个王府侍卫,跟着丁大年上山。   *   丁大年倒也没有夸大其词,上山的道路果然泥泞湿/滑。   灯笼的光又不够明亮,只能影影绰绰看个大概,才走没一会子,秋钰芩就一下摔趴在地。   傅谨语忙不迭的将她搀扶进来。   咬/唇纠结片刻后,她将双肩包卸下来,将手伸进包里,装模作样的掏了掏,然后从系统仓库里取出只强光手电筒来。   “吧嗒”一下按开按钮,顿时明亮的光芒在山道上亮起。   中秋之后,她又领取了两次系统签到奖励,第一次抽到的是一筒五十只的晨光铅笔,第二次抽到的就是这只太阳能强光手电。   她一个弱女子,夜晚几乎不出门,本以为这手电筒只能压箱底了,谁知竟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突然亮如白昼,众人都被唬了一跳。   丁大年更是直接惊呼出声:“打闪了?”   没法子,在古人眼里,夜里见过最亮的物什就是闪电了。   傅谨语摇晃了下手,亮光顿时跟着打了个圈,她安抚众人道:“不必惊慌,这光是我手里的洋人灯笼发出的。”   靖王太妃领着秋府尹的女儿跟傅翰林的孙女登上赶来围场的马车的消息,已有禁卫军早一步赶来上禀过,故而丁大年晓得傅谨语的身份。   见状,他凑过来好奇的打量着那“洋人灯笼”,嘴里感慨道:“傅二姑娘手里的洋玩意儿可真多。”   倒也没觉得奇怪。   这位傅二姑娘的外家可是大齐第一海商裴家,裴家跑南洋跟西洋的船队各有十几支,除了拿出来在洋货铺子市卖的玩意儿,手里有些压箱底的好物也在意料之中。   傅谨语得意洋洋道:“没法子,谁让外祖父跟舅舅们都疼爱我呢,隔三差五就吩咐表哥差人给我送东西,我若不要,他们还不高兴呢。”   丁大年:“……”   众人:“……”   羡慕。   就很羡慕。   除了羡慕,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惜傅谨语的柠檬树才刚嫁接成功,起码等后年才能正常结果,到那时他们才会知道,羡慕还可以叫酸,而最酸不过柠檬果。   *   有强光手电开路,全员无伤的到达了位于半山腰的行宫。   不过仪态可实在说不上好。   傅谨语脚上的鞋子脏的看不出底色,衣裙上也都是泥点子。   秋钰芩更惨,因曾摔趴在地的缘故,衣裙脏污不堪,整个人如同泥猴一般。   但救人要紧,哪里还顾得上仪态不仪态的?   两人给端坐在正殿的景福帝跟程贵妃行了礼,然后便要求去寻崔九凌,结果被程贵妃给拦了下来。   程贵妃盯着她们的衣裙,皱眉道:“太妃娘娘没上来,打发你们两个毛丫头上来有甚用?身上脏成这样,得亏靖王殿下昏迷着,不然早腌臜的退避三舍了。”   随即朝身侧吩咐了一句:“李嬷嬷,带她们下去盥洗更衣,将她们收拾妥当了再送过来。”   侍立在她身旁,膀大腰圆的李嬷嬷立时应声,沉声道:“两位姑娘请随老奴来。”   傅谨语没理会她,转而朝景福帝恭敬的一福身:“启禀皇上,臣女手里有西洋退烧药,可救靖王殿下的命,还请皇上准许臣女进去替靖王殿下喂药。”   今年五十二岁的景福帝,并不像傅谨语先前臆测的那般发白齿摇满脸老人斑,他高大健壮,胳膊上肌肉鼓鼓囊囊的,不像个成日端坐紫禁城内的皇帝,倒像是个领兵打仗的武将。   闻言,他立时站了起来,急急道:“当真?”   十七叔可是为救自个才淋雨着凉的,若是因此丢了性命,他可没法向太妃交待。   傅谨语笃定道:“是,性命攸关,臣女不敢欺君。”   “好,好,好!”景福帝大笑三声,立时吩咐李大年:“快带傅二姑娘进去。”   “皇上不可。”程贵妃立时阻拦,一脸忧虑的说道:“洋人药丸来历不明,靖王殿下/身份贵重,岂能胡乱服用?若是服用之后病情加重,这个责任傅二姑娘恐怕担不起。”   时间不等人,傅谨语懒得同她掰扯,淡淡道:“太妃娘娘都首肯了,贵妃娘娘若有甚不同见解,可以下山去与太妃娘娘说。”   顿了顿,她又抿唇一笑:“在此之前,臣女只能遵太妃娘娘旨意行事。”   说完,然后转头去看丁大年,笑道:“还请丁公公领路。”   丁大年顿时看向景福帝。   见景福帝并未出言反对,便领着傅谨语进了崔九凌养病的东偏殿。   *   东偏内室的拔步床/上,崔九凌面色朝红的仰躺在床/榻上。   素日水润的薄唇,这会子干裂脱皮。   小扇子似的睫毛安静的贴在眼睑上,好似倦鸟晚归,毫无半点生气。   往日多高傲骄矜的一个人儿呀,这会子却只能安静的躺在这里,等待死神的降临,真真是可怜而又可叹。   秋钰芩立时眼泪就掉下来了。   傅谨语才不心疼呢,她淡定的抬手搭上他的额头,然后就被烫的立时一哆嗦。   好家伙,烧成这样,肯定超过四十度了!   她借着荷包遮挡,从系统仓库里取了一片布洛芬片出来,递给崔九凌的贴身内侍许青竹,吩咐道:“把药片敲碎,用温水化开。”   许青竹应声退下去,很快捧着个青瓷小碗走进来,小心翼翼的递给傅谨语。   傅谨语接过,单手端住青瓷小碗,另外只手去捏崔九凌的腮帮子。   然后……   根本捏不动。   崔沉嘴角抽了抽,上前道:“末将来吧。”   傅谨语侧了侧身/子,给崔沉让道。   崔沉右手搭上崔九凌的两颊,略微一摸/索后,五指一用力。   崔九凌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开。   傅谨语连忙拿汤匙舀了一勺药水,送进他嘴里。   也不知崔沉是怎么弄的,喂进去的药水竟然直接落进了肚里,半点都没吐出来。   如此倒是省了她不少事儿。   小半碗药水很快就喂了进去。   她又叫许青竹冲了碗淡盐水,给崔九凌喂进去,补充因出汗而流失的盐分。   然后这才舒了口气。   古人不似现代人自小就跟药物为伍,体/内有了抗药性,现代药品的作用在他们身上效果要更显著。   服用了布洛芬,崔九凌这烧,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退下去。   她将青瓷小碗递给许青竹,对崔沉道:“劳烦崔校尉打发人下山向太妃娘娘禀报,说王爷已成功服下退烧药。”   “好。”崔沉应了一声,抬脚走了出去。   心里却是懊悔的不得了,早知道傅二姑娘手里有洋人退烧药,他一早就快马加鞭回京向她求救了,何至于让王爷被一波又一波的太医折腾?   关键是,也没折腾出个所以然来,竟还让他们准备后事。   简直是岂有此理!   *   崔九凌服下退烧药后,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傅谨语见秋钰芩浑身湿/漉,生怕她着凉,好说歹说,把她劝去沐浴更衣了。   她自个却是懒得动弹,直接往床/榻旁的太师椅上一歪,闭目养神。   方才还不觉得,这会子安静下来,才发现自个腰酸背疼腿抽筋,疲惫的不得了。   她身/子原本就娇弱,在马车上颠簸三个时辰,又爬了半个时辰的山路,简直超出了她的极限。   若非方才记挂着如何都不能让“充电器”挂掉,她还真未必能坚持下来。   于是闭目眼神就变成了酣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猛的一下惊醒过来。   侧头朝床榻上看去,立时就对上了一双神色复杂的狭长凤眼。 第52章 52 真忍心饿死本王?   傅谨语立时抿唇一笑:“欢迎王爷重回人间。”   想了想, 她又眉开眼笑,一脸得意的说道:“王爷果然舍不得臣女,不肯叫臣女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这冰冷的世间。”   无论是语气还是语句, 都十分夸张, 意在试探他是否被烧成了傻子。   若没被烧傻的话,听闻这话, 他必定立时就会不屑的冷哼,然后出言反驳自个。   然而他只静静看着自个, 嘴巴连动都没动一下。   不会吧?果真烧傻了?   这, 这……   这真是太令人惊喜了!!!   一瞬间, 她乐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腮帮子了。   *   高烧不退的事儿, 崔九凌自个是知道的。   狩猎之时,突然晴天打了个霹雳, 然后一道闪电劈在皇帝身畔的杨树上,杨树“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皇帝身/下的马匹受惊发狂,驮着他冲破围场的栅栏, 奔进了围场外的密/林。   密/林里头野兽甚多,他得到消息后, 连忙领着禁卫军跟王府卫队一块儿进山搜索。   才搜索没多久, 天就下起雨来。   如此一来, 若不赶紧将皇帝找到, 他除了会面临野兽的威胁外, 还可能会淋雨着凉。   故而崔九凌只能带人冒雨搜山。   搜索了大半日, 总算在夜半时分, 将被熊瞎子逼的爬到树上躲藏着的皇帝给找到。   回到行宫后,皇帝活蹦乱跳,半点不适都没有, 他自个却头重脚轻,浑身害冷,继而额头发烫,出起虚汗来。   随行的太医诊出他风邪入体,替他开了方子。   然而汤药一日三回喝着,他不但没好转,反而烧的愈发厉害,人也昏沉起来。   之后的事儿,他就不知道了。   等再睁开眼时,就见头发乱的跟鸡窝似得,身上跟个泥猴一样的傅谨语歪在床/榻旁的太师椅上,睡得正香甜。   一时之间,他脑子有些懵。   他不是在青云山围场么?傅谨语怎地出现在这里?   是自个病的厉害,被皇帝派人送回了靖王府?   但看这屋子的摆设,分明是还在围场行宫。   莫非是自个命不久矣,皇帝派人去接家眷来见他最后一面?   那也该是接母妃过来,接傅谨语这个外人来是什么道理?   看她这一身风雨的模样,像是连夜赶路又顾不上梳洗似的,莫非是她听闻自个病重,不顾一切的跑到通州来了?   这会子见自个醒来,瞧她笑的那样,跟个傻子似得。   她,竟这般爱慕自个?   *   傅谨语正在畅想待自个嫁给傻子靖王后,靖王府产业到手,她该如何挥霍才能不显村气呢,突听一个沙哑的嗓音响起。   “水。”   傅谨语:“???”   卧槽,怎么回事儿?   他竟然没被烧傻?   傻子还能知道要水?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劈在她的头顶,顿时觉得人生都灰暗了。   不甘心的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也许他只是被烧成半傻了呢?半傻知道要水喝并不算稀奇。   她弱弱道:“王爷您说什么,臣女方才没听清。”   崔九凌“咳”了一下,艰难道:“本、王、想、喝、水。”   傅谨语:“……”   对答如流。   她实在没法再欺骗自己。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她设想的美好前景啊,就这么长着翅膀飞走了。   简直是欲哭无泪,   偏还不能表现出来,不然让他瞧出端倪,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这一回她又是出退烧药,又是颠簸三个时辰,然后夜爬半个时辰,还拜见了大齐的九五之尊,以及顶/撞了程贵妃,算是出了血本了。   可不能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故而她连忙作恍然大悟状,快步奔到桌边,提起茶壶斟了杯水,端起茶盅来送到唇边尝了口,发现温热适中,然后这才来到床/榻边坐下,将茶盅凑到他的嘴边。   崔九凌斜了眼她的樱/唇,又扫了眼茶盅上淡粉色的口脂,垂下眼来。   片刻后,他张嘴抿住了茶盅。   一盅水饮尽,他干涩的喉咙略有些缓解,但犹觉不够,于是又使唤她:“再来一盅。”   傅谨语只好又给他斟了一盅。   就着她的手,再次将茶盅中的水饮尽。   然后他这才开口询问道:“你怎地在这里?”   这傅谨语可就有话说了。   她提起茶壶,给自个倒了盅水,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絮絮叨叨的说道:“别提了,臣女险些被您吓死。今儿午后臣女正陪太妃娘娘打麻将呢,方嬷嬷突然跑进来,哭嚎着说王爷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皇上派人来接太妃娘娘去见您最后一面,太妃娘娘听闻噩耗,当即就昏了过去……”   崔九凌顿时惊慌起来,手往床/榻上一撑,便想坐起来。   然而双手面条一般,压根使不上劲。   傅谨语见状,忙道:“太妃娘娘无事。”   崔九凌松了口气。   平复心绪后,他抬眸瞪了她一眼,哼道:“废话甚多,说重点。”   傅谨语咬牙,她忍!   不行,忍不了!   她不怕死的白了他一眼,冷哼道:“重点就是臣女在马车里颠簸三个时辰赶来青云山围场,又在泥/泞湿/滑的山路上攀爬半个时辰,总算见到了烧得浑/身赤红,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王爷,然后用西洋退烧药将您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不待他回应,又哼唧一声:“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个道理王爷应该懂得吧?”   崔九凌垂眼,难怪自个突然醒了过来,身上也不烧了,原来是她用西洋退烧药救了自个一命。   不过这家伙也忒势利了些,哪有人前脚才救了病人性命,病人还瘫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呢,她就立时索要起报酬来?   他没好气道:“银钱,或是许你父兄官职,都可应你,但本王不行。”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   她往太师椅里一瘫,兴趣缺缺的说道:“臣女母亲准备拿出一半财产给臣女当嫁妆,臣女素日生活简朴,花销不大,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嫁妆,足够臣女一辈子花用不尽了。至于说许臣女父兄官职,还是免了吧,他们有几斤几两,臣女心里还是有数的,一辈子庸碌,于他们来说反倒是好事儿。”   他给出的两个选择都被否定,她这是非要自个以身相许了?   崔九凌抬眼,定定的扫了她的鸡窝头跟乞丐服片刻,淡淡道:“本王饿了。”   傅谨语冷哼一声:“饿死活该!”   双手环抱,扭过头不理他。   崔九凌唇角扬了扬,略带笑意的哼道:“你好容易将本王救回来,若是让本王饿死,先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傅谨语哼道:“我乐意。”   崔九凌“咳”了一声,温声道:“真忍心饿死本王?”   头一次听他这般温言软语,傅谨语脊背一阵发麻,耳根子也有些痒。   静默片刻后,她无奈道:“我叫许青竹去给您煮粥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心虚。   给他喂完退烧药,她就吩咐许青竹去煮粥,预备给他退烧醒过来后吃的。   谁知她竟睡了过去。   这会子也不知什么时辰了,那粥现在也不知是甚情况了。   可巧这时许青竹走了进来。   瞧见崔九凌醒了过来,他立时扑到床/榻边跪下,抹着眼泪哭嚎道:“王爷,您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您可真是吓死奴才了,奴才以为,以为您……”   他这一哭嚎,将外头都给惊动了。   很快崔沉就大踏步狂奔了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几个太医,接着是手拿拂尘的丁大年。   傅谨语忙退到一旁。   太医们上前替崔九凌把脉,纷纷惊呼“奇迹”。   丁大年满脸堆笑的对傅谨语道:“傅二姑娘的洋人药丸真乃神药,竟能让王爷起死回生。”   有这等退烧的神药,务必要跟她打好关系,如此回头自个高烧不退,兴许能求得她施药相救。   然后这才走到床/榻边,恭敬的对崔九凌道:“王爷您能醒过来,真是可喜可贺。皇上忧心您的身/子,几日未能安眠,直到方才您服下傅二姑娘给的退烧药,气息平稳后,他才合衣歇下。闭上眼后,还不忘吩咐老奴,若是王爷退烧醒来,无论多晚,务必让老奴唤他起身……”   崔九凌淡淡道:“叫皇帝忧心本王,是本王的不是。本王醒来之事,先不必告知他,让他好生歇着吧,天亮之后再说不迟。”   丁大年忙应道:“是,老奴谨遵王爷吩咐。”   又对几位太医道:“诸位大人,王爷的身/子可无碍了?该开什么方子,该吃什么药,你们斟酌着来,务必让王爷康复如初才成。”   太医院掌院邢院判说道:“烧已退,只是王爷身/子还有些虚,我等会斟酌着开个清热益气的方子。”   丁大年笑道:“那就全仰仗诸位大人了。”   众人不敢多打扰靖王的清静,很快便退到外间。   崔沉朝崔九凌点了下头,跟出去盯着他们开方子去了。   于是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傅谨语问许青竹道:“叫你熬的白粥可熬好了?”   许青竹擦了下眼泪,忙从地上爬起来,回道:“熬好了,奴才叫小乐子看着呢,王爷可是饿了?奴才这就去给您端来。”   迅速退了出去。   片刻后,端了个托盘进来,上头放着一碗白粥跟四样小菜。   他搬来个高几放至床/畔,将托盘放上去。   然后将盛白粥的青瓷小碗递到傅谨语手里,笑道:“有劳傅二姑娘了。”   说完,恭敬的一福身,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傅谨语:“……”   虽然知道你们整个靖王府从靖王太妃到下人都在当助攻,但伺候崔九凌这样挑剔又龟毛的病人,真不是甚好活计,就没必要塞给自个了吧?   但是粥碗已经在自个手里了,许青竹又跑没了踪影,她是不伺候也得伺候了。   她无奈的轻叹一口气,将粥碗放回托盘里。   崔九凌眉头一皱。   然后就见她从床/榻上捞过个靠枕,将手伸到自个脑后,托起自个的头,然后将靠垫塞到了他的颈肩处。   俯身时,她散乱的长发落下来,发尾扫过自个的脸庞,落进自个脖颈里。   如笼了一汪清泉的眸子、秀气的琼鼻以及水润的樱/唇在自个眼前放大,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先前跟她亲/嘴时的种种。   想的过于专注,以致于她将汤匙送到自个嘴边半晌了,他都未曾察觉。   傅谨语以为他嫌弃白粥难吃,哼道:“您三日滴水未进,用不得荤腥之物,只能吃白粥。”   想了想,又威胁道:“臣女耐心有限,您最好乖乖张嘴,否则臣女不介意用嘴巴喂您吃。”   崔九凌:“……”   这嘴,他是张好呢,还是不张好呢?   片刻后,他嘴唇轻启,含/住了汤匙。   傅谨语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遗憾的叹了口气:“唉,您也真是的,该识时务的时候不识时务,不该识时务的时候偏又识时务,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咳……”崔九凌呛咳起来。   傅谨语连忙放下碗,替他拍背,又斟了一茶盅水喂给他喝。   崔九凌缓过来后,没好气道:“食不言。”   瞧她说的什么话,是想将他呛死不成?   傅谨语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在他用膳的时候作妖,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然而安静无声的喂他吃了十几汤匙粥后,她就憋不住了,小声道:“程贵妃跟您有仇?”   崔九凌抬眼看她。   她立时替他解惑道:“先前求皇上恩准臣女用退烧药救王爷时,程贵妃有意阻拦,若非臣女是陪太妃娘娘一块儿来的围场,有太妃娘娘的示下,只怕此事还会有波折,得周旋好一阵子才成。”   顿了顿,她又唯恐天下不乱的哼道:“兴许周旋的这段时间里,王爷就一命呜呼了呢?”   崔九凌先是问了句:“母妃也来了围场?”   得到傅谨语的肯定答复后,他这才淡淡道:“程贵妃的舅家表兄乃兵部右侍郎冯穆德。”   舅家表兄乃兵部右侍郎冯穆德?   傅谨语皱眉思索了半晌,总算想起先前听过的一个传闻。   据说兵部右侍郎的女儿冯七姑娘曾拦住崔九凌表达爱意,谁知尚未开口,就被他一句“好狗不挡道”给骂的掩面泪奔。   程贵妃这是替自个表侄女出气呢?   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   若崔九凌果真一命呜呼,靖王太妃事后追究起来,能饶了她?任何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的实力都不能低估,更何况还是靖王太妃这般地位尊崇又心机、智慧全都不缺的?   若崔九凌侥幸存活,她这番所作所为,崔九凌能饶了她?   傅谨语告状还不算完,又卖惨道:“为了赶着救王爷,臣女出言顶/撞了程贵妃,也不知她会不会小心眼的记仇,然后找人给臣女穿小鞋,臣女真的是好怕怕呀。”   崔九凌:“……”   他能说甚?   人家可是口口声声的说了,是因为自个才得罪程贵妃的。   他也只能替她撑腰:“不必在意她,很快她就没心思理会你了。”   傅谨语立时松了口气。   堂堂贵妃他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能动手脚叫她无暇分/身,果然他这条金大/腿是找对了。   不过这也是他该当的,要不是赶着救他,自个这样的小人物,一辈子都不可能跟程贵妃这样的高位妃嫔碰面,更谈不上得罪她了。   两人边不紧不慢的说着小话,边将一碗粥给解决了。   傅谨语从袖子里掏出干净的手帕,替他擦拭了下嘴唇,又斟茶给他漱了口。   然后往太师椅上一歪,懒洋洋道:“我在这里守着,您放心睡吧。”   崔九凌皱眉道:“他们没给你安排屋子?”   傅谨语笑道:“安排了,不过我怕您回头又烧起来,不在这里守着我不放心。”   她小时候一感冒就发烧,往往吃完退烧药很快就退烧,但过不了几个小时,又会烧起来。   也不知崔九凌会不会同样如此,她得观察几个小时看看情况再说。   她才十四岁,正年轻呢,偶尔熬个通宵也算不得什么,横竖白日可以补眠。   然而这些话在崔九凌听来,却又是另一种意味了。   他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嘴角再次杨了起来。   *   事实证明,傅谨语未雨绸缪的没错,寅时(3点)刚到,崔九凌果然又烧了起来。   又是一通人仰马翻。   傅谨语再次贡献出了一片布洛芬,这才将他的烧给再次压下去。   等他体温恢复正常时,外头已经传来了鸡叫声。   傅谨语才窝在太师椅上准备打个盹儿,就听外头丁大年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她连忙站起身来,迎到门口。   景福帝见里头只有十七叔跟傅二姑娘两个,他先是眉头一皱,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松开了眉头。   然后和颜悦色的问傅谨语道:“靖王情况如何了?”   其实在来的路上,下头人已经将情况都一一禀明了,这会子他问起,不过例行走个过场。   傅谨语忙回道:“寅正时又烧起来了,臣女又给他喂了一丸退烧药,这会子烧暂时退下去了。”   顿了顿,她又忧虑道:“会不会再烧起来,暂时还不好说。”   希望别有甚炎症,她没抽到抗生素,有炎症的话她可无能为力,只能靠太医们开的汤药。   景福帝走至床/榻前,亲自抬手探了下崔九凌的额头。   然后对跟进来侍奉的几位太医道:“傅二姑娘的退烧药只能退烧,旁的病症还要靠你们来治,你们务必斟酌出个妥当的药方来。治不好靖王,朕唯你们是问!”   几位太医立时跪下,恭敬道:“臣等定会竭尽全力救治王爷。”   *   皇上才刚离开,靖王太妃就上山来了。   她眼圈通红,眼底发黑,显然一宿没睡好。   傅谨语立时上前将人搀扶住,安抚她道:“这会子王爷的烧已经退了,人虽还睡着,但暂时并无大碍,您别太忧心。”   靖王太妃紧紧握/住傅谨语的手,含泪感激道:“语儿,多亏有你,不然万一阿凌有事,本宫也活不成了。”   “瞧您说的,王爷命格极好,便是有些许凶险,也定能逢凶化吉,断然不会有事的。”傅谨语故作轻松的嗔了一句。   内心其实,还是有些愧疚的。   原著中因傅谨言这个女主并未像其他高官女眷一般有资格跟来围场看热闹,所以此次秋狩作者并未细写,只略提了一句男主崔瑛叫人送来他亲自猎到的一箱子上好毛皮。   由此可见,原著中并未有皇帝惊马、靖王高烧不退这一茬。   剧情之所以会出现变化,显然跟自个脱不开干系。   崔九凌并非每年都会来参加秋狩的,若非靖王太妃发话,让他替自个猎几块好皮子使,他多半不会来青云山围场。   他若不来,皇帝也不会突发兴致要跟他比谁先猎到雄鹿,自然也就不会闹出惊马失踪这样的乱子来。   这也是她为何不计成本的极力救治他的另一缘由。   陪着靖王太妃进/入内室时,崔九凌已经醒了过来,许青竹正喂他喝水呢。   听到动静,他抬眼看过来,然后弯唇笑道:“母妃。”   靖王太妃立时就泪盈于眶,她快步走过去,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一巴掌,哭着骂道:“你这死孩子,吓死母妃了你知不知道?”   崔九凌立时认错,哄道:“是儿臣的错,叫母妃受惊了,以后儿臣定当更加爱惜自个身/子,再不叫母妃为儿臣担忧。”   靖王太妃边拿帕子拭泪,边哼了一声:“希望你说到做到,不然本宫就去太庙找你父皇告状去。”   并没有太不依不饶,毕竟儿子是为救皇帝的性命才淋雨发烧的,她若不依不饶,反倒显得他的性命比皇帝的性命更要紧似得。   虽然在她心里,自个儿子的命肯定比皇帝那糟老头子的命更要紧。   又伸手将傅谨语拉过来,替她邀功道:“此番若不是语儿,你还哪里有命在这与母妃说话?待你康复后,可得好好谢谢语儿。”   该怎么谢,她就不掺和了,叫他们自个商量去。   崔九凌斜了傅谨语一眼。   傅谨语假假的谦虚道:“谢就不必了,素日王爷对臣女照顾颇多,臣女既有能力救治王爷,自然责无旁贷。”   谢就不必了,只要以身相许就行?   崔九凌扯了扯嘴角,如何听不懂她的话?   若在往常,他立时就一口回绝掉了。   这会子,也不知怎地,他如何都说不出回绝的话来。   只好沉默着不吭声。   就在这个当口,外头突然传来太监尖锐的通报声:“贵妃娘娘驾到!” 第53章 53 我该怎么奖赏王爷呢?   程贵妃头戴七凤朝阳挂珠钗, 身穿桃红圆领长袍配墨绿织金马面裙,搭着李嬷嬷的手,昂首挺/胸的走进来。   走到屋子中央时, 这才松开李嬷嬷的手, 微微福了一福身,笑道:“臣妾见过太妃娘娘、王爷。”   不待靖王太妃跟崔九凌叫起, 她就自行站了起来,喜笑颜开道:“王爷能醒过来, 这可真是太好了!”   随即脸色一变, 拿帕子拭泪道:“先前听闻王爷出事, 臣妾急的跟什么似得, 要知道王爷可不仅是皇上的十七皇叔,还是我们大齐的栋梁, 若王爷有个好歹,不说皇上痛失至亲,我大齐也会一蹶不振。”   然后又替自个邀功道:“只可惜臣妾不像傅二姑娘这般有能耐, 手里有退烧的西洋药丸,也只好日夜在佛前诵经, 替王爷祈福。”   这般念唱作打, 不去登台唱戏真是可惜了。   可惜没换来靖王太妃的共情, 只得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贵妃有心了。”   若换作旁人, 只怕尴尬的待不下去了。   但程贵妃脸上笑意不变, 自说自话道:“太妃娘娘谬赞了, 臣妾也没做什么, 当不得您夸。”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这脸皮真是绝了,快跟自个的一样厚了。   正吃瓜呢, 谁知下一瞬,她的手就一下被程贵妃给拉住了。   程贵妃歪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扫过她的鸡窝头跟泥点子图案的衣衫时,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然后又假装视而不见,一脸欣赏的说道:“早先听闻傅二姑娘用西洋药丸救了太妃娘娘性命的事迹,本宫就对你十分好奇,可惜本宫久居深宫,一直无缘得见。今儿一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样机灵又可爱的小姑娘,难怪能讨太妃娘娘喜欢,就是本宫呀,看了也觉得欢喜的紧。”   这也忒假了吧?   先前见到自个的时候,她不知道多嫌弃呢,这会子又改口说欢喜,是拿自个当傻子糊弄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莫非是打自个手里的“西洋退烧药”的主意?   那程贵妃可就白费功夫了,方才给崔九凌服用第二片布洛芬的时候,傅谨语就当着众太医以及丁大年的面,宣布过这是她手里的最后一片,若还不能退烧,她也无能为力了。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   崔九凌若果真再烧起来,她会避开众人偷偷让他再吞服一片。   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她还是作羞涩状,谦虚道:“贵妃娘娘谬赞了,臣女蒲柳之姿,又蠢笨的很,向来不讨长辈们喜欢,也就太妃娘娘慈善,不嫌弃臣女,肯叫臣女在她跟前走动。”   话里话外,将程贵妃排斥在外。   程贵妃也不知听没听出她的话音,面上却笑的更加和蔼,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她道:“不讨长辈们喜欢?那是她们没眼光,本宫就觉得你甚是讨喜。”   靖王太妃扫了眼程贵妃那只握在傅谨语手上的爪子,冷哼一声:“本宫难得有个看得顺眼的小姑娘,怎地,贵妃要跟本宫抢人不成?”   程贵妃笑道:“借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不敢跟太妃娘娘您抢人呀。”   顿了顿,她又话锋一转,嗔道:“只是您拿傅二姑娘当干女儿一样疼,臣妾却想替小六讨了她当侧妃。”   随即一脸笑意的看向靖王太妃,询问道:“太妃娘娘,您看这门亲事如何?”   “不如何。”靖王太妃想也不想就回绝,冷哼道:“本宫早就替语儿相看好了人家,她怕是没福当福王侧妃了。”   让她儿子福王纳傅谨语当侧妃,福王不但可以得到傅谨语外家裴家的财力支撑,冲着傅谨语救了自个跟阿凌的情分,靖王府也得照拂福王三分,真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程贵妃脸上笑意一顿,随即志得意满的说道:“太妃娘娘您不妨再思量思量?不是臣妾说大话,您看中的人,还能比小六人品跟才华更出众?”   崔九凌冷哼一声。   靖王太妃悄悄将手后移,掐了崔九凌的胳膊一把,示意他别吭声。   为了傅谨语的名声着想,在他俩掰扯明白之前,最好别露出端倪。   然后她哼笑道:“侧妃说的好听,不过是个妾,将来得在正妃跟前讨生活,若正妃是个不好相与的,语儿又这般天真烂漫,岂不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本宫替她瞧上的人家,可是要娶她当正妻的,光凭这一点,就强出不知多少去呢。”   身为皇妾的程贵妃,有被内涵到。   转念一想,靖王太妃也不过是个皇妾,只是她运气好,太宗皇帝纳她的时候,孝惠太后早就薨逝二十来年了,这才让她这猴子称霸王。   程贵妃心里一阵咬牙切齿,面上却是笑道:“有爵位的王爷的侧妃,是有正经赐封的,还上皇家玉牒,寻常人家的妾室如何能比?”   靖王太妃冷哼一声,淡淡道:“寻常人家?语儿是本宫跟阿凌的救命恩人,本宫会替相看个寻常人家的子弟?莫非贵妃觉得本宫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   程贵妃自然不敢认这个罪名,才要辩解:“太妃娘娘自然不……”   话刚开了个头,就被靖王太妃打断,她侧头吩咐梁嬷嬷道:“去将皇帝请来。”   程贵妃脸色顿时一变,忙不迭道:“皇上一大早就赶来看王爷,这会子正睡回笼觉呢,还是别惊动他了。”   靖王太妃不为所动,哼道:“阿凌这个当叔叔的病人被他的小妾吵的不得安眠,他这个身/子康健的侄儿,有甚理由高枕无忧?”   傅谨语险些笑出声来,靖王太妃威武,要不是怕招程贵妃的眼,她都想竖大拇指了。   *   才刚歇下没一会子的景福帝,被丁大年给叫了起来。   他还以为是崔九凌不好了,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榻,趿拉着鞋就要往外奔。   丁大年忙不迭道:“靖王殿下无事。”   景福帝止住脚步,然后脸色阴沉下来,起床气发作,杀/人似的瞪着丁大年:“你最好有个要紧的缘由,否则就等着吃窝心脚吧。”   丁大年带着哭腔道:“奴才也不想惊扰皇上的,可是太妃娘娘派人来请皇上,说贵妃娘娘在王爷屋子里大闹大吵,强行要将王爷的救命恩人傅二姑娘抢去给福王当侧妃,把喝完汤药好容易才睡着的王爷给吵醒了……”   “胡闹!”景福帝立时脸黑如锅底,也不叫丁大年服侍,随手抓起件外袍,边往身上披边大踏步走出寝宫。   赶到靖王歇息的偏殿时,偏殿内正热闹着。   靖王太妃冷脸坐着,程贵妃正跪在她跟前,边磕头边抹泪道:“臣妾也是好意,想着傅二姑娘出身低微,怕是嫁不到甚好人家,便想让小六纳了她当侧妃,给她个好的前程,也不枉她救了太妃娘娘跟王爷一场……”   靖王太妃不理会她,见皇帝进来,她站起身来,点了下头,然后又径直坐下来,冷哼一声:“程贵妃一大早就跑来阿凌屋子里唱戏,知道的说她一个妾室,没有皇后管束着,难免有失分寸;不知道的,还当皇上容不下阿凌这个叔叔,特意吩咐小妾来搅得他无法安心养病,好让他一命呜呼呢。”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景福帝忙不迭躬身道:“且不说素日朕与十七叔叔侄相得,并无任何嫌隙,这次十七叔是为救朕才病重至此的,朕感激他都来不及呢,怎可能会生出旁的心思来?”   然后一脚将程贵妃踹倒,怒道:“便是你替小六瞧上了傅二姑娘,往后多少工夫说不得,非得在十七叔病榻前说这个?”   靖王太妃闻言,立时不乐意了:“本宫一再申明已替傅二姑娘相看好了人家,贵妃却执意要忤逆本宫的意思替小六抢人,兴许是本宫人微言轻,不能叫她看在眼里吧。”   说着,拿帕子往眼睛上抹了抹,假哭道:“这也怪不得旁人,生阿凌难产那会儿,太宗皇帝可是发话了,说我若难产而亡,必定追封我为皇太后,可谁让本宫这个老不死的命太长,没这个福分呢。”   连太宗皇帝/都搬出来了,景福帝心头直跳,生怕她下一句就说要去太庙哭太宗皇帝,忙不迭道:“贵妃不懂事,您别为这么个不懂事的东西生气,若气坏身/子,岂不叫十七叔担忧?”   随即冷声道:“拟旨,贵妃程氏忤逆不孝、以下犯上、殿前失仪,贬为敬妃,罚闭门思过三月,撤绿头牌一年。”   程贵妃,哦不,程敬妃立时哭着求饶道:“皇上恕罪啊,臣妾知错了,求您不要贬臣妾,臣妾真的知错了……”   景福帝皱眉,后退几步,避开她乱抓的手,对李嬷嬷道:“还不带你主子下去,是嫌被罚的太轻?”   话音刚落,程敬妃立时噤声。   李嬷嬷连忙上前搀扶起程敬妃,主仆两个快速退了出去。   景福帝笑着对靖王太妃道:“如此处罚,您看可还行?”   崔九凌冷哼一声。   景福帝将脑袋转向崔九凌,讪笑道:“十七叔您好生养着,缺了什么,或是想吃什么,只管叫人告诉丁大年,朕就不打扰您歇息了。”   说完,光速闪人。   *   靖王太妃看向崔九凌,疑惑道:“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崔九凌见屋内并无外人,便直言道:“程贵妃被皇帝宠坏了,竟生出不该生的心思,近日一再缠磨皇帝,想替小六也讨个铁帽子王当当,皇帝为此头疼不已,正想找机会敲打敲打她呢,您可是给他递了一把好刀。”   傅谨语:“……”   程贵妃可真敢想。   连今上的父皇——先帝/都不敢给自个儿子封个铁帽子王当当,今上哪来的这胆子?   他们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个没法跟太宗皇帝比。   太宗皇帝二十登基,七十五退位,在位五十五年,平漠北,征高丽,修安济渠,挖大运河,立下不世之功。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太宗皇帝给崔九凌这个老来子讨铁帽子王时,已是八十八岁高龄,彼时一堆在朝中说话抖三抖的老臣们都先他一步去见太/祖皇帝了,在朝的权臣都是他的心腹,大家不过象征性的反对一下,连死谏的都没有。   至于宗亲?早就在跟他抢皇位时就被/干掉的差不多了,下剩的几个都跟鹌鹑似的,恨不得学鸵鸟,将脑袋埋起来过日子。   换作先帝跟今上试试,别说朝臣,就是宗亲们的反对声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毕竟大家都是王爵,突然让个黄毛小子踩到自个头上,那些王爷、老王爷的能忍才怪。   靖王太妃闻言,冷笑道:“我就说皇帝老儿这次怎地如此干脆,竟舍得贬斥他的心肝肉了,原来是为着这个。哼,倒还没老糊涂。”   崔九凌“咳”了一声。   傅谨语偷笑。   靖王太妃吐槽皇帝吐槽习惯了,竟忘了傅谨语还在跟前了。   为免被傅谨语误会自个是个尖酸刻薄难相处的婆婆,她忙不迭缓和了脸色,关切道:“瞧你头发也乱了,衣衫也脏污不堪,赶紧去沐浴更衣,再好生歇一觉,这里有本宫呢。”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放宽心,若阿凌又烧起来,本宫会让梁嬷嬷去唤醒你的。”   傅谨语求之不得,她又累又困又饿,急需洗个澡,再吃点东西,然后躺平挺/尸。   “是。”她应了声,然后侧头看向崔九凌,笑道:“王爷,臣女先去歇息了,等睡醒后再来瞧您。”   崔九凌“嗯”了一声,又轻哼道:“赶紧去更衣吧,跟个疯婆子似的,像什么样子。”   “这不是救人心切嘛?”傅谨语挠挠头,随即嘿嘿一笑:“再说了,臣女天生丽质,就算是疯婆子,也是最好看的疯婆子。”   “噗嗤。”靖王太妃被她给逗笑了。   崔九凌唇角扬了扬,略带笑意的哼了一声:“不要脸。”   *   傅谨语一觉睡到申时一刻(15:15),中途并未有人来唤醒自个,说明崔九凌并未再烧起来。   倘若今天夜里也没再烧起来的话,他就算渡过这一劫了。   宫人见她醒来,很快将膳食送来。   她用完这顿不知是午膳还是晚膳的膳食后,便去偏殿瞧崔九凌。   好巧不巧,在偏殿门口撞见了崔瑛。   他斜眼看着她,哼道:“你倒是有本事,先是救了太妃娘娘,这会子又救了小叔祖。”   心里却门清,这压根不是她有本事,而是她表兄裴雁秋有本事。   看来是自个低估了裴家的实力。   听闻裴雁秋已坐上进京的海船,个把月后就会抵京,到时想法子将他拉拢过来。   裴雁秋是个聪明人,必定不会拒绝。   毕竟有宁王府当靠山,可比傅家这样在京里排不上名号的人家强多了。   到时,自个想要多少西洋药丸没有?   根本不必高看傅谨语一眼。   傅谨语笑嘻嘻道:“没错,我是有本事。”   然后又一脸嫌弃的看着他,哼道:“昨日的我你爱答不理,如今的我你高攀不起。别想着勾/搭我,我是个正经人,姐妹共侍一夫的腌臜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崔瑛:“……”   她要是个正经人,那这世上就没有正经人了。   当日她是如何在自个跟前搔/首/弄/姿的,她莫非都忘了不成?   正想出言讽刺几句,谁知她提起裙角,颠儿颠儿的跑走了……   话到嘴边,却又只好吞回去,憋的他脸都青了。   *   进了偏殿内室,靖王太妃并未在这里,只秋钰芩跟许青竹在床/榻旁守着。   见傅谨语进来,秋钰芩立时站起身来,轻声道:“语妹妹,你睡醒了?”   傅谨语点点头,低声问道:“太妃娘娘呢?”   秋钰芩回道:“姑母守在这里大半日了,我怕她支撑不住,劝她歇息去了,才刚走半个时辰。”   “哦,她昨夜必定没睡好,是该去歇歇。”傅谨语深以为然。   “哎呀,不光姑母,我也没歇息好,你来了正好,我也得去躺一躺,眼皮子直打架呢。”秋钰芩随便找了个借口,识趣的溜之大吉。   还顺带将许青竹也捎上了。   傅谨语:“……”   你们未免也太识趣了吧?   她一脸无语的坐到床/榻旁的太师椅上,抬眼朝崔九凌看去。   烧退了,他喝了水,又用过两次白粥,还服了太医开的清热益气的汤药,这会子脸色不像发烧时那般赤红,也不似刚退烧后那般惨白。   白/皙中透着粉色,已基本与素日无甚太大差别。   这恢复速度,体格还是十分强悍的嘛。   就是嘴唇还略有些干燥,不似往日那般水/润。   啧,亲起来口感肯定不太好。   呸呸呸,她在想什么呢?   她摇了摇脑袋,立时将那些带颜色的废料从脑子里摇晃出去。   “摇什么呢?跟个拨浪鼓似的,你脑袋进水了?”   崔九凌的声音突然响起,吓的她一哆嗦。   她止住脑袋,朝床/榻上看去,就见他眯眼看着自个,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   傅谨语打了个哈哈:“椅子上坐太久,脖颈有些僵硬,随便活动下筋骨。”   崔九凌“嗤”了一声:“你才刚进来,屁股都没坐热吧,何来的坐太久?”   傅谨语:“……”   说谎被当场抓包,简直令人窒息。   这家伙可真是太讨厌了,就不能装装傻么?   她果断卖惨道:“这会子是才刚坐下,但昨夜呢?臣女可是在王爷床/榻旁足足坐了一整夜,眼都没合一下,能不脖颈僵硬么?”   崔九凌被堵了个仰倒,静默半晌后,才弱弱道:“本王又没说不让你摇头。”   傅谨语哼道:“您说我脑袋进水了。”   “本王没说,你听错了。”崔九凌心知掰扯是掰扯不过她的,果断选择耍赖。   傅谨语惊讶的瞪大双眼,他竟然耍起无赖来,堂堂靖王竟然耍起无赖来,简直叫人惊掉下巴。   崔九凌被她看的有些耳根发红,忙不迭的转开话茬:“本王渴了。”   “喂,你使唤我上瘾了是吧?”傅谨语瞪了他一眼。   到底还是站起身来,提起茶壶替他倒了一茶盅水。   一手伸到他脑后,揽起他的脑袋,另一手将捏着的茶盅送到他嘴边。   崔九凌被她半抱在怀里,鼻翼间有暗/香传来,她因弓/身而微敞的领口正对着他的目光,半个山/顶若隐若现。   他耳朵瞬间红/透了。   半晌后,他移开目光,小口的喝起茶盅里的水来。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   她趴在自个书案前那回,他几乎将整座山/峰看尽。   原也没太当回事儿。   这会子想起来,却让他血脉沸腾。   “咳……”他一下呛到了。   傅谨语忙替他拍背,笑骂道:“多大的人了,喝水都能呛到,真真是不知该叫人说甚好。”   崔九凌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若非她在自个跟前失仪,他能被呛着么?   “您还瞪我,难道是我害您呛着的不成?”傅谨语顿时不乐意了。   崔九凌能说么?   必然不能啊!   他叹了口气,温声道:“你揽着本王就不嫌累?拿个靠垫给本王垫上罢。”   他会如此体贴自个?傅谨语狐疑的瞅了他一眼,不过到底还是将茶盅放到高几上,伸手捞过只靠垫,塞到他颈肩处,然后抽回了自个的手。   重新提起茶壶将茶盅斟满后,她再次将茶盅递到他嘴边,哼道:“您慢点喝,仔细再呛着。”   这次倒是顺利的很,直到茶盅见了底,他都未再被呛到。   傅谨语站起身来,去旁边八仙桌上放茶盅。   崔九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本王替你猎了三块狐皮、两块貂皮以及两块猞猁皮。”   顿了顿,又道:“哦,对,还有块雄鹿皮。”   傅谨语一怔,心下莫名有些感动,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忙不迭的岔开话题,笑道:“这么看来,王爷跟皇上的比试,到底是王爷赢了?”   两人比试谁先猎到雄鹿,崔九凌这会子特意提了“雄鹿皮”三个字,分明是在炫耀。   啧,这家伙真是闷/骚的够可以的。   得亏自个聪明,脑瓜子转得快,不然还真未必能领会他的意思。   果然崔九凌傲娇的冷哼一声:“本王赢,那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傅谨语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来,得意笑道:“不愧是本姑娘看中的人儿,真替本姑娘长脸!”   然后又眯眼贼笑道:“我该怎么奖赏王爷呢?要不,我让王爷亲一口?”   崔九凌:“……”   这是奖赏自个,还是奖赏她? 第54章 54 这是本王的私事   傍晚, 靖王太妃、秋钰芩以及傅谨语坐在八仙桌前用晚膳。   有靖王太妃这位老祖宗在这里,御膳房的厨子们不敢怠慢,拿出压箱底的本事, 做了十几样美味佳肴。   傅谨语吃的不亦乐乎。   旁边床/榻上, 崔九凌眼巴巴的看着,脸黑如锅底。   他无语道:“你们就不能到外间用膳么?”   靖王太妃笑眯眯道:“阿凌饿了?莫急, 小许子已经带人在给你熬粥了,一会儿我们用完了膳, 叫语儿喂你吃。”   小许子, 说的是崔九凌的贴身内侍许青竹。   傅谨语抿嘴偷笑。   行宫人多眼杂, 靖王太妃嘴上没法多斥责崔九凌为救景福帝而不顾自个安危的“愚蠢”行径, 但心里的怨念可一点都不少。   不然,也不会故意叫人将晚膳摆在偏殿, 当着崔九凌的面胡吃海喝,刺激他的神经。   崔九凌:“……”   就算傅谨语喂自个,那白粥不还是白粥?   他学傅谨语素日的做派, 翻了个白眼。   翻完之后,顿时一僵。   简直不敢相信, 自个竟然做出如此幼稚的行径!   他立时瞪向傅谨语。   然后就见傅谨语正捂嘴偷着乐。   他定定看了她片刻, 然后垂下眼帘。   不过是喂自个吃粥而已, 竟令她如此开心?   这家伙满嘴谎话信手拈来, 十句里有八句当不得真, 但下剩的两句里头, 诸如爱慕自个之类的, 应作不得假。   毕竟,她现下的笑意,直达眼底, 眉梢眼角都写满欢乐。   罢了,横竖自个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她乐意喂自个吃粥,那就如她的意好了。   然后就见靖王太妃这个他的亲母妃夹了一大块儿牛腩到傅谨语碗里,关切的嘱咐她:“慢些吃,莫急,阿凌饿了就让他先饿着,多饿一饿兴许这病好的还能更快些呢。”   嘱咐完后,又狡黠一笑:“毕竟,洋人大夫对付风邪入体,最爱用的法子就是饿肚子。”   傅谨语失笑。   若不是崔九凌跟靖王太妃有七八成相像,她都要疑神疑鬼,怀疑在自个身上要上演《梅花烙》的狗血剧情了。   她夹起牛腩来咬了一口,咀嚼一番,将其咽下去后,这才笑道:“太妃娘娘嘴上说的潇洒,真要饿着王爷,您又该心疼了。”   “本宫才不心疼呢。”靖王太妃哼了一声,抬眼看着傅谨语,笑道:“儿大不由娘,还是让他未来的媳妇心疼他吧。”   秋钰芩也看向傅谨语,抿嘴笑。   这般被打趣,得亏傅谨语脸皮厚,换作旁的小姑娘,只怕早就羞的颜面奔走了。   傅谨语不但不害羞,反还淡定的又叫人盛了一碗饭。   皇帝特供的玉田胭脂米,好吃的简直惊为天人,别说就着美味佳肴了,就是干吃饭,她也能津津有味的吃上两大碗。   靖王太妃见状,对崔九凌道:“语儿爱吃玉田胭脂米,正好新的贡米过些日子就该运送进京了,你替她多淘换些。”   王府份例里有玉田胭脂米,只是数量不多,怕不够傅谨语吃的。   想要多弄一些,或是去跟皇帝讨,或是用碧梗米跟其他王府交换,都使得。   傅谨语忙推辞道:“这样金贵的物什,臣女偶尔尝个鲜就知足了,很不必为此折腾。”   崔九凌哼了一声:“不过是点玉田胭脂米罢了,有甚好折腾的?”   傅谨语一怔,他语气虽傲娇,但话里话外,竟是真打算替自个去淘换玉田胭脂米?   她忙道:“还是不劳动王爷了,我们傅家小门小户的,消受不起这样金贵的物什。”   若家里只有她跟裴氏两个倒罢了,崔九凌乐意给她淘换,她心安理得受着便是了,身为他的救命恩人,吃他点玉田胭脂米又如何?   但她上头还有祖父母、伯父伯母以及渣爹,寻常古董摆设还可以说是靖王太妃单赏赐给她的,不好转赠他人,不然回头靖王太妃问起来没法交待。   但吃食却没法用这样的说辞。   傅老夫人厚脸皮的开口索要的话,她还真不好拒绝,当孙女的得了吃食却不孝敬祖母,会被视为不孝的。   与其进了他们的嘴,惹自个心里憋气,还不如一开始就干脆利落的拒绝呢。   虽然傅谨语说的含蓄,靖王太妃跟崔九凌还是一下就明白了她的话音。   靖王太妃静默片刻,笑道:“那就少淘换些,留着你到王府陪本宫用午膳时吃。”   这倒没问题,只要不便宜了傅家人就成。   于是傅谨语便没再推辞。   秋钰芩故作生气状,玩笑道:“我也爱吃玉田胭脂米,怎不见姑母叫表哥替我淘换些?姑母如此偏心语妹妹,侄女我可要吃醋了。”   靖王太妃笑道:“本宫可不敢抢你婆婆的活计,你若羡慕语儿,就叫你母亲赶紧替你说门好亲事,从此你也是有婆婆疼的人儿了。”   秋钰芩立时脸颊绯红,嗔道:“姑母,您又打趣人家!”   嗔完,又哼了一声:“得亏我只爱碧梗米,不爱玉田胭脂米,不然听了姑母的话,只怕心里哇凉哇凉的。”   靖王太妃拿筷子敲了下秋钰芩跟前的碗,笑骂道:“你也算半跟着本宫长大的,你爱吃甚不爱吃甚,本宫怕是比你母亲知晓的都清楚,本宫何时断过你的吃用?”   秋钰芩低头看了眼自个碗里的碧梗米,失笑:“哎呀,到底是姑母老谋深算,哦不,聪明绝顶,一下就识破了人家的伪装。”   崔九凌拆台道:“聪明可以,绝顶就罢了,否则母妃还不知哭成甚样呢,只怕自此不许王府里有镜子出现,连镜湖都得勒令填平。”   傅谨语险些喷笑,原来头秃的烦恼,不光现代人有,古人也有,不然崔九凌也不可能知道“聪明绝顶”这个词的隐喻。   靖王太妃瞪了崔九凌一眼:“你这死孩子,竟打趣起你母妃来。”   然后发狠的吩咐傅谨语道:“语儿,一会儿别给他喂粥了,看他这么有精神气,想必饿上一两顿不打紧。”   “是,臣女谨遵太妃娘娘旨意。”   傅谨语嘴上应的干脆,待靖王太妃跟秋钰芩离开后,她还是立时叫许青竹将粥给端了起来。   *   她在崔九凌脑袋下塞了只靠垫,然后一手端碗,一手拿汤匙,坐到床/榻边。   嘴里笑嘻嘻道:“臣女宁可忤逆太妃娘娘,也不能让您饿肚子,够意思吧?”   崔九凌轻哼一声。   忤逆?自个可是母妃的亲儿子,母妃还能真不叫他用晚膳?   不过他并未反驳,只淡淡道:“那真是要多谢傅二姑娘了。”   傅谨语舀了一勺白粥,用筷子夹了根芥菜丝,放到汤匙上面,然后将汤匙送到他嘴边,笑道:“谢就不必了。”   谢就不必了,以身相许就行。   又是这句。   崔九凌垂眼,静默片刻后,张嘴含/住汤匙,将上头的白粥跟芥菜丝一块儿扫到嘴里。   正咀嚼呢,又听她得意洋洋的说道:“病的奄奄一息,有臣女这样的美人千里迢迢赶来相救;浑/身虚弱的瘫在床/榻上,又有臣女这样的美人不离不弃的守在身边端屎端尿,哦不,端茶送饭。啧,王爷这福气好的,简直羡煞旁人。”   崔九凌险些被呛到。   迅速咀嚼一番,将其咽下去后,他抬眼打量了傅谨语一眼,垂眼冷哼一声:“美人?可惜长了张嘴。”   “若没有长嘴,可如何跟王爷亲/嘴呢?”傅谨语将碗往高几上一搁,两手往他脑袋两侧一撑,奸/笑道:“现下王爷动弹不得,臣女想对您如何,您也反抗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崔九凌“嗤”了一声。   当他的护卫跟暗卫都是死的么?信不信只要他一声令下,立时就有人冲进来将她大卸八块?   下一瞬,傅谨语俯身,樱/唇一下堵住他的嘴巴。   她左眼俏皮的一挤,眼神中明晃晃的写满:“你叫呀,叫破喉咙也没人能听到。”   崔九凌:“……”   是自个太轻敌了。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但兵遇到她这样厚脸皮且不按套路来的,也无可奈何。   她堵住他的嘴巴好一会子,才松开。   松开之前,还使劲在他下唇上嘬了一口。   嘬完后,竟然嫌弃的皱起了眉头:“哼,嘴巴都干脱皮了,一点都不好亲。”   崔九凌脸黑如锅底,没好气道:“不好亲你还亲?”   傅谨语一脸无辜道:“亲完才知道不好亲的。”   其实昨晚她就猜到会不好亲了,可他嫌弃自个长嘴,不好亲她也得给他点“教训”!   崔九凌简直无语,哼道:“那真是委屈傅二姑娘了。”   “是有点委屈。”傅谨语一脸认真的点头,然后十分大度的说道:“不过没关系,待您康复后,再补回来就是了。”   他哼笑出声:“傅二姑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甚都吃,就是不吃亏。”   傅谨语重新将粥碗端到手上,利落的替他喂了一勺粥,这才凑近他,小声说道:“虽然臣女对外宣称不会打算盘,其实臣女的确打的一手好算盘,就算积年的老账房,也不是臣女的对手。”   崔九凌静默,这点他是信的,毕竟她连西洋新式记账法跟洋人数字都会,九章算术必然熟记于心,会打算盘也在他意料之中。   然后又听她话锋一转,不屑道:“不过会打算盘也不算甚值得骄傲的事儿,毕竟算盘算账又慢又容易出错,中途一个走神,就得推掉重来,哪比得上竖式计算法准确高效?”   “竖式计算法?”崔九凌立时眸中精/光闪烁。   “是,竖式计算法。”傅谨语颔首,随即狡黠一笑:“这可是臣女压箱底的宝贝,是要拿来当嫁妆陪嫁到夫家的,只有臣女的夫君才能有资格学习哟。”   崔九凌:“……”   这不要脸的家伙,继酒精配方后,又抛出竖式计算法这个“胡萝卜”吊在自个前面,真是处心积虑的在逼自个就范。   比算盘还准确高效的计算法子,这可比酒精更配方更让他抓耳挠腮,毕竟他可是户部尚书。   他不抱甚希望的问了一句:“想要多少银钱,你自个开口。”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哼唧道:“谈钱多俗呀,不如咱们来谈谈风花雪月。”   崔九凌险些再次呛到,谈钱多俗?当初也不知是谁一口一个银钱,比市井那些买卖人都市侩。   他垂眼,静默片刻后,轻哼道:“那你就留着当嫁妆吧。”   倘若自个当真逃不出她手心的话,那这竖式计算法早晚也是自个的囊中之物。   傅谨语将“胡萝卜”抛出来,不过是替自个增加些筹码,也没指望他立时缴械投降,转而说起旁的来。   *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间或闲聊几句,倒也算其乐融融。   对,是其乐融融。   嗯,只要没当场翻脸撕掳起来就算。   在这个当口,门突然“砰”的一下被推开,满身泥点子的和婧郡主旋风一般冲进来。   “王爷,您没事吧?”   话音刚落,就瞧清了屋内的情景,顿时目眦欲裂:“你是什么东西,竟然坐在王爷的床/榻上?”   傅谨语淡定的将青瓷小碗中的最后一口粥喂给崔九凌,将青瓷小碗搁到高几上,站起身来,笑道:“郡主不让臣女坐,那臣女便不坐了。”   粥都喂完了,她也没必要坐的离他那么近了,明显床/榻旁有靠背跟扶手的太师椅坐起来更舒服。   和婧郡主:“……”   一拳打在空气上,和婧郡主一时之间有些懵。   片刻后,她决定暂时先不理会傅谨语,转而朝着崔九凌婷婷袅袅的一福身,关切的问道:“王爷可好些了?才一听闻王爷病重的消息,臣女就忙不迭叫人备车,一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路上又是求神又是求佛的,求他们保您逢凶化吉……”   絮絮叨叨一大堆,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崔九凌无情的打断:“你有心了,不过本王不敬神不信佛,求他们无用,他们定然不会保佑本王的。”   和婧郡主噎住。   片刻后,这才讪笑道:“不管是甚缘由,您醒过来就好。”   然后将气往已然自行坐到太师椅上的傅谨语撒:“方才在山下时,听宫人说,是傅二姑娘用西洋退烧药救了王爷一命?西洋药丸千奇百怪,你这退烧药别是甚暂时可让人退烧,实则对身/子有害的毒/药丸吧?”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淡淡道:“这样的毒/药丸,臣女从未听说过,也更没见过。若郡主有的话,能否拿出来让臣女一观?”   和婧郡主冷哼一声:“本郡主又没有大齐第一海商的外家,上哪里弄西洋药丸?”   傅谨语淡淡道:“所以郡主既没有这样的毒/药丸,也没见过这样的毒/药丸,随口空扯一句,就想污蔑臣女毒害王爷?这案子若是告到顺天府的话,顺天府扫地的仆役都能断个清楚明白吧?”   略一停顿后,她又冷笑一声:“再说了,中没中毒,太医院的太医们会诊断不出?习武出身的王爷会对自个的身/子心里没数?”   和婧郡主从她的话语中挑能狡辩的地方,狡辩道:“太医们对西洋药丸一无所知,即便中毒,他们也未必能诊断的出。”   傅谨语“嗤”了一声,讽刺道:“自然没有郡主靠嘴诊断的准。”   “大胆!”和婧郡主恼羞成怒,朝地上一指,冷声道:“你个小小的从六品修撰的孙女,竟敢顶撞本郡主,给本郡主跪下,自抽二十个耳刮子!”   “和婧郡主好大的威风!”崔九凌突然开口,冷冷道:“在本王病榻前,污蔑本王的救命恩人,还要让本王的救命恩人罚跪跟自抽耳刮子,你当本王是死的不成?”   不等和婧郡主回应,他又冷笑道:“贵妃才因为打扰本王养病而被贬为敬妃,你又跑来本王跟前撒野,是嫌自个郡主当逆了,想被褫夺封号?若是的话,本王立时叫人去请皇帝过来。”   和婧郡主抖了一抖,立时眼泪汪汪的控诉道:“我听闻您病重,不顾家人阻拦,匆忙跑来探望,您却对我这般冷酷无情,竟想让皇上褫夺我的封号……崔九凌,您到底有没有心?”   崔九凌毫不留情的说道:“本王对你无意,凭你如何死缠烂打,本王也绝不会娶你为妃,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也别用死来威胁本王,就算你立时死在本王跟前,本王也绝不会有任何悔意。”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先前还吐槽崔九凌对自个态度冷淡,这会子见到他怼和婧郡主,才知道甚叫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她正吃瓜呢,突然被和婧郡主拿指头指着,质问崔九凌道:“因为她,是不是?您竟然看上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您就不怕被天下人笑话?”   傅谨语顿时皱起了眉头。   说事儿就说事儿,突然人/身/攻/击作甚?   再说了,自个怎地就上不得台面了?   不就是出身低微,琴、棋、书、画、针黹以及厨艺样样稀松,又好吃懒做么?   这就算上不得台面了?   唔……要按照古人挑媳妇的标准,还真的算。   但那又怎样呢?   她一个现代人,干嘛非要用古人的标准要求自个?   她有钱,长得美,身材好,有系统金手指,脑瓜子灵活,嘴皮子利索,还有一肚子现代社会学到的杂七杂八的知识,优点一箩筐,半点都不觉得比那些土著贵女们差到哪里去。   旁人欣赏不来,那是旁人品味太差。   横竖崔九凌喜欢就成。   崔九凌淡淡道:“你少攀扯旁人,没结识傅二姑娘之前,本王也是这么对你说的。”   和婧郡主压根听不进去,胡搅蛮缠道:“结识?所以,您这是承认跟她有猫腻了?”   “这是本王的私事,你没资格知道。”崔九凌冷哼一声,懒得通她掰扯,朝外喊了一声:“崔沉。”   崔沉立时推门而入,恭敬的一抱拳:“王爷有何吩咐?”   崔九凌冷冷道:“吩咐?本王哪敢吩咐你?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你这个侍卫长当的可真是够‘合格’的!也就是本王现在身/子虚弱没力气折腾,否则一准将你罢官撤职。”   阿猫阿狗——和婧郡主泪如雨下,丢下句“崔九凌,你欺人太甚!”,然后掩面奔走了。   崔沉讪笑道:“是狄将军陪她来的……”   崔九凌冷哼一声:“吃里扒外的东西,八字才刚有一撇,就向着外人了,看来不将你罢官撤职是不行了。”   崔沉立时哭嚎道:“末将是王府家将出身,就算果真娶了狄将军,也不敢对王爷有二心啊。”   崔九凌“嗤”了一声,明显不信。   崔沉只好交待道:“是太妃娘娘发话让末将放和婧郡主进来的,不然末将哪来的这个胆子擅自做主?”   “母妃?”崔九凌皱起了眉头。   明知道屋子里就自个跟傅谨语两个,还发话将和婧郡主放进来,母妃怎地干出这样糊涂的事儿来?   然后就听崔沉贼笑道:“太妃娘娘说,让和婧郡主给您跟傅二姑娘加把火。”   崔九凌:“……”   他就知道,母妃不是那等糊涂人。   不过,未免太心急了些。   而且,就算有这打算,又何必说给崔沉这愣头青知道?   果然他就当着傅谨语的面全秃噜出来了。   简直是令人尴尬。   他冷哼一声,骂道:“还不滚出去?”   崔沉逃过一劫,夸张的舒了口气,然后笑嘻嘻道:“末将不打扰王爷跟傅二姑娘了,这就告退。”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王爷放心,末将定然替您守好门,无论谁来,都不会再放进来。”   崔九凌白了他一眼,无论谁来?若是来的是皇帝,他敢不放人进来?   没好气道:“滚!”   崔沉麻溜的退到门口,转过身来,然后“啪”一下,关上了门。   傅谨语好奇道:“狄将军就是上次你俩神神秘秘,不叫臣女知道的那位克夫的女子?”   如果没记错的话,宣平侯府就姓狄。   这位狄将军,莫非是和婧郡主的姑姑,大齐朝著名的女将军狄岚?   崔九凌“嗯”了一声。   傅谨语笑道:“崔沉跟她八字有一撇了?若崔沉果真娶了她,从此可就夫纲不振了。”   嘴里说的轻松,心里还是有点虚。   这事儿能成,跟自个当初一句玩笑话脱不开干系。   他俩都是命格硬的人,若势均力敌,兴许能成就一对神仙眷侣。   但若一方强些,一方弱些,弱的那位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第55章 55 王爷,回神啦!   和婧郡主虽然泪奔着跑走了, 但是这会子天已黑透,山道湿滑,她又身份贵重, 众人自然不能让她连夜下山。   好说歹说, 总算劝她答应在行宫住一/夜,明儿一早再下山。   崔九凌听闻消息, 吩咐崔沉派人加强戒备,免得和婧郡主又闹幺蛾子。   傅谨语听得直咂舌。   这防贼一样的架势, 除非靖王太妃再搞事儿, 否则和婧郡主想再进偏殿, 简直难如登天。   心下不由得有些窃喜, 崔九凌待自个到底有些不同。   若也用对待和婧郡主这样的态度对待自个,自个只怕半点电都充不到。   咳, 这么一想,自个先前盼着他烧成个傻子似乎有些不厚道。   不过她也就那么随便一盼,就跟在现代时盼着买彩/票中五百万一样, 纯属白日做梦。   事实上,最后还不是她既出人又出物资, 将他从鬼门关给拉扯回来了么?   所以, 也没有那么不厚道啦。   *   因担忧崔九凌夜里再次烧起来, 傅谨语本打算继续在他床/榻前守着, 被靖王太妃给勒令回去歇息, 她另打发了梁嬷嬷跟东亭来守夜。   梁嬷嬷跟东亭都是靖王太妃的心腹, 自然是靠得住的, 故而傅谨语也没坚持,给她们强调了些注意事项,又叮嘱她们一旦发现崔九凌烧起来, 务必立时去唤自个。   然后这才打着呵欠出了偏殿,去往自个的屋子。   快到屋子门口时,突见一个黑影侧对着自个房门,负手立在廊下。   傅谨语眉头皱了起来。   怕倒是不怕,这里可是皇帝跟众宗亲、重臣们歇脚的行宫,内有锦衣卫,外有禁卫军,不说苍蝇都飞不进来一个,但刺客想混进来还是很有难度的。   她担忧的是和婧郡主跑来闹事。   虽然真闹起来,靖王太妃必定会赶来替自个撑腰。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并不太想出这个风头。   毕竟先前用布洛芬这所谓的“西洋退烧药”救崔九凌时,她就已经大出风头了。   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了。   往前又走了几步,这才发现这黑影身量高挑,目测在172CM左右,比身量只能算中等的和婧郡主明显高出许多。   侧面轮廓又明显是女子身形。   她心念一动,莫非这是和婧郡主的姑姑狄岚?   黑影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傅谨语将手里的灯笼抬高。   只见一个头扎高马尾,剑眉星目薄唇,长相雌雄莫辩的年轻女子,正皱眉看着自个。   傅谨语如同刺猬般防备的竖起自个的刺,一脸戒备的说道:“狄将军是为令侄女抱打不平来了?”   狄岚由皱眉变成了挑眉:“你认识本将军?”   傅谨语见她没有直奔主题,便也跟她绕弯子,笑道:“只听闻过将军的大名,但一直无缘得见。”   言下之意,她是靠猜的。   狄岚哼笑一声:“你倒是有些小聪明。”   又挑了下眉:“怎地,不请本将军进去坐坐?”   傅谨语抬手推开/房门,笑道:“狄将军请。”   堂堂定远将军,又是光明正大来的自个屋子这边,宫人们都看着呢,她应不至于在这个当口对自个下黑手。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   宫人们很快送了茶水上来。   傅谨语替狄岚这个“客人”斟了一杯茶,端到她跟前,笑道:“将军请喝茶。”   狄岚端起来,抿了一口,将茶盅慢条斯理的放回托盘里。   突然猛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冷声道:“傅谨语,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顶/撞皇上亲封的和婧郡主,你可知罪?”   换作旁人,这会子就算不立时跪下请罪,也该站起来聆听示下了。   然而傅谨语依旧稳稳的坐着。   不光如此,还给自个斟了杯茶,端起来小口的啜饮着。   饮掉半盅茶水后,她这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心想,狄将军您这表演也忒浮夸了些,佯怒的也忒假了些。   狄岚又在桌上拍了一巴掌,冷哼道:“怎地,本将军还冤枉你了?”   傅谨语看了眼被拍的出现裂纹的八仙桌,苦着脸说道:“将军您能别再拍桌了么?再拍下去,这八仙桌该坏了。上等红酸枝木的雕花八仙桌,少说也值二百两银子,臣女虽然赔得起,但臣女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   狄岚:“……”   难怪和婧才进偏殿没一会子就铩羽而归,傅谨语这处变不惊的心性,这答非所问的机智,加上那娇/艳/如/花的脸蛋,和婧哪里是她的对手?   输的一点都不冤。   她顺势收手,背到身后,不动声色的揉/了/揉拍疼的掌心。   然后陡然换了张面孔,笑道:“方才同你玩笑的。”   傅谨语故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啊?”   “怎地,你真以为本将军为和婧抱打不平来了?”狄岚斜眼看她,哼道:“她自个没本事将靖王搞到手,本将军没嫌她丢人,将她揍一顿就不错了,怎可能为她出头?是想让本将军陪着她一块儿丢人不成?”   这可真和婧郡主的亲姑姑!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在心里默默替和婧郡主点了根蜡。   面上却立时恭维狄岚道:“狄将军如此明白事理,小女真是感激万分。”   狄岚一摆手,淡淡道:“不必如此客气,你是未来的靖王妃,若真论上下尊卑的话,我还得反过来敬着你呢。”   傅谨语作羞涩状,嗔道:“甚靖王妃不靖王妃的,八字还没一撇呢,将军快莫打趣我了。”   狄岚笃定道:“王爷都肯叫你喂他吃粥了,靖王妃的头衔还不是板上钉钉的?靖王殿下不似旁人见一个爱一个,在你之前可没哪个女子有这待遇。”   傅谨语笑而不语。   虽然她对靖王妃的位子志在必得,但外人跟前,还是得掩饰一下的。   狄岚见她不愿多谈这个,想必其中有甚内情,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茬,转而说起此次的来意。   她笑道:“听闻你时常出入靖王府,想必对靖王府的人事知之甚详?你觉得崔沉校尉为人如何?”   傅谨语:“……”   亏自个如临大敌,原来她是来打听崔沉这家伙的。   她沉吟道:“崔沉校尉的为人啊……”   这让她咋说?   说他嘴贱又自恋?   还是说他做事周祥,能屈能伸一见苗头不对就果断滑跪?   傅谨语狡黠一笑:“将军跟崔校尉的事儿,我也略有耳闻。若是将军对崔校尉感兴趣,想跟他成就好事儿,我就只挑好的说;若是将军对他无意,那我一定将他的缺点夸大其词,保管让将军听闻之后立时退避三舍。”   狄岚失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倒是挺会随机应变的。”   片刻后,她拍板道:“那你就只挑好的说吧。”   这倒是让傅谨语刮目相看了。   谁家打听相亲对象的底细,不是着重想知道对方的缺点,看自个能否接受,再决定要不要继续?   狄岚倒好,竟然只想听优点。   傅谨语正惊讶呢,狄岚就十分贴心的替她解了惑:“王爷喜洁,厌一切腌臜的人跟事儿,崔沉能被王爷看中,提拔为侍卫长,日日不离他左右,能有甚大缺点?”   这么推测,倒也没错。   崔沉似乎除了嘴贱跟自恋外,倒也无甚大的缺点。   真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喜欢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也算一条。   “克妻”什么的就不提了,毕竟狄岚也“克夫”,大家谁也别说谁。   于是她笑道:“崔校尉的好处,要说起来,那可就话长了。”   “他年年轻轻,就担任正五品靖王府侍卫长一职,统领两千王府侍卫,俸禄跟赏银都十分优厚。”   “他个子高挑,肩宽腰细大长/腿,长相虽不十分英俊,但也算相貌端正。”   “他是被王爷从灾民里挑出来的,父母双亡,一概亲眷都无,不必担忧会遇上难缠的公婆小姑。   “他性子直爽,城府不深,不必费心猜测他的心思,相处起来轻松自在。”   噼里啪啦的说完,傅谨语突然有种自个化身为媒婆,替崔沉这个大龄剩男卖力推销的迷惑感。   狄岚被她给逗笑了,捂住额头笑道:“傅二姑娘若是当媒婆,怕是能成为京城第一媒婆。”   傅谨语也跟着笑起来。   就在这个当口,崔沉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狄将军可在里头?”   傅谨语立时抚掌大笑:“说曹操,曹操到。”   狄岚哼了一声:“找本将军何事?”   崔沉道:“末将这里有张前朝的城防图,想向狄将军请教下一二,好改进下靖王府的布防,不知狄将军可有空闲?”   哟,崔沉这愣头青可以啊,竟然会投狄岚所好。   傅谨语捂嘴偷笑,边笑边朝狄岚眨眼。   狄岚面色微红,佯装淡定道:“本将军正好有空,且指点指点你吧。”   说完,站起身来,朝傅谨语一抱拳,也不用宫人上前,自个推门而出。   傅谨语看着她的背景,扯了扯嘴角,崔九凌还骂崔沉愣头青,人家这愣头青可比他知情识趣多了。   *   一/夜安眠,梁嬷嬷跟东亭并未来唤醒自个,由此可以推测崔九凌夜里并未发烧。   熬过了最容易出状况的黑夜,白日再烧起来的几率就小多了。   崔九凌算是平安的渡过了这个劫难。   傅谨语盥洗更衣,简单用了早膳后,便去偏殿探视崔九凌。   谁知到了偏殿门口,正好撞上一堆大臣结伴从里头走出来,唬的她连忙让到一旁,垂首看着地面。   有几位大臣的目光在她发顶停留了好一会子,这才若无其事的转开。   这也正常,毕竟自个先后两次用西洋药丸救了靖王母子的性命,对自个好奇,甚至是想拉拢,都在意料之中。   不过自个毕竟是个女子,他们不好随意搭话,只能过后让家里女眷出面。   待他们离开后,傅谨语这才迈步走进偏殿的大门。   许是为了避开那些前来探病的大臣,靖王太妃跟秋钰芩并未在这里,内室只许青竹一个侍立在床/榻旁。   见傅谨语进来,许青竹行了个礼,笑道:“傅二姑娘昨夜歇的可好?”   傅谨语笑道:“谢天谢地,你们王爷没再烧起来,我可算睡了个好觉。”   崔九凌冷哼一声。   许青竹忙道:“王爷的粥熬好了,奴才这就去端来。”   傅谨语惊讶的不得了:“都这个时辰了,王爷还未用早膳?”   许青竹偷瞧了自家王爷一眼,见他面色平静,便心里有了数,立时扯谎道:“一大早来了两拨宗亲跟三拨文、武大臣,王爷连用早膳的空暇都没有。”   傅谨语没好气道:“谁家探病不是避开饭点?偏他们一大早来探病,好像来的晚一些,王爷就会怪罪他们不挂心自个似得。”   病号就该按时用膳,如此才恢复的快。   许青竹讪笑一声,小碎步遛出去。   很快用托盘端了只砂锅走进来。   嘴里笑道:“按照您昨儿的吩咐,奴才给王爷熬了肉糜菠菜粥。”   拿汤勺盛了一碗粥后,他连碗带汤匙一块儿递给傅谨语,笑道:“又要麻烦傅二姑娘了。”   傅谨语挑眉,哼道:“你们主仆使唤本姑娘使唤上/瘾了是吧?”   许青竹再次讪笑一声,躬身行了个礼,一溜烟的小跑着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内室的门。   心想,他也不想麻烦傅二姑娘呀,奈何他提了几次用膳,王爷都摇头。   直到傅二姑娘来了,他再次提起,王爷才不再反对。   摆明了是要傅二姑娘喂他吃嘛。   既如此,他还在这里碍眼作甚?   *   傅谨语将粥碗放到高几上,先给他身后塞了只靠垫,然后才端着粥碗,坐到塌沿上。   她边拿汤匙搅动碗里的粥散热,边哼道:“王爷养了一日一/夜,这会子也该有些力气了,怎地吃个粥还需要人喂?又不是小孩子!”   崔九凌淡淡道:“是有些力气了,但端不端的动粥碗还未可知呢,你若不怕本王烫着,只管将粥碗放本王手上,让本王试试。”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哼笑道:“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不敢拿你的安危开玩笑。”   崔九凌抬眼瞪她,轻哼一声:“你还不是仗着是本王的救命恩人,连敬语都不用了?”   傅谨语一怔,这才意识到方才用的是“你”,还是“您”。   不过看他这轻描淡写的态度,似乎并不十分介意?   咳,她这人惯会顺杆爬,往后她可就放心大胆的不用敬语了。   傅谨语得意一笑,拿汤匙舀了一勺粥,送到自个唇边轻吹着。   崔九凌目光顺着汤匙移到她涂了红色口脂的樱/唇上,继而是樱/唇里头若隐若现的一口糯米小白牙上。   片刻后,他垂眼,咽了一下口水。   这死女人,探视病人还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甚至还有闲心涂脂抹粉,简直是不知所谓!   正腹诽着呢,一根汤匙突然递到嘴边。   他惊的心头一跳。   回神后,这才张嘴含/住汤匙,将里头的肉糜菠菜粥扫进嘴里。   顿时眉眼都舒展了。   昨儿用了一整日白粥,寡淡的他都想拿芥菜丝当干饭吃了。   还以为如她所说,要用三日白粥呢,谁知今儿就换成了肉糜菠菜粥。   虽然依旧无甚咸味,但比起白粥来,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贪婪的用了小半碗后,他这才缓和了进食的速度。   心里不禁自嘲一笑,想他堂堂靖王,甚美味佳肴没吃过,这会子竟然因为一碗肉糜菠菜粥而狼吞虎咽,真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转念一想,鬼门关都去过了,这点子小事儿又算得了甚?   就是,不知道傅谨语会不会嘲笑自个?   他弱弱的抬眼看去。   只见她神色平静,只专注的舀粥,吹粥,然后送到自个嘴边,脸上并没有不屑的神情。   顿时让他轻舒了口气。   殊不知傅谨语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甚至有生小崽子的冲动了。   若是生个如崔九凌这般模样的三头身小崽子,小崽子也这般乖巧躺着,一口接一口,吃的香甜无比,她只怕萌的心都要化了。   啧,她原本可是一点都不喜欢小孩子的,数次出差坐飞机都碰上吵闹不止的小孩子,以致于她都对小孩子有心理阴影了。   但是自打认识崔九凌后,她已经不止一次想到生小崽子的事儿了。   真真是美色惑人!   她柔声道:“下次您用了早膳再接见他们,叫他们外头等着去,谁让他们饭点跑来探病。”   崔九凌抬眼看着她,哼道:“没下次了,明儿本王就回京。”   “啊?”傅谨语吃了一惊,讶然道:“可是您身/子还没完全恢复。”   崔九凌“嗯”了一声,淡淡道:“回府再养就是了。”   自个是为救景福帝才卧病在床的,于情于理,景福帝/都不能将他丢在行宫自个回京。   但景福帝是皇帝,多少朝廷大事等着他料理,哪可能一直耗在行宫?   横竖他再歇息一日,虽力气没完全恢复,但乘马车应是无碍了,索性回王府修养罢。   傅谨语拧眉思索片刻,颔首道:“也罢,行宫是别人地盘,甚都不方便,并非久留之地,倒不如回王府休养。”   再者,自个出来两日了,放裴氏一个大肚孕妇在家,她也不放心,万一渣爹再闹甚幺蛾子出来,惹的裴氏动胎气该怎么办?   早些回京也好。   崔九凌“嗯”了一声。   傅谨语又与他说起狄岚昨夜去找自个打听崔沉的事儿来:“狄将军倒是个妙人儿,不打听崔校尉的缺点,只打听崔校尉的优点,与我这等世俗的女子迥异。”   崔九凌斜了她一眼,“嗤”笑出声:“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那是自然。”傅谨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道:“我就是个爱美人,爱银钱,爱锦衣华服,还爱美食的俗人。”   顿了顿,又把崔九凌给拉下水:“如若不然,我也不会瞧上王爷这样的美人呀。”   崔九凌:“……”   他没好气道:“你自个世俗就世俗,攀扯本王作甚?”   傅谨语冲他抛了个媚/眼,嘿嘿一笑:“夫妻一体嘛。”   崔九凌垂眼,嘴角露出个浅笑来,轻哼一声:“你倒是会想。”   傅谨语给他嘴里塞了一勺粥,汤匙撤出时,调皮的用匙尖勾了下他的舌/头,笑嘻嘻道:“我可不止会想哦……”   崔九凌:“……”   他舌/头十分敏锐,被匙尖一勾,顿时一阵麻/痒,耳尖也有些发烫。   这不要脸的家伙,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调/戏自个!   他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傅谨语被他亦嗔亦怒的小眼神招惹的心里痒痒的,啧,人长的好看就是占便宜,随便一个表情都如此勾/人。   她哼唧道:“你知道的,我定力不怎么好。你若是再瞪我,我可要亲你了哦。”   崔九凌:“……”   他是继续瞪呢,还是不继续瞪呢?   片刻后,他垂眼。   下一瞬,眼前一下暗下来,一个柔/软的物什含/住了自个的嘴/唇。   崔九凌:“……”   说话不算话,他明明没有再瞪她了!   很快他就没心思谴责她了。   因为她的舌/儿竟然挑开自个的牙齿,冲了进来,勾出自个的舌/头,然后嘴/唇一下攫/住了它。   他凤眼猛地张大。   还,还能这样?   酥/麻自脊背浮起,随着她的允吸,一路直冲脑门。   他脚背都绷直了。   直到她松开他,他都晕晕乎乎的,半晌没回过神来。   傅谨语从衣襟上扯下丝帕,替他擦拭被自个口脂染成淡粉的嘴/唇。   见他眼神直勾勾的,甚话都没说,像是得了失魂症似得,她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貌似有些太过火了,把人给刺激过头了。   他虽已二十二岁高龄,但之前从未跟女子有过亲密接触,法/式亲/嘴对他来说估计冲击力太大了些。   看把人吓的。   她“咳”了一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嘻嘻道:“王爷,回神啦!”   想了想,又打趣道:“瞧您这样,莫非没被亲够,还想让臣女再亲您一次?”   崔九凌回神,瞪了她一眼,故作平静道:“你亲也亲了,报酬拿走了,也该继续给本王喂饭了吧?”   傅谨语将高几上的空碗端起来,到砂锅前替他重新盛了一碗,笑道:“那是自然,我跟王爷一样,是个讲诚信的人儿。”   “你还有脸说?”崔九凌白了她一眼。   傅谨语笑道:“旁的事情上讲诚信就罢了,亲/热这事儿上可不能讲诚信,谁让王爷是个口是心非之人呢?”   崔九凌:“……” 第56章 56 知我者,王爷也。   靖王太妃跟秋钰芩进来时, 崔九凌倚着靠垫半躺在床/榻上,傅谨语坐在床/榻旁的太师椅上,两人淡然的说着话, 一切看起来都如往常般平静。   如果忽略儿子那发红的耳尖, 以及不时偷偷望向傅谨语的那略带复杂的小眼神的话。   靖王太妃抿唇轻笑,看来自个儿子这一病, 又加上和婧郡主突然出现搅局,两人的感情有了不错的进展嘛。   尤其是自个儿子, 似乎有了开窍的征兆。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听说昨夜和婧郡主跑来闹事了?”   靖王太妃还不知道崔沉眼都没眨一下的就将她给卖了, 而且是当着傅谨语的面卖的, 这会子还一脸无辜的准备“添柴加火”呢。   傅谨语跟崔九凌对视一眼。   崔九凌无奈的闭了闭眼。   傅谨语嚷嚷道:“是啊, 当时臣女正给王爷喂饭呢,她突然一脚踹门进来, 把臣女吓的险些将碗给丢出去。”   靖王太妃替和婧郡主辩解道:“她爱慕阿凌多年,乍一听闻阿凌命在旦夕,难免关心则乱, 也算有情可原。”   傅谨语笑道:“难怪王爷要急着回京,爱慕他的贵女那么多, 回头你也往这跑, 我也往这跑, 行宫只怕都住不过来了呢。”   靖王太妃没料到傅谨语是这反应, 略微一怔后, 又立时顺着她的话说道:“本宫正犯愁呢, 回头那么多人去王府探病, 见阿凌之前,她们必得先来拜见本宫,本宫想避都避不开。”   傅谨语淡定笑道:“也不是没好处的, 起码不缺人陪您打麻将了。”   靖王太妃斜眼看她,嗔道:“你就不怕她们把你的玉田胭脂米都吃光了?”   “那也是太妃娘娘您乐意给她们吃,不然她们哪里知道府上有玉田胭脂米?就算知道有,也没那个脸面要求吃这个。”傅谨语哼唧一声,把球踢回给靖王太妃。   靖王太妃:“……”   阿凌那个死孩子一声不吭,傅谨语又是这般油盐不进。   自个柴都添不上,何谈加火?   罢了罢了,自个还是不干这出力不讨好的事儿了,别火没加上,反倒惹傅谨语不乐意了,以为自个待旁的爱慕阿凌的贵女与待她无甚差别,可就不美了。   她果断将锅甩到崔九凌头上:“本宫喜静,才不耐烦应酬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儿呢,既然她们是来探望阿凌的,还是交由阿凌来接待吧,本宫称病不见便是了。”   崔九凌立时冷哼一声:“我是笼子里的猴子么,由着她们想围观就围观?”   傅谨语捂嘴偷笑。   崔九凌瞪了她一眼,随即吩咐跟在靖王太妃身后溜进来,站在角落里装壁花,正竖着耳朵偷听的崔沉:“打明儿起,靖王府闭门谢客,无论谁来,都只收名帖,不许放人进来。”   崔沉装傻充愣道:“那傅二姑娘来,也要将她挡回去么?”   崔九凌冷冷道:“不知道你从正五品校尉被贬为无品级的普通侍卫后,宣平侯府还愿不愿意结这门亲事?”   “王爷饶命啊,末将错了。”崔沉又是抱拳又是作揖的,好一阵求饶,又表决心道:“傅二姑娘是谁呀?傅二姑娘可是咱们靖王府的小福星!王爷您只管放心,末将拦谁也不敢拦傅二姑娘的。”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   崔沉这家伙也真是的,每次嘴/贱完都得滑跪,偏每次都忍不住嘴/贱惹事,简直就是个抖/M,每天不被崔九凌威胁几句“漠北牧羊”、“官职一撸到底”之类的,就心里不得劲。   秋钰芩啧啧称奇道:“崔校尉胆子可真大,竟敢在说亲的当口招惹傅二姑娘,就不怕傅二姑娘到狄将军跟前说些你的坏话,让你直接出局?”   随即又轻笑一声:“毕竟她素日时常出入靖王府,对靖王府的人、事都知之甚详,她的话还是很有些分量的。”   崔沉立时想起昨夜在傅谨语的屋子里寻到狄岚的事儿来。   立时转向傅谨语,哭嚎道:“傅二姑娘,末将不过玩笑一句,绝无阻拦您探视王爷的意思,你高抬贵手,饶过末将吧。末将二十有二了,还光棍一条,怎一个凄惨了得?好容易狄将军不嫌弃末将,有欲跟末将结亲的意思,要是被您搅合了,末将这辈子恐怕都娶不上亲了,您就可怜可怜末将吧……”   同样二十有二,同样还是光棍一条的崔九凌,有被内涵到。   他没好气道:“娶不上亲才好呢,省得祸害旁人。”   崔沉一听,这还得了,立时哭嚎的更大声了,甚至还卖起惨来:“王爷、王妃,饶命啊!末将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若连亲都娶不上,独自一人凄凄惨惨的过一辈子,也忒可怜了啊……”   傅谨语:“……”   王妃都叫上了,果然滑跪的姿势很标准。   再加上她被他嚎的耳朵疼,便安抚他道:“昨儿狄将军来打听你的时候,我想着你素日也帮过我不少忙,还给我表姐出主意解决了她的困境,便只捡了好的来说,狄将军还夸我,说我若是当媒婆,必定能当京城第一媒婆,可见对你还算满意。”   崔沉立时喜笑颜开,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多谢傅二姑娘美言,回头末将亲事成了,必定请傅二姑娘吃谢媒酒。”   傅谨语哼唧道:“谢媒酒不谢媒酒的倒所谓的,回头我跟你们王爷闹翻的时候,你多替我说几句好话就成。”   崔九凌:“……”   当着自个的面,收买自个的属下,让他吃里扒外,可还成?   以及,为啥她要跟自个闹翻?   他没好气道:“多嘴多舌的人,就该去漠北牧羊。”   崔沉一脸苦瓜样,朝靖王太妃求救道:“太妃娘娘呢,王爷要往东,傅二姑娘要往西,末将夹在中间,太难了,请问末将该怎么办呢?”   这明明该是靖王太妃这个婆婆该面临的困境,怎地就落到他这个属下头上了呢?   靖王太妃心虚的拿帕子拭了拭额头,心想,若是日后阿凌跟傅谨语成了亲,他俩闹腾起来,自个帮谁也不是,简直是左右为难。   看来还是得学自个祖母,遇到这种事儿,立时寻个借口躲出去,等他们床头打架床尾和之后,再回府。   如此才不伤母子、婆媳情分。   面上她却事不关己的笑道:“这本宫哪里知道,本宫又没给人当过属下。”   崔沉:“……”   什么叫“绝望”,他算是体会到了。   就在这个当口,傅谨语突然笑嘻嘻道:“我不过随口那么一说,崔校尉怎地还当真了呢?王爷如此好的一个人儿,我敬着还来不及呢,又怎可能会跟他闹翻?”   你不跟王爷闹翻,但王爷可以跟你闹翻啊。   崔沉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   崔九凌轻哼了一声:“那可不好说。”   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你这厚脸皮的,就算与本王闹翻,大约也碍不着你出入靖王府。”   傅谨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嘻嘻道:“知我者,王爷也。”   靖王太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秋钰芩也捂嘴跟着乐。   心下却不禁有些羡慕傅谨语,同为官宦贵女,自个就只能循规蹈矩,半点都不能行差踏错。   而傅谨语却可以横行不羁,大声说笑,大口吃肉,遇到喜欢的男子,也毫不犹豫的凑上去,成日追在他后头说些暧/昧不清的话语,被冷言拒绝也不觉羞愧,改日重整旗鼓再战。   活的那叫一个自在。   自个怕是永远也没法如此潇洒。   崔九凌白了傅谨语一眼,嘴角却扬了起来。   脑中不自觉的又浮现出方才亲/嘴时的种种,立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她这不要脸的家伙,也不知哪里学来的轻/浮行径,竟然将/舌儿伸进了自个嘴里。   甚至还亲他的舌/头……   虽,虽然感觉是不错,咳,十分不错就是了。   “王爷脸怎么这么红,不会又发烧了吧?”   傅谨语的声音突然响起。   惊得他心里咯噔一下,慌忙道:“本王没发烧。”   发不发烧自然不能由病人下结论,傅谨语抬起手背,贴到他额头上。   片刻后,她皱眉诧异道:“确实没发烧,那王爷脸怎地这么红?”   崔九凌随口扯谎道:“许青竹生怕本王再次着凉,所有窗户都关的死紧,屋子里又这么多人,能不憋闷?”   “不透气可不成。”傅谨语立时起身,走到最远的一扇窗户面前,打开木质插销,将窗户撑起条巴掌大的缝隙,嘴里说道:“这会子日头上来,寒气差不多退散了,透个把时辰气正好。”   靖王太妃可是听话音的好手,立时站起身来,笑道:“人多确实憋闷,芩姐儿,咱们也别在这里碍眼了,我领你去外头转转。你头一次来围场,不能白来一场,狩猎的热闹看不到,瞧瞧这青云山的景致也好。”   秋钰芩识趣的笑道:“早就听闻青云山风景秀美,我可得好好看看,回头画张山景图出来,叫人送回江宁给祖母瞧瞧。”   秋钰芩的祖母就是靖王太妃的母亲,闻言靖王太妃慈爱的看着她,笑道:“回头我叫人给你送些上好的颜料去。”   姑侄两个有说有笑的往外头走去。   她们一走,崔沉也紧跟着退了出去。   *   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气氛顿时便有些不同。   当然,这是崔九凌的感受。   傅谨语悠闲自在的很,甚至还有闲心关切崔九凌:“王爷可要喝水?”   崔九凌“咳”了一声,颔首道:“可。”   傅谨语走到八仙桌跟前,提起茶壶斟了杯温热的白开水,来到塌沿边坐下,将茶盅递到他的唇边。   崔九凌就着她的手,喝了半盅,然后摇了下头:“够了。”   傅谨语将剩下的半盅送到自个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崔九凌:“……”   他扫了眼茶盅,又扫了眼她水/润的唇/瓣,脑子里不由得又浮想联翩,唬的他慌忙移开视线。   嘴里哼了一声:“想喝水不会自个倒,吃本王剩下的作甚?”   傅谨语将茶盅放回八仙桌上,转过身,笑眯眯的看着他:“王爷吃剩的,格外甜。”   崔九凌被调/戏的一愣,随即耳尖红了。   这死女人,真是随时随地都能耍/流/氓。   傅谨语咽了下口水,眉目如画的大美人,被自个调/戏的耳尖发红,眼神躲闪,这般纯/情而又诱/人的模样,谁忍得住啊?   她已经算是很有定力的了,换作旁人,只怕立时就扑上去摁/住……   为免自个真的扛不住而越界,她忙不迭的寻了个话茬:“横竖闲着无事,不如我来教王爷学习竖式计算法?”   崔九凌瞳孔张大几分,一脸不可思议道:“你不是说这是你压箱底的宝贝,要留着拿来当嫁妆的么,怎地这会子又肯教本王了?”   傅谨语冲他飞了个媚/眼,嗔道:“人家都跟王爷内样了,还能嫁给旁人不成?既然早晚都是王爷的东西,那早些教给你又何妨?”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以及,内样是那样?说的不清不楚的,若被外人听见,还当他们敦/伦了呢。   虽然,都内样亲过了,似乎跟敦/伦也甚没太大差别了。   腹诽归腹诽,送上门的好事儿,他自然不会拒绝。   但嘴上还是傲娇了一句:“记住,是你非要教本王的,不是本王求着你教的。”   “是我逼着王爷学的,成了吧?”傅谨语白了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傲娇货一眼。   起身走到门边,扬声朝外吩咐了一句:“劳烦崔校尉让人送些纸来。”   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不要宣纸,要厚实硬/挺些的纸。”   崔沉在外头回应了一声。   盏茶工夫后,他敲门,送进来一沓常用作书皮的桑皮纸。   傅谨语将炕桌搬过来,放到崔九凌旁边,桑皮纸放上去。   然后将手伸到自个琵琶袖的袖子里,借着袖子遮挡,从系统仓库里取了根先前抽到的铅笔出来。   这根铅笔她在傅家的时候就已经削好,试用过一次。   崔九凌好奇的问道:“这是何物?”   傅谨语在脱掉绣鞋,爬上拔步床,在炕桌前盘腿坐下,握/住铅笔,随手在桑皮纸上写了个“凌”字。   拿起来给他展示了一下,她笑道:“这是洋人那边的‘炭条笔’——铅笔。”   崔九凌盯着那个“凌”仔细端详了片刻,见这铅笔写出来的字,粗细均匀,且不像炭条那般掉渣,明显要比炭条好用上许多。   他眼神晶晶亮,果断道:“这铅笔,你有多少,本王全要了,价格任你开。”   有了这铅笔,他画起表格来就方便多了。   “全要可不成,我自个还要用呢。”傅谨语之所以拿出铅笔,而不是叫崔沉取毛笔来,就是想着他用炭条画表格费劲,想分他几只铅笔用用的。   故作肉疼状,片刻后,她咬牙道:“最多给你十支。”   十支不少算了,他也不是成日画表格,也就最近给户部以及户部所属的各衙门折腾新式记账法的表格,才用的略多一些。   省着点用的话,这十支铅笔,用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   他颔首,豪爽道:“一千两可够?不过得回京后再给你,本王并未带那么多银票出来。”   傅谨语咂舌,十支铅笔而已,竟然给自个一千两银子,这也忒大方了些!   不过她也没拒绝,横竖他的银钱以后都是自个的,现下给她,也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罢了。   她笑嘻嘻道:“尽够啦。”   然后她取过一张新的桑皮纸,在上头写了个“10”,以及“+”“-”两个符号。   先给他科普了一番什么叫“个位数”、“十位数”,又告诉他加减两个符号所代表的意义。   崔九凌白了她一眼,伸手取过她手里的铅笔,在桑皮纸上依次写出“100”、“1000”、“10000”三个数字,哼道:“本王不但知道个位数跟十位数,还知道百位数、千位数以及万位数。”   傅谨语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即恍然大悟的想起他是认识阿拉伯数字的。   既然认识阿拉伯数字,每个数字的位次所代表的意义,自然也就知道。   她讪笑道:“险些忘了你认识洋人数字这茬了,王爷恕罪。”   从他手里取过铅笔,她迅速列了个11+11的竖式。   先教他个位跟个位数对齐,十位数与十位数对齐的原则。   又教他个位数与个位数相加,将结果写在个位数上,再十位数与十位数相加,写到十位数上。   得出的结果“22”,就是两数相加所得的结果。   崔九凌右手手指在左手手心里写写画画,用自个的办法算了一遍,发现结果也是“22”。   顿时惊喜的不得了。   傅谨语没说错,这竖式计算法,可比打算盘简单省事多了。   傅谨语怕他不明白,又列了个12+13的竖式,再次仔细详细的教了一遍。   然后问他:“王爷可明白了?若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只管说出来,我再给单独给你解释一番。”   崔九凌自信满满道:“本王学会了。”   片刻后,又哼道:“不信你出题考验下本王。”   “好。”傅谨语随手出了“13+24”、“22+17”两个简单的,又坏心眼的在里头放了道超纲的题目“18+26”。   前面两道题无甚难度,按照个位数跟个位数相加,十位数跟十位数相加的原则,崔九凌很快就在纸上写下“37”跟“39”两个答案。   第三道题,他则算出了个“314”的结果。   不必傅谨语说,他自个就发现不对劲了,皱眉道:“这……”   傅谨语幸灾乐祸道:“王爷还说学会了,这不,打脸了吧?”   崔九凌若是没看出来她是故意的,那就太笨了。   他没好气的瞪她:“教一半剩一半,看着学生犯错,很有意思是吧?”   “学生?”傅谨语挑了挑眉,抬手勾住他的下巴,笑嘻嘻道:“来,先叫声‘先生’我听听。”   崔九凌伸手抓住她作恶的手,准备将其挥开。   谁知才刚握/住她的手,她就惊呼起来:“救命呀,有学生非礼先生啦……”   他跟被开水烫了似得,立时缩手,没好气道:“窗户开着呢,你可以叫的再大声点,招来禁卫军,我看你如何狡辩!”   傅谨语身/子一个打转,转向塌沿,趿拉上绣花鞋,奔到窗户前,将窗户放下来,插销合上。   然后转过身来,挤眉弄眼道:“现下,我可以叫大声点了。”   崔九凌:“……”   这家伙,正经没半盏茶工夫,就又疯疯癫癫起来,真不知叫他该说甚好。   他没好气道:“别闹了,赶紧把这题给本王讲解一下。”   傅谨语拿乔道:“你先叫一声‘先生’来听听再说。”   崔九凌瞪他。   她回瞪。   片刻后,他小声的唤了一声:“先生。”   “哎。”傅谨语眉飞眼笑,“蹬蹬蹬”的跑回塌边,甩掉鞋子,一下跳上拔步床,坐到炕桌前,拿起笔,笑嘻嘻道:“乖学生,看好了哟。”   用铅笔顶上的橡皮把“314”橡掉,仔仔细细的给他讲解了下进位的原则。   崔九凌恍然大悟,难怪方才算出个“314”的结果来,因为自个没有进位。   然后眼神盯着铅笔盯上那淡粉色的物什,惊讶道:“这是何物,竟然将铅笔写的字擦除的如此干净?”   傅谨语笑道:“这叫橡皮。”   并没有多做解释,铅笔是用石墨做的她是知道的,若是能找到石墨,经过一番折腾,兴许大齐也能生产出劣质铅笔来。   但橡皮可是用橡胶做的,想做出来可就难了。   而且,就算找到橡胶,肯定首先得用于制作防震的轮胎,短时间内怕是轮不上橡皮这等小物什。   所以,多说无益。   傅谨语又举了个“38+19”的例子,给他演示了一番。   再他宣称自个学会了后,给他出了三道题“54+28”、“37+26”、“44+26”。   崔九凌拿着铅笔,很快就将正确结果给写了出来:“82”、“63”以及“70”。   傅谨语抚掌大笑:“恭喜王爷学会竖式计算法的加法。”   然后板起脸,作严师状,冷酷无情道:“下面咱们来学习减法。”   减法跟加法差别不大,只要着重讲一下借位跟退位原则就行。   崔九凌原就聪慧,又有加法打底,很快就完全掌握了。   她又笑嘻嘻道:“恭喜王爷学会竖式计算法的减法。”   然后往后一倒,咸鱼干一般瘫在拔步床/上,哼唧道:“其实还有乘法跟除法,但这两项相对较难,王爷又在病中,不宜耗费心神,等你康复后再学吧。”   崔九凌求知若渴,哪肯答应,忙不迭道:“本王撑得住,你只管教便是了。”   “贪多嚼不烂,你先将加法跟减法好好领悟透彻,再学乘法跟除法不迟。”傅谨语果断拒绝。   切,她又不傻,胡萝卜吊在眼前吃不到,时间久了,也就失去诱/惑/力了。   最好的办法是吃一半,留一半,晓得了胡萝卜的美味,他才会哭着喊着扑上来。   崔九凌一看她眼珠子乱转,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他能怎么办呢?   破罐子破摔的想,横竖自个已经被她内样了,大不了再被她内样几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爷,皇上的御辇正往偏殿这行来。”   外头突然响起崔沉的声音。   傅谨语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榻,匆忙穿绣鞋。   穿好之后,赶在皇帝之前,溜出了偏殿大门。   景福帝贬斥了宠/爱多年的程贵妃,虽说这原就在他的计划之中,自个不过是个引子,但谁敢保证他不会迁怒自个?   她还是少出现在他跟前为好。   *   次日,为了顾全景福帝的脸面,崔九凌的车架先御驾一个时辰启程回京。   与来时一样,靖王太妃、秋钰芩、傅谨语以及梁嬷嬷共乘一辆马车。   好在这马车是靖王府特制的朱轮华盖车,车厢宽敞的在里头打滚都没问题。   马车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搭载着她们四人外加驾车的车夫,也轻松自如。   但不颠簸是不可能的。   毕竟是木轱辘车轮,官道也只是略平整些的土路,即便车厢里头铺了好几层垫被,也颠的傅谨语五脏六腑都险些移位。   她隔着车窗帘,瞅了眼侧后方的那辆朱轮华盖车,担忧道:“也不知王爷撑不撑得住?”   心想,丫撑不住才怪呢!   先前瘫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跟全身瘫痪的病人似的,吃饭、喝水都要自个喂。   结果呢,教他竖式计算法的时候,他握着铅笔的手可有劲的很,数字写的比自个都工整有力。   哼,闷/骚心机男!   “唉,咱们没病没灾的人儿都觉得颠簸,更何况是身/子虚弱的阿凌?这回,他可是要受个好罪了。”   靖王太妃面上忧心愁愁,心里半点都不担心,阿凌身/子骨如何,她这个当母妃的还能不知道?这会子不说壮的一拳打死一头牛,但也恢复个七八成了。   只一个不明就里的秋钰芩,闻言顿时抹泪道:“应该再多休养几日的,偏表哥逞强,若再有个好歹,西洋退烧药又用完了,可如何是好?”   傅谨语:“……”   靖王太妃:“……”   傅谨语到底不忍心,安抚秋钰芩道:“有太医随行呢,太妃娘娘又叫人在王爷的马车里多加了几床垫被,不过三个时辰就回京了,应不会有大碍的。”   靖王太妃附和道:“语儿说的是,不过略颠簸些罢了,又没有着凉,与他的病情并无太大干系。”   秋钰芩见她们两人都这般说,略宽心了些,拿帕子拭泪道:“希望表哥能安全抵京。”   事实证明是她多虑了。   直到马车驶进靖王府的大门,崔九凌那辆马车都没甚大动静,显然没出什么岔子。   一路舟车劳顿,回府之后少不得要沐浴更衣,傅谨语这个外人,若再赖着不走就有些不识趣了,故而她果断告辞。   靖王太妃知道她担忧家中有孕在身的母亲,也没多留她,让梁嬷嬷替她备车,笑道:“回去好好歇歇,歇过乏了再来瞧阿凌就成。”   装模作样将半个身/子靠在崔沉身上的崔九凌,斜了她一眼,哼道:“记得来拿本王欠你的东西。”   这说的是那一千两银子的“束脩”。   傅谨语眯眼笑道:“王爷放心,臣女不会忘的。”   那可是足足一千两银子,普通人家能用五十年呢,她怎可能会忘?   *   坐在回傅府的马车上,傅谨语不免有些心虚。   离家四日,虽然她打发了谷雨回府说明情况,但她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在外,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裴氏哪可能放心?   只怕这几日,都没能好生吃睡。   再者,自个用西洋退烧药救了靖王的事儿想必早已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傅老夫人只怕又要借题发挥了。   谁知傅府里正乱着呢。   从听到她回府的消息赶来迎接的谷雨口里,傅谨语得知了缘由。   原来自个离府期间,先前被崔沉派人揍的鼻青脸肿的傅二老爷伤彻底好全了,于是旧事重提,向傅老夫人索要现下在松鹤堂当差的立夏。   傅老夫人心知他正当旺年,裴氏大着肚子,身边没人服侍不行,且立夏也已在松鹤堂待了两个来月了,赏赐给他当通房,外人也说不得什么。   便同意了他的请求,叫人看了黄历,定下明儿替立夏开脸。   谁知今儿一早醒来,小丫头去给立夏送洗脸水,发现她竟然用裤腰带悬梁自尽了。   这会子,傅二老爷正在松鹤堂闹呢。   傅谨语脸色沉下来。   她原以为傅谨言会用原著里头的法子对付立夏呢,这样将来立夏摸回京城复仇时,还能坏了傅谨言的名声,给她添添堵。   谁知傅谨言竟然换了个方式,干脆利落的结果了立夏的性命。   如此,倒是便宜傅谨言了。   傅谨语咬了咬后槽牙,果断抬脚去了松鹤堂。   不能如此便宜傅谨言,就算奈何不得她本人,也要从她身上撕扯下块肉来。   松鹤堂里,傅二老爷抱着立夏的尸/首,嚎哭着指责傅老夫人:“您就是见不得儿子好,好容易儿子看上个人,您竟然将她逼死……我的立夏啊……”   傅谨语险些笑出声来。   这叫什么?狗咬狗一嘴毛?   若不是要坑傅谨言一把,她还真想看下去,看他们能咬到什么程度。   她抬脚走进东次间,一脸惊讶的说道:“这是怎么了?”   目光触及傅二老爷怀中的立夏,顿时“啊”的惊呼一声,捂嘴倒退几步,惶恐道:“立夏怎么死了?”   “她自个悬梁自尽了。”傅老夫人机械的应了一声,随即仿佛才发现傅谨语一般,冷哼一声:“哟,我们的二姑娘总算舍得回家了?不知道的,还当是你是靖王府的姑娘呢。”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这话说的,以为她很稀罕当傅府的姑娘?   她懒得理会傅老夫人的冷嘲热讽,还是办正事要紧。   于是她戏精上身,一下扑到傅二老爷身边跪下,边从傅二老爷怀里抢人边哭嚎道:“立夏啊,立夏,你怎么这么傻,竟然想不开呢?有甚委屈你跟我说呀,虽然你到祖母跟前当差了,可你到底是服侍我十几……”   哭嚎道一半,她“啊”的一声惊呼,指着立夏颈后交叉的勒痕,尖叫道:“立夏不是自个悬梁自尽的,她是被人勒死的,这颈后的痕迹就是铁证!”   感谢前世看的《名侦探柯南》、《大宋提刑官》等电视剧,自尽跟勒死的区别,这等简单的法医知识,她还是知道的。   傅二老爷听风就是雨,立时跟着尖叫起来:“什么?立夏是被人勒死的?谁?是谁勒死她的?”   傅老夫人皱眉,斥责傅谨语道:“小丫鬟珊瑚进去时,亲眼瞧见她挂在房梁上,分明就是悬梁自尽。”   傅谨语信誓旦旦道:“祖母,孙女可没胡说,立夏颈后的交叉勒痕就是铁证。先前靖王爷跟幕僚说话时,我听的分明,王爷说辨别自尽还是被勒死,单看颈后勒痕是交叉还是不交叉就知道了。凡是交叉的,必定是被人勒死后又挂到房梁上去的。”   她一个闺阁女儿家,说这些话肯定没人信,把崔九凌给搬出来说事儿,如此才有说服力。   不光如此,她还爬起来,转身扯下谷雨腰间的汗巾子,给傅老夫人跟傅二老爷当场演示起来。   她在汗巾子缠到谷雨脖子上。   先是垫脚,双手捏着汗巾子平行高举,充当房梁,嘴里说道:“自尽的话,人的重量下压,绳子如何都可能在颈后交叉。”   然后在谷雨脑后交叉,说道:“要将人勒死,必须要在颈后交叉,否则没处使力。”   这演示简单易懂,傅老夫人跟傅二老爷亲眼瞧完,心里已是信了八/九分。   然后又听傅谨语到:“王爷说了,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不必仵作出马,衙门里但凡断过案的老爷们,随意瞧一眼,就能辨个清楚明白。”   至此,傅老夫人跟傅二老爷彻底相信了。   然后傅二老爷将立夏的尸首一扔,怒道:“查,必须要查出来,是谁害死了立夏,我要替她报仇!”   傅老夫人比傅二老爷更想查清楚,能在自个的松鹤堂悄无声息的将立夏勒死,要是勒死自个岂不是也易如反掌?这还了得!   傅谨语又扑回立夏身边,一边痛心疾首的假哭,一边检查她的手。   结果令人欣喜,竟然在她的指甲上看到了血迹,指甲缝里还有碎肉跟皮屑。   她再次尖叫起来:“啊,立夏的手上有血,肯定是挣扎的时候抓伤了凶手。”   然后又欣慰的笑起来:“这倒是简单了,只要把府里所有下人验看一边,谁身上有指甲抓伤,谁就是凶手无疑!”   再次感谢前世看过的《名侦探柯南》、《大宋提刑官》,竟然这么快让她找到了有关凶手的关键性证据。   傅老夫人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立夏身边,仔细端详了一番傅谨语手里捏着的立夏的指尖。   确认傅谨语所言非虚后,她立时叫人唤来自个陪房李大总管的儿媳妇李富荣家的,吩咐道:“你们两口子,分别把府里的男、女仆人集中到一块儿,挨个检查他们谁身上有抓伤,一旦发现苗头,立时捆了来见我。”   李富荣家的应了一声,便要往外走。   傅谨语在她身后哼了一声:“嫂子可得查仔细了,特别是那些得脸的妈妈跟担着要紧差事的管事娘子。漏了哪一个,可都是嫂子的不是。”   李富荣家的忙不迭道:“人命关天,奴婢哪敢敷衍,定会将所有登记在册的仆人们仔仔细细盘查一遍。”   傅谨语冷冷道:“若你们两口子查不出来,那就只能报官,由顺天府的人来查。到时,那些差役们会不会认为你们两口子是帮凶,故意替对方隐瞒,可不好说。”   报官肯定是不行的,别说傅老夫人,傅老太爷不会同意,毕竟家丑不能外扬。   她不过是借报官虚张声势罢了。   李富荣家的吓的“扑通”一下跪到地上,磕头道:“二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奴婢两口子向来对老太太忠心耿耿,老太太吩咐下来的事儿,我们哪里敢不尽心尽力?”   傅谨语敲打完了,这才缓和语气,笑道:“我不过那么一说,嫂子跟嫂子那口子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   “行了,赶紧去办事吧。”傅老夫人不耐烦的哼了一声。   李富荣家的连忙爬起来,倒退着出了东次间。   *   等待结果的空暇,傅老夫人瞪着傅谨语,质问道:“先前你不是说手里没有其他西洋药丸了么,怎地这会子又用西洋退烧药救了靖王爷的命?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跟着撒谎!”   “冤枉啊祖母!”傅谨语立时叫起撞天屈,“表哥才托人给我送了两颗西洋退烧药,我打算回府后就交给祖母保管的,谁知道偏在这个当口靖王爷竟然高烧不退,皇上打发人去靖王府接靖王太妃去围场见靖王爷最后一面……”   顿了顿,她又无奈道:“表哥的手下是在靖王府大门口将西洋退烧药给我的,靖王府的侍卫看的分明,故而靖王太妃提出让我用西洋退烧药救靖王爷,我连撒谎都不成,根本没法子拒绝。”   不等傅老夫人回应,她又叹了一口气:“谁让咱们府里瞧不上裴家,不愿与他们多来往呢,不然表哥的手下也不至于不敢进府,而是跑到靖王府去找我。”   傅老夫人:“……”   话都让她说完了,自个能说甚?   气的脸都青了。   偏在这个当口,李富荣家的一脸喜气的跑进来,禀报道:“回老太太,凶手抓到了,是大姑娘的奶娘钱氏!”   傅老夫人脸色顿时由青转黑。 第57章 57 语儿,嫁给我!   按照傅老夫人的猜想, 多半是哪个有上进心的丫鬟嫉妒立夏当上老二的通房,这才除掉她,想自个攀这高枝。   谁知凶手揪出来, 竟然是大孙女的奶娘钱氏。   钱氏年纪比老二还大一岁呢, 家里男人也活蹦乱跳的,显然跟上进心不搭嘎。   且钱氏自打柳氏去世后, 就一直潜心照顾大孙女,为人也谦逊随和, 向来少与人有纷争。   在这个当口, 她突然将立夏勒死, 图什么呢?   唯一的可能, 就是大孙女对提立夏当通房之事心怀不满,指使钱氏对立夏下了死手。   毕竟, 立夏是二孙女跟前得用的大丫鬟,自小就服侍二孙女的,她若当上通房, 必定会成为裴氏母女的助力。   傅老夫人脸黑如锅底。   糊涂啊!   大孙女素日沉稳有度,竟也有干出这般蠢事的一天。   她不乐意立夏当通房, 与自个说便是了, 立夏虽生的有些姿/色, 但也不是甚天仙似的人物, 寻个差不多的来顶替她也不是甚太大的难事儿。   偏她招呼都不打一声。   现下可好, 被二孙女将死因说破, 李富荣两口子又大张旗鼓的拿人, 府里仆从们全都知道缘由了。   她想悄悄按下去都不成。   钱氏,怕是保不住了。   傅谨语见傅老夫人神色变来变去,想必是猜到此事跟她疼爱的大孙女脱不开干系, 为免丫偏袒傅谨言,她果断道:“将人带上来。”   想了想,又吩咐了一句:“去请二老爷过来,就说凶手抓住了。”   傅二老爷闹腾累了,又不肯回自个院子,这会子正在松鹤堂的厢房里歇息呢。   很快钱氏被五花大绑的捆了进来。   傅二老爷也被请了来。   一见到威顿在地的钱氏,他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钱氏,怎么是你?”   钱氏立时挣扎起来,求饶道:“老爷,老爷,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只是一时气急,这才干了蠢事……”   “一时气急?你一时气急就勒死立夏?真是好大的气性!”傅二老爷听到她的话,顿时厉声指责,又冷哼道:“要是你哪天再一时气急,勒死言姐儿这个主子怎么办?”   傅谨语不禁在心里为渣爹拍手称赞,怼的好。   钱氏立时表衷心道:“奴婢是大姑娘的奶娘,大姑娘是奴婢一手带大的,她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就是勒死自己,也断不可能勒死大姑娘的。”   傅二老爷瞪眼:“立夏明儿成了老爷我的通房,就是你半个主子了,你还不是说勒死就勒死?”   顿了顿,又眉头一皱,后知后觉的问道:“你说,立夏是怎么招惹你了,让你对她下此狠手?”   在被李富贵家的抓住之后,钱氏就知道自个此番是断然不能善了了,为了家人的安危跟前程,她只能替大姑娘背下这个黑锅。   故而在来松鹤堂的路上,她就已经斟酌好了说辞。   此番傅二老爷一问,她就立时狠狠的“呸”了一口,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作死的小昌妇,通房还没当上呢,就摆上主子的款了,动辄对藿香打骂不说,竟然还拿开水烫她!我替藿香出头,她不但我不买我的账,还扬言等她当上通房,就把我们一家子卖去盐场晒盐!”   藿香是钱氏的小女儿,在松鹤堂当差。   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阴狠道:“想当通房?到地下当去吧!”   傅谨语“哼”了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一家子是先二太太的陪房,卖身契现下在姐姐手里。立夏就算当上通房又如何,只要姐姐不发话,她如何卖的了你们?”   傅二老爷一琢磨傅谨语的话,觉得很有道理,立时威胁钱氏道:“快点老实交代,再漫天扯谎,仔细一顿好打!”   傅老夫人瞪了傅二老爷一眼,淡淡道:“她说的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老二你糊涂也不是一天了,万一被立夏哄的迷了心窍,跑去跟言姐儿讨要钱氏一家子的卖身契,言姐儿是个孝顺孩子,还能忤逆你这个当父亲的?”   钱氏立时顺杆爬,还把早已“病故”的韩姨娘给扯了出来:“当初韩姨娘在世的时候,老爷就被她哄的晕头转向,就连她想要二太太陪嫁里头价值千金的古墨,老爷不也替她弄到手了?”   傅二老爷被戳到肺管子,顿时跳起来,一脚踹到钱氏肩膀上,骂道:“贱/人,竟敢攀扯起死人来,是不是你也想当个死人?”   “父亲何必跟个奴才动气?”傅谨言人未至,声先到。   片刻后,她才搭着心腹丫鬟彩屏的手走进来。   傅谨语立时先发制人:“姐姐是来替你奶娘求情的?”   傅谨言先给傅老夫人跟傅二老爷依次行了个礼,这才转向傅谨语,哼笑道:“她虽是我的奶娘,但她是她,我是我,我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又何必为个杀/人凶手求情,没的带累坏了我自个的名声。”   傅谨语呱呱呱的拍掌,为傅谨言叫好道:“姐姐这般明白事理,当真叫妹妹刮目相看。”   小样儿,面上装的满不在乎,心里只怕要滴血了。   丫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自个竟然通晓验/尸断/案之法,虽只是些皮毛,但揭穿她跟钱氏的阴谋却尽够了。   傅谨言不理会她,转身看向傅老夫人,严正言辞道:“钱氏犯下大错,祖母该如何发落就如何发落,不必顾忌她是孙女奶娘的身份,否则府里人有样学样,岂不乱了体统?”   傅老夫人还以为大孙女会哭着替钱氏求饶,到时自个就假装被她哭的动了“恻隐之心”,对钱氏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谁知她竟然选择大义灭亲。   傅老夫人不禁对自个先前的猜测产生怀疑,莫非钱氏果真是因为私怨对立夏下手的,实则此事跟大孙女并无任何干系?   傅谨语心里也在合计此事。   傅谨言如此大方,连替奶大她的奶娘说句好话都不肯,这显然有些不合常理。   除非,她已经替钱氏想好了退路。   果然,下一刻就听傅谨言说道:“钱氏如此歹毒,孙女为着自个的性命着想,不但不会替她求情,还想求祖母命人唤人牙子进府,将他们远远的发卖了,免得再横生是非。”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   果然是有别的想头。   主动要求发卖奶娘一家,如此钱氏就可免受棍棒之罪。   人虽然让人牙子领走,但可以让崔瑛打发人出面买下来,暂且安置到外地避避风头。   回头傅谨言出嫁后,就可以将他们接回京,继续在自个身边做事。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如此也好,自个就给她来一招釜底抽薪。   等会儿离了松鹤堂,她就叫谷雨去一趟靖王府,请崔九凌打发人截胡崔瑛。   等傅谨言发现奶娘一家不知所踪后,想必脸上表情会十分精彩。   傅老夫人并不傻,看傅谨言这态度,又想到她背后有宁王世子当靠山,必定是有了妥善的安排。   便干脆利落道:“她到底是你的奶娘,若叫人扒/了/裤/子打一顿,你脸上也不好看。索性就如你所言,将他们一家子远远的发卖了,眼不见为净。”   说完,便吩咐李富荣家的:“打发人去叫王牙婆进来。”   王牙婆住的离傅家不远,没多久就赶了来,喜笑颜开的将钱氏一家子共计十二口人给领走了。   能不喜笑颜开么?   五两银子一个,这价钱就跟白送无甚区别了。   转手一卖,就是好大一笔进项呢。   不光王牙婆满意,傅家人也都甚是满意,只除了傅二老爷有些微词。   不过在傅老夫人将针线房的枣花开脸给他当通房后,他就不吭声。   枣花虽脸蛋不及立夏,但身段前/凸/后/翘,可比立夏强出不少,让他简直爱不释手,恨不得夜夜歇在她房里。   *   从松鹤堂离开后,傅谨语借口自个的双肩包落在靖王府了,里头有她的胭脂水粉,等闲离不得,然后打发谷雨去往靖王府,给崔九凌送信。   她自个则直奔裴氏所住的春熙院。   一见到她,裴氏眼圈就红了,控诉道:“你这死孩子,一走就是三四日,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担忧的心都碎了……”   傅谨语忙替她擦眼泪,嬉皮笑脸的安慰她道:“女儿去的是青云山行宫,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的荒僻乡下,怎可能会少了服侍的人儿?”   又兴奋的说道:“哎呀,这几日服侍女儿的乃是素日在皇上的寝宫乾清宫服侍的宫女,人家不但规矩好,样样都料理的妥妥帖帖的,女儿半点苦都没吃,甚至比在家还享福呢。”   裴氏被她逗笑了,点着她的鼻头,笑骂道:“竟然嫌家里磕碜,有本事你别回来。”   傅谨语两手揽住裴氏的肩膀,笑嘻嘻道:“我倒是想不回来,只是舍不得母亲。”   裴氏拿帕子拭了拭眼角,事无巨细的询问了一番傅谨语在行宫的吃穿用度,确认她果真没受委屈,这才放下心来。   片刻后,眉头皱了起来,问傅谨语道:“听桑儿说你一进府就直奔松鹤堂,是听说了立夏的事儿?”   说着说着,叹了口气:“立夏向来心气高,不乐意给你父亲当通房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乐意有不乐意的法子,千不该万不该,走这样的绝路。老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有希望,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裴氏这消息有些落后呢。   傅谨语将自个是如何发现立夏颈后异常的,如何指导李富荣家的捉拿凶手的,傅谨言如何大义灭亲的,傅老夫人又是如何拍板定论的,都一一与裴氏详细说明。   裴氏惊的目瞪口呆:“竟是这样?”   傅谨语冷哼一声:“面上是这样,谁知私底下姐姐跟立夏有甚勾当?”   裴氏静默,脸色有些不好看。   傅谨言这个当姐姐的,跟妹妹跟前得用的大丫鬟私下有勾当,这可不是甚经得起推敲的事儿。   通过立夏掌控傅谨语的行踪,谁知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甚至发散的想到了先前傅谨语在安平长公主落水那次。   毕竟那日,傅谨语就只带了立夏一个丫鬟出门。   要算计她,简直易如反掌。   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也没隐瞒,将自个的猜测给说了出来。   傅谨语闻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原主落水,的确是傅谨言推的,但是原主先算计傅谨言在线,傅谨言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真要计较起来,显然原主错处更大。   不过她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算是扯平了。   不过这是自个单方面认为的,傅谨言可不知道这幅身体里头换了人,还记恨着原主想坏她清/白让她嫁给个纨绔子弟的仇呢。   她记恨自个,崔瑛这个爱慕她的男主,自然惦记着要取自个的项上人头。   这也是她果断选择抱崔九凌大/腿的原因。   电可以不充,但脑袋不能不要。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几个月过去了,她仍然活蹦乱跳的。   她含糊其辞道:“无凭无据的,不好随意猜测。”   又乐观道:“横竖立夏这个钉子是拔除了,之后女儿会叫谷雨盯紧秋枫堂的下人,不让姐姐再钻空子。”   裴氏叹气道:“也只好这样了。”   然后她朝外唤了声桑儿,吩咐道:“把表少爷的信拿来给姑娘瞧瞧。”   傅谨语“咦”了一声:“表哥来信了?”   “对。”提到裴雁秋这个侄儿,裴氏眼神都柔和了,笑道:“你表哥来信说他已登上进京的海船,不日将会抵京。”   傅谨语:“……”   她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到头顶上,整个人都懵了。   裴雁秋去岁在京里过的年,年后运河开始化冻后,才坐船回了泉州。   本以为他两三年内不会再进京了。   两三年后,如无意外,她都当上靖王妃了,谁还怕露馅不露馅呢?横竖有崔九凌罩着!   谁知这才九月下旬呢,裴雁秋竟然又要进京了?   而且还是坐的海船。   裴家的海船可都是能下南洋跟西洋的大船,速度之快,根本不是普通船只能比的。   根本原主往返泉州的记忆推算,普通船只到泉州得一个半月,裴家的海船只须二十天。   足足快了一倍!   虽然他是临出发托义兄泉州知府姚广禄用官驿送出的信件,但官驿比裴家的海船也快不了多少。   只怕过不了几日,他就抵京了。   那些他替自个背的黑锅,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遮掩呢。   硝/酸/甘/油、柠檬、口香糖、辣椒、布洛芬、手电筒以及铅笔,这些或是在外人,或是在崔九凌跟前露脸过的物什,随便拿出一样来都能让裴雁秋这个懂行的生疑,更何况是这么多加一块儿?   真的是要完!   现下只能希望裴雁秋进京有要事要办,办完后立马登船回航,半天都不停留。   然而亲眼看完裴雁秋的信,她险些一口气没喘匀厥过去。   裴雁秋此番进京,一来是给裴氏送催生礼;二来是打算在京里开间洋货铺子,往后下南洋跟西洋的船队,会分出三成直接停靠津州港。   也、就、是、说、他、起、码、要、在、京、里、待、大、半、年!   让她死了吧,没活路了!   *   垂头丧气的离了春熙院,傅谨语整个人都颓了。   就连崔九凌派人替她截胡钱氏一家子成功,傅谨言遭了打击,整个人比她还颓丧,都没能让她高兴起来。   偏在这个时候,她签到系统奖励抽到了马铃薯。   马铃薯可不简单,曾经是欧洲许多国家的主食,以一己之力养活了千千万万的欧洲人。   其在明末清初传入中国,在清朝乾、嘉年间广泛种植后,与玉米跟红薯一起,养活了无数的贫苦百姓。   且相比玉米跟红薯,马铃薯更耐寒、耐旱、耐贫瘠,在高寒山区的贫瘠土地上都能存活。   简直就是神物!   然并卵,她前头屁/股上拉的屎还没擦干净呢,这会子哪敢再雪上加霜?   只能等她搞定裴雁秋后,再折腾这个不迟。   横竖现在马上入冬了,也不是种植马铃薯的季节,倒不急于一时。   想来想去,她还是坐上马车,去了靖王府。   一来,她现在只有55%的精神力,得找崔九凌充电。   二来,争分夺秒去他跟前刷刷好感度,这样回头裴雁秋那头糊弄不过去,为免被当成妖怪烧死,只能将这一切都推到他头上了。   好感度刷高一些,回头东窗事发,她的存活率才能更高一些不是?   到靖王府后,她照例先去正院拜见靖王太妃。   正院里头,靖王太妃、秋钰芩、梁嬷嬷以及东亭四个正稀里哗啦的挫着麻将牌。   见傅谨语进来,秋钰芩率先站起身来,笑道:“语妹妹来了?我今儿才将应承你的画带来,可巧你就来了,莫非咱俩心有灵犀不成?”   傅谨语给靖王太妃行了个礼,然后回了秋钰芩个半礼,眯眼笑道:“辣椒还没给你呢,倒要先收谢礼了,得亏我脸皮厚,换了旁人,怕是不好意思伸手接呢。”   李庄头那里尚未有动静,大约辣椒还没晒好。   秋钰芩嗔道:“凭咱俩的交情,就算没有辣椒这茬,我送你副画又如何?若再跟我客套,我可不给了。”   傅谨语笑道:“那就多谢芩姐姐的好画了,我回去后一定挂到书房里,闲来无事便好生欣赏一番。”   靖王太妃生怕傅谨语记不起自个儿子似得,突然插嘴了一句:“阿凌的书画也是极好的,连皇帝/都隔三差五求他给自个写副字或是画幅画呢。”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虽然自个在书房见过不少崔九凌的字画,以她浅薄的文学素养也能看出来水准十分高,但太妃娘娘您这般王婆卖瓜,是不是忒不谦虚了些?   腹诽归腹诽,面上她附和道:“王爷的字画自然是极好的。”   想了想,又关切的问道:“不知王爷的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恢复的如何了,姑娘自个亲眼去瞧瞧不就知道了?”梁嬷嬷也忍不住插嘴了一句。   傅谨语正有此意,笑道:“同太妃娘娘说完话,就去瞧。”   靖王太妃立时道:“本宫忙着打麻将呢,哪里有闲心同你说话?你赶紧去阿凌那里吧,他那里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   说完,又吩咐四月:“你领傅二姑娘去见王爷。”   四月一福身,笑道:“傅二姑娘请跟奴婢来。”   傅谨语也没矫情,再次冲靖王太妃行了个礼后,便跟着四月出了正院。   *   今儿九月二十八,正好是节气里头的霜降。   天开始冷了起来,这会子傅谨语穿了中衣跟夹衣,外边还套了件双层的长比甲,出门后仍瑟缩了一下。   不过走到日头底下后,身上就暖嘘嘘的了。   一路沐着阳光,来到了后花园。   然后就见到坐在湖边,斜靠在木栏杆上垂首看锦鲤的崔九凌。   他头发用支玉簪在头顶绾了个小纂儿,下剩的披散在肩后,漆黑如墨的发丝,柔顺的贴在他月白的锦袍上。   白/皙如玉的脸蛋,被阳光一照,近乎透明一般。   搭在木栏杆上的手指葱碧细长,指甲修剪的整齐,泛着淡粉色的光泽,上头个个月牙分明。   美人就是美人,当真是无一处不精致。   她走到他面前,福身行了个礼,笑道:“恭喜王爷康复如初。”   崔九凌余光早就瞧见她了,闻言哼了一声:“谁说本王康复如初了?若是康复如初的话,早去衙门坐班了,又怎会闲坐在这里看这些蠢鱼?”   蠢鱼?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无语道:“鱼的记忆只有三息,指望它们聪明,怕是有些强人所难。”   崔九凌转过头来,看着她,狐疑道:“鱼的记忆只有三息?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淡定笑道:“忘了从哪本古籍上看到的了,未必作得了数。”   鱼的记忆是否只有三秒这个问题,严格来说,可能是个谬论。   她不过顺嘴一说。   不,严格来说,是说顺嘴了。   肯定是她自个杜撰的!崔九凌白了她一眼,懒得跟她掰扯这些无关紧要的,转而说道:“你是来问钱氏一家子的事儿的?”   傅谨语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嗔道:“问他们做什么,王爷办事我还能不放心?”   崔九凌又问道:“那你是来讨要本王欠你的那一千两银票的?”   “你看我身上的穿戴,像是缺银钱的?”傅谨语伸手在他胳膊上推了一把,立时被电的抖了一下。   崔九凌哼了一声:“本王身上长刺了么?”   哼完,抬眼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她发顶戴了顶赤金镶红宝的牡丹花冠,右边发侧斜插一支赤金镶金珠的三尾小凤钗,左边发侧则别了朵橙黄色的金丝菊绒花。   身上穿着藕粉立领斜襟织金缎长袄,外罩茄紫镶花领子的锦缎长比甲,下头是黛绿五谷丰登织金马面裙。   鞋子是素缎绣折枝牡丹花,每朵牡丹花的花/心,都镶嵌了三颗粉色珍珠。   从头到脚,都写满“富贵”。   偏她长相艳/丽,这身衣裳不但没喧宾夺主,然而衬得她艳/光/四/射,容/色/逼/人。   他收回目光,轻哼一声:“奢侈。”   傅谨语笑嘻嘻道:“那还不是你跟太妃娘娘宠得?”   崔九凌疑惑的看着她。   她一指头上赤金镶红宝的牡丹花冠,说道:“这个,太妃娘娘赏的。”   又一指赤金镶金珠的三尾小凤钗,笑道:“这个上头的金珠,王爷赏的。”   拿手从脖子往下一划拉,说道:“这一身衣衫的布料,都是太妃娘娘赏的。”   最后指了指自个的鞋子,笑道:“这鞋子上头的粉珠,也是王爷赏的。”   挨个扒拉了一遍后,她笑嘻嘻道:“怎样,我没说错吧,可不就是你跟太妃娘娘宠得?”   崔九凌:“……”   这家伙可真是够心机的,来王府一趟,竟然故意挑自个跟母妃赏赐给她的物什上身,又故意歪扯到这上头。   是想叫自个感动?   哼,他才不感动呢!   他轻哼一声:“旁的本事没有,捞钱的本事倒是一个顶十个。”   “那也是王爷乐意让我捞。”傅谨语拿肩膀撞了他的胳膊一下,顿时又被电的抖了一抖。   崔九凌站起身来,无语道:“让你装俏不穿棉,这会子知道冷了吧?”   说完,率先抬脚往回走。   傅谨语也没辩解,立时跟着跟了上去。   *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崔九凌的院子。   崔九凌扭头看了她一眼,哼道:“本王坐累了,要去卧房躺一躺,你跟来作甚?”   傅谨语一本正经道:“来拿银票啊,莫非王爷想赖账?”   心想,去卧房才好呢,正好方便她揩油。   先前她还担忧他在镜湖边坐着,四周空旷,仆人们又来来去去的,自个怕是不好充电。   谁知他竟然误会自个害冷,自个送羊入虎口。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崔九凌“嗤”了一声,不过并未再赶人,信步迈进了东次间。   他往罗汉床的靠背上一歪,吩咐跟进来伺候的许青竹道:“去找韩蘅拿一千两银票来。”   许青竹应声而去。   一刻钟后返回,将银票呈给崔九凌。   崔九凌没接,朝坐在太师椅上的傅谨语抬了抬手,说道:“给傅二姑娘,这是本王欠她的。”   许青竹将银票转呈给傅谨语。   傅谨语接过来,展开看了一眼,确认是户部旗下宝通大钱庄通存通兑的银票后,将其收进了荷包里。   许青竹替他们两人上了茶,然后识趣的退了出去。   傅谨语慢条斯理的喝了大半杯茶,将茶碗搁下后,笑道:“钱氏的事儿,还要多谢王爷援手,这才破坏了傅谨言跟崔瑛的计划,让傅谨言自断一臂。”   崔九凌轻哼一声:“举手之劳而已。”   “对王爷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是莫大的功劳。”傅谨语满脸感激。   随即话锋一转,说道:“王爷立了大功,我如何都得犒赏王爷才行。”   然后利落的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往他怀里一扑,抬头嘿嘿一笑:“不如,就让我好好亲王爷一回?”   崔九凌:“……”   见她满脸感激,他正心里得意呢,谁知下一瞬她就原形毕露。   说甚感激,不过都是她占自个便宜的借口。   亏自个还当她有些良心,谁知她竟是如此“知恩图报”的!   他没好气道:“这是犒赏本王,还是犒赏你自个?”   傅谨语挤眉弄眼道:“横竖都是唇/齿/交/缠,我亲王爷,还是王爷亲我,有甚区别?”   “打/情/骂/俏”的间隙,傅谨语又被电了三次,不过这回她忍住了没抖。   五次一垒接触达到上限,她精神力恢复到了60%。   崔九凌冷哼道:“若不是本王身/子尚未完全康复,动用不了功夫,这会子你已经被本王踹出三丈远了。”   这话也忒假了些。   距离他退烧已经过去五六日了,就算是身/子虚弱之人,也该完全康复了,更何况是他这等常年习武身/子壮的跟牛犊一样的家伙?   闷/骚的家伙,装虚弱,不就是希望自个对他为所欲为么?   那她就如他的愿好了。   于是她没再啰嗦废话,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将自个的唇对着他的薄唇送了上去。   辗转研/磨,时而轻时而重的允吸。   然后她伸出小/舌/儿,撬/开他阖的并不如何紧的齿/门,钻进了他的嘴里。   灵活的与他的舌/头共舞。   崔九凌闭上了眼睛,两手紧握成拳。   躲避,被捉住,被迫勾/缠,反抗无力,任她挑/弄、剐蹭以及允吸。   麻/痒的冲击从脊背升腾而起,直奔脑门而去。   不可言说的部分也有了变化。。   他放在身侧的手也不知何时揽住了她的脊/背,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至结束时,两人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傅谨语趴在他的肩膀上,嘴里喘的跟个破旧的风箱似的吗,身/子抖的好像帕金森病人跳广场舞。   嘴巴跟舌/头都麻木了。   心想,亏了亏了,普通亲/嘴跟法式二垒,恢复的精神力数值没差别,都是2%一跳,跳五次达到上限。   但法式二垒可比普通亲/嘴辛苦多了。   尤其是她还得抵挡充电时雷劈一般的并发症。   简直是地狱难度。   崔九凌这丫倒是爽了,亲着亲着,竟然都主动搂/住自个了!   哼,下回自个可不做这些无用功了,坚决只亲/嘴拉倒。   崔九凌睁眼,瞅见自个揽住她脊背的手,顿时吃了一惊,忙不迭的松手。   傅谨语哼了一声:“你以为松了手,抱过我的事儿就能一笔抹去了?”   崔九凌静默片刻,似乎找到了托词,冷哼道:“本王抱你,是怕你像先前那回一样,摔到地上摔个头破血流,你以为本王稀罕抱你?”   傅谨语失笑:“可是这回是在床/榻上,就算我后摔,也只会摔在靠垫上呀。”   崔九凌斜眼瞪她:“你就这么确信自个只会后摔,而不会侧摔?”   傅谨语扫了眼身侧的塌沿,“啧”了一声:“恭喜王爷,您找到了妥当的借口,堵得我无话可说,你赢了!”   这傲娇货,比死鸭子还嘴硬。   崔九凌面上八风不动,心里懊恼的不得了。   自个这手,怎地就失控了呢?   转念一想,连嘴巴跟舌/头都沉/沦了,手失控又有甚好奇怪的?   他没好气道:“赌注就不用给了,你快滚吧。”   “啧,方才还一脸陶醉的搂/着我,这会子就翻脸不认人,真真是难伺候。”傅谨语斜了他一眼。   这怨念的小眼神看的他心里颤了一下。   片刻后,他缓和了声音,说道:“还趴在本王怀里,叫人看见了,成什么体统?”   傅谨语将脑袋埋进他怀里,蹭了蹭,哼道:“在你府里还能被人闯进来的话,你这个王爷当的也太失败了些。”   仿佛立了个FLAG似的,下一秒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太孙风一般卷进来,手里拎着个鸟笼,兴奋道:“曾小叔祖,看我给你寻了只……”   话音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猛地一下捂住眼睛,边从指缝里偷看边心虚的大声嚷嚷道:“我什么都没瞧见,真的,什么都没瞧见!”   崔九凌脸黑如锅底。   伸手掐/住傅谨语的腰,手上一使力,将她拎起来放到床/榻旁的太师椅上。   嘴里冷冷道:“堂堂太孙,连敲门都不晓得,何太傅也忒失职了些,合该打进天牢,秋后问斩。”   太孙半点都不惧怕,笑嘻嘻道:“我也觉得,何老头既古板又学究,成日还得我这个太孙哄着,简直是不知所谓,早该拉出午门砍头了。”   傅谨语:“……”   自家孩子不学好,家长不知道反省,反还怪老师没教好,还要将老师拉出去砍头。   真是孩子、家长熊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也知道他们不过嘴上说说,太孙对那何太傅还是很迁就的,为了不伤他脸面,明明学会了的知识,偏还得装不会,可谓尊师重道的典范。   崔九凌白了这顺杆爬的家伙一眼,哼道:“你不在上书房读书,又跑到本王府里来作甚?”   “何老头闹头疼,告了病假,我今儿不用上书房。”太孙将鸟笼子提到崔九凌跟前,笑嘻嘻道:“我怕曾小叔祖养病太无趣,替你寻了只八哥来解闷。”   他吹了声口哨逗/弄那只八哥,哄道:“红红,刚才跟你说的什么来着,说给曾小叔祖听,说好了我给你吃好吃的。”   那八哥似乎能听懂人话似得,立时张口就道:“傅二姑娘,我心悦你。”   “噗……”傅谨语猛的将嘴里的茶水跟喷了出来。   崔九凌嘴角抽了抽,赶苍蝇似的一抬袖子,没好气道:“什么糟心玩意儿,拿走拿走!”   “别呀。”太孙献宝似的将笼子往前递了递,嘿嘿笑道:“我辛苦教了两日才教会,曾小叔子就留下它呗,红红可聪明了,只要肯耐心教它,它什么都能学会。”   然后又吹了声口哨,说道:“红红,说那句,我教的最多的那句。”   红红听话的张嘴说道:“语儿,嫁给我!”   傅谨语:“……”   崔九凌:“……”   他左右打量了一番屋子,然后朝外吩咐道:“小许子,把本王的鞭子拿来,本王要抽死这不学好的狗东西!”   太孙不怕死的反驳道:“曾小叔祖,你骂我就好好骂,别连自个都骂上呀。我是狗东西,那曾小叔子岂不是也是狗东西?”   傅谨语干脆利落的把茶碗给搁到了高几上。   太孙真是噎死人不偿命,她若是继续吃茶,恐怕真的会呛死。   见曾小叔祖开始找鞋穿,一副要下床揍自个的架势,太孙果断将鸟笼往傅谨语怀里一塞,扭头逃之夭夭。   傅谨语眼睛跟笼子里的红红对上。   红红张嘴就道:“亲亲我。”   傅谨语:“……”   这不是只正经鹦鹉。   不对,孩子是好孩子,不正经的是孩子的家长——太孙。   她将鸟笼子往崔九凌怀里一塞,无语道:“这八哥欠调/教,正好王爷得空,可得好生教一教它,别叫它不学好。”   崔九凌瞪了她一眼。   跟她求亲就叫不学好了?   那她可别指望自个会有向她求亲的这一天了。   然后又嫌弃的瞪了笼子里的八哥一眼。   红红张嘴就道:“口是心非。”   崔九凌:“……”   这该死的八哥,成精了不成?   “哈哈哈……”傅谨语喷笑,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流出来了。   崔九凌把鸟笼子往八仙桌上一放,吩咐信以为真的抱着鞭子送进来的许青竹:“把这八哥送去厨房,晚上炖八哥汤喝。”   许青竹再次信以为真,提起笼子就往外走。   然后就被崔九凌给唤住了:“罢了,到底是阿檀的心意,暂且留它一条命吧。”   许青竹忙将笼子放回八仙桌上。   崔九凌瞪着红红,冷冷的威胁道:“再敢胡说八道,立时送去厨房炖汤。”   红红张嘴说道:“美人儿。”   “哈哈哈……不行了,这八哥太逗了……”傅谨语笑的肚子疼,捂住肚子“哎哟”直叫唤。   崔九凌垂眼,瞧她笑的花/枝/乱/颤,满/脸绯/红的模样,这叫“红红”的八哥倒也不无是处。   横竖闲着也是闲着,养它一养又何妨?   就是“红红”这名字忒村气了些。   他对傅谨语道:“你给它取个新名字。”   傅谨语随口就道:“叫小八吧,一看就跟王爷是亲兄弟。”   崔九凌疾走到她面前,抬手掐/住她的脖颈,冷冷道:“什么都敢说,你活腻了不成?”   傅谨语斜眼瞅他,笑靥如花的挑衅道:“那你掐死我呀,只要你舍得。”   啧,手上力道拿捏的真好,她半点呼吸不畅的状况都没有。   片刻后,崔九凌放开她。   转头冲笼子里的八哥撒气道:“蠢货小八。”   傅谨语:“……”   你还可以再口是心非一点! 第58章 58 表妹是不是有甚话要跟我说?……   从靖王府出来, 傅谨语总觉得忘了什么,直到马车驶进傅府的侧门,她才猛地恍然大悟。   秋钰芩赠给自个的画忘在崔九凌卧房的八仙桌上了。   她忙从马车上下来, 吩咐车夫牛二载着谷雨调头去靖王府取画。   秋钰芩辛辛苦苦替自个画的肖像画, 手动开启十级美颜,把自个画的跟仙女似的, 她必是要挂到书房里的。   谁知谷雨竟然空手而归。   她苦着脸说道:“许公公说并未在东次间里瞧见姑娘的画,还当着奴婢的面把有资格进出正房的下人们都唤来问了一遍, 众人也都说没瞧见。”   傅谨语眉头皱了起来。   那么大一卷画轴, 明晃晃的放在八仙桌上, 竟然没一个人瞧见?   真是见了鬼了!   她问道:“王爷呢?”   谷雨忙道:“王爷在廊下喂八哥呢, 许公公问话时他都听见了,但并未有示下。”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她就说嘛, 自个在靖王府也算有些脸面的,崔九凌院子里服侍的下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敢伸手偷自个的画?   感情这是主仆沆瀣一气呢。   哼,崔九凌死闷/骚, 嘴上说的满不在乎, 背地里竟然偷偷昧下自个的画像, 是打算夜深人静时偷偷欣赏嘛?   傅谨语摆摆手:“罢了, 丢了就丢了吧, 只要咱们自个不说, 秋姑娘不会知道的。”   崔九凌乐意留着就留着吧, 这可是他爱慕自个的把柄。   *   十月初二,津州港,十艘巨型九桅海船依次靠岸, 旗杆上的黑底白色玄鸟图旗帜随风飘扬。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大齐第一海商裴家的船。   整个津州港顿时沸腾起来。   这么多艘海船,必定是有大笔货物要卸,力夫们呼朋唤友,忙不迭的围过去。   各家商号在货栈装卸货的管事们,或是匆忙打发人给东家送信,或是自个拿了主家名帖凑上去套近乎,看能否有买卖可做,俱都兴头了起来。   两刻钟后,第三艘海船上,十数位管事模样的人,簇拥着个年轻男子走下船来。   这男子身披宝蓝斗篷,身量高挑,眉目疏朗,唇畔天生三分笑意,即便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不禁心生亲近之意。   他先是一脸歉意的拱了拱手:“力夫就不必了,我们自家有水手,尽够使了。不过大家赶过来一趟也辛苦了,我请大家喝碗茶。”   话音刚落,立时有下人抬了两大筐铜钱出来,给每位力夫发放二十文铜钱。   那可是足足二十文铜钱啊!   力夫在港口搬一天的货,也不过堪堪能得二十文而已。   这会子往裴家的海船前一站,甚力气都不用出,竟然就得了二十文钱。   裴家果真豪富!   当然,豪富的人家也不止裴家一家,但这般有善心的却不多。   领到银钱的力夫立时跪地,向这年轻男子磕头道谢。   这年轻男子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   然后才又转向一旁的商号管事们,指着身畔一位身穿褐色比甲的中年男子说道:“诸位有甚话,可以跟徐管事说。”   冲他们一抱拳后,年轻男子领着二十来个人,登上前来迎接的马车,离开了津州港。   *   这年轻男子就是傅谨语的表哥,海商裴家的现任家主——裴雁秋。   在马车上颠簸三个时辰后,裴雁秋抵达京城,驶入云华大街的裴宅。   裴家豪富,京中的宅子虽只是偶尔的落脚地,但也是七进大宅,还带一个占地不小的后花园。   盥洗沐浴,用过晚膳后,裴雁秋的跟班裴安询问道:“大爷,明儿给姑太太跟表姑娘的礼物就运进京了,小的啥时候去给姑太太家送拜帖?”   裴雁秋笑道:“才刚灰头土脸的进京,先让我歇息几日再说,免得姑母见到我,又要心疼的说我瘦了。”   在海上飘了二十来日,以裴家的条件,虽不至于受委屈,但到底不能跟在陆地上比,他脸都饿瘦了一圈,急需进补一番。   谁知次日一早,就接到了宁王府的帖子,宁王府的长府官廖清荃请他去聚贤楼吃酒。   裴安惊讶道:“宁王府的长府官廖大人请您喝酒?公子,您什么时候跟宁王府搭上线了?”   裴雁秋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我甚时候跟宁王府搭上线了。”   不过总归是好事。   宁王可是当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多少皇商想想奉承他们都奉承不上呢,他们这样做洋货买卖的,人家连正眼都不待看一眼的。   他从前连奉承的念头都不敢有。   这会子对方竟然屈尊降贵,主动伸来橄榄枝,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裴雁秋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将自个收拾齐整,又叫人备了见面礼,于午时前抵达了聚贤楼。   *   廖清荃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身形发福的厉害,一张圆鼓鼓的肉包子脸,又是个未语先笑的,看起来颇像弥勒佛。   甫一碰面,他就十分亲/热的笑道:“早就听闻裴家主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裴雁秋忙不迭给廖清荃行礼:“见过廖大人。”   王府长府官,与侍卫长一样,虽然俸禄由各王府自理,但却是吏部登记在册的正六品官职。   当然,并非所有长府官跟侍卫长都是正六品官职。   靖王府的长府官跟侍卫长却是正五品官职,足足高其他王府的长府官跟侍卫长两个官阶。   没法子,谁让靖王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呢。   本朝虽然他是特例,但前朝铁帽子王泛滥,吏部参考前朝设定,给定的品阶。   两人在雅间坐定,好一番客套跟互相吹捧。   酒过三巡过,廖清荃笑眯眯的说起了正题:“你们裴家可真是心疼外孙女,竟然将那么多珍贵的西洋药丸给傅二姑娘。”   裴雁秋听的一怔。   他是给过表妹傅谨语西洋药丸,不过只是解暑气的银丹跟补气血的西洋参丸,于金尊玉贵的宁王府来说,这些药丸如何都称不上珍贵吧?   不过他也没反驳,只笑道:“表妹很会讨家祖母欢心,有甚好东西,家祖母都想着她,宁可不给我们这些孙子孙女,也要先紧着她这个外孙女。”   这话并非假话,不过仅限表妹到泉州来的那阵子。   他们这些孙子孙女也不嫉妒,毕竟表妹在家里也待不了几个月,且让着她又如何?   廖清荃见他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对傅谨语闹出的动静并不知晓,于是“好心”道:“裴家主怕是还不知道吧,令表妹用西洋药丸先后救了心疾发作的靖王太妃跟高烧不退的靖王殿下,如今成了靖王府的座上宾,在京里出尽了风头。”   说罢,又叹气道:“可惜了,倘若裴家主拿着这些西洋药丸当敲门砖,哪家的大门敲不开?”   言下之意,拿着这些西洋药丸,甚至能敲开宁王府的大门。   裴雁秋抿了抿唇。   他是个聪明人,听完廖清荃的话,立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就算他不是大夫,也知道银丹跟西洋参丸显然跟心疾和退烧不搭嘎,如何都不可能将心疾发作跟高烧不退的病患救活的。   若廖清荃所言非虚,显然表妹手里还有其他西洋药丸。   不过肯定不是从裴家手里得来的。   他作为裴家家主,裴家手里有哪些洋货,他比谁都清楚。   不过大齐并非只有他们裴家一家海商,兴许表妹是从别家得来的呢?   甚至还有可能是她自个从洋人手里得来的。   表妹是个跳脱的性子,先前在泉州时,见到金发碧眼的洋人就往人家跟前凑,鸡同鸭讲的比划,都能跟人攀扯半天。   所以从洋人手里买药丸,也没甚好稀奇的,是她能干的事儿。   至于为何不道明来处,反倒推到裴家头上,想必她有自个的考量。   理清思路后,裴雁秋顿时作出个痛心疾首的模样,沉痛道:“谁说不是呢,阴差阳错得来那么几丸西洋药丸,我原打算请大夫验明功效后,便进京孝敬贵人,谁知家祖母竟然瞒着我,将药丸一股脑的塞给了表妹……等我发现时,表妹已经坐上回京的船了。”   顿了顿,他又唉声叹气道:“因当时尚未验清功效,我只当那是跟银丹一样无关紧要的药丸,便没多计较。这会子听廖大人一说,我才知道自个错过了什么,真真是悔不当初!”   廖清荃见他急的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神情也不似作伪,便信了他这番说辞。   笑着安抚他道:“往事不可追,错过便错过罢,横竖你们裴家的船队时常往来西洋,又不是没有再得到稀罕西洋药丸的机会了。”   稀罕西洋药丸岂是那么好容易得的?   岂不知西洋那边很多小国连大齐都不如,虽说不至于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但医术上头差了起码几百年不止。   不过这话他并未明说,人家宁王府相中了裴家的未来,那他何必自毁长城?   故而裴雁秋缓和了下脸色,握拳道:“廖大人说的是呢,回头我会嘱咐下西洋的船队,务必要将先前交易药丸的洋人找到,如此就算没有成药,也可以请那洋人再做,不过就是多等个三五年罢了,又不是等不起。”   抛了根萝卜出来,吊着宁王府这头驴子。   如此,宁王府冲着西洋药丸这根萝卜,就不得不照拂裴家。   有了宁王府当靠山,裴家在大齐就可以横着走了,再无官员敢敲/诈勒/索为难。   至于说兑现承诺……   他只是说会让人尽力寻找那洋人,可没说一定能找到。   找不到又有甚法子?他又不能凭空变出药丸来。   况且,就算暂时找不到,也不代表以后找不到嘛。   除了自家,旁的海商,也只有孟家有能力下西洋,但孟家背后有韩王府,旁的海商只能下南洋跟东洋,并无能力下西洋,宁王府也只能指望自家。   再说了,事无绝对,兴许他家的船队果真在西洋寻到稀罕药丸呢?   走哪山砍哪柴,很不必费心担忧那么多。   廖清荃满意道:“这才是正理。”   *   回府之后,裴雁秋果断打发裴安去傅家送拜帖,言明明日登门拜访。   傅谨语正瘫在床/榻上歇晌呢,得知消息后一下蹦跳了起来。   脑袋“砰”的一下撞到拔步床的床栏上,疼的她立时眼泪汪汪。   白露急的一下扑上来,边替傅谨语揉脑袋边笑道:“姑娘听闻表少爷要来,竟高兴成这样。”   傅谨语:“……”   高兴个鸟!   她这是吓的好不好!   虽然先前看信时就猜测到裴雁秋近日就会抵京,但毕竟是猜测,心里还是抱着些侥幸心理。   这会子乍一听到确切消息,她能不激动么?   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躲避也无用。   要知道裴雁秋这次可是要在京里待大半年,躲过了这次还有下次,反还显得她心虚,落了下乘。   故而她坚强的屏住到了次日,没干出临阵脱逃的蠢事儿来。   巳时正(9点),头戴赤金簪缨冠,身着绛紫锦袍,打扮的好似个世家贵公子一般的裴雁秋,来到了裴氏的春熙院。   彼时裴氏正手把手的教傅谨语打络子呢。   听到丫鬟通报,裴氏激动的一下站了起来,上前迎了几步,笑的满脸开花:“秋哥儿来了。”   “侄儿请姑母安。”裴雁秋长揖到底。   然后又转向傅谨语,笑着作了一揖:“见过表妹。”   傅谨语放下手里打了一半的五蝠络子,淡定笑道:“表哥来啦?你是几时进的京呀?”   裴雁秋笑着回道:“前儿进的京,原想昨儿就来拜见姑母的,偏宁王府的长府官廖大人下帖子请我吃酒,我推辞不得……”   傅谨语面色一变。   宁王府的长府官请表哥吃酒?   崔瑛这是想干什么?   莫非因为自个用所谓的“西洋药丸”先后救活了靖王太妃跟靖王,他对“西洋药丸”的来处——海商裴家燃起了兴趣,所以派长府官出面拉拢表哥?   傅谨语冷哼一声,说道:“表哥可别被忽悠了。”   “哦?”裴雁秋挑了挑眉,做疑惑状。   “秋哥儿,坐下说话。”裴氏见他们表兄妹站在那里就要长篇大论,立时招呼了一声。   “谢姑母。”裴雁秋告了坐。   傅谨语也坐回罗汉床/上。   待裴氏的大丫鬟椿儿上了茶,裴雁秋抿过几口茶口,她这才继续方才的话茬。   哼道:“宁王府的长府官怕是没跟表哥提姐姐跟宁王世子崔瑛的事儿吧?”   傅谨言跟宁王世子崔瑛的事儿?   裴雁秋顿时一怔。   傅谨语看他这反应就知道答案了。   她又继续道:“宁王世子爱慕姐姐,扬言非姐姐不娶。但宁王妃瞧不上傅家的门第,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如今他们母子正打擂台呢,谁也不肯退让。宁王府长府官这个时候出面拉拢表哥,可不是甚好事儿。”   为何不是好事儿,不必细说,裴雁秋自个也能想到。   裴雁秋是裴氏的内侄,裴氏是傅谨言名义上的母亲。   崔瑛跟宁王妃打擂台,宁王府长府官出面拉拢裴雁秋,是代表崔瑛来对裴家示好,还是代表宁王妃来对裴家下套,都是两说呢。   若裴雁秋不明就里的跳进去,很可能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裴雁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随即他又笑道:“多谢表妹告知内情,不过廖大人三句话不离西洋药丸,应是冲着西洋药丸来的,不像故意给裴家下套。”   西洋药丸?傅谨语心头一跳。   强装淡定的说道:“那表哥可应承他了?”   裴雁秋失笑,别有深意的看着她,笑道:“我又没有西洋药丸,如何应承他?”   傅谨语抿了抿唇。   然后又听他哼笑道:“不过我也没拒绝就是了。”   傅谨语皱眉,丫不会开口向自个讨要西洋药丸吧?这样的话,她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呢?   给吧,舍不得,毕竟抽奖得来不易,若是拿去救裴家人倒罢了,关键是他要拿去讨好崔瑛,简直呕出她一口血来。   不给吧,这事儿只怕是不能善了。   心里犹豫不决,面上她装傻充愣的问道:“啊,表哥是怎么敷衍他的?”   “表妹果然聪慧,竟然知道我是在敷衍他。”   裴雁秋夸赞了傅谨语一句,这才笑道:“我应承会吩咐下西洋的船队努力寻找先前交易药丸的那洋人,找到之后请他重新制作一批药丸。至于甚时候找到,找不找得到,还不是我说了算?”   傅谨语:“……”   这吹牛不打草稿的本事,还真是高。   西洋药丸在自个手里,跟他没半毛钱关系,自个也没跟他通气。   他乍然从宁王府长府官嘴里听到西洋药丸的事儿,不但没露馅,还立时就想出了空手套白狼的主意来。   当真是聪慧无双!   裴氏扶额,无奈道:“你这孩子,跟语儿一样,胆大包天,连宁王府长府官都敢忽悠。”   傅谨语哼了一声:“忽悠得好,不忽悠,难道还真替他们找西洋药丸去?美得他们!”   裴雁秋不解道:“听表妹这语气,你似乎跟宁王府有些不对付?”   不等傅谨语回话,裴氏先叹了口气,说道:“言姐儿因我先前欲将她说给你的事儿,心里恨上了我跟语姐儿,先前还收买了语姐儿的贴身大丫鬟立夏,探听语姐儿的行踪,我怀疑先前语姐儿落水,也是她的手笔。她如今是宁王世子的心上人,宁王世子只怕也不待见语姐儿……”   裴雁秋脸色顿时阴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自个被嫌弃,他是个商户子,便是家里有些银钱,也不敢高攀翰林家的小姐。   况且此事姑母也是事后才跟自个提过一嘴,先前提都未提,可见只是个初步的设想。   只因为是个初步的设想,傅谨言竟然就对同父异母的妹妹下毒手,简直是其心可诛。   他沉声道:“堂堂翰林家的小姐,竟然如此歹毒!表妹,你若想报复回来,只管发话,我自会叫人替你办妥。”   “千万别。”傅谨语连忙摆手拒绝。   崔瑛派人护着傅谨言呢,若裴雁秋的人对傅谨言动手,一个不慎被抓住把柄,他自个要陷进去不说,自个也脱不开干系。   况且,落水这事儿还是原主先撩者贱。   没必要因为替原主讨公道,而将裴雁秋搭进去。   她只好扯谎道:“这事儿靖王会料理的,你别乱来,仔细扰乱了他的计划,惹他动怒。”   “靖王殿下?”裴雁秋挑了挑眉。   傅谨语笑道:“我可是救过靖王太妃跟靖王的命,这种于靖王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小事儿,我开口求他,他自然不会拒绝。”   想了想,又安抚他道:“宁王府那头,就算回头你忽悠不过去了,也不必担心,我会请靖王出面护住你的。”   裴雁秋有些震惊,讶然道:“听表妹这自信的语气,廖大人说你是靖王府的座上宾,倒是所言非虚呀。”   傅谨语得意的眯眼:“那是,靖王太妃可喜欢我了,待我比待她嫡亲的侄女秋五姑娘都好。”   结束了宁王府这个话茬后,裴氏与裴雁秋说起裴家的家事来。   说了几个时辰的话,因傅二老爷不在府上,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在衙门坐班。   小辈里头的傅大爷跟傅二爷,一个在书院念书,一个在禁卫军新兵营当兵,傅家没有爷们能作陪,裴氏也不好留裴雁秋用午膳。   裴雁秋适时提出告辞,笑意盈盈的看着傅谨语:“表妹送我出去吧?”   傅谨语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来了。   *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春熙院,在垂花门外三丈远的地方站定。   裴雁秋眯眼看向傅谨语,笑的很是“云淡风轻”:“表妹是不是有甚话要跟我说?”   傅谨语:“……”   好一个以退为进。   她装傻充愣道:“方才该说的都说了呀,我这会子没甚话要跟表哥说了。”   想了想,她又嘿嘿一笑:“真要说的话,我就想问问,表哥这回进京,给我带了甚稀罕玩意儿呀?”   他递了礼单进来,不过傅谨语还没来得及看。   裴雁秋从善如流道:“给你带了几样稀罕的西洋药丸,惊不惊喜?”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惊喜你妹啊惊喜,当自个听不懂你话里有话呢!   她哼了一声:“你能有甚稀罕西洋药丸,左不过是些银丹跟西洋参丸,还不如我上次在泉州自个跟洋人买的药丸呢。”   这借口也忒假了些,多半他不会信,等他提出质疑,自个再狡辩几回,最后“被逼无奈”,再将崔九凌给供出来。   暂时她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了。   虽依旧有些假,但崔九凌位高权重,裴雁秋想求证都求证不了,只能选择相信。   谁知裴雁秋竟没提出质疑,只道了一句:“原来如此。”   傅谨语顿时心里窃喜不已。   然后就听他又说道:“我明儿给表妹下帖子,请表妹去醉仙楼吃酒,到时表妹好生给我说说你上回在泉州买西洋药丸的经过。”   傅谨语:“……” 第59章 59 要是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对于裴雁秋的邀约, 傅谨语真想拿些诸如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之类的借口,推脱掉。   然而却不行。   因为原主无论是在京中还是在泉州,都时常跟在裴雁秋这个表哥屁/股后头, 或是去酒楼吃饭, 或是去茶楼听书,或是去戏园子看戏, 甚至还去瓦子看相扑。   毫无半点顾忌。   这也是原主名声不好的原因之一。   毕竟大家闺秀,讲究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哪会随便往酒楼、茶楼、戏园子以及瓦子这种男子聚集的地儿钻?   故而, 若不想被裴雁秋看出端倪的话, 这“鸿门宴”她必须得赴。   *   次日一早, 裴雁秋果然打发人送了帖子进来,恭请表妹傅谨语去醉仙楼用午膳。   傅谨语无法, 只好带着谷雨,坐马车去往醉仙楼。   裴雁秋事先包好了上等雅间,雅间名字帖子上有写, 故而傅谨语到醉仙楼后,只须让谷雨将雅间名字报出来, 自有小二领她们上三楼。   “表哥来的倒是早。”   进门之后, 见一身湖绿锦袍的裴雁秋早到了, 正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啜饮着茶水, 傅谨语笑着打了声招呼。   裴雁秋笑了笑:“作为请客的东道, 若比贵客到的还迟, 贵客恼了怎么办?”   “我是那等小气的人儿?”傅谨语在他对面坐下, 嗔了一句。   “表妹最豁达不过了,是表哥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裴雁秋好脾气的哄她,然后将面前的菜单递给谷雨。   对傅谨语道:“我要了桌一等席面, 你若有甚其他想吃的,我叫他们添上。”   她这个前来赴“鸿门宴”的人儿,根本无甚心思在美食上,见状摆了摆手手,笑道:“咱们就只两张嘴,点那么多作甚,摆着图好看么?”   裴雁秋豪气万千的说道:“只要表妹乐意看。”   傅谨语“啧”了一声,斜眼瞅着他,哼唧道:“表哥摆出这么副好脾气的模样,是准备一会子给我表演个川剧的‘变脸’?”   最后一只鞋子迟迟不落下来,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裴雁秋失笑:“我还想着一会子上好了菜,让表妹给我说段书呢助/兴呢,谁知表妹竟想让我先表演个‘变脸\'……”   随即用扇柄在自个手心里一敲,得意道:“不愧是嫡亲的表兄妹,这算盘打的一样精!”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难怪原主能跟他玩到一起去,这般能说会道,又极擅见风使舵,忽悠个智商不高的原主不跟玩似的?   她哼道:“说书我不会,但狗仗人势我可最在行,表哥若敢欺负我,我就向靖王太妃娘娘告状,让她请你去府里喝茶,好生跟你说道说道。”   裴雁秋一怔。   片刻后,以手扶额,失望的直叹气:“表妹如今有了靠山,再也不是那个我想怎么忽悠就怎么忽悠的小傻瓜了。”   傅谨语模仿原主的性格,一下跳起来,嚷嚷道:“你才是小傻瓜呢!你全家都是小傻瓜!”   裴雁秋被她这一蹦三尺高的模样给惹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边笑边逗她:“你母亲可是裴家的姑太太,你敢骂自个母亲是小傻瓜,仔细我向姑母告状,让她把你屁/股揍开花。”   “你告去吧,我才不怕呢,母亲这会子大着肚子,便是想揍我,也追不上。”傅谨语有恃无恐的哼了一声。   更何况,裴氏对自个疼爱非常,根本不可能会揍自个,最多不痛不痒的说她几句。   没在怕的。   裴雁秋笑着笑着,突然叹了一口气:“你这横行无忌的性子,也难怪会干出随便就将手里的稀罕西洋药丸拿出来救无关紧要之人的蠢事儿。”   蠢事儿?傅谨语才要反驳,不过话到嘴边,又压了下去。   裴雁秋又不知道自个有签到系统这个金手指,在他看来,自个机缘巧合得到的能救人性命的稀罕西洋药丸,合该留着自用或是救助亲朋好友,而不是随便拿出来给靖王太妃跟靖王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权贵用。   他这番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故而她用弱弱的语气,给他解释了一番:“我年我去泉州,从个红头发绿眼睛的洋人手里高价买了几丸药丸,还以为被哄骗了呢,也没敢跟人说,怕被人取笑。那回母亲怀着身孕去爬慈安寺还愿,我怕她出事,就将那药丸给带在了身上。”   略一停顿后,她又继续道:“谁知母亲好好的,靖王太妃却倒在了石阶上。我学着用那卖给我药丸的洋人教的法子给她按压心口,结果没甚大用,仍旧气息全无,我索性死马当活马医,给她吃了丸西洋药丸,谁知她竟活过来了……”   裴雁秋也不知是真信了还是装作信了,总之点了下头。   然后又问道:“那靖王殿下那回呢?”   傅谨语讪笑道:“我不确定太妃娘娘自个醒来的,还是我那西洋丸药的功劳,正好靖王爷病重不治时,我恰好在靖王府陪太妃娘娘打麻将,便将舍了两丸那洋人嘴里的‘退烧药’出去。谁知靖王爷一丸下肚,立时就退了烧,后头虽又复烧了一次,但服下第二丸后便再也没烧过……”   裴雁秋再次扶额。   简直快被表妹蠢哭了。   半晌后,他闭眼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好在也不全是坏处,起码表妹借此靠上了靖王府,有靖王太妃跟靖王这两个顶级权贵当靠山,她可以在京里横着走了,等闲没人敢招惹她。   不过,既然是她自个跟洋人买的药丸,为何又推到裴家头上呢?   与其胡乱猜测,索性他将疑惑直接问了出来。   傅谨语无奈道:“我几次三番言明我手里的西洋药丸是那年去泉州探望外祖父母时,从洋人手里买来的,可旁人就是认定了是裴家给我的,我能有甚法子?”   顿了顿,她又恭维道:“说来说去,还不是怪海商裴家名头太响了,一提洋货,旁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咱们家。”   她机智的用了个“咱们”来拉近关系。   裴雁秋斜眼瞪她,哼道:“这还成了我们裴家的不是了?”   一句裴家,顿时跟她拉开距离。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小声嘟囔道:“本来就是嘛。”   下一瞬,裴雁秋却突然脸上洋溢起和煦的笑容来:“也亏得这误会,宁王府才找上门来自愿给裴家当靠山。原本我还担忧在京里开洋货铺子,会被人为难跟挤兑,单靠义兄这个泉州知府的脸面未必能跟那些勋贵皇亲相抗衡,现下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傅谨语:“……”   亏她还提心吊胆的,结果这丫根本不愿深究,只挑好的出来说事儿。   也不知该说他天性乐观呢,还是该说他老谋深算?   她没好气道:“菜肴还未上桌呢,表哥怎地就先表演起‘变脸’来?”   裴雁秋立时反唇相讥:“表妹书说的这般精彩,表哥自然要回报一二。”   说完,不待傅谨语反应,他抬了抬手,吩咐裴安:“表姑娘肚子饿了,叫人上菜吧。”   说她肚子饿那她就肚子饿吧,傅谨语懒得同他掰扯这些有的没的。   *   几个小二轮换上阵,很快将菜肴摆满桌子。   他们表兄妹相处向来随意,也不讲究甚“食不言”的规矩,边用膳边闲聊着。   裴雁秋说道:“清表妹怎地突然跟令尊前头那位太太的内侄儿定亲了?虽说那位那位表少爷的确才华出众。”   想了想,又直言不讳道:“我原以为贵府老太太会将令姐说给那位表少爷呢,毕竟抛开家世不提,那位表少爷的个人条件,在一众世家公子里头,堪称优越了。”   傅谨语“嗤”了一声:“我们老太太倒是有这个想头,柳凤璃自个也心悦傅谨言,奈何他母亲柳夫人瞧不上傅家的家世,死也不肯同意。”   裴雁秋闻言,立时脸色一变:“柳凤璃心悦傅谨言?”   他原还为清表妹高兴呢,年长之人更看重家世,但他反倒更看重个人能力,在这上头,柳凤璃显然一骑绝尘。   谁知竟是个心里有旁人的。   如此一来,清表妹岂不可怜?   傅谨语点了下头,见他动了怒气,有些着急上火,忙安抚他道:“你别担忧,此事另有玄机呢。”   端起茶盅抿了口茶后,她将左燕清那档子事儿详细的说与裴雁秋。   裴雁秋简直目瞪口呆。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同情清表妹还是该同情柳凤璃。   傅谨语捂嘴偷乐,崔沉这家伙,出的主意果真是下作,看吧,连表哥这见多识广的,都惊掉了下巴。   *   又是下春天的药,又是生娃的,裴雁秋顾忌男女大防,不好与表妹多说,便转开了话茬子,说起自个的洋货铺子来。   傅谨语好奇道:“表哥怎地突然想到要在京城开洋货铺子?以往可都是直接将船队运来的洋货卖给各家商号的呀。”   裴雁秋笑道:“京里人爱洋货比泉州更甚,各家商号低价从我这里拿货,转头翻好几番卖出去,获利颇丰。我盘算着,与其叫他们赚这个银钱,还不如我自个来赚呢。”   傅谨语笑道:“洋货是贩来的,又不是自家开作坊生产的,数量有限,当供货商显然不如当直销商来的赚。”   随即她又疑惑的皱了下眉头:“这样的道理,连我都懂得,表哥又怎会时至今日才动作起来?”   裴雁秋摇了摇头,无奈道:“我早几年就有这心思了,只是京里形势复杂,左家靠不上,傅家又是清贵,贸然开铺子,多半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关门大吉。”   傅谨语抬眼看着他,眼巴巴的等他的后文。   裴雁秋被她这小松鼠似的模样给逗笑了。   片刻后,这才继续道:“义兄连续五年考评‘优’,已得到确信,年后会升任户部福建司郎中。有他在京里照拂着,我方才再次打起了开洋货铺子的念头。”   户部福建司郎中?这岂不是要到崔九凌手底下做事?   她立时笑道:“他照拂你,那我也照拂照拂他,回头我去靖王府时,会替他在靖王跟前美言几句的。”   裴雁秋笑道:“先前义兄得知要到靖王殿下手下做事时,焦虑的大半月没睡好,生怕自个做错事,被靖王殿下罚去漠北牧羊。如今有了你这话,他必定能睡个安稳觉了。”   片刻后,又呵呵一笑:“你呀,就等着收他的谢礼吧。”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看来崔九凌不光动辄威胁崔沉要贬他去漠北牧羊,户部的官员也没少被他威胁呢。   不然姚广禄何至于焦虑成这样?   她笑嘻嘻道:“他从你兜里掏走不知多少银钱呢,我替你捞回来一些也好。”   裴雁秋笑了笑,义兄姚广禄虽然的确从自个兜里掏走不少银钱,但若没他在泉州罩着裴家,裴家哪里能在泉州称王称霸?不过互惠互利罢了。   他没多提这个,转开了话茬:“我此番进京,不光要开洋货铺子,还打算开家酒楼。酒楼往来人员复杂,打听甚消息,也便宜。”   傅谨语立时一拍巴掌,笑嘻嘻道:“这可是巧了,正好我打算寻家酒楼将我的西洋香料——辣椒给卖出去呢,表哥就要开酒楼了,这叫甚?肥水不流外人田?”   裴雁秋狐疑道:“西洋香料辣椒?这也是你从那卖你药丸的洋人手里买来的?”   这洋人手里的东西可真不少,怎地自个竟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嗔道:“怎么可能,那洋人手里要是有香料,表哥手底下那些管事早就听到风声了,哪里还轮得到我?”   裴雁秋顿时释然。   然后挑了挑眉,示意她替自个解惑。   傅谨语得意笑道:“有个洋人托门房递了一斤辣椒进来,靖王府侍卫长崔校尉尝了一个,险些被辣昏过去,立时要叫人扔出去,刚好被我瞧见了,抢了下来。我嗜辣如命,早就嫌食茱/萸辣味不够了,这辣椒可谓雪中送炭,我立时请靖王府的厨子做了个麻婆豆腐,结果……”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她端起茶水,慢条斯理的喝起来。   知道她故意卖关子,裴雁秋捧场的催促道:“结果怎样?表妹你快说呀,可急死我了!”   傅谨语喝了半盅茶,这才得意洋洋道:“结果呀,靖王爷惊为天人,一盘菜几乎进了他的肚腑不说,连汤汁都不放过,全倒进了自个碗里,就着汤汁多吃了一碗饭。那架势呀,若非当着我这个外人,只怕他都要舔盘子了。”   裴雁秋:“……”   这话就忒过了些。   他先前在东华大街上远远瞧见过靖王殿下一眼,无论长相还是举止,都是宛如谪仙般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断然不可能干出舔盘子这样的蠢事儿来的。   不过表妹吹嘘归吹嘘,辣椒是样不错的香料倒是无疑的,毕竟连靖王殿下这样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贵人都十分推崇它。   他笑道:“表妹说辣椒好,那它自然是好的。表妹你开个价,将这辣椒卖给我,我明年开春叫人种上,待明年这个时候,就可以在酒楼里售卖添加了辣椒的菜肴了。”   傅谨语瞪他,嗔道:“你把你表妹想的也忒笨了些,得了干辣椒,我就只晓得拿来做菜,不晓得将它的种子种下去结更多辣椒出来?我一早叫人种了!”   裴雁秋将折扇“哗”的一下打开,边摇边笑呵呵道:“原来表妹晓得这个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先前还发愁,这一斤辣椒怕是早被你吃的没剩几个了,即便我明年开春叫人种到地里,怕也结不出多少,供应不了整个酒楼……”   “我生气了。”傅谨语作气鼓鼓状,冷哼道:“辣椒我卖给旁的酒楼,哪家离你的新酒楼近就卖给哪家,有了辣椒当助力,人家生意必定红红火火,我倒要看看你的酒楼怎么开下去。”   “表妹饶命呀,表哥错了。”裴雁秋连忙拱手求饶,又利诱道:“此番下西洋的船队带回来十匹羽纱,乃是用鸟羽织成的布料,雨、雪落在上头半点痕迹都不会落,价值千两,我与你一匹大红的,你拿来做斗篷跟雪褂子使。”   傅谨语立时转了画风:“哎呀,表哥对我这么好,我怎可能帮外人坑表哥呢?不过就是三百斤干辣椒而已,不值什么,你想要就拿去吧。”   五百斤干辣椒,自家留五十斤,给靖王府五十斤,再留一百斤做种子,还剩三百斤。   即便卖出一两辣椒二十文的猪肉价,三百斤也不过六十两银子。   一匹羽纱要值一千两呢,她简直赚大了。   所以果断选择白送。   “表妹这市侩的模样……”裴雁秋故意拉长强调。   在傅谨语柳眉倒竖后,才缓缓道:“真是深得我心。”   “算你会说话。”傅谨语傲娇的冷哼一声。   虽然来赴宴前她战战兢兢的,恨不得将头埋到土里当鸵鸟,但来了之后发现宴还真的是好宴,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剑拔弩张。   于是她吃了个肚腑撑饱。   口腹之欲得到满足,又白得一匹羽纱这样的稀罕布料,她心情颇好,边笑嘻嘻的同裴雁秋说着小话,边走出醉仙楼的大门。   *   今儿是崔九凌病愈后头一日到户部坐班,一堆需要他批阅的文书摆在案头,他忙活到丑时四刻(14:00),才骑马出了户部衙门。   今儿天高云淡,日头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似初冬,倒像是初秋一般。   他打马缓慢的沿东华大街前行。   路过醉仙楼时,他随便撇了一眼,见一打扮的跟个开屏的花孔雀似的年轻男子,领着个身穿红衣、头戴帷帽、身段妖/娆的年轻女子自里头走出来,两人有说有笑的,举止颇为亲密。   想必是新婚燕尔的小两口。   他扯了扯嘴角,正要移开视线。   一阵风吹过,将那女子头上的帷帽吹开,露出傅谨语那张娇/艳如花的脸蛋来。   崔九凌顿时脸就黑了。   他侧头,问落后自个半个马头的崔沉:“那是何人?”   自家王爷侧头看向醉仙楼的时候,崔沉也跟着看了过去,自然也就看到了傅谨语。   王爷问的是谁,不肖明说,他也猜得出来。   他忙回道:“回王爷,是傅二姑娘的表哥,海商裴家的现任家主——裴雁秋。”   崔九凌皱眉道:“他不是在泉州么,怎地跑到京里来了?”   崔沉回道:“他的义兄,泉州知府姚广禄年后会调任户部福建司郎中,有了可以给他撑腰的人儿,他打算在京里开间洋货铺子,售卖他家船队从南洋跟西洋贩回的货物。”   得知裴雁秋进京的消息后,他料到王爷会有此一问,于是一早就叫人去打探清楚了。   “户部福建司郎中姚广禄?”崔九凌哼了一声。   崔沉立时道:“天凉了,百姓对羊皮的需求剧增,是时候将他贬去漠北牧羊了。”   崔九凌挥着马鞭,在崔沉胳膊上轻抽了一下,骂道:“本王是那等昏庸无能的狗/官不成?”   崔沉挨了一鞭子,还不消停,“担忧”的说道:“不想法子将裴雁秋撵回泉州,傅二姑娘要是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她爱怎样是她的事儿,与本王何干?”崔九凌垂眼,冷哼了一声。   依傅谨语对自个的迷恋程度,绝无移情别恋的可能。   话虽如此,他心里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呢?   一直到离开醉仙楼回到靖王府后,他眼前还留存着方才傅谨语那笑靥如花的面容。   与往日不同的是,这回她不是对着自个笑的,而是对着旁的男子。   虽然这个男子是她嫡亲的表兄。   心里不免心浮气躁。   偏这个时候,小八冷不丁的张嘴道:“语儿,我想你了。”   崔九凌:“……”   他没好气的冷冷道:“再胡说八道,本王叫人将你拔毛炖汤。”   小八不怕死的又张嘴道:“口是心非。”   崔九凌:“……”   他真是失心疯了要留下这糟心玩意儿,一早就该叫许青竹拿去厨房炖汤的。   偏他还叫傅谨语给它取了名字,现下炖汤也不成,退回给阿檀也不成,简直骑虎难下。   他瞅了眼墙上傅谨语的画像,画像上她长裙曳地,手里捏着根竹枝,好似仙女般仙气飘飘。   “虚假。”他轻哼一声,芩表妹看人也忒不准了些,傅谨语何等市侩的一个人,竟给她画的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是比她本人好看些,不过还是她本人更灵动,且有趣。 第60章 60 崔九凌将茶碗给砸到了地上。……   小李庄的李庄头将晒好的辣椒送进了傅府。   傅谨语让人放进了自个的私库。   裴雁秋那边的管事才开始跟着中人看铺子, 即便看的都是濒临倒闭的酒楼,只简单装修一番就能派上用场,但也需要些时日。   在此之前, 她得先将辣椒捂好了, 免得走漏风声。   裴雁秋够意思,因自个执意不肯收辣椒的钱, 他便送了自个半成的干股。   持股5%的股东那也是股东,得为自家铺子着想不是?   不光她自个如此, 裴雁秋这个大股东也对她这个合伙人十分重视, 寻到合意的铺子后, 还打发裴安到傅府接她去实地验看。   到了地儿后, 傅谨语从马车上下来,隔着帷帽的薄纱往外一看, 顿时嘴巴惊讶的张成O型。   这尼玛不是京城第一酒楼聚贤楼么?   想到方才在来的路上,裴安同自个说过的话,她不禁嘴角抽了抽。   “我们大爷说, 若表姑娘喜欢,那他就将那铺子买下来;若表姑娘不喜欢的话, 他再让中人寻其他的铺子。既然是跟表姑娘合伙的买卖, 务必打发表姑娘个满意才成。”   傅谨语听他那话音, 还当中人替裴雁秋寻了个中不溜的铺子, 他心生犹豫, 故而接自个过去发表发表意见。   谁知这主仆俩竟然是凡尔赛文学的行家。   京城第一酒楼聚贤楼, 全京城唯一一座六层高的民间建筑, 站在五楼就能清晰的俯瞰皇宫内院,为此锦衣卫还特意上门在五、六楼面朝皇宫那侧的窗户上贴了封条。   消息传出去,不但没让客人望而却步, 反而蜂拥而至。   不过几年,就成为达官贵人、文人墨客最爱光顾的酒楼。   这她都看不中的话,是想上天不成?   在酒楼大堂,见到裴雁秋后,她恭维道:“不愧是表哥,果真财大气粗,竟然将京城第一酒楼给买下来了。”   裴雁秋摇着折扇,笑呵呵道:“要么不做,做就做的最好,这可是我裴雁秋的行事准则。”   然后将折扇合起来,拿扇柄划了个圆圈,豪爽道:“表妹看看可有哪里不喜欢的,我立时叫他们歇业,然后赶着改了。”   傅谨语转动脑袋,打量起大堂。   装修古色古香,家具摆设也都无一不精致,墙上的字画都是名家名品,就连大堂一角正在献艺的女子的琴技也堪称叫一绝。   她失笑:“聚贤楼几次翻修,如今算是堪称完美,就算鸡蛋里挑骨头,我也挑不出甚毛病来。”   说到这里,她疑惑道:“聚贤楼可谓日进斗金,老板怎舍得将这会下金蛋的母鸡卖给表哥?”   裴雁秋淡然一笑:“这世上哪有做不得买卖,只是出的价钱不够高罢了。”   傅谨语:“……”   得,她就不该问这蠢问题。   裴家豪富,裴雁秋若拿巨额银钱去砸谁,只怕没几个能抵挡得住的。   毕竟花无百样红,人无千日好,聚贤楼现在看着红红火火,几年,甚至十几年后,谁又能保证一如往昔?   到底还是实打实的银钱更实在些。   拿着银钱,大不了再重新开一家新酒楼就是了。   不过自个也因此占了大便宜了。   聚贤楼5%的股份,这是要发啊!   她弱弱道:“我还以为表哥是要开家小酒楼呢,生怕你生意不好,这才将辣椒拿出来说事儿。若早知道你要买聚贤楼,我就不献这个丑了……如今反倒成了我强买强卖,占你便宜了。”   裴雁秋笑道:“聚贤楼菜肴虽好,但加了你的香料辣椒,会更上一层楼,怎能说是献丑呢?”   “至于说占便宜……”裴雁秋拿扇柄,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宠/溺道:“表哥乐意给你占。”   傅谨语:“……”   喂,你说话注意点!   这霸道总裁承包鱼塘的豪气,这宠/溺的语气,不知道的还当他俩是一对小情/人呢。   *   “啊……”   突然一声熟悉的惊呼传来。   傅谨语扭头看去,就见太孙崔檀一脸惊讶的看着自个。   她立时嘴角抽了抽。   方才因为要打量店内的装修,她将帷帽前面撩了上去。   就这么短短一会子工夫,竟然就被他给瞧见了。   她才要上前行礼,就见崔九凌从太孙身后走出来,脸色阴沉的可怕。   傅谨语皱了下眉头,这是谁招惹他了?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上前给他们二人行礼:“见过爷、孙少爷。”   他们既然没摆仪仗,显然不想张扬,故而她适时的改了称呼。   崔九凌哼了一声,越过她,径直往楼上走去。   太孙冲她挤眉弄眼,然后又抬手在脖子上横着一划拉,然后忙不迭的追着崔九凌上楼。   裴雁秋收回看向他们二人背影的眼神,打趣傅谨语道:“表妹怕是吹嘘过头了吧,瞧那位爷的态度,你在他跟前似乎也不是很有脸面的样子呀。”   傅谨语:“……”   她这是被迁怒的好不好?   谁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招惹崔九凌,就不怕被他贬去漠北牧羊?   *   三楼的雅间里,太孙一蹦三尺高,“义愤填膺”道:“傅二姑娘怎能这样,她以后可是要当靖王妃的,怎可以跟旁的男子举止亲密?她这是置曾小叔祖于何地?”   崔九凌面沉如水。   太孙是个爱热闹的,听闻聚贤楼是文人墨客雅会之地,楼梯两面的墙上贴满了才子们的诗词,想来一饱眼福。   但太子妃对他管束极严,不许他随意出宫。   除非跟小叔祖一块儿。   故而今儿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他就跑来户部寻自个,非缠着自个陪他来聚贤楼用膳。   自个原不想理会,随他哭闹撒泼去。   偏他将小八拿出来说事儿,说若不应他,就立时将小八还回去。   被傅谨语起过名字的八哥,如何还能再还回去?   没奈何,只好答应陪他来这里一趟。   谁知才刚到大门口,就见傅谨语跟裴雁秋站在大堂里旁若无人的说说笑笑,说到兴头上,她还将帷帽撩了起来。   然后,裴雁秋笑盈盈的看着她,看着看着,还宠/溺的拿折扇敲了下她的额头。   而她,不但不恼,笑的还更欢快了。   任谁看了,不说他俩有奸/情?   这死女人,莫非真打算红/杏/出/墙不成?   他冷冷吩咐道:“查一下他俩来聚贤楼的缘由。”   这话自然是跟崔沉说的。   崔沉应道:“是。”   然后又没好气的转头骂太孙:“你别兴头了,赶紧坐下,蹦跶的本王眼晕。”   别以为自个听不出他在幸灾乐祸。   太孙在崔九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歪着身/子凑到崔九凌身边,胆大包天的拿肩膀撞了他一下。   唯恐天下不乱的拱火道:“曾小叔祖,您怎么还不着急上火,真不担心傅二姑娘跟人跑了啊?那样的话我可就没曾小叔祖母了。”   这番行径有些眼熟,崔九凌眼前立刻浮现那日在镜湖边傅谨语拿肩膀撞自个的情景。   脸色都缓和了。   他冷哼一声:“天下又不止她一个女子,本王若想娶,甚样的女子娶不到?”   “可是,旁人您也不想娶啊。”太孙一语中的。   崔九凌冷冷道:“本王也没想娶傅谨语。”   “您呀,就是口是心非。”太孙“啧”了一声,哼唧道:“若不想娶她,您叫崔校尉去打探她的消息作甚?”   崔九凌哼了一声,不甚走心的瞎扯道:“她是本王跟母妃的救命恩人,万一她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被拍花子的拍走,本王的脸面往哪里搁?”   “拍花子的?”太孙眼睛顿时瞪得滴流圆,如果自个没眼瘸的话,傅二姑娘旁边那男子身上穿的可是天青蜀锦,这可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的稀罕料子,拍花子的有这本事跟银钱,还拍什么花子?   而且,谁家拍花子的跑到聚贤楼大堂来拍?   他哼哼道:“您就算敷衍我,也好歹走心些,说这等不着边际的话,我会信才怪。”   崔九凌把跟前的菜单往太孙跟前一甩,没好气道:“要吃甚自个点。”   “说不过我就拿好吃的堵我的嘴,阴险!”太孙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立时屁颠屁颠的捡起菜单看起来。   出来一趟不容易,文人雅士的诗词要看,美食他也要吃。   一刻钟后,崔沉返回,禀报道:“傅二姑娘的表兄裴雁秋将聚贤楼买下来了,还给了傅二姑娘半成的干股,今儿他们是来收铺子的。”   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傅二姑娘将辣椒许给了裴雁秋,给他开酒楼使……”   崔九凌立时将手里的茶碗给砸到了地上。   这该死的女人,说好的待辣椒晒干后,要给靖王府五十斤呢,如今竟然转手给了旁人!   且不光放了靖王府鸽子,连岑表妹也被她放了鸽子,亏岑表妹那么用心的替她画画像当谢礼。   咳,虽然这谢礼最终落到了自个手里,但收谢礼的可是她。   “哎,傅二姑娘这也忒过分了,怎能不信守承诺呢?我原还想着待曾小叔祖得了辣椒后,我要去靖王府蹭饭呢,这下怕是泡汤了。”太孙一脸痛心疾首的控诉傅谨语。   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崔九凌:“才半成聚贤楼的干股就把傅二姑娘哄骗的毁诺,曾小叔祖,你素日到底是有多抠门,才让傅二姑娘舍你而就旁人?”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崔九凌瞪了太孙一眼,然后问崔沉:“聚贤楼的老板背后是有人撑腰的,能让他松口卖掉聚贤楼,裴雁秋到底出了多少银子?”   崔沉轻描淡写道:“不多,不过区区三十万两而已。”   “三十万两?”太孙尖叫一声。   然后唉声叹气道:“完了完了,这裴雁秋如此有钱,花三十万两银子驳美人一笑,曾小叔祖怎么比得过啊?我这曾小叔祖母,怕是要长着翅膀飞走了。”   崔九凌不屑的冷笑一声。   笑到一半,思及傅谨语那见钱眼开的性子,顿时笑不下去了。   这丫真的有可能会看在银钱的份儿上,心甘情愿被人拐走。   他冷冷问道:“他们人呢?”   崔沉沉声道:“裴雁秋说玲/珑斋新到了一批点翠首饰,要带傅二姑娘去采买几件,算是补给她的生辰礼,傅二姑娘兴高采烈的上了他的马车。”   太孙立时重重叹了一口气:“比不过呀比不过,曾小叔祖你怕是压根就没想到这茬吧?甚至说,你连傅二姑娘是哪月那日生辰都不晓得吧?”   崔九凌:“……”   他还真不知道傅谨语是哪月哪日生辰。   照她的性子,怕是离她生辰还有一个月,就会在自个耳边嚷嚷,让自个给她备妥生辰礼物了。   既然她还没开始嚷嚷,必定是离生辰还早。   他也是今儿才知道,竟还有补生辰礼这样的事儿。   生辰都过完了,补生辰礼又甚意义?简直是虚伪又矫情!   崔沉见自家王爷神色数次变幻,为免他被太孙说的恼羞成怒,他忙道:“傅二姑娘是花朝节的生辰,今年她生辰时,王爷与她还尚未结识呢。您放心,明年快到她生辰时,末将必定会记得提醒王爷的。”   谁知这般未雨绸缪了,还是挨了崔九凌一顿好骂:“你既打听明白她的生辰了,怎不见你上报本王?如今你主意是越来越大了,觉得要做宣平侯府的女婿了,就翅膀硬了是吧?”   崔沉小声辩解道:“末将也是方才才得知傅二姑娘生辰的。”   崔九凌冷哼一声:“可见你有多失职。”   崔沉:“……”   他能说什么?   罢了,自家王爷头上都快长草了,谁还能指望他在这个当口讲道理?   他立时认错道:“是末将的不是,末将以后一定改。”   “这话本王听了八百遍了,耳朵都要生茧子了。”崔九凌冷哼一声,不过倒也未再找崔沉的茬。   *   太孙边看曾小叔祖的“好戏”边用午膳,结果撑的扶墙而出。   崔九凌心里存着事儿,不过略用了几口。   送太孙到宫门口后,他立时返回靖王府,去正院寻靖王太妃。   靖王太妃照例在跟秋钰芩等人搓麻将,见他进来,惊讶道:“今儿下衙倒是早。”   崔九凌没接她的话,反而冷哼一声:“您如今万事不理,只沉迷打麻将,可不是甚好来头。”   儿媳妇都要跑了,还不慌不忙的在这里打麻将!   靖王太妃手中不停,抬眼斜了他一眼,笑道:“哟,这是谁又招惹你了?莫非是语儿?”   儿子有分寸的很,外人如何惹他生气,他从不在自个跟前露出形容。   崔九凌神色一僵,片刻后,若无其事的问道:“府上库房里可有点翠首饰?”   靖王太妃想了想,说道:“倒是有几套,是旧年太后孝敬我的,我嫌太繁琐了些,只试戴了下,便叫人放到库房里去了。”   说完后,又诧异道:“你问这个作甚?”   “表哥是想送给语妹妹吧?”秋钰芩突然插嘴,然后坚定的否决道:“语妹妹喜暖色不喜冷色,你送她点翠首饰,她可不会高兴。”   然后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表哥,你可得对语妹妹多上些心了,连她的偏好都不晓得,如何能讨得人家的欢心?”   喜暖色不喜冷色?   崔九凌听的一怔,在脑子里仔细回忆了一番傅谨语素日的衣着,发现秋钰芩说的没错,他的确从未见过她穿过蓝绿等冷色。   那为何裴雁秋说带她去买点翠首饰,她不但没反对,还兴高采烈的上了他的马车?   然后就听秋钰芩话锋一转,又补了一句:“不过点翠首饰稀缺,送了好歹比不送强,傅二姑娘虽不喜欢,但可以转送旁人,或是送去当铺换成银钱。”   将自个送给她的首饰转送旁人或是送去当铺换成银钱?   她是想死么?   崔九凌脸都黑了。   生了会子闷子气后,他整个人突然一呆。   自个只是随便问问,并未真的打算送傅谨语点翠首饰。   为着根本不会发生的事儿动怒,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他立时撇清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谁说我要送傅谨语首饰了?美的她!”   靖王太妃笑呵呵道:“说的对,语儿是挺美的。”   崔九凌:“……”   这正院是不能待了。   他抬脚就走,回了自个院子。   *   今儿天气不错,也无甚风,许青竹将小八的鸟笼子挂到了廊下,这会子正站在廊下,不厌其烦的教小八说话呢:“小八,说‘王爷吉祥安/康’。”   小八仰着个鸟头,理都不理他。   听到风清苑的下人们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小八扭头看去,立时眼神一亮,张嘴就道:“美人儿。”   崔九凌在廊下站住脚步,瞪着这蠢鸟,没好气道:“又胡说八道,是想被送去厨房炖汤?”   小八静默片刻,又张嘴说了一句:“语儿,我想你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崔九凌目光如刀,冷冷的瞪着它。   小八毛都炸起来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张嘴道:“王爷,臣女错了。”   崔九凌:“……”   他错了,他不该跟个畜生置气,合该将满嘴胡吣的阿檀大卸八块,看他都教了些什么!   偏崔十九还来火上浇油,禀报道:“王爷,裴雁秋给了傅二姑娘一匹大红羽纱,傅二姑娘高兴的跟什么似得,忙不迭叫人给做成了斗篷跟雪褂子。”   崔九凌立时脸黑如锅底。   羽纱他是知道的,是西洋某个国家特有的布匹,在他们那里都算有价无市的稀罕货。   大前年皇帝过万寿节,这个国家的使者送了两匹当寿礼。   皇帝将其中一匹孝敬曹太后,另外匹青色的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给了自个。   母妃叫人给他做成了雪褂子,每年下雪他都会上身,连穿三年还簇新,可见这料子有多神奇。   谁知裴雁秋手里竟有羽纱,还随手拿给傅谨语一匹。   这样稀罕的物什,不花一文钱白得一匹,傅谨语那个眼皮子浅的,还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了呢。   *   白得一匹稀罕布料,傅谨语自然高兴。   不过她也没只顾自个高兴。   靖王太妃跟崔九凌出身尊贵,这样稀罕的布料,正合他们的身份,故而她打算自掏腰包给他们俩各买一匹。   不然旁的消息灵通的阿猫阿狗从裴雁秋手里买走羽纱并穿在身上,他俩却只能穿貂皮或者狐皮,岂不太丢面子?   未来“婆婆”靖王太妃都有了,自个亲娘裴氏岂能没有?   必须也得安排上。   于是三千两银票,就这么长着翅膀飞走了。   她先前卖硝/酸/甘/油卖了四千两,后头又卖铅笔卖了一千两,手里统共就五千两,这下可好,一下子没了一大半,简直让她肉疼的心都要碎了。   将银票拿给裴雁秋的时候,她手都是抖的。   把裴雁秋给逗的前仰后合:“表妹这爱财的模样,不像我们裴家的表姑娘,反倒像我们裴家的正经姑娘。”   然后他又给她还了一千五百两回来,笑道:“卖旁人一千两一匹,卖你只须五百两。”   心疼归心疼,但这样的便宜傅谨语还是不好意思占的,立时摆手,不肯接那银票:“你们的船队辛辛苦苦从西洋贩回来的物什,该是怎样的行市就是怎样的行市,不然我可不好意思跟你买了。”   裴雁秋白了她一眼,好笑道:“你占我的便宜多着呢,还差这一桩?”   见傅谨语还是摆手,他又笑道:“你当我亏了?怎么可能,我裴雁秋还没做过赔本生意呢。收你这五百两,我都能赚四百两了。”   生怕傅谨语不信,他笑道:“西洋那边人信教,执拗的很,连用农家肥种田都不能接受,土地贫瘠,粮食出产有限,还得休耕轮种。我们用粮食低价交易他们的布匹,回来后高价卖出去,中间获利几十甚至几百成。说赚四百两,都是我谦虚后的数字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事实上他是实打实的少赚了一千五百两。   傅谨语静默片刻,说道:“既然表哥执意不肯按市价算,那我便用旁的抵吧。”   裴雁秋好奇的一挑眉。   傅谨语笑嘻嘻道:“我教表哥学西洋新式记账法吧,这是靖王才折腾出来的记账法子,现下才刚在户部试行,外头还没有风声呢。不过户部都开始试行了,后续肯定会在全大齐推行。”   她教崔九凌借贷平衡记账法的时候,默认是在裴家学会的。   为免他日露馅,必须得赶紧将裴雁秋教会,并忽悠他对裴家所有账目都进行更换。   怕裴雁秋不感兴趣,她又利诱道:“若裴家先于其他皇商跟海商学会并启用这西洋新式记账法,岂不十分有面子?”   钱已赚个盆满钵满,缺的只剩体面的裴雁秋闻言,顿时眼神一亮。 第61章 61 末将叫人打断他的腿?   因为裴雁秋给打对折的缘故, 傅谨语直线节省一千五百两,她的小金库由两千两顿时升至三千五百两。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儿,对教裴雁秋借贷平衡记账法的事儿十分上心, 次日便打发人去聚贤楼吩咐一声, 让预留出个雅间来。   这雅间,就是他们上课的教室。   傅家人不待见裴家人, 裴雁秋不好多上傅家门,更别提在傅家长时间逗留了。   而裴府只裴雁秋一个男主人, 并未有女眷, 傅谨语一个姑娘家, 也不好大喇喇的跑去。   故而, 算来算去,聚贤楼才是最合适的地儿。   作为聚贤楼的股东, 他们去视察自家铺子理所应当。   若有人质疑,还可以拿“算账”来搪塞。   虽然此算账非彼算账就是了。   *   裴雁秋得信后,很快就叫人收拾笔墨纸砚, 带着赶去聚贤楼,然后上了三楼的雅间。   见着正坐在桌前喝茶的傅谨语, 他笑道:“表妹这个当先生的, 比我这个当学生的还心急。”   “那可不?欠了表哥那么一大笔人情债, 不早点还完, 我都不能安寝。”傅谨语挑了挑眉。   若羽纱单只是为母亲裴氏买的, 别说裴雁秋打对折, 就是再次白送, 她也不会良心不安。   毕竟裴氏可以裴雁秋嫡亲的姑母,抹掉的折扣,权当这个当侄儿孝敬姑母的。   但这三匹羽纱里头有两匹是为靖王太妃跟崔九凌这两人外人买的。   为着两个外人损失足足一千两纹银, 裴雁秋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她却不行。   故而,早点把借贷平衡记账法教会他,替他在商人圈子里挣足脸面,她这心才能落到实处。   避免他在崔九凌跟前露馅的另一层考虑,反倒是后话了。   裴雁秋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笑道:“表妹从前何等爽利的一个人儿,占起我的便宜来眼都不带眨的,如今反倒矫情起来,果真是长大了么?”   随即,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果然是岁月催人老啊。”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自个才十四岁,这要放在前世,她现下还只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初中生呢。   是个理直气壮称一句“自己还是个孩子”,也不会被人嘲笑的年纪。   跟老扯不上半点关系好不好?   她白了裴雁秋一眼,哼唧道:“表哥是不是在担忧以自个的智商,恐难学会这西洋新式记账法,所以故意拐弯调圈的在这拖延工夫?”   裴雁秋失笑:“表妹对我有不少误解呀,看来我必须得在表妹跟前好好展现一下我的聪明才智了。”   然后吩咐裴安:“研墨。”   *   裴安熟练的磨好墨。   傅谨语提笔,在纸上歪歪扭扭的画了个简单的表格。   随口举了个例子,然后开始往表格里填写数字。   才刚写了个日期,裴雁秋就惊讶出声:“表妹竟然会写洋人数字?”   裴家是海商,为生意需要,小辈们打开蒙起就开始学洋人数字以及几个常有生意往来的国家的洋话,裴雁秋自然认得阿拉伯数字。   傅谨语得意一笑,并未接话,一丝不苟的将收入、支出、结余以及合计几项分别填进表格里头。   这才笑道:“不然为何分明是靖王折腾出来的记账法,我却一口一个‘西洋新式记账法’呢?因为这记账法用的是洋人数字呀。”   然后开始仔细的给他讲解。   讲解完一遍后,傅谨语抬眼看向裴雁秋,询问道:“表哥可听明白了?若没有的话,我再给你说说。”   裴雁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答非所问道:“原来表妹并非吹嘘,靖王殿下果真待你极好。”   自家表妹,她肚腑里有多少墨水,他这个当表哥的又岂会不知道?   别说这西洋新式记账法了,单洋人数字,只怕靖王就得反复教她几十甚至上百遍,才能让她记牢。   而这西洋新式记账法,说难也不难,于他这般熟练运用洋人数字又成日与账本打交道的,一看便通。   说简单也不简单,于表妹这般不甚聪慧,又从未与账本打过交道的人儿来说,怕也不是一日之功。   他虽与靖王素不相识,但靖王名声在外,全京城谁不晓得他清冷孤傲,不近女色,甚至还辣手摧花?   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儿,却不厌其烦的教表妹学洋人数字跟西洋新式记账法。   显然不单是救命恩人这么简单。   这也就能解释她为何连宁王世子崔瑛都不看在眼里了。   崔九凌辈分高,自个又有本事,若能嫁给他,当上靖王妃,的确没必要将宁王世子放在眼里。   虽然宁王是今上的亲弟弟,但崔九凌可是今上的叔叔,只要他不生出谋反之意,便是对宁王拳打脚踢,今上也只会和稀泥息事宁人。   更何况是宁王的儿子?   难怪那日靖王脸色如此难看,瞧见心上人与旁的男子说说笑笑,能好看才怪呢。   如此说来,自个岂不是不经意间将靖王给得罪了?   他苦着脸道:“表妹,你可把表哥害的好苦啊!”   傅谨语黑人问号脸。   不就学个西洋新式记账法么,对于自小就熟练运用阿拉伯数字的他来说,能有多难?   至于如此夸张么!   裴雁秋抬手,假装抹泪,“抽噎”道:“如果靖王殿下要对付表哥,你会帮表哥撑腰的,对不对?”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崔九凌对付他作甚?又不是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的。   她好笑道:“表哥你几时患上癔症了?要不要我替你请保和堂的冯老大夫来给你扎几针醒醒脑子?”   裴雁秋摇了摇头,看来表妹在这上头有些后知后觉呢。   自个是戳破呢还是不戳破呢?   只犹豫了短短一息的工夫,他立时便有了决定。   当然是不戳破了。   戳破了还有甚好戏看?   不怕靖王对付自个?当然是怕的。   但问题不大,表妹会替自个撑腰的。   为此他不介意让表妹再多占些自个的便宜。   他随口瞎扯道:“我表面上接受了宁王府的招揽,这会子又跟表妹学会了西洋新式记账法,回头被靖王殿下知道了,还当我是个两面派,万一他叫人警告我不许再跟表妹来往,可如何是好?”   对此傅谨语嗤之以鼻:“崔瑛跳梁小丑,瞎蹦跶又不是一天了,不蹦跶到靖王头上,靖王才懒得理他呢。至于说不叫表哥与我来往,更是无稽之谈,靖王这人可没那么小气。”   若换作旁的男子,崔九凌没准会误会。   但自个先前可是当着他的面,明确说过表兄妹血缘太近,若亲上加亲的话,很有可能会生出痴傻的子嗣来。   他就是误会谁,也不会裴雁秋的。   裴雁秋嘴角抽了抽。   靖王若没那么小气的话,那日又岂会冷脸拂袖而去?   他唯恐天下不乱道:“中人替我瞧见了两间铺子,都在东华大街上,一个在街东,一个在街西,我正犹豫不决呢。后日午时我叫裴安去傅府接你,你眼光好,你替我拿个主意。”   顿了顿,他又笑道:“看完铺子,正好就近去旁边的醉仙楼用午膳。”   东华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地儿,又离户部衙门不远,他们又是看铺子又是去醉仙楼用膳的,就不信不惊动靖王。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又来这套!   上过一回当的她,这回坚决不肯再上当。   她冷哼一声:“孩童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都要!”   裴雁秋豪爽道:“也好,那我就叫人都买下来。”   然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一间我用来开洋货铺子,一间送给表妹。表妹想开甚铺子就开甚铺子,若甚都不想开,那就赁出去收租金。”   傅谨语:“……”   丫疯了不成?   东华大街是京城商业最繁华的一条街,可谓寸土寸金。   人家铺子开的红红火火的,他突然提出要买,还没被人当成神经病拿扫帚撵出去,明显是拿银钱当的敲门砖。   买聚贤楼可是花了足足三十万两。   虽然其他铺子没法与聚贤楼相比,但能被他瞧上的,拿来售卖洋货的铺子,也绝对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没有十万两,估计也有八万两。   她就是脸皮厚比城墙,也干不出如此占人便宜的事儿来。   忙不迭推辞道:“我方才说笑的,买一间拿来开洋货铺子就尽够了。”   裴雁秋白了她一眼,嗔道:“我裴雁秋做人最讲诚信,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怎可能随意收回?说买两间就买两间,说送表妹一间就送表妹一间,绝对不可以食言。”   区区七万八千两银子,就能博美人一笑,还能招惹的靖王醋意大发,简直不要太划算。   傅谨语不知道裴雁秋在玩火,见他执意如此,忙板起来脸,佯怒道:“这铺子我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要的,你若坚持要送,那咱们表兄妹就此一拍两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娘,自此老死不相往来。”   “我这样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绝世好表哥,表妹真舍得与我绝交?”裴雁秋斜眼看她。   随即一脸委屈的说道:“这铺子是我为你准备的添妆礼,不过提前几年与你罢了,至于招惹的你说出这般狠话来么?”   “添妆礼?”傅谨语一怔。   随即又哼了一声:“这添妆礼也太过了些。”   裴雁秋笑道:“那也看是什么人家了,咱们裴家富庶,添妆礼就是这规格。”   傅谨语“嗤”了一声:“你就瞎说吧,若添妆礼是这规格,怎不见你给清表姐也送一间?”   想忽悠自个,门都没有。   裴雁秋笑道:“你怎知我不会给清表妹送?待她明年出嫁添妆时,我自然也会送她一间铺子。”   表姐也有?   傅谨语一怔。   既然她们表姊妹都有,那她就太不好推辞了。   自个不想要,不代表表姐不想要。   她若推辞,会连累表姐失去得到铺子的机会。   故而她不情不愿道:“后日看过铺子再说罢,兴许我两间都瞧不上呢。”   裴雁秋闻言,宠/溺道:“不妨事,若都看不中,那就叫中人继续寻,京城这么大,总能寻到让你满意的铺子。”   顿了顿,又霸道总裁附身一般,霸气的一挥手:“若都没有满意的,那我就买块地,按你的心意,给你建个新铺子。”   傅谨语:“……”   为了不叫他在东华大街上大兴土木,看来后日这俩铺子,她无论如何都得选择一个了。   *   午时,崔沉提着食盒走进户部,来到崔九凌坐班的屋子。   待自家王爷用完午膳后,他这才说道:“王爷,末将有事禀报。”   崔九凌将盖碗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哼道:“有事儿就说。”   崔沉沉声道:“继前儿傅二姑娘跟裴雁秋在聚贤楼对了半日帐后,他们今儿又一块儿去醉仙楼附近看铺子。末将叫人打探了一番,得知裴雁秋将傅二姑娘看中的两个铺子都买了下来,一个拿来开洋货铺子,一个赠给了傅二姑娘。傅二姑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当即就给裴雁秋的洋货铺子起了个名字,叫‘裴记百货’。”   崔九凌喝茶的手立时顿住了。   崔沉沉痛道:“裴雁秋一定是瞧上傅二姑娘了,不然不会一个劲儿的砸银钱,投傅二姑娘所好,讨她的欢心。”   随即又提议道:“要不,末将叫人悄悄套他麻袋,打断他的腿?”   “不许胡来。”崔九凌瞪了他一眼。   出的什么鬼主意?   傅谨语又不傻,裴雁秋在京中无甚仇家,一旦他出事儿,她立时就会联想到自个头上来。   而且裴雁秋被打断腿,可以在傅谨语跟前装可怜博同情。   一想到她像先前照顾自个那般照顾断腿瘫在床/榻上的裴雁秋,崔九凌立时面沉如水,火气蹭蹭蹭上涨。   崔沉又出歪主意道:“裴雁秋要开铺子,必须得到户部上档子,要不末将叫人为难为难他?”   “闭嘴吧你。”崔九凌闭了闭眼。   户部是自个的地盘,叫底下人为难裴雁秋,跟自个亲自出面有甚区别?   这主意比套麻袋揍人还要蠢。   崔沉往椅子上一坐,哼唧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您倒是赶紧想个主意啊,再这么下去,傅二姑娘真要被人撬走了。”   “她爱被谁撬走就被谁撬走,与本王何干?”崔九凌冷哼一声,撵人道:“滚出去,本王还有公务要忙,没空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崔沉撇了撇嘴,站起身来,开门出去了。   崔九凌心浮气躁,哪里还料理的下去公务?   破天荒的,才未时两刻(13:30),就从衙门回了王府。   到正院请了个安,话没说上两句,就阴着脸回风清苑了。   秋钰芩诧异道:“表哥这是怎地了?这些日子语妹妹并未到王府来,应不至于惹恼了表哥才对。”   “不来才恼呢。”靖王太妃随口接了一句。   不过到底还是忧心儿子,忙吩咐人去打听。   裴雁秋进京后没几日,又是买聚贤楼,又是将东华大街上两间最大的铺子买下来的,闹出的动静不小,靖王太妃派出去的人儿,很快就打听清楚了。   得知儿子这是在吃傅谨语表哥的醋,靖王太妃顿时一脸幸灾乐祸。   笑着与秋钰芩道:“语儿表哥来的正正好,我还着急你表哥不开窍,两人慢吞吞的耗着呢,如今有语儿表哥在,阿凌应很快就能明白自个心意了。”   然后又吩咐梁嬷嬷道:“去跟崔校尉说,不许他伤害语儿表哥,也不许给语儿表哥的生意使绊子,不然本宫就把他跟狄将军的事儿搅合了,让他打一辈子光棍。”   秋钰芩立时捂嘴偷笑。   *   不提接到靖王太妃命令的崔沉如何无语,崔九凌这会子正在东次间跟小八大眼瞪小眼。   他没好气道:“给你取名的那家伙若是被旁人拐走了,本王就将你大卸八块,炖成八哥汤,然后拿去喂狗。”   小八歪着头,瞪着小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片刻后,它张嘴说道:“语儿,本王心悦你。”   崔九凌才要张嘴训它,话到嘴边却打住了。   他淡淡道:“是你想让本王去找那人告白心迹?”   不待小八回应,他就摇了下头,哼道:“绝无可能。”   不告白心迹,她就那么兴头了,不时对自个又搂又抱又亲的。   若自个跑去找她告白心迹,她知道了自个对她的心思,还不知得寸进尺成甚样呢。   但是不把话挑明的话,她这样见钱眼开的肤浅女子,万一扛不住裴雁秋的银钱攻势,移情别恋,那自个可就后悔莫及了。   并非无的放矢,自打裴雁秋进京,她就未再踏足靖王府一步,成日跟在裴雁秋身后跑动跑西的,完全将自个抛诸脑后。   再这么下去,她只怕都要忘了还有自个这么个人了。   都怪裴雁秋,好好的待在泉州老巢不好么,非要跑来京城搅合作甚?   或许自个该采纳崔沉的意见,派人将裴雁秋三条腿全打断。   看他还敢不敢觊觎自个的人!   *   为免傅谨语事到临头又反悔,将自个赠与的铺子退回,看完铺子的当天下午,裴雁秋给左府递了帖子。   次日他携傅谨语一块儿登门拜访大裴氏,当着大裴氏的面对左燕清承诺待她出嫁时会自个会赠个铺子给她当添妆礼。   傅谨语见裴雁秋不似作伪,便叫人拿着他给的地契,去衙门换成了红契。   从左家回来后,裴氏正好午憩醒来。   傅谨语边陪裴氏到小花园散步,边同他说起裴雁秋送自个铺子的事儿来。   裴氏吃了一惊:“秋哥儿手也忒松了些,两个东华大街的铺子,竟然说送就送。”   随即又笑道:“这样的添妆礼,怕是要惊掉不少人眼珠子。”   就算那些绵延百年的世家,也没几个舍得拿出东华大街这样地段的好铺子出来给女儿当陪嫁,得留给家里的男丁来继承。   傅谨语笑道:“谁说不是呢?我拒绝来着,但表哥能说会道,又牵扯清表姐在内,我也不好十分反对。”   裴氏琢磨了片刻,笑道:“罢了,裴家近些年在秋哥儿的主持下,比从前兴盛许多,也不缺这点子银钱。他既愿意给你们,原是他的一片好心,你们就收着吧。”   想了想,又嘱咐道:“将来你们嫁了人,且叫你们的夫婿多关照关照他,也便是了。”   傅谨语笑了笑,才要说些诸如放心之类的话安抚裴氏,就见裴氏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一侧摔去。   她顿时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裴氏现下怀孕八个月,人常说‘七活,八不活。’,这要是让她摔到地上,别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就是她本人,都一脚踩在了鬼门关上。   拽肯定是不行的,裴氏有孕后发福的厉害,估计得上一百五十斤了,而傅谨语才堪堪九十斤,又没有天生神力,怎可能拉的住?   电光火石间,傅谨语想通了关窍,然后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猛的往裴氏身前的地上一扑,然后一个驴打滚,让肚子朝上。   下一瞬,裴氏“砰”的一下扑到她身上。   傅谨语顿时犹如巨石压顶。   五脏六腑几乎移位,腰肢发出“嘎巴”一声响。   最要命的是石砖粗糙而又坚/硬,她方才扑的用力过猛,两只手心连同半截前臂,都擦伤了,这会子正往外涌血珠子。   “太太……”   “姑娘!”   跟在外头的丫鬟、婆子们慌忙冲上来。   她们合力将身/子笨重的裴氏扶起来,然后才来拉傅谨语。   傅谨语借力站起身来。   然后她转身朝后看去。   片刻后,她忍着腰疼蹲下/身来,抬手在地上抹了一指头。   将指头送到鼻翼嗅了嗅,又不嫌脏的伸舌头舔了下。   立时脸色沉下来。   这白色的物什,是冷却的猪油。   灰白色的石砖地面,涂上一层白色的猪油,就算眼神再好,不趴在上头看,也很难发现端倪。   傅家厨房跟这小花园,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隔着数个院子,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猪油不慎落地的状况。   这显然不是巧合。   一瞬间,她就将怀疑目标锁定在了傅谨言身上,毕竟傅府内跟她们母女有仇的,就只有傅谨言一个。   这是她对自个害她奶娘下落不明的报复?   不过这会子她也顾不上理会这个,忙吩咐谷雨道:“快叫人去保和堂请冯老大夫来。”   然后关切的问裴氏:“母亲觉得如何,可有肚子疼?”   裴氏却是挣扎着挥开众人,着急的上前查看她身上的状况,嘴里急急道:“我没事,语儿,你有没有伤到?我身/子这么笨重,怕是压坏你了吧?”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   胳膊手擦伤,腰扭伤,以及肚子有些抽疼,应该伤的不算太重吧? 第62章 62 本王会替你讨回公道   保和堂的冯老大夫很快被请了过来。   因傅家二太太有孕在身, 他每隔半月就来请一次平安脉,这回还当她是突然动了胎气。   一路上他带着小徒弟紧赶慢赶,生怕出事。   谁知把脉之后才发现, 傅二太太胎像稳固的很, 并无任何不妥。   反倒是傅二姑娘不怎么好。   腰部扭伤,两手连同两半只胳膊都在冒血珠子, 肠子也抻着了。   得知她是为了救突然滑了一跤的傅二太太,扑到地上当了一回肉/垫, 这才伤成这样的, 冯老大夫看她的目光顿时慈爱许多。   真心实意的夸赞道:“傅二姑娘当真是孝女!”   然后给了她一瓶金疮药, 并写了张汤药的方子。   他叮嘱道:“用酒将伤处洗干净, 金疮药一日涂抹三次,汤药早晚各一回, 不可碰水,过十天半月应该就可以结痂了。”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未经蒸馏的酒,度数很低, 能有甚消毒作用?   勉强也就比清水强些。   这还是傅家这等大户人家,冯老大夫才这般建议, 若换作三餐都不继的人家, 用酒洗伤处这事儿他压根提都不提。   因为提了, 也买不起。   好在她自个抽奖抽到过酒精, 虽然前后分给崔九凌两小瓷瓶, 但下剩的还有300ML呢。   说起这个, 她就哼唧了一声, 大齐至今没有酒精可用,能怪谁?还不是怪崔九凌!   他若早乖乖就范,让皇帝给他们赐婚, 酒精配方这个自个所谓的“嫁妆”不早就到他手里了?   *   送走冯老大夫后,傅谨语假作伤口疼痛,发了好大一场火,将丫鬟们都赶了出去。   然后从系统仓库里取出酒精跟棉签,给自个伤口进行消毒。   用酒精消毒的滋味,有过这种经历的自然能懂。   跟往伤口上撒盐也没甚区别了。   疼的她龇牙咧嘴,眼泪汪汪,嘴里“嘶嘶”的直抽气。   她果然还是更喜欢碘伏,碘伏涂抹到伤口上可没这么疼。   将两只手心外加两半只前臂都进行消毒用,她用从系统仓库里取出云南白药粉抹上。   然后才打开门,把谷雨叫起来,将急救包里带的那卷纱布丢给她,让她给自个包扎。   谷雨惊讶道:“姑娘您怎地自个上药了?”   金疮药跟云南白药粉颜色相近,谷雨根本没瞧出差别。   傅谨语哼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老鼠胆子,叫你们给我上药,你们哆哆嗦嗦的,我看的心烦不说,没准还会弄疼我,还不如我自个亲自来呢。”   谷雨讪笑。   因自家姑娘说的是事实,她不好辩驳,忙扯开绷带替傅谨语包扎。   嘴里诧异道:“姑娘哪里来的麻布,竟这般白。”   傅谨语果断将它推到靖王太妃头上,说道:“上回太妃娘娘给的,我放在双肩包夹层里,忘记告知你了。”   谷雨了然的笑了笑,夸赞道:“太妃娘娘果然是太妃娘娘,手里尽是些好东西。”   包扎完后,谷雨又叫傅谨语趴到烧的暖烘烘的炕床/上,替她揉腰。   谷雨两手力道适中,傅谨语疼痛的腰肢有了些许缓解,她阖上了眼睛。   在心里默默的复盘了下今儿这事儿。   跟傅谨言脱不开干系是必然的。   因自个生活的世界是本小说,剧情到这里,肯定会有杠精读者跳出来质疑,说傅谨言是女主,女主怎可能干出使诡计谋害继母腹中胎儿这样阴险的事情来?   对,傅谨言是不会干。   但她在崔瑛跟前抱怨几句,哭一哭下落不明的奶娘钱氏,崔瑛自然会替她出头。   毕竟傅谨言将钱氏一家子托付给他,他却没办好这事儿,心里一直心存愧疚。   女主伟光正,男主为博女主一笑,甚霸道事儿都干得出来,这就是这本《嫡女无双》小说的基础人设。   不过傅谨语才不管这些呢,反正她会将这笔账记在傅谨言头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   待她养好了伤,就要傅谨言好看!   *   “什么?”   今儿休沐,按照傅谨语往日的行径,今儿必定会到王府来找自个,拐弯抹角的缠着自个揩/油。   故而崔九凌一早就在书房枯坐,等待她上门。   谁知没等来她上门的消息,却等来了她受伤的消息。   崔九凌顿时脸上阴云密布,冷冷的对急匆匆前来报信的崔十九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速速道来。”   崔十九连忙将事情仔仔细细的回禀清楚。   “崔瑛!”崔九凌满面寒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好大的狗胆,竟敢不顾本王的警告,对傅谨语下手。”   崔十九眼观鼻鼻观心,没敢接话。   “你先退下。”崔九凌吩咐了一声。   然后让人叫来崔沉。   吩咐道:“叫人盯着傅府,一旦发现傅谨言出门,立时前来回禀。”   想了想,又干脆道:“不必来回禀了,你自个看着办,总之本王不希望再看到她四肢俱全的在傅谨语跟前蹦跶。”   崔瑛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了。   崔沉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后,弱弱道:“傅谨言怎么得罪王爷了,惹您生这么大的气?”   崔九凌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问本王?”   然后赶苍蝇的似的一挥手:“滚出去。”   崔沉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上回王爷就嫌弃自个对傅二姑娘不上心,没将她的事儿做到了如指掌,自个竟然没吸取教训,这不,这回又被骂了。   出了书房后,他连忙安排了三班人马轮流盯紧傅府的三个门。   然后背地里悄悄唤来自个的心腹,命其去打听傅府究竟发生了何事。   得到确切消息后,他咂舌,傅二姑娘伤成这样,王爷怕是心疼坏了,难怪会发狠要动傅谨言。   这宁王世子崔瑛胆子也忒大了些,敢在王爷头上动土。   王爷这几年韬光养晦,不似从前年轻气盛,这似乎给了很多人错觉,以为王爷是拔了牙的老虎,没甚可畏惧的。   那他们可就大错特错了。   王爷不发威,不过是没将他们这些跳梁小丑放在眼里而已。   他要当真动怒,连皇上都得退避三舍。   更何况区区一个王府世子。   *   夜里,在几个丫鬟的服侍下,傅谨语盥洗沐浴完毕,躺到了炕床/上。   才要阖眼安置,突然窗户“蹬蹬蹬”的响起来。   夜里起了风,外头狂风呼啸,树枝被吹的摇摇晃晃,投在白棉纸窗户上,仿佛群魔乱舞一般。   不得不说,大半夜听到这声响,还真有些让人心惊胆战。   今晚刚好轮到谷雨值夜,见状她立时厉喝一声:“谁在那瞎敲窗户?惊扰了姑娘安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敲击声停了一瞬,随即又再次响起来。   谷雨才要继续怼人,就听自家姑娘出声道:“打开窗户瞧瞧。”   傅谨语脑洞大开,不会是小八惹恼了崔九凌,被扔了出来,它这个通人性的,找到傅府来投奔自个了吧?   谷雨这个胆小的,闻言倒抽了口凉气。   片刻后,这才壮着胆子,一步三颤的走到窗户边,拔开木插销,将窗户一下个推了开来。   “咦?”她惊呼一声,转头对傅谨语道:“姑娘,有个匣子。”   傅谨语心中一动,忙道:“拿过来给我。”   谷雨将匣子捞过来,关好窗户后,然后捧着匣子走到炕床边。   才要将匣子递给傅谨语,递到一半又忙不迭的收回来,担忧道:“里头不知是甚东西,万一伤着姑娘可如何是好?还是奴婢先打开瞧瞧吧。”   傅谨语其实已经猜着是谁送来的了,并未阻拦,只笑嘻嘻道:“你这般忠心,我心甚慰。”   “有姑娘这句话,就是叫奴婢立时死了,奴婢也能含笑九泉了。”谷雨壮士赴死般,把心一横,将匣盖给翻了开来。   想象中的暗器乱飞的场景并未出现。   匣子上头安静的躺着一封书信跟一只小瓷瓶。   谷雨忙道:“姑娘,有封信,还有个小瓷瓶。”   傅谨语将手小心翼翼的从被窝里伸出来,吩咐道:“把书信给我。”   谷雨从走到多宝阁跟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取出把裁纸刀,将上头的火漆割开,从信封里取出信瓤,然后走到炕床边,递给傅谨语。   信瓤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傅谨语展开后,立时嘴角扬了起来。   字体龙飞凤舞,跟主人一样,透着清冷跟不可一世。   内容却十分暖心。   对太医院秘制的祛疤圣品玉容膏的使用方法进行了说明。   末了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本王会替你讨回公道。”   祛疤不祛疤的她并不十分在意,擦伤的不严重,她年纪还小,结痂退却后,皮肤老气几年,应该能恢复如初。   但最后这句话却一下戳到了她内心的柔软处。   作为生在和平年代,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叫她干刑法上禁止干的事儿,还真有些强人所难。   若不是傅谨言跟崔瑛这对狗/男/女对裴氏这个孕妇出手,触到了她的逆鳞,她也不会发狠要报复回去。   如今崔九凌将这事儿给揽了过去,顿时让她松了一口气。   说她矫情也好,说她又当又立也好。   总归不用她自个手上沾血就行。   崔九凌这家伙,贴心起来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不枉自个自掏腰包替他跟他母妃从表哥买羽纱,算他还有点良心。   *   傅谨语老实待在府里养伤了半个月。   这期间她攒够签到时间,又领取了一次奖励。   不过可能是上回抽到马铃薯将她的好运都用光了,这回竟然抽到了一块打火机。   还是便利店最便宜的那种1元一块的打火机。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干脆利落的将其丢进了系统仓库。   若是穿越到原始社会,这玩意儿可算得上神物了,但放在大齐这个封建社会,也就比火折子略强一点。   但是可比火折子惹眼多了。   所以,果断压箱底。   她本打算挑个衙门休沐的日子,上靖王府当面向崔九凌道谢。   有了玉容膏,她的手臂就不会留下疤痕,省去了三五年的恢复时间。   这样的大礼,她必须得好好感谢他。   唔,起码亲/嘴一刻钟。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柳氏的忌日到了。   往年每到柳氏的忌日,裴氏为名声着想,都会带着他们三个小辈儿去广济寺做法事。   今年裴氏有孕在身,且已八个月有余,经不起这个颠簸。   于是傅老夫人吩咐大太太陆氏带他们三人前往。   没错,是三人。   入伍三个多月的傅谨行,在亡母忌日前一天,从禁卫军新兵营赶了回来。   三个多月的军营生活,傅谨行高了,瘦了,黑了,但精神抖擞,元气满满,跟从前那个宛如咸鱼一般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对裴氏这个继母一如既往的尊敬,从松鹤堂出来后,便直奔春熙院。   对裴氏一番嘘寒问暖后,又笑嘻嘻道:“前些日子我做了个梦,梦到太太给我生了个小兄弟,我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竟笑醒过来。”   赶过来见哥哥的傅谨言闻言,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裴氏却听的欢喜,笑道:“那就托行哥儿吉言了。”   又事无巨细的询问他在军营里的生活,生怕他吃的不好,睡的不好。   待得知一切都好后,她舒了口气,含泪道:“你几岁起就待在我身边,从未离家如此之久过,我生怕你在外头受了委屈,担忧的整夜都睡不好,如今听你这般一说,我总算能稍微宽心些了。”   傅谨行感动道:“太太双身/子,可千万别忧思太过。我这么大的人儿了,又不是小孩子,还能照顾不好自个?您只管放心就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那叫一个母慈子孝。   看的傅谨言脸都青了。   傅谨语撇了撇嘴,这兄妹俩,总算并不全都是白眼狼。   傅谨行这个直肠子的家伙,还是知道些好歹的。   她唯恐天下不乱的笑道:“二哥回来的正好,前儿母亲还说二哥年纪不小了,也该给你说门亲事了,偏你不在京里。这次回来,可得抓紧时间操办起来,不然下回再回来,就得九个月后了。”   禁卫军新兵营封闭训练一年,除非有要事,譬如父母过世或是忌日这等大事,否则不能离开大营。   不等傅谨行说话,傅谨言抢先道:“哥哥行事没定性,这会子说亲也说不带甚好亲事,还是等他先立业以后再说吧。”   虽然傅谨行也是如此打算的,但妹妹这生硬鄙夷的语气,是在瞧不起谁呢?   他没好气道:“我的事儿自有父亲跟太太做主,你个当妹妹的,插什么嘴?亏你还成日里体统不离口,这会子也没见你讲体统。”   傅谨言被堵得一愣,随即委屈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多谢了,但不必。”傅谨行半点都不领她的情。   别以为他不知道自个之所以被弄进禁卫军新兵营受苦,全是拜妹妹所赐。   也不知她跟宁王府有了甚交情,宁王世子竟然肯帮她这个忙。   这可是他从在新兵营对他颇为照顾的马都尉口里得知的。   傅谨语险些笑出声来。   傅谨行真是小天使,气死傅谨言不偿的那种。   可惜他被崔瑛塞进了禁卫军新兵营,不然若是留在傅府的话,一天气三回,早晚能把傅谨言气出乳腺癌来。   *   次日一早,傅府三位女眷各乘一辆马车,傅谨行骑马在前头引路,后头两辆平板马车上载着做法事需要的物什,浩浩荡荡去往位于小鞍山山腰的广济寺。   广济寺规模不如慈安寺大,名声也不如慈安寺响,但有一样比慈安寺强,那就是风景。   这座寺庙位于连绵起伏数百里的小鞍山山腰处,山上常年云雾缭绕,恍如仙境一般。   站在寺庙的禅房里,就能领略小鞍山的松涛云海。   所以香火也是极其鼎盛的。   傅家在傅谨语跟慈安寺结缘之前,算是广济寺的常客,傅老夫人又事先派人来打过招呼,故而柳氏忌日的法会,庙里主持早就着人张罗好了。   傅家众人一抵达,法会便立时开始。   法会持续了大半日,至申正时分(15:00)才结束。   等到收拾妥当,启程返回时,已然申时四刻(16:00)。   冬日天短,这会子已然云霞漫天。   白露趴在车窗上朝外看,嘴里惊讶道:“今儿的霞光可真好看。”   然后转过头来问傅谨语:“姑娘,您可要瞧瞧?”   傅谨语无可无不可,不过既然白露都诚心发问了,她看几眼也成。   于是她点了下头。   白露忙将车窗户让开。   傅谨语凑到车窗前,抬眼朝外瞅了瞅。   然后嘴角顿时一抽。   夏日车窗户有薄纱当窗帘倒罢了,这会子为了阻挡寒风,车窗户已然换成了松江细棉布。   隔着厚实的松江细棉布朝外看,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浅粉色。   亏白露还能认出是晚霞。   自个可没这个本事。   横竖现下/身处野外,又无外人,傅谨语索性直接将窗帘给扯开。   才将头探出去,就听到一声惊叫。   然后便见自个前头那辆马车如离弦的箭一般,脱离了正路,急速往旁边的荒地里驶去。   荒地不平整,乱石跟野草横生,马车不顾一切的往前奔,车厢被颠的上下跳动着。   傅谨言再不复往日的沉稳,惊慌失措的脸从车窗户缝隙里露出来,惊叫道:“救命,救命啊……”   “妹妹!”傅谨行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连忙打马去追。   但他骑术是进新兵营后才学的,新兵营新兵众多,马匹数量又有限,他也不是那等勤奋的,故而堪堪学会罢了。   这样的骑术,想要追上发狂的马,显然不太可能。   傅谨言被马车载着越跑越远,远到几乎要脱离傅谨语的视线。   傅谨语嘴角扯了扯,心想崔九凌这动作还真快,这可是裴氏摔跤后傅谨言头一次出门,就被他的人逮到机会做了手脚。   然后就在心里默默扎/小/人,希望傅谨言霉运当头,千万别逃过这一劫。   但结果却让她失望了。   就在她将来移开视线的前一秒,一辆枣红色的骏马在平原上狂奔,直奔傅谨言所乘坐的马车而去。   马上的男人黑袍黑披风,端的是英俊潇洒。   这人单手捏着缰绳,另外只手伸向傅谨言,大叫道:“抓住我。”   傅谨言见心上人突然出现,顿时喜极而泣。   但是疯马速度太快,车厢颠簸的厉害,傅谨言又紧张,好半晌,都没达成牵手的成就。   眼看就要快要到达平原尽头,进入郁郁葱葱的小鞍山的丛林叠嶂了。   崔瑛心慌的厉害,嘶吼道:“别怕,抓紧我,我会救下你的,相信我好不好?”   傅谨言咬唇,再次艰难的伸手。   崔瑛也朝她伸出手。   两人尔康手状。   就在马车闯进森林,即将撞上一棵千年古树时,两人终于牵手成功。   崔瑛松开缰绳,两条胳膊一齐用劲,将傅谨言生生从马车车窗户里扯了出来。   而他的马失去控制,径直朝前方的巨树撞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顿时鲜血四溅。   他抱着傅谨言从马上滚落下来,两人在地上滚了十几个滚,这才堪堪停住。   “阿言,你没事吧?”崔瑛惊慌失措的询问。   虽然落地时,他拼尽全力将傅谨言护在了怀中,但他仍然有些不确定。   傅谨言一下抱着他的脖子,崩溃大哭道:“子渊,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怕,没事了,有我呢。”崔瑛连忙抚/摸她脊背,并亲/吻她的唇角安抚。   两人旁若无人的互诉衷肠,边诉衷肠边不时亲嘴。   那叫一个情深如许。   *   半晌后,崔瑛不经意间一扭头。   顿时如遭雷劈。   四周竟然围满了人,黑压压一片,但却鸦雀无声。   左边是互相挤眉弄眼,一脸暧/昧的看着他的贵族子弟们,右边则是从车窗户里伸出脖子来,一脸看好戏模样的傅谨语。   他们是何时到来的,又从何时开始围观的,他居然一无所觉。   傅谨语倒罢了,她原就知晓自个对阿言的心意,不然先前也不会企图算计阿言。   但这些与自个一块儿来小鞍山狩猎的贵族子弟,可都不是什么能守口如瓶的人儿,被他们瞧见了自个跟阿言亲/嘴的事儿,只怕要不了半日,自个与阿言的事儿就传遍京城上层圈子了。   简直是令人懊恼。   自个怎地如此大意!   傅谨语却心里乐开了花,赶过来围观到了狗男女的亲/热戏码不说,中途还故意大呼小叫的求救,引这些贵族子弟来撞破他们的好事儿。   消息传到宁王妃耳朵里后,只怕她脸都青了吧? 第63章 63 王爷,你放我下来   三方人马就这样静静的“对峙”着, 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现场弥漫着一种无言的尴尬。   半晌后,贵族子弟里头年纪最大的秦王世子崔琅“咳”了一声,说道:“子渊, 赶紧送这位姑娘去看大夫吧, 我瞧她似乎伤的不轻。”   她拦住崔瑛脖/颈的两手以及露出的小半截腕子都在冒血珠子。   这倒是小事儿,最要紧的是左脚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歪折着, 多半是脱臼了。   崔瑛闻言,立时朝傅谨言看去。   奈何无论她的手还是脚, 都在他背后, 他打量了一番, 竟然没瞧出端倪来。   倒是傅谨言, 后怕的情绪缓过来后,终于感到了钻心的疼。   她松开崔瑛的脖颈, 手心朝上一看,顿时“嘶”的倒抽了口凉气。   血珠子混着土屑跟腐叶,整个手心连同腕部黑黑红红一大片, 看起来十分骇人。   崔瑛心疼的直抽抽:“阿言……”   忙不迭爬起来,然后半蹲下/身一下将傅谨言给捞了起来。   速度快的崔琅都来不及出声阻止。   傅谨言脚一落地, 立时发出一声凄惨的惊呼:“啊……疼……”   崔琅忙道:“这位姑娘似乎脚腕扭伤, 关节还脱臼了。”   崔瑛顿时脸色黑如锅底, 忙不迭将傅谨言打横抱起, 对崔琅道:“十一哥, 借你的马一用。”   他自己的马这回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要不成了。   傅谨语主动道:“世子爷, 姐姐伤的厉害,哪里经得住马匹的颠簸?岂不让伤口雪上加霜?让她上我的马车吧。”   听那个崔瑛嘴里的“十一哥”一口一个‘这位姑娘’,显然并不认识傅谨言。   这可不行, 傅谨言出了这么大的丑,不叫人知道她姓甚名谁,这些贵族子弟传起八卦来,可就没甚杀伤力了。   傅家的马车上,可是打着“傅翰林府”的标识,只要这些贵族子弟眼不瞎,又听自个当众叫姐姐,不难推测出傅谨言的身份。   毕竟傅翰林府,可就只有她们两个女孩儿。   果然她这话音刚落,众贵族子弟们就神色微妙的交换起眼神来。   他们的心思傅谨语也能猜到,方才见崔瑛这般舍命救佳人的模样,还当那女子出身尊贵,两人门当户对呢。   这会子得知傅谨言是傅翰林府的大姑娘,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傅家他们是知道的,一门双翰林,不过也就嘴上说着好听,谁不知道傅老翰林跟傅翰林父子俩一块儿在翰林院里坐冷板凳?   况且傅老翰林跟傅翰林还只是傅大姑娘的祖父跟伯父,傅大姑娘的父亲只是个秀才。   连个举人都考不中,偏还自诩文采斐然,成日混迹各种诗会,不时做些令人笑掉大牙的酸文歪诗。   这样出身的姑娘,生的也并非风华绝代,竟让崔瑛情深如许,着实让人费解。   崔瑛听到傅谨语的话,眼神顿时冷冷的扫过去。   傅谨语不理会,只一脸关切的催促道:“世子爷,你赶紧将我姐姐送过来呀。”   “我姐姐”三个字刻意加重了语气,生怕旁人不知道阿言的身份似的。   崔瑛一脸愤恨的瞪着她。   然而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阿言脚踝受伤,根本经不起马匹的颠簸,他只好不情不愿的竟傅谨言送到了马车上。   然后冷冷的吩咐车夫牛二:“好好把你们大姑娘送回傅府,本世子会打发人请太医到府上给她诊治。”   傅谨语一脸“惊喜”的嚷嚷道:“太医?那可太好了,我们傅家还没谁请太医给诊治过呢,姐姐真是好福气!”   崔瑛:“……”   众贵族子弟:“……”   真是没眼看。   这傅二姑娘前后两次救了靖王太妃跟靖王的性命,成了靖王府的座上宾,时常出入靖王府,也该长了不少见识了。   谁知竟还是如此小家子气。   不过请太医诊治而已,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竟然乐成这样。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   傅谨言几乎将银牙咬碎。   别以为她听不出傅谨语这是在幸灾乐祸。   世子前脚对裴氏动手,自个后脚就出事,想想都知道跟她脱不开干系。   而且为了毁坏自个的名声,她竟连她自个的名声也不顾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这是疯了不成?   崔瑛瞧见傅谨言的脸色,脸色更加阴沉几分。   将车帘猛的放下来,吩咐牛二道:“还不快走?”   牛二吓的连忙挥手鞭子,将马车调头,朝着大路的方向行去。   *   崔瑛打发心腹去太医院请骨科圣手李太医前往傅府给傅谨言诊治。   而他自个,则甩下众贵族子弟,骑马直奔靖王府。   彼时崔九凌正一脸阴沉的坐在正院的东次间里,面无表情的搓着手里的麻将。   芩表妹被家人接回秋府了,靖王太妃打麻将三缺一,将下衙的他给抓了壮丁。   他等了傅谨语好几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越等心里越焦躁,心情一日差过一日,哪里有闲心打麻将?   但看母妃那一脸兴奋的模样,他又不好泼她冷水,便也只好勉力陪她玩几圈。   听到下人来报宁王世子崔瑛求见,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立时抬脚走人。   到书房时,崔瑛正垂首盯着面前的地砖,那阴狠的劲儿,仿佛要用目光将地砖瞪出个窟窿来似得。   他身上的黑色锦袍布满灰尘,袍角甚至有个大窟窿,发冠也歪了,头发上布满杂草枯叶,朝外的这侧脸上布满数道血印子。   看到他这形容,崔九凌立时就能猜到他的来意了。   多半是崔沉搞事成功了。   甚至还来了个一箭双雕。   瞧见傅谨言跟崔瑛倒霉,傅谨语这会儿怕是心里乐开花了。   他扯了扯嘴角,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进来吧。”路过崔瑛时,他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一马当先的迈步进了书房。   崔九凌在书案后坐下,对书案前的官帽椅一扬下巴:“坐吧。”   崔瑛却没坐,在离着书案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一脸笃定的说道:“傅谨言的马匹发疯,是小叔祖叫人动的手脚吧?”   他本以为靖王会狡辩。   谁知他竟然颔首,淡淡道:“没错,是本王叫人动的手脚。”   如此直言不讳,让崔瑛听的一愣。   片刻后,他握拳,怒道:“阿言是我的心上人,小叔祖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这么做你不知道?在本王跟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崔九凌“嗤”了一声,好笑的看着他。   崔瑛抿了抿唇。   裴氏的事儿,若小叔祖有心想查,多半能查出端倪。   就算查不到端倪,猜也能猜到自个头上。   故而他隐瞒没用。   他辩解道:“傅谨语受伤是意外,侄孙儿也不想的。”   想了想,咬牙道:“侄孙儿原本只想给裴氏这个恶毒继母个教训,谁知傅谨语刚好也在,还甘愿扑到地上给裴氏充当肉/垫……”   一口一个侄孙儿,不动声色的拉近关系。   “恶毒继母?”崔九凌冷哼一声,不屑道:“你旁的本事稀松,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   不待崔瑛回应,又冷冷道:“你还有脸上门来兴师问罪?以为不直接对傅谨语下手,就不算违背本王的命令?裴氏是傅谨语的母亲,肚子里又怀着她的小兄弟,你将她唯二的亲人跟依靠除去,让她变成孤家寡人,本王不动傅谨言,莫非还得感谢你不成?”   话里话外,将傅家其他人统统忽略了。   这点上,倒是跟傅谨语如出一辙。   略一停顿后,他又冷哼一声:“对她下手不行,惹她伤心也不行。”   崔瑛脸上阴云密布,仿佛下一刻就有风雨袭来一般,指甲几乎将手心戳破。   他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小叔祖对傅谨语如此关怀备至,莫非恋慕上/她了不成?”   崔九凌冷哼一声:“这是本王的私事,与你无关。”   崔瑛被堵了个仰倒。   但心下已有了答案。   这让他整个人都灰心了。   先前还只是救命恩人呢,靖王就护着傅谨语,这会子她成了他的心上人,更视若珍宝了。   除非靖王殁了,否则但凡自个或是阿言向傅谨语以及裴氏伸手,他都不会坐视不理。   但是他有本事弄死靖王么?   显然是没有的。   别说是他,就是皇上,甚至是先帝,都摸不清太宗皇帝到底给这个疼到骨子里的老来子留了多少后手,根本不敢动他一丝半毫,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回靖王只是给阿言个教训,并未对她下死手,下回可就不好说了。   形势比人强,为了阿言的安危,他只好认怂,弯腰致歉道:“此事是侄孙儿一时糊涂,阿言替侄孙儿受了教训,还请小叔祖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侄孙儿这一回,侄孙儿往后必定谨遵小叔祖的命令,绝不动傅谨语跟裴氏半根汗毛。”   为免靖王鸡蛋里挑骨头,他又忙不迭的补了一句:“侄孙儿也会约束好阿言,不叫她胡来。”   崔九凌依旧脸色冷淡,哼道:“你们爱如何都随你们,不过这是最后一回,若再有下回……”   “绝无下回。”崔瑛立时抢答。   崔九凌哼了一声,才要张嘴赶人。   话到嘴边,却变成旁的:“傅谨语伤成那样,一句‘绝无下回’就能轻易揭过?好歹拿出些诚意来吧,不然叫本王如何信你?”   “诚意?”崔瑛一脸错愕,一时间竟没明白靖王的意思。   崔九凌“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说道:“好歹补偿她些银钱。”   崔瑛:“……”   堂堂靖王,不说富可敌国,但也算得上豪富了,竟然趁机敲/诈自个银钱?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哦,他这是替傅谨语敲/诈的。   可问题是傅谨语会缺银钱?   她母亲裴氏可是海商裴家嫡出的姑娘,当初可是带了足足价值一百万两银子的嫁妆嫁进的傅家,身为她独养女儿的傅谨语,手里怎可能会短了银钱使?   再说了,她若果真缺银钱使,也该是靖王这个心上人献殷勤主动送上银票。   敲/诈自个算什么来头?   腹诽归腹诽,靖王话都说出来了,他若不有所表示,岂不显得没有悔过的诚意?   他只好一脸肉疼的说道:“小叔祖说的是,侄孙儿是该给受了无妄之灾的傅谨语些补偿。不过侄孙儿手头银钱不多,暂且只能拿出两千两银子来,小叔祖您看够不够?若不够的话,我立时去跟母妃借。”   崔九凌撇了撇嘴,一副不甚满意的模样,哼道:“素日看你排场摆的挺/大,还当你手里多宽绰呢,竟然只能拿出两千两银子来。”   崔瑛讪笑。   他手里当然不止两千两银子,但那些银子并未过过明路,是要偷偷留给阿言当嫁妆的,舍出这两千两已经让他心如刀割了,如何都不能再松口。   待他笑的嘴都快僵了时,崔九凌才大发慈悲的一摆手:“罢了,两千两就两千两吧,好歹够她打只花冠戴了。”   崔瑛:“……”   两千两银子一只花冠?傅谨语这狗/东/西也忒奢靡了些。   出身宁王府,锦衣玉食,三岁就被封为世子的他,在这一刻,竟然仇富了。   为免靖王反悔,他忙不迭拱手告退:“侄孙儿就不打扰小叔祖了,这就回府取银子给您送来。”   直接送给傅谨语是不行的。   那样无异于当众宣布裴氏摔倒是自个所为。   虽然他的所作所为在靖王跟前无所遁形,但在旁人跟前,遮羞布还是要的。   *   崔瑛离去后,崔九凌唤来崔沉。   崔沉猜到王爷要问什么了,主动禀报道:“末将叫人给傅谨言的马喂了棘豆草,离开广济寺一里地后,那马就发疯了,横冲直闯的拉着傅谨言往小鞍山的林子跑……”   话到这里,他抬眼偷看了下王爷的脸色,弱弱道:“谁知偏就那么巧,崔瑛跟秦王世子他们一帮子宗亲勋贵子弟在小鞍山打猎,他认出了傅家的马车,打马赶来营救……”   生怕被骂,他忙不迭道:“不过傅谨言还是伤着了,手心手腕血/肉模糊,脚踝严重扭伤,还脱臼。”   崔九凌冷哼一声:“便宜她了。”   崔沉立时道:“这回是末将办事不利,请王爷原谅则个,末将立时进行补救。”   “不必了,暂且按兵不动。”崔九凌摆了摆手。   傅谨言伤的可比傅谨语重多了,也算替她抱了仇。   自个又帮她从崔瑛手里敲/诈,不,索要了两千两银子的赔偿,这事儿可以告一段落了。   吃了这回的教训,晾崔瑛跟傅谨言也不敢再伸爪子。   倘若敢再伸爪子,他可就没这回这么好说话了,必定将他们两个人四只爪子一块剁了。   *   傅谨言受伤的消息,将整个傅府都惊动了,包括有孕八个半月的裴氏。   当然,裴氏担忧的可不是傅谨言这个白眼狼继女,而是自个亲女傅谨语。   毕竟她们姐妹一块儿随着大嫂陆氏去的广济寺,傅谨言受伤,傅谨语只怕也不能幸免。   谁知马车停下后,傅谨语活蹦乱跳的走下来,半点事儿都没有。   裴氏顿时舒了口气。   然后忙不迭吩咐人去保和堂请冯老大夫。   不待见继女归不待见,傅家其他人跟前,面上工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然后就被傅谨行给劝阻了。   他神色复杂的说道:“太太不必忙活,宁王世子打发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这下他总算是明白,大妹跟宁王府有甚牵扯了。   难怪无缘无故的,世子爷竟然特意出面将自个这个无名之辈扔去禁卫军新兵营,原来是受了大妹的托付。   大妹果然见不得自个好!   既然她无情,那就别怪自个无义了,他果断嚷嚷道:“祖母可千万别再给大妹说亲了,宁王世子对大妹又亲又抱的,不晓得多亲密呢,只怕大妹呀,好事近了。”   傅老夫人顿时浑身一僵。   坐在第一辆马车上,早已回府半个时辰的大太太陆氏,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闻言立时脱口道:“无媒苟合,莫非言姐儿要给宁王世子当妾?那绝对不行,咱们傅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你给我闭嘴!”傅老夫人狠狠的瞪了陆氏一眼,吼抬滑竿的婆子:“还不赶紧将大姑娘抬去松鹤堂?”   傅谨语懒得去松鹤堂,果断往谷雨身上一歪,扶额哼唧道:“哎呀,我为了追姐姐的马车,叫牛二使出吃/奶的力气赶车,浑身颠的快散架了,肚腑里头翻涌的厉害,头也钝钝的疼……不行了,谷雨,快扶我回去躺躺。”   边说,边扭头朝裴氏挤了下眼,免得裴氏着急上火。   裴氏会意,面上作焦急状,忙不迭道:“快叫人抬滑竿来。”   *   傅谨语坐着滑竿回了自个所住的院子秋枫堂。   做戏做全套,裴氏“关心”的跟了过来。   将婆子们打发出去后,裴氏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傅谨语也没隐瞒,直接将她的猜测给说了出来:“无缘无故的,母亲常去散步的小花园怎会出现猪油?明显是人为。这回傅谨言出事,多半是靖王查到了崔瑛头上,叫人给他的心上人傅谨言个教训。”   因只是猜测,她并不十分确定,万一表哥见不得她们母女被害,盛怒之下,不顾自个的告诫,对傅谨言下手了呢?   故而她又补了句:“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待我得空去靖王府问一问靖王,才能确定。”   裴氏垂眼,长叹了一口气,红着眼圈说道:“我这个当人后娘的,生怕被人说苛待继女,素来待你们姐妹一视同仁,你有的东西她都有,重话也不曾对她说过半句,唯一一次慢待了她,还是你落水之后我关心则乱。我自问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她怎地就如此狠心,竟然想要置我于死地?”   傅谨语弱弱道:“母亲怕是受我了的牵连,姐姐记恨我害她奶娘被发卖,想让崔瑛寻我的晦气,但靖王警告过崔瑛,不许他动我一根汗毛,于是他便对母亲下手了。”   “说什么牵连不牵连的,我毫发未伤,你却一身是伤,至今手上的结痂至今还没退完呢。”裴氏瞪了她一眼,对她的说法很不赞同。   又伸手抚/摸了下傅谨语的鬓发,感激道:“若不是你舍身相救,我跟我肚子里的孩儿,只怕都要丧命。”   傅谨语嗔道:“您是我的母亲,我岂能眼睁睁看着您倒地受伤?”   她们这里母女其乐融融,松鹤堂里傅谨言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太医院骨科圣手李太医收手,说道:“关节已经归位了,不过傅大姑娘脚筋扭伤的不轻,怕是得三个月左右才能康复。”   顿了顿,他又叹气道:“不过即便康复了,往后阴天下雨还是会疼。”   傅老夫人脸色一白,忙不迭道:“李大人,请您帮帮忙,务必要治好我这大孙女,不能让她留下病根呀。”   李太医摇了摇头:“伤我能治,但病根却是没法子。不光府上大姑娘如此,韩老王爷的脚腕早些年也这般严重扭伤过,甚法子都想了,但都无济于事。”   连韩老王爷都搬出来了,傅老夫人还能说甚?   只能客气的将人请去外间写药方。   消息传到秋枫堂,傅谨语嘴角微扬。   心里暗骂一声活该!   叫他们这对狗/男/女对裴氏这个孕妇下手,这会子遭报应了吧?   *   那帮贵族子弟,果然没辜负傅谨语的期望,没两天就把崔瑛跟傅谨言的风/流/韵/事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连路边摆摊卖馄饨的小贩都知道宁王府世子心悦傅翰林府大姑娘,傅翰林府大姑娘麻雀变凤凰,要一跃上高枝了。   裴雁秋得信后,忙不迭叫裴安来接傅谨语去聚贤楼一聚。   傅谨语立时换了身衣裳,带着谷雨上了裴安驾着的车。   自打自个受伤后,她就没再见过裴雁秋。   虽然中间有书信来往,但都要经过裴氏的手,裴雁秋在信里也只是挂心她的伤势,并未提旁的裴氏认为会让女儿伤神的杂事儿。   也不知他洋货铺子捣鼓的怎样了?   自然是见面详说最好。   *   “王爷,裴雁秋派心腹去接傅二姑娘,傅二姑娘高高兴兴的坐上马车,往聚贤楼行去。”   今儿又是休沐日,又在书房枯等半上午都没将傅谨语等来的崔九凌,听到崔沉的话,肺都气炸了,猛的将书案给掀翻在地。   自个替她教训了傅谨言,又帮她要来两千两银子的赔偿,她不赶紧登门道谢就罢了,竟然又跟裴雁秋这狗/男/人一块儿鬼混。   当自个是什么?用完就丢的垃圾?   崔沉见王爷桌都掀了,下一步该揍自个出气了,忙不迭道:“王爷,末将派人用假身份包下了裴雁秋叫掌柜预留出来的那间雅间隔壁的雅间,您可要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么?”   “走。”崔九凌抬脚就往外走。   崔沉暗自松了口气,连忙小跑着跟上去。   *   傅谨语才刚到聚贤楼大门口,就见表哥裴雁秋斜倚在柜台上,嘴角含笑的瞅着大门口,手里折扇缓缓摇动着。   她立时嘴角抽了抽。   现下十月底,虽还未下雪,但天气已经冷的吓人,她身上穿了薄棉长袄,外头罩了件狐皮斗篷,手里还捧着暖炉,这才堪堪扛得住。   丫竟然还在摇扇子!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颠儿颠儿的跑向他,恭维道:“半月二十天的没见,表哥又英俊了不少,这京城的水土果然养人。”   裴雁秋笑意盈盈,意有所指道:“是呀,所以我都舍不得回泉州了呢。”   “那就不回呗,表哥在这里,我吃喝玩乐都有伴。”傅谨语随口接了一句。   “这话被你外祖母听见,该拿鸡毛掸子揍你了。”裴雁秋打趣了她一句,将扇子合拢,扇柄朝楼梯方向一抬,说道:“走,咱们去雅间说话。”   傅谨语跟着他上到三楼,进/入他们惯常待的那间雅间。   才刚坐定后,裴雁秋就笑嘻嘻道:“我替表妹出了气,表妹该怎么谢我呢?”   傅谨语一怔,傅谨言惊马的事儿竟然是他所为?   虽有些吃惊,但她先前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可能。   立时笑道:“回头我给表哥样好物什,保管叫表哥赚个盆满钵满,这可是全大齐独一份的。”   *   一墙之隔的雅间里,将杯子倒扣在墙上,耳朵贴在杯底偷听的崔九凌闻言,顿时怒不可赦。   狗胆包天的裴雁秋,竟敢冒领自个的功劳,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别以为母妃威胁过崔沉不许动他,自个就动不了他。   暗卫营随便拉一个人出来,瞬息间就能要他狗命。   最可恶的是傅谨语,竟然要将酒精配方给他!   先前自个向她讨要,她可是亲口说过这是她压箱底的宝贝,是要拿来当嫁妆的,非逼着自个让皇帝下圣旨赐婚,才肯交出来。   这会子,她竟然随随便便的就将其许给了裴雁秋,半点好处都没索要。   莫非,她真的被裴雁秋的银钱攻势打动,冒着会生出个傻子的风险,要跟裴雁秋亲上加亲?   她怎么可以这样?   崔九凌将手里的茶碗重重的摔到地上。   茶碗与青石地砖相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摔个粉粹。   崔沉忙劝道:“王爷,您冷静。”   然而崔九凌哪里能冷静的了?   他挥开崔沉劝阻的手,冲出雅间,一脚将隔壁雅间的门踹倒,疾步走进去,揪住傅谨语的胳膊将她从座位上揪起来,扯着她往外走。   傅谨语伸手抓住门框,急急道:“哎,王爷,我跟表哥正说事儿呢,您拉我做什么?”   方才误会了,原来傅谨言惊马的事儿不是裴雁秋所为,他是用旁的法子针对的傅谨言。   她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其中的具体细节呢,更担忧万一被崔瑛查出端倪他该怎么办,谁知崔九凌就突然脸色铁青的踹门而入。   心里暗骂一句,哪个不长眼的又惹他生气了,真真是作死!   她不吭声还好,一张嘴,崔九凌脸色更难看几分。   也没耐心跟她拔河了,他身/子一蹲,手往她腿弯一撘,将她给抗到了肩上。   然后大踏步朝楼梯方向走去。   跟他在身后的崔沉瞪了裴雁秋一眼,丢下句“你自求多福吧!”,然后快步奔向楼梯。   裴雁秋脸上笑容不变,“哗”的一下展开手里的折扇。   边摇边盘算着,自个如此助力,回头他俩终成眷属,靖王看在自个劳苦功高的份儿上,应该会答应帮自个谋个皇商的名额吧?   没错,他此次进京,可不单是开洋货铺子这么简单,而是瞄准了新一轮的皇商甄选。   海商裴家,哪有皇商裴家名头更响?   原以为是件难度极高的事儿,不想老天开眼,竟给他逮到了机会。   只需要卖掉表妹就能达成所愿,他当然是半点犹豫都不待的。   *   “王爷,你放我下来。”傅谨语大声嚷嚷。   被崔九凌跟抗面口袋一样,头朝下抗在肩上,他坚/硬的肩头抵着她的胃,膈的她生疼。   得亏她跟表哥忙着叙话,还未来得及叫人上菜,不然铁定吐他一背,腌臜死他。   然而崔九凌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很快扛着她下到一楼,在一楼大堂诸位客人震惊的目光中,将她丢到汗血宝马踏雪的马背上,然后自个翻身上马。   一手将她搂在怀里,另一手抓着马鞭,在踏雪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通身红褐只四蹄一点白色的宝马四蹄一撩,在东华大街上快速奔跑起来。   崔沉以及众侍卫纷纷上马追赶。   一瞬间,尘土飞扬,马蹄铁踏在石板路上发出的“铿铿铿”声响成一片。   路人纷纷为之侧目。   “慢,慢一……”傅谨语坐在崔九凌怀里,直面十月的冷风,一张嘴,就灌了个满口。   唬的她连忙闭上嘴。   生怕吸多了凉气,回头肚子疼,又得喝苦苦的汤药。   心里简直无语极了。   也不知崔九凌这是发的什么疯,竟然不顾旁人眼光的将自个从聚贤楼抗出来,又与自个共骑一匹马,一路招摇的直奔靖王府而去。   就不怕旁人议论纷纷,给他们编造什么桃/色/绯/闻?   咳,虽然也不算编造。   但,他不是不愿意从了自个么?   难不成,他突然改主意了?   噫,倘若的这样的话,她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他方才的冒失了。   甚至心里有些小窃喜。   他方才那模样,真是太霸道了,好令人心动怎么办?   *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汗血宝马在靖王府大门口停住。   崔九凌将马鞭往迎上来的护卫手里一扔,自个先翻身/下马,伸手将傅谨语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然后拉着她的手,将她往府里拉。   傅谨语故作矜持的挣扎了几下,然后假作不敌的被他拉了进去,直奔他所住的风清苑。   就是他手劲大了些,她才刚褪去结痂的手腕娇/嫩,被他这么一拉,有些丝丝的疼。   路过假山群时,她眼疾手快的攀住一块细长的太湖石,哼唧道:“你放开我的手,我自个走。不然的话,我就不走了。”   “不走了?好。”崔九凌转过身,将她往假山上一压,身/子一俯,微凉的嘴/唇堵住了她的樱/唇。   毫不怜/香/惜/玉的肯咬起她的唇/角来。   舌/头粗/暴的撬/开她的齿/门,钻进她的嘴/里,横扫千军般在里头肆/虐。   傅谨语惊讶瞪大了双眼。   这,这么热情的嘛?   因太过于震惊,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忘了反应。   这般行径,落在崔九凌眼里,更成了她移情别恋的证据。   往常她主动亲自个的时候,多热情啊,那小/嘴跟小/舌/头,灵活的跟尾活泼的鱼儿似得。   这会子,却像条死鱼似的,半点回应都没有。   他两眼怒火呼呼直冒,松开她被自个蹂/躏的红/肿不堪的嘴/巴,冷声质问道:“既招惹了本王,就该坚持到底,谁准你半途而废的?”   傅谨语回神,一脸诧异道:“我何时半途而废了?我咋不知道?”   “你还敢狡辩?”崔九凌冷冷瞪着她,“没半途而废,你怎地连靖王府都不来了?”   傅谨语拿舌/头舔/了下自个的嘴/唇,顿时涩涩的疼,铁定被这家伙啃/秃/噜/皮了。   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最近这不是忙么,没腾出空来。”   崔九凌冷冷道:“腾不出空来靖王府,却腾的出空给裴雁秋四处吃喝玩乐?”   感情这是吃表哥的醋了?   她哼唧道:“表哥刚来,我这当地/头/蛇的表妹,不得尽尽地主之谊么?以往我去泉州,他也是百忙之中腾出空来陪我到处吃喝闲逛的呀。”   她话音刚落,他也不知脑补了什么,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那酒精配方呢?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拿来当嫁妆的么,怎地随手就给了裴雁秋?”崔九凌用杀人般的目光瞪着她,仿佛下一瞬就要给她心口来上一刀似得。   傅谨语一脸的莫名其妙:“我甚时候说过要将酒精配方给表哥了?”   然后眉头一皱,所有所思。   片刻后,她顿时跳脚:“好你个崔九凌,你竟敢偷听我跟表哥说话,你也忒过分了!”   “被我说中了吧?”崔九凌看着她这跳脚的模样,他垂眼抿了抿嘴/唇。   裴雁秋这狗头,他取定了。   敢跟自个抢女人,简直是找死!   “说中个鬼。”傅谨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要给表哥的是马铃薯种子,跟酒精有甚关系?你偷听我们说话就罢了,还只偷听个半截就发疯,怪我喽?”   据传清朝时马铃薯最先在岭南开始种植,后才陆续传到江浙一带跟中原地区。   傅谨语打算拿出三分之一马铃薯给表哥,让他叫人在岭南那边试种。   下剩的自个在京城的庄子里种植。   如此两地开花,给马铃薯出自裴家埋下引线是其一,也能借裴雁秋之手,更快的在大齐流传开来,满足百姓的生存需求。   也算替自个积攒功德了。   说她迷信也好,总之她向来运气不好,不然前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   被绑定签到系统算是她唯一一次运气爆棚的时候,未免以后厄运缠身,她必须得多做点好事儿。   崔九凌闻言却是浑身一僵。   她嘴里的能让裴雁秋赚个盆满钵满的好物什,竟然不是酒精配方,而是甚劳什子的马铃薯?   搞出来这么大一个乌龙,他的脸往哪里搁?   他强辩道:“那又如何?傅谨言惊马的事儿,是本王叫崔沉干的,裴雁秋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敢冒领本王的功劳,本王没立时叫人将他剁成八块,已经是本王大度了。”   傅谨语简直无语:“无稽之谈,表哥何时说过是他的功劳了?”   “你还不承认?本王亲耳听到他说‘我替表妹出了气,表妹该怎么谢我呢?’,这不是冒领本王的功劳是什么?”崔九凌瞪她。   “你说这个啊。”傅谨语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哼道:“你看你,又听话只听半截。”   崔九凌紧张的抿了抿嘴/唇。   然后就听她幸灾乐祸道:“表哥叫人给傅谨言下了巴豆,她这几日瘸着腿一遍遍的跑去坐恭桶,扭伤又加重了几分……可不就是给我出了气?”   崔九凌:“……”   这脸面要不得了。   他扭头就走。   然后没走动。   侧头一看,傅谨语不知何时抱/住了他的胳膊。   她笑嘻嘻道:“王爷哪里去?把人家抗来王府,又把人家按在假山上嘴都亲/秃噜/皮了,想一走了之?门都没有。”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窗户也没有。”   崔九凌肠子都悔青了。   一场乌龙,暴露了自个对她的心思,她这个家伙向来很会审时度势,这会子可不就顺杆爬了?   但他能反驳么?   她嘴上那证据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呢,如何反驳?   他闭了闭眼,没好气道:“不回屋,莫非继续在这里吹冷风?”   然后抬脚就往前走去。   傅谨语立时抬脚跟上。   两人就这么并肩前行。   哦,他的胳膊还被傅谨语抱在怀里呢,别提多亲密了。   所过之处,仆人们下巴都被惊掉了。   *   到了风清苑的东次间后,崔九凌往炕床的锦垫上一坐,哼道:“还不松开本王的胳膊?”   傅谨语挤过来,跟他坐到一张锦垫上,笑嘻嘻道:“我这不是怕王爷万一又想亲我,我自个凑上来,免得您还得费劲去抓不是?”   崔九凌:“……”   这茬是过不去了是吧?   偏蹲在窗台鸟笼里的小八,见到傅谨语,高兴的在笼子里蹦来蹦去,张口就道:“语儿,本王想你。”   傅谨语乐得哈哈大笑:“好小八,果然是王爷的贴心好鸟,一张口就将王爷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崔九凌:“……” 第64章 64 其他的交给本王就成   为了不叫傅谨语揪着自个闹的乌龙不放, 崔九凌果断叫许青竹将他从崔瑛手里得来的两千两银票取来。   他“轻描淡写”的说道:“崔瑛来向本王请罪时,本王替你向他索要的赔偿。”   咳,虽然崔瑛本意是来兴师问罪的, 但不是被自个震慑的低头了么?所以说赔罪也没错。   “咦?”竟然有赔偿?傅谨语将银票接过来, 展开一瞧,竟然是足足两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   她顿时惊喜不已:“哎呀, 王爷真是太贴心了,晓得我才花出去一千五百两, 正肉疼不已呢, 这么快就帮我找补回来了, 甚至还让我多赚了五百两。”   最要紧的是这银钱是从崔瑛手里抠出来的, 就更香了。   崔九凌:“……”   他还真不知道她才花出去一千五百两的事儿。   于是挑眉问道:“你花一千五百两银子作甚了?新打了只花冠戴?”   问这话的时候,他打量了下她的发髻, 发现她今儿头上并未戴花冠,只插了两根单尾小凤钗,并在鬓边别了朵粉珠为瓣金珠做蕊的珠花。   她白了他一眼, 傲娇道:“我还以为你多关心我呢,谁知竟是我想岔了。你不是无所不能的靖王么, 自个查去吧, 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哦。”崔九凌应了声, 冷冷道:“回头本王就叫崔沉将裴雁秋捉进地牢, 大刑伺候, 不愁查不出你那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去处。”   “你敢!”傅谨语立时瞪眼, 怒道:“你敢动我表哥一指头, 我就移情别恋他人,不跟你好了。”   崔九凌半点不惧,哼道:“我倒要看看哪个不怕死的敢跟本王抢女人。”   “别以为你是靖王就可以为所欲为。”傅谨语哼了一声, 得意道:“大齐的男子惧怕你,洋人可不怕。你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移情别恋洋人,跟洋人漂洋过海到西洋去,叫你一辈子都寻不见。”   崔九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虽然她是在说笑,但光想想那样的场景,他就心肝疼。   他冷酷无情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可以一走了之,但你母亲、小兄弟以及裴家可跑不了,本王会叫他们好好尝尝甚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换作别人,听了这话,怕是要气的一蹦三尺高。   傅谨语却“嘤/咛”一声扑到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脖/颈,面上作惧怕状,但语气里却充满着期待:“王爷如此霸道,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把人家关进小/黑/屋,从此不许人家出门半步了?噫,人家好怕怕。”   崔九凌:“……”   他无奈扶额,这家伙成日疯疯癫癫的,脑瓜子也不知成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真不告诉本王你那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去处?”他试图再次转开话茬。   横竖明日或是后日她就会打发谷雨将那两匹羽纱送来靖王府,瞒他也瞒不了多久,傅谨语便没再卖关子。   直言道:“拿去给你跟太妃娘娘买羽纱了。”   “哪里来的羽纱?”崔九凌眉头一皱。   不过话音刚落,自个就有了答案。   西洋来的羽纱,显然是从拥有数支西洋船队的裴家手里得来的。   虽然孟家也有几支下西洋的船队,但若他家手里有羽纱,哪里轮得到傅谨语这样门第的人儿?   一千五百两银子两匹羽纱,显然低于市价,多半是裴雁秋给了她折扣。   堂堂靖王府,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占他这个便宜作甚?   须知便宜好占,人情难还。   他立时朝外头吩咐了一声:“小许子,去跟韩蘅拿两千两银票来。”   然后对傅谨语道:“银票给你,你叫人给裴雁秋送去,本王可不占他这个便宜。”   傅谨语一脸看傻子一样的表情:“你个败家爷们。”   便宜是自个占的,自个早用借贷平衡记账法还了这人情了。   况且,之后她还打算分给裴雁秋些马铃薯,让他占这个鲜。   马铃薯这事儿有很大的操作空间,裴雁秋又聪慧,会不晓得替自个谋福利?   东华大街那间两层楼的铺子她拿的都不亏心。   崔九凌:“……”   说的什么话。   他呵斥一声:“大胆!”   “我就大胆了,你奈我何?”傅谨语斜眼瞅他,然后捂嘴一笑:“莫非,你还想强/吻我不成?”   崔九凌:“……”   后悔。   就很后悔。   冲动是魔鬼,古人诚不我欺!   堵的他哑口无言后,傅谨语这才哼唧道:“表哥给我折扣,是我欠表哥人情,与你何干?况且,表哥的人情我早就还清了,你别多此一举。”   崔九凌脸色一黑,瞪她:“与本王无关?”   傅谨语脑袋往他胸/膛上一歪,斜眼笑觑他:“想跟我有关系?先叫皇上赐个婚再说,不然你就是个外人,可管不了我跟表哥的家事哟。”   崔九凌煞有其事道:“好啊,明儿本王就进宫请皇帝赐婚。”   傅谨语顿时惊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还以为他会如往常般干脆利落的拒绝,谁知他竟然应下了。   这还得了?   她忙不迭道:“还是不要了,长幼有序,我前头还有一个哥哥跟一个姐姐,他们的亲事还没着落呢,我一个当妹妹的抢了先,只怕会叫人说嘴。”   她今年才十四,明年也才十五。   又不是揭不开锅的穷人家,姑娘一及笄就赶紧打发出门,免得多一张嘴吃饭。   官宦人家的姑娘普遍出嫁晚。   这么早就把名分定下来,三四年后才成婚。   中间这么长的时日,各怀心思往自个跟前凑的不知凡几,到时自个只怕没清静日子过了。   倒不如维持现状。   旁人知道自个跟靖王有所牵扯,但又不确定他是否有意娶自个为王妃,虽然他嘴上说会,但到底还没娶不是?   所以不会太捧着自个,也不敢太得罪自个。   如此才正正好。   反正也不怕他不娶自个,从他今日那着急上火的模样不难看出,自个在他心里还是十分有分量的。   崔九凌扯了扯嘴角,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冷哼一声:“那你先前还说让本王去找皇帝拿赐婚圣旨,以此交换酒精配方,感情是在忽悠本王?”   傅谨语弱弱道:“因为我知道你必然不会答应呀。”   这当然是托词。   那会儿她还没将他勾到手呢,若能用酒精配方换来圣旨赐婚,显然是笔划算的买卖。   想到这里,她冷哼一声,高傲道:“不过,看在王爷对我一片痴心的份儿上,酒精配方也不是不能提前给你。”   崔九凌顿时眼神一亮:“当真?”   她哼唧道:“不过我要两成的干股。”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是他俩这对才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   虽然以他的性子,一旦认定了自个,移情别恋的几率不大。   但万一呢?   还是真金白银拿到手更让人有安全感。   如此就算哪日自个跟他一拍两散,有大笔银钱在手,也不愁没有小/鲜/肉凑上来。   “就这?”崔九凌诧异出声。   还以为她会提一堆刁钻的条件呢,结果就只是要两成干股?   这可太不像她了。   看来暴露自个的心思也不全是坏处,起码她心安了不少,不然也不会将酒精配方交出来。   又听她提议道:“酒精用途甚广,这买卖必定招人眼红,你最好送一成半成的干股给皇帝,将他拉进来当挡箭牌。虽然王爷不惧旁人眼红,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崔九凌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一个翰林家的小姐,竟懂得这些官场、商场的门道,着实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芩表妹说的对,自个是该对她多上心些了。   他颔首:“两成干股可以给你。”   随即又霸气道:“其他的交给本王就成,无须你多操心。”   傅谨语翻了个白眼。   软话都不知道说一句。   若非自个对他足够了解,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是他会搞定皇帝,还当他嫌自个多嘴多舌呢。   果真是注孤生的命,难怪原著里头傅谨言的儿子都当上摄政王了,他还在打光棍!   崔九凌看她翻白眼,还当她嫌弃自个没诚意,于是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又对着她的樱/唇亲了过去。   傅谨语:“……”   遇事不决就亲/嘴,谁给他惯的毛病?   啊,不对,似乎是自个开的坏头,毕竟自个啥事儿都能攀扯到亲/嘴上。   可她那是为了充电啊。   这会子她电量满满,他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作甚?岂不是在做无用功?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呢,舌/头上突然被轻/咬/了一下。   她抖了一下,用眼神愤怒的瞪他。   见她回神后,崔九凌这才阖眼,霸道而又不是温柔的亲她的唇/瓣跟允吸她的舌/儿。   傅谨语被亲了个七晕八素。   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丫学的还挺/快,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被动的滋味,似乎还不错。   就,就也不算在做无用功吧。   半晌后,崔九凌松开她,从袖子里掏出块丝帕来,先替她拭了下樱/唇,然后又擦了下自个的嘴/唇。   嘴里轻哼一声:“这下你满意了吧?”   傅谨语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用夸张的语气,一波三折抑扬顿挫的说道:“王~爷~真~是~太~厉~害~了,亲~的~人~家~都~醉~了。”   崔九凌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你好好说话。”   傅谨语立时坐直了身/子,一脸嫌弃的说道:“舌/头毫无章法,牙齿也不知道收着点磕碰的我嘴/唇生疼,技术差的简直令人发指。也就是我脾气好,若换作旁人,只怕早一脚将你踹飞了。”   崔九凌立时脸黑如锅底。   他立时反驳道:“胡说八道,我分明就是全然按照你先前亲我时的那样亲的你,我技术差,你岂不技术更差?”   傅谨语笑嘻嘻道:“对啊,我就是在胡说八道啊,谁让你实话不听,非让我说假话。”   崔九凌:“……”   这种事儿上也能皮。   这家伙真是叫人不知说甚好。   不知道他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   靖王将傅翰林府的二姑娘当众抗走,用汗血宝马驮回靖王府,半日后才将她放回的消息,长着翅膀一般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街边卖咸鱼的小贩对旁边卖泥人的小贩说道:“这傅翰林府爷们不咋地,姑娘们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前几日才有大姑娘被宁王世子爷看上的传闻,昨儿又传出来二姑娘被靖王爷从聚贤楼掳回府的消息,如此看来,他家岂不是要出一个世子妃跟一个王妃了?当真是了不得!”   卖泥人的小贩笑道:“昨儿你没来摆摊,我可是亲眼瞧见那热闹了。靖王爷怀里搂/着傅二姑娘,骑着汗血宝马穿街而过,后头几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追随,那气势,那威风,好家伙,险些没惊掉老汉我的眼睛。”   小贩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傅府众人了?   次日傅谨语还在睡懒觉呢,傅老夫人的大丫鬟紫苏就来到秋枫堂,说傅老夫人传她到松鹤堂说话。   傅谨语打着呵欠爬起来,简单洗漱了一番,然后前往松鹤堂。   谁知一出正房明间的大门,入目就是一片雪白。   昨儿夜里竟然悄无声息的下雪了,而且这场初雪的规模还挺/大,屋瓦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院子里的树都被压弯了枝条。   傅谨语笑着对谷雨道:“难怪你们把我裹成个熊,原来下雪了。”   谷雨笑道:“姑娘怕冷,又逢下雪,自然要多穿些。”   甬道已被仆人们清扫干净,傅谨语主仆俩一路顺畅的来到松鹤堂。   在外间脱掉斗篷后,傅谨语抬脚进了东暖阁。   东暖阁里头,人还真齐全,除了傅老夫人跟大太太陆氏,竟然还难得的看到了傅二老爷。   许是跟崔九凌的“奸/情”暴露的缘故,傅老夫人不似以往那样一见她就皱眉,三句话不离“跪祠堂”。   在她请安后,反倒和颜悦色的说道:“语姐儿快别多礼了,赶紧坐下吧。”   完美展示了什么叫势利眼。   也对,以往她虽是靖王太妃跟靖王的救命恩人,但这俩人向来清冷孤傲,除了傅谨语,傅家其他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甚好处都沾不到,自然不甚在意。   但现在不同了。   倘若傅谨语成了靖王妃,靖王可就是傅家的女婿,也不必靖王做什么,光靖王岳家这个名头,旁人就得客客气气的捧着他们。   傅谨语在下首的太师椅上坐定。   傅二老爷沉不住气,也懒得客套,直白的问她:“外头传言你昨儿被靖王爷掳回府里,可是真的?”   傅谨语笑道:“甚掳不掳的,靖王又不是土匪,如何能干出当街掳人的事儿来?他只是寻我有急事儿罢了,外头那些人胡乱传言,父亲可千万别信。”   傅老夫人听完这话,立时急了:“可是你俩共乘一骑是事实,男女授受不亲,你名声都坏了,靖王爷可不能不负责。”   “他没说要负责,也没说不负责,孙女也不知他是甚意思,不如祖母替孙女去问问?”傅谨语笑眯眯的给傅老夫人挖坑。   傅老夫人立时摆手道:“靖王爷喜怒不定,太妃娘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我可不去自找没趣。”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算你丫还有点自知之明。   傅二老爷哼了一声:“他不负责可不成,有了这一出,哪家男子还敢娶你?”   敢跟靖王爷抢媳妇的,全大齐怕也找不出一个来。   傅谨语淡定道:“他也没说不负责,说明此事还有余地。横竖我前头还有哥哥跟姐姐呢,他俩的婚事都未定呢,我的事儿暂且不急。”   她不急,傅老夫人跟傅二老爷可急的很。   但他俩也只能干着急。   傅老夫人没胆子去进靖王府,傅二老爷倒是个胆子大的,但他先前往崔九凌跟前凑,才刚自报家门,就被侍卫毫不留情的拖走,哪敢再次凑上去?   故而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但傅老夫人仍不死心,嘱咐傅谨语:“往后别四处瞎跑,得空就去靖王太妃跟前奉承,没准你奉承的好了,靖王爷就愿意负责了呢?”   先前不许傅谨语多到靖王府走动的是她,如今改口让傅谨语多去靖王府走动的也是她。   这脸打的真是“啪啪啪”的。   不过对于傅老夫人这种没脸没皮的来说,打脸好似家常便饭,压根就不待半点脸红的。   这事儿上,傅谨语承认自愧不如,还得多向她学习。   “是,孙女听祖母的。”她乖巧的应了一声。   然后又听傅老夫人得意道:“你姐姐与宁王世子爷的事儿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往后你姐姐嫁入宁王府,你嫁入靖王府,都是宗室媳妇,你们姐妹俩可要守望相助才好。”   守望相助个屁。   傅谨语在心里暗骂一句。   守望相助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不但不会守望相助,但凡她们姐妹碰面,傅谨语都不会免傅谨言的礼。   傅谨言只能给自个下跪,并恭敬的向自个这个叔祖母请安。   她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嘴上却虚假的笑道:“祖母说的是呢,自家姐妹,自然是要互相‘关照’的。”   *   冬凌苑里,傅谨言听闻消息后,胳膊一伸,将炕桌上的碗筷茶盅全扫到了地上。   心腹丫鬟彩屏忙劝道:“姑娘息怒。”   自家姑娘最近流年不利,先是惊马手脚受伤,接着也不知吃了甚不该吃的东西,腹泻了不止好几日,连带的脚伤都加重了许多。   好容易腹泻略好了些,这会子外头又传闻二姑娘被靖王爷给瞧上了,自家姑娘跟二姑娘本就势同水火,二姑娘攀上了高枝儿,姑娘心里能好受?   傅谨言岂止是心里不好受,她银牙都快要咬碎了。   还以为忍耐到傅谨语出嫁,就能让她永远消失。   谁知她竟然将靖王给勾到手了。   如此一来,她跟世子岂不是永远都动不了她了?   不但动不了她,她若果真嫁给靖王的话,靖王比世子高两辈,自个岂不得唤她叔祖母?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必须不能叫她骑在自个头上。   她得传信给世子,让世子想法子搅合了她跟靖王的事儿。   没了靖王这个靠山,看她还能不能嚣张!   *   且不说崔瑛受了崔九凌的威胁,根本不敢火上浇油,有宁王妃在旁虎视眈眈,他哪敢轻举妄动?   他跟傅谨言的风/流/韵/事传的满天飞,自然瞒不过耳目众多的宁王妃。   她冲崔瑛发了好大一场火:“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动她?本宫弄死她,就跟弄死只野狗一样容易。你还瞪眼?瞪眼又如何?莫非你还能弄死本宫替她报仇?”   崔瑛垂首道:“儿子答应过您不会将跟她的事儿放到明面上来,会让您慢慢发现她的好处,一直以来我也是那么做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小叔祖派人对她下手,我关心则乱,所以……”   宁王妃脱口而出:“你少强词夺理,若不是你对傅谨言的继母下手,靖王会出手教训傅谨言?”   崔瑛立时打蛇棍跟上:“您也知道是小叔祖出手教训阿言了,并非儿子主动将此事放在明面上来的。”   宁王妃被堵个哑口无言,片刻后,才找到说辞,哼道:“若非她在你跟前搬弄是非,你无缘无故的,会对裴氏个不相干的人儿下手?说到底,还是她心胸狭窄,容不下继母跟她肚子里的孩子,生怕多出个男丁来跟她哥哥抢家产。”   说到这里,不禁冷笑一声:“说的好像傅家有甚家产似得,傅家的花用还不是全靠裴氏的嫁妆?这叫甚?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可惜傅谨语没在这里,不然肯定立时拍手为宁王妃叫好。   崔瑛忙不迭解释道:“阿言从不看重这些外物,若非傅谨语看上了儿子,设毒计欲毁掉阿言的清白,阿言也不会恨她入骨,见不得她好。”   “傅谨语看上了你?”宁王妃“嗤”了一声,好笑道:“如今全京城谁还不知道她跟靖王是一对?有靖王珠玉在前,她能瞧上/你?”   贬低起自个儿子来,眼都不带眨的。   崔瑛无语道:“是她在搭上小叔祖之前。”   宁王妃皱了下眉头,片刻后,轻哼了一声:“竟是个水/性/杨/花的。”   崔瑛忙道:“母妃在自家说说就罢了,可千万别到外头说,不然传到小叔祖耳朵里,他可不会善罢甘休。”   “本宫还用你说?”宁王妃瞪了他一眼。   随即沉/吟道:“若靖王果真娶了傅谨语,你俩从叔侄孙儿变成连襟……”   崔瑛等着她的后话呢,谁知她竟然打住了。   然后又听她警告自个道:“不许再动傅谨语跟裴氏,不然惹恼了靖王那个杀星,别说你父王,就是皇上,也保不住你。”   崔瑛自然应是不迭。   宁王妃生怕他应付自个,又威胁道:“若敢胡来,本宫不找你算账,只找傅谨言算账。”   *   且不提裴氏如何震惊,又是如何纠结女儿跟自个一样,将来也要嫁进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的。   只说宫里曹太后也听到了传闻,忙不迭打发慈宁宫的女官到靖王府传信,让靖王太妃领着傅谨语进宫给她瞧瞧。   于是十一月初二这日,傅谨语坐上靖王太妃的马车,随她一块儿进宫去拜见曹太后。   曹太后虽然不是崔九凌的长辈,但见她跟见家长也无甚区别。   故而她亲自挑了件藕粉色素缎长袄,下搭湖绿绣百花马面裙,外头罩了件靖王太妃赏的紫貂斗篷。   头上也只插了一根三尾凤钗并一朵粉色珠花。   既不隆重的让人觉得好似暴发户,也不素淡的跟用不起好东西似的小家子气。   可谓恰到好处。   马车上,她苦着脸对靖王太妃道:“赶着跟梁嬷嬷学了半日规矩,也不知等会臣女会不会一紧张就全忘了?”   靖王太妃不以为意道:“这有甚大不了的?忘了就忘了呗,有本宫在,曹太后不会拿你如何的。”   顿了顿,她又安抚傅谨语道:“放心吧,曹太后性子温婉,不是那等刻薄人。”   傅谨语这才放下心来。   事实证明,七十一岁的曹太后,满头银发面容慈祥。   一见傅谨语,就将她唤到跟前,拉着她的手说道:“先前从太妃娘娘那里得了副你制作的麻将,哀家早就想赏你了,只是怕惊吓到你,便没有轻举妄动。今儿,便是太妃娘娘阻拦,哀家也得赏你,多亏你的麻将,哀家总算有解闷的事儿可做了。”   难怪麻将会被称为国粹,就连高高在上的曹太后,竟然也没法抵挡它的魅力。   靖王太妃笑道:“我阻拦你作甚?你赏她呗,赏的越多越好,横竖最后也便宜不了旁人。”   自打得知儿子将傅谨语压在假山上亲/吻这事儿后,靖王太妃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多少年了呀,自个这碗儿媳妇茶总算是要熬到了。   曹太后失笑,无奈的与王皇后说道:“太妃娘娘的好东西,可不比哀家少,谁知她自个不赏傅二姑娘就罢了,还帮着傅二姑娘从哀家手里抠东西。”   王皇后笑道:“傅二姑娘还未过门,太妃娘娘可不得捧着?不像儿媳,嫁进您家这么多年了,您看也该看厌了,别说帮着儿媳从旁人那里抠东西了,就是您自个的东西,也舍不得给儿媳几件呢。”   曹太后让人给傅谨语赐座。   然后指着王皇后对靖王太妃无奈笑道:“瞧瞧我这‘好儿媳妇’,不孝顺我些好东西就罢了,还惦着我的私库。”   靖王太妃斜了王皇后一眼,笑道:“那也是你自个惯的。”   慈宁宫内顿时一片笑声。   陪着曹太后说了一会子话后,曹太后叫人唤来太孙崔檀的妹妹崔椋,让她带傅谨语去御花园逛逛。   话是这么说的:“积雪化尽,御花园西南角的红/梅开的正艳,叫阿椋陪你去瞧瞧。”   *   崔椋今年跟傅谨语一样大,都是十四岁,因尚未有封号,长辈们都唤她阿椋,宫人们则叫她椋主子。   前些日子傅谨语看《说文解字》才看到过这个“椋”字,指的是一种羽毛灰色,喙跟足橙红色的鸟类,有善于模仿别的鸟叫的本事。   名如其人,崔椋小姑娘说话快人快语,傅谨语这个自诩话多的人在她跟前都甘拜下风。   或许只有她的兄长太孙崔檀能跟她有一拼。   她笑嘻嘻道:“兄长跟我说过傅二姑娘跟曾小叔祖的事儿,我一直对您好奇,今儿一见,才发现您竟生的如此好看,人也聪明伶俐会说话,难怪曾小叔祖谁也瞧不中,偏就瞧中了您。”   竟然用了“您”字,这孩子也忒上道了些。   傅谨语忙作惶恐状道:“椋主子快别折煞我了,我闺名叫谨语,您直接唤我语儿或者阿语就成。”   崔椋比她还要惶恐,忙不迭摆手道:“您才别折煞我了呢,您可是未来的曾小叔祖母,我哪敢对您直呼其名?回头被曾小叔祖知道了,非削死我不可。”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崔九凌哪有她说的那么暴力?   然后又听崔椋说道:“您也别叫我椋主子了,叫的我心里发寒。您若不嫌弃的话,就跟曾小叔祖一样,唤我阿椋即可。”   傅谨语又同她掰扯了一回。   但崔椋小姑娘拒不肯改口,傅谨语也好随她去了。   两人并肩坐在曹太后特许的凤辇上,一路往御花园西北角的梅园行去。   *   才刚下凤辇,就有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   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年轻男子将个身穿宫女制/服的小宫女压在梅树上亲/嘴。   小宫女脸色苍白,满眼含泪,身/子抖的跟寒风中的小花似的,明显不乐意。   崔椋无奈的大叫一声:“福王叔,你又欺负宫女!”   这样的动静,都没能让福王立刻停下来。   他又压着那小宫女亲了一会子,还抬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这才将人松开。   嘴里懒洋洋的说道:“阿椋不乖,坏本王好事儿,仔细本王打你屁/股。”   崔椋脸色涨/红,啐道:“您再胡说八道,仔细我去找皇祖父告你的状。”   “好好好,我不说了,真是怕了你了,动辄就要找父皇告状,你上辈子是个告状精不成?”福王掏掏耳朵,一脸无奈的模样。   眼神随意往崔椋这边一瞟。   顿时惊为天人。   他三两步奔至她们跟前,觍着脸皮笑嘻嘻的问傅谨语:“这位姑娘瞧着好面善,不知府上是?”   “靖王府。”崔椋抢答。   “胡说八道,太妃娘娘只生了小叔祖一个,哪里又冒出个姑娘来?”福王扭头反驳了崔椋一句,然后转过头,继续色/眯/眯的盯着傅谨语,嘴里不干不净的调/戏道:“美人,来,告诉本王,你是哪家的姑娘?本王瞧你不错,回头讨你来做侍妾可好?”   崔椋眼珠子都快掉了,尖叫道:“福王叔,您疯了,这可是傅二姑娘,您敢觊觎她,脑袋不想要了么?”   闻言,福王眼神顿时锐利起来,冷声道:“傅二姑娘?就是你害的本王母妃由贵妃被贬为敬妃,还被禁足三月不得出长春宫大门的?”   傅谨语福身行礼,淡淡道:“福王殿下误会了,敬妃娘娘是冲撞了太妃娘娘,才被皇上责罚的,与臣女并无任何干系。”   “你还狡辩,当本王不知道这里头的缘由?”福王恶狠狠的瞪她,然后咬牙切齿道:“给本王当侧妃还委屈你了?”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还真是委屈,跟崔九凌比起来,丫就是脚底的泥。   “你那是什么表情?瞧不起本王?别以为有小叔祖替你撑腰,本王就奈何不得你。”福王勃然大怒,冷声呵斥道:“你给本王跪下!”   崔椋立时要阻拦。   结果连她也被福王呵斥:“你闭嘴!”   见傅谨语站着不动,福王恼羞成怒,招呼跟着他的太监:“既然傅二姑娘的腿不好使,你们就去帮帮她。”   傅谨语将手伸到袖子里,接着袖子的遮挡,从系统仓库里将很久前抽到的那瓶防/狼喷雾给取了出来,握在手心。   决定等他们一靠近自个,就让他们领略下堪比辣椒水的防/狼喷雾的魅力。   谁知那四个太监才刚奔到自个跟前,就突然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崔瑜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动本王的人!”   傅谨语扭头看去,就见身穿绛紫官袍的崔九凌手持长鞭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位置,正一脸冷肃的看着福王。   好一个英雄救美!   她顿时嘴角微扬。   虽然她自个有法子脱身,然后一路小跑着回慈宁宫找靖王太妃给自个撑腰便成。   但他出现了。   还这般霸道的宣誓对自个的主权。   她心里说不高兴是假的。   啧,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会讨她欢心了。   福王立时奔上来行礼,嬉皮笑脸道:“小叔祖这会子不是正在户部衙门坐班么,怎地突然进宫来了?”   言下之意,他在宫里安插了眼线,不然不会自个才要对傅谨语动手,他就这么巧出现。   崔九凌“嗤”了一声:“本王想何时进宫就何时进宫,轮到你来管?等你先有了管的资格,再来管本王不迟。”   言下之意,连个太子都没混上呢,就想做紫禁城的主?   福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神色变幻数次后,才勉强又挤出个笑容:“方才傅二姑娘冲撞了我,我作势让她下跪,吓唬吓唬她。她是小叔祖的救命恩人,看在小叔祖的面子上,我也不好真的跟她计较。”   他近来只待在自个王府里跟侍妾们鬼/混,崔九凌在聚贤楼干的那番“大事儿”他竟然未曾耳闻。   不然,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这般对待傅谨语。   救命恩人跟心上人,显然差很多。   崔九凌也料到这点了,不屑的冷哼一声,直白道:“她可不光是本王的救命恩人,还是本王未来的王妃,你敢朝她下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福王顿时惊的瞪大了双眼。   随即“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膝行几步,试图去抱崔九凌的大/腿。   崔九凌倒退几步,嫌弃的躲开他的爪子。   福王夸张的哭嚎道:“侄孙儿不知此事啊,也没人告知侄孙儿,不然就是借侄孙儿十个胆子,侄孙儿也不敢对小叔祖母不敬啊……”   崔九凌哼笑一声,不听他的辩解,只道:“你喜欢让别人跪你,巧了,本王也喜欢,今儿你就在这里好好跪个够。”   然后转头吩咐崔沉:“你在这里看着福王,不跪满三个时辰,不许他起身。”   当然,崔沉一个正五品的校尉,是管不了福王起身与否的,但他可以去向靖王告状呀。   “皇上驾到!”   突然大内太监总管丁大年尖锐的声音传来。   随即景福帝的御辇出现在甬道尽头。   *   御辇落地,一身明黄常服的景福帝从御辇上走下来,满脸笑意的对崔九凌道:“十七叔今儿怎么有空进宫来了?”   崔九凌冷哼一声:“进来救我未来的王妃的,不然她就要被你的宝贝儿子抢去做侍妾了。”   景福帝顿时眼前一黑。   崔瑜这不成器的东西,自个先前已经警告过他不许为了他母妃的事儿寻傅谨语的麻烦,他嘴上答应的干脆,转头就犯蠢。   他讪笑道:“许是有甚误会?”   “误会?”崔九凌一挑眉,随即冷哼道:“那些小官家的姑娘,被他随便拉进府里当侍妾的还少?”   景福帝顿时一僵,随即叹了口气,自个这个儿子没旁的大毛病,唯有一点,就是好/色,见到好看点的姑娘就走不动道。   思及此处,他抬眼斜了傅谨语一眼。   长成这么个祸水的模样,崔瑜不动心思才怪。   很铁不成钢归很铁不成钢,到底是自个的亲儿子,景福帝还是得替他求情。   他赔笑道:“对傅二姑娘不敬,是阿瑜的不对,我叫他立时向傅二姑娘赔罪。”   思及傅二姑娘爱财,十七叔为讨傅二姑娘欢心,不顾脸面敲/诈崔瑛二千两银子的先例,他又主动道:“当然,光嘴上赔罪是不够的,叫他再拿出五千两银子来赔给傅二姑娘。”   又转头看向傅谨语,言辞恳切的说道:“还请傅二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阿瑜一般见识。”   傅谨语不动声色的看了崔九凌一眼。   皇帝/都这般低三下四了,他们也不能太揪住不放。   崔九凌冷哼一声:“便宜他了。”   随即又冷冷道:“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我必不轻饶。”   景福帝冷冷的瞪了福王一眼。   福王立时对傅谨语道:“傅二姑娘对不住,是我眼瘸冲撞了您,我给您赔罪了。”   随即又转向崔九凌,磕头道:“多谢小叔祖开恩,侄孙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第65章 65 谁让本王眼瘸   崔九凌随景福帝去了御书房。   出了这档子事儿, 傅谨语若还能悠哉悠哉赏梅的话,别人会觉得她太心大,于自个名声有碍。   于是她跟崔椋一块儿, 又坐着凤辇回了慈宁宫。   曹太后诧异道:“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是梅园的红/梅不好看, 还是天太冷了你俩扛不住?”   红/梅若不好看的话,她也不会叫崔椋带傅二姑娘过去。   天太冷也算不上, 今儿没风,日头也不错, 她们两个也都穿着大毛衣裳, 如何都不至于这么快就冻回来。   傅谨语抿了抿唇, 作委屈状, 凑到靖王太妃跟前,坐下来, 不吭声。   崔椋叹了口气,无奈道:“福王叔在那里呢,为了避嫌, 我们就回来了。”   众人显然不信。   若只是这样的话,傅二姑娘又为何一脸委屈的模样?   靖王府里又不是没有梅树, 她性子看着也是个爽利的, 怎可能因为没瞧见红/梅就脸上带出形容来?   不过众人都默契的没问。   但这个众人里头不包括靖王太妃。   一见傅谨语这模样, 她张口就问道:“语儿, 谁欺负你了?”   不等傅谨语回应, 她就又哼了一声:“你是本宫带进宫里来的, 竟然有人给你委屈受, 这怪不得旁人,要怪啊,就怪本宫的脸面不顶用。”   话说成这样, 曹太后没法装聋作哑了,忙道:“太妃娘娘您息怒,许是其中有甚误会?”   然后抬眼看向崔椋,说道:“阿椋,你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崔椋也没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将方才的事儿半点不落的,全给秃噜了出来。   曹太后:“……”   王皇后:“……”   韩太子妃:“……”   在场几位女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靖王太妃嘴角抽了抽。   阿凌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儿,竟然市侩起来,先前他敲/诈崔瑛两千两银票,就险些惊掉自个的眼珠子。   这会子连皇帝也这般行事起来。   傅谨语人还没进门呢,就先给他们宗室带来了一股“新风气”。   果然不愧是自个看中的好儿媳妇,够本事!   心里快笑翻了,面上她却将脸一沉,冷哼道:“福王老大不小了,成日这般胡闹可不行,这回是阿凌赶来的及时,否则这事儿该如何收场?阿凌是打死他好呢还是不打死他好呢?还是赶紧给他娶个能管住他的王妃吧,不然早晚惹出祸事来。”   王皇后讪笑道:“太妃娘娘说的是,这本是臣妾的活计,只是……臣妾回头再跟皇上说说,让他赶紧将福王的亲事定下来。”   程敬妃在被贬之前,盛/宠了十几年,福王的亲事,她求了皇上的恩典,要自个亲自挑。   只可惜她心比天高,看上的不是范首辅家的姑娘就是长信侯家的姑娘。   被这两家一口就给回绝了。   她恼羞成怒,求皇上直接下旨赐婚。   然而这两家的家主,一个是文官之首,另一个手握十万重兵,哪个都不是能威逼的主。   皇上安抚了她一番,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靖王太妃“嗯”了一声,倒也没为难王皇后。   王皇后跟景福帝是少年夫妻,她年纪比景福帝还大一岁呢,今年五十有三,早在十多年前就无宠了。   不过景福帝虽然宠/爱程敬妃,对她这个发妻还是挺尊重的,她所出的太子谦逊仁和,堪当守成之君,太孙又是个聪明伶俐的,王皇后的地位还是十分稳固的。   曹太后却突然开口,把这活计给揽了过去:“这事无须皇后来说,哀家回头会与皇帝详谈此事的。”   福王这孩子,就是个没笼头的马,程敬妃又心大,太妃娘娘说的对,若不赶紧给他娶个能管住的他的王妃,他们母子俩没准会往死路上走。   靖王太妃轻哼一声:“你不装聋作哑,那是再好不过的。”   曹太后立时讪笑。   靖王太妃站起身来,对曹太后道:“语儿受了惊吓,得赶着回去叫人给她熬定惊汤,我就不多留了,得空再进来跟你说话吧。”   曹太后忙道:“太妃娘娘难得进来一趟,用了午膳再出去吧?定惊汤的方子跟药材我这里都有,叫她们熬了来便是了。”   靖王太妃摆了下手,说道:“下回吧。”   曹太后见她坚持,也不好多留,于是领着儿媳妇跟孙媳妇,将靖王太妃送到正殿的明间门口。   又吩咐人用凤辇将她们送至东华门。   坐上回王府的马车后,靖王太妃脸上退去冷淡的神色,笑着打趣傅谨语道:“看来阿凌对你十分上心呢,你才在宫里遇上麻烦,他就立时出现英雄救美。”   儿子总算开窍了,她老怀甚慰。   傅谨语作羞涩状,嗔道:“太妃娘娘……”   *   回到靖王府后,虽然傅谨语一再声称自个并未受到惊吓,靖王太妃还是打发人去请了太医来替她诊脉。   结果自然是一切安好。   靖王太妃这才放心下来,冷哼一声:“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母子俩都不是甚好东西。皇帝眼瘸的也忒厉害了些,竟然宠/幸这样的女子十几年,活该现在到处替她儿子擦屁/股。”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靖王太妃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要不是景福帝宠的,程敬妃能那般嚣张?福王能如此无法无天?   不过这话她说得,自个却不好接话。   于是傅谨语笑了笑,正想转开话茬,忽听四月进来禀报道:“王爷回府了。”   靖王太妃立时斜眼看着傅谨语,笑嘻嘻道:“必是阿凌放心不下,借午膳的工夫回来瞧瞧你。”   “太妃娘娘,您又打趣臣女。”傅谨语扶额,知道您得知媳妇茶有望心里高兴,但好歹掩饰下吧,这般密集的助攻,自个还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说话间,一身绛色一品大员官袍的崔九凌走了进来。   他先拱手朝靖王太妃行了个礼,然后看向傅谨语,问道:“没吓着吧?”   虽然早已得知母妃替她请太医瞧过了,并无大碍,但不亲眼瞧一瞧,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傅谨语斜眼看他,笑嘻嘻道:“王爷不是说臣女胆子大么?既然胆子大,又岂会惧怕这点子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崔九凌白了她一眼。   说她胆子大,针对的是她对自个的态度。   旁人能跟自个相提并论?   傅谨语一下扎到靖王太妃怀里,脑袋埋在她的臂弯里,哼哼唧唧的哭诉道:“太妃娘娘,王爷瞪臣女!”   靖王太妃嘴角抽了抽。   随即把脸一板,训崔九凌道:“语儿才受了惊吓,你不好好安慰她,还瞪她,是想挨本宫的揍不成?”   崔九凌:“……”   无语归无语,心却放了下来。   还能如此矫揉造作,显然没受甚惊吓。   傅谨语闻言,忙替他求情道:“太妃娘娘您说他几句就好了,揍就不必了吧。”   靖王太妃立时夸张“哎哟”了一声:“语儿这是心疼了?”   “人家才没有呢。”傅谨语立时反驳,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这是在口是心非。   靖王太妃捂嘴直乐。   *   三人一块儿用了午膳。   午膳后,靖王太妃才吃完一盏茶,就忙不迭的赶人:“进宫一趟,本宫累了,得歇个晌儿,阿凌你跟语儿去书房说话吧。”   崔九凌只好领着傅谨语出了正院。   傅谨语笑道:“王爷还得去衙门坐班,我就不打扰王爷了,这就回府了。”   崔九凌“咳”了一声,说道:“今儿衙门无甚要事,本王午后原就没打算再去坐班。”   傅谨语一脸深意的看着他,笑道:“哎呀,王爷为了陪我,连班都给翘了,这可太叫人感动了。”   翘班?倒是个有趣的说法。   不过崔九凌才不承认呢,哼道:“本王说了,今儿户部衙门并无要事,无须本王坐镇。”   不等她回应,他又转开了话茬:“今儿若不是你去看红/梅,又岂会引出这么一桩事来?靖王府又不是没有梅树,红/梅、白梅以及绿萼都有,至于这般没见识?”   边说,边抬脚往后花园梅树所在的方向行去。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靖王太妃没说错,这丫压根就不会说点软话。   分明是怕自个没看上红/梅遗憾,特意抽空带自个去看梅花,偏说出来的话叫人恨不得一巴掌抽到他脸上。   他长这么大没被打死,还真要感谢太宗皇帝力排众议给他搞来的铁帽子王头衔。   傅谨语边腹诽边跟上他。   啧,正常来说他细/腰大长/腿,一步能顶她两步,这会子她不过略微加快了些脚步,竟然就轻易追上了。   死闷/骚,这是故意放慢脚步等自个呢。   *   “哇,这么多梅树!”后花园一角,竟然种了大片的梅树,保守估计有几百棵,傅谨语顿时惊呼出声。   她往常来后花园也不过是绕着镜湖边溜达一圈,从未到后头来过。   若不是崔九凌带自个过来,她还真不知道这里竟然另有天地。   然后兴奋的在梅树间穿行,任或白或红或绿的花瓣落到鬓发上。   崔九凌见她高兴的跟个孩子似得,顿时嘴角扬了扬。   母妃还嫌弃自个不会说软话,不会说软话又如何?他照样有法子哄她开心。   “王爷,你过来。”傅谨语突然停下脚步,转过来身来,笑着朝他招手。   “何事?”崔九凌嘴上说的不耐烦,脚却立时就抬了起来,从善如流的往她那边走去。   傅谨语站在一株红/梅树下,指着左、右两根枝条,笑嘻嘻的问他:“王爷看哪一支更好看些?”   崔九凌随意扫了一眼,说道:“无甚太大区别。”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哼道:“你再看看。”   崔九凌仔细打量了一番,仍旧未看出有甚区别。   不过,为免她胡搅蛮缠,还是抬手往右边的那枝一指,“认真”道:“这枝略好些。”   傅谨语顿时喜笑颜开:“哎呀,我也觉得这枝更好,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崔九凌呼吸一窒。   顿时有些后怕。   这要是自个随手往左边那枝一指,合不上她的心意,她必定要逼自个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他哪里说的出来?   于是一顶“敷衍”的帽子扣头上。   “王爷替我折下来呗。”傅谨语嚷嚷道。   崔九凌抬手,将那枝红/梅折了下来,递给她。   傅谨语却没接,而是抬手指了下她的发髻,笑嘻嘻道:“王爷帮我簪到发髻上呗。”   因心虚的缘故,崔九凌对于她的这个要求并未反对。   他一手按住她倭堕髻的底部,然后将手里的那枝红/梅小心翼翼簪到了她的发髻上。   傅谨语拿左手捂住脸蛋,歪了歪头。   又拿右手捂住脸蛋,又歪了歪头。   然后笑眯眯的问他:“王爷,我美不美?”   崔九凌冷哼一声:“就那样吧。”   “就哪样?”傅谨语眯眼看他,威胁道:“你可要想明白了再说,胡说八道的话,很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哟。”   崔九凌扬了扬嘴角,露出个浅笑来,轻哼道:“就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那样。”   傅谨语顿时喜笑颜开,往他怀里一扑,得意道:“王爷眼光忒准了,全大齐第一准。”   崔九凌:“……”   这家伙,是真不知道谦逊为何物。   然后又见她从自个怀里仰起头来,一脸娇羞的笑道:“在这梅香四溢的梦幻场景里,王爷就不想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与我拥/吻、旋转乃至跳跃?”   偶像剧经典场景安排上,BGM脑内手动循环上。   崔九凌:“……”   他真想抽自个一耳刮子。   老老实实在衙门坐班不成么,非要翘班领她看甚梅花。   结果可好,看她这兴头的,都快疯疯癫癫了。   他才要张口拒绝,就见她一下推开自个,扭身欲走状:“王爷不乐意就算了,我也不强求,自有旁的乐意的人。”   他顿时脸色一黑。   这死女人,事到如今竟然还惦记着红/杏/出/墙。   他一下将她扯回怀里,压到梅树上,嘴/唇含/住了她的樱/唇。   好一番深度唇/齿/纠/缠,被放开时,傅谨语舌/头都被允吸的麻木了。   她夸张的“嘶”的吸了口气,哼唧道:“王爷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十分诚实。”   崔九凌垂眼,哼道:“谁让本王眼瘸,找了个没够的女人呢。”   “喂。”傅谨语拿小拳头锤了下他的胸/膛。   崔九凌淡淡道:“你还要不要去看绿萼?”   “要。”傅谨语立时点头,绿色的梅花哎,她前世只看过图片,还未瞧见过实物呢。   *   有了崔九凌将傅谨语从聚贤楼“掳”回王府的那一茬,又加上他在宫里当众宣布傅谨语会是自个未来王妃的这一茬,傅谨语在社交圈顿时炙手可热。   雪花般的请帖送进傅府,落到她的手上。   她人就只有一个,素日又要料理家务,又要三五不时的往靖王府跑,还得跟表哥联络感情,哪能跟个陀螺似的,马不停蹄的四处赴宴?   所以,大都被她推掉了。   但也有推不掉的,比如范首辅的母亲范老夫人寿宴的请帖,她就没法推。   范首辅是内阁首辅,文官之首,连皇上待他都客客气气的,人家不嫌傅家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打发人送了请帖来。   自个若是推掉的话,显然有些不识抬举。   此其一。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得去救人。   原著里头,傅谨言在崔瑛的帮助下得到了范老夫人寿宴的请帖,在赴宴时救下了范夫人被熊孩子推进湖里的痴傻小孙子,帮范夫人保住了长子唯一的一点血脉。   范夫人感念傅谨言的恩德,认了她当干女儿。   有了首辅夫人这座十分稳当的靠山,宁王妃对她态度才有所缓和,不再那么坚决反对她跟崔瑛的亲事。   而现下因为崔九凌横插一杠,傅谨言脚还瘸着呢,根本出不得门,所以注定会错过这个机缘。   傅谨语当然喜闻乐见。   她倒要看看失了首辅夫人这个靠山,这辈子她该如何嫁进宁王府去!   然而,这样一来,范夫人那个痴傻的小孙子无人营救,只怕要性命不保。   她最见不得的就是老人跟小孩受罪,所以这宴就算她能推掉,也没打算推。   无论如何,先把那痴傻小孙子救下来再说。   *   到了宴席这日,傅老夫人领着傅谨语,坐上牛二架着的马车,去往范家。   没错,傅老夫人也去。   接到范首辅家的请帖,傅老夫人差点高兴的厥过去。   那可是内阁首辅家哎,他们傅家真是走了狗屎运了,竟然得他们青眼。   高兴过去后又遗憾大孙女去不得,不然以大孙女的性情跟聪慧程度,必定能讨得范老夫人的欢心。   马车抵达范府后,她们被请去范老夫人的院子静和堂。   路上遇到不知哪家的女眷,傅老夫人满脸堆笑的跟人搭讪,结果被人嘲讽了一脸:“范家怎地这般不讲究,甚阿猫阿狗都敢请来,也不知掉毛不掉毛?”   傅谨语险些失笑。   虽然自个也被这地图火包波及到了,但那又如何呢?   她可是个狠起来连自个都骂的人儿!   傅老夫人仗着两个未来孙女婿身份贵重,不似往日那般谨小慎微,立时反驳道:“范家是有些不讲究,竟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牲/口都请了来。”   “你谁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来?”那伙人中一个高颧骨尖下巴看着就凶悍的中年女子顿时撸袖子,大有要跟傅老夫人扯头花的架势。   傅谨语立时开口道:“范老夫人大喜的日子,大家各退一步吧,不然闹腾起来,岂不是给她老人家添堵?”   倒不是担心丢人,他们傅家原就没甚脸面可丢的。   她一会子还有正事要忙呢,傅老夫人是个没有干架经验的,对方又人多势众,真上演全武行,很可能会吃亏。   万一她恼羞成怒,非拉着自个立时回府,那自个今儿岂不是白来了?   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女眷,怎地跟于静媛有的一拼,动辄就撸袖子干架,莫非也是武将之家出身?   说起来也是可笑,她怎地竟遇到些动辄就上演全武行的大家闺秀。   这一点都不古代好么!   那高颧骨尖下巴的女子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我说是谁这般没教养呢,原来是害贵妃娘娘被贬的傅二姑娘,真是失敬失敬。”   得,这说话方式,跟福王如出一辙。   不是冯家就是程家的。   要不然就是这两家的姻亲,不然怎可能会跳出来替程敬妃抱打不平?   傅老夫人真是不知所谓,哪家的马屁拍不得,偏去拍跟自个有仇的,简直是自找没趣!   傅谨语冷冷道:“这位太太是来给敬妃娘娘抱打不平的?那您可找错了人。敬妃娘娘是冲撞了太妃娘娘才被皇上下旨贬斥的,您要替她抱打不平,就该去午门口跪着,让皇上收回成命,挤兑我可没用。”   那中年妇人立时辩解道:“你少胡说八道,我甚时候质疑皇上的命令了?若不是你在其中挑事,皇上会下旨贬斥贵妃娘娘?你就是个惹事精儿,靖王殿下也不知是怎地被你蒙骗了,竟然要娶你为王妃!”   傅谨语“啧”一声,好笑道:“好大的醋味!”   正僵持间,范家许是得了信,有两个管家娘子模样的人急匆匆赶来。   其中一个对傅老夫人跟傅谨语道:“傅老夫人、傅二姑娘,我们家老太太等你们许久了,请随奴婢来。”   另外一个对另外那帮人说道:“冯大太太、冯二太太、冯七姑娘、冯八姑娘,我们大太太正等着你们说话呢,请随奴婢来。”   迅速的将她们两帮人马给撕掳开。   这正合傅谨语的意,她才不想继续站在路边跟冯家人掐架,叫其他后来的宾客看笑话呢。   于是她搀扶住傅老夫人,说道:“祖母,咱们跟这位嫂子过去吧,给范老夫人贺寿要紧。”   傅老夫人静默了片刻,点了下头。   于是傅谨语对那管事娘子笑道:“劳烦嫂子带路。”   “傅二姑娘客气了。”那管事娘子一福身,领着她们拐上了另一边的甬道。   片刻后,抵达了一座比傅老夫人所住的松鹤堂还要大一倍的院子。   傅谨语恭维道:“到底是首辅家气派,这院子修的甚是不错。”   那管家娘子也是个秒人,立时笑道:“傅二姑娘说的哪里话,跟靖王府比起来,我们范家可就不值一提了。”   傅谨语:“……”   不得了,连仆人都来打趣自个了。 第66章 66 本王就是规矩   范老夫人孔氏出身山东曲阜孔家, 乃是孔家嫡支出来的姑娘,在闺中时就是世家贵女的典范。   嫁人后同夫君相敬如宾,生了个儿子还是神童, 年纪轻轻(45岁)就当上了内阁首辅。   当之无愧的人生赢家。   傅谨语跟傅老夫人进到东暖阁时, 早到的贵妇们都正在卖力的奉承范老夫人。   范老夫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笑眯眯的听着, 时不时谦虚个一句半句,倒也算其乐融融。   “傅翰林府老夫人跟二姑娘到了。”管事娘子上前回禀。   顿时屋内众人的眼光齐刷刷聚焦到傅谨语身上。   啧, 果然靖王妃这头衔是个香饽饽。   那些太太、奶奶们倒还克制, 这会子只是用审视跟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自个。   那些年轻姑娘们就不一样了, 有几个眼睛红的都快要滴血了, 恨不得拿眼刀在自个身上戳几个洞。   她任由众人打量,规矩半点不错的给傅老夫人行礼。   然后让谷雨呈上自个的寿礼。   范老夫人倒是个随和的, 见状,甚至还打趣了她一句:“听闻傅二姑娘送礼只送慈安寺方丈了尘大师开光的经书,不知老婆子我可也有份儿?”   傅谨语笑道:“小女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范老夫人失笑。   然后傅谨语又补了一句:“不过您还是占了些便宜的, 起码这会子小女的字已经能看过眼了。”   言下之意,先前送的那些经书字迹根本看不过眼。   “了不得, 竟占了傅二姑娘的大便宜, 为着这个, 待会寿宴上老婆子我得浮一大白。”   对着这般实诚, 乐于自爆短处的姑娘, 范老夫人脸上的笑意真诚了许多。   说话间, 另外个管事娘子引着冯家人走了进来。   范老夫人摆摆手, 示意傅老夫人跟傅谨语上座。   傅老夫人不敢,推辞了一番,在西边靠墙中间偏后的太师椅上坐下了。   傅谨语自然的跟过去, 站到了傅老夫人身后。   对,是站着,没位子。   首辅大人的母亲过寿,前来贺寿的官眷不知凡几,傅老夫人的屋子再大,也容不下太多太师椅。   故而只长辈们坐着,小辈们都站在长辈身后。   管事娘子禀报道:“冯大太太、冯二太太、冯七姑娘、冯八姑娘到了。”   回禀完后,她瞧瞧挪到侍立在范老夫人身畔的范大太太,范首辅的夫人方氏边上,耳语了几句。   范大太太眉头几不可见的轻皱了下。   然后她笑着对范老夫人说道:“老太太,姑娘们都站着呢,不如叫璇姐儿领她们到后头花厅坐?”   范大夫人行事向来妥帖,范老夫人如今万事不理,闻言颔首道:“你说的很是。”   范大夫人便朝自个女儿范余璇招了招手,吩咐道:“你领姐妹们到后头花厅说话吧,务必好生招呼好她们。”   于是傅谨语等年轻姑娘们跟着范余璇自明间的后门出去,进/入后边面阔三间的小花厅。   当然,不包括才进东暖阁的冯七姑娘跟冯八姑娘。   *   有个孔氏出来的祖母,范余璇无论规矩跟教养都十分不错,也严格按照她母亲范大太太的吩咐,将大家照顾的极好。   爱下棋的分一处,爱写诗作画的分一处,只专攻针黹女红的分一处。   武将家的姑娘们也分到一处,让丫鬟给她们取来春瓶跟箭/矢,让她们玩投壶。   可谓面面俱到。   只除了傅谨语这个上层社交圈的新人,因不了解的她的喜好,让范余璇伤起了脑筋。   只好来到傅谨语跟前,委婉询问道:“不知傅二姑娘想跟哪一边的姐妹们一块玩儿?”   不等傅谨语开口,突然爱下棋的那帮贵女里头,突然有个杏眼圆脸长相可爱的小姑娘阴阳怪气的抢答。   “璇姐姐问也是白问,全京城谁不知道傅二姑娘大字不识几个,甚琴棋书画针黹女红厨艺样样不通?”   傅谨语闻言,笑嘻嘻道:“这位姑娘如此了解我,莫非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呸,谁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了?你少恶心人。”那小姑娘顿时柳眉倒竖,一脸嫌恶的模样。   范余璇倒是个不偏不倚的,也没和稀泥,反而说了那圆脸小姑娘一句:“唐妹妹,不好这般说傅二姑娘的。”   唐?   莫非是鸿胪寺卿唐勤垣的孙女?   那个假装扭脚摔趴在崔九凌跟前,结果被崔九凌吩咐人叉起,扔到路旁草丛里的唐二姑娘?   她试探性的唤了那圆脸小姑娘一句:“唐二姑娘?”   那圆脸小姑娘顿时撇了撇嘴,哼道:“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见识,竟然把我跟我姐姐认错,真是丢人现眼。”   原来唐二姑娘是她姐姐呀。   傅谨语还以为遇到情敌了,正想打起精神来应对呢,一听是她妹妹,果断没兴趣了。   她对范余璇笑道:“我没甚想玩的,璇姐姐去忙吧,不必理会我,我闷了会自个找乐子的。”   来之前她叫人打听过范家的事儿,知道范余璇今年十六,已经与孙次辅的三公子订了亲。   首辅跟次辅不针锋相对,竟还结为姻亲,也算是比较罕见了。   *   话是这么说,不过她坐在官帽椅上半个时辰没挪窝,茶倒是一杯接一杯,很快就喝干了一整壶。   然后这才站起身来,找到正指点一个容长脸小姑娘下棋的范余璇,讪笑道:“璇姐姐,我去更衣。”   范余璇见她不住的吃茶,早料到会有这一出了,忙招呼了个小丫头来,吩咐道:“带傅二姑娘去恭房。”   尿意并非作假,傅谨语带着谷雨,跟着那小丫头去恭房走了一趟。   出来后,她对那小丫头道:“方才进来时,瞧见静和堂门口的两棵老梅开的甚好,我出去瞧瞧,瞧完了立时就回来,你不必跟着我了,自去当差就行。”   小丫头只是得了大姑娘的命令带这位傅二姑娘来恭房,并未吩咐自个一直跟着她。   且她还有端茶送水的差事,傅二姑娘又只是到静和堂门口看梅花,没有迷路的风险,便福了一福身,返回了花厅。   傅谨语果断带着谷雨,出了静和堂,径直往后走去。   原著里写的明白,范府的湖在整个府邸的最后头,从静和堂旁边的甬道一路朝底走,走到尽头就是了。   路上遇到不少丫鬟婆子。   不过她们见傅谨语昂首挺/胸理直气壮,也不敢上前来询问。   于是傅谨语就这么顺利的来到了湖边。   然后她眉头就是一皱。   湖边空空如也,半个小朋友都没瞧见,只一个婆子拿着笤帚在扫落叶。   她是掐着点过来的,即便早了或者晚了一时半刻,也不至于连小朋友都没瞧见一个吧?   想了想,她抬脚走到那婆子跟前,笑问道:“妈妈忙着呢?”   那婆子见她们主仆两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的,是个生面孔,显是头一次来赴宴的宾客,于是忙堆笑道:“姑娘好,姑娘怎地到后头来了?”   傅谨语作忧虑状,皱眉道:“我出来上恭房时不经意间听到几个小孩儿说要来湖里滑冰,我想着今儿天气出奇的暖和,湖里的冰怕是冻的不结实,这要是摔进冰窟窿里可不得了,便忙带着丫鬟过来阻止。谁知来了后,竟没瞧见有小孩儿在这里玩耍,我正诧异呢,妈妈可有在这儿见过他们?”   那婆子一拍大/腿,“哎哟”了一声:“我说怎么几个小公子们突然跑这里来了,竟然是打着想要滑冰的主意?我的老天爷哎,得亏他们被冯七姑娘给撵走了,不然要是出了事儿,我老婆子岂不要吃挂落?”   “被冯七姑娘给撵走了?”傅谨语皱眉,冯七姑娘不是在静和堂正房给范老夫人拜寿么,怎地跑后头湖边来了?   婆子点了下头,说道:“也不知谁惹着冯七姑娘了,她正在这里淌眼抹泪呢,突然几个小公子嘻嘻哈哈跑了过来,然后就当了她的出气筒,被她一顿好骂,然后撵走了。”   傅谨语“咳”了一声,谁知道谁招惹的冯七姑娘,反正不是自个。   然后她忙不迭的问道:“妈妈可瞧见那几个小公子往哪里去了?回头我回去静和堂,那些太太、奶奶们问起来我也好有话说。”   婆子往东边一指,说道:“奴婢瞧见他们几个往假山那边去了。”   “多谢妈妈了。”傅谨语道谢,侧头看了谷雨一眼。   谷雨从荷包里掏出个银锞子,塞给那个妈妈,说道:“大冷天的,妈妈辛苦了,姑娘赏你买酒喝的”。”   那婆子顿时喜笑颜开,福身道:“多谢姑娘赏赐。”   *   傅谨语掉头往前走了一段后,寻了条能通往东边去的甬道拐了上去,然后直奔那婆子指的方向而去。   走了一刻钟后,这才瞧见了假山群的全貌。   不愧是首辅家,这假山群有靖王府假山群的三分之一大了。   那婆子果然没骗自己,才进假山群,就听到小朋友的嬉闹声。   她立时领着谷雨,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啊……”   走着走着,上头突然有尖叫声传来。   她抬头一看,一抹蓝影从前头一座三四米高的假山上急速下坠。   不待半点犹豫的,她立时一个健步奔过去,张开双手,朝上接去。   “砰”,蓝影落入怀中,她被冲击力撞的摔了个屁/股蹲。   因为只蹲到了左侧屁/股,所以整个人重心不稳的朝左翻转而去,左手与地面“刺啦”一下接触,顿时一阵生疼。   她将左手翻转过来,侧头看去。   得,又擦伤了,血肉模糊一片,且正往外冒着血珠子。   她“啧”了一声。   也不知自个跟擦伤有缘还是这只左手注定多灾多难,上回的伤疤才刚刚退完结痂呢,这会子又重蹈覆辙了。   她垂首,看向正趴在自个怀里眼珠子直勾勾看着自个的小朋友,顿时欣慰许多。   起码,将这小家伙救下来了。   “啊,啊,啊……”   小朋友突然惊慌的叫起来。   傅谨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焦点落在了自个正流血的左手上。   她怕吓着他,正想将手腕转过去,安抚他几句。   就见他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他昏过去了,你抱着他,咱们赶紧回静和堂。”傅谨语吩咐谷雨。   谷雨胆子小,被方才那一幕吓的整个人都懵住了。   直到傅谨语出声,她才回过神来,忙不迭抢上来将小朋友抱起。   然后关切的询问道:“姑娘,您怎样,可有伤着哪里?”   说话间,眼睛瞧见了傅谨语流血的胳膊,顿时心疼的不得了,不顾主仆尊卑的训斥起傅谨语来:“姑娘,您也忒胡来了些,怎能徒手接人?这要是伤着筋骨,叫奴婢怎么跟靖王殿下交待?”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说的什么话。   什么叫跟靖王殿下如何交待?难道不该是如何跟裴氏交待么?   你丫这样吃里扒外,裴氏会伤心的好不好!   傅谨语安抚她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成算。若是坠下来的是个成年人,我不但不会抢上去接,还会立时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范夫人这小孙子,因痴傻的缘故,素日喂食都艰难,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虽然五岁了,身形只怕还赶不上现代的三岁小孩子高。   假山高度也有限。   所以就算他整个人砸在自个身上,自个也不至于被砸出内伤。   谷雨闻言,又轻颠了下怀里轻飘飘的小公子,这才略放心下来。   但还是说道:“话虽如此,但待会儿务必得让范夫人给您请个太医来瞧瞧。”   不管这小公子是范家人还是其他宾客带来的,姑娘都立了一大功,请太医给瞧病也算不得甚过分要求。   傅谨语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谷雨姑奶奶。”   谷雨被自家姑娘这满手是血还有心思玩笑的模样弄的甚是无奈,想跺脚嗔她,又怕伤着怀里的小公子。   只得学姑娘素日的模样,翻了个白眼。   哼道:“您就皮吧,回头被靖王殿下晓得了您这番所作所为,看您还皮不皮的起来。”   傅谨语才将胳膊举起来作投降状,以期减少出血速度,闻言顿时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崔九凌若是知道了这茬,肯定要动怒的。   她近几日还是先不要去靖王府了,免得被他逮住。   *   然而她想的太乐观了。   才刚回到静和堂没多久,太医还没赶来呢,崔九凌就在范首辅的陪伴下,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唬的好多跑来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忙不迭躲去了屏风后。   崔九凌瞪着傅谨语,旁若无人的说道:“一眼没瞧见,你就又把自个给伤着了,就不能让本王省点心?”   傅谨语讪笑。   范大夫人抱着小孙子不撒手,哭的两眼通红,闻言却立时替傅谨语说道:“傅二姑娘是为救臣妇孙儿才伤着的,王爷若要责备傅二姑娘的话,不如责备臣妇,毕竟是臣妇没叫人看顾好孙儿。”   崔九凌当然不可能去责备她一个臣妇。   他转头,瞪了范首辅一眼。   范首辅先是瞧了眼自个孙儿,见他虽然昏着,但气息平稳,瞧着并无大碍,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这才赔笑道:“是微臣的错,王爷要责备的话,就责怪微臣吧。”   崔九凌冷哼一声,对傅谨语道:“看在范首辅的面子上,本王暂且不跟你计较,若有下回,哼……”   傅谨语没接她的话,毕竟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没准哪日她又不得不作死呢?   而是笑嘻嘻的转开了话茬:“王爷来给范老夫人贺寿?”   崔九凌“嗯”了一声。   其实是范首辅力邀来他吃寿酒,他原想推掉的,听崔十九说范家也给傅谨语递了请帖,他这才应下来。   说话间,范府的府医齐大夫赶了过来。   他先给小朋友把了下脉,摸/着山羊胡说道:“小公子脉息平稳,并无大碍,顶多个把时辰,就能醒来了。”   然后又给傅谨语把了脉,又让她自个活动下手腕脚腕。   确认她并未伤到筋骨后,说道:“只是皮肉伤,用清酒将伤口洗净,再涂上金疮药,拿粗麻布包扎起来即可。至于祛邪毒的药方,老朽才疏学浅,还是由太医院的太医来开吧。”   范首辅闻言,忙叫人去取坛清酒来。   又叫人去自个书房,取先前用剩的半瓶出自太医院的上等金疮药。   范大夫人,忙吩咐自个的大丫鬟鸣凤:“鸣凤,你带傅二姑娘去西稍间。”   傅二姑娘手掌连同腕子都伤着了,这里男子女子都有,且还不断有在前头做客的男宾得信赶过来,显然不是个处理伤口的地儿。   傅谨语领着谷雨,跟着鸣凤穿过明间跟西次间,来到西哨间。   西哨间里头书案、书架跟书柜齐全,墙上挂满名家字画,看来似乎是范老夫人的书房。   傅谨语在书案对面的官帽椅上坐下。   谷雨怕她举着手累,抬手扶住她的胳膊,好帮她省些力气。   范府的下人动作十分迅速,很快就将清酒跟金疮药给送了进来。   因傅谨语有贴身丫鬟在旁服侍,鸣凤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傅谨语正在盘算该如何拿出酒精跟云南白药粉来,才不会让谷雨日日跟在自个身边,对自个的人跟事儿了如指掌的丫鬟生疑呢。   就见崔九凌走了进来。   然后他抬眼看向谷雨,说道:“你出去。”   自个出去了,谁帮姑娘清理伤口上药?难不成王爷打算自个亲自动手?   那样的话,姑娘的腕子岂不是要被他看光了?   谷雨忙道:“王爷,这不合规矩。”   崔九凌冷冷道:“本王就是规矩。”   傅谨语:“……”   你丫又霸道总裁附身了?   不过他来了倒是助了自个一臂之力。   酒精是在他跟前过了明路的,云南白药跟金疮药长相酷似,她只说是表哥给自个寻来的好金疮药便是了。   糊弄他比糊弄谷雨这个贴身侍女,显然更容易。   于是她对谷雨道:“你出去吧,不碍事。”   谷雨见自家姑娘都发话了,她心里虽忧虑,但仍然听话的退了出去。   傅谨语单手艰难的扯开荷包的系带,借着荷包遮挡,从系统仓库里取了酒精、一根棉签、金疮药跟纱布出来。   对崔九凌笑嘻嘻道:“有劳王爷了。”   “你还笑?”崔九凌瞪她,冷哼道:“别以为有范首辅跟范夫人替你求情,本王就不跟你算账了。”   傅谨语往他跟前凑了凑,小声道:“王爷要怎么跟我算账?再一次把我按在假山上强/吻?”   崔九凌:“……”   她又提这茬!   这成了自个一生的把柄了是吧?   他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然后拔/开酒精瓷瓶的盖子,拿起那根包着棉花的棉棒,蘸了些酒精,往她手心里抹去。   傅谨语顿时“嘶”的抽了口凉气。   酒精消毒伤口的滋味,真是每一次都这般消魂,不禁让她再次怀念起前世的碘伏来。   也不知道自个啥时候人品再爆发一次,抽到一瓶,哦不,抽到一箱碘伏?   崔九凌哼道:“知道疼了吧?活该。”   傅谨语瞪着他,委屈巴巴的说道:“人家都快疼死了,你不但不安慰人家,还骂人家活该,人家不跟你好了。”   “人家不跟本王好没关系,你跟本王好就成。”崔九凌哼笑。   傅谨语惊讶的瞪大双眼。   这家伙竟然会说俏皮话?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然后手腕上就被涂了一大片酒精,疼的她顿时龇牙咧嘴,眼泪汪汪。   崔九凌看的一顿。   垂了下眼后,他往前一凑,在她唇上嘬了一口。   说道:“这样就不疼了吧?”   傅谨语才要惊讶呢,闻言顿时“嗤”了一声:“亲/亲就不疼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子那么好哄呢?”   崔九凌郑重其事的点了下头:“嗯。”   “喂。”傅谨语顿时柳眉倒竖,冷哼道:“别以为你是王爷,我就不敢打你。”   “你打吧。”崔九凌扬了扬嘴角,轻笑道:“轻点打,仔细膈疼自个的手。”   傅谨语:“……”   这么纵容的么?   而且还担心自个膈到手。   突然温柔成这样,她有点招架不住好么,脊背都有些发麻了。   她哼唧道:“且给你记在账上,回头再一并跟你算总账。”   崔九凌抹酒精的动作不停,嘴里笑道:“需要本王亲手给你订个记账本子么?”   傅谨语傲娇的一扭头:“不要,回头我叫表哥给我订。”   崔九凌顿时板起脸来,吓唬她道:“天冷了,该将裴雁秋打进水牢了。”   “你敢!”傅谨语顿时激动的一下站了起来。   然后就被崔九凌一下捞到了身上,骂道:“爪子还残着呢,就忙着护你表哥了,你可真行。” 第67章 67 王爷真是个实诚人儿   傅谨语哼唧道:“怪我喽?你不说要将表哥打进水牢, 我能着急上火?”   “你还倒打一耙?”崔九凌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左手托住她的手背,右手拿起“金疮药”的瓷瓶, 给她往伤口上洒“金疮药”。   嘴里哼道:“你不提让裴雁秋帮你订账本, 本王无缘无故的,会说将他打进水牢?”   云南白药粉洒上去, 伤口处像着火似的,灼/热感非常明显, 傅谨语委屈的把嘴一瘪, 蛮不讲理道:“不管, 反正就是你的错。”   崔九凌见她手都在发抖, 可见疼的十分厉害。   立时改口道:“好,好, 好,你说的对,都是本王的错。”   傅谨语心里舒坦了, 傲娇道:“哼,你知道就好。”   崔九凌轻声细语道:“本王惹恼了傅二姑娘, 该如何赎罪才好呢?”   这话意思是在询问傅谨语。   傅谨语转了转眼珠子, 想提些过分要求, 但一时之间还真没想出甚好主意来。   于是哼道:“先欠着, 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不过在赎罪之前, 本姑娘可还没原谅你呢, 你说话做事要掂量着点, 仔细雪上加霜。”   崔九凌轻笑道:“好,本王这个戴罪之身,一定好生表现。”   天大地大, 病患最大,且暂时让着她些又如何?   傅谨语却又不乐意了,扭过头去,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你是看我受伤可怜才让着我,过些时日/我伤好后你就一推三六五是吧?”   “浑说,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崔九凌立时反驳。   傅谨语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她哼唧道:“不过我也不怕,如今我救了范首辅的小孙儿,范大夫人对我感恩戴德,没准看我聪明伶俐乖巧可爱,会认我当干闺女也说不定。”   说道这里,她傲娇的冷哼一声:“有了首辅跟首辅夫人当靠山,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聪明伶俐乖巧可爱?崔九凌被她的厚脸皮逗笑。   片刻后轻哼道:“本王何时欺负过你,不都是你欺负本王?”   “你欺负我的事儿,这要是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傅谨语眯眼,陷入回忆中,决定细数下他以往对自个的劣行,好好跟他掰扯掰扯。   谁知他一下掐着她的腰,将她给抱放到了地上,说道:“好了,包扎完毕。”   “这么快?”傅谨语低头看着自个手上包扎的整齐无暇的纱布。   “还快?都快磨叽了两刻钟了。”崔九凌好笑的看着她。   若不是怕她疼,他手上动作放不开,半盏茶(5分钟)工夫就能完成清洗、上药跟包扎。   傅谨语闻言,也没闲心秋后算账了,忙不迭道:“那咱们赶紧出去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此长的时间,外头那些人还不知如何猜测他们呢。   怕是满脑子都是绯色幻想了。   崔九凌颔首道:“好。”   *   两人出去时,发现正房热闹的好似大朝会一般,不光东次间挤满了官员跟命妇,就连明间里头都人山人海没处下脚。   还好旁人见到崔九凌,立时给他们让开一条路。   他们分花拂柳般,来到东次间。   毫无意外的,收获了无数满含意味的眼神。   范首辅一瞧见他们,立时道:“太医到了,傅二姑娘快来坐下,让邢院判给你瞧瞧。”   来的竟是太医院掌院邢院判?   傅谨语惊讶了一瞬,心想果然不愧是首辅家,等闲达官贵人家,请太医容易,请邢院判可不容易。   谷雨忙凑上来,将傅谨语搀扶到范首辅所指的那张太师椅上。   傅谨语朝坐在自个对面那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抿唇一笑:“有劳邢院判了。”   邢院判先站起身来,拱手朝崔九凌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在崔九凌叫起后,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傅谨语笑的很是和蔼:“傅二姑娘客气了。”   因先前傅谨语教导太医院的医女心肺复苏法的缘故,跟邢院判结了下香火情,邢院判自然待她与其他小官之女不同。   傅谨语左手包扎起来了,邢院判替她把了下右手的脉息,轻舒了口气,笑道:“傅二姑娘脉息平稳有力,想来是并未受甚内伤。”   顿了顿,叫医童从药箱里取了瓶金疮药出来,递给傅谨语的丫鬟谷雨。   嘴里又道:“至于外伤,我给你瓶上等金疮药,你一日涂抹三回。再给你开个方子,也是一日三回。”   说完,接过医童递来的纸笔,熟练的写了张药方,递给医童。   医童鼓着嘴巴将药方吹干,然后仍旧递给谷雨。   傅谨语才要再次向邢院判道谢,忽听鸣凤惊呼一声:“燕哥儿醒了。”   旁人还不及反应,范大夫人就立时扑到炕床前,惊喜道:“燕哥儿你醒了?饿不饿?祖母叫人给你炖了鸡蛋羹,想不想吃?”   虽然燕哥儿天生痴傻,根本听不懂人言,但范大夫人待他与旁的幼/童并无区别,该如何说话还是如何说话。   以往无论她说甚,燕哥儿都是瞪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某处。   但这会子,他却抬起手来,指着傅谨语,“啊,啊,啊……”的叫起来。   范大夫人顿时如遭雷劈。   鸣凤高兴的大呼小叫起来:“不得了,燕哥儿能认人了……”   那头范首辅闻言,甚仪态也顾不得了,抬脚就奔过来。   见自个痴傻的小孙儿不但眼睛里有了神采,还拿手指着傅谨语,嘴里“啊,啊,啊……”的乱叫着。   顿时喜极而泣。   边抹泪边转过头来,招呼邢院判:“邢大人,你快过来替燕哥儿再瞧瞧。”   然后又恳求傅谨语道:“傅二姑娘,燕哥儿似乎在呼唤你,能否劳烦你过来一下?”   傅谨语立时应道:“好。”   她虽救下了从就假山上坠下来的燕哥儿,但燕哥儿却被自个满手是血的模样吓晕了过去。   若不是府医齐大夫断言燕哥儿无事,她心里估计会十分内疚。   但这会子燕哥儿似乎有些不对劲。   若当真如鸣凤吆喝的那般能认人了,似乎因祸得福?   不负责任的猜测,莫非他先前痴傻是因为魂魄离体,谁知被自个一吓,竟然让离体的魂魄归位了?   不过倒也不无可能。   本朝就有痴傻多年突然恢复神智的先例,这位神人二十五岁高龄才进蒙学,四十岁考中进士,曾累官至吏部尚书。   脑子里天马行空,脚步却迅速的来到了炕床前。   她才一走过来,燕哥儿就扭/动起来,拿手指着她的手腕,“啊”、“啊”、“啊”的叫着。   他这一动,邢院判把了一半的脉就没法继续了。   傅谨语忙将手举起来给燕哥儿瞧,嘴里笑着安抚道:“燕哥儿是挂心我的伤势?放心吧,没甚大碍,已经包扎好了,过个七八日就能结痂了。”   这话才刚说话,她就恨不得给自个一耳刮子。   燕哥儿一个痴傻了多年的幼/童,哪里听得懂如此复杂的话?   她忙不迭补救道:“呼呼,不痛。”   说着,往自个手腕上吹了两下。   燕哥儿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片刻后,也把自个的手腕送到嘴边,“呼呼”的吹了两下,说道:“不,不……”   傅谨语教他念:“痛……不痛!”   燕哥儿学舌道:“痛……不痛!”   傅谨语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夸赞道:“哎呀,燕哥儿真聪明,都说对了呢。”   范大夫人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了,一下将燕哥儿搂进怀里,哭嚎道:“燕哥儿,祖母的好孙儿,老天有眼呢,竟然让你恢复了神智,你父亲母亲若是在天有灵,只怕也能瞑目了。”   范首辅抬袖擦了下眼泪,训斥情绪激动的老妻道:“你哭嚎什么呢,也不怕吓着燕哥儿?赶紧把他松开,邢大人还等着给他把脉呢。”   邢院判捋着自个山羊胡,笑道:“出了这样的大喜事,范大夫人激动些也在常理之中,不妨事。”   燕哥儿父母早逝,一直养在范大夫人身边,骨子里对范大夫人亲近。   他抬起小手,在范大夫人胳膊上“呼呼”吹了两口,说道:“痛……不痛!”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自个似乎教坏孩子了。   然而这短短几个字,却让范大夫人再次泪如雨下,哭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见她这般,范首辅也没忍心再劝。   盏茶工夫后,范大夫人才堪堪止住。   然后忙不迭松开燕哥儿,将他的手朝向坐在塌沿上的邢院判。   然后环顾了下屋里的众人,讪笑道:“叫大家见笑了。”   几个女眷立时七嘴八舌的安慰她。   “有甚见笑的,这要换了我,只怕早哭撅过去了。”   “喜极而泣罢了,再平常不过的事儿,有甚见笑不见笑的?”   “傅二姑娘真是舍己为人,凌空接人,半点也不担忧自个被砸个头破血流?”   “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傅二姑娘真是了不得,不但是靖王府的福星,竟还是你们范府的福星。”   “再想不到还有今日,换我,我也无法自已。”   “……”   傅谨语:“???”   这是谁见缝插针的变着法儿夸自个呢?   她可不记得自个有买水/军呀?   于是忙朝说话的那位妇人看去,然后立时嘴角抽了抽。   太孙妃秋氏混在一堆命妇里头,旁人说甚她就跟着点头,然后不时的插/进去几句对自个的吹嘘。   竟然也没人发现不对劲。   她这水/军当的,可真是十分称职。   不过无论太子还是太孙都跟崔九凌关系亲近,太孙妃秋氏又是出自秋氏旁支,与秋钰芩是远房堂姐妹。   自个如今也算是半个靖王妃,她这番行径,倒也不算太突兀。   啧,人家这样的身份,甘当自个的水/军,自个也不好不付水/军费,索性回头赠她十片口香糖好了。   到底还算是样稀罕物。   *   邢院判替燕哥儿把脉结束,笑道:“身体上倒是并无大碍,至于神智为何突然恢复……”   他突然转头看向傅二姑娘,询问道:“傅二姑娘救燕小公子时,可有发生甚奇怪的事儿?”   傅谨语缩了缩脖子,讪笑道:“倒也无甚奇怪的事儿,只是我手腕擦伤正冒血珠子,正巧被燕哥儿看个正着,他当即就吓晕了过去。”   “原来是受了惊吓。”邢院判了然,对范首辅道:“这就是了,本朝早些年那位痴傻了二十五年突然恢复神智,后考中进士,还累官至吏部尚书的黎光潜老先生,就是受到惊吓后,才突然恢复神智的,倒是与令孙如出一辙。”   范首辅颔首:“黎光潜老先生的事迹,老夫倒也是听人说起过的。”   然后又生怕冷落崔九凌这似的,将头转向他,笑着道:“不知王爷可有听说过?”   崔九凌冷哼一声:“既然范首辅对黎光潜的生平如此有兴趣,那本王就改将他晚年所作的《乐斋回忆录》当做范老夫人的寿礼吧。”   黎光潜字乐斋。   范首辅立时大喜,有了这本《乐斋回忆录》,他跟老妻兴许就知道该如何将燕哥儿这个才恢复神智的孩子给教好了。   “臣多谢王爷隆恩。”范首辅深深的行了一揖,又忙吩咐候在旁边听吩咐的管家范大:“赶紧叫人将王爷的寿礼找出来,交给王爷的随从。”   崔九凌来参加寿宴,显然不可能空手而来,备的寿礼早就交给范府下人归档入库了。   崔九凌“嗤”了一声:“不必折腾了,本王又不缺那三瓜俩枣的。”   范府显然也不缺那仨瓜俩枣,不过靖王的双份寿礼,也算是种荣耀,范首辅笑着拱了拱手:“那臣就多谢王爷厚赐了。”   崔九凌没理她,直接招呼傅谨语道:“你身/子有伤,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赶紧跟本王回府?”   范首辅忙道:“王爷跟傅二姑娘用了寿宴再走吧,再过两刻钟就该开宴了。或者,臣叫人提早开始?”   崔九凌摆了下手,说道:“不必。”   傅谨语见他话说的这般冷硬,忙笑着替他描补道:“寿宴我们就不用了,我受伤的事儿这会子怕是已经传到太妃娘娘耳朵里了,为免她老人家挂心,我们得赶紧回府才是。”   “原来如此。”范首辅了然,笑道:“忙过这一阵子,老夫会携夫人一块儿亲自登门向傅二姑娘道谢。”   傅谨语忙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范首辅不必这般客气。”   “哼。”崔九凌冷哼一声。   举手之劳?   还真是举手接人的功劳。   然后险些将自个爪子给折了。   范首辅听到这声冷哼,更坚持了:“傅二姑娘不必推辞了,否则岂不显得老夫跟夫人不懂礼数不知感恩?”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傅谨语还有甚话可说?也只好由着他们了。   *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后,命妇堆里,高颧骨尖下巴的冯大太太撇了撇嘴。   不屑道:“傅二姑娘与靖王殿下如此毫无避忌,瞧着关系可不是一般的亲密……”   言下之意,两人怕是私底下早就做下了什么勾当。   太孙妃秋氏收起笑意,淡淡道:“曾小叔祖可是当着皇上跟福王叔的面,说过会娶傅二姑娘当王妃,别说他们一直恪守规矩,就是果真破坏了规矩又如何?莫非还有人敢浸傅二姑娘猪笼不成?”   略一停顿后,她看向冯大太太,挑眉问道:“不知冯大太太可敢?”   冯大太太忙摆手道:“太孙妃娘娘说笑了,臣妇算什么牌位上的人儿,敢别靖王殿下的苗头?”   太孙妃秋氏冷笑道:“既然不敢别曾小叔祖的苗头,那就闭紧自个的嘴巴,免得祸从口出。”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太孙妃秋氏向来性子随和,惯常爱跟命妇们说笑,都当她是个好脾性的,不想这会子竟因为傅谨语的事儿动怒。   冯大太太好歹是兵部左侍郎的夫人,正二品诰命,太孙妃竟然直接叫她闭嘴,着实有些不给她留脸面。   太孙妃秋氏斜了眼涨红脸的冯大太太,撇了撇嘴。   若不是曾小叔祖给了两包西洋来的蒙脱石散,自个现下已经成了寡/妇了。   而曾小叔祖手里的蒙脱石散,多半是从外祖家是大齐第一海商的傅谨语那里得来的。   所以,傅谨语等于是太孙跟自个的半个救命恩人。   敢说她的坏话,自个头一个不依。   *   傅谨语跟傅老夫人坐一辆马车来的范府。   提前撤退,她只能跟崔九凌挤一辆马车。   说挤也算不上,因为崔九凌的琉璃八宝车,八匹马拉车,车厢里头五六个人并排躺下都十分宽敞。   车上铺着厚实的毛皮,熏笼,手炉跟茶点都齐全。   傅谨语接过崔九凌亲自替她斟的茶,抿了一口,笑骂道:“着急慌忙回去作甚?寿礼都送出去了,不留下蹭点寿宴岂不亏了?”   崔九凌白了她一眼,轻哼道:“靖王府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范家寿宴的菜肴能比得上王府御厨做出来的更美味?”   “那能一样么?出来做客,不就是图个新鲜?”吃货傅谨语对此颇不赞同。   崔九凌垂了下眼,无奈道:“寿宴上人多眼杂,你又瘸着一只爪子,万一再被人磕碰着该如何是好?”   顿了顿,又霸气道:“你若果真惦记范府的菜肴,这也容易,待你康复后,本王知会一声范明源,让他夫人专门设宴款待你便是了。”   “如此岂不是给范大夫人添麻烦么?”为了满足自个的口腹之欲而给旁人添麻烦,傅谨语就不是很乐意了。   “有甚麻烦的?横竖是下人忙活,难不成你还指望范大夫人亲自下厨不成?”崔九凌嗤笑一声。   理直气壮道:“你可是他们孙儿的救命恩人,不过一顿宴席罢了,便是添些麻烦,又如何?”   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   傅谨语成功被他说服,笑嘻嘻道:“那就有劳王爷啦。”   见她笑的这般灿烂,崔九凌垂眼,嘴角扬了扬。   然后抬手捏住她左爪的手指,捏了捏,轻声道:“还疼么?”   傅谨语立时顺杆就爬,扁嘴道:“疼。”   他抬起她的手腕,嘴/唇凑过去,在上头“呼呼”了两下,说道:“不痛。”   傅谨语:“……”   真当自个是三岁小孩子哄了?   然后又听他一脸无奈道:“行了,别撇嘴了,知道你是个没够的,本王亲你还不成?”   下一瞬,他将她往怀里一捞,垂首,吻/住了她的嘴/唇。   傅谨语:“……”   她真是巨冤。   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冤。   她就是见他将自个当小孩子对待,不屑的撇了撇嘴而已。   怎地就成了想要跟他亲/嘴了?   哼,依她看,分明是他自个想亲/嘴,又不好意思直说,这才拿自个当借口。   肯定是这样的!   不过亲都亲上了,不享受为免太亏了些。   也是她闭上眼睛,并且乖巧的轻启樱/唇,将他正探头探脑的试探着的舌/头给放了进来。   崔九凌眉毛挑了挑。   心说,看吧,果然自个没说错,她就是个没够的。   两个人唇/齿厮/磨好一会子,才喘/息着分开。   *   傅谨语顿时把脸一板,翻脸不认人道:“我这会子才想明白,难怪冯七姑娘跑去湖边哭,原来是你招惹的。还不老实交代,你是如何把人家惹哭的?”   崔九凌顿时脸色一黑,冷冷道:“方才亲/嘴时你在琢磨这个?”   傅谨语挑了挑眉。   亲/嘴又不耽误思考,这有何不可?   不过看他这反应,如果直接承认的话,他怕是要恼。   于是果断扯谎道:“才不是呢,方才我就想问你了,结果被你一再打岔,我就给忘了,这会子才想起来。”   崔九凌这才脸色略缓。   然后他一脸不甚在意的说道:“她跑到本王跟前,问本王自个到底哪里不如你。”   傅谨语立时来了兴趣,追问道:“王爷是如何回答的?”   崔九凌斜了她一眼,学着她以往的口气,傲娇道:“想知道啊?本王不告诉你。”   傅谨语握拳去锤他胸/膛,结果忘了自个左爪受伤的事儿了,才刚握手成拳,就一阵剧痛传来,惹得她“哎呀”一声叫出声来。   崔九凌忙抓过她的左爪,帮着将手指展开,嘴里没好气道:“冒冒失失的,疼死你算了。”   她眼泪汪汪的控诉道:“还不是怪你卖关子!”   “好了,不逗你了,本王告诉你便是。”崔九凌哪里还敢再逗她,忙道:“本王跟她说‘你哪里都不如她。’,然后她就哭着跑了。”   傅谨语顿时手也不疼了,笑嘻嘻道:“王爷真是个实诚人儿,净说大实话。”   崔九凌:“……”   这家伙,永远都不知道甚叫‘谦虚’。 第68章 68 此事恕本王无能为力。   范府赴宴回来次日, 裴雁秋一早遣人给傅府递了帖子,午后上门来探望受伤的傅谨语。   见面之后,裴雁秋扫了眼傅谨语包成猪蹄样的爪子, 叹了口气:“表妹这只手可真是多灾多难呀。”   傅谨语请裴雁秋入座, 挑眉道:“表哥消息挺灵通的呀。”   裴雁秋“哗”的一下展开折扇,边摇边笑道:“傅二姑娘勇救自假山跌落的范首辅的痴傻孙儿, 这痴傻孙儿因受惊吓而恢复神智的事儿,早就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了, 我便是想不知道都难。”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京城人民未免忒无聊了些, 这热衷富贵人家八卦的样子, 莫名跟前世某些热衷豪门八卦的人群相像。   不过昨儿范老夫人的寿宴, 范府宾客盈门,燕哥儿恢复神智时, 有不少人就在现场,消息自然传的飞快。   她扶额,无奈苦笑道:“哎呀, 全京城的人儿都知道我的光辉事迹了,这可真叫人有些不好意思呢。”   裴雁秋被逗笑了。   趁着姑母午憩未醒的工夫, 他打趣表妹道:“表妹被靖王殿下当众从聚贤楼抗走, 搂在怀里共乘一骑, 在东华大街上招摇而过, 也不见表妹不好意思, 怎地这会子做了好事儿, 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略一停顿后, 他挑眉嬉笑道:“看来表妹这不好意思,还挑人的。”   傅谨语:“……”   揭人不揭短,有他这样当表哥的么?   她哼了一声, 没好气道:“得了我的辣椒,就可以放心挤兑我了是吧?以后再有好东西,别指望我还想着你。”   裴雁秋连忙告饶,不迭拱手道:“表妹我错了,还请表妹原谅则个,表哥往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这话傅谨语自然是不信的。   不过好歹给了她台阶下,于是她傲娇的哼唧一声:“算你识相。”   裴雁秋笑呵呵道:“我自然识相,一早就写好了请帖,准备请表妹后日到聚贤楼试吃新出的辣菜,可惜表妹昨儿竟然伤到了手……”   受伤流血的伤口,不必大夫叮嘱,他也知道,得忌辛辣发物。   傅谨语闻言顿时垮下脸来。   昨儿没吃成傅府的寿宴,这会子又损失一顿辣味大餐。   虽然昨儿崔九凌叫王府的御厨给她做了一顿丰盛的午膳,但都是有利于伤口恢复的清淡菜肴。   回到傅府后,裴氏更是直接叫人知会她小厨房的两个厨娘,不许在她的菜里放丁点辣椒。   她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肚子里的馋虫都要馋晕过去了好么!   裴雁秋见状,忙安慰她道:“待你痊愈了,表哥再陪你去聚贤楼好好吃一顿,不,十顿。”   傅谨语受伤的心灵总算略微得到些安慰。   她有气无力道:“好叭,你可不许食言。”   裴雁秋失笑:“就知道你这个馋猫会这样。”   说着,他朝外吩咐了一声。   裴安立时走进来,手里提着个硕/大的食盒。   裴雁秋合上折扇,拿扇柄一指那被裴安放到高几上的食盒,笑嘻嘻道:“聚贤楼大师傅亲手做的卤猪蹄、炸鹌鹑跟鲫鱼豆腐汤。”   虽然这里头通没一个菜有放辣椒,但好歹都是她素日爱吃的,聊表欣慰吧。   然后又斜眼瞅着傅谨语,哼笑道:“怎样,表哥够意思吧?”   傅谨语顿时眼神亮的如同两盏一百瓦的灯泡似的,要不是顾忌形象,她都要兴奋的一蹦三尺高了。   想搓手,又瘸着一只爪子,只得右手猛的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啧啧赞叹道:“表哥,你真是我亲表哥!”   “小馋猫。”裴雁秋抿唇直乐。   乐了片刻后,便站起身来,告辞道:“我还有事儿,就不多打扰表妹了,且替我向姑母问个好。”   自个留在这里,表妹怎好意思大快朵颐?   还是别在这里碍她的眼了。   傅谨语求之不得,立时道:“表哥走好。”   待裴雁秋快跨过门槛了,她又突然想到一事儿,立时张嘴道:“表哥留步。”   裴雁秋转过身来,笑问道:“表妹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就是想问问那日在聚贤楼表哥与我说的那件事儿,是如何办到的?”傅谨语好奇得很,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问。   那件事儿,当然是指给傅谨言下巴豆的事儿。   毕竟傅谨言扭伤脚腕后,连房门都出不得,更别提出府门了。   他究竟是怎么给她下的巴豆呢?   裴雁秋抿唇轻笑,神秘兮兮的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珠子往裴氏歇晌的东哨间瞟了一眼。   傅谨语顿时了然。   原来是借用的裴氏的人手啊。   那就难怪了,裴氏可是管家理事多年的当家主母,从裴家带进来的人手又多,若连给傅谨言这个闺阁女儿家下巴豆的小事儿都办不到的话,那也忒失败了些。   *   裴雁秋说有事儿,倒也并非弄虚作假。   他先前给靖王府递了帖子,求见靖王,直到今儿靖王府才派人来传信,让他申时二刻(15:30)过去。   他于申正(15:00)时分到达靖王府,报上名姓后,被人领到了靖王的书房门前。   书房门前守门的长随模样的人,斜了他一眼,淡淡道:“且等着吧。”   “好。”裴雁秋应了声,乖巧的站到一旁。   料到靖王会晾着自个了,故而他出门前叫人将最厚实的棉袍跟防寒性最好的貂皮大氅找出来,穿在了身上。   方才去傅家探病时,姑母的春熙院东次间地龙、暖炕跟熏笼俱全,屋子里暖和的比春末夏初犹甚。   得亏待的工夫短,不然他估计能热晕过去。   这会子站在瑟瑟寒风中,却正正好。   等了一刻钟,书房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身穿蓝色官袍的中年官员点头哈腰的倒退着走出来。   出门之后,注意到门外候着的裴雁秋,这中年官员顿时收敛起神色,仰首挺/胸的朝甬道走去。   一个冷淡的声音自里头传出来:“叫裴雁秋进来。”   裴雁秋抿了抿唇。   原来并非靖王有意晾着自个,而是前头有人在回事儿。   这靖王的做派,倒叫他有些刮目相看。   片刻后,有个武将模样的人懒洋洋的走出来,好巧不巧,正是那日在聚贤楼叫自个好自为之的那个。   武将斜眼瞅着他,哼道:“裴公子是吧?王爷宣你进去。”   裴雁秋朝他拱了拱手,然后抬脚走进了书房。   进门后,他才刚一站定,就听坐在书案后的靖王冷笑一声:“你敢来见本王,胆子倒是不小。”   裴雁秋规矩的行了礼。   然后笑嘻嘻道:“草民若是胆子不大,那些替王爷跟表妹助攻的事儿了可就没人干了。”   替自个跟傅谨语助攻的事儿?崔九凌疑惑的挑了挑眉。   裴雁秋立时解释道:“从表妹嘴里听说是王爷教会的她洋人数字跟西洋新式记账法后,草民便猜出王爷对表妹的心思了。后头王爷跟太孙殿下驾临聚贤楼,王爷吃草民醋的表现,也印证了草民的猜测。”   他见靖王并未出声打断自个,于是继续道:“但表妹性子大大咧咧的,竟然连王爷吃醋都瞧不出来,还当是旁人惹恼了王爷。草民想着,自个若不出手帮忙添柴加火,王爷与表妹还不知甚时候才能捅破这窗户纸呢,故而才有了后头那些故意向表妹示好的行径。”   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得意道:“果然王爷经不住草民的‘撩/拨’,冲动的跑去聚贤楼,将表妹直接抗回靖王府,成就了好事。”   那日掌柜的来报,说有人非要花大价钱包下他叫人预留出来的雅间隔壁的雅间时,他就猜到是靖王所为了。   所以故意与表妹说些语焉不详的话,果然就招惹的靖王爆发了。   听完他这番说辞,靖王脸上淡淡的,既没批评,也不夸奖,让他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殊不知崔九凌心里正纳闷呢。   按照傅谨语的潜台词,她所会的洋人数字跟西洋记账法,都是跟裴家人学的。   但方才裴雁秋可是说的明明白白,是自个教会的她洋人数字跟西洋新式记账法。   两人的说辞显然矛盾。   谁在说谎,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他可不认为裴雁秋有这个胆子敢在自个跟前撒谎。   所以,傅谨语的洋人数字跟西洋新式记账法,究竟是跟谁学的呢?   莫非,真有甚她仰慕的洋人存在?   不然她先前为何威胁自个,说倘若自个对她不好的话,她就跟着洋人去西洋,叫他一辈子都找不见?   想着想着,顿时脸黑如锅底。   吓的裴雁秋还以为自个惹恼了他,忙垂首看地,两手紧张的握成了拳。   谁知下一瞬,靖王突然开口,将他的心事给戳破:“你跑到本王跟前炫耀自个的功劳,是想求本王替你谋个皇商的名额?”   裴雁秋立时恭维道:“到底是王爷聪慧,甚都瞒不过您的法眼。”   崔九凌不为所动,冷哼一声:“此事恕本王无能为力。”   裴雁秋怔了一下,他还以为只要自个将先前的事儿解释清楚,阐明自个的初衷,皇商名额这事儿就板上钉钉呢。   毕竟靖王能跟表妹两情相悦,自个可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谁知靖王竟这般冷酷无情。   果然传闻没有骗人。   静默了片刻,他忽而笑道:“其实此事也不一定非得麻烦王爷,先前宁王府长府官廖大人曾代表宁王府出面拉拢过草民,草民若求到宁王府,宁王府应会答应帮草民这个忙。”   略一停顿后,他又摇头叹气道:“宁王世子爷与傅谨言的事儿想必王爷是知道的,草民若领了宁王府这个人情,往后就得站到他们那条船上了,从此与表妹彻底分道扬镳。”   崔九凌扯了扯嘴角,哼笑道:“便是亲兄妹,各自成家后也要分道扬镳呢,更何况是只是姑舅表兄妹?”   裴雁秋也不气馁,又笑嘻嘻道:“此番进京前,家祖父给草民定了目标,说只要能拿下一个皇商的名额,便是耗费百万两银子,也在所不惜。王爷拒绝草民,可是会损失好大一笔银钱哟。”   崔九凌不屑冷哼:“本王不缺银钱使。”   “王爷自然是不缺银钱使的。”   裴雁秋点头表示赞同,随即话锋一转:“可是表妹要是知道您将这么大一笔银钱拒之门外不说,还便宜了死对头傅谨言未来的夫家,怕是会心疼的厥过去,醒来后立时跟您恩断义绝。”   崔九凌:“……”   这还真是傅谨语能干出来的事儿。   这可是足足一百万两银子,裴氏的嫁妆全部加起来,也就堪堪一百万两银子而已。   而且她跟傅谨言水火不容,她可以不要这笔银钱,但绝对不可能容忍傅谨言跟崔瑛得到这笔银钱。   不得不说,裴雁秋踩在了自个的七寸上。   他将脸一板,一本正经的训斥道:“本王堂堂朝廷命官,怎可能干出卖官鬻爵的事儿来?再说甚用银钱换皇商名额的胡话,本王立时叫人将你押送到顺天府衙门去。”   顿了顿,他才又缓和了语气,说道:“你们裴家若有意参选皇商,只管往户部衙门递申请文书便是了,户部会公正甄选的。”   裴雁秋偷偷撇了撇嘴角。   皇商甄选若是公正的话,他们裴家每五年参选一次,为何次次落选?   说到底,不过是他们裴家后台不够硬,拼不过旁人罢了。   比如同是海商的孟家,无论船队还是银钱,都比不过裴家,但就只因为他们背后有韩王府,已蝉联四届皇商了。   不过他既然发话叫自个递文书了,即便不愿破例,也必定会关注着。   他跟傅谨语的事儿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谅户部也不敢将自个这个未来靖王妃的表哥给踢掉。   公正有了保证,他们裴家会惧怕谁?那些个大商户、小商户,统统没一个能有一战之力的。   这皇商的名额,怕是稳了。   他立时喜笑颜开,拱手道:“多谢王爷指点,草民回头就将申请文书递到户部。”   顿了顿,又笑道:“王爷清廉,草民也不敢拿银钱坏您的官名。不过表妹是草民的亲表妹,嫁的又是王爷这样的宗亲贵胄,表妹的添妆礼,草民必定得加厚加厚再加厚才成。”   崔九凌冷哼一声:“你们表兄妹的事儿,与本王说作甚?莫非本王是那等惦记媳妇嫁妆的无耻之徒不成?”   “王爷自然不是。”裴雁秋立时反驳。   如此轻易的就办成了祖父交给自个的活计,别说只是被靖王冷言慢待,就是对自个拳打脚踢,他也保证微笑以对。   他们裴家呀,很快就可以改换门楣了。   崔九凌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本王忙着吧,赶紧滚吧。”   “是,草民告退。”裴雁秋笑嘻嘻的拱手。   那没脸没皮的模样,跟他表妹傅谨语如出一辙。   崔九凌垂眼,心想,那家伙也不知爪子还疼不疼?   *   裴雁秋自书房走出来,拐上甬道后,满脸笑意的朝前走去。   走着走着,突见一个身穿天水碧长袄外罩红狐皮斗篷的贵女领着个丫鬟迎面走来。   丫鬟手里空空,这贵女却亲手提着个食盒,眼神不时飘向书房所在的方向。   显然是奔着靖王去的。   裴雁秋脸上的笑意立时淡了。   竟然有人敢跟表妹抢人,也不知表妹知不知道这茬?   *   风清苑的地龙烧的太旺了些,表哥嗓子有些干疼,姑母叫人熬了冰/糖川贝炖雪梨,打发自个给表哥送来。   谁知半道上竟然遇上了傅谨语的表哥裴公子。   秋钰芩身为淑女,不好多瞧外男,只快速打量了一眼,便忙避让到一旁。   待人错身而过,又走远后,她这才悄悄吐了下舌头,对自个的丫鬟枫眠说道:“先前语妹妹夸赞她表哥一表人才,我还当她是吹嘘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姑娘如此夸在下,倒叫在下有些受宠若惊。”   一个温雅磁性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秋钰芩吃了一惊,连忙转过头去。   三步远外,裴雁秋苍松翠竹般挺/立着,手里折扇不紧不慢的摇着,好一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背后道人长短,还被人抓包,秋钰芩这个大家闺秀顿时涨红了脸。   枫眠却是个泼辣的,径直问裴雁秋道:“裴公子不是走了么?怎地突然又调头回来了?”   裴雁秋将背在身后的手朝前一伸。   一块儿粉色绣紫鸢尾花的丝帕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   秋钰芩惊呼一声:“我的帕子。”   裴雁秋笑道:“方才在下在路上捡的,想着许是姑娘丢的,便调头来追姑娘。”   “许是我方才接丫鬟食盒时不慎丢的,多谢公子相助。”秋钰芩礼貌的道谢,然后伸手去取帕子。   却不想因为羞窘跟紧张,抓帕子又过于着急,竟连他的手掌一块儿抓住了。   温热相接,两人齐齐一震。   秋钰芩唬的连忙松手,俏/脸顿时红如晚霞。   帕子幽幽然落地。   裴雁秋怔了下,手指握了下掌心,又松开。   片刻后,他蹲下/身来,伸手将丝帕捡了起来,凑到自个嘴边,轻吹了几下,将上头的灰尘吹走。   然后将其轻轻往秋钰芩胳膊上一搭。   露出个温润如玉的笑容来:“不必客气。”   然后转过身去,步履优雅的沿着甬道向前走去。   秋钰芩眼神黏在他的背影上,片刻后,连耳根都红了。   *   又过了两日,范首辅跟范大夫人领着他们的小孙子燕哥儿登门造访傅府。   正值休沐,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俱都在府里。   闻讯后,忙不迭的迎到二门口,齐齐行礼道:“下官见过首辅大人。”   “傅老大人、傅大人不必多礼。”范首辅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然后直白道:“我与夫人带小孙子来向他的救命恩人傅二姑娘致谢,还请两位大人差个下人领我们过去见傅二姑娘。”   傅老太爷立时道:“首辅大人、夫人,请随下官来。”   竟是要亲自替他们领路。   范首辅自个就是翰林院出来的,与傅老太爷当过几年同僚,实在是与他脾性不合,不愿与他多打交道。   故而闻言,他立时推辞道:“哪能让傅老大人引路呢?傅老大人莫要折煞老夫了。”   傅老太爷见状,也没坚持,转头看了傅大老爷一眼。   傅大老爷立时道:“下官给您领路,还请这边来。”   说着,先斩后奏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抬手指着旁边的一条甬道。   虽然傅大老爷比傅老太爷也强不到哪里去,但好歹略强一些不是?   故而范首辅便没拒绝,只笑道:“有劳傅大人了。”   彼时傅谨语正穿着家常的窄袖夹衣跟散腿裤,挽着个小纂儿,歪在秋枫堂的东暖阁的炕床/上,跟几个丫鬟们搓麻将呢。   得知范首辅夫妇携孙来访,慌得她连忙叫人替自个系裙子。   才刚系好裙子跟穿上圆领披袄,就有小丫鬟进来禀报,说他们到了。   古代发髻梳起来麻烦,她总不能将堂堂首辅夫妇给晾在外头半个时辰吧?   只能硬着头皮用这般不修边幅的模样见客了。   *   傅大老爷倒是自觉,将人领来秋枫堂后,就适时提出告退。   范首辅夫妇牵着燕哥儿走进东暖阁的时候,白露跟秋霜正在收拾炕床/上的麻将牌。   在傅谨语行礼后,范大夫人站到炕床前,一脸兴味的问道:“这就是太妃娘娘跟宫里太后都极推崇的麻将牌?”   傅谨语摆了摆手,叫白露跟秋霜退开,上前拿起枚麻将牌,递到范大夫人手里,笑道:“您说的对,正是麻将牌。”   这幅是她后来另叫木匠做的,用的是便宜的竹木,跟靖王太妃跟曹太后那两幅小叶紫檀的麻将牌显然没法比。   不过麻将牌嘛,便宜能用就行了,旁的的还要有甚自行车?   范大夫人仔细的打量着自个手里那块用红漆画了几个圆圈的竹木。   傅谨语见状,笑道:“您若喜欢,回头我叫人做一副给您送去。”   横竖竹木便宜,加上给木匠的打赏,一副麻将最多也就耗费半吊钱,不值什么。   范大夫人笑道:“说是来给你送谢礼的,谁知礼单还没呈上呢,就先收了你的礼,老爷该说我了。”   范首辅捋着自个的短须,笑道:“这回老夫可说不了你,因为老夫也对麻将牌甚是有兴趣。”   顿了顿后,他突然语出惊人的说道:“再说了,干女儿的孝敬,我们如何收不得?”   不等傅谨语惊讶,就听燕哥儿突然磕磕绊绊的叫道:“姨……姨……” 第69章 69 王爷想让人家如何?   “燕哥儿, 你会叫姨姨了?”   范大夫人立时垂首,一脸惊喜的看向乖巧任自个牵着他手的燕哥儿。   燕哥儿转了下眼珠子,仰头看了范大夫人一眼, 然后转向傅谨语, 又唤了一声:“姨姨。”   这次要顺畅许多。   范首辅老怀欣慰的抚了抚自个的短须。   随即又一脸严肃的纠正燕哥儿:“她是姑姑,不是姨姨。”   怕燕哥儿记不住, 又重复了一遍:“姑姑。”   燕哥儿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默默的看着他, 不肯跟他学。   范大夫人失笑, 向傅谨语解释道:“昨儿燕哥儿他姨母去探望他, 我教他念了几回‘姨姨’, 他当时不吭声,不想心里竟记住了。”   傅谨语伸头摸了摸燕哥儿的小脑袋, 夸赞道:“咱们燕哥儿最聪明了。”   这才一脸谦虚的对范首辅道:“范大人,小女何德何能,能给您跟夫人这样的贵人当干女儿?莫要折煞我了。”   “如何当不得?”范大夫人先是嗔了一句。   然后又沉声道:“你救了燕哥儿一命, 又悄悄打发人告诉我燕哥儿是被人谋害的,让我能在宾客离去前查明凶手, 你不光是燕哥儿的救命恩人, 还是我跟老爷的救命恩人。”   那日傅谨语随靖王离开后, 她的丫鬟谷雨急匆匆的返回来, 说自个姑娘不甚将帕子落下了。   姑娘家的帕子丢了可不是小事儿, 尤其还是傅谨语这般身份特殊的姑娘家。   于是自个只好亲自领谷雨去傅谨语曾待过的西次间找寻, 然后谷雨便趁机将傅谨语嘱咐她的话转告给了自个。   说着说着, 范大夫人就拿帕子抹起泪来:“我跟老爷只一子一女,长子早逝,长媳殉情, 只撇下燕哥儿这么一点骨血。若是燕哥儿有事,叫我跟老爷如何跟他早逝的爹娘交待?只怕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您别太伤心了,燕哥儿这不是好好的么?甚至还因祸得福,恢复了神智。”   傅谨语不过客套的一句话,竟把人给惹哭了,她忙不迭的出言安慰。   原著里头范首辅夫妇作为傅谨言的干爹跟干娘,曾为了她跟宁王妃怼起来,戏份可不算少。   范家的事儿傅谨语也就知道的十分详细。   范首辅长子早逝,就只留下燕哥儿这么个痴傻小孙子,族人们便打上了过继的主意,蹿唆族老出面劝说他同意过继个族中子弟到长子膝下。   话说的好听,如此将来范首辅跟范大夫人百年后,也好有个兄弟能照顾燕哥儿。   实则是惦记上大房的家产跟范首辅的人脉。   被范首辅给一口就回绝了。   他还有个嫡亲的弟弟呢。   弟弟膝下有子有孙,虽说跟大房一样,都是单传独苗,没法过继。   但好歹是嫡亲的堂叔跟堂兄弟,品性又都极好,岂会置燕哥儿于不顾?   不比指望被别有用心的族人强行塞进来的继子强?   他们夫妇原以为拒了此事,便算完了,却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竟然有人心生毒计,借孩童之手,想除掉燕哥儿。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推燕哥儿入水,谁知被冯七姑娘横插一杠,强行将孩童们给撵走了。   背后之人又临时更改了计划,打上假山群的主意。   这可是原著里没有的。   若不是有自个这个处心积虑想抢傅谨言功劳的人多管闲事,燕哥儿就真叫他们给害了。   “傅二姑娘说的对,燕哥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也别哭哭啼啼的了,成什么体统?”范首辅话说的生硬,但手却轻柔的拍了下老妻的脊背。   “老爷还说我呢,你自个还不是糊涂了?语姐儿都是咱们的干女儿了,你还叫她傅二姑娘,成什么体统?”范大夫人边拭泪边嗔了范首辅一句。   范首辅忙道:“是老夫嘴瘸了,是该叫语姐儿的。”   傅谨语原就没想拒绝,他们这般自说自话,她正好顺杆就爬。   故作一脸无奈的叹气:“我还没松口呢,您二位就连‘语姐儿’都叫上了,这叫我如何再拒绝?”   随即又作乖宝宝状,说道:“我虽不好再拒绝,但认干亲是大事儿,得小女的母亲首肯才成。”   范大夫人立时高兴道:“那是自然,我们原本就打算先征得了你的同意,然后就去与令慈商讨此事。”   *   这样天降馅饼的大好事儿,裴氏自然不会拒绝。   原本她还担忧自家门第太低,女儿高攀靖王,将来嫁进靖王府会处境艰难。   而女儿若是认了这两个位高权重的贵人当干爹干娘,就等于有了靠山,不至于被靖王欺负了也没处说理。   故而她只是略客套了一两句,便忙不迭应下来,生怕对方后悔似的。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也只是达成口头协议。   古人重孝道,干爹干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认的,认了就得好生孝敬,甚至还得养老送终。   故而得找人看黄历,敬天,告祖宗,磕头以及大摆宴席。   裴氏眼瞅着就要临盆了,显然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故而此事只能暂且押后,等裴氏出了月子再议。   不过两边都没瞒着。   于是消息在傅家以及京城达官贵人家迅速传开。   旁人倒罢了,傅谨言气的再次将炕床掀翻。   咬牙切齿的骂道:“贱/人,竟然有这样的好运道!”   傅谨语听霜降说冬凌苑的彩屏又不甚摔烂了一张炕桌,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冷笑来。   傅谨言怎么想的她大半能猜到,不过是抱怨老天不公,让自个走了狗屎运。   某些意义上,她说的也没错。   这原本是她的机缘,却被自个给抢了过来。   但这能怪谁?   若不是她对裴氏下手,自个还真懒得去抢这机缘。   自个对拿捏崔九凌跟讨好靖王太妃还是很有信心的,压根就不需要甚干爹干娘来替自个撑腰。   但谁让傅谨言对裴氏这个孕妇动手了呢?   对于抢走她的机缘这事儿,傅谨语是半点都不亏心。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我就釜底抽薪!   *   距离裴氏的预产期还有七日时,裴雁秋送了催生礼来。   送催生礼是大齐的习俗,母家在女儿即将临盆时,送礼到其夫婿家。   表面上有催促胎儿早些降生的意思,实则是在祈福产妇平安分娩。   用裴氏的话说,裴雁秋向来手松,故而送来的催生礼也比旁的达官贵人家送的更体面。   别家是银盆盛粟杆一束,上头盖上彩缎一匹,他是用金盆盛粟杆一束,上头盖着足足六匹蜀锦。   别家是彩色鸭蛋一百二十枚,他是一千二百枚。   别家是八件或者十二件婴儿衣裳,他直接送了八大箱子。   其他枣子,果子、板栗、羊等也都翻了三五倍不等。   东西送到春熙院,引来不少管家娘子跟身上没差事的丫鬟、婆子们围观。   个个嘴里都在夸赞裴家重视姑太太。   把傅老夫人气了个仰倒。   当初她跟外甥女陆氏生产,她们各自的娘家送的催生礼都中规中矩,倒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但凡事就怕对比。   被裴雁秋送来的催生礼一对比,她们的催生礼就寒酸的不像话。   傅谨语懒得理会这红眼病,有气无力的吩咐谷雨叫人归档入库。   她今儿又攒够了十五天签到时间,领取了一次签到奖励。   也不知是不是救了燕哥儿一命,攒下了功德的缘故,她竟然抽到了一包西红柿种子。   先前还抽到过一筐马铃薯。   这么说来,明年八月份前后,她岂不是就能吃上炸薯条蘸番茄酱了?   哎哟,这可真是太令人期待了呀!   *   次日午后,傅谨语坐上马车,去往靖王府。   又到了半月一次找崔九凌充电的时候了。   靖王太妃一见傅谨语,就笑道:“语儿果然是个有口福的,今儿一早皇上叫人送了只鹿来,阿凌说午后炙鹿肉吃,厨子们才将鹿肉腌下去,你就来了。”   傅谨语立时喜笑颜开:“哎呀,我咋这么有福气呢?莫非果然像外头谣言里说的,我竟是个小福星不成?”   靖王太妃失笑,不顾形象的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直叫。   “你兴头什么?鹿肉是发物,你爪子还瘸着,吃不得。”崔九凌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随即他才一掀袍角,抬脚走了进来。   傅谨语不干了,立时嚷嚷道:“我手上的结痂已经开始掉了,说明好的差不多了,无须再忌口。”   不等崔九凌应声,她就兴致勃勃的建议道:“叫厨子熬些辣椒油来,再烘干些辣椒将其磨成辣椒粉。边烤边抹些辣椒油,待烤好后,再洒些辣椒粉跟孜然……”   说到这里,她夸张的“呲溜”吸了一下口水,赞叹道:“简直是人间美味!”   靖王太妃笑道:“我这不嗜辣的,被你这般一说,都想尝几块辣味的炙鹿肉了。”   崔九凌斜了她眉飞色舞的俏/脸一眼,垂眼轻哼一声:“小馋猫。”   傅谨语立时“啧”了一声:“王爷跟我表哥心有灵犀呀,连夸我都夸的这般如出一辙。”   崔九凌:“……”   这是在夸她?   用她的话说,这叫“脸大如盆”?   以及谁要跟裴雁秋这狗东西心有灵犀?   坐在一旁,捧着绣花绷子正在绣折枝牡丹花的秋钰芩却突然插嘴问了一句:“语妹妹表哥也说语妹妹是小馋猫?”   傅谨语笑道:“我表哥就随便打趣我一句罢了,打趣完,立时就叫人将聚贤楼大师傅做的卤猪蹄、炸鹌鹑跟鲫鱼豆腐汤提了上来,祭我的五脏庙。”   秋钰芩好奇的问道:“聚贤楼的菜肴很美味?”   傅谨语笑道:“那是,那里的厨子们手艺都不错,尤其是大师傅周大厨,他卤的猪蹄简直就是一绝。”   可怜的秋钰芩,竟然连聚贤楼这般有名的大酒楼都没去过。   作为聚贤楼的股东,她觉得有必要为自个的酒楼拉拉新。   于是她豪爽道:“芩姐姐若有兴致,回头待我母亲出了月子后,我给你下帖子,请你去聚贤楼吃席。”   她本位秋钰芩这般矜持的大家闺秀,起码要推拒几次,才会不好意思的应下。   谁知秋钰芩竟然大大方方的点了下头:“语妹妹破费了。”   傅谨语挑了挑眉,莫非秋钰芩其实是个隐藏吃货?   然后就听崔九凌冷哼一声:“你们两个大家闺秀,跑去聚贤楼用膳成什么体统?”   傅谨语才要撇嘴,就听到了他的下一句:“挑个休沐日,本王陪你们一同前往。”   省的裴雁秋这个公孔雀又对着傅谨语开屏。   傅谨语:“……”   您这个大喘气还真是够可以的。   靖王太妃以帕掩唇偷笑两声,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阿凌说的也有道理,外头人多眼杂的,你们两个小姑娘又惹眼,还是让阿凌跟着吧。”   帷帽一戴,谁也看不出底下是人是鬼,哪里来的惹眼不惹眼?   但靖王太妃都这般说了,傅谨语还能说甚?   也只好默认他这个大号拖油瓶跟着了。   然后又听靖王太妃道:“语儿这会子跑到府里来,想必有正经事儿找阿凌,你们去风清苑说话吧,那里地龙烧的比书房旺。”   片刻后,又笑道:“说会子话,正好过来吃炙鹿肉。”   傅谨语立时弯了弯眼睛。   靖王太妃这个未来婆婆,可真是太太太贴心了。   *   崔九凌背负着手,领着傅谨语往自个院子风清苑行去。   他嘴里轻哼道:“母妃也真是的,你找我能有甚正经事儿。”   “讨赔偿费算不算正经事儿?”傅谨语侧头,白了他一眼。   福王赔给自个的那五千两还在他手里呢,她可没忘。   崔九凌顿时脸色一黑:“本王就知道,不是为着要钱,你哪会大冷天的往靖王府跑?”   “哦。”傅谨语点了点头。   崔九凌脸色更阴沉了。   然后就听她笑嘻嘻道:“方才那是假话。”   她突然往他身边一蹦,右手勾住他左臂,垫着脚凑到他耳边,暧/昧不清的说道:“实话就是,人家想王爷啦,想跟王爷亲/嘴……”   说完之后,她立时用贝/齿咬/住嘴/唇,艰难的抵抗着过全/身过/电似的酥/麻。   崔九凌耳根一阵麻/痒。   他抿了抿唇,片刻后,这才找回自个的声音,冷哼道:“瘸着一只爪子,还有闲心惦记着这些有的没的。”   “这怎么能叫有的没的呢,这可是件十分要紧的事儿。”傅谨语不赞同的反驳。   开玩笑,自个的狗命(精神力)可都是靠亲/嘴续的好不好!   想了想,她又添了一句:“天大地大,亲/嘴最大!”   崔九凌对此嗤之以鼻。   这会子她当然是这样说。   待成婚以后,她怕是又要改口说“天大地大,敦/伦最大。”了。   傅谨语见他一脸不屑一顾的模样,立时拔高声音质问道:“王爷不这样认为?”   不等他回应,她又自顾的哼笑道:“王爷傲娇的老/毛病又犯了,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将人家压在假山上狠狠亲/吻,舌/头强行闯进人家嘴/巴里扫荡,还把人家的舌/头都亲麻了……”   崔九凌恼羞成怒,冷声道:“你闭嘴。”   傅谨语不但不闭嘴,还继续控诉他:“王爷那么用力的压着人家,仿佛要把人家压进骨子里似的,以致于人家的脊背被假山的石头膈青了。夜里丫鬟替人家更衣时,还当人家中毒了,险些要去请大夫。”   崔九凌:“……”   他错了。   他委实不该胡思乱想,不想到敦/伦上去,就不会露出不屑的神情来,也不会惹来她这番揭自个老底儿的行径。   而且这死女人甚是可恶,动辄就拿这个说事儿。   他难道不要脸的么?   他没好气道:“就算你再怀念,本王今儿也不会再次将你压在假山上亲的。”   因为,天气实在太冷了。   傅谨语侧过头,悄悄翻了个白眼。   有甚好怀念的?那会儿他技术还远不如现在娴熟呢。   她转过头来,笑嘻嘻道:“也不一定非要将我压在假山上亲呀,你还可以将我压在炕床/上亲。”   崔九凌:“……”   炕床?   她倒是真敢想!   以这家伙的厚脸皮程度,怕是早就想象过不知多少次他俩在炕床/上敦/伦的事儿了。   咳,虽然自个也想过。   但那能一样么?他可是个男子。   他冷哼一声:“你做梦。”   “做梦?不如我来给王爷说说我昨夜做的梦可好?”傅谨语朝他一阵挤眉弄眼。   果然是这样!崔九凌俊脸一红,抬手在她胳膊上轻推了一把,哼道:“你给本王正经点。”   “我哪里不正经了?不过是梦见王爷披着白斗篷骑着踏雪一路朝我奔来,然后一把将我捞到了马背罢了,这叫不正经?”   傅谨语桃花眼微眯,若有所思道:“王爷想到哪里去了?”   崔九凌:“……”   这家伙,故意引自个想入非非,完了之后她一推三六五。   甚至还倒打一耙,说自个胡思乱想。   真真是天下第一的狡猾。   看来自个有必要寻个机会灌醉她,看她会不会酒后现原形,露出狐狸尾巴来。   *   说话间,风清苑到了。   进了东暖阁后,傅谨语往炕床的锦垫上一坐,身/子往引枕上一歪,舒服的喟叹了一口气:“哎呀,王爷这里地龙烧的果然暖和。”   崔九凌挨着她坐下,闻言哼道:“莫非你屋子里的地龙烧的不暖和?你母亲应不至于如此苛刻你才对。”   裴氏有银钱,又向来宠女儿,不至于连烧地龙的几捆柴都买不起。   傅谨语笑嘻嘻道:“我屋子里的地龙烧的比这里还暖和呢,但是还是王爷这里待的舒适,因为这里呀,有王爷在。”   啧,自个真是个情话高手。   崔九凌听了这话,果然眉眼都柔和了。   嘴上却冷哼一声:“想让本王亲你,这点子本事可不行。”   傅谨语侧身,两手攀住他的脖颈,媚/眼勾着他,嗲着嗓子撒娇道:“王爷想让人家如何?人家都听王爷的。”   说出的话也是令人遐思。   而且,她整个人都轻/抖起来。   真是个妖/精!崔九凌暗骂一声,果断垂首,亲上了她的樱/唇。   不能再让她出言撩/拨下去了,不然自个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意志力,才能抵得住想要立时将她就地正法的冲动。   时轻时重的轻轻允吸片刻,他舌头突破她的齿/门,钻进她的嘴/巴里,与她的舌/儿勾/缠到一处。   傅谨语整个人软成面条一般,若不是他一手扣住自个的腰,一手揽着自个的脊背,她早就出溜到地上了。   充电的“副作用”太大了,虽然已经历过不少次,但每一次她都无法招架。   相应的,“全身瘫痪”的状态下,唇/舌的感受就愈发清晰。   他的每一次掠阵,都在她脑子里无限放大,让她不由得呼吸加重,骨子里那方面的想法也开始升腾。   这是先前并未有过的体验。   果然有感情的亲/嘴跟没感情的亲/嘴天差地别?   不对,自个甚时候对他动感情了?   自个难道不是一直将他当成充电的工具人?甚至还一度盼着他变成个傻子好霸占靖王府当富婆?   这可不在她的人生计划中啊。   莫非她是那种轻易就被男人感动的傻白甜?   她恐慌了!   *   恐慌的结果就是她借口府里有事,烤鹿肉也没吃,就着急慌忙的溜回府。   甚至连福王那五千两银子都忘了索要。   更糟心了好么!   她这样贪图银钱的人儿,竟然将足足五千两银子都抛在脑后,这还得了?   简直是药丸!   偏白露还在那叽叽喳喳的说道:“哎呀,靖王给姑娘送了这么一大包血燕!血燕补身/子最好了,有价无市,向来是稀罕物。太太那里的那一小包,还是表少爷派人送来的呢,太太要给姑娘,姑娘也不舍得要,说都留给太太补身/子。”   傅谨语哼唧一声:“不就是一包血燕么,有甚大不了的,瞧你兴头的。”   谷雨笑道:“不怪白露兴头,奴婢也兴头呢。姑娘两次受伤,流了不少血,元气大伤,正该好生补身/子的时候,王爷这血燕可真是及时雨。”   不等傅谨语回应,她又赞叹道:“太妃娘娘对姑娘真是关怀备至,不但给太太准备了分娩时含在嘴里的上等参片,还打发了个极擅生产之道的产婆到太太身边服侍,真真是面面俱到,不叫姑娘忧半点心。”   傅谨语:“……”   这母子俩对自个这么好作甚,是想用糖衣火包弹攻陷自个的心么?   也忒“阴险”了些!   她才不要上当呢。 第70章 70 尽快叫人去傅家提亲   这还不止。   一个时辰后, 崔九凌又打发人给她送来一盘烤鹿肉。   烤鹿肉放在外头包裹了棉被的瓷食盒里,随从将其背在身上,快马加鞭赶来傅府。   到傅谨语手里时, 那鹿肉竟还烫嘴。   且随从还另呈上来一个小锦匣, 傅谨语打开一瞧,见里头整整齐齐的躺着五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   傅谨语:“……”   又是烤鹿肉又是银票的, 哪样都能戳到她的心坎里。   这叫她如何拒绝得了?   啧,崔九凌这死闷/骚, 不待人好则已, 一待人好就这般叫人抵挡不住。   真是要命!   不过她也只是纠结了片刻, 便甩开腮帮子, 大快朵颐起烤鹿肉来。   天大地大,美食最大。   横竖裴氏吃不得, 这满满一盘烤鹿肉都是自个的。   靖王府的厨子烧烤手艺了得,鹿肉被烤的外皮酥脆内里娇/嫩,咸香可口, 且还放了自个提议的辣椒油跟辣椒面。   吃的她满嘴流油,心满意足。   直到她吃的撑饱, 瘫在太师椅靠背上抚肚子, 谷雨才弱弱的说了一句话。   “王爷还叫随从传话, 让姑娘少吃点, 别撑着了。”   她方才要禀报来着, 但见姑娘吃的不亦乐乎, 便没扫兴, 谁知姑娘果然吃撑了。   傅谨语:“……”   莫名有些心虚怎么办?   于是她忙站起身来,开始在屋子里遛弯消食。   只要她消食消得快,就可以假装没有发生吃撑这回事儿。   嗯, 就是这样。   *   转眼来到十一月二十二。   昨夜一/夜北风紧,天亮后虽风平浪静了,但鹅毛大雪却开始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没多久,屋瓦、树梢跟地面上就铺了厚厚一层,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白色。   傅谨语正窝在烧的热乎的炕床/上安睡呢,突然白露掀帘冲进来,惊慌道:“姑娘,太太羊水破了。”   “什么?”傅谨语一骨碌爬起来,忙吩咐白露:“快,替我更衣。”   虽然裴氏身边服侍的人不少,产婆也请来了早年替原主接生的那个,再加上靖王太妃派来的那个产婆,一应生产用的物什也都准备的十分齐全。   但她得去春熙院坐镇。   免得被有心人钻空子。   谷雨跟霜降闻讯,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帮着值夜的白露,迅速替傅谨语更衣,并服侍她盥洗。   简单收拾一番后,傅谨语留白露在秋枫堂看家,领着谷雨跟霜降赶去了春熙院。   春熙院里,裴氏的陪房曹坤家的正笼袖站在廊下,将春熙院的下人们指挥的团团转。   不愧是裴氏跟前最得用的管事娘子,春熙院在她的调度下井然有序,半点慌乱都没有。   傅谨语脸上露出个笑容来:“嫂子果然是办事办老了的。”   曹坤家的立时将手从袖子里掏出来,急匆匆奔上来福身行礼:“姑娘来了?”   傅谨语颔首,边往前走边问道:“母亲情况如何?”   曹坤家的笑道:“才刚破水,离开完骨缝还有一阵子呢。据马婆子估算,三爷最快也得午后才能降生。”   马婆子就是曾替原住接生过的产婆,就住在离傅府隔了两条街的红桂巷,接生的本事有口皆碑。   傅谨语闻言嘴角抽了抽。   虽然冯老大夫断言裴氏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但把脉断性别之说到底有些虚幻。   你们这会子连三爷都叫上了,回头裴氏生下个闺女来,岂不打脸?   但她也不好跳出来泼这个冷水。   只好转开了这个话茬,吩咐道:“叫牛二套车去保和堂接冯老大夫。”   只有产婆可不行,万一有甚事儿,还是得靠大夫救命。   想了想,又多嘱咐了一句:“正下雪呢,冯老大夫又上了年纪,吩咐牛二路上走的慢一些。”   “是。”曹坤家的应声去了。   傅谨语抬脚进了正房,在明间脱掉斗篷,又坐在熏笼旁烤了两刻钟的火。   将身上的寒气都驱赶殆尽后,这才叫人打起门帘,进了产房所在地——西稍间。   *   西稍间里,裴氏躺在炕床/上,身上盖了条大红麒麟送子图案的锦被。   靖王太妃送来的产婆周嬷嬷正掀开她脚那头的棉被朝里瞧。   傅谨语别开眼。   待周嬷嬷将锦被放下后,她才上前几步,关切的询问裴氏:“母亲觉得如何?可疼的厉害?”   裴氏这会子精神倒还好,笑道:“方才疼过一阵子,这会子并不如何疼。”   顿了顿,又安抚女儿道:“生孩子就是这样的,你别担心,马婶子跟周嬷嬷都说我怀相很好,又是二胎,生起来不会太艰难。”   “那就好。”傅谨语点了下头。   然后转头看了眼谷雨。   谷雨忙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大红封来,分别塞到马婆子跟周嬷嬷手里。   傅谨语笑道:“我母亲,就有劳两位了。”   马婆子不动生色的一捏,顿时喜笑颜开,福身行礼道:“多谢二姑娘赏。”   周嬷嬷本想推辞的,见马婆子如此,推辞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于是也跟着福了福身:“谢姑娘赏。”   “两位不必如此客气。”傅谨语笑了笑,指了指屋内侍立的裴氏的丫鬟桑儿。   嘱咐两位产婆道:“你们二位都是有经验的,我母亲该吃什么该用什么,只管说与她,不必替我们省着。”   马婆子跟周嬷嬷自然应是不迭。   傅谨语又陪裴氏说了几句话,这才退去了明间。   *   堂堂二太太分娩,于傅府来说,本该是件足以让全府惊动的大事儿。   然而除了傅谨语这个二太太裴氏所出的亲闺女,旁的傅家人竟然一个都没出现。   凉薄至此,不禁叫人齿冷。   哪怕是个路人,撞见了这事儿,都得停住脚步,问候一两句呢,更何况是拿出陪嫁来供养全府人的裴氏?   说句不好听的,傅家人真是一窝子狼心狗肺。   还一门双翰林呢。   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傅谨语心里愤愤不平,替裴氏有些不值。   裴氏倒是习以为常,并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只一门心思按照两个产婆的吩咐,跟肚子里的娃儿较劲。   果然于午后未时三刻(13:45),产下个六斤六两重的小子。   直到裴氏身上收拾妥当,被几个力气大的婆子用棉被裹着抬去东暖阁后,傅老夫人才打发丫鬟紫苏过来,对裴氏道了声辛苦。   裴氏淡然一笑:“为傅家绵延子嗣,是我应当应分的事儿,不敢称辛苦。”   她早就看开了,不过是从前傅家只她们娘俩相依为命,如今变成娘仨相依为命而已。   傅谨语当着紫苏的面,一连串的吩咐曹坤家的:“太太产子,所有春熙院服侍的下人,每人赏十两银子。府里其他下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赏五两银子。”   “我事先叫人买了九十九支鞭炮跟九十九个二踢脚,叫你男人领着小子们去秋枫堂找白露领东西,然后到大门外放了。”   “叫厨娘赶紧染红皮蛋,鞭炮跟二踢脚放完,街坊邻居们就该知道母亲产子的事儿了,必定会打发管家娘子上门道贺,没有红皮蛋分给人家可不成。”   在紫苏眼红的要滴血后,傅谨语这才从谷雨手里拿了个小红封,递给紫苏,笑道:“大冷天的,劳烦姐姐跑这一趟,给姐姐买糖吃。”   紫苏撇了撇嘴。   裴氏这里的红封都是有定数的,大红封里头装的是二十两户部下头宝通大钱庄通存通兑的银票,中红封是一对五钱每个的金锞子,合十两银子;小红封则只有一对一两每个的银锞子。   给春熙院的下人打赏十两银子,却只给自个这个老太太身边得脸的大丫鬟二两银子。   二姑娘显然对二太太生产老太太却不来春熙院坐镇的事儿心生不满。   这要换作往常,自个必定回去向老太太告二姑娘一状。   但二姑娘如今麻雀变凤凰,眼瞅着就要飞上高枝了,她哪里还敢触这个霉头?   靖王可是个六亲不认的,连二老爷这个未来岳丈的账都不买,更何况是自个这个没名没姓的小丫鬟?   故而她只好忍气吞声的福身道谢:“多谢二姑娘赏。”   她才刚回到松鹤堂,外头就响起了震天响的鞭炮声,中间还不时的冒出“嗖——啪”的二踢脚的声音。   把傅老夫人给唬的险些跳起来。   紫苏忙安抚道:“老太太莫慌,是二姑娘叫人在外头放鞭炮跟二踢脚庆贺呢。”   傅老夫人这才将屁股坐回锦垫上。   嘴里没好气道:“兴头成这样,真是个沉不住气的。”   *   莫说崔十九常年潜伏在傅家,就是崔沉挨了主子几次骂后,也打发人盯着傅家的一举一动了。   傅谨语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没多久崔九凌就从崔十九跟崔沉两边都听到了消息。   他吩咐许青竹道:“去跟母妃说一声。”   这些娘们家的事儿,他一个大老爷们委实不好掺和。   靖王太妃得信后,高兴道:“语儿有了嫡亲的娘家兄弟,这可是大好事儿。”   忙吩咐梁嬷嬷收拾几样补品上门道贺。   *   冬凌苑里,傅谨言正在彩屏的搀扶下,缓慢的在地上挪步。   养了这么久的伤,总算挨到李太医发话让她每日下地活动一刻钟的这一日。   她原本心情还不错。   锦绣就是在这个时候带来了裴氏产子的消息。   傅谨言闻言一个趔趄,脚腕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抬手一巴掌扇在锦绣的脸上,骂道:“你是存心想害我成个瘸子是吧?”   先前父亲的姨娘韩氏被傅谨语揪住狐狸尾巴时,她就疑心锦绣背叛了自个。   虽然先前她老实了一阵子,并未叫自个抓到把柄。   但这会子果然她就露馅了。   瞧她那个兴头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裴氏的丫鬟呢。   因自个鲁莽而害姑娘崴脚,锦绣捂着脸,心虚的不敢辩解。   这般行径,落在傅谨言眼里,更成了她背主的铁证。   她没好气道:“滚出去!”   料理肯定是要料理的,但不是现在。   她的想法跟傅谨语留着立夏一样,都是故意留个明钉子在自个身边。   免得又有甚自个察觉不了的暗桩冒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鞭炮声突然连成片。   彩屏将自家姑娘扶到炕床/上,出去打听了下,回来禀报道:“是二姑娘叫人在大门外放鞭炮跟二踢脚庆贺呢。”   傅谨言抿了抿唇,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傅谨语这个虚伪的小人,素日跟哥哥走的极近,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样。   这会子裴氏替她生下个嫡亲的兄弟,她却高兴的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可见素日对哥哥有多虚情假意。   偏哥哥这个实心眼,认准了裴氏母女待他诚心,反视自个为仇人似得。   真真是叫人寒心。   好在他这会子被关进了禁卫军新兵营,等闲出不来。   等新兵营训练结束,入职禁卫军后,自个跟世子的事儿也差不多尘埃落定了。   到时,就指望世子好生管教他了。   世子可是他嫡亲的妹夫,又身份尊贵,他不听也得听。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傅谨言仍然堵心的厉害。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晚些时候,得知不光左邻右舍纷纷派管事娘子上门来道贺,靖王府跟范首辅家也派了得脸的下人来送贺礼。   他们这两家一行动,旁的见风使舵的达官贵人,立时跟进。   鹅毛大雪都挡不住这些人的脚步,傅府大门外川流不息,门槛几乎被踏破。   傅谨言气的晚膳都没吃几口,天才擦黑就躺下了。   但显然是睡不着的。   在床/榻上翻滚了一个多时辰后,她才将将酝酿出些睡意,迷糊的闭上干涩的双眼。   *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翻过傅府的墙/头,朝着冬凌苑的方向飞快的掠去。   在傅家一处空房安营扎寨多日的崔十九,正手持火钳往炭盆里添炭呢,耳朵尖突然抖了抖。   他将火钳一丢,迅速蹿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个缝。   一片莹白的雪色中,一个黑衣人在屋瓦间跳跃起伏着。   虽然那黑衣人一身黑色短打,还拿黑布巾蒙着脸,但却穿着双大齐八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穿的粉底小朝靴。   再结合他那肩宽窄腰大长/腿的身影,又是奔着傅谨言所住的冬凌苑方向而去。   来人是谁,崔十九用脚趾头也能猜出,必定是宁王世子崔瑛。   事实也的确如崔十九猜测的那般,黑衣人的确是乔装改扮的崔瑛。   他此番是来安抚傅谨言的。   前有范首辅夫妇要认傅谨语为干女儿的消息传出,后有裴氏产子,傅谨言必定心里憋屈的厉害。   偏她脚还伤着。   若心里憋了气,落下甚病根,就不好了。   两人多日不见,虽有下人在中间为其鸿雁传书,但到底无法细述衷肠。   此番会面,自然好一番温/言/软/语,耳/鬓/厮/磨。   崔瑛在傅谨言房里磨蹭到三更天,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次日正值休沐,他正躺在炕床/上补眠呢,他的心腹随从崔闵突然进来将他推醒,沉声道:“世子爷,靖王爷叫人来传话,让您立时去见他。”   崔瑛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边叫人进来替自个更衣,边在心里掂量自个最近的行径。   掂量来掂量去,始终都没掂量出自个有哪里惹恼靖王的地儿。   崔闵见世子爷脸色沉下来,神色变幻不定,他弱弱的说道:“兴许王爷找您是有正经事儿?”   崔瑛可不这么认为。   靖王又不缺人手,有甚正经事儿旁人办不得,非得在休沐日一大早将自个传唤去府里?   别是他先前坑自个两千两银子坑上瘾了,这会子又想出甚坑自个银子的名头了吧?   自个统共就只有一万五千两银子的私房,先前被他坑走两千两,这会子只剩一万三千两了。   昨儿夜里,他见阿言哭的泪眼惺忪着实可怜,便将自个替她预备了一万三千两银子当嫁妆的事儿说与她知道了。   这会子若是又被靖王坑走几千两,回头他如何跟阿言交待?   *   虽然心里十分忐忑不安,但崔瑛却半点都不敢耽搁,迅速盥洗更衣完毕,然后骑马直奔靖王府。   见靖王不是在书房,而是在自个院子清风苑东暖阁召见自个,崔瑛紧绷的心弦略松了松。   不是公事就好。   私事的话,无论他还是阿言,最近都安分守己,并没有招惹傅谨语跟裴氏。   他便是想胡乱攀扯,也攀扯不上。   谁知甫一碰面,靖王就扔了个炸/雷在他头顶:“瞧你这睡眼惺忪的模样,怎地,昨夜去傅翰林府做贼了?”   崔瑛身/子猛的一僵。   片刻后,他讪笑道:“小叔祖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了?”崔九凌瞪着他,冷冷道:“你以为你夜探傅大姑娘香/闺的事儿,能瞒得过本王?”   既然靖王如此笃定,显然有抓到自个把柄。   也对,他的心上人在傅府,他必定也如自个一样,派人盯着傅府呢。   想通关窍后,崔瑛也没再狡辩,笑道:“小叔祖对小叔祖母果真关怀备至,不光关心小叔祖母的事儿,还挂心她姐姐的私事儿。”   这是讽刺崔九凌多管闲事呢。   崔九凌冷哼一声:“你们要是到傅府外头鬼/混,便是搞出甚私生子来,也不关本王的事儿。但你一个外男,委实不该三更半夜摸进傅家。若是被人瞧见端倪,带累了傅谨语的名声不说,本王兴许还得替你背这个黑锅。”   崔瑛一脸笃定的笑道:“小叔祖放心,侄孙儿小心着呢,不会被人瞧见的。”   “不会被人瞧见?那本王是如何知道的?”崔九凌不屑的冷哼一声。   崔瑛笑道:“小叔祖的本事,岂是旁人能比得上的?”   “锦衣卫的暗探跟皇城司的察子,哪个不比本王的人本事?”崔九凌白了他一眼。   又鄙夷道:“皇城司倒罢了,亏你自个还是在锦衣卫当差的呢,连锦衣卫的暗探有多无/孔/不/入都没搞清楚,难怪会说出这样的大话来。”   崔瑛被喷了个狗血淋头。   但靖王跟前,他便是有火气也只能憋着。   故而只好赔笑道:“小叔祖教训的是,是侄孙儿鲁莽了,侄孙儿以后一定注意,保证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崔九凌冷冷道:“没下次了。”   崔瑛瞳孔顿时张大,心“砰砰砰”的猛烈跳动,靖王这是甚意思?   然后就听靖王缓缓道:“尽快叫人去傅家提亲,以后光明正大出入傅府,否则本王不介意叫人将你们孤男寡女半夜私会的丑事儿广而告之。”   竟是这样的要求?   崔瑛怔住了。   片刻后,他忙摆手道:“不成的,侄孙儿母妃瞧不上阿言的家世,不同意这门亲事。”   崔九凌往太师椅的椅背上一靠,不耐烦道:“那是你的事儿,本王不想听这些废话,只想看到结果。”   顿了顿,他又哼笑一声:“若是看不到本王想要的结果,那你跟傅谨言就做好身败名裂的准备吧。”   崔瑛垂死挣扎道:“阿言好歹是傅谨语的姐姐,小叔祖就不怕打了老鼠伤了玉瓶?”   崔九凌不屑的“嗤”了一声,甚至还有闲心说了句俏皮话:“玉瓶?不好意思,傅谨语是铁瓶,不但摔不烂,还能拿起来砸老鼠。”   崔瑛:“……”   小叔祖自打跟傅谨语混一处后,整个人跟失了智一样。   越来越不讲道理,视钱财如命,还会讲俏皮话了。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小叔祖这俏皮话说的十分有道理。   就傅谨语那本就稀烂的坏名声,再多一条姐姐与人私/通的罪名,想必也伤不到她哪里。   但阿言可就不一样了。   母妃原就瞧不上她,若再闹出她跟自个半夜私/会的丑闻来,莫说是世子妃,就是做侍妾,母妃也不会同意的。   他只好点头道:“小叔祖的吩咐,侄孙儿自然是要照办的。只是能否说服侄孙儿的母妃,侄孙儿心里没底,还请小叔祖多给侄孙儿些时日。”   崔九凌淡淡道:“正月初一前把这事儿办好。”   崔瑛:“……”   现下都冬月三十三了,距离正月初一只剩区区一个月零七天。   这么短的时日,哪里来得及?   他忙替自个分说道:“还请小叔祖多宽限几个月,要知道即便侄孙儿能说服母妃松口,阿言上头还有个兄长尚未婚配呢。”   略一停顿后,他又解释道:“侄孙儿自然会叫人暗示傅家立时给阿言兄长说亲,但阿言兄长自个不成器,如今虽进了禁卫军新兵营,但新兵营训练结束后能否通过禁卫军的甄选还未可知呢,他的亲事可谓‘高不成低不就’,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敲定人家。”   这些都是事实。   不过崔九凌又岂是那么好容易通融的?   他冷酷无情道:“堂堂宁王府世子,若连这些小困难都克服不了,也忒无能些了,不如将世子之位让给阿瑾坐。”   阿瑾自然是说的崔瑛嫡亲的弟弟崔瑾。   崔瑛两手紧握成拳,心中的怒气几乎要压抑不住。   但最终他还是勉强挤出个笑意来:“侄孙儿定当会竭尽全力,给小叔祖个满意的结果。”   崔九凌这矜持的颔了下首,随即一摆手道:“好了,你退下吧。”   *   崔瑛带着一腔怒火出了靖王府,纵马在大雪中狂奔。   吹了一阵子冷风后,他逐渐冷静下来。   靖王霸道是霸道了些,但这对自个跟阿言来说,兴许是个机会。   拿着靖王给的鸡毛当令箭,便是母妃也得掂量掂量得罪靖王的下场。   果然母妃听完自个的转述,她语气都不似以往那么生硬了:“靖王竟连未来大姨子的私事都管,未免管的也太宽了些。”   崔瑛连忙敲边鼓道:“他管的多倒也不算是坏事儿,说明他对傅家人上心,如此儿子跟他做了连襟,他爱屋及乌,说不定他连儿子的事儿也一并上心呢。”   这话说的十分违心。   甚至有些恶心想吐。   未免叫母妃瞧出端倪,他忙不迭将话茬转到范首辅身上,继续敲边鼓道:“范首辅跟范大夫人发话要认傅谨语当干女儿,阿言是傅谨语的姐姐,也算是范首辅的半个干女儿,如今也是水涨船高,若非儿子跟她的事儿有了传闻,上门给她说亲的媒婆只怕要踩烂傅家的门槛了。”   宁王妃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还是咱们宁王府占了大便宜了?”   崔瑛边讨好的给宁王妃捶背,边笑道:“没占大便宜,但也无论如何谈不上吃亏就是了。”   宁王妃垂眼,沉/吟起来。   半晌后,这才掀了掀眼皮,哼道:“这门亲事本宫可以应下,但本宫有个条件。”   崔瑛闻言大喜,忙追问道:“母妃有甚条件,您只管说,只要儿子能做到,必定叫母妃如愿。”   宁王妃缓缓道:“在傅谨言进门前,要给薰儿摆酒,明堂正道的纳她为贵妾。傅谨言进门后,要给薰儿上玉牒,正式封她为世子侧妃。”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给傅谨言添堵。   但许熏儿是母妃的内侄女,无名无分的跟着自个,舅家脸上也不好看,外头人瞧着也不像。   不过是个侧妃罢了,有甚大不了的?给了她又如何?   故而崔瑛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儿子都依母妃,待儿子跟阿言定亲后,儿子就叫人看黄历,挑个好日子给薰儿摆酒。”   宁王妃脸上这才露出个笑影来。   *   靖王给的时间有限,说服母妃后,崔瑛便忙打发人上傅家门,借给裴氏送汤米的名头,暗示傅老夫人赶紧给傅家二爷傅谨行说亲。   傅老夫人一合计,顿时喜不自胜。   宁王府这是要将言姐儿跟世子的事儿提上日程了啊。   狂喜过后,便是忧愁。   她自个是个甚少与人交际的,近几年来也只不久前去范家赴过一次宴,素日打交道的就只有姻亲。   姻亲家的女孩儿,或是早就说好了人家,或是年龄对不上,根本不能指望。   裴氏这个继母现下正坐月子呢,大儿媳陆氏又是个万事不理只醉心琴棋书画的槛外人。   一时之间,行哥儿的亲事上哪里说去?   还是闻讯叫人用滑竿将自个抬来松鹤堂的傅谨言,给她出了个主意:“祖母叫人请个口碑好的官媒婆上门,让她把咱家要给哥哥说亲的事儿放出风声去,有意的人家自然会找上那官媒婆。”   若换做往常,请官媒婆来也无用,哥哥这样的条件,官宦人家才不肯将女儿嫁给他呢。   但今时不同往日。   傅家眼瞅着要出一个王妃跟一个世子妃,且又要与首辅家结为干亲。   哥哥便是再不成器,也水涨船高,多的是人家乐意借他攀上靖王府跟宁王府。   傅老夫人立时夸赞道:“还是言姐儿想的周到,我竟没想到这茬。”   然后忙不迭叫人打听口碑好的官媒婆。   官媒婆帮忙放出风声后,傅家果然收到许多官宦人家伸出的橄榄枝。   傅老夫人喜滋滋的拿着一堆或是请她去赏花或是请她去上香的帖子。   对傅谨言道:“这么多有意的人家,我可要仔细替行哥儿挑一挑,务必替他挑个家世跟人品都上乘的世家贵女。”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家世跟人品都上乘的世家贵女,会下嫁给自个哥哥?   图什么?图他逃学逃的比旁人快?还是图他比旁人更会吃喝玩乐?   才要劝祖母务实些,就听琥珀进来禀报道:“老太太,安平长公主驸马蔡大人来了,这会子正在外书房跟老太爷说话呢。”   傅老夫人惊呼一声:“安平长公主驸马蔡大人来了?可知所为何事?”   琥珀摇头道:“奴婢不知。”   傅谨言却是皱起了眉头。   安平长公主驸马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怕是跟哥哥的亲事脱不开干系。   莫非,他有意将尚公主前通房替他生下来的庶女蔡心柔嫁给哥哥?   他倒是跟安平长公主另有一女,正是爱慕世子多年的和姝郡主。   但和姝郡主可是长公主之女,今上嫡亲的外甥女,跟哥哥有云泥之别,显然哥哥是高攀不上的。   就连蔡心柔这个安平长公主驸马的庶女,哥哥都算是高攀了。   *   事情也的确如傅谨言所猜测的那般,安平长公主驸马蔡骧登门拜访傅老太爷,的确是为着自个的庶女蔡心柔来的。   蔡心柔这个婚前女,在安平长公主府身份尴尬,眼瞅着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登门的人家却没几户。   还俱都是些想借机跟安平长公主攀关系的。   若蔡心柔是个性子强势些的倒也罢了,有这样强硬的娘家当靠山,嫁进谁家都能过好。   偏她是个温婉贤淑的性子。   安平长公主不肯沾手这事儿,可把蔡骧这个“老父亲”给愁坏了。   偶然间听人说起傅家在给傅二爷说亲,他权衡一番后,果断上门王婆卖瓜。   傅家一门双翰林,虽然官声不太好,但好歹也算是清贵之家。   傅谨行的继母裴氏出身商贾之家,又是个好脾性的。   莫说她不是那等会刁难儿媳妇的恶婆婆,便是想刁难,身份也不够看。   傅谨行虽纨绔了些,但下头两个妹妹,一个是未来宁王世子妃,一个是未来靖王妃。   有了靖王跟宁王世子这样出类拔萃的两个妹夫,随便他们哪一个出手调/教一下,也大差不到哪里去。   裴氏又嫁妆丰厚,素日出手又大方,将来分家也不可能对亲手养大的继子一毛不拔。   最不济的情况下,他们小夫妻也能当个富贵闲人。   蔡骧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但傅老夫人一听完傅老太爷的转述,立时就跳起来反对:“不成。”   一脸嫌弃的说道:“是个庶女就罢了,还是蔡大人尚公主前就下生的庶女,安平长公主殿下不视她为眼中钉就不错了,绝无可能会多照拂她。婚姻乃是修两家秦晋之好的,结这么一门注定不能给行哥儿助力的亲事作甚?”   不待傅老太爷回应,傅谨言就插嘴了一句:“安平长公主殿下没那么小气。”   虽然待蔡心柔不如亲女和姝郡主一半好,但也没叫人苛待了她。   到了说亲年纪后,凡有人下请帖邀请和姝郡主,安平长公主都让她们姐妹俩一同前往,以期这个庶女能被其他达官贵人家的女眷瞧上。   为避嫌,虽没直接沾手她的亲事,但跟直接沾手也没甚太大区别。   傅老太爷颔首,然后瞪了傅老夫人一眼:“蔡大人何等尊贵的人儿,屈尊降贵亲自上门来向我说这事儿,言辞也十分恳切,我若拒绝,让他脸上如何过得去?”   随即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对傅老夫人说道:“此事我已然应下了,你明儿赶紧叫人请官媒婆来,挑个良辰吉日,上安平长公主府说亲去。”   “老爷怎地直接就应下来了呢?”傅老夫人惊得目瞪口呆。   片刻后,她拿起桌上的一沓请帖,说道:“有意招行哥儿为婿的人家有这么多,妾身还想着好好挑一挑呢。”   傅老太爷冷哼一声:“不必看就知道,都是些想着攀龙附凤的,不挑也罢。”   傅谨言抿了抿唇,果然在大事儿上,还是祖父比祖母更拎得清。   蔡心柔这个未来嫂子,虽说是自个情敌和姝郡主的庶姐,但她品貌都不错,自个还是满意的。   这倒是其次,最要紧的是蔡骧可是吏部侍郎。   吏部尚书已到了乞骸骨的年纪,至多两三年,蔡骧就能荣升正一品的吏部尚书。   且他还是安平长公主的驸马,今上嫡亲的妹夫。   有这样一个好靠山,哥哥的将来还有甚可愁的?   甚至不必世子出手,蔡骧就能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傅老夫人在旁人跟前强硬,但在傅老太爷跟前却向来做小伏低。   见自家老爷坚持,她也只好轻言细语道:“妾身听老爷的,明儿就叫人请官媒婆。”   *   安平长公主驸马蔡骧上门替庶女蔡心柔说亲的事儿,很快传到了傅谨语耳朵里。   彼时傅谨语正趴在便宜弟弟的摇篮边,看便宜弟弟吐奶泡泡呢。   闻言,她冷哼一声:“便宜傅谨行了。”   原著里头没有自个跟崔九凌这一茬,傅谨行只是作为宁王世子崔瑛的大舅子,还不足以让安平长公主驸马蔡骧屈尊降贵。   傅谨行最后娶的是禁卫军都尉马成然的次女。   裴氏正闭目养神呢,闻言轻斥了她一句:“怎么能直呼你二哥的名字呢?叫人听了不像。”   傅谨行除了花裴氏的银子如流水,素日对裴氏十分尊敬,待傅谨语这个妹妹也与亲妹别无二致,跟傅谨言这样纯粹的白眼狼还是有差距的。   且上回他柳氏忌日他回来拜见裴氏时,还真情实感的盼着裴氏替他生个小兄弟,可见是个心思单纯的。   裴氏聊表欣慰之余,也不许傅谨语不敬他这个继子。   “好吧好吧,是我错了。”傅谨语不敢跟裴氏这个产妇争辩,且傅谨行对裴氏的表现也的确可圈可点。   裴氏这才作罢,然后又忍不住操心起来:“婚姻之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行哥儿这个正主不露面也不像话,老太爷估计明后日的就该打发人去京郊大营接行哥儿了。你叫夏桐苑的下人将行哥儿的屋子收拾好,地龙跟暖炕该提前烧的都提前烧上,免得行哥儿回来睡冷屋子。”   傅谨语闻言,哼唧道:“这等小事儿,还需母亲吩咐?您呀,就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了,只管吃好喝好,把自个养的白白胖胖的就成。”   裴氏欣慰的笑了笑:“幸好有你这个贴心小棉袄,我才能万事不忧,不然月子里也不得安生。”   傅谨语得意的扬了扬眉毛,然后抬脚走出了东暖阁。   原著里头裴氏被韩姨娘害的小产后,坐小月子时,也没怎么忧心。   因为大事儿小事儿都被傅谨言总揽了过去。   包括她陪嫁的铺子跟庄子的俗务,也一并都落到了傅谨言手里。   傅谨言打着裴氏的名义,借着裴家的人手跟船队,零成本的贩卖南北货,给自个捞足了嫁妆银子。   但现实是自个横插/进来与她一块儿管家理事,在旁防贼一般防着她。   她是半点油水都没捞到。   能嫁入宁王府又怎样?   等到她出嫁前一日送嫁妆跟晒嫁妆时,可就有热闹看了。   那寒酸样,不知道会逗笑多少宗亲女眷呢。   哦,崔瑛肯定会私下贴补她一些,但那又如何呢?   崔瑛不过是个世子,宁王府的产业都在宁王妃手里,便是他手里有些私房,但也多不到哪里去。   能挪出多少给傅谨言?至多万儿八千的。   万儿八千两,放别家已经很能看了。   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跟自个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嫁妆一对比,可不就十分寒酸? 第71章 71 王爷是正经人?   次日傅老太爷果然叫人拿了自个的名帖去禁卫军新兵营找到马都尉, 替傅谨行告假,将他接回了家。   在官媒婆的调停下,两家很快换了庚帖。   合完八字后, 傅老太爷跟蔡骧坦诚了宁王府催促的事儿, 且傅谨行的假期也有限,于是两家开始飞速走礼。   只用了二十来天工夫, 就完成了六礼中的前三礼,即所谓的“小定”, 这门婚事至此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放现代的话, 定个亲磨叽二十多天, 这门亲事八成要黄。   但古代不一样, 繁文缛节多,达官贵人家又讲究矜持, 光个问名,女家都能拒绝三五回,走礼走半年都是寻常的。   二十来天就完成三礼, 简直堪称神速了。   忙完傅谨行的事儿,就该预备书哥儿的满月宴了。   书哥儿就是裴氏才生下的小奶娃, 傅家的三爷, 傅老太爷给起名为傅谨书, 小名书哥儿。   傅家还有个大太太陆氏所出的傅大爷, 大名叫傅谨文。   他们傅家的小辈, 男女都用的是“谨”字辈。   傅家以往的宴席, 向来只有姻亲参加, 但这回不同。   裴氏分娩那日,左邻右舍以及数位达官贵人家打发人来道贺,书哥儿满月宴的请帖必须得给这些人家派一张。   来不来是人家的事儿, 但不送的话就显得失礼了。   档子拿来一看,傅谨语就眼前一黑。   那么多人家,请帖写到手软不说,宴席都得多开一百桌。   一百桌还是保守估计。   毕竟谁家赴宴不是拖家带口?   譬如安平长公主的赏花宴之类的宴会,人家会标明每张请帖限带一人。   但满月宴显然是不能用这个法子的,否则岂不叫人笑话傅家抠搜?   地方滕一腾倒是有,但桌椅板凳杯盘碗碟等物什显然是不够的。   坐着滑竿身残志坚的跑来议事厅坐班理事的傅谨言淡淡道:“甚大不了的事儿,叫人去左邻右舍借便是了。”   傅谨语现代人思维,对此有些不太能接受。   桌椅板凳倒罢了,借就借了。   但是借人家的杯盘碗碟算怎么回事儿?来赴宴的宾客知道杯盘碗碟是借来的,人家用还是不用?   再者,将其还回去后,被借的人家是继续用呢还是扔了呢?   于是她果断叫来曹坤家的,给她开条子领银钱,让她到瓷器铺子采买两百套杯盘碗碟回来。   横竖裴氏阔绰,这又是她宝贝儿子的满月宴,很不必替她省银钱。   两厢一对比,就是个瞎子,也能看出傅谨言有多小家子气了。   傅谨言脸色都沉下来了。   偏傅谨语还在她心口上插刀,一脸笑眯眯的说道:“姐姐可是要嫁进宁王府当世子妃的人儿,宁王府虽比不得靖王府豪富,但也是极富贵的人家了,姐姐可莫要再这般小家子了,没的叫人取笑咱们傅家女孩儿上不得台面。”   踩她一脚的同时,还不忘抬靖王府一手。   傅谨言气结,冷冷道:“我该如何还无须你来教,你先管好自个吧。”   “我管不好自个也没关系。”傅谨语斜眼看她,炫耀道:“横竖太妃娘娘跟靖王会管好我的,我不像姐姐,天生就是个劳碌命。”   傅谨言:“……”   这狗东西,跟靖王待久了,竟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起来。   不似往常几句话就被激的暴跳如雷的鲁莽样子了。   这叫什么,近墨者黑?   她冷冷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枯,自个若是立不起来,即便一时能站到高处,也早晚会跌落谷底 。”   傅谨语眯眼笑道:“多谢姐姐提醒,不过姐姐还是先操心自个如何在宁王府立住脚跟吧。”   略一停顿后,她又气死人不偿命的补了一句:“毕竟婆婆宁王妃瞧不上/你,世子爷身边又有舅家表妹出身的贵妾跟救命恩人妹妹出身的通房,姐姐这个世子妃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呀。”   傅谨言面沉如水。   明知道傅谨语说这些话是故意气自个的,偏生半句都反驳不得。   毕竟傅谨语说的这些,全都是事实。   先前世子写信告知自个要摆酒明堂正道的纳许熏儿为贵妾时,她当时就眼前一黑。   许熏儿原就比自个早到世子身边服侍,又是宁王妃的内侄女,又要被纳为贵妾,自个进门之后,根本拿捏不了她。   甚至还会反过来被她拿捏。   毕竟许熏儿背后有宁王妃撑腰,宁王妃又不待见自个。   说不想打退堂鼓是假的,但一来自个跟世子两情相悦又有了肌/肤之亲;二来自个跟世子的“风/流/韵/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   自个除了硬着头皮嫁给世子,根本没有其他出路。   说不羡慕傅谨语是假的。   相比宁王府的龙/潭/虎/穴,靖王府人口简单,只靖王太妃跟靖王两位主子,靖王也没有侍妾通房,傅谨语嫁进去就是享福的。   难怪她一有了攀上靖王的机会,就果断放弃了对世子的痴恋,靖王显然是个更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傅谨言勾了勾唇角,恶意的想,倘若靖王知道了傅谨语曾痴恋世子的往事,不知会不会介意她如此水/性/杨/花呢?   也该让他“老人家”知道这消息了。   *   事实证明,傅谨语未雨绸缪是对的,满月宴这日,傅家宾客盈门。   她叫曹坤家的采买的两百套杯盘碗碟,加上傅家先前库房里存放的几十套,堪堪够用。   派了请帖的人家俱都有女眷上门。   还有三十几户没派请帖的人家不请自来。   把傅老夫人乐的跟什么似得,嘴巴都咧到腮帮子了。   等到宁王妃派了身边得用的陈嬷嬷带着贺礼上门时,傅老夫人得意的下巴都要戳破天了。   对着李嬷嬷亲热的好似这是她亲娘似得,又是让座又是敬茶又是跟人拉家常的,把松鹤堂里坐着的女眷看的频频撇嘴。   宁王妃跟前的嬷嬷,敬着些是该当的,但李嬷嬷到底是个下人,便是让座,让丫鬟搬张锦杌来与她坐就是了。   傅老夫人可倒好,竟然让李嬷嬷坐太师椅,与她们这些诰命们平起平坐,简直是在糟践她们。   若不是她养了两个好孙女,看在那两个孙女的份上,傅家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人家,她们一辈子都不会踏进门槛一步。   “太妃娘娘驾到!”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出来太监尖锐而又高亢的通报声。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李嬷嬷就唬的一下站起来,忙不迭退让到墙角。   众女眷们这才纷纷离座,蹲身行大礼,齐声道:“给太妃娘娘请安,太妃娘娘福寿安/康。”   一身宝蓝宝相花纹样薄棉蜀锦圆领袍宫装的靖王太妃搭着梁嬷嬷的手,婷婷袅袅的走进来。   见大家跪了一地,立时和善的叫起,笑道:“本宫今儿与你们一样,都是来做客的客人,诸位不必多礼。”   话虽如此,但众女眷还是恭敬的道谢,然后才告了座。   内心俱都震撼不已,靖王太妃不喜热闹,见了人多就头疼的毛病,满京城的贵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多少年了,她只除了偶而进宫与曹太后说话外,从未去别家赴过宴。   今儿她竟然破例来到傅家,参加傅家三爷的满月宴,给裴氏做脸。   可见她对傅谨语这个未来儿媳有多看重了。   梁嬷嬷锐利的目光在屋子里环视一圈,眼尖的瞅见了缩在角落里的李嬷嬷,立时附耳与靖王太妃嘀咕了一句。   靖王太妃假装不经意的一瞥,然后惊讶道:“哟,这不是宁王妃跟前的李嬷嬷么,你是来替你们王妃送贺礼的?”   李嬷嬷见躲避不过,忙不迭奔出来蹲身行礼,讪笑道:“回太妃娘娘,奴婢是来替我们家王妃送贺礼的。”   想了想,又扯谎道:“王妃原想亲自来的,只是昨儿不甚着了凉,早起咳的厉害……没法子,才让奴婢替她走这一趟。”   靖王太妃哼笑一声:“病的倒是巧。”   李嬷嬷抿了抿嘴唇,靖王太妃果然一如既往的不给人留脸面。   这话她没法子接,只得讪笑一声。   “民妇给太妃娘娘请安。”傅谨语还在二门迎客呢,闻讯裴氏将书哥儿交给奶娘,忙不迭赶了过来。   生怕傅老夫人这个不着四六的乱说话,替语儿得罪人。   “你才出月子,身/子还虚着,怎地也不多穿些?”靖王太妃关心了裴氏一句,然后忙不迭吩咐梁嬷嬷道:“快将傅二太太扶起来。”   裴氏借着梁嬷嬷的手站起来,客套道:“您……大驾光临,我们傅家真是蓬荜生辉。”   差点脱口而出“您老人家”,还好脑子里记起了语儿说过的话,及时打住了。   也对,靖王太妃容貌出众,又保养的极好,看起来至多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叫“老人家”委实有些不妥当。   靖王太妃笑道:“甚蓬荜生辉不蓬荜生辉的,咱们是通家之好,你不必如此客气。”   然后又事无巨细的询问起裴氏生产时如何,身/子恢复的如何以及三爷好带不好带等问题,与往日那个清冷高傲的靖王太妃判若两人。   在场女眷们无不暗自咂舌。   *   傅谨语这头,却迎来了柳凤璃跟他的母亲柳大夫人汪氏。   傅谨语笑道:“舅母今儿能来,祖母见了,必定十分高兴。”   柳家是傅谨行跟傅谨言兄妹俩的舅家,却跟书哥儿没甚干系。   帖子虽然礼貌性的下给了柳家,但柳家人未必一定要亲自来,打发下人送份贺礼来也说得过去。   “你小兄弟的满月宴,舅母岂能缺席?”汪氏待傅谨语可比从前亲/热多了,先是嗔了她一句。   又诧异的问道:“不是说如今是由你跟言姐儿共掌管家权么,怎地只有你在这里迎客,言姐儿却不见?”   就只是纯粹关心傅谨言,并没有责怪裴氏苛待傅谨言的意思。   因傅谨语横插一缸子的原因,柳凤璃假充断/袖,并未将他暗恋傅谨言的曝光。   故而汪氏对傅谨言这个小姑子柳氏留下的这个外甥女还是有些上心的。   然而不等傅谨语回话,汪氏又自个想通了关窍:“莫非言姐儿的脚腕子还没好全?”   这话刚落,傅谨语的余光就瞧见柳凤璃脸上浮现心疼的神色。   她垂了下眼,在心里“呸”了一声。   然后才笑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经不住久站,我便请姐姐去花厅招呼姑娘们了。”   “你安排的极好。”汪氏赞同的点头,又打趣了傅谨语一句:“语姐儿成大姑娘了,可比以前稳重多了,难怪靖王太妃娘娘会对你青眼有加。”   到底是长辈,不好对晚辈说出“难怪靖王会对你青眼有加”的话来,便拿靖王太妃说事儿。   傅谨语羞涩的笑笑,撒娇道:“舅母……”   然后果断将话茬转到柳凤璃身上:“表哥年后就该参加春闱了吧?以表哥的学识,必定能蟾宫折桂的。”   柳凤璃收敛神色,拱手笑道:“那借你表妹吉言了。”   汪氏笑道:“算命的说你表姐八字极好,是个旺夫的,你表哥这回会试十有八/九能考中。”   这话傅谨语是信的,原著里头柳凤璃娶了左燕清后,一路官运亨通,官至内阁首辅。   虽然大半都是他自个努力的结果。   但要说跟表姐没半点关系,也太过于绝对。   不过汪氏夸的是自个嫡亲的表姐,傅谨语也不好顺杆就爬,便转而问起旁的:“表哥跟我表姐的亲事,可请期了?”   汪氏回道:“请了,定在了明年的四月二十二。”   对于左燕清这个儿媳妇,汪氏原只有八分满意,如今却是变成了十分。   父亲是二品大员,母亲虽是妾,但出身海商裴家,嫁妆丰厚,膝下又只有她一个独女,诺大笔嫁妆,还不都会陪给她?   性子也极温婉贤淑,是个知礼懂进退的,不会跟儿子别苗头。   如今还要再加上一条,嫡亲的表妹竟然是未来靖王妃。   只怕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哪哪都好的儿媳妇了。   唯一的问题是儿子有断/袖/之/癖。   不过这也不打紧,待娶亲后,他尝过了女子的滋味,自然就回转过来了。   傅谨语笑道:“四月二十二呀?我那就等着给表姐添妆了。”   也没再多套,吩咐丫鬟引着他们进去。   *   午时,在放过鞭炮后,傅家的满月宴正式开宴。   主桌主位自然坐的身份最高的靖王太妃,傅老夫人、秋大夫人、柳大夫人汪氏、裴氏、傅谨语以及傅谨言几人陪坐在主桌。   是的,没错,靖王太妃的娘家嫂子,秋钰芩的母亲秋大夫人竟然不请自来。   也不知是秋钰芩给她敲的边鼓,还是她有意给自家小姑子靖王太妃做脸,总之携带厚礼上门来了。   她的到来,让众人对傅谨语在靖王太妃心中的分量又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宴席到一半,裴氏应众人要求,叫奶娘抱书哥儿出来给大家瞧瞧。   “你们家三爷跟傅二姑娘仿佛一个模子出来似的,长大了必定是个美男子。”   “像,真像,跟姐姐实在是太像了。”   “二姑娘跟三爷,都是会投生的,专挑二老爷跟二太太好的地方长。”   “瞧远山般的眉,这瓜子脸、桃花眼以及挺/拔的小鼻子,简直就是傅二姑娘的翻版。”   “……”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你们夸书哥儿就好好夸,他亲娘还在这里呢,句句攀扯上自个姐姐作甚?   怕不带上自个,靖王太妃会恼?   靖王太妃才不是那样的俗人呢。   谁知傅谨语正腹诽着呢,突听靖王太妃笑道:“还真别说,傅三爷这长相,还真跟他姐姐一样,是个讨人疼的。”   傅谨语:“……”   长的讨人疼是个什么评价?   小白花的委婉说辞?   自个如此爽朗干脆的性子,跟小白花哪有半点相似之处?   咳,只除了在崔九凌跟前。   *   果然人经不得念叨,傅谨语才刚在宴席上念叨过崔九凌,散席后送人到二门时,就瞧见了接前来靖王太妃的崔九凌。   席上众人见靖王太妃看重她,自个辈分高不好屈尊降贵,就蹿唆自家闺女或者侄女来给傅谨语敬酒。   傅谨语有推辞掉的,也有推辞不掉的,她喝了十几二十盅酒,这会子脸蛋红扑扑的,眉梢眼角都带着春/意。   偏身上还披着件雪白的白/虎皮斗篷,愈发衬得她唇/红/齿/白,娇/俏可人。   崔九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别开目光,问道:“本王母妃怎地还没出来?”   傅谨语福身给他行礼,笑道:“太妃娘娘正在向我母亲学习如何抱小孩呢,说学会了以后好抱孙子,梁嬷嬷催促了几次都没催促动。”   崔九凌嘴角抽了抽,母妃这急着抱孙子的心思,未免也太不遮掩了些。   傅谨语见他一脸一言难尽的神色,顿时抿唇直乐。   谁说不是呢,先前靖王太妃向裴氏提这个要求时,自个还不是一样的无语?   她指了指仪门斜对面的一个院落,说道:“王爷怕是还得等一会子,这院子是我二哥的书房,他统共也没来过几回,倒是还算清幽干净,不如王爷进去歇歇脚?”   崔九凌看也没看那院子,负手而立,淡淡道:“本王不累。”   傅谨语失笑,斜眼看他,哼唧道:“我还得送客呢,王爷杵在这里,成什么体统,就不怕惊掉女眷们的下巴?”   崔九凌冷哼一声:“她们掉下巴不掉下巴的,与本王何干?”   “罢了,你爱站这里就站吧,谁让你是王爷呢,我又管不了你。”傅谨语无奈的摊了摊手。   心想,还好宾客走的差不多了,除开在春熙院学抱小孩的靖王太妃,只剩几家姻亲在松鹤堂与傅老夫人说话,倒也不打紧。   崔九凌扬了扬唇,哼笑道:“想管本王?等你成了本王的王妃再说吧。”   哟?这话说的,怎地有些盼着自个管他的意味?   傅谨语怀疑自个幻听了,毕竟他可是个天老大他老二的性子,靖王太妃都管不了他呢,更何况是自个?   若是没幻听的话,这就有意思了。   故而她笑嘻嘻道:“好呀,等我成了你的王妃,看我怎么管你。”   顿了顿,又飞快的补充了一句:“我叫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我叫你撵狗你就不能打鸡……”   “你叫我与你敦/伦我就不能只亲你?”崔九凌脱口而出。   傅谨语顿时瞪圆了一双大大的桃花眼。   崔九凌懊恼的闭眼,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个。   说的什么鬼话!   真是被傅谨语这死丫头带坏了,本是性子沉稳的自个学会抢答了不说,说的还是这些没脸没皮的荤/话。   简直是药丸。   难得逮住他的狐狸尾巴,傅谨语酒意都去了三分,抬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娇羞的对手指:“王爷不正经,成日想着跟人家敦/伦的事儿,真是太坏啦~”   崔九凌:“……”   他要是闷不吭声,傅谨语这家伙能兴头的踩到自个脸上来。   于是忙不迭狡辩道:“你少污蔑本王,本王说的是‘你叫我与你敦/伦我就不能只亲你?’,是你,而不是本王。”   “哦,那是我弄错啦。”傅谨语一脸诚恳的认错。   然后往他跟前凑了凑,装疯卖傻道:“可是,我怎么会提那样不合理的要求呢?敦/伦之前跟敦/伦的过程中,不都是要亲/亲的么?莫非我看的话本子写错了?”   崔九凌:“……”   他们站在傅府的二门上,光明正大的讨论这等私/密事儿,真的好么?   他没好气道:“你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傅谨语乖巧的点头,然后又小声道:“那王爷多看些,好好学一学,以后好跟人家敦/伦。”   崔九凌:“……”   他先前说错了,傅谨语的脸皮不是厚如城墙,而是厚如十座城墙。   哪个大家闺秀,能说出她这般惊世骇俗的话来?   她就是仗着自个心悦她。   换作旁的男子,早被她吓得连滚带爬跑走了。   咳,其实也未必。   毕竟她皮相好,那些贪图美色的庸俗男子,想必是不嫌弃的。   想到这里,他又斜了傅谨语那张娇/艳如花的俏/脸一眼,哼道:“碰到本王这样的正经人,是你命好。”   傅谨语却不领情,反还又挖苦起他来:“王爷是正经人?恕我眼拙,还真没瞧出来,毕竟方才你还一口一个‘敦/伦’,恍如饥/狼/饿/虎一般,好悬没把人家心肝吓出来。”   崔九凌:“……”   所以说,母妃有手有脚的,今儿天又清朗无风无雪,他干嘛非要上赶着跑来傅家接她?   不来的话,不就不会发生嘴瓢的蠢事了?   都是吃了出门没看黄历的亏。   下回出门前一定要叫人看下黄历才成。   正尴尬呢,突见靖王太妃在裴氏的陪伴下,出现在甬道上。   崔九凌立时高兴道:“母妃总算出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刻意提了提,靖王太妃自然就听见了。   她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乖巧站在他旁边的傅谨语一眼,笑着打趣道:“本宫晚些出来,不正好方便你跟傅二姑娘说‘正事儿’?”   崔九凌想到方才的“正事儿”,顿时一脸一言难尽。   傅谨语却落落大方的笑道:“臣女已经与王爷说完正事儿了,太妃娘娘出来的正正好。”   崔九凌撇了她一眼,咬了咬后槽牙,这家伙还真会惺惺作态。   靖王太妃笑道:“那就好。快过年了,你母亲还未出双月子,估计你还得给她搭把手,年前怕是腾不出空闲逛了。初一那日记得来我们王府玩,本宫给你准备了压岁钱,不来可就亏了哟。”   傅谨语立时道:“您放心,臣女初一那日定会去靖王府给太妃娘娘您拜年的。”   这小财迷的模样,让靖王太妃失笑。   笑着笑着,还不忘打趣儿子一句:“本宫放不放心不打紧,阿凌放心才是正经。”   崔九凌:“……”   傅谨语立时顺杆爬:“那王爷可要记得给臣女准备压岁钱哟,不然臣女兴许就忘了给您拜年了。”   裴氏在跟前,崔九凌也不好当着人家母亲的面杠她女儿。   他只好道:“少不了你的。”   傅谨语立时喜笑颜开,笑颜险些晃花他的眼。   *   书哥儿满月宴设在腊月二十二。   次日腊月二十三,秦王妃受宁王妃之托,上门替宁王世子说亲。   今儿是小年,彼时傅谨语正忙着跟管事娘子们核对祭灶的物品,听到丫鬟来报,她震惊的不得了。   穷人家才会赶年前娶个媳妇好过年,宁王府如此着急慌忙作甚?   宁王妃本就瞧不上傅谨言,可不像是个着急抱孙子的。   崔瑛虽然着急,但傅谨言才十五,即便现在定亲,也得过个一两年才能成亲。   至于大过年的跑来添乱么?   奈何人都来了,还是秦王妃这样的重量级人物,她忙打发人去请裴氏去松鹤堂陪客。   秦王妃上门,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算是全两家的脸面。   后头走礼都由官媒婆出面张罗。   故而从腊月二十四开始,官媒婆每天上傅家一次门。   只用了三天工夫,两家就走完了纳彩、问名跟纳吉三礼,放了小定。   快的简直叫人咂舌。   傅谨语不知道崔九凌背后威胁崔瑛的事儿,猜不透这其中的缘故,难免胡乱联想一通。   譬如傅谨言被/搞/大/了/肚/子之类的。   但又自我给否定了,毕竟原著里可是写的明明白白,男女主是洞房花烛夜那日才敦/伦的。   虽然之前该干的事儿都干了,但并没有破坏最后一层窗户纸。   琢磨来琢磨去的,琢磨的头都疼了都没琢磨出结果来。   索性懒得理会了。   管它什么原因呢,傅谨言早点嫁出去才好呢,省的哪日又生出谋害裴氏跟书哥儿的恶毒主意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叫她滚去宁王府跟宁王妃、许熏儿斗去吧。   许熏儿与蓝玉河的奸/情,在傅谨言成为世子妃五年后才暴露出来,在此之前够她喝一壶的。   而且,傅谨语也不能叫她这么轻易就掌控宁王府。   许熏儿跟蓝玉河向来谨慎,若非傅谨言收买了许熏儿院子里的粗使丫鬟,粗使丫鬟偶然听到一句“灿哥儿他亲爹”,傅谨言顶住宁王妃的压力要求滴血认亲,许熏儿做贼心虚在水里下药作假,兴许还真没法被揪住狐狸尾巴。   毕竟是个现代人都懂,滴血认亲这玩意儿并不靠谱,融不融合,不是看亲缘关系,得看血型。   所以,到时自个会帮许熏儿一把,暗中递个纸条提醒她院子里有内鬼。   若还是被揪住把柄,走到滴血认亲那一步,就再想法通过崔九凌的人提醒她千万别搞骚操作,直接等看结果便是了。   若运气不好,灿哥儿的血果真跟崔瑛的没法融合,这也不打紧。   可以让灿哥儿的血跟宁王的试试,兴许就融合了。   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更有意思了。   崔瑛是承认滴血认亲不靠谱,认下灿哥儿这个儿子呢;还是该怀疑自个父王霸/占了自个的侧妃呢?   即便崔瑛不怀疑,宁王妃也得怀疑。   如此宁王府可就一地鸡毛了。   傅谨言跟崔瑛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心惦记着在自个、裴氏以及书哥儿三人身上搞幺蛾子?   浑水摸鱼,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不伤天害理对付傅谨言的法子了。   其他的办法,都不太适合她这个单纯善良的人儿。   *   宁王世子崔瑛跟傅翰林府大姑娘定亲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崔九凌耳朵里。   崔九凌冷哼一声:“算崔瑛他识相。”   崔沉不怕死的说道:“王爷口口声声为傅二姑娘名声着想,逼着世子跟傅谨言尽快定亲,实则是想扫去傅二姑娘前头这一兄一姐两个障碍,好叫皇上下圣旨替您定下傅二姑娘,对不对?”   崔九凌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少几句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崔沉笑嘿嘿道:“那不行,王爷是末将的主子,末将有话,自然要上禀的,不能瞒着王爷。”   崔九凌没好气道:“再上禀这些废话,本王就罚你去漠北牧羊。”   崔沉有恃无恐道:“可惜了,狄将军正好换防回京,八年内不会再去漠北领兵,否则不必王爷发话,末将也要自请去漠北替王爷牧羊。”   崔沉这家伙,凭借自个的厚脸皮,总算讨得了狄岚的欢心,于上个月正式定亲。   崔九凌叫人盯着他跟狄岚一阵子,发现俩人都活的活蹦乱跳的,并未有被对方克死的征兆,也便懒得理会他们了。   他冷哼一声:“哦,换防啊?谁说换防就一定要驻守京郊大营了?要不要本王向皇帝进言,让他将你未婚妻调去福建水军?或者,也许她更喜欢南疆?”   崔沉果断滑跪,抱着崔九凌的大/腿哭嚎道:“王爷不要啊,末将一把年纪才说上门亲事,还盼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呢,您千万别拆散我们这对苦命的鸳鸯啊……”   一把年纪还没说上亲事的崔九凌再次被内涵到。   他一脚踢开崔沉,骂道:“滚出去。”   崔沉闻言,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起来溜走了。   崔九凌:“……”   这厚脸皮跟堪比六月天孩儿脸的变脸本事,你丫跟傅谨语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吧?   *   富贵人家都是坐双月子,故而满月宴那日裴氏虽然露面了,但满月宴后她又躺回了炕床/上。   管家权依旧在傅谨言跟傅谨语两姐妹手里。   偏傅谨言脚还有些不利索,坐在议事厅理事还能支撑,但来回库房核对账本子跟礼单就不成了。   故而多数时候都是傅谨语一人在忙活,简直跟个陀螺似得,就差脚不沾地了。   靖王太妃果然没说错,年前她是断然腾不出空来去靖王府了。   范家那边,体谅傅家年前事多繁忙,主动将摆宴认干亲的事儿推迟到了年后。   傅谨语暗自松了口气,认干亲的流程范大夫人早就写了单子叫人给自个送来了,她看完之后就是眼前一黑。   简直繁复的叫人呕血。   便是简略简略再简略,也得需要两日的工夫,一日筹备,一日去范府举行仪式。   年前她是断然不可能腾出两日工夫来筹备的。   况且别家也正忙碌着,这个节骨眼上下请帖叫人来吃认亲宴,岂不叫别人为难?   故而推迟了才好。   由此可见,范首辅跟范大夫人不仅人品不错,晓得知恩图报,还是个考虑周全,会体谅人的。   更何况他们还位高权重?   这干亲,认了倒也不亏,想来他们断然干不出叫自个为难的事儿的。   *   转眼就来到了新年。   傅谨语是年初三月份穿越过来的,过来后先是为着自个的处境担忧,想着如何摆脱男女主对自个的追杀,待找准崔九凌这个足可以碾压男女主的金大/腿后,又忙着跑到他跟前套近乎。   可谓十分忙碌。   忙碌到压根不敢回想太多前世的人跟事儿。   唯一庆幸的就是父母早逝,不必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彻骨之痛。   除夕夜里,她避开人,偷偷祭拜了前世的父母,给他们烧去不少纸钱。   难免又哭了一场。   不过哭完心里就畅快多了,然后高高兴兴的带着丫鬟们在院子里放烟花。   次日一早,给傅老爷等长辈拜完年后,她留下谷雨在府里帮曹坤家的接待送拜帖拜年的各府管事娘子。   自个则带着白露,去靖王府给靖王太妃拜年。   到了靖王府,却发现靖王府门前停满奢华至极的马车,随便扫一眼马车的徽记,便能看到一堆“X王府”、“X郡王府”、“XX长公主府”以及“XX公主府”之类的字样。   大年初一,族中晚辈要上长辈门给长辈拜年。   达官贵人间,则是派下人送拜帖拜年。   莫说靖王太妃的辈分在皇室里头一骑绝尘了,就是靖王的辈分,除了今年八十五岁高龄的韩老王爷跟宫里的曹太后,也无人能出其左右。   故而天还没亮,就开始有人登门。   傅谨语来的时候,已过了人流量最多的时候了。   就这样,府门外的马车数量,都叫她啧啧赞叹。   听闻她进府的消息,梁嬷嬷亲自赶了过来,领她去了正院的东厢房,嘴里道:“里头有几个宗亲子弟在,姑娘先在这里稍候,待他们走了老奴再领您去见太妃娘娘。”   傅谨语笑道:“好。”   谁知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好在梁嬷嬷叫人送了点心跟干果进来,还替她泡了壶贡品大红袍。   自个也没出去忙活,就留在东厢房陪傅谨语说话。   傅谨语有吃有喝,还有人陪聊,时间倒也没那么难捱。   *   靖王太妃一见傅谨语进来,就叹气道:“语儿来了?等久了吧?这帮纨绔子弟,素日油嘴滑舌惯了,嘴皮子利索的不得了,本宫几次想撵他们走,竟没能插上话。偏大初一的,又不好摆脸子,只好委屈你了。”   傅谨语笑道:“我横竖无事儿,多等会子又有甚关系?而且梁嬷嬷替我泡了壶贡品大红袍,我品茶都来不及呢,哪里还顾得上给太妃娘娘您拜年的事儿?”   靖王太妃佯怒,哼道:“好啊你,一壶贡品大红袍就让你将本宫抛诸脑后了,本宫也忒不值钱了些。”   不等傅谨语回话,她又斩钉截铁的冷哼一声:“起码得十壶贡品大红袍。”   傅谨语失笑。   果断改口奉承道:“瞧您说的,别说十壶大红袍,就是一百壶,一千壶大红袍,一万壶大红袍,也比不上太妃娘娘您的一丁半点。”   靖王太妃这才收敛佯怒的神色,笑呵呵道:“果然还是语儿最贴心。”   “哼。”崔九凌冷哼着,自丫鬟打起的门帘下走进来。   傅谨语忙站起身来,福身行礼道:“给王爷拜年了,祝王爷新的一年里身体康健,万事如意,财源滚滚……”   顿了顿,又嘿嘿一笑:“以及,早日抱得美人归。”   崔九凌:“……”   大初一的就来撩/拨自个,这家伙到底还能不能行?   靖王太妃立时笑道:“哎呀,语儿这祝词好,本宫喜欢。”   然后又板起脸来训斥崔九凌:“阿凌,听到没?”   “抱得美人归?”崔九凌东张西望一番,一脸疑惑道:“美人在哪里?”   傅谨语:“……”   她“哎呀”一声惊呼“不得了,王爷一大早被树叶子迷了眼,看不清东西了,赶紧叫人拿盐水来,让王爷好好洗洗眼。”   崔九凌:“……”   为了自个美人的名头,竟然污蔑自个叫树叶子迷了眼,还让自个拿盐水洗眼,好狠的心! 第72章 72 美人,给爷笑一个。   靖王太妃凑趣道:“语儿说的对, 阿凌果然被树叶子迷了眼,不然即便看不见语儿这个美人,也该看见本宫这个美人才对。”   说完, 便煞有其事的吩咐梁嬷嬷:“快去取些盐水来给阿凌洗洗眼, 记住,多放些盐。”   梁嬷嬷立时清脆的应了一声:“哎”, 然后扭身出去了。   崔九凌:“……”   失策,竟然忘了这里还有个向来重视容貌的母妃了。   大初一的, 傅谨语怕他被自个跟靖王太妃挤兑恼了, 便笑着打圆场道:“我方才说笑的。”   又转移话题, 问靖王太妃:“太妃娘娘说给臣女准备了大红包, 怎地还不叫人拿出来?莫非诓骗臣女的不成?”   崔九凌侧目瞅了她一眼,嘴角扬了扬。   头一次发觉, 她这市侩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当然,嘴上可不是这么说:“才刚进门,凳子都没坐热呢, 就惦记压岁钱了,生怕旁人不知道你是个小财迷似得。”   傅谨语嘿嘿一笑:“我财迷又不是头一天了, 太妃娘娘能不知道?”   不以为耻, 反以为荣。   “财迷有甚不好的?可比那些面上装的高贵冷艳, 视银钱如粪土, 实则花起银钱来比谁都奢靡的假清高强多了。”靖王太妃一脸赞赏的看着傅谨语。   崔九凌:“……”   也不知道谁先前看了话本, 非要扮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美人, 不许正院出现任何银钱。   唬的正院伺候的下人荷包里连银锞子都不敢装。   这会儿为了哄儿媳妇高兴, 您竟然连自个都内涵,够狠。   “喏,本宫特意叫梁嬷嬷给你准备的压岁钱, 阖府头一份儿的,阿凌的那个都没你这个丰厚。”   靖王太妃亲自从手边的匣子里取了个硕/大的钱袋出来,两手提着袋口朝傅谨语递去。   傅谨语欢快的站起来,伸手去接。   然后两手猛的往下一沉。   好重。   难怪靖王太妃两手都用上了。   这里头到底装了多少银锞子?   或者说,是多少金锞子?   “谢太妃娘娘赏。”她笑嘻嘻的道谢,用旁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重成这样,果然很丰厚!”   靖王太妃抿嘴直乐。   赏人东西,别人若是面色平淡,那还有甚意趣?   果然还是傅谨语这样鲜活的小姑娘,对自个的脾性。   正乐呵着,就见傅谨语将钱袋递给自个的丫鬟,然后伸手在自个荷包里掏了掏,掏出两个长条样的瓷瓶。   她献宝似的捧着它们凑上前来,笑道:“臣女也有好东西孝敬太妃娘娘。”   靖王太妃扫了眼这两个小瓷瓶,见一个上头绘着兰花,一个上头绘着梅花,画工虽平庸,但颜料却极艳丽,倒也算是别致。   她笑问道:“里头装的是甚物什?莫非又是西洋药丸?”   傅谨语没正面回答,反而指了指自个的嘴巴,问道:“太妃娘娘看臣女的口脂如何?”   崔九凌闻言,抬眼看向她的唇/瓣。   傅谨语的唇/瓣素日便水/润娇/嫩,这会子涂了大红的口脂,唇/瓣恍如一朵怒放的玫瑰花,艳光四射。   且还透着诱/人的色/泽,叫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靖王太妃立时坐直了身/子,急急的问道:“你这口脂哪里采买的,怎地竟比本宫用的内造的上用口脂还出色?”   她嘴上的口脂单看还不错,但被傅谨语的一比,便显暗淡,且还拔干,逊色不少。   然后就见傅谨语拔掉其中一个小瓷瓶的盖子,在底下旋转几下,就有一截红色的膏状口脂露出来。   她笑道:“这是西洋来的口脂,别称‘口红’,据说是那边宫廷御/用的,臣女觉得比咱们这里市卖的口脂要强一些,便挑了两只颜色稳重些的孝敬太妃娘娘。”   这是裴氏坐月子那一个月期间,她签到系统抽到的两样物什之一——一盒十二支的中国风主题口红。   口红牌子傅谨语不认识,多半是平行世界的产品。   但无论显色、滋润度跟持久度都很是不错,想来在平行世界也算是大牌产品了。   她自个用开了一支正红,挑了一支豆沙红跟一支姨妈红孝敬靖王太妃。   至于抽到的另外一样物品……   咳,竟然是一盒套/套,不提也罢。   靖王太妃喜的眉开眼笑:“真不愧是本宫的好儿媳,你这礼物真是送到本宫心坎里了。”   一激动,好儿媳都出来了。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假装没听到,将她拔开盖子的那支口红递到靖王太妃手里。   自个将另外支拔开盖子,示范性的教靖王太妃如何旋开跟收回口红。   三岁小孩儿都能掌握的技能,不过示范一两遍,靖王太妃就运用自如了。   靖王太妃笑道:“这机关术倒是精巧,回头口脂用完了,将这瓶子拿给府里的匠人,叫他们琢磨下,看能否仿制出来。”   停顿了一下,又野心勃勃的说道:“若能仿制出来,咱们大齐的口脂可就不差什么了。”   大齐的口脂也是膏状的,不过都是装在瓷罐里,用的时候拿银挑子挖一坨出来抹到唇上。   显然不如这西洋口红便(bian)宜。   傅谨语顿时奉承道:“太妃娘娘这法子秒呀,如此没准咱们的口脂还能反卖到西洋去呢,他们宫廷御/用的口红虽好,但民间寻常货色可不及咱们的口脂。”   到底是百年世家秋家出来的姑娘,眨眼间就能想到山寨,实在是高。   靖王太妃才要谦虚,东亭突然走进来,禀报道:“太妃娘娘,兆佳公主、兆惠公主跟兆静公主携几位小主子来给您拜年。”   “收起来。”靖王太妃把两支口红交给东亭,吩咐了一声。   又对崔九凌道:“你领语儿从后头出去,到你院子里说话吧。回头有其他宗亲子弟来了,再叫东亭去唤你。”   崔九凌“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抬脚往明间走去。   走出几步后,扭头看了一眼傅谨语。   傅谨语勾了下唇角,朝靖王太妃福身告退,然后跟了上去。   *   年前下过一场雪,甬道上干干净净,但屋瓦树丛里的积雪却尚未融化殆尽。   日头初升,半点暖意都感受不到不说,反还给这些积雪镀上了一层寒光似得,愈发显得清冷。   傅谨语披着紫貂皮斗篷,手揣在手捂子里,吸了口扑面而来的寒气,顿时抖了一下。   她无奈的“啧”了一声:“都立春了还这般冷。”   气温赶紧回升吧,她的马铃薯、西红柿跟辣椒都等着下地呢。   崔九凌侧头,白了她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来,往她手捂子上一丢。   傅谨语连忙抽出右手来抓住。   她用手指捏了捏,发现是个圆形的物什,于是歪头好奇的问道:“这是?”   崔九凌背负双手,哼道:“你不是吵嚷着让本王给你准备压岁钱么,这就是。”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这是压岁钱?   巴掌大的压岁钱?   别告诉她,他这是叫人给自个打制了个金饼子!   于是她拽下手捂子,往自个胳膊下一夹,然后将荷包的系带解开,伸爪进去一掏。   触手坚/硬,但又细/腻光/滑。   最神奇的是,竟然还带着股暖意。   傅谨语心中一动,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暖玉?   待东西从荷包里掏出来以后,她顿时就震惊的瞳孔一张。   这是一对暖玉做成的镯子。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暖玉,竟然是暖玉中最罕见的极品——紫玉。   且镯子并非光面,竟被雕成了时下盛行的三股绞丝纹样。   傅谨语将它们戴到手上,顿时两只腕子就热乎起来,且这暖意还有沿着手腕往上爬行的趋势。   她抬起左手来瞧瞧,又抬起右手来瞧瞧,乐的嘴巴都要笑歪了。   乐呵了半晌,这才一下抱/住崔九凌的胳膊,歪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夸张的“抽噎”道:“王爷对人家也忒体贴入微了些,人家知道怕冷,竟然替人家搜罗了极品紫罗兰暖玉来,把人家感动的都要哭了。”   崔九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嘴角得意的勾了起来。   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冷。   入冬之后旁的女子穿的伶伶俐俐的,她可倒好,恨不得把自个裹成只熊。   那日底下人整理他的私库时,寻出了块儿紫罗兰暖玉来。   紫罗兰暖玉戴在身上,冬暖夏凉,最适合她不过了。   于是他便叫人给她雕了对绞丝镯。   不过他嘴上却傲娇的冷哼一声:“收了你的羽纱,若不还你些东西,只怕你要满世界叫屈了。”   傅谨语翻了个白眼,哼道:“我若是那么小气的人儿,会舍得主动花三千两银子给你们母子俩买羽纱?”   崔九凌闻言,抿了抿唇。   谁说不是呢?   她这样的小财迷,竟然悄无声息的拿出三千两银子替自个跟母妃买羽纱,可见对他们母子俩是真的上心。   虽然最后实际上只花了一千五百两,但那是裴雁秋给她打了折扣,她得还人情的。   当时他就内心一暖,比佩戴了暖玉还立竿见影。   算她还有些良心,也不枉自个先前为她冲动一回。   他垂眼,轻笑一声:“那谁知道呢?”   傅谨语斜眼瞪他,才想反驳,就被他唇/畔绽开的笑容给惊呆了。   天了噜,素日清清冷冷,宛如山巅白雪的美人,忽然一笑,宛如烈阳自头顶直射人间,让人瞬间由寒冬来到了初夏。   亏她先前还为自个的沦/陷纠结、震惊跟恐慌呢。   现在一看,也忒矫情了些。   这样的大美人为自个展颜一笑,命都可以给他,何况只是区区一颗心?   崔九凌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收敛起笑意,哼了一声:“看什么看,头一次见本王?”   傅谨语笑嘻嘻道:“是头一次见笑的宛如春风拂面的王爷。”   崔九凌扬了扬唇,轻哼道:“少见多怪。”   “对啊,王爷说的极是。”傅谨语乖巧点头,然后顺杆就爬:“所以,王爷以后要多对我笑笑,这样我就可以见多识广了。”   崔九凌:“……”   不等他回嘴,她就踮起脚尖,伸手勾住他的下巴,一脸色/眯/眯的说道:“来,美人,给爷笑一个。”   崔九凌:“……”   这女流/氓!   没等他拍开她的爪子,她就主动松开自个。   崔九凌还以为她总算疯够了呢。   谁知下一瞬,她拿左手指头关节托住了她自个的下巴。   轻抿嘴角,露出个令百花失色的微笑来:“美人,爷给你笑一个?”   崔九凌:“……”   笑成这么个勾/魂/摄/魄的模样,到底谁才是美人? 第73章 73 傅谨语这死丫头!   因天气寒冷的缘故, 小八的鸟笼子从廊下换到了风清苑的明间。   傅谨语跟着崔九凌路过明间时,在鸟笼子跟前驻足,逗小八:“小八, 最近学了什么新词没有?”   小八张嘴就道:“傅谨语这死丫头!”   傅谨语眼睛顿时微眯, 侧头,危险的盯着崔九凌。   崔九凌:“……”   自个就不该心软, 早点让人将小八拔毛炖汤不就没这出了?   他立时替自个分辨道:“本王没骂过这话,许是嬷嬷们骂小丫鬟时被它听见学来的。”   傅谨语一脸“你在愚弄我的表情”, 哼道:“那‘傅谨语’三个字呢?可是从王爷嘴里出来的吧?纵观整个风清苑的下人, 谁敢直呼我的名字?”   便是下人们背后偷偷议论自个, 也只会说“傅二姑娘”。   崔九凌抿了抿唇。   片刻后, 他把心一横,光棍的说道:“是从本王嘴里听来的, 你待如何?”   “自然是……”傅谨语拖长了声调。   崔九凌耳朵都竖起来了。   然后就见她一下扑到他的怀里,两手搂/住他的腰,将脸/蛋贴在他的胸/膛上。   嘴里兴高采烈道:“王爷如此惦记人家, 人家实在是太感动啦。”   崔九凌:“……”   他习惯性的就要反驳。   话到嘴边,又立时给打住了。   铁证如山, 自个若是再狡辩, 惹恼了她, 她又要将自个将她压在假山上亲/吻那事儿搬出来了。   罢了, 横竖她说的也是事实, 被她知道又何妨?   不过是再被她捉到一个把柄罢了。   债多了不愁, 虱子多了不痒, 由她去吧。   由着她抱了自个半盏茶的工夫,他才用略显无奈的语气说道:“还不松开本王?仔细把你的宝贝西洋口红全蹭本王的衣袍上,那样嘴/唇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傅谨语从他怀里仰起头, 笑嘻嘻道:“王爷也觉得我的嘴/唇好看?”   略一停顿后,她又小声道:“说,你是不是忍不住想亲我啦?”   不等崔九凌回应,她又低估道:“这里人多眼杂的,多难为情呀,咱们还是去里间再亲吧。”   崔九凌被戳穿心思,耳尖顿时有些发红。   他立时倒打一耙,冷哼道:“你别污蔑本王,分明是你想亲本王。”   傅谨语伸出小舌/儿,在自个红艳艳的樱/唇上舔/了一下,哼唧道:“既如此,那咱们就看谁先憋不住。”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谁憋不住谁是小狗。”   崔九凌艰难的从她那玫瑰花一般盈/润的樱/唇上移开目光,冷哼一声:“那本王就等着听你汪汪叫了。”   然后就见她突然松开自个,扯开荷包系带,从里头倒出个小靶镜跟一支西洋口红,当着他的面涂抹起嘴/唇来。   片刻后,她的嘴/唇更娇/艳了几分。   崔九凌:“……”   这个心机的女人!   为了赢得赌约,竟然耍阴谋诡计勾/引自个!   简直是太过分了!   自个是决计不可能上她的当的。   *   两刻钟后。   东暖阁里,崔九凌将傅谨语压在炕床的引枕上,攫住了她的樱/唇。   西洋口红的浅淡香气在他唇/齿间弥漫,让她的唇比往日更可口了几分。   他大手托住她的后脑勺,迷醉般允吸着她的唇/瓣。   傅谨语眨巴着迷茫的大眼睛,一脸懵逼。   说好的谁憋不住谁是小狗呢?   方才两人还端正的坐在炕桌两边的锦垫上,正气氛融洽的探讨着该哪日兑现请秋钰芩去聚贤楼吃席的承诺呢。   下一瞬他就猛的站起来,将她往身后的引枕上一堆,整个人压了上来。   简直是没有一点点防备。   直到自个嘴/巴都快被啃秃噜皮了,她才“唔唔唔”的挣扎起来。   然而嘴/巴才一张开,他的舌/头就钻了进来,强势的勾起她的舌/儿,然后他的唇含了上去。   轻柔的允吸,辗转,间或舌/头跑来逗/弄几下。   傅谨语停止了挣扎。   眼睛也慢慢合了起来。   脊背开始发麻,手脚也渐渐变得软/绵无力。   这种灵魂都要被他舌/头吸出来的感觉,伴随着恨不得与他熔合到一处的燥/意,让她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一抹诱/人的艳/红。   崔九凌看的眼睛都红了。   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这才压抑住了想要扯/碎她衣裳的冲动。   他按着她的脊背,将她紧紧拥进怀里,气喘吁吁而又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这个妖/精!”   傅谨语舔/了下自个被亲的红/肿的嘴/唇,笑骂道:“你这只狗子!”   骂完,又抬手在他胳膊上推了一下,哼道:“愿赌服输,小狗子,赶紧唤一声给本姑娘听听。”   崔九凌不吭声,假装没听到。   傅谨语又在他胳膊上推了一下,催促道:“快点!”   崔九凌继续装死。   傅谨语”哼哼”一声,威胁他道:“把本姑娘嘴/唇上的口红都肯干净了,你若不兑现承诺的话,待会我就素着嘴/唇去见太妃娘娘,看太妃娘娘怎么打趣你。”   虽然她同样也会被打趣,但论脸皮厚,崔九凌显然不是她的对手。   崔九凌:“……”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又是何必呢?   但是她赢了。   毕竟她丢得起这个人,他可丢不起。   他闭了闭眼,片刻后,发出蚊子哼哼似的一声:“汪!”   傅谨语抬手掏了掏耳朵,嫌弃道:“你是狗子,不是蚊子啊,那么小声,谁听得见?”   崔九凌没好气道:“你别太过分。”   “我就过分了,你能拿我怎样?”傅谨语不怕死的嚷嚷。   他能拿她怎样?   崔九凌叹了口气,提高了些音量:“汪!”   傅谨语无声窃笑,免得他恼羞成怒,但她筛糠似的抖动还是暴露了她。   崔九凌:“……”   抖什么抖啊,这让他的脸往哪里搁?   让他找条地缝钻进去吧。   好好的,跟她打这个赌作甚?   简直是脑袋被门夹了!   “哎哟,我的肚子,疼……”傅谨语乐极生悲,抖着抖着,把肚子给笑疼了。   是真的疼,疼的她眉毛皱成一团,脸色都煞白了。   崔九凌唬了一跳。   忙将她放平到炕床/上,然后抬手按到她的肚腑上,替她揉/搓顺气。   嘴里无奈道:“你想笑就大声笑呗,本王又不会责骂你,你憋什么憋?你以为不出声,本王就不知道你在笑了?”   傅谨语感觉自个肠子似乎抽筋了,疼的她冷汗都冒出来了。   她哆哆嗦嗦的说道:“还,还不是怕你恼?你这个死要面子的家伙,都怪你!”   崔九凌看她疼成这样,忙让步道:“好,好,好,都怪本王,都是本王的错。”   边哄她边加快替她揉肚腑的速度。   又朝外吩咐了一声:“来人,倒盅热水来。”   片刻后,许青竹用托盘端着一盅热水走进来。   崔九凌端过茶盅,将其送到傅谨语嘴边,柔声道:“喝口热水温下肚腑,看可否有用。”   又吩咐许青竹:“立时叫人去请太医。”   “不必。”傅谨语连忙出声阻止。   前世她也经历过这种肠子抽筋,疼过那一阵就无碍了,等太医赶来她早好了。   她扯谎道:“已经好一些了,我喝些热水,王爷再提我揉一揉,就差不多了。”   想了想,又添了句:“大初一的,还是别请太医了,不吉利。”   崔九凌静默了下,然后颔首道:“那就等一刻钟看看,若还疼,就叫人去请太医。”   又将茶盅凑到她嘴边。   傅谨语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盅热水。   崔九凌将茶盅递给许青竹,然后继续替他揉肚腑。   片刻后,傅谨语哼唧道:“轻,轻点,我骨头架子都要被你揉散了。”   崔九凌没好气道:“轻了不行,必须得用力。”   许青竹:“……”   得亏自个进来送热水,瞧见了里头的情形。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二位在作甚不可说的勾当呢。   不过这里他是待不下去了。   于是放轻脚步,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   一刻钟后,傅谨语果然缓了过来。   她四仰八叉的瘫在炕床/上,吁了口气:“王爷这声狗叫,可把我害的好惨。”   崔九凌:“……”   他难道不惨么?   学狗叫就罢了,至多丢脸。   但她肚子突然疼成那样,还以为她得了绞肠砂,把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在只是肠胃抽筋。   他没好气道:“看你往后还敢不敢憋笑。”   “不敢了不敢了。”傅谨语连忙投降。   然后大言不惭的说道:“往后我想笑就笑,管旁人高兴不高兴呢,反正有王爷替我撑腰,不怕得罪人。”   心想,先将他敷衍过去再说,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   就是个肠子抽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崔九凌这才缓和了脸色。   不过手却没停,继续替她揉/搓着肚腑。   傅谨语抬手按住他的手,说道:“我基本不疼了,不用再揉了。”   想了想,又朝他露出个极温柔的笑容来:“辛苦王爷了。”   崔九凌抿了抿唇。   这死丫头,还是有些良心的。   然后下一瞬,就见她又拉了拉自个的手,笑道:“王爷陪我躺一躺。”   崔九凌立时拒绝:“这成何体统?”   跟她一块儿躺着,对他来说还真是个大挑战,万一没控制住自个怎么办?   面对旁人,他有绝对的信心。   但面对这妖/精一般的家伙,他还真对自个没甚把握。   傅谨语眯眼笑道:“方才王爷将我压在下头疯狂亲/吻的时候,怎没想到体统这回事儿呢?”   崔九凌:“……”   他没甚底气的辩驳道:“亲/嘴跟躺一块儿是两回事儿,怎可相提并论?”   傅谨语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就只是单纯的躺一块儿歇息下而已,王爷想到哪里去了?”   崔九凌说不过她,再辩下去,自个怕是半点脸皮都不剩了。   于是他忙不迭扭过身/子,往后一倒,躺到了她身畔。   傅谨语将身/子扭向他,曲起胳膊撑住头,打量着浑身僵硬的崔九凌。   崔九凌顶着她让人头皮发麻的目光,“淡定”道:“你不好好躺着歇息,看什么呢?”   傅谨语口花花道:“王爷这么个大美人躺我身边,我哪里还有歇息的心思?”   崔九凌无语道:“肚腑才刚好,就又不正经起来,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傅谨语笑嘻嘻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崔九凌:“……”   这家伙,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他果断闭眼,不理会她了。   旁边悉悉索索的,也不知她在折腾甚。   片刻后,唇上轻/柔的触感出来。   他心中一跳,以为傅谨语在偷/亲自个,忙不迭睁眼。   然后就见傅谨语手里拿着块丝帕,正在替他擦拭唇/瓣。   见自个睁眼,她笑道:“王爷的唇上满是我的西洋口红,被人瞧见了不像。”   崔九凌目光落到她干干净净的唇/瓣上。   方才的种种迅速在脑中浮现。   他顿时耳根发烫,慌忙移开眼神。   *   两人在风清苑磨叽到午时,这才收拾妥当,去正院陪靖王太妃用午膳。   靖王太妃从自个的耳报神嘴里听说他们将下人打发出去,单独在风清苑东暖阁里待了一个半时辰,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半点都不担忧他们会做出甚出格的事儿。   甚至还盼着他们做下甚“丑事”,这样他们就能早些大婚了。   所谓男女大防,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   跟皇室宗亲讲男女大防,那就是个笑话。   午膳摆上桌,一大半菜肴都放了辣椒。   靖王太妃这个往日不嗜辣,对食茱/萸无甚兴致的人儿,从善如流的夹起一块辣子鸡,吃的津津有味。   嗜辣如命的崔九凌更别提了,比前世那些吃播的博主都吸引人的眼球。   毕竟长相绝美,吃相优雅的人儿,可不多见。   许是嫌大过年的,默不作声用膳太冷清了,靖王太妃突然说起聚贤楼来:“聚贤楼被你表哥盘下来,又推出辣菜后,如今可了不得。”   见傅谨语感兴趣的抬起了头,靖王太妃又感慨道:“听说如今呀,雅间得提前两个月预定,就连大堂的桌子都得提前一个月预定,简直是一餐难求。”   傅谨语笑了笑,一脸平波不惊的说道:“连王爷跟太妃娘娘这样的老饕都觉得辣椒好,更何况是外头那些没见识的人儿?”   等明儿去裴家做客,她就能从表哥那里拿到腊月的分成了,想来肯定不会少。   自个用辣椒入股聚贤楼这事儿,果然是占了裴雁秋大便宜了。   然后她又主动提议道:“不如趁着年假有空,臣女请太妃娘娘去聚贤楼吃一顿?”   旁人请客吃席还得提前预定,她这个聚贤楼的股东,显然是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的。   靖王太妃立时应道:“那感情好。”   她活了四十年,还从未到外头的酒楼用过膳食呢,倒是件新鲜事儿。   顿了顿,她又笑道:“你要请芩姐儿,又要请本宫,岂不是得破费不少银钱?横竖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讲究那些虚礼,不若两顿凑一顿,将芩姐儿跟本宫一块儿请?”   傅谨语笑道:“忘了跟太妃娘娘说了,聚贤楼可有臣女半成的干股。依着聚贤楼日进斗金的架势,就是臣女日日请芩姐姐跟太妃娘娘去用膳,也能负担得起。”   “哟?你竟然有聚贤楼的干股?”靖王太妃先是惊讶的挑了下眉。   随即转头去打趣崔九凌:“语儿不光是个小财迷,还是个会往家里赚银钱的小财迷,你赚了大便宜了。”   崔九凌:“……”   不会花媳妇嫁妆的话他已经说累了。   横竖母妃是说的玩笑话,他也就懒得理会了,只埋头抢菜。   傅谨语作娇羞状,嗔了一句:“太妃娘娘您笑话人家!”   靖王太妃看着他俩,姨母笑。   *   用过午膳后,傅谨语便坐马车回傅府。   到傅府后,发现族中来拜年的长辈竟然还未走,都聚集在松鹤堂等自个。   她只好不情不愿的去了趟松鹤堂。   傅家泥腿子出身,族亲的身份也参差不齐。   有与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一样,在朝为官的;有名下开着几间铺子的小富之家;也有在乡下种田的庄户人家。   不过所有人见到傅谨语,态度都是一致,那就是脸上布满讨好的笑容,嘴里不住的夸赞她。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她穿过来这大半年时间,这还是第一次见族亲。   傅谨语还当傅家根支单薄,没有族亲呢。   不想不光有族亲,族亲还这样多。   可见这些人素日对傅家并不上心,连傅老夫人寿辰都没一个人上门道贺。   如今见傅谨言跟崔瑛定亲,自个跟崔九凌的事儿也传的沸沸扬扬的,且马上又要被范首辅家认作干女儿。   见傅家突然从名不见经传,甚至还被官员圈子排挤,名声不甚好的小门小户,突然变的炙手可热起来,这些人便凑了上来。   可以,不愧是姓傅的,这势利眼的嘴脸,还真是如出一辙。   傅谨语随便敷衍几句,便借口有事,忙不迭溜之大吉。   再待下去,她可不敢保证自个能忍住不怼人。   *   次日正月初二,是大齐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裴氏还在坐双月子,且书哥儿年纪又小,离不得她。   故而去裴家做客的事儿,便落到了傅谨行、傅谨言跟傅谨语三个小辈身上。   傅谨言腿脚基本痊愈,已经行动无碍了,但她不愿意给裴氏娘家这个脸面,果断选择装病。   于是只剩傅谨行跟傅谨语兄妹两人前往。   去往裴宅的路上,傅谨行怕傅谨语生气,打马快走几步,来到傅谨语的车窗前。   同她小声赔礼道:“二妹,你别怪大妹,她才刚定亲,正是躲羞的时候,不出门做客旁人也会谅解的。”   傅谨言来不来,裴雁秋才不在意呢,也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不过傅谨语嘴里却不是这么说的,只笑道:“我自然知道姐姐是在躲羞,所以也没强拉她一块儿来。”   傅谨行这才轻舒了口气。   又兴奋道:“听闻表哥去过无数西洋跟南洋国家,我对洋人的地界好奇的很,回头我可得叫他好好给我说说。”   傅谨语隔着车帘,笑道:“表哥最爱炫耀他的航行史了,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他就是了,他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到了裴家后,果然傅谨行跟裴雁秋“相谈甚欢”。   当然,这是傅谨行以为的。   裴雁秋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老狐狸,忽悠愣头青一样的傅谨行,还不跟玩似得?   把傅谨行忽悠的一口一个“哥”不说,还送了一把“大/马/士/革/刀”类似的西洋武/器给他。   把傅谨行感动的简直要哭了。   看的傅谨语直撇嘴。   不过等裴雁秋将她腊月的分红,足足八百两银子的银票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立马变得跟傅谨行一样,感动的简直要哭了。   这才一个月,就能分到八百两银子的分红。   一年下来,岂不是有九千六百两?   就算遇到淡季,假如有淡季的话,一年起码也能有七八千两银子入账。   天了噜,她这是真的发了啊!   这哪里是表哥,这分明是亲哥!   傅谨语乐的嘴巴都要歪了。   把裴雁秋给逗笑了,特别凡尔赛的打趣她:“不过八百两银子罢了,还不够我做件衣裳的呢,你至于乐成这样么?”   傅谨语翻了个白眼:“你可是大海商裴家的家主,家里豪富,我可跟你不能比。”   “错。”裴雁秋折扇“哗”的一下展开,得意笑道:“什么‘海商裴家’,快别提这个了,那倒是陈年旧历了,你该说‘皇商裴家’才对。”   “皇商裴家?”傅谨语顿时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皇商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她知道裴家一直在谋取,但从祖父到舅舅,两代人的努力,都没能成功。   表哥竟然完成了这个壮举?   裴雁秋见她这反应,诧异的挑了挑眉:“靖王殿下没跟你说这事儿?”   按说,他帮了心上人外祖家这么大一个忙,合该到表妹跟前邀功才对。   “靖王?是他帮的忙?”傅谨语看着裴雁秋,疑惑道:“你俩甚时候接上的头?”   看来靖王什么都没对表妹说。   裴雁秋自然不会傻到提卖掉她的事儿,于是笑道:“先前给靖王殿下递了帖子,靖王殿下见我诚心,便召见了我。”   顿了顿,他又欲盖弥彰道:“他并未应承帮忙,只叫我去户部递文书,说户部会公正甄选。”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   这跟帮忙有甚区别?   户部若公正甄选,哪家商户能跟海商裴家竞争?   崔九凌这家伙,竟然不声不吭的办了这么件大事儿! 第74章 74 是王爷吩咐小人来接姑娘的。……   请秋钰芩跟靖王太妃去聚贤楼吃席这事儿, 最终还是两席并作了一席。   秋钰芩强烈要求如此,傅谨语也不好坚持。   于是正月初八这日,她们三个女眷, 外加崔九凌这个“保镖”, 于午时来到了聚贤楼。   傅谨语事先打发人来与吴掌柜打过招呼,他们到了之后, 便有小二上前,直接将他们领去了雅间。   那小二是个机灵的, 边在前引路边笑着对傅谨语道:“东家吩咐了, 这天字一号雅间不对外预定, 留着他宴客或者表姑娘宴客使。”   跟在最后头的崔沉突然插嘴道:“天字一号?这雅间的门上回被我们爷给踹烂了, 你们可有换新门?”   带着帷帽的靖王太妃正搭着同样戴了帷帽的东亭的手爬楼梯,闻言装傻道:“好好的, 你踹人家酒楼的门作甚?吃醉了耍酒疯?你几时多了这个毛病?”   崔九凌:“……”   母妃您可以装的再假一些。   别以为自个不知道她那些耳报神成日在风清苑探头探脑的。   傅谨语狐疑的看了那小二一眼。   崔九凌那日在聚贤楼发疯的事儿,外头都传遍了,身为聚贤楼伙计的店小二不可能不知情。   这会子听了崔沉的问话, 用脚趾头也能猜出他们这群人的身份了。   但他好似甚都没听见似的,只淡定的在前带路。   等将众人带到天字一号雅间后, 这才指着那门, 对崔沉笑道:“回爷的话, 我们掌柜叫木匠来把这门修缮好了。您瞧, 一点痕迹都瞧不出来了, 东家说这三十两银子的修缮费花的很值。”   崔九凌脸色一黑。   那日他一脑门子火, 只想把傅谨语抓回府里好好“惩罚”, 哪里还记得门被自个踹烂了这等小事儿?   自个从不赊欠旁人,更何况还是赊欠裴雁秋这家伙?   他瞪了崔沉一眼,吩咐道:“拿三十两银子给他。”   “不用。”小二摆手, 解释道:“东家吩咐从表姑娘的分红里扣,腊月盘账时,吴掌柜已经清账了。”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这事儿裴雁秋可没跟自个说起过。   她抬了抬手,对小二道:“送壶开水进来。”   怕靖王太妃吃不惯这里的茶叶,她叫谷雨从傅家带了罐过来。   小二忙躬身退了出去。   靖王太妃笑道:“你自个发酒疯,却要语儿替你收拾烂摊子。”   崔九凌斜了傅谨语一眼,往椅子上一坐,轻哼道:“回头把银钱还你。”   傅谨语玩笑道:“区区三十两银子而已,对于财大气粗的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有甚好还的?”   秋钰芩捂嘴笑道:“语妹妹这口气,倒是有点大齐第一海商裴家外孙女的气概了。”   “错。”傅谨语学着裴雁秋的语气,将自个的帕子一甩,得意道:“快别提‘海商裴家’了,那都是陈年旧历了,你该说‘皇商裴家”才对。”   听完这话,不光秋钰芩震惊,就连靖王太妃都有些吃惊。   靖王太妃笑道:“哟,裴家选上皇商了?这可是件大喜事儿。”   傅谨语淡定笑道:“王爷掌管下的户部,在皇商甄选之事上向来公正,裴家此番准备充分,能选上也在意料之中。”   靖王太妃抿嘴笑了笑。   这是暗示阿凌有在其中帮忙。   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朝廷的事儿多少也知道一些。   皇商里头的门道多着呢。   其实根本不用阿凌帮忙,只要他过问一句“裴家可有参选?”,底下人自然就不能如往届那般直接将裴家踢掉。   不踢掉裴家,裴家就必定能胜出。   大齐第一海商可不是白叫的,赔本赚吆喝的事儿别家豁不出去,他家却轻松自如。   她笑道:“不枉你替他还了三十两银子的修缮费。”   崔九凌:“……”   说的好像他是为了不想还这区区三十两的修缮费,才帮裴雁秋拿下一个皇商名额似得。   自个怕不是穷疯了吧?   正无语呢,门外传来敲门声。   崔沉开门瞧了一眼,扭过身来禀报道:“裴表少爷来给太妃娘娘跟王爷请安。”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这崔沉也忒识趣了些,竟然叫裴雁秋“裴表少爷。”   这是将自个跟崔九凌视为一个整体呢。   不然,如何得该称呼裴雁秋为“裴家主”、“裴老板”或者“裴少爷”之流。   不等崔九凌发话,靖王太妃就忙道:“叫他进来吧,都是自家亲戚,无须避嫌。”   比崔沉更直接。   秋钰芩抬手推了傅谨语的胳膊一下,冲她挤了挤眼。   傅谨语:“……”   人人都在助攻,看来崔九凌身边的人,都为他这个一把年纪还未成婚的“老男人”操碎了心呢。   *   裴雁秋进门之后,先给靖王太妃跟崔九凌行了大礼。   又对傅谨语跟秋钰芩拱了拱手:“表妹好,秋五姑娘好。”   傅谨语惊讶道:“表哥认识秋姐姐?”   外男跟前,傅谨语便没用“芩姐姐”这个会暴露秋钰芩闺名的称呼。   裴雁秋笑道:“那日去靖王府拜见王爷,出来时在路上遇到了位带着丫鬟的姑娘,又听闻靖王府除了表妹外,只一位太妃娘娘的内侄女秋五姑娘时常出入……”   绝口不提曾捡到秋钰芩手帕的事儿。   秋钰芩抿了抿唇,若无其事的笑道:“裴公子果然聪慧。”   “秋五姑娘过奖了。”裴雁秋立时拱手道谢。   然后对靖王太妃笑道:“太妃娘娘是京城风向标,回头那些贵妇们得知太妃娘娘来聚贤楼用膳的消息,只怕都蜂拥而来了。”   靖王太妃被奉承的喜笑颜开:“你们这里的菜肴本宫还未用上,暂时不好评价,不过东家嘴皮子却是一等一的好。”   裴雁秋笑道:“若说真话也算嘴皮子好的话,那草民就认了这‘嘴皮子好’的夸奖吧。”   靖王太妃笑的更欢实了。   “哼。”崔九凌冷哼一声。   裴雁秋立时识趣道:“草民就不打扰诸位用膳了,店里还有旁的事儿,草民告退。”   干脆利落的退了出去。   靖王太妃瞪了崔九凌一眼,没好气道:“语儿表哥模样生的好,又会说话,我正与他相谈甚欢呢,你着急撵人作甚?”   崔九凌冷哼道:“惯会拍马溜须的家伙。”   靖王太妃粉拳在他胳膊上轻锤了一下,笑骂道:“死孩子,当着语儿的面说她表哥的坏话,仔细她恼了你。”   崔九凌顿时浑身一僵。   脑子里立时记起了她先前爪子还瘸着,就着急慌忙护着她表哥的事儿来。   忙不迭抬眼看向她。   傅谨语哼笑一声:“我这惯会溜须拍马的家伙,可不敢恼王爷。”   崔九凌:“……”   果然不乐意了。   他忙哄道:“裴雁秋是裴雁秋,你是你,怎能相提并论?”   恰好小二送了开水过来。   谷雨忙替大家冲了一壶茶。   傅谨语端着茶盅,慢条斯理的啜饮着茶水,不理会崔九凌。   心里并未生气。   崔九凌这家伙,对于表哥这个潜在情敌不待见实属正常,先前他就是被表哥激的当众上演了一出“土匪强抢民女”的大戏。   不过再不待见他,还是看在自个的面子上,在皇商甄选一事上帮了表哥的大忙。   些许言语慢待罢了,别说是自个,就是表哥,只怕也不会放在心上。   见她不吭声,崔九凌果然急了,拿筷子夹了块点心到她跟前的碟子里,柔声道:“空腹喝茶仔细肚腑疼,来,吃块枣泥山药糕垫垫。”   说到肚腑疼,傅谨语便想到了初一那日他耐心替自个揉/搓肚腑的事儿。   顿时眉眼都柔和了。   罢了,还是别吓唬他了,难得拖家带口出来用顿午膳,开开心心不好么?   故意她露出个和煦的笑脸来,夹起那块儿枣泥山药糕咬了一口。   崔九凌舒了口气。   秋钰芩哼唧道:“语妹妹,你也太好哄了,这可不行,往后你会被表哥吃的死死的。”   崔九凌抬眼,瞪了秋钰芩一眼,没好气道:“你是本王的表妹,胳膊肘往哪拐呢?吃里扒外!”   秋钰芩往靖王太妃的肩膀上一趴,告状道:“姑母,表哥骂我。”   靖王太妃瞪了崔九凌一眼,笑骂道:“不许这么说你表妹。”   顿了顿,又哼道:“她又没说错,语儿脾气是太好了些,若不改改,以后成婚了,肯定会被你欺负。”   崔九凌:“……”   你们眼睛都瞎了不成?   傅谨语脾气好?   那全天下的女子就没有脾气不好的了。   成婚后自个欺负她?   她都要踩在自个头上拉/屎了,自个能欺负得了她?   咳,也不对。   自个是还是能欺负得了她的。   嗯……   在床/榻上。   思及此处,他耳朵尖顿时红了。   秋钰芩立时嚷嚷:“姑母,你看,表哥心虚的耳朵都红了。”   崔九凌:“……”   好在小二们来上菜的敲门声,救他于水火之中。   *   聚贤楼的菜肴,虽然整体水准不如王府御厨,但胜在菜色新奇,花样又多。   靖王太妃吃的一本满足。   酒席吃到一半,外头突然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   靖王太妃站在窗户前,从卷起的窗户缝隙里朝外看。   门外是京城最热闹的东华大街。   小摊贩们有匆忙收摊的,也有顶着大雪继续做买卖的。   路上行人有匆忙赶路的,也有从容缓步走过的。   不过片刻,就领略了人生的百态。   靖王太妃感慨道:“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到外头酒楼用膳,果然比在家里热闹。”   傅谨语笑道:“那以后臣女就多陪太妃娘娘过来聚贤楼用膳,若这里吃腻了,咱们就换去醉仙楼吃,那里虽然没有添加了辣椒的辣菜,但也有不少能入口的美味佳肴。”   想了想,又笑道:“待两家都吃腻了,咱们就去庙里吃素斋,几家香火鼎盛的寺庙一家家吃过去。”   靖王王妃顿时激动的拍手叫好:“这主意好。”   所以说,宅女未必是真宅,不过是身边没有陪自个吃喝玩乐的小伙伴罢了。   秋钰芩委屈巴巴的说道:“你们不能抛下我自个去潇洒呀,我也要去。”   靖王太妃摇了摇头:“芩姐儿怕是不成,过了年你就十六了,嫂子发狠说今年一定要将你的亲事定下来,出了正月就叫官媒婆来给你说亲,必然不会允许你跟着我们四处乱跑。”   秋钰芩:“……”   未定亲前不能四处乱跑,免得名声有碍说不到好亲事。   定亲后更不能四处乱跑了,得窝在家里绣嫁妆。   成亲后要侍候公婆跟照顾相公,更是不能在外到处乱跑。   如这回出来酒楼用膳,怕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顿时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了。   反观傅谨语却完全没有这个烦恼。   早早就跟表哥这样文武双全又姿容秀美的男子定了终身,姑母又是个宽和随性的人儿,不但不会约束她,兴许还会跟着她疯。   成婚后只怕比成婚前还自在,毕竟成婚后傅家人就管不到她了。   简直是叫人羡慕嫉妒恨。   *   事实证明,傅谨语的确自在。   上元节这日,她穿着白绫袄蓝缎裙,跟着傅家女眷们出门走百病回来后,就见自家侧门口停着辆打了“靖王府”标记的黑漆平头马车。   崔九凌的长随崔溶从马车车辕上跳下来,来到傅谨语跟前,恭敬道:“傅二姑娘,太妃娘娘叫小人来接您去王府看花灯。”   傅家女眷闻言,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只能眼睁睁看着换了身鲜艳衣裳的傅谨语,带着谷雨坐上靖王府的马车,扬长而去。   走了几条街后,傅谨语偶然间一掀窗帘,这才发现车子行进的方向与靖王府背道而驰。   她顿时心里一跳。   莫非崔溶背叛了崔九凌,将自个从傅家骗出来,然后要将自个卖给人/贩/子?   是崔瑛收买的他?   抑或是惦记崔九凌的和婧郡主或者被崔九凌伤透心的冯六姑娘干的?   她借着衣袖的遮挡,将系统仓库里的防狼喷雾给拿出来握在了手心。   然后用镇定的语气问道:“这可不是去靖王府的路,太妃娘娘叫你带本姑娘去哪里?”   崔溶笑道:“等会儿到了地儿姑娘就知道了。”   傅谨语冷笑道:“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不然我可就要让丫鬟大声嚷嚷‘有拐子拐人!’了。”   崔溶嘴角抽了抽。   王爷说要给傅二姑娘个惊喜,让他不动声色的将姑娘接到西郊码头。   他倒是想不动声色,但也得傅二姑娘笨一些才行。   偏她聪慧又警觉成这样,恕他无能。   他立时安抚道:“姑娘别急,是王爷吩咐小人来接姑娘的。”   崔九凌吩咐的?   傅谨语皱眉。   崔溶见她没作声,显然对自个的话持怀疑态度。   生怕她言出必行,叫丫鬟嚷嚷自个是人/贩/子,引来皇城司的人可就不好了。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将王爷的计划全部秃噜了出来:“的确是王爷吩咐小人来接姑娘的,王爷叫人准备了画舫,打算带姑娘游湖赏灯。为了给姑娘个惊喜,他叫小人暗暗将姑娘接去西郊码头……”   傅谨语:“……”   这是惊喜么?   这简直是惊吓好么!   亏得自个防狼喷雾在手,并不十分紧张,不然她冲动起来,兴许会选择跳马车也未可知。   到时若不幸摔断一条腿或者两条腿,这笔帐是记在崔九凌头上呢还是记在崔九凌头上呢?   又听崔溶无奈道:“姑娘着实聪慧,若换作旁的女子,不到下车的时候,是断然发现不了端倪的。”   傅谨语哼唧一声:“本姑娘旁的不擅长,就是擅长记路。”   也是凑巧了,她今儿突发奇想朝窗户瞅了一眼。   往日她坐马车时,甚少朝外瞧,毕竟傅府到靖王府这段路,她都走了几十上百回了,风景都看腻了。   其实想想,也怪自个被害妄想症太严重了。   崔九凌手底下人那么多,又有人专门盯着傅家,就算崔溶真背判了崔九凌,也不可能光明正大驾马车到傅府接自个,当那些盯着傅府的人是死的?   没法子,成也现代人思维,败也现代人思维。   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   *   到了西郊码头后,才一下马车,她就被眼前壮观的景象给惊呆了。   码头停满大大小小的画舫,有壮观的三层大画舫,也有小巧精致只能容纳三五个人的小画舫,足有几百艘。   原谅傅谨语见识少。   谁让傅家人连小画舫都没有一艘呢?   原主的记忆里,每年上元节她们走完百病后,就会凑到傅老夫人的松鹤堂,围着三五盏做工算不上多精致的宫灯欣赏一番,然后便算过节了。   谁能想到还有坐画舫游湖赏灯这一高雅的项目?   裴氏肯定能想到的。   不过不知出于甚原因,她并未给傅家置办画舫。   大概是傅二老爷那样的渣男不配吧。   “姑娘,请随小人来。”崔溶引着傅谨语,朝最中间那条三层楼高的画舫走去。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果然是崔九凌的做派。   要乘画舫就乘最好的,绝对不可以被旁人比下去。   走进画舫一楼大堂后,就见崔九凌歪在靠窗的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个酒盅,正自斟自饮,好不自在的样子。   傅谨语才要跟他行礼,不经意间朝外一瞧,顿时惊呼一声:“竟然是玻璃窗户?”   她这才发现,这座画舫的窗户,竟然安装了平板玻璃。   虽然这平板玻璃的质量跟前世的平板玻璃没法比,透明度不够高,气泡又太多,整体颜色还偏绿,但这在古代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大齐至今没能捣鼓明白玻璃的制作工艺,故而所有玻璃都是西洋来的舶来品。   价格之昂贵,可想而知。   其实价格倒是其次,主要是有价无市。   裴氏这样嫁妆丰厚的人儿,春熙院也没有安装玻璃窗户。   靖王府也只崔九凌常用来待客的书房窗户更换了玻璃窗,靖王太妃的正院跟他的风清苑,却是一块儿都没瞧见。   她转动着脑袋观察了下画舫一楼,又返回甲板上,朝上打量了一番。   然后就忍不住咂舌。   这丫竟然将画舫的一楼跟三楼共计十六面窗户,全都装上了玻璃!   这个败家子!   有这么多玻璃,把靖王太妃的正院跟他的风清苑的窗户更换一下不好么?   那可是能极大的提升日常生活幸福度的。   不比拿来装饰这一年也用不了几回的画舫要强太多?   心里这么想的,她嘴上也就直说了出来:“王爷手里有这么多平板玻璃,怎地不拿来更换靖王府的窗户?”   崔九凌:“……”   自个为了叫她开心,叫人花高价搜罗来十六块儿平板玻璃,装在了画舫一楼跟三楼的窗户上。   结果她一来就质问自个。   嘴上说的还算客气的,心里只怕在暗骂自个“败家子!”了。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上元节这样的好日子,脑瓜子里不装些浪漫的风/花/雪/月,偏这般务实,真真叫人无语。   他没好气道:“玻璃又不是用过一回就不能继续用了,待过了今日,本王便叫人拆下来,装到正院跟风清苑的窗户上。”   傅谨语闻言,立时笑了,欣慰道:“这还差不多。”   然后她就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拿脸蛋在他胳膊上蹭了蹭,笑嘻嘻道:“哎呀,王爷折腾这么一场,必定是为了让我能好好赏一回灯,我真是太感动了。”   崔九凌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吩咐崔溶道:“启航。”   *   片刻后,画舫缓缓前行,将周围一众大小画舫甩在后头。   “坐。”崔九凌一抬下巴,示意傅谨语在他对面坐下。   然后替她斟了一杯酒。   傅谨语捏起那酒盅,凑到鼻翼闻了一下,斜眼看着他,笑嘻嘻道:“王爷准备了美酒,莫非打算将我灌醉,然后好行甚不/轨/之/事?”   崔九凌:“……”   他错了。   他不该说她务实的,她这人脑子里的风/花/雪/月,怕是比大齐所有的话本子加起来都多。   他无语道:“本王若想做甚,谁能阻止得了?用得着将你灌醉趁人之危?”   傅谨语哼唧道:“那可不好说,毕竟王爷那么在意我,我要一哭,你可就狠不下心去了。”   “本王这般冷酷无情的人儿,会在意你哭?”崔九凌冷哼一声。   傅谨语立时将帕子往眼睛上抹去,嘴里道:“要不要跟我赌?”   “行了,大过节的,少兴头。”当过一回小狗的崔九凌坚决不上当。   *   两人对饮了几盅。   然后崔九凌叫人取来他俩的斗篷,披上后,他亲自替她系上系带。   然后牵着她的手爬上三楼。   三楼比京城大多数建筑都高,站在三楼的玻璃窗前,瞬间万家灯火入目。   崔九凌将她拥入怀中,嗅着她的发香,轻笑道:“开心么?” 第75章 75 愿与语儿长相厮守,恩爱两不疑。……   开心么?   傅谨语撇了撇嘴。   先是崔溶去傅府接人时给了她个惊吓, 接着坐着马车摇晃半个多时辰来到西郊码头。   上画舫后,也不过喝了几盅青梅酒,然后便开始吭哧吭哧的爬三楼。   而透过三楼的玻璃窗朝外看去, 说好听点叫万家灯火, 说不好听点……   远处那些灯笼映照出的影影绰绰的微光,拉个剧组过来, 就可以直接拍鬼片了。   若不是眼前的美人值得,她早扭头就走了。   回家瘫在烧的热乎乎的炕床/上看话本子不更好么?   然而下一瞬, 她就叛变了。   绚丽的烟花自甲板上冲天而起, 在月明星稀的半空中绽开。   一束接着一束。   甚至几束, 十几束同时在夜空中绽放。   时而如云霞般, 将天空染成绯红。   时而火树银花般,让天空金灿灿一片。   恢弘而又绚烂。   惹的四周的画舫上不断有惊呼跟尖/叫声响起。   烟花一直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 才停歇。   还好窗边摆了张罗汉床,坐着就能欣赏到烟花的全貌,不然一个小时站起来, 傅谨语估计早腰酸背疼腿抽筋了。   她心满意足的抬手勾住崔九凌的脖颈,慢无数拍的回答了他先前的提问:“开心。”   想了想, 又补充了一句:“非常开心。”   且不光用言语表达, 还凑到他的唇上嘬了一口。   崔九凌嘴角立时扬了起来。   自打那日自个将她压在假山上亲/吻, 暴露了自个的心迹后, 她就动辄一副等亲的模样, 再未主动亲过自个。   今儿竟然破天荒的主动起来。   可见自个叫人准备的这场烟花雨, 她是真的欢喜。   既然佳人诚挚相邀, 他怎能叫佳人失望?   于是崔九凌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俯首吻/住了她的樱/唇。   舌/儿强势的突破齿/门,钻入她的嘴/巴里, 以席卷万物之态在里头搅风搅雨。   *   三丈之外的一艘双层画舫上,崔瑛与傅谨言立在船头,双双仰着头,静默的看着斜前方那艘画舫的三楼。   玻璃窗内,男子强势的将女子拥入怀中,一手揽住她的脊背,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张嘴亲住了女子的樱/唇。   琉璃宫灯照射下,两人身影几乎融为一处。   “都道靖王殿下清冷孤傲,不近女色,不想他竟有如此热情的一面,令妹果然手段了得。”   许熏儿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傅谨言扭头看去,见披了件正红缎面白狐皮斗篷的许熏儿婷婷袅袅的朝他们走来。   一个侍妾罢了,连贵妾都还没挣上呢,也配穿只有正妻才有资格穿的正红?   这简直是赤/果果的挑衅了。   傅谨言冷哼一声:“这话许姨娘该到靖王爷跟我妹妹跟前说去,兴许他们会看在你是世子侍妾的份儿上,大度的不跟你计较。”   崔瑛抿了抿唇。   靖王连自个这个世子都斤斤计较,更何况是自个的侍妾?   熏儿说话不知分寸,阿言拱火让她作死。   熏儿不上当就罢了,若果然上当,最后还不得自个出面去收拾烂摊子?   不过这也怪不得阿言,他们未婚小夫妻相约赏灯,熏儿这个姨娘哭着喊着非要跟来不说,还披件正妻才能穿的正红斗篷,阿言心里能痛快?   可熏儿是母妃的内侄女,他也不好厉言相斥,不然母妃该不乐意了。   他头疼的闭了闭眼。   阿言这还没进门呢,她们二人就已经这般形同水火了。   以后还得了?   他忙不迭警告许熏儿:“千万别在靖王跟前胡乱说话,他六亲不认的,到时我替你求情都未必管用。”   许熏儿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嘟嘴道:“我又不傻。”   崔瑛这才轻舒了口气,忙叫人放慢航速,与靖王府那艘三层画舫拉开距离。   他们这一慢,就有无数大小画舫缓缓越过他们。   两舫交错时,就会不时听到有惊叹声自这些画舫里传来。   “靖王殿下为博傅二姑娘一笑,竟下了这样的重本,足足燃放半个多时辰的烟火,那得多少银钱啊?几百两怕是不止吧?”   “几百两?贤弟别说笑了,烟火价钱有多贵,你怕是不知道吧?”   “傅二姑娘这样出身低微的姑娘,竟得靖王爷如此看重,真真是好福气。”   “你若是被范首辅认作干女儿,兴许也有这样的好福气。”   “阿姐你在说甚梦话,就算能被范首辅认作干女儿,靖王殿下这般样貌、权势跟才干的人儿也只有一个,早被傅二姑娘占先啦。”   “……”   诸如之类的话,听的崔瑛面色铁青,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们两个是连襟,少不得要被人相提并论。   靖王这般讨好小姨子,而自个这个当姐夫的却对阿言毫无表示。   外头人私底下只怕要骂自个抠门或是对阿言不上心了。   但让自个花几千两银子跟靖王较劲,又实在划不来。   毕竟,他的银钱是要留给阿言当嫁妆的。   “靖王!”他咬了咬后槽牙,在心里将崔九凌一阵咒骂。   咒骂完后,也只好厚着脸皮,假装没这回事儿。   *   三层画舫上,傅谨语拿帕子擦拭着自个湿/漉的嘴唇。   边擦拭边斜了崔九凌一眼,嗔道:“又是玻璃窗又是琉璃宫灯的,在这里亲/嘴,就不怕被旁边画舫的人瞧见?”   崔九凌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傅谨语:“……”   发狗粮发的如此霸道,不愧是他。   然后又听崔九凌轻哼一声:“再说了,这也怪不得本王,是你先亲本王的,要有错,那也是你错在先。”   傅谨语瞪他:“我就嘬了你一口,快的旁人根本瞧不清。哪像你,逮住我就一顿深/吻,跟八辈子没吃饭似的,又肯又咬又舔又吸的,我嘴/巴都被你折腾麻了。”   崔九凌听的怪难为情的,无语道:“本王没得失魂症,你可以不必说的那般细致。”   傅谨语抬起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笑嘻嘻道:“我还可以说的更细致一些,王爷可要听?”   崔九凌抬手将她捞到自个腿上,搂/住她的纤腰,危险眯眼道:“你可以说,但本王听完会不会做出甚控制不住自个的事儿,可就不好说了。”   说着话的时候,他劲腰动了动。   傅谨语顿时浑身一僵。   妈呀,腿被棍子戳到了。   他素日一副X冷淡的模样,她才乐忠于撩/拨他。   这会子都蓄势待发了,她哪里还敢作死?   果断换了话茬:“我瞧画舫似乎要驶出西山湖了。”   崔九凌“嗯”了一声,淡淡道:“自西山湖入护城河,然后改道金水河。”   金水河穿京城而过,金水河畔布满大小商铺,乃是京城东华大街外的另一处商业街。   亦是历年上元节灯会的所在地。   若是坐画舫自金水河而过的话,就可以饱览两岸灯会的热闹了。   这路线安排不可谓不完美。   她高兴道:“哎呀,如此岂不能瞧见灯会上的热闹了?”   崔九凌哼道:“说了接你来看灯会,岂能不叫你如愿?”   傅谨语扭头,将脸蛋贴在他胸/膛上,笑嘻嘻道:“王爷对人家这样好……”   “那就以身相许吧。”她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崔九凌给打断了。   傅谨语顿时双手抱/胸,作惊恐状:“婚前失贞,这不太好吧?”   虽然没人敢将她抓去浸猪笼,但身在古代,女子还是矜持些的好,婚前X行为神马的要不得。   崔九凌嘴角抽了抽。   他没好气道:“本王岂会那般不尊重你?”   “啊?”傅谨语疑惑的眨了眨眼。   这一脸怀疑的模样是闹哪样?   咳,虽然自个的确很想要她,但他也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人儿,无论如何都得等到洞房花烛夜才成。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这才柔声道:“本王打算过了你的生辰,就叫皇帝下赐婚圣旨。”   “这么快?”傅谨语惊呼一声。   她是二月十二花朝节的生辰,现下正月十五,下剩不足一个月。   崔九凌轻哼道:“宗亲们成婚,内务府跟礼部都有定例,往往都要筹备一两年才能筹备妥当,二月底赐婚,成婚也得明后年,哪里算快了?”   傅谨语琢磨了下,她今年及笄,婚事若是筹备两年的话,到时自个就十七了,刚好是大齐女子的最佳出嫁年龄。   倒也不是不可以。   方才那一场盛大的烟花盛会,作为求婚仪式也十分拿得出手了。   且自个对他是甚心思,先前早已整理清楚,也决定直面内心,不会逃避。   故而她也没矫情,爽快道:“好啊。”   “你乐意?”崔九凌惊讶的不得了。   虽然是这家伙先招惹的自个,但她有多矫情没谁比他更清楚。   还以为她为显矜持,必定会一口拒绝,逼着自个哄她好几回,她才会松口呢。   谁知竟然连哄都不必哄,她就应承下来了?   傅谨语抬起葱碧的食指,细细的描画过他白玉的脸庞、入鬓的长眉、上挑的狭长凤眼、高/挺的鼻梁以及微凉的薄唇。   笑道:“王爷这样的人物,能看上我这样出身的人儿,原是我的荣幸,又肯以正妻之礼待我,我岂会不知好歹?”   顿了顿,又在他唇上嘬了一口,深情道:“愿与阿凌长相厮守,恩爱两不疑。”   灯下美人娇/艳如花,嘴里又说着这般动听的情话,崔九凌心肝直颤,整个人如同吃多了烈酒般,有些晕晕乎乎。   他用力的握/住傅谨语的手,郑重道:“愿与语儿长相厮守,恩爱两不疑。”   随即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   画舫拐入金水河后,外头突然嘈杂起来,惊醒了三楼玻璃窗前相拥的鸳鸯。   傅谨语自崔九凌怀里坐直身/子,眼睛望向外头人群摩肩接踵的灯会,兴奋道:“咱们上岸去灯会凑下热闹?”   不等崔九凌回应,她又摩拳擦掌道:“听说灯会上有好多猜灯谜的摊子,我要替王爷赢盏兔儿灯回来。”   至于为甚是兔儿灯而不是莲花灯之流,乃是因为崔九凌是属兔的。   崔九凌站起身来,然后将她也扶起来。   边牵着她的手下楼梯边打趣她:“大话别说的太满,不然万一你一个都猜不中,脸面往哪里搁?倒不如直接买一盏,免得自曝其短。”   傅谨语抬手在他胳膊上轻拍了一下,笑骂道:“近来我埋头苦读,算是小有所得,区区几个灯谜,还真难不倒我。”   她前世好歹也算是猜字谜高手,掌握了猜字谜的一些规律,灯会上那么多摊位,总不至于全部灯谜没她一个会的吧?   要真这么倒霉……   那也无所谓,反正她厚脸皮惯了,打脸也没甚好难为情的。   大不了掏银钱替他买一盏兔儿灯就是了。   两人下至一楼大堂,先叫人上了夜宵——馄饨。   两人吃的肚腑里热乎乎的,这才披上斗篷,在画舫靠岸后,走上岸去。   并未带手捂子跟手炉。   正月初八下过一场雪后,初十起气温开始大幅度回升。   保守估计升高了十来度,以致于西山湖、运河跟金水河里结的冰都融化殆尽。   不然他们今儿也没法游湖赏灯。   *   上岸没走几步就进了灯会的范围。   在画舫时便觉得人流拥挤了,身临其境才发现,何止是拥挤,简直是非常拥挤。   得亏崔九凌带的人多,护卫们在他们四周圈成个圈,如一副铜墙铁壁般,呈包围之势护着他们往前挪动,傅谨语这才没被挤个东倒西歪。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   一个高高竖起的草把子朝他们挪动过来,上头插着数十根糖葫芦跟山药豆。   傅谨语立时两眼冒光,拿手指头戳崔九凌的胳膊:“我要吃山药豆,你给我买。”   糖葫芦她不爱吃,太酸了,反而喜欢吃跟糖葫芦成群结队一块儿出现的山药豆。   甜甜的,面面的,一口一个,别提多美味了。   崔九凌看了崔沉一眼。   崔沉并未理会凑到他们跟前的小贩,反而迅速往远处一个扛着草把子的中年男人跟前挤去。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这是防备凑上来推销的小贩别有用心呢。   也对,毕竟崔九凌是天潢贵胄,说不得真有人惦记着他的脑袋呢。   底下人小心谨慎也在情理之中。   片刻后,崔沉抓着一根糖葫芦跟一把山药豆挤了回来。   他将山药豆递给傅谨语,笑道:“姑娘请。”   然后将那根糖葫芦递给了崔九凌,恭敬道:“爷请。”   崔九凌等了他一眼:“买这个作甚,爷可没说要用。”   傅谨语:“……”   你说这话的时候,如果眼神没盯在那串糖葫芦上,可能还有些说服力。   这家伙嗜喜甜嗜辣,还有谁不知道的?   她给崔九凌铺台阶道:“他也是好意,你且尝尝,好吃就吃,若不好吃,扔了便是。”   崔九凌立时顺台阶就下,矜持的点了下头:“也好。”   接过糖葫芦就啃了一口。   顿时幸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傅谨语想到了自个前世养的英短蓝猫,吃爱吃的猫罐头时也是这样的神态。   啧,想撸。   于是她垫起脚尖,抬手在他额头上揉了揉。   崔九凌:“……”   他红着耳尖,恼羞成怒道:“吃东西都不安生,仔细把糖浆蹭我身上。”   “我这手又没拿山药豆,干净的很。”傅谨语分辨了一句,然后将一串山药豆送至帷帽的长纱底下,用牙齿扯下一个,咀嚼起来。   吃完一串后,正要吃第二串,突然余光瞅见了一家摊子上有盏十分精致的兔儿灯,于是她忙拿指头指了指,说道:“去那里。”   崔沉“咳”了一声,于是护卫们立时调整方向,簇拥着两位主子往那摊子挤去。   *   摊主见他们这群人衣着不凡,立时满脸堆笑道:“各位爷、姑娘们好,请问您们几位是猜灯谜还是买灯笼?”   “猜灯谜。”傅谨语斩钉截铁道。   想了想,又问道:“猜一题多少银钱?”   没错,猜灯谜是需要提前交银钱的,若不要银钱随便摆着任人猜,摊主早就破产了。   毕竟京畿重地,读书人还是很多的。   摊主笑道:“两文钱一题。”   一盏普通灯笼十文钱左右,一盏精致宫灯二十文左右。   只要五题猜中一题,就不算亏。   所以每家可以猜灯谜的灯笼摊前都围了不少想碰运气的人儿。   傅谨语他们在的这家,也不例外。   现下正有一群身穿白鹿书院学子服模样的书生,正交头接耳的商议呢。   傅谨语生怕自个看中的兔儿灯被人抢走,忙不迭叫谷雨给银钱。   谷雨掏钱袋给钱,从摊主手里领了兔儿灯的字谜,转手呈给傅谨语。   傅谨语展开一瞧,上书“群雁逐舟——打一字。①”。   她皱眉思索起来。   舟一般代表的是走之旁。   群雁的话……   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S,一会儿排成B。   哦不。   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   一会儿排成个人字……   她脑中灵光一闪。   是“巡”!   “拿笔来。”她忙不迭开口。   摊主将纸跟黑炭条递给谷雨。   傅谨语对谷雨耳语一句,谷雨点头,然后握着黑炭条,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个“巡”字。   看吧,果然叫丫鬟们识字是有用的,关键时候能给自个代笔。   毕竟大家闺秀的手书,是不可以随便与人的。   摊主接过谷雨写的答案一看,嘴角先是往下一拉,一副肉疼的模样,然后这才勉强笑道:“恭喜姑娘答对了,姑娘确定要这盏兔儿灯?”   傅谨语一指那盏兔儿灯,笑道:“就是要这盏。”   摊主用竹竿将那兔儿灯挑下来,递给谷雨。   谷雨随手丢了一个银锞子出去,说道:“我们姑娘赏你的。”   本因为赔本的摊主顿时喜笑颜开,忙不迭道谢:“谢姑娘赏。”   旁边那堆身穿白鹿书院学子服的书生里头立时有人哀嚎一声:“哎呀,我的兔儿灯!”   傅谨语将兔儿灯从谷雨手里接过来,亲手递给崔九凌,然后朝着那堆白鹿书院的学子们邪魅一笑:“我男人的兔儿灯。”   笑完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个戴着帷帽呢,人家压根就瞧不见。   崔九凌还以为傅谨语不知甚时候才能想出答案呢,故而正慢条斯理的啃着糖葫芦。   突然手里被塞了盏兔儿灯,耳朵里又飘进来她霸气宣誓主权的声音。   整个人都愣住了。   另一个学子听闻傅谨语的声音,失笑,拍着那个哀嚎的同窗的脊背,打趣道:“早知道你连个姑娘家都抢不过,咱们就不穿书院的学子服了,没得给书院丢脸。”   那被打趣的同窗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你还不是一样猜不中?咱们大哥别说二哥。”   顿时内讧起来。   崔九凌嘴角扬了起来。   提着那兔儿灯离开灯摊一段距离后,他这才夸赞傅谨语道:“你倒是没吹牛皮,果然近来在刻苦读书。”   傅谨语得意笑道:“那是自然。”   顿了顿,她又玩笑道:“不然,若是你哪日写情诗给我,我不光看不懂里头的寓意,甚至连字都认不全,岂不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崔九凌:“……”   这是要求自个写情诗给她?   这么难为情的事儿,他如何能干得出来?   但若是不写,她岂不是会很失望?   罢了,写就写吧,不过是一首情诗而已,于他来说不过信手拈来的小事儿,满足她又如何?   “啊,我要吃炙猪皮!”路过一家小摊,摊位上香气传来,傅谨语顿时惊呼起来。   崔九凌:“……”   他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吃点高雅些的物什?”   傅谨语撒娇道:“不嘛不嘛,人家就要吃炙猪皮,可好吃了!”   崔九凌哪里经得住她的撒娇,立时给崔沉使了个眼色。   崔沉很快买了两包炙猪皮回来,递给傅谨语一包,又递给崔九凌一包。   崔九凌骂道:“给爷作甚,爷几时说过爷要吃了?”   傅谨语笑嘻嘻的劝道:“你尝尝,真的好吃,不骗你。”   崔九凌本想拒绝,不过想想这家伙也算是个小饕餮了,比自个都会吃,折腾出来的菜肴跟点心自个都十分满意。   于是他接过那油纸包,用竹签子叉了一块儿上头洒了孜然跟胡椒粉的炙猪皮送进嘴里。   猪皮烤的外表酥脆,内里咀嚼起来十分筋道。   味道咸香可口,带着点微麻。   简直是太好吃了!   自个从前竟然从未吃过!   傅谨语这家伙,果然没哄骗自个。   他眼都不眨的,很快就吃完了一包,然后豪爽道:“再去买两包,不,买四包。”   傅谨语忙阻拦道:“买那么多作甚,后头兴许还有旁的好吃的呢?一下填饱了肚皮,后面岂不只能眼巴巴看着了?”   崔九凌:“……”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第76章 76 西施又不如你好看。   傅谨语跟崔九凌二人在灯会上一路走一路吃。   这可是崔九凌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儿从来都没有过的经历。   也就是跟着傅谨语, 才晓得京城的市井间竟有如此多花样的吃食。   有些往日他打马路过时连半个眼神都懒得给的“低贱”物什,譬如炙猪皮跟卤鸭肠,竟然好吃到他险些将舌头给吞下去。   往后他可不敢再自称老饕了, 傅谨语这家伙才是真正的老饕。   她推荐的吃食, 就没有几样不好吃的。   可见素日她没少到处觅食。   可惜下画舫时,他俩各自用了一碗馄饨垫肚子, 导致才吃完半条街,肚腑就彻底饱了。   “皇上跟皇后上城楼了, 快去瞧瞧。”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 争先恐后的往前拥挤。   站在侍卫圈外头掌控局势的崔沉侧耳倾听了一番, 禀报道:“爷, 皇上跟皇后上城楼同民同乐,咱们去瞧瞧么?”   崔九凌白了他一眼, 哼道:“俩老头老太,有甚好看的?”   顾虑到傅谨语,又柔声道:“你若想瞧他们, 改日叫母亲领你进宫去瞧,很不必去凑这个热闹。”   主要是太拥挤了, 侍卫也挡不住激动的百姓, 万一把她挤出个好歹, 可如何是好?   傅谨语才要开口, 突然一波人从后头挤来, 侍卫们被推的东倒西歪, 她一个站立不稳, 朝旁边倒去。   崔九凌眼疾手快的将她捞进怀里,果断道:“到边上避一避。”   崔沉听到吩咐,四下一打量, 锁定了两间摊位中间的一处墙根,朝那里一指,吩咐侍卫们:“去那里。”   傅谨语躲在崔九凌怀里,在侍卫跟崔沉艰苦卓绝的努力下,总算挪到了墙根下。   她发髻歪了,头上三根金簪子掉了两根,鹿皮小靴上都是脚印子,大红织金缎面斗篷下半截布满灰尘。   那叫一个狼狈。   崔九凌比她还惨,这丫骚包的披着件毛毛朝外的白狐皮斗篷,现下白狐皮斗篷直接变成了灰狐皮斗篷。   她没心没肺的弯腰大笑起来:“哈哈哈……”   崔九凌顺着她的目光,侧头瞅了眼自个身上的斗篷,立时脸就黑了。   忙不迭松开她,去解披风的系带。   然后被傅谨语出言阻止了:“千万别解,不然你里头那件月白锦袍也保不住了。”   虽然叫个洁癖症患者穿着脏污的斗篷有些强人所难,但事在人为嘛。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她说起件从裴氏那里听来的上元节趣事。   “听说有些百姓,每年都在上元节灯会散了后,来这里捡别个掉落的首饰、钱袋、荷包、香囊以及扇袋等物什,运气好的,能发一笔大财呢。”   比如她丢失的那两根金簪子,虽然上头并未镶珠嵌宝,但做工精致,也值个几十两了。   围在周围的侍卫,包括崔沉这个侍卫长,齐齐眸光一亮。   就差在拿笔脸上写上“我们要去捡”五个大字了。   崔九凌嘴角抽了抽。   不过也没阻拦,只要不误了差事,随便他们做甚,别作奸犯科就成。   *   他们在墙根下躲避了两刻钟,这才掉头往画舫停靠的码头走。   虽然今夜没有宵禁,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太晚的话,靖王太妃跟裴氏都会担忧。   因为百姓都被景福帝跟王皇后吸引去了东华门的缘故,这会子路上人流量锐减。   崔九凌叫人点亮那盏兔儿灯,亲自提在手里。   走几步便垂首瞅那兔儿灯几眼,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把迎面走来的崔瑛给惊的瞳孔猛地张大。   自个算是宗亲子弟里头与靖王走的最近的一个了,但过去这么些年,可从未见靖王笑过。   这会子靖王竟然嘴角含笑。   而且手里还傻兮兮的提着盏兔儿灯。   他这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哟,这不是姐夫么?”傅谨语的声音陡然响起。   然后又听她阴阳怪气道:“姐夫这是带着一妻一妾出来赏灯?不愧是姐夫,这齐人之福享的,叫人好生羡慕。”   崔九凌求生欲爆棚的立时撇清自个:“我可不羡慕。”   崔瑛:“……”   确定了,靖王不是得了失心疯,而是被傅谨语灌了迷魂汤。   这傅谨语,除了长的好看些,并无任何长处,靖王这挑人的眼光,实在是堪忧。   他先规矩的给崔九凌这个小叔祖行了礼,这才冲着傅谨语拱了拱手。   没接她的话茬,而是看了眼她空空如也的手,笑道:“小叔祖怎地也不给妹妹买盏灯玩儿?妹妹喜欢甚样的,姐夫买给你。”   傅谨语“嗤”了一声,不屑道:“爷给我的琉璃宫灯,都被我丢在画舫上了呢,谁要玩纸糊的灯笼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在傅谨言手里提着的纸糊的莲花灯上深深的看了一眼。   崔瑛:“……”   崔九凌不赞同的反驳了她一句:“纸糊的灯笼也有好玩的,譬如你帮我猜灯谜赢回来这盏兔儿灯,就颇有意趣。”   傅谨语斜了崔九凌一眼,嗔道:“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作不得数。”   崔九凌一本正经道:“西施又不如你好看。”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你又没见过西施。”   崔九凌自信满满道:“不用见就知道。”   崔瑛:“……”   傅谨言:“……”   许熏儿:“……”   所以他们三人为什么要站在寒风里,听他们两个在这里秀恩爱?   崔瑛果断道:“侄孙儿就不打扰小叔祖赏灯了,先行告退。”   崔九凌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崔瑛忙不迭领着傅谨言跟许熏儿走人。   待他们三人走远后,崔沉嘿嘿直乐:“令姐方才肚子一鼓一鼓的,显是气的不轻。”   傅谨语笑道:“那还得多谢爷,夸张起我的美貌来,眼都不眨的。”   崔九凌斜了她一眼,轻哼道:“爷没夸张。”   傅谨语好笑的看着他:“我比西施还好看?”   崔九凌垂首瞅了眼憨态可掬的兔儿灯,哼道:“不信你把西施叫来比比。”   傅谨语:“……”   凭她再有本事,也没法将作古几百年的人儿叫来呀。   要真能叫来,那才可怕呢,秒变奇幻好不好!   她无奈的摊了摊手:“你赢了。”   崔九凌得意的扬了扬嘴角。   *   乘画舫返回西郊码头后,又坐马车半个时辰,这才来到傅府的东侧门。   傅谨语才要下车,就被崔九凌一把捞进怀里。   他逮住她的嘴/唇,好一阵肯咬厮/磨后,这才松口。   低/喘道:“你今晚走了不少路,怕是累坏了吧?回去早些歇息,莫要再熬夜看话本子。”   傅谨语在他怀里仰起头,笑着打趣道:“嘴里说着让我早些回去歇息,你倒是松手呀,不松手我如何走得了?”   崔九凌箍住她腰/肢的手又紧了几分,咬牙切齿道:“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   傅谨语拉起他一只手,按到自个心口上,暧/昧道:“我有没有良心,你自个感受下。”   崔九凌:“……”   天地良心,他只想跟她多温/存片刻,说几句贴心话,真没有旁的想头。   咳,但是吧,既然好事儿送上门来了,他又岂能傻兮兮的拒之门外?   于是他就好好的感受了一番。   把傅谨语感受的贝/齿紧抿嘴/唇,呼吸都紊乱了。   他肯着她的耳垂,哑/着嗓子说道:“好想立刻跟你成亲。”   “想得美,我才刚及笄,才,才不要那么快成亲呢。”傅谨语拍开正感受自个良心的手,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裳。   然后逃也似的跳下马车,逃之夭夭。   被惹出一身火气的崔九凌无奈的摇了摇头。   *   回府后,他沐浴更衣完毕,对正替自个擦头发的许青竹道:“本王提回来的那盏兔儿灯,你好生照看着,莫要叫人损毁了。”   许青竹了然的笑了笑:“是傅二姑娘赠与王爷的吧?”   旁人如何都不可能叫王爷这般上心。   崔九凌得意道:“是她猜灯谜赢来的。”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是特意为本王去猜灯谜的。”   许青竹立时夸赞道:“奴才瞧着这兔儿灯做的十分精致,想来那灯谜不容易猜,否则早叫旁人赢走了。”   略一停顿后,总结陈词道:“傅二姑娘当真是聪慧。”   崔九凌嘴角扬了起来,轻笑道:“是有些小聪明。”   许青竹替他擦干头发,正整理他明日要穿的衣袍鞋袜呢,就又听王爷开口道:“把先前本王叫你收着的那个荷包找出来。”   “被傅二姑娘掉包的那个?”许青竹记性不错,立时就明白了崔九凌的意思。   崔九凌“嗯”了一声。   许青竹立时退了出去,片刻后,用托盘拖着个荷包走进来。   崔九凌抬手拿过那荷包。   目光落在角落里那条歪歪扭扭的小鱼身上。   “真是狗爬一样的绣技。”他笑骂了一句。   然后吩咐许青竹道:“明儿本王佩戴这只荷包。”   “是。”许青竹面不改色的应声。   心里却笑开了花,他算是明白傅二姑娘常说的“口嫌体直”是甚意思了。   可不就是王爷现下这样?   *   衙门开印后的第一个休沐日,正月二十四日,范府大摆宴席认干亲,广邀达官贵人过府观礼。   此次认干女儿仪式的正宾为靖王太妃,副宾为内阁孙次辅的娘子孙二夫人。   王皇后、韩太子妃跟秋太孙妃都相继派人送来贺礼。   太孙崔檀甚至亲自上门来道贺。   隆重的叫许多来凑热闹的女眷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只恨自个/自家女儿/自家孙女运道不好,若救下范首辅孙儿的是她们,今日的荣耀岂不就落到她们身上了?   等到满头珠翠遍身绫罗,打扮的好似神仙妃子的傅谨语走出来时,她们就再也嫉妒不起来了。   这样的脸蛋,这样的身段,这样的仪态,根本没法比。   难怪靖王会喜欢。   就是同为女子的她们,看着也赏心悦目。   磕头敬茶结束,离开宴还有段时间,一些贵妇们不耐烦坐在厅里与人叙家常,便结伴出来逛园子。   假山的凉亭里罩了厚实的帘子,范府的丫鬟又及时送来火盆跟茶点,三位贵妇惬意的坐在里头吃茶说话。   容长脸的贵妇笑道:“你们瞧见宁王妃身边那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没有?那就是宁王妃的内侄女,如今给世子做了屋里人的许氏。”   另一圆脸贵妇笑道:“甚屋里人,你这消息有些不太灵通呢。听我娘家嫂子说,宁王妃要抬这许氏当贵妾,拟定了下月初二龙抬头这日摆酒呢,你该叫人家许姨娘才是。”   顿了顿,这圆脸贵妇又笑着补了一句:“待傅大姑娘这个世子妃进门后,就得称呼人家许侧妃了。”   坐在她俩对面的一个身材富态的贵妇“啧”了一声:“正妻尚未进门,就先明堂正道摆酒纳贵妾,也就是傅家门第低微不敢有异议,若换作旁的世族大家,必定是不依的。”   容长脸的贵妇颇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那也未必,换了傅二姑娘试试?”   圆脸夫妇赞同的点了点头:“傅二姑娘是靖王太妃跟靖王的救命恩人,又拜了范首辅夫妇当干爹干娘,宁王府若是敢这么打她的脸,靖王府跟范家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容长脸的贵妇笑道:“同一个爹的孩子,妹妹这般厉害,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好颜色,姐姐却这般平庸,长相也只能算平平,这差异还真是有些大。”   顿了顿,又小声道:“其实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宁王世子到底瞧上了傅大姑娘什么?”   身材富态的贵妇笑道:“必是有甚咱们不知道的过人之处。”   三位贵妇对视一眼,然后纷纷捂嘴,发出引人遐思的嬉笑来。   显然不知想歪到哪里去了。   凉亭外头三步远的地方,傅谨言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些长舌妇,竟然在背后那般编排自个,就不怕下拔舌地狱?   但不得不承认,她们说的前半部分都是事实。   正是因为傅家家世低微,自个又没有强有力的靠山,宁王妃才如此肆无忌惮。   自个还未进门呢,她就要明堂正道的提许熏儿为贵妾,叫旁人看自个的笑话。   明显没将傅家跟自个放在眼里。   想来也不会知分寸的给许熏儿服用避子汤。   若是许熏儿有了身孕,生下个男娃,占了长子的名头,那自己的孩儿都要被压一头。   侧妃也是有正经封册跟上宗室玉牒的,侧妃所出的男丁也有分家产的资格。   更何况这长子还有宁王妃这个祖母撑腰。   简直是后患无穷。   她必须得寻个机会与世子说说。   不强求他不招许熏儿侍寝,毕竟世子血气方刚的年纪,必定是憋不住的,但起码不能让许熏儿抢在自个前头生下男丁来。   真是越想越糟心。   忍不住再次羡慕起傅谨语来。   今儿她是多么风光啊,认亲仪式的正宾是未来婆婆靖王妃,副宾是范首辅亲家孙次辅的夫人。   皇后、太子妃跟太孙妃都派人送来重礼。   太孙还亲自上门道贺。   若是自个也有她这样的靠山,宁王妃是如何都不敢如此慢待自个的。   本是自个瞧不上的人儿,如今却越爬越高,高到了自个够都够不到的地方。   这叫她如何甘心?   然而不甘心又如何呢?   有靖王在旁虎视眈眈,别说是自个,就是世子都不敢轻举妄动。   也只能憋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让傅谨语逍遥几年。   待她收拾了许熏儿,稳住了在宁王府的地位,再反过头来对付傅谨语不迟。   *   傅谨语又要参加仪式,又要被范大夫人领着拜见范家以及姻亲家的长辈,忙的脚不沾地,根本不知道后花园里发生的这些。   范大夫人听到丫鬟悄悄来回禀,便将这事儿告诉了傅谨语。   言下之意,如果傅谨语觉得脸上挂不住,她可以出面同宁王妃说说,劝宁王妃不要做此打傅家脸的事儿。   被傅谨语果断拒绝了:“干娘不必理会此事。”   怕范大夫人误会她是不想给干娘添麻烦才这般说的,又忙不迭的解释了一句:“姐姐的事儿,她自有主张,我跟母亲不好胡乱掺和,不然她不但不会感激我们,反还会怪我们多管闲事。”   范大夫人何等聪明的人儿,一听这话,就知道她们姐妹间有龃龉。   干女儿如此不避讳,直言相告,范大夫人欣慰的握/住傅谨语的手,笑道:“干娘自然是听你的。”   傅谨语就不提了,再直率不过的一个小姑娘。   裴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儿,范大夫人不是没叫人打听过,加之自个也与她相处过几次。   可以肯定的是,裴氏心地善良,并无坏心眼。   如此脾性的人儿,却与继女关系紧张,说明傅谨言并不像表面那般温婉贤淑。   傅谨语的决定很对。   若为了些许脸面跟虚名,而去替与自个不对付的傅谨言出这个头,显然不是甚明智之事儿。   如果傅家有脸面跟虚名可言的话。   “靖王殿下来了。”   母女俩正说话呢,有小丫鬟突然在门外禀报。   范大夫人立时打趣傅谨语道:“靖王太妃来就罢了,连靖王都来了,你这脸面可真够大的。”   傅谨语笑嘻嘻道:“没法子,谁让您女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   范大夫人失笑,拿手指头指着她,笑不可抑的说道:“我有了你这开心果,往后再也不愁笑了。”   傅谨语得意的一挑眉:“笑一笑,十年少,干娘很快就可以返老还童了。”   范大夫人笑的肚子都疼了,将她搂进怀里,爱怜的一阵揉/搓。   *   认干亲的事儿折腾了一整日,傅谨语险些累趴。   次日正窝在床/榻上当咸鱼呢,谷雨突然急匆匆的跑进来,说道:“姑娘,靖王爷派马车来接您去王府。”   傅谨语:“……”   昨儿才在干娘那里见过一回,怎地他今儿又叫人来接她了?   冷若冰霜的一个人儿,突然变成粘人精,还真叫人有些不太适应。   腹诽归腹诽,生怕他那里有甚正经事儿,傅谨语还是赶紧爬起来,叫人服侍自个盥洗梳妆更衣。   来到东侧门时,见赶车的是崔沉,她阴测测的笑道:“哟,劳动五品大员替我赶车,我真是受宠若惊呢。”   说着,猛的一掀车帘。   然后就与端坐在车厢里头的崔九凌的视线对上。   崔九凌轻哼一声:“傅二姑娘这起床气倒是挺/大的。”   傅谨语爬进车厢,身/子往他怀里一倒,闭眼打了个呵欠,哼唧道:“明知道我昨儿忙了个半死,还一大早就跑来扰人好眠,王爷也忒不体贴了些。”   崔九凌伸手将她揽住,淡淡道:“你若是不介意我单独去见你的情敌的话,可以返回去补眠。”   “见情敌?”他要这么说的话,她就不困了。   “嗯。”崔九凌点了下头,解释道:“和婧郡主犯了相思病,近来茶饭不思,瘦成一把干柴了,这两日更是滴水不进,一副要自绝的架势。”   顿了顿,他又叹气道:“宣平侯老太君到王府,跪下求我去见她一面,劝劝她莫要如此自轻自贱,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我实在不好拒绝。”   傅谨语:“……”   难怪他俩的事情爆出来后,没见和婧郡主跳出来找自个的麻烦,她先前还防备了许久,生怕和婧郡主跟和姝郡主一样恶毒,在背后算计自个。   但一直风平浪静,她也就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没想到和婧郡主竟然病倒了。   无怪乎没一直没动静呢。   她无语道:“宣平侯老太君是请你去劝和婧郡主的,你带着我一块儿去,这是去劝人,还是刺激人?”   崔九凌垂了下眼,哼道:“当然是刺激人。”   傅谨语惊讶的瞪大了她的桃花眼。   崔九凌扯了扯嘴角,说道:“她固执了这么多年,我屡次冷言拒绝她都不肯罢休,谁知她这回是真病还是装病?”   顿了顿,又冷酷无情道:“管她真病还是假病呢,总归这一次就叫她认清现实,别再抱不切实际的幻想。”   说完,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傅谨语,见她精心装扮过,不比素日差到哪里去,一样的艳光四射。   就是唇色略淡了些。   他提建议道:“你嘴巴上再涂点西洋口红。”   傅谨语:“……”   他真是真心实意的想给和婧郡主来个大刺激呢。   她无语的撇了撇嘴,不过也没反对,顺从的从荷包里掏出口红跟小靶镜,在嘴唇了厚涂了一层口红。   崔九凌斜了她红/艳/艳似怒放玫瑰般的嘴/唇一眼,喉咙吞咽了一下,言不由衷的冷哼一声:“凑合吧。” 第77章 77 有胆子你就勾/搭旁人试试   宣平侯府老太君听闻靖王上门的消息, 顿时喜出望外,忙打发儿子宣平侯去迎。   待得知靖王是带着傅二姑娘一块儿来的时候,她的嘴角立时耷拉下来。   委婉的说道:“我那三孙女正病着, 万一过了病气给傅二姑娘就不好了, 还请傅二姑娘内堂坐坐,我叫人去请二孙女来陪你说话。”   傅谨语笑了笑, 没说话。   崔九凌冷冷道:“不必,她与我一块儿去见和婧郡主。”   宣平侯府老太君急急道:“王爷……”   “不妨事, 本王心里有数。”   才刚开了个头, 就被崔九凌的话给打断了。   宣平侯府老太君见他这般坚决, 心里虽然依旧觉得不妥, 但也不好再出言劝阻,否则惹恼了靖王, 他抬脚就走,那自个孙女可就真的没救了。   只好强笑道:“老身领王爷过去。”   说的好听是领路,不过是不放心, 跟去盯着罢了。   崔九凌心知肚明,不过也没拒绝, 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于是崔九凌、傅谨语、宣平侯府老太君、宣平侯以及宣平侯夫人, 一行五人, 外加数位仆从, 浩浩荡荡的往和婧郡主所住的漪澜小筑行去。   *   一进东哨间, 暖意就扑面而来。   现下已是二月底, 早起傅谨语还偷偷拿出来上回抽到的奖励——温度计瞅了眼, 显示室外实时温度15°。   15°的天气,虽依旧有些冷,地龙跟火炕还是得烧着, 但火墙跟熏笼就没必要了。   和婧郡主这里,却是地龙、火墙、火炕以及熏笼四样冬日取暖神器俱全,且都烧的十分旺。   不过片刻,除掉斗篷,里头只穿了件薄棉长袄的她就感觉有些燥/热。   而同样穿了件薄棉小袄的和婧郡主,身上却还盖着厚实的棉被。   她嘴角抽了抽,捂成这样,就不怕中暑?   “王爷……”和婧郡主被众人的动静惊醒,迷糊的睁开眼,瞅见崔九凌,立时眸中一亮。   宣平侯叫人搬了几张官帽椅到炕床前,然后恭敬的请崔九凌入座。   崔九凌一掀锦袍,坐了下来。   然后指了指自个旁边的那张官帽椅,对傅谨语道:“你坐这里。”   傅谨语顶着和婧郡主的眼刀子,淡定的坐了下来。   崔九凌没看披头散发的和婧郡主,目光聚焦在床沿垂下来的绣花床罩上,淡淡道:“听说你在闹绝食?”   “不是。”和婧郡主用气若游丝的语气,幽怨道:“我只是心里难受,吃不进去东西。”   不等崔九凌回应,她又不甘心的问道:“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傅谨语:“……”   这话如此熟悉。   似乎先前冯六姑娘也问过他一模一样的问题。   崔九凌哼笑一声,吩咐道:“拿镜子来。”   屋内侍立的宣平侯府下人立时看向当家主母——宣平侯夫人。   宣平侯夫人则询问的看向自个的婆母宣平侯府老太君。   宣平侯府老太君静默一瞬,然后微微颔了下首。   宣平侯夫人立时吩咐道:“冬雪,去拿面镜子来。”   冬雪是和婧郡主的大丫鬟,应声之后退了出去,片刻后,端了个铜镜进来。   崔九凌一扬下巴:“让你们郡主照照。”   待这叫冬雪的丫鬟将铜镜端到和婧郡主面前后,崔九凌冷笑一声:“看看你什么样子,再看看傅谨语什么样子,你是哪里来的自信比她强?”   和婧郡主目瞪口呆的瞪着铜镜。   镜子里的自己脸颊瘦削,脸色蜡黄,眼睛眍眍,眼底青黑一片,宛如话本子里的女鬼。   再看傅谨语,一张瓜子脸白/皙红/润,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鼻梁又挺又翘,樱/唇娇/艳/欲/滴。   旁的暂且不论,光脸蛋,就差着十万八千里。   和婧郡主尖叫着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往常可没有这么丑,都是因为我病了,对,就是因为我病了方才如此的!”   宣平侯府老太君跟宣平侯夫人见状,顿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瞧这架势,只要靖王再顺势说几句激励和婧的话,和婧就算是为了自个的容貌,也不会再闹绝食。   然而下一瞬她们就眼前一黑。   只听靖王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就算你没病的时候,也比不上傅谨语一根手指头。”   微一停顿后,他轻扬嘴角,略带得意的说道:“因为容貌,只是她全部优点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傅谨语:“……”   哎唷,这家伙夸起人来不偿命呀。   这到底是想气死和婧郡主,还是想甜死自个?   和婧郡主显然不信,她喘着粗气嚷嚷道:“我不信!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傅二姑娘是个连字都识不全,性子尖酸刻薄,空有美貌而无内在的庸俗女子?”   崔九凌好笑道:“敢问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和婧郡主,你可识得洋人数字?你可会西洋新式记账法?你可会竖式计算法?”   和婧郡主被问住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哪里晓,晓得得洋人的东西。”   意料之中的答案,崔九凌撇了撇嘴,云淡风轻的说道:“但是这些傅谨语都晓得。”   见和婧郡主陷入沉默,崔九凌却不肯罢休,自顾说道:“至于说性子尖酸刻薄……本王就爱她那样张牙舞爪的样儿,跟太妃新养的波斯猫儿似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傅谨语老脸一红。   自己哪有他说的那么可爱,就,就一般可爱吧。   “够了,不要再说了。”和婧郡主气结。   崔九凌不理会她,继续道:“大字不识?哼,那是从前,如今她厉害的很,上元节灯会时,她为了赢一盏本王喜爱的兔儿灯,把白鹿书院的学子都踩了下去呢。”   人家把自个夸上天去了,傅谨语也不好叫他唱独角戏,适时的附和了一句:“真爱催人上进。”   崔九凌顺着她的话说道:“同样都是爱慕本王的女子,傅谨语积极上进,不断给本王带来惊喜,而你呢?明明起点比她高,但故步自封,怨天尤人,十七岁如此,二十七岁只怕也会如此,一眼就能看到老。”   略一停顿后,他又冷哼一声:“本王就算眼瞎,也知道该选择谁不该选择谁。”   傅谨语见和婧郡主都被他说自闭了,宣平侯府老太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怕他太过火,万一和婧郡主想不开,可就不好了。   便抬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道:“差不多得了。”   崔九凌斜了她一眼,总结陈词道:“你若是继续作践自个,将自个饿死,本王不但不会动恻隐之心,反而会觉得你懦弱无能。反之,你若是能振作起来,寻个门当户对的夫君,和和美/美的过好自个的小日子,兴许本王还会觉得你有骨气,高看你一眼。”   说完,便站了起来,对宣平侯府老太君道:“此番是看在你老人家一把年纪对本王又跪又求的份上,本王才来走这一趟。之后管她是好是歹,都别再来打扰本王了。”   丢下这句狠话后,他侧头,握/住傅谨语的手,牵着她往外走去。   在他们的身后,和婧郡主目光聚焦在他们交握的那双手上。   片刻后,她闭了闭眼,然后看向宣平侯府老太君,说道:“祖母,孙女饿了。”   宣平侯府老太君顿时喜极而泣。   *   彼时崔九凌跟傅谨语才刚出东哨间,和婧郡主那句“祖母,孙女饿了。”,清晰的传入了他们的耳朵里。   傅谨语打趣道:“心病果然还须心药医,王爷过来冷嘲热讽一顿,和婧郡主竟然想开了。”   这家伙,认识他这么久,今儿是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不过她倒没甚不高兴的。   和婧郡主虽然恋慕他,素日不待见自个,但至多说几句酸话,并非和姝郡主那等动辄要人性命的恶毒女配。   且她父兄都为国捐躯,只留下她这么个独苗,连皇上都怜惜她,特意封她为郡主,崔九凌这个向来敬重将士的,自然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她平白丢了一条性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这是在做好事。   更何况,他为了避嫌跟避免自个误会,明知宣平侯府众人不高兴,还执意带她一块儿过来,足可见他有多体贴入微。   崔九凌轻哼一声:“本王从不干无把握之事。”   “你就吹吧。”傅谨语白了他一眼,女人心海底针,这也就是和婧郡主不偏激,遇到那等偏激的疯子,他这个法子可未必奏效。   不过反过来说,和婧郡主若是那等偏激的疯子,他哪会屈尊降贵的走这一趟?   崔九凌低笑道:“你说得对,方才夸你的那些,的确是在吹。”   傅谨语:“……”   亏她刚才还铭感五内呢。   她抬手掐了他的胳膊一下,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崔九凌将她的爪子握在手里,轻哼道:“你叫本王再说一遍本王就再说一遍?你又不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为何要听你的话?”   傅谨语正要回嘴,后面“蹬蹬蹬”的声音传来。   她扭头一看,见是宣平侯追了出来,便止住了话茬。   待登上靖王府的翠盖八宝琉璃车后,她才冷哼一声:“你等着,待我当上靖王妃,就罚你跪搓衣板,不跪满三个时辰,不许上/我的床/榻。”   崔九凌立时板起脸来,冷冷道:“哦?那靖王妃的位子与你无缘了。”   傅谨语作惊喜状:“真的?那太好了,我可以去勾/搭旁的天潢贵胄了。”   说着,掰指头数算道:“宁王世子不成,那是我姐夫;秦王世子孩子都三个了,划掉;韩王世子年纪太大,不过他那个有神童之称的小儿子倒是个不错的选……”   “唔……”   傅谨语话还没说完,就被崔九凌一下扑/倒在铺了厚实毛皮的地毯上,樱/唇也被他的嘴/唇给堵了个严实。   逮着她的樱/唇一阵惩罚性的肯咬后,崔九凌这才松开她,冷哼一声:“有胆子你就勾/搭旁人试试,本王会叫你知道甚叫‘后悔莫及’。”   傅谨语舔/了下自个的嘴/唇,顿时“嘶”的倒抽了口凉气,她气愤的拿小拳头锤他胸/膛:“你属狗的么!”   片刻后,又眯眼,露出个邪魅众生的笑容来:“你说靖王妃的位子与我无缘了,又不许我去勾/搭旁的天潢贵胄,莫非想将我圈起来当小妾?”   顿了一顿,她又抬手摸了下自个的脸蛋,轻叹道:“真是可怜未来的靖王妃呢,自个男人日日歇在我房里,身/子都被我掏空了,她半滴雨/露都分不到,只能独守空房守活寡,好不凄惨!”   崔九凌:“……”   这家伙,真是甚都敢说。   他笑骂道:“好不要脸的家伙,这样羞/耻的话都说得出来。”   傅谨语勾住他的脖颈,凑到他耳边,轻笑道:“我还有更羞/耻的话呢,王爷可要听?”   “少来撩/拨本王。”崔九凌将她的手从自个脖颈上扯下来,把她推到一边,冷酷无情道:“本王不吃你这一套。”   自打上元节那日感受了一回她的良心后,夜里一躺到床/榻上他的脑子里就尽是些见不得人的胡思乱想。   哪里经得起她的一再撩/拨?   偏傅谨语不明就里,越见他一本正经,越忍不住嘴贱,抬手勾住他的下巴,笑嘻嘻道:“王爷,趁着王妃不在家,咱们赶紧在她的床/榻上亲/热一回。”   崔九凌:“……”   自个绿自个,很有意思?   他撇开头,不理会她。   傅谨语见状,挨挨蹭蹭的凑到他身边,坐到他的腿上,两手攀住他的脖颈,然后张嘴亲上他的喉结。   崔九凌浑身一僵。   偏在这个时候,傅谨语伸出小/舌/儿,在他的喉结上舔/了一下。   他的脊背立时升腾起麻/痒之意。   且随着她的肯咬,这麻/痒之意,越汇聚越多,直往脑门冲去。   然后傅谨语就知道了甚叫“不作死不会死。”   一个天旋地转,她被他压在了车厢里。   他沿着她的脖颈亲下去。   衣裳系带被扯开,他用嘴好好感受了一回她的良心。   两边的!   傅谨语:“……”   这,这么劲/爆的么?   “王爷,傅二姑娘,到聚贤楼了。”   外头崔沉的声音传来。   傅谨语连忙推开崔九凌,手忙脚乱的系衣裳的系带。   一阵凉风传来,她身前顿时凉飕飕的。   她恶狠狠的瞪了崔九凌一眼。   崔九凌正平复自个身上的热/意呢,见她瞪自个,露出个得逞的笑意来,小声道:“是你自个说趁着王妃不在家,赶紧亲/热一回的,本王岂能不满足你?”   傅谨语:“……”   自个说的亲/热,最多就是亲/嘴,跟他理解的亲/热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好不好!   都怪自个上元节开了个坏头。   他这家伙,竟然学会了得寸进尺。   有心想骂他几句,又没有底气。   罢了,横竖再过个把月,他就会请旨赐婚了。   圣旨赐婚后,虽然还未大婚,但就是板上钉钉的夫妻了,合离都合离不了的那种,他想亲/热就亲/热吧。   *   下车之后,看到聚贤楼的招牌,傅谨语这才诧异道:“来聚贤楼做甚?”   崔九凌负手而立,轻哼道:“当然是用早膳。”   傅谨语被自己硬生生从床/榻上拉起来,显然没来得及用早膳。   横竖他今儿告了假,且陪她用完早膳再送她回去不迟。   免得被裴氏知道了,说自个不心疼人。   傅谨语嘴角扬了扬,心里暖暖的。   这家伙体贴起来,真是叫人无从招架。   不过就是太没成算了些。   若是待用完早膳后,再用嘴感受自个的良心,自个肯定就不舍得瞪他了。   进到聚贤楼后,吴掌柜一见他们进来,就立时叫小二带他们去三楼雅间。   傅谨语将菜单递给崔九凌,豪爽道:“王爷想吃什么尽管点,本姑娘请客。”   顿了顿,她又嬉笑道:“趁着王妃不在家,咱们使劲花她的银钱。”   崔九凌:“……”   他将菜单放到他跟前,没好气道:“本王用过早膳了,你要吃甚自个点,别想叫本王代劳。”   傅谨语朝外招呼了一声,唤店小二进来,点了几样吃食跟一份儿粥。   等待早膳的间隙,傅谨语笑着同崔九凌闲谈道:“王爷对和婧郡主啰嗦那么多,却将我最大的优点给忘了。”   崔九凌挑眉道:“最大的优点?”   傅谨语抬手指了指自个的脸蛋,笑嘻嘻道:“脸皮厚。”   崔九凌失笑:“难为你有自知之明。”   傅谨语得意洋洋道:“若非脸皮厚,如何能将王爷搞到手?”   这可是实话。   就他当初那么个高贵冷艳看谁都是庸脂俗粉的X冷淡模样,若非自个为了充电,厚着脸皮一而再再而三的凑上去,受了打击也不肯撤退,他俩怎可能会走到两情相悦这一日?   这是性/转版的“烈女怕缠郎”?   “有理。”崔九凌往椅背上一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若非她自个凑上来,凭她那样低微的出身,以及从前自个视之为“艳/俗”的长相,自己怕是连正眼瞧她一眼都不会。   他抿了抿唇,认真道:“以前辛苦你了,往后本王主动些。”   傅谨语眼眶子有些热。   这叫甚?   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总算等到了夫君衣锦还乡这一日?   她拿帕子拭了下眼角,扭过头去,傲娇道:“且看你表现。”   “哭了?”崔九凌猛的站起来,快步走到她跟前,伸手捧住她的脸/蛋,慌张的打量着她的眼睛。   见她眼角确实有些湿/漉,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嘴上却是轻哼一声:“你还委屈上了?真是矫情。”   手上却扯过她手里的帕子,温柔的替她擦拭眼角。   擦拭干净后,将她往自个怀里一搂,大手在她脊背上安抚似的轻拍着。   崔沉一推房门,大喇喇的走进来。   瞧见屋里的情形后,顿时捂脸惊呼:“哎呀,末将该死,不知道王爷跟傅二姑娘正亲/热呢,末将这就滚出去。”   崔九凌松开傅谨语,坐回自个的位子上,拿眼睛瞪崔沉:“一天到晚冒冒失失的,多早晚本王要撤你的职。”   被人撞破“好事”的傅谨语脸上半点羞赧之色都没有,反还有闲心打趣崔沉:“王爷可吓不到崔校尉,他可是要嫁进豪门吃软饭的人儿。”   崔九凌立时嘴角露出抹笑意来。   崔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就算吃软饭,我也是吃软饭的男子里头长相最好、武艺最高的那个。”   崔九凌:“……”   瞧瞧这脸皮厚的,果然跟傅谨语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三人说笑了一会子,店小二将早膳给端了上来。   傅谨语不紧不慢的用完。   然后崔九凌便要送她回去补眠。   被她给拒绝了:“王爷有事就先回去吧,我找表哥有正事呢,已叫吴掌柜打发人去给表哥送信了,他应该一会子就过来了。”   崔九凌立时又坐了回去,淡淡道:“本王今日告了假,不必去衙门坐班,且在这里听听你有甚正事儿。”   顿了顿,他危险的看着傅谨语:“不会你俩之间有甚本王听不得的秘密吧?”   傅谨语:“……”   还真有。   自己叫人请表哥来,是想跟他说说马铃薯在岭南种植推广的事儿。   她向来两头骗。   在表哥跟前,马铃薯的来源自然是扣在崔九凌头上的。   虽然先前崔九凌将自个从聚贤楼抗走那日,她提过一嘴“马铃薯”,但那会儿他一脑门子火,根本没顾上多问。   过去这么长时间,他怕是早就忘个一干二净了。   如今他非要列席旁听,就不能说这事儿了,不然叫他回忆起来,立时就得穿帮。   她还不知道自个西洋新式记账法已经穿帮的事儿,只不过崔九凌想象力有限,是如何都不可能想到签到系统身上的,只是脑补了不存在的洋人,这才没甚大碍。   但是据她所知,裴家有一支船队才刚在津州清货完毕,不日就要返回泉州。   今儿要是不说的话,万一船队启航了,那就错过了马铃薯的种植期了。   故而她只好硬着头皮,弱弱道:“是有些不方便王爷听的事儿,不如您先回去?”   崔九凌顿时脸色一黑,冷冷道:“本王偏要听听你们有甚不方便本王知道的事儿。”   傅谨语:“……”   她正想辙呢,突然门上传来“哒哒哒”的声音。   崔沉跑去开门。   门打开后,一身骚/包的鹅黄锦袍的裴雁秋摇着折扇走了进来。   他给崔九凌跟崔沉行礼后,这才朝傅谨语拱了拱手,笑嘻嘻道:“表妹火急火燎的把我叫来,所为何事呀?”   傅谨语抿了抿唇,讪笑道:“表哥的船队何时启航回泉州?”   裴雁秋笑道:“二月十六这日启航。”   顿了顿,又笑问道:“表妹可是有东西托我捎给祖父跟祖母?”   傅谨语顿时眸光一亮,她正愁该用什么借口敷衍过去呢,裴雁秋这话可是给他解了燃眉之急。   她笑着点头道:“对呀,我叫人收拾了些礼品,要托表哥的船队给外祖父跟外祖母捎去呢。”   裴雁秋云淡风轻的笑道:“这等小事儿,你随便打发个人与我说一声就是了,哪用得着亲自跑来聚贤楼一趟?”   傅谨语向来在府里用早膳,故而他以为傅谨语是专门来聚贤楼找自个说这事儿的。   傅谨语也没辩驳,只玩笑道:“好些日子没见到表哥了,来找表哥说说话不成?”   “成,自然成。”裴雁秋在椅子上坐下,笑道:“我也想表妹想的紧。”   “哼。”崔九凌冷哼一声。   裴雁秋只当没听到,笑着跟崔九凌搭话道:“王爷今儿怎地得空,大驾光临鄙店?”   今儿并非休沐,按说这个时辰,靖王要么在金銮殿上朝,要么在户部衙门坐班,是如何都不可能有空陪表妹来聚贤楼的。   崔九凌冷冷道:“本王想有空就有空,怎地,裴家主有异议?”   “草民不敢。”裴雁秋立时拱手,笑道:“王爷能来,鄙店蓬荜生辉,草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敢有意见?”   啧,用表妹的话说,这家伙就是个“杠精”,逮谁怼谁,还是别理会他为好。   于是他转向傅谨语,笑道:“表妹甚时候收拾好了,只管打发人送去裴宅就成。”   傅谨语笑道:“那就有劳表哥了,改日请表哥去慈安寺吃素斋。”   裴雁秋这样的人/精,一听傅谨语这话,就知道她有事不方便当着靖王的面说。   故而他谦虚的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哪里当得起表妹的谢?且我知道表妹不喜素食,不如改日/我请太妃娘娘、表妹跟秋五姑娘去广灵阁吃全鱼宴?”   为免靖王怀疑,他落落大方的将他母妃跟表妹一块儿带上,如此总能安他的心了吧?   谁知靖王闻言,顿时眯起了眼睛:“为甚要带上本王表妹?你该不会是想打本王表妹的主意吧?”   不等裴雁秋回应,他就不屑冷哼道:“秋家可是江南百年世家,表妹又是嫡房嫡女,皇室宗亲都嫁得,你一介商贾之身,还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裴雁秋神色一僵,随即若无其事道:“王爷说的哪里话,草民哪敢高攀秋五姑娘这样的世家之女?不过是听闻秋五姑娘常伴太妃娘娘左右,不好闪着她只请太妃娘娘罢了。”   崔九凌扯了扯嘴角,用一副看透世事的神情看着他,冷哼道:“你知道就好。”   傅谨语在旁听的目瞪口呆。   崔九凌怀疑表哥瞧上了秋钰芩?   而且就她明朝秋毫的眼睛看来,表哥嘴角僵硬,有些像是强颜欢笑,似乎还真被崔九凌说中了。   难怪那日请靖王太妃来聚贤楼用膳时,他跟秋五姑娘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呢。   这可就糟糕了。   崔九凌说的对,秋钰芩出身江南百年世家秋家,族中世代书香,屡有状元出,乃是真正的仕宦之家。   这样的人家,寒门出身的官员都不看在眼里,根本不可能让族中女子下嫁,更何况是商贾之子?   即便这商贾是皇商,也是一样。   表哥这段单恋,应该是单恋吧?怕是要注定无疾而终了。   除非表哥能有甚奇遇,比如是皇帝的私生子之类的,摇身一变成为天潢贵胄,否则妥妥的没戏。   但这种言情小说男主才有的待遇,显然没甚可能性。   唉,可怜的表哥哟,一把年纪好容易有个爱慕之人,还是天边够不着的云彩,大写的惨!   傅谨语岔开话茬,笑着对裴雁秋道:“表哥有心孝敬太妃娘娘,太妃娘娘知道了必定十分高兴。那日太妃娘娘在此处用膳时,还说表哥模样生的好,人又会说话,她瞧着欢喜呢。”   裴雁秋笑道:“不瞒表妹,我一见太妃娘娘那样容貌绝世又和善可亲的长辈,就心生孺慕之意,早就想孝敬她老人家了,就怕她老人家不肯赏脸。”   傅谨语笑道:“改日/我替你问问太妃娘娘。”   崔九凌扯了扯嘴角,这还用问?有好吃的菜肴,还有有趣的小辈在跟前奉承,母妃必定会一口应下。   不成,回头他就告诉母妃,叫她挑个休沐日,自个好跟去。   甚全鱼宴不全鱼宴的倒是其次,关键是他得盯着裴雁秋这家伙,免得他趁机勾/搭芩表妹。   “那就有劳表妹了。”裴雁秋立时拱手,然后笑呵呵道:“我送表妹一面半人高的西洋玻璃镜当谢礼。”   “哇,半人高的西洋玻璃镜?”傅谨语顿时惊呼出声。   她早就对模糊不清的铜镜心生不满了。   手里的小靶镜倒是面玻璃镜,但个头太小,涂个口红勉强够用,拿来当整理仪容的梳妆镜显然不成。   只能用铜镜凑合。   崔九凌见她喜不自胜,就差一蹦三尺高了,顿时脸黑如锅底。   他冷冷的瞪着裴雁秋,讨她欢心是自个该干的事儿,跟他这个外人有甚关系,需要他来献殷勤?   裴雁秋顶着崔九凌杀人一般的目光,淡定笑道:“我就知道表妹会喜欢,所以特意叫人替你留了一面。”   “喜欢喜欢,我太喜欢了,多谢表哥费心想着我。”傅谨语倒头如蒜,然后站起身来,朝裴雁秋福了一福身。   然后就听傅谨语大言不惭的说道:“哎呀,我这样貌比西施的美人儿,就该用半人高的玻璃镜,铜镜哪里配得上我的美貌?”   “貌比西施的美人儿?”裴雁秋失笑。   “怎么,你有异议?”傅谨语斜眼瞅着他,将崔九凌的说辞搬了出来,冷哼道:“有本事,你叫西施出来跟我比比。”   裴雁秋:“……”   崔九凌:“……”   这家伙,现学现卖的本事倒是不赖。   *   从聚贤楼出来,上了崔九凌的翠盖八宝琉璃车后,他板起脸来,没好气道:“一面玻璃镜,就哄的你眉开眼笑找不到北了,也不嫌丢人。”   傅谨语一指聚贤楼大门所在的方向,笃定道:“谁说我找不到北了,那不就是北?”   崔九凌:“……”   自个都生气了,她还不来哄自个,竟还有闲心说俏皮话。   他“哼”的一声别过头,不吭声了。   傅谨语凑到他面前,笑嘻嘻道:“哎哟,咱们王爷吃醋了?”   好笑道:“你都发现表哥暗恋芩姐姐的秘密了,怎地还能吃他的醋?这也忒没道理了吧?”   “你跟本王讲道理?”崔九凌瞪他,“本王想吃醋就吃醋,谁管得着?谁又敢管?”   傅谨语:“……”   她一下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而且一笑起来就止不住,笑的眼泪都掉出来了。   崔九凌被她笑的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道:“你再笑,本王就把你从马车上踢下去。”   傅谨语虽然不惧这个,但怕他真恼了,自个还得费劲去哄,忙不迭止住笑。   边擦眼泪边讲歪理道:“傻瓜,一面半人高的玻璃镜,少说也值个几千两银子,我傻了才不要呢。”   见崔九凌一脸不赞同的模样,仿佛下一句就脱口而出“本王是缺银子的人儿?”。   她又忙道:“拿来当嫁妆,摆在风清苑的东哨间,体面不说,咱俩还能一块儿用,岂不美哉?”   崔九凌设想了一下两人早起并肩坐在玻璃镜前整理仪容的情景,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片刻后,他轻哼一声,松口道:“你爱留着就留着吧。”   傅谨语轻舒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拿胳膊肘轻拐了他一肘子,笑骂道:“你这个醋王。”   得亏自个不像原著女主傅谨言那般,有一堆的爱慕者,只跟表哥一个男子走的略近些,不然他这家伙,岂不每天都泡在醋缸里?   崔九凌将她捞进怀里,手按住她的良心,边感受边冷哼道:“他要不是你表哥,本王早就叫人把他塞进麻袋沉进西山湖喂王八了。”   “混蛋,你又胡来。”她在他的手上拍了一下。   这点子力道,显然不足以将他的手拍开。   不过片刻,她就被感受的急/喘起来,嘴里哼唧道:“你,你够了。”   “没够。”崔九凌嘴巴肯住她的耳垂,一手犹嫌不够,另外只手也拢上了一颗良心。   偏后,又改手为嘴。   傅谨语被折腾的如同狂风过境的桃花似的,衣/衫/不/整,发髻凌/乱,两颊泛粉,眼尾通红。   她边拢衣衫边无语道:“还说我是个没够的,我看你才是没够的才对。”   崔九凌一本满足的斜靠在车厢壁上,两手怀念的握拳又伸开再握拳,轻哼道:“也就是本王还没将你吃/干/抹/净,等吃/干/抹/净了,本王自然就不稀罕了。”   “哈?”傅谨语扭头,怒瞪他:“你敢再说一遍么?”   敢再说一遍,她就当场跟他分手。   崔九凌淡淡道:“本王不敢。”   傅谨语:“……”   算你狠!   *   裴雁秋是傅谨语的表哥,靖王太妃听闻他要请自个去广灵阁吃近来名声大噪的全鱼宴,自然满口答应。   秋钰芩也表示当日有空,愿意跟去服侍靖王太妃。   敲定准确日期后,傅谨语打发人告知裴雁秋,好让他提前定好雅间。   到了正日子的那天,她坐马车到达广灵阁。   才被店小二引进二楼的雅间,傅谨语就瞧见了端坐在主位上的崔九凌,顿时眼前一黑。   为免他跟来,她特意用清静的借口,忽悠靖王太妃选了个非休沐的时间。   怎地他还是出现了呢?   她艰难的扯了扯嘴,一脸僵硬的笑道:“今儿不是休沐日,王爷怎地没去户部衙门坐班?”   崔九凌淡淡道:“今日衙门无事,本王闲着也是闲着,就来给母妃充当一回护卫。”   顿了顿,他又狐疑的看着她,冷哼一声:“傅二姑娘不会不乐意瞧见本王吧?”   “王爷说的哪里话,臣女看见您在,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岂会不乐意?”傅谨语打了个哈哈。   这一而再而三的,看来她注定不能当面跟表哥说马铃薯的事儿了。   只能回头写封详细的种植攻略,将马铃薯连同给祖父母、舅舅舅母以及表哥表妹们准备的礼品一块儿,派人送到裴雁秋手里了。   落后傅谨语一步来到广灵阁的裴雁秋,见到崔九凌出现在这里也是一愣。   他先给靖王太妃行了个礼。   不动声色的跟傅谨语对视一眼后,他脸上扬起热情的微笑:“哎呀,王爷竟然也来了,草民真是受宠若惊。”   宠真没有,惊是真的惊。   若只有靖王太妃跟秋五姑娘两个,他跟表妹寻个机会到外头密谈便是了。   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为此他还在旁边多定了个雅间。   但靖王一来,就没法子了。   他身边护卫众多,又防自己跟防贼一样,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起他的注意。   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啧,都说靖王冷清孤傲不近女色,请恕他没看出来。   瞧他盯表妹盯的那叫一个紧,眼珠子一样,且不分青红皂白就吃醋,简直比情/种还深情。   崔九凌冷哼一声:“不嫌本王不请自来就行。”   “岂敢,王爷这样的人儿,草民连下帖子请都不敢的,您能来,草民高兴的跟什么似得。”裴雁秋一脸真诚的模样,说的跟真的一样。   哄好了靖王后,他这才转向秋钰芩,拱手笑道:“秋五姑娘也来了?在下有礼了。”   秋钰芩脸色微红,细声细气的说道:“我厚颜跟着姑母来蹭饭,叫裴公子见笑了。”   裴雁秋直起身来,一脸和煦的笑道:“秋五姑娘能来,广灵阁蓬荜生辉……亦是在下的荣幸。”   秋钰芩听了他这话,低垂下头,脸色更红了几分。 第78章 78(已捉虫) 不值什么,你喜欢就好……   广灵阁的全鱼宴, 能声名大噪,一来是他家用的都是现杀的活鱼,鱼质新鲜;二来他家讲究一鱼多吃, 菜色新奇。   譬如椒盐鱼皮, 鱼皮加料腌制后,裹上蛋糊下油锅炸透, 趁热洒上椒盐、胡椒粉跟葱末。   入口酥脆,咸香可口, 好吃的简直停不下来。   再譬如鱼丸豆腐汤里头的鱼丸, 嫩/滑筋道, 豆腐入口即化, 汤汁浓郁,一万下去, 整个肚腑都熨帖了。   又譬如糖醋鱼块,里头加了乌梅,比普通的糖醋鱼块, 多了丝梅子的清香,糖醋汁调的也恰到好处, 一口下去, 满嘴甜香。   其他几样, 如红烧鱼尾、蒜蓉鱼头以及豆豉闷鱼翅之流, 滋味也甚是不错。   吃的心满意足的靖王太妃靠在椅背上, 小口啜饮着解油腻的大麦茶, 笑道:“这广灵阁的全鱼宴果然名不虚传。”   裴雁秋笑道:“这广灵阁的东家倒是个聪明的, 晓得食茱/萸那点子辣味,没法与聚贤楼的辣椒比,扬长避短, 全鱼宴里头通无一个辣菜。”   靖王太妃“咦”了一声,抬头在桌面上打量了一番,笑道:“还真是如此。”   然后便没口子的夸赞裴雁秋:“怪道语儿常夸你聪慧,果真是个有眼力见的,无怪乎年纪不大,就管起了裴家恁大的家业。”   裴雁秋谦虚的笑道:“是草民/运道好,父亲跟二叔闲云野鹤一般,恁事不理,二弟又一心想着读书考功名,这承家业的好事儿可不就落到草民头上了?”   “你家二弟要考功名?”靖王太妃顿时一脸好奇。   裴雁秋忙道:“是,早几年就已进了学,去岁乡试落榜,如今正在家埋头苦读,准备后年再考。”   进学是中秀才的正经说法。   靖王太妃笑道:“泉州虽人杰地灵,但名师大儒还是京师地界多,合该叫他进京来,或是进国子监,或是进白鹿书院,都使得。”   秋钰芩弱弱道:“白鹿书院倒罢了,国子监门槛甚高,向来只收官家子弟,除非有位高权重之人保举,否则怕是难。”   靖王太妃抬手一指崔九凌,笑呵呵道:“你表哥可算位高权重?”   不等秋钰芩回应,她又冷哼一声:“若连个监生的名额都弄不到,他这个户部尚书当的也忒丢人了些。”   崔九凌:“……”   他无语道:“母妃您可真会替我揽活计。”   靖王太妃眯眼笑道:“甚揽活计不揽活计的,本宫这是在替你创造讨好语儿的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别辜负母妃的一番好心。”   崔九凌请哼一声:“那我真是多谢母妃好意了。”   这样的好事儿,傅谨语当然不会拒之门外。   若是二表哥考中举人,甚至是进士,外祖家的门第就起来了,无论是对于裴氏还是她自己,都是件好事儿。   其实她自己倒是其次,毕竟无论是崔九凌还是靖王太妃,都不是那等嫌贫爱富的人儿。   主要是裴氏,因为出身商户的原因,向来被人看低,若是裴家起来了,裴氏的腰杆子也就可以挺起来了。   她忙夹了一筷子糖醋鱼块,放到崔九凌跟前的碟子里,笑道:“臣女二表哥入国子监的事儿,就有劳王爷费心了,事成之后,臣女再重重酬谢王爷。”   能过国子监自然是进国子监最好,实在进不去,再打白鹿书院的注意。   一个“公立学校”,一个“私立学校”,且这“公立学校”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教学资源,都优于“私立学校”,当然是优先选择“公立学校”。   崔九凌夹起那块糖醋鱼块,送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一番,咽下去后,这才轻哼一声:“能办成再说吧,兴许国子监祭酒不卖本王的面子呢。”   傅谨语笑道:“王爷尽力而为便是,若果真不成,也不妨事,还有白鹿书院当后备呢。”   当然,这是客套话。   不过区区一个国子监的监生名额罢了,国子监祭酒疯了才会不应承下来呢。   为着这么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儿得罪靖王,可划不来。   裴雁秋半句话没说,他们三言两句的,就把二弟的前程给定好了。   而且还是光明坦荡的前程。   他简直目瞪口呆。   即便是高官之家,每位六品以上官员名下也只有一个国子监监生的名额,很多家族为此争个头破血流,兄弟反目成仇的事儿屡见不鲜。   靖王太妃却如此轻描淡写,显然对自己儿子的本事心里有数。   果然卖表妹的决定是正确的,卖掉她之后,不但皇商的名额到手,自家从海商裴家跃升为皇商裴家不说,二弟国子监监生的名额也胜券在握。   真可谓牺牲表妹一个,幸福裴家全家。   不过,给表妹准备的添妆礼又得加厚几分了。   毕竟是嫡亲的表妹,不能光占便宜不给好处。   他连忙站起身来,对着崔九凌长揖到底,感激涕零道:“草民替二弟多谢王爷,王爷的大恩大德,草民铭感五内。”   崔九凌淡淡道:“办不办的成还两说呢,你谢的早了些。”   裴雁秋笑道:“无论办不办的成,草民都得谢王爷。”   靖王太妃笑道:“待你二弟进京后,记得带他来给本宫瞧瞧。”   裴雁秋忙道:“是,谨遵太妃娘娘吩咐。”   顿了顿,又笑道:“草民家的船队,二月十六启程,三月初到泉州。三月底返航的话,最迟四月中旬,草民就能带二弟去给太妃娘娘请安了。”   傅谨语笑道:“泉州虽不比京师繁华,但新奇的土产货不少,表哥记得叫人带些进京来孝敬太妃娘娘。”   裴雁秋笑道:“不消表妹说,我自然省得。”   靖王太妃也没推辞,笑道:“那本宫可就等着了。”   裴雁秋笑了笑,静默片刻后,又突然开口道:“见者有份儿,除了太妃娘娘跟王爷的,我也叫人给表妹跟秋五姑娘也带一份儿。”   崔九凌立时抬眼,冷冷的瞪着裴雁秋。   裴雁秋脸上笑容不变,仿佛甚都没瞧出来。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表哥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当着崔九凌的面公开撩他表妹。   是吃准了崔九凌会看在自个的份儿,不能拿他怎样?   啧,真是个猛人。   秋钰芩温言软语的向裴雁秋道谢:“多谢裴公子费心想着,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崔九凌没好气道:“表妹,靖王府要甚没有,你缺他那三瓜俩枣的?”   秋钰芩皱眉,不赞同的说道:“表哥说的哪里话,我虽不缺什么,但裴公子也是一片好意,又是些并不贵重的土仪,我怎好拂人家的好意?”   这话,是陈述,也是要求。   意思是如果裴雁秋送的是值钱物什的话,她就不会收了。   崔九凌气结,又不好细说,免得引起表妹的警觉,反倒坏事。   不行,他回头得跟母妃说说这事儿,叫她阻拦着些,尽量不让表妹跟裴雁秋碰面。   如此即便裴雁秋想献殷勤,也无处使劲。   自个毕竟是个男子,不好与表妹说太多男女之事。   *   出了正月,很快就来到二月二龙抬头这日。   宁王府于今日摆酒,宁王世子崔瑛正式纳宁王妃娘家侄女许熏儿为贵妾。   帖子还给傅家下了一份儿,邀请傅老夫人、裴氏以及傅谨言前去观礼。   送帖子的嬷嬷前脚刚走,后脚帖子就被傅老夫人给撕成了碎片。   她咬牙切齿道:“简直欺人太甚!”   早就知道消息的傅谨言,这会子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不但没生气,还安慰傅老夫人道:“祖母不必动怒,不过一个妾室罢了,且叫她兴头一年半载,待我过门后,我自会收拾她。”   傅老夫人踌躇道:“她可不是普通的妾室,她是宁王妃的内侄女,有宁王妃撑腰,除非她自个作下甚捅破天的大事儿,否则你很难撼动她。”   傅谨言淡淡道:“事在人为,总能想出法子的。”   傅老夫人不过窝里横,在家发发脾气就罢了,叫她去跟宁王妃别苗头,她是万万不敢的。   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消息传到傅谨语所住的秋枫堂,她“嗤”了一声。   宁王妃还真是够不给傅家脸面的。   傅谨言这个世子妃尚未进门,就先给崔瑛纳贵妾就罢了,还发请帖请傅家人上门观礼。   简直是把傅家的面皮往地上踩。   但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是她,还是母亲裴氏,都没把自个当傅家人。   傅家人有脸还是没脸,与她们何干?   哦,对了,还有个现下还是个奶娃娃的弟弟傅谨书。   不过在裴氏跟自个的教育下,将来他也必定是这么个想法。   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可不是嘴上说说的,得身体力行不是?   *   进入二月后,气温再次开始攀升。   傅谨语将马铃薯给裴雁秋送去三分之一,下剩三分之二从系统仓库里拿出来,装入竹筐盖上棉被放到明间里。   待发芽后,按照发芽的位置,将马铃薯切块,每块上头一个芽。   切口裹上草木灰。   然后送去小李庄,叫李庄头领着人按照她的要求,种到了提前打好陇的地里。   种完马铃薯后,又将不用育芽只须育苗的辣椒跟西红柿种下去。   等忙完“春耕”,时间就来到了二月十二花朝节,也就是她的生辰。   女子十五及笄,傅谨语今年十五,及笄礼裴氏很早就开始替她张罗了。   如今裴氏出了双月子,已经将管家权接了回去,故而这及笄礼张罗的如何,傅谨语并不知情。   然后就被惊的目瞪口呆。   前来赴宴的宾客比她弟弟书哥儿的满月宴还多。   她才刚用完早膳,就有年轻女客被裴氏的大丫鬟椿儿引来秋枫堂。   且人越来越多,个把时辰过去,别说她秋枫堂的正房了,就连厢房都坐满了人。   她简直是无语。   裴氏这到底是派了多少请帖出去?   怕是全京城数得上名号的达官贵人家,都请来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宾客未必全是裴氏邀请的,必定有人不请自来。   毕竟先前书哥儿满月宴的时候,可是有不请自来先例的。   等到笄礼开始时,见主礼人不是裴氏这个母亲,而是靖王太妃这个未来婆婆时,她嘴角不禁抽了抽。   倒也不算太出格,这样的先例还不少。   不过这些由未来婆婆来当主礼人的先例,人家可是在及笄之前就已经订婚。   而自己这边,八字才刚有一撇。   难免有些叫人难为情。   不过裴氏也是好意,毕竟靖王太妃比她的身份高太多,由靖王太妃来当主礼人,更体面。   傅谨语跪在蒲团上,头发披散着。   行礼之后,靖王太妃利落的替她绾了个发髻,然后在她的头上插上一支赤金嵌红宝挂珠钗,随意的念了几句训诫之词。   然后俯身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她抬手扶了下傅谨语头上的那支凤钗,云淡风轻的说道:“这支凤钗,是当年太宗皇帝头一次与本宫见面时,送与本宫的定情信物,本宫这么多年也没舍得上头过,这会子与了你正好。”   顿了顿,又笑呵呵的补了一句:“本宫替太宗皇帝寻了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儿媳妇,太宗皇帝泉下有知,必定没口子的夸赞本宫有眼光。”   江湖传闻,太宗皇帝当年对十二岁便生就一副美人胚子的靖王太妃一见钟情,当即如选秀般,赐下一支金钗当信物。   过了三年,待她及笄后,便正式纳她为妃子。   傅谨语头上的这支金钗,想必就是当年太宗皇帝向秋家定下她时赐下的那支。   这意义,的确非同一般。   而且,靖王太妃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直言不讳的说自己挑中了傅谨语当儿媳妇。   可见先前传闻靖王当着皇上的面扬言会娶傅谨语为王妃的说辞,并非假话。   羡慕嫉妒恨的自然有,不过经过范首辅家认干亲这一茬,大多数在场的宾客都见惯不怪了。   *   及笄礼之后是坐席。   裴氏花大价钱将德春班的台柱子冷玉霜给请来唱堂会。   菜肴跟酒水也是上上等,比累世富贵的公侯之家都精致讲究。   且有好几样近来风靡京城的聚贤楼独有的辣菜。   不少人边腹诽裴家是暴发户,边卖力的挥动筷子。   可以说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傅谨语忙活连一整日,累的腰酸背疼腿抽筋不说,脸都笑僵了。   傍晚用完晚膳,她在院子里溜达消食两刻钟,才要去净房沐浴,夜空中突然绽开一簇绚烂的烟花。   仿佛打开了个什么开关似的,烟花一簇接一簇,不多时便将傅府上空的大半片天空给染红了。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瞧这张扬的模样,这要不是崔九凌的手笔,她把头切下来当球踢。   “哇,好漂亮的烟火!”   秋枫堂的丫鬟们瞧见动静,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傅谨语瞅见霜降,朝她招了下手,吩咐道:“你到外头瞧瞧,是怎么一回事儿。”   霜降应声而去。   没多久便返回来,对傅谨语禀报道:“回姑娘的话,是靖王府的崔校尉领着一帮侍卫在咱家大门口放烟花替姑娘庆生呢,说是靖王爷吩咐他这么干的。”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她就说吧,果然是崔九凌的手笔。   这败家爷们,上元节烧了几千两银子的烟花还不罢休,这会子又来败家了。   估计明儿就有御史弹劾他奢靡浪费了。   上元节那会儿他们不好说什么,毕竟上元节放烟火乃是传统,各家或多或少都有放,靖王不过放的比旁人略多些而已。   但今儿不年不节的,他这般行径,御史们不弹劾他实在说不过去。   不过崔九凌肯定是不惧这个的,又不是在朝廷政务这等大事儿上被弹劾。   弹劾的折子,估计皇帝或是留中不发,或是早朝时不痛不痒的点他几句,也就拉倒了。   她才不会替他担心呢。   上回她就劝诫过他,别再如此铺张浪费了,结果丫嘴上答应的痛快,转头就故态复萌。   被弹劾也是活该!   跟上元节时一样,此次烟花也足足燃放了半个时辰才停歇。   据小丫鬟小满来禀报,傅府大门外已被赶来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水榭不通。   傅谨语无语,吩咐小满道:“传令给门房,叫他们打起精神来,盯着点,别叫人趁乱摸进来。”   小满欢快的应了声,一溜烟跑来出去。   过了会子,她引着几个身穿靖王府侍卫服的侍卫走进来。   这几个侍卫手里抬着件硕/大的物什,物什上蒙着红缎,看轮廓,足有一人多高。   跟在侍卫后头的崔沉悠哉悠哉的走进来,朝傅谨语一抱拳,笑道:“恭祝傅二姑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芳龄永驻,笑颜常开。”   傅谨语玩笑道:“好口才,来人,赏这侍卫个大红封。”   崔沉立时喜笑颜开:“谢傅二姑娘赏。”   她好奇的问道:“王爷叫你们送了什么物什来?”   崔沉吩咐侍卫们将东西抬进正院的明间,神秘兮兮的笑道:“王爷送姑娘的生辰贺礼,我们这些当‘侍卫’的哪里能知道呢?姑娘自个看便是了。”   说完,领着属下,迅速的告退。   傅谨语:“……”   崔沉的话她显然不信,崔九凌的事儿,还有崔沉这个侍卫长不知道的?   不过他不说,她也没法子,只好转身回到明间,叫人去拆那“生日礼物”。   *   红缎一扯开,比傅谨语还要高许多,目测足有2米高的一座落地玻璃镜呈现在眼前。   底座由小叶紫檀木雕成,上头的花纹为她喜欢的玫瑰花纹样。   人往前头一站,全貌在镜子里清晰可见。   丫鬟们吩咐惊呼起来。   “天呢,这么大一面玻璃镜,得有表少爷赠与姑娘的那面玻璃镜三个大!”   “我滴个乖乖嘞,这样稀罕的物什,得值多少银子啊?”   “主要是东西稀罕,银子反倒是次要的,便是拿一万两银子出来,只怕也没处买去呀。”   “王爷这生辰贺礼,可真是下血本了。”   “呜呜呜,王爷对咱们姑娘太真是太好了,我都要感动哭了……”   傅谨语:“……”   丫鬟们不提,她还没想起来,感情崔九凌这是在跟裴雁秋别苗头呢。   见裴雁秋送了自个一面半人高的玻璃镜,自个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他就挖空心思去弄了面一人多高的来,将裴雁秋那面给踩下去。   啧,自个反复说过跟表哥只是兄妹情,表哥爱慕秋钰芩的事儿也暴/露了。   都这样了,他还要跟裴雁秋争高低。   只能说,纯属闲的。   不过嘛,在十五岁生日时,收到如此贵重的一件生日礼物,她还是很高兴滴。   别苗头也罢,想着自个也罢,总归这是他费心思搜罗来的。   她叫人喊来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吩咐道:“小心搬到东梢间去。”   东梢间是傅谨语的卧房,以后更衣完毕就到落地穿衣镜前照照,简直是再便宜不过了。   *   今儿又攒齐了15天签到时间,晚上傅谨语抽了一次奖。   运气还不错,抽到了一只太阳能应急灯。   与先前她抽到的那只太阳能手电筒有所不同。   先前她那只太阳能手电筒外表就跟普通的手电筒没什么区别,只能拿在手里用。   而这次的太阳能应急灯,跟她在大学里用来照着写作业的应急灯比较相似,相当于一个小台灯。   傅谨语决定将它送给崔九凌,当做是他给自个生辰贺礼的回礼。   他这种有公务要处理的人,碰上有急事的时候就得熬夜,蜡烛太伤眼睛。   他那样一双漂亮的凤眼,若是近视了,可就太遗憾了。   而自己基本上除了偶尔看看话本子,其他时候都是天一黑就歇下,完全派不上用场。   于是次日一早,她便坐上马车,带着谷雨前往靖王府。   咳,其实送应急灯不过是借口罢了,她得找崔九凌“充电”。   *   今儿正值休沐,崔九凌猜度着傅谨语可能会到府里来,故而一早盥洗沐浴,还换了件新裁的锦袍。   在书房里等了大半个时辰后,果然等来了傅谨语去正院拜见太妃的消息。   他立时摸出片口香糖,咀嚼起来。   又等了两刻钟,才听到外面传来傅谨语跟崔溶的说话声:“你们王爷可在里头?”   他连忙扬声道:“进来吧,本王在。”   崔溶把门推开,傅谨语走进去,笑道:“难得休沐,大好春/光,王爷怎的也不出去溜达一下,成日待在府里,也不嫌憋闷?”   靖王太妃跟崔九凌不愧是亲母子,一样的宅。   靖王太妃除了偶尔进宫一次,旁的时候都是在靖王府,鲜少出门。   崔九凌也没好到哪里去,除了上朝,去户部衙门坐班,就是回王府待着,可谓三点一线。   连应酬都很少。   想到这里,她灵机一动,说道:“寒食节的时候,咱们出城踏青去吧?”   大齐有寒食节踏青的习俗,去年寒食节傅谨语刚穿越过来,没敢到处乱跑,生怕掉马。   今年可就不一样了,她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和男朋友一块踏青,野餐,享受大好春/光,这才是青春呀!   崔九凌无可无不可的说道:“你这家伙,一会儿一个主意,可真难伺候。罢了,你想去就去吧。”   傅谨语凑到他面前,笑嘻嘻道:“我这么好说话的人,哪里难伺候啦?”   顿了顿,她又小声道:“我最心软了,王爷几次用嘴感受人家的良心,人家可都没忍心拒绝王爷呢。”   崔九凌:“……”   虽然是事实,但是她大可不必说出来。   事情的确是他做下的没错,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叫人羞/耻呢?   他没好气道:“你闭嘴。”   傅谨语搂/住他的脖子,笑嘻嘻道:“想叫我闭嘴,你可得换种方式。”   说着,将嘴巴嘟起来,嘟成一朵花的样子。   一副等亲的模样。   崔九凌瞅了一眼她红/艳/艳的嘴/唇,想冷冷拒绝她,但嘴巴却不听使唤的亲了上去。   精神力进度条顿时跳了1%。   傅谨语被雷劈般的感觉震的抖了一抖。   崔九龄移开嘴唇,哼笑道:“抖什么抖,本来的亲/吻有这么让你激动?”   傅谨语催促的哼哼道:“有,你别停。”   这闷/骚的家伙,嘴里竟然有口香糖的味道。   满嘴的薄荷味儿,彻底暴/露了他对与自个儿亲/嘴的期待。   崔九凌得意地扬了扬嘴角。   然后如她所愿的再次亲了上去,用自己的嘴/巴包住她的唇,舌/头钻到了她的嘴里。   傅谨语身/子软成面条一样。   得亏他十分有经验的搂/住了自个,否则估计又要出溜下去了。   崔九凌尝过了甜头之后,哪里还满足于只亲/嘴儿,亲着亲着就沿着她的脖颈往下去。   衣带被扯开,她的良心再次落入到他的嘴里。   充电的不良反应,加上他作怪的唇/舌,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是何年。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松开她。   精神力进度条涨幅早就达到了上限。   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不少,她一边系衣裳系带,一边没好气道:“你这家伙,人家只是想跟你亲/嘴,结果你愈发得寸进尺了。”   崔九凌抬眼看她,轻笑道:“敢招惹本王就是这样的下场,这还是轻的,以后有你知道厉害的时候。”   傅谨语:“……”   这引人遐思的话语,是想吓死谁?   她弱弱道:“我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你可以试试。”崔九凌冷冷地瞪着她。   傅谨语叹了口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只好认命了。”   崔九凌给气笑了:“本王是人中龙凤,少拿什么鸡啊狗的来与本王比。”   傅谨语懒得理会他的自恋,往旁边的官帽椅上一坐,问他正事儿道:“你送我的那一人多高的玻璃镜是哪里弄来的?表哥那里都没有呢。”   “谁说他那里没有了?他只是不舍得送给你罢了。”崔九凌冷哼一声。   顿了顿,才解释道:“我的人打听到他有这样的玻璃镜,我又不想占他的便宜,叫人改名换姓去找他买的。”   “原来如此。”傅谨语了然。   并没有对表哥有怨言,毕竟白得的东西,凭啥要求人家一定要送自己最好的呀?   表哥是生意人,最好的货品留着卖给顾客不是正常的操作吗?   她笑道:“多谢王爷送我这样贵重的生辰贺礼,我很喜欢。”   崔九凌嘴角勾了勾,云淡风轻的说道:“不值什么,你喜欢就好。”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还不值什么呢,万儿八千两的银子都未必能买得到,毕竟这样大体积的玻璃镜委实太稀缺了。   她懒得跟他掰扯这个,把双肩包卸下来,从包里面将提前放进去的太阳能应急灯给拿了出来。   笑嘻嘻的说道:“不好白得王爷那样贵重的礼物,我也有回礼给王爷。”   将太阳能应急灯往桌上一放,她笑道:“这是西洋来的太阳能应急灯,王爷夜里要料理公务的话,可以点着它,比蜡烛强很多。”   说着,将应急灯后头的小台灯拉起,按开开关。   明亮的灯光亮起来。   崔九凌立时眼睛就亮了:“太阳能应急灯?莫非此灯不用灯油,用的是太阳的光?”   傅谨语笑道:“王爷果真聪明,一下就猜到了。”   她把开关关上又打开,展示了几次后,这才笑道:“若是没电了,白日里有太阳的时候,拿到外面放着便可充电了。充上一日,就能用好长时间呢。”   崔九凌伸手,学着她的样子打开开关,又关上开关,掌握了诀窍后,立时将太阳能应急灯放进了自个儿的抽屉里。   还锁上了一把锁。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   他这般珍重自个儿送的礼物,她自然是高兴的。   然后又听崔九凌道:“这就当是你送本王的生辰礼物了,下月初六本王生辰的时候你无需再送旁的了。”   傅谨语笑道:“若是再得了新奇的物什倒是可以送,若是没有的话,那就听王爷的,这太阳能应急灯就当是王爷的生辰礼物了。”   *   事实证明,崔九凌这个家伙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在他生辰前夕,傅谨语竟然抽到了酒精计。   之前她已经将酒精配方交给他了,只是年前气温太冷,没有办法进行发酵。   所以年后气温上升后,他的酒精作坊才正式开始运行。   如今差不多到了该要出成品的时候了。   众所周知,医用酒精是75%左右的浓度,正负不超过2度。   太高或者太低的话,就失去消毒杀菌的作用了。   而古代没有酒精计,酒精度数只能靠估算,误差非常大。   哪个浓度的酒精作用更好,只能由太医院的太医们用时间来慢慢检验。   检验需要大量的实例来进行比对,可能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都未必有结果。   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但是也没有办法,至少比没有酒精可用强。   没想到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抽到了酒精计。   有了酒精计,度数高了就兑水,度数低了就继续蒸馏,要得到75%左右的酒精浓度,简直是没有太多难度。   可谓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崔九凌收到这个生日礼物,必定十分高兴。   于是她带上酒精计,兴高采烈的去靖王府,参加崔九凌的生辰宴。   *   不愧是今上的皇叔,位高权重的户部尚书,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看到他生辰宴的规模,傅谨语这才切实的感受到了他身份的贵重。   靖王府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送礼跟赴宴的人的马车将靖王府门前,整一条街都堵得满满当当的。   傅谨语等了好半晌,马车都没法挪动分毫,她只好提前下马车,走过去。   显然旁人也跟她想的一样,纷纷从马车上下来,选择了步行。   还好她戴着帷帽,不然的话这一路走过去,还不知道多少人要围观自己呢。   不过路上没有被围观到,到了靖王府的正院,她还是被一众宗亲贵妇给打趣了个满脸通红。   靖王太妃怕她脸上挂不住,叫秋钰芩陪她去崔九凌的风清苑坐着。   等到了开宴的时辰,这才移步花厅,跟年轻小姑娘们们一块儿坐席。   半下午散席之后,傅谨语打发人跟靖王太妃说了一声,便到风清苑等崔九凌。   在风清苑等了半个时辰后,崔九凌这才脚步凌/乱的被贴身内侍许青竹扶进来。   他往罗汉床的引枕上一歪,哼唧道:“本王醉了。”   傅谨语笑了:“我看到了。”   然后叫许青竹倒杯蜂蜜水来。   许青竹呈上蜂蜜水后,傅谨语打发他出去,亲自端着茶盅喂崔九凌。   嘴里哄道:“喝点蜂蜜水解酒,不然待会肠胃该难受了。”   崔九凌别过头,躲开茶盅,哼唧道:“你喂本王喝。”   傅谨语无语道:“你睁开眼睛瞧瞧,我这不是正在喂么?”   他冷哼一声:“谁稀罕你用手喂了?”   不用手喂,难道还用嘴喂?   嗯?   傅谨语狐疑的看着他,莫非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果然,他眼神正聚焦在自个嘴/巴上呢。   她嘴角抽了抽。   罢了,跟个醉鬼计较什么,横竖不知道亲/嘴多少次了,喂个蜂蜜水而已,没甚大不了的。   于是她将茶盅送到自己嘴边,抿了一口,然后凑到他跟前,亲住了他的唇。   舌/头抵开他的齿/门,钻进他的嘴巴里,然后将蜂蜜水送了进去。   崔九凌喉咙吞咽几下,将她渡来的蜂蜜水咽了下去。   傅谨语见他这般听话,并未作妖,便又抿了一口,继续渡给他。   一盅蜂蜜水很快喝完。   他半眯着凤眼,舔/了下自个的嘴/唇,意犹未尽道:“真甜。”   傅谨语笑嘻嘻道:“别说是我亲自喂给王爷的蜂蜜水,便是毒药,王爷也会觉得甜。”   崔九凌看傻子一样瞪了她一眼,哼道:“本王是傻子么?”   傅谨语:“……”   死直男,这是反驳的时候么?   顺着自个,说句好话会死是不是?   她没好气道:“你不是傻子,我是傻子。”   崔九凌哼笑一声:“傻子就傻子吧,本王不嫌弃你。”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我真是谢谢您嘞。”   “过来,给本王抱一下。”崔九凌没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朝她伸出手。   傅谨语拿乔道:“不要。”   崔九凌催促道:“快点。”   傅谨语踌躇片刻,慢吞吞的挪了过去。   崔九凌抱住她,一个翻滚,两人躺到了罗汉床上。   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哼唧道:“头好晕。”   傅谨语抬手,替他揉太阳穴,笑骂道:“头晕你就老实些,莫要乱动,仔细待会吐出来。”   “可是本王还想感受下你的良心。”崔九凌一脸委屈的模样。   傅谨语没好气道:“别闹。”   喝醉酒老实睡觉不好么,还有闲心惦记这些有的没的!   崔九凌更委屈了,在她脖颈处蹭了蹭,委屈巴巴的说道:“你个狠心的女人,连我这么点小要求都不答应,亏我对你掏心掏肺的。”   完了以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本王的这一颗真心,算是错付了。”   傅谨语:“……”   这家伙可以啊,竟然学会卖惨了,真是叫她刮目相看。   不过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喝醉酒的人自制力太差,万一他控制不住自己,闹出乱子来,就不好了。   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希望那事儿留到洞房花烛夜再进行。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戳了戳他的胳膊,说道:“你松开我,我把给你准备的生辰贺礼拿给你。”   崔九凌胳膊稳如泰山,哼道:“甚生辰礼物,本王才不稀罕呢。”   “你都不知道生辰礼物是何物,就敢大言不惭的说不稀罕?”傅谨语“嗤”了一声。   然后十分笃定的说道:“你若是知道了我准备的生辰礼物是何物,只怕立时高兴的蹦起来了。”   崔九凌嘴硬道:“本王才不会呢,在本王眼里,没甚物什比感受你的良心更重要。”   傅谨语斜眼看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是,能,测,量,酒,精,度,数,的,酒,精,计,呢?”   崔九凌先是一怔,随即猛的松开她,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酒都醒了一大半。   他紧张兮兮的问道:“你说的当真?”   傅谨语哼唧道:“方才你怎么说的来着?这会子打脸了吧?”   他耍赖道:“本王方才醉了,说的都是醉话,当不得真。”   傅谨语:“……”   醉话还能这么用?   不过她也没继续钓他的胃口,起身去八仙桌上寻到自个的双肩包,将酒精计从背包里拿出来。   往炕桌上一放,她说道:“诺,这就是。” 第79章 79 王爷,圣旨到了。   傅谨语抽到的这套酒精计, 由一支塑料量筒跟一支玻璃酒精计组成。   测量酒精度数的时候,只需要将酒精注入至量筒100ml的位置,然后将酒精计放入量筒中。   液面对着的酒精计上的刻度线的度数, 就是该酒精的度数。   当然, 严格计算的话,还需要用温度计测量酒精的温度, 根据温度与度数换算表来计算出确切度数。   傅谨语手里虽然有温度计,但那温度计是感应型, 测量不了液体。   再说了, 即便能测量液体, 她也不知道温度跟度数换算表。   所以只能用笨办法, 就是在用温度计测量酒精度数时,尽量让酒精温度保持在最接近真实度数的20°左右。   崔九凌好奇的打量着量筒跟酒精计, 惊讶道:“这就是酒精计?”   瞧着有些怪模怪样的。   傅谨语笑道:“对。”   没等他询问,便主动将用法给他解说了一遍。   未免他记不住,又从背包里掏出张她手写的使用说明, 递给他。   叮嘱道:“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这么一套,叫底下人用的时候务必小心小心再小心, 若是摔烂了, 可就再也没有了。”   “嗯。”崔九凌颔首, 展开她那张使用说明快速浏览一遍。   然后轻笑道:“你的字果然进益了, 端正了不说, 竟还隐约能瞧出些风骨来了。”   傅谨语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她练字大半年, 每天至少写半个时辰大字,若是半点进步都没有,那才奇了怪了呢。   她笑嘻嘻道:“了不得, 竟然能从王爷嘴里听到夸奖我的言词,果然是醉的不轻。”   崔九凌唤崔溶进来,让他将量筒、酒精计跟使用说明收到他书房的抽屉里。   书房可是整个靖王府防卫最严密的地儿,这般重要的物什,自然要放到书房里才放心。   待崔溶出去后,他这才白了傅谨语一眼,哼道:“说的好像本王没夸过你似的,先前在宣平候府,本王几乎将你夸上天的事儿,你这么快就忘个一干二净了?”   傅谨语:“……”   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没法反驳。   片刻后,她才找到说辞,冷哼道:“不过就那么破天荒的一次而已,还是为了刺激和婧郡主故意为之。你若能再说出旁的事例来,哪怕只有一回,也算我输。”   崔九凌摸摸鼻子,“咳”了一声,说到:“本王以后会多夸夸你的。”   见他退让,她这才满意的轻哼一声。   崔九凌往引枕上一靠,然后伸手将傅谨语捞到怀里,让她坐在自个腿上。   他嗅着她墨发的清香,说道:“语儿送了本王一套如此贵重的生辰贺礼,本王于情于理也该回礼才是。”   傅谨语客套道:“回不回礼都是次要的,关键是王爷开心就好。”   崔九凌在她脸蛋上嘬了一口,凤眼微弯,露出个令百花失色的笑容来:“本王很开心。”   傅谨语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晕晕乎乎的说道:“难怪有那么多昏君为博美人一笑,连江山都能不要,确实让人上头。”   崔九凌的手悄悄往她良心上爬,嘴里冷哼道:“嘴上说上头,良心却不让本王感受,你这个虚伪的女人!”   傅谨语无语道:“这茬就绕不过去了是吧?”   下一瞬,自个良心上陡然一紧。   她低头一瞧,便瞧见了他的一只手。   手是好手,肌/肤如玉般白/皙,手指葱/碧细长,骨节分明。   如果这手没在自己良心上作怪的话,那就更好了。   这家伙,逮着机会就揩自己的油,简直比毛头小子还没够。   这叫甚?   老房子着火呼呼呼的?   啧,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初他冷若冰霜,自个追在他后头揩/油。   现在完全调了个个,换他追在自个身后揩/油了。   她抬手去推拉他的手,结果双手被他另外只手禁锢到身后。   他火/热的唇在她耳/垂上摩/挲着,哑着嗓音说道:“乖,听话。”   这样磁性而又诱/惑的声音,听的傅谨语心肝一颤,脊背顿时有些发麻。   心肠如何都硬不起来了。   良心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嘴里。   被他变着法儿的感受。   感受的她又疼又麻又痒,没充电呢,她就不可控制的抖起来。   这反应极大的鼓励了崔九凌。   就在他兴致勃勃的准备往下头感受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许青竹的声音:“王爷,圣旨到了。”   好事儿被打断,崔九凌咬牙切齿的咒骂了一句:“来的可真是时候!”   傅谨语回过神来,低头一瞧,顿时被唬了一跳。   她百迭裙的系带几时被扯开的?!   崔九凌这家伙,果然是个得寸进尺的,良心已经不能满足他了,竟然还想肖想更多。   得亏圣旨来的及时,不然自个今儿即便清/白能保住,只怕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不过,怎地这时候来了圣旨?所为何事呢?   该不会是景福帝终于对崔九凌这个皇叔忍无可忍,决定在他生辰这日,对他下手了吧?   她也顾不上谴责崔九凌了,忙不迭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衫。   才刚系好裙子,就听门外响起靖王太妃大丫鬟四月的声音:“太妃娘娘请王爷跟傅二姑娘到正院接旨。”   啊,这圣旨竟然还跟自己有关?   傅谨语先是一惊,随即脑中灵光一闪,她猛的转过头看向崔九凌。   那啥不满的崔九凌,冷着一张脸,哼道:“这就是本王给你的回礼。”   她嘴角抽了抽。   拿圣旨赐婚当回礼,未免太隆重了些吧?   不过惊讶倒也没太惊讶,毕竟他先前就征求过她的意见,说待她及笄后就请旨赐婚。   如今离她生辰过去都二十来天了,她估摸也差不多到要下旨的时候了。   不想景福帝竟然挑了崔九凌生辰这日喜上加喜。   或许不是景福帝挑的,而是崔九凌授意的。   不然他先前不会若有所指的说要给自个回礼。   *   傅谨语跟崔九凌赶到正院时,正院热闹的跟菜市场一样,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已是申时二刻(15:30),其他宾客都陆续告辞了。   正院这里只剩一些打着帮靖王太妃搭把手的名头留下来的宗亲女眷,以及一帮子素日无甚要紧事儿要忙活的纨绔子弟。   见他们两人走进来,女眷们捂嘴笑。   纨绔子弟们则纷纷对着傅谨语作揖,嘴里混不吝的笑道:“小叔祖母好,侄孙儿给您请安了。”   把傅谨语给弄的哭笑不得。   挨了崔九凌一记冷眼后,他们这才消停下来。   香案在他们来之前,靖王太妃就已叫人准备妥当。   故而等他们在东次间站定后,大内太监总管丁大年打开锦匣,从里头取出卷明黄圣旨来。   他将明黄圣旨展开,朗声道:“靖王、傅二姑娘接旨。”   他们两人在东亭在端来的蒲团上跪下。   这还是傅谨语头一次见崔九凌下跪。   素日便是见了皇上,他也只是微弯下腰,就这,皇帝还要赶紧上前来搀扶呢。   这会子真是难为他了。   丁大年念道:“翰林傅熙之次孙女傅氏谨语蕙质兰心,端雅娴淑,仰承皇太后慈谕,赐婚于靖王,择吉日完婚。”   顿了顿后,他拖长声调道:“钦此。”   别看丁大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就腹诽不已了。   甚至还有些担心。   其实皇上原本叫人写了一道多达五百字的赐婚圣旨。   这五百字里头有四百五十字是夸赞傅谨语的华美辞藻。   却被靖王冷酷无情的下了个“啰嗦”的评语。   皇上只好叫人另写了一道。   也就是方才他念的这道。   这道简洁是简洁了,但未免太简洁了些。   万一靖王不喜,迁怒自个,该如何是好?   好在靖王神色平静,直到他领了靖王太妃赏自个的大红封,坐上回宫的轿子,都未发作。   他顿时长舒了口气。   *   崔九凌从蒲团上站起身来,顺手将傅谨语也给捞了起来。   众宗亲子弟纷纷上前向崔九凌道贺。   靖王太妃抚掌轻笑,打趣傅谨语道:“圣旨赐婚,这下语儿便是不想当本宫的儿媳妇都不成了。”   秦王次子媳妇,人称瑞二奶奶的年轻妇人凑趣道:“恭喜太妃娘娘得了个可人的儿媳妇,傅二姑娘‘小福星’的名头响着呢,得了个这般有福气的儿媳妇,您擎等着享福吧。”   韩王世子堂弟的长孙媳妇,人称琛大奶奶的中年妇人附和道:“范首辅的小孙儿托赖傅二姑娘捡回一条命不说,连神游天外的魂儿都归位了,谁人不说傅二姑娘是个‘小福星’?”   傅谨语:“……”   也不知是谁给自个扣了个“小福星”的名头到脑袋上,她原本没理会的,横竖不是甚坏说辞。   谁知这传言竟然愈演愈烈。   这般下去,还不知道要衍生出多少稀奇古怪的版本来呢。   还好景福帝一把年纪,又辈分比崔九凌小一辈,不然说不准会将她这个所谓的“小福星”弄进宫去当妃嫔。   毕竟天家人,向来信奉的是“所有好的东西跟人,都要归天家所有。”。   傅谨语作娇/羞状,没接靖王太妃的话茬。   她要是落落大方的话,众人打趣起来没劲儿,就会做罢了。   偏她做出这么个含羞带怯的模样……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的,把傅谨语打趣的坐不住,捂脸“逃”出了正院。   崔九凌慢条斯理的跟了出来,见她满脸绯/红的模样,哼了一声:“素日你脸皮要多厚有多厚,城墙都不如你,这会子被人随便打趣几句,怎地就面红耳赤了?”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轻哼道:“人家听到风声,特意留下来看热闹,我这么善良的人儿,又怎能叫她们失望呢?”   娇/羞是真娇/羞,毕竟她两辈子头一回定亲。   被那么多人左一句右一句的打趣,连“早生贵子”的话都说出来了,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感觉到有些挂不住。   不过也只有三分娇/羞。   被她努力夸张成了十分而已。   她看了眼天色,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崔九凌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傅家那头也有内侍去传旨。”   赐婚赐的是男女双方,故而不能只到男方家靖王府这边来传旨,还得去女方家傅府传旨。   这会子傅老夫人等人不知道兴头成甚样了呢。   想到这个,她眉头就轻皱了一下。   不过甚都没说。   傅家那帮子人,要说坏吧,也没坏到哪里去,伤天害理的事儿是没胆子干的。   要说不坏吧,又一副端碗吃饭,放碗骂娘的当立样,叫人作呕。   杀又杀不得,只能当她们是坨臭/狗/屎一样,远远的避着,别沾上她们,也别叫她们沾上。   当然,她所说的傅家人,指的是傅老夫人等人,不包括傅谨言这个恨不得立时弄死自个的原著女主。   她若无其事的说道:“那我更得早点回去了,傅家现下想必十分热闹。”   旁的不说,就那些闻到腥味就跑的比谁都欢快的族亲,就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抱大/腿的机会的。   崔九凌立时收敛起一本正经的神色,诱/哄道:“才申时三刻(15:45),离宵禁还早着呢,再去风清苑坐坐吧,我还有些贴心话要跟你说呢。”   傅谨语“嗤”了一声,心想,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紧盯着自己的裙子,兴许自己还会上当。   她轻哼道:“有甚贴心话,你在这里说便是了,横竖她们都站的远远的,无须担忧被人听了去。”   “不成,这里人多眼杂的,半点气氛都没有,本王说不出来。”崔九凌果断拒绝。   傅谨语冷哼一声:“那王爷就先酝酿着,等寒食节咱们去郊外踏青时,王爷再告诉我不迟。”   那会子身处野外,踏青的人又多,他想作妖都不成。   崔九凌气结。   他没好气道:“你这狡猾的小狐狸,猜到本王想作甚了,所以故意躲着本王是不是?”   傅谨语装傻充愣道:“王爷太高看我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你要做甚?”   崔九凌斜眼瞪着她,显然不信。   她这家伙不正经的话本子看了一箩筐,又是个聪慧的,对人事怕是懂的比自个都多。   傅谨语被他瞪的头皮发麻,片刻后,她投降:“好叭,我承认我猜着了。”   不等崔九凌发作,她就板起脸来,严肃的说道:“别以为有了圣旨赐婚,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不等洞房花烛夜,休想让我同意跟你敦/伦。”   崔九凌立时不屑的冷哼一声,好笑的看着她:“谁告诉你本王要跟你敦/伦了?”   傅谨语撇了撇嘴。   就算不是要跟自个敦/伦,你要干的事儿,跟敦伦也无甚太大区别了。   区别就是一个用嘴,一个用不可说。   若换做平时他没喝酒的时候,答应他也无妨。   横竖自个也能享受到。   但酒壮怂人胆,他这会子满身酒气,意志力薄弱,万一玩过/火,控制不住自己,可就不好了。   她还想给洞房花烛夜留点美好记忆呢。   故而她冷酷无情道:“你打的甚算盘,我一清二楚,才不要答应你呢。”   崔九凌抿了抿唇,将头一扭,冷哼道:“本王生气了。”   傅谨语笑嘻嘻道:“那王爷多气几日,到寒食节我再来哄你。”   崔九凌:“……”   这家伙油盐不进,一副防贼一样的架势,好似自个今儿就会要了她一样。   虽然他很想,但答应了她会等到洞房花烛夜再敦/伦,他就绝对不会毁诺。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会先收些红利罢了。   不过今儿天晚了,她又心生防备,只能暂且作罢。   他做出个不跟她计较的模样来,哼道:“真是拿你没法子。”   然后扬声朝后招呼了一声:“崔溶,送傅二姑娘回去。”   崔溶立时小跑着赶过来,恭敬道:“王妃请。”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忙道:“我跟王爷还未大婚呢,你叫我傅二姑娘就成。”   崔溶立时点头:“好的,王妃。”   傅谨语:“……”   不愧是崔沉带出来的人,这逗比的模样,简直是一脉相传。   *   傅家这头,果然如傅谨语预料的那般热闹。   得到消息的人家,仗着先前来参加过书哥儿的满月宴以及傅谨语的及笄宴的那点子香火情,纷纷打发管事上门道贺。   住同一条街巷的左邻右舍也不甘落后,甚至主子亲自带着贺礼上门。   那些与傅老夫人一般嫌贫爱富的势利眼族人,更是闻风而动,拖家带口的上门套近乎。   真可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傅谨语懒得理会他们,露了个面,便做出一副娇/羞状,躲回了自个的秋枫堂。   如此过了几日,就来到了寒食节。   早起傅谨语先偷偷祭拜了前世的父母,收拾妥当后,坐马车去往靖王府。   靖王太妃听闻他们小两口要去郊外踏青,故作一脸哀怨的说道:“好啊,你们竟然撇下本宫,自个跑出去游玩,本宫生气了。”   傅谨语反应极快,立时信口胡扯道:“太妃娘娘您误会了,不是臣女跟王爷去踏青,是我们一家三口去踏青。我们是想给您个惊喜,所以才瞒着您的。”   说着,她悄悄朝崔九凌挤了下眼。   崔九凌不情不愿的点了下头:“就是这样。”   靖王太妃嘴角抽了抽,得亏自个不是那等会跟儿媳妇争抢儿子的老妖婆,否则就他这幅就差在脸上写上“不乐意”三个大字的架势,她只怕气个吐血了。   她笑道:“本宫说笑的,你俩去玩吧,本宫才不耐烦坐马车晃悠那么远呢。有那些功夫,去镜湖喂喂锦鲤不好么?”   崔九凌这才神色缓和,说道:"母妃若想去踏青,改日我休沐时陪你去。"   寒食节踏青,是傅谨语提出来的,他先前已经应承了她,着实不好带着母妃。   靖王太妃也没拒绝,笑道:“好啊,如今春暖花开,不冷不热的,回头咱们一家三口去慈安寺吃素斋去。”   用上了傅谨语方才提到过的“一家三口”的说辞,显然对这个说词十分认同。   “太好啦,近来用多了大鱼大肉,烦腻的很,我正惦记着慈安寺的素斋呢。”傅谨语高兴的拍手。   想了想,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慈安寺后山的桃花也值得一看。”   又陪靖王太妃说了一会子话,他们便坐上马车,出发去郊外。   因为有前世节假日堵车堵的心力憔悴的经验,傅谨语今儿特意起了个大早。   但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们的马车还是被堵在了出城的长龙里。   队列里精致华贵的马车占大多数,显然都是跟他们一样,出城踏青的。   傅谨语从车窗帘里往外打量了一番,然后怏怏的放下车窗帘,叹气道:“已经提早出发了,这会子日头还没出来呢,怎地还是堵车了呢?”   崔九凌靠坐在车相壁上,淡定道:“历年都如此。”   然后抬眼瞅了她一眼,说道:“横竖咱们又无甚急事儿,堵就堵吧,且等着就是了。”   “你倒是淡定。”傅谨语斜眼看他。   崔九凌轻哼一声:“有你在,处处都是好风光。”   傅谨语:“……”   喂,突然说这样动人的情/话作甚?   一大早的,还能不能叫人心平气和了呀?   她笑嘻嘻道:“王爷的嘴巴抹了蜜不成?怎的今儿说话如此好听?”   崔九凌欺身过去,轻笑道:“抹没抹蜜,你自个尝尝不就知道了?”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实在是太黏人了。   当初那个高冷的X冷淡患者去哪里了呀!   她白了他一眼,哼道:“你少作怪,别搞坏了我好不容易才化好的嘴/唇。”   崔九凌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搞坏了你重新化便是了,横竖你西洋口红多,不怕抛费。”   “哪有很多?原就没几支,先是送了母妃两支,后头又送了你表妹两支,还给了我母亲两支。下剩不多,我得省着点用。”傅谨语没好气道。   崔九凌淡淡道:“无妨,待你全部西洋口红用完,咱们大齐的口脂也能出息的不比西洋口红差了。”   府里木匠已经在钻研口红瓶子的机关了,据回报,说已找到了关窍,想必不日就有所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只好搂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嘬了一口。   然后斜眼看他:“这下满意了吧?”   “不满意。”崔九凌轻哼一声,轻启薄唇,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傅谨语无语。   这家伙,黏黏糊糊的,真是叫人没法子。 第80章 80 不嘛,我就要王爷陪我放。……   傅谨语体验了一回古代堵车, 虽然不像现代堵车那般夸张,在高速上一堵几个小时,但也耗费去半个多时辰。   之后马车又在土路上晃悠半个多时辰。   等到达金水河畔时, 已是巳正时分(9:00)。   彼时的金水河畔已然十分热闹。   河畔的绿草地上, 达官贵人家的仆从们正在拉帷幕。   河边的沙滩上,许多小孩子在嘻嘻哈哈的打水漂玩儿。   日头挂在半空, 和煦的阳光照的河面波光粼粼,照的人身上暖煦煦的。   傅谨语从马车上走下来, 轻舒了下手臂, 感慨道:“真是一副‘岁月静好, 现世安稳。’的美好画卷。”   崔九凌看了她一眼, 嘴角勾了勾,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崔沉抬眼在草地上打量了一番, 然后上前禀报道:“王爷、王妃,帷幕已经拉好了。”   自家王爷跟王妃要来踏青,他昨儿就打发人来占下了最好的位置, 帷幕也一大早就围好了。   崔九凌颔首,然后吩咐道:“带路。”   一行人在人群好奇的目光中, 径直往河东岸唯一一处围好了帷幕的风水宝地行去。   之所以说风水宝地, 乃是因为帷幕后头乃是一处小山坡, 有这山坡在北边阻挡, 风吹不过来。   且此处离金水河不远不近, 既不会太吵闹, 想过去河边玩耍也便宜。   傅谨语“啧”了一声, 夸赞了崔沉一句:“崔校尉愈发会办事了,这营地寻的着实不错。”   崔沉笑呵呵道:“多谢王妃夸赞,末将会再接再厉的。”   心想, 王妃可比王爷好伺候多了,而且事情办好了,王妃会不吝夸赞之词。   而王爷……両啓   夸赞?别奢望了,不骂一顿就是好的。   如此看来,靖王府有了傅谨语这个王妃,以后他们这些“侍卫”可就有好日子过喽。   *   所谓帷幕,乃是三面用帐蔓围起,正面敞开的结构。   简单点说,就是个没顶没门的帐篷。   仆从们已将桌椅板凳摆好。   傅谨语寻了张官帽椅坐下,轻吁了口气,对崔九凌道;“咱们先歇息会儿。”   崔九凌在她旁边坐下,斜了她一眼,轻哼道:“这就累了?”   “骨头架子都差点被颠散了。”傅谨语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们出城门后,一路走的是官道。   但所谓的官道,不过是略平整些的土路,马车又是抗震能力基本为0的木轱辘车轮,不慎碾上块石头,人就被颠飞。   那叫一个痛苦。   得亏她素日只在京城里头活动,京城略大些的街巷都铺了青石地砖,颠簸程度有限。   若靖王府地处郊外,她每每去靖王府,都得在土路上颠簸个来回的话,便是崔九凌再风华绝代,她也提不起劲头。   希望签到系统给力些,早日让她抽到水泥相关的书籍。   有了水泥这样基建神器,旁的不敢说,大齐的交通状况起码能得到很大的改善。   不必每次来京郊都被颠个魂飞魄散。   许青竹带着几个小太监麻利的生火烧水,然后泡了一壶茶呈上来。   傅谨语端起茶盅来,轻抿了一口,顿时满足的眯眼。   崔九凌垂眼,心里盘算着,既然她如此爱喝贡品大红袍,今年得多跟皇帝要些才是。   “哟,竟然有人带了小舢板来。”傅谨语突然将茶盅放到八仙桌上,站起身来,兴奋的朝金水河的方向张望。   片刻后,她笑嘻嘻道:“真会玩。”   崔九凌诧异的看着她,皱眉道:“你该不会也想玩这个吧?”   他们可没带小舢板,先前他跟母妃来过两次,但无论是他还是母妃,都不会干出去金水河当众划船这样的蠢事儿来。   不过如果她非要玩的话,那就叫崔沉去想法子,或是跟人买,或是快马回城取,都使得。   横竖她成日犯蠢,丢人的事儿也不差多这一桩。   “喂,你该不会又要提我先前在安平长公主府落水的糗事吧?”傅谨语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崔九凌没好气道:“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傅谨语撇了撇嘴,失策了,不该打草惊蛇的,合该等他说出来之后再跟他算账的。   她轻哼一声:“不过是在河里划船罢了,有甚稀奇的,我才不要玩呢。”   她就是瞧见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扛着个小舢板往河里走,顺嘴感慨了一句而已。   手划船,哪有她小时候在公园里常玩的脚蹬船有意思?   而且大庭广众的,如此特立独行,惹来一帮人围观,也忒出风头了些,不适合她向来低调行事的作风。   侍立在旁的谷雨,比崔九凌还怕自家姑娘玩水,万一再闹出落水的岔子,太太能剥了自己的皮。   故而忙不迭的转开话茬,提议道:“姑娘,咱们带了纸鸢,不如叫王爷陪您放纸鸢玩儿?”   姑娘为了寒食节踏青的事儿,特意亲手做了只王爷会喜爱的老鹰纸鸢,不拿出来放的话,岂不白辛苦了?   “也好。”傅谨语点头。   然而崔九凌却不买账,果断拒绝道:“你瞧瞧这一草地的人儿,通没一个男子在放纸鸢,本王可丢不起这个人。”   放纸鸢这等娘们兮兮的玩意儿,他才不干呢。   傅谨语闻言探头打量了一番,发现天上飘着三五个纸鸢,地上牵着纸鸢线的都是女子。   他倒也没撒谎。   但是她才不信这个邪呢,放纸鸢怎地就成了女子专属了?   她撒娇道:“不嘛,我就要王爷陪我放。”   崔九凌作冷酷无情状,哼道:“你少胡搅蛮缠。”   傅谨语果断抱/住他的胳膊,边摇晃边嗲/着嗓子说道:“人家想放嘛,走嘛,陪人家去放纸鸢啦。”   崔九凌:“……”   这家伙,又来这套,就是吃准了自个心软。   “早知道你打这主意,本王就不答应陪你来踏青了。”   丢下这么句挽尊的话,他站起身来,哼道:“还不走?”   傅谨语得意的扬了扬嘴,吩咐谷雨将纸鸢拿出来。   崔九凌看清那纸鸢的长相,顿时嘴角抽了抽。   瞧瞧天上飞的那几个纸鸢,或是燕子,或是蝴蝶,或是蜻蜓,总归都是小巧可爱的动物。   而傅谨语这纸鸢,竟然是只威风凛凛的老鹰。   偏她还一脸“天真”的问自个:“我这纸鸢可爱吧?框架是我自个扎的,老鹰是我拜托表哥给我画的。”   裴雁秋画得一手好画这事儿,傅谨语也是大年初二去裴宅做客时才发现的。   这点上,倒是跟秋钰芩颇有共同话题。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于是她当场就敲诈了他一只老鹰。   崔九凌顿时脸就黑了,他冷冷道:“这么丑的纸鸢,本王拿在手里都嫌磕碜。”   想要老鹰图做纸鸢跟他说就是了,他又不是画不了,找裴雁秋作甚?   傅谨语无语道:“表哥这老鹰画的活灵活现的,小鸡看了都瑟瑟发抖,你又何必睁眼说瞎话?”   崔九凌冷哼一声:“本王可没瞧见你发抖。”   傅谨语:“……”   混账家伙,她是小鸡?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往他跟前一凑,垫脚在他耳边轻笑道:“王爷怎能说没瞧见我发/抖呢,上回我跟你亲/嘴的时候分明抖的跟筛糠一样……”   崔九凌:“……”   没错,她抖的时候,他还故意停下来逗她。   然后她可怜兮兮的哀求自个别停……   他“咳”了一声,哼道:“磨磨唧唧的,你到底要不要去放纸鸢?”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到底是谁在磨叽?   她叫谷雨到外头薅了一把草,拿麻线捆好,往老鹰尾巴上系去。   崔九凌好奇道:“你捆草上去做甚?”   “这样可以让纸鸢飞的平稳,不会东倒西歪。”傅谨语头也不抬,随口回了他一句。   这是跟她爸学的。   小时候爸爸每到春天就会带她在工厂门口放风筝,那风筝就是只威风凛凛的老鹰,她爱惜的很,放了五六年都没坏。   后来上了初中,学业紧,没时间放风筝了,这才被她妈收到了楼下的仓库里。   *   “一会儿我喊跑,你就迅速往前跑,边跑边轻扯手里的麻线。”   傅谨语手里举着老鹰,朝崔九凌嚷嚷。   四周帷幕里的人,纷纷探头出来看热闹。   有些达官贵人跟家眷已经认出了崔九凌跟傅谨语,但寒食节踏青日互不相扰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故而他们只远远看着,并未上前来请安。   崔九凌脸黑如锅底。   一想到等会儿自个牵着只又蠢又丑的老鹰纸鸢,跟只脱缰的狗子一般,没头没脑的疯跑一气,他就忍不住想摔了手里的麻线团。   然而他承受不起后果。   大庭广众之下给傅谨语没脸,她铁定会恼。   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恼。   罢了,人生难得几回蠢。   旁人爱笑就笑吧,横竖他们也不敢当众笑出来,理会这些作甚?   “跑。”   傅谨语原地一个蹦跳,猛的将老鹰往天上一扔,然后大声朝他喊叫了一声。   崔九凌立时扭头就跑。   边跑还不忘轻扯麻线。   老鹰纸鸢在他的拉扯下,左摇晃几下,右摇晃几下。   “放线。”傅谨语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崔九凌立时松动手里的线团。   老鹰纸鸢随着他的奔跑跟不断放松的麻线,缓缓上升。   “可以了,不要跑啦。”傅谨语气喘吁吁的追在后头,边追边喊。   崔九凌放慢脚步,扭头看了一眼。   没看到那老鹰纸鸢。   他仰起头,这才瞧见那只既蠢又丑的老鹰纸鸢浮在半空中,朝着明媚的阳光展翅高飞。   飞着飞着,突然摇晃起来。   然后头朝下载去。   他连忙跑动起来,边跑动边拉麻线。   结果不但没将老鹰纸鸢拉起来,还加快了它的坠落。   片刻后,“吧唧”一声,老鹰纸鸢落到了草丛里。   崔九凌将麻线团一下摔到地上,恨恨道:“什么蠢玩意儿!”   总算追赶上来的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她将麻线团从地上捡起来,安慰他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嘛,你头一次放纸鸢就放的那么高,已经很厉害啦。”   崔九凌神色略缓。   “王妃,您的纸鸢。”侍卫将老鹰纸鸢捡了回来。   谷雨伸手接了过来,转交给傅谨语。   傅谨语前后翻看了一番,见老鹰纸鸢并未有损坏,轻舒了口气。   然后叫谷雨又薅了一把草回来,她在原本那束草的下头,隔开一小段距离,又捆了一束上去。   对崔九凌笑道:“这下应该稳当了。”   崔九凌冷哼一声:“你先前也这般说。”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新纸鸢头一次上天,肯定要调试几次才能找到最佳方案。”   顿了顿,又狐疑的看着他:“你不会失败一次,就气馁了吧?”   气馁倒不至于。   不过嘛,既然是被人看笑话,她也别想置身事外,大家一人一次才好。   于是他冷道:“这回换你牵线。”   “好啊。”傅谨语答应的干脆利落。   要不是想让他体验下放风筝的乐趣,她早就一把抢过麻线团爽一爽了。   *   于是他俩角色互换。   崔九凌在后头举着老鹰纸鸢,傅谨语在前头牵着麻线。   “跑。”   崔九凌一跃而起,将老鹰掷出几米高。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蹦的这么卖力,是有多担心自个放不起来?   她扭过头去,游刃有余的牵着老鹰纸鸢小跑起来。   边跑边拉拽麻线,边拉拽麻线边放线。   很快老鹰纸鸢便升入空中。   她调头,朝崔九凌跑去,嘴里嘻嘻哈哈道:“看,我成功放起来了哦。”   一路留下银铃般的笑声。   崔九凌站在原地,耳朵听着她愉悦的笑容,眼睛看着她欢快的身影,嘴角不自觉的跟着扬了起来。 第81章 81 你别跟我说话。   在傅谨语放老鹰纸鸢的当口, 又有数只纸鸢升空。   但通没一个有她的老鹰纸鸢威风。   也通没一个比她的老鹰纸鸢飞得高。   崔九凌得意的勾了勾嘴角,这家伙,大家闺秀那些个活计她样样稀松, 这些个杂七杂八的本事倒是在行的很。   亏自个害怕她放飞失败, 跟自个闹脾气,特意使了轻功掷的高高的。   “怎么样, 我放纸鸢的本事是不是很厉害?”   就是忒不谦虚了些,不等他主动夸赞, 她就得意洋洋的斜眼瞅着自个。   崔九凌轻哼一声:“还凑合吧。”   “还凑合?”傅谨语不忿的惊呼一声。   才要跟他掰扯一番, 余光突然瞅见几个宗亲子弟, 在秦王世子崔琅的带领下, 大踏步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她便将冲到嘴边的话语给憋了回去。   走到他们跟前,众人行礼后, 崔琅笑道:“解谜了,原来那只别具一格的老鹰纸鸢是小叔祖母放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是冲着这老鹰纸鸢来的。   崔九凌哼了一声:“你们可真够闲的。”   另一宗亲子弟不怕死的打趣道:“不比小叔祖闲, 都闲到陪小叔祖母放纸鸢的地步了。”   崔九凌冷冷瞪着他。   崔琅怕靖王恼羞成怒,忙打圆场道:“小叔祖那里必定有好茶, 我们才快马加鞭过来, 口渴的很, 想跟小叔祖讨杯茶吃。”   众宗亲子弟立时附和。   他们这般脸皮厚, 崔九凌当人小叔祖的, 也不好吝啬的连口茶都不给这些晚辈吃。   便领着他们往自家帷幕那里去。   一帮子大男人, 傅谨语懒得跟他们扎堆, 便将老鹰纸鸢交给一个侍卫牵着,自个准备带着谷雨四处溜达溜达。   崔九凌看了她一眼,叮嘱道:“莫要走远了。”   又斜了崔沉一眼, 吩咐道:“叫人跟着王妃。”   傅谨语:“……”   底下人叫王妃也就罢了,你丫怎地也跟着叫上了?   这还没大婚呢,也忒不矜持了些。   *   于是傅谨语带着谷雨,以及崔沉派来的两个侍卫,出了帷幕。   她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脚步一转,往金水河边走去。   这会子日头升起来了,在金水河边玩耍的人比先前多了不少。   傅谨语不想跟人挤一块儿,便挑了个乱石比较多的河段。   这里空无一人,倒是清静。   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的踩着或大或小的石头,走到了河岸边。   谷雨艰难的跟过来,皱着一张苦瓜脸,哀嚎道:“姑娘喂,您怎地又跑到水边来了?”   哀嚎完,又絮絮叨叨的说道:“跑就跑吧,那么多铺满松软细沙的地儿您不去,偏跑这旮旯来,要是不小心崴了脚或是磕绊了哪里,王爷不得剥了奴婢的皮?”   傅谨语笑道:“他又不是做鼓的师傅,剥你的皮做甚?”   剥皮做人皮鼓?   谷雨顿时抖了抖,半点都没被安慰到。   傅谨语蹲身,从地上捡了块石头。   她半屈身,在河面上端详了几眼,然后抬手将石头甩了出去。   “噗、噗、噗、噗、噗。”石头在水面上打出五个水漂,然后沉入水中。   “哇!姑娘好厉害!”谷雨顿时激动的拍手。   傅谨语“啧”了一声:“失误。”   当年她可是教职工家属院一众孩童里打水漂打的最好的,把那些身强体壮的男孩子都踩在脚底下。   最辉煌的战绩,是曾经打出过48个水漂。   不过那还是初中的时候,十几年没练,又换了副娇/弱的身体,技能严重退化。   她不信邪的弯腰,在地上寻摸半晌,捡了块扁扁的石头。   瞅了半天角度后,她腰手一块儿发力,猛的掷了出去。   石头在水面跳跃飞翔,一连打出十五个水漂来。   “哇!”   “哇!”   谷雨的惊呼,同三丈远外几个小朋友的惊呼声汇聚到一块儿。   “姑娘太厉害了!”谷雨一顿赞叹。   且被勾起了打水漂的兴致,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头,兴致勃勃道:“奴婢也来试试。”   想了想,又嘿嘿一笑:“奴婢走远一些,免得丢歪了石头,伤到姑娘。”   说完,往旁边走了几十步。   然后,毫无意外的,她丢出的石头只打出一个水漂便沉入水中。   傅谨语扬声道:“捡扁扁的石头,多练几回就好了。”   谷雨遵从她的指导,弓着腰低头寻摸合适的石头。   傅谨语也蹲身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才要掷出去,身后突然传来傅谨言的声音。   “妹妹玩耍的倒是开心。”   傅谨语才要转过身去,就见傅谨言踏着乱石,缓步走到自个身旁,与她并肩而立。   傅谨语哼笑道:“出来玩自然是要尽兴,不然出来做甚?”   略一停顿后,她好笑的抬眼看向傅谨言:“莫非姐姐玩的不开心?”   不等傅谨言回应,她就又自顾道:“难道是许侧妃又跟着姐姐跟姐夫一块儿出来了?啧,老这般三人行,换我,我也开心不起来。”   当然,许熏儿现下只是个贵妾,尚未被册立为侧妃。   傅谨语是故意这么说的。   果然傅谨言嘴唇紧抿了一下。   片刻后,她若无其事的说道:“我跟世子出来玩,许姨娘这个小妾自然得跟来鞍前马后的伺候男、女主人,不然要她何用?”   傅谨语“嗤”了一声:“姐姐想的倒是挺美。”   许熏儿会伺候她?简直是做梦。   没让她伺候许熏儿就不错了。   傅谨言才要回嘴,余光瞅见一抹月白,顿时改口道:“不及妹妹算盘打得精。”   “哦?”傅谨语挑了挑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是要听听她如何攀扯。   傅谨言冷笑道:“先是盯上世子,百般勾搭不成,得知世子心悦我,竟想出毁我清/白的毒计来……可惜运道不好,自个反而失足跌进湖里,若非靖王爷施以援手,你只怕就遭了天谴了。”   顿了顿,又不屑道:“靖王爷救你原是好心,谁知你见有机可乘,立时将世子抛在脑后,改打上他的主意。”   最后总结陈词道:“有你这样嫌贫爱富、水/性/杨/花的妹妹,简直是我的耻辱。”   傅谨语淡定的听完。   然后轻笑道:“以前猪油蒙了心,好在老天有眼,让我不但死里逃生,还将脑子里进的水给控了出来。”   爱慕崔瑛的是原主,但这锅她不背也得背,谁让她穿过来的时机不对呢?   略一停顿后,她又鄙夷道:“本以为崔瑛是个好的,谁知他又是通房又是小妾的,脏的发指,谁知有没有甚花/柳/病之类的?姐姐稀罕,我可不稀罕,毕竟小命要紧。”   “胡说八道!”傅谨言立时反驳。   一脸笃定道:“逢春是常护卫的妹妹,许姨娘是宁王妃娘家许家的女儿,两人都是清/白人家出身,再干净不过的。”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   这可不是她信口胡扯,而是有根有据的。   许熏儿出身清/白人家没错,但她可清/白不到哪里去,人家可是有奸/夫的。   奸/夫蓝玉河也是大家公子出身,早早就有了屋里人,还不止一个。   其中有个屋里人还曾是他父亲的侍妾,他父亲玩/腻后赏给了他。   而他父亲是个时常流连勾/栏的老不修。   一环扣一环的,崔瑛能干净到哪里去?   不过这些显然是不能说的,否则就没热闹看了。   傅谨语勾了勾嘴角,笑嘻嘻道:“姐姐说干净那便干净吧,横竖脏不到我。”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   傅谨言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片刻后,她突然将身子一扭,福身道:“臣女给王爷请安。”   傅谨语猛的扭头看过去。   她们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一身月白锦袍的崔九凌站在那里,面沉如水。   她顿时僵住了。   卧/槽,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要是来的早的话,岂不将她亲口承认曾爱慕过崔瑛的话给听到了耳朵里?   药丸!   崔九凌看也不看傅谨言,冷冷道:“退下。”   “臣女告退。”傅谨言幸灾乐祸的撇了傅谨语一眼,立时福身告退。   *   傅谨语立时小碎步跑到崔九凌跟前,抱住他的胳膊,急急道:“王爷,你听我狡辩,不,解释。”   崔九凌垂眼,看向自己的胳膊,冷冷道:“松手。”   “我不。”傅谨语两手抱的更紧了些。   崔九凌深吸了口气,忍住了将她丢出去的冲动,冷冷道:“好,你解释。”   傅谨语斟酌了下语句,讪笑道:“以前年纪小,出身又低微,没甚见识,见到崔瑛这样长相跟能力都尚可的宗亲子弟,难免有些想头……”   话到这里,她语气一转,得意道:“但见了王爷这等天上有、地上无的人儿,我才知道甚叫动心,立时便将崔瑛那等长相平平、身子又不干净的渣渣抛在脑后了,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眼珠子疼。”   这就叫说话的艺术,看吧,同样一件事儿,换个说法,顿时意思不一样了。   但崔九凌却不买账:“你果然很会狡辩。”   “天地良心,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傅谨语立时叫屈,委屈巴巴的说道:“人家对王爷还不够掏/心/掏/肺么?蒙脱石散一给就是数包;价值连城的退烧药也给你吃了两丸;西洋新式记账法跟竖式计算也毫不犹豫的教给了你;还有我的压箱底嫁妆——酒精配方,也提前给到了你手里……更别提还有甚西洋匕/首、铅笔、太阳能应急灯以及酒精计等等世所罕见且仅有一样的物什,我也一概先紧着你。”   啰啰嗦嗦了一大堆后,她扁嘴道:“就这你还怀疑我对你的用心的话,那我可就真比窦娥还冤了。”   崔九凌:“……”   看吧,她果然很会狡辩。   便是自个听完她的控诉,都觉得她对自个的确掏/心/掏/肺。   这恁多稀罕物什,别说讨好自己这个靖王,就是拿去讨好阿檀这个太孙,当个太子妃,都绰绰有余了。   但这都改变不了她曾爱慕过崔瑛的事实。   一想到自己是她对崔瑛求而不得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他就怒火止不住的往上蹿。   他冷冷道:“松手。”   傅谨语立时松手。   崔九凌一怔。   然后下一瞬,就见她两手搂/住了他的腰。   她将脸蛋贴在他的胸/膛上,用发颤的嗓音说道:“阿凌,别不要我。”   崔九凌抿了抿唇。   明知道她这是在做戏,明知道她这是在故意示弱卖惨,但他就是狠不下心将她推开。   他轻哼一声:“我俩的事儿再说吧。”   不要她是不可能的,但想叫他立刻原谅她也是不可能的。   好歹叫她知道知道甚叫害怕。   *   崔九凌冷着脸走在前头。   傅谨语“惴惴不安”的跟在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帷幕。   崔沉察觉两人气氛不对劲,立时寻了个借口溜出帷幕,免得不幸成为王爷的出气筒。   许青竹一无所觉,叫人端水盆来给崔九凌跟傅谨语洗手。   笑着说道:“王爷跟王妃也该饿了,不如奴才这就摆膳?”   寒食节当日不能煎炸烹炒,只能吃点心、凉菜以及事先卤好的肉食等吃食,这些从王府带过来倒也便(bian)宜。   崔九凌冷哼一声:“摆什么膳?气都气饱了。”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她对许青竹点了下头,说道:“有劳许公公了。”   然后转向崔九凌,笑嘻嘻道:“王爷便是要生我的气,也该先填饱肚腑,如此才有力气生气不是?”   想了想,又认真的补了一句:“生气可是个力气活。”   崔九凌:“……”   这死皮赖脸的家伙,自己正生她气呢,她竟然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照常同自己说说笑笑。   是吃准了自己不会真的不要她?   他没好气道:“你别跟我说话。”   “好啊。”傅谨语作乖巧状。   然后就听她一脸可惜的对谷雨道:“唉,亏我还叫人给王爷准备了蛋糕、香肠、牛舌酥跟牛奶布丁,现下只能进我自己的肚腑了。”   崔九凌:“……”   想拿吃食引/诱自个,想都不要想。   嗯?   蛋糕、香肠跟牛舌酥她先前都往靖王府送过,他没少用,牛奶布丁是甚东西?   谷雨将一只四层食盒提了进来。   第一层是只迷你小蛋糕,事先被切成了六块,从切口可以看出,里头两层夹心,一层黄桃果酱,一层蜜豆。   第二层是一盘煮熟切片的香肠。   第三层是一盘外皮酥脆、内里细软咸甜的牛舌酥。   第四层,则放了六只圆墩墩的小瓷瓶,里头盛着白色的膏脂样物什。   傅谨语伸手捏起一只小瓷瓶,接过谷雨递来的小银勺,从里头挖了一勺出来。   她故意放慢动作,叫崔九凌瞧清了那膏脂样物什细/滑香/软又有弹/性的模样后,然后这才缓缓送进嘴里。   两腮轻微蠕动一番后,她幸福的眯眼,感叹道:“筋道,奶香十足,香甜可口,这牛奶布丁烤的着实不错。”   崔九凌:“……”   人干事儿?   他馋的咽了咽口水。   然后就见傅谨语从第四层食盒里拎了一只小瓷瓶放到他面前。   嘴里笑道:“王爷用完这牛奶布丁再继续生气,不然它们全进了我的肚腑,岂不亲者痛,仇者快?”   “亲者痛,仇者快”是这么用的?   崔九凌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然后一把将那小瓷瓶抓了起来。   许青竹立时递上一只小银勺。   崔九凌一勺接一勺,吃的头也不抬。   连吃三瓶后,这才满足的舒了口气。   他拿帕子擦拭了下唇角,斜了傅谨语一眼,轻哼道:“别以为几瓶牛奶布丁就能收买本王,本王还没原谅你。”   “这我肯定知道的。”傅谨语点头。   拿木夹子夹了块蛋糕到他跟前的碟子里,又把香肠盘往他跟前推了推,她笑道:“多吃点,别便宜了我这个‘罪人’。”   崔九凌抿了抿嘴唇。   然后缓缓的将盛蛋糕的碟子端了起来。   *   结果就是傅谨语只用了一瓶牛奶布丁跟一只牛舌酥,其余都是吃的许青竹摆上来的由靖王府的御厨提前准备的膳食。   而自己带来的那些吃食,则大半都进了崔九凌的肚腑。   膳后,许青竹带人将食盒跟杯碟撤下去,重新泡了壶贡品大红袍呈上来。   傅谨语跟崔九凌正吃茶呢,外头突然传来了丝竹管弦的声音。   傅谨语好奇的问了一句:“哪家如此热闹?”   她听裴氏说过,寒食节踏青日,金水河畔甚是热闹。   学子舞文弄墨;名士清谈高歌;纨绔子弟饮酒作乐;女子们放纸鸢、丢沙包以及斗草。   还有那等离谱的,在河畔扎台子,花重金从伎/馆里请了女/伎们登台献艺。   日出而往,日暮方归,比过年都热闹。   许青竹闻言,出去打听了一番,返回来回禀道:“回王妃的话,是韩王世子爷请了如意馆的女/伎们在唱曲呢。”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七十一岁高龄的韩王世子竟还有这等风/花/雪/月的心思,他不怕死就罢了,就不怕气死八十六岁高龄的老父亲韩王?   啧,不得不说,大齐宗亲整体寿命高的吓人。   太宗皇帝九十岁高龄才驾鹤西去,长子韩老王爷今年八十六岁了还能拉弓骑射。   崔九凌怕也有高寿的潜质。   啧,自己以后怕是活不过他的样子。   她果断站起身来,一脸兴奋的对崔九凌道:“王爷,咱们去凑下热闹?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女/伎表演呢。”   裴雁秋只带她去过茶馆听说书,去过戏园子听戏,以及去过瓦子看杂耍跟相扑,可没带她去过勾/栏看女/伎表演。   崔九凌:“……”   她可真是什么热闹都想上凑!   以及韩王世子这侄儿,一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就不怕将韩王皇兄气出个好歹? 第82章 82 你牵着我的手。   崔九凌冷哼一声:“凑什么热闹, 本王还没原谅你呢。”   傅谨语笑嘻嘻道:“没原谅也可以陪我去凑热闹呀,毕竟我还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那里人多眼杂的, 你不去亲去盯着怎么行?”   想了想, 她又斜眼看他,挑衅道:“说不准崔瑛也陪我姐姐去凑这个热闹哟。”   崔九凌:“……”   很好。   年后他就想法子让崔瑛出京“历练历练”。   嗯……西海沿子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里倭寇横行, 不时上岸劫/掠,百姓苦不堪言。   崔瑛这等有出息又一心想建功立业的宗亲子弟去了那里, 想必能有一番大的作为。   过个三年五载的, 有了功绩, 就可以调回京重新进锦衣卫当个指挥同知了。   从正七品总旗, 一跃成为从三品指挥同知,便是崔瑛明知道自己另有所图, 只怕也拒绝不了这个诱/惑。   少了丫在跟前碍眼,自己跟傅谨语就能顺当许多。   至于说三五年以后……   那会子自己跟傅谨语早已成婚生子,谁还会在意他这个外人?   只要他跟傅谨言别主动挑衅自己。   崔九凌这会子已经回过味来, 先前在河畔那里,傅谨言必定是瞧见了自己, 这才故意引导傅谨语亲口说出曾爱慕崔瑛的话来。   自己这样骄傲的人儿, 知道了真/相, 定会恼羞成怒, 与傅谨语反目成仇。   皇帝赐婚又如何?旁人悔婚不得, 自己却是轻而易举。   傅谨语失去了自己这个靠山, 傅谨言想收拾她, 简直易如反掌。   真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只可惜,她把自己想的太蠢了些。   也低估了自己对傅谨语的感情。   既然她敢不顾自个先前的警告挑事儿,那就好好“享受”这事儿带来的后果吧。   武将离京, 家眷必须留京,乃是朝廷规矩。   傅谨言这个世子妃只能留在宁王府侍奉宁王跟宁王妃这对翁姑。   反倒是许熏儿这个小妾可以跟着崔瑛赴任。   宁王妃向来瞧不上傅谨言,没有崔瑛在身边替傅谨言转圜,她就擎等着受磋磨吧。   杀人不过头点地,不见硝/烟的后宅争斗,才最消磨人的精神气,也是她一辈子都无法挣脱的囚笼。   “喂,真不陪我去?那我可要自己去了哟。”   崔九凌正在脑子里合计对付崔瑛跟傅谨言的事儿呢,傅谨语突然拿胳膊肘轻撞了下他的手臂。   崔九凌白了她一眼,背负双手,默不作声的朝外走去。   傅谨语立时小碎步追上去,伸手去挽他的胳膊。   崔九凌没好气道:“少黏黏糊糊的,本王还没原谅你呢。”   傅谨语眯眼,贼笑道:“趁你没原谅之前,我先多占点便宜,如此万一回头你不肯原谅我,我也不吃亏。”   崔九凌:“……”   这厚脸皮的家伙,还真是甚时候都忘不了占/便/宜这事儿。   不过看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到底没忍心推开她。   行至帷幕门口,他站住脚步,皱眉道:“大庭广众,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还不赶紧松开。”   “不搂/搂/抱/抱也可以。”傅谨语仰头看他,笑嘻嘻道:“你牵着我的手。”   说完,将手伸了出来。   崔九凌叹了口气,大手捏住她的手,继而与她十指交握,无奈道:“你这黏人精。”   傅谨语得意的扬了扬嘴角:“我就只喜欢黏王爷一个。”   崔九凌垂眼,嘴角勾起,哼笑道:“本王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两人手拉着手,你一言我一语的,缓步朝北边高高扎起的戏台子方向走去。   *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0`t``x``t . c`o``m   到戏台子跟前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人,男女老幼都有。   不过因为金水河东岸向来是达官贵人的聚集地,百姓们多半都在对面的金水河西岸玩耍,甚少来河东岸凑热闹。   故而人虽多,但秩序并不混乱。   于是傅谨语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之中的秋钰芩。   她摇了摇与崔九凌交握的手,拿下巴朝秋钰芩所在的方向一抬,说道:“芩姐姐在那里,走,咱们过去跟她打个招呼。”   才要拉着崔九凌过去跟秋钰芩打招呼,突然她就瞧清了与秋钰芩并肩而立的那个男子的长相。   竟然是裴雁秋!   她顿时瞪大了眼珠子。   表哥也太生猛了吧,大庭广众的,这般堂而皇之的往秋钰芩跟前凑,就不怕被人说三道四?   崔九凌又不瞎,当然也瞧见了裴雁秋。   他顿时脸色一黑。   这家伙还真是不怕死,自家是甚出身不清楚么?爱慕芩表妹也就罢了,毕竟慕少艾乃人之常情,但他不该不知分寸的往她跟前凑。   莫不是打着坏了表妹名声的主意,好让表妹不得不嫁给他?   怒火直冲脑门,崔九凌立时就要过去给裴雁秋个好看。   然后就见裴雁秋接过小厮递来的酒壶,给身畔之人跟自己各倒了一杯酒,然后愉快的与其碰杯对饮起来。   那个身畔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芩表妹的父亲,崔九凌嫡亲的舅舅,现任顺天府尹秋明泽。   崔九凌:“……”   大舅何其古板的一个人儿,连皇帝都时常被气的大骂他“倔驴”,又向来自视甚高,多少士子给他递文章,都被他嫌弃的丢出府门外。   这会子竟然跟个商户子,站在有女伎们正在表演的戏台子下,旁若无人的对饮,一年难得见到几回笑容的脸上竟然挂上了和煦的轻笑……   裴雁秋这是给他灌了甚迷魂汤?   “过去瞧瞧。”崔九凌拉着傅谨语,急匆匆的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   “微臣见过王爷。”   崔九凌跟傅谨语才刚在他们三人面前站定,秋明泽便立时拱手行礼。   虽是甥舅关系,但崔九凌是宗亲,得先国礼后家礼。   崔九凌忙伸手去扶,说道:“大舅不必多礼。”   裴雁秋跟秋钰芩也跟着行礼,齐声道:“见过王爷、王妃。”   着实是默契。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崔九凌脸色更黑了几分。   他径直问秋明泽道:“大舅竟然认识裴家主?”   秋明泽将酒盅递给下人,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说道:“先前我瞧中一副前朝的古扇面,以为捡到宝了,谁知竟看走了眼,竟是副赝品。若非裴小友仗义执言,我背着你舅母攒了几年的那几千两银子,就打水漂了。”   话到这里,他又一本满足的笑道:“原来这幅古扇面的真品,在裴小友手里,他见我实在喜欢,便忍痛割爱,转让给了我。”   顿了顿,又笑呵呵道:“一翻攀谈后,才知道裴小友竟是王妃嫡亲的表兄,原是自家人。且他性子豁达爽朗,又见多识广,我与他一见如故,若非差着辈分,我都想跟他桃园结义了。”   崔九凌:“……”   他冷冷的瞪了裴雁秋一眼。   大舅性子虽耿直了些,但好歹官场纵横几十年,看人也该有几分准了,怎地就被裴雁秋这家伙给蒙骗了呢?   裴雁秋谦虚的笑道:“秋世叔过奖了。”   世交之家的叔叔才叫世叔。   秋明泽是崔九凌的舅舅,裴雁秋是崔九凌未过门王妃的表兄,拐了几个弯儿的姻亲罢了,他竟有脸叫世叔。   崔九凌目光冰冷的瞪着他。   秋钰芩偷瞧了崔九凌一眼,见他目光不善,立时打圆场道:“裴世兄,你不是带了葡萄酒么,怎地也不孝敬表哥一杯?”   裴世兄?   崔九凌不瞪裴雁秋了,改瞪秋钰芩。   “表哥有葡萄酒?我正嫌喝茶喝腻歪了,想吃几杯酒,偏丫鬟粗心,忘了带酒。”傅谨语果断捧自家表哥的场。   崔九凌:“……”   他没好气道:“你女孩儿家家的,吃什么酒?仔细吃醉了撒酒疯,本王把你丢进金水河醒酒。”   秋钰芩嗔道:“表哥说的什么话,女孩儿家怎地就不能吃酒了?全京城的女眷,谁去别家赴宴时不吃几杯酒?你这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得亏这里没外人,不然别个铁定跟你急。”   崔九凌冷哼一声:“谁敢?”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这她得替崔九凌分说分说,他可不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旁的女子如何他才不关心呢,他针对的只是自己而已。   她笑道:“芩姐姐莫急,王爷说的是我,不与旁人相干。”   随即不怕死的抬手接过裴雁秋递来的酒盅,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扭头“噗”的一下吐了出来。   啥玩意儿?   这又酸又涩又甜又咸,还夹杂着各种奇怪香气的不明液体,竟然是这时代稀缺而又昂贵的葡萄酒?   是想毒死谁?   裴雁秋“啧”了一声:“表妹这一口酒吐出去,起码五两银子没了。”   崔九凌松开她的手,从袖子里掏出丝帕来,往傅谨语身上一摔,冷哼道:“说了不叫你喝,偏不听,现下知道本王是为你好了吧?”   葡萄酒那玩意儿,他自己都喝不惯的,更何况是她这般挑嘴的?   傅谨语边擦嘴巴,边痛心疾首的说道:“是我错怪王爷了。”   秋明泽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委婉道:“个人口味不同,譬如我,就觉得这葡萄酒甚好。”   崔九凌淡淡道:“一口下去,人生百味都体会到了,难怪大舅会喜欢。”   秋明泽嘴角抽了抽。   这是内涵自己口味刁钻呢。   他这个大外甥,骂人不吐脏字的本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高。   “王妃来瞧女/伎们献艺?”没理会讨债鬼托生的便宜外甥,秋明泽一脸和气的与傅谨语搭话。   傅谨语笑道:“是呀,听说如意馆的女/伎们歌舞双绝,便叫王爷陪我过来瞧瞧热闹。”   可惜现在正在唱小曲,咿咿呀呀的,没甚太大趣味。   裴雁秋笑道:“表妹想看歌舞还不容易?叫王爷打发人去教坊司唤几个乐人到府里演给你看便是了。”   崔九凌白了他一眼,哼道:“你倒是会替本王做主。”   “草民不敢。”裴雁秋拱了下手,笑道:“草民只是替王妃出出主意罢了,到底要不要采纳,全凭王妃的意思。”   崔九凌冷哼一声。   傅谨语这家伙,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最经不起旁人拱火了。   没见她一听这话,眼神都亮了么?   “谷雨,你去把咱们的食盒提来。”   “浪费”了裴雁秋一口葡萄酒,当着秋明泽的面,傅谨语不好不做表示,便打发谷雨回帷幕取她们带来的吃食。   许青竹是个妥帖的,不但帮谷雨提食盒,还请侍卫们送来了桌椅板凳。   傅谨语将香肠盘往秋明泽跟裴雁秋跟前推了推,笑道:“这是年前我叫人灌的香肠,给秋大人跟表哥当下酒菜。”   将蛋糕跟牛舌酥往秋钰芩跟前推了推,笑道:“芩姐姐用点心。”   又把仅剩的一瓶牛奶布丁放到崔九凌跟前,笑道:“王爷用牛奶布丁。”   “牛奶布丁?”秋钰芩一脸好奇的探头看向崔九凌跟前的小瓷瓶。   崔九凌立时将瓷瓶抓到手上,冷哼道:“本王的。”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他这护食的模样,真是……   该死的可爱!   秋明泽却有些瞧不过去,“咳”了一声,往台子一指,说道:“女/伎们似乎要跳舞了?”   众人立时看向戏台子。   果见一群头梳飞天髻,身穿水袖的女/伎们缓缓走了上来。   *   不远处,冯家女眷们围坐在一处,正说笑着。   冯六姑娘的堂/妹,冯七姑娘突然朝戏台子东南角一指,惊呼道:“你们看,那对牵手的男女是不是靖王殿下跟傅二姑娘?”   冯六姑娘猛地扭过头。   眼眸顿时睁大。   片刻后,她垂下头,眼圈通红,嘴唇紧抿起来。   冯家众女眷见状,忙岔开话茬,说些别家的家里长短,好分冯六姑娘的心。   但素日没少被堂姐欺负的冯七姑娘却不肯放过她。   片刻后,她再次惊呼道:“哎呀,傅二姑娘吃牛舌酥吃的满嘴碎渣,靖王殿下竟然拿出自个的帕子,亲自上手给她擦嘴……瞧那温柔的神情,跟他素日冷酷无情的模样大相径庭。”   顿了顿,她感慨道:“唉,传言果然没错,靖王殿下果然对傅二姑娘一往情深。”   “够了,别说了。”冯六姑娘痛苦的捂脸。   其他冯家女眷也纷纷给冯七姑娘使眼色。   冯七姑娘冷哼一声:“不说就不说。”   原本是为了刺哒堂姐才盯着靖王跟傅二姑娘的,谁知瞧见了他们旁若无人秀恩爱的模样,心里竟忍不住泛起酸来。   试问,谁不想要一个靖王这般位高权重、容貌清俊又不贪/花/好/色的夫君呢?   傅谨语这个平平无奇的家伙,怎地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   平平无奇·傅谨语边陪秋钰芩吃牛舌酥,边半眯着眼睛,享受的听着戏台子上女/伎们的歌喉。   本以为女/伎们的舞蹈已经够惊为天人的了,谁知她们的歌喉竟也毫不逊色。   难怪都说如意馆的女伎歌舞双绝呢,的确名不虚传。   不过依着裴雁秋的说法,如意馆的女伎虽然出色,但比起教坊司的乐人来却还是多有不及。   这让她对教坊司的乐人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暗自盘算着,等以后她成了靖王妃,闲来无事便叫人拿崔九凌的名帖去教坊司请乐人到王府给自个表演。   毕竟人活着,除了满足口腹之欲外,还得有些精神追求不是?   光话本子一样显然已经满足不了她了。   走神的结果,就是吃了一嘴的碎渣。   才要伸手去扯别在衣襟上的帕子,就见崔九凌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儿雪白的新帕子,替她擦拭起唇角来。   神情专注而又细致耐心。   她勾了勾嘴角,往他身边凑了凑,轻声道:“王爷不是还没原谅我么,怎地这会子又干起替我擦嘴这样的亲/密事儿?”   崔九凌手中动作不停,轻哼道:“故意对你好一些,然后再冷酷无情的甩掉你,然后就能欣赏到你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的模样了。”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说的跟真的似得。   依着他的性格,若真有这打算的话,只会不动声色的进行,断然不会说出口的。   她冲他抛了个媚/眼,笑嘻嘻道:“人家属口香糖的,黏身上就扯不下来,王爷想甩掉人家,可没那么容易哟。”   崔九凌立时收回帕子,冷哼一声:“甩不掉?那本王还是别对你好了,反正也是白费工夫。”   傅谨语立时瞪眼,嚷嚷道:“喂……”   一时太激动,声音猛地拔高了许多。   “表哥跟表嫂说什么悄悄话呢?”秋钰芩笑眯眯的开口询问。   傅谨语随口瞎扯道:“你表哥非说要给我打套新首饰,我说不要,他还生气了。”   崔九凌:“???” 第83章 83 下去,本王还没原谅你呢。……   看完女/伎们的歌舞后, 时辰已经来到申正(15:00)。   傅谨语跟崔九凌辞别秋明泽几人,返回自家帷幕那边,着下人收拾好他们的随身物品后, 便坐马车回京。   这个时辰, 正是回城的高峰期,便是宝马香车, 也只能慢吞吞的向前蠕动。   傅谨语伸手搂住崔九凌的脖颈,坐到他的腿上, 哼唧道:“王爷今天还没亲人家呢。”   崔九凌冷哼一声:“下去, 本王还没原谅你呢。”   “好吧好吧。”傅谨语乖巧点头。   这么好打发?崔九凌狐疑的看着她。   然后就见她露出个小狐狸似的笑容来:“那就换我亲王爷吧。”   崔九凌垂眼, 险些没压住嘴角的弧度。   竟然还有这等好事儿?   那他就先不着急原谅她了。   待捞回了本再说。   傅谨语在揩/油这事儿上, 向来是说干就干。   于是她樱/唇微张,对着他的薄唇便亲了上去。   缓缓转动着脑袋, 辗/转、研磨以及允/吸。   片刻后,灵巧的舌/儿钻入他的嘴巴里,在里头旋转、跳跃以及满地打滚。   玩闹够了后, 又缠着他的舌/儿与其共舞。   舞着舞着,又在底下猛地一堆, 将他的舌/儿推向她的樱/唇之中。   崔九凌垂在身侧的两手, 不自觉的抬起, 一手搂住了她的腰, 一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子, 这才气喘吁吁的分开。   傅谨语心满意足的舔/了下嘴唇, 笑道:“王爷的唇可真好亲。”   崔九凌闭眼, 平息了一番身上的火气,这才轻哼一声:“别以为你主动亲了本王,本王就会原谅你。”   傅谨语笑道:“我会再接再厉的, 争取让王爷早日原谅我。”   虽然她极力解释了,但前主爱慕过崔瑛是事实,他这样傲气的人儿,心里不舒坦也在情理之中。   也只好自己多哄哄他了。   崔九凌垂了下眼,没吭声。   傅谨语将脑袋贴在他胸/膛上,仰头看着他,撒娇道:“王爷答应给人家打的新首饰,可千万别忘记了哦。”   崔九凌淡淡道:“那是你自己编造出来的,本王可没说过这话。”   傅谨语笑嘻嘻道:“夫妻一体嘛,我说跟王爷说,有甚区别?”   这话让崔九凌心中颇为熨帖。   他勾了勾唇,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若非你当着大舅跟芩表妹的面说了这事儿,本王才不会给你打甚劳什子的首饰呢。”   傅谨语立时喜笑颜开,抬头在他唇上嘬了一口,高兴道:“王爷最好了。”   她真不缺首饰戴。   不过这是他们之间的情/趣。   她哼/哼/唧/唧的索要,他耗费心思的去张罗。   回头她拿到首饰后再高高兴兴的戴在头上展示给他看,他见她如此珍视自己给的物品,心里难免得意。   如此一两个回合下来,他们小情侣之间的感情又增进几分。   何乐而不为?   *   三月十五殿试,三月十七放榜。   如原著中一般,柳凤璃夺得头名状元。   表姐左燕清瞬间成为成为京城女儿家羡慕的对象。   毕竟柳凤璃家世过得去,生的又温文儒雅,且才刚二十就中了状元,入了翰林院,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最后悔的莫过于左大夫人,若知道柳凤璃如此有出息,便是家世比左家差一些,也不是不可以将女儿左燕熙定给他。   傅谨语原还担心左大夫人见柳凤璃得了状元,会不会想出甚“李代桃僵”的狗血戏码来。   不曾想没多久就传出了左家正与宁王府议亲的消息来,这让她顿时舒了口气。   宁王府二公子崔瑾,显然比只是个翰林院从六品修撰的柳凤璃,更能入左大夫人的眼。   若左大夫人是个好的,傅谨语如何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女儿跳火坑,必会想法子提醒一下。   但左大夫人素日没少刁难姨母跟表姐,还企图将表姐嫁给个一把年纪的老鳏夫,可以说是十分恶毒了。   傅谨语才懒得管这闲事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圣母上身,非要救左燕熙于水火之中,人家也必定不会信的,毕竟她可是左燕清嫡亲的表妹。   人家必定以为自个是不忿左燕熙嫁的比表姐好,要毁她的良缘呢。   甚至还会将这事儿捅到宁王妃跟前。   可谓费力不讨好。   除非她得了失心疯,不然趟这个浑水作甚?   于是在无人提醒的情况下,左家嫡长女左燕熙跟宁王府二公子崔瑾的婚事很快敲定,两家开始走礼。   才刚走完纳彩跟问名两礼,就到了四月二十一,左燕清出嫁前一日。   古代讲究长幼有序,左燕熙为长,左燕清为幼,本该姐姐左燕熙先出嫁,方才能轮到妹妹左燕清。   但凡事都有例外。   先前左家跟柳家议亲时,请了尘大师帮忙合的八字。   了尘大师说左燕清八字轻,宜先于嫡姐出嫁,如此对两家才没有妨克。   故而柳家请期时才定了今年四月二十二的日子。   不然那会子左燕熙的亲事还没着落呢,如何都不可能如此早的。   *   出嫁前一日,是送嫁妆的日子,也是姻亲们给新嫁娘添妆的日子。   送嫁妆在午后,添妆则在上午。   故而用完早膳后,傅谨语便跟随母亲裴氏,坐上了前往左家的马车。   虽说同样是裴家的女儿,但大裴氏出门子早,那会子裴家在京城毫无根基,又是送银钱又是送书画的,颇费了一番心思,才让她成为户部侍郎左思齐的良妾。   良妾也是妾,得在正室手底下讨生活。   若正室是个不好相与的,日子想必十分不好过。   且她作为妾室,嫁妆不好盖过正室,明面上就只带了六万两银子的嫁妆进门。   虽然私底下另有不少体己,但显然跟裴氏的百万嫁妆没法比。   故而裴家人,包括裴氏在内,对大裴氏都心怀歉疚。   这会子大裴氏的女儿出嫁,裴氏特意拿出了个一千亩的庄子作为添妆礼。   比先前给傅谨语折腾辣椒等西洋作物的小李庄大了足足一倍。   除此之外,还有首饰、布料、毛皮以及药材等贵重物品若干箱。   可见心里有多心疼这个姐姐。   傅谨语见裴氏如此,便叫谷雨在原本准备好的添妆礼之上,又加了一匣靖王太妃赏赐的点翠首饰。   到了左家后,她们母女俩的添妆礼往外一晾,顿时引得左家及其姻亲家的女眷们一阵惊呼。   别家给小辈添妆礼都是论件,她们可倒好,竟然论箱。   且还有一个足足良田千亩,旱涝保丰收的庄子。   不愧是当初带了价值一百万两银子嫁妆进裴家的傅二太太,出手当真阔绰。   而她女儿傅谨语,这个准·靖王妃,出手也毫不逊色,竟然给了一匣赤金嵌红宝首饰跟一匣点翠首饰。   前者倒罢了,虽值些银子,但也算不得多稀罕。   后者却险些惊掉众人的眼珠子。   点翠首饰一向稀缺,宫里的娘娘们手里也没几样,素日也舍不得上头,只要紧日子拿出来撑撑门面罢了。   她可倒好,一出手就是一匣。   而且样式都雍容大气,一看就是内造之物。   众年轻女孩儿更嫉妒左燕清了。   左燕清亲自将姨母跟表妹迎进内室,红着眼圈说道:“你们这添妆礼也太过了,叫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裴氏摸了摸她的鬓发,笑道:“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嫡亲的外甥女,添妆礼丰厚些不是该当的么?”   左燕清抿了抿唇,这世上哪有甚该当的事儿?不过是看彼此的情分罢了。   不多时,裴氏闻讯,也赶了过来。   四人在内室其乐融融的说小话。   突然大裴氏的丫鬟春喜慌慌张张跑进来,说道:“了不得,表少爷叫人送了添妆礼来,竟是间东华大街上两层的铺子,听登记造册的王老头说,起码值个十万八万两银子呢。”   大裴氏笑骂道:“张口银子闭口银子的,成什么体统,也不怕被外人听了笑话。”   当然,这个外人说的外头那些左家女眷以及她们的姻亲,并不是指裴氏跟傅谨语。   说了自己丫鬟一嘴,把她撵出去守着后,大裴氏这才笑着对裴氏道:“秋哥儿先前应承说待清姐儿出嫁会送她一间东华大街的铺子,今儿果然就兑现了。”   想了想,又拍了拍傅谨语的手,笑道:“这事儿呀,还是托了语姐儿的福。”   大裴氏虽然身处左家内宅,但陪房不少,不是那等恁事不知的。   侄儿裴雁秋是走靖王的关系,才替裴家捞到了个皇商的名额,少不得要报答靖王一番。   但靖王向来清廉,是断不会收他的“谢礼”的。   最后可不就落到了语姐儿这个未来靖王妃头上?   偏语姐儿实诚,想着都是表姊妹,清姐儿这个表姐没有,她当表妹的不好独占表哥的便宜。   没法子,裴雁秋只好多分清姐儿一间。   可不就是沾了语姐儿的光?   裴氏嗔了自家姐姐一眼,笑道:“跟语姐儿不相干,秋哥儿是代表裴家这个外祖家给清姐儿添妆的,咱们娘家是个什么情形旁人不清楚,姐姐还不清楚?区区一间东华大街的两层铺子罢了,根本不在话下的。”   话虽如此,但若没傅谨语跟靖王在中间横着,裴雁秋便是要给清姐儿铺子当添妆礼,也不可能给东华大街这个地段的铺子,且还是双层的铺子。   大裴氏心知肚明,不过也没再跟妹妹掰扯,只笑着点了下头:“妹妹说的极是。”   春喜再次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惊呼道:“不得了,靖王太妃娘娘打发身边的嬷嬷来给二姑娘添妆了,姨娘您赶紧去迎一迎。”   大裴氏闻言,立时转头看向傅谨语。   傅谨语连忙摇头:“这事儿我不知情。”   大裴氏也顾不上多问,忙不迭起身,扶着春喜的手出去迎接。 第84章 84 本王当然是最厉害的   靖王太妃打发梁嬷嬷上左家门给左燕清添妆的事儿, 让左燕清很有面子不说,也十分给傅谨语长脸。   故而四月二十二送左燕清出门子后,次日傅谨语便上靖王府谢恩。   今年暑热来的早, 四月底的天气, 除了早晚还有些凉爽,需多加件衣衫外, 白日里已十分炎热。   在屋子里倒还好,倘若在日头底下行走或者做活计的话, 没一会子便一身汗。   有了去左家赴宴的经验, 傅谨语巳正(9:00)便抵达了靖王府。   到正院的时候, 靖王太妃正与韩太子妃在说话。   见到她进来, 靖王太妃笑道:“我们这里正商议你跟阿凌的事儿呢,你也来听听, 若有甚想法,只管说。”   傅谨语给她们两人行了礼,作羞涩状, 嗔道:“我哪里懂这个,太妃娘娘您又打趣我。”   想了想, 又失笑道:“我跟王爷过一两年才会大婚呢, 您明年这时候再折腾这些事儿不迟。”   韩太子妃笑道:“太妃娘娘尊重小叔祖母, 虽有圣旨赐婚, 仍准备遵照三书六礼来议亲。”   “啊?”傅谨语吃了一惊。   自来有圣旨赐婚的人家, 都是直接请钦天监挑好黄道吉日, 于大婚前几日送上聘礼, 然后到了正日子直接上门迎娶。   甚少人按部就班的从头开始走礼。   靖王太妃竟然有这样的打算,而且把韩太子妃请来,显然是要让她当这个大媒。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都说买猪看圈(?), 遇到靖王太妃这样一个好婆婆,简直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毕竟古代跟现代不同,现代跟婆婆处不来,大家可以远着彼此,各过个的,但古代不行。   古代以孝道治天下,婆婆要拿捏儿媳妇,少说也有百八十种法子,儿媳妇一点办法都没。   所以疼女儿的人家,说亲时,会更看重未来婆婆的性子,否则即便嫁了个出类拔萃的夫君,在婆家也没好日子过。   傅谨语抬眼看向靖王太妃,弱弱道:“如此,会不会太麻烦了些?”   靖王太妃笑道:“一辈子一回的大事儿,便是麻烦些又如何?”   看了韩太子妃一眼后,她又笑道:“就是得劳动太子妃一场,回头你那马铃薯跟西红柿成熟了,记得送些到东宫。”   不等傅谨语回话,韩太子妃就笑道:“甚劳动不劳动的,能替小叔祖跟小叔祖母办事儿,是我的荣幸。”   略一停顿后,又话锋一转,笑道:“不过小叔祖母非要送我西洋来的稀罕吃食当谢媒礼的话,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傅谨语失笑,豪爽道:“承蒙太子妃娘娘看得上,回头收获了,我每样送您一大筐。”   韩太子妃高兴道:“偏了小叔祖母好东西了。”   又夸张的说笑道:“我家阿檀是个小饕餮,早就惦记着小叔祖母的辣椒了,这会子又添了甚马铃薯跟西红柿两样稀罕物什,阿檀知道了,必定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客套了一番后,她们这才将话茬转回到正题上,继续商议纳采时应准备的礼品。   韩太子妃笑道:“若依照古礼的话,小叔祖得亲去捉一对大雁才成。只是大雁难寻,如今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纳采都不再遵循古礼,一概用首饰、绸缎跟果子等三十来样吉祥物什代替。为此朝廷还出了法令,规定了不同品阶官员纳采时礼品数量的上限,以免官员互相攀比而造成靡费。”   说到这里,她摇头轻笑道:“不过那是针对普通官员的,小叔祖是宗亲,不在设限之内,太妃娘娘想送多少样礼品都使得。”   靖王太妃笑道:“既然朝廷有法令,阿凌身为朝廷命官,也不好奢靡太过,且照着六十六样准备吧,好歹意头吉利。”   说完,侧首,问傅谨语道:“语儿觉得如何?”   纳采的礼品是给女方娘家的,傅谨语不好发表意见,故而便玩笑了一句:“问我呀?我觉得六样就挺好的。”   靖王太妃跟韩太子妃都笑了。   韩太子妃笑着对靖王太妃道:“瞧瞧,人还没出门子呢,这胳膊肘就朝外拐了,太妃娘娘您找儿媳妇的眼光可真是好。”   傅谨语:“……”   这是夸靖王太妃呢,还是损自个呢?   这里她是待不下去了,不然她们商议一件事儿问自己一回意见,然后再打趣自己一回,她脸皮再厚也扛不住。   故而果断寻了个借口,离开正院,到风清苑去寻崔九凌。   *   才刚进风清苑,就听到一阵“嘎嘎”声传来。   两只被红绳捆绑住翅膀的大雁,正在廊下的鸡笼里拼命扑腾。   许青竹正蹲在鸡笼前拿菜叶子喂它们。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对大雁是纳采用的。   傅谨语装傻充愣的笑道:“哟,有大雁?怎地,你们王爷这是打算招待我吃雁肉?”   许青竹嘴角抽了抽,起身行了个礼,笑道:“这是王爷亲自设网捉了来的,只吩咐奴才好生养着,并未多说旁的。”   不等傅谨语询问,他就主动道:“王爷在内书房。”   傅谨语点了下头,然后抬脚往内书房所在的西次间走去。   西次间里,崔九凌正执笔在宣纸上勾勾画画。   傅谨语探头一瞧,顿时乐了。   这丫竟然在练习竖式计算。   她随便检查了一两列,发现结果都正确无误。   傅谨语夸赞道:“王爷可真聪明,加减竖式计算竟都完全掌握了。”   崔九凌冷哼一声:“本王早就掌握了,一直等你教乘除竖式计算呢,结果,等了许久都等不来。”   傅谨语笑嘻嘻道:“谁说等不来了?今儿我就是来教你的呀。”   “哼。”崔九凌轻哼一声,没好气道:“若本王不提,你自个只怕早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吧?”   还真的是。   傅瑾瑜心虚的缩了缩脖子,狡辩道:“我这不是怕王爷太忙,腾不出空嘛……”   崔九凌瞪着她。   傅谨语讪笑道:“好吧,是我的错,的确把这事给忘了。”   心想,这家伙也真是的,自己忘了,他就不能提醒一下吗?   他们嘴都亲了,自己的良心他都感受过好几回了,这等小事而已,有什么说不得的?   不过这家伙吃软不吃硬,自个若是倒打一耙的话,他必定会恼,只能顺毛捋。   于是她笑问道:“不知王爷今儿可有空?若有的话,我教王爷乘除竖式计算。”   崔九凌拉开抽屉,取了只铅笔出来,往桌上一放,说道:“教吧。”   于是之后的半个时辰,他们一个认真教授,一个虚心学习,倒也算其乐融融。   忙过这茬,傅谨语这才有空重提旧话:“我瞧见外头有两只大雁,莫非王爷打算招待我吃雁肉?”   崔九凌顿时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疯了不成?吃什么雁肉,那是用来纳采的!”   傅谨语作吃惊状,“啊”了一声。   崔九凌白了她一眼儿:“古礼纳采都是用大雁,本王岂能落后于人?”   然后又趁机批评了她一番:“还说自个儿近来看书甚多呢,连这个都不懂,你看的什么书?只怕是话本子吧?”   也不知是真嫌弃她看话本子,还是警惕她看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哼道:“我难道是不懂这个的?不过逗逗你罢了。哼,真无趣。”   崔九凌拧眉。   她是从正院过来的,正院那里母妃正与韩太子妃商议纳采的事儿呢,想必她也跟着听了一耳朵。   如此看来,倒是自个误会她了。   于是轻哼了一句:“倒是本王误会你了。”   傅谨语瞪着他,哼道:“一句误会就完了?”   然后委屈巴巴的控诉道:“你竟然嫌我读书少,懂的不如你多。”   说到这里,拿帕子假装拭泪,哭唧唧道:“你是才子,我是草包,我俩原不该配一块儿的,是我高攀你了。”   崔九凌立时道:“本王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胡乱给本王扣帽子。”   傅谨语把帕子往地上一摔,怒瞪他:“你就是这个意思。”   崔九凌:“……”   罢了,跟她这个家伙是没法讲道理的。   她犯了错,轻飘飘一句“我错了。”就能揭过去了,他却是不行。   非得好好赔不是,还要割地赔款,她才肯罢休。   但有甚法子呢,谁让自己爱慕她?   于是他将她搂/进怀里,在她唇上嘬了一口,柔声说道:“好了好了,莫气了,是本王不对,本王下回一定注意。”   然后又“割地赔款”道:“上回只给你打了一套头饰,我正好得了几块成色不错的宝石,回头叫人给你打一只八宝金锁戴。”   傅谨语这才破涕为笑,哼道:“看在你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本姑娘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   崔九凌凑趣的拱了一下手:“多谢傅二姑娘大人大量。”   闹腾了一回,两人这才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些闲话。   傅谨语略带担忧的说道:“昨儿表姐嫁进了柳家,也不知道崔校尉给她出的主意奏不奏效。”   “这事儿呀……”崔九凌拖长了声调,卖关子道:“本王倒是知道。”   傅谨语立时眼神一亮,急急的追问道:“你快说来听听。”   崔九凌淡淡道: “这样的消息得来可不容易,你若想知道,得付出些代价才成。”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毕竟本王还没原谅你呢。”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这叫甚?以其人之道还彼其人之身?   可惜她这会子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寒食节之后她又抽过两次奖,一次抽到了电饭煲,一次抽到了电烤箱,都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派上用场的小家电。   运气差的简直发指。   她只好直白的问道:“王爷想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崔九凌“咳”了一声,轻哼道:“让本王感受下你的良心。”   傅谨语:“……”   为了知道表姐x福与否,而搭上自个的良心,这笔买卖似乎有些划不来……   她果断道:“成交。”   然后就有些哭笑不得。   当年她用系统抽奖出来的物品换跟他亲/嘴的机会,如今他用表姐的消息来换感受自个良心的机会。   真可谓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不过等她被他压在桌子上,扯开衣衫系带后,她就没有这些闲心想东想西的了。   崔九凌一回生两回熟,唇、舌以及牙齿轮番或者齐齐登场。   没一会子就把傅谨语折腾的气喘吁吁,哭哭唧唧的求饶。   然而崔九凌好容易才感受一回,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直接将她的求饶给无视了。   甚至还变本加厉的掀起了她的百迭裙……   这,这也太刺激了。   傅谨语手指紧紧抓住书案边缘,牙齿紧抿住唇,腿脚都僵直了。   片刻后,她又从僵直变成晒糠一样的抖动。   等到他感受完毕的时候,她整个人瘫在书案上,软成了一滩泥。   半蹲在地上的崔九凌站了起来,掏出丝帕替她整理了一番,然后将她的裙角拉了下来。   傅谨语有气无力道:“你还没原谅我呢,就干这样的事儿,似乎有些不妥当吧?”   崔九凌坐到太师椅上,看着横/陈在书案上的她,得意哼道:“占尽了你的便宜,再把你甩掉,这样才不亏。”   傅谨语:“……”   又说这种话,自己又不是傻子,难道会当真不成?   她闭眼,懒洋洋的哼道:“随便你吧,你开心就好。”   片刻后,她才想起正事儿来,忙睁开眼,问他:“你报酬都收了,这会子该告诉我表姐的情况了吧?”   崔九凌倒也没有卖关子,说道:“今儿一早,柳凤璃衣/衫/不/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跌跌撞撞地跑出家门,然而没跑出几步,就腿脚一软,摔到地上……”   傅谨语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催促道:“然后呢?”   衣/衫/不/整……失魂落魄……   啧,瞧这情形,表姐多半是得手了呀?   崔九凌勾了勾唇角,继续道:“然后就被你表姐身边的两个粗壮婆子用‘姑爷还没醒酒’的借口,给拖了回去。”   傅谨语喷笑。   表姐威武呀!   天呐,这可跟原著里面太不一样了。   崔沉这家伙给出了个歪主意后,表姐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整个人画风都不一样了。   柳凤璃千算万算,怕是如何都没算到会有这么一出吧?   回头他是不是会蹲在在浴桶里一边搓洗自己,一边哭着喊“我脏了?”   想着想着,不禁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崔九凌眯眼,危险的看着她:“你可别跟左燕清学。”   傅谨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不给你下/药你都猛如虎,我要是给你下/药,我这条小命还能保住?”   崔九凌扬了扬唇角,得意道:“本王当然是最厉害的。”   傅谨语:“……” 第85章 85 王爷我错了   傅谨语在风清苑待了一个多时辰, 得知韩太子妃回宫后,她这才回到正院。   跟靖王太妃道谢:“多谢太妃娘娘费心想着我表姐,您的添妆让表姐倍有面子。”   靖王太妃笑道:“客气什么, 自家亲戚, 原该如此。”   妾室的亲戚算不得亲戚,从前左家举办宴会, 从不给傅家派帖子。   而傅谨语跟裴氏去左家,左家人从不出面招待。   也就是后头傅谨语靠上了靖王府这棵大树, 左家才高看她们一眼。   而靖王太妃这等地位尊崇的人儿, 却毫无芥蒂的视大裴氏这个小妾跟左燕清这个庶女为亲戚。   高下立见。   当然, 这是看在傅谨语的面上方才如此的。   傅谨语感动的眼泪汪汪的, 真情实感的说道:“太妃娘娘您对我太好了……”   靖王太妃看她眼圈红红,怕她哭出来, 故而打趣道:“还不是因为你太可爱?”   犹嫌不够,把崔九凌也给搬了出来:“不然向阿凌示好的女子那么多,为何他就只偏偏认定了你?”   傅谨语羞涩的垂首。   是真羞涩。   因为她想到了方才在内书房发生的事儿。   崔九凌这家伙实在是得寸进尺, 说好的感受自己的良心,怎地感受着感受着, 脑袋就往下去了呢?   还没成婚呢, 那, 那地儿也是他能感受的?   别看她面上稳如老狗, 其实心里早就羞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当初跟自己一起围观傅谨言跟崔瑛现场时, 他一副恶心欲吐的模样, 还当他是重度洁癖症患者呢。   谁知轮到他了, 却乐此不彼。   哼,那叫一个双标。   感情他这洁癖症还分人的?   为免羊入虎口,她以后还是尽量少跟他独处一室的好。   又听靖王太妃笑道:“本月二十八是芩姐儿母亲的生辰, 因不是整寿,她不欲大办,只本家亲眷开几桌,到时你跟本宫一块儿过去。”   她还没进门呢,就带着她去亲眷家做客,会不会太不矜持了些?   但是之前书哥儿满月宴秋钰芩母亲秋大太太主动上门捧场,傅谨语这会子若是拒绝,怕是有些不给人家脸面……   她笑道:“那我就跟着太妃娘娘去秋府蹭吃蹭喝了,希望别被芩姐姐撵出来才好。”   靖王太妃打趣她道:“怎地还叫芩姐儿姐姐,你该随着阿凌喊她表妹才是。”   傅谨语羞涩笑道:“待大婚之后再改口不迟。”   *   陪靖王太妃跟崔九凌用完午膳后,靖王太妃极力劝她到逐月楼歇晌后再回去。   正午的日头的确太晒了些,横竖傅府那边无甚要紧事儿,傅谨语便应了下来。   逐月楼是靖王府表姑娘秋钰芩惯常住的地儿,名字虽叫楼,却是所二进的院子,只不过第二进的正房是座两层高的小楼,故而起名“逐月楼”。   先前秋钰芩也邀请她来这里歇晌过,特意叫人收拾了一间屋子给她。   故而这会子秋钰芩虽不在,她照常歇到那间屋子里,没去旁的屋子走动,也没动秋钰芩的任何东西。   秋钰芩安排给她的这个屋子,南北通透,十分凉爽,她盥洗之后,躺到床/榻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有熟悉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唇上也不时传来或重或轻的肯咬。   傅谨语以为自己做了个带颜色的梦。   谁知醒来后,却发现崔九凌正坐在床/榻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她先是惊了一下,随即翻了个白眼,哼道:“大晌午的你不去歇晌,坐在这里干什么?吓我一跳。”   舔了下唇,立时涩/涩的疼痛感传来。   她嘴角抽了抽,看来自己不是在做梦,这丫是真的偷亲自己了。   然后就十分无语,他们两个午膳前才刚在他的内书房亲/热了一番,这会子他竟然又来。   真是够黏糊的。   崔九凌轻哼一声:“本王早就睡醒了,哪像你,像只小猪一样,睡下去就醒不来。”   傅谨语:“……”   自己今儿才睡了大半个时辰,往常她在傅家午晌可都是要睡一个时辰的。   她没好气道:“早知道连午晌都不让人睡饱,我就不留下来了。”   崔九凌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骂道:“下一句你是不是要说,早知道就不嫁本王了?”   傅谨语瞪了他一眼,哼道:“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午晌变成大半个时辰的午晌罢了,倒还不至于为了这个就不嫁你。”   她还记得前世的“专家”说过,午睡30-45分钟是最佳睡眠时间。   故而她早就知道自己午睡一个时辰不健康了,如果他能帮她改了的话,那反倒是好事。   崔九凌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今儿竟然不死鸭子嘴硬了,难得。”   傅谨语给气笑了:“嘴硬的死鸭子有王爷一只就够了,我还是不跟王爷抢这巧宗了。”   崔九凌哼了一声:“本王从来不死鸭子嘴硬,一直都是有一说一,你少给本王扣乱七八糟的帽子。”   傅谨语:“……”   他是哪来的勇气能说出这话来的?   是梁静茹给他的勇气吗?   哦不,应该说是这时代的“当红明星”——德春班的台柱子冷玉霜给他的勇气?   她冷嘲热讽道:“哦?也不知道当初是哪个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看上我的,也不知道又是哪个把我捉进王府压在假山上疯狂的亲……”   “你闭嘴。”   傅谨语话还没说完,就被崔九凌恼羞成怒的打断。   傅谨语斜眼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   崔九凌咬了咬后槽牙,果然这事儿成了一自己一辈子的把柄了,不管争论什么,最后都能攀扯到这上面来。   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夫纲不振了。   他果断一倾身,将她压在了下头。   他在她唇上轻肯了一下,威胁道:“本王不但可以把你压在假山上亲/嘴,还可以把你压在床/榻上干些别的事儿。”   傅谨语向来识时务,见状立时求饶道:“王爷我错了,我不该揭你老底的,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崔九凌冷哼道:“你每次都这般说,结果下次还敢。”   傅谨语讪笑道:“这回是真的知错了,下回真的不敢了。”   “那就让本王看看你的诚意吧。”说完,他松开了傅谨语。   傅谨语立时松了一口气。   才要坐起来,就见他一个翻身仰躺到床/榻上。   他哼笑道:“亲本王,亲的本王满意了,本王兴许会大发慈悲的饶过你。”   傅谨语:“……”   这家伙还说自己死鸭子嘴硬,他这简直就是死鸭子本鸭。   当初自己亲他的时候,他要多嫌弃有多嫌弃,这会子竟然要挟自个主动,简直是180度大转变。   快的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她也没拒绝就是了,这本就是轻而易举的小事,满足他也好,省得他又有借口又打其他主意。   然后傅谨语就后悔了。   自己吭哧吭哧的亲他,亲的嘴/巴舌/头都麻了。   结果呢,他睁眼说瞎话,非说自己敷衍。   然后以此为借口,扯开了她衣裳的系带,再次感受起她的良心来。   感受着感受着,又轻车熟路的往下移去。   傅谨语立时阻拦道:“王爷,那里不可以。”   崔九凌冷哼一声:“上午的时候本王就亲过了,你这会子再想起来矜持,是不是晚了一点?。”   傅谨语顿时哑口无言。   然后他就趁机感受起来。   把个未/经/人/事的傅谨语,几次折腾的攀/上巅/峰。   完了之后还发表感想道:“ 那些画避/火/图的画师们合该拉去砍头,哪里丑了?分明很好看。”   傅谨语:“……”   你能不能矜持点呀?   这种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真是不知羞!   傅谨语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化身鸵鸟,把脑袋埋到土里去。   不禁怀念起以前那个孤傲如今天上星般高不可攀的冷美人来。   现在这家伙就是一个没脸没皮的黏人精,动辄就要感受她这儿感受她那儿的。   即便是已经赐婚,也该矜持些是不是?   唉,都说毛头小伙子不知分寸,他这老房子着火的老男人比小伙子还要更甚。   这靖王府是待不得了,她连忙爬起来,整理好衣裳,然后落荒而逃。   *   傅谨语回府后照例先去见裴氏,结果裴氏的大丫鬟桑儿说裴氏被傅老夫人请去松鹤堂了。   傅谨语皱了皱眉头,问道:“可知是什么事儿?”   桑儿回道:“奴婢使银子找来传信的小丫鬟打听了一下,说是老太太叫太太过去商量二爷的聘礼跟大姑娘的嫁妆事宜。”   傅谨语一听就知道要糟糕,连衣裳也没来得及回去换,就直接去了松鹤堂。   松鹤堂里,气氛正剑拔弩张。   傅谨语假装甚都没看出来,上前给众人行礼,笑道:“我去靖王府谢恩回来啦,太妃娘娘还留我用了个午膳。”   然后仿佛才瞧见裴氏似的,诧异道:“母亲也在这里呀,是有什么家事需要请教祖母吗?”   傅老夫人冷哼一声:“她若是事事都请教我,也不会干出给表姑娘送个一千亩良田的庄子当添妆礼这样的蠢事来!”   傅谨语:“……”   她就说嘛,怎地突然讨论起聘礼跟嫁妆来了。   感情是傅老夫人听说了前日裴氏给左燕清的添妆礼,找茬来了。   傅谨语笑了笑,安慰傅老夫人:“添妆礼就是个来回点儿,表姐先出嫁,母亲给了丰厚的添妆礼,待我出嫁时姨母也会给我丰厚的添妆礼,亏不到哪里去。”   傅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傅谨语是不亏,但是他们家其他人可就亏了。   她懒得跟她们掰扯这些,问裴氏道:“行哥儿跟言姐儿都是今年成亲,对于他们的聘礼跟嫁妆,你可有主意了?”   裴氏笑道:“按照公中的规矩,无论男丁娶妻还是女子出家,通通都是三千两银子,儿媳自然是要依照公中规矩办的。”   傅老夫人顿时眉头紧皱:“就这些?”   裴氏淡定笑道:“当初文哥儿娶亲就是照着这个规矩办的,老太太若要现改规矩的话,大奶奶知道了,只怕会不高兴。”   这个文哥儿说的是大太太陆氏的儿子,傅家大爷傅锦文。   傅老夫人见她张口规矩,闭口规矩的,索性摊开来说:“你是他们的母亲,养了他们一场,他们成婚,你竟然一毛不拔?”   裴氏嗔道:“老太太说的哪里话,我是他们的母亲,他们虽不是我生的,但好歹是我辛苦养大的,我总要有所表示的。”   略一停顿后,她笑道:“我给他们每人添两千两,凑成五千两。咱们这样的清贵之家,五千两银子的聘礼或是嫁妆,已算是很能拿得出手了。”   “两千两?你在说什么鬼话?”傅老夫人登时大怒。   傅谨语抬眼看向她,笑眯眯问道:“依祖母看,母亲该出多少银子呢?”   傅老夫人怕是早就在心里不知合计过多少次了,闻言立时将答案说了出来:“起码每人五万两银子。”   傅谨语“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每人五万两,合起来就是十万两,她可真敢想,当裴氏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裴氏果断拒绝:“请恕儿媳不能答应,儿媳的嫁妆是要留给语姐儿跟书哥儿的。”   傅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行哥儿跟言姐儿也是你的孩子。你怎能厚此薄彼?”   傅谨语垂首,暗暗翻了个白眼。   傅老夫人真是好笑,亲儿女跟继子女能一样?   裴氏强硬道:“他们名义上虽是我的儿女,但并非我亲出,没资格分我的嫁妆,我贴补他们每人两千两已经仁至义尽了,再多便没有了。”   想了想,又威胁性的补了一句:“便是拿到外头去说,儿媳也站得住脚。” 第86章 86 王爷也要去?   裴氏到底狠不下心, 傅谨言倒罢了,傅谨行除了纨绔没出息了些,对自己还算尊重, 对语姐儿跟书哥儿也无甚恶意。   如今他即将娶亲, 二奶奶蔡心柔还曾帮过语姐儿的忙,是个知理懂进退的。   裴氏也愿意给傅谨行这个继子些产业, 好叫他日子过的滋/润一些。   故而她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行哥儿是老爷的长子, 往后我跟老爷还指望他养老呢, 他成亲后, 我会分他一个庄子跟一个铺子, 交给二奶奶打理,好叫他们小夫妻有些进项。”   傅老夫人先是一喜, 随即不赞同地说道:“不行,二奶奶小年轻家家的,会打理什么?”   说着, 又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好辛苦我老婆子,帮他们一帮了。”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 笑道:“祖母怕是忘了二嫂的出身吧, 她可是安平长公主府出来的姑娘, 莫说她必定跟教养嬷嬷学过管家理事, 便是没有学过, 会没有懂这个的陪房?”   顿了顿, 她又笑道:“便是都没有, 母亲现教就是了。为了不叫祖母一把年纪还为他们小夫妻操劳,二嫂必定会用心学的。”   傅老夫人冷冷的瞪着傅谨语。   瞪了片刻后,才意识到傅谨语已被皇上赐婚给靖王, 是未来的靖王妃,不再是从前那个自个想训斥就训斥的孙女了。   她连忙收回目光。   不过仍未放弃给傅谨言争取好处,对裴氏道:“你又是给行哥儿庄子又是给行哥儿铺子的,却独闪着言姐儿,岂不叫言姐儿心里不自在?他们兄妹原是一样的,你也该拿一个庄子跟一个铺子出来给言姐儿当嫁妆才是。”   傅谨言心里不自在?那可真是太好了。   裴氏勾了勾唇,一本正经的说道:“行哥儿是男丁,是要顶门立户的,我给他再多产业,也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终归还是属于傅家;言姐儿是女孩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给她产业只能便宜了别家。”   当然,这都是托词。   不然她也不会乐意拿出一半嫁妆给傅谨语这个女儿当嫁妆。   顿了顿,她又抿唇一笑:“当然,我只是就事论事,宁王府显然是不缺这仨瓜俩枣的。”   傅谨语往椅背上一靠,嘴角微微扬起。   亏她还担心裴氏在傅老夫人跟前会吃亏,慌里慌张的跑来松鹤堂助她一臂之力,谁知竟是杞人忧天。   裴氏生了书哥儿这个儿子,自己这个女儿认了范首辅夫妇当干爹干娘,又被赐婚给靖王,她腰杆子顿时就挺了起来。   以往是没法子,只能选择隐忍。   如今她不忍了,傅老夫人等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毕竟她可是靖王的丈母娘,傅老夫人只敢跟她打几句嘴官司,如何都不敢如往前一样,罚她去跪祠堂。   好话坏话都被裴氏说了,傅老夫人被堵的哑口无言。   半晌后,才不甚有底气的又说了一句:“言姐儿嫁妆太寒酸的话,回头到宁王府晒嫁妆时,怕是不好看。”   傅谨语闲着也是闲着,就“好心”地替傅老夫人出了个主意:“祖母向来疼爱姐姐,嫌姐姐嫁妆寒酸,您可以将自个的嫁妆都拿出来贴补她呀,我跟二哥绝无二话。”   傅老夫人:“……”   她肯定会贴补大孙女,但若让她将自己全部嫁妆拿出来贴补言姐儿,是绝无可能的。   嫁妆是女儿家在婆家立足的根本,若是为了言姐儿掏空自己的嫁妆,以后儿孙不孝顺,她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裴氏笑看了傅谨语一眼。   心想,语姐儿可真够促狭的。   傅老夫人没接傅谨语的话茬,搭着紫苏的手站起来,淡淡道:“我乏了,得去躺一躺,你们回吧。”   然后脚步利落的往内室走去。   傅谨语跟裴氏相视一笑。   *   几日后,时间来到四月二十八。   今儿是秋钰芩母亲秋大夫人四十三岁生辰。   傅谨语受靖王太妃邀请,与她一块儿前往秋家赴宴,故而她特意好生装扮了一番。   上身是藕粉立领对襟花罗长衫,下头是柳绿横罗花鸟裙。   头上戴的是崔九凌新替她打制的赤金镶珠嵌红宝挂珠凤钗,且在鬓边插了朵时令鲜花——粉色牡丹。   脖子上还挂了个同样是崔九凌替她新打制的赤金嵌八宝金锁。   手上戴的也是崔九凌先前给她的那副暖玉手镯。   脸上薄擦了一层紫茉莉花籽粉,嘴唇上涂了番茄红口红。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贵女”。   到宁王府正院的时候,宁王妃一看见她,就笑道:“哟,语儿今儿打扮的如此好看,跟年画上的仙女似得。”   说着,又转头去看崔九凌,打趣他道:“你说是吧阿凌?”   崔九凌抬眼打量了傅谨语一番,见她手上、脖子上以及手上戴的都是自个与她的首饰,嘴角顿时不自觉的上扬。   他轻哼一声:“还凑合。”   靖王太妃给傅谨语解释道:“阿凌嘴里的‘还凑合’,就是甚好的意思。”   傅谨语如何不知道这个?   她看着崔九凌,笑嘻嘻道:“多谢王爷夸赞。”   崔九凌勾唇,轻哼一声:“不要脸。”   要脸能把他搞到手?傅谨语避开靖王太妃的角度,白了他一眼。   崔九凌垂眼,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略说了片刻闲话后,他们便准备启程去秋家。   行至仪门处,傅谨语先扶靖王太妃登上马车,接着自己爬上去,坐定之后,才要挥手同崔九凌道别……   就见崔九凌也爬了上来。   傅谨语惊讶道:“王爷也要去?”   “怎地,本王去不得?”崔九凌轻哼一声。   靖王太妃笑道:“往年芩姐儿母亲寿辰,阿凌嫌宾客都是女眷,他去了不尴不尬的,都是托本宫替他送上寿礼。”   说到这里,她以帕掩唇,看着傅谨语直乐:“谁知今年一听闻本宫要带你一块儿去秋家,他立时改口说要去给舅母贺寿。”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这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外甥吧?   靖王太妃显然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吐槽自己儿子道:“老话说的好‘外甥是狗,吃了就走。’,真是半点没说错。”   崔九凌:“……”   如果不是自己长相与母妃相像,他都要怀疑自己是抱养的了。   母妃也真是的,想替自己在傅谨语跟前说好话,表明自己对她有多另眼相待,就好好说,如此这般冷嘲热讽算甚?   自己不要脸面的么?   他冷哼一声:“既然母妃不高兴儿子去给舅母贺寿,那儿子不去了便是。”   靖王太妃立时柳眉倒竖,哼道:“你少给本宫头上扣帽子,本宫几时说过不高兴你去了?”   大好的日子,傅谨语生怕他们母子两人闹个不欢而散,忙不迭的岔开话题:“哎呀,六月初二崔校尉成亲,他叫人给我送了张请帖,王爷,你说我该随多少份子好呢?”   宣平侯府好容易替狄岚寻到个没被她克死的未婚夫,怕夜长梦多,迅速走礼完毕,并将婚期定在了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   当然,这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是根据他俩八字推算出的。   崔九凌闻言,冷哼道:“你想随多少就随多少,不想随也无妨,全看你自个的意思,横竖他也不敢说甚。”   傅谨语:“……”   说了等于白说。   感情自己这是问了个寂寞?   罢了,回头自己看着给吧。   崔沉是他的侍卫长,负责王府的安全事宜,乃是心腹中的心腹,自己以后的安全也要仰仗他,她多随些总归是没错的。   她颔首道:“知道啦,我会斟酌着来的。”   *   秋家乃江南百年世家,家族根基在江宁,京城里的宅子,与裴宅一样,都只是个落脚地,里头也只住了在京为官的长房一家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才在心里念叨了“裴宅”一句,一下马车,傅谨语就眼尖的瞧见了个裴家人。   她立时开口将人唤住,惊讶道:“裴安,你怎地在这里?”   裴安连忙行礼,笑道:“回表姑娘的话,小人奉大/爷的命来给秋大太太送寿礼。”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裴雁秋这家伙,还真是见缝插针的刷秋钰芩父母的好感度。   秋大太太如何暂且不知道,但通过寒食节那日的所见所闻可以判断,秋明泽对他十分推崇。   不过,这是拿他当忘年交的时候。   若知道他对自己女儿有企图,秋明泽会不会立时翻脸不认人,还真不好说。   毕竟家世差太多,说句不好听的,裴雁秋这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是异想天开。   “哼。”不知何时跟过来的崔九凌,闻言冷哼了一声。   傅谨语立时抬了抬手,打发走裴安:“知道了,你且去吧,记得替我向表哥问个好。”   “小人告退。”裴安惧怕崔九凌,忙不迭告退。   候他走出一段距离后,崔九凌冷哼一声:“你这表哥还真是没有逼/数。”   若非自己看在傅谨语的面子上,暂时没在母妃跟大舅跟前揭穿他的企图,他早被秋家列为拒绝往来户了。   甚至还会遭到大舅跟表弟的“毒打”,毕竟他们这对父兄,维护起芩表妹来,可以说是毫无原则可言。   敢惦记他们疼爱的女儿/妹妹,不揍他个半死才怪。   傅谨语无奈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顿了顿,她又叹气道:“但有甚办法呢,表哥打小就敢想敢做,十二岁就敢跟随船队下西洋,遇到暴风雨险些沉船,侥幸逃过一命后,下回竟还敢再去……这样性子的人儿,叫他有逼/数,怕是有些难。” 第87章 87 你们姑娘准备躲羞到几时?”……   秋钰芩兄长秋钰榕得知崔九凌到来的消息, 匆忙赶来迎接。   秋钰榕面容温润如玉,身材苍松翠竹般修长。   与崔九凌惯常穿的箭袖锦袍不同,他一身天青宽袍大袖交领长衫, 颇有些名士之态, 但言谈举止却张弛有度、进退得宜。   傅谨语头一回见识到了甚叫真正的世家公子,忍不住夸赞了一句:“秋公子好人才。”   秋钰榕拱了下手, 笑道:“多谢表嫂夸奖。”   “哼。”崔九凌听到傅谨语夸赞别的男子,不乐意了。   傅谨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嘴上赶紧补了句:“也就比你表哥略差一点, 但在京城贵公子圈里却是数一数二的了。”   自家表哥的脾性, 秋钰榕如何不晓得?   闻言, 他脸上笑意不变,恭维道:“表哥的容貌, 在大齐男子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了,我自然是不能与他比的。”   崔九凌嘴角上扬了几分,嘴里却是不屑的冷哼一声:“堂堂男儿家, 攀比容貌做甚?容貌又不能当饭吃,还该在正途上有所建树才是。”   傅谨语:“……”   真是左也不是, 右也不是。   说他是杠精都委屈他, 这哪里是杠精, 分明是杠神。   而且人家秋钰榕哪里没有建树了?   人家秋钰榕可是年纪轻轻就开派立说, 如今门下已有数万弟子, 是名副其实的“大家”。   又不是只有在仕途经济上有所作为才叫建树。   不过这些话她也只敢腹诽一番, 没见秋钰榕自己都不反驳, 只恭敬应是么,她又何必多嘴多舌?   好在秋大夫人宴息的正院很快就到了。   *   身为寿星的秋大夫人,穿着喜庆的大红织锦缎长衫, 笑意盈盈的站起身来向小姑子靖王太妃问好。   “太妃娘娘来了?方才我们还念叨着您呢,可巧您就来了。”   在场另几位贵妇立时跟着站起身来行礼,嘴里纷纷附和秋大太太。   靖王太妃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免礼,笑问道:“哦?念叨本宫什么呢?”   秋大太太笑道:“其实我们念叨的并不是太妃娘娘,而是您的儿媳妇傅二姑娘。”   秋大太太娘家嫂子潘二太太不怕死的打趣靖王太妃:“毕竟太妃娘娘有了春秋,便是生的再如何好,也没法跟十来岁花一样娇/嫩的小姑娘比。”   靖王太妃嗔道:“你们这些促狭鬼,夸本宫儿媳妇就本宫儿媳妇吧,还非要踩本宫一脚,仔细本宫叫梁嬷嬷给你们一顿好嘴巴子。”   潘二太太是靖王太妃的闺中密友,两人素日玩笑惯了,并不太讲究尊卑有别。   她笑呵呵道:“您快别当着儿媳妇的面逞威风了,仔细儿媳妇发现了您这个恶婆婆的真面目,哭着喊着不肯当您儿媳妇了。”   “呸,说的什么浑话。”靖王太妃笑骂了潘二太太一句,“本宫好不好有什么关系,阿凌好不就成了?”   站在后头当壁花的崔九凌被点名后,这才上前给秋大太太拜寿:“恭祝舅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真是毫无诚意的拜寿词。   秋大太太却是受宠若惊,笑容满面的说道:“多谢王爷!我叫人准备了好酒,待会让阿榕陪您多吃几杯。”   傅谨语转头看了崔九凌一眼。   隐含警告之意。   先前他吃醉了,虽然没发酒疯,但是特别黏/人,连喂他喝蜂蜜水都得用嘴。   如今他连不该感受的地儿都感受过了,若是再喝醉,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歪主意来呢。   崔九凌被瞪了一眼,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嘴角还勾了起来。   他直白道:“我如今是有人管着的人儿了,酒的话还是少吃几杯为好,不然人家因此恼了,我还得哄。”   傅谨语:“……”   这混账家伙,说的什么话!   在长辈面前说自个儿厉害,真是疯了不成?   咳,自己有时候的确胡搅蛮缠了些,但那是两个人私/底下的时候,怎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呢?   别家当晚辈的都是努力帮妻子在长辈面前营造一个好的印象,他可倒好,尽扯后腿。   傅谨语没办法再装壁花了,只好上前给众人行礼。   众人连忙七嘴八舌的说免礼。   然后除了先前在书哥儿满月宴席上给过傅谨语见面礼的秋大太太,其余六位贵妇都纷纷叫丫鬟送上见面礼。   然后秋大太太才重提先前的话茬,笑着对傅谨语道:“在外头应酬时少吃几杯是该当的,免得醉酒误事。但今儿是在舅母家,就让王爷多吃几杯吧?”   傅谨语无奈道:“伯母您别听他乱说,他是王爷,我是臣女,自来只有他管我的份儿,没有我管他的份儿。”   还未大婚,不管别人怎么称呼自己,她一律还是照往常的辈分称呼。   靖王太妃笑道:“那是在外头,在家里门一关,他是丈夫,你是妻子,你管他天经地义,怎地就管不得了?”   她们不讲正经话,傅谨语也便歪扯道:“可这会子并不是在靖王府呀……”   靖王太妃顺杆儿就爬,笑道:“这里是本宫娘家,你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不必客套。”   傅谨语:“……”   潘二太太怕傅谨语臊了,站起身来,亲自把她拉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笑道:“他们母子一对儿促狭鬼,挤兑起人来眼睛都不眨的,你莫要同他们一般见识。”   这话傅谨语不好接,故而只笑了笑,没吭声。   片刻后,秋钰芩领着丫鬟走了进来。   秋大太太立时道:“我们这些老婆子说话无趣的很,委屈阿凌媳妇了,芩姐儿你来的正好,赶紧领她去跟其他小姑娘一块玩儿吧。”   秋钰芩连忙应是。   傅谨语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被众人打趣,秋大太太这安排,她简直是求之不得。   于是忙不迭跟着秋钰芩去了后头的花厅。   *   花厅里已经坐了六七个小姑娘,巧的是看起来年纪都跟自己差不多大。   秋钰芩给她介绍了一番。   这里头有两个小姑娘是潘二太太带来的,其余每位贵妇领了一个小姑娘。   听完秋钰芩的介绍,傅谨语大概也能想明白,为什么来的都是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了。   多半是冲着22岁高龄还没有定亲的秋钰榕来的。   秋钰榕这样人品才貌俱全的世家子弟,显然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对象。   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为好,毕竟古代十分推崇亲上加亲。   其中有一个姑娘姓云,族里行三,是秋钰榕祖母弟弟的孙女,三句话不离傅谨言,疑似是崔瑛的爱慕者。   熟读原著的傅谨语表示,这似乎是原著里没有的内容。   连秋钰芩这种善解人意的姑娘都看不下去了,无语道:“姐姐怎会瞧上那种人?”   傅谨语本想敷衍过去的,但秋钰芩都这般直白了,可见这姑娘跟她关系十分亲近。   那她就不好装聋作哑了。   她叹气道:“我姐姐嫁宁王世子也就罢了,毕竟我们家那样的家世,只怕很难寻到好夫婿,只能自个寻出路。”   顿了一顿,她又十分毒舌的说道:“可是姑娘这样的出身,图他什么呢?图他的通房知书达理?图他的贵妾出身显贵且有宁王妃撑腰?”   最后还总结陈辞了一句:“说到底,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所以自己去找苦吃?”   其他几个小姑娘也纷纷出言劝说。   “表嫂说的对,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需要攀附权贵,找个门当户对的不好吗?”   “从多久前我就劝你不要打他主意,你偏不听,看吧,连表嫂都劝你了,可见是真不好。”   “榕表哥不比那人强太多?反正都是得不到的人儿,宁可你打榕表哥的主意呢,好歹榕表哥既没通房也没贵妾。”   “就是,都是自家亲戚,就算你也打榕表哥的主意,我也不怪你,大家各凭本事呗。”   云三姑娘给气笑了,无语道:“听听你们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因为宁王世子先前曾帮过我一个忙而对他略有些好奇罢了,怎地就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了?我又没疯。”   傅谨语闻言,顿时抿唇轻笑,心里暗舒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好奇呀,那就对得上了。   毕竟秋钰芩原著里可是嫁给了崔瑾,如果她表妹对大伯子崔瑛这个男主有兴趣的话,原著里不可能蛛丝马迹都没有。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的嘲了一句:“须知多少的爱慕都是从好奇开始的,云三姑娘这个好奇还是要慎重。”   云三姑娘倒也没生气,只是笑骂了一句:“被她们打趣成这样,我以后哪还敢好奇呀?”   然后郑重的向傅谨语道谢:“表嫂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我铭感五内。”   为了不叫自个犯蠢,连未来姐夫都贬低上了,实在是实诚。   傅谨语谦虚地笑了笑:“云三姑娘客气了。”   因崔瑛未婚妻是傅谨语的姐姐傅谨言,故而众人也不好多说太多,便岔开了话题。   纷纷夸赞起傅谨语的衣着打扮来。   潘大姑娘摸了摸傅谨语的暖玉手镯,笑道:“这是王爷那块暖玉打的镯子吧?别问我为啥知道的,这暖玉不久前还是我父亲的镇书房之宝呢,然后某天不甚被王爷瞧见了……”   傅谨语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就被王爷巧取豪夺了?”   潘大姑娘失笑,嗔道:“表嫂这般说王爷,王爷知道了,只怕心都碎了。”   傅谨语当然是在说笑,崔九凌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知道的,当然干不出巧取豪夺之事。   故而只是一脸问号的看着潘大姑娘。   潘大姑娘笑道:“王爷给了个我父亲没法拒绝的价格,把玉给买走了。”   傅谨语扬了扬嘴角,心想,果然如此。   她羞涩一笑,轻声抱怨道: “早知道王爷这般败家,我就不收下这手镯了。”   不收是不可能的,同样都是败家,手镯比起烟花来可强多了,毕竟烟花燃放了就没了,手镯还能冬暖夏凉呢。   有潘大姑娘起了头,大家都是年轻小姑娘,对衣裳首饰都有自己的见解,很快就说的气氛热烈起来。   这是傅谨语赴宴赴的最舒心的一次,不止尝了南边口味儿的美味佳肴,还与几个小姑娘相谈甚欢。   甚至还约好了回头由她做东,请大家去聚贤楼吃辣菜。   如果不是乘坐马车返程的时候,崔九凌当着靖王太妃的面儿,一下把自己搂/进怀里的话,也算是完美的一天了。   *   她顿时面红耳赤,忙不迭伸手去推崔九凌的胳膊:“王爷,你松开我。”   “不松,一辈子都不松。”崔九凌不但不松,还搂得更紧了些,甚至把脑袋搁到了她的肩膀上。   靖王太妃拿帕子掩住嘴,艰难的憋笑。   傅谨语快被气死了,先前当着长辈的面说自个儿厉害也就罢了,他不怕被人笑话妻/管/严,她又何惧之有?   但这会子靖王太妃还在呢,他就与自己这般亲/密,成什么体统?   但凡靖王太妃有点脑子,就能联想出许多他俩独处一室时候发生的事情。   这叫她的脸往哪里搁?   这家伙真的是霸道横行惯了,压根就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这个旁人甚至包括他的母妃。   没办法,她只好一脸无辜的向靖王太妃求救:“太妃娘娘,您看王爷醉成这样,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靖王太妃挑了挑眉,随即一脸“淡定”的说道:“本宫换辆马车,不就解决问题了?”   说完也不等傅谨语回应,直接朝外吩咐了一声:“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靖王太妃戴上帷帽,将车帘掀开,搭着梁嬷嬷的手下了马车。   然后,坐到了后面的备用马车里。   傅谨语:“……”   我去,怎么能这样呢?   这下就算他俩没什么事儿,靖王太妃也能脑补出他俩有事儿了。   傅谨语在崔九凌胳膊上掐了一把,没好气道:“王爷装醉的本事越来越高了,而且也忒没人性了些,竟然将自己母妃赶下马车。”   崔九凌薄唇微张,立时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傅谨语:“……”   这是在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真的喝醉了?   真喝醉的人会有这心机?   然后就听崔九凌哼唧道:“错,本王这是为了母妃好,三人挤一辆马车,太过于拥挤了些,不利于母妃伸展腿脚。”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鬼歪理?   依她看呀,他既垃圾桶里捡来的外甥之后,又可以领一个新头衔了——垃圾桶里捡来的儿子。   偏靖王太妃举双手双脚赞同他的主意,若不是怕显得太不矜持毁了自个婆婆的形象,靖王太妃恨不得把他们从早到晚关在一个屋子里。   啧,这么算来,是自己在瞎操心。   人家母子俩好着呢,好到齐心协力的算计自己。   她又在他胳膊上推了一下,哼道:“还不松开我?”   “不松。”崔九凌哼唧一声,然后张/嘴含/住了她的耳垂。   傅谨语顿时抖了一下。   因为喝多了酒的缘故,他呼出的气息都是像是着了火一般,喷在她的脸蛋上,让她的脸蛋也好似着了火似的。   而且不止用嘴/唇,还用上了牙齿。   傅谨语的耳垂又疼又痒又麻,让她禁不住贝/齿紧抿住了嘴/唇。   这还不止,他的手悄悄上移,用比平时大许多的力道感受起她的良心来。   傅谨语在他作恶的手上拍了一巴掌,骂道:“别闹了,马车穿街过巷的,被人听到了成何体统?”   崔九凌轻哼一声:“你别出声,旁人就听不到。”   哼完了之后,又在她耳边暧/昧道:“但是,你能忍住不出声吗?”   傅谨语:“……”   这还成自己的错了?   他自己仗着外头一堆侍卫给他兜底,不分场合胡来就罢了,还倒打一耙。   气的她抓过他另外只手,在他手背上狠狠的肯了一口。   “嘶……”崔九凌夸张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然后这只被肯的手也按住了一颗良心,他哼道:“叫你肯本王,这是补偿。”   傅谨语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为了揩/油,真是什么理由都能想得出来。   搞的她最近内心很矛盾。   一方面想早点成婚,省得他只能看不能吃,憋的受不了,一找着机会就揩/油,黏/糊的不像话。   另一方面自己年纪还小,他又是这么一副猛/如/虎的架势,真怕自己扛不住。   哎呀,要是他还是从前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该有多好,那样她也就不用这般纠结了。   这叫什么。   甜蜜的烦恼?   “喂,你别太过分。”   傅谨语脑子里正纠结成婚早晚的问题呢,这家伙竟然开始扯她衣裳系带了。   “我若过分的话,早要了你了。”崔九凌红着眼睛瞪了她一眼,继续埋头奋战系带。   奈何他真的被表弟灌了太多酒,眼花手/抖,半晌都没有解开一根。   他难/耐的闭了闭眼睛,然后拉过傅谨语的一只手,伸向自己衣袍下摆。   傅谨语:“……”   这,这是不是太过了些?   嗯?尺码好像非常可以啊。   不对,我在想什么?   她手忙不迭后撤,然后被崔九凌眼疾手快的给按住了。   他用低/哑的嗓音撒/娇道:“帮帮本王。”   一双狭长的凤眼儿,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像只骄傲又可怜的小狗狗。   傅谨语叹了口气。   他就是吃定了自己容易心软。   *   荒唐了一回,马车一在靖王府仪门停下来,她便忙不迭地跳下车,坐上傅府的马车跑路。   那样的事儿,实在是太令人害羞了。   羞得她连靖王府都不好意思去了。   端午节的节礼也只是打发谷雨送去,并未像去年一样亲自登门。   偏崔九凌这不要脸的家伙还让谷雨给她带了一句话:“问问你们姑娘准备躲羞到几时?”   傅谨语打算躲到天荒地老来着。   但是只躲了一个月,就到了崔沉成婚的日子。   崔沉打发人给她送过请帖,后头狄岚又派人送来一张。   在闹出那个羞人的事情之前,她已经应承过崔沉会去参加他的喜宴,身为他未来的主母,着实不好毁诺。   故而六月初二这日,傅谨语只能好生打扮一番,然后去往崔沉位于靖王府后街的府邸。   崔沉的宅子不算大,前后总共只有三进,是早些年崔九凌赏给他成亲用的。   然而崔沉未婚妻换了好几任,没一个能撑到过门儿的。   虽然后头与狄岚这个女将军定了亲,但因为崔沉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光/杆/司/令一个,三进的宅子也够住了,便没有换宅子。   因为古代是晚上拜天地,所以傅谨语是日头偏西的时候才到的。   这会子,崔沉的宅子里头正十分热闹。   崔沉这头的宾客大都是靖王府的侍卫以及他们的家眷,大家素日都是住在一条街上的,自然是要多熟稔有多熟稔。   另还有一些宾客是看在崔九凌的面子上过来的,这些人要矜持多了,都聚集在东厢房里吃茶说话。   毫无疑问,在崔九凌到场之前,傅谨语是在场身份最高之人。   她才一现身,众人就立时上前行礼,然后簇拥着她进了东厢房,让坐了首座。   傅谨语推辞了一番,见自个不坐,众人也只好站着,于是便坐了下来。   新任户部郎中,裴雁秋的义兄姚广禄的夫人也来了,满脸堆笑的同傅谨语打招呼:“好些日子没见王妃了,王妃的气色竟更胜从前。”   上回见面还是范首辅夫妇认她当干/女儿的那日,姚夫人也在受邀的宾客之列。   傅谨语笑道:“姚夫人您夸奖了,您的气色也甚好,果然京城的日头没有泉州那边毒,您的肌/肤都白/皙了不少。”   “果真?”姚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对于傅谨语的夸奖显然十分高兴。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姚夫人又问道:“您干娘范大夫人今日可会来?”   傅谨语笑道:“先前给干娘送端午节礼的时候,干娘倒是说过会来,不过您也知道的,她手上的事儿比较多,也未必一定能腾得出空来。”   姚夫人点头,笑道:“便是人不来,礼也会到的,无甚太大差别。”   傅谨语笑了笑,默认了这个说法。   干娘向来讲究分寸,即便有要事赶不过来,也必定会打发心腹管事来送礼的。   作为连接纽带的裴雁秋,姚夫人自然要提一提的,只是才刚开了个头,外面突然有骚动传来。   “靖王殿下来了!”   不知道谁吆喝了一声,东厢房内众人立时看向傅谨语。   傅谨语淡定的抿了一口茶,面上稳如老狗,内心十分的慌。   希望崔九凌这家伙不要往自个跟前凑,她还没羞完呢。 第88章 88 还请王妃手下留情。   听闻崔九凌被人簇拥着去了前院, 傅谨语顿时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听人说她干娘范大夫人来了,她连忙起身出去迎接。   她挽住范大夫人的胳膊, 笑道:“干娘打发个管家娘子过来凑趣便是了, 怎地还亲自来了呢?”   崔沉是崔九凌的属下,身为崔九凌的未婚妻, 傅谨语有资格代表崔沉对宾客客套。   范大夫人拍了拍傅谨语的手背,朗声道:“崔校尉成亲这样的大喜事儿, 王妃都来了, 我怎能不来呢?”   两人当众表演了一番何谓“母女情深”。   进了东厢房后, 又为首座的事儿谦让起来, 一个说“王妃身份贵重理应坐首座。”,一个说“您是我母亲, 理应上座。”。   没等谦让出个结果呢,外头突然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   “花轿到了。”   崔宅的管事娘子进来,笑道:“新娘子进门了, 请诸位太太、奶奶以及姑娘们到正房观礼。”   “干娘,咱们去看拜天地。”傅谨语两眼冒光, 立时上前搀扶范大夫人。   其他女客立时跟上。   众人才刚出东厢房的门口, 就见一身大红喜服的崔沉抱着同样一身大红喜服, 头上盖着红盖头的狄岚走进垂花门。   武将出身的好处显现出来了, 他抱着个头高挑, 身上少说也有六块腹肌的狄岚, 仍旧闲庭信步一般。   这若换了个文弱书生, 怕是没走两步,就将人摔个大马趴。   待崔沉走近些,傅谨语顿时“噗”的笑出声来。   这家伙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 显然被人揍的不轻。   这也难怪,狄岚出身武将世家——宣平侯府,自己也是赫赫有名的定远将军,底下将领兵卒无数。   文人迎亲,会被要求做催妆诗跟对对子。   武将迎亲,不说非得过五关斩六将,但少不得要打几场擂台。   都是狄岚的子侄,大喜的日子,崔沉又不好将人给打伤,难免束手束脚。   可不就被揍个鼻青脸肿?   靖王府这头的人儿,见他这般凄惨,也就不好再为难他,让他轻而易举的就来到了正院。   啧,这可不行,不为难下这家伙,怎能报他先前各种嘴贱之仇?   傅谨语唯恐天下不乱的嚷嚷道:“快去寻个百斤的秤砣来给狄将军抱着,如此才能‘称心如意’。”   才刚出正房明间大门的崔九凌,闻言顿时嘴角抽了抽。   人家“称心如意”都是用秤杆挑盖头,她嘴里的“称心如意”,竟然是让新娘子抱秤砣。   歪理歪成这样,不愧是她傅谨语。   簇拥在崔沉身后的侍卫们,闻言顿时哄笑。   有那腿脚快又时常出入崔府的,立时跑去杂物房,吭哧吭哧的抗了个一百斤的秤砣跟一个五十斤的秤砣来。   顶着崔沉杀人一般的目光,将那两秤砣往狄岚手里递,笑嘻嘻道:“嫂子接好了。”   狄岚也是个促狭的,耳朵动了动,听风辨位,准确无误的将秤砣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崔沉只觉怀中一沉,两条胳膊如同灌了铅一般,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这才绷住了没让人跌下去。   不复先前的从容,他脚步艰难的往前挪去。   傅谨语以帕掩唇,嘿嘿直乐,嘴里还装模作样的说道:“祝崔校尉跟狄将军白头偕老、称心如意。”   崔沉嘴角抽了抽,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傅谨语如此睚眦必报,他以前就不那么毒舌了。   都怪王爷,自己都是被他带坏了。   等崔沉将狄岚抱进明间时,他两/股/战/战,两手颤/抖,脸红脖子粗,额头上的汗水都冒出来了。   他忙不迭对跟进来看热闹的傅谨语拱手求饶:“还请王妃手下留情。”   傅谨语斜了他一眼,嗔道:“说的什么话,我这样善良的人儿,怎会为难崔校尉呢?”   “王妃可是世上最善良的人儿,自然不会故意为难末将。”崔沉顺杆就爬,猛拍傅谨语的马屁。   然后就听傅谨语笑嘻嘻道:“比狄将军还善良?”   崔沉:“……”   说好的最善良的人儿呢?   可真是够“善良”的啊,反手就抛出个“送命题”给他,是嫌他死的不够快?   红盖头的下的狄岚肩膀抖动了几下,显然乐得不行。   众宾客们闻言立时跟着起哄。   “崔校尉快说呀,狄将军与王妃孰更善良?”   “崔校尉说话可要掂量着点哟,不然王妃或者狄将军哪个动怒,你都承担不起后果。”   “崔校尉你可一定要‘实事求是’哦,王爷在旁边瞧着呢,仔细话没说对,将差事给丢了。”   最后一句话,让崔沉心中一动,然后果断道:“王妃的这个问题,由末将来回答不妥当,还该由王爷来回答才是。”   果断将锅甩到王爷头上。   他怎么回答都是死,但王爷却没这个困扰。   众人顿时看向因为最忠心的属下成婚而难得穿了件不那么素净的宝蓝纱罗圆领长衫的崔九凌。   崔九凌淡淡道:“自然是王妃最善良。”   傅谨语嘴角轻抿,露出个微笑来。   哎哟,大庭广众的,他怎能净说大实话呢?也忒叫人不好意思了。   众宾客们立时大声起哄。   还是司仪发话,说吉时已到,该拜天地了,众人这才消停下来。   *   因崔沉父母双亡,高堂的位子由崔九凌这个将他捡回来的主子坐了。   傅谨语身为崔九凌的未婚妻,也被几个崔沉同僚的家眷好说歹说的给按到了崔九凌旁边的座位上。   傅谨语侧头瞅了崔九凌一眼,突然有种老夫老妻笑看儿子娶妻的既视感。   下一瞬她就摇头失笑。   她还年轻呢,怎地就想到那么远以后的事儿了?   崔九凌突然往她这边一靠,嘴里轻哼一声:“羡慕?”   不等傅谨语回应,他又自顾道:“无甚好羡慕的,咱们大婚时会比今儿热闹十倍不止。”   傅谨语:“……”   她甚时候说羡慕了?   而且就算他们大婚时比今儿热闹十倍又如何,她盖着红盖头又瞧不见,还不如今儿瞧热闹有趣呢。   不过她也懒得解释,只“哦”了一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享受了一回“高堂”待遇后,傅谨语又兴致勃勃的跟去洞房看热闹。   一番洒帐、挑盖头以及结发之后,崔沉柔声对狄岚道:“我叫人送几样小菜来,你且用一些,我陪完了客就回来。”   狄岚将凤冠一摘,起落的站起身来,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前院很多同袍还等着我敬酒呢。”   说完,提着裙角,率先跨出了门槛。   崔沉一怔,随即抬脚跟上去,笑嘻嘻道:“阿岚,你等等我。”   把围在洞房里看热闹的女眷们惊的目瞪口呆。   好半晌,众人才意识到崔沉娶的是如男子般带兵打仗的女将军,而不是娇/滴/滴的美娇/娘。   傅谨语站出来打圆场道:“既然新娘子不用咱们看顾,那咱们就出去坐席吧,不能辜负了那些美味佳肴对吧?”   众人自然附和。   *   席后,崔沉的同僚们吵嚷着要闹洞房。   一帮子大男人挤在屋子里,女眷们不好凑上去,故而纷纷告辞。   傅谨语也趁机撤退。   谁知才刚爬上傅家的马车,崔九凌的长随崔溶就跑来传信:“王妃,王爷说这会子天晚了,路上不安全,要亲自送您回去,请您上他的马车。”   傅谨语:“……”   坐他的马车回府,才更不安全好不好?   但是当着仪门处众宾客的面,她也不好驳崔九凌的面子,只能吭哧吭哧的从马车上爬下来,登上他的八宝琉璃车。   坐定之后,她哼唧道:“京里治安向来不错,原不必劳动王爷亲自相送的。”   崔九凌轻哼一声:“你以为本王乐意送你?若不是怕被人非议,本王才懒得多跑这一趟腿呢。”   又死鸭子嘴硬了!傅谨语嗤了一声:“王爷何时怕过别人非议?”   崔九凌瞪她:“现在开始怕成不成?”   傅谨语往车厢壁上一靠,笑道:“成。”   到底是在关心自己的安危,她退让一步倒也不是不可以。   崔九凌扬了扬嘴角。   片刻后,他斜了她一眼,见她今儿穿了件妃色喜上眉梢暗纹花罗窄袖褙子,里头是姜黄抹/胸。   布料质地柔/软轻/薄,裁剪贴/身而又不紧绷,将她杨柳般的小/腰跟身前澎/湃的弧/度给完美的衬托出来。   他顿时眸色就加深了。   难怪先前拜天地时,那些男宾们不看新娘子,反而频频往她所在的方向瞥。   这般勾/人的模样,柳下惠也得破功。   他别开眼神,哼道:“躲了这么久,总算敢见本王了?”   还当她是个厚脸皮的,谁知才替自己做了一回那样的事儿,就羞的连靖王府的大门都不敢踏入了。   竟是个银样镴木仓头。   傅谨语不免想到当日的种种,立时脸上一红,嘴硬道:“谁要躲着你了?我只是不耐暑热,大热天的不乐意往外跑罢了。”   “往年也不见你这般怕热过。”崔九凌轻哼一声。   去岁这个时候,她隔三差五就跑来靖王府一回,比谁都精神抖擞。   傅谨语斜眼瞪他:“跟王爷一样,我现得的毛病,成不成?”   “成。”崔九凌嘴角勾唇一笑,因吃酒而泛粉的脸蛋,此刻更是艳/若/桃/李。   看的傅谨语忍不住啧了一声,男人要是好看起来,真真是要人命。   这会子他若是提甚不合理要求的话,她用脚趾头估算了下,觉得自己九成九拒绝不了。   颜狗,就是这么耿直。   不过许是崔九凌怕逼/迫太过,导致自己惧怕他,故而并未胡来。   反而一本正经的说道:“出了恶月,三书六礼的事儿要操办起来了。”   古人称呼五月为“恶月”,恶月忌谈婚论嫁。   傅谨语“嗯”了一声。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宁王府那边,也议定了六月送聘礼。”   傅谨行跟傅谨言的婚事,都已请期完毕。   傅谨行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初二,傅谨言的婚期则定在了腊八日。   送聘礼,即纳征,原本不该如此早的,一般都是大婚前两周到一月之间这段时间才送聘礼。   但傅谨言嫁妆简薄,崔瑛想着早些送聘礼过去,她就可以早点拿到聘银,用来添置嫁妆,故而才定在了六月。   崔九凌不屑冷哼一声:“他送他们的,莫非还得本王给他们让路不成?”   他不但没让路,还特意挑了六月十八这日,由韩太子妃带着一对大雁跟六十六车礼品,上傅家门纳采。   两只大雁也占了一辆平板车。   等于说,此次纳采的礼品共有六七十车。   旁人家纳采,都是论件。   便是一品大员,首饰、绸缎之流,依照朝廷的律令,每样数量只能最多八件。   而崔九凌这个不受限制的宗亲,每样装了一大车。   六十七两平板车从靖王府大门拉出来,一路蜿蜒着往傅翰林家而去。   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原还以为是哪家送嫁妆呢,待瞧清了平板车上靖王府的徽记,得知这是靖王给未来靖王妃傅二姑娘娘家的纳采礼后,顿时啧啧称赞。   “靖王爷果真看中傅二姑娘,有了圣旨赐婚,竟还依照三书六礼来走礼。”   “瞧见了没有,前头车上竟然是一对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雁!天呢,靖王殿下也忒讲究些了,竟按古礼来纳采。”   话到这里,有人突然小声的插嘴了一句:“今儿也是宁王世子往傅家送聘礼的日子。”   立时有人问道:“世子爷对傅大姑娘也是一往情深,想必宁王府的聘礼十分丰厚吧?”   “嗤。”有人不屑的哼笑一声,说道:“丰厚?都是礼部操办的份例,只另加了一万三千两银子的聘银罢了。”   跟在靖王府车队后头瞧热闹的闲人闻言齐齐惊呼。   “啊这,这似乎有些敷衍吧?”   “传闻宁王妃不待见傅大姑娘,事实证明这并非造谣。”   “同样都是姐妹,自己聘礼如此寒酸,妹妹的纳采礼却异常丰厚,傅大姑娘知道了,怕是心里不好受吧?”   *   傅谨言自然是不好受的。   今儿是宁王府来送聘礼的日子,她一早就装扮一新,满脸喜气的坐在松鹤堂等信儿。   宁王府送聘礼的队伍到的倒是早,就是聘礼里头除了世子早先与她说好的那一万三千两银子的私房钱,其他物什都是礼部张罗的。   倒也不能说不好,礼部还没这个胆子克扣今上亲侄儿的大婚份例。   但……   用外头看热闹那些闲人的说法,就是毫无诚意。   哪怕多少添加一些呢,她面上也能好看些不是?   但是宁王妃压根就不给她这个脸面,针头线脑都没给加一根。   她心里正憋气呢,傅老夫人的大丫鬟灵芝匆匆忙忙跑进来,禀报道:“老太太,太子妃娘娘驾到,老太爷叫您赶紧领着大太太跟二太太去二门处迎接。”   今儿休沐,又是大孙女婆家宁王府来送聘礼的日子,故而傅老太爷并未出门。   傅老夫人唬了一跳,立时嚷嚷道:“快,叫人去请大太太跟二太太。”   大房的院子离松鹤堂近,不一会儿大太太陆氏就赶了过来。   二房的春熙院离松鹤堂颇有些距离,裴氏一时半会的怕是赶不过来。   傅老夫人懒得等她,忙不迭带着陆氏赶去二门。   候傅老夫人出现在仪门口,韩太子妃这才搭着心腹萧嬷嬷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   “老身/臣妇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太妃娘娘吉祥安/康。”   傅老夫人跟陆氏跪下磕头行礼。   待她们跪拜完毕后,韩太子妃这才笑道“两位不必多礼。”   说着,朝后看了一眼,吩咐道:“还不将人给扶起来?”   “是。”跟在后头的两个宫女立时上前搀扶傅老夫人跟陆氏。   傅老夫人站起身来,抬眼朝仪门外瞅了一眼,见无数辆平板车从自家大开的大门处驶进来,眉头就是一皱。   她也没客套,直白的问道:“不知太子妃娘娘驾临鄙府,所为何事?”   竟然连将人让到正院上房客套一番都不肯。   韩太子妃脸上笑容不变,说道:“本宫受靖王太妃娘娘所托,来帮靖王爷说亲的,说亲的对象是贵府二姑娘。”   傅老夫人懵了一下,嗫嚅道:“不是已经圣旨赐婚了么,怎地又来说亲?”   显然有些被搞糊涂了。   所幸得信的裴氏赶了过来,立时将韩太子妃往松鹤堂引,嘴里恭敬道:“太子妃娘娘驾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外头日头毒,还请随臣妇到正院坐坐,好让臣妇尽尽地主之谊。”   这才方是待客之道。   韩太子妃脸上的笑意真诚了许多,笑道:“那就叨扰了。”   *   韩太子妃带了六十六大车礼品,外加一对活蹦乱跳的大雁上门纳采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傅谨语耳朵里。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崔九凌这家伙忒促狭了些,明知道今儿是崔瑛送聘礼的日子,结果他突然来这么一出。   大媒是当朝太子妃,纳采的礼物足有六十六大车,且还效仿古礼,亲自捉来一对大雁。   可谓全方位的将崔瑛踩在脚底下。   简直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说他不是故意的,谁信?   不过这事儿吧,不管别人爽不爽,她反正是爽了。   爽了的结果就是,次日/她不但叫人给东宫送去一筐马铃薯跟两筐西红柿,还另叫人收拾了两份儿,自己亲自押车送去靖王府。   先前在小李庄种下的大半筐马铃薯种子,因肥、水给足,又有庄仆精心伺候的缘故,大获丰收,足足收获了四百多斤。   她叫人留了三百斤出来,下到地窖里,留作明年的种子。   下剩一百多斤,一分为四,傅家、范家、靖王府跟东宫各一份儿。   虽每家最多也就三十来斤,但尝个鲜也尽够了。   西红柿倒比马铃薯强些,她叫人种了半包种子下去,这几日进入成熟期后,每天都能摘好几大筐。   不过西红柿不耐放,便是熬成番茄酱,没有防腐剂,在炎夏六月的天气里,也保存不了几日。   所以,她出手也大方,不止给靖王府准备了一份儿,还给崔沉这刚成家过日子,不再蹭靖王府“工作餐”的家伙也准备了一份儿。   午后到靖王府的时候,靖王太妃听说她带了马铃薯跟西红柿来,立时笑道:“本宫昨儿还跟阿凌说,你那马铃薯跟西红柿也差不多该熟了,果然被本宫猜中了。”   “太妃娘娘神机妙算。”傅谨语恭维了靖王太妃一句。   然后吩咐谷雨将菜单拿给靖王太妃的大丫鬟东亭,笑道:“这是用马铃薯跟西红柿做出来的一些常见菜肴的菜谱。”   靖王太太眯眼笑道:“你这孩子,送食材就罢了,竟还附送菜谱,想的也忒周到了些。”   顿了顿,她又笑呵呵的补了一句:“回头叫阿凌好好谢谢你。”   傅谨语:“……”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做贼心虚,总觉得靖王太妃话里有话。   她谦虚道:“孝敬您是应该的,甚谢不谢的,莫折煞我了。”   丫鬟们上了茶水跟点心。   傅谨语边吃茶边同靖王太妃闲道:“有日子没见芩姐姐到王府来了,不知她在忙些什么呢?”   靖王太妃笑道:“忙着相亲呢,她母亲先前替她瞧中了个人,约着去慈安寺见了一面,两边都觉得不错,本以为能成,谁知找了尘一合八字,竟然相克,只好作罢了。”   傅谨语听的心中一动。   从了尘嘴里听到“八字相克”四个字可不容易。   先前傅老夫人娘家侄媳妇算计自个,了尘认出了自己八字,这才合出个“八字相克”来。   除此之外,鲜少听人说起过了尘合出“八字相克”的传闻。   可见这个“八字相克”,多半是“人为”才会有的结论。   这会子,他竟然又给秋钰芩合出个“八字相克”来。   她桃花眼慢慢眯了起来。   这该不会是裴雁秋捣的鬼吧?   裴雁秋是自己这个靖王妃的表兄,若是他拿银钱去砸了尘,银钱的数目多到了尘没法拒绝的地步,了尘兴许真会撒谎。   毕竟,他撒谎也不是头一次了。   有慈安寺了尘方丈这个玄学圈大佬在前头替秋钰芩挡桃花,裴雁秋就算短时间内没法攻略下来秋钰芩的父母,也不必担忧秋钰芩会跟旁人定亲。   端的是阴险。   不过,也的确够努力的。   为娶秋钰芩,裴雁秋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无所不用其极。   啧,这家伙,拿的是言情小说男主的剧本吧?   不过这还不够,两家家世差太多,即便有了尘大师替秋钰芩挡掉了桃花,即便秋明泽甚是欣赏他,他也还是配不上秋钰芩这个世家贵女呢。 第89章 89 王爷可真会吹牛。   然后又听靖王太妃笑道:“你想芩姐儿了?这也容易, 过几日咱们去承德那边的庄子避暑时,本宫派人去接上芩姐儿便是了。”   傅谨语:“???”   啥叫“过几日咱们去承德那边的庄子避暑时”?她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   靖王太妃瞧见她的表情,顿时“哎呀”了一声, 懊恼道:“原来你还不知道这事儿呀?该让阿凌亲自跟你说的。”   片刻后, 她又玩笑道:“不如,你假装没听见, 回头阿凌告诉你时,你做出个惊喜的模样来?”   傅谨语失笑。   捂嘴笑了片刻后, 她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好叭, 那我就装一下。”   “那就好那就好。”靖王太妃夸张的拍着心口。   然后果断抓傅谨语陪她打麻将。   她一脸哀怨的抱怨道:“芩姐儿被她母亲拘在家里, 你也忙碌的很, 个把月工夫没来陪本宫了。老跟东亭她们几个玩,本宫都玩腻烦了, 今儿你可一定得陪本宫多玩几圈。”   不等傅谨语回应,又窃笑道:“不要怕输,先一并记在账上, 待会儿阿凌下衙后叫他来替你结账。”   傅谨语:“……”   打个麻将能输多少,就算运气差到光输不赢, 顶多百八十两银子而已。   谷雨替她背着的钱袋里装的金锞子尽够了。   哪里需要崔九凌来“买单”?   傅谨语当然不会拒绝靖王太妃陪打麻将的请求。   她先前被崔九凌拉着荒唐了一回, 又羞又恼又悔, 足足一个多月没敢来靖王府。   靖王太妃是个超级宅女, 甚少出门, 也不喜旁人随意上门打扰。   原就只有自己跟秋钰芩两个能说话的人儿, 谁知秋钰芩忙着相亲, 她自己也不来,靖王太妃这些日子想必十分寂寞。   想想心里还真是有些愧疚。   傅谨语玩笑道:“我可未必会输,兴许王爷不是来给我结账的, 而是来替我捧银子呢。”   靖王太妃斜了她一眼,哼哼道:“想赢本宫的银钱,可不容易。”   于是两人转移到靖王太妃特意叫人定做的紫檀木麻将桌前,又把梁嬷嬷跟东亭两个拉来凑数。   傅谨语有意哄靖王太妃高兴,于是故意放水。   输了后还大声叫嚷,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   表现的跟真的一样,把靖王太妃逗的喜笑颜开。   *   崔九凌下衙回来,才刚一进正院,就听到母妃欢快的笑声传出来。   他心中一动,该不会是傅谨语来了吧?   他侧耳倾听,果然片刻后,傅谨语的声音响起。   他嘴角扬了扬,心情顿时明朗起来。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每天兴致勃勃的,看着活力十足。   有她在耳边叽叽喳喳的,日子仿佛都变得有趣多了。   他不由得脚步加快几分,来到了东次间。   靖王太妃一见他进来,立时笑道:“阿凌回来了?你赶紧坐下帮语儿看着点牌,不然,她钱袋都要输空了。”   傅谨语笑道:“不要他帮忙,我要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梁嬷嬷凑趣道:“只怕是越捞越深。”   傅谨语自信满满道:“才不会呢,马上就轮到我时来运转了。”   不必靖王太妃吩咐,四月就主动搬了张椅子放到傅谨语旁边。   崔九凌信步走过去,坐了下来。   傅谨语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换下了绛色官袍,现下/身上穿的是件白底祥云暗纹罗袍。   配上一张如玉般白/皙的绝/色脸蛋,宛如山间白雪般清冷而又高不可攀。   啧,她男人可真好看,感觉看一辈子都看不够的样子。   然后她就警告他:“观棋不语真君子,王爷只许看,不许指挥我哟。”   他一指挥,自己还怎么放水哄靖王太妃高兴?   崔九凌冷哼一声:“本王没那么闲,便是你求本王,本王都未必乐意指挥你呢。”   傅谨语笑了笑,然后甩了一张五万出去。   “碰。”靖王太妃扔出两张五万,然后又扔出一张三万,得意道:“听牌。”   傅谨语立时抬手在自己脸蛋上轻抽了一巴掌,懊恼道:“哎呀呀,我怎么偏要拆一张五万出去呢,失策啊失策!”   崔九凌瞅了一眼她的牌,眼神在下剩的“三万”跟“四万”两张牌上面打了个转,然后抿了抿嘴/唇。   分明早就可以听牌了,却偏偏故意将牌给拆散。   他算是知道她为何一直输的缘由了。   这家伙对人好的时候,真的是会费尽心机。   瞧她夸张的那样儿,连抽自己嘴巴子的事儿都干出来了,演技真可谓是出神入化。   不怪母妃一无所觉,若非自己看了她的牌,只怕也会被她的演技给骗过去。   但是一想到她费尽心机讨好的对象是自己的母妃,他心里就一阵感动。   一副是把母妃当亲生母亲来孝敬的架势。   看来自己也要对裴氏跟傅谨书上心一些了。   将心比心罢了。   *   又打了两圈后,时间便来到申时两刻(15:30)。   靖王太妃按住骰子,笑道:“今儿就玩到这里吧。”   傅谨语见时辰不早,自己也该回去了,便站起身来,告辞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陪太妃娘娘。”   靖王太妃笑道:“今儿在府里用晚膳吧,正好陪我们尝尝你送来的马铃薯跟西红柿。”   不等傅谨语推辞,她又笑眯眯道:“不必担忧夜里回去不安全,回头叫阿凌亲自送你回去。”   傅谨语:“……”   那岂不是羊入虎口,更不安全了?   不过靖王太妃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下来。   靖王太妃又转头对崔九凌说道:“你不是说有事儿要对语儿说?这会子离晚膳还有些工夫,你带她去风清苑坐坐吧。”   说完后,还朝傅谨语俏悄眨了眨眼。   傅谨语:“……”   崔九凌斜了傅谨语一眼,然后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走出几步后,又扭过头回看。   傅谨语只好站起身来,朝靖王太妃福了一福身,然后跟了出去。   *   时值六月中旬,没几日就要入伏,天气炎热的让人一出门就感觉到仿佛要窒息了。   傅谨语撑着一把油纸伞,但油纸伞显然跟现代可防紫外线的太阳伞没法比,没走一会子她脸上就汗涔涔的。   她停下来,掏出手帕擦汗。   突然手中一空,油纸伞被崔九凌伸手拿了过去,替她撑在头上。   她边擦汗边笑嘻嘻道:“多谢王爷援手。”   崔九凌扬了扬嘴角,轻哼道:“这般怕热,莫非你属鱼的不成?”   傅谨语“嗤”了一声:“我可以属鱼,但前提是王爷先把鱼弄进十二生肖。”   崔九凌白了她一眼,对于她的歪理不予理会。   往前走出一阵子后,他才又轻哼一声:“过几日本王要伴驾承德避暑山庄,那附近也有靖王府的一个避暑庄子,母妃会去避暑,到时你也跟着去吧。”   怕她拒绝,又补了一句:“省得留在京里热出个好歹。”   傅谨语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来:“啊,我也去?”   既然答应靖王太妃了,那肯定要装一装。   片刻后,她又开口问道:“王爷每年夏日都伴驾避暑山庄?”   崔九凌不屑的冷哼一声:“本王可没那么闲,横竖无论户部衙门还是靖王府,冰盆都尽够使,何苦大热天的跑那么远?还不够折腾的!”   当然,皇帝的冰盆也不可能不够使。   但是当皇帝的一年到头都被困在紫禁城里,难得有个可以出门溜达的机会,怎可能会放弃?   所以每年入伏前一两日,圣驾都会前往承德避暑山庄避暑,待出伏之后再回京。   跟秋狩一样,他已好几年未去过了。   母妃也是一样,曹太后每年都邀请她同往,每年都被她给拒了。   因不知傅谨语问这个的用意,他抬眼看向她,正要开口询问。   就见她猛地一下扎到自己怀里,嘤嘤嘤道:“王爷对我真是太好了,知道我不耐暑气,宁可承受伴驾之苦,也要带我去承德避暑……”   虽然他的确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决定去承德避暑的,但“伴驾之苦”是甚意思?   皇帝侄儿能让自己吃苦?敢让自己吃苦?   不过她说自己吃苦那自己就吃苦呗,他傻了才会辩解呢。   不过……   他无语道:“你是本王的未婚妻,想抱本王天经地义,但是好歹等到风清苑再说吧?外头这样热,就不怕中了暑气?”   傅谨语咬/唇,艰难的抵抗着电流在四肢百骸游走的麻/痒之感。   闻言禁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她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谁让她前儿刚领取了一回系统签到奖励呢。   顶着70%的精神力,陪靖王太妃打了一下午麻将,还得不动声/色的放水,简直是劳心劳力。   不赶紧“充电”,她只怕没走到风清苑就得晕倒。   又抱了一会儿,达到5%的上限后,她这才松开他。   嘴里暧/昧道:“好久没跟王爷亲/热了,人家忍不住嘛。”   “黏人精。”崔九凌轻哼一声,嘴角却止不住地弯了弯。   *   到风清苑后,傅谨语叫人打了盆水来,她洗了个脸。   谷雨呈上化妆袋儿。   傅谨语手持小靶镜,先用螺子黛描了眉,又在唇上擦了跟身上的正红花罗褙子相配的正红色口红。   十来岁的年纪,脸上皮肤毫无瑕疵,她又生得白/皙,便是没有涂粉,也毫无违和。   崔九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嘴里轻哼一声:“画皮鬼。”   傅谨语不以为忤,反以为荣,笑嘻嘻道:“女为悦己者容,我化的越好看,王爷该越高兴才是。”   崔九凌:“……”   她这歪理,乍一听有些好笑,仔细一品,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   这个当口,小八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画皮鬼!画皮鬼!画皮鬼!”   傅谨语立时瞪了小八一眼,威胁道:“再胡说八道,下回王爷要把你扔去厨房炖汤的时候,我可就不救你了。”   也不知小八是不是真听懂了,总之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小八顿时安静如鸡。   崔九凌无语道:“真是恶鸟自有恶人磨。”   以往自己怎么威胁小八都没用,它该叽叽喳喳还是叽叽喳喳。   谁知傅谨语才刚威胁一句,它就老老实实的了。   可见这恶鸟是吃准了自己嘴硬心软。   傅谨语懒得理会他的酸言酸语,反正就是嫉妒自己说话管用呗。   而是问道:“去承德避暑山庄的事儿,确定了哪日出发没有?”   皇帝出行,钦天监估计早几个月就卜算好了日期,随行的大臣们估计都得到通知了。   傅家虽也有人在官场,但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是没有这个脸面伴驾承德避暑山庄的。   崔九凌颔首道:“大后日二十二寅正时分出发。”   傅谨语:“……”   寅正是凌晨3点,即便夏日天亮的早,3点也还是全黑的。   如此早出发,这是疯了不成?   不过想想住的远些的大臣都是寅正就开始出发去上早朝,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她皱眉道:“寅正还在宵禁呢,我只怕来不了靖王府。”   只有四品以上有上朝资格的朝廷命官,才能在宵禁期间不被五城兵马司盘查。   崔九凌淡淡道:“这有何难,你后日住在靖王府就成了,靖王府总不至于连间客房都没有。”   “这怎么成?”傅谨语惊讶的瞪大双眼。   这家伙出的什么鬼主意?又是在打什么鬼算盘?   该不是打算夜/袭自己住的客房吧?   “如何不成?”崔九凌挑了挑眉,摆事实讲道理的说道:“圣旨赐婚的男女,是板上定钉的夫妻,连和离都和离不了的那种。你不过是事出有因,过来小住一晚罢了,就是日日住在这里,又有何不可?”   “你少讲歪理。”傅谨语斜眼瞪他。   然后果断抓歪了“重点”,嚷嚷道:“连和离都和离不了?那回头你要是欺负我,我岂不是只能含泪忍受,一点办法都没?”   圣旨赐婚的夫妻和离不了这事,其实她早就知道了,也并不在意,这回只不过是借故敲打他一下。   崔九凌点了点头,哼道:“没错,即便本王欺负你,你也和离不了,只能含泪忍受。”   顿了顿,他一抬手,将屋内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然后若有所指的对她说道:“本王肯定会欺负你的,日日都欺负你,欺负的你眼泪汪汪,敢怒不敢言。”   作为一个理论知识丰富的老/司/机,傅谨语如何会听不明白这个?   她立时冷笑一声:“日日?王爷可真会吹牛。”   当自己是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男主吗?一/夜/七/次/郎,夜/夜/七/次/郎?   崔九凌:“……”   这家伙果然没少看不正经画本子。   他哼笑一声:“又不是只有敦/伦才叫欺负。”   从前他对自己做的那些私/密事儿立时浮上心头。   让她顿时有些脸红,恼羞成怒的吼他:“你别说了。”   “哦?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少说话多做事?”崔九凌作恍然大悟状,伸手将她捞进怀里。   嘴里轻笑道:“既然语儿开口相求了,本王岂能让你失望?”   说完,抬手就感受上了她的一颗良心。   傅谨语简直无语。   她抬手拍了他的手背一巴掌,咬牙切齿地骂道:“天这样热,你少黏/黏/糊/糊的。”   崔九凌环顾了一圈屋内摆着的数个冰盆,哼笑道:“这屋里凉爽的很,你还是寻个更好的借口吧。”   傅谨语:“……”   羊入虎口,想再多借口怕是都没用。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随你吧。”   横竖自己注定是他的人,自然是他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当然,敦/伦是不行的,这个得留到洞房花烛夜。   *   傅谨语放纵不管的结果就是不止良心被他的手跟嘴感受了,不可说位置也被他感受了个遍。   最无语的是,后者居然跟亲/嘴是一样的效果,给她足足恢复了10%的精神力。   这尼玛……   就很离谱。   被感受的刺/激跟充电时的过/电感混杂在一块儿,险些让她厥过去。   这让她对于敦/伦更加恐惧了。   这要是赶上了精神力没满格,她能当场驾鹤西去。   看来大婚之后这个签到系统领取奖励的时间,自己得好好规划一下了。   不能像之前一样满十五天就立刻领取,多一天都舍不得浪费。   更无语的是方才她晕晕乎乎时,竟被他哄得答应了后日到靖王府来住。   要不是有利可图,他会这么积极劝说自己答应住下,而不是想其他办法?   这家伙一定肯定以及确定打着夜/袭的主意。   但是她答都答应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   两人在风清苑黏/糊了大半个时辰,差不多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这才返回正院。   今儿的晚膳特别丰盛,且大部分菜肴都是用谨语带来的马铃薯跟西红柿做的。   马铃薯做的菜肴有:马铃薯炖牛肉、马铃薯炖排骨,酸辣马铃薯丝、马铃薯红烧肉、干锅马铃薯片以及香煎马铃薯丝饼。   西红柿做的菜肴有:番茄炖牛腩、西红柿炒鸡蛋、糖拌西红柿、鸡蛋西红柿豆腐羹以及西红柿鸡蛋汤。   还有一个饭后甜点:炸薯条配番茄酱。   这下不止崔九凌,就是傅谨语自己也吃的满嘴油光,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马铃薯倒罢了,西红柿可是她前世最爱的食物,爱到什么地步呢?   她小学一直到中学,足足九年的时间,每天早上上的早餐都是西红柿鸡蛋汤配馒头片。   要不是高中吃食堂,食堂的西红柿鸡蛋汤太难吃,她可能还要多吃几年。   光冲着西红柿这一条,她就原谅了签到系统的种种缺点了。   靖王太妃对马铃薯却十分喜爱,指着酸辣马铃薯丝说道:“这酸辣马铃薯丝酸辣清脆可口,甚合本宫的脾胃。”   “您喜欢就好。”傅谨语笑了笑,靖王太妃口味向来淡,喜欢酸辣马铃薯丝也不奇怪。   崔九凌却是都爱,一会儿一夹一筷子西红柿炖牛腩,一会儿夹一筷子马铃薯烧排骨,一会儿拿勺子舀一勺糖拌西红柿的汤汁,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都撑的靠在官帽椅上抚肚子了,薯条跟番茄酱上来的时候,还又一根接一根的吃起来。   傅谨语勾了勾嘴角。   这家伙每次对于自己带来的食物或者提供的食材做的食物都这般捧场,简直是叫人看着就舒心。   若不是靖王太妃在场,她都要摸/摸他的脑袋了。   这幅见了美食就迈不动腿的饕餮模样,简直是太可爱了。   饭毕吃茶的工夫,崔九凌这才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先前说马铃薯产量惊人,实际产量可有如你预估的那般高?”   傅谨语笑道:“自然是有的,我母亲给我的小李庄,不光土地肥沃,庄畔还有一条河流过。既不缺水又不缺肥,还有庄仆精心侍弄着,产量能不高?估算下来,每亩能有一千三四百斤吧。”   “这么高?”崔九凌惊的一下坐直了身/子。   要知道大齐的上等良田,风调雨顺的年景一年也就能收获两石麦子或者稻子,再加上一季一石豆子,也就只有三石,合四百五十斤。   而且豆子显然跟麦、稻没法比。   更何况并非每年都风调雨顺。   而马铃薯不但产量是这三样作物的两倍以上,还耐寒、耐旱,能够在贫瘠之地跟高寒地区种植。   若是能在大齐普及开来,不知能多养活多少贫苦百姓。   “对呀。”傅谨语点头,又笑道:“这是京城地界的产量,我表哥也在福建那地儿种了一些,那边产量多少,可能要过阵子才能知道。”   “裴雁秋也在福建那边种了马铃薯?”崔九凌闻言,顿时眼睛眯了起来。   裴雁秋这家伙可是无利不起早的,有了这样一样高产作物在手,他肯定要给裴家谋福利。   难怪他近日频频往秋家跑,完全不惧怕门第差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感情是有马铃薯这样一个利/器在手。   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平心而论,裴雁秋的确个人才,大齐估计除了自己,怕是再也难找出第二个比他更有本事的年轻男子了。   但自己表妹也不差呀,模样出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不矫揉造作,是世家闺女里面他唯一一个看顺眼的。   要是便宜了裴雁秋,怎么想都觉得不爽。   不过自己要是给他搞破坏的话,傅谨语知道了,只怕会恼。   况且马铃薯的确是样利国利民的好物,裴雁秋若果真搞出名堂,也不失为一件大功德。   哼,且看他能为自己谋福利到什么程度吧。 第90章 90 本王最心狠手辣了。   傅谨语回到傅府后, 硬着头皮将她需要侍奉靖王太妃去承德避暑月余工夫,以及因为宵禁的原因后日得去靖王府过夜的事儿,告知了裴氏。   对于后者, 裴氏反而不太当回事儿。   姑娘家婚前去婆家小住的事儿, 也是常有的,又不是那等只一间屋子可容身的穷人, 且有婆婆等长辈看顾着呢,能有甚事儿?   只是不放心她去承德避暑。   傅谨语安抚她道:“母亲不必忧心, 我们是随圣驾一块儿去承德, 四周又是禁卫军又是锦衣卫的, 再安全不过了。”   顿了顿, 她又笑着补了一句:“再说了,还有靖王府的侍卫保护我们呢, 那些侍卫又不是吃干饭的,真有个什么,也必定能护卫我们安全脱身。”   这些道理裴氏如何不知道?   但儿行千里母担忧。   不过她也知道既然靖王太妃发话了, 女儿此番是非去不可的,故而忙叫小厨房替她准备路上所需的干粮。   接着叮嘱傅谨语:“叫谷雨她们提早替你收拾好行李, 别临到出发了才想起这茬, 匆忙之间落下什么可就不好了。”   又吩咐自己的大丫鬟椿儿:“你去库房收拾些药材跟成药出来, 回头给姑娘送去。”   傅谨语本想拦着, 这些出行必备品, 靖王府那边必定会准备妥当。   但转念一想, 出门在外, 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过于依赖别人可不行。   别人有,哪及得上自己有, 来得更靠谱?   横竖靖王府马车多,不怕行礼超重,且带着就是了。   *   两日时光转瞬即逝。   二十一这日,傅谨语在春熙院陪裴氏用了个午膳,又走过场的去松鹤堂辞别傅老夫人。   然后带着谷雨、白露以及霜降三个心腹丫鬟,并三大车行李,去往靖王府。   没法子,裴氏这也让她带着,那也让她带着。   杂七杂八的物品,足足装了了二十几口箱子。   到靖王府后,让靖王府的侍卫们帮忙将行礼卸下来,打发走车夫后,傅谨语去正院见靖王太妃。   靖王太妃见傅谨语走进来,立时笑的合不拢嘴:“外头日头正毒,热坏你了吧?东亭,快给语儿端冰碗来解暑。”   说完之后,似乎才想起什么似的,小声问傅谨语道:“没来小日子吧?”   傅谨语羞涩一笑:“没有。”   靖王太妃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傅谨语眉心一跳,不就是没来小日子么,她这般激动做甚?   莫非她猜到了崔九凌打算夜/袭的意图,所以老怀欣慰?   希望是自己疑心太重吧,不然她以后哪还有脸见靖王太妃?   东亭端了冰碗进来,然后主动领着谷雨等人去客院归整傅谨语带来的行李。   傅谨语边吃冰碗,边同靖王太妃闲聊。   崔九凌负手走进来,斜了傅谨语一眼,给靖王太妃行了个礼,然后在罗汉床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   傅谨语站起身,行礼道:“给王爷请安。”   “嗯。”崔九凌淡淡的应了一声。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心想这丫分明是听闻自己进府的消息,匆忙赶过来的,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可以作证。   结果到了自己跟前,却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仿佛自己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似的。   啧,死傲娇!   “表姑娘来了。”   四月的声音突然在明间响起。   片刻后,秋钰芩搭着丫鬟枫眠的手走进来。   她边给靖王太妃行礼,边对傅谨语笑道:“方才在门口瞧见侍卫们正替表嫂搬行李呢,表嫂也才刚到?”   傅谨语点头道:“是呀,我刚到没一会子,这不,冰碗才刚吃了一小半。”   说着,朝秋钰芩斜了斜冰碗,好叫她看清里头的情况。   “倒是巧了。”秋钰芩笑了笑,然后热情的邀请道:“你也去逐月楼住呗,咱俩刚好可以作伴。”   顿了顿,又笑道:“横竖那里也有你的屋子。”   傅谨语用汤匙舀了勺浇了樱桃酱的冰沙送进嘴里,不紧不慢的嚼着。   没接秋钰芩的话,但也没拒绝。   自己是无所谓的,但不怀好意的某人想必比她急。   果然就听崔九凌冷哼一声:“她带了三大车行李来,只一间屋子如何装得下?”   秋钰芩无语道:“谁说只一间屋子了?逐月楼两进的院子,几十间屋子。我们两个,连同跟来伺候的丫鬟,至多占去四五间屋子,下剩的全拿来装行李,别说三大车,就是三十车,也不成问题。”   崔九凌:“……”   傅谨语以帕掩唇偷笑。   秋钰芩干得漂亮,自己今晚能不能睡个安生觉,就全靠她了,可一定要抗住霸道表哥的威压呀。   然后就听崔九凌冷哼一声:“你说晚了,客院已经收拾好,她的行李也被搬过去了。”   不等秋钰芩回应,他又哼道:“大热天的,还是别折腾本王的侍卫了,明儿一早他们还得赶路呢。”   秋钰芩听了这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怏怏道:“那好吧,等到了承德的庄子上,我再跟表嫂同住。”   傅谨语失望的撇了撇嘴,秋钰芩这大家闺秀还是性格太内敛了些,完全不是崔九凌的对手嘛。   *   傍晚他们四人一块儿用了顿丰盛的晚膳。   与昨儿的晚膳一样,大部分菜肴都用马铃薯跟西红柿两样食材做的,为的是叫秋钰芩尝尝鲜。   秋钰芩对此赞不绝口。   得知这两样食材都是傅谨语从表哥裴雁秋手里得来的种子后,她笑道:“裴公子手里的好东西可真多。”   先前傅谨语送自己的西洋口红,虽然她未明说,但显然也是从裴雁秋手里得来的。   也难怪父亲会对他另眼相看,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本事,的确远胜其他世家公子。   多少世家公子在他这样的年纪,还在靠领公中的月钱过活呢。   他却已经撑起了整个裴家,西洋、南洋船队遍地跑,洋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可惜就是家世太低了些,只是个商户子,否则……   崔九凌抬眼,斜了秋钰芩一眼,见她脸颊泛粉,一副羞涩的模样,顿时脸色一黑。   裴雁秋这家伙,三五不时的往表妹跟前凑,表妹又向来甚少与男子打交道,如何抵挡的住他的蓄意示好?   好在这会子他们要去承德待一个多月,至少这段时间之内,裴雁秋是见不到人了。   饭毕,几人吃茶说了会子话,便各自回去自己院子。   傅谨语到客院的时候,谷雨带着白鹭跟霜降两个人已经将她的行李归置完毕,安置用到的物品也都取了出来。   傅谨语沐浴更衣后,便径直躺到了床/榻上。   她得趁着崔九凌没来夜/袭之前先歇一觉,这样明日赶路时也不会精/力不济。   也不知睡了多久,身上猛然一沉,顿时将她给惊醒了。   她睁眼,借着月光一瞧,只见一个黑影正趴在自己身上。   因早有心理准备,故而她并没有感到害怕。   反而哼了一声:“王爷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做贼,是个什么道理?”   崔九凌哼笑一声:“灯都没掌,你就认出是本王了,可见你对本王用情之深。”   傅谨语:“……”   虽然没掌灯,但外面不是有月亮?她这世又没有近视眼,怎会认不出他来?   崔九凌把她的无语当成了默认,得意道:“本王说对了吧?”   傅谨语没好气道:“王爷说是那就是吧,横竖我反驳也没用。”   崔九凌轻笑道:“本王也不是那般冷酷无情之人,对于你的深情厚谊,好歹也要回报一二。”   该怎么回报,看他趴在自己身上就知道了。   傅谨语立时道:“王爷不必如此客气。”   “应该的。”崔九凌哼了一声,然后从她身上翻下来,抬手扯掉了她身上盖着的凉被。   接着又重新压/到了她身上。   傅谨语心知阻拦不了他,所幸躺平不再反抗,任由他折腾去。   然后崔九凌就手脚利落地将她身上衣裳给撤了个一干二净。   用嘴巴从头到脚开始感受起来。   一回生两回熟,三四回下来,他的技术已经与刚开始时不可同日而语。   没多久,傅谨语就被折腾得气喘连连,嘴里哼/哼/唧/唧的吟/娥着。   几次被他送上高峰后,整个人都软成了面条,眼神也失去焦距了。   直到悉悉嗦嗦的声音传来,她寻声望去,顿时惊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惊呼道:“你解衣裳做甚?”   说好的洞房花烛夜再敦/伦呢,他不会要毁诺吧?   莫非折腾自己折腾出了火气,控制不了自己了?   那她该拼死反抗呢?还是由着他胡来呢?   崔九凌白了她一眼,又怕夜色太黑她瞧不见,于是哼道:“大呼小叫做什么,本王又没打算强/要了你。”   傅谨语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虽然从前他们抱过无数次,但都是穿着衣裳,头一次这般坦诚相对,如此清晰明显的感受到“他”的变化。   不禁让她有些面红耳赤。   他抬手在他胸/膛上推了一下,哼唧道: “你这是在玩/火。”   是打算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吗?   崔九凌轻哼一声:“成婚以后要日日跟你同床共枕,本王今儿先来个试婚。”   傅谨语:“……”   试婚失败难道还能退货?   然后就听他冷冷道:“万一你睡觉的仪态不好,比如会打呼、磨牙之类,的,本王也好叫皇帝收回赐婚的成命。”   傅谨语:“……”   多么塑料的爱情呀,仅仅因为打呼、磨牙就一拍两散。   她立时反唇相讥:“巧了,我睡觉必须周围绝对安静,若王爷睡觉的仪态不好……”   崔九凌抬手按住她的良心,边感受边挑了挑眉:“你待如何?”   傅谨语哼唧道:“我不像王爷那般心狠,至多与王爷分房而居罢了。”   崔九凌抿了下唇,同样是说玩笑话,自己竟然落了下风。   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果断坐了起来,掐着她的纤/腰,将她抱到了腿上,动了一下自己的腰/身,威胁道:“你再说本王心狠的话,本王可就真的要心狠了……”   箭/在/弦/上,傅谨语惊得连忙后撤,但纤/腰被他掐得死紧,压根挪动不了分毫。   她只好抬手主动搂/住他的脖颈,嗲着嗓子求饶道:“王爷,人家错了,王爷不心狠,王爷对人家最好了。”   “不,本王最心狠手辣了。”崔九凌冷哼一声,不理她的求饶。   傅谨语不确定他是在逗自己,还是真的会顺水推舟对自己下手,只好张嘴亲上他的喉结。   想放低姿态讨好他一下。   谁知这竟给了他启发。   被他逼着亲了这里又亲那里,该亲的不该亲的地儿,全都亲了。   *   崔九凌替她倒了杯水,傅谨语漱口后,两人这才重又躺回床/榻上。   崔九凌再次将她搂/进怀里。   傅谨语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骂道:“往日见你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样,还当你是个不近女/色的x冷淡病患呢,谁知竟是个甚都懂的行家!说,你是不是先前有过通房丫鬟?”   崔九凌将她的手握住,故意逗她:“对呀,是有过呀,还不止一个呢,你待如何?”   傅谨语冷哼道:“不如何,顶多给你戴几顶绿帽子,生几个跟你没血缘关系的娃儿罢了。”   崔九凌:“……”   够狠!   这家伙果然是个睚呲必报的性子。   他哼道:“你想的倒是美,不过也只能想想,本王可不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给本王戴绿帽子。”   傅谨语再次将洋人给搬出来背锅:“大齐的男子怕你,洋人可不怕,到时我给你带几顶洋帽子,生几个混血宝宝,你才知道我的本事。”   崔九凌脸立时就黑了。   教她西洋新式记账法的洋人,他遍寻不到,只当对方回西洋去了,但心里还是有芥蒂。   谁知这回子她又提这茬,瞬间触动了他的逆鳞。   他抬手掐住她的脖子,冷冷道:“说,你想找哪个洋人给本王戴洋帽子?那个教你西洋新式记账法的洋人?”   傅谨语心中一动。   自己教他借贷平衡记账法的时候,可是暗示过是从裴家学来的,他这会子却用笃定的语气说是洋人教的自己新式西洋记账法。   莫非是裴雁秋在他跟前露出了端倪?   这的确是有可能的,毕竟自己两头骗,占的就是信息不对等的便宜。   谁知裴雁秋私底下却搭上了他,还借他的势成了皇商。   当时户部正推行西洋新式记账法,裴雁秋恭维几句,崔九凌旁敲侧击几句,只怕就露馅了。   甩锅裴雁秋是没可能了,傅谨语得另外想个法子把这事给圆过去。   她试探性的说道:“如果我说是在梦里学会的,不知王爷可会相信?”   “你觉得本王会信吗?”崔九凌反问道。   傅谨语叹气道:“如此敷衍的说辞,王爷必定是不信的。”   换作是她,她也不会信。   然后就听崔九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只要你说,本王就信。”   比起有个洋情/人,他宁可相信是仙人托梦。   傅谨语夸张的抽噎几下,感动道:“王爷这般信任我,真是叫人感动不已。”   顿了顿,这才收敛神色,一本正经的说道:“没有什么洋人,我自始至终只爱慕过王爷一个人。至于新式西洋记账法……”   她吸了一口气,破釜沉舟的说道:“还有一些新奇的西洋物品,其实都不是从表哥那里得来的,是我的的确确在梦中得到的。”   不等崔九凌回应,她又说道:“若王爷不能接受这般灵神怪异之说,那咱们的婚事就此作罢。只是,希望王爷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替我保密,免得我被人当成妖怪架到火上烧死。”   往后他俩是要朝夕相处的,签到系统的事根本瞒不住,早说晚说都是说,不如现在说出来。   免得她成天提心吊胆,害怕露馅儿。   起码自己主动交代,比被他查出端倪来要强多了。   崔九凌沉默片刻,突然松开k歌她的脖颈。   傅谨语心头一跳,这家伙该不会真的不能接受吧?   难道自己赌输了,即刻就要失恋了?   “本王早就说过你是个小/妖/精,果然没说错。”   崔九凌的声音突然响起。   然后下一瞬,他将她搂/进怀里,霸道的说道:“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本王看上了就是本王的。”   傅谨语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   她就知道,就算和盘托出,他也不会不要自己的。   毕竟自己没有害过他,得来的西洋物品,也都先紧着他跟靖王太妃。 第91章 91 下回让你欺负回来。   话虽如此, 该申明的傅谨语还是得申明:“我是人,不是妖精。”   顿了顿,她详细解释道:“只不过因为过于聪明伶俐了些, 所以有幸被仙人瞧中, 隔三差五于梦中授我些稀奇古怪的学识,以及赠送些稀奇古怪的物什罢了。”   崔九凌哼笑一声:“说事儿就说事儿, 别自夸。”   傅谨语:“……”   这是重点吗?   这家伙关注点有点歪呀,似乎半点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难道他就不恐惧自己吗?   她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儿, 心里有疑惑便直接问了出来。   崔九凌冷哼一声:“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傅谨语:“……”   这还分真话跟假话的啊?   她翻了个白眼, 哼道:“假话。”   往往假话比真话更动听, 也没那么伤人。   崔九凌轻笑道:“假话就是你对本王一往情深, 不管你是人还是妖,都绝对不会伤害本王, 本王又何惧之有?”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心想,这倒也是实话。   然后她又问道:“那真话呢?”   崔九凌垂首看着她:“你确定想知道?”   “我确定。”傅谨语果断点头。   虽然真话往往比较残酷, 但比起虚假的假话来,显然更符合实际。   崔九凌淡淡道:“真话就是本王又有护卫, 又有暗卫的, 管你是人还是妖, 若敢对本王有恶意, 立时就能将你斩杀在原地。”   傅谨语:“……”   也对, 绝对实力面前, 一切妖魔鬼怪都是纸/老/虎。   倘若崔九凌是个毫无权势的平民百姓的话, 恐怕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哼了一声:“我若对你有恶意的话,又岂会拿出珍贵的退烧药来救你的性命?”   崔九凌大手轻/抚她的脊/背,说道:“就是因为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本王才接受了你身上的不寻常之处。”   傅谨语这才满意的轻哼一声,脸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崔九凌嘴角微扬,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片刻后,他突然问道:“此事你可有对你母亲说过?”   傅谨语摇了摇头。   崔九凌果断道:“莫要告诉她,并非每个人都能像本王这般通情达理。”   傅谨语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我可是母亲的亲闺女,便是告诉她又如何?”   崔九凌冷哼一声:“前提是她得当你是亲闺女,而不是觉得你是什么抢占了她闺女身体的精/怪。”   傅谨语心头猛地一跳。   虽然她不是什么精/怪,而是一抹异世之魂,但的确占据了原主的身体。   当然,她穿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被淹死了。   崔九凌无意间真相了。   她哼唧道:“你说的的确有些道理,既如此,那我还是瞒着她吧,免得她忧思太多。”   崔九凌闻言,轻舒了口气。   然后玩笑道:“本王知道了你的秘密,往后本王叫你做甚你就得做甚,不许反对。”   傅谨语不屑的“嗤”了一声:“你想得美!你往外头说去呗,别人不会相信的,只会觉得那是你想始乱终弃的借口。”   崔九凌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轻哼道:“倒是有些小聪明,也难怪仙人会瞧中你。”   傅谨语哼唧道:“我若是真聪明的话,就不会将这事告诉你了,还是太感情用事了些。”   崔九凌略带得意的说道:“那是因为你对本王足够有信心,知道本王见多识广,不会小题大做,否则你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   这家伙也忒聪明了些,甚都被他猜到了。   她抬头,在他唇上嘬了一口,撒娇道:“人家只信任王爷一个,还好王爷没叫人家失望。”   崔九凌贴在她脊/背上的手往下/滑去,嘴里柔声道:“年后过完了你的生辰,咱们就大婚吧。”   “嗯。”傅谨语也没矫情,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他尊重自己,即便忍耐的辛苦,也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自己也得体谅他一些不是?   早些成亲,他就不必憋的这般辛苦了。   崔九凌高兴的在她额头上嘬了一口。   然后这才重提旧话,跟她解释道:“本王没有通房,也并未跟其他女子有过肢体接触。”   顿了顿,又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些本事是从避/火/图跟不正经话本子里学来的。”   并果断甩锅崔沉:“崔沉这狗东西,替本王搜罗了两大箱子,本王闲着也是闲着,就随意翻阅了一下……”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算了,看就看吧,反正他学好了本事,享福的也是自己。   硬件那么优秀,若是技术也纯熟的话……   啧,了不得,自己这是要爽/飞的节奏。   不过……   她冷哼一声,警告道:“以前没碰过别的女子,以后也不许碰,不然休想再近我的身。”   “小醋坛子。”崔九凌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轻笑道:“有哪个女子如你这般千娇百媚呢?”   想了想,怕她鸡蛋里挑骨头,又求生欲十足的补了一句:“便是真的有,本王也不会移情别恋的。”   傅谨语满意的哼唧了一声:“算你识趣。”   崔九凌立时顺杆就爬,意有所指的说道:“本王如此识趣,你是不是该奖赏本王一番?”   傅谨语拿小拳头捶了他胸/膛一拳头,没好气道:“你悠着点儿吧,方才才那什么了一回,怎地现在又惦记上了?”   崔九凌失笑,打趣她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本王只是想让你主动跟本王亲个嘴而已。”   傅谨语:“……”   这能怪她想歪吗?   要不是他话里有话,她能想歪吗?   她气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翻过身,拿后背对着他。   等了片刻,不见他来哄自己,却突觉脊/背上一阵温/热传来。   这家伙竟然在亲自己的脊/背。   傅谨语轻/抖了一下。   她无语道:“你别再拱/火了,一会火气上来了,自己又憋的难受。还是早些睡吧,明儿一早还得赶路呢。”   崔九凌不理会她的劝告,沿着她的脊/背一路亲下去。   然后将她翻了个面,亲去了不该亲的地方。   结果就是傅谨语几次被折腾的死去活来。   且还又被他逼着帮助了他一回。   她重新漱了口之后,两人这才搂/抱着睡了过去。   *   次日傅谨语醒来的时候,崔九凌已经离开了。   她困倦的打了个呵欠,脚才一踏到地上就是一软。   傅谨语:“……”   她顿时咬牙切齿。   崔九凌这狗东西,折腾起自己来就没完,明明没有敦/伦,她却比敦/伦更累。   毕竟正常敦/伦也就一回,她却被他用唇数次送上高峰。   自己就不该心软答应他那么早大婚,合该叫他多憋几年。   谷雨见自家姑娘脸色不好,关切道:“姑娘认床,昨儿夜里怕是没睡好吧?”   认床的是原主,傅谨语可没这个困扰,她没睡好,纯属是被崔九凌闹的。   嘴里却不得不拿认床当借口:“是啊。”   盥洗沐浴更衣后,丫鬟们收拾打包行李,她去正院给靖王太妃请安,顺便用早膳。   靖王太妃瞧见傅谨语眼下青灰一片,又想到梁嬷嬷说有眼线瞧见儿子从客院走出来,顿时老怀欣慰的笑了。   还以为儿子这么多年不近女/色,是个不开窍的呢,结果竟学会半夜钻姑娘家屋子了……   真是可喜可贺!   靖王太妃亲/热的对傅谨语道:“语儿来了?你素日在家无事,想来不会起这般早,这会子十分困倦吧?”   傅谨语向来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直言不讳道:“对啊,我在家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这会子人虽起来了,魂儿还在床/榻上躺着呢。”   靖王太妃被她逗笑了。   笑了一会儿之后,又安慰她:“这也无妨,待会儿启程后,你在马车上补眠便是了。”   傅谨语原也是这么打算的,故而乖巧的点了点头:“嗯。”   过了一会儿后,崔九凌也来到了正院。   毫无意外的,他眼下也挂着一片青灰。   才刚进来就收获了傅谨语一个白眼。   靖王太妃以帕掩唇,偷笑几声。   瞧傅谨语那哀怨的小眼神,看来阿凌昨夜把人折腾得不轻。   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感觉可真好呀,自己这个“孤寡老人”瞧着都开心。   乐了片刻后,见侄女芩姐儿也到了,她便若无其事的吩咐梁嬷嬷:“人到齐了,赶紧叫人上早膳。”   *   用完早膳后,仆人们也已将行李全部打包完毕,并装上了马车。   于是靖王太妃跟秋钰芩上了一辆马车,傅谨语带着几个丫鬟上了一辆马车,崔九凌骑马。   后头跟着浩浩荡荡的车队,一路蜿蜒的朝城北十里亭的方向行去。   众伴驾朝臣及其家眷须在十里亭等候圣驾。   靖王府的车队到达十里亭的时候,十里亭已经十分热闹了。   傅谨语从车窗里往外瞧了瞧。   入目便是数只高悬在路旁的灯笼,借着灯笼的光芒,只见马车一眼望不到尽头,仆人们安静地侍立在马车一旁。   大臣们则坐在马上旁若无人的寒暄着。   见到靖王府的车队出现,这才止住话茬,并打马上来给崔九凌请安。   崔九凌把人打发走,操控踏雪来到傅谨语的马车旁,隔着车窗对她说道:“皇帝向来磨叽,怕是不会准时出现,你困的话就先眯一会儿。”   傅谨语哼道:“别了吧,不然才刚睡着就得爬起来给皇上请安,比不睡还难受。”   崔九凌听她语气不好,轻声道:“还生本王的气呢?”   傅谨语阴阳怪气道:“我哪敢生王爷的气呀,我也就只敢生那等出尔反尔之人的气。”   前脚取笑自己想歪了,后脚就“欺负”她,可不就是出尔反尔?   崔九凌轻笑道: “下回让你欺负回来。”   傅谨语:“……”   混蛋,谁要“欺负”他! 第92章 92 本王就是这么坏。   事实证明, 崔九凌对他侄儿还是比较了解的,圣驾果然未在寅正(3:00)出现。   竟是足足晚了三刻钟。   一番磕头行礼后,因宫里随行的妃嫔跟皇子、皇女的车队众多, 另还有禁卫军跟锦衣卫的大队人马。   等轮到靖王府车队时已经到了卯正(5:00)时分, 天色都已大亮了。   傅谨语算是理解为什么集合的时辰定在寅正(3:00)了,若是定的再晚一些, 等真正启程时温度就升上来了。   大中午顶着六月的艳阳赶路,这些身娇体弱的达官贵人们可受不住。   她趁着这会子还不热, 赶紧躺下补眠。   果然困倦的厉害, 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 竟然也睡得香甜, 一睡就是三个时辰。   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谷雨笑道:“姑娘可算醒了,王爷派人来问过几次了, 结果您都在睡着。”   傅谨语打了个呵欠,笑道:“到驿馆了?”   景福帝想在历史上留个好名声,故而每次去承德避暑山庄, 沿途都不进城,只在城外的官驿下榻。   谷雨摇了摇头:“出发的太晚, 路上行进速度又慢, 这会子离驿馆还有十多里路呢, 只好在路边安营扎寨用午膳。”   傅谨语:“……”   她以为跟在皇帝后头出门“旅游”, 会是宝马香车豪华客栈特色美食全都有呢。   结果, 秒变穷游。   好吧好吧, 她也不是那种吃不了苦的人, 全当野炊了。   略微整理了下衣衫跟妆容后,她戴上帷帽,搭着霜降的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然后去寻靖王太妃。   靖王府的侍卫们早就将帐篷扎好了, 傅谨语走进帐篷的时候,靖王太妃正在指点秋钰芩绣花。   傅谨语惊讶道:“赶路这般辛苦,芩姐姐还有心思绣花呀,真是叫我佩服至极。”   “表嫂可算醒了。”秋钰芩站了起来,打趣道:“表哥又是打发人去问消息,又是亲自过去听动静的,你若是再不醒来,表哥都要变成望妻石了。”   傅谨语:“……”   她斜了正坐在官帽椅上淡定吃茶的崔九凌一眼,心想这家伙也忒沉不住气了些。   然后转头笑骂秋钰芩:“芩姐姐你若再打趣我,我可就‘祝福’芩姐姐将来得个厉害夫君,你说一句他回十句,堵得你哑口无言了。”   “呸,你这个促狭鬼。”秋钰芩轻啐一口,然后找崔九凌告状:“表哥,你快管管表嫂,看她胡说八道!”   靖王太妃笑道: “你怕是找错了人,你看你表哥哪里像是能管得了语姐儿的人儿?”   傅谨语“咳”了一声,谦虚道:“若是王爷说的有道理,我还是会虚心听取意见的。”   崔九凌冷哼一声:“本王是一家之主,自然是本王说什么她听什么。”   这话一出口,在场三位女士顿时笑了起来。   虽然笑的理由不同。   崔九凌面上挂不住,没好气的对傅谨语道:“你不是说要让厨子做什么适合路上吃的煲仔饭吗?灶头已经架好了,你还不去指挥他们?”   这话是几天前她随口说起过的,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记得。   果然是个吃货。   她站起身来,笑道:“好呀,我这就去指挥他们。”   顿了顿,她又不怕死的补了一:“跟吃食有关的事儿,王爷总是记得特别牢。”   说完,便朝外走去。   崔九凌想替自己辩解都不成,气得咬了咬后槽牙。   暗骂一句,果然自己还不够努力,不然她哪里有力气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   *   傅谨语叫丫鬟打开行李,将她们带着的广式腊肠取出几根来。   然后带着去找到厨子后,把广式腊肠交给他们,然后指挥他们开始做煲仔饭。   因味道太香,隔壁小孩——太孙崔檀被馋哭了,顺着味道跑了过来。   他蹲在砂锅前,抽着鼻子吸味道,嘴里夸张道:“曾小叔祖母,您是厨神转世的吗?”   傅谨语:“……”   她理论知识王者,动手能力青铜,离了厨子,顶多只能煮个白粥。   这还是得有人给她烧火的前提下,毕竟古代是土灶。   还厨神转世呢,是投胎时头朝下,把脑袋摔坏了的厨神吗?   她抽着嘴角说道:“太孙过奖了,都是厨子们本事,我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   崔檀笑嘻嘻道:“这动动嘴皮子的功夫,也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为了留下蹭饭吃,可以说是很拼了。   未免他再拍出什么更叫人惭愧的马屁来,傅谨语忙道:“太孙不嫌弃的话,就在我们这里用午膳吧。”   崔檀立时道:“既然曾小叔祖母盛情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傅谨语:“……”   并没有盛情相邀好不好!   片刻后,秋太孙妃找了过来,笑道:“殿下,午膳备妥了。”   崔檀与秋太孙妃新婚燕尔,见她过来,忙不迭替她谋福利,对傅谨语道:“曾小叔祖母,让秋氏留下服侍您用午膳?”   傅谨语撇了撇嘴,想让自己老婆留下蹭饭就直说,大可不必如此做小伏低。   她笑道:“太孙说笑了,我是什么牌位上的人呀,能有脸面叫太孙妃服侍我用膳?快别折煞我了。”   顿了顿,又笑道:“太孙妃若不嫌弃的话,不如跟太孙一块儿在我们这里用午膳吧?”   秋太孙妃也是个机敏的,听明白了太孙的话音,立时道:“那就叨扰曾小叔祖母了。”   于是傅谨语出来时是一个人,回去时却带了两个小尾巴。   崔九凌瞅见太孙崔檀走进来,哼了一声:“你不在皇帝营帐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崔檀笑嘻嘻道:“来曾小叔祖这里蹭饭呀,曾小叔祖母叫人做的煲仔饭太香了,我在营帐里都闻到香味儿了。”   瞧见曾小叔祖脸都黑了,崔檀竟还不怕死的说道:“可惜父亲跟母妃要坐镇京师,不然的话我一定把他们也叫来蹭曾小叔祖的饭。”   崔九凌:“……”   如此带孝孙,可惜不是自己亲生的,不然的话可以打死了。   这也倒罢了,他竟然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对傅谨语说起崔瑛跟傅谨言来:“方才瞧见曾小叔祖母的姐姐也来了,曾小叔祖母怎地不邀请瑛小叔跟傅大姑娘来用午膳?人多才热闹嘛。”   不等傅谨语回话,崔九凌就冷冷道:“个子长得不高,闲事却管的不少。不如把你跟太孙妃那份让给他们?”   个头在普通人里算是中上,但是跟崔家人一比,却是个小矮子的崔檀被戳中短处,“眼泪汪汪”道:“揭人不揭短,曾小叔祖你太坏了。”   “是啊,本王就是这么坏。”崔九凌斜眼看他,哼道:“所以你为什么还没有恼羞成怒的拂袖走人?”   崔檀接过秋太孙妃递来的帕子,边装模作样地擦眼泪,边哼唧道:“等我蹭完午膳再拂袖走人。”   傅谨语:“……”   这厚脸皮的模样,不像是自己的便宜曾孙子,倒像是自己亲生的曾孙子一样。   不过……   傅谨言竟然也在随行之列?   也对,崔瑛到底是皇帝的亲侄儿,在锦衣卫里的官阶虽然够不上伴驾的资格,但他宗亲的身份却是够得上的。   而傅谨言又是他三书六礼行了五礼,只差亲迎的未婚妻,跟着去承德避暑也不奇怪。   就是在傅府时完全没听到冬凌院动静,傅谨言这回保密工作做的倒是挺好的。   不过,刚才她瞧见和姝郡主也在随行之列,和姝郡主隐忍不发这么久,估计是在憋大招。   回头又有好戏可看了。   说话间,仆人们将午膳摆了上来。   砂锅的锅盖一打开,广式腊肠、青菜以及鸡蛋的香味扑面而来。   崔九凌顿时眼睛一亮。   他学着傅谨语的样子,将砂锅里头的腊肠、青菜跟鸡蛋与底下的米饭搅拌到一块儿。   然后用汤匙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浸了腊肠油汁的米饭,混杂着略带甜味的腊肠跟蛋液,既筋道又香甜。   与炒饭口感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好吃的他险些将舌头吞下去。   正吃的不亦乐乎呢,突然面前多了一只汤碗。   傅谨语笑道:“王爷喝菌子汤。”   这是方才不当差的仆人们,闲着无事去旁边山上捡来的菌子,经厨子们辨认后确定无毒可食用,于是做成了菌子汤。   方才在外头看他们做煲仔饭的时候,她就已经喝过一碗了,这回还活蹦乱跳的。   崔九凌抬头,深深的看了她笑靥如花的脸蛋一眼,将汤碗往跟前拖了拖,然后拿汤匙舀了一勺。   顿时眯眼。   傅谨语笑道:“鲜吧?是仆人们去旁边山上捡的鲜菌子。”   靖王太妃不乐意了,嚷嚷道:“语儿,你怎地只想着阿凌,却连本宫都不顾了?本宫也想喝菌子汤。”   傅谨语玩笑道:“太妃娘娘您别急,菌子有毒的甚多,叫王爷先替咱们试个毒,若是未中毒身亡的话咱们再喝不迟。”   崔九凌:“……”   这叫什么?   用傅谨语的话说,自己这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未婚妻?   不过他也没恼,反而淡定的继续舀了一汤匙送进嘴里。   靖王府的厨子是御厨出身,不确定是否安全的吃食,他们是如何都不会送到自己面前的。   靖王太妃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心里仍然有些担心,出声道:“阿凌……”   傅谨语忙安抚道:“太妃娘娘且放心,我方才就已经喝过一碗了,甚事都没有。”   崔九凌闻言,却顿时怒了,骂她:“你抢着喝什么喝?万一果真有毒,把自己毒死了怎么办?”   傅谨语:“……”   那几种菌子她小时候回乡下奶奶家过暑假时,没少在山上捡。   仆人们拿来时,她随便瞅了一眼,就知道是没毒的。   然后厨子们也是这般认为。   不然她哪敢喝?   好容易重生一回,她比谁都惜命好不好!   不过这些话不好明说,这是她乖巧认错道:“我知道错了,王爷别生气了,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崔九凌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每回犯了错你都这般说,但是你下回还敢。”   傅谨语好声好气的哄他:“真不敢啦,若是再犯,听凭王爷处置。”   崔九凌心中一动,耳朵尖顿时有些红。   片刻后他才大发慈悲的轻哼一声。   崔檀咂舌道:“哎呀呀,曾小叔祖跟曾小叔祖母的感情可真好,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崔九凌瞪了他一眼,哼道:“为了口吃的,你也是蛮拼的。”   崔檀舀了一大勺饭菜送到嘴里,边咀嚼边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值得。”   崔九凌:“……” 第93章 93 求求王爷了。   为了不错过宿头, 午后车队开始急行/军赶路。   虽然一路走的都是官道,但官道跟官道也是有区别的。离京城越近路况越好,离京城越远路况越差。   傅谨语先前还抱怨京郊附近的官道路况差, 这会子被颠的三魂去了七魄, 才发现京郊的官道是多么美好。   所幸她上午就补眠结束,若是推迟到午后再补眠的话, 别说三个时辰,就是三刻钟, 都睡不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傍晚终于赶到了驿馆。   景福帝圣驾驾临, 驿馆自然拿出了最高接待水准, 傅谨语等人不但吃了顿好饭, 还舒服的睡了一觉。   后头七八天亦然。   承德距离京城约有两百多公里,放现代的话, 自驾走高速,三个小时就能到达,在古代却在路上足足颠簸了九天。   第九日傍晚, 他们总算到达了承德避暑山庄。   当地官员在避暑山庄门口跪了一地,一番见礼跟场面话后, 圣驾这才进入避暑山庄。   但靖王府的马车并未跟随圣驾, 而是突兀的拐向了山庄左侧的岔路。   崔九凌怕傅谨语疑惑, 打马来到她的马车旁, 隔着车窗与她解释道:“咱们不进避暑山庄, 直接去咱们自家的庄子, 就在旁边, 盏茶工夫就能到。”   为了皇帝的安全,避暑山庄附近的地皮,都在皇室手里。   许多宗亲嫌住进避暑山庄,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不自在,便向皇帝讨要块地皮自家建庄子住。   如此既能随时进避暑山庄伴驾,又不必受束缚,可谓两全其美。   崔九凌的这个庄子,还是先帝在时,为向太宗皇帝展现自己爱护幼弟之心,主动将避暑山庄东边的一块儿风水宝地划给了他,并着将作监的人替他将庄子修建好。   既然是做表面功夫,那么这个庄子修的自然是奢华无比,只比避暑山庄略逊一筹而已,却将周围的宗亲庄子给碾压在脚下。   傅谨语才从马车上下来,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崔九凌,见状扬了扬嘴角,得意道:“怎样,本王这个避暑庄子可还入得了傅二姑娘的眼?”   傅谨语冲他抛了个媚/眼,笑嘻嘻道:“甚合我意。”   “本王就知道。”崔九凌垂了下眼,然后毒舌属性没控制住,哼笑了一声:“先帝叫人替本王修的这庄子,要多庸俗有多庸俗,要多浮夸有多浮夸,与你本人十分相称。”   傅谨语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要不是头上顶着个王爷的头衔,嘴贱成这样,恐怕早就被人打死几百次了。”   想了想,她觉得不能白吃这亏,于是果断怼了回去。   “我就是个俗人,越庸俗浮夸我越喜欢。”   略一停顿后,她狡黠一笑:“比如庸俗浮夸的王爷,我就最喜欢了。”   崔九凌:“……”   失策了。   竟然被她攀扯到自个身上。   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看来以后不能轻易损她了,不然很容易遭遇回旋镖。   “日头虽已西斜,但暑气厉害着呢,你俩有话且到屋里说去,莫杵在这里了。”靖王太妃自仪门通往正院的甬道上回过身来,扬声朝他们喊了一句。   傅谨语脸色一红,瞪了崔九凌一眼,然后扬声回道:“是,太妃娘娘。”   然后不理会崔九凌,提着裙子,小碎步跑向靖王太妃。   崔九凌抬脚跟上。   他腰细腿长,一步顶傅谨语几步,没一会子,就追上了傅谨语。   傅谨语扭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跟着我做甚,就没别的正事儿要忙?”   崔九凌淡淡道:“本王花那么多银钱,养那么多属下,是吃白饭的?”   对外有长府官韩蘅,防卫有侍卫长崔沉,内务有管家崔福,户部衙门的事儿,临出发前都料理明白了,新消息得过个三两日才会从京城递过来。   在此之前,他都很闲。   便是全天候十二个时辰,围着她打转,都使得。   傅谨语撇了撇嘴。   这家伙还真是来度假的。   不会在承德这一个月他都这般闲吧?那自己真是要被他黏糊的烦死了。   不过应该不会的。   皇帝在承德避暑山庄都得处理快马加鞭送来的政务呢,他这个户部尚书,怎可能当甩手掌柜?   至多在政务送来前,能悠哉个三五日。   这也很可怕了。   若是他这三五日都跑来夜/袭自己闺房,那她真是吃不消。   为此,她进了正院后,果断凑到秋钰芩身边,笑道:“芩姐姐不是说要与我同住么,你打算住哪个院子呀?快些说与我,我好叫丫鬟们过去归置行李。”   秋钰芩一脸歉意的说道:“实在抱歉,我怕是不能跟表嫂同住了,姑母说让我陪她住正院……”   傅谨语抬头看了正“姨母笑”的靖王太妃一眼,嘴角抽了抽。   显而易见,崔九凌干的“好事儿”,没瞒过靖王太妃的眼睛。   她顿时就想化身鸵鸟,将脑袋扎到土里去。   还未成婚呢,两人就睡到一块儿去了,且还被未来婆婆晓得了,她的脸往哪里搁?   虽然未来婆婆并不介意这个,甚至还主动安排秋钰芩与自己同住,好给崔九凌夜/袭她的闺房提供便利。   正尴尬呢,耳中突听靖王太妃笑道:“听闻语儿在家住的院子叫‘秋枫堂’,正好庄子上有个院子叫‘明枫馆’,里头也有个‘枫’字,与你算是有缘,你便住那里吧。”   傅谨语对这庄子的结构图一无所知,自然是靖王太妃如何安排她如何住了。   故而她强撑着厚脸皮,艰难的笑道:“我住哪里都成,全凭太妃娘娘安排。”   靖王太妃笑了笑,然后抬眼看向崔九凌,笑问道:“阿凌觉得如何?”   崔九凌扯了扯嘴角。   明枫馆紧邻自己住的雾松苑,两院只一墙之隔。   母妃这般安排,为的是方便自己夜里跳墙?   他轻哼一声:“母妃行/事向来妥帖,儿子并无异议。”   傅谨语瞅瞅靖王太妃,又瞅瞅崔九凌,怀疑他们在打哑谜,但又没有证据。   等用完午膳,崔九凌亲自送她到明枫馆门口,然后转身去了隔壁院子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我去!   靖王太妃也忒坑了吧,将想与自己同住的秋钰芩拉走也就罢了,竟然还给自己安排了个崔九凌隔壁的院子。   这是生怕崔九凌折腾不死自己呢?   简直是药丸!   *   夜里沐浴更衣后,傅谨语躺在床/榻上,才刚酝酿出些睡意,窗户突然被人推开,一个黑影动作潇洒的跳了进来。   傅谨语装傻充愣的骂道:“哪来的小贼,敢闯你姑奶奶我的闺房,是活腻歪了不成?”   崔九凌:“……”   他将蒙面的布巾往下一拉,没好气道:“同样是熄灯,上回你就一眼认出了本王,这会子却认不出……莫非几日不见,你脑袋被驴踢了,变成了傻/子不成?”   “你脑袋才被驴踢了呢!你脑袋不光被驴踢了,还被门夹了呢。”傅谨语一骨碌爬起来,逮着崔九凌就是一顿好骂。   “本王的脑袋不止被驴踢了,被门夹了,还进了一整个大海的海水。”崔九凌在塌沿坐下,一脸诚恳的点头。   傅谨语惊的瞪大了双眼。   这丫被精/怪附体了不成?不然怎地自贬起来?   然后就又听他慢悠悠的补了一句:“不然怎会瞧中你这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愚蠢家伙?”   傅谨语:“……”   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报复自己来了?   她冷哼一声:“哦,恭喜王爷喜提脑瘫。您放心,我这人有良心,绝对不会因为您变成脑瘫就对您始乱终弃的。”   “您”本是敬称,但自傅谨语嘴里说出来,显然变成了讽刺的意味。   崔九凌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本王真是谢谢傅二姑娘的不离不弃了。”   为免她再说出甚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语来,他果断往她身上一扑,拿嘴/唇堵住了她的樱/唇。   逮着她的嘴/唇好一番肯咬后,他又撬开她的齿/门,舌/头钻进她的嘴巴里,逗/弄起她的舌/儿来。   亲着亲着,他伸手揽/住她的脊背,将她捞进怀里。   傅谨语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颈。   两人上半身紧紧贴在一块儿,半点缝隙都瞧不见。   唇/齿缠绕好半晌后,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   傅谨语正闭眼喘/息呢,身/子突然被他放回床/榻上。   下一瞬,她寝衣系带被扯开,他脑袋凑到了她的良心上。   “嗯……”傅谨语轻哼一声。   崔九凌打定主意要好生表现一番,好叫她迷恋上自己的本事,回头主动求自己疼爱她。   到时自己就可以趁机提许多过分的要求了。   于是唇、舌跟牙齿齐齐上阵,把她折腾的连连求饶。   但他铁石心肠,坚决不为所动。   傅谨语忍耐不住,主动将他的脑袋往下压。   崔九凌得意的抿了抿嘴角,看吧,自己才表现没一会子,她就抵挡不住了。   于是如她所愿的下移。   再次拿出所有本事,很快折腾的她弃城投降。   然后在她将要登顶时,坏心眼的戛然而止。   傅谨语哼哼道:“你别停。”   崔九凌扬了扬嘴角,得意笑道:“你求本王。”   这种时候,傅谨语是不太讲究脸面的,立时哼/哼/唧/唧的求饶道:“人家求求王爷了。”   崔九凌不满意,哼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傅谨语坐起来,抬手揽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嘬了一口,嗲声嗲气的说道:“王爷,求您了,人家真的好难受哦。” 第94章 94 你想谋杀亲夫?   听着她又软又嗲的嗓音, 崔九凌立时就心软了。   罢了罢了,来日方长,以后再跟她讲条件不迟。   毕竟带她来承德避暑, 就是为了让她开心的, 又何必在这个当口跟她别苗头呢?   故而他果断再次埋头奋斗起来。   傅谨语好似长了翅膀一般,几次飞到天上去。   落地后整个人跟脱水的鱼一般, 双眼无神的睁着,樱/唇微张, 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这样一番情景, 便是神仙也忍不住。   崔九凌几次在门外探头探脑的试探, 最终都没狠下心破门而入。   想让她帮忙, 结果她脱力的厉害,根本不能指望。   他边自力更生便笑骂道:“你这个小/妖/精, 自己舒坦了,却不顾本王的死活。”   傅谨语斜了他的手一眼,别开眼睛, 有气无力的哼道:“你活该!在路上颠簸足足九日,我骨头架子都快被颠散架了, 哪里力气陪你折腾?”   哪怕让她好生歇息一日呢, 她也不至于被他送上顶峰三回就累虚脱。   崔九凌心虚的垂了下眼。   这么算起来, 的确是自己心急了些。   俗话说得好,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果然有些道理。   他解决了问题, 闭眼轻/喘着缓了片刻。   然后爬起来, 蹑手蹑脚的摸/到外间,端来水盆跟清水,将自己跟傅谨语清理干净。   随即返回床/榻上, 将她搂/进怀里。   傅谨语这会子缓过来了一些,在他怀里扭了扭,哼唧道:“欺负人家也欺负了,你还赖在这里做甚?赶紧回你的雾松苑去。”   崔九凌白了她一眼,白完发现她脑袋枕在自己胸/膛上,压根就瞧不见他的眼神。   他只好出声道:“本王莫非是那等肤浅之人,脑袋里只惦记着那事儿?”   难道不是?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嘴里不屑的冷哼一声。   崔九凌抬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骂道:“你这没良心的,本王对你心思如何,你心里不都门清儿?”   傅谨语装傻充愣道:“这我可不知道。”   崔九凌无语道:“先前动辄挖苦本王将你抓回府里压在假山上亲,这会子又装不知道了?”   顿了顿,他好笑道:“这算什么?用事实证明你脑袋被驴踢了,所以失去了先前的记忆?”   傅谨语拿小拳头捶了他的胸/膛一下,骂道:“你脑袋才被驴踢了呢!”   想了想,又话锋一转:“我倒是盼着自己脑袋被驴踢了呢,这样我就能跟你划清界限了,到时正好找个比你年轻的小鲜肉。”   “小鲜肉”对崔九凌来说是个陌生的词语,但是因为前面带了个“比你年轻的”修饰词,所以大概意思他也能猜到。   然后顿时脸色一黑:“你竟然嫌弃本王年纪大?本王也不过比你大区区八岁而已,哪里年纪大了?”   不等傅谨语回应,又信心满满的冷哼一声:“本王哪里都大,除了年纪。”   傅谨语:“……”   原本多正经一个人呀,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么个泼皮无赖的模样了呢?   车子说加速就加速,还能不能让人安心去上幼儿园了呀?!   她振振有词道:“都说缺啥补啥,你若是真有这自信,也不必三番五次的提起。”   顿了顿,又冷哼一声:“也就是仗着我见识少。”   崔九凌:“……”   他当即就反驳了回去:“你见识少?京城各大书铺的不正经话本子跟避/火/图只怕都被你看遍了吧?你是怎样的厚脸皮才说出这话来的?”   傅谨语“嗤”了一声:“看过两大箱避/火/图的王爷,都能厚脸皮的说出‘自己哪里都大’这样的话来,我又有什么说不得的?”   众所周知,古代避/火/图人物失真,某些部位的身体构造更是画的的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崔九凌:“……”   为了他的男子尊严,他好脾气的给傅谨语解释了一番:“那些避/火/图都是画师瞎画的,跟真人并不一样。”   “啊?”傅谨语故作吃惊的惊呼一声,羞涩道:“我还当王爷是天残呢,为了王爷的脸面,先前我只好假作没瞧出端倪。”   这下崔九凌的脸色是完全黑了,比锅底还要黑。   感情自己在她眼里,是个有隐/疾的?   都这样了,她还不离不弃,只能说对自己果然是真心的。   这么一理思路,他顿时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欣慰了。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本、王、不、但、不、是、天、残,而、且、条件、卓、越,你、以、后、就、擎、等、着、享、福、吧!”   强调完之后又冷冷道:“从今儿起,你若是再看什么不正经的话本子跟避/火/图,本王跟你没完。”   傅谨语无可无不可的说道:“不看就不看,反正京城书铺的那些我早就看完了,又没这么快出新的,正好歇一歇。”   崔九凌:“……”   他算是彻底无语了。   静默片刻后,就听傅谨语突然大笑起来:“刚才都是逗你的,是为了报你在我疲惫不堪的时候跑来折腾我的仇。”   崔九凌:“……”   多大仇多大怨呀,竟然拿这个事儿说笑!   他松开她,翻过身去,拿脊背对着她,傲娇道:“本王生气了。”   傅谨语自知理亏,抬手揽住他的胳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哄道:“人家不该胡说八道的,王爷别生气了嘛。”   片刻后,又忍不住得意道:“也就只有像我这样聪明睿智的人儿,才能明辨避/火/图跟现实的差别,换作别个,没准真会觉得王爷是天残呢,你该感到庆幸才对。”   崔九凌冷冷道:“哦?那我还得谢谢傅二姑娘慧眼识珠了?”   “谢就不必了,我这人向来谦虚。”傅谨语“谦虚”的摆了摆手。   然后嘴巴凑在他耳边,哼唧道:“别以为我瞧不出你在装生气,然后企图用这个要挟我答应你提出的荒唐要求。”   崔九凌:“……”   看吧,这就是找个聪明睿智女子当王妃的坏处,甚心思都瞒不过她。   他正在思考该如何回应方才显得自己不那么丢份儿呢,又听她用无奈的语气笑道:“可是谁让我容易心软呢,哪怕知道你是装的,也只能如你的意。”   说着,手沿着他的胳膊一路往下滑……   片刻后,他隐忍而又难掩舒/爽的抿紧了薄唇。   傅谨语瞅了他这闷骚的小表情一眼,哼唧道:“现下还说不说我脑袋被驴踢了?”   崔九凌垂了下眼,然后轻哼一声:“虽被踢了,但踢的不算重,尚有的救。”   “嘶……”话音刚落,他被她陡然加重的手劲惹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没好气道:“你想谋杀亲夫?”   傅谨语冷哼道:“把柄在别个手里,你还敢信口胡说,真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还请语儿手下留情。”形势比人强,崔九凌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   傅谨语这才暂且放“他”一马。   然后重新忙活起来。   好半晌后,崔九凌总算支撑不住。   “啧。”傅谨语摸到水盆边,一脸嫌弃的净手。   然后再次毫不留情的撵人:“吃饱喝足,这回总该回你的雾松苑了吧?”   “吃饱喝足?想太多了,不过勉强果腹罢了。”崔九凌白了她一眼。   然后翻坐起来,收拾干净自己,重新将她搂进怀里。   柔声道:“累了吧?本王抱着你睡。”   “你抱着我,我能睡安稳才怪。”傅谨语“嗤”了一声,又不是冬日天冷,有他这个火炉抱着,自己浑身暖吁吁的。   “死心吧,就算你再嫌弃,本王也不会回雾松苑的。”崔九凌将凉被往他们两人身上一扯,闭上了眼睛。   一副打定主意要赖在这里的架势。   傅谨语叹了口气。   她眼酸手抖,困倦的不行,也懒得跟他掰扯了,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   “啊……”   次日清晨,明枫院东稍间内,爆发出一声惊呼。   天还黑着,值夜的霜降就爬起来,蹑手蹑脚的进了东稍间,准备瞧瞧自家姑娘是否蹬了被子。   虽是夏日,但承德不比京里,早起还是有些凉意的。   谁知一进东稍间,就见薄纱笼罩的拔步床内,自家姑娘脑袋枕在个男子的胸/膛上,手搭在男子的腰上,腿压在男子的腿上……   唬的她连该男子的面容都没瞧清楚,就尖叫起来。   “出去。”崔九凌冷冷的声音自账内传出来。   王爷?霜降眼珠子猛地瞪大。   下一瞬间,她立时麻溜的退了出去。   娘嘞,王爷竟然半夜跑到姑娘房里来了!   虽说他们是圣旨赐婚的夫妻,但毕竟还没成婚,怎能如此没规矩呢?   但是,谁敢跟王爷讲规矩?   自己还是只当什么都没瞧见吧,并且管牢自己的嘴巴,否则王爷可不会轻饶了自己。   可怜的姑娘,只能自求多福了。   傅谨语打了个呵欠,没好气道:“你怎地还赖在这里?吓着我的丫鬟了。”   可怜的霜降小姑娘,哪见过这样的西洋景,只怕唬的不得了。   若换作旁的时候,她敢将丫鬟看的比自己重要,崔九凌早动怒了。   但他昨儿骑马赶了一日的路,夜里又拉着她胡来,等到歇下时,又佳人在怀,故而睡的异常香甜。   一觉到了这会子,压根没来得及赶在她的丫鬟醒来前离开。   将她从身上扒拉下去,他坐了起来,边穿衣裳边轻哼一声:“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呢。”   下一瞬,傅谨语抬手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嘻嘻哈哈道:“耶,我摸老虎屁/股了。”   崔九凌:“……” 第95章 95 本王一诺千金。   在庄子上歇息几日后, 傅谨语接到了承德知府梁望宗夫人派人送来的赏荷宴请帖。   傅谨语原不想去,荷花有甚好赏的,靖王府后院镜湖里要多少有多少, 她早看百八十遍了。   但靖王太妃却力劝她去, 话是这么说的:“本以为刚到承德,阿凌会比较闲, 本宫还想叫他带你跟芩姐儿四处逛逛呢,谁知他接连几日都被皇帝拉去接见河北地界的官员, 总不得空。你在庄子上闷着也无趣, 不如去赴这赏荷宴。”   想了想, 怕傅谨语担忧, 又笑道:“梁夫人娘家姓季,跟芩姐儿二舅母潘二太太是一个祖父的堂姐妹, 你且放心,她自不会冷待了你。”   其实,即便是没有潘二太太这层关系, 梁夫人也不敢慢待傅谨语,毕竟她可是未来的靖王妃。   傅谨语听了这话, 笑道:“既然是亲戚, 那这赏荷宴我必是要去的。”   不看梁夫人的脸面, 也得看潘二太太的脸面, 潘二太太可是秋钰芩的舅母。   到了赴宴这日, 傅谨语正化妆呢, 白露进来禀报道:“姑娘, 大姑娘跟前的诗书姐姐来了,说大姑娘正在庄子门口等着姑娘一道儿去梁府赴宴呢。”   傅谨语撇了撇嘴,哼道:“且叫她等着吧。”   梁夫人并不知道傅家姐妹之间的龃龉, 帖子虽是分开送的,但抬头却是用的“傅大姑娘、傅二姑娘。”。   为了不叫外人瞧出端倪,傅谨言这才“屈尊降贵”到靖王府的庄子上来寻自己。   因为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脾气,是绝对不可能去避暑山庄寻她的。   傅谨语用比平时慢五六倍的速度化完了妆,又慢吞吞的更换出门的新衣裳。   足足叫傅谨言在大门外等了半个时辰,她这才坐着马车出现。   连马车都没下,她掀开车窗帘一角,只露出一只眼睛来,无甚诚意的“致歉”道:“我起晚了,叫姐姐好等,委实对不住。”   现下是早晨,承德原就比京里凉爽,且今儿又是个阴天,傅谨言坐在马车里倒也没遭什么罪,但难免因为被伤了面子而心里憋气。   因为明知道傅谨语是故意撂着自己,偏还没法子发作。   她用的是起晚了的借口,连靖王太妃跟靖王都不嫌弃她起晚了,自己这个即将出门子的姐姐还能因为这个,对同样即将出门子的妹妹苛责?   她只好将车帘狠狠的甩下,嘴里淡淡道:“时辰不早了,赶紧出发吧。”   傅谨语笑嘻嘻道:“好呀,我听姐姐的。”   话语里的讽刺意味十足。   傅谨言只当没听出来,吩咐车夫道:“走吧。”   *   诚如靖王太妃所言,梁夫人是潘二太太的堂姐,对傅谨语格外关照。   京里受邀来赴宴的贵妇跟姑娘们都不敢招惹傅谨语,承德本地官员的家眷们奉承她还来不及呢,哪敢别她的苗头?   故而这场赏荷宴,虽说不上多有趣,但也算勉强过得去。   若是有重新选择的机会的话,傅谨语还是会选择前来赴宴,至少吃食甚是不错,极大地满足了她的口腹之欲。   至于傅谨言这个碍眼的家伙,她就当丫不存在,根本不给半点眼神。   申正(15:00)时分,她跟梁夫人道别,坐上马车,启程回位于郊外的避暑庄子。   傅谨言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竟然也跟着告辞,跟在了她的马车后头。   谷雨朝后看了一眼,询问道:“姑娘,要不要叫车夫赶快些,将大姑娘甩掉?”   “不必。”傅谨语摇了摇头。   就官道这路况,马匹正常行走就已经十分颠簸了,若是快马加鞭的跑起来,她屁/股估计能被颠成八瓣。   没必要为了躲避傅谨言,而受这个罪。   只是……   如果能事先知道后头的剧情的话,她就算屁/股被颠成八瓣,也定要跟傅谨言“分道扬镳”。   那会子才出承德城约一盏茶(10分钟)的工夫,车夫突然“吁”了一声,然后猛拉缰绳,来了个急刹车。   傅谨语受惯性作用,立时朝车厢壁撞去。   “姑娘小心。”谷雨眼疾手快的一个飞扑,挡在了傅谨语跟车厢壁中间。   傅谨语撞到谷雨身上,而谷雨的后背与车厢壁相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接着又一声“咚”传来,是霜降脑袋撞到了车厢壁上。   她疼的眼泪汪汪,一把扯开车帘,骂道:“李橙,你怎么赶的车?险些伤着我们姑娘!”   叫李橙的车夫立时告罪道:“王妃恕罪,前头有马车与粪车相撞,粪车翻了,洒了一地的粪水,似乎赶车的也伤着了,正躺在路中/央的粪水中与马车车主理论呢……”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遇到这种事故,李橙的做法显然是对的,若是直接冲过去,腌臜是一回事儿,主要是很可能会再次伤到躺在路中/央的伤者。   如今他们人在外地,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傅谨语出声道:“能否绕路?”   李橙接了今儿送王妃去梁知府家赴宴的活计,早就来踩过点了,闻言立时回道:“调头约半盏茶工夫远的地儿有条乡道,可以绕过去。”   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此一来,怕是得推迟两刻钟才能回到庄子了。”   晚半小时回府而已,横竖她又无甚要紧事儿,并不打紧。   至于傅谨言会不会有甚要紧事儿,那就不在自己考虑范围了。   傅谨语隔着车窗,对已经赶上来的傅谨言笑道:“我们决定绕路,姐姐急的话,可以继续走官道。”   傅谨言已经瞧清了前面的状况,嫌恶的抿了抿嘴唇,淡淡道:“妹妹都不急,我一个闲人自然是不急的。”   说完,吩咐自己的车夫道:“我们也绕路。”   于是两辆马车一块儿调头,往乡道而去。   乡道对比官道来说,简直惨不忍睹,一路都是坑坑洼洼的,且马车车轱辘不时碾上或大或小的石块。   傅谨语感觉自己仿佛在玩蹦床,隔一会儿就升空一次,隔一会儿就升空一次。   她这幅身体,从小金尊玉贵的,何时吃过这样的苦?毫不夸张的说,屁/股肯定都摔青了。   “吁……”突然,李橙急切的声音再次传来。   下一瞬,傅谨语再次不受控制的往车厢壁撞去。   谷雨自先前替傅谨语挡了一次碰撞后,压根就没换位子,这会子再次成为傅谨语的缓冲垫。   傅谨语关切的询问道:“谷雨,你伤的重不重?”   这次撞击可比先前厉害多了。   谷雨龇牙咧嘴的摇了摇头:“没事儿,奴婢皮糙肉厚,撞不坏。”   这话傅谨语可不信,大户人家的大丫鬟,俗称“副小姐”,素日只做些端茶倒水的轻省活计,可没比正经小姐糙多少。   不过这会子也顾不得掰扯这些,只能等回到庄子后请大夫给她瞧瞧了。   她才要掀帘瞅瞅外头又出了什么状况,耳中突然听到“铿、铿、铿”的刀剑出鞘声传来。   接着有人大喊一声:“保护女主子!”   傅谨语:“……”   啥情况?   自己这是遇到传说中的刺杀了?   不至于吧?谁跟自己有这么大的仇?   暗恋崔九凌多年并玩过绝食的和婧郡主几个月前就欢天喜地的定亲了,为此还扬眉吐气的打发人送了一包喜糖给自己。   显然不可能突然改变主意,要杀自己。   另外几个爱慕崔九凌的贵女,冯六姑娘与姨家表兄已经小定,鸿胪寺卿的二孙女更是年前就成亲了。   下剩几个没甚名姓的,父兄官职低微,还真没指挥动家里护卫来刺杀自己的能力。   想来想去,都想不出究竟是谁要对自己下手。   莫非是崔九凌的仇家?   那也是去刺杀他呀,刺杀自己这个妇孺之辈算什么本事?   不对……   与自己同行的还有个傅谨言!!!   是了,没错,刺客肯定是来刺杀傅谨言的。   要知道和殊郡主也跟随圣驾来了承德,她先前因为给傅谨言下泻药的缘故,被崔瑛找上安平长公主府去,安平长公主迫于无奈,罚她禁足一年。   她出来后一直安分守己,没再搞事儿,傅谨语猜度着她是在憋大招。   果然,大招憋出来了。   但是特么的竟然AOE到了自己这个无辜之人。   她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方才就该听谷雨的建议,让李橙快马加鞭甩下傅谨言。   刺客出身安平长公主府,不可能辨认不出靖王府跟宁王府徽记的差别。   那样的话,他们会放自己这辆马车过去。   如今两辆马车凑一块儿,刺客只能将她们一锅端了。   毕竟这样设计好的刺杀时机,有且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无得手的可能。   “放箭!”   外头一声厉喝。   片刻后,车厢外头传来“砰、砰、砰”的撞击声。   更有一支箭直接穿破车窗帘的薄纱跟竹帘,飞进了车厢里。   所幸方才因为李橙急刹车的原因,她们三人都滑到了角落,这支箭“砰”的一声钉到车厢壁上,并未伤到人。   但安全也只是暂时的。   如果他们继续放箭的话,马车就会变成筛子,早晚会散架。   甚至如果他们更过分一点,放火/箭烧马车……   傅谨语猫着腰,一点点爬到车厢前头,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朝外瞅了一眼,然后立时唬的打了个抖。   外头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手持大刀,正与靖王府跟宁王府的侍卫们打成一团。   黑衣人的数量,明显比两府侍卫加起来还要多许多。   刺客穿着黑衣,受伤与否短时间内瞧不清楚,但身穿青衫跟蓝衫的两府侍卫都挂了彩。   傅谨语转过头去,无声的朝谷雨跟霜降说道:“爬过来。”   谷雨跟霜降立时朝她这边蠕动。   等主仆三人在车厢口汇合后,傅谨语小声对她们道:“车厢里不安全,咱们躲到车底去。一会儿我先下去,等我躲好后,我会敲车底三下,你们立刻下来一个人。等到我再敲时,另外个再下来。”   想了想,她又不放心的叮嘱道:“切记,下车跟钻车底的时候一定要迅速,甚都不要看,甚都不要理会。”   谷雨立时拒绝,并大义凛然的说道:“姑娘,让奴婢先下吧,万一有刺客埋伏,奴婢也能替您抵挡一二……”   傅谨语抬手,止住她的话,说道:“先下未必危险,后下也未必安全。别磨叽,我说我先下就我先下。”   倒不是她舍己为人,而是她担忧两个丫鬟胆子小,瞧见了外头的血腥状况,惊呆在当场,被刺客当成了箭靶子。   自己先下的话,回头她们下来时,即便惊呆住,她也能厉喝点醒她们,或是直接动手将人拖进车底。   虽然这样的血腥场面,她也是头一次见,但好歹两辈子为人,心理承受能力比这两个十来岁的小丫鬟还是略强一些的。   为了动作方便,她抬手解下了身上的百迭裙,还示意谷雨跟霜降也照做。   古人穿裙子,都会在底下穿一条打底的衬裤,穿前后都有裙门的马面裙的时候,还会在衬裤外头再穿一条衬裙。   因是炎夏,傅谨语穿了条薄纱的衬裤,这薄纱是上用贡纱,凉薄透气却不透/肉。   她将裤腿扎进袜子里,作民国老太太模样。   然后猛的先开车帘,一跃跳下马车,随即一矮身,“呲溜”一下钻进了彻底。   立时就与躲在彻底的李橙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当然,大眼的她。   “王妃……”李橙惊呼一声。   傅谨语抬手在唇边比了个“嘘”。   等待了片刻后,只听到车厢壁上“砰、砰、砰”的撞击声,并未发现有刺客跑来拿刀捅车底。   看来两府的侍卫十分给力的将刺客阻拦在了外围。   她立时屈指,在车厢底敲了三声。   片刻后,脸色煞白的谷雨颤颤巍巍的爬进车底,带着哭腔说道:“姑娘,好多血,好多死人……”   傅谨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脊背。   然后又屈指在车厢底敲了三下。   同样脸色煞白的霜降动作利落的钻进了车底。   傅谨语为了缓和气氛,玩笑地打趣了谷雨一句:“你看,霜降伶俐的跟个猴儿似的,可比你胆大多了。”   “姑娘。”谷雨胆大包天的白了傅谨语一眼,都命在旦夕了,竟还有心思开玩笑。   傅谨语玩笑归玩笑,手上却有条不紊的将双肩包拖到身前,借着双肩包的阻挡,开始从系统仓库里取东西。   谷雨看的目瞪口呆:“姑娘,您逃命竟然还不忘带上背包?”   姑娘的换洗衣裳跟化妆品都在自己跟霜降的背包里,姑娘的背包只是背着好看的摆设罢了,里头只放了只小钱袋,小钱袋里也就装了两对金锞子。   用姑娘的说法,这小钱袋是有备无患用的,万一她哪日不慎与她们这些丫鬟走散了,不至于连雇辆马车的银钱都没有。   两对金锞子,也就值四十两银子,便是丢了又如何?姑娘又不缺这点子银钱。   傅谨语白了谷雨一眼,从系统仓库里掏出太阳能手电筒来,塞到她手里,给她展示了下开关的用法。   吩咐道:“若是你有危险,就按开开关,拿这个照刺客的眼睛,嘴里大喊‘你被西洋灯笼照了眼睛,不立刻冲凉水的话眼睛就会瞎掉!’。”   强光手电照眼睛,白天效果肯定不太行,但胜在出其不意,且欺负的就是古人对现代物品见识少。   然后又掏出两根上回才刚抽到的折叠登山杖,展开后一根塞给霜降,一根塞给李橙,吩咐他俩:“有刺客探头,就用这棍子抽他们。”   她自己则将防狼喷雾捏在手里。   顿了顿,这才想起来解释了一句:“王爷给我装背包里的稀罕物什,我便是逃命也得带上。”   李橙不明所以,谷雨跟霜降齐齐“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   车底的他们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刺客们并未探头,而是如傅谨语先前猜测的那般,竟然用起了火/箭。   数支涂了松油的火/箭钉到车厢壁上,车厢壁顿时“噼啪”的燃烧起来。   当然,不止傅谨语这辆马车,后头傅谨言那辆马车同样着了火。   傅谨言主仆三人仓皇的从马车上逃下来,立时变成箭靶子。   侍书跟彩屏纷纷中箭倒地,傅谨言躲在她俩后头,倒是没丢了性命,但腿上跟肩膀上各中了一箭,然后这才后知后觉的躲到车底。   趴在车底朝前一看,这才发现了同样躲在车底的傅谨语等人。   见傅谨语主仆三人完好无损,她咬了下后槽牙,暗骂了一句“倒是命大!”。   “嘶。”腿上跟胳膊上钻心的疼痛传来,她立时没心思理会旁人了,忙不迭从腰上扯下汗巾子来,勒住腿上中箭之处上方的位置。   拜先前脚筋受伤所赐,她从太医院骨科圣手李太医那里听说了这样一个止血的法子。   然后又艰难的解下裙子,用牙齿撕扯下来一块儿,用左手跟牙齿,将右手胳膊上方给勒住。   才舒了一口气,突然一柄大刀伸到了车底来,并且在车底一阵横扫。   唬的她连忙一个侧翻,翻去车子另外一侧。   傅谨语这边,也同样有刺客突破侍卫们的封锁线,拿刀朝车底捅。   傅谨语给霜降跟李橙使眼色,他俩立时挥动登山杖,一阵乱砸。   她抽到的这对登山杖,是钛合金材质的,比刺客手里的刀硬度要高多了。   两人一顿乱砸,竟生生将刺客的刀给砸断了。   刺客大概没料到会有这等情形,怔了一瞬后,立时恼羞成怒,手持半截断刀,身子一矮,就往车底钻来。   才刚探了个头,傅谨语就立时按动喷瓶,“呲……呲……”两声。   “啊……”刺客尖叫一声,顿时断刀一丢,捂住眼睛开始在地上打滚。   谷雨害怕的一抖,朝傅谨语身边缩了缩,小声问道:“姑娘洒的可是辣椒油?”   防狼喷雾跟辣椒油效果差不多,说辣椒油也没错,故而她点了点头:“对。”   谷雨立时痛心疾首道:“早知道来承德会遇到刺客,出发时奴婢一定带上一大罐子辣椒油防身!”   霜降附和道:“就是就是,后悔死奴婢了。”   李橙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王妃以及王妃身边的姐姐们,都招惹不得。   “啊……”后头传来傅谨言的一声尖叫。   傅谨语几人立时朝后看去,就见傅谨言另外只没中箭的腿上挨了刺客一刀,血花喷溅,没一会子就将她的衬裤浸/湿/了。   “大姑娘被砍中了。”谷雨抖着嗓子说道。   “嗯。”傅谨语点了下头,淡淡道:“我们自身难保,恐怕爱莫能助。”   虽然零星的刺客她们暂时还能应付,但车厢上半部分已经快燃烧殆尽了,接下来就会往下半部分烧。   到时躲在车底的她们,就会变成炭盆上的鱿鱼。   不想被活活烤死的话,只能爬出去。   但是爬出去了,就会直接暴露在刺客眼皮子底下,成为箭靶子。   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个遮挡物。   傅谨语只能看半边,她吩咐谷雨等人道:“打量下四周,看可有能遮挡咱们几个身形的物什。”   话音刚落,李橙立时道:“路东南边的田里有一个粪堆,咱们要是能跑过去的话,躲在粪堆后头,刺客射箭也不怕。”   傅谨语:“……”   今儿怎地跟粪这么有缘分?   她艰难的扭转过身子,朝李橙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四野一片平坦,田里的豆苗才两寸高,除了那个粪堆,竟完全寻不到其他的遮挡物。   傅谨语叹了口气,看来只能靠这个粪堆了。   只是这么跑出去的话,等跑到粪堆前,他们四个人还剩几个就不好说了。   她在系统仓库里翻了翻,发现只有个装卫生巾的纸箱勉强能用。   她吩咐了一句:“你们转过身去,我要系裤腰带。”   李橙闻言,立时扭过头去,且还夸张的捂住了眼睛。   谷雨跟霜降本想帮忙,被傅谨语呵斥了一句,也转过身了。   傅谨语立时从系统仓库里将纸箱掏出来,然后“刺啦刺啦”一番撕扯后,将它展开。   “好了,转过身来,我有话说。”   傅谨语吩咐一身,在他们听话的转过身来后,将纸箱壳往他们跟前一放,吩咐道:“一会儿李橙跟霜降一人扯一边,将这纸壳子当盾牌挡在咱们四人后头,大家一起向粪堆撤。”   不能再磨叽了,她已经感觉到火苗的热度了,估计再过几分钟,车厢底就烧穿了。   若不是靖王府的马车木料好,还做了防水处理,火烧起来速度慢,这会子她们早被烧死了。   “撤……”傅谨语“撤”字才刚说了一半,就见傅谨言拖着血淋淋的双/腿跟被血打湿/了半边衣衫的胳膊,以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朝她们爬来。   刺客的箭“砰、砰、砰”的跌落在她身后。   仿佛好莱坞大/片一样。   结果也跟好莱坞大/片一样,竟然给她顺利的爬到了他们这里。   下一瞬,后头那辆马车轰然坍塌,瞬间变成火海。   傅谨语心中一凛,顾不上惊讶了,立时吩咐道:“撤。”   说着,她拉着谷雨前移,李橙跟霜降后撤,然后自纸壳子内一人一边扯住两头。   四人开始朝外蠕动。   傅谨言只愣了一瞬,立时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然后动作麻溜的一个飞扑,抢到了傅谨语前面。   谷雨立时扭头看向傅谨语。   傅谨语没吭声,只打了个继续向前的手势。   让她主动救曾想害死裴氏的傅谨言,她自然是做不到的。   但若傅谨言自己求生欲爆棚,借自己的势保住性命,傅谨语也不会阻拦就是了。   毕竟傅谨言是这本书的女主,傅谨语也怕万一她死了,这个世界崩坏坍塌,那可就完蛋了。   她好容易才将崔九凌搞到手,现在小日子过的美滋滋的,可不想遭这个无妄之灾。   不过……   她打量了下血如雨下的傅谨言一眼,伤成这样,便是跟随他们成功躲到粪堆后头,若是援军不能及时到达,她也会因出/血过多而丢了性命。   当然,她系统仓库里是有酒精跟云南白药,不过还是那句老话,想让她主动救她性命是万万不能够的。   反正她死了,这个书中世界可能会坍塌,但又不一定会坍塌,毕竟崔瑛这个男主还活着呢。   能否活下来,就看她这个女主命够不够硬喽。   *   “砰、砰、砰”果然他们从马车底下钻出来,没走几步刺客们就开始放箭。   感谢来自平行空间的这家卫生巾厂家的纸壳子够厚,且李橙跟霜降又使劲朝外举着胳膊倒退着走,所以虽然箭射/到了纸箱壳子上,但并未伤着他们分毫。   在纸箱壳子被戳成马蜂窝,即将分崩离析之际,他们终于抵达了粪堆。   “呼……”谷雨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总算能呼出来了。   傅谨言再也支撑不住,往粪堆后的泥地上一坐,难得说了句人话:“多谢。”   傅谨语才不稀罕她的谢呢,闻言冷哼一声:“谢就不必了,是姐姐自己命大。”   傅谨言摇了摇头:“这会子说命大还太早了些,我伤成这样,再等不来援兵的话,只怕是活不成了。”   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傅谨语没吭声。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傅谨言用托孤似的语气说道:“哥哥对太太敬重,对妹妹爱护,与我不一样,还请妹妹以后多关照下哥哥,不求他多有出息,能平平安安的当个富贵闲人就好了。”   傅谨语轻哼了一声:“母亲说过待二哥成亲后会分他一些产业,只要他不走歪路,足够他当个富贵闲人了。”   傅谨言抿了抿唇,轻笑道:“也对,太太向来大方,她嘴里的‘一些’,必定不会太少,足够哥哥当个富贵闲人了。”   傅谨语撇了撇嘴,懒得再接她的话。   素日对裴氏满肚子怨言,这会子死到临头了,竟然能给裴氏公正的评价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   况且如今裴氏早就不在意她这个继女对自己的评价了。   “王爷来了!”   不嫌脏的趴在粪堆上朝外张望的李橙,突然大叫一声。   傅谨语动了动耳朵,崔九凌来了?   她嘴角立时得意的扬起。   自己男人来了,而傅谨言血都快流干了,崔瑛这个原著男主,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也许,他这会子正忙着跟许熏儿卿卿我我呢?   “王爷!王爷!我们在这里!王爷!”李橙激动的大叫。   叫虽叫,但却并未如电视剧里的炮灰一般离开遮挡物,暴露在敌人的箭/矢或是木仓口下。   傅谨语也没阻止,反正刺客早就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了,不怕打草惊蛇。   崔九凌听到动静,骑着踏雪,一路狂奔而来。   到了粪堆附近,直接运转轻功,一下跳到了傅谨语跟前。   他面色发白,嘴唇哆嗦的将她打量了一番,又把她翻转过身,打量了下她的背后,确认毫发无伤。   然后这才将她一下拥入怀里,用颤抖的嗓音说道:“吓死本王了。”   傅谨语立时拍了拍他的脊背,安抚道:“我没事,哪哪都好着呢,王爷莫担心。”   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方才赶过来时,见到那辆几乎烧成灰烬的马车,他浑身血液都凉了,心都跳不动了。   若不是李橙的呼喊让他回过神来,他估计能一头栽到地上。   于是后怕的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王爷,妹妹无事,我有事,能先请大夫帮我包扎下,然后您再跟妹妹亲/亲/热/热么?”傅谨言的声音幽幽传来。   崔九凌这才抬眼瞅了四仰八叉坐在地上的傅谨言一眼。   到底是侄孙儿媳妇,又当着宁王府侍卫的面,崔九凌也不好见死不救,于是抬了抬手,招呼府医周大夫:“给她瞧瞧。”   崔十九慌忙来报傅谨语遇刺,他根本来不及叫人去避暑山庄请太医,只能先带着靖王府的府医周大夫赶过来。   周大夫上前给傅谨言把了脉,又查看了下她嘴上跟胳膊上的伤口。   起身冲崔九凌拱手禀报道:“回王爷,世子妃娘娘身上有伤三处,其中两处箭伤暂时不碍事,刀伤得赶着处理了,否则流血过多,恐回天乏力。”   崔九凌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该怎么治,你自个决断便是,不必请示本王。”   他又不是大夫,请示他作甚?   周大夫为难道:“只是世子妃娘娘伤在大/腿处,小人乃是男子,不敢冒犯世子妃娘娘,故而想跟王妃借……”   没等他说完,傅谨语就打断他:“周大夫只管将药粉跟纱布拿出来,姐姐方才逃命时跑的比我还快呢,这点子小事儿她自己就能料理了。”   才不给周大夫借自己丫鬟的机会呢。   谷雨胆小,霜降胆子虽大些,但也没大到能替傅谨言处理血肉模糊的腿伤的程度。   她好好的两个丫鬟,好容易才逃过一劫,凭什么还要去受这个惊吓?   周大夫闻言,立时从善如流的从马匹上取下/药箱,打开箱盖,取出酒精、棉棒、金疮药跟煮过的细麻布,恭敬的递给傅谨言。   嘴里说道:“世子妃娘娘先用棉棒沾取瓷瓶里的酒精消毒,接着洒上金疮药,最后用麻布包扎起来。”   崔九凌的酒精作坊,已经生产出了少量合格的酒精,暂时只供应靖王府的府医跟太医院部分医术精湛的太医。   “多谢周大夫。”傅谨言道了谢,将东西接过去,然后转了个身,背对众人,开始往上撸裤子。   片刻后,“嘶、嘶、嘶”,如同蛇吐信子一般的声音不时从她嘴里传出来。   傅谨语幸灾乐祸的笑了。   酒精消毒伤口,尤其是大面积伤口的感觉,真是谁用谁知道,不是一般的消魂。   正好叫傅谨言尝尝自己先前尝过的苦头。   这当口,她又对周大夫道:“劳烦周大夫给我这两个丫鬟瞧瞧可有伤到哪里?”   周大夫替谷雨跟霜降把了脉,又叫她们活动了下胳膊腿,仔细询问了一番,接着朝傅谨语拱手道:“回王妃,两位姑娘一切安好。”   “那就好。”傅谨语顿时放下心来。   *   崔九凌带来的侍卫,很快将黑衣人或斩杀或拿下。   傅谨言伤口也已艰难的处理完毕。   崔瑛这才姗姗来迟。   “阿言……”崔瑛目眦尽裂,奔到傅谨言面前,想将她搂进怀里,又顾忌她胳膊上插着的箭,急的在旁团团转。   傅谨语嘲笑道:“我姐姐失血过多,这会子头正晕着呢,世子再转悠几圈,我姐姐指定被你转晕。”   崔瑛立时止住脚步,伸手将傅谨言抱了起来,欲放到马匹上。   周大夫立时阻拦道:“使不得,世子妃娘娘箭在身上,可经不得颠簸,否则箭头挪动,刺破大血管,可就回天乏力了。”   崔瑛连忙停手,又不好将傅谨言放回地上,于是只能抱在手上,转头吩咐自己的长随:“回避暑山庄驾辆马车来,要快!”   崔九凌补了一句:“驾两辆来。”   长随见崔瑛没吭声,立时应了一声,然后翻身上马往回赶。   “咱们回去吧。”傅谨语懒得等在这里看原著男/女主秀恩爱(秀蠢),手脚利落的爬到踏雪背上,然后朝崔九凌招了招手。   崔九凌轻抬手拍了踏雪脑袋一巴掌,笑骂道:“她就被本王按着坐过你一回,你竟然就乖乖任她坐,还有没有点绝世宝马的傲气?”   傅谨语哼唧道:“王爷自己都没傲气,哪来的脸面要求踏雪有傲气?”   “啧,你说的对。”崔九凌失笑,翻身上马,将她搂进怀里,留下几个侍卫保护谷雨跟霜降等待马车。   然后一抬手,吩咐崔沉道:“将那些刺客,无论死的还是活的,全都带上,回去。”   离开是非之地后,傅谨语才小声提醒他道:“我猜度着,此番应是和殊郡主派人刺杀傅谨言,我因为与傅谨言同行而受了连累。”   言下之意,叫崔九凌别出这个头,让崔瑛跟和殊郡主狗咬狗去。   崔九凌“嗯”了一声,哼道:“话虽如此,但这些刺客分明瞧见靖王府的马车了,却还是动了手,显然没将本王放在眼里。在他们狗咬狗之后,本王要跟安平好好‘说道说道’。”   “也好。”只要他不替崔瑛当马前卒冲锋陷阵,留崔瑛在后头坐享渔翁之利,傅谨语是不会阻拦的。   崔九凌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把马鞭塞她手里,自己两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后怕的说道:“若是你有事儿,便是本王将和殊郡主碎尸万段,也换不回你了……光是想想,我这心都疼的揪成一团。”   傅谨语深吸了口气,实事求是的说道:“别看我方才镇定的指挥他们防卫,甚至还能玩笑几句,但其实心里慌的不得了,一度以为自己今儿小命不保了。”   崔九凌自责道:“是本王的错,觉得庄子离承德城统共也没几里地,以为派三十个侍卫保护你就尽够了,谁知还是出了岔子。”   “别说是你,就是我明明猜到了和殊郡主会对傅谨言下手,却也没料到她会疯狂到直接玩这么大,是我太天真了。”傅谨语叹了口气。   原著里可是没这出的,和殊郡主就只敢下/药,几次三番下/药,下到崔瑛忍无可忍收拾她。   可没有刺杀这出。   不然熟知剧情的她,就是当场跟傅谨言撕破脸,也不可能会跟她同行。   崔九凌郑重道:“往后你再出门,无论在承德还是在京里,都叫崔沉给你安排一百侍卫随行。”   若是没有今儿这事儿,傅谨语立时就会拒绝,因为实在太过于张扬。   但有了今儿这出,傅谨语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了,于是点头道:“好。”   崔九凌又适时道:“你吓坏了吧?夜里本王去明枫院陪你睡。”   只抵达承德当日/他抱着她睡了一回,谁知被母妃戳破,她面上挂不住,再不肯叫自己近身,他都好几日没抱着人了。   傅谨语立时扭头瞪他:“不准,我受了惊吓,正该好生安歇养神,你不许跑来明枫院打扰我好眠。”   “本王发誓就只抱着你睡觉,不会乱来,这总成了吧?”崔九凌斩钉截铁的承诺。   又卖惨道:“本王吓坏了,夜里若是瞧不见你,只怕会做噩梦,且时不时的惊醒,然后跑来明枫院查看你是否安好……你忍心我半夜数次奔波在两院之间?”   傅谨语当然不忍心,再者自己的确受了惊吓,有他抱着自己睡,自己也能安心不少。   于是她点了下头:“好吧,那你晚上过来明枫院吧。”   想了想,又冷下语气,强调道:“只准抱着我睡觉,不许胡来,不然我立时把你撵走。”   崔九凌脑袋在她肩头点了点,轻笑道:“本王一诺千金。” 第96章 96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与崔九凌共乘一骑回到庄子时, 靖王太妃已经得到了消息,不顾梁嬷嬷跟东亭的阻拦,执意站在庄子门口等消息。   见到他们两人出现, 尤其是傅谨语活生生的靠坐在阿凌怀里, 她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盼了这么多年,好容易盼到阿凌老树开花, 终于要娶媳妇了,谁知在这个当口, 傅谨语竟然遇到了刺客。   她若是有个好歹, 阿凌该怎么办?   靖王太妃迎出去几步, 待傅谨语被崔九凌抱下马后, 立时上前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查看了一番, 急切的问道:“可有伤着哪里?”   傅谨语见她这般紧张,忙安抚道:“太妃娘娘您放心吧,我哪哪都好着呢。”   想了想, 又插科打诨的玩笑了一句:“我可是公认的小福星,旁人想要伤着我, 可不容易。”   崔九凌在旁拆台道:“先前也不知是哪个的爪子两次擦伤?”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   靖王太妃也瞪了崔九凌一眼, 又拿拳头锤了他胳膊一下, 骂道:“语儿便是未受伤, 也受了惊吓, 你不说温/言/软/语的安抚她, 竟还杠她……得亏语儿可怜你, 肯给你当媳妇,不然你就擎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方才安抚了傅谨语一路的崔九凌:“……”   傅谨语捂嘴偷笑。   笑了片刻后,才替他说了几句好话:“方才回来的路上, 王爷已经安抚过我了,太妃娘娘您就别骂他了。”   “哼,还算是有些分寸。”靖王太妃缓和了语气,然后拉着傅谨语的手,一块儿上了事先叫人准备好的软轿。   才刚到正院,太医院掌院邢院判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邢院判给傅谨语把了脉,又事无巨细的询问了一番。   这才笑着跟靖王太妃跟崔九凌禀报道:“回太妃娘娘、王爷,王妃身/子康健的很,只是受了些惊吓,下官给她开副安神汤的方子,按方吃两日也就无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靖王太妃一脸欣慰,笑道:“有劳邢院判了。”   邢院判写完了方子,由长府官韩蘅送了出去。   崔九凌拿过方子来扫了一遍,然后这才递给东亭,说道:“你亲自去熬。”   “是,王爷。”东亭应声而去。   两刻钟后,用端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了进来。   傅谨语撇了撇嘴角。   依她自己的意思,甚安神汤不安神汤的,完全没必要喝,自己虽然受了惊吓,但过个三五日就能调节好心理状态了。   毕竟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   但靖王太妃跟崔九凌坚持,她好说歹说,他们就是非要遵循邢院判的医嘱。   没奈何,只能捏着鼻子,将这碗苦苦的汤药一口气灌了下去。   苦味在嘴巴里弥漫,她捂着喉咙,难受的干咳了两声。   “快,吃块儿糖甜甜嘴。”崔九凌立时从高几的碟子里捏了一块儿麦芽糖塞进她嘴/巴里。   麦芽糖的甜味中和了汤药的苦味,傅谨语顿时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靖王太妃替崔九凌说好话道:“还是阿凌细心,叫四月事先端了碟麦芽糖来,本宫竟没想到这茬。”   傅谨语斜了崔九凌一眼,片刻后,她笑嘻嘻道:“多谢王爷费心想着我。”   “也没费什么心。”崔九凌傲娇的轻哼一声。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懒得理会他。   这家伙向来口是心非,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   夜里,崔九凌果然来到了明枫院。   上回留宿被霜降撞破,他索性连窗都不跳了,直接大摇大摆的从大门口进来,然后直奔傅谨语的卧房。   靠坐在床头看话本子的傅谨语抬眼瞪了他一眼,无语道:“你好歹遮掩一二,否则叫太妃娘娘知道了,我多尴尬?”   “你以为遮掩了,母妃就不知道我夜宿明枫院的事儿了?她耳报神多着呢。”崔九凌往塌沿上一坐,随手扯过她手里的话本子,看了眼封皮,立时嘴角抽了抽。   《追夫令:冷面霸道王爷哪里逃?》   什么鬼玩意儿?   光看这名字,就仿佛被天雷劈在头上一般,整个人都焦了。   他没好气道:“你又看不正经话本子!”   自己先前可是警告过她,若是再看甚不正经话本子,他就跟她没完,这家伙当时应的干脆,背地里该怎么看还是怎么看。   完全没将对他的承诺放在心上。   是时候给她个教训了,好叫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浑说,这可是正儿八经摆在书铺货架上售卖的正规话本子,承德知府夫人倾情推荐的。”傅谨语立时反驳。   崔九凌不为所动,哼道:“梁夫人倾情推荐的?哼,你会将自己喜欢看话本子的爱好说与头一次见面的梁夫人?本王可不信。”   这可与她的性格不符。   傅谨语“啧”了一声,哼唧道:“好叭,梁夫人没倾情推荐,是我听赴宴的其他贵女提了这本话本子一句,就悄悄打发霜降到书铺买了回来。”   然后装到了她的双肩包里,为此她在逃命时还顺手将双肩包给捞在了手上。   看话本子不要命,说的就是她没错了。   毕竟她前世就是通宵看小说才猝死丢了性命的,虽然这世有丫鬟监督着,自己也怕再次英年早逝,没敢再熬夜看话本子。   但这个爱好却是怎地也改不了了。   怕他不信,又冷哼一声:“查案还讲究人证、物证俱全呢,是不是正经话本子,你自个翻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莫非真是正经话本子?   崔九凌狐疑的瞅了她一眼,然后将话本搁到自己腿上,缓缓翻动书页。   片刻后,他将话本子一合,搁到床头柜上。   嘴里轻哼道:“虽是正经话本子,但是你才受了惊吓,不该看书伤神的,还是早些安置为好。”   傅谨语不乐意的嘟嘴:“王爷冤枉我了,就算死要面子不肯道歉,赔偿总要给一点吧?”   “好啊。”崔九凌干脆利落的点头。   傅谨语吃了一惊,她不过随口玩笑一句,正等着他果断拒绝或是跟自己讨价还价呢,谁知他竟然如此干脆?   然后就又听崔九凌补了一句:“你躺下,本王这就补偿你。”   傅谨语:“……”   就知道这家伙不可能如此好说话!   她没好气道:“你可是承诺过只老实抱着我睡觉,我才允许你留宿的,你若是敢不守承诺,我可要恼的。”   崔九凌淡定笑道:“本王的确承诺过,但你若非要逼着本王给你赔偿,本王也只能自打嘴巴了,谁让本王心软呢?”   傅谨语怒瞪他:“我只说要赔偿,可没说要这种赔偿,你别污蔑我。”   “哦?”崔九凌抬眼看她,轻笑道:“可每回本王‘服侍’你的时候,你都舒服的仿佛筛糠一般……本王以为好几日没‘服侍’你,你憋不住了,主动开口要求呢。”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傅谨语恼羞成怒,立时否认三连。   崔九凌勾了勾嘴唇,退让道:“好吧,看来是本王误会你了。”   然后便宽/衣/解/带,躺到床榻上,将她搂进怀里,柔声道:“睡吧。”   傅谨语对他不放心,眼睛虽然闭上了,但却支棱着耳朵听动静,暗中观察他是否搞小动作。   谁知他竟果真只抱着她,半点逾距的事儿都没干。   怀着不可思议的心思,她缓缓沉入梦中。   *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醒了过来。   然后就觉察到某处有些不对劲。   她借着天边才露出的一点鱼肚白,欠起头来往下一瞅,顿时无语。   崔九凌这家伙,脑袋正埋在那里奋斗呢。   她没好气道:“王爷果真是个不守承诺之人。”   崔九凌闻言,抬起头来,朝窗外一指,得意道:“本王承诺的是夜里只抱着你睡觉,这会子天都放亮了。”   傅谨语:“……”   还能这样?   失策了。   他这家伙为了占自己便宜,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时间,她竟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崔九凌扬了扬嘴角,再次俯身奋斗起来。   傅谨语很快就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崔九凌倒也没说错,至巅/峰时,她果真抖的跟筛糠一般。   牙齿几乎将唇给咬/破。   足足登顶三回,崔九凌这才放过她。   傅谨语汗如雨下,手软脚软,有气无力的骂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若再信你的承诺,我就是小狗。”   “你不是小狗,是小猫,色厉内荏的小/野/猫。”崔九凌打趣了她一句,然后慢慢爬到了她脸前。   傅谨语警惕道:“你要做甚?”   “你说呢?又不是头一回了,你心里没点数?”崔九凌轻哼一声,随即在她耳边轻声道:“乖,帮帮本王。”   傅谨语:“……”   这家伙,真是很会得寸进尺! 第97章 97 王妃的表兄裴公子求见。   结果就是傅谨语漱口两次, 才勉强消了崔九凌的“火气”。   想想就觉得很亏。   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怕自己受惊吓半夜做噩梦才过来陪自己睡的,结果一大早就爬起来折腾自己。   简直是可恶至极!   于是她果断翻脸,将他撵出去, 自己重新倒回床/榻上睡了个回笼觉。   虽然她也爽到了, 但她才不承认呢!   崔九凌自知理亏,早膳时做小伏低, 主动找话茬同她搭话,各种温言软语, 结果连白眼都没换来一个。   把靖王太妃跟秋钰芩逗的捂嘴直笑。   用完早膳, 几人正吃茶呢, 突然四月进来禀报道:“回太妃娘娘、王爷, 王妃的表兄裴公子求见。”   “表哥?”傅谨语惊讶了一瞬。   片刻后,她转头去看秋钰芩。   崔九凌跟她心有灵犀一般, 也侧头看向秋钰芩。   秋钰芩顿时脸色涨红,嗔道:“讨厌,你们看我做甚?我甚都不知道。”   傅谨语笑嘻嘻道:“我也没说芩姐姐知道呀, 我就随便这么一看,你着急解释什么?”   “须知……”她拖长了声调, “解释就是掩饰。”   “表嫂忒坏了, 我不理你了。”秋钰芩站起身来, 捂脸躲去了内室。   只毫不知情的靖王太妃, 一脸迷茫的问道:“听语儿的话音, 裴公子跟芩姐儿有什么牵扯?”   不等傅谨语回应, 崔九凌就先冷哼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   靖王太妃顿时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娶儿媳妇可以不在意门第, 只要阿凌喜欢,一切都好说,故而从未嫌弃过傅谨语的出身。   但是自己娘家秋家这种百年世家、书香门第, 向来重规矩,是如何都不可能将主枝嫡女嫁给个商户子的。   阿凌话虽说的不中听,但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可惜了,裴公子模样英俊,又极有本事,若是有个好家世的话,跟芩姐儿倒是十分般配。   话虽如此,但他是傅谨语的表兄,恭恭敬敬的上门来请安,总不好慢待了人家。   故而她吩咐四月道:“快请裴公子进来。”   四月应声出去,片刻后,引着一身天蓝罗衫的裴雁秋走了进来。   “草民给太妃娘娘、王爷请安。”裴雁秋进来后,分别给靖王太妃跟崔九凌行了礼。   然后转向傅谨语,笑着拱了拱手:“表妹安好。”   “表哥好。”傅谨语站起身来回礼,然后替在场之人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表哥怎地来承德了?”   裴雁秋笑道:“我是专程来寻表妹的。”   话音刚落,立时遭遇了崔九凌的死亡凝视。   傅谨语算算时日,大约猜到了他的来意,但是只作不知。   装傻充愣的“啊”了一声:“表哥大老远跑来,可是有甚要事?”   “是有要事,只是……”裴雁秋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一副为难的模样。   崔九凌冷哼一声。   靖王太妃善解人意的笑道:“许是裴公子有甚家事儿要与语儿说,你们到穿堂坐着说吧,那里前后门户大开,穿堂风凉快得很。”   正院是个二进院子,主院跟垂花门中间还有一进院子,中间用穿堂相连。   他们表兄妹坐在那里说话,丫鬟仆妇们抬眼就能瞧见,既顾全了亲戚情分,又不碍男女大防。   “还是太妃娘娘想的周到。”傅谨语道谢。   然后表兄妹两个一前一后出了正院,往穿堂而去。   *   在穿堂坐定后,傅谨语一脸紧张的问道:“表哥大老远从京城赶来,可是我家里出了甚事儿?”   这当然是托词。   傅家真有甚要紧事儿,也轮不到裴雁秋这个傅家人向来瞧不上眼的“外人”来送消息。   “不不不,表妹千万别胡思乱想。”裴雁秋连忙摆手,免得傅谨语着急上火。   见傅谨语舒了一口气后,他这才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有句要紧话要问表妹,表妹可千万要如实回答。”   傅谨语笑道:“咱们是嫡亲的表兄妹,表哥只管问就是了,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雁秋问道:“表妹给我的马铃薯种子,是王爷替你搜罗来的,还是你自己从洋人手里得来的?”   傅谨语疑惑的皱了皱眉:“表哥问这个做什么?”   裴雁秋如实道:“我想用马铃薯替裴家谋好处,问清了种子的归属,我也好知道该将谢礼送给谁。”   傅谨语立时道:“当然是我自己从洋人手里得来的,跟王爷可没半点关系。”   谢礼她肯定不会让给崔九凌。   虽然他们这会儿你侬我侬,谢礼归谁都不打紧。   但万一哪天他们闹崩了呢?   还是自己收着好处,回头都记录到嫁妆单子里为好,如此就算将来果真闹崩了,东西也落不到崔九凌手里。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夫妻间这点子防备还是要有的。   裴雁秋立时笑了:“是表妹自己得来的种子,那此事就好办许多了。”   若归属权是靖王的,这事儿怕是就难了,很可能没搞头。   毕竟靖王不缺银钱,又不是那等敛财成癖的,想打动他可不容易。   不等傅谨语回应,他就豪爽道:“五万两金子,买表妹手里的马铃薯以及马铃薯的归属权,不知表妹可愿意?”   这个归属权的意思,是说对外宣称马铃薯是他家船队从西洋或是南洋得来的,傅谨语是沾的他的光才在自己庄子上种出了马铃薯。   傅谨语果断道:“成交!”   原本她就打算借裴雁秋的手将马铃薯在全大齐推广开来,崔九凌反倒不合适干这事儿。   他本就是遭人忌惮的铁帽子王,素日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呢,先前搞个酒精作坊就已经很招人眼红了。   得亏分了皇帝一成干股,且这一成干股还可以一代代皇帝传下去,有景福帝替他撑腰,这才弹压下去了那些嫉妒的声音。   若是再沾手马铃薯这种可以疯狂刷百姓好高度的物什,得个“万民拥戴”什么的,别说景福帝,就是太子,估计都坐不住了。   裴雁秋生意上锱铢必较,傅谨语想拜托他帮忙,不给好处是别想的,故而她都做好大出血的心理准备了。   谁知这会子平白冒出来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谢礼,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傻/子才不答应呢。   顿了顿,她又讨价还价道:“我手里有三百斤马铃薯,但我最多只能给你两百五十斤,下剩五十斤我要留着明年开春做种。”   靖王太妃跟崔九凌都爱吃马铃薯做的菜肴,她好歹得留一些种子在手里,不然明年他们可就没得吃了。   “两百五十斤?泉州那边收获了两百斤,父亲替我做主分给了亲朋好友五十斤尝鲜,我手里还有一百五十斤,加上/你的两百五十斤,合计四百斤……”裴雁秋拧眉算起帐来。   片刻后,他眉头舒展开来,笑道:“四百斤马铃薯当敲门砖,尽够了。”   傅谨语关切的询问道:“表哥打算走谁的门路?”   可千万别说找崔九凌,他不能掺和这事儿。   好在裴雁秋是个知道分寸的,闻言答道:“自然是我义兄姚广禄的门路。”   姚广禄如今是户部福建司的郎中,他的马铃薯又是在泉州种植的,走他的门路上达天听,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傅谨语欣慰的笑道:“果然是个好门路。”   啧,跟表哥这样的聪明人合作就是好,根本不必自己费半点心思,更不需要自己擦屁/股,只管躺着收好处就行。   她才感慨完,就又听裴雁秋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其实,走秋府尹的门路亦可。”   傅谨语想起寒食节那日,秋钰芩父亲秋明泽对裴雁秋推崇备至的模样,不禁嘴角抽了抽。   秋明泽这条门路,兴许真能走得通。   她笑嘻嘻的说道:“那表哥为何没选后者呢?”   “因为不想叫秋府尹误会我与他相交是另有所图。”裴雁秋干脆利落的回答。   傅谨语立时“嗤”的一声笑出声来:“可是,表哥与他相交,的确是另有所图呀。”   裴雁秋耳尖一红,讪笑道:“这不一样。”   傅谨语挑了挑眉:“一个是图人家的权势,一个是图人家的闺女,有甚区别?莫非图人家的闺女更清新脱俗一些?”   裴雁秋“哗”的一下展开折扇,自信满满的说道:“秋五姑娘这样品貌俱全的女子,当世只有我方能与她相配。也只有嫁给我,她才能幸福快乐。我图她可不叫图,叫拯救。”   傅谨语:“……”   你果然是我的亲表哥,这厚脸皮的模样,跟自己如出一辙。 第98章 98 我肯定不会给你花一文钱的。……   马铃薯之事事关重大, 裴雁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连心上人秋钰芩都没顾上见一面,跟傅谨语谈妥后, 就立时启程回京部署。   傅谨语回到正院后, 主动跟靖王太妃交待了裴雁秋的来意:“表哥来找我买马铃薯种子。”   说完,又忍不住失笑:“分明是他给我的马铃薯种子, 谁知给了我以后,他自己倒是不够用了, 又反过来找我买, 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好笑。”   崔九凌冷哼一声。   曾经他的确认为傅谨语手里的马铃薯种子是裴雁秋给她的, 但傅谨语跟自己坦白了仙人梦中打赏物什的秘密后, 他就反应过来了。   马铃薯其实跟裴雁秋没一文钱的干系。   但是裴雁秋这个爱钻营的家伙,即便没干系, 他也能用银钱让它变得有干系。   方才他们表兄妹在穿堂,必定是达成了什么“肮/脏的”的交易。   瞧傅谨语嘴都快笑歪了的模样,估计裴雁秋给的不少。   他心里正猜测着裴雁秋会如何运作此事呢, 突然耳中听到母妃打趣自己的声音:“语儿又赚了老大一笔银钱,再这般赚下去, 阿凌将来怕是要吃软饭了。”   虽然傅谨语没明说赚了多少, 但依靖王太妃猜测, 数目绝对不会小, 否则裴雁秋也不至于大老远跑来这一趟。   崔九凌:“……”   开玩笑, 他是那等吃妻子软饭的没出息之人?   他冷哼道:“本王不但能养活自己, 还能养活她。凭她赚多少银钱, 都与本王无关,本王绝对不会花她一文钱。”   可以说是相当直男癌了。   但是傅谨语却半点都不生气,甚至还十分高兴。   自己带着不菲的嫁妆嫁进靖王府后, 素日吃崔九凌的用崔九凌的,不用花自己一文钱,陪嫁的嫁妆只管放在那里滚雪球就行。   这等好事儿,她不赞同,难不成还会跳起来高喊“自力更生”?   她脑袋又没进水。   于是果断点头道:“王爷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花一文钱的。”   意思虽然是一个意思,但她这话怎地听着就那么刺耳呢?   崔九凌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傅谨语一脸无辜的瞪回去:“王爷瞪我做什么,我这不是顺着你的意思嘛?”   这能是一个意思?   别以为他听不出她在阴阳怪气。   不过阴阳怪气,也比先前完全不理会自己强。   于是他轻哼道:“本王没瞪你,你看错了。”   傅谨语:“……”   当她瞎么?   果然就不该接他的话,合该将他当空气的。   于是她果断不理他了。   崔九凌思忖着,当着母妃的面,哄她的程度有限,八成不奏效,只能待夜里再说。   于是他站起身来,对靖王太妃交待了一声:“我去避暑山庄瞧热闹去。”   昨儿一回来,他就叫崔沉将抓到的活口跟死掉的尸/体一块儿送去了避暑山庄。   傅谨言被送回来时,奄奄一息,一脚踏在了鬼门关上,崔瑛根本顾不上旁的。   今早听来给傅谨语复诊的邢院判说傅谨言大难不死,才过了一夜,竟然就醒了过来。   如此,崔瑛也就有心思追查刺客的来龙去脉了。   他在锦衣卫待的时间也不短了,此番锦衣卫指挥使跟指挥同知也都在,若连刺客出自安平长公主府都查不出来的话,那锦衣卫也太废物了。   而幕后主使被揪出来后,事情可就热闹了。   崔瑛跟和殊郡主表兄妹反目成仇。   崔瑛跟安平长公主姑侄撕破脸。   一边是外甥女,一边是侄儿,皇帝可谓左右为难。   这一出出的,可真是叫人期待呢。   可惜傅谨语尚未进门,不方便带她过去瞧现场,只好他先瞧过,回来替她转述。   若不是顾虑她这“有热闹不凑王八蛋”的八卦性子,他才懒得去看这些蠢人互啄呢。   傅谨语立时双眸一亮。   有心想说些什么,但是想起自己还在生他的气呢,于是将到嘴边的话语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   事情果然如崔九凌预料的那般,锦衣卫提审刺客,没太费劲就撬开了他们的嘴。   毕竟他们也只是安平长公主府的侍卫,并非专业杀手,不存在甚职业道德,也未经过抗刑讯培训,根本扛不住大刑。   崔瑛得知真/相后,立刻冲到和殊郡主的下处,“噼啪”两个耳刮子,打的和殊郡主当即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然后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拖去景福帝的书房,让他给自己跟傅谨言做主。   景福帝昨儿得知傅谨言姐妹俩遇刺时就一脑门子包。   他倒不是担忧崔瑛如何,崔瑛向来知理守规矩,便是再想替傅谨言报仇,也讲究证据确凿,在查明真/相前必不会乱来。   怕的是十七叔崔九凌发疯。   傅谨语虽然毫发无伤,但若非她自己机灵,只怕不会比傅谨言好到哪里去。   光是一个后怕,就能逼得十七叔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掘出来碎尸万段。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十七叔那边稳如泰山,崔瑛倒先发了疯。   “阿瑛,有话好好说,你先将和殊放开。”景福帝吃了一惊,连忙打圆场。   “没法好好说,皇伯父,刺杀阿言跟小叔祖母的刺客是和殊指使的。”崔瑛冷哼一声。   为了给傅谨言报仇,他甚至不惜当众喊傅谨语小叔祖母,也是很拼了。   说完,他松开揪住和殊郡主的后衣领,然后将她往前一推。   和殊郡主“吧唧”一下,摔趴到地上。   刺客供词在崔瑛这个苦主手里,锦衣卫其他人并未前来禀报,故而景福帝并不知情。   闻言顿时惊愕道:“是和殊干的?”   和殊郡主当然不承认,立时反驳道:“舅舅,不关我的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   崔瑛从袖子里掏出刺客的供词,将其呈到景福帝面前的御案上。   景福帝立时捞到手里,展开快速浏览了一番。   见被分开审问的十二个活口口风一致,俱都说他们是奉和殊郡主的命令去狙/杀宁王世子妃的。   虽然明知靖王妃跟宁王世子妃同行,但他们怕错过时机就再无下手机会了,于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靖王妃跟宁王世子妃一块儿做掉。   也就是说,傅谨语是受了傅谨言的牵连才遭遇刺杀的,可谓无妄之灾。   景福帝心虚的看了坐在旁边太师椅里眼观鼻鼻观心的十七叔一眼。   崔九凌只当没瞧见。   傅谨语不许自己掺和,免得崔瑛躲在自己后头收渔翁之利,他就老实坐着看他们狗咬狗。   景福帝“咳”了一声,板起脸来,将手里的供词摔到她面前,冷冷道:“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和殊郡主自然是要狡辩的,她看也没看那供词一眼,只委屈巴巴的说道:“那些刺客不知受了谁的指使,刺杀宁王世子妃跟靖王妃不说,还将脏水泼到我的头上,目的只怕是要挑起宗亲间的矛盾,所图甚大,还请舅舅三思。”   可惜傅谨语没在这里,不然她都要给和殊郡主吹一声口哨了,这狡辩堪称满分。   换成是她自己,估计也只能狡辩到这个程度。   崔瑛冷笑道:“你狡辩也无用,他们已经将自己的名姓跟住处交待明白了,是否是安平长公主府的侍卫,派人回京一查便知。”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为免姑母叫人去灭他们家人的口,我已叫锦衣卫的兄弟快马加鞭去京城提人了。”   这下和殊郡主的脸色就没那么淡定了。   皇室宗亲,家丁数量没限制,只要养得起。   但侍卫不同,都是有定数的,且身份、来历以及去处都在兵部有登记。   不是和殊郡主蠢,一定要用自己府里的侍卫,而是她一个闺阁女儿家,接触的人有限,根本请不到敢接刺杀未来宁王世子妃任务的杀手。   但又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傅谨言成功嫁给崔瑛,当上宁王府世子妃,故而便抱着侥幸的心理,动用了府里的侍卫。   “安平长公主驾到。”   外边突然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不等景福帝传唤,安平长公主就脚步匆匆的推门而入。   她满脸怒容,径直走到和殊郡主面前,扯着她的头发,“噼啪”两个耳刮子甩到她的脸上。   嘴里骂道:“你这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是谁允许你私自动用本宫的侍卫的?得亏宁王世子妃跟靖王妃命大,未伤及性命,否则你就是死十次八次都不够赎罪的!”   崔九凌扯了扯嘴角。   安平长公主明着是在骂和殊郡主,但话里话外都在替她开脱。   “得亏未伤及性命?”崔瑛闻言,眼睛顿时就红了:“阿言昨儿夜里险些没熬过去,今早虽醒了一次,但邢院判说她伤到了根本,即便养好了,以后身/子也会比常人虚弱……”   缓了缓后,他这才又朝景福帝一拱手,痛心疾首的说道:“和殊郡主犯下如此大错,若不严厉处罚,往后只怕其他宗亲也有样学样。毕竟不管犯了多大的错,只要事后哭一哭,卖卖惨,拉父亲或是母亲出来求一求情,就能揭过去。”   将和殊郡主跟傅谨言的私仇,上升到整个宗亲,不可谓不高明。   听了这话,景福帝也没法再和稀泥了,于是开口道:“先将和殊关押起来,待锦衣卫将这些刺客的家眷提来承德,审问查实后,再另行处置。”   和殊郡主慌了,立时跪地求饶道:“舅舅饶命啊,我知错了。”   安平长公主也开口道:“皇兄,和殊她……”   求情的话说到一半,被景福帝给打断了:“不必说了。” 第99章 99 是本王误会你了。   崔九凌看完了热闹, 夜里自然要去找傅谨语邀功。   要没有个正当借口,铁定会被她拒之门外。   当然,他可以硬闯, 但是那样的话她就更生气了, 哄都哄不好的那种生气。   事实证明他的算盘打对了,才报上来意后, 傅谨语就让那个叫白露的丫鬟将自己请了进去。   才刚一坐定,傅谨语就催促道:“快跟我说说那边的情况, 让我也乐一乐。”   崔九凌没卖关子, 将在避暑山庄的所见所闻都给她转述了一遍。   乐得傅谨语哈哈大笑, 拍手称赞道:“傅谨言即便好了也会留下病根, 身/子骨会比常人虚弱?那可真是真好了!”   和殊郡主没好下场是必然的,原著里头亦然, 她听过就罢了,最让她高兴的还是傅谨言倒霉。   崔九凌颔首:“崔瑛当着皇帝的面说的,料他也不敢欺君。”   傅谨语冷哼一声:“和殊郡主也算是间接干了件好事儿吧, 如此我就原谅她殃及我这条池鱼的罪行了。”   言下之意,让崔九凌别痛打落水狗。   做人留一线, 没准哪日和殊郡主又杀回来, 再次给傅谨言添堵呢?   崔九凌不太乐意, 和殊郡主重伤傅谨言是没错, 但也曾导致傅谨语命在旦夕, 不给她个教训, 他咽不下这口气。   傅谨语瞧他沉吟着不吭声, 一下就猜到了他的心思,故而劝道:“是执行刺杀任务的那些侍卫们自作主张,她原也没打算伤我的。我都不计较了, 你就别为着这个,叫安平长公主嫉恨上了。”   原本这事儿崔瑛在前头拉足了安平长公主的仇恨,跟崔九凌半点干系都没有。   但若是崔九凌事后跳出来踩一脚,安平长公主因为宁王的原因,对崔瑛这个侄儿无可奈何,恨意就会转而聚焦到崔九凌身上。   崔九凌虽然不惧怕她嫉恨,但她到底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妹妹,有她不时在皇帝跟前挑拨离间,谁知皇帝哪日会不会脑袋一抽,就要收拾崔九凌?   她对目前的富足生活很满意,并不想遭遇什么被追杀或是谋/反之类惊心动魄的事儿。   也对从王妃升级成皇后没甚兴趣。   崔九凌冷哼一声:“叫她嫉恨上又如何?她还能鼓动皇帝对本王下手不成?先帝都没这个胆子,皇帝若是有这个胆子,早趁着本王羽翼未丰时动手了,还用等到这会儿?”   顿了顿,又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嘲讽景福帝:“人越老,胆子越小。”   傅谨语:“……”   看吧,她就知道这家伙会是这态度。   她没好气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知道了。”崔九凌见她着急上火,立时改口。   她这个苦主都不计较了,自己又何必多事?费力不讨好。   傅谨语这才满意的松开了皱紧的眉头,整个人顿时轻松不少。   然后果断过河拆桥,撵人道:“正事儿说完了,王爷可以回去雾松苑歇息了。”   崔九凌给气笑了:“你这小没良心的,本王为了你,都肯忍气吞声了,结果你转头就要撵人,你到底有没有心?”   傅谨语哼了一声:“有。”   略一停顿后,又哼笑道:“但是,被狗吃了。”   三天两头吃她“良心”的崔九凌:“……”   我怀疑你在骂我,我有证据。   他破罐子破摔道:“那这狗还挺幸运的,竟然能吃到傅二姑娘的良心。”   傅谨语:“……”   竟然自比是狗。   这家伙为了留下,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她以为自己够厚脸皮了,结果今儿才发现,是她自愧不如。   人家都这么拼了,她也不好太冷酷无情,于是退让一步,哼道:“王爷要留宿,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崔九凌立时接话道:“你放心,本王必定只安静抱着你睡觉,绝不动/手/动/脚。”   傅谨语“嗤”了一声:“王爷的信用已经破产了,我是不会再信你这方面的承诺的。”   崔九凌挑了挑眉,不信自己,却允许自己留宿,莫非她……也盼着自己动/手/动/脚?   然后就听傅谨语狡黠道:“你晚上睡那里。”   说这话的时候,她抬起葱碧的手指,缓缓指向拔步床对面的贵妃塌。   崔九凌:“……”   竟然还有这招?   这待遇太差了,他必须得争取,故而柔声道:“贵妃塌又硬又窄,你忍心本王独自一人歇在上头?”   “不忍心啊。”   傅谨语果断点头。   一个大喘气后,又哼笑道:“所以我让王爷回雾松苑歇息呀,王爷自己不肯,能怪谁?”   崔九凌嘴角抽了抽。   但他可不是轻易就会放弃的人儿,勉力争取道:“语儿,本王这回一定说话算话,只抱着你睡觉,你就再信本王一次吧?”   便是不能碰她,软/玉/温/香抱在怀里,过过干瘾也成。   傅谨语冷酷无情道:“休想。”   这家伙旁的时候一诺千金,这事儿上却每次都食言,她坚决不会再上他的当了。   昨儿被他“骚扰”到三更天才歇息,今晚她定是要补眠的。   为免他又折腾自己,首先就得杜绝跟他同塌而眠这事儿。   然而她还是太年轻了。   崔九凌做出个失望的模样来,不情不愿的歇在了贵妃塌上,谁知半夜他竟然趁她睡着,又爬到了拔步床/上。   次日一早,傅谨语正酣睡呢,下头熟悉的“不适感”再次传来。   她迷糊的睁眼,欠起身来一瞧,立时气结。   她抄起自己脑袋下头的枕头,就砸了过去,咬牙切齿道:“你这个不讲信用的混蛋!”   崔九凌头也没抬,随手一捞,将砸向自己的枕头捞住,顺手垫在了她底下。   傅谨语:“……”   她被他这“骚操作”给惊住了。   片刻后,这才没好气的骂道:“把我枕头还来。”   “用完再还给你。”崔九凌“百忙之中”抬起头来回了她一句,接着继续埋头奋战。   用、用完?   那她那枕头还能要?   她抬脚去踹他后背,着急道:“快点把我枕头还回来!”   崔九凌一手掐住她一只腿弯,阻止她“添乱”。   傅谨语脚丫子抖了好半晌,结果都只能原地打转,根本碰不到他分毫。   气的她只能嘴火包:“你个说话不算话的无赖,知道甚叫‘食言而肥’么,早晚就叫你变成个大胖子!”   崔九凌自认是个体贴的人儿,于是改嘴为手,腾出来空陪她说话:“这话你最好别说,不然本王若是果真变成大胖子,你可就没法再盯着本王的身材流/口/水了。”   傅谨语立时柳眉倒竖,反唇相讥道:“胡说八道,我甚时候盯着你的身材流/口/水了?”   最多也就是两眼冒光而已。   崔九凌若有所指的说道:“现在。”   说着,还抬手展示给她看。   傅谨语:“……”   她又羞又恼,却完全没法回嘴。   气的她脚丫子一阵乱扑腾。   不过这回因为崔九凌用手忙活的原因,她一只脚丫子得了自由,逮着崔九凌的脊背就是一阵乱踢。   “嘶……”傅谨语突然抽气。   没踢伤他,却把她自己脚丫子的大拇指给崴了一下。   崔九凌听到动静,另外只手松开她的腿弯,将她脚丫子扯到自己腿上,给她揉大拇指。   嘴里无奈道:“你说你老实躺着享福不成么,瞎闹腾什么呢?”   崴脚的傅谨语疼的眼泪汪汪,没好气的骂道:“享福个鬼啊,就你那蹩脚的技术,要不是你贵为王爷,我早飞起一脚将你踹到地上去了。”   “还说本王口是心非,我看你才是最言不由衷的那个。”崔九凌白了她一眼。   完全不理会她的话语,继续一手替她揉脚丫子,一手在她下头忙活。   傅谨语一边是疼,一边是爽,惹的她脸上表情都扭曲了。   毫无意外的又被他送上顶峰两次。   如果后面他没有道德绑/架自己,打着“夫妻平等”的旗号,让她亲这亲那,亲的她舌头都麻了的话,那这体验还是挺让人满意的。   *   崔九凌忙过了一阵子,后头几日公务不多,便带着傅谨语跟秋钰芩在承德城以及周边几个县城闲逛。   论繁华程度,承德自然没法跟京城比,但是也有不少好吃的好玩的,就连布匹跟首饰,也有不少新奇的样式。   有崔九凌跟着付账,有侍卫们帮忙提东西,于是傅谨语拉着秋钰芩大肆采购。   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锦衣卫的人很快将安平长公主府涉事侍卫的家眷提到了避暑山庄,景福帝一番审问后,又叫人从兵部调来身份文书核对。   最终确认刺杀傅谨言跟傅谨语的刺客真身的确是安平长公主府的侍卫,幕后主使也就是他们供出来的和殊郡主。   于是和殊郡主郡主头衔被褫夺,并被送入京郊的云水庵带发修行。   崔沉进来禀报这消息时,傅谨语等人才刚用完午膳,正在吃茶。   闻言,靖王太妃有些不满意,哼道:“皇室的老一套了,说是带发修行,不过是避风头罢了。待风头过了,安平求一求皇帝,再替和殊说一门亲事,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傅谨语却觉得不错,那样的话,和殊郡主,不,和殊姑娘兴许还真能卷土重来继续给傅谨言添堵。   而她自己,所要做的就是跟傅谨言划清界限,往后无论傅谨言打着什么名头,她都绝对不会再跟她同进同出。   甚至,连坐在一块儿都拒绝。   毕竟她这回受了傅谨言牵连,她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傅谨言,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假装患上个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什么的,对于她这等屡次被崔九凌夸奖有演技的人儿,还真没多少难度。   崔九凌斜了傅谨语一眼,见她面色平淡,显然对此毫不在意,故而他淡淡道:“随他们怎样吧,横竖不与咱们相干。”   靖王太妃诧异道:“你竟然说这话?不打算替语儿讨回公道了?”   毕竟是自己要求崔九凌站干岸的,故而傅谨语没等他开口,便主动替他解释道:“和殊原没打算伤我的,是底下人胡来。她现在已然这般惨了,我们就不要落井下石了,免得安平长公主心里难受。”   靖王太妃更诧异了。   依她对傅谨语的了解,傅谨语性子爱憎分明,对她有恩的,她知恩图报;算计她的,她睚眦必报。   还以为她会要求阿凌对付和殊呢,没想到她这回竟然反其道行之……   拧眉仔细琢磨片刻,靖王太妃便明白了缘由。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与其除掉一个再不会伤到自己的废人,倒不如留着她给傅谨言这个姐姐添堵。   毕竟以和殊的性子,这回吃了这般大的亏,面子里子都没了,但凡有丁点机会,她都势必会在傅谨言身上讨回来。   理清思路后,她顺着傅谨语的话说道:“也是,安平年纪也不小了,总不好叫她伤心太过。”   崔九凌:“……”   方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变的还真是快。   *   月余时间转瞬即逝。   出伏后,接连下了两场雨,一层秋雨一层凉,承德这边竟然开始有了凉意。   中午虽依旧炎热,但早起得加一件衣裳才能对付过去。   待路面干的差不多后,景福帝便下令启程回京。   当然,圣驾出行不是小事儿,随行人员又多,故而下令启程后,足足又过了三日,众人这才收拾停当。   于七月二十四正式启程回京。   抵达京城时,已经是八月初一傍晚了。   次日八月初二便是傅谨语的便宜兄长傅谨行成亲的日子,她跟傅谨言险些没赶上。   没错,傅谨言也跟着大/部/队赶了回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胳膊跟腿中/箭,大/腿也被长/刀砍伤,三处都伤及骨头跟经脉,短短一个月的恢复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但一来圣驾离开避暑山庄后,随行的太医也会跟着回京,她不跟着回京的话,就没有妥当的太医替自己继续诊治。   二来,嫡亲的哥哥成亲,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若不出现,到底是件憾事。   权衡再三后,她强撑着身/子上了马车。   一路颠簸劳累,回傅府时,傅谨语容光焕发活蹦乱跳的,她却形容消瘦萎靡不振,把傅老夫人惹的当场就嚎哭起来。   “我的言姐儿呀,你可是受了老鼻子罪了!天打雷劈的和殊郡主,竟然干出如此恶毒的事儿来,为什么老天爷不劈个雷将她劈死?”   傅谨语:“……”   这抑扬顿挫的,真像前世她看的乡村剧里拍大/腿嚎哭骂街的老太太。   她好心提醒道:“祖母,和殊郡主的封号已经被褫夺了,您可别再喊她‘和殊郡主’了,被人听到不好,会误以为您对皇上的处罚有异议呢。”   傅老夫人当然有异议,自己大孙女伤的这般重,皇帝就应该下令处死和殊郡主,而不是只轻描淡写的褫夺她了的封号。   但她也只敢腹诽,哪怕是在家里,也不敢说半个字皇帝的不是,生怕被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听去。   闻言,立时瞪眼反驳道:“我不过一时嘴瓢罢了,怎可能对皇上的处罚有异议?语姐儿你不要乱说。”   “哦?那我是理解岔了。”傅谨语扯了扯嘴角。   然后果断奔向候在旁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裴氏。   她扑进裴氏怀里,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嘻嘻道:“月余时间不见,母亲想我没有?快瞧瞧我,是不是养胖了些?”   “想,母亲当然想语儿了。”裴氏回抱了她一下,然后松开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胖倒是没胖,不过气色还不错。”   侄儿秋哥儿为了马铃薯的事儿赶去承德一趟,带回来言姐儿跟语儿遇刺的消息,没等他说完后半部分,裴氏就惊的晕厥了过去。   醒来听完后半部分,这才发现自己晕早了。   不过女儿虽然侥幸逃过一截,但谁知后头还会不会再出事儿?故而这些日子,裴氏坐立不安,忧心的不行。   这会子看到语儿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她高兴的不得了。   “太妃娘娘每日好吃好喝的养着我,王爷得闲也带我跟秋五姑娘到酒楼吃好吃的,我又没甚操心事儿,气色能不好么?”傅谨语得意的挑了挑眉。   然后话锋一转,一脸心疼的说道:“倒是母亲,瘦了不少,怕是没少担忧我吧?叫母亲为我伤神,是我不孝。”   裴氏自然不肯承认,笑道:“跟你有甚关系?我每年都苦夏你又不是不知道。”   苦夏归苦夏,但去年也没瘦这般多,可见还是不放心自己。   不过她心知肚明就行,也没逼着裴氏承认,转而将书哥儿从奶娘手里抱了过来。   她托着书哥儿的小屁/股颠了颠,笑道:“书哥儿倒是胖了不少,沉甸甸的。”   书哥儿如今有八个月了,生了双与傅谨语如出一辙的桃花眼,被傅谨语抱着也不认生,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眨巴着,可爱的傅谨语心都萌化了。   妈呀,这是骗自己生小孩儿呢,坚决不能上当!   书哥儿的奶娘李氏笑道:“哥儿胃口好,一个人能吃我那小子两个的,可不就长的结结实实的?”   “能吃好,能吃是福。”傅谨语点了点书哥儿的小脑门,又骄傲道:“随你姐姐。”   裴氏失笑,拿指头点了傅谨语一指头,玩笑道:“从前只你一个吃货我养起来就吃力了,如今又多了书哥儿这个小吃货,这是要吃穷母亲的架势么?”   “吃穷了也不怕,我养母亲跟书哥儿。”傅谨语跟裴雁秋才做了笔大买卖,虽然金子还尚未到手,但足以让她豪气万千了。   “那倒不至于。”秋哥儿跟女儿买马铃薯的事儿裴氏当然是知道的,不过并未明说花了多少银钱。   孩子们都大了,自己心里有分寸,故而她也没问。   这会子见语儿这般豪爽,显然秋哥儿出的银钱不少。   她拍了拍傅谨语的肩膀,笑道:“你凭本事赚来的银钱,自然要当成嫁妆陪嫁到靖王府。”   她们这头其乐融融,傅老夫人边跟坐到软轿上的傅谨言说话,边竖着耳朵偷听。   听到傅谨语说要养裴氏跟书哥儿,傅老夫人原还有些高兴,毕竟有二孙女养活他们母子,就能省下府里诸多银钱。   但听到后头裴氏拒绝,还说让她把赚到的银钱都当嫁妆,她脸上立时浮上不忿的神情来。   张了几次嘴,想要阻止,最终还是因为畏惧二孙女背后的靖王而憋了回去。   只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没好气的骂跟来的婆子:“你们手瘸了么?还不将大姑娘抬去松鹤堂?”   *   裴氏是个能干的,傅谨行的婚事她张罗的井井有条,傅谨语本想搭把手,结果发现根本没这个必要。   于是她就只管招待同龄的小姐妹,其他的一概不管。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并未因为和殊这个妹妹出事儿而影响蔡心柔这个庶姐半分。   婚礼次日,傅谨行领着新媳妇到松鹤堂敬茶。   傅谨语观察了下蔡心柔,见她步履轻/盈,脸色红/润,眉眼柔和,显然昨夜洞房花烛夜过的甚是不错。   换句话说,傅谨行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体贴还是不行,显然没太折腾蔡心柔。   要是换成崔九凌那个没够的家伙,自己大婚次日估计只得靠丫鬟搀扶才能站起来。   这么一想,顿时对大婚毫无期待了。   但崔九凌显然抱着相反的想法,从承德回来第三日,就再次打发官媒婆上门,继续走先前未走完的六礼。   崔九凌参照古礼来,故而走礼是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半年都未必能走完。   在这期间,裴雁秋办成了件大事儿。   他通过义兄,户部福建司郎中姚广禄之手,将马铃薯这样耐寒、耐寒且高产的作物献给了自承德避暑山庄返回的景福帝。   景福帝才因为和殊干了件替皇室抹黑的事儿而郁结,正想寻件能拿的出手的事儿出来做文章,好叫百姓改观。   就在这个当口,裴雁秋献了马铃薯上来,可谓瞌睡碰到了枕头。   百姓八卦皇室“趣闻”,不过是酒足饭饱、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真正能叫他们拍手称赞的事儿,无非就是衣食住行的改善。   在这里头,食是最重要的一项。   在他们心里,皇帝做得好不好,不看别的,只看能不能叫百姓吃饱饭。   景福帝自认还算兢兢业业,比不得太宗皇帝文成武就,但比先帝是强不少的。   但他也不能觍着脸皮说自己令天下百姓都吃上了饱饭。   但裴雁秋却信誓旦旦的说,马铃薯能叫天下百姓都吃上饱饭。   马铃薯他是吃过的,趁自己陪皇后用膳时,太子妃叫人做了几样用马铃薯跟西红柿做的菜肴送到了坤宁宫。   他挨样尝了几筷子,觉得新奇虽新奇了些,但也没比大齐本土的菜肴强到哪里去。   却不想这马铃薯还能当粮食。   光吃马铃薯能吃饱?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当即就叫人捡了几个马铃薯出来,送去御膳房煮熟。   然后点了内廷总管太监丁大年来试吃。   水煮马铃薯滋味真算不上多好,但管饱是真管饱,没吃几个,丁大年就饱了。   等待了两个时辰后,也没见丁大年喊饿。   景福帝龙颜大悦,当即赏了裴雁秋个“仁商”的名号,还御笔书写了一副字,上书“富甲一方,心怀天下。”   并承诺明年种到京郊皇庄里的马铃薯丰收后,再正式对他论功行赏。   虽然马铃薯的确能饱腹,但它的耐寒、耐寒以及高产几个性能还需要经过实地验证,在此之前就大肆封赏裴雁秋一个商户子,必定有许多朝臣跳出来反对。   只能等明年夏天马铃薯收获之后再说。   裴雁秋没有异议,就算没有之后的封赏,光凭一个“仁商”的名号以及景福帝的手书,他都不亏。   当然,后头的封赏他也势在必得,不然他的婚事如何能成?   为此他会将替自己在泉州种马铃薯的家仆调来,并征用傅谨语小李庄的部分仆人,让他们这些有经验之人去皇庄传授经验。   傅谨语得到消息时,正在靖王府做客。   她并不奇怪裴雁秋的运作,只是对结果有些惊讶:“就只给了个没什么卵用的‘仁商’名号跟一副字?皇上这也忒抠门了些吧?”   马铃薯可是靠一己之力养活整个欧洲的神/物,不说封侯拜相,不发俸禄又无实权的官衔总要赏赐一个吧?   譬如《红楼梦》里薛家祖上的“紫薇舍人”之类的,虽不是甚正经官职,但有了这个虚衔,就能光明正大的跟达官贵人来往。   身份阶层都不一样了。   崔九凌白了她一眼,哼道:“裴雁秋自己都不心急呢,你在这里着急上火做什么?皇帝又不傻,没亲眼见证马铃薯收获,只凭裴雁秋嘴上说几句,就大肆封赏?他若果真如此行/事的话,大齐的江山怕是早几十年就亡了。”   “我只是略有些惊讶罢了,哪里着急上火了?你不要胡乱污蔑我。”傅谨语立时抬眼白了回去。   崔九凌被她勾/人的小眼神搅的呼吸一窒,然后果断软和了语气:“是本王误会你了。”   见傅谨语脸色缓和了许多,他又往她身边凑了凑,说道:“你不是想吃锅子了么?今儿府里杀了两头羊,你留下来用晚膳吧?”   顿了顿,又“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晚上就歇在府里吧,明儿一早我亲自送你回去。”   傅谨语当即就“呸”了一声:“才不要呢,你肯定会夜/袭。”   崔九凌将她的手握住,哑声道:“许久没抱着你睡觉了,本王甚是想念。”   傅谨语:“……”   你那是抱着自己睡觉么?你那分明是……   哼,别以为自己不知道你丫在打什么鬼主意,休想! 第100章 100 你们母子俩还真是一条心。……   最终傅谨语这个吃货还是经受不住羊肉火锅的诱/惑, 答应留在靖王府用晚膳。   底料分了两个锅子,一个白汤,一个红汤。   红汤辣锅是傅谨语指导厨子做的, 锅子才烧开, 菜肴尚未放进去,香气就扑面而来。   惹的原本坐在白汤锅子跟前的靖王太妃, 果断叫东亭端着她的碗筷,挪到了红汤这边。   崔九凌抬眼看了下面前锅子里漂浮着的密密麻麻的辣椒段跟花椒, 皱眉道:“母妃您别逞强, 仔细夜里肚腑疼。”   靖王太妃肠胃弱, 辣椒虽也能吃, 但只能微微辣,否则过后便会肚腑疼。   傅谨语笑道:“不妨事, 太妃娘娘吃不了重辣,我没叫厨子放太多辣椒。”   “这还叫没放太多辣椒?”崔九凌拿下巴朝锅子里一点,示意她自己瞧。   傅谨语斜了一眼, 笑道:“一个辣椒切成好几段,看着红彤彤的, 实则细算起来并没有多少。”   想了想, 又笑道:“不信我先涮片羊肉给王爷尝尝。”   耳听为虚, 眼见为实, 索性叫他这个当儿子的替自己母妃试下菜。   说完, 她便拿起筷子, 夹了片切的薄如蝉翼的羊肉片放进红汤里涮了片刻, 然后放入崔九凌跟前的蘸料碟里。   崔九凌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将那涮好的羊肉片夹起,送进嘴里。   立时眼睛都眯了起来。   片刻后, 羊肉片咽下肚,他轻哼一声:“蘸料碟调的甚是不错。”   靖王太妃笑骂道:“语儿是让你替本宫尝尝辣不辣,不要答非所问。”   崔九凌故意卖关子,抬手夹起片羊肉,放到红汤锅子里慢悠悠的涮起来。   靖王太妃给气笑了:“你这死孩子……”   傅谨语果断又涮了一片羊肉,然后放到靖王太妃的蘸料碟里,笑嘻嘻道:“儿子靠不住,您呀,还是得指望我这个儿媳妇。”   “谁说不是呢?本宫以后就靠语儿孝敬了。”靖王太妃点头,然后接过东亭递来的筷子,夹起蘸料碟里的羊肉,放进了嘴里。   片刻后,她笑道:“到底是语儿指导厨子做出来的锅底,辣度把握的正正好。”   傅谨语这个儿媳妇实在是太贴心了,处处替自己着想。   想到他俩都嗜辣如命,靖王太妃又笑道:“你俩若是觉得不够辣,就叫人给你们在蘸料碟里另加些辣椒面。”   傅谨语笑道:“我觉得这个辣度正好,毕竟煮完了羊肉,还要煮其他素菜呢。”   想了想,她又拿起辣椒粉罐子,看向崔九凌,“体贴”的说道:“王爷口味重,要不,我替你在蘸料碟里加点辣椒粉?”   “不必。”崔九凌轻哼一声,别以为他瞧不出她打算使坏,想辣自己个眼泪哗啦,才不上当呢。   傅谨语“好心当成驴肝肺”,失望的“啧”了一声。   于是化失望为食量,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然后果断把自己吃撑了。   撑的连饭后茶都吃不下去了。   生怕被靖王太妃取笑,她厚着脸皮解释道:“今儿这羊肉特别鲜嫩,比以往吃的要强许多,我一个没留神,竟吃多了。”   靖王太妃哪会取笑她这个,自己儿子就是个吃货,三五不时的就会吃撑。   她笑道:“是从漠北送来的羊,那边的羊是吃草原上的草长大的,比起京城圈养的羊来,肉质的确鲜嫩许多。”   “漠北送来的羊?”傅谨语一脸惊讶。   然后转过头去,狐疑的看着崔九凌:“王爷时常将把人撵去漠北牧羊挂在嘴边,我还当是玩笑话呢,不想真的有人被撵去那边牧羊了?”   崔九凌也吃撑了,正背负着手,一脸高深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闻言看傻子一样白了她一眼。   傅谨语:“……”   那是什么眼神?   哼,敢给自己白眼看,可就别怪自己冷酷无情,坚决不留宿了。   她果断朝靖王太妃福了福身,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崔九凌:“……”   他连忙道:“你不是想听漠北那边的事儿么?本王给你细说一番。”   傅谨语立时改口道:“也成,横竖离宵禁还有些工夫,那我就听王爷说说吧。”   说是细说,但崔九凌惜字如金惯了,三言两语就交待完毕了:“本王在漠北那边有个庄子,那庄子没地,就是块儿草场,只能拿来养羊。”   傅谨语“哦”了一声,原来自家有养羊场呀。   靖王太妃笑道:“初秋吃羊肉最滋补了,这次漠北送了不少羊来,咱自家人口少,吃不了恁多。明儿叫厨子再宰杀一只,你带回去给你母亲尝尝。”   怎么回事儿,自己都还没答应要留宿呢,靖王太妃怎地一副笃定的模样,开口就“明儿”?   崔九凌的歪主意竟这么明显?   她顿时耳尖发红,装疯卖傻道:“还是别麻烦了,我今儿才来了,明儿再来,别个不说我嘴馋,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靖王太妃顺着她的话,笑呵呵道:“这好办呀,你今晚留宿,明儿一早叫阿凌送你回去,如此岂不就无人说嘴了?”   傅谨语:“……”   你们母子俩还真是一条心。   二比一,傅谨语最终还是选择了留宿。   *   留宿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她盥洗沐浴完毕,才刚躺到床/榻上,崔九凌就推门而入。   这事儿干了太多次,别说傅谨语了,就是她的丫鬟,都见惯不惯了。   在放床幔的谷雨,立时又将床幔挂回帐钩上,然后从善如流的告退。   傅谨语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行事连个遮掩都没有,饶是她这般厚脸皮的,在靖王太妃跟丫鬟面前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惜自己年纪太小,且傅谨言这个姐姐的婚期又是定在今年腊八,不然她都索性破罐子破摔,叫他早点让钦天监确定个黄道吉日成亲得了。   不过离她花朝节的生辰,满打满算也就只剩半年左右了,她忍。   嗯……   忍不了。   这家伙熟能生巧,如今技术愈发的纯属了,两人才躺到床/榻上没一会子,傅谨语就被他的嘴巴给送上顶峰。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羊肉的缘故,他火气大的很,竟然在门口处探头探脑。   吓的她提着一口气,生怕他一个没憋住就破门而入。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就真的只是蹭/蹭,并未出尔反尔。   傅谨语虽然不是男人,但凭她对男人身体构造的理解,这恐怕需要非常大非常大的毅力。   尤其是面对的还是自己这个板上钉钉的未婚妻。   换作旁人的话,恐怕就不忍了。   毕竟就算真的成事,也没甚大不了的,横竖除了靖王太妃,至多再加个梁嬷嬷,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   但他先前应承了自己,等到洞房花烛夜再跟她敦/伦,故而虽然忍的辛苦,但他也愿意尊重她的意思。   傅谨语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故而没等他提出来,她就主动帮着他解决了问题。   崔九凌斜靠在床头的引枕上,闭眼轻/喘着。   认识傅谨语之前,他对这事儿向来无甚兴趣,对于那些热衷此事的男子也嗤之以鼻。   认识傅谨语之后,他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能进入状态,就跟发那啥晴的猿猴似的。   这家伙,简直就是他命里的克星。   不过也幸好有她出现,且足够厚脸皮,不然自己怕是真如母妃所说,是个孤独终老的命。   *   六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裴氏这边也打发木匠上靖王府风清苑丈量了屋子,准备开始给傅谨语打家具。   她积攒多年,还拜托裴雁秋到海外搜罗,积攒了足足一仓库的小叶紫檀木头,足够涵盖风清苑正房五间的全部家具。   这些木头从库房里一拉出来,傅老夫人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傅谨言的家具已经快打好了,因为预算有限,其中一大半都是红酸枝木,只有两三件撑场面的黄花梨。   而傅谨语不光可以拥有足足可以铺盖正房五间的正经家具,甚至连恭桶、水盆、食盒以及妆奁这些小物什,裴氏也打算用小叶紫檀打制。   更过分的是,还要陪送六套小叶紫檀镶金麻将。   这些要都是大孙女的陪嫁,那大孙女出嫁时该有多体面?   这般龌龊心思,傅老夫人没法拿到明面上来说,便拿书哥儿说事儿:“你把好东西都给语姐儿当陪嫁了,叫书哥儿以后怎么办?都是你的子女,不带如此偏心的。”   后半句明显意有所指,说裴氏苛刻傅谨言这个名义上的女儿。   裴氏笑道:“书哥儿有没有好东西使,要看他媳妇嫁妆好不好,我可管不着。”   顿了顿,又“嗤”了一声道:“说不上个有体面嫁妆的好媳妇,那也是他自己没本事,怪不得旁人。”   跟现代某些地区类似,大齐理论上是男方出房舍,女方出家具,裴氏这么说是有根据的。   当然,之所以说是理论上,乃是因为这只是富人间默认的规矩。   穷人家嫁女儿,能陪送一张桌子四条板凳就算不错了。   更穷些的人家,女孩儿就只背着个装旧衣裳的小包袱就出门子了,半点嫁妆都没有。   不过叫傅谨语说,傅老夫人也忒大惊小怪了些。   见到这些小叶紫檀就这般沉不住气,要是知道裴氏还借用裴家的木匠,替自己打制了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的话,只怕眼珠子当即就能脱框而出。   没错,的确是棺材。   疼女儿的人家,嫁妆除了涵盖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外,还会陪嫁一口棺材。   寓意女儿从生到死的物品,都由娘家人准备妥当了,不占婆家一丁点便宜,婆家也别想着磋磨自家女儿。   一定程度上说,也是有道理的,嫁妆丰厚,的确在婆家腰杆子就硬。   但是受不受磋磨,就另说了。   金丝楠木是裴雁秋送的。   众所周知,金丝楠木是皇室专用的木料,裴氏又不能未卜先的料到傅谨语会嫁入皇室,故而不可能事先准备这个。   临时找是不可能的,这玩意儿比小叶紫檀还难得,即便有人手里有货,也不是裴氏这个秀才娘子能够到的。   裴氏原不想要的,在傅谨语一番劝说后,这才收下。   金丝楠木虽珍贵,但裴雁秋占傅谨语的便宜可不少,她收着也不亏心。   傅老夫人见说不动裴氏,便叫人去请傅二老爷,让他来管管自己媳妇。   傅二老爷来的倒是快,只不过不单是他自己来的,怀里还抱着个三姑娘。   三姑娘谨歆,小名歆姐儿,乃是傅二老爷通房枣花所出,如今才刚三个月大。   哦,对了,如今不能叫人家枣花了,人家生娃有功,如今已经被提为姨娘。   枣花娘家姓马,故而都唤她马姨娘。   傅二老爷不待见傅谨语这个正经女儿,对马姨娘所出的歆姐儿倒是疼爱到骨子里,走哪抱到哪。   为了她,连诗会都不爱去了,怕她半途找不见自己哭闹。   傅谨语又不缺父爱,也不稀罕傅二老爷这个渣渣的父爱,故而他疼不疼歆姐儿,她压根就不在意。   但是如果他为了歆姐儿,要损害自己利益的话,那她可是要炸毛的。   比如现在,傅二老爷就振振有词道:“你把好木头都给了语姐儿,回头歆姐儿出嫁时该怎么办?别说歆姐儿还小,小叶紫檀可不容易寻,哪家大户人家不是从女儿刚下生就开始积攒?”   裴氏直接给气笑了。   一个针线房丫头所出的闺女罢了,他还肖想拿小叶紫檀替她打嫁妆?   就算歆姐儿将来嫁个公侯王爵当正妻,也绝无可能。   公侯王爵有甚稀奇的,不说语儿嫁的就是个王爷,就连言姐儿,将来宁王殁了,世子继承爵位,她也是要当王妃的。   即使是现在,言姐儿也是王府世子妃呢,都没得自己半根小叶紫檀木头。   他可真敢想!   傅谨语听的冷笑,她懒得跟傅二老爷辩论,他这样的蠢人,根本说不通,白浪费自己口舌罢了。   故而她直接将崔九凌搬了出来,哼道:“昨儿我就打发丫鬟将要打的家具清单送去给王爷过目了,让他瞧瞧还缺了什么。父亲突然要抢我的木头,我倒无所谓,但回头打出来的家具数目不对,父亲您亲自去跟王爷跟前解释解释?”   傅二老爷立时想起先前靖王毫不留情的叫侍卫将自己叉走的丢脸经历来。   连忙拒绝道:“我才不去呢。”   傅谨语冷哼一声:“既然不敢去跟王爷解释,那就少打我木头的主意。”   傅二老爷才要开口,裴氏的大丫鬟椿儿突然跑进来,兴高采烈道:“表姑娘有喜了!” 第101章 101 怎地不见姐夫?   “表姐有身孕了?”傅谨语顿时激动了。   在傅家被称为表姑娘的有好几位, 但能被椿儿称为表姑娘,又为这表姑娘怀上身孕而如此高兴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傅谨语嫡亲的表姐左燕清。   左燕清于今年四月二十二与柳凤璃成亲, 如今是八月二十二, 不多不少,正好出门子四个月。   虽说先前傅谨语从崔九凌里打听来的消息得知, 表姐新婚之夜就已经得手了。   但能否怀/孕,不止是敦/伦不敦/伦的事儿, 还有诸多其他因素。   再者, 柳凤璃这个将来会当内阁首辅的家伙虽然是个恋爱脑, 但并不蠢, 吃了一回亏后,再让他上当可就难了。   故而傅谨语心里替表姐捏着一把汗。   但很显然, 从结果来看,她成事了。   傅谨语松了口气,然后一脸兴奋的跟裴氏道:“母亲赶紧叫人收拾些补身/子的物什, 我明儿要去探望表姐。”   嘿嘿,去柳家看热闹去。   柳凤璃不但没为心爱的女人守/身/如/玉, 还让耍阴谋诡计强/占了自己身/子的女人怀上身/孕, 他心里不知道多懊恼呢。   不近距离围观下他的反应, 实在是太可惜了。   傅老夫人闻言, 跟傅二老爷对视一眼。   他们母子正在裴氏院子里追究小叶紫檀木头的事儿呢, 椿儿突然冒出个“表姑娘有喜了。”, 把裴氏跟傅谨语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   要这表姑娘不是左燕清, 而是旁的表姑娘,譬如裴家的大姑娘裴雁南,他们可能当场就发作了。   偏这表姑娘是左燕清, 他们竟是半点不是都说不得。   因为左燕清嫁的是先二太太柳氏娘家嫡亲的侄儿柳凤璃,她有孕,对柳家来说是件大好事。   他们若发作,又置柳氏的儿女傅谨行跟傅谨言于何地?   傅老夫人撇了撇嘴,不禁在心里埋怨起柳大太太汪氏来,瞧上谁当媳妇不好,偏瞧上傅谨语的表姐左燕清。   被左燕清有孕的事儿横插一杠子,加之傅谨语又将靖王搬出来,傅老夫人跟傅二老爷也闹腾不下去了,只能不甘地抬脚走人。   他们前脚才刚离开,裴氏的另一大丫鬟桑儿又跑来禀报道:“表少爷叫人抬了二十口大箱子来,也不知里头装的什么,每口箱子竟然都由四个壮汉抬着。”   傅谨语眉心一动,立时吩咐道:“叫他们直接抬到我院子里,交给谷雨收着。”   她今儿是带着白露出来的,谷雨留在秋枫堂带丫鬟婆子们将她冬天的大毛、小毛衣裳找出来晾晒,没有跟过来。   再者,她院子里人口简单,不似裴氏这里,人多眼杂,各管家娘子们不时的过来回事儿,根本藏不住秘密。   裴氏扶额,无奈道:“秋哥儿先前来给我请安时,说有批西洋来的布料甚是不错,说要送些给你做衣裳使。我想着既是他的心意,且几匹料子也值不了多少银钱,便应下了,谁知他竟然送来二十箱……”   “不是料子。”傅谨语往裴氏身边凑了凑,小声道:“是卖马铃薯的银钱。”   若是布料,如何都不可能用上四个壮汉抬箱子。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箱子里装的是黄金。   五万两金子,十两是一斤,兑换成重量的话,就是足足五千斤黄金。   五千斤黄金塞进二十口箱子里,每口箱子至少二百五十斤。   可不就得四个壮汉抬?两个人根本抬不起来。   虽然知道这么多金子占地儿,但傅谨语也没要求用户部通存通兑的银票交易。   毕竟大齐会倒,户部通存通兑的银票未必能保险,只有金银才是最可靠的。   想了想,她还是将数目给裴氏透了个底。   横竖都要上嫁妆单子的,这会子瞒着她,回头写嫁妆单子的时候她也能知道。   “什么?”裴氏惊的目瞪口呆。   秋哥儿竟然花五十万两银子买语姐儿的马铃薯?!   这哪是马铃薯啊,简直就是金蛋!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能种出来马铃薯,也是仰仗秋哥儿给你的种子。如今秋哥儿拿这马铃薯另有用处,你便是收银钱,也不该收的如此多。”   那可是足足五万两金子,合白银五十万两啊,都有自己嫁妆的一半了,这也太过了些。   但话说出口后,她又想起一事儿来。   莫非,秋哥儿这是打着买马铃薯的引子,通过语儿的手/感谢靖王替裴家搞到了皇商的名额?   然后就见自家女儿凑过来,小声道:“马铃薯种子不是他给我的,是我自己得来的,但他想揽这个功劳,所以才舍得出五十万两银子买。表哥您又不是不知道,虽出手大方,但从不做赔本买卖。”   “啊?”裴氏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然后便什么都不说了。   秋哥儿是个会钻营的,将马铃薯献给皇上后,给裴家得了个“仁商”的称号。   据说明年马铃薯成功在皇庄种出来后,皇上还会给他封赏,没准能给自己捞个官当当。   得了这样大的好处,给语儿这个“恩人”五十万两银子当谢礼,也是该当的。   *   傅谨语美滋滋的一箱箱查完看属于自己的金元宝,高兴的嘴都快笑歪了,连夜里做梦都是金灿灿的一片。   次日/她高高兴兴的带着裴氏叫人准备的半车补品,去往柳府。   得到消息的柳大太太汪氏亲自迎到了二门口,一脸和煦的笑道:“王妃大驾光临,我们柳家真是蓬荜生辉呢。”   傅谨语上前挽住汪氏的胳膊,嗔道:“舅母,您跟往常一样,喊我语姐儿就是了,可千万别一口一个王妃的了,岂不外道?”   汪氏笑道:“我倒是想照旧,就怕你觉得舅母不知尊卑贵贱。”   “舅母说的哪里话,您是长辈,我不管出嫁前还时出嫁后,都是您的晚辈,您可莫要折煞我了。”傅谨语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好似汪氏不是傅谨言的亲舅母,而是自己的亲舅母一样。   两人好一番客套跟推让后,最终以傅谨语“胜出”,汪氏“战战兢兢”的喊她语姐儿结束。   往左燕清跟柳凤璃所住的衔泥小筑走的路上,傅谨语笑着恭喜汪氏:“恭喜舅母,今年进账个儿媳妇,明年进账个大孙子,您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汪氏顿时眉开眼笑,高兴道:“我以为得过个两三年才能抱上孙子呢,谁知你表姐这样争气,才进门四个月就有了身孕。”   想了想,生怕被傅谨语这个杠精怼,又改口道:“其实也未必一定要孙子,先开花后结果也挺好。”   傅谨语原没计较这个的,毕竟表姐还年轻,但见汪氏主动退让,她立时做出个欣慰状,笑道:“舅母果然开通。”   她又关切的问道:“舅母,我表姐身/子骨如何?”   汪氏笑道:“我请了保和堂的冯老大夫给璃哥儿媳妇瞧过了,冯老大夫说她身/子骨好着呢,只头三个月注意歇息,少走动就成。”   “我家也时常请保和堂的冯老大夫来瞧病,他老人家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傅谨语听到表姐一切安好,放心了不少,顺嘴赞了冯老大夫一句。   “正是呢,原打算请他老人家给瞧瞧,若是有甚不好的话,再叫人去请太医的,他说一切都好,我们也就放心了。”汪氏说话可谓面面俱到,生怕被傅谨语挑刺为何不请太医来替左燕清诊治。   说话间,很快来到了衔泥小筑。   傅谨语才要抬脚进门,就见左燕清从影壁后绕出来,脚步匆匆的往门口赶,她立时出声阻拦:“表姐,你慢着些。”   冯老大夫让她头三个月少走动,她可倒好,不但走动,还健步如飞。   虽然目的是前来迎接自己,但傅谨语表示自己可不领情。   她这胎怎么来的,旁人不知道,傅谨语还不知道?那叫一个艰难。   若是有个差错,该如何是好?   左燕清闻言,脚步未停,不一会儿便来到傅谨语跟前。   她笑道:“表妹怎地来了?”   这话当然是在明知故问。   傅谨语笑道:“得知表姐有孕,母亲杂事太多脱不开身,只好打发我来瞧瞧表姐,顺道给表姐送些补身子的物什。”   “劳烦姨母想着我,我铭感五内。”左燕清拿帕子假装抹了下眼泪,然后恭请汪氏先行。   汪氏识趣道:“你们表姊妹难得见一回,我这老婆子就不跟过去打扰你们说体己话了,我去厨房瞧瞧,叫人给语姐儿做顿好点的午膳。”   言下之意,邀请傅谨语留下来用午膳。   傅谨语也没拒绝,笑嘻嘻道:“叫他们多做点,我胃口大,菜肴少了可不够我吃的。”   汪氏被逗笑了:“好,我叫他们多做些,如何都不能叫语姐儿饿肚子不是?”   说完,调头出了衔泥小筑。   傅谨语随左燕清往正房走去,她状似闲聊的问道:“怎地不见姐夫?今儿休沐,莫非他出门走亲访友去了?”   左燕清朝西次间的方向一抬下巴,轻哼道:“走亲访友?他可没这个心情。喏,在书房里躲着呢。”   傅谨语失笑:“又没干甚见不得人的事儿,躲什么?”   左燕清小声道:“跟我敦/伦,又让我怀上身孕,可不就觉得对不住那位,所以没脸见她?在他眼里,除了那位,旁人可不算人。”   傅谨语:“……”   说的好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要知道原著里柳凤璃这个男配就是这般眼里只容得下傅谨言一个人儿。   表姐竟然这么快就看通透了。   不愧是养大了未来反派的人儿,有两把刷子。 第102章 102 万一姐夫不同意呢?   进了左燕清宴息的正房东次间坐定后, 左燕清叫人给傅谨语上了大红袍。   她笑道:“比不得你素日吃的贡品大红袍,且凑合着吃吧。”   贡品大红袍数量少,景福帝除了赏赐得宠的妃嫔跟喜爱的儿女, 再分宗亲一些, 下剩的只会赏赐给内阁三位阁老以及其他两三位重臣。   左燕清的公公柳秦泽只是个从四品的国子监司业,显然不够格。   傅谨语端起茶盅来抿了一口, 笑道:“表姐说笑了,哪来恁多贡品大红袍?我素日吃的也多是普通大红袍。”   两人正说着话呢, 柳凤璃突然掀帘而入, 对傅谨语拱手道:“表妹来了?表哥这厢有礼了。”   显然是听闻傅谨语来了, 特意过来打招呼的。   傅谨语将茶盅放下, 站起身来见礼,笑道:“五表哥好。”   “表妹请坐吧。”柳凤璃抬手让座, 然后自己也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   傅谨语打量了一番他的脸色,见他面色平静,嘴角含笑, 一如从前笑面虎的模样,倒也看不出甚特别的来。   不过这也正常, 柳凤璃除了傅谨言在场的时候会智商掉线以外, 其他时候都是个精明的笑面虎。   想到这里, 她灵机一动, 立时笑着对左燕清说道:“我姐姐托我问候表姐, 她听闻表姐有孕, 很是为表姐开心, 说只可惜她伤还没好,不然定要亲来探望表姐。”   果然听到傅谨言的名字,柳凤璃脸上顿时浮现羞愧、懊恼以及心疼的神情来, 忍不住询问道:“劳烦言表妹惦记贱内,她伤势如何了?”   左燕清冷笑一声。   柳凤璃顿时神色一僵。   傅谨语险些笑出声来。   表姐威武!   她干出给夫君下春天的药这样丢脸的事儿,正常来说,在柳凤璃跟前应该是陪着小心的。   但表姐偏不,不但背着他的时候冷嘲热讽,当着他的面也毫不收敛。   完全就是放飞自我嘛。   说实话,以前傅谨语虽然对左燕清亲/热,但也只是出于亲戚关系,现下她才真正对其另眼相看。   她只当没瞧见没听见他们夫妻这番交锋,笑着回道:“姐姐现下已没甚大碍,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怕是得出了冬月,才能完全康复。”   阴历十一月叫冬月。   顿了顿,她又“扎心”的补了一句:“不会影响她腊八日出嫁的。”   正常表哥听到这话,必定会欣慰的接一句“那就好。”,但柳凤璃可不是正常表哥,而是心里惦记着表妹的表哥,故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片刻后,这才强笑的接了一句:“平安就好。”   傅谨语笑了笑,然后突然换了话茬,兴高采烈道:“给表哥道喜了,明年表哥升级当父亲,可别忘了给我派帖子,请我来吃满月酒。”   柳凤璃顿时脸色一僵。   也不知是不是回想起了洞房花烛夜的“美好经历”,片刻后,他脸色如便秘一般难看。   不过也只有一瞬。   毕竟不能被傅谨语瞧出端倪,否则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傅谨言,都十分难堪。   故而他又忙挤出个笑意来,说道:“多谢表妹了,到时若是办满月酒的话,必定叫人给表妹送帖子。”   “嗯?”傅谨语挑眉,作诧异状:“满月酒难道不是必办的?表哥该不会舍不得银钱,想克扣我那外甥,不给他办满月宴吧?”   是外甥还是外甥女另说,毕竟古人重男丁,她提前这样说,也只是图个口彩。   左燕清冷笑道:“满月宴肯定是要办的,夫君若舍不得银钱,那我就拿出压箱底的嫁妆银来替他办。我的孩儿,我可不能委屈了他。”   柳凤璃被挤兑的只好表态道:“满月宴自然是要办的,我柳家虽不算大富大贵,但办个满月宴的银钱还是拿得出来的,很不必动用你的嫁妆银。”   就算再不喜欢左燕清,但花用她的嫁妆银办满月宴这种事儿,他还真做不出来。   左燕清哼了一声,没再吭声了。   傅谨语笑道:“表哥若是得闲,可以去靖王府找靖王说话。他先前还跟我说,五表哥文采斐然,跟你做表连襟,回头我们大婚时,他做不出催妆诗也不怕,有你当帮手呢。”   柳凤璃估摸不准她这是拿靖王威胁自己必须善待左燕清,还是因为自己是她表姐夫的原因帮自己跟靖王牵线搭桥?   故而只敷衍的笑道:“我早就想去拜见靖王殿下了,只是自己官职低微,怕入不得靖王殿下的眼……”   傅谨语笑嘻嘻道:“表哥千万别妄自菲薄,靖王若是嫌贫爱富的人儿,也就不会瞧上我了,我家还比不得表哥家呢。”   柳凤璃被架到火上,只好应承道:“下个休沐日,我就去拜见靖王殿下。”   “好呀好呀。”傅谨语高兴的拍手。   哼,回头就跟崔九凌说一声,让他在柳凤璃上门时好好为难他一下。   好叫柳凤璃知道表姐不是没人撑腰的,往后行/事也能有点忌惮。   起码不敢打除掉表姐腹中胎儿的念头。   柳凤璃又稍坐了片刻,便起身道:“你们表姊妹必定有私房话要说,我就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   想了想,又“热情”的邀请道:“表妹难得登门,用了午膳再回吧。”   傅谨语笑道:“那是自然的,舅母都亲去厨房看着厨子们替我做好吃的了,我可舍不得走。”   *   没了碍眼的人儿,傅谨语立时将今儿的主要来意道出:“前些日子,我去了趟慈安寺,请了尘大师给表姐算了一卦。”   来看柳凤璃的笑话是次要的,她今儿主要是来劝左燕清收养柳南祁的。   左燕清闻言,立时惊讶的“啊”了一声:“替我算了一卦?卦象好不好?”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是有些麻烦。”傅谨语故意卖关子。   左燕清猜到这卦象必定与自己腹中胎儿有关,着急的揪住傅谨语袖子:“表妹,你快说。”   傅谨语端起茶盅,抿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了尘大师说表姐命中无儿无女,若想改了这孤老的命,得收养柳家族中的一个孤儿才成。”   原著中左燕清是三年后收养的柳南祁,那会儿柳南祁六岁。   她托崔沉调查过柳南祁,得知三岁的他去岁寡母病故,如今他正跟着一位堂叔过活。   这位堂叔之所以要收养他,乃是冲着他名下的两亩地去的,素日不光非打即骂,甚至连饭也不给吃饱。   简直就是个小可怜。   原著作者给他安排了个如此凄惨的童年,算是为他以后的黑化埋下了伏笔。   毕竟他可是原著作者钦定的下本书的最大反派BOSS。   左燕清震惊了片刻,便立时笑了:“若能改了这命,别说收养一个孤儿,就是收养十个,也容易。”   大裴氏几乎将自己明面上跟暗地里的嫁妆,都给她做了陪送。   姨母裴氏送了座庄子,表哥裴雁秋送了个位于东华大街的双层铺子。   左燕清嫁妆算得上十分丰厚,不输同阶层的任何一位贵女。   收养个把孤儿,根本算不得甚事儿。   傅谨语郑重道:“此孤儿非彼孤儿,了尘大师说你跟这孤儿有母子缘,表姐收养他以后,可要亲手抚养,并悉心教导。”   顿了顿,她又意有所指的说道:“说不得,表姐以后还指望他给你养老呢。”   左燕清是第一个对柳南祁掏心掏肺的人儿,柳南祁这个缺爱的小可怜对她这个养母既孺慕又感激,简直比亲子还要孝顺。   左燕清见表妹说的煞有其事,再细想了尘大师的不平凡之处,立时就信了七八分。   她忙不迭收起随意的态度,说道:“表妹放心,我一定按照了尘大师的意思,将这养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傅谨语这才夸张的轻舒了口气:“如此我就放心了。”   然后叫谷雨呈上页写着柳南祁详细信息的纸张。   左燕清接过来扫了几眼,惊讶道:“原来是小祁啊。”   傅谨语挑眉:“表姐认得他?”   这可太有缘分了。   左燕清点头,笑道:“成亲次日,柳凤璃带我去族里认亲时,恰好撞见一群大孩子在欺负一个小孩儿,我看不过去,叫人把那群大孩子撵走了,还抓了一把喜糖给这小孩儿。这小孩儿被欺负时闷不吭声,对着我却滔滔不绝,自己跟我说他叫小祁。”   傅谨语撇了撇嘴。   柳南祁果然是黑化人设,还是个三寸小豆丁呢,不光族叔欺负他,族里大孩子也欺负他。   “表姐还是早日将他收养吧,免得他继续在族叔家吃苦。”傅谨语见不得小孩子受罪,闻言立时催促左燕清。   左燕清笑道:“明儿我就叫我的管事去办这事儿。”   傅谨语朝西次间的方向瞅了一眼,担忧道:“万一姐夫不同意呢?”   左燕清“嗤”了一声:“管他同不同意呢,公婆同意就成,我自有法子说服他们。”   了尘大师算的卦,又是为了子嗣着想,柳秦泽跟汪氏必定不会反对。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将这事儿推到柳凤璃身上吧,就说他命中无子。   不过这事儿得跟了尘大师通个气,故而她忙拜托傅谨语给了尘大师捎话,请他帮忙遮掩。   傅谨语笑道:“还是表姐想的周到,如此舅舅跟舅母为了表哥的子嗣传承着想,必定不会反对表姐收养小祁。”   心想,表姐这么说倒也没错,毕竟原著里头无论是她还是柳凤璃,可都没有亲生子嗣,可不就命中无子? 第103章 103 本王想你了。   有慈安寺方丈了尘大师背书, 又事关柳凤璃的子嗣问题,别说左燕清婆婆汪氏了,就是公公柳秦泽, 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为此左燕清还大张旗鼓的办了个认亲宴, 给柳家跟左家的姻亲故旧都派了帖子。   当然,因为她怀着身孕, 经不住操劳,这认亲宴实际上是由她婆婆汪氏来张罗的。   作为此事的提议者, 傅谨语自然是要去给表姐捧场的。   事实上左家的姻亲, 也只来了傅谨语一人。   左燕清的嫡母左大夫人借口偏头痛的老/毛病犯了, 只打发婆子送来了份贺礼来。   毕竟柳凤璃如今也只是个从六品翰林院修撰, 不值得左大夫人巴结。   姨母大裴氏又只是个姨娘,这种场合根本没资格参加。   傅谨语母亲裴氏既要管家理事, 又要照管书哥儿,腾不出空来赴宴。   故而也就只有傅谨语这个闲人能出现在这里。   好在她身份贵重,是未来的靖王妃, 只她一个,也能帮左燕清撑起场面来。   柳家这头的亲戚来的倒是齐全, 足有十几家子。   傅谨语见状, 同左燕清耳语道:“柳家的姻亲倒是给你这个大/奶奶脸面, 来了恁多人。”   左燕清笑道:“这都是沾了你的光。”   顿了顿, 她“咳”了一声, 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叫人去送请帖的时候, 故意‘说漏嘴’, 将你会来赴宴的消息透漏出去,那些想奉承你这个靖王妃的自然会来赴宴。”   顿了顿你,她又失笑:“我原想着能来五六家, 场面就能过得去了,谁知柳家所有的姻亲,一家不拉,全都来了。”   “好啊你,竟然拿我作筏子,不给我点好处,我可不依。”傅谨语闻言,嗔了一句。   “表哥没说错,表妹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比谁都精。”左燕清故意挖苦了她一句。   然后一脸无奈的说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好处我给还不成么?”   傅谨语立时喜笑颜开:“好处太一般的话,我也不依的哦。”   她手握五万两黄金,另还有裴氏给预备的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嫁妆,堪称大齐第一富婆,根本不缺这仨瓜俩枣的。   但是囤积物品的乐趣,谁囤积谁懂。   仨瓜俩枣她也不嫌少。   这仓鼠一般的爱好,导致她前世最爱看的小说题材就是末世文,每每看到主角带着空间在超市扫货,就各种激动。   横竖左燕清也是个小富婆,坑她点东西,又不会坑穷她,如何坑不得?   她坑裴雁秋银子的时候可是眼都不眨的,大家都是表亲,可不能“厚此薄彼”。   左燕清笑骂道:“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儿?把我那件没上身过的珍珠披肩赔给你,总成了吧?”   “成,太成了。”傅谨语立时点头如捣蒜   当初晒嫁妆时,傅谨语见过左燕清那件珍珠披肩,是用绿豆大小的珍珠编织而成的,单个珍珠不值什么,难得的是所有珍珠都大小相似,且圆/润光/滑。   答应完了,才觉得这“赔礼”太过于贵重了些,毕竟古代珍珠都是纯天然的,比不得现代可以人工养殖。   这一件珍珠披肩,不说价值连城,但也值不少银钱。   于是她又忙改口道:“还是算了吧,珍珠披肩太贵重了,我若是收了,回家后母亲定会骂我个狗血淋头。”   左燕清嗔道:“什么好东西,值得姨母大惊小怪的?真要计较的话,今儿你送小祁的那方端砚,若是拿出去卖钱的话,不比这件珍珠披肩更贵?”   “罢了,你非要给,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傅谨语也没再跟她掰扯,大不了回头她生娃后,给娃送几样值钱的好物什就是了。   说话间,戏台子上的戏/子们退了下去,班主捧着戏本子过来,请主人家点戏。   左燕清将戏本子递到傅谨语手里,笑道:“你再点几出好戏给咱们听听。”   “快别为难我了,表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少听戏,方才那三出我都是闭着眼点的,快别再叫我胡来了。”傅谨语忙不迭的推辞。   左燕清正要劝说,突然有个管家娘子急匆匆的走过来,禀报道:“大/奶奶,靖王爷来接靖王妃娘娘了。”   傅谨语一怔,崔九凌怎地跑来了?   周围的女眷们纷纷对她投去羡慕的目光。   人比人气死,货比货得扔,今儿在场这么多女眷,就只傅谨语有人来接,显得她们多不招人疼似的。   虽然也都是宝马香车仆妇成群,根本无须家里男人来接。   但需不需要是一回事儿,有没有人来接又是另一回事了。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崔九凌这家伙,故意跑来秀恩爱,简直就是在替自己拉仇恨嘛。   不过——   心里竟然有些小得意怎么办?   她站起身来,笑道:“看来这戏得表姐亲自来点了,我就先告辞了。”   左燕清,以及在场其他女眷,纷纷起身相送。   傅谨语婉拒了好几回,都没劝住众人,于是她只好带着一长串尾巴,来到了二门口。   打着靖王府标记的八宝琉璃车旁,崔九凌负手而立,站在他对面的柳凤璃正笑眯眯的说着什么,他偶尔颔一下首回应。   左燕清低语一句:“旁的时候不紧不慢的,奉承靖王的时候倒是比谁都快。”   吐槽的是她夫君柳凤璃。   傅谨语失笑。   柳凤璃在前院待客,得知靖王大驾光临的消息后赶过来见礼,自然比在后罩楼听戏的女眷们要快很多。   见傅谨语出现,崔九凌懒得再应酬柳凤璃,立时对她道:“上车。”   左燕清领着前来看热闹的众女眷连忙行礼。   “免礼。”崔九凌抬了抬手。   然后转头对左燕清道:“本王母妃叫人给令公子备了份儿礼,还说等你坐稳胎后,带令公子去给靖王府给她瞧瞧。”   话音刚落,他的长随崔溶就转身从车厢里取出个拿大红绸布包裹住的匣子,递给左燕清的丫鬟。   左燕清忙福身道谢:“多谢太妃娘娘赏赐,过几个月我定带着犬子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傅谨语搭着谷雨的手,踩着脚凳爬进马车,崔九凌跟了上来,抬手挥下车帘,吩咐道:“回王府。”   当着众人的面,傅谨语没吭声。   等马车驶出柳府后,她才出声道:“喂,我可是要回家的,谁要跟你去靖王府了?”   这会子都快申正(15:00)了,去靖王府,待不了大半个时辰,就得匆匆忙忙往回赶,也忒折腾了些。   为免他胡搅蛮缠,她直接断了他的后路:“我来癸水了,你把我硬带去靖王府也没用。”   崔九凌一怔,随即白了她一眼,冷哼道:“难道本王见着你,脑袋里就只想着那事儿?”   傅谨语挑了挑眉,一副显然如此的模样。   把他给气笑了:“若要这么说的话,那你岂不是比本王更甚?要知道当初,你一见到本王就要跟本王亲/嘴,为此还不惜拿仙人赏赐的物什来收买本王。”   傅谨语理直气壮道:“可是,我只是想跟王爷亲/嘴,王爷想的却远不止如此。”   “本王想旁的是正常的,不想才不正常呢。”崔九凌比她还理直气壮。   她撇了撇嘴,哼道:“送我回傅府。”   “去靖王府。”崔九凌坚持。   傅谨语瞪他。   他柔声道:“本王抱着你睡,夜里你肚腑疼的话,本王可以帮你揉。”   怕她不应,又哑声道:“本王想你了。”   才一周没见而已,至于么?   傅谨语轻哼一声,到底心软,没再提让他送自己回去的话。 第104章 104 你别出声。   想了想, 傅谨语将双肩包扯过来,伸手在里边掏了掏,掏出了块包袱皮。   将包袱皮往炕桌上一铺, 她又将手伸进双肩包。   借着双肩包的遮挡, 开始从系统仓库里取东西。   虽然崔九凌早就知晓了她的秘密,但是为免凭空变出物什来惊着他, 还是稍作掩饰为好。   她前后取出来一捆铅笔、十块橡皮、三个手摇削笔刀、十支三色圆珠笔以及五本活页本。   也不知道她最近是不是捅穿了签到系统的文具仓库,几次领取签到奖励抽到的都是文具。   虽然用处不太大, 但好歹比完全派不上用场的电器强。   咳, 至少可以用来哄崔九凌高兴不是?   她笑嘻嘻道:“这是最近神仙赏赐的物什, 我留着无用, 都给王爷你吧。”   不等崔九凌发问,她就主动给他介绍了下这些文具的名称, 并演示了下其用法。   崔九凌对于圆珠笔这种不用蘸墨就能写字的,且能写红、蓝跟黑三种颜色字的笔十分感兴趣。   拿起一支在手上,“吧嗒吧嗒”的切换着玩耍了一会子, 又翻开活页本,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傅谨语探头一看, 顿时“呸”了一声。   丫竟然写的是“傅谨语是只小/妖/精。”   虽然圆珠笔字也写的跟他的毛笔字一般龙飞凤舞的, 十分养眼就是了。   他“咦”了一声:“这纸竟然比绸缎还光滑。”   又翻过去观察了下背面, 惊讶道:“本王写的十分用力, 但却不曾洇纸, 连痕迹也几乎瞧不出。”   傅谨语立时忘了他骂自己“小/妖/精”的事儿, 得意道:“仙人的造纸术比大齐的造纸术强不少, 这纸又是仙人那边上等品质的书写纸,自然手/感良好。”   苏铁时光的活页本,傅谨语前世就买过他家不少活页本内芯, 纸质非常好,别说圆珠笔了,就是她最爱用的直液走珠笔,都能HOLD住。   虽然比泥轰的国誉活页本纸质略差一些,但是胜在价格比国誉便宜呀。   崔九凌又在纸上写了几行字,这才将圆珠笔跟活页本都收拾好,小心翼翼的系好包袱。   然后对傅谨语道:“本王会好好珍惜的。”   傅谨语随意的摆了摆手:“随便用,文具本就是拿来用的,若是将它们束之高阁,反倒辱没了它们。”   崔九凌静默了片刻,轻笑一声:“你说的对,本王会好好利用的。”   傅谨语这才满意了。   片刻后,她终于想起他骂自己“小/妖/精”的事儿,果断抬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骂道:“你才是小/妖/精!”   长成这么个祸/水的模样,果断是只公狐/狸/精。   “嘶。”崔九凌夸张的倒抽了口凉气。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装什么装,我手上都没用劲。”   崔九凌被她这小眼神勾的心里直痒/痒,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对着她的樱/唇就亲了上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   傅谨语靠在他肩膀上闭眼轻/喘,哼唧道:“劝你克制点,别撩/拨我,不然撩/拨出火气来,我可没力气帮你的忙。”   顶着癸水去给表姐撑腰,大半天应酬下来,她早就腰/酸腿/软了,现在只想躺下当条咸鱼。   崔九凌抬手敲了下她的脑壳,轻哼道:“你这小脑瓜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些什么?!”   只是想跟她亲个嘴罢了,看她都想到哪里去了。   傅谨语撇撇嘴,心想你丫就死鸭子嘴硬吧,反正自己说了不会帮忙就绝对不会帮忙。   *   儿子去柳府接傅谨语的事儿,靖王太妃是知道的,只是她原以为儿子接上人之后,会直接将她送回傅府。   谁知儿子不但没将人送回傅府,还拐回了自己家里来。   啧,儿子这黏糊劲真是够可以的。   她笑道:“七八日没见你了,你在家里忙些什么呢?”   傅谨语笑道:“也没忙甚正经事儿。”   其实是在捣鼓抽水马桶的图纸。   因崔九凌前些日子跟她说,过两个月他要收拾屋子,提前为二月成亲做准备。   问她可有什么想法,若有的话正好提出来,到时一并料理了。   傅谨语想着收拾屋子的话,肯定要重铺地面跟重刷墙壁,正好趁机将茅房给改了。   她原想省点力气,直接搞个蹲坑式的简易茅房来着。   但是想到崔九凌那张宛如天人般的脸蛋,就觉得这茅房着实配不上他的气质,必得搞个抽水马桶才行。   前世装修自己的小房子的时候,为了省钱,所有装修所有的材料都是她自己跑建材市场买的。   为了买个便宜又好用的马桶,她可是货比三家,没少听商家介绍马桶的原理跟区别,画个图出来还是不难的。   当然,因为没有自来水,不可能照搬前世的抽水马桶,冲水方式得略改一改。   因不确定效果如何,得等工匠将此物做出来,她亲自上手试验一下,确定成功之后,才好跟崔九凌说。   她可是个要面子的人儿,万一大张旗鼓的又是铺下水管道,又是刨开茅房地面装抽水马桶,折腾好一通,最后马桶有问题,那可就太尴尬了。   靖王太妃是个善解人意的,听她话里有保留,便也没追问,只笑道:“留下来用晚膳吧,正好底下人送了两篓鲜鱼进来。”   “哎呀,我正想吃鱼呢,那就叨扰了。”傅谨语一拍手,作高兴状。   到底是御厨出身,靖王府的厨子做的这顿全鱼宴,竟半点不输广灵阁大师傅做的全鱼宴。   傅谨语吃的不亦乐乎,即便癸水在身,也半点都没影响她的战斗力。   *   夜里傅谨语歇在客院,崔九凌果然又跑过来了。   谷雨才刚将自己的小被子抱到屏风后,打算给自家姑娘守夜。   见状,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识趣的抱起自己的小被子退了出去。   姑娘是个有分寸的,便是王爷想趁着她来癸水时胡来,她应该也有法子制止。   傅谨语也是这么打算的,等会子崔九凌若是敢乱来的话,她就一脚将他踹下床,然后毫不留情的将人赶出去。   但显然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崔九凌躺到床/榻上后,便将手搭在她的小/腹上,轻柔的替她揉起肚腑来。   嘴里疑惑道:“你这亵/裤,怪模怪样的。”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料子摸起来像布,又有些像纸。”   傅谨语穿的是护舒宝的考拉裤。   这是在她捅穿签到系统文具仓库前抽到的物品。   然后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以往即便晚上用420mm夜用卫生巾,一个睡觉不老实,就有可能会造成侧漏。   但考拉裤不一样,穿上它之后,晚上想怎么翻滚就怎么翻滚,半点都不用害怕会侧漏。   前世她听说过这东西,但是却从未尝试过,现在想起来,简直是悔不当初。   可惜她只抽到了20包,每包两片,共40片。按一次癸水用3片计算,差不多能用一年。   只希望自己人品爆发,一年内能够再次抽到考拉裤。   她轻哼道:“是纸月事裤,仙子赏的。”   仙人,常人都会默认是男性。   男性仙人赏自己癸水用品,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怪异,崔九凌只怕心里会不舒服。   故而她果断改成了“仙子”。   啧,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崔九凌静默片刻,说道:“果真是仙界,真是甚稀奇古怪的物什都有。”   傅谨语撇撇嘴,这才哪到哪呀?现代稀奇古怪的物品多着呢,她半个月才能领取一次签到奖励,估计到七老八十还能抽到新物品。   毕竟系统所在高等文明的位面交易系统还在运行中,会源源不断的将交易到的现代以及平行空间的物品放到签到系统仓库里,供她抽取。   她得意道:“那是自然,不然为何人人向往仙界呢?可惜呀,向往也无用,仙人只瞧得上我一个。”   崔九凌用另外只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骂道:“你下一句是不是该夸自己聪明伶俐了?”   “是王爷夸我的,我可没说。”傅谨语嘿嘿直笑。   崔九凌:“……”   这家伙,可真是的够自恋的。   不过,咳,她的确十分聪明伶俐,要自己是仙人,也会毫不犹豫的选她。   他柔声问道:“肚腑可还疼?”   傅谨语摇了摇头,叹气道:“肚子只是丝丝的疼,算不得多严重,但腰/酸的厉害,躺着都难受。”   于是崔九凌让她趴到床/榻上,自己跪/坐在她的腿/弯上,两手按她的腰/眼。   他常年练剑,掌心带着薄茧。   这些薄茧擦过她细/腻的皮/肤,粗粝的微/疼让她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崔九凌好笑道:“你抖什么?老说本王自制力不好,我看你这自制力也不过尔尔。”   傅谨语骂道:“胡说八道什么,你手那么粗糙,劲又那么大,我这是正常反应好不好?”   虽然都是抖,但这个抖,跟以往的抖,可不一样。   “哦?”崔九凌挑了挑眉,显然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傅谨语懒得理他。   不过他嘴上虽然打趣她,但手上却卖力的替她揉着腰,力道拿捏的正好。   傅谨语咬牙,艰难的忍着。   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哼唧出声。   “你别出声。”崔九凌没好气的警告了她一句。   她只着一件考拉裤,白/皙的皮/肤在烛光下犹如上等的羊脂白/玉,纤/腰盈/盈/不/足/一/握,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克制自己的冲动。   偏丫还哼哼唧唧的出声刺激自己。   是仗着癸水给她的胆子吧?   哼,癸水护体也不过三五日,等过了这茬,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第105章 105 靖王竟然如此大手笔?   傅谨语的抽水马桶赶在十月初试验成功了, 趁着天气晴好尚未落雪,崔九凌叫人开始收拾风清苑,以及整个靖王府所有的茅房。   才刚收拾完屋子, 就到了该送聘礼的时候了。   傅谨言跟崔瑛的婚礼定在腊月初八, 今儿腊月初七,是添妆跟送嫁妆的日子。   崔九凌挑这个日子送聘礼, 若说不是故意的,怕是没人信。   傅家这头, 候姻亲家的女眷们来的差不多时, 一身红衣满头珠翠, 打扮的恍若神仙妃子的傅谨语一步三晃的走进了冬陵苑。   她拿帕子掩唇, “咯咯”笑道:“我来给姐姐添妆了,姐姐大喜。”   边说边打量了一番院子里摆着的家具跟明间里敞口的箱笼, 又“咯咯”笑道:“我给姐姐的添妆礼算不得多贵重,但胜在数量多,也算帮姐姐撑场面了。”   是人都听得出, 她这是暗讽傅谨言嫁妆少呢。   傅谨言抿了抿唇。   按照傅家规矩,嫡女出嫁, 公中出三千两, 裴氏自掏腰包给添了两千两, 加上世子给的一万三千两聘银, 合起来也有一万八千两了。   在同阶层里头可谓一骑绝尘, 很看得过眼了。   但要跟傅谨语一比, 立时就被衬成了脚底的泥。   没等到回应, 傅谨语也不恼,自顾喊人将东西抬进来。   立时有十二个仆妇,抬着六口大箱子进来。   左燕清婆婆汪氏身为傅谨言的舅母, 今儿也来给傅谨言添妆。   见状,夸张的惊呼一声:“哎呀,这么多口箱子,王妃这添妆礼也真够丰厚的。”   仆妇们将箱子径直抬到明间里,卸下绑/缚的绳子后,将箱盖给一一掀开,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众人都好奇的抬眼看去,竟是满满六箱子的各色布料。   就是布料的花样,过时了些。   大姑娘小媳妇们认不出,但在场年纪略大些的贵妇,一眼就能瞧出,这是十几二十年前时兴过的料子。   怕不是从库房角落里翻出来的吧?   传闻世子妃连累靖王妃险些丧命,姐妹俩因此生了嫌隙,今儿靖王妃的添妆礼,果然就佐证了这点。   旁人都只当没瞧出端倪,不敢掺和姐妹俩斗法。   唯独曾在傅谨语身上吃过亏的,傅老夫人的侄媳妇萧二太太阴阳怪气道:“哟,这么多布匹,足够给世子妃的丫头做十年衣裳了。”   傅谨语也不生气,笑嘻嘻道:“既然是给姐姐的添妆礼,那便是姐姐的东西,怎么安排这些料子的去处,自然是由姐姐来做主的。”   言下之意,就算拿去给丫鬟做衣裳,她也不在意。   毕竟,都是些库房里找出来的旧布料,裴氏拿出来赏给体面的管家娘子跟得用的大丫鬟都赏不出手,原打算捐给慈幼堂的,被傅谨语给要了来。   拿它们恶心傅谨言一把。   当然,她另叫人采买了几十匹细棉布,打着傅二太太的名义,送去了慈幼堂。   恶心傅谨言重要,但也不能因此耽误裴氏做慈善。   傅谨言神色变幻数次,最终若无其事的笑道:“听天/衣坊的管事说,如今又时兴起几年前的花样了,妹妹送的这些布料,说不得明年就正好时兴了呢。”   傅谨语装疯卖傻道:“哈哈,果真如此的话倒好了,姐姐可省了买布料的银钱了呢。”   “姑娘,靖王府侍卫长崔校尉带人送聘礼来了,太太请您赶紧去春熙院。”   霜降突然急匆匆的奔进来,大声嚷嚷。   众人顿时面露诧异。   再想不到靖王会挑今儿这个日子送聘礼。   傅谨语面带娇羞,娇羞中又透着歉意的说道:“钦天监给挑的日子,说年前就只今儿这一个宜送聘礼的好日子……对不住呀姐姐,抢了你的风头。”   傅谨言能说什么?   钦天监给定的日子,宁王跟世子想必早就收到消息了。   他们都不敢阻拦崔九凌,她一个当人侄孙媳妇的,敢触这小叔祖的霉头?   她只能假装大度的笑道:“妹妹言重了,我明儿大婚,今儿不过是添妆跟晒嫁妆的日子罢了,撞上了也没甚打紧的。”   然而等知道靖王送来的聘礼,除了礼部张罗的定例外,另还准备了六十六车绫罗绸缎、珠宝玉石、古董摆件,以及十万两聘银后,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靖王竟然如此大手笔?”   “十万两聘银?我的天呢,这可是大齐独一份儿了吧?”   “走,咱们瞧热闹去。”   “走,去瞧瞧。”   女眷们叽叽喳喳,三五成群,纷纷离开冬陵苑,前往裴氏所住的春熙院看热闹。   不一会子,冬陵苑里就只剩下傅谨言孤零零一个人。   傅谨言抬手将梳妆台上的香粉、口脂以及靶镜等物什一股脑的扫到地上,咬牙切齿的道:“欺人太甚!”   靖王就是故意的,故意用丰厚的聘礼来打自己的脸!   “姑娘,今儿是您的好日子,可不好动怒的。”彩屏连忙上前劝说。   “好日子?糟心日子还差不多。”傅谨言冷哼一声。   这么点子嫁妆,在娘家丢人还算小事儿,等下午将嫁妆送到宁王府,当着宁王府众亲眷的面晒嫁妆时,那才难堪呢。   不用亲至,她就能猜到那些人嘴里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特别是许熏儿娘家的亲眷们,逮着这个机会,可不就得使劲踩自己这个正妻?   偏还一点法子都没有。   妾的亲戚算不得亲戚,但许熏儿这个小妾的娘家,同时也是宁王妃的娘家。   这门亲戚,不认也得认。   *   春熙院这边,却是热闹非凡。   下人们小心翼翼的将用红绸捆绑着的箱子、匣子一样样往里搬。   管事娘子曹坤家的每打开一个箱子或是匣子,便唱一遍里头物品的名称。   算学极好的白露则手持聘礼单子,负责核对箱子或是匣子里的物什与单子上品名跟数量是否一致。   两人身后,围了数位看热闹的女眷。   其他没差事的丫鬟仆妇们则聚拢在院子里,每搬进来一个匣子或是箱子,她们就叽叽喳喳的讨论一次,猜测里头装的是甚物什。   整个春熙院热闹的好似过大年一般。   反倒是傅谨语这个正主,虽然被裴氏喊了回来,但是本着矜持的原则,不好出去看热闹,只能躲在屋子里竖着耳朵听曹坤家的唱名。   为了听的真切些,脑袋都贴到门上去了。   裴氏扶着颤颤巍巍开始学走路的书哥儿,见状打趣她道:“你这般关心聘礼作甚?横竖我半点不留,全都给你添在嫁妆里。”   傅谨语也没推辞,她拿了裴氏一半的嫁妆,以后自会承担起一半的养老责任来。   她又不是古人,讲究所谓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旦出嫁,就只逢年过节回娘家走一趟,养老与自己没半点干系。   靖王太妃对她宽容,崔九凌也纵容自己。   所以她几时想回娘家就几时回娘家,想给裴氏养老就能给裴氏养老。   这一半嫁妆拿的完全不虚。   她笑道:“我就听听,横竖闲着也是闲着。”   “成,那你就听吧。”裴氏笑了笑,然后继续哄书哥儿:“书哥儿,来,到母亲这里来,抬脚走过来。”   傅谨语一下将书哥儿从地上捞起来,抱着他笑道:“今儿是姐姐大喜的日子,书哥儿今儿歇息,不练走路了。”   “你就纵着他吧。”裴氏失笑。   然后感慨道:“靖王倒是大方,不只准备了六十六车聘礼,还给了十万两银子的聘银,算是全大齐独一份儿了。便是裴家跟孟家这两户富甲天下的商户人家,长子嫡孙娶亲,聘银也没有这般多,很给你长脸。”   傅谨语轻哼一声:“给的再多,最后还不是都要带着嫁进靖王府?他又不亏。”   嘴上是这么说,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虽然他给的聘礼跟聘银,最后还是会回到靖王府,但却是作为她的嫁妆,上嫁妆单子的。   将来若是两人闹翻了,闹到合离的地步的话,上了嫁妆单子的嫁妆,都是可以拿回来的。   嫁妆是自己的底气,自然是越多,她底气越足。   裴氏笑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为何旁的皇室宗亲最多只出两三万两聘银,只他乐意给这般多呢?”   言下之意,是说崔九凌对傅谨语用心。   然而却被傅谨语给歪到了她自己身上:“那是因为他对您这个丈母娘有信心,知道就算给再多聘礼跟聘银,您也不会留一丁半点,旁人可就说不定了。”   按照京城达官贵人间的规矩,女家会将男方送来的聘礼留下一部分,下剩的再给添到新娘子的嫁妆里。   如裴氏这般丁点不留的,基本没有。   裴氏失笑,抬手,隔空点了点傅谨语的小鼻子,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看来我这个丈母娘表现还不错,并未给靖王殿下留下个抠门的坏印象。”   傅谨语得意笑道:“那是自然,您这个丈母娘,可是全大齐最大方、最开明、最好看的丈母娘。”   “你这孩子,又胡言乱语了。”裴氏无奈的摇了摇头。   前两条就罢了,跟自己还算搭嘎,最后一条简直是无稽之谈。   自己一把年纪了,又高龄产子,养了一年多,还是憔悴的不行,比起靖王太妃这般擅保养的人儿,差了十万八千里。   “您别冤枉我,我可是实话实说。”傅谨语嗔了一句。   裴氏懒得跟女儿争辩,一叠声道:“好好好,你说的都是实话,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丈母娘,成了吧?”   傅谨语这才满意的笑了。 第106章 106 这家伙也太会了些。   成亲前一日, 新娘子往男方送嫁妆时,男方的亲戚都会前往围观。   傅谨言那点子嫁妆往外一晒,果不其然遭到了宁王府姻亲们的各种嘲笑。   谷雨笑道:“听说冬凌院那边又砸了一套茶具。”   霜降冷嘲热讽道:“大姑娘动辄就打碎茶具, 也不知道她那点子嫁妆够不够她买茶具的?”   “你们这些促狭鬼。”傅谨语笑骂了一句, 但不得不承认,她心里也在幸灾乐祸。   次日傅谨言出嫁, 除了崔瑛来迎亲时,看他不顺眼的傅谨行堵着门, 对他好一番刁难外, 其他的都平平无奇, 无甚可说之处。   只是在这之后, 傅谨语就被裴氏拘起来,不许她再去靖王府。   因为按照大齐的规矩, 送聘礼之后到大婚之前这段时间,男女双方不可见面,否则会不吉利。   傅谨语作为一个现代人, 自然是不信这个的。   但架不住裴氏信呀。   于是两个人只能靠书信往来。   好在临近年关,崔九凌衙门里事情比较忙, 裴氏又把张罗过年的事交给了大/奶奶蔡心柔跟傅谨语。   两个人都有事做, 日子倒也没那么难熬。   很快冰雪消融, 春回大地, 花朝节来到了眼前。   十六岁生辰, 虽不是什么整寿, 但因为是女儿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生辰, 故而裴氏大张旗鼓的替她操办。   几乎给京城所有排的上号的达官贵人家都给派了帖子。   完全不知低调为何物,惹得傅老夫人一通埋怨。   裴氏还没说什么,大/奶奶蔡心柔就先给她撅了回去:“祖母说的哪里话, 二妹马上就要当靖王妃了,她的生辰,便是母亲不给那些人家派帖子,那些人家敢不来吗?母亲提前给人家派帖子,全了人家的脸面,人家只有高兴的份儿。”   傅老夫人被自己最疼爱的孙子的媳妇给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那叫一个懊悔。   早知道蔡心柔是个一心向着裴氏的蠢货,她就算冒着惹怒安平长公主驸马的风险也要把这门婚事给拒了。   不跟自己一条心的孙媳妇,要来何用?   然而说什么都晚了。   就像她阻止不了裴氏给女儿大办生辰宴一样。   *   二月十二花朝节,傅府门前再次重现去岁傅谨语及笄时的盛况,车水马龙,人潮拥挤。   傅谨语的干娘范大夫人打着来帮忙的主意,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还把傅谨语的便宜侄儿燕哥儿也带了来。   燕哥儿团了团他的小手,一本正经的给傅谨语拜寿:“燕哥儿祝小姑姑长命百岁。”   傅谨语揉了揉燕哥儿的小脑袋,笑道:“多谢燕哥儿了。听说燕哥儿是个小神童,虽还没进学堂,但是已经将所有字儿都认全了?”   因为燕哥儿才恢复神智,甚都不懂,故而范首辅夫妇不放心他去学堂,暂时在家由范首辅亲自教他识字。   燕哥儿脆生生的说道:“回小姑姑,燕哥儿字都认得了。祖父说入秋后,就送我去学堂跟先生念书。”   傅谨语笑着夸赞道:“燕哥儿真棒,小姑姑替你骄傲。”   范大夫人一脸感激的说道:“得亏语姐儿,燕哥儿才有今日。”   “干娘再提这个,我可就不乐意了,好似我们母女之间没甚母女感情,只有感激一样。”傅谨语嗔了一句。   范大夫人连忙退让道:“好、好、好,我不提了还不成?”   顿了顿,又打趣她:“语姐儿这个嘴呀,一般人还真说不过你,估计也只有靖王殿下能压制你。”   “干娘,您太坏了。”傅谨语作娇羞状,心里却暗暗撇了撇嘴,崔九凌才压制不了自己呢。   咳,最多能压自己。   宾客们陆续到达,傅谨语迎客迎的脸都快笑僵了,突然目光一转,瞧见一个不速之客。   和婧郡主竟然来了。   和婧郡主之前闹绝食那一出,裴氏是知道的,故儿她是如何都不可能给宣平侯府府递帖子的。   哪怕宣平候府是靖王府侍卫长崔沉夫人狄将军的娘家。   显然和婧郡主这是不请自来。   她都欢欢喜喜跟别人定亲了,应该不至于突然脑袋犯蠢,跑来闹事儿吧?   傅谨语抱着警惕的态度迎上去,笑道:“郡主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呀。”   这回子其他宾客都已经被管家娘子们领去了春熙院,二门处只站着傅谨语以及她的几个丫鬟。   故而和婧郡主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避讳,哼道:“别以为我是冲着你来的。”   傅谨语:“……”   那就是冲着崔九凌来的喽?   那恐怕要让她失望了,崔九凌是如何都不可能今儿来傅府的。   崔九凌虽然不迷信,但是大家都说见面不吉利,他还是有所顾忌的。   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或许傅谨语脸上的表情过于明显了些,以至于招惹的和婧郡主“呸”了一声:“你别胡思乱想。”   傅谨语翻了个白眼,不胡思乱想是不可能的。   和婧郡主只好解释道 :“先前得靖王殿下劝阻,我才捡回了一条命,一直想谢他,但又不好直接上门,所以只能转而来谢你了。”   如今她可是有未婚夫的人,若是直接上靖王府的话,恐怕会被别人误会。   傅谨语一怔,随即笑道:“我说郡主怎地突然不请自来呢,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略一停顿后,她又理所当然的说道:“如此,郡主的谢礼,我就笑纳了。”   “哼。”和婧郡主轻哼一声:“算你识趣。”   识趣地接受谢礼么?   傅谨语失笑,那自己的确还挺识趣的。   其实谢礼不谢礼的倒也无所谓,只要她不是来破坏自己生辰宴的就好。   和婧郡主这也算“浪子回头”了,若是以后都不会“病情反复”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跟她来往。   *   热热闹闹的一场生辰宴,一直持续到申时两刻(15:30)才散场。   散场没多久,崔九凌就打发崔沉给她送了生辰礼物过来。   四四方方的匣子一打开,入目便是一个账本子,封皮上书四个大字:“酒精分红”。   傅谨语立时嘴角就扬了起来。   崔九凌的酒精作坊已经做出三批酒精,第一批数量比较少,但是后两批数量还挺多的。   如今除了靖王府跟太医院,京城以及周边郊县的医馆也都用上了酒精。   她技术入股酒精作坊,有两成的干股,本以为去年年底的时候崔九凌会给自己结算一次分红,然而并没有。   她也不好意思问,搞得好像崔九凌会私吞她的钱一样。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故意拖到自己生辰才结算的。   估计分红不会少,不然的话他也没必要特意在这个时候拿出来。   果然将账本子一页一页翻到最后,就看到了总额,竟然足足有一万三千两银子。   不多不少,正好跟崔瑛给傅谨言的私房钱一样多。   只是去年三批酒精的收入,竟然就有这么多,后续酒精作坊的产能跟上来,能够供应整个大齐的话……   这是要发呀!   难怪朝中大臣们对酒精作坊各种眼红,动辄就要逼/逼几句,想必他们对酒精作坊的收入心里有一杆秤。   可惜酒精作坊里头还有皇帝的一成干股,故而他们至多只能逼/逼几句,不敢轻举妄动。   傅谨语将账本放下,美滋滋的拿出匣子里的银票数了好几遍。   然后这才继续从匣子里面拿东西。   银票底下盖着一个锦盒,傅谨语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块儿羊脂玉配,雕的是龙凤呈祥图案。   崔沉郑重道:“这一对龙凤呈祥玉佩是太宗皇帝留给王爷跟他未来王妃的,是他老人家一刀一刀亲手雕的,还请王妃务必好生保管。”   太宗皇帝亲手雕的?   傅谨语虽然不懂雕刻,但是她的首饰不少,看多了也多少能看出一点门道来。   太宗皇帝这雕工不俗呀,他竟然还有这个本事?   果然不愧是大齐文武全才的传奇皇帝!   傅谨语颔首道:“知道了,我会好生保管的。”   崔沉又道:“下头还有一样东西,王爷说是您指定要的,他叫人给做出来了。”   “哦?”傅谨语疑惑地挑了挑眉,自己好像最近除了抽水马桶外,也没跟崔九凌要过什么东西吧?   怀着疑惑的心情,她将最底下那个小锦盒给打开了。   锦盒底部铺着一层红缎,红缎之上,静静的躺着一只银戒。   银戒的顶端镶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钻石,哦不,在大齐,这叫金刚石。   因金刚石是海外来的舶来品,且硬度极高,切割不易,故而金刚石的首饰十分稀缺且价格昂贵。   不过那些首饰也只是耳环、簪子之类的饰品,并没有人拿它来镶嵌戒指。   傅谨语先前不过偶尔提过一句“在仙界,仙人们都是拿金刚石做的戒指互订终身。”,没想到崔九凌竟然放在了心上了,还叫人做了出来。   试问,哪个待嫁的女孩子不想拥有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呢?   傅谨语感觉自己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幸福的鼻子都有些发酸。   有权有钱是一回事,有权有钱又肯对她用心,又是另一回事了。   原本她还对于才过完生辰四天就得出嫁的事儿有些小怨言,觉得他未免太心急了些。   这会子却恨不得明天就嫁给他。   这一波生辰礼物,即有她最爱的银钱,又有她向往的“仙界”戒指,直接将自己的好感度给刷满了。   崔九凌这家伙,也太会了些。   崔沉嘴/贱道:“末将回去一定转告王爷,王妃见到戒指,感动的嚎啕大哭。”   傅谨语:“……”   她要进谗言,把这家伙给撵去漠北牧羊。 第107章 107 小叔祖母太厉害了。   三月十五, 是给傅谨语添妆,以及傅家往靖王府送嫁妆的日子。   一大早,左燕清就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赶了过来。   把傅谨语给唬的连忙吩咐谷雨跟白露去搀扶, 嘴里嗔道:“表姐打发人将添妆礼送来就是了, 怎地还自己亲自来了?也忒胡闹了些。”   左燕清笑道:“两喜相冲,明儿我来不得, 便今儿来瞧瞧。”   古人认为孕妇跟新娘子相冲,故而大婚当日, 孕妇都会特意避开。   原是大裴氏的丫鬟, 后被大裴氏送给左燕清当陪嫁丫鬟的春喜突然抱着件披风走了进来, 笑道:“姑爷怕姑娘冷, 叫奴婢把披风给您送过来。”   左燕清冷哼一声:“我是到表妹这里来,又不是到穷乡僻壤的乡下, 哪里就冷到我了?偏他多事。”   傅谨语“咦”了一声,惊讶道:“哟,姐夫不是向来对表姐不假辞色么, 怎地突然对表姐体贴入微起来了?”   左燕清神色有些复杂,淡淡道:“大概是见他的心肝表妹嫁人, 他自觉无望, 突然想开了, 说要跟我好好过日子。”   “哦?”傅谨语皱了皱眉。   但凡看过原著的都知道, 柳凤璃这个深情男配, 可是念了女主傅谨言一辈子, 在傅谨言嫁人后, 仍然鞍前马后,甚至至死不渝。   这会子,却突然来了个“怜取眼前人”……   莫非, 是被表姐给睡服了?   不然,该怎么解释他的反常行径?   然后耳边就又听左燕清冷笑一声:“他想跟我好好过日子,我就好好跟他过日子?他以为他是谁?想的美!”   “噗。”傅谨言失笑。   追妻火葬场?这剧情她喜欢。   于是果断拱火道:“就是,之前他那般嫌弃表姐,这会子施点小恩小惠,就想叫表姐回心转意?想的美!”   春喜弱弱道:“也不算小恩小惠吧,姑爷每晚都亲自给姑娘洗脚……”   “住嘴。”   春喜话还未说完,就被左燕清给呵止了。   傅谨语捂嘴偷笑,边笑边冲左燕清竖大拇指:“表姐威武。”   左燕清脸色有些红,瞪了春喜这口直心快的蠢丫头一眼,然后对傅谨语解释道:“你别听春喜胡说,没有的事儿。”   “奴婢才没有胡说呢,表姑娘又不是外人,如何说不得了?”春喜一脸委屈。   左燕清:“……”   她无奈扶额。   难怪母亲要把这丫鬟甩给自己呢,实在是蠢的没边了。   傅谨语乐不可支,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不过她看左燕清一脸不自在,猜测着她跟柳凤璃的事儿八成还没掰扯清楚,便也没细问,主动岔开了话题。   *   姻亲们陆续来到。   傅家这头的姻亲,添妆礼比照三个月前出嫁的傅谨言这个姐姐,中规中矩,只能说面上还看得过去。   裴氏这头的姻亲,那就不得了了,一个赛一个的丰厚,险些惊掉众人的眼珠子。   大裴氏嫁妆虽不如裴氏多,但并不愿意在这上头占裴氏这个妹妹的便宜。裴氏给左燕清的添妆礼是一个庄子,她便回了一个铺子。   左燕清给的是两幅有价无市的名家字画以及一匣赤金嵌红宝首饰。   最厉害的是裴家家主裴雁秋,给的是一间东华大街的两层铺子、一个京郊的温泉庄子以及六十六箱珠宝、布料、毛皮跟古董摆设等名贵物什。   简直丰厚的有些过分。   好东西谁嫌多?只是傅谨语有些怕左燕清心里不舒坦,毕竟同是表姊妹,裴雁秋未免厚此薄彼了些。   左燕清却了然的开口道:“表妹别不自在,这里头的牵扯的事儿,我心里明镜一般,是半点怨言跟不平都没有的。”   表哥又是皇商又是进献马铃薯的,显然走的都是靖王的路子。   只是靖王位高权重,盯着他的人不少,表哥不好直接谢靖王,只能加厚表妹的添妆礼。   横竖靖王跟表妹马上就成一家人了,谢谁不都一样?   没来傅府之前,左燕清就已想通透了,故而这会子半点惊诧都未有。   旁人却没她这份儿心性,特别是傅家的族亲那群眼皮子浅的,眼珠子嫉妒的都红了。   而等到午后裴氏开始叫人往靖王府送嫁妆时,看着那扎的结结实实的一车车聘礼拉出去,这些人的眼珠子险些脱框而出。   竟然足足有一百二十八车嫁妆!   没错,是车。   大齐开国皇后的嫁妆是一百二十八抬,为表尊敬,自此之后,大齐所有女子的嫁妆都自觉不高于一百二十八抬。   傅谨语的嫁妆也没违背这个潜/规/则,只不过人家是论抬,她是论车,足足一百二十八车。   每辆车上都盖着红绸,一辆接一辆的驶过去,入目一片大红色。   真正的十里红妆。   左燕清婆婆汪氏咂舌道:“傅二太太可真疼女儿,竟然拿出全部银钱来给靖王妃置办嫁妆。”   光压箱底的银子就有五万两黄金,其他物什合起来怕也有几十万两。   众所周知,裴氏带了一百万两嫁妆嫁进裴家,傅谨语这一百二十八车嫁妆,差不多也要百万之数。   可不就是拿出全部嫁妆给傅谨语置办嫁妆?   秋哥儿花五万两黄金跟语儿买马铃薯的事儿说不得,故而裴氏只好默认了这个说法。   傅老夫人又怒又急,偏又不好当着亲戚的面发作,憋的脸都青了。   *   靖王府这头,宗亲女眷们齐聚清风苑,看着仆从们将一车车嫁妆卸下来,往正房搬,惊的目瞪口呆。   “这么多小叶紫檀家具?怕是五间正房都布置完还有剩吧?”   “天呢,这是,一人多高的玻璃镜?”   “五万两黄金的‘压箱银’?!”   不是她们见识少,委实是没见过哪家贵女陪嫁如此丰厚的。   莫说太子妃跟太孙妃了,就是王皇后当年的嫁妆,怕也没有傅谨语的三分之一多。   与宁王妃不太对付的冀王妃,见状,打趣宁王妃道:“这姐妹俩的嫁妆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呀,宁王嫂心里怕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吧?”   面沉如水的宁王妃,闻言冷哼一声:“嫁妆多少又有甚关系呢?咱们这样的人家,莫非还能干出花用儿媳妇嫁妆的下做事儿来?”   如果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能挤出点笑容来的话,兴许还更有说服力一些。   冀王妃笑呵呵道:“花用儿媳妇的嫁妆是不至于,但是儿媳妇的嫁妆可以留给孙儿呀。都是孙儿,宁王嫂的孙儿一出生就比太妃娘娘的孙儿差着百万两之数……”   宁王妃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嘴里强辩道:“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孙儿前程如何,还是要看他自个的本事。”   “宁王嫂说的极是。”冀王妃赞同的点头,然后又啧啧赞叹道:“裴家人个个精明能干,靖王妃的儿子,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呢。”   宁王妃:“……”   秦王妃生怕她俩掐起来,惹靖王太妃不悦,忙打圆场道:“明儿靖王叔大婚,要忙的事儿好多着呢,诸位若是得闲,记得早些过来帮忙呀。”   众人自然满口应承。   正院里头,靖王太妃听完四月的禀报,“嗤”了一声,学着傅谨语的语气,冷哼道:“一群酸鸡。”   四月:“……”   王爷说的没错,太妃娘娘被王妃带坏了。   *   次日一早,傅谨语睡的正香呢,就被谷雨给强行唤了起来。   她坐在梳妆台前打了个呵欠,没好气道:“花轿傍晚才出门,你一大早把我吵醒做甚?”   谷雨笑道:“一会子全福人要来给姑娘开脸、上妆,人家来了,却发现姑娘还在睡懒觉,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平日睡懒觉也就罢了,大婚当日还睡,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开脸可以,上妆就免了吧。”傅谨语果断拒绝。   当世流行的新娘妆,脸刷的跟墙一样白,眉毛全剃,然后拿螺子黛化一条柳叶细眉,嘴唇只涂中间一半,左右两边空着……   再被摇曳的烛火一照,简直就是一女鬼。   崔九凌胆子小(?),还是别吓他了。   谷雨也没劝阻,诚实道:“其实奴婢也觉得这徐娘子当日给大姑奶奶上的妆不甚好看。”   傅谨言出嫁后,傅家下人改称呼她为大姑奶奶。   古代大婚的流程简直堪称繁琐,只可惜傅谨语也只推掉了全福人帮自己上妆这一项,旁的统统推不掉。   终于等到傅谨行这个便宜哥哥将她背进花轿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快累瘫了。   这还不算结束。   在花轿里摇晃小半个时辰,到了靖王府后,又开始拜堂。   拜完堂,送入洞房后,又是一连串的洒帐,挑盖头,结发,喝交杯酒,吃喜面、花生、红枣等物什,以及坐床。   简直令人心力憔悴。   崔九凌被太孙跟秦王世子等人拉去前院陪/客了,几个宗亲女眷留在新房里陪傅谨语说话。   韩王世子堂弟的孙媳妇琛大/奶奶,人还未进东稍间,笑声先至:“我的天呢,你们快去试试小叔祖家的茅房。”   众人:“……”   秦王世子妃笑骂道:“嫂子说的什么话,也不怕被新小叔祖母笑话。”   琛大/奶奶笑嘻嘻道:“小叔祖母才不会笑话我呢!听在茅房伺候的丫鬟说,里头的抽水马桶是小叔祖母想出来的物什呢。”   顿了顿,又感慨道:“真真是,也不知道小叔祖母哪来的如此奇思妙想,我怕是一辈子也想不到这茬。”   众女眷听她说的十分真情实感,不免起了好奇之心。   太孙妃秋氏是个沉稳有度的,对新茅房跟抽水马桶本无任何兴趣,奈何自家有个跳脱且好奇心旺盛的太孙,故而思虑一番后,还是站起身来。   她笑道:“琛婶子说的这般好,我不去亲眼瞧瞧,怕是夜里都睡不好了。”   说完,便搭着嬷嬷的手,往耳房行去。   有两三个宗亲女眷,见太孙妃牵头,便也好奇的跟了过去。   一刻钟后,几人折返回来。   顿时开始给傅谨语吹彩虹屁。   “琛嫂子没骗人,小叔祖母想出来的抽水马桶太神奇了,更完衣,一拉墙上的线,秽/物顿时消失不见,一点异味都不留。”   “小叔祖母太厉害了,换我,我可想不出这样稀奇的玩意儿。”   “我要是有小叔祖母的脑瓜子该多好,这样我们家爷就不会嫌弃我笨了。”   “……”   傅谨语被她们奉承的脸上淡定的表情险些挂不住。   她哪有这本事设计抽水马桶?不过是拾人牙慧,沾了现代社会的光罢了。   为免众人再说出甚叫她心虚的话来,忙笑道:“诸位若是对抽水马桶有兴趣,回头我叫人把图纸跟说明书刻出来,给大家每人送一份儿。”   想要抽水马桶跟管道,自己找人烧窑去吧。   不过大家都是宗亲,只要有图纸,烧窑对她们来说,压根就不是甚事儿。   众人顿时喜不自胜。   *   抛出抽水马桶的图纸,总算将宗亲女眷们给打发走。   傅谨语得空,立时叫谷雨替自己将凤冠霞帔除去,好松快松快。   正好靖王太妃派人送来晚膳,她用完,然后靠坐在床头闭眼小憩。   “王爷。”外头突然出来仆从的请安声。   片刻后,东稍间的门帘被打起,一身红衣,浑身酒气,走路歪歪斜斜的崔九凌走进来。   傅谨语怕他摔着,忙站起身来,上前搀扶他。   崔九凌毫不客气的将全部重量都压到她身上。   傅谨语纤/弱的身子哪里扛得住?顿时踉跄着后退。   然后“吧唧”一声,后摔到松软的床/榻上,被崔九凌给压了个满/怀。 第108章 108 你还敢说?   傅谨语抬手推了推崔九凌的胸/膛, 笑骂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醉。”   这家伙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大婚了, 怎可能轻易被人灌醉?   崔沉跟韩蘅这些属下又不是吃白饭的, 自然会站出来替他挡酒。   再说了,就算这俩挡不住, 他若是不想喝,谁敢硬灌他?毕竟辈分在那里呢。   崔九凌装傻, 脑袋直往她脖颈里钻。   傅谨语拿小拳头锤他, 没好气道:“别装了, 赶紧去沐浴, 早些完事儿早些歇息。天不亮就爬起来,折腾一整日, 我累都累死了。”   “王妃也忒不矜持了些,竟比本王还心急。”崔九凌抬起头来,眼神清明, 分明半点醉意都没有。   他居高临下的看了傅谨语那张妆容比往日妍/丽几分的脸/蛋片刻,低头, 在她唇上嘬了一口, 笑道:“真好看。”   得他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一句夸奖可不容易, 傅谨语嘴角扬了扬, 不枉她拿出全部化妆的本事, 给自己化了个浓妆。   崔九凌又目不转睛的看了她好一会子, 这才两手一撑, 翻坐起来,说道:“本王去沐浴。”   交待了一声后,他起身, 往后头的净房走去。   傅谨语也没闲着,坐起身来,吩咐谷雨道:“叫人端水盆来,我要洗脸。”   方才她已经沐浴过了,只不过为了叫崔九凌好好欣赏下自己的妆容,并未洗脸。   连洗两遍脸后,她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涂爽肤水、精华以及面霜。   送聘礼到大婚这段时间里,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系统检测到了她的需求,竟先后抽到了面部护肤礼盒一个、身/体护肤礼盒一个以及彩妆礼盒一个。   有了这些“神/器”,傅谨语把自己好生保养了一番,还化了个美/美的妆。   效果也是显著的,方才掀盖头的时候,不光崔九凌呆住,那些宗室子弟眼珠子都看直了。   涂完护肤品,谷雨帮她拆了头发,正梳头呢,穿着一袭月白寝衣的崔九凌走了进来。   方才他一身大红喜服,仿佛浓墨重彩一般,眉梢眼角都被涂上了一层春/意。   这会子换了素净的月白寝衣,立时又恢复成了素日那个不染尘埃的谪仙模样。   “退下。”他淡淡道。   “是。”谷雨以及其他侍立在屋内的丫鬟、内侍立时躬身告退。   崔九凌走到梳妆台前,弯腰,一下将傅谨语打横抱起。   她的墨色长发立时飘散开来,随着他的步伐,轻轻飘荡着。   将她放到床/榻上,他转身放下床/幔,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傅谨语“啧”了一声,可惜只有个谪仙的外表,骨子里憋着坏呢。   *   崔九凌扯/开了傅谨语寝衣的系带。   她本就生的白,这会子在大红寝衣的映衬下,更显肤/如/莹/玉,白的简直反光。   崔九凌立时眸色转深,定定的看着她身前片刻,然后低头亲了上去。   这家伙熟门熟路,很是晓得如何“讨好”她,不过片刻,她就受不住的哼/唧出声。   如此明显的鼓励,崔九凌果断往下亲去。   傅谨语抿紧了唇。   可也抵挡不住这家伙技巧高超的攻击,舒/爽慢慢汇聚,然后将她送上顶/峰。   她檀/口微张,心口急促起伏着,好一会子都处于失神状态。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傅谨语顿时就有些慌。   虽然之前已经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权当自己被狗/啃/了/一/口(?),但是事到临头,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毕竟两辈子都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   她揪住崔九凌的袖子,弱弱道:“你悠着点,我害怕。”   “好。”崔九凌答应的干脆。   行动上也不拖泥带水,果断开始突进。   卧/槽!   傅谨语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亏她先前还在心里夸赞崔九凌硬件卓越,窃喜自己将来有福了。   有福个鬼啊!   她边抽着凉气,边惊呼:“你慢点啊。”   虽然没耕几里地,但对崔九凌来说却是足够刺/激了,他闭眼缓了片刻,不赞同的说道:“这事儿得速战速决,拖的越久你越难受。”   怕傅谨语不理解,他还打了个比喻:“就好比处/刑,一刀砍/头,根本不会受太多罪;反之如凌/迟,一刀又一刀,折磨漫长又痛苦。”   傅谨语:“……”   如此劝退,大可不必。   她本来就想打退堂鼓了,丫还说出如此直男的话,是想逼她新婚之夜谋/杀亲夫?   见她不吭声,崔九凌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于是果断再次突进起来。   一下戳/碎了窗户纸。   傅谨语疼的发抖,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嘴里哭唧唧道:“早知道这么疼,我就不嫁人了,当个老姑娘独美不好么?”   “不许胡说。”崔九凌俯身亲她的唇,舌/头霸道的撬/开齿/门,钻入嘴/巴里,与她的舌/儿共舞,手则往下头去。   傅谨语被他亲的晕晕乎乎,在他手的安抚下,舒/爽之意再次聚/拢。   崔九凌见她身/子不似先前那般紧绷,眉心也松开了,于是两手掐着她的纤/腰,缓缓动作起来。   初时傅谨语还哼/哼/唧/唧的喊疼,渐渐的就住了嘴。   再之后,就又哼/哼/唧/唧起来。   不过这回的哼/哼/唧/唧,却是得趣爽的。   崔九凌更得趣。   比起先前的隔靴搔/痒,真正上阵后,才发现乐趣差了十倍不止。   他爽的脊/背发/麻,好几次都险些原地了结,还好及时悬崖勒马。   咳,头一回登台,得好生表现,如何都不能让她小瞧了自己。   毕竟这家伙乱七八糟的话本子看太多,对于男子的“本事”存在严重误解。   于是他表现了一回还不罢休,歇息两刻钟后,又卷土重来。   傅谨语气哼哼的骂他:“混蛋,我是你典来的小妾么,非得紧着用,不用坏不罢休,否则就亏了是吧?”   “方才替你擦拭血/迹的时候,我瞧过了,好着呢,没坏。”崔九凌凑过去温柔的亲她的唇/角,下头动作却凶/狠霸道。   “你懂什么?坏没坏我心里没数?”傅谨语没好气的瞪他。   这事儿吧,疼过去以后,的确挺让人舒/爽的,也就比平时的互助小游戏爽那么十几二十倍吧。   但是,咱得懂得节制对吧?   她才头一回,好歹叫她养一养伤吧?   “好了,不气了,这回结束咱们就安置。”崔九凌好脾气的哄她。   “不安置你还想再来一回?想都不要想!”傅谨语白了他一眼,还真当自己是霸道总裁上/身,一/夜/N/次/郎呢?   “好,不想。”崔九凌为了达成目的,她说什么他都干脆利落的答应。   傅谨语这才将脑袋搁回枕头上,任由他继续动作。   哼/哼/唧/唧了一会子后,她脑子里突然警/铃大作,顿时一下坐了起来。   然后抬手从系统仓库里将从前抽到的一盒套/套给拿了出来,扯开包装后,拎出一只丢给崔九凌。   说道:“这是避/孕的物什,你戴上,我可不想这么小就生娃。”   崔九凌止住动作,捡起那个四四方方的薄片打量了一番,然后好笑的看着她:“方才已经在里头一回了,你这会子才拿出来,怕是晚了些吧?”   “方才疼的要死不活的,我哪里想的起这个?”傅谨语后悔的不行,但也没法子,只能自我安慰他没那个一/发/入/魂的本事。   然后坚决道:“叫你戴你就戴,方才那回是没法子了,好歹能防住这回。”   想了想,又冷酷无情道:“不戴就别继续了,早点安置拉倒。”   “本王又没说不戴,你别着急上火。”崔九凌退出来,扯开套/套的壳子,低头琢磨了片刻,很快便找到了正确的使用方法。   然后重新上阵。   傅谨语这才放心的躺了下去。   然后就十分的后悔。   也不知道他是一回生两回熟,还是带了套/套的原因,战/斗/力比第一回 强了许多,把她送上顶/峰三回,竟然还未偃旗息鼓。   至于什么时候偃旗息鼓的,她就不知道了,因为第三回 登/顶后,她就昏睡了过去。   *   次日醒来时,傅谨语整个人都不好了。   用句古早言情小说的话来说,那就是——全/身跟被卡车碾过一般。   腰酸背疼腿抽筋,最要命的是不可说之处,火辣辣的疼,估计被磨秃/噜皮了。   气的她转头对着崔九凌的胸/膛就是一顿天马流星捶。   崔九凌单手制住她两条手臂,另一手一伸,将她揽/进怀里,轻笑道:“王妃一大早就这般精神,看来本王昨夜还不够努力。”   “你还敢说?”傅谨语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骂道:“我现在哪哪都不舒服,待会去给母妃敬茶都艰难,更别说下午还要进宫了。”   崔九凌在她唇上嘬了一口,丢下句“昨夜安置前我给你上过药了,我来瞧瞧现下如何了,不行就再给你上一次药。”,然后人便往下挪去。   大白天的,这也太羞/人了吧?   傅谨语立时阻拦道:“不用,你……”   话未说完,就已展露在他面前。   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只要自己没瞧见,就不会觉得尴尬。   崔九凌用手替她重新上了一回药,然后搂/着她重新躺回被窝里,闭眼道:“再歇一个时辰吧,敬茶的事儿不急。”   傅谨语挣扎了下,说道:“不了吧,总不好叫母妃这个做长辈的等我们。”   “不妨事,母妃巴不得咱们去迟呢。”崔九凌笃定道。   去迟了,说明他们不是敦/伦到凌晨,就是一大早又敦/伦了,母妃不晓得多高兴呢。 第109章 109 王妃不诚实。   重新睡了个回笼觉, 直到日上三竿时,傅谨语这才坐上软轿,去往正院给靖王太妃敬茶。   心里有些忐忑, 同时又有些庆幸, 得亏婆婆是靖王太妃,不计较这些小事儿。   若换做旁的贵妇, 自己嫁人第二天可能就把人给得罪死了。   崔九凌负手跟在软轿旁,吩咐抬轿的婆子道:“王妃身/子不适, 你们走慢些。”   傅谨语掀开软轿的窗帘, 瞪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今儿风大, 王爷还是别说话了,仔细呛了风, 回头肚腑疼。”   可闭嘴吧混蛋!   崔九凌嘴角含笑,颔首道:“王妃说的有理,本王听王妃的。”   果然到正院之前, 他都没再开口。   傅谨语这才没那么气了。   然后就开始害羞。   因为才刚一走进正院的东次间,就见靖王太妃用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 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傅谨语的耳尖顿时就红了。   她艰难的福了个身, 蚊子哼哼一般说道:“给母妃请安。”   “快别多礼了, 赶紧坐下吧。”靖王太妃已经尽量克制了, 但语气仍难掩热/切。   傅谨语没坐, 弱弱道:“还未给母妃敬茶呢。”   “敬茶不急, 你们先用完早膳再说。”靖王太妃笑着跟傅谨语解释了一句, 然后吩咐东亭传膳。   傅谨语不好意思的对了对手指头:“我起迟了,耽误了母妃用早膳。”   “没耽误,本宫早就用过早膳了, 这顿是特意为你们准备的。”靖王太妃笑了笑。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老房子着火一般,未成婚的时候他就频频往傅谨语住的客房里钻,这会子修成正果,还不可劲折腾?   她早就料定他们来不早,才不会饿着肚子坐在桌前痴痴地等呢。   傅谨语确实饿了,也就没再推辞,缓步走到饭桌前坐下。   崔九凌也跟了过去。   东亭领着人很快将膳食摆上桌。   傅谨语顶着靖王太妃慈爱的目光,艰难的用完了早膳。   东亭取来两只锦垫,放在靖王太妃跟前,傅谨语跟崔九凌并排跪下。   崔九龄凌侧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先来。”   先来就先来。   傅谨语从四月端着的托盘里取过盖碗,两手举高至头顶,恭敬道:“母妃请用茶。”   “好好好。”靖王太妃毫不矜持的立时就将盖碗接了过去。   这碗媳妇茶她盼了不知道多久,还以为这辈子都喝不上了,再想不到还有今天。   脸上的笑容怎么压都压不住。   她掀开碗盖,抿了一口,然后亲手将一只匣子递给傅谨语。   嘴里笑道:“一些还算看得过眼儿的石头,你留着打首饰戴吧。”   这个“石头”,显然说的不是普通石头,而是各色宝石。   不愧是靖王太妃,出手可真够大方的。   傅谨语高兴地接过匣子,连忙道谢:“多谢母妃赏赐。”   崔九凌这才也递上一碗茶。   靖王太妃接过抿了一口,将盖碗放到四月手里的托盘上,然后两手一摊,光棍道:“本宫可没有赏赐给你。”   崔九凌轻哼一声:“我一个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人儿,自然是不奢望母妃给赏赐的。”   “噗……”傅谨语喷笑。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会说俏皮话了。   靖王太妃也轻哼了一声:“你有这个自知之明,甚好。”   崔九凌换上一副得意的表情,哼道:“这也无妨,横竖明儿陪王妃回门时,岳母会给我笔丰厚的改口费。”   靖王太妃:“……”   有岳母了不起呀?   她静默片刻,然后突然抬头看向傅谨语:“ 语儿,你若是不能将阿凌手里的银钱全部收缴的话,本宫可是会瞧不起你的哦。”   傅谨语:“……”   你们母子打擂台,干嘛非要拉她进战场,然后溅她一身血?   然后她就果断顺竿爬:“母妃说的对,‘男子有钱就变坏’,为了防止王爷误入歧途,我还是将王爷的银钱都收拢到自己手里吧。”   崔九凌:“……”   自己都有钱了二十多年了,几时见他误入歧途了?   惦记自己的钱袋子就直说呗,还找这么个蹩脚的理由。   其实根本不必她惦记,他原就打算三日回门后便将手里的银钱跟产业都交到她手上的。   但是嘴上还是傲娇道:“想要本王手里的银钱?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不过随口的一句话,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靖王太妃立时捂嘴笑。   傅谨语顿时脸就红了。   拿眼珠子狠狠的捥了崔九凌一眼。   这糟心的家伙,说的什么话,明显叫人浮想联翩。   崔九凌咳了一声,忙解释道:“本王的意思是看你孝不孝顺本王母妃再说。”   然而这解释未免牵强了些,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靖王太妃笑呵呵道:“这话谁听不懂呢?又没人误会,你着急解释什么?莫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崔九凌:“……”   他算是看明白了,母妃今儿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净拱火呢。   于是他果断不吭声了。   靖王太妃好声好气的跟傅谨语说了一会子话,然后赶人道:“你们先回去歇着吧,吃了晌午饭再进宫不迟。”   *   回到风清苑后,傅谨语叫谷雨替她脱了外裳,然后往东次间的罗汉床上一歪。   补眠倒是不必了,她才刚睡了个回笼觉,这会子困倒是不困,主要是累。   崔九凌也脱了外袍,递给谷雨后,坐到傅谨语身旁,柔声询问道:“那里可还疼?”   “废话。”傅谨语白了他一眼。   咳,前后上了两回药,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   但是要是直说的话,难保这家伙夜里又拉着自己胡来,她可吃不消,所以果断选择了撒谎。   崔九凌不辨真假,摸了摸鼻子,心虚道:“是本王孟/浪了,夜里再给你上一回药吧。”   她初承/宠,自己不该一连要她两回的。   傅谨语知道自己那里大概是什么状态,怕露馅,板着脸说道:“我又不是没手,需要你来献殷勤?”   略一停顿后,她又冷哼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崔九凌拿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了然道:“你也不必如此警惕,本王又不是那等不懂怜/香/惜/玉之人,今夜是如何都不会碰你的。”   傅谨语立时“呸”了一声:“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懂得怜/香/惜/玉?想想昨晚你干的‘好事’!”   崔九凌再次摸了摸鼻子,然后卖惨道:“本王的确没见识了些,毕竟一把年纪才头一次经历这个,叫王妃见笑了。”   这卖惨的确有效果,傅谨语顿时神色缓和了不少。   如他这般年纪,又这般有地位的男子,还能保持冰/清/玉/洁(?)的几乎没有,他的确不容易。   崔九凌见她给自己好脸色了,立时伸手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去亲她的嘴。   傅谨语本想抵抗来着,免得他亲着亲着就亲出火气。   奈何他亲/嘴的技术越来越高超了,没一会子就把她亲的晕晕乎乎的,哪里还想得起将他推开的事儿?   等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在扯她中衣的系带了。   气的她立时一巴掌牌拍开他的手,柳眉倒竖,质问道:“你做什么?”   崔九凌理直气壮道:“本王瞧瞧你的伤势如何了,若是没见好转,也不必等晚上了,这会子就再给你上一次药。”   “那是药,又不是饭,岂能如此如此频繁地用?”傅谨语斜眼瞪他。   “不妨事,邢院判说此药一日最多可用八回。”崔九凌解释了一句,然后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王妃不可讳疾忌医。”   傅谨语:“……”   她只好改变策略:“这事你不用管了,一会儿我让丫鬟帮忙。”   “丫鬟懂什么?”崔九凌白了她一眼,然后将她往榻上一推,强势地开始扒/拉她的衣裳。   傅谨语大惊失色,立时抬手阻挡,但她那点子力气,哪里挡得住?   没一会子就失去了所有屏障。   片刻后,崔九凌抬起头来,狡黠一笑:“王妃不诚实。”   邢院判偷偷塞给他的独门秘药果真效果拔群,早起时还有些痕迹,这回子竟然就与素日无异了。   傅谨语抬手挡住脸,闷不吭声。   崔九凌心里虽蠢/蠢/欲/动,但因为午后还要进宫谢恩,打宫里出来后,其他宗亲也要来拜见傅谨语,只能暂且忍着。   不过为免影响自个晚上的幸福,他还是又替她上了一回药。   这样夜里安置时,她就能完全恢复了。   傅谨语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猜出他的打算,哼/唧道:“王爷这是准备撕毁承诺?”   崔九凌边替她合/拢衣裳边轻笑道:“男子在床/榻上的承诺如何能当真?王妃未免太天真了些。”   傅谨语:“……”   早知道就不这么快嫁给他了,亏她还心疼他憋得难受,谁想到他般没节制!   崔九凌为免自己在她这里完全失去信用,在她唇上嘬了一口,补救道:“旁的事情上本王还是说一不二的。”   傅谨语哼道:“我再也不信你的鬼话了。”   崔九凌将她搂到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王妃说的正义凛然的,仿佛昨夜抖得跟筛糠一样的是别人似的。”   “你少胡说八道。”傅谨语恼羞成怒,拿小拳头捶他胸/膛。   崔九凌握住她的拳头,意有所指道:“王妃这般有活力,想必夜里一定能跟上本王的节奏。”   傅谨语:“……”   真是十年河西,十年河东,风水轮流转。   当初自己变着法儿的揩他的油,如今轮到他动辄调那个戏自己。   啧,真是报应。 第110章 110 拜见小叔祖、小叔祖母。   用过午膳后, 傅谨语跟着崔九凌进宫去谢恩。   因为赐婚的圣旨是景福帝下的,所以他们虽是长辈,景福帝是侄儿, 但君臣间的规矩不能坏, 谢恩是必不可少的。   再者,也得去拜见曹太后这个嫂子。   入宫后, 他们先去御书房,见景福帝。   景福帝倒是利落, 见礼后, 没攀谈几句, 他就给了赏赐, 然后让他们去见曹太后。   曹太后的慈宁宫却是热闹非凡,一众妃嫔, 以及景福帝的儿子、闺女、孙子跟孙女们都聚在这里。   傅谨语收了曹太后跟王皇后两人的赏赐,转头却给出去一百三十二份见面礼。   景福帝膝下九儿七女,这些人各自成婚又有了后代, 可不就高达一百三十二人?   她简直心在滴血,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笑着将见面礼亲自送到人家手里。   曹太后笑道:“咱家人口多, 叫弟妹破费了。”   傅谨语作不以为意状, 笑道:“太后娘娘说的哪里话, 家族兴旺是多少人家盼都盼不来的呢。”   太孙崔檀亲自抱着收到的笔墨纸砚礼盒, 笑嘻嘻道:“曾祖母您放心, 曾小叔祖母嫁妆多着呢, 这点子见面礼还不至于掏空她。”   傅谨语:“……”   你丫堂堂太孙,竟有闲心关心她的嫁妆,也忒无聊了些。   大齐药丸!   王皇后听着不像, 笑骂道:“阿檀不许淘气,仔细你曾小叔祖揍你。”   太孙看了崔九凌一眼,用别有深意的语气说道:“曾小叔祖忙着呢,可没空理会我。”   崔九凌哼了一声:“揍你这点子功夫,本王还是腾的出来的。”   太孙立时冲着傅谨语哀嚎:“曾小祖母救命呀!”   傅谨语无语,当着他一堆长辈的面,只好出言安抚道:“别怕,你曾小叔祖同你说笑呢。”   有太孙这一插科打诨,殿内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众人说笑了一会子之后,崔九凌站起身来,同曹太后道:“我还得带她去趟韩王府,就先告辞了,改日得空再叫她进来陪您说话。”   曹太后知道他们今儿要见的人多,也没多留,笑道:“你们且去吧。”   *   从宫里出来后,他们便直奔韩王府。   韩老王爷,是太宗皇帝的庶长子,也是太宗皇帝的子嗣里头,除崔九凌这个老来子外,唯一尚在人世的。   傅谨语跟崔九凌到韩王府的时候,八十七岁的韩老王爷正手持家法(一根长/棍),追着七十二岁的韩王世子打。   两位年龄加起来一百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一个赛一个矍铄,步伐那叫一个矫健。   瞧见崔九凌跟傅谨语小夫妻俩,韩老王爷丢下句“你们且稍后,待我教训完了这不成器的狗东西,再来同你们说话。”,继续追打韩王世子去了。   想到去岁寒食节,韩王世子公然在金水河畔搭台子,请如意馆的女/伎登台表演,傅谨语就觉得他这顿打不冤。   一个成日弓马骑射不离手,一个终日沉迷酒/色,韩王世子显然不是韩老王爷的对手,很快便被韩老王爷追上,然后抽倒在地。   傅谨语见韩王世子被揍的在地上翻滚哭嚎,她看向崔九凌,担忧道:“世子侄儿也是有了春秋的人了,被这般狠揍,不会出什么事儿吧?要不,王爷去劝劝皇兄?”   “不必。”崔九凌老神在在,不以为意道:“隔三差五就被揍一回,他早习以为常了。”   “王爷、王妃,请到里头坐吧。”韩王世子妃得信,急匆匆赶过来,将他们往正院请。   在正院东次间内坐定后,韩王世子妃叫人上茶,讪笑着对崔九凌道:“失礼了,您别见怪。”   新人来拜见长兄,结果自家公公丢着人家不管,只顾着揍儿子,未免太失礼了些。   崔九凌淡淡道:“自家兄弟,说甚失礼不失礼的,世子妃太客气了。”   韩王世子妃陪着他们说了一刻钟的话,才见韩老王爷气喘吁吁的走进来,说道:“老十七,你这媳妇娶的不错,旁的暂且不提,起码长相跟你倒是相配。”   韩老王爷从军四十年,说话做事不似其他宗亲般拐弯抹角,想到甚说甚,也没个顾忌,典型的直/肠子。   傅谨语闻言,笑道:“多谢皇兄夸奖,有您这句话,回头王爷嫌我丑时,我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反驳他了。”   韩老王爷“嗤”了一声:“不必理会他,毕竟在他眼里,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丑。”   傅谨语抿嘴直笑。   崔九凌“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阿徇又犯了甚错,惹的皇兄大动肝火?”   韩王世子名崔徇。   说起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韩老王爷立时怒气上涌,气愤道:“这臭小子,一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竟然想纳个十四岁的佃户之女当小妾……”   傅谨语:“……”   的确为老不尊。   不过,为老不尊似乎是皇室的传统?   当年太宗皇帝纳靖王太妃时,可是足足七十八岁高龄,比七十二岁的韩王世子还年长六岁呢。   估计崔九凌也是想到了这点,脸上顿时一言难尽。   韩老王爷一无所觉,自顾道:“我就是打断他的腿,也不能让他干出如此丢人的事儿来。”   韩王世子妃心思细腻,一看靖王跟靖王妃的表情,就猜到了原委,忙打圆场道:“父王您消消气,世子他知错了。”   韩老王爷可没有当世公公轻易不与儿媳攀扯的避忌,立时瞪她,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替他求情?你若是有靖王妃一半本事,哪至于连阿徇都管不住?”   傅谨语:“……”   大可不必如此替她拉仇恨。   韩王世子妃巨冤,她一小门小户出来的,生的又寻常,哪来的底气管丈夫?就算管,丈夫也不听她的。   她心下腹诽,您堂堂王爷都管不住自己儿子,竟还有脸奢望儿媳妇替您管住儿子?   傅谨语看了崔九凌一眼。   崔九凌抿了抿唇,开口替韩王世子妃说了句好话:“侄媳妇也不容易。”   韩老王爷不过是迁怒,儿媳妇素日管家理事,比儿子靠谱不知多少倍,听到崔九凌的话,不由得缓和了神色,说道:“本王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见公公退让,韩王世子妃立时道:“儿媳往后一定好生规劝世子。”   态度先摆出来,至于规劝有没有用,那就另说了。   被迫领略了一回韩王府的糟心家事后,傅谨语总算从韩老王爷那里拿到了见面礼。   随后,韩王府的晚辈来拜见她,又给出去二十八份见面礼。   从韩王府出来后,傅谨语歪在马车车厢壁上,捂着心口,哀嚎道:“人家认亲都是收礼收到手软,我这可倒好,派礼派到手软,亏大了亏大了。”   崔九凌斜了她一眼,没吭声。   横竖无论派多少出去,回头他都会补给她。   *   傅谨语猜到宗亲人数庞大,故而提前叫丫鬟们备好了数份见面礼。   却万万想不到,才回到靖王府一个时辰,装见面礼的箱子就见底了。   白露带着她所有的陪嫁丫鬟,外加风清苑的几个内侍,慌慌张张的重新包见面礼。   好在见面礼都是些布料、笔墨跟金、银锞子,存货有许多,不至于发生现叫人出去采买这种丢份儿的事儿。   得到消息的傅谨语,抽空瞪了崔九凌一眼,骂道:“你也不知会我一声,得亏我母亲大方,考虑到我以后派见面礼的场合不少,给我备足了存货,否则岂不抓了瞎?”   崔九凌一脸无辜道:“我头一次成亲,哪里晓得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宗亲都跑来打秋风?”   没错,是打秋风。   并非所有宗亲日子都逍遥自在,不少宗亲的后代越繁衍越多,却没几个有本事的,只能坐吃山空,日子可不就过得紧巴?   这些人,惯常在宗亲们成亲时,打发家中晚辈上门蹭见面礼。   今儿因为成亲的崔九凌跟傅谨语辈分高,更是亲自上门了。   听他这样一说,傅谨语也不好苛责了。   毕竟他这人向来眼高于顶,即便宗亲认亲,也只有旁人上门来拜见他,没有他去拜见旁人的道理,哪里晓得会有穷宗亲上门打秋风这等事儿?   霜降小跑到傅谨语身边,附耳道:“王妃,宁王一家子来了。”   傅谨语顿时来了精神。   若不是四周还坐着不少宗亲,得顾忌自己的形象,她都要期待的搓手手了。   宁王府五人组一进门,霜降就朝仆妇们使了个眼色。   仆妇们立时拿了五只锦垫放到崔九凌跟傅谨语跟前。   宁王跟宁王妃先走上来,才要跪,崔九凌抬手道:“免。”   于是宁王长揖到底,宁王妃蹲了个身,齐声道:“拜见十七叔、十七婶娘。”   “快别多礼了。”傅谨语抬了抬手,然后叫人送上两份见面礼。   接下来就轮到世子崔瑛、世子妃傅谨言以及二公子崔瑾了。   崔九凌不发一言。   于是世子崔瑛、世子妃傅谨言以及二公子崔瑾只好板板正正的跪下,然后俯身磕了个头,齐声道:“拜见小叔祖、小叔祖母。”   崔瑾神色平常,崔瑛跟傅谨言却嘴角紧抿,呈现出屈辱之色。   当姐姐的,却要给素日瞧不上眼的异母妹妹下跪叫叔祖母,可不就十分屈辱?   傅谨语嘴角缓缓绽开个微笑,屈辱就对了,她可是盼这一日不知盼了许久了,今儿总算如愿了。   她抬了抬手,一脸“慈爱”的说道:“哎呀,两位侄孙儿跟侄孙媳妇,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然后叫人送上三份见面礼。   傅谨言亲手接过用红包袱皮包着的两匹缎子的见面礼,面沉如水。   偏傅谨语还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问崔瑛:“阿瑛怎地没带许侧妃过来?我还叫人替她准备了见面礼呢。”   不知道的,还当靖王妃替宁王世子妃做脸,高看宁王妃侄女出身的许侧妃,好显现出宁王世子妃的贤惠大度来。   但傅谨言心里门清,傅谨语在这个场合提许熏儿,存心是在恶心自己。   崔瑛被点名,心里叫苦不迭,勉强回道:“她区区一个侧妃,上不得台面,不敢污了小叔祖母的眼。”   傅谨语和煦的笑道:“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家亲戚,不必如此自谦。”   许熏儿出身宁王妃娘家许家,算是崔九凌拐弯抹角的亲戚。   崔瑛只好道:“回头您得空时,侄孙儿带她来拜见您。”   傅谨语这才颔首:“如此才好。”   啧,自己添一把柴禾,如此傅谨言跟许熏儿才能斗的更“欢快”嘛。 第111章 111 敢欺负自己,就断他零花钱!……   恶心傅谨言带来的畅快, 并未维持几个时辰。   晚膳后,傅谨语跟白露盘点了下今儿收到的见面礼跟派出去的见面礼。   算出差额竟然在三千五百两银子左右后,傅谨语整个人如同霜打了的茄子, 蔫了。   人家大婚收见面礼发家致富, 她大婚派见面礼派到破产,实惨。   崔九凌见她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打趣了她一句“小财迷”,然后叫许青竹送了两只匣子过来。   等不到三朝回门了, 得提前把自己的银钱跟产业交给她, 不然今晚她怕是没心思敦/伦。   傅谨语斜了他一眼, 问道:“这是什么?”   崔九凌往炕/床的迎枕上一歪, 卖关子道:“你自个看看不就晓得了?”   “嘁,神神秘秘的。”傅谨语轻哼了一句, 然后抬手打开了其中一个匣子。   见里头都是些票据,她随手拈起一张,拿到眼前一瞧。   顿时瞪大了双眼。   卧/槽, 竟然是户部下设宝通大钱庄通存通兑的一千两银票。   她连忙又拈起一张,一看, 好家伙, 八百两的。   将所有票据扒拉一通后, 傅谨语总算确定, 这匣子里装的全是银票。   用她还算优秀的心算能力粗略核算下, 这些银票合起来总数在十万两以上。   她立时将那小匣子搂/进怀里, 蛮横的宣布:“我的。”   这番市侩的模样, 看在崔九凌眼里,却觉得她可爱到不行,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腮帮子, 宠/溺道:“你的。”   傅谨语左手抱着盛银票的小匣子,右手将另外只小匣子的盖子给掀了开来。   “咦?”   这只匣子里装的也是票据,莫非也是银票?   傅谨语惊讶出声,然后果断抬手拈出一张,放到眼前一瞧。   嚯,竟然是庄子的地契!   她又迅速拈起另一张,一看。   嚯,铺子的地契!   于是她立时将左手的小匣子放下,一心扑到这只匣子上。   产业可比银钱更值钱多了,毕竟好庄子跟好铺子,有时候不是有银钱就能买到的,还得人家肯卖才行。   将匣子里的票据挨张查看一遍后,傅谨语嘴巴都快笑歪了。   她一下扑到崔九凌怀里,笑嘻嘻道:“人家好喜欢王爷哦。”   崔九凌给气笑了:“你喜欢的是本王的银钱跟产业吧?”   “浑说,我表哥比王爷的银钱跟产业更多,可你见我几时喜欢他了?”傅谨语拿小拳头捶了下他的胸/膛。   崔九凌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你们是表兄妹,你怕嫁给他后会生出傻/子。”   傅谨语哼/唧道:“就算他不是我表兄,也没王爷你长的好看呀,我才不会喜欢他呢。”   “你这个肤浅的家伙。”崔九凌撇了撇嘴。   傅谨语一本正经的点头:“对呀,不瞧中王爷的色/相,莫非瞧中王爷那恶劣的性格?我眼又不瞎。”   崔九凌:“……”   倒也不必如此诚实。   他掐住她的纤/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危险道:“本王说不过你,但本王另有法子治你,到时你可别哭嚎的太大声,仔细把风清苑的屋子给哭嚎塌了。”   傅谨语果断滑跪,搂/住他的脖子,求饶道:“阿凌,方才是开玩笑的,人家可没那么肤浅只瞧中你的脸蛋,你自然是哪哪都好,天下第一好。”   崔九凌冷冷道:“你觉得本王傻么?”   傅谨语立时狗腿道:“王爷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那你在说了真心话后,还想着忽悠本王?”崔九凌瞪她。   “王爷就算瞧不起我的审美,也该对自己自信一些吧?”傅谨语在他唇上嘬了一口,开始用激将法。   “本王对自己自信的很,只是对你的肤浅不自信。”崔九凌语气虽生硬,但言辞已有了缓和。   傅谨语又在他唇上嘬了一口,笑嘻嘻道:“横竖我肤浅也只在你身上肤浅,有甚关系呢?”   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崔九凌抿了抿,再次掐着她的腰,将她放到旁边锦垫上,站起身来,说道:“本王去沐浴。”   傅谨语神色一僵。   沐浴完,自己就该变成案板上的肉了。   所以,她能阻止他沐浴么?显然不能。   早知道就不招惹他了,嘴/贱一时爽,敦/伦火葬场,说的就是自己了。   *   事实证明,作死真的会死。   崔九凌发狠要叫她知道自己的“厉害”,做好前序工作后,带上套/套,便直奔主题。   “你,你缓着点啊。”傅谨语还是不太能适应他,惊呼一声,然后忙不迭拍他的手臂。   “缓不了,毕竟本王除了脸蛋看得过去,旁的本事都稀松。”崔九凌边动作边轻哼了一声。   傅谨语:“……”   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记着自己先前挖苦他的话,真是小心眼!   “混蛋,你再这般孟/浪,下回我可就不叫你得逞了。”傅谨语威胁他。   崔九凌作为难状,踌躇片刻后,这才无奈道:“怕了你了,本王缓着点就是了。”   傅谨语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崔九凌这阴险的家伙,嘴上说一套,做起来却是另一套,半点都不待缓的。   傅谨语被他折腾的险些三魂去了七魄。   登/顶时,醍醐灌顶的感觉直冲全身,整个人仿佛都飘忽起来。   缓了好一会子后,她才回过神来,然后就攥起拳头,在他胸/膛上捶了好几下,恨恨道:“你这坏蛋!”   崔九凌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在她额头上嘬了一口,嘴角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来:“嘴上说本王坏,心里不知多庆幸得了个本王这般‘厉害”的夫君呢。”   傅谨语:“……”   这话吧,她委实有些不好反驳。   虽然这家伙“霸道”了些,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也不是没得趣。   如果丫能有节制一点的话,就好了。   不过他才刚吃上肉,一时新鲜也是难免的,回头老夫老妻了,估计就能规律起来,不会这般随时随地都能动/情。   “如何,是不是被本王说中了?”崔九凌见她不吭声,顿时得意的扬了扬嘴角。   傅谨语没好气道:“我先前说错了,王爷除了脸蛋,还有样十分厉害的本事——自恋。”   崔九凌轻笑道:“多谢王妃夸奖。”   竟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得了,这家伙脸皮越来越厚了,嘴皮子也越来越利索,这般下去,往后自己岂不是没立足之地了?   傅谨语顿时有了危机感。   然而瞥了眼床头柜上放着的两个装银票跟房契、地契的匣子,她又立时多了些安全感。   身家都交给自己了,敢欺负自己,就断他零花钱! 第112章 112 你少颠倒黑白。   三朝回门这日, 傅谨语没用丫鬟喊,自个就爬了起来。   然而,才刚坐起来, 她就扶着自己的腰, 一阵呲牙咧嘴。   崔九凌这混蛋,嘴上说得好听, 折腾起她来却毫不怜/香/惜/玉。   忒可恶了些!   于是她再次转身,给了他一阵天马流星捶。   崔九凌闭着眼睛, 准确地攥住她的手, 轻笑道:“一大早就给本王‘奖赏’, 看来王妃对本王昨夜的表现甚是满意。”   “你少颠倒黑白。”傅谨语抽了几抽, 都没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于是只好拿脚踹他,嘴里振振有词道:“打是亲, 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   崔九凌:“……”   他无语道:“歪理,分明只适用于你这弱女子, 若是反过来……本王一脚踹过去,你可能就没了。”   傅谨语:“……”   武力高了不起?   好气哦。   然后就听崔九凌又道:“本王不打弱女子。”   “弱女子”三个字用的就很灵性, 难得他没有直男一回。   毕竟, 如果有女刺客刺杀他的话, 他也不可能不还手。   她立时高兴的眯眼:“那我以后岂不是想揍你就揍你, 你还不能还手?”   崔九凌轻哼一声:“你如此强悍, 不在弱女子之列。”   傅谨语:“……”   真不必如此高看我。   “你揍我试试?”傅谨语危险的看着他。   哼, 叫他尝尝防/狼/喷/雾的滋味。   崔九凌淡定道:“本王不敢。”   傅谨语得意的扬了扬嘴角。   然后催促道:“都什么时辰了你还躺着, 赶紧起来。”   崔九凌躺着没动,哼道:“你也就只有回娘家的时候才不睡懒觉。”   然后耍赖道:“本王要王妃亲/亲才起来。”   傅谨语:“……”   这家伙,竟然来这套!   她简直无语, 但也只有俯身在他唇上嘬了一口。   才要直起身来,就被他抬手扣住后脑勺,然后就是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   搞得傅谨语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只好在他胸/膛上象征性的捶了一下,哼唧道:“你这坏蛋。”   两个人磨叽了好一会子,这才起身。   用完早膳,傅谨语辞别靖王太妃,带着靖王太妃叫人准备的三大车回门礼,在崔九凌陪同下回傅府。   *   才到傅翰林府二门口,就见几辆打着宁王府标志的马车停在门口西侧。   傅谨语皱眉:“傅谨言也回来了?我还以为她会装病不回来呢。”   新嫁娘回门,先出嫁的姊妹也要回家,以彰显姐妹情深。   但是承德遇刺那出之后,傅谨语就叫崔九凌帮忙传出她们姐妹反目的消息。   昨儿认亲时她也一副理所当然受丫跪拜的模样。   按说傅谨言已经没有再装姐妹情深的必要了,装了也没人会信。   崔九凌冷哼道:“她敢装病,崔瑛也不敢让她装。”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也对,毕竟崔九凌是崔瑛的小叔祖,小叔祖头一回以女婿的身份上岳家门,崔瑛这个姐夫却不到场,未免太不给崔九凌脸面了。   傅谨语才刚下车,就被裴氏激动地一下抓住了手。   “母亲。”傅谨语高兴地拥/抱了裴氏一下,这才退后半步,福身行了个礼。   “王妃不可。”裴氏连忙阻拦。   然后就见崔九凌上前作了一揖:“小婿拜见岳母大人。”   把裴氏给惊得一怔,片刻后,一脸恐慌地摆手:“王爷莫要折煞民妇了。”   崔九凌一脸和煦的笑道:“岳母叫我阿凌就成,母妃在家便是如此唤我的。”   这一番谦恭的做派,把前来相迎的崔瑛看得目瞪口呆。   靖王竟然会有如此和颜悦色的时候。   傅谨语这家伙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心甘情愿将姿态摆得如此低?   他拉了一把同样震惊的傅谨言,上前见礼。   一番客套后,众人集体前往傅老夫人所住的松鹤堂,拜见傅老夫人以及没有差事赋闲在家的傅二老爷。   之后,傅谨行带着两位姐夫去前院喝茶,傅谨言留在松鹤堂跟傅老夫人说话,傅谨语则随裴氏去了春熙院。   才刚在春熙院坐定,裴氏就急急地问道:“王爷待你好不好?”   傅谨语笑嘻嘻道:“当然待我好了,不然我也不肯嫁给他呀。”   就是“好”的太过头了些,她有些遭不住。   裴氏往前凑了凑,小声道:“成事了没有?”   这个成事,显然指的是敦/伦。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但是看在裴氏一脸关切的份上,她只好作羞涩状,点了点头。   裴氏顿时舒了一口气,喃喃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傅谨语:“……”   这一副怀疑崔九凌不行的语气是闹哪样?   觉得他先前一把年纪还未成婚,究其缘由,竟然是因为不行?   若是被他晓得,估计会被气得脸黑如锅底,当即拂袖离去。   傅谨语连忙转开了话茬,主动道:“太妃娘娘对我也极好,从不理会我什么时辰起身,每顿都会叫人做我爱吃的菜肴。”   夫君跟婆婆待女儿好,女儿又每日都能吃好睡好,裴氏再无不放心的地方了。   然后叫人将书哥儿带过来,抱起他往傅谨语怀里塞,说道:“你多抱会儿你弟弟,兴许来年也能生个大胖小子。”   唬的傅谨语立时后退三步,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还小,没想这么快就生孩子。”   裴氏立时眉头皱了起来,不赞同地说道:“说什么傻话呢?你虽比旁的贵女早成亲一年,可王爷年纪不小了,太妃娘娘也盼着早些抱孙子呢,你想叫他们失望不成?”   傅谨语撇了撇嘴,靖王太妃的确会失望,但崔九凌可不会。   这丫对那事儿正兴头着呢,恨不得一日三回,这会子有/孕他才失望呢。   难得回来,傅谨语不想跟裴氏争辩甚年纪太小生娃容易难产这类的道理,毕竟古今有异。   于是她立时改口道:“我方才不过随口一说,怀/孕这事儿得看缘份,若是真怀上了,我还能不要不成?”   不过想怀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除了第一回 ,后头崔九凌都有戴/套/套,套/套的防御力90%以上成功率,除非一/发/入/魂,否则意外有/孕的几率微乎其微。   就是套/套数量有限,崔九凌这家伙又黏她黏得紧,即便抽到的是一盒量贩装,至多也就撑一年。   希望系统给力点,在这一年内,让她再抽到一盒量贩装的套/套吧。   提早出嫁她已经为崔九凌牺牲跟让步了,生娃问题上她绝不退让。   毕竟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不是其他小事。   裴氏这才露出个笑容来,拍了拍傅谨语的手:“早点生个世子出来,你才算真正在靖王府立住脚。”   没儿子的苦,她吃了半辈子,比谁都了解,不想女儿再重蹈自己的覆辙。   虽然理念不同,但裴氏也是为了她着想才说出这番肺腑之言的,故而傅谨语笑道:“母亲说得对。”   母女俩说了会儿小话,见时辰差不多了,这才返回松鹤堂坐席。   *   席间局面在傅谨语意料之中。   无非就是傅老夫人各种偏心傅谨言,夸奖的话不要钱一样往外洒。   好吃的菜都紧着傅谨言。   就连傅谨言送的那点子不值几个银钱的礼品,也都被夸成了花。   然而傅谨语母女只安静吃菜,根本不接她的话茬。   甚至于当事人傅谨言都有些尴尬不已,她再如何讨厌傅谨语,也不能硬着头皮说自己送的红酸枝木拐杖比傅谨语送的沉香木拐杖更好吧?   难怪自己斗不过傅谨语,她身边拖后腿的人儿着实有点多。   偏傅老夫人无知无觉,还在继续哔哔:“宁王妃真是太客气了,竟然还送了这么大一匣点心,你回去可要替我好生谢谢她。”   傅谨言:“……”   宁王妃不待见自己,今儿回娘家的所有礼物,都是她自己出银钱打发人去采买的。   只除了这匣点心。   偏祖母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真真是叫人堵心。   傅老夫人哪里晓得傅谨言的窘境,见傅谨语只低头闷吃,忍了几忍,最终还是没忍住。   她冷哼一声:“听闻靖王府的厨子是御厨出身,做的一手好点心,怎不见你带一些回来叫你父亲跟母亲尝一尝?”   用傅二老爷跟裴氏的名义,可以彰显自己就事论事,并非惦记靖王府的点心。   傅谨语笑嘻嘻道:“王爷头一次正式上岳家门,得送些值钱的物什才行。祖母想吃靖王府的点心,只能等下回了。”   她这句话有两个重点:   一、傅老夫人夸赞的傅谨言所送的点心不值钱。   二、傅老夫人嘴馋,竟好意思直接跟孙女要东西。   一句话,把傅老夫人跟傅谨言给怼的脸色发青。   然后傅谨语又继续埋头苦吃。   今儿的宴席,是裴氏亲手张罗的,又是招待女儿跟女婿,所以将能拿出来的好吃的都拿出来了。   不吃可就便宜了旁人。   等吃的差不多了,傅谨语这才正眼看向傅谨言,笑道:“听说许侧妃有孕了?恭喜姐姐呀,不用自己生,就有儿子叫姐姐母亲了,真是羡煞旁人。”   原著许熏儿是五年后才东窗事发,那会儿她的儿子三岁,显然跟这会子有孕的时间对不上。   说明许熏儿这一胎没保住。   或是压根就没怀/孕。   无论哪一种,明显都是冲着傅谨言这个主母去的。   傅谨语搓了搓手。   哎呀,这可真是太令人期待了。   不过傅谨言毕竟是女主,有女主光环,若是许熏儿有落败的颓势,自己得助她一助才行。   势均力敌的较量才有意思嘛。 第113章 113 你少污蔑本王。   休完三日婚假的崔九凌, 滚回户部衙门坐班去了。   傅谨语揉着昨儿被他折腾的几乎折掉的腰/肢,松了一口气。   有正事要做,崔九凌的注意力会被分散, 也就不用白天黑夜的都将精/力用在她身上了。   唉, 敦/伦这事儿吧,没有不行, 多了又累,真是甜蜜的烦恼。   得了空闲, 她将靖王府的下人对照花名册一一过了目, 大致了解了一番府里各处的人员配备情况。   回门次日靖王太妃就将管家权交给了傅谨语, 一副终于甩脱重担的模样。   让傅谨语不禁感慨万千。   别个宅斗文女主, 要跟不待见自己的婆婆斗智斗勇个十几二十万字,才能拿到管家权。   且即便拿到管家权后, 还有一堆阿猫阿狗的跳出来给女主使绊子,又要斗智斗勇十几二十万字,才能万事尽在掌握之中。   而她什么都没干, 管家权就到手了。   运气好得爆棚。   这么一想,她对前世年纪轻轻就猝死的怨念都没那么重了。   至于说接过管家权以后, 甚奶娘、管家或是有体面的管事给自己下绊子的事情, 也完全没有发生。   毕竟崔九凌向来冷酷无情, 在府里威严极重, 谁敢招惹他爱重的王妃?   傅谨语今儿料理靖王府家事的时候, 问甚管事们回甚, 让做甚也干脆利落, 顺利得让她咂舌。   偏崔九凌下衙后,还一脸关切的问她:“府里可有人给你下绊子?若有的话,只管告诉本王, 本王替你出气。”   “王爷这是瞧不起我呢还是瞧不起你自己呢?”傅谨语白了他一眼。   崔九凌轻哼道:“本王当然相信王妃的本事,但本王也对王妃的脾性了如指掌……本王若是半句都不问的话,王妃必定发作,埋怨本王不关心你。”   傅谨语:“……”   她是那样的人儿么?   咳,她还真是。   但是她肯定是不会承认的,白了他一眼,哼道:“浑说,我是那么矫情的人儿?”   “你是。”崔九凌果断点头。   傅谨语顿时柳眉倒竖,冷冷道:“很好,今晚你睡书房。”   崔九凌轻笑道:“虽然书房重地,本王从不许人久留,但王妃不比旁人,想在那里过夜便可以在那里过夜。”   傅谨语:“???”   谁说要在书房过夜了?   傅谨语一脸问号。   片刻后,琢磨明白他的意思,顿时羞恼地捶了他一下,没好气道:“是你自己滚去书房。”   不等他回应,傅谨语又抢白了一句:“不会滚可以叫崔校尉给你演示一番,本王妃可没这本事当你老师。”   正努力装壁花的崔沉:“……”   他做错了什么?   主子跟主母斗法就斗法,伤及无辜可就不厚道了。   于是他贴墙脚,在主子跟主母两道视线的注视下,“光明正大”地往外溜。   候他溜到门口时,傅谨语突然冷哼一声:“偷奸耍滑的属下要不得,依我看,还是早些打发去漠北牧羊比较好。”   崔沉:“……”   他立时道:“末将这里有王妃表姐夫的消息,不知王妃可有兴趣听一听?”   柳凤璃的消息?   傅谨语当然有兴趣。   于是她立时改口道:“崔校尉如此能干,靖王府可离不了你,漠北的庄子还是交给别人管吧。”   崔沉夸张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没用傅谨语催促,就主动禀报道:“令表姐夫前阵子约了令姐在慈安寺相会,向令姐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意。”   傅谨语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大婚前一日,表姐来给她添妆时,从春喜口里得知,柳凤璃如今正积极在表姐跟前献殷勤,疑似追妻火葬场。   自己还私底下同谷雨嘀咕过,若柳凤璃表现好的话,表姐狠/虐/他一阵子后,也不是不能原谅他。   毕竟这丫除了眼瘸看上傅谨言外,其他方面都堪称优秀。   且未来还是内阁首辅,前途无量,配表姐也算绰绰有余了。   谁知这会子就听崔沉说他竟然偷偷约傅谨言出来见面,还告白。   这不是拿表姐当猴耍么?   傅谨语越想越气愤,一巴掌拍在高几上,骂道:“这个不守夫道的男人!”   崔九凌:“……”   崔沉:“……”   后者无语的同时,还向崔九凌投去同情的一暼。   然后被狠狠的瞪了回来。   崔沉立时来了个大转折,笑道:“不过令表姐夫告白完了以后,就说自此会放下这段痴/恋,珍惜身边人。”   傅谨语:“……”   你丫一口气说完会死啊?   故意大喘气卖关子很有意思是吧?   发配漠北,果断发配漠北!   她冷哼道:“你这消息可有些滞后呢,毕竟连我这种一没人手二没渠道的妇道人家,都知道柳凤璃如今日日亲自给本王妃表姐洗脚的事儿了。”   崔沉怔愣,大概是被柳凤璃的舔/狗行为惊到了。   片刻后他这才回过神来,嘴角抽了抽,作惭愧状,说道:“王妃消息灵通,末将自愧不如。”   傅谨语哼了一声,随即大度道:“罢了,以后好生提高探查消息的能力便是了。”   她能得到这个消息,还是托表姐身边那个心直口快的丫鬟春喜的福。   且知道的也没崔沉这般详细。   所以,也不好太苛刻。   “是,王妃。”崔沉逃过一劫,大声应是,然后迅速溜了出去。   *   傅谨语抬手轻捶自己僵直的腰背。   没捶几下,这活计就被崔九凌接过去。   傅谨语阴阳怪气道:“不敢劳动王爷,万一王爷没控制好力道,一捶下去,臣妾可就没了。”   崔九凌:“……”   还记仇呢?   他凑到她耳边,轻笑道:“王妃劳动本王的时候还少么?譬如昨夜,王妃就求着本王快……”   “你住嘴!”傅谨语一声厉喝,打断他的话。   小八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兴奋道:“打起来,打起来,狗咬狗,一嘴毛!”   傅谨语:“……”   她瞪了崔九凌一眼,无语道:“王爷都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的八哥,瞧瞧都变成什么样了?”   “你以为本王有那么闲?”崔九凌恶狠狠地瞪了小八一眼,嘴巴轻声嗫嚅了两个字:“炖汤。”   小八立时往傅谨语跟前扑腾,惊恐道:“救命!救命!”   崔九凌立时顺水推舟:“教育小八的事儿,就劳烦王妃了。”   不等傅谨语拒绝,他又抛出了报酬来:“作为奖赏,本王夜里亲自替你洗脚。”   傅谨语:“……”   这家伙搞什么,竟然学起柳凤璃的做派了?   她无语道:“王爷大可不必如此,我又不是表姐那般大/腹/便/便行动不便的孕/妇。”   崔九凌淡淡道:“你总有大/腹/便/便行动不便的那一日,本王提前演练下,免得到时毛手毛脚。”   傅谨语静默片刻,终究没再拒绝。   这家伙,对她好的时候,是真的好。   当然,气她的时候也是真的狗。   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   到了夜里,崔九凌果然叫人端了水盆来。   他坐到小杌子上,撸起寑衣袖子,将傅谨语的脚放到水盆里,轻柔的揉/搓起来。   搓到脚心的时候,她耐不住痒,扑腾了一下水。   水花溅起,猝不及防的泼了崔九凌一脸。   傅谨语不但没心虚,反还乐得哈哈大笑。   崔九凌抬袖,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净,冷冷道:“敢将洗脚水泼到本王脸上,你若不是本王王妃,不但你人没了,你全家也人没了。”   傅谨语笑道:“至于嘛你?我的洗脚水干净的很。”   她每日都沐浴,脚脚干净的很,且方才又刚沐浴过,可以说洗脚水跟普通水几乎没甚差别。   崔九凌冷哼一声:“干净?那你可敢喝一口?”   “不敢。”傅谨语白了他一眼,笑骂道:“我脑袋又没被门夹了,好好的喝什么洗脚水?”   顿了顿,她又狐疑的看向崔九凌:“该不会王爷有这个爱好吧?”   “你少污蔑本王。”崔九凌瞪了她一眼,抓起她的脚,泄愤般在上头啃了一口。   “嘶。”傅谨语抽了口凉气,随即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脚丫子,笑嘻嘻道:“王爷果然有喝洗脚水的癖/好。”   崔九凌:“……”   大意了,应该擦干再啃的。   不过,如此一来,会不会又被她扣上个“爱啃旁人脚丫子”的癖好?   爱喝洗脚水跟爱啃脚丫子,究竟哪个更上不得台面,一时之间,竟让他有些无从分辨。   内心纷乱复杂,面上他却只淡定地拿过布巾,仔细地帮她擦拭脚丫子。   傅谨语脚丫子生得秀气,脚趾细长,脚指甲涂了大红凤仙花汁,加之她本身肤/色就白/皙。   眼珠子落到上头,便难移开。   不看脸/蛋、身/材,只这一只脚丫子,就叫人禁不住心潮澎湃,浮想联翩。   崔九凌鬼使神差的,再次抓起她的脚丫子来,啃了一口。   傅谨语:“……”   什么毛病?   她无语道:“你要是馋猪蹄了,明儿我叫厨房替你做一锅炖猪蹄便是了,啃我脚丫子作甚?”   崔九凌抿了抿唇,耳尖虽红了,但嘴上却佯装淡定道:“你若是能寻来如你脚丫子这般好看的猪蹄,本王倒是愿意来上一锅。”   傅谨语抬手拢了拢自己的秀发,拿右手食指跟中指托腮,得意笑道:“那可就难了,毕竟我这样的人儿,世间独一无二。”   崔九凌又抓起她的脚丫子啃了一口,冷哼道:“寻不到?那就别怪本王啃你脚丫子了。”   傅谨语:“……”   这家伙真是没救了!   堂堂世袭罔替的靖王,幼稚起来,三岁小孩都自惭形愧。 第114章 114 你等着收和离书吧!   几日后, 又到了领取签到奖励的日子。   傅谨语有些犹豫。   领了奖励后,她的精神力就会被瞬间抽走60%,如同被挂了debuff一般, 她精神跟身体都会进入虚弱状态。   这倒罢了, 关键是她怕hold不住本/垒充电时的“副作用”。   先前一垒跟二垒充电时,她就深有体会, 每回都被电得浑/身瘫/软有气无力,好一会子才缓过来。   换成本/垒,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直接被电个一命呜呼。   死在这事上, 有个特定的说法, 叫叫“马/上/风”。   通常来说, 马/上/风一般只会发生在男子身上,她要果真死在这上头, 也算大齐异闻了。   不知道她跟崔九凌说自己半月来一次癸水,一次持续三日,不知道崔九凌是傻乎乎地相信还是立时叫人去请太医来替她诊治?   她觉得崔九凌会选后者。   然后她就果断露馅了。   所以此路行不通。   倒是可以跟癸水保持同步, 每月一次,而癸水期间无法敦/伦, 她就可以放心且光明正大的瘫着了。   然而这样就会直线损失一半的奖励, 想想现代那些千奇百怪而又十分有用的物品, 傅谨语实在是舍不得。   人为财死, 鸟为食亡, 傅谨语果断领取了奖励。   点开系统仓库的包裹一看, 她顿时嘴角抽了抽。   竟然又是文具!   一本知名品牌的计划本, 分年计划、月计划跟日计划三个类别。   没抽到好东西,傅谨语虽然有些失望,但这本子也不是完全无用, 可以拿来记录她的精神力损失跟恢复状况,聊胜于无吧。   就是代价太大了。   夜里崔九凌把傅谨语压在床/榻上的时候,还未真正上阵,她就抖得跟筛糠一样。   崔九凌凑到她耳边,哑着声音打趣她:“王妃这会子就如此激动,待会儿岂不是要撅过去?”   傅谨语:“……”   她心里正担忧这个呢,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瞪了他一眼,哼道:“我早说过今儿身上有些不舒坦,不方便敦/伦,你偏不听。回头我真撅过去,你半夜三更叫人去请太医,闹的人尽皆知时,才晓得我并未撒谎。”   崔九凌冷哼道:“撅过去而已,请甚太医?放心,王妃尽管晕,本王有的是力气替你掐人中。”   真不舒坦还是装不舒坦,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傅谨语:“……”   狗王爷,为了敦/伦,人性都没了!   不过她也没有十分反对就是了。   主要是她也有些好奇本/垒能恢复精神力的数值大小跟副作用程度。   事实证明,“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是真理。   容纳时那一瞬间的冲击,就险些让傅谨语原地飞升。   卡在撅过去的边缘,她艰难的看了眼系统进度条,发现其正以每秒3%的速度往前行进。   不过她也只是看了这一眼。   因为后头她就被他的冲/锋/陷/阵搞的如同阵阵天雷劈在头顶,电得她抖成了帕金森。   没坚持一会子就撅了过去。   不过崔九凌并未掐她的人中,而是动作不停。   然后撅过去的傅谨语没过多久又被电醒了过来。   切实体验了一回甚叫“死去活来。”   结束的时候,她不光全/身半点力气都使不出了,连哼都哼不出一声。   崔九凌亲了亲她汗湿的额角,心满意足地笑道:“王妃今儿格外热情,叫本王真是受宠若惊。”   她抖成那样,带给了崔九凌一种素日不曾达到的极致享受。   若不是见她累瘫了,他真想拉着她再来一回。   也不知这家伙今儿又得了甚好东西或是折腾出了甚吃食,竟然热情如此高涨。   *   崔九凌的疑惑,直到两个月后,才解开。   此时傅谨语才跟秋玉芩、潘大姑娘以及云三姑娘等贵女们去聚贤楼用膳回来。   这几个秋家姻亲家的女儿,都是爽利的小姑娘,跟傅谨语颇为投缘,已先后几次相约出门吃席跟逛街了。   她先去正院给靖王太妃这个婆婆请了个安,然后乐呵呵的回了风清苑。   才一踏进明间的大门,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下人们站得笔直不说,还一副战战兢兢生怕被牵怒的模样。   傅谨语“啧”了一声,得,又有不长眼的招惹得崔九凌动怒了。   她踏入东次间的大门,看见崔九凌面沉如水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她两个月前抽奖抽到的那本计划本。   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原来那个不长眼招惹崔九凌的人是她自己。   她讪笑一声,若无其事道:“王爷今儿下衙倒是早。”   然后又献/媚道:“我从聚贤楼打包了一锅王爷爱吃的卤猪蹄,我叫厨子给你热了来吃?”   “猪蹄的事儿先不急。”崔九凌淡淡应了一句。   然后抬手将那个计划本往傅谨语跟前的地上一丢,冷冷道:“这个,你怎么说?”   这是让自己坦白从宽?   她坦白倒是可以坦白,就怕坦白了以后他脸上挂不住。   故而她微垂脑袋,沉吟着没吭声。   崔九凌暼她一眼,然后冷哼一声:“那本王来替你说吧。”   傅谨语惊讶的抬起头来。   然后就听崔九凌咬牙切齿道:“你先前几次三番地往本王跟前凑,是因为本王可以帮你恢复精神力。”   傅谨语在心里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能根据她的计划本推测出真相,的确很聪明。   不过她肯定不会承认的,继续耍赖道:“人家之所以缺精神力,还不是被王爷折腾的?”   说着,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崔九凌抬眸,冷冷道:“你少满嘴胡言,当初你卖本王治心疾的西洋药丸时,就故意假装崴脚往本王身上扑,那会子本王还恨不得躲你躲出三丈远呢。”   老底都被揭出来了,傅谨语也不好再顾左右而言他,叹气道:“没法子,仙人梦中授学识跟物品,极其耗费精神力,偏我又偶然发现触碰王爷可以增加精神力,所以……”   果然是这样。   如此说来,她先前那些与大家贵女不符的花/痴行径便有了解释。   还以为她是看中了自己的皮/相或者权势,才那般积极主动呢,谁知道人家竟是冲着他的精神力来的。   虽然这三者并未有太大差别,总归都是自己的长项。   但他心里就是莫名地不得劲。   毕竟他的皮/相跟权势独一无二,但谁晓得还会不会有其他男子能增加她的精神力?   若果真有,她会不会屁颠屁颠朝人家奔过去?   “本王很生气,你等着收和离书吧!”崔九凌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傅谨语:“……”   这家伙似乎真的生气了,看来得好好哄一哄了。 第115章 115 将和离书改成休书。   傅谨语打听了下崔九凌的去处, 叫人将卤猪蹄热了下,装进食盒里,自己亲自提着, 去前头的书房寻他。   到书房门口时, 竟然被崔溶给拦下了。   他板着脸道:“王爷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扰他。”   略一停顿后, 他又补了一句:“包括王妃。”   傅谨语“啧”了一声,又来不许她进门这套。   以前她只是傅二姑娘的时候, 他不许她进靖王府大门的禁令就没能拦住她, 更何况现在是靖王妃?   她斜眼瞅着崔溶, 笑道:“你得罪我可不明智, 毕竟我跟王爷只是闹别扭,回头和好后, 我给王爷吹下枕/头/风,你可就要被发配到漠北牧羊了。”   崔溶讪笑道:“王爷的命令,小的不敢违抗, 还请王妃恕罪。”   傅谨语眯了眯眼,狡黠一笑:“谁说你违抗王爷的命令了?只是本王妃来的时候, 你恰巧去了茅房而已。”   还能这样?崔溶一怔。   片刻后, 他默默转身, 往茅房的方向走去。   谷雨掩唇偷笑几声, 同傅谨语嘀咕道:“这家伙倒是明智, 知道在这靖王府, 谁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儿。”   嘀咕完, 然后麻溜地将书房的门给推开。   傅谨语提着食盒走进去。   坐在书案前,正抓着铅笔写写画画的崔九凌抬起头来,见来人是她, 顿时眉头一皱:“你怎么进来的?”   傅谨语笑嘻嘻道:“自然是走进来的呀,难不成还是爬进来的?”   崔九凌没理会她的俏皮话,朝外喊了一声:“崔溶。”   崔溶躲去了茅房,自然是不可能回应他的。   崔九凌脸上有些挂不住,改口喊崔沉。   崔沉这家伙向来机灵,崔溶都知道躲,他能不知道?估计早就跑出去避风头了。   连喊两个心腹都没回应,崔九凌脸上阴沉得可怕。   傅谨语将食盒放到书案上,打开食盒,将里头的砂锅端出来。   装傻充愣道:“王爷寻他们可有急事?我这叫人去替你寻。你趁这个空档,先将卤猪蹄用了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崔九凌听了这话,也顾不上寻崔溶跟崔沉的晦气了,冷冷道:“你一个下堂妻,有甚资格服侍本王用膳?”   傅谨语撇了撇嘴角,这家伙发癔症了吧?自己没“下堂”的时候,似乎也没服侍过他用膳吧?   不过她也没反驳,只笑道:“服侍完王爷用膳,再下堂,如此王爷可不就赚了?”   崔九凌:“……”   说得好有道理,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片刻后,他冷冷拒绝道:“本王一不缺吃食二不缺服侍的人儿,需要你一个下堂妻在这里献殷勤?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卤猪蹄里下/药,然后赖上本王,好继续待在靖王府享福。”   “还能这样?我竟没想到,失策了。”傅谨语闻言,顿时作痛心疾首状。   崔九凌:“……”   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万一她回头真打这歪主意可如何是好?   毕竟,她表姐左燕清手里有崔沉给的药方子,那药方子里头的药材药性温和,并不如何伤身。   一旦自己中招,对她下手,她可就有理了。   所以,她送来的吃食,自己是如何都不能入口的。   崔九凌瞪了她一眼,冷冷道:“带着你的卤猪蹄滚出去本王的书房,去找其他能给你增加精神力的男子去吧。”   “我的老天鹅呀,竟然有人上赶着找绿帽子戴,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傅谨语惊讶的瞪大双眼。   崔九凌顿时脸黑如锅底。   傅谨语又话锋一转,坚定道:“人家只喜欢王爷一个,就算王爷叫人家去找奸/夫,人家也是断然不能答应的哦。”   崔九凌抿了抿唇,哼道:“那是因为能给你增加精神力的男子难寻,若是能寻到的话,你可就不是这番说辞了。”   “的确。”傅谨语诚恳地点了点头。   崔九凌的脸色立时更难看了几分。   然后就听傅谨语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承认当初接近王爷,的确是冲着王爷能帮我增加精神力这点来的。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爱慕上王爷后,增加精神力不增加精神力的,反倒是其次了。”   顿了顿后,她又无所谓的笑道:“即便哪日王爷失去了这个能力,也不打紧,至多我瘫在床/榻上歇三日便是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必靠我做活计讨生活,歇三日又何妨?”   解释合情合理,任谁听了都觉得她情有可原。   但对她了解至深的崔九凌不为所动,冷哼道:“巧舌如簧,但本王半句都不信。你且等着,明日本王就写和离书,并进宫请旨。”   他们的亲事有圣旨赐婚,要和离也得征得皇帝同意,否则官府不敢给他们上档子。   傅谨语吃准了他在说气话,不但不畏惧,反还能说笑:“为什么是和离书,而不是休书?堂堂世袭罔替的靖王,与我这秀才之女合离,也太跌份儿了些,传到外人耳朵里,他们又会怎么想?没准会以为王爷身有隐疾,对我这个不愿守活寡之人心存愧疚,这才同意合离呢。”   崔九凌:“……”   他咬牙切齿道:“既然你诚心祈求了,那本王就答应你,将和离书改成休书。”   傅谨语婷/婷/袅/袅地走到他跟前,熟练地往他大/腿上一坐,抬手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真舍得休了我?那我可就真的去寻其他可以给我增加精神力的男子了哦。”   崔九凌抿了抿唇,冷冷道:“你爱如何那是你的事儿,与本王无关。”   傅谨语在他唇上嘬了一口,戚戚哀求道:“方才说笑的,人家心里只你一个,你可千万别不要人家。”   崔九凌板着脸,命令道:“你下去。”   “我不。”傅谨语将他脖颈搂得更紧了些,还将脸蛋贴到了他的胸/膛上。   这番赖皮的模样,跟她当初刚接近自己那会儿简直一模一样。   想到当时种种,崔九凌不自觉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正陷入回忆中呢,突然身前一热。   他低头一看,顿时嘴角抽了抽。   傅谨语这家伙,不知何时竟然解开了他衣裳的系带,嘴巴正贴在身前亲。   以往自己三催四请,还得给出许多好处,她才肯干这事儿,这会子为了求取自己的原谅,竟如此主动。   崔九凌立时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闭眼享受了一刻钟她的热/情后,他这才睁开眼睛。   然后抬手将她搂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扒拉下来,冷冷道:“放肆,本王也是你一个弃妇能轻/薄的?”   傅谨语改去抱他胳膊,然后暧昧道:“王爷也可以轻/薄回来呀,想怎么轻/薄就怎么轻/薄,我保证不反抗。”   这诱/惑太大了,崔九凌险些没抵挡的住。   好一会子后,他才冷着脸说道:“你想得美。”   傅谨语笑嘻嘻道:“我不光想得美,长的也美。”   说着把脸凑到崔九凌眼前,笑问道:“王爷瞧瞧是不是?”   崔九凌瞥了她那张娇/艳/如/花的脸蛋一眼,然后别开视线,没吭声。   傅谨语见他不为所动,又抛出了新的诱/惑来:“你昨夜提出的那个姿/势,咱们今晚试试?”   崔九凌:“……”   这家伙,太无耻了,竟然用内事引/诱自己。   他冷冷道:“别做梦了,本王绝不会再碰你一下。”   话音刚落,傅谨语就抓起他的手来,按在了自己的良心上,斜眼瞅他:“你碰了。”   崔九凌:“……”   论起胡搅蛮缠,旁人跟她比起来,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她足可以称得上耍赖界的祖师爷了。   他没好气道:“出去,本王忙得很,没空同你掰扯这些有的没的。”   “好叭。”傅谨语从他腿上下来,边拍打身上莫须有的灰尘,边叹气道:“休妻可是大事儿,我得去告知母妃一声。”   说完,便干脆利落地往外走去。   “站住。”身后,崔九凌语气有些急促。   见她顿住脚步后,他这才冷冷道:“别拿这等琐事惊扰母妃。”   傅谨语“噔噔噔”跑回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嘤嘤”假哭道:“王爷果真舍不得我。”   无论和离还是休妻,这等大事儿必不能瞒着靖王太妃。   他选择瞒着,说明内心并无休妻的打算。   心思被试探出来,崔九凌静默了片刻,挽尊道:“毕竟是皇帝圣旨赐婚,本王总要给他些脸面。不过,不休妻,不代表本王就原谅了你。”   傅谨语立时附和道:“那是自然,我罪孽深重,不能轻易就这么饶了我。”   然后她将砂锅的盖子揭开,露出里边香气四溢的卤猪蹄来,笑道:“咱俩一块儿吃。”   崔九凌不乐意了,哼道:“你才从聚贤楼回来,竟还能吃得下?”   傅谨语笑道:“王爷一个人吃多无趣?我舍命陪君子。”   崔九凌白了她一眼:“你说这话的时候别搓手,兴许说服力会更大一些。”   “知道啦知道啦,人家吃东西没够,也就只有靖王府养得起我。”傅谨语跳过中间对话,直接替他下结论。   被抢白的崔九凌:“……”   生生给气笑了。   然后抓起一只卤猪蹄,泄愤般啃起来。   那劲头,仿佛啃的不是猪蹄,而是傅谨语的肉一般。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然后也拿起一只卤猪蹄,慢条斯理的啃起来。   “倒茶。”崔九凌突然开口吩咐她。   傅谨语立时用空着的那只手端起茶壶来,替他斟了一杯,端起来送到自己嘴边抿了一口试温度。   随即将茶盅放到他跟前,狗腿道:“王爷请喝茶。”   崔九凌垂眼,扫了茶盅上那油乎乎的唇/印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将其端起来,抿了一口。 第116章 116 本王可以更混蛋一些。   到了夜里, 崔九凌为了不叫靖王太妃看出端倪,不敢去书房睡,照旧歇在风清苑。   傅谨语沐浴后, 换上前阵子抽到的大红真丝吊/带睡衣, 将头发梳到一侧编成麻花辫,然后一步三摇的走到崔九凌身边。   崔九凌正坐在东稍间的太师椅上喝茶, 随意的抬了下眼,顿时瞳孔张大。   片刻后, 他移开眼, 没好气道:“才四月底就穿得这般清凉, 回头感染了风寒, 有你好罪受。”   傅谨语径直坐进他怀里,两条纤/细的胳膊搂/住他的腰, 用软糯的语气说道:“女为悦己者容,人家知道王爷爱看,便是冒着感染风寒的风险, 也得勉力博君一笑不是?”   “谁说本王爱看了?你少污蔑本王。”崔九凌果断反驳。   傅谨语笑嘻嘻道:“若眼珠子都看直了还叫不爱看的话,那甚叫爱看?”   崔九凌抿了抿唇, 狡辩道:“本王何时眼珠子看直了?你癔症犯了吧?”   心想, 这能怪自己么?不正经话本子里的女子, 都没穿得如她这般“清凉”, 他不惊讶才奇怪呢。   “你就是死鸭子嘴硬。”傅谨语白了他一眼。   然后她转了转眼珠子, 凑到他耳边轻笑道:“王爷昨夜说, 想将我压在镜子前……”   “住嘴。”   她话未说完, 就被崔九凌给喝止了。   他冷冷道:“昨夜是昨夜,现下是现下。”   傅谨语笑道:“对哦,昨夜我还不情不愿呢, 这会子却上赶着了。”   而且这个她这个“上赶着”不光是言语上的,还行动起来,伸手去解他寝衣的系带。   崔九凌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一下,警告道:“你一戴罪之身,老实待着就罢了,若敢僭越,休书伺候。”   “好叭。”傅谨语松手。   崔九凌斜眼瞅她,一副警惕的模样,显然不信以她的脾性会这般轻易放弃。   傅谨语当然不会放弃。   这事儿到底是她理亏,哄他也是该当的。   于是她走到拔步床前,拿床/柱当刚管,缓缓跳起刚管舞来。   其实这是她头一次跳。   不过她小时候学过舞蹈,有一定的舞蹈基础,去泰国旅游的时候看人/妖跳过,也从电视剧跟综艺里头见识过一些。   不能说跳的多好,但对付没见过“世面”的崔九凌,绰绰有余了。   果然随着她的扭/动、下/腰跟踢脚,崔九凌眼眸愈发幽深,喉结微动,难/耐的咽着口水。   傅谨语才刚跳了盏茶(10分钟)工夫,崔九凌就忽地一下站起来,大踏步走到她面前,一下将她捞起,抗在了肩头。   行至梳妆台处,他将她从肩头卸下来,压到梳妆台上的半身镜前。   他一手下滑,边进行前序工作,便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妖/精!”   镜子里的傅谨语得意一笑。   这笑容立时就被通过镜子观察她反应的崔九凌给注意到了。   他抿了抿唇。   心知自己这番行径会助长她的气焰,让她以后更加肆无忌惮,但他有甚办法呢?实在是扛不住她妖/精一般的舞姿。   那小/腰儿扭得,跟拨浪鼓一般灵活,身前澎湃随着她的腰/肢而抖/动,纤/细的长/腿一曲一伸,寝裙下风光乍现。   魂都被她勾走了。   以致于他只草草筹备一番,便迫不及待地与她合/二/为/一。   “嘶,你缓着点啊。”傅谨语倒抽了口凉气,狠狠地瞪了眼镜子里的他。   崔九凌充耳不闻。   没撕/碎她就已经算他忍耐力强悍了,缓着点是不可能的。   于是傅谨语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他一次比一次凶狠的动作搞地花/枝/乱/颤、哭泣求/饶。   然而他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对于她的求饶,压根就不理会。   登上顶峰一回犹不满足,又压着她来了第二回 。   结束的时候,傅谨语哭得嗓子都哑了。   充分展示了甚叫“不作死不会死。”   明明哄他的法子有那么多,偏她脑袋一抽,挑了最作死的一条。   然后果然就被折腾得无比凄惨。   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   次日傅谨语醒来的时候,嗓子火辣辣地疼,那处也火辣辣地疼,腰更是如同被折成两半再拼起来一般,感觉都不像是她自己的腰了。   毫不夸张地说,比洞/房/花/烛/夜那会儿还要凄惨。   “你这混蛋!”傅谨语哑着嗓子骂了他一句,然后抄起脚丫子就踢向他。   崔九凌伸手抓/住她的脚丫子,拿食指指甲在她脚心勾了勾,轻笑道:“本王越混蛋,你恢复的精神力越多。”   “胡说八道。”傅谨语好笑地“嗤”了一声。   签到系统虽然设定奇葩了些,但还没奇葩到这个地步。   崔九凌只当没听到她的反驳,信誓旦旦道:“你放心,为了帮你补充精神力,本王可以更混蛋一些。”   傅谨语:“……”   她现在说自己想被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趴下,本王替你揉/揉/腰。”崔九凌突然在她腰/背上轻拍了一巴掌,催促她翻身。   傅谨语立时翻趴到床/榻上。   崔九凌这家伙可恶归可恶,但是揉/腰的技术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她嘴上却是哼唧道:“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别指望我会对你感恩戴德。”   崔九凌大手掐住她的纤/腰,拿捏着力道替她揉/捏着,轻笑道:“本王可没那个指望,毕竟你一惯狼心狗肺。”   “你才狼心狗肺!”傅谨语怼回去,犹觉不解恨,于是抬手掐了他跪在自己身侧的大/腿一把。   结果因为他腿上的肌肉太结实,傅谨语不但没掐疼他,自己手还被膈酸了。   她差点被气哭。   崔九凌无语道:“你消停点吧,不然一会儿本王替你揉完了腰,还得替你揉手。”   傅谨语哼唧道:“昨儿还说要休了我呢,这会子又这般殷勤备至……哼,男人心海底针!”   崔九凌也不觉打脸,淡淡道:“你这样的祸害,祸害本王一个就够了,不能放你出去祸害旁人。”   傅谨语扭头,白了他一眼:“舍不得就直说,若不是我脑子转得快,都未必能领会你的意思。”   “若本王直说,你可愿意回头再给本王跳昨晚跳过的舞?”崔九凌语气中饱含期待。   “想都别想。”傅谨语果断拒绝,昨晚这家伙跟吃了大力丸一样,差点没把她拆了,打死她都不会再跳了。   崔九凌冷冷道:“本王还没原谅你呢,若不顺着本王的意,仔细本王给你写休书。”   傅谨语不屑地“嗤”了一声,哄着他跟自己敦/伦了一场,她有了底气,才没耐心再哄他呢。   崔九凌威胁道:“本王当真会写。”   傅谨语随口道:“写呗,被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回娘家照样享福。”   且不说崔九凌不可能休自己,就算当真被休,裴氏就不用说了,嫂子蔡心柔也是个好性儿的,她在家一样自在。   至于傅老夫人等人,不算她的家人,不在她考虑之列。   崔九凌手中动作不停,嘴里却冷酷无情道:“正好今儿休沐,本王连人带休书一块儿送回傅府。”   傅谨语翻了个身,正面朝上,斜眼瞅着他,打趣道:“都夫妻反目了,你还屈尊降贵亲自送我回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余情未了呢。”   “你少自恋。”崔九凌白了她一眼,两手重新握上她的腰/肢。   只是揉着揉着,手就往上面去。   傅谨语无语道:“你揉哪呢?那是腰?”   “是。”崔九凌睁眼说瞎话。   傅谨语被气笑了,笑骂道:“如此占前妻的便宜,不是甚君子所为吧?”   “本王原就不是甚君子。”崔九凌面无表情地在她良心上按压,哼道:“再说了,这不是你鼓动本王的?”   傅谨语哼唧道:“那是昨儿的时候,此一时彼一时。”   “横竖你现在还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想如何便如何。”崔九凌揉/搓了一会儿良心,手又往下而去。   傅谨语伸手拍了下他的手背,警惕道:“昨夜疯了两回,你该不会这会子又来劲儿了吧?”   崔九凌没吭声,用他的手跟嘴表达了他的想法。   再次合二为一时,傅谨语被撑得呲牙咧嘴,没好气的骂道:“还说我是个没够的,我看你才是。”   崔九凌握着她的腰动作着,嘴里淡淡道:“这能怪谁?你穿成那样,又跳那样的舞姿,别说是本王,神仙也扛不住。”   话音刚落,他眉头一皱,冷冷地问道:“出现在你梦里的那个神仙,是男是女?”   傅谨语想也不想就道:“连月事包跟套/套都肯给我,你说是男仙还是女仙?”   这也不算扯谎,签到系统连人工智能都算不上,根本没有性别之分。   崔九凌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子,见她神色坦然,毫无撒谎的痕迹,便信了这番说辞。   然后跪坐起来,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动作起来。   傅谨语生怕摔下去,慌忙搂/住他的脖颈,惊呼一声:“你轻点。”   崔九凌只要一低头,就能瞧见她的大红寝裙,然后昨夜她那妖/娆的舞姿就浮现眼前。   立时就让他热血沸腾。   所以轻点是不可能轻点的。   傅谨语好容易才舒适些的腰/肢,经过他这一折腾,再次僵硬如木头。   去给靖王太妃请安时,都是坐着软轿去的。   毫无意外的,又遭到了靖王太妃的打趣:“语儿这是昨儿起夜时不慎扭到了腰?”   傅谨语恨恨道:“不是,是做梦梦见被只大老鼠追在后头咬,扭身躲避时一下撞到了床柱……”   大老鼠·崔九凌:“……” 第117章 117 大/奶奶生了个大胖小子。   “大老鼠”一直兴致勃勃地作乱了半个月, 才略消停了些。   傅谨语才刚松了口气,然后就收到了左燕清羊/水破了的消息。   她立时叫人备车,乘车赶往柳府。   表姐这个庶女分娩, 看她不顺眼的嫡母左大夫人是如何都不会上门的。   姨母大裴氏乃妾室, 名不正言不顺,便是想去, 也没那个脸面。   裴氏倒是能去,但柳家是先二太太的娘家, 她这个继室过去, 自个尴尬, 柳家也尴尬。   算来算去, 这前去坐镇的人选,非傅谨语莫属。   故而半月前送催生礼时, 裴氏就打发人到靖王府与闺女说了这事儿。   傅谨语倒是无所谓,横竖她是个闲人,去看着表姐生产完全没问题。   至于靖王府的中馈, 靖王府的管事都极能干,她一两日不在, 也没什么打紧的。   到柳府的时候, 日头才刚高过树梢。   柳家是京城本地人, 这处大宅传承了有些年头了, 不过养护的极好, 故而不但不显陈旧, 反倒有种沉淀已久的古色古香韵味。   不过也只有外头瞧着沉静, 内院却一片忙乱。   忙的是下人,添乱的是柳凤璃。   他正焦急不已的往充当产房的东厢房里头冲,几个婆子横在他身前阻拦着, 正僵持不下呢。   他母亲汪氏则站在旁边,脸上挂着哭笑不得的表情,不时训斥他几句。   而东厢房里头,倒是安静得很,并未听见左燕清的哭喊声。   “哟,这么热闹?”傅谨语甩着帕子,小步快挪地走过去。   赶着看热闹呢,慢吞吞可不行。   “见过靖王妃娘娘。”汪氏跟柳凤璃闻言看过来,立时福身的福身,拱手的拱手。   “舅母跟姐夫不必多礼,快请起。”傅谨语抬了抬手,随即一脸关切地问道:“表姐情况如何了?”   汪氏回道:“羊/水破了,但骨缝才刚开了两指,稳婆说快的话午后,慢的话得到下半夜去了。”   傅谨语点了点头,侧头唤了一声:“周嬷嬷。”   头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人看起来十分干净利落的周嬷嬷上前几步,福了个身。   傅谨语笑着同汪氏说道:“这是太妃娘娘跟前的周嬷嬷,接生的本事极好,我母亲生书哥儿那会儿,也是她经手的。表姐是头胎,我有些不放心,就跟太妃娘娘借了周嬷嬷来,想让她帮忙看顾看顾,还请舅母别怪我多事。”   娘家人带产婆上门,有些不信任婆家的意味,若是心思敏感的人家,兴许会恼。   汪氏却是一脸感激不尽的模样,高兴道:“王妃说的哪里话,太妃娘娘跟前的嬷嬷,我们请都请不来呢。”   亲手给了周嬷嬷个大红封后,她满脸笑意地叮嘱道:“我儿媳妇就拜托嬷嬷了,缺了什么,你只管打发人出来要,务必不要委屈我儿媳妇。”   周嬷嬷笑应了。   交待清楚后,汪氏又亲自带她进产房。   将周嬷嬷安插/进产房后,傅谨语在丫鬟搬来的太师椅上坐下,这才斜了柳凤璃一眼,笑道:“姐夫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我得进去陪着阿清,不然她会害怕的。”柳凤璃嘴里回着傅谨语话,眼神紧盯着周嬷嬷等人进门时掀开的缝隙,试图从缝隙里瞧清里头的状况。   阿清?叫的倒是挺亲/热的。   傅谨语挑了挑眉:“哦?姐夫对表姐倒是一往情深。”   柳凤璃“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既是夫妻,自然得相敬如宾。”   傅谨语哼了一声:“所以,你进去产房了没有?”   柳凤璃闻言,气愤地瞪着拦在他前头的几个婆子:“若不是这几个刁奴拦着,我一早就进去陪阿清了。”   “倒也怨不得她们,毕竟自来就没有男子进产房的道理。”傅谨语替这几个婆子说了句好话。   不是不能挑战世俗,但柳家书香门第,规矩重,按照古人动辄迁怒的习性,还是别让他蹦跶了,不然于表姐名声有碍。   柳凤璃抬眼看了她一眼,不赞同地说道:“回头王妃分娩时,王爷吵着要进产房却被嬷嬷们拦着,你可还会是这番说辞?”   傅谨语哼笑一声,慢条斯理道:“首先,进不进产房,王爷事先必定会与我商议好,不存在临时跳脚的可能。其次,王爷若想进产房,就凭几个嬷嬷,根本拦不住。”   柳凤璃被她挤兑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正想替自己辩解几句,又听傅谨语开口道:“姐夫还是老实坐着听信吧,别在这里闹腾了,免得表姐不光要应对开骨缝的疼痛,还得分心牵挂你。”   屁忙帮不上,净添乱。   许是觉得傅谨语说的有道理,柳凤璃犹豫了片刻,终是退了回来,在她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   “啊……”片刻后,内室里传来左燕清一声压抑的痛呼。   柳凤璃忽地一下站起来,三两步奔至门口,朝里呼喊道:“阿清,你怎样?很疼么?”   然后半晌都没等来里头的回应。   反倒是把汪氏给呼喊了出来。   汪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朝傅谨语讪笑道:“叫王妃见笑了。”   “甚见笑不见笑的,舅母说的哪里话,姐夫跟表姐鹣鲽情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傅谨语无所谓地笑了笑。   汪氏舒了口气,然后一叠声的吩咐人给傅谨语上茶跟点心。   这还不止,汪氏竟然还提议给傅谨语请两个女先生来说书解闷。   把傅谨语听得嘴角直抽,忙不迭拒绝道:“舅母再这般客套,我可待不下去了,毕竟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添乱的。”   汪氏这才消停下来。   *   两刻钟后,周嬷嬷从里头走了出来,同傅谨语禀报了下左燕清的情况:“回王妃,表姑奶奶胎位正,骨缝开的也顺畅,最迟午正(12:00)就能生下来了。”   傅谨语笑道:“那就好。”   顿了顿,又笑道:“有劳嬷嬷了,回王府后我再谢你。”   这个“谢”字,当然是指打赏。   周嬷嬷也没推辞,福了福身,笑容满面地说道:“多谢王妃。”   王妃的母亲傅二太太跟王妃都阔绰,她先前给傅二太太接生一回,就把十几二十年的养老钱给赚出来了。   这回想必也能从王妃手里得到丰厚的一笔赏钱。   接生两回,就攒齐了后半辈子的养老钱,说给人听,人都未必敢信。   周嬷嬷高兴的跟什么似得。   汪氏却是连忙站起身来,说道:“劳动嬷嬷一场,喜钱自然是我们府上给,怎好叫王妃破费?”   傅谨语嗔了一句:“不成,若喜钱由你们府上给了,我还如何在表姐面前邀功?”   汪氏:“……”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汪氏也不好再争论此事。   不过心里却是想着务必要给周嬷嬷喜钱,免得叫人说她小气,儿媳妇知道了怕也觉得面上无光。   汪氏陪着傅谨语说了会子话,又不放心地起身进了内室。   时间一点点前移,骨缝开得越大,左燕清痛呼的声音就愈加频繁。   柳凤璃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绕着产房门口团团转。   瞧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左燕清才是他这个深情男二的白月光呢。   表姐威武!   不过原著里头左燕清却是另一番脾性,结局也凄凄惨惨。就连养大的养子,也因为是下一本书的反派BOSS而注定没甚好下场。   之所以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大变化,自己在其中横插一脚是其一。   其二则是崔沉这个家伙的神来一笔。   谁能想到呢,堂堂未来内阁首辅,竟然被厌恶的妻子给睡服了。   莫非五行缺睡?   回头她得替表姐给崔沉送上份儿谢礼才成。   “母亲!”   说曹操曹操到,傅谨语才在心里念叨柳南祁这个未来的反派大/BOSS,一个小豆丁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见柳凤璃在场,他连忙刹住脚步,恭敬的拱手行礼:“给父亲请安。”   行完礼后,一扭头,瞧见了傅谨语。   他立时恭敬行礼,嘴角露出个甜甜地微笑来:“小祁给姨母请安。”   孰更亲近,光从这两句请安的客套话里就能分辨清楚。   “过来,叫姨母瞧瞧。”傅谨语朝柳南祁招了招手。   柳南祁立时上前几步。   傅谨语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比去岁长高了许多。”   想了想,又宽慰他:“你母亲在给你生小弟弟呢,别担心,你祖母在里头盯着呢。”   之所以说小弟弟而不是小妹妹,乃是因为傅谨语曾请太医来给左燕清把过脉,太医透漏说她腹中怀的是个男孩儿。   “可是,母亲一直在喊疼。”柳南祁皱眉,一脸担忧地看向门帘。   傅谨语笑着安抚他:“女子分娩就是这样,既痛又辛苦,若是丈夫又不体贴的话,还得加一样——伤心,着实不容易。”   柳凤璃:“……”   别以为自己听不出她这是在指桑骂槐。   柳南祁握拳,认真道:“我以后要好好孝顺母亲,比小弟弟都孝顺。”   “姨母相信你。”傅谨语点头,又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可用过午膳了?”   “用过了,不用完午膳奶娘不肯带我过来。”柳南祁乖巧点头。   柳南祁的奶娘是左燕清的人,照顾他尽心尽力,自然是无有挑剔的。   “那去歇晌吧,不必担心你母亲,姨母替你在这里守着。”傅谨语好脾气的劝他。   柳南祁纠结了片刻,最终乖巧地点了下头:“母亲常说姨母是个有本事的,小祁听姨母的准没错。”   傅谨语听得嘴角上扬,才四岁的小豆丁,就能说出如此好听的话来,不愧是嚣张到最后三万字才下线的反派大/BOSS。   “小祁告退。”柳南祁拱了拱手,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才刚行至门槛处,内室突然传出来“哇”地一声啼哭。   片刻后,一个婆子掀帘走出来,笑道:“好叫王妃、大爷知道,大/奶奶生了个大胖小子。”   柳凤璃“蹭”地一下站起来,急急地问道:“快说,大奶奶如何?”   竟然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大人,而不是宝贝儿子。   不得不说,这点上,柳凤璃成功让傅谨语高看他几分。   婆子忙回道:“回大爷,母子平安。”   “太好了!”柳南祁立时掉头折返回来。   是啊,真是太好了,傅谨语也这般想。   生下儿子,表姐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断然不会再如原著里那般才三十来岁就郁郁而终。   柳南祁最听她的话,她活着,他就无法黑化变成反派大/BOSS。   一环扣一环。   但都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着实令人欣慰。 第118章 118 快点,别慢吞吞的。   下人收拾好产房后, 柳凤璃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飞速冲了进去。   正常情况下,作为客人, 理应识趣地给人家小夫妻留出叙衷肠的工夫, 晚个半刻钟再进去。   但傅谨语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怎可能识趣?   她果断迈腿, 追了进去。   东稍间里,汪氏怀里抱着婴儿, 满脸喜色。   见自己儿子进来, 她立时将襁褓往前送了送, 说道:“瞧瞧你儿子, 鼻子、眼睛同你儿时简直一模一样。”   柳凤璃随意的瞥了一眼,便径直奔到床/榻边, 一脸关切地问左燕清:“阿清,你还好吧?饿了没有?我叫人给你送吃食过来?”   左燕清淡淡道:“不饿。”   目光一转,看见了才刚进门的傅谨语, 顿时脸上浮现出喜色来:“表妹,你怎地来了?”   傅谨语笑道:“表姐分娩, 我不知道便罢了, 既得了信, 自然是要过来的。”   至于如何得的信, 那就不必详说了。   走到床/榻边, 她打量了左燕清一番, 见她面上虽有些疲惫, 但精神头还不错,于是转去汪氏身边。   端详了一番新出炉的小外甥后,违心地夸赞道:“面皮生得倒是白净, 随表姐。”   “王妃说的极是,一白遮十丑,更何况这小家伙原就不丑,将来必定跟他爹一样,长成个玉树临风的模样。”汪氏王婆卖瓜,立时顺杆就爬。   傅谨语斜了柳凤璃一眼。   用“玉树临风”来形容他,倒也没说错,哪怕方才在产房门口急地跳脚时,也没太损耗他的气度。   就是以前眼瞎。   不过这会子视力已然恢复,他这个表姐夫,勉强还算过得去吧。   汪氏突然将襁褓朝傅谨语递来,笑道:“王妃抱抱他,借借我这儿媳妇的运道,来年好生个大胖小子。”   把傅谨语给惊地立时就想倒退几步,却又生生屏住了。   她不想年纪太小生娃,崔九凌也理解,但外人却未必理解。   所以还是别表现得太明显才是。   犹豫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   低头看着如同猴屁/股一般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家伙,她嘴角抽了抽。   这是劝生呢,还是劝退呢?   不过小孩子长得快,一日三变,等到吃满月酒时,再来这一出,兴许还更有说服力些。   傅谨语抱了半盏茶(5分钟),便忙不迭将襁褓还给汪氏。   弄璋是大喜事,柳府要忙的事儿好多着呢,横竖表姐无事,傅谨语便没有多留。   不过她还是将周嬷嬷给留下了,让她照管表姐坐完月子后,再回靖王府。   回到靖王府后,她先去向靖王太妃报喜:“我表姐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靖王太妃立时露出羡慕的神情来,感慨道:“你表姐才刚跟柳修撰定亲,柳修撰就中了状元,且成亲次年就生下个大胖小子……倒是个有福气的。”   长辈们催婚催育是常态,她母亲裴氏就时常催,故而傅谨语也没甚反感,只笑道:“舅母叫我抱了下小外甥,说让我沾沾表姐的运道。”   靖王太妃立时欣慰道:“柳夫人倒是个思虑周全的,待柳家办满月宴时,本宫叫梁嬷嬷给准备份贺礼。”   傅谨语站起身来,福了一福:“儿媳替表姐谢过母妃赏赐。”   “你这孩子,客套什么?”靖王太妃嗔了一句。   两人说了会儿家事。   靖王太妃突然叹了口气,无奈道:“芩姐儿的亲事还是没着落,本宫嫂子方才又来找本宫诉苦。”   秋钰芩比傅谨语还大,傅谨语都嫁人了,她却连定亲都没定亲,去年一年相过无数回亲,但都无疾而终,秋大夫人急得跟什么似的。   没等傅谨语回应,靖王太妃又开口道:“嫂子还想让本宫帮芩姐儿物色门亲事,本宫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帮得上这个忙?倒是有几个眼熟的宗亲子弟,但都不怎么成器,把芩姐儿说给他们,也太委屈芩姐儿了。”   傅谨语附和道:“正是呢,岑表妹那样的人物,要品貌有品貌,要才情有才情,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如何配得上她?”   表哥打今年开春起就扑在皇庄的马铃薯种植上,为此还跟她借了小李庄的几个庄仆过去,目前进展良好。   若无意外的话,等入夏马铃薯丰收时,他应该能捞到个虚衔。   且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跟秋钰芩父亲秋明泽关系打的火热。   等虚衔到手,裴雁秋从商户子变成官场中人,到时向秋明泽提亲,凭他跟秋明泽的关系,加上他自己的本事,成功的几率还是蛮高的。   估计这也是崔九凌选择冷眼旁观,不出手干涉的原因。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十拿九稳之前,傅谨语不好对靖王太妃直言。   靖王太妃拍了拍傅谨语的手,说道:“你时常出去赴宴,可要帮芩姐儿留意着些,若是听说哪家有品貌俱全的好男儿,回来告诉本宫,本宫说与本宫嫂子。”   “母妃放心,我会留心的,若有好的,定回来告诉您。”傅谨语应承得十分干脆。   “留心什么?”崔九凌抬脚走了进来。   傅谨语站起身来,笑道:“王爷今儿衙门不忙?”   竟然有空回府用午膳。   “回来取样要紧的物什。”崔九凌回了一句,又疑惑的皱起眉头:“你不是去柳府了么?”   没等傅谨语回答,靖王太妃就抢先道:“去过柳府了,柳大/奶奶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真真是件大喜事儿。”   崔九凌:“……”   这饱含期待的语气,他一听就知道母妃是甚意思。   “顺利就好。”崔九凌假装没听懂,随口回了一句。   靖王太妃瞪了他一眼,当着傅谨语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傅谨语心里不爽利。   *   用完午膳后,靖王太妃要歇晌,傅谨语便告辞出来。   她侧头看了眼跟着自己出来的崔九凌,诧异道:“王爷还不去衙门?”   崔九凌淡淡道:“不急,陪你歇个晌再去不迟。”   傅谨语顿时一脸嫌弃:“我又不是小孩子,歇个晌而已,需要你陪?”   大热天的抱一块儿睡,也不嫌热!   崔九凌背负着手,不疾不徐地迈动双/腿,淡淡道:“不知王妃对方才母妃委婉暗示本王想抱孙子的行径有甚看法?”   傅谨语立时扭头,一帕子甩到他胸/膛上,笑嘻嘻道:“王爷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陪臣妾午睡,臣妾真是受宠若惊,恨不得亲自替你铺床叠被,以报王爷的深情厚谊。”   崔九凌“嗤”了一声,轻哼道:“你还真是能屈能伸。”   “王爷,你不正经。”傅谨语突然拿帕子捂脸,作娇羞状。   崔九凌一怔,品味了下方才自己的那句话,顿时嘴角抽了抽。   他拿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哼道:“白日里动辄撩/拨本王,夜里却不顶用,没一会子哭着喊着求放过……真是拿你没法子。”   傅谨语:“……”   你丫老房子着火呼呼呼的,每回都恨不得将她烧成灰烬,她哪里扛得住?   “你还好意思说?”傅谨语恶狠狠地瞪他,威胁道:“往后最多只能一回,你若是再胡天胡地乱来,就给我滚去睡书房!”   崔九凌挑了挑眉,冷哼道:“小东西,胆子肥了,竟敢叫嚣着让本王滚,仔细本王恼了……”   “我又不是头一回叫嚣了,你奈我何?”没等他说完,傅谨语就打断他。   崔九凌扬了扬嘴角,轻笑道:“我待如何?你夜里就知道了。”   “哼,反正你也只能折腾我一回,敢来第二回 ,我就跟你翻脸,哄都哄不好的那种翻脸。”傅谨语颇有些有恃无恐。   然而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   夜里敦/伦时,这丫竟然挑关键时刻,将她从底下翻到上头,让她来耕/耘。   傅谨语向来懒散,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主儿,让她主动“干活”,那是绝对不可能滴。   于是她果断往他胸/膛上一趴,然后开始挺尸。   “你这懒货。”崔九凌给气笑了,威胁她道:“你若是不如本王的意,回头母妃再说起抱孙子的事儿,本王就直接告诉她,不是本王不想要,而是你不想生。”   傅谨语:“……”   这样的话,她跟靖王太妃这其乐融融的婆媳关系,立刻就分崩离析。   就算靖王太妃面上不说,心里只怕也会对自己有意见。   毕竟在古人的概念里,二十四岁的崔九凌年纪着实不算小了,也该有后了。   她气哼哼地抬起脑袋来,瞪崔九凌,崔九凌不为所动。   僵持了一会儿后,傅谨语败下阵来。   她只好直起身子,勉力容纳,然后缓缓动作起来。   崔九凌闭眼躺着,嘴角露出个得逞的微笑。   片刻后,得逞的微笑,变成享受的抿唇。   还大/爷一般地指挥道:“快点,别慢吞吞的。还有,把你腰/扭/起来。”   傅谨语累得气/喘/吁/吁,没好气道:“再指手画脚,我可就撂挑子不干了。”   说着,猛地一个大动作。   崔九凌呼吸一滞,片刻后,轻/喘着粗/气哼道:“本王也是为你好,有本王指导,你才能更快地成长起来。”   “谢谢,但不需要。”傅谨语冷冷拒绝。   这回也就罢了,只当是他替自己敷衍靖王太妃的谢礼,但别想再有下回,她才不吃这个苦呢。   *   次日傅谨语醒来时,才刚撑起半个身子,立时“哎哟”一声,然后摔趴回床榻上。   偏这个时候,谷雨站在门帘外,禀报道:“王妃,太太打发人来送信,说大/奶奶有了身孕。”   她嘴里的“太太”,显然说的是傅谨语的母亲,傅二太太裴氏。   而“大/奶奶”,说的是裴氏的儿媳妇,傅谨语的嫂子蔡心柔。   傅谨语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知道了,告诉来传信的人儿,我明儿回去探望嫂子。”   谷雨应声而去。   傅谨语叹了口气,先有表姐产子,后有嫂子有孕,独闪着自己一个,裴氏只怕催育催的更起劲了。   崔九凌坐起身来,抬手掐/住她的腰,替她揉/捏起来。   傅谨语不但不领情,反还大骂他:“你别碰我,你个混蛋,我再也不理你了。”   说好的一次最多一回,他逼/迫自己主动了一回,后头他自己又压着她来了一回,狡辩说前头不是他主导的,不算数。   傅谨语差点没被气死。   崔九凌淡定道:“等本王替你揉完腰,你再不理本王,才不算吃亏。”   傅谨语一想有理,于是颐指气使道:“再重点,你没用膳?”   崔九凌失笑:“的确没用。”   傅谨语:“……”   真是被气昏头了,竟然口不择言了。   她果断选择闭嘴。   好在崔九凌并未偷奸耍滑,替她揉/腰揉得认真,过了约莫两刻钟,她腰/肢酸/软的程度总算有了大幅度缓解。   且他还主动道:“明儿你要回娘家,今夜早些安置,本王不扰你。”   傅谨语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显然不信他的说辞。   崔九凌抓起她的手,与自己的大手击掌,轻笑道:“击掌为誓,这总行了吧?”   不行也没法子。   傅谨语只能选择相信,毕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难道还能因为他太黏人而合离不成?   *   收拾妥当后,傅谨语去给靖王太妃报喜:“好叫母妃知道,我娘家嫂子有了身孕。”   靖王太妃立时笑道:“果真?这可是大喜事!”   顿了顿,又笑道:“你/娘家有了这样的大喜事,你该择日回去瞧瞧才是。”   傅谨语装傻充愣,一脸感激的说道:“还是母妃想的周到,我竟没想到这茬。”   想了想,又试探性地问道:“那我明儿回去一趟?”   靖王太妃笑道:“本宫又不是那等多管闲事的,你想甚时候回家就甚时候回去呗。”   “多谢母妃体恤,那我明儿一早回去,用完午膳后就回来。”傅谨语作出个兴高采烈的模样来。   靖王太妃又道:“本宫叫梁嬷嬷收拾份贺礼,明儿你替本宫带给你嫂子。”   “母妃您太客气了。”傅谨语走到靖王太妃身后,边替她揉/肩边笑道:“我替嫂子谢母妃赏赐。”   “自家人,这原是该当的,你客套什么?”靖王太妃嗔了一句。   想了想,又打趣她道:“本宫肩膀好着呢,又不像你,腰不好,动辄需要阿凌替你揉/腰。”   傅谨语:“……”   真是丢人丢到婆婆跟前来了。   都怪崔九凌这混蛋不知分寸,害她时常腰/酸背疼,走路都不得劲。   她羞了个面红耳赤,讷讷无言。   靖王太妃以帕掩唇轻笑几声,随即收敛神色,一本正经道:“这家伙太过分了,回头本宫替你教训他。”   傅谨语听得想翻白眼,她个抱孙狂魔,心里巴不得崔九凌多折腾自己几回呢,怎可能会教训他?   她象征性地又替靖王太妃揉了片刻,然后忙不迭寻了个借口离开正院,免得靖王太妃又说出甚惊掉自己眼珠子的话来。   *   从娘家探望嫂子蔡心柔回来的次日,傅谨语又攒够了15天签到时间,领取了一次签到奖励。   在此之前两个月,她抽到了一套睡衣、一件睡/裙、一身秋衣秋裤以及一身保暖衣保暖裤,仿佛捅/穿了系统的成衣库。   后两者还是男士的,她根本穿不了,直接便宜了崔九凌。   这回抽奖之前,她为了手香一点,先抬手在崔九凌这个天道宠儿脸蛋上摸了一把,这才戳下了“领取奖励”按钮。   然后就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靠,失策了,不该摸/他脸蛋的。   竟然抽到了于她来说没甚太大用处,但于崔九凌来说,却能派上大用场的《水泥制作与应用》一书。   这家伙,果然是天道宠儿!   见傅谨语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崔九凌哼道:“本王脸蛋有毒?不然你这一副喝了毒/药,吞不下吐不出的模样做甚?”   傅谨语没好气道:“我只是想到了昨夜仙人赏赐的物什而已,你少胡说。”   “哦?”崔九凌挑了挑眉,感兴趣地问道:“仙人赏赐了甚物什让你如此一言难尽?莫非是甚有助闺/房/乐/趣的小物件?”   傅谨语:“……”   她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这家伙,一天到晚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她直接将那本《水泥制作与应用》从系统仓库里取了出来,往他身上一丢,哼道:“你明年的生辰礼物。”   崔九凌一把将下/滑的书本抓/住,放到罗汉床的炕桌上,眼神在封皮上扫了一眼,顿时眉头皱了起来。   书皮上缺胳膊少腿的字好几个,仙人赏赐的物什也有出错的时候?   难怪她一脸一言难尽,他自己这会子的表情估计也有些一言难尽。   傅谨语不干了,无语的看着他:“你那是甚表情?”   如此贵重的礼物给出去,他不但不高兴,还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飘成这样?   她刀呢?   片刻后,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好笑地看着他:“王爷该不是看不懂这书吧?”   系统既然根据她思维中的记忆,设定成了现代背景模式,那书籍自然也是用简体字写的。   这些“缺胳膊断腿”的字,他未必能认全。   崔九凌没吭声,随手翻开一页,连蒙带猜的看起来。   片刻后,他两手猛地抓/住了傅谨语的肩膀,一脸严肃地问道:“这水泥,是样极其坚固的物什,可用来修桥跟铺路?”   “不止。”傅谨语眯眼,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来惊掉崔九凌眼珠子的话语:“还可以用来修筑城墙,刀木仓不入。”   “此话当真?”崔九凌忽地一下站了起来,语气陡然拔高许多。   显见情绪有多激动。   傅谨语点头,老神在在道:“知道我送你这二十五岁生辰礼物的分量了吧?若运作得当的话,再换个铁帽子王也不是甚难事。”   水泥真是冷/兵/器时代的防御神/器,谁用谁知道。   想了想,她又叹气道:“不过你身份微妙,水泥若由你来建作坊生产,怕是会给靖王府招灾。”   方才她就是在纠结这个,所以才犹豫要不要将这书拿出来。   崔九凌冷哼一声:“若这水泥果有你说得那般厉害,本王的确不好沾手。但为了大齐的长治久安,也不能让它不见天日。”   “所以,你打算上交给皇帝?”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傅谨语若还猜不到他的心思,那她就白混了。   “嗯。”崔九凌颔首。   想了想,他又轻哼道:“至于怎么个交法,皇帝该付出什么代价,本王得好好想想,总不能让你吃亏不是?”   傅谨语傲娇道:“既是送你的生辰礼物,那便是你的了,你做主便是,不必考虑我。”   “不考虑你不行。”崔九凌将《水泥制作与应用》往她跟前推了推,指着上头的字,说道:“这些字缺胳膊少腿的,得你帮忙用大齐文字重写一边才行。”   傅谨语撇了撇嘴。   这在她意料之中。   不过比她设想的要好一些。   本以为崔九凌会让自己教他简体字呢,她已经在努力回忆汉语拼音生母跟韵母了,结果丫很会走捷径,竟然求自己帮忙翻译重抄。   她当然不会拒绝。   抄书固然辛苦,但肯定比教他学习简体字轻松,她傻了才不答应呢。   故而笑道:“好说。”   至于说替她向景福帝争取好处,她倒不甚在意。   毕竟如今她要地位有地位,要银钱有银钱,作为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她也没有入朝为官这等惊世骇俗的想法。   简直是无欲无求。   咳,其实也不能说无欲无求吧,若是景福帝非要赏赐自己大笔银钱的话,她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毕竟,谁会嫌银钱少呢?   *   水泥的事儿,崔九凌得先叫人试制出来,确定其功效,才好在十月十六景福帝的千秋宴上进献。   急不得。   倒是柳家的满月宴先到了,汪氏早几日就送了请帖到靖王府,傅谨语为了帮表姐撑腰,必是要去的。   靖王太妃闻讯后,果如承诺的那般,叫梁嬷嬷收拾了份贺礼,让傅谨语帮忙带去。   客套道:“本该本宫亲自前往柳府道喜的,只是语儿你是知道的,本宫向来不耐烦这些……”   傅谨语立时道:“母妃心意到了就行,哪敢劳动您亲临?”   靖王太妃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回头你侄儿满月宴时,本宫必定会亲至。”   一个是她娘家哥哥,一个是表姐,孰轻孰重,靖王太妃心里门清。   傅谨语道谢道:“劳烦您费心想着,待我嫂子出了月子后,我请她给您做姜糖。”   蔡心柔先前送过傅谨语一罐姜糖,靖王太妃尝过后觉得好,破天荒地要求傅谨语分她半罐,可见有多爱吃。   靖王太妃立时笑了:“那本宫就擎等着了。”   辞别靖王太妃后,傅谨语便出发前往柳府。   达官贵人家虽然产妇惯常坐双月子,但满月宴都是在一个月左右就办,而柳家这满月宴,却是满两个月才办的。   已彻底养好身子的左燕清跟随婆婆汪氏在二门迎客,她头戴赤金嵌红宝花冠,身穿着大红喜上眉梢暗纹花罗褙子,虽身段还有些丰腴,但整个人容光焕发,竟比闺中时容/色更艳几分。   傅谨语笑嘻嘻道:“表姐好福气,舅母为了叫你养好身子,特意推迟了一个月才办满月宴。”   汪氏上前行礼,笑道:“这都是阿璃的主意,我可不担这个名头。”   阿璃是左燕清嫁进来后,汪氏新改的称呼。   因儿子喊儿媳妇阿清,又叫儿媳妇喊他阿璃,汪氏凑趣,也跟着喊起来。   傅谨语立时改口道:“姐夫这般体贴表姐,真真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夫君。”   左燕清抿了抿唇,趁汪氏不注意,斜了傅谨语一眼,暗示她消停点。   柳凤璃没在这里,傅谨语想不消停也寻不到打趣的目标。   便略过这茬,改寒暄起旁的。   正与汪氏说笑呢,突然有柳府的下人跑来禀报道:“太太,宁王世子妃来了。”   “言姐儿来了?”汪氏顿时喜笑颜开,觉得外甥女傅谨言够意思,晓得来给舅家撑场面。   傅谨语与左燕清对视一眼,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冷笑。   柳凤璃都已经跟傅谨言说清楚了,但凡知礼些的,都该晓得避嫌,傅谨言却大摇大摆的上门来,连病都不肯装一下。   仅仅只是为了顾全亲戚的情面,不叫外头人说嘴?   那她这个宁王世子妃混得也太差了些,都嫁进去多久了,还得靠这些虚名来立人设。   恰在这时,柳凤璃引了一波男宾进去后,又赶来了二门。   他先给傅谨语行了个礼,然后问汪氏道:“母亲笑什么呢?说出来,也叫儿子跟着乐呵乐呵。”   汪氏笑道:“你言表妹来了,才刚进大门口,这会子正往二门来呢,高兴吧?”   柳凤璃:“……”   他恨不得立时抽自己一巴掌,叫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后立刻抬头看了左燕清一眼。   左燕清嘴角含笑,神色淡然,与先前竟无太大不同。   但熟悉些的人,比如傅谨语,却能一眼就瞧出她这是生气了。   在这有人笑、有人默、有人忐忑不安的尴尬气氛里,傅谨言的马车骨碌骨碌的驶入二门。   一身天水碧竖领对襟长衫的傅谨言,扶着侍书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   见到众人,略一怔愣后,对傅谨语笑道:“竟跟妹妹前后脚到的,还真是巧。”   傅谨语从鼻翼里哼了一声,淡淡道:“皇家规矩重,侄孙媳妇可别不当回事,仔细因为这等小事导致世子被人/弹劾不讲孝道。”   傅谨言抿了抿唇,艰难道:“多谢小叔祖母教训,我以后不敢再犯了。”   傅谨语这才后退一步,将主场让给汪氏。   左燕清感激地悄悄握了下傅谨语的手。   “给舅母请安,见过表哥、表嫂。”傅谨言依次给柳夫人、柳凤璃跟左燕清行礼。   汪氏忙拉住她,不赞同的嗔道:“世子妃快别折煞我们了。”   傅谨语拿团扇遮住自己的脸,一瞬不瞬的盯着柳凤璃,看他对傅谨言是甚反应。   若给她瞧出半点端倪,她都会毫不避讳的全部告诉表姐,给他上眼药。   然而叫她失望的是柳凤璃一直眼观鼻、鼻观心,连正眼看傅谨言一眼都没有。   简直令她刮目相看。   傅谨言身为原著女主,自然不傻,见柳凤璃如此,她抿了抿唇,露出个略带哀伤的神情来。   傅谨语默默在脑内替她配音:“你失去的是爱情,可我失去的是一个能给我撑腰的表哥啊!”   “你们这里正忙着,我们就不添乱了,叫人领我们到后头坐吧。”傅谨言主动提出去正院坐,还顺便将傅谨语给捎上了。   傅谨语还想看会子热闹呢。   不过正主都要走了,她留下来也没甚意思,便没出声反对,跟着傅谨言一块儿往正院走去。   半道上,傅谨言竟然阴阳怪气地同傅谨语话家常:“有日子没见小叔祖母了,您老人家身子骨可好?”   “我老婆子身子骨倒还算结实,不过如果少见几次你这不孝的侄孙媳妇,我估计身子骨会更硬朗些。”傅谨语笑嘻嘻的回答。   论阴阳怪气,她还没输过谁呢。   “噗嗤。”   替他们领路的婆子一个没憋住,笑出来声来。   傅谨语怕傅谨言恼羞成怒,拿这婆子作筏子,便一摆手:“正院我认得,不必你领路,你该干甚干甚去吧。”   婆子忙不迭告退。   外人离开,傅谨语更肆无忌惮了些,冷嘲热讽道:“侄孙媳妇,要早点替我那不成器的侄孙开枝散叶啊,你看你都进门半年了,肚皮还没甚动静,我都替你发愁。”   傅谨言:“……”   她今儿就不该为了顾全舅家的脸面走这一趟,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傅谨语见她不吭声,挑了挑眉“怎地,侄孙媳妇觉得我说的不对?”   傅谨言才要张口 ,就又听傅谨语淡淡道:“不服也得给我憋着。   傅谨言:“……”   *   傅谨语被奉为上宾,除了被敬的酒多了些,这场满月宴吃得倒还算舒心。   宴毕,傅谨语前往衔泥小筑,去跟被汪氏打发回自己院子歇着的左燕清告辞。   谁知才刚转出衔泥小筑的影壁,就见左燕清跟柳凤璃在廊下推搡着。   具体点说,就是柳凤璃将左燕清搂在怀里,低头欲亲她,左燕清不从,两手推搡着他的胸/膛。   柳凤璃虽是个读书人,但终究男女/体力差距悬殊,左燕清哪里拗得过他?几次被逮住嘴/唇亲/吻。   傅谨语毫无形象地吹了声口哨,拿团扇假假地遮住眼睛,笑嘻嘻道:“表姐跟表姐夫也忒心急了些,好歹进屋再亲/热呀。”   柳凤璃吃了一惊。   左燕清趁机推开他,脸色羞得通红,如同怒放的牡丹花一般。   也难怪柳凤璃会按捺不住,若傅谨语是个男子,只怕也要想/入/非/非。   柳凤璃眼带醉意,摇摇晃晃地上前几步,朝傅谨语拱手,大着舌头说道:“叫王妃见笑了。”   傅谨语对他先前在傅谨言跟前的表现十分满意,同他说话也就耐心了些,还有闲心开玩笑:“能有这样的乐子看,我今儿没算白来。”   “表妹。”左燕清跺脚,拿帕子掩面,奔进了正房。   傅谨语把人惹得羞恼了,少不得要跟进去哄一哄。   柳凤璃吁了口气,赶紧溜去了书房。   *   内室里,左燕清淡定的坐在太师椅上,脸上半点方才的羞恼都不见。   傅谨语“啧”了一声,笑道:“表姐这变脸的本事,跟我如出一辙呀,不愧是嫡亲的表姐妹。”   左燕清笑道:“我也就能哄哄柳凤璃,旁人跟前,再不敢来这一套的。”   傅谨语夸赞道:“表姐过誉了,姐夫成婚前心里可是有白月光的,这样高难度的条件下,你都能将他的心收拢,可见你本事不小。”   “甚本事?还不是全靠那张方子。”左燕清不屑地“嗤”了一声。   傅谨语:“……”   果然如同自己猜测的一般,柳凤璃这完全是被睡/服的呀。   咳,其实这也不是没可能。   柳凤璃之前没有过通房,又服了那等助/兴的药,开/荤之后,说不得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说句不好听的,男人嘛,向来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当然,这里头可不包括崔九凌。   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他认识自己之前,这么多年都不近女/色,面对那么多向他抛出橄榄枝的贵女,都能清心寡欲,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   傅谨语笑道:“方才傅谨言出现时,我盯着姐夫呢,发现他半点眼色都没给她,可见心里是有表姐的。”   左燕清“嗯”了一声,然后话锋一转,冷哼道:“他心里有我又如何,我心里可没他。我现在只想养好嘉哥儿跟小祁,旁的通不在意。”   嘉哥儿是左燕清儿子的小名,大名柳南嘉。   傅谨语立时冲她竖大拇指:“说得对,叫他好好体验体验甚叫‘追妻火葬场’,如此他才能更珍惜你。” 第119章 119 本王才不会打脸呢。   参加完嘉哥儿的满月宴后没几日, 就来到了七夕。   大齐的七夕节,有晒衣跟晒书的习俗,正巧今儿无风无雨, 日头好的能将人给晒化了。   故而傅谨语先领着人, 将她跟崔九凌的大/毛、小/毛衣裳一一挂到了晾衣绳上。   接着去她的小书房,将自己那为数不多的一点子藏书给搬出来, 晒到廊下日头能晒到的地儿。   至于崔九凌内、外书房里的藏书,就不必她操心了, 自有许青竹这个贴身内侍操持。   至夜里, 傅谨语都沐浴完毕, 准备安置了, 崔九凌突然递给她一个小木匣。   她打开一瞧,里头竟然装着只肥胖的蜘蛛。   他淡淡道:“虽然你在针黹女红上头没甚天赋, 但活到老学到老,没准七老八十的时候就能变成巧手呢?”   七夕又名乞巧节。   乞巧的方法就是女子将蜘蛛放进一只碗里,拿木盖盖起来, 第二日起来查看,谁的蜘蛛结的网最大最圆, 谁就是一家子女孩儿里头最心灵手巧的那个。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 将小木匣扣好, 摔到他身上, 哼道:“王爷与其指望我学好针黹女红, 还不如自己去乞个巧, 兴许还更有指望些。”   崔九凌抬手将小木匣抓/住, 斜眼看着她,挑眉道:“果真不要?这可是本王亲自去捉的蜘蛛,足足花了本王半个多时辰呢。”   靖王府纤尘不染, 想找只蜘蛛可不容易,这还是他特意出府去别地儿捉的。   傅谨语立时改口道:“罢了,看在王爷一片痴心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乞巧一次吧。”   崔九凌立时吩咐人准备供桌跟乞巧的物什。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但话都放出去了,也只好移步到院子里,在供桌前跪下,对着织女星的位置跪拜了一番,然后许了个希望自己未来一年心灵手巧的愿。   接着亲自将小木匣里的蜘蛛放到碗里,并盖上木盖。   能不能结张好网,明儿一早再来看。   傅谨语以为这样就完事了,谁知道他竟然还有新花样。   看着他端出的一碟凤仙花汁,她嘴角抽了抽。   先前赴宴时,她的确听人说起过男边一些地儿过乞巧节时,当地女子,无论老幼,都会用凤仙花汁染指甲的事儿。   当时不过听听就罢了,毕竟她平时偶尔也会拿凤仙花汁染指甲,不足为奇。   但是他要亲自用凤仙花汁替自己染指甲,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最关键的是,他要替自己染的不是手指甲,而是脚指甲。   这家伙可是有肯她脚丫子的前科,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他在打甚主意了。   傅谨语原想拒绝的,但想想今儿好歹也算是情人节,于情于理都不好太冷酷无情。   也只好由着他折腾了。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他这个直男的动手能力,等她歪在引枕上看完十页话本子,坐起身来探头一瞧。   顿时眼前一黑。   别说指甲了,她十根脚趾,甚至半个脚掌,都被染成了红色。   在飘摇烛火的映照下,往人跟前一伸,妥妥的女鬼现形记。   她给气笑了,拿脚丫子一下把他从小杌子上踹下去,骂道:“我脚跟你有仇么?染成这样,是想吓死谁?”   崔九凌“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道:“想不到染个指甲竟这样难,本王尽力了,但结果似乎有些不太尽如人意。”   傅谨语才要开口,就听他又老神在在的补了一句:“不过没关系,本王帮你添干净就是了。”   说着,张嘴就肯住了她的脚丫子。   傅谨语:“……”   故意的,这丫绝壁是故意的!   这个心机吊!   片刻后,她抿了抿唇。   心机就心机吧,至少她被肯地还挺舒服的。   “喂,你往哪肯呢?”   傅谨语轻斥一声。   这家伙肯着肯着,竟然沿着她的腿往上而去。   崔九凌没回话,而是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肯的去向。   这显然比肯脚丫子要刺/激好多倍。   至关键处,她抬手按住他的脑袋,颇为主动地将其往自己身边推。   崔九凌笑骂了一句“小东西,想闷死本王?”,然后加快了肯的动作。   傅谨语被他折腾的惊呼连连。   一连让她登/顶两回,至他真正上场时,傅谨语已然累瘫,闭眼躺着,整个人都软成面条了。   这正方便了他。   他边动作边去亲她的嘴,轻笑道:“牛郎织女一年才能见七回,即便他们日日敦/伦个三五回,也抵不过咱们一个月的量……如此说来,你可比织女有福气多了,能日日受本王的疼爱。”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无语道:“人家老夫老妻的,孩子都两个了,哪能跟咱们这才成婚刚半年的新婚夫妇比?再过十几二十年,你可就不敢说这话了。”   “浑说,再过十几二十年,本王照样能日日疼爱你。”崔九凌自信满满地丢下豪言壮语。   男人真是普通而又自信的生物啊!   斜了眼他的脸蛋,似乎说他普通太违心了些。   不过不普通又如何,事实就是男子那方面的本事,是随年龄增长而日渐下降的,没有例外。   她“嗤”了一声:“别吹牛了,仔细到时打脸自己脸上挂不住。”   “本王才不会打脸呢。”崔九凌冷哼一声,为了不叫她再泼自己冷水,猛/烈地动作起来。   傅谨语惊呼了一声,连忙抓/住了罗汉床的床/围。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本事一般,崔九凌使出了浑身解数,光是姿/势就换了十几二十个。   傅谨语赶紧自己就像电饼铛上被烙的饼一般,一会儿被翻一个面,一会又被翻一个面,甚至还竖立起来。   等到结束时,她整个人仿佛负重跑了五公里一般,哪哪都酸/疼。   正昏昏欲睡呢,突然听崔九凌懊恼道:“都怪你谁甚本王不行的话,激得本王甚都顾不得了,只想叫你晓得本王的厉害,竟把套/套的事儿给忘了。”   傅谨语一骨碌爬起来,惊慌道:“这如何是好?要是怀上了怎么办?你赶紧叫人给我熬碗避子汤来。”   “别胡闹。”崔九凌立时拒绝,皱眉道:“风清苑有母妃的人,若半夜三更熬避子汤,必定会传到母妃耳朵里。再者,是药三分毒。”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傅谨语怒瞪他。   崔九凌安抚她道:“洞房花烛夜那回也没戴,事后证明无事发生,兴许这回也跟上回一样好运呢?”   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崔九凌说得没错,是药三分毒,她总不能为了害怕有孕而去喝这等伤身的汤药。   但心里还是好气。   于是她逮着他就是一顿天马流星捶。   崔九凌理亏,也不敢闪躲,由着她揍自己出气。 第120章 120 这是喜脉呀!   裴雁秋蹲在皇庄几个月, 贴钱贴人,劳心劳力,总算没白折腾, 马铃薯在五月底大获丰收。   皇庄的土地肥沃, 皇庄的庄仆侍弄起马铃薯田也更加上心,加上皇庄也不缺农家肥, 故而产量远超傅谨语的小李庄。   亩产竟高达一千八百斤。   在裴雁秋将收获的马铃薯,连同种植方法、食用方法的条陈献上去三个月后, 景福帝终于在早朝上通报了这一好消息。   满朝震惊。   要知道大齐一亩良田的产量, 一季稻或麦, 再加上第二季的豆子, 风调雨顺肥料充足的情况下,也堪堪只有三石, 合四百五十斤。   三亩地的产量才及得上一亩马铃薯的产量。   这得多养活多少人口?   这样一样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好物什,对于一把年纪却政绩平平,急于建功立业好青史留名的景福帝来说, 无疑是雪中送炭。   于是他大手一挥,封了裴雁秋一个正六品朝议郎的散官官职。   散官, 不必上朝, 亦无须去衙门坐班, 只是领空饷的虚衔。   对于勋贵或是世宦之家来说, 或许算不得什么, 毕竟没有实权, 但对于商贾之家裴家来说, 却从此改换门楣,从商户一跃成为官宦之家。   圣旨送达的当天夜里,裴雁秋就烧包的放了数十万响的鞭炮跟长达一个时辰的烟花。   保守估计烧包掉了一万多两银子。   并且成功成为迈入官场第二日就遭御史弹劾的第一人。   被傅谨语派去送贺礼的白露跟霜降回来时喜笑颜开。   霜降笑嘻嘻道:“表少爷着实大方, 给奴婢们的大红封,里头竟然装的是一百两的银票。”   傅谨语看了谷雨一眼,笑道:“叫你偷懒,这下可亏大了。”   白露笑着打趣谷雨道:“谷雨姐姐未来夫家坐拥良田千顷,哪会将这一百两银票放在眼里?也就我跟霜降两个眼皮子浅。”   霜降附和道:“就是就是。”   谷雨脸色微红,笑骂道:“你们俩促狭鬼,一日不挖苦我几回就不得劲,打量我要出去了,管不了你们了是吧?”   傅谨语笑眯眯的坐着,边磕前不久抽到的洽洽香瓜子边看戏。   说起来,她还真有些舍不得谷雨这个忠仆。   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她连母亲裴氏都防着,身边只谷雨这么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儿,有她的帮忙跟陪伴,她才一步步接管了原主的人生,并找到了自己的活法。   不过再舍不得也得舍。   难得有个人品跟家世都拿得出手的冯秀才对她一见钟情,不嫌弃她婢女出身,愿意聘为正妻,并承诺除非四十无子,否则绝不纳妾,傅谨语怎可能不成全她?   虽说这冯秀才不无借她当桥梁,好攀附靖王府的意图,但那又如何呢?   有所图才好,如此他一辈子都得供着谷雨,靖王府一日不倒,谷雨秀才娘子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傅谨语看了会子戏,见谷雨被打趣得脸红如霞,便援手了一句:“白露、霜降你俩也别心急,若有人上门求娶你们,人品跟家世都过得去的话,我一样会松口的。”   霜降跺了跺脚,嗔道:“王妃,您别冤枉人,谁心急了?”   白露不屑地撇了撇嘴:“奴婢才不嫁人呢,嫁人有甚好?要做小伏低地伺候一家子老小,还不如留在王妃身边当大丫鬟威风呢。”   咦,她身边竟还有思想如此前卫的独身主义者?   傅谨语惊讶地看着白露,询问道:“当真不嫁?若是有谷雨未婚夫那般品貌俱佳的秀才,不,举人,上门求娶你呢?”   白露不为所动,坚定道:“那又如何?不一样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跟一张嘴巴的臭男人?不嫁!管他秀才、举人还是状元郎呢,谁来求娶我都不嫁!”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不过她是开明的主人,她们自己的前程,当然是以她们自己的意见为主。   除非特别没有逼/数,肖想不该肖想的,其他都随她们的意。   故而她笑道:“你自己乐意就成。”   “王妃最好了。”白露高兴地献上一碗茶。   傅谨语接过来,才刚抿了一口,腹内就一阵翻腾,然后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白露一脸震惊的说道:“奴婢泡茶的手艺虽不及谷雨姐姐,但也不至于难喝到叫王妃吐出来的地步吧?”   谷雨懂得多一些,见状立时脸上浮现出笑意来,抬手拍了白露肩膀一下,笑道:“吐了兴许是好事儿呢,快去请府医来。”   白露一怔,随即想到什么,“啊”了一声,一溜烟跑走了。   连谷雨都想到的事儿,傅谨语这样聪慧的,又岂会想不到?   顿时心里就“卧/槽!”了一声。   不会这么倒霉吧?   就是一次忘戴/套/套而已,难道就那么巧地中了?   果然侥幸心理要不得。   虽然心里已有了猜测,但她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万一只是肠胃不舒坦呢?   然而府医很快给了她当头一棒:“恭喜王妃娘娘,这是喜脉呀!只是脉象尚浅,若非老朽在这方面略有些心得,只怕还未必能诊出来呢。”   这骄傲的语气,是想让自己夸他医术高明不成?   喜当娘(?)的傅谨语,这会子欲哭无泪,哪有心情夸奖他?叫人给他拿了两个大红封,然后就给打发了出去。   府医顿时喜笑颜开。   两个大红封,就是四十两银子,这可比几句不要钱的夸奖实惠多了。   *   傅谨语漱了口,有气无力地往引枕上一歪。   谷雨领着白露、霜降上前磕头,齐声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傅谨语抬眼,怒瞪她们:“你们存心气我是吧?”   这些家伙,明知道她不想这么快就生娃,还上来磕头道喜!   霜降笑嘻嘻道:“咱们这是趁机讨赏呢。”   傅谨语哼了一声:“赏没有,打倒是能赏你们每人一顿。”   “王妃不赏也不打紧,横竖王爷会赏咱们。”白露站起身来,丢下句“奴婢去告知王爷!”,然后就跑走了。   傅谨语也没阻拦。   她又没打算堕/胎,没有瞒着崔九凌的必要。   他知道了,必定会赶回来,如此她才好跟他算账。   果然去报信的侍卫才离开王府没三刻钟,崔九凌就骑马匆匆忙忙地从衙门狂奔回来。   他人走到东次间的门口,这才将脸上的笑意收起来。   进门后便一脸沉痛地反省道:“都怪我粗心大意,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你若是揍我一顿能消气的话,那就尽管揍吧,我就算再疼也绝不吭一声。”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   如果你丫认错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别勾得那么明显,她没准就会信了。   崔九凌讪笑道:“好吧,本王不装了,本王心里其实十分高兴。”   她过于聪明,在她跟前装相是不成的,反倒惹得她更生气。   傅谨语毒舌道:“王爷高兴是正常的,毕竟老来得子。”   崔九凌:“……”   老来得子都出来了,果然她气得不轻。   崔九凌凑过去坐下,握住她的手,哄道:“横竖都要经历这一遭,趁着年轻,早生早好,免得上了年纪还得受罪,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大头鬼,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就要当娘了,换你你不慌?”傅谨语甩开他的手,气呼呼的瞪他。   害怕年纪小身/子没长全分娩时难产是一回事儿,更多的是她还没做好当娘的心理准备,不知该如何教育小孩子。   “别慌,有本王呢,本王会一直陪着你的。”崔九凌探头过去,安抚性地亲她的唇角。   “太妃娘娘驾到!”   傅谨语刚想怼他,外头突然传来通报声。   崔九凌立时松开她,站起身来,理了理两人身上的衣裳。   靖王太妃急急地走进来,面带惊喜的问道:“语儿,府医说你有身孕了,可是真的?”   虽是问句,但既然都见过府医了,显然心里十分确定。   傅谨语才要站起身来行礼,就立时被靖王太妃给喝止了:“别动别动,千万别动,你好生坐着。”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嗔道:“我又不是泥娃娃,哪有那般娇贵?”   “你可比泥娃娃娇贵多了。”   靖王太妃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老怀欣慰道:“无论你肚子里揣的是男是女,你都是咱们靖王府的大功臣!”   这话傅谨语倒是爱听。   虽然明知道古人向来重男轻女,但她可不希望自己生出的女娃不受祖母待见。   最起码明面上,得做出个一视同仁的模样来。   傅谨语脸上的笑意真心了不少,谦虚道:“甚功臣不功臣的,母妃莫折煞我了。”   靖王太妃拍了拍她的手,叮嘱了一堆的注意事项,还将先后给裴氏跟左燕清接生跟伺候过月子的周嬷嬷留了下来。   完了之后,又吩咐崔九凌:“本宫叫人收拾好东西,一会儿你亲自去傅家报喜。”   崔九凌连忙应是。   靖王太妃这才站起身来,搭着东亭的走往外走。   走到门槛处,又转过来身,对崔九凌道:“你媳妇怀着身子,你夜里不许‘闹’她。”   傅谨语顿时脸色微红,垂首绞着手里的帕子。   崔九凌无奈道:“母妃,儿子一把年纪了,岂会连这点数都没有?”   靖王太妃冷哼一声:“悬。”   素日他如何胡闹她都不理会,横竖那是他媳妇,但现下可不行。   崔九凌“咳”了一声,没接她的话,拱手道:“儿子恭送母妃。”   靖王太妃拿手指头隔空点了点崔九凌,见傅谨语害羞地脑袋都快垂到腿上了,便没再多说,抬脚迈出了门槛。 第121章 121 表妹可还满意?   傍晚时分, 崔九凌亲自上岳家门傅家报喜。   裴氏得信,赶在宵禁前,收拾了两大车物什, 打发人送到靖王府。   傅谨语捧着礼单, 一阵无语。   里头那些补品、药材倒罢了,还算派的上用场, 那些婴儿用品是闹哪样?   崔九凌探头一瞧,顿时嘴角抽了抽:“岳母这送礼的架势, 仿佛本王养不起你们母子似的。”   傅谨语哼道:“谁让我母亲财大气粗呢?这样有钱的岳母, 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呢, 也就王爷你这不识好歹的家伙才阴阳怪气。”   崔九凌抬眼看她, 笑道:“还生本王的气呢?”   傅谨语冷哼一声,扭过头不理他。   崔九凌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亲了亲她的额头,轻笑道:“你向来聪慧,怎地这会子犯起蠢来?生气气坏自己身/子多划不来?倒不如揍本王一顿出出气。”   “一孕傻三年, 我蠢不是正常的么?这才哪到哪呢。”傅谨语阴阳怪气。   揍他一顿屁用没有,自己反倒会手疼, 真当她傻啊?   “是本王说错话了, 你知道的, 本王向来笨嘴拙舌。”崔九凌果断认错, 免得火上浇油。   然后又叫人端来洗脚水, 他做小伏低地蹲在小马扎上, 替她洗脚。   傅谨语蹬了他一脸洗脚水, 他也不生气,始终面带微笑地替她揉/脚。   她再大的怨气,也慢慢消散了。   存心也好, 无心也罢,横竖怀都怀上了,她也不是不乐意跟他生娃,也就懒得追究那么多了。   难得糊涂嘛。   *   次日裴雁秋亲自押着一车礼品上门来道贺。   傅谨语除了偶尔吐几口,身/子倒没旁的不适,闻讯她亲自迎到风清苑的明间门口。   对裴雁秋笑道:“表哥便是要送贺礼,打发下人送来就是了,怎地劳师动众地亲自上门了?”   休沐在家的崔九凌掀帘走出来,冷哼一声:“他这样市侩的人儿,无事不登三宝殿,肯亲自上门,必是有事求你。”   傅谨语一怔,表哥有事求自己?   会是什么事儿呢?   随即她心头一动。   莫非表哥是想请自己当媒人,上秋家替他做媒?   似乎除了这事儿,表哥也没什么事儿需要求到自己头上了。   做媒这种事儿,现代人多少都有些排斥,生怕做的媒不合适,招人埋怨。   但古人却热衷做媒,甚至将做媒当成是行善的好事儿。   傅谨语一个现代人,又是个怕麻烦的,自然不愿去趟这个浑水。   但若对方是自己嫡亲的表哥,说媒的对象又是崔九凌嫡亲表妹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话虽如此,她面上却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来。   随即又好笑道:“王爷说的哪里话,表哥如今春风得意,能有甚事儿求我帮忙?再者,我一无知妇道人家,能帮得上表哥甚忙?求我,还不如求王爷呢。”   崔九凌被她嘴里的“无知妇道人家”六个字给逗乐了,忙抬袖掩唇,挡住自己扬起的嘴角。   裴雁秋嘴角抽了抽,无奈道:“我还一句话未说呢,你们二位贤伉俪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得我没立足之地了。”   傅谨语笑嘻嘻道:“这可不叫挤兑,这叫叫丑话说在前头。”   “可惜说再多丑话也无用,我向来不是个识趣的人儿。”   裴雁秋厚着脸皮朝傅谨语作了一揖:“还请表妹当我跟秋五姑娘的大媒。”   傅谨语推辞道:“我笨嘴拙舌的,哪里担得起这个重任?表哥快别折煞我了。”   裴雁秋也不劝说,伸手从袖子里掏出张礼单来,递给白露。   白露转呈给傅谨语。   他笑眯眯道:“不知这第一份儿谢媒礼,表妹可还满意?”   傅谨语展开礼单,随意扫了一眼,就被上头诸多的“珍珠、金刚石跟水晶”等字样给险些闪瞎狗眼。   她果断改口道:“谢媒礼不谢媒礼的不打紧,关键是不忍心看表哥一把年纪了还打光棍。”   虽然她已经算是个富婆了,手里的银钱够她奢侈挥霍几十年,但谁会嫌钱多呢?   况且如今她是要当娘的人了,得努力给娃儿攒奶粉钱不是?   然而赚钱大计却遭到了崔九凌的无情反对:“不行,你如今才刚有身孕一月,正该是安静待在府里养胎的时候,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做甚?”   又不是揭不开锅了,需要她抛头露面从亲戚手里抠银钱过活。   裴雁秋忙解释道:“表妹是我嫡亲的表妹,我怎可能不顾她的安危,只想着自己的事儿?自然是等她三个月后坐稳胎相了再来替我操持。”   了尘替他算过一卦,说他跟秋玉芩是天定的姻缘。   既是天定的姻缘,晚两个月再说亲,想来也不会有差池。   崔九凌这才勉为其难的颔首。   *   于是在裴雁秋的金钱攻势下,傅谨语最终还是接下了这做媒的差事。   两个月后,于十月初二这个黄道吉日,坐着软轿去了秋府。   因今儿只是上门去跟秋家人透个口风,并探听下他们的意思,傅谨语既没请官媒婆同往,也没事先递拜帖。   故而秋家人得知靖王妃上门的消息后,顿时都惊了。   要知道自打靖王妃有孕,靖王太妃跟靖王拿她当眼珠子一般护着,别说出府了,出卧房门都兴师动众,一帮人前呼后拥的,生怕她磕碰了哪里。   这会子她竟然突然上自家门,莫非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儿?   待弄清楚她的来意后,秋家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怔愣。   裴雁秋是秋府的常客,是秋明泽的忘年交。   若非差着辈分,秋明泽一早就跟他桃园结义了。   谁知他将人当兄弟,人家却想当他女婿。   但也不得不承认,想找个比裴雁秋更出色的女婿很难。   秋明泽脸上神色变幻来,变幻去,最终只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臭小子,瞒得可真严实。”   秋大夫人看向秋明泽,犹豫道:“老爷……”   秋明泽抬手在她手背上一拍,然后对傅谨语道:“此乃小女的大事,成与不成,为表矜持,原该过些时日再给信的。”   傅谨语颔首:“理应如此。”   秋明泽又道:“但王妃身怀有孕,让您为小女的事儿一遍遍往鄙府跑,我们哪里当得起?”   不等傅谨语回应,他又扭头吩咐秋玉芩:“你带王妃去后花园逛逛。”   言下之意,给点商议的时间,他们今儿就可以给她答案。   傅谨语当然没意见,能少跑几趟腿,对于她一个大肚婆来说,自然是最好的。   她立时笑道:“早就听闻舅舅家的花园景色别致,今儿总算有机会领略一番了。”   *   在秋玉芩的搀扶下,傅谨语缓步走到了秋府的后花园。   正值初冬,气温还未大幅度下降,后花园里菊花还未彻底凋谢,风景还算不错。   傅谨语边赏花边笑着打趣秋玉芩:“你的终身大事,就由着父母替你做主,自个一句也不插言?”   秋玉芩动辄见了裴雁秋就脸红,傅谨语还以为裴雁秋小动作不断,已然讨得了佳人芳心呢。   “我不比表嫂,能做自己的主。”   秋玉芩这话说的自然,半点怨怼都没有,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般。   傅谨语才要张口,又听她说道:“裴公子再有本事不过的一个人儿,若能嫁他,自然是好的;若不能,说明我们没有缘分,强求也无用。”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她就说嘛,果然裴雁秋的那些小动作还是有用的。   只是秋玉芩作为一个诗礼之家出身的大家闺秀,能委婉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已经是极限了。   傅谨语笑道:“你猜舅舅、舅母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秋玉芩垂首不语。   半晌后,才轻声道:“我猜不出。”   傅谨语给她吃了颗定心丸,笑道:“表哥向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裴雁秋既然敢请自己这个靖王妃上门给他做媒,说明心里已有足够的把握。   否则,若是被拒绝了,他自己丢脸是小,她靖王妃的脸面往哪里搁?靖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秋玉芩一怔,随即脸慢慢红了。   但嘴角却不自觉得翘了起来。   *   事实证明傅谨语猜测的不错。   纵使秋明泽心里虽还有些别扭,纵使秋大夫人觉得裴家门第低了些,他们还是没能拒绝得了这门亲事。   靖王妃的嫡亲表兄;多年海商累积的巨额财富;受皇帝喜爱的正六品朝议郎官职都是其次。   他们主要是看中了裴雁秋这个人。   就他进退得宜、心思活泛又善于钻营的本事,前程必定不止于此,毕竟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二岁而已。   秋玉芩嫁他,也不算太委屈。   傅谨语双手合拢,“啪”地一拍,高兴道:“这下可好了,表哥跟表妹成一对,自此我再也不用发愁他们的亲事了。”   靖王太妃对她委以重任,让她替秋玉芩物色女婿,每回她出去赴宴回来靖王太妃都要询问一番,搞的她都要得赴宴ptsd了。   秋大夫人有些不情愿,于是问了句杠/精的话:“若是回头他们吵起来,不知王妃是偏向表哥呢还是偏向表妹呢?”   傅谨语:“……”   这是亲妈跟媳妇掉水里,先救哪个的同款问题?   她笑嘻嘻道:“自然是各打五十大板,息事宁人。”   想了想,她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若还未和好的话,叫王爷出面再各打五十大板。”   这番俏皮话,成功把秋大夫人给逗笑了。   秋玉芩嗔道:“表嫂个促狭鬼,又拿人家取笑。”   既担了“促狭”的名头,傅谨语果断又促狭了一回:“就是不知道表妹嫁给表哥后,我是继续称呼你表妹呢,还是得改称你表嫂呢?”   “母亲,你看表嫂!”秋玉芩羞的满面通红,一头扎进秋大夫人怀里。 第122章 122 小叔祖母真真有福气!   得到了秋家给的确信后, 裴雁秋立时派船队回泉州接裴大老爷跟裴大夫人进京。   亲事他可以自己物色,但操持婚事必得长辈出面才行,如此也是对女方家的尊重。   不过, 即便裴家有海船, 裴大老爷跟裴大夫人接信后即刻启程,也得将近两个月的功夫才能抵京。   在此之前, 暂时没什么傅谨语这个大媒可忙活的了。   她悠哉了,崔九凌却忙的脚不沾地。   因为十月十六是万寿节, 即景福帝的五十四岁寿辰。   普通人讲究整寿大办, 旁的时候只自家人开几桌宴席便罢了, 但皇帝不一样, 每一年都会大办。   只除了遇上灾年,为显体恤灾民, 才会蠲掉这一项。   崔九凌计划在此次万寿节当日献上水泥配方当贺礼,为此早几个月前就着人建了个小的水泥作坊,试制水泥。   原本已经有了不错的成果, 只等万寿节当日呈上配方即可。   但事到临头,傅谨语灵机一动, 给他出了个主意。   随随便便呈上的配方, 哪及得上满朝文武皆惊的效果来得震撼?   景福帝属马, 故而她提议筑一匹水泥马, 然后让人用刀木仓剑戟测试, 当场展现一下什么叫“刀木仓不入”。   如此才能惊艳四座嘛。   都免费将水泥这般重要的物什送给皇帝侄儿了, 若是连风头都不出一下, 岂不太亏?   崔九凌觉得有理,且比她有魄力多了,直接叫人比对景福帝的寿数, 筑了五十四匹水泥马。   虽有长府官韩蘅监工,但毕竟是要献给景福帝的寿礼,每匹马崔九凌都得抽空亲自过目。   忙活了十来日,总算赶在万寿节前一日色/色齐备。   次日傍晚,崔九凌携傅谨语一块儿进宫参加寿宴,与他们一同进宫的还有五十四架蒙着红布的平板马车。   在宫门口恰好遇到秦王世子崔琅一家子。   崔琅命人将车帘掀开,在马车上拱手行礼:“见过小叔祖、小叔祖母。”   随即咂舌道:“小叔祖忒大方了些,竟然送皇伯父恁多寿礼。”   崔九凌淡淡道:“数量虽多,不过都是同样的东西。”   数量多,但是都是同样的东西?   靖王该不会准备送几大车辣椒给皇上吧?崔琅暗搓搓的猜测了一番,不过没敢说出口来。   傅谨语从车厢里探出个脑袋来,笑道:“我们东西多,你们先走吧,贤侄孙。”   啧,辈分高就是好,这声“贤侄孙”叫的她通体舒畅。   崔琅不敢僭越,忙推辞道:“时辰还早,侄孙儿不急,还请小叔祖跟小叔祖母先行。”   傅谨语又劝说了一回,崔琅仍是不肯,他们只好越过他们,先行进宫。   入宫后,两人分开,崔九凌去往养心殿,傅谨语则去往曹太后的慈宁宫。   *   慈宁宫这头已然十分热闹了,宫妃跟命妇们济济一堂,正大声说着讨曹太后欢心的吉利话。   今年七十三岁的曹太后,这两年身子骨愈发不好了,三五不时便要大病一场,且今年还添了个耳背的毛病,说话得声嘶力竭的吆喝,她才能听得清。   傅谨语走进来后,才要蹲身行大礼,曹太后就连忙出言阻拦:“弟妹你双身/子的人儿,快别讲这些虚礼了。”   崔九凌跟先帝是兄弟,曹太后可不就得唤傅谨语弟妹?   虽然年龄差距非常大,但没法子,   辈分高。   傅谨语也没逞强,从善如流地从蹲身改为福身,嘴里大声道:“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安康安康,你别站着了,快坐。”曹太后十分热情,大有傅谨语不坐她就亲自起身搀扶她坐的架势。   傅谨语哪敢劳动她老人家,忙搭着白露的手,走到她下首的太师椅上坐下。   曹太后笑道:“太妃娘娘怎地没进来?如今天还不算太冷,虽是晚辈的生辰,但她老人家进来逛逛消散消散也好呀。”   傅谨语大声扯谎道:“母妃原打算来的,只是昨儿夜里着了凉,今儿一早还有些不舒坦,只能留在府里静养了。”   真相是靖王太妃嫌人多闹得慌,懒得来,还不如待在王府里躺在暖炕上看话本子自在呢。   曹太后是知道靖王太妃的到性子的,闻言既没拆穿,也没殷勤地派太医去诊治,只关切地嘱咐了几句:“原来如此,那可得好生养着。若是缺了什么,你只管打发人来说。”   傅谨语忙道谢:“多谢太后娘娘费心想着。”   寒暄了几句后,又其他命妇进来请安,曹太后便顾不上傅谨语了。   傅谨语暗松一口气,才要端起盖碗来喝口茶压压惊,想到各种宅斗文宅斗剧中的狗血打胎剧情,她默默将手收回来。   为了肚子里的娃儿着想,她还是别喝外头的茶水了。   细心的白露立刻将双肩包卸下来,拿出里头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后,递给傅谨语。   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王妃,您的蜂蜜水。”   保温杯是傅谨语上个月抽到的,是一对,出自傅谨语那个时代的知名品牌,保温效果极佳。   她用了紫红色这只,另外只灰蓝色的给了崔九凌。   她接过来,抿了一口,“愉悦”地眯起了眼睛,用高超的演技将喝白开水演绎成喝蜂蜜水。   开玩笑,蜂蜜水那是随便能喝的?妊娠期糖尿病了解一下?   王皇后跟秋太子妃对视一眼。   跟傅谨语差不多时间有孕的秋太子妃蠢蠢欲动地问道:“曾小叔祖母,喝蜂蜜水对胎儿有好处?”   傅谨语生怕她跟风,忙不迭解释道:“是我自个身/子缺糖分,早起动辄头晕眼前一黑,你可别乱喝,双身/子的人儿吃多了糖容易得消渴症。”   古代也是有糖尿病的,大夫称其为消渴症。   秋太子妃立时作害怕状,捣头如蒜:“多谢曾小叔祖母告知,我再也不敢乱吃糖了。”   旁边竖着耳朵光明正大偷听的秦王世子妃闻言,惊讶地插嘴道:“我只知道上了年纪的人吃多了糖会得消渴症,原来孕妇吃多了糖也会得消渴症?”   傅谨语颔首道:“会的。”   妊娠期糖尿病跟高血压都是常见病,前者控制血糖很重要。   不过她并未解释自己是如何得知的,身份在那里,就算别人质疑也只会在心里默默质疑,并不会不识趣地问出口。   果然秦王世子妃作恍然大悟状:“竟是这样。”   四周竖着耳朵偷听的命妇可不止一个,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传遍官眷圈子了。   傅谨语抿嘴轻笑。   今天也有在努力做好事呢。   *   晚宴摆在王皇后的坤宁宫。   傅谨语跟秋太子妃,以及另外两个有孕的命妇的膳食,是王皇后着自己小厨房替她们单做的。   傅谨语话本子看多了,被害妄想症发作,总觉得别人会对自己腹中胎儿下手,原打算饿肚子来着。   见王皇后这般周到体贴,她顿时就放下心来,敞开肚皮吃了一顿。   正听戏呢,大内太监总管丁大年来了,手里捧着卷圣旨。   他笑眯眯地对王皇后说道:“皇上下旨奖赏靖王爷跟靖王妃娘娘,方才靖王爷已经接旨了,奴才来请靖王妃娘娘接旨。”   王皇后立时叫人摆香案跟蒲团。   一切就绪后,这才看向傅谨语。   傅谨语站起身来,搭着白露的手,走到香案前跪下。   崔九凌今儿进献了五十四匹水泥马,景福帝必定是要给奖赏的。   原以为最多会奖赏些金银财帛,不想竟然还有圣旨,且圣旨里还捎带了自己。   虽还不知道奖赏的是什么,但光凭这两点,就给足了崔九凌跟她这个靖王妃脸面。   即便奖赏的是金银财帛,也不算太亏了。   丁大年朗声道:“靖王、靖王妃进献水泥配方有功,特赏永业田两百顷,金一千两。”   傅谨语顿时喜笑颜开。   一千两金子算不得什么,合计成银子也不过一万两而已。   但两百顷地,足足一万亩,且还是能跟爵位一起世袭罔替下去的永业田……   简直是太令人惊喜了。   真难得,景福帝这回竟办了件人事。   先前在青云山围场,崔九凌救了他的性命,他也只赏了三瓜俩枣罢了。   这会子竟然连永业田都赏……   边关安危跟自己性命相比,他果断认为边关安危比自己性命更重要。   啧,果然不愧是平平无奇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做梦都盼着能青史留名的老皇帝。   “臣妇接旨,谢皇上隆恩。”傅谨语接过圣旨,将其递给白露。   扶了扶尚未有明显隆起的肚腩,她心想,小家伙的奶粉钱他们是攒到了。   但是,似乎攒得有些过头了。   不过这奖赏,他们拿着也不亏心,毕竟水泥的用处多多。   有了它,大齐的基建大业,可就要原地起飞了。   丁大年接了白露递上的大红封,对傅谨语恭维道:“王爷待王妃娘娘可真好。”   傅谨语谦虚道:“好什么好,就那样吧。”   丁大年嗔道:“您就别瞒着啦,奴才可是听许青竹说了,王爷是为了替王妃娘娘烧您属相外形的玻璃镜子当生辰礼物,这才误打误撞烧出水泥来的。”   水泥配方的来处不能直说,但献给景福帝时,必得有个妥当的说辞,既能让景福帝欣然接受,又不会让他怀疑崔九凌在偷偷研制乱七八糟的物什而起疑心。   两人合计到最后,都觉得“千金博美人一笑”是个不错的主意。   傅谨语讪笑道:“王爷惯爱胡闹,叫丁总管见笑了。”   丁大年忙道:“王妃娘娘说的哪里话,若非王爷与您伉俪情深,只怕就没有水泥这样的神物了呢,那可是咱们整个大齐的损失。”   两人你来我往的一番对话,倒是叫在场的女眷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后傅谨语便收获了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就连十分受太孙敬重的秋太子妃,都幽幽说了句酸话:“小叔祖母真真有福气!”   傅谨语嘿嘿一笑,毫不谦虚道:“我也这般觉得。” 第123章 123 暂时没甚不舒坦的地儿。   因崔九凌还要与户部交接水泥作坊的事儿, 没法立时回府,只打发了崔沉护送傅谨语回府。   一直到快要宵禁的时辰了,他才匆匆回府。   沐浴更衣完毕, 才走进东稍间, 就听傅谨语吩咐她的丫鬟霜降:“去给王爷端碗萝卜排骨汤来。”   夜里起了北风,陡然冷了起来, 他一路骑马回来,灌了不少冷风, 在热水里泡了两刻钟后, 身/子外头虽暖了, 肚腑却依旧冷冰冰的。   这会子一碗萝卜排骨汤下肚, 整个人由里到外都熨帖了。   崔九凌拿帕子擦拭了下嘴唇,起身坐到傅谨语旁边, 柔声道:“多谢王妃费心想着本王。”   傅谨语笑道:“王爷今儿立了大功,替咱们的孩儿从皇帝那里捞到了一万亩永业田,合该奖赏奖赏你的。”   “为了这两百顷永业田, 本王跟皇帝斗智斗勇,嘴皮子险些都磨破了, 你拿一碗萝卜排骨汤就想打发了本王?”崔九凌斜眼瞪她, 大有她敢点头自己就掀桌的架势。   傅谨语挑了挑眉, 问道:“王爷想要什么奖赏?”   可千万别再旧事重提, 让自己给他绣荷包, 她在刺绣一途上着实没什么天赋, 也没那个耐心。   崔九凌凑近了几分, 在她耳边轻声道:“邢院判说,有孕三个月后,胎儿坐稳了, 便可敦/伦了,咱们今晚……”   原来他惦记的是这个……   傅谨语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也没反对就是了。   这家伙已经憋了两个月了,在这两个月里,他既没在外头沾/花/惹/草,也没惦记自己的丫鬟。   甚至连她提出替他用手解决,他都怕她辛苦,一脸肉疼地拒绝了。   如此安分,令她十分欣慰。   既然连太医都发话了,索性如他的意好了。   权当他安分守己的奖赏。   崔九凌见她没反对,立时高兴得嘴角上扬,将她一下打横抱起,大踏步走到炕/床前,将人给放了上去,接着自己也翻了上去。   傅谨语哼唧道:“你待会儿小心点,别压到我的肚子。”   “那是自然。”崔九凌立时点头。   然后便开始扯她寝/衣的系带。   除掉所有障碍后,他开始从头到脚的进行准备工作。   有孕之后,傅谨语身/子反应灵敏了许多,没一会子就有些扛不住了。   崔九凌打趣她道:“看来王妃比本王还心急。”   傅谨语闭眼轻喘,闻言艰难地怼了回去:“有本事就此打住,且看谁更心急。”   崔九凌想也不想就果断投/降:“好好好,是本王更心急,毕竟王妃向来‘矜持’。”   傅谨语:“……”   自己矜持?她要是矜持的话,他是如何被自己追到手的?   她怀疑他是在内涵自己,但她没有证据。   崔九凌嘴上退让,行动上却十分干脆利落。   事隔两个月,傅谨语一时间颇有些不受头。   崔九凌体贴地缓了缓。   傅谨语抬手揪住他的胳膊,半眯着眼睛,笑嘻嘻打趣道:“灯下看美人,美人竟比平时更美几分。”。   崔九凌:“……”   还有心思想东想西,看来他还不够努力呢。   一番酣战后,两人俱都一本满足。   崔九凌将她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略微有些鼓的孕肚,关切地询问道:“可有哪里不舒坦?”   自己已经尽量小心谨慎避开她的肚子了,但情到浓处,难免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傅谨语扭了扭/腰,感受了下,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暂时没甚不舒坦的地儿。”   不过,她还是没好气地警告了他一句:“虽然暂时无碍,但你下回若再敢动作如此凶猛,休想再让我松口跟你敦/伦。”   还有下回?   崔九凌窃喜,立时低头在她嘴上亲了一口,承诺道:“下回本王一定轻一些。”   傅谨语哼了一声,这才不计较方才他的孟/浪了。   崔九凌生怕她变着法儿地寻自己的错处,忙转移话道:“突然多了两百倾良田,你得空想想该种些什么,回头开春吩咐庄仆们种上,免得空着地白浪费。”   傅谨语立时两眼冒光。   拧眉思索了片刻,她又泄气般叹了口气。   马铃薯在小李庄种上一两亩就尽够了,毕竟他们这样的人家,很不必拿马铃薯当主食。   只拿来做菜跟炸薯条、薯片的话,他们统共也就只有三口人,一亩地的出产估计都用不完。   这两百顷永业田,估计只能拿来种北方普遍种植的小麦了。   可惜没抽到玉米,不然小麦跟玉米轮播,能增加不少收入呢。   不过后头日子还长着呢,没准什么时候她就又人品爆发一回,将玉米给抽到了呢?   她淡淡道:“种麦子便成。”   崔九凌挑眉道:“不种马铃薯?你那陪嫁庄子今年收获了不少马铃薯,都拿出来做种的话,虽不够两百倾地用的,但种个三五十亩想必不成问题。”   其实他不过随口一说,他们靖王府不缺银钱,自然是她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傅谨语原本想一口拒绝的。   裴雁秋将马铃薯献给景福帝后,马铃薯种植跟推广的事儿划归户部负责,而崔九凌恰恰是户部尚书。   若她这个户部尚书的夫人公然卖马铃薯种的话,简直是白送把柄给御史弹劾。   他自然是不惧,但她爱惜羽毛得很,才不会干这等有损自己名声的事儿呢。   但若她不卖,而是捐呢?   大齐国土辽阔,想要将马铃薯全面推广开来,马铃薯种三五年内都处于紧缺状态。   她将手头的马铃薯开春全部种下去,待入夏收获后,全部捐给户部,到时得了马铃薯种的百姓必然对她百般夸奖。   如此,即便宗亲们对靖王府多了一万亩永业田的事儿有微词,也不敢轻易说出口了。   故而她改口道:“还是种些马铃薯吧。”   也没瞒着他,将她的“如意算盘”一五一十的说与他知道。   崔九凌恭维道:“王妃果真老谋深算,本王娶了你当王妃,不知省了多少是非呢。”   傅谨语扭头看着他,危险地眯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崔九凌从善如流的改口道:“王妃果真思虑周全,本王娶了你当王妃,不知省了多少是非呢。”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改口快得她连趁机揍他几拳的机会都不给。   她哼道:“别以为你改口改得快,我就听不出你在讽刺我了。”   “爱妃听错了,本王哪来的胆子,敢讽刺王妃你?”崔九凌睁眼说瞎话。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大半夜的,她也懒得同他掰扯,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便闭上开始酝酿睡意。   酝酿片刻后,突听崔九凌道:“待下个月许侧妃分娩后,本王就设法将崔瑛调去西海沿子打倭寇去。”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不困了。”傅谨语立时睁眼爬了起来。   崔九凌把人按倒,捞进怀里,哭笑不得道:“倒也不必如此急于表现,本王信你早已不再爱慕他了。”   傅谨语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是高兴崔瑛去了西海沿子,剩傅谨言一个在京里受宁王妃磋磨这事儿,你在想什么鬼东西?”   随即她狐疑地看着他:“还以为你早就将这事儿抛诸脑后了,如此看来,你心里还是很在意的。”   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崔九凌也没狡辩跟遮掩,坦诚道:“是有些在意。”   生怕她生气,又忙补了一句:“只恨自己没早些与你相识,否则你只会从头到尾只爱慕本王一个。”   事实上她的确头到尾就只爱慕他一个,爱慕崔瑛的是原主。   不过他心里的这个遗憾,注定要遗憾下去了。   她将系统这个金手指用神仙托梦的方式说出来,已经是极限了。   借/尸/还/魂太过惊悚,他未必能接受得了,她不敢赌,故而至死都不可能和盘托出的。   至于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这等碎三观的秘密,就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她只能含糊道:“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提它作甚?时辰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崔九凌在她背后静默片刻,最终轻叹一口气,将她搂紧了几分,说道:“睡吧。” 第124章 124 又来?   崔九凌向来说到做到, 前脚许熏儿产子,后脚他就运作好了将崔瑛调去西海沿子打倭寇的事儿。   崔瑛雄心壮志,在京里待得憋屈, 早就想外放建功立业了。   崔九凌的计划, 正契合他的心意。   否则,作为景福帝嫡亲的侄子, 他若是死活不想去西海沿子的话,崔九凌少不得要多费不少功夫。   当然, 崔瑛要赴任也是年后的事儿了, 毕竟年关临近。   而裴雁秋的父母, 傅谨语嫡亲的大舅跟大舅母, 终于在腊月二十这日抵京。   腊月二十二这日,天气晴好, 傅谨语在休沐的崔九凌的陪伴下,前往裴府拜见舅舅跟舅母。   此时傅谨语已有孕五月,肚子比先前大了好几圈, 但因为她饮食搭配得宜,又注意运动, 手脚跟胳膊腿依旧十分纤细。   看起来颇像小姑娘贪玩, 在肚皮上绑了只蹴鞠球一般, 全然不像其他孕妇那般笨重。   裴大太太见了她, 惊讶得不得了:“大冷天的, 王妃身子重, 合该在家好生养着才是, 怎地到寒舍来了?”   他们虽才进京,但靖王对靖王妃有多宠爱,也是有所耳闻的。   “见过舅母。”傅谨语略微福了福身, 随即笑道:“我想舅舅跟舅母了呀,所以一听闻你们进京了,就赶紧央王爷带我过来给你们请安。”   裴大夫人忙道:“甚请安不请安的,王妃快别折煞老妇了,真要说请安,也该是老妇向王妃请安才是。”   “舅母再跟我客套,我可要恼了,不给表哥做媒了。”傅谨语上前抓/住裴大夫人的手,拉着她朝内室走去。   裴大夫人这才改口,故作惊慌道:“那可不成,你表哥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好容易有人家不嫌弃他,你可一定得帮这个忙。”   这显然是夸张之词,裴家虽是商户,但好歹也是商户里头的佼佼者,官家女子攀不上,平民女子却是随便挑。   只不过裴雁秋一心扑在事业上,对于成亲的事儿毫无兴趣,裴大夫人又奈何不得他,这才拖了下来。   事实证明,好饭不怕晚。   若是早早说了亲,哪里还能娶到百年世家秋家的长房嫡女?   裴大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拉着傅谨语的手,感慨道:“我们裴家可是祖坟冒青烟了,竟能跟江宁秋家结亲。”   傅谨语笑道:“跟祖坟可没关系,都是表哥会钻营。”   裴大夫人失笑:“你表哥的确会钻营,我跟你舅舅都不是这样的性子,也不知他是随了谁。”   挖苦了儿子一句,她又好奇的问道:“秋五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儿?”   傅谨语立时夸赞起秋钰芩来:“世家闺秀该有的端庄贤淑秋表妹都有,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但又不似其他世家闺秀那般呆板无趣……总之,是个极难得的好姑娘。”   裴大夫人笑道:“那是自然,若她不好,你表哥这个吹毛求疵的也不可能瞧中她。”   说着说着,她叹了口气:“只是到底委屈了她,明明可以嫁个门第更高的夫婿的,偏被你表哥这没脸没皮的家伙给惦记上了……”   傅谨语:“……”   这可真是亲娘,埋汰起自己儿子来,比谁都狠。   傅谨语笑嘻嘻道:“表哥不好不打紧,您这个婆婆对秋表妹好些不就成了?毕竟男子待在内宅的时候有限,内宅终究是你们婆媳的天下。”   “哎呀,你说的可真有道理。”裴大夫人一拍大/腿,作恍然大悟状。   这行径在动辄讲规矩的贵妇眼里,许会觉得粗鄙,但傅谨语却觉得说话、做事都爽利的大舅母甚好。   秋钰芩有个这样的婆婆,只怕日子比在娘家过得还轻松自在呢。   若非如此,她又岂会答应做这个大媒?   *   午膳是在裴府用的,因没有外人,也不涉及什么男女大防,便只开了一桌。   裴大老爷一个劲的劝崔九凌酒,谁知劝着劝着,反倒将自己给灌醉了。   他全然忘了崔九凌王爷的身份,拉着他的手,一个一个“外甥女婿”叫得亲/热。   说着说着竟然还哭了起来:“我生了个好儿子呀,不但让我有生之年当上了官家老太爷,还给我说了个世家出身的儿媳妇,我就是到了地下,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裴雁秋嘴角抽了抽,上前来搀扶裴大老爷,说道:“爹,您喝多了,儿子扶您去歇息。”   “我没喝多,你才喝多了呢。”裴大老爷一袖子挥开裴雁秋,拉着崔九凌的手,哭嚎道:“我们裴家,祖坟冒青烟了呀。”   不愧是夫妻,这话裴大夫人先前也说过。   傅谨语笑了笑,对崔九凌小声道:“舅舅喝醉了方才如此,王爷多担待些。”   “自家人,甚担待不担待的,王妃不可这般与舅舅外道哦。”崔九凌不但没嫌弃裴大老爷,还反过来将了傅谨语一军。   偏裴大老爷还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对,别跟我外道哦。”   然后朝傅谨语举杯:“来,喝!”   傅谨语:“……”   她倒是有些酒量,如果没怀/孕的话,陪舅舅喝几盅也无妨,但现下/身怀有孕,酒是断断沾不得的。   正要开口解释,就听裴雁秋说道:“父亲喝醉了,表妹不必理会他的说辞。”   说完,转头喊来了裴大老爷的长随,让他们扶裴大老爷去歇息。   没了缠人的“醉鬼”,几人总算安稳地将午膳给用完。   膳后,傅谨语与裴大夫人商议了一番纳采的事儿后,这才告辞。   *   一上马车,崔九凌就将脑袋一下搁到她肩头,撒娇道:“本王头晕。”   傅谨语“嗤”了一声,好笑道:“方才还与舅舅谈笑风生呢,这会子突然就头晕了?你猜我会不会信?”   “我是硬撑的,这会子着实撑不住了。”崔九凌脑袋在她肩头上拱了拱,委屈道:“舅舅的酒量着实厉害,他是长辈,劝我酒我又不能不喝……”   这倒也是事实。   她放缓了声音,安抚他道:“你忍忍,待回府后我叫人给你煮醒酒汤。”   “醒酒汤没用,要王妃亲/亲才能醒酒。”崔九凌眨巴着湿/漉/漉的凤眼,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美男卖萌撒娇,简直叫人抵挡不住。   傅谨语侧头,迅速在他唇上嘬了一口。   崔九凌不满地嚷嚷道:“不行,这也忒敷衍了。”   傅谨语“啧”了一声,再次凑到他跟前,用自己的樱/唇堵住了他的薄唇,舌/儿钻入他的嘴里,好一番唇/齿纠/缠。   崔九凌被亲出了火气,她才松开他的唇,他就迫不及待道:“咱们夜里再敦/伦吧?”   “又来?”傅谨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不过,咳,有孕后她似乎在那方面的需求更强烈了些,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甚至还有些期待。 第125章 125 祝王爷上元节快乐。   对于崔九凌的“黏糊”, 傅谨语也没阻止,毕竟他最多再“黏糊”一个月,就得收手。   孕期前三个月跟后三个月, 都是胎儿容易出问题的时候, 可不敢胡来。   在此期间,着急娶儿媳妇的裴大夫人仅用了三天时间就将纳采的一应物什给准备妥当。   于是腊月二十六这日, 傅谨语这个大媒亲自领着官媒婆上秋家行纳采之礼。   时值隆冬,京城滴水成冰, 她这个挺着五个月大肚子的孕妇, 也着实够拼的。   若非裴雁秋是她亲表哥, 秋钰芩是崔九凌的芩表妹, 她才不献这个殷勤呢,舒舒服服地窝在暖炕、地龙跟火墙俱全的屋子里不好么?   不管怎样, 到底是赶在年前,将这门亲事给定下来了。   对此,靖王太妃没说什么, 崔九凌却颇有微词:“穷人家才赶在年前娶房媳妇好过年,裴家至于这般着急忙慌?”   大冷天的, 劳动他媳妇挺着个大肚子跑前跑后的, 谁给他们的脸?就不能等她生产以后再操办?   傅谨语窝在暖炕的迎枕上, 闻言白了他一眼:“你夜里‘劳动’我的时候, 怎地不说我辛苦了?好意思说别个。”   崔九凌:“……”   “这能一样么?”崔九凌一掀锦袍后摆, 坐到她身边, 抚着她的肚子, 哼笑道:“再说了,你不是挺享受的?”   傅谨语撇了撇嘴,哼唧道:“挺享受是挺享受, 但辛苦也的确辛苦。”   既要迎合他,还得时刻提防伤着肚子,简直是劳心又劳力,能不辛苦么?   崔九凌闻言,轻哼一声:“鞋子脱了,我替你揉揉脚。”   傅谨语立时将绣花鞋一蹬,两/腿利落地搭到他腿上。   近来她的腿脚开始水肿,别说走路了,就是坐着都觉得酸/涩难受。   太医们也没甚好法子,更不敢胡乱给用药,她只能硬熬着。   崔九凌体谅她辛苦,但凡有空,都会亲自替她按/压腿脚。   虽然吧,实际作用几乎没有,该水肿还是会水肿,但好歹能让她心里热乎乎的。   *   转眼新年来到眼前。   对于靖王府来说,过去的这一年,不光迎来了女主人,还即将添丁进口,故而将管家权暂时接回去的靖王太妃将靖王府布置地颇为热闹。   上元节这日,更是应崔九凌的要求,在府里挂满了彩灯。   不晓得的,还以为灯市从金水河畔搬到靖王府来了呢。   正巧昨儿下了好大一场足可以没过膝盖的大雪,五颜六色的灯笼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煞是好看。   傅谨语趴在清风苑东次间窗户上看了一会子,觉得不过瘾,吵嚷着要出去观灯。   当然,这个“出去”并非说的是出府,而是在靖王府内溜达下。   出府观灯是不可能的,去年她好胳膊好腿的,去灯市都差点被挤扁,今年挺着个大肚子,哪里敢往那里钻?   崔九凌怕她感染风寒,但大过节的,且他也有其他安排,便吩咐白露道:“把你们王妃的羽绒服跟紫貂斗篷取来。”   羽绒服是傅谨语最近才抽到的。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系统智能检测到了她已为人妇的情况,抽奖的物品动辄就是情侣装,羽绒服如此,先前的保温杯亦是如此。   说起系统来,她就十分肉疼。   先前她刚怀上身孕,身子虚弱,没敢再继续签到,毕竟每次领取奖励都要被抽走60%精神力,且还浑身虚弱无力,万一扛不住,导致小产怎么办?   也就是最近她坐稳了胎,跟崔九凌恢复敦/伦后,这才重新拾起签到的事儿。   在连续抽到三样没任何卵用的电器后,总算抽到了样能派上用场的物什——羽绒服。   且还是保暖性极好的鸭绒服。   侍立在旁的许青竹闻言,立时悄悄退了出去,手脚麻利的将自家王爷的羽绒服跟紫貂大氅给取了来。   于是夫妻两人身穿羽绒服,外罩貂皮披风,头戴镶着狐狸毛边的羽绒服帽子,脚蹬鹿皮暖靴,手揣在装着手炉的手捂子里。   暖暖和和地出了风清苑的大门。   靖王府各处甬道上的积雪,下人们早已清扫干净,傅谨语走在上头半点都不会打滑,且丫鬟、婆子都围在她四周。   饶是如此,崔九凌仍不放心,将手炉跟手捂子交给许青竹,自个伸手亲自将人搀扶着。   傅谨语也没逞能。   她现在身子重,万一摔倒可不得了。   “真好看。”刚拐上直通二门的大道,傅谨语就惊呼一声。   这家伙可真是下血本了,这一条连接二门跟后花园的长道上,竟然每隔一米左右的距离就悬挂了一对灯笼。   这些灯笼可不是外头那些不通文墨的匠人随便描几笔的简陋粗劣款,做工精致不说,每只上头都有精雕细琢的工笔花鸟图,且都配上了应景的诗词。   此刻被里头的蜡烛一映衬,很有些古色古香的韵味。   傅谨语笑道:“王爷竟舍得如此破费,看来去年酒精作坊赚了不少银钱。”   崔九凌斜了她一眼,哼道:“不就是怕你伤眼,没将分红的账本子拿给你么,至于如此阴阳怪气?”   没等傅谨语发作,就听他又话锋一转,柔声道:“想要你就直说……”   傅谨语:“……”   靠,不就是个分红的账本子么,说这么暧/昧作甚?不知道的,还当他说的那啥呢。   “……我念给你听便是了。”崔九凌拖着长调慢吞吞地说完。   “账本子就不听了,王爷直接叫人将分红的银子拿给白露就成。”   傅谨语斜眼看他,哼唧道:“王爷光风霁月的人儿一个,想必是干不出来私吞我分红的抠唆事的……吧?”   崔九凌本想再逗逗她的,但是想到她的财迷性子,万一逗狠了,惹得她不顾惜自个身子,非要亲自看账本子,可就糟糕了。   故而他退让地冷哼了一声:“本王没那么无聊。 ”   傅谨语夸张地舒了一口气,拍着心口笑道:“那我可就放心了。”   其实她现在对银钱并没有先前那么看重了,毕竟手里的银钱足够她跟小崽子大手大脚花一辈子的了。   不过既然崔九凌认定她财迷本性发作,那她也乐意配合地维持财迷的人设。   也算是另一种夫/妻情/趣了。   崔九凌朝镜湖的方向一指,说道:“去湖边瞧瞧。”   “有甚好看的?湖里结了冰,冰面上覆盖着厚实的积雪,便是挂了灯笼,也与平地无异。”傅谨语兴趣缺缺的泼冷水,不过脚步却利落地一转,拐上了通往镜湖方向的甬道。   *   “哇,阿凌,可以啊你,竟然这么大手笔!”   才刚到镜湖边,傅谨语就惊呼出声。   崔九凌这家伙,竟然在镜湖边办了个小型灯会。   湖畔的空地上,中间空出一条道来,两侧则都是摊位,有卖灯笼的,猜灯谜的,卖小吃的,卖糖人的等等,甚至还有扛着糖葫芦草把子的移动摊位。   商贩由府里下人充当。   中间扮作行人的则是府里的侍卫。   崔九凌将空着的那只手背到身后,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有孕在身,没法去灯会凑热闹,本王便替你在府里办了个庙会。”   傅谨语眼眶有些湿/润。   她已经不是娇/艳/如/花的小姑娘了,只是个腿肿得跟大象腿一般的大肚婆,他却舍得花恁多心思跟银钱,动用如此多的人力,来讨自己欢心。   可见对她是真上心。   或许,她可以期待下诗词中常说的“白头偕老”?   她吸了下鼻子,若无其事地笑道:“王爷费心想着臣妾,臣妾受宠若惊。”   然后从手捂子里掏出手来,拉住他的手,兴奋道:“走,咱们去尝尝这些小吃摊的小吃好不好吃。”   结果,一拉,两拉,三拉,都没拉动他。   她才要嚷嚷,就听他轻哼一声,颇有些怨念地说道:“你难道不该先去替本王猜盏兔儿灯回来?”   傅谨语:“……”   啧,竟还惦记着这个。   她忙改口道:“那还用你说?去小吃摊的时候,路上会经过猜灯谜的摊子,我原就打算先替你猜盏兔儿灯回来的。”   对于她的托词,也不知崔九凌是信了,还是假装信了,总归没反驳,只笑道:“那本王就全靠王妃了。”   于是两人在众下人的簇拥下,直奔灯谜摊。   叫人取下兔儿灯的灯谜后,傅谨语接过来一看,顿时嘴角抽了抽。   这是有多怕自己猜不中,竟然出了如此简单的一个字谜。   【飞砂走石】——打一字。①   “砂”走了石头,不就只剩个“少”了么?   别说是她这个擅长猜灯谜的,换个不擅长猜的,只要识字,都不难猜出来。   这要是自尊心强些的,怕是当场就羞恼了,觉得崔九凌这是瞧不起自己。   偏傅谨语是个惯会偷奸耍滑的,有人帮自己省力气,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翻脸?   于是她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叫白露写了个“少”字到谜题背面。   摊主正是崔管家,他扫了眼答案,顿时笑容满面的夸赞起来:“夫人当真绝顶聪明,如此难的谜题,您只用了几息工夫就猜出来了,真真才女是也。”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不过也没揭穿,只谦虚地笑了笑:“老板过奖了,只是侥幸猜中而已。倒是老板的兔儿灯做的十分精致,偏了您的好东西了。”   崔管家COSPLAY摊贩如此认真,她也配合地将称呼给改了。   “能得夫人喜欢,是这兔儿灯的荣幸。”崔管家点头哈腰地将兔儿灯递给旁边的霜降。   霜降呈给傅谨语。   傅谨语吩咐了一句:“赏。”   白露立刻从荷包里掏了颗金锞子出来,丢到摊位上,说道:“我们夫人赏你的。”   崔管家顿时露出个谄/媚的笑来:“多谢夫人,夫人如此心善,必定能产下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傅谨语再次嘴角抽了抽。   她懒得理会崔管家,转头将兔儿灯递给崔九凌,笑道:“送给王爷,祝王爷上元节快乐。”   崔九凌将兔儿灯提在手上,嘴角抑制不住的扬了起来。 第126章 126 王妃太坏了!   傅谨语拉着崔九凌在镜湖边的小庙会上撒欢, 各色小吃吃了一肚子。   若非靖王太妃怕她受凉,派梁嬷嬷来劝说,他们还不知道要待多久呢。   只是回到风清苑后, 这还不算完, 崔九凌一声令下,顿时漫天的烟花升腾而起。   傅谨语趴在东次间暖炕的窗户上, 透过玻璃窗朝外瞧,一脸的兴奋。   难怪他年前花大价钱从裴雁秋手里买走了他仅有的四块平板玻璃, 镶嵌到了东次间的窗户上。   原来一早就打好了让她足不出户便可在上元节欣赏烟花的主意。   啧, 有钱还有心的男人要是对人好起来, 铁石心肠都能被融化成绕指柔, 更何况她原本就是个心软的人儿?   大概她两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厚着脸皮倒追他吧?   说起来, 这还得多谢签到系统,若不是有它助攻,为了精神力, 她不得不迎难而上,这会子她只怕正与旁的男子谈婚论嫁呢。   更何况签到系统还给她带来了诸多的现代物品, 极大地提高了她在古代的生活水准, 更不必担忧随便一个感冒发烧或是拉肚子就能让她或是她的亲人丧命。   虽然也得付出代价, 但这世间的事儿, 有什么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呢?端看这代价付出得值不值罢了。   起码她觉得很值。   *   过完上元节, 年就算过完了。   正月二十二, 谷雨出嫁。   冯秀才家年前就派媒婆来请期了, 只是谷雨不肯应,非要等傅谨语分娩后再出嫁。   不过谷雨比傅谨语大三岁,年纪已经不小了, 既然有了可靠的人选,傅谨语也没打算多留她,果断替她做主应下了。   原主且不提,傅谨语虽然财迷,但向来出手阔绰,谷雨这个她跟前第一得意人,得到的赏赐都是头一份儿的,所以给自己攒出了副放到平民百姓家都十分过得去的嫁妆。   正月二十一添妆时,傅谨语又替她添了十二抬嫁妆,除了钗环布匹外,竟还有个京郊二百亩地的小庄子。   别说冯家了,就是全京城的人儿都表示震惊。   最羡慕的要属那些达官贵人家的丫鬟们了,不禁幻想要是她们也摊上这么个好主子该多好?不但能嫁给读书人出身的秀才公,还有丰厚的嫁妆傍身,婆家人也不敢轻视。   且此事一出,傅谨语身边的丫鬟顿时身价倍增,媒婆们一窝蜂地跑来给她们说亲。   霜降美滋滋地“挑肥拣瘦”,白露这个立志当自梳女的则烦不胜烦,只好整日跟在傅谨语身边,连风清苑都不肯出了。   偏崔九凌还跑来凑热闹,夜里与她敦/伦后,竟开口替他的暗卫首领崔棋说亲。   傅谨语无语道:“王爷乱点什么鸳鸯谱呢,霜降只是个丫鬟,哪里配得上崔首领?”   崔九凌抬手点了点她有孕后生出两颗雀斑来的小鼻子,轻哼道:“崔棋暗卫首领的身份见不得光,在靖王府挂名的身份只是个普通侍卫而已,霜降哪里就配不上了?”   顿了顿,又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夸赞霜降道:“霜降是你跟前的大丫鬟,识文断字会算账不说,女红厨艺都了得,管家理事的本事想必也跟着你学了不少,可比外头平民百姓家的姑娘强多了。”   俗话说得好,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就是这么个道理。   大家婢女经过见过的,哪里是小户女能比的?   生怕傅谨语听不懂自己的夸奖,他又直白道:“都是王妃调/教得好。”   傅谨语可不是个谦虚的,闻言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颔首道:“王爷说的倒也有理,这么一细算,霜降的确还算拿得出手。”   其实她身边最出色的丫鬟是白露,不过白露打定主意要当自梳女,傅谨语又宠她,崔九凌也不好打她的主意。   他堂堂王爷,本不该屈尊降贵理会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的。   偏崔棋这家伙,素日闷不吭声的,但见好友兼死对头崔沉都成亲当爹了,心思就浮躁起来。   说今年内不给他发个媳妇的话,他就要撂挑子不干,卸甲回乡种田去。   当然这是气话。   旁的侍卫能卸甲回乡种田,他这个尽知靖王府隐秘,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儿的暗卫首领,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崔九凌把这个胆大包天敢威胁自己的家伙一顿暴揍。   但又不能打死,只好觍着脸皮来替他向傅谨语讨人。   将旁人嫁给崔棋,崔九凌也不放心。   虽然傅谨语心里已然同意了这门亲事,但这毕竟事关霜降的终身,得问过霜降的意思才成,于是只道:“待我明儿问过霜降的意思再说吧,她若不同意,王爷可不许威逼。”   崔九凌冷哼一声:“威逼?本王的暗卫首领,武功盖世、长相清俊以及俸禄优厚,想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得,需要本王替他威逼个丫鬟?”   这话傅谨语就不爱听了,立时怼了回去:“那又如何?暗卫首领的身份又见不得光,对外他只是个普通的侍卫而已。”   她另一个大丫鬟谷雨可是嫁给了秀才呢,虽然靖王府的侍卫说起来好听,但于古代社会来说,到底还是读书人更高一层。   且暗卫首领得时常外出执行危险的任务,搞不好就会挂掉,霜降可是有当寡妇的风险的。   许是觉得傅谨语说得有道理,崔九凌静默片刻后,这才又道:“那你便问问她的意思吧,不成的话,明儿叫崔棋到风清苑来走一趟,给她瞧上一眼。”   傅谨语拿手指戳他胸/膛:“王爷好阴险,竟然想施美/男/计。”   方才他可是说过了,崔棋长相清俊。   霜降这家伙,跟她主子一样,可是个颜控。   崔九凌嘴角微扬,语气却淡淡道:“什么美/男/计,你少胡乱臆测,相看而已。”   傅谨语“嗤”了一声,不过也没反对。   相看还是有必要的,作为一个现代人,可不能让她的丫鬟盲婚哑嫁。   先前冯秀才托人来求亲时,她就让人将冯秀才叫来,让谷雨隔着屏风见了见。   换成霜降,也得一样。   事实证明,崔九凌这丫的美/男/计十分奏效。   原本霜降还有些不情愿,她今年才16,并不着急定人家,想再多服侍傅谨语两年,顺便多挑挑,看有没有更好条件的人家来求娶。   谁知见了打着替崔九凌给傅谨语送点心名头进来风清苑的崔棋后,她立时改了主意,羞羞答答的说:“但凭王妃做主。”   傅谨语:“……”   罢了,她自己就是个颜控,当初看到崔九凌就有些走不到道(并不),哪有资格对霜降恨铁不成钢?   而且,凭良心说,霜降配崔棋,到底还是她高攀了。   于是她毫不留情地督促霜降:“距离成亲少说也还有大半年,趁着这段时间,你再多读些书,把字也好好练一练,省得嫁过去后丢本王妃的人。”   霜降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奴婢遵命。”   白露翻了个白眼:“不知羞。”   “哼,你这是羡慕。”霜降接过小丫鬟手里的小木锤,边蹲下来替傅谨语捶腿边同白露斗嘴。   白露“呸”了一声,幸灾乐祸道:“那侍卫一看就是个孔武有力的,仔细回头你惹恼了他,他一拳揍掉你的大牙。”   霜降理直气壮道:“怕什么,他要是敢对我动粗,我就进来求王妃替我做主。”   傅谨语歪在引枕上,打趣道:“哪方面的动粗呀?若是那方面的动粗,别说是我,就是王爷,怕也是不好插手吧?”   她们这些轮流给傅谨语上夜的贴身丫鬟,早就知了人事,闻言霜降顿时脸色通红,将小手锤往白露怀里一丢,捂脸往外跑:“王妃太坏了,奴婢不伺候了。”   傅谨语拿手指着她,对白露道:“看吧,八字才有一撇,就有底气不伺候本王妃了,你说我要不要棒打鸳鸯呢?”   白露摇头叹气道:“留得住人,留不住心。”   “你们沆瀣一气,我不理你们了。”霜降一跺脚,掀帘跑了出去。   惹得傅谨语跟白露在她身后哈哈大笑。   *   正月底,运河化冻后,崔瑛启程去西海沿子赴任。   意料之中,跟去的是许熏儿这个侧妃。   傅谨言则留在京里,负责伺候公婆跟照顾灿哥儿这个便宜儿子。   崔瑛倒是想让她跟着,宁王妃反对是一回事儿,关键是这有违朝廷规矩。   与华夏历史上很多朝代相似,大齐有武将外任,家眷必须留京的规矩。   傅谨言作为宁王世子妃,崔瑛明媒正娶的正妻,是如何都不可能离京的。   官员一任三年,崔瑛最少也得在西海沿子待一任,甚至有可能两任。   在此期间,傅谨言都只能憋屈地窝在宁王府,受不待见她的宁王妃蹉跎,还得看顾好灿哥儿这个便宜儿子,一旦出事,她难辞其咎,哪里还有闲心来寻傅谨语的晦气?   傅谨语心里憋了许久的郁气,总算能彻底吐出来了。   至傍晚,崔九凌又给她带来另外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许熏儿的奸/夫蓝玉河今儿一早坐上了前往江南的船。”   傅谨语挑眉道:“他这是也要去西海沿子?”   崔九凌颔首:“嗯。”   傅谨语顿时笑了,阴阳怪气道:“还真是痴情不悔。”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她这个穿越者的影响,本该晚几年出生的灿哥儿,竟然提早出现了。   她原还以为许熏儿这胎会保不住,谁知竟然平安地生下来了。   而蓝玉河,有崔九凌的人帮忙掩盖线索,傅谨言至今未发现异样。   如今崔瑛又外放,等到他回京,傅谨言即便立时怀上身孕,且一举得男,她的孩子也跟灿哥儿差着起码四岁。   四岁可不是个小数字,且灿哥儿又有宁王妃支持,等到争世子之位时,怕又是一出好戏。   傅谨语斜眼看着崔九凌,笑嘻嘻道:“你就不怕灿哥儿这个奸/生/子,混淆皇室血脉?”   崔九凌不屑的“嗤”了一声:“与本王何干?”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要说狗,还真是崔九凌狗。   不过这也不怪他,别说历代皇帝都防备他这个铁帽子王了,就是其他宗亲,也防备他突然跳起来抢夺皇位。   所以他向来与宗亲们不亲。   只除了太孙这个心思纯良,又厚脸皮一个劲往他身边凑的晚辈。 第127章 127 王妃骂得对,都是本王的错……   出了正月后, 就到了种马铃薯的时候了。   傅谨语叫人在小李庄种了三亩地,一亩地的收成拿来自家吃跟送亲朋好友,另二亩的收成留种, 下剩的所有马铃薯种都种到了新分到的永业田里。   傅谨语想着要给崔九凌个惊喜, 故意没将她打算无偿捐献马铃薯给户部的事儿告诉他。   崔九凌得知此事后,以为她要高价卖给达官贵人, 赶在马铃薯推广开之前趁机捞一笔,打趣了她一句“财迷”。   不过并未阻止。   她高兴就好, 横竖他们靖王府, 自来不惧旁人非议。   虽两人初衷不同, 但也算殊途同归。   进入孕期第六个月, 崔九凌的好日子到头了,再次切换成“素食”模式。   不过好在他近来公务繁忙, 傅谨语又时常半夜缺钙到腿抽筋,需要他爬起来给她顺筋,哪里还顾得上想那些有的没的?   而这公务忙的不是旁的, 恰恰就是水泥一事。   先前他们夫妻在景福帝生辰时献上了水泥配方当贺礼,但因为当时已入冬, 不好着手兴建作坊, 便一直拖到今年正月底, 气温回升后才开始着手进行。   此事由户部负责, 崔九凌作为户部尚书, 少不得要多费心。   水泥作坊产出的第一批水泥, 被重兵护送押往边关, 用于边关城墙跟城楼的修建。   照傅谨语的看法,这纯属浪费人力物力财力,直接在边关就地修建水泥作坊不好么?用来烧水泥的原材料又不稀缺。   朝中也不是没人这般提议, 但大部分朝臣都坚决反对,认为蛮族在边关细作不少,在边关兴建水泥作坊,难保不会泄密。   傅谨语从崔九凌口里听到这说法后,顿时觉得朝臣们考虑的很对,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看来在生产出足够多的水泥,将大齐所有边关城池都武/装起来之前,水泥的其他用途,暂时都只能退一射之地。   *   傅谨语的预产期是四月底五月初。   古人将五月称为“恶月”,忌曝床荐席,忌盖屋,有些特别迷信的人家,生子者弃不敢养。   裴氏为此十分焦躁,几次跑去慈安寺上香,祈祷傅谨语能四月分娩。   傅谨语却没将这个当一回事儿。   五月就一普通月份而已,五月出生的小孩子又招谁惹谁了?   崔九凌比她还不迷信,安抚她道:“不必在意这个,便是当真五月分娩又如何?谁敢非议本王的子嗣,本王决不轻饶!”   “不愧是我傅谨语的夫君,光这份儿见识,就远超大齐那些所谓的名家大儒了。”傅谨语笑嘻嘻地夸赞了他一句。   崔九凌扬了扬下巴,得意道:“能嫁给本王这样的夫君,你走了大运了。”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说他胖,他还喘上了。   只是吧,虽然何时分娩都不是问题,但傅谨语毕竟“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对于生娃这事儿难免有些惧怕。   越是临近预产期,压力就越大。   夜里时常梦见自己难产,撇下崔九凌跟挣命生下来的娃儿撒手人寰。   没法子,主要是这种富贵而又无忧无虑的日子她还没过够呢。   每当这个时候,崔九凌都耐心地一遍遍哄她:“除了周嬷嬷,咱们府里还有五个擅长接生的嬷嬷,另还从外头请了四个有口皆碑的接生婆进来……足足十个人服侍你生产,再妥帖不过的。另外,你分娩时,本王还会叫人去请太医过来候着,便是真有甚不测风云,他们也能力挽狂澜。”   “嗯。”这些事情傅谨语早就知道了,但从他口里再多听一次,她仿佛信心就能再多一些。   就这样度日如年的熬到了四月三十这日。   今儿恰逢休沐,早起时,傅谨语还跟崔九凌说笑:“看来咱们的娃儿是个慢性子,必得要拖到五月才肯出来了。”   谁知才刚用完早膳,她就突觉有什么涌/出来,没一会子裤子就湿/透了。   她先是一怔,在心里哀嚎了一句“我去,该不是憋不住尿,尿裤子了吧?”   随即反应过来,怕是养水破了。   她立时冲崔九凌招了招手,淡定道:“我羊/水破了,快,抱我去卧房,并打发人叫周嬷嬷等人过来。”   如同要做手术一般,最煎熬的是等待进手术室前的那段时间,真要事到临头了,反倒不紧张了,因为紧张也无用。   反倒是崔九凌,顿时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抱着她往东稍间走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惹得傅谨语惊呼:“喂,抱稳了抱稳了,可别摔到你的老婆孩子。”   “小许子,去把周嬷嬷等稳婆叫来,再打发人去把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叫来,王妃要生了。”崔九凌没理会她,朝外大吼一声。   “是,王爷。”许青竹在明间里应声,随即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显然匆忙跑出去了。   稳婆们都被安置在风清苑隔壁的院子里,傅谨语才刚在东稍间里躺下,以周嬷嬷为首的稳婆们便急匆匆地赶来。   “王爷,劳烦您到外头等着。”旁人不敢吭声,周嬷嬷这个自己人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劝。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替王妃瞧瞧?”崔九凌冷冷地瞪着她。   周嬷嬷还没来得及回应,其他稳婆立时狗腿地凑到拔步床边,先用白露递上来的干净被子将傅谨语盖住,然后掀开她的裙子查看情况。   曾给裴氏接生过的马婆子挤开众人,凑到崔九凌跟前,谄媚道:“回王爷,王妃娘娘养水破了,不过还未开始开骨缝。快的话三五个时辰能生下来,慢的话得到明儿后晌了。”   “知道了。”崔九凌应了一声,在许青竹叫人搬来的太师椅上坐下,一副打定主意在这里坐镇的架势。   不多时,靖王太妃得到消息,搭着东亭的手,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一见崔九凌大喇喇地坐在东稍间中/央,稳婆们进出都得绕着他走,顿时劝道:“阿凌你到隔壁屋等着去,在这里帮不上忙不说,还净添乱。”   这话崔九凌就不爱听了,哼道:“我老实坐着,怎地就添乱了?”   他在这里,虽帮不上甚忙,但傅谨语能安心不少。   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性子,靖王太妃比谁都清楚,跟他说什么腌臜啊忌讳啊是没用的,他根本不在乎。   于是她退让了一步,指了指东墙根,说道:“你要留下也成,到墙根老实坐着,别妨碍稳婆们做事。”   这崔九凌倒没意见,立时站了起来,叫人将太师椅抬到东墙根,然后跟过去坐下。   接着柔声对傅谨语说道:“王妃莫怕,本王在这里陪你。”   傅谨语原没抱这个希望他能陪产,估摸着靖王太妃必定会撵他出去,然后自己在这里坐镇。   谁知靖王太妃只意思地撵了他一次,就作罢了……   她傅谨语何德何能,竟能遇到如此开通且宽容的婆婆?   以后她可得好好孝顺靖王太妃。   虽然先前已经够孝顺了,但她还可以更用心一些。   “王爷,邢院判来了。”许青竹在门外禀报。   来的若是其他太医,崔九凌直接命人在东次间候着就行,但邢院判亲自来了,他少不得去见见。   “本王去去就来。”崔九凌站起身来,走到拔步床边,跟傅谨语打了声招呼,然后抬脚出了东稍间。   *   “邢大人怎地亲自来了?”   崔九凌见着一身官服的邢院判,挑了挑眉。   邢院判笑道:“下官若不来,当值的所有太医都得过来,被那帮御史们知道了,怕是又要上折子弹劾王爷。”   崔九凌冷冷道:“叫他们上,本王怕他们不成?”   邢院判笑道:“下官自然知道王爷不惧弹劾,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况且,下官觍为太医院之首,医术好歹比旁的太医略强些,有下官在,王爷也能放心些不是?”   崔九凌这才缓和了语气,轻哼一声:“那就劳烦邢大人了。”   说完,吩咐了许青竹一句“好生伺候邢大人”,然后扭头又回了产房。   邢院判嘴角抽了抽,他还以为方才看错了,原来靖王果然是从产房出来的。   现如今竟又回了产房……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想了想,又及时闭上了嘴巴。   靖王与靖王妃的恩爱,全大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靖王又是个神鬼不惧的,他非要进产房,谁敢拦?   靖王太妃都没说甚呢,自己还是别自找没趣了。   *   听说过生孩子疼,但没想到会这么疼。   傅谨语本就是个怕疼的,这会子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往外冒。   先还强忍着不吭声,疼到后面,整个人都要崩溃了,甚都顾不上了,逮着崔九凌就是一顿好骂:“疼死我了,崔九凌,都怪你,要不是你粗心大意,我至于受这罪么?”   一众稳婆先是一惊,随即俱都抬头看天或是低头看地,假装甚都没听到。   心里都在暗暗咂舌:“这靖王妃也忒大胆了,竟然直呼着靖王爷的姓名叫骂。   “噗嗤。”在西墙根下坐着靖王太妃闻言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随即立时拿帕子遮住嘴巴。   崔九凌“咳”了一声,忙不迭认错道:“王妃骂得对,都是本王的错,害你受苦了。”   认错又不能减轻傅谨语的疼痛,于是她不但没收声,反倒骂得愈发起劲了。   崔九凌好脾气地由着她骂,且她骂一句他就附和一句。   把坐在东次间喝茶的邢院判惊地一愣一愣的。   啧,靖王竟然如此惧内。   他听到了这样的秘密,该不会被灭口吧? 第128章 128 小世子也太聪明伶俐了些   傅谨语是辰时四刻(8:00)破的羊/水, 一直折腾到亥时六刻(22:30),才听到“哇”的一声婴儿啼哭。   古人的一日是从子夜开始,也就是说只差两刻钟, 这小崽子就是五月初一的生辰了。   马婆子屁/股左扭一下右扭一下, 将几个想要抢功的稳婆撞开,眼疾手快地抱起新出炉的小世子, 奔到靖王太妃跟前。   她满脸堆笑道:“咱们小世子就是机灵,竟赶在子时前降生了, 真真是个有福气的。”   不等靖王太妃回应, 又小心翼翼地将襁褓往前送了送, 没口子地夸赞道:“瞧瞧咱小世子的模样, 剑眉星目,白白净净的, 老婆子我接生的小娃娃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再没见过哪个比世子更英俊的了,竟是专挑王爷跟王妃的优点长。”   靖王太妃伸手将襁褓接过来。   虽然这老婆子有些鼓噪, 但夸赞她孙儿的话,再鼓噪她也乐意听。   而崔九凌那头, 白露跟霜降才给傅谨语换好衣裳, 崔九凌就大踏步奔到拔步床边, 一脸心疼地说道:“辛苦你了。”   接着又询问道:“可有哪里不舒坦?”   “哪哪都不舒坦。”傅谨语累得动动手指的力气都使不出, 想捶他都做不到, 只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崔九凌握住她的手, 凑近她耳边, 哄道:“消消气,待你坐完月子,想怎么收拾本王, 都随你。”   傅谨语冷哼了一声。   崔九凌拿指头挠了挠她的手心,吩咐白露道:“去请邢院判进来。”   邢院判在靖王府蹲了一整日,蹭了两顿大餐,喝了数壶好茶,这会子正歪在罗汉床/上打盹。   突然听白露说靖王妃生了,他抬眼看了下窗台上的时辰钟,笑道:“王妃娘娘果然不愧福星之名,竟赶在恶月前将小世子生了下来。”   白露撇了撇嘴,心想果然如王妃所说,世人愚昧,就连太医院的院判竟都不例外。   邢院判进到东稍间后,先给靖王太妃跟崔九凌行礼,然后这才坐到拔步床边丫鬟给准备好的锦杌上,替傅谨语把了下脉。   片刻后,他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笑道:“王妃身子康/健着呢,虽有些气血两亏,不过产妇俱都如此,不碍事,月子里好好养养就成。”   至于如何养,就不必他多嘴了,靖王府里积年的老嬷嬷多着呢,只怕比他这个太医懂得还多。   “有劳邢大人了。”崔九凌点了点头,吩咐许青竹道:“你带邢大人去客院歇息,好生服侍着,千万别怠慢了。”   用傅谨语的话说,这么一会子工夫,还没脱离危险期呢,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放邢院判回去。   横竖早就过了宵禁的时辰,邢院判就是想回家,也回不去。   *   事实证明,这纯属杞人忧天。   傅谨语用了碗小米粥后,便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并未发生诸如产后大出/血之类的先前令她忧心不已的糟糕事儿。   只除了小崽子燚哥儿哭声略响了些,吵得她脑门疼。   燚哥儿这辈,是火字旁辈分,当今皇帝景福帝大名叫崔焱。   昨夜傅谨语产子后,崔九凌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将儿子的名字定为崔燚。   换作别的宗亲,谁敢让自己儿子的名字压皇帝一头?是嫌死的不够快?   崔九凌却敢。   因为即便他的儿子在名字上压了景福帝一头,只要他没有造/反的意思,景福帝都不理会的。   当然,御史们少不得要上折子弹劾他,但崔九凌会怕?   哦,对了,虽然宁王世子侧妃许熏儿所出的儿子小名叫灿哥儿,大名按照辈分却是唤作崔徯,跟燚哥儿辈分差得远呢。   “白露。”傅谨语朝外喊了一声。   片刻后,白露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只襁褓。   她皱着张苦瓜脸,抱怨道:“王妃,小世子不肯吃韩娘子跟季娘子的奶,又饿得嗷嗷直哭,这可如何是好?”   “不吃她们的奶?”傅谨语皱了皱眉,随即艰难地坐起来,伸手道:“把他给我。”   这小崽子什么毛病?   韩娘子跟季娘子是傅谨语精挑细选许久才选出来的奶娘,背景单纯,身/子康健,又都是个爱干净的,身上无甚异味,怎地就嫌弃起她们来?   “小东西,闹腾什么呢?”接过襁褓后,傅谨语玩笑了一句,然后低下头去。   眼睛瞬间与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的燚哥儿对上了。   燚哥儿哭声戛然而止。   白露惊讶道:“这可真是神了,小世子一到您怀里,竟然就不哭了。”   不等傅谨语回应,她又提议道:“要不,您看看现下可下来奶了?若是有了的话,就喂小世子吃点吧,可怜见的,怕是饿坏了。”   傅谨语一手抱娃,一手扯开寝衣的系带,单手捏了捏那啥头,发现竟然能捏出来点稀薄的淡黄/色汁/水。   于是开始给燚哥儿喂奶。   这小崽子,方才在外头哭得跟即将被杀的猪一般,这会子竟老实得跟只猫似的,只乖乖地允吸着。   即便允吸半晌,也没吃到嘴里多少东西,也一声不吭。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一时间不禁该嫌弃他挑剔难伺候,还是夸赞他聪慧,这么小就晓得认人。   白露再次小声惊呼道:“小世子也太聪明伶俐了些,才下生第二日,竟就识得王妃了。”   傅谨语捏了捏燚哥儿肉肉的小爪子,笑骂道:“打小就挑三拣四,大了只怕是个难伺候的,管教起来要费劲了。”   片刻后,她又释然一笑:“横竖管教儿子是王爷的责任,且叫他头疼去吧。”   想到崔九凌,她又询问道:“王爷去上朝了?”   “是的。”白露应了一声。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上朝前王爷吩咐大厨房将红蛋准备好,待他下朝后,要去给咱家太太报喜。”   “知道了。”傅谨语点了点头。   心想,裴氏若是知道了她赶在恶月前产子的消息,必定高兴地跟什么似的。   要知道,过去这一阵子,她可没少烧香拜佛,求神佛保佑自己千万别恶月产子。   想了想,傅谨语又恶意浮上嘴角,吩咐道:“叫小丫鬟去大厨房问问红蛋做好没有,若做好了的话,打发人送去宁王府,向我姐姐报喜。”   傅谨言知道自己一举得男的消息,只怕要气得咬碎一口银牙。   虽然傅谨语不觉得生了个男孩儿是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儿,无论男女,不都是她的孩子?   但压不住傅谨言在意呀。   能气到对方,就很好。   白露秒懂,捂嘴窃笑几声,幸灾乐祸道:“大姑奶奶比您早出嫁几个月,结果半点动静都没有,您却已经诞下了小世子,她得知消息,只怕要气吐血。”   幸灾乐祸完,这才一福身:“奴婢这就去办,王妃若是喂完了小世子,朝外喊一声便是,韩娘子跟季娘子都在门外候着呢,会进来将小世子抱走的。”   “抱走做什么?听他杀猪似的嚎?”傅谨语轻哼一声,又捏了捏燚哥儿的爪子,说道:“就叫他歇我这里吧。” 第129章 129 就知道这臭小子会作妖   亲去亲戚朋友家报喜送红蛋的崔九凌, 忙活了大半天,至傍晚时,才回到靖王府。   一见他进来东稍间, 傅谨语就立刻告儿子的状:“你儿子要成精了。”   “怎地, 燚哥儿淘气了?”崔九凌笑着在床边坐下,拿食指指腹轻戳了下燚哥儿的小/脸蛋。   傅谨语哼道:“在我身边就温顺得跟个猫儿似的, 一到旁人怀里,就嚎啕大哭, 跟被绑起来待宰的猪仔一样……是想累死我不成?”   傅谨语原以为吃饱睡足, 就可以将他交给奶娘带了, 谁知丫就跟成精了似的, 一到了旁人怀里,就扯着嗓子开始嚎。   换作狠心些的, 他嚎就任他嚎,嚎累了自然就老实了,偏傅谨语心软, 不忍心放任他嚎。   “竟有这事儿?”崔九凌挑了挑眉,然后俯身, 将燚哥儿的襁褓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燚哥儿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 瞅了瞅崔九凌, 又抽了抽小鼻子。   傅谨语等着他张嘴开嚎呢。   崔九凌笑眯眯地打招呼道:“我是你父王。”   随即又威胁道:“在本王怀里还敢淘气的话, 本王可是要打你屁屁的。”   傅谨语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疯了吧, 竟然威胁燚哥儿, 燚哥儿这小屁孩能听懂才怪呢。   然后下一瞬,她就被打脸了。   只见燚哥儿踢腾了下腿脚,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傅谨语:“……”   这是真成精了, 还是感受到了崔九凌这家伙的王霸之气不敢造次?   不过总归是好事。   于是她果断顺杆爬道:“既然燚哥儿肯叫王爷抱,那以后怕是得劳烦王爷跟我一块儿带娃了。”   她带半日,他下衙后带半日,谁也别想偷懒。   崔九凌不像那些文人墨客一样,讲究抱子不抱孙,闻言随口应道:“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我是他的父王,带他不是该当的么?”   傅谨语抿了抿唇。   且不说他能不能做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很难能可贵了。   毕竟这可是父权至上的古代,他又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再如何大男子主义都不奇怪。   偏他这个丈夫当得比现代男子都不遑多让。   啧,母亲裴氏没说错,她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   虽然燚哥儿只肯叫傅谨语跟崔九凌他们两夫妻抱,连靖王太妃的账都不肯买,但因为他这会子还只是个除了吃就是睡的奶娃娃,只须将他放在傅谨语身畔,他就老老实实的,并不怎么需要抱。   傅谨语这个产妇,倒也能应付得来。   如此过了三日,就到了洗三的日子。   按照规矩,两边亲戚的女眷们得来添盆。   傅家杂七杂八的亲戚不少,但傅谨语只给四家人下了帖子。   傅家来的是傅老夫人跟裴氏;宁王府来的是宁王妃跟傅谨言;柳家来的是柳大太太汪氏跟左燕清;裴家来的是裴大夫人。   宗亲这边的话,几乎能有资格出席的人家都有女眷过来。   女眷们到靖王府后,先到风清苑来看小世子。   靖王太妃原还怕人来人往的,惊着燚哥儿,谁知这家伙,从头到尾都睡得香甜,任凭谁进来,都不能让他赏脸睁眼给人瞧上一眼。   裴氏对傅谨语笑道:“倒是个绵耳朵,不像你弟那会儿,一点动静都能让他惊醒,吓得丫鬟们走路都得踮着脚。”   屋子里还有其他女眷,当着外人的面,傅谨语也没揭燚哥儿的老底,只笑道:“这小崽子的确不怎么怕吵。”   裴氏斜了眼傅谨言,突然与坐在自己旁边的宁王妃搭话:“世子妃比宁王妃早出嫁小半年,若不是世子爷放了外任,您这会儿只怕也抱上孙子了。”   不等宁王妃回应,她又自顾道:“不过男儿家嘛,当以建功立业为己要,横竖他们小夫妻还年轻,晚几年再要子嗣也不妨事。”   一副关心继女,不想让继女背黑锅的架势。   宁王妃抿了抿嘴角,使出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对这破落户秀才娘子的怒气给压下去,不情不愿地附和了一句:“亲家太太说的是,此事不急。”   这话她说得真心实意,傅谨言没子嗣才好呢,如此将来才能让灿哥儿当世子。   为免裴氏继续啰嗦这个,她立时转开了话茬,夸赞起傅谨语来:“都说皇婶是个福星,果真所言非虚,竟赶在四月最后一日将燚哥儿给生了下来。”   傅谨语无语,这宁王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表姐左燕清就是五月分娩的,方才表姐没来之前,旁的女眷也都是这么夸自己的,但自打表姐来了后,众人都识趣地避开这茬。   偏宁王妃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存心给表姐添堵么?   于是她阴阳怪气地说道:“孕妇何时分娩这等事儿,非人力所能控制,便是当真五月分娩又如何?我跟王爷都不在意这个的,可干不出那等因为孩子生在所谓的‘恶月’,就故意疏远他的蠢事来。”   如同她说的,何时分娩非人力所能控制,故而京城达官贵人家可不止左燕清一个在五月分娩的。   这其中难免有人迷信,认为恶月出生的孩子会妨克亲人,故而会刻意疏远或是干脆送到外头养着。   傅谨语这话,直接开了地图炮。   顿时就有女眷脸上不自在起来。   不过傅谨语才不管这个呢,谁叫她们干了蠢事?活该被骂!   宁王妃状似玩笑地打趣道:“王妃不在意这些神鬼之说,偏还喜欢送人经书当礼物,了尘大师若是晓得了,只怕要气吐血。”   傅谨语笑嘻嘻道:“恶月还不晒书呢,可我也没少见慈安寺的僧人在五月里晒书呀,可见这‘恶月’之说,不足为信。最起码,了尘大师及其门下弟子是不信的。”   先前表姐五月产子后,她就跟了尘通过气,让他给破破“恶月”这迷信的洗脑包。   了尘原还有些不情愿,但在她叫人送去一块她抽到的普洱熟茶茶饼后,他果断应承下来。   不然,这会子她怼起人来也没这般有底气。   果然,在她祭出了尘这个高僧后,不光宁王妃闭上了嘴,其他女眷也没谁人敢质疑。   左燕清这才缓和了脸色,淡淡道:“我家婆母跟夫君也不在意这个的,只我一个有些耿耿于怀,这会子听王妃这般一说,才晓得先前竟是我狭隘了。”   柳凤璃不在意是真的,但婆婆柳大夫人汪氏心里却颇有微词,只不过碍于傅谨语这个表妹的尊贵身份,面上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柳大夫人汪氏闻言,立时顺杆就爬,拍着左燕清的手背,说道:“我就说吧,孩子好不好,跟几时出生没甚关系,关键看怎么教,偏你不听,这会子晓得我说的对了吧?”   左燕清羞涩笑道:“到底是您见多识广。”   婆媳俩一唱一和,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这时,白露突然走进来,禀报道:“王妃,吉时快到了,太妃娘娘让把小世子抱过去。”   傅谨语转身,将正酣睡的燚哥儿小心地递给白露,吩咐道:“你慢点走,别把他吵醒了,不然又是一场官司。”   白露接过襁褓,才要回话,就听怀里传来“哇”的一声啼哭。   白露:“……”   傅谨语:“……”   这小崽子,猴精猴精的,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哭就哭吧,你赶紧抱走。”傅谨语挥了挥手,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不然能怎么办?她才生完三天,洗三又设在距离风清苑颇有些距离的正院,她可没力气亲自将燚哥儿抱过去。   而崔九凌,这会子正在户部衙门坐班呢,也没空给她搭把手。   只能狠下心来,委屈燚哥儿哭闹一场了。   “王爷回来了。”外头突然传来骚/动,女眷们纷纷起身躲避。   崔九凌大踏步走进来,先跟傅谨语对视一眼,然后视线移向正扯着嗓子嚎哭的燚哥儿。   他笑骂道:“就知道这臭小子会作妖,所以本王特意告假半日,回来看管着他。”   傅谨语顿时十分无语。   她自己宠孩子也就罢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他这个本该当严父的,也这般宠孩子,燚哥儿岂不是要被宠坏?   这可不成!   看来她得硬/起心肠来,努力当个严母才成。   燚哥儿是嫡长子,以后必然要封世子,靖王府又地位尊崇,荣华与富贵都不缺。   他若是想上进,那便跟皇帝讨个官来做;他若不想上进,那就当个耽于吃喝玩乐的富贵闲人。   但是,无论上进还是不上进,人品跟性情都得正,如此才不会走歪路。   唉,这么一想,为人父母的,真是责任重大呀。 第130章 130 竟吃起儿子的醋来。   在大齐, 富贵人家的女眷都是坐双月子的,傅谨语身为靖王妃,当然也不例外。   凡事不需要她操心, 也没甚妾室通房的给她添堵, 夜里崔九凌也照旧陪着睡在东稍间,她这个月子坐的还是十分顺心的。   只除了燚哥儿挑三拣四, 不肯吃奶娘的奶,得她亲自喂/奶。   这虽让她比旁的贵妇略辛苦了些, 不过孩子吃自己的母乳益处多多, 这辛苦也算值得。   转眼一个多月时间过去。   时值六月, 她种在小李庄跟永业田的马铃薯大获丰收。   小李庄的马铃薯, 晾晒几日后,一半存入地窖里, 留作明年的种子;下剩那一半里头,一小半拿来送亲朋好友,一大半留着自家吃。   永业田的马铃薯, 傅谨语叫人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运去户部。   几十辆由平板马车组成的车队, 浩浩荡荡地走在路上, 气势惊人。   瞧见这盛况的路人有些不明所以。   待午后有消息传出来, 说靖王妃免费捐献了数万斤马铃薯种子给户部, 留作在民间推广马铃薯之用后, 全京城的人都惊愕不已。   尤其是那些平民百姓, 把傅谨语给夸上了天, 什么人美心善、菩萨心肠以及救苦救难等等的好词儿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冒。   切切实实地让她在民间刷了一波好感度。   崔九凌也是始料未及,正在户部衙门坐班呢,听到下头的官员慌慌张张跑进来上禀的情况后, 他惊讶得不得了。   傅谨语有多财迷,旁人或许不晓得,他可是门清。   他以为她在永业田种马铃薯,是打算拿来狠赚一笔的,谁知她竟然无偿捐给了户部……   着实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莫非是想替燚哥儿积福?   那也不对。   依照她抠门的性子,便是想替燚哥儿积福,最多叫人去慈安寺捐个百八十两的香油钱,哪舍得下如此血本?   面上他八风不定地接受着同僚们的夸赞,下衙回府后立时就到傅谨语跟前问出了他的疑惑。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哼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虽是个小女子,也想为着太平盛世出一份力。”   崔九凌给听笑了,没好气道:“说人话。”   傅谨语“咳”了一声,实事求是地说道:“那么多马铃薯,自家吃不完,拿出去卖又招人眼,毕竟推广马铃薯的事儿是皇帝亲自下令的,你又是主管这个的官员,我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投机倒把,未免有砸场子的嫌疑。”   顿了一顿后,她又笑嘻嘻道:“横竖我现在又不缺银钱,还不如捐出去博个好名声呢。”   身处古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好名声跟没好名声,待遇差很多。   素日或许看不出来,但万一遇上什么坎儿,这差别就显现出来了。   原著里头傅谨言被从腌臜地儿爬回京城来的立夏毁了名声,就是全靠在灾荒时积极救济灾民,这才洗掉了身上的污点。   或许有人会说,带着目的的慈善,不是真正的慈善。   不过傅谨语并不这么看。   前世看到那些明星做慈善的新闻,有些人会说他们伪善,是在作秀。   但在她看来,不管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只要切实的做了慈善,让平民百姓受益,如何大张旗鼓的宣传都不为过。   现下也一样。   她是叫人大张旗鼓地往户部送马铃薯,又叫人在茶馆、酒楼带节奏吹捧自己没错,但她也的确捐出了有价无市的马铃薯种子呀。   干了好事儿,凭啥不宣传?   就是吧,节奏带起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竟有官员为讨好崔九凌,上折子请景福帝封靖王妃为护国长公主。   把傅谨语给结实地吓了一跳。   护国长公主在大齐只有一位,那就是曾助太/祖皇帝打下天下的女将军——飞云将军。   大齐立国后,太/祖皇帝给她加封了护国长公主的封号,照旧掌着军权,参政议政。   她傅谨语何德何能,能跟飞云将军相提并论?   她不禁怀疑这上折子的官员不是在拍崔九凌的马屁,而是想捧杀她。   崔九凌自然不傻,立时就在大朝会上替傅谨语拒绝了。   但傅谨语如今在民间的声望如日中天,景福帝若是无动于衷,半点表示都没有的话,难免会引起民愤。   可若只是赏赐些金银财帛,未免又有些敷衍。   但傅谨语已经是亲王妃,封无可封了。   思来想去,这好处就落到了燚哥儿头上。   景福帝亲自撰写了册封崔燚为靖王世子的圣旨,着礼部尚书去靖王府宣旨。   可把一帮宗亲、勋贵们给看傻了眼。   当皇帝的,时常用世子之位来拿捏勋贵们,不听话的或者肚腑里打小算盘的,嫡长子胡子都白了都未必能被册封世子。   而靖王这个爵位,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宗亲、勋贵们估摸着景福帝即便不敢挑战太宗皇帝的声誉夺爵,也多半会找借口拖延册封世子。   谁知这小世子还在襁褓里呢,世子之位就到手了。   众人震惊之余,不禁感慨这小崽子有个好母妃,沾了他母妃的大光了。   其实照傅谨语的看法,燚哥儿的爵位,便是没有她捐出马铃薯这一“义举”,凭崔九凌的本事,成年之前肯定能被册封。   不过能提早被册封,也算是件意外之喜。   她点了点燚哥儿的小鼻子,笑骂道:“臭小子,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燚哥儿才刚吃了奶,又睡了一整日,这会子正精神奕奕地踢腾腿脚呢。   被傅谨语点了小鼻子他也不哭闹,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看了眼她的手指,就又继续踢腾腿脚玩。   把傅谨语萌得俯身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成何体统?”崔九凌冷冷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   他大踏步走进来后,在床/畔的太师椅上“砰”地一声坐下,冷哼道:“慈母多败儿,你再这样宠下去,这臭小子早晚上墙揭瓦。”   傅谨语立时怒瞪他:“慈母多败儿?我/干什么了,突然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我可承受不起。”   她才打算当个严母,往后严格教导燚哥儿,就被这家伙当头一瓢冷水,简直是忒打击人的积极性了。   崔九凌冷哼道:“别以为本王没瞧见你亲他!”   傅谨语:“……”   她嘴角抽了抽,无语道:“你可真有出息,竟吃起儿子的醋来。”   然后胡搅蛮缠道:“要不,你也亲他一口?”   崔九凌“嗤”了一声:“他想得美。”   随即凑过来,在她唇上嘬了一口,哼道:“亲你还差不多。”   “就这?”   傅谨语挑了挑眉,然后豪不矜持地搂/住他的脖颈,主动亲上他的唇,跟他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   “你这坏东西,存心撩/拨本王。”崔九凌大手在她后脑勺上揉了揉,然后将她紧/紧搂在身前,深吸了几口气,才将火气平息下去。   她还在坐月子呢,且按照她的说法,坐完双月子后,起码还要再养三个月,才能开禁。   他还有得等呢。   偏这家伙蔫坏蔫坏的,仗着在此期间自己动不得她,动辄就调/戏撩/拨自己,仿佛回到了两人定情之前。   简直叫他气得压根直痒痒。   然而他能怎么办呢?   自己惯坏的女人,只能宠着喽。   不过,敢招惹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   且让她嚣张几个月,回头开禁了,看他怎么收拾她,保管叫她哭得眼泪哗啦的求饶。   哼,就算求饶也没用,他铁石心肠,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第131章 131 羡慕吧?   五月跟六月两个月傅谨语都在坐月子, 不过靖王府自家就有冰窖,有足够的冰给主子们用,她跟燚哥儿倒也没热着。   当然, 为了避免他们娘俩受凉, 冰盆并不直接放在东稍间,而是在隔壁东次间放上数个冰盆, 让凉气慢慢往东稍间弥漫。   如此既能感受到凉意,又不至于太过寒凉。   出月子的第三日, 是燚哥儿的满月宴。   景福帝、曹太后、王皇后、太子跟韩太子妃等人一早就打发宫人送了贺礼来。   太孙崔檀则领着太孙妃秋氏亲自登门。   且不说崔九凌本就位高权重, 太孙跟太孙妃亲自登门, 旁的朝臣还能在家里坐得住?   官职高些的直接带着女眷登门;官职低些的, 自觉没有讨一杯满月酒喝的脸面,便打发管家送上贺礼。   一时间, 靖王府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比菜市场还热闹。   燚哥儿生下来时就白/白/嫩/嫩的,养了两个月后, 不但面皮更白/嫩了,还长出了小奶膘, 谁见了能忍不住不抱抱?   可惜他这小家伙贼精贼精的, 除了自己亲爹妈, 谁都不许碰, 一碰就扯开嗓子嚎哭。   众女眷只能旁观, 没法上手, 那叫一个遗憾。   靖王太妃笑骂道:“别说你们了, 就是本宫,他也不让抱一下的,就只认他父王跟母妃两人。”   随即又夸赞傅谨语:“只是辛苦本宫这儿媳妇了, 吃喝拉撒都得她一手操办,可怜见的,都累瘦了。”   傅谨语忙道:“有奶娘跟丫鬟打下手呢,儿媳妇也没太累到哪里去。”   心里却在窃喜,果然自己瘦了?   月子里她努力控制摄入,保证营养充足的同时,避免滋补过度,所以不但没被养胖,还比怀着身孕那会儿瘦了不少。   后腰已经有个纤细的轮廓了,只除了肚腩还没那么快全部回缩。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再过一个月,她就开始瑜伽跟有氧运动。   练上几个月,保准能恢复生产前的身段。   然而在她眼里不甚满意的体型,已足够让旁人羡慕了。   比她早半年分娩,但至今身/子还圆/滚滚的太孙妃秋氏一脸羡慕地拉住傅谨语的手,皱着张苦瓜脸向她取经。   “曾小叔祖母,您是如何这般快地瘦下来的?快救救您这胖成球的曾孙子媳妇吧。”   傅谨语被逗笑了,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回头我叫人写张饮食方子给你,再给你本锻炼身/子的功夫图册,你若能坚持三个月,保管能瘦下来。”   减肥嘛,无非就是两条:一,管住嘴;二,迈开腿。   可惜能做到的人终究是少数。   方法她给了,秋太子妃能否坚持下来,就是她的问题了。   她这话一出,不光秋太子妃眼睛一亮,在场其他女眷,但凡身形略丰腴些的,无有不心动的。   只是大家都矜持,拉不下脸来开这个口。   左燕清出嫁前没少在祖母跟嫡母跟前做小伏低,最会察言观色,见状起身,走到傅谨语跟前,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然后笑呵呵道:“表妹可不能只顾着太孙妃娘娘,不管我们这些胖墩儿……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对,‘见者有份’。”   傅谨语顿时了然。   左燕清去年五月分娩,她又是个对自己狠得下心的,这会子身段纤/细苗/条,比闺中时都不遑多让。   显然并不需要甚减肥方子,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替自己架桥铺路罢了。   傅谨语笑道:“你可真是我的亲表姐,我正愁给大家送什么回礼能既体面又省钱呢,你倒是给了我提醒,索性人手一张食补方子跟功夫图册好了。”   顿了顿,又笑道:“只是,食补方子现叫人抄写来得及,功夫图册却得雕版刊印,只能等燚哥儿百日宴时再给大家了。”   距离百日宴也只差个把月,众人不至于等不得。   秦王妃捧场地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只是雕版印刷颇费钱,叫皇婶破费了。”   傅谨语摆了摆手,豪爽道:“不值什么,我有钱。”   秋太孙妃得偿所愿,笑嘻嘻道:“曾小叔祖母眼也不眨地就捐出几万斤马铃薯,雕版印几百本图册那点子银钱,曾小叔祖母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   靖王妃捐出马铃薯这事儿,景福帝可是在大朝会上狠夸过的,这会子秋太孙妃再次提起,众人少不得要吹捧傅谨语一番。   这要换以前,傅谨语脸皮薄,还真经不住夸。   不过自打嫁到靖王府后,因为辈分高、地位高,她已经习惯了被吹捧,淡定地听完,然后才谦虚一句:“皇上谬赞了。”   *   吃过满月宴,又听了半下午戏后,众女眷才纷纷告辞。   左燕清叫车夫先送婆婆柳大夫人回去,自己留下来帮傅谨语送客。   “大/奶奶,大/爷来接您跟两位哥儿了。”宾客走得差不多时,柳家的一个婆子进来禀报,说柳凤璃来了。   不一会子,面容清秀俊逸,一身浅蓝广袖长袍,颇有些魏晋风流的柳凤璃摇着折扇走了进来。   不过也只潇洒了片刻,就立时将折扇一收,插到腰间扇带里,先冲傅谨语行了个礼,然后转向左燕清,抿唇笑道:“娘子。”   左燕清抿了抿唇,没吭声,只点了下头。   不过傅谨语能瞧出来,表姐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对于柳凤璃来接他们娘几个的事儿感到高兴。   柳凤璃伸手将嘉哥儿从左燕清怀里抱过来,点了点嘉哥儿的小鼻子,柔声问道:“嘉哥儿想爹爹没?”   接着又拿手揉了揉柳南祁的脑袋,笑道:“姨母家的饭菜可合祁哥儿的脾胃?”   柳南嘉一岁零两个月,已经会叫爹、娘以及祖母了,咯咯笑着叫了声:“爹爹。”   四岁的柳南祁抬起小手手揪住柳凤璃的衣袖,乖巧道:“姨母让人给孩儿跟弟弟炖了肉糜水蒸蛋,可好吃了。”   柳凤璃毫不见外地说道:“那下回叫你们母亲再带你们来吃。”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她看了眼白露,白露立时从袖子里掏出张纸来,递给左燕清的丫鬟春喜,笑道:“这是水蒸蛋的方子,姐姐收好,回头叫人炖给两位哥儿吃。”   左燕清有些不好意思,但两个儿子都爱吃,她也没忍心拒绝,只笑道:“又偏了表妹的好东西了。”   柳凤璃笑呵呵地对柳南祁道:“看你们姨母多小气,为了不叫你们来蹭饭,赶紧将方子拿出来打发走你们。”   “你闭嘴。”   傅谨语尚未开口,左燕清就忍无可忍地呵斥了一句。   柳凤璃立时脊背一缩,跟柳南祁对视一眼,然后耷/拉下脑袋不吭声了。   一副耙耳朵的大狗样。   把傅谨语逗得嘴角弯了弯。   谁能想到,原著里头对女主傅谨言痴心不悔一辈子的痴情男配,会有变成炮灰女配忠犬夫君的一日?   不得不让人感慨一句:“世事无常,一切皆有可能。”   *   送走他们一家子,傅谨语才一转身,就看见傅谨言站在二门口,眼睛直勾勾望着柳凤璃一家四口的背影。   傅谨语缓步踱过去,笑道:“羡慕吧?”   不等傅谨言回应,她又自顾道:“本来你也可以拥有的,五表哥喜欢你的事儿,我不信你不知道。可惜呀,你当初瞧不上五表哥,这会子人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你后悔也晚矣。”   傅谨言收回目光,强硬道:“我有甚后悔的?我可是宁王世子妃,未来的宁王妃,稀罕当个安人?”   六品跟从六品官员之妻封安人,柳凤璃如今任从六品翰林院修撰。   “后不后悔,侄孙媳妇心里有数。”傅谨语笑了笑,又高深莫测道:“有时候呀,一个人幸福与否,跟地位高低并无太大干系。”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傅谨言没接傅谨语的话,只朝她福了一福身,然后搭着彩屏的手往外走去。   头颅高昂,走得四平八稳,连裙边的禁步都不带摆动一下的。   好一个标准古代淑女风范!   傅谨语不屑地“嗤”了一声。   前阵子,傅谨言在查许熏儿的底细,想看看有没有甚可利用的点,好扳倒她。   策略是对的。   只可惜许熏儿跟蓝玉河这对奸/夫/淫/妇留下的破绽,早就被崔九凌派人帮着扫尾了,傅谨言甚都没查出来。   一概证据都收拢在崔九凌手里。   等将来傅谨言的儿子跟灿哥儿都长大了,开始争夺世子之位时,他再视情况看要不要拿出来。   若是能搞出个两败俱伤,谁也没法继承爵位就最好了。   要知道原著里头,傅谨言的儿子可是要当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的,若果真应验,那哪里还有燚哥儿的好日子过?   所以,一方面要确保太孙的安危,避免重太孙幼年登基;另一方面,也要压制傅谨言的儿子,不能让他飞得太高。   其实最直接的办法是直接给傅谨言下绝育药,然后促成灿哥儿这个他们有把柄在手的奸/生/子当世子。   不过这种伤天害理、有违天和的事儿,傅谨语实在干不出来。   她并不认为这是圣母,两世为人,对于因果报应,多少会迷信一些。   干了坏事,报应到自己头上倒还罢了,万一报应到燚哥儿头上,她是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所以,只能绕远路。   *   过完夏,就是秋,秋去冬来,很快又到年关。   裴雁秋跟秋钰芩的婚事,定在腊月十二。   腊月初十这日,裴雁秋下帖子,请傅谨语夫妇跟左燕清夫妇前往裴宅吃席,顺便商议后日娶亲的一些琐事。   裴雁秋这个新郎官得去迎亲,裴宅只裴大老爷跟裴大夫人照应不过来,需傅谨语跟左燕清这两表姊妹帮衬。   趁着左燕清一家未来,傅谨语提前将自己的贺礼送上。   裴雁秋将匣子接过来,打趣道:“表妹这会子给了贺礼,后日空手来,就不怕旁人误会你这堂堂靖王妃抠门?”   傅谨语笑道:“我倒是想后日再送,只是这贺礼非比寻常,我倒是无所谓,就怕表哥不乐意让人瞧见。”   “哦?”裴雁秋顿时来了兴致。   他将匣子打开,见里头是本书。   “《蒸汽机制作原理与应用》?”书名他每个字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就让人一头雾水。   傅谨语笑眯眯道:“表哥若是能叫人将蒸汽机做出来,可不得了,会直接改写大齐乃至整个世界的历史。”   顿了顿,她又压低声音说道:“表哥可是会被载入史册的哦,影响力怕是不比某些皇帝低。”   怕诱/惑力不够,她又加筹码道:“这样的大功劳,想必捞个爵位当当,也不在话下。”   裴雁秋瞳孔猛地一震:“当真?”   随即一下将那书从匣子里拿出来,兴致勃勃地说道:“表妹,你快给我讲讲这蒸汽机的事儿……”   傅谨语嘴角勾了勾。   这本《蒸汽机制作原理与应用》是她前几天从签到系统里头得到的。   先时还很欢喜,但想到投入的成本,以及成功后世人的震惊,就让她打起了退堂鼓。   靖王府现在已经够惹眼了,委实不适合再干这般张扬的事儿。   想来想去,她将主意打到了裴雁秋头上。   他一肚子雄心壮志,最不怕的就是惹眼,越惹眼他才能往上爬。   裴家有钱有人手,可以不计成本跟时间去反复试验。   想必过个三五年,或是十年八年,就能有所成。   而她呀,只要坐享蒸汽机带来的便利就成。   蒸汽机的用处多多,犹如一把打开工业革命的钥匙,诚如她先前所说,会直接改写大齐乃至整个世界的历史进程。   想想,就觉得很期待呢。 第132章 132 你消停点吧。   为着裴雁秋成亲的事情, 傅谨语忙活了三日,这才总算闲下来。   次日腊月十三,恰逢崔九凌休沐, 加之天降瑞雪, 傅谨语原打算窝在被/窝里,好生睡上半日, 谁知天还黑着,燚哥儿就醒了。   三躺六坐八爬, 燚哥儿将将七个半月, 就已爬得贼溜。   醒来后, 他就毛毛虫一般, 从自己的小被子里一拱一拱的,越过他父王崔九凌这座高山, 爬到傅谨语身上。   然后拿他的小爪爪推傅谨语的脑袋,嘴里“啊啊啊”的叫着。   傅谨语昨儿被崔九凌折腾到半夜,这会子困倦不堪, 索性一下掀开被子,将燚哥儿往崔九凌宁怀里一塞。   然后拿脚丫子踢了他的腿一脚, 哼唧道:“睡什么睡, 起来看孩子了。”   燚哥儿在崔九凌怀里伸出“尔康手”, 嘴里继续含糊不清的“啊啊啊”乱叫。   崔九凌也没恼, 笑道:“他要听歌, 你把汤姆猫拿出来给他。”   汤姆猫是个语音玩具, 傅谨语早几个月前就抽到了, 只是先前燚哥儿还小,就没拿出来。   前几日/她去裴府帮忙,不好带着燚哥儿, 又怕奶娘、丫鬟们对付不了他,这才把这玩具给祭了出来。   这汤姆猫玩具,能播放二十首儿歌,燚哥儿喜欢得紧,每日一大早爬起来,奶可以不吃,但儿歌一定要先听。   傅谨语将汤姆猫从系统仓库里拿出来。   崔九凌帮着按开开关,然后递到燚哥儿怀里。   燚哥儿伸出小手手,将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汤姆猫一抱,跟着儿歌开始摇头晃脑。   看得崔九凌父爱泛滥,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傅谨语翻了个身,无语道:“叫季娘子抱他到隔壁听去,吵得我脑袋疼。”   这玩具的音量堪比老年机,简直魔音贯耳。   有汤姆猫在手,燚哥儿勉为其难地叫季奶娘抱着去了东次间。   大门一关,魔音消失大半,傅谨语立时舒了口气。   崔九凌将她往怀里一搂,笑道:“昨夜下了一夜的雪,这会子风声也听不见了,想必雪已经停了,起来出去瞧瞧?”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瞧雪?又不是没见过雪的南人,有甚好瞧的?要去你自己去,我要继续睡。”   崔九凌在她唇上嘬了一口,笑道:“就这样困?”   “我为什么会困,你不知道原因?竟有脸说。”傅谨语拿小拳头给他胸/膛上捶了一下。   “本王不知,不如王妃亲口说与本王知道?”崔九凌抓/住她的手,拿指头在她手心不紧不慢地挠着。   傅谨语:“……”   她都是当娘的人儿了,还怕被他调/戏?   于是她抬手勾/住他的下巴,在他耳边呢/喃道:“王爷想听我说什么?”   不等他回应,她又自顾道:“想听我说昨夜王爷本事,把人家欺负得在生与死之间徘徊,险些把命给你?”   “能叫王妃满意,是本王的荣幸。”崔九凌毫不谦虚,且很会顺竿爬,直接将手伸进了被子底下。   傅谨语立时变了脸色,伸手拍了他的手背一下,没好气道:“这一大早的,你可消停点吧。”   “王妃令人遐思的言辞勾起了本王的兴致,却又不许本王近身,未免太过分了些吧?”崔九凌控诉了她一句,手继续往下,并开始作怪。   傅谨语自然是努力抵挡。   两人在被子里打闹起来,最终以她两手被他单手制住收场。   然后没一会子后,傅谨语就开始气息急促,不可避免地被他挑起了兴致。   于是大好的睡懒觉时光,变成了不可言说的运动时光。   被折腾的筋疲力尽的傅谨语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还不如怀/孕的时候呢,怀/孕虽然辛苦,但起码崔九凌这丫老老实实的。   现在可好,解禁后,他这个吃了大半年素的家伙,顿时化身猛虎,比刚成婚那会儿还黏/人。   吃不消。   真是吃不消。   是时候给他定个“出勤表”了,敦/伦必须严格按照表格里的时间来,否则她就翻脸不认人。   对于这种没节制的家伙,不给他立规矩是不成的,他只会更加得寸进尺。   *   傅谨语累得沉沉睡去,醒来时都快午时了。   见屋子里只她一个,她忙问白露:“燚哥儿呢?”   白露端着衣裳走过来,笑着回道:“王爷带世子爷在镜湖那边堆雪人呢。”   “胡闹,外头那样冷,若是让燚哥儿感染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傅谨语顿时皱起眉头来,急忙扯过白露手里的长袄,就往自己身上套。   白露摇头叹气道:“奴婢也这般劝过王爷,但王爷说世子爷身/子骨康健,且今儿日头不错,雪也尚未开始融化,外头并不如何冷……”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傅谨语当了娘后才知道,什么叫“有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   她深吸了口气,心绪平稳了些,这才又问道:“燚哥儿身上穿了什么衣裳?”   白露回答道:“季娘子给哥儿穿了薄棉长袄、羽绒坎肩跟虎皮袍子,还在外头罩了件貂皮斗篷。哦,对,头上还戴了奴婢做的狐皮小帽。”   傅谨语:“……”   穿这么多,难怪崔九凌敢带他出去玩耍。   顿时安心不少。   她更衣洗漱完毕,先吃了碗冰糖燕窝粥垫肚子,这才到穿上羽绒服跟斗篷,往镜湖行去。   才到镜湖边,她就顿时嘴角抽了抽。   崔九凌抱着燚哥儿坐在雪橇里,雪橇前头,十数只威风凛凛,身上套着缰绳的大狼狗卖力的奔跑着,拉着雪橇在湖面上快速滑行。   燚哥儿这个尚不足八个月的小崽子,半点都不害怕,嘴里“咯咯硌”地笑着。   傅谨语:“……”   你们爷俩可真会玩!   瞧见她过来,崔九凌打了个手势,立时有侍卫吹响哨子,大狼狗们耳朵齐齐一动,然后下一瞬调转方向,直奔傅谨语所在的方向。   最后将雪橇稳稳地停在她面前。   崔九凌举起戴了棉手套的燚哥儿的小爪子,朝她挥了挥手,笑道:“王妃快上来,本王跟燚哥儿玩耍了好一会子了,就等你了。”   傅谨语半点矜持都没有,立时就抬脚走了上去。   她还没坐过雪橇呢,连他这个王爷都能不顾形象地坐在上头,她这当王妃的,就更无须顾忌形象了。   不过她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我上来后,这些狗狗还能拉得动么?”   崔九凌瞥了眼那十来只皮毛油光水滑,每只都有一人高的大狼狗,哼道:“再来十个你这样的,它们也能拉得动。”   傅谨语放心了。   她抬手摸了摸被崔九凌用貂皮大氅裹在怀里的燚哥儿,见他脸蛋红扑扑的,未出现打喷嚏、流鼻涕等感冒症状,便没质疑他带燚哥儿出来玩耍的决定。   反而兴奋地一挥手:“那还等什么,出发!”   崔九凌打了个手势,哨音再次响起,然后大狼狗们再次调转方向,拉着他们一家三口开始绕湖跑圈。   虽然寒气扑面而来,狗狗们奔跑时甩起的雪花不时飞溅到脸上,但这种如在马上飞驰,却又感受不到颠簸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要不说会玩还是宗室子弟会玩,别看崔九凌素日一本正经的,真要玩起来,完全不输那些纨绔子弟。   至少那些纨绔子弟,可没哪个在自家府内的湖里赛龙舟的;也哪个养着十几条大狼狗,只为了冬日拿来拉雪橇使的。   不过傅谨语就喜欢他这样的性子,凡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玩耍也是一样。   她侧头,凑到崔九凌跟前,在他被风吹得冰凉的脸蛋上“吧唧”了一口,笑嘻嘻道:“雪橇真好玩,谢谢王爷!”   崔九凌顿时嘴角不可控制地扬了起来。 第133章 133 将来长大了,定是个祸水.……   一直在雪橇上玩耍到午膳时分, 他们一家三口这才罢手。   然后就被得知此事的靖王太妃给训了个狗血淋头。   “你说说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都是当爹跟娘的人了, 竟还这般没分寸!”   “你们要玩雪橇随你们怎么玩, 带着燚哥儿作甚?冰天雪地的,他一个不足八个月的小奶娃娃, 万一感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简直是胡闹!”   傅谨语转头,悄悄瞪了崔九凌一眼, 嘴巴无声的吐出三个字:“都怪你”。   然后立时将头转回来, 低眉顺眼, 作害怕小媳妇状。   崔九凌抿了抿唇, 实事求是地认错道:“母妃,此事不关王妃的事儿, 是儿子非要带燚哥儿去堆雪人的,不信您问风清苑的下人。”   没等靖王太妃回应,他又自顾道:“不过母妃也无需担忧, 今儿日头暖和的很,燚哥儿穿得又厚实, 没那么容易感染风寒的。”   靖王太妃立时火冒三丈:“你还顶嘴?如何带孩子这种事儿, 是你们这些小年轻人懂得多还是本宫懂得多?”   崔九凌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老一辈的道理也未必都是正确的, 小孩子怎么养怎么长, 没那么娇气。”   燚哥儿是个男娃, 可不能养得太娇气了。   都说隔辈亲隔辈宠果然没错, 当年母妃教导他的时候, 那叫一个严厉。   如今对着燚哥儿这个孙子,就这也怕那也怕,恨不得把他当成小姑娘宠。   这可不行, 燚哥儿是世子,是要继承靖王府家业的,娇气不得。   靖王太妃闻言,气得捂心口,拿指头哆哆嗦嗦地指着他:“如今本宫是管不了你了,你是嫌本宫碍眼,存心想气死本宫是吧?”   崔九凌无动于衷,哼道:“看来母妃近日听戏听的不过瘾呀,不然怎地自个登台唱起来?”   随即转过头,看向傅谨语,说道:“你这孝顺儿媳妇,还不赶紧自掏腰包请得春班进来给母妃唱堂会?”   傅谨语:“……”   你们母子俩一唱一和热闹得很,拉她进战场作甚?   不过出钱请德春班进府唱堂会她倒是没什么意见,横竖崔九凌的钱在她手里,花不着她的。   故而她笑嘻嘻道:“自然是要请的,待雪融化后,我就叫人在母妃院子里搭戏台子。”   “少东拉西扯。”靖王太妃不吃他们贿赂这一套,才要继续训斥,怀里就被塞进个软软香香的小东西。   傅谨语收回手,威胁地戳了戳燚哥儿的后颈,然后收回手,深藏功与名。   若是换作旁的时候,燚哥儿早就扯开嗓子嚎哭了,但他今儿在雪橇上玩哈皮了,又被母妃威胁地戳了后颈,这会子竟一反常态,乖巧地窝在靖王太妃怀里。   把靖王太妃喜得顿时将教训他们这事儿给抛诸脑后了。   崔九凌学着傅谨语的方式,暗暗朝她竖了下大拇指。   *   也不知道燚哥儿天生体质好,还是崔九凌的“小孩子怎么养怎么长”的法子奏效,一整个冬日,被他父王带着又是坐雪橇,又是滑雪,又是堆雪人,又是赏梅的,几乎每日都要到室外玩耍一两个时辰。   但一次风寒都没有得。   先时靖王太妃还着急上火,后头见无事发生,也就懒得理会了。   反倒是傅谨语,没跟着他们爷俩玩耍了几次,就感染了风寒,脸蛋烧得跟猴屁/股一样,少说也有三十九度。   最后还是吃了一颗布洛芬,这才退烧。   之后她就不敢跟着在外头疯了,只在天气特别暖和的时候,才裹成熊一般跟出去玩耍一会子。   把崔九凌给得意坏了:“你这般娇弱,燚哥儿却壮得跟小牛犊一样,显是随了本王的体格。”   傅谨语哼了一声,指着燚哥儿的脸蛋,撇嘴道:“燚哥儿随谁,但凡眼睛没瞎的,都能瞧出来,你快别自恋了。”   燚哥儿刚生下来的时候,眼睛像崔九凌,是崔家特有的丹凤眼,嘴巴像傅谨语,谁知长着长着,眼睛竟然变成了桃花眼……   现下整个人仿佛跟傅谨语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也难怪崔九凌不准他娇气,长这么副娇气的模样,若是性子再黏黏糊糊的,简直比女孩儿还更像女孩了。   崔九凌闻言瞪了眼“糟心”的儿子,气结。   偏傅谨语还在那里得意洋洋:“咱们燚哥儿这俊俏的模样,将来长大了,定是个祸水,只怕全京城的女孩儿都要为他打起来了。”   “你还骄傲?这难道是什么好事儿?”崔九凌白了她一眼,心里更加坚定要当个严父,定不叫燚哥儿养成个娇气包。   “我凭本事生出来的美人儿子,我凭啥不能骄傲?”傅谨语掐腰。   两人再次为了儿子的颜值问题吵起来,从东次间吵到东稍间,从床头吵到床尾……   *   按照原著的内容,今年雨水频繁,南边会有水灾。   也正是趁着这次灾荒,傅谨言靠收容跟赈济灾民,才挽回了被立夏破坏掉的名声。   虽说去岁边关城池基本改建完毕,打今年起,富余的水泥开始用于修建官道跟水坝,但大齐国土辽阔,古代又没有现代化建筑设备作辅助,凡事都靠人力,进度相当缓慢。   到汛期前,也只将京城周边的十来个州县整治完毕,别说江南了,就是山东、河南等中原地区,都尚未轮到。   所以水灾这事儿,哪怕傅谨语事先知情,也无可奈何。   她只能吩咐崔管家别卖去年各庄子上的收成,且还赶在夏收前粮食价格最低的时候,收购了数十万斤粮食。   不为名声,她的名声已经够好了,只想为灾民尽一份自己的力,权当感谢老天爷将她带来这个书中世界吧。   果然进入汛期后,接连七日大雨滂沱,京城以及京郊百姓虽也有损失,但并不算太严重。   南方却有数万百姓家园被淹,流离失所,成为逃荒的流民。   恰逢曹太后身体抱恙,身子骨一日差过一日,眼瞅着就熬不到入秋了。   纯孝的太孙崔檀,主动请缨前往江南赈灾,好替自己曾祖母祈福。   彼时傅谨语正在作慈母姿态,跟白露学着给燚哥儿做肚兜,闻言顿时一针扎在大拇指上,血珠子立时就冒了出来。   “你天生就是个做不好绣活的主,快别瞎折腾了,没得叫人揪心。”崔九凌从袖子里扯出方雪白的帕子来,替她擦拭手上的血迹。   傅谨语却根本顾不上疼,揪住崔九凌的袖子,慌张地问道:“皇帝准了阿檀的请求?”   水灾过后往往会有瘟疫,崔檀不知死活地跑去南边,万一有个好歹,撇下年幼的重太孙,那剧情岂不又回归原著?   崔九凌颔首:“准了。”   “这怎么可以?”傅谨语“蹭”地一下站起来。   “你急什么?”崔九凌白了她一眼,强硬地将她拉回座位上,拿帕子捆住她受伤的拇指。   傅谨语能不急么?剧情回归原著,傅谨言的儿子果真成了摄政王,她家燚哥儿岂不没好日子过了?   见她赤急白脸的模样,崔九凌只当她是在担忧崔檀,哼道:“有本王陪着他去,他能有甚事儿?”   “什么?你陪着他去?”傅谨语惊呼一声,不但没放心,反而更揪心了。   崔九凌点了下头,说道:“太子身子骨原就不好,阿檀又这般出息,他便有退位让贤的心思。皇帝此番冒险叫阿檀去南边赈灾,也是想让他趁机建功立业的意思。”   顿了顿,他又道:“阿檀若是能将赈灾的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笼络住了人心,回头皇帝越过太子,直接将皇位传给他,朝臣们也不好反对。”   但是崔檀年纪不大,又自小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哪里懂什么赈灾?   所以得给他配备个能做事且信得过的自己人。   而崔九凌,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傅谨语担忧道:“道理我都懂,但是水灾跟瘟疫往往都会同时出现,你跟着过去,我不放心。”   崔九凌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抚道:“托你先前赠与太医院的那本《疫情防控指南》的福,太医院如今对于瘟疫的预防跟救治,已有完整的对策,且此番太医院也会派出一半人手跟本王同去江南……所以,你无须担忧,本王定会平安归来的。”   傅谨语见他心意已决,加之她也不想让崔檀死在江南,便没有再多唠叨,而是抓紧时间替他收拾行囊。   临行前,她又拿出一只急救包,交给跟去伺候的许青竹。   交待他道:“这里头装了很多表少爷替本王妃搜罗来的西洋奇药,王爷跟太孙若是有什么不好,你记得从这里头找药给他们吃。每样药的功效,我都叫白露写了条子贴在上头,你一看就懂。”   许青竹将救急包抱在怀里,郑重道:“王妃放心,奴才省得。”   *   前脚将崔九凌送走,后脚傅谨语就病倒了。   这是他们成亲以来,头一次分开,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十分不得劲。   偏燚哥儿一到天黑就闹腾着要找父王,被她训斥了不肯听,哭得直打嗝才勉强睡过去,又添她的愁绪。   不过很快她就没时间伤春悲秋了。   因为南边的灾民,在经过数日的长度跋涉后,终于来到了天子脚下。   她囤积了那么多粮食,也该派上用场了。   不过未免树大招风,不能光他们靖王府一家赈灾,得联和京里其他达官贵人家的女眷们,一起到城门口开粥棚。   好事一起干,大家都有好名声,如此才能既不招灾民觊觎,又不会叫景福帝忌惮。   啧,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134章 134 真真是个促狭的.   联和其他贵妇一起开粥棚赈灾并非什么难事儿, 以往有灾荒,这些人为了博个好名声,也都会多少有所表示。   也没多麻烦, 傅谨语只是跟干娘, 范首辅的夫人以及范家的亲家,孙次辅的夫人打了声招呼, 并将她们准备赈灾的事儿叫人宣扬出去,其他贵妇立时就自动凑上来了。   家里存粮多的就单独开间粥棚, 存粮少的就两家或者三家合开一间粥棚。   四下里一凑, 竟生生凑出八十三间粥棚来。   把傅谨语给唬了一跳。   这规模是她没想到的。   她原以为最多只能带动素日与她来往较多的几家贵妇, 能开个十来间粥棚就不错了, 谁知竟有这般多。   人多力量大,自然是好事。   有了她们这八十几间粥棚, 再加上顺天府的官方赈灾粥棚,应该差不多能保住那些流民的命了。   但前提是得想出个妥当的法子来,避免京城以及周边的百姓冒充流民跑来混吃混喝。   为此, 傅谨语特意上秋家,拜访了裴雁秋的老丈人, 现任顺天府尹秋明泽, 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想法很简单, 就是由官府出面, 给每位流民发放一本临时身份贴。   这身份贴是个袖珍小本子, 除了扉页记录流民的身高、长相跟籍贯等信息外, 后头还有带日期的空白页。   凭临时身份贴每日三餐可去官府或是民间的粥棚领三次粥, 每领一次就由施粥人在对应日期空白页上盖一次印章。   如此一来,没有临时身份贴的百姓就没法冒充流民,流民自己也没法无限制的到处流窜领粥。   每本临时身份贴共有三十张空白页, 使用时间为一个月,若一个月后流民还无法返乡,那就再去顺天府重新领取一本新的临时身份帖。   当然,未免叫衙门为难,傅谨语主动揽下了这临时身份贴的制作与印刷工作。   横竖裴氏给她的陪嫁铺子里头有书铺,那书铺印刷工具跟人手都一应俱全。   秋明泽原就是个出了名的清官,且傅谨语提了这样的好意见,还大包大揽的将活计都接下,回头皇上论功行赏,功劳却是属于负责赈灾事宜的顺天府的,可谓坐收渔翁之利,他当然没理由不赞成。   “如此就多谢秋大人了,秋大人处处为百姓着想,果然不愧是被百姓称颂的好官。”傅谨语才不在意甚功劳不功劳的,能达到目的,她就十分高兴了。   回府后,她叫人连夜赶制临时身份贴。   赶出一批就叫人快马加鞭送去顺天府一批。   顺天府动作也很快,立时对流民进行登记造册并发放临时身份贴。   同时还颁布告示,言明若有本地百姓冒领临时身份贴,非法获取赈灾粮的,一律勾除本地户籍,流放三千里。为此甚至还出台了奖励政策,鼓励举报。   顿时让那些肚子里藏着歪主意的人打了退堂鼓。   靖王太妃歪在软塌上,笑着摇了摇头,打趣傅谨语:“你呀,真真是个促狭的,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以往遇到灾荒,京城大户人家施粥的不少,但更多的人家嫌开粥棚麻烦,索性直接开仓放粮,养肥了不少钻空子的霄小。   有了傅谨语搞出的这个临时身份贴,施粥也罢,放粮也罢,都只会落到真正的灾民手里,绝了钻空子的人的路。   偏又是借的顺天府的门路,外头人不明就里,她没功,但也不得罪人。   傅谨语正用条披帛扯着蹒跚学步的燚哥儿,免得他摔到,闻言笑嘻嘻道:“跟着太妃娘娘学了这么久的管家理事,好歹能知些眉高眼低了。”   “你快别奉承本宫了,本宫可没这么多心眼子。”靖王太妃笑骂了一句,又关切地询问道:“施粥的粮食可宽裕?若不够的话,把本宫陪嫁庄子的出息拿去吧。”   傅谨语笑道:“去岁永业田的粮食都没卖呢,今年又收获了一茬,我还叫崔管家帮我到外头另收了几十万斤,别说一个粥棚,就是十个粥棚,也供得起。”   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她们这八十几间粥棚,跟顺天府的官方粥棚一样,都是煮糙米粥。   精米粥很多百姓家都不怎么舍得吃呢,若拿来赈济灾民,别说会养刁了灾民的嘴,未受灾的百姓心里也会不平衡。   傅谨语是找崔管家帮着买的粮食,崔管家是靖王太妃的心腹,靖王太妃自然知情,方才不过随口一问罢了,也料到了傅谨语会一口回绝。   她夸赞道:“阿凌能娶到你这般会过日子的媳妇,是他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不卖去岁的存粮倒还罢了,大户人家为防止遇上灾年,都会囤个一二年的粮食。   但仅仅只是因为觉察到今年雨水/多,便赶在夏收前收购了大批粮食囤积起来,这就很有魄力了。   至少旁人家的儿媳妇是做不到的。   傅谨语谦虚道:“儿媳能嫁给王爷,才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呢。”   崔九凌这样的身份地位,这样的身材颜值,家里母妃又这般和善开通,她区区一个秀才之女,妥妥的高攀了。   *   靖王府熬粥的米新旧混杂,粥的稀薄程度也适中,在一众粥棚中不算太好也不算最差。   傅谨语的陪房傅诚跟靖王府崔管家的儿子崔河一个分粥一个盖章,配合默契,灾民们手持临时身份贴,老老实实的排队进出。   咳,不老实也不行,没见粥棚外头站着十几个身穿护甲手拿长刀的靖王府侍卫么?敢在靖王府的粥棚闹事,活腻歪了不成?   所以靖王府的粥棚开的顺顺利利的。   旁边宁王府的粥棚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妹妹靖王妃单独开了间粥棚,身为宁王世子妃的姐姐,傅谨言若是跟别人合开一间粥棚的话,脸往哪里搁?   然而宁王妃看傅谨言不顺眼,是断然不会拿出宁王府的粮食来给傅谨言刷名声的。   傅谨言想开粥棚,只能自己去外头买粮食。   但现如今的粮价,比水灾发生前,涨了足有十几倍。   偏因为傅谨语横插一杠的原因,傅谨言没能如原著中一样在代裴氏管家时替自己攒出一笔丰厚的嫁妆。   傅家给的陪嫁本就不多,虽有崔瑛私下贴补的一万多两银子,但她在宁王府没甚权威,凡事都得银钱开道,否则根本使唤不动宁王府的下人。   已不知不觉花出去了好大一笔银钱。   如今又得自掏腰包高价购买起码能支撑一个月粥棚的粮食,堪比在她身上割肉,别提多心疼了。   但为了自己跟崔瑛的脸面,这粮不买也得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原本那些跟傅谨语争强好胜的心思,退去了大半。   傅谨语自己手里有大笔银钱不说,靖王府的中馈也握在她手里,开间赈灾的粥棚,对她来说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儿。   而于自己来说,却十分的为难。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她们姐妹之间的差距足有天堑那么宽。   那日傅谨语问她是否后悔没有嫁给柳凤璃,她想也不想地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但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她在看到柳凤璃一家四口亲/亲/爱/爱把家还时,心里是不无羡慕的。   富贵荣华与夫妻恩爱,原本她以为自己两样都拥有了。   但实际上,她一样都没有。   早知如此……   思及此处,她停住思绪,苦笑着摇了摇头。   即便知道结果,以她当时的处境跟不服输的性子,怕也只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过现在谈输还为时尚早。   她握拳,暗自发狠。   崔瑛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宁王府的爵位也只能属于她儿子,富贵荣华与夫妻恩爱,她全都要! 第135章 135 还说不牵挂王爷呢,   傅谨语等贵妇开粥棚施粥的行为, 带动了不少官眷跟富户慷慨解囊,前来京城逃荒的灾民吃喝得到了解决,也就无人闹事。   都老实地窝在城门口的帐篷里, 只等水患平息后, 官府发放救济粮跟盘缠,然后就返乡。   而南边, 因有太孙跟靖王这个户部尚书亲自前去赈灾,当地官员争先恐后地表现, 没哪个不长眼的敢贪污赈灾银或是从中捣乱。   赈灾事宜进展顺利, 灾情逐渐得到控制。   最神奇的是原本内务府已在预备曹太后的后事了, 她竟然缓了过来。   靖王太妃同傅谨语感慨道:“他们老崔家的人都长寿就罢了, 嫁给他们老崔家的媳妇们也莫名其妙长寿起来,这叫甚?”   略一停顿后, 她“嗤”笑一声:“近朱者赤?”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近朱者赤”是这样用的?   嘴里却是恭维道:“果真如此,倒是好事儿,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我们都盼着母妃能长命百岁呢。”   “长命百岁?那不成了老祸害了?”靖王太妃失笑, 想了想, 又道:“老祸害就老祸害吧, 能看着我们燚哥儿娶妻生子就好。”   傅谨语笃定道:“一定能看到的。”   说着, 轻拍了下燚哥儿的脊背, 玩笑道:“燚哥儿, 听到没有,赶紧长大。”   燚哥儿扭头,奶声奶气地抗议:“母~妃~”   “好好的, 你打他作甚?”靖王太妃立时心疼得不得了,朝燚哥儿伸手道:“来,到祖母这里来。”   傅谨语:“……”   靖王太妃这溺爱孙子的劲儿,比起前世那些把孙子当祖宗宠的爷爷奶奶们也不遑多让了。   不过她又不傻,才不会跳出来干涉呢。   横竖崔九凌打算当严父,燚哥儿的教育问题归他,叫他自己去跟他母妃斗智斗勇去。   也就是这段日子他不在家,等他回来了,燚哥儿可就不会如此被惯着了。   从正院出来后,霜降迎上来,福了个身,笑道:“给王妃请安。”   傅谨语笑道:“哟,这不是崔侍卫的夫人么?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王妃又打趣人家。”霜降嗔了一句。   然后跟上傅谨语的脚步,笑嘻嘻道:“我横竖在家闲着无事,就过来跟王妃说说话,若有能搭把手的地儿,那就更好了。”   霜降的男人是暗卫营统领崔棋,崔九凌这个主子下江南赈灾,崔棋自然得带人暗中护卫,现下也不在京中。   做暗卫的人,都是外头捡来或者买来的孤儿,自然也就没有公婆需要侍奉。   她一个人在家无趣,便时常来靖王府,到傅谨语这个昔日旧主跟前奉承。   白露翻了个白眼,哼道:“咱们王妃身边有的是人服侍,要你这个嫁到外头去的小妇人来献殷勤?”   她们两人一块儿长大,亲如姐妹,素日互怼惯了,霜降不以为意,也懒得理会她。   只自顾地对傅谨语笑道:“早起我去了趟王妃的粥棚,见灾民老实地交验临时身份贴,领粥跟盖章,一切井井有条,好的很。”   顿了顿,又夸赞道:“傅诚这小子年纪不大,做事却极老成,不愧是王妃调/教出来的人儿。”   “母亲替我选的陪房,自然是好的。”傅谨语谦虚地笑了笑。   然后又听霜降幸灾乐祸道:“我们邻居就是李记米铺的东家,昨儿我跟他们家二奶奶一块儿喝茶时,听李二奶奶说咱们家大姑奶奶前儿又在她家米铺买了一百石米。”   一石折合市斤一百五十斤,一百石就是一万五千斤。   水患前米价基本在一两银子/石左右,夏收前粮价会有所降低,最低的时候能达到九百文左右,傅谨语囤积的那批粮食就是这个价格买的。   前阵子米价飞涨,曾高达十八两一石,户部出手整治,抓了一批扰乱粮价的商贩,这才有所回降。   但也只是降到了十一两左右,便再也降不下去了。   毕竟南边受灾严重,南边的粮食运不过来不说,且还得从北边调集粮食去赈灾,百姓又生怕断粮忙着抢购……   再多的粮食都不愁卖,粮价可不就居高不下?   一百石粮食,少说也要一千一百两银子。   啧,傅谨言这回可是大出/血呢。   傅谨语笑道:“难为你带来这样令人神清气爽的好消息,正好别个孝敬了我一箱子衣裳,料子都甚好,只是颜色不合我心意,你拿去穿吧。”   霜降是傅谨语身边伺候久了的,自然晓得这所谓的颜色不合心意只是托词。   靖王妃这样的身份,是如何都干不出穿外头孝敬的衣裳这种跌份的事儿的。   下头那些人自然也晓得,但每年三节两寿照样送,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又偏了王妃的好东西了。”霜降立时喜笑颜开。   片刻后,她“哎哟”一声,笑嘻嘻道:“先前我们家老崔还教训我,说他又不是养不起我,让我别动辄就来王妃这里打秋风。”   白露立时瞪她,言下之意是,那你还来?   霜降撇了撇嘴,继续道:“被我当即就给骂回去了,他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那点子俸禄能顶什么用?再说了,能有秋风打为什么不打?莫不是个傻/子?”   白露:“……”   “你就欺负崔棋嘴笨吧。”傅谨语失笑。   暗卫营首领的俸禄,自然是十分丰厚的,只是崔棋的身份连枕边人都得瞒着,明面上他只是个小小侍卫,只能上交普通侍卫的俸禄给霜降,否则便会让她起疑心。   虽说当初说亲,崔棋用的就是普通侍卫的身份,算不得骗婚,但终究有些委屈了他们夫妻,故而傅谨语时常变着法儿地贴补一些。   正巧霜降又是那种“又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爽朗性子,没什么敏感脆弱的自卑心,在这事儿上可谓“主仆相得”。   几人说说笑笑地回到了风清苑。   才刚坐下没一会子,就有小丫鬟来禀报,说冯大/奶奶了。   “今儿人来的倒是全,你们商量好的不成?”傅谨语偏头看了霜降一眼,对小丫鬟道:“快请。”   冯大/奶奶不是别人,正是嫁给冯秀才的谷雨。   霜降立时辩解道:“这纯粹是赶巧了,冯家在城东,我近日也没那边去,已好久没见谷雨姐姐了。”   傅谨语笑道:“看来今儿是个好日子。”   想了想,又一拍巴掌,兴致勃勃道:“既然人来得这么全,正好庄子上送了新鲜的菌子来,我叫人做个菌汤锅底,咱们吃火锅。”   这些日子,她又是忙家事又是忙临时身份贴又是忙施粥的,累得不得了,如今事情都上了正轨,难得她今儿清闲,又赶巧外嫁的丫鬟们都回来探望自己,正好趁机热闹一回。   霜降凑趣道:“把太妃娘娘也请来吧,吃完火锅咱们打麻将。”   “好啊,母妃知道了肯定高兴。”傅谨语笑了笑。   立时叫人去厨房传话。   *   几人坐着说些体己话,很快下人便来禀报,说宴席备妥。   傅谨语忙叫人抬着软轿去正院接靖王太妃。   靖王太妃正觉无趣呢,听闻傅谨语这里有菌子火锅吃,还有麻将可以打,立时就坐上软轿过来了。   也不嫌跟几个丫鬟出身的小妇人同席跌份儿,热热闹闹地一块儿吃喝起来。   傅谨语被两个昔日丫鬟拉着灌了不少酒,醉得不轻,竟对着靖王太妃哈哈大笑道:“王爷写信来说,让我该吃吃该喝喝,别太挂念他……笑死个人了,难道我会牵挂他牵挂到食不知味得地步?”   说着,夹了片涮好的羊肉送进嘴里,咀嚼一番后咽下去,哼道:“我当然该吃吃该喝喝,谁稀罕牵挂他!”   把靖王太妃给逗笑了,指着她对谷雨等人道:“看看她,别个都是喝醉酒净说大实话,她可倒好,喝醉了也还是这般嘴硬。”   谷雨用公筷替傅谨语夹了块菌子到碗里,对靖王太妃笑道:“我们都是王妃身边的老人了,还能不知道王妃的脾气?她就是那种夜里哭湿枕头,早起都要装作打翻水杯的人儿。”   霜降点头附和:“最是嘴硬心软了。”   “你们两个刁奴,胡吣什么呢,仔细本王妃把你们卖去盐场晒盐。”傅谨语在桌上一顿酒杯,色厉内荏地威胁谷雨跟霜降。   谷雨摇头失笑,叫小满给傅谨语倒了杯蜂蜜水来,劝道:“王妃喝多了,吃杯蜂蜜水解解酒,不然待会打麻将输哭了,王爷可要怪罪我们的。”   “他怪罪你们做甚?本王妃有钱,不怕输。”傅谨语把蜂蜜水推开,大声嚷嚷道:“来人,摆麻将。”   *   “啊啊啊……”   次日一早,傅谨语清醒过来,得知自己昨儿输了整整八百两银子出去,肉疼地捂住了心口。   白露幸灾乐祸道:“太妃娘娘体谅谷雨跟霜降家底少,说大家打一钱二钱五钱的,您说太少了不过瘾,非要打十两二十两五十两的……且乱打一气,奴婢要帮您看牌,您还不让,可不就死输一个眼?”   傅谨语:“……”   她有气无力地重新躺回床/上,发狠道:“我以后要是再吃酒,我就……”   算了,还是别立FLAG了,毕竟她这样的身份,往后要赴宴的机会多着呢,完全不吃酒是不可能的。   罢了罢了,就像她醉话说的那样,她有钱,不怕输。   不过区区八百两罢了,只当是提前包给母妃跟两个丫鬟的新年红包了。   道理是这样,但是……   还是好心疼啊!!!   正郁闷着呢,突然小八扑棱着翅膀蹿起来,嘴里还叼着一封信。   随即小满匆匆忙忙地追进来,嘴里笑骂道:“小八你成精了不是?王侍卫让把王爷的信给王妃,你却叼了就跑,赶着邀功啊?”   傅谨语一骨碌爬起来:“什么?王爷的信?”   白露撇了撇嘴,小声吐槽道:“还说不牵挂王爷呢,口是心非。” 第136章 136正文完 直到发白齿摇,亦不后悔……   崔九凌叫人送信来说再过半月就能回京, 谁知傅谨语足足等了二十多天,都没等到人。   在此期间,朝廷开始分批给灾民发放盘缠跟救济粮, 盘亘在京郊的灾民们开始陆续踏上返乡的路程。   傅谨语等贵妇开的粥棚从人山人海, 逐渐走向稀稀拉拉,乃至小猫两三只。   确认顺天府的官方粥棚足可以供应仅剩的一小部分灾民的饭食后, 她们便停掉了施粥的善行。   傅谨语尚且坐得住,起码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该做甚做甚, 靖王太妃却有些着急上火。   嘴里发了口腔溃疡, 眼珠子也通红。   傅谨语给她吃了签到系统里头抽到的西瓜霜含片, 又给她滴了同样是签到系统里头抽到的眼药水,这才逐渐好转。   安慰她, 同时也是安慰自己道:“母妃不必忧心,此番王爷是陪着阿檀去的,阿檀可是太孙, 若真有什么事儿,朝廷那边早就有动静了。”   崔九凌离京前, 给傅谨语留了不少人手, 会有人定期给她送来朝堂上的消息, 免得她恁事不知。   截止昨儿为止, 并没有太孙的不好消息传出来。   毕竟崔九凌说半个月也只是预估, 计划赶不上变化也是常有的事儿。   靖王太妃有气无力地歪在风清苑东次间的贵妃塌上, 哼哼道:“话虽如此, 但这是阿凌自小到大,从未离开本宫如此长的日子过,本宫心里着实不踏实。”   儿行千里母担忧, 傅谨语自然是理解的,她这个做妻子的又何尝不是如此?   傅谨语为了哄靖王太妃开怀,打趣道:“王爷那么大的人了,您还当他是小孩儿,若是被他听到了,指定翻白眼。”   “王妃又抹黑本王。”   崔九凌的声音突然在明间响起。   惊得傅谨语“蹭”地站了起来。   才要迎出去,门帘被掀开,崔九凌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他先是冲傅谨语点了下头,然后朝靖王太妃拱手作揖:“不孝子拜见母妃,劳母妃担忧了。”   穿着一身带着补丁的靛蓝布袍就罢了,头上还包着块破了个洞的靛蓝布帕,脚上的鞋子也是补丁叠补丁。   跟个想讲排场却又没有银钱支撑的穷秀才一般,一股子穷酸味。   最无语的是他脸上也不知涂了什么,看起来蜡黄蜡黄的,嘴唇惨白毫无血色,一脸病容,仿佛随时会蹬腿的痨病鬼似的。   把靖王太妃被唬了一跳,忙对傅谨语道:“语儿,快打发人去请太医。”   傅谨语忙安抚他道:“母妃莫慌,我瞧王爷中气十足,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说完,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泄愤地上前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骂道:“胡闹什么呢,看把母妃吓的!”   崔九凌抬眼看了下靖王太妃的脸色,忙道:“母妃不必惊慌,儿子好得很。”   随即他讪笑道:“儿子原想吓吓语儿的,不想母妃竟在这里……吓到母妃,是儿子的不是。”   自打他成亲后,母妃为了避嫌,甚少来风清苑了,他是着实没想到这会子她竟然在这里。   傅谨语:“……”   吓靖王太妃不对,吓自己就对了?   她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媳妇吧?   不过想吓到她可不容易,就他脸上这点子拙劣的化妆技术,比起前世那些堪比换头术的美妆博主来差太远了,瞒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靖王太妃气得捶他:“吓唬本宫不对,吓唬语儿就对了?你这死孩子,都多大的人儿了,还这般调皮!”   在他胳膊上捶了几拳头后,她丢下句“好好收拾收拾自己,收拾妥当了,再来正院见本宫。”,然后搭着东亭的手走了。   显然是想给他们小夫妻留出叙衷肠的时间。   傅谨语脸色一红,跟出去,将靖王太妃送到风清苑门口,这才返回来。   才刚一进东次间,崔九凌就凑上来要抱她。   她立时闪身躲开,没好气道:“丑死了,离我远点,我叫人备水,你先好好洗洗再说。”   崔九凌委屈的瘪嘴,然后痛心疾首道:“你嫌本王丑,傅谨语,我看错了你了,你竟然是个只在乎长相的肤浅之人。”   “白露,备水,王爷要沐浴。”傅谨语朝外吩咐了一声,然后朝他翻了个白眼:“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有脸倒打一耙?方才是谁在母妃跟前亲口承认要装病吓唬我的?”   崔九凌“咳”了一声,弱弱道:“正好做了伪装,就想趁机吓你一吓,好让你心疼下本王……”   顿了顿,他又给她戴高帽:“再说了,王妃向来心大,哪可能被这点子风浪吓倒?”   “你幼稚不幼稚?”傅谨语简直无语。   他在外奔波一两个月,即便好模好样地回来了,她就不心疼他了?至于卖惨么?   男人幼稚起来,真是比小孩子还叫人无语。   两人扯皮了好一会子,直到白露的声音在明间响起。   “王妃,热水备好了。”   傅谨语亲自给他取来更换的衣裳,然后一叠声地催促道:“衣裳给你,赶紧去洗洗。”   崔九凌单手将她跟衣裳搂/住,笑道:“小许子没跟回来,无人服侍本王沐浴,只好劳烦王妃亲自上阵了。”   “许公公为何没跟回来?”傅谨语一惊,别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沐浴完本王再与你说。”崔九凌揽着她往年初才修好的浴池走去。   傅谨语心知他这家伙必定没打好主意,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只好认命地说道:“松手,我去拿套/套。”   “噗嗤。”崔九凌停住脚步,脸上笑开了花,打趣她道:“本王只想沐浴,你却打歪主意……”   说着说着,嘴巴凑到她耳畔,哑声道:“王妃独守空房两个月,熬不住了?”   “你少装圣人了,仔细惹恼了我,今儿死活不叫你近身,看谁熬不住。”傅谨语冷哼一声。   崔九凌立时认怂:“好好好,你别恼,是本王熬不住。”   然后搂着她转身进了东稍间,从床头柜里取了一把套/套塞到荷包里。   傅谨语:“???”   她顿感不妙,立时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一个就够了,你拿恁多作甚?”   “总不能叫王妃‘饿肚子’不是?”崔九凌强硬地揽着她,直奔净房而去。   *   小别胜新婚,两人在浴池里扑腾半晌,又挪到浴池边的贵妃塌上扑腾半晌。   结束时,已然过去了一个时辰。   崔九凌这家伙,向来没什么节制,素日有她的计划表约束着,还算收敛。   但一别将近两月,他憋了许久,这会子疯起来,傅谨语根本劝不住。   她几乎累瘫。   崔九凌替她整理了一番,将她揽进怀里,好脾气地给她解惑:“小许子跟着阿檀的仪仗,要明儿才能到。我跟跟阿檀还有一部分护卫乔装打扮,抄近路提前回京来了。”   之所以这么做,显然是为了太孙崔檀的安全。   毕竟景福帝与朝臣们已达成共识,此番崔檀赈灾回京后,就会被立为太子。   难保没有觊觎皇位的宗亲或是想霍乱大齐朝纲的异族,想要崔檀的小命。   傅谨语“嗯”了一声,有气无力道:“所以,你是故意写信谎报军情,通过我的口传扬出去,好让别人扑个空?”   他信里没说保密,故而亲朋好友问起来,她一概都没瞒着。   崔九凌亲了亲她的唇角,有恃无恐道:“是啊,利用了王妃,是本王的不是,为了给王妃赔罪,只好辛苦本王夜里再多服侍王妃几回了。”   “你这混蛋,想都别想。”被利用什么的她倒是无所谓,反正他能平安回来就行,不过就是白牵挂他一场罢了,横竖她也没有十分牵挂。   但是这家伙顺杆爬,还想折腾她,就太可恶了。   暴饮暴食,也不怕撑着!   随即她又幸灾乐祸道:“我还好说,母妃这些日子担忧你担忧得哪哪都不舒坦,人都瘦了一圈,你自己去跟她负荆请罪去吧。”   闻言,崔九凌是既心疼又心虚,拿手轻推了傅谨语胳膊一下,哀求道:“你陪本王一起去,若是母妃动怒,你可要替本王求求情。”   傅谨语傲娇的一扭头:“方才你不管我的死活,这会子想到要求我了?哼,我才不管你的死活呢。”   “好语儿,算本王求你了。”崔九凌柔声哀求。   傅谨语立时坐地起价,提出一堆不平等条约。   崔九凌没法子,只能咬牙答应。   傅谨语怕崔九凌食言,叫白露取来纸笔,傅谨语衣裳也顾不得穿,匆忙写好契约文书,然后叫他签字画押。   崔九凌握笔,好笑地看着她,有心要打趣几句,想到自己同样不着片缕,便悻悻地闭了嘴。   傅谨语拿到契约书后,这才服侍他更衣,然后陪着他去靖王太妃跟前请罪。   *   靖王太妃也只是担忧儿子的安全,尤其是知道儿子为了筹谋,连傅谨语这个挚爱之人都利用后,就集聚不起怒气来了。   有傅谨语在旁转圜,崔九凌认错态度也十分诚恳,她不过略训斥了几句,便作罢了。   在正院吃了顿祥和的团圆饭后,崔九凌跟傅谨语各自牵着燚哥儿一只手,在夏末的晚风中,缓步往风清行去。   这条路傅谨语走了无数回。   先时是她跟崔九凌小夫妻携手同行。   如今是一家三口大手牵小手。   之后也许他们还会有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小孩儿。   无论世事如何变幻,只要有崔九凌在旁,她就可以幸福且快乐地走下去。   直到发白齿摇。   亦不后悔。   (正文完) 第137章 137番外 也只好继续宠着了。   通州火车站。   通州到漠北的火车通车已有半年了, 已过了新鲜的劲儿,但因为此线路途经站点极多,便是不年不节的日子, 旅客依旧不少。   火车巳时四刻(10:00)出发, 巳时三刻(9:45)旅客检票完毕,进入站台等候列车的到来。   不多时, 耳畔便有“轰隆轰隆”的声音传来。   有头一次乘坐火车的旅客好奇地问旁人:“是不是火车来了?”   有那时常坐火车的旅客摇头道:“听着不像,火车来的时候, 地面会震动。”   随着“轰隆”声的接近, 一架涂抹得花里胡哨的飞艇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在这架飞艇后头, 还跟着十几架同样花里胡哨的飞艇。   花里胡哨的飞艇率先落地, 舱门打开,一个身穿紫色锦袍, 留着短须,长相颇为俊秀的中年男子走出来。   随即转过身去,细心地搀扶出一位头戴帷帽, 身段十分苗条的女子。   后头那十几架飞艇落地后,涌/出数位提着行礼的丫鬟、婆子、小厮跟护院。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 视线中又出现了二十几架飞艇。   这些飞艇通身漆黑, 看起来就颇有威严, 且排列有前有后, 有棱有角, 瞧着像是在列军阵。   黑色齐刷刷落地, 四周的飞艇舱门打开, 涌/出无数披甲持刀的侍卫。   这些侍卫迅速朝中间一架飞艇聚拢。   飞艇舱门打开,走出个身穿月白锦袍的男子,这男子面容风华绝代, 眉眼神情不似少年郎,但眉梢眼角却无多少岁月的痕迹,让人一时间不太能判断其年龄几何。   这男子转身,小心翼翼地从里头扶出个同样头戴帷帽的女子。   这女子瞧不见脸,但身段玲/珑有致,莲步一动三摇,端得是个尤/物。   性子也是个爽朗的,才走下来,就对先落地的那对夫妇嚷嚷道:“表哥,大齐疆域那么大,你跟表嫂哪里去得不,作甚非要跟着我们?”   这女子正是傅谨语。   好容易盼到崔九凌辞官退隐,傅谨语将管家权甩给燚哥儿媳妇潘氏,忙不迭拉着他去漠北草原玩耍。   谁知也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这边他们的飞艇才升空,那边裴府的飞艇也浮了起来。   且还仗着地段优势,果断抢到了他们前头。   简直是可恶!   他们老两口此番是要去补度蜜月的,为此一个拖油瓶都没带,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带着裴雁秋、秋钰芩这两只大拖油瓶上路,想想就觉得眼前一黑。   秋钰芩倒罢了,主要是裴雁秋这家伙,原就疯疯癫癫的,上了年纪后,银钱与地位甚都不缺,愈发没个正形了。   早先她把签到系统抽到的蒸汽机图纸给了他,指望借他的手将蒸汽机给制造出来,让大齐进入工业革命时代。   裴雁秋倒也没辜负她的期望,集裴家全族之力,只花了五年时间,就将蒸汽机制造了出来。   接着又花了几年时间,将蒸汽机运用到了远洋船只上,从此裴家的船队所向披靡。   之后借助傅谨语陆续抽到的几张图纸,花了十几年时间,他的人将汽车、火车跟飞艇都研发了出来。   现如今,虽说汽车跟飞艇还只是奢侈品,并未走入寻常百姓家,但火车票价便宜,已成了平民百姓远行的首选交通工具。   这些交通工具全部出自裴家的工厂,裴家日进斗金,稳居大齐首富之位。   曾经的太孙崔檀,现今的隆兴帝,比他皇祖父景福帝要大方的多,直接封了裴雁秋个世袭罔替的兴国候的爵位。   当年秋钰芩下嫁,京里不少人家看笑话,说百年世家秋家眼光不过如此。   如今口风可就不一样了,人人都夸秋钰芩慧眼识珠,是个有福气的。   裴雁秋不晓得多得意呢。   或许是太过得意了,前几年竟然没逼数到想替他儿子求娶傅谨语的闺女,被崔九凌亲自带人套麻袋揍了一顿后,这才作罢。   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这才过去没几个月呢,竟然又往崔九凌跟前凑了。   裴雁秋厚脸皮笑呵呵道:“啊,表妹也要去漠北?这可真是巧了,我们也是呢。这样也好,咱们路上也有个伴。”   顿了顿,他又凑过来,小声道:“恭喜表妹呀,宁王府快被夺爵了。”   “恭喜我做什么,宁王府的事儿与我有甚干系?”傅谨语理直气壮地白了他一眼。   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许熏儿所出的灿哥儿跟傅谨言的儿子夺爵,灿哥儿不惜对宁王太妃下毒,嫁祸给傅谨言的儿子,傅谨言的儿子早就识破他的意图,顺水推舟反咬一口……   宁王太妃殒命,他们俩人齐齐被剥夺了继承权。   崔瑛就这么两个儿子,全都被剥夺了继承权……   后续若是他的妻妾能再生出儿子来还好说,若是生不出来,从宗亲里头过继的话,跟丢了爵位也没甚区别了。   这如何不叫傅谨语高兴?   裴雁秋有心再说几句,火车呜咽着驶进了站。   崔九凌撇了裴雁秋一眼,抬手一挥,示意飞艇们回航。   裴雁秋立时有样学样。   于是瞬间三十几架不同颜色的飞艇齐齐升空,庞大的规模以及巨大的轰鸣声,让在场的旅客再次惊呆。   *   他们两家将该列火车的贵宾车厢直接包圆了,路上倒也没甚变故,只除了裴雁秋三五不时的跑来骚/扰他们,烦了些。   古代这种最原始的火车,跟现代火车的速度自然是没法比的,足足用了三天三夜的工夫,才抵达漠北。   崔九凌在漠北有庄子跟人手的事儿裴雁秋是知道的,毕竟过去这些年,他没少蹭羊肉吃,故而一下火车,他就黏上来,撵都撵不走。   然后顺利蹭上了前往庄子的马车,继而进到庄子里蹭吃蹭住蹭喝。   傅谨语简直是没脾气了。   崔九凌替她抚心口顺气:“好了,莫气了,咱家又不缺那点子地方跟吃食,他们爱跟着就跟着吧。”   傅谨语也不想如此,但是她似乎到了更年期,心眼子比以前小了许多,动辄就容易生气。   虽然她今年才四十五岁。   好在崔九凌当了祖父跟外祖父后,脾气愈发柔和了,不论她如何发脾气,他都温声细语地哄她。   便是她无理取闹,他也不跟她一般见识。   简直快成“圣父”了。   好在裴雁秋还没不识趣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在庄子上歇息了几日后,便自顾地带秋钰芩到处去玩耍,没再跑来给傅谨语跟崔九凌当电灯泡。   两人便开始按照先前的计划,去草原上骑马,去牧民家里做客,去草原跟沙漠交界处看大漠孤烟,去绿洲看长河落日圆。   她乐不思蜀,全然将远在京中的儿女们给抛诸脑后。   横竖儿女们都有了自己的伴侣跟归宿,能陪伴自己终老的只有崔九凌,自然是跟他在一起玩耍比较重要。   *   “今儿去草原上骑马?”这日用过早膳后,崔九凌好脾气地问她。   “好啊。”傅谨语点头,然后立时兴致勃勃地叫人取来她的骑马装。   换好衣裳后,崔九凌将她抱上马,自己也翻身跨了上去。   傅谨语嚷嚷道:“喂,你上来做什么?我要自己骑。”   在草原上奔跑,当然是单人单骑才能跑起来,才能享受到飞驰如风的快/感。   崔九凌柔声道:“我带你跑一样的。”   傅谨语不高兴道:“那哪能一样?就算是汗血宝马,驮着两个人,也跑不快。”   崔九凌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上回你在马上飞驰,看的本王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生怕你有个好歹。你就可怜可怜本王,别再让本王揪心了。”   傅谨语:“……”   她本想骂他大惊小怪,她的骑术不错,侍卫们也早就清场,没甚不安全因素,但见他眉头紧皱,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就骂不出口了。   罢了罢了,看在他素日迁就忍让自己的份儿上,她就退一步好了。   “好吧,共骑就共骑。”傅谨语叹了口气,并趁机讨价还价:“但是回京后,你不能再阻止我学开飞艇。”   再不疯狂就老了,她堂堂一个现代人,若是连好容易才面世的飞艇都不会开,为免太丢人了些。   崔九凌心头一跳。   连她骑马他都不放心,更何况是一个不慎就可能会坠地的飞艇?   但又不能直接拒绝,否则她必定要恼。   他只好模棱两可道:“好容易出来一趟,不好好玩耍,惦记回京作甚?”   “驾!”随即双/腿一夹马腹,汗血宝马缓缓前行。   正值初秋,温度凉爽适宜,傅谨语窝在崔九凌的怀里,看天高云淡,草木泛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宁和,顿时将学开飞艇的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崔九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傅谨语这家伙,年轻时候善解人意,虽偶有小脾气,但也不过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嫌少有胡搅蛮缠的时候。   临到老了,却脾性大变,胡搅蛮缠不说,还一言不合就发脾气,家里的碗都被她砸了不知道几茬了,浑似个炮仗。   但他能怎么办呢?还能合离咋地?   便是她想,他也舍不得呀。   也只好继续宠着了。   还好他最近跟着裴雁秋研习了不少“糊弄学”的本事,糊弄起她来倒也不算太难。   不然,他会允许裴雁秋夫妇跟着他们来漠北?   他在傅谨语跟前没脾气,不代表他对其他人没脾气。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