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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离在伍家长大，寄人篱下，孑然无依，偏偏因一桩娃娃亲，反而备受伍家人欺辱。 　　和他定娃娃亲的是伍家族长最小的女儿伍娇，其容貌清艳绝美，性格柔婉善良，欲语三分羞，娇娇弱弱怯怯，伍家上上下下都极其宠爱她。 　　一想到这样好的小姐最后要嫁给方离这小子，便有不知道多少人对方离冷嘲热讽。 　　其中对方离欺辱最甚的，是伍娇的姐姐，伍媚。 　　伍娇羞怯娇软，另有喜欢的人，不想和方离成亲，又不知怎么开口，只能和姐姐倾诉心事，伍媚天生骄纵，就开始处处找方离麻烦，话里话外逼着方离知难而退主动退亲。 　　“在我们伍家蹭吃蹭喝还想娶我们伍家的姑娘，想得美！” 　　除了言语羞辱，还常有各种刁难。 　　方离碍于种种，只能暗自吞下这些恶毒，忍辱负重。 　　后来在家族试炼中，方离被害掉下山崖，结果大难不死，反而喜提金手指，其中包括一味无解毒药。他心中恨极伍媚，便把剧毒用在了伍媚身上。 　　这毒名为“彼岸”，中此毒的人不会立刻去世，而是会在每月月圆之夜，尝尽彼岸花开、生不如死的痛苦，如此持续三年，才会彻底死去。 　　原着里，伍媚不仅痛苦了三年，还在死前被揭穿真正的身世——她根本不是伍家小姐，是比方离还更不如的低贱之人，曾有大师算出伍家族长的女儿会有一劫，破劫方法就是另外抱养一个女孩，当真正的小姐养着，好让那劫应在她身上。 　　伍媚所做种种，不过跳梁小丑，笑话罢了。 　　“你生在穷阎漏屋之中，若不是伍家养你，你别说锦衣玉食，能不能活到长大都是未知，伍家不曾亏待你，是你自己张扬跋扈不知礼数才招来祸害！” 　　这是伍媚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乔菀回忆完剧情：“……” 　　她扶着一棵粗壮树干慢慢蹲下，花了一点时间，才勉强接受现实。 　　是的，她穿成了伍媚。 　　现在，她正在家族试炼的秘境之中，试炼总共七天，今天是第六天。 　　乔菀记得，试炼第一天，伍媚就故意惊动秘境里的妖兽，并把妖兽引到方离处，亲眼看着方离不敌妖兽，坠下山崖。 　　原着只写方离在秘境里给伍媚下了毒，没写具体是哪天。 　　乔菀觉得也有可能是自己漏看了，这种对付炮灰女配的细枝末节，在男频那种汪洋大海的水文写法里很容易被她连续翻页翻过去。 　　……所以自己闲得没事干嘛看这种小说啊！ 　　算了。 　　穿都穿了。 　　她是走路玩手机时没注意，掉进窨井里穿的，往好处想，还好是穿了，不是死了。 　　乔菀环顾四周。 　　夜色沉沉，不远处，和她组队的伍家子弟这时都在酣睡。 　　这次试炼，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片玉简，遇到危机，只要捏碎玉简，就有家族长老来救，不过也意味着试炼失败。 　　乔菀摸了摸衣服，在裙兜里找到玉简，把手机收好，然后用力把玉简捏碎。 　　下一秒，她感受到了如有实质的空间波动，一道灰色人影出现在她身前。 　　灰衣人嗓音衰老低沉：“未曾遇险，何故捏碎玉简？” 　　乔菀柳眉微蹙，作西子捧心状：“我……身体不适……无法继续试炼了……” 　　灰衣人微微颔首：“如此，那便跟我来罢。” 　　乔菀跟着灰衣人出了秘境。 　　秘境外有零零散散穿仆役装的人在等候。 　　这次试炼是广林城四大家族联合举办，不过只有第七天试炼正式结束时，大人物才会来。毕竟大家时间都很宝贵，没人在意在前六天因各种原因退出试炼的废物。 　　乔菀看到了伍家的牌子，提前出来的人都可以坐上马车回伍家。 　　但乔菀不打算回去。 　　这次试炼，伍媚带了储物戒出来，虽然试炼只有七天，但以伍媚的骄纵和铺张浪费，她带足了够在秘境生活一个月的物资，还有不少钱。 　　这是个脱离伍家的好时机，这些东西刚好够她生活过渡。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乔菀低调地穿过秘境前的那块空地，径直走进林子里。 　　此时深夜，仆役们打呵欠的打呵欠，瞌睡的瞌睡，给了乔菀悄无声息闪人的机会。 　　走出一段距离，乔菀跑了起来。 　　她其实没有明确的目的地，甚至分辨不清方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就是想跑，仿佛后面有恶鬼追赶，只要她跑得足够快就能躲开，又或者跑得足够快就能从噩梦里醒来。 　　少女在密林里奔跑。 　　密林之上，是深邃广袤的夜空，夜空之中，是城市少见的璀璨繁星，和一轮饱满生辉的圆月。 　　忽然，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从她体内炸开，乔菀双腿一软，扑倒在地上。 　　身上灼烫与冰冷交织，仿佛一霎在熔炉，一霎在冰窟。 　　短短几秒，涔涔冷汗就浸湿了她的衣裙。 　　乔菀眼前一片迷蒙，意识逐渐模糊。昏迷过去之前，她看到月光下，自己雪白的手腕皮肤上浮现出一道道血红纹路，像无数朵曼珠沙华张牙舞爪地绽放。 　　血红色的曼珠沙华，生长在炼狱的彼岸花。 　　…… 　　清晨的太阳从山后升起，七月金灿灿的日光驱散林间晨雾，洋洋洒洒地落在穿着绛红流金绡锦裙的少女身上。她一头长发泼墨般散着，俏媚苍白的小脸上若隐若现的血红花纹浮现，更为她增添几分惊心动魄的妖艳之色。 　　没过多久，花纹渐渐变淡，最终彻底隐没在了皮肤下。 　　少女又长又浓密的卷翘睫毛微微一颤，双眼缓缓睁开。 　　愣了好一会儿，乔菀才回忆起昨晚的事。 　　她艰难地爬起来，经脉骨髓还残余着痛楚，乔菀嘶地抽了口气，半晌才缓过来。 　　瘫坐在地上茫然无助地发了会儿呆，乔菀忽然一拍大腿！ 　　她没记错的话，昨晚手机好像跟她一起穿过来了。 　　连忙在身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块硬物。 　　乔菀掏出来一看，顿时喜极而泣。 　　真的是她的手机！ 　　两秒后，她又萎了。 　　没有信号。 　　低头看看自己这身伍媚高价购买，繁复华丽兼具基础防护效果的流金绡锦裙，乔菀闭了闭眼，再度巩固了一下自己已经穿书的认知。 　　几分钟的工夫，身上的疼痛已经彻底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乔菀拍拍身上的草屑，站了起来。 　　天亮了，她脑子也清醒了。然后就发现自己昨夜在林中狂奔，现在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出路在哪了。 　　乔菀原地转了一圈，下意识划开手机，点开“地图”。 　　刚点开，乔菀就自嘲地笑了一下。 　　异世界了，手机地图怎么可能还有用。 　　她刚要锁屏节省电量，地图恰好加载出来。 　　乔菀放在按键上的手一顿。 　　手机屏幕上，展现出一张让她震惊的图。 　　蓝点标注出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旁边几个坐标分别写着“朝颜秘境”“小汶林”“大汶林”“广林城”“广郊道”…… 　　乔菀双指缩小地图，缩到最小，看到了一片广袤又陌生的大陆。 　　七国，五海，八大势力…… 　　这是天玄大陆的地图。 　　如果地图能用，那其他功能呢？ 　　乔菀有点激动地一一开始试，最后发现，手机大部分功能废了，但还能用地图、相机、手电筒、备忘录……和三个小游戏。 　　她正待仔细研究，身后草丛有什么猛地窜了过去，动静颇大。 　　乔菀受惊回头，什么也没看到。 　　可能是兔子。 　　……也可能是狼。 　　此地不宜久留。 　　乔菀打开地图，思索后在搜索框输入一个地名，尝试按下导航。 　　“天天地图正在为您导航……” 　　成功了！ 　　“开始规划前往‘金隅城修士驿站’的路线……” 　　…… 　　金隅城紧挨着广林城，朝颜秘境离它还更近一些。 　　乔菀选择从金隅城的修士驿站走，一是因为近，二是因为广林的修士驿站是伍家控制的，她一露面肯定就会被认出来。 　　原着伍媚的结局太惨了，乔菀希望能避免那样的命运，先从彻底远离伍家开始。 　　…… 　　走得脚都快起水泡，乔菀终于走出了她所在的小汶林，看到了不远处悬着“金隅城”匾额的城门。 　　进城之后，乔菀直奔修士驿站。 　　天玄大陆以“玄气”为修炼根本，共分十个修炼境界：感玄者、驭玄者、玄师、大玄师、王者、尊者、宗者、圣者、帝君、神君。 　　其中每个境界，又分十阶。 　　乔菀这具身体，现年十七岁，修为是驭玄者三阶。在广林这样的帝国偏远小城，算是小有天赋。但乔菀知道，这修为放到整个天玄大陆同龄人里，弱爆了。 　　修士驿站除了能让往来修士歇息，也提供马车和马匹的租赁服务，还有“顺风护送”服务。 　　譬如，有人想去琴国隔壁的晏国，而恰巧，有修士也要去晏国，并愿意接“顺风护送”的任务，那么谈妥价钱，就可以一起上路了。 　　乔菀问驿站小厮：“现下都有去哪儿的修士接顺风护送？” 　　小厮说了几个，一半在琴国内，另一半都是去晏国的。 　　乔菀又细问详情，最终挑了个马上就能走的女玄师。 　　“五颗金珠。”女玄师报价。 　　乔菀看看自己储物戒里的家当，爽快道：“没问题！” 　　“你想什么时候走？” 　　“立刻。” 　　“行。” 　　乔菀和女玄师一同在驿站签了契，先付了两颗金珠给女玄师，剩下三颗到目的地再付。同时，还付了五十颗银珠的抽成给驿站。 　　女玄师有自己的马车，便不用再另租。 　　天玄大陆1金珠=100银珠=10000铜珠。 　　普通人消费，用铜珠银珠足够，而修士之间往来，银珠打底，常用金珠。不过，当修炼层次高到一定境界，彼此交易的东西，价值就不是金珠银珠能够衡量，而要以物易物了。 　　乔菀上了马车。 　　女玄师的马车不大，能容纳两人，挤一挤三个，不能再多。 　　不过空间虽小，但里面干净整洁，还有淡淡香气，车座有柔软靠垫，她驾车技术也极好，一路狂奔，乔菀却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马车帘外，能看到飞驰而过的异世景色。 　　乔菀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声。她放下帘子，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目光落在那三个她完全没有下载印象的游戏图标上。 　　三个游戏，分别叫《阆苑》《罔墟万兽图》《宁宁养成计划》。 　　《阆苑》是放置类种田游戏，开局系统赠送良田一块，种子十粒。五粒“白羽花”，五粒“仙榴树”。 　　《罔墟万兽图》是似乎是宠物养成游戏，糅杂了冒险、抽卡等元素。开局系统赠送院落一座，里面只有五六只小黄鸡，叽叽喳喳屁颠屁颠，四处啄着散落在院子里的谷粒吃。 　　乔菀查看《罔墟万兽图》的游戏说明： 　　【罔墟，是一片玄气匮乏的大陆，许许多多传说中的玄兽生活在这里，渴望那富含玄气的美味草果。不同的玄兽，喜欢的植物不同，选对植物，就能捕兽、养兽、御兽！】 　　这俩游戏还是联动的？ 　　乔菀把屏幕上的图标都点了一遍，发现阆苑的仓库和罔墟是共通的，所以，从阆苑收成的植物，可以直接放进罔墟喂玄兽。 　　最后是《宁宁养成计划》。 　　乔菀点开它。 　　游戏屏幕一片黑暗，良久，才有细微萤火点点亮起。 　　乔菀松了口气。 　　还以为手机死机了。 　　萤火缓缓浮动，一个对话框渐现在屏幕上。 　　【请输入您的昵称：_____】 　　乔菀熟练地输入五个字。 　　美人乔暴富。 　　简简单单五个字，象征着她朴实无华的心愿，那就是做一个美丽的富婆。 　　对话框渐隐。 　　萤火散去，画面却反而亮了起来。 　　背景满是工笔画质感的灰黑顽石，而画面的主体，是一个两头身Q版小人，他身穿黑色大氅，白发半披，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经过Q版的放大和调整，弧度变得圆润，少了几分凛冽，多了几分乖萌。 　　乔菀：可爱！ 　　【这是玩家第一次和宁宁见面，你有十秒钟的时间和他简单打个招呼】 　　接着，屏幕上弹出语音录入标志。 　　乔菀：？？？ 　　这是让她说话吗？养成游戏还有这么玩的？？ 　　这么一愣，十秒就过去了三四秒。 　　眼看时间一秒秒流逝，乔菀呆滞：打招呼，怎么打？跟个Q版纸片人打什么招呼？ 　　最后，她只憋出一句： 　　“你好呀，宁宁。” 　　咻！ 　　语音发送出去。 　　…… 　　炼狱，苦水河畔。 　　自三百多年前他弑杀上一任鬼王后，炼狱就变得安静了。 　　鬼声都许久未曾听见，更别提人声。 　　然而偏偏，今日苦水涟漪微漾，“月光”冰冷，他耳边竟响起了一道软糯甜脆的少女嗓音。 　　“你好呀，宁宁。” 　　这几个字在炼狱空灵荡开、消弭。如雁过无痕，亦如平地惊雷。 　　片时凝寂。 　　墨夷宁漠然敛眸，左手双指并拢，苍白指尖点在自己额头。 　　被困炼狱六百年，自己终究还是疯了么？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 第2章 好穷 　　广林城在琴国西北部，离隔壁晏国不远。 　　女玄师途中一刻未停，驾着马车狂奔五个多时辰，在子时抵达晏国边境小城安遥。 　　由于其车技精湛，乔菀在车厢里待得舒舒服服，储物戒又存有吃喝，因此这一路乔菀吃吃喝喝睡睡，一点没耽误。 　　下车时虽因长途坐车腰背腿脚有些许酸痛，但精神还不错。 　　驿馆小厮上前道：“二位今日运气不错，驿馆还有空房，可供二位免费歇息一晚。” 　　因她们有驿站见证的契约在身，所以有免费住一晚的福利。 　　他领着两人上楼。 　　驿馆客舍狭小，只放得下一张床一张桌。 　　乔菀躺在床上，舒展了一下身体。 　　她睡不着。 　　这十个多小时的路程，虽然她吃了喝了睡了，但只是生存的本能在驱使她做这些事，实际上她吃没吃好喝没喝好睡也没睡好。 　　原因只有一个。 　　她没能逃脱女配宿命，中了那名为“彼岸”的毒。 　　从那一刻开始，她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死期一步步逼近。 　　还有那每月一次的剧痛，回忆起在小汶林彼岸发作的痛感，乔菀就哆嗦了一下。 　　翻了个身，乔菀望着驿站的木质天花板，绞尽脑汁回忆自己能够回忆起的小说剧情，以期能从中找到解毒的希望。 　　焦虑的时候，会下意识把手机拿出来，不知道做什么，只能反复打开又锁屏，锁屏又打开。 　　最后还是她心疼电量，克制住自己。 　　瞪着眼睛到后半夜，没想出什么有用的，乔菀困倦不已，才陷入梦乡。 　　睡眠质量不好，便多梦。 　　杂乱的梦境，东拼西凑的景象，有时在现代，有时在异世。 　　半梦半醒间，乔菀想起来了一个剧情。 　　伍媚中毒后，因每月月圆夜痛得生不如死，凄厉哀嚎，伍家想办法给她购置了能够用于止痛的丹药。彼岸是无解奇毒，一般止痛的丹药并不管用，得服用最为昂贵的“忘忧丹”才能起效。因为太贵，伍家买了几次就没继续买了…… 　　翌日一早，女玄师敲响乔菀房门：“姑娘，你起了么？” 　　“起了，马上来。” 　　乔菀束好腰带，前去开门。 　　女玄师脸上带着歉意笑容：“我还要继续北上赶路……” 　　根据当时签订的契书，把乔菀送到晏国城中，就已是完成了任务。抵达安遥城时天色太晚，就没结算金珠。 　　两人找到驿站管事，结了钱，完成契约。 　　乔菀顺便问管事：“平时住驿馆，一晚多少钱？” 　　管事道：“咱们这边，二十银珠一晚。” 　　乔菀点点头：“哦。” 　　出了门，女玄师低声对她说：“掏钱住驿馆不划算，城里许多客栈，便宜的一晚上只需不到十银珠，房间还比驿馆的大，不过没有阵法防护，需多加小心；贵一些的十几二十银珠，房间、招待都好，有些有阵法防护，有些没有，需仔细挑一挑。” 　　总归都比花二十银珠住驿馆那鸽子笼强。 　　乔菀笑道：“明白了，多谢姐姐。” 　　自己的家当，乔菀早就数明白了，除去这趟花出去的，还剩金珠七十八颗，银珠三百六十六颗，铜珠五十四颗。 　　女玄师颔首，准备离去。 　　“对了姐姐，”乔菀轻喊一声，“你知道在哪能买到忘忧丹么？” 　　“忘忧丹？”女玄师没问她要做什么，只思索后道，“照国灵枢阁定有，除此外，千金楼应当也有法子弄到。” 　　乔菀又道了句谢。 　　灵枢阁和千金楼都属于天玄大陆八大势力，前者是由炼药师为主组成的势力，后者则是纯粹做交易的，买卖、典当、拍卖；草药、丹药、功法、武器……无所不包。分楼也极多。 　　乔菀打开地图搜索“千金楼”，发现最近的千金楼分楼就在安遥城！ 　　运气不错。 　　她快乐地揣着家当，跟随地图路线，去千金楼。 　　千金楼外表不似这名字富丽堂皇，它是一座颇具古典韵味的小楼，檐牙高啄，雕梁画栋。 　　很高档。 　　但门可罗雀。 　　反而是隔壁朴素的“鸣翠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安遥城虽是晏国边境小城，但城中修士不少。原因是，安遥靠近天玄大陆莽苍山脉，山脉中山珍极多，也有妖兽、玄兽可以猎杀，取得的妖丹、玄晶，都能换取财富。而安遥城，就是这些修士最方便的歇脚处。 　　这些从山里弄到的东西，有时不是自己所需，就要和他人交易。 　　安遥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修士集会，集会上可以摆摊购物，不过规则较为混乱，每次集会都有被骗的。 　　而另一种方法，就是找有信誉的店铺销售，还可以让店铺的人帮忙留意自己所需之物，这样比较稳定和安全。 　　千金楼和鸣翠铺功能差不多，不同之处在于，千金楼眼光极高，修士们从山脉里弄到的大部分东西，它都看不上，不提供服务。 　　不过千金楼态度还是可以的。 　　有人进也让进，有什么问题也会知无不尽地回答。能做到全大陆开满千金楼，背后的人当然懂得做生意是和气生财的道理。 　　只是偶尔招到的员工素质不行，狗眼看人低、见人下菜碟，这种人多半会让男主碰到，再上演一番反转打脸的好戏。 　　而此时的乔菀，只普普通通地走进了千金楼。 　　几个在鸣翠铺门口的修士啧啧议论。 　　“又有不知天高地厚的进千金楼了。” 　　“我当初也跟那姑娘一样傻，大大咧咧走进去，尴尬无比走出来。” 　　“唉……其实我前段时间还去了一次，难得打到一次玄晶，结果人家客气地说，不收四级以下的。” 　　“呵呵，我们要能搞到四级玄晶，还会在这儿？” 　　千金楼内。 　　侍者上前，保持营业微笑：“有什么能帮助您的？” 　　乔菀问：“你们这儿有忘忧丹吗？” 　　侍者训练有素，对楼里有什么没什么了若指掌，道：“忘忧丹我们分楼没有，但其他分楼可能有，若您需要，我们可以为您调货。” 　　乔菀犹豫道：“一颗忘忧丹，多少钱？” 　　侍者道：“上次在我们楼成交的忘忧丹价格是，一万金珠。” 　　乔菀：“……什么？” 　　侍者微笑。 　　乔菀含泪心想：这世道，没钱寸步难行。 　　沉默片刻后，她虚心求教：“那请问现如今做点什么来钱快呢？” 　　侍者沉吟道：“若说如今天玄大陆什么是硬通货，自然是玄晶了。千金楼也大量收购，四级玄晶两百金珠，五级玄晶五百金珠，六级玄晶一千金珠。除了玄晶，还有一些需求量大又较为珍贵的草药，譬如星凌花、琼芝、仙榴果……” 　　“稍等一下！” 　　侍者一顿。 　　乔菀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眼睛亮晶晶看着侍者：“您接着说。” 　　侍者一边说她一边记，笔记做得比考前复习还详尽。 　　“姑娘缺钱？”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润和缓，“若是愿意割爱，我愿出五万金珠，买你手上的玄器。”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金手指 　　乔菀回头就看到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不愧是能通过修炼改换容貌青春不老的异世大陆。 　　然后她说：“抱歉，不卖。” 　　一袭白衣长身鹤立气质风流的男人道：“六万金珠。” 　　乔菀摇头。 　　男人：“七万。” 　　乔菀：“抱歉。” 　　男人：“……七万五？” 　　见乔菀还是不为所动，他又加了两次价，最后道：“八万，八万不能再多了！你知道八万金珠是多少钱吗？能买一千件你身上这件流金绡的裙子！” 　　乔菀遗憾道：“实在是……” 　　“八万二！”男人掷地有声，“怎么样？我也是见猎心喜，你这玄器有点意思，但也无甚大用，还需时时刻刻输入玄气驱动……” 　　“玄气驱动？” 　　“是啊，现下它储存的玄气已不多，还在逐渐消耗，估摸再过不久就要用完了。” 　　乔菀看了眼电量。 　　还剩53%。 　　她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指尖抚在手机充电口。 　　玄气就在天地之间，要成为修炼者，必须先感受到天地间的无所不在的玄气，之后才能通过刻苦修行功法，驾驭和使用玄气。 　　驭玄者三阶，刚好足以操控空气里的玄气，进入充电口里。 　　“噔”的一声轻响。 　　手机进入了充电状态。 　　乔菀：！！！ 　　好，充电方法知道了，更不能卖了。 　　“姑娘原先不知道？失策失策，早知道应该等玄气用尽，再向姑娘求购。” 　　纸扇哗一声展开，他一边摇扇一边摇头：“既然姑娘不愿割爱，那在下就告辞了。” 　　说着，直接往千金楼里间走去。 　　千金楼的人？ 　　乔菀猛然想起一人来。 　　千金楼楼主谢招游，神秘莫测、行踪不定，没正式出场前，作者把他渲染得像是个玄幻界霸道总裁，正式出场后，才发现此人人设是最坐拥千金楼这么庞大的产业，但小气、抠门、最爱低价捡漏！ 　　…… 　　虽然没有买到忘忧丹，但也获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乔菀从千金楼里走出来，神情还算愉快。 　　那几个修炼者还在鸣翠铺门口，看见少女丝毫没有低落，便猜她做成了生意，羡慕油然而生。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知她弄到了什么好东西，卖了多少金珠。” 　　“唉，想想也是，她身上那件裙子，是珠绡宫出的款，好几十金珠一件呢！” 　　夏日炎炎，安遥城中蝉鸣不歇。 　　乔菀通过地图搜索客栈，按照距离最近的，一家一家看过去。 　　安遥城客栈不少，也确实如那女玄师所说，一分价钱一分货。乔菀挑了间十八银珠一晚、有阵法防护的“有成客栈”，要了房，稍作歇息。 　　客栈每日提供一壶茶水和一份糕点。 　　上来前乔菀瞄了眼这家的菜单，有些食物极便宜，只需几铜珠，有些则贵得多，要银珠。其中区别，在于前者就是普通食物，后者则用料讲究，富含玄气。 　　乔菀瘫在床上，手指放在充电口旁边给手机充电。她现在修为低微，充电速度很慢，半天才涨一格电。 　　夏天好热，想念在家吹空调吃西瓜看电视剧的日子。 　　别人穿越，自带技能，比如杀手出身、武术世家、天才神医，在异世大陆能混得风生水起，而她……她只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历史系女大学生啊！ 　　最擅长的技能……就是……玩手机。 　　_(:з”∠)_ 　　乔菀掩面自愧。 　　这时，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乔菀拿起手机，看到消息通知栏，【《宁宁养成计划》：好感度需要日积月累，今天玩家还没有跟宁宁打招呼哦~】 　　《宁宁养成计划》一共有十个篇章，每通关一个篇章，就能获得奖励和回忆碎片，并解锁各种宁宁的新立绘。 　　除此之外，系统还特别强调，养成和攻略宁宁，需要坚持每天签到（打招呼），积累好感度。 　　乔菀之前心疼手机电量，没把这当回事。 　　现在她知道怎么充电了，就可以大气地把手一挥，点开游戏。 　　仍然是萤火浮动。 　　仍然是白毛黑衣Q版小团子，身后还是青灰色的嶙峋怪石，今天和上次不同，除了顽石，背景还隐隐约约露出了河流水光。 　　萤火簇拥着“签到”标志，一个小话筒。 　　签到就是打招呼，打招呼的时间会随着她通关的篇章而增长，现在只有十秒。 　　在心里打好腹稿，十秒也够说很多话了。 　　乔菀按住签到标志。 　　“中午好啊宁宁，”她心情不错，语调轻快，“我午饭准备吃糖醋排骨，你呢？” 　　松开手指。 　　咻！ 　　语音发送成功。 　　…… 　　炼狱几百年如一日，炼狱之主，不是鬼身却被尊为鬼王的墨夷宁今天也枯坐在苦水河边，望着那弯“明月”。 　　那是封印炼狱的力量源泉所在，极其强大，难以撼动。 　　忽然，他察觉到了那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接着少女洋溢着喜悦的话语就像珠宝哗啦啦落了一地。 　　“中午好啊宁宁，我午饭准备吃糖醋排骨，你呢？” 　　她又来了。 　　墨夷宁的神识已经强大到能够覆盖整个炼狱，因此他知道，此时此刻，炼狱没有一只鬼在说这样的话。 　　要么，是自己疯了； 　　要么，这是一个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的人，在戏耍他。 　　墨夷宁眸中冰冷，薄唇微启：“你是谁？” 　　…… 　　屏幕左下角，是一个对话框。 　　里面有两条消息，一条是乔菀昨天打招呼的语音，一条是今天的。 　　系统显示她今日签到完成后没多久，“咻”的一声，乔菀第一次收到了来自宁宁的回信。 　　【美人乔暴富：[语音3秒]】 　　【美人乔暴富：[语音7秒]】 　　【宁宁：你是谁？】 　　乔菀：！互动感一下子有了！ 　　她点开对话框想回复他，发现没有可供打字回复的地方。 　　系统弹出提醒，玩家和宁宁目前只能通过每天一次的签到交流。 　　好吧。 　　既然如此，那就先去吃糖醋排骨吧！ 　　乔菀下楼，花了一银珠，点了一份糖醋排骨，一份炒时蔬，一碟花生米，一小壶冰镇果酒，一份大白米饭。 　　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 　　乔菀一边吃着喝着，一边打开游戏做做日常，一边听着隔壁桌的修炼者闲谈。 　　“听说了吗？有人托鸣翠铺挂出了高额悬赏！” 　　乔菀昨天已经把十粒种子都种下了，按照要求点击屏幕就可以给种子浇水施肥，今天十粒种子都冒芽了。翠嫩的，怪可爱。 　　“再高额也没用啊！那东西价值不高，却很难取，谁会去冒险？” 　　乔菀啃着排骨，看见突然有只小虫子停在了绿芽上，她连忙伸手去点，小虫子如有实质地感受到了她的力量，摇晃了一下，乔菀用力点点点，小虫子掉到地上，颤了颤，腿一蹬，不动了。 　　【你杀死了一只贪食虫，保护了珍贵的植物！】 　　【请领取奖励：[一滴速熟灵液]】 　　【物品介绍：速熟灵液能够让部分植物迅速成熟。长大、开花、结果，只需要一滴速熟灵液！】 　　“是啊，那白羽花生在悬崖峭壁不说，还终年有妖禽护着，两百金珠打发谁呢？怎么也得……也得三百啊！” 　　“那可是一朵两百啊王兄！这一趟运气好，赚个一两千金珠没问题。” 　　乔菀：哇，白羽花这么值钱啊？ 　　她便把获得速熟灵液点在了白羽花的幼苗上。 　　屏幕里，幼嫩芽儿倍速生长、抽条、茎叶舒展、冒出雪白的花苞、毛茸茸如羽毛的花朵盛放开来。 　　短短几秒，一朵白羽花就成熟了。 　　【一朵白羽花成熟了，你可以把它收进仓库，也可以把它取出。注：收进仓库后，可以带入罔墟，也可以取出。取出后也可以随时放回仓库。】 　　屏幕上给了两个按钮。 　　取出是什么意思？ 　　乔菀叼着排骨，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取出】按钮。 　　手机屏幕一片白光。 　　接着如同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一朵雪白的、毛茸茸的、可爱的花株冒了出来。 　　从虚拟，走进了现实。 　　乔菀呆若木鸡，排骨掉到了桌上。 　　作者有话说： 　　乔菀：（羞愧）我最大的技能是玩手机…… 　　金手指（量身定制款）：来了 第4章 白羽花 　　旁边桌的人还在争论该不该接那悬赏任务，乔菀一把抓起白羽花——触感真实，不是虚像——塞进储物戒里。 　　塞完，她方觉自己心跳有些快。 　　心虚地左顾右盼一番，确定周围没人注意到刚才异象，乔菀收起手机，低头继续吃饭。 　　吃完回房，乔菀把那朵白羽花拿出来，仔细端详，上手检查，确认它是真的。 　　她能感觉到它茎叶花瓣上都有饱满的玄气在流转。 　　乔菀又掏出手机，盯着它看了许久。 　　她意识到，这个跟随她穿越而来的手机不同寻常。 　　同时，她也意识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不能在人前暴露自己只需轻轻松松点点屏幕就能获得如此昂贵又珍惜的玄植。 　　天玄大陆力量为尊，七国与各大门派虽然会为了社会整体的和谐稳定制定了一些规则，但实力若是足够强横，就能视规则于无物。 　　之前她遇到千金楼楼主谢招游，此人虽小气、抠门、爱低价捡漏，但幸好没有遇到心喜之物买不成就要抢这样的恶习。 　　而原着情节里，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却不少。 　　…… 　　乔菀原本并不是一个行动力强的人，她也不喜欢太多人际关系，同学聚会亲戚聚餐都是能推则推，有这空不如瘫在床上看剧看小说。就连偶尔出门旅游，别人扫街购物爬山绕湖对着美景美食拍一千八百张照片，精力充沛活力满满，她却只会找个风景优美人又少的地方，坐下来看看风景玩玩手机，等着别人玩完回来再一起吃饭回酒店。 　　简而言之，她是一条没什么梦想的咸鱼。 　　而现在，迫于生存压力，咸鱼不得不行动起来！ 　　短期计划：合理化白羽花的出现，用它成功换到钱； 　　中期计划：攒到一万金珠，买忘忧丹； 　　长期计划：寻找彼岸的解毒配方。 　　鸣翠铺今日下午聚了不少人，有些人在犹豫，有些人则径直走进铺子里，底气十足道：“掌柜的，我们要接白羽花的悬赏。” 　　背后发布悬赏的人要的白羽花量多，因此有人接了悬赏后，又会有新的悬赏贴出来。 　　一下午了，才两个团队接了悬赏。 　　“青狼帮和黄雀团，平均实力都在玄师三阶，自然有这底气，咱们几个就别凑这热闹了。” 　　“是啊是啊。” 　　“唉，果然实力才是硬道理，若我们不是区区驭玄八阶，而是玄师、大玄师，就不会在这干看着了！” 　　“我说，你也就这点儿眼界了，你要是大玄师，何必还在这里苦哈哈打猎，多的是王公贵族请你做老师，给他们子弟修炼启蒙呢！” 　　“这悬赏只挂一天，过了今儿就没了，也不知最后能有几个队敢接。” 　　看热闹的比接悬赏的多，有几个团队平时在安遥城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这时却不敢冒头接悬赏，让众人好一顿嘲讽。 　　嘲得狠了，也有几个队咬咬牙站出来接了。 　　反正也没说接了就一定要完成吧。 　　天近黄昏时，一名身着绛红锦裙的俏丽少女走进鸣翠铺，众目睽睽之下，她抬起葱白手指一指那张贴的白羽花悬赏，脆生生道：“我要接那个悬赏。” 　　“噗！”有人当场笑出了声。 　　“小姑娘，别看它出价高，这任务是难的，白羽花周边必有三级以上妖禽玄兽守护，还不止一只。” 　　“是啊，你才是个驭玄者低阶，接些采摘普通药材的悬赏较为适宜。” 　　乔菀只盯着鸣翠铺掌柜的眼睛，认真重复一遍：“我要接那个悬赏。” 　　掌柜揭下那张悬赏布告，笑道：“好嘞姑娘，您过来登记一下，这块玉牌收好，七日后交任务。” 　　乔菀点点头，在登记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 　　谢招游修长手指拎起登记簿，低声念出那个名字：“乔菀。” 　　掌柜低头恭敬道：“那姑娘穿得珠绡宫的衣裳，想来家世不菲，敢接悬赏，定有她的手段。” 　　谢招游扔下登记簿：“等她七日后活着从莽苍山脉出来再说吧。” 　　掌柜道：“帝君可要在千金楼也挂一份收购单？鸣翠楼这三瓜两枣收到的白羽花，恐怕无法让爱宠满意。” 　　谢招游养了只宠物，五级玄兽“黄鸟”，伶俐可爱，还会忠心耿耿地替他看管他的宝库，他很喜欢。 　　“再说吧，”谢招游嘀咕，“在千金楼挂单可比鸣翠铺贵多了。” 　　…… 　　做戏做全套。 　　乔菀接了悬赏后，在有成客栈又歇了一晚，次日清早起来退了房。 　　她买了点干粮和果子放在储物戒里，以应付接下来七天的三餐。 　　莽苍山脉极其广大，据说它根本没有尽头。越往深处走，山林越密，危险越多。不说强悍的妖兽玄兽，光是每年因为迷路死在里面的人就不少。 　　安遥城这边因常年有人进出打猎采药，故而有几条固定的进山路线。 　　这几条进山的路口，有不少人揽活，就跟大学门口的黑车司机一样，逮着人就吆喝。 　　“要进山吗公子？十八年老猎人，从鹿山到云湖这一片路都熟，你说要什么我就能带你找着地，公子，公子，不贵的，带一趟路两金珠，两个人每人一金珠，人越多越划算啊公子，公子……” 　　“姑娘，您几位啊？咱们专业引路的，姑娘要进山找什么？我们在这山里二十年，路很熟的！姑娘，哎……” 　　“这位修士，鹿山去吗？我们这边已经有三个人，再来一个这趟每人只要出五十银珠……” 　　乔菀心中一动，上前交了五十银珠，混进了去鹿山的队伍。 　　引路人抖出一张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铺开，让四人坐上去。 　　这是一件炼制的飞行玄器。 　　引路人手指一动，它便悬浮起来，托着众人往山里飞去。 　　好家伙，飞毯啊这是。 　　风声呼呼吹过，竟有几分凉爽，偶尔有枝叶蔓草擦过她的肩膀，快得几乎感受不到。 　　乔菀觉得这五十银珠花得很值！ 　　不多时，便到了鹿山。 　　乔菀买干粮时和客栈掌柜打听过，安遥城的修炼者进莽苍山脉，一般最深就走到鹿山和云湖的位置，再往里就得至少玄师修为才能应付，为了生命安全着想，很少有人冒险。 　　鹿山山珍极多，山上只有性格温和的玄鹿，只要不过度采摘挖掘山珍，它就不伤人。 　　乔菀的目标却不在鹿山，而是鹿山旁边的故山。 　　故山早年也是满山山珍，但没有玄鹿这样强大的守护玄兽，所以就被挖干净了……新的一茬没几十年长不出来，因此人迹罕至。 　　乔菀下“飞毯”后，避开别人耳目，直接进了已然荒芜的故山。 　　爬山爬得一脸苦涩，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刚到半山腰，乔菀就看到了好几间小木屋，看里面的灰尘，至少好几年没人来过了。 　　故山早年繁荣时，许多人为了尽量多挖点山珍，建了小屋方便歇息，这下便宜了乔菀。 　　她挑了间比较好的，简单清理后，瘫在了清凉的竹床上。 　　手机轻震。 　　【《宁宁养成计划》：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宁宁正在等你上线~】 　　乔菀打开游戏，按下签到键。 　　“早上好，宁宁，爬山好累啊，但为了生存没办法……对了，我叫美人乔暴富。” 　　美人乔暴富？墨夷宁蹙眉：好古怪的名字。 　　【美人乔暴富：[语音10秒]】 　　【宁宁：美人乔暴富？好古怪的名字。】 　　乔菀哈哈一笑。 　　接下来七天，青狼帮和黄雀团等接了悬赏的队伍和个人顶着炎炎烈日，跋涉到比鹿山云湖更深的地方，探遍山峰悬崖，好不容易找到白羽花，又要殚精竭虑地思考怎么在各类妖禽和玄兽守护下摘取白羽花…… 　　而乔菀则变着花样躺在竹床上，掐点上线给阆苑里的植物浇水、施肥、驱虫。 　　罔墟院落里的“小黄鸡”也长大了一些，脑袋上都冒出一撮白毛，乔菀仔细看了游戏的“万兽图鉴”才发现院子里的不是小黄鸡，而是玄兽“黄鸟”。黄鸟不挑食，乔菀每天在《罔墟万兽图》签到领取的谷粒就能吃得很开心。 　　万兽图鉴介绍，黄鸟擅长看管和守护，等它长大以后，能通过仓库进入阆苑，它会帮忙清理（吃掉）贪食虫和一些蛇类，是优秀的植物伴侣！ 　　乔菀这七天的日常就是，早上打着哈欠醒来，用存储在储物戒里的清水洗漱后，坐到竹床上啃了个果子当早饭。 　　同时引导玄气体内外循环，操控它进入手机充电口给手机补充电量。 　　这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一上线，阆苑系统就会提示：【又有两朵白羽花成熟啦，请尽快采摘。】 　　乔菀就把它们摘下来，放进仓库。 　　白羽花到了仓库，除了有“带到罔墟”、“取出”两个选项，还有“制成种子”的选项。一朵白羽花能制成五粒白羽花种。 　　乔菀把第一批次五朵白羽花都变成了种子，重新种下。 　　然后又重新收获了十几二十朵白羽花。 　　一整天，乔菀哼着歌啃着干粮给田里的种子浇水、施肥、驱虫，看看故山和不远处的鹿山风景，切进罔墟喂一喂小黄鸟，还记得每天和宁宁打招呼，说些没营养的话，好像手机对面真的有个人在陪伴她。 　　七天后，乔菀下山，回城。 　　今天的鸣翠铺和七天前一样热闹。 　　白天，几个接悬赏的团队已经来“交任务”，当然是交了个空，有的自感羞愧灰头土脸匆匆离去，有的则大言不惭：“我们与那妖禽殊死搏斗，奈何棋差一着，未能成功，那也是虽败犹荣！总比尔等看客强！” 　　“说你们强吧，出去七天，一朵白羽花的影子都没看到，可说你们弱，在莽苍七天，和妖禽殊死搏斗，头发都没乱一根诶！” 　　不知是谁阴阳怪气一声，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你——” 　　“别吵了别吵了！青狼帮来了！” 　　“黄雀团也来了！” 　　青狼帮凶悍，黄雀团智慧，但不论是凶悍还是智慧，身上都有明显的战斗和受伤痕迹，每个人脸上也都满是疲惫。 　　尤其青狼帮，可谓浑身浴血，和那头发丝都没乱一根的团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到了鸣翠铺门口，青狼帮领头的和黄雀团领头的彼此对视一眼。 　　“青兄先请。” 　　“还是黄兄先请。” 　　两人推辞一番，青狼帮先进去。 　　青琅沉声说：“我们取到了五朵白羽花。” 　　他从储物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五朵洁白花朵，眉梢有掩不住的自信与得意。 　　围观群众耳朵极尖：“五朵！那不就是一千金珠！” 　　“青狼帮六个人，分一分，也就每人一百六十多。” 　　“也就？？那可是金珠啊！” 　　“黄雀团呢，看看黄雀团。” 　　黄池淡淡一笑：“我们取到了六朵。” 　　话音落下，青琅脸上的自信与得意都僵住了。 　　黄池说：“略胜一筹，青兄承让。” 　　青琅：“呵呵……是黄雀团实力出众……” 　　“果然还是黄雀团更厉害些。” 　　“今次之后，黄雀团要成安遥城的首席猎团了！” 　　议论声纷纷，青狼帮的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黄池笑道：“青兄，一朵之差，不算什么，想来只要青狼帮将炼体的时间用来学着动动脑子，之后定能赶上我们黄雀团。” 　　青琅脸色愈发难看。 　　听出黄池的嘲弄之意，青狼帮的人上前一步，怒发冲冠。 　　黄雀团也不虚，跟着上前。 　　“掌柜的，我来交任务。” 　　少女嗓音打断了两方一触即发的对峙。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了乔菀身上。 　　少女长了一张靡颜腻理的娇艳脸庞，鬓角微微沁出汗意，更为其增添一分鲜活烟火气。 　　她当着众人的面，把玉牌交给掌柜，接着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朵白羽花。 　　一朵？ 　　不。 　　她又掏出一朵，在鸣翠铺的檀木案几上和第一朵摆放整齐，然后又是一朵、两朵、三朵、四朵…… 　　整整二十朵！ 　　什么时候白羽花跟菜市场上的大白菜一样了？ 　　黄雀团的人脸上阴晴不定。 　　黄池看向乔菀和那些白羽花上的眼神又惊又疑。 　　乔菀笑容灿灿，艳丽无比：“掌柜，验验货？” 　　在众人屏息静听的等待中，掌柜验完，郑重宣布：“没错，这是品质上乘的白羽花，二十朵。” 　　“嘶——” 　　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作者有话说： 　　此子恐怖如斯！ 第5章 鱼与渔 　　乔菀把四千金珠收进储物戒，眼巴巴看着掌柜：“还有别的悬赏吗？” 　　掌柜笑道：“悬赏是常有的，现下也有三四个，姑娘可以瞧瞧。” 　　乔菀顺着掌柜所指，看向那几张布告，微微皱眉。 　　这几个悬赏，出价最高的也才十五金珠。 　　掌柜看出她有些瞧不上这些小玩意儿，便道：“姑娘留一个地址，再有高价的悬赏，我派人去传告。” 　　乔菀身揣重金，已经觉得先前住的有成客栈不够安全了。 　　她告诉掌柜，落脚的地方还没定，等定了再来告诉他。 　　掌柜恭敬笑道：“好，鸣翠铺等着姑娘。” 　　黄池盯着乔菀离去的背影，低声道：“老三，去查查这人什么来头。小心点，她能弄到二十朵白羽花，背后说不定有高人作保。” 　　老三点头。 　　“听说万流宗的那位小姐不日前出门历练了，若她是……那身边恐怕会有宗者级的人物守护。” 　　黄池说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身边的青狼帮众和其他路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迅速传了开来。 　　传言总是会在传播过程中发生变化，黄池说这句话只是“猜测”，但传着传着，安遥城的人就笃定了，“那姑娘不是一般人，是万流宗的那位小姐”。 　　落实了身份，再谈及黄雀团在摘取白羽花的任务上输给了一个少女，大家也就表示情有可原了。 　　…… 　　乔菀还不知道自己成万流宗小姐了，她换了家一晚上五十银珠的高档客栈，准备无所事事躺两天。 　　这家不仅房间大，有单独的沐浴雅间，推门就能看到亭台楼阁的美景，有阵法防护，还有玄师级别的护卫，日夜都会巡逻。 　　数数身家。 　　金珠四千零七十七，银珠二百六十一，铜珠五十四。 　　上次彼岸发作是七月十五，今天已经是七月廿四，距离下一个月圆之夜，只剩二十天。 　　乔菀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收起焦虑的思绪，拿出了手机。 　　只要手机拿在手里，她就自觉地保持“充电状态”。 　　玄气循环，她操控得也越来越熟练。 　　在手指牵引下，空气里丝丝缕缕的玄气钻入充电口，“登”声轻响，开始充电。 　　一如往常，但似乎又有所不同。 　　乔菀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突破了！ 　　从驭玄三阶，突破到了驭玄四阶。 　　驭玄者这个阶段，想要升级，本就要时时刻刻练习使用玄气，乔菀不敢懈怠日日夜夜给手机充电，竟误打误撞，符合了“练习”的条件，所以不知不觉就突破了。 　　乔菀：好耶！ 　　今天也是有所进步的一天！ 　　她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玩手机。 　　最初的五朵白羽花被她全部制成了种子，重新种下，后来又收获了二十朵白羽花，还有五朵尚未成熟。乔菀也想着，正好把这五朵留种。 　　最早种下的仙榴树也在茁壮成长，不过因为没享受过“速熟灵液”，所以还要三天才能开花，三天才能结果。 　　一棵仙榴树大约能结三、五个果子。仙榴果是非常好吃的水果，不过一般人不会把它当水果吃，它更大的价值还在于能够炼药。 　　和罔墟的“万兽图鉴”一样，阆苑也有“阆苑图鉴”，这些都是乔菀从图鉴介绍中得知的。 　　【经过这几天的学习，想必你已经知道如何种植、照顾和收获玄植了吧？】 　　乔菀打掉一只贪食虫后，这次没有出现速熟灵液奖励，而是开启了新的动画。 　　【这是阆苑的地图，黑色是你还没有探索的地方，那里可能会是玄气充沛的肥沃良田，可能会有发荣滋长的野生玄植，可能会有阆苑主人精心保存的各种种子……】 　　阆苑主人？ 　　【阆苑的秘密，也会在探索中逐渐展现……】 　　【输入玄气，开始你的探索之旅吧！】 　　字迹消失，乔菀蓦然感觉到从手机传来一股极强的吸力。 　　玄气从空气中、从她体内被吸入游戏里，阆苑展现的画面不再是固定的那块良田，而开始动了起来。 　　乔菀头晕目眩，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客栈床上，另一半站在了阆苑里！ 　　她左顾右盼，为眼前极其真实的景象而感到惊叹。 　　或许……不是“极其真实的景象”，而就是“真实的世界”，毕竟白羽花都是真的。 　　乔菀只晕了一小会儿，很快就适应了。这感觉其实有点像玩VR游戏。 　　从地图来看，整个阆苑很大，目前开垦的这片良田只占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良田周边都是漆黑浓雾，乔菀往前走几步，浓雾就后退一些，露出它遮掩的地貌。 　　乔菀走的这个方向，一开始满地杂草，随着乔菀越往前，黑雾越消散，最终露出一间木屋。 　　和故山上的木屋不同，这座木屋非常精致漂亮，只有周边的杂草彰显著时光已在此悄无声息流逝多年。木屋内，一应摆设也是纤尘不染。 　　乔菀看到木屋里摆放着一个类似中药店药柜的柜子，一共有七七四十九格抽屉，每个抽屉上都贴了纸条，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药材名。 　　她这是发现了宝藏吗？ 　　乔菀眼前一亮，随手拉开了一格抽屉，却是一怔。 　　空的。 　　她换了一格写着“灵胥豆”的抽屉，轻轻拉开一看。 　　这里面有！ 　　几粒淡黄色的豆子散落在抽屉里，平平无奇。 　　【恭喜你获得六颗灵胥豆，已为你收入仓库】 　　阆苑图鉴中，关于灵胥豆的资料也加载了出来。 　　“灵胥豆是炼制多种丹药的原材料之一，例如速熟灵液、聚气丹、愈血散……” 　　刚读完资料，乔菀又感到了一阵熟悉的头晕目眩，同时感觉自己被“弹了出去”。 　　她摇摇脑袋，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刚才一切恍若梦境。 　　不过，手机界面还停留在灵胥豆图鉴上，她退出图鉴，发现刚才不是做梦，地图比之前亮起一块，正是那间木屋。 　　乔菀点进木屋里，也看到了那个药柜，其中两格抽屉已经打开。 　　【恭喜你发现了阆苑主人的小屋，开始尝试种植新玄植吧！】 　　乔菀手指点了点药柜，发现打不开。 　　看来药柜得在她“在里面”时才能打开。 　　乔菀只能先把灵胥豆种下。 　　【灵胥豆不需要速熟灵液就能生长很快，且产量很多】 　　哦？ 　　乔菀分屏切到备忘录，查看自己上次记的千金楼收的那些玄植里有没有灵胥豆。 　　灵胥豆果然长得快，刚种下去就冒芽抽条了。 　　贪食虫也迅速落到了它嫩生生的叶子上，乔菀熟练地仿佛夏天打蚊子，手指飞快碾上去，一阵点击，干掉一只贪食虫。 　　她美滋滋等待掉落新的速熟灵液。 　　【你杀死了一只贪食虫，保护了珍贵的植物！】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是一本《基础炼药学》，从今天开始学习炼药，成为一名光荣的炼药师吧！】 　　乔菀：……？？？ 　　不是，等一下，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更想要用之不竭的不劳而获的鱼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悬赏 　　乔菀点开《基础炼药学》，翻看了几页。 　　开篇就说，要炼药，最重要的就是药鼎、火、原料和玄气掌控这几样，药鼎最好是殷家的鼎，火最好是凤凰火。 　　不过眼下不管是殷家鼎还是凤凰火，乔菀都弄不到。 　　不仅她弄不到，天玄大陆恐怕没人能弄到。 　　殷家，她想的没错的话，应该是“隐世四族”里的殷家，神秘的炼药师家族，只在每三年一度的炼药大赛上偶尔露面。 　　虽然会露面，但大陆上已经多年没有新的殷家鼎出现，现存的几个殷家鼎都在大陆顶级炼药师手中。 　　至于凤凰火……这个世界当然有凤凰，不过在作者设定里，凤凰早就在世界上绝迹了。 　　算了，不想那么多，她一个小小的驭玄者，还用不到那么高级的东西。 　　乔菀按照目录翻到速熟灵液那一节。 　　“速熟灵液，催植株速速成熟之滴液，炼制此药需灵胥豆两粒，仙榴果半颗、西溪草二两、古藤水三钱，炼制流程如下……” 　　乔菀认真读完。 　　眼睛：我会啦！ 　　脑子：啥？ 　　乔菀安详地点击合上《基础炼药学》。 　　她琢磨了一下，之前七天能快速收获那么多白羽花，速熟灵液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这东西以后阆苑系统要是不送了，肯定影响丰收效率，影响丰收就是影响赚钱。 　　该学还得学。 　　次日清晨，趁着太阳尚未升高，天气还没那么灼热，乔菀溜达出来，小逛一番，走进一家药铺。 　　“老板，”她开门见山，“你们家有药鼎吗？” 　　“有啊，姑娘想要什么样的药鼎？”老板道，“我们这儿有铁的铜的的金的银的玉的瓷的，您想要哪一种？” 　　乔菀回想起《基础炼药学》上的说明，选择了新手基础版：“青铜的，有吗？” 　　老板掏出了青铜药鼎来：“这青铜药鼎，边儿盘龙两条，口衔蚌珠，爪走祥云，四个鼎口通透无比……” 　　他洋洋洒洒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最后报价：“这鼎原卖二十金珠一只，今日看和姑娘有缘，十八金珠卖给你了！” 　　仿佛给她占了多大便宜。 　　放在前世，乔菀是脸皮薄不太好意思砍价的，但现在，金珠关系能不能买到忘忧丹。 　　乔菀看了眼老板脸上的笑容和眼中精明的光芒，她一咬牙：“一只这么小的青铜药鼎，说得花里胡哨雕龙画凤，实际上并不能有助于炼丹，我看它最多只值……一金珠！” 　　老板：“？” 　　老板脸色僵硬：“一金珠？姑娘莫开玩笑了，这青铜鼎制作精良，出自一星炼器师之手，怎么会只值一金珠？” 　　“哦？是吗？”乔菀知道，卖货的一定会尽力吹，买货的一定要用力贬，她闭着眼胡编道，“你这鼎出自一星炼器师之手？恐怕你被骗了吧？你看看，这龙身子是歪的，蚌珠烧得也不够圆……” 　　…… 　　乔菀捧着三金珠买下的药鼎走出药铺，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要是自己真花十八金珠买了……那得是怎样的冤大头啊。 　　所以啊，买东西还是得砍价。 　　身后，药铺里，老板心有余悸，低声自语：“传言竟是真的，这姑娘竟能一口报出那青铜药鼎的进价，话里话外也暗示她知道这鼎不是出自一星炼器师之手，眼光实在毒辣……或者是身后之人眼光毒辣？唉……人不应贪婪无度，希望最初的报价没有得罪她……” 　　离开药铺后，乔菀去了鸣翠铺。 　　灵胥豆和仙榴果她都有，因此只问了鸣翠铺有没有西溪草和古藤水。 　　考虑到她从来没炼过药，失败概率很高，而西溪草和古藤水都很便宜，她就一口气买了够炼五百滴速熟灵液的份。二十几麻袋西溪草和十五壶古藤水被装进了储物戒中，本就不大的空间顿时被塞得满满当当。东西虽多，但一共只花了她三十金珠。 　　鸣翠铺掌柜笑道：“姑娘来得正好，今日又有新的高额悬赏挂出来了。” 　　乔菀问：“是要什么？” 　　“妖绸草，”掌柜递给她悬赏布告，“一株一百金珠。” 　　乔菀回想了一下，阆苑小屋的药柜上，有一格抽屉是写着“妖绸草”三个字。 　　她抬头说：“这悬赏我接了，也是七日后交任务？” 　　“是，”掌柜笑眯眯，“也是有多少收多少。” 　　…… 　　上次白羽花青狼帮和黄雀团都没讨到好，新的高额悬赏一出来，两边就立刻过来接了悬赏。 　　狭路相逢，各自嗤之以鼻。 　　看热闹不嫌事大，今次鸣翠铺外也围了不少人。 　　鸣翠铺掌柜和气地笑：“两位所带领的是安遥城几个实力最为强劲的猎团之一，这悬赏任务交予二位手上，想必定能收获颇丰，实乃鸣翠铺之幸事。” 　　青琅和黄池两人被顺毛捋得舒服，便都客气朝他笑了笑，决定至少不在鸣翠铺闹事。 　　掌柜话锋一转，呵呵笑道：“巧的是，早些时辰，上回那位乔菀乔姑娘也来接了这次的悬赏，三位也是有缘啊！” 　　一听到“乔菀”这个名字，两人脸色均是一变。 　　一种不好的预感徐徐浮上心头。 　　…… 　　翌日，乔菀退了高档客栈的房，直奔故山而去。 　　她还是选择了“拼车”去鹿山，和上次一样，五十银珠。 　　到了鹿山，再避人耳目，悄悄拐进故山，爬到半山腰，熟门熟路地进了自己上次打扫过的小屋里。 　　昨天晚上她在客栈试了试，已经明白了进入阆苑和拉开药柜的原理——那就是玄气！ 　　她现在才驭玄者四阶，丹田内只有一团玄气气旋，尚不能凝聚成丹，因此进入阆苑后，能够供她驱使的玄气就丹田里那么一点儿，而每打开一格药柜，都会在吸收大量她体内的玄气。 　　除了空抽屉需要消耗的玄气很少，不同的药材需要的玄气数量不一，但这些“不一”，只是多和更多的区别。 　　哪怕是需求最低的，都会在一瞬间抽空她丹田里的玄气。 　　也就是说，乔菀运气好，每次进去能打开一格有药材的抽屉，运气不好……一格抽屉都打不开。 　　好在昨天妖绸草的抽屉成功拉开来了，里面有两株被晒干的妖绸草，可以制成四粒种子。 　　她已经种进了地里。 　　故山这间小屋附带一个小厨房，上次乔菀进去瞄了眼就出来了，她没有开火做饭这项技能。但这次，她进去清理了一下，把原先烧饭用的锅放到一边，药鼎架到了灶台上。 　　这里还有遗留的火石和柴火。 　　她吭哧吭哧费了半天劲把火石打出火星，凑到柴火上，半天，袅袅冒出一缕黑烟。 　　乔菀：“……” 　　没事，再来。 　　几次之后，终于成功。 　　…… 　　炼狱许多年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就没有期待。 　　只有平静，死寂。 　　少女声音的出现打破了平静。 　　变化出现了，哪怕墨夷宁极力克制自己，也渐渐生出了不该有的期待。 　　期待她来。 　　前几天他几次试探，已经摸索出规律。她每天只讲一句话，或早或午或晚，而她也只能听到他的一句话，且必须在她说完后他即刻回复她。 　　今天她还没有来。 　　墨夷宁注视着“明月”，弯弯的月牙，像一抹睥睨冷嘲。 　　他站了起来。 　　墨夷宁一动，整个炼狱便沸腾了！ 　　众鬼震骇，惊惧，惶惶不安，窃窃私语。 　　自三百多年前登基鬼王之后，墨夷宁就常年坐在苦水河畔，思索如何破解炼狱封印。他动的次数不多，但每动一次，都有无数恶鬼死在他手下。 　　像是……研究不出怎么破解封印，就杀一批恶鬼放松放松心情。 　　然后再坐下来继续研究。 　　鬼们面面相觑，胆战心惊。 　　都害怕自己即将惨遭毒手。 　　“宁宁……”今日的最后几息，她来了，“炼药好难啊……” 　　拖长了音调，恹恹无力。 　　墨夷宁缓缓整理了一下他宽大的袖子，重新坐了回去。 　　炼狱众鬼长舒一口气。 　　墨夷宁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温柔的笑容，嗓音也低沉而诱惑地道：“我会，你来，我教你。” 　　…… 　　【宁宁：我会，你来，我教你。】 　　乔菀看着这行字，还有Q版宁宁的笑容，今天一整天炼药失败的郁气总算得到了舒缓。她笑着戳戳宁宁的脸：“谢谢啦，可惜我不知道你在哪，也去不了。” 　　…… 　　能够穿透封印，与他对话，墨夷宁相信“美人乔暴富”定然隐藏着秘密，他要诱她出来，这说不定是六百年来，他能抓住的唯一的离开炼狱的机会。 　　然而之后几天，“美人乔暴富”像是没有听见他上次的回复一样，一个字都没提起。 　　…… 　　乔菀在故山度过了充实的七天，浪费了三分之二的原料后，她开始能够熟练掌握火候，把那些草药精准地去除杂质、留下精华，并成功炼制出第一滴速熟灵液！ 　　第一滴炼制成功后，乔菀逐渐顺手，最后两天，她拼命炼制速熟灵液，一茬茬地催熟妖绸草。每次都要炼制到她体内玄气空了、也累到完全没力气操控体外玄气为止，这样高强度地炼药，一次次挑战极限，反复抽干体内玄气、又吸收玄气充盈丹田、抽干、充盈、抽干、充盈…… 　　于是乔菀又突破了。 　　驭玄者五阶！ 　　八月初二，驭玄者五阶乔菀整理行装，清点了储物戒里的妖绸草，下山，回城。 第7章 黄鸟 　　妖绸草是金红色的，这种草药用价值一般，但是抽丝制衣的极好材料。其本身特性坚韧，制成的衣裳会自带防护效果。 　　和上次的白羽花一样，这次发布妖绸草悬赏的人也是谢招游。 　　千金楼也卖衣裳，最有竞争力的就是妖绸草制成的一款。 　　可惜妖绸草几乎只有野生，没法人为栽种培养。 　　妖绸制衣广受欢迎以来，野生的妖绸草就被越挖越少，想要获得新的妖绸草，只能再往莽苍山脉深处走，这样，获得妖绸草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越来越高，妖绸制衣也越来越贵。 　　“奶奶的，”青狼帮的人从林子里走出来，抱怨道，“黄雀那帮人真不是东西，跟在我们后面搞‘黄雀在后’！” 　　青琅阴沉道：“再有下次，拼着任务不做了，我也要把他们摁死在山里。” 　　说话间，青琅余光看到一抹粉色衣裙身影。 　　他脚步一顿。 　　身后帮众问：“怎么了老大？” 　　青琅摇了摇头，继续朝鸣翠铺走去。走着走着，他又仿佛喃喃自语般说：“那乔菀当真是万流宗的那位小姐么？” 　　“老大，”一人道，“说实话，我一直觉得那是黄池那天挂不住面子瞎编的，乔菀姑娘虽神秘莫测深居简出，但活泼明艳、不拘小节。和传言里的万流宗秋水盈小姐完全不同！” 　　青琅想了想：“也是，修为也对不上。” 　　安遥城不大，没走多久青狼帮就到了鸣翠铺。 　　黄雀团比他们早一步到，但还没有交任务，似乎是在等他们。 　　青琅不动声色扫视一圈，没看见乔菀，不知是来过了，还是尚未来。 　　“青兄。”黄池彬彬有礼。 　　“黄兄。”青琅也露出一抹毫不做作的笑容。 　　两人和以前一样，虚伪地客套两句，最终这次由黄雀团先交任务。 　　掌柜知道这两帮人不对付，但反正只要不在鸣翠铺打起来，他就客客气气。 　　黄池交了玉牌，手一挥，一排妖绸草就整齐摆放在了鸣翠铺的案几上。 　　刚到不久、混在人群里的乔菀：这一手有点帅啊！ 　　对储物戒的操作，也跟修为有关系，修为越强，越能快速定位戒内物品，拿进拿出也更有章法。 　　想到自己上次只会一朵一朵往外拿，真是太憨了。 　　掌柜点了黄池拿出来的妖绸草，道：“黄雀团，妖绸草二十一株。” 　　听完报数，青琅唇角微掀，露出了一丝笑容。 　　黄池心里咯噔一声。 　　“那接下来就是青狼帮了。”掌柜笑道。 　　青琅沉声说：“我们运气不错，这次共摘得妖绸草二十二株。” 　　整整齐齐的金红色妖绸草摆开。 　　黄池下意识脱口道：“一株之差，不算什么。” 　　“是，不算什么。”青琅微笑。 　　能够扳回一城，他已经挺满意的了。 　　黄池点头道：“还有下回。” 　　他转头对自己的团队说：“我们走。” 　　“哎，”青琅伸手拦下他，“这就走了？” 　　“不然呢？” 　　黄池还以为青琅是要羞辱他一番，没想到青琅手指一指人群：“这次接悬赏的不是还有乔菀姑娘，我们见她交了任务再走，如何？” 　　黄池说：“行啊。” 　　乔菀：“……”怎么就突然点到她名了。她本来想低调行事的。 　　“乔姑娘来了。”掌柜笑眯眯的，分明对青琅和黄池他也是笑的，但不知为何，在围观群众眼里，他对乔菀笑得总是格外亲切。 　　黄池冷眼看着粉裙少女走进铺子里，作为传言的源头，其实他心里清楚，乔菀不可能是万流宗的秋水盈。 　　乔菀控制玄气探进储物戒里，包裹住选中的物品，然后学着黄池刚才小手一挥—— 　　一个麻袋出现在地上。 　　青琅：？ 　　黄池：？ 　　围观群众：？ 　　麻袋鼓鼓囊囊。 　　有人最先反应过来，抽气道：“难道乔姑娘摘到了一麻袋的妖绸草？！” 　　乔菀解开麻袋袋子，露出里面一蓬满满的妖绸草。 　　掌柜：“姑娘，这里面……” 　　乔菀道：“都是妖绸草，我没数错的话，是四十五株。” 　　围观的人顿时炸开了锅。 　　“嘶——” 　　“四十五株？！” 　　“黄雀团二十一株，青狼帮二十二株，乔菀姑娘一个人摘取的妖绸草居然比安遥城最好的两个猎团加起来还多！” 　　在人们震惊的议论声里，乔菀从掌柜那里领到了妖绸草悬赏的报酬，四千五百金珠。 　　成功拿到报酬，乔菀：“那我就先走了。” 　　现在，她有八千五百四十四颗金珠的存款了。 　　金灿灿沉甸甸的金珠，让她的脚步变得轻盈而快乐。 　　在众目睽睽之下，乔菀脚步一拐，进了隔壁千金楼。 　　发现阆苑小屋的药柜后，乔菀拿出备忘录对着找了一下，发现了几个千金楼收的药材，她拿到种子，种了一些。 　　“这是仙榴果，这是彩线藤，这是暮春梅。” 　　乔菀从储物戒外一个个往外掏，和在鸣翠铺的大手笔不同，这几样数量都不多，尤其仙榴果，她只拿了一个出来……大部分成熟的仙榴果都被她拿去炼制速熟灵液了。 　　侍者数道：“仙榴果一个，三十金珠；彩线藤十条，一条十金珠，共一百金珠，暮春梅八朵，一朵五金珠，四十金珠，总共一百七十金珠。” 　　金珠+170 　　存款8714 　　…… 　　自妖绸草后，三四天过去，鸣翠铺都没有挂出高额悬赏。 　　乔菀也打听到，高额悬赏不是常常有。之前大半个月出了两个，已经是罕见。 　　现在鸣翠铺挂的悬赏，大多在五金珠到三十金珠不等。 　　八月初六，乔菀待不住了。积少成多，蚊子再小也是肉，她跑去鸣翠铺，仔仔细细看了遍所有的悬赏，挑了几个她有种子的接下。 　　“落梦椒，每个二十金珠，需要十个；含烟花，一朵三十金珠，需要两朵；红首乌，每块五金珠，需要五块。” 　　乔菀带着悬赏和千金楼的收购目录，钻进莽苍山脉。 　　三天后，她下山，回城，直奔鸣翠铺交悬赏任务。 　　“落梦椒十个，含烟花两朵，红首乌五块！”乔菀把东西放在案几上。 　　金珠+285 　　存款8999 　　乔菀顿了顿，沉痛道：“掌柜，给我来点西溪草和古藤水。” 　　制作速熟灵液的原材料没了，得买。 　　到手的钱还没捂热，就花出去了三分之一。 　　金珠-90 　　存款8909 　　乔菀：心痛。 　　转头进了千金楼，掏出仙榴果两个、彩线藤十条和暮春梅十朵。 　　金珠+210 　　存款9119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乔菀一边勤快地接悬赏，一边熬夜炼制速熟灵液，一边积极探索阆苑。 　　探索阆苑地图，把漆黑的部分点亮也需要消耗玄气。 　　所以她的效率一直不算太高。 　　好在即便这样，乔菀也探索出了两块新田，一块长满“杂草”的田和一面小池塘。 　　杂草田本质上是长有作物的良田，这些“作物”有些是乔菀在鸣翠铺常见的、需求量很高的药材，收购价格有高有低；有些是被低价悬赏的药材。 　　乔菀一个也没放过。 　　八月十二，距离彼岸发作还剩不到四天。 　　乔菀熬夜炼速熟灵液，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下楼吃饭时，发觉大堂氛围非常热烈。 　　她一边吃饭一边凝神细听，知道了原因。 　　千金楼挂出了悬赏！ 　　这时，有人朝乔菀走来，恭敬道：“乔姑娘，千金楼有请。” 　　…… 　　【悬赏：爱宠近来寂寞，需要伴侣，一千金珠求购黄鸟一只，要求该黄鸟为成年、雄性、三级玄兽及以上。该悬赏由千金楼作保。】 　　这次巨额悬赏，刚刚出来，安遥城便人尽皆知。 　　千金楼没法像鸣翠铺那样在门口看热闹，只有受邀的猎团和个人猎手能进去。 　　青狼帮和黄雀团备受瞩目，但在这种等级的悬赏下，参与的猎团也有比他们实力更强大的。 　　比如平均修为玄师五阶的暴虎团，和有一位大玄师队长的蛟龙队。 　　蛟龙队队长是个披头散发的阴柔男人，他慢悠悠地问：“青琅、黄池，听说你们最近行情不行啊。” 　　暴虎团老大看见有点蔫的青狼帮和黄雀团，忍不住嘲讽道：“几次悬赏任务完成得还没一个小姑娘好，能有什么行情？” 　　青琅咬牙。 　　他之所以会和黄雀团争抢比较悬赏的完成度，就是因为这点对于猎团来说很重要。 　　高价悬赏并不常有，猎团大多是从私人委托生意上赚钱，要客户找上门，自然要展现自己的实力。 　　青狼帮和黄雀团实力相仿，因此冲突最多。 　　本想接着大家都关注的悬赏打一波名气，没想到横空出世的一个乔菀，让两边的如意算盘都落了空，也让潜在客户都下意识认定他们不靠谱，生意反而变差了。 　　黄池道：“小姑娘？那可不是一般的姑娘。” 　　阴柔男人说：“我倒是好奇，那姑娘是何方神圣。” 　　说曹操曹操到。 　　乔菀在侍者带领下走进千金楼大堂，发现一向冷清的千金楼今天人很多。 　　她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是各大猎团——他们身上会佩戴属于自己猎团的标志，很好认。 　　“就是她？”阴柔男挑眉，“倒是漂亮。” 　　暴虎团老大说：“她的修为才……驭玄者五阶？之前能采到那些草药，怕是运气好吧。采药和猎捕玄兽可不是一回事。” 　　“人都到齐了，”大堂不知何时立了一道屏风，屏风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这次悬赏的目标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 　　众人道：“是。” 　　屏风后，谢招游懒洋洋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几个猎团连忙说了几句“一定会替您的爱宠找到合适的伴侣”之类的话，队长们便带队离开，只有实力最强的四个猎团，因为乔菀没动，他们一时间也没动。 　　阴柔男道：“乔菀姑娘不走？” 　　乔菀摇摇头。 　　“怎么，不想接这悬赏？”暴虎团老大盯着她，“也是，采摘草药可以靠运气，猎捕玄兽可是要凭真实力。姑娘实力……实在有些不济。” 　　乔菀没有搭理他，默默走到屏风前，敲了敲。 　　谢招游：“何事？” 　　乔菀手一翻，一只灵巧可爱的黄鸟就在她掌间。 　　阴柔男：？ 　　暴虎团老大：？？？ 　　两人神情从饶有兴致的探究和不屑一顾的轻蔑眨眼间变成了统一的不可置信。 　　三级玄兽，不是那么好捉的！ 　　青琅和黄池只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麻了，又有点爽。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开心 　　安遥城千金楼最快完成的悬赏任务诞生了！ 　　那些出去的猎团，还没走出城门呢，就被千金楼的人追上，遗憾地表示，已经有人完成了悬赏任务。 　　各大猎团：？？ 　　其实这种情况偶尔也有，多半是悬赏的东西正好有人手头就有。 　　可是珍贵的草药也就罢了，草药大多只是死物，得到了，方法恰当，就能保存住。 　　而要“保存”玄兽，那是需要实力的！ 　　三级玄兽，至少需要王者级别才能驯服。 　　王者以下，只能强行捕捉、绑架、困住玄兽，而这样的方式是不可能长久的。 　　玄兽很难被豢养，很久以前，人类和玄兽是通过“召唤”建立关系，召唤师曾经是天玄大陆最强大的职业之一。 　　可惜，千年来，天玄大陆的玄气在渐渐流逝，修炼越来越困难，高级玄兽也都不知所踪，召唤师也逐渐式微——因为现在最强大的召唤师也只能召唤出六级玄兽，七级、八级只在偶尔的传闻中出现，九级、十级更是传说了。 　　“是谁完成的悬赏任务，江蛟？！” 　　若说谁最有可能，自然是蛟龙队队长，大玄师江蛟。 　　“不是，”千金楼来人低声说，“是一个姑娘。” 　　只说了这一句后，他没有再多透露一个字。 　　但大家已经懂了。 　　这个月安遥城谁风头最劲？ 　　乔菀姑娘！ 　　…… 　　罔墟和阆苑不同，从阆苑把植物带到现实，是“取出”；而从罔墟把黄鸟带出来，是“召唤”。 　　乔菀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用手指勾勒出“召唤阵”线条，轻念出“黄鸟”二字，黄鸟就真的出来了。 　　罔墟院子里的这批黄鸟长得快的已经四级了，慢的也刚好三级。 　　乔菀想要的是三级的，召出来的就是三级的。 　　屏风内，谢招游勾勾手，乔菀掌中的黄鸟感受到强大的力量压迫，自觉地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屏风里。 　　谢招游看到黄鸟脑袋上一撮亮丽白毛，便觉它漂亮。 　　“不错。”他道。 　　黄鸟是好黄鸟，悬赏既已完成，自当将奖金给她。 　　透过屏风，谢招游看到少女眼中有些许紧张和期待。他大抵猜到，这段日子她接悬赏、卖草药是为了攒钱买忘忧丹。 　　谢招游挥了挥手。 　　千金楼侍者接到示意，走到乔菀面前，将一千金珠奉上。 　　金珠+1000 　　存款10288 　　攒够了！ 　　巨大的喜悦让乔菀眉开眼笑，那犹如桃花绽放的灼灼艳色让侍者都愣了一霎。 　　蛟龙队和暴虎团还没反应过来。 　　这就结束了？？？ 　　黄池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以后若要问起安遥城最大的猎团，恐怕要非乔菀姑娘莫属了，我们技不如人啊！” 　　一开始在鸣翠铺的几次悬赏被乔菀压了一头，他是觉得被羞辱且不爽的。 　　但现在好了，暴虎团和蛟龙队也没能逃过，他心里忽然就舒坦了。 　　大家都一样。 　　不是他们黄雀团不行，是乔菀太妖孽。 　　既然千金楼已经认定悬赏完成，那猎团再待在这里也没用了。 　　很快，千金楼又成了冷冷清清的千金楼，只有乔菀还在。 　　侍者问：“乔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乔菀舔了舔唇，问道：“忘忧丹，能给我调货吗？” 　　侍者道：“可以。” 　　乔菀谨慎起见，问：“两天内能到？” 　　侍者道：“您要的话，明天就能到。” 　　乔菀：“太好了！” 　　侍者又问：“那您要几颗？” 　　乔菀：“……” 　　这一问让她的膝盖中了一箭，她苦笑道：“一颗。” 　　辛辛苦苦赚这么久的钱，也只够买一颗。 　　忘忧丹果然贵啊。 　　…… 　　乔菀回到高档客栈，长松一口气，觉得自己总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掏出手机，先去阆苑看了看田里的情况。 　　仙榴果，彩线藤，暮春梅，落梦椒，含烟花……全都长势喜人。 　　罔墟院子原先一共有六只黄鸟，现在还剩两只。一只给了千金楼，三只被乔菀放在了阆苑，守田。 　　看完阆苑，乔菀又进了罔墟。 　　罔墟她还没认真研究过怎么玩，最近这个月精力都放在阆苑里了。 　　罔墟和阆苑一样，有一张地图，也可以进行探索。不过罔墟的地图没有黑色，哪里有什么都标得明明白白。 　　按照游戏说明，《罔墟万兽图》的玩法是通过和阆苑联动，利用玄植捕兽、养兽、御兽，比如鸟类玄兽有很多都喜欢白羽花，白羽花对这些玄兽主要有两个功能，一是美容，能让每一根羽毛都变得顺滑精致漂亮；二是能让翅膀更强大有力。 　　乔菀把丰收的白羽花放了点在院子门口，不过……没招来其他鸟类玄兽，反而把院子里的黄鸟喂得一个个油光水滑。 　　先随缘吧。 　　乔菀决定等这个月过了，想办法学习一下玄兽相关知识。 　　她还记得千金楼收玄晶，出价很高。 　　唉，这种古代异界就是不方便，安遥城怎么没图书馆？要是有线上图书馆就更好了，关键词一搜资料还不是应有尽有…… 　　罔墟小院没什么好看的，乔菀照例在门口放了些白羽花，想了想，又把仙榴果、彩线藤、暮春梅……只要她仓库里有的，都拿了点出来放着，希望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最后，她点进《宁宁养成计划》。 　　前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乔菀没有在意，今天一上线，她陡然有点心虚起来。 　　她和宁宁的对话框里，她的语音逐渐敷衍，从十秒八秒，变成了四秒五秒，真就只问了个好。 　　纸片人宁宁也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敷衍，最近两天，他都没有回复她。 　　于是久违的，她发出了长达十秒的语音，并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抱歉宁宁，前几天比较忙没有好好和你打招呼，但这两天忙完了我可以休息了！嘿嘿，我完成了一件很大的事情，很开心，希望你——” 　　希望你能感受到我的开心。 　　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开心。 　　因为时间到了，乔菀没能把话说完。 　　她不知道这个游戏的运行机制，如果足够智能的话，宁宁会不会回“我也替你开心”？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但不妨碍乔菀期待。 　　她捧着手机，有点紧张地等待回复。 　　【美人乔暴富：[语音10秒]】 　　【宁宁：我已许久没有“开心”这一情绪。】 　　【系统：想要养成和攻略一只宁宁，一直只停留在打招呼的阶段是不行的哦！】 　　系统弹出的提示，让乔菀想起来，《宁宁养成计划》是有剧情篇章通关的。 　　既然决定这两天给自己放假，那就玩一会儿吧！ 　　她找到相应的界面，点进第一个剧情篇章。 　　【第一篇章：尸】 　　动画加载出来，暴雨声真实得仿佛就在客栈窗外。 　　入目是一间雅致庭院，镜头缓缓推进屋里，宁宁正坐在桌边吃饭。 　　整个动画都呈水墨质感，这里面的宁宁不是Q版了，但看起来反而更幼态可爱，看样子只有五六岁。 　　…… 　　墨夷宁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小的手，碗里的米饭颗颗分明，他几百年没吃到过了，但一尝到，他就明白，这是母亲烧的。 　　外面在下暴雨，天阴沉沉的。 　　他也好几百年没做过梦了，连梦……都只能梦到这样糟糕的往事么？ 　　他记得这一天，记得即将会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 　　永生都不会忘记。 　　“哇，宁宁也太可爱了吧！” 　　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捏了捏他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 　　乔菀就知道，阆苑能进，罔墟能进，《宁宁养成计划》果然也能进！之前不知道能进哪，现在破案了，能进剧情篇章！ 　　太棒了，不仅可以看到动态宁宁，还能和他互动！ 　　墨夷宁：“……” 　　墨夷宁：“？？？” 　　墨夷宁：“！！！” 　　他永生不忘的细节里绝对没有这个！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身世 　　墨夷宁扭头，看到了一名少女。 　　他微微眯了眯眼。 　　少女五官精致漂亮，望向他的目光有好奇有惊喜，唯独没有恐惧。 　　墨夷宁扫掉她在他脸上捏捏的手，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问完，他很快就想起来，她的声音特别像那个人…… 　　奶声奶气！ 　　还挺傲娇！ 　　乔菀笑嘻嘻道：“我是乔……乔暴富，你也可以叫我乔美人！” 　　果然是她。 　　墨夷宁想她大言不惭自称美人，便抬眸想审视她一眼，结果就是这一眼让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直接愣住了。 　　他看不清她的脸。 　　五官拆开，他都能看得分明，甚至那双艳丽桃花眼上根根卷翘的睫毛，他都能数清。 　　可是他就是无法看清她长什么样。 　　忽然，里屋传来一声器物砸碎的脆响。 　　墨夷宁颤抖了一下。 　　这不是现在的他做出的反应，而是五岁的他曾经有过的反应。 　　那声脆响像是预兆。 　　墨夷宁发现他控制不了自己了。 　　乔菀也听到那声脆响，她朝声音来源处望去，片刻后，帘子被撩开，从中走出一男一女。 　　尽管是水墨画，但乔菀也从男人的女人的脸上看到了和宁宁相似的地方。 　　是他的父母。 　　宁宁仰头，圆圆的后脑勺扎着规规整整的黑色小发髻，和之前的白色披发不同，黑色小发髻看起来就圆滚滚毛茸茸的，乔菀有点想摸摸，但碍于人家父母在场，她只能狠狠忍住了。 　　宁宁父母落座，沉默地吃饭。 　　乔菀和墨夷宁都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父母没有看到乔菀的存在。 　　剧情自顾自往下发展。 　　幼年版宁宁有点笨拙地吃着饭，一会儿抬头看看母亲，一会儿抬头看看父亲。他似乎觉察出父母之间气氛不对，吃着吃着饭，宁宁忽然踩着椅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倾身夹了一筷子肉给母亲。 　　“阿娘，你吃。” 　　清丽女子看着他，眼眶微红，柔声道：“宁宁自己多吃点。” 　　“宁宁已经吃饱啦！”宁宁低声咕哝一句，又夹起一筷子菜，放到父亲碗里，脆生生地说，“爹爹，你吃。” 　　父亲顿了一会儿，才低沉地“嗯”了一声。 　　这顿饭吃了很久。 　　不过乔菀看着五六岁的宁宁繁忙地给妈妈夹菜，给爸爸夹菜，再自己吃两口的样子，实在可爱，便也没有觉得不耐烦。 　　两个大人吃完，男子先放下碗筷离开，之后女子也搁下筷子，抱着宁宁起身。 　　乔菀本来还在犹豫是去看看父亲那边的情况，还是跟着宁宁和母亲走。系统没给她选择的机会，眼见被母亲抱着的宁宁就要脱离她的视线，她的双腿自己动了起来，小跑着跟在了宁宁的身后。 　　乔菀一面觉得体验新奇，一面想，这个游戏的主角是宁宁，跟着宁宁走也没有什么问题。 　　女子抱着宁宁先进了一道院子，又进了一个房间。 　　庭院深深，这像是书房，却没摆什么书籍和笔墨的房间也有些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宁宁，乖，在这里等阿娘。” 　　“好。” 　　乔菀注意到宁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天真好奇，惹人怜爱，而宁宁的母亲却始终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外面的暴雨下得更大更烈了。 　　女子很快回来，左手拎着一只白兔，右手拿着一把小刀。 　　乔菀疑惑。 　　这是要干什么？ 　　“阿娘……”宁宁看到白兔和小刀，脸色一下子苦了起来，“宁宁已经吃饱了……” 　　要给他加餐？ 　　屋外电光一闪，女子把刀刃横在兔子脖颈，狠狠拉开。 　　鲜血涌出，她如获至宝地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然后递到宁宁嘴边：“乖，宁宁，把它喝了。” 　　宁宁躲了两下，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一包泪花。 　　乔菀终于反应过来，这种情况肯定就是需要她帮忙了！通关剧情篇章的关键说不定就在这里！ 　　她连忙跑到两人之间，认真对那女子说道：“你没看出来宁宁不想喝吗？别喂他了，多恶心啊！” 　　女子没有看见她，仍然把流血的白兔往宁宁唇边凑：“你喝啊宁宁！你不喝怎么能行呢？” 　　恶心。 　　墨夷宁从有记忆开始，母亲就会喂他喝各种活物的血，他一直觉得很恶心，但他从未说出口过。 　　没想到在一场梦里，“美人乔暴富”替他说出来了。 　　见做娘的还想喂儿子喝血，乔菀没法对她做什么，便换了个角度，直接捂住了宁宁的嘴巴。 　　墨夷宁一怔。 　　少女手若柔荑，轻软地覆住他的唇鼻，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只余下淡淡的药草香，充斥他鼻腔。 　　这行动简单直接卓有成效，女子怼了好几次，都没能让血沾到宁宁的嘴，眼神渐渐茫然了。 　　……当然沾不到宁宁，乔菀心想，全蹭她手上了，噫。 　　“宁宁，”母亲忽然抱住他，哭了起来，“娘知道你不喜欢，可要是你不喝……” 　　“不喝会怎样？”男人低沉的、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如惊雷炸响。 　　他朝前一步，从女子手上夺走兔尸，压迫感极强地俯视母子二人，说：“让我看看，不喝活物的血，你们会变成什么。” 　　小刀哐当掉在地上。 　　屋外又是一道雷电。 　　墨夷宁闭了闭眼。 　　即使他已经今非昔比，可是当被重新塞回幼年身躯，孱弱与无力还是吞没了他。 　　宁宁在发抖。 　　乔菀抱紧了他，拍拍他的背，轻声哄道：“不怕不怕，不喝血能变成什么？变成正常人呗。” 　　墨夷宁嘴角牵出一丝嘲讽的笑。 　　他可不是什么……正常人。 　　接下来，时间进行了快进，暴雨哗哗声愈发嘈杂，母亲小声又绝望的抽泣隐没其中，反而没那么烦人了。父亲始终逆光站在门口，漠然地盯着他们。 　　除了声音，“快进”让乔菀感觉到的最明显的变化，是怀里的宁宁的体温在急剧下降。 　　“宁宁，”她摸了摸小孩冰凉得甚至有点发僵的手，“你没事吧？” 　　乔菀捂着他的手搓了搓，想让他暖和一点。 　　墨夷宁现在还没法控制这具躯体，不然他一定会对她说，别白费力气了。 　　暴雨停歇，乌云散去，月亮升起，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母亲已经不再哭了。 　　宁宁的父亲蹲下身，双手钳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扳正。 　　乔菀震惊地看到，那张清丽温婉的脸一丝血色也没有，苍白，毫无生机，就像一个……死人。 　　她低头看怀里的宁宁，也是一样的。 　　“你看到了……”女子嗓音也惨淡，“你看到了。你想怎么办？” 　　“我看到了，”他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眼中有不可置信，有愤怒，也有厌恶，“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滚出这个家门！” 　　母亲哽咽道：“真的要这样吗……” 　　“不然呢？”父亲大吼道，“难道让我认两个尸族做妻儿？！尸族只配做殷家的炼药材料，而不是这样堂而皇之地、堂而皇之地……” 　　“爹爹，”宁宁怯怯地问，“尸族是什么呀？是、大狮子吗？” 　　他没有回答这个童言无知的问题。 　　他珍爱了七年的妻子，宠爱了五年的孩子，根本不是……人。至少，殷家不承认他们是人。 　　【殷家，天玄大陆隐世四族之一，擅长炼药。殷家鼎是最好的世间公认的最好的炼药鼎，在殷家眼中，一切皆可炼药。】 　　【尸族，是天玄大陆一种奇异的种族，他们从出生到长大，一直就像一具“尸体”，他们的身体永远冰冷、僵硬，皮肤苍白，呼吸微弱得几近于无，他们也喜欢与真正的尸体为伴，有独特的修行功法……而想要变得像一个“活人”，唯一的办法就是饮用活物的血液。至于为什么……因为热血难凉！】 　　乔菀：“……” 　　要不是最后几个字，这介绍还挺正经的。 　　【《第一篇章：尸》进度1/2，已为你存档。】 　　…… 　　炼狱。 　　墨夷宁从梦魇中醒来，眼睫轻颤，垂下目光，看到自己修长苍白的手指。 　　冰冷僵硬的手，不像她的那样温暖柔软。 　　手上没有特别的味道，不似她携着一抹沁入心脾的药草香。 　　半晌，他猛然惊醒一般，移开目光，不再做看着自己的手想着她的手这样的蠢事。 　　“王，王——” 　　有鬼魂在叫他。 　　奇怪，几百年没有过这样的事了。 　　自她出现，什么都乱了。 　　作者有话说： 　　什么乱了？ 　　心~乱~了~ 第10章 忘忧丹 　　千金楼派人来请乔菀，说她要的东西到货了，请她去千金楼取。 　　乔菀过去。 　　侍者呈上雕工精巧的紫檀木匣，匣子里垫着石榴红的绸缎，上面躺着小小一颗奶白色的丹药。 　　“这就是忘忧丹。” 　　这不是一颗普通的丹药，是“金”丹！ 　　乔菀舔了舔唇，正要接过，侍者又拿出一只相同的紫檀木匣，打开后，又是一颗奶白色丹药。这颗和第一颗不同，丹体上有淡绿色纹路，浅浅的，模糊如云。 　　侍者分别指了指两颗丹药：“一个下品，一个中品，千金楼的售价分别是一万金珠和三万金珠。上品我们暂时没有货，实在抱歉。您想买哪一颗？或是都要？” 　　乔菀：“……” 　　她也想选，但她没得选。 　　“我要下品的就行。” 　　侍者便把装有纯奶白色丹药的匣子递给她：“您验验。” 　　乔菀凑近闻了闻，淡淡的清爽香气，丹药内也蕴含着蓬勃玄气，应当假不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金珠-10000 　　存款288 　　忘忧丹+1 　　折腾了将近一个月，乔菀终于把忘忧丹揣进了兜里。 　　…… 　　从千金楼出来回客栈的路上，乔菀总觉得身后有视线在若有若无地盯着她。可她几次回头，又没看到可疑的人。 　　进了客栈后，那视线才消失。 　　乔菀还有些不放心，她锁好门窗，才坐下来，打开匣子欣赏了一下忘忧丹。 　　今天是八月十三，还剩两天。 　　乔菀抓紧匣子，把忘忧丹收好。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做无谓的焦虑，她决定沉迷小游戏。 　　现在她已经在阆苑里拥有了四块田和一个小池塘，目前仙榴果用量最多，一是要制作速熟灵液，二是目前她拥有的所有药材里，仙榴果在千金楼的收购价最高，所以乔菀把其中一整块田都种上了仙榴树。 　　仙榴树要迅速结出仙榴果，需要两滴速熟灵液，一滴催熟到开花，再一滴催熟到结果。好在每次都能结四五颗果子，总体来说是赚的。 　　所有的植物里，灵胥豆长得最快，乔菀每次上线都能收一把。 　　今天也是，一上线就收到提示： 　　【两株灵胥豆成熟了，请尽快采摘】 　　一株灵胥豆能产十几颗豆子，乔菀采摘完，仓库里灵胥豆+28。 　　三只黄鸟在几块田间巡逻，时不时精准叼走吃掉一些害虫。 　　在采摘完灵胥豆后空出来的位置种下新的种子，乔菀退出阆苑，进入《罔墟万兽图》。 　　一进那小院子，乔菀就发现不对。 　　黄鸟呢？ 　　她放在院门口的玄植也都不见了。 　　前院土地坑坑洼洼，还有的地方似乎有深深的水痕。 　　进玄兽了？ 　　【你的院子里似乎进了奇怪的东西】 　　【丢出一些富含玄气的植株看能不能诱捕它吧！】 　　乔菀在仓库挑挑拣拣，最终选了几颗灵胥豆、一把彩线藤和几朵白羽花。 　　把它们拿出仓库，放在前院地面上。 　　微风轻轻扫过，吹得白羽花仿佛要展翼飞走。 　　数道黑影猛然窜出，风卷残云般把灵胥豆彩线藤和白羽花都一扫而光。 　　接着，院中金光绽放，一座阵法将那几道黑影禁锢住。 　　嘶嘶叫声此起彼伏，没过多久，全都安静了。 　　【吃了你的东西，就是你的兽了】 　　【召唤契约达成】 　　【你成功诱捕六级玄兽[相柳]】 　　金光逐渐散去，乔菀看清楚了被困在阵法中的玄兽。 　　它蛇身九头，蛇瞳猩红，鳞片是深青灰色。 　　蛇信子咝咝吐出，清细少年音从手机扩音器传出：“放我出去！” 　　乔菀点击“放出”选项。 　　相柳一恢复自由身，立马朝院外逃去！ 　　下一秒，它九个脑袋齐齐撞在了无形结界上。 　　相柳：“……” 　　乔菀：“噗。” 　　九个蛇脑袋齐刷刷抬头：“你是谁？你在哪？你做了什么？放我出去！我不会做你的奴隶！” 　　它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乔菀心中一动，无视了它前面的哲学三问，语调轻快道：“你是不是误会了召唤师与召唤兽之间的关系？这不是主人与奴隶的关系，而是平等的合作互惠的伙伴关系。” 　　“是吗……”相柳犹豫了，“合作互惠？难道不是邪恶的召唤师单方面压榨我们天天打架吗？” 　　“我是会需要你帮我打架，但是这是有酬劳的，比如……你喜欢吃玄植对不对？每打一次架，我都会给你玄植吃。” 　　相柳沉默了。 　　片刻后，它试探道：“我有九个头，都要吃哦。” 　　乔菀：“没问题！” 　　相柳调头回到院子，盘着身体随风摇曳，九双猩红的瞳子闪闪发光，它吐着信子期待问道：“那什么时候开始打架？” 　　乔菀：“……”转变未免太快了弟弟。 　　…… 　　在罔墟小院的屋里找到了藏在犄角旮旯瑟瑟发抖的黄鸟，黄鸟虽然是守护属性的玄兽，但两只可怜的三级小黄鸟实在干不过六级相柳，还有被相柳一口一个吞了的危险，乔菀干脆把它们放到阆苑去了。 　　玄兽总共分为十个等级，五级及以下是没有灵智的。而从六级开始，玄兽就会开窍，拥有灵智和思维。 　　对于玄兽来说，从五级升到六级，是兽生中最重要、最艰难的坎之一。 　　当然，有些上古玄兽，天生拥有灵智，出生就是六级。 　　相柳就属此类。 　　乔菀研究了一下，“召唤”是需要修为支撑的，以她现在的修为，一天只能召唤一次相柳这种级别的玄兽，且每次只能保持它在这边一刻钟左右。 　　也够用了。 　　六级玄兽相当于人类尊者级强者，在安遥城这个小地方，足以乱杀了。 　　安抚完相柳“一需要打架我就立马召唤你”之后，乔菀松了口气，退出《罔墟万兽图》，点进《宁宁养成计划》。 　　“中午好，宁宁！这段时间其实一直有些担心我的人身安全，但从今天开始我有保镖啦！” 　　【宁宁：人身安全？你处在危险境地之中？】 　　乔菀想说其实也没有，至少在安遥城这一个月，她没遇到什么危险，只是有点不好的预感。 　　不过这个每天一次的对话机制让她想说也没法说。 　　等等，她好像有别的和宁宁说话的机会！ 　　乔菀打开剧情篇章关卡，再次点进第一篇章。 　　安遥城正午的烈日灿阳消失，笼罩在她头顶的变成了暴雨后的浓稠夜色。 　　这个剧情篇章时间是在冬季，很冷。 　　她进入这里，也进入了上次存档的情境里。还是那个略显阴森的房间，宁宁的父亲看着非人的妻儿，眼中充满痛苦与厌恶。 　　乔菀笑着对宁宁说：“我——” 　　她说不出来。 　　一股力量阻止了她。 　　时间暂停，一行字在乔菀眼前出现。 　　【请尊重当前剧情篇章，不要带入场外信息交流】 　　【时刻谨记，通关剧情篇章的秘诀，就是养成宁宁的秘诀】 　　乔菀知道，意思是要狂刷宁宁好感度。 　　唯一的问题是系统并没有给出好感度量化值，让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不过，这样感觉自由度很高，也别有一番乐趣。 　　时间恢复流动，宁宁的父亲最终下定决心：“你们给我滚出这个家，再也不要回来。” 　　他注视着宁宁的母亲：“我就当从未认识过你，从未有过孩子。” 　　话音落下，场景很快发生了变化。 　　下雪了。 　　女子裹着厚厚的斗篷，遮住她青白色的面容。宁宁披着厚厚的小斗篷，迈着还不够长的腿，右手牵着母亲的手，紧紧跟着她。 　　乔菀牵住了宁宁的左手。 　　天本来就冷，他的手更就更冷了。 　　三人冒着大雪，从荒郊野外，终于走到有人烟处。 　　是一个小镇。 　　找到小镇唯一一间客栈，宁宁的母亲用一小块玄晶要了一间房。登记时，乔菀看到了她的名字，“墨梅”。 　　房间里准备了炭火。 　　尸族本是不怕冷的，但宁宁不是纯粹的尸族，他年龄又小，早就冻得发麻了。 　　墨梅让他去烤火。 　　等他烤暖和了，赶路良久的母子俩就蜷缩在床上，睡着了。 　　乔菀蹲在床边，看到睡着的宁宁恬静乖巧。尸族特有的苍白冰冷并不影响他的可爱伶俐，真不知道他爹怎么忍心…… 　　夜渐渐深了。 　　“砰砰砰！” 　　一阵砸门的声音骤然响起。 　　“开门！” 　　墨梅被惊醒，起身披衣匆匆去开门：“什么事？” 　　火把直伸到她面前，看清她的脸后，来人冷冷道：“我们客栈不接待尸族人。” 　　他手指一弹，那块被用来付房费的玄晶滚落在地上，声音清脆。 　　“出去。”那人不容置喙道。 　　墨梅抿了抿唇，道：“现下更深雪重，我们明日天一亮就走，行吗？” 　　“不行，现在就走！” 　　宁宁被吵醒了，软声叫道：“阿娘……” 　　墨梅回身抱住了他，忍着泪，收拾东西，离开客栈。 　　乔菀跟紧了他们。 　　虽然在母亲的怀里，但宁宁始终分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乔菀。 　　这一路还很漫长。 　　从殷家，到属于尸族的国度，要走好久好久。 　　墨夷宁记得，一路上这样的情况数不胜数。人类要么惧怕他们，要么厌恶他们。 　　他记得，那时他年纪虽小，但也感觉到了什么叫孤独无依。 　　他想过，如果重新再走一遍那时的路，再看到那些嘴脸，他一定要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杀了。 　　一个都不放…… 　　“哇！好香，好纯正的鸡汤馄饨，太好喝了！” 　　她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时天色正熹微，他们坐在一个早餐摊上，墨梅带宁宁吃馄饨。除了宁宁，没人看得见乔菀，乔菀就非常自觉地蹭了宁宁的馄饨吃。 　　馄饨摊的老奶奶给宁宁添了一碗汤：“喜欢就多吃点，大冷天的，脸都冻白了，多喝点暖暖身子。” 　　宁宁腼腆地点了点头，低头吃馄饨。 　　母亲和老奶奶在说话，老奶奶不断叮嘱，小孩子经不起冻，这么可爱的孩子，可要好好养，让他们常来吃馄饨…… 　　墨夷宁怔怔地想，原来他们也是遇到过好人的。 　　可惜遇到的不够多。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母亲却生病了，病越来越重。 　　母亲死在神骸山下。 　　墨夷宁看着她彻底失去呼吸和心跳，突然发出了声音：“阿娘……” 　　“阿娘，”他抓紧了她的手，低声说，“你为什么不能多陪陪我。” 　　“阿娘，这六百多年，我一直……好想你。” 　　六百多年过去，再深的悲痛，也都被时间消弭。他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呜呜呜呜别哭啦宁宁，”乔菀看见的是幼年宁宁趴在墨梅身上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让她也忍不住了，哽咽道，“你哭得我也好难受啊……” 　　“算了，还是哭吧，没事，哭吧，”墨夷宁感觉自己被搂进温暖的怀里，“美人乔暴富”一边在他衣服上抹自己的眼泪鼻涕一边说，“没事，宁宁，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墨夷宁：“……” 　　从神骸山到尸之国，最后这段路，幼年宁宁曾经独自走了七天。他饿过肚子，遇过猛兽，摔过跤，喝过污水。 　　这一次，“美人乔暴富”一直陪着他走完。 　　乔美人分明是娇俏爱美的少女，可是她会不顾仪表，扎起裙角，爬树给他摘果子；面对过来围猎的饿狼，她会比狼更可怕地嗷嗷乱叫，用各种话语威胁，装得比狼更凶恶，吓走它们；她会牵着他走路，遇到难走的路会背着他走；她会很有耐心地收集露水，她认识一些药草，会选择水分多的给他…… 　　就这样，一直把他送到目的地。 　　一大一小，站在冷峻恢弘的城池前。 　　城池匾额上写着工整的三个字：尸之国。 　　乔菀松开宁宁的手，对他说：“去吧。” 　　宁宁抬起头看她。 　　似乎有许多话想说。 　　时间在此刻静止。 　　【《第一篇章：尸》已完成】 　　【恭喜通关】 　　【获取奖励：玄晶×3，尸之国炼制匕首×1，回忆碎片×10，幼年宁宁立绘×2】 　　幼年宁宁立绘两张，一张是接近人的宁宁，面色红润，神情开朗；另一张是接近尸的宁宁，面色苍白，没有表情。 　　回忆碎片则都是第一篇章里出现的场景，宁宁吃饭时她捏他的脸；顶着风雪赶路时她和他母亲一左一右牵着宁宁；一起吃馄饨；墨梅去世，两个人哭作一团；……；站在尸之国城门下，天光明澈。 　　乔菀反复看了好久，美滋滋欣赏了一番水墨画里的自己。 　　真漂亮啊！ 　　…… 　　炼狱。 　　墨夷宁睁开眼睛，发现手边多了十份来历不明的画卷。 　　他警惕地展开画卷，神色却渐渐松缓了下来。 　　整整十幅水墨画，都是“梦境”中的片段。 　　他伸手抚过纸上面容清晰的少女，在梦里看不清，但在画上，他看清了。 　　杏脸桃腮，朱唇皓齿，月眉星眼…… 　　他低声自语：“果真是个美人。” 　　……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下午，乔菀待在客栈，等着太阳落山，审判来临。 　　她在桌上放好装有忘忧丹的匣子，打开，只等彼岸一发作，就立马塞嘴里。 　　为了避免噎着，她还准备了一大杯水。 　　与此同时，也有人的行动，等着夜晚降临后开始。 　　“老大，我跟了这么多天，确定她身边绝对没有人保护！我们都被骗了！她只是个独来独往的驭玄者！” 　　“知道了。那事不宜迟，就今晚行动。” 　　…… 　　光等待太煎熬，乔菀在阆苑和罔墟轮流转。 　　自从相柳来了，每次切进罔墟都能听到清细少年音伴随着蛇信咝咝：“什么时候打架？什么时候打架？什么时候打架？” 　　乔菀：……更煎熬了。 　　很想建议罔墟出了个一键静音功能。 　　作者有话说： 　　你那是想打架吗？你是馋她的玄植！你__！ 第11章 月圆夜 　　安遥是个小地方，两国交界，人员往来混杂，琴国和晏国对此都没有强有力的管束。 　　这里靠近莽苍山脉，许多没有家世后台的修炼者通过冒险采摘草药、猎杀妖兽和玄兽换取足够的金珠和玄晶，再反哺自己修炼。 　　慢慢地，安遥城里有了一个又一个猎团，形成了较为良性的交易市场。 　　交易，是利益交换。 　　对于江蛟来说，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任何人都可以被牺牲。 　　他是在安遥城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见证了安遥城最混乱的时期，也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尽管千年来，天玄大陆上的玄气日益衰退，但仍然会有幸运儿，获得各种机缘。 　　但不是所有获得机缘的人，都能守得住的。 　　起初听说有个驭玄者境界的姑娘频繁拿出珍贵药草时，他心中便有了猜测。不过安遥盛传的“万流宗小姐说”让他警惕，一时没有动作。 　　后来，江蛟得知，万流宗的秋水盈小姐是清冷淡漠的名门佳丽，行事讲究礼节，身边永远有修为高强的侍女跟随，于是他顿悟，那个乔菀，绝对不是秋水盈。 　　接着派人跟踪、调查、试探。 　　确定她身边无人守护，但手里的确有非同一般的机缘宝物。 　　那么，就可以下手，杀人夺宝了。 　　吉庆客栈是安遥城最昂贵的客栈之一，有玄师日夜巡逻守卫。 　　两个一阶玄师，一个白班一个晚班，每天日落后交接。 　　蛟龙队实力参差，其中最强的是队长江蛟，一阶大玄师，往下有三个七阶玄师，代号分别是青龙、白龙、黄龙，最弱的队员是驭玄者九阶。 　　这次针对乔菀的行动，江蛟派出的就是除自己外最强的三人。 　　他对外人心狠手辣，但对队友慷慨大方。每次暗中抢夺来的宝物，不适合江蛟自己用时，他就会送给手下。 　　“不论如何，小心行事，”江蛟声音柔和，“最好的结果，是和以前一样，杀人灭口，悄无声息地拿走她的东西；如若不成，那你们一定要藏好身份，保全自身，安全撤离。” 　　“放心吧老大。” 　　他们不是第一回 干这种事了。 　　蛟龙队配合熟练，做事谨慎，还没不成过。 　　远山绵延起伏，太阳渐渐沉落，血色霞绮漫流开来，染红整个天际。 　　乔菀抿了口水，润润干燥的唇。 　　“宁宁，中秋快乐，希望明天我也能继续和你这么说话。” 　　她做完今天《宁宁养成计划》的签到任务，目光望向窗外，已经看到了绮丽云霞中若隐若现的淡色圆月。 　　太阳已经完全沉到山下了，只剩一点余光，支撑着苍穹亮色。 　　没了太阳，圆月更清晰了几分。 　　天还没完全黑—— 　　乔菀耳边响起了一声极沉重的心跳，剧痛顺着心脏急遽蔓延四肢百骸，她眼前黑了一瞬，冷汗瞬息沁了满身。 　　呼吸都是颤抖的，更别提手。 　　乔菀抖了好几次，才成功拿起忘忧丹，塞进自己嘴里，没喝水，直接咕咚吞咽下去。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比麦丽素还大一圈的丹药，她一口就咽下去了。 　　只在吞咽的那一刻感到了些许困难，之后，忘忧丹好像在她食管化开了。 　　下一秒，乔菀觉得自己吞的仿佛不是一颗实心的丹药，而是一江春水，它暖洋洋的、浩浩荡荡的、带着和煦春风与草长莺飞，冲刷掉了她每一寸经脉交织的滚烫和冰冷之痛，只余下惠风和畅，让人舒服地想躺下来睡一觉。 　　乔菀呼出一口气。 　　她摸摸自己被冷汗浸湿的衣服头发，半晌，又笑了一声。 　　一万金珠花得值。 　　忘忧丹有用。 　　要不是太贵，她生理期都想嗑它了。 　　乔菀活动了一下，确定身体没什么不适。被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体上难受，她决定换一套。 　　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乔菀心情颇好地点燃蜡烛，忽然一怔。 　　她看到了自己手上的彼岸花纹路，鲜红诡异，花瓣还在不断地舒展。 　　梳妆台前的铜镜里，映出她的脸，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彼岸花同样张扬恣肆。 　　虽然吃了忘忧丹后，乔菀不再感受到疼痛，可是她的脸色仍然病痛般苍白，唇色也极淡，衬得那花纹愈发红得滴血。 　　除了自己的脸，乔菀还在铜镜里看到了一道影子。 　　头顶，传来一声轻得几不可闻的枯枝断裂声。 　　乔菀眼睫微垂，不动声色，手指在虚空中画出召唤图案，低声念道：“相柳。” 　　…… 　　青龙是最早和江蛟混迹在安遥城的同伴之一，他能悄无声息地潜进乔菀屋里，是因为在他和江蛟还只是小小的驭玄者时，他们就杀死过一个来安遥城历练的贵族少爷，得到了一件能够匿影藏形的宝物。 　　那是一枚细细的银戒，只要用玄气催动，就能隐匿所戴之人身形。 　　青龙转动手上银戒，看着低头点燃蜡烛、毫无戒心的少女背影，水红色衣裙，从肩膀往下，到腰际收拢成细瘦一握，然后缓缓绽开，裙角几乎落到地面，微微荡漾。 　　离得这么近，闻到少女身上馨香，他忽然不想她死得太快了。 　　这时，少女发出了低低的声音，很含糊的音节，他没有听清。 　　接着，她回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青龙瞳孔骤缩，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少女原本应该莹白明媚的脸被一朵朵血色花纹占满，苍白与艳红相生相成，犹如鬼魅；第二眼看到的是从少女肩后探出的长蛇，一对瞳子猩红如火……等等，不止一对！ 　　又有几双红点幽然浮起，某种恐怖的气息也充斥了整个房间。 　　少女平静地说：“解决它。” 　　清澈细嫩的少年音兴奋道：“没问题！” 　　青龙脑子里冒出一个令他战栗的念头：这是六级玄兽！ 　　只有六级玄兽才会说人话。 　　她怎么会—— 　　他没法再想下去了。 　　那长着九只脑袋的巨蛇朝他游动扑来，蛇口聚在他头顶齐齐张开，花洒似地喷射出一大股毒液。 　　毒液所沾到的地方，不论是客栈的地板、墙壁还是青龙的衣裳皮肤，全都开始溃烂皲裂。 　　“啊——” 　　青龙惨叫一声。 　　屋顶上，蛟龙队的同伴听到这声音，抖了一下，顿住动作，惊疑不定。 　　乔菀自来到这里，还没见过这样凄惨的场景，心中有些犹豫。 　　蛇口一边喷洒毒液，一边开始撕咬吞吃他的血肉。 　　青龙毫无还手之力，六级玄兽对他这个七阶玄师的占据绝对优势。在无法反抗的恐怖威压和极度恐惧痛苦之下，他心智全面崩溃，涕泗横流地朝乔菀全盘托出这些年蛟龙队做出的恶事，他思维混乱语无伦次口不择言，一时说自己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一时又说都是江蛟让他做的。 　　“太吵了。”相柳嘟囔一句，其中一只蛇口猛然张大，仿若巨蟒般，直接一口把青龙吞了下去。 　　乔菀眼睁睁地看着相柳的蛇躯被撑出一个人形，起初，里面的人还能发出闷闷的声音，不过待它蠕动消化几下之后，声音消失，人形也渐渐没了。 　　最后它的体型恢复如常，相柳扭扭身子，咳嗽两声。 　　“噗”地吐出一枚银戒，接着又一枚黑色储物戒，再是“噗噜噜”吐出三十多颗金珠，滚落一地。 　　乔菀：“…………” 　　相柳咂咂嘴：“人挺好吃，就是这些玩意儿不好消化，希望屋顶上那个身上少点。” 　　说完，它闪身出去，很快，屋顶传来惨叫。 　　乔菀听完青龙说他们蛟龙队曾经杀人放火、抢劫越货、强抢民女一系列事后，就对这些人没有什么同情了。 　　“相柳！”她一边用手帕把戒指和金珠一个个捡起来放桌上，一边叫道，“吃到戒指和金珠不要吐外面，到屋里来吐！” 　　相柳的声音隔着屋顶，兴高采烈：“那我要加餐！我九个头要吃十个仙榴果！” 　　乔菀：“……” 　　真会挑贵的吃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突破 　　吉庆客栈天字号房的动静在夜色中像是一块石头砸颇水面，涟漪荡开，消息疯传。 　　“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蛟神色震骇，只听孤身回来的白龙捂着被毒液蚀掉的半边脸颊，哆哆嗦嗦道：“是六级玄兽，光是释放的气息就几乎让我动弹不得，那玄兽蛇身九头，口吐毒液，可能是传说中的上古玄兽，相柳。” 　　“她是召唤师？”江蛟喃喃道。 　　“老大，”白龙忍着痛，流泪道，“青哥和黄哥都……” 　　江蛟打断他：“不要多想，你能保住自己的命已经很好了。医师马上就到了。” 　　深夜，江蛟不敢再派人靠近吉庆客栈。 　　客栈里，乔菀用水冲洗了一下三枚戒指、一只铃铛和五十多金珠，以及银珠若干。 　　相柳已经回罔墟了。 　　这次召唤持续了不到一刻钟，抽空了乔菀体内的玄气，不过收获颇丰。 　　三枚戒指，其中两枚黑色，是储物戒。储物戒都有个人印记，个人印记会阻挡其他人窥探和使用储物戒内的东西，除非修为比原主人高，可以暴力抹掉这个印记；或者原主人死了，那印记会慢慢消失。 　　乔菀现在的修为，暂时进不去。不过过两天等它们印记消散，就可以了。 　　还有一枚纤细的银戒，看起来是不菲的玄器，它会自己调整大小，契合主人的手指大小。 　　她必须用玄力催动玄器，才能确认它的用途。眼下她丹田空空荡荡，乔菀想了想，进阆苑拿了个仙榴果出来，剥掉外皮，露出一粒粒鲜红的果肉。 　　仙榴果跟石榴很像，不同处在于，它果肉较大，籽也是甜糯能吃。 　　乔菀把饱满的果肉放进嘴里，清甜果汁遍布她口腔，咽下去时，一小股玄气悠游被纳入丹田之中。 　　修炼是极需要比拼本钱的一件事，除了修炼者本人的天赋，想要快速取得进益，需要玄晶、玄果、丹药辅助，有这些资源的人，和没有资源的人，修炼进度是不一样的。 　　原着里，男主方离开场只是个堪堪感玄者废柴，获得金手指后，他拥有了大量这样的资源，修为突飞猛进。 　　但是即便如此，他后来也遇到了那些从小就被资源堆出来的名门子弟，个个十几岁就是玄师、大玄师级别。 　　乔菀没那么远大的目标，之前为了攒钱买忘忧丹，也不舍得自己吃仙榴果。 　　现在尝了一个，发现比自己想象中更好吃，不光是口味上，更是让她浑身上下都清爽无比，充满力量。 　　于是没忍住又吃了一个。 　　吃完两个仙榴果，乔菀丹田也聚起了一点玄气。 　　她操控玄气催动银戒，很快明白了它的用途。 　　藏形匿影！ 　　好东西。 　　又拿起铃铛催动，铃铛叮叮当当，一阵轻响。 　　和银戒用途相反，铃铛的作用是当身边有人靠近时提示佩戴者，它能够察觉到空气中微妙的、不同寻常的玄气动静，以此发出警示。 　　银戒和铃铛，像是一对矛与盾。 　　这也是这两样东西分别在青龙和黄龙身上的原因，不然一个人又戴银戒又戴铃铛，藏身藏得好好得，铃铛突然响起来反把他暴露了，得不偿失。 　　乔菀想了想，把两个都收进了储物戒里。 　　东西毕竟是从蛟龙队的人身上弄到的，招摇戴出去不好。 　　之后，乔菀仔细数了一遍从金珠银珠，一共五十八金珠，六十二银珠。 　　银珠不算，金珠放入小金库，存款+58，目前共计346颗。 　　罔墟小院，相柳觉得自己被骗了。 　　架打完了，它要的仙榴果呢？！ 　　可恶，它果然不应该相信诡计多端的召唤师！ 　　相柳又开始研究怎么冲出小院，明明进来的时候没感觉到有结界，怎么就出不去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它也累了，无聊地在院子里游走。 　　忽然，召唤师的声音出现了。 　　“相柳，你要十个仙榴果对吧？” 　　相柳“咻”一下窜起来，大声道：“对！” 　　眨眼间，十个冒着腾腾玄气水灵灵的仙榴果就摆在了它面前。 　　九个脑袋各吃一个，中间脑袋额外再多吃一个。 　　啊，满足。 　　相柳甩甩尾巴，问：“下次打架什么时候啊？” 　　乔菀：“……” 　　…… 　　或许是因为前半夜太精彩，乔菀后半夜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一夜无痛沉眠至天亮，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得屋里亮堂堂的。 　　乔菀醒来，伸了个懒腰。 　　她起床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身上的花纹全都消失了，皮肤还是和之前一样光滑细腻，仿佛那些诡异纹路从未出现过。 　　乔菀松了口气。 　　成功熬过一次彼岸发作，她心情大好，没等系统提醒她要和宁宁打招呼，就主动拿出手机，给宁宁发语音。 　　上次通关第一篇章后，可以发送的语音时长从10秒提升到了15秒。 　　乔菀按下签到语音标志，元气十足道：“早上好宁宁，今天阳光灿烂，我的心情也很好。昨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惜时间不够，没法跟你分享。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强烈的，新生的感觉……” 　　等一下。 　　她忽然察觉到什么。 　　乔菀松开手指，语音“咻”地发送出去，很快“叮”的一声，宁宁就回复了她。 　　乔菀一时间没去看回复，而是闭眼感受了一下自己丹田内的状况。 　　玄气气旋在丹田轰然流转，气旋正中央隐约能看见一个更小、更凝实的、圆滚滚的气体球。 　　这种气体球，通常在驭玄者八阶开始出现，是内丹的前期状态，标志着进入玄师境界的可能性。 　　怪不得她早上起来就觉得浑身舒畅，恍若新生。 　　原来是她突破了。 　　而且一晚上连升三阶！ 　　乔菀：这就是修炼天才的日常吗？也太爽了叭。 　　她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抬起手机一看。 　　【宁宁：恭喜。】 　　乔菀戳戳手机里的宁宁，笑着说：“谢谢！” 　　慢悠悠地洗漱和吃完早餐。 　　乔菀带着这几天攒下的彩线藤暮春梅，去千金楼卖钱。 　　从千金楼出来，乔菀想去看看鸣翠铺有没有什么新悬赏，半途却被几个猎团堵住了。 　　青狼帮和黄雀团为首。 　　乔菀：“……” 　　她指尖在裙侧敲了两下，做好随时画召唤阵的准备，同时心中暗忖，相柳这上古玄兽是不是有点言灵的能力在身上，怎么它一叫嚣想打架就真有架送上门给它打呢？ 　　良久，双方都没动静，乔菀这才觉出点不对来。 　　她环顾一圈，在安遥城一个月，猎团她已经认识不少，今天蛟龙和暴虎没来，来的是青狼、黄雀、猎豹、鹰武。 　　没一个人说话，眼神还都有点闪烁。 　　乔菀淡淡开口：“什么事？” 　　青琅和黄池对视一眼，两人近乎同时脱口而出：“乔姑娘，我们青狼帮/黄雀团想邀请您加入……” 　　乔菀：？ 　　“乔姑娘，我们青狼帮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 　　“黄雀团不仅实力出众，还有好几位女修，定能和乔姑娘有共同语言。” 　　“我们鹰武帮虽然平均实力不及青狼帮和黄雀团，但马上无方秘境要开，我们有识路人！” 　　“乔姑娘，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猎豹小队？我们虽然实力一般也没有识路人，但有猫……” 　　几大猎团，现场推销。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无方秘境 　　听到“无方秘境”四个字，乔菀心中一动。 　　她想起来了，原来已经到这个时间点了。 　　这秘境名字虽叫“无方”，但实际上含方量极高。 　　无方秘境是原着重点情节之一，男主方离意外进入其中，获得重大机缘，还救了一个妹子，后来成为他的后宫之一。 　　如果可以，乔菀其实是很想绕着方离走的。人家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命运之子，而且对她恨之入骨，要是在他面前露脸，按照原着方离睚眦必报的性格，乔菀怀疑自己会被他追杀到天荒地老。 　　但无方秘境里有彼岸来源。 　　只是彼岸这个毒的来源，并不意味着一定有解药配方，但乔菀还是觉得，得去。 　　忘忧丹治标不治本，想要活下去，就得抓住一切机会。 　　…… 　　无方秘境开启日期在三天后，这是它每年固定出现的日子，会有无数修炼者从不同的入口进入秘境，冒险探索。 　　无方秘境只会开启九天，修炼者必须在九天之内离开，否则就会被关在秘境里，等到下一次秘境开启。 　　不过很少有人能活到下一次。 　　乔菀婉拒了几个猎团的邀请，先去鸣翠铺接了几个合适的悬赏，然后在安遥城一些店铺逛了逛，买了点进秘境可能需要的东西。 　　等回到客栈，清点储物戒时，乔菀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发现自己可能兴奋得有点早了。 　　是的，她知道无方秘境里有彼岸来源，在男主无意间进入的一个大佬陵墓里，可她……不知道陵墓在哪。 　　也许可以祈祷一下，进秘境以后能用手机自带的天天地图。 　　乔菀纠结了一会儿，很快不想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算找不到大佬陵墓，在秘境里多找点值钱的东西，应该也能把这个月买忘忧丹的钱凑出来。 　　没两分钟，乔菀忽然发现，这次就算在秘境她一无所获，这个月的忘忧丹也有着落了。 　　青龙和黄龙的两个储物戒，个人印记消散得差不多，乔菀修为又提升了，轻松破开，神识探入其中，然后发现……他们好富！ 　　是这些年烧杀抢掠累积的财富吗？ 　　乔菀看着储物戒里的好几匣金珠，还有海珠、夜明珠，不知名的兽骨、兽角，各种药材，一些刀剑玄器和几大块玄晶。 　　这世界上的玄晶分为两种，一种来自玄兽体内，另一种是矿石，前者基本都是弧度圆润的形状，后者则不规则许多，颜色和玄气质感也略有差异。 　　青龙和黄龙两人储物戒里加起来七块玄晶，三大四小，都是不规则形状，从蕴含的玄气质量来看，大约是二级到三级之间。 　　够不上千金楼收购的标准，但对于驭玄者八阶的乔菀来说，是很好的修炼材料。 　　不提其他，光是两个人的金珠加起来，就有八千多了。 　　乔菀悟了。 　　这种暴富程度……怪不得人喜欢抢劫。 　　在无方秘境开启前一天，安遥城的修炼者组织了一次交易集市。 　　乔菀换了身衣服，披上斗篷戴上兜帽和面罩，在集市上寻了个角落摆摊。 　　卖的东西有夜明珠、海珠、兽骨、药草和普通刀剑。 　　定价不一，但都还算公道。 　　东西摆出来，哪怕乔菀把自己遮得再严实，蛟龙队的人也认出她来了。不过认出来了也不敢怎么样。 　　六级玄兽…… 　　江蛟知道，天玄大陆的确有天生血脉不同寻常或天资过人者，不论本身修为如何，都能召唤出极为强大的玄兽。 　　只是他没想到，乔菀竟然就是这样的天才召唤师。 　　原来她之前独自在安遥城和莽苍山脉往返，高调地接悬赏，不是年少无知，而是有恃无恐。 　　越想，江蛟越是咬紧了牙，而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人，正乐呵呵地卖出一样又一样东西，眨眼之间就盆满钵满。 　　乔菀差不多赚够了，就离开集市，去千金楼又买了一颗下品忘忧丹。 　　翌日，清晨。 　　无方秘境开启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谈论，但不是所有人都敢进去。天上不会掉馅饼，无方秘境里固然有很多天材地宝，但也危机四伏。 　　往年只有几大猎团进去以后能有所收获地出来，其他的……能完好无损地出来，就算幸运。 　　但也同样，每年都有不信邪的，要去闯一闯。 　　乔菀混在那群不信邪的小猎团和个人修炼者中，在安遥城众修炼者看待死士般的目光里，踏进代表着秘境入口的光圈。 　　眼前场景天翻地覆。 　　广阔天空中悬浮着无数岛屿，如茵绿草延伸出十几里，而后戛然而止，衔上湛蓝天际袅袅云雾。 　　隐隐的，能听到海潮拍岸声，还有些奇异的鸟鸣与兽吼。 　　“好漂亮……” 　　“这就是无方秘境吗？” 　　“这简直就是仙境嘛！” 　　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进无方秘境，非常兴奋地讨论。 　　而几大猎团更警惕些，左顾右盼，四处观察。 　　乔菀则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打开地图。 　　！ 　　一进地图，就弹出提示：【检测到您当前所在空间更换，是否切换到地图[无方秘境]？】 　　乔菀选择了“是”。 　　地图很快切换，她也看到了自己的所在点。 　　无方秘境东南角，这块地方叫流沙茵，前面是囹圄海，天上是碎空岛。 　　乔菀正在回忆大佬陵墓的名字准备看能不能搜到，突然又返回去看了眼自己所在地的名字。 　　流沙茵？ 　　流沙……嗯？ 　　“救命！我陷下去了！有东西在拖我下去！” 　　“我靠，我也陷下去了！” 　　“草下有东西？！！” 　　“不是，是这个草有问题！” 　　“那边有树……我们往那边跑，不行，我脚拔不出来！” 　　周围一片混乱。 　　突然，乔菀也感觉有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脚腕。她低头，发现自己的双腿也在不知不觉间陷进了柔软的草地里。 　　越动，陷得越快，越深。 　　向四周望去，蛟龙队最先脱困，实力决定命运，更何况他们是经验丰富的猎团。 　　注意到她的目光，江蛟冲她阴恻恻冷嘲一笑。 　　乔菀本来有一点慌，但看到江蛟他们都能脱困，可见对付这片所谓的流沙茵，所需要的实力也不过就是玄师级别。 　　于是，她淡定地召唤出相柳。 　　“又要打架了吗？”相柳虽然没有拳掌可摩擦，但几个脑袋互相蹭来蹭去，刮得鳞片哗哗作响，也能体现它的跃跃欲试迫不及待。 　　乔菀看了江蛟一眼。 　　相柳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蛇信子咝咝。 　　江蛟浑身寒毛直立，哪怕隔得老远，也感觉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威胁。 　　他若无其事地扭头对队员说：“看这些人乱挣扎没意思，我们走。” 　　作者有话说： 　　江蛟：从心 第14章 青染 　　“不打架？”相柳不满道，“那你召唤我干嘛？” 　　乔菀指指已经吞没到小腿的流沙茵：“把我弄出来。” 　　相柳：“……” 　　它说：“就这么点小事？” 　　“是啊，”乔菀说，“弄完给你仙榴果吃。” 　　相柳：“行叭。” 　　它兴致缺缺。 　　这种小活，肯定只值一个半个仙榴果，吃不饱啊。 　　相柳蛇身缠住乔菀，拔萝卜一样把她猛地带了出来，然后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和流沙茵相隔不远，就有一片正常的草地，那片草地远没有流沙茵那么翠绿漂亮，可见漂亮的东西都是有毒的。 　　之后，在乔菀的指挥下，相柳又把其他陷在流沙茵里的人也带了出来。 　　小猎团和个人修炼者一叠声地冲乔菀道谢，还有人邀请乔菀与他们同行。 　　乔菀拒绝了。 　　她要去的地方太危险了。 　　乔菀在天天地图搜索框输入她回忆起的大佬陵墓名字。 　　紫帝陵。 　　“天天地图正在为您导航……” 　　“开始规划前往‘紫帝陵’的路线……” 　　很快，路线就出来了。 　　直线距离来看，并不远。但地图规划的路线要复杂很多，能看出来天天地图在努力帮她规避危险。 　　乔菀深呼吸一口，她先进阆苑收了一批仙榴果，之后进罔墟给了相柳它应得的报酬，又拿出两个自己啃，以恢复召唤后空掉的丹田。 　　最后，乔菀把身穿的斗篷兜帽戴上，遮住自己大半张脸。 　　她把藏形匿影的银戒戴在左手，把警示铃铛戴在了一只黄鸟身上，让那只黄鸟不远不近缀着她，这样铃铛响起来能够警示她，也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主要是为了防止和方离迎头撞上。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乔菀跟随导航路线，上山下海，爬树攀岩，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达了地图上标注着“紫帝陵”的地点。 　　但乔菀没看见紫帝陵。 　　……但看见了方离。 　　清瘦俊秀的少年，若有所感，朝她的方向看来。 　　两人相隔不到二十米，站在同一片山坡上，四目对视。 　　乔菀：“……” 　　这距离远到铃铛都不会做出警示，但对于修炼者来说，如此空旷的情况下面面相觑，又近到足以看清来人。 　　乔菀只能迅速低下头，希望他没看清楚自己的面容。 　　心中刚升起忐忑，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忽然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了。 　　两人脚下的山坡在震动中出现了裂纹，泥块纷纷陷落。仿佛这不是一片山坡，而是一床被子，被子里的人翻了个身，于是泥土草叶分崩离析。 　　崩裂塌陷的速度太快，乔菀和方离都没反应过来，两个人一同坠了下去。 　　乔菀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导致方离进入紫帝陵的“意外”！ 　　居然被她正好赶上了。 　　自己这也是享受了一回主角待遇了。 　　被碎土拍脸迷眼失重下坠的乔菀麻木地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落了地。 　　即便早就做好了准备，用玄气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做了缓冲气垫，但摔下去的那一刻，乔菀还是疼得龇牙咧嘴了一下。 　　她在地上躺了片刻，才慢吞吞爬起来。 　　陵墓里一片黑暗。 　　乔菀记得原着里，男主一开始就是摸黑走路，还踩到了陷阱，差点被搞掉半条命。 　　而乔菀……她掏出手机，轻轻一点，把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打开了。 　　眼前是一条狭长的走廊，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尘埃。 　　黄鸟停在乔菀肩头。 　　这里地方不大，铃铛没响，说明周边没人，方离可能掉在了别处。 　　方离在的地方，肯定有陷阱机关，乔菀不知道自己眼前这条走廊有没有，但她还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用手电光仔仔细细照亮查看，小心翼翼向前迈步。 　　五六十米的走廊，乔菀走了二十分钟。 　　跨出去的那一瞬间，她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到底，乔菀就暗道一声糟糕！ 　　她迈出去的那一脚，精准到踩到了东西！地面陷下去一块，四周传来机关咔咔运转声。 　　眼前是一座宽敞的宫殿大厅，伴随着机关运转，四周墙壁有一簇簇灯火亮起，宫殿大厅的全貌也展露在乔菀面前。 　　大厅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四根玉柱，玉柱上雕刻着繁复诡异的纹路，有淡青色的液体流淌过每一道纹路，一直流到大厅地面上深深挖出的凹槽中。无数道交错的凹槽，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淡青色液体在里面流淌循环，阵法正中央，半人半龙的女孩躺在里面，眼眸紧闭。 　　看到那个女孩的刹那，乔菀就知道这是哪儿了。 　　原着里，男主进入紫帝陵后的探险顺序是：遇到陷阱侥幸逃脱、进入主墓得知陵墓安葬之人的身份、进入陪葬室获得大量珍宝机缘、离开时再次遇到陷阱逃脱、遇到半人半龙的女孩、找到出口离开。 　　回忆完，乔菀：……好家伙，原来我的起点就是男主的终点。 　　想到这，她也知道一旦她松脚，机关被唤醒后会迎来什么了。 　　什么都不知道，才最为恐惧。而知道了会面对什么，乔菀心中有了对策，就平静了很多。她首要之事，就是拿出仙榴果和玄晶，双管齐下，补充丹田内的玄气。 　　补充足够玄气之后，乔菀把相柳召唤了出来。 　　相柳：“要打架了吗？！” 　　乔菀点头。 　　她松开脚，机关弹回，与此同时，宫殿四面墙壁上打开了四扇门，四只玄铁傀儡沉重地走了出来。 　　相柳：“……嘶。” 　　乔菀觉出这一嘶声不同寻常，警铃大作：“这四个傀儡都只是王者级别，你不会打不过吧？” 　　相柳：“我怎么可能打不过！” 　　为了证明自己，它飞快游走到玄铁傀儡前，尾巴一甩，砰地一声，将那人形傀儡拍出去老远。 　　相柳咝咝道：“我只是最讨厌人类炼制的这些破铜烂铁了，不好吃，很难消化。” 　　玄铁傀儡轰地撞在宫殿墙壁上，嵌出个人形。很快，动了动，又下来了。 　　本来傀儡们的目标是乔菀，但相柳一出手，就把所有仇恨值都吸引了过去。 　　相柳九个头分别盯着四只傀儡，蛇嘴咧开，露出恶狠狠的笑容：“来吧，你们这些铁疙瘩！吃不掉你们，我会把你们都拆成零件！” 　　趁着相柳拖延住了玄铁傀儡，乔菀直奔向阵法中间的女孩。 　　女孩眉清目秀，脸上覆着薄薄的透明的龙鳞。 　　因为乔菀的靠近扰动了阵法，淡青色的水流湍急了起来，女孩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瞳是灰色的，迷蒙如江南烟雨。 　　她眼角划过一抹泪，用口型说：“救……救我……” 　　乔菀看了看她，下定决心：“放心，我会救你的。” 　　其实她现在不救，等会儿男主也会按照既定的剧情过来救起这个女孩。但一想到这个女孩被救以后从此对男主死心塌地，成为男主的七个老婆之一，乔菀就觉得，还是她来救吧！ 　　女孩的双手和下半身的龙尾都被锁链锁住了，要解开锁链，得潜进淡青色的液体里。 　　原着里，男主是靠着他的金手指——随身老爷爷——用宗者级别的玄气包裹，才免受伤害，成功救下女孩。 　　乔菀没有这种金手指，她决定换种方法。 　　这座阵法很精妙，每一条纹路都有其意义在，如果阵法被破坏，那么水流循环也会被中断。 　　乔菀手握尸之国的匕首，走到一根柱子上，狠狠划了下去。 　　这把匕首是她通关《宁宁养成计划》第一篇章后获得的奖励，和篇章里墨梅用来割白兔喉咙的似乎是同一款，介绍说，这是尸之国末代国王、十星炼器师炼制的匕首，它冰冷、锋利、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这介绍没有吹牛。 　　乔菀用它，成功在这个据说只有宗者级别才能破坏的阵法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纹路。 　　这纹路让本来按照规律流淌的淡青色液体一下子紊乱了。 　　阵法动荡起来。 　　乔菀一不做二不休，在每根柱子上划拉了好几道。水流循环被彻底破坏，液体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凹槽里的水位缓缓下降。 　　当相柳把第三只玄铁傀儡拆成零件散落一地时，困住女孩的铁链也露出了水面。 　　等到凹槽里的水彻底流空，乔菀跳下去，用匕首把所有的锁链慢慢切断开。 　　没有了阵法和锁链的禁锢，女孩的龙尾慢慢变成了纤细苍白的双腿。乔菀赶紧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拿了条裙子给她。 　　“谢谢……”她怯怯地、低声说，“谢谢你救了我。我叫青染。” 　　“我叫乔菀。” 　　“乔菀，”青染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抬头对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你的名字真好听。” 　　待青染穿好衣裙，乔菀把她扶到了地面上。她走路还不利索，只能倚靠着乔菀，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身体冰冷，又有种异样的柔软光滑。 　　轰隆！ 　　陵墓深处传来动静，青染吓得抖了一下，抓紧了乔菀的胳膊。 　　“没事。”乔菀轻轻拍了拍她。 　　青染顿了顿，眼眶红了：“你……你真好，我、我可以做你的丫鬟吗？我会炼药，我的鳞片能做护甲，我的血能制毒……只要你不嫌弃我……” 　　乔菀下意识问道：“嫌弃你什么？” 　　青染低头，小声说：“我长得……很丑陋，我……不是人，是人和蜃龙的混血……我知道，我不配和人类交朋友，但我愿意做奴仆……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人，我想跟着你……” 　　乔菀想起来了。 　　青染是被她父亲关在这里的，她从有意识起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从小被父亲嫌恶、打压，几乎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善意与爱，等长到一定年纪，就被父亲带进无方秘境，锁进阵法里，只因为父亲要提取她的血液炼药。 　　没记错的话，她父亲……姓殷。 　　【殷家，天玄大陆隐世四族之一，擅长炼药……在殷家眼中，一切皆可炼药。】 　　想起那段话，再看看眼前的青染。 　　乔菀心想，殷家人的性癖和人格好像都蛮变态的。 　　…… 　　四个时辰后，方离九死一生，终于看到了离开这座陵墓的希望。 　　按照他获得的地图，穿过前面那个宫殿，再走过一道走廊，就是出口。 　　按照地图标注，宫殿里也有危险。 　　方离做好了十二万分准备，进入宫殿后，却看到宫殿墙壁上的火光已经暗淡，阵法已被破坏，玄铁傀儡的零件散落破碎，到处都是狼藉一片。 　　发生了什么？ 　　方离满腹疑惑，在确定这里没有危险后，快步离开。 　　走出宫殿前，他回头望了一眼。 　　那已经不成型的阵法中央，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可他却觉得，自己似乎在茫无所知中，失去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是的，你老婆没了。 　　- 　　修改了一下文名和封面ww 第15章 守护神 　　四个时辰前。 　　乔菀对青染说：“我现在还得进陵墓一趟，可能会很危险，你从那边那个走廊可以出去……” 　　“不，”青染小声但坚定道，“我想跟你一起。” 　　她有一点儿急切地说到：“我不会拖你的后腿的，我认识这里面的路，也可以保护自己、保护你！” 　　乔菀惊讶地挑了下眉。 　　原着里没有这段情节，所以她还不知道，青染居然认识紫帝陵里的路。 　　乔菀问：“你怎么会认识路？” 　　青染说：“我被锁进这个阵法里，阵法开启的时候，我看到过一次，然后记下来了。” 　　乔菀想了想：“那你知道紫帝为她妻子准备的陪葬室在那儿吗？” 　　青染：“知道！” 　　紫帝陵是夫妻合陵。 　　紫帝是一千多年前帝君级修炼者，擅长用剑，他的妻子修为比他低一级，是圣者级别。原着里，方离所得的机缘主要来自紫帝，对于紫帝之妻，只提了一句，在一千多年前的那个年代，她被称为“毒圣”，一生炼制新奇毒药无数，包括“彼岸”。 　　在青染的带领下，乔菀只觉得七扭八拐地走了些路，开了些门，很快，青染就抿唇一笑：“到了。” 　　乔菀有点不敢相信这么轻松就到了，她犹疑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而入，刚伸手，青染就拦住了：“有毒，里面都是毒。” 　　果然……没那么容易。 　　乔菀想了想，进入罔墟小院，问正在快乐吞仙榴果的相柳：“你能抗毒吗？” 　　相柳问：“什么级别的毒？” 　　“大概是圣者级别吧。” 　　“那我不行，”它抖了抖蛇身，“我爹说，尊者以上，我都得离远点。” 　　乔菀：“哦……” 　　她挠挠头，又进阆苑把图鉴里的药草都看了一遍，没有找到能防毒的种类。 　　门就在眼前，她却开不了。 　　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 　　都到这儿了，难道什么都做不了，得调头回去吗？ 　　乔菀又开始焦虑地刷手机。 　　青染虽然不懂乔菀为什么蹙眉对着一块像是黑玉的玄器划来划去，但看见她神情忽然一亮，兴奋地笑了起来，也跟着笑了。她问道：“找到办法了吗？” 　　乔菀：“找到了！但我们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待一会儿。” 　　“哦哦，”青染进入导航状态，“我知道哪里安全，跟我来。” 　　她很高兴自己能帮到乔菀，乔菀会夸赞她、感谢她，乔菀开心，青染就觉得自己也开心了起来。 　　办法来自一则系统消息。 　　【《宁宁养成计划》：新的篇章已经解锁，一起来探寻尸之国的秘密吧！（传说，尸之国有百毒不侵的秘法……）】 　　要完成篇章，就会有一个抽离自身、进入剧情的状态，篇章内容越多越长，持续的时间也越长。 　　上一次，乔菀是躺在客栈床上完成的，很舒适。但现在环境情况不一样，还有个青染看着，乔菀就坐成了打坐的姿势。 　　青染什么都没问，只守在她边上。 　　乔菀点进《宁宁养成计划》，宁宁的背景几乎没怎么动过，她每天除了上线打个招呼，和他的互动也有限。 　　今天的招呼已经打过了，因为她怕进秘境以后没空，免得断签，所以早上起来就跟他说了。 　　现在，乔菀就只能点点宁宁圆圆的脸颊，在心里祈祷完成篇章后真的能获得“百毒不侵的秘法”。 　　当然，也许系统消息只是巧合，百毒不侵的秘法也只是噱头，但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乔菀点进剧情篇章二。 　　【第二篇章：炼】 　　水墨画幅缓缓展开，这次，天气不是暴雨了。 　　尸之国的建筑，多是灰色的石头砌成，冷淡、阴沉、生硬。 　　眼前是一片由四栋灰色石头建筑围起来的草地，天上阳光灿烂，但一丁点都没照到这片草地上。 　　好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在跑来跑去玩耍，每一个都是青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他们叫声欢快，脸上的表情却有限，显得这一幕场景很诡异。 　　乔菀的目光在这群小孩中巡睃，却没有找到宁宁。 　　等到左边灰石建筑上突然一扇门打开，乔菀这才看见了宁宁。 　　跟在宁宁身后进来的，还有一个女人。 　　她走到草地中间，拍拍手，看得出来很努力想微笑，但因为面部僵硬，唇角提起的弧度很怪异。 　　“孩子们，不要玩了，今天，我们要学习很重要的一堂课……” 　　这是幼儿园教学现场？ 　　“大家都知道，我们和普通的人类不同，我们对疼痛的感知很迟钝，但疼痛是很重要的，它能帮助我们认识到受伤的程度、修炼的进度，所以，我们要练习对疼痛的敏感度。” 　　乔菀：“……” 　　这就不是幼儿园会出现的东西了……太阴间了。 　　忽然，一块石头在空中划出个弧线，直直砸在了宁宁的脑袋上。 　　乔菀：！ 　　她扭头望去，看见一个脸圆眼圆的小男孩，脸上满是纯真恶意的笑容：“宁宁也要学这个课吗？他是人类的孩子，应该会疼，会很疼吧？宁宁，你说，你疼吗？” 　　乔菀看到宁宁被砸到的地方已经流出了一小股深红黏稠的血，浸湿了他的黑发。 　　这还能不疼？！ 　　她想替他擦一擦，止血止疼，却又无从下手。 　　年幼宁宁那张可爱精致如BJD娃娃的脸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忍受着。 　　小孩们却更加怪叫起来：“他流血了！他居然流了这么多血！只有人类才会流这么多血！” 　　乔菀拳头硬了。 　　想揍小孩。 　　“孩子们，不要这样……”女人试图阻止这场霸凌，但效果有限。 　　圆脸圆眼的小孩再度举起一块石头对准宁宁扔来，乔菀眼疾手快，抬手一挥！ 　　她以大学选修的排球课满分成绩，用手腕把这块石头原路打了回去，正中那小男孩脑门！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石头会如何违反常理地折回。 　　小男孩额头上被打出一个血肉模糊的豁口，他确实没有流出血来，但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疼。 　　“哇——”他大哭起来。 　　乔菀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低语：“疼就对了，小朋友。” 　　小孩吓得哭声都噎回去了一半。 　　乔菀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半透明的自己。 　　能看见和听见？ 　　乔菀先是一惊，旋即又想，这不是更好。 　　她露出恶狠狠的表情：“记住了，你敢让宁宁疼，我就让你比宁宁疼十倍、百倍、千倍！” 　　小孩：“鬼、鬼啊！——呜呜呜呜嗝——” 　　乔菀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严肃道：“我不是鬼，是宁宁的守护神。” 　　不知何时，宁宁已经站到了她的身侧，他一个眼神都没给小男孩，只仰头看着乔菀，抿着唇，紧紧拽住了她的衣角。 　　他另一只冰冷的小手把她的手腕捞到自己面前。 　　乔菀愣了一下，不知道宁宁想做什么。 　　而后，他低垂眼帘，凑近她的手腕，吹了吹她那片因为击打石块而渗出血丝的白皙肌肤。 第16章 骨中花 　　乔菀感动了。 　　好乖的宁崽。 　　她弯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没事，我不痛。” 　　宁宁抬起眼睛看她，他的眼睛比别的尸族小孩都要更漂亮，没那么死气，有灵灵的光，眼眸里只印着她一个人。 　　【尸族人的修炼方法既寻常也特殊，和人一样，他们需要吸收天地玄气，和人不一样的是，他们修炼过程里有很多奇特的步骤。】 　　让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学习感知疼痛，是修炼里的奇特步骤之一。 　　好不容易，小孩子们都安静下来，女老师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教学。 　　乔菀就坐在宁宁身边，看着宁宁认真学习。 　　时间过得飞快。是真的飞快，因为学习时间被快进掉了。 　　第一堂课结束之后，换了地点，又进行到另外的课程。 　　这一叫做《炼》的篇章，大部分内容就是陪伴着宁宁学习各种尸族人的修炼课程。 　　尸族人的课程的确不常规。 　　正值夏日，除了在被阵法挡住阳光的阴凉空地上学习一些理论课程和“感知疼痛”这类较为玄妙的课程，小孩们还会被丢到林子里。 　　整整三天，他们要学会躲避烈日，不然晒久了太阳，会被灼伤，皮肤大块大块地溃烂脱皮，吓得乔菀时时刻刻不忘给宁宁遮太阳；要学会自己找食物吃，尸族人对吃的不挑剔，饿极了吃土也行，这正是这次历练课程所鼓励的，美其名曰让这些小孩提早学会适应恶劣的环境，但一群小孩在林子里捉虫子捡树叶抓土吃，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可怜。 　　乔菀实在有点不忍心，她反正也要上树下水弄东西给宁宁吃，弄得多了，就会悄悄丢几个到她看得顺眼的小孩旁边——当然，绝对不包括那些之前起哄宁宁混血的。 　　墨夷宁看她辛辛苦苦摘了果子抓了鱼，不仅自己不吃，还要给其他人，目光就渐渐冷了下来。 　　绿树浓阴下，乔菀先把最好的果子放到宁宁面前，然后才打量远处散落的其他小孩，琢磨分给哪几个。 　　决定了，正要过去，忽然被宁宁攥住了衣角。 　　五六岁的宁宁，个头只到她腰际，他抓住乔菀的手，摸摸她手上因为爬树摘果子而不小心弄出来的细小划痕，只是破皮微微渗出一点血的程度，他却郑重认真地呼呼吹了许久。 　　然后，宁宁仰起脸，问她：“他们也给你吹吹了吗？” 　　乔菀：“……没有。” 　　宁宁平静道：“那你为什么要给他们吃的？” 　　乔菀：“……” 　　宁宁又认真问：“你是所有尸族小孩的守护神，还是只是我的守护神？” 　　乔菀看着他圆嘟嘟的脸，淡眉不自觉地微微拧着，眼里透着可怜巴巴。 　　她忍不住笑了。 　　这样一本正经也太可爱了吧！ 　　这谁能抵抗得了！ 　　乔菀说：“当然只是你一个人的守护神。我知道了，我不给他们吃的了。” 　　宁宁说：“你要自己吃。” 　　“好。” 　　两个人，一大一小，坐在树荫下，啃一样的甜脆果子，吃一样的鲜嫩生鱼片。 　　墨夷宁抿着嘴里的鲜甜味道，心想自己越来越投入到这场幻境了。 　　幻境和梦境一样，是跳跃的。 　　不知不觉，夏日林中历练已经结束，下一个场景，是每个孩子要进入黑暗的地窖，在里面生存几天。 　　乔菀发现，到了这个场景，宁宁看起来比之前更高了些，眉眼也长开了许多。 　　【这时候的宁宁七岁，已经回到尸之国一年了，曾经那些因为混血而嘲笑他、欺凌他的孩子们，其中许多也已经改变了态度，但仍然有孩子只因为他与他们细微的不同之处，而憎恨他、厌恶他。】 　　【七岁是尸族人非常重要的一个年龄，从这个年龄开始，他们要学会做一具尸体，与所有的潮湿阴暗剧毒之物共处。】 　　墨夷宁记得这地窖。 　　很长一段时间，他做噩梦，会梦见自己重回尸之国的地窖。 　　他其实比别的尸族小孩更怕疼，会比他们流更多的血，他更温暖更鲜活，他对那些毒蛇毒虫吸引力比别的尸族小孩更大。 　　他要比他们受到更多的伤害，才能练就百毒不侵的身躯。 　　他在地窖里待的时间是最长的，而且是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其中。 　　“宁宁，”他感觉到她牵住了他的手，“别怕。” 　　若不是此刻无法控制这幼小的身躯，墨夷宁差点儿就轻笑出了声。 　　她嘴上说别怕，自己却在发抖。 　　乔菀拍拍自己的脸颊。 　　怕什么！ 　　显而易见，这地窖里的蛇总不会比相柳更奇诡更大只，她连相柳都不怕…… 　　是，她是不怕奇幻生物，但她真的很怕这种朴素的现实生物。 　　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代入感太强了吧。 　　但是，即便有些害怕，乔菀还是牵着宁宁的手，和他一起下去了。 　　黑暗里，宁宁握紧了她的手，软糯道：“别怕。” 　　走到底以后，头顶上的盖子，被轰隆隆盖了起来。 　　纯然的黑暗，一丝光亮都没有。 　　下一秒，乔菀感觉到有湿滑阴冷黏腻的长条状生物缠到了她腿上。 　　不止一条，越来越多，还有各种蜘蛛、蝎子、蟾蜍、蜈蚣、壁虎…… 　　乔菀一边拼命催眠自己这只是某种意义上的全息虚拟游戏，一边腿脚发软生无可恋心中默念“不如杀了我吧”…… 　　这时，墨夷宁发现他能有限度地操控这具幼年躯体了。 　　他的这双眼睛在黑夜中视物清楚，因此看到了少女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 　　她应当是怕极了，与他交握的手越攥越紧，沁满冷汗，唇咬着都发了白，可就是一言不发，还把他挡到了身后。 　　“别怕，”他轻声说，“你别动，它们会比较喜欢我，会到我身上来。” 　　墨夷宁低头咬破自己的几根手指，把血涂到自己的身上，那些毒雾嗅到血味，就全都往他身上攀去。 　　他终究不是七岁了。 　　这些曾经频繁成为他噩梦的东西，现在就算爬满了他身上，他眉头也不会动一下。 　　“宁宁！”她终于惊叫出声，却是为了他。 　　眼睛稍微适应黑暗后，乔菀很快发现，宁宁的情况比她糟糕很多。 　　她顾不得许多，扑到宁宁身上，把咬住他的蛇和各种虫子小心翼翼地往下拿。 　　宁宁说：“我没事。” 　　乔菀：“……我不瞎，谢谢。” 　　毒素扩散开来，他伤口青紫肿起，情况糟糕。 　　这里也没药，乔菀只能尽力把他身上的毒物清理干净，然后抱住了他。 　　“不用这样……”宁宁低声说，“你明明也很害怕。” 　　“我害怕归害怕，”乔菀抱紧了他，说，“这些东西虽然会爬到我身上，但不咬我，所以我帮你挡着点。” 　　墨夷宁偏头，看了看她苍白的侧脸。 　　他稍微动了动，把自己的脸贴到她颈侧，她身上有一如既往的药草香气。 　　乔菀呼吸急促，心跳剧烈，肌肉紧绷，身子微微颤抖。 　　“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寂静的黑暗太恐怖了，乔菀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她说，“从前，有一个渔夫，他出海打渔时，意外打到了一只宝瓶，宝瓶上有一张封印符纸，他把符纸揭开，一团魔气从宝瓶里窜出，原来，这是被封印了九千年的大魔！” 　　这是乔菀小时候看过的童话书里的故事，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为什么想到的会是这个故事。 　　“大魔看到渔夫，对他说，‘是你把我放出来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允许你选一种死法’。渔夫大惊，‘我救了你，你却要杀我吗？’大魔说，是的，渔夫不解，问为什么？宁宁，你猜猜为什么？” 　　“因为大魔行事就是如此，不然便不能被称之为魔了。” 　　乔菀笑了一下，继续往下说：“大魔说，‘我被封印的第一个三千年，我想，要是有人能放我出去，我就把我所有的身家都给他，还会任由他差遣，可是没有人来放我出去；我被封印的第二个三千年，我想，要是有人能放我出去，我就给他万贯金珠，山一样的玄晶，还有无数丹药玄器，可是没有人来放我出去；我被封印的第三个三千年，我想，要是有人能放我出去，我就杀了他，然后你把我放了出来。’所以，大魔要杀了渔夫。” 　　宁宁问：“后来呢？” 　　乔菀说：“后来渔夫想了个办法，把大魔骗回瓶子里，重新封印起来，丢海里去了。” 　　宁宁问：“什么办法？” 　　乔菀：“……我不记得了。” 　　她有些羞愧，说：“要不我再给你讲一个别的故事？讲一个前因后果我都记得明明白白的！” 　　宁宁沉默了一会儿。 　　他总觉得，她这个故事意有所指。 　　“如果我是大魔……”乔菀听见宁宁小声说，“我会愿意把我所有的金银珠宝都给她。” 　　“哇，”乔菀完全没接收到他的意思，“那宁宁真是个善良的乖孩子。” 　　黑暗里，墨夷宁冰冷的手搭在她的后颈，听她开始讲下一个故事。 　　四周是各种毒物在尽情蠕动，阴冷，潮湿，恶心。 　　如果她真的在他七岁时就存在，就这样陪伴他，那么他肯定什么都愿意给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菀讲故事讲到把自己掏空，从童话讲到神话再到魔改柯南火影哆啦A梦…… 　　终于， 　　【每一个尸族人都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这体质一半来源于天生，一半来源于后天，每一个尸族人从七岁开始，就要和大量毒物接触，普通人这么做的下场是死，而尸之国人因为血脉特殊，能够从中吸取力量，并产生抗毒性，七岁开始，十岁结束，这中间摄入的毒越多，长大以后的抗毒性会越强。】 　　【《第二篇章：炼》进度1/2，已为你存档。】 　　【获得阶段奖励：下品骨中花（丹药）两颗】 　　【备注：骨中花，以尸之国人血为主要材料炼制而成的丹药，服用后可短暂获得尸之国人特性：惧光、疼痛迟钝、百毒不侵……】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解毒药方 　　乔菀睁开眼，先猛然起身，抖了抖衣服。 　　青染一惊，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乔菀神魂甫定，虫子在身上爬的触感这才渐渐消失。她呼出一口气，平静下来，低头张开手掌，看到里面躺着两颗鲜红丹药。 　　丹药上有深红近黑的丹纹，宛若一朵盛开的花。 　　大约正因如此，这丹药才叫“骨中花”吧。 　　“没事。”乔菀握住手中丹药，闭了闭眼，对青染说。 　　片刻后，她下定决心，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只瓷白玉瓶，把一颗骨中花收在其中，另一颗拿在手里，走到陪葬室门口，张口把它放进嘴里，吞咽下去。 　　一股血腥甜味。 　　乔菀能感觉到丹药的力量迅速在她体内冲击，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变低，关节也愈发僵硬……旁边青染更为直观地看到她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瞳孔是深寂的黑，身上沾染了死气。 　　“……你怎么了？”青染走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乔菀……你没事吧？你……” 　　“我没事。”乔菀有点僵硬地偏过脑袋，对她笑了笑，那笑也有几分僵硬和不自然，但总算让青染知道，乔菀身上虽然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但并不是要死了。 　　“你离远一点待着，”乔菀深呼吸一口气，对青染说，“我要准备开门了，或许会有危险，你找个地方藏一藏。” 　　青染有点犹豫。 　　乔菀说：“听话，我不会有事的，如果我需要你帮忙，会叫你的。但你先要保障自身安全，才能帮助我，好吗？” 　　青染仔细想了想，郑重点头道：“好！” 　　待青染离远了，乔菀才伸手，冰冷的手掌贴在冰冷的石门上，她用力一推。 　　这扇门果然没有什么锁，一推就推开了。 　　不过，推开的刹那，淡粉色的烟霭尘雾腾起，散发着芳香甜蜜，叫人忍不住大吸一口。 　　吸完，乔菀就反应过来，这是毒，剧毒！ 　　这毒不光是从口鼻侵入，也从人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侵入。 　　很快乔菀就看到，她的丹田内，就有了那淡粉色的渺渺毒雾。 　　她不知道这毒雾会带来什么症状，应该是吃了骨中花的原因，她除了最开始受到蛊惑吸了一口气太阳穴突地一跳后，再没有别的反应。 　　但不知道这种良好的状态能持续多久。 　　乔菀觉得自己得抓紧时间，她大步踏入毒圣陪葬室里，为了避免毒雾飘出去被青染吸入，乔菀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整个陪葬室里，都有着朦朦胧胧的粉雾。 　　乔菀挥手扫了扫，目光浏览了一遍，发现这座陪葬室很大，说实话，她看到陪葬室全貌的反应是太像宜家的商场展示样板房了，所有东西呈扇形摆放，一部分是卧室，有床有梳妆镜，一部分是“厨房”，在这里更多的是用来炼药的器具，一部分是书房，有书架书桌…… 　　乔菀直奔书房而去。 　　这里不知被封印了多久，时光在这间屋子里是静止的，一切摆放井然有序，书桌上是一张未完成的画，画的是一个英俊的男人，背着一把重剑，大概就是紫帝了。笔墨摆在旁边，砚台里还有墨水，仿佛画画的人只是搁笔一小会儿，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继续把它画完。 　　乔菀小心掀开画像，发现画像下没藏什么其他东西，桌上就一目了然这些，她便桌上开始搜索抽屉，画篓，然后是书架。 　　作为一个文科生，最擅长的事大约就是翻找一大堆书籍，从中快速挑选出自己要找的关键词。 　　没过多久，乔菀就从书架上的一本小册子的目录里，看到了“彼岸”二字。 　　找到了！ 　　她翻到目录指向的页数，一目十行，前面好几页都是毒圣的“工作日志”，说她某年某日在某个地方发现了某个特性很有趣的植物，她分门别类，很严谨，写出了是什么植物有什么特性能怎么搭配制作出有趣的毒……乔菀憋着气读完，一个字都不敢漏，觉得自己为期末考试抱佛脚都没这么认真。 　　好不容易读完“工作日志”的部分，乔菀终于再次看见了“彼岸”两个字。 　　“用新得的药草，炼出了一味毒药，极有意思，服下这味毒药，骨肉肌肤彼岸花肆意盛放，艳极美极，便叫它‘彼岸’。” 　　这行字下面，列出了彼岸的配方。 　　乔菀能感觉到，随着她吸入的毒越来越多，尸族血脉也快扛不住了。先是头晕，然后是胸闷，流鼻血…… 　　乔菀翻页，看完了彼岸的配方，再下一段，果然就是彼岸的解药配方！ 　　看到解药配方四个字，她心里便是一松，没时间细读，把小册子往兜里一揣，乔菀袖子捂住口鼻，飞快地冲出陪葬室，然后赶紧把门关得紧紧的。 　　出了陪葬室后，她猛烈的咳嗽起来，原先苍白近乎尸体的脸上涌上病态绯红，眼眶也是红的，鼻血倒是流了一会儿就止住了。 　　尸族血脉在努力地消化毒雾，没再持续源源不断地吸入后，骨中花的药效渐渐占据了上风。 　　乔菀呼出一口气，头晕胸闷的症状都减弱了，丹田里的粉色雾气也越来越淡。 　　青染跑过来，又是担忧地问她有没有事。 　　乔菀说：“没事。” 　　不仅没事，而且拿到了解毒配方，她现在整个人都情绪昂扬。 　　其实从剧情篇章里，乔菀知道，尸族人的情绪波动也比正常人要小，孩子们当然更情绪化一点，但成年以后的尸族人，更接近“死人”。 　　而乔菀现在的雀跃情绪，是尸族血脉都无法压制的。 　　“你知道吗青染，”乔菀忍不住咧嘴笑起来，“我能活下去了！” 　　如果没有面临过死亡的威胁，她都不会知道，原来“能够继续活下去”是一件这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那真是太好啦！”青染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她知道乔菀正为此而开心，于是她便为她而开心。 　　乔菀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她忽然一顿。 　　低头，从衣服里掏出那本小册子。 　　现在自己神志清楚，得再确认一遍上面是不是真的有解毒配方，如果她之前因为中毒影响了神经看错了，上面并没有解毒配方，那么趁她还在这里，还能再重新进去找一次。 　　翻开小册子，找到“彼岸”那页。 　　和在陪葬室里看的一样，先是日志，然后是毒药配方，最后是解毒配方。 　　解毒配方写满了三页纸。 　　确认了。 　　乔菀终于安心，把小册子收进储物戒，和青染一起离开紫帝陵。 　　青染认路，省了乔菀很多事。 　　两人出了紫帝陵，外面天都还没黑。 　　乔菀忍不住在心里夸赞了一下自己的效率。她对青染说：“往那个方向，有秘境出口，出去就是晏国安遥城，我现在得回城，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青染说：“当然！” 　　乔菀看了看她，青染才十五岁，从小生活环境单一，后来又被常年困在紫帝陵，在乔菀眼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女孩。 　　“好，”乔菀对她笑了笑，“那你要跟紧了我，” 　　回秘境入口处，也是要跋山涉水的。 　　青染看着苍白瘦弱，又被困在紫帝陵不知多少年，乔菀本以为她会坚持不下来这将近两个时辰的艰难路途，没想到，青染居然紧紧地跟着她，一句抱怨都没有地走完了这段路。 　　秘境入口已经没有人，大家都四散开来探险去了。 　　乔菀牵住青染的手，带她出了秘境。 　　莽苍山脉被黄昏暝色笼罩，倦鸟归巢。 　　乔菀先把青染安排到吉庆客栈，给她准备了吃的，让她今晚好好休息。 　　青染感动得眼泪吧嗒吧嗒掉，一边吃东西，一边哽咽着说太好吃了，她愿意一辈子跟着乔菀姐姐。 　　乔菀不由地想，原着里方离就是这么把青染骗到手的吧，怎么下得去手啊，真是造孽。 　　她摸摸青染的脑袋：“别哭了，慢慢吃，吃完还想吃，就叫店小二给你送，记账上。我有点事，办完就回来。” 　　“姐姐，”青染乖乖地说，“那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回来啊。” 　　乔菀说：“放心。” 　　她要去千金楼。 　　千金楼之所以在天玄大陆闻名，是因为实力出众。他们做买卖，只要客人给出满意的价格，搞得到的他们能搞到，搞不到的他们也能搞到。 　　谢招游这段日子在安遥城，正是因为千金楼接了个单，要玄兽夫诸的角，夫诸居于莽苍山脉深处，实力七级起步，所以由他亲自出马。 　　无方秘境现世，会对莽苍山脉的玄兽造成一些压制作用，是进入莽苍深处猎捕夫诸的好时机。 　　秘境会存在九日，谢招游便也不急于一天。 　　近来他对那个叫乔菀的姑娘很感兴趣，正在犹豫要不要去秘境找她玩两天，却从千金楼侍者那得知她已经回来了。 　　“乔姑娘来买东西，”侍者低声禀告，“她说钱不是问题，只需我们告诉她那些东西千金楼有没有，什么价格，她自会攒钱来买，可是她一连报了几个名字，小的都闻所未闻。” 　　“哦？”谢招游折扇唰地打开，唇角勾起，“她果然有意思，不用你们招待了，我亲自去看看。” 　　乔菀学习成绩一般，但花招不少。 　　比如临考试前紧急背诵考试重点，考完就忘什么的，可以说是非常熟练了。 　　所以，她自信满满用二十分钟背下了解药配方，准备来千金楼问问这些药材的价格情况，好做个心理准备。 　　结果一连报了几个名字，侍者都一脸茫然，搞得乔菀怀疑自己背错了。 　　等侍者暂时离开的工夫，乔菀掏出小册子又仔细看了几遍。 　　不久，身穿湖蓝锦袍的男人下了楼。 　　谢招游笑意盈盈道：“乔姑娘，听闻你要买药材，这里的小厮不中用，耽误了你的时辰，实在抱歉。这千金楼，有什么药材、能有什么药材，在下最熟悉不过，劳烦姑娘报上药材名字，在下定可给你满意的答复。” 　　乔菀知道这人是千金楼楼主谢招游，自然相信他能给出答案。 　　若他都给不了，这世上恐怕也没几个人能给得了了。 　　想到这，她紧张的心情又轻松了些，回想到小册子上所写的药材，从头说起：“冰精果、药山灵参、火梅子、乌金、沧水琉璃、虹下莲子、妖鬼神元、云蛇毒、照夜红、扶春碧、流渊玉……” 　　谢招游的表情从“就这？”逐渐趣味盎然“嗯，这是有点难搞”，再到“要这玩意儿做药材？开玩笑的吧？”最后眉头越拧越深，皱成一团，“这都念的些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满-意-答-复 第18章 月亮之上 　　把一串名字背完，乔菀满怀期望地看着谢招游。 　　谢招游：“………………” 　　“咳。” 　　一些战术性咳嗽。 　　乔菀真诚道：“我知道，这些药材或许很贵重，我一时半刻买不起，但不论需要多少金珠，我都会想办法的。” 　　谢招游沉默了两秒。 　　幸亏周遭没有熟人，不然他都觉得自己哑口无言得太丢脸了。 　　“乔姑娘，”谢招游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几个药材拎出来说，“你说的这二十几样药材，只有青钱萍、琼芝、水芸草，目前千金楼有货。其余的，如药山灵参、火梅子、乌金，若价钱到位，千金楼也不是弄不到，至于冰精果、月露芝、虹下莲子……这些就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还有一些他听都没听说过的，谢招游就没提。 　　说完这段话，就见乔菀原本兴奋期盼的表情冷却下来，被浓浓的失望笼罩了。 　　看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谢招游也颇有些于心不忍。 　　他问道：“药材名贵，不知姑娘要用它们做什么？或许有其他替代之法，也说不定。” 　　乔菀摇了摇头。 　　她强撑着笑道：“多谢公子为我解答。” 　　她拱手行了一礼，失魂落魄，转身将走。 　　“乔姑娘，”谢招游叫住她，“在下忽然想起来，你所需的药材中，那一味‘月露芝’，上一次出现，是二十年前，有人从无方秘境意外摘获一朵。虽说月露芝生长条件苛刻，那里未必还有第二朵，但姑娘或许可以去碰碰运气，当然，价钱到位，也可以雇我千金楼的人前去。” 　　乔菀知道千金楼有这种业务，也知道这种业务价格都不便宜。 　　现在她全身上下加起来都凑不出一颗下品忘忧丹的钱，哪雇得起千金楼。 　　“不必了，”乔菀说，“还是多谢公子提供这样重要的信息给我。” 　　“不用客气，”谢招游洒然一笑，“姑娘若真心要谢，不知可否把那日姑娘不舍得卖给我的玄器，借我赏玩一番？” 　　乔菀：“……” 　　她低头掏金珠：“听说千金楼卖消息也是明码标价的，咱们还是钱货两讫。” 　　唔。 　　谢招游看她的样子，心想，她越是这样宝贝那玄器，他就忍不住越对那玄器感兴趣啊。 　　乔菀从储物戒捧了一掌金珠出来：“不知这够不够？” 　　谢招游笑了笑，从她手里拈了一颗：“月露芝二十年前曾现世的消息不难打听，一颗金珠足矣。” 　　* 　　自乔菀离开后，青染就觉得手里的东西不香了，她吃了两口，便再也吃不下，巴巴地站到窗口翘首以盼乔菀回来。 　　看着看着，夜色渐浓，安遥城的夜晚繁华热闹，人来人往。 　　那些白日前往莽苍山脉捕猎采摘的修炼者，天黑回城，就要找酒铺饮酒作乐，谈天说地。 　　青染还从没见过这样笙歌鼎沸的景象。 　　她看得有些痴了。 　　“青染。” 　　乔菀的声音响起，把她从那梦幻场景中叫回了神。 　　青染看到乔菀回来了，高兴道：“你回来啦！” 　　乔菀看到桌上糕点水果还剩了好多：“怎么？不好吃吗？” 　　“好吃的！”青染又高高兴兴地坐下来接着吃了。 　　一边吃一边悄悄看乔菀的神色：“事情不顺利吗？” 　　乔菀搓了搓自己的脸，叹气道：“生活不易。” 　　她以为拿到药方是结束，没想到是开始。 　　“青染，明天我要重新进无方秘境，秘境危险，你……” 　　青染如烟霭般的灰色双瞳注视着乔菀，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原着里写过，青染刚离开紫帝陵时身体极为虚弱，但因蜃龙血脉带来的体质，让她能不露异样，还能激发血脉之力，施展幻术，在秘境中帮助男主。可是这一切正如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还会大大损伤她的身体根本。 　　所以乔菀拒绝了青染跟她一起进秘境的想法。 　　她把其中利害都说了，青染知道乔菀是为她好，登时又感动得眼眶通红，低声说：“我全听你的。” 　　虽然不能带青染去秘境，但也不能直接就把她一个人丢在客栈。 　　思来想去，乔菀便去了鸣翠铺，说明情况。掌柜便说：“正好我们铺子缺个帮手，叫青染姑娘过来，帮忙整理整理药材，活儿不多，还有好些年纪相似的姑娘小子，可以一同说说话。” 　　乔菀连连道谢。 　　安置好青染，乔菀重进无方秘境。 　　也幸好，无方秘境除了每年出现一次，每次出现开启九天，九天后必关闭之外，这期间对人们进进出出没有限制。 　　结果一进去，乔菀人傻了。 　　地方变了，不是昨日那片流沙茵了。 　　不变的是，新场景一样危机四伏。 　　眼前是四周蜂声狂鸣，半只手掌大小的黄蜂遮天蔽日，嗡嗡涌来。 　　有几个人被黄蜂追赶得一路闷头狂奔，乔菀左右看看，毫不犹豫扭头就出了秘境。 　　秘境里的生物不会追到外面来，乔菀准备等这阵蜂潮过了她再重新进去。 　　等了片刻，乔菀估摸蜂潮应该过去了，闪身又进了秘境。 　　没过两息，又闪了出来。 　　如此反复横跳几回。 　　无方秘境入口外看热闹的人：？ 　　有人起哄道：“小姑娘你行不行！勇敢点就进，怕了就走，这来来回回做什么？” 　　乔菀：“……” 　　她确定了，这个入口进去必然会迎上那群巨大黄蜂，不存在“蜂潮过去”。 　　只能硬莽。 　　乔菀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件纱衣，笼住自己的脸颊和脖颈这些暴露在外的皮肤，而后深呼吸一口，再度踏入秘境之中。 　　身后传来熟悉的嗡嗡声，她没有回头看，和第一次进来遇见的那几人一样，埋头狂奔。 　　…… 　　乔菀在秘境谢招游搁置下手头上夫诸角的单子，回了趟天都。 　　天玄大陆，一条弱水横贯东西，分南大陆和北大陆，而天都，是天玄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它坐落在大陆中央，弱水之上，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却聚集了大陆上最有天分和才华的修炼者，也有许多修为极高、名声极响的修炼者在此，可谓大隐隐于市。 　　谢招游来这里，会见一位老友。 　　药帝左空鸥。 　　雅致院落，石桌石凳，左空鸥给他倒了杯茶：“我知你不会平白无故前来找我，说吧，又有什么事？” 　　谢招游把乔菀那份药材单背了出来，他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依你之见，收集这样的药材，要炼什么要的丹药？” 　　左空鸥沉吟道：“这其中几味，都是解毒灵药，但又有几味，是剧毒之材，还有……” 　　谢招游：“什么？” 　　“虹下莲子、照夜红、扶春碧都已千年不曾现世，只存在古旧典籍之中；冥火珠更是不可能再有。” 　　“冥火珠是什么？” 　　左空鸥叹道：“冥火珠是一个隐晦的说法，直白点来说，是尸族人的心头血。” 　　“尸族人？”谢招游沉思道，“难怪，尸之国都被灭了六百多年了。” 　　“是啊，当年一战，血流成河，无人生还。无论如何，这世界上不可能再有‘冥火珠’了。” 　　…… 　　秘境里，乔菀好不容易躲掉了大黄蜂，又一脚踩进了鳄鱼沼。 　　好不容易跋涉出鳄鱼沼，又闯进了群狼山…… 　　这些可都不是普通的动物，而是变异的妖兽，危险至极。 　　乔菀也很想像找紫帝陵一样，天天地图一搜索，就能规划出一条完美路线，但问题就在于，她并不知道月露芝所在的具体地点，也就无从搜起，只能自己想办法慢慢找。 　　折腾到灰头土脸，一无所获，身心俱疲，秘境里的天也黑了。 　　乔菀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踩了不知多少坑，终于找到个安全的山洞，准备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努力。 　　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只软垫，乔菀坐了下来，背靠山洞岩壁，掏出手机。 　　消息通知栏早就有一条来自《宁宁养成计划》的系统信息，提醒她今天还没跟宁宁打招呼。 　　“宁宁……”乔菀轻缓地、低低地说，“我好累啊。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怎么这么难？” 　　“咻”的一声，语音发送了过去。 　　【宁宁：你在哪？】 　　墨夷宁此前就有模糊猜测，“美人乔暴富”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修为在他之上、通过奇诡手段拿他取乐的顶尖修炼者，她平日说话的少女情态，很难作伪。……但也不是不能作伪，所以墨夷宁一直保持警惕，只与她不咸不淡地说些漫话。 　　可当她低落的、含着隐隐哭腔的话传进他耳朵里，让他恍然身至幻境，看到了少女通红眼眶里水痕潋滟。 　　从她出现以来，她分明一如既往，单纯易懂，抛去那些复杂的、说不通的猜测，也许真相就是最简单的那个。 　　墨夷宁按捺下纷乱神思，只问：“你在哪？” 　　…… 　　乔菀在山洞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这次进无方秘境以来，数次险象环生，这山洞也难保会出问题，所以她不敢睡。 　　好在她还有手机可以打发时间。 　　月亮升到最高，秘境中万籁俱寂，乔菀看着手机时间跳过零点。 　　新的一天了。 　　她心中忽然一动，进了《宁宁养成计划》。 　　看着对话框里，宁宁的问句，乔菀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点击签到按钮：“我在……无方秘境，你要来找我吗？” 　　松开手，乔菀看着山洞外黑沉沉的夜色和华美月色，有些茫然。 　　她想过的，如果阆苑里的药草是真的，罔墟里的玄兽是真的，那么宁宁为什么不会是真的呢？ 　　手机轻轻一震。 　　【宁宁：终有一日，我会去找你的。】 　　要不是今日份语音份额已用完，乔菀真想问问“终有一日”是哪一日。 　　这时，屏幕里，宁宁动了！ 　　乔菀：？？？ 　　她一下子来了精神，一个多月，一进《宁宁养成计划》，背景从来没变过，宁宁也几乎没动过，但现在他居然动了！他真的要来找自己吗？？ 　　乔菀捧着手机，聚精会神，看着Q版可爱短腿宁宁吧唧吧唧走到一条河前，抬起了脑袋。 　　镜头上移，乔菀看到了一轮明月。 　　倏忽，宁宁腾身而起，飞向月亮。 　　…… 　　墨夷宁有一百多年，没正面跟炼狱封印较过劲了。因为知道没用，所以难免懈怠，只日日盯着它，仿佛这样能参悟出什么来。 　　但今天，他再一次踏入“月亮”，面对那煌煌火光，炽灼如烧。 　　他神情冷淡，只如百年前千万次那样，不遗余力，挥掌而出。 　　轰隆—— 　　整个炼狱都震颤起来。 　　…… 　　看着被无边月色、耀眼光辉包裹的宁宁，乔菀忍不住抬起了头，看向山洞外悬挂在夜空的明月。 　　难道……宁宁住在月亮上？？？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诱捕 　　“娇娇，小心些，四叔说这山崖附近有一种诡秘非常的玄兽出没。” 　　“多谢卓旸哥哥提醒，卓旸哥哥也小心。” 　　乔菀睁开眼，听见声音渐近。 　　她一骨碌爬起来，眼疾手快将垫子收进储物戒，闪身进了山洞深处的阴影里。 　　“娇娇，跟紧我。” 　　“嗯。” 　　“卓旸表兄待娇儿真好，看得我们真是羡煞。” 　　“现如今没了那烦人的‘未婚夫’，娇娇和卓旸肯定是就……” 　　一阵促狭笑声。 　　乔菀越听越觉得熟悉，声音耳熟，内容也是。 　　“只是没想到，那方离死在了朝颜秘境也就罢了，伍媚姐姐也不知所踪。” 　　少男少女们路过山洞，投下一大片影子。乔菀目光越过遮住她身形凸出来的岩壁，看到为首的一男一女，那女孩看起来十五六岁，花容月貌，娇娇怯怯。 　　伍娇。 　　她这具身体的“妹妹”，原着里和男主方离的“未婚妻”。 　　是了，这次无方秘境在广林城也出现了一个入口，所以伍家、卓家这几个广林城的大家族，也派人进来，以期能获得机缘。 　　“可惜了，娇娇那姐姐，真如其名，妩媚动人极了。” 　　“姐姐……”伍娇低声说，“或许是她命中注定会有一劫，只盼她能平安度过。” 　　卓旸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的伍娇，笑道：“伍媚美则美矣，却不如娇娇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她性子骄纵，虽有一点修炼天赋，但也只是一点，不说比起天都的青年才俊，也比不过娇娇，娇娇如今已是驭玄者七阶，照这样下去，不用两年，就能——” 　　表妹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等等，卓旸表兄，山洞里是不是有东西？” 　　“嗯？” 　　乔菀：“……” 　　表妹眼光真敏锐啊。 　　她往石壁阴影中藏得更深了些，心中思忖，要怎么办。出去相认？顺便展示一下自己驭玄者八阶的修为？ 　　卓旸道：“这洞中似乎是有些不同寻常的痕迹。” 　　伍娇担心道：“会不会是那诡秘玄兽？” 　　表妹跃跃欲试：“或许是机缘呢？” 　　就在这时，揣在袖子里的手机连连震动，像是有人在接连不断地给她发消息。 　　乔菀掏出手机把亮度开到最低，眯眼一看。 　　消息来自《罔墟万兽图》。 　　【相柳：救命】 　　【相柳：救命！】 　　【相柳：救命！！！！】 　　乔菀：？ 　　外面，那几人正在争论要不要进山洞查看。 　　乔菀略一思考，没有进入罔墟，而是直接画阵召唤出相柳。 　　相柳长长地“嘶——”了一声，三分愤怒，三分不满，三分松了口气，还有一分掩藏的恐惧。 　　它这一声，直接把外面的人吓了一跳。 　　九只蛇脑袋在黑暗中缓缓探出，九双猩红的眼睛升腾着怒火和想要将这些人全部吞食掉的欲望。 　　想要探索山洞的表妹：“……” 　　觉得也不是不行的卓旸：“……” 　　面色煞白的伍娇：“……” 　　其他吃瓜群众：“…………” 　　僵硬三秒后，不知谁先叫了一声：“快、快跑啊！” 　　一哄而散。 　　相柳问道：“要追吗？” 　　乔菀：“不用。” 　　“太可惜了，”相柳遗憾道，“我本来刚好饿了。好几天了，都没打架。” 　　乔菀问：“你刚才是不是喊救命了？” 　　相柳：“呃。” 　　它九个脑袋各自仿佛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四面八方，就是不直视乔菀的眼睛。 　　乔菀问：“出什么事了？” 　　相柳：“……你进罔墟看看就知道了。” 　　乔菀点进罔墟，两道声音。 　　少年：“它怎么不见了？” 　　少女：“我怎么知道！我不是让你按住它吗？” 　　少年：“它九个头！我怎么按？你天上飞着不怕咬，我呢，被它一个头咬一口就够疼得了！” 　　少女：“……” 　　少年：“不过，怪不得它最近不见了，原来躲在了这个地方。这里玄气比外面充沛，待着还挺舒服。” 　　少女：“你有没有点出息呀！好不容易通过它留下的痕迹和气味找到这里，你不是下定决心，要杀一只相柳，向你们族长证明你的能力吗？” 　　男声是一只雪白老虎，女声是一只赤红大鸟。 　　乔菀看着这两只的造型，心中冒出两个名字，但还有些不敢相信。 　　她回想起上次“诱捕”相柳的过程，便从仓库拿出了仙榴果、白羽花等玄植，放到罔墟小院。 　　“哎？这里什么时候放的这些东西？” 　　“好香……” 　　“我从没见过蕴含这么饱满玄气的果子。” 　　两只围着那些玄植嗅了嗅，毫无防备，各自埋头叼了自己爱吃的，吞咽下肚。 　　顿时，阵法金光绽放。 　　【吃了你的东西，就是你的兽了】 　　【召唤契约达成】 　　【你成功诱捕六级玄兽[白虎]】 　　【你成功诱捕六级玄兽[朱雀]】 　　【看来对于如何利用罔墟小院诱捕玄兽，你已经很熟练了~】 　　“你——” 　　相柳震惊了：“你跟它们也签订契约了？？” 　　它声音一出，屏幕里被困在阵法中的两只顿时都抬了头：“毒蛇？你在哪？！你都干了什么！” 　　相柳的九个脑袋早齐刷刷地摆过来看着乔菀，它焦躁道：“你知不知道我跟它们有不共戴天的世仇！不是它们死，就是我亡，你居然跟它们也签订召唤契约？！那以后是不是——是不是打架的工作也要分它们一半，仙榴果也要分它们一半？！” 　　乔菀沉吟：“严格来说，如果按平分算的话，应该是分它们三分之二。” 　　相柳：“……” 　　乔菀点击“放出”，阵法光芒消散，朱雀和白虎被放出来，同时，它们脑海中也接受到了“召唤契约”的信息，明白发生了什么。 　　和相柳的反应不同。 　　白虎的眼睛瞪大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召唤师？你是召唤师？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召唤师！我居然和召唤师签订了契约？！” 　　乔菀：…… 　　她忍不住想，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吧，我居然跟白虎朱雀签订了契约？！ 　　“小白！太好了！恭喜你，你被召唤师选中了！”朱雀居然也真心实意地替白虎高兴起来，“咱们这就回去告诉你们白虎族所有人，看它们还敢不敢瞧不起你！” 　　说完，它翅膀一振，朝院子外飞去。 　　下一秒，“砰”一声巨响，朱雀直挺挺地撞在了结界上。 　　相柳：“哈哈哈哈哈！”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发财了 　　【现在你已拥有三只玄兽，现在的罔墟小院无法满足三只玄兽的自由活动，你可以对小院进行扩建。】 　　朱雀滑落下来后，在地上扑腾两下，打了个喷嚏。 　　相柳笑得幸灾乐祸，结果下一秒，就被乔菀送回了小院里。 　　相柳：“……” 　　三只玄兽面面相觑，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都先不要动，”乔菀说，“稍等片刻。” 　　熟能生巧，乔菀已经学会了对“召唤”这件事收放自如。现在她不会像以前那样，召唤出来就得等到体内玄气用空，才会让玄兽自然地回到罔墟，而是能够自己操控了。 　　她点开刚才那条系统信息的详情，查看了如何对小院进行扩建。 　　同时，系统也提醒她，小院有结界保护，玄兽进来之后，和她签订了契约，就无法再冲破出去，除非得到她的允许，玄兽才能暂时离开。 　　乔菀把这个消息和相柳、白虎、朱雀说了，也告诉了它们“召唤师和召唤兽是一种平等合作关系”。 　　白虎在院子里撒了会儿欢，才想起来问：“我们族长总是说，召唤师一定会选最好的玄兽签订召唤契约，我这样的是不够格的，还说我的那些兄弟姐妹都比我好，结果没想到我是第一个召唤师签订契约的！” 　　【白虎是上古玄兽，古来只有圣者及以上才有能力与它们签订契约，而到了圣者级别，要与玄兽签订契约——哪怕是玄兽白虎，也需仔细挑选。】 　　乔菀看完这段注解，沉默了。 　　所以果然是她高攀了啊。她只是个小小的驭玄者八阶…… 　　“可是，”朱雀要更冷静些，察觉出不对劲的端倪，“我跟白虎也就算了，你这条毒蛇，为什么也能跟召唤师签订契约？！” 　　相柳：“你管呢？” 　　“好了，”乔菀说，“不要吵架，以后都要在一起生活，定要和睦相处。” 　　“和它？” 　　“和它们？” 　　“嗯，没错，”乔菀说，“接下来我需要一位陪我探索秘境山林，报酬是玄植，有各种品类供君挑选，你们看谁愿意……” 　　白虎：“我我我！我愿为召唤师大人效犬马之劳！” 　　相柳蛇信咝咝，听到玄植任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我……” 　　乔菀：“那就白虎吧！” 　　相柳屈辱道：“……明明是我先来的！” 　　“召唤师大人，你可以叫我小白。” 　　“好的小白。” 　　小白快乐地摇摇尾巴。 　　相柳：“……明明是我！签订召唤契约也好，约定干活给报酬也好……” 　　乔菀画召唤阵把白虎召唤出来，若无其事地退出了罔墟，相柳的声音骤然消失。 　　乔菀可以想象自己骑着白虎纵横山林，也可以想象自己乘着朱雀傲游秘境，但如果是九头蛇相柳……她没法想象。 　　* 　　乔菀身骑白虎，感觉爽得胜过坐在一辆风驰电掣的跑车上。 　　白虎在林间奔跑。 　　它的皮毛比乔菀想象中柔软，速度很快，但人坐在上面却很稳当。 　　月露芝，乔菀打听过了，这是一种罕见的药材，生长条件极为苛刻。从外表来看，它与普通灵芝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但它特殊就特殊在，它是夜夜吸收月光精华生长而成，成熟之时，会在芝盖上凝出一滴露水，是为月露。 　　因为白虎速度很快，而月露芝又只有普通灵芝大小，并不突出，乔菀就无法凭借肉眼去找。 　　在山洞把白虎召唤出来，乔菀就和它讨论了这个问题。 　　白虎爪子在地上扒拉出印子，雄赳赳气昂昂道：“大人，交给我吧！月露芝这东西，听起来肯定生长在玄气最旺盛的地方，我们罔墟玄兽都知道怎么找玄气丰沛处的玄植！” 　　之后，它就带着乔菀一路狂奔。 　　没过多久，白虎就刹车，长长地吸了口气：“这里！玄气充沛！玄植茂盛！看看月露芝在不在这里？” 　　乔菀从小白背上下来，入目是窄窄溪流，溪水中白色小鱼游动，同样浅白色的藻荇交错浮动。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乔菀有点发呆，喃喃，“这是‘双玉浮’。” 　　小鱼和藻荇是共生关系，作为炼药药材也基本上一块卖的，通常用来炼制治疗修炼走岔、走火入魔导致的经脉受损。 　　这药材千金楼收，一对“双玉浮”五百金珠。 　　这条溪里……乔菀要是全捞起来，估计卖个一两万不是问题。 　　白虎问：“这里有月露芝吗？” 　　乔菀说：“没有。” 　　“哦……”白虎耳朵耷拉下来，“对不起大人，我下次会继续努力更注意些的！” 　　乔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没愣多久，就行动起来。把储物戒里大小合适的瓷瓶玉碗拿出来，捞了六对双玉浮。 　　然后，她在天天地图上把这个点标记了出来。 　　做完这些，回头，看到白虎在啃旁边的树叶子。 　　见乔菀看它，它还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边就是普通的树叶，也蕴含玄气，我多吃点，补充体力！” 　　乔菀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从阆苑拿了两颗仙榴果和一把灵胥豆，分了一半给白虎。 　　小白：！！！ 　　它说：“谢谢召唤师大人！” 　　整只虎几乎立起身来扑到了乔菀身上，亲昵地在她身上蹭了蹭，然后原地打滚一圈四仰八叉露出肚皮，眼睛里简直闪着星星让乔菀摸摸它。 　　乔菀无法抗拒，摸了摸它的肚皮。 　　小白眯着眼呼噜两声，低头把仙榴果和灵胥豆一口炫了，整只虎电量充满：“大人，我准备好了，上来吧！” 　　乔菀一边吃下仙榴果补充丹田内的玄气维持召唤，一边说：“别叫大人了……你今年多大？” 　　“我十五岁啦。” 　　“那叫姐姐吧。” 　　“好，姐姐，坐稳啦！” 　　它一跃而起，鼻子嗅嗅，寻找新的玄气充沛之地。 　　“姐姐，这里玄气充沛，树木茂盛，不久前还刚下过雨！” 　　乔菀收获一捧千金楼收购价一百金珠一朵的七彩玄芝。 　　“姐姐，这里玄气充沛，有月阴之气！” 　　乔菀收获五十株千金楼收购价八十金珠的寒蟾草。 　　“姐姐，这里玄气充沛，树木茂盛，有玄植寄生，其露意甚浓！” 　　乔菀收获一大把千金楼收购价一百二十金珠的夜兰晶斛。 　　“姐姐，这里！” 　　“姐姐，这边！” 　　“姐姐，这次一定是！” 　　不知不觉，乔菀的一枚储物戒满了。 　　开始往第二枚储物戒里装药材。 　　“……姐姐，对不起，”当再一次找到的玄气充沛之地生长的不是月露芝后，小白低落自责到了极致，“我没有找到月露芝，我真是太没用了……” 　　这次是千金楼收购价一百五十金珠的软锦天罗。 　　地上长了一片，细数起来，有上百棵。 　　乔菀慈爱地摸了摸白虎的脑袋：“傻孩子，不要这么说自己，你很厉害。” 　　小白在她身上又蹭了蹭，很快重新振作精神。 　　它想，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召唤师，她不嫌弃它笨，会夸奖它、鼓励它、安慰它，还会摸摸它。 　　它一定要拼尽全力，帮姐姐找到月露芝！ 　　这一次，它认真分辨着风吹来时的气息，朝玄气最浓郁的地方疾驰。 　　作者有话说： 　　小白：我好没用TAT 　　乔菀：我——要——发——了！ 第21章 藏宝阁 　　“卓旸哥哥，”伍娇望着眼前耸入云霄的楼阁，“听说这就是无方秘境主人留给后来人的藏宝阁。” 　　“正是，”卓旸道，“藏宝阁共二十三层，只有驭玄者修为才能进入，低于或高于，都会被结界挡在外面。不过，修为限定如此，里面的东西恐怕也好得有限……” 　　“嗤。”身旁有个小孩笑出了声，“哪来的土包子，这是头一回进无方秘境吧？” 　　卓旸脸色沉了下去。 　　他扭头望去，发现那小孩身上穿的一身月白长袍，长袍上银线暗绣浩然水纹。 　　卓旸：“……” 　　天泽学院。 　　天玄大陆，天都城，天泽学院。 　　随便往天泽学院扔一朵花，砸中的不是七国王子王女，就是隐世家族的怪胎，不是八大势力的少爷小姐，就是千百年一遇的天之骄子。 　　小孩只有十二三岁，但气度非凡。 　　卓旸表妹见表哥不说话，便替他开口，对那小孩说：“你进过秘境好几次？那你上到藏宝阁第几层了啊？” 　　她本意原是嘲讽，谁想小孩傲然笑道：“两年前，我十岁，驭玄者一阶，上到藏宝阁二层，去年，我驭玄者五阶，上到藏宝阁九层，今年，我驭玄者八阶，估摸着，最起码能上到十七八层吧，你们呢？” 　　表妹：“……” 　　伍娇：“你……这么小，驭玄者八阶了？” 　　小孩道：“很奇怪吗？我的进度已经算慢，在我们学院，十五六岁的师兄师姐，至少得是玄师了，不然会被瞧不起的。” 　　伍娇：“……” 　　“不过也是，你们是连之前连无方秘境都没进过的土包子嘛，这么大了还没驭玄者八阶也不奇怪。” 　　一群人被一个小孩怼得哑口无言。 　　卓旸沉着脸说：“我是驭玄者十阶大圆满，只差最后一步，突破便是玄师。” 　　“但你看起来很老啊，不止十五六岁吧。” 　　十七岁的卓旸：“…………” 　　藏宝阁周围的人，目光投到他们身上，一阵阵忍俊不禁的笑声传来，伍娇又羞又气，脸色通红，卓旸神情也很难看，但还是在伍娇面前保持了风度，扭过头，不再跟那小孩说话。 　　白虎带着乔菀刚到这里不久，恰好让她看完整了这出好戏。 　　因为人太多，乔菀怕白虎惹眼，便把它收回了罔墟小院里。 　　进去之前，小白还说：“姐姐，我感受过了，这里是整个秘境中玄气最最丰沛的地方之一，若是你在这儿也没找到月露芝，那就再召唤我出来！我不要报酬也会帮姐姐找的。”顺带蹭了乔菀一通，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乔菀混迹在人群中，不仅看到了卓旸伍娇他们，还看见了方离。 　　众人焦点处，表妹见表兄和伍娇都不说话，她又站出来说：“你也不过才上到了第九层！这藏宝阁可一共有二十三层！” 　　接着，旁边有人插话，绘声绘色地说明了，藏宝阁每上一层之艰难。 　　能上到十八层往上的人，都数得过来。 　　“现如今啊，这藏宝阁的记录，是六百多年前，一位十岁的八阶驭玄者，抵达了第二十二层。那之后，既没有年仅十岁的八阶驭玄者登上二十二层，也没有其他驭玄者上到二十三层，二十三层里面有什么，至今是迷。” 　　乔菀记得这段剧情，她还隐约记得，藏宝阁前十八层东西都挺一般，十八层往上，就开始有些天玄大陆现如今不常见的珍宝。一些珍贵的丹药和药材也有。 　　里面是不是也可能有月露芝？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其他药材也有。 　　乔菀抬头看了那华美楼阁一眼，她并不贪心，只要到二十层就够了。 　　没记错的话，珍贵的丹药药材那些东西，就是在二十层。 　　至于那谁都上不了的二十三层，是留给主角来创造巅峰的。 　　创造巅峰之前还有一系列欲扬先抑环节，诸如方离和伍、卓两家人撞见，被羞辱唾骂一番，后面再打脸云云。 　　她把兜帽戴严实了，希望这脸别打她身上来。 　　和无方秘境一样，藏宝阁开启也有限制。 　　无方秘境开九天，其中藏宝阁只开三天，从无方秘境开启的第三天午时至第六天午时。 　　现在，正是时候。 　　藏宝阁大门打开时，乔菀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悄悄地跟在了那个天泽学院的小孩身后。 　　这个小孩是琴国国君琴栩的儿子琴严。 　　琴栩是七国中的三个女国君之一，后来也成为了男主方离七个后宫之一。 　　而感情契机，就在于方离因为这小孩怼了伍娇他们看他顺眼，在藏宝阁里救了他一命。这让方离从此和女国君搭上了线，不久，女国君就倾心相许了。 　　乔菀痛苦面具地回忆了下女国君出场时的英姿飒爽雍容闲雅，和后来的娇娇滴滴争风吃醋…… 　　——她要把那段方离救小孩的剧情截胡了！ 　　乔菀默然跟在琴严身后，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藏宝阁第一层，机关是“重力”。 　　那些修为低微、基础不牢固的，当即就不知道怎么抬脚迈步了。 　　从第一层上到第二层，要走一道三十级的台阶，每上一步，重力就更沉一点。 　　琴严驭玄者八阶的修为，受到的影响很小，上楼不说是身轻如燕，也算是健步如飞了。 　　乔菀难得庆幸一次自己修为够用，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藏宝阁外，一道玄气凝成的光幕缓缓展开。 　　“这是什么？” 　　“你是第一次进来吧？这道光幕能向我们展现阁内情景，而且它会始终凝注走在最前面的人——您看，这小孩和姑娘，就走在了最前面，这会儿工夫就上了二层了，真快啊。” 　　作者有话说： 　　乔菀：我懂，藏宝阁第二十三层是留给主角创(装)造(x)巅(打)峰(脸)的 　　方离：嗯……谁是主角来着？ 第22章 上楼 　　琴严今年十二岁，驭玄者八阶，境界与当年创造记录的人相仿，年岁却要大上一些，他嘴上说自己的修炼进度“算慢”，实际上在他这个年龄段，天泽学院中修为比他高的只有一个人。 　　他不仅是琴国王子，也是天之骄子。 　　之前来过藏宝阁几次，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前几层便走得飞快，心中不仅想争头筹，也想破纪录。 　　别人能八阶上二十二层，他为什么不能呢？ 　　琴严在前面跑，乔菀就紧紧地跟在后面。 　　好在跟得紧的不止她一人，那些驭玄者九阶、十阶大圆满的，走起来比她更轻松。 　　前八层，都这么熙熙攘攘，纷纷而过，那些或重力、或雾霭、或极热极寒的机关，几乎没有给他们这些境界的人带来什么阻碍。 　　到了第九层，琴严的势头一顿。 　　去年，这里就是他的终点了。 　　乔菀环顾一圈。 　　……什么都没看见。 　　这里一片漆黑，一点点光都没有。踏进这层，就像跌入浓墨之中。 　　目不能视，便只能依靠玄气探路。 　　身边有衣袖擦过的动静，很细微，但乔菀还是捕捉到了。那脚步沉稳笃定，显然识路，乔菀下意识想跟上那人，然而只是玄气感应松懈了一呼吸间，她就彻底失去了那人踪迹，独自徒留在一片漆黑里。 　　乔菀原地顿了一会儿，摸索着从身上掏出手机。手机屏幕浮现微弱的光芒，比平时要暗淡许多，乔菀心中隐约觉得不对，但还是滑动屏幕，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没亮。 　　没有光出现。 　　乔菀呼出一口气，怔了两秒，知道这回没什么可以取巧的，只能自己慢慢探路了。 　　她收起手机，闭上眼睛，经脉丹田玄气流传，从她周身缓缓释放出去。 　　乔菀仿佛小儿蹒跚学步，走得很慢。 　　她还是第一次用玄气当眼睛，有点不习惯，也有点新奇。走了一段后，她渐渐熟稔起来，这片黑暗里并非全无一物，有很多障碍，如果使用玄气不熟练，那么很容易撞到柱子上、跌进坑里、还有可能踩到捕兽夹。 　　乔菀一一避开，终于，找到了上楼的台阶。 　　一级一级走上楼梯时，乔菀心想，藏宝阁的设置，还挺像玄气使用新手教程，让他们学着如何用玄气御寒消暑，又如何用玄气替代五官。 　　转眼，就进入了第十层。 　　一上去，眼前豁然开朗。 　　但紧接着，乔菀耳边便炸响嗡鸣，那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但直往她脑袋里钻。 　　她目光游走，看到其他人也是眉头紧皱很痛苦的样子，就知道大伙儿都一样。 　　有几个修为不够的，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耳朵里流出血来。 　　乔菀没有强忍，而是学会了使用玄气隔音。 　　等减轻耳朵的痛楚后，她便再度看到了琴严……和方离。可能这就是剧情吸引力吧，两人一前一后，正朝楼上走去。 　　乔菀咬牙，紧随其后。 　　主角光环作用下，方离上楼上得飞快，琴严跟他速度差不多，两人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地狂奔，机关全不在话下，苦了后面的乔菀，跟得身心俱疲。 　　眨眼，就到了第十七层。 　　第十七层，有一扇门。 　　门尚未开，先到的人只能等着，后面再陆陆续续有人上来。 　　乔菀艰难爬上楼，只觉得口干舌燥，丹田里的玄气也快空了。 　　不光是她在喘气，其他上到这一层的人，也都露出了疲惫之色。 　　乔菀看着差不多就站在自己前面的方离，把自己的兜帽拉得更严实了一些。 　　扭头，又看到后面，卓旸和伍娇跟了上来。 　　……前后夹击了这是。 　　幸好，第十七层的门刚好开了。 　　乔菀跟着人群挤了进去。 　　抬眼望去，这一层，四壁有轻纱慢拂，上面挂着一串串光耀灵灵的玄晶。前几层可没有这么多玄晶——不是秘境主人没放，而是这些年往来的人太多，被搬空了。 　　众人身体劳累，意志便也跟着虚弱。 　　那闪亮亮的玄晶，此刻在这些人眼中就充满了诱惑。 　　先拿上一两颗补充下丹田内的玄气也是好的啊。 　　乔菀正觉得这一层布置眼熟，就见一人伸手去摘玄晶。 　　下一瞬，她眼睁睁看着纤细黑肢从纱幔后猛地伺候，穿透了那人肩胛，血还没来得及流出来，就有一层一层白丝飞出，缠绕覆盖在他身上。 　　“天罗地网蛛！” 　　有人大叫一声，立刻就想跑。 　　乔菀还在感慨竟有如此朴素直接之名字，便发现四壁轻纱中无数黑色细长肢体伸出，无数蛛丝喷出，恰如天罗地网，将所有人笼罩。 　　蛛丝越喷越多，上面有黏稠胶液，把人们牢牢地粘在了原地，无处可逃。 　　“它们在织网！” 　　“天罗地网蛛……那可是最擅杀人的蜘蛛！一旦网成，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可到了这里，我们玄气也都差不多用尽了。” 　　身上沾了蛛丝的卓旸一边挣扎，一边道：“这里怎么会有天罗地网蛛，以前第十七层明明是毒雾机关！” 　　“你不知道？”少年低沉冷笑道，“藏宝阁从第十七层开始，机关每年都变。” 　　“那也没听说过会有杀人的！——你？！”卓旸骤然反应过来，看到那屋子正中央的少年缓缓抬起头。 　　“方离？！”伍娇失声叫出他的名字。 　　乔菀闭眼。 　　想起来了，这段剧情。 　　“方离，你竟然没有死？”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我的好‘未婚妻’。” 　　“谁是你未婚妻？” 　　“我们一日没签退婚书，你就一日是我的未婚妻！” 　　“你放肆！”卓旸怒道，“你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娇娇说话？” 　　这一层的人一脸吃瓜，很是缓解了织网带来的恐惧。 　　“这种时候了，你们还在吵什么？！”一个路人说，“想想办法啊，难道要等天罗地网蛛织好网，把我们都吃了吗？” 　　“没事，”琴严津津有味道，“这蜘蛛要蜘出能把我们都杀死的网，少说也得忙活一个时辰。” 　　方离对着卓旸嘲讽道：“废物？我看你才是废物吧！靠着身为族长的老子，耗尽家财买了无数丹药，才堆起你这驭玄者十阶大圆满的修为，看起来好像差一步就能突破玄师，实际上……你早就废了。” 　　“你！” 　　卓旸恼羞成怒，开始拣出在广林城的事和方离的身世羞辱他。 　　方离看了他片刻，忽然拔腿，动了起来。 　　蛛丝似乎没给他造成困扰，他直接走到卓旸面前，一把将他推到了天罗地网蛛“怀里”。 　　雪白蛛丝当即糊了卓旸一脸，甚至钻进了他的鼻腔和耳朵里。窒息感和被侵入的感觉让他疯狂起来，不远处伍娇也吓得脸色惨白，一边喊着卓旸哥哥，一边滚滚落泪。 　　方离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往十八楼去。 　　“怎么回事？！” 　　“他怎么好像一点没受影响？” 　　“喂，兄弟，你能不能——” 　　“放心，”楼梯走到一半，方离回头，“待我从取到我想要的东西，下来时会救下诸位，除了……那对奸/夫/淫/妇。” 　　乔菀知道，他能这么行动自如，是随身老爷爷给予了助力。 　　另一边，琴严不知在想什么，原地坐下了，闭上眼眸，做出了打坐的姿势。 　　方离救琴严的剧情在二十一层，原着里没写琴严在十七层是怎么脱困上楼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罗地网”渐具雏形。不仅如此，不断地有蛛丝包裹在人身上，把他们包成了一个个茧。 　　乔菀双腿双手都被禁锢住，蛛丝就跟铁丝拧成，韧性十足，她怎么也挣不开，玄气也冲不破。 　　武力不行，那就只能动脑。 　　天罗地网蛛。 　　这四个字，初听奇异，过分简单直白，乔菀仔细一琢磨，似乎又有点耳熟。 　　蜘蛛。 　　在宁宁的《第二篇章·炼》中，那让人饱受折磨的地窖里，就有毒蜘蛛。 　　尸之国的这些毒物，并不是凭空得来的，同样需要捕捉和豢养。 　　像白羽花是妖禽玄禽最喜欢的玄植，那么蜘蛛也有蜘蛛热爱的玄植。 　　“……不用惧怕它们，”还记得那专门教授尸之国孩子们这一课的阴郁先生说，“日后，它们会是你们的亲朋好友，会与你们终生为伴。你们只要记着，它们与人与兽并无本质差异……人爱吃五谷瓜果，毒蛛喜食天蛛醴丝兰，人要从地里种粱山里打猎，这些毒蜘蛛为了口腹之欲，也要与那守护天蛛醴丝兰的天罗地网蛛生死争夺……” 　　天蛛醴丝兰。 　　乔菀只记得自己当时特别紧张待会儿要下地窖的事，听得头昏脑涨都不认识蛛字了，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想起来了那玄植的名字！ 　　如果她手上有天蛛醴丝兰，或许眼前的情景能有转机。 　　蛛丝在乔菀手腕上勒出红痕，她指尖不断地往前伸，终于摸到了兜里的手机，点开《阆苑》。 　　藏宝阁能压制超出驭玄者的力量，包括大部分玄器，之前手机的手电筒就没法用，不知道现在，她能不能进得去阆苑。 　　乔菀深呼吸。 　　点击《阆苑》游戏中的“探索”按钮。 　　【欢迎回到阆苑~】 　　【使用玄气，继续你的探索之旅吧~】 　　以前，乔菀是四处走走，优哉游哉，让地图上的阴影慢慢减少。 　　但今天，她一个猛子扎进黑暗里，直接跑了起来。 　　没跑多久，丹田就空了，乔菀被弹出阆苑。 　　她冷静地从阆苑仓库里拿出玄植，往自己嘴里塞。她也试过从储物戒拿玄晶出来充盈丹田，但藏宝阁规则的力量让她无法做到，只能靠吃玄植补充体内玄气了。 　　等到丹田恢复半数玄气以上，乔菀便再进阆苑。 　　如此在短短两刻钟里反复十几次，把自己逼到了极限——乔菀突破了！ 　　突破到驭玄者九阶的气息在这屋中荡开，众人一时有些愣了。 　　“突、突破了？？” 　　“这种情况还有人能突破？？” 　　“生死关头突破，也是常有的事……但我还是佩服这种人，不像我，说实话，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也是……别说修炼了，我都后悔进这藏宝阁了。宝没见着，命快没了！” 　　就连专心打坐的琴严就惊异地睁了下眼。 　　突破时产生的劲风，把乔菀脑袋上的兜帽掀掉，露出了她的脸。只不过外人看来，还是隔着薄薄的蜘蛛网茧，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伍娇眨了眨眼，越看越觉得那若隐若现的人影眼熟，她呆滞喃喃：“姐、姐姐？……” 　　乔菀浑然没有在意身外之事，她只知道自己在阆苑狂奔了不知道多久，为了补充玄气快把仓库都吃垮了，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二十二层 　　从小地图上看，此地在整个阆苑的西南方向。 　　这儿是一处幽深山谷，泥土湿润，草上还凝着露。 　　山谷中长着一片片藤蔓花草，乔菀本来在犹豫要不要下去——只有下去，把山谷中的黑暗都驱散开，才能解锁这片“田”和其中植株的信息，可是如果里面没有她找的东西，那么下去再上来，会有些耽搁时间。 　　最终，由于她体内玄气不剩多少，如果下去以后发现山谷里没有天蛛醴丝兰，等玄气用尽，那就可以被直接弹出阆苑，重进就能选择新地点，乔菀这才下去。 　　把地图上显示的阴影黑暗驱尽，乔菀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 　　【恭喜你解锁了一片“山谷”】 　　【获得青藤×53，络紫草×106，漆兰草×65，胭脂莺×18，荒合苏×22，天蛛醴丝兰×31】 　　乔菀心神骤松，呼出一口气。 　　这时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蜘蛛网织成的茧已是厚厚一层。 　　乔菀拿出十朵天蛛醴丝兰，放到身边。 　　她肉眼看不清外面情况，便闭上眼睛，尝试用所剩不多的玄气缓缓探出去。 　　外面已经没有“人”，只剩下十几二十个厚厚的茧了。 　　其中，琴严那个茧，已经破了开来，空了。不是暴力突破的，那本应该编织成茧的蜘蛛丝软踏踏散落一地，倒像是……被解开的？ 　　这是用玄气“抽丝剥茧”了么？ 　　正琢磨着，忽觉一片阴影笼罩在困住她的蛛茧上。 　　乔菀屏息。 　　巨大的蜘蛛好几条腿的影子投射在白茧上，在外面试探着什么，似乎在确认里面天蛛醴丝兰的气息。 　　天蛛醴丝兰有一股奇异的，阴冷潮湿但又馥郁芳菲的香气。 　　它叶子是如蛛丝般的淡白色，也如蛛丝般细长，花朵则是月白色，似柔软绒团，仿若蛛丝蜷裹。 　　噗。 　　蛛丝茧被捅破，一条蜘蛛腿伸了进来，落在天蛛醴丝兰上。 　　接着，一条又一条的蜘蛛腿伸了进来，把整只茧搞得破破烂烂，只为了天蛛醴丝兰。 　　乔菀胆战心惊地在原地，看着蜘蛛腿进进出出，在她身边反复擦过。 　　终于，连她手腕和腿脚上的蛛丝，也被蜘蛛自己割开了。 　　乔菀把玄气凝于脚底，避免再次被蛛丝沾到，从茧中脱身而出。 　　天罗地网蛛忽然一顿，接着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幽蓝复眼，让乔菀心中一紧，连忙又掏出两朵天蛛醴丝兰远远扔出去，趁蜘蛛全副注意力扑向兰花时，她飞快上楼。 　　第十八层，机关是“窒息”。 　　里面没有空气可供呼吸，乔菀艰难地通过食用玄植补充玄气，用周身玄气运转代替呼吸，勉强度过，而后直奔第十九层。 　　至于十八层摆满的书架和各种功法典籍，乔菀没看也没拿。她准备下来时再仔细查看。 　　十九层的门是虚掩的，乔菀推门而入，冲进去，紧接着惊呼一声。 　　好险！ 　　看着眼前一池红水，乔菀及时刹住脚步，才没掉进去。 　　但身子巨幅摇晃之时，她斗篷兜帽却飘荡下去，露出容颜。 　　藏宝阁外，围观群众一阵惊叹。 　　与此同时，旁边，方离和琴严同时看向了她。 　　“啊……”乔菀呆滞，“你们卡在这一层了啊。” 　　她对这个情节没什么印象，所以完全没预料到方离和琴严还在这里。 　　“你……”方离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乔菀心念急转，无数说辞在脑中，最后她却只说：“与你何干？” 　　方离：“……” 　　他磨了磨牙，觉得伍媚果然一如既往，让人厌恶又憎恨。 　　乔菀看了看眼前的红色池水，她随便丢了片衣服残布下去，只见布料刚沾上水，就被消融得无影无踪。 　　难办。 　　这水池很深，没法硬闯，要么，就用飞檐走壁的技巧，从两侧墙上过。 　　但是，乔菀走过去摸了一把墙，摸到了一手的油。 　　如果他们是王者以上级别，还能用玄气化为实质，铺出台阶，从容走过。可惜他们只是小小的驭玄者。 　　红色水池之下，有透明的琉璃板，琉璃板下，是各种瑰奇珍宝，不仅漂亮，而且都蕴含着比寻常玄晶更为丰富的玄气。 　　但这机关设置……藏宝阁主人不像是愿意大方相赠的样子。 　　两侧墙壁不行，那么…… 　　乔菀抬头，看向天花板。 　　方离和琴严也都跟着她一起抬了头。 　　不过天花板他们之前看过了，和墙壁看起来一样光滑，虽然似乎没油，但是它不仅高、而且没有任何可借力的地方。 　　没有，那就创造嘛。 　　乔菀先试着画阵召唤相柳，发现果然召唤不出来。相柳的实力，的确远远超出了藏宝阁的限制。 　　她沉吟两息，忽然转过身，下楼了。 　　“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方离冷笑。 　　乔菀没理他。 　　她下去时，正遇到一个满嘴络腮胡的大汉上楼，他满脸横肉，眼中凶气毕露，瞥了乔菀一眼。 　　乔菀直觉，这人不是善茬。 　　两人在十八层交错而过，乔菀重回十七层之前，清点了一下阆苑仓库里剩余的天蛛醴丝兰。 　　还剩十九朵，应该够用。 　　她先拿出两朵，站在两层之间的台阶上，用力摇了摇天蛛醴丝兰，把花粉花香都摇出去，好吸引一只天罗地网蛛。 　　一只蜘蛛率先注意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她走来。 　　乔菀丢了一朵天蛛醴丝兰在地上，而后慢慢后退，重回十八层。 　　那只天罗地网蛛把兰花囫囵吞下，蓝色复眼盯着她，跟她上了楼。 　　很好，乔菀心想，它可以跟人上楼。 　　接下来就只要继续这样，把它诱到十九层。 　　乔菀每隔一段路就丢下一朵天蛛醴丝兰，免得蜘蛛因迫不及待而朝她喷丝。 　　这样一路到了十九层，推开门一看，眼前场景却是让人一怔。 　　方离和琴严已经不在这里了，红色池水中飘着一副枯骨，很快，那副枯骨也被消融殆尽了。 　　乔菀立刻意识到，这尸体属于那络腮胡大汉。 　　藏宝阁的人更清楚事情因果，那大汉一上来，弄清楚情况，便心生一计，他心狠手辣，想把方离推下去做垫脚石，结果力不能敌，反被方离推了下去。 　　方离趁势跃过水池，琴严抓住机会紧随其后，但他的一只脚，还是被池水腐蚀灼伤了些，上楼时一瘸一拐。 　　乔菀没有发愣太久，天罗地网蛛还在她身后呢。 　　她让开一些，朝着水池上空的天花板抛了一朵天蛛醴丝兰。 　　蜘蛛判明形势，猛地吐丝，不仅粘住了兰花，也粘住了天花板。 　　乔菀又抛了几朵兰花，在水池上空架出一座“悬丝桥”。 　　玄气可以稍微抵抗蛛丝黏液，但一定要够集中、够快。 　　乔菀深呼吸一口，把所有玄气都凝聚在自己的双手，然后一跃而起，抓住了蛛丝，往前荡去！ 　　几下，她就成功荡到了通往二十层的台阶上！ 　　身后，天罗地网蛛慢悠悠地顺着蛛丝上来，一朵一朵地吃掉天蛛醴丝兰。 　　乔菀拍拍手，看这蜘蛛也莫名顺眼了，舒气一笑。 　　推开门，二十层。 　　满屋子药香，扑面而来。 　　乔菀第一时间察觉不对，扯下一片衣裙布条，加上玄气之力，蒙住口鼻。 　　方离和琴严也在，都蒙着下半张脸，显然察觉出了此种蹊跷。 　　这里有蒙蒙的，如梦似幻的淡雾。 　　“要通此层，需取一物，还一物。” 　　墙壁上挂着一幅字。 　　乔菀知道规则，拿走一样药，就得放一样药在同一个地方。 　　反正她别的不多，储物戒里全是药材。 　　和别的层不同，这一层，四面有窗。 　　屋外天光照射进来，光芒落在了那些药材上。 　　其中，有一个小小的盆栽，引起了乔菀的注意。 　　从摆设来看，盆栽本应有三个，但现下其他两个所在的位置，分别被一截兽骨和一朵七彩玄芝替代了。 　　乔菀走近，陶盆中生长着一枚如同黑玉般的灵芝，颜色匀称通透，傲然挺立，芝盖上……是一枚晶莹露水。 　　她抬头，发现这个位置，这会儿正沐浴着天光，到了晚上，肯定也是沐浴月光的最佳位置。 　　“你可以啊，”琴严稚嫩的声音响起，“居然跟上来了！你用什么办法上来的？” 　　乔菀小心翼翼地拿起陶盆。 　　这滴月露是贵中之贵，它要是洒了，那就功亏一篑。 　　她从储物戒里同样拿出一朵七彩玄芝，放到原先月露芝所在的位置，然后把月露芝收进她早就准备好的、专门用来装贵重药材的瓷盒里。 　　做完了这一切，乔菀才看向琴严，说：“诱天罗地网蛛，吐丝搭桥。” 　　琴严愣了愣。 　　乔菀转身继续去查看其他药材，琴严反应过来，跟在她身边说：“你竟然还挺聪明。” 　　“……”乔菀，“谢谢夸奖？” 　　突然，乔菀在丹药处，看到了一匣忘忧丹。 　　……整整一匣啊！！！这一下子得两年的分量有了吧！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乔菀布料下的唇不自觉咧开，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她连忙过去，然而这时，方离也正好过去。 　　两人都瞧上了这一匣忘忧丹。 　　方离：“我先上的楼。” 　　乔菀：“我先看到的这盒丹药。” 　　方离嘴角延出冰冷弧度：“你以为这还是在广林城，你还是伍家的风光大小姐，我还是昔日那个方离吗？” 　　他伸手就要去拿忘忧丹，乔菀劈手与他争夺。 　　方离震怒：“伍媚！” 　　两人手掌一触之下，乔菀心中有数，方离却惊了一瞬：“你驭玄者九阶了？！” 　　“彼此彼此。”乔菀道，“升级没你快。” 　　方离如今是驭玄者八阶，但他是从感玄者升上来的。 　　“不可能！”方离说，“你明明身中剧毒，那毒不仅会让人痛不欲生，也会让人修为从今往后再无进阶，你怎么可能短短几个月就驭玄者九阶了？！” 　　乔菀平静地说：“原来是你给我下的毒。” 　　方离一愣，很快咬牙切齿道：“没错，是我，那又怎样！” 　　乔菀嫣然一笑：“谢谢你啊，你还不知道吧，你给我下的根本不是简单纯粹的‘毒’，而是一种药，它的确能让我每月有一次剧痛，但同时也会让我经脉丹田打开，浑身关窍尽通，修炼天赋剧增，从此事半功倍，修为一日千里。” 　　这些是乔菀根据从毒圣那里得到的小册子里记载的一味药瞎编的。 　　如果她承认，是的，她中毒了，并因那毒而痛不欲生，方离肯定会感到畅快吧。 　　她要从源头掐灭他复仇的快/感，告诉他，他做的事情不过白费工夫，反而给她带来了天大的好处。 　　“至于那点疼……”乔菀知道方离修为突飞猛进的过程也不算轻松，反正气死人不偿命，她淡然道，“修炼总要受受磨难，配合下忘忧丹，不用感觉多疼，也就过去了。” 　　方离瞳孔地震：“……” 　　他起先不信，但“伍媚”现如今精神奕奕的状况和九阶的修为也容不得他不信。 　　这时，他脑海中的另一抹苍老灵魂，也在“咦”声过后，肯定了乔菀的说法。 　　“……的确有这样一种药，但已失传千年之久……不过那彼岸也是失传千年之久的毒药……” 　　方离：“……” 　　如果真是，那唯一一颗灵丹妙药，他居然没自己吃了，而是喂给了这个女人！！！…… 　　“不过，”乔菀嗓音低沉，注视着他，“你本心还是想给我下毒，这我不会忘记。” 　　“你……” 　　乔菀手腕一动，趁方离不注意，手指碰到那匣忘忧丹，迅速把它收入储物戒中。 　　“忘忧丹我拿走了。”乔菀微微笑着，放下一匣夜兰晶斛，飘然离去。 　　琴严已经上二十一层了，她赶紧跟上，要抢在方离前面完成剧情。 　　剧情其实很简单。 　　二十一层的机关是“颠倒迷境”。 　　就是一进去，人会迅速向上跌去。 　　用现代点的话来说，就是重力换了个方向。 　　与这个“颠倒”配套的，还有迷境，会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会让人对自己感觉也产生错乱，想迈左腿可能迈成了右腿，想后退却变成了向前。 　　而这一层、这个机关下，四周没有墙壁，一个不慎，就会跌出阁去。 　　跌出去的一瞬间，重力方向恢复正常，从二十一层摔下去，即便有驭玄者的实力，也很容易非死即残。 　　琴严此前腿脚受了伤，本就不太利索，这机关更是雪上加霜。 　　他狠摔了一觉，头晕目眩，模模糊糊爬起来，摸索行走。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又面临丹田中玄气用空的窘境。 　　琴严是有点“争得头筹、创造记录、证明自己”的执念的。 　　七国虽为国，但只是世俗之国，王子王女，许多也并非有天赋的修炼者。在国中，他们尊贵无比，但到了修炼者的世界，一切得用修为证明自己。 　　琴严咬牙，继续伸着手，在自己仅有的感知里努力分辨，朝疑似上楼楼梯的地方走。 　　秘境扭曲了他的视线，所有的一切都是光怪陆离，分辨不清。 　　隐约能看见这一层的“宝”是许多画满符文的纸张，但具体符文内容和作用，他却无法看清。 　　乔菀因为知道这一层的机关是什么，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便游刃有余。 　　她目光掠过这一层的符纸，去救琴严的途中随手摘了几张揣兜里。 　　符纸上，全是召唤阵。 　　虽然是一次性的，但也很有用，不拿白不拿。 　　她按照原着中所写的方离破局方法，用玄气屏蔽周身感觉，只用“听”来分辨方向。 　　因为四面墙壁大开，所以有风，又因为有符纸，所以每一声簌簌响动，细心听辨，都能为人指路。 　　乔菀也听到了琴严的动静。 　　傻小子越是看不清，越是睁大了眼睛，越是被秘境误导得走向歧途。 　　忽然，他感觉到轻风扑面，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的同时，受伤的那只脚一崴，整个人朝外扑去！ 　　扑出去的一瞬间，也是扑出了迷境的范围。琴严惊骇地发现自己居然身子悬在了藏宝阁外，即将摔下去！ 　　就在这时，身后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胳膊，猛地把他拉了回去！ 　　如此瞬息万变，琴严转危为安。他霍然回首，双眼重回迷境，又只能看到一团扭曲色彩。 　　但是，他听到了虽然有点失真，但还能够分辨的声音。 　　“没事吧？” 　　是那个姐姐。 　　“没事，”琴严小脸煞白又严肃，说，“多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乔菀笑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这里危险，你情况不便，先原地不动休息一会儿吧，我继续上楼，等回来的时候，再带你一起离开如何？” 　　琴严沉默片刻，道：“好。” 　　他年纪虽小，但也明白，他固然可以缠着乔菀带他一起上去，但那即便上去了，也失去了证明自己的意义。 　　乔菀其实也没想到，自己真能成功走到二十一层，并即将进入二十二层。 　　她推开门。 　　二十二层摆设映入眼帘，比之之前几层的诡谲危险，这一层看起来非常平静。 　　一进门，就能看到一张桌子，上面摊开笔墨纸砚。 　　屋里挂着一幅字，讲述这一层的规则。 　　“入此层者，留下姓名。” 　　桌上铺的纸上，已经按照次序写下了好些个名字，都是这些年来进入二十二层的人。 　　而排在第一位的，应该就是六百多年前，以驭玄者八阶的修为第一个登上这一层的十岁小孩。 　　乔菀看到了那个名字。 　　劲挺清瘦的三个字。 　　墨夷宁。 　　乔菀看完整张纸上的所有字，确定了，第一名果然名字最好听，字也最好看。 　　她拿起毛笔，写下自己的“乔菀”二字。 　　放下笔，又看了遍纸上的名字们，悲痛地确认，自己的字……果然是里面最差的。 　　忽然，乔菀的眼前模糊起来。 　　她的意识被一丝丝抽离，身体渐渐透明，而桌上铺的那张纸上，姓名字迹隐去，缓缓浮出一幅画来。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下章入v，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4章 鬼画 　　不多时, 乔菀的身影彻底消失，桌前的白纸也彻底变为一副画。 　　这画十分怪异。 　　棱角分明的屋，雪白的墙壁, 桌面上摆着奇异的灰色金属器具。 　　方方正正的床上，美人蜷缩沉眠, 动了动, 缓缓睁眼。 　　乔菀醒来, 在柔软的床上打了个滚。 　　她心中有莫名的紧迫感, 因此没有像往常那样赖床，而是睁眼拿起了手机。 　　微信群里, 大学同学在交流下午同学聚会的事。 　　他们也毕业两三年了, 正好班长结婚, 宴请大家, 便决定聚一聚。 　　嗯？ 　　乔菀眨眨眼，总觉得自己脑子还有点迷糊。 　　她都大学毕业两三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就想起来了。 　　本来，她应该按部就班, 大学毕业就听家里人的安排，考取教师资格证, 去中学当个历史老师。没成想, 临近毕业时，同学们都在为找工作焦头烂额, 而她随手买了张彩票, 中了一个亿！ 　　乔菀家乡所在的, 只是个二线城市。她拿出一千万买了地段颇好的房, 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比养老生活更好的是她还年轻, 可以四处旅游, 游艇飞机敞篷跑车……旅游过程中，她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随手拍了些视频，放到网上又是爆红，从此偶尔接点广告就可以日进斗金。 　　乔菀起床，在自己200平米的大平层房子里转悠一圈。 　　早饭叫的五星酒店外送。 　　乔菀简单吃了两口，就坐到自己的梳妆台上挑挑拣拣，往自己脸上浅浅涂抹。 　　她比上大学那会儿要更漂亮了。 　　倒也没有费心特意锻炼，只是重金请了营养师，食补。当然，也不光吃的讲究，乔菀还爱好许多运动，冬天滑雪，夏天冲浪…… 　　出门，她穿的是奢侈品牌当季高定仙女裙。 　　外面天光灿烂。 　　司机开车送她到同学选定聚餐的酒店，一进门，同学们就惊叹：“菀菀，好久不见，你这么漂亮了？” 　　“菀菀你瘦了诶，身材好好，怎么练的啊？” 　　“菀菀你的皮肤好好，用的什么化妆品啊？” 　　“菀菀，我有个朋友是你死忠粉，听说我跟你是大学同学，缠着我跟你要签名呢！” 　　乔菀忍不住面带微笑，在一声声赞叹中逐渐迷失自我…… 　　“对了菀菀，你男朋友怎么没来？” 　　“对啊！你男朋友呢，大明星啊！” 　　乔菀愣了一下，继而脑中回想起一段记忆。她刚上大学时，追过一阵明星，后来她中彩票后，有一次去普罗旺斯旅游，在飞机头等舱和他在现实中认识，后来他开始追求她，他们在一起后，他在微博官宣两人恋情，挤爆热搜…… 　　乔菀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她总觉得有点不对。 　　乔菀对待男性，有自己的审美和喜好，她大学时固然追过星，但并不是以“女友粉”的心态追的——说起来大言不惭了点，偶像并不符合她的择偶条件，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她很快厌倦不追了。她是以“事业粉”心态追星，希望自己的偶像能够不断地攀上事业的高峰。偶像也的确是个认真搞事业的男人，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除了无缝进组就是无缝进组，不仅没传出过桃色绯闻，还被戏称“劳模”“工作狂”。 　　这样的人，在她的记忆里，认识她以后，却几乎随传随到，各种惊喜准备，带她会见亲友，还和她一起上了恋爱综艺…… 　　仔细一回想，他们相识以来，一切都好像言情小说。 　　“菀菀，在想什么呢？”室友说，“你要喝什么？” 　　乔菀被唤回神，笑道：“可乐吧。” 　　她觉得自己从今天早上起来就有点不对，是因为最近太累了么？ 　　想一想，人是会变的，而且他要还是跟以前一样，自己跟他谈恋爱图什么呢？ 　　室友给她倒上满满一杯冰镇可乐。 　　乔菀喝了一口，顿觉爽快。 　　好久没喝了，可乐还是那么好喝！ 　　等等，她很久没喝可乐了吗？ 　　不应该啊，自己现在身家千万…… 　　漫无目的的思绪中，一顿午饭吃完，下午的活动是去KTV唱歌。 　　五彩斑斓的灯光闪烁，同学们鬼哭狼嚎，明天要结婚的班长嚎得最厉害。 　　忽然，乔菀的手机响了。 　　以前的偶像、现在的男朋友发来信息：“聚会地点在哪，我过来接你。” 　　乔菀回了信息。 　　回完之后，她拿着手机，沉思了片刻。 　　不久，男朋友来接她，在众人的艳羡和打趣声中，她离去。 　　晚饭是高级西餐厅的烛光晚餐，窗外就能见到浩荡江景，男朋友微笑着拿出一只锦盒，里面是一条价值八百万的蓝宝石项链。 　　“礼物，”男朋友问，“喜欢吗？” 　　乔菀觉得那宝石是如此耀眼美丽，项链制作手艺也是巧夺天工，她抿唇笑道：“喜欢。” 　　男朋友起身：“那我给你戴上。” 　　项链触感微冷，男朋友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地笑：“菀菀，我们以后一直这样下去好不好？” 　　乔菀：“嗯？” 　　男朋友又说了一遍：“我们以后，一直这样在一起，好不好？” 　　乔菀回身，看着偶像那张按理来说挑不出任何缺点但就是无法击中她少女心的脸，认真道：“偶像，你不适合谈恋爱，你还是去搞事业吧。” 　　男朋友：“……？” 　　他顿了顿，问道：“为什么？” 　　“虽然很快乐……虽然这里有空调有可乐，有熟悉的朋友，买彩票就能暴富，随便拍拍视频就能爆红，很多很多人喜欢我……但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 　　回他消息时，乔菀对着手机，总觉得少了什么。她近乎偏执地把每个软件、每个文件夹点开，从一个塞满了垃圾软件的文件里，发现了夹在在其中的三个小游戏。 　　《阆苑》《罔墟万兽图》《宁宁养成计划》 　　这是这幅画的力量，都无法抹干净的存在，于是只能藏起来。 　　乔菀虽然没有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虚假。 　　“是真是假，重要吗？”他深情，温柔，“在这里，你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而要回到你的现实里去，你可能要为了一口饭而四处奔波，没有钱买新衣服，还有可能生重病，因病而痛不欲生，但在这里，不会有这样的问题，相信我，这里和真实世界别无二致。” 　　乔菀后退一步：“不行，我不会留在这里。” 　　她其实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定，在“男朋友”说到四处奔波和痛不欲生时，她身上似乎隐隐有了反应。 　　乔菀看过《黑客帝国》，也许，她的现实世界正是电影中的那样一片荒漠…… 　　“留下来吧，”他似乎洞悉了她的弱点，“这里有你眷恋的一切，而那里反而什么都没有。” 　　“……好像有。” 　　“有什么？” 　　“那里……”乔菀说出了自己也有点疑惑的一句话，“人可以飞？” 　　男朋友：“？” 　　乔菀隐约中想起，阳光透过森林参天大树在她身上投下细碎光影，她在盛夏蝉鸣中迎着风向前，有时身边有人，有时身下有毛茸茸的大猫，有时是在室内，池水鲜红，她像是在荡一次特别刺激的秋千……这些场景，似乎都不是她自己飞了起来，但每一个时刻，她心中都充满了喜悦和笃定，相信自己终有一日也能飞翔…… 　　还有， 　　“宁宁。” 　　乔菀想起这个名字，也想起了手机里的那个带给她异样触动的游戏。 　　“我记得这个游戏我还没打通关，”乔菀说，“但是在这里我打不开它，所以我得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沾了“养成”二字的缘故，看到《宁宁养成计划》的时候，她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小男孩，眼巴巴看着她，在等她回去。 　　那张英俊的、借用了偶像面容的脸上露出了荒诞的神情：“就为了这些？” 　　乔菀：“嗯。” 　　倏地，眼前的场景全部崩塌、消失了。 　　所有的记忆重回脑海，乔菀低头看向面前的纸张，上面画着璀璨夜空，美丽的现代餐厅，餐厅窗外是江河景色，窗内烛火熠熠，英俊的男人温柔低头为她戴上名贵的蓝宝石项链。 　　她伸手抚摸画纸，再看着画一点一点消失。 　　这一关，在纸张上写上名字后，会被画鬼顺著名字找到你心底最深的渴望，而后，它会在画中为人营造出这世间最美好的景象，处处都依着人的欲望打造。 　　乔菀记得，方离签下名字后，画鬼为他展示的是，当年他父母并没有死，他在自己家健康快乐地长大，早早展露出修炼天赋，没有人嘲弄他侮辱他，人人都敬他一句方家少爷，如此种种。 　　乔菀想过，签名字是牵“乔菀”还是“伍媚”，她最终选择了前者，本以为画鬼不会生效，或者生不出有效的诱惑力画面……结果没想到，它竟然还是精准地直指她内心。 　　不过，如果她当时真的选择留在画里，她也不会真的留下，只会被判定为“心性不坚，试炼失败”，而后被踢出藏宝阁。 　　那副现代画消失后，纸上，在乔菀的名字旁边，又浮出一行小字：“通过试炼，可自取空白鬼画一副”。 　　墙壁上，机关响动，送出一副空白画轴。 　　等乔菀靠近取下，上面又浮出字迹，介绍它的功能： 　　【此物为鬼画，鬼画一共被分为七份，这是其中一份。每份鬼狐可吸纳七个鬼魂，印入画中，为己所用。】 　　乔菀把空白鬼画卷好，收入储物戒里。 　　通往第二十三层的门已经为她打开。 　　乔菀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要成为创造记录的那个人了。 　　藏宝阁外，人群中看着光幕中那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无名少女，一步步踏上前往二十三层的台阶。 　　她手若柔荑，指尖轻轻搭在那扇门上。 　　藏宝阁外的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尘封千年，从未展现在世人眼中的藏宝阁第二十三层，即将打开。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写，先发一章，剩下的会比较晚，可以明早起来看，么么~ 第25章 娅姹 　　二十三层, 是藏宝阁的顶层。 　　乔菀之前，从未有人踏足，乔菀是第一个。 　　正因如此, 在无法记清原着每一个细节的情况下，她尽量小心行事, 微微侧身, 手腕用力把门推开, 生怕门一打开就有凶残机关迎面而来取她性命。 　　所幸什么都没有发生。 　　乔菀谨慎地跨入门内, 藏宝阁外一众人跟着她的身影移动目光。 　　藏宝阁第三十三层。 　　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前放着一盘残棋。 　　乔菀不会下围棋，但她还是从容地坐下了。 　　“一千年了, 你是第一个到这里的人。” 　　乔菀低眉道：“是小辈运气好。” 　　那人一身华贵红衣, 黑发如瀑, 微笑时艳色动人。 　　她是藏宝阁主人的一缕残魂。 　　乔菀虽然对原着剧情有印象, 但对待她还是很慎重。原着里写，娅姹此人, 性情乖张，喜怒无常, 从她的藏宝阁机关设置中可见一斑。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娅姹微笑问道, “会下棋吗？” 　　乔菀诚实摇头：“不会。” 　　娅姹道：“没关系, 那你随便挪动一个子试试。” 　　乔菀心知结果，但还是伸手, 试着移动棋子。 　　移不动。 　　娅姹叹道：“果然。这是一副无解的棋局, 而我偏偏被困在了这里, 棋局无解, 我也无解。” 　　原着里, 方离身上的老爷爷和她是旧相识, 听闻此话，当即承诺，不管有解无解，他都会尽力帮她解。娅姹被旧相识的一片真情触动，便赠以宝物。 　　但读完原着的乔菀知道，真正困住娅姹的，不是棋局，而是她的执念。 　　只是，乔菀不知从何切入，引入这点。 　　娅姹道：“既然棋子动不了，那我们就玩点儿别的吧。今日是第几天了？” 　　乔菀愣了一下，才想到藏宝阁只开三天，娅姹问的应当是这个。于是她答：“第一天，现在才酉时，外面太阳还没落呢。” 　　娅姹看她一眼：“哦？那你倒是上来得快。” 　　“玩点什么呢？”娅姹很快收回目光，自言自语道，“来划拳吧！” 　　乔菀：？ 　　看她神情，娅姹道：“这你也不会？没关系，姐姐教你。” 　　乔菀看着这比她大一千岁的姐姐，一边头疼原着里没写这茬，一边听话道：“我试试吧。” 　　娅姹不知从哪拿出两壶酒来，一壶白瓷，一壶红玉。 　　“两壶酒，”娅姹微笑道，“一壶喝了，耳聪目明，能令修为精进；另一壶喝了，七窍流血，经脉尽废。” 　　乔菀：“……” 　　娅姹扬唇：“划拳赌酒，还是要赌大点儿才有意思。赌吗？” 　　乔菀：“赌。” 　　“好，爽快！” 　　娅姹便给乔菀讲了讲划拳规则。 　　于是，在无限美好的绚烂夕阳下，藏宝阁外众人就见光幕中两位风格不同的美人比划起拳头来。 　　他们只能看到影像，听不见声音，但也觉得这场景有点滑稽。 　　娅姹道：“你输了。” 　　乔菀：“……” 　　娅姹：“你选一壶酒喝吧，我喝另一壶。” 　　乔菀目光在来回移动片刻，选择了红玉那壶。 　　娅姹变出酒杯，亲自为乔菀倒了一杯酒。 　　乔菀仰头喝下。 　　娅姹笑着鼓掌道：“爽快！我喜欢爽快人，来，我们继续。” 　　两人又划了几轮，乔菀输多赢少，没过多久就把酒喝得差不多了。她脸上涌起酡红，一张小脸艳若桃李，把娅姹都看呆了一霎。 　　乔菀握住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低声说：“这酒不错，好喝。” 　　娅姹回过神，冷眼看她：“你不怕有毒？” 　　乔菀抬头，对娅姹抿出一个淡淡的、饱含心酸的笑：“姐姐有所不知，不管这酒有没有毒，我都没两年好活了。” 　　娅姹注视着她：“怎么？” 　　乔菀心想这是机会，自己得好好组织措辞，看能不能将话题引到“执念”上。 　　表面上，她似乎在犹豫。 　　娅姹失去耐心，懒懒道：“不想说就算了，你出去吧。今年这批小孩天资不错，下一个人也要上来了，我让他陪我玩吧。” 　　乔菀知道她说的是方离。 　　她拿出毕生演技，低头道：“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有些难以启齿，是我自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身为养女，却张扬跋扈，招惹是非，引人憎恨，恨到在我身上下了一种必死的毒。那毒叫做‘彼岸’，中毒者会在三年内的每月月圆之夜痛得生不如死，三年之期一到，人便会毫无转圜地身亡。” 　　娅姹的脸色变了变。 　　她听说过“彼岸”。 　　“……幸好，我没有连累我的养父母，”乔菀闭了闭眼道，“养父母待我恩重如山，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日，我招来的祸害只降临到我一人身上，而没有连累整个家族，实之我幸。” 　　娅姹手指动了动，唇角微垂：“你养父母对你很好？” 　　“从小到大，”乔菀说，“吃穿用度，把我当真正的大小姐一样对待。” 　　这是实话。 　　“我这次出门历险，他们还依依不舍，百般叮嘱我小心，若非家中寻常，他们恐怕恨不能雇些保镖保护我。我中了毒，每月月圆痛不欲生，他们就斥重金买忘忧丹给我吃……” 　　娅姹低头说：“真好。” 　　乔菀窥着她的脸色：“是啊。” 　　见娅姹没有表示，乔菀决定再下一剂猛药：“我痛的时候，母亲就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流泪，说要是可以，她愿意替我承担痛楚。我说我才要庆幸没有因为我的错误连累家里，母亲却说，便是连累了也没什么……” 　　“我没有父母，”娅姹淡淡道，“不过我师父师母，待我如亲生。可惜……我运气没你好，我师父师母因我而死，死前，我从他们眼里看出来了，他们后悔带我上山，养我长大了。” 　　她笑：“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师父师母死后，我把山上宝物搜罗起来，自己带走了。多年以后，我在无方秘境置办下了藏宝阁……我是怎么死的，我已经忘了，只记得残魂醒来时，就在师父平日最喜欢研究的这盘残棋旁，与它牢牢连在一起，无法解开……” 　　娅姹说：“这是师父师母不原谅我的凭证。” 　　“我觉得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乔菀直接说，“一对爱孩子的父母——无关血缘，肯定不会这样就后悔，或许是你当时看错了，或许是你师父师母本就不爱你，他们收养你另有企图，才会在没有得到好处反而招来祸端时，心生怨恨，悔不当初。” 　　“不，”娅姹矢口否认后一种情况，“我师父师母都是好人，他们全无私心，不光是对我，对待外人也……” 　　说着，娅姹一怔。 　　“你说你自己不是好人，”乔菀笑道，“可是，扪心自问，你师父师母死后，你把宝物都拿走，当时是想着搜刮干净家里的财产吗？你说你把宝物都拿走，这盘残棋，也是宝物吗？” 　　“不是……”娅姹喃喃，“这只是一盘普通的棋，师父照着一本残棋棋谱摆放了棋子，研究了数年，我把它原封不动地带到了这里……” 　　乔菀伸手，在棋盘边上的位置指了下，那里有小刀刻出的痕迹。 　　丫丫。 　　师娘。 　　师父。 　　娅姹跟着抚摸了一下那刻痕，陷入回忆中：“这是我小时候刻的。” 　　“我觉得，”乔菀认真凝视着她，“你被困在这里，不是棋盘困住了你，而是你自己困住了自己。就像地缚灵，心愿未了，执念未消，才会永远停留在原地。” 　　娅姹沉默。 　　“虽然我不清楚你过往的具体情况，但是，你应该很懊悔，甚至痛恨自己，因为自己的错误，让师父师娘为你而死了吧。” 　　娅姹：“我……” 　　忽然，乔菀脸色煞白，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刚才喝下去的酒在体内翻江倒海，闹得玄气在经脉逆流，让她整个人气息顿时混乱。 　　娅姹走到她身前，往她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乔菀生咽下去，咳嗽两声，脸色慢慢好了起来。 　　她嗓音微哑，但还是坚持说道：“如果是你想错了，你师父师母死前并没有责怪你，反而像所有的父母对待孩子的一片真情那样，希望用自己的痛苦换取孩子的幸福快乐，但千年以来你却抱着这样误解，将自己困在此处，是不是……反而对不起他们？” 　　娅姹缓缓道：“你说得对。” 　　乔菀抿出微笑。 　　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开始好好消化那壶酒和丹药配合给她的身体带来的力量。 　　她之所以刚才喝酒喝得那么痛快，就是知道，这两壶酒其实都有毒，但也都是助人修为增长的良药。 　　原着里，虽然不是划拳的形式，但娅姹也拿出酒让方离赌了一把。 　　酒里的毒，只是小毒，主要是让人感觉到疼痛，不会给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是药的部分，如果无法好好消化它带来的助力，反而会使经脉受损。 　　这样暴力而快速地提高修为，毕竟不可能一点代价都没有，得小心再小心。 　　乔菀打坐入定，沉进修炼的世界中去。 　　而娅姹则坐在一旁，看着棋盘，脸上时而露出笑容，时而露出悲戚，回想起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不知过了多久，乔菀完全吸收了药力。 　　她的丹田内，已经不再仅仅是玄气气旋，而凝出了丹药。 　　这说明，她直接晋升到了玄师境界！ 　　乔菀睁开眼睛，看到娅姹正在看她，便腼腆一笑。 　　“玄师一阶了，”娅姹说，“你修炼天赋不错。” 　　乔菀还是那句话：“是我运气好。” 　　娅姹说：“这个修为，本来藏宝阁应该直接把你扔出去的，不过这藏宝阁毕竟是我的，虽然我只剩一抹残魂，但还是我说了算。” 　　她一边说话，一边移动棋子。 　　乔菀惊讶道：“这棋子能动了？” 　　“嗯，”娅姹说，“你是对的，我被困住，不是因为棋盘，而是因为执念。” 　　乔菀笑道：“你想通了？” 　　娅姹：“想通了。” 　　她站起身，一挥手。 　　华贵红袍广袖一甩，藏宝阁外，光幕消失。 　　众人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在这儿看了两天了，第二十三层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啊？！” 　　藏宝阁外还是黄昏美景，但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 　　方离还在二十二层鬼画幻境中挣扎，琴严小可怜还在二十一层等待乔菀，十七层的人正在天罗地网蛛的围捕中艰难求生。 　　二十三层中，娅姹身形愈发透明，她对乔菀说：“我要谢谢你，点醒了我。” 　　乔菀摆手说：“不用客气，你的酒也帮助我突破了。” 　　娅姹说：“我这抹残魂支撑到如今，已是不易，如今执念得解，也快要消失了。藏宝阁里的这些宝物，对我来说没什么用，而且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想，我就把藏宝阁赠予你吧。” 　　乔菀：“……啊？？” 　　原着里，方离也只是得到了一些珍贵的宝物，而现在，娅姹居然要把整个藏宝阁都送给她？？？ 　　作者有话说： 　　方离：谢邀，刚从鬼画幻境出来，我那么大一个藏宝阁呢？ 第26章 邀请 　　自古以来, 炼狱便有禁制，防止被关入其中的恶鬼为祸人间。 　　但若是并非因为生前作恶太多而成为恶鬼堕入炼狱的普通鬼魂，以往是有途径出入炼狱的。 　　可惜, 六百多年前，一场大战, 让炼狱彻底被封印, 不论人魂妖魔, 从此只进不出。 　　即便如此, 也好些年没有新的鬼魂进入炼狱了。 　　炼狱的准入资格，自从被封印后愈加高, 不是一般鬼能达得到的。 　　但今天, 苦水久违流动, 引渡来一抹幽魂。 　　墨夷宁一眼就看出来, 这是一抹残魂，并不完整, 而且十分虚弱，摇摇欲熄。不过, 进入炼狱后，她仿佛知道什么, 直接进了细幽谷。 　　细幽谷里, 都是些缺魂少魄的恶鬼，他们大多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神志不清。若不能三魂七魄合一, 就会在漫长的岁月里渐渐虚弱, 直至消散。 　　缺魂少魄的恶鬼, 能寻回自己残缺魂魄的少之又少, 今天竟然来了一个。 　　娅姹睁眼, 千年时光的重量这才陡然压上她的心头。在炼狱, 在藏宝阁，分处两地的魂魄合一，她步出细幽谷。 　　“哎呀，”神识铺开，方觉千年过去，炼狱已经天翻地覆，娅姹惊讶道，“鬼王呢？” 　　在炼狱还没被封印之前，娅姹出入过此地，结识过当时的鬼王。 　　那人……不，应该说是那鬼，阴冷狠辣，睚眦必报，不过与她关系还不错。 　　“早就死了，”身旁有小鬼道，“现如今的鬼王已经换人了。” 　　“换成了谁？” 　　“一个人。” 　　娅姹不耐道：“我问是谁！” 　　小鬼忽然噤若寒蝉。 　　娅姹感受到有人过来，回身望去，见到黑衣白发的男人，逆着月光，淡淡道：“是我。” 　　“……”娅姹这才明白那小鬼是什么意思，换“人”了，换成了“一个人”，当今鬼王是人，而非鬼。 　　“有意思。”她喃喃。 　　“外面，如今怎么样了？”墨夷宁问道。 　　…… 　　乔菀还没反应过来，娅姹已经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只有模型大小的二十三层藏宝阁。 　　碧瓦飞甍，栩栩如生。 　　娅姹告诉她，这是藏宝阁缩小后的形态。 　　“滴上一滴血，它就会认你为主人，听凭你驱使变幻。不过你现在修为不够，认主后，藏宝阁的功能不会像现在这么强，也没有了驭玄者修为才能进入的限制，所以你得把它藏好了。外面的光幕，我也关了，所以到时候没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会知道藏宝阁不见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心。” 　　娅姹叮嘱一番后，身影便便在乔菀面前消失了。 　　乔菀捧着缩小版藏宝阁有点不知所措，直到她感受到，随着娅姹的残魂消失，控制藏宝阁的力量也在消失，阁内逐渐动荡起来。 　　乔菀低头咬破指尖，涂了滴血在手中的藏宝阁上。 　　血迹很快被吸收，乔菀也感知到了她和藏宝阁的在建立联系。 　　不多时，阁内外人被逐渐清理出去，机关逐渐复原，阁内重回平静。 　　藏宝阁外的人则骇然地看着这座屹立了千年的藏宝阁，居然在剧烈摇晃后，整个儿消失了！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先进入藏宝阁里的人全被强制送了出来，也都很茫然。乔菀混迹其中，戴好兜帽，早就把藏宝阁收进储物戒里了。 　　有些人身上还残余着蛛丝等机关的痕迹，乔菀听见伍娇的抽泣声，一遍一遍地喊卓旸哥哥，她把卓旸身上的蛛丝拼命扒拉开，卓旸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身上是蜘蛛食用时留下的伤口，已经没有了呼吸。 　　方离也听见了。 　　他刚从鬼画幻境的美梦中醒来，听见哭声冷嗤一声：“死得好啊。” 　　伍娇抱着卓旸的尸身，泪水扑簌，神情迷茫。 　　进秘境之前，伍家、卓家等几个广林城家族的长老就告诉他们，秘境里有藏宝阁，适合他们小辈历练，还能获得各种珍宝机缘，只不过藏宝阁每年的位置都在变动，许多人知道无方秘境有藏宝阁，但并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能不能遇到，也要看运气。 　　他们遇到了，本来很开心，认为这就是他们的机缘。 　　没想到……他们不仅没获得什么珍宝，卓旸哥哥还死在了这里。 　　“少爷！” 　　“小姐！” 　　卓、伍等几家来秘境保护这些小辈的长老看情况不对，扑上前查看情况，然而为时已晚。 　　“是你！”其中一人认出了方离，出手如雷电，扼住了他的咽喉。 　　“呵呵，”方离从喉咙里逼出冷笑，“他自己技不如人，死在藏宝阁机关之下，怎么又怪到我头上？！” 　　那边正闹得不可开交，乔菀扫视一圈，找到了琴严。 　　她走过去，问道：“你没事吧？” 　　琴严抬头，看到是她，脸上露出笑容：“没事，就是脚受了点伤，回学院休养几天就好了。” 　　被藏宝阁送出来的人，身穿天泽学院院服的人不少，年纪都在十岁出头。和安遥城青狼帮黄雀团里那些早已成年闯荡多年的驭玄者比起来，就是一群奶娃娃，但修为并不弱于他们。 　　“琴严，”一名老师模样的男子过来，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琴严说，“不过在阁中，我差点遇险身亡，是这位姐姐救了我。” 　　“嗯，”男子道，“我们在外面都看到了。” 　　他拱手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客气，”乔菀道，“举手之劳。” 　　“敢问……”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在二十三层，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整座藏宝阁消失了？” 　　乔菀略一思忖，说道：“你们在外面，应当看见，藏宝阁二十三层有一抹残魂，那抹魂魄是藏宝阁的主人，她因为执念未消，才一直守着藏宝阁，我上去之后，与她把酒言欢，她执念消除，残魂消散，应该是这样，藏宝阁也跟着消失了。” 　　“噢，原来如此。” 　　不管真相如何，各种猜测几多，这一说法，还是作为正统的“官方说法”流传开去。 　　因乔菀是千年来第一个登上藏宝阁二十三层的人，又因为救下琴严而在天泽学院几位老师面前露了脸。 　　其中一人看她年纪尚小，便问道：“姑娘翩翩年少，天资聪颖，不知师承何处？” 　　“啊……”乔菀说，“我没有师承。” 　　“不知你对天泽学院，感不感兴趣？” 　　乔菀笑道：“整个天玄大陆，会有人对天泽学院不感兴趣吗？只是我天赋平平……” 　　“姐姐，”琴严小脸肃然，“为人不能妄自菲薄，你才不是天赋平平！” 　　乔菀说：“你之前不是说，天泽学院十五六岁的人就应是玄师境界，而我十七岁了，才堪堪进阶。” 　　琴严有点尴尬，嘟囔道：“你听到我之前说的话了……但是，总归，你跟那些人不一样！同样十七岁，你进藏宝阁前还不是玄师，进去一趟，上了二十三层，进阶为玄师了，而我说的那人，不仅没进阶，还……” 　　乔菀笑了起来。 　　那老师说：“既然姑娘对天泽学院感兴趣，何不来看一看？” 　　乔菀心中一动。 　　天泽学院在天都，是天玄大陆最热闹繁华的地方，那里王者遍地走玄师不如狗，相应的，资源也是最丰富的。 　　而且天泽学院本身，也有上千年的家底蕴藏。 　　老师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递给乔菀：“这是我的私人玉引，你拿着它，随时可以去天泽学院找我。” 　　玉佩上写着他的名字。 　　嵇远山。 　　乔菀：“……” 　　自己什么运气啊，随随便便就能碰上和男主相关的重要剧情人物！ 　　原着里，嵇远山和方离是在辽漠相识。 　　嵇远山此人，天生就是当老师的料，别人不愿意带天泽学院的孩子们“出差”搞实践历练，他愿意。别人不愿意教的天赋不出众的王公贵族之子，他愿意教。到了外面，遇到年少有天赋的孩子，他还特别愿意捡，随身揣着他亲手雕的玉佩，看中了就递。 　　乔菀犹豫要不要去天泽学院，也是因为，学院也是方离的重要剧情点。 　　不过……距离方离去天泽学院，估计还有小半年，他还要去一趟辽漠，自己有时间。 　　“多谢嵇先生青眼，”乔菀心中有了决断，便笑道，“我还有些事，处理完了，便启程去天都。” 　　嵇远山高兴道：“好，好！” 　　“姐姐，”琴严临走时，冲她恋恋不舍地挥手，“我在学院等你！” 　　…… 　　距离无方秘境关闭，还有几天的时间，乔菀没有闲着，召唤出小白，把秘境都走遍了。 　　她检查过藏宝阁二十层的药材，遗憾地发现，除了那朵月露芝外，藏宝阁药材库里，再没有其他彼岸解药配方上的药材。而一朵月露芝，也不够。 　　谁知道炼药能不能一次成功，她得每样药材多攒几个，心里才有底。 　　于是最后这几天，在秘境里探险寻宝的不少人，就和少女白虎相遇，每一个看到那奇异又和谐、美丽又充满凶残力量的组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无方秘境开启的第九天清晨，少女身骑白虎，踏入秘境里最后一处玄气浓郁之地。 　　这是宫殿废墟，在无数浮岛之一上。 　　探险者们看到少女黑色斗篷下的金红衣裙和艳丽容颜，都议论起来。 　　“传闻竟然是真的？” 　　“这姑娘什么来头，竟然骑着老虎探索秘境？” 　　“不是老虎……是白虎。” 　　“上古白虎？不是吧？应该是皮毛颜色变异的虎类玄兽……” 　　正议论着，就听那白虎发出脆生生的少年音：“姐姐，应该是这里，我闻到了那个味道！和你手上那朵一模一样！” 　　白虎昂首踱步，穿过人群。 　　众人哗然。 　　“我靠！它会说话！六级玄兽？！” 　　“真是上古白虎？！” 　　“上古白虎出世了？？？” 　　“这姑娘……” 　　“我认识这姑娘！藏宝阁的事儿你们听说了吗？她就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进入藏宝阁二十三层的女孩儿！我当时就在现场！” 　　“看来她定然来历不凡。” 　　“很神秘啊……” 　　这片废墟，之所以聚集了很多人，是因为大多数知道无方秘境的人，都知道它。 　　所以这里聚集了很多探险团，乔菀从没想过，月露芝可能在这里。 　　但是，当她跟着小白走进断壁残垣的宫殿，在小白信誓旦旦的“就在这里”的话语中，打碎了一面镜子时，所有人才发现，这面矗立在宫殿中央的镜子，背后竟然别有洞天！ 　　“嘶……这竟然是一个空间结界！” 　　“这镜子前后什么都不沾，薄薄一片，谁能想到里面还有别的空间？她都能发现……要不说人家能上藏宝阁二十三层呢！” 　　“洞天”里，有大块大块的天然玄晶，还有在其中茁茁生长的七八朵月露芝。 　　乔菀舔了下唇，笑容漾开，摸了摸小白的脑袋。 　　“小白，你真是……太棒了！” 　　众目睽睽之下，白虎被摸得不自觉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呼噜声，还想着扑到乔菀身上蹭她。它虽年纪比乔菀小，但身为白虎，站起来比乔菀高，也比她壮，猛地往乔菀身上一扑，乔菀差点没招架住。 　　“姐姐，幸不辱命！”它有点骄傲，柔软得白毛蹭得乔菀脸上痒痒，她一边笑着撸了撸它，一边说：“好啦，等我摘完月露芝，我再奖励你。” 　　白虎便乖乖地守在“洞天”口，面对乔菀时，仿若大猫一只，随便撸随便抱随便亲；面对那些好奇洞内玄晶灵芝的探险者时，它龇出獠牙，上古玄兽的威压尽显，让人不敢靠近，别说撸，看一眼都胆寒。 　　作者有话说： 　　琴严和小白是有点子双标在身上的 第27章 天都 　　月露芝晶莹如黑玉, 一共八朵，不过其中还有两朵上面没凝出月露。 　　乔菀先摘下凝有月露的六朵，珍重收好；再把没凝出月露的两朵移入盆栽之中, 准备以后常常拿出来晒晒月光，或许能凝出月露。 　　至于洞内玄晶, 乔菀也没客气, 挑选品质最好的取走, 剩下的就留下来了。 　　她现在有一整个藏宝阁, 阁里玄晶也有不少，她暂时不缺, 就不把这里搜刮一空了。 　　做完这些, 乔菀长长舒出一口气, 回头摸摸小白的脑袋, 从阆苑取出仙榴果喂它。小白吭哧吭哧吃完果子，驮着乔菀优雅离开废墟。 　　无方秘境的出入口散布各地, 每天一变，不过小白还是载着乔菀迅速找到了回安遥的出入口。 　　如果不是白虎载着乔菀效率高, 只有乔菀一人的话，第九日最后半天时间, 她恐怕来不及找, 于是乔菀又送了一大堆仙榴果给它。 　　回到罔墟，白虎抱着仙榴果打滚, 它对朋友是很好的, 分了一点给朱雀, 还兴高采烈地讲述在秘境中遇到的有趣事情。 　　相柳：“……” 　　它无能狂怒, 对着白虎朱雀疯狂吐信, 对着乔菀宛若复读机：“什么时候要打架？论打架我一定比它们厉害！什么时候打架？什么时候打架？什么时候打架？” 　　乔菀：“……” 　　一键退出罔墟。 　　她出了秘境, 先去了鸣翠铺。 　　鸣翠铺还是一如既往热闹，人来人往。乔菀的出现，引起了众人围观。 　　“乔姑娘？” 　　“乔姑娘回来了！” 　　“不知这次秘境之行，乔姑娘有什么收获啊？” 　　乔菀谦虚笑道：“也就是挖到一点儿药材，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找到鸣翠铺掌柜，问道：“掌柜，青染如何了？” 　　掌柜道：“青染姑娘在后院呢，我带你过去。” 　　见到乔菀来，正在分类整理药材的青染腾地起身，开心得脸都红了：“乔菀姐姐，你回来了！” 　　“在秘境里没遇到什么危险吧？”青染问。 　　“没有，”乔菀问她，“你呢？身体有没有好些？” 　　“好多了！” 　　进秘境前，乔菀留了钱给她，让她吃好喝好，还给她买了些滋补身体的丹药，这些日子，青染都在乖乖服用。 　　乔菀得了藏宝阁，出手也大方了，赠给掌柜一块四级品质的玄晶：“多谢这几天对青染的照顾。” 　　掌柜推辞一番，推辞不过，喜笑颜开，连连道谢。 　　他递给乔菀一块玉牌，道：“姑娘以后拿着这块玉牌，在大陆各地的鸣翠铺都有优待。” 　　乔菀懂了，这就跟VIP会员卡一样。 　　她笑着收下，领着青染回了吉庆客栈，向她说了嵇远山的邀约和自己要去天都的打算。 　　青染说：“好呀！” 　　“不过，”青染虽然为乔菀高兴，但心底对于这个世界还有几分恐惧，“我听说，天泽学院不允许学生带随从仆侍，那我……” 　　她低垂眼帘，抿了抿唇。 　　乔菀说：“青染，你是人与蜃龙的混血，你父亲不是什么好人，那你娘亲呢？你想不想去找她？” 　　“我……”青染眼中有惶然，“我不知道。” 　　“我记得天都有不少海族，”乔菀说，“到了那里，我们先打听蜃龙的消息，把你安顿好了，我再去天泽学院。” 　　与其说海族，准确说，天都有不少鲛人。 　　鲛人本居于大陆东南角的婆娑海，因落泪成珠织绡不濡，过去曾被人类捕猎得近乎绝迹，但是百年前一鲛人横空出世，武力值点满，揍得那些打鲛人主意的人抱头鼠窜，还颇具创新力地建起一座珠绡宫，她说：“既然你们喜欢鲛珠鲛绡鲛油灯，那就花真金白银天材地宝来买来换。”从此改变了鲛人一族的命运。现如今“鲛人”二字，就代表“有钱”。 　　…… 　　弱水自西北莽苍山脉流向东南，入婆娑海。 　　晏国就在西北，安遥城在晏国南部，往北走一两日，就能抵达弱水，乘船顺流而下到天都，比走陆路快些。 　　乔菀虽然如今已经是玄师，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她就不想自己费劲，更何况还带着一个青染，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从修士驿站雇了马车往北走。 　　路上，她反复研读了彼岸的解毒药方： 　　“要解彼岸此毒，炼制解药，鼎需陨星鼎，火要凤凰火，此外需药材：冰精果一颗，药山灵参两支，月露芝一朵（含月露一滴），鲛人泪三滴，云蛇毒一滴，妖鬼神元一只，青钱萍一两，火梅子五颗，琼芝汁二两，水芸草一两，星凌花一朵，乌金一块，乱葬萤五只，沧水琉璃一块，紫蜜半斤，虹下莲子两颗，辽漠泉酒二两，照夜红一朵，扶春碧一枝，白葚一串，流渊玉一块，黑珊瑚一片，冥火珠两滴，神骸山尖血一朵。” 　　总共二十四样药材，有些连谢招游都闻所未闻，有些乔菀打听下来，虽然昂贵少见，但不是完全没有，让她心里稍稍有了底。 　　其中月露芝已经到手；青钱萍到处有的卖，是药方里最亲民的一款药材；水芸草早在乔菀探索阆苑发现一方池塘时，便从中得到了种子，也不缺。 　　除此之外，还剩二十一样，须慢慢收集。 　　不光是药材让人头疼，炼药需要的陨星鼎和凤凰火也很难弄。 　　乔菀叹了口气，深知这并非一日之功。 　　很快，乔菀青染二人穿过小半个晏国，抵达弱水河畔。 　　这里有很多船家，修为都在玄师上下，只不过上了年纪，进阶无望，便用这种方式赚点儿外快。 　　“去天都什么价？” 　　“您想怎么走？直接去天都呢，就一人一块四级玄晶，若中间要停靠别的地方，就要加误工费。” 　　乔菀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天都这种修炼者遍地走的繁华都城，生活成本肯定不小。而且越是修炼者聚集的地方，金珠恐怕越没玄晶来得好使。 　　“姑娘，走不走啊？”船家问。 　　乔菀回神，笑道：“走。” 　　清晨的阳光洒在弱水河面，一片波光粼粼。 　　乔菀醒来，撩开船帘，看沿途青山绿水，美景悠然而过。 　　青染还在睡。 　　乔菀坐在船头，掏出手机，拍照。 　　风景这么美，不拍照可惜了。尤其坐船游览十分符合她的需求，一动不动，就能看遍美景，爽。 　　吹着小风，沐浴着九月初一的微凉晨风。 　　乔菀拍够了照片，开始今天的养成签到。 　　“宁宁，我要坐船去天都啦，”她对着手机说，“走的慢船，看风景很舒服，大概明天就能到了。” 　　…… 　　娅姹这一千年基本被困在无方秘境，墨夷宁也没从她那儿问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倒是她得知如今炼狱封印严苛之后，迫不及待去闭关了。她原先是帝君级修为，但死后千年分魂，魂魄力量被削弱了许多，她想恢复修为、打破封印、重回人间。 　　实际上，炼狱鬼魂大多都想回人间，炼狱荒芜苦闷，周遭都是恶邻，还常有天罚降临，不如人间能让恶鬼们畅快游乐。 　　只是那封印不是那么好破解的，就连鬼王墨夷宁都在几百年徒劳无功中心生懈怠，其他恶鬼自然也从心底觉得，打不破了。 　　只有娅姹这种刚刚魂魄合一的新鬼，还没被磨灭信心。 　　炼狱有一座鬼王宫殿，是前任鬼王所造，他死后，就成了墨夷宁的寝宫。 　　之前他枯坐苦水，并不常来，最近几天重新开始思考如何破解封印，便重启了宫殿内的阵法，继续修炼，提高修为等级，为打破封印添几分筹码。 　　而墨夷宁也发现了，那道声音并不在乎他在哪里，该响起的时候，自会响起。 　　今天也是。 　　他在阵法中修炼时，少女语调轻快地说，她在去天都的路上了。 　　墨夷宁微微一怔，旋即，他唇角微掀，淡淡笑道：“天都？不知可否代为问候我在天泽学院的一位故友，他叫沈轻舟。” 　　…… 　　天泽学院，沈轻舟？ 　　乔菀盯着宁宁回复的那行字，撑着下巴想，宁宁也上过天泽学院吗？ 　　【《第三篇章·学院》已解锁，快来和宁宁一起享受青涩的校园生活吧~】 　　乔菀看着弹出来的系统消息，摸了摸鼻子。 　　她第二篇章还没通关呢。 　　船夫没有划桨，而是以玄气御船，眼眸紧闭，专心致志。 　　乔菀思索片刻，在船上找了个不错的位置，也盘腿坐下，迎着晨曦晓凤，以打坐修炼的姿势，再次进入第二篇章。 　　炼狱宫殿，墨夷宁晃眼，就发现自己又入“梦境”。 　　他抬眸，看到熟悉的、阴冷的大殿。 　　乔菀看见，约莫八九岁的宁宁跪拜磕头，叫眼前两个一点儿苍老痕迹都没有的尸族人：“祖父，祖母。” 　　【眼前这对夫妻，是尸之国的国君与皇后，也是宁宁母亲的父母】 　　乔菀感觉，宁宁的身量，比这个篇章上半部分时更高、更瘦削了一些。虽然还是孩子的样子，脸颊上还有软软的婴儿肉，可是他规矩行礼的姿势，淡声问好的嗓音，和没有波动的眼神，都昭示了他的“成长”。 　　“宁宁，”祖母唇边一抹僵硬的微笑，“到奶奶这儿来。” 　　乔菀能从她眼里看到心疼怜爱，笑容僵硬不过是因为尸族人天生如此，他们没有丰沛的表情，不代表他们也没有丰沛的情感。 　　祖父祖母牵着宁宁，出了尸之国。 　　天色阴暗，飘着细碎小雪。 　　“今天是你的九岁生辰，”祖母说，“大部分尸族人，早早都知道了自己是什么，你早年跟你娘生活在外面，这几年虽用心学习，但还没有接受自己的本质。” 　　小小的宁宁紧紧地抿住唇。 　　碎雪落在他长长的、浓密的睫毛上。 　　乔菀牵住他另一只手。他的手很冷，比以往都冷。乔菀下意识握得紧了，轻轻摩挲，想给他带来一点儿热量。 　　宁宁攥紧了她的手，抬头看着祖母说：“祖母，我知道。我是尸族人。” 　　祖母唇边依然是那丝僵冷的笑，她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宁宁抿抿唇说：“您为我安排的课程，我都完成了，每一位先生都夸赞我，我完成得比所有人都好。” 　　言外之意，他虽是混血，但是并不比别的尸族孩子差。 　　祖母拍拍他的手背，说：“我知道。” 　　纷纷小雪里，他们走了不知多久，乔菀发现周遭景色越来越眼熟。 　　一座灰冷色调的高山伫立，山巅直入云霄。 　　神骸山。 　　第一篇章里，宁宁安葬他母亲的地方。 　　乔菀仰头，看向这座给她感觉十分奇异的山的顶峰。 　　神骸山尖血，解药配方里的一味药，用词是“一朵”，这是一种花？ 　　这座山崇高奇险，有一种近乎冷峻悲凉的陡峭和锋利。即便只是游戏构建出的“幻境”，乔菀也意识到，要上到这座山的山巅，绝不容易。 　　没过多久，乔菀和宁宁一起看到了当年他们一起立下的简陋墓碑。 　　“就是这里，你葬下你母亲的地方，对吗？”祖母说。 　　宁宁点头：“嗯。” 　　墨夷宁闭了闭眼。 　　他记得这天。 　　一直到这里，他还以为，祖父祖母只是让他来祭拜母亲。然而…… 　　一路沉默的祖父走到墓前，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不知是尸族天生的僵硬，还是真的无甚感情。他伸出手，将墓碑拔地而起。 　　乔菀：“……？” 　　把墓碑扔到一旁，带起些许冰冷泥粒，和雪纷飞。 　　祖母松开宁宁的手，轻轻推他一下：“去。” 　　宁宁茫然无措。 　　祖母说：“把你娘的尸体，挖出来。” 　　乔菀：“……？？？？” 　　“我……”宁宁哑着嗓子，眼中的仓皇迷惘，看得乔菀十分揪心。 　　祖母冷冰冰地说：“快去。” 　　墨夷宁从小就很聪明，所以他心中为人处世的底色，是小时候从“人”那儿学来的那套道德人伦。 　　人讲究死者为大，更何况还是亲生母亲，他怎么能做出掘墓这样的事情？ 　　可是，在祖父祖母目光的注视下，他还是做了。 　　在乔菀眼里，宁宁顶着寒风雪尘，嘴唇苍白，眼里暗淡无光，稚嫩双手一捧一捧地挖土，浑身都在颤抖。 　　她很想像对付那群孩子一样，和这两位在尸之国地位至高无上的人讲讲道理。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孩子，让他亲手……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宁宁这么可爱，听话，懂事，他课也上了，各种试炼也完成了，比那些纯尸族小孩完成得都要好，你们非说他还是不懂本质的自己，你们讲道理吗？” 　　“再说了，他本质的自己是什么需要他自己去找答案，而不是你们强迫他找，他觉得自己是人也好，是尸族人也好，两者都是或都不是也好，都可以啊，非要遂了你们的心意自认为尸族人吗？” 　　“喂！你们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苦说半天无果，乔菀无奈，转头看着被冻得脸颊和鼻尖沁出红色的宁宁，他手上动作不停，眼中却渐渐有泪，晶莹含着，眼眶通红。 　　“宁宁，”乔菀握住他纤细手臂，“算了，我们不挖了。” 　　宁宁的动作没有停。 　　墨夷宁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不然他会挖得更猛烈些，他知道，祖父祖母只不过是想让他直面事实。他与常人不同，他这辈子绝不可能做一个普通“人”的事实。 　　乔菀看了埋头苦挖的宁宁片刻，忽然变了态度：“好，你要挖是吧，我陪你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对“好感值”会起正面作用还是负面作用，但看见宁宁这样，她希望自己如果什么都改变不了，至少能陪着他。 　　……这游戏太沉浸式了。 　　乔菀一边挖土一边恍惚想，玩个游戏，又冷又累又心疼的。 　　两人一起努力下，终于，宁宁率先挖到了已经破烂的布料组织，然后，是一片苍白肌肤。 　　乔菀愣住了。 　　按照宁宁的年龄来算，墨梅被埋在这里应该至少四年了。可是，随着浮土慢慢被清理掉，墨梅的身体和面容露出来，一如四年前，苍白，僵硬，却又宛然如生。 　　宁宁：“娘……” 　　雪下得大了。 　　这一幕何其荒诞。 　　“宁宁，”祖母说，“看见了吗，你就是这样的种族，掺杂的人类血脉不会改变我们的本质，我们需要时时刻刻牢记这一点，而不能像你娘一样，拼了命地想做一个‘人’，那样不会有好下场。” 　　宁宁低垂眼睫，轻声说：“我知道了。” 　　祖母僵硬地弯腰，拍掉他身上的泥土，重新牵起他的手。 　　祖父把墨梅从墓穴中抱出来，背到背上。 　　祖母说：“我们回家。” 　　乔菀真的觉得太诡异了。 　　她跟在他们身后，和他们一起往尸之国走，一路上只有沉默的风雪，落在每个人的发梢肩头。 　　乔菀忽而觉得，在诡异之外，似乎又有一种别样温馨。 　　她搓搓自己的脸，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回到尸之国，祖父祖母带着宁宁进了另一座宫殿，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具具上好的棺木，里面摆放着故人。 　　宁宁的母亲也被放入了其中一具棺木里。 　　祖母对宁宁说：“以后你随时可以过来，找你娘说说话，就当她只是长长久久地睡着了。” 　　这个剧情在乔菀的震撼中结束，场景一变，又是宁宁开始上课、试炼、修炼。 　　尸之国有其特别的修炼功法，宁宁又天赋颇高，乔菀觉得自己修为已经窜得够快了，宁宁比她快多了，九岁这一年，直接从感玄者六阶升到了驭玄者六阶。 　　九岁啊！ 　　这一年，宁宁不仅修为突飞猛进，整个人也愈发冰冷。 　　又一年冬。 　　尸之国宫殿后花园，举办了一场小型宴会，所宴请之人，来自天泽学院。 　　“宁宁，”祖母问他，“你愿意去天都上学吗？” 　　宁宁怔了怔，低眉说：“我愿意。” 　　“好，”祖母对天泽学院的来人说，“那我们宁宁，就交给你了。” 　　她转过头又对宁宁说：“天都繁华，要时刻谨记把心思放在修炼上，更要谨记自己的身份，知道吗？” 　　宁宁说：“我知道。” 　　画面静止。 　　【《第二篇章：炼》已完成】 　　【恭喜通关】 　　【获取奖励：下品骨中花两颗，中品骨中花三颗，上品骨中花三颗，回忆碎片×12，幼年宁宁立绘×2】 　　加上之前的阶段奖励，也就是这篇章完成一共十颗骨中花丹药。 　　【每日签到语音增加为两条，第一条可用时长15秒，第二条可用时长10秒】 　　也就是说，某种意义上，她和宁宁可以进行一个较为完整的对话了？ 　　乔菀睁眼，两岸青山映入眼帘。 　　大梦一场，恍若隔世啊。 　　低头，手机屏幕上是这个剧情篇章里的回忆碎片和宁宁立绘，乔菀一一看过，思绪忍不住回到那些时刻。又看立绘，分别是七岁的宁宁和九岁的宁宁，后者相比前者，已经初见英气眉眼。 　　…… 　　在船上摇摇荡荡，又过了一天半。 　　九月初二，日跌时分，青染站在船头，眼里亮晶晶的：“乔菀姐姐，前面就是天都了！” 　　弱水悠悠，千古不变，唯有两岸沧桑更迭。 　　而天都，是一座建在弱水之上的城。 　　水流从城下轰然流过，城上花灯满簇，高台楼阁，人来人往，有人低头匆匆，有人御器飞行。 　　青染目不转睛道：“这就是天都啊。” 　　乔菀也被它恢弘气质震慑了片刻，感叹道：“大城市啊。” 　　下了船，结了账。 　　从码头上岸。 　　乔菀和青染被人包围了。 　　“两位姑娘从哪儿来的呀？舟车劳顿辛苦了，我们永安客栈是天都性价比最高的客栈，您瞧一瞧？” 　　“两位姑娘要去哪儿啊？我们吉量车马专业护送！” 　　“姑娘，相宜客栈了解一下，风景美服务好有王者级护卫保证您的安全！” 　　“哎，姑娘们，看看我们云外楼吧！入住就送清心丹！……” 　　“姑娘……” 　　这些热情呼喊让青染不知所措，让乔菀找回了一些熟悉的感觉。如此卖力招呼，果然在天都立足不易啊。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拍卖 　　天都很大, 道路和门店都复杂。没有熟人，也没有各种点评类软件，没有可供参考的消息, 外来人就很容易被宰。 　　好在还有千金楼。 　　大城市的千金楼，服务比在安遥时更贴心。 　　乔菀掏出足够的金珠, 讲出自己的需求, 千金楼的侍者便立马给她安排了人手, 找到千金楼合作的车马行, 带着两位姑娘去看合适的客栈。 　　天都的客栈住宿费比安遥城贵五到十倍，安遥最贵的客栈, 也就七八十银珠一晚, 但在天都, 这是最便宜的价。 　　菜肴也和安遥城不同。安遥有许多普通食物, 不含玄气，但能填饱肚子。而在天都, 大部分吃的都是用含有玄气的原料做成，而只有一些犄角旮旯的小馆子有普通食物。自然, 前者要比后者昂贵许多。 　　看完天都的物价，乔菀感慨, 自己要知恩图报, 找个好日子给娅姹烧点钱吧。 　　在天都逛了一圈，最终在一家名为“缘道”的客栈落脚。 　　据千金楼的人介绍, 这家客栈在天都有口皆碑, 环境好, 饮食佳, 伺候周到, 就是地段稍微差一点儿, 不在天都城中心。 　　一人一晚的房费是两金珠。 　　“乔菀姐姐，”青染得知房费这么贵，咋舌的同时，也掏出一把银珠来，“这是我在鸣翠铺工作时，掌柜给我的报酬，这一路都是你花的钱，我这点银珠肯定不够，但先给你，剩下的我日后一定会还！” 　　乔菀没收：“这点银珠是不够，所以也不急这一时，你先自己收着，可以自己买点吃的，或者有要应急的时候。” 　　青染又感动得眼泪汪汪，说会永远记得乔菀对她的好。 　　两人没有耽搁太久，定了房，在缘道客栈吃了顿午饭，便前往珠绡宫。 　　最早的珠绡宫，在婆娑海的一座无人小岛上，但海岛终究远离大陆，不适合做生意，珠绡宫宫主瑶汐便在天都置办了分宫。 　　千金楼以买卖闻名大陆，唯有三样东西卖不过珠绡宫。 　　珍珠首饰、绡纱衣裙、长明灯。 　　乔菀有一件华丽漂亮又以绣线纹路构建了一个低级防护阵法的流金绡锦裙，就出自珠绡宫，八十金珠一件，是十六岁那年，伍家人送她的生辰礼物。 　　流金绡锦裙在珠绡宫只是中等货色，若以丹药品级来论，它只是一个中品，上面还有上品、极品。 　　珠绡宫风格也与千金楼不同，它是以石、玉、金为主题筑成，有珊瑚、贝壳、海星等海洋元素点缀，颇有点儿异域情调。 　　“两位姑娘要看点什么？” 　　过来招呼她们的女子面带微笑，腰肢纤软，一看便知是鲛人幻化双腿，行于陆地。 　　乔菀看了眼忐忑瑟缩的青染，对女子笑道：“我这妹妹，自幼与母亲失散，只知母亲是蜃龙，却不知该去哪儿找寻，听闻珠绡宫里皆是海族负责招侍客人，我便想来碰碰运气，看能否得到些消息。” 　　她说着，自然而然地，往那女侍者手里塞了两颗金珠。 　　塞完，乔菀还有点儿紧张。珠绡宫卖东西贵，鲛人好像也不缺钱，不知道两颗金珠她们看不看得上眼。 　　事实证明，没人会嫌钱多。 　　女子抿唇一笑，收了金珠，叹道：“我们海族在陆上讨生活不易，自然要互相帮助。不过蜃龙一族，向来神秘，消息恐怕不太好打听，不过我记得，我们宫里有一支海族，古上曾是蜃龙随侍，或许能有消息。” 　　乔菀道：“那就多谢了。” 　　“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乔菀，我妹妹叫青染。” 　　“乔姑娘叫我袅袅就好。” 　　袅袅人如其名，娉娉袅袅楚宫腰，漂亮极了。 　　上了珠绡宫二楼，就听袅袅问道：“阿蘅，帮我看看紫烟在不在。” 　　等待中，乔菀环顾一圈，发现这里的客人比一楼还要多一些，到处挂着锦缎绫罗、珍珠玉石。 　　看着那一串又一串的饱满珍珠，乔菀忍不住问道：“这些珍珠，都是鲛人落泪而成的么？” 　　如果是的话，药方中的“鲛人泪”也就有着落了。 　　袅袅笑道：“这里的不是，只是寻常海珠。鲛泪珍贵，得上五楼才能见。” 　　乔菀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袅袅道：“姑娘想买鲛泪珠？” 　　乔菀道：“是。” 　　袅袅说：“鲛泪也分品质，差些的一两千金珠就够了，要是你想买好点的，那就得一万金珠往上，上不封顶了。” 　　乔菀又谢了袅袅。 　　她手上现在虽然药材、珍宝、玄晶众多，但要是想多买些东西，现钱还是不够。 　　天都和所想还是有些差别的，她本以为这里身为修炼者中心，交易会用更直接的以物易物，现在看来，似乎还是默认用货币。 　　几句话的工夫，紫烟到了。 　　“袅袅姐，找我什么事？”她看起来十七八岁，穿着紫色烟纱，眼瞳都是淡紫色，大眼圆脸，活泼可爱。 　　袅袅说：“之前听你说，你祖辈侍奉过蜃龙？” 　　紫烟好奇地看了看乔菀和青染：“是有这么回事儿。” 　　袅袅问：“那你们一族现在还有蜃龙的消息么？” 　　紫烟想了想说：“我是没什么印象了，但我奶奶或许知道点什么，不过她在婆娑海，送信过去联络得花些时日。” 　　袅袅看向乔菀。 　　乔菀把青染的情况简略一说，大方地给了钱：“还请紫烟姑娘帮帮忙。” 　　紫烟说：“没问题！我这就去写信！我们珠绡宫从天都到婆娑海有专门的信官，快的话，来回五六日就够了。” 　　青染感激地说：“谢谢。” 　　紫烟笑道：“小事一桩啦！” 　　青染的事有了方向，乔菀便放下心，开始进入“逛街”模式。 　　珠绡宫的东西贵，她不敢乱买，也就看看过瘾。 　　袅袅带她一层层逛上去，乔菀看到了各种衣裳罗裙，各种珠宝首饰，各种花样的长明灯，最后到了五楼，琉璃锦缎皆作陪衬，只有鲛人泪，熠熠生辉。 　　青染：“好漂亮……” 　　不仅漂亮，而且数量比乔菀想象的多。 　　她现下的钱攒一攒也能买一两颗好的鲛泪，但看到珠绡宫盛况，乔菀便觉得不用着急，东西在这里，自己随时能买。这样的认知，也让她稍稍安了心。 　　正欣赏各色鲛人泪，有两个人从五楼包间走出来，边走边说：“明秀拍卖行后天的竞拍会，清单出来了，你看了没？” 　　“看了。” 　　“看了你还这个时候花这么大价钱非要买一串鲛人泪项链？单子里可有你盼了一年多的乌金！你不留着点钱去竞拍？” 　　“哈哈，你有所不知，上个月我爹给我弄到了一块，不用拍了。不过，我倒是对清单里的速熟灵液很感兴趣，不知单子介绍的药效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对我们炼药师……” 　　两人说着话从乔菀身边路过，声音渐渐远去，但乔菀耳朵还是自动捕捉到了关键词。 　　明秀拍卖行，乌金！ 　　彼岸解药配方所需药材之一，它本质是一种金属，既能炼药，也能炼器，还能修炼，因此广受欢迎，虽然每年都有产出，但供不应求，有市无价。 　　还有速熟灵液。 　　速熟灵液虽然好用，但这可是她这种半吊子“炼药师”都能炼制的东西，居然能进拍卖行？ 　　乔菀直觉自己可能漏掉了一些重要信息。 　　袅袅估计是珠绡宫金牌销售，察言观色一绝：“乔姑娘对拍卖感兴趣？明秀行规矩多，要请柬才能参加竞拍会，不过这个时候请柬估计早就发完了，但我们珠绡宫应该还能弄到两张。” 　　乔菀深刻体会了什么叫“社会上多个朋友多条路”，袅袅这个朋友，她交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鬼王 　　这是乔菀抵达天都的第一天, 也是完成《第二篇章》后的第一天。 　　今天她拥有两次给宁宁发送语音的机会！ 　　从珠绡宫回到客栈，乔菀彻底歇息下来，才开始认真思考, 要和宁宁说什么。 　　以前因为每天只能讲一句，时间又限制得紧, 很多话题都不了了之了。 　　乔菀翻看他们之前的消息记录, 感叹时光飞快。 　　“宁宁, ”按下签到语音键, 她还是一如既往开头，“我到天都啦。天都很漂亮, 很繁华, 东西也很贵……不过刚来就有收获！我后天要去参加明秀拍卖行的一场竞拍会。” 　　松手, 语音“咻”地发出。 　　系统提示她还有第二次发送语音的机会, 不过没说一定要连着发。 　　乔菀松了口气。 　　她当时看到系统消息说是“语音增加为两条，一条15秒, 一条10秒”就猜到十有八九是要她和宁宁更进一步对话了，不然为什么不是“签到语音时长增加到25秒”？ 　　不过没真的尝试成功前, 还是有点担心。 　　现在这点担心也没了，乔菀捧着手机, 看着屏幕里换了背景、坐在王座上的宁宁, 美滋滋等他回消息。 　　…… 　　鬼王宫殿内，墨夷宁坐在首座。 　　殿前大厅, 聚集众多恶鬼, 在等鬼王说话。 　　这一任鬼王除了夺权那晚当着炼狱无数鬼魂的面杀死了上任鬼王, 宣布从此炼狱归他做主, 之后就没干过这种聚众商量的事。 　　难得干一次, 也让这些当年目睹过其凶残可怖的恶鬼们, 心里有些提心吊胆的嘀咕。 　　召集这些恶鬼众，是因为娅姹的出现让墨夷宁意识到，炼狱封印力量强大，光靠他单枪匹马，解决不了，但若是恶鬼们齐心协力呢？ 　　当然，能被打入炼狱的恶鬼，生前多是呼风唤雨腥风血雨张狂疯癫之辈，让恶鬼众“齐心协力”，难度可想而知。 　　少女的说话声响起时，墨夷宁心中紧了紧。 　　他一边听她柔软的嗓音絮絮叨叨，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殿中恶鬼。 　　从恶鬼们的神情，墨夷宁意识到，只有自己能听到，这不知从何而起的话音。 　　明秀拍卖行。 　　墨夷宁眼眸微眯，想了想，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只是，她要参加拍卖会？ 　　墨夷宁唇角延出淡淡笑意，低声问：“你缺东西？” 　　恶鬼们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但见他罕见的笑容，让他们不自觉有些不寒而栗。 　　墨夷宁掀起眼皮，提起的唇角缓缓垂落下去，淡漠开口：“今日召集各位过来——” 　　他忽而一怔。 　　耳边。 　　“对，”他听见她苦恼地叹气，“缺很多东西，能用钱买到的都算好的了，有些根本连名字都没听过。” 　　墨夷宁想到那几幅画，昨天从“梦境”里醒来，他手边又多了十二幅小画。画中景象，宛如从梦里拓下。在那些他们共同经历过的场景碎片里，少女为他哭，为他笑，为他阻挡阴冷可怖的毒物，为他在风雪里徒手挖泥…… 　　“你缺什么？”墨夷宁问她，“兴许我这里会有。” 　　那声音没再响起。 　　墨夷宁的目光重新落到恶鬼众身上，谈正事。 　　* 　　拍卖会举行前的这天，乔菀没有闲着，在天都四处逛逛，搜集信息。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换做两个月前，乔菀还在学校寝室沉迷网络，吃饭靠外卖，购物靠快递，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逛遍大小店铺，无师自通地学会塞小费，打探消息。 　　“也就是说，要炼制速熟灵液最关键的一味药材是灵胥豆，而这灵胥豆极其难得，故而灵液也就难得？” 　　“没错，姑娘问这个，也对速熟灵液感兴趣？我们店虽没有速熟灵液，但有滋养粉，便宜大碗，您拿回去用水一兑，也有助于花草生长。” 　　“哦，是吗，”乔菀敷衍过去店伙计的热情推销，“那灵胥豆为何难得？” 　　灵胥豆在阆苑长得飞快，一茬接一茬，成熟速度比任何玄植都快，乔菀还以为这玩意儿天玄大陆遍地都是！ 　　不过现在想来，她确实没在外面见过灵胥豆，也没见任何药铺卖过。 　　“这我就不知道了，”店伙计说，“那滋养粉您还要吗？” 　　乔菀说：“给我来一小瓶吧。” 　　“好嘞！” 　　…… 　　又了解了一下明秀拍卖行的平均成交价和历年乌金的价格。 　　乔菀知道，是时候“变卖家产”换金珠了。 　　从无方秘境挖来的药材还在储物戒里待着，药草珍贵又脆弱，得小心保存，不立马拿来炼药的话，还是尽快出手划算。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单单卖药材，只能挣点小钱。 　　她现在手上有双玉浮、七彩玄芝、寒蝉草、夜兰晶斛、软锦天罗……再加上阆苑和藏宝阁里的药材，能凑齐好几样昂贵丹药的原材料。 　　大概就是几百金珠原材料炼出来的丹药能卖到几千的程度。 　　唯一的问题是……乔菀实在不太会。 　　速熟灵液炼制起来那么简单，她也花了许久才掌握，而越是名贵的药材，处理起来越精细，不然一不小心，几百金珠的药材就会在火焰下化为飞灰。 　　“乔菀姐姐，”看她纠结得不行，青染主动说，“我从小给我爹打下手，耳濡目染，会炼一些药。” 　　乔菀想起来，原着里，青染前期的确在这方面挺有优势。 　　“只是……我修为尚且低微，”青染又有点抱歉，“无力处理那些名贵药材，只能炼制简单点的丹药。” 　　乔菀心中一动。 　　她掏出那本阆苑的《基础炼药学》，想起那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青染现在是驭玄者三阶，如果不是被关在紫帝陵这么多年，以她的血脉和修炼天赋，说不定能和乔菀一起进天泽学院。 　　炼药这件事，和修为等级有关系，自然修为越高，能炼出的药品质越好，但并不绝对。修为低的人，若在炼药一事上有天赋，加上好的炼药器具，也有可能出上品丹药。 　　《基础炼药学》里，有不少药方，大部分都标注了什么修为可炼。 　　乔菀看过，以她现在玄师一阶的修为，可炼的丹药很多，市价在三百到五千金珠不等。 　　她吹吹《基础炼药学》上的灰，对青染说：“没事，我们一起炼药，一起学习！” 　　也幸好得了娅姹赠予的藏宝阁，里面有几个质量上乘的药鼎，乔菀拿出来，和青染一人一个，投入炼药中去。 　　可惜，炼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速成的事情。 　　乔菀恍惚又回到了安遥城外、莽苍林中、故山小屋，含泪看着自己控制玄气的力道不精，一朵朵玄植稍出差错就灰飞烟灭。 　　好在她有自知之明，没拿贵的药材上手。 　　从最简单的聚气丹，到稍微复杂点的愈血散，再到困难程度的翻倍清心化毒丸，乔菀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每当被打击得丧失信心时，就赶紧点火，炼两瓶品质优良的速熟灵液找回自信。 　　不知不觉，缘道客栈的屋子里，乔菀的身边，堆满了装有灵液的瓷瓶。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乔菀终于炼成功了一颗聚气丹！ 　　一成功，青染比她还高兴。 　　“乔菀姐姐好厉害！” 　　乔菀看了眼青染旁边堆的聚气丹、愈血散、清心化毒丸……想到青染说“我修为低微，只能炼制一些简单的丹药”，不禁露出了疲惫的微笑。 　　外头，日沉月升，繁星闪烁，蛩音阵阵。 　　乔菀累得浑身酸痛，脑子都转不动了，青染也是面白如纸，精疲力竭，但因为她没说停，就在强撑着。 　　“好了好了，”乔菀连忙说，“差不多了，你快休息吧。” 　　青染抿唇笑了笑。 　　她虽然累，但很开心，因为能帮到乔菀。 　　在微凉夜风里，乔菀点了点。速熟灵液二十六瓶，聚气丹九颗，愈血散五瓶，清心化毒丸三粒。 　　明天的竞拍会在晚上，她有时间将这些丹药出手。 　　把它们在储物戒收好，乔菀洗了把脸，才有空拿出手机。 　　和宁宁的对话停留在昨天。 　　她发了一条语音，宁宁回了一条消息，她回了一条语音，宁宁又回了一条消息。 　　互动感增强了！ 　　看着昨天宁宁的最后回的那条消息， 　　【宁宁：你缺什么？兴许我这里会有。】 　　乔菀想了想解药配方里的陨星鼎凤凰火和二十四种药材，再想想自己前后加起来一共25秒的说话时长……头疼，今晚没力气背贯口。 　　而且就算说了，宁宁也没法真从屏幕里跳出来，把她需要的东西给她。 　　乔菀便说：“晚上好，宁宁，今天穿街走巷问到了很多我需要的信息。要说我如今最缺什么，可能就是缺钱吧。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够多，许多问题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炼狱。 　　这里的天色一如既往昏蒙，不远处，有雷电降罚，轰轰隆隆噼里啪啦，无数生前冤孽在身的恶鬼被追着劈得鬼哭狼嚎。 　　鬼王宫殿，能抵御雷罚，上一任鬼王以此为筹码，驱使恶鬼；墨夷宁上任后，一心扑在封印上，没管过这些，那些恶鬼便是想来就来。 　　但这两天不同。 　　宫殿内的惨叫声，不比外面少。 　　墨夷宁苍白瘦削的五指扼紧恶鬼的咽喉，他肩头有伤，伤口翻出的肉也是苍白的，只有几丝血渗出。 　　他手中是实力最强的几只恶鬼之一，因为不满昨天墨夷宁说让他们拼尽全力破封印的事，便想效仿当年的墨夷宁，杀死鬼王，成为鬼王。 　　“想杀我，你还不够格。”说完，狂风荡起，墨夷宁白发飘扬，恐怖的力量从他身体里顺着经脉聚于五指，一息之内，掌中恶鬼魂飞魄散。 　　“为我驱使，破除封印，”墨夷宁眼神扫过殿中其余恶鬼，“或者，我让你们一个一个魂飞魄散。” 　　困住墨夷宁的，只是封印。因为他终归未死，还是人身。 　　但困住恶鬼的，除了封印，还有炼狱原先的禁制。就算没有封印，恶鬼要冲出炼狱，也不简单，因此对封印之事，他们并不热衷。 　　不过，墨夷宁此言一出，让他们知道，听他的话拼尽全力对付封印，只是有可能会死；但要和墨夷宁作为，那就是一定会死。 　　“是，鬼王！” 　　不知是谁大声叫了一句，接着，宫殿里就是一片喏声。 　　“是，鬼王！” 　　“谨遵鬼王吩咐！” 　　墨夷宁却没听这排山倒海般的臣服，他低眉细听的，是女孩清甜的、因疲倦而微微沙哑的话音：“……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够多，许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炼狱苦水清澈流下，水底满是无主的人间财宝。 　　有钱不能使恶鬼推磨，但墨夷宁能使这些生前罪名昭彰的恶鬼们下河捞金银珠宝。 　　作者有话说： 　　炼狱众鬼：不太懂，但大受震撼 第30章 灵液 　　九月初四, 乔菀一大早就起来了。 　　虽然明秀拍卖行的竞拍会是在晚上，但白天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磨难使人成长。 　　她居然在没有闹钟的情况下起得比有早八课时还早。 　　怀着这样的感慨洗漱完换好衣服，先去了天都最大的买卖丹药的店铺：采薇楼。 　　昨天她和青染一起炼制的丹药, 聚气丹，愈血散, 清心化毒丸, 都不算稀缺, 因此没资格进拍卖行, 但药铺或专门卖丹药的店还是会收的，而且很紧俏。 　　这几样丹药, 除了寻常炼制需要的材料, 乔菀还都加了灵胥豆在里面。这也是《基础炼药学》里认可的做法。 　　而加了灵胥豆炼制出来的丹药, 药香浓郁扑鼻, 丹身花纹环绕，虽浅但精巧美丽。 　　采薇楼掌柜拿出琉璃镜, 仔细端详那几颗丹药。 　　看完了，他对乔菀说：“姑娘这些丹药品质不错, 九颗聚气丹里八颗中品，五瓶愈血散里有三瓶中品, 其他虽都是下品, 但也比寻常下品更好一些。” 　　乔菀便笑问：“那价格怎么算？” 　　掌柜问：“姑娘想怎么卖？卖给我们采薇楼的话，可以立刻拿现钱, 不过价格会略略低一些；若只是放到我们采薇楼寄卖, 到手的钱应该会多一些, 但什么时候能都卖掉, 得看运气。” 　　这个乔菀没有犹豫：“我要现钱。” 　　“好嘞！”掌柜喜笑颜开, 一一报了价格, 乔菀打听过市场价了，觉得没什么问题，便点头同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对了，姑娘是几星炼药师？” 　　乔菀：“……没有星。” 　　“怎么会？”掌柜说，“看您的丹药品质，至少应该有二星啊！” 　　天玄大陆，炼药师和炼器师两个职业都分别有各自的行会，行会会根据炼药师和炼器师的能力，评定等级，共分十星。 　　“我之前都在闭关修炼，没抽出时间去行会登记。”乔菀给出一个很合理的说法。 　　掌柜好意道：“早早拿到行会的评定，以后您就可以选寄卖丹药，有‘二星炼药师’这样的身份背书，会卖得快些。” 　　乔菀笑道：“多谢掌柜提醒，我过些时日就去。” 　　其实，她心里暗暗叹息，除了那颗下品聚气丹是她炼的，其他都是青染的成果，她陪青染去一趟行会倒是可以，自己这三脚猫的水平就算了。 　　掌柜见她年纪不大，修为却不低，穿的是珠绡宫的流金绡锦裙，还炼得一手好药，便起了结交的心思，故而待她客客气气，收购丹药也是正常偏高的价格。 　　把装有金珠的木匣递给乔菀，掌柜道：“姑娘以后再炼了药，都可以来采薇楼，我一定按最好的价给你。” 　　乔菀笑道：“谢谢掌柜。” 　　她把金珠收进储物戒里，离开时正巧看到两个穿有天泽学院院服的少年在采薇楼外徘徊。 　　随着修为提升，乔菀的五感都有了质得飞跃。 　　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凑着脑袋压低嗓音说话，乔菀一边慢步向前走，一边把说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你真决定要买凝丹散？” 　　“不然呢？顾师手下，就剩我还没晋级玄师了！” 　　“可是顾老师说了，一旦依赖丹药进阶，等于自毁前途。” 　　“……你天赋这么高，当然不懂我的痛苦！前途？再过两个月我还不突破，我的前途照样完蛋！”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没什么好考虑的，我从感玄者突破到驭玄者也是吃了聚气丹——”那少年说到这，似乎自知失言，闭了嘴。 　　乔菀走得远了，便没听到那少年最终有没有进采薇楼买凝丹散。 　　不过听起来，在天泽学院修炼压力很大啊。 　　走过两条街，乔菀给自己做了点乔装打扮，遮挡自己的面容，调整自己的说话方式。 　　做好准备，她走进了明秀拍卖行。 　　明秀拍卖行的侍者看见一人款款走来，她身穿宽大青色斗篷，头戴笠帽，帽檐垂下雪白绫纱，开口时嗓音低沉暗涩：“我想拍卖一样东西。” 　　侍者极具专业素养，说了拍卖行的规则，然后问她：“您想要拍卖什么？” 　　乔菀说：“速熟灵液。” 　　侍者的神情变了变。 　　速熟灵液这东西，少见，一般的修炼者可能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它之所以能在拍卖市场上拍出高价，就是因为这玩意儿对炼药师极具吸引力，而炼药师，又是天玄大陆上最有钱的一批人之一。 　　侍者恭敬道：“请您跟我来。” 　　她说是速熟灵液，但不代表真的是。还需要明秀行请的炼药大师来验上一验。 　　乔菀拿出一瓶灵液，摆到桌上。 　　说是一瓶，其实只是两根拇指大小的玉瓶，里面的灵液，按阆苑一滴催熟一朵白羽花的量来算，一瓶里就五滴。 　　因此，乔菀也没抱赚大钱的希望。 　　没想到，明秀行的那位中年炼药大师一来，打开玉瓶木塞，看到里面清澈的速熟灵液，顿时深吸了口气。 　　乔菀：？ 　　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炼药大师不可置信地脱口道。 　　乔菀：？多吗？ 　　她注意到，炼药大师腰间挂着玉牌，上面有他的名字，罗勘，炼药行会四星认证，放在安遥、广林这些小城，够横着走了，家家都得奉他为座上宾，但在天都，实在不算什么。 　　仔仔细细检查完，确认玉瓶里是货真价实的速熟灵液，罗勘对侍者低声说：“品质极佳，比傅松老先生送来的那瓶更纯粹、更精华。” 　　侍者了然，对乔菀道：“大师稍等。” 　　不久，侍者带了一个女子过来。 　　那女子来问了几个问题，确认了情况，然后笑容满面地对乔菀说：“正好，今晚的拍卖清单中就有速熟灵液，也有许多炼药师为此而来，我们可以把你的灵液也加进去，省得等下个月了。” 　　乔菀意识到，她的身份应当类似现代的总经理，对拍卖行的事有一定的干涉权力，提议也确实正中乔菀下怀，便道：“好啊。” 　　总经理浅笑着说：“傅松老先生的速熟灵液，底价是三千金珠，你的灵液品质较好，但似乎没有炼药行会的星级认证，虽说这不必要，但少了层身份，终究影响定价……” 　　乔菀叹气，知道自己的速熟灵液价格要被压低了…… 　　总经理道：“总的来说，也是定价三千金珠，较为合适。” 　　乔菀：嗯？ 　　没有压价啊！ 　　总经理问：“不知您觉得怎么样？” 　　乔菀乐呵呵道：“挺好挺好。” 　　总经理拍板：“那就这么定了！” 　　乔菀点头。 　　总经理挥手，对那侍者说：“赶紧把这瓶速熟灵液送去——” 　　“等等。”乔菀叫住她。 　　总经理回头，有点疑惑：“是您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是，”乔菀说，“我是想说，我不止这一瓶速熟灵液。” 　　“是吗？”总经理很高兴，这是给自己添业绩的机会啊，“还有一瓶吗？那可以一起拍卖，我这边还能给您提前预付三成的底价……” 　　乔菀摇了摇头。 　　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把全部的灵液拿出来，免得吓着他们。 　　总经理说：“预付多少，完全可以再商量……” 　　“不是预付的问题，能预付三成我已经很满意了，”乔菀不好意思地一笑，“正好我还有十五瓶这样的速熟灵液，一共十六瓶，底价三千金珠的话，预付三成就是……” 　　她在算数时，四星炼药大师罗勘嗓子劈哑，惊呼出声：“多少？？十、十五……不是，十六瓶？？？” 　　总经理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您……再说一遍？” 　　乔菀：。 　　看来还是吓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竞价 　　两人反应这么大, 是因为他们再清楚不过，速熟灵液意味着什么。 　　速熟灵液的主要材料是灵胥豆，这是炼制灵液不可或缺的原材料, 而且在当今世上极少。 　　灵胥豆必须在玄气极为丰沛的情况下才能生长，而现在的天玄大陆, 玄气日益衰弱, 已经没有适合灵胥豆生长的空间, 渐渐的, 就在大陆上绝迹了。 　　现在什么人手上还能有灵胥豆？ 　　要么就是因各种奇妙机缘，获得了上古神君残留的“小世界”, 若那小世界经过了千万年还没有被破坏, 里面维持着上古时玄气浓郁的环境, 那么有可能能够种出灵胥豆。但这种情况比灵胥豆的存在还要罕见, 基本不会被考虑到。 　　另一种可能，也是现在灵胥豆的普遍来历, 就是由圣者及以上境界的炼药师提供。一般修为到圣者，就可以开拓属于自己的一方洞天小世界, 随着修为越高，小世界会越繁荣, 从荒芜没什么生气的普通空间, 逐渐接近真正的世界。 　　炼药师们一旦有了小世界后，就可以用一些独特的法门, 创造出灵胥豆。不过, 即便如此, 只是圣者级的话, 能够收获的灵胥豆也是很少的, 可能一年能弄到的灵胥豆能练出一瓶速熟灵液, 就已经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了。 　　而现在，乔菀一口气拿出了十六瓶，而且这十六瓶速熟灵液全都蕴含比圣者境界、八星炼药师傅松老先生出手炼制的灵液更浓郁的玄气。 　　这意味着，她多半有着不菲的身家背景，后面或许有九星甚至十星炼药师支撑她！ 　　所以“总经理”郦若何和炼药师罗勘都很震惊。 　　当乔菀真的把十五瓶速熟灵液拿出来，罗勘也都验证为真时，郦若何大为震撼的同时，心念急转，决定一定要给眼前的女子贵宾的待遇！ 　　郦若何思忖后，给出了几个方案。 　　这么多速熟灵液，分成几个月慢慢拍，价格容易叫高，而如果都在今晚放出来，少了“稀缺”感，或许对叫价不利。不过，不管乔菀是想今晚一次性拍卖，还是分开，她都会请她到贵宾席参加今晚的拍卖会。 　　乔菀说：“没事，这些就都在今晚放出来吧。” 　　“这些”。 　　郦若何品了品这两个字，不可思议地想，难道她还有速熟灵液？ 　　不过，面上，郦若何端住了，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而是笑容热情地给了乔菀贵宾室的请柬。 　　…… 　　夜幕初临，天都灯火璀璨，有如白昼。 　　乔菀红裙摇曳，和青染一起前去明秀行。 　　郦若何给乔菀的贵宾席请柬，能坐两个人，贵宾席在竞拍会会场最前方的位置，她们来的时辰不算早，会场里已满是人。 　　忽然，青染拽了一下乔菀的衣角。 　　乔菀停下脚步，回头问：“怎么了？” 　　一回头，便看见青染神色不对。她脸上没有血色，眼睛睁得很大，额角沁出细密汗珠，恍若梦游地说：“乔菀姐姐，我看见我爹了。” 　　“你爹？” 　　“是……”青染低头细声说，“他就在……前面。” 　　乔菀顺着她抬起的手指方向望去，发现她指的是贵宾席那个区域。贵宾席尚未坐满，此时男女老少都有，乔菀不清楚具体哪一位是青染她爹，不过她没多看，只拉了下青染的手说：“那我们不坐贵宾席了。” 　　青染说：“可是……” 　　“没事，”乔菀说，“我们还是坐从袅袅那儿得来的请柬对应的位子吧，这样也好，更低调安全些。” 　　乔菀越想越对，本来她是想，既然郦若何给了她贵宾席的座位，她坐前面说不定对于抢购乌金能有优势，然而仔细一想，她卖速熟灵液是全副武装隐瞒身份去的，为的就是避免被有心人盯上，现在这样再去坐贵宾席，不是白送么。 　　把这道理给青染讲了，稍稍抚平她的自责和内疚，乔菀带青染找到袅袅请柬上标的位置坐下。 　　乔菀目测，会场容纳人数大约在三百人，左右两边墙壁上点着灯笼，散发着柔和橘光。 　　不多时，一位妙曼女子走上台，她嗓音犹如黄鹂婉转动听，讲了些欢迎词。 　　会场逐渐安静。 　　郦若何看了眼贵宾区空出的席位，心中轻叹：那神秘女子果然没来。 　　袅袅给的位置在中间，以乔菀如今的视力，能清晰看到贵宾席坐着的人们。 　　她重新问了一遍青染哪位是她父亲，青染指出一个挺拔的背影，灰衣黑发，从容不迫。 　　或许是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久了，忽然，他回了下头。 　　乔菀悚然一惊，立刻别开眼睛。 　　但只是短促的一面，也让乔菀看清了他的面容。看起来十分年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眼神锐利中蕴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冷漠木然。 　　“在竞拍正式开始之前，”台上女子笑盈盈道，“需要告知各位，我们对拍卖清单进行了一些调整，主要在于拍卖顺序的调整，以及增添了少许物品，还请大家期待。” 　　除此之外，再无废话，直接呈上第一样拍卖品。 　　“第一件拍品，浩海剑，品质上品，玉霄宗七星炼器师许临江炼制，竞拍底价，一千金珠。” 　　和丹药一样，炼器也会分品级，不过，炼器的品级没有丹药的品级具有决定性。同一种丹药，上品一定比下品好，但在武器上，却未必如此。因为有时虽然武器品质不佳，但在炼器过程中会因为运气给武器附上别样的能力，这时，下品的武器，可能会比上品更好用。 　　像这把浩海剑，虽然上品，虽然由七星炼器师炼成，但没附加功能，所以一千金珠起拍，最终三千金珠被拿下。 　　之后，陆陆续续上了刀剑、药鼎、稀有海珠、变异玄晶、荒落胭脂梅…… 　　“接下来是第十九号拍品，速熟灵液。” 　　随着妙曼女子话音落下，乔菀看到不少人都坐直了。 　　“速熟灵液，品质上品，本次拍卖的速熟灵液，共有两个来源，一是来自八星炼药师傅松，共一瓶，底价三千金珠起拍。” 　　明秀行的人把那一小瓶速熟灵液呈上。 　　立刻有人报价：“四千。” 　　“五千。” 　　“五千五。” 　　“七千。” 　　乔菀都愣了，没想到价格会攀得那么快。 　　身后，两个人的对话给她解了惑。 　　“炼药师还是猛啊，有钱！不过为了这么一小瓶东西花这么多钱？这是什么仙浆玉露？” 　　“你不懂了吧，速熟灵液还真算得上仙浆玉露，尤其是对炼药师来说。炼药师星级越高，便能炼制越不凡的丹药，而这些丹药又需要不凡的药材，这速熟灵液，不兑水使用，能催熟一切药材，哪怕是在冰里冻了上千年的碎种！而若兑上合适的水，将其稀释，又能保持一些珍贵药材的新鲜……总之，对于炼药师来说，这东西作用很大，便不吝啬钱财了。” 　　乔菀：！！！ 　　学到了！ 　　傅松的速熟灵液，价格已经叫到了一万二。 　　最终在一万五成交。 　　买下它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乔菀忍不住搓了搓手，按这么算，每卖一瓶速熟灵液，就等于一颗半忘忧丹入账……哦，她已经有一匣子忘忧丹了啊，那没事了。 　　“方才说了，此次速熟灵液，有两个来源，这第二个来源，是一位神秘的炼药师，她没有留下星级、身份，但我们明秀行经过谨慎的验证，确认她带来的是货真价实的速熟灵液。我们会进行八个批次的拍卖，两瓶一批次，底价六千金珠起拍。” 　　这是郦若何和乔菀商量的结果。 　　饶是如此，现场也有许多炼药师变色，满目震惊。 　　而那刚刚拍下傅松速熟灵液的老者，脸上自得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青染的父亲刚才也是速熟灵液的有力竞拍者之一，不过不知为何，到了后半程，没有再怎么出价。 　　这此刻，他似乎来兴趣了。 　　在其他人还在惊愕和怀疑时，他首先报价：“一万。” 　　老者脸色微青，咬牙竞价：“一万一！” 　　殷无觅淡然加价：“一万五。” 　　老者：“……” 　　然而，这出现的大量速熟灵液，把一些炼药师的狂热情绪调动了起来，有人高喊：“两万！” 　　殷无觅：“两万一。” 　　一来一往，价格节节攀登，听得乔菀心潮澎湃。 　　青染就不同了。随着她父亲每出一声，青染脸色就苍白一分。 　　乔菀注意到后，附耳过去，对小姑娘说：“别害怕，你爹价格叫得越高，到我们手里的金珠越多，你手上有了钱，再找到娘亲，到时候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来前乔菀跟青染商量了，这次卖速熟灵液的钱，她们三七分，也算是乔菀交的学费，要青染教她炼药。 　　青染咬了咬唇，她知道，乔菀姐姐愿意跟她分钱，还是对她好，不然这么多金珠，去哪找不到好的炼药师？自己没有炼药行会的星级认证，只是小时候跟在父亲身边学过一点皮毛，根本不值这么多钱。 　　她还这么害怕父亲。一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青染就想到父亲是怎么把自己锁在紫帝陵的阵法里，从她身上抽取出血液的…… 　　青染知道乔菀说得对，她已经逃出来了，那么就不能再沉溺于过去的恐惧，而应该展望新的生活。 　　“你就这样想，”乔菀凑在她耳边轻笑着说，“你爹每叫一次价，你就想象一把金珠落进你钱袋的声音，这样就不会害怕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青染破颜一笑，重重点头：“嗯！” 　　话音落下，那边殷无觅也叫出了史无前例的高价：“三万六。” 　　而这还没完。 　　“三万七！” 　　“三万八！” 　　殷无觅神色沉道：“四万！” 　　周围一下子寂静，炼药师们踌躇起来，之前傅松的速熟灵液一瓶才拍了一万五，两瓶也就三万，四万这个价格，已经太高了。 　　而且速熟灵液后面还有，没必要在这个批次死磕。 　　权衡利弊下，便没有人再出声。 　　三锤定音。 　　“成交！” 　　乔菀喃喃：“原来暴富是这种感觉。” 　　藏宝阁是从天而降的惊喜，里面是物品居多，虽然能换钱，但也需要调查奔波，不像眼下直观。 　　再加上之前在安遥，自己为了一万金珠辛苦了一个月才勉强凑齐；为了这次拍卖的乌金也是，又是炼药，又是买卖，让她深深体会到赚钱不易。 　　因此更激动于即将有大量金珠现钱到账。 　　四万金珠！ 　　乔菀眼前已经出现了一片灿烂金色。 　　而这只是第一批次的两瓶速熟灵液，接下来还有七个批次。 　　又两瓶速熟灵液呈了上来，流程和之前一样。 　　乔菀听着会场里一次次叫价，脸上不自觉带上了微笑。 　　作者有话说： 　　乔菀：简单的暴富，极致的快乐 第32章 乌金 　　之后六个批次, 都叫到了三万金珠的价格。 　　连连叫出的高价，让竞拍会现场的气氛也热烈起来。 　　“下面，是我们的最后一批次速熟灵液。” 　　最后两瓶速熟灵液被呈上来, 乔菀感觉到，这一次在场炼药师之间的氛围似乎更火药味十足了。 　　毕竟这可是“最后两瓶”, 再买不到, 就没有了。 　　这一次, 叫价的主力是殷无觅和那位老者, 两人似乎都势在必得。 　　最终，由老者以四万三的高价拍得。 　　殷无觅笑笑, 冲他拱了下手。 　　他其实已经很满意, 这次拍卖会有了这样的意外收获, 八个批次的速熟灵液, 他一个人就拍下了四个批次。 　　“你父亲是给我们送钱来了。”乔菀担心青染心情还不好，和她开了句玩笑。 　　青染也跟着笑了, 她脸色确实好多了。 　　速熟灵液的热潮过后，又是一阵平淡的拍卖, 时辰渐晚，乔菀打了个呵欠。 　　“第三十号拍品, 乌金。众所周知, 乌金是炼药、炼器、有益修为的万能材料，据说上千年前遍地都是, 但如今天玄大陆只开采出极少部分。本次拍卖的乌金是从地底挖掘出来的完整一块, 高约半尺, 长约一尺。底价八千金珠。” 　　乔菀一个激灵醒了。 　　她脑海里飞快盘算了一下, 底价六千金珠的速熟灵液能拍到四万, 那八千金珠的乌金估计得六七万, 自己这几天卖了不少东西，身上有大约八万金珠……运气好的话，应该够用。如果不够，也先把价叫了再说，竞拍会结束要付钱的时候，速熟灵液的钱也应该给她了。 　　心中思量之时，已经开始有人叫价。 　　“一万。” 　　哪个壕无人性的大佬上来就提两千啊？ 　　乔菀抬头。 　　哦……是青染的爹啊，那没事——那事情大了！ 　　青染爹是殷家人，隐世四族之一，炼药师世家，在前半程竞拍会里不仅花了将近十五万金珠拍她的速熟灵液，也拍了一些其他药材，可想而知他多么有钱！ 　　乔菀抹了把脸。 　　不管对方多有钱，这乌金她也要拼一拼。 　　殷家人脉肯定比她广，需要乌金的话，错失这块，还有下块，但她却不敢放弃眼前的这块乌金，去赌不知会在何时何地出现的下一块。 　　乔菀举起号拍，刻意清冷的嗓音响起：“一万一。” 　　殷无觅眉毛都没动一下：“一万三。” 　　乔菀：“……两万！” 　　殷无觅：“五万。” 　　乔菀：“六万。” 　　会场其他人：“？？？？” 　　别的炼药师都惊呆了，这是什么神仙打架现场，短短几句话提价程度比之前来来回回叫了十几轮的竞拍还干脆。怎么回事，大佬手里的钱不是钱？ 　　殷无觅：“七万。” 　　乔菀：“……七万……三。” 　　乔菀的心在滴血。 　　殷无觅听出了她的迟疑，唇角一勾：“八万。” 　　乔菀：“…………” 　　隐世四族啊！这么牛哄哄的世家，为什么非要跟自己争一块乌金？！ 　　乔菀闭眼：“八万三。” 　　殷无觅：“九万。” 　　乔菀干脆跟上：“九万三。” 　　殷无觅挑了下眉，她的这下叫价有点儿超出他的预料了，之前明明能从语气里听出她已到了极限，怎么…… 　　沉吟两息，台上已敲响一次锤。 　　殷无觅淡淡打断了第二次锤音：“十万。” 　　乔菀：“十万一。” 　　殷无觅：“……” 　　他回头朝声音来源看了一眼。 　　这种咬价方式，要么对方是真的需要这块乌金，要么就是在故意抬他的价。 　　殷无觅：“十一万。” 　　乔菀：“十一万一！” 　　整个会场一片寂静。 　　只剩锤音。 　　“十一万一一次。” 　　“十一万一两次。” 　　殷无觅笑了一声，他没再出声，好整以暇地等待第三锤落下。 　　“十一万一三次，成交！” 　　乔菀松了口气。 　　她放松身体，瘫在椅子上，擦擦鬓角的汗。 　　青染握紧了拳头，小声说：“父亲太过分了！” 　　乔菀一时有点感动青染比起亲爹更护自己，她摸了摸青染的脑袋，笑着道：“没事，还好买下来了。” 　　“可是乔菀姐姐，”青染担忧道，“你金珠够吗？” 　　这一问直击要害，乔菀捂着心脏：“现钱不够，等会儿竞拍会结束我先去找明秀行的人把拍卖速熟灵液的钱提出来，那样就够了。” 　　青染说：“我这里还有一点，你需要的话……” 　　乔菀摆手：“不用不用。” 　　青染保留好自己的小金库就行，乔菀不能一直陪着青染，而有钱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次竞拍会清单列出的拍品共三十一个，实际拍卖了三十三个，后面三样物品虽然底价比乌金略高，但没有再拍出乌金的气势，以至于散场之后，乔菀听到议论最多的，还是乌金和速熟灵液这两场。 　　换了装束重回明秀行，郦若何见了她，连忙道：“大师您来了，今晚竞拍会十分精彩，可惜您没能一见。” 　　乔菀心说我不仅见了还参与了，她压低嗓音，笑了笑说：“听闻了一二，我急需用钱，不知现在能否拿到属于我的金珠？” 　　“啊……”郦若何有点为难，她解释了下拍卖行的规则，按道理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结钱，但又说，“如果您实在急需，我们行可以先向您垫付四……三分之一吧！” 　　乔菀颔首：“那就麻烦了。” 　　三分之一，扣掉拍卖行的抽成，到乔菀手里是将近九万金珠。 　　她总算放下心，出了拍卖行，在昏暗小巷换回正常的衣服，青染正要跟她一块进明秀行拿乌金，乔菀说：“你回缘道客栈等我，我怕你和你爹撞上，对你不好。” 　　青染迟疑了下，轻轻点头：“好，那我回去等姐姐。” 　　乔菀：“注意安全。” 　　她想想，还是不太放心，召唤出相柳，让它护送一下青染。 　　相柳开口就是：“九个仙榴果！” 　　乔菀：“……行。” 　　它美滋滋缩小身形，缠到青染腕上。青染有蜃龙血脉，也不觉得它可怕，冲它微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相柳摇曳得更自得了。 　　回明秀行，换了面目面对郦若何，乔菀客气笑道：“我是拍下乌金的七十六号客人。” 　　郦若何职业微笑道：“请跟我来。” 　　跟随她走进明秀行的一道窄窄走廊，尽头是一处清冷大厅，十几人在等待他们拍下的物品。 　　乔菀看见了殷无觅，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刹那，殷无觅也有所感应般抬头，与她对视。 　　青染不在旁边，乔菀就坦然了很多，她冲他点了下头，便移开目光，问郦若何：“需要等多久？” 　　郦若何道：“两刻钟内。”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乔菀 　　乔菀在等待取拍品的客人里, 看见了她在珠绡宫遇见的两人，她们拍下了速熟灵液，这时正在兴奋地讨论拿到灵液后要做什么。 　　明秀行的侍者井然有序地工作, 一个个请客人进里间包厢完成交易，效率很高。 　　很快, 在珠绡宫遇到的那两人进了包厢, 殷无觅也进了包厢。 　　乔菀本来还担心会遇到什么波折, 绷着神经, 结果一切顺利，在殷无觅出来前, 她就被请进包厢,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完成了交易。 　　那么大一块乌金, 揣进储物戒后，乔菀这才彻彻底底放下心。 　　回缘道客栈也很顺利, 没遇到被打劫的事儿，看来天都人素质不错。 　　乔菀路上买了玄桂花糕和元桃果酒, 都是玄植制成，很贵, 两样加起来一金珠, 不过她今天开心，就买了。 　　回去以后, 和青染分着吃完了花糕和果酒。 　　之后, 青染回她的房间休息, 乔菀坐在窗边, 看向天都上被灿烂灯火映得暧昧不明的夜空。 　　她趴到窗沿, 吹着晚风, 举着手机对宁宁说话。 　　“晚上好，宁宁，我今晚吃了玄桂花糕和元桃果酒，很好吃！虽然有点小贵，但感觉很值。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有的话推荐你也尝尝！” 　　【宁宁：我这里没有。】 　　“那真是太遗憾了……”乔菀顿了顿，对话的机会很珍贵，她希望自己能说点有用的东西，“或许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送给你吗？” 　　说出这句话，乔菀犹豫过。 　　但她还是想试探一下，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宁宁存在。 　　【宁宁：我这里只有死人能来，或许你可以……】 　　乔菀：“…………啊？？？” 　　她盯着这行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宁宁这是什么意思，宁宁在阴曹地府？黄泉彼岸？宁宁是想让她“下去”陪她？ 　　……救命！大半夜的为什么要这么吓她啊！ 　　幽幽夜风吹拂，刚才乔菀觉得惬意，现在却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连忙把窗户关严实了，窝进薄被里。 　　墨夷宁本来想说，“或许你可以杀一个作恶多端到足以进炼狱的人，让他下炼狱前抓紧了玄桂花糕和元桃果酒，我会亲自去苦水渡口取，一定能吃上”，可是怕吓着她，便把后半截话咽回去了。 　　乔菀缩在被子里，进阆苑“收菜”。 　　把可以收获的玄植堆满仓库，在空出的田里种下新的玄植，除掉在田里肆意生长的杂草。 　　乔菀发现，不同情况的田里，杂草也不同。 　　正常良田里的杂草，叫“仙瑶草”，图鉴介绍，仙瑶草和灵胥豆有相似之处，即对空气里的玄气浓度很有要求，必须超过某条线，才能生长；而和灵胥豆不同的是，一旦超过那条线，仙瑶草便会进入“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撒欢疯长模式，而且会抢夺其他玄植的养分，十分霸道，所以被阆苑归为杂草，要求乔菀定期清理，不然会影响别的植株生长。 　　池塘等水域里的“杂草”，叫“金箭藻”，情况和仙瑶草差不多，需要定期清理。 　　之前发现的那个有天蛛醴丝兰的山谷，也有其特有的“杂草”，叫“络紫草”。 　　这些虽然被定义为杂草，但也是可以摘取收进仓库的，也蕴含灵气。 　　乔菀试探过了，相柳不挑，都吃，相对来说比较喜欢金箭藻，白虎和朱雀可以接受络紫草和仙瑶草，对金箭藻接受起来有点勉强。 　　可以说是非常互补了。 　　乔菀清完杂草，经过仓库中转，放到了罔墟小院。 　　看它们吃得挺开心，尤其白虎一边吃一边大声赞叹她，让乔菀忍不住有点点心虚，耐不过良心的拷问，乔菀给它们一兽又加了一个仙榴果。 　　仙榴果是乔菀目前主要种植的玄植之一，实在是用途非常广泛，不过即使分出了大量良田种植仙榴果，仓库里的仙榴果数量也一直不高，通常都是刚收获就用没了，比金珠在她口袋里待的时间都短。 　　乔菀叹了口气，切出阆苑。 　　人玩手机时，有时手指有自己的惯性，乔菀习惯了在三个游戏里切来切去，所以离开阆苑后很自然地点开了《宁宁养成计划》。 　　乔菀：“……” 　　刚刚遗忘的记忆又开始攻击我！ 　　不过，进都进了，乔菀也就没退出。 　　这几天，宁宁身后的背景变换过好几次，从一开始的顽石河流，到恢弘宫殿，再到今天，他好像又进了“月亮里面”，身周是灿灿金色，他在走来走去，不知道做什么。 　　墨夷宁在研究封印。 　　他研究了三百多年了，封印的每一道玄气纹路，他都谙熟于心，可还是没有找到破除封印的方法。 　　炼狱恶鬼里，有擅长符箓阵法的，这几日也都被墨夷宁押着来看。 　　只不过封印中心，“月亮”之内，有一股能令鬼魂灼烫难忍的力量，因此恶鬼们工作效率很低。 　　墨夷宁有耐心。 　　三百年又三百年，再来一个三百年，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了熟悉的波动。 　　墨夷宁已经总结出了规律，这波动的出现，意味着他即将陷入“梦境”。 　　他离开封印中心，缩地成寸，眨眼间回到宫殿。撩起外袍，靠在玉椅上，墨夷宁抿了口由苦水酿成的苦涩烈酒，眸光潋滟，心想不知今日会跌进自己过往的哪一段时光里，而她……也会一如既往吗？ 　　…… 　　因为宁宁的那句话，乔菀脑子里乱糟糟想了很多。 　　这不是现代，这是一个玄幻世界，而原着里，的确写了，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 　　乔菀没有吹熄客栈的蜡烛，准备在烛光中入眠。 　　可是，等到蜡烛燃尽，她也没睡着…… 　　没办法，乔菀爬起来又点了根蜡烛，还放了几颗夜明珠，把屋子里弄得亮堂堂的，她打开手机，决定打一个《宁宁养成计划》的剧情篇章，度过这漫漫长夜。 　　【第三篇章：少年】 　　宁宁十岁生日那天，踏上了前往天泽学院的路。 　　他苍白但精致的脸上已经没有在第一篇章时那么情绪外露，乔菀看不出来他对这段旅程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冷冰冰的表情，没什么生气的眼睛…… 　　乔菀一边叹气，一边没忍住，捏了捏他还没消退婴儿肥的脸颊。 　　只看文字的时候，乔菀还有点害怕，宁宁要真要她变成鬼去陪他怎么办；但是看到能动的宁宁，乔菀想了想，如果晚上真有半透明的可爱鬼魂宁宁跑到她窗前让她去陪陪他，那场面好像也没有很恐怖。 　　从尸之国到天泽学院，走的是纯陆路。 　　更颠簸艰难，景色也与走水路看到的不同。 　　如果是真走，这一路恐怕得花费小半个月，但乔菀毕竟是在“玩游戏”，省略掉所有枯燥的部分，所以感官上觉得很快就到了天泽学院。 　　带宁宁的老师，叫侯初景。 　　到了学院后，侯初景把宁宁带到“教务处”，登记身份信息，领取院服等等。 　　因为有事，侯初景把人带过去后，便离开了片刻。 　　负责这些事宜的长老登记完宁宁的信息，扭过头看向乔菀，和蔼道：“你呢，小姑娘。” 　　乔菀：！！！ 　　他能看见她？！ 　　墨夷宁发觉伴随着长老这句话音的落下，他对身体几乎有了完全自主的掌控。只是“几乎”。他清楚地探知了法则的界限，他有不能说的话、不能做的事和必须要做的事，但除此之外，他在这次的梦境里可以称得上“自由”。 　　这个收获，让他压下了在登记时不受控制地将自己名字写成“殷宁”的不悦。 　　早在父亲抛弃母亲，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跋涉回尸之国后，他就把姓氏改成了“墨夷”。这是大部分尸之国人的姓氏，也是母亲的姓氏，只不过母亲在外为了不引起侧目和猜疑，会把名字写作“墨梅”，而不是“墨夷梅”。 　　理所当然，后来他去天泽学院，用的名字也是墨夷宁，而不是殷宁。 　　殷宁这个名字，像是在同他昭示，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长老道：“小姑娘？” 　　“哦……”她回过神来，说，“我叫乔菀，南有乔木的乔，菀彼桑柔的菀。” 　　南有乔木的乔，菀彼桑柔的菀。 　　原来，她的名字是乔、菀。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美人……乔。 　　墨夷宁伸出手，牵了牵她的手。 　　乔菀低头看了他一眼。 　　宁宁对她笑。 　　乔菀也笑了笑，笑完，又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不过很快，她就被长老的问题牵扯了注意力。 　　没过一会儿，乔菀也领到了一套天泽学院的院服，和一块代表学生身份的紫玉牌。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学院 　　乔菀也被分到了侯初景手下。 　　奇异的是, 不管是学校里的人，还是侯初景本人，都很自然地接受了乔菀是天泽学院的新生这一件事。 　　不过比起宁宁的万众瞩目, 没什么人在意她。 　　到学院的第一天领了一大堆教材，包括但不限于《玄气周天运转基本教程》《解析阵法》《玄气基础应用》《各类功法与秘籍讲义》《基础炼药学》《基础炼器学》…… 　　乔菀看到《基础炼药学》还震惊了一下, 不过翻看就发现, 和她从阆苑得到的那本《基础炼药学》不同, 天泽学院的这本是真的是讲的纯粹的炼药方法, 只有十张基础药方和详细的炼药方式，从深度上不能和阆苑比, 但是……乔菀发现这本更适合她啊！！ 　　十张基础药方, 把每一样药材的特征和萃取方式都写得清清楚楚, 从控制火焰的力度, 到处理药材的时间，精确到了呼吸。 　　乔菀本来想着, 这就是游戏的关卡，不至于真的要上课学习吧？ 　　翻阅完教材之后, 又觉得……嗯，学一学也不错。 　　天泽学院是老师带学生的制度, 像是门派师徒, 不过也会上其他老师的课。 　　侯初景手下除了乔菀、宁宁，还有另外三个学生, 分别是沈轻舟、吴百忧、顾宵。 　　其中吴百忧是女孩, 十一岁；沈轻舟和顾宵十二岁。宁宁是最小的, 刚过十岁生日不久。 　　这几个人的修为倒是都差不多, 都是驭玄者七阶和八阶。 　　乔菀置身其中, 不能说是其乐融融, 也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这些小孩里，乔菀比较关注沈轻舟，因为之前宁宁给她发的消息提到过他。沈轻舟一眼看过去，就能发现他是家教良好的贵族公子，举手投足都有其气质。 　　她认真观察，忽然，宁宁拉了拉她的袖子：“沈轻舟是不是长得比我好看？” 　　乔菀愣了下，噗地一声笑了。 　　她揉揉宁宁的脸说：“你最好看啦。” 　　宁宁很受用，眉眼弯了弯。 　　乔菀在剧情篇章里上了“半年”的课，周围景色从冬进入春，再从春走入夏，蝉鸣不歇。实际上，乔菀每个科目的课只上了三四节，现实时间过去了多长时间她不知道，不过在剧情篇章里，她感觉实打实地，连续不断地上了几十个小时的课，虽然学到了很多，但也头昏脑涨。……她期末复习周都没这么用功过！ 　　“半年”的课上下来，少年们很快熟络起来。 　　宁宁和他们的关系一直淡淡。 　　不过有乔菀在，也不会显得他过分落单。 　　如果说侯初景手下的学生还能对宁宁保持客气，那么其他老师手下的学生对他的态度就不加掩饰多了。 　　所有人都知道宁宁来自尸之国，是尸族人。 　　关于这个特殊的种族，少年们道听途说的传闻很多，而传闻里，尸族人阴暗、僵硬、残忍，对尸体情有独钟……都是些不好的传闻。 　　墨夷宁记得，在入学天泽学院半年后，六月中旬，是学院一年一度的大比。 　　那天所有的学生都聚集在学院里的遇风台。 　　有很多人怀着对他的好奇，凑近观察他，问他一些奇怪的、充满臆测的问题。 　　“梦境”还原了那一天。 　　乔菀得知学院大比的消息，就跟高三听说了校运动会开展的好消息。 　　总算可以休息啦！ 　　拉着宁宁到了遇风台，虽然是六月酷暑，但学院内有阵法加持，气温没有太热，遇风台又有微风阵阵，更是舒适。 　　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没多久，乔菀就察觉，有人在刻意往他们身边凑。 　　都是些十二三岁的小少年，看脸庞轮廓与眉眼，都没完全长开。然而，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后，他们反而更加大胆地凑了上来，笑嘻嘻地摸了摸宁宁的手、脸，夸张地惊叹：“真的是冰凉的！” 　　乔菀：……有病吧。 　　她皱眉道：“你们干嘛，别动手动脚。” 　　“就是来看看啊……果然名不虚传！” 　　墨夷宁目光扫过那几张面孔，饶有趣味地想，不知道这些人如今还有几个活着？等他出了炼狱，便把他们送进炼狱里来吧。 　　这时，一个小少年迫不及待地问：“你们尸族人是不是都要在棺材里才能睡着？” 　　墨夷宁没打算回答，这样荒诞的问题接下来还有很多，他当年不想跟他们浪费口舌，现在也不会。不过，他也不想破坏乔菀看学院大比的兴致，便转头对乔菀说：“这里太吵了，我们换个地方坐吧。” 　　乔菀知道，这种事情，不是“换个地方坐”就能解决的。 　　“尸族人，你要逃跑了吗？！” 　　“这么没骨气啊！” 　　“尸族人就是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根本没法站到阳光下！” 　　”是啊，你看他们现在就躲在树荫底下！“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坐在树荫底下，是因为外面太阳太晒了呢？不愿意晒太阳就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乔菀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副院长也在树荫下，你们敢把刚才的话对他说吗？” 　　小孩们噎了噎。 　　“这是两回事！”一个小少年说，“尸族人就是异端，他们很残忍，会把不喜欢的人都杀掉，做成尸体傀儡，供他们驱使！” 　　乔菀：“……你从哪听来的？” 　　“哼！被我说中了吧！你管我从哪听来的，反正我就是知道尸族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光如此，尸族人浑身还流淌着有毒的血液！他们喜欢吃吃腐烂变质的食物，喜欢癞蛤丨蟆，毒蛇，蜘蛛这些东西，他们恶毒，小气，记仇，和尸族人结仇不仅会被杀死做成傀儡，自己的亲人朋友甚至先祖的墓穴也会被掘，亲人朋友先祖的尸身也会被侮辱……他们讨厌吵闹，尤其晚上，他们希望全天下都跟墓里一样安静，如果有小孩哭闹，他们就会把小孩抓走……” 　　小孩们你一言我一句，滔滔不绝，越说越扯淡。 　　尸族人哪有这么可怕这么闲？ 　　乔菀一开始还想反驳，听到后来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是什么“可止小儿夜啼”的人设啊！ 　　旁边，墨夷宁早就听得神情冰冷，正想拽着乔菀直接离开，忽听她打断了他们的话，似乎在憋着笑，说：“同学们，那你们有没有发现，你们在一个尸族人面前又吵又闹，还骂了他，以尸族人的记仇、恶毒、残忍、喜静……你们难道不担心今晚被做成傀儡吗？不担心你们先祖的墓穴被破坏吗？要是被破坏了，你们该怎么面对你们的父母啊？说，对不起，是因为我在学校招惹了我的尸族同学吗？” 　　眼前这七八个少年仿佛才反应过来，没人说话了，一张张脸上的表情逐渐呆滞，然后是惊恐，瞳孔地震般来回看了看宁宁和乔菀，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一哄而散了。 　　远远的，听见其中一人带着哭腔说：“怎么办？我们得罪他了，这可怎么办啊？” 　　乔菀拍拍裙子，又坐下了。 　　她扭头对宁宁笑道：“好了，现在清净了，而且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墨夷宁轻轻道：“嗯。” 　　“一群不懂事的小孩子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哦。”乔菀想了想，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孩子小时候如果受到创伤，会影响日后的成长，乔菀还是希望宁宁能快乐一点长大。 　　墨夷宁低声说：“一群不懂事的小孩子……你是这么觉得的吗？我不这么觉得。我放在心上了，怎么办？” 　　乔菀看着他乌黑的眼珠，从中品出了认真。 　　于是她也认真说：“我说他们是不懂事的小孩，不是为了给他们开脱，我的意思是，他们做的不对，很愚蠢，值得受到惩罚和教育，但错的是他们，不是你。不让你放在心上的，是他们那些不好听的话。” 　　墨夷宁点头：“我知道，不是我的错，是他们的错……”所以，时隔六百年，再见到此情此景，他还是很想把他们……杀了。 　　乔菀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我就知道宁宁很聪明！我们宁宁这么乖，这么可爱，这么善良，明眼人都会喜欢的啦。” 　　墨夷宁手指蜷了蜷。 　　上一个这么认为的人，还是母亲。在母亲眼里，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孩子；在乔菀眼里，他似乎也是最好的“宁宁”。 　　可是……如果这个梦境继续下去，直到看见他手上开始沾满鲜血的时候，她还会这么觉得吗？ 　　“肃——静——” 　　一道低沉的嗓音响彻遇风台上。 　　“玄元历三百九十二年，天泽学院第三百七十二届学院大比，开——始——” 　　“本次大比规则如下……” 　　“……每胜出一次，即可获得一个时辰神陵洞修炼时间，上不封顶。” 　　神陵洞是天泽学院特有的一块宝地，在那里修炼事半功倍。除了学院大比外，平时课业成绩好、实践成绩出色，或有其他突出表现，才会奖励修炼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乔菀：我们宁宁这么乖，这么可爱，这么善良！ 　　墨夷宁：想把他们都杀了 　　（ 第35章 打劫 　　乔菀获得过一个时辰的修炼时间, 她去了之后发现……果然这个世界还是虚幻的，并不会给她带来真实的修为进益。 　　所以对于这次大比，乔菀没什么兴趣。 　　但宁宁报了好几个项目。 　　不知道是尸族人长得慢, 还是什么，十岁的宁宁在人群里显得很小。他冷冷淡淡, 垂着眼睫, 不正眼看旁人一眼, 只有和乔菀对视时, 会露出一点点的笑意。 　　乔菀坐在遇风台旁边的观众席，注视着他, 为他加油欢呼。 　　宁宁虽然不是个头最高、看起来最凶猛的, 但身姿飘逸, 功法诡谲, 无人是他对手。 　　大比采取的是“车轮战”方式，分为守擂者和挑战者, 宁宁作为挑战者战胜上一位守擂者后，连赢十八人, 那十八人修为在驭玄者七阶至十阶大圆满不等，都输得心服口服。 　　第十九人上台的, 是沈轻舟。 　　沈轻舟一上台, 众人便发出了欢呼。这“半年”，乔菀也知道了很多消息, 譬如沈轻舟是天泽学院院长的孩子。 　　如今, 沈轻舟是个劲敌, 他目前修为是十阶大圆满, 宁宁是九阶, 当然, 修为等级不代表胜负结果，只不过现在沈轻舟状态饱满，而宁宁加上作为挑战者的那一次，已经战了十九轮，沈轻舟是他的第二十轮。 　　所有人都在为沈轻舟摇旗呐喊，在一片声浪里，乔菀的声音像是刺破乌云的一线阳光：“殷宁！殷宁！殷宁！殷宁！宁宁冲啊！” 　　遇风台上，两人相遇，攻守瞬息万变。 　　因为太精彩，渐渐地，呼叫声都小了，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目不转睛地看他们来往过招。 　　玄气如箭，狂风大作，衣袍猎猎。 　　在众人惊呼声里，沈轻舟把宁宁扫到了遇风台下。 　　“沈轻舟，胜！” 　　沈轻舟道：“承让。” 　　墨夷宁望着他那张稚嫩的脸，微一点头，没说什么，自顾自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乔菀不知从哪弄来了冰凉的水：“解解渴，休息一下，你已经很棒了！” 　　墨夷宁从她眼中看出了关切和安慰，他本想说，“没事，沈轻舟这辈子也就赢过我这么一次”。不过，他心中念头一转，佯作失落地低头，小声说：“是我没有沈轻舟厉害。” 　　“不不不，宁宁，你不能妄自菲薄！”乔菀语重心长，开始全方位夸赞宁宁。 　　墨夷宁抿了口凉水，分明只是普通白水，他却品出了无限甘甜，每咽下一口，就神清气爽一分。 　　这样明媚的午后，天蓝草绿，乔菀弄了许多零食，两人在绝佳的位置看学院大比一轮轮下去。 　　黄昏时，大比结束。 　　副院长宣布了今日成绩最好的两人：“殷宁，连胜十九轮，沈轻舟，连胜十九轮，两个人每人获得十九时辰神陵洞修炼时间，再加上拔得头筹奖励一时辰，共二十时辰！” 　　掌声如雷。 　　乔菀鼓得最为起劲。 　　宁宁看着她笑。 　　副院长又道：“除了神陵洞修炼时间的奖励，你们还会获得与绝云圣者隋秋河的交流机会！” 　　周围一片惊叹和艳羡。 　　而宁宁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乔菀没有注意到，她只注意到周围场景又停格了。 　　【《第三篇章：少年》进度1/2，已为你存档。】 　　【获得阶段奖励：低级玄气攻击技法《银台金阙尽灰灭》】 　　乔菀退出剧情篇章，揉了揉太阳穴。 　　客栈房间里，蜡烛已经燃尽，只剩下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亮，明明在剧情篇章里感觉过去了很久，但外面的天居然还没亮。 　　尽管天还没亮，但乔菀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她拿到《银台金阙尽灰灭》看了眼，顿时回忆起在剧情篇章里上的课，脑子里塞满了几十个小时下来学习到的知识，一阵疲惫涌上来，只想赶紧睡一觉回回血。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乔菀醒来时，发现青染在她的房里，趴在桌子上。 　　“青染？” 　　“乔菀姐姐，”青染立马坐起来了，转身笑了一下，“你醒啦。对不起，我没跟你说一声就跑你房里待着了……” 　　乔菀看她眼下两块青黑，猜测她没睡好：“晚上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青染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接着又讷讷道，“只是我做了噩梦，没睡好，醒来有点害怕，就想到你这里来待着。” 　　乔菀了然：“梦到你父亲了？” 　　青染低头：“嗯。” 　　乔菀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之后几天，两人跑了好几趟珠绡宫，打听婆娑海的来信。 　　终于，九月初八那天，信到了。 　　紫烟把信给青染看：“奶奶说，她和蜃龙一族有联系，去问了，一问，蜃龙一族立马知道了你是谁，说要来接你呢！” 　　青染一字一句读完了信，确实是这么说的，还说蜃龙那边可能要比信晚一两天才能到天都，叫她耐心等待。 　　青染有点茫然，眼眶里又聚了泪，不敢相信似的：“是我娘要来接我吗？” 　　“信上没写，就不知道了。”紫烟说，“不过不管是谁来，都是好事呀！” 　　青染用力点了点头，笑道：“是好事！” 　　乔菀也松了口气。 　　她给了紫烟和袅袅一些辛苦费，又带青染出去吃了顿好的。青染一边吃一边哭一边笑，看得乔菀怪心疼的。 　　吃完饭，乔菀又带青染逛了会儿街，买了几件衣服。天黑之前，她把青染送回客栈，自己做了伪装，去了明秀行。 　　今天也是明秀行给她结算剩下三分之二速熟灵液拍卖钱的日子。 　　乔菀美滋滋想，双喜临门啊！ 　　这几天明秀行没有竞拍会，所以比较冷清。 　　乔菀一进去，便有侍者认出她来，上前恭敬道：“大师请跟我来。” 　　乔菀跟过去，竟还是上次的那个大厅。 　　大厅里只有零落两三人，其中就有青染的父亲。 　　乔菀：“……” 　　自己这是什么运气。 　　她观察了一下，确定这几个人都她一样是在上次竞拍会里拍卖了东西。 　　不过明秀行保密措施还是可以的，没有透露每个人拍卖的是什么。 　　比她先来的人陆续进包厢做了结算，和上次一样，殷无觅在她之前进去。 　　但是，等乔菀从包厢办完结算手续出来时，殷无觅竟然还在大厅。仿佛……在刻意等她。 　　乔菀不动声色，假装没看见他，尽量从容地离开。 　　身后的脚步很轻，比她更从容，跟紧了她。 　　乔菀心知不能回缘道客栈了，她往天都最繁华的街道走去。 　　太阳已经沉下山，天际是大片大片橘红色的云，街道上已经有店铺点起了灯笼，吆喝声，风声，笑声，脚步声。 　　如此清晰的脚步声，在身边纷纷扰扰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里，始终跟着她。 　　乔菀想了想，站定，回头。 　　她透过笠帽下垂下的白纱，望向殷无觅，低沉道：“有事？” 　　人来人往的街道，天都最热闹的地方。 　　乔菀觉得无论如何，殷无觅应该不会在这里动手。 　　“有事，”殷无觅笑道，“你欠了我东西。” 　　乔菀愣道：“什么？” 　　下一刻，他动手了！ 　　乔菀：“……”不讲武德！！！ 　　她用尽全力躲开他的进攻，极度紧张下脑子一片空白，想画召唤阵却忘了图案，只记得大概轮廓，细节却模糊了。 　　与此同时，乔菀手指抽动，微微发抖，感知到他汹涌澎湃的玄气力量扑面而来，压得她近乎窒息，动弹不得。 　　这就是强者！ 　　这就是她和强者之间的差距！ 　　和之前遇到的所有情况都不同，她没有闲适的反应时间，只有被步步紧逼到退无可退。 　　乔菀嘶哑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凭空说我欠你东西？” 　　她一边说话想拖延时间，一边拼命回想召唤阵的画法。 　　周围的人群早就察觉到不对散开了，殷无觅攻击，乔菀狼狈躲避，好几个摊子被打翻，惹来一阵阵惊呼。 　　殷无觅说：“别装了，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味道。就是你闯进紫帝陵带走了青染。” 　　乔菀心下一沉。 　　“拍走乌金的也是你，拍卖速熟灵液的也是你，”殷无觅不知何时，已到了她面前，“哪里来的速熟灵液？你进了紫帝陵深处？” 　　他伸出手臂，扼住了乔菀的喉咙。 　　明明动作并不算快，但乔菀身体仿佛被冻住，怎么也无法躲开。 　　绫纱贴面，呼吸困难。 　　殷无觅说：“把乌金给我，我就饶你一命，之后我会带青染走，你要是多管闲事，我就不会再客气。” 　　乔菀：“……” 　　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般的求饶。 　　殷无觅看到了绫纱下的那张美人脸，双瞳中有隐约的泪，浸湿了绫纱。 　　他笑了。 　　殷无觅不是无端出手，他观察过了，这人只有玄师一阶的修为，没有人跟随保护，于是料定一旦他出手，她扛不过。 　　所以，当乔菀露出如他所料的求饶，殷无觅就稍稍松了手，淡淡赞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乔菀大口喘了一声，发现落在她身上有如千钧的玄气之力也减轻了许多，她知道机会不可多得，立刻出手画出她回想起的召唤阵法。 　　“相柳，小白——” 　　殷无觅在她发出前几个字音节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橘红色的薄云，夜色一点一点染上苍穹，衬得街边五颜六色的灯笼愈发亮。 　　“朱雀！” 　　伴随着她话音响彻这条街，一道堪称华丽的鸣唳声传来，殷无觅看到她背后巨大的赤红火鸟腾起，红光煌煌。 　　朱雀？！ 　　那前面的相柳…… 　　“咝……”蛇信在他颈后舔舐而过，殷无觅听到了荒诞的言语，“这个……很难对付……咝……至少三十个仙榴果！” 　　殷无觅瞳孔微缩。 　　玄兽相柳！ 　　“保护召唤师大人天经地义！你这条毒蛇还趁机要这么多仙榴果，鄙视你！”小白活泼凶猛，几句话间已经扑到了殷无觅身上，“姐姐，我来负责打倒他！” 　　玄兽白虎！ 　　相柳：“……别跟我抢！！！” 　　殷无觅：“…………”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赠血 　　殷无觅的修为是尊者八阶, 相柳、朱雀、白虎都是六级玄兽，换算成人类等级，也是尊者, 不过它们毕竟还小，论单个实力, 不如殷无觅, 但三个加起来, 不说吊打, 也基本碾压了。 　　朱雀与白虎在上古传说中是星宿化身的玄兽，它们的出现也牵引着星宿的力量。 　　夜幕降临, 辰星灼灼。 　　画楼街的人惊异于今晚的不同寻常, 先是有人当街大打出手, 接着, 又是一口气三只上古玄兽出世！ 　　天都是个“王者遍地走玄师不如狗”的地方，有见识的人很多, 所以他们认出了朱雀白虎和相柳。他们也意识到，这是一场尊者级别的较量, 他们得避远一些…… 　　玄兽战斗起来没有那么多顾虑，猛扑跳跃, 缠绞毒咬……每一次攻击, 都伴随着玄气之力的碰撞。之前，殷无觅这样压制乔菀, 现在, 三只玄兽合伙压制他。 　　九头蛇滑腻腻的鳞片缠绕他腰腹, 狠勒住他肋骨, 阴冷的玄气一丝一丝往里渗, 殷无觅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在剧烈的压力下，恍惚快要爆炸。 　　蛇信咝咝，毒液和口水一起往下滴，殷无觅指尖微勾，祭出一件玄器朝相柳扔去！那是一张巨大的网，灰白色，异常坚韧，兜头罩住了相柳。 　　好不容易稍微摆脱毒蛇的威胁，殷无觅就感到大腿剧痛，低头，白虎一口咬住了他！ 　　而天上，朱雀一个俯冲，利爪抓向他的丹田，它的身上和喙中都覆盖着烈烈火焰，逼近时殷无觅能感觉到灼人的疼痛。 　　他深黑的瞳孔映着这三只玄兽，胃仿佛吞了铁块般沉重。 　　……是他大意了。 　　殷无觅作为殷家子弟，又是尊者八阶，手上有些绝境之下的保命手段。可是居然要在这种情况下用出来，让他心中暗烧着一把怒火。 　　他目光落在那戴着白色笠帽的女人身上，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透过绫纱记住她的样子…… 　　白虎察觉到了他眼中的恶意，怒吼一声，朝殷无觅喉咙扑去！ 　　殷无觅被扑到在地，盯住乔菀的视线断开，转而看到了繁星璀璨的夜空和近在眼前的虎面！ 　　白虎张大了嘴巴。 　　“啊！——” 　　虎齿恣意撕咬他的咽喉，鲜血喷溅。 　　这该死的白虎！ 　　殷无觅瞪得眼睛凸出，他衣袖里划出一把刀，狠狠扎在白虎身上。 　　噗嗤。 　　他确定刀没入了白虎体内，但白虎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呼哧呼哧喷出粗喘，牙齿用力咬合，“咔嚓”，咬碎了他的喉骨！ 　　眼看敌人要被小白一个人解决，相柳急了。 　　它狂咝着爆发，扯开这由天罗地网蛛蛛丝为主要材料炼制成的法器，迫不及待地冲到殷无觅身前，朝它噗嗤噗嗤吐出大量毒液。 　　殷无觅在剧痛中惨嚎了两声，挣扎着取出一块被画满符箓的黄纸包裹住的圆形玉佩，用力将它捏成齑粉。 　　下一瞬，殷无觅消失了。 　　相柳嘶嘶着，原地转了两圈：“人呢？人呢？？？” 　　敌人不见了，只剩下一滩鲜血，一滩毒液，和被毒液腐蚀掉下来的烂肉。 　　镗——镗—— 　　一阵敲锣声响起，乔菀听到路人叫了一声：“城司来了！” 　　城司，是城市的秩序管理者，类似现代的警察职能，但并不完全一样，其意义主要在于阻止修炼者在人多的地方打斗，扰乱治安，情况严重的话，也会受到惩罚。在天都，一般由王者级别的修炼者组成，尊者级别的修炼者领导。 　　这段概念来自她在剧情篇章里上课时学到的基础常识。 　　乔菀下意识觉得，不能被逮到。 　　她把相柳和白虎收回罔墟，翻身乘上朱雀：“回缘道客栈！” 　　朱雀已经收敛身上火焰，安安稳稳载着乔菀，一飞冲天。 　　“哇……” 　　在画楼街路人的惊叹声中，所有人仰着头目送朱雀载着少女越飞越远，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城司的人姗姗来迟，问道：“什么情况？” 　　围观路人七嘴八舌地讲述起来。 　　城司的人只听见了什么少女啊白虎啊朱雀啊，不由皱眉：“你们集体陷入幻境了？？” 　　…… 　　天都城外，弱水河中的一艘小船上，一个人从虚空中跌落出来。 　　船夫和船客都惊叫了一声。 　　那人半张脸被毒液腐蚀得几可见骨，头发和皮肉被烧出焦黑，腹部有三道深入丹田的抓痕，脖子鲜血直流、摇摇欲断，一只腿也受了重伤，一瘸一拐半走半爬地挪了几厘米，殷无觅在晕过去之前，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把保命的丹药，又撒了一把金珠在船上，嘶哑地“啊啊”了两声。 　　船夫和船客迅速把金珠捡了起来，犹豫了片刻，没动他，只任他在船头晕着。 　　…… 　　缘道客栈，乔菀飞奔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大口喘了两声。 　　她摘掉笠帽，搓了搓脸。 　　今晚的事，让她心有余悸。 　　乔菀摸了摸自己的后背，一身冷汗。如果刚才她反应再慢一点，现在死的就是她了…… 　　缓了一会儿。 　　乔菀爬起来，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她点进罔墟，先给了小白它们一堆仙榴果和其他玄植，而后，她的目光凝住了。 　　白虎的皮毛被染红了血，罔墟小院的泥土上有了一片深红的血。 　　“小白，你受伤了？” 　　白虎叼了两个仙榴果吃说，咧着嘴说：“姐姐，我没事，小伤。” 　　可是乔菀能看出来它明显有点蔫。 　　血还在滴滴答答流。 　　相柳九个脑袋挨个凑到伤口处看了一眼，嘲笑它：“你确定你没事？那刀上淬了毒哎。” 　　白虎呆呆的：“啊？” 　　乔菀又开始感到心悸了。她尽量抑制住自己的颤抖和胡思乱想，问道：“相柳，你能看出来是什么毒吗？” 　　相柳：“不知道。我只是自己有毒，又不是辨毒百科。” 　　朱雀一翅膀拍它脑袋上：“关键时刻没用的东西！” 　　被拍得脑袋甩出去老远，半个仙榴果也从嘴里掉出来的相柳：“……” 　　乔菀忽然想起来什么。 　　她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只玉佩，从中倒出一粒红色的丹药。 　　骨中花。 　　服用后可以获得尸族人的一些特性，比如百毒不侵。 　　但乔菀不知道它对玄兽有没有用，也不知道这个“百毒不侵”在已经中毒的情况有没有用。 　　现实世界的某些东西，也可以通过一些操作放进仓库里。 　　乔菀把一颗上品骨中花放进去，再转移到罔墟小院：“小白，吃了它。” 　　“好的。” 　　白虎舌头一卷，乖乖把那颗丹药吃掉了。 　　乔菀问道：“感觉怎么样？” 　　白虎老老实实地回答：“没什么感觉。” 　　朱雀忽然说：“它不流血了！” 　　相柳也凑过来说：“气息也变了，好怪……” 　　有用？ 　　乔菀又观察了一会儿，确认白虎的状态稳定下来了，才稍微放下点心。 　　笃笃。 　　敲门声响起，青染小声叫道：“乔菀姐姐？” 　　乔菀对着罔墟说了声：“如果有问题，你们记得喊我。” 　　她把手机揣进兜里，去开门。 　　青染一进门，就愣了一下，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乔菀说：“没事。” 　　“可是，”她担忧道，“你的脖子上有伤害……衣服上也沾了血。” 　　乔菀低头，自己的衣服上是溅了点了血，她说：“放心，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她不打算和青染讲今晚的遭遇，没有意义，只会徒增她的自责和愧疚。 　　青染抿了抿唇，背在身后的手这才伸出来，递到乔菀面前，低声说：“送给你。” 　　乔菀看着她手里一掌大小的玉瓶，有点茫然地问：“这是什么？” 　　青染小声说：“是我……蜃龙的血，父亲说，蜃龙的血能炼很多很多药，很有用的。” 　　她抬起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来：“也许明天，或者后天，我娘就要来接我啦，我怕到时候来不及，所以提前送给你！”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妹妹 　　天泽学院坐落在天都东边, 占地很广，很显眼。 　　九月初八夜，有人敲响了学院的大门, 递出玉佩，客气道：“深夜冒昧打扰, 我找嵇远山老师。” 　　门卫本还有几分警惕, 一听是找嵇远山, 就见怪不怪, 验明玉佩真假后放行了。 　　乔菀带着青染找到了嵇远山。 　　原着里，嵇远山是个纯粹的好人。所以, 当乔菀说明情况后, 嵇远山痛快地同意青染在这里暂住, 直到蜃龙族来接她。 　　乔菀松了口气。 　　她思来想去, 担心青染的父亲会卷土重来，对她们下手, 便决定连夜离开缘道客栈，换一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而若说天都哪里最安全, 自然是天泽学院了。 　　九月初十下午，珠绡宫送来消息, 蜃龙族的人到了。 　　这两天, 乔菀仔细扒拉了一下藏宝阁，从中找出不少好东西, 两件中品防护法器分别给自己和青染戴上, 一件上品短刀收在袖中, 还有之前从黄雀团的人手里弄来的铃铛, 当有人不怀好意蓄谋靠近, 铃铛会发出警示。 　　除此之外, 这两天乔菀也练了一章玄气技法《银台金阙尽灰灭》，对玄气的控制愈发纯熟，她也反复抄画和练习了召唤阵，决心把这种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东西刻进骨血本能里。 　　以前，不管是修炼、功法还是炼药，乔菀都不太在乎，囫囵吞枣，秉持着差不多够用就行的态度，就像在大学上课时，划水摸鱼，无伤大雅，她有点小聪明，期末临时抱抱佛脚，成绩都不错。 　　但和殷无觅的那次遭遇战让她深刻地意识到，这个世界，有时候并不会给你“临时抱佛脚”的机会，你不够熟练，不够聪明，不够强大，那你就会死。 　　做好准备，乔菀带着青染迈出天泽学院的大门。 　　珠绡宫。 　　袅袅在一楼，为客人介绍时兴的衣裳。 　　见到乔菀和青染来，她便微笑着把手上的客人交给其他招侍，带二人上楼。 　　“在竹雾阁。”紫烟告诉她们。 　　客人逛累了，总要有歇脚的地方，珠绡宫的雅间包厢就是为此准备，还提供茶点。 　　竹雾阁内，有翠竹几枝。 　　一个女人坐在桌前，乔菀看见她逆光的侧脸，轮廓与青染很像。 　　青染扶着门框，怯怯地叫了一声：“娘？” 　　那人霍然回头，激动起身：“青染？” 　　她瞬息到了青染面前，狠狠抱了她一把。 　　“娘……”青染哽咽了一下，攥紧了她的衣服，在她怀里大哭了起来。 　　“我……我不是……”女人有点无措，但叹息了一声，还是抱紧她，拍了拍她的背。 　　青染僵了僵，挣开她的怀抱：“你不是我娘？” 　　“……不是，”她说，“你娘是我的姐姐，你可以叫我凝姨。” 　　“凝姨，那我娘呢？” 　　“你娘……已经不在了。”沈凝低声道。 　　青染怔住。 　　而后眼泪愈涌愈汹，她咬住唇，却没有再哭出声来。 　　“青染，你放心，我会把你当作我的亲女儿看待的，你娘当时特意跟我交代过，不管怎么样，你是她的骨肉，便也是我们蜃龙族的骨肉，当年……是我没用，没能及时救下你和你娘，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所以一听到消息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沈凝仔仔细细看了青染的模样，她如今虽然还有些瘦削，但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衣裳穿得也干净漂亮，亭亭玉立的样子：“幸好，你没事……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青染低着头，没有说话。 　　沈凝立刻意识到了：“是我问错了。殷无觅那个不是东西的恶贼！他……” 　　她顿了顿：“他怎么会放你走？” 　　“不是，”青染摇摇头说，“他没有放我走，从十岁开始，他就把我关在了一个阵法里，是乔菀姐姐救了我。” 　　是一个叫乔菀的少女处处护着青染到了天都这件事，沈凝在信中已经听说，她本以为两人是半途相遇交为好友，没想到是救命之恩，而青染竟然十岁就被关了起来，岂不是被关了整整五年？！ 　　沈凝眼眶通红，不忍再问，又抱了抱她。 　　收拾好情绪，她转过头，开始对乔菀表达感谢。 　　长期居于深海的蜃龙族表达感谢的方式朴实无华，总结出来就两个字：给钱！ 　　不过，并不是金珠，而是来自深海的一些宝石珍珠，还有些难得一见的深海药材。 　　乔菀看到沈凝从储物戒里的东西几乎摆满了桌子，其中一丛颜色漆黑的珊瑚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和雀跃，确认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黑珊瑚？” 　　黑珊瑚生长在婆娑海最深处的水火交融处。 　　从这个形容，乔菀估计是类似海底火山的地方。 　　“是的，”沈凝说，“这丛黑珊瑚是我们蜃龙族的珍藏之一。” 　　黑珊瑚本来不在答谢礼单上，但那是知道乔菀是青染的救命恩人之前。 　　“不必客气，”沈凝对乔菀笑道，“都是你应得的。” 　　其他的，乔菀都可以不要，但黑珊瑚作为解药配方里的药材，简直送到她心上了。她便没有推拒，郑重道：“我正好需要黑珊瑚，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了。” 　　之后，竹雾阁就留给沈凝和青染单独叙谈。 　　乔菀顺便去珠绡宫五楼买了十几颗“鲛人泪”珍珠。她各个品质都买了一些，方便炼药时尝试和选择。这一下，就把上次拍卖速熟灵液的金珠花得差不多了。 　　不过如今她有炼制速熟灵液的技巧傍身，又有藏宝阁和沈凝给的深海珠宝，即使现金用光了，也不像之前那么焦虑了。 　　二十四样药材，如今她已集到七样。四舍五入，接近三分之一了！ 　　回到竹雾阁，青染已经和沈凝谈完。 　　这下，轮到沈凝出去，把空间留给青染和乔菀了。 　　“乔菀姐姐，”青染像是鼓起勇气般说，“我决定和凝姨回婆娑海。” 　　乔菀笑道：“好啊，这是好事。” 　　青染说：“可是，你当时救我的时候，我说过要给你当丫鬟、当仆人……” 　　“那是你说的，我没答应啊，”乔菀说，“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 　　青染红了眼睛：“乔菀姐姐，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我是想陪在你身边的，不过凝姨说得对，我现在太弱小了，没法保护自己，更不可能保护你，还可能让你陷入危险之中。所以我要先回婆娑海，学习蜃龙一族的强大能力，等我学成，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乔菀柔声说：“好。” 　　临走前，青染抱了乔菀一下，小声说：“我会努力修炼，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乔菀姐姐，不要忘记我啊。”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突破 　　回到天泽学院给她准备的客房, 乔菀发了会儿呆。 　　虽然平时青染也不怎么说话，可是有人在身边和没人在身边，感受终究不一样。 　　乔菀叹了口气。 　　按照她和嵇远山的约定, 青染离开后，她就要正式办手续入学天泽学院了。 　　天泽学院招收学生, 看的标准很简单：天赋修为、身家背景、年龄。 　　其中, 天赋修为和身家背景有其一即可, 而年龄限定在十岁到十八岁。 　　现在是九月, 乔菀明年三月就满十八了，她真正能在天泽学院学习的时间只有半年。 　　能学多少是多少吧。 　　本来乔菀对上学这件事没什么期待, 不过经历过剧情篇章里的“试用”和殷无觅的教训, 她重新重视起了学习, 而天泽学院, 绝对是天玄大陆最好的学习平台。 　　…… 　　第二天，乔菀熟门熟路地去做了登记, 领取玉牌和院服，成为正式的天泽学院学生。 　　登记处的长老不是她在篇章中看到的那个, 但房间和各个设施都很熟悉，登记册也是眼熟的板式。 　　“老先生, ”乔菀忽而道, “请问我能查看以前的入学登记册吗？” 　　长老掀起眼皮：“你想看什么？” 　　乔菀：“就，随便看看。” 　　长老说：“不能给你看, 但你若是想找人的话, 说出名字, 我可以告诉你学院是否有过这个人。” 　　“殷宁, 他叫殷宁。” 　　长老眼皮垂下去, 沉默。 　　乔菀：？ 　　这是什么意思？在思考吗？大脑CPU过载了吗？ 　　等了一会儿, 她正以为这是无声的否认，要告辞离去时，长老眼皮又抬起来了，慢悠悠道：“天泽学院没有过叫这个名字的人。” 　　“哦……”乔菀有点失落，她勉强一笑，“谢谢。” 　　在剧情篇章里，乔菀的行动始终绑定在宁宁身边，上的课也是宁宁作为驭玄者修为上的课，而实际上，天泽学院不同的修为等级，使用的教材是不一样的。 　　乔菀领到了一沓厚厚的进阶版教材，一时间想幸好她在剧情篇章里学习了一点之前的课程，算是稍微打了打基础，不然这课还不知道该怎么上呢。 　　成为学生之后，她也不再住别院客房了。 　　学生有专门的宿舍区域，一人一个小院子。 　　嵇远山问她：“你的那位朋友安顿好了？” 　　乔菀道：“安顿好了。” 　　嵇远山颔首：“那就好，既然如此，就从今日开始正式上课吧。” 　　他面带笑容，兴致勃勃，向乔菀介绍了她的同学。 　　分别是一男一女，也是这两天入学的，男的叫初连理，女的叫凛采薇，都是十七岁，都是玄师一阶。 　　乔菀：“……” 　　剧情人物，又，重叠了。 　　原来他们俩是这个时候入学的。 　　初连理是初国皇子，凛采薇是凛国皇女。他们这个年龄这个修为，就说明他们算不上天赋异禀的修炼者，所以走的是“家世显赫”的路子，但又是十七岁才来天泽学院，说明他们不是皇室里最受宠的孩子。 　　不过，虽然初连理和凛采薇天赋一般，在家也没那么受宠，但他们都很自信。两人的组合，突出一个没头脑和不高兴，大约半年后方离来天泽学院时，他们的修为已经快要突破到大玄师了，比方离修为高，所以对方离进行了一些好为人师的指点，最后惨遭打脸。 　　“你们的新同学，”嵇远山对初连理和凛采薇道，“乔菀，十七岁，玄师一阶。” 　　初连理是那个不高兴，他穿着深蓝色长袍，一脸冷淡厌世，打量了乔菀一眼，微一点头，没说话。 　　凛采薇是那个没头脑，她穿着大红色衣裙，手里拿着个小银壶，时不时捧着银壶喝一口，喝得脸上飞红，眼神迷离。她歪歪脑袋，笑眯眯地和乔菀打招呼：“你好呀。” 　　乔菀：“你们好。” 　　凛采薇问：“你是哪国的啊。” 　　乔菀：“琴国。” 　　凛采薇：“哦？那你怎么不姓琴？” 　　乔菀：“呃……” 　　凛采薇：“哦！你不是皇室！” 　　乔菀：“嗯……” 　　凛采薇：“那你是怎么进的天泽学院？天泽学院一般会至少保证学生的三年学习时间，除非……” 　　她顿了顿。 　　初连理淡淡道：“除非有人给她开后门，就像我们一样。” 　　凛采薇：“对对对！” 　　啊这。 　　乔菀心情复杂。 　　初连理那句话的意思虽然是在说她并不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进的天泽学院，但后半句又把他们自己也骂进去了，而凛采薇居然还兴高采烈地表示了同意。 　　嵇远山笑呵呵道：“看来大家很投缘嘛！” 　　乔菀：……看起来您对“投缘”这两个字有点误解。 　　“不过，我还是要为乔菀同学正名一下，”嵇远山肃然道，“她是凭实力进的天泽学院。不知道你们两个有没有听说过无方秘境里的藏宝阁，藏宝阁共有二十三层，限定驭玄者入内，里面有宝藏无数，更是听说顶层有天大的奇遇，但千年来从未有人进入过第二十三层，直到上个月，她，进去了！” 　　乔菀被这么一说，心中也生出点飘飘然的自豪来。 　　凛采薇啪啪拍手：“好厉害！不过无方秘境是什么？藏宝阁又是什么？为什么只限定驭玄者入内啊？” 　　初连理：“我也没听说过。” 　　乔菀：“……” 　　怪不得这俩人后面会被方离暴打！！！ 　　就这样，乔菀鸡飞狗跳的天泽学院学习生活开始了。 　　天泽学院的上课强度挺高，除了理论，还有各种动手实践，隔三差五还有考核、比试。 　　前两个月，乔菀的时间就被塞得满满的，没空想东想西，只有上课。 　　十一月，天气骤然冷了。 　　凛采薇还是穿着红衣，脖颈边簇着雪白的毛领，看起来就很暖和。她一边喝着小银壶里她从家乡带来的酒，一边泄愤地咬笔杆：“修炼不是只要运转玄气，控制玄气，学习功法，打架胜利就行了么？怎么还要写这么多字？！” 　　初连理则拧着眉，不敢相信九月份还几乎会天玄大陆历史“一无所知”的乔菀，仅仅两个月，就交出了超过他的满分答卷。 　　若是知道初连理心中所想，乔菀估计会安慰他：我不是什么天才，只是历史正好是我的本专业，我有一套学历史的方法，深入研究水平虽然一般，但很擅长背时间轴和分析历史意义，而天泽学院教学也正好是这种模式，这不就专业对口了嘛！ 　　又是一天连轴转的课上完。 　　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上课，但三人还是各有突破，乔菀和凛采薇先迈入玄师二阶，前两天，初连理也二阶了。 　　傍晚下学时，许久不见的嵇远山突然出现，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你们最近上课的进度不错，接下来，你们会有三天假期。” 　　凛采薇：“耶！！” 　　然后嵇远山宣布了另一个消息。 　　“三天后，会有一场前往辽漠的历练，”嵇远山说，“这次历练时间不长，但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奖励一到十个时辰不等的神陵洞修炼时间。” 　　凛采薇：“好诶！！” 　　就连平时一脸别人欠他二百五十万的初连理，都挑了挑眉，露出有点惊讶和势在必得的神色。 　　神陵洞对于修炼的好处，他们体会极深。 　　前两个月的学习，两人分别因极佳的表现，获得了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的修炼时间，在神陵洞里修炼，酣畅淋漓，一日千里，让人上瘾。 　　他们两个都是在神陵洞里修炼时突破的。 　　过去两个月，乔菀也获得过神陵洞修炼时间，的确很爽，这次历练的奖励时间也很慷慨，但她的关注点并不在于此。 　　辽漠，乔菀心想，这个时候，方离就在辽漠。 　　果然还是躲不掉吗…… 　　嵇远山说：“这三天，你们就自行安排。” 　　三人齐声道：“是，老师。” 　　乔菀回到自己的小院，先在床上瘫了会儿，放空，恢复精神。 　　想想，自从来到天泽学院，就很久没有这么闲适地瘫过了。 　　这段日子简直梦回高中。 　　接下来的三天假要怎么过呢？ 　　去学院的藏书楼看看书？去外面逛逛街？不知道这个月明秀行的竞拍会举办没有，又有什么拍品？ 　　想七想八半天，乔菀翻了个身，掏出了手机。 　　还是先……玩会儿手机再说吧！ 　　罔墟还是一如既往吵吵闹闹，三只兽在小院里住出了三百只的效果，而且都很能吃。 　　“小白，你的伤口确定长好了吗？没有哪里不舒服吧？”乔菀关切道。 　　“没有，”白虎摇摇脑袋，“已经彻底痊愈啦！” 　　太可爱了。 　　想撸一把。 　　乔菀手指在屏幕点了点，假装撸了。 　　毕竟为了撸猫把白虎召唤出来有点小题大做。 　　相柳又开始喋喋不休，要打架，要仙榴果。 　　乔菀听得头疼，赶紧切出了罔墟。 　　罔墟三兽感知到她气息的离去，白虎张牙舞爪地扑相柳身上：“就是因为你天天吵，姐姐才不陪我们玩！” 　　朱雀停在罔墟院子里的树上，优哉游哉吃着白羽花，梳理着它华美绚丽的羽毛。 　　…… 　　“宁宁，我放假啦，接下来三天都是假期，我可以好好休息了，”乔菀对着签到语音说，“我今天就把第三剧情篇章的后二分之一过了！” 　　墨夷宁知道，这段时间乔菀在学习。每天和他说话的时间集中在傍晚，那是天泽学院下学的时辰，和他说话的内容也大多有关学习。 　　她说她学到了有趣的历史，练习了神奇的玄气攻击技法，神陵洞的修炼真的很神。或是抱怨又要早起，炼器和实战的课程很难，修炼很枯燥辛苦，很想偷懒但又害怕。她说这个世界没有表面上那么和平，很危险，她差点死了，而她在天都画楼街把一个人打成重伤，逃走后天都的城司居然也没怎么找她这个“肇事者”，这让她忍不住想，也许有一天她被人杀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不会有人替她惩治杀人犯。 　　从每天有限的话语里，他越来越了解她，越来越靠近真实的她。 　　而今天，她口中又抛出了他听不懂的话。 　　墨夷宁把一颗从苦水里捞出来的红宝石捏碎成齑粉，想，或许之前那些了解与靠近……只是自以为。 　　“第三剧情篇章后二分之一，是什么意思？”墨夷宁轻声问，“‘过了’又是指什么？” 　　乔菀看着宁宁的回复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宁宁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宁宁解释。乔菀思索着，剧情篇章对于宁宁来说是什么，过去的回忆吗？ 　　如果是回忆的话，她应该怎么和宁宁说？ 　　乔菀挠挠头发，犹豫着，按下语音标志：“就是一个故事，第三篇章的后面一半。但这个故事，不是用文字呈现的，而是由某种幻境呈现，‘过了’大概就是度过一次冒险的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解释的好不好，不过松手的时候，她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后悔，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太好。 　　但后悔为时已晚，语音已经发出去了。 　　【宁宁：这个故事，对你而言，是冒险？】 　　乔菀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 　　她之前一直想，这三个莫名出现的小游戏如果来源相同，背后逻辑相同，那么宁宁可能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只是她还没找到确切的证据。 　　而如果宁宁真实存在，剧情篇章涉及的是他的真实过去，她把那些过去说成轻飘飘的冒险，他肯定被伤到了。 　　乔菀忽然想到了一个突破点。 　　她连忙爬起来，直奔天泽学院”教务处”。 　　长老还是那位长老，鹤发鸡皮，垂着眼，动作苍老缓慢。这里平时除了登记新生，就是处理些文件资料，工作不多，平时没什么人来，他也慢悠悠地做。 　　忽然有人冲出来，长老有些讶异。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乔菀气喘吁吁，问道：“天泽学院，六百多年前，有过来自尸之国的学生吗？” 　　长老霍然起身，脸色突变。 　　这个看起来老迈衰弱的老人，一瞬间爆出惊人的气势，房间里纸张纷飞。 　　他问：“你从哪听来的？” 　　乔菀眼睛一亮：“有这个人？他叫什么名字？如果您记不清了或许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他和沈轻舟是同学，沈轻舟是当年院长的儿子，您记得吗？” 　　长老重新恢复了平静。 　　他一边捡起落在地上的纸张，一边慢声道：“六百多年前，天泽学院是收过一个尸之国的学生，不过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有关他的资料，也都被销毁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少年 　　尽管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 但乔菀还是感到振奋。 　　对上了！ 　　在剧情篇章里，学院大比开幕时，她听到了“玄元历三百九十二年”, 距今六百零九年，而从长老也确认了, 当年是有那么一位来自尸之国的学生。 　　宁宁是真实存在的。 　　确认这一点后, 乔菀重新进入剧情篇章, 心态就不一样了。 　　【为期三天的学院大比结束了, 宁宁在报名的五个项目里获得了三个第一，两个第二, 总共获得了超过五十个时辰的神陵洞修炼时间。】 　　【学院大比后, 宁宁和沈轻舟关系更进一步。不光是因为两人实力相近, 还因为沈轻舟开始对宁宁感兴趣, 时常和他交流切磋，有了院长之子的带动, 其他学生对待宁宁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而当时副院长承诺的和绝云圣者隋秋河交流的机会，将在半年后的今天实现。】 　　上次剧情篇章结束时, 天泽学院里是盛夏，如今已经入冬。 　　前两天下了雪, 学院里一片银装素裹。 　　乔菀进入剧情篇章的第一时间, 找到了宁宁。 　　这时，他们都在天泽学院的藏书楼里, 宁宁在看一本叫《龙吟剑法》的书。 　　乔菀走到他身边。 　　宁宁抬起头, 看了她一眼。 　　这眼神让乔菀一惊, 她心里升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宁宁知道她是“美人乔暴富”？ 　　只一眼, 宁宁便收回那冷淡的目光, 低头继续翻看那本剑法。 　　乔菀犹豫了一下, 低声道：“宁宁，我……” 　　我说的所谓的冒险，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乔菀嘴巴张了张，却没能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发现了系统规则的阻力，有些属于“场外信息”的话不能直白地表述出来，只能想方设法隐晦暗示。 　　正思索间，副院长派来的人叫宁宁前往守愚阁。 　　路上，乔菀终于说：“我们在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我……很开心能和你一起经历。” 　　宁宁：“是吗？” 　　第一句话说出来，乔菀的思路顺畅了一些，她在规则限制下断断续续、换着花样表达：“我是个不喜欢应酬交流的人，但我也不能没人交流。这个……世界，孤身一人，会很难过，所以……每天能和你说说话，我很开心。而那些过……过往和你一起经历的事情，有困难，有悲伤，也有学习到很多知识，和很多快乐的时光。这些都让我更深刻地认识了这个世界，也更……了解你，了解的过程中，就……感觉和你慢慢地成为了朋友，我们算得上朋友吧？” 　　宁宁说：“我从来没有朋友。” 　　乔菀的心沉了一下。 　　她不知道这是没哄好，还是宁宁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也许他和主界面的那个每天打招呼的宁宁“记忆”并不相通？ 　　乔菀抿了抿唇，低声问：“那沈轻舟呢？” 　　她还记得，宁宁曾经让她去天泽学院向“故友沈轻舟”问好。 　　宁宁顿了一下：“他也不是我的朋友，至少现在不是。” 　　乔菀：“好吧。” 　　守愚阁，“聪明睿智，守之以愚”。 　　守愚阁的作用，有点像学校里的报告厅，经常办点讲座什么的。 　　今天绝云圣者隋秋河来，性质也差不多，不过能听这堂“讲座”的，只有天泽学院的一部分人，近期的优等生。 　　乔菀本来有点担心进去的时候自己被拦下，不过到了才惊讶地发现，听讲名单上有她的名字。 　　想来也是，要是她进不去守愚阁，还怎么走剧情。 　　一想到“走剧情”，乔菀又忍不住觉得，这种说法似乎太游戏化太冷漠了。 　　守愚阁里，有十几位学生。 　　乔菀看见了沈轻舟、吴百忧和顾宵。看起来侯初景手下的学生都很优秀。不像她和凛采薇初连理，属于天泽学院里的大龄菜鸡。 　　不多时，隋秋河就出现了。 　　隋秋河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六七岁，穿着一身白衣，仙气飘飘，倒挺符合“绝云”二字。 　　他在台上了讲了一些修道相关的话，乔菀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宁宁身上。 　　《宁宁养成计划》究竟是个什么运转机制？ 　　眼前这个宁宁是仅仅只是“回忆”中的宁宁，还是能够记得他们这四五个月对话的宁宁？宁宁是六百多年前真实存在的人，那他……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那肯定修为不低了吧。 　　天玄大陆，人的寿命的修为境界挂钩。 　　感玄者寿命与常人相差不多，到了驭玄者，能活一百二十岁左右，玄师一百五十岁左右，大玄师两百岁左右，王者三百岁，尊者四百岁，宗者五百岁，圣者六百岁，帝君八百岁，神君千岁以上。 　　如果宁宁还活着，修为至少得是圣者级别。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是在某个繁华的城市里，还是隐居在山林？ 　　在走神中，讲座很快结束。 　　前方，隋秋河笑道：“殷宁，你过来，有几个问题我想和你单独讨论。” 　　在学生们的艳羡目光里，宁宁面无表情地走向隋秋河。 　　乔菀跟过去，隋秋河看了她一眼，和蔼道：“这位同学，我要和他单独讨论。” 　　乔菀愣了愣。 　　她还是第一次在篇章里，被隔绝在主人公的剧情之外。 　　宁宁和隋秋河去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两个人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乔菀只注意到宁宁和隋秋河谈完话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不过隋秋河倒是意气风发，表情很满意的样子。 　　乔菀走过去问宁宁发生了什么，宁宁说，隋秋河只是问了几个问题。他顿了顿，还是说了：“神陵洞是一处半天然的修炼宝地，是天泽学院的招生依仗之一。这样的宝地虽然极其少见，但并非唯一，隋秋河想问的就是，我们尸之国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地方。” 　　乔菀道：“那尸之国，有吗？” 　　墨夷宁低声说：“有。” 　　那时他太年轻，太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隋秋河问，他就答了。 　　【隋秋河的到访，对天泽学院的学生们来说，是一件盛事，对于天泽学院本身和宁宁来说，只是一件小事。这次到访产生的影响，三年后才会显现。】 　　剧情篇章的场景，一下子跳转到了三年后。 　　时间大法最让乔菀受冲击的，是宁宁的外貌变化。 　　她盯着眼前腿长腰窄的清俊少年：帅哥你谁？ 　　宁宁的生日在一月，“三年前”，他还差一个多月才满十一岁；“三年后”，他差一个多月满十四岁。 　　“三年前”，宁宁脸还有些圆，个子没她高，说话也是小孩子的脆音，哪怕冷着一张脸，脸颊上嘟嘟的婴儿肥也让人觉得异常可爱。 　　“三年后”，少年宁宁脸上棱角初现，个子也超过了乔菀，微微低着头看她。 　　乔菀崩溃了。 　　她的小可爱宁宁呢？！怎么一眨眼就长得比她还高了！她不接受！怎么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她！！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开战 　　宁宁伸手, 摸了下乔菀的脑袋。 　　乔菀：“……” 　　不应当！ 　　那种倒错感更严重了。 　　宁宁说：“这两年，你没怎么长高。” 　　他的声音也没有小时候那么脆了，有一点点发哑。应该是到变声期了。 　　乔菀说：“我还会长的！我才十七岁！” 　　墨夷宁眼中漫出一丝笑意：哦, 她才十七岁。 　　原来还是个孩子。 　　这么一想，她把和他经历的这些说成“一个故事”“一次冒险”,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她年纪这么小, 也许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夷宁起初听她这么说, 心里的感觉是有点奇怪, 说不清是愤怒，是悲伤, 还是某种理所当然的麻木。 　　再次进入幻境之后, 听到她仿佛觉得自己犯了错一般极力地解释, 看到她那张……在幻境中因不知名的力量干扰而无法看清的脸, 他只聚焦在她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灵动的眼睛, 在这虚假的世界，透出的是真实的感情。 　　那些真实的泪水, 真实的歉意，真实的担心, 真实的喜爱。 　　也是此刻, 真实的……错愕和嗔怒。 　　乔菀抱着脑袋自己冷静了一会儿，接受了宁宁长大的现实。 　　“菀菀, 殷宁, ”身后传来吴百忧的声音, “你们怎么在这里站着？” 　　乔菀回头看到她的瞬间, 脑海里多了些记忆。这三年, 宁宁没有再受到非议——至少没有人再当着他的面说, 他也交到了一些不错的朋友，侯初景手下的沈轻舟、顾宵、吴百忧就是第一批和他关系好起来的人。 　　而在记忆里，乔菀交到了更多的朋友，不光是侯初景手下，还有别的老师手下的学生，毕竟她不是尸族人，不受排挤。不过，因为她和宁宁的关系一直很好、形影不离，有些偏见严重的学生，也会有意无意地阴阳怪气她两句。 　　吴百忧说：“顾宵从琪国回来了，带了鲜食宫的‘珠翠珍’来，叫你们去尝尝呢！” 　　宁宁说：“好。” 　　他对乔菀微微一笑：“走吧，菀菀。” 　　乔菀：“……” 　　好怪，还是感觉好怪，哪哪都不对劲。自己果然还是没有立刻接受宁宁长大的现实T-T 　　吴百忧、顾宵他们本就比宁宁大一些，如今也有十四五岁，比宁宁长得更快，乔菀乍一看，都有些不认识了。 　　“快来快来，”顾宵笑眯眯地招手道，“鲜食宫的这一席‘珠翠珍’可是我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呢。” 　　沈轻舟点评道：“值得，真的好吃。” 　　乔菀看了满满一桌美食，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她先吃了一块贝肉，鲜得她舌头都要吞掉了，感动于幻境里的美食居然这么真实，还不会有吃胖的担忧，乔菀便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大快朵颐。 　　这里除了他们几个，还有别的老师手下和他们关系不错的几个学生，边吃边谈最近的功课如何，去外面历练的见闻如何，气氛十分融洽。 　　“殷宁，你最近修炼怎么样？”顾宵问道，“大玄师几阶了？” 　　“大玄师？殷宁都大玄师了？！他才多大啊？” 　　“可怕！是……体质特殊的缘故吗？” 　　“不管是什么体质，都是天生修炼的体质！叫人羡慕啊！” 　　宁宁说：“三阶了。” 　　沈轻舟眉毛一动：“你又突破了？” 　　宁宁说：“嗯，刚突破不久。” 八!零!电!子!书 !w!w!w!.!8!0!8!0!t!x!t!.!c!o!m 　　沈轻舟笑道：“有什么修炼心得，和我们说说？” 　　“是啊，殷宁，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乔菀也眼巴巴看着宁宁。 　　吴百忧笑道：“殷宁你看，菀菀看起来也很想知道，你不会对她也藏私了吧？” 　　“是啊，”顾宵嘿嘿一笑，“你不对我们说也就算了，连菀菀都不说？” 　　众人起哄起来。 　　毕竟这几年乔菀和殷宁的关系之好，他们都看在眼里。 　　墨夷宁怔了怔。 　　他原来的记忆里，当然是没有这一段的，六百多年前，没有乔菀。 　　乔菀被起哄得有点不好意思，她之前一直把宁宁当“崽崽”看待，一只在这水墨动画世界中软萌可爱身世凄惨的Q团，倏然他长成了玉立少年，倏然少年们又开起暧昧的玩笑。 　　她也知道，在这群少年们眼中，她和宁宁一起长大，是同龄人。可实际上，几分钟前，宁宁在她眼里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 　　“宁宁自己的修炼方法，”乔菀义正辞严地打断少年们，“他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唉，”有一人叹息，“就知道乔菀最护着殷宁了。” 　　墨夷宁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敲了两下，开口道：“修炼没有捷径。不过在天泽学院，的确有能轻松快速大幅度提升修为的方式……” 　　他话没说完，大家就异口同声道：“神陵洞！” 　　“没错，”墨夷宁说，“只要认真对待每一次考核和历练，争取到奖励，在神陵洞中修炼，肯定能快速突破。” 　　顾宵喝了一口酒，道：“那么问题来了，如何在考核和历练中争取到奖励呢？” 　　他的目光在墨夷宁和沈轻舟身上停了停。 　　有人大喊：“先把这两个人从考核和历练里踢出去！” 　　所有人都笑起来，包括沈轻舟。 　　宁宁也微微地笑了起来，尽管笑容很淡，但她莫名就是觉得，这是宁宁在这所学院为数不多的、露出真正笑容的时刻。 　　而这笑容，下一息就被打断了。 　　一名学生跑过来，气喘吁吁道：“殷宁，院长在守愚阁，叫你过去。” 　　宁宁离开没多久，在聚餐的学生们就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消息。 　　“光明殿、玉霄门、绝云帝君、风月仙子、傲凌圣者……对尸之国开战了！” 　　乔菀霍然抬头，脱口问道：“什么？” 　　来人眉飞色舞地比划着：“昨天就开战了，今天消息才在天都传开！说是从尸之国找到了光明殿、玉霄门等多个宗门失踪弟子的尸体，就连绝云帝君的女儿也……简直是伤天害理灭绝人性惨无人道！尸之国此举惹了众怒，所以大陆几大宗门和一些散修的帝君、圣者们决定联合起来，绞杀尸之国！” 　　乔菀扔下手里的小龙虾，转身朝守愚阁跑去。 　　守愚阁离这里不远，乔菀很快就到了，守愚阁的门没有关严实，留了一条缝隙，她下意识想推门进去，身后，沈轻舟拉了她一把，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乔菀站定，冷静下来，听见从守愚阁里传出了院长和宁宁对话的声音。 　　声音很小，但她凝神细听，是可以听清的。 　　院长说：“事情原委，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宁宁说：“尸之国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院长说：“留影石中，证据确凿。” 　　宁宁说：“不可能！” 　　院长说：“殷宁，口说无凭。现在，天下人都觉得尸之国是暴虐无道的罪恶之族，你不相信，可以，但你想要天下人信你而不是光明殿、玉霄门和绝云帝君，那你就要拿出比他们更有力的证据。” 　　宁宁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眼神茫然又暗淡。 　　院长看了他片刻，说：“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继续待在天泽学院了。” 　　乔菀拳头硬了。 　　院长这是什么意思？？！ 　　宁宁却说：“嗯，我回尸之国。” 　　院长道：“我不认为你现在应该回去……” 　　宁宁打断他：“我要回去，我要向世人证明，尸之国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院长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你现在回去会面对什么。” 　　“我知道，我要回去。” 　　这一句话，既是规则要求，墨夷宁也说得发自肺腑。 　　重来一千次一万字，他也会选择回去，回那个阴暗的、潮湿的、怪异的，却是他家的地方。 　　乔菀听着他说的话，不知为何，眼眶酸了。 　　【《第三篇章：少年》已完成】 　　【恭喜通关】 　　【获取奖励：中级玄气攻击技法《银台金阙尽灰灭》，《龙吟剑法》后三章，回忆碎片×12，少年宁宁立绘×2】 　　乔菀睁开眼睛，她在自己天泽学院的宿舍里，外面天已经黑透。 　　很安静。 　　没有剧情篇章里的天泽学院那么热闹、喧嚣……混乱。 　　她脑子里都是剧情。 　　像是一篇小说追更追到最关键的时刻没了。 　　好在《宁宁养成计划》的十个篇章除了后五章还是灰色的没有解锁，前面都已经解锁，只要她修为撑得住，就能继续通关。 　　乔菀从储物戒里拿出几块玄晶，围着自己摆好，沐浴在玄气之中，又囫囵吃了两个仙榴果。 　　然后，她点进篇章四。 　　【《第四篇章：血、火、尸》】 　　看着这个标题，乔菀的眉毛就拧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地图 　　寒冬, 水墨图景中，飘下的雪是淡灰色的。 　　宁宁没有跟任何人告别，离开了天泽学院。 　　漫长的回国旅途, 他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的，那种在学院时偶尔显露的鲜活与快乐又暗淡下去了。 　　越接近尸之国, 越能看到天上地下, 有许多修炼者, 满身杀气, 又豪迈谈天，他们相信这一程, 风萧萧兮易水寒, 是为民除害去的。 　　尸之国已经被围了起来, 国门紧闭, 城楼上尸族人御着尸傀，面无表情地战斗着。 　　宁宁知道, 尸之国有一扇应急的小门，他绕开众人, 从小门进去。 　　乔菀发现，这个篇章里, 其他人又看不见她了。她又成了宁宁身边的“幽灵”。 　　正因如此, 她能更直观，更细致地看到这场战争的全貌。 　　在坚持了七天之后, 尸之国的护国阵法被破, 青灰色的城墙被推到, 修炼者们高举着刀剑, 高喊着口号, 在隋秋河的带领下冲进整个国度。 　　乔菀目光所及, 是亲朋惨死，是家园被毁，是残肢断臂，是孤立无援。 　　满目疮痍。 　　在隋秋河找到那座存放着尸之国人不朽尸身的宫殿后，战争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他们居然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隋秋河高声道，“这是怎样阴暗、残忍、没有人性的种族？！他们居然把自己死去的亲人也做成了尸傀！” 　　群情激愤。 　　“死去的人，不论如何都死去了，”隋秋河从怀中拿出一把符，朝陈列的棺木中洒去，“愿光明之火洁净他们的身躯，他们的罪孽，让他们安息。” 　　炽热火焰腾烧起来。 　　“娘——” 　　“宁宁！”乔菀瞳孔一缩，一时忘了这只是“幻境”，大喊出声。和她声音交叠在一起的，还有尸之国的国君和皇后——宁宁祖父祖母的喊声。 　　扑向火海的宁宁被隋秋河扼住了喉咙，高高举起，把他扔了出去。 　　绝云帝君垂眸看着他，像看一只蝼蚁。 　　“十三岁的大玄师，真是天纵英才，前途无量……”隋秋河说，“可惜。” 　　人类与尸族在盛大的火焰前对峙。 　　神经紧绷到极致，一点微小的、火焰噼啪的动静，就足以让两方开战。 　　呼喊声和兵刃相撞的声音在乔菀耳边全方位立体环绕，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她无法改变的过去。 　　她什么都做不了。 　　天色黑了又亮，亮了又黑，一切呈数十倍速发展，宁宁在祖父母的帮助下从隋秋河手下逃脱，之后便一直在暗处和其他尸族人一起躲藏、战斗，只有少数时刻，乔菀能在正常的时间流速里，和宁宁待在一起。 　　尸之国在被一点一点毁灭，第四篇章的标题已经完整地概括了一切。 　　而宁宁的十四岁生辰，就是在这血、火、尸中度过的。 　　在阴暗的地窖里，只有蛇虫鼠蚁，没有长寿面，没有糕点，没有烛火。 　　只有乔菀，搂着宁宁，像当初学习抗毒那一课时一样，轻轻在他耳边哼唱了一首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第四篇章：血、火、尸》进度1/2，已为你存档。】 　　【获得阶段奖励：高级玄气攻击技法《银台金阙尽灰灭》】 　　…… 　　持续的战争中，尸族人亲眼看着亲人和朋友受伤、死去，家园破碎、找不到从前的影子。 　　这天，乔菀和宁宁躲藏在一处断壁残垣，隋秋河等人从外面走过。 　　乔菀听见他们说话。 　　一女子声音说：“已经两个月了，这些尸族人还在负隅顽抗。” 　　隋秋河道：“他们坚持不了多久。才两个月，就要懈怠了么？你记得吧，此处的‘裂缝’，和神陵洞一样，认主，不把尸族人杀尽，我们用不了。” 　　“我当然记得，”女子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些尸族人不识好歹，结局分明已经注定，却还这样白费力气。” 　　忽然，有人来传报：“殷家人来了。” 　　“殷家？”女子道，“他们来干什么？” 　　隋秋河说：“来取药材。” 　　女子恍然：“你是说……” 　　殷家的人早就和隋秋河达成了协议，按照约定，他们来取药材。 　　殷家来了五六人，领头的那个，乔菀很眼熟。 　　宁宁的父亲。 　　他目光扫过尸之国的惨状，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沉声问隋秋河：“你把人都杀了？” 　　隋秋河说：“谁叫你们来得这么晚。” 　　殷淮客握紧了拳。 　　“不过，还有些活的，藏着呢，就是找起来要费点力气。”隋秋河微微一笑。 　　殷淮客挥手殷家人道：“找。” 　　“是！” 　　殷家人要活的尸族人做药材，他们不仅自己搜查，隋秋河和其他宗门的人也帮忙搜查。 　　有些尸族人起初以为，殷家会把他们作为药材豢养起来，这样不管是要血还是别的什么，都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有些尸族人已经动摇，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还是一条“活路”。 　　然而实际上，殷家人只是取够血之后，就把他们杀死。 　　哪怕殷家人自己不动手，隋秋河也是要动手的。 　　尸族人绝望了。 　　绝望带来疯狂。 　　一时间，许多来围剿尸之国的人类接连被用残忍的手段杀死，被做成尸傀攻击自己的伙伴，危险和仇恨在蔓延。 　　这正是隋秋河想要的。 　　事情朝着他的剧本发展，只有一点，在他预料之外。 　　五天，殷淮客找到了宁宁。 　　宁宁手中拿着一把玄黑长剑，指着自己的父亲：“不要过来，否则，我杀了你。” 　　“宁宁，”殷淮客往前走了一步，低声说，“我是来救你的。” 　　【《第四篇章：血、火、尸》已完成】 　　【恭喜通关】 　　【获取奖励：光明之火符×5，回忆碎片×12，少年宁宁立绘×1，尸之国景图×5】 　　【增加主界面宁宁形象[Q版·五头身]】 　　【每日签到语音增加时长，第一条可用时长20秒，第二条可用时长15秒】 　　外面天色愈发浓黑，夜已经很深了。 　　乔菀抿了抿唇，看着主界面上的宁宁，现在默认的形象已经不是最早的二头身Q版，而是刚刚获得的五头身形象，身材更颀长，少年感十足。他在华丽宫殿的寒玉床上闭眼休憩，乔菀盯了一会儿，他又慢悠悠睁开眼，活动手脚，手动了动，似乎举起了什么东西在眼前看。 　　乔菀一口气通关了第三篇章的后二分之一和第四篇章，精神上已经很疲惫。 　　可是只休息了一会儿，她就又进入了新的剧情篇章。 　　【《第五篇章：逃亡》】 　　剧情接着上一篇章。 　　殷淮客说：“现在尸之国被团团围住，隋秋河不会放过一个尸族人，只有殷家人有机会带你出去。” 　　宁宁抿着唇说：“我不信你。” 　　殷淮客闭了闭眼，说：“九年前，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我那时太年轻、太狭隘，九年来我一直想着你，想着阿梅……” 　　宁宁凶狠道：“闭嘴！不准你提我娘！” 　　殷淮客道：“宁宁，爹知道错了。如今形势危急，你必须跟我走，我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从今往后，好好保护你长大。” 　　“我不——” 　　“宁宁，”祖母冰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拒绝，“跟你爹去吧。” 　　“祖母！”宁宁说，“是他当年不分青红皂白赶走我和我娘，如果不是他，我娘不会在回国的路上染上重病，不治身亡！是他害死了我娘！” 　　“那就让他救你，养你长大，来赎罪。”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他曾亲口说，尸族人只配当殷家人的药材！” 　　“宁宁，”殷淮客说，“你是我的儿子，不是……药材。”后两个字说得很轻，很狼狈，仿佛难以启齿。 　　“你当年怎么不这么说？你当年怎么不对娘这么说？！你——” 　　祖母伸手按在他的脑后，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击晕了他。 　　她对殷淮客说：“你带他走罢。” 　　殷淮客道：“当年是我对不起阿梅，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他们，只是没脸来找他们，就连阿梅去世的消息，也是宁宁进了天泽学院，我才从旁人口中得知，我对不起他们，往后余生，我会用尽我所有，补偿宁宁。” 　　祖母那冷淡的、僵硬的眼珠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走出去些许距离，她弓起背，喉咙嘶哑，呕出一块块腐烂的内脏。 　　她受了重伤，快要死了。 　　但凡她还能护得住宁宁，她都不会把他交给殷家人。 　　可是世道无情，没有但凡。 　　…… 　　殷淮客给宁宁喂了一颗假死的丹药，给他易了容，和其他几具尸族人的尸体放在一起。 　　“药材取得差不多了，我们还准备要带些尸体回去研究，”他面无表情地对隋秋河说，“都是死的，不会妨碍你的计划。” 　　隋秋河扫了一眼，神识简单检查了一下，确定没问题，便挥手放行了。 　　殷家人的马车，运着尸体出了尸之国。 　　…… 　　三天后，尸之国覆灭于一场大火，隋秋河确定，这里再没有一个活着的尸族人。 　　可是属于尸之国的那块如同神陵洞般的修炼宝地，仍然抗拒他的进入。 　　他立刻意识到，有人逃走了。 　　回顾这场精心策划的战争前后，唯一可能被尸族人逃脱的缺口——是殷家人运出去的那批“尸体”！ 　　“离开尸之国后不久，殷淮客就带着几具尸体脱离了殷家队伍，独自离开”的消息，殷家人没有隐瞒。 　　顺着路线，隋秋河派人大肆搜捕。 　　有几次，他们几乎擦肩而过了。 　　乔菀被这刺激的剧情搞得好几次心跳剧烈得近乎爆炸，呼吸艰难，头晕目眩。 　　她祈祷这样“擦肩而过”的好运能够常在，直到宁宁躲到安全的地方，但终究是奢望。 　　玄元历三百九十六三月，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琴国双鹊城前。 　　隋秋河拦在了殷淮客和宁宁的逃亡路上，他一出手，雪白长剑便破空而啸，直刺向那唯一幸存的尸族人。 　　生死存亡之际。 　　眨眼间，殷淮客挡在了宁宁身前。 　　绝云剑没有第一时间穿透他的胸口。 　　然而，殷淮客如今不到四十岁，只是尊者修为，哪怕用尽全力，也难挡帝君一剑。 　　噗嗤。 　　长剑刺穿他的心脏。 　　和尸族人不一样，人类身体里的血液极多，多到一剑下去，瞬息便能浸湿衣衫，甚至喷溅到旁人脸上。 　　宁宁抬手擦了擦脸上温热的血，直到此时此刻，才相信，父亲说的话是真的。他是真的想救他，想弥补他，想保护他，想从今往后不再浪费时间，好好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大。 　　但人生有些事情，错过就是错过。 　　没有机会了。 　　殷淮客没有立即死去，玄气疯狂运转，支撑着他飞速流逝的生命，他往宁宁手里塞了一颗丹药，吼道：“儿子，跑啊！” 　　【《第五篇章：逃亡》进度1/2，已为你存档。】 　　【获得阶段奖励：负苍剑】 　　【备注：负苍剑，和绝云剑同出一炉的极品名剑，曾被绝云剑所碎】 　　乔菀从剧情篇章里出来，才发现逃亡过程中自己的胸闷气喘，不是受剧情影响，而是身体在现实世界的反应。 　　外面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 　　乔菀犹豫了一下，从储物戒里拿出两只玉瓶，吃了一颗忘忧丹，又吃了一颗回气丹。 　　回气丹瞬间就让她的丹田重新玄气充盈，忘忧丹则抚平了身体的一切不适。 　　乔菀给自己回满血，再进剧情篇章。 　　又下雨了。 　　春雨淅淅濛濛。 　　宁宁在雨中奔跑，穿过烟雨楼台，穿过长街短巷，穿过匆匆行人。 　　“殷宁？那是殷宁吗？” 　　“殷宁怎么会在这里？” 　　“殷宁！”沈轻舟大喊一声，“小心！前面有六级玄兽，会捕杀人类的马腹！” 　　宁宁抬头，看到了老师侯初景，和天泽学院的同学。他们从屋顶上跳下来，追到他身边，问道：“殷宁，你还好吗？” 　　“你受伤了？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殷宁，我们听说你的国家……你现在……” 　　宁宁低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顾宵说：“听说双鹊城有六级玄兽出没猎杀人类，老师便带我们出来历练。” 　　“殷宁，”侯初景沉声说，“若是你现在无处可去，我有一处安全的地方，能供你暂时藏身。” 　　“老师……”宁宁望着他，似有些惶然脆弱。 　　侯初景叹息一声：“别害怕，跟我来吧。” 　　乔菀直觉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她盯着侯初景的背影，他走得有些快，匆匆地，又数次回头，看宁宁跟紧了没有。 　　忽然想到，当初就是侯初景，亲自跑到尸之国，招收宁宁入学。 　　为什么？ 　　此前天泽学院从没有招收尸族人的先例，他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亲自去尸之国收这样一位学生。 　　侯初景说：“就在前面了。” 　　宁宁声音缥缈：“老师，你说的安全之处，就在双鹊城吗？” 　　侯初景笑道：“是啊。” 　　他话音刚落，黑色长剑便从他后心贯穿而出。 　　“老师，我不相信你。”宁宁漠然道。 　　侯初景惊骇回头，发觉自己这位特殊的学生气息异常。 　　他的修为……尊者？！ 　　乔菀知道，是宁宁吃了父亲给他的那颗丹药，瞬间提升了他的实力。 　　“老师，你当初为什么要去尸之国，为什么选中我去天泽学院读书？因为你……和隋秋河是一伙的，对吗？” 　　玄气顺着剑搅动着侯初景的五脏六腑。血从他的喉咙里涌上来，从他嘴角冒出，面对这个提问，他说不出话来。 　　“还有谁，是同谋？沈轻舟？顾宵？吴百忧？” 　　双鹊城里，有许多人，在慢慢朝他靠近。 　　宁宁看着聚来的人，看到他们手中的武器，眼中的警惕和杀意。他笑了：“啊，原来这座城的人都是。” 　　他大开杀戒。 　　【有两种情况，会开启恶鬼道的大门。一，死的人是极恶之人；二，死的人足够多。玄元历三百九十六三月十五，恶鬼道最后一次开启，是在血流成河的双鹊城。】 　　【只是强行提升到的尊者实力，何以能毫无阻碍地杀那么多人？因为能够阻挡宁宁的人，正作壁上观，用留影石记录下他疯狂的罪证，让他的死亡再为“名门正派”“正人君子”添一笔功勋。】 　　“殷宁，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你冷静一点！”沈轻舟叫道。 　　此前，顾宵、吴百忧都试图劝阻他，都被他所伤。 　　可是沈轻舟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抓住了宁宁的胳膊。 　　宁宁挥剑朝他手臂斩去。 　　沈轻舟：“……” 　　他定定地看着昔日同窗，没有躲避。 　　长剑没有同预料中那样砍断他的手臂，不是因为殷宁在关键时刻收了手，而是有另一把剑从远处飞来，撞在宁宁的剑上，阻断了他的攻势。 　　乔菀呼吸一窒，她认出那把剑是隋秋河的绝云剑。 　　接下来，隋秋河远程操控绝云剑，和宁宁来回交手数十招，绝云剑游刃有余，宁宁却应付吃力，狼狈不堪。 　　终于，他手中那把玄黑长剑，再一次迎击绝云剑后，裂纹陡生，倏忽碎尽，散落一地。 　　下一刻，绝云剑使出杀招！ 　　这时，沈轻舟伸手，抓住了绝云剑，鲜血飙溅！ 　　“殷宁，如果你想还尸之国的人清白，你应该堂堂正正地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 　　乔菀听见宁宁笑了，他问沈轻舟说：“这些人都是来杀我的，天涯海角，他们不会放过我。你告诉我，我该去哪儿‘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沈轻舟沉默了。 　　乔菀心里却有了一个答案。 　　恶鬼道。 　　“铮——” 　　旁边一具尸体手上的一把普通上品剑骤然飞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宁宁的心脏。 　　“宁宁！” 　　恶鬼道黑气缭绕的入口，在他身边张开，像一只眼，也像一张嘴，等着他罪孽的灵魂被吞入其中。 　　四周，无数落在地上的无主之剑飞起，瞄准了宁宁。 　　乔菀看见宁宁仿佛明白了什么，跌跌撞撞地后退，被缭绕的黑气包裹、吞没。 　　所有的剑遽然朝他刺去！然而，这些剑只徒劳地穿过了那团黑气，被卸去所有附在身上的力量，哐啷啷纷纷落地。 　　眼见那团黑气即将消失，乔菀紧跟着冲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片黑暗。 　　【《第五篇章：逃亡》已完成】 　　【恭喜通关】 　　【获取奖励：《万千御剑法》，负苍剑绘图，回忆碎片×12，少年宁宁立绘×2】 　　【增加主界面宁宁形象[正常比例·水墨]】 　　【每日签到语音增加为三条，增加时长，第一条可用时长30秒，第二条可用时长25秒，第三条可用时长20秒】 　　【恭喜玩家开启“恶鬼道”】 　　【全图场景已加载完毕，全新的《宁宁养成计划》地图，等你来探索！】 　　乔菀果然看见《宁宁养成计划》的主界面右上角多了副小地图。 　　她点开，看到了水墨风绘制的山川河流，看到了一条叫苦水的河，看到了鬼王宫殿，看到了细幽谷，看到了……流渊。 　　流渊？！ 　　恶鬼道有流渊，那是不是有流渊玉？ 　　乔菀愣了一会儿，重新把地图缩小，手指放在到签到语音上。新的一天了，她有三次说话的机会，刚刚经历过那些剧情，一时间不知道该对宁宁说些什么。 　　主界面仍然是鬼王宫殿中的场景，宁宁似乎在睡觉，背对着屏幕，只有如瀑白发逶迤一地。 　　Q版的时候还没怎么觉得，换成正比，乔菀忽然发现，宁宁的腰好细，手腕也好细，皮肤也一片冷白。 　　他醒了，坐起来，转过身，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撩开脸前碎发。 　　乔菀一时愣怔，无意识屏住了呼吸。 　　好、好帅。 　　画面里，宁宁抬眼，望向屏幕。那一眼直击灵魂，让人错觉他正透过屏幕注视着她。 　　乔菀手指一颤。 　　咻！ 　　发出去一条空白语音。 　　乔菀：“……” 　　作者有话说： 　　乔菀：好丢脸T-T 　　ps本文最虐的部分这章一口气过掉啦 第42章 缺口 　　墨夷宁觉得这次的梦境太漫长了。 　　把那些最久远、最刻骨的事重新经历了一遍, 那些本以为自己已经以往的细节，原来还历历在目。 　　忽然，墨夷宁感知到了某种波动。 　　往常这是乔菀和他说话的前兆, 但今天，他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只听见了一下淡淡的呼吸声, 倏尔消失, 恍若错听。 　　这是……什么意思？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上沾满滑腻的血的触感，他还记得。 　　想来她也还记得他在双鹊城的样子。 　　…… 　　乔菀看见宁宁低头看手,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觉得那双手……也很漂亮。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 水墨画风更增添了别样的质感。 　　【系统消息：宁宁目前已有三种画风形象，点击左上角[形象]即可切换~】 　　乔菀才发现切换按钮。 　　她点开, 看到三个选项，思考了一会儿, 切成了[Q版·二头身]。 　　嘭！ 　　手机微微一震后，主界面冒出一阵白烟, 烟霭散去, 露出短手短脚脸圆头圆的小可爱宁宁。 　　这才对嘛。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乔菀松了口气，珍惜今天剩下的两次语音机会, 认真思索一番, 才按下语音键。 　　“宁宁, 早上好。我刚刚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从昨天天黑, 到刚才天亮, 我在‘剧情篇章’也就是一个奇特的幻境里看到六百多年前的事，看到了你的……过往。宁宁，你是真实存在的对吗？你还活着吗？你现在是在恶鬼道吗？” 　　语音发出去后，乔菀盯着手机，等待回复。 　　【宁宁：我是真实存在的，我还活着，我在恶鬼道。】 　　乔菀心想，现在问题只剩下一个，恶鬼道在哪儿啊？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虽然今天浪费掉了一条语音，但明天又有三条了。说话的机会一下子宽裕了，乔菀也就奢侈地用了上限20秒的语音机会，问了这么一个简短的问题。 　　【宁宁：在我现在出不去，你进不来的地方。】 　　啊……？ 　　乔菀呆滞地读了两遍这行字。 　　回答了，但好像没完全回答。 　　不过，倒是可以解释，如果宁宁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不出现。因为出现不了。 　　记得当时在无方秘境，宁宁曾经说过，“我终有一日会去找你”，当时自己只以为是因为他或许并不是真实存在，所以用“终有一日”这样模糊不清的词汇搪塞，可是现在看来，是因为他被困在了恶鬼道。 　　恶鬼道…… 　　乔菀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逆霸天玄》这本小说长达八百多万字，乔菀在阅读过程中，不仅有很多地方只扫了几眼看个大概，还有不少章节和剧情干脆跳过了。 　　当时，她觉得即便跳了，也不影响她了解整部小说讲了什么。 　　现在，她却觉得有点后悔。 　　早知道她会穿书，她一定会拿出复习的态度去研读这篇小说的！！ 　　恶鬼道……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啊，是小说里没写，还是被她跳过了？ 　　乔菀想了一会儿，越想头越疼。 　　她意识到，应该是她之前吃的忘忧丹药效快过了，那些无法言说的疲惫和胸闷卷土重来，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眼睛疼，通宵的困倦涌上心头，但大脑太过兴奋，一时又睡不着。 　　她想了想，点击[形象]，把奶团子又切换成正比大帅哥，不用思考和宁宁说什么，乔菀就快乐地放空大脑，肆无忌惮地端量着不似人间能有的美色。 　　宁宁从宫殿的寒玉床下来，走到了书房，慢条斯理地整理书卷和画卷，有时也会提笔写些什么。 　　他动作优雅好看，乔菀还能听到纸张摩擦声、研墨声和毛笔写字的细微响声，环境音逼真到仿佛身临其境，在这样的白噪音里，她眼皮渐沉，慢慢地睡着了。 　　…… 　　当听到乔菀问他恶鬼道在哪儿时，墨夷宁本想回答，在炼狱。 　　恶鬼道是炼狱最初的称呼，后来炼狱扩大，真正意义上的“恶鬼道”便如同流渊、苦水、细幽谷一样，成了炼狱的一部分。 　　然而，幻境把墨夷宁这个名字换成了殷宁，把炼狱这个地名换成了恶鬼道，显然是有意为之，那股力量让他无法对乔菀说出“炼狱”二字。 　　可是为什么？ 　　为了向乔菀隐藏什么吗？ 　　墨夷宁翻看着在那漫长梦境后多出来的画卷，一张张都是幻境里，乔菀和他在一起的片段。生生地，在他惨淡无光的少年增添了这样一抹灼灼艳色。 　　墨夷宁忍不住思忖，那构建了他的回忆幻境和他与她交流通道的至高力量，究竟目的何在？ 　　“王——” 　　一只鬼魂跑进宫殿，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道：“王！王！封印——封印破了——” 　　墨夷宁霍然起身。 　　小鬼冲到他面前，后半句话才吐出来：“破了一个，小——缺口！” 　　即便只是小缺口，那也是几百年未曾有过的重大突破。 　　墨夷宁说：“带我去看看。” 　　小鬼：“好嘞！” 　　月光几百年如一日地照耀着苦水，苦水水面波光粼粼，碎光柔和。可是进了月亮封印里面，那光芒便显得刺眼了许多。 　　“缺口，在哪？” 　　封印中心的众鬼仿若风烛残年，魂体飘摇脸色苍白，其中一鬼指了指封印最边缘的位置。 　　边缘，也是封印力量较弱的地方，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墨夷宁顺着其他人的目光焦点望去，看到了一条漆黑的裂缝。 　　“王，虽然现在这个缺口，连一根手指都还伸不进去，”一只恶鬼殷勤道，“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小小的缺口，就是打破封印的突破口！” 　　“没错没错。” 　　身边众鬼附和，并寻思着怎么开口跟这位鬼王要一点休息时间。这不分昼夜连轴转，再这样下去，它们不是累死就是被封印的力量侵蚀而死，还不敢消极怠工，不然鬼王也会让它们死。 　　谁能想到，都下了炼狱了，还会为了“活命”如此卑微。 　　墨夷宁面上没什么表情，他仔细检查了一遍那条缝隙，发现它并不完全是被暴力破坏开来的。炼狱的这一道封印，是有边界的，它与最初属于恶鬼道的禁制相连，严丝合缝，让炼狱里的东西再没有离开的可能。 　　原先属于恶鬼道的禁制，是和恶鬼道共同诞生的天然封印，用以阻拦“恶鬼众”为祸人间，因此异常强大。只是后来随着恶鬼道的范围逐渐扩大，慢慢演变成“炼狱”，禁制也不够用了，出现了一块稀薄的弱点。 　　这块弱点，曾经是人类、妖兽、玄兽和普通鬼魂进出炼狱的口子，也曾有恶鬼突破过它，重回人间。 　　这道后来的封印，似乎就是为了弥补那块弱点而存在。 　　但它的力量，还是比不过天然的恶鬼道禁制，所以在六百多年的时光下，在他几百年的破坏和众恶鬼这两个月的全力摧毁中，它和原本的恶鬼道禁制之间，出现了这么一道裂缝。 　　墨夷宁苍白的指腹抚过那条缝隙，在恶鬼众的心惊胆战里沉默了许久，才抬头说：“做得好，继续。” 　　恶鬼众：“……” 　　可恶，这不是它们想听的话！！ 　　作者有话说： 　　恶鬼众：岂有此理！怎么做鬼了还要996？！QAQ 第43章 辽漠 　　乔菀做了个噩梦。 　　醒来时, 她一身冷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眼角还有泪。 　　乔菀先是梦见水墨正比大帅哥宁宁在杀人, 他皮肤苍白，沾染了血色, 低声和她说：“菀菀, 我杀了这么多人, 还是你的宁宁吗？” 　　梦里她有点害怕, 又有点心疼他，对他说：“你杀了那些人……不是你的错。” 　　然后又梦见宁宁死了。 　　在双鹊城, 没有什么恶鬼道的入口, 只有乌泱泱的、丧尸一般想要生吞活剥了宁宁的人。她和宁宁东躲西藏, 一直跑一直跑, 但最终没有逃过。 　　宁宁的玄黑长剑裂成碎片落在地上，浑身气息散逸, 他神情茫然，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 　　梦里, 乔菀冲到隋秋河面前，问他,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没等到回答, 她就醒了。 　　乔菀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确认宁宁还好好的。 　　确认完, 她又趴下了。 　　好累。 　　一次通宵, 一周疲惫。 　　花一晚上肝完两个半剧情篇章后, 假期接下来的时间, 乔菀啥也没干, 就在房里躺到了集合历练的那天。 　　…… 　　遇风台。 　　今天不是学院大比这样的日子, 遇风台便一片空旷，寥寥无人。 　　这次前往辽漠历练的人，除了嵇远山手下的乔菀、凛采薇和初连理，还有顾晨老师手下的两个学生，和章照水老师手下的琴严和另外一个学生，总共七个学生。 　　这次出行，嵇远山带队。 　　“人都到齐了，”嵇远山说，“先互相认识一下吧。” 　　七个人里，乔菀认识三个，还有两个见过。顾晨手下的一个学生，是当初采薇楼门口说要买凝丹散的，而章照水手下的另一个学生，是当初采薇楼门口劝说他的那个。 　　两人分别自我介绍，前者叫卫宣海，后者叫费榛。 　　卫宣海是卫国皇子。 　　顾晨手下的另一个学生，是个女孩，个子很高，瘦脸细长眼，叫凌寒。她自我介绍言简意赅，很高冷的样子。 　　这一批人，乔菀、凛采薇、初连理都是十七岁，卫宣海十六，费榛十五，都是玄师境界，其中年纪最小的费榛，修为最高，五阶。 　　凌寒十四，琴严十三，都是驭玄者九阶。 　　临出发前，嵇远山特意叮嘱凛采薇：“此行我们乘银爪大鹏赶路，大鹏速度极快，你在鹏背切忌醉酒胡闹。” 　　凛采薇一脸认真地保证：“是，老师，我知道。” 　　然而上了鹏背没多久，乔菀就感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蹭到她肩膀上，一开口就呼出酒气：“费榛才十五岁就玄师五阶了，也太有修炼天赋了，真想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乔菀默默想，你是没见过十三岁的大玄师。 　　“凛采薇，”旁边的初连理皱眉道，“老师不是说了让你别喝酒吗？” 　　“哪有！”凛采薇理直气壮，“只是让我别喝醉，我现在又没醉。” 　　初连理噎了噎。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天气这么冷，一上天更冷，”凛采薇抱臂抖了两下，狐裘毛跟着抖抖，她笑嘻嘻道，“要不你们也来两口？我们凛国人小时候，冬天都爱喝酒取暖，很有效哒。” 　　之所以是小时候，是因为长大了，修炼之后，就能用玄气平衡体感温度。 　　但显然，比起用玄气，凛采薇更爱喝酒。 　　“乔菀，”她转过头又问她，“听说你也是半年跃升好几阶，也是我们三个里最早到二阶的，有没有什么修炼诀窍啊？” 　　“嗯……”乔菀沉吟了一下，“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 　　乔菀还在思索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升级之旅窍门，却发现凛采薇已经扭头去和凌寒搭话了，边搭话边用她那小银壶喝酒，喝得脸颊红彤彤的，又跑去问费榛。 　　银爪大鹏个头极大，但载了八个人，每个人分到的空间也不算多。 　　没过一会儿，凛采薇就给每个人做了遍采访。 　　初连理：“……这是醉了吧？” 　　乔菀：“……是吧？” 　　凌寒：“看来是的。” 　　…… 　　上午出发，傍晚抵达。 　　银爪大鹏速度就是快。 　　辽漠在天玄大陆西边，琴国和初国都和它接壤。嵇远山带他们落脚的是在辽漠边缘的琴国广风城。 　　一听名字就知道，这座城，和广林城有点关系。 　　有点关系，但不多。 　　琴国西边边陲的几座城市，分别叫广山、广林、广风、广火，都是占地面积较为广大的城市。其中广林靠近偏北的莽苍山脉，广风靠近偏南辽漠，是四座城市中距离最远的两座。 　　“听说辽漠这边的烧刀子特别好喝，”一到客栈，凛采薇就眼睛发亮地问，“你们客栈有吗？” 　　嵇远山：“不许给她拿。” 　　他拎着凛采薇的衣领上楼，凛采薇拼命给掌柜使眼色，比划手势，表示只要给她一小壶尝尝就行。 　　掌柜：“……” 　　辽漠天气干燥冰冷，尽管广风城只在其边缘，但乔菀呼吸时，也总觉得吸了一口沙子味。 　　上了楼，嵇远山把人叫到房间，这才告诉了他们此行历练的内容。 　　“辽漠是天玄大陆最为广阔的一片沙漠，在这片沙漠里面曾经有一个奇异的国度，叫炎之国。这个国度里的人也和普通人类不同，他们皮肤赤红，头发如火，他们有自己的文字和语言，在他们的语言里，辽漠叫‘鸠艾哈罗克’。但是三百多年前，炎之国在辽漠完全消失了，直到四个月前，才重新现世，但是里面已经一个活的炎族人都没有了。” 　　乔菀听到这儿，已经有了既视感。 　　“这次历练的地点，与其说是辽漠，不如说是炎之国。当然，其中最为危险的部分这几个月来已经被我们清扫干净，同时我们发现了炎之国有一座地下宫殿，宫殿中布有失传已久的上古天机玲珑阵，我们检查过了，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但很具备历练价值。你们是第四批，前三批分别是光明殿、玉霄门和千重山的弟子。” 　　“天机玲珑阵，是一种变化多端的迷阵，修为对这座阵法无用，不论你是毫无修为的平凡人，还是年纪轻轻就成为了玄师大玄师的天纵英才，或是宗门之主一族长老的圣者帝君，都必须按照它的规则，经其考验，叩问内心。若能通过考验，梳理清楚自己内心所思所想所惧所爱，对日后修炼也有帮助。” 　　“同时，如果你能通过天机玲珑阵的考验，你就能获得一份奖励，然后离开阵法；如果你没有通过天机玲珑阵的考验，阵法也不会困你太久，七天之内，它同样会送你离开。所以，你们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为了让你们多一点动力，我可以告诉你们，”嵇远山微微一笑道，“前面去的三批弟子，全都拿到了奖励。” 　　凛采薇握拳：“我们也一定会拿到的！” 　　众人纷纷表示，别人行，我们也行。 　　嵇远山道：“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启程出发。” 　　“好！” 　　嵇远山挥手，众人便散开。 　　有人回房，有人冲下楼。 　　“掌柜，一壶烧刀子！” 　　“掌柜，你这儿有辽漠泉酒吗？” 　　前者是凛采薇，后者是乔菀。 　　掌柜道：“烧刀子有，但咱这儿不论壶卖，论碗。泉酒嘛，没有。那泉酒几百年难得一遇，我这小店哪能有？” 　　“那您有什么消息吗？”乔菀问。 　　“那什么泉酒好喝吗？”凛采薇问。 　　“我没喝过，好不好喝就不知道了。只不过这泉酒比金子还贵，上次出现得是四五百年前了吧，最近几年没消息了，要不是我家世世代代在这儿开客栈、酒楼，我说不定还不知道辽漠泉酒这玩意儿呢！” 　　乔菀又变着花样问了消息，最后也没问出来什么，只能和凛采薇痛干两碗烧刀酒。 　　翌日。 　　乔菀揉着微疼的脑袋，在嵇远山叫他们集合的哨声中起床。 　　她眼下乌青，神情疲惫，喉咙酸痛。 　　凛采薇精神奕奕，活力满满，一大早上就悄悄找掌柜要了酒，装满了她的小银壶。 　　嵇远山看了乔菀一眼，淡淡道：“好的不学坏的学。” 　　乔菀：“……” 　　呜呜。 　　“出发！”嵇远山一挥衣袖，银爪大鹏倏然落下，扬起一片风尘。 　　不多时，他们便穿过了茫茫沙漠，在一片明显的城池废墟前降落。 　　断壁残垣上全是岁月的痕迹，辽漠的风沙更增添其沧桑悲凉。 　　冬天的寒风和着沙子，刮得乔菀的脸生疼。 　　她望着眼前被毁灭的国度，思索它的背后是否和尸之国是同一个故事。 　　身后，有一匹通体雪白的飞马落地，飞马拉着同样白色的玉车，车帘撩开，缓缓走下一大一小两个人。 　　嵇远山神情微变，站到学生们前面，对着来人低头问好：“绝云神君。” 　　绝云？ 　　乔菀眼睛微微睁大。 　　哪个绝云？ 　　神君？天玄大陆修为最高等级，据说整个大陆达到这个境界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的，神君？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阵灵 　　无数问号在乔菀头顶冒出, 她心跳剧烈，仔细地看着那个男人越走越近。 　　一身华贵金纹白衣的男人牵着戴面纱的少女，朝嵇远山淡淡一笑, 便先他们一步，走进了炎之国的废墟之中, 只两三息后, 人影便消失不见。 　　乔菀紧绷的神经并没有就此放松。 　　……真的是他, 绝云圣者/帝君/神君, 隋秋河。玄元历三百九十二年，他才是圣者, 三年后, 成了帝君, 六百年后的今天, 他成了神君，不, 他成为神君或许是在更早。 　　嵇远山就听乔菀有点呆地问了一个问题：“神君是什么时候，成为神君的？” 　　琴严抢答：“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两三百年前！神君突破的那一天, 据说天象异乱、紫电雷劫在云间虬结，场面惊人！” 　　嵇远山道：“是两百七十三年前。” 　　乔菀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 凛采薇探头问道：“神君带圣女也是来天机玲珑阵历练的吗？” 　　嵇远山似有些困惑：“应该是的, 不过……” 　　他话没说完，只挥手道：“快些走吧。” 　　这个沙漠中的国度, 哪怕只遗留下一片废墟, 也能让人隐约窥探到它们繁华时的盛景。 　　辽漠严寒, 进入炎之国, 温度一下子起来, 暖和许多。 　　乔菀看到了一扇巨大的门, 门上雕刻着如云如焰的花纹。 　　嵇远山道：“那是炎之国的淬炼之门。” 　　门后是荒芜的广场，广场地面上有和门上相似的花纹。比他们早到的隋秋河和圣女站在广场中心也是花纹正中心，一道红光绽出，那块地面缓缓沉了下去。 　　乔菀问：“那个下面就是天机玲珑阵？” 　　嵇远山道：“没错。” 　　一行人步入广场，这下不仅是觉得“暖和”，还有些炎热了。 　　凛采薇脱了狐裘，伸手给自己扇风，不忘了喝两口烧刀子压压惊。 　　乔菀犹豫了一下，问凛采薇：“那刚才说绝云神君牵的那个女孩是圣女，光明殿的圣女吗？” 　　凛采薇说：“是啊，我还认识她呢，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过。” 　　光明殿坐落在凛国国内，与凛国皇室交好。 　　沉入地下宫殿的过程里，乔菀心想，这是她遇到的第几个男主的未来老婆了？ 　　和很多作品一样，光明殿虽然叫光明殿，但不怎么光明。圣女虽然是圣女，但要遵守各种严苛变态的规矩，甚至不能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且从小学习的课程就是如何侍奉光明之神，如何为神与子民献身。圣女不会哭，不会笑，轻易不开口，高冷如霜，纯洁如雪。 　　“噔”的一声，下降的平台停住。 　　地下宫殿墙壁上镶满了绽放橘黄光芒的晶石，这里玄气充裕，呼吸一口，神清气爽。 　　地下宫殿保存得比地上王国完好，不过今天这里不是只有天泽学院的人，光明殿除了圣女，还来了十几个弟子。 　　琴严呆了呆，道：“我从古籍上读到过有关天机玲珑阵的记载，我记得这阵法很特殊，它无法被暴力破坏，而且一个人只能进一次，不管通过与否，都无法再‘历练’第二次。老师，你之前不是说，光明殿的弟子已经来过了吗？” 　　初连理冷冷道：“只说光明殿来过一批弟子，又没说光明殿的弟子全来过了。” 　　他看琴严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傻子。 　　琴严：“……” 　　嵇远山示意他们安静，扭头，他又向隋秋河打了声招呼。 　　“神君。” 　　他虽是天泽学院的老师，但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宗者修为。 　　隋秋河看见他们了，微笑道：“这些弟子虽然修为不高，但很有向学之心，主动提出要来历练，我便只好满足他们。虽与你们撞了时间，但这天机玲珑阵够大，应当不会妨碍你们吧？” 　　“自然不会，”嵇远山拱手道，“那就神君先请吧。” 　　隋秋河没有推辞。 　　目送神君送光明殿的人进去，琴严挠挠头：“他好像听到我们说话了。” 　　“不是好像，是肯定，”凛采薇道，“神君诶！这方圆几百里的动静都在他指掌之中！” 　　乔菀摸了摸自己跳得有点快的心脏，说不清楚是恐惧更多还是愤恨更多，但不管是什么情绪自己都得克制一下，不能露出端倪，不然隋秋河捏死她估计比捏死只蚂蚁都容易。 　　过了没多久，隋秋河出来了，朝嵇远山微一颔首。 　　嵇远山便回头又叮嘱了学生一番，而后道：“都进去吧。” 　　七个人一同走进这失传已久的上古迷阵中。 　　乔菀进去之前，回头看了隋秋河一眼。隋秋河静静地看着他们，从表面神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都到了天玄大陆顶端的神君修为了，表情管理自然十分优秀。 　　只不过乔菀直觉觉得不太对劲。 　　隋秋河已经是神君了，可以说是整个天玄大陆首屈一指的强者，哪怕是在《逆霸天玄》这篇小说里，神君这样的人物也是最后十分之一才开始出场，怎么一个供小辈历练的天机玲珑阵，隋秋河居然亲自出面带队？ 　　乔菀按捺下疑问，神君这个层次暂时还是她无法撼动的，有什么蹊跷也不是她能解决的。 　　先把眼前的历练完成再说吧。 　　一脚踏进天机玲珑阵，乔菀发现，原来就在她身边的其他同学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腾升起的白雾。 　　乔菀顿了顿。 　　这雾并不浓郁，隐隐约约能看到灯火和道路。 　　“你好。” 　　一道温和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乔菀惊了一下：“你是？” 　　“我是阵灵，你可以叫我天机。” 　　“天机……你好？” 　　“首先是测试的第一项，根据你目前玄师二阶的修为量身定制，需要考验你的眼、耳、鼻、舌、身、意。” 　　它话音刚刚落下，眼前迷雾便倏然散去，露出一片青翠竹林，没有空暇欣赏美景，数道利箭从林间射出，速度极快，破空铮鸣！ 　　乔菀偏头躲箭的同时飞快画出召唤阵法。 　　下一秒，相柳兴冲冲地跟着召唤的力量离开罔墟小院，环顾四周，却是一片茫然。触目所及只有雾蒙蒙的白，没有敌人，也看不见乔菀。 　　召唤阵起作用的那一瞬间，乔菀就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扭曲力量，改变了召唤的目的地。 　　果然，相柳不见了。 　　乔菀简直泪流满面。怎么关键时刻召唤就起不到应有的作用！活该召唤师这个职业现在没落了啊！ 　　没有办法，只能靠自己。 　　为了不浪费玄气，乔菀把相柳重新收回罔墟，而后她从藏宝阁里掏出一面小巧银盾，一边躲避飞箭，一边判断飞箭的源头。 　　既然已经进入到这个场景里，肯定就不能指望飞箭自己停止。而且阵灵说要考验眼耳鼻舌身意，这些箭或许只是刚刚开始。 　　事情的确如她所料。 　　乔菀举着盾牌逆着箭雨跑进密林，顿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 　　很好闻。但本能立刻告诉她，出现在此时此地的香气必然有毒！她反手掏出一块珠绡宫出品的鲛绡手帕捂住口鼻，这玩意儿很薄，冰冰凉凉，对于抵御异样气味是有几分效果的。 　　乔菀观察四周，找到了箭雨的盲点，朝那个方向的粗壮竹子躲过去。噼噼啪啪，数不清的箭支擦过，乔菀暂时搁下银盾，把鲛绡手帕绑紧，同时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枚骨中花丹药咽下去，双管齐下，先把中毒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紧接着，她拿出了防护玄器，正要给自己穿戴上，眼前忽然冲出一头豪猪！ 　　乔菀：“……” 　　她只能把防护玄器收回储物戒，随便掏了把短刀出来，举着银都，思索两秒，往后退了一步。 　　退回了箭雨里。 　　乔菀猜测估计阵灵不会给她优哉游哉的装备的时间，只能直接朝大BOSS冲了。 　　她抬头。 　　竹林上空，有一只巨大的怪物，浑身漆黑的甲壳，一节一节的肢体，有点像蝎子，挥舞着数十条“蝎尾”，这些“蝎尾”正是源源不断的箭雨来源。 　　乔菀这些日子在天泽学院认真学习，私下也认真修炼了从剧情篇章中获得的奖励，玄气攻击技法《银台金阙尽灰灭》。 　　她把玄气聚于脚底，像是武侠小说里轻功绝世的大侠，踏着竹子轻巧飞身而上。 　　玄气从她指尖传递到短刀上，乔菀打掉两根飞来的箭矢，眨眼就飞跃到了怪物之上！她脚尖一点竹叶，锦裙飘荡，跃到怪物背上！ 　　“蝎尾”袭来，乔菀挥舞短刀，和它撞上。 　　铮——的一声。她握刀的手腕被撞得微疼，但乔菀咬紧牙关，不仅没有松手，还动用更多玄气，使刀锋更加锋利，最终嵌进甲壳，斩断了一条蝎尾！ 　　乔菀如法炮制，在怪物背上先废了所有的“蝎尾”，然后一刀扎进了它的脑袋里！ 　　白绿混杂的汁液从它脑子里流出，怪物抽动两下，彻底失去了活力。 　　乔菀松了口气，就在它背上歇了一会儿。 　　这场战斗她也受了伤，颈后、手臂和小腿上的伤口都火辣辣的疼。她掏出愈血散，给自己止血疗伤，又嗑了一颗忘忧丹当止疼药。 　　肾上腺激素消退，乔菀下怪物的背就没上怪物的背那么潇洒利落，她抱着最近的竹子小心翼翼地滑下去，拍拍身上的衣服，看四周场景未散，想了想，便朝一个方向走去。 　　一边走，乔菀一边听到了很多声音。 　　婴儿的哭声，人的求救声，老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还有……她自己的声音。 　　乔菀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抬手捂住耳朵，纯到什么都没听见。 　　没有人什么能阻止她离开这里。 　　怀着这样坚定的想法，乔菀走出了竹林。 　　准确说是竹林消失了。 　　眼前又是一片白雾，乔菀没走两步，感觉自己一脚踩进了湍急的河流里。 　　“年轻的姑娘哟，”河流之上，出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他身前浮着三样东西，“你掉的是这碗火梅子，还是这壶辽漠泉酒？” 　　乔菀怔住了。 　　这两样都是她解毒药方里需要的药材。 　　至于那第三样…… 　　乔菀一眼望去，是一块黑乎乎的石头。 　　乌金？ 　　“哦？”注意到她的目光，白胡子老头说，“你掉的难不成是这块六百多年前的留影石？” 　　留影石的作用，和相机一样，能拍照能录影。 　　六百多年前……这个时间，很难不让乔菀想到剧情篇章里、隋秋河一众人宣传记录下了尸之国“罪证”的那块留影石。 　　白胡子老头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说：“小姑娘，你掉的是这三个里的哪一个呀？” 　　作者有话说： 　　乔菀：我全都要.jpg 第45章 明月 　　乔菀面对这个灵魂问题, 站在原地，足足思考了三分钟。 　　最后，她选择了诚恳作答：“我没有掉东西在这条河里。” 　　“哦, 都不是啊，”白胡子老头手一收, 身影倏然消散, 只留下一句话, “那小姑娘你走吧。” 　　乔菀：“……” 　　等等！这剧本不对啊！原版童话不是诚实的樵夫获得了三把斧头嘛！ 　　“老爷爷, 虽然这三样都不是我掉的，但都是我需要, 我身上也有些不错的东西, 可以和您换！您考虑考虑, 考虑考虑啊——” 　　乔菀对着河流呼喊。 　　“哦？”白胡子老头又出现了, “你身上有什么好东西？” 　　乔菀：“有一些丹药，骨中花, 忘忧丹，愈血散, 灵胥豆，鲛人泪……” 　　她一边报菜名似地往外蹦名词, 一边观察老头的神情, 当她说到“负苍剑”这三个字时，老头眉毛动了一下。 　　“您对负苍剑感兴趣是吗？我可以拿给您看看。” 　　乔菀虽然脱口而出, 说得果断, 但心里其实有点犹豫。 　　负苍剑是完成剧情篇章后的奖励, 装在一个狭长的剑匣里, 乔菀看过, 负苍剑剑身玄黑, 有裂纹，是六百多年前，宁宁用的那把剑，在双鹊城里，恶鬼道门前，碎在绝云剑下。 　　是宁宁的剑。 　　如果可以，乔菀不希望把它换出去。 　　乔菀打开剑匣，展示给老头看。 　　老头手指一勾，负苍剑便从匣中飞出，在空中转了几圈。 　　“好剑，好剑啊！可惜……” 　　他五指一握，负苍剑震动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剑鸣，而后乔菀眼睁睁看着它裂痕愈大，最终再度碎裂，碎片纷飞落下。 　　乔菀卧槽一声，下意识扑上前伸手去兜。 　　狂风骤起，河流湍急，她什么都没留住。 　　然而乔菀还没来得及难过，那老头手指一动，一柄完好无损的负苍剑从水流中缓缓升起。 　　老头问：“年轻的姑娘哟，你掉的是这把负苍剑吗？” 　　乔菀：？ 　　又来？ 　　她说：“不是。” 　　“那是这把吗？”这一把剑身有裂痕，但裂的和原来的不太一样。 　　乔菀说：“不是。” 　　“那看来是这把了。”纷纷扬扬的碎片从水面升起，一片一片重回匣中。 　　老头终于说出了乔菀预想中的台词：“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这两把负苍剑我也都送给你。” 　　“……谢谢。” 　　“你还可以在火梅子、辽漠泉酒和留影石里选一个带走。” 　　乔菀：！ 　　她纠结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道：“我要留影石。” 　　“好，”老头说，“很好，恭喜你中奖了。留影石给你，辽漠泉酒和火梅子也给你，收好喽。” 　　乔菀：！！！ 　　她惊喜地蹦了一下，搓搓脸，不敢相信似的，大喊道：“谢谢您！” 　　“哦，有新的小姑娘来了，”老头扭过身，看向来人，他身前又出现了三样东西，笑眯眯地问，“年轻的姑娘哟，你掉的是这支风雷笛，这块母亲做的桂花酥，还是这块留影石？” 　　乔菀：？ 　　又是留影石？ 　　她回过头，看到了光明殿的圣女。她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这三样东西，片刻后，鸦羽似的睫毛一垂，圣女说：“留影石。” 　　“好哦，”老头把留影石给她，“收好了，下次可别再丢了。” 　　圣女“嗯”了一声，迈过河流，和乔菀擦肩而过。乔菀确信，圣女没看见她。 　　“你怎么还没走？”老头诧异地看着乔菀。 　　乔菀问：“那块留影石，真的是她的吗？” 　　老头说：“以前是谁的我不知道，但现在是她的了。” 　　乔菀：“……那你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我本来以为这个关卡的设置是为了考验一个人是否诚实，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老头说：“这一关卡拷问的是一个修炼者的欲望和真心，这里的‘真心’是指你真正在乎的东西。火梅子、辽漠泉酒是你的欲望，留影石是你的真心；风雷笛留影石是她的欲望，桂花糕是她的真心。选了欲望，我便会给予她欲望，选了真心，欲望和真心我都会给她。” 　　乔菀领悟到了什么。 　　自己好像绕了什么奇怪的弯路。 　　她还是问出了口：“……那什么都不选呢？” 　　“那就是笨蛋啊！”老头说，“为了让这样诚实又可怜的笨蛋不至于空手而归，才有了‘再来一次’。” 　　“哎呀，又来人了，今天好忙。”老头忙活起来，“年轻的小子哟……” 　　乔菀看到，这次来的人也是光明殿弟子，选项中仍然有留影石这一项，而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留影石。 　　他也没看到乔菀的存在。 　　这让乔菀意识到，难不成今天隋秋河亲自带着光明殿弟子来这天机玲珑阵历练，就是为了留影石？ 　　“快走吧快走吧，杵在这里影响我工作！”老头赶人了。 　　乔菀再对他说了声谢谢，而后转身，慢慢朝前走去。 　　她能看到自己脚底有一条道路，白玉砖铺成，窄窄一条，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越走，乔菀越茫然。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感觉很疲惫，便原地坐了下来。 　　周围都是雾气。 　　乔菀把那块留影石拿出来，看到上面的确有刻痕。这是留过影的证明。用玄气催动，画面就在乔菀面前展开。 　　看了会儿，乔菀就关上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画面里的情景冲击着她的大脑。 　　这的确是隋秋河的留影石，还是最原始的那块，没有经过后期处理，所以即便里面展现了陈列的尸体，夸张的演技污蔑尸之国的人，但也留下了很多破绽。譬如某一具尸体的呼吸，留影石录制时背后之人的笑声，就连建筑和光线也不对，太灿烂，不属于尸之国。 　　乔菀一开始想把它收进储物戒，但思来想去不放心。神君的力量或许远远超乎她的想象，神君或许拿天机玲珑阵没办法，所以只能派一个又一个弟子进来，寻找那块留影石，而出了天机玲珑阵，说不定他会立马发现这块石头。 　　乔菀不相信以隋秋河的心性，没有在留影石上做特殊的印记。 　　她浑身上下，如果说有什么地方能藏住这块将来也许能为尸之国洗清身上污名的留影石，那就只有手机了。 　　乔菀深呼吸一口，试着把它放进仓库里。 　　成功了！ 　　仓库格子里多了一个黑色石头的图形，手指触碰到，显示简介：【一块来自六百多年前的留影石，记录着一个可怕的秘密】 　　乔菀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手机显示的日期是不准的，但二十四小时是准的。从时间来看，她进天机玲珑阵应该快八个小时了。 　　虽然距离“第二天”还有一段时间，但乔菀还是决定，趁现在把三条语音机会用掉。 　　她打开《宁宁养成计划》，悚然一惊。 　　画面里不仅有宁宁，还站了一拍奇形怪状的……鬼魂？ 　　宁宁端详着它们，似乎在挑选着什么。 　　乔菀一时忘了自己原本想跟宁宁说什么，按下语音键后问道：“宁宁，你在干什么呀？你面前是恶鬼道的恶鬼吗？它们不会很危险吗？” 　　墨夷宁怔了怔：“你能看见我？” 　　“可以……之前就能看见，不过只能看见你一个人，现在能看见你，能看见整个恶鬼道，还有你面前的这些，鬼魂？所以你们在做什么？” 　　墨夷宁说：“炼……恶鬼道的封印出现了裂缝，我在挑选合适的、能够通过裂缝离开这儿的鬼魂。”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两天，裂缝稍稍扩大了一些，足够容纳一些特殊的鬼魂挤出去。整个鬼魂身形要足够单薄，要被禁制判定为没有危害，但也不能太弱，不然在穿过缝隙的过程中就会被封印的阻力杀死，或者虽然没被杀死，但奄奄一息地出去，什么都干不成就死了。 　　乔菀说：“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快要出来了？对了，今天的说话次数快用完啦，我想告诉你我遇见了隋秋河，拿到了他用来污蔑尸之国的留影石，我会保存好它等你出来的。” 　　墨夷宁听她说话本来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听到“隋秋河”三个字，嘴角垂了下去，听到她说要保存那块留影石，他觉得自己心一下子跳得厉害。 　　不是高兴。 　　而是恐惧。 　　他知道隋秋河是什么样的人。 　　隋秋河是个残忍恶毒的伪君子，他一定会杀了乔菀的。 　　墨夷宁微微抬头，看向上空，仿佛看到画像中那张少女娇艳的脸，她那么天真，那么无辜。墨夷宁沉声说：“把它丢掉，就当你从来没见过它。不要惹隋秋河。” 　　没有回音。 　　是了，她说了，今天的说话次数用完了。 　　墨夷宁看了片刻炼狱上空永恒黑暗的夜色，慢慢收回目光。 　　乔菀看到了那行字。 　　她笑着戳戳屏幕上的宁宁，大帅哥宁宁看久了，也有了免疫力，能够当成小团子戳戳。 　　乔菀轻声说：“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不过没关系，不用害怕。” 　　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和宁宁聊了几句，乔菀就又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大脑也清醒了一些，乔菀不再盲目地顺着路走，而是开始思考，这条路存在的意义以及它究竟通往何方。 　　阵灵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希望它通往何方？” 　　乔菀笑道：“我希望去哪就能去哪吗？” 　　阵灵说：“是的，你有一次机会。” 　　乔菀心里咕哝了一声真的假的，她问：“这是第几项测试了？” 　　阵灵说：“第四项。” 　　“都第四项了啊……”乔菀想了想，说：“或许……我可以去，恶鬼道？” 　　“你为什么想去那里？”阵灵问。 　　乔菀说：“因为……我有个朋友在那里。” 　　“朋友？”阵灵似乎在咀嚼这两个字，它说，“去吧，前面就是恶鬼道了。” 　　乔菀往前走了几步，周围的雾气散了，一座连绵漆黑的山脉出现在她眼前。她往前一步，就踏上了山峰，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 　　天空一片黑暗，月亮淡淡的，上面还有几个小小的黑点。 　　站在山上，她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河流和远方的宫殿。和手机画面上呈现的一模一样，更真实、更巨大、更震撼。 　　而山脉里，游荡着恶鬼，怨气与恶意沸腾，朝乔菀聚拢。 　　阵灵说：“恶鬼道不是什么好地方，既然你说要来看朋友，那就坚持到你朋友来吧。你朋友会来吗？” 　　一股寒气朝乔菀扑来。 　　乔菀哆嗦了一下，说：“他应该会来的。” 　　如果她现在真的在恶鬼道，宁宁至少圣者的修为，应该能感应到这里多了个活人的气息，会来查看一下。 　　阵灵说：“如果他不来，你就会在这里困上很久很久。” 　　乔菀说：“他会来的。” 　　…… 　　鬼王宫殿里，墨夷宁若有所感地望向了炼狱的恶鬼道山脉，又望向头顶明月。 　　这是他们第一次凝望同一轮“月亮”，持续时间很短，墨夷宁走到恶鬼道山脉上时，乔菀已经不在那里了。 　　…… 　　乔菀看见了宁宁，远远的一眼，只看到了黑衣白发。 　　他还没有到，恶鬼们就一哄而散了。 　　被恶鬼围绕时，乔菀手脚冰冷，蜷成一团，心中充斥着负面情绪，可这一切都在看到宁宁的刹那得到了缓解。她站起来，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浓雾霎时涌出淹没了她，乔菀遗憾，不知道宁宁看没看见她。 　　…… 　　乔菀从阵法里出来的时候，嵇远山很惊讶：“这么快？感觉如何？” 　　隋秋河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 　　乔菀笑了笑说：“挺好的。” 　　她忽然发现自己手里被塞了东西。 　　张开手掌一看，是一张信纸和一串项链。 　　信纸上写着：【一个诚实的笨蛋，一个纯粹的灵魂。你没有什么需要考验的了，内心也没有什么需要叩问。没有欲望的人是可怕的，欲望过多的人也很可怕。想要在修炼道路走得长久，需要少许欲望和适量执着，你的剂量刚刚好。希望终有一日，你能和你的朋友相见。】 　　嵇远山道：“每个从天机玲珑阵里出来的人，都会获得一段来自阵灵的判词，保存好它，或许在你日后修炼遇到心魔时，这段判词会对你有帮助。除此之外，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出阵法的人还会获得奖励，这串项链应该就是你属于你的奖励。” 　　乔菀注入玄气感受了一下，抬头对嵇远山笑道：“是一件防护玄器！” 　　嵇远山道：“看起来像是一千年前的玄器。” 　　隋秋河道：“这串项链是由三重玉打造，而三重玉已经千年未曾现世。” 　　乔菀看了隋秋河一眼，很快避开他的目光，垂下眼睫：“噢。” 　　“这次历练，你出来得最快，”隋秋河微笑道，“想来是这些人中修道之心最为坚定的，不如说说你在里面都遇到了什么考验，又是如何通过的？” 　　作者有话说： 　　“小小的黑点”、辛勤工作的恶鬼：虽然无人在意但今天也是996的一天呢 第46章 偷偷 　　乔菀没有慌。 　　这一刻, 她想到了自己高中时曾经参加过一次演讲比赛，老师教给她一个窍门，为了保持演讲的连贯和流畅, 可以适当放慢语速。慢慢地说，那些遗忘的字句也会在平静中被想起来。慢慢地说, 拖延时间, 大脑飞转, 讲到那条湍急的河流和白胡子老头时, 乔菀说：“他面前给出了三样东西，火梅子, 辽漠泉酒, 还有半本《龙吟剑法》。” 　　隋秋河注视着她。 　　“我很惊讶, ”乔菀说, “这三样东西都是我很想要的东西，那个老爷爷说话有一种诱惑人的感觉, 我就说，我想要那半本《龙吟剑法》。他就把《龙吟剑法》给了我, 还把其他两样东西也都给了我。之后就叫我继续往前走了。” 　　“为什么选龙吟剑法？” 　　乔菀说：“我在学院的藏书阁看到过《龙吟剑法》，只有前三章, 据说后面还有几章但失传了, 我对它很感兴趣，也觉得很可惜。我一直对剑很感兴趣, 古往今来, 剑都是修炼者第一选择的武器, 对我而言, 它甚至就有点儿像是……修炼世界的象征, 所以在珍贵的药材、泉酒和剑法之间, 我选了后者。” 　　实际上，《龙吟剑法》的后三章来自完成剧情篇章的奖励，而对《龙吟剑法》的认知，也只来源于剧情篇章里，宁宁在藏书阁看它时乔菀跟着瞥了几眼。 　　但是乔菀想过了，她身上所有的东西，能用来替代那块留影石的，或许只有那半本《龙吟剑法》。 　　隋秋河没有再说什么，乔菀便继续往下说。 　　后半程就好说多了。 　　乔菀挑了个对《逆霸天玄》最深刻的一段剧情地点。 　　“我说我想去未明海的尽头，”乔菀笑道，“不是有传言说，未明海的尽头是一段天堑吗？海水从那里断流，不知来路，没有归途，我想去看看那是不是真的。” 　　隋秋河饶有趣味地问：“那是真的吗？” 　　“是，”乔菀肯定道，“我看到了，很震撼。” 　　原着里反正是这么写的。 　　乔菀又根据原着里写的东西编了一段在未明海的“历练”，说她坚持下来后，未明海的场景就消散了，她也从迷阵里走了出来。 　　隋秋河颔首，微笑道：“确实是心性通明的孩子。” 　　他没有再问，不久，光明殿圣女也走了出来，没有避着别人，向隋秋河报告了她在玲珑阵里的经历。 　　乔菀惊讶地发现，她的经历要更复杂和艰难很多。譬如离开河神后走的那段路，如果乔菀的那条路可以定义为“迷茫”，那圣女的那条路就是“险象环生”。 　　说完自己的经历，圣女把她从河神手中得到的留影石交给了隋秋河。 　　之后就是等待其他人出来。 　　不过，或许是她和圣女速度太快了，等了很久，乔菀睡了一觉起来，才陆陆续续有两三人从玲珑阵里出来。 　　“老师，”乔菀说，“既然我的历练已经完成，我可以自由活动活动吗？我对炎之国很感兴趣，想上去看看。” 　　嵇远山点头道：“可以。” 　　他塞给乔菀一块玉牌：“遇到危险就捏碎它，我能感应到。” 　　“谢谢老师！” 　　乔菀离开地下宫殿，看到辽漠苍青色的天空悬挂着清晨白日。 　　不用在隋秋河视线下待着，乔菀松了口气。 　　不过她还记得凛采薇说神君方圆几百里都在他指掌中，便也没立刻把手机掏出来，而是真的在炎之国断壁残垣的废墟上走了走。 　　很寂静。 　　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千年如一日的沙与风。 　　乔菀召唤出朱雀，让它载着自己飞到炎之国上空。 　　她低头，俯瞰这沙漠中的国度。 　　朱雀问她：“姐姐，你想飞到哪儿去？” 　　“不知道，”乔菀说，“一直往前飞吧，我想看看这片沙漠。” 　　一直往前飞，飞得足够远，朱雀载着她发现了一片绿洲。 　　“在这里停下来休息会儿吧。”乔菀说。 　　朱雀很惊喜：“这里玄气好足！啊，这湖水也好甘甜。” 　　乔菀也坐在了湖边，拿出手机，和宁宁说了几句话。 　　没有聊什么敏感内容，她还是有些担心被隋秋河发现。 　　不过宁宁问了她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宁宁：你能看见宫殿，看见鬼魂，看见我。那能看见书和字吗？】 　　乔菀说：“勉勉强强能看见书封面上的字，翻开来的话，字太小了，就看不清楚了。” 　　她便看见宁宁走进书房，提笔落字。 　　乔菀心道，宁宁真是天才！居然能想到这种交流方法！ 　　【宁宁：你身边有纸笔么？有的话把它们记下来，没有的话就记在脑子里。】 　　乔菀眯着眼看了半天，宁宁字写得很大，她能看得清楚，但这些字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拗口的，她看不懂的短句。 　　她问：“这是什么？” 　　【宁宁：一种修炼功法，叫《三不死》，它共有三重境界，第一重，魂不死；第二重，身不死；第三重，心不死。菀菀，记下来，好好修炼。】 　　乔菀：“……” 　　她还以为有了新的交流方式以后，她和宁宁能谈论更多有趣的话题。 　　结果宁宁干的第一件事：给她布置作业！！ 　　她养的还是崽吗？ 　　T-T 　　…… 　　墨夷宁把《三不死》的修炼功法一字一句默下来，字写得很大，费的纸张便多，书桌摆不下，他便把写满字的纸铺到了地上。 　　他想到小时候娘带着自己练习写字，那时他的字就写得这么大，一笔一划，工整清晰。 　　希望乔菀能看得清楚明白。 　　希望她能避开那些恩怨纠葛和危险，好好修炼，好好活着。 　　在她提到隋秋河之前，墨夷宁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内心是害怕的，怕她像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 　　…… 　　和宁宁说完话，乔菀和朱雀一起吃了几颗仙榴果和金云桃。 　　金云桃是乔菀探索阆苑获得的新玄植，没听说过它在炼药上有什么奇效，但架不住它蕴含丰富玄气，个大汁多，甜软无比，一口下去，口齿生香，果香。 　　很适合换换吃仙榴果腻了的口味。 　　吃完了，补充够玄气，朱雀载着她再飞回炎之国。 　　历练的这几天，乔菀就这么操作着，完成了和宁宁语音对话的每日签到打卡。 　　到了第六天傍晚，还剩卫宣海、凛采薇、初连理没有出来。 　　“他们是六天前巳时进的天机玲珑阵，今天再不出来，恐怕就要等到明天巳时被送出来了。”嵇远山喟叹道。 　　光明殿那边，听说也有两个弟子尚未出来。 　　于是接着等。 　　等到子夜，等到天蒙蒙亮，天机玲珑阵还是没有动静。 　　乔菀小睡片刻起来，熟练地溜出地下宫殿，乘着朱雀前往绿洲。 　　虽然宁宁并不在绿洲，但迎着晨风，乔菀却有一种她就是背着所有人悄悄去与宁宁“私会”的感觉。 　　乔菀已经习惯了把正常比例水墨质感的人物形象设定为默认，看久了，习惯了，“宁宁”两个字代表的形象在她脑海中也从Q版小团子变成了俊美的成年男人。 　　如果还是小团子，她是绝对不会想到“私会”这样奇怪的词的！ 　　在胡思乱想里，绿洲到了。 　　朱雀啄两口湖水，又以水为镜，照着梳理自己的羽毛。 　　远方是连绵高大的沙丘，天色越来越亮，乔菀意识到什么，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一轮赤红的太阳跃升而出，骤然间，光芒洒满沙漠，沙子都被照耀得闪闪发光。 　　乔菀被这美景震撼片刻，眼睛受不了了，才抬手挡了挡。 　　她掏出手机，兴奋道：“宁宁，我刚刚看了一场沙漠日出！好漂亮！！可惜不能录下来发给你……我也忘记录了，但真的很漂亮很震撼！” 　　语音发出去后，很快有了回音。 　　手机微震。 　　【宁宁：《三不死》背熟了吗？】 　　乔菀：“……” 　　终究是她想多了。 　　这哪是“私会”，这是偷偷补课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琴栩 　　乔菀辰时回了炎之国。 　　初连理出来了, 凛采薇和卫宣海还没有。 　　时间缓缓流逝，隋秋河带着光明殿的全数通关的弟子先一步离去，直到隋秋河真的走了, 乔菀才确认他真的没发现异常，狠狠松了口气。 　　光明殿离开后不久, 凛采薇也出来了。 　　她出来时脸色不太好, 乔菀心中本来有点儿担心, 结果就见她迫不及待道：“我酒喝没了, 谁身上带了酒快给我来一口。” 　　乔菀：“……” 　　嵇远山：“……” 　　众同学：“……” 　　怀疑她这七天是不是有五天半是喝醉在里面睡着了。 　　遗憾的是，卫宣海始终没有凭借自己的能力通关。 　　巳时, 他被天机玲珑阵送出阵法, 踉跄出来时, 卫宣海脸色惨白, 脸上尤有泪痕，他手上抓着一张纸条, 展开读完上面的字后，卫宣海脸色阴晴不定, 忽然大叫了一声，把那张纸条撕碎了, 回身往天机玲珑阵里扔去。 　　嵇远山：“卫宣海！” 　　卫宣海捂着脸, 痛哭起来。 　　费榛在旁边，担忧地看着他, 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嵇远山道：“冷静点, 回去再说。” 　　乔菀有点可怜卫宣海了。这就像一场考试, 卫宣海是唯一成绩不合格的人。 　　重新回到广风城, 还是那家客栈, 凛采薇迫不及待跟掌柜要了两碗烧刀子。 　　嵇远山实在拿她没办法, 头疼。 　　他先找卫宣海谈话，其他同学聚在一起交流了下在天机玲珑阵里的所见所闻，乔菀用的还是应对隋秋河的那套说辞，成功混迹其中。 　　得知她是最早出来的，琴严不由地道：“姐姐，我就知道你很有天赋！” 　　乔菀：“过奖了。” 　　琴严说：“对了，我娘今晚要来看我，到时候我叫她来见见你，还没感谢你在无方秘境对我的救命之恩呢！” 　　乔菀说：“客气了。” 　　一说到他娘，乔菀就想到，这原本应该是发生在方离身上的剧情。 　　方离现在应该也在辽漠历练，具体在干嘛乔菀记不清了，这里的剧情有哪些来着？是招惹了上古玄兽被追杀，还是打扰了隐居帝君被拷打？ 　　嵇远山挨个带他们复盘完在天机玲珑阵的表现，仁慈挥手，让他们吃饭去。 　　也没别的地儿，就在客栈拼了个大桌，点了丰盛的一桌菜，吃了顿午饭。 　　“来都来了，”嵇远山说，“今天你们就在城里城外逛一逛吧，小心点，明天再回天都。” 　　凛采薇很捧场：“好耶！” 　　实际上她对出去玩没兴趣，只是一想到下午没事可以畅快喝酒吹风睡觉就很快乐。 　　乔菀想出去看看，琴严很乐意跟她一起。出乎乔菀意料的是，凌寒也说想逛。 　　三人便一同出去。 　　靠近沙漠的边陲城市有着和广林城和天都不一样的气质，现下又是寒冬，整座城市都现出一种钢铁般的灰冷色调。乔菀他们虽然修炼之人能用玄气调节体温，但还是都下意识穿厚实了一些，方便融入群众。 　　这个时辰算是最暖和的时候，又是午饭时间，道路两旁便有许多卖吃食的摊贩。冰糖葫芦羊肉汤，看得乔菀都馋了。三人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意思，于是愉快地一起吃吃逛逛。 　　正在喝一碗暖呼呼的羊肉汤时，下午明亮的天空倏忽暗了下来。 　　乔菀嗅到了空气里是沙尘味。 　　天空一片阴暗，风越来越大。 　　沙尘暴？ 　　广风城外的远方的确有风暴袭来。 　　小摊贩脸色一变，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就往家里跑。 　　“哎、哎……我们还没给钱呢！”三人手里端着羊肉汤，看着摊贩推车跑远，陷入呆滞。 　　最终，凌寒反应和动作最快，跑过去把钱给了，再跑回来，脸色严肃地说：“感觉有点不对。” 　　乔菀说：“我们先回客栈吧。” 　　几句话的工夫，整座广林城已经陷入了被沙子笼罩的黑暗中。是沙尘暴，但又不仅仅是简单的沙尘暴，在最狂乱的沙暴中央，有一道庞大的身影，发出震彻天地的咆哮！ 　　三个人顶着风往客栈跑，吸了一鼻子的沙，一阵呛咳。 　　好不容易到了客栈门口，三人还没来得及推门，便见从沙暴最强烈的中心飞出来一个人影，狠狠砸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并且直接砸进了客栈里。 　　而那沙暴中的巨大身影，也显露出了真容。 　　它鹿身狮头犀牛角，鼻息一喷，都是沙子。 　　“胡辕！”琴严认出了这玩意儿，“六级玄兽胡辕！” 　　客栈里的桌椅已经被吹得东倒西歪，摆在大堂的一排酒坛也碎了一地，浓郁的酒香很快散开，充斥了整个客栈。 　　那个被玄兽胡辕砸进去的人影踉跄着站了起来，苍白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还有力气挑衅：“来啊，你今天不杀了老子，就是老子杀了你取了你的玄晶！” 　　是方离。 　　原来是拿的招惹了上古玄兽被追杀的剧本啊。 　　这种情况还能放狠话，不愧是男主，真勇。 　　“要打出去打，”凛采薇不知何时出现，大喊一声，“客栈是无辜啊！烧刀子酒是无辜的啊！” 　　方离：“……” 　　乔菀差点笑死。 　　方离出离愤怒，他举起一把青色的斧头——这是原着里男主标志性的武器之一——朝着六级玄兽飞奔砍去！ 　　凛采薇三两步下楼，心疼地检查还有没有完好的酒坛，一边检查一边说：“快把门关起来吧，沙子都进酒里了。” 　　凌寒去关门，这时嵇远山出现了：“你们都上去，这里交给我。” 　　应该就是这里了。乔菀心想。 　　嵇远山看上了方离的潜力，邀请他去天泽学院，方离说他还有几件事，办完再过去。大概是三月份入学的吧？没事，三月她刚好满十八岁，是要离开天泽学院的时候了。 　　乔菀心中念头转了一转，很快放下了思想包袱，直接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间客栈入住的除了他们还有几个修为在尊者级别的修炼者，乔菀知道，按照剧情，过不了多久，琴严的母亲，琴国现任国君琴栩也会来，帮助男主解决和收服这只玄兽。 　　琴栩远远地看到了广风城的异样，因此加快了步伐。 　　她是帝君级别的强者，一个六级玄兽，几招就制服了。 　　方离先是被眼前英姿飒爽的大美人荡了心神，一瞬后，他收起绮思，抱拳道谢。 　　琴栩淡淡瞥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进了客栈，表情柔和声音也放轻了，喊道：“严严？” 　　“娘！”琴严扑了出来，就差直接飞她怀里了。 　　外面，沙暴在逐渐平息。 　　琴严余光瞥见了旁边的方离，有点眼熟，但不认识。 　　他收回目光对着琴栩灿烂一笑，牵着母亲的手，迫不及待道：“娘，你快来，我要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琴严敲响乔菀的房门：“乔菀姐，我娘来啦！” 　　乔菀早就准备，开门对二人一笑，恭敬道：“国君安好。” 　　琴严热切道：“娘，这就是我写信跟你说的在无方秘境藏宝阁救了我一命的姐姐！”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活动 　　琴栩和原文中描写的一样, 身材极好，五官立体，性格又爽朗, 是十分大气的美人类型。虽然贵为国君，且是大陆上难得一见的帝君强者, 但并不摆无谓的架子, 对乔菀很客气友好。 　　外面, 方离把还剩一口气的胡辕收进了他此次历险收获的“小世界”里。 　　嵇远山看出此子虽然有些骄狂但心性坚韧天赋也颇出众, 便朝他抛出了橄榄枝。 　　方离有点意外，但天泽学院这样的大陆顶级学府, 没人能不心动。 　　他答应了下来。 　　脑子里还残存着帝君美色, 又因天泽学院老师邀请他入学这样的意外收获而惊喜, 方离虽然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在门口隐约看到了一张眼熟的脸, 但又没太想起来具体是谁，挠挠头, 也就算了。 　　一场风波就这么结束。 　　客栈掌柜看到灌进大堂的风沙和碎掉的酒坛，木着一张脸做了清理, 已经见怪不怪了。 　　广风城虽然沙暴不常见，但因为是边陲城市, 来往人员很杂, 辽漠这块比之内陆又是冬更冷夏更热，来这儿的冒险者无不脾性暴躁, 哪家开客栈的一个月不被砸个几次？ 　　离开广风城之前, 凛采薇特地买了好几坛烧刀子。 　　乘着银爪大鹏, 众人回天泽学院。 　　乔菀摸了摸脖子上戴的三重玉项链, 手上还有琴栩赠给她的防护玉镯, 《三不死》也在宁宁的监督下开始修炼了, 可以说是对横行天玄大陆又安心了许多。 　　回天都后，嵇远山便按照之前承诺的，按照他们出天机玲珑阵的顺序，奖励了神陵洞的修炼时间。 　　乔菀获得了十个时辰的修炼时间。 　　自从见到隋秋河后，她愈发感觉到提升自身实力的紧迫性，于是一头扎进了神陵洞里。 　　没过几天，她就率先突破到玄师三阶。 　　而后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十五。 　　每个月的十五晚上，乔菀都要在自己的小院里布置上防护和警示阵法。彼岸发作起来，她的模样还是有几分吓人的。 　　她给自己准备好了糕点和果酒，还有从学院藏书阁借出来的《龙吟剑法》和一本《天玄通史》，准备今晚读上一读。彼岸发作的这天晚上她总是睡不着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问题。 　　太阳落山，乔菀吞下一颗忘忧丹。 　　梳妆镜里，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浮现花纹。 　　忽然，外面传来了敲她院门的声响。 　　乔菀：“谁？” 　　没有人应声。 　　乔菀想了想，召唤出白虎，让它出去看一眼。 　　白虎绕着院子看了一圈，很快回来，对乔菀说：“姐姐，外面没人。” 　　没人？ 　　那敲门的是鬼吗？ 　　等等，鬼？？ 　　乔菀下意识拿出手机，打开《宁宁养成计划》。然后发现今天的说法次数已经用完，得等零点刷新。 　　是宁宁派鬼来了吗？ 　　脑子里升起这个念头，乔菀有点兴奋，也有一点点小害怕。她还没见过鬼是什么样的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或许刚刚院门发出的敲击声，只是被风吹出来的。 　　乔菀强迫自己静下心，打开《天玄通史》阅读。 　　其实如果可以，她更愿意继续通关养成计划的剧情篇章，但是后五个篇章都对修为有要求。第六篇章要大玄师修为，第七篇章要王者修为，第八/九/十的修为要求目前是三个问号。 　　《天玄通史》里记载，天玄大陆的历史以玄元历为界，玄元历之前是上古，玄元历这一千多年，是“现当代”。上古留下了一些记载、秘籍、丹药、武器，还有一些洞府、秘境、陵墓包括赫赫有名的神骸山，据说都是上古神君身亡后遗留的财产。 　　上古时，玄气非常充沛，人人都是修炼者，圣者、帝君、神君这些也没有当今这么罕见，尤其神君，现如今神君不过五指之数，是天玄大陆的顶尖力量，轻易不出世。 　　而上古修炼者随便打一架就会有好多神君陨落。 　　一鲸落而万物生，一神君陨落而天玄大陆又多了好几处可以打卡探险的宝地，何尝不是另一种鲸落呢。 　　乔菀一边读一边吐槽，不知不觉，又一个晚上过去。 　　第一缕阳光洒下时，她脸上的花纹也渐渐隐没下去。 　　乔菀抬头，扭了扭脖子，撸了把趴在她脚边睡着的白虎，掏出手机给宁宁发消息：“早上好宁宁，昨天晚上我彻夜学习了天玄大陆的历史，嗯……嗯，当然，也又巩固背诵了一遍《三不死》，学习的时候听见有人敲我的院门，但出去看又没见到人，是你派的鬼来了吗？” 　　【宁宁：前几天是挑出了合适的鬼魂挤出封印裂缝，不过出去之后，我们便与它失去了联系。】 　　乔菀心想，那有很大可能性是她昨晚弄错了。 　　她也了解了一点儿恶鬼道的事，能出封印裂缝的鬼魂都不强大，出去以后失去联络，恐怕凶多吉少。 　　乔菀叹了口气，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过之后醒醒神，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上课。 　　古往今来，上学的日子是差不多的，有一点枯燥，有一点乏味，也有充实和快乐。 　　转眼，冬去春来。 　　乔菀本身不太爱社交，在天泽学院这几个月，她埋头修炼，除了上次辽漠历练认识了几个同学，就是在学院外、天都城里和珠绡宫的袅袅、紫烟，明秀行的郦若何勉强算是交了朋友。其中和郦若何她也一直没有表露真实身份，只每隔一段时间送些速熟灵液去拍卖，同时看看明秀行有没有自己需要的药材。 　　好消息是，速熟灵液一直有稳定的市场，也帮助明秀行巩固了客户，这几个月每次明秀行拍卖都有大批炼药师前来。 　　坏消息是，因为每次给出的速熟灵液量很多，不可避免的，拍卖价格下降了些许。 　　但总得来说，乔菀还是赚了。 　　钱多了，就容易怠惰。 　　乔菀时常想，自己都这么有钱了，还有什么买不到？只要等解毒配方上的药材面世，自己去砸钱就行了。 　　然后她就在一堂课上，学到了一个猝不及防的知识点。 　　是关于冰精果的。 　　月露芝的月露，是月之精华凝聚而成，而冰精果，就是冰之精华的化身。它虽名为“果”，但具有一定的灵智，某种意义上，认主。 　　冰精果生长在天玄大陆最北端的冰海，冰海辽阔寒冷，且不说冰精果诞生的条件很苛刻，而且它还不会待在固定的地方。 　　乔菀听到这儿，心想这玩意儿叫什么冰精果啊，叫冰精灵得了。 　　她在手机备忘录里给药方词条冰精果后面含泪添加上备注，并给自己未来两年半里的行程增添新地点：冰海。 　　…… 　　二月春风似剪刀。 　　天泽学院道路两旁的树冒出嫩绿。 　　六月盛夏，天泽学院有学院大比，二月初春，天泽学院也有全学院性质的活动，叫“游园会”。 　　游园会像是一个在天泽学院举办的小型灯节，白天布置，晚上游玩。学院各处挂满各色灯笼，学生们可以戴上各种面具，可爱的动物或是威严的神鬼，在游园会上猜灯谜、尝美食、看表演，或者亲自表演。 　　乔菀一边听琴严说之前几年游园会的盛况，一边心中升起期待。 　　她是第一次参加这个，宁宁的剧情篇章里没有游园会，不知道是被略去了，还是六百多年前还没这项活动。 　　琴严说：“每个学生也可以自行摆摊，拿出自己多余的丹药或玄器，进行交易，神陵洞修炼时间也可以交易！” 　　有点儿像大学里的跳蚤市场。 　　琴严告诉乔菀，游园会的硬通货是“神陵洞修炼时间”，可以用来卖了换钱，也可以当作钱来买东西，学院也支持，配了几个老师今晚专门负责登记，确保诚信交易。 　　听到这儿，乔菀对这个游园会的设定剧情有了印象。 　　原着里，方离刚进天泽学院就赶上了游园会。他不仅参加了盛大的游园会活动，还捡漏到了神级玄器，交到了隐藏身份的大佬好友！ 　　现在距离游园会还有三天，也就是说，就在这三天内，方离就要入学？ 　　乔菀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 　　一直沉重到傍晚下学。 　　“宁宁，”乔菀回到自己的小院，望着窗外景色，挠挠脸颊，唉声叹气，“有个很讨厌我的人马上要来天泽学院了，准确说不是讨厌，是恨我入骨想让我死的那种，我该怎么办啊。好烦。” 　　在天泽学院的日子很快乐，只剩最后一个多月她就满十八了，她不想提前退学。但一想到要和方离在一个老师手下上课一个多月，她又有点胆战心惊。 　　当然，天泽学院肯定不会允许学生互相残杀，只不过她觉得方离的出现肯定会破坏她轻松愉悦的校园生活。 　　乔菀给墨夷宁发这条语音，本质就是发发牢骚。 　　她知道墨夷宁现在的情况没法给她实质性的帮助，也知道方离可是本位面气运之子——主角！她不可能拿主角怎么样。 　　炼狱。 　　墨夷宁正在整理适合乔菀修炼的功法和各种玄气技法，听她语调恹恹，不太开心，心中第一反应是：当然是杀了那个人。 　　他不知道乔菀口中的人是谁，也不在乎，反而在“杀了那个人”之后紧接着想到的是，不能脏了菀菀的手。 　　要是他在她身边就好了。 　　墨夷宁垂眸，伸手招了只恶鬼到身前，沉声问：“封印如何了？” 　　恶鬼生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从没怕过什么。但在墨夷宁冰冷的目光下，它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先极力夸张地描述了它们工作多么多么辛苦，而后小心翼翼道：“在我们的努力下，今天裂缝又扩张了一些！” 　　“一些是多少？” 　　恶鬼：“……一分。” 　　十分为一寸。 　　恶鬼，卒。 　　作者有话说： 　　恶鬼：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第49章 游园 　　游园会的前一天, 该来的还是来了。 　　嵇远山带着方离介绍给大家时，乔菀看见了他眼中的震惊、怒火和极力的克制。 　　乔菀：_(:з”∠)_ 　　来都来了，乔菀安慰自己, 在学院里没什么好怕的，论辈分, 方离还得叫她一声师姐呢。 　　凛采薇看见方离的第一眼：“就是你啊, 在辽漠弄坏好几坛烧刀子的小子。” 　　初连理冷冷睨他一眼, 嗤了一声。 　　方离比伍媚小一岁多, 不折不扣的青葱少年，修为也已经是玄师二阶了。 　　嵇远山对三人说：“你们也自我介绍一下吧。” 　　凛采薇和初连理介绍完毕后, 乔菀顿了顿, 才说：“我叫乔菀。” 　　方离愣了一下。 　　“乔菀？” 　　“对, 乔菀。” 　　“你——”他想说什么, 环顾一圈，发现其他几人没有异样, 意识到她不是在故意耍自己，便皱了皱眉, 没说话了。 　　乔菀有点意外，又陷入沉思。 　　《逆霸天玄》是一篇较为古早的男频玄幻爽文, 在乔菀初中时特别火, 写到她高中快毕业才完结。因为后期作者拖更加注水，口碑崩坏, 本身又只是一篇平平无奇的套路爽文, 所以后来它的名字就泯然众人了。 　　乔菀上初中时看过前面一点, 后来大学了, 脑抽想重温下古早爽文, 才又找出来囫囵吞枣地看完。 　　虽然她对里面的降智收后宫剧情很不爽, 注水的地方也翻页飞快，但不得不承认，方离原文睚眦必报性格轻狂其实是爽点之一，而除此之外，作为主角的方离是相对正派的，不是完全没法说话的人设。 　　乔菀心中有了想法。 　　接下来一整天，方离在观察乔菀，乔菀也在观察方离。 　　方离很容易就发现，现在的“乔菀”和当初的伍媚完全不一样，几乎像是换了一个人。 　　别说飞扬跋扈欺负人了，她除了听课时有点精神，去神陵洞修炼较为积极，其他时候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以前的伍媚身边总有两三个跟班小妹供她使唤，现在的乔菀如非必要根本不爱跟人交流。 　　要不是那张漂亮娇艳的脸化成灰他都认得，而且在藏宝阁她承认了自己是伍媚，方离真的会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翌日。 　　虽然白天还有些课要上，但所有人的心思都飞到晚上的游园会上了。 　　就连向来冷脸对一切不屑沉迷修炼的初连理，都看了窗外花灯好几次。 　　在学生们的盼望中，天色渐黑，花灯逐一亮起。 　　乔菀买了一个狐狸面具戴上，一个人逛起游园会来。 　　她不记得原着里方离是在哪个摊位捡漏的了，真可惜，不然她就能去截胡了。 　　忘掉不切实际的捡漏想法，乔菀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看过去。 　　…… 　　游园会很热闹，每个人都在找寻自己的快乐。笑声不断，声音喧哗，有人舞龙舞狮，也有人制出一幕幕唯美幻象。 　　方离在金手指老爷爷的指点下，在一个摊位前停下脚步，买下了一块“石头”。 　　摊主嗓音低沉：“小子，你是个生面孔，我在天泽学院没见过你啊。” 　　方离说：“我昨天刚入学。” 　　“哦……”摊主若有所思。 　　东西卖完，摊主收摊离去，方离听见老爷爷说：“那人修为在宗者之上，至少圣者，不知是学院里哪位客座长老。” 　　…… 　　许多摊位大同小异。 　　有卖自己炼的药的，也有卖自己炼的玄器画的符箓的，这些都很常见，没什么新意。 　　有新意的也有。 　　不过多少有点把人当冤大头。 　　乔菀在一个摊位前停住脚步。 　　摊位小老板噌地站了起来，稚嫩嗓音甜甜道：“这是我家祖传的藏宝图，姐姐看看？” 　　“你这藏宝图……有点破啊。” 　　小老板：“这不正说明年代久远、货真价实嘛！” 　　小老板穿着珠绡宫少说两百金珠起步的罗裙，戴着镶宝石的兔子面具，看起来是个不缺钱的。 　　乔菀便问：“那这藏宝图对应着什么宝物啊？” 　　小老板神秘兮兮地招手：“你附耳过来。” 　　乔菀倾身过去。 　　小老板一本正经地说：“能让你步入成为神君的康庄大道的宝物！” 　　乔菀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 　　小老板：“你不信？” 　　乔菀心道这谁能信啊。 　　小老板沮丧道：“是真的，为什么没人相信呢？” 　　乔菀觉得小孩怪可爱的，便问：“那你这藏宝图怎么卖？” 　　小老板一下来了精神：“十个时辰的神陵洞修炼时间！” 　　“……”乔菀遗憾道，“我没这么多。” 　　她本来打算要走了，最后看了眼那藏宝图，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时，小老板也犹豫着叫低了价：“那……九个？” 　　乔菀因辽漠历练的出色表现获得了十个时辰的修炼时间，但这几天已经被她修炼得只剩下四个半，加上去辽漠前攒的半个时辰，总共五个时辰，多一分钟也没有了。 　　“八个！再添点炼器的原材料给我，涂山白铜矿，洛洲云母片，……要是能有乌金就更好了！” 　　乔菀摇头。 　　小老板的兔子面具若是软的，耳朵该耷拉下来了。 　　终于，她一退再退，退了又退，得知乔菀身上有深海珠，便报出了四个时辰的价格加一些深海珠。 　　谈成了交易，乔菀问道：“小老板，你叫什么名字，哪个老师手下的呀？” 　　她道：“我叫滕忆，我的老师是章照水。” 　　乔菀怔了怔。 　　章照水，跟琴严是一个老师，她姓滕，隐世四族四个姓氏分别是殷、方、滕、第五，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滕。 　　很有可能。 　　隐世四族里，殷家是炼药一绝，滕家是炼器一绝。 　　乔菀想了想，觉得可以结一结善缘，就从她拍卖的大块乌金削下小小一块来，添给她。 　　滕忆惊喜道：“谢谢姐姐！” 　　乔菀摆摆手。 　　滕忆把藏宝图双手递给乔菀。 　　乔菀接过，目光在某个位置停顿了一会儿。 　　那里标注了五个字： 　　恶鬼道入口。 　　作者有话说： 　　小加一更 第50章 白葚 　　除了恶鬼道入口以外, 这份地图还有其他古怪之处。 　　花灯颜色晃眼，乔菀不心急一时，把它收起来, 准备等游园会结束，回房慢慢看。 　　滕忆今天总共只拿了三样东西出来外, 一张藏宝图和两样玄器, 后者在遇见乔菀前就卖完了, 等藏宝图也卖出去, 她就收摊了。 　　乔菀心中一动。 　　直接在滕忆的位子坐下来。 　　继承一个摊位.jpg 　　她从储物戒里扒拉出一块普通棉布铺在地上，摆出藏宝阁里的一些珠宝、青染的凝姨送她的深海珠和深海药材、阆苑里的仙榴果和金云桃……还有较为珍贵少见但于自己用处不算太多的骨中花丹药两颗、以及各种珍惜药材…… 　　乔菀在摊位上摆了个立牌。 　　上书： 　　【付款方式：神陵洞修炼时间、冰精果、药山灵参、云蛇毒、沧水琉璃、紫蜜、虹下莲子……】 　　她把还没搜集到的药材都列上了。 　　学院既然能有隐世四族的滕家人, 说不定也有灵枢阁、百花谷这些地方的人, 万一他们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呢？ 　　“哇……好香的药香。” 　　“林哥, 你看到没, 那个摊位上好多药材，摆得满满当当！” 　　“便宜货吧？” 　　“好像不是, 天，我好像看到了深海凌波藻！那玩意儿明秀行的竞拍会也得半年才能出现一次吧？还得是运气好。” 　　“还有仙榴果！七彩玄芝！夜兰晶斛！软锦天罗！……我的妈呀, 那是双玉浮吗？？” 　　戴青龙面具的男生一边看一边喊出药材的名字，同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走近那神奇的摊位。 　　乔菀没想到自己摊子很快就吸引到了人。 　　……还不少。 　　看着聚过来的人群, 乔菀下意识整理了一下面具，确保它好好遮住了自己的脸。 　　这个世界太危险, 她已经不是初来乍到没有防备的新人了, 低调是她的第一守则。 　　等到了摊位前, 青龙面具又震惊了。 　　“这个付款方式……”除了神陵洞修炼时间, 后面的玩意儿他听都没听过, 但莫名就觉得一定很高级很稀有很昂贵。 　　这摊主什么来头啊？ 　　“你好, 我想要那对双玉浮，我可以出一个时辰。” 　　“不好意思，我急需双玉浮，我可以出两个时辰。” 　　围观众人又是一惊。 　　其他大多摊位交易，都是一刻钟一刻钟地议价，这怎么一上来就“时辰”起步了？！ 　　乔菀愣了愣，转头就在立牌上把药材圈出来，打上大大的两个字“优先”。 　　围观众人默了。 　　虽然很心动，但可惜，他们身上的确没有。 　　只能加价修炼时间了。 　　乔菀摊位前堪比一个小型竞拍会，小半个晚上过去，乔菀摆出来的药材卖空了，遗憾的是解毒配方的药材没收到，但也有收获——她的神陵洞修炼时间一下子增加到了将近六十个时辰。 　　站在她旁边负责登记的老师，手都酸了。 　　后半夜，花灯稍稍寥落。 　　乔菀收摊。 　　她到阴影的地方摘了面具，换了件外套，回她的宿舍小院。 　　走到一半，看见了月光下的方离，在喂学院里养的几只仙鹤。 　　乔菀召唤了白虎相柳朱雀，让它们安静隐匿，听她号令。她不是想对方离怎么样，只是一道保护自己的保险。 　　这时，方离也看见了她。 　　两人目光交汇。 　　乔菀：“嗨。” 　　方离：“……” 　　他本来不想搭理她，但转瞬之间，他就改变了主意。 　　方离匪夷所思地问她：“伍媚，你到底在搞什么？” 　　乔菀知道，这是摊牌的好机会。 　　她微微一笑：“我不是伍媚。” 　　方离：“？” 　　“你耍我？” 　　“不是，”乔菀尽量让自己显得诚信诚恳，“我知道我们之间结了怨，但归根到底，错不在你我，而在伍家。我说我不是伍媚，意思是，我并不是过去我以为的那个伍家大小姐。” 　　方离：“什么意思？” 　　乔菀说：“我是被收养的。伍娇出生前，有个算命的，告诉伍家人，做伍家的小姐，有一场大劫要受，须得收养个孩子，养在前头，替伍家的孩子挡劫。我就是那个倒霉被收养的。” 　　方离呆住了。 　　“得知了我的身世之后，我也意识到了自己以前的骄纵有多可笑，也意识到从小到大，伍家都是刻意纵容我捧杀我，把我养得越讨人厌越好……就连当初那么对你，也是伍娇天天来找我哭诉，说她不喜欢你，要是你能主动退亲就好了。所有人都让我出面做恶人，这样恶报也会落在我身身上。意识到这点，我就决定洗心革面，后来我离开伍家，换了名字，开启了名为‘乔菀’的新人生。” 　　乔菀故作自嘲地低声说：“事情原委就是这样。” 　　方离迟疑着问：“那所谓的‘大劫’……” 　　乔菀寻思，上次在藏宝阁自己装了一下，把彼岸从剧毒药说成了补药，现在也不能说实话。 　　好在她有充分的玄幻小说阅读经验，便结合实际，随口编撰道：“已经应在我身上了，不知道你是否知晓恶鬼道，那是恶鬼聚集之地，其中鬼王生前与伍家祖辈有血海深仇，恶鬼道封印即将被破，而十年前鬼王就从他手中的‘窥天镜’里看到了伍家后代——也就是我的样子，而你当时给我下的‘毒’，虽然实际上于我修炼有益，但另一方面，也和那鬼王有脱不开的因果联系，吃下丹药后，他就能准确定位我的位置，只要恶鬼道封印一破，我肯定会立刻也是第一个死在鬼王手下。” 　　方离震撼了。 　　震撼之下，又不自觉流露出怜悯。 　　眼前的少女，到底是个极为美丽的少女，露出这样萧索落寞又些微紧张惧怕的神情时，作为一个多情的后宫文男主，方离心软了。 　　乔菀觑了眼方离的神情，说：“你当初对我下毒的行为，也是成了这场大劫的帮凶，你若心怀愧疚……” 　　乔菀拿出摆摊时写的立牌：“这些药材你有没有，它们能炼制一味丹药，服用下去后，能切断我和鬼王的定位。至少……让我能死得晚一些吧。” 　　方离目光略过那几个名字，犹豫了一下，指了指。 　　乔菀：！ 　　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太高兴：“你有白葚？” 　　方离手指一抹储物戒，拿出一串晶莹如雪温润如玉的白色桑葚，低声道：“是和我喂给你的药在同一个地方发现的，我不确定它是不是你所需要的白葚。” 　　乔菀说：“如果是放在一起的，那很有可能有所关联，不论如何，我都愿意收下这串药材。” 　　方离看了看月色下少女眼中灼灼的喜意，似乎变成乔菀之后，她身上曾经令他痛恨万分的傲慢愚蠢也被洗净了，从他厌恶的大小姐，变成了柔软的、可怜的、可爱的、不应该遭受任何苦难的女孩儿。 　　他把那串白葚递了过去：“你收下吧。” 　　乔菀生怕他后悔一样，虽然努力控制了但还是飞速拿走了白葚。 　　“我不白拿你的，”乔菀嫣然一笑，往他手里放了一匣金珠，“算我买你的。” 　　方离愈发觉得她已经完全变好了，若是以前那个伍媚，别说给钱，想要的东西，只会极尽所能不择手段地弄到手。 　　而乔菀想的是：我给钱了啊，我们正当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反悔无用啊。 　　最后，乔菀对方离说了一声“再见”，便离开了。 　　她脚步轻松雀跃，走路时裙摆都在荡漾。 　　等到少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里，方离才稍稍醒过神来。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老头，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金手指老爷爷沉默了。 　　作者有话说： 　　老爷爷：有点像编的，不确定，我再想想 第51章 毕业 　　乔菀展开那张藏宝图。 　　恶鬼道入口旁边, 是渺然谷，是玉席原，有觅春阁, 有川歧城。 　　乔菀打开手机，对照现在的天玄大陆地图……发现什么渺然谷玉席原觅春阁川歧城, 都不存在。自然恶鬼道入口也不存在了。 　　可恶, 自己果然还是被骗了吗？ 　　不, 等等。乔菀让自己冷静下来, 把目光集中到其他几处地方。 　　虽然大部分地形地貌并不一致，但这张藏宝图上, 也有莽苍山脉、辽漠、冰海、婆娑海以及最南端的血海。 　　而所谓藏宝的地方, 点在地图的锦星城的位置。 　　谁家把宝藏藏在一座城里啊？按照正常剧本, 应该要么是深山老林, 要么是墓穴坟茔才对。 　　乔菀面前摆着手机地图和藏宝图，两边对照看了很久, 没什么头绪。 　　她瘫到床上，睡前看了眼宁宁。 　　天这么晚了, 宁宁也躺在玉床上休息了。乔菀看了片刻，逐渐犯困, 便锁屏睡觉。 　　她做了个梦。 　　梦里, 她整个人飞了起来。 　　和乘朱雀飞行的感觉不同，那种“飞”更轻盈缥缈, 还让人有点儿昏昏然。 　　她看见整个天玄大陆化作一张平面地图被自己踩在脚下, 最中心是她在天泽学院的宿舍小院。越往上升, 这张平面地图便越弯曲, 弧度越来越大, 逐渐成为一个球形……的一部分。 　　小学生都知道星球得是个球。 　　不过天玄大陆是星球么？也许就是个平面大陆也未可知, 毕竟原着里可写出了海洋有尽头这种设定。 　　在天空上飘了一会儿，乔菀左右晃荡，愈发觉得四周有什么东西禁锢了她。湛蓝的天空一望无垠，清澈干净透明，但她就是被无形的墙壁困住了。 　　撞来撞去，急得满身汗时，她又猛地坠落下去。 　　乔菀惊醒。 　　她真的出了一身汗，至于在梦里被困住的感觉，则来自于她睡觉时翻来滚去，把被子卷得缠在了自己身上。 　　乔菀从被子里钻出来，揉了揉闷红的脸，还残余着梦中的轻飘飘和头昏脑涨。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地图看了一眼。 　　如果天玄大陆是一个球体，被平面化以后画出的地图，应该有相同的地方。以她上一世的标准世界地图举例，一张平面地图铺开，地图的左右两边都是蓝色的大西洋，象征着，虽然在平面上分别在左右，但现实里它们是一片大洋。 　　而天玄大陆的地图…… 　　没有相同的地方。 　　最上方是冰海，顺时钟下来分别是东海、婆娑海、未明海、血海、辽漠、莽苍山脉。 　　关于这几个地方，其实传说很多。血海汹涌危机难测，未明海如其名字一般，情况并不明确，且漫漫泱泱，没人知道海的那头是什么。辽漠和莽苍山脉也是，据说最深处，无人抵达过。 　　所以。 　　要么，天玄大陆是平的。 　　要么，它还有另外半球。 　　外面天已经亮了，狂欢半夜，学院此时还很安静，大多人都在休息。 　　乔菀直奔学院藏书楼，借了张和藏宝图大小差不多的纸质地图出来。 　　她把两张图微卷，把山脉靠着山脉，海洋靠着海洋，两张图组合成一个圆柱体，想象它本该是个球。 　　如果是这样的话…… 　　乔菀手一松，两张图平直地贴在一起。 　　她举起地图，对着阳光。今天阳光很灿烂，光芒穿透地图，乔菀眯眼，能隐约看到两张地图重叠的影子。 　　锦星城那个标注宝藏的点，和天玄大陆的地图重叠后，落在了神骸山上。 　　乔菀：“哦嚯。” 　　…… 　　“宁宁，”乔菀今天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深沉，“我好像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 　　* 　　天泽学院游园会圆满结束。 　　乔菀揣着将近六十个时辰的神陵洞修炼时间，开始疯狂修炼，在毕业前最后薅一把学院的羊毛。 　　神陵洞在一座山中，这座山坐落在离弱水不远处，是学院的地盘范围内。山并不高大，神陵洞也不在山“上”，而在山“下”。 　　它是一个地底洞穴，常年潮湿昏暗，能听到潺潺流水声。 　　这里有专属于天泽学院的禁制，一般人无法入内。而一旦进入其中，便会立即意识到它好在哪里。 　　神陵洞里的水不是水，露不是露，是浓郁的玄气凝结滴落的精华。在这里面别说认真修炼了，就是多呼吸两口，也能神清气爽一整天。 　　乔菀手握的修炼时间虽然多，但也不是最多的。 　　有几个学生，她每回来都见到，可见在修炼时间上多么富有，又多么勤劳。有的人即便有修炼时间，也宁愿多喝两顿酒而不愿来这里苦修——没错，说的就是凛采薇！ 　　不过，在所有人当中，乔菀的修为却是涨得最快的。 　　尤其是在学院系统学习过修炼方法后。 　　正如阵灵所说，她是澄澈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和欲望，她也很有不自知的天分，于是最后一个多月的时间，修为就像坐火箭一样，蹭蹭往上窜。 　　转眼就是玄师八阶了。 　　乔菀尤嫌不够。 　　她想着早日升大玄师开启新剧情篇章呢。 　　只是没办法，神陵洞修炼时间用完了，她修为提升的速度不得不暂缓。 　　嵇远山也留意了她。 　　每个学生入学都会登记身份信息，他自然知道她的生日，天泽学院有两种毕业方式，一，年满十八通过考核，二，经过层层申请和审批，提前完成考核。 　　考核并不困难，在校期间真的认真学习了的话。 　　乔菀生日在三月廿二，考核便定在了三月十七，连考三天。 　　嵇远山道：“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可惜，我遇见你还是晚了一些。” 　　不然，她能在学院获得更多的成长。 　　“不不，”乔菀笑道，“刚好刚好，老师，我们遇到是刚刚好的缘分。” 　　再早一点，遇到的就是伍媚了。 　　“沉下心来，慢慢答题，你会通过的。”嵇远山道。 　　乔菀点头。 　　三月二十，乔菀考完了所有的内容。 　　当天，便给出了她通过考核的消息。嵇远山给了她一块淡粉色的奇异玉石，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和“天泽”二字。作用相当于毕业证书。 　　有了粉玉，她毕业以后，也会有进出天泽学院的机会。 　　某种意义上，到这里，她就已经毕业了。不过，她的宿舍小院，还是为她保留到了廿五日。 　　十八岁生日那天，凛采薇给她准备了一坛好酒。 　　“我们凛国的飒尔酒！味道好极了！” 　　初连理、琴严、凌寒等人，也都送了她生辰礼。 　　方离没来。 　　据乔菀观察，方离和初连理、凛采薇的关系和原着里差不多，不太好，但似乎也没坏到原着里那样被他频频打脸。 　　自己的到来，终究还是改变了一些东西。 　　嗯……仔细想想，其实改变得也挺多。不知道蝴蝶效应越到最后，是不是原着越没有参考价值。 　　几人在院子里庆祝了一场，琴严为她叫了天都最好酒楼的酒宴，满满的一桌菜，让乔菀忽而想到在剧情篇章里，顾宵从琪国回来，请大家吃珠翠珍的情形。 　　天黑，酒阑人散。 　　乔菀站在院子里看了会儿月亮，掏出手机想在零点前用掉今天最后一次和宁宁对话的机会时，方离出现了。 　　乔菀看向他。 　　自上次游园会那晚之后，他们就没这样单独面对面过。乔菀有意避着点他。 　　方离低声道：“生辰快乐……乔菀。” 　　对着这张脸念这个名字，对他而言还有几分别扭。 　　他带了礼物来，递给她。 　　乔菀没有立即打开看，只笑了笑：“谢谢。” 　　方离察觉到了客气疏离。 　　那天老头说，她所说的受劫一事，古时的确有此先例，恶鬼道、鬼王也的确存在，甚至六七百年前，还偶在大陆活动，只是什么窥天镜和由丹药打造的因果联系，他未曾听说过。不过到了鬼王这一层次，有些他不知晓的手段，也是正常。 　　方离便彻底信了。 　　方离看着月色下的少女，大半年了，她的气色似乎比在伍家时好了很多，眉眼褪去少年稚气，愈发长开，身材窈窕有致，一颦一笑都似带香风。 　　他上前一步，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乔菀说：“我有我的打算。” 　　方离：“？” 　　回答了，又没完全回答。 　　他并不蠢，知道是乔菀不愿意透露自己之后的行踪，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是呼玉。你在外遇到危险，可捏碎它唤我。” 　　看乔菀接过诚恳道谢，方离摸了摸鼻子。实际上现在她修为比他高，遇到危险他的能力不一定帮上她，好在他有老头。 　　…… 　　方离说了几句话，也离开了。 　　乔菀终于清净。 　　她用十八岁生日的最后几分钟，和宁宁说话。 　　今天是开心的一天啦，收到了很多礼物啦，美好的校园生活结束啦，有点遗憾没有见到宁宁的朋友沈轻舟，以及最后……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冰海找冰精果，”乔菀说，“宁宁，祝我好运吧！” 　　…… 　　炼狱。 　　墨夷宁慢条斯理地在书房铺开一张张纸。 　　乔菀寻找解毒药材的事，之前他们浅浅讨论过几次。 　　在毕业考核前，乔菀就说她在犹豫。根据她打听到的消息，目前她能确定的踪迹的有药山灵参、百花谷紫蜜、沧水琉璃和冰海冰精果，不知道先去找哪一个好。 　　她说了这话时，墨夷宁就开始准备了。 　　…… 　　片刻后。 　　【宁宁：祝你好运。看书房。在踏上冰海雪原之前，务必把这些倒背如流。】 　　书房铺满了纸张，上面是冰海和冰精果的资料，以及一些能在冰天雪地对人体有所帮助的功法，宁宁俊秀锋利的字迹密密麻麻…… 　　乔菀眼前一黑。 　　作者有话说： 　　宁宁：祝你好运（掏出一沓辅导资料 　　宁宁不信运气，只信人定胜天！从背书做起！ 　　乔菀：……毕业了，又好像没毕业。 第52章 尽头 　　进入凛国境内, 就是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乔菀拢了拢凛采薇大力推荐、自千金楼购买、据说是千金楼唯一碾压珠绡宫的一套“千金裘”，的确感觉到了如宣传词所说的，仿若娘亲怀抱般的温暖。 　　到了凛国, 要再往冰海所在地区去，温度还要更冷。 　　乔菀懂。 　　就跟北极差不多嘛。 　　她先找了个客栈落脚。 　　而后掏出一本书。 　　宁宁最近天天抽查她对各种资料的记忆情况, 本来乔菀还有点儿抗拒心理, 但当她在宁宁给她整理的资料里发现了一条很有用的消息后, 一切就变得心甘情愿了。 　　那条资料是, 冰海虽然叫冰海，但其实是由三部分组成, 雪原、雪山、冰海。冰天雪地的地方, 那辽漠那种荒芜的地方一样, 存活的生命很少, 但也有传言，上古时期, 这里曾经生活着几十种玄兽，其中光是“天生玄兽”即一生下来就有六级的, 就有至少五六种。比如雪夔，独脚如龙的一种玄兽, 通体雪白, 其声如雷，很容易引起雪崩；比如九尾狐, 通体雪白, 羽毛蓬松, 是祥瑞之兽；比如…… 　　乔菀翻看的这本书, 就详细记载了很多种生活在冰海雪原的玄兽。 　　而其中有很多, 已经好几百年未曾有过踪迹。 　　雪夔、九尾狐之类的, 这千年来，更是从未有人见过。 　　乔菀把她觉得有用的几种玄兽的模样、特性、喜好记录下来，掏出手机，点击进入《罔墟万兽图》。 　　相柳：“什么时候有架啊！我想吃人……啊不是，我想吃仙榴果了。” 　　乔菀：“……” 　　虽然反应很快但这明显是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吧！ 　　相柳在小院一阵狂躁游动，掩饰自己的心绪。 　　乔菀打开罔墟的地图看了一眼。只看地名的话，她分辨不出哪里可能是会有这些冰系玄兽在的地方。 　　于是她直接开口问了。 　　“啊？啥？”白虎很努力地听了，也很努力地绞尽脑汁想了，但是，“姐姐，你说的这几只玄兽，我都不认识……” 　　朱雀说：“我也没听说话……” 　　“哼！” 　　相柳出来刷存在感。 　　乔菀：“……有话就说。” 　　相柳说：“我认识一个。” 　　乔菀：“哦，要多少仙榴果？” 　　相柳：“……” 　　它蛇信吐了吐，犹豫道：“十八个？” 　　每个头吃俩，太奢侈了！ 　　乔菀：“九个。” 　　相处这么久，乔菀早就发现了，相柳虽然脑袋多，但本质是“一体”的，它是一只相柳，而不是九只相柳。就因为脑袋多，每回吃的要的都比白虎和朱雀多，乔菀都替小白和小朱委屈。 　　相柳：“也行叭。” 　　他痛快道：“我认识一只雪夔，不过那是好多年前了，在北盐山旁边的一条小溪，我们打过一架。” 　　北盐山。 　　乔菀在地图上找到它。 　　她说：“我们去一趟。” 　　相柳、白虎、朱雀：“啊？？？” 　　它们在这小院待了很久，都恍惚以为这辈子出不去了。 　　不过出不去也没什么，召唤师大人好吃好喝供着它们，时不时还能去另一个世界散散心，看看罔墟没有的风景，待在小院里也有朋友可以玩。尤其是白虎和朱雀，日常乐趣就是欺负相柳。相柳也不甘示弱，它毕竟九个头，虽是一对二，但偶尔也能打出九对二的效果。 　　可以说是鸡飞狗跳，乐不思蜀。 　　现在，召唤师大人居然说要去北盐山！ 　　怎么去？ 　　“我们”是谁？ 　　只知道它们能够因为召唤师大人的召唤前往“天玄大陆”，还没听说过召唤师大人能进罔墟的啊。 　　但乔菀就是进来了。 　　和进阆苑是差不多的步骤。 　　乔菀回头看了一眼。从手机屏幕上看，小院并不大，但真的进来了，乔菀发现，小院不应该叫小院，着实应该叫“大”院。 　　“姐姐！”白虎率先扑上来，在乔菀身上一阵蹭。 　　乔菀笑着揉揉它毛茸茸的脑袋，白虎当即一个倒地，露出肚皮，在乔菀把手放上来的时候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相柳：“噫。” 　　没眼看。 　　院子有结界，但那只针对玄兽，乔菀轻轻一推，院门就打开了。 　　走出去这间罔墟小院的那一刻，乔菀眼前就出现了一行字，恭喜她步入了《罔墟万兽图》这个游戏的新阶段。 　　【提醒：与玄兽签订契约有两种方式，一、将其诱捕至小院，在阵法中签订契约；二、通过武力或智慧，战胜它，收服它！】 　　在小院外，要和玄兽签订契约，自然要选择第二种方式。 　　乔菀已经学习了如何画签订契约的阵法。 　　在她的带领下，相柳、白虎和朱雀也轻轻松松走出了小院。 　　“哇！”朱雀扇动翅膀，冲天而起，在天空中肆意盘旋两圈，畅快鸣叫了两声。 　　白虎也撒欢地跑了两圈，又乖巧地到乔菀脚边，不紧不慢跟在她身侧。 　　相柳哼哼咝咝：“都不稳重。” 　　一只兔子从草丛里跳出来，相柳呲溜一下蹿出去，一口把它吞了。 　　乔菀：“你好稳重。” 　　相柳：“……” 　　它听出来了！这是赤/裸裸的嘲讽！ 　　罔墟和乔菀想象中不太一样。她本来以为，这么个众多玄兽生存的地方，应该很繁荣。实际上，罔墟和它的名字一样，很荒芜。而且从她的感知来看，罔墟空气里玄气的含量，别说跟阆苑比了，还没天玄大陆高。 　　怪不得白虎在无方秘境随便啃点草都很快乐。 　　小院在罔墟南边的一座山上，距离北盐山不算近。 　　白虎自告奋勇要载她，乔菀便骑着白虎，朝北盐山奔去。 　　一路上，她看到了一些奇形怪状的玄兽，几乎每一只与她对视时，她都能感觉到它们眼中有智慧与人性，说明至少六级。 　　一想到她就在一群六级及以上的玄兽包围里，乔菀不自觉有点紧绷。 　　“姐姐别怕，”白虎感觉到她的紧张，出声道，“除了少部分玄兽，大家都很友好哒！” 　　朱雀补充：“主要卖我们几家面子。” 　　“朱雀白虎青龙玄武？”乔菀问道。 　　朱雀道：“对。” 　　乔菀沉吟两秒，问道：“那凤凰呢？” 　　“凤凰？”朱雀说，“凤凰一族，还没那么大面子，而且它们对生存环境很挑剔，现在罔墟不知道还有几只活着，我反正从出生起就没见过凤凰，还是听我族中长辈提过几句，说是一种和我们很像的鸟儿。” 　　乔菀痛心。 　　那她还能弄到凤凰火吗？ 　　忧虑之间，相柳咝咝道：“看，那就是北盐山！” 　　长着青黄色小草的平原尽头，是一片连绵雪山。白色的山，白色的云，白色的雾。 　　相柳指路：“那就是我和雪夔打过一架的小溪！” 　　这里的溪，水混着融雪残冰一块往下游流。 　　乔菀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仙榴果、金云桃和含烟花。前两者是玄气丰盛，而含烟花也是从苦寒之地盛放，自带诱人的“热量”，不知能否吸引雪夔出来。 　　白虎说：“姐姐，你在这儿等着，我和朱雀直接进山里问一问吧！” 　　乔菀说：“也行。” 　　白虎便咻地一下蹿出去了。 　　朱雀也飞到北盐山上，了望着。 　　乔菀确认了一下罔墟的进出机制，和阆苑一样，如果她玄气还够用，且是主动退出的，那么重新进来，就还会在原地。如果她是玄气不够用了，被动退出的，那么下次再进来，就会回到原点小院。 　　她对相柳说：“你在这里等着，注意山里的动静，接应白虎他们，有事记得叫我。” 　　相柳咝道：“好的。” 　　乔菀退出罔墟，转头进了阆苑。 　　她搜集到的资料记载，玄兽雪夔，钟爱一种名为飞魂银雪菊的玄植。 　　乔菀想试试能不能在阆苑找到这种玄植。 　　阆苑地图，已经只剩下百分之三十左右，还被阴影覆盖着。 　　乔菀朝北走去。 　　北边的黑暗渐渐散开，乔菀留意着地面上的植株。 　　她一路走过，眼前越来越亮堂。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阆苑和天玄大陆、罔墟一样，越北越冷，并逐渐有积雪。 　　不过，阆苑相比较而言太小了，植被之间的过渡也显得不太自然，像是生生造出来的一块寒冷区域。而游戏系统弹出的“雪田”这样的文字提示，似乎更印证这一点。 　　乔菀盯着地面，一边认真寻找飞魂银雪菊，一边往前走。 　　走着走着，“砰”地一声。 　　撞墙了。 　　乔菀：“……” 　　她龇牙咧嘴地揉揉撞疼的前额，抬头一看，眼前居然是真的一堵墙，而不是结界什么的。 　　从地图上看，她的确走到头了。 　　乔菀心中一动，开始顺着墙走。 　　半个时辰后，阆苑地图阴影被她走出一环亮色来。 　　阆苑……真的是一个“苑”啊。 　　乔菀仰头，看着天空日光温和灿烂。 　　她重新回到北边，走过每一片雪田、雪山和雪谷。 　　乔菀没有发现正在生长的飞魂银雪菊，但发现了一间冰屋。 　　冰屋里，码着一排“冰砖”。砖里有种子。 　　乔菀在里面找到了贴有飞魂银雪菊标签的冰砖，看到里面静静躺着两瓣苍白的花瓣，和数粒细细的种。 　　她把它拿起来。 　　注入玄气。 　　冰砖在顷刻间化了。 　　乔菀松了一口气，把种子和花瓣都放进仓库。 　　她蹲下来，继续看其他冰砖里有哪些玄植的种子，这时，她的目光忽然落在这些冰砖后面的冰墙上。 　　墙上刻着一行字：天玄元历八千九百九十三年，病魔缠身，命不久矣，好在雪种集满，死而无憾。 　　乔菀看那行日期看了半分钟。 　　揉揉眼睛，又看了半分钟。 　　没错。 　　是八千。 　　可是今年明明才一千零四年！ 　　乔菀退出阆苑，点击屏幕操作在合适的田里种下飞魂银雪菊，不要钱似地灌速熟灵液。 　　她发现，除了极少部分特殊情况，大部分时候，越名贵的玄植，种起来越难。光是要喝的速熟灵液，就比别的玄植多。 　　而且浇完速熟灵液，也没法一下子长成，还是得等。 　　乔菀叹气退出，先去罔墟瞄了眼。白虎和朱雀还没回来，相柳百无聊赖地在玩水逮鱼吃。 　　乔菀又去看宁宁。 　　宁宁今天不在月亮里，也不在宫殿中。 　　墨夷宁在恶鬼道山里，找一只恶鬼，九百年前的凛国国君。 　　一直以来，他为乔菀找的资料，除了炼狱里有的书籍资料，和他少年读书时在脑海中记下的，就来自于鬼魂们了。 　　炼狱鬼魂，哪儿来的都有，也颇有一些见多识广。 　　这样的“鬼力资源”，墨夷宁不会放过。 　　这时，乔菀的声音响起。 　　她描述了一个神奇的园苑，里面都是玄植药材，更神奇的是，她在一面墙上发现镌刻着“天玄元历八千多年”的字迹。 　　“……宁宁，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乔菀问。 　　墨夷宁并非全知全能，但作为炼狱之主，他可以组织一些群策群力。 　　作者有话说： 　　炼狱HR墨夷宁（不是 第53章 雪夔 　　墨夷宁找到了那位九百年前的凛国国君, 对方冷冷看着他，嗤了一声。 　　墨夷宁淡淡道“烦请国君出山。” 　　有的恶鬼，天生热爱兴风作浪, 到了炼狱这个能人辈出的地方，也不改习惯, 所以要么早早被墨夷宁灭了, 要么现在正在封印中心干苦力；也有的恶鬼, 聪明, 识时务，知道炼狱不同人间, 就低调度日, 在恶鬼道, 就当隐居了。 　　过去墨夷宁不管事的时候, 也不在乎后者。但现在他有事要做，这些鬼就也没了清闲日子。 　　他说个“请”字, 但没鬼敢让他真请。 　　天玄元历八千九百九十三年。 　　一个有零有整的年份。 　　在和封印较劲的恶鬼们很快发现，宫殿来了一批新鬼, 在讨论天玄元历八千多年的问题。 　　于是都不自觉感叹起来：“我进炼狱的时候，才是玄元历……”两三百、五六百、七八百年的都有。 　　这边在探讨学术, 那边在研究生物。 　　罔墟北盐山下, 雪夔的动静没有，相柳咝咝地和乔菀诉苦：“召唤师大人, 我蛇头都要冻僵了……” 　　北盐山的冷很有穿透力, 一般玄气力量护不住。 　　乔菀看了眼摆在溪边的仙榴果、金云桃和含烟花, 对相柳说：“那些给你了。” 　　相柳：“好嘞！” 　　九个脑袋又不僵了, 灵活地一口吞一个。 　　很快, 白虎和朱雀也回来了, 抱歉地说没问到雪夔踪迹。 　　“没事，你们先到暖和处休息吧。”乔菀也给了它们玄植。 　　在罔墟和阆苑来来回回，夜深，终于等到飞魂银雪菊长成。 　　在“今天”过去之前，宁宁也给了她回复：【有一种可能，那行字是千年之前刻下。千年之前，谓为上古，详实可信的典籍留存少，夸大言辞的传说多，不过有一点，上古存在的时间是很长的，有八千多年也不奇怪。而且他作“天玄元历”，与我们现行的“玄元历”有一字之差，或许并非巧合。】 　　乔菀读完，觉得有道理。 　　反正这种说法比她想的“手机不仅带她穿越到了异世大陆还能让她穿越到八千年后的某个园苑中”靠谱。 　　只是最好还是要能找到资料佐证。 　　乔菀先把这事搁置一旁，带着一束飞魂银雪菊，进入罔墟。 　　飞魂银雪菊具有明显的菊花特征，细细密密的雪白花瓣，盛放时层层叠叠，曲曲紧簇，瓣尖弯如银勾，清冷含雪的香气摄人心魄。 　　白虎嗅了嗅，赞道：“好漂亮、好香的花儿呀！” 　　乔菀笑道：“让我们看看雪夔对这个感不感兴趣。不过这里属于北盐山外围，更深入进去些，或许才能达到效果。” 　　白虎犹豫道：“可是北盐山深处，很冷，一般兽都抗不下来。” 　　“没事，有我！”朱雀说，“姐姐若是冷了，我喷火给姐姐烤火。” 　　乔菀摸了摸朱雀的脑袋，又想，也不一定非要凤凰火吧，朱雀火也很有玄气啊…… 　　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山。 　　乔菀呼吸时，面前白气腾腾。 　　确实很冷。 　　感觉没走多久，手脚就僵了。 　　乔菀坚持到北盐山的山腰，站在一个苍白巨石延伸出来的平台，上面积雪成了冻，风很大，刮得人皮肤刺痛。 　　她举起手里的那束飞魂银雪菊，让它的香气顺着风飘远。 　　乔菀绯红衣裙猎猎，给冰天雪地增添了一抹艳色。 　　“轰隆——！” 　　一阵如雷的响声，仿佛从天际传来。 　　乔菀手指一紧，她看了眼身旁的三只玄兽：“你们准备好了吗？” 　　白虎点头，朱雀展翅。 　　相柳昂首：“自然！” 　　雪夔带着轰隆隆的雷声奔来。 　　白虎非常自然地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召唤师大人，我们怎么也找不到的雪夔，姐姐一出手就唤来了！” 　　乔菀摸摸鼻子。 　　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的。 　　白虎抖抖皮毛上的雪粒：“接下来就看我们的啦！” 　　巧的是，这只雪夔就是当年和相柳打过一架的雪夔。 　　旧敌相见，分外眼红。 　　一时之间，北盐山上雷声阵阵，毒液滚滚，白虎扑咬，凤凰吐火。 　　那战得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乔菀站在避风的山岩下，深深地呼吸两口，从储物戒里掏出负苍剑——天机玲珑阵里，河神老头给她的完好的那一把。 　　她用剑，在冻得硬邦邦的冰雪上，耐心地一根线条一根线条地绘出契约阵法。 　　阵法完成，乔菀把飞魂银雪菊放在中央。之后，她掏出一支笛子，用力吹出长长的、不成调的声音。 　　这是她和玄兽约定的暗号。 　　三打一，白虎和朱雀又是从小在一起玩，配合无间。 　　一听乔菀吹笛，它们立刻抖擞精神，分工合作。朱雀用火焰断雪夔后路，白虎紧追不舍逼迫它朝阵法方向去，相柳干脆就待在战法里，摇晃着脑袋嘶声高叫：“独脚夔！有本事来抓我啊！” 　　三管其下。 　　雷声愈发轰鸣，乔菀能感觉到北盐山在震颤，似乎也开始有雪飘落。 　　终于，在雪崩之前，白虎一爪子把雪夔按进了契约阵法里！ 　　阵法光华大绽！ 　　雪夔：“……” 　　它震撼之余，看到了阵法中央放的飞魂银雪菊，丝毫没有犹豫，扑过去嗅了嗅，确定是真品后，细嚼慢咽地吃了它。 　　相柳洋洋得意：“愿赌服输不？” 　　雪夔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老子跟你赌了？” 　　它说话声音瓮声瓮气，带着隐隐雷鸣。 　　意识到这是召唤契约阵法，雪夔苍白的眼珠转动，睨过三只玄兽：“要签召唤契约早说啊，不用打架，我自己会往里面跳。更别提还有雪菊吃……要是能用天山雪水泡着，就更好了。” 　　乔菀：“……” 　　适应角色未免太快。 　　“这就是召唤师大人吧，”雪夔扭头，看到乔菀，“罔墟这片小雪山我真是待够了，什么时候去更大的雪原让我驰骋？” 　　乔菀：“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反而搞得她挺意外的。 　　雪夔说：“我族曾与白泽交好，白泽大人告诉过我，终有一日，我会成为人类的召唤玄兽，在她带领下，驰骋这世间最大的雪原冰山，好不痛快！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白泽，神话传说中，通晓过去未来。 　　乔菀问：“白泽大人还说什么了？” 　　雪夔：“没了吧……我不怎么记跟我无关的东西。” 　　…… 　　雪夔对于在冰原驰骋这件事的热情，让乔菀获得了很大的便利。 　　越靠近冰海，路越难走。 　　满目皑皑白雪，天空是白的，就连海水也在多方映照下，呈现透出淡淡冰蓝的白。如果乔菀独自一个人在这里“走”，别说找冰精果，光是保证自己走得安全，就要费不少工夫。 　　但是有了雪夔，在冰海如履平地。 　　什么地方最有可能有冰精果？ 　　当然是最寒冷的地方。 　　雪夔带着乔菀跃上一座又一座冰山，乔菀眼睛都快看雪盲了，也没找着冰精果的影子。 　　休息的时候，她一边翻找自己的储物戒、藏宝阁看有没有能用的玄器，一边忍不住想，可惜了，自己要是工科生，是不是现在就能手搓测温仪？那样找起来是不是会省很多工夫？ 　　她漫想片刻，还是收回不切实际的思绪，老老实实面对现实。 　　得知在恶鬼道宁宁能召集恶鬼集思广益后，乔菀又忍不住问了他这个问题。 　　墨夷宁帮她问了。 　　宫殿寂静片刻，九百多年前的凛国国君凛迟道：“我曾摘取过一枚冰精果。” 　　墨夷宁：“冰海广大，你是如何找到它的？” 　　凛迟道：“笨办法。彼时我修为圣者九阶，神识铺开，一寸寸探寻罢了。” 　　墨夷宁：“。” 　　这办法，玄师八阶的乔菀没用。她神识现在还探不出一丈远，这么搜冰海，得搜到八百年后。 　　“还有别的法子么？” 　　凛迟眼中隐约闪动着嘲讽之意：“恐怕没有了。冰精果是冰海之精华，不是寻常人能摘得的。” 　　冰海上，乔菀看见了一个高大、漂亮的冰川洞穴。它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清澈得近乎透明。这样的冰川洞穴在冰海并不少，但乔菀就是觉得，那个似乎格外好看。 　　她指挥雪夔过去。 　　冰洞里没有乔菀想象的那么冷，但比她想象中亮。一进来，乔菀就感知到了熟悉的……昂贵玄植的感觉。 　　阆苑的那些玄植，越是珍惜昂贵的，越有明显特征。比如丰沛到外溢的玄气，比如自带玄植本身的清香，还有一种奇特的、乔菀说不出来的、能够连带着周围环境都发生微妙变化的生机勃勃感……那都是遮掩不住的“贵气”。 　　冰精果，通体雪白透蓝，形似圆杏，头顶蓝花，仿若蝉翼。 　　上一条语音消息，宁宁还没有回复，但乔菀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宁宁，我找到了。” 　　墨夷宁唇角微弯，撑着脑袋，撇开目光，懒洋洋道：“散了吧，一群没用的东西。她自己找到冰精果了。” 　　凛迟：“……” 　　突然感觉脸好疼。 　　作者有话说： 　　凛迟：冰精果是冰海之精华，不是寻常人能摘得的。 　　墨夷宁：菀菀是寻常人吗？ 第54章 神品 　　冰精果真的像一只小精灵。 　　很小一个, 乔菀一只手就能拢住。——但没拢住。因为它会动。呲溜一下，就从她手边游走了。 　　不过这种游走也是轻盈的，并不急切, 离乔菀的手两三尺的距离，又不动了。 　　乔菀再试着去抓, 它又躲。 　　这样的追逐游戏持续了将近两刻钟, 终于, 它被乔菀扑到了手心里。 　　倏然之间, 冰蓝色光芒大盛，把乔菀整个人包裹其间。 　　乔菀首先感觉到, 冰精果头顶的那朵冰蓝色花朵, 竟然跟动物翅膀一样, 是有点暖的。然后, 她全身都暖和起来，在冰海这个地方, 这种温暖真叫人昏然欲睡。 　　但乔菀知道她不能睡。 　　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声音。似乎是这小小的冰精果发出来的。 　　一片昏蒙蓝光中, 她看到了一片毛茸茸的淡蓝冰地。 　　“那是……” 　　冰精果已经向乔菀传达了它的需求。 　　乔菀收回雪夔，没让它载她, 而是自己跟着冰精果, 穿过幽深的冰川洞穴。到达最深处时，她感觉到空间扭曲了一下, 眨眼, 她就在了淡蓝冰地上。 　　那一块清澈透明的冰, 远离大陆, 独自在冰海之上的一个小小岛屿。 　　而所谓的“淡蓝”, 全是冰精果形如蝉翼的花朵。 　　乔菀实打实地吸了一口冷气。 　　数一数, 这里最起码超过十个冰精果，但都是幼年刚发芽的状态，所以聚集起来的那点淡蓝，才是“毛茸茸”的，圆杏样的身体，现在也只有黄豆大小。 　　而这些幼年冰精果的中央，有一个小坑，正合那引乔菀来的冰精果大小。 　　炼狱的凛迟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冰精果是冰海之精华，太稀有，太珍贵，在这冰海最寒冷也最清澈的冰山小岛上，一只冰精果成熟，是以其他冰精果不再发育为代价。 　　它们会渐渐枯死。 　　直到冰海之精华聚拢上百年，才能诞生一个新的冰精果。 　　不过同在一处，生长百年，冰精果这样有灵智的玄植，似乎也有了一点点的感情。这正是为什么，它会带乔菀来此地。 　　乔菀从储物戒里掏出速熟灵液，给这些冰精果挨个儿浇灌。 　　她习惯一次性炼制很多速熟灵液囤着，这样用起来方便。进凛国前，她刚炼制了一批，几十瓶，全浇在这片冰上了。虽然对于本质为“冰海之精华”的冰精果的成长来说，速熟灵液只是杯水车薪，但总算是缓解了它们枯死的态势。 　　成熟的那只冰精果也很满意，自动落到乔菀手里。 　　…… 　　“……然后我就在冰海多了一片田，”乔菀用最简洁的语言讲述了她在冰海的奇幻之旅，“冰精果的意思它可以认我为主、随我处置，但要我每隔十年去冰海浇一次速熟灵液。” 　　墨夷宁想到凛迟。 　　这个九百多年前的凛国国君……怪不得，当初只做了不到二十年国君就被亲生儿子弑杀篡位了，的确废物。 　　他对乔菀说：“冰精果是灵性之物，这样待你，是发自内心地认可你。” 　　乔菀看到消息，嘿嘿一笑。 　　取得冰精果后，她心情大好。雪夔带她离开冰海，乔菀就在凛国国都落了脚，准备休息两天，再看下一步。 　　凛国国都，最瞩目的建筑，除了皇室宫殿，就是千金楼。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乔菀还不太敢在如此辉煌昂贵的楼里乱逛，但今时不同往日，乔菀进门，掏出一张代表着贵宾身份的玉牌，顺利上了楼。 　　层数越高，里面的东西越昂贵。 　　不过乔菀今天来倒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是为了鉴定。 　　她进了包间，让侍者请千金楼的炼器大师过来。 　　不是每一处千金楼都会配备这样的人物，但一国国都的千金楼一定会有，而且听说凛国国都千金楼的这位炼器师，是千金楼手下修为和炼器等级都最高的一位。 　　被聘请到凛国国都千金楼负责掌眼的，是一位白发白胡须的老头，挂着九星炼器师的腰牌，推门而入时带着点淡淡傲然。 　　乔菀把三把负苍剑摆出来。 　　老头那点傲然的面具碎了一地，被震惊取而代之。 　　“负苍剑！” 　　乔菀：“您认识这把剑？” 　　“自然！”老头说，“这可是失落已久，传说与绝云剑同出一炉的名剑！我曾见过它的一副画像，这玄黑剑身，这剑柄上的金纹，我绝不会认错……不过，负苍剑应该只有一把，这……” 　　他坐下来细细查看。 　　越看，脸色越是苍白，汗水不要钱似地往下流。 　　片刻后，他轰然起身，狼狈摆手，惨然道：“姑娘，老朽修为不够，实在辨不出真假……” 　　“我来看看。” 　　一道熟悉的身影一声招呼都没打，直接进了包间。 　　乔菀惊讶抬头。 　　谢招游还是那副风流模样，摇扇笑道：“乔姑娘，好久不见。” 　　乔菀迟疑道：“你会看吗？” 　　谢招游：“……” 　　他轻啧一声，把一块玉牌丢到乔菀面前。 　　乔菀眼神一凝。 　　上面十颗星星，仿佛在散发着闪瞎人的金光。 　　十星炼器师！ 　　谢招游这是深藏不露啊！ 　　原着怎么好像没提？！ 　　“帝君大人，那老朽就先行退下了。” 　　老头擦擦汗，一脸惭颜地退出去了。 　　谢招游和老头的区别，不仅是十星和九星的区别，也是帝君和圣者的区别。当然，还有些别的，譬如说谢招游经营起这么一个千金楼，他的见识、胆识……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果然，看了没一会儿，谢招游就笃定道：“这三把剑，如果说谁最靠近‘真’，那自然是这一把。” 　　他指的是乔菀从剧情篇章里获得的那一把剑，碎得一塌糊涂。 　　“但它不是全然的真，正如其他两把也不是全然的假。” 　　乔菀问：“什么意思？” 　　谢招游道：“炼器师之中，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器分下中上极品，实际上，在极品之上，还有神品。绝云剑，就是神品。神品和凡品，有本质的区别，你现在修为不够，感知不出来，但我能感知到，这三把剑上，都有神品的一部分。” 　　乔菀懂了。 　　“你的意思是，一把负苍剑，被拆成了三把。” 　　谢招游一脸孺子可教。 　　“那要怎么恢复成一把呢？” 　　谢招游说：“我虽然自己炼不出神品，但要修复一把神品宝剑，能力倒是刚好足够。” 　　他笑盈盈地看着乔菀。 　　乔菀：“……” 　　感觉钱包受到了威胁。 　　本来来千金楼鉴定负苍剑，只是在罔墟画阵时偶然冒出的念头。但从谢招游这里得知绝云负苍本应皆神品，她立即想，若是有朝一日要和隋秋河为敌，那也得是神品对神品才有胜算，于是就问出了修复的问题。 　　乔菀咬牙：“多少钱？” 　　谢招游：“以我的身家，以神品宝剑这样的高度，再加上你我交情打个折扣，三十万罢。” 　　乔菀：“……” 　　谢招游：“你要知道，寻常人捧着三十万，我还不一定理睬呢。” 　　乔菀心中冷笑。她要不是看过原着就真信了。在钱面前，谢招游没有格调可言。 　　看出她心痛，谢招游图穷匕见，悠悠道：“或者，你身上有比三十万更值钱的东西，可以来抵。” 　　乔菀下意识问：“什么？” 　　谢招游说：“那块如同黑玉一般，又常有斑斓色彩显现的玄器。” 　　乔菀反应了一会儿。 　　哦，他说的手机。 　　乔菀木然道：“三十万是吧，给我点时间筹款。” 　　谢招游：“……” 　　他就纳了闷了。当初他出五万，她不舍得卖，如今他给她三十万的优惠，她还是不舍得。 　　那玄器怎么，与她身价性命挂钩？ 　　谢招游直接问了。 　　乔菀痛快点头：“的确如此，楼主英明！” 　　谢招游：“……” 　　“不过我也好奇，”乔菀说，“谢楼主怎的如此在意那玄器？” 　　谢招游喟叹一声：“我也是好奇啊，好奇到心痒得难受。实在想不明白，我活了七百多年，都没见过几件神品，怎么乔姑娘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呢。” 　　“神品？”乔菀理了理他的那段话，震惊道，“神品！” 　　手机，是神品玄器？！ 　　“你一开始看见就发现它是神品了？”乔菀看着那张俊脸，想到原着里他的人设，“然后你就给我出五万金珠？！” 　　谢招游：“……咳。” 　　不愧是原着一毛不拔铁公鸡，厚颜无耻捡漏王。 　　乔菀服了。 　　不过，也是原着里，面对男主方离，谢招游说过一句话，他热衷和人做生意，但不爱做强盗。 　　所以此刻乔菀的情绪只有震惊和忿忿，倒没有被隋秋河看一眼就如临大敌深绝朝不保夕的恐惧。 　　…… 　　炼狱。 　　鬼王墨夷宁又来视察封印破解工作了。 　　众恶鬼苦不堪言，也不敢言。 　　忽然，墨夷宁动作一顿，似乎在凝神细听什么。 　　众恶鬼已经对这个微妙的神情很熟悉了。这种神情之后，会带来三个结果，一，鬼王心情好，它们跟着沾光，二，鬼王心情不好，那就少数得有一两个恶鬼得魂飞魄散了，三，鬼王有问题要解决，召集大家暂停体力劳动，改成脑力。第三点又能延伸回一二两点。 　　久违的。 　　墨夷宁又听见乔菀垂头丧气地和他说，缺钱了。 　　“封印灼烧魂体，”鬼王大人开口了，恶鬼众神情一肃，洗耳恭听，“去苦水凉快凉快吧。” 　　恶鬼众：“……” 　　很好，解锁第四种结果。下水捞金。 　　可恶，上次明明已经捞了很多了！鬼王怎么还不满足！ 　　…… 　　乔菀花了几天，勉勉强强筹够了钱。 　　代价是藏宝阁基本搬空，几个储物戒也空空荡荡。 　　谢招游收钱办事，服务到位。给了乔菀用来联系的玄器，可以随时问他进度。不过修复神品不是一朝一夕，约定了半年。 　　签订好契约后，乔菀迅速离开了凛国这个让她破财的伤心地。 　　作者有话说： 　　菀菀：T-T 第55章 倾巢 　　玄元历一千零四年七月, 正值夏秋过渡之际，在弱水以南，温度还很高, 弱水以北，天气已渐渐凉爽了。 　　七国之中的照国, 被晏、琴、凛、卫四国包围, 除了接壤弱水外, 不与大陆上四周出名的地点——如莽苍山脉、辽漠、婆娑海、冰海——接壤。 　　但正因它位置较为居中, 所以照国是除了天都外，商贸最繁华的国度之一。 　　其中, 照国的南皓城更是药材交易的天堂。 　　无他, 天玄大陆八大势力之一的灵枢阁, 位居于此。 　　炼药师行会, 也在这里。 　　乔菀已经在照国南皓城待了三个多月，手握阆苑, 如鱼得水。 　　选择这里，有两大原因。一, 深入第一线了解玄植等炼药药材的市场价格，阆苑里有颇多现下天玄大陆没有或稀少的药材, 了解行情后, 乔菀就能有针对性地种植药材，赚钱；二, 同样也是因为南皓城是炼药师第一线, 各种奇葩药材的消息流通往来比别的地方灵通很多。 　　目前, 乔菀还有十二味药材没有找齐, 在南皓待了三个多月, 其中七味已经有了头绪。 　　但……也仅仅只是头绪而已。距离真正能把药弄到手, 还有很远的距离。 　　七月十五。 　　今天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一周年，也是彼岸中毒一周年。 　　“小吟，”客栈大堂，乔菀趴在柜台探着脑袋喊人，“上一批金云桃酒酿好没有啊？” 　　“好了好了！”那个叫小吟的女孩子跑过来，捧着一个酒坛，“哪！乔菀姐，金云桃酒！” 　　乔菀凑近嗅了一口：“真香啊。卖得怎么样？” 　　小吟伸出大拇指：“好极了！有不少人专程来喝呢！姐，等这个月底分红你就知道赚了多少了。” 　　到了南皓城，乔菀才确信，天玄大陆的人没听说过金云桃。大抵又是一样从上古失传的玄植，也不是什么重要丹药的配方。但乔菀确信，它真的玄气充沛又好吃，所以和长期入住的客栈谈成了合作，酿酒出手。贵且限量，但卖得颇好。 　　乔菀自己拎了一坛上楼。 　　天快黑了。 　　她今天也准备了书看。是关于炼药的。 　　根据她搜集到的资料，解毒药方中的药山灵参和紫蜜，都将在天玄大陆三年一届的炼药大赛上作为奖品出现。 　　其中，药山灵参由灵枢阁提供，紫蜜由百花谷提供，都是极为珍稀的药材，只奖励给第一名。 　　第一名…… 　　炼药大赛总共分四个参赛组，其中第一组三四星、第二组五六星、第三组七星为选手组，八.九十星属于大佬表演赛。 　　前段时间，乔菀已经在炼药工会拿到了认证玉牌。乔菀，三星炼药师。刚好够参加炼药大赛的门槛。 　　不过即便如此，想在第一组拿第一名，也是很有难度的。 　　得加紧学习。 　　乔菀不知道今晚自己能看多少，尤其是她放了一坛金云桃酒在边上…… 　　但，学习嘛，还是要讲究劳逸结合的。嗯。 　　不过乔菀也没想到，自己会真的一点儿也没学上。 　　不是因为金云桃酒，而是因为夜幕降临的刹那，她吃下了忘忧丹，但忘忧丹没有起作用。那早几乎被她遗忘的剧痛重新席卷而来，打得她措手不及。 　　在蒙蒙夜色里，窗外的南皓城还点着各色明灯，乔菀房间狼藉一片，因为急切地想止痛但因疼痛无法控制肢体而导致她把装忘忧丹的匣子扫翻了。洁白的丹药在桌面上骨碌碌滚开，也有掉到地上的。 　　乔菀又砰翻了茶水，终于又捏了一颗忘忧丹塞嘴里。仍然不像之前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于是又吃了一颗，再一颗。 　　大概七八颗之后，体内翻滚沸腾的痛楚在停歇。 　　乔菀满身是汗，爬起来看着镜子里自己鬼魅般的面容。彼岸花似乎绽放地更妖娆了，颜色更加地深，仿佛张牙舞爪地嵌进了她的骨血里。 　　匣子空了，只剩下三颗孤零零的忘忧丹躺在地上，被乔菀捡起来放回去。 　　本来还能吃将近一年的忘忧丹一晚上就没了大半。 　　乔菀一晚上没睡，也没学习，躺在床上，一边望着房梁发呆，一边运转周身玄气，赌气般在自己的经脉里四处搜寻。既然彼岸会造成她皮肤上有这样的花纹显现，那肯定有什么内在力量驱使，一旦找出来，自己就要把它拔除掉！ 　　……但是找不到。 　　好烦好烦好烦，真的好烦啊。 　　烦到天亮，乔菀发现玄气渐渐不受她控制，在她经脉丹田呼啸流淌，房间里的玄气也在眨眼间被她吸收一空。 　　乔菀立刻意识到，这是突破进阶的前兆！ 　　从冰海出来，再到照国南皓城的这一路，她修炼也非常顺利，进入了玄师大圆满境界。之后就迟迟没有动静。 　　对于普通人来说，修为三个月停留在一个境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以乔菀这上天眷顾吃饭喝水都能突破一下的速度来说，确实稍嫌久了。 　　乔菀猛地坐了起来，摒弃杂念，在周身放置好玄晶，认真冲击大玄师之境！ 　　…… 　　炼狱。 　　当初那极小的缝隙，在恶鬼众辛勤劳作大半年后，终于扩大到了成年人的拳头大小。对于鬼魂来说，这个大小已经足够出入。 　　恶鬼们欢天喜地喜气洋洋，在快乐中也有几分不敢置信，它们竟然真的有了逃脱这鬼地方的希望！ 　　“想多了。”鬼王面无表情地打碎了它们的无边畅想。 　　实际上，在说出这三个字之前，最先受到打击的是墨夷宁本人。 　　现在这个封印豁口，普通鬼魂已经可以出入，毫无疑问，他让鬼试过了。 　　但“恶鬼”还不行。因为它们身上有业障，恶鬼道禁制生来就是要封存它们，惩罚它们的。 　　墨夷宁也不行。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因为他甚至还不是鬼。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虽然是人里面较为特别的一族，但终归还是活人。 　　可是尝试出去时，他被挡回来了。 　　和禁制近乎“短兵相接”的一刹后，墨夷宁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他杀了鬼王，成了鬼王。便身负“鬼王”这一身份的因果业障。他想要出去，受到的阻力甚至比一般恶鬼还要大。 　　澎湃凶狠的玄气轰在封印上。 　　所有恶鬼都能察觉到鬼王身上的凛冽杀意，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噤若寒蝉和一丝茫然。 　　“还不够。”墨夷宁眉眼间戾气横生，一次次掏空自己的丹田，让浩荡玄气砸在封印豁口上，锤碎它！撕裂它！毁灭它！ 　　它纹丝不动。 　　这大半年来，不是只有恶鬼在和封印斗争，鬼王自己也常来。但没有一次比今天这样更心绪动荡，比起破坏封印，更像宣泄。 　　直到听见乔菀的声音，他才冷静下来。 　　“啊啊啊啊宁宁！”乔菀是在千金楼里发的这条语音，充满了抓狂，“我好不容易挣了点钱又没了啊！忘忧丹为什么这么贵！” 　　晋级到大玄师的喜悦，无法阻挡她又要花钱的痛。 　　墨夷宁顿了好一会儿，轻声说：“别急，钱会有的。” 　　玄元历一千零四年七月，一个值得纪念的月份。炼狱封印松动的动静，被敏锐的神君、帝君们感知到了。 　　他们紧张，忧愁，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又即将带来怎么样的血雨腥风。 　　那些没有业障在身，或业障较小的鬼魂们，在鬼王大人的指令下，携带着金银珠宝，浩浩荡荡、倾巢出动了。 　　出去之前，鬼王给它们看了一名少女的画像，金银珠宝就是要给她的。 　　炼狱与人间相接的出入口本就不稳定，因此每批出去的鬼魂落脚点也不同，但它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照国南皓城。 　　而它们所到之处，都阴风阵阵，温度骤降。还有不少妙龄美貌少女，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窃窃私语： 　　“是她吗？” 　　“不是，一点都不像！” 　　“就是，没有画像漂亮。” 　　“我觉得很漂亮啊……” 　　“你懂什么？你有鬼王大人懂？” 　　作者有话说： 　　菀菀：（彼岸发作，忘忧丹失效）失去梦想 　　宁宁：（封印松动，但自己出不去）失去梦想 第56章 丹纹 　　《基础炼药学》已经被乔菀翻烂了。 　　即将到来的炼药大赛, 对她来说就像一场即将到来的重要考试。 　　乔菀压力很大。 　　虽然她在学院时系统梳理学习了炼药，青染在的时候也教过她一些殷家特有的炼药小技巧，她还在炼药行会拿到了三星炼药师的资格, 甚至炼药行会的人曾说，她炼出的药, 品质距离四星不远了。 　　但只是不远。 　　在炼药大赛里, 她得战胜四星炼药师啊！ 　　她能怎么办。 　　只能继续练习炼药。 　　乔菀也思索过备用方案。譬如花钱从第一名手里买……别说对方不一定愿意卖, 自己手上的剩的这点钱能够用吗？ 　　转眼, 就到了炼药大赛的日子。 　　照国南皓城的八月，秋高气爽。 　　炼药大赛三年一届, 每到这时, 南皓城都热闹非凡。 　　昨天是月底, 乔菀拿到了客栈卖金云桃酒的分红, 为自己添置了一些炼药的药材。 　　今天是出门前，小吟叫住她：“乔菀姐, 这是去年我在灵枢集市上买的香囊，据说是从兰若寺求来, 能给人带来好运，送给你, 祝你比赛顺利！” 　　乔菀笑道：“谢谢。” 　　小吟活泼道：“新的一批金云桃酒已经开始酿啦, 等你比完回来能喝上头一碗！” 　　“好，”乔菀说, “那一定要给我留着啊。” 　　炼药大赛在南皓城南举行。那是一片空旷草地, 乔菀到的时候, 已经来了许多人。 　　炼药师们穿着大多低调朴素, 身上总有药香。每个人腰间都挂着炼药行会发放的玉牌。 　　这样热闹的盛事, 自然也有很多人围观。 　　乔菀听见有人吸气说：“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高级炼药师。” 　　这次炼药大赛, 担任评委的分别来自灵枢阁、百花谷、蓬莱和殷家。总共八人，其中灵枢阁三人，百花谷两人，蓬莱一人，殷家一人。 　　乔菀特意打听过，殷家来的那个人不叫殷无觅。 　　谢天谢地。 　　还有一个人是有着药帝称号的天泽学院客座长老，名叫左空鸥。 　　这几个人，除了灵枢阁和百花谷分别有一人是八星炼药师，其余都是九星或十星。 　　每个人手上也都有属于自己的传奇药鼎。 　　乔菀在比赛场地走了两步，听了一耳朵八卦。 　　越听越羡慕。 　　她现在手上用的药鼎，是从藏宝阁里扒拉出来的。从上面的标记来看，此药鼎出自一千多年前一位圣者炼器师之手，虽然修为和炼器水平未必成正比，但乔菀比较后确认，这的确是藏宝阁里最好的药鼎之一了。 　　乔菀手上只留了两个最好的药鼎，其他都拿去换钱了。 　　应该够用了。她安慰自己。 　　三四星组的炼药师来的人是最多的，也是要最先开始比赛的一组。 　　每个炼药师都有被分配到自己的位置。 　　大家有序入场，拿出自己的药鼎，随时准备催动火焰，淬炼药材，炼制丹丸。 　　乔菀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哟，你用的是旧制鼎啊。” 　　乔菀刚坐下，便有人搭话。 　　她淡淡抬眉：“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这种鼎现在少见，”那少年挠挠脸颊说，“说得难听点，就是落后了。你看那气孔，分布不均，这样火候控制起来难度很大的。” 　　“是吗？”乔菀仔细打量了一下她手中淡青色的药鼎，心想她练习炼药的过程中毁了那么多药材，原来不是她技术太烂，是鼎有问题么？ 　　“是啊，当然，旧制鼎也有旧制鼎的好处，比如选材结实，耐造，据说有些药鼎也有极为特殊的好处，不过那都是大佬要考虑的事，我们这种三四星的小炼药师，还是用灵枢阁研制的衡鼎，最容易炼制出成果。” 　　他一说到衡鼎，乔菀就有印象了。 　　衡鼎是很受炼药师欢迎的药鼎，胜在设计平衡，容易上手。但从另一方面讲……也确实不便宜。所以乔菀在自己手上有药鼎的情况下，没考虑过购买。 　　乔菀点头道：“等比赛结束，我会考虑试试衡鼎。” 　　不多时，炼药大赛的考官便报出了第一组第一轮要炼制的丹药。 　　“聚气丹。” 　　聚气丹一中是能够帮助修炼者从感玄者升级为驭玄者的丹药，它的配方是公开的，在炼药行会制定的规则里，也是检验一个炼药师能否达到三星的标准。 　　市面上的聚气丹配方有两种，一种成功率较高，但药效较不稳定；另一种成功率较低，但帮助感玄者丹田凝聚玄气一跃成为驭玄者的概率较高。 　　如果是要赚钱，选择前一种或许还能搞个薄利多销，但如果是比赛，不会有人选择前一种。 　　很多人在听到“聚气丹”三个字时就忙不迭地点火。 　　高居上位的炼药界大佬们虽然没有说话，甚至目光也未必投在这里，但乔菀感觉到了他们的神识，在看着每一个炼药的选手。神识的重量，可比目光要沉重太多。而炼药这样十分考验动手能力的事情，在巨大的压力下，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短短几分钟，就有数道火焰或爆开或熄灭，选手发出懊恼的叹气和咒骂声，而考官则面无表情地宣布他们的比赛已经结束。失败了，就不会再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乔菀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始动手。 　　她手上其实有第三种聚气丹配方，出自《基础炼药学》，和世面上的配方不同之处在于，这张配方会用到灵胥豆和仙瑶草。 　　乔菀决定用这张配方，就是因为这两样药材都是蕴含玄气极其充沛的上古药草——虽然仙瑶草目前在阆苑的定位是杂草待遇，而且它的成功率和药效都不低。 　　今天来之前，她刚刚清理了一下阆苑的药田，把“杂草”仙瑶草塞满了仓库，分出去一些到了罔墟，剩下的，就拿出来炼个丹，也不算浪费吧！ 　　乔菀把药材在身侧一一摆开，按照炼药顺序一一投入药鼎之中。 　　火焰腾起，舔舐着青翠欲滴的仙瑶草。 　　一股馥郁芳香在大赛场地散发开来，旁边的少年偏头震惊道：“你拿仙瑶草炼聚气丹？！” 　　乔菀：“嗯……不可以吗？” 　　少年失声道：“这可是灭绝近千年的神草仙瑶草啊！你、你拿它来炼制最低级的聚气丹？！” 　　不少人听到了这番惊叫，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仙瑶草是什么。毕竟它已经在天玄大陆消失太久，久到这群三四星炼药师的父母祖辈那时候可能都还没有出生。 　　但评委们都知道，那是什么。 　　一时间，八人都或多或少对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少女，产生了几丝好奇。 　　聚气丹乔菀炼制起来还算熟练，把配方里的基本药材投入之后，她最后投进几颗灵胥豆。 　　“灵胥豆……？！”少年又叫了，“你、你怎么还用灵胥豆炼聚气丹啊？这纯粹就是……暴殄天物啊，你在想什么！” 　　乔菀：“……” 　　她微微蹙眉，没给他眼神，但开了口：“你不看着自己的药鼎，盯着我的干嘛？” 　　“我也不想啊……”少年直愣愣地看着那削葱指浑不在意地拈着灵胥豆扔进药鼎，眼中闪烁着痛心、艳羡和渴望，“但这谁能控制得住！” 　　乔菀不知道少年的眼神有多复杂。 　　她害怕炼药出差错，所以目光始终盯着药鼎，细心认真全情投入地炼制丹丸，殊不知“仙瑶草”三个字出现时，大佬和一些炼药师就诧异地看向了她，等到“灵胥豆”出现，更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正是这两眼，使好几个人分了心，炼药失败，被考官无情驱逐出局。 　　消息向石子投入水中后的涟漪扩散开来，很快围观的、和那些尚未开始比赛的等级更高的炼药师也得知了仙瑶草的出世和对灵胥豆暴殄天物的使用方式。 　　“真的假的？” 　　“仙瑶草？灵胥豆？我们看的这是三四星组的炼药比赛吗？” 　　“聚气丹的哪个配方要用到这两样药材啊？别不是个根本不会炼聚气丹的傻大款吧？” 　　“这你就想错了，有这两样东西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傻大款。要我说……又是哪个隐世家族的人？” 　　“唉，总觉得这世道越来越看不懂了。” 　　“是啊……灭绝近千年的仙瑶草居然重新出现了，听说前阵子还有人感应到了炼狱封印松动的迹象……甚至还有人真的见到了那些魑魅魍魉、邪祟鬼怪！” 　　“等等，我听着怎么这么像……我们天玄大陆，这是要玄气复苏了？！” 　　乔菀操控着火焰，把药材炼出最合适的形态，而后糅合在一起。 　　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稳定、均衡，感受着药鼎气孔的气流，随着那些气流的来回而一呼一吸，全身心地沉静进去，手指微动，火焰便也微微舞动，而药材就这样慢慢地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球形。 　　火焰舔舐着它，锤炼着它。让这颗淡绿色的丹丸更加紧实，同时烧出一丝丝淡黄色的丹纹。 　　这还是乔菀第一次，在聚气丹上，炼出丹纹来。 　　作者有话说： 　　有点卡，加更先欠着，这周六或周日补上。本章发个小红包聊表心意，么么~ 第57章 炸鼎 　　火焰渐渐收起, 留一颗浑圆的丹药在鼎内。 　　总算一点差池都没出地炼好了比赛的第一颗丹药，乔菀松了口气。 　　她把聚气丹放入自己带来的瓷瓶之中，抬眼和考官对视上。对方过来, 接过她的瓷瓶，把聚气丹呈给大佬们品鉴。 　　乔菀这才有心思看看周边。 　　本来在看她的人, 触及她的目光, 都瞬时低了头。 　　乔菀扭头看旁边的少年。他还在淬炼药汁的那一步, 想到刚才他的大呼小叫, 乔菀抱臂问道：“嘿，你叫什么名字啊？” 　　“啊？”少年猝不及防, 手一抖, 差点熄了火。 　　他说：“我叫寇深。” 　　有点耳熟。在原着里有姓名？ 　　乔菀思绪一闪而过, 接着问：“你认识仙瑶草和灵胥豆, 看来有点家底，你是什么来头？” 　　“啊……啊, 我，”寇深一心二用, 手忙脚乱，“我爹是灵枢阁一个小长老, 我也在灵枢阁学习过一些时日, 读过写经典……” 　　乔菀继续问了几个问题，问到寇深满头满脸满身的汗, 才心满意足。 　　寇深终于感觉到炼药时旁边有个人喋喋不休打扰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了。炼个药跟走悬崖一样, 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 心理压力贼大。 　　没过多久, 除了炼药失败的当场被淘汰, 各个人手上的聚气丹逐渐出炉, 场地也嘈杂了起来。 　　巡视的考官把一个个瓷瓶呈到评委们面前，就见评委看一看，嗅一嗅，有的瓷瓶，只往里面望一眼，就皱眉拿开了，有的则还要倒出来细细摩挲一番。 　　乔菀手心有汗。 　　紧张。 　　三四星组报名参赛的总共有将近六十名炼药师，最终只有十五人能晋级下一轮。 　　很快，考官从评委那儿拿到了晋级名单。 　　“乙丑、丁卯、丙子、戊子、丁酉……” 　　这是选手的编号。 　　乔菀低低头，确认了一遍，自己的编号是丁酉。她进了！ 　　“啊啊啊啊！”旁边有人把她的心声喊出来了，寇深狂喜乱舞，“我晋级了！我晋级了！” 　　乔菀看了他一眼。 　　心想能在刚才她刻意打扰的炼药环境下晋级，有点实力嘛。 　　第一组第一轮比赛结束后，会有两刻钟的休息和打扫时间，场地腾给第二组五六星的炼药师们。 　　之后再是七星炼药师。 　　三四星炼药师，放到天玄大陆一些边角小城，是绝对可以奉为座上宾的程度。但在这个“炼药师之都”，三四星就跟小学生一样，真炼药还得看后面两组，尤其七星炼药师。不光出手的药鼎各有来历，连火焰都各有颜色，放置药材行云流水，出的丹药也是香气冲天。 　　乔菀混在围观群众里，和看热闹的人一起拍手叫好。 　　越是高级炼药师，比赛试题要炼的丹药就越困难，花费的时间也就越多。 　　天黑，七星炼药师的丹药才开始出炉，三四星组的第二轮比赛，就要留到明天了。 　　不管怎么样，乔菀能通过第一轮，自我感觉还是很满意，回客栈的路上，和宁宁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客栈，小吟还在柜台忙活，见到她，眼睛一亮：“乔菀姐，今天比赛怎么样？” 　　乔菀说：“还不错，我进第二轮了！” 　　小吟连连抱拳：“恭喜恭喜！哎，对了，乔菀姐，你有没有听说，今天第一组炼药师队伍里，似乎出了一个了不得的选手，据说是从上古传承下来的隐世家族的成员，出手就是灭绝千年的珍惜药材……” 　　乔菀：……嗯？？？ 　　小吟说：“都说现在世道不一样了，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哎你说……” 　　“小吟，”乔菀诚恳道，“我累了，想先上去休息了。” 　　“好好，”小吟道，“对了，这里有一盘掌柜的留给你的绿豆糕，据说吃了能带来喜气的！” 　　“谢谢，也替我跟掌柜说一声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您那金云桃酒可给他挣了不少！……” 　　小吟说完，被客人唤走。 　　乔菀连忙三两步上了楼。 　　…… 　　次日。 　　还是同样的场地，围观的人多了很多，还能有资格坐下来炼药的人却少了很多。 　　乔菀根据自己的编号坐下，拿出药鼎。 　　今天寇深也在她旁边。 　　他见了她就很兴奋，想说什么，乔菀连忙道：“闭嘴！我炼药时你也不许说话，不管看到什么不准出声！” 　　寇深张了张嘴，挠挠头说：“啊，昨天，对不起……” 　　乔菀没理他。 　　寇深也真的忍住了，没有说话。 　　考官报出今天要炼的丹药名。 　　“玉生膏。” 　　玉生膏某种意义上，是高配版愈血散。愈血散的主要作用是止血止疼防止感染加速伤口愈合，而玉生膏不仅能治疗外伤，还能治疗断骨、经脉、肺腑等内伤。 　　药效强，炼制起来就不容易。 　　玉生膏，据乔菀所知，至少有三种药方。药方也有高配和平替，其中的高配版本，要用到双玉浮。 　　双玉浮是由一种白色小鱼和浅白色的藻荇构成，千金楼一对出价五百金珠收购，在凛国为了凑钱让谢招游修负苍剑，乔菀卖了好几对，但也给自己留了两对，在稀释的速熟灵液里泡着。 　　当初乔菀她在无方秘境捞的时候，满心欢喜要赚到钱了，没想到有朝一日真能用它炼上药。 　　乔菀把双玉浮和其他需要的药材拿出来，深深呼吸一口。 　　这一轮十五人要一口气淘汰掉十个，很残酷的赛制。 　　没有了寇深的打扰，乔菀炼药的感觉比第一轮时好了很多。 　　但她的感觉好了，药鼎的感觉好像不太对…… 　　当乔菀听到极轻的咔嚓声，眼睁睁看着药鼎裂开纹路时，她瞬间心跳地比掉进下水道时还快。 　　稳住。 　　千百年来，炼药师遇到这种情况也是常有的，既然常有，就有解决方法。在它彻底炸了之前，把药材换到另一个药鼎里就行。 　　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极难。 　　乔菀把自己的备用药鼎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按照《基础炼药学》上的说明，艰难地把药材换了过去。 　　刚换过去不久，前一个药鼎就四分五裂了。 　　……太难了。 　　幸亏自己吸取教训，把《基础炼药学》都背熟了。没有因为炸鼎不算高概率事件而偷懒。 　　好在备用药鼎够结实，后半程没再出岔子，乔菀顺利地炼好玉生膏，放进小巧瓷盒里，交给考官。 　　乔菀这才腾出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回过头，寇深正满脸崇拜地看着她，但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地比划，因为乔菀中途换了鼎，所以炼丹完成的时间晚了些，寇深先炼完了，也注意到她换鼎全程和事后的冷静，寇深想说的是：太牛了，换药鼎居然成功了，临危不乱，如此从容，吾辈楷模！…… 　　乔菀：“。” 　　孩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评委们很快给出晋级者名单。 　　考官报道：“乙丑、丙子、丁酉、甲辰、己未。” 　　乔菀是丁酉，寇深是甲辰。他一脸狂喜地仰天长……没啸。他没有出声，只张着嘴原地蹦跶了两下。 　　乔菀：“……” 　　通过本轮比试的五位炼药师去评委台前拿丹药。 　　乔菀到了台前，忽然见左空鸥对她笑了一下，悠然说：“你不错，希望接下来两轮，药鼎别在炸了。” 　　“借您吉言。”她笑道。 　　没有通过的炼药师起身，则从考官手里拿回自己炼的丹药，拿了之后，垂头丧气地离开。 　　乔菀听到两三个人说话。 　　“听说了吗？炼狱封印松动，各种魑魅魍魉重新现世，天上星辰动摇，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影响了我的主星运势，唉……” 　　“对啊！定是这个缘故！据说炼狱封印是七月十五鬼门关开时松动的，我就是从那日起格外倒霉……” 　　乔菀忍不住笑了一声。 　　仿佛听到他们在声嘶力竭地说：不是我不行，都怪水逆啊！水逆！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送钱 　　回到客栈, 小吟还是那么活泼泼地凑上来和她说话：“乔菀姐，今天比赛怎么样？” 　　“出了一点小波折，”乔菀狡黠一笑, “但我晋级前五了！” 　　乔菀也不知道晋级的原因，她用的高配药材占了几分, 但不管是运气还是昂贵的原材料, 都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乔菀姐, 你晚饭还没吃吧？”小吟给她端上一桌好酒好菜, “今天栓子来替我的晚班，我们一块儿吃, 你跟我说说比赛的情况吧。” 　　乔菀看了她一眼, 笑道：“好啊。” 　　小吟今年才十六岁, 但家庭贫困, 她也是凡人之资，没有什么修炼天赋。虽然接触了修炼之道, 但修炼了四五年下来，还只是个感玄者二阶, 余生基本上也就进益有限了。 　　不过小姑娘对酿酒、炼药这类事都颇感兴趣，后者自己没法做, 只能听来解解馋了。 　　“叫掌柜明天给你放个假, ”两人聊了半天，乔菀忍不住说, “去现场看看, 不是更有趣？” 　　小吟脸垮了垮：“最近因为炼药大赛, 客人太多了, 掌柜不愿意放我。而且……” 　　她脸上有一点儿迟疑和惧怕。 　　乔菀问：“而且什么？” 　　热热闹闹的客栈大堂给了小吟勇气, 她凑到乔菀耳边说：“听说……最近大陆有鬼魂横行, 专挑年轻女子下手，甚至不论白天黑夜，十分吓人……” 　　乔菀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真的假的？” 　　小吟：“真的！我昨天就想跟你说了！据说鬼魂所到之处，阴风阵阵，乌云密布，凄风苦雨！” 　　小吟边说边抖了抖。 　　“别说了，”乔菀抿了口金云桃酒压压惊，“再说我今晚要睡不着觉了，影响明天的比赛。” 　　小吟点点头，又叹气一声：“唉，总之世道开始不太平了。” 　　乔菀想到什么，忽而问：“这些鬼魂是来自……炼狱吗？” 　　她最近似乎是听到过好几次“炼狱”这个词，不过没太放在心上。 　　小吟说：“听说是的。” 　　乔菀问：“炼狱和恶鬼道什么关系？” 　　都是有鬼的地方，这俩是一家的吗？ 　　小吟茫然道：“恶鬼道是什么？不过好像说炼狱里是有很多穷凶极恶的恶鬼……不知道这次跑出来的是不是这些。” 　　乔菀一想，也是，自己问小吟能问出什么呢，她对天玄大陆的“玄幻部分”知道的还没自己多呢。 　　…… 　　墨夷宁派出了很多鬼魂，但它们无一例外，在出去之后就和炼狱断了联系。一来是它们还不够强大，二来封印到底还在，阻碍了信息交流。 　　不知道鬼魂在外情况如何，不知道鬼魂是否能够顺利抵达南皓找到乔菀，墨夷宁也就没和乔菀提这事。 　　免得她日日期盼，却空欢喜一场。 　　他只知道她最近在忙炼药大赛的事，他知道她身中剧毒，四处奔忙，都是为了解毒。 　　如果他能出去…… 　　墨夷宁有点儿自嘲地弯了弯唇。 　　自她出现以来，他想了太多如果，真正能做到的事，却太少太少。 　　…… 　　乔菀和小吟吃吃聊聊，夜幕深时，总算结束了一顿晚饭。 　　今天七星炼药师们要炼制的丹药所需的时间更长，据说至少要到三更。乔菀吃完饭便又溜达到现场看了看。 　　没看多久，其中一位炼药师的药鼎就在一阵嗡嗡震动后炸了。 　　周围一片可惜的欷歔声。 　　乔菀心有余悸。 　　转头就去南皓的店铺扫荡了一遍，买了三个上好的药鼎，包括寇深提过的灵枢阁衡鼎，做接下来比赛的备用。 　　买完药鼎回客栈时，乔菀走捷径，穿过一条窄巷，忽觉背后起了一阵冷风。 　　乔菀抬手摸了摸发凉的脖颈，一时间僵得没敢回头。 　　是，她穿越到这个玄幻世界也有一年了，按道理她什么没见过？但是她真的还没见过鬼。 　　乔菀闷头加快脚步，阴阴冷风却似乎越来越大，一开始只在背后吹，后来开始迎面吹。 　　耳边有隐隐约约的窃窃私语，却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只感觉到一阵嗡嗡喳喳。 　　“是这个吗？是这个吧！” 　　“这个长得跟画像上一模一样！” 　　“真的吗？让我看看。” 　　“嘶——她长得也太漂亮了！比画像还漂亮！” 　　“就是她了吧？” 　　“快快快，把其他兄弟姐妹都叫过来！” 　　一条很窄、很短的巷子。乔菀走了半刻钟没走出去，心顿时凉透了。 　　头顶夜空本有美好明亮的月色，此时也被乌云遮蔽了。 　　窄巷旁是一家酒楼，白天炼药失败被大赛淘汰的炼药师们借酒浇愁到这个点，其中一人喝得头痛，脑袋探出窗外吹风，正巧见到恐怖的一幕。 　　凄风阵阵，风中裹挟着尖细锐利的鬼怪长鸣。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鬼魂们：“啊啊啊啊啊太好了我们终于找到她了！” 　　八月初秋，还残余着炎热暑气，却下起了阴冷的点滴小雨。 　　鬼魂们聚集在一起呜呜直哭：“呜呜呜呜兄弟们、姐妹们，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啊！” 　　“是啊，一共出来了小一百号鬼魂，到这儿的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了呜……” 　　炼药师醉眼朦胧里，看到奇形怪状的十几号鬼魂一一显形，张牙舞爪地围住了那个穿着锦裙的娇娜少女。他看见少女睁大了眼睛，脸色苍白，眼中含泪，可怜极了，而鬼魂们还在进一步地一拥而上—— 　　太可怕了！ 　　炼药师吓得酒醒了八分，缩回脑袋，颤了颤，对着其他炼药师说：“传闻是真的！炼狱真的开了啊！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鬼魂是半透明的，轻飘飘的，像人，但又不是人。它们面容青白，各有缺陷，有断臂的，有眼瞎的，有脑袋捧在手上的，也有被拦腰斩断只能自己提着点下半身的。 　　某种意义上，这种似人非人，让恐怖谷效应达到了顶峰。 　　乔菀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惊悚的场景，霎时眼含热泪。 　　鬼魂们还在逼近。 　　乔菀：“你们不要过来——” 　　忽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群鬼魂动了！它们动作几乎整齐划一，仿佛受过培训，疯狂从魂体里往外掏金银珠宝。各类珍珠宝石不消多说，还捧出一大堆一大堆圆润灿灿的金珠——这都属于马上能拿去消费的现金啊！有的鬼魂还不知从哪掏出了镶金银嵌宝石的刀、剑、首饰，甚至镶满各色天然大颗宝石的药鼎！全都被鬼魂毕恭毕敬地奉到她面前。 　　乔菀：？ 　　鬼魂们露出讨好的笑容和任务完成不用被鬼王捏死的如释重负：“听说您最近缺钱，王派我们来给您送点儿。” 　　乔菀：？？？ 　　作者有话说： 　　宁宁小心机：不说，送到了就当惊喜，没送到就当无事发生 　　菀菀：谢谢，很“惊”喜（眼含热泪 第59章 鬼魂 　　乔菀含泪把金银财宝都收了。 　　鬼魂们松了口气, 重新聚在一起嘈嘈杂杂地商量：“咱们分一分，一部分鬼回去给王报信，还有一部分就留在姑娘身边, 王说了，姑娘需要照应。” 　　乔菀听到了, 被吓到麻木的大脑总算后知后觉, 她问道：“你们的王, 叫殷宁吗？” 　　鬼魂们争前恐后地回答： 　　“鬼王的尊名岂是我们这些小鬼能知晓的？” 　　“不过我们王, 身高九尺，仙姿佚貌, 美如冠玉！” 　　乔菀心想, 多半是宁宁了。 　　想到是宁宁派来的, 她的心也稍微定了定, 目光环视这群奇形怪状的鬼魂，咳嗽一声：“这样, 你们选几个长相正常、全须全尾的留下好吧？” 　　那捧着脑袋的、提着腰身的，顿时都黯然神伤。 　　谁都知道, 留在姑娘身边，比回去伺候鬼王要好。可惜它们没机会了。 　　乔菀又道：“还有……你们都散开些, 我要回客栈。” 　　“哦哦哦, ”鬼魂们互相斥责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 堵着姑娘的路了！” 　　乔菀回了客栈, 摸摸自己还跳得有点过快的心脏, 思来想去, 还是摸出了手机, 恶狠狠地按下语音按钮：“殷宁！你派这些鬼魂来, 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你知道我半夜被一群鬼围在小巷是什么感受吗！” 　　听到她的声音，墨夷宁先是想，看来是收到东西了。 　　接着想，她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咬牙切齿叫了她所知晓的那个“大名”。 　　被鬼围在小巷？ 　　墨夷宁蹙眉，这群小鬼，真不会办事。回来再教训它们。 　　【宁宁：东西收到了？还喜欢吗？】 　　乔菀戳着屏幕上的宁宁，咕哝道：“转移话题！” 　　……不过，送来的东西她确实喜欢。 　　金色是贵气的，各色宝石的颜色也是贵气的，还有各种精雕细琢的首饰，项链耳环金步摇，不一而足。 　　乔菀把东西摆在桌面上，看了一会儿，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价值，没忍住笑了。 　　今天的对话次数用完了，她便只能对着屏幕里的宁宁说：“看在钱的份上，勉勉强强原谅你啦。” 　　“哎，姑娘您看——” 　　房间忽然一冷，几个身影显现。 　　乔菀被这突如其来出现的鬼魂吓了一跳：“卧槽！” 　　顺手还抓了一把不太值钱的银珠扔过去。 　　丁零当啷，银珠穿过它们半透明的身躯，滚落一地。 　　乔菀：“……” 　　鬼魂很委屈。 　　它们身影愈发透明，瑟缩道：“姑娘，我们就是想叫你看看，我们几个的形容您可还满意？” 　　五个鬼魂，三男两女，身体完整，衣裳干净整齐，脸蛋清秀，双眼有神，表情灵动。 　　除了身体半透明和皮肤过于苍白外，几乎和常人无异。 　　乔菀呼出一口气：“挺好挺好。” 　　她又说：“你们既然跟着我，那平时行事就要注意一点……” 　　乔菀讲了些不能随便进出她的房间，要学会敲门等规矩。 　　鬼魂们连连点头，道：“鬼王说了，姑娘有什么事需要做，尽可吩咐我们。” 　　乔菀心中一动：“你们认识妖鬼吗？” 　　妖鬼神元，也是解毒药方中的一味原材料。要不说彼岸这毒邪异，就连解毒药方，都要用到这闻所未闻的药材。 　　“妖鬼……”鬼魂思忖道，“跟我们好像不在一个地方，但我听说过，那地方与炼狱毗邻，一般人过不去，但鬼王大人应当可以。” 　　…… 　　翌日，炼药大赛继续。 　　今天是三四星这一组的总决赛，五个人，凭借一次炼药，会分出名次。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丹成 　　“乙丑、丙子、丁酉、甲辰、己未。” 　　考官检查了一下到的五人, 这次安排的位置比之前离评委更近，那种神识的压力也更加真切。 　　“本轮比试，要炼制的丹药是, ”考官看人都坐定，便朗声道, “四象凝神丹。” 　　乔菀：“。” 　　这题超纲了吧？ 　　四象凝神丹, 是一款有助于凝练神识的丹药。修炼一事, 是多方面的, 而其中神识尤为重要。修为等级，尊者之前, 看对玄气的掌控, 尊者之后, 宗者开始, 神识的力量变成了修炼中重要的一环。 　　看这个等级划分也可以知道，能跟神识有关系的丹药, 怎么也轮不到三四星的炼药师来炼制啊。 　　不光如此，四象凝神丹, 所需要的药材也都十分稀少罕见…… 　　乔菀刚想到这儿，考官便又说：“本次比试, 每个人可以领取三份四象凝神丹的药材, 意味着你们有三次机会。” 　　五人上去领取了药材。 　　能走到现在的，虽然炼药师星级不高, 但都不是傻子。四象凝神丹是明显超出他们能力的丹药, 是真正的考验, 机会只有三次, 在动手之前, 必然要先经过审慎的思考。 　　一时之间, 赛场之上，只有一片寂静。 　　乔菀翻看着主办方准备的药材，某种意义上，这已经把配方给了他们。不过，光有这些还不够，炼药时，药材的投入顺序也很重要，如果不知道顺序的话，成功率会更低。 　　乔菀不仅知道四象凝神丹的炼药顺序，还知道想要炼出一枚好的四象凝神丹，有一样东西能极大的提升炼制成功概率。 　　那就是“火”。 　　四象，指的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种玄兽的力量，来源于星宿。炼制四象凝神丹最好的火，是星辰之火，朱雀火次之。 　　乔菀没有星辰之火，但她有朱雀啊！ 　　这不是起步就赢别人一大截？ 　　乔菀美滋滋从储物戒掏出一只漆黑玉瓶，这正是她用来储存朱雀火的。 　　为了获得第一，她可是做足了准备。 　　拔出瓶塞，乔菀把朱雀火投入药鼎里。她用玄气操纵着这绚烂美丽的火焰，均匀地在药鼎中铺开。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因为她是第一个有动作的。 　　其他人还在抓耳挠腮——主要是寇深，而乔菀竟然已经胸有成竹地动手了，而且她拿出的火焰，看起来绝对并非凡品。 　　药鼎迅速热了。 　　乔菀正预备往里投入药材，忽而脸色一变。 　　药鼎发出轻微但恐怖的咔嚓声，根据经验……这鼎要炸了。 　　果然，下一刻，乔菀身前的药鼎四分五裂，朱雀火往外漫出，熊熊腾烧而起，乔菀心跳剧烈，拼尽全力将它收拢回黑玉瓶中。 　　犹豫了片刻。 　　乔菀想到药帝左空鸥昨天的提醒，怀疑是这个鼎本身就不太行。 　　于是她掏出新的药鼎，还是把朱雀火放了进去。 　　两息。 　　新药鼎炸了。 　　乔菀：“……” 　　一定是这个药鼎太便宜了，换个贵的试试。 　　五息。 　　贵的药鼎也炸了。 　　乔菀：“……” 　　围观群众： 　　“怎么回事啊，炼药还没开始，先炸三个药鼎热热场子？” 　　“我看是那火有点问题。” 　　“什么火这么猛？光明殿的圣火吗？” 　　“哈哈哈或许就是单纯的药鼎不行呢？那姑娘拿出来的不是旧制鼎就是市面上的杂牌鼎，哪怕是用个灵枢阁的衡鼎呢？” 　　乔菀掏出了衡鼎。 　　衡鼎对于炼药师来说，是中高端性价比之王。 　　这也是乔菀购置的药鼎里最贵的那个，除此之外，她储物戒里还剩下两个药鼎，一个是比衡鼎稍便宜些的、灵枢阁出品的灵鼎；一个是鬼魂们给她送来的一个镶满了各种浮夸宝石的药鼎。 　　乔菀对衡鼎抱有极大的期待。 　　围观群众和炼药师亦是。 　　衡鼎比其他药鼎坚持的时间要长，坚持到乔菀放入了三味药材，心情渐渐欣喜，围观人开始盛赞衡鼎之靠谱时，这个药鼎也发出了可怕的裂纹声。 　　乔菀：“……” 　　杀了我吧。 　　脑子里一闪而逝这个消极的念头，乔菀没有放弃。放弃就意味着浪费了三种药材，意味着失去了一次机会。 　　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判断，在剩余两鼎中选择了宝石药鼎。 　　转移药材的同时火焰也会转过去，她不能再碎一个正常鼎，先用它过度一下，然后自己抓紧时间更换火焰。 　　乔菀在脑海里想了下宝石药鼎可能会在几息内破碎，自己要怎样极限操作才能成功…… 　　头疼。 　　算了，实在来不及就算了，浪费一次，她用最后一个正常鼎老老实实把握剩下两次机会吧。 　　思绪流转间，朱雀火和被淬炼好的药材已经在她的操作下顺畅地流入了宝石药鼎中。 　　人一旦有了放弃的念头，就很容易摆烂。 　　乔菀盯着这个花里胡哨的宝石药鼎：看你什么时候炸。 　　一息、两息……五息、十息…… 　　宝石药鼎坚如磐石。 　　乔菀：嗯？好像这一次炼药机会还能再抢救一下。 　　她赶忙往里面继续投入药材。 　　围观的炼药师们也有些诧异：“那是什么鼎？怎么从来没见过？” 　　其他人也都摇摇头：“看起来就不像是正经炼药的鼎……难不成还能比得过衡鼎，扛得住那火焰？” 　　它能。 　　这药鼎原先也只是凡品，但它机缘巧合，在苦水浸泡千年吸收大量炼狱阴气而未朽，早就非同一般。 　　乔菀自己都很震惊，她居然真的在这个药鼎里，用朱雀火，炼出了一颗四象凝神丹！ 　　虽然因为实力不到位，这颗四象凝神丹不够圆润，品阶不高，甚至让人怀疑是否真的有功效，但她毕竟囫囵炼出个丹形来了。 　　而且宝石药鼎岿然不动，看起来再炼两次不成问题。 　　乔菀舔了舔唇，决定在这么好的条件下，一定要挑战一次自己的极限。 　　旁边四位炼药师都看傻了。 　　一开始看她药鼎一个接一个地炸，心中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但紧接着，她就拿出了奇异的新药鼎，还真的炼出了四象凝神丹！说明她的心态并没有受前几次炸鼎影响，也说明她的火焰是极强的火焰，鼎也是极好的鼎，本人也是个极有天赋的炼药师……这是多么可怕的劲敌！ 　　乔菀不为外界私语所动。 　　大赛给他们准备了三幅药材，三次机会，她要把剩下两次，炼出更好的丹药来。 　　其他几位炼药师在她带来的压力下，也匆匆开始炼药。但正如乔菀一开始疯狂炸鼎，其他人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有人也用了此前从未启用过的特殊火焰……鼎炸得比乔菀最便宜的鼎还快。 　　炼药师们看自己鼎炸药毁，急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嘴唇发抖，眼眶通红。 　　围观群众哈哈大笑，比赛场地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而乔菀始终宁静。 　　往药鼎和火焰里投入药材时，有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 　　炼药看实力，也看心境。越着急，越出错，常常手一抖就是万劫不复。越平静，越舒缓，优游自如，享受其中，常常能超常发挥。 　　在其他炼药师还没炼出四象凝神丹时，乔菀手下的第二颗四象凝神丹出炉，比第一颗更圆润，丹香悠远。 　　等到其他炼药师也开始有成果，炼出他们的四象凝神丹时，乔菀的第三颗四象凝神丹出炉。 　　淡红色的丹体上，浮现出一丝如云絮般的雪白丹纹。 　　在乔菀的玄气操控下，四象凝神丹浮出药鼎，在脱离朱雀火的刹那，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若隐若现的朱雀鸣唳，和一道火红的朱雀虚影。 　　这是成了。 　　真真正正的成了。 　　评委席上，左空鸥拍桌道：“好！” 　　伴随着丹成的，是乔菀的修为再进一步。 　　大玄师二阶！ 　　作者有话说： 　　朱雀宝和鬼鬼队立大功！ 　　ps，说一下，昨天更的很短小是因为这段时间因为熬夜从前两天开始眼睛就疼，昨天实在忍不住了写到十一点多将就一千多字发出去就滚去睡觉了，然后这个眼睛立竿见影不疼了（大拇指） 　　上次欠的更新明天就补上！我会尽力多补一点~ 第61章 奖励 　　冠军已经毫无疑问。 　　寇深叹息一声, 看着自己药鼎内乱七八糟糊成一团的药材，有点遗憾，遗憾自己实力不济, 也有点羡慕，羡慕乔菀明明跟他一样年少, 却出手不凡。 　　事实上, 乔菀也并非全然轻松。 　　她一后背黏腻的汗, 神经紧绷, 眼巴巴看着所有人炼完了药，每个人炼出的四象凝神丹被呈上评委席, 注视着评委们的神情…… 　　直到最终宣布, 第一名是编号“丁酉”的乔菀选手, 乔菀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考官走到她面前, 递给她一块翡翠吊坠。 　　第二名和第三名也有翡翠吊坠，不过比她的个头小, 也没有她的水润晶莹通透。 　　这就跟比赛奖牌似的。 　　寇深是第三，凑到乔菀身边, 兴奋道：“有了这翡翠玉坠，我们就能进药山啦！” 　　药山, 是灵枢阁后山, 常人难以入内。 　　据说药山里有世间所有的药材，从玄植到各色能够入药的玉石金属……药山也是灵枢阁发家致富的最大依仗。 　　…… 　　进药山的日子, 定在八月初五。 　　初三, 三四星组的比试就结束了, 之后都是其他组的斗法时间。 　　乔菀趁着空闲, 好好整理了一下药山的资料, 准备把阆苑最后一些尚蒙着阴影面纱的地方探索了, 找到更多阆苑主人的信息，到了药山后，或许能找人问问。 　　天玄大陆，关注炼药大赛的人很多，乔菀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三星炼药师，也只是赢得了炼药大赛最低等级的冠军，但也足够她扬名。 　　小吟给她送新酿好的金云桃酒上来时说：“乔菀姐，那些求药的人把咱们客栈的门槛都踏破啦！而且听说金云桃酒是您想出来的配方，价格更是炒到天上去了。现在是一坛千金！” 　　乔菀笑道：“那就赶紧多酿点，别最后钱都让黄牛挣了。” 　　小吟嘿嘿笑道：“那当然，掌柜的天天催着呢。您看是不是再给我们补给点儿金云桃？” 　　乔菀说：“你等着，过个两刻钟我给你送下去。” 　　小吟：“好嘞！” 　　…… 　　阆苑静谧，各种玄植生长欣欣向荣。 　　乔菀踏入其中，这边看看，那边摸摸。 　　最早在罔墟获得的几只黄鸟都长大了，虽然它们等级较低，不像相柳它们能够口吐人言，但也颇具灵性，和乔菀很亲昵。 　　乔菀摘了些金云桃放进仓库，而后慢慢朝最后几个地图上的黑色地点走去。 　　自从探索阆苑以来，乔菀已经发现了四个小屋，包括有着飞魂银雪菊的冰屋，和最开始的小屋一样，里面都是些玄植种子，而涉及阆苑主人的信息却寥寥无几。 　　黑暗伴随着她的走动一点点被驱散。 　　乔菀的耐心也在一点点消耗。跟开盲盒一样，被驱散黑暗的地方，都是各种田，没有她想要的信息。 　　直到最后一片。 　　仅剩的黑色区域。 　　乔菀走到它面前，挥了挥手，浓浓的黑雾散开……她顿住了脚步，眼中流露出惊诧和一丝欣喜。 　　眼前是一块大约有二三十米高的灰色石碑，石碑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乔菀凑近读了两段，发现上面写的是……药方。 　　夹杂着些许个人生平。 　　乔菀离远了一些，笼统扫过大概，从格式来看，这似乎是个墓碑，而那些文字，是墓志铭。 　　阆苑主人得多爱炼药啊，墓志铭上刻满了药方…… 　　乔菀花了点工夫，艰难地从药方的间隙里扒拉出有关阆苑主人的生平资料，慢慢拼凑出一个人的一生。 　　阆苑主人出生在妄城，这里最大的家族以修习幻术为尊。 　　偏偏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只能另辟蹊径，选择用药，致人产生幻觉，达到和幻术相似的效果。但这终究不是正统，很快，她被逐出了妄城。 　　虽然如此，阆苑主人对炼药却更加热爱了。她发现“药”能够包罗天地万物，能够达成各种效果，药理蕴含生死转换之意……悟透这一层，她的修为便突飞猛进。 　　此后，一直走在炼药这条路上，搜集了无数药材。成圣之后，她成功开辟出了属于自己的小世界，便把它改造成了最适宜玄植生长的一片片药田…… 　　读到这里，乔菀明白了，阆苑，本质上是一个“小世界”。 　　怪不得它有边界。因为它只是随着人修炼而诞生的一片空间，并不是真正的世界。 　　…… 　　八月初五，灵枢阁外。 　　来的一共九个人，分别是三组的前三。 　　乔菀不太认识其他几个人，寇深却如数家珍。 　　灵枢阁犹如其名，是一座极具古典韵味的楼阁，它很高，有很多楼，错落有致地矗立着。 　　来人将他们几个引入其中。 　　乔菀嗅到了扑鼻的药香，到处都有袅袅烟霭，不知是炊烟还是在炼药。 　　灵枢阁的弟子身穿淡青色服装，看到乔菀这些外人时脸上没有太多惊讶，反而是见怪不怪。想来是因为常年有人来灵枢阁求药吧。当年乔菀想要买忘忧丹，千金楼的侍者就告诉她，灵枢阁必然有。 　　很快，就抵达药山。 　　药山不是气势磅礴的山峰，它给人的感觉是柔软的、色彩斑斓的。 　　这里一片片田地，茁茁生长着玄植，时有鸟儿、蝴蝶、蜻蜓飞翔停留。 　　寇深深呼吸一口：“好香啊……” 　　也有人低声感叹：“太壮观了。” 　　乔菀觉得，还行吧。 　　跟她天天在阆苑看见的差不多，玄植种类可能还没阆苑多，毕竟她没在药山上看到水田、雪田和沙漠田。 　　“来了。” 　　左空鸥忽然出现，对着他们几个淡淡一笑：“这边来。” 　　药山灵参是药山最昂贵最珍稀的玄植，它用途极多，还能延年益寿，治疗百病。 　　它生长在药山最核心的地方，那里玄气浓郁，空气都透着甘甜的味道。 　　左空鸥说：“第一名不仅能获得一支药山灵参，还能在药山自选一样药材带走。当然，第二名和第三名，也能在特定范围内，挑选一样药材带走。” 　　听到这话，几人散开，在药山仔细寻找起来。 　　唯有乔菀没动。 　　左空鸥挑眉问：“怎么？” 　　乔菀说：“我觉得我想要的药材，药山可能没有。” 　　左空鸥说：“什么药材，说说看？” 　　乔菀：“沧水琉璃、虹下莲子、照夜红、扶春碧。” 　　左空鸥：“……” 　　熟悉的药材名。 　　谢招游当初就是替这小姑娘来问的。 　　乔菀有点紧张地看着他，特别希望这个药帝能一口驳斥她说“胡说，药山有”。 　　然而遗憾的是，左空鸥说：“你说的这几样，药山确实没有。” 　　乔菀耷拉脑袋道：“哦……” 　　“不过，沧水琉璃，万流宗曾经是有一块的。”左空鸥说。 　　“曾经？” 　　左空鸥说：“万流宗上任宗主，有一块沧水琉璃，据说是小时候玩水时意外捡到，从此再没有离身。不过上任宗主三年前离世，那块琉璃，应当随着他的魂魄，下了炼狱。” 　　说到万流宗上任宗主，乔菀就有印象了。 　　原着里，方离最爱重的妻子，也是大老婆，就是万流宗上任宗主的女儿，秋水盈。秋水盈虽出身名门，但父亲并非好人，他作恶的惨烈现场，被少女秋水盈撞见过，从此她就有了心病，一度在兰若寺清修。后来是方离救赎了她。 　　乔菀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想了想，又问：“小辈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你说。” 　　“您知道叶幽遐这个人吗？” 　　这正是阆苑主人的名字。 　　左空鸥有点意外：“你怎么会问这个？” 　　乔菀：“这个人……” 　　左空鸥说：“灵枢阁的人都知道她。她是药山的主人，也是灵枢阁第一任阁主的母亲。” 　　乔菀：……卧槽。 　　“那、那……”乔菀半晌没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左空鸥看她卡壳半天，震惊到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微笑道：“先去选你的奖励吧。” 　　药山灵参，紫蜜，加上另选的一捧星凌花。 　　炼药大赛的收获，乔菀很满意。 　　拿到东西以后，乔菀也想起来她想说什么了。 　　“叶幽遐除了药山，还有留下什么信息吗？” 　　墓志铭上的“妄城”，乔菀看过地图了，这个天玄大陆上没有，反而她从滕忆手里买的那张藏宝图上有。 　　叶幽遐是如何从那一边来到这一边的？墓志铭上没有提。 　　左空鸥摇头说：“她留下的信息极少。千年前那场大战，毁掉了太多太多……” 　　“那关于千年前那场大战，您都知道什么？我在天泽学院的藏书楼里找过，似乎遗留的典籍极少，只有很多纷杂的后人猜测和小说演义。” 　　左空鸥笑道：“我知道的绝对不比天泽学院的藏书楼更多。不过，到了我们这个境界，能够更接近天地本源，天玄大陆的玄气在日益衰退，究其原因，很可能是千年前的那场大战有什么东西被破坏了。” 　　…… 　　炼药大赛结束后，乔菀在南皓城待了一段时间，度过了八月十五的彼岸发作。 　　八月十五，团圆之夜，也让她悲痛地确认，忘忧丹的药效的确大不如前，必须十颗起步，上不封底，才能完全抵御彼岸毒发的痛楚。可以想见的是，未来，所需要的忘忧丹会越来越多，直到彻底失效。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踌躇伤感，有这空不如赶紧去下一个地方寻找解毒配方所需的药材。 　　比如乱葬萤。 　　乱葬萤是玄兽的一种，低级，生长在最阴森的乱葬岗。它不会咬人，除了生长的地方比较特别，和一般萤火虫没什么两样。 　　这东西……乔菀在南皓城待了不短的时间，反正没听说过有人拿它来炼药的，所以市面上也没得卖，只能她自己去捉，或花钱请人捉。 　　花了一个多月，乔菀把乱葬萤也弄到了手。 　　备忘录清单又划掉一项。 　　正在思索下一站去哪儿时，谢招游联系了她，说负苍剑重铸好了，还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她说。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爬山 　　两人在天都碧海酒楼见面。 　　乔菀惦记着负苍剑, 见到谢招游第一个问的就是剑。 　　谢招游拿出剑匣，脸上春风得意：“你看看。” 　　似乎对这次的神品重铸工作成果非常满意。 　　乔菀打开剑匣。 　　负苍剑静静躺在其中，很神奇的是, 和之前给乔菀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在玄黑沉静的剑身外表下，隐藏着无限澎湃的力量。 　　谢招游笑道：“满意吗？” 　　乔菀点点头：“满意。” 　　谢招游说：“那就收好吧。” 　　乔菀收好负苍剑, 想起谢招游说有事要说, 便抬头问他：“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谢招游说：“我听左空鸥说, 在南皓遇见你了。” 　　“你认识药帝？” 　　“多年好友。” 　　乔菀心中咕哝, 果然大佬和大佬互相之间都认识啊。 　　谢招游脸色却严肃了起来：“左空鸥说，上次碰见你, 忘了问你。你还记得在安遥城时你说过的几样药材吗？那时我就找左空鸥问过, 其中有好几种, 现在的天玄大陆已经没有。” 　　乔菀：“……是真的确定彻底没有了吗？” 　　谢招游说：“是的, 比如冥火珠，它并非珠玉宝石, 而是指尸族人心头血。尸国早已覆灭，这世界上哪里还会有尸族人, 更遑论尸族人的心头血？” 　　乔菀呆了呆。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欣喜“冥火珠”并不是如谢招游所说的“彻底没有”，还是该惊讶解毒药方要用到尸族人的血, 而她似乎恰好认识目前还存活在世的唯一一个尸族人。 　　…… 　　“这些药材, ”听完乔菀低落的喃喃，墨夷宁说, “若是这个世界没有, 那另一个世界呢？” 　　乔菀曾兴致勃勃和他分享, 她发现了世界的秘密。目前能够探索的天玄大陆并不完整, 还有另外“半球”, 只不过暂时没有找到前去的方法。 　　墨夷宁站在恶鬼道山峰上, 从这里往下看，能看到一道深不可测的流渊。流渊之外，是妖鬼所在，但流渊犹如天堑不说，恶鬼道和妖鬼道之间，也有禁制阻挡。 　　两边其实都能看到对方隐隐绰绰的影子，不过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如果不是墨夷宁知道乔菀的解药需要妖鬼神元，他不会对妖鬼道感兴趣。 　　乔菀说话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轻轻的，带着些许踟蹰：“那我去神骸山看看？” 　　藏宝图所谓“藏宝”的那个地点，就在神骸山。 　　* 　　流渊里暗藏风暴，普通恶鬼若是步入流渊，会被轻而易举绞杀，墨夷宁自己进去，也要算好时辰，给自己缓解伤势的时间。 　　流渊玉极为稀少，大多在沉寂在流渊深处，当然千万年来总会有被风暴翻搅送上岸的时候，可惜不是现在。墨夷宁没这好运气，只能一遍遍潜下去寻找。 　　仿若大海捞针。 　　他在找流渊玉的时候，乔菀在去神骸山的路上。 　　十一月，天玄大陆入了冬。 　　神骸山这边飘起了小雪，就像他们曾在剧情篇章里共度的时刻。 　　六百多年过去了，乔菀没有找到当初宁宁给他母亲立的那个碑。 　　乔菀试着攀登神骸山时，墨夷宁把捞到的流渊玉用锦帕装着，在身上收好，目光落在一流渊之隔的妖鬼道上。 　　那些影子模糊的妖鬼似乎察觉到了威胁，有了异动。 　　攀登神骸山是一件艰难且痛苦的事情。 　　乔菀分明做足了准备，乃至仿照前世帐篷的样子请炼器师打造了一件可缩小放大能保暖的玄器，供她在山上休息，但还是每天都身心俱疲。 　　有一天她实在不愿意从温暖的帐篷里出去，为了逃避攀登神骸山这件事，她打开手机，决定把搁置很久的《宁宁养成计划》剧情篇章过了。 　　【第六篇章：异类】 　　伴随着这行字的浮现，乔菀被拉入剧情篇章的世界。熟悉的水墨画风，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宁宁！ 　　乔菀的喜悦还没持续几分钟，和宁宁在恶鬼道好好地走着，忽然窜出一群恶鬼，扼住了宁宁的喉咙，重重踢他膝盖，压着他跪下。 　　乔菀：“……” 　　全是脏话。 　　宁宁刚进恶鬼道，之前实力被强行提升，现在整个人处在透支的虚弱中，而且还不适应恶鬼道的感觉，在这群恶鬼面前毫无反手之力，只能听它们嬉笑，任由它们折磨。 　　力气恢复一点后，他开始反抗，在到了恶鬼道后遭遇的第一次攻击中，艰难地存活下来。 　　“菀菀，你知道吗，”少年宁宁脸上有或青或紫或红的伤痕，他和很多年以后的炼狱鬼王还不一样，有着青涩、愤懑、低落和小小的悲伤，“我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异类。” 　　乔菀本来以为，宁宁后来成了鬼王，应该是进入恶鬼道后就开窍变强了，想在苦哈哈地爬山间隙观看一下宁宁的逆袭反杀爽一下。 　　结果……整个第六篇章，虽然宁宁的确是在逐渐变强，但还是挨了不少揍，受了很多伤。这样慢慢长大，也杀了一些恶鬼……可乔菀一直想起他说那句“我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异类”的样子，在恶鬼道，宁宁也很孤独，没有朋友，甚至除了她没有可以说话的人……而可以想见，在真正的过去，她不存在的那个过去，宁宁是连说话的人也没有的。 　　时光飞逝，当宁宁变得足够强之后，引起主宰恶鬼道鬼王的注意。 　　即便知道在未来，活下来的是宁宁而非那个鬼王，但当看见那青面獠牙的鬼王出现在宁宁面前时，乔菀还是提心吊胆，呼吸都窒了窒。 　　然后…… 　　周围静止。 　　第六篇章就这么结束了。 　　乔菀：！！ 　　这是恶意卡章！ 　　但她也拿游戏系统没办法。 　　乔菀在帐篷里瘫了一天，第二天继续爬山。 　　到达一定高度后，越往上，耗费的玄气越多，连力气和呼吸仿佛都要一并被抽干。好处是，越往上，玄气似乎越浓郁，乔菀周天玄气运转也越来越快，修为飞速突破。 　　十二月。 　　墨夷宁穿过了妖鬼道禁制。 　　妖鬼，乃是妖死后变成的鬼，而“神元”不是一般妖能有的，得是生前修炼到圣者的妖，死后才会有神元这东西。 　　神元存在妖鬼脑海中，要取，得杀了它。 　　杀一只圣者级别的妖鬼，对一般人来说绝非易事。但墨夷宁在炼狱六百年，摸爬滚打，从大玄师到如今只差一步便成神君的修为，杀妖鬼取神元，没有耗费他太多的力气。 　　取完神元回了恶鬼道，便听小鬼欣喜若狂地大叫：“王！王！封印大破！” 　　恶鬼道和妖鬼道之间的禁制，和整个炼狱的禁制、封印是有所联系的，墨夷宁知道这一点，但没有料到，打破妖鬼道禁制后，竟然会牵连着炼狱本身的封印也出现巨大的波动。 　　封印的缺口又扩大了很多，虽然还不足以让墨夷宁出去，但墨夷宁极其擅长举一反三，已经找到了能加速破解封印的方法。 　　炼狱有不少类似妖鬼道禁制的禁制，它们大多覆盖的范围小，与主禁制有所关联，但并非一体，比主禁制和那该死的封印更好打破。 　　至于打破了它们会放出来些什么……墨夷宁不在乎。 　　他想出去。 　　在这囚牢般的炼狱待了六百年，想要出去就想了六百年。 　　过去，他脑海中描摹了无数遍出去以后的情境，是他要杀死当年所有参与灭族尸之国的人； 　　现在，他出去想做的第一件事，却不再是杀戮，而是想要见见她。 　　玄元历一千零五年，一月一日。 　　墨夷宁听见乔菀虚弱道：“新年快乐，宁宁。不知道你这个新年过得怎么样，但我真的……爬不动了……” 　　“不想活了，除非天降一个帝君踩着七彩祥云直接带我飞上去，最好能带上我现在缺的所有解毒配方药材。这是我的新年愿望。反正也实现不了，就想个大的吧。”她说。 第63章 见面 　　乔菀仰头。 　　从她现在的高度, 压根儿看不见神骸山的山顶。太高了，她爬得很无望。 　　神骸山的环境比她想象的要恶劣，即便走到的这个位置相较于整座山的高度来说不算什么, 但乔菀也已经耗费尽了力气。 　　好消息是，这种恶劣似乎对修为很有益处, 这段时间她的境界突飞猛进；坏消息是, 再突飞猛进, 她也不可能一夜之间站上顶峰。 　　而且她累了。 　　这辈子就没为了“活着”受过这么多委屈。 　　这就是步入社会的感觉吗？ 　　丧到极致, 思维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乔菀觉得自己错了，从拿到那份解毒配方开始, 就大错特错。 　　她就应该把彼岸当成一种绝症, 靠磕忘忧丹当止痛药续命, 然后凭借着阆苑和罔墟赚钱, 大赚特赚，在有限的时间内吃喝玩乐, 享受人生，然后死掉。 　　反正她从掉进下水道, 就应该活不成了。 　　自己还剩多少时间，以目前忘忧丹失效的速度来看, 半年？一年？ 　　不爬了。 　　乔菀吸吸鼻子, 收起手机，收拾行囊, 准备下山, 进城, 花天酒地, 狂欢度日。 　　往下走的时候, 乔菀忽然发现,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眺远，能够看到远处的一座城。 　　那座城的整体色调是黑蒙蒙的。 　　她立刻意识到，那是尸之国。 　　与此同时，她还看到一段飘荡的绫罗从尸之国的废墟中升起，一个女子的身影荡啊荡，似乎十分悠闲。她身边围绕着淡粉色的蝴蝶。 　　乔菀认识这个女子——或者说她认出了那绫罗和蝴蝶。 　　在剧情篇章里，和隋秋河一起入侵尸之国的风月仙子，就时常把玩漂浮的绫罗，身边也总是环绕着异香扑鼻的粉蝶。 　　六百多年了，隋秋河还派人守在尸之国？ 　　乔菀心中刚冒出这个疑惑，就忽然起了一道狂风。 　　远处，那边风月仙子回头，眯眼看向神骸山，总感觉有一道目光穿透云与冷雾，落在了她身上。 　　但她定睛望过去，又什么都没发现。 　　狂风卷起了神骸山上的积雪。 　　飞雪狂舞，乔菀视线一片白茫茫。 　　她没有动，神骸山地势崎岖，视线受阻的情况下，乱跑不是明智的选择。 　　幸好，风雪渐渐小了。 　　乔菀看到了一个人影。 　　她眨眨眼，有点儿茫然，不知道是自己产生了错觉还是什么。 　　突然，她脸色一变，想到了在尸之国的风月仙子。据说修为达到一定高度后，对旁人的视线、关注、杀气都有所感知，修为越高，能够感知的范围越大，属于本能。 　　风月仙子察觉到她在这里了？ 　　现在来的人是隋秋河那帮子人？ 　　“铮——”的一声。 　　乔菀抽出了负苍剑。 　　风雪雾霭逐渐稀薄，那人影也越来越清晰。 　　他在朝她走来！ 　　乔菀深呼吸一口，提起负苍剑，剑指来人。 　　那人一步步走近了。 　　乔菀看见了一身玄黑色长袍，视线缓缓上移，看到一双苍白的手，手里握着什么，再往上，是一张苍白不似活人的脸，但眸如点漆，闪动着光。 　　这是一种鲜活的美色。 　　乔菀看得有点发呆，脑海中闪过前世某些CG建模人设……眼前的人，比建模还要更俊美。 　　他走到她剑尖所指的地方，微微低头，束好的长发散落几缕到胸前，是能够和冰雪融为一体的白。 　　等等，白发？！ 　　乔菀猛然一惊，目光重新描摹了一下来人的眉眼。 　　……真的有点像。 　　但比起水墨的留白和写意，眼前的人更立体、更清晰、更真实。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冽气场，冲淡了单纯由容貌带来的摄人心魄，变得让人更清醒、冷静甚至警惕。 　　对方张开手掌，一只手里是三块温润白玉，另一只手里是透着彩色光晕的琉璃，和被禁锢在“泡泡”里的一抹幽黄色光团。 　　乔菀：这是什么？ 　　他宛如听见了她的心声，缓缓答道：“流渊玉、沧水琉璃、妖鬼神元。” 　　乔菀：“……宁、宁宁？！” 　　墨夷宁看着她的神情，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六百多年没有出现过的词：可爱。 　　他眼睛一弯，说：“是我。” 　　乔菀唇角止不住地往上翘，脑子仅剩的理智却在疯狂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世界又不是没有会变幻容貌的人，宁宁分明应该在恶鬼道，他说他被封印困住了，困住了六百多年！怎么这才一年多就出来了？ 　　“你……”乔菀说，“你证明一下。” 　　墨夷宁没说什么，只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大捆画卷。 　　他把它们一幅幅展开，悬在空中，风雪吹过画卷，也吹过画卷里描绘的他们曾经度过的一幕幕篇章。 　　容貌可以作假，但这些很难。 　　乔菀喃喃：“回忆碎片。” 　　和她每通关一个剧情篇章以后，获得的记忆碎片一模一样，区别在于，对方拥有的是实体画卷。 　　可恶！ 　　策划方区别对待！ 　　她也想要实体周边！ 　　墨夷宁问：“现在相信了吗？” 　　乔菀点了点头：“嗯。” 　　她眼睛还盯着画卷，宁宁却在展现完之后，无情地把画卷一幅幅卷好，妥帖地收了起来。 　　乔菀便问道：“宁宁，你从哪儿来的呀？” 　　“从……”墨夷宁顿了顿，“炼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他可以说出这个地点了。 　　乔菀：“所以……炼狱和恶鬼道是在一起的？” 　　墨夷宁：“恶鬼道在炼狱里。” 　　乔菀：“哦哦。” 　　乔菀看不见也感知不到的是，现在，他俩周围，有不少恶鬼。 　　恶鬼们正在交头接耳地私语。 　　“从没见鬼王这么温柔地说过话……” 　　“刚才笑那一下才叫惊悚呢。” 　　“这姑娘什么来头？” 　　“太惨了……原来当日秋梵宗主无缘无故被鬼王带走，满身是伤地回来，哆嗦求饶了半夜，是因为鬼王要取他那心肝宝贝了一辈子的琉璃玉给这姑娘！” 　　“太惨了太惨了。” 　　“宁宁，”负苍剑终于垂了下去，想到自己竟然拿剑指着他，乔菀不好意思地磕巴了一下，“你、你怎么突然来了呀？” 　　墨夷宁说：“我再不来，你就要不活了。” 　　乔菀想到自己不久前对着语音录入说的那些胡言乱语，脸红了：“……我那就是，一时气话。” 　　没有了负苍剑横亘在两人中间，墨夷宁又往前走进了两步。 　　他顿了顿，手掌微动，广袖一荡。 　　风乍起，复又平。 　　清场了。 　　所有恶鬼都被他送回了神骸山脚下。 　　墨夷宁靠近乔菀，低头，仔仔细细看她的样子。 　　在幻境里，她的容貌，她的表情，总是无法完全看真切。这让他有时午夜梦回，会觉得“乔菀”只是一个他想象出来的幻影。 　　如今，她鲜活地出现在他面前，嘴唇有点儿发白，脸颊却被冻出淡淡绯红来，那双桃花眼闪烁着，带着纯然的笑意，没有恐惧，没有异样，没有嫌恶，只有一点儿好奇。 　　他抬手，触碰她的脸颊。 　　乔菀微微颤抖了一下。 　　墨夷宁说：“这里的确太冷了。” 　　神骸山很冷。这里的冷不是一般修为的玄气能阻挡的，寒风吹得深入骨髓，她扛不住不想继续了很正常，甚至凭借这么点修为能坚持那么久已经非常了不起。 　　乔菀说：“是啊。” 　　……但其实，宁宁的手指，比她在寒风中受冻了不知道多久的脸还要冰冷。 　　蓦地，乔菀一怔。 　　从那冰冷的指尖，流淌出温暖温和的玄气，进入她的体内，她的四肢百骸，与她本身的玄气周天运转相结合，把寒冷一扫而空。 　　墨夷宁收回手，轻声问她：“暖和了吗？” 　　乔菀笑了起来，点头重重“嗯”了一声。 　　墨夷宁跟着弯了弯唇：“我带你去神骸山顶。” 　　乔菀：！！！ 　　她惊喜道：“这是可以的吗？！据说至少帝君层次，才能登上神骸山顶。” 　　墨夷宁说：“可以。” 　　他张开一只手臂，示意她过来。 　　乔菀抿了抿唇，走过去，被他揽住腰身。 　　贴得这么近了，乔菀才发现他们身高相差比她想象的大，她有一米六八，但宁宁估计得在一米八八以上。 　　乔菀小声说：“你好高啊。” 　　墨夷宁低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你很娇小，很柔软，很温暖。身上有他熟悉的、淡淡的药草香。 　　他现在其实是有点儿手足无措的。 　　几百年没碰过这样纤柔的、暖烘烘的活物，上一次他抱那柔软得近乎易碎的生灵，还是他四五岁时，父亲带了一只毛茸茸的动物回来，它很有灵性，聪明，听话，很乖，黏他。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抱它，后来有一天它不见，他找啊找，直到母亲看不下去，告诉他，那本来就是父亲带回来的药材，养到成熟了，就拿去炼药了。 　　想到这儿，墨夷宁的手臂紧了紧。 　　怀里，乔菀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漂亮的眼睛充满了亮晶晶的期待：“我准备好了！我们上去吧！” 　　作者有话说： 　　奔现了奔现了 第64章 维护 　　神骸山顶, 覆盖着千年寒冰般的冷白色积雪。 　　乔菀脚踏到实地时，头还有点晕。短时间所处的位置海拔变得太高，她不得不大口呼吸起来。 　　墨夷宁松开她, 手又放到她肩膀上，低声说：“看着我, 跟着我的节奏呼吸。” 　　乔菀抬眼。 　　她纤长的睫毛上落了两粒雪, 一点朦胧雪色, 模糊了眼前男人身上的冰冷气息, 让她觉得温柔。 　　乔菀跟着他呼吸，同时感知到他手中源源不断的温暖玄气注入她体内。 　　“谢谢。”她说。 　　不久, 墨夷宁就松了手, 但乔菀的身体已经暖和了起来。她搓搓手, 说：“我们先找一下啊‘山尖血’吧, 应该是一种花儿，从名字来看, 很可能是红色。” 　　墨夷宁说：“好。” 　　乔菀却忽然想到，药材里有一味药, 要尸族人的心头血。她抬头看了眼墨夷宁，又垂下眼睫, 低着头在这片面积不算大的山顶一寸寸搜寻山尖血。 　　找了好一会儿, 终于看到一点红色。 　　乔菀立马兴高采烈地蹲下来，伸手拨开冻得坚硬的雪, 眼看那点红色越来越扩大, 乔菀忍不住叫道：“宁宁, 快来看！” 　　那是一朵如同红莲绽放的花, 颜色通透无比, 像是某种血玉。 　　“就是这个吧！”乔菀抬头, 和他说。 　　墨夷宁和她一起蹲下来，苍白指尖碰了碰花瓣，低声说：“应该是。” 　　乔菀快乐又骄傲：“我的运气一直不错的。” 　　墨夷宁说：“是啊。” 　　乔菀很开心，比之前几次找到药材还要开心。她自己没有意识到，有一个能够分享快乐的人，会让快乐加倍。 　　把山尖血旁边的冻雪都扒拉开，乔菀琢磨要怎么把它取下来，墨夷宁说：“我来。” 　　乔菀便把位置让给他，看墨夷宁的手指探进雪泥里，红莲轻颤，雪化作露滴，下一瞬，便被抖落。墨夷宁把山尖血拿起来，交给乔菀。 　　墨夷宁说：“多找两朵，炼药总会有失败的风险。” 　　乔菀：“嗯嗯。” 　　不过神骸山山尖就这么大，两个人把这里翻过来，也一共就找到了三朵山尖血。 　　墨夷宁思忖道：“山就在这里，总归不会跑，等其他药材集齐，我们再来这里看看有没有新的长出来。” 　　乔菀点点头。 　　她已经很满意了。 　　墨夷宁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张开手臂说：“下去？” 　　乔菀刚想点头，又想起来了藏宝图上的标点，犹豫道：“我从滕家的小女孩手上收到的地图上面显示藏宝地点可能就在神骸山。” 　　她环顾了一圈：“可是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只有冷硬山石、终年不化的冻雪和并不算多的山尖血花。 　　“可能是我想错了。”乔菀思索着喃喃。 　　墨夷宁说：“我也没感觉到什么。” 　　乔菀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好奇问：“宁宁，你现在什么修为啊？” 　　墨夷宁说：“帝君大圆满。” 　　乔菀：“……！！！” 　　这是什么金大腿啊！ 　　乔菀莫名挺直了腰板，觉得有宁宁在，她在天玄大陆横着走绝对不成问题了。 　　墨夷宁从她发亮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对他的期待。 　　然而很快，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期待又暗淡了。 　　乔菀搓搓自己的脸颊，对墨夷宁笑道：“我们先下去吧！” 　　她刚走到他身边，墨夷宁忽然回头，看向尸之国的方向。 　　乔菀：“怎么了？” 　　墨夷宁说：“有人过来了。” 　　“啊，是不是那个，”乔菀有点儿紧张地说，“风月仙子？你来之前，我看见过她。” 　　“不是，”墨夷宁顿了一下，说，“是隋秋河。” 　　…… 　　炼狱封印的形成原委，隋秋河比所有人都清楚。 　　六百年来，他也一直关注着炼狱，不光是因为炼狱封印是他曾经的好友以生命为代价建成，也是因为炼狱里有一个尸族人。 　　六百多年前从他手上逃走的一个小孩，他原本没放在心上。 　　炼狱里恶鬼无数，墨夷宁纵是年少英才，十三岁的大玄师，在恶鬼环伺下，肯定也活不了多久。 　　他们的人在已成空城的尸之国等了三年。 　　尸之国的秘境却一直没有打开。 　　那就意味着，最后一个尸族人，还没有死。 　　三年，五年，十年，一百年…… 　　尸之国那个拥有着比神陵洞更澎湃玄气的秘境，始终没有向他们打开。 　　隋秋河于是知道，当年那个孩子在炼狱活了下来。 　　他也知道，墨夷宁终究会逃出炼狱。到时候，他一定会杀了他。 　　炼狱一有异动，隋秋河就发现了。 　　一个时辰前，炼狱封印彻底被破，无数恶鬼流窜人间。 　　隋秋河去了一趟炼狱，里面空空荡荡，憋了六百多年的恶鬼将要给人间带来大祸，他没有在炼狱找到那个尸族小孩。 　　炼狱之门可能在任何地方开启，如果墨夷宁还记得灭国仇恨，很可能会在尸之国现身。 　　隋秋河便来到尸之国。 　　风月仙子说，这里一如往常冷清死寂，别说人，连只兔子都没有。 　　但是…… 　　“神骸山上好像有异常。”风月仙子说。 　　…… 　　墨夷宁带着乔菀下山，恶鬼们簇拥着两人。 　　乔菀看不见，但墨夷宁扫视一眼，沉声说：“都散开，等我召你们。” 　　还没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从恶鬼的视角看，墨夷宁忽而就不见了。 　　而从乔菀的视角，她只觉得周身场景以极快的速度扭曲了一瞬，再稳定下来，她就站在了弱水河畔，对面就是天都。 　　乔菀：“！！！” 　　这是什么？瞬移吗？这未免太帅了吧？！ 　　墨夷宁说：“天都繁华，便于我们隐匿气息。” 　　乔菀点头。 　　进了天都，乔菀本以为墨夷宁会带她找间客栈住，没想到他径直走向了天泽学院。 　　在学院门前，乔菀拽住他的衣服，担心道：“学院里安全吗？当年学院可是请了隋秋河来……” 　　墨夷宁说：“只暂住几天，我有事要办。况且，就算隋秋河来了，我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 　　乔菀抿了抿唇。 　　墨夷宁和乔菀都有天泽学院的“毕业证书”，一块淡粉色的玉石，出示这块玉石，便能在登记后出入学院。 　　守门人引他们去登记处。 　　那地方就是乔菀入学时登记资料的地方，连人也是她认识的那个长老，在屋里慢慢悠悠地处理文件资料，听到有人来，才缓缓抬头。 　　这一抬头，他的目光就在墨夷宁身上定住了。 　　守门人低声说他俩是学院毕业生。 　　长老的腰背挺直了，手却微微颤抖着，嗓音苍老嘶哑：“我知道。” 　　守门人欲要说什么，长老站了起来，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墨夷宁，你竟然没有死。” 　　乔菀脑子里一时之间冒出了很多想法，比如“墨夷宁”是指宁宁吗？比如他们竟然认识，那当初她提到尸族人时，这个长老反应剧烈，就可以解释了，又比如，她可怕地想，这个人不会就是宁宁的故友“沈轻舟”吧？ 　　墨夷宁淡声说：“好久不见，顾宵。” 　　是宁宁当年的同学。 　　乔菀还记得在天泽学院篇章，顾宵从琪国历练回来，还带了地方特产，鲜食宫的“珠翠珍”海鲜大餐。那时少年们意气风发，在他们最好的时光。 　　也不怪她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个雪鬓霜鬟的老人是当初的顾宵。 　　顾宵看了看墨夷宁，又看了看乔菀。他缓缓坐回去，从抽屉里拿出登记表，递给二人。 　　乔菀低头填表，偷偷觑了眼墨夷宁手中的那张纸，看到他填上“墨夷宁”三个字，才确定这真的是宁宁的名字。她大脑转得飞快，也就是说“殷宁”这个名字是有问题的，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她问殷宁时，顾宵没有反应，但后来问“尸族人”，顾宵却变了脸色。因为宁宁在这里上学时，并不像剧情篇章里那样，用的殷宁这个名字，而是墨夷宁。墨……是他母亲的姓氏…… 　　顾宵幽幽道：“原来你是认识他，才来问他的。” 　　乔菀心说，我还认识你呢——少年时的你。 　　填完表格，来了个年轻人，引他们去专给客人准备的小院。给他们两个安排的院子紧挨着，靠得最近的两扇窗户，中间只隔了不到两米的距离。 　　乔菀问墨夷宁：“你要去找沈轻舟吗？” 　　“要找院长，”墨夷宁在两个院子相连的小花园石凳上坐下，伸手抚去面前石桌上的落叶和尘埃，“在去找院长之前，我们先聊一聊。” 　　时间未必很多。 　　墨夷宁嘴上没说，但心里知道，以隋秋河现在的修为，恐怕找过来并不难。而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乔菀。 　　乔菀也有问题想问他。 　　想了想，她先开口了：“你的名字，叫墨夷宁？” 　　“对，墨夷是我母亲的姓氏，也是大部分尸之国人的姓氏。” 　　乔菀心想，原来姓是墨夷啊，是个有点奇怪的复姓。 　　换成墨夷宁问她：“菀菀，你是如何突破炼狱禁制，与我说话的？” 　　乔菀犹豫片刻，低声说：“是通过一件玄器。” 　　“那件玄器不仅能让你和我说话，到了后来，还能看到炼狱中场景？” 　　乔菀点头。 　　“那玄器是怎么来的？” 　　“这……我也不是很说得清楚，算是意外得来的吧。” 　　乔菀还没打算在墨夷宁面前把自己怎么穿越的和盘托出。 　　墨夷宁在炼狱这多年，见过太多奸诈凶狠的恶鬼，他看得出来，乔菀有隐瞒，但没撒谎。她是个表里如一的人，有自己的秘密，但没有害人的心思，聪明，运气好，又有点天真烂漫的慵懒，什么表情都摆在脸上。在神骸山，她甚至高兴时说话的语气都和他在炼狱时听到的差不多。 　　在见到乔菀之前，墨夷宁心中是有疑虑的。 　　见到乔菀本人后，疑虑消除了九分，剩下一分，如今也消散了。 　　他对乔菀微微笑道：“我去找院长，你先休息，等我回来。” 　　乔菀点头。 　　等墨夷宁一走，她拿出手机。动作有点迟缓和紧绷。墨夷宁离开炼狱了，《宁宁养成计划》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画面是会跟着宁宁走，还是留在炼狱？她和宁宁现在都是面对面讲话，还需要完成每天的语音签到任务吗？这个“游戏”要怎么继续下去？ 　　和往常不同，今天，《宁宁养成计划》加载得有点慢。 　　好不容易进去，屏幕画面定格在空荡的鬼王宫殿，颜色灰暗，浮着一行白字： 　　【系统维护中……】 　　乔菀：“……” 　　怎么说……这还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但想想又不对。 　　维护？谁维护啊？这游戏背后真有策划？自己是在真实的世界吗？ 　　除了《宁宁养成计划》，《阆苑》和《罔墟万兽图》都在正常运作。乔菀给玄植浇浇水，收收果子，又进罔墟逗了会儿小白它们，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墨夷宁还没回来。 　　乔菀没有刻意等他，她累了，就躺到床上休息。 　　好久没有睡到这么柔软的床了，虽是冬季，但天泽学院里住宿的地方向来用阵法把温度调得很适宜。今天经历了很多事情，乔菀本以为自己还要在脑海中好好回想思考一下，才能让兴奋的神经平静下来入眠，谁想到一沾枕头，就梦会周公了。 　　墨夷宁夜深回来，天空悬着一弯冷月，真正的月亮。 　　乔菀睡觉没有关窗，他站在窗边，看着她沉睡的侧颜。又想起在神骸山上抱她的触感，鲜活温暖，虽然她全程没怎么动，偏偏让他觉得她像一只活泼伶俐的兔子，直撞到他的心脏上。 　　墨夷宁预想过很多他出炼狱以后要做的事，要回一趟尸之国，要杀一些人，要宣泄他在炼狱六百多年日日夜夜反刍的仇恨。 　　可是那样的话……她会害怕他的吧。 　　他不想让她怕他。 　　一只活泼的、孱弱的、漂亮的、柔软的小动物。 　　比任何樊笼罗网都要更紧密地缚住了他。 　　作者有话说： 　　久等 第65章 很甜 　　乔菀睡饱醒来, 冬日清晨，阳光温暖明媚。 　　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放松地躺了片刻, 昨天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乔菀猛地起身, 摸出手机, 打开《宁宁养成计划》。 　　【系统维护中……】 　　乔菀：“。” 　　看来昨天发生的事情不是幻觉。 　　她起床, 换了身俏皮可爱的鹅黄色鲛绡裙, 裙上点缀着荧荧淡蓝的海珠粉。 　　洗漱过后，乔菀推开房门, 三九寒冬的冷冽空气混着阵法柔和的暖风扑面而来, 带着院落里的淡淡花香, 令她忍不住深深呼吸一口。 　　忽然, 踩断枯枝的脚步声从旁边的院子传来，乔菀抬头望去, 看见了活的宁宁。 　　她朝他挥了挥手。 　　墨夷宁也冲她微微地笑了一下。 　　“宁宁，早上好！” 　　“早上好。” 　　乔菀觉得有点奇妙。以前, 这句话后面她总会跟上其他絮絮叨叨想说的话，尽可能地利用游戏允许的语音时长, 宁宁偶尔会回复她早上好, 大部分时候是针对后面的话回复，而且回复都由文字呈现, 终究隔了一层。 　　而现在, 他们可以一句一句地正常交流, 没有限制, 轻松愉快。 　　乔菀问：“事情办完了吗？” 　　墨夷宁说：“差不多了。” 　　乔菀：“见到沈轻舟了吗？” 　　墨夷宁说：“见到了。” 　　乔菀：“哦……” 　　她在天泽学院待了大半年, 连沈轻舟这个名字都没听人提起过, 宁宁一来居然就见到人了。 　　“那吴百忧呢？”乔菀还记得，当时他们一共四个人。 　　墨夷宁：“不知道，没问。” 　　乔菀：……行叭。 　　“对了，”她想起来，“你是不是还没吃过天都的玄桂花糕和元桃果酒？” 　　乔菀刚来天都不久的时候，吃到这两样，觉得非常不错，那时她还不知道宁宁身处炼狱，便问他那里有没有的吃，宁宁说没有。 　　乔菀说：“我们现在去吃吧！” 　　墨夷宁说：“好。” 　　“不，”乔菀又改口，“这样，你在学院里待着，我去买，买完带回来吃。” 　　墨夷宁一看就知道，她是担心隋秋河追过来。 　　他摇摇头：“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顺便逛一逛天都。昨日匆匆一眼，这里已和六百年前大不相同，我得重新认一认路。” 　　乔菀：“可是……” 　　墨夷宁说：“你知道吗？现今天玄大陆共有五位神君……” 　　乔菀：“我知道。” 　　其中一位是他们的仇人，绝云神君隋秋河。她非常自觉地把自己和墨夷宁划到了一个阵营。 　　“其中一位神君，是天泽学院的创始人，”墨夷宁说，“以我如今的境界，神君之下，没有敌手，神君之上，泽萦神君允诺，她会帮我们。” 　　乔菀反应过来：“你昨晚是去见她了？” 　　“是，”墨夷宁说，“你从炎之国的天机玲珑阵里拿到的留影石，还在身上吗？” 　　乔菀点点头：“在的。” 　　墨夷宁说：“交给我保管。” 　　乔菀从手机仓库里拿出来给他。墨夷宁闭眼，探入玄气检查了一下，确定是真的……上面甚至还残余着隋秋河的印记气息。里面一幕幕场景让他几乎重回当年血与火的惨厉时光，半晌，墨夷宁睁开眼睛，将留影石收起来，低声道：“留影石是真的，上面还有隋秋河的印记，你是怎么躲过他的神识探查的？” 　　“我的那个玄器，”乔菀说，“可能有点儿厉害。” 　　墨夷宁笑了一下：“幸亏你有它。” 　　乔菀嘿嘿一笑。 　　墨夷宁说：“走吧，我们去街上。” 　　虽然是冬天，天气很冷，尤其是坐落在弱水河上的天都，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湿冷缠绵，但是今天罕见地有非常和煦的阳光。稍显苍白的天空透着点儿灰调，圆圆的太阳又白又亮，洒下清透的太阳光。 　　“今天天气很好。”乔菀说。 　　墨夷宁顺着她的话抬了一下头，太阳很淡，光也不浓，但他还是觉得有点儿灼目。 　　他说：“炼狱没有太阳。” 　　乔菀偏头看了看他苍白的脸，黑袍广袖下的手，修长，漂亮，但看不见一丝血色，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他的手一定很冰。 　　乔菀往墨夷宁身边走了走。 　　她抿了下唇，低声念道：“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虽然不知道这两句话有什么联系，但听乔菀咕哝了这么一句，墨夷宁又抬头看了一眼太阳。 　　也许是因为，太阳象征着光与热，象征着他重回人间，从此脱离了炼狱的黑暗。 　　乔菀有点暗自脸红。 　　宁宁不知道，但她知道啊，这句海子的诗，后半句是：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时辰还早，天都街道没有到最繁华的时候，即便如此，大路旁边也有很多摊铺已经开张。馄饨面条，油饼鲜奶，糕点果酒，首饰衣裳，功法典籍…… 　　看了一圈，乔菀偷偷觑了眼墨夷宁神情，想看他对什么感兴趣。结果他神色淡淡，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也不说话，只缓步在街道上走着，目光掠过亭台楼阁，小摊小贩，掠过就掠过了，好像真的只是来重新认认路的。 　　“宁宁，”乔菀叫道，“那边，那家就是卖玄桂花糕和元桃果酒的！” 　　两人走进铺子里。 　　都是新鲜出炉的糕点，除了玄桂花糕，还要金荷灵糕、紫莲糕、梦果团子……各色蕴含玄气的糕点和果酒。 　　这是天都的品牌店了，不便宜。 　　不过它既能打包带走，也能堂食，楼上雅间最贵的几间正对着弱水，风景极美。 　　小厮一顿推销，墨夷宁便付了钱，带乔菀上楼。 　　“宁宁，炼狱有很多金银珠宝吗？” 　　他刚才用来付钱就是一种很珍贵的玉石，而非金珠。 　　那种玉石，鬼魂们给她送的东西里也有不少。 　　“炼狱有一条河，叫苦水，”墨夷宁抚去雅间桌上从花瓶里散落下来的几朵花瓣，摆好白瓷酒杯，给乔菀倒酒，“传闻，苦水是弱水的‘阴’面，实际上，据我所知，苦水和弱水相连，很多掉进弱水里的东西，后来怎么也找不到，是因为沉进苦水河底了。苦水河底也有一些宝物，是由恶鬼们带下来的，它们放不下生前所敛财宝，死后要带去炼狱，恶鬼魂飞魄散之际，这些跟随它们而来的财宝就会沉进苦水河底。” 　　他把倒了七分满元桃果酒的酒杯，推到乔菀面前。 　　乔菀捧着杯子，抿了一口。 　　好喝。 　　清甜醇美，流淌过的地方暖洋洋的，冬天喝比夏天喝还好好喝两分。 　　墨夷宁给自己那杯也倒好了，抬杯送至唇边，一饮而尽。 　　乔菀：“好喝吗？” 　　墨夷宁：“很甜。” 　　乔菀低头啜了一口：“很甜吗？我觉得是刚刚好的甜度啊。你再吃口玄桂花糕试试？” 　　墨夷宁拈了精致小巧、桂香扑鼻的花糕，送进嘴里。 　　乔菀看他慢悠悠咀嚼，连忙给他的空杯斟满果酒：“搭配着尝尝！” 　　墨夷宁从她手里接过酒杯，小饮一口，喉结上下滑动，咽下花糕和酒。 　　乔菀问：“怎么样？” 　　墨夷宁答：“很甜。” 　　“啊……”乔菀有点蔫，“还是觉得很甜吗？” 　　看到她明显失落的神情，墨夷宁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他有点儿哑然失笑地说：“我只是说很甜，没说不好吃。” 　　乔菀恍然大悟，宁宁喜欢甜口，说不定还是越甜越好的那种：“所以你喜欢？” 　　墨夷宁：“喜欢。” 　　乔菀精神又好了，又要了几样糕点，撑着脑袋笑盈盈地看墨夷宁一口糕点一口酒：“喜欢吃就多吃点呀！” 　　墨夷宁吃东西动作轻缓又有条理，因为长得好，吃东西也具有常人没有的美感。跟看吃播似的，乔菀看着看着，把自己看饿了，便也低头吃了起来。 　　在墨夷宁眼里，乔菀吃东西，也是漂亮又可爱的。他动作慢下来，更多地看她。 　　乔菀抬头想看墨夷宁时，和他专注注视自己的目光撞上。 　　不知道为什么，乔菀觉得自己脸红了。 　　她含糊道：“你别看着我……” 　　墨夷宁：“你可以看我，我也可以看你。” 　　乔菀立马垂眼：“我不看你了。” 　　墨夷宁没忍住笑了。 　　乔菀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吃糕点上：“我不看你了，你也别看我。” 　　墨夷宁说：“好。” 　　视线却没移开。 　　毕竟她头都不抬，又怎么知道他在看她？ 　　突然，乔菀身上传来两声震动。 　　墨夷宁看她拿出一件玉佩大小和质感的黑色玄器。 　　乔菀掏手机的动作是完全下意识的，掏出来才意识到她还没给墨夷宁看过手机，犹豫了一下，她抬头说：“这就是我说的……那个玄器。” 　　墨夷宁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震动是《宁宁养成计划》弹出的消息通知。 　　【系统维护已完成，登录即可领取补偿奖励！】 　　作者有话说： 　　宁宁：很甜（不是糕点 　　中秋快乐！祝大家开开心心团团圆圆~ 第66章 海边 　　【第七篇章、第八篇章已解锁, 随时可以探索】 　　乔菀点进《宁宁养成计划》，首先弹出的是这样一条消息。 　　她舔了下唇。抬头看了墨夷宁一眼。现在宁宁就在她眼前，眼下让她再进剧情篇章, 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 　　接着，这行字消隐,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卷轴, 上面写着： 　　【本次系统维护修复了宁宁与画面不匹配的问题, 解禁了关键词“炼狱”“墨夷宁”, 增添了新地图和新玩法，开启了全新篇章……】 　　【点击领取维护补偿：玄晶大礼包（包含100块玄晶, 最低品级三级, 最高品级十级, 可采用抽卡模式开礼包, 尽享惊喜）】 　　乔菀：一百块玄晶！最高品级十级！ 　　玄晶的品级，从六级往上, 每一级之间的价值差别都很大。数字越高，越稀有、昂贵, 在玄气日益衰退的天玄大陆，高级玄晶是修为突破时最重要的保障。十级玄晶, 原着里出现过一次, 是方离偶然所得，小气如谢招游, 原着里不仅肯出几十万金珠, 还搭上了不少珍宝丹药玄器, 才从方离手里换来一块。 　　乔菀：还能用抽卡模式开礼包！刺激。 　　她点击收下礼包, 看到抽卡模式能一块一块开, 也能十块十块开。 　　先开一块看看。 　　点击屏幕, 一阵璀璨光华特效后，晶莹宝石出现在屏幕上，旁边浮出两个字：四级。 　　嗯…… 　　再试试。 　　抽卡就是这样，一旦开始，根本停不下来。 　　乔菀沉迷其中，开了十几块，一大堆三四五级的玄晶，抽到的最高级别是一块七级玄晶。 　　直到墨夷宁倒酒时酒壶与酒杯相碰，发出清脆响声，乔菀才回过神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墨夷宁。 　　墨夷宁脸上没有不耐和被她冷落的不悦，反倒还含着一丝笑：“抱歉，吵到你了？” 　　乔菀赶紧摇头：“没有。” 　　她低头退出抽卡界面，赶紧把维护更新的其他内容看完。 　　剩下的更新内容主要是对新地图、新玩法和新篇章的介绍。 　　地图不再局限于炼狱，而是整个天玄大陆。同时还明确点出，有至少两张隐藏地图，等待玩家探索。 　　新玩法叫“现实互动”，即不再需要通过系统签到语音和宁宁交流，只要在现实世界和宁宁互动就可以了。每次互动都会获得“互动值”，互动值可以兑换互动小漫画，画风为水墨Q版，有一张例图，是四格漫画，画的他们在神骸山初遇，有场景有对话，两个人都是Q版，可爱得要命。 　　而新篇章…… 　　新篇章的名字叫《宁宁养成计划·恋爱篇》。 　　现实互动是恋爱篇的一部分内容，游戏给了一些互动建议，比如“你曾在剧情篇章中参与过宁宁过去的人生，现在你也可以邀请宁宁参与你的人生”，比如“点击查看天玄大陆版本[谈恋爱要做的一百件事]清单”……除此之外，恋爱篇有一些限制级的游戏选项。 　　乔菀目光掠过几个大胆的字词，脸一下子就热了。 　　她赶紧退出了这个篇章介绍，把注意力放在了前两项上。 　　“怎么突然脸红了？” 　　墨夷宁冷不丁出声，反而叫乔菀的脸更加红了。 　　手机上，《宁宁养成计划》界面，冒出粉色爱心。 　　【互动值+2】 　　兑换一张四格互动小漫画需要2000互动值，本来乔菀觉得这互动值要求有点高，现在一看，宁宁跟她说句话就加二了，那攒起来不是很快？ 　　“没什么，”乔菀伸手在自己面前扇风，“有点热。” 　　三九寒冬，有、点、热。 　　墨夷宁“嗯”了一声，把雅间的窗户推得更开了一些，冷风窜进来，乔菀打了个寒噤。 　　【互动值+3】 　　乔菀抿了下唇，也不知自己要不要笑。 　　她神情别扭，墨夷宁看着她，觉得可爱，但没出声，怕她更不自在。 　　乔菀把手机揣兜里，对着冷风搓搓脸颊，冷静了片刻，又喝了一大杯果酒，终于能够扭头面对墨夷宁了。 　　“宁宁，”她心里过了一遍现实互动玩法的建议，问道，“昨天我们从神骸山一下子到了天都，是到了你这个境界，就会瞬移了吗？” 　　墨夷宁说：“这是一种功法，要求极高，一般来说神君才能使用，不过我虽还没有突破，但修为基本满足使用条件，故而能勉强一用。” 　　“噢，是这样啊，”乔菀点点头，“那这种好用的技能，还是要留着，关键时刻再用。” 　　她默默收起用瞬移去旅游的念头。 　　但是墨夷宁察觉出来了：“你有想去的地方？” 　　乔菀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儿想去看海。” 　　天都的冬天湿冷，哪怕很多地方有阵法加持，终归不够舒服。 　　“我带你去。”墨夷宁说。 　　【互动值+3】 　　站到婆娑海边，看到无垠的蓝海，金黄的沙滩，白色浪潮拍击海岸…… 　　乔菀在沙滩上撒欢跑了一圈，顿时觉得，好爽。 　　海滩人不多。 　　可能是天玄大陆的人没有海滨度假的习惯，也可能是墨夷宁选的不是“热门旅游景点”，使得这里就像电影里的场景，干净，漂亮，让乔菀非常满意。 　　墨夷宁看她情态喜悦，也跟着觉得心情不错。 　　他到了炼狱，起初疯狂修炼，是为了不被恶鬼折磨，后来不断精进修为，是为了打破封印。他有一身澎湃的玄气，在漫长的时光中，也修炼了很多有用或没用的玄气技法，很多时候只是为了打发不知尽头的时光，或是为了让自己足够强大，强大离开炼狱后，能为尸之国复仇。 　　六百多年里，他确实没想过，自己在阴郁的、暗无天日的炼狱修习的功法，能如此简单地让少女露出这样灿烂的、满足的笑容。 　　他曾以为只有把仇人杀光——不光是隋秋河、傲凌和风月仙子等人，不光是玉霄门和光明殿，还有所有袖手旁观者、推波助澜者、什么都不知道却为尸族人惨死而叫好者——这样，他空荡荡的内心才能餍足，才能得到慰藉。 　　原来只是看她笑，他竟然也能够觉得心被填满了一些。 　　乔菀跑回来，站在墨夷宁身边，指着蔚蓝的婆娑海说：“我有一个朋友，蜃龙族，现在应该就在婆娑海里面。” 　　她和宁宁说起青染的事情。 　　提到青染的父亲时，乔菀觑了眼墨夷宁的神情。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知道是宁宁的表情管理太好，还是他真的内心已经毫无波动。 　　乔菀说到在天都画楼街被殷无觅出手攻击，差点当初完蛋的事，墨夷宁的眼神暗了暗。 　　【互动值+100】 　　乔菀发现，分享自己过去经历的事情，似乎很符合游戏建议的“现在你也可以邀请宁宁参与你的人生”。互动值增加得也比较高比较快。 　　悟透这一点，乔菀说得更来劲了。 　　“我的第一桶金是在安遥城赚的，那是一个靠近莽苍山脉的小城，有很多猎团……” 　　乔菀说自己在那里完成了很多采摘药材的悬赏，也因为“露富”被一个猎团的人盯上，不过她成功反杀了对方：“可惜那个猎团的老大没有得到应有的教训……唉，我当时太弱小了……” 　　而且也有点胆小。 　　除了和解毒配方有关的事，她都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墨夷宁问：“那个猎团和他们老大叫什么？” 　　乔菀说：“好像叫蛟龙团吧？他们老大好像叫江蛟。” 　　墨夷宁微微颔首。 　　”宁宁，“乔菀说，”我们去海边边走边说吧。” 　　她有点想看看能不能捡到小贝壳和小海星。 　　墨夷宁说：“好。” 　　两人在海边散步，留下一串脚印。乔菀被互动值鼓励得滔滔不绝，一样样讲自己穿越以来经历的事情，发现不知不觉，她也在这里待了两年多，经历了许多事情，有笑也有泪，有艰难困苦，也有收获成长。 　　忽然，墨夷宁脚步一顿，他发现了什么，蹲下来，捡起一片发亮的、闪烁着绚烂多彩的蓝紫色的鳞片。 　　乔菀惊讶道：“这是什么？” 　　墨夷宁示意她张开手，把鳞片放到她掌心：“龙鳞。” 　　那鳞片凉凉的，质感极为柔韧。 　　墨夷宁说：“应该是螭龙鳞。” 　　乔菀喟叹：“真漂亮。” 　　墨夷宁：“嗯，也是炼药的好材料。” 　　乔菀窘了一下。 　　某种意义上，墨夷宁不愧是殷家的孩子。 　　“刚才说到，你在无方秘境藏宝阁历练时，遇见了养父母家的那个女儿，后来呢？” 　　“后来啊……”乔菀说他们是如何被天罗地网蛛困住，自己又是如何脱身，后面又如何利用那巨型蜘蛛和它可怕的蛛网渡过了另一层的机关。 　　墨夷宁听得很耐心。 　　乔菀说：“我觉得我不仅运气不错，人也是有点聪明的！” 　　她当然知道自己跟真正的天才没法比较，但这种用到了些许急智的地方，还是不免会生出几分小得意。 　　“是，”墨夷宁笑了一下说，“很聪明。” 　　乔菀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好。 　　有一个人愿意耐心地听你讲话，他不会批判你，不会教育你，不会嘲讽你，虽然没什么甜言蜜语，但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回应她。 　　虽然她和宁宁真正见面没有多久，但在剧情篇章里他们共同度过的回忆，这七八百天他们没有间断地每天都说话，其实对彼此已经非常熟悉——至少乔菀觉得，她很熟悉宁宁，熟悉他的过去，他的身世，他的经历。 　　宁宁是个很好的人。 　　海风很温柔。 　　他们一直走到夕阳西下，在海面上晕出一片辉煌。 　　乔菀捡到了想要的贝壳、海星和海螺。 　　墨夷宁记下了安遥城江蛟、广林城伍家、殷家殷无觅…… 　　作者有话说： 　　宁宁：小本本记仇 第67章 牵手 　　天黑之后, 海也变得黑黢黢的。 　　偶尔会有浮光闪过，不知是波浪举起的月光，还是海里探头的神奇生物。 　　也有些冷了。 　　乔菀散步散累了, 看海也看满足了，口腹之欲站了上风。 　　她看了墨夷宁一眼, 轻声说：“我饿了。” 　　“琪国这边有一家酒楼, 专做海鲜, 名扬大陆, 叫珠翠珍，”墨夷宁顿了顿, “只是不知现今是否还在。” 　　他也只吃过一次。 　　乔菀说：“我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不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进城的路上, 乔菀忽而问道：“顾宵是不是寿数不多了？” 　　天玄大陆的修炼者, 修为等级越高，寿数越长, 但修为久不进益，慢慢接近寿数极限, 修炼者就会像普通人一样，慢慢衰老, 直到死亡。也有人能在最后关头顿悟突破……不过少之又少。 　　墨夷宁沉默两息, 开口道：“听他说，最多只剩下十年了。” 　　其实顾宵已经算好的了, 这六百年, 对于凡人, 是沧海桑田, 对于大陆顶尖的修炼者, 是弹指一挥间。天泽学院每年都有学生毕业, 不是人人都能成为龙凤，不是每一位天才都能光华闪耀到最好。有人夭折在最好的年华，有人在几十年后泯然众人，那些曾经在学院里嘲笑和欺辱过墨夷宁的学生，他不动声色地搜集了他们的情况……几乎没有一个活到今天。 　　修为不足，便寿命有限。 　　不用他亲自动手报仇，他们就已被漫长而残酷的时光夺走了生命。 　　乔菀说：“真希望顾宵能突破。” 　　自从知道那个老人是顾宵后，她脑子里就一直想到少年顾宵的模样。有点难受。 　　“他现在是圣者修为，”墨夷宁说，“从圣者到帝君，没那么容易。” 　　乔菀叹了一声：“希望吧……给他一点儿我的美好祝愿。” 　　她双手合十，对着月亮闭了下眼，似乎真的许了这么一个愿望。 　　墨夷宁不愿意再跟她谈论顾宵，岔开话题：“你想去炼狱看看吗？” 　　天玄大陆版谈恋爱要做的一百件事里，有一条是去彼此生活过的地方看看。 　　乔菀已经发现了，做“一百件事”的互动，互动值提升会比寻常互动多很多，她本来还没想好怎么跟墨夷宁提，他竟先主动问她了。 　　乔菀立刻点头：“好啊好啊！” 　　墨夷宁看她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眸子，低声道：“你不害怕？” 　　“不啊，我还挺好奇的……”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你现在知道问我怕不怕啦，当初让那些鬼来给我送钱的时候，怎么没注意一下！” 　　她嫌那些鬼长相骇人的消息，墨夷宁已经听它们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说了。 　　“当时太急了，”墨夷宁也有些歉意，“没顾得上好好挑选。” 　　又问：“钱还够用么？” 　　乔菀说：“现在够了。哎，当时那些鬼送来的东西里，有个药鼎，还帮了我很大的忙呢……” 　　她又说起炼药大赛的事。 　　有些事情，墨夷宁知道。比如她在炼药大赛拿了第一名，但他不知道其中还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细节。 　　乔菀讲得绘声绘色，言语神情里又流露出一些可爱的得意了，一边讲述，一边见缝插针地夸自己运气不错，也很努力，吃一堑长一智，聪明。 　　墨夷宁唇角漫出笑。 　　琪国靠近婆娑海的晚城正热闹，两人穿过街道，就看到了珠翠珍用夜明珠装点的闪闪发亮的招牌。 　　乔菀高兴道：“这家店还在哎！” 　　不仅还在，外面还排了很长的队。 　　乔菀连忙抓住墨夷宁的手腕：“快快快，我们去排队！” 　　和宁宁肌肤相触之时，手机在她的口袋轻轻一震。 　　乔菀知道这是又加互动值了，而且是50以上的互动值。只有超过50手机才会震动。 　　本来抓住宁宁的手腕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轻轻的震动像是着重号的提醒，提醒得掌心微微发烫。 　　两人走到珠翠珍酒楼的队尾。 　　排队的人里，有些是明显的恋人。男女依偎着，笑着，耳鬓厮磨地说着小话。 　　在晚城，每个女孩儿都人手不止一套珠绡宫的裙子，红的黄的蓝的，轻薄如纱，美轮美奂。 　　在墨夷宁眼中，没有人穿珠绡宫比乔菀穿得更美。 　　乔菀正踮脚张望，队伍有多长，估算多久才能吃上饭。除了这些，她还有点隐秘的想法在脑海里来回转，想了想，想了又想。 　　“宁宁，”乔菀回过身，和墨夷宁面对面站着，又微微低头，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只努力一本正经地说，“能把你的手给我吗？” 　　墨夷宁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把自己的右手伸给她。 　　乔菀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她心想，宁宁的手好大啊……比她的大了将近一圈，但并不显得粗笨，反而是很俊秀的手。 　　乔菀的五指穿过墨夷宁的指间，与他交握。 　　“是因为……”她想把早早想好的借口说出来，是因为肢体接触能增加互动值，完成任务或许就能进一步探究清楚那被谢招游称之为神品的玄器“手机”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奥妙和秘密…… 　　但她的话音戛然而止了。 　　墨夷宁合拢手指，握紧了她的手。 　　手机震了一下，又震了一下。 　　乔菀觉得自己的心也跳了一下，又跳了很多下。 　　好吧，她承认，不是因为什么互动值，她就是想牵手。 　　乔菀曾见过室友在宿舍楼下和男友牵着手聊着天依依不舍一两个小时不愿意上楼，那时她实在不懂大夏天在外面喂蚊子图什么。 　　可是和墨夷宁牵手的刹那，乔菀发现自己无法免俗，心里有一只小兔子在尖叫：牵手好快乐！想一直一直一直牵着！ 　　和在游戏里不一样，和在剧情篇章里牵年幼的宁宁完全不一样。 　　成年的墨夷宁宽大的手指几乎裹住了她的手。 　　那种快乐是近乎眩晕的。 　　之后的整个晚上，都笼罩在亮闪闪的光环里。珠翠珍的菜品非常好吃，晚城的人鱼舞蹈也非常美，琪国的酒也很好喝。 　　因为没有说什么借口，所以他们也都一晚上牵着手。 　　墨夷宁的手是冰冷的，但这么牵了一晚上，也硬是被捂出了淡淡的温度。 　　在海边玩了三四天，玩够了，两人回了天都。 　　乔菀说：“不是要去炼狱么？” 　　她还很期待呢！ 　　墨夷宁从天泽学院的藏书楼里借了几本书：“去那里之前，先把它们修炼了。” 　　乔菀：“……啊？” 　　“炼狱和大陆不一样，”墨夷宁说，“你修为还不够，若不休息些对应的功法，去了那里，恐被阴气侵蚀，毁伤修炼根本。” 　　乔菀明白了：“好，那我先修炼！” 　　其实墨夷宁是可以在炼狱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别说阴气，就是那些曾在人间凡下滔天罪恶的恶鬼，也休想靠近乔菀五步之内。 　　但是墨夷宁不知道自己能保护她多久。 　　所以她得自己多学一点，像《三不死》，像今天的这些功法，还有以后，他会为她找更多的适合她修炼的术法…… 　　…… 　　真正踏上炼狱的土地，已经是大半个月后。 　　炼狱空荡无人，也没鬼。 　　墨夷宁通过破坏炼狱内的诸多小禁制，撼动了大禁制，也撼动了与禁制连接的封印，最终成功毁掉了封闭炼狱六百多年的结界。从此，他即便身为鬼王，也不再受禁制规则束缚，能够自由出入炼狱了。 　　后果之一则是，其他恶鬼也能了。 　　所以这时候的炼狱，就没什么鬼留下。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待够了。 　　远远的，乔菀就看到了恶鬼道的山峰。虽然是从另一个视角看过去的，但心中也升起熟悉的亲切感：“宁宁，那个地方，我去过，我还看见你了，虽然没太看清。” 　　墨夷宁想到一年多前的那次异样，眼眸闪动：“那次，真的是你来了？” 　　“是天机玲珑阵把我送来的，我出来以后查过资料，天机玲珑阵是有把人送到天涯海角的能力，不是幻境，我应该是真的来过。” 　　“我要是……”墨夷宁嗓音微哑，“当时早点过去，或许就能早点见到你了。” 　　乔菀笑道：“现在也不晚。” 　　忽然，她怀中一件玄器响了一声。是当时因为负苍剑的交易，谢招游留给她的通讯器。 　　乔菀接通，谢招游的声音穿过来：“小乔儿，有个好消息。” 　　男声。 　　慵懒低沉，刻意卖弄。 　　墨夷宁垂眸想。 　　乔菀心里腹诽了一下小乔儿是个什么诡异的称呼，但面上还挺配合：“什么好消息？” 　　谢招游说：“我有虹下莲子的下落了。”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消息 　　谢招游说：“来安遥城, 我们见面谈，记得筹好金珠。千金楼的消息也是要收费的。” 　　然后就切断了通讯。 　　乔菀：“……” 　　墨夷宁淡淡问道：“此人可信么？” 　　如果不是后半句话，乔菀可能还会犹豫一下, 但谢招游既然提了要收钱，那消息多半是真的。 　　乔菀点头：“可信。” 　　墨夷宁说：“现在就去安遥城？” 　　他自然知道, 解毒是头等大事。只是刚来炼狱, 转瞬即走, 不论如何, 他心中都有些微妙的不悦。 　　然而乔菀却摇了摇头：“过两天吧。” 　　谢招游没催她立刻过去，反而让她筹金珠, 说明事情不紧急, 但昂贵。既然如此…… 　　“宁宁, 你说炼狱苦水里沉了很多金银珠宝对吧？”乔菀眼睛亮晶晶道。 　　墨夷宁点头。 　　乔菀欢呼：“那我们去捞捞看吧！” 　　墨夷宁顿了一下。 　　炼狱封印松动之前, 为了给乔菀多送点，他让鬼魂们反反复复捞了好几次苦水, 不知里面还剩多少东西。早知她对自己下水捞东西感兴趣，应该多给她留点…… 　　不过, 乔菀这样看他的眼神，抚平了他心里那一点儿不悦。 　　墨夷宁弯了弯眼：“好。” 　　…… 　　娅姹将自己的魂魄重新炼为一体, 修为差不多恢复, 结束了闭关。 　　走出她为自己打造的闭关室，却愣了一愣。 　　炼狱怎么没人了？ 　　神识铺开, 除了恶鬼道和细幽谷, 几乎感知不到鬼魂的存在。 　　发生了什么？娅姹心念急转, 她闭关也没用多久, 两三年罢, 怎么炼狱就空了？是浩劫？是灾厄？还是别的什么？ 　　神识终于触碰到一股强大的力量。 　　苦水, 墨夷宁回头，微微眯眼。 　　娅姹心中一惊，收回神识，直接前往苦水：“鬼王大人。” 　　墨夷宁“嗯”了一声。 　　娅姹问道：“炼狱这是怎么回事？” 　　墨夷宁的眼睛只盯着苦水，漫不经心道：“封印已破，禁制松动，去留随意。” 　　“封印破了？？禁制松动？？”娅姹震惊，她这是闭关了两三年，还是两三百年啊？！ 　　哗啦！ 　　一个少女从清澈水面冒出，笑靥如花，举着一串红璎珞道：“宁宁，这个怎么样？漂亮不漂亮？” 　　墨夷宁道：“漂亮。” 　　娅姹：宁宁？？这叫得谁？鬼王？好像是，但不确定。不，不可能吧！ 　　鬼王凶名在炼狱谁人不知？ 　　又定睛一看，那少女也有些眼熟。 　　进入炼狱前的记忆涌上脑海，娅姹叫道：“乔菀？” 　　“娅姹姐姐？” 　　乔菀游到岸边，把璎珞放在她之前已经捞上来的珠宝堆里，跟娅姹挥了挥手，笑着打招呼。 　　她对宁宁介绍娅姹：“这就是无方秘境藏宝阁主人，我登上第二十三层后，娅姹姐姐就把藏宝阁给了我，这个藏宝阁后面帮了我很多。” 　　娅姹笑道：“哪里。” 　　她心中暗暗震惊，原来刚才那声宁宁真是叫的鬼王，看来这乔菀姑娘也不是一般人。 　　乔菀这两天心情一直很好。 　　刚到炼狱时，她还有点担心隋秋河找过来，不过墨夷宁说炼狱是他主场，隋秋河不会来自讨苦吃，她想了想，便稍微放下些心。 　　之后，就沉迷在苦水捞东西了。 　　捞宝物和抽卡是异曲同工之秒，拨开水底沉的砂砾，露出亮闪闪的宝石，每当这时，乔菀心中就会涌出快乐和满足。尤其是苦水珍宝的“爆率”可比高级玄晶的“爆率”高多了。 　　这几天乔菀也开了补偿奖励的玄晶，好多都是三四级。放在她刚穿过来的时候，能有这些玄晶，她肯定大呼暴富。但现在嘛，她的眼界已经提升了，需求也不可同往日而喻。 　　一想到谢招游说让她筹钱，不知道这次又要敲诈她多少金珠。 　　在炼狱参观完毕，乔菀和墨夷宁启程去安遥城。娅姹说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能干点啥，就跟他们一起去。她死后就被困在无方秘境藏宝阁，也不知道如今的天玄大陆是什么样。 　　到了安遥。 　　熟悉的城。 　　鸣翠铺还开着，生意一如既往地好。 　　乔菀拉着墨夷宁给他介绍自己的第一桶金由来，那掌柜还跑了出来，毕恭毕敬地和她问了好。 　　来来往往的人，议论着近来安遥城中的大事小事。 　　“兄弟，山里的日子太苦了，等这批药材卖了，我得去酒楼吃香喝辣，痛快一番！” 　　“最近王家酒楼大酬宾！你赶上好时候了。” 　　“哦？王家酒楼遇到什么喜事了？” 　　“你知道，王家不是一直被蛟龙队压着，酒楼也一直任他们吃喝，蛟龙队嘴上说会分手上的单子给王家，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甚至蛟龙队还一直想要王家的小女儿和小儿子……” 　　“啧，那江蛟真不是东西。” 　　“可不嘛！不过他实力强横，在安遥城谁敢惹他，结果你猜这么着？就半个月前，蛟龙队进莽苍猎玄兽，去了十五个人，只回来五个！那五个是后来入的蛟龙队，据说侥幸躲过一劫，江蛟得罪了人，专门来杀他的……” 　　“那这不是大快人心！” 　　乔菀听得抿了抿唇，低声跟墨夷宁说：“所以人不能做坏事，恶有恶报。” 　　墨夷宁笑道：“嗯。” 　　安遥城的千金楼也一如往常，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乔菀一进去，谢招游就现身：“你还知道来啊，我还以为你不用解——” 　　看到她身边的墨夷宁，谢招游一顿：“这是？” 　　乔菀说：“墨夷宁。” 　　谢招游：“哦……” 　　他笑了笑：“炼狱之主，鬼王大人，久仰。” 　　墨夷宁颔首。 　　谢招游：“……” 　　这人也不知道跟他客气两句，也对他说一句久仰吗？ 　　“你真的有虹下莲子的消息了？在哪？多少钱？”乔菀迫不及待地问。 　　谢招游看了眼墨夷宁。 　　鬼王不愧是鬼王，浑身都散发着阴冷鬼气，看人的目光也是森冷无情的，和活泼可爱的乔菀站在一起很不搭。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但谢招游也意识到，鬼王过来，多少有给乔菀助阵的意思。 　　但他会怕鬼王吗？ 　　谢招游报出一个价格：“两万金珠。” 　　乔菀本以为会很贵，没想到才两万，高兴道：“那我现在就能给你！” 　　其实原先两万只是定金。 　　谢招游咳了一声：“两万是单单消息的钱，二十万，消息告诉你，我还能亲自为你去把虹下莲子取来，一劳永逸，怎么样？” 　　“不用，”乔菀没说话，墨夷宁先开口了，“想来谢楼主能去的地方，我去也不成问题。” 　　“那是自然。”谢招游哈哈一笑。 　　唉，他心里叹了一声，看见墨夷宁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单大生意做不成了。 　　乔菀把两万金珠给了他。 　　谢招游就告诉了他：“千金楼有自己的猎团和探索小队，旨在帮客户寻找他们所需的东西，虹下莲子就是其中的意外收获，不会所在地机关重重十分险峻，因为我手下的人没能取来，只带来了消息。” 　　乔菀听得聚精会神。 　　谢招游说：“莽苍山脉，往里面走一百里，有一座双子峰，两峰之间的山谷极深，还有一条湍急溪流，溪流日经月累地冲刷，尘泥散开，露出了一座洞府，洞府之内，是上古神君陨落后留下的小世界，里面珍宝秘籍无数，其中就有虹下莲子。” 　　这消息真不止两万。 　　谢招游心想，毕竟里面虽有虹下莲子，但不是只有虹下莲子。 　　乔菀把重点记好，认真道：“多谢。” 　　谢招游笑意盈盈道：“有空再来啊，小乔儿。” 　　乔菀：“……谢楼主，上次忘了跟你说，别这么叫我，太奇怪了。” 　　她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墨夷宁几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消息买到了，也该离开了。 　　他牵住了乔菀的手，温声道：“我们走，菀菀。”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谢招游：“……” 　　啊，感觉今天自己亏得好惨。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觅春 　　莽苍山脉往里一百里。 　　这比猎团平时狩猎的范围要深一些, 双子峰平时大家也能看见，不过很少有人去。至少在安遥城的这一波猎团，修为还不足以深入其中。 　　莽苍山脉越深的地方, 植物生长越茂盛。 　　抵达双子峰山谷的，除了墨夷宁和乔菀, 还有娅姹等几个恶鬼, 那几个恶鬼对鬼王忠心耿耿, 墨夷宁到哪他们到哪, 听候差遣。 　　而跟着乔菀的那批鬼，也还在。平时不露面, 但关键时刻乔菀有什么需要, 它们就会去办。 　　不过自从鬼王本人来了以后, 它们的用处就少了很多, 只能跟在大佬身边混混日子这样。 　　娅姹稍有不同。 　　她听说过鬼王威名，但基本上没实际经历过。魂魄分成两半, 在炼狱的那一半，也是在细幽谷浑浑噩噩度日, 没留下什么深刻的记忆。 　　她自己不是卑躬屈膝的性格，加上和乔菀关系不错, 因此和他们关系更像朋友。 　　两人加众鬼, 光墨夷宁一个帝君大圆满，就足够穿行到莽苍山脉更深的地方, 他要是吃点苦头, 现在的修为甚至能触碰到“边界”。 　　所以到双子峰, 一点难度都没有。 　　如谢招游所说, 双子峰山谷被一条溪水日夜冲刷, 该露的已经露了出来, 只要细心，就能发现别有洞天。 　　洞府有前人留下的禁制。 　　墨夷宁和恶鬼道禁制斗了这么多年，研究书籍不知读了凡几，这前人禁制算不上多么高明，他轻松就揭开了。 　　“菀菀，跟在我身后。” 　　穿过洞府狭长的走道，宽阔明亮的世界出现在乔菀眼前。 　　这个“小世界”，和乔菀见过的无方秘境、阆苑相比，是真的“小”。大概一个体育场馆大小，一眼就能看到边界，到处散落着珠宝，还有无数画像和哀婉悼词，画像和悼词的主人公都是同一个人，一个温婉清丽的女子。每一篇悼词都能看出小世界主人的痛彻心扉，爱她极深。 　　“我认识她。”娅姹忽然开口。 　　“你、你认识？”乔菀愣了愣。 　　按照谢招游给的信息来看，这个小世界是神君陨落遗留，至少是千年以前就陨落了。 　　“她……”娅姹顿了顿，冷笑一声，“死得好。只是不知道，这又是哪位痴情人的墓。” 　　接着，乔菀听到了一个终极绿茶海王的故事。 　　这个看起来温婉清丽的女子，有着一颗无底洞一样贪婪的内心，要很多很多钱、功法、秘籍、丹药，最好能直接把毕生修为给她继承，让她无需劳累即可一路突破至巅峰；她还要很多很多爱，一个人的不够，要千千万万人才好。 　　“她很聪明，”娅姹说，“相比较而言，那些为了她丧失自我、摇尾乞怜、患得患失的男人，很愚蠢，估计这个小世界的主人就是蠢货里的一员。这里的这些珍宝，应当也是他搜集来讨她欢心的。那些男人为了这个女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言语里流露出难以遏制的丝丝恨意。 　　娅姹被困于藏宝阁的心结，来源于此。 　　一千多年前，娅姹十六七岁时，爱上了一个男子。男子英俊潇洒，出身世家，修炼天赋出众，自小刻苦，也有斐然文采，在娅姹眼里，他无一不好。 　　他们一同在大陆闯荡，经历许多惊险有趣之事，感情愈发深厚。 　　后来他们遇见了她。 　　画像中的女子，姣姣。姣姣彼时和娅姹年岁相差无几，但因兄长得罪了人，致使她也遭到牵连，十分可怜，他们便救下了她。 　　过了不久，娅姹就撞见自己的恋人和姣姣相拥相吻，海誓山盟。 　　姣姣梨花带雨，一脸慌乱，左一个姐姐对不起，右一个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沈郎。 　　还说待她到觅春阁，就会与他们分别，再也不往来。 　　沈郎也赌咒发誓，只是喝了酒，一时意乱。 　　娅姹信了。 　　她和沈郎把姣姣送到了觅春阁，自以为事情终结。纠结了一段时日，因舍不得沈郎，最终原谅了他。又过了些日子，她提出带沈郎回山，见她师父师母，谈一谈婚事。 　　结果，她的好沈郎，杀了她师父师母，也想要把她杀死。他几乎成功了，是师母拼着最后一口气，给了她生机。沈郎拿走了山上最贵重的一双鸳鸯剑，后来娅姹才知道，那双鸳鸯剑，是姣姣说想要的。柔情蜜意，说要和沈郎做一对“鸳鸯”。 　　娅姹讲到这里，听得乔菀拳头硬了。 　　乔菀问：“后来呢？” 　　“后来……”娅姹淡淡道，“我把他杀了。不仅把他杀了，还杀了他父母祖辈，他疼爱的小妹，他多年至交好友，甚至他养的那几只白狮……哼，我是先让他看见自己亲友爱宠是如何惨死，再一片片割他的肉，抽空他的丹田……可惜没能连姣姣一起杀了，那时她已经勾搭上了神君，受宠得很，我没那个实力下手。” 　　乔菀：…… 　　娅姹下炼狱的原因找到了。 　　“奇怪，”娅姹似乎也是想到了这节，“她难道死得魂飞魄散了，怎么没见她也进炼狱受罚？” 　　乔菀忽然想到：“你刚才说，把姣姣送到了觅春阁……” 　　她从储物戒里把那张藏宝图拿出来，铺展开来，指给娅姹看：“是这个觅春阁吗？” 　　在“恶鬼道入口”旁边不远。 　　娅姹挑眉：“是，怎么了？” 　　乔菀呼出一口气：“你是从那个大陆过来的？” 　　娅姹说：“什么这个大陆那个大陆？” 　　乔菀拿出另一张现在天玄大陆的地图，解释了一番。 　　两人凑在一起讨论世界的秘密和真相，那边墨夷宁在小世界里找虹下莲子。 　　这小世界主人所有装有珍宝的匣子上都加了阵法封印，那是一道幻阵，在幻阵里，需要做出正确的选择，才能解开封印，拿走匣子里的东西。 　　墨夷宁检查过，散落在外面的东西里，没有虹下莲子，那就只能一一检查匣子了。 　　也就要一一经历幻阵。 　　幻阵的主人公，仍然是画像中的女子，她会做出一些寻常男人很难忍受的事情，譬如将认识不久的陌生男子认作兄长，甚至有亲密之举，一旦被发现，便泪水涟涟，说他们之间绝对清白，若是不信，她愿以死相证。 　　墨夷宁当然不信，他又不瞎。 　　不过若是选择不信，女子虽不会真的去死，但幻阵封印就无法解开。 　　必须选择信任才行。 　　幻阵经历得多了，墨夷宁也摸索出了规律。要绝对信任，要绝对宠爱，她要星星，绝不能给她摘错成月亮，她愿意花你的钱，承接你的修为，是你的荣幸，她要自由的空间，要你心无旁骛的爱，也要她认的兄长、弟弟，也有众多男性好友……当然，要相信，始终相信，她是爱你的。 　　墨夷宁：“……” 　　他恍惚了。 　　甚至微妙地觉得学习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莲子 　　娅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但她记得一千年前这片大陆发生了什么。 　　因为认知不同，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好一会儿才真正对上话。 　　“天玄元历, 九千年吧，”娅姹说, “大概这个日子, 大陆上爆发了一场诸神之战, 不光陆地, 据说海里、恶鬼道也不平静，到处都杀得天昏地暗, 当时大陆上的高手, 圣者以下犹如蝼蚁, 帝君往上也是遍地尸骸……” 　　娅姹顿了顿：“我怀疑我就是那个时候死的,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诸神大战，我被误杀。” 　　乔菀：“嗯……有道理。” 　　“不过你说如今大陆可能被一分为二, 那也是有可能的，”娅姹说, “当时战争之激烈, 劈山断海，也不无可能。” 　　乔菀整合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信息, 看向娅姹, 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听说过罔墟吗？” 　　娅姹想了想, 摇头：“没有。” 　　乔菀问：“那千年多前, 两边大陆还没有分割的时候, 玄兽, 尤其是六级以上的高级玄兽，生活在何处？” 　　娅姹说：“当然也在天玄大陆上。人类的神君之间大战，玄兽之间也在厮杀，越是高级，越是一出手就死伤无数。” 　　娅姹意识到了什么，问道：“怎么？现在大陆上没有玄兽了？” 　　“有还是有的，”乔菀说，“不过六级以上很少很少了。” 　　……似乎全在罔墟里。 　　听白虎它们说，在罔墟，它们是有“家族”的，白虎一族，朱雀一族，还有许多其他玄兽。乔菀虽未能一一见到，但应该不是假的。 　　当乔菀发现阆苑本质是一个“小世界”之后，她也想过，或许罔墟也只是个小世界。 　　但听了娅姹说的，乔菀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当年天玄大陆也许不是被分成了两半，而是分裂成了更多的部分，现如今的天玄大陆是一部分，罔墟是一部分，还有更多其他的部分…… 　　“菀菀。” 　　墨夷宁忽然说话，乔菀回头，苍白宽大的手掌递到她面前，上面躺着一把红色莲子，小巧莹润，仿若红豆。 　　乔菀惊喜：“虹下莲子？” 　　墨夷宁点头。 　　装有虹下莲子的匣子上镌刻的幻阵，展示了小世界主人是如何跋山涉水，追至一道千年难遇的雷劫雨后彩虹脚下，又是如何细心呵护虹莲生长结出莲子，最后捧着虹下莲子去给姣姣。 　　彼时姣姣已是帝君，身边不缺什么，只缺能让她修为更进一步彻底成神的东西，可惜虹下莲子不属这范畴。姣姣当普通莲子吃了两颗，夸了句是好东西，但她不能要，她最近最发愁的，还是固本清源丹，这是能够在历劫时帮助稳定心性的丹药，极其珍贵。 　　小世界主人黯然道：“我记得一百多年前，你曾说，你喜欢虹下莲子，它总是让你想起你的母亲，她曾在你年幼时一粒粒剥了这珍贵无比的莲子喂你……” 　　姣姣眼睛微微发红，低头浅笑：“没想到你还记得……只是师父说冲击神君境界，要整理好前尘亲缘，免得历劫不成反生心魔，所以……” 　　到了这里，就要由墨夷宁做出反应。 　　有了之前的经验，即便墨夷宁看出这女子不过是在装，所说也不过是拙劣借口，她不过是想利用小世界主人索要其他东西……但墨夷宁还是闭了闭眼，直接给她道了歉。 　　“是我的错，这些日子，一心想着莲子的事，以为你吃了莲子，能开心些，却没有关注你真正焦心想要的是固本清源丹。我这就去给你找固本清源丹。” 　　满分答案。 　　幻阵封印应声而破。 　　墨夷宁就这样拿到了虹下莲子。 　　乔菀不由感叹：“这个小世界的主人，真的，未免太舔了……” 　　墨夷宁说：“拿到我们需要的东西就好。” 　　别的细枝末节，不必在意。 　　“嗯，”乔菀点点头，对墨夷宁笑，“辛苦宁宁啦！” 　　收下莲子后，乔菀想起来什么，又问娅姹听没听说过扶春碧和照夜红。娅姹仔细想了想，说没有。 　　乔菀叹了一声。 　　墨夷宁的手掌落在她肩上，下意识替乔菀整理了一下头发，拂去她颊边碎发。 　　乔菀舔了下有点干燥的唇，刚刚和娅姹说了这么久的话，一停下来，便觉唇舌干燥。 　　墨夷宁拿出一壶甘甜解渴的灵泉水，递到她唇边。 　　乔菀有点惊讶他竟然如此准确及时地把握住了她的需求。 　　见乔菀没有动，墨夷宁的第一反应是：她不喜欢这个口味？ 　　忽然，灵泉水被乔菀捧走，她眉眼弯弯地说：“谢谢宁宁。”仰头大口喝了起来。 　　墨夷宁看了她片刻，垂下眼睫，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得让自己的脑子里想点别的。 　　譬如乔菀剩的时间还有半年，而她所需的东西，除了扶春碧和照夜红，还有凤凰火和陨星鼎。 　　这两样东西，都在凛国光明殿。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十五 　　乔菀只从谢招游那里买了虹下莲子的消息, 即便这里除了莲子还有很多其他珍宝，但她都没拿。 　　他们前脚离开，谢招游后脚就来了。他思来想去, 还是放不下心，想来看看情况。结果发现乔菀居然这么守规矩……谢招游心想, 这样一来, 两万金珠也不算亏了。 　　只是, 她是如何与鬼王有了交情？ 　　炼狱封印破了也才没多久吧？ 　　…… 　　药材收集的越来越全。 　　当事情越来越接近成功, 乔菀也越来越害怕失败，功败垂成, 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而且她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寒冬正在慢慢的过去, 二月春风似剪刀, 虽然还带着凛冽的寒气, 但已经步入了春天。 　　乔菀还剩下的时间，只有不到半年。 　　从安遥城回来以后, 她和墨夷宁又住回了天泽学院里。 　　和之前一样，在进行下一个阶段之前, 墨夷宁希望乔菀能够修习玄技、提升修为。有墨夷宁在侧，所有修为突破会遇到的障碍, 他都能为乔菀抚平。 　　墨夷宁能感觉到, 乔菀肉眼可见的焦灼了很多。 　　“别急，”墨夷宁垂眸说, “沉下心来, 认真修炼。等突破到王者, 我就带你去光明殿取陨星鼎和凤凰火。” 　　乔菀愣了愣。 　　“光明殿有陨星鼎？” 　　“嗯, ”墨夷宁说, “光明殿所崇拜的圣物, 就是千年前陨落的星辰。” 　　乔菀知道光明殿有一颗陨落的星辰。 　　陨星鼎，自然是由陨落的星辰——陨石制作而成。 　　她本来想的是自己努力从别处搜集陨石，然后再请人打造。 　　不过现在墨夷宁居然告诉她，光明殿有现成的陨星鼎，不仅如此，光明殿还有凤凰火。 　　“凤凰火也……” 　　也在光明殿？ 　　乔菀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去罔墟寻找凤凰才对。 　　而且她也的确进去找过好几趟。 　　朱雀带着她在罔墟大地上翱翔，四处打听凤凰的踪迹，但遗憾的是，那样非梧桐不栖、醴泉不饮的娇贵鸟儿，如今好像确实已经没有了踪迹。 　　乔菀问墨夷宁：“光明殿有陨星鼎还算说得通，但怎么会有凤凰呢？如果光明殿有凤凰的话，大陆上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这种事情应该很容易传开才对。” 　　墨夷宁说他本来也不知道，直到在炼狱听见恶鬼谈论。 　　“光明殿与其说是拥有了一只凤凰，不如说是囚禁了一只凤凰，那是一只八级玄兽，不管是放到过去还是现在，都可以说是稀少强大，但可惜不是隋秋的对手。隋秋河甚至不屑于与它缔结召唤契约，让它成为自己的召唤兽，而是把它困在了光明殿，日日夜夜为光明殿提供光明与温暖。” 　　凛国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地方，而且那种寒冷并不是普通的寒冷，是带着玄气的、钻心刺骨的寒冷。 　　而那只八级玄兽的凤凰火焰，正好能驱散那寒冷。 　　乔菀又问道：“隋秋河和光明殿到底是什么关系？” 　　上次他还带着光明殿圣女出现在辽漠。 　　墨夷宁说：“隋秋河和光明殿表面上没有什么关系，但实际上关系非常的密切。”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乔菀敏锐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墨夷宁缓缓开口：“光明殿最早是由一个国家的人建立的，不是如今的七国，而是生存在大陆极北最寒冷的、一个叫做冰之国的国度。” 　　冰之国。 　　炎之国。 　　尸之国。 　　这三个国度有着如此相似的名字，必然有着相似的内在联系。 　　乔菀觉得，或许有些事情也能说得通了。 　　“隋秋河就是冰之国走出来的人，”墨夷宁唇角泛起一抹冷笑，“这也是为什么，他知道尸之国有能够帮助人修炼的秘境，或者叫福地。因为冰之国也有。” 　　乔菀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这些消息墨夷宁不是一下子就知道的，当年他在尸之国有点浑浑噩噩，祖父和祖母和他隐晦地说了很多，到了炼狱之后，和其他鬼恶鬼——尤其那些年岁悠长的恶鬼交流时，方才慢慢拼上所有的碎片。 　　恶鬼道和细幽谷有不少从千年以前就进入炼狱的恶鬼，比如那个鬼王。 　　它们虽然神志都有异样，或是魂魄不全，但墨夷宁也从它们那里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当初在天泽学院，隋秋河问他尸之国是不是有和神陵洞相似的地方，只是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个“确认”。就算他当时足够警惕，不回答或是说谎，也不会妨碍最后的结果。隋秋河早就盯上尸之国了。 　　“光明殿是由冰之国的幸存者建立的，之所以是幸存者……”墨夷宁沉声说，“因为隋秋河最先灭的，就是他自己的家人。” 　　隋秋河有悲惨扭曲的身世，这也造就他成为了一个悲惨扭曲的人。 　　陨星鼎、凤凰火。 　　要去光明殿拿…… 　　乔菀有点担心。 　　她自己这段日子，修为在宁宁的指导下是突飞猛进，但墨夷宁自己的修为却始终没有突破。从帝君大圆满到神君，或许需要一点玄学。到了这个层次，基本上已经没有可以参考的对象。 　　墨夷宁在天泽学院的时候，几次去拜访了泽萦神君，但在乔菀看来，好像也不是很有收获的样子。 　　“不要想太多，”墨夷宁说，“集中精神，运转玄气。” 　　怎么可能不想太多。 　　被墨夷宁押着修炼时，思绪还能被宁宁和修炼这两件事占满，可是一停下来，尤其独处时，乱七八的想法，就像泉水一样，咕嘟咕嘟从乔菀的脑海往外冒。 　　忘忧丹起的作用在渐渐的变小，时间越流逝，乔菀心里越是沉重。 　　她开始想，如果我解不了这个毒，那么我该怎么办？ 　　又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就像之前在神骸山上所想，真解不了毒，她能做的就只有享受她生命剩下的日子。 　　其他的就随缘吧。 　　修炼和胡思乱想之余，乔菀就和墨夷宁到处吃喝玩乐。 　　《宁宁养成计划》游戏里的小漫画已经攒出来两副。 　　乔菀在这过程发现，宁宁不反感她对他动手动脚，反而还挺顺水推舟，偶尔也会反客为主。 　　她忍不住想，墨夷宁应该也有一点点点喜欢她吧。 　　乔菀不敢想多。 　　她两辈子加起来才多少岁？宁宁虽然身在炼狱，环境比较单一，但也活了六百多年，说不定是老狐狸里的老狐狸。 　　还有就是……乔菀担心自己活不长，所以不去想关系进一步的事。 　　转眼，就到了二月十五。 　　十五前，乔菀就例行购置了一大批的忘忧丹，准备度过这么一个她已经开始觉得痛苦的夜晚。 　　这是墨夷宁来了之后，她的第二次毒发之夜。 　　第一次是一月十五，那时刚和宁宁见面不久，两人还没有特别熟悉，墨夷宁没提，乔菀也就没说，只默默独自度过一夜。 　　这一次，墨夷宁提了。 　　“十五要我陪着你么？” 　　乔菀愣了一下，旋即连连摇头：“不用。” 　　这短暂的一瞬，她意识到，她不希望墨夷宁看到她毒发的样子。 　　满身鲜红花纹的模样并不好看。 　　这些花纹甚至在没有毒发时，已经清晰地显露在她部分皮肤上，手腕，脊背，被黑发遮住的后颈。仿佛是什么东西，在一点点从体内涌出，占据她，吞噬她。这样血色的纹路每多一朵，她就离死亡更近一分。 　　除此之外，还因为过度的疼痛会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很狰狞。 　　乔菀知道，她是有点喜欢墨夷宁的。 　　没有人想在心上人面前露出狼狈不堪的丑态。 　　“不用你陪我，”乔菀强调，“我自己一个人能行。你也别用神识偷偷看我！” 　　墨夷宁带着一点儿笑意道：“好。” 　　想了想，乔菀有点报喜不报忧地说：“反正一晚上过去就好了，你就算在，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买好了忘忧丹，吃完睡一觉，一切就过去了。” 　　墨夷宁深深地注视着她。 　　他觉得和乔菀见面之后，其他的都很好，只有一点，就是在一些事情上，乔菀反而不如跟他隔着天涯海角用玄器对话时坦诚。 　　以前乔菀会跟他叫，毒发好痛苦啊，受伤好疼啊，或者是今天又遇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赚钱太难了……这些负面但很真实的情绪表达。 　　然而真正见了面，乔菀反而缩起来了。 　　她时不时会出现一种拘谨的、忐忑的、对于自己情绪的隐藏。 　　现在的彼岸毒发，已经不是一晚上过去就好的事。但乔菀在他面前偏偏这么说，甚至还带着笑。 　　乔菀在他面前展现的更多的是积极和快乐，但墨夷宁仍然从一些小事上察觉到，其实她的心情在变得沉重，乃至是在逐渐失去希望。 　　二月十五，傍晚，太阳西沉。 　　墨夷宁站在乔菀花草繁盛的院子里，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用我陪你？” 　　乔菀说：“真的不用！” 　　墨夷宁并不掩饰他的担忧，乔菀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顶不住，便召唤出白虎：“这毒都跟了我两年多了，我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实在不行，我今晚就让白虎陪我，有什么问题让它叫你，怎么样？” 　　墨夷宁沉默片刻，低低“嗯”了一声。 　　他看着那只白色的大老虎，手指动了动，心想，到底是玄兽可爱，她愿意让它作陪。 　　乔菀对他挥挥手，进了房间。 　　墨夷宁也回到自己的院子，他们俩的院子离得很近，墨夷宁尊重乔菀的意愿，没有铺开自己的神识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只坐在庭院石凳，离她不远的位置，凭借眼睛和耳朵注意她那边的动静，隔着院落矮墙陪伴着她。 　　乔菀现在面对彼岸毒发……怎么说呢，虽然痛苦，但已逐渐熟练，忍耐力也提升了一点。 　　如今她买的都是最高品阶的忘忧丹，不是最高品阶，对现在的彼岸已经没用了。 　　最后一线阳光湮灭在天际，乔菀已经吃了好几颗忘忧丹。忘忧丹味道微甜，当糖豆吃感觉也不错。彼岸花在塔肌肤上盛开，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疼痛。乔菀咬咬牙，继续咽丹药。 　　花在盛开，在生长，在蔓延。 　　乔菀渐渐感觉到了不对。 　　忘忧丹没有完全压下那些细密剧烈的疼痛。 　　还是……很难受。 　　乔菀知道，是症状又严重了。 　　“姐姐？”白虎发现乔菀脸色惨白，止不住地发抖冒汗。 　　“唉……”乔菀勉强叹了口气，跟白虎说，“小白，要不你把我打晕了吧。” 　　白虎大惊失色。 　　它脸上的胡须抖了抖：“姐姐，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那怎么办？”乔菀喃喃自语。 　　她抱着匣子蜷缩在床上，一边吃丹药一边给自己灌酒，忘忧丹起不到应有的效果，她就寄希望于把自己灌醉晕过去。但最终结果只会是昏昏沉沉的醉酒和疼痛结合，痛苦加倍。 　　不能再让白虎待在房里了。 　　看着它那锋利的爪子，乔菀都怕自己做出丧失理智的行为。 　　“小白，你先回罔墟小院……” 　　她话没说话，白虎猛地起身，撞开房门，蹿了出去。 　　“诶？” 　　乔菀还没反应过来它干什么去。 　　很快，墨夷宁就来了。 　　乔菀：“……” 　　“啊。”她混沌的思绪更复杂了，只本能地用被子蒙住脑袋。 　　被子很快被拉下去了。 　　这是墨夷宁第一次这么近、这么清晰地看到乔菀毒发的模样，她平日白皙光滑的脸上，这时都是密密缠绕的红色花纹，眼睛也泛着红，唯有嘴唇白得吓人。 　　乔菀看他漆黑眼珠一错不错地注视自己的脸，她有点急了：“叫你不要进来！” 　　白虎两只爪子搭在床沿，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期待这个男人能让姐姐不那么痛苦。 　　它能感觉到，他很强大。和它族中最厉害的长老差不多，给它的感觉都是深不可测。 　　“小白，你……”乔菀混茫中迁怒地瞪它一眼，怪它把墨夷宁引了来，干脆利落地把白虎收回了罔墟。 　　真到了跟前，墨夷宁才发现，他对彼岸束手无策。 　　收回白虎，乔菀目光游移片刻，终于还是落到了宁宁身上。 　　看到他有点发愣的神情，她抿了抿唇，甚至微微地笑了一下，低声说：“我就说吧，你来了也没什么用，有些东西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你知不知道？” 　　乔菀神思已经模糊不清，她身体发烫，自发地靠近冰凉，手下意识搭到了墨夷宁的手上。 　　墨夷宁的手是冷的，正好用来降温。 　　“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唯物主义知道吗？”她近乎呓语着，把脸贴到了墨夷宁的手背上，手机在枕头边上震了震，“宁宁，我很难受……” 　　墨夷宁脱下靴子，在床上抱住了乔菀。这样抱起来，感觉她更小了。 　　“热吗？”他问。 　　乔菀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墨夷宁缓缓脱下自己的衣服。 　　乔菀本能地贴到他身上。 　　虽然热并不是毒发带来的痛苦和难受中最主要的部分，但乔菀还是奇异地感觉到了一种慰藉。 　　“宁宁，你有腹肌。” 　　“嗯。” 　　“宁宁，你的腰好细。” 　　“嗯。” 　　“宁宁，你……” 　　她一边含糊地说话，一边到处乱摸，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大陆。 　　墨夷宁被她摸得火都要起来了，忽然，温热的液体滴在他冰冷苍白的手臂上。 　　乔菀额头抵着墨夷宁的肩，小声说：“宁宁，我不想死。” 　　霎时间，什么邪火，都被她的眼泪浇灭得一干二净。 　　墨夷宁拍了拍她的背，喑哑道：“嗯，我知道。” 　　她是那么努力，努力做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三个字。 　　“不想死”。 　　“活下去”。 　　他会帮她的。 　　帮她把所有的解药材料都找到，帮她解毒，他一定要让她活下去，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翌日 　　在墨夷宁的陪伴下, 乔菀捱过了一晚上。终于天亮，她精疲力尽，沉沉睡去。 　　墨夷宁替她擦了脸上和脖颈上的汗, 给她盖上薄被。 　　乔菀的眼睫也是湿漉漉的。 　　墨夷宁看了她片刻，低头, 吻了一下她的眼。 　　而后, 他起身穿好衣服, 踏出她的房间, 并为她关好房门。 　　乔菀醒来时，太阳低悬天际。天色昏暗, 她迷蒙了好一会儿, 没有分清楚现在是早晨还是傍晚。 　　她下意识摸出手机看时间, 却看到《宁宁养成计划》里弹出来一排互动值增加的信息, 一排，她划了一下, 发现一时间都划不到底。 　　乔菀：“……” 　　昨晚的记忆忽然开始攻击她。 　　救命！ 　　她都干了些什么！ 　　乔菀一边回忆，一边尴尬得无地自容。她把手机丢到一边, 生无可恋地瘫回床上，被子蒙住脑袋, 不愿意面对现实。 　　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越不想回忆起来，越是在脑海里纤毫毕现。 　　宁宁的腰, 宁宁的肌肤, 宁宁有力的手臂, 宁宁在她耳边哄她的低哑声音…… 　　宁宁的腰真的很细。 　　八块腹肌。 　　肩膀比她想象的宽, 整个上半身的身材极好, 平时穿着宽袍大袖根本看不出来…… 　　本该是多么暧昧又美好的场景。但是……虽然记不太清了, 但她昨天晚上哭的时候肯定把眼泪鼻涕都蹭到他身上了。 　　乔菀木然想：不如死了。 　　她调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心态，才起来洗漱，换了衣服。 　　在桌前坐了片刻。 　　乔菀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伸手时看见了她手腕上颜色愈发深刻的彼岸花。其实单看还蛮好看的，但是毒发时她身上脸上密密麻麻都是，那样子肯定跟“好看”两个字没什么关系。 　　她心思百转千回，上上下下，忐忑不安。 　　不敢出去找墨夷宁，希望他能来主动找她，一转念，心想还是再给她几天时间静静吧。 　　可真的一直等到入夜，外面都一点响动也没有，乔菀又忍不住想，宁宁果然是嫌弃她了吧…… 　　笃笃笃。 　　响起了敲门声。 　　乔菀一个激灵，手指攥紧了，抬高嗓音问：“谁？” 　　回答她的是一道苍老晦沉的声音：“是我，顾宵。” 　　乔菀呼出一口气，不知道是放松更多还是失落更多。 　　她起身给顾宵开了门。 　　月光下，顾宵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白瓷碟上摆着玄桂花糕、紫莲糕、梦果团子……还有两壶果酒。 　　他没有进门的意思，只把吃食递给她。 　　乔菀迟疑道：“这是……” 　　顾宵说：“墨夷宁说，你要是一直到晚间还不出门吃东西，就让我送点吃的给你。他说你喜欢吃这个。” 　　乔菀抿了下唇，接过托盘，小声嘟囔：“他怎么不自己来送？” 　　顾宵看了她一眼，沉沉道：“他去凛国了。” 　　乔菀手抖了一下：“什么？” 　　托盘差点倾翻，顾宵扶住。他苍老的瞳子里有几分洞悉，几分讥诮：“他本来只让我跟你说，他有事要去办，过段日子就会回来，让我在学院里照应你一二。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乔菀低声说：“谢谢。” 　　顾宵顿了顿，说：“他……他终究不是正常人，还和这天下至强的神君有着你死我活的血海深仇，你若要跟着他，终会被牵连。” 　　“我知道。” 　　顾宵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 　　他脸上的复杂表情全都沉下去，只剩下老者惯常的淡漠：“我既答应了他照拂你一二，你在学院里有事，都可以来找我。” 　　乔菀又道了声谢。 　　顾宵离开后，乔菀回房把托盘放到桌上。点心还冒着热气，果酒也是温，但她却食不知味。 　　墨夷宁去凛国，十之八九是要去光明殿替她拿东西。可是当初他们明明说好了，他们要一起去，乔菀为此刻苦修炼，就为了到时和宁宁好配合。他们是有计划的。 　　光明殿在原着里有一段比较重要的戏份，乔菀印象深刻，作为一个有“信仰”的门派，每年会有几天，他们会举办盛大的祭祀活动，每当这时，光明殿里只会留下圣女，其他人都要出去，仰拜雪山和陨石。 　　这时是光明殿殿内力量最空虚的时候，他们可以趁机潜入其中，取走陨星鼎和凤凰火。 　　乔菀忽然想到，其实，算算日子，光明殿的祭祀活动，可能就在这几天了。 　　她立刻起身，推门出去，去做确认。 　　顾宵刚回自己的院子不久，便见少女提裙飞跑过来。 　　乔菀本来经过一夜毒发折磨就有些虚弱，这下更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会儿，气息稍平，她立马开门见山：“方离是不是随嵇远山老师去凛国历练了？” 　　顾宵挑了下眉：“你怎么知道此事？今天刚定下，明日启程。” 　　乔菀点点头。 　　转身又跑去找嵇远山。 　　冰冷月光下，她叩响嵇远山的院门，待他出来，便迫不及待道：“老师，明日你们去凛国历练，可以捎上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秘境 　　凛国仍是严冬。 　　光明殿建立在万仞雪山之上, 背后是一碧如洗的蓝天，衬托得殿身金碧辉煌，又圣洁无比。 　　殿内焚香, 香味悠远甜蜜。 　　圣女蒙着面纱，对着陨石雕刻而成的神像躬身跪拜, 她身后, 光明殿众同她一起, 跪拜吟诵。 　　墨夷宁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视光明殿外的防护阵法如无物, 踏入殿内，那双漆黑得近乎了无生机的眸子扫视过众人, 颇有礼貌道：“无意打扰, 只想来取两样东西。” 　　“你——” 　　一人起身, 欲要斥责, 下一瞬，他整个人飞了出去, 重重砸在墙上。 　　恶鬼显形，对墨夷宁谦卑一笑：“大人, 这边请。” 　　有人认出了那恶鬼，不可思议地抽了一口气：“李师叔……” 　　有鬼带路, 陨星鼎和凤凰所在, 甚至整个光明殿的构造，都在墨夷宁心中。然而很快, 光明殿的守护长老们便察觉异动, 出手阻拦。 　　阴风呼啸, 恶鬼横行。 　　墨夷宁根本不把那些所谓长老放在眼里, 他担心的唯有一人, 必须在那个人还没到来之前, 把东西取走。 　　深入雪山的冰冷幽深的囚室轰然打开，被层层铁链缠缚住的凤凰发出凄厉鸣唳。 　　凤凰的火焰灼灼，墨夷宁早就准备好了取火的玄器。 　　他本可以取火后便离开，可是当凤凰的眼瞳望向他时，墨夷宁心中一动，出手将锁链劈斩开来。 　　凤凰羽翼展开，深深望了墨夷宁一眼。虽然解脱了束缚，但这么多年的囚禁，已让它虚弱不堪。它张嘴，吐出一颗火红的珠子，送到墨夷宁手中。 　　凤凰嗓音低沉的男声道：“多谢。” 　　它没有再多说，直直向上撞去。雪山动摇，被撞开巨大的洞口，凤凰从那洞口飞出，翱翔在天际之上。 　　然而这自由只持续了不到半刻钟。 　　绝云剑恍若一道白虹，以风雷之势，穿过云霭，刺透凤凰胸膛。 　　凤凰回头，看到男人姿态轻易，徐徐而来。 　　它挥动翅膀，朝隋秋河扑去。 　　凤凰之火熊熊烈烈，以玉石俱焚的决然撞到隋秋河身上！ 　　火焰腾起，将他包围。 　　灰烬随风而飘，火势渐小，凤凰陨落，隋秋河毫发无损，手腕一动，绝云剑便被他收回鞘中。 　　他眼眸一低，看到雪山洞中的墨夷宁：“本来躲得好好的，怎么想不开，自己送上门来了？” 　　墨夷宁把到手的凤凰火、陨星鼎和那颗凤凰内丹妥帖收好，才说：“来杀你。” 　　…… 　　乔菀抵达凛国边城时，消息已经穿得到处都是了。 　　炼狱鬼王闯光明殿，一路屠杀，血流无数；绝云神君闻讯赶赴，一把绝云剑，护圣女与殿众周全。 　　鬼王与神君大战，从雪山至冰海，从冰海到山林。 　　鬼王与神君都有通天彻地的能耐，转瞬间便能从大陆极北到极南。 　　这一战惊天动地，风雷俱响，虽此时鬼王和神君不知所踪，但可以肯定，战局未完。 　　“听说这会儿在婆娑海呢，从昨夜开始，婆娑海风浪恁大，多少渔家翻了船，听说连珠绡宫的鲛人都要避风头，一夜之间，鲛珠和鲛绡的价格就涨了两倍！” 　　“不是吧，我听说在千重山，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千山鸟飞绝！” 　　“现在在哪我不知道，不过，两个时辰前，我就在落措雪山见到了鬼王和神君！鬼王着黑，神君穿白，鬼王使黑剑，神君的绝云剑则是雪白……” 　　乔菀听到街头巷尾和茶馆酒楼流传的无数消息，越听心越沉。 　　就算不知道具体情况，也能确定，墨夷宁是真的和隋秋河对上了。 　　他们刚在客栈落脚不久，方离就和嵇远山说，他有事要出门一趟，会尽快回来，不会耽误明天的历练。 　　乔菀抿了口暖身子的热酒，心想，原着里他就耽误了，不过男主么，虽然耽误了历练，但拿到了更丰厚的收获。 　　等等。 　　原着里方离之所以会耽误历练，是他为了完成和金手指老爷爷的约定，要去光明殿拜见一位前辈，那时正值光明殿祭祀，殿中只有圣女和隐匿在暗处的守护长老，方离在这里和圣女发展了一下感情线，结果不小心卷入了一场大佬间的战斗，见证了一场惨无人寰的屠杀…… 　　乔菀放下酒杯，拢了拢披风，跟在方离后面出了门。 　　下雪了。 　　出了城，环境愈发险峻。 　　乔菀召唤出雪夔。 　　方离自己没察觉到乔菀在跟着他，但他体内的老前辈感觉到了。 　　不过他没吭声。 　　乔菀在他眼里，不算有威胁。 　　快到光明殿时，方离看见了光明殿盛大的祭祀仪式。 　　他不由感叹：“不是说鬼王和神君都在殿里打起来了么？他们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办祭祀？” 　　老前辈道：“这是他们一年一度的大事，没什么能阻挡他们举办祭祀。” 　　按照剧情，方离要先进光明殿…… 　　乔菀正在思索自己怎么跟着混进去，忽然就听天空传来一声巨响。 　　橘红雷电遍布空中，劈散乌云，如蛛网般盘根错节。 　　狂风扫荡而过，乔菀和方离随着光明殿叩拜的众人一起抬头，目睹两道身影交错闪现，短兵相接，发出清脆金属撞鸣。 　　宁宁！ 　　乔菀差点蹦起来朝他挥手。 　　而另一边，方离没能踏进光明殿。 　　乔菀到来的蝴蝶效应又扇掉了一段故事，和圣女温馨相处暧昧生情的情节，直接被扼杀在光明殿外。早已支离破碎的原着剧情在和蝴蝶效应的艰难博弈中，只留存住了那段——方离被卷入大佬们的战局。 　　方离是被动卷入。 　　墨夷宁会“瞬移”，隋秋河也会，两人虽然会的不是同一个功法，墨夷宁移动时无声无息，隋秋河跟上时却有光华大绽的阵法显现。 　　两人从空中打到地上，墨夷宁看见了乔菀，脸色微变，立刻决定转移地点。一是怕误伤她，二是怕隋秋河看出她对他的重要，反过来伤害乔菀。 　　他走，隋秋河自然紧跟上。 　　阵法月白色光芒一亮，方离惊觉他竟被笼罩其中，心道不好，连滚带爬地想跑出阵法范围，却见不远处少女飞跑过来，直往阵法里扑。 　　方离：？ 　　只愣了这么一霎，月白光华就将他们包裹，下一瞬，天旋地转，换了人间。 　　方离：“……” 　　隋秋河根本没在乎转移时带上了几只蝼蚁，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直接对上墨夷宁。 　　绝云剑和负苍剑谁也不让谁，只是墨夷宁终究修为差了一截，从昨天战到今日，他已感到了疲倦与不知。 　　两剑相碰，墨夷宁虽然不想，但还是没能克制住，偏头吐出一口血。 　　隋秋河微微一笑。 　　此时，他们正在尸之国外，墨夷宁能看不到不远处的神骸山，也知道乔菀仍然跟了过来。 　　他闭了闭眼，问隋秋河：“你如今已是神君，天下数一数二，早就不需要神陵洞那样的秘境修炼，为什么还要派人驻守此处？为什么还要到处搜寻我的踪迹？” 　　隋秋河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你以为我是为了修炼？” 　　“不是吗？”墨夷宁进攻的同时发问，眨眼，又被隋秋河的力量打出去，狠撞在尸之国早已成为断壁残垣的城墙上。石块碎了一地，墨夷宁身上佩戴的一块玉，绳子崩断，跟着掉进了碎石里。 　　隋秋河在半空中居高临下望着墨夷宁：“你太年轻，没见过真正的天玄大陆，是怎样瑰丽，又是怎样残忍。” 　　墨夷宁冷笑一声，站了起来，身影倏然不见。 　　隋秋河脚下，阵法又显，紧跟着消失。 　　看到两位随手就能把自己捏死的大佬消失，方离呼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他看乔菀有点发愣的模样，开口道：“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乔菀没理他。 　　她陡然回神似的，召唤出白虎，翻身上去，奔向尸之国的方向。 　　方离：“……” 　　他原地呆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她……她这么急着找死去么？” 　　乔菀一直盯着墨夷宁，所以看见了那块从他身上掉下来的玉。那是一块环形玉佩，是一样较为特殊的储物玄器，是她亲手从炼狱苦水里捞出来的。 　　上面有她和宁宁共同的印记。 　　天玄大陆版谈恋爱必做的一百件事情的第二十八条，送对方一件礼物，第五十四条，在一件玄器上同时刻下两人的神识印记。 　　白虎轻松跃上墙头，又跳进碎石堆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乔菀很快就从那里面找到了玉佩。因为有她的印记，所以她的神识轻松就探了进去，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一堆金银珠宝，一部分是她从苦水捞的，一部分是宁宁原本就有的。宁宁原本有的随意在角落堆放着，她捞的则分门别类整理好，用箱子、匣子装得整整齐齐。 　　这些都是乔菀之前见过的。 　　除此之外，里面也多了她没见过的。 　　陨星鼎。 　　凤凰火。 　　还有一颗火红的内丹玄珠。 　　玄珠上印有淡淡的凤凰影子，栩栩如生地流动。 　　乔菀抿了抿唇，既感动，又不安。玉佩显然是墨夷宁特意留下来给她的，但他要在这里把东西留给他，是不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在隋秋河手下活下来的概率不高？ 　　为了平复不安带来的慌张，乔菀盯着玄珠，低声自语了一句：“怎么还多了收获。” 　　玄珠上，凤凰影像流动，乔菀越看，越觉得里面像是储存了什么。 　　她把玄珠拿了出来，探出神识。 　　一探之下，乔菀便被吸入了玄珠的影像之中，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了凤凰从小到大的记忆。 　　那饱满的记忆霎时填充了乔菀的意识，以她目前的实力，能够承载的有限，因此没看多久，便被弹了出来。一出来，乔菀立刻把玄珠放了回去。 　　她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若有所思。 　　乔菀看到的记忆，大体上有凤凰从小到大的重要节点，细节则主要集中在凤凰小时候。和娅姹所说的一样，凤凰小时候所在的天玄大陆，是完整的、玄气充沛的天玄大陆，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竞争非常激烈，凤凰也亲眼目睹了大战开启。 　　大战开始后不久，它就被家人送到了一个叫“罔极之地”的地方，从记忆里看来，那地方类似一个半岛。 　　在之后几年，许多玄兽迁往此地。 　　接着，忽然有一天，整个“罔极之地”与天玄大陆断开了联系，但起初还留下了两个地方，能与大陆相连。一个在最南端，原本和大陆相接的地方，留下一道仿佛刀劈砍出来的水湾，潜入水湾，有一个能够和大陆联系的出入口。另一个在西端，一座山谷的深处。 　　山谷和水湾，都是罔极之地玄气最浓郁的地方，在这两处修炼，事半功倍，因此聚集了最多的玄兽。 　　但后来随着时间流逝，罔极之地的玄气逐渐流逝。 　　不久，南边的联系口失效，罔极之地的玄气大减。 　　玄兽们意识到了，或许彻底脱离天玄大陆后，罔极之地会成为一块不会再有玄气的死地。 　　乔菀看到的细节记忆，差不多停留在这里。 　　她一边撸小白，一边异常冷静地思索。 　　首先，基本可以确定，罔极之地，就是罔墟。 　　其次，她所处的这个“天玄大陆”，玄气日益衰退，说明它的性质或许和罔墟差不多。所以神陵洞、尸之国的秘境等地，和罔墟的山谷水湾的性质一样。 　　那么……是不是说明，它们也和罔墟的山谷水湾一样，能通过它们进入另一片大陆？ 　　地面猛地震动起来。 　　风月仙子的尖叫唤回乔菀的思绪，早已倾覆的尸之国里有比乔菀想象中更多的人，且都是当年那场屠杀中隋秋河的部下。 　　鬼影幢幢。 　　恶鬼们聚集于此，听从鬼王号令，向这些人倾泻恶意。 　　一场惨烈的屠杀…… 　　乔菀意识到，这就是原着里方离看见的那场惨烈的屠杀。 　　炼狱鬼王冲破封印后，重回人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复仇，从玉霄门，到光明殿，从傲凌帝君，到风月仙子。原着里，隋秋河都没能阻止他，因为那时他已经疯了……一个疯狂的鬼王，隋秋河不是对付不了，只是棘手，原着里这场大战是有胜负的，鬼王身死，方离捡漏。 　　她没法继续回忆下去，骑着白虎直奔尸之国深处。 　　时隔六百多年，尸之国再次血流成河。 　　不过这一次，是以仇人的血，慰亲人的在天之灵。 　　墨夷宁抖落剑上血珠，对隋秋河道：“这些人身死，你竟毫不动容，我都替他们不值，几百年时光，跟错了人。” 　　隋秋河不答，只道：“你若把秘境打开，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 　　“这扇门，”墨夷宁说，“我小时候推开，总比别的小孩更费劲，因为我不是纯血的尸族人。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成为最后一个能推开它的人。” 　　那是一扇青黑色的、伫立在尸之国宫殿广场前的门。只有一扇门，雕刻繁复，仿佛只是一个精美的装饰品。墨夷宁站在门前，提着负苍剑，与隋秋河对峙。 　　“你可以推开它，”隋秋河说，“解除与它的血脉契约，然后我放你走。也可以死在我剑下，血脉契约自然解除，我亲自来推开这扇门。” 　　“宁宁！” 　　隋秋河没有料到，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居然会有这么不长眼的小姑娘，冲入战局，无所畏惧地扑进鬼王怀里。 　　不好的预感让他下意识出剑，墨夷宁搂住乔菀，玄气御剑，负苍剑挡下绝云剑一击，只让剑刃擦过他肩头。 　　白虎已被乔菀收回罔墟，她抓着墨夷宁的手，推开秘境之门。 　　门轻松打开，两人跌入其中，门又轰然合上。 　　隋秋河：“……” 　　他冷笑了一声。 　　神陵洞也好，几个奇异国度的秘境福地也罢，这些曾经和另一片大陆的连接之地，早就在几百年前陆续关闭了与那片大陆的通道口。 　　这些地方，除了玄气比较浓郁，有益修炼外，是非常荒芜的，绝对无法支撑人长久生存。 　　他倒要看看，他们能在里面坚持多久。 　　作者有话说： 　　当初墨夷宁进炼狱，隋秋河也是这么想的 第74章 甬道 　　乔菀想象里的秘境, 应该和无方秘境类似。不说有山有水，至少应该有草有树。 　　但眼下这个秘境，只有连绵的、灰扑扑的石头。 　　看起来尸之国的建筑用石, 就是这里的石头…… 　　“咳咳。” 　　乔菀扭头，看见墨夷宁一边咳嗽一边吐血, 她大惊失色：“宁宁, 你没事吧？” 　　墨夷宁摆摆手说：“小伤。” 　　在外面, 乔菀抓住他的手去推秘境之门,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配合了她。 　　他也确实难以在隋秋河面前再支撑下去, 嘴上轻描淡写地说是小伤, 实际上经脉丹田都有根本性地毁损, 得慢慢休养回复, 在秘境待上几日，喘息一下也行。 　　乔菀抿了抿唇, 先从储物戒里拿了能够恢复伤势的丹药给他，而后慢慢讲述了自己的发现。 　　“你是说……”墨夷宁微微蹙眉, “这里有通往另一片大陆的出口？” 　　他没断然说不可能，但搜寻遍记忆, 他也没听说过这个说法。 　　乔菀本来期待他肯定, 他作为尸之国人，对这个秘境知道的肯定比她多, 但墨夷宁不说话, 她就有点儿慌了。 　　“难道没有？” 　　墨夷宁沉吟道：“我在这里待的日子并不长, 这秘境可能尚有我不清楚的地方。我们找一找。” 　　“好, ”乔菀点头, “找一找。” 　　秘境并不大, 不如无方秘境、阆苑，一眼能看到四周边界，有的地方石头平整，有的地方怪石嶙峋。玄气是真的丰沛充盈，一呼一吸，便拥有如同在外沉心修炼运转一周天的效果，怎么能不事半功倍？ 　　乔菀和墨夷宁一寸寸搜寻可能的出口。 　　除了那扇他们进来的门以外，似乎这里只有无尽的石头。 　　墨夷宁不动声色，已经在思考过几日用什么方法出去才能在隋秋河手下护乔菀周全，乔菀则找的很认真，她不太想考虑原路返回。 　　结果，真让她找到了。 　　“宁宁，快过来！”乔菀欣喜道，“这里这里！” 　　那是一堆乱糟糟的怪石，是尸之国建造建筑都不会考虑使用的石头。但就是这里，石缝里居然开出了一朵小小的白花，乔菀注意到这点后，围着这块地方仔细观察，最终挪开一块石板，看到了一条幽深甬道。 　　从那条甬道里源源不断地涌出玄气，似乎还有甜蜜馥郁的花香。 　　墨夷宁看到，也愣了愣。 　　这片地方，他小时候来玩过，那时这里绝对没有这么一条甬道。 　　但现在，它就是出现了。 　　墨夷宁拉住乔菀：“我先用神识看看。” 　　乔菀点头。 　　墨夷宁闭眼，片刻后，他松开乔菀的手说：“我先下去，接着你。” 　　乔菀眼睛亮晶晶地问：“是通往另一片大陆的出口吗？” 　　墨夷宁说：“十之八九，我神识所能到之处，是一片生机无限的山谷。” 　　甬道尽头，是一条清澈溪流旁边的山洞，山洞里长满了白色小花，一开始在秘境乔菀还没认出来，在山洞看到这白色小花团团簇簇地开着，她越看越眼熟，忽然叫道：“这是无忧草啊！” 　　忘忧丹的主材料之一，少见且昂贵，千金楼的收购价是一株一千金珠，在这里，就像野草一样茂盛自由地生长着。 　　乔菀忽然想到了一种令她激动万分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在那片大陆遍寻不得的扶春碧和照夜红，是不是能在此地寻得？ 　　忽然，天空传来一阵破空剑啸。 　　墨夷宁和乔菀同时抬头，只见五人在空中打成一团，似乎是分了两派，边打边骂。 　　乔菀：“有人哎……” 　　墨夷宁若有所思：“这五个人，都至少在帝君三阶以上。” 　　乔菀惊讶：“帝君三阶？” 　　她认识的帝君不多，不知道谢招游是具体几阶，但知道帝君是多么顶尖的修为，所到之处，人人尊崇。 　　她话音刚落，一男子就被打都砸到山腰，豁出巨大缺口，下一瞬，长剑迅疾如雷，直刺入他眉心！鲜血流下，识海破碎，眼中光芒暗淡，生息皆无。 　　“哥哥！”空中一女子见状，凄厉道，“莫尘老贼！你竟敢杀我兄长！” 　　她吹响一枚口哨，一道金影朝她的敌人袭去！ 　　乔菀呆道：“……那是金翅大鹏吗？” 　　墨夷宁隐隐感觉到了不对。 　　大鹏出现后不久，又有通体漆黑的长龙现世。刀剑呼啸，玄气技法乱扔，控火御水，疾风猎猎，逐渐又有人加入战局，竟每一个都至少是帝君修为。 　　乔菀喃喃：“这里的玄气，比神陵洞和你家那个秘境还要浓郁，所以有这么多高修为的修炼者也不奇怪吧？” 　　墨夷宁还没开口，便见乔菀一句话间，又从天上掉了一个人，两只八、九级的玄兽下来，都是被地方赶尽杀绝，识海、丹田、玄晶、玄珠皆碎，就差神魂俱灭。 　　“感觉……”乔菀嗓音干涩，“跟玄气一起涨的，还有这里修炼者的凶残程度。” 第75章 宰客 　　两个时辰后, 乔菀和墨夷宁进了葳蕤谷外的采绿城。 　　城中人来人往，喧嚣繁华，与天都有的一拼。 　　在城中行走, 两边摊贩摆的东西都与修炼有关，光是在路旁卖丹药的摊子里, 乔菀就看见了三匣忘忧丹, 标注的价格是六级玄晶。 　　这里似乎人人修炼, 打眼望去, 没一个“凡人”。 　　两人找了间客栈。 　　“二位打尖儿还是住店？” 　　墨夷宁道：“住店。” 　　“好嘞，”小二道, “三级玄晶一块。” 　　墨夷宁怔了怔。 　　乔菀意识到, 这里流通的货币不是金珠, 而是玄晶。她立即拿出两块玄晶交给小二, 小二便引他们上楼。 　　到了楼上，墨夷宁蹙眉：“一间房？” 　　小二道：“您二位要两间房？那要再来一块三级玄晶。” 　　乔菀当机立断：“一间吧。” 　　小二笑道：“得嘞。您们歇着, 茶水里头都有，有什么事尽管按铃吩咐。” 　　墨夷宁看了她一眼。 　　乔菀推着他进了房, 把他按在座位上，卷起他的袖子, 查看他的伤势。她从储物戒里掏出愈血散, 往他手臂的伤口上倒，神情专注, 低声说：“要是疼, 你跟我说。” 　　真是一点小伤, 她这样郑重其事, 让墨夷宁有几分不自在。 　　他低垂眼眸, 说：“解毒的药材, 是不是只差扶春碧和照夜红了？” 　　乔菀随口嗯了一声，又想起来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收回目光很快，但墨夷宁还是捕捉到了，他笑了一声。 　　乔菀抿抿唇：“笑什么。” 　　墨夷宁抓住她一只手，把她往自己跟前拉了拉。 　　“宁宁……” 　　乔菀手上的愈血散抖落一地，雪白细腻的粉纷纷扬扬。 　　墨夷宁冰冷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令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胸口，隔着衣服的布料，乔菀也能感受到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和明显的形状轮廓。 　　“我记得，所需要的药材里，有一味，叫冥火珠。”墨夷宁明知故问，“你找到了吗？” 　　乔菀：“没、没有……” 　　她开始后悔，当初和宁宁语音聊天，怎么就全盘托出言无不尽了呢。 　　墨夷宁定定地看着她，说：“让我抱一下，我给你。” 　　乔菀张了张嘴，半天憋出一句：“……这是能随便给的吗！” 　　墨夷宁不等她的回答了，伸长手臂搂住她的腰，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他嗅着她身上的药香，满足地喟叹一声。 　　“也不用这样……”乔菀在他怀里动了动，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低声咕哝，“又不是没抱过。” 　　墨夷宁轻声说：“我还以为再也抱不到你了。” 　　和隋秋河碰上的那一刹，他预感，或许这一战，会是他生命的终结。事情也的确往这个方向发展……当他以为自己会葬身在那个自己曾经并不是多么热爱的国度时，乔菀救了他。 　　…… 　　两人休息了一晚，才正式开始探索这个世界。 　　乔菀本来是想要墨夷宁睡床的，怎么说他也受了伤，但墨夷宁不肯。乔菀不耐烦推辞来推辞去，就说：“反正床也够大，那就一起睡。” 　　两人和衣而眠，中间留出半个人的空隙。 　　乔菀睡在里侧，面朝着墙，起先有点紧张地蜷着，后半夜困了，意识逐渐模糊，睡着了，身体才放松下来。 　　墨夷宁没有睡，只看着她的背影，松散铺开的青丝，流淌到他指间。 　　月落日升。 　　采绿城生机盎然。 　　乔菀和墨夷宁走在城中大道，逛了逛后，率先进入了药铺。 　　低头算账的掌柜戴着一副琉璃镜，乔菀粗略一感受，发现这掌柜的修为她竟然看不透。 　　这种情况，在天都也不算常见。 　　掌柜注意到她，问她要什么。 　　乔菀忐忑地报出那两个名字，掌柜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 　　“没有吗？”乔菀失望，但也有心理准备…… 　　这时，掌柜转身拉开药柜最上面的两格，拿出两朵花，一朵花瓣舒展宽阔，另一朵花瓣细长秀丽，一个是嫩如春风的淡绿，一个是幽如夜色的暗红。 　　掌柜道：“什么扶春碧照夜红，都是老名字了，文绉绉的，现下一个叫春风绿，另一个叫千缕红，多贴切！” 　　乔菀：！！！ 　　她连忙问：“老板，这怎么卖？” 　　掌柜道：“这两样，虽然自五百年前如月神君着手培养后没那么稀少昂贵了，但如今也算不得多见，姑娘运气不错，我这里正好还剩最后两朵，就按一朵两块六级玄晶的价格便宜卖给你，如何？” 　　乔菀现今身上玄晶有小几百块，大多品级一般，也有品级高的。 　　品级高的也都是上次游戏维护升级后奖励抽卡抽出来的，《宁宁养成计划》里，她还剩下二十块玄晶左右没开，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六七八级玄晶她都有，九级她也开出来过一块，十级倒是至今没见到影。 　　总之，四块六级玄晶，她还是拿得出来的。 　　乔菀心里算了一遍，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了。 　　买完以后，又在街上走了一圈。 　　看到街上各种东西的物价和几家看起来更大的药铺，乔菀后知后觉地冷静下来，看了眼墨夷宁：“……我们别是被宰了吧。” 　　她拉着墨夷宁进了其他药铺，问扶春碧照夜红，也问春风绿和千缕红。 　　好消息是，春风绿、千缕红的确是古称为扶春碧、照夜红的药材。 　　坏消息是，这两样药材要说五百年前卖两块六级玄晶还算值当，但如今，撑死也就一块六级玄晶的价。 　　乔菀：“……” 　　自己肯定求药心切摆在脸上，所以被坑了。 　　本来身上带的玄晶就不多，每一块都很珍贵啊！ 　　她叹息一声，也认了。 　　不管了，药材到手就好。 　　乔菀又买了些扶春碧照夜红，然后开始打听有没有靠谱的炼药师。 　　忙活了一天，再回客栈，简单吃了顿晚饭，乔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翌日醒来，墨夷宁不在，桌上放着早点热茶和两块六级玄晶。 　　乔菀看着它们愣了愣。 　　宁宁去药铺帮她把掌柜多收的玄晶要回来了？宁宁人呢？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 　　预告，在收尾了… 第76章 空渊 　　乔菀简单几口把早点吃了, 匆匆下楼，询问小二。 　　小二道：“一大早就出去了。” 　　知道墨夷宁是自己出去的，乔菀放心了两分。 　　她站在客栈门口往外张望, 漫不经心地听着往来客人说话。这里的人说话腔调和语音跟那个天玄大陆的人有细微的差别，有些用字也不一样, 乔菀一边听一边猜测意思, 不知不觉, 也了解了些正被热议的时事。 　　听得快入神时, 一道阴影笼到她身上，墨夷宁的声音响起：“怎么在这儿站着？” 　　乔菀下意识道：“等你。” 　　说完又有点窘迫, 反问他：“你干什么去了？” 　　墨夷宁说：“认了认路, 上去说。” 　　回到楼上, 看到盘子里剩的早点残渣, 墨夷宁问：“早饭还合胃口吗？” 　　乔菀点头：“挺好吃的。” 　　墨夷宁把盘子收起来放到边上。 　　乔菀看着他的动作心想，宁宁还挺居家…… 　　“那张地图, ”他看过来，“让我看看和我今早看到是否一致。” 　　乔菀把那张“藏宝图”拿出来, 墨夷宁也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地图，他道：“我早上刚在这儿买的。” 　　两张图放在一起, 乔菀低头仔细看, 跟玩找不同似的。 　　许多不同之处一眼可见，也有一些地方的变化很微小。 　　乔菀最关注的无外乎两个地方, 一个恶鬼道入口, 另一个就是藏宝图所标识的藏宝地点。在这片大陆的地图上, 恶鬼道入口没有变, 仍然标注着在渺然谷和玉席原旁边, 藏宝地点所在的那座城市, 也还是叫锦星城。 　　“我去看了。”墨夷宁的手指也在这两处点了一下。 　　乔菀惊讶。 　　宁宁说的认路，原来不是在采绿城认路，是在整个大陆认路？？ 　　墨夷宁说：“这里的恶鬼道，和我之前所在的炼狱相似，但不完全相同。有意思的是，在这里的恶鬼道尽头，我看见了相似的禁制，禁制后面是妖鬼道。我猜，炼狱和这个恶鬼道之间，就隔着那一片妖鬼道。” 　　乔菀点点头：“有可能。” 　　墨夷宁说：“至于锦星城……我也去看了。锦星城比这里还要繁华百倍，整座城市围绕着一座‘山’建造，那座山，叫神骸山。” 　　乔菀：“这里也有神骸山？” 　　“嗯，不过和我们那里的神骸山不太一样。” 　　除了神骸山，锦星城还是天玄大陆最强者们的聚集地，三教九流，那里什么人都有，有最出色的炼器师，也有最出色的炼药师。 　　“解药材料有限，炼制最好能万无一失，”墨夷宁说，“我们去锦星城找最好的炼药师。” 　　乔菀说：“好。” 　　…… 　　到了锦星城，乔菀才发现墨夷宁嘴里的“不太一样”是一个多么委婉的说法。 　　神骸山，既冠之以山名，在乔菀的脑海中，自然得是高耸入云的大山。然而实则锦星城里的这座“神骸山”，是向下的。 　　在乔菀眼里，锦星城是一座环形建设的城市，最中间的一环是一道巨大的深渊，狂风从深渊中吹出，带着近乎暴烈的玄气，吸上一口，五脏六腑都要随之搐动。 　　神骸山悬在深渊最中间，另一座神骸山是雪白，这一座则是明显由骨头堆叠起来的灰冷苍白。“山底”与锦星城中央的地面齐平，越往深渊深处，越收窄，形成一个圆锥形的山体，山尖没在深渊的黑暗里，狂风凛冽里，看不真切。 　　“建议你们离远一点。”忽有一人出声，距离极近，仿佛凑在他们耳边说话。 　　墨夷宁猝然回身，瞳孔微缩。他竟没发现有人靠近。这人修为远在他之上，甚至超过了隋秋河。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一嘴络腮胡，手持酒囊，对二人说道：“虽然城主前两日刚加固了防护阵法，但你们最好还是别太靠近，万一掉下去，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日了。而且……”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巡睃而过，嘿嘿一笑：“尤其是像你们这样的爱侣，多的是掉进空渊后失散，至死都没能重逢的倒霉蛋。” 　　“空渊啊空渊……”男人转身，摇摇晃晃地仰头喝了口酒，“拆散多少痴心人，埋葬多少枯朽骨……” 　　“前辈留步！”乔菀喊道。 　　锦星城中，酒楼也有无数。 　　乔菀点上好酒好菜，看对方神情满意，才开口：“陈前辈，我们是从小地方来的，你能给我们讲讲这空渊和神骸山吗？” 　　陈巽拿了块满是幽光的不知名玄兽腿肉，哈哈笑道：“要听空渊和神骸山啊？这你在锦星城路上随便拉一个人都能给你讲三天三夜，费那么多玄晶请我吃这样的大餐，真是浪费了。” 　　“不浪费，”乔菀笑眯眯道，“锦星城在空渊旁边往来那么多人，只有前辈来提醒我们小心，这顿饭也当做是酬谢了。” 　　陈巽说：“好，好，那我就好好给你讲讲。从哪儿说起呢？从一千……嗯，一千二百年前，那场大战说起吧。” 第77章 神骸 　　“一千多年前, 天玄大陆爆发了一场大战，这场大战爆发的原因回顾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当年整个天玄大陆强者太多了。” 　　“你们知道当时有多少神君吗？”陈巽喝了一大口, 伸出手指，对两人比了个“九”。 　　乔菀：“九十个？” 　　陈巽摇头：“九千个。” 　　乔菀下意识吸了口气。 　　“近万名玄神君, 每一个神君都能够移山竭海, 能力如此强大, 自然野心也极为庞大。” 　　神君并不是修炼者的终结, 在神君之上，还有更高的山峰。 　　“神君再强, 寿命再长, 也都有结束的那天, 想要永生, 只有一个办法——通过锤炼自己的小世界，把它变成一个真正的世界, 并将自己的骨血神魂融入其中，从此与天地同寿。” 　　这个说法, 乔菀还真没听说过。 　　陈巽笑了笑，继续说：“而要做到这一点, 就需要非常非常多的玄气资源。玄气虽在空气之中, 似乎无处不在，但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于是神君之间就展开了争斗, 这种争斗以近乎野火蔓延般的姿态在整个天玄大陆点燃, 一战就是一百多年, 在那将近两百年的时间里, 整个天玄大陆都笼罩在神君的明争暗斗当中。那场大战, 那叫一个尸山血海！” 　　最重要的是神君这样的修为, 他们之间的斗争往往伤害的不仅仅只是他们自身，还包括很多无辜的“池鱼”，当时不光人间如此，整个玄兽界、妖兽界亦是如此。 　　甚至死后，在恶鬼道还会继续争斗。 　　其实人身死之后，就已经失去了晋升的资格，但不妨碍他们继续参与这场斗争。 　　虽然恶鬼道有与天地共生的强悍禁制，但足够强大的恶鬼依然能在限制重重下出入恶鬼道，搅得人间更加乌烟瘴气。 　　“总之，彼时整个天玄大陆的局势混乱无比，高山倾倒，陆地塌陷，海水蔓延，各种功法玄技的使用也令天下玄气动荡，有地方极热，有地方极冷，仿佛厄世之景象。” 　　如此两百年，神君一位位陨落。 　　忽有一日，大陆刮起了风暴。 　　“风暴裹挟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玄气力量，”陈巽偏头，目光落在酒楼外的奇异深渊上，“那场风暴持续了数年，当它褪去，天玄大陆也换了模样。那时锦星城已成了废墟，废墟之中，多了一个深渊。深渊空无一物，只有一座神骸山。神骸山全由陨落的神君尸骨堆砌而成，里面玄气浓郁得惊人，光是站在它旁边，就能感受到其间可怖的能量。后来有人跳进了空渊里……至今不知道第一个掉进去的人到底是想求生还是求死，不过他给整个大陆带来了很有意思的新消息。” 　　空渊里常年刮风暴，玄气虽多，但也十分狂暴，一般人的身体是承受不住。 　　而且里面的时间，在不同的区域流速也不一样。 　　里面有上古残存的遗迹，还堆满了过去那些陨落的神君的小世界，整个空渊里就像是宝藏挨着宝藏，只不过没多少人有命去取。 　　“即便如此，还是有想要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修为的人，或者在某个境界卡了很多年想要突破的人会冒险进入空渊，只不过多的是进去以后尸骨无存的。哪怕能活着回来，也未必能够得偿所愿。”说到这里，陈巽眼眸微暗，他大口喝下酒壶里的烈酒，而后抹嘴道，“空渊来历大抵如此，你们有什么想问的，看在这顿饭、这顿酒上，我也可以知无不言。” 　　乔菀听了这么多，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她便问：“当初那些在神君大战中被分隔开来的大陆，最近有消息吗？” 　　陈巽道：“大约三四十年前吧，什么禁制、封印，都开始松动了，有不少地方已经重新和天玄大陆融为一体，被隔绝于世的人、妖兽、玄兽，也重新回到了天玄大陆。这是这些年来大势之所趋。” 　　“那现在大陆上有多少神君？”乔菀问。 　　陈巽想了想：“七八十个吧，不多。” 　　乔菀心想这可太多了。 　　墨夷宁也问了个问题：“前辈可知，锦星城里有哪位炼药师品行实力俱佳？我们需要炼制一种丹药，价格好说。” 　　陈巽道：“这你们可问对人了，锦星城大名鼎鼎的炼药大师顾思月，是我至交好友。” 　　他起身道：“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顾思月住在锦星城云烟楼，这是锦星城最外一环供人居住的楼阁，风景极好，玄气也很稳定。 　　廊上开着花，萦绕着雾霭，陈巽站在前面敲门：“思月，是我。” 　　门嘎吱打开，年轻靓丽的女子身穿鹅黄罗裙，冷淡道：“什么事？” 　　陈巽回头看了一眼乔菀二人，道：“我在空渊旁边遇到这两位，他们需要炼制丹药……” 　　顾思月看了乔菀和墨夷宁一眼，颔首道：“你们进来说。” 　　乔菀和墨夷宁进了门，陈巽跟着要进去时，顾思月“砰”地合上门，把他关在了门外。 　　作者有话说： 　　晚上有 　　写得很卡很慢，实在不好意思T-T 第78章 告白 　　室内飘着药香, 味道不冲，很好闻。 　　乔菀小声道：“陈前辈说，他和你是至交好友。” 　　顾思月把桌上摆得乱糟糟的药材收拾了一下, 端出茶盏，只问：“你们需要炼什么药？” 　　乔菀识趣, 不提陈巽了：“一种毒药的解药。毒叫彼岸, 解药我们有药方, 药材我们也找齐了, 只需要您动手炼制，因为药材不多, 所以需要保障成功率。” 　　顾思月道：“方便让我看看药方么？” 　　乔菀把药方拿出来, 顾思月几眼扫完, 报了一个价格, 还有一个时间。 　　“八级玄晶，十块以上, 一个月内。” 　　“一个月？”乔菀有点迟疑。 　　顾思月说：“如果你想更快一点，需要加钱, 我手上还有七八个单子，都排在你前面呢。” 　　“加, ”墨夷宁出声, “最快能多快？” 　　顾思月看了他一眼，说：“十五天, 极限了。十五天的话, 价格得翻三倍。” 　　墨夷宁道：“好。” 　　乔菀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有点着急, 小声说：“我们哪有这么多八级玄晶！” 　　顾思月说：“不用一次性付清, 可以先付定金。” 　　乔菀犹豫了。 　　她也想早点拿到药, 了却一桩心事，而且如果需要一个月，那她还得熬过一次毒发，但如果只要十五天，她就能在下次毒发前解毒，只是……钱啊钱，永远在缺钱。 　　“十五天，”墨夷宁说，“先付定金，剩下的十五天后，我们会付齐。” 　　他身上也有几块高级玄晶，率先拿了出来，摆在桌上。 　　乔菀抿了下唇，也跟着拿出玄晶来。 　　就这么定了。 　　接着，乔菀拿出搜集好的药材，对照着药方把药材一一摆出来。 　　顾思月看着，忽而指了指：“少了这一味。” 　　冥火珠。 　　“尸族心头血，”顾思月的目光落在墨夷宁身上，“你带了么？” 　　墨夷宁道：“可以现取。” 　　顾思月指了指里间：“里面有个小房间，有结界，你去吧。” 　　墨夷宁迈步过去，乔菀忽然起身，跟到他身边，紧张道：“宁宁，我很久之前就听说尸族人身上血很少，那、那这个‘心头血’肯定更少，而且是在心上，你……” 　　“没事，”墨夷宁摸了摸她的脑袋，微微笑道，“以我目前的修为，只是取几滴心头血，不会伤及根本，无须担忧。” 　　乔菀看了他一会儿，张开手臂用力抱了墨夷宁一下，轻声说：“谢谢你。” 　　没过多久，墨夷宁就从小房间出来，两个小瓷杯，装着两滴圆滚滚的、红豆大小的血。 　　乔菀把其他药材也都配好，给了顾思月足以炼制两次的量。 　　她看了眼顾思月的脸色，顾思月没说什么，乔菀开口问道：“两份药材，足够了吗？” 　　顾思月：“够了。” 　　乔菀便把剩下的药材收好，想着如果顾思月这边出了问题，还有富余找其他炼药师。不过……最好还是别用上了。她看着墨夷宁，他嘴上说没什么，可取完血出来，脸色还是苍白了很多。 　　两方签订了契约，玄气力量与阵法符咒作为保证，手续正规，至少不会出现哪方携款跑路的情况。 　　最后顾思月给了他们用于联系的玄器，说：“我平时就在云烟楼，关注进度可以随时来找我。”顿了顿，“但最好不要经常来。” 　　乔菀明白：“好。” 　　顾思月目送他们离开。 　　走的时候，乔菀握住了墨夷宁的手，低声道：“好凉呀……” 　　墨夷宁微笑道：“我不是一向如此吗？” 　　不一样，明明更冰冷的两分。 　　乔菀没有说出口，却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出了门，陈巽还在门口站着。 　　“怎么样？”陈巽问道，“思月还是很靠谱的，没她不能炼的药。” 　　乔菀一想确实，在里面谈的时候，顾思月似乎并不觉得炼制彼岸解药是一个难题，都没考虑过炼制失败的问题。 　　“希望能成功吧。”乔菀说。 　　陈巽道：“思月既然接了，那就肯定能行。你们在锦星城打听打听，她炼药是有口皆碑的，神君之下第一人！” 　　陈巽喝得仿佛有两分醉了，滔滔不绝夸赞起来。 　　说着说着，话题渐渐奔向悠远往事。 　　“……她最喜欢炼药，当年她的梦想就是能以炼药为生，不光为利，也为治病救人，她本是一颗纯真无瑕的赤子之心，一生顺遂，本不该有心魔，甚至被心魔困扰这么多年修为难在精进，都怪我，我当初就不该邀师兄和我一起下空渊……” 　　他又喝了一口酒，不说了。 　　“你师兄……”乔菀道，“没能回来？” 　　“是啊，”陈巽有些落寞道，“其实刚才思月只是不愿意让我进门，已是这些年态度松动，几十年前，刚得知师兄出事那会儿，她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我们三个当初关系极好，说至交好友绝不为过，但却因我一念之差，弄成如今这样……所以我劝你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之前，离空渊远一些，世事无常，没那么容易翻身改命、一飞冲天。” 　　…… 　　陈巽虽然常常醉酒，但在锦星城待了多年，认识的人极多，遍布三教九流，办起事也很靠谱。 　　墨夷宁到底是帝君大圆满的修为，也很能打，虽然这片大陆的帝君很多，卷生卷死，但大圆满也没那么多，还有他还有“能够自由出入恶鬼道”这个特点，想接点能赚八级玄晶的活也不难。 　　乔菀出了云烟楼，一回客栈就把《宁宁养成计划》里剩下的二十块玄晶都开了，其中三块八级，一块九级，一块十级。比起之前的爆率可以称得上是人品爆发，但在这个处处要玄晶的新大陆，还是不太够用。 　　比如神品玄器。 　　听谢招游说，这是多么少见，多么厉害，多么珍贵。但在这里，只要花足够多的玄晶，就能定制。这里的神君没有那么神秘高调的架子，他们知晓完整的历史，以史为鉴，便知道神君不知终点，而要想突破到更高层次，就需要更多的玄晶，更多的玄气，更多的领悟。为了赚玄晶，这片天玄大陆即便资源比那片天玄大陆丰富，神君帝君们依然刻苦修炼，疯狂产出，极致内卷。 　　所以顾思月这样帝君级别的炼药师也要出面接单，不像那边的药帝左空鸥，多的是人求着他炼药却无门。 　　约定的日子一到，乔菀和墨夷宁就揣着玄晶去了云烟楼。 　　还是那间药香馥郁的屋子，陈巽知道他们要来，也特意跟了过来。 　　“哎，思月……” 　　砰！ 　　门又在他眼前合上了。 　　陈巽摸摸鼻子，叹了口气。 　　屋内，顾思月照常给客人倒了茶，而后拿出一只瓷瓶，递给乔菀。 　　乔菀拔开木塞一看，顿时一惊：“两颗？！” 　　顾思月有些许疲惫地揉揉额头，说道：“第一颗炼得不太好，没出丹纹，第二颗出了。这药药性极大，你一次只可服用一颗，保险起见，可以直接吃有丹纹的那颗，也是为了药效发挥十成的效果，最好在毒发当日服用。” 　　这业务能力和服务态度也太到位了。 　　乔菀惊喜得连连点头道谢。 　　顾思月说完，又想起来什么，起身去里屋拿了东西出来：“陨星鼎和凤凰火。” 　　这两样属于乔菀借用给她来炼药，炼完了自然要归还。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契约完成，两方都舒了口气。 　　乔菀本想把顾思月给他们的联系玄器也还给她，顾思月却笑了笑说：“留着吧，有需要再联系。” 　　此时距离乔菀再一次毒发，也没几天了。 　　自拿药之后，墨夷宁便没有离开过锦星城，搁置了接到的一些单子，始终和乔菀待在一起。 　　解毒是乔菀心心念念许久的大事，她既期待又紧张，神经崩得太紧，睡觉都变得不安稳。 　　直到又一个十五的到来。 　　天黑之前，乔菀跟客栈要了一壶果酒，和墨夷宁两个人在房间里对饮。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越靠近那个时间点越紧张话越越多。 　　墨夷宁耐心地听。 　　快要天黑的时候，乔菀起身，要把墨夷宁赶走：“你去外面等我吧。” 　　上次的狼狈还历历在目，她想到就觉得尴尬。 　　“菀菀，”墨夷宁忽然扣住她的手腕，“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都喜欢，所以，不用担心什么，就让我在屋里，若有什么变故……” 　　乔菀睁大了眼睛，“喜欢”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听清。 　　喜欢？ 　　喜欢？！ 　　喜欢！！ 　　脑子一片空白，乔菀本能地追寻确认：“哪种喜欢……”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墨夷宁毫不犹豫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 　　他在心里已经把这两句话想了一千遍一万遍，真的说出口时，注视着乔菀，仍有些不自在，终年冰凉的身体也似乎冒了热气，尤其耳尖，泛出了红意。 　　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说的……只是看她这几天神思恍惚忧惶不安，又要推他出门，不允他作陪，一时感情用事了。 　　乔菀耳朵红得比他还厉害，望着他，眼里跳跃着欢喜。 　　她想说什么，墨夷宁稍稍冷静，原先的打算重回脑海，便说：“不用着急答复我。” 　　乔菀眨了眨眼。 　　墨夷宁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我与隋秋河有深仇大恨，终有一日会回去与他决一死战，只是，这样一来，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活……” 　　“你想让我等你杀完隋秋河再给你答复？”乔菀打断他的话，“你想什么时候去？” 　　墨夷宁道：“等你毒解之后，等你在这里安顿好。” 　　乔菀摇摇头：“宁宁，我不想等。” 　　她抬起胳膊，搂住墨夷宁的脖子，整个人挂到他身上。 　　墨夷宁抱紧了她。 　　乔菀在他耳边吐息，语调有点狡黠，更多的是抑制不住的快乐：“我要我们现在就在一起，我解毒之后，好好修炼，你也好好修炼，这里的环境条件都比那个天玄大陆好，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五百年，我们会变得很强，你也一定能突破，到时再杀回去！” 　　墨夷宁一时没有说话。 　　乔菀语调软了几分，有点撒娇和恳求的意味：“宁宁，别让我等，要等……要等，就让隋秋河等去吧！等他个三五百年，让他心神不宁，寝食难安！” 　　墨夷宁笑了，他收紧手臂，低声道：“好。” 　　…… 　　尸之国门外，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秘境之门始终坚如磐石，隋秋河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这个国度早就丧失了生机，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无边凄暗。 　　从前隋秋河没觉得，现在却深深体会到，这邪异一族的国度竟阴冷得如此深入骨髓。 　　作者有话说： 　　*出自两汉苏武的《留别妻》 第79章 解毒 　　话说开了, 乔菀却依然没让墨夷宁进门。 　　最后一线阳光没入大地之前，乔菀合上房门，在桌前放好解毒丹药, 天色暗下来的一刹，她吞下药丸, 而后静静等待。 　　是解药起作用, 还是毒药继续发作？ 　　她的手放在檀木桌上, 摊开时在夜明珠映照下显出冷冷的玉白色泽, 彼岸花纹浮出来，却不像往常那样拥有剧烈的痛感。 　　吞下去的丹药化作一泓带着暖意的清泉, 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乔菀好像又找回了第一次吃忘忧丹的感受, 紧张和痛楚被轻柔抚平, 内心宁静无比。 　　呼吸。 　　每一次呼吸, 空气中都有大量玄气涌进她的经脉丹田，随着周天运转, 成为她修为的一部分。 　　玄气融入玄气，犹如水融入水。如此自然, 如此顺畅。 　　房间外，电光一闪, 惊雷骤响。 　　乔菀下意识抬头望去, 从半开的窗户外传来猎猎狂风声。梳妆镜里，她的脸上又浮现了花纹, 花纹时隐时现, 毒与药在她身体里进行激烈的较量, 两者纠缠攻击, 令她的体温渐渐升高, 脑海里涌出醉酒般的迷狂。 　　好热。 　　乔菀起身, 把窗户打开。风声愈发大了。 　　夜空上层层叠叠的乌云，遮得月光暗淡，星子闪烁。 　　雷电没有一刻停歇，轰隆隆的，震得她手腕都在发麻，却不下雨。 　　过了好一会儿，乔菀才意识到，是她袖子里的手机在震。 　　乔菀打开手机，眼前却骤然一黑。 　　视线重新清晰时，眼前浮着一行字。 　　【第七篇章：鬼王】 　　宁宁。 　　她再度身处那个幻境中的炼狱，这里是不见天日的阴暗，鬼魂们的窃窃私语都带着阴风。 　　这时墨夷宁还是黑发。黑发白肤，即便在炼狱这么多年，修炼使他的样貌定格在最好的时候，因此总有几分少年气在，不像后来，一头白发，徒增妖异。 　　“宁宁”进入到她的现实后，乔菀便没怎么关注过剧情篇章，时间过去这么多久，骤然被拉进来，感觉真是陌生又熟悉。 　　在这个篇章里，她和宁宁互动的机会很有限——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她只能作为旁观者，看到了墨夷宁和当年鬼王惊动炼狱的一战。 　　她看到了宁宁的头发是怎样变白的。 　　鬼王会一样玄技，能够吸收活人的生命力。 　　墨夷宁短暂落入下风的时候，鬼王把他按在宫殿碧瓦之上，几息之间，宁宁头发便完全褪去了色彩，连容颜也苍老了一瞬，好在他及时反击，玄气涌荡，身体和脸恢复如初，头发却再没有变回去。 　　这一战持续了很久，从炼狱苦水，打到恶鬼道流渊，一路雷罚不断，终于墨夷宁杀了鬼王。 　　乔菀看着他，他却没有看她。 　　墨夷宁眼中全是凛冽冰冷的杀气，鬼王魂魄在他手中被揉碎，魂飞魄散，一点儿残渣都没剩下。他发如霜雪，随风飘荡，寒声道：“从现在起，我就是鬼王，谁不服？” 　　有鬼不服，他就杀鬼。 　　不多时，鬼王宫殿内便满是漂浮的暗淡残魂，生息消失，三魂七魄全都湮灭。 　　墨夷宁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登上鬼王宝座，以人之躯，成炼狱之主。 　　【从今往后，再没有鬼敢欺辱他。】 　　【《第七篇章：鬼王》已完成】 　　【恭喜通关】 　　【获取奖励：玄晶×50，回忆碎片×3，黑发成年宁宁立绘×1，白发鬼王宁宁立绘×2】 　　重回现实。 　　下雨了。 　　雨丝顺着窗户飘进来，落在乔菀的脸上、唇上。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有点甜。 　　比起说是雨，不如说是玄气凝成的水。 　　乔菀在窗口发了几秒呆，雨水似乎把她身上的高烧打下去了两分，她眨眨眼清醒了点，想到篇章里展示的墨夷宁过去的事，突然想去找他。 　　回过神身朝门走了两步，整个人又是一晃，坠进了新的篇章。 　　【第八篇章：命运】 　　【你相信命运吗？】 　　这行字很快浮出又消失，乔菀看到了熟悉的尸之国，废墟，广场，秘境之门。 　　风月仙子的绸缎飘在空中，她枕在缎子上，守着百年如一日的门，百无聊赖地看云。 　　本以为这又是平淡如往常的一天，谁料身周突然刮起一阵冷风，她惊骇回头，看见一个身影陡然显现，墨夷宁提着一把青色长剑，众鬼紧随在他身后，发出张狂恣肆的笑声。 　　“你——” 　　风月仙子的质问声没有说出口，便被长剑贯穿了咽喉。 　　墨夷宁不在乎她想说什么。他记得这张脸，炼狱六百年，他一刻都没忘记过。 　　隋秋河来得很快。封印一松动，炼狱门开，他就有所预感。 　　两人眼神刚刚触及，都没废话，直接动手。 　　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乔菀的视角紧跟着宁宁，但到了这两个人的境界，打起来就跟她在凛国边城听说的，瞬移来瞬移去，一会儿在冰海，一会儿在婆娑海，一会儿到了莽苍山脉之上，一会儿掀起了辽漠的风沙。 　　也有她熟悉的剧情。 　　比如路过光明殿，比如隋秋河的阵法卷走了方离。但速度极快，周遭景物变化也让人目不暇接。 　　乔菀看3D电影有时候都晕，更别提这种沉浸式体验。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样奇特之旅终于停了下来。 　　又回到起点。 　　尸之国。 　　乔菀亲眼见到了原本小说里的那个结局，墨夷宁被绝云剑洞穿心脏—— 　　即便知道这并非真实，但乔菀呼吸还是跟着一窒。 　　墨夷宁倒在地上，血蜿蜒一地。 　　“宁宁……”乔菀喃喃叫了一声。 　　【这是最终的命运吗？】 　　周围静止，显示第八篇章完成，奖励和第七篇章差不多，除此之外还多了一条： 　　【第九篇章已解锁。】 　　不过，乔菀没有再被强行拽进篇章里。她把手机扔到一边，冲出门外。 　　墨夷宁就靠在门口，长身玉立，从容平静。 　　乔菀立刻意识到，他不知道自己刚经历了两个篇章，他不在篇章里面。 　　乔菀下意识松了口气，哪怕是在幻境里死一次，想必也不好受，宁宁的往事本来就够苦了，不用经历这“原本的命运”真是太好了。 　　她这么想着，墨夷宁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冰冰凉凉的，还有点舒服。 　　乔菀顿时想起她脸上还有花纹，欲躲，墨夷宁却轻柔道：“彼岸退了。” 　　“退了？”乔菀怔了怔，反身冲回屋子里，看着梳妆镜里自己的脸。 　　那妖艳可怖的花朵，真的在褪去。 　　高烧与迷狂随之退去，外面风雨大作，乔菀还没狂喜多久，体内就有浓浓的疲倦困意涌上心头…… 　　她睡了自来到这个玄幻大陆以来最好的一觉。 　　醒来，灿烂的阳光从薄薄的窗户纸透了进来，洒在她脸上。 　　乔菀迷蒙片刻，伸出手腕。 　　彼岸已经到了最严重的时候，哪怕非毒发的日子，彼岸花也印在了她的皮肤上，手腕、颈后、脊背…… 　　但现在没有了。 　　白皙的手腕上，在阳光照耀下，只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她的手忽被另一张苍白但宽大的手掌握住。 　　“毒解了，”墨夷宁笑了笑，低声说，“总算结束了。” 　　乔菀心里一突，想到昨晚短暂又似乎迷雾重重的篇章。 　　结束了吗？ 第80章 天玄 　　对于隋秋河来说, 几十年时光，如弹指一挥。 　　这并不是一个漫长的时间，哪怕只是空耗等待, 不至于无法忍受，可是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让他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猜测。 　　隋秋河换了批人守尸之国, 抽身前往婆娑海。 　　婆娑海上有岛。 　　岛屿静静浮在婆娑海与为名海的交界上, 海浪拍岸, 鸟儿飞翔。 　　隐世四族中的第五就隐居在这座小岛上。作为此片大陆的极东之地，这里有一处海域, 过去只要往深处潜游, 穿过一道结界, 就能进入另一片大陆。不过就像很多曾经拥有过的出入口一样, 这个作用早已消失，只剩下充盈玄气, 供这些家族的人修炼。 　　这世间绝大部分的联系口都已经被隋秋河毁掉，只剩下神陵洞, 眼前这一个，和尸之国那一个。 　　隋秋河上岛, 第五家遣小童接待。 　　小童奉茶, 隋秋河没什么心思喝，只问他：“你主人呢？” 　　小童道：“神君稍候。” 　　第五家拥有天玄大陆上一只手数得过来的神君之一, 还有别的家族门派少有的两位数以上的帝君, 和天泽学院一样, 他们能保留住秘境, 不是因为隋秋河不想动, 而是不敢动。 　　很快, 第五莺步入茶楼，淡笑道：“稀客啊。” 　　隋秋河开门见山：“深海现在如何了？” 　　第五莺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还能如何？老样子呗。怎么？” 　　“通道没开？” 　　“没有啊，”第五莺打量了他一眼，“快一千年了，你还在担心这个？就算通道开了又怎么样，大陆合并，说不定还不用再忍受这玄气贫瘠之苦。” 　　隋秋河嗤笑道：“你懂什么。” 　　第五莺冷冷道：“你又懂什么？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为你少年的恐惧买单，宁愿眼睁睁看着这片大地陷入贫瘠和衰败，也要自己成为这个世界的至强者，并扫除一切可能使你跌下神坛的事物。” 　　隋秋河盯着她。 　　“可惜，”第五莺抬手指了指天空，“天道无情，你也操控不了一切。” 　　隋秋河脸色变了：“深海的通道开了？” 　　第五莺笑：“真没有，不信自己下去看。” 　　不过她感觉到，现在不开，也快了。这个世界在缓慢但坚定地变化，不容他们置喙。 　　第五莺饮完那盏茶，起身道：“小朝，送客。” 　　* 　　《宁宁养成计划》的第九篇章自解锁后就这么放着，乔菀本来是想尽快去看的，但毒解了，又和墨夷宁挑明心意，两个人一下子进入了谈恋爱的状态，那感觉对乔菀来说有点儿奇怪，更多的是快乐，“乐不思蜀”，让她几乎忘了这回事，和第八篇章末尾的神神叨叨。 　　再想起来，是乔菀修为突破到圣者的那天。 　　她做了个梦，冥冥之中，让她想起了还有这么回事，尚未完成。 　　那天是圆月之夜。 　　解毒之后，乔菀还是不喜欢月圆夜，但最近心绪平和了很多，因为每个月月圆之夜前后这几天，墨夷宁都会陪在她身边，他们一起看过这边几个城市的花灯，坐过画舫，喝过这里的美酒，吃过美食，这些快乐的记忆渐渐覆盖了那两年多的悲惨。 　　她拿出手机，点开第九篇章。 　　【第九篇章：结局】 　　乔菀惊讶。第九篇章就结局了？不是还有第十篇章么？ 　　开篇画面定格在隋秋河抽出绝云剑，墨夷宁倒在尸之国宫殿前的广场上。 　　接着上次的内容继续往后。 　　隋秋河推开了秘境之门，他在里面查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异样，便掏出一把符纸，纷纷扬扬撒开，洁净之火蔓延，连带墨夷宁的尸身，终于把这一切都毁掉了。 　　当整个秘境轰然碎片倒塌时，其本身蕴含的玄气涌荡出来，整个尸之国都在瞬息间仿佛万物复苏，跟在隋秋河身边的手下也一阵狂喜，好多人立马坐下，开始修炼。 　　一个狗腿凑上前说：“神君，多亏你斩杀鬼王，肃清尸族余孽，才让我们能在如此玄气沐浴中提升修为！” 　　隋秋河似笑非笑：“抓紧时间去修炼吧，晚一分，这里的玄气可就少一分。” 　　说完，他转身离去，没有久留。 　　乔菀就站在那墨夷宁最后仅剩的那一捧灰旁，很茫然，又觉得心揪得难受。 　　忽然画面变幻，来到炼狱。 　　她站在鬼王的宫殿外，若有所感，抬脚步入其中。 　　宫殿王座上，墨夷宁的魂魄扶额坐着。感觉到有人过来，他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神扫过殿前，却没找到什么。瞳子里的焦距便又消失了，涣散得仿佛濒死。幽幽的，不那么真切凝实的魂魄，胸口还有血不断渗出来，却只洇湿衣服，并不滴落下来。鬼魂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血。 　　所以，乔菀心想，在尸之国秘境之门前的死亡，并不是墨夷宁的结局。 　　之后是一场倍速快进的人生，对墨夷宁成为真正“鬼”王后的走马观花，时间跨越三十年，在这三十年，墨夷宁再度坐稳了炼狱之主的位子——身死之后，实力大减，必须重新潜心修炼，才能重回巅峰。他很沉得下心，低调行事，甚至换了面容和名字。 　　炼狱势大，恶鬼盈天。 　　天玄大陆逐年混乱，没有了封印和禁制，恶人死后完全能快乐变鬼，开启作恶的第二人生。 　　而也是这三十年间，方离飞快成长，揭开了自己的身世——他是隐世四族中的方家人，也揭开了随身老爷爷的身份，老爷爷曾经效力于这个天玄大陆最古老强大的门派，玉霄门，但因为不认同门中一些人的做事方式，被排挤暗算，差点葬身无方秘境的悬崖下。 　　方离帮助老爷爷复了仇，自己也走上了人生巅峰，成为千年来最快成为神君的天纵英才，成为方家最年轻的族长，迎娶了这三十多年历练修炼搞事结识的七个老婆。 　　方离的故事落幕，这是原着小说的结局，但不是人生的结局。 　　从帝君大圆满到神君，方离前后加起来用了不到三年，而墨夷宁用了三百多年。 　　方离的冒险结束，已经过上了平静的大佬生活，但这生活没过几年，天玄大陆便彻底陷入大乱。 　　隋秋河“杀”了墨夷宁，反而使他突破了一直以来的心障，变成了真正冷漠无情鬼王。 　　当神君修为稳固，墨夷宁便带着泱泱恶鬼再回人间，先屠杀光明殿上下试手。哪一日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光明殿血流成河，无人幸免于难。他甚至连凤凰都杀了。 　　下一站是玉霄门。 　　再接着是所有试图阻止他的人。 　　毁掉秘境之后，隋秋河本不愿意再把心力放到这个尸族身上，但多年冠冕堂皇的生活，让所有人都希求他出面，光明殿、玉霄门那些在外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也都求他复仇，而且隋秋河知道，就算他不去找墨夷宁，墨夷宁也会来找他。 　　最终还是出手。 　　这一出手，隋秋河就死在了墨夷宁手里。 　　看到这一幕，乔菀差点没忍住叫了声好。 　　快七百年，宁宁终于复仇成功！ 　　可是……这也不是结局。 　　墨夷宁没有停下脚步，他平等地憎恨和厌恶每一个“人”；众恶鬼也没有停下脚步，杀人本就是他们最喜欢的取乐方式之一。 　　名门正派携手誓要清除恶鬼诛杀鬼王，但没有一个人成功。只多了一片又一片血流成河的土地。 　　又过了十几年，两片天玄大陆之间的通道打开，迷雾散去，天堑合拢。 　　另一片大陆又更多的神君更强的势力，但也有一个封存着更强大恶鬼的恶鬼道。 　　众神君围剿墨夷宁和他手下的恶鬼，墨夷宁转身就把那个恶鬼道的禁制也打开了。 　　本就还没有完全恢复生息的天玄大陆再度迎来一场烈度极强的战争，在这场大战里，锦星城被毁，空渊失控，神骸山“塌陷”，空渊里的风暴席卷整个大陆，历史再次重演，只不过……这一次，风暴没有停下来。 　　千百年后，风暴里的玄气也渐渐消散，山倒海枯，雪消融，万物死。 　　天玄大陆成了一片寂寂荒地。 　　【这是结局。】 　　乔菀沉默了两秒，问：“你是谁？” 　　她其实没太指望“系统”回答她，但系统回答了。 　　【我是天玄大陆。】 第81章 菀菀 　　天玄大陆这四个字一出, 乔菀不由一怔。 　　她顿时想到了初来锦星城，陈巽曾告诉她，神君并不是修为的终点, 神君之上，是锤炼小世界, 让其成为真正的世界, 从而达到与天地同寿的境界。 　　乔菀试探道：“你曾经是修炼者？” 　　系统却没有再回答, 只是又浮出两行在上一个篇章中便出现过的文字： 　　【你相信命运吗？】 　　【这是最终的命运吗？】 　　画面定格在漫天黄沙荒芜没有生机的大陆, 接着，时光飞速倒转, 一直倒转到广林城, 一个散发着甜腻粉香的小巷子, 狭窄的居所住着一个容颜娇美却形容憔悴的女人, 她头发汗湿，在脏污的被褥里凭借自己的力量诞下一个女婴。 　　“青青河边柳, 菀菀陌上桑*。”女人抱着婴儿喃喃道，“你就叫菀菀吧。” 　　画面一转, 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 　　伍家族长，伍娇的父亲, 亲自从女人手上把婴孩抱起来, 淡声道：“放心吧，日后我们伍家会好好待她的, 从今往后, 她就是我们伍家的大小姐。” 　　乔菀：……卧槽？！ 　　她一瞬间感到了凌乱,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你别告诉我, 那个女人姓乔。” 　　【这女子没有姓, 她在广林城香风楼的花名叫惜芳。】 　　字迹出现又消失, 画面剧情还在继续。 　　被改名为伍媚的“菀菀”在伍家飞速成长，场景快进，和乔菀继承的记忆一一对应，终于到了秘境试炼那天。 　　深夜。 　　天空星辰灿烂，地面草木茂盛。树影婆娑，少女选了一块最柔软的草地，铺上锦缎后蜷躺下来休息。 　　忽然，空中一颗星子晃了晃，直坠下来，落进少女身上。和那“星子”一起的，是手机。 　　乔菀：“……” 　　是的，她醒来时就是这么个场景，手机就在她手边。 　　画面继续，展示乔菀是如何退出试炼，如何连夜跑路。 　　乔菀捂脸。 　　自己当时演技这么差的吗？ 　　【命运从此改变。】 　　【但变得还不够多。】 　　之后，乔菀在小树林醒来，发现了手机内置的三个小游戏。从她打开游戏，从中拿出第一株白羽花，召唤出第一只选手相柳，第一次和宁宁说话开始，系统便以一种奇绚的动画，向她展示了命运的改变。 　　【世事就是如此。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菀菀的命运改变，足以牵连整个世界的改变。】 　　许许多多的人，命运都发生了改变。而这一切汇聚在一起，成为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推动整个历史的发展，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但还没到结局，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提前庆祝是很危险。】 　　【修炼到与天地同寿的境界，也要小心维护天地寿数，活到老炼到老，没有止境啊……】 　　乔菀：“。” 　　果然。 　　【在此，让我们衷心祝愿墨夷宁早日复仇成功。】 　　想到在前半部分的剧情里，宁宁最终真可谓毁天灭地大魔王的表现，乔菀有点忧虑又有点想笑地微微叹了口气。 　　终于，画面静止。 　　第九篇章，完成。 　　…… 　　正如陈巽所说，天玄大陆的融合，是大势所趋。炼狱的封印在松动，分隔各个大陆的封印亦是。 　　而且只要一有缺口，那么封印彻底被破，就会如同雪崩，顷刻间而已。 　　最先察觉异常的，是在靠近莽苍山脉的边境小城讨生活的修炼者。看到的稀少草药变多了，遇到的妖兽和高级玄兽也变多了，于是伤亡也增大了。 　　隋秋河收到了从未明海小岛，第五莺寄来的信：深海通道将开，你有何打算？ 　　他有什么打算？ 　　隋秋河看着如今的“天玄大陆”日新月异，只觉得自己这千年来的汲汲营营，很可笑。 　　他费尽心机，也无法改变。 　　他的父母在那场持续上百年的神战中死亡的，他的家园被“神君”们摧毁。曾经他以为神君是受人敬仰的君子，实际上他们也不过是被欲望驱使的贪婪野兽。这样的野兽，现下这个天玄大陆有五个，已经太多…… 　　隋秋河闭了闭眼。 　　第五家隐居之地在海上，殷家隐居之地在山林中。 　　殷无觅瘦得犹如一幅傀儡，躺在床上，满脸病容，咳得心肺似乎都要呕出。 　　自从青染丢了以后，他就没走过好运。 　　先是在天都大街上，没有防备小丫头能召唤出白虎朱雀这等玄兽，受了重伤。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刚出门进莽苍采药，就不知为何被鬼王盯上，他用上家族给他的所有护身手段，才勉强保住了这条命。 　　但也只保住了命，其他的，基本上都废了。 　　作者有话说： 　　*海瑞《塘上行》 第82章 开打 　　天玄大陆并不是一个瞬息万变的地方。 　　青染从婆娑海上岸, 带着紫烟家人寄给紫烟的信，“快马加鞭”往天都去。 　　时光荏苒，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 　　蜃龙一族是海中霸王, 沈凝极宠爱她，恨不得把那些年缺的东西都给她补上。 　　青染自幼受到父亲的诸多苛责, 刚到婆娑海时, 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 充满胆怯和不安, 生怕招惹厌弃。好在她想象中的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些可怖的想象也随着时光流逝, 慢慢被海水洗净了。 　　这次出来, 青染和沈凝是起了争论的。 　　沈凝始终忧心殷家的存在, 害怕她上岸后被殷家人找到。 　　青染惦记乔菀, 但一开始在族里不敢说要去找乔菀，后来鼓起勇气提了两次, 都被沈凝驳回，说她还需要再多加修炼, 到能保护自己的时候再去，青染又不提了。 　　直到这次。 　　被偏宠得多了, 青染说话也敢大声了。恳求撒娇发誓保证, 外加刻苦修炼境界突破，一套下来, 沈凝没扛住：“好吧……” 　　青染高兴得在水里搅出漩涡。 　　沈凝哎了两声, 追着她叮嘱：“上去了不要乱跑！带好玉螺, 有什么事定要第一时间唤我！……” 　　天都仍然繁华无比。 　　看着悬挂在天都城门上的匾额, 青染只觉得过去的事历历在目, 恍如昨日。 　　“姑娘, 到了。”船夫说。 　　青染回神笑道：“好。” 　　她抛给船夫两颗金珠，权作赏钱：“多谢船家。” 　　船夫笑呵呵地对她说了两句吉利话。 　　珠绡宫还在原来的位置，青染进去，探头道：“紫烟姐姐在吗？有她的家信。” 　　便有人领她进去。 　　送完信，青染独自在天都逛了逛。 　　正怀念和乔菀走过的路，吃过的糕点，她脚步忽然一顿。 　　明秀拍卖行外，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站着。 　　阳光下，殷无觅脸色苍白，身形瘦削，两鬓灰白，脸颊深深凹陷，眼中是混沌怨恨。 　　青染看到他的刹那，双脚似被钉在了原地，那些曾以为已被遗忘的过去，又涌上心头。 　　殷无觅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过来—— 　　青染本能地挥手，身前腾起水雾，结成一幕幻象隐匿自身，而后迅速离去。 　　* 　　“哎，你们去邈岛看了吗？” 　　“神山的事是真的吗？” 　　“我就知道，从炼狱封印被破开始，我就知道天下要大乱了！” 　　“什么跟什么啊？神山出现，多种珍稀草药现世，不是好事么？” 　　天都的酒楼茶铺，消息流传很快。 　　邈岛是天玄大陆一般人所能抵达的最远的一座岛屿，它在东海，风景优美宜人，除了湛蓝海天，再远一点，还能看到一条隐隐绰绰若隐若现的连绵山脉。但那座山脉，却怎么也无法抵达。许多人认为那是一幕常年存在的海市蜃楼，但就在不久前，那条山脉变得清晰了很多，而且也有人上去了，从那里带回来一捧无忧草。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酒楼大堂角落的一张桌。 　　乔菀低头抿了一口酒，对墨夷宁笑：“还是以前的味道。” 　　墨夷宁也笑了笑：“嗯。” 　　恶鬼们悄无声息地在他们身边飘来飘去，不多时，桌上就码了一摞留影石。 　　或许时间已经过去了很多，早就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当年尸之国是如何覆灭，但有些真相，哪怕迟来，也要让世人知晓。 　　乔菀数了数，遗憾道：“这点留影石，不太够啊。” 　　墨夷宁道：“陈巽也在那边帮我们搜集，天玄大陆消息传得很快，只要我们赢了，不用太多留影石，一切自会证明。” 　　乔菀点点头，抿了口酒，撑着下巴，还是叹了一声说：“可惜，天玄大陆要是人手一个手机，我们开场直播就能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了，何至于要这样辛辛苦苦转录。” 　　墨夷宁看了一眼她手侧的“玄器”手机，淡声道：“谢招游不是说这是神品玄器么，既是玄器，定然能够炼制……” 　　乔菀眼睛蹭地一亮，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是啊！” 　　手机的好处，她这个现代人最清楚不过。换位思考，这个尚未被手机占领的世界，何尝不是一片蓝海。就是……神品，不太像是能量产的样子，也许可以降低点标准，手机功能也不是要样样齐全，而且她手上这个被定义为神品很可能是装载了三个特殊的小游戏的缘故…… 　　乔菀在畅想致富新道路的时候，恶鬼们向墨夷宁报告，它们已经把能够搜集到的留影石都搜集来了。 　　墨夷宁把隋秋河留影石里的内容转录进一个个新留影石里。 　　每次转录，他都会完整地再把里面的内容再看一遍。隋秋河等人是如何搬运真的尸体、如何让活人假装尸体，如何伪造尸之国的建筑的，甚至有人当场杀了一个对这番工作内容提出异议的修炼者。他们伪造了尸之国的建筑样式，但阳光太灿烂，浮夸演技的哭丧背后又有抑制不住的恶意笑声……墨夷宁看得多了，也渐渐麻木，他只讽刺地想，办这些事的人大多来自玉霄门和光明殿，不知他们是否还活着，又是否知道，隋秋河留下了这么一份罪证。 　　乔菀忽而又说：“其实就算只有我有手机，应该也能起到一些关键的作用。” 　　她有了想法，凑到墨夷宁耳边和他说。 　　三天后，第一道消息，先从天泽学院传出。 　　学院的一处小花园，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美酒佳肴。乔菀在这里见到了沈轻舟，重新变年轻的顾宵，还有几个其他当年和后来的同学。 　　显然，这几十年里，顾宵修为突破了，于是枯木逢春返老还童，眼中死气沉沉的暮气也一扫而空，挑眉道：“知道我是怎么突破的吗？见了墨夷宁以后，我日思夜想，睡不着觉。一想到他都能成帝君，我凭什么不行？想着想着，诶，就想通了！” 　　其他人哈哈大笑。 　　墨夷宁微笑着举杯，敬众人：“多谢各位相助。” 　　“应该的应该的，”一人道，“主要那隋秋河真不是东西！还有玉霄门和光明殿，啧，我们只是传传消息，没打上去，已经算是平和的了。” 　　沈轻舟看了乔菀一眼，忽然道：“我见过你。” 　　正啃鸡腿的乔菀一惊。在哪见过？《宁宁养成计划》的幻境吗？不应该吧。 　　沈轻舟说：“那年学院的游园会，你戴着狐狸面具，摆了许多药材卖，生意很好。” 　　乔菀道：“但我没看见你……” 　　“那当然了，”沈轻舟笑，“我也戴着面具。我有看透面具之下的能力，你没有，没注意到我很正常。” 　　“哎，”乔菀比划了一下，“其实要是那时候能认识，也挺好的。” 　　沈轻舟看了她和墨夷宁一眼，说：“现在这样也不错。” 　　天泽学院人脉极广，能活到现在的这些个愿意仗义相助的同学，哪个不是修为高深，要么家族大，要么门派高，认识的族中后辈门派弟子不知几何，消息很快传得满天玄大陆都是，留影石也均匀地散布出去，有不信的，总能想到法子弄到留影石一观。 　　“你们看到那些留影石了吗？” 　　“天哪，尸族当年是被冤枉的？” 　　“不是吧……或许当初绝云神君、玉霄门、光明殿出征由头的那段留影是假，但并不能证明尸之国真的没做杀人取尸之事啊！” 　　“可是，若尸族人真没做过呢？那莫名被围剿，被灭国，也太惨了吧……” 　　“我相信绝云神君！” 　　“呵呵，你们恐怕不知道，那隋秋河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辽漠深处的炎之国几百年前失去消息，再出现在世人眼中已无一活口，第一个发现的还是光明殿的人，你们猜猜炎之国覆灭是谁做的？” 　　传消息的过程里，有普通大众，也有恶鬼操控的人。乔菀给它们传授了一点简简单单搞舆论的小技巧，恶鬼们学得很快，在大陆到处流窜，找到合适的人就附身说话，玩得风生水起。 　　与此同时，墨夷宁也开始动手了。 　　他和天泽学院的同学们调查了留影石中出现的人，还活着的已经不多，但但凡还活着的，都已经修为高深，坐到了门派高位。 　　可惜再高，也终究是在神君之下。 　　墨夷宁闯玉霄门，破光明殿。 　　明晃晃地昭示他是来复仇的，而且当年参与其中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时间，玉霄门和光明殿压力极大。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隋秋河耳朵里，他一听，就知道是墨夷宁回来了。 　　可是尸之国的秘境之门分明没有动静—— 　　是了。 　　现在各地禁制漏得跟筛子一样，他们何须原路返回？ 　　隋秋河仰头望天。 　　天不站在他这边，似乎从未站在他这边过，但他不会放弃。若他要死，也要拉着墨夷宁陪葬！ 　　天都。 　　十月秋凉，昨天又下了一场雨，青染待在客栈，已经好几天没出门。见到殷无觅的那一刹终究对她造成了影响，她害怕出去以后又遇见他。 　　屋里飘着股药香。她以前并不喜欢炼药，是遇到乔菀之后，才渐渐觉得会炼药是一件好事。乔菀姐姐总是非常积极乐观，明明自己那么厉害，却对她的一点小小技能也不吝夸奖。不知道乔菀姐姐现在在哪…… 　　青染望向窗外。 　　今天本来很晴朗，但这会儿又阴云密布了。 　　闪电划过天空，轰隆一声雷响。 　　青染眯了眯眼。 　　云上站了一个人。 　　天泽学院的小院里，墨夷宁道：“他来了。” 　　尽管在幻境里看墨夷宁胜利过一次，但真到了这时候，乔菀还是很紧张。 　　“宁宁，”她深呼吸一口，说，“我相信你能杀了他。” 　　墨夷宁笑了一下，他伸手环住乔菀的腰，低头吻上她的唇。 　　稍稍松开些许，他轻声说：“菀菀，等我回……” 　　乔菀猛地把他的嘴堵住，瞪了他一眼：“别立flag！” 　　她对他解释过立flag是什么意思，墨夷宁敛眸一想，说：“好。” 　　然后就不再多说，抽出负苍剑，腾空而起。 　　和隋秋河这一战，墨夷宁曾说过，不希望她参与。乔菀知道，墨夷宁是想保护她，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法袖手旁观。 　　她召出朱雀，盯紧那两道身影，随时准备冲上去帮忙。 　　今时不同往日，在那个天玄大陆，她如今不是小小的玄师，而是帝君级别的修为。方离在这个玄气日益衰退的天玄大陆都能三十年成神君，她成个帝君也很合理对吧？ 　　云上，宿敌相见，分外眼红。 　　主要是隋秋河眼睛比较红。他死死瞪着墨夷宁：“我还以为你会躲我。” 　　“为何要躲你？”墨夷宁漫不经心，释放杀气，抬眼道，“我回来，就是为了杀你。” 　　隋秋河呼吸一窒，感知到了不弱于他的玄力。他艰涩道：“你……神君了？” 　　“神君又如何，”墨夷宁淡淡说，“在那边，也不过是个平常修为。” 　　隋秋河：…… 　　那种少年时看比他强出亿万倍的修炼者打架时被随手掀翻去了半条命的记忆又涌上来，隋秋河不再同他废话，直接出手。 　　绝云剑穿透云层，朝墨夷宁刺去。墨夷宁手一松，负苍剑在他的御剑术下直接飞出去，拦截绝云剑，两剑都裹挟着极为澎湃的汹涌玄气，相撞之时，擦出远胜雷鸣的巨响！ 　　作者有话说： 　　宁宁：浅装一下 　　隋秋河：吐血 第83章 终于 　　绝云剑和负苍剑同出一炉, 对抗起来不分上下，全看主人的力量。 　　第一撞，便能试探出对方深浅。 　　隋秋河眉毛一沉, 没有保留实力，绝云剑和负苍剑僵持数秒后, 负苍剑先没撑住, 脱离墨夷宁控制飞了出去。 　　终究还是少了几百年的道行。 　　隋秋河掀唇一笑, 笑意还没到底, 负苍剑又被控住，一个急转弯飞了回来！ 　　剑风冷冽, 雷鸣电闪。 　　神君级别的人物打架, 消息总是传得很快。在天都吃酒喝茶的修炼者听到定睛一抬头就认出了隋秋河, 尤其是他那把绝云剑, 太有名。 　　有人当即掏出联络玄器，呼唤亲朋好友：“兄弟！快来天都！有两位神君现场斗法, 千年难遇，错过可惜啊！” 　　“当年光明殿那一战我就没赶上, 今儿个居然见到了。” 　　“另一个神君是谁啊？既是男子，那就肯定不是泽萦曼莺, 兰若寺的静松？还是旷夜？” 　　“静松旷夜我都见过, 都不是。” 　　“那是……新出的神君？怎么会？最近几十年，没见过成神的雷劫啊。” 　　“我知道！那是鬼王啊！” 　　“现如今的鬼王不是个女子？我还知道她的芳名, 叫娅姹。” 　　“不不不, 这个是三十年前破了炼狱封印的那个鬼王！后来销声匿迹不知去了哪里, 没想到再出现竟已成神君。” 　　谈论间, 一道剑气擦过墨夷宁肩头, 直接轰到了天都城的大街上。道路裂开狰狞裂纹, 许多人吓了一跳，意识到什么，纷纷散开。 　　这只是个开始。 　　剑气不断地砸下，青染所在的客栈防护阵也没能扛住神君全力一击，掌柜连忙让客人小心，自行闪躲。 　　青染不得已出了客栈，在街道纷乱的人流中，遇到了最坏的一种情况。 　　她和殷无觅的视线碰上，两人均是一怔。 　　青染的第一反应，仍是躲避。 　　她转身就走，身后却传来一声挥之不去梦魇般的“青染！” 　　父亲。 　　从未真正认可过她、喜欢过她、疼爱过她的父亲。 　　如果说以前她还有那么点儿迟疑和不确定，在经过蜃龙族和沈凝真正的呵护与爱后，她就明白了，殷无觅恐怕从来没把她当成“女儿”。 　　青染在前面跑，殷无觅在后面气急败坏地追。在他看来，留下这个“女儿”，正是他倒霉的开始。 　　“青染！” 　　同样是喊名字，这一声给她的感觉却全然不同。青染惊喜地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了熟悉的面容。 　　“乔菀姐姐！” 　　朱雀低空掠过，乔菀对她招了下手，也挺高兴：“这么巧？上来。” 　　乔菀把手伸给她，青染抓住了，被拉到朱雀背上。 　　后面，殷无觅眼睁睁看着两人飞走，心里恨极，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乔菀姐姐，”凉风拂面，青染抓住了乔菀的衣角，咧嘴笑道，“你也正好在天都？” 　　“刚来没两天，”乔菀说，“可惜我们没早点碰到，你在婆娑海过得怎么样？” 　　“很好！”青染大声说。 　　乔菀笑道：“那就好啊。” 　　两人说话间，墨夷宁和隋秋河也战到了胶着紧张的时刻。乔菀看见绝云剑贯穿了墨夷宁的肩膀，她的心脏一下吃紧，抿唇道：“青染，我先把你送到天泽学院，那里会比较安全，殷无觅也进不去。” 　　青染问：“那你呢？” 　　“我要去帮忙。” 　　注意到她的目光，青染问：“是帮和绝云神君对战的那个人？” 　　“对。” 　　“他是……”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最近流传甚广的那个消息，”乔菀说，“他是最后一个尸族人，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准备向当年主谋的绝云神君复仇。” 　　青染下意识道：“那可是绝云神君啊……” 　　很快就到了天泽学院，朱雀低飞，乔菀说：“别说是神君，就算是老天爷，他也要跟它搏一搏的。有时候，生命中就是有一些难以突破的障碍，你没法装看不见，也绕不过，只有亲自去击碎它，才能继续向前。” 　　“到了。”乔菀带着青染下了朱雀，要敲门时，青染拦住了她的手，低声说：“姐姐，我不进去了。” 　　“怎么了？” 　　“你说得对，”青染说，“我不能这样继续躲下去。” 　　乔菀：嗯？ 　　青染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是乔菀以前从没见过的，透着信心与坚定：“我要去和殷无觅谈一谈。” 　　乔菀犹豫地看着她。 　　“不用担心我，”青染说，“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弱小的青染啦。姐姐，你不知道，蜃龙族在婆娑海里可是一霸，蜃龙血脉非常非常强的！” 　　乔菀想了想，召唤出相柳，让它跟着青染。 　　“谢谢。”青染真诚道。 　　遇见乔菀，是她生命的转折。青染有点不好意思地上前轻抱了乔菀一下，低声说：“乔菀姐姐，那我先走啦。” 　　隋秋河注意到了天都的乱子，放在往常，他会转换地点，尽量不伤到无辜路人，以塑造自己正派的形象，但今时今日，他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想赶紧把墨夷宁斩杀！ 　　偏偏越是急着想杀死他，越是频频错失机会。 　　又一道磅礴剑气。 　　墨夷宁闪身，离开天都上空，悬到一段无人的弱水河段上。 　　隋秋河追了上来，沉声说：“终于想起来要躲了？” 　　墨夷宁咳嗽一声，唇上沾染了血迹，勉力一笑：“我只是不愿天都再受我们二人之战的牵连，那些人何其无辜。” 　　隋秋河不屑冷笑：“不过是贪生怕死的借口。” 　　“我怎么会贪生怕死？”墨夷宁微微笑道，“你用阴谋诡计屠杀尽我的族人，焚烧我母亲的尸身，这样的血海深仇，我就是死了也会找你报的。” 　　隋秋河注视了他两秒。 　　“怎么，”墨夷宁说，“难道你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吗？你做了那么多恶事，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反噬吗？” 　　隋秋河讽笑道：“今天？你以为今天我会怎么样吗？你应该能够感觉到，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放你成长到今天的确是我当初的失误。” 　　“嗯，平常你都是赶尽杀绝的，没料到还有我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隋秋河眼神幽暗道：“是啊。不过漏网之鱼，也终会有被剿灭的那天。墨夷宁，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也是时隔六百多年，完成我屠灭尸之国的目标。” 　　哪怕尸之国的秘境是否毁灭已经无关紧要，他也要把这个横亘在喉咙里的鱼刺彻彻底底拔除！ 　　“早日和你的族人去虚无作伴吧！” 　　话音落下，剑光一闪，绝云剑刺向墨夷宁胸口，墨夷宁向后闪躲，剑尖划破衣裳，从中掉落出一样长方形的东西。 　　隋秋河眉心一跳，伸手去捞。 　　墨夷宁持剑挥砍向他的手臂，阻挡他，与此同时，朱雀飞掠而过，朱雀之上的少女精准地抓住了那长方形的玄器。 　　隋秋河的脸色变了，他立即意识到了，那玄器不一般。 　　直接告诉他，他今天必须把这两个人都杀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抚储物戒，顿时，成千上万把剑同时出现！隋秋河的御剑术出神入化，这是要开大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边的墨夷宁，也幻化出千万柄长剑。 　　剑与剑缠斗，他们的每一分玄气也在缠斗。 　　天空颜色变了。 　　朱雀和乔菀都感受到了空气中那股灼意。 　　乔菀左右看看，呼出一口气。她从朱雀身上站了起来，从虚空中抽出一把淡青色长剑。 　　这也是一把“神品”宝剑，他们攒了许多年玄晶还得在炼器神君那儿排队才能购得。不过不管是花费的玄晶还是等待排队的时间，都很值得。此剑炼制原料里有上古四大玄兽之一的青龙龙鳞龙筋，正合适她修炼的龙吟剑法用。 　　乔菀往其中注入玄气，这把龙吟剑便微颤着发出龙吟声。青龙威压气息释放开来，为乔菀在两位神君对垒的压迫下开辟出可以喘息的空间。 　　她抬眼，和墨夷宁飞快地交换了一眼。 　　墨夷宁本不希望乔菀掺和他和隋秋河这一战，但乔菀认真跟他讨论过自己参战的可能性和用处。 　　他们是有优势的。 　　优势不在修为和经验，而在乔菀，她曾见过墨夷宁以恶鬼之躯战胜隋秋河的那一战。恶鬼墨夷宁和现在的墨夷宁不同，也无法使用同样的招式，但可以从中窥探到隋秋河的出招。 　　“朱雀，”乔菀盯着隋秋河，低声说，“听我指令。” 　　朱雀鸣唳一声。 　　除了御剑，隋秋河和墨夷宁也有各自的绝招，就见空中双方身影不断变换，招式一个接一个。无数长剑悬在空中激烈相撞，一把一把地往下掉，后来两方御剑的力量渐失，长剑便哗啦啦跌落，好似下了一场金属雨。 　　白衣与黑衣交错，隋秋河以自己为诱饵，卖了个破绽，吸引了墨夷宁的注意力。负苍剑直指隋秋河咽喉，只差毫厘之时，绝云剑从剑群中悍然穿出，隋秋河胸口戴的一枚玉猛然绽放出光华，负苍剑撞上去，只听一声脆响，接着滑向了一旁，墨夷宁神情一变，感受到凛冽杀气已抵后心，绝云剑从他背后穿透！ 　　墨夷宁握剑的手腕颤了一下，瞳孔微震，似有惊诧，似有不甘。 　　这种神情最让隋秋河满意。他脑中闪念，修为跟上来又如何，战斗除了修为，还要看方方面面。 　　墨夷宁还剩一口气，就不会甘心，垂死挣扎地用负苍剑毫无章法地攻击他。隋秋河冷笑，操控绝云剑从墨夷宁背后拔出，回到他手中，正面指向墨夷宁的心脏。正要一剑下去，彻底了解这烦人的尸族小子，那个小丫头也很好解决了……等等，那个乘朱雀的少女呢？隋秋河寒毛忽地竖起，骤然回头！ 　　但已经来不及。 　　淡青色的龙吟剑锋利无比，噗嗤一声，中了隋秋河后心！ 　　下一刻，在他身前的墨夷宁举着负苍剑，面无表情地洞穿了隋秋河的心脏。 　　“你们……怎么会……” 　　他怎么会没有察觉到乔菀的靠近？！ 　　“我不过是卖了个破绽而已，”墨夷宁淡笑道，“把用来防备后背的玄气，拿去给菀菀做掩护了。看到我中剑，你一定很高兴，很得意，还松了口气吧。” 　　隋秋河在对战时会用的手段，乔菀告诉了他，他便将计就计，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隋秋河吐出一口血，沙哑道：“你们……” 　　墨夷宁和乔菀的玄气同时顺着神品宝剑从隋秋河的伤口直接冲进他的经脉丹田，把他体内的玄气运转搅乱，令隋秋河整个人觉得自己经脉犹如存裂，丹田仿佛即将爆炸。 　　他的血越吐越多，悬在空中的长剑全都掉落下去。 　　不应该在这里。 　　不应该。 　　他做了那么多事，殚精竭虑，怎么会死在这里！ 　　弱水静静流淌了千年，十月的日光照映地水浪波光粼粼。 　　在隋秋河最后一口气还没咽下去的时候，乔菀在他面前出示了手机。 　　她点开相册保存的视频，把亮度和音量开到最大。 　　“你用阴谋诡计屠杀尽我的族人，焚烧我母亲的尸身，这样的血海深仇，我就是死了也会找你报的。……你做了那么多恶事，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反噬吗？” 　　“……你应该能够感觉到，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放你成长到今天的确是我当初的失误。” 　　“嗯，平常你都是赶尽杀绝的，没料到还有我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是啊。不过漏网之鱼，也终会有被剿灭的那天。墨夷宁，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也是时隔六百多年，完成我屠灭尸之国的目标。……早日和你的族人去虚无作伴吧！” 　　两段对话，让隋秋河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灰败。 　　乔菀说：“这段留影，会传遍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真面目。” 　　隋秋河死死盯着乔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她伸手，墨夷宁立刻从他体内拔出负苍剑，砍断他的手腕！ 　　鲜血喷出，不多时，一代神君隋秋河便从半空中直直坠落，摔进弱水。 　　红色涟漪层层荡开，天上聚起厚厚的云层，隋秋河的魂魄没有进如今名存实亡的炼狱，而是被从天而降的雷电击中，灰飞烟灭。 　　墨夷宁怔怔看着那一幕，直到乔菀说话才回过神。 　　“宁宁！你背后的伤！”她发着抖掏出药膏，往伤口上抹。 　　“我……”墨夷宁低哑道，“我没事。” 　　多年夙愿达成，他竟有一瞬间恍惚。 　　握住乔菀的手腕，墨夷宁把她抱在怀里，才有了实感。 　　“他死了。”墨夷宁说。 　　“没错，”乔菀说，“隋秋河死了，魂飞魄散，死得渣都不剩，便宜他了！” 　　墨夷宁闭了闭眼，笑了一下。 　　“不对，应该还剩点东西，”乔菀突然说，“防护玉佩啊，储物戒啊，我们去看看他身上都带了什么好东西！” 　　乔菀要下弱水去捞。 　　墨夷宁说：“我来，别脏了你的手。” 　　乔菀笑道：“那我在岸边等你。” 　　不多时，墨夷宁拖着隋秋河的尸身上岸，两人把他身上的东西洗劫一空。 　　墨夷宁的实力刚好够破除隋秋河储物戒上的禁制，翻看储物戒里的东西后，他神色变得极为古怪。 　　“怎么了？”乔菀问。 　　墨夷宁把储物戒里的东西拿出来。除了寻常人难以寻得的宝物，最惹眼的是一堆留影石。 　　乔菀：“怎么这么多留影石？” 　　她随手拿了一个，注入玄气去看，发现里面留影是隋秋河当年如何虐杀冰之国人的画面。 　　乔菀：“……” 　　其他留影石的内容，也都是这样的，有尸之国冰之国炎之国，也有很多其他的家族、门派，不知为什么就招惹了他，招致灭门惨案。看似很多，其实分布到一千年来说并不多，所以天玄大陆的人没有察觉到异常。 　　越看，乔菀越瞠目结舌。 　　“隋秋河就是个变态啊……”乔菀喃喃，“所以，怪不得他当年会留下伪造污蔑尸之国的原版留影石，他根本就是个愉悦犯……” 　　…… 　　“绝云神君隋秋河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不不，说伪君子都抬举他了，他根本就是个低劣的嗜血狂魔！” 　　“不该叫绝云神君，真应该叫绝命神君，我看了那些留影石，真的是，真的是，太凄惨了！” 　　“尸族、炎族和冰族太惨了……” 　　“所以鬼王复仇理所应当！” 　　“这世间竟会有这样一日……鬼王比神君更像一个好人……” 　　“啊呸！一想到我曾经那么崇敬隋秋河，就恶心地想把这几日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呕——” 　　作者有话说： 　　隋秋河，物理社会双死亡√ 第84章 完结 　　隋秋河死了, 他手下的亲兵心腹收到消息立刻意识到不妙。 　　没有人再守着尸之国的秘境之门，有这时间不如思考思考自己的后路。跟在隋秋河身边，是因为他是天玄大陆绝云神君, 是他说能给他们类似天泽学院神陵洞的修炼环境，风月仙子、傲凌帝君都证实过, 可惜他们死了, 隋秋河也死了。 　　不光死了, 还死得很难看。 　　他们这群过去风光无限的隋秋河拥趸, 眨眼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质问他们是否知晓隋秋河真面目, 是否参与了那些惨案…… 　　外面发生的事, “罪魁祸首”墨夷宁和乔菀都没注意。 　　和隋秋河一战, 墨夷宁伤得不轻, 但一直到回到天泽学院才表现出来。他穿了一身黑衣，本身又因为尸族体质不太流血, 是乔菀让他脱下衣服，才显露那满背的可怖伤口。 　　乔菀为他处理伤口, 墨夷宁没有撑住，昏睡过去。 　　他本来还想就这几天把所有事情了解, 当初那些攻入尸之国的人, 每一张面孔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无关人等可以不杀，但那些人他一定不会放过。 　　但乔菀按住了他, 让他休养好再行动。 　　乔菀说：“你先好好养伤, 至于那些人……你就把消息放出去, 说你迟早会找到他们, 亲手送他们下炼狱。这样, 他们就会在恐惧中度过剩下的日子, 岂不是更好？” 　　墨夷宁眼珠一错不错地盯了她片刻。 　　乔菀摸摸鼻子：“你不会觉得我太恶毒了吧？” 　　墨夷宁笑了。他伸手抱住乔菀的腰，下巴抵在她肩头，低声说：“一点都不恶毒。恰到好处，合情合理，我很喜欢。” 　　…… 　　半个月后，青染敲响了天泽学院的大门。 　　见到乔菀，她的第一句话是：“我把他杀了。” 　　乔菀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个“他”是谁。 　　青染满身疲倦，但又有一种奇异的轻松。 　　乔菀倒了杯热花茶给她，青染低头喝了一口，轻声说起这半个月的事。 　　隋秋河和墨夷宁大战的那天，天都很乱，但殷无觅有意找她，所以当她从天泽学院回头去找殷无觅时，两人很快就碰到了。 　　一见面，殷无觅就攥紧了她的手腕，那双已经初现衰老痕迹的眼睛审视着她。 　　青染嘴唇动了动：“父亲。” 　　殷无觅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神情：“青染，好孩子。” 　　“他一点都没变，”青染抿着花茶说，“还是用那种看药材的目光看我。他问我这些年去了哪里，问我躲什么，我不说话，他就自顾自地说，他现在遇到了困难，正需要我这个‘女儿’的帮助。他也变得了很多……变得虚弱了，真正站到他面前，我才发现，其实我没必要怕他，他现在的修为或许还没有我高。” 　　殷无觅一身伤，全靠丹药续命，想要治愈伤势、提升修为，那就更需要不知多少丹药玄晶。殷家家大业大，什么没有？可惜的是，殷家已经不需要他，他这样一个虚弱的废人，成了殷家的弃子，殷家只保证他能活着，多余的好丹药，是不会浪费在他身上的。 　　殷无觅怎么会甘心？ 　　见到青染，他心里就有了想法。 　　青染说想要跟殷无觅谈一谈，殷无觅便当真和她谈了谈。青染问他是不是从没把她当过女儿，殷无觅言辞恳切地说并非如此。 　　“他说了很多好听的话，但我没信，”青染对乔菀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我不知道要怎么相信。他还说要带我回殷家，将我记入殷家族谱，成为真正的殷家的孩子。” 　　青染跟他上了路。 　　路至半途，那种少时的感觉又回来了。殷无觅说蜃龙血脉是多么珍贵，她作为他的女儿又应该如何为父亲奉献…… 　　然而青染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青染。 　　抵达莽苍山脉后，青染没有让殷无觅带着她深入，而是借助地形和环境，制造了一幕幕极为逼真的蜃景幻境。 　　殷无觅以为自己回到了殷家，见到了殷家主事，便迫不及待地道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我这次得了一样极珍贵的药材，是四十多年前我与一蜃龙族女子的结晶，一个拥有蜃龙血脉的孩子，我愿把她献给家族，全由家族处置，只求族老能赐下那天玄九转丹，治我半废的经脉，恢复我日益后退的修为……” 　　他慷慨陈词，话说完了，那“殷家主事”回头，露出一张苍白的女子脸。 　　“青染？！” 　　“是我。”蜃景一幕幕消散，殷无觅方知中计。 　　“殷无觅，谢谢你，了断我最后一丝妄念。”青染说着，亲手杀了他。 　　说完当时场景，青染呼出一口气：“其实他死以后，我一点都不难过，反而觉得很轻松。” 　　乔菀与她相视，两人都笑了。乔菀说：“好了，了却一桩旧事，该庆祝！对了，我从那边带过来两坛好酒，开给你喝！” 　　青染疑惑：“那边？” 　　乔菀一边拿酒一边道：“那就要从跟你分别后说起了……” 　　…… 　　又过了一个月，墨夷宁伤势彻底养好。 　　好不容易稍微平稳下来的天玄大陆，又是一番风云变色。 　　当年最后一个凶手，死在光明殿前长长的台阶上，远处是神圣的雪山，天上悬挂着太阳，鲜血滚滚而落。 　　嗡—— 　　乔菀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沉寂许久的《宁宁养成计划》发来一条消息。 　　【第十篇章已解锁。】 　　乔菀挑了挑眉。 　　这个灰了几十年的篇章，终于想起来对她开放了？他们该办的事儿都办完了，篇章里还会有什么呢？ 　　她点进这个篇章。 　　【第十篇章：未来】 　　乔菀心里一跳，以为自己会看见未来，实际上，在她面前展现的却是过去。 　　她和宁宁的过去。 　　有在篇章里的过去，也有在现实里的过去。她的人生和宁宁的人生交错在一起，一幕幕清晰可见。 　　乔菀瞳子里映照着不断变换的画面，从旁观者视角回顾了那些过往。 　　【这是你们的回忆。】 　　回忆……碎片？ 　　准确说，乔菀心想，这看起来像是回忆碎片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不是用图片和画卷，而是用“视频”。 　　之后，画面收起，在她眼前长长列开，像是一种新的“篇章”。 　　更像是某种全息展示列表。 　　乔菀抬手挥动，画面也会变动，她能选择看哪个时段的回忆。 　　令她惊讶的是，这条回忆长廊，最早能够追溯的画面，竟然是她在现代时的一个片段。 　　那是一年假期，她和大学室友结伴去旅游，去了旅游当地很有名气的一家寺庙，拜了佛，许了愿，求了一条红绳手链。当她边看手机边走路，掉进没有井盖的窨井时，那段红绳莫名断裂了。之后她人消失，只剩断开的红绳，随着湍急的下水道水流远去，也消失了。 　　乔菀想起了当时许的愿： 　　平安、健康、顺利毕业、一夜暴富、谈个恋爱。 　　再想想自己如今的境况，嗯…… 　　说灵吧，也挺灵的，说不灵吧，好像也没有很灵。 　　可能是因为她许的愿望太多了吧。 　　乔菀望着自己当年还青涩的脸庞，有点儿唏嘘。收起这个画面，她又往后翻。 　　最早的回忆画面是这个，最后面的回忆画面却是一片空白，只有四个字带一个省略号。 　　【未完待续……】 　　“菀菀。” 　　是墨夷宁。 　　听到他的声音，乔菀从篇章里退出来，循声望去，对宁宁粲然一笑：“回来啦！” 　　“嗯。”墨夷宁眉眼也弯了弯，他身上没有丝毫在光明殿时的戾气与杀意，只剩一派温柔。过来之前，他就换掉了身上沾血的衣服，负苍剑归鞘，他牵住乔菀的手。 　　凛国寒冬比别的地方更冷，不过乔菀现在的修为已经不怕冷了。 　　两个人走在凛国国都的街道上，街上挂着各色彩灯笼，流光溢彩，这两天是凛国的花灯节，过年前最重要的一个日子，因此哪怕天气严寒，人也很多，都言笑晏晏，看灯，赏雪，还时不时会飘过热乎乎的食物与糕点香气…… 　　墨夷宁和乔菀走在人群里，就像一对寻常的恋人。 　　乔菀的五指穿进墨夷宁的五指间，握紧他的手，想到那个名为“未来”的第十篇章，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是现在才解锁。 　　复仇结束了，卸下了沉重的过往，美好的未来才刚刚开始呢。 　　他们的人生未完待续。 　　-end. 　　作者有话说： 　　我们的故事到此结束。 　　* 　　完结了，简单唠两句。 　　这篇文写到后面写得又卡又慢是有原因的，本来按照我的大纲，进入新大陆是一个高潮+剧情进入最后收尾阶段，但实际写出来，感觉特别不对。一边卡一边准备了好几个版本的后续剧情发展方案，但随即我意识到，不管是哪个方案，都只是换着法子对我原来设定好的世界观揭露而已，无法弥补前期剧情的节奏错乱和这篇文设定本身的残缺。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按照较为原始的版本，走完最后的收尾剧情。 　　这篇文最早的想法大概是在19年有的，当过了两年决定把它拿出来写时，我修改过好几次文案，但没有改掉核心设定，手机，三个小游戏。因为我觉得这个金手指看起来就蛮爽的，写起来应该也不会差。 　　写的过程中，慢慢发现，这个设定看起来爽，实则塞得太满，反而容易丢失对故事的期待，因为“什么都有了”。 　　也是因为太满了，挤压得故事发展空间也小了，没什么波澜起伏，就一马平川地过去了。 　　这样，角色也没有发挥的空间，主角单薄，配角过客。 　　做设定和大纲时也犯了错。以为有金手指就会足够爽，就没有对它们做足够的安排，而是把精力放在了世界观上。我喜欢设置各种各样的世界观，但也明白，人物好，故事有趣，读者才会对你的世界观感兴趣，不然干抛出世界观设定，是很枯燥无聊的。 　　可惜……明白很多道理，依然写不好文T-T 　　其他毛病也有很多，卡文的时候就在反思，越反思越觉得问题多越卡……想改也无从下手，最后只能就这么硬着头皮写下去。就想，吸取教训，在之后的写作中改进吧。 　　总之多有不足，很感谢各位读者的包容！！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