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白莲花弟弟》作者:慕璃枫   文案:   1.   童年代替受伤的室友去酒吧兼职,对酒吧老板千诗吟一见钟情。   当晚,他和室友打了个商量。   室友一脸懵逼:你要我把兼职让给你?   童年淡定抛出诱饵:兼职我来做,工资全给你。   室友:成交!   2.   童年有个亲姐姐,从小互怼到大。   得知她和千诗吟居然是闺蜜后,他给自己塑造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姐不宠的小可怜形象。   千诗吟惊讶。   童年习以为常,说想自力更生,请求不要告诉他姐他在酒吧兼职的事。   乖巧懂事的坚韧模样让千诗吟心软又心疼。   3.   经过一段时间的心机,童年表白成功,携千诗吟请全宿舍吃饭。   饭桌上,室友喝高了,不小心揭穿了童年的真面目。   童年心里重重一咯噔,饭后一路解释道歉,临到公寓门口,却撞上他姐满含惊愕和质问的眼神。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童年:“……”   #我现在装可怜还来得及吗?#   #晚了:)#   【外热内冷美人老板X外冷内热心机“白莲花”】   姐弟恋   1v1,双洁   年龄差四岁   提示:一篇沙雕小短文而已,作者脑容量有限,偶尔会当机,所以千万别深究逻辑,以及,恶意评论会全部反弹的哦?_>`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童年,千诗吟 ┃ 配角:预收《背靠大佬好虐渣[重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把我当闺蜜弟弟我却想当你男人   立意:为了喜欢的人,变成更好的自己 第1章 “这是我们家小朋友,不外售。……   十一月初,云桑市。   初冬的寒风微凛,吹得树叶沙沙垂头。   云桑大学校园里,下课的学生裹着外套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讨论昨天刚结束的期中考。   “完了,这次考试这么难,期末要挂科了。”   “还好啊,知识点和题型老师上课不都讲过,我看是你没听课所以觉得难吧。”   “微积分那么变态,又是早上第一节 课,去了也听不懂。”染着铂金迷雾发色的短发女生话锋一转,“再说教微积分那老头上课跟念经一样,要是换成帅哥,我保证节节都到,整节课都不眨眼。”   对于好友的颜值即正义,高马尾女生习以为常。但那种长得帅的男老师,哪有那么多。   整个云桑大学,她所知道的,也就一个岑老师。   岑老师是金融系今年刚聘请的老师,教金融系大一经济学,开学当天以其惊人的颜值登上了学校贴吧。   铂金迷雾短发一早收到消息,拉着高马尾去一睹俊容。   没想到真的只有一睹。   原因是那位岑老师十分严厉,第一堂课过后,铂金迷雾短发直言幻灭,之后没敢再去。   高马尾倒是认为这样的老师才是真的老师,恰好她的专业也要学经济学,又去蹭过几节课。   不仅收获颇丰,还发现了一位学霸。   想着曹操曹操就到。   前方十米开外,那位学霸从图书馆大门走出来。   左手拎着单肩包,右手拿着手机在接电话,一身简单的运动套装勾勒出少年感,清瘦不失俊美。   他的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生,拿着一封粉色的情书递出去。   铂金迷雾短发亮了眼:“这是要上演偶像剧的节奏吗?”   高马尾否定:“那是不可能的。”   铂金迷雾短发不信,结果下一刻,她就看到学霸收了手机把单肩包甩到肩头,直接无视情书走下台阶,留下一个潇洒冷漠的背影。   铂金迷雾短发傻眼,高马尾见怪不怪:“他是金融系的童年。”   “……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原来是他啊。”   如果说岑老师是金融系男神老师,那么童年绝对称得上是金融系系草。   一米八的高个,颜值气质出众,自带学霸属性。   这样一个帅哥,性格却是一言难尽。   铂金迷雾短发有幸体会过一次,今天第二次体会,她望着那位捏着情书,风中凌乱的女生,深表同情。   高马尾难得想法一致。   要知道,童年可是很喜欢岑老师的,每次上岑老师的课都格外专注,可以说是得了岑老师的真传,一样的高冷,身边除了室友没有其他女生。   估计只有女主角出现才会化为绕指柔吧。   *   其实她们想多了,童年并没有看到送情书的女生,接了室友的电话,他直奔宿舍,临到门口,听到里面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啊!”   他当即开门而入,入目是这样一个画面——室友刘琅趴在下面的床上,另一个室友卜夏克拿着冰袋在给他冰敷。   刘琅:“轻一点。”   卜夏克:“就你这大屁股,正好给你消消肿。”   他说着,对准大屁股摁下去,冰凉酸爽的感觉刺入厚厚的脂肪,刺激得刘琅“哦”了一声。   销魂的波浪声线跟随胡萝卜裤衩翻滚,辣到了童年的眼睛。   童年嫌弃挪开,带上门,把单肩包放到自己桌上,随手扯开椅子坐下。   刘琅闻声,侧转着抬起头,满腹的苦水在看到童年的那一刻,绷不住倾吐出来。   事情得从中午说起。   中午,刘琅下了课,和约好的朋友出去吃饭。原本是和平常一样吃饭,今天好巧不巧,在回学校路上撞上渣男狠心甩痴女的场面。   看痴女太可怜,刘琅动了同情心,想帮一把,结果反而被一把推开,屁股撞到路灯柱,炸开了菊花。   童年:“就这?”   电话里说得那么着急,害得他以为是缺胳膊断腿了,结果就这?   刘琅不满:“就这还不够倒霉吗?”   卜夏克丢了记白眼:“活该,谁叫你多管闲事,好心没好报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是说那个女生是个美女?”   刘琅惊讶:“你咋知道?”   卜夏克都懒得白他了:“你什么德性我会不知道?”看时间差不多了,知会一声,背上包去上课。   四人间宿舍一时只剩下童年和刘琅两个人。   刘琅自认倒霉,没再诉苦,安分趴着享受冰敷,童年从头到脚扫描他一遍,没发现什么大碍,拿出单肩包里的课本放进装满书籍的小书架,打开笔电自我学习。   十一月的时节,白天较夜晚短了一截。   窗外,太阳受到时间的提醒,逐渐往西边倾斜,光线斜照在宿舍的阳台上,穿过一排晾着的衣服,在地板上留下几道斑驳的长影。   “差点忘了。”刘琅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今晚我要兼职。”   童年没抬头:“所以?”   “你帮我去一下呗?”   童年拒绝:“不去。”   刘琅哀求:“去嘛。”   童年依旧无动于衷,眼皮都懒得动一下:“请假两个字怎么写需要我教你吗?”   刚才光想着受伤了不能兼职,刘琅忘了还有请假这一办法,童年这么一提,他……很快否定了。   刘琅兼职的酒吧在大学城内,是听说老板是个大美女,特意跑去一睹芳容,刚好酒吧的一位服务员有事辞职了,他趁机自告奋勇,接替了那位服务员。   他想的是,接下兼职的活,既可以看美女又可以赚点生活费,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发展一段酒吧恋情,羡煞旁人!   可惜老板是个不好接近的,时间一长,那点心思自然淡了。   算算时间,再有两天,兼职要满一个月了,到时候,刘琅准备拿了工资辞职,谁知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意外。   要是请假,他怪不好意思的,更重要的是,万一给老板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还怎么去酒吧?   只好拜托童年。   “去嘛去嘛,很近的,五分钟就到了。”他拍拍冰袋,“我用我的屁股保证,只是去当个服务员,不用陪吃陪喝陪聊更不用献身。”   童年没搭理他,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文档,长指握着鼠标轻轻滑动。   直球不成功,刘琅改变策略,开始卖惨:“我这么一个可怜兮兮的病号,你忍心吗?”   “忍心。”   岂止是忍心,简直好狠的心。   刘琅汪的一声哭出来,脸埋进枕头里抽噎:“我怎么这么可怜,受了伤没人疼,还要去兼职,我怎么这么命苦……”   “闭嘴!”耳朵嗡嗡地吵,童年低呵出声,警告中环绕着星星点点的火苗。   刘琅秒怂,缩着身体自动禁言。   认识两个月,他可是见识过童年发火的样子,老恐怖了。   放在平时,刘琅准歇了念头,眼下情况特殊,他纠结了半天,看天色越来越暗,终究是兼职占了上风。   他翻了个身,冰袋滑到床单上,身体爬下床,悄悄挪到童年脚边,蹲下来,伸出手指头戳了戳。   童年收起脚,刘琅再接再厉,小心打商量:“今晚你帮我兼职一次,下礼拜我给你买一个礼拜早餐,怎么样?”   “好不好嘛。”他捏住裤腿撒娇,“童哥哥~”   啪——   突兀的一声响,一根食指落到鼠标左键,修剪整齐的指甲盖深深陷进去,带动三角光标在文档上划出一大片蓝色的阴影,将黑色的文字染成刷白。   童年低下头,中烧的怒火对上刘琅胆怯又可怜兮兮讨好的眼神……两秒后,重重合上笔电。   “没有下次。”   *   五点,太阳完成一天的光照使命退落山下,一盏盏路灯应时亮起,接替太阳的工作,继续为人们服务。   童年结束学习,订了两份外卖,一份给自己一份给刘琅,看时间差不多了,换上一件稍厚的外套,按照刘琅给的地址前往酒吧。   云桑大学是云桑市综合排名第一的大学,周围各类高校林立,道路四通八达,形成了云桑市唯一一个大学城。   近年来,有几所新的高校和校区搬迁过来,吸纳了不少新的师生,云桑财经大学是其中之一。   把旧校区搬迁到新校区,由盛氏地产出资,并在附近建造了一片新的学区房,赚了个盆满钵满。   借着这股好势头,盛氏地产又开发了一条步行街,位于新学区房和旧学区房的交接地带,连接了几大高校,人流量可想而知。   尤其是高峰时段,上班族下班回家,学生党下课出来,导致童年接连碰上好几个红灯,花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找到酒吧所在的位置。   Chemical Reaction.   这是酒吧的名字。   翻译过来是化学反应。   童年粗略扫了一眼,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手指划过上面显示的六点三十六分,登上微信。   TONG:【五分钟?】   刘琅:【开车五分钟就到了,但走过去也才半小时嘛~】   刘琅:【抛媚眼.gif】   童年:“……”   回了个冷漠脸,他顶着同款表情走进酒吧。   酒吧尚未营业,只有两个员工在做准备。   其中之一的男员工手里拿着几个插花的玻璃瓶,穿梭在卡座之间,酒吧朦胧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依稀能辨别出暗红的制服,应该是服务员。   女员工则是背对着站在长长的吧台后面,穿着同款制服,身前是高出一截的酒柜,放着各种各样的酒,应该是调酒师。   搭配安静的氛围,有格调有秩序,是个不错的酒吧。   童年安心下来,走向吧台,调酒师和服务员一样,在为营业做准备,伸长手臂取了最上层的一瓶酒下来,一转身,正对上了抵达吧台的童年。   “不好意思。”以为是顾客,调酒师放下手里的酒瓶,“我们酒吧七点开始营业,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坐下稍等一会儿。”   童年开门见山:“我是刘琅的室友,今天他出了点事,拜托我代替他来兼职。”   调酒师惊讶,继而笑开:“没想到刘琅那个憨憨会有这么帅的室友,怪不得老是吹自己帅,原来是每天看帅哥,以为自己也很帅。”   并不是。   那家伙只是单纯自恋而已。   自恋又憨憨。   想到自己是怎么被他死皮赖脸求着过来的,童年揉揉隐隐跳动的脑壳,问:“酒吧营业期间需要穿制服吗?”   “要的。”调酒师指了个方向,“那边是员工休息室,有专属的柜子可以换制服。”   ……   道了声谢,童年进入休息室,找到刘琅的柜子换上制服。   制服是一整套的,白衬衫打底,外罩酒红色马甲,下身是一条同色西裤。   童年用手估测了下布料的薄厚程度,脱下身上最外层的卫衣和运动裤,换上西裤和白衬衫。扣扣子的过程中,休息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一个寸头男大步跨进来,掀起一阵风。   “我去,幸好赶上了,我跟你说,我今天来的时候……”   话音戛然而止,寸头男定睛瞅着童年的脸,呆若木鸡。   童年简单瞥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淡定扣扣子,从底部扣到领口,再抬着手扣袖子。   手腕露出的一片肌肤在酒红色袖口的映衬下,白得冰感光滑。   和刘琅微糙的小麦色肌肤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咕噜。   寸头男听见自己咽了一下口水,他默默擦了把嘴,视线慢吞吞往下滑到底,再原速返回脸上,斟酌两秒,半是试探半是不可思议地问:“你整容了?”   童年:“……”   童年有一个姐姐,大他四岁,从有记忆算起,十几年的人生中,姐弟俩见面必怼。   举个简单的例子,姐弟俩走在一起,如果有人说童年帅,他姐姐必定会反过来说他丑。   寸头男的这句话,像极了童年姐姐的口吻。一出口,童年顿时停下了扣扣子的动作,侧眸,正视寸头男的脸。   非常普通的一张脸,浓眉大眼,和刻在脑中的那张脸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他毫不停留地转回去,不咸不淡答了一句:“我是刘琅的室友,今晚代替他来兼职。”   寸头男哦哦两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说呢,他那么自恋怎么可能去整容。”又看了童年两眼,打开自己的柜子换衣服。   娴熟地换好制服,寸头男走到墙角的全身镜前,摆了个造型。   嗯,还是那么帅。   透过镜面的反射,童年从柜子里拿出马甲摊开,寸头男灵机一动,热情折回去:“兄弟,我帮你穿吧。”   不知为何,童年有种奇怪的感觉,怪不舒坦的。好在外面传来嘈杂声,他用一句“开始营业了,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就好”拒绝寸头男的好意,拿着马甲,没有穿,静等寸头男离开。   寸头男甚是惋惜,转身走向门口,眼睛不舍地黏在童年身上。   童年和刘琅身形差不多,比例稍微好一些。刘琅的制服穿在他身上,大小合适,贴身的设计修饰得一双腿逆天的长,本就紧实的屁股在严密的包裹下更显饱满挺翘。   把普普通通的制服穿出了高级诱惑感。   寸头男忍不住吹了记流氓口哨:“这腿这屁股……”   “……”   童年终于明白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他蹭的一下黑了脸,手指指骨暴起,把纹路撑得泛白,有那么一瞬间想立刻走人。然而这是已经答应的事,还是自己亲口答应的,他再怎么想反悔也只能忍下,快速用力地甩开马甲,往身上套。   套的同时,他拿出手机给刘琅发了条消息:【两个礼拜早餐!】   确定发送成功,直接扔进柜子里。   *   酒吧是今年刚开的,从九月底开业至今,收获了不少回头客,加上今晚是周五,所有的卡座在营业五分钟之内全坐满了。   谈笑声,碰杯声,走动声,各种声音糅杂在一起,砸中了从休息室出来的童年,脑壳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如果之前,他只是有想走人的冲动,那么这下,他已经觉得自己今天过来是个错误的决定了。   人群中,有声音叫唤服务员,另一个男服务员端着盘子擦过:“二号桌的客人要点单。”   他只好暂时压下心头的想法,循声过去。   酒吧酒吧,顾名思义,除了是消遣的场所,也适合猎艳。   童年的出现,在一众人群中像开了美颜效果,自带光环,吸引了二号桌客人的注意。   二号桌的客人是第一次来酒吧,身上穿着皮大衣,脖子上戴着镶钻项链,浓妆艳抹,派头十足。   常年混迹于各种地方猎艳,她一眼看上了童年,看着猎物主动送上来,果断先下手为强。   “小帅哥,跟姐姐走吗?”   之前那种感觉又涌上来了,童年皱了下眉,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这位客人,你想要点什么?”   二号桌客人:“想要你。”   童年:有病。   二号桌客人暧昧眨眼:“你不想要我吗?”   童年冷脸,声音多了不耐烦:“不想。”   “也不想包吃包住包月走上人生巅峰?”   “不、想——”   “很好!”二号桌客人大手一拍,从当季新款包包里拿出一张卡,“收了这张卡,跟我走。”   浓妆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童年,湿漉漉的舌头舔过烈焰红唇,似乎能听到吞咽声。   我特么???   之前累积的负面情绪全部叠加起来,在这一刻冲破临界点,彻底爆发,童年忍无可忍,控制不住心头的狂躁,把刘琅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什么只是去当个服务员,不用陪吃陪喝陪聊更不用献身?   忽悠谁呢?   这破地方,一堆神经病,我要是再来我就是脑残!!!   正准备动手防卫,肩膀搭上一只纤细的手,一缕柔软的发丝擦过他的下巴,挡在身前——   “抱歉,这位客人,这是我们家小朋友,不外售。” 第2章 兼职我做,工资你拿   这声音从未听过,童年疑惑侧过脸,什么叫我们家小朋友?就算是帮忙我也不是你家……   一见钟情,往往始于颜值。   对此,童年深表不屑,怎么可能会有人肤浅到因为一张脸喜欢上对方。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所谓的一见钟情,不单单只是始于颜值,更是为了让他在对的时间遇到那个对的她。   而此时此刻,第一次接触眼前这张笑脸,童年的大脑骤然停滞。   酒吧的灯光映入那纯黑的眼瞳,融成奇异的琥珀色,幻若烈性的长岛冰茶,重新塑造了酒吧的形象。   周围的一切全部消失了,只有长岛冰茶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出,层层环绕在周身。   整个人像是浸泡在冰冰凉凉的海洋里,呼吸间全是沁人的酒香。   ——只愿长醉,不愿醒来。   童年沉醉其中,任由千诗吟带到休息室。   门关上。   千诗吟松手,做了个简单的解释。   “我是酒吧的老板,刚才那么做是解围需要,没有冒犯的意思。”   顷刻之间,长岛冰茶的海洋潮水般褪去,童年清醒过来。刚清醒的那一下,眼睫猛然掀起,底下的瞳孔接触到透亮的灯光,晃出一串凌乱的白。   “那个,没事,应该是我谢谢你。”他定定神,主动坦诚,“我是童年,童年的童,童年的年……”   “是童年时光的那个童年吗?”   “嗯……”   不对,他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童年的童,童年的年……   不就跟没说一样?   明明没有真的喝酒怎么比喝了酒还蠢!   生平头一次,童年深深嫌弃自己,甚至怀疑自己被刘琅传染了,见着美女话都不会说了。   不过眼前的人可不是普通美女。   童年安慰自己,没关系,她不会介意这种小细节,接上话茬继续坦诚。   眼睛很诚实,偷偷观察对方的动态。   “刘琅是我室友,他今天出了点意外,不小心受了伤,所以拜托我代他过来兼职。”   代替的事,千诗吟一早发现了,并没有怪罪,只略微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童年心下放松。   又一阵窃喜。   他就说她不会介意,否则怎么会出面帮他解围。   身旁,千诗吟越过他朝外走,留下的叮嘱愈发加固这一想法。   “我出去处理后续问题,处理好后,我会让人通知你。”   *   经过一番调节,二号桌的客人带了份套餐离开,童年收到通知,返回去工作。   一般来说,酒吧的营业时间要到凌晨,但不等于兼职时间,三个小时的时间眨眼一过,纵使童年还没待够,也不得不回宿舍。   宿舍亮着灯,刘琅趴在床上,大喇喇敞开腿,手里拿着横屏的手机在开黑,哪里像个受伤的人。   得亏童年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直接越过紧闭的卫生间,走到中间的公共大书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屁股刚落到椅面上,对面的刘琅被队友坑了一把,气得破口大骂:“艹!”   雄浑的一声,在安静的屋内格外突兀,激起一阵澎湃的浪潮,冲断了童年的思绪。   “泥马。”几乎是立刻,他无缝衔接,接完又重新融入连起来的思绪。   刘琅怒火中烧,摔掉手机抬头:“又不是我坑队友你骂我干……”怒到这里,童年的轮廓清晰地映入眼中,他咯噔一下,吓得往后翻,背部和后脑勺磕到硬邦邦的墙面,咚的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我是在骂猪队友不是在骂你。”   童年没反应。   过了两秒。   他虚拢起一只手,食指搁长,轻敲桌面。   嗒——嗒——嗒——   有节奏的敲击,每敲一下,刘琅心里就紧张一分,保持着四仰八叉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紧张到额头渗出薄汗,敲击声终于戛然而止,童年低眼,下巴微努,很普通的一串小动作,看得刘琅惊恐交加,整个人猛地打了个激灵,紧紧闭上眼。   “我错了!”   “和你商量个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后者以沉缓的腔调和字数长度,用第一个字抵消了前者急冲冲的三个字,剩下的五个字清晰地传进了刘琅的耳朵。   刘琅懵逼,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半晌,才慢吞吞转动眼珠,看向童年:“哈?”   童年平静商量:“你把酒吧的兼职让给我。”   刘琅更懵逼了:“把兼职让给你?”   是他听错了还是耳聋了?之前不还特意发消息说要加要求吗?怎么突然变卦了?   一连串问号在头顶盘旋,刘琅傻傻搞不明白。   童年趁机抛出诱饵:“如果你答应,兼职我做,工资你拿,两个礼拜的早餐也免了。”   话音甫落,刘琅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斩钉截铁道:“成交!”   白捡的便宜,傻子才不要。   “依老衲看,天上掉馅饼这种事通常都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最后一个室友方丈穿着袈裟色睡衣从卫生间出来,刚洗好的头发上盖着一条毛巾,俨然一位人如其名的方丈。   宿舍的隔音效果一般,童年和刘琅的对话隔着一块门板,一字不落地落入方丈耳中,消除了在学生会忙碌一整天的疲惫。   他靠到桌边:“敢问施主有何居心?”   没等童年回答,躺在床上的卜夏克刷到班群消息,兴奋宣布:“明晚班花请客,地点在浮云阁!”   浮云阁是云桑市有名的特色餐厅,一般人消费不起,班花突然请客,刘琅很容易想到了不久前,童年的姐姐在网上被恶意抹黑,班花集全班之力帮忙澄清的事。   卜夏克趴到床头,看下面的童年:“应该是托了你的福,老实交代,是不是和班花有一腿?”   童年不假思索,划清界限:“她是我姐的粉丝,和我没关系。”   “那明晚你去吗?”   童年不去,刘琅跑下床用手肘拱拱他,边挤眉弄眼:“不吃白不吃,你帮我做兼职,我总得请你吃顿好的意思意思。”   “得了吧。”实在是不忍直视,方丈把头上的毛巾拿下来,盖住刘琅的脑袋,“就你这傻样还借花献佛,哪天被人卖了数钱都不知道。”   *   童年离开后,酒吧没再出过什么事。   风平浪静到凌晨两点,千诗吟锁好酒吧的门,踏着漆黑的夜色回家。   千诗吟的家在旧学区房,走路只需要十分钟。中间有一条小路的路灯比较老旧,经常会闪烁不定,有种鬼片的味道,因此晚上的时候很少有人走。   像这种情况,通常是心理作用,千诗吟走了二十二年,从没遇到过什么事,今晚也和往常一样,轻车熟路穿过去,拐入小区的范围。   这个时间,小区里绝大部分的居民都休息了,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亮着灯。   千诗吟突然觉得有点冷,拢拢身上的外套加快步伐。进入公寓楼,走上楼梯到达门口,翻出包里的钥匙插入孔中。   轻轻一转,大门开启。   淡淡的暖风流淌而出,化开了冷意。   奇怪的是,屋内竟然亮着灯,明明离开之前,灯是关着的,而这暖风应该是从热空调里飘出来的,根据热度不难判断出是刚开不久。   警惕爬上眉头,千诗吟小心关上门,轻脚踏进玄关,手伸进包里摸到手机,抓住。   如果是小偷,她就马上报警,如果是……   “嗯,你说,我听着。”   这时,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千诗吟一顿,放眼望向客厅,很快捕捉到盘腿靠在沙发里侧的简栗。   身上穿着外套,握着手机的手微红,整个人寒气未散,应该是刚回来不久。   警惕心瞬间解除,千诗吟低眸,果然看到玄关多了双鞋子。   鞋子是蹬掉的,右脚的那只倒在地板上,千诗吟弯腰将之摆正,也换下自己的摆在旁边,穿着棉拖走进客厅,把包挂到墙角的挂物架上。   简栗是千诗吟的闺蜜,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搬过来一起住,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主播。   上个月,简栗所在的直播公司倒闭,在男朋友的建议和出资下,她单独开了间工作室。   开工作室并不容易,虽然有男朋友的支持,但很多工作需要亲力亲为,就像开酒吧一样。   很累,却并不后悔。   因为那些曾经付出的汗水,早在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便已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那就先这样,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简栗挂断电话,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千诗吟提着从酒吧带回来的小吃放到茶几上,随口调侃她,“当了老板就是不一样,忙起来都这么有范儿。”   “彼此彼此。”简栗放下手机,顺手拿了块小吃,千诗吟去厨房倒了两杯常备的热水,挨着她坐下,简栗接过,咕噜喝下一大口,哈出一圈舒服的热气,“我突然明白你为什么延迟一年读研开酒吧了,这手艺不开店简直浪费。”   要是再配上那种星星眼的陶醉神情,能出演美食番了。   可惜——   千诗吟故作愁容。   “手艺再好也没留住你的心。”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   “假的。”   两人转头,对视一眼,笑了出来,冲淡了一天的疲惫,坐在一起安静吃夜宵。   简栗今天从早忙到晚,没有吃晚饭,诱人可口的夜宵摆在眼前,她胃口大开,一通扫荡下来,消灭了一大半。   “对了。”想到今晚的事,千诗吟要开口,简栗吃饱打了个哈欠,眼尾渗出一滴生理性的泪液,“嗯?”   了解千诗吟的都知道,她是外热内冷的性格,今晚在酒吧,会出面帮第一次见到的童年,一方面是身为老板,她有责任保障员工的安全,另一方面是觉得童年长得和简栗有点像。   但这世上相似的皮囊何其多,怎么可能都有关系,应该是想多了。   她压住到嘴边的话,侧眸掠了下窗外漆黑的夜,改口催促:“不早了,赶紧睡吧,要是被岑总知道我大半夜的还缠着你,该禁止你回来了。”   *   次日是周六,大学城沉浸在休息日的美好中,阳光都懒洋洋的。   童年早早醒来,躺在床上,双手垫在脖子下面,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脑子里全是千诗吟。   一个人只有在关注另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童年觉得奇怪,明明昨晚是第一次见,为什么像是认识了好多年一样,想到她为自己解围,又控制不住自己,嘴角上翘。   真希望今晚能早点到来。   童年美滋滋地期盼着,被子底下的腿跟着翘起来,思考应该怎么说兼职的事,是该先感谢一番再说,还是先说再感谢。   犹豫不决之下,他摸到枕头边的手机,打开微信,想先探探口风,这一打开,发现了一件事——他没有千诗吟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童年懊恼不已,把手机扔回去,翻了个身,翻来覆去非但没有减缓,反而浮躁了,他干脆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   下边,刘琅穿胡萝卜裤衩,双腿夹着被子,嘴巴砸吧几下,对着被子亲了一口。   卜夏克和方丈睡在对面,方丈在上面,卜夏克在下面。听到走动声,卜夏克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童年站在衣柜前穿上外套,打开宿舍的门匆匆离开,打了个哈欠,抓起床边桌子上的手机。   “这才九点,他起这么早干嘛去?”   ……   童年不干嘛,他去了酒吧。   他想,既然没有千诗吟的联系方式,那么只能通过酒吧这个唯一的途径,再次见到她。   周六的上午,街道上人流稀少。   童年一路畅通无阻,穿过绿灯拐入步行街,直奔到酒吧门口。   门关着,童年细细喘了几口气,隔着玻璃门望进酒吧里面,昏暗的一片,应该是没有人在。   是了,酒吧大都是晚上开的,白天不营业,童年微弯下腰,看到门上写着营业时间是晚上七点到凌晨一点,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猪吗?   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想起来。   他抓抓头发,转过身往回走。   步行街上有几家店开着门,半数是早餐店,各种香气融在一起,飘进童年的鼻子,勾得肚子叫了一声。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顺着香气找到了一家早餐店。   离酒吧不远,隔壁是一家开着的便利店。   脑中灵光乍现,童年调转方向,大步走过去。   店里很安静,只有店员一个人在整理货物,瘦小的身躯托着一个大箱子,艰难地往货架中间的过道推。   “需要帮忙吗?”童年伸出援手,亲和的语气在店员听来宛如天籁。   “要的。”她当即松手抹了把汗,“麻烦帮我把这里面的饮料放到货架上的空位。”   童年应声,一只手握住两三瓶,双手并用地拿起饮料放上去,不一会儿便把空位全部填满,提着箱子跟着店员放进杂物间。   店里有卖关东煮,热腾腾的冒着气。为表示感谢,店员请童年吃了一杯。   童年没有拒绝,一方面是想到某个人也喜欢吃关东煮,每逢冬天必吃,另一方面——   他随便要了几根,握在手里,没有吃,而是状似不经意地发问:“我是云桑大学的学生,听说附近有家酒吧可以兼职,是真的吗?”   虽然没有见到千诗吟,他可以用其他办法打听消息。   同是一条街上的,总不可能不认识吧。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是对的。   店员不仅认识千诗吟,还知道她的一些基本情况。   “你说的是Chemical Reaction吧,前段时间确实在招人,最近应该招满了。”   童年有些失望:“我是听说这家酒吧的老板人很好,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怎么会……”说到这,他垂下眼帘,细密的睫毛在纯然无瑕的脸上投下两片暗淡的阴影,好不萧条。   店员于心不忍,安慰道:“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刚好酒吧老板就住在附近的学区房,你可以去问问 。”   “真的吗?”童年一下抬起眼睫,眼里迸发出激动的光芒。   得到肯定的回应,他收起激动道了声谢,拿着关东煮往外走,心里开始盘算等会儿见到人该怎么开场。   走到门口,一堵人墙恰好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熟悉的惊讶。   “你怎么会在这?” 第3章 “我是童年,你拥有的那个童年……   简栗是来买关东煮的,放眼整个大学城,便利店这家的关东煮她最喜欢,难得回来一次,可不能错过,没想到会遇到童年。   这话落下半秒。   童年低头,眼里掠过一丝同样的惊讶,而后想起简栗目前也住在附近,也是学区房的事实。   如此一来,他可以借着看望自己姐姐的名义,上门找千诗吟。   但童年没有那么做,依照简栗的性格,要是知道他在找一个女人,铁定会冷嘲热讽,说不定还会告诉爸妈。   那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两人隔着门槛相觑,对峙片晌,童年抬起手,简栗本能后退:“你想干嘛?”   童年慢悠悠地指了指:“你眼睛里有眼屎。”   简栗:“……”   趁着这空档,童年托起简栗的手把关东煮放进去,双手插兜,踏出门槛离开。   热汤的温度传到掌心,将简栗从震惊中拉回来。   眼屎?   我眼睛里有眼屎?   怎么可能?   出来之前明明洗过脸了。   火气蹭地蹿上来,她愤愤转头,对着童年扬长而去的背影骂道:“臭小子,居然敢忽悠我。”说着举起手里的关东煮要扔出去,举起来的动作将里面的汤汁洒出来,溅到手上,沿着纹路没入袖口。   简栗“嘶”一声,赶紧收回手,掀起袖子擦拭,心里不忘吐槽:今天就不该过来,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   越想越窝火,她重新抬眼,前方空空一片,哪还有罪魁祸首的人影。   一团火就这么卡在了胸口。   简栗有气没处释放,差点昏过去,好在多年的经验拯救了她,她及时调整气息,抽出一根狠丸子当成童年恶狠狠咬了一口。   三两下咬干净,火气总算消减了不少,简栗鼓着腮帮上下蠕动,捏着竹签的手举起,对着臭弟弟消失的方向竖中指。   “以为自己很棒棒哦?可拉倒吧,就你这臭屁样,这辈子都别想有女朋友!”   *   为了不再遇到简栗,童年取消了直接上门找人的打算,改成酒吧营业再过去。   晚上,金融一班如期在浮云阁举行聚会,童年不想参与,奈何刘琅联合卜夏克和方丈,强行把他带了过去。   许是刚考完,大家都很放松,一个大包厢几十号人,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玩游戏的玩游戏。   而最热闹的莫过于初樱所在的那一桌。   初樱是简栗的头号铁杆粉丝,也是少数几个知道简栗和自己班岑老师恋情的人。   难得今天高兴,身边聚集了一波简栗的粉丝,她放开了自己,兴致勃勃地讲述简栗和岑寂北的恋爱故事。   只有童年所在的地方一片冷清,与整个氛围格格不入。   面前摆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果汁,手里拿着手机,目不转睛。   刘琅好奇凑过去:“你瞅啥呢?”   童年没搭理他,身体稍稍倾斜,挡住手机屏幕。   刘琅司空见惯,没有多问,揉揉餍足的肚皮,另一只手手肘靠着椅背,把注意力投向初樱。   恰好故事说到高潮,在酒精和激动的双重作用下,初樱亢奋不已,一张脸红扑扑的,娇艳欲滴。   “哎哟我去。”刘琅双眼发亮,手摸住下巴细细品味,“我咋给忘了,初樱是我们班班花,长得不比你姐差,现在这样看更漂亮了。”   “你觉得呢?”边说着,他边问童年。   童年冷淡回了一句:“不怎么样。”   “那我可追了。”刘琅跃跃欲试。   怎么说他也是一枚标准的帅哥,没有个童年这个比他帅一丢丢的劲敌,班花那不是手到擒来。   童·被劲敌·年对什么班花不感兴趣,眼皮子都没掀,依旧低着头专心看屏幕。   耳边,刘琅的嘴还在不停叭叭叭,他自动屏蔽,拿起果汁抿了一口,换了个姿势,随手点开简栗的微博,打发时间。   好不容易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收了手机,知会一声后提前离开。   *   浮云阁在大学城外面,童年叫了网约车,用十几分钟时间赶了回去,刚好卡在酒吧开门营业的节点。   时隔几个小时,再次来酒吧,童年有种神奇的感觉。这种感觉,催动他站在门口,扬起脖子,凝望Chemical Reaction这个名字。   化学反应。   很特别。   就像她的人一样。   童年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在进行着神奇的反应,不然,他怎么会从头到脚,全身心都洋溢着好心情。   “哎,前面的人让让,我们要进去。”   身后,酒吧的回头客带着慕名的朋友过来。   童年低回头,走进酒吧让出大门,找了个偏僻的空位坐下。   里面有两女一男,昨晚也在酒吧,目睹了包养事件,童年再次出现,无疑成为了他们的话题来源,凑在一块讨论。   大波浪:“这颜值,怪不得会被看上,换我我也想包养一个这么帅的小鲜肉。”   黑色毛衣:“首先你得成为富婆。”   “滚滚滚,不就是有钱吗?”大波浪不服气,“虽然姐现在一穷二白,但说不定哪天中彩票一夜暴富了呢。”   眼镜男:“要我说,现在的有些大学生,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好的书不读,净想着走歪路。”   “我看是你嫉妒人家长得帅。”大波浪丢了个鄙视的眼神,拿起鸡尾酒,一口饮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路过的千诗吟听到这些话,略一思索,走到童年那桌。   “刘琅的伤怎么样了?”   童年微笑回应:“好多了。”   心里发酸:我这么个大活人坐在这,你不该先问我怎么样吗?那家伙有什么好问的,又没缺胳膊断腿。   “那就好。”千诗吟心中有了数,又问,“要喝点什么吗?”   刚才在浮云阁,童年一心扑在时间上,只喝了一杯果汁,没怎么动筷子,这会儿有点饿了,他点点头,要了一份套餐。   千诗吟记下,报给服务员,看新的一波顾客来了,转身前去迎接。   转身前,她特地提醒了一句。   “昨晚的事不会再发生了,好好学习,不要多想,你的人生是美好的。”   童年:?   好好学习,不要多想?   他没有多想啊,那种恶心的事还去想不等于膈应自己,他又不是刘琅那个傻逼。   那她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话?还说人生是美好的?   童年一头雾水,莫名有种被哲学老师教育的感觉。   左思右想间,套餐端上来了,他随手拿起一块苹果,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汁水流入口腔,滑过喉咙,拨动了神经。   对了,应该是怕他留下什么不好的阴影,所以特意过来关心他。   没错,就是这样。   童年自我笃定并且深信不疑,脸上挂起大大的愉悦,捏着苹果的那只手搁到桌上,转头寻找千诗吟的身影。   心情愉悦的时候,眼神似乎都好了几分,童年在酒吧内望了一圈,很快锁定千诗吟的身影——在吧台边上,引导着顾客坐下。   酒吧的灯光斑驳在她脸上,半光半影,加深了淡淡的妆容,红唇大方开合,衬得那笑容分外昳丽。   童年看呆了,瞳孔微微撑大,一转不转地看着那笑容。看着千诗吟离开吧台,身影辗转在卡座之间,一寸寸变大,最后停留在一段纤细的腰身上。稍稍弯下,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视野中。   她问:“这份套餐不合你的胃口吗?”   童年下意识回答:“合胃口。”   “那你怎么不吃?”   童年低头,看到几乎没动过的套餐,这才醒神过来,迅速把剩下的半块苹果塞进嘴里,又拿了几块其他的,囫囵吞下。   吞得太急,果块卡到了喉咙,他绷直脖子,咳出半声低哑的咳音,一手拍打胸口,一手伸出去抓酒杯。   千诗吟快了一步,端起酒杯送到他手里。看他仰头一口灌下,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对了。”舒坦了,童年放下酒杯,“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   “你说吧。”千诗吟在对面坐下,童年直入主题,“昨晚我和刘琅商量,由我代替他来酒吧兼职,一直到这学期结束。”   千诗吟略感惊讶。   想到眼镜男的话,神色凝重起来。   “我不同意。”   “啊?”没想过会被拒绝,至少不会拒绝得这么干脆,童年茫然,又有些委屈,“为什么?”   “因为你的人生是美好的,不应该走歪路。”   童年:???   这是他第二遍听到人生是美好的了吧?而且还加了句不应该走歪路?   他没有走啊,再说代替刘琅来酒吧兼职,和走歪路有什么关系吗?难道她知道了他是用非常手段从刘琅那里抢来了兼职?   怎么可能。   童年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猜测。   再端详千诗吟的脸,依然凝重,凝重且认真,应该不是在开玩笑。于是他换了个思路,开始认真思考。   美好的人生。   不应该走歪路。   结合之前提的昨晚的事,再联系美好的人生和歪路……   “你……不会以为我来兼职,是后悔昨晚没答应那个女的,想再碰到一个吧?”   不会吧?   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她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事实是,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千诗吟应了一声,承认了他的猜测。   童年愕然,恍惚间以为自己面前的人是简栗,只有简栗才会有那种奇葩的脑回路。   他闭上眼,从三倒数到一,然后睁开,眼前的脸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张让他喜欢的脸,而非简栗。   童年纳闷了,连带着声音都闷闷的:“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谁知千诗吟竟然真的开始审视,把他闷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没提上来。   要知道,自出生以来,十八年的人生,童年都是顺风顺水的,长得好不说,成绩更是拔尖,一张嘴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是小说男主角的标配。   何曾料到,有一天,会陷入这种境地。   偏偏对着这张脸,他还生不起气,搞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谁诅咒了,因为羡慕嫉妒他,所以专门给他添堵。   在他这么想的同时,千诗吟也在思考。算上今晚,他们不过第二次见面,并不了解,只凭一张脸,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但不知是不是眼前这张脸和简栗有几分相似的关系,再结合那干净的气息,她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应该不是。”   童年:“……”   什么叫应该不是,本来就不是!   再误会下去,他估计要吐血身亡了,童年不再沉默,努力压下那团闷气,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只是想出来做一份兼职,单纯的一份兼职。”   就算有那种想法,对象也会是你。   如此有力的话语,配上那幽幽的眼神,千诗吟不禁联想到乖巧的狗狗,明明没有捣乱,却被主人误会,赶出家门。   她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是我想多了,既然你们商量好了,我没有意见,就按照你说的,由你代替刘琅兼职到这学期结束。”   误会成功解除,又成功通过代替兼职的提议,童年终于恢复好心情,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   千诗吟松了口气,又说:“兼职时间是每周五到周日晚上,七点到十点。”   童年:“我可以待到凌晨。”   千诗吟摇头:“学校有门禁,而且兼职也要注意身体,不能因为兼职影响了主要的学习,得不偿失。”   童年想说不会,但看千诗吟劝导的模样,和之前的误解截然不同,有一种温柔的魔力,让人不自觉听从。   嘴巴快过大脑,答应了。   反正离这学期结束还早,以后熟悉了,可以再延长时间。   “那就这样。”千诗吟站起身。   童年伸出手:“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童年,你拥有的那个童年。”   千诗吟微微一愣,继而笑着伸出自己的手,和他十指交握。   “欢迎加入Chemical Reaction,我是千诗吟,你今后的老板。”   *   恰好今晚酒吧比较忙,童年顺势留下来帮忙。   人一旦忙起来,会忘记时间。童年投入到这场忙碌中,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后,已是凌晨一点多。   “怎么这么晚了。”千诗吟抽空歇了一下,注意到这个时间,云桑大学的门禁早过了,只能寄希望于童年,“你家离这里远吗?”   童年眨眨眼,乌溜溜的眼珠闪了一下:“有点远。”   希望落空,千诗吟只好想别的办法。   去附近的酒店?   或者有亲戚朋友住在大学城里?   像是看穿她的想法,童年突然打了个哈欠。   千诗吟瞧着他满脸的疲惫,抿抿唇,叹了口气。   “要不在酒吧住一晚,正好地下仓库旁边有一间休息室,有床和被子。”   童年笑着说好。   ……   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千诗吟换好衣服,背着包离开酒吧。   进入十一月,云桑市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千诗吟不徐不疾地走在路上,明显感觉温度比昨晚低了。   不知道休息室的被子是不是够厚。   如果不够的话,童年明早起来有会不会感冒?   毕竟是自己的员工,又在酒吧忙碌的时候主动帮忙,千诗吟难免会多考虑。   她不希望自己的好意变成坏事,思来想去,到底是无法确定,停下脚步,准备转身往回走。   转身的时候,入口的路灯下有一点黑影飘过,千诗吟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查看,这一看发现入口的地面上有一团影子。   “谁在那?”她厉声呵出去,凌厉的声线破开寂静,打中那团影子,缩小了一大块。   会动,说明那里确确实实有东西,而且很有可能是个人。   千诗吟心下微沉,昨晚还是好好的,今晚就被跟踪了,是不是有点戏剧性了?   至于答案是与否,她没空多想,当务之急是摆脱跟踪。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大脑冷静思考。对方没有行动,说明她的那句话起到了效果,由此,她可以借着威吓的余势,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跟踪的人离开再回去。   就在她准备寻找藏身之地时,那团影子又变大了,是跟踪之人的真身从路灯后面走了出来。   “诗吟姐,是我。”   千诗吟:“……”   这转变来得猝不及防且十分突然。   她哑了足足五秒,才憋出一句:“你不是在酒吧吗?”   童年挠挠额角,局促道:“我看天很黑,路上又没有人,担心你一个人会出事,所以想送你回家。”   顺便看看你家在哪。   千诗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可不必?   又或者多此一举?   其实两者都有,只不过说出来会挺伤人的。何况童年是出于好心,她总不能不近人情。   她不说话,童年愈发摸不准,怕自己的行为惹恼了她,更怕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于是握拳掩在唇边,咳嗽出声。   “怎么了?”千诗吟问。   童年偷瞄一记,低下眉眼小声吸了吸鼻子:“有点冷。” 第4章 我们家传统是女孩富养,男孩穷……   凌晨的大学城,万籁俱寂,只有穿堂风一阵阵飘荡着,扫过老旧的路灯,闪出滋滋的电流,明明灭灭。   童年站在路灯正下方,清晰可见单薄的身形,一张脸被冷风吹得有些红。   都因为自己的缘故。   蓦地,千诗吟心口软了一下。   印象当中,上次出现这种感觉,是认识简栗的时候。   正好离家不远了,她索性将童年带回了公寓。   简栗今晚不在,公寓里透着一股冷清,却也刚刚好,不然,看到自己带回来一个男生,她不知道该想到哪里去了。   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千诗吟无奈摇头。   身体转向靠在玄关墙壁上的鞋柜,她俯身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双干净的棉拖,摆到童年脚边。   “这是我爸留下的,你先穿一下,我去厨房给你倒热水。”   童年乖巧答应,幸好是爸爸,不是其他的什么男人,穿上棉拖走进客厅,边走边打量。   公寓的面积和童年家差不多,玄关连接着客厅,陈设简洁,地板清亮干净,上面最大件的布艺沙发半环绕着玻璃茶几,边角轻微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样的公寓,一个人住似乎大了些。   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从进入公寓开始,童年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来过一样。   随着他往其他地方观察,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当走到阳台,望见远处云桑大学其中一栋教学楼的一角,他终于想起来了,猛地一个转身,对上端着热水放到茶几上的千诗吟。   “你认识简栗?”   突然听到简栗的名字,千诗吟弯腰的动作顿了一下,指尖停在玻璃杯上。   明显的反应,肯定了童年的猜测。   “你认识她。”   在简栗上大学期间,童年曾经听她提过一个闺蜜,是大学同班同学,人长得漂亮成绩也好,但没见过。后来简栗从家里搬出去,童年去过她所住的地方两次,知道是那个闺蜜的房子,但那两次那位闺蜜都不在,也就无法知道,原来那个闺蜜,就是千诗吟。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生平第一次,童年觉得缘分确实是天注定。   心里头,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他扬起眉梢,笑着走到千诗吟面前,第二次正式介绍自己:“我是简栗的弟弟。”怕千诗吟觉得自己和简栗不同姓产生怀疑,又加了一句,“是亲生的,只是分别随父母姓。”   “嗯。”指尖微微一动,千诗吟收回手,坐到沙发上,仰头端详童年。   和童年一样,千诗吟也知道简栗有个弟弟。   不同的是,简栗每次提起都是吐槽和生气,所以潜意识里,她对那个弟弟的印象是顽劣的小男生,没想到真的会是童年。   非但不顽劣反而很体贴很单纯。   想来,那应该只是姐弟俩特有的相处模式吧。   千诗吟不免有些羡慕,看着童年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了柔光。   “你和栗子一样。”   因为是姐弟,所以能让我有相同的感觉。   这样想着,她又笑了起来。   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先认识姐姐后认识弟弟,然后未来的某一天,她是不是该认识他们的父母了?   俗称见家长?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千诗吟被自己的逻辑思维激发了笑点,掩唇漏出一声清越的笑,纤长浓密的睫毛敛下,蝶翼似的翩翩颤动,颤得童年呼吸一窒。   千诗吟的五官比较媚气,乍一看非常惊艳,看久了,会发现她的眉宇间透着一股淡雅的清新。   两相融合,造就了一个清涟而不过分妖气的她。   不笑的时候冷艳清寒,如一株雪莲,生长在悬崖上,只可远观不可靠近,此刻她笑着,又和酒吧里的笑不同,褪去了魅惑撩人,留下点点温柔,从高冷的雪莲变成了平易近人的菡萏,悄然开在童年心口,馥郁的芬芳填满整个心脏,催动扑通扑通的心跳,清晰而有力。   “是吗?”强迫自己挪开眼,童年捂住发烫的胸口,喝水缓解。   水是热的,是千诗吟看童年受冷,特意倒热水给他暖暖。经过重新认识的工夫,水温依然很高,一口下去,非但没有缓解烫意,反而加速升温,形成一团火在燃烧。   童年被烧得脖子发红,额头冒出一滴汗,他慌忙脱下外套,嘴上转移注意力:“那个,我姐呢?”   “双十一快到了,她在工作室准备,因为经常忙到很晚就直接在那边休息了。”   童年“哦”一声,夜风从阳台飘进来,萦绕在周身,渐渐缓解了燥热。   他呼出一口轻松的浊气,冷却下来的大脑恢复转动。   “对了。”他重新把目光挪回千诗吟脸上,“我在酒吧兼职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姐。”   千诗吟不解,童年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姐那么忙,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打扰到她,而且我们家传统是女孩富养,男孩穷养,如果被她知道我出来兼职,会笑话我的。”   如果说之前,千诗吟对童年的印象有六十分,那么得知他是简栗的弟弟后,一下子加了十五分,剩下的五分加在这番话上面,总分变成了八十分。   用一百分的总成绩来算,六十分是及格线,代表千诗吟对童年的第一印象过关,七十五分是过渡,加持了闺蜜弟弟的身份,一路冲到瓶颈,加上最后五分,一举踏入了良好的范围。   从一个单纯乖巧的少年变成了体贴细心又独立的好弟弟。   在这层印象的加持下,千诗吟没有任何怀疑,答应了童年的请求。   童年达成目的,心满意足:“谢谢诗吟姐,我回酒吧了。”说着拿起外套要离开。   “等等。”千诗吟叫住他,“很晚了,既然出来了没必要再回去,正好栗子不在,你可以在栗子的房间过一晚。”   换成其他人,千诗吟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但童年是简栗的亲弟弟,也就相当于是她的弟弟,不再是一个普通员工了。   童年暗喜。   他原本的打算只是默默送千诗吟回家,得到她家的地址,能进公寓已经是非常幸运了,哪里敢奢求更多。   千诗吟的主动挽留,无疑是意外之喜。   暗喜又惊喜。   他特别想答应,内心的小人在高呼我可以,面上维持着波澜不变的状态,做出适当的踌躇:“可是……要是我姐回来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认识简栗多年,千诗吟和她一起睡过很多次,可以说是很了解对方,只家里情况这一点比较模糊。再者,童年都大一了,不是小孩子了,让他睡在简栗睡过的房间,简栗会不会生气,确实拿不准。   “那……”   “我在沙发上睡一晚吧。”童年抢先开口,“外边有点冷,万一一来一回的感冒了,会给你添麻烦。”   “……好吧。”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也只能如此了。   千诗吟走进房间,拿了一条毛绒毯出来,打开客厅的热空调,关上阳台的门。   确保童年不会受冷,她指指自己的房间:“我睡那间,卫生间就在隔壁,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可以随时叫我。”   ……   凌晨三点,在经历跌宕起伏的折腾过后,一切终于归为平静。   童年和千诗吟道过晚安,关掉客厅的灯,整个公寓刹那间陷入黑暗,只有月光从阳台的门穿过,在沙发边的地板上留下一小片淡淡的半透明的光斑。   宿舍的夜晚也是这样,要说有什么差别,大概是布艺沙发没有宿舍的床那么大,童年一米八的个子侧躺着,束手束脚的,只柔软程度稍微好一点。   不过这些都不成问题,比起一个人孤零零睡在酒吧,睡在公寓的沙发上,隔着一道墙就是千诗吟,可以说是赚到了,更何况——   他捏起毛绒毯的一角,轻嗅一口,安然闭上眼。   初冬的夜寒冷漆黑,毯子上有她的味道,温暖了心窝,让这个冬天变得格外美好。   *   很少这么晚睡,童年规律的生物钟被迫打乱,一觉醒来,太阳已晒遍了全身。   刚醒来的时候,他的大脑习惯性空白两秒,两秒后,鼻尖翕动,吸收到空气里弥漫的香气。   他坐起来,身上的毛绒毯滑到腰间,露出些许发皱的上衣,又深深吸了一口,嘴里呢喃出一句“好香”。   香气驱使下,他和往常一样掀开毛绒毯,一双长腿钻出来。下一秒转身,跪着扶住扶手,另一只手撑住沙发垫,探下左腿。   然后——   脚后跟不慎踩到棉拖,滑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后倒去,一屁股摔在了地板上。   后背磕到茶几,发出类似骨裂的声音。   童年立刻清醒了,一声痛呼滑出口中,露出牙膏白的两排牙齿。   整整齐齐。   配上龇牙咧嘴的状态,莫名滑稽。   “什么东西?”   他低头寻找罪魁祸首,发现垫在脚下的棉拖,后知后觉到这里是公寓而不是宿舍的床上,根本不用顺着.爬梯爬下床,糊了自己一巴掌,又小心局促地张望四周。   空荡一片,并没有千诗吟的身影。   他暗暗松口气。   幸好没被看到,不然真的丢死人。   上半身稍稍挺直,手背到身后揉捏脊椎缓解疼痛。   痛意在按摩下逐渐散去,香气又钻入鼻子。童年本能地吸了一口,撑着地板缓缓站起来,顺着香气走到厨房门口。   门内。   千诗吟站在料理台边,拿着铲子在做午餐。   长发松松挽着,干净的侧脸镀了一层晨光,如米粒般晶莹剔透,温婉亲和。耳边垂落的几根碎发随着低头的动作飘荡,像柔软的丝线在他心口挠来挠去,又酥又痒。   锅里不断飘出的白烟缠绕在她身上,更是增添了烟火气息,像是在为他一人忙碌。   普普通通。   简简单单。   却又妙不可言。   又一次,童年挪不开眼了,靠着门框直勾勾地看。看着千诗吟专注地翻炒,锅起,绿油油的青菜在空中翻出一个快速的抛物线,落回锅里,动作优美。最后关掉火,把菜装入盘子里。   “我来。”童年走进去,主动接过盘子。   千诗吟抬眸,掠过他头顶翘着的一根呆毛,把盘子拿回来:“先去洗漱,洗漱完了开饭。”   ……   花两分钟时间快速洗漱完毕,童年神清气爽,拉开椅子在餐厅坐下。   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分别是红烧排骨,白灼虾,蒜蓉青菜和番茄蛋花汤,色泽鲜亮,味道浓郁,让人食指大动。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做了一点。”千诗吟盛了一碗饭递给童年,童年说不挑,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排骨。   上次在酒吧点的套餐都是囫囵咽下,童年没有细品,这次慢慢嚼动,他吐出骨头,毫不吝啬地夸赞:“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考虑到直接跳过了早饭,千诗吟做的三菜一汤,分量比平时要多。   童年确实饿了,一边扒饭,一边夹菜吞咽,嘴巴鼓囊囊的,三两下把满满的一碗饭消灭了一半。   千诗吟默默观察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夹了只白灼虾开始吃饭。   男生的饭量比女生大,童年吃了满满两碗,吃到红光满面,终于一本满足地放下筷子。   对面,千诗吟的碗边堆积了一个小山丘,全是虾壳。童年心思微转,刚才怎么只顾着自己吃了,夹了一只白灼虾,剥壳。   到时候,他把白白嫩嫩的虾肉递到她碗里,会收到一句谢谢,可能还会对他笑。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白灼虾的虾壳和虾肉粘结,童年抠了几下只抠掉一小块,汁水还溅到了下巴上。   他嘴角微僵,抽了张纸巾擦拭,眼皮飞快掀起来,偷瞄千诗吟一眼,千诗吟恰好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交接一瞬,童年清清嗓子,正儿八经道:“这种虾有点难剥。”   千诗吟往下看,看他手里那只剥了一点的虾,从盘子里新夹了一只。   直接用嘴剥开虾头,再把虾身放进嘴里,牙齿和舌头配合翻动几下,轻松把虾壳吐到小山丘上。   “学会了吗?”   童年:“……”   他能收回刚才的话吗?   那必须是不可能。   沉郁好半晌,童年温温吞吞“嗯”一声,连虾肉带壳塞进嘴里。尽管出师不利,但他并没有气馁,他就着那张用过的纸巾擦干净手指,起身走到沙发边,拎起外套摸出手机,再返回去坐下,点开微信,把二维码递过去。   “昨晚谢谢你收留我,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帮忙。”   千诗吟心想有联系方式确实方便,有什么事可以及时通知,进房间拿了自己的手机,加上童年的微信。   童年的微信名很简单,是姓氏大写拼音TONG,千诗吟的微信名是一首千吟诗,和简栗的一颗大栗子类似。   他不由发问:“这个微信名是你自己想的吗?”   “不是,”千诗吟说,“是栗子想的。”   栗子栗子又是栗子。   不就是一颗大栗子吗?不就是比他先认识吗?用得着一直挂嘴边?用得着那么亲热吗?   越想越吃味,童年瘪嘴:“她有岑老师了,用情侣款不太好。”   语气酸溜溜的,飘到千诗吟眼中,瞅了他一秒,随后缓缓地开口,略显无语:“这是闺蜜款。”   童年:“……” 第5章 什么浪漫的邂逅,什么美少年……   接连碰壁两次,童年郁闷不已,导致回学校的时候微垂着头,看起来蔫巴巴的。   周日的校园人不多。   学霸们大都早早起来,去泡图书馆,学渣们在宿舍呼呼大睡,要么组队开黑逛街。   气氛相对轻松。   相比之下,童年像是一团移动的衰神,所过之处闲人避让,生怕受到波及。   也有例外的,比如第一章 的高马尾女生和铂金迷雾短发。   她们是要去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店午饭,吃完再看新上映的电影。   说是一起,实际上是铂金迷雾短发拉着高马尾一起去的,高马尾敌不过铂金迷雾短发的诱惑,便答应陪她一起。   两人走在校园里,路过石桥时,和童年擦肩而过。   “咦?”铂金迷雾短发惊讶回头,“这不是金融系系草吗?怎么看起来跟丢了魂似的?”   高马尾猜测:“可能是期中考试考得不太理想吧。”   铂金迷雾短发服了:“好好的休息日,干嘛要提考试。”边说着,她抓住高马尾的手大步冲向校门口,“今天我非要让你累到没力气想学习为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此情此景,用一句欢乐是你们的,我什么都没有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了。   童年回想自己昨晚是何等高光,一觉醒来却直接垮成了傻逼,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整个人更丧了。   一路飘到宿舍楼下,一个羞答答的声音拦住了他的去路。   “童,童年同学……”   童年没听见,径直越过女生。   女生赶忙转身叫住,鼓起勇气表白:“童年同学,我是艺术学院的罗衫衫,我喜欢你很久了,请问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开学至今,和童年表白过的女生不下十个,没有一个成功的,并且每次遇到表白,童年几乎都是直接无视。   像罗衫衫这样在宿舍楼下表白的,不是第一个,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她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看到童年都自带滤镜,只看到他那张令人心动的脸,忽略了脸上的表情。   言情小说里的悲剧就是这么发生的。   心情不好的男主角,在女主角那里吃了瘪,暗恋男主角的女n号角色,好巧不巧撞到了枪口上。   罗衫衫作为悲催的女n号,可能都不算,在这个节骨眼表白,无异于一个导.火.索,点燃了童年的脾气。   他回头,黑色的短发划出锋利的弧线,嘴里吐出毫不留情的拒绝:“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消失,别让我说第二次。”眼白凸着细细的红血丝,口气沉得发重,衬得那面容冷若冰霜,没有丝毫温度。   罗衫衫被吓住了,肩膀瑟缩了一下,双腿下意识往后退。   后侧的肩膀撞到路过的冰粉粉,往前大跨一步,挡在了她面前:“我当是谁大白天乱发疯呢,原来是你。”   ……   时间倒回国庆。   国庆期间,冰粉粉参加学生会组织的露营活动,夜里被同帐篷同学的呼噜声吵得睡不着,不得已钻出去。   露营的地点在毗邻云桑市的一座海岛上。   十月的季节,海岛风平浪静,咸咸的海风从海平面上徐徐吹来,淌过倒影在水中的月色,泛起一圈圈细细的涟漪。   如此良辰美景,最是能抚平心境。   冰粉粉感觉自己躁郁的思维得到了治愈,张开双臂任海风吹拂了一会儿,在沙滩上坐下来,脱下鞋子把双脚伸进海水里。   夜里的海水偏凉,脚踝的肌肤浸泡其中,随着海水的流动沁入清透的凉爽,丝丝入骨,像是在做按摩。   按摩虽好,但时间久了容易感冒。冰粉粉闭上眼享受一番,在双脚发凉之前收回来,曲起膝盖搁在沙滩上。   突然,一个笑声响起,打破了这份悠然的静谧。冰粉粉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什么水鬼海妖吧,缩着脖子战战兢兢望过去。   沙滩一望无际,四周洒满皎洁的月光,并没有什么水鬼海妖,只有一个男生曲着一条腿坐在一块大石头附近,修长的五指拿着手机,唇边是一抹闪亮的笑。   冰粉粉放心下来,还好还好,又敲了脑门一下,是不是傻,这又不是玄幻世界,怎么可能有水鬼海妖,就算是,肯定也是个善良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冰粉粉是个颜控。   刚才那么一瞥,她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男生的脸。   很帅,除了帅还是帅。   月光和海风缠绕在他身上,像是加了影视剧里的特效,美好到不真实。   在这样一个夜晚,遇到这么一个美少年,绝对是一场浪漫的邂逅。   冰粉粉暗暗高兴,这次露营没白来,清清嗓子友好地打招呼:“嗨,你也睡不着吗?”   美少年即童年是受方丈邀请来参加露营活动的,同样没睡着,在看简栗的微博。   简栗的微博数量不多,粉丝互动却不低,童年熟练地翻着那些评论,翻到一个恶意的,直接点了举报,再全神贯注地往下翻。   以至于没有听见冰粉粉的声音。   以为是自己声音太轻了,冰粉粉目测了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拍拍屁股站起来,光着脚走过去。   距离越近,童年的脸越清晰。   冰粉粉不由加快速度,急切之下不小心被边上的礁石绊倒,重重一声,乌龟摔在童年面前。   身体的重量压在细沙上,溅起一圈浓浓的烟雾,飞散到童年身上。   童年眉头一皱,翻开眼皮。   肃冷的眼风刮过凭空而降的一坨,他摁灭手机站起身,拍拍衣服。   薄唇轻启,丢了句“平身”,脖子也不回地返回帐篷。   ……   一般来说,发现有人摔倒在自己面前,要么会扶起来,谨慎的也会先问一下,童年的做法,跌破了冰粉粉的认知。   她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回去后专门去打听童年这个人,得知了他的那些事迹。   什么浪漫的邂逅,什么美少年,全都是滤镜!   没了滤镜,他就是一个恶劣的臭屁男,没有一点绅士风度。   人生第一次打破了颜值即正义的观念,冰粉粉发誓再遇到童年一定要狠狠还回去。   这会儿碰到童年拽得一批,一点不给罗衫衫留面子的情况,她看不下去了,劈头盖脸指责:“人家只是跟你表白而已,用得着这么凶吗?就你这臭脸,能有这么漂亮一个姑娘喜欢你,是你的荣幸,还凶人家呢,眼睛够瞎的!”   童年嗤笑,笑音夹杂着淡淡的讽刺:“她喜欢我我就要接受?我这里不是收容所。”   撂下这句,他转身走进宿舍楼。   冰粉粉震惊了,他这是在反过来教训我?以为自己是万人迷,谁都喜欢吗?   信不信我——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要气死了,冰粉粉收回要挥出去的手臂,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改成冲童年的背影蹬鼻子——   别再让我碰到你。   蹬完,她转回去,安慰啜泣的罗衫衫:“好了,不要伤心,这种男的不值得你喜欢……”   谁知反而被罗衫衫嫌弃:“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伸手推了她一把,哭着跑了。   *   与此同时,楼上。   刘琅的心情和罗衫衫差不多。   昨晚聚会结束,刘琅想送班花回家,以此博得班花的好感,结果半路杀出个男人,抱走了班花。   那气势,老恐怖了,不亚于课堂上的岑老师。   刘琅心有余悸,趴在床上咸鱼躺尸,露出琅琅的忧伤:“为什么名花都有主了。”   卜夏克:“因为不能插在牛粪上。”   方丈阿弥陀佛:“我看施主已看破红尘,不如随老衲遁入空门吧。”   刘琅仰天悲鸣:“不——!”   童年就是在这时候进了宿舍,闻声,他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课本用力扔过去。   啪叽一下,课本正中屁股,刘琅凄惨嗷叫一声,趴回床上,翻出死鱼眼,舌头拉出嘴巴,真的变成了躺尸的咸鱼。   整个宿舍一时间安静如鸡,方丈和卜夏克对视一眼,继续学习和扣手机,童年阴沉着一张脸,去饮水机前倒了杯水,仰头灌下。   冰凉的水流稍稍缓解了火气,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搁下杯子,掏出兜里的手机打开微信,点进千诗吟的聊天窗。   里面没有其他内容,只有自动提示的一条“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表明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盯着朋友两个字,童年的火气再次下降,指尖微曲,点开对话框。   【诗吟姐,你在吗?】   在的话,不跟没问一样?   不在的话,不也跟没问一样?   所以为什么要发这么傻逼的东西?   这么一想,他按住删除键删掉,重新打了一句:【白灼虾很好吃。】   脑海中,剥虾不成反被秀了一通操作的画面浮现出来,童年额头一跳,果断再次删掉。   另一个画面紧接着冒了出来。   一首千吟诗。   一颗大栗子。   闺蜜款。   童年轻哼一声,不就是闺蜜款,他会羡慕嫉妒吗?视线落到微信名上,手指非常诚实,打了一句“一首千吟诗”,点击发送。   发送成功后,他猛地惊醒,以最快的速度撤回。   可惜千诗吟已经看到了,回了一个嗯加一个问号。   眼里流过懊恼,童年暗骂自己,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只能抓了把头发,硬着头皮接下去。   TONG:【那个,这个名字很好听,我也没有觉得闺蜜款不好,是,是我自己的名字太难听了qwq】   屏幕左上角,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显示出来,持续片刻又消失,然后再显示正在输入中,再消失。   童年紧紧盯着,一颗心忐忑不安,摁在机身侧面的大拇指都重了几分。   终于在又一次循环过后,等到了回复。   一首千吟诗:【没有啊,这个名字很好,也很容易记。】   童年如释重负,松开大拇指落到屏幕上,打字也轻快起来。   TONG:【真的吗?】   一首千吟诗:【或者你可以改一个更好听的?】   好像——也可以?   童年摸住下巴,眼珠乌溜溜转动,思考该改成什么好。   一旁,卜夏克在贴吧上刷到童年在宿舍楼下被告白的帖子,还被冰粉粉给教育了一通,明白童年为什么发飙了。   敢情是刘琅撞枪口上了。   难得看童年被一个女生这么对待,卜夏克憋不住笑了一声。   笑声砸到还在躺尸的刘琅,挺起脑袋,恨恨控诉:“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   卜夏克直接把帖子链接发过去:“你自己看。”   刘琅狐疑打开,看完原地复活,一个翻身坐起来,哈哈大笑:“总算有美女不喜欢童年了,我的春天终于要来了!”   卜夏克打醒他:“醒醒,大白天做什么春.梦。”   方丈插了一句:“你是我们宿舍的,人家肯定以为你和我们是一伙的。”   “我靠?”刘琅惊恐捧脸,“难怪我这么帅都没有美女欣赏,原来是上了贼船,我要申请换宿舍。”   卜夏克拍手欢送。   两人打闹,方丈看向童年,见他看着手机在笑,阴沉的气息消失得一干二净,应该是雨过天晴了,好奇问了一句。   童年说:“在改微信名。”   “纳尼?”刘琅惊呆了,停下打闹和卜夏克双双凑过去。   两人一左一右靠在童年身边,锁住屏幕,很快找到了童年新改的微信名。   “噗——” 第6章 “很难喝,想吐,以后不要再调……   当天,据隔壁宿舍的同学所说,他们听到了堪比八级地震的笑声,震得一个戴着耳机开黑的室友从床上滚落下来,磕伤了腿。   人倒是特别鸡贼,借此为由休了一个礼拜的长假。   笑声发出者刘琅小朋友,丝毫不知自己有多么放肆,仰着脑袋大笑,一只手掌不停拍打桌子。   相比之下,方丈和卜夏克镇定多了。   方丈打开自己的手机查看,卜夏克逐字逐句念出:“一段小童年?”   不念还好,一念,刘琅笑得更放肆了:“哈哈哈哈哈哈,一段小童年?这是什么沙雕名字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一阵凉意蹿上刘琅的后背,他打了个哆嗦,冷不防撞上童年阴飕飕飞过来的眼刀:“作业不想抄了?”   刘琅秒变态度:“要我说,一段小童年这个名字取得好,取得妙,取得呱呱叫,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卜夏克方丈鄙视:没骨气。   童年听得舒服,发了个悠长的气音,收了手机拿出课本和作业本,开始写作业。   *   公寓这边,千诗吟坐在卧室的床上,发现童年把微信名改成了一段小童年,笑着摇摇头。   果然是个弟弟。   屏幕上,来电通知跳出来,盖住了聊天窗,上面显示着师兄两个字。   千诗吟目光一滞,笑意转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划下接听键。   “有消息了?”   那头安静片刻,传出男人肯定的声线:“嗯,根据调查,那个人的住所我已经找到了,接下来我会先上门探探口风,如果可以,我再通知你。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千诗吟沉默,望向床头柜上一家三口的相框。   上面镶嵌的照片印着窗外的阳光,曝开一片刺目的光圈,看不清样子。   但他们的轮廓早已深深烙印在心底,挥之不去,包括——   脑中闪过几个画面,千诗吟敛眸,眼睫垂下,盖住眸底翻涌的情绪:“还没有。”   “没关系。”男人缓声安慰,“只要他在大学城里,早晚会去酒吧。”   *   晚上六点半,童年高效解决了所有作业,提前半个小时到酒吧。   他想过了,虽然白天碰了壁,但只要有闺蜜弟弟加酒吧兼职这两层关系存在,他们之间的交集会越来越多,不愁找不到亲近的机会。   一个人心情好的时候,看什么都是美好的。   童年进了酒吧,和调酒师打了声招呼,迈着悠然的步调朝休息室走。   休息室里,早一步到的寸头服务员站在全身镜前,下身穿着换好的制服西裤,上半身光着膀子。   不知道是不是和刘琅一起兼职久了,被传染了自恋属性,寸头对自己肌肉感满满的高壮身材非常满意。   每次提早到休息室或者休息室没人的时候,他的自恋属性会自动激发,对着全身镜摆pose.   一会儿举起双臂,展示凸起的肱二头肌,一会儿握着双拳憋气,展示平坦的巧克力腹肌,一会儿高高撅臀,厚实的手掌重重一拍,晃出一圈波浪。   “看看这巧克力臀,真他妈有弹性。”   最后侧身翘起兰花指,摆出美少女的经典造型,完美谢幕:“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侧身的方向对着休息室的门,整个造型和经典台词一并砸进了打开门的童年眼中,好心情霎时凝结。   寸头:“……”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童年面无表情,径直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取出制服。   寸头一拍脑门,从沙发上拿了套新的制服递过去。他一靠近,童年脑中的警报拉响,二话不说,用柜门挡住自己。   眼神警惕,像是在看一个变态。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更怕空气里都是尴尬。   寸头尴尬地挠挠头,往后退开一步:“那什么,这是老板给你准备的。”   童年没说话,眼神都没变一下。   两人维持这个状态二点二秒,寸头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尬笑两声,把制服放回去,再火速穿好自己的那套,溜之大吉。   门关上,空气里的尴尬随之散去,童年卸下防备,将旧制服放回衣柜里,绕出柜门走近沙发,弯腰拿起新制服。   耳边,寸头说的那句“这是老板给你准备的”回荡起来,他抬起手,细细抚摸。   柔滑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嘴角,化开浓浓的笑意。   *   有人欢喜有人愁,因为白天的事,冰粉粉憋闷不已,自己明明是好心怎么被当成在做坏事,于是跟着室友来酒吧消遣。   “哎呀,别愁眉苦脸了,这年头好心帮老人都会被碰瓷,一个罗衫衫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嘛。”室友拉着冰粉粉坐下,打开菜单,“我听说这家酒吧的小吃很不错,吃了心情就能变好了。”   冰粉粉想想也对,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她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吃了个闷亏,以后再遇到相同的事,她再也不会去管。   她拿起菜单的一边,和室友一起翻看菜单。   菜单不厚,除了各种酒和果汁,小吃是一大特色,完全可以当成一家餐厅来解决肚子问题。   冰粉粉被上面诱人的小吃勾起食欲,选好两个单人套餐,叫服务员过来点单,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多来,至少要把所有套餐全部点一遍。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收到叫唤的服务员来到卡座边上。   冰粉粉伸出手指点:“这个套餐和这个……”点到这,她抬起头,兴奋之色在看到服务员的脸时,坠崖一样垮下来,嗓音拔高了八度,“怎么是你?”   服务员也就是童年注视她一眼,眼里没有丝毫波动:“你认识我?”   岂止是认识,简直是冤家路窄。   冰粉粉不明白,她不过出来消遣一下,怎么都能遇到这个神经病,心情又变差了。尤其是童年还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她的心情更差了,蹭蹭两下跌到了谷底。   不认识是吧?   说得跟谁想认识你一样。   身旁的室友并不知其中因果,爆开一声惊呼:“好帅!”   “?“冰粉粉怀疑自己听错了,“哪里帅了???”   “哪里都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帅,啊死我了!”承受不住颜值暴击,室友往里倒下,动作又大又浮夸,可谓是一言难尽。   冰粉粉默默别过脸,不想理这丢人的家伙,一只眼睛斜着,上下打量童年。   平心而论,在酒吧的童年和在学校的童年有点不一样,完全贴身的制服穿在他身上,少了青涩感,多了成熟的气息。   她翻白了个超大的眼:“就一只童黑鸭,帅个毛。”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一只黑心鸭就算换上金装也成不了高高在上的佛祖,更别说普度众生了。   童年当然不是佛祖,也没那个普度众生的气量,相反,他的心眼其实很小,特别是对在意的人和事,换句话说就是护短。   冰粉粉的态度和口气如此冲,他再是不留意也认出来了,她是中午在宿舍楼下的那个女神经病。但这里是酒吧,他不想给千诗吟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能端着标准营业态度,耐心做好一个服务员。   “就这两个套餐吗?需不需要再加点其他的?”   冰粉粉腹诽,装人也掩盖不了你的黑鸭本质,伸长脖子高喊:“老板,换一个服务员!”   刚好千诗吟在吧台招呼客人,听到这喊声,她把客人交给调酒师,匆匆赶过来:“这位客人,请问您有哪里不满?”   冰粉粉拉起还陶醉在颜值暴击中的室友,朝童年努努下巴,进行投诉:“这人把我朋友迷成了——”   花痴两个字卡在了喉咙里,她倏然睁大眼眶,瞳孔满满的都是千诗吟的模样。   千诗吟:?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她回头看向童年。   童年摇摇头,表示自己啥也不知道。   她只好转回去,弯下腰,抬手在冰粉粉眼前晃了晃:“这位客人?”   这位客人变成花痴了,握住千诗吟的手,深情款款地说:“叫我粉粉。”   *   原本因为童年,冰粉粉颜值即正义的观念破碎了,千诗吟的出现,如同一支强力胶水注入她的心坎,将碎片一一粘合,成功修复。   转换成最直接的后果,是接下来一周,冰粉粉天天来酒吧,缠着千诗吟。   寸头感叹:“不愧是我老板,果然和我一样魅力无边,男女通吃。”   童年忍无可忍,发动了攻击,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位客人,我们老板很忙,如果你再这样,会影响到我们的营业,希望你能理解,主动离开。”   冰粉粉早有准备:“我干嘛要离开,从今晚开始,我也是酒吧的一份子了。”   很明显,冰粉粉是为了千诗吟来兼职的,以她对千诗吟的喜欢程度,再加上对童年的厌恶,留下来兼职,很有可能会搞破坏。   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童年故意刁难,面上义正辞严:“兼职不是学习,想学的时候学,不想学的时候就不学,如果只是一时兴起,大可不必如此。”   “那你呢?”   “我是在自力更生。”   “嘁——”冰粉粉一个字都不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姐夫是岑老师吗?还需要自力更生?”   童年反问:“那你呢?你家人是做什么的?”   冰粉粉大方道:“我家是开事务所的。”   童年“哦”一声,拖了点腔调:“那么按照你的逻辑,一个家里开事务所的大小姐,更不需要出来兼职。”   冰粉粉:“你——!”   一个人在讨厌另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对方做什么都是讨厌的。   冰粉粉被童年的话堵住,刷新了认知,觉得他不仅臭屁恶劣,而且全身上下哪哪儿都讨厌,绞尽脑汁想反击的话。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千诗吟看这会儿酒吧人不多,想了个办法调解:“要不这样吧,你们两个来一次调酒比拼,如果粉粉赢了可以留下来兼职,如果年年赢了可以决定粉粉的去留。”   童年:“好。”   冰粉粉:“好!”   大战一触即发。   调酒师让出吧台,和寸头靠在一旁观战。   “你说谁会赢?”   “童年吧,看起来自信满满的。”   “粉粉美女也不差啊,你看她晃酒的动作,很娴熟,应该是练过的。”   当然童年和冰粉粉都不是专业的调酒师,不会那种炫酷的晃酒技巧,只是用力在摇晃,觉得差不多了,打开器皿把成品倒入酒杯里,放到吧台上。   千诗吟一一观看,初步判断成品的色泽都挺不错,至于味道,要尝过才能知道。   “诗吟姐,先喝我的。”冰粉粉端起酒杯自荐,千诗吟接过,抿了一小口,给出评价,“味道很不错。”   那是当然。   冰粉粉扬起下巴,冲童年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鼻子翘得老高。   童年不以为然,端起自己那杯递给千诗吟:“我的肯定比她的好喝。”   通常来说,这种绝对的话容易出现打脸的情况。   千诗吟放下冰粉粉那杯,接过童年的,也抿了一口。   ……怎么形容呢?   应该像是酸甜苦辣咸五味随便倒在一起,汇成一股奇怪的味道。   千诗吟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眉心,而后轻轻滚动喉咙咽下,放下酒杯。   “这场比拼,粉粉胜出。”   “噢耶!”冰粉粉欢呼雀跃,身体蹦起来,高兴得像只兔子。   童年错愕:“怎么可能。”侧过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调酒师,“我是按照专业手法调的。”   调酒师表示这锅她不背。   冰粉粉拍拍胸脯,自豪且得意:“我可是从小泡在酒瓶里的,什么酒我都喝过。”   童年自知失策,但还是不相信会输。   他抓起酒杯亲自尝,结果刚入口就变了脸色。   “对不起。”他把酒杯放回去,喉音在怪味的侵蚀下略显艰涩。   千诗吟:?   “让你喝了这么难喝的东西。”   “……”   千诗吟张了张口,话还没出来,童年主动抬起了双手,掌心交叠着摊开,形成一个厚实的小垃圾篓:“如果想吐的话就吐到我手里。”   冰粉粉:“……”   怎么感觉有一股白莲花的味道?   千诗吟安慰:“其实还好。”   童年耷下眼帘,声音闷闷不乐:“你不用安慰我。”   “……”千诗吟斟酌了下。   “既然你这么要求了,那我就说实话吧。”   “你说吧。”童年闭上眼,勇敢直面,“我能接受。”   下一秒,啪的一声落下,千诗吟打掉他的手,直白地嫌弃:“很难喝,想吐,以后不要再调了。”   童年:“……”   冰粉粉:“噗——” 第7章 “学习了一天还没有吃晚饭,好……   不找虐就不会被虐。   童年目瞪狗呆,直到冰粉粉正式入职才堪堪缓过来。   好在冰粉粉确实在认真工作,童年虽然不乐意,但输了就是输了,不能反悔。左右有他在,她就是想搞破坏他也能揪住。   冰粉粉的工作是调酒,是千诗吟从调酒比拼的结果和女孩子当服务员容易吃亏两个方面考虑的,兼职时间和童年一样。   两人相安无事到十点,冰粉粉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冰粉粉的家在云桑市市区,平时住在学校宿舍,休息日会惯例回家。今晚来兼职,她提前和家里报备过了,下班后正好能赶上步行街附近的最后一班公交车。   千诗吟看她一个小姑娘走夜路不安全,让童年帮忙送到车站。   “不要!”   “不顺路。”   冰粉粉和童年同时开口,且都态度坚决。   无法,千诗吟只能和调酒师交代一句,亲自送冰粉粉过去。   童年还是不赞同:“这么晚了,你出去不安全。”   被忽略的冰粉粉:“……”   那我一个人就安全了?   死双标。   千诗吟略感无语:“上周你不是送我回家过了,没发生什么事。”   “什么?”冰粉粉炸了,看着千诗吟手指向童年,“他送你回家?”   千诗吟点头,童年及时把话题转回去,避免自己在千诗吟家过夜的事曝出来:“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过去,不然会赶不上车。”   ……   关心则乱,童年担心千诗吟的安全,跟在她和冰粉粉身后保驾护航。   另一方面也能盯着冰粉粉这个不安全来源,以免她把人拐走。   冰粉粉没想那么多,挽着千诗吟的手和她聊天。   街道两侧灯火通明,潮玩店的门口还亮着特色的彩灯,便利店服装店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和各色夜宵店飘出的袅袅烟火香气,融合在一起,构成云桑市的夜生活画面。   是现代化进程中,繁华大都市的一角。   “好香啊。”路过一家烧烤店,冰粉粉被勾起了馋虫,走不动路了,刚好兼职一晚上,她也饿了,拉着千诗吟去买了一袋。   千诗吟回头:“年年,你饿吗?”   童年张口,一个字没吐出来,冰粉粉替他回答了:“男生的体力比女生好多了,肯定不会饿的啦。”   “那……”千诗吟还想问,冰粉粉拿了一串土豆片送到她嘴边,笑意盈盈,“诗吟姐,你也吃,我刚才尝了一口,味道超级赞的。”   被故意忽略的童年:“……”   默默把话吞回去,脸色沉了几分。   “嗯,不错。”千诗吟张口咬了一片土豆片,舌尖刷过表皮上的辣椒粉,能尝出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是的,这家烧烤店是步行街的老店了。学生时代,千诗吟只要想起,就会和家人朋友一起来吃。   一晃多年过去,这家店还是老样子,甚至老板的样子都没有变,而有些人有些事,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想到这,她笑了一声,没有半分弧度,冰粉粉好奇,歪头问道:“诗吟姐,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千诗吟淡淡摇了下头,视线摇晃间瞥到冰粉粉手里只剩下没几根的烧烤,随口提了一句,“还要吗?”   冰粉粉舔舔唇:“不用了,这些够饱了,而且这烧烤虽然好吃,但是没有我们店里的东西好吃,要是现在给我来十盘,我保证连盘子都能吞下。”   一番豪言壮语,把千诗吟逗笑了。   轻浅的笑声从喉咙蔓延到唇上,化成一轮好看的弯月。   冰粉粉也跟着笑起来,两人顺着话题继续聊下去,欢声笑语,好不亲密。   落到童年眼里,一张脸愈发阴沉了,眸子死死钉在冰粉粉脸上,怎么看怎么碍眼。   车站离步行街不远,走路只需要五六分钟,童年却感觉有十万八千里那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那么远,那么漫长,长到他差点想冲上去把冰粉粉从千诗吟身边拉开。   但是不行。   那样会显得他很小气。   可冰粉粉又实在是太讨厌。   这也不行那也不爽,童年低下头,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地面上,两道拉长的影子随着走路一摇一摆,比实体更为亲密,童年眼皮猛跳,连影子都来膈应他了是吧?抬起鞋底,一脚踩下去。   有了第一脚就有第二脚。   童年一下下狠踩冰粉粉的影子,每踩一下暗怼冰粉粉一句,渐渐找到了发泄的办法,心里畅快不少。   前方,冰粉粉忽地捂住胸口,千诗吟问:“怎么了?”   冰粉粉回头,童年不着痕迹地收回脚,双手插进兜里慢悠悠地走,俨然一个尽职尽责的好保镖。   “没事。”她转回去,揉揉莫名发闷的胸口,走了两步拐过红绿灯后,又故意大声问了个问题,“对了,诗吟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童年立马竖起耳朵,听到千诗吟回答没有,他放心缩回去,目光所及之处终于出现了车站。   “那就好。”冰粉粉一脸郑重其事,“我有一个朋友前段时间谈恋爱,对方比她小,天天黏着她,最后她受不了,分手了,所以谈恋爱千万千万不能选年纪小的,一点都不成熟,跟幼稚鬼一样。”   是幼稚是成熟,千诗吟没有想过。   以前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她没空想,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她更不可能去考虑。   甚至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会去考虑。   她自我调侃:“我都二十二岁了,用你们小年轻的话来说,是老阿姨了,哪里会有人肯和我这个老阿姨谈忘年恋。”   说话间,车站到了。   正正好赶上最后一班车缓缓停下。   冰粉粉和千诗吟挥手道别,又偷偷冲童年做了个鬼脸,拿出公交卡上车。   *   目送公交车消失在夜色中,千诗吟没有直接回酒吧,而是带着童年进了车站附近的一家面馆,点了两碗清淡热乎的番茄鸡蛋面。   面馆里人不多,一桌穿着职业装,桌上放着公文包,是刚下班的加班族,另一桌是一对小情侣,面孔稚嫩,是大学城里的学生。   再算上千诗吟和童年这桌,一共三桌而已。   每一桌的气氛各不相同。   加班族那桌是边吃边抱怨连续好几天加班,小情侣那桌甜甜蜜蜜互喂,千诗吟和童年这桌,没有气氛。   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谁都没有开口,只是端着面坐下,吹了吹热气开吃,但彼此心里在想着不同的事。   童年想的是冰粉粉终于走了,可以和千诗吟一起吃夜宵,吃完还可以单独送千诗吟回酒吧,起码有二十分钟的独处时间。   千诗吟想的是童年和冰粉粉的关系。   根据这些天的观察,她发现童年和冰粉粉似乎不对盘,在酒吧的时候,她提议让童年送冰粉粉,童年给出不顺路这个完全是胡诌的反应,基本确定了她的想法。   可是为什么?   明明两个都是很乖巧又很单纯的孩子,为什么会不对盘?   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百思不得其解,她索性开问:“你和粉粉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倒是没有,互看不顺眼是真的。而且真要说起来,童年也有点莫名其妙。   不就是心情不好拒绝一个女的有点狠了?至于像是自己被拒绝了一样吗?   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国庆期间的露营活动说过那句“平身”。   所以说,女人这种生物,烦得很,除了他家母上大人,他家笨栗子,再加上诗吟姐。   剩下的,他不想浪费时间多想。   “不清楚。”他模棱两可答了一句,怕太敷衍,又补充了理由,“可能是天生不对盘,磁场相斥。”   “这……”千诗吟噎了一秒,声音多了些飘忽,像是说给童年听,又像是自言自语,“粉粉长得漂亮人也很生趣,按理说应该是异性相吸……”   异性相吸?   他和那个女神经病?   想象了下那个画面,童年一阵恶寒,端起碗吸了一口热汤,总算是消除了那种感觉。   “而且……”千诗吟还在想着,童年放下筷子,直视她的眼睛,“因人而异,就像我和你,是磁场相吸。”   说的时候,半透明的热气从碗里升腾而起,漂浮在他脸上,模糊了其他部位,凸显出那双黑亮的眼眸,透着令人信服的力量,还有一丝丝委屈。   仿佛一个可怜的娃在被迫接受相亲。   千诗吟恍然醒神过来,自己的方向跑偏了,咳了一声,顺着换了个思路。   也对,凡事都讲究因人而异。   童年和冰粉粉天生不对盘,说明他们磁场相斥。   而她会遇到童年,是因为童年和栗子是姐弟,磁场相同。   “不过你们是同学,以后又要一起兼职,还是要好好相处。”   *   好好相处是不可能的,就像童年说的,磁场相斥的两个人怎么都不可能相吸,唯一的共同点大概是都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快点再到兼职的时间,快点再见到想见的人。   估计是双倍的意念非常强大,白天一晃而过,夜幕再次降临。   童年和冰粉粉早早过来,在酒吧门口撞上了。   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只是在相看两厌之后进了酒吧。   说来挺巧,童年这周作业很多,白天一直在奋笔疾书,终于赶在傍晚之前搞定,而冰粉粉所在的学生会部门临时有事,一挨到结束,她立刻匆匆忙忙赶过来。   一路上这赶那赶跑出了一层薄汗,因着天冷带起冷风的关系,没什么感觉,进到酒吧里面就有点热了。再加上酒吧的制服是修身的,冰粉粉换上后更是汗流而下,只能边走出员工休息室边用手扇风。   冰粉粉的手很小,那么点大的手当成小风扇,起不了什么作用,最有效的办法无疑是喝水。   她锁定吧台,加快步伐奔过去,千诗吟在吧台和调酒师讨论新研制的酒,忽地感受到身旁飘来一股热意,暂停讨论,侧眸。   “热死我了。”只见冰粉粉一屁股坐下,半张脸趴到吧台上,有气无力地晃晃手,“我想喝水。”   倒下的动作震落了额头的汗珠,清晰地落入千诗吟眼中,以及同样换好制服出来的童年眼中。   “想喝水还不简单。”他绕到千诗吟的另一边坐下,一条长腿垂在地上,另一条曲起来搭在凳脚上,靠着吧台,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把你名字里的冰拿出来不就好了。”   千诗吟:“……”   冰粉粉:“……?”   这是冷笑话吗?   不管是不是,调酒师已经笑了出来。   冰粉粉大脑处在发热的状态,一时半会儿没有理解,眨巴眼,琢磨为什么要把她的冰拿出来。   琢磨了足足三秒,她终于明白了,弹起来要喷回去。   千诗吟把水端过来,送到她面前:“先喝水。”   女神和黑鸭之间当然是选女神。   冰粉粉哼一声,直接握住千诗吟的手咕噜咕噜喝完。   冰粉粉的手小而肉,千诗吟的略大些。   五指细长,手背平坦,莹白如玉的色泽下暗藏青色花纹,十分漂亮。   她这么一握,胖乎乎的一块肉缠住了白玉,形成鼓囊囊的一团,在吧台灯光的烘托下,像是舞台上的焦点,无比碍眼。   几乎是不假思索,童年曲起另一条腿,垂头揉揉瘪瘪的肚子,摆出小可怜的姿态:“学习了一天还没有吃晚饭,好饿。”   这下,焦点成功转到童年身上了。   冰粉粉一脸见了鬼的样子,千诗吟抽出手把杯子放到吧台上,向调酒师拿了一盘小吃,摆到他面前。   刚摆下,手还没有收回去,就看见童年张开了嘴:“啊——” 第8章 “对,我喜欢她。”   大学期间,千诗吟和简栗曾经捡到过一只流浪猫,偷偷养在宿舍里。   那只流浪猫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浑身的毛发雪白,耳朵小巧柔软,喵喵叫起来能让人心都化了。可惜后来被宿管阿姨发现,送去了流浪猫之家。   千诗吟和简栗很是不舍,经常会去看望,直到那只猫被一个好心人收养。   童年的这一声啊,让千诗吟想起了那只猫。   一样的可爱。   手跟从软化的心,扎了一块小吃喂给他。   “谢谢诗吟姐。”童年一口叼住,微鼓的腮帮一下一下蠕动,似乎能听到咀嚼的声音,那叫一个满足。   在冰粉粉看来,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挑衅:“自己没手吗?一个大男生还需要别人喂?幼稚!矫情!”   童年还就矫情了,他咽下嘴里那块小吃,再次张开嘴巴,矫情得明目张胆:“累断了。”   “我还热晕了呢。”冰粉粉扔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这么拙劣的谎话傻子都看得出来,偏偏千诗吟真的又喂了一块给他,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转瞬就涌出了醋浪,“厚颜无耻臭不要脸!”   童年悠哉咀嚼:“嫉妒就直说。”   “鬼才嫉妒你!”   两个加起来超过三十岁的大学生,互不相让,像极了小学生吵架。   千诗吟无奈扶额,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怎么这都能吵起来,不得不出面调和。   “既然都这么有精力,正式营业之前,把酒吧打扫一遍吧。”   *   老板发话了,童年和冰粉粉不敢再闹,打扫干净之后开始工作。   今晚酒吧人不多,应该是附近有新店开张的关系。冰粉粉把调好的酒递给客人,手头暂时没了工作,靠在吧台上,一手托着下巴,寻找千诗吟的身影。   一般空闲的时候,千诗吟会坐在靠外侧的卡座上,观察酒吧里的情况,以便能及时发现顾客的需求。   冰粉粉抬眼望过去,左右搜寻两下,很快找到了千诗吟的身影。   算起来,自打冰粉粉成为颜控起,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却很少能有一个,像千诗吟这样,由内而外都是美的。   比如昨晚吃烧烤,千诗吟是自然优雅地一口口咬下,不像她,囫囵吞咽,嘴巴上经常会沾到酱。   又比如现在,她坐在卡座上,手里拿着菜单,细白的指尖缓缓翻过一页,把普普通通的菜单翻出了名著的感觉。   冰粉粉陶醉了,双手捧住脸: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简直就是美的代名词。   童年毫无征兆闯入,将她的视线挡住。   “二号桌的客人再加一份同样的套餐。”   “嗯。”她嘴上应下,脑袋往左偏,继续欣赏美人,童年跟着往左移,再次挡住她,看她又往右偏,继续跟着移过去。   左右左右了不下五次,冰粉粉恼火了:“你有病?”   童年敲敲吧台:“快点,客人催了。”   冰粉粉只好歇了火,和调酒师一起准备套餐,一边准备,一边瞪着童年暗骂。   这一瞪,却不经意地发现,他侧身望向千诗吟所在的卡座,专注且温柔。   *   十点,童年和冰粉粉结束兼职。   千诗吟送他们到门口,冰粉粉依依不舍,握着她的手不想离开。   这是今晚第二次了,童年盯着那双贼爪,怎么看怎么碍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简单道了别,转身回学校。   千诗吟叮嘱:“路上小心。”看他举起手比了个OK,反手拍拍冰粉粉的手,“你也快回去吧,明天见。”   冰粉粉只好回了句“明天见”,抽回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这种走路方式很容易出事,千诗吟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挥了挥手,果断进了酒吧。   没了身影,冰粉粉断了念想,转回去,但不是朝车站走,而是快步追上童年,脸上不舍的情绪被严肃所替代。   “你是不是喜欢诗吟姐?”   童年蓦地顿住脚步,脑海中自动回放起这些天发生的画面。   从第一次在酒吧见面那晚开始,之后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对她撒娇,为了她装乖献殷勤,和冰粉粉争风吃醋,甚至主动兼职还改了那种幼稚的微信名,变得不像自己。   一切的一切,全是因为她。   他豁然开朗,这种感觉叫做喜欢,不仅仅是一瞬间怦然心动的那种喜欢,而是想要她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长久的喜欢。   活了十几年,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惊喜。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那么奇妙而美好的一件事。   “对,我喜欢她。”   童年大方承认,一双眼眸在黑夜中亮得惊人,像是雄狮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领地。   冰粉粉冷哼:“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   童年不慌不忙,微微侧目睥了一眼:“我喜欢谁是我的权利,你管得着吗?”   这话和上次拒绝罗衫衫告白时的口气一模一样,冰粉粉拳头发痒,偏偏话里的意思她没法反驳,只能生生憋住,把拳头举到眼前,闷头戳弄。   此刻临近十一点,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路灯明晃晃亮着。   一阵凉风拂过,冰粉粉打了个寒颤,郁结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她笑了一声,带着细细的呵气:“你喜欢谁我的确管不了,但是我喜欢诗吟姐也是我的权利,只要有我在,你这种臭男生就别想接近她。”   *   因为新店开张吸引了不少酒吧的顾客,千诗吟早一个小时关门,算是发放福利,让自己和员工都能好好休息一晚。   说起来,前几天双十一,简栗的工作室成功打出了第一仗,工作室越来越红火,之后没再回来过。   想来,应该是忙得脚步着地,又或者是被某人给扣下了。   不管是哪一种,千诗吟都希望简栗是高兴的,只是心里头难免生出一点不舍,不舍自己最好的朋友不再属于她一个人。   大概是一个人孤单久了吧。   千诗吟笑着摇摇头,走上楼梯打开公寓的大门,在视线所及的玄关发现了一双熟悉的鞋子。   有些时候,心里想什么,真的有可能实现。   千诗吟有点意外也有点惊喜,环顾四周一圈,锁定开着的房间,换上棉拖快走进去。   “嗯,我这边好了,你过来接我吧。”   卧室里,简栗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手机在通话,边上放着一个包。   千诗吟到嘴边的惊喜咽了回去,转而幽幽叹气:“之前还说心里只有我,现在只有他了。”   简栗惊了一下,手里的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包包上:“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她是过来拿东西的,拿好直接回去,没打算打扰千诗吟。   千诗吟愈发幽叹:“我不早点回来,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简栗突然心生愧疚,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工作室,本来双十一结束了,没那么忙了,谁知岑寂北以工作室离他家近为由邀请她过去住,她住了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完全忘了千诗吟。   “我错了。”她抓住千诗吟的手,巴巴地挽回,“今晚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   千诗吟想说不用了,她只是开玩笑而已,但简栗已然拿起手机通知岑寂北了,她索性作罢。   趁着简栗打电话的工夫,她走出卧室,去厨房看看要不要做个夜宵。冰箱门打开,她选了一遍,思索是吃挂面好还是简单吃点水果,简栗的声音从客厅里传了进来。   “你怎么把毛毯拿出来了,是不是忙到太晚直接睡沙发了?”   千诗吟探头往客厅望,望见简栗手中的毛毯,思绪飘回上周。   上周那天,童年盖过以后,千诗吟看天越来越冷了,没有收回去。就跟简栗说的那样,万一哪天太忙,她回来后可能直接在沙发上睡了。   再回到当前,中间略过的时间里,她每次回来都是差不多的时间,没有特别累,洗完澡后进自己房间睡下了,没用过毛毯。毛毯便这么放在沙发上,和简栗手里的完全重合。   她笑着走出来:“被你发现了。”   简栗佯装生气:“你居然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千诗吟连忙讨饶:“我知道错了。”   既然童年不想简栗知道兼职的事,过夜的事她自然不会说。   另外,看简栗满意放下毛毯,面色红润,举手投足间多了一丝娇嗔,应该是被岑寂北呵护得很好,千诗吟眼里流过欣慰。   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换成是她,也不想去打扰这样美好的生活。   就像一开始,她就决定,不告诉简栗自己开酒吧的真正原因,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   *   有好多天没回来,简栗和千诗吟坐一起聊了很久,吃过热乎乎的青菜面当夜宵,洗洗睡下。   云桑大学这边,童年穿着睡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着一盏小台灯。   宿舍静悄悄的,刘琅三人都睡下了,只有他一个人想着心事,睡不着,手里拿着手机在把玩。   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很大的心事,就是被冰粉粉放下的那段话弄得有点烦。   ——你喜欢谁我的确管不了,但是我喜欢诗吟姐也是我的权利,只要有我在,你这种臭男生就别想接近她。   别想接近她…   别想接近她……   别想接近她………   最后那一句,如同魔音穿耳,萦绕在童年耳边,久久不散。   呵,以为自己是芭拉拉小魔仙吗?想消灭他这个可恶的敌人?   门都没有!   童年冷笑一声,重重把手里的手机摁到桌上,啪嗒的一声响,伴随着轻微的震动,震醒了旁边的刘琅。   “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他抱着被子坐起来,茫然揉眼睛。   童年这才发觉自己下手失了轻重,吐了口郁气,小声说:“就睡。”   刘琅“哦”一声,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下床。童年关掉台灯,屋里没了光,一下子伸手不见五指,刘琅迷迷糊糊的,没了视觉,一脑袋撞上了衣柜,咚一声,跌坐在地上。   “哎呦。”   童年忙重新打开台灯,转身走过去,把他扶起来:“要拿什么,我帮你。”   刘琅想了想,他是要干嘛来着?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要上厕所,指指卫生间的门,迟钝道:“帮我打开。”   童年帮他把门打开,等他进去,再把门关上,留了句“出来把灯关了”,返回自己的位置,脱掉拖鞋往床上爬。   前脚刚爬上去,卫生间里又传出刘琅傻兮兮的叫唤:“包租婆,怎么突然没水了?”   童·包租婆·年:“……”   他能打死他吗?   *   大半夜睡不着,再加上被刘琅给折腾了一通,天快亮了,童年才将将睡下。   醒来是中午了,宿舍里其他人都出去了,童年揉揉微酸的额角,下床洗漱一番,在中间的公共大书桌落座,打开手机点外卖。   大学城里的餐饮店很多,大部分在外卖软件上有供应。童年一下一划地翻着,翻到底部,又往上翻回去。   怎么没有酒吧的外卖?   念头冒出来,他后知后觉自己下意识在找酒吧,甩甩头,随意点进一家烤肉拌饭店。   里面的烤肉拌饭口味很多,图片看起来也很诱人,换做平时,童年直接下单了,这会儿翻来翻去好几遍,他愣是没有下单的欲望,满脑子都是这东西哪有酒吧的东西好吃。   没有对比就没有好坏。   童年又翻了一家,还是没有下单的欲望,索性退出来,去衣柜里拿了套衣服换上,前往酒吧。   酒吧这时候当然是没有开门的,但是他太饿了,所以不知不觉走到了千诗吟家门口,然后和她一起吃午饭。   *   童年觉得自己这个蹭饭的理由太棒了,这样一来,他就能趁冰粉粉不在,创造二人世界,接近千诗吟。   楼下,刘琅和卜夏克提着盖浇饭从食堂回来,童年没有看见,直接越过他们,去停车棚取自行车,这样能快一点。   刘琅转身呼唤:“哎,你去哪?”   童年没听见,拐弯消失了,刘琅纳闷,看向卜夏克:“他走这么急干嘛?”   卜夏克摊手:“我咋知道。”   “那这份盖浇饭咋办?”   “你买的你解决。”   刘琅拒绝:“我都吃过了,再吃不就变成猪了。”   “那你给我,我去退掉。”卜夏克伸出手,刘琅往怀里护住,“买都买了退掉干嘛,说不定童年一会儿就回来了。”   卜夏克斜眼: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   ……   盖浇饭谁吃对童年来说不值一提,他骑着车,一路出了校门,直奔千诗吟家。   路上碰到一个红灯,他刹车停住,仰头盯住红绿灯,跟着上面的倒计时默念。   心急的时候,时间过得总是特别慢,童年一个数一个数数下来,数了三十秒还有十几秒,不由得更心急了。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换条路的时候,一辆车子从另一边开过来,徐徐停下,车窗降下,一张男人的脸露了出来。   “童年?”   童年闻声低头,越发焦急的情绪触及到岑寂北的脸,顷刻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姐夫。”   岑寂北应了一声:“要去外面?”   童年下意识点头,又反过来问:“姐夫你呢?”   “我去接你姐。”   童年:???   接我姐?   去哪儿接?   他开口想问,岑寂北提醒绿灯亮了,童年赶紧抬头,简单道过别,骑上车快速穿过红绿灯。   一路骑到小区门口,童年放慢速度,避开小区里走动的人流宠物和车辆,在公寓楼下停下。   身旁,一辆车子也跟着停下。   车门打开,居然是岑寂北穿着西装走下了来。   童年满脸惊讶,不是去接他姐吗?怎么来这了?   下一秒就看到岑寂北越过自己,伸出手牵住从公寓楼大门里走出来的简栗,温柔摩挲她的脸颊。   “等久了吗?” 第9章 “卡……卡……卡门口?”……   下楼前,简栗有接到岑寂北的消息,又从屋里往下看,看到岑寂北的车出现,才动身,并没有等很久。   岑寂北这么一问,她心思稍稍转动了下,拿起小拳拳捶他:“你说呢?”   “嗯,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岑寂北包住她的小拳头。   简栗和岑寂北是今年暑假认识的,之后因为一些原因,简栗想撮合岑寂北和他秘书,还一度对岑寂北避之不及。   上个月,在岑寂北的攻势下,简栗终于承受不住,答应和他在一起。算到今天,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那种疏离完全不见了,眼里嘴里都流露出属于小女人的娇嗔,只在他一个人面前。   心里头,一股满足感升腾而起,岑寂北捧住她的脸亲了一口。   简栗缩着脖子往后撤,用并不锋利的眼刀剜他:“这里是诗吟家楼下。”   岑寂北“哦”一声,凑过去,和她咬耳朵:“回家就能亲了?或者车上?”   被迫观看的童年:“……”   我还是个孩子,你们这样真的好吗?   简栗闹了个大红脸:“老流氓!”又踩了他一脚,“有人看着呢!”   岑寂北:“哪里?”   简栗随手一指,指向了附近唯一一个观众——童年。   一个非常自觉的小朋友,淡定转过身。   心里慌得一批:完了,被发现了!   同样的心理,在看到简栗从公寓楼走出来的那一刻,出现在童年身上。只不过简栗和岑寂北撒了一波狗粮,他傻傻吃了下去,也就错过了最佳逃离时间。   童年恨不得把那个吃狗粮的自己打一顿。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狗粮有那么好吃吗?   这下好了吧,彻底逃不了了。   越想。   他越懊悔。   甚至想变出一片神奇的叶子,将自己藏起来,一叶障人。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简栗已经发现了他,从一个小女人变回了亲姐:“童小年?你在这干嘛?”   童小年打了激灵,该来的终于来了,闭了闭眼,调整好状态转回去:“反正不是来看你的。”   简栗不信:“那你来干嘛?”   “来朋友家吃饭。”   “真的?”   假的,也可以说是真的。   按照原来的打算,童年是要和千诗吟一起吃饭的,而他和千诗吟的关系,目前算是朋友,所以他确实是来朋友家吃饭。   简栗半信半疑。   这小子会特地跑来什么朋友家吃饭?   还骑着车?   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童年。   童年不动声色,任由简栗打量,插进兜里的手悄悄握紧,手心冒出细细的冷汗。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就在童年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岑寂北缓缓开口,拯救了他。   “你朋友应该等急了,快点上去吧。”   童年如释重负,含糊应了一声,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和岑寂北说的上去,完全不是一个方向。   一直走到隔壁一栋公寓楼下,他转身拐了个弯,并没有继续走,而是躲到边上的一棵大树底下,探出一只眼睛暗中观察。   观察到简栗和岑寂北一前一后上了车,车子开出小区,他彻底松懈下来,又等了几分钟,才放心推着自行车出去。   之前只想着找千诗吟,童年忘了简栗还住在千诗吟这里的事实,虽然最近不常回来,但万一一回来又和今天一样撞见,那可不行。   不能被简栗发现,童年再是不情愿,也只能忍住,近期不能再来了。   他推着自行车走出小区,听到肚子唱起空城计,左右各张望一遍,没有什么餐饮店,调转方向,朝步行街走。   既然出来了,干脆解决了午饭再回去。   步行街和小区中间有一条宽敞的马路连接,童年走到交叉口,又遇到红灯,停了下来。   这次没有来的那次心急了,一条腿曲起,靠着自行车,耐心等待。   五。   四。   三。   二。   一。   倒计时在耐心等待中很快结束,黄灯亮起,童年伸直腿,扶住车把手准备过马路。   一辆亮黄色的跑车在这时从另一边冲出来,擦着黄灯飞驰过去,喷出一圈尾气。   那颜色,那嚣张的架势,引得童年看了一眼。   但也仅仅是一眼。   一眼过后,绿灯亮起。   他擦了把脸抹掉恶心的尾气,推着自行车快步走过马路。   *   跑车加亮黄的颜色和不要命一样的速度,回头率绝对是百分之两百。   唯一见怪不怪的,大概是云桑财经大学的学生了。   “又是这辆车。”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男生抱着课本,目睹车子在校门口停下,门卫笑呵呵地迎上去,“这礼拜我都遇到三次了,这里面坐着的到底是谁?这么嚣张?”   和他走一起的黑色外套男生介绍:“里面的人是盛轩,盛氏地产董事长的儿子,你说够不够本嚣张?”   盛氏地产出资建设新校区的事,除了大一新生,其他年级的老生们大部分都知道。   白色毛衣在学校待了两年,就算没听说过新校区建设的事,也听说过盛氏地产。   本市最大的地产公司之一。   “我说呢,原来是这么——大一个富二代。”   出生不同,起点大不相同,有些人天生就赢在起跑线上,这是不争的事实。这样不公平的事实,难免会招来嫉妒,却也无法改变。   白色毛衣向来不耻这种不公平,但也只是口头说两句。   黑色外套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别搞得自己像个愤青一样,还是护好你的女朋友吧。”   白色毛衣不解,黑色外套朝放行驶入校园的亮黄色跑车努努下巴:“这个盛轩,特别爱玩,开学才几个月,他们院里有点名头的花几乎都被他泡了,每任女朋友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听说上一个满一个月的外语系系花前段时间也被甩了,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白色毛衣嗤之以鼻:“垃圾,社会的渣滓,早晚会有人收拾他。”又说,“你都说了是那些有点名头的花,关我女朋友什么事?”   “哇靠,你居然变相说你女朋友不好看,我要去告诉她。”黑色外套画风突变,拿出手机,被白色毛衣糊了一拳头,“你找揍是不是?”   ……   类似白色毛衣的想法,在云桑财经大学属于少数,多数人要么是不去关注,要么讨好盛轩。   其中包括盛轩的两个室友,凭借同宿舍的优势,当了他的跟班。   把车停到停车棚后,盛轩和同坐在车上的室友一道走回宿舍,盛轩走在前面,两个室友跟在后面。   他们是和平常一样,昨晚跟着盛轩去了市中心一家经常光顾的酒吧,嗨了一整晚,中午刚醒,吃了饭回的学校。   室友一号:“我们今晚还去吗?”   室友二号:“明天早上不是有院长的课?”   “也对,我都忘了。”室友一号想了想,小跑着赶上盛轩,“要不今晚在大学城里玩吧,前段时间学校附近好像新开了个酒吧。”   盛轩不稀罕,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室友一号抛出诱惑:“听说那家酒吧的老板是个大美女,和学校里这些清汤挂面的口味不一样。”   话落,盛轩停了下来,脖子往后扭转,露出一张白净阴柔的脸。   细长的眼尾往上挑了一下。   “哦?”   *   一个人一旦被勾起了兴趣,必定会去一探究竟。   盛轩和室友回宿舍开黑,打发了一下午的时间,由室友一号指引,前往那家酒吧。   酒吧在步行街上,长长的一条街全是来来往往的人。   盛轩边走边看。   左看一眼一个短发美女的胸。   太平了,没意思。   右看一眼一个长发美女的屁股。   太塌了,辣眼睛。   最后往前看。   看了好几秒,挑剔的眼光终于在一片乌压压的黑影中,锁住一个背影。   上身是一件短款风衣,束带掐出纤细的腰肢,下身是一条紧身牛仔裤,勾勒出小巧挺翘的臀部,比例很不错。   再往上看,一头黑色长发高高扎成马尾辫,随着走动一晃一晃,像是在勾引人去抓一样。   心里想着,盛轩伸出手,抓住了马尾辫。   “啊!”猝不及防的,冰粉粉感觉头皮被撕扯了一下,本能地举起手臂护住头,愤怒转身,“谁啊?”   转身的时候,她脸上龇牙咧嘴,街边的灯光交错在上面,如同加了一层魔鬼滤镜,很是狰狞。   盛轩吓了一跳,躲到室友身后:“你,你别过来。”   冰粉粉一脸看神经病一样,揉揉脑袋缓减痛意,转回去。   没了那种感觉,盛轩劫后余生,从室友身后走出来:“你说的那个酒吧老板,不会是这种类型的吧?”   室友一号:“呃……应该不是吧。”   室友二号:“来都来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对对对。”室友一号接上话茬,指向前方几米开外的酒吧,“就是那家酒吧。”   酒吧的名字叫做Chemical Reaction,很长的一串,在步行街算是比较显眼的名字。   盛轩走到门口,昂头看了一遍,试着念:“卡……卡……卡门口?”   “是Chemical Reaction.”后一步抵达的冰粉粉出声纠正,说完径直走进酒吧。   马尾在盛轩眼前扫过,像是在他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第10章 “你怎么能下这种毒手!”……   距离酒吧营业还有五分钟,冰粉粉换好制服,趁着准备的空档和调酒师吐槽。   “我跟你说,刚才在来的路上,有人抓了一下我的头发,我以为是谁那么闲无聊用这种小学生伎俩,结果转身看到一个男的,用见鬼的表情看我,我???”   调酒师:“会不会是你误会了,他看的是你后面的人?”   “不可能。”冰粉粉笃定道,“那男的就是在看我,还叫我不要过去,跟我要非礼他一样,说不定我头发也是他扯的,简直毛病。”   她越吐槽越气愤,童年靠到吧台,悠悠补了一刀:“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人家只是说了事实。”   “个鬼啊!”冰粉粉转头,狠狠剜了一眼,嘴上不甘示弱地反击,“就算是事实,那也比不上你这只童黑鸭,从里到外都是黑的。”   两个天生磁场相斥的人,凑在一起,堪比火星撞地球。   眼看着一场大战即将爆发,千诗吟及时打住。   “两位小朋友,时间到了,准备开工了。”   与此同时,酒吧门口。   “盛哥?盛哥?”室友一号呼唤盛轩,盛轩没有反应,呆愣地站着,脖子仰起,保持着看酒吧名的动作一动不动。   见状,室友二号把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室友一号拍拍他的肩膀。   视觉和触觉双双被触碰,盛轩终于有反应了,他眨眨眼,收住呆愣的神情,缓冲两秒后,又低回头,不敢相信地指指自己:“那女人是在羞辱我?这么简单的英文我会不知道?”   室友一号和室友二号对视一眼:“对对对,是我们看不懂,盛哥你特意转化成谐音给我们讲解。”   “那是。”盛轩高傲扬起下巴,又瞟了一眼酒吧名字,端着架势走进去,“以为这种小学生都知道的意思我会不知道?一个卡门口而已,我偏要进去。”   室友一号汗颜,想说那不是卡门口,是化学反应,室友二号轻撞了他一下,使了个眼色,室友一号领会,默默把话憋回去,跟着盛轩往里走。   和盛轩相处久了,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能知道他是个学渣,能上云桑财经大学全靠他家里建设新校区,典型的人傻钱多。除了有钱以外,要说还有什么能值得一提的,估计只有他那张脸了。   最好的证明就是那些和他交往的女生,几乎都是被他的脸给蛊惑了,再加上他有钱,那些女生即使被甩了也不会有怨言,反而是开开心心收下了分手费。   ——绝大部分是这样。   所以从这方面来说,盛轩经验丰富,之前室友一号说酒吧老板是个大美女,他起了七分兴趣,经过卡门口这一茬,他的兴趣提到了十分。   “您好,请问是三位吗?”第一波客人来袭,寸头眼尖地迎接上来。   寸头长得比较普通,又是个男的,盛轩嫌弃挥开,开门见山地点名:“叫你们老板过来。”   他这口气加上架势,不像是来消遣的,倒像是来砸场子的,寸头心想不会是哪个竞争对手眼红他们酒吧人气高,雇来砸场子的吧?立马去通知千诗吟。   千诗吟一早注意到了盛轩三人,听了寸头的汇报,她顺着望过去,正好盛轩在打量酒吧,从卡座挪到吧台的方向再往上看,把那张脸三百六十度完全显露了出来。   瞳孔骤然微缩了一瞬,千诗吟不着痕迹地掩下,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款款走过去,挂上标准的接待笑容。   “您好。”   盛轩闻言低头,心里嫌弃这酒吧一点格调都没有,老板能是个啥美女,姓大名美女的美女吗?目光触及千诗吟的脸后,倏地直了。   千诗吟笑得更深:“我是酒吧的老板。”   笑容晃了盛轩的眼,一向在美女面前巧如簧片的舌头竟打成了结:“你……你好……好看……”   “谢谢。”千诗吟虚心接受,顺水推舟回了句“你也很帅”,叫来寸头负责两个室友,自己亲自带领盛轩在最里面那张靠窗的双人卡座落座。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一旦对方身边出现不明异性,必定会产生警惕心。   童年站在吧台边,从寸头叫走千诗吟开始,全神贯注地盯梢那边的动态,一路追随着千诗吟和盛轩的身影,直至停在卡座上,千诗吟主动打开菜单,进行介绍。   平时接待客人,千诗吟也经常亲自引领,但这一次,童年敏锐地感觉出,千诗吟对待盛轩是不一样的。   她是主动接近盛轩这个人,而盛轩的眼睛一瞬不眨地黏在她身上,画面和谐,像极了一对互生情愫的俊男美女。   喉咙里,一股酸气涌上来。   童年极度不爽,舌尖抵了下牙齿擦出一声轻啧,双眼眯起,继续暗中盯梢。   冰粉粉也有同感。   有抓头发事件在先,她比童年更讨厌盛轩,一看就是个渣,学渣中的渣男,居然敢接近她的诗吟姐。   对比之下,她对童年的厌恶程度悄悄降低了。   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童年和冰粉粉同仇敌忾,暂时放下偏见联合起来。   童年先转头,冲冰粉粉使了个眼神,冰粉粉秒懂,弯腰卡在吧台上,凑过去。两颗脑袋凑得从未有过的近,你一言我一句,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调酒师嗅到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险气息,默默退到一边。   酒吧陆陆续续迎来其他客人。   寸头和另一个服务员兢兢业业工作,把接收的单子拿到吧台。   “一号桌一份三号套餐。”   “二号桌两份二号套餐加一杯橙汁。”   “三号桌……”   盛轩所在的卡座是八号桌,童年和冰粉粉竖起耳朵认真听,轮到八号桌的内容,对视一秒,商量好的计划即刻生成并且分配好了工作。   解决敌人最好办的是让他知难而退,童年和冰粉粉分工合作,打算把盛轩吓走,再也不敢来酒吧。   盛轩点的是一份一号套餐,包含一杯特调鸡尾酒,一份特色小吃酱黄瓜和一份牛角面包。   小吃和面包由童年端着,鸡尾酒由冰粉粉端着,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八号桌,同时放下同时开口,两张脸上俱是友好标准的服务微笑。   “请慢用。”   “请慢用。”   如果千诗吟看了,会注意到他们的反常,可惜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盛轩身上,一直保持着笑容和他聊天。   盛轩则是完全被吸引,也没有注意到桌上多了东西,身旁多了两个人。   我——   脏话在冰粉粉嘴里汇聚,差点沉不住气要喷出去,童年抬脚碰了她一下,她不得不憋着,没憋一会儿便听到刚刚还在提醒自己的人再次开了口,拔高的几度嗓音暗藏隐忍。   “这位客人,您要的套餐齐了,请、慢、用。”   最后三个字,钻进了聊天的空隙。   千诗吟率先分神,伸出手推荐:“这个酱黄瓜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看。”   童年吃味:有必要加自己做的这四个字吗?   冰粉粉气得牙齿死死咬住内唇:早知道应该多放点料!   盛轩浑然不知,接受千诗吟的推荐吃了一块酱黄瓜,原本和美女聊天洋溢的满面春风,在酱黄瓜滑入喉咙的那一瞬,变成了火辣辣的夏风。   “好辣。”从未吃到过这种变态辣,他呛得鼻子通红了,大张嘴巴用力呼吸,一只手抄起鸡尾酒,一口灌下,想要将辣味压下去,谁知下一秒,脸色再次剧变,先是绿成苦瓜,再变回辣椒,褪成惨白,最后青红白三色交加,转头呕吐出来。   事情发生在猝然之间,千诗吟惊了一把,连忙起身关怀:“很辣吗?”   盛轩点点头,又摆摆手。   话没出口,反胃感又上来了。   隔壁的寸头好奇看过来,千诗吟紧急吩咐一句“去拿杯水”,寸头哦哦两声,自觉接收任务。   等吐得差不多了,盛轩已是浑身脱力,倒在桌上,千诗吟看他好了点,转而询问看好戏的两位小朋友:“怎么回事?”   两位小朋友摇摇头,闪着无辜的眼神表示不知道,垂在身侧的手绕到身后,暗搓搓击掌。   干得漂亮。   活该!谁让你和我抢人。   千诗吟不由蹙眉,酱黄瓜是她亲手做的,酒吧开业至今收获了顾客的一致好评,没道理会出现这种反应。   事出反常,她不得不怀疑:“这份套餐除了经过你们之手,还有谁碰过?”   身后,寸头端着水过来,边喊着“水来了”,童年和冰粉粉耳朵一动,齐刷刷转头,伸出手指,指向寸头。   “是不是你干的?”   寸头:???   他只是来送个水,怎么成了背锅侠了。   一头雾水中,寸头放下杯子举起双手,自证清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报了单子给你们。”   只是报了单子说明没有接触过套餐,没有机会做手脚,那么……   千诗吟再次转向童年和冰粉粉,眼里多了几分晦暗。   童年:糟糕!   冰粉粉:惨了!   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也没空去埋怨寸头,转向对方,双双甩锅并且严肃教育。   “你怎么能下这种毒手!”   “这么做是不对的,为了减轻罪孽,我劝你赶紧自首。” 第11章 就是装白莲花   真相很明显了,是童年和冰粉粉合谋,一起在盛轩点的套餐里加了料。   平时童年和冰粉粉小打小闹,只要无伤大雅,千诗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盛轩好不容易出现了,她不可能让他们破坏她的计划。   她抬起指尖,揉了几下发疼的额角稍作缓解,端起杯子把水递给盛轩,盛轩喝了一大口,嘴里那种反胃的感觉总算是消了不少。   “抱歉。”千诗吟深表歉意,“两个小朋友不懂事,把调料弄错了,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盛轩胡乱点点头,就算是想发火,他也没那个力气,何况大美女都这样说了,他当然要给个面子,既显得自己大度,又能衬托出伤势的严重。   果不其然,千诗吟愈发愧疚。   为了减轻这份愧疚,她拿出手机操作几下,把屏幕递过去。   “真的很抱歉,这是我的微信,如果事后出现什么不好的状况,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   这场闹剧最终以千诗吟加上盛轩的微信,免除了今晚的一切费用,亲自送他出去结束。   事后,千诗吟并未指责谁,只是象征性说了一句,这让冰粉粉万分羞愧,主动承认错误,表示以后不会了,童年也承认了错误,更多的是失落。   之前千诗吟说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表示喜欢什么类型,他以为自己慢慢来就好,昨晚盛轩出现,却一下子把千诗吟的注意力吸走了,甚至让千诗吟主动加微信,他都没这个待遇。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童年嫉妒不已,他想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毕竟只是猜测而已,说不定他们原本就认识,打开课本学习,然而心里却是控制不住去想,无法集中注意力。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童年越是遏制自己,那些想法越是清晰地盘旋在脑海中,挥散不了,导致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心浮气躁又惴惴不安,一整天下来危机感疯长。长到填满整个身体,这些负面情绪转化成一圈圈森冷的低气压,源源不断地从肌肤底下汹涌而出,形成一个寒冰领域,覆盖到宿舍的各个角落,连宿舍的灯光都无法幸免,冷了一个色调。   典型的一人失控群体遭殃。   刘琅瑟瑟发抖,裹着被子缩在阳台:“这是又咋了?”   卜夏克:“我咋知道?”   方丈老神在在:“真相只有一个。”   “什么?”刘琅和卜夏克齐齐侧目,方丈竖起手掌,阿弥陀佛,“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冻死。”   “哦不!”刘琅泪流满面,“我还是个宝宝,我还有大好年华,我还没有谈恋爱,我还没有吃遍全球,我还没有……”   “再没有下去童年要出来揍你了。”卜夏克提醒他,刘琅紧急捂住嘴,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露出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卜夏克和方丈。   开学几个月,童年鲜少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最近一次是上个月,简栗被恶意诬陷,当时的画面,刘琅还历历在目。这次显然比上次还要严重,如果再不想个办法,真的会像方丈说的那样,冻死了。   “这样吧。”思考良久,方丈提议道,“我们猜拳,谁输了谁去问。”   相当于牺牲一个人保全其他人。   “好。”   刘琅赞同。   卜夏克也没意见。   三人一局定胜负,卜夏克和方丈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起念出剪刀石头布,和刘琅同时伸出手。   剪刀石头布,布可以包住石头,石头可以砸坏剪刀,剪刀可以剪掉布。   刘琅看看自己伸出来的布,再看看卜夏克和方丈的剪刀,速度收拢五指,把布变成石头:“我赢了。”   卜夏克不慌不忙:“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方丈宣布结果,“赢的人去问。”   刘琅:???   不是说好输的人去问吗?   他张口想讨个说法,卜夏克核善地摸摸他的头:“你可以作弊我们也可以改规则。”   耍赖嘛,谁不会啊。   刘琅:“……”   早知道三局两胜了。   可惜没有早知道,就算早知道结果也是一样,刘琅被两个无良室友推进阳台的门,只能硬着头皮,视死如归地挪动小碎步,靠近童年。   距离越近,周围的空气越冷。   刘琅裹紧被子,牙齿不住地上下打颤,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   艰难地挪到距离童年半米的位置,啪的一声,童年忽然一拳头砸向桌子。   刘琅虎躯一震,脑袋嗖的钻进被子里,整个人滚到地上,变成一团大号蚕蛹。   “本人已死,请勿剖尸。”   卜夏克方丈双双鄙视:没出息。   身体也非常没出息,互相抱团。   整个宿舍在经历了短暂的流动之后噤若寒蝉,空气似乎凝固了,变成沉甸甸的一块无色巨石,压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蚕蛹想要破茧,久到抱团的两人快要麻痹,童年终于松开拳头,冲阳台勾勾手指:“过来。”   简单的一个动作,像是施了魔法,化开了寒冰领域,空气开始恢复流动,宿舍开始回温。   刘琅扭动蚕蛹,悄咪咪探出一双眼睛,卜夏克和方丈互看一眼,慢腾腾解除抱团的姿势,打开阳台的门,相互搀扶着走进去。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童年想了很久,反正自己也想不出个结果来,干脆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卜夏克震惊,震惊童年主动代替刘琅去酒吧兼职,居然是为了追老板。   “怪不得像个怨妇。”方丈摇头叹息。   刘琅捂住胸口,心痛道:“你个心机boy,亏我以为你良心发现想帮我赚钱,居然欺骗我的感情!我要跟你——”   话语未落,童年轻飘飘威胁:“工资不想要了?”   “那当然——想了。”刘琅甩掉身上的被子,凑到童年身后,狗腿捶肩,“童哥哥辛苦了。”   童哥哥不辛苦,童哥哥只想三个臭皮匠帮忙出个主意,扫除威胁,把人追到手。   他问:“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卜夏克看向方丈,方丈看向刘琅,刘琅积极发言:“要不试试撒娇卖萌装可怜,年纪大的女人都吃小鲜肉这套。”   “她只比我大四岁,和我姐一样年轻。”童年纠正,刘琅秒速改口,“年轻漂亮的小姐姐都吃这套。”   “可是昨晚那男的不是那种类型的,你确定她会喜欢?”童年提出质疑。   他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追过人,会想扫除障碍,是男人的本能。   唯一见证过的一段恋情大概是简栗和岑寂北,但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具体过程根本不清楚。况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面对别人的恋情,他能看清楚,轮到自己,不亲身体验过,是无法明白的,需要有人点拨。   “这你就不懂了,没有撬不动的小姐姐,只有不努力的弟弟,再说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顶多是小姐姐喜欢那男的。”方丈掐指一算,“以老衲多年积累的阅历来看,只要你努力,凭你的美色绝对能勾到她。”   “就是装白莲花。”卜夏克精辟总结。   *   没有牺牲就没有回报,结合之前装可怜成功的实例,童年慎重考虑了很久,觉得装白莲花的方法可行,不过得找个合适的契机。   契机自然不是说来就能来的,童年只能耐心等待,按照平常的作息上课学习。   赶巧简栗的忙碌告一段落,陪岑寂北来学校上课,童年进教室看到她坐在第一排,想起上次在千诗吟家楼下的画面,和刘琅他们分开,坐到简栗旁边。   简栗没有发现,静静看着讲台上的岑寂北。   这不是简栗第一次来教室了,但是确定关系以后第一次来,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两人的目光相融片刻,岑寂北给了个好好听课不许玩手机的眼神,简栗眨巴眨巴眼,回问不想听课怎么办?   岑寂北扶了扶上课时才会戴上的眼镜:要么下课来我办公室接受惩罚要么看着我的嘴跟上我的思路。   简栗脸一红,想起之前几次的画面,凶巴巴剜他:我一个都不选。   岑寂北扬眉:真的?   简栗给了个你说呢的眼神,下一刻翻着眼皮望天花板,嘴巴做出口型:我可以勉强看你的脸。   一旁默默观看全程的童年:“……”   没说什么,拿出包里的课本和笔,就是心里有点塞塞的。   岑寂北的课向来安静,不会有学生明知严厉傻到去触霉头。童年跟着岑寂北的思路认真听课,奈何简栗的目光太盛,想不注意到都难。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天天看不够还跑来教室专门在他眼前看?有男朋友很了不起?   忍无可忍之下,他从包里拿出一本作业本,撕下一页,唰唰唰在上面写下一行字,挪到简栗面前,用笔敲了两下。   简栗:?   哪个家伙敢打扰她看男朋友。   目光从岑寂北脸上往下滑到桌上,上面是熟悉的字迹,写着:【还看,不知道自己花痴招展?】   再看旁边。   哦吼,原来是只柠檬精附体的单身狗啊。   她当下夺过笔,一笔一划优雅地回复:我男朋友我爱怎么看就怎么看,你管得着吗:)   童年:你影响到我了!   简栗:你自戳双目不就好了~   童年:信不信我告诉姐夫?   简栗:哎呀,人家好怕怕哦,要寂北哥哥亲亲抱抱才能好呢~   童年:……   第一次,简栗PK童年,简栗大获全胜。   姐弟俩暂时歇战,简栗心情倍儿棒,桌子底下的腿尽情抖动,支着下巴继续看岑寂北,童年收回纸,臭着一张脸往外头挪了一个位置。   这个状态一直保持到下课,童年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回来后,被岑寂北叫住了。   “把上节课传的纸拿过上来。”   童年罕见地心虚了一下,没有狡辩,走到座位上拿起纸,交给岑寂北。   上面写满了姐弟俩的较量,两种语气很好辨认。   岑寂北挑着简栗的那几句,逐字逐句看下来,再掠过童年的那几句,忍着笑,把纸放到讲台桌上,面目威严。   “上课是学习的时间,不是给你传纸张的。”   童年低头认错:“对不起,岑老师,下次不会了。”   “嗯,看在你态度良好的份上,惩罚力度可以减轻。”说到这,岑寂北感受到自己的裤腿被拉了一下,他低下头,简栗不知何时溜了上来,小声说,“不要减轻,好好教育他一下,不要因为她是我弟弟就怜惜他。”   岑寂北:你确定?   简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好,既然女朋友开口要求了,岑寂北从严处理:“正好快期末了,我给你一个小舅子的专属体验,写一篇论文练练手,主题是浅谈对一颗大栗子直播的看法,字数不少于一万字。”   童年:“……?” 第12章 童·全家唯一的单身狗·年……   岑寂北是BK投资的创始人,今年受邀来母校云桑大学任教,同时也是童年的偶像。   开学当天,得知他是自己的经济学老师,童年特别高兴。后来简栗和岑寂北恋爱,又多了一层姐夫的身份。   两重身份加在一起,足以让童年对岑寂北的崇拜值更上一层楼,是唯一的神话。万万想不到,有一天,神话居然会跌落神坛,为了女朋友惩罚他这个铁杆粉丝。   童年如遭雷劈,硬气地决定脱粉……   一节课。   课下,学校贴吧火了一个霸道总裁追爱小娇妻的帖子。   是班花初樱发的。   明初樱花开:【剪辑cp是真的![图片]】   图片的背景是课堂,简栗坐在第一排,露了小半张的侧脸含情脉脉地看着台上的岑寂北。   :【前排沙发,他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不,是烤的,还是柠檬味的:)】   :【这狗粮我不吃,啊,真香!】   :【www,我的男神就这么没了(嘤嘤嘤咬手帕),虽然从来没有属于过我(泪目)】   :【哈哈哈,幸好我早有准备,男神没了,不还有男神的家人嘛,男神未来的小舅子我可是馋好久了[弯眼笑]】   :【what?小舅子在哪?哪个好心人出来爆个照?】   :【[图片]拿去不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款弟弟我可以我可以,我又可以了!男神好好当姐夫吧,我只要弟弟就够了!】   :【学姐你还缺弟媳吗?免费的那种[星星眼]】   ……   “就这?”   女生宿舍,冰粉粉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冲童年的图片冷嘲热讽。   就这种颜值,满大街都是,要是你们知道他真人是什么臭样,我看你们还喜不喜欢。   不想再看这货,她放下手机,从护栏处装着的宿舍神器里拿出一包坚果,拆开来吃了一颗。   床下,室友喜欢得不行:“啊啊啊男神好帅,我决定今天一天都要舔屏!”   冰粉粉差点噎住,拍拍胸膛把坚果咽下去。好不容易咽下,室友又花痴了,冰粉粉忍无可忍,重新拿起手机,啪啪啪打字。   【切,这种男的有什好的[鄙视]】   底下有同学回复:【兄弟,你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好看吧→_→】   冰粉粉觉得可笑。   我会嫉妒他?   我干嘛要嫉妒他?   他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底下,又有同学回复了类似的话,冰粉粉深吸一口气,压下喷过去的冲动,另开了一楼。   男神是吧?   喜欢是吧?   那我就让你们看看那只童黑鸭的真面目!   *   隔着几幢楼,刘琅也坐在宿舍,开着笔电刷帖子。   不同于冰粉粉的恼火,刘琅是一脸惋惜:“怎么不提一下我这个家人的室友,好歹我也是一枚大帅哥,没人欣赏简直天理难容。”   自言自语间,冰粉粉爆料了童年的真面目,转变了帖子的风向。   【你们口中的弟弟,加了十级滤镜,没有滤镜一张嘴能把人气死,本人有幸亲身体验过,还不止一次,所以本人在此诚挚建议,早点散了吧,更好的男神在等着你们哟~】   :【我最讨厌这种人了,md,幸好我看见了,不然明天我就去堵他了。】   :【真的假的?不过没关系,只要五官长得好,三观跟着五官走,嘴巴毒一点还能当情趣鸭[doge]】   :【哎哎哎?这人是金融系系草吧?好看是好看,但是我记得前阵子有帖子说过他拒绝了艺术学院院花,都把人给骂哭了。】   【没错,而且那位院花哭得可伤心了,看得人老心疼了,】   打到这,宿舍门开了,童年背着单肩包坐到一脸贼笑的刘琅对面,甩手一放,单肩包落到了桌面上,发出沉重的提示音。   刘琅:!!!   手指猛然一怂,他紧急收起笑并且嗖的弹起来抱住笔电,用身体挡住屏幕:“你,你回来了。”   童年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心里依然想着万字论文的事,一张脸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许是做坏事差点被抓包,心里发虚,刘琅把笔电关上,义愤填膺地告知:“有人在贴吧抹黑你,还胡说八道,气死我了!”   童年没在意,手背支住侧脸,像是在思考。刘琅揣测不准,选择降低存在感,以免像昨天一样,拿起桌上的手机窝到床上。   万字论文。   抹黑。   装白莲花。   如果把抹黑和装白莲花连起来,可以变成借着别人抹黑自己,装可怜,那如果把万字论文和装白莲花连起来,可以变成借着太忙请假,到时候……   目光幽深下来,童年拿出手机查了下日期,发消息给岑寂北,用最近比较忙的理由,申请论文下周上课再交。得到批准,再发消息给千诗吟。   一段小童年:【诗吟姐,这周我有事要忙,想请个假。】   *   说了请假真的是请假,周五晚上,童年没有来酒吧。   冰粉粉得知这一消息,心情大好。   “这两天终于没人和我抢你了。”   千诗吟莞尔。   说实话,童年突然请假,理由是很忙,她是能够理解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其中有其他的成分存在,像是一早做好了打算,打算这周请假。   会不会……是那天说得太重,他误会了?   “对了。”同样想到那天的事,冰粉粉问,“诗吟姐,你喜欢那天那个男的吗?”   “嗯?”千诗吟停止猜测,反问道,“是盛轩吗?”   冰粉粉直言:“我不喜欢他,他是个渣男,所以你千万不要喜欢他。”   是不是渣男,千诗吟自是了解,换句话说,如果盛轩不是渣男,她怎么能利用这一点,成功接近他。   她笑着回应:“我不喜欢他。”   冰粉粉吃了定心丸,拍拍胸脯:“那就好。”一连说了几个那就好,又手舞足蹈起来。   千诗吟被逗乐了,欢乐之余,再次想到童年和那天的闹剧。   明明两个都是乖孩子,怎么会做那种事。   冰粉粉的话,让她明白了,他们是担心她,担心她会被欺骗,所以童年应该也和冰粉粉一样,才会那样做。   ……   叮——   微信提示音在安静的宿舍响起,童年空出一只手从笔电的键盘上探出去,摸住手机挪到眼前。   一首千吟诗:【红包】   童年猛地一顿,停下打字的另一只手,把手机挪近了几厘米,微微睁大的双眼先勾勒一圈屏幕中间那个红色封面,再往上查看一首千吟诗这个名字。   确实是红包。   千诗吟发的红包。   可是为什么要给他发红包?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还是说发错了?   童年满腹疑惑,伸出手指准备问千诗吟。想到自己应该“很忙”,又收了回来。   不行,不能这么快回复,至少要等几分钟。   他把手机搁到旁边,注意力重新回到屏幕上的论文文档,按照前面的内容继续思路,慢吞吞打了两个字,然后看一次手机,还是那个时间,又转回屏幕,浏览了前面的内容,再打了几个字。   反反复复循环了好几十次,时间终于过了五分钟。五分钟一到,童年一把抓起手机,十指翻飞,把键盘按得噼啪响。   一段小童年:【不好意思,刚才在忙没看见。】   一段小童年:【为什么发红包给我[疑惑]】   一首千诗吟:【这是给你的抚慰金,懂事的小朋友[摸头]】   懂事的童年小朋友秒懂,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来,赶走了残留在心底的那点嫉妒。   他就知道,他在她心里是有分量的,那天向着那个男的,是因为他是顾客,不得不那样说。   原本翘在嘴角的那抹弧度更高了,笑意快要蔓延到眉角,童年欣然收下红包,回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指背敲敲桌子,吸引刘琅三人看过来。   “学习一天累了吧,想吃什么夜宵,我请客。”   卜夏克脱口而出:“炸鸡啤酒。”   方丈随便想了一个:“麻辣小龙虾吧。”   刘琅以为自己用脑过度出现幻听了,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你请客?你会那么好心?”   “或者你可以吃我们吃剩下的。”   刘琅秒变乖宝宝:“谢谢童哥哥,童哥哥真好真棒棒。”   *   小不忍则乱大谋,周末两天童年都没有去酒吧。   周日的时候,他接到一通来自简女士的电话。   电话里,简女士喜悦通知,简栗和岑寂北在一起的好消息,两家人约定今晚一起吃个饭。   童年张口准备答应,想到自己的计划,万一去了,有简栗在,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犹豫之际,简女士发话了:“算了,我们两家六个人全是成双成对的,你一个单身狗还是别去了。”   童·全家唯一的单身狗·年:“……”   ……   少了单身狗在场,两家人其乐融融,火速把简栗和岑寂北的事定了下来。   翌日,在简女士的催促下,简栗正式搬去和岑寂北同居。   搬之前回了趟千诗吟家,收拾没有带走的那些行李。   算算时间,从八月底开始,到今天,不过三个月而已。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让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人。   所以说,那么大的世界其实很小很奇妙,能让两个人在冥冥之中走到一起。   简栗觉得自己很幸运,能破除束缚,成功改写自己的结局。她站起来,把抽屉里的小说拿出来,装进行李箱中。   千诗吟问:“这是什么?”   “是我的宝藏。”简栗歪了下头,笑意明媚灿烂。   千诗吟没有再问,两人一起收拾好行李,千诗吟送简栗到楼下,岑寂北已等在车边。   “我走了。”简栗给了个大大的拥抱,“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   千诗吟应下:“你也是,一定要幸福。”   两人抱了一会儿,千诗吟率先松开,对着岑寂北点头示意了下,拍拍简栗的肩膀:“去吧,他在等你。”   简栗轻“嗯”一声,转身拉着行李箱走向岑寂北,岑寂北接过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回了千诗吟一个感谢的点头,带着简栗上了车。   车子启动,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下,简栗对着千诗吟挥手告别,千诗吟也回手挥动,目送他们离开。   其实,不只有简栗觉得她自己很幸运,千诗吟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幸运能有简栗这样一个好朋友。   她们的友情,从大学开始,经过了时间的侵蚀和洗礼,牢不可破,即使简栗拥有了更美好的爱情,也会一直延续下去。   而美好的爱情总是令人羡慕的,千诗吟羡慕简栗,祝福她能永远幸福下去,自己又变回了一个人。   突然,她笑了一下,很细微的一下,没有任何表情抽动。她笑自己傻,因为这世上,从没有一种感情能直到永远,并不是无法坚守,而是这个世界充满了太多太多的意外。   有些意外令人惊喜,有些意外令人可惜,还有些意外令人痛苦。那种痛苦,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   千诗吟经历过一次,痛苦又残忍的意外,所以,她希望自己在乎的人都能好好的,哪怕这个愿望很傻很天真。   另一方面,简栗的离开,对千诗吟来说可以算是一件好事。因为她预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会卷入这场意外中,无法脱身。   倘若简栗在,迟早有一天会暴露。   *   有时候,人的预感真的很准。   目送简栗跟着岑寂北离开后,千诗吟接到了一通电话,打车赶往市中心。   按照以往的习惯,会面的地点在中心大厦底下的咖啡厅。千诗吟在门口下车,都没听到司机师傅降下车窗喊“美女,你给多了”,直接推门而入。   这个时间点是工作高峰期,厅内宁静宽敞,除了两三个闲客,只有靠窗的角落里坐着一位男律师。   男律师是楼上金牌律所的律师,全名方泓政,比千诗吟大几岁,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工整的西装斯文儒雅。   他的面前摆着两杯咖啡,一杯冒着热气,另一杯端在手里。并没有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轻微拢起的眉峰给儒雅的面容描上了些许凝重。   联系先前在电话里听到的语气,千诗吟捏了捏挎包的带子,深呼吸一口,换上清浅的笑容在他对面坐下。   “好久不见,师兄。” 第13章 要不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方泓政面色稍缓:“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千诗吟说:“都挺好。”   两人互相问候了一番,方泓政抬手,对向冒着热气的咖啡:“一路过来辛苦了,给你点了杯咖啡,趁热喝。”   “谢谢。”千诗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中带甜的咖啡流入喉咙,润泽了一路上的忐忑心情,她笑着回,“我这点辛苦不算什么,最辛苦的人应该是师兄你。”   鲜少有人知道,方泓政是千父的学生,只知道他是云桑政法大学那位有名的千教授曾经的得意门生。   为什么说是曾经呢?   那是因为,在今年的六月,那位千教授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夫妻二人抢救无效双双离世,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在这个科技发展迅猛的世界,人们之间的联系依靠互联网变得紧密了,人情却是在一点一滴变淡。   快节奏的生活模式,促使人们的思维也发生了改变。   他们会在千教授的事件刚爆出来时热议,甚至唏嘘叹惋。之后,人走茶凉,谁还会记得曾经的辉煌?   更别说他可能是一个女孩的父亲。   方泓政是为数不多的一个知情者,千父在时,他经常会跟随千父到家里,进行学术和学业上的探讨,帮忙整理资料。   次数多了,接触多了,也就了解了千诗吟。   一个有着惊人外貌的女孩,头脑更是灵活聪慧,加之待人接物谦逊有礼,一看便知是拥有良好的家教,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   大概是老天都嫉妒了,否则怎么会忍心将痛苦降临到这样一个出尘绝艳的女孩身上,还是她毕业的当口?   至今,方泓政仍然记得,她来找自己时候的样子——   穿着一身单薄的夏衣,一张脸白得没有血色,依稀可见眼下的乌青,唯有眼神坚定不移。   “我不信。”   车祸的结果被判定是意外,是千父开车过快,不小心撞到了路灯,最后草草结案。千诗吟不相信,不相信自己向来沉稳的父亲会开那么快的车,快到会出意外,快到忍心抛下自己的女儿。   她去找了警察,要求重新调查,可他们不信她,她又去找了父亲以前的好友,可他们也不信,要么是不想管麻烦。左右无路之下,她只能寄希望于方泓政,希望方泓政能够帮她。   方泓政那段时间在忙一个棘手的案子,人在外地,忙完回来才得知自己的恩师出了车祸,只留下女儿一个人。   将心比心,同样身为一个父亲,面对一个痛失父母的女孩又是师妹的请求,方泓政怎么会不答应。   之后经过一整个暑假的调查,他们终于查出车祸和盛轩有关。结合他的性格喜好,千诗吟决定开酒吧,等他上钩,方泓政则是去调查处理车祸案件的交警。   想到调查结果,方泓政的面色又凝了回去:“上次和你通过电话之后,我去了那个交警的住所,根据调查,那个交警是一个人生活,身边没有什么亲人朋友,我原本想着,这样没有牵绊的情况,或许能问出些什么,没想到……”   后面的内容,他没有说下去,而是观察起千诗吟的眼神。千诗吟的心思向来细腻,如果知道竹篮打水一场空,面上可能不会表现出来,心里怕是会想很多。   “没关系。”千诗吟弯了弯唇,“你说吧,不管是好是坏,这都不是最终的结果,不是吗?”   确实,想要查明真相,绝不是那么简单而已,交警只是其中一个线索,更不是唯一的线索。   方泓政笑自己多虑了,喝了口咖啡润润嗓子,继续说:“没想到他不在家,我问了他的邻居和同事,才知道他暑假就主动辞职,搬去了国外。”   一个人是不会轻易离开自己所在的城市的,又恰巧在那种节点,说明他心里有鬼。   千诗吟越发肯定自己的怀疑是对的,沉吟片刻,她问了一句:“能不能查到他具体去了哪个国家?”   方泓政遗憾摇头:“根据他的邻居和同事的说辞,他应该是临时起意,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算能查到是哪个国家哪个地区,世界这么大,想找到很困难,所以我建议,还是要从盛轩身上下手,前提是保护好自己,你也知道他的背景,如果让他察觉到你的目的,容易打草惊蛇,到时候事情就棘手了。”   的确,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在一个希望渺小的目标上,不值得。   千诗吟若有所思,上次被童年和冰粉粉联手加料后,盛轩没再来过酒吧,好在有微信,在她的刻意推动下,他们一直保持联系。   “嗯,我知道了。”千诗吟点头应下,方泓政说,“我去查当时是不是有目击者,如果有目击者恰好拍下证据,那么事情就容易多了。”   ……   “咦?诗吟姐,你怎么在这?还有方律师,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出了咖啡厅,千诗吟和方泓政道别,迎面遇上了冰粉粉。   千诗吟也没料到会这么巧,直到方泓政打趣了一声:“大小姐怎么有空过来。”   结合之前冰粉粉说过自己家里是开事务所的,答案很明确了——那个事务所就是方泓政所在的金牌律师事务所。   冰粉粉瘪嘴:“你以为我想来吗?要不是我爸叫我……哎呀,你别岔开话题。”她眯起眼,眼神在千诗吟和方泓政之间来回扫荡,“你怎么会和诗吟姐在一起?你们认识?”   这些天下来,冰粉粉了解到,除了工作需要,千诗吟不会主动和陌生男人接触。然而方才她走近写字楼,却发现千诗吟和方泓政并肩从咖啡厅出来,方泓政还替千诗吟开门。   如此迷惑的行为,实在是不能不引人注意。冰粉粉脑洞大开,眼里的深意不由多了几分,丝毫不知自己把想法全写在脸上了。   方泓政“大惊失色”,向千诗吟抛出求助的信号,千诗吟忍着笑,用眼神回了个没问题,简明扼要地解释:“他是我师兄,我有点事找他。”   “原来是这样。”冰粉粉茅塞顿开,又为自己大开的脑洞吐吐舌头,方律师已经结婚生孩子了,怎么可能去招惹其他女生,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谈,她热情地推荐,“方律师是我们事务所的金牌律师,有事找他就对了,如果他解决不了,我可以让我爸亲自出马。”   千诗吟笑着接受,但并没有拜托的打算。   一是没必要,二是不想把这么纯真善良的小姑娘牵扯进来。   只不过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巧妙,冰粉粉遇见了千诗吟,好心情取代了原先被迫过来的坏心情,提出一起吃午饭的邀请。   千诗吟自然不好拒绝。   也没打算拒绝。   因为她知道,目前获得的一条线索已经断了,剩下的不能再轻易断了,所以不能着急,否则好不容易获得的成果,可能会付之东流。   *   下午,云桑大学图书馆。   童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翻着找来的资料。   资料是电子商务类的书籍,是近几年电商产业发展的总结,童年一行一行浏览,翻过一页又一页,心情越来越浮躁。   笨栗子,以为自己是红颜祸水吗?   把姐夫这么一个公私分明的好老师迷得颠三倒四,居然惩罚他写什么一颗大栗子直播的万字论文。   想他堂堂一个大学生,写的第一篇论文,应该给作业或者必修课的期末考核内容,这种故意惩罚的方式,简直去他的吧!   脑海中,简栗嘚瑟的脸冒出来:有本事你打我啊?   童年一把掐掉。   以为有后台很了不起?   松开翻页的手,揉揉酸涩的眼睛。   手肘边,黑屏的手机乍然亮起来,伴随着轻微的振动。童年掀开半只眼睛,瞟了一下来电显示,不太情愿地拿起来,走到门外接听。   一声喂没出口,简女士的问话火急火燎喷过来了:“寂北在你们学校任教,教的是经济学,有安排到你们专业吗?”   童年散漫答了一声:“有。”   教的可不就是他们班。   “那从明天开始,你在学校见到寂北,课上叫老师,课下要叫姐夫,懂了吗?”   童年腹诽,早就叫过了,还不止一次,嘴上配合回答:“懂了。”说到岑寂北,他又想起一件事,“昨天你们吃饭吃得怎么样了?”   估计是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暴击,催动了心里的恶劣种子,他突然希望这顿饭吃得不成功,当然不是那种一拍两散的不成功,是没谈妥,好让自己高兴高兴——   你们也有今天。   谁料简女士万分嫌弃:“读书读傻了,我都特意打电话过来让你改称呼了,当然是两家人变成了一家人,今天你姐就搬去和寂北一起住了,顺便把证给领了。”   “……”   童年不知道电话是怎么挂断的,他满脑子都是简女士说的那句话,今天你姐就搬去和寂北一起住了,顺便把证给领了。   一起住。   把证给领了。   换个说法就是同居领证。   也就是说,简栗从千诗吟那搬了出去,以后也不会再搬回来了。   再也不会搬回来了。   再也不会搬回来了?   再也不会搬回来了!!!   童年精神一振,体内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本来他是打算用这周三天的请假“忙完”下周特地补上三天,然后千诗吟问起他在忙什么,他顺势说出万字论文和万字论文的来源,再做出可怜的样子,既能引起她的怜惜,又能趁冰粉粉不在独占她。   契机惊喜出现,天助我也。   他抿住唇,先是哼哼哼笑了几声,唇角仿佛装了翅膀,不停上下跃动,而后咧开嘴,汇聚在胸口的笑意全部爆发出来,随着笑声起伏震动。   爽快肆意的声线传入门内,引起了管理员的注意。   “这位同学。”管理员走出来,叫了童年一声。   童年没听到,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   管理员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效果,只能拔高嗓门:“这位同学,这里是图书馆,请勿大声喧哗。”   高分贝的声波盖过笑声,一部分相互抵消,另一部分顺利抵达童年耳中。他收起笑,抬了抬手表示知道了,留着满腔的余味转身走进门。   管理员怒了:“站住,你是哪个学院的,不知道见到老师要打招呼吗?就算不想打,这么傲慢是几个意思?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吗?好,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觉得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图书管理员,但我是真心热爱这份工作,我要守护这些书,守护这座图书馆。”管理员越说越激昂,“它们是我的心,是我的肝,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最后翘起兰花指指向童年,“我不准你这么对待它们!”   童年没回头,随手指了个书架:“它们说你很吵。”   管理员赶紧捂住嘴,走过去,抱住书架嘤嘤嘤认错。   道歉的工夫,童年已然大步返回座位,趁热打铁,抓住这场契机。   一段小童年:【好累QAQ】   发送十秒后,千诗吟传来了回复——   一个简单的问号。   她是刚和冰粉粉吃了午饭回到的家,打开电视,坐到沙发上。   许是第一次邀约成功,整顿午饭,冰粉粉是从头说到尾,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容。   受此感染,千诗吟也吃得很轻松,原本因为线索断裂产生的那点不愉烟消云散。   期间,冰粉粉还好奇问了一个问题,问千诗吟为什么会开酒吧。在她看来,千诗吟这样集颜值气质于一身的大美人,应该坐办公室或者开个花店养养花,更重要的是,熬夜对皮肤不好,要是长时间下来,那绝美的容颜受了损,她会心疼死的。   千诗吟哑然失笑,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倘若还没找到有用的线索,她自己先倒下了,那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这导致,面对童年的突发消息,她没有细想,而是拿起遥控器准备看会儿电视,让自己适度放松一下。   一段小童年:【诗吟姐,我不想住宿舍了。】   一首千吟诗:【嗯?】   一段小童年:【是这样的,我最近很忙,白天要学习,晚上要熬夜写论文,抽空才能睡上一会儿,结果我一个室友睡觉打呼噜,我根本睡不着[可怜]我跟他说了一下,他还用一个月不洗的臭袜子熏我[流泪]】   千诗吟倏然一怔,这才放下遥控器,仔细查看。   怎么会?   之前他不是帮过室友兼职吗?宿舍关系应该不错,那是另外一个室友?   一段小童年:【还有之前每次踩点回去,宿管阿姨都很凶,以为我在做什么影响不好的工作,可是我明明没有[快哭了]】   一段小童年:【诗吟姐,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下,帮我找个便宜一点的粗租屋。】   一首千吟诗:【粗租屋?】   童年:?   什么粗租屋?   他懵懵地发出一个问号,千诗吟回他:【你看看自己刚才说的。】   童年依言往上查看,从头逐字逐句看到尾,赫然是粗租屋三个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桌上。   糟糕!打字太快没注意到错别字。   所幸不是面对面,他抹了把额头的尴尬,厚着脸皮把编出来的可怜气氛拉回去。   一段小童年:【粗租屋就是便宜的出租屋,我想去外面住但是住不起太贵的,就想着找你帮忙qwq】   一段小童年:【你会帮我吗?】   一段小童年:【[泪眼汪汪.gif]】   隔着屏幕,千诗吟仿佛看见了童年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心里满是同情,完全打消了疑惑。   人心难测,很多时候,你以为的事,在别人看来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反过来讲,一个宿舍,每个人的习惯都不一样,别人喜欢怎么样,那是他们的习惯,并非故意影响,你也不能要求他们改掉。   思索间,电视播报了一条新闻,千诗吟下意识翻起眼帘,当捕捉到租房两个字,她目光一滞,收拢思绪认真收听,每听一句,嘴巴抿紧一分。   最后一句听完,她轻啧了下嘴,握着手机的五指收紧,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首千吟诗:【要不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第14章 “确实不是亲生的。”……   新闻是本市的一位大学生独自在外面租房, 结果被变态房东偷窥。   千诗吟经过慎重考虑,认为如果任由童年独自租房, 万一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实在是不安全。   刚好简栗走了,腾出来的房间可以给他住。   童年却是不敢相信,一把将手机拿近,一个字一个字像是在看机密一样看过去。   最后一个字看完,他放下手机。   在他的预想中,千诗吟必然会迟疑, 只要他顺势装可怜,让她答应,两人会一起找粗租屋,不是, 是出租屋。   到时候, 他可以以自己租不起为由, 再装可怜引起千诗吟的同情心, 租到她家,就算失败, 也可以租到她家楼上楼上或隔壁。   没想到这就成功了。   所以说,他在她心里的分量果然是不一般的。   童年止不住地暗爽,桌底下的腿翘起来抖动,面上控制住想立刻马上答应的手指, 装作为难:【这……不太好吧?】   一首千吟诗:【没关系, 我不是那种变态房东, 不会偷窥你,你大可以放心。】   童年:“……”   虽然这话很对,但是听着怎么有种我对你没兴趣你不用自作多情的感觉?   应该是想多了吧。   一段小童年:【那……好吧, 谢谢诗吟姐[可爱]】   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管现在怎么样,只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他会竭尽所能塑造好白莲花的形象,把她勾引过来。   *   计划成功,童年回宿舍收拾好行李,马不停蹄赶到千诗吟的公寓,抬起手臂敲门。   敲下去的前一刻,他陡然醒神。   自己是不是来得太快了?   像是急不可耐要搬过来一样。   可是按照他受不了宿舍的说辞,急一点似乎也没什么错。   思来想去,童年还是决定保险起见。   他收回手,转身往楼下走,琢磨着先在附近逛一圈熟悉熟悉环境,等天黑了再过来。   前脚刚迈开,公寓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千诗吟握着门把手出来,一眼瞧见了童年:“你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蹿入肌肤底下,竟让童年浑身僵硬了。   怎么办?   怎么这就被发现了?   我是该回应还是逃跑?   逃跑显然是不现实的,撇开千诗吟已经认出他了不说,周围全是楼道,空旷寂静。   午后的阳光从窗口漏进来,包住他整个身体,根本无所遁形。   童年只好选择前一种,转回去,挥手“嗨”了一声。   样子有点傻。   “快进来吧。”千诗吟扇了下长长睫毛,盖过眼里轻浅的笑意,把门拉大。   童年含糊嗯嗯两声,微垂下脑袋,提着行李进去,边用眼角观察千诗吟。   一如既往地平和,应该是没有在意他来得太快了。   心里的担忧解除,他松松敛下眼睫,往下移动的视线不经意掠过她身上的挎包,又抬起来问:“你要出门吗?”   “嗯。”千诗吟小幅度点了点下巴,“我准备去超市买点东西。”   男生和女生在很多方面是不同的。   拿最简单的来说,简栗和千诗吟是闺蜜,可以共用一个杯子甚至是一把牙刷。   童年不行。   正好家里的一些生活用品也用完了,千诗吟打算一起补回来。   “那我和你一起去。”童年放下行李,没给千诗吟拒绝的机会,直接把门关上。   *   学区房除了离大学近,交通便利,周围亦是商店环绕。   千诗吟带着童年,出了小区,沿着街道直走一两百米,便能抵达最近的一家超市。   超市开设在几个学区房和步行街的交汇地带,是这一块最大的一家超市,基本能满足居民的日常生活需要。另外一个好处是离得近,不需要买一堆回家囤着。一周来一次或者下班的时候来一次,方便快捷又能吃到新鲜的食材。   千诗吟一般都是把冰箱里的食材吃得差不多了来一趟,短则两三天,长则一周。而冰箱里的食材,在这临近十二月的冬季,好比是超市里的各种用品,需要在门帘上挂起厚实的挡风罩,军绿的颜色呈现出厚重感。   随着距离越近,厚重感越浓。   临到门口,童年加大步伐跨过千诗吟,将门帘连同罩子掀开,等千诗吟完全进入,再拿了入口处堆放的购物篮,追上去。   童年很少来超市,每次来都是被简女士拉着充当苦力,未曾想过有一天,和喜欢的人一起逛超市,是那样满足。   不对。   应该说有一点美中不足。   或者更加准确地说,是习惯使然。   除了左撇子,大多数人习惯用右手拿重物和承载重物的容器,而购物篮是用来承载重物的容器,童年习惯用右手拿,他本人却是和来的路上一样,走在千诗吟左侧,相对她右侧的货架而言的外侧,避免其他人和物撞到她。   这么一来,购物篮被迫卡在了中间。   一截小臂的宽度,隔开了童年和千诗吟,感觉像是被迫分离的牛郎和织女,只能隔着银河遥遥盼望。   童年越看越不顺眼,干脆换成左手提购物篮。   没了阻挡,他不动声色地挪过去,和千诗吟肩挨着肩,一起走进生活用品区。   算起来,认识了半月有余,童年还未和千诗吟这般亲近过。   肩挨着肩,手臂贴着手臂。   手背时不时擦过千诗吟的袖口,近到差一点就能碰到她的手。   女生的手比男生软,童年是知道的,但他只握过简栗的手,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千诗吟的手不一样,好看毋庸置疑,最重要的是,冰粉粉抢先一步握过了,他却一次都没有。   喜欢一个人总是这样,会因为一点小事不平衡。   童年讨厌冰粉粉,又嫉妒她能光明正大亲近千诗吟。   两种情绪糅杂在一起,促使他低眸,灼灼地盯住那只诱人的手,五指蜷蜷欲动。   好想握一下。   可是又不敢。   那装作不小心碰到,感受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没关系。   童年自我肯定,右手已是按捺不住兴奋,顺着自然的晃动伸出小指头,同时暗搓搓吸气呼气,压住怦怦乱蹦的心跳。   没关系的。   一下就好了。   就、一、下。   多的绝对不碰。   她不会发现的。   嗯!   周围的时间似乎慢下来,全部集中在小指头上,变成了一个特写的慢动作。   零点三。   零点二。   零点一。   眼看着即将碰到,千诗吟张开五指,握住了他的手。   童年:!!!   幸福来得猝不及防,他受宠若惊,自己这是被主动握手了。   主动握手。   主!动!握!了!他!的!手!   只可惜没能得及好好享受,千诗吟已然松开手:“购物篮呢?”她低头,这才发现购物篮不知何时换了位置,摊开手示意交接过来,“把购物篮给我。”   童年没有给,他揉搓指尖,细细回味着刚才的满足感,脸上控制住激动的心情,笑着说:“不用那么麻烦,你想买什么,我帮你拿。”   和童年差不多,千诗吟也是第一次和一个男生一起来超市,加上进了超市以后他们没再交流过,下意识做出了平时的动作——自己提篮子购物。   被这样一提醒,她想起来自己有个小帮手,也不矫情,指指货架上满满的牙膏,问他:“你平常刷什么牌子的牙膏?”   童年脱口而出:“云桑黑药。”   云桑黑药是云桑市有名的一款牙膏,千诗吟从上往下寻找,很快找到了存放的位置。   价格是三十六块六。   比一般牌子贵。   不是一个自力更生的小可怜会买的。   “那个。”不能让人设崩塌,童年及时追加解释,“我们家一直都用这个牌子,开学的时候我从家里偷偷带了一支到宿舍,还有剩余。”   千诗吟讶然,拿起货架上普通装的云桑黑药:“一支用了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很久吗?   那改一下好了。   童年凑过去,装作目测大小,随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比这个大一点。”   ……   千诗吟不再疑惑。   距离云桑大学的期末剩下不到两个月,她按照童年的用量估算了下,选了普通装的云桑黑药。   又买了新的牙刷杯子,两人来到拖鞋区。   “你的鞋码是多少?”千诗吟问。   童年回答:“40。”   “喜欢什么款式?”   “你挑的都喜欢。”   千诗吟记下,沿着鞋墙一一挑过去,操心的背影落在童年眼中,柔软又细心,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那么不真实却又那么美满,让他不禁期待起接下来的“同居”生活。   “这双怎么样?”挑了两排,千诗吟从鞋墙上拿下一双做工不错的棉拖,童年秒速收敛神情,瞅了两眼,“很好。”   “那试试吧。”千诗吟蹲下身,把棉拖放到他脚边,童年应声,左脚脚尖绕到右脚后跟,轻轻一踩,轻松脱掉运动鞋。   运动鞋上有A家的标志,是国际大品牌,最低五百。   千诗吟注意到,就着蹲下的姿势抬眼问了一句:“这双鞋是你自己买的?”   童年闻言低头:“这是暑假的时候我爸给我买的毕业礼物,我求了好久他才答应的。”   心里重重咯噔了一下:急着赶过来都没发现穿了这双鞋。   又暗暗庆幸:还好没穿那双两千的。   都说女生爱衣服,男生爱游戏,童年两样都不爱,唯独对鞋子有要求。首先要舒适,其次要耐穿,最后价格不能太低。倒不是便宜没好货,是这类用品,贵一点比较有保障。   不过要说爱,那是没有的,起码和千诗吟比起来,两千的鞋子不值一提。童年庆幸之余,决定对身上包括一些日常相关的事物彻彻底底检查一次,以免再露出什么破绽。   千诗吟没有想那么多,她相信童年说的话,心里更是多了一层好感。   同样的年纪,他比很多人要懂事,几乎不需要别人操心,不像有些人,仗着自己的资本为所欲为。   对比之下,千诗吟看童年的眼神更柔和了:“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   童年忽地心虚了一下,嘴巴微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我骗了你肯定不行,那会自掘坟墓。   说没有么,他又说不出口。   可真的要说是骗了,又不全是,毕竟他并非有意骗她。   他不知道的是,不管是善意的谎言还是为了某种目的不得不编织的谎言,从他开始说谎的那一刻起,注定会有被识破的那一天。   到时候……   那就是后话了。   眼下,童年心里存着一丝侥幸,只要他们在一起了,就算以后被发现了,也没关系。   于是他转移视线,模棱两可发了个音节,穿上棉拖试大小。   “怎么样?”   “嗯……很合适。”   “那就这双。”   包里,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阻止了千诗吟起身的动作。   是简栗打来的电话,通知自己和岑寂北领证了。   千诗吟恭喜,简栗喜气邀约:“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工作日的下午,超市里人不多,空气比较安静。   童年听到通话内容,面上飞过一丝不爽。   不就是领个证,又不是举行婚礼,人都走了还那么多事。   像是听到他内心的抱怨,千诗吟昂头,童年无缝换上微笑,白嫩的脸庞温顺乖恬:“诗吟姐,你想去就去吧,我没关系的。”   声音通过电话传到简栗那边,她奇怪道:“怎么有男声?”好像还有点熟悉。   童年艶慌忙捂嘴:糟糕,忘记还在通话中了。   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像只受惊的小猫。   可爱。   想摸。   定定看了好几秒,千诗吟到底是没有动手。   她别开眼,对着电话说:“我和一个弟弟在超市买东西。”   心里更加坚定让童年搬过来是对的。   这么一个可爱的弟弟,换成是谁都不忍心让他惨遭毒手。   简栗愈发奇怪:“什么弟弟,我怎么不知道?”   千诗吟神秘道:“不能让你知道。”   “为什么?难道是私生的?”   简栗的脑洞向来都比较大,饶是童年深有体会,也没想到会这么大。   竟然说他是私生的?   明明是亲生的!   自己亲弟弟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   要是平时,童年绝对会喷过去,这会儿情况特殊,他只能捏捏额角,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   幸好是隔着电话,简栗没有认出他的声音。   脸上还是没绷住,抽了一下。   千诗吟同样没绷住,掩着唇笑了,而后站起来,看着童年弟弟,意味深长地说:“确实不是亲生的。” 第15章 “不怕我也欺负你?”……   其实简栗和岑寂北今天领证, 千诗吟是知道的。   在她看来,那是独属于两个人的事, 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能因为庆祝而破坏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婉拒了简栗的邀请后,千诗吟把选好的棉拖放进购物篮,又买了点其他用品,返回公寓。   进了门,千诗吟接过童年手里的购物袋,拿出新棉拖给他:“跟我来。”   童年二话不说,蹬掉运动鞋穿上棉拖, 越过行李跟着千诗吟往里走。   公寓是三室一厅一独卫,千诗吟带着童年穿过客厅,略过左右两侧的厨房和阳台,来到走廊。   “这是卫生间。”千诗吟抬手指向走廊右侧的一扇门, “挨着卫生间的是书房, 书房放了很多重要资料, 除了定期打扫, 我一般不会进去。”   童年会意。   这是不想自己进书房。   那就不进。   反正只是一些资料而已,没什么影响。   看他乖顺点头, 千诗吟暗暗舒了口气,继续介绍:“最里边是我睡的房间,左侧挨着的是栗子住过的房间,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说完, 她打开房门带童年进去。   房间里很干净, 床单被褥换了新的, 栗子留下的痕迹都被收拾干净,一尘不染。   在此之前,童年以为会是客房, 今天踏入,他发现这里应该是千诗吟的房间,因为书桌后面的书架上摆放着不少化学类书籍。   简栗大学学的化学专业,是调剂的,本身并不喜欢这个专业。千诗吟和简栗是大学同班同学,这些书自然是她的。   另外的一些,好像是生命科学类的……   “怎么样?还满意吗?”千诗吟发问,童年暂停探究的目光和思绪,笑着回答,“很满意。”   顿了顿,他又指指书架:“你喜欢生命科学?”   千诗吟顺着望过去,唇角微弯:“我考了云桑大学的研究生。”   童年十分诧异:“可我没有在学校看到过你。”   千诗吟:“我申请了延迟一年入学。”   “为什么?”   千诗吟没有回答,神情淡下来,留了句“我去做晚饭”,提着购物袋转身往外走。   她不想说,童年也不好多问,若有所思地又看了几眼书架后,把放在玄关的行李拿进来。   行李不多,一个单肩包加一个小行李箱而已,是明天上课需要的几本书和几件换洗衣服。   全部符合刻苦用功的小可怜人设。   童年打开单肩包和行李箱,把书放到书桌上,取出换洗衣服放进衣柜,再仔细检查行李箱和单肩包。   都没有印什么商标,无需更换。   ……   一切安置完毕,时间是傍晚了。   千诗吟热好中午剩下的两盘菜,做了碗简单的蛋羹,喊童年吃晚饭。   “对了。”安静吃了几口,童年想起一件事,“那天晚上那个男的有没有再去过酒吧?”   千诗吟嚼着饭菜说:“没有。”   也是,上次被整得那么惨,怎么可能没点阴影。   童年暂且松心,又问:“我脚上这双棉拖多少钱?还有房租。”   “不用了。”   “可是……”   千诗吟放下筷子:“你是栗子的弟弟,就相当于是我弟弟。”她话锋一转,调笑道,“还是说,你想做私生的?”   童年尴尬摸鼻子:“那好吧,不过我也不能白住,以后每周的兼职时间,我会延长到营业结束。”又加上一句,“在不会影响学习的前提下。”   其实这个请求,童年早就想提出来了,只不过没有合适的时机。好不容易出现了,他当然要牢牢把握住。   千诗吟敛眉,想着冰粉粉说过熬夜不好,不单单是自己,其他人也是。   童年一看有戏,趁热再接再厉。   他低下头,筷子戳了戳饭,声音小小的却透着倔强:“我只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感谢你。”   “……那就这样吧。”结合熬夜和其他各方面因素,千诗吟做出适当的调整,“正好天越来越冷了,营业时间提早一个小时,改成六点到零点。”   ……   饭后,童年主动揽下洗碗的工作,并以时间不早了为由送千诗吟到门口,叮嘱注意安全。   目送千诗吟消失在楼梯口,他收到了来自刘琅的消息。   刘琅:【你去哪了?】   童年返回客厅,坐到沙发上,靠着沙发背懒洋洋地宣布:【我在诗吟姐这里,以后不回宿舍住了。】   缓冲一秒。   聊天界面变成视频通话。   刘琅贴着表情夸张的大脸,霸占了整个屏幕。   “好家伙,这是开闪电的节奏?”又猥琐一笑,“要不要我给你发点‘学习资源’?”   方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阿弥陀佛,悠哉悠哉。”   童年笑骂:“滚。”   男生之间的话题很容易变污,童年虽然没有那方面的经验,但有了喜欢的人,早晚会有那一天。   他琢磨着是不是该提前做准备,以防意外情况,卜夏克提了个剧,浇了他一头的冷水。   “突然想起一部挺有名的姐弟恋剧,里面的女主早上起来惨不忍睹,气得男主幻灭。”   *   托卜夏克的福,童年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第二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飘出房门,还好巧不巧在客厅和千诗吟对了个正着。   千诗吟昨晚回来得早,一觉睡到自然醒,看童年还没起,先将换下的脏衣服放进阳台的洗衣机。   她的身上穿着睡衣,头发微微凌乱,碎发铺在素净的脸颊上,恬静清婉。   不管怎么看都是那么美好。   童年狠狠松了口气,又暗骂自己,是傻了才会信卜夏克的话,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怎么能和他的诗吟姐相提并论。   他露出笑,连带着精神都亮了几分:“早上好。”   千诗吟瞅着依旧明显的黑眼圈,问:“昨晚睡得不舒服吗?”   想到昨晚的噩梦,童年有点心虚,抬手摸摸鼻子,眼神瞟向地板:“可能是学习得有点晚。”   ……   千诗吟没有怀疑,吃过早饭后给他热了一瓶牛奶补身体。   童年受宠若惊,双手护在怀里,宝贝似的带回宿舍。   宿舍里,刘琅早早等候在门边,童年一进来,他立即发现了黑眼圈,暧昧地挤眉:“看来昨晚战况激烈啊。”   卜夏克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应该是早上起来被吓到了,我就说嘛。”   方丈捧着英语单词本总结:“连起来就是昨晚战况过于激烈,导致早上起来被吓到,乐极生悲。”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调侃,都等着童年说出实况。   谁知童年一反常态,像是没听到一样坐到位置上,小心翼翼地捧出热牛奶。   刘琅惊讶:“你什么时候喝牛奶了?”   “诗吟姐给的。”童年打开瓶盖喝了一口,沾着奶泡的嘴唇哈出一圈舒爽的喉音,眼角眉梢都飘着春风,“热热的,超甜。”   刘琅:“……”   卜夏克:“……”   方丈:“……”   都没追到人秀个屁的秀。   忒欠扁。   刘琅撸起袖子,冲卜夏克和方丈使了个群攻的眼色。   方丈视而不见,做了个阿弥陀佛的手势,专心背单词。   卜夏克从床上爬起来:“快到点了,我先去上课。”   刘琅鄙视:两个怂货。   自己也怂怂地拉下袖子,打了个哈欠装作没睡饱,躺回被窝里。   ……   宿舍上午没有必修课。   除了卜夏克有一节选修课,另外也有一节的是童年。   两人选的课并不相同。   卜夏克先一步溜走,童年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喝完牛奶,再将牛奶瓶洗干净收藏起来,才背着单肩包前往选修课所在的教室。   路上人流拥挤,偶尔会有衣服布料匆匆擦过。   童年难得没有加快速度,反而半眯着眼,有些享受地昂起下巴,视野随之升高,越过前方的大块头,探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冰粉粉抱着课本在和室友分享,一张脸眉飞色舞:“昨晚诗吟姐发消息给我,通知兼职时间修改了,肯定是听了我昨天提的话,又担心我那么晚回去不安全,特意为了我改的。”   童年嗤笑。   是为了我改的。   但没有上前炫耀,转身进入了旁边的教学楼。   炫耀固然能得到优越感,可如果因此让冰粉粉知道他住进千诗吟家的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等身影消失,冰粉粉停下脚步,回头看。   室友问:“怎么了?”   冰粉粉张望几下,没发现什么,摸摸后颈说:“没事。”   应该是天气太冷了,不然怎么会有种毛毛的感觉,就像是被算计了一样。   *   下午是一二节的课。   童年上完回公寓,和千诗吟说了一声,专心在房间里写论文。   论文明天要交,已经做好框架写好一部分了,但一万字全是和简栗有关的内容,又不能写太多不好的方面,真心很难。   憋了半天,童年愣是一个字没憋出来,反而心头火起,对着文档骂了一句,啪一下合上笔电。   敲门响起,他又立马端正姿势,重新打开笔电。   “进来。”   千诗吟开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盘鲜切的水果。   见童年愁眉苦脸的,她轻轻放下果盘:“遇到难题了?”   童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气愤控诉岑寂北以权谋私,为了讨老婆开心“虐待”学生,罚了一万字的论文。   他越说越气愤,千诗吟根据他的描述,在脑中还原岑寂北为了简栗以权谋私的画面,不由轻笑出声。   童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千诗吟控住笑意,安抚他:“你这个年级写一万字论文是有点勉强了,等我帮你梳理一下,你再试试吧。”   她说着绕进书桌,弯下腰,握住鼠标。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进。   呼吸间,一股淡淡的冷香缓缓涌动,钻进童年的鼻子。   他微翕鼻翼,眼神不自主地落到千诗吟脸上,被低头的千诗吟逮了个正着:“看我做什么?”   童年有一瞬的慌乱,很快耷下眼睫,委屈憋嘴:“诗吟姐,你真好,不像我姐,就知道欺负我。”   头顶仿佛长了一双猫耳朵,趴趴垂落下来,又软又激萌。   千诗吟没忍住,捏捏他的脸,眼波流转,笑容如丝般魅惑,紧紧缠住童年的呼吸。   “我和栗子可是闺蜜,你在我面前说她坏话,不怕我也欺负你?” 第16章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当晚, 童年做了个不可描述的梦。   梦到千诗吟跨在他身上,莹白纤细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   “喜欢我欺负你吗?小朋友?”   这导致凌晨五点, 他从床上惊醒。   身体一动,察觉某处的异样,掀开被子。   两秒后。   默默捂住脸。   一滴血红悄然蹿上耳朵。   童年不是没做过类似的梦,但都是在高中的时候,属于生理成长的自然反应,无关情爱,梦里的人也是模糊的。   不像这次。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甚至每一个细节都在脑中不断放大。   不能再回味下去了, 童年及时收住心神,打开房门,探出脑袋左右查看。   千诗吟的房门关着。   客厅漆黑一片。   厨房也没有动静。   应该还没醒。   趁这空档,他抱着床单蹑手蹑脚溜进卫生间, 用手搓洗干净再用吹风机吹。吹得差不多了, 他拿到鼻子前嗅了嗅, 确定没什么异味了, 放好吹风机出去。   迎面撞上出来上厕所的千诗吟。   童年:!!!   惊慌蹿上心口,他倏地一震, 霎那间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醒了?   她怎么醒了?   她怎么会醒?!   明明洗之前他确认过的,明明就差一点,怎么偏偏会在这时候醒?难道是动静太大把她吵醒了?还是隔音效果不好被她察觉了?   无数个问号堆叠在脑中,糊成一锅粥。   童年不知所措, 抱着床单僵直在原地, 千诗吟说早, 他都没回应,就这么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一张白净的脸素面朝天,两颊染着从被窝里带出来的些许暖红, 惺忪的睡眼半阖,缀着慵懒迷蒙的风情,像极了在梦里欺负……   轰的一下,凝固的血液急速沸腾,直冲天灵盖,冲破那根名为急中生智的弦。   “那什么,早上起来有点冷。”他仓皇偏过头,把床单裹到身上,随口扯了句让千诗吟也注意的糊语,缩着脖子小碎步跑回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绷到发酸的神经狠狠松懈。   童年靠着门板滑落下来,觉得上次来找千诗吟差点被简栗发现都没这么惊心动魄。   好在这次和上次一样,并没有露馅。童年捏捏疲软的后颈,听到关门声从对面传来,千诗吟应该是回房间了,撑着手站起来。   身上的床单已经摇摇欲坠。   他一把取下来铺回床上,再利索地摊开被子,沿着边角覆盖整齐。   连同这场不可描述的梦一起,严严实实盖住。   *   不知道是不是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有余悸,上午最后一节课下,童年上交了万字论文,特地回来查看。   结果发现本该躺在床上的被子不翼而飞。   被子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只可能是谁拿走了,而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公寓里只有千诗吟一个人,所以……   还是被发现了吗?   她会不会以为他是个变态?   心里划过各种不好的念头,童年忐忑不安,乱了的双腿不知不觉来到客厅。   引起了千诗吟的注意。   她放下手里的菜刀,叫了一声:“年年?”   非常耳熟且动听的两个字,却犹如可怕的催命符。   童年身躯一震,惊弓之鸟般往后退了一步。   小腿肚不慎刮到茶几边角,促使整个身体后仰着倒进沙发里,脚上的棉拖也啪嗒两声掉在地板上。   千诗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赶紧从厨房绕出来,半弯下腰:“有没有受伤?”   询问的时候,一束半指粗的长发从肩后滑落。   那发丝极为轻软,晃在童年眼前,像是被挠了一下。   只是轻轻的一下,他便低下脑袋,整个人缩成一团,发音含糊不清:“没事。”   千诗吟没听清:“什么?”   顿默片刻,她听到一句轻声的提醒:“头发散了。”   千诗吟勾到耳后,坐下来。   随着视角变低,童年的脸跟着显现,能够清楚地看到嘴巴抿着,但并没有什么痛苦之色,应该是没事。   她解除探查的目光,又问:“你刚才在找什么?需要帮忙吗?”   童年抿紧唇,纠结好半天,终是支支吾吾打开:“我……我的被子……不见了……”   原来是在找这个。   千诗吟指向阳台:“你不是说冷吗?我看今天阳光好,就把被子晒了一下。”   要是平时,听到这话,童年一定会认为她是在关心自己,可惜眼下他全副心神都在床单上,只能提取出晒被子这个关键信息,心里愈发忐忑。   两只脚掌在纯白短袜的掩藏下死死抓住沙发垫。   “那……”瞄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千诗吟,他舔了舔发干的唇,继续小心试探,“应该没有什么味道……吧?”   千诗吟想了想,说:“有。”   童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觉得自己犹如风平浪静的大海,表面毫无波澜,内心波涛汹涌,一浪更比一浪猛。   完了完了,真的被发现了,她真的会以为我是个变态了。   照这样下去,之前编造的那些事也有可能被发现,到时候说不定会被赶出去。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好不容易近水楼台,还没有得月,童年不想轻易放弃。   “对不起。”咬了咬牙,他九十度鞠躬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千诗吟:?   童年怯怯抬起额头:“我睡相不太好,早上起来发现床单弄脏了,怕你生气,所以自己去洗干净了。”   千诗吟顿悟。   难怪早上那会儿她觉得他有些奇怪,原来是这样。   她笑了:“没关系,时间还早,一会儿我也把床单拿去晒晒,会有阳光的味道。”   童年:“阳光的味道?”   “嗯。”千诗吟轻快点头,“你刚才不是问我有什么味道吗?被子晒过以后不就有了阳光的味道。”   童年:“……”   *   童年发现,自从遇到千诗吟后,他三天两头要经历一次甚至好几次提心吊胆。   可谁叫他喜欢她呢?   就像一句歌词唱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想要把人追到手,这点难关算得了什么。   总之,这场床单引发的跌宕起伏的插曲算是蒙混过关了。   童年一颗心彻彻底底落地,收了被子进卧室。   千诗吟以为他还在不好意思,没说什么,将自己的被子拿出来晒。   返回厨房的时候,收到了盛轩发来的消息。   盛轩:【诗吟姐~[太阳]】   一首千吟诗:【[太阳]】   一首千吟诗:【身体好点了吗?】   盛轩:【好多了。】   盛轩:【有诗吟姐暖暖的关心,很贴心[爱心]】   那是必须的。   千诗吟挑了下唇。   要知道,为了能让鱼儿上钩,她和盛轩聊过好几次,基本摸清了他的套路。   眼看他又开始下套了,她把切好的菜放进容器里,站在料理台边自动入套。   窗外日头正盛。   千诗吟全神贯注地盯着聊天屏幕,忽然感觉一股凉意渗入后背,过了一会儿又消失了。   她没有在意,看盛轩发过来的回复,估摸着差不多了,结束这场聊天。   耳边传来了一句低沉的“诗吟姐”。   她循声望过去,映入眼眸的是靠在墙边的童年。   穿着一条运动裤,上半身不着一物。   运动裤是深色的,裤口处做了松紧带的设计,松松箍在皙白的腰身上,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秀色可餐。   然而——   千诗吟就看了一眼。   一眼过后,她收起手机取来沙发上的毛毯,淡定盖到童年身上:“天冷,别冻着。”   童年摆造型的动作硬生生滞住,没能缓过来,又听到千诗吟问:“以后午饭都回来吃吗?”   “啊……”   “那我多做点。”   童年:?   千诗吟:“你太瘦了,得多吃点。”   童年:“……”   *   童年是整理好被子出来,看千诗吟站在厨房,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聊天。   他心下好奇,走到她身后,猜测是不是在和简栗聊天,结果居然是那天晚上那个男的。   于是他故意脱掉上衣,想用美色吸引千诗吟,把她从盛轩那里抢回来。   谁知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被嫌弃太瘦了。   自信心受到了打击。   不过童年没有气馁。   下午上体育课,他踊跃打篮球锻炼身体,累趴了三个室友,齐齐瘫在地上。   “这是打了鸡血?精力这么旺盛。”卜夏克喘着气道。   像是在回答他的话,童年又进了一个球。   一副不知疲倦为何物的模样,引发方丈的深思,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道:“暗恋中的男生你不懂。”   刘琅……   刘琅躺尸了,整个人靠一口气吊着。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三人直奔食堂补充能量,童年更是破天荒打了四菜一汤,吃完一碗饭又吃第二碗。   刘琅震惊,饭都从嘴里漏了出来:“你被吸干精气了?”   卜夏克:“欲求不满?”   方丈:“或者追爱不成功,化悲愤为食欲?”   一连串的震惊分贝相当优秀,隔壁桌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童年丝毫不受影响,自顾自扒饭:“最近瘦了,多吃点。”   “……”   刘琅看看平坦的童年又瞅瞅日渐圆润的自己,嘴里的饭瞬间不香了。   “不吃了。”他撂下筷子,“我要减肥。”   卜夏克不信,方丈摸摸他的肚子,阿弥陀佛:“依老衲观察,施主不是吃胖,是天腹异禀,而童施主是天赋异禀,怎么吃都不会胖。”   *   物极必反。   童年晚饭摄入过多,又喝了好几碗汤,半夜胃疼上厕所,被营业回来的千诗吟送往医院。   经过检查,千诗吟陪着童年挂好点滴,一手举着药水袋,一手扶着他。   “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那就好。”   千诗吟收起担忧的心。   天知道她看到童年捂着肚子白着一张脸的时候有多惊吓。   幸好并不严重。   想到病因,她又疑惑。   “你这两天吃了什么?怎么会得急性肠胃炎?”   说实话,童年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说实话。   他搬出酝酿好的说辞:“我太瘦了,怕体力不够,影响兼职,就多吃了点。”   千诗吟没想到会是这样,暗叹一声:小傻子。   “太瘦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一口吃不成胖子,一顿饿不成瘦子,要循序渐进,不能勉强自己。”   可是我想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只要是你喜欢的,都不是勉强。   “知道了吗?”没得到回应,千诗吟轻拍童年的肩膀,口气严肃了几分。   童年低低地说:“知道了。”   两人慢慢走进病房。   病房里有两张床,千诗吟扶着童年躺进距离窗户较远的那一张,竖起枕头,给他倒了杯打好的热水。   “谢谢。”童年双手接住,暖了一口。   两片浓长的睫毛软软垂下来,形成乌黑的阴影,嘴唇微微发白,整个人的状态还是有些虚弱。   千诗吟越看越心疼,后悔自己之前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伤了他的自尊心。   她坐下来,试着安慰:“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别想太多,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每个人的衡量标准都不一样,瘦不瘦还是得看自己。”   童年眸光微闪。   对于自己的身材,他自然是再了解不过,会觉得瘦,只因为千诗吟的一句话,改变了他的标准。   千诗吟喜欢,那就是标准,千诗吟不喜欢,那就是不标准。   哪怕得了急性肠胃炎,遭了罪,他也心甘情愿。   何况他的心甘情愿也不是没有回报。   他放下杯子,握住千诗吟的手腕摁向腹部:“这样感觉如何?”   千诗吟被这转变蒙得猝不及防,鼻腔哼出一声茫然的:“嗯?”   童年:“这样感觉瘦吗?”   千诗吟缓缓眨了眨眼,低下头。   蒙然的目光触及掌心的位置,她终于有了知觉,指尖微微一拢,很快摸出病号服底下的天地。   是一片硬硬的肌肤。   细细的纹路割开那一整块,鹅卵石一样排列组合在一起,应该是腹肌。   “怎么样?”估算着差不多了,童年松开手,千诗吟也收回去,视线往上,盯住他的脸看。   以为自己吸引成功,童年的嘴角悄悄上扬。   千诗吟恍然大悟:“难怪。”   童年:?   “你皮肤白,之前匆匆一瞥,没发现腹肌,只觉得腰细,所以产生了很瘦的错觉。”说着,她站起来,对着童年鞠了一躬,郑重道歉,“对不起。” 第17章 “这是一种通病,病名为爱。……   这话一出, 童年嘴角的笑冻住了,整个人失去了吸引力, 黯然成一座冰雕。   直到一声细小的哈欠钻入耳朵,他动了动微僵的眼皮,入目是千诗吟虚握着手抵在唇边的画面,一张脸难掩倦色。   “都怪我。”他自责地敲了下脑壳,“正好隔壁床空着,今晚你别回去了,不然会累。”   已是凌晨三点, 整个医院灯火寥寥。   千诗吟忙了大半天,确实有点累,加之童年一个人在医院,万一出了什么情况, 怎么和简栗交代。   她接受了提议, 叮嘱几句后, 又检查了一遍病房的门窗。确定冷气不会进入, 终于抵挡不住困意,一沾床便睡了过去。   大概是第一次同睡在一个房间里, 童年侧躺在床上,一双黑亮的眸子隔着小小的过道,肆无忌惮地落在千诗吟身上。   千诗吟的身材很好,该瘦的地方瘦, 该胖的地方胖, 但整体纤瘦, 裹在雪白的被子里……   有种孤零零的感觉?   这感觉来得莫名。   童年眉头轻拧,试着寻找蛛丝马迹。   经过这两天住下来,他对公寓的环境熟悉了很多, 基本可以确定,自己住的是千诗吟原本的房间。   那么问题来了。   千诗吟住的房间又是谁的?   父母的吗?   按照这个逻辑,公寓就是千诗吟真正的家。在此之前,她是和简栗住在一起,结合他穿过的那双她父亲留下的棉拖,可以进一步推测出,她父母应该都不在。   或许是出差了。   或许是有什么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又或者……   打住不好的猜想,童年伸手摸向床头柜,想拿手机问简栗。   摸了几下没摸到,才想起来自己是匆匆被送来医院,根本没带手机。   ……算了,这么晚她肯定睡了。   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也不迟。   他缩回手,闭上眼。   不过片刻工夫,又睁开。   不对。   不能问。   要是让她起了疑心,破坏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糟了。   而且——   看千诗吟翻了个身,面朝自己,陷入熟睡的一张脸毫无防备,童年顿时感觉心口被填满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以他们目前的关系,还没到可以敞开心扉的程度。   所以不必问,顺其自然就好。   如果真的是,到时候也可以随机应变。   *   想清楚了,童年和千诗吟无声道了句晚安,笑着闭上眼。   醒来又做了次检查。   千诗吟认真记下医生的医嘱,带着童年出院。   医院离公寓不远。   千诗吟按照医嘱思考了一路,进门后,说出最终的结果:“今天请假休息一天吧。”   “……”   童年翻了翻脑中的课表。   今天有三节课。   其中两节倒是不要紧,但有一节是岑寂北的课,不能缺席。可去了的话,岂不是会白白浪费一天的病号模式,相当于错过一次亲近千诗吟的机会?   一时间,童年犯了选择困难症。   想选岑寂北的课么,又舍不得放弃亲近千诗吟的好机会,想选千诗吟么,又感觉对不起岑寂北。   犹豫不决中,班群发来消息,通知岑老师有事,和明天的马哲课对调。   童年当即告诉刘琅自己生病了,让他帮忙请假。   大喜之情溢于言表。   “卧槽!”刘琅从宿舍床上弹起来,“生病请假?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今天就生病了?骗鬼呢!”   坐在对面学习的方丈一语道破:“这是一种通病,病名为爱。”   刘琅怒摔手机,听到肚子咕噜噜叫,又一把抓起来,打给卜夏克:“一会儿下课你帮我带两份盖浇饭回来。”   “?”方丈侧目,“你不是要减肥?”   刘琅理直气壮:“这叫化悲愤为食欲。”   ……   不得不说,天腹异禀和天赋异禀的确有很大差别。   这不,刘琅吃了两大碗盖浇饭,后悔地捶胸顿足,反观童年,不仅安安稳稳躺在床上,还享受着千诗吟的照顾,粥来张口。   考虑到童年刚出院,千诗吟做的是白粥,搭配清淡的小菜,同时不忘叮嘱:“这两天尽量不要吃重口味和油腻的东西。”   童年美滋滋“嗯”了一声。   嘴里含着白粥,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在品尝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幸福得冒泡。   他不禁开始幻想以后的同居生活。   微信提示音响起,将他拉回现实。   一颗大栗子:【论文写的不错。】   一颗大栗子:【和我闺蜜比差远了:)】   童年吃下最后一口白粥,看了眼收拾碗碟的千诗吟,慢悠悠回复:【嗯~】   一颗大栗子:【……】   一颗大栗子:【你写论文写傻了?】   童年这才发觉那个暴露了心情的小波浪,变回常态追加一句:【比你好多了:)】   一颗大栗子:【废话,她可是学霸中的学霸,女神中的女神。】   童年深表赞同。   手指蜷缩起来,控制住回复的冲动。   一颗大栗子:【对了,简女士让我给你转生活费。】   一颗大栗子:【[微信转账六千]】   一颗大栗子:【一千是论文小费。】   童年唇角微扬,刚准备退小费,眼角余光瞥见千诗吟端着碗碟起身,秒速撤出微信。   “对了。”像是才想起来,他张开手指准备转账,面上镇静如常,“医药费……”   千诗吟直接打断:“是我的过失造成你住院,费用自然由我来出。”   ……   童年没有坚持,毕竟他只是个“小可怜”,负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   况且千诗吟都这样说了,他要是再矫情,未免太见外了。   千诗吟则是愈发内疚。   如果不是她,童年怎么会遭罪。   把空空如也的碗碟清洗干净,千诗吟倒了杯热水,琢磨着该做什么补偿一下。   盛轩发来消息,打乱了她的思绪。   盛轩:【诗吟姐,你今天有空吗?】   千诗吟眸光微拢,回复道:【有什么事吗?】   盛轩:【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感谢一下你这几天的关心,想请你吃个饭^_^】   等了这么久,鱼儿终于上钩了。   千诗吟喝了口热水润润精神,趁机套话:【在哪见面,我打车过去。】   盛轩:【我开车过来接你。】   千诗吟:【你有车?】   盛轩:【香车配美人,请美人吃饭怎么能不做好准备。】   盛轩:【不知美人能否赏光?】   千诗吟意味深长地笑了:【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好——好见识一下所谓的香车。 第18章 捉奸   “年年,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换了套衣服化了个妆,千诗吟来和童年知会一声。   她的语气有些迟疑, 尤其是童年那一脸懵傻如同噩耗突降的样子,让她内疚到了极点。   明明前一刻还想补偿他,后一刻却要离开。   可鱼儿好不容易上钩,她怎么能错过,只能默默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   “你乖乖休息,困的话就睡一觉,睡醒了我差不多……嗯…就回来了……”   这话说的, 像在忽悠小朋友一样。   千诗吟倍感心虚,说到后面,声音都快听不见了。   两个人就这么陷入沉默。   一个站在门口,轻颤的长睫半敛下来, 不敢再看, 一个躺在床上, 保持着懵傻的状态, 辨不清具体的喜怒哀乐。   缓冲好一会儿,童年终于动了。   他笑眯眯答应:“好, 我知道了。”   千诗吟如释重负:“那我走了?”   童年仍笑着:“嗯。”   等门关上,他立马冷脸,掀开被子下床,从衣柜里翻出一顶帽子戴上。   事出突然必有反常。   童年偷偷跟至小区门口, 想看看是哪个该死的程咬金, 半路杀出来坏了他的机会。   视线所及, 是一辆亮黄色的跑车。   跑车在大学城里并不多见,更别说亮黄色的跑车。   童年一下想起自己先前见过的那辆,还没来得及仔细对比, 一张脸从驾驶座的车窗探了出来。   是他?   那个盛轩?   眼中划过意外,童年握紧拳头。   “怎么样?”盛轩说,“这车是不是很配你?”   千诗吟仔细观察一遍内景,貌似挺新的,不好意思道:“我不懂车,只知道看起来很不错,是你自己的吗?”   “当然。”盛轩自豪地炫耀,“这可是我求了我爸好久的限量款,开学前拿到的手。”   千诗吟笑而不语。   试探告一段落。   看盛轩邀请千诗吟坐上副驾驶座的位置,童年急忙拦了一辆出租车。   “小伙子,想去哪?”司机大叔是个光头,留着性感的小胡子,性情豪爽。   童年下巴一努:“跟上前面那辆跑车。”   “好嘞。”司机大叔发动车子,又好奇地问,“小伙子,你追人家跑车做什么?”   童年咬牙挤出两个字:“捉奸。”   浓黑的眸子牢牢锁住亮黄色的车身,一瞬不眨,唇边布满阴云。   “巧了,上次也有一位大妹子让我帮她捉奸,老有经验了。”司机大叔拍拍胸口,自信满满地开足马力,“小伙子,你放心,有我这个老司机在,保证让你捉奸成功。”   童年没有说话,只发了个短促的鼻音。   他不知道的是,司机大叔口中的那个大妹子,正是简栗。   而姐弟俩的命运何其相似,甚至是在同一个路口,出租车因为超速撞上了一辆小电驴,被同一个交警拦了下来。   “怎么又是你?这次又是为人民服务犯了错?”   司机大叔嘿嘿挠头:“这不是助人为乐嘛,应该的,应该的。”   交警给了个微笑:“还敢嬉皮笑脸,看来上次的教训不够重啊,我是给你开罚单好呢,还是先开罚单再吊销你的驾照,为人民除害?”   司机大叔:“……”   ……   外头没完没了,童年心急如焚。   眼看亮黄色的车身快消失,他坐不住了,一把推开车门冲出去。   附近是商业区,车道较窄,车辆行驶受限。   童年飞奔了一段,成功赶上车屁股。   一路跟至街区中间,跑车拐弯进入一条笔直的商业街。   童年二话不说转了个方向,选择从另一侧的小道抄近路。由于速度过快,在出口撞到了一个人,头上的帽子受到冲击飞了出去。   “抱歉。”他后退一步,顾不上震痛,争分夺秒地稳住重心。   冰粉粉:“没——怎么是你?”   童年自动无视,捡起帽子拍掉上面的灰尘,重新戴上,寻找千诗吟的身影。   冰粉粉那叫一个气。   什么态度!   撞了人一句道歉就完事了?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   亏她刚刚还觉得这人挺不错。   她昂首叉腰,想破口怼他,却被那专注的神情吸引,顺着望过去。   捕捉到的画面刚好是千诗吟走进一家西餐厅。   再回过来看童年。   头上戴着帽子,帽檐部分遮住了半张脸,身体侧着靠在墙角边,鬼鬼祟祟的,有点像……   “你在跟踪诗吟姐?”   童年没开口,依旧一眼不眨地盯着,冰粉粉当他默认了,得意地哼哼两声,从兜里掏出手机。   “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跟踪诗吟姐,看我不揭穿你的——”   真面目三个字没出来,童年一掌过去,压着手机捂住她的嘴:“别说话。”视线追随千诗吟进到餐厅里面。   冰粉粉唔唔抗议,童年置若罔闻,直到千诗吟和盛轩落座,他才撤开手掌,压了压帽檐,走出拐角。   “死黑鸭,你想谋杀啊!”冰粉粉大口呼吸,胀着轻度充血的脸骂了一句。   童年没停,她气急败坏,大步跟上去,扩大的视线范围里显现出千诗吟所在的位置。   对面坐着一个男的。   赫然是那天晚上的渣男。   冰粉粉:!!!   ……   距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餐厅里人不多。   冰粉粉脑中警报拉响,褪了怒火,亦步亦趋地跟在童年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距离千诗吟和盛轩两桌,中间隔着一条过道,然后打开菜单竖起来,一人一边挡住脸。   奇怪,诗吟姐怎么会跟这个渣男在一起?   这个渣男怎么会跟诗吟姐一起吃饭?   他想干什么?   心里想着,冰粉粉小声问童年:“你……”   童年:“别吵。”   “……”   冰粉粉翻了个白眼。   看在大敌当前的份上,先不跟你计较。   这边气氛冷然,那头聊得火热。   千诗吟和盛轩点了牛排,盛轩主动帮忙切块,握着刀叉动作优雅。   千诗吟夸道:“没想到你不仅车技好,切牛排也这么娴熟。不过跑车开这么快,会不会出什么事?   “不会。”盛轩自信满满,“我的车性能一流,搭配我超高的车技,从来没出过事。”   他的回答没有犹豫,很自然,不像是在说谎。   千诗吟心里闪过一丝奇怪,但不好多问,否则会显得刻意。于是暂时压下,接过盛轩切好的牛排,继续有说有笑。   笑容刺在童年眼里,眼眶剧烈震了一下。   手指攥紧菜单,手背青筋暴起。   指尖都扭曲了。   千算万算竟然忘算了盛轩可以通过微信约千诗吟这么重要的事。   冰粉粉更是死死咬住菜单,暗骂男狐狸精。   “……”过来接待的服务员迟疑。   “两位是对我们的菜单不满吗?”   童年和冰粉粉异口同声:“没有!”   两道喊出来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分贝不小。   童年第一时间察觉到,伸出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冰粉粉领会点头,捂住自己的嘴。   服务员:“……”   服务员:“请问两位需要点什么?”   童年松手,拨浪鼓似的摆了摆,表示不需要,冰粉粉松口,随便要了一个套餐。   套餐上得很快,冰粉粉握住刀叉切牛排,童年把菜单拉开到可以自主立起来的最大程度,和冰粉粉一起继续暗中观察。   随着饭点临近,餐厅的人多起来。   成群结队的顾客陆续从过道经过,将原本安静空旷的餐厅填满,空气里全是嗡嗡嗡的交流声,混成一团。   冰粉粉啧了一声,牛排切得吱吱响,童年面无表情,眼中暗光涌动。   对话听不到了,又不能赶走其他顾客,他们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千诗吟和盛轩的表情以及动作上。   和刚进来那会儿一样,基本没什么变化,就是千诗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盛轩哈哈大笑,那春风得意的嘴脸,怎么看怎么不爽。   冰粉粉恨不得冲上去分开他们,转念想想,千诗吟说过不喜欢盛轩,又作罢了。   “没关系没关系。”她自我安慰,“诗吟姐不喜欢他,他笑得再好看也没用。”   童年冷冰冰接了一句:“跟个油包似的,也叫好看?”   平心而论,盛轩的颜值相当高,一双桃花眼内勾外翘,长得尤其漂亮。若非第一次认识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得知他的双渣属性,冰粉粉绝对会拜倒在他的牛仔裤下。   再加上他和千诗吟单独吃饭,冰粉粉嫉妒得要死,难得没有反驳童年:“没错,笑得眼睛都没了,比油包还油腻。”   她越说越解气,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个劲吐槽盛轩。   童年不置可否,脸色回温了几度。   吐槽了不下七八句,冰粉粉口干舌燥,伸手去拿果汁,童年观察到千诗吟和盛轩结束交流要站起来,眼疾手快地拿了餐巾,侧背过身捧住冰粉粉的脸:“别动,你脸上沾了酱。”   冰粉粉大惊失色,闭上眼,坐在原位一动不敢动,任由童年将整张餐巾盖在她脸上,胡乱擦拭。   顺利混过去,童年随手扔下餐巾,跟着千诗吟和盛轩离开餐厅。   身上的衣服擦过冰粉粉的脸,她睁开眼,哎了一声想问干嘛去,服务员闻声走过来。   “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   餐厅外边,盛轩的车停在车位里,看时间尚早,他提议道:“听说附近新开了商场,我带你去逛逛。”   他顺势去牵千诗吟的手,千诗吟不着痕迹避开,勾起颊边的碎发绕至耳后:“实在不好意思,我临时有点事要办,要不改天再约吧。”   “行。”盛轩爽快答应。   难得遇到这种类型的美女,在没有失去兴致之前,他不介意陪她多玩玩。   他和千诗吟告别,转身上了车,冰粉粉结了账出来,瞧见这分道扬镳的一幕,心情都变得舒畅。   “总算走了。”警报解除,她兴冲冲迈开腿,要去约千诗吟,童年拦住她,“你脸上的酱糊了。”   冰粉粉赶紧拿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查看情况。   粉粉嫩嫩的,哪有什么酱。   她嘀咕一句,关掉手机放回兜里。   一抬头,童年和千诗吟早已没了影。   *   童年原本是打算打车回公寓的,以便赶在千诗吟之前回去,没想到千诗吟朝着另外的方向走了,便默默跟在她后面,来到了一条老街。   老街坐落在江边,江上水光潋滟。   千诗吟站到护栏边,微风撩起她墨色的长发,模糊了容颜。   不知为何,明明是一幅很美的画面,童年的心里却生出一股难言的滋味,怪不舒服的。   他拧了拧眉头,想开口的念头刚冒出来,眼尾余光瞟到一个身影,连忙藏入拐角处,压了下帽檐,静观其变。   “诗吟?你怎么过来了?”方泓政提着公文包从巷口出来,神色满是诧异。   千诗吟也没料到会这么巧,她转过身,指尖轻捋发丝:“刚好在附近,就过来看看。”   老街是千诗吟父母出车祸的地点,怕案发现场勾起那些残酷的回忆,方泓政特地揽下这部分的调查工作,以免她触景伤情,承受不住。   他半信半疑,千诗吟主动发问:“师兄你呢?是不是有了什么新进展?”   说到这个,方泓政叹了口气:“周围一带当时在拆迁,很多商户和居民都搬走了,我问了留下的一些人,他们都不清楚,毕竟案发时间是深夜,而附近又没有监控。不过这只是浅层的调查,具体下结论要到深层次以后,就算没有目击者,到时候也一定会有其他办法。”   “嗯……”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亲耳听到,千诗吟还是没忍住,鼻音染上了轻微的沙哑。   方泓政于心不忍,然而事务所的电话紧急打来,他不得不回去,只能匆匆嘱咐一句:“天冷,你早点回去,这边我会处理。”   千诗吟应下。   目送方泓政驱车离去,她走到新的路灯柱下面,伸出手抚摸柱身。   冰冷的温度侵入指尖,犹如一个开关,打开了储存的记忆,车祸现场的片段汹涌而出,一下子爆满了整个大脑。   千诗吟控制不住,肩膀剧烈颤抖,靠着路灯柱滑下来。   一米七二的身形蜷缩成瘦小的一团,和医院病床上的侧影相比,更显孤单。   心口钝然抽疼,童年走上前,迈出半步又收回来,张望四周,快步进了附近的一家便利店。   没过多久,他捧着一杯热乎乎的关东煮出来,放轻脚步蹲到千诗吟身边,把关东煮递过去。   热气渗入发丝,千诗吟抬起头,下巴还窝在臂弯里,那双一向淡如水的眸子泛起了涟漪,瞳孔周围更是生出了几根细细的红丝,落寞而哀伤。   和在餐厅里完全不一样。   看来不是盛轩的关系。   应该是刚才的男人说了什么 所致。   童年暗悔自己怎么不离近点,那样就能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人都走了,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先把千诗吟安抚好。   他露出一个贴心的笑:“天冷,吃点关东煮暖暖身体。”   “……谢谢。”千诗吟双手接过来,一口热汤下肚,情绪渐渐褪去,她问,“你怎么会在这?不是让你乖乖休息吗?”   因为不放心你。   这句话童年没有说出来。   他用一句“好了”简单带过,一只手揽住千诗吟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手肘,慢慢扶起来,双眼凝在微颤的腿上。   “酸吗?”   “还好。” 第19章 “手滑了。”(一更)……   华灯初上, 公寓的浴室水雾朦胧。   千诗吟站在花洒底下,昂着头闭着眼, 任凭热水源源不断地流下,洗刷疲惫的身躯。   客厅里,童年坐在沙发上,推测千诗吟和方泓政的关系。   认识了一个多月,除了盛轩,童年是第一次在千诗吟身边看到其他异性。   怎么说呢?   并没有第一次见到盛轩时那种危机感。   一方面是千诗吟所表露的神态和面对盛轩的不一样,感觉像是在商量什么事, 另一方面,从那身西装革履的打扮和公文包,可以猜出是个社会人士。   至于具体职业,可能和法律社会一类的沾边, 因为西装上似乎别着一个小小的徽章……   思索间, 千诗吟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提示音。   盛轩:【诗吟姐, 这周末你有空吗?】   没空!   想也没想, 童年删掉了消息。   但是被盛轩这么一搅和,餐厅的画面涌了出来。   童年想起盛轩是通过微信邀约千诗吟的事, 偷偷瞟了卫生间一眼。确认门关着,他放心翻起聊天记录。   最新的聊天记录是在上午。   童年逐字逐句认真查看,边在心里吐槽。   盛轩:【香车配美人,请美人吃饭怎么能不做好准备。】   童年:拉倒吧, 就一辣眼睛的小黄车。   盛轩:【诗吟姐, 你今天有空吗?】   童年:诗吟姐是你能叫的吗?   盛轩:【有诗吟姐暖暖的关心, 很贴心[爱心]】   童年:你以为自己在拍感冒灵广告呢?   千诗吟:【身体好点了吗?】   童年:不就是稍微加了点料,用得着么?早知道应该下毒药!   面对情敌,人的关注点会不自觉细化。   童年根据记录节点, 发现有好几次是千诗吟主动聊天,两只眼睛酸成了柠檬。看盛轩的备注只是名字,自己是情侣名,他才稍稍平衡,划动手指继续往上搜查,得知盛轩是云桑财经大学的学生。   终于收获有用的信息,童年默默记下来。   视频电话强行插入,打断了他刚刚有点起色的心情。   与此同时,卫生间的门开了。   童年心里一吓,不慎手滑,接通了视频。   童年:“……”   盛轩:“……”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更怕两个帅哥隔着屏幕大眼瞪小眼。   童年恨不能给自己一拳头,盛轩一脸懵逼,不明白为什么打给千诗吟会出来一个男的。   他下意识问:“你谁?”   千诗吟接过手机:“他是我弟弟。”   盛轩:“原来是弟弟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小偷呢。”   童年眼皮一跳,千诗吟轻咳一声,言归正传:“找我有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盛轩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就是半天不见,有点想你,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好再约。”   童年眼皮猛跳,连续不断的抖动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扫射出去,尽数射在盛轩那张令人呕吐的嘴脸上——   敢当着我的面撩我喜欢的人,信不信我砸了你?   当然这只是想想,童年不可能砸千诗吟的手机,也不能破坏自己的人设,只能憋在肚子里。   冒着绿光的双眼紧紧盯住千诗吟。   刚洗完澡,千诗吟的身上穿着睡衣,长发湿漉漉地披散下来,面若雨后桃花,绽放出骨子里的性感妖媚。   童年忽然有些口渴,倒了杯水润润喉咙。视线转动间落到了敞开的领口上,泛着花苞般娇嫩的粉色,让人想一探究竟。   童年不爽,像雄狮巡视自己的领地,发现有敌人伺机入侵,随手抄起沙发上的毯子盖在千诗吟身上,遮得一丝不露。   “别着凉。”   突兀的三个字,从身后靠近,让千诗吟回眸,清楚地看到了童年微沉的面容。   斟酌两秒。   她拢了拢毯子转回去:“今天在外面吹了点风,身体不太舒服,等恢复了,再找时间约吧。”   听到前半句,童年面色回转,听到后半句,又拉了下去。   约什么约?   有什么好约的?   他撇嘴吹出酸乎乎的气,千诗吟结束视频转身,恰好抓到:“怎么接了我的电话?”   这发问的语调不浓不淡,似乎又带着点促狭,童年一口噎住,继而讪笑两声,说出实话:“手滑了。”   “哦——”千诗吟拖长调子,问话多了层深意,“这么说你本来是想挂断的?”   “……”   既然被猜出来了,童年也不绕弯子。   他直截了当地承认:“这个盛轩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想你被他骗。”   “我知道。”千诗吟几不可察地压了下嘴角,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我必须要从他那里了解一些事情。”   童年不假思索:“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千诗吟婉拒他的好意思,轻描淡写道,“我有分寸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童年也不好再开口,埋头扎进了房间,千诗吟重新打开手机,目光在聊天窗上停留了会儿,到底是没有检查。   算了。   她裹着毛毯坐下,把手机放回茶上,转而梳理今天获得的消息。   首先是小区门口的试探,通过盛轩承认他换了新车,可以说明他的旧车应该是损坏了。   其次是餐厅的试探,盛轩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就像真的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不可能啊,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换新车?这不是前后矛盾了吗?   更何况调查了那么久,他们不可能查错。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百思不得其解,千诗吟低眉摁住隐隐作痛的额角。   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朦胧了表情。   静默良久,她叹出一声绵长的低气音,身体后仰着靠进沙发里。   如果能找到那个搬到国外的交警,那该多好。   可世界那么大,想找到人谈何容易,这条线不通,她只能再试探试探盛轩,同时希望方泓政能早点找到目击者。   *   千诗吟收拾收拾去酒吧营业,童年感觉事情不简单,从房间里一直想到课堂上。   这节是经济学,周五第一二节 的课,和马哲对调之后,没有一个人敢缺席。   大家都认真看着黑板,专心听讲,连刘琅都努力瞪大眼睛,让自己不打瞌睡,生怕坏了课堂纪律,受到责罚。   对比之下,童年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指尖转着黑笔,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分外显眼。   再者,有小舅子这层身份加持,他的一举一动更是早在岑寂北进入教室的开始便被尽收眼底。   童年本人对此浑然不知,沉浸在冥思苦想中无法自拔。   岑寂北布置了题目,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如此明目张胆,不给点教训可说不过去了。   岑寂北从讲台上下来,停到他的座位旁边,手背敲了课桌板两下。   不轻不重的两下,通过安静的空气,传入了教室里所有人的耳朵,包括童年。   他掀起眼帘,不耐的神色触及居高临下的岑寂北,霎时惊醒,黑笔咯噔一下从指缝中滚落,压在翻开的课本上。   “岑……岑老师……”   岑老师很严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和我分享分享?”   “……”   “顺便让大家也听听。”   “……”   岑老师发话了,几十双眼睛必须配合,齐刷刷行注目礼。   童年如芒在背,硬着头皮眨巴眼,装可怜。   “行了,继续做题吧。”岑寂北高抬贵手,扶了扶眼镜,童年如蒙大赦,没来得及庆幸,又听到后半句,“下课后来我办公室。”   ……   岑寂北的办公室是独立的大间。   把人带进门后,他让童年坐到沙发上,自己拿了两个杯子去饮水机前接热水。   不是第一次进岑寂北的办公室,却是第一次因为上课走神进来,童年如坐针毡,岑寂北接好热水递过来,他都没喝,只干巴巴道了声谢,心中无限懊恼。   “最近怎么样?”看出他的局促不安,岑寂北在对面坐下,气定神闲抿了一口水,语气平和,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童年小声回答:“还好。”   岑寂北又说:“万字论文我看过了,写得不错。”   童年:“哦……”   连着聊了几句家常,童年逐渐放松,岑寂北看准时机,画风突变:“你和千诗吟什么关系?”   上次在公寓楼下,岑寂北有所察觉,故意试探过童年,之后留了个心眼。昨天听调课的马哲老师说童年生病请假,他颇感意外,结合上堂课走神,答案很明显了。   童年震惊,手一抖,杯子里的水差点洒了出来。   “你……”   “怎么会知道?”   “……”   不愧是他的偶像,这都能发现。   童年喝了口水压压惊。   仔细想想,以岑寂北的能力,自己那点小聪明,哪里瞒得住。   他索性坦白了:“我喜欢她。”又拜托,“暂时不要告诉我姐。”   “可以。”岑寂北答应了,“但平时分得照扣。”   人的一生会面临很多选择,无论简单或困难,是大或是小,选择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往往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从而引起重视,反思自我。   童年虚心认错,接受惩罚,却并不后悔,因为千诗吟只有一个,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所以——   他果断放弃课上的那种自我困扰,选择求助。   “如果自己喜欢的人想从另一个男人那了解一些事情,并坚持要自己去做,应该怎么办?”   岑寂北:“这要看是哪方面的事。”   童年回想了下千诗吟昨天的反常和自己这两天的感受,凝声说:“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事。”   “既然如此,你可以先暗中调查再适时推一把,这样既没有破坏她的坚持,也能了解那个男人,了解事情本身,获得最大的效益。”   *   得了提点,童年深思熟虑一番,前往云桑财经大学寻找盛轩。   特地带上刘琅一起。   为什么要特地呢?   因为刘琅有朋友在云桑财经大学,对内部的环境比较熟悉。另外,多个人好办事,万一遇到什么情况,可以拿他当挡箭牌,随机应变。   可怜刘琅本人毫不知情,信了童年来打探敌情的表层说辞,拿出自己十二分的室友爱帮忙领路。   他边走边问:“你要找的那家伙叫什么来着?”   “盛轩。”童年张开薄唇,吐出没有温度的两个字。   刘琅:“我问问我朋友。”   童年:“不行。”   “为啥?”   “你朋友不一定知道他,而且——”童年话头一转,神色凝重起来,“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刘琅点点头:“有道理。”他熊抱过去,“呜呜呜没想到你这么为我着想,我太感动了。”   童年后退一步:“发什么神经?”   刘琅羞涩捧脸:“你不是说越少人知道越好嘛,那我就不用问我朋友,不用请他吃饭,省了一笔饭钱。”   童年被恶心到了:“滚。”   刘琅心痛捂住胸口:“你怎么能这么坏,翻脸比翻书还快。”   “……”   童年额角猛抽,开始怀疑自己带这货过来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一道女声在耳边响起,他不悦地转过去,入目是个娇小的女生,两眼放着光:“那个……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童年快速调整状态,应对道:“我们是外校的学生,有点事过来找盛轩。”   “盛轩?”   “你认识?”   女生嘁了一声,分外嫌弃:“这种渣男谁想认识。”   童年目光微闪:“渣男?”   “要不是他,我室友怎么会变成那样。”女生愤怒不已,又警惕地打量童年,“你和他什么关系?”   童年眼不斜,气不乱,正正经经胡诌:“没什么关系,我们是受人之托来找他的。”   看女生解除警惕,他趁热打铁:“你知道他在哪吗?”   “这个嘛,具体位置我不知道,不过……”女生拿出手机,笑眯眯道,“如果你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我可以把他的班级和宿舍告诉你。”   “没问题。”童年爽快给了一串号码。   ……   成功获取信息,童年查了下时间,是上课的时间段,带着刘琅先去盛轩所在的工商管理学院。   路上,刘琅好奇地问:“你怎么真给了号码?”   童年重新报了一遍:“153302237725,你数数。”   刘琅掰着手指头数,数到最后一个数,他茅塞顿开。 第20章 渣男人人得而揍之(二更)……   手机号码是十一位, 童年给的号码是十二位,前后六位是他的真实号码, 中间六位是云桑市的身份证号前六位。   是根本不存在的号码。   不管怎么打都没用。   “厉害了我的哥。”刘琅竖起大拇指。   许是骗了人家要遭报应,两人来到工商管理学院,遇到了一个男老师。   “你们是哪个班的?”男老师是学院里的辅导员,发现两个学生在上课时间走来走去,厉声质问。   童年临危不乱:“我们是工商管理一班的。”   刘琅跟着附和。   巧的是,男老师正是工商管理一班的辅导员,听了这话, 语气和缓下来:“你们这节没课吧。”   童年顺着点头,脑中默默提取工商管理一班这节没课的信息。   “老师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再见。”   再也不见。   “等等。”男老师把人叫住,狐疑地审视, “我好像没见过你们?这么帅不应该没印象啊。”   童年:“哪有您帅。”   男老师摆手:“哪里哪里, 虽然老师年轻的时候确实是个大帅哥, 想追我的女生能从街头排到巷尾……”   马屁拍对了, 童年和刘琅趁男老师叭叭叭陷入自我回忆,溜出工商管理学院, 改道去男生宿舍,然后用从容自然的姿态正大光明地通过了宿管阿姨那关,进入楼道。   女生提供的信息里没有具体的宿舍号,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省时间和体力, 童年带着刘琅先上了最高的六楼, 再从六楼一间间往下找。   宿舍楼的格局和云桑大学的宿舍楼相似。   童年从六楼最外边的宿舍找起, 在接近中间的位置碰上一间开着门的宿舍。   一个抠脚的男生坐在门口,对着童年翘兰花指:“官人~”   童年拉过刘琅挡住自己:“叫你呢。”   刘琅啊一声,懵懵地接上:“娘子, 啊哈?”   空气沉寂两秒。   男生收起凳子退回宿舍,砰一下关上门。   刘琅:?   童年睁眼说瞎话:“他害羞了。”   这段小插曲就这么结束了。   没给时间平复,另一道高喊又破空砸来。   “前方高能预警,闲杂人等快闪开!”   童年顺着探过去,冲入眼球的是一个男生端着一大盆一个月没洗的臭袜子飞奔而来,鼻孔插着两根大葱段。   说时迟那时快,童年捂住口鼻闪身避开,一只手拉过尚在懵然中的刘琅。   奈何那盆臭袜子实在是太毒,毒气钻入刘琅的鼻子,他本能地嗅了一口,下一秒飞速转身,扶着墙呕吐。   这一呕吐把粑粑给逼出来了,刘琅捂住屁股,丢了句“不行了,我去上个厕所”,一溜烟跑到楼下蹲坑。   本来以为可以舒服了,谁知隔壁的厕友在打消消乐,叮叮叮响个不停。   刘琅一脸便秘:“兄弟,能不能别一直unbelievable,我的粑粑出不来了。”   厕友:“不好意思,我在冲击三千关,一直差一两步过不了关。”   “我帮你。”刘琅从隔板底下接过手机,一次过关。   厕友万分感谢:“兄弟,你太厉害了。”   刘琅表示小意思,粑粑顺利产了出来,整个人轻松畅快,心情跟着美丽起来,促使大脑都灵光不少。   他试着问:“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叫盛轩的人?”   厕友:“有,就住在我隔壁。”   “那你知道他在哪吗?”   *   成功打听到盛轩的行踪,刘琅提上裤子,兴高采烈地汇报给童年,吹嘘了一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童年发自内心给了个大大的赞,随后下楼离开宿舍楼,赶往操场。   根据那位厕友所说,盛轩在上体育课,要么在操场,要么在操场旁边的篮球场。   童年查了时间,发现距离下课时间剩下不到半小时了,加快速度奔过去。   “哎……你慢点……我……我快……跟不上了……”刘琅跟在后边,气喘如牛,两条腿跟绑了沙袋似的沉。   童年无暇顾及,头也不回地丢了句:“你在这等着。”   “行!”刘琅立时停下来,扶住手边的一棵树,虚脱地往下坐。   屁股没能着地,胳膊被掉头折回的童年一把拽住,整个身体跌进了操场外围的绿化带里,一阵头晕眼花。   “咋了?”   “嘘,他出来了。”   童年小声警告,刘琅配合着噤声,晃晃脑袋定住神。两人一块蹲在草坪上,借着外层的一圈小绿植和树干的遮掩,暗中盯梢。   “咦?这人我好像在哪见过?”眼瞧着盛轩从操场入口走出来,身旁跟着两个室友,刘琅感觉似曾相识,拼命搜索脑中的记忆,终于想了起来,“这不是那天甩了女朋友害得我间接受伤的渣男吗?”   他一拍大腿,撸起袖子要去揍一顿。   童年拦住他:“别冲动。”   “哦对,差点忘了。”刘琅轻拍脑门,“等你打探完了我再动手。”   那次事故,刘琅其实伤得不算重,问题是伤的部位过于那啥,导致他一直记在心里。   这次重新碰到了,必须得好好报仇雪耻。况且渣男人人得而揍之,就算他能手下留情,肯定也有其他人来揍。   想到盛轩被揍的画面,刘琅幸灾乐祸,肩膀欢快耸动,童年伸出一只手掌按住,用气声提醒:“他过来了。”   刘琅努力憋住,盛轩没有发现,捧着篮球在手里把玩,不知道在想什么。   室友一号:“下午没课,要出去嗨吗?”   室友二号:“嗨啥,也不看看我们盛哥,自从有了酒吧老板,都成为良家妇男了。”   “滚你丫的。”盛轩笑骂,砸出手里的篮球。   室友二号接住,室友一号凑上去,继续调侃:“我就说学校里这些清汤挂面比不上熟汁熟味,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盛轩脸色一僵,很快变回吊儿郎当的样子:“废话。”   心里想着:还没搞到手这种丢人的事实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这个话题开了头,三人越说越露骨,一点不避讳。   童年一字不落地听着,眸光削成锐利的冰刃,拳头攥紧,发出嘎嘣脆响,仿佛要把人打掉一层皮。   刘琅吓坏了,一把抱住他劝:“虐狗犯法,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手臂不慎擦过绿植的叶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吸引了盛轩的注意,转脸望过来。   “什么声音?”   童年和刘琅暗道不好,藏进树后,屏住呼吸。   预期的搜查却没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响亮的碰撞声,紧接着是痛呼声和震惊声。   怎么回事?   童年小心探出一只眼睛。   范围所及之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高大男人,而他的脚边,是轰然倒在地上的盛轩,白净的脸颊多了一片乌青。   “我艹!”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盛轩怒翻起来,又被更狠的一拳给打趴下,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你这个人渣,敢玩弄我妹妹的感情,把她害成那个样子,我要打死你!”   男人弯着腰,面目凶狠,拳头又一次砸出去。   室友一号和室友二号两个战五渣害怕得抱团发抖,偷偷溜走了,留下盛轩一个人独自承受暴怒。   拳头如冰雹般落在他身上,仿佛真的要把他活活打死。   此情此景,有种戏剧般的匪夷所思。   童年渐渐冷静下来,恢复理智的大脑迅速运转。   渣男。   变成那样的室友。   玩弄人家妹妹的感情。   将一路所获得的这些信息连结起来,他得出一个结论——   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看来这趟真的来对了。   童年一脸讳莫如深,从树干后面缓缓站起来。   刘琅在一旁拍手叫好,直呼解气。   临近下课,陆续有学生从操场走出来,有几个注意到盛轩竭力嘶喊的救命声,张望了过来。   不能把事情闹大,童年冲刘琅使了个眼色,适时出手,一起把揍红眼的男人强行拉开。   “放手!我要打死他!!”   童年提醒道:“这是在学校。”   男人这才慢慢停下挣扎,一双红眼仍旧死死瞪着盛轩。   盛轩被打怕了,双手护着脸,一米八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像个佝偻的老人。   “活该。”刘琅呸了一口,心情十分畅快。   童年没有去看,而是压着嗓音对男人说:“你妹妹的事,我知道一些,如果你信得过我,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聊聊。”   闻言,男人转头凝睇他,童年沉稳地回视,传递自己的善意,化解了怀疑。   “好。”   男人转身离开,刘琅紧随其后。   远去的脚步声传入盛轩充血的耳朵,他终于敢喘口气,撑着没有受伤的手一点点坐起来。   结果——   手背被一双A家的运动鞋“不小心”踩了一脚,飙出碎骨般的凄惨痛叫,再次倒了回去。   “啊——!” 第21章 “我不干净了。”(三更)……   一个小时后。   云桑财经大学男生宿舍楼下。   盛轩拖着处理过的伤体慢吞吞朝着大门挪动, 被停在门外的一辆黑色商务车叫了上去。   “爸?你怎么在这?”   车内的人是盛秦峰,盛轩的爸爸, 盛氏地产的创始人。   见盛轩脸上贴着一块纱布,盛秦峰严肃地询问:“又飙车了?”   “当然不是。”盛轩一口否认,又随便编了个理由,“上体育课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真的吗?   “不是真的难道是别人打的啊?”   笑话,这种丢脸的事,盛轩怎么可能说出来。更重要的是,如果盛秦峰知道了, 他一定会被狠狠教育,搞不好还会被冻结银行卡,到时候浪都浪不了。   他装得很像,盛秦峰找不出说谎的痕迹, 便没有再问, 轻轻摸了摸纱布。   “痛痛痛。”盛轩龇牙咧嘴。   盛秦峰心疼收手, 语气责怪:“就该让你疼一疼, 省得整天游手好闲的,沾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不知道。现在你也上大学了, 是时候该收收心了,好好学习将来才能帮忙打理公司。”   “这不是还早嘛。”盛轩揉揉快起茧子的耳朵,“您这身体还能活好几十年呢,用得着成天唠叨么。”   被嫌弃的盛秦峰无奈摇了摇头。   对于这个唯一的儿子, 他是真的没办法, 不然也不会……   他揉揉胀疼的太阳穴, 稍稍缓解过后,突然问:“最近睡眠怎么样?”   “好着呢。”   盛轩心想:有美女陪聊还会做噩梦不成?   想到揍自己的那个男人,他又捂住伤口, 暗骂一句疯子。   下手那么重,差点把他毁容了。   又庆幸。   甩了那个女人果然是对的。   父子俩在宽敞的后座静坐了会儿,公司打来电话。   盛秦峰暗道这群不省心的老家伙,温言叮咛盛轩:“公司有事,我得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盛轩敷衍地摆摆手,“你快回去吧,别耽误了公事。”   *   揍盛轩的男人名叫陈烬。   童年在校外的一家咖啡馆和他对坐细谈,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同时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陈烬的妹妹就是要号码那个女生的室友,也是之前刘琅遇到的那个被甩的痴女。   所以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真的全不费工夫。   童年和陈烬交换了联系方式,把刘琅送到云桑大学校门口,自己带着满满的收获返回公寓,告知千诗吟。   “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为了不暴露自己去云桑财经大学找盛轩这件事,童年在回来的路上提前酝酿好了说辞。   “你还记得那天刘琅受伤我代替他兼职吗?”   千诗吟当然记得。   童年继续说:“其实那次刘琅受伤是撞到一个渣男狠心分手,看不下去想帮忙劝一劝,结果被推开,撞到了路灯柱。”   “路灯柱?”   “对,那时候他不知道那个渣男是谁,今天偶然再遇,才知道竟然是盛轩,而被他分手的那个女生正是陈烬的妹妹。”   “所以说,这个盛轩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童年越说越愤慨,边观察千诗吟的反应。   今天他去找盛轩,表面是想打探敌情,实际上是想从盛轩口中打听到千诗吟想从他那里了解的事。   看看究竟是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能让她做出那样大的牺牲,接近一个渣男。   陈烬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又改变了他的计划,和想法。而他确实也不能暴露自己原来的计划,所以有了这段说辞。   一方面,借着陈烬妹妹的事,可以让千诗吟彻彻底底了解盛轩的真面目,另一方面,是要将这个消息间接透露给千诗吟。   在他看来,陈烬的出现绝非偶然,就像刘琅会遇到盛轩和陈烬的妹妹分手,从而有了他和千诗吟的初见。   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那么,如果将这些串起来,是不是可以推测出,千诗吟想要了解的事,与陈烬的妹妹有关?   是否有关,童年目前无法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是刚才他说到路灯柱时,千诗吟的神情突然紧了一下,之后便是眼前的样子。   端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着搁在并拢的腿间,两根大拇指在指关节上慢缓缓地蠕动,微敛的双目沉思着凝在茶几上。   半晌,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她侧过脸,郑重地说:“我想去看看陈烬的妹妹。”   *   在童年回来之前,千诗吟一直在发愁该怎么再从盛轩那里试探,童年回来之后,带来的这个消息,无疑是一份重磅惊喜。   之所以没有表露出来,是因为昨天的试探失败让她犹疑,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重蹈覆辙,后果不堪设想。另外,她对陈烬来说是个陌生人,贸然行事,自是取不得,必须仔细考虑。   根据童年的消息,陈烬的妹妹在医院。   千诗吟先和童年一起去花店买了一束马蹄莲当做见面礼,再由童年抱着来到了病房门口。   “一会儿我可能要和陈烬谈谈,你……”   “没关系。”童年笑得善解人意,“我可以在一旁等着,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帮你。”   “……那好吧。”   这趟过来,千诗吟主要是了解一下陈幼芽的具体情况,好做出后续的安排。童年的话适时提醒了她,不用过分谨慎,免得聪明反被聪明误,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她吐了口气,调整好心态,推开病房的门。   屋内静悄悄的,基本陈设和上次童年住院的那间一模一样,只窗口开了一指的宽度。   阳光乘风而入,给流动的空气增添一丝暖意。   病床边,陈烬端着一只碗,高大的身形挤在矮小的椅子上,笨拙地搅拌碗里的白粥。   黝黑的肤色搭配全黑的衣着,与病房的纯白形成极致的反差,衬得画面有些滑稽,却又弥漫着淡淡的温馨。   看来没有童年说的那么严重。   千诗吟心下轻舒。   怎么也料不到,躺在床上的陈幼芽会突然挥舞手臂。   啪——   急乱且用力的一下,打到了毫无防备的陈烬,手里的白粥连碗带勺摔在地上。   无理取闹的女声随之响开:“我不要你喂我,我要我男朋友喂我,不然他会不高兴的。”   千诗吟一怔。   童年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陈烬骤变了脸色,猛力的起身弄翻了椅子:“他不是你男朋友,我已经把他打死了!”   “你骗人!”陈幼芽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捶打陈烬,陈烬握住她的手,她愈发闹气,挣扎着乱踢双脚,尖锐的嗓音几乎要冲破喉咙,“你这个坏蛋,你敢打我男朋友,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去保护他!”   场面一度失控。   千诗吟心道不好,急急地张开口,劝说的话语被童年堵在了嘴里。   “我来。”   他走到病床的里侧,把手中的花束横到兄妹俩之间:“你男朋友送的。”   打闹声戛然而止。   陈幼芽和陈烬双双扭头,下一秒,陈幼芽红着眼眶扑过来,抱住了童年:“轩轩,我好想你。”   童年:“……”   陈烬:“……”   千诗吟:“……”   这剧情发展实在是过于脱缰。   陈烬愣在原地,连一向稳重的千诗吟都大跌了眼球。   好一会儿,她才消化了剧情,向童年传递了稳住的手势。   童·被迫替身·年:“……”   纠结几个来回,他终是压住了把人推开的冲动,硬邦邦安抚:“嗯,我来了。”   场面得到控制。   千诗吟绕过床尾,对着陈烬主动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童年的姐姐,千诗吟。”又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提议道,“我听年年说了你妹妹的事,方便的话,我们去外面聊聊?”   她的语气和善,又是童年的姐姐,陈烬没有怀疑,回了句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经过一番深入的交谈,千诗吟得知了这段故事的完整版本。   故事的前半部分,和童年说的几无所差,是盛轩甩了陈幼芽,之后,陈幼芽伤心欲绝,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前两天晕倒在宿舍,被送到医院,情绪很不稳定。   因为工作性质常年在外的陈烬收到通知赶回来,问了陈幼芽的室友,才知道妹妹被渣男玩弄了,极度愤怒之下去揍了盛轩。   千诗吟能够理解。   如果换成是童年遭受这种事情,她绝对不会姑息。   她慰问了几句,等陈幼芽的情绪有所稳定,带着童年离开病房。   离开前,陈烬叫来了医生为陈幼芽做检查。   千诗吟默默记下了检查结果,边往外走边思考。   依照陈幼芽的情况,起码得治疗一段时间,期间不能再受刺激。这样的话,在治愈前,她最好不要再过来,以免没忍住问了什么,再度让陈幼芽失控。   想到这,千诗吟低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微微扯开的红唇满是嘲讽。   若不是调查过,知道盛轩的真面目,她怕是不会相信,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男生,会如此渣。   用简栗的话来说,就是只有肾没有心。   对比之下,童年真的是哪里都好。   这让千诗吟产生了疑惑。   按理说,这样一个好弟弟好儿子,任谁都会喜欢,谁都想捧在手心好好宠着,怎么忍心因为一个传统穷养他呢?   她回头问:“你……”   刚问了个头,疑惑的目光捕捉到跟在后边的童年。   耷拉着脑袋,落下一大截,整个人萎靡不振,像是遭受了什么打击。   “怎么了?”千诗吟快步退回去。   童年停下龟速的脚步,就着耷拉的姿势埋头靠进她的肩窝。   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千诗吟慌了。   她抬起手,掌心轻轻抚摸后脑勺,撸顺蔫巴巴的发丝。   担忧的语气更加轻柔且低缓。   “到底怎么了?”   沉默两秒。   童年恹恹地说:“诗吟姐,我不干净了。”   千诗吟:“嗯?”   “没有对未来的女朋友守身如玉,让别的女人抱了。”   “……” 第22章 “真软。”   熟悉童年的人都知道, 他不喜欢陌生异性碰他。   曾经有个女生和他表白,不小心抓了他的手, 事后足足洗了十遍,差点没洗脱皮。   可想而知,在病房那会儿被陈幼芽抱了那么久,他是用了多大的忍耐力。   换个角度说,他是真的真的在用心喜欢千诗吟,为了配合她,不惜牺牲自己。   但也不能太吃亏是不。   牺牲那么大, 他总要讨回点甜头。   下巴蹭了蹭软嫩的肩窝,鼻尖轻嗅冷香,身心一下子得到了治愈。   算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亲密接触。   童年难免有些激动, 喉咙滚出舒服的喟叹。   低低的一声, 犹如轻巧的气泡, 啵的一下落在千诗吟的耳朵上, 化成小兽般的呜咽。   她心生愧疚,自己居然为了一己之私让童年做不喜欢的事。   手上抚摸的动作愈发柔缓。   “乖, 没事的。”她愧疚地安慰,“她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也不会介意。”   “……”童年突然不高兴了。   你不就是我未来的女朋友,我被其他女人抱了, 你居然不介意?   越想越不快, 他幼稚地哼了一声, 鼻尖在千诗吟的颈窝里拱来拱去。   “我不想做渣男,我要对未来的女朋友负责。”   “好好好。”脖子上的鼻梁骨很挺,千诗吟被摩得发痒, 眼尾差点逼出笑泪,“那你说怎么办?”   童年停下来,眼睛滑溜溜转动两圈,弯成愉悦的细缝:“你帮我洗外套,洗干净了,应该能消除抱过的痕迹。”   *   怕童年一直萎靡下去,千诗吟不敢拖拉,回去后第一时间清洗外套。   童年心机得逞,偷偷拍下千诗吟洗外套和外套洗完挂在阳台的画面,发上朋友圈炫耀。   刘琅:【???】   童年回复刘琅:【诗吟姐帮我洗外套~】   刘琅回复童年:【我特么???亏我还帮你打探敌情,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卜夏克:【本来我想喷你的,但是看到刘琅那么惨,我就勉为其难收回吧:)】   刘琅回复卜夏克:【绝交!】   方丈:【阿弥陀佛,老衲已遁入空门,不受世俗之事影响。】   战火一触即发,评论区沦为了战场。   导火索童年小朋友躺在房间的床上静静看好戏,浑然不觉自己被简栗给盯上了,即将乐极生悲。   简栗:【这是……诗吟?】   童年回复简栗:【嗯哼。】   简栗回复童年:【!!!!!!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你把她怎么了?!!!!!!】   一连串感叹号直轰眼球,童年眨眨眼皮稍作缓冲,避开感叹号提取出文字,扫了一遍。   嗯?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又从头到尾重新阅一遍。   然后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真相——   他忘了屏蔽简栗。   还说漏了嘴。   “我——!”犹如一根针扎进头顶,童年猛地坐起来,一巴掌重重拍向额头,“猪吗?发之前不知道检查一下?”   好在发现得不算晚,他速度冷静下来,将两个画面研究一遍,找到了挽回的办法。   童年回复简栗:【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我从网上找的图片,让大家看看适不适合我穿。】   简栗回复童年:【???第一张不是诗吟吗???】   童年回复简栗:【你是不是被我姐夫的智商碾压傻了?一个普通的背影而已,你当是你认识的人呢?】   简栗回复童年:【那我问是不是诗吟你回答是?】   童年回复简栗:【我记得这个牌子的名字里有个诗字,我以为你在说牌子的名称,查了一下发现不是。】   简栗没再回复过来。   童年抹掉额头冒出的冷汗,倒回床头,心想总算圆过去了。   谁知又来了个人。   岑寂北:【你在欺负你姐?】   童年:“……”   他不过是为了圆过去,怎么就成了欺负了?   用得着告状吗?   童年回复岑寂北:【没有。】   简栗回复岑寂北:【老公,他说谎,不信你看看前面的对话!】   童年:!!!   糟糕!姐夫肯定能认出诗吟,到时候笨栗子问起,他隐瞒不了怎么办?   岑寂北回复简栗:【嗯,态度确实不大好,是该教育一下。】   童年回复简栗:【我错了。】   简栗回复童年:【哼哼哼╯^╰】   忧虑解除,童年拍拍受惊的胸口:“还好还好。”又对着屏幕鞠了一躬,“谢谢姐夫帮忙。”   简栗回复岑寂北:【我还是有点气,怎么办?】   岑寂北回复简栗:【老公给你亲亲抱抱。】   简栗回复岑寂北:【切,就只有亲亲抱抱啊?】   岑寂北回复简栗:【宝宝乖,等老公晚上回来给你暖床。】   简栗回复岑寂北:【[害羞]好,但不能动手动脚,我腰还疼着呢!(超凶的)】   童年:“……”   *   风水轮流转,童年吃了满屏的狗粮,麻木地退出微信。   想到傍晚的兼职,他的心情有所回升。   却忘了冰粉粉这颗定时炸弹。   昨天在餐厅门口,冰粉粉后知后觉自己被童年忽悠,气得回餐厅重新点了一份套餐,把牛排给大卸八块。之后回了学校,她越想越气,上课都在气。   好不容易等到兼职时间,她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酒吧,把憋了整整一天的火气一股脑发泄出来。   “童!黑!鸭!”   三个高音量的字,从丹田里吼出来,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吓得酒吧都震了三震。   靠在吧台的寸头和调酒师互看一眼,默默降低存在感。   在后厨准备小吃的千诗吟闻讯走出来,微讶的眸中含着困惑。   “童黑鸭?”   “就是一家鸭脖店。”童年淡定圆场,不想千诗吟知道这是在指自己,冰粉粉连忙收敛情绪,配合道,“没错没错,就是一家鸭脖店,我在来的路上看到又很多人排队在买,所以想问问我们要不要和那家店合作,客人应该会很喜欢吃。”   最后一个吃字,她咬得特别重,边咬还边瞪了童年一眼。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故意不告诉她诗吟姐在,好损坏她在诗吟姐面前的形象。   千诗吟倒是没在意这个,她故作不满:“难道我们酒吧的东西不好吃吗?”   “当然好吃!”冰粉粉不假思索,“诗吟姐做的东西最好吃!”   千诗吟莞尔,退回后厨里。   她不缺钱,开酒吧只是为了方便接近盛轩,无关盈利。至于开多久,会不会关门,以后再说。   冰粉粉逃过一劫,拍拍起伏的胸口,一转脸,发现童年斜眼睨着自己,一副不顺眼的样子:“马屁拍得真响。”   “我——???”冰粉粉的火气蹭一下又上来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拍马屁了?”   她压着嗓门怒呵:“昨天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敢骗我,还害得我差点在诗吟姐面前丢脸,卑鄙!无耻!”   “哦。”童年无所谓地耸耸肩,甚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能把你气成这样,说明我做得很成功。”   两个磁场相斥的人,碰撞在一起,无疑是火星撞地球。   要不是顾及千诗吟在,酒吧估计能被吵翻天。   只是可怜了寸头和调酒师,躲在吧台里面不敢出来,生怕被误伤。   盛轩的出现,解救了他们。   “诗吟姐~”   上午处理了伤口回宿舍,盛轩质问两个室友怎么不帮他,差点让他被打破相。   两个室友放马后炮,一个劲解释内疚,等盛轩不计较了,又用馊主意弥补,让盛轩顶着伤情去见千诗吟,美其名曰引起她的怜惜。   到时候牢牢抓住她的心,一步到位,不要太美。   盛轩心想。   于是下午养了半天伤,确认对颜值没有太大影响了,揭下脸上的纱布,愉快地来了酒吧。   可惜预想很美好,现实很不好。   这油腻腻的一声落下,童年和冰粉粉停止互怼,开启一级戒备。   “你找诗吟姐干嘛?”   “她身体还没好,不在。”   面对共同的敌人,冰粉粉不计前嫌,和童年联手阻挡。   盛轩不信,童年拉出寸头,帮着冰粉粉一块稳住,自己偷偷溜进后厨,告知千诗吟。   “盛轩来找你了,一会儿你千万不要出去,我会想办法应付。”   “好。”经历了陈幼芽的事,千诗吟对盛轩多了一层厌恶,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   盛轩不是个省油的灯。   冰粉粉拿出兼职素养努力陪笑,依然被赶走了。   和寸头一块。   盛轩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寸头普普通通的颜值在他眼里堪比车祸现场,而冰粉粉给他留下过心理阴影,又没有千诗吟漂亮,自然也不待见。   他赖着不走,冰粉粉没有办法,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把人丢给童年。   “你是……诗吟姐的弟弟?”对于童年,盛轩的印象停留在视频电话那段。   当时他的关注点在千诗吟身上,忽略了童年,这会儿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们长得怎么不像?”   童年:废话。   他们又不是亲姐弟。   “算了。”没等童年搪塞,盛轩冲他招了招手。   那招手的动作,跟招哈巴狗似的,童年眼角突突抽搐,到底是忍住了,换上标准的服务微笑靠近一步。   “不好意思,诗吟姐真的不在,你改天再来吧,或者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跟我说,我帮你转达。”   “不用了,”盛轩说,“你给我拿点酒。”   他是打了包票出来的,人不在,一直耗下去有什么意思。但要是就这样回去,岂不是很没面子。怎么说也得伪装一下。   他放弃了,童年的心里踏实不少,很快上了一堆酒。   酒的度数特意调得很高,几杯下肚,盛轩便喝醉了,红着脸倒在桌上。   这时候,如果把他丢出门口,在路边冻一晚,绝对会非常解气。   可惜那会给酒吧造成不好的影响,童年只能想想,想过了,他叫来寸头找出盛轩的手机,打电话让那两个室友过来接人。   谁知盛轩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好像有一团白白的东西在晃,跟嫩豆腐似的光滑,一把抓过来,咬了一口。   “唔——”   “真软。” 第23章 “真是个命苦的小家伙”……   后厨。   千诗吟做完最后一盘小吃, 扶着料理台歇息。   忽然间,一个身影从门口冲进来, 带起一阵短促而猛烈的冷风。   她定睛一瞧,发现是童年站在水槽边,打开水龙头在冲洗手背。   十二月的云桑市,气温在十度上下。   冰冷的水流哗啦啦冲刷而下,打在白嫩的手背上,肉眼可见地变成了血红。   童年却像是没有感知到一样,任由手背越来越红, 另一只手甚至覆上去不停搓洗。   一系列的操作让千诗吟心生疑惑。   她快步走过去,关掉水龙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童年吓了一跳,把手藏到身后, 躲着眼神闪烁其词:“不小心烫到了。”   这话实在是没有任何说服力, 千诗吟直接伸出手绕到他身后, 握住他的手腕将那只冲红的手拿出来, 仔细查看。   并没有烫伤的痕迹,只在虎口附近有一圈浅浅的牙印, 像是被什么人咬了一口。   脑中闪过一张脸,千诗吟微蹙眉心,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圈牙印,听到童年低嘶一声, 眉心蹙成了一座冰山。   她抬眸瞅了童年一眼, 刚好捕捉到他隐忍的面容, 几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痛吗?”   “还好。”   这回答是实话。   童年确实不痛。   他是恶心。   恶心自己被盛轩咬了一口。   好在有千诗吟抬起他的手凑近唇边,柔缓地吹。   热气渗入发僵的肌肤,激活了血液, 一路暖到心尖。   童年感觉那股子恶心劲渐渐褪去,静静闭上眼。   睁开后,接收到了来自门口的死亡射线。   门口的人是冰粉粉。   她是从寸头那里听说童年被盛轩咬了一口,特地过来看好戏。   哪成想,看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幕。   偏偏童年无所畏惧,故意喊冷。   千诗吟改成用手烘,他露出享受的表情冲粉粉挑下巴,动作极尽嚣张。   冰粉粉:!!!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抓狂地咬手指。   又万般懊悔。   早知道被咬一口能换来这种福利,她说什么也要亲自上阵。   *   童年手上的牙印是谁咬的,千诗吟虽然有了答案,但到底是猜测,不能随便下定论。   是以,结束营业回到公寓后,她重新问了一次,问童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童年不得不结结巴巴道出事实。   添油加醋版的。   一张软嫩嫩的脸羞愤难当,像极了被蹂躏的小可怜。   男孩子在外面要注意保护自己,尤其是乖巧可爱的男孩子。   千诗吟自责,自己光顾着查线索,疏忽大意了,没想到盛轩男女通吃,渣到了极点。   又想着有了陈幼芽这条线,盛轩那边暂时可以不需要了。   权衡之下,她把盛轩拉黑。   童年亲眼看着,嘴角雀跃上咧。   *   考虑到盛轩可能会来酒吧找自己,童年又需要兼职,千诗吟决定下周五前酒吧暂停营业。   童年计划成功,舒舒服服睡了一觉,自然醒来,又收获了千诗吟在厨房做酱料的画面。   有条不紊的模样娴静美好。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做什么都是可心的。   童年靠着墙欣赏,越看越喜欢,专注的目光让千诗吟想忽略都不行。   “我脸上有东西?”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摸了摸脸,沾酱的指尖划过光白的脸颊,留下一抹褐色的粗痕,像是把自己弄成了小花猫。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千诗吟,有种别样的萌感,童年浅浅弯了弯眸,走过去,拇指压住那块痕迹,轻轻捻干净。   “好了。”他低着嗓音说。   千诗吟道谢,继续做酱料,压根没被撩到。   童年深感挫败,继而无奈。   如果千诗吟那么好撩,就不是她了。   他抬起手,指尖揉捻那抹褐色,眼神落到千诗吟手下的半成品,似乎和酒吧用的酱料差不多,便问:“你好像很喜欢做酱料?”   “算是吧。”   千诗吟喜欢自制各种酱料酱菜,酒吧的一些酱料和特色小吃就是她一手负责的。   当初会选择开酒吧,除了接近盛轩,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酒吧可以调出各种酒。   不是喜欢喝,而是喜欢各种酒调在一起的化学反应,就和做酱料一样,新鲜又神奇,可以让心情得到沉淀。   这几天没事,刚好囤一点,免得不够用。   “那我帮你吧。”童年拿起菜刀帮忙切配菜,娴熟的手法,将千诗吟的婉拒转化成好奇。   “你会做菜?”   “会一点。”   “自己学的?”   “不是。”童年顿了下,“是我妈教的。”   在这方面,特别是刀功方面,童年的功底很厚实。能有这么厚实的功底,全靠简女士打小叫他在厨房帮忙。   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童年不记得了,他记得的,是有一次切菜他想偷懒,用自己把手切掉了忽悠简栗代替他,吓得简栗打急救电话求救,却错打成报警电话,闹了一个大乌龙。   现在回想起来,童年觉得又笨又好笑,摇了摇头。   在千诗吟看来,是被逼无奈的苦笑。   “没事,都过去了。”她揉揉童年的脑袋,童年一头雾水,懵懵地眨巴两下眼,对上千诗吟心疼的眼神。   “太可怜了”   “真是个命苦的小家伙”   “昨晚还因为我受了伤,更让人心疼了”   “以后我一定要加倍对他好”   童年:……   童年更懵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让千诗吟心动,小可怜的形象却能这么深入千诗吟的心。   尤其是那满满的关爱,看得他特别心虚。   可他能怎么办?   自己立的人设跪着也要装下去。   “咳,虽然我妈对我有点严厉,但是做菜很好吃,和你做的一样好吃,以后你可以尝尝。”   千诗吟想起简栗以前邀请自己去家里,但因为各种原因没去成,重重点了下头:“好,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   顺便要好好问一下,童年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他。   *   有些念头一旦形成,会根深蒂固。   千诗吟不让童年再帮忙,连洗碗端盘子的工作都不让他再做了。   童年愈发心虚,怕自己露馅,他随口找了个理由回学校。   带着千诗吟特制的一大盒酱鸡杂。   她的原话是这样的:“我记得你说过和室友的关系不太融洽,但你们毕竟要相处四年,所以还是要稍微用点心经营,刚好酱料充沛,我做了一份酱鸡杂,你带回去给他们尝尝。”   童年……   童年早忘了这茬。   千诗吟这么一提,他才记起来自己为了能顺利近水楼台,编过和室友关系不咋的理由。   所以说,撒了谎是要承担后果的。   童年怀着满腔的感动和千诗吟告别,琢磨着是不是该在宿舍待两天,免得面对千诗吟的时候负罪感满满,一个不小心主动揭穿了自己的人设。   一路想得认真又纠结,他穿过宁静的周六校园,进入宿舍楼。   宿舍里,刘琅睡到肚子咕咕叫,不情不愿地离开暖烘烘的被窝,顶着乱毛爬起来。   童年开门而入,带着一身的寒气侵袭睡脸,他打了个激灵,登时清醒了。   “你怎么回来了?”看童年没吭声,关上门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神色难辨,刘琅猜测道,“你被赶出来了?”   “哈哈哈。”他放肆嘲笑,“你也有今天!”   卜夏克方丈配合扮演童年和千诗吟。   卜夏克深情款款:“姐姐,我喜欢你。”   方丈冷漠脸:“我只把你当弟弟。”   “哦不——!”卜夏克抱头崩溃。   童年心平气和,眼皮都没瞟一下,自顾自拿出包装袋里的酱鸡杂,打开盒盖。   盒子是保温的,里面的酱料还冒着细小的泡泡,香气弥漫,把原本就饿的刘琅勾得不行。   “这是什么?”   童年:“酱鸡杂。”   又特地强调:“诗吟做的。”   刘琅咽口水:“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能不能……”   “不能。”童年一口回绝,千诗吟做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分享给别人。   他打开筷子夹起一块鸡爪,送进嘴里。   浓郁的酱料包裹口腔,鸡爪更是炖得软烂酥骨,轻轻一咬,入口即化。   “嗯,真好吃。”   那画面,再配上音效,简直堪比大型吃播现场。   刘琅更饿了,眼巴巴盯着童年,馋得不得了,卜夏克和方丈机智逃离,去食堂疗养遭受暴击的胃。   眼看一大盒酱鸡杂越来越少,刘琅哈喇子都快流干了,赶紧订了一份柠檬酸辣鸡爪。   然而不知是鸡爪酸过头了还是童年吃得太香了,刘琅非但没安慰到自己,反而被酸到了牙。   “唉——”他四十五度忧伤望天花板,“咋就没女生喜欢我呢?难道这就是帅哥的孤独?”   童年:“嗯,我们不一样。”   刘琅差点闪了脖子。   憋屈半天,他拍桌而起:“我决定了,我要去福利院领养个小媳妇,从小开始养!”   童年吐掉嘴里的骨头,餍足擦嘴:“首先你得先赚到奶粉钱尿布钱学费生活费养家糊口,再避免她被其他男人拐走——”话到这里,他懒懒掀了掀眼皮,看着刘琅的脸评估,“成功率百分之百。”   刘琅喜不自胜,激动一半,又听到童年说:“是被成功拐走的概率。”   “……”   吃了一盒酱鸡杂,又损了刘琅,童年心情变好,纠结在脑中的想法终于有了结果。   难得酒吧暂停营业,千诗吟和他都有空,怎么能因为一点小情绪畏缩不前,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拿出手机登上微信:【诗吟姐,酱料做好了吗?】   千诗吟应该是没看到,过了几分钟才回复:【做好了,你呢?酱鸡杂味道怎么样?】   童年脸不红心不跳:【特别好,室友都给五星好评。】   千诗吟信了:【那就好,你好好和他们相处,我要去逛街了,先不和你聊了。】   一段小童年:【逛街?】   一首千吟诗:【你走后没多久,粉粉来约我,我看酱料做完了也没什么事,所以答应了。】   一首千诗吟:【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帮你买。】   童年:“……” 第24章 使坏   童年本来是打算约千诗吟出去溜冰的。   俗是俗了点, 但他一个“小可怜”,没钱又没家人爱, 总不能陪她逛街买买买吧。   最重要的是,根据他的观察,千诗吟没有晨跑夜跑的习惯,对户外运动没什么兴趣,应该是不会溜冰,到时候他借着手把手教的名义贴近她,说不定能擦出点火花。   没想到被冰粉粉抢先一步。   还是他不能做的那一项。   千诗吟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反应, 以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爱怜地追加一句:【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只要我能买到,一定帮你买回来[摸头]】   童年深呼吸一口, 挤出一个磨牙的笑:【我没什么想要的, 你玩得开心就好[可爱]】   成功发送, 他退出微信, 将手机翻了个面拍到桌上,手背青筋毕现。   啪——   重重的一声随之响起, 犹如天崩地裂,吓到了苦逼吃柠檬鸡爪的刘琅,叼着咬了一半的爪子坐正身体,分毫不敢动。   整个宿舍一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   空调的热风从墙上徐徐飘下来, 萦绕在刘琅身上, 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过了不知多久, 久到身体快冻僵了,刘琅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露在外面的一半鸡爪跟着滑进嘴里。   哧溜的一声, 如一根针刺了童年一下,他抬眼望向对面,蕴着风暴的眼眸触及刘琅清秀的面容,突然闪过一抹光亮。   刘琅:“……”   肿……肿么好像更冷了?   他搓搓胳膊腹诽,童年松开压在手机背面上的掌心,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擦擦嘴。”   “啊……谢谢。”刘琅懵懵地接过来,机械擦嘴。   童年笑着说:“别紧张,刚才我是开玩笑的。”   刘琅啊了一声,依旧很懵。   童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接着说:“我想过了,你说的那个养媳妇的方法风险过大,找现成的比较保险,正好我这里就有一个。”   “谁?”   “冰粉粉。”   对付情敌,最好的办法是让她没空缠着千诗吟。而刘琅一直嚷嚷着要女朋友,派他出马,再合适不过。   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   童年露出一个深意的笑,像个使坏的小恶魔。   刘琅被好消息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注意到,傻乎乎上了套:“美女?”   “还是个家里开事务所的富婆。”   “嘁——我是那种人吗?”刘琅十分不屑,下一秒冲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整个人都振奋起来,“终于有机会让美女欣赏到我的帅气了。”   他准备精心打扮一番,给美女留下一个完美的第一印象,连着试了几套,都被童年否决后,怒拍桌子。   “你是故意找茬吧?”   “嗯?”   “看我这么帅嫉妒我。”   “……”   童年略一思考,拿出A家那双两千块的鞋:“限量款,有价无市。”   刘琅眼馋,嘴上不稀罕:“什么限量款,都是商家的骗局。”   童年深表遗憾:“本来我还想着送给你,既然你不……”   “我可以。”刘琅立刻马上双手握住,深情脉脉地收下。   *   有限量款加持,刘琅自恋,哦不,是自信心爆棚,按照童年给的定位去冰粉粉的宿舍楼下蹲点。   特别说明一下。   使坏的童年小朋友良知尚未泯灭,特意让刘琅小朋友吃过了午饭再去蹲点。   蹲了不到半小时,冰粉粉提着大包小包哼着欢快的歌曲满足而归。   昨晚结束兼职回到家,冰粉粉收到千诗吟的通知,酒吧暂停营业一周,差点没把手机砸了。   要知道,酒吧开门以来,何时关门过,突然间暂停营业,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因为童年。   不能让童年得意,冰粉粉趁空约千诗吟出去逛街,中午又一起吃了一顿饭,全身心得到了滋润。   然而万万没想到,童年放了大招在等她。以至于她全然没有防备,在宿舍楼大门口被伺机冒出来的刘琅拦住了。   好心情被惊吓取代,冰粉粉后退两步,定魂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男生,嘴里叼了一根草,极其辣眼睛。   “嗨~粉粉~”   冰粉粉差点干呕,不由分说便跑进宿舍大门求助:“宿管阿姨,这里有变态。”   ……   被宿管阿姨轰回宿舍。   刘琅丧唧唧,欲哭无泪地趴在桌上:“为啥啊?我这么帅哪里像变态?”   童年摸着下巴仔细查看他的装扮,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转向搁在手边的那根草:“这是什么?”   刘琅瞅了一下,有气无力道:“宿舍楼下拔的。”   童年不解:“你拔这个干什么?”   “当道具啊。”刘琅重新叼住抛媚眼,“是不是很帅?”   童年:“……”   帅得拳头有点痒。   *   失败是成功之母。   刘琅变着造型在冰粉粉面前出没,冰粉粉被烦死,把人约到小树林。   来了个树咚。   以为是自己的诚心打动了冰粉粉,刘琅感动得要哭了,然后咚的一声落下,冰粉粉一拳打向树干。   树叶簌簌震落,连带着刘琅的魂差点碎了。   “说,谁让你来烦我的。”   事出反常必有人作妖。   冰粉粉自认不是什么大美女,没有那么大魅力能让一个男生锲而不舍地追求,更没和什么人结仇。   唯一的一个……   想到那个可能性,她目露凶光,加重语气威胁:“不说的话把你扒光了在校园里裸奔。”   刘琅大惊失色,供出童年,一秒都没犹豫:“是我室友。”   “名字?”   “童年。”   “好啊,好得很啊!”冰粉粉又狠狠打了一拳,她就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冒出一个追求者,果然是那只童黑鸭搞的鬼,“我去找他算账!”   她转身离开,气势汹汹,刘琅腿软在地上,颤颤巍巍拿出手机打给童年。   “我…我在小树林……你快来接我……晚了只能等着给我收尸了……”   童年急忙赶过来,脚底踩到一个东西,他也没发现,径直跑到树底下,扶起腿软的刘琅。   “怎么回事?”   不问还好,一问,刘琅汪的一声哭出来:“你不是说是个美女吗?居然介绍一只母老虎给我!你安的什么心!亏我之前帮你出谋划策,让你装可怜好接近诗吟姐,还帮你打探敌情,你倒好,过河拆桥,友谊的小船翻了!”   “行。”童年放手,“现在我们不认识了,你自己起来吧。”   刘琅紧紧扒拉住,没骨气地挽回:“童哥哥,童爸爸,我错了。”   友谊的小船重归于好。   童年捞起他的手臂搭在肩膀上,一转身,正对上了回来找钥匙的冰粉粉,瞠大的双眼满是惊疑。   “装可怜接近诗吟姐?!!” 第25章 “上来吧。”   夜色侵霜。   教学楼的一间空教室。   冰粉粉拿着黑板擦站在讲台和第一排中间的过道, 听刘琅叙述了来龙去脉,一巴掌拍过去。   “岂有此理!”   白色的板擦印斜跨半张脸, 刘琅飙出一声痛呼,后仰着倒在椅背上。   童年一派镇定,双手插着兜坐在旁边:“我喜欢她,想通过自己的方式追她,有什么问题?”   “歪理!”冰粉粉拿出手机登上微信,“你这分明就是欺骗感情!我要告诉诗吟姐,揭穿你的人设!”   童年依然镇定自若, 语调不急不缓:“你这么着急是怕我抢走她?”   “当然不怕。”冰粉粉反唇相讥,“诗吟姐喜欢的是我这样的小可爱,不是你这种阴险的小屁男。”   刘琅竖起大拇指赞成,童年一掌拍回去:“既然不怕, 不如来打个赌, 如果我赢了, 今天的事你必须保密, 并且以后不能再和我抢诗吟姐,如果你赢了, 可以把今天的事告诉她,同样的,我以后也不会再和你抢人。”   冰粉粉停下打字的手:“你确定?”   童年挑眉:“要是没信心,你可以拒绝。”   “怎么可能, 你就等着被我揭穿吧!”   她收了手机, 狠狠一拍桌面。   黑板擦弹起来落到刘琅脸上, 他哎呀一声,两眼翻白,生无可恋的脸上写着一句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更悲催的是冰粉粉和童年都没有搭理他。   一个离开了教室, 一个从兜里拿出手,摊开的掌心布满湿痕。   呼——   总算稳住了。   被冰粉粉撞见,童年其实是担心的,担心她真的会告诉千诗吟,从而造成难以弥补的后果。   所幸她有那个心没那个智商,让他有机可乘。   到时候打赌赢了,既能堵住她的嘴,除去后患,又能把她从千诗吟身边拉开,一举两得。   *   另一边,盛轩又去了酒吧。   怕和昨晚一样喝醉不方便,他带着两个室友一起。   到门口却发现门关着,里面漆黑一片。   “可能是还没营业。”盛轩掏出手机,“我发个消息叫她过来。”   然后——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什么玩意?”   室友一号:“呃……一般收到这种提示,没有意外应该是被……拉黑了……”   盛轩:“……”   何曾受到过这种对待,他噎了整整十秒,才明白拉黑是什么意思,一张脸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他说这女人怎么每次到关键时候都有事,要么恰好人不在。   敢情这些日子都是在把他当猴耍是吧?   “一个老女人而已,真以为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撂下这句,盛轩头也不回地走了。   室友一号狗腿跟上:“对对对,我们轩哥可是车见车爆胎。”   “那是。”盛轩的脸色有所缓和,很快又发觉不对劲,“爆胎?”   室友二号立马补救:“说得对,不就一个老女人,学校里随便拉一个系花班花出来都能把她比下去……”   三人肆意抹黑千诗吟,殊不知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隐藏在门内的千诗吟耳中,没有一点生气,反倒是有些可笑。   盛轩这个人,虚荣心很强,所以昨晚做出决定后,她没有直接删除好友,而是选择拉黑了他。   事实证明,盛轩没让她失望。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离,千诗吟开门走出去,望了眼人来人往的长街,心想经过这一遭,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   盛轩确实没有再来过,他在两个室友的介绍下换了一个新的更年轻的女朋友,没几天便忘了千诗吟。   云桑大学操场这边。   童年和冰粉粉穿着运动服,站在跑道的起点处做热身活动。   昨晚商量了很久,两人最终达成了赌约内容。   内容很简单,是比晨跑。   冰粉粉跑两圈,童年跑三圈,谁先到达终点谁获胜。   而圈数是基于女生的八百米和男生的一千米设置的,冰粉粉跑两圈,是八百米,童年跑三圈,是一千两百米,中间四百米的差距,哪怕是体育生,都不可能轻易追上。   因此,冰粉粉自信满满,昂着首挺着胸冲童年放了个下马威,仿佛已经赢了这场赌约。   童年没有理会,找了一位晨跑的同学帮忙喊开始。   一声令下后,快速冲了出去。   冰粉粉当场笑出来。   真够笨的。   长跑讲究技巧,一开始不能跑太快,否则后续会没有力气。   当然了,她是不会提醒童年的,按照测八百米的速度边跑边在心里哼歌。   童年从她身边超过,速度一点没有慢下来,她这才急了,开始加快速度。   两人的之间的距离缩短,眼看着最后一百米了,冰粉粉再次加速,紧咬的牙关都快出血了。   奈何终究是没能赶上童年,一过终点线,她再也支撑不住,瘫在草坪上,大口大口喘气。   喘了好几分钟,眼前多出一只手,是童年拿着一瓶水。   冰粉粉毫不客气接过,翻着身体坐起来,拧开瓶盖猛灌。   一大口下肚,身体滋润不少,冰粉粉狠狠哈出一口舒服的气,瞪眼质问童年:“你是不是故意在一开始跑那么快,好让我疏忽大意?”   “没有。”童年这次没有使任何暗计,“我只是用尽全力在跑,因为我知道,我是在为诗吟姐奔跑。”   冰粉粉一愣,仰头望着他的脸。   这是她第二次正视他的脸,褪去了往日的那种臭恶,留下淡淡的笑容,愉悦而满足。   晨光轻触在上面,仿佛和沙滩那晚的惊鸿一瞥重合了。   “何况就你这速度,用得着吗?”   “……”   她是跑傻了才会觉得他没那么讨厌了。   冰粉粉恨恨砸了下水瓶。   但愿赌服输,她虽然不甘心,也会遵守赌约。   嘴上依旧不饶人。   “别以为你真的赢了,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对诗吟姐做什么心怀不轨的事,我一定会让家里送你一份律师函。”   *   不管怎么样,冰粉粉这颗定时炸弹算是暂时解决了。   童年浑身舒坦,欢喜的日子持续了一周。   偏偏酒吧重新营业这天,刘琅在宿舍打游戏,吹多了热空调,结果出去食堂吃饭没穿暖,感冒了。   发现的时候是傍晚,校医室关门了,卜夏克和方丈也不在,童年只能去校外买感冒药,再给他服下。   一通折腾下来,到酒吧早已过营业点。   童年诚恳道歉,说明原因,千诗吟没有责怪,随口关心了一句。   “情况严重吗?”   “发现及时,应该不严重。”   “那就好。”   “……”   然后呢?   没了?   我一路跑过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你就只问一个不相干的人?   心里极度不平衡,童年故意打了个喷嚏。   千诗吟问:“怎么了?”   他吸了吸鼻子,压低嗓音回答:“可能是照顾刘琅,有点被传染了。”   传染不是一件小事。   千诗吟用手背试了试童年的额头,烫乎乎的,好像比正常温度高。   “我送你去医院。”   童年笑了开来:“不用了,我身体好着呢,再说有诗吟姐关心,病毒怎么可能伤到我。”   他笑得眼睛翘眯眯,整张脸都跟着精神不少。   千诗吟看着不像是故作坚强,没再多言,但还是早点结束了营业。   ……   十二月的云桑市冷风缠缠。   将近凌晨,一场冬雨飘然而落。   珍珠大的雨点打在路面上,滴答滴答作响,编织成一片密集的水网,阻挡了童年和千诗吟的去路。   看这雨势,没个几小时是下不完的。   童年和千诗吟说了一声,用手挡着头顶,快步冲进附近的便利店买伞。   便利店人不多,除了两三个夜班族,另外的是一对情侣。   买了一袋不小的零食,共撑一把伞离去。   紧靠在一起背影甜蜜无间。   受到启发,童年把随手抄起来的其中一把伞放回去,打开剩下的那把,快步走回千诗吟身边。   “店里只剩下一把伞了,你举着,我背你,这样不会淋到。”   他边解释边蹲下身,千诗吟说那怎么行,童年笑着转头,雨水滑过侧脸,流淌着清透的温柔。   “上来吧。”   微风恰好在此时吹来,将那温柔送到千诗吟眼前,一瞬的迷离。   静默几秒,她跨上去,唇角轻轻上扬,柔化成一朵水花。两条穿着外套依然很细的手臂从身后绕到前面,一只接过伞柄牢牢握住,另一只环住童年的脖颈,盖住了裸露在外的那一圈肌肤。   童年不着痕迹地蹭了一下。   绵软的暖意流入鼻腔,他全身的力气都迸发出来,握住千诗吟的腿弯轻松托起来,稳步踏进雨中。   走了一段,雨势渐大。   冰冷的雨水随风乱舞,砸在童年的双腿上,化成湿冷的雾气侵入裤脚,沿着脚踝丝丝缕缕地往上蹿。   “冷不冷?”他回头查看千诗吟,呼出的热气发凉。   雨伞不大,千诗吟举着伞柄时不时根据风向调整覆盖面,童年则是尽量把千诗吟往自己身上贴,纳入保护伞,导致两人的姿势前胸贴后背,几乎是紧紧缠绕在一起,密不透风,让这方寸空间产生了小小的热量。   千诗吟打趣:“有你这个人形挡风板在,怎么会冷。”   童年放心了,回了一句原来我只是个挡风板,十指收紧往上提了一下,加快速度往公寓赶。   两人的说笑声淹没在绵绵的雨夜中。   ……   花了不到五分钟赶回公寓,千诗吟敦促童年赶快去洗个热水澡,自己去厨房倒水。   最近几天歇业在家调了作息,出门前忘备热水了。   千诗吟现烧一小锅,等童年洗完,把泡好的感冒灵端给他。   童年趁热喝下。   千诗吟说:“慢点,小心烫到。”   他已经喝完了,还舔掉了嘴角的褐色浅液:“好喝。”   是药三分苦,哪怕感冒灵很甜,也不可能回味无穷。   千诗吟只当他喝了以后舒服多了,指尖轻捋湿淋淋的发丝。   “怎么没吹头发?”   “咳。”童年不甚自然地摸摸鼻子,“刚才走太快,手被风割得有点酸痛……反正我头发短,不吹也能自己干。”   在日常生活方面,男生没有女生那么精细。   千诗吟见他无所谓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取来吹风机亲自帮忙吹。   童年受宠若惊:“真的没事……”   千诗吟不容置喙:“坐好。”   “哦……”   童年听话地在沙发上坐下,双腿并拢,两手搭在上面,一副老实巴交的小学生坐姿。   心里偷着乐。   吹风机顺利开启,千诗吟从后脑勺开始吹,吹得差不多了再绕到正面。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距离很近,反过来的海拔差更是造成童年的脸正对着千诗吟的胸口。   因为屋内开了热空调,千诗吟脱掉了身上的外套,穿着一件白毛衣。   贴身的设计包裹着那圆鼓鼓的两团,傲然挺立,像是软弹的棉花糖,散发出诱惑的甜香,诱人去品尝它的味道。   在这样一个夜晚,窗外是绵绵的雨丝,屋内是晕黄的灯光,眼前是自己喜欢的人,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停止了流动,只有那香气源源不断地扑入鼻尖,迷幻了大脑。   童年情不自禁靠过去。   脑袋啪一下撞到吹风机出风口,他才瞬时清醒,猛地往后撤。   后颈竖起寒毛,汗湿点点。   “烫到你了?”千诗吟暂停吹风机,双眼黑白分明,满含歉意,“我调低点。”   童年暗骂自己龌龊,胡乱应一声,包住不知何时爬上喉咙的沙哑,没敢再看千诗吟,悄悄把汗抹掉。 第26章 “你跳楼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 陈幼芽的情绪得到稳定。   千诗吟带着一篮水果去医院看望,路过住院楼的前台时, 听到两个女护士在聊八卦。   护士一号:“你看这个人是不是Summer?”   护士二号:“Summer?最近很火的那个模特?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护士一号得意洋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早上我起得早,来医院的时候刚好看到Summer从住院楼里出来,眼疾手快地拍了一张。”   护士二号:“可是Summer怎么会来医院?”   “谁知道呢。”护士一号登上微博,护士二号猜测,“会不会是来看金主?就跟前段时间爆出来的那个女演员一样?”   “说到这个。”护士一号老泪纵横,“要是我男神能有点动静, 哪怕是和人传绯闻也好啊,都三十几了还没个女朋友,简直让我们这群妈妈粉操碎了心。”   护士一号越说越心痛,千诗吟对此不感兴趣, 自动屏蔽。   她上楼来到陈幼芽的病房。   出乎意料的是, 陈幼芽不在病房, 陈烬也不在。   千诗吟心想可能是出去了, 走到床头将果篮放在上次送的马蹄莲旁边,随意地查看。   病床有些凌乱, 上面的被子被掀开,伸手一模,留有余温。   床边也没有拖鞋的踪影。   千诗吟猜想应该是出去不久,伸长视线往外侧探, 在两张病床中间的过道发现了亮着屏的手机, 绕过去, 捡起来。   屏幕停留在微信聊天界面。   上面最显眼的是一串英文备注:honey.   往下是聊天内容。   千诗吟一条一条浏览,最后一句看完,病房外面传来“有人要跳楼了”的喊声。   她当下巨变了脸色, 拿着手机冲出病房。   ……   陈幼芽是趁陈烬不在,偷偷联系盛轩,说自己生病住院了,想用这种办法让盛轩来看自己,从而挽回他。   盛轩没有搭理,陈幼芽不相信他真的那么绝,孤注一掷说自己怀孕了,结果却被丢了一千块打胎费。   陈幼芽崩溃,跌跌撞撞跑上了医院的天台。   身上穿着病号服,瘦得跟纸片一样,仿佛风一吹就会掉下去。   千诗吟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这样的一幕,她在影视剧里见过很多,在新闻上看到过一些,也听人说起过一两件,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真真实实摆在自己眼前。   心里对盛轩的恨意重了一分。   千诗吟捏紧手里的手机,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试着开导:“不要想不开。”   陈幼芽不听,口中不停喃喃着:“为什么……”   整个人如同失去灵魂的娃娃,只剩下一副空壳在机械地重复。   如果不打破这个重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千诗吟凝眉沉思,想了几个好办法,最终决定打开手机回翻微信聊天记录,节选出几段内容,念给她听。   怕太多的话她承受不住,千诗吟只选了两三段日常,都是陈幼芽主动,盛轩敷衍。   第一段念下来,陈幼芽停止了喃语。   第二段念下来,陈幼芽茫然地望向千诗吟。   第三段念完,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陈幼芽抱着自己蹲下,双眼模糊一片。   千诗吟退出聊天记录,放轻脚步踱过去,边走边说:“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对这段感情付出,你喜欢他,想对他好,这没有问题,但是他却辜负了你的喜欢,让你受到伤害,甚至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扎了一刀,所以他不值得,不值得你为他付出,不值得拥有这么好的你。”   “……”   陈幼芽缓缓抬起头来,眼眶通红微肿,苍白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可是……”她哑声抽噎,“我是真的喜欢他……我……我……”   “我知道。”千诗吟蹲下来,掌心一下下顺抚颤抖的肩膀,语调柔缓,“喜欢是控制不了的,就像一句话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别忘记,女孩子要自强自立,爱情可以是生活的调剂品但并不是必需品,不要依附男人而活,要活出属于自己的风采。”   见她听进去了,千诗吟再接再厉:“没有人的生活是一帆风顺的,很多人往往要经历风雨才能见到彩虹,而你喜欢他这场风雨,在他狠心和你分手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启,只有结束,你才会见到彩虹,以后才会遇到更好的人。”   她把手机递过去:“现在,选择权摆在你面前,如果你想通了,就把他删了,从你心里彻底删除。”   *   在千诗吟的鼓励下,陈幼芽删了盛轩,重新站了起来。   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渣男?   就像千诗吟说的,她这么好,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男朋友,到时候带着现男友去打前男友的脸……   那画面太爽,陈幼芽哼哼笑出声,却被一阵猛烈袭来的风刺激得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天台寒冷,陈幼芽穿着单薄的病号服,根本抵挡不住寒意。加上她的负面情绪全部褪去,魂归了本体,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躲进千诗吟的臂弯里下楼。   火速返回病房,陈幼芽跳上病床裹住自己,千诗吟倒了杯热水给她,陈幼芽咕噜咕噜灌下,身体逐渐回暖。   “惨了!”她突然惊恐捧脸。   以为是哪里不舒服,千诗吟问了一句,陈幼芽愈发惊恐,一张秀气的小脸变成了表情包。   “我忘记收了那一千块钱打胎费。”她懊恼地抓抓头发,“我现在去加回来把钱收了然后再删掉还来得及吗?一千块钱,能买很多好吃的呢!”   千诗吟哭笑不得。   她打开果篮,挑出一个苹果洗干净,递给陈幼芽。   陈幼芽道谢接过,刚咬一口,病房的门被大力打开,陈烬得到消息从工作中赶回来,焦急查看陈幼芽的情况。   “你跳楼了?”   陈幼芽:“……”   千诗吟:“……”   “嗯,没错,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魂魄。”陈幼芽配合地点头。   明显的开玩笑,让陈烬惊吓过度的神经松懈下来,又严肃教育:“为什么要想不开?一个渣男,值得你为他这样吗?”   “哎呀,我这不是没事了。”陈幼芽咽下嘴里的苹果,故意吐槽,“而且就你这速度,要不是有诗吟姐在,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兄妹俩开启互怼模式。   千诗吟在一旁看着,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其实在天台的时候,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人劝下,但情况紧急,她只能尽力去试试。   所幸最后成功了,陈幼芽是真的想通了。   因为是放下工作赶过来的,确认了陈幼芽没有大碍以后,陈烬去病房门口接工作电话。   差不多同一时刻,千诗吟也收到了方泓政的电话,走了出去。   走廊很安静,陈烬站在墙边,谈话的声音产生了回音。   回音不小,根本藏不住内容。   千诗吟张望两侧,走到尽头的一扇窗边,和陈烬拉开安全距离,一手握着机身接通电话,一手微捂着嘴,压低声线喊了一句师兄。   声线传到电话那头,方泓政听着有点怪,问道:“你感冒了?”   “没有,”千诗吟说,“我现在在外面,不是很方便,有什么消息,你直说吧。”   上次在案发现场调查了一次,方泓政又去调查了几次,摸清了周围的住户信息。   其中有几个住户一直不在家,根据邻居和一些知情人士所说,是外出工作以及旅游去了。   这类情况往往藏着突破点。   方泓政问了具体时间,和案发现场的对比,筛选出可疑的那几户,经过多次走访和反复深入调查,终于查到目击者的消息。   “是谁?”千诗吟放慢呼吸,捂着嘴的手轻轻颤动。   方泓政说出名字:“夏紫纭。”   “夏紫纭?”   “对,她的职业比较特别,所以一般人不知道她的本名,而是叫她另一个名字……”   “Summer?”身后响起一道男声,和方泓政的发音完全重合,千诗吟倏地愣住,而后缓缓回头,看到陈烬对着电话说,“我之前和她合作过,没有问题。”   又简单谈了两句,陈烬挂了电话。   千诗吟直愣愣看着,脑中冒出在前台听到的那两个护士的对话。   “我知道了师兄。”眸中掠过一抹光华,她没有再去听方泓政是否还有什么话要说,结束通话,好奇地走到陈烬面前,“你刚才说Summer?”   陈烬说是,她心道一声果然,努力遏制住心里的激动,微笑着说:“怪不得你比上次黑了一些,原来你喜欢夏天啊。”   她的口气轻松,听不出揣测的意思,陈烬回了个笑:“不是,我说的Summer是一个女模特,我是一个摄影师,我从小就喜欢摄影,长大以后如愿当了摄影师,更是天天跟着工作满世界跑。”他说着望了一眼病房,面露自责,“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忽略了幼芽,让她遭受了这样的苦楚,还差点让她……”   “说到这个,今天的事,我还没好好感谢你,感谢你救了幼芽。”陈烬收起自责,爽朗的话音真诚无比,“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我一定会做到。”   “……”   千诗吟动了动唇。   她本来是想通过陈幼芽得到盛轩私底下的一些消息,说不定能查到和案件有关的线索,后来不想看到她为一个渣男自暴自弃,开导了她,原先的打算以后再说。   却没想到,能提供线索的,居然是她的哥哥。   所以说,终归是好人有好报,老天是有眼的。   千诗吟感慨。   感慨过后,她鞠了鞠脖颈,抱歉道:“对不起,其实我知道你说的Summer是谁,刚才那么说,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见Summer一面。”   “好。”   两人相视一笑,画面和谐友好。   然而没维持多久,一个身影从中间蛮横地插进来,大力挤开了陈烬。   “诗吟姐!” 第27章 “上火了。”   童年是得知医院有人跳楼, 打电话给千诗吟,但一直打不通, 心慌慌赶来医院。   哪成想看到陈烬和千诗吟靠得很近,不知道在笑什么,吃醋了。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他双手握住千诗吟肩膀,查看她的情况。   千诗吟一头雾水:“啊?”   童年焦灼道:“医院有人跳楼。”   千诗吟顿悟,笑着解释:“我没事,是幼芽想跳楼,我已经把她劝下了。”   心里担忧的一下解除, 童年松开双手,千诗吟看向他身后,发现陈烬不见了,往旁边一找, 惊讶了:“你这是……”   只见陈烬身体倾斜, 一只脚抬起, 贴在墙上, 同侧的那条手臂举起来挂在斜上方,整个人的姿势非常怪异, 像是一只巨大的壁虎。   千诗吟问出声,他迷茫地动了动眼珠,显然也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活该。   始作俑者童年小朋友幸灾乐祸。   脸上的表情一个不小心没控制好,被千诗吟捕捉到了。   “你在笑什么?”   “没。”他快速调整好状态, 转移话题, “你们在说什么?”   千诗吟说:“在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需要靠这么近。”童年小声咕哝, 语气酸巴巴的,“还对他笑得那么好看。”   “什么?”千诗吟没听见。   童年摇头,接着问:“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不……”千诗吟下意识要说不需要, 不字吐出口,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转而询问陈烬,“你和Summer是要合作什么?”   童年:?   Summer?   英文名?   女的?   陈烬放下手脚恢复正常姿态:“这次是为一个广告商拍摄广告,Summer是主模特,不过Summer的经纪人比较强势,特别不喜欢不相关的人打扰Summer,所以我觉得你可以扮成我的助理,等Summer的经纪人不在她身边了,再去找她。”   “好。”千诗吟一口赞同。   童年强势插入:“我也要去。”   千诗吟和陈烬投来关注,他理直气壮道:“那个Summer的经纪人那么棘手,我一起去的话,到时候可以帮你把风。”   “那好吧。”权衡了下,千诗吟答应了他的提议。   毕竟Summer是公众人物,又是目击者,如果被她的经纪人知道了,恐怕以后很难再见到她。   *   拍摄场地在一处摄影棚。   千诗吟和童年坐着陈烬的越野车,路上听他说了一些摄影知识和场地的情况以备不时之需。   到场地的时候,工作人员在忙着做准备。   陈烬把车停好,让千诗吟和童年一人拿一台摄像机做伪装,带着他们进入棚内。   里面挤满了工作人员和各种器材,有几个看到陈烬,打了声招呼,陈烬简单回应,脚步不停地往里走,边给千诗吟和童年介绍布局和几个重要人物。   “一会儿广告会在那个设置好的场景里拍摄,Summer应该在那边的化妆间里化妆,前面的是导演,和导演讨论的女人就是Summer的经纪人。”   Summer的经纪人是个典型的女强人,留着利落的及下巴短发,红唇张扬,耳朵上戴着两个银色的不规则三角耳环。   而她本身的身高和千诗吟差不多,加上脚上的细跟高跟鞋,气势压了导演整整一头。   有这样一个强势的经纪人,不知道Summer会是什么样。   千诗吟隐隐开始担心起自己可能会无功而返。   肩膀上,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轻拍下来,她暂停脑中的思绪,侧眸瞧过去,对上童年干净清爽的笑颜。   “别怕,有我在,我一定会挡住恶龙,守护好你。”   千诗吟:“恶龙?”   “就是Summer的经纪人。”童年努努下巴,“你不觉得她那个样子很像恶龙吗?张牙舞爪的。”   他说着做了个咆哮的动作,千诗吟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嗯,是很像。”   童年也弯起眸子,看着她的笑容,脸上的笑意更加柔软。   而你,就是公主。   我,是守护的公主的骑士。   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   ……   距离开拍剩下半小时,陈烬去打听了下,得知Summer的经纪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化妆间,把千诗吟和童年带到Summer的化妆间门口。   里面有一个助理和化妆师,陈烬想办法将两人支开,让千诗吟抓紧时间,自己赶回去做拍摄准备。   “放心吧,没问题的。”童年加油打气,“有我在门口守着,如果有人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千诗吟应了一声,掌心握住门把手,做了个深呼吸,推开化妆间的门。   化妆间不大,除了基本用具,几件挂起来的精致古装和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没有什么特别多余的东西,且都摆放整齐,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当中,Summer坐在化妆台前整理妆容,一袭红衣搭配高马尾,英姿飒爽。千诗吟进入的时候,她从镜子里看到,以为是工作人员,侧身转过来,露出一张立体大气的脸。   “开始拍摄了?”   千诗吟露出礼貌善意的笑:“夏紫纭小姐。”   夏紫纭一顿,千诗吟直奔主题:“关于去年在江边的那场车祸,我有事想找你聊聊。”   “所以呢?”夏紫纭倏然冷漠,“你认为我知道什么车祸所以在我工作的时候找上我?抱歉,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请你出去。”   千诗吟预想过会是这种情况,她握住双手交叠在身前,真诚地请求:“我并不是故意要打扰你工作,但是那场车祸中丧生的是我的父母,我希望能知道真相。”   夏紫纭无动于衷:“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你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会叫工作人员来把你赶出去。”   ……   “怎么样?”看千诗吟从化妆间出来,童年迎上去。   千诗吟摇了摇头,两道好看的眉沉默地半敛,锁着淡淡的愁云。   看不得她这个样子,童年张口。   话到唇边,吞了回去。   还是不要多说什么,徒增她的难过了。   他抬起手,指尖捻住那两道眉,轻轻分开。   轻轻的一下,温润的肌肤便如温泉流淌而过,将愁云慢慢化开。   “没事,我只是在做思考。”千诗吟抚开童年的手,话头轻转,“对了,明天你有课,应该早点回去休息,别留在这里陪着我了。”   童年不想走,但又怕硬留下来会让千诗吟心累,于是妥协了:“那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你一定要通知我,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千诗吟道了声好。   目送童年离开,她靠住墙壁,静静闭上眼。   线索有了重大进展,她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以为自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以说服夏紫纭。碰了个钉子,才幡然醒悟,要是事情这么容易,当初她又何须大费周章开酒吧。   不过她不能放弃,也不会放弃。   拍摄时间是两天,只要继续蹲守,总能找到切入点。   “呵,别跟我提Summer,她算个什么东西?”一道陌生尖利的女声在安静的耳边响起。   千诗吟睁开眼,循声望过去,入目的画面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在角落里打电话。   根据穿着打扮以及和夏紫纭差不多高挑的身段,不难判断出是陈烬在车上说过的另一位模特。   女模特和Summer是一个公司的,嫉妒Summer资源比自己好,明明自己比Summer早进公司,凭什么Summer能当主角自己只能当配角。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安抚,女模特的心情才算好了些。   “行了,别在我面前再提起她。”女模特言归正传,“我让你帮忙牵线的事怎么样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女模特高高昂起瘦削的下巴,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狰狞了本就逊于夏紫纭的五官:“好,你给我看住了,等到了晚上,我一定盛装出席,把他拿下。”   *   转眼到第二天,女模特傍上大款解约了。   经纪人气急,大骂女模特心比天高,自己没实力还要来倒踩一脚。   夏紫纭云淡风轻:“路是自己选择的,不管是什么路,选择了,就要承担后果。”   经纪人火消了一半:“心术不正的人自有天收,等着吧,过不了多久,她就会从云端跌落。”   如经纪人所料,这个月月底,女模特赔大款参加酒会,被大款的老婆当场捉奸,打断了一条腿,无法再当模特。   当然这是后话了,也不值二提,当务之急是找到合适的人选替上。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经纪人打电话向公司汇报,却被告知没有其他模特可以用。   一旁,千诗吟站在陈烬身后,举着摄影机暗中观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紫纭说那句话的时候,似乎往这里看了一下。   如果不是错觉,那么或许……这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   心念一转,她毛遂自荐救场:“如果实在紧急的话,或许我可以试一试。”   千诗吟的外形条件极好,在美女众多的娱乐圈也是能占一席之地的。   经纪人一眼得出这个结论,也没顾得上她有什么目的,拉着人去化妆。   事实证明,经纪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换上古装的千诗吟,比女模特还合适,而且她的脸很上镜,学各种造型动作的能力又强,整个拍摄过程很顺利。   结束后回化妆间,经纪人向千诗吟抛出橄榄枝:“有没有兴趣进模特这一行?”   模特的身高要求比较高,但也不是没有矮一点的模特,何况千诗吟也不算很低,气质上面更是弥补了身高的不足,绝对是一个好苗子。   经纪人想得很美很远,仿佛预见了自己左手一颗巨星右手一颗巨星的巅峰未来。   下了课来接千诗吟的童年听到她的话,大步跨进来,厉声拒绝,打碎了她的幻想。   “没兴趣。”   经纪人不悦,威压的眼神扫过去,是一个男生站在千诗吟身旁,一条手臂挡在她面前,俨然一个保镖。   模特这种行业,说白了就是用人体当衣架子,穿各种衣服让观众看身材。   童年倍觉可笑。   他都没看过,怎么能让别人看千诗吟的身材,更别说可能会有内衣秀了。   想到内衣秀,童年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天晚上差点亲上去的画面,捂了捂鼻子,更加坚定地拒绝。   经纪人倒是被童年的脸给出乎了意料,更重要的是,他和千诗吟站在一起,不仅没有黯然失色,还怪登对的,这让她不得不往某些方面想。   “你们是什么关系?”   千诗吟怔住。   什么关系?   她和童年?   这个问题,她从未考虑过。   或者更加准确地说,她从未认真考虑过。   他们之间,是因为机缘巧合产生的交集,后来发现他是简栗的弟弟,于情于理之中多了一份关怀,再然后他想找个粗租屋,刚好简栗走了,她就……   当时的经过从记忆中重现出来,千诗吟恍然察觉,自己竟然那么轻易让一个男生住进了自己家,明明以前,有男生想搭讪她,她都会忍不住避开的。   可谁叫他是童年呢?   千诗吟低眸浅笑,笑着拍拍童年的手臂,认真地说:“他是我弟弟,一个可爱又可亲的好弟弟。”   童年收回手臂,回了个可爱可亲的笑,上下两片薄薄的眼皮微眯成一条细缝,挤碎眼里暗藏的期待。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亲耳听到,难免会有些失望。   经纪人听到不是那种关系,则是放宽了心,继续等待千诗吟的答复。   “弟弟也没有权利干涉姐姐的决定。”   童年暗嗤。   就算我现在只是弟弟,她也会站在我这边。   他看向千诗吟,在重新燃起的期待中如愿看到她委婉拒绝。   “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有那方面的打算。”   经纪人遗憾离开,童年得意地笑,转身面朝千诗吟。   刚才来的时候急着拒绝经纪人,童年没注意到千诗吟的装扮,这会儿一看,才发现她穿的是古装。   脸上精心化了妆,一头长发盘成了温婉的发髻,和平时完全不同,像是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   童年看直了眼,目光从精致的眉眼一寸寸往下挪,仿佛要把千诗吟这样罕见的一面烙在心底。   千诗吟叫他,他沉醉不知今夕何夕,目光继续往下,落在胸前。   千诗吟的衣服向来都比较简单,又有季节限定,没露过哪里,而这套古装,是影视剧里常见的那种款式,外边是一件长长的水蓝色纱衣,里边是系着腰带的白色抹胸,贝壳状的抹胸半包裹住鼓鼓的两团,一条深沟若隐若现。   脑海中,那天晚上差点亲上去的画面再次浮现出来,童年喉咙发紧,一股热意喷到鼻尖,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你怎么流鼻血了?”千诗吟惊讶,惊讶中带着低低的呼喊。   童年傻傻啊一声,千诗吟赶紧从化妆台上抽了张纸巾,靠近他。   雪白的沟壑在距离的拉进下愈发清晰。   扑通——   扑通扑通——   心跳激烈加速,快震破耳膜,童年急急吞咽了下干渴的喉咙,捂住鼻子。   “应该是上火了。”   千诗吟望向窗外。   大冬天的,寒风阵阵,怎么会上火?   童年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擦掉鼻血,把目光挪回她脸上:“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   千诗吟把脸转回来:“什么歌?”   “冬天里的一把火。”童年清清嗓子开唱,“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燃烧了我……”   “没有。”   “……” 第28章 “如果你真是我弟弟,那该……   拍摄全部结束, 场地收工。   千诗吟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换下古装卸掉妆容,和燃烧不起来的童年一道走出摄影棚。   外边停着一辆白色的保姆车。   车门的中间开着, 经纪人坐在里面,夏紫纭站在车下,不知说了什么,并没有上车,而是目送保姆车离开后,独自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终于等到切入点, 千诗吟和童年偷偷跟上,跟了约摸几百米,发现夏紫纭在公交车站停了下来。   千诗吟奇怪:“她是要坐公交车?”   夏紫纭是模特,名气又正盛, 通常来说, 是不会独自坐公交车这种大众化人流多的交通工具的, 以免被人认出来。更别说不坐现成的保姆车反而这么麻烦的来坐公交车。   童年也不清楚:“可能是有什么私事要处理?”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 她应该是有事要去什么地方,而且是不能让经纪人知道或者经纪人干涉不了的地方。   推测间, 公交车来了。   千诗吟和童年快速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口罩挡住脸,一起坐上车。   车里没几个人,夏紫纭戴着口罩和帽子,帽檐又挡住了视角, 没发现身后跟着人, 随意找了个单人的空位坐下。   坐下的工夫, 千诗吟和童年顺利溜进了后边的双人座。   千诗吟坐在里侧,童年坐在外侧挡住她。   两人的注意力都落在斜前方的夏紫纭身上。   见她脖子稍转,童年小声说:“她好像在看窗外。”   千诗吟顺着望出去, 除了匀速倒退的景物,没有什么特别的,收了回来。收回来的过程中,车内的一排站点不经意划过,她睁大眼睛仔细看,奈何坐得太远,于是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拉长焦距拍下来。   公交车的线路是在云桑市内,根据站点或许能联想到什么。   千诗吟想着,举起手机换成横屏,放大站点从左边开始查看。   童年弯低脖子凑过去,凝神从右边开始查看,显然是明白了她的想法。   两人一左一右查看,看到中间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地址映入眼帘。   “医院?”   “医院?”   两道低呼同时响起,千诗吟和童年同时侧眸,却忘了座位是挨着的,面对面贴在了一起。   猝不及防的一下,千诗吟闭上嘴巴,童年也没想到,保持着张口的姿势。   只不过隔着两层薄薄的口罩,看不出来,唯一能看出来的,是两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微微撑大。   恰好通报到站的声音适时传来,打破了这场对视。   千诗吟眼睫一颤,赶忙扫过去,见夏紫纭走下车,快速拍拍童年的肩膀,童年也回味过来,二话不说从座位上站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跟随夏紫纭拐过一个弯,进入医院大门。   ……   在查看医院这一站的时候,千诗吟想起了昨天从两个护士那里听到的对话,心中有了点数。   跟着夏紫纭进了住院楼后,她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想,让童年继续跟着夏紫纭,自己转道去找陈幼芽,问问她是否知道些什么。   如她所料,陈幼芽因为这两天被陈烬强制住院观察,但躺不住,频繁走动,从护士和病友那里听到不少八卦。   其中就包括夏紫纭的母亲。   夏紫纭是单亲家庭,由夏母一手养大。   后面的故事,和一些单亲家庭的遭遇一样,夏母因年轻时过度劳累留下了病根,今年复发,需要做手术,风险不小。   千诗吟猜这应该就是隐情,收到童年发来的病房号,默默记下。等夏紫纭出去打热水,她和陈幼芽一起前去看望,以夏紫纭朋友的身份。   夏母是个和蔼的人,陈幼芽又很会讨长辈开心,几乎是没费什么功夫,轻而易举聊成了一片。   聊得差不多了,千诗吟把话题转到夏紫纭身上:“您和紫纭的关系应该很好吧?我看她一结束工作,就立刻赶过来了。”   夏母轻叹:“紫纭这孩子,性子比较倔,从没和我说过工作的事。只是她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但其实我都知道,每次来探望,她虽然化着妆,眼底的疲惫却藏不住,每次第二天醒来,我想和她一起吃个早饭,她已经离开去工作了。”   为人父母,对自己的孩子,总是牵挂太多太多。夏母不希望女儿那么辛苦,可自己的身体又不争气,只能当做不知道,减少她的负担。   这让千诗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也是一样会为自己挂心,会为自己学习到很晚送来夜宵,再催促自己快点睡觉。   想到那些画面,她鼻尖一酸,偏过头。   夏紫纭打了热水回来,看到千诗吟的脸,当下变了脸色:“你怎么会在这?”   ……   探望的事,千诗吟并没有打算瞒着夏紫纭。   既然她回来了,她也不拖泥带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开天窗说亮话。   “首先,我没有什么恶意,可你不肯和我谈,我只能跟着你过来,其次,不管有什么需要,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可以帮你。”   夏紫纭拒绝:“不需要,我不需要什么帮忙。”   “好吧。”千诗吟无奈摊手,“那我只好告诉你母亲,你是Summer了。”   夏紫纭:“你——!”   千诗吟狡黠一笑:“所以你要不要找个时间和我好好谈谈,不然的话,我可保证不了什么时候就说漏嘴了。”   说实话,千诗吟是不想拿这个“威胁”她的,可夏母都说夏紫纭倔了,其他的办法显然不会管用。   没想到的是,她还是低估了夏紫纭的性子,面对如此“威胁”,夏紫纭依旧没有妥协,留下一句“随你”,扬长而去。   *   又一次碰了壁,千诗吟没有气馁,坚持来探望夏母。   一周的陪伴下来,夏母的心情变好,手术成功率增加。   医生安排好手术时间,夏紫纭感激一番,和夏母说了一声,约千诗吟到出去走走。   走出住院楼的时候,童年正好下课过来接千诗吟,远远地瞧见她们往后花园的方向走,默默跟了上去。   医院的后花园环境清幽,绿树环绕的过道间,时不时有护士或家人朋友陪着病人散步。   夏紫纭很羡慕这样的陪伴,羡慕他们有时间和自己的亲人朋友在一起,自己却无法陪在夏母身边,甚至都不能告诉她自己在做什么,因为她怕,她害怕自己来不及,害怕会失去自己最爱的唯一的亲人。   幸运的是,手术定下了。   夏紫纭心头绷着的那根线终于得以松开,她放肆地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新鲜的空气,走到一处长椅边,侧身停下来:“谢谢。”   千诗吟知道她在谢什么,她笑着回:“不用谢,你知道我是有目的的,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那天晚上你看到的情况。”   “好。”夏紫纭一口答应,“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千诗吟有些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因为上次夏紫纭大模大样的背影,或多或少泄露了她真实的内心。   所以说,再嘴硬的人,心底总归有一方柔软。   千诗吟捂了捂心口,坐下来,端正姿势让自己尽量放松心态,继而微昂起头,挂上一个从容的微笑。   “你说吧,我听着。”   后方几米开外。   童年隐藏在一棵树后,也竖起耳朵仔细听。   “那是一个很寻常的夜晚……”   当时夏紫纭为了一场重要的试镜,在江边夜跑锻炼。忽地听到轰隆一声响,一辆车冲出街道,撞上了路灯。   在冲力和撞击的联合冲击下,路灯部分变形,车前的挡风玻璃也四分五裂,散了一地,十分严重。   夏紫纭心惊不已,转头望过去,看到盛轩惊惶出来又坐上车逃离,立即过去查看。   车里的两个人在撞击中不省人事,脸上和身上血流不止,夏紫纭怕会出人命,帮忙打120。   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抢救回来。   她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后来盛秦峰亲自找上门,要她保密,并开出可以答应她任意一件事的条件。   那会儿夏母已旧病复发,她急需用钱,于是心一横,答应了盛秦峰,让他帮忙通过了那场试镜。之后一帆风顺,凑足了手术费。   “原来……是这样?”   童年自言自语地喃喃,脑中回想起第一次见千诗吟那晚,千诗吟虽然出面帮忙,眼底却是清冷的,像是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拒绝别人走进的同时也将真实的自己藏起来。   结合之前的种种难解之谜,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她之前为什么主动亲近盛轩了。   也能确定,公寓就是她的家。   而她住的是父母房间,为了怀念父母。   咚——   一记拳头砸在树干上。   童年闭上眼,掌心覆住发疼的心口,心里好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千诗吟。   但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能做的,也必须做的,是睁开眼,看着千诗吟,眼神更加坚定。   坚定地发誓。   要会好好守护她。   不论将来如何,不论是否需要,他都会竭尽所有的能力,永永远远守护她。   “对不起。”夏紫纭低头道歉,为自己的私心隐瞒了真相。   在她答应盛秦峰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千诗吟来找她,她没有表露,是想等手术过后再和千诗吟摊牌。至于会选择提前说出真相,是千诗吟这一周的陪伴打动了她,不说出来,她无法安心让妈妈动手术。   千诗吟五味杂陈。   要说恨吗?   是有的。   她恨夏紫纭的私心。   却也能理解她的私心。   一时间又百感交集。   “对不起。”夏紫纭再次道歉,为弥补自己的过错,她给出诚意,“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哪天需要,我随时可以出面作证。”   *   不管怎么样,期盼已久的真相总算得到了。   千诗吟在长椅上消化了情绪,准备把好消息告诉方泓政,突然间头晕乎乎的,像是被巨石压住,重得抬不起来。   最后两眼一黑,背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焦急地喊自己的名字。可她实在睁不开眼,很快便随着身体机能的自我调节陷入了昏睡。   想想也是。   一连几天白天来医院晚上经营酒吧,是个人都扛不住。   千诗吟心力交瘁,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才睡饱,缓缓睁开双眼。   刚睁开的时候,视网中一片纯白。   千诗吟习惯性当做是雾气,眨了几下却没能化掉,意识陡然清醒了。   她撑着手坐起来,掌心触及柔软的被褥,她低下头看去,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   再环顾四周。   熟悉的陈设熟悉的环境,不是医院的病房又是哪里?   脑中冒出一个问号,千诗吟扶了扶额头,听到房门被打开,她掀起眼睫望过去。来人也像是有感应似的,一手提着午餐一手带着门把手转过来。   四目相对,空气静止了一瞬。   而后,门砰的一下被关上,童年两步并做一步跨到床边,惊喜之色溢于言表:“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千诗吟轻摇了下头表示没什么大碍,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她的音色轻软,含着细微的沙感,应该是睡太久没汲取水分所致。   童年仔细查看几遍,除了嘴巴略干,气色大体恢复了,安心卸下一整晚的担忧。   “昨天你晕倒了,我抱着你去做检查,医生说你是劳累过度导致不堪重负,让你住院一晚。”   天知道看见千诗吟晕倒的时候,他有多惊慌。   不能也不允许再让那种情况发生,童年板起脸,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育:“以后不能再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要好好休息,知道了吗?”   千吟笑着应下:“知道了,下次一定不敢再犯。”   但得知了真相又换来了有用的线索,值得。   由于睡得久,外头已是太阳高挂了。   童年怕她饿着,教育了一句便不再多说,调起小桌板摆放午餐。   午餐是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餐馆买的,两荤两素加两碗汤两碗白米饭,另有一道开胃的小菜。   童年从袋子里一一取出来摆放整齐,再一盒盒打开盖子封盖,掰开筷子。   一系列的动作连贯流畅,又不乏细心,就像是回到从前,妈妈准备碗筷,爸爸帮忙端菜,那种家的感觉。   不由得,千诗吟看出了神。   童年叫她一声,没得到回应,抬手在她眼前晃动。   晃了好几下,千诗吟才回了神。   一双眼眸微转,温柔地凝视童年。   “年年。”   这一声,和平时不太一样。   童年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嗯了一声,隐含期待。期待地看着千诗吟抬起手,葱嫩的指尖缓缓靠近自己,看着它们如愿落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   然后在无比期待中听到她说:“如果你真是我弟弟,那该多好。” 第29章 “瑞雪兆丰年,新的一年一……   后来, 在一起以后的某天晚上,童年吃饱喝足, 抱着千诗吟温存,说起了这事。   “弟弟能让你这么快乐吗?”他不满地控诉,又蔫坏地笑,“还是说,你是想让我当情弟弟?”   但此时此刻,童年离幸福生活还远着呢,哪有那兴味揶揄, 只呆滞地定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如果你真是我弟弟,那该多好?   哪里好了?   那里有多好?   我这么想当你男朋友你却只想把我当弟弟?还亲弟弟???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前后巨大的落差, 让童年想起了上次急性肠胃炎住院那晚。   除了对话内容不同, 其他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医院犯冲, 每次来医院, 都没什么好事。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不管不顾地喊出来。   我不想当你弟弟!   更不想当你亲弟弟!   我想当你男!朋!友!!!   可看千诗吟那温情似水的眼眸, 浮动着点点向往和羡慕,他又熄了火。   瞎想什么呢,她昨天刚得知真相,怎么可能有那方面的意思, 应该是想起了家人。   心口泛起疼惜, 他挪开脸上的手, 把掰好的筷子放进掌心:“快吃饭吧。”   现阶段比较特殊,她想有个弟弟陪伴,他就暂时安安分分当个好弟弟, 以免影响到她。   毕竟什么都比不上她的平安健康来得重要,只要她能好好的,别说真当弟弟了,哪怕要当爸爸,他也会顺着她。   *   饭后,千诗吟说自己没事了,让童年回学校上课。等童年离开,她办理好出院手续,去和方泓政会面。   “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人证了。”方泓政难掩激动,“接下来我们只需要找到物证,就能向法院提起诉讼了。”   “法律讲究人证物证,我本来想着,夏紫纭可能有拍下什么,但根据你的叙述,她应该只是恰好看到了事发经过,因此我们得继续寻找视频之类的物证,否则光靠人证,说服力不大,而且盛轩的父亲是盛氏地产董事长,当初既然能把事情压下去,也有能力再压一次,到时候被反将一军,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嗯…我知道……”千诗吟黯然垂下眼帘。   她知道光靠人证是不够的,可好不容易进展了一大步,她怎么能不高兴。所以也就忽略了,物证的事。   前后落差之下,她的心情急转直降,十指抓紧裤腿。   方泓政抚慰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我们坚持,一定能还老师和师母一个公道。”   *   说者容易听者难。   特别是有些事根深蒂固,越是劝,越是容易起反效果。   这导致物证的事像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千诗吟情绪低落,心不在焉,有好几次童年叫都没听见,倒水喝还差点溢出来。   一直到元旦前夕,云桑市下大雪。   大学城内人影罕见,基本上的店铺都关了,酒吧也没有营业。   千诗吟忘了,照常去酒吧,进后厨做准备。等到点营业发现空无一人,联系了调酒师才想起来。   外边,雪已是越来越大,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整条街。   千诗吟试着推门,推了一下没有推动,作罢了。   正准备松手,门上映出一个人影。千诗吟凑过去查看,心想这种天气谁会来酒吧,当看清楚童年那张熟悉的脸,登时抓紧门把手,用尽全力打开。   猛烈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得人一阵哆嗦。   童年闪身走进,关上门,阻隔寒气,口中喘出一圈圈急促的热雾,身上落满了雪。   千诗吟帮忙拍,边问:“这么大的雪,怎么不好好待在学校?”   童年张口。   他是不放心,下了课直接来找千诗吟,但这话在这种情况下说过于明显了,容易引起怀疑。   他顿了一下,舌尖微转,改口问:“今天不是周五吗?”   被风雪侵蚀的脸木木的,掩盖了转折的不自然。   只是样子有点傻。   千诗吟失笑,轻拍他的脑袋:“看来最近学习比较紧张,都学傻了,今天是周四。”   童年被“一语惊醒”,讪讪地挠挠额角。   眼神四处游移间掠过空荡荡的酒吧,又疑惑。   “今天是不是没有营业?”   千诗吟说没有,他更疑惑了:“没有营业你怎么会过来?”   “……嗯。”千诗吟掩了掩唇,说实话略显尴尬,“我不小心给忘了。”   “……”   童年还真没想过她能连这个都忘了:“那我们现在是回公寓……?”   “现在不行。”千诗吟望向窗外,“雪太大了,等小了点再看看吧。”   “好。”童年张口应下。   发音的动作吸入一口凉气,和身上被风雪侵袭的寒意融合在一起,冲到冻僵的鼻尖,打出一声响亮的喷嚏,提醒了千诗吟。   她转身绕进吧台:“我去热点酒。”   童年紧随其后:“我来吧。”   千诗吟无语:“我是那种会苛待员工的老板吗?”   童年眨眼,眨巴的模样灵动可爱,像加了动漫里的那种音效。   “你是最人美心善的老板。”   最人美心善的老板被逗乐了,指挥员工小朋友坐好,从酒柜拿了瓶酒到后厨热。   酒吧的供电并没有断,千诗吟开大火把酒热好,取出两个能双手捧住的瓷碗,返回吧台。   一人一碗喝下去,身体暖和了很多。   千诗吟问了童年今天有没有作业,要不要紧等相关的问题,两人一起望着窗外的雪,渐渐相坐无言。   整个酒吧似乎沉入了安静中,只有吧台的一小片亮着。暗色调的灯光贴在千诗吟的侧脸上,仿佛晕着一层雾霭,轻薄却无法穿透。   童年敛眉,不着痕迹的一下,脸微侧着,继续用余光凝睇千诗吟,想透过那层雾霭窥探到真实的内心。   千诗吟陷入回忆,回忆和父母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唇边露出一圈暖洋洋的笑涡,却被飞来的车祸生生地剥离。   玻璃碎片飞溅,刺痛了双目,她闭上眼,仰头喝完剩下的酒,脖颈线条拉出凹凸不平的横截面。缓缓张开的时候,眼底浮动着淡淡的怀念和哀伤。   “你……”斟酌犹豫了几下,童年到底是轻柔地问了出来,“还好吗?”   千诗吟沉默不言,放下酒碗走到门边。   雪依然在下,纷纷扬扬的,像极了那些破裂的玻璃碎片,堆叠在厚厚的积雪上,埋葬了漫漫前路,将酒吧和世界隔开。   千诗吟失神,缓缓伸出手贴到门上。冰凉的温度渗透掌心,蔓延到脑中,刺激了神经。   她收拢五指,低低地笑了一声。红唇扯开一片淡漠的荒凉,她呵声呢喃,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童年。   “有钱难道真的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这话指的是什么,童年已经知道了。可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她说出来,那滋味,不只是心疼,更是——   他伸出手臂,想把那单薄脆弱的身躯抱进怀里,但是他现在还没有那个资格,只能拼命捏紧五指,走过去安慰她。   并肩的双影温柔了整个冬夜。 八!零!电!子!书 !w!w!w!.!8!0!8!0!t!x!t!.!c!o!m   他说:“瑞雪兆丰年,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30章 盛!世!白!莲!花!……   元旦过后, 云桑大学迎来期末月。借此机会,童年主动暂停酒吧的兼职搬回宿舍, 全身心投入到期末复习中,留出足够的空间和时间让千诗吟好好休整心态。   金融系大一的课程大都是基础课程,总数不多,对童年来说很简单。   唯一需要花点心思的是经济学。   经济学的卷子是岑寂北亲自出的,偶像面前,童年自然是想表现到最好。   但偶像也敌不过心上人。   童年无法抑制地想千诗吟,手摸到手机又强行缩了回去。   不行。   要克制。   要忍耐。   再忍几天就好了。   对面的刘琅则是另一番景况。   上课不努力, 期末徒伤悲,刘琅被经济学搞得疯魔,狂嚎几声,一额头捶倒在厚厚的课本上。   “为什么会有经济学这种变态的课?为什么会有期末考试这么恐怖的灾难?”   越想越生无可恋, 刘琅悲壮地站起来, 走向阳台:“明年的今天, 记得给我烧纸钱。”   童年头都没抬半分:“楼下有草坪, 跳下去顶多摔断一条腿,然后再被你爸妈打断另一条腿。”   “……”这简直比经济学和期末考试加起来都要恐怖多了。   刘琅毫不犹豫折回来:“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随即顶着乱糟糟的泡面头和憔悴的脸苦哈哈求助, “童哥哥,透个题呗。”   童哥哥说:“没有。”   刘琅不信:“你是岑老师的小舅子,怎么可能没特权?”   童年斜眼:“你以为我是你?”   刘琅汪的一声控诉出来:“你无情,你见死不救,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最后一句感叹号, 嗓音掐得尖细, 配上翘起来的兰花指,让童年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抄起单肩包打开宿舍门。   刘琅挥出尔康手:“你要去哪?”   他头也不回:“帮你。”   “嗷!”刘琅感动得热泪盈眶, 撅起嘴巴张开双臂抱上去,“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   ——嘭。   门被重重关上,伴随着啪叽的一下,刘琅和门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童年悠哉的声音紧接着从门外传进来:“宿舍让给你了,好好学习还是抱头痛哭,随你表演。”   刘琅:“……”   *   每到期末,学校的图书馆总会成为最热门的胜地。   一眼望去,到处是临时抱佛脚的同学,黑压压的望不到边际。   童年找了个相对不那么拥挤的区域,挪出椅子放下单肩包。   一米八的个子随同屁股落到椅面上,矮下一大截,和正对面的人来了个平视。   童年:“……”   冰粉粉:“……”   冤家路窄。   不对,上次打赌过后,两个小朋友的关系没那么僵了。   有阵子不见,这会儿碰到,两人的表面都风平浪静,眼神暗暗交锋。   冰粉粉笑眯眯:哎呀,好巧啊,你也来复习啊。   童年也笑眯眯:要是知道这么巧,我肯定不会来。   冰粉粉惊讶:咦?难道你不是被诗吟姐赶出来的吗?   童年无可奈何:我也想啊,只是诗吟姐不让,我废了好大功夫才说服她放我出来呢。   冰粉粉:……   这种盛!世!白!莲!花!为什么诗吟姐那么聪明的人会看!不!出!来!   火气蹭一下飙上来,冰粉粉绷不住了,室友推着题目过来,适时消火:“粉粉,这题你帮我看看。”   “好——”磨着牙冲童年放了记冷箭,她不甚情愿地收了功,帮忙看题。   童年悠哉完胜,拿出资料,接上离开宿舍前的那一页,握着黑笔专心复习。   中间遇到一个难点,童年起身去书架找资料。   起身的动作刮到椅背,发出轻微的响动,引得冰粉粉室友抬头。   不满的一眼,在看到童年那张帅脸之后,当即转变成星星眼,拉着冰粉粉的袖子激动低呼。   “好帅!”   冰粉粉皮笑肉不笑:“帅哥重要还是考试重要?”   室友脱口而出:“帅哥!”   “……”   “而且写字都那么好看。”室友伸长脖子偷看,“不过这内容怎么有点怪怪的。”   冰粉粉不以为意:估计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   “你属狗的?”   “有本事你咬我啊。”   室友一个字一个字轻念出来,冰粉粉这才觉得不对劲,把书拿过来,仔细查看。   两种字体明显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前一句字迹潦草,笔锋偏软,后一句字迹端正,笔锋偏硬,应该是童年写的。   再从那字句和语气判断,像极了打情骂俏。   岂有此理!   冰粉粉拍案而起,在室友和一众同学的受惊中一把抓起书,疾步冲进书架。   书架中间,童年专心找着资料,压根没有注意到危险逼近。   耳边响起一声怒吼,他蹙眉转身,没来得及看清楚,一条手臂咚的压到了肩膀边上,冰粉粉举着手里的书,劈头盖脸骂下来。   “渣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之前说什么喜欢诗吟姐全是狗屁!你这种渣男根本配不上诗吟姐!!!”   怒吼加上书架咚的力道很大,震落了一本书。   被惊动的管理员心疼捡起来,捧在怀里护住。   “你们是哪个班的?不知道图书馆是神圣的地方,是汲取知识的地方吗?这里的每一本书都是知识源泉,怎么能在知识源泉面前谈情说爱还这么粗鲁!”   童年:“谁跟她谈情说爱!”   冰粉粉:“谁跟他谈情说爱!”   异口同声的强烈排斥吓得管理员退出画面,童年打掉冰粉粉的手臂,为自己澄清:“这是我姐陪我姐夫来上课时写的。”   冰粉粉冷笑:“这么拙劣的谎言你觉得我会信?”   童年看白痴一样:“你见过我跟哪个女的走很近过?”   扒在书架边角偷看的室友耿直插了一句:“粉粉。”   冰粉粉:“……”   童年:“……”   两人默默低头,终于发现姿势过于暧昧。   冰粉粉触电似的弹开,边搓手臂边自证清白:“我不是我没有我永远不可能,我喜欢的是诗吟姐。”   童年静了静,忽然道:“你说我配不上她?”   冰粉粉:“没错!”   童年笑了,冷冽平直的唇角弯成一个令人心颤的弧度:“没有什么配不配,只有喜欢不喜欢。”   就如同曾经,他绝不会想到自己的偶像居然会喜欢自家笨栗子,更不会想到自己会对千诗吟一见钟情。并且这份感情在时间的推移下,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深。   所以——   他轻启两瓣薄唇,吐出柔软而又坚毅的定论:“我喜欢她,不需要任何人质疑。”   *   云桑大学的期末考分为两周。   大一的考试安排在第一周。   最后一门考完,卜夏克和方丈订好了车票一同离校,刘琅一身轻松,坐在床上打游戏。   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童年懒得管他,拿出手机给千诗吟发消息。   打了不过诗吟姐三个字,刘琅嚷嚷着拜托:“我的外卖到了,你帮我下楼拿一下。”   童年继续打字:“自己没手?”   刘琅的手,包括眼睛全用在游戏上了:“队友需要我,我抽不开身啊!啊啊打他打他,快点快点,干掉他!”   “……”   算了,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   童年删掉对话框里的字,放下手机,开门下楼。   楼里陆陆续续有人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其中一个男生的女朋友等在宿舍大门口,接过男生手里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拉着男生大步离开。   颠倒过来的画面略显滑稽,但又让人羡慕。   工具人一号:“一学期过去,人家都有女朋友了,我怎么就没有呢?”   工具人二号:“没有母老虎吗?”   工具人一号:“去你的!”   两位工具人的戏份到此杀青。   童年不动声色,事不关己地挪开眼,走出大门。   一股凉意扑鼻而来。   他揉揉鼻子,烦躁地啧了一声:“什么破空气,这么酸?”   听到这声音,站在草坪边上的人缓缓转动。   童年松开揉红的鼻子,寻找外卖员,看到的便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回眸的样子。   冬日的阳光温柔地拥着少女的身体,开出一片暖融融的花海,微微一笑,百媚生态。   周围的人和景物刹那间黯然失色,只留下千诗吟闪着熠熠的光芒。   童年惊喜万分,大步奔过去,太过惊喜,他说话都不利索了:“诗吟姐?你怎么来了……不是……你怎么会来?”   “来接你。”千诗吟弯弯眸子,笑意蔓延到整张脸,少了一分媚态,添了一抹俏意,“不欢迎吗?”   童年怎么可能不欢迎。   他已经被惊喜冲昏了头脑,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刘琅发消息提醒,他才堪堪缓过来。   “你等我一下,我先帮室友那个外卖,两分钟,不,一分钟、一分钟不到就好。”   ……   花了不到一分钟返回,童年带着千诗吟去食堂吃饭。   不少专业的学生考完离校了,食堂里人不算多。   童年问千诗吟想吃什么,千诗吟点了以前在学校时常吃的一家麻辣烫,两人找了个空位面对面坐下。   算起来,千诗吟离开学校有半年了。   不过半年的时间,很多人很多事变了,再回到学校,她忽然发现,原来有些东西,其实是不会变的。   “真好。”她轻叹一声,环顾偌大的食堂,感触颇深,“食堂和以前一样。”   童年听她这么一说,想起一件事:“研究生入学是每年九月份吗?”   “对。”千诗吟转眸回来,笑看着他说,“和本科开学差不多。”   童年喜上眉梢。   这样的话,再有九个月他们就能天天在学校里见面了。   他张口要分享自己的喜悦,想到千诗吟延迟开学一年的原因,又卡住了。   “你……”   千诗吟:“嗯?”   “……没什么。”斟酌来去,童年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她父母的事不适合在这种场合拿出来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知道了这件事。   他把话题转向麻辣烫:“够吃吗?不够的话我再去点。”   千诗吟好笑道:“我有那么能吃吗?”   “当然没有。”自知失言,童年连忙补救,“我是想说如果你吃不完可以给我。”   千诗吟被逗得笑出声,童年也跟着笑起来,两人握了筷子开动,一筷入口,千诗吟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   “还是那个味道。”   童年无缝衔接,发自肺腑:“没有你做的好吃。”   *   虽然食堂人不算多,但不乏认识童年的人。最重要的是他除了和室友一起来食堂吃过饭,从没和其他人一起来过,更别说一个女人了。   可想而知,两人的照片还是被拍下来传到了贴吧上,并且收获了各方关注。   :【这个女人是谁?童年的姐姐?】   :【众所周知,童年只有一个姐姐,那就是简学姐,不过也有可能是其他“姐姐”[高深莫测摸下巴]】   :【我不管,我都还没有和我男神一起吃饭她怎么可以!男神还对她笑得那么开心!(嘤嘤嘤咬手帕)】   :【虽然但是……我还是嗅到了一股酸臭味[柠檬]】   :【???我不就复习过程中来摸个鱼?你却给我看这个?人干事?你们考完别人还没考完呢!懂不懂尊老爱幼?啊摔!】   :【OMG!这颜值,秒杀整个云桑大学啊,怪不得看不上艺术学院院花,三分钟,我要这个女人的名字(霸总附体)】   底下,有高年级学生认出千诗吟,道出是去年保送研究生的学姐,年年全系第一,听说因为一些原因推迟入学一年。   学弟们沸腾,嗷叫着要追人,被宿舍那头的冰粉粉泼了一盆冰冰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没看见名花有主了吗?做白日梦之前先照照镜子→_→】   ……   “我靠!”同样在宿舍里,刘琅握着筷子,眼珠子快蹦出来了。   他说怎么那么快帮他拿了外卖回来,敢情是约会去了。   重色轻友!   非人哉!   嘴里的外卖一点都不香了,刘琅拍筷而起,满脸忿容地打开阳台的门,到窗口蹲点。   不多时,童年和千诗吟相伴回来,两张脸亲亲热热的,有说有笑。   刘琅腹诽,有什么好笑的,饭都吃完了还在笑,狗着腰撅起屁股,半个身体从窗口探了出去。   宿舍的楼层偏高,刘琅努力听了几句,一个字没听到,倒是看到千诗吟摸了童年的头。   以为看错了,刘琅揉揉眼睛再看,这一看看到童年依依不舍地转身走进宿舍楼,差点闪瞎了眼。   童年上来,他一个猛劲冲过去,吸着气的嗓门完全不敢置信:“你被魂穿了?”   童年嗯一声,尾音荡漾着小波浪。   刘琅学着他的样子,做出依依不舍的表情,还配上自己的脑补,娇娇地扭动身体:“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滚。”童年抬脚踢过去,脚风一点不重,“不是你们让我装可怜?”   刘琅一拍脑门:“哦对……不对。”他话锋骤转,不爽道,“那你平时对我那么凶。”   “有吗?”   “有!”   这要是平时,童年绝对会干脆利落怼掉,赶巧他心情好,竟真的清扬了眉眼,薄唇微微勾起,如春风潋滟而过,男色逼人。   “喜欢这样?”   “不不不。”虎躯一震,刘琅吓得疯狂摇头,双手死死护住屁股,“你还是对我粗暴一点吧,不然我瘆得慌。” 第31章 手臂伸长往后,他搂住她的……   宿舍在这周末前关闭, 童年把这学期的兼职工资转给刘琅,收拾好行李, 和千诗吟一起回公寓。   记着自己的小可怜人设,童年没带多少东西,不需要千诗吟帮忙,自己进了房间整理。   恰好冰粉粉打电话来,千诗吟也没硬跟进去,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听她说要辞职, 问了原因。   冰粉粉吐槽:“大二我要去国外做交换生,寒假开始得参加口语培训,要我说,国外哪里有国内安全, 这么急着把我送出去, 我看是想过二人世界, 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千诗吟耐心听着, 虽说是抱怨,却让人羡慕。   “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冰粉粉哼唧:“要不是我挺喜欢那座城市, 我才不会妥协。”   “好了,言归正传,以后我就不来兼职了,我会想你的, 你也要想我呀。”   “哦, 还有, 我最近仔细想了想,觉得之前说过的对年纪小的男生的看法以偏概全,只要那个人真心实意喜欢你, 就有做你男朋友的资格。”   千诗吟下意识瞥向房间里的童年,童年感应到望了过来。两束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千诗吟眼皮突震了一下,迅速移开,睫毛微微垂下,盖住莫名慌乱的眼波。   我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想到他?   是因为年纪小吗?   童年的声音传来,她胡乱应了一口,对着电话问:“还有其他事吗?”   那边没有回应,通话已经结束了。   千诗吟握着手机没放,感觉到身上的目光消失,忍不住又望了童年一眼。   望着他继续整理的样子,想到了他的贴心他的好,心里的疑惑消散。   是了,她所认识的异性里面,年纪比她小的,只有一个,自然而然会先想到。   同时也赞成了冰粉粉的话。   这样一个好弟弟,以后肯定会成长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好男人。   *   休息了一晚,童年穿着睡衣从房间里出来,打算和千诗吟商量继续在酒吧兼职的事。   他想,距离过年还有近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好好利用的话,说不定能有不错的效果。   到时候迈进一步甚至是一大步,后续会容易很多。   另外——   “今晚开始酒吧放假。”说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童年望向客厅,见千诗吟坐在沙发上讲着电话,身旁的沙发垫上放着一个包包。   他抿唇敛目,思维重启的工夫,千诗吟已吩咐好了各项事宜:“具体什么时候开工我会另行通知。”   她说着边挂电话边起身,另一只手勾到包包的带子往肩膀上挂。视角扩大间瞟到站在墙角的童年,顺口道:“醒了,正好我有事要出去,就不送你回家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童年沉声:“你要去做什么?”   在听到千诗吟把酒吧关掉的时候,他隐约有了预感,预感自己另外的那个猜测或许变成了现实。   这番话一出,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想去调查车祸的后续。   并且有可能会有危险。   千诗吟没想到他会问自己。   她停下动作,想说出门逛一逛搪塞过去,可是一对上童年那紧锁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又憋了回去。   怎么回事?   怎么有种他知道了什么的感觉?   是雪夜那次不小心泄露情绪,引起了他的注意吗?   这个可能,让千诗吟紧了紧手里的包带。   气氛在悄无声息中蔓延成静谧。   各有心事的两人各自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动,唯有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证明时间还在流淌。   僵持半晌。   童年率先败下阵来:“你不想说的话不用说。”语气却愈发坚定不移,“但是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   ……   千诗吟是在童年期末考期间调整心态,做好了打算,去接触盛氏地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父母,哪怕再危险也要试一试。   原本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免得他们担心,童年这么坚持,她只好答应。   两人打车前往盛氏地产。   一路无话地下了车,千诗吟仰起头,眼球便被一栋高楼填满。   云桑市的经济圈在全国能排得上名号,圈内高楼鳞次栉比,最高的有五十几楼,稍逊一筹也有二三十楼。   盛氏地产作为当中数一数二的大型房地产企业,属于二三十层的范畴,高耸入云。   阳光打在玻璃上,折射出刺亮的光晕,能把人眼烫伤。   千诗吟闭了闭眼,睁开时,眼里多了一抹讽刺。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眼前的这栋大楼无疑是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外表华丽巍峨,内里却又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腐烂?   越想越讽刺,她扬起红唇。   鲜艳的色泽点缀在优美的纹路上,冷冽得没有丝毫温度,像带刺的玫瑰,刺痛了童年的眼眸,一颗心不住地下沉。   果然。   那天得知车祸事件后,童年特意去打听了盛轩的爸爸,竟是盛氏地产的董事长。   有那样的身份在,难怪千诗吟会选择开酒吧去接近盛轩,难怪她会那么小心翼翼。   而明知危险,她却义无反顾地扑进去,可见是下了多大决心。   这一刻,童年忽然痛恨,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帮不了她。   又感谢自己跟了过来。   否则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更谈何守护她?   “走吧,我陪你进去。”心里有了初步的打算,他柔着嗓子开口,千诗吟又闭了闭眼,再次打开,眼里变回了清明。   *   想要接触盛氏地产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千诗吟不傻,明白光靠自己无疑是以卵击石,万一暴露,想要再查下去就难了。   为此,她在网上查了很多关于盛氏地产的资料及其正在开发或售卖的楼盘情况,打算以买房的名义从基层慢慢深入到内部。   最为保险,也最有可能成功。   童年的加入,导致计划赶不上变化。   为确保万无一失,她不得不用耳语事先声明:“一会儿我说什么,你要配合我。”   “好。”   她想做什么,童年大概猜到了。   手臂伸长往后,他搂住她的腰。   温厚的掌心搭在腰窝轻轻一带,两人之间一拳的缝隙顷刻消失。 第32章 嗯~真酸~   突然而亲密的一下, 促使千诗吟短短地低呼了声,下巴扬起, 浓密的睫毛扇子般撑开,困惑中透着一丝讶然。   “不是要配合吗?”童年贴心地笑,没有任何杂念,“装成情侣应该更方便吧。”   原来是这样。   千诗吟收拢睫毛,给童年的机智点了个赞,保持亲密的姿势来到销售楼盘的区域。   区域里摆着楼盘的模型,有专门的销售候在一旁为顾客服务。   千诗吟看准时机, 倾过半个身子扒到童年的胸膛上:“年年,你说我们买个什么样的房子比较好?”   她的嗓音充满了柔情蜜意,通过掌心渗入胸口,烫得童年一颗心猛烈跳动。   有那么一秒, 他以为他们真的是一对情侣, 亲亲热热地来买房。   要不是胸口被摁了一下, 怕是会就此沉沦下去。   “随你。”他宠溺地轻点她的鼻尖, 眼中的暗芒一闪而过,“你喜欢就好。”   对话顺利落入销售耳中, 眼尖地迎上来。   “两位是想买房吗?我们公司新出了一套楼盘,各方面评价都很高,不妨来看看。”   千诗吟和童年顺势跟过去,听着销售介绍, 低头假装观看。   介绍了几个类型后, 有员工来找销售, 销售不得不离开一会儿,让他们先随便看看。   等人影消失,童年立刻松了手:“抱歉, 搂得有点久了,没弄疼你吧?”   藏进口袋里的指尖暗暗摩搓,留恋那种温香在怀的美妙滋味。   千诗吟无意识拧了下眉。   她知道童年是为了帮自己,但听到这声道歉,莫名有点不舒服,就好像他急于撇清关系。   转念想想,他们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关系,捋捋头发轻摇了摇脑袋,言归正传。   “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销售回来就说我去上厕所了,我趁空去内部看看。”   “不行。”童年已经知道她想做什么了,又怎么会允许她孤身冒险,“这样太危险,我跟你一起去。”   在答应带童年过来的时候,千诗吟做好了准备。不管他是否发现了些什么,她会按照既定的说辞将其打消,之后他回家了,她就能顺利进行计划。   完全没料到,童年居然会这样说。   这话落下半秒,千诗吟愣住了,看着童年棱角分明的侧脸,和客厅里的一样坚定,缓缓张开口。   嗫嚅两下,又闭上。   过了好半晌,她才重新张开一条缝。   犹疑的红唇小幅度上下蠕动,吐出一句细声的低喃。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童年明朗一笑,软化了侧脸的棱角:“我说过了,你不想说的话就不用说。”   ……   千诗吟最后还是没有告诉童年,只说了自己有点事,需要打听盛氏地产的一些消息,最好能跟盛氏地产的董事长见上一面。   童年心中有了数,建议千诗吟去坐电梯或者洗手间,这样比较容易打听,也方便打掩护。   这和千诗吟想的不谋而合。   简单商量过后,两人以顾客的身份问了前台洗手间的位置,以免销售回来产生疑惑,再顶着从容的姿态找到了一架员工电梯,坐上去。   电梯里刚好有个女员工,童年和千诗吟交换了一个眼神,主动开口叫人:“这位姐姐。”   这位姐姐在想工作的事,以为是手底下哪个员工在叫自己,习惯性回了一句:“叫楼姐。”   童年改口叫了一声,清润的嗓音甜丝丝的,冲散了楼姐心中的烦乱,转身瞧过来:“你是……?”   “我是陪我姐来看房的。”童年搬出编好的说辞,“正好学校放假要实习,我看这里好像不错,就顺便打听一下情况。”   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衬得年轻嫩白的脸蛋阳光俊美又不失软萌。   成功博得了好感和信任值。   “我说呢,我们公司哪有这么帅的小弟弟。”楼姐乐呵道,旋即一脸愁容,“实习的话,我劝你慎重考虑。今年房地产不景气,我们公司很多部门经常加班,早畜晚归,工资都没往年多,偏偏物价又给我一个劲上涨,入不敷畜,而且我还听说公司几个董事分歧严重,不知道哪天会不会易主,做社畜太难了。”   童年默默记下,面上安慰:“像楼姐这么努力的人,怎么能叫社畜呢,应该是越努力越美丽的打工人。”   楼姐哈哈大笑:“小嘴真甜,等你成功录取了,楼姐罩你。”   叮——   电梯很快到了。   童年打住喉咙里的下一个问题,指指楼姐手里拿着的厚厚一叠文件:“楼姐,你先去忙吧,耽误了工作就不好了。”   楼姐一拍脑门:“差点忘了。”   目送楼姐风风火火离开,童年侧身转向千诗吟,这一转发现她抿着唇,脸色不是很好。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晕电梯?”   千诗吟默了默,耷下唇角:“你好像对这种方式很熟练?”   语气闷闷的,飘着若有似无的酸,落到童年布满忧色的眉间,晕开一抹愉悦。   他矮身倾过去:“诗吟姐只有一个,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换个方法。”   “真的?”想着童年对楼姐笑得那么甜的样子,千诗吟有些不信地抬眉,却撞上童年放大的脸。   一双笑眼弯弯地镶在上面,比刚刚更甜。   “不是。”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千诗吟赶紧偏头避开,“我的意思是……嗯……男孩子在外面要好好保护自己……不然…不能……”   后面的解释实在过于牵强,千诗吟说得自己都听不下去了,索性快步走出电梯,步伐微乱。   童笑得更深,跟在她后面不徐不疾地跨着大步,保持一定的距离。   慌不择路地逃了一段,前方出现拐角。   千诗吟想也没想直接拐过去。   童年听到一串脚步声,是从拐角的方向传过来的,正欲叫住她,可惜晚了。   只听嘭的一声响,千诗吟和来人撞了个正着,趔趄地后退。   童年赶忙跑了两步伸出手接住。   关心的话语却在看到千诗吟撞到的那个人后,转变成一句愕然的:“姐夫?”   *   五分钟后。   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岑寂北喝了口浓醇的黑咖啡,看着对面的童年和千诗吟,不紧不慢地发问:“你们怎么会在盛氏地产?”   千诗吟没答话,原本她因为电梯发生的事已经够乱了,现在又撞上了岑寂北,更是乱得什么都听不进去。   一向沉着冷静的面容罕见地露出了迷惘的神态。   童年暗暗高兴,努力那么久终于有起色了,眼角没能藏住,弯出一片小月牙的弧度,连说话都轻飘的。   “来看房子。”   “哦?”岑寂北甚是意外,深意的目光在童年和千诗吟之间来回转了一遍,“你们两个?”   “嗯,我们两个。”像是生怕岑寂北不明白,童年把脸凑到千诗吟面前,故意提醒她,“你说是不是?诗吟姐?”   千诗吟:……   千诗吟尴尬得坐不下去了,借口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冰凉的水扑到脸上,她稍稍清醒,弯着脖子抬头,看着镜子里熟悉的自己,不知为何有点陌生。   明明没有什么变化,却感觉哪里怪怪的。   就在她即将再次迷惘时,一个身影从镜子的后方跳出来,叫了她一声。   她幡然醒神过来,侧身往后转,进入眼中的画面是陈幼芽穿着一身打工服,面色红润笑脸盈盈,变回了鲜活的少女。   惊喜又欣慰,两人互问了近况,陈幼芽发出邀约:“诗吟姐,你最近有空吗?”   陈幼芽很喜欢千诗吟,奈何上次出院后赶上了期末,没有再见到千诗吟过。   好不容易再遇了,她必须要好好把握机会,给陈烬牵线,以后成了嫂子,不愁见不着。   千诗吟也好久没见到陈幼芽了,上次兄妹俩帮了自己,从而成功连上夏紫纭那条线,她是要好好感谢的。   按理说应该趁热在年前感谢的,却被物证的事耽搁了,之后大家都忙,一直没有联系。   正好今天碰上了,她没有多想,答应了陈幼芽。   “最近一段时间可能没空,等什么有时间了,我再通知你。”   ……   “原来如此。”   座位这边,岑寂北听了童年的叙述,可算明白看房子的真正目的了。   说实话,他真的没有料到,没有料到千诗吟会有那样的遭遇,也没有料到她会以身冒险。   仔细想想,倒也不难理解。   无论是谁,自己最亲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坐得住。   但要说最让岑寂北感到意外的,非童年莫属了。   之前他坦白了对千诗吟的喜欢,他以为是情窦初开,没想到是一往情深。   仿佛看到了自己和简栗,岑寂北笑了,身上的威严感被和蔼所取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想让我帮你?”   童年肃然点头,态度十足坚决:“我想为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岑寂北更和蔼了,和蔼中又多了一份赞赏:“说说吧,你原先的打算。”   童年咳了一声,略显尴尬:“我本来是想着这趟回去以后去找姐夫你的,具体的还没想好。”   所以说有些事是一环扣一环的,就像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一环过去了,下一环自然会出现。   岑寂北也不笑话他,现场开始商讨。   首先是批评。   “商场如战场,商场里面,看人最是不能留于表面,因为即使你知人知面也永远无法知道对方的心思,盛秦峰是白手起家,能坐到今天的位置,肯定不止表面这么简单,你们今天的行动,理论上可行,实际上有很多缺陷。”   童年虚心接受。   其次是分析。   “盛氏地产对外的形象和口碑都颇高,根据你提供的信息,内部出状况不是没有可能,很多大企业就是因为内部矛盾分化而分裂甚至是易主破产的,所以这方面,你不用刻意去留心,顺其自然就好。”   童年深表赞同,又请教:“那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岑寂北端起咖啡,轻抿的一口尽显商人的老辣,“面对一个比自己强很多的对手,最有效的办法是找到他的弱点,有了筹码在手,便能掌握主动权。”   *   岑寂北今天来盛氏地产是有个合作项目,尚在商讨中,并未定下。   巧用这点,隔天下午,千诗吟扮成岑寂北的助理,扎起长发,穿着简单利索的职业装,跟随他进入盛氏地产内部。先初步打探,再深入了解情况,找到盛秦峰的弱点。   能有这样的机会,多亏了岑寂北。   千诗吟道过声谢,又问:“栗子知道吗?”   岑寂北:“童年特地拜托过我,让我不要告诉她。”   千诗吟面色一顿,脑海中浮现出童年明朗的笑脸和那句你不想说的话就不用说。   静默片刻。   她敛下眼睫,轻抿的红唇微微一翕,微弱出一句仅能自己听到的“那就好”。   ……   谈合作的地点在会客室。   千诗吟跟随岑寂北在秘书的带领下稍作等候,摆好助理的姿态站在沙发边上。   像这类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陈设较为简洁,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千诗吟不动声色地打量一遍,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眸光轻转。   关于盛秦峰,千诗吟在网上新闻上看到过不少关于他的报导。   第一次见到真人,她发现盛秦峰和网上的那些图像有所不同。   不是更威严,而是更祥和,岁月的痕迹沉淀在他慈眉善目的脸上,削弱了上位者的那份压迫感,平易近人。   这样的一个人,很难想象他会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可偏偏他就是盛轩的父亲,一个可以替儿子摆平一切的父亲。   恨意蔓延,千诗吟捏紧手里的文件。   她恨他们,恨他们父子掩盖真相,同时也羡慕,羡慕盛轩有一个能为他遮风挡雨的父亲。   “盛总。”岑寂北起身打招呼,伸出去握手的胳膊轻擦过文件的边角,千诗吟乍然松懈,调整好状态,挂上微笑跟着叫了一声。   盛秦峰也迎着回了句岑总,眼神只在千诗吟脸上停留了一瞬,双方便坐下来,进入主题。   合作的内容是新开发的那套楼盘。   千诗吟沉住气认真融入,将该记的点全部记下,履行助理该做的职责。   持续了大半个小时,商谈结束。   岑寂北和盛秦峰定好下一阶段的讨论时间,临走前,盛秦峰忽然转向千诗吟:“这位助理怎么和岑总之前带来的不太一样?”   千诗吟从容不迫:“一直听说您的事迹,觉得您很厉害,所以特地求了岑总带我过来,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   附近的咖啡厅。   童年等在靠窗的座位,心里牵挂着千诗吟,不知道她进行得怎么样了,顺不顺利。   牵挂间,千诗吟从街边走过来,童年卸下忧心,待身影走近了,却发现她面色凝重。   难道进行得不顺利?   心念陡转,童年向服务员要了一杯特制咖啡。   千诗吟在对面坐下的时候,咖啡趁热端了上来。   上面盖着一个小碟子,童年伸出掌心做了个撒东西的动作,随即对着千诗吟神神秘秘地说:“这杯咖啡被我施了魔法。”   千诗吟抬眸,眸底还沉浸着化不开的浓墨。   童年念咒语:“芭拉拉能量,笑口常开。”施展魔法的手揭开小碟子,露出一张用拉花画成的笑脸。   一张三笔画的笑脸。   代表着最简单的快乐。   白色的奶泡静静漂浮在热气中,渗入千诗吟的眼球,顿时明白童年说的魔法是什么了。   唇角扬起,幅度不大,却足以扫去凝重。   “我以为你会说古拉拉黑暗之神。”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脸融化在口中,浓醇中带着一丝清甜,整个人恢复了常态。   童年心口微舒:“那是我姐,我跟她可不一样。”又怨念当时就是在简栗的荼毒下看了小魔仙。   千诗吟想象小时候的童年不情不愿窝在沙发上,被迫看各种咒语变身,顶着一张粉嫩嫩的脸却苦大仇深的模样,忍不住沁出笑来。   笑声传进和同事一起来买下午茶的楼姐耳中,往这边望了一眼。   “这不是前天的小弟弟吗?”   *   似乎是在电梯里受到了童年嘴甜的影响,楼姐这两天的心情倍儿好,没遇到什么烦心事。   托福,楼姐热情邀请童年请吃晚饭。   千诗吟心想楼姐是盛氏地产的员工,对盛秦峰应该有所了解,替童年答应下来,自己也跟着一起去。   数九寒天的一月,最适合吃火锅。   楼姐选了一家常去的火锅店,豪爽地点了一堆菜,问童年想喝什么饮料,酒也可以。   童年不沾酒,翻着菜单问千诗吟想喝什么,千诗吟说随意,他点了两杯青桔柠檬。   由于店里生意火爆,上菜速度稍慢,先上的是饮料和锅底。   楼姐趁空去调蘸料,童年一同跟去,用自己决定好了想来盛氏地产工作,接着上次继续打听。   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到座位,童年放下蘸料,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楼姐,似乎都忘了身边还有个人。   千诗吟能理解,她知道童年是为了套话,但看他的关注点全在楼姐身上,胸口不知怎么闷闷的,像拥挤的车流堵在马路上。   应该是火锅店里人太多的关系。   她扯了扯外套的领口,端起青桔柠檬咬住吸管。   青桔柠檬是气泡水,咕噜一大口吸下去,酸意一下子涌到鼻尖,直直地呛出来。   阿嚏——   突兀的一声,重重砸入童年的耳膜,他当即抽身而出,投来关怀的目光:“怎么了?”   千诗吟摇头表示没事,指尖摁住发红的鼻子,默默揉捏。 第33章 “吃你。”   见千诗吟确实没什么事, 童年抽了张纸巾给她,安心转回去, 将话题自然过渡到盛秦峰身上。   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楼姐不免心生怀疑:“你老是问盛总干什么?”   童年泰然应对:“我……”   “难道你喜欢盛总?”   “……”   这惊人的话语一出,童年猛地噎住,整个人僵滞在座位上,满脸不敢置信。   楼姐以为自己猜对了,脑补了一出激情年下大戏。   “哎呀妈呀,这也太刺激了。”   越想越刺激, 楼姐陷入了脑补中无法自拔。   千诗吟忍俊不禁,别过脸,胸口的闷气顿时消散,低低的笑声打在童年的耳膜上, 催出满脸黑线, 牵动脸部的肌肉也起起伏伏抽搐起来。   “你想多了。”咬住牙关, 他一字一句否认。   楼姐失望不已, 童年脸色更黑了,拼命忍住甩手走人的冲动, 扯开话题。   一顿好好的火锅经过这一段小插曲,变了气氛。   有说有笑的变成了千诗吟和楼姐。   反观童年,胃口都没了,捧着青桔柠檬酸溜溜地咕噜。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 他不满地控诉:“为什么笑我?”   千诗吟:“嗯?”   “就是刚才……”后面的话实在难以启齿, 童年一脸遭受了奇耻大辱, 控诉声都染上了羞愤和委屈,“我纯洁的心灵受到了那么大的伤害,你还笑我。”   千诗吟又想笑了, 收到童年埋怨的小眼神,她轻咳一声压下,爱怜地摸摸他的头:“辛苦了。”   童年觉得敷衍:“就这?”   千诗吟:“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   这是童年内心最真实的念想。   然而这是不现实的。   那么退而求其次,要一个抱抱呢?   也不行。   现在她差不多对自己有点感觉了,万一一个没把控好引起她的警觉,岂不是弄巧成拙。   斟酌来去,童年最后选择了保险点的,嘴上努力维持自己的尊严:“这家店的火锅太难吃,我没吃饱,想吃你亲手做的夜宵。”   *   刚好冰箱的库存也不多了,千诗吟没有戳穿童年,进了一家就近的超市购买食材。   自从搬进公寓以后,每次到超市采买,童年都会陪着千诗吟。   童年负责提购物篮,千诗吟负责挑选,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种习惯。   加之两人的颜值又极为出众,回头率可谓是百分之一百二。   “你看看人家。”一位提着满满当当购物篮的宝妈不平衡了。   宝爸一脸我是为你好:“你刚生完孩子,需要锻炼。”   “你说什么?”宝妈怒摔购物篮,“你这是嫌弃我胖了?”   一场家庭大战一触即发。   引发大战的两人丝毫不知,亲亲和和地来到了生鲜区。   童年比较喜欢吃肉,千诗吟想着天冷,晚饭他又的确没怎么吃,打算做烤肉。   做烤肉一般是五花肉最为合适。   千诗吟挑了一盒查看肉质,童年陪在她身边耐心等待,有爱的画面在旁人看来,想当然地误解了。   “请问两位需要多少?”销售员过来推荐,“需要量大的话可以看看家庭装。”   “家庭装?”很久没听到过这个词,千诗吟一时愣神   销售员问:“两位不是情侣吗?”   她才理解过来,心跳蓦地滞了一拍:“我们是姐弟。”   感觉到童年转过来的目光,又听到自己加了一句。   “只是姐弟。”   ……   一路无话地回到公寓,千诗吟借口装食材躲进厨房,心里头乱糟糟的。   最近是怎么了,变得那么奇怪?   特别是刚才在超市里,明明是别人误会,她纠正过来而已,为什么会有种……   心虚的感觉?   是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姐弟吗?   思及此,她侧转脸,下意识寻找童年的身影,却不期然扫到他近在墙角的笑颜。   一个很平常的笑,在这一刻这一情境下,竟似骄阳般耀眼。   千诗吟眼瞳发烫,仓皇转回去,一只手伸进购物袋,胡乱抓出一盒东西往冰箱里塞,仿佛这样就能视而不见。   殊不知童年将一切尽收在了眼底,靠着墙欣赏她难得窘迫的样子,满意得不得了——   选择保险点果然是对的。   千诗吟抓的是一盒普通装的五花肉,视线游离和心慌的双重作用下,放偏了位置。眼看着要撞上隔板,童年走过去,站到她身后,长臂伸出,接过那盒肉。   “晚上吃不吃?”   “什么?”   没有注意到童年靠了过来,千诗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搅得思维愈加错乱,简单的两个字从嘴里嗫嚅出来,竟有些发颤。   很细微的一下,却没有逃过童年的眼睛,盯着那两片娇弱的红唇,像是被□□过一样,眸色沾上暗念。   五秒后,舌尖忽然抵了下牙关,将一抹坏笑送至唇畔。   “吃你。” 第34章 “漏水了。”   话音方落, 千诗吟一头栽进冰箱。   头顶冒出的热气渗入冷藏室,发出抗议的震动。   童年吓坏了, 赶忙把人捞出来:“我开玩笑的。”   千诗吟捂住热乎乎的耳朵,小幅度慢腾腾地点了点头。   童年稍稍放宽心:“晚上吃不吃肉,不吃的话应该放进冷冻室。”   千诗吟不假思索,声音细如蚊蝇:“不吃。”   不敢再放肆,童年安安分分装好食材,按着千诗吟坐到沙发上,查看有没有磕到。   千诗吟往后挪了一下, 偏头用手背贴脸降温:“是我不小心滑了一脚,已经没事了。”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千诗吟觉得没那么热了,吐出一口放松的气,拆开密密麻麻的思维回归原位。   “盛秦峰的事你怎么看?”   楼姐口中的盛秦峰是个好老板, 和外界报导的几乎一样。   千诗吟觉得片面, 童年也觉得。   就像岑寂北说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人不能留于表面,盛秦峰能将车祸的事压下去, 就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   向员工打听行不通,千诗吟和童年商量了一晚,决定深入内部调查。   虽说有了合作方助理这一层便利的身份,但盛秦峰楼姐和前台, 可能还有其他一些不可避免见过的员工比如秘书等知道了千诗吟。   为避免暴露, 此次深入内部的调查是调查各部门的基本情况, 好为后续的调查做准备。   千诗吟根据前两次的记忆,带着童年轻车熟路进入茶水间,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位置, 听取情报。   茶水间是很多公司必备的休息场所,也是最容易生产八卦的地方。   千诗吟和童年认真偷听,听了几波八卦,愣是没听到一点和内部分歧有关的消息。   等又一波员工离开,茶水间空了,千诗吟琢磨着得换个地方或者换个方式,带着童年走出茶水间。   没走几步,有脚步声往这边靠近,千诗吟和童年对视一眼,随手推开一间空办公室。   偏偏脚步声停在了门口,又不得已躲进办公桌底下。   顺利躲进,门也打开了。   一男一女的声音清晰传进来,女人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总算成功让盛总签下了那份合同,这老家伙,越老越难伺候,为了不让他发现问题可花了我不少功夫。”   这声音……   千诗吟努力搜索记忆,终于想起来在哪听过了。   是在会客室。   那个接引的秘书。   敏锐地嗅到不寻常的气息,她拿出手机进行录音,隐约预感到,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不简单。   果不其然,男人发话了。   根据他的口气和话里潜藏的内容,应该是一个董事。   “做得好,剩下的就看其他几个董事了。”   “可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秘书有所顾虑,“盛总不是还有个儿子?”   董事鄙夷不屑:“一个毛都没长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子,能成什么气候?”   董事是跟着盛秦峰一起打拼的,是为数不多的了解盛秦峰家里情况的人。   “盛秦峰早年丧妻,又白手起家,在家的时间很少,后来公司稳定了,觉得愧疚,对唯一的儿子有求必应,没想到一世精明最后却养出这么个儿子。”   秘书惊喜:“这么说只要盛秦峰倒了,公司就是我们的了?”   看来盛轩应该就是盛秦峰的弱点。   一字不落地听完,千诗吟得出这个结论,手上保存好录音放回口袋里。   哪成想,董事和秘书不仅同流合污,更有奸情,大白天的直接勾搭上了。   “哎,窗帘没拉呢。”秘书娇嗔。   千诗吟心里一紧,往外看。   今天是个大晴天,光线充沛,办公桌又靠窗,如果有人走过来,很容易暴露。   “没事,这里位置偏僻,外面看不到。”   董事的话适时响起,千诗吟松了心,接着听到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混着一两句娇笑调情。   少儿不宜。   辣耳朵。   前者是千诗吟的想法。   后者是童年的想法。   几乎是同时,他们伸出双手捂住对方的耳朵。   两道目光随着姿势的轻微变动聚焦在一起,似有电花噼里啪啦擦过。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不知是谁的心跳漏了一拍,又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开始加快。   一下又一下。   不住地起伏波动。   连成一串心电感应。   半包围的空间慢慢燥热起来,呼吸都开始发烫。   受不了这样的温度,千诗吟垂下眼帘,屏气凝神,默背元素周期表,希望外边快点完事。   从表面看,她神色如常,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手心溢出的点点汗珠出卖了她此刻的内心。   女生的汗水和男生的汗水是不同的。   拿刘琅来说,如果他冒着一身臭汗靠近童年,童年会毫不留情推开。   千诗吟不一样。   她的汗水没有任何异味,也没有一丝黏腻,只有滚烫的温度在按压下蒸腾成水汽,给人一种置身于温泉的感觉,无比舒爽。   “嗯~好痒~别弄了~”   调情的声音还在继续,隔着厚实的挡板,小小的一块方寸之地,童年享受着千诗吟的包裹,忍不住心猿意马。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偷情了,因为很刺激。   换个角度来想,他是不是也能暂时屈从于内心,刺激一把?   能。   心里早已给出了答案并且想好了后续处理,童年舔舔发干的嘴唇,不露声色地靠过去。   第一次要和喜欢的人亲密接触,童年特别紧张,暗暗吸气呼气,告诉自己要放松,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错过。   手心还是溢出了薄汗。   五厘米。   四厘米。   三厘米。   两厘米。   每靠近一厘米,他的心跳便加速一分,手心的汗液随之发热凝聚。   艰难地到了最后一厘米,汗液不争气滑落,沿着耳道滴入脆弱的耳膜。   轻轻的一滴,中断了元素周期表,打开了千诗吟闭着的双眼。   视线所及,满满的都是童年放大的脸。   千诗吟有个习惯,在面临过度紧张或者心绪波动过大而无法稳定的时候,她会背元素周期表,以此来迫使自己调整状态。   先前大半张背下来,她调整得差不多了,以至于忘了自己还和童年一样捂着对方,只注意到他的脸。   很大。   大得离谱。   加上桌底下的光线比较暗,乍一看有些惊悚。   出于本能,千诗吟略微后仰,后脑勺抵住挡板,堪堪调回正常大小。   这厢满意了,童年那却是正相反。   以为偷亲被抓包,他第一时间咬紧牙关,保持镇定,遵守敌动我不动的原则,集中注意力紧盯千诗吟。   面上没有一丝波动。   堪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掩盖。   发现千诗吟开口说了一句不知什么话,他顺势做出严肃的表情:“稳住,我们能行。”   千诗吟又说了一句,他嗯一声,表情更加严肃。   太奇怪了,千诗吟拍拍他的肩膀,这才发现他们还捂着对方,听不见。   她松开手,放慢语速轻声说:“漏水了。”   童年依旧保持原状。   因没听明白而略显呆傻的样子看得千诗吟无语又好笑,双手捏住他的脸,一字一顿调侃:“童年小朋友,再不放开,我的耳朵就要发大水了。” 第35章 “你们……在一起了?”……   外边, 秘书和董事可算是完了事,收拾好离开。   关门声落下, 一动不动的童年犹如被按下重启键,飞快松了手和牙关。   “现在可以放开了。”   千诗吟哦一声,拖着意味深长的尾调:“原来是这样。”   童年憨厚点头。   心里没绷住,狠狠骂自己。   这么好的机会没抓住,还做出这种蠢事,丢不丢人?   下次再……   再什么再,再来一次然后被当场戳破吗?   千诗吟没有戳破, 她转脸朝外:“可以出去了。”   童年停下反省:“我先出去看看。”   指尖捻去手心残留的汗液,他猫着腰探出来,谨慎地张望四周。确定没人了,把手伸回去, 拉千诗吟出来。   长时间挤在底下, 千诗吟双腿发麻, 一个没站稳, 又软倒下去。   童年眼疾手快地接住,千诗吟说了句没事堵回他的询问, 抬手指向大门:“我们得快点离开,万一有其他人进来,会被发现。”   *   这一趟收获不小,千诗吟满意而归, 把录音存进电脑里, 再备份到U盘。   坏处是长时间耗在办公桌下又受了不小的刺激, 千诗吟体力不足,身体一沾到床,直接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傍晚, 陈幼芽发来消息问今晚有空吗?   千诗吟想着择日不如今日,答应了赴约,起床梳洗打扮。   客厅。   童年坐在沙发上,翻着水底捞外卖。   上次在火锅店,千诗吟吃了不少。童年特意留心了火锅店的名字,今天派上了用场。   他想,大冷天的在家吃点火锅,多有氛围啊,还可以暖身体,顺便暖暖他们的关系。   可惜佳人已被先一步约走。   这不,没等他下单,千诗吟便穿着厚实的长外套出来。唇上涂了一层提亮气色的口红,修饰得本就明艳动人的一张脸更加魅然。   要知道,除了酒吧营业需要,千诗吟平时几乎是不涂口红的。   童年敏锐地嗅到非同寻常的气息,一双黑眸不善地眯起。   “去哪?”他问。   千诗吟答得自然:“幼芽约我吃饭。”   幼芽什么的,童年早忘了,或者更为确切地说,他压根没记住过。   不过这不妨碍他对这场约饭产生不满:“大晚上的不安全,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千诗吟笑他多虑了,转眸看向时钟,“最晚九点我应该能回来,晚饭的话你自己煮碗面或者点外卖。”   “哦……”童年耷下脸,垮着肩膀幽声瘪气,像被主人抛弃的狗狗,“那你去吧,我会一个人在家里,按照你说的点一份外卖,然后捧着冷冰冰的外卖盒,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走过,一直等到你回来的。”   千诗吟:“……”   *   受不了童年的眼神和语气,千诗吟最终还是带了他一起去。   约定的地点在一家本地菜馆。   陈幼芽早早等候在里头,瞧见千诗吟来了,热情招手,千诗吟微笑回应。   大概是男人对情敌有着天然的警觉性,跟在身后的童年一眼捕捉到坐在陈幼芽旁边的陈烬,顿时明白了陈幼芽的意图。   他一把搂过千诗吟的腰,毫不掩饰十足的占有欲。   陈幼芽大吃一惊:“你们……?”   “在一起了。”   “……”   在一起?   怎么可能!   上次遇到的时候,诗吟姐不是没有男朋友?怎么可能一下子冒出来一个?   怀疑童年说谎,陈幼芽看向千诗吟,希望从她口中听到否定句。   千诗吟被童年这一下搞得懵然,听了对话后,脑子终于转过弯来。   随即尴尬了。   尴尬自己没早点察觉。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说走就走吧,只能配合靠近童年。   “嗯,我们在一起了。”   陈幼芽:“……”   哑口无言的工夫,童年带着千诗吟在对面入了座。   千诗吟对着陈幼芽,自己对着陈烬。   桌上放着事先备好的三副碗筷。   童年暗嗤,就这点小把戏,以为能瞒得过他?   叫来服务员添了一副碗筷。   菜馆的碗筷是陶瓷制成的,搭配纹路精细的木筷,和画着旧时市集图的桌面搁放一起,共同映照在顶部的灯笼光下,极富情调。   是陈幼芽特地挑选的。   偏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陈幼芽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千诗吟在,她铁定把人轰出去了,哪里会拼命忍着,还给点菜。   云桑市本地的菜系偏清淡,陈幼芽按照自己和陈烬的口味点了几样,询问千诗吟的口味。   “诗吟姐,你喜欢吃什么?”   千诗吟开口,童年抢先一步替她回答:“这里没有她喜欢吃的。”   陈幼芽不信,看着手机上的菜单说了一样招牌菜:“石锅豆腐怎么样?”   童年想也不想:“不喜欢。”   陈幼芽再报:“话梅小排呢?”   童年:“不喜欢。”   一连报了几道菜全部不喜欢,陈幼芽忍无可忍,目光凶恶地扫向童年:“我好像没有问你吧?”   童年悠悠然笑:“我们住在一起,她的口味,我怎么会不了解?”   咣当——   陈幼芽手里的手机掉了。   同……同……同……   同居?   居然已经……同居了?   这消息过于爆炸,陈幼芽目瞪口呆,消化了好大一会儿,却听到一招完胜的童年按照千诗吟和自己的口味特别下了一单。   美其名曰“口味不同不适合混在一起”。   从未见过如此嚣张无耻之人,陈幼芽气急攻心,猛灌下一大杯茶。   没想到更气的还在后头。   等菜上了桌,童年纯熟地给千诗吟夹菜。平日里常见的动作,在男朋友这一临时身份的加持下,多了层暧昧。   千诗吟不自在,刚想说我自己来,童年就俯唇贴近,浓郁的呼吸裹着一句低语落在耳畔,犹如和煦的春风,拨动了紧绷的心弦。   “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   “……”千诗吟轻咳。   差点忘了情况特殊。   指尖捻了下微醺的耳垂,也低着声回:“那好吧。”   “这才乖嘛。”童年满脸宠溺,“想吃什么,男朋友帮你夹。”   两人的互动亲密无间,尤其是偷偷交流的模样俨然是情侣间的悄悄话,旁人无法插足。   陈烬看了一眼,默不作声,低头吃饭。   陈幼芽心里发堵,明明是想撮合千诗吟和自己哥哥,怎么变成了这样?握着筷子没了下手的食欲。   于是一个好好的四人座,被迫分成了三块。   陈烬独自享受美食,陈幼芽盯着千诗吟和童年,浑身散发出密集的郁气,丝丝蔓延到对面,被千诗吟和童年共同筑起的一层透明爱心防护罩抵挡住,继续旁若无人地秀恩爱。   虽然只是假装的男朋友,但既能赶走情敌又能行使男朋友的权利,可谓是质的飞跃,加之上次偷亲失败,童年很珍惜这次机会,尽情发挥男友力。   “晚上冷,多喝点暖暖身体。”他盛了一碗浓香的鱼汤给她。   千诗吟喝了一口,乳白色的汤汁流淌过而过,给红唇披上了一层润润的水光,Q弹嫩滑。   童年眸光微暗,转而想到这么诱惑的一面可不能给别人瞧见,抽了张纸巾帮千诗吟擦嘴。   嘴上说着喝慢点,实则趁机把口红给擦掉了。   *   一顿饭在千诗吟和童年的各种秀恩爱和陈幼芽的心肌梗塞中艰难地结束。   千诗吟和陈幼芽陈烬告过别,跟着童年一起离开。   陈幼芽望着两人的背影,抓起包包打向陈烬,嫌弃又恨铁不成钢:“亏我还想撮合你和诗吟姐,你倒好,话都不会说一句,要你何用?”   陈烬一脸通透:“她有男朋友了。”   陈幼芽冷哼:“有男朋友怎么了?我又没叫你去抢?何况那种男朋友,指不定是用什么卑鄙的手段上位的,等诗吟姐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我看他怎么办!”   陈烬没再说什么。   他对千诗吟没有那个意思,也没打算找女朋友。   经过陈幼芽的事,他把生活重心从工作转移到了家庭上,想要好好保护妹妹,不再让她受到伤害。   另外,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陈烬看得出来,千诗吟和童年并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真正的姐弟。   因为童年看千诗吟的时候,不是一个弟弟对姐姐的眼神,尽管他藏得很好。而千诗吟并不排斥童年的亲近,甚至会下意识地回应,说明童年在她心里的分量不一般。   这样的两个人,就像是背对背站在镜头前,什么时候面对面了,就会合成一张最美的风景图。   ……   街边,临江。   千诗吟和童年解除了临时的男女朋友关系,沉默地走着,中间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凉凉的空气穿过,激起一阵冷清,让千诗吟有些不习惯。   她搓了搓手臂,双眼搜寻中发现前方有一家奶茶店,想着今晚吃的菜口味大都比较重,侧过脸问:“要不要喝杯奶茶?”   童年没开口。   静默几步,他停在奶茶店外面,鼻腔哼出一声又短又别扭的嗯。   这态度和在菜馆里的截然相反。   千诗吟察觉到不对劲,低呼一声,假装崴脚。   童年当即慌了,一把将人抱起来,轻放到岸边的长椅上,握住脚踝检查。   “没事。”千诗吟抽回来,“有事的是你。”   童年不解:“我能有什么事?”   千诗吟:“你在生气。”   童年:“没有。”   千诗吟:“你有。”   童年哑然。   他确实是生气了。   气有人趁虚而入。   要不是今天有他在解决了,指不定会发展成什么样。   可治标不治本,今天的是解决了,万一哪天再发生了怎么办?   他能解决吗?   不一定。   毕竟他们还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他没那个立场也不可能随时随地跟在她身边。   所以,思来想去之后,童年想到的办法,是事先做好思想工作:“对,我生气了,唯一能哄好的办法是你以后不能随便答应别人的邀约,尤其是居心叵测的,如果推辞不了,就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知道吗?”   千诗吟颇为诧异:“你是因为这个生气?”   童年板起脸:“这很重要。”   今夜无风,岸上的灯光洒在江面上,铺开一层细碎的波光,如繁星点点,跳跃在男人严肃的眸子里,闪烁而真挚。   大概,这就是真正的原因吧。   千诗吟心想道。   不然,她怎么会觉得心头暖融融的,怎么会听到自己笑着说:“遵命。” 第36章 “穿上它们,跟我走。”……   盛氏地产和BK投资的合作在这周达成。   期间, 千诗吟又细致地做了几次暗中的调查,百分百确定了盛秦峰的弱点就是盛轩, 并且证实了盛氏地产内部分歧严重,几个董事都想上位。   她迫不及待地电话联系方泓政,方泓政轻责她不该冒险:“我明白你心里急切,但越是到关键点越急不得。”   “我知道。”千诗吟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有些莽撞了,“可我就想试一试,而且我也不能一直劳烦你,你也有工作和家庭要忙。”   想到年末的各种忙碌和放了寒假天天不省心的女儿, 方泓政叹气。   千诗吟问:“是不是圆圆又搞怪了?”   方泓政律师无奈摇摇头:“都成家里的小太后了。”   千诗吟羡慕,方泓政言归正传:“这次没出什么事是运气好,以后就不一定了,所以绝对不能再有下次。”   得到保证, 方泓政根据千诗吟提供的信息进行分析。   “不久后盛氏地产那些董事应该会有所动作, 到时候我们可以抓住机会, 再利用盛秦峰的弱点得到完整的真相, 顺利的话还可以找到物证。”   ……   事务所还有不少事要忙,说完又叮嘱了一通, 方泓政被老板叫走了。   房间里,千诗吟坐在床上,把手机放到床头柜,拿起旁边的相框, 抚摸和父母的合照。   “爸, 妈, 这次,我们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离那一天不远了。”   她慢慢地汇报着, 指尖一寸寸流连那熟悉而又远去的轮廓。   冰凉的触感传入指尖,似乎重新有了温度。   仅仅是一丝的温度,便足以让她抱在怀里,暂时卸下肩上的重担,笑着阖上眼。   门外。   洗完澡的童年通知了一声,拿着吹风机到客厅吹头发。   吹干又喝了杯水,房门没有任何动静。   童年以为千诗吟没听到,又去叫了一声:“诗吟姐,可以洗澡了。”   依旧没有回应。   童年心下奇怪,难道她出去了?   打开房门进行查看。   房间里没开灯,昏暗一片。   透过窗帘缝钻进来的一缕光亮,童年隐约可见床头躺着一个人,放慢脚步和呼吸,走到床边。   随着距离越近,童年的眼睛也适应了昏暗,能够清楚地看到千诗吟合衣躺着,身下压着被子。   看来这段时间累坏了。   童年拉过被子的一边盖在她身上,收回手的时候,手背擦过一个硬硬的东西。   不想吵醒千诗吟,童年在床边坐下来,拿出手机把屏幕横着对向她,贴近被子的高度,点开手机的照明。   光线在被子上集中成一片小小的光晕,堪堪照亮那处。   是一个长方形的物体。   被千诗吟抱在怀里。   从形状和后背的支架,可以判断出是相框。   眸光微转,童年固定好手机轻轻抽出来,果不其然看到一家三口的合照。   里面的千诗吟比现在要青涩一些,左手抱着爸爸右手抱着妈妈,整个画面洋溢着幸福。   然而这种幸福却被人打碎了。   心疼爬上眼眸,童年对着合照和千诗吟的父母默默在心里做自我介绍,最后郑重地宣誓——   往后余生,我会代替你们好好照顾她。   恭恭敬敬地放回床头柜。   童年半倾下身,拇指拨开千诗吟的碎发摩挲脸颊。   千诗吟动了动,搁在被子上的手机沿着隆起的弧度往下滚到一边。屏幕朝下,照明的光线毫无阻挡地放射出来,映到天花板,笼盖了整张大床。   坏了。   他连忙收回手,转身去找手机。   身后,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了上来,双臂箍住他的腰身,将柔软的曲线依偎在紧实的背脊上。   “别走。”   童年呼吸一窒,全身的细胞都飘起来了。   别走?   是在让自己别走吗?   心里有了肯定的答案。   童年喜不自禁,下一秒听到千诗吟说:“爸,我好想你。”   童年:“……”   他听到了什么?   爸?   她叫他爸?   生平头一遭喜当爹,童年石化了。   短短几秒像是坐了趟过山车,刺激起伏。   偏偏身后的人越抱越紧,还用脸蹭了一下。   童年被刺激过头,机械地转回去。   不可思议的眼神撞入千诗吟刚睡醒的眸子,氤氲着雾蒙蒙的水汽,霎时软化。   “我知道。”他反手将人抱住,轻拍后背安抚。   截然不同的声音回笼了千诗吟虚散的意识,扬起脸来。   与此同时,手机也滚到了床尾。   朦胧的光点浮散在两人之间,迷离了双眼。   不知是谁先开始。   又或者是一起开始。   两颗脑袋越来越近。   近到零点零一米的位置。   千诗吟蓦地停下,指尖用力捏了下童年的脸。   “果然是在做梦。”   童年:“……”   ……   把手机的照明关掉,童年干巴巴留了一句可以洗澡的通知,开门出去。   门关上,房间恢复昏暗。   千诗吟捂住脸,掌心烫乎乎的像贴在烤面包上。   好丢脸。   居然把弟弟错认成爸爸。   活了二十几年,千诗吟第一次觉得这么丢人。   但抱着童年的时候很踏实,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结合这些天的种种异常,千诗吟意识到,自己对童年的感情好像超过了界限,慌得六神无主。   一遍元素周期表背下来,才得以渐渐平复。   只是有些事一旦意识到,便再难消除。   千诗吟无法抑制地想,想自己对童年的感情,甚至在心里问自己——   我喜欢他?   不知道。   千诗吟并不确定自己对童年的感情。   她没有谈过恋爱,喜不喜欢不过是猜测罢了。   可能是错误的,可能是正确的。   也有可能是第一次和除了家人以外的男性一起住,荷尔蒙堆积产生了化学反应。   就像厨房那次。   想到那次,千诗吟脸上的温度又攀升了。   会不会……   “我开玩笑的。”   童年的话适时砸入脑海,冻住了她的遐想,脸上的温度急剧下降。   乱想什么呢。   她狠力敲了下自己的额角。   那又不是真的。   还有假装男朋友也一样,都是不真实的。   况且闺蜜弟不可欺,她比童年大了四岁,是个成熟的人了。   童年呢?   他还只是初入大学的学生,单纯青涩。   这么一想,千诗吟羞愧又惭愧。   他把自己当成姐姐,而自己却对他心怀不轨。   要是他知道了,说不定会被吓到。   ……   考虑到问题的严重性,千诗吟决定避着童年。   恰好年关将至,童年接到家里电话要回去了。   临走前,他恋恋不舍地请求:“可不可以不回去?”   千诗吟心跳滞了一下,那种感觉又冒出来了,差点要答应。   但不可以。   不能再让他留着了,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她努力压下,曲指轻弹童年的额头:“胡闹,赶紧回家,再留你的话,我可要担上拐走大学生的罪名了。”   *   送走童年后不久,云桑市下了一场冰雨,连着下到除夕夜当晚,雨终于停了。   丝丝缕缕的凉意拂过屋檐窗台,催开万家灯火。   冰粉粉:【诗吟姐,除夕快乐!】   千诗吟笑着回:【除夕快乐,最近怎么样?】   冰粉粉:【别问,问就是很沧桑。】   冰粉粉:【[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gif]】   千诗吟:【[加油.gif]】   聊了几句,冰粉粉有事得撤了。   千诗吟退出聊天窗,又收到陈幼芽的邀约。   陈幼芽:【诗吟姐,除夕快乐!】   千诗吟:【除夕快乐。】   陈幼芽:【要不要一起跨年?我和哥哥都在广场这边,可热闹了。】   千诗吟推辞:【春节联欢晚会快开始了,你们玩吧,我就不去了。】   她这么说了,陈幼芽也不好强求。   没过多久,简栗也打来了视频电话。   “当当当当,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千诗吟微笑。   简栗扎心了:“我这么可爱你居然这么对我,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千诗吟微笑不减:“你说呢?有了老公忘了闺蜜的简栗小可爱?”   “咳,那什么,这不是开了工作室比较忙嘛。”简栗露出真诚的小眼神,“我发誓,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女人。”   “嗯,这还差不多。”千诗吟勉为其难地原谅了。   但真要说起来,自从简栗和岑寂北领证后,没有再主动联系的人是千诗吟。   一方面是不想打扰他们,另一方面是忙于调查,以及……   “对了。”简栗差点忘了正事,“我给你发我家的地址,一会儿你过来和来我们一起过年。”   “那怎么好意思。”千诗吟调侃,“你和岑总的狗粮我都吃不下,要是吃全家桶,今晚就该住ICU了。”   这是表面的说辞,实际的原因,两人心照不宣。也正是这个原因,简栗才特地邀请千诗吟,不想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却忘了,以千诗吟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接受。   “好吧。”意识到自己欠考虑了,简栗深表遗憾。   两人结束视频,千诗吟翻了翻界面,并没有童年的消息。   算算时间,距离童年回家过去了好几天。这好几天的时间里,千诗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以防再次乱套。   可今天日子特殊,不发点什么,感觉怪无情的。   于是千诗吟静下心思考,考虑了好几个开场白,最终选择编辑了一句除夕快乐。   既不尴尬也不显得无情。   *   童年在吃年夜饭。   和往年不同,今年多了岑寂北这个准女婿,整个餐厅其乐融融。   相同的是一家四口还是一家四口,童年这个第五口没存在感,说起来有点辛酸。   不过童年早已习惯。   他在意的是千诗吟。   自从回到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这好几天的时间里,他们没有任何交流。   一方面,因为要过年,他每天帮着简女士做家务购买年货,没什么私人时间,还得随身把手机藏在裤兜里,以免暴露。另一方面,离开之前,他感觉千诗吟有点奇怪,像是……故意在避着他?   “想什么呢,快点拿酒。”童父的吩咐在耳边炸开。   童年幡然醒神。   自己又没喝酒,怎么尽想些乱七八糟的。千诗吟没联系他,当然是一样在忙。   伸手把酒拿过来,递给童父。   ……   一餐年夜饭吃出了两极分化的状态。   饭后,简女士心情美妙地收拾餐桌,简栗化身贴心小棉袄,主动帮忙洗碗。   童父则是拉着岑寂北去下象棋,童年默默在一旁观战。   下象棋是童父的业余爱好,每逢过年过节会拉着童年下几盘。如今有了满意的女婿,自然轮到岑寂北身上了。   岑寂北对下棋没什么研究,加之是和岳父下,必须让步。   第一盘,他成功输了。   第二盘,他又输了。   眼看着第三盘也要输了,童年忍不住出声帮忙:“姐夫,你拿错棋了,应该拿炮攻击。”   被童父一巴掌呼了后脑袋:“小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   没看见他正赢得爽吗?   童年闪身躲开:“我这是胳膊肘往内拐。”   童父无法反驳,毕竟都是一家人了,又不好在女婿面前发飙,于是眼不见心不烦,继续下象棋。   场面恢复安静。   岑寂北给了个眼神示意不用帮忙,陪着童父又输了一把。   童年收到,没再开口干预,拿出手机刷朋友圈。   墙上,时钟的指针一分一秒走过,下边,电视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幕式,主持人激情澎湃地念着连珠妙语。   一片喜乐中,简栗洗干净碗从厨房出来,见童年从眼前晃过,问他:“这么晚了,干嘛去?”   “约了人一起跨年。”留下这句,童年换上鞋子,握着手机匆匆出了家门。   *   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场结束。   主持人宣报第一个节目。   千诗吟握着手机,迟迟没等到回复,心里空落落的,有种垂坠感。   也是。   对他而言,她不过是一个姐姐。   一个口头上的姐姐。   哪里能和真正的家人相提并论。   她自嘲一笑,关掉手机扯过毯子盖上,整个身体缩进沙发,看着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喜庆,回想起以前和父母一起看的美好时光。   眼角,一层细细的水光轻微波动。   她快速开合睫毛压了回去,把音量调低,裹紧毯子。   一个人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   千诗吟听着小品,眼皮渐渐发沉。   昏昏欲睡之际,门铃响了。   千诗吟一下清醒,揉揉迷蒙的双眼走到玄关。   “谁……你怎么来了?”寒气扑面而入,千诗吟看着站在门口的童年,问话难掩喜悦。   童年没有回答,而是一步迈进玄关,从鞋柜里挑出一双保暖的棉靴,蹲下身,放到她脚边。   “穿上它们,跟我走。” 第37章 “托尼·童在线为您服务。……   童年是看到除夕快乐的消息, 特意来找千诗吟一起过跨年。   跨年的地点在广场上。   周围人山人海,张灯结彩, 到处都是热闹。   受到感染,千诗吟置身于人潮中,和所有人一起,望着大屏幕进行倒数。   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烟花盛放。   童年凝望着千诗吟脸上同时绽放的笑容,比烟花更绚烂,情不自禁叫了一声一直想叫的:“诗吟。”   千诗吟侧眸:“嗯?”   童年微微而笑, 掩去流露的心迹,笑着送上祝福。   一个最简单也是最诚挚的祝福,希望千诗吟——   “新年快乐。”   *   这个新年快乐的效果非常棒。   千诗吟一夜无梦到天亮,又收到了一堆的新年祝福。   她一一回复, 每个回复都耐心十足地手打。   最后一个回复完, 简栗的祝福姗姗来迟。   一颗大栗子:【happy 牛 year!】   一首千诗吟:【是牛得挺晚的。】   一颗大栗子:【[可怜]人家还不是怕打扰你, 特意掐着点送的。】   一首千诗吟:【嗯, 我懂(意味深长的微笑)】   一颗大栗子:【不,你不懂, 你不知道我昨晚经历了什么[裂开]】   一颗大栗子:【还好有老公安慰我[流泪],然后就不小心起晚了点[害羞]】   一首千诗吟:【[再见]】   ……   谢绝了开年狗粮。   千诗吟起床洗漱,看到童年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   “醒了。”抽空抬了一下眉,他把两碗粥摆到餐桌上, “豆浆还没热好, 再稍微等一下。”   他说完返回厨房, 查看豆浆的热度,千诗吟站在客厅,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 纹丝不转。   脑海中,昨晚的记忆潮水般喷涌而出。   千诗吟摸了摸脸,暖如文火的指尖在腮帮细细滑动,留下清软的笑晕。   原来——   不是梦啊。   她低眸又浅笑一声,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来。   坐等豆浆热好,和童年一起吃早餐。   早餐是豆浆加皮蛋瘦肉粥,简单又营养。   千诗吟喝了口热腾腾的豆浆,又喝了几勺烫乎乎的粥,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她问,“你昨晚出来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和我姐说过了。”童年边吃边回,“而且昨晚姐夫在,都成双成对的,我一个单身狗,留着也是找虐。”   千诗吟咀嚼的动作慢下来:“你想谈恋爱?”   “想。”童年在心里说,想和你谈。   千诗吟冲口而出:“不行。”   童年:“为什么?”   如炬的目光直击千诗吟的眼瞳,她蓦地收缩了下,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懊悔地错开眼。   “我的意思是,你才大一,不用急着谈恋爱。”   童年没表态,目光更盛,似乎在探究这话的真实性。   再这样下去,脸上要起火了,千诗吟赶紧垂头舀了一勺粥,一小口一小口吸。   两片饱满的腮帮随着吸溜的小动作微鼓微缩,像只做了亏心事的小仓鼠。   真可爱。   童年轻悦一笑,按捺住想摸一摸的冲动,收敛目光。   “好,我知道了。”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虽然还没到事实的地步,但能看到她如此难得的一面,现阶段,他已经很知足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人,我一定会抓住。”   “哦。”低低应一声,千诗吟把脸埋进碗里,耳际的发丝一同散落,沾染上点点白粥。   童年细心观察到,抽了张纸巾,指尖挑起发丝勾出来,帮她擦干净。   “怎么不绑起来?”   千诗吟随意捋了捋,含着粥的话语略显含糊:“太长了,有空再去理发店修剪。”   ……   千诗吟的本意是想敷衍过去,哪知童年当了真,主动提出帮忙修剪。   她二话不说要拒绝,童年快了一步,把人按到椅子上,用浴巾当理发围布披在身上,固定好。   “托尼·童在线为您服务。”   “……”   千诗吟的发型是三七分,发质柔软,发际线莹白健康,整体披散下来的弧度特别自然。   童年左右对比了几下,只需要稍微修剪一下略长的两侧碎发,能勾到耳后即可,握住剪刀开始修剪。   过程中,细软浓密的睫毛在手指轻轻刷过,沿着指纹一路痒到心尖。   童年不动声色,弯了弯指骨,把手退到发顶。   指腹摩擦头皮,像是带着火苗,酥酥麻麻的。   不知是不是这种感觉恰到好处,千诗吟没有躲开,而是逐渐沉浸在舒服的包围中,闭上眼。   耳边,童年说过的那句“如果有了喜欢的人,我一定会抓住”自动回荡起来。   千诗吟不受控制地默念一遍,然后又是一遍,心里头浮现出那天假装男女朋友时,他们亲密相贴在一起的画面。   一句诗吟姐将她从美好中拉回现实。   “这样可以吗?”   千诗吟乍然睁开双眼。   闪过白光的眸子触及到童年举起来的镜子,她看都没看里面的自己,胡乱点头,掌心捂住一边的脸颊。   感受到温度有点烧,她默背元素周期表平息,边暗暗警告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他喜欢谁是他的事。   她一个姐姐,能有什么关系。   *   童年的手艺不错。   正好大年初一,千诗吟给他发红包以示嘉奖。童年想了想,推掉红包换成了一个愿望。   愿望到手,千诗吟催他该回去了,他非常听话地回家。   好心情毫不掩饰地暴露在脸上。   所谓乐极容易生悲。   这不,简栗眼尖地发现他脖子上有一根头发,逮住盘问:“夜不归宿,干嘛去了?”   童年爽快回答:“剪头发。”   简栗一脸看傻子一样:“正月剪头死舅舅。”   童年接上:“二月春风似剪刀。”   如此反常,简栗愈发怀疑。   恰巧简女士从书房出来倒水喝,她麻溜地取出头发呈上去。   “妈,你看这根头发,又细又长,昨晚他夜不归宿,明面上跟我说跨年去了,背地里说不定装成托尼老师偷偷勾搭小姑娘去了。”   简女士犀利:“是这样吗?”   童年面不改色:“只是凑巧帮个忙。”   简女士打量,绕着童年转。   童年头皮发麻,懊恼不该得意忘形,没清理干净就回来。   就在他快要绷不住露馅时,简女士双掌一拍:“有了,新文男女主就在理发店来一场独特的邂逅,男主帮亲戚看店,女主误以为男主是理发师,让男主剪头发,剪成了一个狗啃刘海,然后新学期开学发现是一个班的同学,从此开启相爱相杀模式,完美!”   童年:“……”   简栗:“……”   *   简女士是昨晚决定开始在绿江写文的,一大早起来便活力十足地关在书房想新文的设定。   童年带回来的这根头发,给了她充沛的灵感,火急火燎地回到书房。   留下姐弟俩四眼懵逼。   但不管怎么样,这次算是顺利逃过一劫。   童年虚惊一场,大年初二跟随全家去走访亲戚,拜访未来姐夫一家。   而大年初三,是情人节。   全家五口人,一对老夫老妻,一对领了证只差婚礼的新晋夫妻,全部外出过节。   留下童年一个单身狗,弱小可怜又孤独,哭唧唧地找千诗吟卖惨。   一段小童年:【诗吟姐,我不想待在家里了[流泪][流泪][流泪]】   一首千吟诗:【怎么了?】   一段小童年:【今天情人节,他们全部成双成对去庆祝了[流泪]】   千诗吟都不知道情人节到了,童年这么一提,她翻了翻日历,看到日期下面确实标注了情人节的小字:【[摸头]既然是过节,那也没办法。】   一段小童年:【可是出去前他们还故意在我面前秀恩爱,欺负我没人爱,太过分了[睁着眼流泪]】   一首千吟诗:【啊……这……】   一段小童年:【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X﹏X】   一段小童年:【我怎么这么可怜,可怜没人爱TAT】   一段小童年:【[泪眼汪汪.gif]】   一首千吟诗:【呃……】   一首千吟诗:【这两天好像有庙会,要不一会儿,我带你去,逛逛?】   一段小童年:【好!】   ……   卖惨成功,童年容光焕发,麻溜地赶往千诗吟家。   两人在公寓楼下碰到面,千诗吟被他的速度惊了一下,又看到他拿出一个包装袋。   袋子里装着童年在路上买的同款针织帽和口罩。   一方面是情侣款,另一方面如果不凑巧碰到了简女士童父或者简栗和岑寂北,不容易被发现。   当然这是不能说出来的,童年随口编了个人多天冷的理由,拿出针织帽撑开。   “我帮你戴。”   不知为何,明明前天刚见过,千诗吟却有种分别很久的感觉。   双眸不由自主地凝视近在眼前的脸庞。   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却是第一次注意到童年的颜值。   和简栗有几分相似。   但轮廓更加坚毅。   阳光流淌在他脸上,美好得如同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没有半分瑕疵。   此时那细软如翼的睫毛敛着,画出一片专注的阴影,举手投足间,把一件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变成了很重要的事。   就好像自己是一件珍宝,被他捧在手里精心呵护。   这种感觉过于美妙,千诗吟恍了神,嘴里难以自禁地吐出一声呢喃:“年年。”   “嗯?”童年抬眸,清亮的音线调低了一度,听起来像舒缓的钢琴曲,“弄疼你了?”   没有。   千诗吟垂眸摇头,无声地错开对视。   心口却是沉甸甸的。   此情此景,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对童年的感情快要控制不住满出来了。   她贪恋这种温暖,又害怕一旦被发现就会失去,心里矛盾纠结。   最后是私心占了上风。   只要不越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变质。 第38章 2Mg+O?==点燃==……   云桑市的庙会每年一度。   会上有来自本地外地的特产小吃和各式各样的活动, 年味相当浓厚。   其中有一种是属于不少九零后记忆中的独特小吃——糖画。   千诗吟很喜欢糖画,尤其喜欢那种画出来的过程, 栩栩如生。公z号:半#夏%甜*酥   小时候,每每跟随父母来逛庙会,她总是会在旁边看师傅把糖画画出来,再拿在手里慢慢地吃掉。   这一次,没有了父母在身边,她依然被糖画所吸引。   露在外面的眸子看着师傅巧手制作,逐渐陷入悠长的怀念。   “你喜欢什么图案?”耳边, 童年的声音响起,将她拉了回来。   千诗吟眨了眨眼,恢复清明的视网中,是童年举着画具的样子:“我来帮你画。”   听到这话, 千诗吟的心里软成一片, 但糖画是需要一定技巧的, 她有点担心:“你……会吗?”   童年拍拍胸脯打包票:“保证让你满意。”   他这么有自信, 千诗吟也没质疑,说了一个相对简单的, 绕到他身后,微弯下腰,专注地看着他像模像样地拿起画具浇来浇去,结果——   “这是什么?”千诗吟指着那一团看不出形状的成品问道。   童年脸不红心不跳, 正儿八经地胡说:“这是印象派糖画。”   “……”   千诗吟捂嘴, 唇缝漏出一声清脆的笑音, 配合地叫了一声:“童大师。”   童大师正正身形:“不过这个有点抽象,我再重新画一个更好的。”   “不用了。”千诗吟没有拆穿他,向师傅买下这块印象派糖画, 拉下口罩尝了一口。   浓郁的糖香融化在舌尖,丝丝沁入心喉,和小时候吃过的那些相比,格外甘甜。   ……   情人节赶上大过年的机会不算多。   是以,不少情侣抛弃了电影院的贺岁大片,选择了庙会。   简栗和岑寂北就是不少情侣中的一对。   手挽着手,边逛边有说有笑。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擦过眼尾。   简栗敛住笑停下来,回头看过去。   “怎么了?”岑寂北跟着停下,简栗眯起双眼,“我好像看到了诗吟……她身边的人……是我弟?”   她的话音不太确定,岑寂北帮忙掩护:“他不是在家?”   简栗想想也是,再看那两个身影,已经淹没在人海中,应该是自己眼花了。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怎么可能走在一起。   不过还是发消息问童年在哪。   童年跟着千诗吟进了一家糕点铺,收到消息提示,他半点不心虚,谎称自己在家。   简栗这下完全确信自己眼花了:【差点忘了今天是情人节,单身狗不配拥有姓名:)】   不配拥有姓名的单身狗小朋友笑了。   千诗吟侧目过来,他恢复正常,不留痕迹地收起手机,接过打包好的糕点:“接下来去哪?”   庙会的长街尽头坐落着一家寺庙。   在整个云桑市内颇有名声。   放在以前,千诗吟是不信什么神佛的,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她心里没了底,对寺庙这样神圣的地方,多了一种期望。   寺庙的香火旺盛。   童年跟着千诗吟一起,口罩拉到下巴,双手合十,虔诚地磕拜,又在大堂外边求了签。   两支签都是心想事成。   但意义不同。   千诗吟想的是一切都会顺利,包括对童年的感情。等他有了喜欢的人或者自己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应该就会消散。   童年则是看着千诗吟的侧脸,希望她心想事成,到时候一切顺利,就能光明正大拥有她。   *   事实证明,双倍的心想事成效果极佳。   春节假期结束不久,盛氏地产因私自开发私人地皮,董事长被董事会推出去调查。   终于等到这个时机,方泓政密切关注盛氏地产的动态,得知盛秦峰要找律师打官司,自荐商谈。   盛秦峰是被几个董事和秘书联合下套,签了一份假合同。   方泓政听了来龙去脉,许下承诺:“盛总放心,我一定会帮您查清。”   刻意停顿了一秒,他语气骤变:“前提是,您能告诉我,那天晚上您儿子造成的那场车祸背后,全部的真相。”   盛秦峰猛地一惊,很快否认。   中间那短短一下的变化,没有躲过方泓政那双善于观察的律师眼。   盛秦峰是个久居上位的领导者,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沉稳理智。   这是方泓政的第一印象。   像这次,被自己人联手陷害,他虽身在看守所,但依旧能沉着冷静的和律师交谈。   要不是知道他是盛轩的父亲,方泓政会非常钦佩。   可笑的是,他就是盛轩的父亲。   一个能左右车祸的幕后黑手。   有这层认知在,方泓政自然要牢牢掌握主动权:“现在盛氏地产处在风口浪尖,你在这里多待一天,你儿子就危险一天,况且以他的性格,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件,没有了你的庇护,可不会再那么幸运了。”   盛秦峰犹豫,方泓政轻扶眼镜,不缓不急地推进分析:“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承认错误,错上加错,与其一直藏着掖着,不如主动承认错误,可以从轻处理,不然事情被爆出来,就算你能出去,以你公司那些董事的野心,你的公司估计早已被被蚕食鲸吞,到时候你儿子……”   看盛秦峰陷入沉思,方泓政见好就收:“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   ……   “我爸是冤枉的,赶紧放了他!”   外边,一个男声扯着嗓子怒喊。   方泓政提着公文包出来,定睛一看,是盛轩被看守所的警卫强行拦住,满脸焦急。   处理过大大小小的事件,见过形形色色的委托人,方泓政从没投入过过多的情感,避免共情而产生错误的判断。此时此刻,他却希望,警卫能狠狠揍盛轩一顿,以泄他的心头之愤。   当然了,这也仅限于希望。   再怎么希望,他也不会做冲动的事,只抬起手扶了扶眼镜,镜片散发的冷光滤过眼底的嘲讽,径自离开。   *   “怎么样了?”   公寓房间里,千诗吟收到方泓政的电话,双手握紧手机。   方泓政说很有把握,让她耐心等待,她松着气应下,又听到方泓政强调没有他的许可不能自行去找盛秦峰。   “好,我知道了。”千诗吟无奈扶额。   其实决定去盛氏地产打探消息,她是抱了孤注一掷的心态,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童年的加入让计划顺利许多。   而现在,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好消息,她放下手机端坐在床上,望了会儿窗外湛蓝的天空,起身走到书房门口。   自从父母出了车祸,千诗吟没有再踏进过书房。   因为她怕。   怕进去会勾起过往的回忆,怕进去会出不来,更怕自己无颜面对。   所以不到必要时刻,她绝不会打开。   好在一切如愿顺利。   千诗吟握住门把手,深吸一口气为自己积蓄能量,轻轻一转,打开了尘封许久的书房。   随着房门一点点开启,那些尘封的回忆也疯狂涌出来,幻化成淡淡的虚影播放在眼前。   忙碌的。   认真的。   回答问题的。   批改作业的。   甚至是吵嘴的。   一帧帧,一幅幅,全是自己和父母的点点滴滴。   受不了这样的冲击,千诗吟转身捂住胸口,一手撑住门框,低低地喘息。   再转回去时,千父站在书桌前,笑着指向书架。   “嗯,我会的。”哽咽一声,千诗吟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走进书房。   里面有千父留下来的相关法律书籍。   千诗吟一一找出来,为心中可期的开庭做准备。   ……   不知不觉中,夜色挤走了橙红的云霞,带着满天星光洒下一片墨蓝。   童年拉着行李箱敲门,没得到回应,以为千诗吟不在家,拿出备用钥匙。   客厅一片漆黑,只有走廊尽头漏出一丝光亮。   童年心想原来在家,开灯换上棉拖,拉着行李箱往里走。   走到卫生间时,四轮滚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童年望着微开的门缝,满眼染上了不可思议。   书房?   书房怎么会开了?   她怎么会在书房???   一连串的问号砸下来,童年松开拉着行李箱的手,踱步过去。   透过门缝,房内的画面清晰可见——   千诗吟坐在书桌后面,静心翻看着什么。   她的手边,是一叠堆高的书籍,本本都很厚。   童年疑惑什么样的书需要看那么多,手抬起来摸住下巴思考的时候,手肘不小心撞到了门板。   咚——   长长的一声,听起来像寺庙撞钟的低音版。   童年暗道糟糕,双手快速把住门板,然而千诗吟已从书海中抬了起来。   四目在半空交错。   千诗吟一眨不眨,童年干笑一声,解释道:“明天要开学了,我过来看看。”   里面的人还是没动。   尴尬在安静中蔓延。   蔓延了好一会儿,千诗吟像是才反应过来,鼻腔嗯一声,重新低回头。   成功拯救了童年尴尬得快要抠出一堵墙的脚掌。   他放开门板,如获缓刑地走进书房。   视野变大的同时,满屋子的藏书冲入眼球。   这么多?   他忍不住在心里惊叹。   脸凑到书架前,扫了一下几个封面。   都是和法律相关的。   脑海中,千诗吟曾经说过的话浮了出来。   他猜测着问:“怎么会有这么多法律书籍?”   千诗吟没有抬头:“我爸以前是法律系教授。”   怪不得。   童年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她说这里有重要资料,原来就是这些。   又冒出一个问号。   “叔叔是在本地大学当的教授吗?”   “嗯。”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学法律呢?”   千诗吟翻书的手顿住。   为什么?   大概是天意弄人吧,让她对法律不感兴趣。   若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无论如何也要逼自己学法律。   然而为时已晚。   千诗吟知道她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只能垂下眼帘,任由满腔的悔恨爬上眼眸。   “看我这问的什么笨话。”自知失言,童年重重拍了一下脑门,“当然是因为你喜欢化学,叔叔阿姨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支持你的选择。”   千诗吟心中微动,轻颤着掀起眼帘:“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童年看着她,“不过话说回来,女生喜欢化学的挺少见。”   千诗吟想了想:“也不算少,我的化学老师有好几个都是女的。”   童年点点头:“我高中的化学老师也是,但是她真的超级恐怖,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每次上课都要叫人上去默写化学方程式,害得我有段时间做梦都在背化学方程式。”   他做了个心有余悸的抖身动作,千诗吟被戳中笑点,轻咳着笑了出来。   笑容覆盖了残留在脸上的负面情绪,童年安下心,走到书桌前:“诗吟姐你化学这么好,应该不怕默写化学方程式吧?”   千诗吟:“不怕。”   童年笑了:“那你能写一个给我看看吗?很久没接触,我忘记化学方程式长什么样了。”   这点小事,千诗吟自然不会不答应。   她从抽屉里拿出纸笔:“你想我写哪个?”   童年思索一小会儿,双手撑住桌面:“就写镁氧化的方程式吧。”   “好。”千诗吟提笔开始写。   g+O==点燃==2MgO   最后一笔落下。   头顶飘来一声低柔的叫唤。   “诗吟。”   千诗吟抬头,不期然撞入一双深邃的眼眸,乌润润的,是熟悉的黑白分明,眸底深处却嵌着两团细小的漩涡,释放出缠绵的魔力,仿佛要把人吸进去。   她怔了一瞬,又听到他问:“你知道镁为什么会氧化吗?”   如此简单的问题,千诗吟怎么会不知道。   可不知是不是受了蛊惑的关系,她的声带脱离控制进行自动调节,出口的话变成了:“为什么?”   “因为你的美偷走了我的呼吸。”   轰——   这答案犹如催化剂,点燃了这场化学反应。   熊熊火光剧烈燃烧,将千诗吟的大脑炸成空白。   趁热打铁,童年咧开嘴。   暖黄的灯光顺着发梢倾泻下来,冲散了那双深眸里暗藏的克制,露出一泓的清润晶亮,满满的只倒映出她一个人。   “所以我的新年愿望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第39章 翻车了   表白过后, 童年特意回了学校,留给千诗吟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想清楚再给答复。   千诗吟直愣愣坐在原位,眼珠都没转一下。愣到手里的笔滑落在纸上,发出啪嗒的一声响,她才慢慢冷却下来,丢失的理智跟着回笼。   因为你的美偷走了我的呼吸?   这是他刚才说的?   没错。   是他说的。   那后面呢?   他说了什么?   他说想和我在一起。   所以——   他喜欢我?   也就是说,他喜欢的人,是我?   是我。   就是我!   一个名叫千诗吟的我!   理出这个结论, 她豁然开朗,原来不是自己一厢情愿,而是两情相悦,双手激动地捧住脸。   方程式跃然入眼, 她又想起那句你的美偷走了我的呼吸, 反复咀嚼, 眼角眉梢以及唇边的愉悦怎么都压不下去。   最后更是按捺不住, 把纸翻了个面,默写元素周期表。   *   其实童年本来没打算这么快表白的, 但看千诗吟那么难过的样子,不忍心再让她孤单一人。   再者,盛氏地产那步棋开始生效了,基于这点推算, 他觉得应该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于是提前表白了。   当晚, 回到宿舍没多久,童年便收到了千诗吟的回复。   是一句新年愿望加一张图。   图中是一个完整的元素周期表,纯然的手写体, 工整漂亮。相比之下,外圈的几个角点连接起来形成的爱心歪歪扭扭的,不是一般的粗糙,像是故意破坏美感。   童年却是一眼读懂了其中别出心裁的内涵,脑中更是描绘出千诗吟第一次表达心意而流露的那种略显笨拙的画面。   那画面过于美妙,童年的嘴角不受控制,如扑棱扑棱的翅膀般欢快抖动,把对面的小朋友吓了一大跳。   “你想干嘛?”   放假前的那一笑涌上心头,刘琅毛骨悚然,嗖的一下蹿进被窝里紧紧裹住自己。   童年轻飘飘砸下一颗炸弹:“我和诗吟在一起了。”   他一脸懵逼,连带着方丈和卜夏克也错愕地聚焦过来。   宿舍真空两秒。   下一秒,嘭的一声,卜夏克手里的课本落在了地上,方丈一脚踩空,从床边的爬梯上滑了下来。   刘琅更是从被窝里跳出来,半个身子趴过书桌,凑近童年:“你说什么?!”   童年慢悠悠放下手机,背靠着椅子,一副闲适慵懒的姿态:“过两天请你们吃饭。”   “啊哈哈哈哈哈。”刘琅直腰大笑,“我说你怎么过了一个寒假笑得那么风骚,原来是成功追到手了。”   方丈阿弥陀佛,撑着摔疼的身体站起来:“恭喜施主得偿所愿。”   “所以啊,这种喜事还等什么这两天,直接明天不香吗?”卜夏克无缝衔接。   “对对对,明天白天有课,就明晚好了,地点我们来选。”   “浮云阁怎么样?”   “我赞成!”   三人火速达成一致,亮着眼齐刷刷征求童年的赞同。   童年大手一挥,壕气拍板:“准了。”   *   浮云阁的包厢提供预订服务。   童年提前预订好,次日傍晚携千诗吟一同过去。   浮云阁是云桑市有名的特色餐厅,千诗吟走在童年身侧,边走边打量走廊上别具一格的装修,心里疑惑童年怎么会选这么贵的地方。   她转眸开口,嘴里的问话在看到他笑得那么开心,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后,化成一股甜滋滋的蜜液没入心间。   好吧。   反正就这么一次。   到时候钱不够可以自己垫上。   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童年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今天精心打扮过。   脸上化了一个亲和的妆容,长发扎成清爽的高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明媚不失温婉。   醋意霎那间喷涌而出,童年酸溜溜地发问:“怎么打扮得这么好看?”   千诗吟笑得温柔:“去见你的室友自然不能太随便。”   童年轻哼:“那也不用这么隆重。”   千诗吟:“不隆重一点怎么好意思让你拿出手。”   她这样说,童年心里可算是舒坦了,推开包厢的门。   里边,刘琅三人早已翘首等候   看到千诗吟进来,集体起立,齐声喊诗吟姐好。   千诗吟回了句你们好,挨着童年落座。   简单介绍了一遍三个室友,童年翻开菜单。   三位数的标价砸入眼中,他突然想起自己的人设,心惊偷瞄千诗吟。   嗯?   千诗吟侧目过来,面色如常。   童年微笑掩饰,心想她应该没有注意,反正来都来了,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解决。   ……   有壕气的准许在先,刘琅三人丝毫不客气,点了一桌子菜,还点了酒。   饭桌上气氛融洽。   童年给千诗吟夹菜,刘琅三人埋头吃菜。   安安静静的样子和千诗吟预想得不太一样。   怎么都没问题要问?   还是说他们早就知道她这个人了?   走廊上的那种感觉又冒出来了。   千诗吟疑惑不已。   转念想想,刘琅在酒吧兼职过,知道自己并不奇怪,再加上之前为了让童年和他们缓和关系,她做过几次酱菜让他带回宿舍,随口提一句的话,是很容易的。   而且这样也挺好的。   能说明童年和他们的关系缓和得不错。   越想越觉得是,千诗吟轻笑了一声。   很轻的一声,在安静的包厢里犹如一个开关,开启了重头戏。   “在想什么?”童年笑眼弯弯地问,他旁边的三人组竖起耳朵。   千诗吟轻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你们关系变好,有点欣慰。”   童年笑眼一僵。   三人组满头雾水。   面面相觑过后,刘琅挠头问:“诗吟姐,你在说我们吗?”   “嗯,”千诗吟说,“上学期你们关系不是不太好吗?所以我就做了酱菜让年年带给你们。”   刘琅更蒙了:“酱菜?酱鸡杂吗?”   千诗吟略略点头。   刘琅瞬间撂筷子:“好啊!原来那盒酱鸡杂是诗吟姐做给我们的,你倒好,一个人独吞,还当着我的面故意上演吃播!”   这发展出乎意料,千诗吟讶异地转向童年。   童年坐着没动,僵滞的笑眼出现了细微的褶皱。   气氛逐渐变味。   再加上酒精作用,刘琅拍桌而起,把上学期受过的一股脑倒了出来。   卜夏克方丈拉住他,拼命用眼神示意,他一把挥开,越说越嗨。   从蓄谋兼职到装白莲花,再到两千的鞋子,骗他去追冰粉粉。   说得脖子都红了起来。   最后抱住酒瓶痛哭流涕:“我这么帅一个大帅哥,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我真的太难了呜呜呜……”   痛哭声充斥整个包厢。   每呜一声,童年心里就忐忑一分。   哭到打嗝,卜夏克和方丈看准时机,一人抽掉刘琅手里的酒瓶,一人捂住他的嘴。   “不好意思,诗吟姐,他喝多了,我们先带他去醒醒酒。”   千诗吟没说话,一张脸淡然如水,辨不出喜怒。   保持这种状态到请客结束,千诗吟主动结了账,径自离开。   童年心里重重一咯噔,跟着她一路解释道歉。   临到公寓门口,却撞上简栗满含惊愕和质问的眼神。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第40章 童·替身·男小三·年……   五分钟后。   一场严肃的庭审在客厅展开。   犯人:童年。   主审官:简栗。   陪审人员:千诗吟。   首先陈述案情。   主审官简栗因其老公岑寂北出差, 惦念着好久没见的闺蜜千诗吟,特地过来陪几天, 结果在门口撞破了童年纠缠千诗吟,由此得知了他借着兼职的名义所做的一系列事件。   其行为不是一般的恶劣。   主审官简栗经过全方面的了解,拿着遥控器,手臂高高扬起。   啪——   狠厉的一下。   遥控器急速坠落,冲击到沙发垫上,再弹起来,三百六十度旋转, 最后自由落体,摔了个屁股朝天。   “臭小子!”她劈头盖脸骂下来,“居然敢趁我不在的时候抢我的女人,能耐了啊!”   能耐的童年老实巴交地跪在地上, 不敢吱声。   会变成今天的局面, 他并没有想过。   他想的是, 等他和千诗吟的感情稳定下来, 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她坦白,如果运气好的话, 说不定能感动到她,免除责罚。   然而预想有多么美好,事实便有多么现实。   童年不仅翻车了,还连着翻车, 懊恼地垂下脑袋, 承受简栗的怒火。   “还敢低头!我打你了吗?啊?”   “就你这样需要装白莲花?我看本身就是好大一朵白莲花!”   急火攻心之下, 简栗气都不顺了。   千诗吟帮她倒了杯水,她牛饮而下,握着空水杯重重拍在茶几上。   “不是很能耐?这会儿怎么一声不吭了?心虚了?那做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抢我女人会有什么后果?!”   语速极快的一大段话, 喷出几滴唾沫星子,飞溅到童年脸上。   他微抽着眼角抹掉,垂下去的脑袋终是忍不住昂起来,回了句嘴:“你不也抢了我的偶像?”   而且她是我的女人,不是你的这句没有说出来,就被简栗的盛怒打断:“这么说你是为了气我抢了你的偶像才故意接近诗吟的?渣男!”   童年立马否定:“我没有。”   简栗哪里会信,呼着气的嗓音都拔高了八度:“还敢狡辩,我看你这么多年书都白读了,今天我就代表简女士好好教育你!”   童年默然,露出可怜巴拉的表情求助千诗吟。   千诗吟眼睫微动,拉住简栗:“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没错!   童年激动着偷乐。   诗吟果然是喜欢我的,舍不得看我被教育。   他眨巴眨巴眼增加可怜程度,然后在满眼含情和期待中看到千诗吟嫣然一笑:“他是深藏不露。”   “……”   *   庭审结束。   深藏不露的童年小朋友被宣判罪大恶极,剥夺了靠近千诗吟的权利。   比如吃饭夹菜给千诗吟,简栗截胡,进厨房帮千诗吟洗碗想制造短暂的二人世界,被简栗抢走,扔下一水槽的碗,看电视坐沙发上被简栗挡在中间。   一整天下来,童年怨念不已,晚上睡觉前又被简栗使唤着打扫房间。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手脚这么慢是想拖延时间等诗吟洗完澡回来?想得美去吧!她只跟我睡。”   童年沉不住气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告诉姐夫?”   简栗笑眯眯威胁:“行啊,看来你想我在诗吟面前说你坏话。”   童年:“……”   算你狠。   “哦对了。”简栗翘起二郎腿坐下,“你知道之前诗吟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答应让你住进来吗?因为我刚搬走,不习惯。”   她轻吹指甲:“所以她把你当成了我的替身。”   童·替身·年:“……”   ……   为了千诗吟,童年努力忍下简栗的疯狂扎心。   简栗和千诗吟一起睡,他抱着被子孤零零缩成一团。   简栗和千诗吟购物,他负责付款和提购物袋,尽职尽责当好一个工具人。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一起购物,简栗和千诗吟一口气将整个商场逛了一遍。   商场遍布着好几家奶茶店,简栗选了一家人流量相对较少的,和千诗吟找了空位坐下歇脚,吩咐童年去买奶茶。   一杯买回来,简栗拆开两根吸管,一根一边插好,和千诗吟甜蜜共喝一杯。   边喝边冲童年瞥眉。   童年敢怨不敢言,自己也拿了根吸管插进去,一口气喝光。   咕噜噜的一下,千诗吟和简栗不约而同地看他,旁边是一位小姑娘天真的嗓音。   “妈妈,这里有个男小三抢两位姐姐的奶茶。”   童·男小三·年:“……”   “噗——”简栗笑喷了,原本想发出来的质问烟消云散。   千诗吟敛下眼睫,盖过眼里盎然的笑意。   小姑娘的妈妈道歉,简栗摆摆手:“没关系,童言无忌。”   又转向童年:“你说对不对?童年小朋友?”   童年小朋友强行挤出一个笑:“对。”微拧的眉毛一抖一抖的,“刚才太渴了没忍住,我再去买两杯。”   又买了两杯回来。   简栗笑眸盈盈:“跟了半天你也辛苦了,这两杯你喝吧。”   童年不喜欢喝奶茶,两杯一升的量喝下去,会腻死。但不喝又不行,于是决定路上偷偷扔掉。   看出他的如意算盘,简栗“贴心”地打开:“瞧你,满头大汗的,赶紧喝吧,等你喝完休息够了,我们再走。”   ……   两大杯奶茶下肚,童年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喝奶茶,撑着发胀的肚子坐上公交车。   车上人不多。   简栗和千诗吟坐在前排,一人听一只耳机。   童年瘫坐在后面,一肚子的奶茶酸成醋浪,不停翻滚。   可恶。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他说什么都不会答应装白莲花那什么破意见。   却忘了没有这个破意见,他可能连人都追不到。   不管怎么样,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童年再早知道也没有用,盯着那两根不顺眼的耳机线,伸出贼爪,悄悄往下拉。   耳机滑出耳朵,简栗奇了怪了,回过头看。   见童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她嘀咕一句,重新把耳机塞回去。   伪装成功,童年试探着掀开一只眼皮。确定安全,又慢溜溜掀开另一只,贼爪再次偷偷伸出去。   伸到两个座位中间时,简栗毫无征兆地回头,童年陡然一震,贼爪急转向下,握住了椅背。   “有点颠簸。”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简栗识破真相,皮笑肉不笑地拿起旁边座位上的购物袋,全部挂到他手臂上,重重拍了拍。   “嗯,很稳。”   “姐姐再也不用担心我会颠簸了。”   *   一路被整得够呛,童年身心俱损,晚上睡觉没能睡好,甚至做了个噩梦。   梦到千诗吟一脸冷漠地说分手。   惊醒后,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艰难地爬起来,跟随鼻尖嗅到的香气,来到厨房外边。   厨房里,千诗吟正在做早餐,手里拿着锅铲翻炒小菜,简栗帮忙煮粥。   注意到围裙松了,千诗吟炒着菜说:“栗子,帮我紧一下围裙。”   简栗应声,微弯下腰,两手帮忙系紧,默契的配合自然流露出无间的亲密。   “好了。”轻松完成,简栗转过头,发现童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眼神幽怨得跟熊猫似的,吓一大跳,手不慎挥到煮粥的砂锅上,烫出一声惊呼。   千诗吟立即关火放下锅铲,握住她的手,查看到手背红了一片。   哗啦——   水流从水龙头里湍急而下。   千诗吟把简栗的伤口放过去冲洗,童年吃味,小声嘟囔:“不就烫了一下,至于么?”   简栗缩了下手,千诗吟关切道:“痛不痛?”   “痛。”简栗拖着调子喊疼,眼睛瞟着童年,“我皮薄肉嫩,不经烫,不像有的人,皮糙肉厚,脸皮更比城墙厚,拿去油锅里炸也坏不了。”   ……   因为简栗受伤,吃过早饭,千诗吟一个人收拾好餐桌,去洗衣服。   童年趁空缠上简栗,简栗不搭理,他拉住她没伤到的那只手:“我们谈谈。”   简栗抽开,拍拍袖子坐到沙发上,高贵冷艳地撇清关系:“我是有老公的人,别动手动脚。”   童年求饶,蹲着降低姿态:“姐。”   长这么大,这是童年第一次在简栗面前服软。   简栗无比享受:“再叫点好听的。”   童年听话地叫,边叫边观察简栗的神色:“亲爱的姐姐,全世界最好的姐姐,全世界只有姐姐配得上姐夫。”   语不间断地说了一堆,简栗飘飘然地闭眼享受,童年趁势认错:“之前是我不对,但我是真心喜欢诗吟的。”   “哦?”简栗睁开眼眸,眸中平静无波,语调听不出情绪。   童年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岑寂北,挺直腰板,为自己增加有利的砝码:“肥水不流外人田,诗吟和我在一起,知根知底的,总比便宜其他男人要强。”   简栗眉一挑:“你是男人吗?”   童年想说是,话到喉咙又想起来自己还没成年,噎住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简栗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笑话他。   “你就是个弟弟。” 第41章 “我可以吻你……一下下吗……   虐了童年几天, 岑寂北出差归来。   简栗不得不收拾收拾撤离。   临走前特意叮嘱千诗吟。   童年离成年还有半个月,千万不能□□祖国的小草。   回到家, 简栗告诉岑寂北童年和千诗吟的事,谁知岑寂北说已经知道了,气得她扑过去捶打。   “好啊,你们俩狼狈为奸。”   岑寂北顺势抱住:“他是你弟弟,他求我,我怎么能不帮忙。”   “歪理!”简栗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那娇纵的模样, 和在一起前疏远他,甚至想推给别人的时候相比,越发有小女人的味道了。   是他一手宠出来的。   岑寂北满脸纵容,身下被她乱动的大腿摩擦出反应, 一把抱起来, 大步走向卧室。   简栗惊呼, 本能地搂住岑寂北的脖子:“你干嘛?”   岑寂北低低笑了一声, 磁性的音线没入幽暗的卧室,浮着沙质的微哑:“既然你不想听, 那我们就换个方式好好‘聊聊’。”   *   简栗走了,童年总算得以喘息,试着和千诗吟沟通。   千诗吟不冷不热,看似和往常一样, 每当童年想解释, 总会抽身离开。   周六, 晴空万里。   童年约千诗吟去游乐园。   进了园里,童年借口上厕所离开,千诗吟在长椅上等了几分钟, 没等到人来,索性自己先走走。   游乐园是很多人童年回忆中的一部分。   不包括千诗吟。   一是性格使然,她对游乐园这一类的娱乐场所不感兴趣,二是父母工作的原因,很少有机会全家出去游玩。   按照这样来说,这应该算是千诗吟第一次来游乐园。   和电视网络上能看到的那些游乐园差不多。   有各种娱乐设施,拿着气球奔跑的小孩,陪孩子出来的家长,吃着冰淇淋的情侣等等。   到处是欢乐的氛围。   受到感染,千诗吟的步调变得轻快起来,一边走一边往四周观望,寻思着要不要去玩一下。   正思考着,肩膀上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   千诗吟顿步往后转,撞入眼中的是一张白兔脸。   脸型硕大,表情呆萌。   应该是工作人员扮成的人形大玩偶。   她莞尔:“你好。”   大白兔挥挥手表示回应,又朝她招招手。   “要我跟你走?”千诗吟指指自己。   大白兔点点脑袋。   “好吧。”   正好她缺个导游,至于童年,有手机可以联系,不用怕找不到。   说来有点奇怪,千诗吟是不会随便接受搭讪的,更别说跟一个陌生人走。可不知为什么,第一眼见到这只大白兔,她就有种亲近的感觉。   特别是在大白兔带着她玩了过山车扎气球等几项娱乐设施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并且每玩一项,大白兔都是在外边默默看着,除了扔飞镖。   心里有了猜测,千诗吟从旋转木马中出来,跟着大白兔路过一出僻静的地方,停下脚步。   “童年?”   试探的一声,滞住了大白兔,胖乎乎的身体定格成行走的姿势,纹丝不动,让千诗吟得以完全肯定。   “童年。”   童·大白兔·年笨重地转过身体,摘下头套。原本干燥的黑发乱成杂草,汗水密布在闷红的脸上,像是被雨水冲刷过。   “你怎么知道是我?”   千诗吟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帮忙擦拭,不答反问:“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目的被看穿,童年低下额头,诚心诚意认错:“对不起,不该骗你。”   其实千诗吟没那么生气,真正生气也只是一时而已,毕竟任谁对一个人深信不疑,突然有一天被告知是假的,都会生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千诗吟才会默许简栗的做法,惩罚童年,晾一晾他。   没想到童年会特意花心思道歉。   额前湿漉漉的碎发垂下来,软软的,乖顺服帖。   捉弄的心思萌生而出,千诗吟捏捏他滑嫩的脸:“想要我原谅你?”   童年颔首,千诗吟说:“想得美。”   童年傻眼。   眼眶撑大,触到汗湿的碎发上,弯曲的端正的五官。   模样滑稽又蠢萌。   “噗嗤——”忍不住的,千诗吟直接笑了出来。   胸腔震颤,眼尾都飘着肆意。   微微弓起的身形非但没有减弱她的气质,反而在笑靥的衬托下增添了鲜活感,轻轻一碰便触手可及。   这一天云桑市刚好入春,偌大的游乐园沐浴在初春的晴空下,欢悦中多了几分可爱。   却不及童年眼里的千诗吟。   认识这么久,偷偷喜欢了这么久,这是童年第一次看到千诗吟笑得这样开心,一时间全身的细胞都映上了她的身影,就那么傻傻地看着,眼珠都不舍得转一下。   身后,一对母女走过。   女孩问:“妈妈,这位姐姐为什么要笑?”   妈妈说:“是哥哥特意哄姐姐高兴。”   千诗吟这才止住笑,曲指轻点童年的鼻尖:“逗你的,以后还敢吗?”   “不敢了。”正了正姿态,童年信誓旦旦竖起手掌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   破冰成功。   童年带着千诗吟漫步吊桥,左手捧着一杯奶茶。   奶茶是温的,童年走几步喂千诗吟一口,自己再喝一口。   两股暖流左一道右一道汇入紧扣在两人中间的十指,将这份甜蜜牢牢锁住。   吊桥是游乐园的特色,设在高处,很适合情侣约会。   一路走到中间位置,童年问要不要坐会儿,千诗吟说好,伸出双腿轻手轻脚坐下来,童年挨着坐下,把奶茶搁置一旁。   放目远眺,整个游乐园尽收眼底,周围的一切变成了缩影,听不到尘世喧嚣,只有偶尔一阵微风拂过,自然而又纯粹。   “——这里很安静。”千诗吟忽然说。   童年:“嗯。”   又安静片晌,手机铃声响起。   千诗吟从包里拿出来,进行查看。   是方泓政。   来电显示备注着师兄。   两个陌生又不容忽视的字眼,瞥在童年眸底,转化成一句警惕的疑惑:“这是联系你读研的……人?”   “不是。”   既然在一起了,千诗吟不会让童年产生误会。   她坦诚道:“师兄是我爸的学生,在粉粉家的律师事务所当律师。”   原来是这样。   难怪那次在江边,他觉得那个男人可能是从事相关工作的,原来真的是律师。   他主动摊牌:“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千诗吟:“什么?”   “车祸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又追加,“但我不是故意要隐瞒,是……”   后面的话,千诗吟听不到了。   她整个大脑陷入了空白,连铃声什么时候消失都没注意到。   短暂的空白过后,是疯狂的涌入,涌入之前的种种。   怪不得。   怪不得从夏紫纭那段开始,事情进行得比想象中顺利,原来是他一直在暗中帮忙。   感动盈满心头,千诗吟抱住童年,双手环在精瘦有力的腰上,侧脸埋进温热的胸膛。   长到这么大,除了父亲,千诗吟只抱过童年一个男性。   印象当中,父亲的怀抱是慈爱的,带有浓浓的父爱和成年男性的厚实感。   童年的怀抱没有那么厚实,还留着少年特有的稚嫩轮廓,却有一种独特的感觉。   这感觉和上次阴差阳错的后背抱又不太一样,不仅踏实,更让人欢喜而安心。   也是在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其实很贪婪,贪婪地收紧手臂,贪婪地想吸取更多的欢喜和安心。   童年:……   童年手足无措,继而心花怒放。   约会到现在,他终于有了得偿所愿的真实感,怀里的人是真真正正属于自己了,修长的指尖抬起,载着满满的幸福感,抚摸千诗吟的脸。   一点点,一寸寸。   慢慢地轻抚,细细地品味。   仿佛要通过指尖,将她的面容牢牢刻在掌心。   随着外侧的轮廓全部勾勒完毕,指尖顺着细腻的肌肤来到了唇角,轻磨了下红唇。   和无数次梦里梦外想过的一样,一样的娇软,但更加真实。   软绵绵的触感滑破指心的表皮,嗖的一下渗入童年的肌理,激起一阵口干舌燥。   他急忙咕噜吞咽一声,转念一想,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无须再克制。   “我可以吻你……一下下吗?”   千诗吟抬起眼眸。   对上他直勾勾又留存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目光,她哑然失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一句“当然可以”揉碎在初吻中。 第42章 为爱牺牲   方泓政是刚从看守所出来, 在回程的路上打给千诗吟。   一次没打通,他又打了第二次。   顺利联系到, 他加快速度赶回去,和千诗吟碰面。   碰面地点仍旧是写字楼底下的咖啡厅。   不同的是多了个人。   以往,千诗吟都是一个人来,今天破天荒带了个人,还是个男人。   要知道,千诗吟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异性,更别说车祸发生以后, 她一心扑在寻找真相上,而车祸的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每次见面交谈,他们也是慎之又慎, 突然间多了个人, 怎能不叫方泓政警惕?   他探究打量童年, 千诗吟主动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再介绍方泓政:“这是我爸的学生, 我的师兄。”   双方道过好。   方泓政存疑审视,童年大方端坐, 光明磊落的样子给方泓政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初印象,视线微转,落到千诗吟脸上。   “你嘴怎么了?”   童年一本正经地替她回答:“辣酱吃多了。”   实际上是好不容易把人追到手,激动之下没控制住, 亲肿了。   千诗吟轻抿了抿, 感受到残留的少许火辣味, 睇向睁眼说瞎话的小男朋友。   嘴唇很软,亲的时候却那么炙热有力,像是要把她吞下去一样, 罕见地脸红了。   脸颊悄悄爬上一层薄薄的粉色圆晕,妙若少女的初妆,只为一人而化。   如此美景,还是自己催发的,童年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乌黑透亮的双眼一瞬不离地黏在上面,全身都荡漾着愉悦。   但要事在前,他不能耽搁,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看到,倒了杯水给千诗吟。   千诗吟接过喝了一口,粉晕渐渐褪去。   两人之间这种亲密自然的互动,欣慰了方泓政,特别是童年对千诗吟的体贴,那种我的眼里只有你的钟情,一下拉高了印象分,同时也肯定了他这个人。   “言归正传,这次叫你过来,是想让你知道一个好消息。”   千诗吟猜测:“是盛秦峰那边?”   “对。”方泓政笑着颔首,说出从盛秦峰那里得到的完整真相。   最初得知车祸发生的时候,盛秦峰其实是想救千诗吟父母的,可惜车祸过于严重,送到医院不久后,他们便去世了。   盛轩害怕又惊恐,哭着求盛秦峰,说自己不想坐牢,盛秦峰就买通了交警,封了目击者的口,把车祸伪造成意外。   本以为一切顺利掩盖好了,哪成想,之后一段时间,盛轩没日没夜地做噩梦,梦到千诗吟的父母浑身是血。   盛秦峰心疼万分,帮他找了一个心理医生催眠疏导,终于成功将车祸的事封存起来。   “难怪——”   “之前我和他提那方面的事,他的反应是不知道。”   千诗吟轻嘲一声,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眸光晦暗不明。   童年握住她的手,默默传递热量。   火热的温度在掌心跳跃,驱散了冷意。   千诗吟闭了闭眼,而后侧眸,抿唇淡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方泓政看在眼里,对童年愈发肯定了。   他接着道:“这就是比较难办的一点,盛轩没有这段记忆,又没有充分的物证,万一盛秦峰反悔,有可能被判疑罪从无。”   查了那么久,谁都不希望在最后关头出差错。   方泓政的话提醒了千诗吟,不能掉以轻心。   “那怎么办?”   方泓政说:“除非让他想起来,并且主动承认是他自己造成的车祸,那将会是最有力的证据。”   *   除了吐出真相,盛秦峰还要求见千诗吟一面。   童年面露忧色,千诗吟让他不用担忧,耐心在外边等着就好,自己独身一人进了看守所。   看守所这样的地方,千诗吟只在影视剧里看到过,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亲身踏入。   那种滋味,说不出是什么样的。   要说高兴吗?   当然有。   要说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吗?   还不算。   要说紧张吗?   也有一点。   种种相似又不同的滋味糅杂在一起,充斥着大脑。   千诗吟轻晃额头努力静下来,换上一个标准又疏离的微笑来到盛秦峰面前。   “好久不见,盛总。”   “你……你是……”   千诗吟的脸辨识度很高,盛秦峰一眼认出她是寒假期间跟着岑寂北谈合作的助理,联系方泓政和最近发生的事,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因果。   “是你啊。”   三个字,简单又蕴含着无限的复杂,将盛秦峰备好的说辞打了回去。   他原本想着,如果见上那个小姑娘一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不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殊不知,那个小姑娘早在自己眼皮底下,把一切调查了清楚。   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了。   盛秦峰不奢求原谅,只求千诗吟:“车祸的事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和轩轩无关,所有的错由我来承担。”   千诗吟:“就这?”   她觉得好笑,更觉得可悲。   作为一个父亲,他想保护儿子的心,一般人都能理解,可这并不是他纵容的理由。   别人的父母也是血肉至亲。   是平等的,珍贵的。   因此她的态度无比坚决:“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就算没有这件事,你的轩轩玩弄过那么多女生的感情,甚至差点害死一个鲜活的少女,也不可饶恕。”   对于盛轩的情感生活,盛秦峰一向不怎么管。   千诗吟说他玩弄女生的感情,甚至差点害了一个女生,盛秦峰第一反应是不信。   在他看来,盛轩心眼不坏,顶多爱玩了些,就像车祸一样,并非他故意为之。   他蹙眉欲反驳,千诗吟冷冷一笑,语带讽刺:“我不是你的轩轩,这种人命关天的话,我不会乱说,也不屑对一个失败的父亲乱说,因为我父母教过我,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承担后果,一味的偏袒溺爱只会一错再错,陷入恶性循环。”   这番话犹如当头棒喝,沉重地敲打下来。   盛秦峰颓然,一下子老了十岁。   见状,千诗吟拿出一个U盘。   是那天撞破董事和秘书奸情录下来的。   “之前为了调查案情深入盛氏地产,我用了不正当的方法,现在这个证据交给你,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至少我问心无愧。   *   在千诗吟提供的证据帮助下,盛秦峰洗清嫌疑,而那些想要夺权的董事被查出偷税漏税,判处了相应的惩罚,公司得以保住。   公寓客厅。   简栗从岑寂北那里得知千诗吟开酒吧的真正原因,责怪她:“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   千诗吟轻描淡写:“我不想让你担心。”   “歪理!”简栗转过身,留一个气呼呼的背影给她,“你肯定是嫌弃我笨,不想我知道,怕我坏了你的计划。”   她说着嘤嘤嘤哭起来,童年看不下去了:“知道自己笨还不消停?哭得那么难听,吵到我和诗吟的耳朵了!”   简栗瞬时转回来:“你再说一遍?”   童年无所畏惧:“你这么吵姐夫知道吗?”   “要你管!”简栗毫不留情回怼,“我老公不管我什么样都爱我,不像有的人,得靠装白莲花追人。”   姐弟俩你一言我一句互喷,火药味十足。   千诗吟揉揉发疼的额角,一句话暂停:“精力这么充沛,不如帮我一起想想办法。”   洗清嫌疑之后,盛秦峰返回公司处理后续情况,期间和方泓政见了一次面,告诉他有什么需要会全力配合。   有了这层保证,千诗吟可以光明正大从盛轩身上获取物证。只是如何获取,尚未想到好的办法。   “这不简单。”简栗甩甩手表示小意思,“找到那个心理医生帮盛轩恢复记忆再让他说出真相录下来不就好了。”   童年丢了个看白痴的眼神:“你觉得正常解除他会愿意说出真相?”   千诗吟赞成:“我和师兄思考过,最有效的办法是让盛轩重新亲眼目睹一遍案发现场,等他想起来的时候,趁机录下来。难就难在,要怎么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重现案发现场,以及这个案发现场的还原程度。”   车祸不是件小事。   哪怕需要还原现场,也不能真的去还原一遍,不然没控制好,会酿成另一个悲剧。   恰巧简栗最近迷上了破案一类的小说。   回顾看过的几个案件,她打了个响指:“有了,可以让童年扮美女去诱惑他,再假装吐血刺激他,把他吓醒。”   童年:“……哈?”   血是车祸的一个关键点,亦是盛轩的噩梦。   千诗吟若有所思,摸着下巴问:“怎么诱惑?”   “我给你示范一下。”简栗抱住她的胳膊,凑近耳朵吹了口气,而后拖着娇嫩嫩的长调抛媚眼,“客官~”   这画面,看得童年想起在酒吧兼职时被盛轩揩油那晚,内心一阵恶寒。   他抱住千诗吟的另一边胳膊,满脸忠贞不渝:“卖艺不卖身,就算形势所迫,我的身体也永远只属于你。”   千诗吟轻咳,忍着笑回了个低低的嗯。   简栗一巴掌呼过去,被童年躲开:“少给我磨叽,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弟弟的份上,这么好的为爱牺牲的机会,能轮得到你?” 第43章 “你还没成年。”   有人欢喜有人愁。   盛轩因为盛秦峰的事, 这些天把自己闷在家里借酒浇愁。   事情解决了,他好了疮疤忘了疼, 叫上狐朋狗友到家里开派对欢庆,浑然不知自己即将面临一场应得的灾难。   欢到晚上十点,派对消停。   狐朋狗友三三两两结伴离去。   盛轩醉醺醺躺在柔软宽大的沙发上,听到门铃响起,习惯性指挥家里的保姆去开门。   别墅里空无他人,所有的人都在盛秦峰的事先安排下撤离了。   盛轩被连续不断的门铃吵得不悦,不得不爬起身晃着醉步来到敞亮的玄关。   “谁啊?”   酒里酒气的一声吼, 正中伪装成外送员的简栗。   眉毛在棒球帽的遮掩下一跳一跳地抖。   大少爷很了不起?   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要不是为了诗吟,看我不回喷你一嘴。   转而一想,这个大少爷他也做不了几天了,她舒坦不少, 欣欣然换上一百二十分到位的服务微笑:“您好, 这是您的生日礼物, 麻烦签收一下。”   礼物是一个大号行李箱。   盛轩醉眼蒙然:“这啥东西?”   简栗笑而不语, 转身遁入夜色中,安全退到了别墅院子外的大门口。   “怎么样?”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千诗吟问道。   简栗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吧,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千诗吟松出一口气,又免不了担忧:“年年会不会受伤?”   大号行李箱对于一个高个男生来说,容纳度比较勉强。   简栗回忆塞进去时差点塞不住,嘴上呵呵笑两声:“不会。”   心里嫌弃吐槽:没事长这么高干嘛?   ……   有时候, 长得太高还是一种负担。   童年被强塞进行李箱, 骨头都快变形了。   好不容易被签收, 偏又碰上喝多的盛轩。   酒精侵蚀神经,造成本就不灵光的脑子更迟钝了。   他先是提了一下行李箱,没提动, 改成用脚踢。   踢了几下想起行李箱是可以拉的,抽出拉杆拉进别墅。   这可苦了童年。   身体紧贴在内壁上,跟随行李箱的受力而挨踢,差点没震出脑震荡。   结果拉到客厅后,盛轩居然手一松,两眼一闭躺回了,还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童年:我——!   忍耐值快要告罄,他咬着后槽牙爆出一句:“赶紧打开!”   盛轩吓一跳,酒醒了一分。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鬼叫声?”   你特么才鬼!   死醉鬼一个!   童年气得差点把行李箱翻过来,但没忘记自己有重要任务在身,努力调整情绪。   “打开有惊喜哦~”   盛轩哈哈两声:“我就喜欢惊喜。”摔倒行李箱,找到拉链拉开。   唰——   唰——   左右两边的拉链顺着迫不及待的动作开启。   童年重见天日,撑着酸痛的身体缓慢慢地从行李箱里站起来,边起来边揉捏筋骨。   原本的黑色短发在简栗的变装下戴上了黑长直假发,身上穿着一条吊带裙,外罩一件短款小香风开衫。   加之打过薄妆的皮肤水嫩透亮,活脱脱一个清纯可人的小美女。   咕噜——   盛轩咽了一口唾沫,两只贼眼色眯眯地上下游移:“你就是我的礼物?”   童年抛出一个媚眼,学着简栗示范过的内容,掐着嗓子开口:“亲亲,人家叫童童~”   娇滴滴的声线钻入盛轩,勾走了大半个魂。   他伸出贼爪,一把搂过人带到沙发上,亲下去。   嘴巴撅得老高,比刘琅还辣眼睛。   童年赶紧用外套袖子挡住:“哎呀,你要干嘛呀?”   盛轩:“你不是让我亲亲吗?”   我——?   谁让你亲了?   要不是为了诱惑你我特么早抽过去了!   内心一片咆哮,童年死命捍卫自己的节操,手上动作不敢松懈。   僵持间,盛轩打了个嗝,臭熏熏的酒气从嘴里飘出来,尽数喷在童年脸上。   我——?!   从进入别墅开始,这已经是童年不知道第几次想骂人了。   他猛跳了下脸皮,心里不断暗示自己:脸上扑了粉,没关系。   随即用最后一点忍耐值压下呕吐和暴揍的冲动,握紧小拳拳捶打。   “讨厌~”   这一拳力道很重,盛轩痛呼一口,往后跌倒在沙发上。   童年趁机溜下来,装作被茶几绊倒,把事先备好的浓浓番茄汁浇到身上,在地板上躺尸。   番茄汁是千诗吟特调的,颜色较深。再经过客厅吊灯的光线作用,逼真如真正的血液。   鲜亮的血色在童年身上肆意流动,就像是案发现场热乎流出来的血液,直直刺入盛轩眼里。   封存的记忆浪潮般灌入大脑,冲击了神经。   醉意和回忆双重作用下,他害怕得抱住自己的脑袋,身体后退着躲到沙发缝里,整个人蜷缩起来,嘴里不停喃喃自语。   “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撞你们……”   “别找我……别找我……”   “……别找我啊啊啊!”   一片痛哭流涕中,画面逐渐缩小。   躺尸的童年举着手机,拇指按下暂停键,将视频保存下来。   *   成功取到物证,童年悄然无声地退出别墅,和千诗吟简栗会合。   经历了客厅那不堪回首的一遭,他身上全是番茄汁留下的痕迹,假发的几段发梢糊糊地黏在上面。   最妙的是短外套滑下来一边,半露出一截“香肩”,衬得整个模样尽显狼狈又极具别样的风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从没见过童年落得这般惨状,简栗直接哈哈大笑出来。   太过好笑,她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捧着肚子可劲地嘲笑。   千诗吟同样没绷住,弯弯翘起的唇缝里漏出一阵阵的笑音来。   童年:……   童年满脸黑线。   有什么好笑的?   也不想想他变成这鬼样子是为了谁?   而且亲姐笑话他就算了,女朋友居然也跟着一起笑?   心里极度不平衡,他气鼓鼓地瞪向千诗吟,千诗吟虚握着手在唇边抵了下,克制住自己:“成功了吗?”   “哼。”某人幼稚地别过脸。   简栗扶着快笑断的腰,一手撑住大门:“不行了,我要笑死了,太好笑了我的妈呀哈哈哈咳咳……”   这都笑到咳嗽了,再笑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千诗吟拿出手机瞥一眼时间,快十一点了,出声终止这场笑剧:“很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   到底是亲姐,亲弟弟这副模样不好叫外人看去。   简栗难得贴心,叫了岑寂北过来,将千诗吟和童年先行捎回公寓。   一路的车程,童年身上的番茄汁快干了。   千诗吟让他换下来,他一动不动,嘴巴微撅着,显然是还在负气。   自知理亏,千诗吟主动帮他摘下假发脱掉外套,边问:“盛轩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那晚在酒吧,童年被盛轩揩油的事,千诗吟一直记着。   今晚的情况有所不同,相同的是童年都不能反抗,万一盛轩做了什么……   童年怎么可能容忍盛轩真的对自己怎么样。   但千诗吟这么问了,他当然不会放过绝好的机会。   “没有。”他别扭地低下头,低着嗓音说,“他没对我做什么。”   千诗吟一颗心提起来了:“真的?”   “嗯……”   细成蚊蝇的一声,让千诗吟提起的心揪紧了。   她加快速度脱下短外套,握着童年的肩膀按到沙发上,仔细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真的没事的。”童年笑得乖巧,眼里流过一抹计策得逞的偷乐,不露痕迹,“你亲亲我就好了。”   在千诗吟看来,是故作坚强的笑,心里愧疚蔓延。   她心疼给亲亲。   软嫩的红唇落到微凉的薄唇上,融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如涓涓细流般化开。   真甜。   童年抱住她回应。   薄唇沿着诱人的纹路一下下厮磨,孜孜不倦地汲取这份甘美,修长有力的五指带着葱软的指尖流连到自己的腹肌上。   “怎么样?”唇瓣轻轻分离,他又张口含住肉嘟嘟的耳垂,濡湿的舌尖擦过那一小块软肉,刺激得千诗吟下巴微颤,鼻翼翕出一声夹着低哼的,“嗯?”   “喜欢吗?”   “喜欢我吗?”   “喜欢我这么亲你吗?”   每问一句,他便吮吸一下。   火热的温度蔓延到空气里,点燃深眸里的欲想。   “别……”   “不喜欢?”他不依不饶,又狠狠吮了一口。   千诗吟急忙改嘴:“喜嗯…喜欢……”   自从心意相通,他们亲过好几次了。   千诗吟不排斥童年的亲近,有时候情难自已,童年把手伸进她的衣服,她甚至都不会抗拒。   像今晚的程度是头一次。   不仅亲密,还有那种交颈缠绵的感觉,好比是两条鱼在水中慢悠而又欢畅地游动摆尾,让人控制不了地沉溺。   客厅的温度开始节节攀升。   童年放开千诗吟的手改为搂住她的腰肢,略一使力,轻巧地带着她翻了个身往下倒。   一只脚在翻动的过程中碰到茶几上的杯子,咚一声掉在地上,唤醒残存的一丝理智。   “不行。”千诗吟紧急刹车,用手挡住媚红的脸,一双眸子潋滟含水,风情肆意,“你还没成年。”   童年:“……”   犹如一盆冰水泼下来,浇了个透心凉。   童年脖子青筋暴起,有那么一瞬间想不管不顾地继续下去。   奈何有心无力,他也做不到强迫千诗吟,只好恨恨咬了她的下巴一口,目光如狼似虎。   “好——”   “我等。”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之前那么多天都过来了,他不怕再多等会儿。   *   一周后,车祸事件开庭。   开庭当天乌云密布,冷风凛凛。   千诗吟和童年坐在旁听席上,周围空无一人。   是的。   这场庭审没有对外公开。   一方面,事件涉及多方,而目击者夏紫纭又是公众人物,对外公开会引发不小的舆论。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方面,是千诗吟不想车祸事件再被掀起来,不愿意父母的事再被拿来讨论。   她不需要那些,不需要那些所谓的公正言论甚至是怜悯。   她需要的是亲眼目睹。   亲眼目睹这场迟到但并没有缺席的公正。   想到公正,千诗吟鼻尖微酸,眼中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童年握住她略带紧张的手,默默传递能量。   庭审需要按照流程。   有各方的配合,进度很顺畅。   先由方泓政叙述案情,表明被告人的犯罪事实,再呈出物证,并由夏紫纭出席做人证。   证据确凿。   被告人盛秦峰和盛轩放弃最后的陈述,双双认罪。   经过评议,法院以肇事逃逸和行贿等几项罪名将其判刑,将父子俩当庭带走。   带走之前,盛秦峰穿着狱服戴着手铐,朝千诗吟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既是感谢千诗吟录下证据帮忙洗清嫌疑,也是为了车祸的事道歉。   ……   出了法庭。   千诗吟眼底氤氲的雾气化成泪水流下来,嘴唇颤抖,抱着童年放声大哭。   一直以来,千诗吟都是坚强的,有什么事都是藏在心底,一个人默默扛着。   得知父母出事的那天,她虽然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但没有崩溃,因为有信念支撑着她,找到那个肇事者,将他绳之以法。   如今信念实现,那些积压在心头的辛酸苦楚和各种脆弱的情绪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塌,一次性爆发出来。   泪水夺眶而出,砸在童年的心口上,燃起滚烫的烧灼感,胀裂地痛。   他抱紧千诗吟,做她的依靠。   温热的掌心轻轻抚摸柔软的发丝,在发顶落下一个疼惜的轻吻。   “哭吧。”   “在我怀里,你可以尽情宣泄。”   外边,密布的乌云一层层散开。   明媚的阳光洒满大地,驱走冰冷的腐烂和破败,照亮这片繁华。   照得整座城市,春暖花开。 第44章 “得到就不珍惜了。”……   一切尘埃落定, 童年跟着千诗吟去了一趟墓园祭拜她的父母。   酒吧的使命也顺利完成。   但酒吧是千诗吟一手建立起来的,对千诗吟和童年来说都有意义。   经过仔细商量, 千诗吟在方泓政的帮助下找了个靠谱的店长,自己退居幕后。   新任店长对经营很有一套,又有之前积累的好口碑,酒吧的生意越发红火。   不过这是后话了,稍微提一下便足矣。   重点要提的是童年的生日到了。   童年的生日在三月十九日。   十八岁的生日,与众不同,代表着他从此步入了成年的行列。   简女士和童父没多大感觉, 和往年一样随手发了个红包,让童年自己过。   简栗则是特意打来视频电话。   先是家长范儿十足地询问:“最近越界了没有?”   童年实话实说:“没有。”   知道他不敢,简栗满意地点了点下巴:“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今晚我允许你为爱痴狂。”再坏笑着送另类祝福, “别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童年回击:“比不上你咸鱼躺尸。”   简栗嘁一声, 炫耀道:“你当是你这种童子鸡呢?我老公可是充电五分钟持久两小时。”   童年顿住, 简栗嘚瑟。   下一刻, 岑寂北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充电五分钟持久两小时?”   简栗:!!!   视频被切断。   童年想象了下后果,还是发消息提醒岑寂北明天早上有课。   过了好一会儿, 那边回复说两个小时足够了。   童年睇一眼右上角的时间和窗外浓重的夜色,心道一句自求多福,默默关掉手机。   ……   童年不怎么喜欢吃甜食。   考虑到这点,千诗吟放弃买生日蛋糕, 亲手做了一碗长寿面。   从和面揉面到撮成面条, 全部是她纯手工制作的。   包括上面附加的一个溏心荷包蛋。   白白软软的一片, 盖在减掉大半糖分的浅糖色面条上,像是太阳一样,暖到童年的心坎上。   他急不可待地握着筷子夹起一角, 咬下一口。   丝滑浓郁的流心蛋黄在口中爆开,那滋味,美妙不可言。   “怎么样?”千诗吟观察着他的表情,“可以接受吗?”   童年岂止可以,简直是:“特别好吃。”   老实讲,这是童年第一次吃到长寿面加溏心蛋。   往年过生日,他要么收到父母姐姐的红包和朋友简单过一过,要么赶上休息日在家吃一顿饭,要么不过。   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从这个角度出发,先前为了追千诗吟而立起来的小可怜人设,有一部分可以说是真的。   他在家里确实最没地位。   更别提有人会亲手做一碗面给他过生日。   他轻笑,脸上阳光四溢。   千诗吟疑惑眨眸,童年笑意愈加盎然,握住她的巧手,放到唇边亲吻一口。   “爱你。”   如此直白的爱意,千诗吟有点被呛到了:“给你做一碗面就爱我了?”   童年又亲了一口:“嗯。”   千诗吟狡黠地笑:“那如果我没有给你做呢?”   童年想了想。   指尖摩挲着细滑的手背,他忽地捏了一下,半个身体倾过去,侧脸贴近她的颈窝。   “我可以吃别的。”   他说着,柔软的鼻翼轻蹭了下,沿着优美的脖颈一路往上,所过之处,留下一串串细灼的火苗。   千诗吟呼吸微滞,面上看不出变化。   出口的音调却像是拨动了琴弦。   “比如?”   “你。”   ……   卧室。   童年的房间,也是千诗吟原本的房间。   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在省略了几千字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后,藏于被子底下。   照顾着千诗吟的感受,童年细心爱抚。   前戏做得差不多了,他才喘着粗气沙哑道:“疼就告诉我。”   热气泛滥在微红的脸庞上,如一团燎原的烈火,烧毁了纯净的表面,露出张狂的野性,内里又包裹着隐忍的柔情。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童年,真心危险,真意矛盾,却又毫无保留地真实。   千诗吟的脑中忽然出现一个念头——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分开,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她嫣然一笑,主动环住童年的脖子,全身心交付。   然而——   一分钟过去。   千诗吟:“好了吗?”   童年:“……还没进去。”   又过去两分钟。   千诗吟:“要我帮你吗?”   童年:“不、用。”   接着重试几次。   依旧没成功。   童年越来越心急,额头密布的一层细汗滑落下来,挂在紧绷的下颚线上,摇摇欲坠。   嘴上拼死拼活逞强:“太热了,我缓缓。”   这模样,完全没了刚才的那种正经,但怪可爱的。   千诗吟噗嗤笑出来,抬手抹掉他脸上滚烫的汗水,安慰道:“乖,不哭,实在不行,可以下次再试。”   实在不行的童年:“……”   *   男人的尊严遭遇大大的滑铁卢,童年极力忍住不哭,次日便向刘琅要了几个G的学习资源紧急补习。   然而看了没几分钟他就看不下去了,原因是男女主演忒丑,声音也难听,叫得特别做作。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想看其他女人的身体。   刘琅口吐芬芳:“这是小黄片又不是青春校园偶像剧,要求这么高?你咋不上天呢?”   童年上不了天,他说:“你给我口述。”   “啥?口述?这种东西能口述?你当我是小黄片播放机呢?”刘琅无语了,“真这么嫌弃,你自己去试试不就好了?”   童年没说话,脸色沉了一分。   刘琅忽然福至心灵:“难道试过了?”   “没事。”他拍拍肩膀安慰,“第一次都很快的,多练练就好了。”   童年还是没说话,脸色更沉了。   刘琅惊讶:“不是吧?难道只有一分钟?”   一秒钟都没有的童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刘琅放肆取笑,边用手掌拍打桌面。   童年微笑,皮笑肉不笑:“你试过吗?”   刘琅骄傲挺胸:“当然试过。”   收到童年一记轻飘飘的斜睨,他气势弱下来:“在梦里。”   “呵。”   五十步笑百步。   童年转回正题:“既然不想口述,你可以写下来。”   刘琅真的服了:“你不看片光看知识有毛用?”   童年:“我有实践对象。”   又勾唇补充一句:“唯一的。”   *   遭受百万暴击,可怜的刘琅小朋友吐血倒地,又被无情地抓起来,含着满脸的辛酸泪水边看资源边转化成文字写下来。   理论知识看起来比辣眼睛的画面舒服多了。   童年刻苦钻研,总算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旖旎之夜一雪前耻。   事后清晨。   千诗吟和往常一样,含着惺忪的睡意出房间,准备上厕所。   不期然瞥到童年在厨房准备早餐的身影。   不是第一次看到,却是在拥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后第一次看到。   晨光从窗台泼洒进来,落在他身上,专注忙碌又不失游刃有余。   和整洁干净的厨房一起,构成了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充满了浓浓的烟火气息。   而这份烟火里的岁月静好。   是为了她。   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过往的点滴一幕幕浮现,全部汇聚叠加起来,和眼前的人完美重合。   千诗吟如梦初醒,笑着走进去,从后面抱住他,侧脸贴在温暖宽实的背上。   “醒了?”童年回头看了一眼,“早餐马上就好。”   千诗吟轻轻嗯一声,唤道:“年年。”   童年:“嗯?”   千诗吟摇头:“没事。”   只是觉得自己很傻。   傻到之前居然会以为你只是把我当成姐姐。   却没发现,你早已闯进了我的生活,也在不知不觉中闯进了我心里。   ……   早餐是三明治搭配热牛奶。   新鲜热乎又营养。   童年把特别加了红枣的那杯牛奶给千诗吟,嘴上发问:“昨晚感觉怎么样?”   千诗吟噎了一下,很快清清嗓子回:“挺好。”   童年再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千诗吟:“……没有。”   其实是有点的,毕竟两人都是第一次,再怎么顾及对方的感受也免不了生涩。   好在经过一晚的休息,她的身体恢复了大半,剩下的那些基本可以忽略。   “……”   童年纳闷了。   不是说第一次过后会酸软无力吗?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是昨晚发挥得不够好?   不可能。   童年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否定。   昨晚她都哭着求他了,绝对不可能没发挥好。   那会是什么原因?   想来想去,他觉得应该是千诗吟不好意思,眸光严肃地聚拢,在她脸上打转,仿佛要找出逞强的痕迹。   结果看到脖子上的吻痕,陷入昨晚的旖旎当中。   体内喷出一缕缕热气,煨红了肌肤。   “怎么那么烫?”额头传来一道温凉的触感,是千诗吟倾着上半身将掌心覆了过来,清润的眸子里透着浓浓的担忧,“昨晚没睡好吗?还是着凉了?”   “……”童年默默吞咽了一口。   犹豫两秒,他最终还是选择吸了吸鼻子,嘴里吐出一个微哑的音节:“唔……”   千诗吟心疼:“我去给你拿药。”   掌心还没撤离,便被拉住:“我知道有一种方法能快速见效。”   ……   千诗吟以为童年说的是什么土方法,二话不说配合他。   半小时后,她冒着一身的汗躺在床上,才明白真正的方法是什么。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被当成灵药源源不断地融入男人的身体。   之后童年越吃越上瘾,像是有了依赖性,再也无法戒掉。   千诗吟说要节制,不能因为自己影响他的学业。   他巴巴地摇动狼尾巴乞求爱怜:“可是我难受。”   最是受不了他这模样,千诗吟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样就不会心软。   童年委屈地快哭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千诗吟当然是:“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狠心,看我难受。”   “……”   “看吧,我就知道。”他咬住下唇,水汪汪的眼睛满含失落,“说什么爱我都是骗人的,得到就不珍惜了。”   “……”   这一句句说的,千诗吟都感觉自己是吃干抹净甩甩手走人的渣女。   内疚惭愧之下,她到底是心软了。   “就一次。” 第45章 人间四月,有你相伴,花开……   凡事有一就有二, 有二又有三。   童年卖惨成功,卷着千诗吟一起, 持续了好几天过度幸福的日子。   周末这天早上。   童年抱着千诗吟侧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另一条胳膊垫在她的脖子下面。千诗吟依偎在他胸口,露出一小片红润的侧脸。   画面和谐而温馨。   电话突兀地响起,破坏了这绝好的氛围。   童年蹙眉,闭着眼伸出手摁掉。   刚钻回去,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童年眉毛突突跳,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眼里蓄着愠怒的火苗望向床头柜。   是自己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简女士。   他登时清醒了,心里疑惑他妈怎么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千诗吟动了动,他甩掉疑惑,抓起手机摁住出声孔, 垫在女人脖子下面的那条胳膊竖起来, 轻轻盖住她的耳朵。   确定千诗吟没有被吵到, 他才接通电话, 压着声线说:“喂。”   那头安静两秒,传来简女士狐疑的询问:“你这声音怎么回事?”   童年轻咳一声, 低不可闻:“刚醒。”   “有点虚?”   “……”   “行了,醒了就赶紧收拾收拾,带上你女朋友回家吃饭。”   童年这下清醒过头了。   女朋友?   她怎么知道的?   他张口想问,电话已经挂断了。   于是冷静下来自己分析。   知道他和千诗吟在一起的人不多, 十个手指能数得过来。   而这几个里面, 宿舍三个是不可能的, 那么剩下的只有……   “唔……”男人的掌心不自觉收拢,促使耳朵产生了闷热感,千诗吟悠悠转醒, 刚睡醒的声线滚着些许嘶哑的喉音,“几点了?”   童年低眸:“吵醒你了?”   千诗吟说:“没有。”   没有最好。   而且也是时候该醒了。   童年把手机放回去,拢在耳朵上的手悄然挪到依然红润的颊边,食指微曲,挑开上面黏着的一缕发丝,捻在指尖细细摩搓。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千诗吟揉揉眼睛:“你刚刚在接电话?”   童年发了个肯定的气音。   “是谁打来的?”   童年摩搓的动作慢下来。   沉默一阵,他松开指尖搭上千诗吟的肩膀:“是我妈。”   千诗吟揉眼的动作一顿,眼睫微掀,和童年垂下来的眸光相交。   四目对视。   她看到他干咳一声,有些局促但却郑重其事地宣布:“今天跟我回家。”   *   其实简女士原本并不知道童年和千诗吟的事。   是简栗和岑寂北的婚礼快到了,她拉着简栗一起商量的时候,简栗不小心说漏了嘴。   对于童年,简女士一向是放养政策。   需要了叫他,不需要搁在一旁,物质生活方面和简栗一视同仁。   其他方面,比如学习,简栗是在简女士的督促下险险擦过云桑大学的录取线,童年则是压根不需要操心,以超出几十分的成绩轻轻松松被云桑大学录取。   能取得如此优秀的成绩,除了本身脑袋瓜聪明,其余是靠对学习的热爱。   因此简女士曾经以为,自己儿子可能三十岁都不会谈恋爱,一张青春校园偶像剧男主的脸白长了。   没想到刚上大学一学期,就给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听简栗说还是姐弟恋以后,简女士更是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甚至鸽了新文的更新,迫不及待地安排了这场见家长。   生平头一回见家长,千诗吟紧张拘束。   尤其是简女士的目光不断在她身上来回转悠,着实让她有些吃不消。   她下意识紧了紧被童年牵着的手,童年稍微捏了一下进行缓解,清清喉咙提醒简女士:“妈,这是我女朋友,千诗吟。”   千诗吟欠了欠身:“阿姨好。”   “哎。”简女士乐呵呵地应下,眼睛都要笑没了。   所谓婆婆看未来儿媳,越看越喜欢,简女士对千诗吟满意得不得了,不仅长得漂亮气质好,又有礼貌,热情招呼着她在客厅坐下。   左一盘瓜果零食右一杯茶水。   千诗吟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一旁,童父喝着茶慢悠悠地问童年:“她就是去年那个你一直追不到的小姑娘?”   去年国庆还是一家四口的时候,简栗和童年拌嘴,故意说他追不到喜欢的人,被童父嫌弃丢人。   童年没放在心上。   这会儿提起来,他发现原来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好,笑着回了一个肯定的:“是。”   童父甚是满意:“眼光不错,之前死皮赖脸没追到,是我错怪你了,这么好的姑娘,追不到是正常,追到是我的优良基因发挥了作用。”   童年:“……”   ……   简栗和岑寂北临时有事姗姗来迟。   人到齐后,一家六口正式开饭。   餐桌是长方形。   简女士童父坐在主位,两边分别是千诗吟童年和简栗岑寂北。   在此之前,简女士从简栗那里得知了童年如何追求的千诗吟以及千诗吟家里的情况。   见到了真人,心里头那是万分疼惜,完全当成了准儿媳看待:“来,多吃点。”   千诗吟道谢,简女士更疼惜了:“看你这瘦的,是不是童年没有好好照顾你?以后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教训他。”   千诗吟动容。   自从父母离世后,她一直是孤身一人,即使有朋友爱人相伴,心里头还是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   简女士的这番话让她找到了归属感,重新有了家的感觉,原本因为突然见家长催发的忐忑心情也一下子有了着落。   “谢谢阿姨。”千诗吟重重颔首,声音含着细微的哽咽,在字音的掩盖下,无法察觉。   童年表示冤枉:“妈,诗吟的身材就是这样的。”   “哦?”简女士放下筷子,发出太后的威严,“你对这方面挺有研究啊?”   “……”   不研究怎么吃得到。   不吃怎么能天天看得到摸得到。   想到这些天的幸福,童年心猿意马,桌子底下的手握住千诗吟的放到自己大腿上,摸着揉着。   千诗吟脸颊微热,挣了两下示意他放开,童年不放,反而摸上了瘾。   要是在自己家,千诗吟也就随他去了,可这是在他家里,还是在两个长辈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千诗吟被摸得羞耻度爆棚,整个人都臊起来了。   火热的温度裹着浓情蜜意飘散到餐桌上,没有逃过简女士的火眼金睛。   心里妈妈笑,面上维持住太后的威严:“阿姨跟你说,你可不能灌着他,别看他年纪小,心思坏着呢。”   “嗯,我知道了。”千诗吟顺势搁下手里的握着的筷子,把手伸到桌底下制住男人放肆的五指,解救出那只快烤熟的手。   对面的简栗幸灾乐祸,没乐一秒,便听到简女士夸赞童年:“长这么大总算干了一件漂亮,早早把人预定下了,不像你姐,那么不争气,还得我亲自出手。”   “……”   无辜躺枪,简栗瞪了眼故作谦虚的童年,但在简女士面前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埋头扒饭。   千诗吟掩唇,藏住流到嘴边的笑,童年又去摸她的手,被她拍了一下,他也不恼,飞扬的眉眼是藏不住的好心情。   坐在简栗身旁迟迟未发言的岑寂北听了简女士这话,想到自己差点被老婆撮合给别人,惹出那些有趣搞怪又甜蜜的回忆,忍不住笑出一声。   笑什么笑!   简栗凉飕飕剜他一眼,手伸到桌子底下掐大腿。   岑寂北面无变色,宽厚的掌心包住作乱的小手,慢条斯理地揉搓安抚,扯开话题。   “下个月婚礼,你和妈商量得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简栗露出愁容:“其他的都商量好了,只有摄影师迟迟找不到合心意的。”   千诗吟推荐:“我认识一个摄影师,可以请他帮忙。”   简栗:“什么摄影师?我怎么不知道?”   千诗吟笑:“是通过年年认识的。”   “他妹妹和盛轩有过纠葛。”童年补充提醒了一句。   简栗心领神会,简女士拍板:“那就这么定下了,人多热闹,还有什么其他的朋友,你也可以都叫过来参加。”   千诗吟迟疑:“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简栗说,“我们是一家人,之前没能帮上忙,这次要趁着婚礼好好感谢他们。”   *   今年的春天来得早,去得晚。   进入四月,暖暖的春风依旧熏得人沉醉。   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化妆间。   简栗穿着定制婚纱,化妆师在她脸上精心修饰。   从小到大老是听说结婚很累,简栗从没当回事,亲身体验了一把,她可算是知道了。   肚子空空如也,一张脸僵得不能再僵。   “好了没?”   她真的快饿扁了。   化妆师说快好了,又在她脸上捣鼓好一阵,终于大发慈悲地收手。   “妈呀,可算是解脱了。”简栗揉揉发酸的脖子,大喇喇倒向沙发。   千诗吟给她拿了一碗可以吸的八宝粥并贴心打开,简栗接过,狠狠吸溜一大口。   “亲爱的,你真好,好得我都不想结婚,只想跟你缠缠绵绵双宿双飞了。”   她深情表白,千诗吟冷漠拒绝:“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两人大眼望小眼,而后笑了出来。   简栗三两口吸干净八宝粥,揉揉舒服一点的肚子,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居然要结婚了。”   千诗吟莞尔:“是啊。”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就像白驹过隙,日月如梭,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这一年中,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或大或小,或深或浅,都是在她计划的可控范围内。   唯一不可控的例外,只有他。   ……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简栗让千诗吟去看看,顺便拍几张舞台的照片回来熟悉熟悉,以防走的时候出差错。   举行婚礼仪式的场地在酒店后花园。   千诗吟穿着伴娘礼服从花门进入,环顾一圈,掠过两个收尾的工作人员和站在舞台中央与人交流的司仪,沿着舞台入口先拍了几张,再拍正面。   伴娘礼服的裙摆是网纱,有点长。为防止勾破,千诗吟低头提起一小截,踏上去后放下。   抬头时,看到了刚和司仪沟通完的童年。   穿着一身西装,很正式。   修长挺拔的身材裹在裁剪合适的布料下,一丝不苟,和平日里的运动休闲装完全不一样。   仿佛一下子从一个稚嫩的学生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士。   千诗吟晃神,娴静美好的模样落入童年眼中,和酒吧初见那晚一样,一眼痴迷。   两人在舞台两侧相望。   台下,工作人员检查音响,试播了一段。   “春暖的花开 带走冬天的感伤   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   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满意义   我就在此刻突然见到你……”   歌词串成美妙的音符,环绕在周身,连结了两颗心。   同时迈开步伐,走向对方。   一步又一步。   越来越近。   距离消失的那一瞬,音乐戛然停止。   千诗吟猛地回神,继而轻咳了声,低头摸上童年的领带,盖住发窘的面容:“好像有点松了,我帮你整理一下。”   童年看破不说破,双手抱住她的细腰,唇角悄悄漾开一圈笑涡:“我扶着你。”   确定关系后,千诗吟卸下了心里的负担和那份成熟,时常会流露出少女的一面。   童年很享受她这个样子,只在他面前出现的样子,扶在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哥哥姐姐,你们是要玩亲亲吗?”一个纯真的嗓音突然出现。   千诗吟和童年低头,见是一个小女孩,千诗吟忙不迭抽身而出:“不是。”   虽然这话是真的,但童年听着不大舒服。   他们是男女朋友,就算真亲,也是光明正大。   小女孩扑闪扑闪大眼睛,看看千诗吟再看看童年,最后亮晶晶道:“哥哥别生气,姐姐不跟你玩亲亲,圆圆可以,只要你答应做圆圆的男朋友。”   童年鄙夷,原本不舒坦的心情被这一问浇上一把火,导致口气有点冲:“没看见我有女朋友了?”   小女孩看见了:“可是姐姐不跟你玩亲亲呀。”   童年眼皮没掀,眼珠都没动一下的欲望:“我没有恋童癖。”说着一把搂过千诗吟,“而且她比你漂亮,亿万倍。”   小女孩哇一下哭出来。   哭声响亮辽远,传到方泓政耳朵里,即刻赶了过来:“怎么了?圆圆?”   千诗吟这才得知眼前的小女孩是师兄的女儿,打了个圆场,拉走童年。   “圆圆只是个小女孩,你和她较什么真。”   童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好男人都是自己解决烂桃花。”   千诗吟无奈扶额。   心里很是甜蜜。   ……   方泓政是受到邀请带着女儿一起来参加婚礼。   其他几位一同受邀的,除了实在没有时间,全部到了场。   等一切准备就绪,婚礼正式开始。   简栗挽着童父的手走向岑寂北,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宣读誓言,交换戒指。   仪式完成。   简栗扔出捧花,稳稳地落到千诗吟手中。   司仪问:“什么时候结婚?”   简栗笑着调侃,眼睛瞟向台下的童年:“某人年龄不够,还得好几年呢,不知道能不能等得到。”   这话落下。   千诗吟凝眸望向童年,正好迎上他汇聚过来的目光。   饱满热烈,含着情真意切的期待。   所有的情绪融合在一起,编织成一个美好的她,深深烙印在眸底。   她弯唇,举起手里这束爱的捧花,闭上眼轻嗅一口。   曾经,千诗吟以为自己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后来破碎了,发誓要让破坏者得到应有的惩罚,却再也回不到从前,所以早就做好一个人过完一生的准备。   命运让她遇见了童年,再次拥有了幸福的能力。   而如今,微风徐徐拂来,吹动怦然的心。   她睁开盈盈的眸子,嗅着这份意外又沁人心脾的爱,笑容如花绚烂。   “只要是你,多久都可以等。”   ——人间四月,有你相伴,花开永不凋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