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假惺惺》作者:刘水水   文案:   什么爱不爱的,听了想吐   徐恪钦x郭啸   薄情寡义美人攻x死心塌地壮受   筒子楼里来了个任人欺负的傻子,徐恪钦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走,他不敢跑,让他站,他不敢坐,让他在原地等,他就老老实实淋着大雨等徐恪钦回来   傻子对徐恪钦的话言听计从   傻子成了徐恪钦的小尾巴   傻子费了好大劲儿才考上大学跟徐恪钦一个城市   大学毕业,徐恪钦要去很远的地方,傻子问徐恪钦:真的要走吗?不能带他去吗?   徐恪钦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不能   攻比任何一个欺负过受的人都过分,但是没有追妻火葬场 第1章   徐恪钦x郭啸   盛夏,火辣辣的骄阳炙烤着大地,热风拂过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荫蔽在枝头的知了吵得不可开交。   笔尖划过试卷,只留下了一道凹槽,徐恪钦甩了甩手里的签字笔,再次往试卷上书写,依旧没有墨水出来,笔芯里没墨了。   房间门紧闭,家里静悄悄的,徐恪钦瞥了眼书桌上的闹钟,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他妈妈从昨晚出去,到现在都没回家,午饭只有他自己解决。   他蹙着眉头看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他实在讨厌夏天,接近四十度的高温,让人做什么事情都恹恹的,空调吹太久,他脑袋疼,电风扇嗡嗡作响,又太吵了,只是坐在家里学习,后背都能渗出一层汗来。   这种天气,自己还得去买笔芯,而且他的自行车还出了点毛病,车胎被路上的玻璃碎片划破了不说,车链子也老掉,他还在犹豫,到底是买辆新的,那还是拿去巷子口维修。   这种无聊的日子,枯燥、乏味,并且很烦。   徐恪钦抓起桌上的钥匙站起身来,又从柜子里翻出遮阳伞,刚锁上家门,从楼下传来“哐当”一声。   他往前走了一步,垂着眼睛朝楼下看去,几人将一个人围着中间,而他的自行车,就倒在一旁。   他忽然想起来,他用不着冒着大太阳去买笔芯的,不是有郭啸吗?   “你完了!”有人忽然高喊了一声,“你把徐恪钦的自行车压坏了!”   郭啸回头看了眼旁边的自行车,前轮的位置确实是压弯了,可刚刚要不是有人推他,他根本不会撞到徐恪钦的自行车。   他没有多解释,反正也没人听他解释,听到徐恪钦的名字时,他下意识朝二楼看了眼,正好看到徐恪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冰冷的眼神不带有一丝温度,在这炎炎夏日,让郭啸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围着郭啸的几个人也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了过去,见到徐恪钦站在楼二时,立马做鸟兽散。   “走了走了!”   大家不愿意惹徐恪钦,一是因为徐恪钦的东西很贵,搞不好就抵他们父母一个月的工资,碰坏了赔不起,二是这么有钱的人家,会住在化工厂的宿舍楼里,已经够引人非议的,加上徐恪钦的妈妈老是跟不三不四的男人在一起,总觉得徐恪钦家里的钱来的不正经,怕惹上病,三是徐恪钦本来就不好惹,长得眉清目秀的,极具欺骗性,揍人的时候下手特别狠不说,还会给你来阴的。   别人都跑了,就剩郭啸这个傻子还杵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地跟徐恪钦对视,不是他不想跑,他就住徐恪钦家隔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筒子楼一侧正对太阳被晒了一下午,徐恪钦站了不到一分钟,整个人像是被关在了蒸笼里一样难熬。   他朝郭啸勾了勾手指,声调不高不低,刚好传到郭啸耳朵里,“上来。”   郭啸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给徐恪钦的自行车扶正,怀着忐忑的心情往楼上走,楼道里的凉意吹不散他心头的慌张,拐过二楼拐角时,看到了徐恪钦有些不耐烦的脸。   “你爬上来的?”徐恪钦被晒得有些沉不住气了,语气很不和善。   感觉到徐恪钦的不耐烦,郭啸想跑快点,一紧张,同手同脚地跑到了徐恪钦跟前。   他磕磕巴巴地解释,“有人推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跟我小姨要了钱…再给你修吧…”   徐恪钦瞥了他一眼,转身开门走了进去。   郭啸没敢跟着进去,伸长了脖子朝里张望,他在想,徐恪钦不是去拿买自行车时的收据了吧?果然,只想要修好肯定过不去徐恪钦那关的,一想到徐恪钦什么东西都贵,郭啸叹了口气,他已经想好去哪儿发传单了。   谁知徐恪钦从房间出来时,手里拿着根用完的笔芯和零钱,他将笔芯零钱往郭啸面前一递,“去给我买笔芯,这个牌子,这个颜色,这种笔尖的大小,其他的我不要。”   “哦…”郭啸有点懵,还是接过了笔芯和零钱,他迟疑了一下,“那…自行车怎么办?”   “把笔芯买回来再说。”   郭啸哪儿敢跟徐恪钦讨价还价,二话不说往楼下跑,出了化工厂大院,再穿过一条巷子,巷子口就有卖文具的小店。   郭啸不是第一次给徐恪钦跑腿,他早就学乖了,在货架上再三确定,直到买到的笔芯和徐恪钦想要的是一样时,他才付钱往回头。   浑圆的太阳像是定位雷达似的,郭啸跑到哪儿晒到哪儿,一来一回,硬是一点遮阴的地方都没有,跑到徐恪钦家门口时,他已经满头大汗,狼狈至极。   “买回来了。”郭啸喘着粗气将笔芯递给徐恪钦,笔芯的包装纸被他攥得皱皱巴巴不说,掌心的汗水也沾在了上面。   徐恪钦面露嫌弃之色,连手都没有伸,郭啸明白他的意思,掌心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小心翼翼地将包装纸打开,隔着包装纸把笔芯从里面推了出来,徐恪钦这才赏脸抽出笔芯。   帮徐恪钦做完事,郭啸还记得自行车的事呢,“我真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推我,我没站稳才压到你的自行车。”   他是个老实人,不会耍心眼,跟徐恪钦解释,不是为了推脱责任,该赔的他肯定赔,但也不想自己不明不白的让徐恪钦误会。   修自行车没意思,重新买自行车也没意思,在这一刻,徐恪钦脑子里有别的想法,他瘪了一下嘴,“谁推的你?”   “啊?”郭啸被他的问题弄得猝不及防。   “你不是说有人推你?谁推的你?说出来,就不关你的事了。”   郭啸眨了眨眼睛,刚人那么多,谁朝他伸手,他还是有感觉的,只是…   “谁?你不知道吗?”徐恪钦咄咄逼人地跟郭啸对视,甚至拿价格半威胁道,“我那自行车是进口的。”   一听“进口”两个字,郭啸便猜到不便宜,他不敢看徐恪钦的眼睛,抠着衣角,眉头紧蹙,最后磨磨唧唧说出一个名字,“康平…他推的我…”   徐恪钦听到答案后,随即垂下眼眸,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又折回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东西,“走。”   “去哪?”郭啸低着头仔细端详,徐恪钦猛地站在原地,他这才看清徐恪钦手里的东西,是发票。   徐恪钦回头,眼睛里似乎很兴奋,“你不是说是康平吗?我们去找他。”   郭啸几乎能料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冲到徐恪钦跟前,“等等…别这样…”   不管怎么说,是自己压坏徐恪钦的自行车。   徐恪钦笑得很随意,“你要帮他赔吗?”   说罢,他将发票递给郭啸看了一眼,郭啸看到价格时,吓了一跳,他知道徐恪钦的东西贵,但没想过一辆自行车能到五位数。   看着郭啸吓傻的反应,徐恪钦笑容更加肆意,“赔不起还出头,真有意思。”   徐恪钦这人…睚眦必报,不会让任何人占一丁点儿的便宜,哪怕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会不动声色地闹得鸡犬不宁,哪怕只是一旁看热闹的路人,都可能被无辜卷进来。   去敲康平家门时,是康平妈来开得门,一见是徐恪钦,她脸色不大好,“有事吗?”   徐恪钦大概是太兴奋,都懒得跟多客气,喊了声“阿姨”之后,便说明来意,“阿姨,我来跟您算算我自行车的钱。”   “什么自行车!”康平妈霍地提高了音量,下一秒就想关门,像是怕被徐恪钦讹上一样。   徐恪钦看着斯斯文文,个头比旁边的郭啸还高大一点,一伸胳膊掰住铁门,手臂上的青筋鼓起,他还能做到面不改色。   “阿姨,躲有什么用?躲就不用赔钱了吗?”   正巧康平从厕所出来,见他妈妈站在门口,还在跟人说话,他凑上前想看看是谁,看到徐恪钦的脸,他往后缩了缩。   “干什么啊?”康平的目光游移在徐恪钦和郭啸之间,徐恪钦出现,不会是什么好事。   主角出场,徐恪钦恨不得马上搭台子让他们演这出戏,他把郭啸往前一拽,“郭啸,是康平推你,你才压坏我车子的对吧?”   康平妈掐了康平一把,不等康平说话,她先开口,“你都说了是郭啸压的,那你找他去啊!”   康平妈嗓门很大,左邻右舍地都打开门来看热闹。   徐恪钦记性特别好,哪怕只是一眼,便能记住刚刚在楼下有那些人。   他指了指住康平隔壁的陈修文,“你刚刚也在下面,谁推的?不是康平的话,会不会是你啊?”   “你神经病啊!”陈修文也嚷嚷了起来,“我就在看看,关我什么事?”   徐恪钦不疾不徐,“你在场呢?那你说说,是谁推的?”   整栋筒子楼燥热了起来,大家都顶着烈日暴晒,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陈修文急于撇清关系,“你说是康平那就是康平呗…”   “你放屁!我还说是你推的呢!”   徐恪钦往后退了一步,他捏紧了拳头,纤细的手指骨节分明,白得发亮的手背上经脉格外明显,瞳孔里满是跃跃欲试,语气中难掩笑意,“刚刚那么多人在楼下,又不止你俩,还有谁呢?”   顷刻间,楼道里像是炸开了锅,康平和陈修文不停拉人垫背,把刚在楼下围观的人全招了出来。   郭啸和徐恪钦被挤出了人群,郭啸偷摸着去打量徐恪钦的脸,徐恪钦姣好的面容上,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容,他看不懂徐恪钦,他不知道徐恪钦故意引起矛盾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日更   求海星玉佩和收藏 第2章   大家都吵得脸红脖子粗的,终于有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了一句,“我们不争了,要怎么赔,徐恪钦你说句话,别弄得全楼的都杵在这儿晒太阳。”   被点到名的徐恪钦立马提出了两个方案,一是照价赔偿自行车的价格,他们把那辆压坏的自行车弄走,二是赔原装零件,相比之下,肯定是方案二更能让大家接受。   就在这些家长凑钱的时候,康平爸爸忽然站出来,火冒三丈地指着徐恪钦,“你什么车啊这么贵?你说赔多少就赔多少?”   他们一群大人也能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牵着鼻子走,康平爸还是工会副主席,也就是刚急眼了才被徐恪钦唬得晕头转向,稍微冷静下来思考一下,便觉得这小子也太不把大人放在眼里了。   有出头鸟后,另外几家的家长也停下了凑钱的动作,你看我我看你,毕竟几千块也不是个小数目,这钱谁都不是心甘情愿拿出来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非但没让徐恪钦慌张,他反倒笑得一脸人畜无害,“那我们也可以报警,工会副主席还能包庇儿子,欺负老百姓?”   光是“报警”这两字,已经听得在场的家长脸黑了,徐恪钦还顺势给康平爸扣了个大帽子。   在场的交头接耳,频频向康平爸投去目光,他们都以康平爸为首,失去了主见。   烈日让季慧秀精致的妆容有些花了,她举着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站在院里往上瞧,四楼围了好些人,她又朝自家方向看去,家门大开着,她先回家看了眼,徐恪钦没在家,她又踩着高跟鞋往四楼跑。   隔着乌泱泱的人群,听到她儿子的声音,“各位叔叔阿姨,想好没了,到底是赔钱,还是报警啊?”   季慧秀想知道她儿子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四下看了一圈,只有杵在人群之外的郭啸还能回答她的问题。   “郭啸?怎么回事?”   郭啸老实巴交地喊了声“阿姨”,挺大的个子,还扭捏起来了,说话也吞吞吐吐的,“我们…弄坏了徐恪钦的自行车…”   季慧秀一听,拨开人群,先声夺人,“赔!谁敢不赔!不赔一个试试!”   有一个徐恪钦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不知道徐恪钦妈妈又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原本犹豫不决的邻居纷纷拿钱消灾,随后骂骂咧咧转身回家,铁门被摔得震天响,过道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闹剧散场后,徐恪钦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淡去,他热得不行,大步朝楼下走,任由他妈妈追在身后,“徐恪钦!徐恪钦你等等我!”   郭啸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他杵在四楼好一阵,陈修文隔着自己铁门瞪了他一眼,他羞愧地低下头往楼下跑去,经过徐恪钦家门前,又被徐恪钦叫住。   “把车推到巷子口去修。”   郭啸傻了吧唧的,“啊?我拿去修吗?”   “不然呢?真以为没你什么事儿了?那也太便宜你了吧?”徐恪钦说话时都懒得去看郭啸,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不是说要原装零件吗?郭啸没敢多嘴问,老老实实地下楼去给徐恪钦修车。   季慧秀也怕热,她跟徐恪钦不一样,她贪凉,一回家便打开了空调,见郭啸走远后,又关上了家门。   “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家里只剩自己跟徐恪钦,季慧秀也收起那副泼妇模样。   自来水管出来的水,烧开有股水腥味,桶装的矿泉水又泛甜,徐恪钦怎么喝都不喜欢。   他摸出手机,在官网又下单了一辆一模一样的自行车,舔了舔嘴唇问道:“那你要钱吗?”   季慧秀脸色一顿,那双勾人的眼睛连眨了好几下。   “现金就这么多,你先拿着吧,才给你的生活费,又没了?”   徐恪钦太了解他妈妈了,如果不是兜里的钱给男人花光了,大白天的根本见不着人影。   季慧秀接过钱后,对刚刚的事情闭口不谈,“现在的钱不是钱,花起来跟流水一样,你要是没钱了,还能管你那个死人亲爸要,我没钱了,只能指望你啊。”   徐恪钦是私生子,他爸跟他妈就没真正好过,他是一夜情的产物,他妈妈那会儿年轻,安全措施没做好不说,等意识到自己怀孕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不太好拿掉了,徐恪钦就这样不受任何人的期待,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他亲爸倒是有钱,但他亲爸是有家庭的人,有老婆有孩子,家里情况复杂,原配能让徐恪钦爸爸拿钱给他已经算是大度了,他不可能被接回他爸那儿去。   原本有了爸爸给的生活费,他能跟他妈妈换一个环境更好的地方住,只是徐恪钦不愿走,高档的公寓,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去了谁也不认识谁,比这儿住着还憋屈。   妈妈的话很刺耳,徐恪钦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愿意接话,他淡淡道:“给我煮碗面吧。”   本想着出去买笔芯的时候,正好吃点东西,谁知道又闹出那么多事来。   季慧秀跟厕所补妆,没看到徐恪钦的表情,敷衍道:“你明知道我做饭难吃,别为难我了,你自己叫外卖吧,我马上要出门了。”   徐恪钦捏着手里的玻璃杯,他想要再重复一遍自己的要求,可紧接着,他听到他妈妈高跟鞋的声音,门锁咔嚓一声。   他回头时,里面的木门被打开,铁门虚掩着,他妈妈已经出门了。   阳光被铁门上的铁丝网分割成了光斑,家门一打开,热浪从铁门直接涌了进来,空调的湿冷,和热浪的燥热,让徐恪钦愈发上火,他手里的玻璃杯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郭啸顶着大太阳给徐恪钦的自行车推到了巷子口,修自行车的大爷忙得不可开交,指着旁边的空地,“放那儿吧,今天可修不好啊,最快得明天。”   几万块的自行车在郭啸眼里简直就是个金疙瘩,就这么摆在路边,他还不太放心。   大爷见他还杵在这儿,“你要着急去别处修。”   郭啸怕得罪大爷,谨小慎微道:“我回去问问。”   末了,又担心车丢了,还原封不动地给人推回去,就听大爷在身后嘀咕,“我还能偷你一辆破车不成。”   郭啸在心里暗暗反驳,不是破车,可贵了。   在回去的路上,遇上浓妆艳抹的季慧秀,郭啸觉着纳闷,这不是才回家吗?怎么又出门了?   “阿姨。”   季慧秀赶时间,瞥了一眼满头大汗的郭啸,“嗯,修车呢。”   早就忘了是她儿子的车,看到郭啸时,她又想起徐恪钦让她做饭,赶忙把郭啸叫住,“郭啸,帮忙给徐恪钦带碗小馄饨回去吧,他还没吃饭。”   说罢,季慧秀从包里拿出一张五十的,“你吃饭了没?没吃你也买一碗。”   别说吃饭,小姨不在家,郭啸连家门都进不去,给徐恪钦带小馄饨倒是没问题,他自己就不用了,只是季慧秀走得太快,郭啸只是晃个神,人已经走到了路口招出租车去了。   现在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光线刺眼得叫人睁不开眼睛,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又是自行车,又是馄饨的,郭啸还担心馄饨坨了,回去时加快了脚步。   刚走到徐恪钦家门口,郭啸便察觉到了凉意,一股股冷气从铁门缝里往外冒,徐恪钦家里开空调了。   他脸贴在铁门上,费力地朝里张望,没看到徐恪钦的人影,找了半天,才在沙发附近看到了一双腿修长的双腿。   有人站在门口,光线挡了大半,影子都映到家里来了,徐恪钦早就察觉到有人,他只是懒得出声,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直到铁门发出碰撞声,他才不耐烦道:“谁呀?”   “徐恪钦,我…郭啸…”   徐恪钦家里的门没锁,郭啸从铁门栏杆中间伸手,从里面将门打开。   “不是让你修车吗?”   不知道为什么,郭啸觉得徐恪钦心情不是很好,“我回来问问,修车的老头说今天修不好,最快要明天。”   怎么会有这么迟钝的人,今天修不好,那就明天修,回来问他有什么用,他自己又不能修。   再看看郭啸晒得黑里泛红,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滴落,汗珠挂在睫毛上,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倒胃口。   徐恪钦垂下眼睛,正好瞥到了郭啸手里的食品袋,郭啸也识相地将食品袋放到桌上,解释道:“阿姨说你没吃饭,让我给你买的。”   听到这话,徐恪钦终于肯拿睁眼瞧郭啸,起身从厨房拿了双碗筷,强压着对食品袋的嫌弃,扯下袋子后,又将打包盒里的小馄饨倒了出来。   “明天就明天。”   郭啸得到指令,从兜里掏出买小馄饨剩下的钱,赶忙又往楼下跑。   徐恪钦看了眼皱皱巴巴的零钱,冷嗤了一声,也就是郭啸这个傻子这么老实,还会把找零的钱给他,郭啸不说,他妈妈也记不得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谁知道郭啸还有剩余的零钱。   欺负郭啸,比欺负院里任何一个人都有意思,院里人人都把郭啸当傻子,排挤郭啸的人不少,自己主动和郭啸说上一句话,他恨不得倒贴上来。   这院里多少人不待见自己,郭啸不懂,还敢跟自己走那么近,活该被两头都不讨好。   作者有话说:   求一下海星玉佩和收藏吧 第3章   吃碗馄饨,徐恪钦直接关了空调,拿上自己的换洗的衣服,进厕所洗澡,今年他高二,还有一年时间,就能结束无聊的高中生活。   他妈妈早就跟他说过,等他成年,他俩最好就不要再住在一块儿了,他妈妈还有小男朋友,不想因为徐恪钦的存在,妨碍到自己的情感生活。   至于徐恪钦爸爸那儿,爸爸觉得亏欠了自己,在金钱上从不吝啬,甚至为徐恪钦想好了以后的出路,只要徐恪钦愿意,随时可以出国留学。   没什么负担的徐恪钦,学校成绩很好,他也考虑过,将来读什么专业,去哪个城市,要不要出国,他的人生,大概真的只有成年那一刻,才会重新开始。   为了辆自行车,郭啸在烈日下一来一回的,修车的老头看他汗流浃背的也没了脾气,“你这小子真是闲得慌,修就搁那儿吧,明早来拿。”   总算是把徐恪钦交代的事情办好了,郭啸这才松了口气,注意力从自行车上移开后,嗓子里又干又涩的感觉格外明显,他渴得要命,可兜里一毛钱也没有,家又回不去,只能杵在徐恪钦家门口,眼巴巴地朝里张望。   里面的木门还是没关,隔着铁门,冷气的强度减弱了不少,也没有空调外机轰隆隆的响声,郭啸猜徐恪钦肯定是关空调了。   关了也比晒太阳强,郭啸还痴心妄想,找徐恪钦要杯水喝,他朝墙边看去,徐恪钦没在沙发上,他又看了眼房间的方向,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倒是厕所的灯亮着。   忽然,厕所的门响动了一声,紧接着,门从里面打开,灯也跟着灭了,从玄白的水蒸气中走出一个人,是徐恪钦。   徐恪钦趿拉着拖鞋,穿着乳白的短裤短袖,整个人湿漉漉的,还冒着热气。   不管多热的天,徐恪钦出门在外都习惯穿长裤,身上见不到光的皮肤白皙得不像话,洗过热水澡后,还泛着点点红润。   因为皮肤白,模样又长得格外漂亮,所以老给人视觉上的错觉,陌生人或者不熟悉人,对徐恪钦的第一印象是书生气很重,看着挺柔弱的。   但郭啸知道,徐恪钦会一个人晨跑,一个人打球,身上的肌肉很扎实,拳头分量也不轻。   “你干什么?”徐恪钦拿着毛巾擦头发,刚洗过澡的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冲,但脾气没那么大。   郭啸舔了舔嘴唇,支支吾吾,他不敢跟徐恪钦提要求,“自行车拿去修了…”   徐恪钦身上的水没有完全擦干净,肩头领口的布料成了透明色,濡湿的布料紧贴在他肌肤上,还能看到胸口若隐若现的轮廓。   “还有别的事吗?”徐恪钦走到门口,顺手将铁门打开,跟郭啸面对面说话。   高中男生正是发育的时候,郭啸觉得自己的个子不算矮了,但徐恪钦比他还高了一点,光是从身高,徐恪钦给人十足的压迫感,跟别说冷飕飕的气场。   “没…”所以,郭啸哪儿敢开口。   徐恪钦余光瞥了隔壁一眼,今天周六,他记得,是郭啸小姨夫休息的日子,这傻子是不是又被赶了出来?   郭啸是前几年搬来他们楼的,听说是父母出意外过世,只有小姨这么一个亲戚,原本郭啸的小姨夫是不想收留郭啸这个累赘,但是又觊觎人家父母那点儿死亡赔偿金,郭啸的小姨跟她老公约法三章,要把郭啸养到成年,剩下的赔偿金才给他。   郭啸的小姨夫没什么大本事,唯利是图,自私自利,俨然一副小市民嘴脸,跟楼上楼下的邻居关系也不好,他的关系不好,和徐恪钦的关系不好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徐恪钦是把别人当乐子,他是单纯的得罪人还不自知。   反正是寄人篱下,郭啸有一瓦遮头,小姨在家的时候,有人照顾他吃饭上学,小姨不在家的时候,小姨夫嫌他烦,便把人撵了出来。   “进不去?”徐恪钦不咸不淡地问道。   郭啸点了点头,徐恪钦能跟他说话,他胆子大了点,“徐恪钦,我能在你家喝水吗?”   看在郭啸给自己买小馄饨的份儿上,徐恪钦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得亏徐恪钦家里是饮水机,有现成的塑料杯在机器下面的箱子里,不然郭啸还不好意思用人家的水杯。   郭啸看着挺大的块头,但是人在屋檐下多年,他不管在外面,还是在家里,都挺唯唯诺诺的,看人脸色已经成了他的必修课。   徐恪钦站在郭啸身后,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开口道:“去敲门啊?”   郭啸被呛得直咳嗽,捏着塑料杯,无措地站在原地,“啊…我小姨夫在睡觉…我等我小姨回来就好…”   “总不能睡一天吧,你小姨下班还得有几个小时,你要在外面站一下午?”   郭啸没地方去,身上又没钱,被晒得受不了了,就会躲到楼道里,他们这栋楼正对阳光,楼道里也凉快不起来。   但他绝对不敢去敲门,晒就晒吧,总比挨小姨夫的骂强。   他没说话,用无声的方式来回答徐恪钦的问题,他不想去敲门。   徐恪钦看他这副窝囊样觉得没劲儿,顺手将毛巾扔到了沙发上,“要等你出去等。”   郭啸不奢望徐恪钦能让他在家里待一会儿,所以,徐恪钦在撵他的时候,他也没觉得多失望,跟徐恪钦又要了一杯水后,从人家家里退了出去。   一下午的时间,郭啸就坐在楼道里打瞌睡,睡醒了又起身活动活动手脚,小姨家门就没开过,他也偷偷摸摸去看过徐恪钦在干什么,客厅里空荡荡的,徐恪钦应该是在房间里学习。   成曼婉在楼道里碰上郭啸一点也不意外,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边掏钥匙,边让郭啸起来回家。   “小姨。”郭啸猛地站起来。   不是成曼婉不心疼侄子,为了郭啸的事情,她和她老公祁飞已经吵过很多次,太护着郭啸也不是好事,祁飞有意见,索性对郭啸被赶出家门的事情视而不见,男孩嘛,这点苦也算不上什么,郭啸真有出息,以后自己找份工作,早点从他们这儿搬出去。   “小姨。”趁着还没进家门,郭啸赶紧跟小姨说自行车的事情,“我把徐恪钦的自行车压坏了,他找其他邻居都赔了钱,我是不是也要给他一些。”   成曼婉站在原地,没有着急回家,“多少钱啊,赔给人家。”   她知道徐恪钦的东西贵,从包里拿出好几百塞给郭啸,“不够你再跟我说,别让你小姨夫知道。”   不是她不给郭啸零用钱,郭啸好欺负,才来这里的时候,身上只要有一点零花钱,院里街上的那些一般的大孩子,就拿他当冤大头,一块几毛都能给郭啸全要走。   后来,吃的用的,她都给郭啸备好,郭啸也懂事,实在有用钱的地方,才会跟自己开口。   成曼婉想着已经到了徐恪钦家门口,不如自己开口问问,她敲了徐恪钦家的门,很快,徐恪钦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对别人都阴阳怪气的徐恪钦,对郭啸的小姨态度还算稍微客气点,他喊了人,“成阿姨。”   “我听郭啸说,他弄坏了你的车是吗?多少钱,阿姨赔给你。”   徐恪钦扫了郭啸一眼,“不用了,已经让他拿去修了。”   能让郭啸拿去修,肯定是巷子口的修车师傅那儿,花不了多少钱。   等徐恪钦进去后,成曼婉才开口问郭啸,“给你的钱,你是不是拿去修车了?又没吃饭?”   一听到“吃饭”两个字,郭啸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确实是没吃饭,但不是因为修车。   “修车的钱还没给呢,钱在卧室的抽屉里,我出来的时候忘了拿。”后面想回去拿又进不去了,所以才饿肚子的。   成曼婉又多了郭啸一点钱,嘱咐道:“修车的钱,饭钱,别弄丢了,自己收好,丢了话,要么饿肚子,要么没钱修车。”   最后又多说了一句,“长记性,别这么毛毛躁躁的。”   就在郭啸琢磨这句“长记性”是指钱的事情,还是徐恪钦车的事情时,小姨已经将门打开了。   小姨夫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打盹,听到声音,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回来啦。”   他对把郭啸锁在门外的事情丝毫不放在心上,理所当然地问了句,“晚上吃什么?”   成曼婉懒得跟他吵,还操心郭啸饿肚子的事情,放下包,转头便进了厨房,留郭啸跟祁飞在客厅面面相觑。   “瞪我干什么?”祁飞举手,作势要打郭啸,郭啸缩着脖子,跑回了房间。   第二天,郭啸起了个大早,今天他小姨在家休息,他不用担心被锁在外面,拿着钱去取徐恪钦的车。   等他兴冲冲地叫徐恪钦下去看自行车的时候,徐恪钦淡淡道:“我不要了。”   “啊?修好了…”郭啸有点懵,几万块钱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又不是不能用。   徐恪钦准备出门晨跑,不耐烦道:“你想要你就拿去,我已经买了辆新的。”   作者有话说:   求海星玉佩和收藏 第4章   虽然,徐恪钦说那辆自行车随便郭啸处置,但是郭啸不敢拿来骑,他不能随随便便收人家那么贵重的东西,不管徐恪钦要不要。   周一又得上课,郭啸出门时,特意看了眼徐恪钦家里,徐恪钦家门紧闭,估计是已经去学校了,自从那天见过徐恪钦妈妈后,整个周末都没看到她的人影,郭啸也不是听过其他邻居说季慧秀的闲话,徐恪钦的妈妈有很多的男朋友。   郭啸几乎是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入的教室,他偷摸看了眼最后一排的位置,徐恪钦早就在座位上看书了。   自从将自行车修好还给徐恪钦后,郭啸觉得,徐恪钦开始不搭理他,这种感觉很微妙,他没法找到徐恪钦不理他的蛛丝马迹,只能凭感觉。   徐恪钦没有关系不错的朋友,他和郭啸同班,和班上任何人都走得不近,偶尔能和郭啸说话,也全是因为他俩住得近的缘故。   教室里是朗朗读书,郭啸和徐恪钦的座位隔了一条过道,郭啸还是想厚着脸皮问问徐恪钦,那自行车该怎么办,他自己拿不准主意。   “徐恪钦…”郭啸声音不大,但是他有明显的侧身动作,徐恪钦肯定是能听到的。   刚好,徐恪钦的前桌拿着书转了过来,前桌是个腼腆的女生,叫汪月姗。   汪月姗指着试卷上的一道题,脸颊涨红,柔声问徐恪钦,“徐恪钦,这道题怎么做?”   徐恪钦是属于没有软肋的人,样貌好,学习好,家庭背景复杂,但是家境殷实,至少平时看他用度上,已经远超同龄人的水平,即便是打架,也不会让别人占了便宜,生活上,学习上,他用不着有求于任何人。   这样的人,即便是脾气再差,再难以相处,也不会缺乏爱慕者。   徐恪钦盯着早读课本,没抬头也没说话。   汪月姗以为徐恪钦没听见,稍微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徐恪钦…”   没等汪月姗反应过来,徐恪钦抬着眼皮瞥了一眼,“不会被就问老师,别耽误我早自习的时间。”   早读声没有持续太久,仗着没有老师在,班上的同学很快交头接耳地说起了小话,就在汪月姗第二遍喊徐恪钦的时候,忽然安静了下来。   徐恪钦不高不低的声音,被全班听得清清楚楚,不少人朝汪月姗投来了打量的目光,汪月姗的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她咬着嘴唇,在众人的注视下,艰难转身。   一旁的郭啸见状,连忙坐好,丝毫不敢跟徐恪钦提自行车的事情。   同学的议论声,在老师进教室时戛然而止,老师手里拿了一叠上周测验的试卷,有时候不服都不行,徐恪钦还是第一。   老师这节课没有讲题,就上次成绩做了一节课的总结,大概意思是,他们只有一年时间就要高考了,现在努力还来得及。   郭啸那成绩上不了台面,他不知道怎么提升,小姨对他也没有高要求,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够了,一节课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   听到下课铃时,郭啸顺手将不及格的试卷塞进了课桌里,起身想要去上厕所,经过汪月姗旁边时,发现她脸埋在胳膊里,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他有点同情汪月姗,小姑娘脸皮薄,哪儿受得了那样的对待。   同情归同情,郭啸也帮不了她什么,出了教室后,赶紧朝厕所跑。   学校的厕所备受学生摧残,尤其是厕所门,简直是重灾区,门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框上,像是随时都能掉下来的样子,水龙头也出了问题,郭啸洗手时,被水喷了一身。   幸好他小姨会给他备卫生纸,他一边掏卫生纸,一边朝外面走,在走廊又碰上了汪月姗。   汪月姗眼睛湿润,眼角泛红,这是…哭了?   郭啸在想,徐恪钦肯定是心情不好,平时哪怕不想跟别人多交流,也只是淡淡敷衍一句“不会”,不会像今天一样,让一个女生当众下不来台。   他手里举着纸巾,脑子一热,顺手将纸递给了汪月姗,汪月姗诧异地张着嘴,接过纸后,还没来得及说谢谢,郭啸已经大步朝教室走去。   汪月姗是上课铃响后才进教室的,她经过郭啸身边,轻声说了句“谢谢”。   郭啸还没反应过来,“嗯?哦…”   很少有女生会主动跟自己说话,郭啸有点不适应,他抓了抓脖子,又去拿课本,一侧头,徐恪钦托着腮帮子,面朝他这边。   徐恪钦打量的眼神,让郭啸觉得不太自在,只能装作没看到。   郭啸挺想在班级上做个边缘人物,可是由不得他说了算,他是软柿子,有无聊的同学想起他这号人物的时候,就会把他推到人前,当成猴子耍。   这也是徐恪钦和其他同学的不同之处,哪怕自己出丑,也只会在徐恪钦一个人面前出丑。   不管徐恪钦怎么想,在郭啸心里,他挺想抓牢徐恪钦这唯一的“朋友”。   所以,在被冷落好几天后,郭啸有点受不了了,晚上放学时,跟在徐恪钦身后,主动跟人说话。   “徐恪钦,那个自行车我不能要。”   新买的自行车都快到货了,徐恪钦早就把旧的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那就扔了。”   “那怎么行啊?修好了,可以用的。”   这世界上的人真古怪的,没钱的时候,拼命干一辈子,都是为了钱,有人给他的时候,又为了可笑的尊严端着,明明心里很想要,嘴上又要拒绝。   一辆自行车罢了,郭啸要与不要,都不会影响他在徐恪钦心里的形象。   他懒得跟郭啸废话,径直朝前走去。   自行车的事情暂且不谈,郭啸紧追其后,“你是不是在生气啊?你最近都不理我。”   徐恪钦霍地停住脚步,回头看郭啸的眼神有些古怪,郭啸凭什么说他生气?他生什么气啊?他俩关系很好吗?自己为什么非得理他?   这些日子,郭啸自我反省了一番,思来想去,徐恪钦应该不是因为自行车的事情生气,自己唯一没有顺着他意思做的,只有没去敲门。   “其实我能不能进屋都没事,等我小姨回家就行了。”郭啸自说自话,他觉得,是因为这事的话,徐恪钦还挺关心他的。   徐恪钦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心情不好,是因为这周周末要跟爸爸吃饭,既然郭啸上赶着自作多情,自己听他解释解释,就当是消遣了。   “还有那个自行车…你真的拿回去吧…”   “我跟你说过,我已经新买了一辆,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扔了,我一个人也骑不了两辆自行车。”   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郭啸听了徐恪钦的话,勉强接受了自行车。   他俩一块儿走回家,路上,郭啸时不时能说上几句话,他也不管徐恪钦搭不搭理他,气氛还算愉快,他琢磨着,徐恪钦应该不生气了。   徐恪钦能消气,郭啸别提有多高兴,到家门口时,乐呵呵地摸钥匙,今晚他小姨值班,他带了钥匙,不会被关在门外,可钥匙插进钥匙孔里,怎么都拧不动。   徐恪钦刚好打开家门,见郭啸进不去,他也不着急回家。   “我…”郭啸扶着铁门,有些窘迫,门好像从里面反锁了。   徐恪钦站在一旁看戏,怂恿道:“不敲门?”   郭啸很怂的,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比白天,等的话,要等整整一个晚上。   “要不然打电话给你小姨?”   郭啸摇头,“我小姨在值夜班。”这个点儿叫她回来,给人添麻烦。   徐恪钦不置可否,“真不敲门?”   “敲了也不会给我开的。”郭啸挺有自知之明的,他眼里带着央求,对徐恪钦说道,“能不能让我在你家待一会儿。”   他的说法很保守,是“一会儿”,希望这“一会儿”的时间,不会打扰到徐恪钦。   徐恪钦不近人情,“凭什么?”   郭啸张了张嘴,最后又讪讪闭上,果然,徐恪钦没拿他当朋友,那算了吧,他也不会强人所难。   见郭啸吃瘪的模样,徐恪钦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他向郭啸提出了一个两全的办法,“要不然你敲门试试,进不去的话,我再考虑让你来我家。”   郭啸不说话,似乎在犹豫,徐恪钦不想跟他耽误时间,作势要进屋去。   “诶!”郭啸一着急,把徐恪钦拦了下来。   徐恪钦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他,怎么还不去敲门。   不敲门的话,意味着他不光进不了家门,说定又会被徐恪钦冷落,敲了门,即便是进不去,还能去徐恪钦家里过夜。   郭啸心一横,举起手拍在了贴门上,“姨夫…你在家吗?”   不管他怎么小心翼翼,怎么控制力道,手掌拍打在铁门上,还是会发出“哐哐”的声音。   他只是多拍了两下,从里面传来怒骂声,“吵老子睡觉,你想死啊!”   郭啸一缩脖子,赶紧将钥匙拔了下来,往后退了几步,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门猛地从里面被打开,祁飞顶着个鸡窝脑袋,凶神恶煞地出现在门前,“滚!” 第5章   幸好祁飞只说了这么一个字,甚至连铁门都没有打开,最后重重将里面的木门摔上,巨大的响动震得门框上的墙灰簌簌往下落。   郭啸拼命咽了几口唾沫,被墙灰呛到后轻咳了几声,有些尴尬地杵在原地,人都是有尊严的,即便是郭啸这么卑微的人,在人前出丑,在徐恪钦面前出丑,他还是会觉得难为情,甚至都不好意思开口问徐恪钦满意了没。   这是徐恪钦觉得郭啸最有意思的地方,逼他一下,他真的会打肿脸充胖子。   徐恪钦没有食言,往旁边站了一步,给郭啸留出了一点位置,又朝客厅偏了一下脑袋,“进来吧。”   郭啸抬起头,感恩地看着徐恪钦,跟着人进了家门,他很规矩的,平时没人邀请他去别家玩,徐恪钦家算是他来得最频繁的,今晚也是第一次留宿。   他看着两间卧室都黑漆漆的,“阿姨不在家吗?”   徐恪钦背对着他顿了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走进了卧室里。   郭啸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没有继续就“徐恪钦妈妈”的问题追问下去,他抱着书包没有放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像他这样寄人篱下的人,能有地方待已经很满足了,他就知道,徐恪钦是个好人,没有看上去那么难以相处,即便是难以相处,待人处事只要拿出自己的真心,也一定能感动到对方的。   等到徐恪钦从房间出来时,郭啸连忙迎了上去,“徐恪钦,谢谢你啊…”   徐恪钦手里拿着枕头和薄毯,现在这样的天气,晚上什么都不盖,也不会冷到哪去,他指着沙发,“你睡这儿。”   郭啸忙不迭点头,“你人真好,你也没别人说得那么坏。”   “哦?是吗?”徐恪钦将手里的东西扔到沙发上,“怎么个好法?”   听到郭啸的评价,徐恪钦觉得很有意思,在一个傻子心里,衡量一个人好坏的标准是什么?不是会自己收留他住一晚就算是好人吧?   “就是很好啊。”郭啸表达能力很差,说话磕磕巴巴不说,词汇量也少得可怜,他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摆弄,“我也没别的朋友,你对我最好了。”   车没有自己赔不说,还将修好的车送给自己,今晚还能收留自己留宿,除了父母跟小姨,还没人对自己这么好过,有时候说话是很冷淡,但是徐恪钦对谁都冷淡,好像也没有特别针对自己。   朋友?徐恪钦有点意外,没人跟他说过这个词,他也没有能称之为朋友的人。   “朋友?”   被反问之后,郭啸有点不太肯定了,他觉得是他自说自话,说不定在徐恪钦心里压根儿不承认他这个朋友,他凭什么跟徐恪钦当朋友,他又没什么本事,又没钱,也帮不了徐恪钦任何事。   徐恪钦嘴角勾起弧度,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郭啸,脑子里像是在想什么事,随后道:“对,我们是朋友。”   下一秒,郭啸眼里的局促渐渐变成了欣喜,似乎比听到自己让他住一晚的消息还让他高兴。   徐恪钦不屑与任何人当“朋友”,郭啸不一样,郭啸是真的很可怜。   没了父母不说,唯一对他好的人是小姨,可惜有个混账小姨夫,在家里的处境算得上是水深火热。   郭啸自己也傻,同龄人最喜欢抱团排挤傻子,好像谁跟郭啸划清界限的速度慢一步,就会被傻子牵连一样,孤立郭啸成了“正常人”该有的正确。   没有朋友,又缺少亲人的关爱,郭啸的孤独可想而知,所以,当徐恪钦稍微向他伸手,他都分辨不出到底是戏弄,还是真心想要帮他,他都会糊里糊涂地想要跟徐恪钦示好。   人缺什么,就无比向往什么,徐恪钦什么都不用做,一个“朋友”的名头,足以让郭啸为自己肝脑涂地。   说罢,徐恪钦把郭啸丢在客厅,进厕所洗澡去了。   一旦听到徐恪钦亲口承认他俩是朋友之后,那台让过郭啸受之有愧的自行车,他也终于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在小姨问起他怎么在骑徐恪钦的自行车时,他老实跟小姨坦白。   小姨听后,执意要给徐恪钦钱,就当是二手的买来给郭啸用,可徐恪钦怎么都不收钱,小姨不安心的话,就当是他借给郭啸骑的。   徐恪钦三番两次拒绝收钱,小姨也不好意思硬塞,郭啸他们学校门口没有停自行车的地方,也就是平时闲来无聊骑着玩,用的次数不多,郭啸爱惜一点,不给别人弄坏,小姨也没什么意见。   车主没意见,郭啸家里没意见,筒子楼里那些赔钱给徐恪钦的人有意见了。   他们有意见也不会当着徐恪钦的面儿提,只是在背地里,阴阳怪气郭啸,本就不喜欢郭啸的他们,觉得郭啸跟徐恪钦走那么近,那天又是他带着徐恪钦来要钱的,大家排挤郭啸就更加厉害。   郭啸傻是傻了一点,人家不喜欢他,他还是有感觉的,但他不明白,自己又哪儿做错得罪人了,跟着徐恪钦一块儿上学时,还有些不高兴。   这傻子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徐恪钦随口一问,“怎么了?”   “康平他们又不搭理我了…”   徐恪钦觉得好笑,“他们时候搭理过你吗?”   郭啸语塞,徐恪钦紧接着道:“使唤你算搭理你?”   像郭啸这样的人,把别人的使唤和取笑,当做和别人亲近的唯一筹码,既然谁都能欺负,徐恪钦觉得他作为郭啸的“朋友”,当然有“朋友”的特权。   他忽然站在原地,目光认真地看着郭啸,“你没看出来吗?他们没人愿意搭理你,搭理你的时候,也不过让你跑跑腿,也不过是几个人凑在一块儿把你当猴耍,楼里谁家东西坏了,不是总让你背黑锅。”   徐恪钦几句话把郭啸说得哑口无言,不是郭啸没看出来,只是他愿意欺骗自己,当徐恪钦毫不留情地解开他最后的遮羞布时,他难堪地僵在原地。   “他们又对你不好,干嘛去讨好他们?”徐恪钦的手按到了郭啸的肩膀上,“你不是只有我一个朋友吗?你跟我好不就行了”   郭啸心里沉甸甸的,他打从心底觉得,徐恪钦说的是对的,不管自己把姿态放得多低,没人会真正的对他好,徐恪钦会吗?徐恪钦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   他看着徐恪钦真诚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周五不上晚自习,下午上完三节课就能放学,教室里的学生早就跃跃欲试,连班主任的课都听不进去。   下课铃一响,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只有徐恪钦在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徐恪钦不着急,郭啸也不着急。   等到书包收拾好后,才不咸不淡跟郭啸说道:“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别的事。”   “啊?你不回家啊?去哪啊?”   徐恪钦看了他一眼,没回答郭啸的问题,郭啸也没好再问第二遍。   一个人回家多少有点落寞,经过徐恪钦家门口时,郭啸隐约听到里面有声音,他没有多停留,直接回了家,今天小姨休息,还等着自己吃晚饭。   一进门便听到小姨夫的声音,“我看着季慧秀带着个男人进屋的,一个月不知道要换多少男人,出来卖的都没她这么勤。”   小姨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见郭啸回来了,连忙制止祁飞不要再说下去了,“别在小孩面前胡说。”   祁飞可不在乎什么小孩不小孩的,他这样的人,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女人的艳事,知道郭啸跟徐恪钦走得近,还特意点郭啸的名。   “小子,你跟隔壁那小子走得挺近,没听说他妈的事情吗?”   成曼婉挺高了声音,喊了声“行了”,连忙将郭啸推进了房间,“写会儿作业,吃饭的时候叫你。”   家里的隔音效果很一般,郭啸进了房间还能听到他姨夫的声音。   “徐恪钦那小子怎么来的?那么有钱,是不是有个便宜亲爹啊?”   郭啸有点懵,徐恪钦妈妈又带男人回家了,他对性的认识很薄弱,起初还不明白,带男人回来的意义,后来即便知道了是睡觉,但对“睡觉”这两个字的认真还是很浅薄。   随着年龄增大,班上男生也会讲一些带颜色的笑话,再加上楼里的邻居将徐恪钦妈妈描绘得不堪入耳,特别是有些叔叔,每每聊到这些时,总是带着异样的眼神,郭啸哪怕再怎么不懂,也渐渐懵懵懂懂。   就像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死了爸妈一样,总归不是什么好话,徐恪钦听了也不会好受的。   隔壁一直没有动静,也没有人出来,郭啸吃了饭,又盯着没写完的作业发会儿呆,文字一多,他眼皮子也跟着打架。   “轰”的一声,从隔壁传来一阵巨响,又像是有玻璃破碎的声音,稀里哗啦的,郭啸瞌睡都吓没了,没等他反应过来,又听到徐恪钦的声音。   “滚出去!谁叫你带别人来家里的!”   徐恪钦回来了? 第6章   郭啸跑出去看时,已经有不少的邻居打开门看热闹,徐恪钦家门前站着他妈妈和一个陌生男人,徐恪钦应该是站在门里,没看到他的身影。   徐恪钦妈妈穿着还算正经,只是一旁的男人上衣都没来得及穿,慌慌忙忙地在系裤子的皮带,脸颊上像是被打了一拳,肿得老高。   有些好事的男人,还明目张胆地凑到徐恪钦的家门口,三三两两,交头接耳,面露揶揄之色,打量季慧秀的眼神很不客气。   郭啸原本也想出去看看的,在看到其他人的反应时,他本能地停下了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在这种时候是抱着劝架的心态吗?不是,他们是幸灾乐祸,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没有起哄都算是好的。   郭啸也被人说闲话,他知道被人当成笑话看的感受,更何况徐恪钦的性子那么要强,即便徐恪钦没有跟自己掏心掏肺说过任何心里话,他也能感同身受。   小姨见他杵在门口,伸手把他拉了回来,“没什么好看,你写你的作业去。”   季慧秀早就不是什么脸皮薄的小姑娘,被这么人多围观,她很快收拾好心情,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故作镇定,“你怎么还动手啊?”   她知道徐恪钦不喜欢其他男人来家里,她错开时间,趁着徐恪钦找他爸爸的时候,才叫人来家里,只是忘了时间,才跟徐恪钦撞上,也算是触到了徐恪钦的霉头。   一旁的男人穿好了衣服,他和季慧秀不一样,他要面子的,哪怕周围的人都不认识他,他也觉得颜面尽失。   男人拍了拍裤子,朝门里瞪了一眼,大概是脸上这一拳让他还心有余悸,他没敢跟徐恪钦硬来,撞开季慧秀后,气冲冲地离开。   “诶!”季慧秀见男人离开,连忙追了上去,只留下徐恪钦一个人面对众人的戏谑。   好多人都还记着上次给徐恪钦赔自行车钱,心里不痛快给的钱,能记恨一辈子,陈修文的爸爸率先开口。   “徐恪钦,你妈真行啊,处过的男人,都快比咱们楼里的男人还多了。”   “哼。”一旁康平爸作为工会副主席,早就看不惯季慧秀的作风,“楼里的风气就是被这种人给败坏的,简直不知检点。”   徐恪钦没有反驳,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   看热闹的人迟迟不肯散去,康平爸想趁着这个机会,打压打压徐恪钦,叫他一个学生把大人当猴耍。   “徐恪钦,我作为长辈,得说你两句,你跟你妈住在这栋楼里,好歹也得顾及大家的感受,大半夜的,闹得尽人皆知,别说是影响不好,也耽误大家休息。”   徐恪钦垂下眼睛,淡淡道:“跟狗一样,闻着味儿就来了,也没人叫它,它生怕赶不上热乎的,比谁都叫得欢。”   说罢,徐恪钦“哐”的一声将门摔上,外面的大人面面相觑,回味过来在骂他们的时候,他们脸涨得通红,陈修文爸爸气得砸门。   闹剧没有持续太久,季慧秀这个闲话主角不在,徐恪钦又没出来,其他家里的女人也出来拉男人回家睡觉,楼道里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篓子里的隔音效果一般,外面那么大的阵仗,郭啸哪怕在房间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他跑到窗台上,想看看徐恪钦的情况。   可惜有防盗网隔着,他费了好大的劲儿,连脖子都抻僵硬了,也只看到了冰冷的窗框。   楼里的人针锋相对时,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每个人说话都很难听,话里藏着刀子,能刀刀捅到对方的要害才痛快。   郭啸来城里也有几年了,他还是不能习惯城里有些人的相处模式,他爸妈都是淳朴老实的庄稼人,从小教育他与人和善,和人相处时,哪怕自己吃点亏都行,真诚待人,总不会错的。   第二天一早,郭啸照常等徐恪钦一块儿上学,看徐恪钦的表现如常,好像并没有受昨晚的事情所影响。   郭啸没有安慰人的本事,但他也不会去硬揭人家的伤疤,对昨晚的事情一字不提。   学生上课的时间,比一般大人工作时间要稍微早一点,出了巷子口,能看到清一色的中学生。   这个点儿开门的店铺,大多数是早餐铺子,小姨昨晚给了郭啸钱,饭钱加上剪头发的钱。   郭啸还没吃早饭,“我买两个包子。”   “喏。”他顺便还给徐恪钦买了两个,“我头发太长了,再不剪的话,肯定不让我进校门的,中午我剪完头发再去吃饭,你要我给你带饭吗?”   隔着玄白的蒸气,郭啸的表情很真诚,额前的头发确实有点长,都挡到了眼睛,要是再邋遢一点,像是流浪汉。   徐恪钦接过包子在手里掂了掂,热的,他回道:“中午再说吧。”   “学校后门那家发廊便宜,学生还打折呢。”   徐恪钦默默听着,郭啸口中的“学校后门”,不单单只是后门出去就能到达的,中间得绕过一个公园和小区,横穿小区倒是快。   午饭时,徐恪钦没着急去吃饭,郭啸见他一个人坐在教室,大胆问道:“你跟我一起去吗?”   自己也不能为徐恪钦做什么,陪着徐恪钦倒是可以的。   等着郭啸剪完头发,再给自己带饭,那也太晚了,正好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吃的,徐恪钦答应了下来。   中午正是日头大的时候,幸好从小区里过,有房子能遮阳,不大一会儿,便到了郭啸所说的发廊。   发廊门前的三色柱滚动,玻璃门虚掩着,还未走近,便听到空调外机轰隆隆的声响。   郭啸推开玻璃门先走了进去,店里没有客人,洗头小妹昏昏欲睡地躺在沙发上,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才浑浑噩噩站起来。   “剪头发?”   郭啸抓了抓脑袋,“给我剪短一点。”   一看是学生模样的人,洗头小妹兴致下去了大半,瘪了瘪嘴,目光越过郭啸的肩头,见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那人长得挺出众的,洗头小妹又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俩都剪吗?”   “就我剪。”   就这傻大个回答了,洗头小妹有些失望,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坐吧。”   徐恪钦打量了一下这家发廊,从装潢到灯光都挺正经的,门口的招牌上写着烫染推拿,估计还不止理发这一项业务。   从置物箱背后传来交谈声,应该是有人在后面按摩。   “哥,别闹,有客人来了。”说话的是个娇滴滴的女人。   被叫“哥”的人沉着声音,“怕什么?你不是说你手机坏了吗?等会儿我带你去买个新的。”   “还要上班呢。”   里面又是一阵腻歪的嬉笑声,这男人的声音,越听越耳熟。   徐恪钦找了个角落的旋转椅坐下,拖着腮帮子,低头把玩着手机。   洗头小妹是觉得在学生身上挣不了多少钱,所以才不耐烦,手上的动作飞快,碎发簌簌往下落,郭啸不敢怒也不敢言,眯着眼睛,掉进眼里的碎发差点给他弄出眼泪来。   他这幅滑稽的模样的,把洗头小妹看笑了,剪头发的动作也温柔了不少,还跟郭啸说话,“你是一中的学生?”   “嗯。”郭啸抿着嘴唇,大气不敢出。   洗头小妹丝毫不客气,“跑这么远来剪头发,就为了打折吧?真有你的。”   郭啸笑得很憨,他本来就没什么钱,也不愿意打肿脸充胖子,坦荡承认了。   置物柜后又传来一阵动静,男人跟里头的女人低语了几句,随后两人一块儿从里面出来。   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两人的步子有些快,跟洗头小妹简单交代了一句,“小卉啊,你看着店,我一会儿就回来。”   很快他俩消失在了视线里。   洗头小妹小声嘀咕,“真好啊,不像我,还得招呼中学生。”   徐恪钦举着手机,朝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难怪会觉得刚刚的男人声音耳熟,是陈修文的爸爸。 第7章   “好了,进去冲一下。”   洗头小妹的声音将徐恪钦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瞥到镜子里的郭啸时,目光稍微顿了顿,郭啸的头发被剪成了板寸,脑袋浑圆,露出来的眼睛炯炯有神,嘴唇紧闭,比平时邋里邋遢的模样精神了不少。   印象中,郭啸好像没剪过这么短的头发,就连郭啸自己,也有点意外,他摸着脑袋,短发扎着他的掌心,他嘟囔了一句,“这么短啊…”   “啥?”洗头小妹刚打开水阀,水声淹没了郭啸的声音,她没大听清楚。   她声音一高,郭啸就怂了,心想短就短吧,哪儿敢再提出异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从发廊出来,郭啸觉得有点对不住徐恪钦,让徐恪钦饿着肚子等他这么久,更让他意外的是,徐恪钦没有任何的怨言。   徐恪钦的脾气,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太多。   剪头发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再加上吃午饭,早就没有了午休时间,两人回到学生时,已经不少同学到了教室。   他俩刚走到教室门口,一个熟悉的男声在跟人说话,原本他俩也没在意,只是那人忽然点到了徐恪钦的名字,所以,当徐恪钦停下脚步时,郭啸也跟着他停了下来。   “你们是没跟我们住在一起,还不知道徐恪钦家里的事情。”这声音细听,不难猜出是康平,他故意端着腔调,“我爸说他妈是婊子。”   还未经历过社会生活的高中生,对于“婊子”这个词不算陌生,其中真正的含义他们或许不明白,但是知道是骂人的,而且骂得很难听。   郭啸心脏一紧,他怕徐恪钦会冲进去打人,他偷看了徐恪钦一眼,徐恪钦只是垂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墙壁上的瓷砖。   里面的人毫不知情,还在添油加醋地描述昨天晚上的情形,“徐恪钦妈妈老是跟不同的男人混在一起,趁着徐恪钦不在家,还把人带到家里来了,昨天晚上闹得全楼上下都知道,可热闹了。”   喜欢徐恪钦的女生可太多了,大胆一点的,像汪月姗那样的,敢几次三番地主动接近徐恪钦,胆子小一点的,也在背地里暗暗喜欢。   康平搞不懂了,这些女生到底喜欢徐恪钦什么?成就好一点?长得帅一点?兜里有点钱?   能把徐恪钦家里的丑事当做笑料一样讲述给这些女生听,还能有几个女生会喜欢这种家庭的人。   “有这么个妈,真丢脸,我要是徐恪钦,我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我爸说,他家里的钱,来路肯定不干净。”康平边说,边注意着周舟的反应,他拿不准周舟对徐恪钦的态度,但是能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贬低其他男同学,他觉得有种满足感。   周舟手上写着作业,旁边人聊天的内容她听得一清二楚,对于徐恪钦家里的事情,多少听了一些流言蜚语,“一个班的同学,别在背后人说人坏话。”   康平吐了吐舌头,怕惹周舟不高兴,立马岔开话题,从兜里摸出了手机。   “你带手机来学校,被老师知道,要收手机不说,还要处分的。”有人提醒康平。   “收就收呗,我家有好几个别人送我爸的手机,再说了多那么多人都偷偷带手机来,怕什么?”康平不以为然,凑到周舟旁边,“反正我家在化工厂宿舍住不了多久了,我爸说最迟放完暑假就得搬家,周舟,给你看我家的新房子。”   “哇,这是从你家里往外拍的吗?这里是景山吧?”   照片里的房子还在装修阶段,客厅的视野极好,从这个位置看出去,能看到景山的标志建筑,景山的房子不多,但是价格贵得离谱。   康平干咳了一声,想到了他爸叮嘱他的话,没回答周舟的话,把照片滑到了下一张。   “反正比现在楼要好那么一点,以后你去我家玩啊。”   周舟正想说,教室前门一道黑影压近,紧接着,徐恪钦走了进来,她顿了顿,一时间忘了该怎么回答康平。   康平也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刚好徐恪钦走到他身边看了他一眼,身后还跟着郭啸,他不敢当着徐恪钦面说是非,呼吸一滞,有点担心,刚刚的话是不是被徐恪钦听到了。   幸好,徐恪钦只是从他身边经过,径直走到座位旁。   因为徐恪钦的到来,教室里变得安静了不少,郭啸想要安慰徐恪钦,费力地组织好了语言,一看徐恪钦,人家该看书的看书,该写作业的写作业,像是没把康平的话放在心上。   甚至还云淡风轻地跟郭啸说道:“没多久要放暑假了吧?”   郭啸没想到徐恪钦还能关心放假的事情,徐恪钦能放宽了心最好了,何必跟自己偷偷怄气呢。   下午有测验,班主任着急要在晚自习之前将试卷批改出来,在下午吃饭的时间,把徐恪钦叫住。   “徐恪钦,耽误你一点时间,来办公室一趟。”   徐恪钦犹豫了一下,郭啸刚好又去厕所了,可班主任催得急,他留了张字条,便跟着老师离开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帮忙的学生不多,班主任给徐恪钦安排了一个靠自己近的位置,边改边叹气,“一看这字迹就知道是哪个班的,现在都什么时候,还能考成这样。”   对面工位的老师接过话,“想在期末考试前把所有试卷都讲一遍根本来不及,下周事情还挺多,动员大会,还得检查仪容仪表。”   低头算分数的徐恪钦淡淡道:“最后一周的仪容仪表检查很严的。”   这倒是提醒了班主任,班级清洁、仪容仪表、成绩都和他奖金挂钩,他嘴上说着一两百块不在乎,但是谁不想为了这一两百块钱做到最好啊。   “你倒是提醒我了,今晚讲试卷之前,我先检查仪容仪表,最重要的就是手机问题。”   等到把试卷处理完,时间已经很晚了,班主任对徐恪钦说道:“徐恪钦,你去吃饭吧,不着急回来,反正晚自习之前也不讲课,你慢慢来。”   徐恪钦进教室时,发现郭啸眼巴巴地在等他。   郭啸从厕所回来,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课桌上有张字条,“去趟办公室”。   看这字迹,应该是徐恪钦给他留的,可是这让郭啸犯难了,徐恪钦只说是去趟办公室,也没说让自己先走,也没说让自己等他。   郭啸是个死心眼儿,他怕老师找徐恪钦有事,也没跑到办公室去找人,只知道在教室傻等,终于等到徐恪钦出现在教室门口。   “你没去吃饭?”徐恪钦走到课桌旁,从包里摸出什么东西揣到兜里,“我不是给你留了字条,说我去办公室了吗?”   郭啸舔了舔嘴唇,“你只说你去办公室,又没叫我自己去吃饭,我怕你去的时间不长,出来找不到我的人。”   徐恪钦说不来上是什么滋味,怎么会有郭啸这么死心眼儿的人,自己找不到他,便找不到他,他俩又不是非得上哪儿都一块儿。   “吃什么啊?”郭啸还不知道他在徐恪钦这儿可有可无,他等一下徐恪钦也是应该的。   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回到了教室里,徐恪钦示意郭啸走,“去学校外面吃。”   “这么晚了还去学校外面啊?”   徐恪钦回道:“你不去我可以自己去。”   “去吧,我又没说不去,我只是怕赶不上回来上课。”郭啸在学习上连个半吊子都算不上,他哪儿是担心自己赶不上上课,他是怕耽误徐恪钦学习,既然徐恪钦都不怕,他也没什么好怕。   也不知道徐恪钦在想什么,特意选了家离校门口远的,饭菜做起来费劲的店吃饭,等他俩吃完饭,外面都看不到学生。   徐恪钦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朝教学楼走,两人刚走到教室门口,便听到班主任在训人。   “康平,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你是不是觉得马上放假了,你们就可以无视学校规定,又开始放纵了?”班主任正愁抓不到典型,这不拿康平开刀,“你手机放我这儿,明天让你爸爸亲自来拿!”   徐恪钦喊了声“报告”,班主任正在气头上,见是他,火气卡在嗓子眼儿里,又看到了他身后的郭啸。   “郭啸!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知道上课时间吗?徐恪钦在办公室帮老师忙,你也在办公室帮忙是不是?你一天到晚到底知不知道来学校是干嘛的!”   骂完郭啸,班主任又指着旁边那几个头发不过关的人,“你们几个,头发按照郭啸的标准来,明天还不剪,我亲自来帮你们剪。”   班主任努力平息怒气,让徐恪钦和郭啸回到座位上去,“今天就检查到这儿,没查到的,别以为你就没事,那些个带手机的,我希望你们能自觉一点,就这样,课代表,把试卷发下去。”   签字笔在徐恪钦指尖旋转,班主任讲到哪儿来了他也没太在意,果然,班上的学生在班主任这儿还是好说话的,只是训了一顿罢了,说好的给处分呢?这哪儿行啊。 第8章   徐恪钦最近喜欢上了之前在发廊对面的那家餐馆,中饭的时候,总让郭啸陪着他一块儿去吃。   桌上的菜式连着吃了几天,郭啸都有点腻了,他想跟徐恪钦提提,要不然明天换个口味吧。   见徐恪钦举着手机把玩着,似乎对桌上这几个菜并不是那么喜欢。   “徐恪钦…”郭啸小心唤着徐恪钦的名字。   “嗯?”徐恪钦漫不经心地回应。   对面发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女人热情地挽着男人的手,整个身子都快贴到男人怀里去了。   徐恪钦飞快按下拍照键,直到男人和女人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放下手机,看向郭啸,“你说什么?”   “明天我们吃点别的吧,这家店不是还有其他的菜吗?”   徐恪钦拿起筷子,低头道:“明天不来了,腻了。”   听到徐恪钦这么说,郭啸暗暗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换个口味了。   “我记得楼里有个二手闲置物品群吧?”徐恪钦随口问了一句。   郭啸点头,这个他有印象,当时还发了宣传单,他小姨就加了这个群,楼里绝大多数邻居,都加了这个群,除了用来买卖二手用品,有时还会在群里通知消息。   “想把家里没用的东西卖了,找不到这个群了。”   郭啸觉得,徐恪钦家里的东西确实太多了,照他的想法,用不上的东西拿出来卖掉,也算是物尽其用,就怕徐恪钦定价太贵。   “那个宣传单我家还有,我回去给你找找。”   今晚徐恪钦妈妈照样不在家,徐恪钦洗完澡出来,刚好接到了他爸爸的电话。   “爸?”   徐圳立对他这个私生子还是挺上心的,几个孩子当中,徐恪钦最讨他喜欢,奈何徐恪钦的身份尴尬,哪怕自己对他寄予厚望,家里的产业也轮不到徐恪钦。   幸好徐圳立现在的老婆比较懂事大方,只要自己不把徐恪钦带回家,给徐恪钦多少零花钱,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快期末了吧,最近别熬夜,早点休息。”徐圳立想把徐恪钦送出国,至于徐恪钦怎么混,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再则有个私生子在身边总算不上什么好听的事。   探了几次徐恪钦的口风,但徐恪钦态度很模糊,好像对出国的事情,并没有太强烈的想法。   和爸爸简单聊了几句,在要挂电话时,徐恪钦把他爸爸叫住,“爸,上次你说景山的房子,我想看看。”   徐恪钦清楚他爸爸心里想什么,送他出国也好,送他房子也罢,都是为了弥补他,他也秉着不主动索要任何东西的原则,有些太贵重的礼物,他都会拒绝,他越是拒绝,他爸爸就越是愧疚,下次再给他的,会在原有基础上翻倍。   “景山的房子最保值,哪怕你以后不留在这儿,换了其他的地方,房子也能出手。”爸爸很高兴,“行,等你期末考试结束,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爸爸带你去。”   “谢谢爸爸。”   “跟爸爸还这么客气。”   挂断电话后,徐恪钦坐在桌前,能被他爸看上的房子,应该是好地段,多出名啊,连班上的同学都能知道。   “徐恪钦!”   门外,郭啸的声音打断了徐恪钦的思路,徐恪钦回头朝客厅看了一眼,起身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里头的木门打开后,郭啸隔着铁门递给徐恪钦一张广告纸,上面就有群的二维码。   “谢了。”徐恪钦关门的速度很快,没注意到郭啸一副想要再和他多说几句的表情。   看着紧闭的大门,郭啸跟面壁思过似的杵在人家家门口,半晌才回过神,“晚安…”   扫二维码入群,不需要任何人通过,幸运的是这张二维码也没有过期,现在时间比较晚了,群里人又多,还有不少是隔壁小区的人,所以,徐恪钦进群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况且,徐恪钦不用社交软件,也没有他的好友,对于群里的人而言,他就是卖闲置物品的陌生人。   没过几天,有人在二手闲置群里发送了好几张陈修文爸爸跟发廊小妹的照片,还附上了一句话,“你老公在外面给人买手机呢”,这人发完图便退群了,想要加他好友也不通过。   本来夫妻间有点矛盾很正常,老公在外面偷腥,即便是知道了,也是家庭内部解决,像陈修文妈妈这样年纪的女人,多半是会为了孩子,为了家庭忍气吞声的。   但是照片直接发到了二手闲置群里,弄得街头巷尾,尽人皆知,出丑出到了人前,任谁也没那么厚的脸皮。   两口子在家里闹得挺凶的,经常都能听到从他家传出来的吵架声,连陈修文最近也不在院子里露面了。   看是非的人都贪新鲜,还不是谁家的事情热闹,越吸引他们注意力,就连徐恪钦家里的闲话都说得少了。   别人家闹得厉不厉害,会不会离婚,不是徐恪钦操心的事情,他想做的已经做了,后面还有排着队的呢。   越是临近期末,各科老师的作业布置得越多,原本就跟不上教学进度的郭啸,面对堆成山的试卷,更加吃力。   郭啸朝旁边的徐恪钦看了一眼,徐恪钦写试卷游刃有余的模样,是他这辈子都学不来,他小声喊了徐恪钦一声。   徐恪钦抬头看向他,像是在问他什么事。   他指着试卷上的题,“这怎么做啊?”   郭啸这人吧,迟钝是真的迟钝,脑子转不快,无论是学习还是人情世故上,都没有开窍,但是他又不是会偷懒的性格,哪怕不会做,硬磨都得磨几个字上去,自己苦恼,也让改作业的老师看着心烦。   徐恪钦不会感同身受,他想叫郭啸别费劲了,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倒数第一个考室和倒数第二个考试的区别。   郭啸不会的不单单只是这一道题,自己教与不教,对他整体成绩,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嗯?”郭啸见徐恪钦不说话,以为他没听清,所以又重复了一遍,“这怎么做啊…”   这一遍,他显得更加拘谨小心,因为他又怕徐恪钦是听到,只是不愿意教他罢了,郭啸除了满脸的傻气,还有真诚和认真。   徐恪钦躲开他的目光,“教了你也不会。”   有些人明知不可为之,可能求的不是结果,只是单纯的喜欢付出的感觉,但自己不想陪他浪费时间。   郭啸失望地转过身,徐恪钦说得对。   上课前去厕所,厕所人比较少,徐恪钦进了最里面的坑位,正当他解决完想要出来时,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期末考试怎么办?”   “我他妈也想知道怎么办,跟我们一个考室的,都能是些什么货色,想抄都没得抄。”这声音听着耳熟,徐恪钦认得是康平。   有人接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找成绩好的抄吧,在学校贴吧问问,有人肯的。”   康平似乎对这个建议有想法,“真的假的?怎么抄啊?”   “看你胆子大不大呗,带手机进考场,然后把题拍给对方,他做好了再发给你。”   康平愣了一下,“我们学校都不得在考试吗?我发给谁啊?”   “高三和我们考试时间是错开的。”   等康平他们走后,徐恪钦才从厕所出来,他洗了个手,随后才不紧不慢往教室走。   郭啸趴在桌上,整个人恹恹,不知道他是因为不会做题才没精打采,还是因为被徐恪钦戳中了痛楚。   忽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将他的试卷拿了起来,他吓一跳,回头发现是徐恪钦,“怎么了?”   徐恪钦浏览了一遍试卷,选择题十个能错九个,对的那一个估计都是蒙的。   “不知道能不能讲完。”徐恪钦拖着凳子坐到郭啸身边,“只讲一遍,你听不懂我也没办法。”   郭啸眼睛都亮了,一个劲儿地点头,铆足了干劲儿,比上课听老师讲课还要认真。   徐恪钦托着腮帮子坐在郭啸身边,另一只手指着题干上的数字,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也淡淡。   郭啸是第一次离徐恪钦这么近,徐恪钦好像有洁癖一样,跟谁都保持着距离,无论是抽象的心灵距离,还是物理的社交距离。   但不出徐恪钦所料,郭啸确实听不懂,郭啸一问三不知,连最基本的套用公式都云里雾里的。   预料之中的事情,徐恪钦没发脾气,这反倒让郭啸不好意思了。   郭啸捏着笔,脸颊涨得通红,也不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还是在给徐恪钦台阶下,“早知道这么难…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难得徐恪钦没有说难听的话,看了郭啸一眼,语气还挺随和的,“想学就从开头学,什么都不会来做题是没用的。”   郭啸倒是想学,有些事不是他想就能办到的,他已经留了一级,跟不上教学进度,老师也不可能为了他停下教学进度,郭啸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除了乡下的教学质量不如城里外,他脑子确实不如徐恪钦这般灵光。 第9章   教完郭啸题,徐恪钦还没有回到原位,趁着还没上课,他简单跟郭啸闲聊了一下。   “上次月考分数多少,在哪个考室?”   郭啸的成绩是公开的秘密,徐恪钦这么问他,他也会难为情,不管他考多少分,跟徐恪钦是比不了的,也离不开他现在的考室。   “最后一个考室。”座次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分数,哪怕郭啸没有说出一个明确的数,他想徐恪钦已经能猜个大概。   徐恪钦没有取笑他,“我们班还有其他人跟你一个考室吗?”   “有啊。”郭啸说了两个名字,其中一个,就是康平,“他们都在我前面。”   康平的成绩差,和郭啸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康平是不愿学,觉着反正有他爸爸给他铺路,他现在混日子,完全是为了面子,根本不需要为以后着想,至于想着要作弊,也是为了应付他爸爸。   徐恪钦在郭啸嘴里得到确切答案后,又道:“你要想学,给自己定个目标,至少先超过他们。”   郭啸有些意外,他看了徐恪钦一眼,徐恪钦真在安慰他,他胆子又大了些,一把握住了徐恪钦的手,“那你能教我吗?”   徐恪钦特别不喜欢别人触碰他,他出于本能从郭啸手里挣扎出来,郭啸央求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丝的失望。   他不懂作为人什么能像郭啸一样,这么的单纯,喜怒哀乐几乎都写在脸上,他受不了跟郭啸对视。   “暑假再说吧。”   郭啸眨了眨眼睛,徐恪钦没有直接拒绝,“暑假再说”就是给了他余地,他刚想说话,正好上课铃响了,徐恪钦没有看他,拖着凳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徐恪钦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他真的能和徐恪钦成为朋友。   这份戛然而止的激动被郭啸压抑在了心中,他捏着手掌,血液也跟着翻涌,身上渐渐渗出一层汗来。   晚上回到家,难得徐恪钦妈妈也在家,郭啸喊了声“阿姨”才往里走,季慧秀多问了徐恪钦一句,“跟郭啸一块儿回来的?”   徐恪钦没说话,他妈已经很久没在家里过夜,不然怎么会不知道他现在天天跟郭啸在一块儿。   “你不是要期末考试了吗?我回来看看你。”   徐恪钦太了解他妈妈了,没有领情,直接戳穿了他妈妈的想法,“你怎么会知道我要期末考试了?”   “啊?”   一个连今天是哪年哪月哪号都记不清的人,哪儿会记得自己要期末考试。   徐恪钦不用动脑子便能猜到,他妈妈肯定又是没钱了,那男人叫她回来拿钱的。   “钱不是在柜子里?你自己拿。”   季慧秀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哦…不是要钱…我不是跟你说这个…”   徐恪钦将包丢到沙发上,借着客厅的光,审视着他妈妈的脸,“那你想说什么?”   恍惚间,徐恪钦觉得他妈妈会说一件大事。   “是这样的。”季慧秀深吸了一口,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定,“我怀孕了。”   徐恪钦笔直地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妈妈,短短四个字,让他理解好一阵,许久,他才慢慢开口。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年纪吗?”徐恪钦继承了他妈妈的美貌,眼鼻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没有动气,语气相当平静地问他妈妈。   “我什么年纪啊,我又不比那些小女生差在哪儿?”季慧秀心虚地反驳道。   “以前你不懂避孕,吃了一次亏后还不懂?”   季慧秀三十七岁的年龄,比有些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看着还年轻,可那又怎么样呢?她比谁都清楚,年龄大了就是大了,保养得再好,也不如小年轻。   “感情的事情,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跟你一个小孩也说不清楚。”季慧秀难以面对来自儿子的压迫感,她一边是觉得丢脸,另一边她也会愧疚。   徐恪钦眉头紧蹙,眼神渐渐变得空洞,“所以呢?你打算生下来?”   “有了这个孩子,我打算跟他结婚了。”季慧秀知道她对不起徐恪钦,她可没本事,为徐恪钦做不了什么,她这辈子日子还长,总要再找个男人的,“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你也差不多要高中毕业了,以后…”   妈妈话没说完,徐恪钦能猜到他妈要说什么。   妈妈组织新的家庭,他也上了大学,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们母子情分也差不多断了,哪儿还有什么以后。   季慧秀垂着头,解释给徐恪钦听,也解释给自己听,“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带着你嫁过去,他给我的条件就是不能带着你,我一个女人,还有别的选择吗?你以后也有你的生活,我们互不打扰也挺好的。”   “你怀着孕他还跟你谈条件?”徐恪钦干笑了一声,“你真觉得他会对你好?”   脑子里满是情情爱爱的人,就像是森林里穿行的野兽,没了自我,没了理智,没了思想,凭着一股脑的喜欢,心甘情愿跟对方上床,心甘情愿为对方放弃一切,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   徐恪钦不明白,这就是爱吗?那也太廉价了?   他妈妈对现在的男人是因为爱才会结合,那和他爸爸呢?那是因为什么?因为欲望?   那也真够让人觉得恶心作呕的,他自己,就是恶心的源头。   “随便你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徐恪钦绕过他妈妈,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   从客厅传来东西的碰撞声,徐恪钦知道他妈妈在收拾东西,直到听到开关门声,他妈妈应该是提着东西离开了。   他心里空荡荡的,他看不懂他妈妈,他也看不懂他自己。   妈妈一个月在家待的时间很短,自己十天半个月看不到她人影是常事,这个家有她没她都一样的,可等到妈妈彻底要离开自己时,徐恪钦才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或许,他所期待的,就是偶尔能见到他妈妈一面,他要的不多,仅仅是这么一点要求,都没办法达到。   真够狠的。   他问他自己,是难过吗?他说不上来,他不知道难过是什么感觉,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质问他,他还有必要教训康平吗?   他想发泄,他想出气,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康平一点都没让徐恪钦失望,甚至没什么脑子,给跟徐恪钦叫唤了常用的社交账号。   徐恪钦跟他约好,让他考试的时候拍照片给他,他会在考试提前半小时把答案发给他。   康平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有些犹豫,“我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一是带手机去考场,可能会被发现,二是他也不是这人的水平到底怎么样,别到时候还不如他自己乱做考得高。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发我一套题试试,作弊风险当然大,你要不愿意,那就算了。”   康平的成绩一直亮红灯,他爸已经跟他谈过好几次,这次还没长进,就不是谈话那么简单,他心一横,“行,到时候联系。”   这几天,徐恪钦一直在琢磨,该怎么让监考老师发现康平带手机的事情,他想过找班主任匿名举报,如果提前举报,康平被班主任吓唬后,便不敢带手机进考场,等到考试开始,他自己又没有时间。   直到考场座次表安排下来。   期末考试前一天,班主任叫徐恪钦去办公室拿座次表,要贴在座位上的考号还没裁剪出来。   “徐恪钦,你帮忙弄一下。”   徐恪钦浏览一遍考室安排,康平又和郭啸一个考室。   正好对面工作的老师站起身来,将监考挂牌递给班主任,嘴上念叨了一句,“我又是监考最后一个考场的小崽子们。”   期末考试始终是学校内部的考试,对于监考老师的要求没有那么严格,不会留到考试前才通知监考的班级。   老师苦笑了一下,班主任接过话道:“最后一个考场的,怎么抄都抄不出花来的。”   刚好徐恪钦就在旁边,班主任笑道:“对吧,徐恪钦。”   徐恪钦低头整理着裁剪好的考试号,不动声色地接了一句,“说不定团队合作,人多力量大。”   俩老师都被徐恪钦的话逗笑了,“你以为是你们第一考场吗?让他们讨论了写,都不见得比现在的成绩好。”   话说到这儿,班主任停顿了一下,“带手机就另说了,最近好多学生带手机。”   今天不用上晚自习,提早放学,放学后,徐恪钦留下来贴考试号,郭啸也没走,陪着徐恪钦一块儿弄。   “我什么时候能坐到我们自己教室考试就好了。”郭啸看着手里的座位号,他感慨了一下。   能排到自己班上的考室,分数算不上高,但也能看了。   徐恪钦手上一顿,拿过胶棒在课桌右上角涂了一层,“之前的事情,我答应你。”   “嗯?”郭啸疑惑地看着徐恪钦,思来想去,徐恪钦唯一答应自己的事情,就是暑假教他念书。   他冲到徐恪钦身边,急切到口吃,“真…真的吗?你答应暑假教我了?”   “嗯。”徐恪钦没看他,徐恪钦在想,就当是补偿郭啸了。 第10章   一中考试很墨迹,一天就考一门,考完语文这晚,康平估计是不放心,一个劲儿地给徐恪钦发消息,徐恪钦也难得能耐着性子回复他。   “明天真没问题吧?”   “你多久能做完?”   “我可不想考试要结束了,你才把答案发给我。”   光看着消息的评论,康平这人又贪心又没种,估计是没做过这种事情,心虚得不行。   徐恪钦没有吊着他,“你放心好了,你早点找机会把试卷拍给我,保证你在考试结束前抄完。”   吃了一枚定心丸,康平彻底消停下来了,徐恪钦坐在桌前,盯着电脑发呆,他不喜欢这种无所事事的感觉,总得有点事做,才不会觉得家里空荡荡的。   “咚咚”两声,有人在敲门,徐恪钦一把抓住桌沿,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是他妈妈回来的错觉,可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他妈妈还留着家里的钥匙,即便是回来了,也不会敲门。   徐恪钦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往客厅走,打开门的瞬间,郭啸那张蠢脸就搁在铁门之外。   他咧开嘴冲着徐恪钦傻笑,“徐恪钦,我小姨让我拿来给你的。”说着,他扬起了手里的碗。   徐恪钦朝郭啸手里看去,碗里装着洗好的水果,这不是成曼婉第一次拿吃的东西给徐恪钦,徐恪钦年龄还小一点的时候,一个人在家一个多月,成曼婉不放心,还特地送来煮好的饭菜。   徐恪钦打开铁门跟郭啸说话,这些水果,如果自己推辞不要,以郭啸的直愣的性格,会硬塞给自己,所以,他只能收下。   “好些天没看到阿姨了。”郭啸抻着脖子,在屋子里张望,徐恪钦妈妈是经常不在家,但这次外出的日子,似乎比之前要长。   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恪钦在厨房找了空碗将水果腾出来,用清水冲洗了一遍,才将碗还给郭啸。   “明天早上去吃巷子口的包子吧。”   徐恪钦没有拒绝,只是说了句,“明天考完我得去我爸那儿一趟。”   几乎没听过徐恪钦提起他的爸爸,郭啸有点意外,又不知道从何问起,点了点头。   第二天起床,徐恪钦把要用的文具装进了文件袋里,又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给康平发了最后一条消息,“早点发题给我”,随后将社交软件删除,设置了一个考试期间的闹钟。   他们学校考场的布置,会将课桌前后调换,课桌洞朝着讲台,之前出过几次拿错东西的情况,现在每次考试要求将包和书边房间课桌洞里。   这个计划,必定有人得成为牺牲品,除了郭啸,徐恪钦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徐恪钦握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这场考试,对于郭啸而言,可有可无,零分也好,十几分也罢,对他最终成绩都没有影响,自己也可以心安理得的一点。   “徐恪钦。”   听到郭啸的声音后,徐恪钦拿着文件袋和手机走了出去,门外,郭啸跟往常一样,背着他的书包。   “走吧,我怕包子铺人太多。”   他俩走在巷子里的时候,郭啸便看到了徐恪钦手里的手机,“你带手机啊?”   徐恪钦神色如常,“昨晚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考完要去我爸那儿。”   也是,带着手机好联系,以徐恪钦的成绩,手机对他而言,就是个通讯工具,他肯定不屑用来作弊,况且,他们年级,还有谁比他成绩还好啊。   今天吃包子的人特别多,郭啸动作挺快的,占了一张空桌,徐恪钦将手里的文件袋放到桌上,随后将手机递给郭啸,“放到你包里吧,你坐着,我去端包子。”   郭啸接过徐恪钦的手机,将手机塞到了包的最里层,又将包牢牢抱在怀里。   这家铺子的包子都是现包的,包子白粥豆浆这些东西,都得自己端,蒸笼旁围了一群人。   徐恪钦的个子高,他被人群包围,看不到他高大的背影,但郭啸也能一眼看到他的脑袋。   徐恪钦挺照顾自己的,真的。   吃完包子到学校,时间还有富余的,徐恪钦和郭啸的考场一上一下,在一个第一个,一个在最末尾,他俩在楼梯分开的。   最底下那层考试,一个三个班,刚从楼梯下来,便能听到吵闹声,不少学生靠在栏杆上,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见到熟人,还会豪迈地打招呼,一副社会小混混的做派。   当然,成绩差的也不全是流里流气的学生,还有像郭啸这种学不懂,但是安分守己的,他低着脑袋,想要穿过走廊,快点到达他所在的考室,忽然又想起,徐恪钦的手机还在他包里,正当他打算上楼去找徐恪钦的时候,有人喊了他一声。   “这不锅盖吗?”   被人起外号这种事情,郭啸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还没来得及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哪个考室啊?昨天怎么没注意到你?”   郭啸没敢和那人对视,余光瞥到了一个皮肤黝黑,个子跟他差不多的人,就像徐恪钦说的那样,自己跟谁都不熟,他们跟自己打招呼,无非是闲来无事找乐子罢了。   “最后一个…”   那人故作吃惊,嘲笑郭啸的声音特别响亮,“厉害厉害,你比我厉害一点,我在倒数第三个考室。”   他还担心周遭的人听不见,拦着郭啸的肩膀,给其他介绍,“来看看,我们高二的大傻。”   郭啸捏紧了书包带子想要逃,可捏着他肩膀的手稍微用点力,他便怂了,也是,他能逃到哪儿去呢?   跑进厕所吗?还不够人笑话的,跑进考场?是担心自己出丑还不够吗?   “你们在干什么?”幸好这个时候,有监考老师抱着考卷走了下来,“现在是期末考试,还没到你们放假的时候,哪怕只在学校一分钟,也给我有点学生的样子,全都给我回到自己的考室去!”   众人不服归不服,但也不会在学校跟老师硬碰硬,嘟囔一句,便进了考场,郭啸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耽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老师见他还杵在原地,提醒道:“别站在这儿了,赶紧进考场,该发卷了。”   郭啸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教室走。   监考最后几个考场的老师经验丰富,进来时脸色严肃,强调了考试时间后,让大家把与考试无关的东西都放进课桌洞里,随后才开始派发考卷。   郭啸把包塞进课桌洞里时,偷摸着看眼徐恪钦的手机,关机的,他放心坐回到了凳子上。   康平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考卷发下来时,他们考场只到了一个老师,他趁机将所有的题都拍好发了过去。   只是拍题,他心脏都扑通扑通直跳,对他而言,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等待。   几分钟过后,第二位监考老师才姗姗来迟,两位监考老师在站前面,低声交流着。   康平拖着腮帮子,目光漫无目的地在考场里游移,郭啸就坐在他的隔壁,这傻子明明什么都不会,装出那副认真的模样,还真能唬人,自己一脚踩到答题卡上,对的都比他的多。   哼,反正下次考试,他俩一定不在同一个考场,一想到这儿,康平觉得,这世界上就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读书?算是自己给别人留的一条出路。   等了一阵,康平有点不耐烦了,悄悄摸出手机,手机屏幕上空空如也,那人还没给他消息。   这也太慢了吧,好歹先把选择题的答案发给他啊。   选择题还能半蒙半猜,填空题实属有点为难郭啸了,他把考卷翻了个篇,顿时眼前一亮,第二道大题,和徐恪钦给他讲过的是一模一样的。   当时他没有完完全全听懂,但粗略的步骤在脑子里还有一个印象,他靠着记忆尝试着书写解题步骤,中间有一个数值,他明显感觉不对,最后得出的结果也奇奇怪怪,可能写到这儿,已经算是有很大的进步了。   正当他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考卷,一阵铃声在考场里响起。   门口的老师立马停下了聊天,目光如炬地看向教室里,“谁?谁的手机?”   考室里其他人也寻着声源纷纷回头,齐齐看向郭啸,他们眼里有戏谑,有惊慌,也有凶狠。   “所有人,坐在座位上不准东张西望,不准乱动。”   说着,其中一位监考老师走向了郭啸,课桌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郭啸脑子里一片空白,徐恪钦的手机,不是关机了吗?   监考老师从课桌里摸出手机时,铃声已经停了下来,他举着手机,“学校不让带手机这规定不知道吗?”   老师转头看向旁边,“所有人,停下手里的笔,现在检查还有没有其他人无视学校规定。”   另一位老师从考场第一个位置开始翻包,站在郭啸旁边的老师一直没有,康平脑袋像是炸开了一样,手脚僵硬,几次想要偷偷删掉聊天记录,但是手怎么都不敢伸进裤兜里。   直到搜查的老师走到他跟前,他课桌洞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老师瞥了一眼他的鼓鼓囊囊的裤兜。   “拿出来。”   康平侧头横了郭啸一眼,这窝囊废,自己死还要拉人垫背。   作者有话说:   来了,求海星玉佩和收藏 第11章   从康平兜里搜出来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聊天软件上,上面是他给别人拍的考题,监考老师指了指康平,又指了指郭啸,“你俩一个班的,等会儿自己看怎么跟你们班主任解释。”   轮番检查下来,私带手机的,还不止他俩,监考老师把他们全部叫出了考场,又找来了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扶了一把眼镜腿,看着这排违纪学生,气得脖子都粗了,“你们!全部给我来办公室,通知他们的班主任和家长。”   办公室里的气氛很严肃,主任和几个班主任都到了,当着主任的面儿,总不能还包庇自己班上的学生,班主任也无奈,只能打电话给家长。   “大会上多次强调,不允许带手机来学习,无视学校的规章制度,把老师的话当放屁!”主任越说越气,“平时你们班主任不计较也就算了,期末考试带着手机来是为什么!你们心里最明白!等你们家长来,我们一个一个地查,看看有多少人作弊!”   郭啸靠墙傻站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成绩虽然差,但是平时安分守己,没给老师找过麻烦,至少他不算是老师心目中的问题学生,这一刻,他有点不知所措,忐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小姨出现在办公室里。   等到家长都到齐了,主任对家长的态度还算客气,让家长都找位置坐,随后又强调了一遍学校的要求,恳请各位家长配合学校教育孩子。   在班主任的监督下,轮流检查手机里的内容,有些只是携带手机,另外一些,像康平这样的,明显是作弊了,情节可比带手机严重得多。   康平爸前些日子已经因为手机的事情,来过学校一次,当时他警告过康平,不要再做让他难堪的事情,这会儿一听说是作弊,他举起手便想打人。   几个老师见状,连忙将康平爸拦了下来,“孩子要慢慢教育,不能光是打骂。”   轮到郭啸时,别说是班主任,连小姨都有些意外,不说别的,郭啸哪儿来的手机。   当班主任把手机递给郭啸,让他解锁时,郭啸小声道:“关机了,刚刚是闹钟的声音。”   班主任按一下按键,屏幕没有亮起,果然是关机了。   “郭啸,你怎么也会带手机来学校?”班主任问这话时,还特意看了郭啸小姨一样,郭啸的情况他也知道个大概,郭啸父母去世了,现在住在小姨家里。   小姨也挺纳闷的,把郭啸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怎么回事啊?”   被十多双眼睛盯着,郭啸只觉得如芒在背,他羞愧地低下脑袋,脑子不怎么灵光的他,这一刻,想了很多。   这手机是徐恪钦的,但确实是放在了自己包里,他如果说实话,只会又多一个违反学校纪律的人,他被记过成绩零分不要紧,但是徐恪钦不一样,这些污点对于一个成绩好的学生来说影响很大的。   说与不说,他都躲不掉学校的惩罚,他相信,徐恪钦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要请家长的,徐恪钦的妈妈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上哪儿去请家长,他不能拉上徐恪钦一块儿受罚。   “我忘了有闹钟…”   成曼婉默不作声地看着郭啸的脸,确定郭啸有心隐瞒,她没有当众质问郭啸手机的由来,转头跟老师说了句抱歉,“我工作忙,郭啸一个人在家,有时候怕忘了时间,他会用手机设置闹钟,可能今天忘了关,他带手机来学校这件事情,我会好好跟他谈谈的,给老师添麻烦了。”   郭啸猛地抬起头,小姨不但没有责备他,还帮他说谎了,他心里更加难受。   成曼婉还在听老师的絮叨,余光注意到侄子在她,她自然地拉住郭啸的手,在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郭啸没事。   带手机来学校,并且手机在考场上响了是事实,学校的处理方式通报批评和记过,这次的成绩也会记零分处理,至于作弊的,情节严重得多,通报批评并且记大过一次,屡教不改的留校察看。   接受完批评教育,从办公室出来时,考试早就结束了,学生也陆陆续续回家,学校里看不到多少人。   脾气火爆的家长已经开始对着孩子一顿臭骂,郭啸跟成曼婉走在人群的最后,没有外人后,成曼婉才开口问他。   “郭啸,你跟小姨老实说,手机哪儿来的?”   当她接到老师电话,并且得知郭啸带手机进考场时,她是不相信的,她不信郭啸会作弊,郭啸算不上聪明,但贵在诚实,连作弊都不会的人,为不会因为想要买手机,去走歪门邪道。   确定徐恪钦不会受到惩罚后,郭啸才跟他小姨坦白,“小姨,你不要跟别人说,不是我的手机,是徐恪钦的,他今天考完要去他爸爸那儿,带手机是为了联系他爸爸,吃早饭的时候人太多了,我帮他把手机收着,后来忘了给他。”   “刚刚为什么不说呢?”   郭啸觉得自己冤又不冤,“不想多一个人受罚。”   哪怕郭啸不说,成曼婉也知道原因,郭啸没有朋友,徐恪钦是唯一一个,跟他稍微亲近一点的同龄人,不管徐恪钦是不是有意的,在郭啸心里,他很珍视这个得来不易的朋友,会给徐恪钦最大的宽容和忍让。   成曼婉摸着郭啸的脑袋,“不是作弊,不是诚信的问题,小姨觉得不严重,但是学校规定不让带手机,你带了,不论什么原因,就是破坏了规矩,既然破坏了规矩,就得接受学校的处理方式,以后做事,你也好,徐恪钦也好,都得遵守规定,知不知道?”   后脑勺的温度,和小姨安慰的话,让郭啸很内疚,“小姨,我耽误你上班了是不是?”   因为自己的缘故,小姨已经打消了暂时要小孩的决定,让原本就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小姨夫,对自己的意见更大,他不光帮不上小姨的忙,还成为了小姨的累赘。   “请了半天假,正好休息了。”成曼婉想起手机,又想起了徐恪钦。   其实,徐恪钦跟郭啸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的,也是最近才渐渐走近,徐恪钦跟郭啸一样又不一样,一样的是都没朋友,不一样的是没有的朋友的原因,郭啸是为人太好拿捏,任人欺负,谁都有慕强心理,软弱的人不太招同龄人的喜欢,徐恪钦恰恰和郭啸相反,他小心思太多,攻击性太强。   不是自己对徐恪钦有偏见,大概是家庭教育的缘故,自己姐姐姐夫为人淳朴,教出来的孩子也是一样,即便是换了环境,对郭啸的品质影响不大,社交时吃点亏,真诚待人总不会出错的。   徐恪钦不一样,有时候看徐恪钦跟楼里的大人起冲突,会让成曼婉有种徐恪钦是故意为之的感觉。   她其实不想去思考,徐恪钦肯跟郭啸玩的原因,她潜意识里希望,朋友的相处方式能单纯一点。   “你不是说徐恪钦要用手机联系他爸爸吗?现在他没有手机怎么办?”   郭啸也犯难,看现在的情况,徐恪钦早就不在学校了,“不知道,回去了再还给他吧。”   自己耽误这么久的时间,也没人通知徐恪钦一声,徐恪钦会不会等了很久啊?   考试一结束,最后一个考场抓到作弊和带手机的事情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徐恪钦没有等郭啸,他知道,即便是康平没有被发现,郭啸肯定是出不来了。   他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身边还有不少同学在讨论最后一个考场的事情,从别人的交谈之中,他知道被抓到的人当中,是有康平的。   这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这期间的变数有很多,比如在老师发现郭啸带手机后,没有进行全考场检查,又比如康平那个孬种,在考试开始的时候怂了,没敢带手机进考场,再比如郭啸在被抓到后,说手机是自己的。   徐恪钦事先做了很多,前面两种可能,都在他预期中一一发生,那只能说明他运气好,而第三种可能,是因为他了解郭啸,郭啸为了“朋友”,肯定甘愿自己被冤枉。   到现在都没老师来找他,说明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朋友这个名头真好用,能让郭啸这样的人心甘情愿被“绑架”,为自己做任何事情。   以上所有的事情,都有概率性,都不是百分之百的成功,徐恪钦唯一能确定的,是郭啸一定会因为带手机被学校处罚。   起先是为了替妈妈出气,后来是为了替自己出气,郭啸…徐恪钦不知道,其实自己想要报复康平的方式有很多,这次不是唯一的机会,但是郭啸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郭啸只不过让他的计划实施起来更加方便。   他把很多东西都考虑了进去,包括郭啸在小姨家的处境,包括会有更多人欺负郭啸,可他唯一没有考虑的,是郭啸的感受。   他在想,这重要吗? 第12章   郭啸和他小姨,跟着康平父子一前一后回到楼院里,刚进楼院大门,康平爸对着康平连拖带拽的,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便开始大骂。   “没出息的东西!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你学习不好,没本事也就算了,做事不知道带一点脑子?我要是你,就算是抄,也得让人抓不住把柄!”   “你爹我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康平爸的声音之大,骂得难听,不像是骂儿子,像是在骂仇人,后面都带着不堪入耳的脏字,楼上楼下的邻居都伸出脑袋张望。   康平觉得自己今天在劫难逃了,他妈在上班,邻居只会看热闹,没人会拦着他爸。   手机到现在都没动静,自从自己将题拍了发出去后,那人就再也没回复过自己,康平觉得自己被耍了,他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要怪都怪郭啸那傻子,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受牵连,即便是抄不到,也不会弄到现在这番田地。   走到家门口时,康平爸火冒三丈地从兜里摸出钥匙,钥匙怎么都插不进钥匙孔,在门口耽误好半天。   康平往楼下瞥了一眼,正好看到郭啸那傻子跟他小姨在院子里,真晦气,他咬牙切齿地朝郭啸比了个中指,他俩走着瞧。   成曼婉也看到了康平的动作,现在的小孩,真是无法无天了,做错了事情不知道悔改,还敢当着大人面儿挑衅。   她想去揽住郭啸的脑袋,但是郭啸的身高已经比她高出不少,她转而拉住郭啸的手腕,“别理他,我们回家。”   经过徐恪钦家门口,郭啸见大门紧闭,他抱着试探的心态敲了敲门,里面有动静,小姨想着小孩的事情小孩间处理就行,她一个大人在场,场面只会更尴尬,她没有催促郭啸,一个人先回了家。   筒子楼的隔音效果不算好,从康平爸在楼下骂人开始,徐恪钦已经猜到郭啸应该也快回来了,直到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不出意外,应该是郭啸。   从房间走到客厅,短短几秒钟,徐恪钦脑子里飞快闪过很多个念头,当郭啸质问他的时候,他该怎么解释,他想出的每一个借口都很合情合理,但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有个声音在心里发问,他为什么要给郭啸解释?   在他心目中,他做事,向来不用考虑跟任何人交代,只需要说服自己就够了。   “徐恪钦,你在家啊。”郭啸的语气恹恹,整个人不如平时有活力,哪怕小姨没有责骂他,他是个知廉耻的人,做了不好事情,会知道害臊。   徐恪钦顺手打开了铁门,示意让他进来说话。   郭啸犹豫了一下,才往里走,他先是从书包里拿出了手机递给徐恪钦,随后才开口讲话,“早上你忘了把手机拿走…”   即便不用给郭啸特别的交代,场面上该敷衍还是得敷衍。   “手机在考场上响了的事情我知道了,是我忘了,不好意思。”   郭啸一听,终于有点精神了,他就知道,徐恪钦也不是故意的,他也不小气,不会因为一件意外,就跟徐恪钦甩脸子。   “没事的,我小姨也没骂我,倒是你,你没手机,是不是跟你爸爸联系。”   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回来呢?郭啸在想,徐恪钦跟他一样,也会想念父母的,如果现在有机会让他见到爸爸妈妈,他肯定连期末考试都不去参加。   如果自己装作全然不知,那也太假了,徐恪钦深谙说谎的技巧,七分假三分真,连自己那个精明亲爸都能骗过去,更别说糊弄一个愣头愣脑的郭啸。   “嗯,没等到你,听别人说你被叫去主任办公室,我只能先回来。”徐恪钦随口关心了一下郭啸的情况,“学校怎么处理的?”   郭啸尴尬地活动着胳膊,虽说自己考十几分的事情拿不上台面,但被记零分也太丢脸了,“没有成绩然后通报批评记过…”   他不想徐恪钦自责,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哎呀,其实我十几分和零分没什么区别的。”   他有心顾虑徐恪钦,徐恪钦脑子里惦记的还不是他。   “听说你们考场还有其他人也带了手机?”   说到这里,郭啸更加愧疚了,“嗯…有些作弊的情节严重,记大过处理,哎。”   作弊不对,但郭啸不是上帝,不是老师,没有处罚任何人的资格,他甚至不愿做那个牵连其他同学的坏人。   “谁啊?”   “我们班的有康平,其他班的,我也不认识。”郭啸不想说这么扫兴的话题,“你快去找你爸爸。”   徐恪钦没想到他还能记得这茬,“算了吧,我跟他下次再约时间。”   真好骗,都这个时候了,郭啸还在操心自己见不到爸爸的事情。   “对了!”说了这么多不开心的事情,郭啸总算有一件拿得出手的事情告诉徐恪钦,“你上次教我的题,这次考试真的考到了,虽然我不保证全部正确,但是写了一部分。”   可惜了,好不容易自己能答上一点,成绩还不作数,不然能让徐恪钦看看。   答应郭啸的事情,徐恪钦绝不食言,他抿着嘴唇点头,“考完试我们就开始,学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   从徐恪钦家里出来,郭啸郁闷的心情稍微缓解,加上今天小姨夫上班不在家,进家门时也格外轻松。   成曼婉把水果洗好送到了郭啸房间,顺便想跟郭啸说会儿话,“徐恪钦怎么说?”   “也不怪他,他自己也忘了。”   成曼婉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她不愿意用恶意去揣测一个高中生,既然郭啸不计较,她作为长辈,用不着多掺和,即便是郭啸信错了徐恪钦,那她也相信,人教人是教不会的,事教人一遍就会,吃过亏的郭啸,总会长记性。   “郭啸。”成曼婉坐到郭啸身边,“之前小姨没跟你谈过你以后的事情,想趁着这个机会跟你谈谈,我们客观地说,以你现在的成绩,想要考大学是非常困难的,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出路。”   如果是之前,郭啸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他考不上大学,以后只能学一门手艺,好歹能糊口,但是徐恪钦给了他希望。   “小姨,徐恪钦答应给我补课了。”郭啸不敢大言不惭地许诺自己能有多大的进步,但肯定不会比现在差。   成曼婉很意外,郭啸是怎么说服徐恪钦的?她不想打消郭啸积极性的同时,未来有很多的可能性,既然郭啸想学,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因为有了典型在前,接下来几天的考试风平浪静,只是为难了郭啸,他不敢提前到考场,怕被人找麻烦,等监考老师到后,他才顶着众人的眼神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考试一结束,他拿上东西,飞快冲出考场,不蹭逗留片刻,今天考完最后一门,他从负一楼一路狂奔到一楼,喘着粗气,眼巴巴地看着楼梯口。   楼上楼下陆陆续续有人出现,郭啸总觉得会被人追上时,那个让他望眼欲穿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楼梯上。   他迫不及待地冲到徐恪钦身边,一把拉住徐恪钦的手腕,“走吧走吧。”   他想,那些找他麻烦的人,是不会放过最后一天的机会的。   徐恪钦没有防备,被郭啸拉扯得一个趔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前倾,拨开前面的人,双腿不自觉地跟上了郭啸的脚步。   现在日头大,从乌泱泱的人群中挣扎出来,还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汗味儿,直到热风将身边的很味儿吹散,他俩跑到了学校门口的长梯子上,徐恪钦渐渐停下了脚步,伸手掰开了郭啸的手指。   “行了。”   郭啸后知后觉,哪怕他现在跟徐恪钦亲近了些,他也不敢轻易去触碰徐恪钦的,刚刚纯属一时情急,他又朝石梯上看了看,没看到有人追上来。   “跑什么?”徐恪钦明知故问。   郭啸跟在徐恪钦身边,“我怕有人拦着我不让我回家。”   这就是连累考场其他人被记过的下场,到哪儿都没法清静。   徐恪钦冷嗤了一声,岔开话题,“东西都备齐了吗?明天开始,我不想你耽误时间。”   徐恪钦能给自己补课,郭啸感恩戴德的,他小姨早就帮他买好了要用的东西,万事俱备,等的就是明天。   忽然,有人在叫郭啸的名字,郭啸闻声回头,那人站在石梯上面,指着郭啸,恶狠狠骂道:“你还跑!你给老子站住!”   郭啸吓坏了,他不能留下徐恪钦一个人,顾不上徐恪钦会不会生气,拽着人就跑,边跑还边解释,“不行,徐恪钦我们还是跑吧…”   “要跑你自己跑!”徐恪钦没想到郭啸力气这么大,拽得他怎么都挣不开,他只能被迫跟上郭啸的脚步。   郭啸转头时面红耳赤的,“那怎么行啊,我怕他们会找你麻烦。”   真当自己跟他郭啸一个德行,像软柿子一样任人拿捏?明明是郭啸大难临头的时候,他还能惦记着自己,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   作者有话说:   求海星玉佩和收藏吧 第13章   今年夏天的温度好像格外的高,徐恪钦早上六点起床晨跑,刚日出他已经能感觉到太阳带给他的焦灼,跑完一圈,吃个早饭出来,已经八点钟。   徐恪钦走进化工厂宿舍大院,朝楼上看了一眼,康平家的门正好打开,康平爸妈一起出门,徐恪钦没有着急上楼,在一楼的水龙头下洗了个手,康平爸妈下楼后,也没在意院里有谁在,匆匆朝外走去。   徐恪钦摸清了康平爸看房子的规律,房子还在装修阶段,康平爸平时上班,来不及去那么远的郊区,周三周六早上八点带着康平妈准时出门,夫妻一块儿,多半是去看房子的装修进度,至于为什么不带康平,肯定是因为康平爸还在因为康平作弊被抓的事情生气,康平最近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   徐恪钦从兜里摸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水,阔步朝楼上走去,回到家他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很快便听到了敲门声,郭啸来了。   每天早上九点,是徐恪钦给郭啸补课的时间。   郭啸精神不怎么好,昨晚半夜睡着了,他被姨夫叫起来买啤酒,没怎么睡好。   看着徐恪钦滴着水的发梢,郭啸知道,徐恪钦肯定是跑完步回来的,他真佩服徐恪钦,即便是晨跑这件小事,徐恪钦都能这么有毅力,在他记忆中,徐恪钦坚持了好几年了。   郭啸看着徐恪钦被蒸得泛红的脸颊有些走神,光看徐恪钦的外貌,像是被剥开壳的鸡蛋一样,白嫩柔软,或许自己多少有点刻板印象,但是郭啸打心眼儿里觉得徐恪钦是没有弱点的,徐恪钦成绩那么好,但他居然跟一般的书呆子不一样,他居然不带眼镜。   “徐恪钦,你真厉害,天天起床跑步。”郭啸发出由衷的赞美。   徐恪钦没说话,手一伸,找郭啸要昨天布置的作业。   郭啸也不是拍徐恪钦的马屁,但徐恪钦对自己的不为所动,他多少有点七上八下的。   郭啸很清楚,他的进步很慢,他又是个不会“作弊”的老实人,徐恪钦给他布置的作业,他都像考试一样,严格要求自己,不翻看任何的参考资料,那正确率可想而知。   再加上徐恪钦昨天还给他留了记单词的作业,今早就要听写,郭啸压力很大,他怕他做不好。   果然,自己的作业和听写都不如人意,徐恪钦看着郭啸的单词,“二十个单词错一大半,死记硬背的东西你不会吗?”   就是太死记硬背了,一点技巧都没有,郭啸不知道自己是太笨,还是记性太差,记了下个忘上个。   徐恪钦都没看他,继续道:“死记硬背的东西没有任何技巧,学习方法是在学习上取得成就的人总结出来的,对于你这种没学习过的人,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反复记忆才是你唯一的办法。”   徐恪钦比老师还要严格,所以郭啸面对徐恪钦时只会更加紧张,徐恪钦说话从不会客气,郭啸哪怕觉得很受伤,也只老老实实听着。   “郭啸,别浪费你我的时间。”   确定好康平爸妈看房的时间,徐恪钦也跟他爸爸约在了周六的早上。   徐圳立特意空出周六的时间来,陪徐恪钦来看房子,随便还关心了一下徐恪钦的成绩,“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成绩还没下来,但徐恪钦自己心里有数,“老样子。”   老样子就是没有退步,有十足的把握依旧全校第一,徐圳立很欣慰,“我就知道,你不会让爸爸失望的,想要什么奖励,跟爸爸说。”   徐恪钦不是知足,他是知道如何将他爸爸给他的奖池最大收益化,“我现在的年龄,爸爸给我买房子,已经很奢侈了,不用其他的奖励。”   徐圳立没有勉强,车子刚好进入了景山的范围内,售楼部的工作人员,早就在山脚下等着他们。   车停在了路边,后车窗缓缓下落,工作人员没有着急上车,殷勤地跟徐圳立打招呼,“徐先生,您好,我是小杨,今天由我给您和公子介绍景山的房子。”   因为徐恪钦对房子没要求,徐圳立也不想擅自替儿子拿主意,拿不住客人的喜好,对于小杨来说没有多少压力,毕竟像徐圳立这样的人亲自带儿子来看房,那买房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能预见的提成足够让小杨充满了干劲。   可房源看了一圈,徐恪钦表现很平淡,甚至说有些漫不经心,小杨实在拿不住他到底对哪套满意。   直到车子停考在景山标志性建筑,羚羊雕塑旁,徐恪钦靠着车从,目光注视着从一排矮层出来的中年夫妇,他手机开启了录像模式,镜头从建筑慢慢移向中年夫妇,最后停在了旁边的矮层上。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儿,这里能看到羚羊雕塑。”   徐恪钦的语气不咸不淡,但这好歹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小杨抓住这个话题,“这儿确实能看到羚羊雕塑,但是视野不如刚看过的几栋房子,这边都是矮层。”   徐恪钦歪着头看向矮层,表现出一副对小杨的话题,很感兴趣的模样,“是吗?那家在装修。”   正在装修的房子和清水房、装修完工的房子从阳台上就能看出区别。   小杨坐在副驾驶,一眼便看到了徐恪钦说的房子。   景山的是创立开发的楼盘,创立专注富人区房产,小杨在创立工作,不光眼光毒辣,记性也极好,这套房子还是从他手上卖出去的,既然话题聊到了这儿,他想跟徐恪钦多说上几句,他还真害怕徐恪钦看上了矮层的房源。   “对,刚刚出去那对夫妇就是那间房的业主,景山也有价格稍微亲民一点的房源,也就是这片儿矮层,但和刚刚看过的,不在一个档次。”   小杨口中的亲民,是对比景山其他的房价,这儿最便宜的矮层,价格也帅其他的地段好几条街,康平他家凭什么买?   “ 哦,这样啊。徐恪钦口吻随意,似乎很快对眼前的矮层失去的兴趣。   小杨也在心里暗暗庆幸,幸好徐恪钦肯听劝。   最后,徐恪钦还是听取了他爸爸的意见,确定好房子后,徐恪钦又陪他爸吃了顿饭,他爸把他送到了化工厂宿舍的巷子口,随后才离开。   徐恪钦把手头的照片和匿名信,投进了意见箱,后面的事情,不是他可控的,他只需要等。   上次被徐恪钦说教了一顿后,郭啸又下了一番功夫,英文这二十六个字母拼成的单词,他是吃饭记,上厕所记,走路记,连睡觉都恨不得再默一遍,就像徐恪钦说的那样,反复记忆,效果显著。   记单词不是完成今天的记忆内容就算了事,需要记忆完新的内容,再巩固之前的内容,需要记忆的单词越来越多,郭啸记起来虽然吃力,但是正确率在逐渐升高。   徐恪钦批改完今天的听写后,说道:“你脑子还挺适合这种机械记忆的模式。”   机械记忆,是最笨的办法,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直到脑子里形成习惯性反应。   郭啸确实笨,他听不出徐恪钦言语里的戏谑,还当徐恪钦在夸他,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   现在的天气,连家里都像是蒸笼一样,徐恪钦又不爱开电扇,他倒是能挨,苦了郭啸。   学习费脑子,费体力,郭啸坐了一会儿浑身大汗,鼻尖上都冒出了一层汗珠。   徐恪钦也热,在开空调和吃冰二者中反复犹豫,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吃冰。   他冲着郭啸吩咐,“你去买冰吧。”   “啊?”郭啸一听“冰”,下意识地吞咽着唾沫,“今天不学其他的吗?”   徐恪钦随口找了个理由,“你今天听写不是挺好的吗?买了再说。”   要不是不好意思开口,郭啸早就受不了这闷热的天气了,他拿着钱飞快朝巷口的店铺跑,生怕冰化了,回来跑得更快,只是还没踏进化工厂大院,他渐渐放慢了脚步。   不远处,康平跟院里几个一般大的孩子站在大院铁门那儿,直勾勾地看着他。   在家老实好些日子的康平,实在受不了这囚犯过的日子,刚刚他爸接了个电话,神色匆匆地出门,他正好出来放放风,谁知遇上了买东西回来的郭啸。   这不是冤家路窄吗?自己被关在家,都是拜郭啸所赐,不趁这个时候找郭啸算账,更待何时?   康平朝郭啸做了个勾手指的动作,郭啸这个怂包,不光不敢上前,还作势想要跑。   身边有其他人看着,康平不能在人前失了面子,他火气蹭地一下上来了,威胁道:“你跑一个试试!”   说罢,气冲冲地将郭啸拽进了铁门。   郭啸怕撞坏了冰淇淋,他将袋子护在胸口,康平看着他的动作就来气,一把将袋子扯了个稀巴烂,冰淇淋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没等郭啸去捡,康平抬脚将地上的冰淇淋碾碎。   “你…”郭啸敢怒不敢言,他这么跟徐恪钦交代啊。   “吃?吃死你个狗杂种!”康平一拳打在郭啸脸上,一旁围观的小孩还跟着起哄。   郭啸往后退了几步,康平再朝他走来时,他出于本能,伸手想要自卫。   “嘿?”康平拳头捏紧了。   在密密麻麻的拳头落下之前,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还手。”   康平的动作停了下来,郭啸也愣住了,他抬头看向楼上, 徐恪钦拖着腮帮子靠在栏杆上,重复了一遍,“还手。” 第14章   小店就在巷子口,离化工厂宿舍并不远,郭啸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徐恪钦等得不耐烦了,正好从外面传来了起哄的声音,即便他好奇心不重,也会惦记自己的冰淇淋。   烈日当空,徐恪钦眯着眼睛看向楼下,郭啸被康平一行人拦了下来,随后,言语攻击演变成了肢体冲突,郭啸没占到一点儿便宜不说,怀里的冰淇淋掉在了地上。   康平一脚将冰淇淋的包装纸踩爆,雪白的奶油夹杂着泥土,蛋卷被部分被踩得粉碎,徐恪钦离得远,但他还是能想象出蛋卷被踩碎时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他等了那么久的冰淇淋,就差几步路的功夫就能吃到,康平怎么还没学乖?怎么还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院里,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还手。”徐恪钦一句话让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太阳光照射得他睁不开眼,他眯着眼睛,眼皮微微下垂,目光一直注视着郭啸的脸。   郭啸的个子和康平不相上下,甚至比康平看着还要高大一些,康平步步紧逼之下,他却节节败退,脸颊被晒得通红,头上的汗水不知道是急出来的,还是晒出来的。   在郭啸听到徐恪钦的声音,整个人愣住人,直到徐恪钦又重复了一遍,“还手。”   郭啸战战兢兢的目光游移在徐恪钦和康平之间,自己明明和徐恪钦离得远一些,但徐恪钦给予的压力,不知道是康平的多少倍。   在郭啸那略带迟疑的目光再次看向自己时,康平终于回过了神,他拿捏一个郭啸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不信郭啸有这个胆子,色厉内荏道:“你还一个试试。”   这句话与其说是在威胁郭啸,不如说是他在跟徐恪钦叫板,他对徐恪钦有所忌惮,但当着院里这么多小弟,他拐弯抹角地说狠话。   徐恪钦的目光很淡,甚至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郭啸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低下头看到的又是被康平踩烂的冰淇淋,刚刚那一拳,康平用了很大的力,自己渐渐能感觉到刺痛感。   “还啊!”康平见郭啸耷拉着脑袋,愈发得意,欺负郭啸算不上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楼里上幼儿园的小孩都会喊郭啸傻子,但让徐恪钦在不来台,让康平颇有成就感。   “怎么?不敢啊?”康平来劲儿了,伸手一连推了郭啸好几次。   郭啸连连后退,最后无路可退,靠在了铁门上,康平手指点他在肩头的力道不大,反复戳一个地方,还是让他觉得隐隐作痛。   他抬头看向康平的脸,康平气焰嚣张,就算自己不比他矮,好像也在气势上被他压了一个头,他身后站着看热闹的人,人人都面露戏谑之色,他们都是来看自己笑话,没有人会帮他。   徐恪钦吗?徐恪钦会吗?   郭啸再次看向楼上,他没有读心术,不明白面无表情的徐恪钦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但他在想,如果是徐恪钦的话,肯定不会是自己这副畏首畏尾的模样,院里的人压根儿不敢欺负徐恪钦,连大人都得忌惮徐恪钦三分。   “你说话啊!哑巴啦?”   徐恪钦还看着,这个想法在郭啸脑子里一闪而过,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他来不及思考,他捏紧拳头,照着康平脸颊就是一拳。   康平脸都被打歪了,他瞪大了眼睛,反应了几秒钟,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操!”   郭啸他算什么东西?他还真敢还手?他还真觉得有徐恪钦给他撑腰?   很快,两人在铁门前扭打成了一团,郭啸人高马大的,一旦反抗起来,康平占不到什么便宜。   平时看着很好欺负的郭啸,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按住康平的肩膀,把人对到了铁门上,铁门“哐“地一声摔在了墙上,看热闹的几个小孩没人上前拉偏架,两人从铁门上,一路扭打到了地上。   激起的灰尘和石子遮挡了郭啸的眼睛,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里的血液却在沸腾,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拳头,但是每一下,他都连本带利地还了回去。   院里的动静终于引起楼里大人的注意力,住一楼的男人趿拉着拖鞋跑出来,“你俩干什么?康平他爸呢?无法无天了!”   两人都打急了眼,谁说的话都不听。   男人见劝不住康平,又冲郭啸说道:“郭啸!你怎么也跟着胡闹!打架像什么话!”   打架像什么话!爸妈也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可自从父母去世,没人帮自己出头后,这种处处忍让的生存方式,换来的是更多的欺压,像不像话郭啸已经顾及不上了,他只知道很痛快。   其余大人就见状,赶忙上前将两人分开,他俩都挂了彩,气喘吁吁,眼神里都冒着火一般瞪着对方,似乎还没打算偃旗息鼓。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康平眼前一黑,他刚抬头,脸上挨了一耳光,他怒不可遏挣开其他人的束缚,作势要跟对方拼命。   熟悉的身影和高大的气势,让他顿时蔫儿了,是他爸。   “爸…”   当着这么多人,康平爸是咬着牙克制自己的情绪,刚刚被叫去单位,景山那套房子被人举报的事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自己前脚刚走,康平这小子后脚就给他惹事,他哪儿还有耐心来教育孩子。   一个巴掌拍不响,康平爸气势汹汹地走到郭啸身边,又是郭啸!   教训完自己儿子还不够,康平爸把气撒到郭啸身上,“你小姨是怎么教育你的?有爹生没娘养的!”   说罢,扬起手打算也给郭啸一巴掌。   刚劝架的男人一惊,把郭啸往身后藏了藏,“诶!这可不行!”   平日里,大家都说闲话看热闹,但谁也不是真恶人,谈论一下郭啸死了爸妈之后,还是会感慨一句小孩可怜,没那个当大人的真跟别人家的小孩动手。   有人拦着,康平爸火气撒了一半觉得憋屈,举在半空的手迟迟没有放下,半晌,扇在了康平胳膊上,吼道:“给我滚回家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闹事的主角少了一个,加上其他大人催促其他孩子回家。   男人最后走,在进家门前,拍了拍郭啸的肩膀,“你也赶快回去吧。”   院里又恢复了平静,热浪被夹在微风里拂过郭啸的脸庞,还钻进了他被扯坏的衣衫里,那种血脉偾张的激动还未完全平复,他看向楼上,徐恪钦还没走,徐恪钦都看到了。   就在徐恪钦对郭啸失望的时候,郭啸忽然还手了,他立马打消了进家门的念头,留下来把这场好戏看完。   一个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郭啸这样的软柿子性子,在面对康平一次次挑衅过后,还起手来,丝毫没有手软。   地上是融化掉的冰淇淋,郭啸鼻青脸肿地站在那儿,迎着阳光和自己对视。   徐恪钦想了想,开口道:“还有剩余的钱吧,重新去买吧。”   见徐恪钦消失在家门口,郭啸默默垂下头,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又原路折了回去,买好了冰淇淋回到了徐恪钦家里。   徐恪钦接过冰淇淋,靠在凉椅一口一口地吃着,似乎没有打算开口说刚才打架的事情。   自己还手了,自己听徐恪钦的话还手了。   郭啸徒生出一股理直气壮来,他想告诉徐恪钦,“徐恪钦,我还手了…”   这已经是小卖部里最贵的冰淇淋,奶油的味道还是有点腻,外面的巧克力脆也很劣质。   徐恪钦边用牙签将巧克力拨弄下来,边说话,“郭啸,刚刚是因为你无能,我的冰淇淋才会被人踩到地上,你要当窝囊废是你的事情,但是千万别牵连别人,就像是刚才的冰淇淋一样。”   在徐恪钦看来,郭啸的还手,还达不到他心里的标准。   如果是他,他一定让康平像冰淇淋一样,被踩在地上,碾个稀巴烂。   那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还手。   郭啸鼻青脸肿的,他不明白徐恪钦话里的意思,他还未从刚才的打架中抽离完全出来。   看郭啸似懂非懂的模样,徐恪钦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他在想,康平爸刚反应那么大,恐怕不单单只是为了儿子打架的事情生气。   打架倒是酣畅淋漓的,事后,郭啸又开始后悔,衣服可以换一件新的,可脸上的伤怎么都藏不住。   当天晚上,小姨下班回来刚走到院门口,有人拉着小姨告郭啸的状。   “你家郭啸可不得了了,跟康平打架,打得可凶了。”   成曼婉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打架?郭啸打架?   一回到家,她先去敲了郭啸的房门,果然,郭啸顶着个猪头出来,都不敢跟自己对视。   “小姨,对不起…”   现在哪儿是听郭啸道歉的时候,成曼婉拿出药箱给郭啸上药,男孩,真值青春期,打架在所难免的,郭啸老是受人欺负,自己才烦恼,有胆子还手了,不算坏事。   没过两天,楼里开始有传言,康平爸被停职了,停职原因有很多的版本,可最靠谱,最有说服力的,是康平爸在空有名头,没有实权的虚职上贪得太多,被调查了。   徐恪钦家里的事,郭啸打架的事,都不再是大家嘴里的谈资,热闹都留给康平家里。   作者有话说:   徐恪钦:我的冰淇淋 第15章   郭啸迟钝归迟钝,但他从小寄人篱下,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徐恪钦最近很高兴,徐恪钦的情绪,不会轻易表现在脸上,但会从一些细枝末节中流露出来。   比如,他给郭啸安排的作业,即便是郭啸的准确率没有达标,他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说话难听,只是让郭啸再记再做。   结束掉今天的学习内容,郭啸多嘴问了一句,“你最近好像心情很好?”   徐恪钦不置可否,把手头的作业递给郭啸,像是在问郭啸怎么这么问?   “是因为什么事啊?”郭啸很矛盾,在他心里,他把徐恪钦当成最好的朋友,所以多少想要了解一下徐恪钦的想法,又担心自己不知道分寸,所以在徐恪钦面前,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畏手畏脚的。   徐恪钦没想到郭啸看着愣头愣脑的,实则内心还挺敏感的。   他心情好吗?算是吧,计划能按照自己的语气中进行,得到的结果也是他想要的,他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楼里最近这么热闹,心情当然好。”   郭啸对情绪的感知是敏感,但是明白不了徐恪钦的话外音,云里雾里地点头。   对于他而言,徐恪钦能有点耐心,他学起来也稍微轻松一点。   郭啸特别有规矩,在徐恪钦家里学习完,还知道给人家收拾桌子,外卖来的时间也刚刚好,等他把桌子收拾出来,刚好送上门。   见着徐恪钦拆外卖,郭啸总觉得徐恪钦家里少了什么,他朝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家里安静得空荡荡的。   徐恪钦妈妈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徐恪钦妈妈待在家里的时间不长,但也不至于像这次一样,这么久不露面。   有多久呢?   一周?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是期末考试之前?还是更早?   因为最近都是自己陪着徐恪钦上课吃饭回家,似乎没有注意到其他的。   没有一个具体的时间,徐恪钦也不会主动跟他说。   郭啸喃喃道:“好像…很久没有看到阿姨了…”   吃了一口外卖的徐恪钦顿了顿,见徐恪钦的动静,郭啸“探测徐恪钦是否生气”的警报突然拉响,他意识到他说错了话了。   放家里沉默了半晌,徐恪钦声音淡淡的,“收拾完了赶紧滚。”   郭啸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徐恪钦好像不需要安慰,至少不需要他的安慰,他装好课本,灰溜溜跑出了徐恪钦家里。   连续一个月,徐恪钦都习惯性点同一家外卖,他是个很挑剔的人,但是所处的环境又不容他过多挑剔,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能勉强下咽的饭馆,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饭菜的口感很差,他只吃了一口便觉得难以下咽。   郭啸被骂走后,整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这种万籁俱寂的感觉,他每天晚上都能感受到。   他一直以为,等到大学,他能告别现在的生活,所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只是没想到他妈妈会提前退出,原来被抛弃,和自己离开是两码事。   他一直想要争取主动权,但是老天爷就像在跟他开玩笑一样,他无法选择父母,无法选择出身,无法挽留妈妈的离开,无法得到父母的陪伴。   他想要的得不到,他不想要的,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他是父母在选择想要的生活时,最先放弃的那个一个。   徐恪钦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既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优先选择他,那他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偏爱。   下午不愉快的经历,让郭啸茶饭不思的,晚饭没吃两口,便溜回自己房间了。   他不明白徐恪钦怎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他只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雪白的墙壁被灯光照得发亮,郭啸盯着墙壁走神,他不是一个小气记仇的人,不管徐恪钦说了多么难听的话,他也能帮徐恪钦找借口,徐恪钦只是嘴坏,对他还是挺好的,但是他胆子小,生怕徐恪钦嫌他烦,生怕彻底惹毛了徐恪钦。   “咚咚”两声,敲门声打断了郭啸的思路,在这个家里,进他房门会敲门的,只有小姨。   “门没锁。”   成曼婉最近工作不忙,郭啸在家的日子也好过些,刚刚吃饭,她留意到郭啸吃得不多,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所以才会找郭啸问问情况。   “怎么?不喜欢今天的饭菜吗?想吃什么跟小姨说。”   “没有啊。”他赶忙否认,“就是不太饿。”   郭啸不挑食,白米饭他都能单干两碗,哪儿有什么不喜欢吃的。   “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郭啸单纯,成曼婉也了解她这个单纯的侄子,多半又是因为徐恪钦,“是不是跟徐恪钦闹别扭了?”   成曼婉自己也拿不准,以郭啸的性子,跟徐恪钦往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郭啸也说不上来到底算不算是闹别捏,但自少他没有。   “今天…说错话了,徐恪钦有点不高兴…”郭啸也觉得自己蠢,蠢得无可救药,连徐恪钦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我只是说很久没有看到季阿姨了…”   郭啸的话提醒了自己,季慧秀确实很久没有出现过。   季慧秀只要出现,每次都能闹得楼里不得安宁,是不是楼里最近事情太多,所以才没注意到她,成曼婉觉得,季慧秀这次的不出现,跟以往不太一样。   “每个人都有不想提起的事情,徐恪钦家里比较特殊,他可能不太喜欢谈这些。”成曼婉不会轻易干涉郭啸交朋友,在她看来,郭啸很珍视徐恪钦这个朋友,“你要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那就好好道歉,明天你不是还得去他家补课吗?”   成曼婉也清楚郭啸在苦恼什么,“胆小可以,但是退缩不行,遇事要解决问题,躲起来自责没有用的。”   第二天一早,徐恪钦出门晨跑时,楼里绝大多数住户还没起床,只有一楼的几位老人在院里洗东西。   学生是早餐铺子的主力军,暑假期间,包子铺的老板也恹恹的,都没有了平日里的干劲儿。   徐恪钦跑完步,买了两个包子,慢慢朝化工厂宿舍的方向走,刚走进巷子里,不远处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季慧秀身材苗条,还不到显怀的时候,穿着裙子看不出她怀孕了,她戴着墨镜看向徐恪钦的方向,墨镜或许能遮住她的眼睛,但是遮不住她嘴角的伤。   徐恪钦往前走了两步,季慧秀有伤的地方不只是嘴角,胳膊和小腿上都有淤青,她挨过打了?   走进院里时,一楼那几个洗东西的老人像是进家门了,院子里空无一人,季慧秀跟在徐恪钦身后往家里走,直到关上了开门,她才摘下墨镜,露出颧骨上的淤痕,一张姣好的面容,变得诡异可怖。   “你给我点钱吧。”季慧秀的语气跟先前没什么不同,只是有刻意隐藏的哭腔。   徐恪钦脑子里一片空白,机械地走到房间,将现金全拿来塞给季慧秀,瞥到季慧秀嘴角的上,他脱口而出,“你还要跟他在一起?”   季慧秀将钱塞进包里,“不然怎么办呢?小孩总不能跟你一样,生下来就没爸爸吧,你是命好,摊上个有钱的便宜爹,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走运吗?”   他走运吗?这话也太好笑了,他走运吗?   见徐恪钦没说话,季慧秀大概意识到自己还得伸手向他要钱,态度又软了不少,“你放心,等这小孩生下来,我不会向你要钱了,你不是要去读大学吗?去个我找不到你的地方。”   “你非得要生这个小孩?”   季慧秀知道自己丢脸,她在徐恪钦面前,早就没有了一个做母亲的尊严,索性破罐子破摔,“生!我就是要跟他过,你别管我的事了。”   “你叫我别管你的事,你怎么还上门来找我要钱,我给你钱让你养男人,现在他是打你?你怀孕他打你!”   徐恪钦从来不管他妈妈的感情生活,当初他妈妈说要跟别的男人走,他都没挽留一句,此时此刻的暴怒,掀开了季慧秀最后一层遮羞布。   “你就当你没有我这个妈行不行,你给我钱,你就当你是我可怜我行不行!”   季慧秀走得很急,连铁门都没关上,她来得快,去得也快,丝毫没惊动楼里的任何人。   身体的血液在加速流动,晨跑过后,徐恪钦的心跳到现在都没恢复正常,汗水湿透了他的T恤,掌心里湿答答的粘稠感,让他无比的恶心。   那个男人姓胡,胡盟,住在大沽街道,从事着一份薪水微薄的电工工作,跟他妈妈怎么认识的,徐恪钦不知道,他也不想了解。   郭啸今天起晚了,没赶上跟徐恪钦晨跑,他想着那就是补课的时候再跟徐恪钦道歉吧。   可徐恪钦家门紧闭,他壮着胆子去敲过几次门,里面一直没有回应,郭啸扒在窗框上,费力朝里张望,里面乌漆麻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没人在家吗?”郭啸有点失望,徐恪钦肯定是还在生气,不然怎么会连声招呼都不打。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晚上到家太晚了 第16章   徐恪钦知道,自己不可能像对付康平爸和陈修文爸那样对付胡盟,弄得胡盟没有了工作,他日子不好过,徐恪钦妈妈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可是,在徐恪钦的字典里,就没有“让”这个字,他可以忍,忍是为了更好的还手,更好的泄愤。   他在沙发上多坐了一会儿,无数个念头跳进脑子里,都被他一一否决,没有比以牙还牙来得更痛快。   大沽附近只有这一家厂子,从厂子出来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家小卖铺,小卖铺门口的老虎机前,有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孩,不断朝老虎机里投币。   闪烁框在旋转时,老虎机发出刺耳的音乐,大把的零钱,在少年手里越来越少,一旁的老板见状笑道:“你瘾还挺大的。”   老虎机是最简单的赌博机器,因为有“以小博大”的噱头,特别吸引附近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来玩,十赌九输,但也没有这位少年这种不要命的赌法。   徐恪钦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老虎机上,这种写进程序里的赌博方式,是回不了本的,他无非是找个不会引人注目的地方,等胡盟下班。   篮子里换好的游戏币投完,徐恪钦又从兜里摸出两百递给老板,“再给我来两百的币,我自己玩。”   言外之意是让老板别守着他。   老板愣了一下,哪怕徐恪钦戴着口罩,他也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出对方的不耐,有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自己有钱赚,他也懒得自己挡自己的财路,不再多嘴,换好游戏币递给徐恪钦,现在日头大,老板随后猫进了店里。   篮子里的币消耗得速度很快,但是老虎机的程序设定抓住了赌博人的心理,总会在你输得太多的时候,让你赢上一点,徐恪钦手里的币一直没有用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厂子大门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徐恪钦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应该是到了换班的时候。   徐恪钦的心思早就不在老虎机上,他留意着出厂的人,直到胡盟的出现,他顺手将装有游戏币的篮子搁到了台球桌上,起身跟在了胡盟身后。   现在人多,徐恪钦跟得不是特别紧,胡盟丝毫没有察觉,他上了一辆公交车,正是下班时间,公交车里乌泱泱一片全是人,胡盟挤到最后,低头玩起了手机。   胡盟没有回家,坐了两站便下了公交车,他连晚饭都懒得吃,径直走进了一家挂着霓虹灯招牌的地方。   徐恪钦抬头,招牌发出艳丽的光效,光看是看这名字,这里像是地下酒吧。   门口没有服务生,徐恪钦压低了鸭舌帽,也跟着走了进去。   过道两侧全是镜子,视线也不太好,刚刚在外面便听到了音乐声,越往里走,音乐声越大,灯光也稍微亮了一些。   穿过过道后,里面的陈设,跟普通酒吧差不多,除了有卡座和吧台外,还有一张巨大的赌桌。   胡盟不像是约了人,他的目的地就是赌桌旁,下班来堵两把,成了他每天的保留节目。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人无法听清身边的人讲话,借着这样的理由,三三两两的人凑得很近,耳鬓厮磨。   徐恪钦找了个角落坐下,这里不是什么正经场所,也没人管他是不是未成年,在服务生上来询问他需要点什么的时候,他随口要了一杯喝的。   明晃晃的酒水在玻璃杯里晃动,这里的东西,徐恪钦一口没吃,一口没喝,他像是一只蛰伏着的动物,在默默等待猎物的出现。   他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赌桌的方向,胡盟坐在彩灯下,五颜六色的灯光在他脸上一遍遍扫过。   今晚大概是手气不好,胡盟的表情一直很凝重,他屏住呼吸一点点挪动着手指去看手里的牌,数字的边缘露了出来,他一把将牌砸到了牌桌上,光从嘴型上,便能猜到他在骂人。   等着庄家洗牌时,胡盟摸了摸兜里,表情一顿,旁边的人在催促他下注,他色厉内荏地给人坏脸色,旁边的人也不是善茬,两人差点起了争执,幸好有其他人拦着。   胡盟兜里的钱输了个精光,不好再占着茅坑不拉屎,只能悻悻退场。   “小哥,一个人啊。”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早就盯上了徐恪钦,见徐恪钦一个人坐在角落发呆,所以找准了时机,主动上前搭讪。   胡盟一走,徐恪钦立马起身,直接绕过女人跟了上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女人在原地,“诶?”   地下酒吧有前后两个进出口,胡盟先前从进口来,现在在后边上了个厕所后,打算败兴而归。   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胡盟的心思,还在刚刚输掉的那把牌上面,哪儿能注意到有人跟在他身后。   巷子的深处,通往老居民小区,陈旧的居民楼淹没在繁华大都市的犄角旮旯,这些楼里住着的,也是些风烛残年的老人,和懵懵懂懂的小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附近流氓地痞太多,老人小孩也都早早地回到了家里。   巷子里的光线也不大好,时不时有一盏晦暗的钨丝灯,除了灯泡接触不良,钨丝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剩下的就只有从墙壁滴落下来的水声。   潮湿的空气中,能嗅到淡淡的腥味,胡盟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到了一个不常来的地方,他朝前看了一眼,前方的巷子黑漆漆的,一眼看不到头,他下意识下要往回走,还没来得及回头,眼前骤然黑了下来,铺天盖地的灰尘扑进了他的鼻孔,他被人套在麻袋在脑袋上。   巷子的地面墙壁都破破烂烂的,破损的砖头散落在墙角,废弃的钢管布满了铁屑,装过水泥的袋子横在路中间。   走在前面的胡盟还在复盘刚才的赌局,徐恪钦边戴上从家里带出来的手套,边跟着他走到了巷子的深处,身后几乎听不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就在胡盟反应过来,想要回头时,他抄起地上的水泥袋子套在胡盟头上,紧接着一脚踹在了胡盟的肚子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胡盟猝不及防,连头上的水泥袋子都没来得及扯下,捂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撞到墙上才勉强停了下来。   在他想要摘头上的袋子时,徐恪钦快他一步,抓起一旁的钢管,照着胡盟肩膀打了下去。   胡盟发出惨痛的叫声,差点没当即跪倒在地,他捂住肩膀,慌不择路,在巷子里乱窜,一张嘴,袋子里剩余的水泥灰拼命往他嘴鼻里钻,他被呛得一个劲儿地咳嗽,他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徐恪钦没有轻易善罢甘休,避开胡盟的要害,又抡了好几下下去,胡盟撕心裂肺地在地上挣扎,终于发出了一点求饶声,“大哥!大哥…我哪儿得罪你了…你放我过吧…”   不管他怎么求饶,对方像是没听到一般,没说过一句话。   地上的人渐渐放弃挣扎,巷子里也恢复了平静,徐恪钦微微喘着粗气,将手里的钢管扔到了地上,替胡盟摘下头套,确认他只是昏过去后,又摸出胡盟的手机,替他喊了120。   做完这一切,徐恪钦在一旁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他恨他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劝不动他妈妈,又不能直接解决了胡盟,他能做的,除了打胡盟一顿,打到胡盟以后没能力打女人以外,做不了任何事情。   从巷子里出来后,徐恪钦没有着急打车,沿着大路走了好一阵,随后上了一辆三轮摩托,他在离化工厂宿舍三个街道的地方下车。   比乌烟瘴气的地下酒吧,化工厂的环境安静得多,夜间的热气被微风吹散,拂到皮肤上的时候很舒服,昏黄的路灯,也暖洋洋的,看着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徐恪钦摘下鸭舌帽,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在风中漂浮,他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也懒得去看时间,只是走进铁门时,只有零零星星几家住户的窗户是亮着灯的。   应该很晚了。   很晚了,亮着这些窗户里,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的。   郭啸等了一整天,都没见到徐恪钦的人影,偏偏今晚小姨不在家,小姨夫还不用值班,他不敢去小姨夫面前乱晃,只敢乖乖待在房间,直到从隔壁传来声音,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是徐恪钦回来了?   没人回答郭啸的问题,他只能壮着胆子出去看看,他轻轻推开房门,从门缝里窥探客厅的情况。   客厅没开灯,只是电视机微弱的光亮,小姨夫好像在沙发上看睡着了。   郭啸深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往外走,谁知刚走到客厅里,小姨夫哼哼了一声,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睛。   “嗯?”看到郭啸挡在电视机前,祁飞难得没有冒火,他指了指一旁的钱包,“正好,你出门给我买包烟回来。”   郭啸正愁没有借口出门,生怕祁飞反悔,抓起钱就往外跑。   到徐恪钦家门口时,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敲了一下门,压着嗓子小声道:“徐恪钦,你是不是回来了?” 第17章   高涨的情绪慢慢回落,徐恪钦出了一身汗,他能明显感觉到倦意,和手腕处的酸楚,还有手心里莫名的刺痛。   他一只手扯住手套,粗糙的手套布料摩擦在掌心,让痛感愈发明显,正在这个时候,从门外传来了郭啸的声音。   “徐恪钦,你是不是回来了?”   客厅的窗帘紧闭,徐恪钦朝窗帘看了一眼,有个黑影在窗户前晃动,大概是自己没有回应郭啸,郭啸才会在窗户前张望。   “徐恪钦?是你吗?”   郭啸趴在窗户上,仔细去听里面的动静,他明明听到了徐恪钦关门的声音,怎么会没人呢?难道是季阿姨吗?不对啊,就算是季阿姨,听到自己叫门,一定会出来看看的,不是季阿姨,那肯定是徐恪钦,徐恪钦不开门的原因只有一个,还在生自己的气。   得出结论后的郭啸,立马想到要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他脑子笨,嘴也笨,不会哄人,连道歉的话都说得磕磕巴巴的。   “徐恪钦,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   “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会乱说话了…”   “我今天…都还没上课…”   “你以后…还会教我吗?”   徐恪钦刚下去的火气,顷刻间又涌了上来,郭啸又轴又执着,照他这么叽歪下去,一会儿的功夫,左邻右舍都知道他刚回家,他没办法,憋着怒意,起身去开门。   木门从里面打开,隔着铁门,郭啸能看到徐恪钦那被月光照得阴恻恻的脸,他怔愣了片刻,嘟囔着,“徐恪钦…”   “你说够了没?”徐恪钦态度很冷淡,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冷淡。   恍惚间,郭啸看着徐恪钦眼白里的血丝,他竟然忘记自己该说什么。   他不敢跟徐恪钦对视太久,目光逐渐变得退缩,缓缓垂下了头,余光正好瞥到了徐恪钦戴着手套。   徐恪钦正想关上家门,郭啸猛地抬头,“徐恪钦…”   和蠢的人相处,会让人抓狂,让人生气,因为他们不会看人脸色,郭啸就是这样的典型,徐恪钦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郭啸。   郭啸被徐恪钦眼里的狠意吓到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战战兢兢开口,“你的手…在流血…”   徐恪钦低头看了一眼,血将手套侵染成了红色,自己难怪会觉得疼,他举起手端详了一下,手套没有破损,就是不知道刚刚混乱当中,是怎么伤到自己的。   “要不要…”   郭啸刚开口,徐恪钦抬眼瞪了一眼,他立马噤声。   “你还有事吗?”徐恪钦耐心快要耗尽。   郭啸不敢轻易开口,他当然还有事啊,自己的道歉,徐恪钦还没接受,徐恪钦受伤了,他也不能不管,可他只敢在心里反驳,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   徐恪钦不跟他墨迹,二话不说,将门关上,徒留郭啸一个人孤零零地杵在门口。   隔着铁门,郭啸有种门能甩到他脸上的错觉,他摸了摸鼻子,又无奈,又觉得自己没用,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难怪徐恪钦生气。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总觉得自己不能放任徐恪钦不管,他伸手摸进了兜里,兜里是小姨夫给他买烟的钱,买不到烟的话,后果可想而知,别说是进家门睡觉,说不定还能讨一顿打。   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真的要做吗?   郭啸只在心里短暂的犹豫了几秒,随后转身往楼下跑,一头扎进了无尽的夜色当中。   徐恪钦忍着痛,将手套扯了下来,伤口淹没在血色之中。   家里什么都有,唯一没有准备的,是医药箱,徐恪钦没别的办法,在水龙头下冲洗了一番掌心,直到掌心的伤口露了出来。   以现在的天,自己这种处理方式,肯定是会发炎的,就在徐恪钦犹豫要不要现在出门买药的时候,从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徐恪钦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他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肯定又是郭啸,这一次,郭啸又是为什么找他?又要求他原谅?怎么会有这么没脑子又不会看人脸色,又卑微到极致的人?   郭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再来敲徐恪钦的门,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他的心跳声,连他自己都能听到了,徐恪钦会不会给他开门啊?   门“霍”的一声从里面打开, 郭啸压根儿不敢跟徐恪钦对视,说话都打哆嗦,“徐…徐恪钦…现在天气热,不消毒的话…肯…肯定会发炎的…”   一秒、两秒、三秒。   周遭静悄悄的,郭啸没听到徐恪钦的声音,他悄悄抬头,徐恪钦正不可一世地俯视着他,“给…”   楼道里只有声控灯,声控灯的瓦数也不是特别大,郭啸举着被他攥得变形的药盒展示给徐恪钦看,胸口一起一伏的,呼吸的动作特别大,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落。   徐恪钦越来越看不懂郭啸这人,自己的脸色够差,态度够恶劣,如果不是出于自己的说话习惯,早就对他破口大骂。   他倒好,能厚着脸皮,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讨好自己。   到嘴边的狠话,被徐恪钦咽了回去,他看不懂郭啸,也看不懂自己。   两人对视了一阵,郭啸的激动,肉眼看见地平复了下去,他心里开始打鼓,在猜测徐恪钦不说话的原因,是不是嫌他烦,是不是自己的碘伏和消炎药买错了,是不是…   就在郭啸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的门打开了,可没等郭啸高兴,自己家门也打开了。   小姨夫顶着个鸡窝头,睡眼惺忪地探出脑袋,见到郭啸时,语气颇为不悦,“让你买个烟,怎么这么久啊?做事磨磨唧唧的。”   郭啸大气不敢出,他将手里的药攥紧,自己怎么跟小姨夫解释,钱都给徐恪钦买药了。   “烟呢?”小姨夫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的性子可没有徐恪钦那么耐得住,见郭啸不说话,他一把推开门,“烟呢?”   看着小姨夫步步紧逼,郭啸下意识往后退,他看了看徐恪钦,又看了看小姨夫,他想跑…   “你他妈!”祁飞看到郭啸这副窝囊样就来气,“问你话呢,你哑巴了!钱呢!烟呢!”   郭啸拼命眨眼睛,“钱…”   理由卡在了郭啸的嗓子眼儿里,忽然,在这个时候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了他一把,他一个趔趄,躲进了徐恪钦家里。   “砰”的一声,门也顺道被关上,不只是郭啸,连门外的祁飞也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听到祁飞在外面砸门。   “操!”祁飞骂了句脏话,又不可能硬给徐恪钦家门撬开,最后也只能气哼哼地回家睡觉。   等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郭啸不可思议地看着一旁的徐恪钦,咽了咽唾沫,“谢谢…”   徐恪钦懒得跟他说话,疲惫往沙发上一坐。   郭啸干站在客厅里,想问问徐恪钦要不要擦点药,见徐恪钦这么累,他自作主张蹲到徐恪钦跟前。   碘伏擦在伤口不疼,但徐恪钦有感觉,低头一看,是郭啸。   郭啸这么大的个子,性格还挺腼腆的,徐恪钦看着他,他都不好意思跟人对视,为了缓解尴尬,他主动跟徐恪钦说话,“你…怎么弄的…”   徐恪钦没说话,他也没追问,郭啸就是这点好,老实本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不会说,这么看来,郭啸也不是全无优点的。   给徐恪钦清理伤口这段时间,郭啸难得能消停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拖着徐恪钦的手,蘸着碘伏的棉签轻轻扫过伤口。   郭啸很矛盾,他知道,只是外表看着像是玻璃娃娃,实则比他都结实,但是看到受伤的徐恪钦,他还是忍不住小心对待。   涂完碘伏后,郭啸脑子一热,对着徐恪钦的伤口吹了吹气,吹完他自己有些不知所措,“我…以前…我妈妈给我上药,也会吹…吹了…就没那么疼了…”   不知道这个理由,能不能说服徐恪钦。   还好,徐恪钦没有嫌弃他。   “好了…”郭啸想着自己买了消炎药,“还有消炎药…”   徐恪钦活动了一下手指,回道:“消炎药不能乱吃的。”   郭啸哪儿懂这些,他只知道消炎,既然徐恪钦说不能乱吃,他也不勉强,这里没他什么事了,他也不好留在这儿。   他抠着裤腿,支支吾吾的,“那我…那我回去了…”   说完这话,郭啸已经在琢磨,今晚到底该去哪儿,徐恪钦的声音叫住了他。   “去哪?你能回得去?”   哪怕郭啸什么都没说,徐恪钦也知道,他小姨夫给他的钱,已经给自己买了药,所以才没钱买烟,买不到烟怎么回去交差?还想回家?不挨打已经算是他运气好的。   被徐恪钦拆穿后,郭啸难堪地杵在原地,他确实是哪儿都去不了,他看着徐恪钦进了厕所,他一个人留在了客厅。   什么意思?   郭啸有点懵,徐恪钦的意思是让他留下来吗?可是徐恪钦什么都没说啊,郭啸胆子小,他不敢随意揣测徐恪钦的心思。   他跟着徐恪钦往厕所走,趴在门口,眼巴巴地问人家,“我今天晚上,能留在你家吗?”   作者有话说:   五一有一点点忙,抱歉 第18章   徐恪钦讨厌跟聪明人相处,因为自己可能什么都还没做,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但是他也讨厌跟笨蛋相处,一句话,同一种意思,要他重复好几遍,会很累。   他明白,也理解郭啸的小心翼翼,只是…看不上。   “你要是不想留在这儿也行,现在就可以出去。”徐恪钦态度很冷淡,丝毫不留情面,哪怕郭啸是因为拿他小姨夫买烟的钱,给自己买了药,才回不了家的,也丝毫不顾及刚刚郭啸给他擦药的情分。   看着紧闭的大门,听不到外边的动静,郭啸在想,小姨夫很有可能在等着他出去,即便是没有抓他的意思,他现在出去,又能去哪儿呢?   索性厚着脸皮道:“那我还是留在你这儿吧。”   见徐恪钦没有拒绝,郭啸这才后知后觉,徐恪钦是默许了他留下来的,自己的燃眉之急解决后,郭啸再次注意到了徐恪钦手上的伤。   徐恪钦拿着沾着血的手套,就在水龙下冲洗,郭啸吓一跳,才包扎好的伤口,碰水可能会感染的,他连忙道:“我来吧。”   他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的人,出于关心,刚刚他问过徐恪钦的怎么弄的,可徐恪钦不领情,又或者说徐恪钦有难言之隐,郭啸不想为难徐恪钦,只能把自己的疑问藏在心里。   徐恪钦瞥了他一眼,没跟他客气,把手套递给了郭啸。   今晚,郭啸像上次一样,睡在了客厅里,现在的温度到了夜间也下不去,客厅的窗户是焊牢的,没法开窗通风,房间的房门也关着,幸好郭啸不讲究,沾枕头就能睡着。   这一夜,郭啸睡得黏黏糊糊的,中途被热醒了好几次,再一次醒来时,郭啸掀开窗帘朝外看了一眼,天蒙蒙亮,他又看向一旁的挂钟,已经是早上五点多了,还不到徐恪钦起床晨跑的时间,可郭啸已经睡不着觉了。   他起身后整理了一下枕头,又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厕所,为了不吵醒徐恪钦他还特别将厕所门关上,这门一关上,肚子又不太舒服,想着也不是特别黑,郭啸也没有开灯。   微弱的亮光从窗帘缝隙中透了出来,清晨,楼里很静,能听到从很远传来的喇叭声,再过个一两个小时,楼里才能彻底热闹起来。   徐恪钦的生物钟比闹钟还要准时,他是个作息时间很规律的人,到点儿了闹钟还没响,他硬是在床上假寐了十几分钟,静静地听客厅的动静。   客厅静悄悄的,以徐恪钦对郭啸的了解,郭啸这个点儿不一定能起得来,“咔嚓”一声,他听到开门的声音,郭啸醒了?   徐恪钦带着疑惑起床,房门一打开,客厅里,是他妈妈跟他面面相觑。   季慧秀一脸憔悴,眼睛又红又肿,脸上的妆容带了一夜也不再精致,一改她平时的随性的态度,“徐恪钦…昨晚胡盟在酒吧巷子里,被人打进了医院…”   徐恪钦刚睡醒,垂着眼睛往沙发上一坐,“是嘛?”   “现在人刚醒,还躺在医院的。”   徐恪钦心中有数,昨天那一顿打,要不了胡盟的命   季慧秀摸了一把脸,“那地方是赌场,他是个什么货色,我还不了解吗?哪儿敢报警啊,他只敢在医院嚷嚷,又不知道是谁打的他。”   季慧秀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肯定是因为他在外面得罪了人,才会这样的,欠了一屁股债,不知道他胳膊有没有事,不然以后连工作都保不住…”   “跟我说有什么用,报警吧。”徐恪钦很了解像胡盟这类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要不愿意跟警察打交道,打架是家常便饭,挨打更是件很丢脸的事情,他妈妈来找他的目的也很单纯,肯定是要钱。   季慧秀一直过着跟徐恪钦伸手的生活,徐恪钦从不过问她在外面的事情,钱从自己手上绕个弯儿,再到别的男人兜里,那就当她是买了乐子,可是现在明显是拿着钱去给胡盟救急,怎么都说过不去,连季慧秀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加上,自己的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徐恪钦不接招,还让她报警,摆明了是不打算帮忙,这让季慧秀更加难堪。   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自己出门晨跑的时间,徐恪钦故作不耐烦道:“没别的事了?我准备出门了。”   “徐恪钦!这个钱,你就当是你借给我的。”   “借你的?”徐恪钦听着觉得好笑,“你拿什么还?你工作吗?还是他有能力还,你都说了,他胳膊不知道有没有事,工作都不一定保得住,我就算他胳膊没事,工作也没丢,他那样的人,我能指望他日后还钱?”   季慧秀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她当然知道这个钱还不了,可是她又没别的办法,生怕徐恪钦一走了之,她一激动,一把拉住了徐恪钦的手。   徐恪钦发出吃痛的“嘶”。   她这才发现,徐恪钦手上的伤,“你怎么也弄伤了?”   徐恪钦的人际圈子很狭窄,性格一向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打嘴仗居多,几乎没有动过手,看这包扎的架势,伤得还挺严重的。   徐恪钦下意识收回手,和他妈妈拉开了一点距离,既然有些事情他敢做,哪怕是被他妈妈找上门来,他也有办法应对,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被胡盟察觉,胡盟也只会向他要钱。   “你从进门到现在,话里话外都是跟我不相干的男人,注意过我吗?”徐恪钦知道他妈妈没那个脑子,也想不到那么多,但是占据话语权,才会将她有些疑惑彻底打消。   被徐恪钦指责后,季慧秀脑子更宕机了一样,钱啊,在医院的胡盟啊,在这一刻,确实从她脑子里滚了出去,“去门诊看看吧,你这是自己包的?”   徐恪钦转过身去,“别白费心思了,要钱没有。”   “你非得这样吗?我都这么求你了!”   听着季慧秀带着哭腔,徐恪钦回头认真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为了他求我?他挨打你不应该高兴吗?”   “我就想着他能变好,我说了我不想再折腾了,天下男人都一个样,不管怎么换都一样的,只要他能变好,我也不强求其他的。”   徐恪钦不理解他妈妈的意思,“你自己都说一个样,没男人会死吗?”   “我喜欢他行了吧。”不只是喜欢,还加上自己怀孕了,自己年纪大了,跟徐恪钦说这些,他根本不会懂,是妥协,是无可奈何。   徐恪钦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眉心一跳,反复将他妈妈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情情爱爱的,他听了犯恶心。   人到底是依据什么证明自己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是性冲动?那他又算什么?是他妈妈这样低三下四,失去自我的付出讨好?那算什么喜欢?家里养的一条狗,也会主动讨主人的欢心,和狗有什么区别呢?   无可救药了。   “我打的他。”   季慧秀愣了几秒,扑上前推搡徐恪钦,“你是不是疯了!”   “我也觉得我疯了,我觉得没必要,你愿意跟他生活,愿意挨他的打,我不该替你出头。”徐恪钦语气透着失望,他往后退了一步,余光瞥到了厕所门是关着的。   他盯着门几秒,大步朝厕所走去,扭动了一下门锁,果然有人,“郭啸。”   听到徐恪钦叫自己的名字,郭啸心脏一沉,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强迫自己镇定一点,随后打开厕所门。   “阿姨…”   郭啸在厕所蹲得手脚发麻,刚刚冲了厕所,人还没缓过劲儿来,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想要出去看看,没想到听到了季阿姨的声音,不仅如此,很快又传来了徐恪钦跟他妈妈的说话声。   胡盟这个名字,自己不熟,但是从徐恪钦和他妈妈的对话里,很难猜不到,是季阿姨现在对象的名字。   难怪最近没见过季阿姨,原来是在对象家里住着。   郭啸不想偷听他们讲话,可是他俩渐渐起了争执,他这个时候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包括了徐恪钦承认打人的那句话。   镜子旁边的栏杆上,就挂着昨晚洗干净的手套。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郭啸脑子有点懵,比起吃惊徐恪钦做的事情,他更担心自己现在该怎么跟徐恪钦解释。   家里多出一个人来,一想到刚刚跟徐恪钦的对话,季慧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她别过脑袋,没有回应郭啸,转身便开门离开。   门“哐”的一声被关上,客厅只留下了郭啸独自面对徐恪钦,郭啸眼神慌乱,到处乱看,“徐恪钦…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刚刚在上厕所…”   徐恪钦捏紧了拳头,这一刻,他家的丑事,被这个傻子听个干干净净,以前的传闻好像都坐实了,是郭啸也会觉得别人说得有理有据了?   郭啸把脑袋耷拉得很低,徐恪钦的眼神让他抬不起头来。   “其实…我没听到什么…”郭啸连谎都不会撒,越解释,越显得掩耳盗铃,“真的…我不会胡说八道的…” 第19章   郭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徐恪钦家里出来的,徐恪钦没搭理他,他觉得用夹着尾巴逃出来形容他自己,再形象不过。   清晨的凉意很短暂,站在过道上,郭啸已经能够感觉到照样蓄势待发的温度,天空虽然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天边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当中,看了看徐恪钦家紧闭大门,不敢折回去叫徐恪钦看了心烦,下意识朝自己家走去。   他好像忘了昨晚的事情,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里面的木门一推开,迎面扑来一股湿热,屋子里闷得慌,头顶的吊扇在一圈一圈地扇着,他朝旁边的沙发一看,小姨夫正睡在那儿。   郭啸本能地放轻了动作,昨晚的记忆也一点一点地回到他的脑子里,他还要不要进去…   正当郭啸犹豫之际,躺在沙发上的小姨夫哼哼唧唧地睁开了眼睛,看郭啸的眼神还些呆滞,小姨夫比谁都能记仇,下一秒,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恶狠狠地指着郭啸,“你他妈还敢回来!”   郭啸扶着门框,准备好随时逃跑。   祁飞看出他的意图,“你跑一个试试!”   说罢,他从沙发跳到了地上,趿拉着拖鞋,像是一阵风一样,骂骂咧咧地冲到郭啸跟前,“你以为有徐恪钦给你撑腰了是不是?你有本事别回这个家啊!你看我今天不弄死!”   没有徐恪钦的帮忙,郭啸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也彻底让他回神了,他左闪右躲,还手是不敢的,小姨夫不是康平,自己不能跟他动手,唯一能做的,只有跑。   跑出去的话,小姨夫肯定会追上来,到时候的情况会比现在更糟,跑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以小姨夫抠搜的性格,是舍不得把家里的门弄坏的,再加上上夜班的小姨也快到家了。   “你他妈想什么?”祁飞见郭啸默不作声,眼睛盯着家里,郭啸的个子已经超过了自己,奈何胆子小不敢反抗,给不了祁飞任何的压迫感,他甚至想上前再给郭啸一巴掌。   没想到郭啸弯了一下腰,径直朝里跑,随后“哐”的一声将门关上,紧接着还传来了锁门的声音。   “操!”祁飞骂了句脏话,他进屋试图打开郭啸的房间门,“郭啸!你他妈给我打开!”   房门的质量看着没那么牢不可破,有墙灰簌簌落下时,祁飞立马停住了手,他还是最心疼钱的。   可就这么放过郭啸,他实在不甘心,在外面撂下狠话,“你躲!你最好别在我面前出现!”   郭啸抵着门,耳朵靠在门板上,静静听外面的动静,他呼吸急促,胸口一起一伏,直到小姨夫骂累了,自己的震耳欲聋的心跳也渐渐平复了下来,他脱力地往地上一坐。   被打的脸颊上还火辣辣地疼,郭啸用手摸了摸,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一早上便不清净,先是徐恪钦家,然后又是小姨夫,徐恪钦…想到徐恪钦,郭啸更加惆怅了,刚徐恪钦的表情像是要吃人,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他的原谅,怎么又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郭啸起身往窗边走,他爬上桌子,抓住防盗网,上半身越出阳台,他想看看徐恪钦有没有在房间里,看了半天,也只看到了被风吹得晃动的窗帘。   郭啸失望地回到了床上,满脑子都是徐恪钦的事情,今早起得早,又一通折腾,郭啸很快又困了,再醒来时,是被小姨的敲门声吵醒的。   “郭啸?你起床了吗?”   郭啸看着房门发愣,睡了起,起了睡,他有点不知道时间了,小姨夫的谩骂声让他记起了今早发生的事情,他连忙起身开门。   “小姨…”   一看到郭啸,祁飞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胳膊恨不得绕过成曼婉,再给郭啸一巴掌,只是成曼婉挡着他,他动不了手。   看着郭啸肿起来的脸,成曼婉知道郭啸肯定挨打了,她没说什么,“出来洗把脸吃早饭吧。”   有小姨在,郭啸胆子大了些,贴着墙,和小姨夫保持了一段距离,溜进了厕所洗漱。   隔着门板,郭啸听到小姨夫跟小姨争吵,“你护着他干什么?我给他钱,让他帮我跑个腿,东西没买到,钱也没了,他还敢跑!”   “你不是打过他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打过了又怎么样,祁飞还没出完气,他就是抓到郭啸的小辫子想要借题发挥,“你就是护着他。”   成曼婉不咸不淡道:“我哪儿护着他了,要不你为了十几二十块钱打死他,你不指望他爸妈的抚恤金吗?”   祁飞既不敢打死郭啸,又确实还觊觎人家的死亡赔偿款,他不服气,还得跟成曼婉抱怨几句,“他在我们家,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谁知道到时候还能剩多少。”   大概是看在钱的面子,又或者碍于小姨的情分,祁飞没有再找郭啸的麻烦。   最近几天,徐恪钦好像没有出过门,也不见有人进出,郭啸也不敢去敲门,他这人不会偷懒,既然有人教他,哪怕没有徐恪钦给他布置的作业,他也会把之前做过的题,拿出来再做几次。   徐恪钦一个人在家待了几天,连晨跑都断了,没有外出,没有跟任何人交流过,期间,只有他妈妈打来过几次电话。   一开始还是央求徐恪钦借她钱,后来见徐恪钦态度那么坚决,季慧秀脑子一热,威胁道:“你打的他,你要负责的!徐恪钦,你真以为不能报警抓你吗?”   徐恪钦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震惊谈不上吧,没有他听到他妈妈说喜欢胡盟的话震惊,没有他听到他妈妈说非要跟胡盟在一起这种话震惊。   他曾经想过,如果他妈妈能打掉孩子,跟胡盟断了联系,她要是想过安定的日子,就去找个靠谱的男人,那个时候,自己会主动跟她谈钱的问题,眼下的情况,自己的提议徐恪钦觉得没有必要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钱借给你,其他的话我不想再说了。”徐恪钦挂了电话,坐在卧室思考了许久,他妈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估计是动了报警的念头。   不管报警是谁的主意,他不能奢望他妈妈能跟他站在同一边,真行啊,真有这样当妈的。   为了谁啊?徐恪钦他不该为了任何人,他只能为他自己。   打胡盟的那天,徐恪钦提前出门,就是为了踩点,自己待过的小卖部没有监控,那辆破破烂烂的公交车没有监控,那个赌场性质的酒吧更不可能替胡盟提供监控,路上能记得他的人微乎其微,况且自己戴着口罩和帽子,即便是有人记得他,也没看过他的脸。   以上的风险,都在徐恪钦预料当中。   唯一一个,也是仅存的巨大漏洞,就是郭啸,他亲口承认的那句话,除了他妈妈,还有郭啸听到。   又是郭啸,怎么又是郭啸。   郭啸最近日子过得还算太平,主要得益于小姨没有加班没有上夜班,吃完晚饭,小姨夫也在家,他不想在家碍眼,只能找借口说自己出去消消食。   太阳渐渐落山,热还是热,但比白天好不知道多少,郭啸刚走出楼道,破天荒地看到了在院子里弄自行车的徐恪钦。   郭啸在徐恪钦面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见到徐恪钦时,他还是会主动凑上前,“徐恪钦。”   徐恪钦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伤口也结了痂,态度也挺平静的,还回应了郭啸一声,“嗯。”   郭啸受宠若惊,“你去哪儿啊?”   “骑车随便逛逛。”   “哦,我也逛逛。”郭啸是真不会说话,真不会来事儿,干巴巴地接了一句话,也不肯走,还守着徐恪钦。   徐恪钦跨上车,看了他一眼,“你一起吗?”   “啊?”   “那辆车给你了,你没怎么用过。”   徐恪钦骑的是新车,那辆拿去修过的自行车,还锁在楼道里,说是给自己用,郭啸还是没那么大的脸。   徐恪钦从兜里摸出那辆自行车的车锁钥匙递给郭啸,郭啸没有犹豫,巴不得能跟徐恪钦一块儿。   他俩出了巷子,沿着街道朝小河边骑,太阳下山后,出来散步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小河边蚊子多,很多人不愿意朝那个方向走,渐渐地,身边也就没什么路人了。   徐徐而来的风夹杂的热气和湿度,徐恪钦随口问道:“你最近看书了吗?”   “看了啊!”郭啸特别自豪地回答徐恪钦,徐恪钦能主动问他学习上的事情,他已经很惊喜了,说明徐恪钦还是把他当朋友一样放在了心上。   徐恪钦“嗯”了一声,“我也不想白费力气,你自己能上点儿心最好。”   郭啸觉得徐恪钦不怎么精神,大概是心里有事,所以才心不在焉的。   两人说话的气氛倒是和睦,郭啸迟疑了一下,还是关切道:“徐恪钦,你跟阿姨…”   话说了一半,郭啸停了下来,徐恪钦的性格那么要强,肯定不愿意自己多问。   旁边的徐恪钦忽然捏了手刹,郭啸在心里暗叫不好,谁知徐恪钦没有发脾气,叹了口气,“歇会儿吧。” 第20章   街边的路灯亮起,昏黄的灯光照射在潺潺的流水上,波光粼粼的,光是看着都觉得凉快了不少。   郭啸将自行车跟徐恪钦停在一块儿,下车后,走到水边,掬一捧水洗脸,被暴晒过的河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冰凉,温温热热的。   起身回头时,徐恪钦就站在身后的大树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郭啸抹了把脸,想起徐恪钦爱干净,他尽量把自己弄得利索点,才朝徐恪钦走去。   洗过脸后,再经风一吹,夏季的倦意也被吹散了不少,郭啸觉得提神醒脑。   “前些日子,我妈来找我。”就在这个时候,徐恪钦忽然开口了,“她说她怀孕了,那跟那个男人结婚,要从现在的房子里搬出去。”   郭啸没敢说话,果然如此,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徐恪钦的妈妈不仅仅只是找了新对象,还要搬走。   搬走?是自己以为的那种意思吗?不要徐恪钦了?可是徐恪钦还只是个高中生,即便是成年了,也不能不要啊。   “没过几天,那男的打了她,她又回来向我要钱。”   家暴这个词,对于郭啸来说,很远又很近,他没见过夫妻间打架,至少他父母没有,就连小姨和小姨夫,也只是打打嘴仗,从没有动过手,至于小姨夫动手打自己,郭啸还是觉得,这只是长辈教训晚辈的一种方式,跟徐恪钦口中的“打”有很大的区别。   所以,徐恪钦是为了帮他妈妈出气,才会跟那男人动手的?   “但是她不领情。”这个时候,徐恪钦已经不称呼季慧秀为“妈”了,“还想找我要钱,不然就要报警。”   “什么?”郭啸张大了嘴巴,瞳孔颤了颤,哪有这样的?而且就算徐恪钦有钱,他也只是个学生,哪儿来那么多钱他们用。   徐恪钦像是看出郭啸在想什么,他不疾不徐,“我当然没钱,我爸有钱,我亲爸。”   徐恪钦妈妈和她新对象的事情,已经让郭啸有点消化不过来了,又加上一个徐恪钦的亲爸。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家跟楼里传言的一样,我是我妈跟野男人生的野种?”   郭啸抿着嘴唇,他听是听过,但他没这么想过。   “其实是,也不是,我爸没有不认我,只是他不能把我接回去,他有他自己的家庭,我的钱,都是我爸给的。”   “不能接回去”这种说法很委婉,徐恪钦是私生子,爸爸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妈妈也不打算跟他一起生活了。   郭啸再怎么笨,也能从徐恪钦的话中抓住一部分重要信息,“阿姨她要钱?”   徐恪钦只是看他,没有说话。   他忽然觉得徐恪钦比他更可怜,虽然以徐恪钦的性格,用不着自己可怜。   自己的处境不算好,但父母在的时候,自己也是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即便是现在,自己还有小姨。   徐恪钦不一样,徐恪钦明明什么都有,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世俗的钱,可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郭啸觉得很悲哀,怎么又是钱呢?他小姨夫是这样,徐恪钦的妈妈也是这样。   钱就这么真的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能让徐恪钦妈妈说出报警这种话。   一时间,郭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徐恪钦,“那怎么办啊?阿姨真报警,对你有啥影响?公安会找上你吗?”   “肯定会找上我。”   被公安找上能有什么好事,到时候不光是钱的问题,徐恪钦会不会坐牢啊?   “你会坐牢吗?”十七八岁的郭啸,对坐牢什么概念,反正牢里的日子不会好过,徐恪钦还这么年轻,他明明还有那么光明的前途。   自己又没成年,顶多算是个民事纠纷,坐什么牢?是他妈妈太想拿到钱,那他一分也不想出。   徐恪钦算准了郭啸什么都不懂,模棱两可道:“没证据就不一定了。”   “那阿姨有吗?”   徐恪钦意味深长地看着郭啸,郭啸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你不就是?”   郭啸还是不明白,“我?”   “你不是唯一的人证吗?那天早上,你在我家,亲口听我承认的。”   郭啸愣住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他反复偷看了徐恪钦几眼,他再怎么蠢,也能明白徐恪钦的意思。   只要自己什么都不说,只凭季阿姨的一面之词,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况且季阿姨要钱的目的性很强,她指证徐恪钦很没有说服力。   郭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徐恪钦是在教他说谎,他想帮徐恪钦,但是他不会骗人,“阿姨…不会这么做的…她是你妈妈呀…”   “谁知道呢?”徐恪钦有点烦郭啸这副畏首畏尾的模样,但是还得耐着性子继续诱导,“她可以不管我,跟别的男人生活,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话是这样说,郭啸还是觉得说谎不对,他没敢看徐恪钦的眼睛。   徐恪钦知道郭啸是个蜗牛性子,他也没把要郭啸说谎的话挑明,故作无所谓,“算了,回去吧。”   “诶…”郭啸想叫住徐恪钦,可他又没想好怎么回徐恪钦的话,只能作罢。   回去的路上,郭啸一直掉在徐恪钦身后,看着徐恪钦的背影,他在想,徐恪钦没和别人说过家里的事情,自己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徐恪钦跟他说这些,是不是他俩的关系,能更亲近一些。   他真的很想帮徐恪钦。   原以为,徐恪钦又会不搭理自己,没想到这几天他照常给自己上课,郭啸越发觉得对不住徐恪钦。   幸好徐恪钦妈妈一直没有出现,直到郭啸以为这事儿会翻篇时,徐恪钦妈妈真的带着公安找上门来了。   那会儿郭啸刚好不在家,等他回来的时候,徐恪钦已经跟着公安去了派出所。   楼里没人知道这对母子又发生了什么事,看热闹的时候,什么谣言都传。   郭啸回到家,连他小姨夫都充满了好奇心,“郭啸,你老实说,徐恪钦那小子跟他妈怎么了?”   当天下午,徐恪钦的妈妈又跟着公安找上了郭啸,没等人家公安开口,季慧秀指着郭啸嚷嚷,“根本不是徐恪钦说的那样,徐恪钦手上的伤,就是打人的时候弄伤的,跟你们说什么骑自行车弄是我,都是骗人,不信你们问他,问郭啸,那天郭啸也听到徐恪钦说的话了,郭啸老实,他不会撒谎。”   郭啸心脏一沉,面上却无比的镇定。   成曼婉不知道徐恪钦母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追问到了郭啸这儿,她怕吓着孩子,连忙把郭啸挡在了身后,“警察同志,什么事啊?”   “别紧张,我们只是想跟郭啸同学问问情况。”公安人员看向郭啸,“小同学,那天徐恪钦跟他妈妈在家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看着公安的眼睛,郭啸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他难得没有躲开对方的目光,他知道,他但凡表现出一丁点儿的迟疑,他说的话,就值得怀疑。   “嗯。”   公安又问了郭啸一句,“那你还记得徐恪钦跟他妈妈的谈话内容是什么吗?”   郭啸的目光看向季慧秀,像是在仔细回忆,“前一天我刚好在徐恪钦家过夜,季阿姨来得特别早,只是我刚好在厕所,季阿姨跟徐恪钦说有人被打进医院了,徐恪钦让阿姨报警,阿姨向徐恪钦借钱,说是算她借的,但是徐恪钦不肯,我没想偷听的,但是他俩吵架了,吵得很厉害。”   “没有其他的吗?”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郭啸。   郭啸的声音不高,却格外的肯定,“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呢?徐恪钦亲口承认的,他打的胡盟!郭啸你听到的啊!”季慧秀说着还想上来拉郭啸,被成曼婉伸手挡开了。   郭啸摇了摇头,“真的没有。”   季慧秀表情变得逐渐狰狞,她想要反驳,可郭啸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她找不到反驳的点,只能徒劳地喊道:“不是的!郭啸!你怎么回事!”   “谢谢你啊小同学。”公安打断,严肃地跟季慧秀说道,“郭啸的话跟你儿子的口供没什么出入,据我们所知,你儿子成绩很好,性格比较孤僻,不爱与人来往,倒是你很少在家,说到底你们是家庭矛盾,我们也是尽量调节,你当妈的为什么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送走了公安,成曼婉赶紧把门关上,看郭啸心事重重的模样,她不放心,又试探了一遍,“郭啸,小姨知道你不会撒谎的,但是小姨还是想知道,徐恪钦他跟他妈妈怎么了。”   家里没别人,小姨夫也不在家,要是以前,郭啸多半会向小姨坦白,“季阿姨不要徐恪钦了,要和其他男人走,她找徐恪钦要钱,徐恪钦没给,其他的事我也不知道了。”   “什么?怎么会有这样当妈的。”成曼婉听得皱眉,又怕郭啸触动,她伸手摸着郭啸的脑袋。   郭啸抿了抿嘴唇,平稳的心跳渐渐加速,他生怕自己的心跳声被小姨听到,知道他说谎了。   作者有话说:   不要吵架 第21章   徐恪钦下午便回来了,大概是天气太热的原因,左邻右舍的都在家里,他回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连郭啸也是听到了隔壁的开门声,才跑出去看看的。   “徐恪钦…”郭啸没做过亏心事,难得撒一次谎,他心理素质不够强,当时的那股劲头一过,现在剩下的只有心虚。   知道这事能这么快解决,肯定有郭啸帮忙说话,徐恪钦意外也不意外,他不怕郭啸不帮他,以郭啸的性格,自己哪怕什么都不说,他都可能会想帮自己,只是没有自己事先打预防针,他一定会露出破绽,让他意外的是,郭啸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好,还能帮自己糊弄过去。   见郭啸一脸苦相,徐恪钦示意他有话进屋说。   关上门后,郭啸先是关心了一下徐恪钦的情况,“你没事了吗?派出所那边怎么说?”   给予徐恪钦关怀的人很少,郭啸就是其中之一,爸爸给徐恪钦的是物质上的,妈妈给了他一条命,至于郭啸,带着一腔炙热的真诚,正因为这种关心太少,每每面临郭啸的关心,徐恪钦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没事了。”   见徐恪钦云淡风轻的,郭啸算了勉强松了口气,但他还是愁眉苦脸。   徐恪钦知道他有话说,“你怎么了?”   郭啸太单纯,没有察觉到徐恪钦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徐恪钦,我没有撒过谎…我怕…”   如果不是念在郭啸帮他的份儿上,徐恪钦绝不可能对一个优柔寡断的男的耐着性子,他知道郭啸怕什么。   “郭啸,你跟你小姨说了实话吗?”   郭啸连忙摇头,他哪儿敢说,他煎熬了一下午,就等着徐恪钦回来商量。   徐恪钦见状更加放心了些,以郭啸的即便是帮了自己,也会因为撒谎的事情耿耿于怀。   “郭啸,你说错了,不是撒谎,你是在帮我,你不想看到我因为这件事受影响,我妈已经不向着我了,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   郭啸本就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尤其是在徐恪钦面前,很多时候,他觉得徐恪钦的话很有道理,比如现在。   想来也不全是徐恪钦的错,季阿姨都做到了报警的地步,也没给徐恪钦留余地,自己现在做法,是帮了徐恪钦,季阿姨只是要不到钱,大人总会有办法的。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用记在心上,有些事情,你觉得它是对的,那它就是对的,在你心里,你是想帮我的,就算是重新来过,公安再问你,你还是会这么回答,对吗?”   郭啸被徐恪钦说懵了,别的他不清楚,只是最后一句,他却是没想过不帮徐恪钦。   徐恪钦说话的语速很慢,声调也有条不紊的,郭啸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心里似乎没那么动摇,“嗯。”   这事儿的第二天,徐恪钦找人换了门锁,他觉得他妈妈太蠢了,是不是动感情的人,是没有智商,没有理智的。   自己之所以能从爸爸那儿拿到钱,不仅仅是因为爸爸愧疚,还有在爸爸心目中,自己够听话,爸爸看到的,都是自己的优点,自己的努力博取不到爸爸的同情时,爸爸觉得自己跟他其他几个孩子差不多时,那个时候,自己还能拿到钱吗?   自己拿不到钱,他妈妈更别想拿到。   换了门锁,季慧秀只是进不到门,她还是来找过徐恪钦,徐恪钦不见她,她不管不顾地在门外嚷嚷一会儿,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才肯离开。   那天,许久没有联系徐恪钦的徐圳立打了电话,叫徐恪钦一块儿吃个晚饭。   吃饭的地方选在了市中心的商场楼上,两父子许久不见,徐恪钦在他爸爸面前,一向不爱说话,他不随便多嘴问任何问题,即便他很想知道,这段时间他爸干嘛去了。   徐圳立习惯了儿子的沉默寡言,又怕跟徐恪钦没话说,主动说起了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在C省有个项目,以后工作中心也会在那边,你阿姨说免得以后两头跑,就搬过去了。”   徐恪钦愣了一下,搬家了?   自己虽然没跟爸爸住在一块儿,但是在同一个城市的感觉是不同的,他妈妈是这样,他爸爸也是这样,大人的生活不需要他过问,他也没有管的资格,他们都是决定好后,通知自己一声。   “哦,这样啊。”   包间里灯火通明,徐恪钦善于克制情绪,表情自然流露出一丝丝的失望。   徐圳立打心眼儿里牵挂徐恪钦,不然也不会特意叫他出来见面,“化工厂的房子本就是租的,现在景山的房子手续和装修都已经办好了,爸爸还是觉得,你跟妈妈现在住的地方太乱,你考虑一下跟你妈妈搬过去住?另外换个学校吧,正是因为要高三了,才需要教学质量更好地学习,以你的成绩,换学校对你的影响应该不大?”   住在化工厂宿舍是徐恪钦的主意,在徐恪钦眼中,住在化工厂和景山没有实质性的区别,到哪儿人都是一样的。   但是在经过妈妈离开,又听到爸爸搬家的消息后,徐恪钦在想,他确实该换个更好的环境,为自己以后打算。   “我妈妈不会跟我一块儿去住了。”   “为什么?”徐圳立有些意外,因为之前都是徐恪钦不愿意,以季慧秀的性格,怎么会不愿意去景山住呢?   徐恪钦放下手里的筷子,“我妈妈大概要结婚了,她已经从现在的房子里搬出去了。”   “什么?”徐圳立怔愣一下,再怎么说,徐恪钦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怎么能放任他一个人住,虽说季慧秀先前也没做到当妈的本分,但好歹也有个人照应,搬出去?是打算不管徐恪钦了吗?   指责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徐圳立咽了回去,他如鲠在喉,季慧秀没有当妈的样子,他自己也没尽过一天当爸爸的责任,他没立场去责备季慧秀。   他和徐恪钦妈妈都是自私的人,或许对徐恪钦不太公平,但他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处理现在的情况。   “那你一个人住在化工厂更不行了,搬去景山吧,到时候爸爸给你请一个阿姨,学校的事情爸爸来联系。”   这一次,徐恪钦没有拒绝他爸爸的提议,他答应了搬家,答应换学校,只是婉拒了请阿姨来照顾自己。   假期已经接近尾声,楼里最皮的那几个学生,现在都忙着赶作业,之前的郭啸作业完成情况跟他们一样,也就今年比较特别,在补课的同时,还将暑假作业早早完成。   最近他小姨工作不忙,假期还多,郭啸做完作业,有的是多余的时间帮小姨跑腿,加上有徐恪钦借给他的自行车,再远一点的路程都显得特别轻松。   他们这儿买东西不太方便,全靠巷子口的那家小卖铺,但是小卖铺的米不太行,正好郭啸没事儿做,他骑着自行车去远一点的大超市帮小姨跑腿。   大超市不光东西多,东西全,质量好,连售货员也格外的热情,小姨给郭啸列了一个购物清单,他买的东西多,人家售货员还安排了同事帮忙一块儿配送。   大姐让郭啸在门口稍微等一下,很快,一个提着袋子穿着超市制服的女生走了出来。   女生愣住了,郭啸也愣住了。   “郭啸?原来是你买的东西啊。”   “汪月姗…”   汪月姗挺大方的,丝毫没觉得尴尬,“我这儿打暑假工,走吧,我帮你送。”   看着汪月姗这小身板,郭啸有点不好意思叫人家一个女生帮忙。   汪月姗像是看出了郭啸的想法,她主动走上前,“别瞧不起人,我力气挺大的,在超市兼职需要搬搬扛扛的。”   汪月姗说话眉飞色舞的,长得也灵动,平时很少有女生主动跟郭啸说话,郭啸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自行车后座上放着最重的大米,一些零碎的小东西,都放在袋子里,汪月姗帮忙提着。   之前没太注意过郭啸,在汪月姗印象中,郭啸只是个个子有点高大,皮肤有点黑,学习不怎么好,说话磕磕巴巴,又老受人欺负的人。   那次在厕所门口,郭啸好心给自己卫生纸过后,汪月姗对郭啸印象挺好的。   知道郭啸不怎么会讲话,汪月姗开口挑起话题,“你住化工厂那边啊?”   “啊?嗯…”郭啸也不知道怎么想,哪壶不开提哪壶,“徐恪钦也住那边。”   说完这句话,郭啸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紧咬着后槽牙,屏住呼吸,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汪月姗眨了眨眼睛,盯着郭啸看了一阵,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的表情也太滑稽了吧。”   见汪月姗笑了,郭啸松了口气,生怕自己说错话,又伤害了到了女生的自尊心,没生气就好。   “你别这么紧张嘛,他住在这儿就这儿呗,反正我又不喜欢他了。”   先前哪儿有这么轻松跟女生聊过天,汪月姗一笑话郭啸,郭啸脸红得更加厉害。   作者有话说:   12号浅入一个v 第22章   私家车进不去巷子里,徐圳立只能将徐恪钦送到路口,下车前,他又徐恪钦打了一笔钱,“先拿着用,爸爸不一定能抽出时间陪你搬家,我没时间的话,我安排其他人来帮你,带不走的东西就别带了,你没空去买,就列个清单给爸爸,还有什么花钱的地方,你跟爸爸直说。”   “滴”的一声,是到账短信提醒,徐恪钦没有去看有多少钱,轻声说了句“谢谢爸爸”。   这些年,他爸爸给他的钱不少,他妈花掉得也不少,钱来得太容易,先前还未完全意识钱的重要性,如今看来,什么都是假的,好像只有钱是真的。   看着懂事的徐恪钦,徐圳立满腔的怜爱,他伸手摸了摸徐恪钦的脑袋,“跟爸爸还这么客气,需要什么就直说,别藏着掖着。”   徐恪钦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挡风玻璃,眉头微微蹙着,脸上也渐渐有了点表情,不远处,郭啸正和汪月姗迎面走来。   徐恪钦下意识挑了下眉,他俩怎么会在一块儿的?   “怎么了?”徐圳立注意到儿子的眼神,也顺着他看的方向看了过去,“认识?”   徐恪钦瘪了一下嘴,“住隔壁的。”   连个像样的称呼都没有,那听着也就不太熟,徐圳立又拍着徐恪钦的肩膀,“回去吧,有什么事情,联系爸爸。”   与郭啸的不善言辞相比,汪月姗性格外向,但还不至于外放,她能自然地抛出问题,不让两人之间冷场的同时,又能引导郭啸说话。   汪月姗给郭啸讲述自己兼职的趣事,“还好这个超市的老板,是我妈妈认识的人,不然他们是不会请高中生的。”   “兼职真的很好玩啊,暑假过得很充实,我自己还攒了零花钱。”   郭啸没什么看人的本事,但是他觉得汪月姗家里的条件应该不差,出来兼职也是为了丰富生活,增强阅历。   “白天呢就工作,晚上回家写作业,一周还有一天休息的时间,跟上学的时候差不多,不然会因为放假两个月,就打乱了作息时间。”   郭啸挺羡慕汪月姗这样的人,有计划,有目标,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像徐恪钦一样,好像只有自己碌碌无为的。   一辆私家车从旁边经过,郭啸回头看了眼,再转过头的时候,旁边的汪月姗不知怎么地停在了原地,“嗯?”   郭啸正想问了她怎么了,往前一看,徐恪钦正站在巷子口看着他俩。   “徐…”郭啸想叫住徐恪钦,可徐恪钦走得很快,“诶!”   汪月姗还杵在原地,郭啸一看到徐恪钦,心也跟着跑了,想要快点追上去,冲汪月姗说道:“就送到这儿吧,进了巷子就到了,今天谢谢你了。”   也不等汪月姗回答,郭啸从她手里拿过塑料袋挂在了车把手上,歪歪扭扭地将自行车推进了巷子。   “诶…”汪月姗看着郭啸远去的身影,嘀咕道,“怎么走这么快啊…”   郭啸扶得了前面,扶不了后面,自行车“哐当”一声撞到墙上,连东西都散落了一地,总算让前面的徐恪钦停下了脚步。   徐恪钦可不是汪月姗,他站在原地,高高在上地看着郭啸,纹丝不动,不可能指望他能上前搭把手。   郭啸也不跟他计较这些,只是抱怨道:“我怎么越喊你,你越走啊?”   见徐恪钦等自己,郭啸将自行车立起来,捡起地上的东西装好,推着车,殷切地走到徐恪钦身边。   “你上哪儿去了?”   巷子统共那么大点儿地方,两人并排走,还推个自行车,实在有些逼仄,徐恪钦掉在郭啸身后,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郭啸在徐恪钦面前话多,是因为徐恪钦话太少,显得他就聒噪了起来。   “我今天收拾作业,发现我居然把暑假作业都写完了,这还是头一回呢,多亏了你。”   “你今天给我布置的作业,我也写完了。”   徐恪钦不说话,郭啸也不尴尬,他一个人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丝毫不会冷成,好像他早已习惯了跟徐恪钦相处的模式。   巷子里除了他俩没别人,徐恪钦意识到,这里是说话的最好地方,再往里头走,进了院子,就能看到楼里的人了。   “郭啸。”徐恪钦终于舍得开口,“我得搬走了,要转学。”   郭啸还沉浸在跟徐恪钦“炫耀”的喜悦之中,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张了张嘴,将徐恪钦的话反复琢磨,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搬去哪儿?”   在徐恪钦心目中,他做什么,要去哪儿,没有必要向郭啸交代得那么清楚。   郭啸有点急了,他打心眼儿里不希望徐恪钦离开,“为什么啊?这儿不好吗?”   这儿当然不好,以徐恪钦的条件,早该换一个更好的环境居住,即便不是景山,也不该是这鱼龙混杂的化工厂宿舍。   郭啸也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他又道:“是因为季阿姨吗?”   徐恪钦私以为,他不为任何人,他只为他自己。   可能是自己的问题太难回答,所以徐恪钦才不肯说话的,郭啸找不到挽留徐恪钦的理由,他找个蹩脚的借口。   “可是…你不是还要给我补课吗?”   “你走了…补课怎么办?”   “我们以后不能在同一所学校上课了吗?”   “你要去哪儿呢?”   其实,徐恪钦要搬走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离得不远,自己还是能去找他的,郭啸就在等徐恪钦一句话,等徐恪钦告诉自己地址。   可徐恪钦只是看着他,他有些按捺不住,“我能去找你吗?”   他怕徐恪钦不答应,用词也格外的谨慎,“你搬走了,我们也还是朋友的…是吗?会去很远的地方吗?”   郭啸迫切地想要抓住自己的模样,很可怜,徐恪钦知道郭啸很孤独,可怜的人才会孤独,他们像郭啸一样,急需寄托。   可能是善心大发,又可能是别的原因,徐恪钦回道:“不远,在景山。”   还在同一个地方,郭啸想,是自己骑自行车就能找到徐恪钦的地方。   “我能去找你吗?”   徐恪钦搞不懂,郭啸找他干嘛?是郭啸对他有太多的期待,一句一文不值的“朋友”,真就被郭啸看得那么重。   “你可以来补课。”   至于补完课之后的事情,徐恪钦还没想好。   郭啸不贪心,这就已经够了。   徐圳立对徐恪钦的事情很上心,第二天便喊了搬家公司,徐恪钦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他的衣服,他的书,那辆新买的自行车,其余的东西,他都懒得带走。   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替徐恪钦先把东西都搬走,又把徐恪钦的不要的东西帮忙扔掉,徐恪钦则等着房东来收房。   隔壁进进出出那么大动静,郭啸早就听到了,他挺难受的,哪怕徐恪钦答应他可以继续给他补课,他还是难受。   又怕自己太矫情,没有赶上送徐恪钦离开,郭啸强压着内心的难受,到隔壁看看情况。   “东西都搬走了吗?”   徐恪钦家里很整洁,一点也没有搬家留下的凌乱,让郭啸不知道他到底带走了什么。   徐恪钦点了点头,看到郭啸时,他想起了一样东西,他从房间里找出了自行车锁的钥匙,“这是那辆修过的自行车车锁钥匙,你拿着吧。”   郭啸想接又不敢接,徐恪钦添上一句,“景山没有直达公交车,自己骑车来比较方便。”   听见徐恪钦这么说,郭啸心里稍微好受点,心安理得地接过了钥匙。   搬家是谁也瞒不住,徐恪钦走出宿舍楼时,正是阳光正盛的时候,很多人不顾光线刺眼,一个个杵在过道上,都伸长了脖子张望,他们眼中是好奇,是探索,还有意味深长。   只有二楼的郭啸,眼巴巴地看着他,郭啸真舍不得他,真有意思,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只是一个开始,将来还有读大学,以郭啸的成绩,不管他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跟自己读同一个大学,大学毕业后是找工作,他和郭啸可能共事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分别是如期而至的,谁也改不了什么。   徐恪钦走得很快,很决绝,他留给这栋宿舍楼最后的东西,是一个挺拔的背影。   郭啸等到徐恪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恹恹地回到家里。   今天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小姨快傍晚了才下班回来。   家里死气沉沉的,郭啸趴在书桌前,像是睡着了,成曼婉敲了敲门,“郭啸,睡着了吗?”   郭啸闻声回头,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小姨,徐恪钦搬家的事情,他以为徐恪钦至少还得有几天的,哪儿知道这么赶。   “小姨…”郭啸站起身来,他很少跟小姨提要求,也从不向小姨索要任何东西,“你能不能给我买个电话,只要能打电话就成…”   成曼婉有点意外,郭啸能联系的人很少,不是自己不给他买,是他几乎用不上,“怎么突然想要电话啊?”   “我想…跟徐恪钦联系…”郭啸顿了顿,“他搬走了。” 第23章   刚从隔壁经过时,隔壁和往常一样关着家门,成曼婉并没有看出有人搬走的痕迹,她有点意外,徐恪钦家里的消息,明明传得那么厉害,等搬走的那一天,却是悄无声息的。   成曼婉给郭啸买了款新智能机,价格不算便宜,郭啸看着手机包装,有点后悔跟小姨提要求了。   “其实我只要一个能通电话,发消息的手机就行。”   “既然买呢,当然要给你买个好的,这东西又不是一次性的,能用好几年呢,况且小姨看你最近学习劲头很足,读书肯定是奔着念大学去的,将来要是考上了大学,你也得用手机跟其他人联系的。”   成曼婉了解郭啸,郭啸的自觉性和自理能力,比很多同年龄都要强,他对于“   玩”并没有那么的向往,他想要手机的想法很单纯。   “给你弄了一个副卡,拿进去收好,别让你小姨夫看到。”   郭啸高兴坏了,赶紧进了房间慢慢研究,手机对于年轻人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哪怕郭啸平时很少用,他对打字发消息这些普通的功能也上手得极快,打开手机的第一时间,他将小姨和徐恪钦的号码保存进了手机。   想着跟徐恪钦说一声,手指搁到屏幕上,郭啸犹豫了一下,没有冒昧地打电话,而是选择发消息给徐恪钦。   “徐恪钦,我小姨给我买了电话,以后我们可以电话联系了。”   搬家对于徐恪钦而言很轻松,他只需要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中途有车接送不说,行李是搬家公司搬运,家里的清洁是宝洁阿姨收拾,他爸爸给他一切都安排妥当,他只需要入住。   接到郭啸消息时,徐恪钦刚跟他爸吃完饭,陪徐恪钦搬完家,吃过这顿饭后,他爸得回去忙工作了。   “你在这儿等爸爸,爸爸去拿车。”   徐恪钦点了点头,等他爸爸转身进了车库,他才将手机拿出来,能联系上他的人很少,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妈妈,可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   点进消息一看,不能猜到是郭啸,徐恪钦捏着手机,眉峰微微挑起,郭啸到底有多想联系他,居然会主动想要小姨提买手机的要求。   冥冥之中,有种很粘稠,怎么也甩不到的感觉在徐恪钦心头萦绕,他说不上是为什么。   他搬离了化工厂宿舍,原本该和化工厂那边的一切说再见的,包括郭啸,可他又告诉了郭啸自己的地址,自己的号码,他和郭啸之间的联系,是他亲手续上的。   正当他想要回郭啸消息时,引擎的响动从车库入口传来,爸爸车缓缓停在自己旁边,徐恪钦揣上手机,坐到了车上。   “先送你回去,爸爸今晚就得走了,还有其他的事,记得打电话。”   天色渐晚,徐恪钦不习惯吹冷气,徐圳立特别迁就他,打开了车窗,湿热的晚风灌进车子里,湿漉漉的,不算太热。   从饭店回景山的这条路上,途经繁华的市中心,车子驶入郊区后,周遭变得安静下来,昏黄的路灯下一片宁静,没有化工厂宿舍附近那种喧嚣的市井风。   徐圳立真的很忙,他都来不及上去坐一会儿再走,等徐恪钦进了家门后,他便开车离开了。   两层楼的小洋房,对于早就习惯了独居的徐恪钦来说,还是有点大,有点冷清了,他早把郭啸的消息忘得一干二净,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手机又响了一声。   郭啸兴冲冲地举着手机,把各种APP都浏览了一遍,他兴奋的,不是能拥有新手机,他在等徐恪钦的消息。   几个小时过去,APP被郭啸关了开,开了关,小姨都叫他吃完饭,他都洗完澡回到房间了,还不见徐恪钦回消息。   郭啸实在忍不住了,又给徐恪钦发了一条过去,“徐恪钦?你没收到吗?”   就在他以为自己记错了徐恪钦的电话号码时,那边终于回他消息了。   “嗯。”   简单的文字,再次唤起郭啸的高昂的情绪,“我就说嘛,我肯定没记错,我一共就记得两个号码,一个是我小姨的,一个是你的。”   “明早我早点来,还能给你带早饭。”   “你想吃巷子口的包子吗?你搬走了,想吃那里的包子都不容易了。”   徐恪钦没想到自己只回了一个“嗯”,郭啸能噼里啪啦地回复他这么多。   他没有特别上心的人,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没有特别热衷的兴趣爱好,如果不是郭啸提醒,他压根儿也不会记起巷子口的包子。   不知道为什么,徐恪钦有点想再尝尝,他给郭啸恢回复了消息,“随便你。”   徐恪钦的态度冷淡,妨碍不到郭啸的热情,郭啸单方面跟徐恪钦聊了一会儿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   “郭啸?睡觉了吗?”   是小姨的声音,郭啸赶紧起身开门。   成曼婉知道郭啸一早要去徐恪钦家里补课,所以替郭啸准备了点儿东西,她将手里的袋子递给郭啸。   郭啸接过袋子看了眼,里面是一些水果。   “之前徐恪钦给你补课,也没谢谢人家,现在人家搬了新家,我们多少还是得拿点礼物上门才是。”   先前成曼婉对徐恪钦还有点看法,觉得这小孩小心思太多,但是后来有了季慧秀为了钱报警冤枉徐恪钦的事后,她又觉得徐恪钦着实太可怜了,是不是自己对徐恪钦有偏见?郭啸能和他在一块儿玩,至少能在学习上有一定的帮助,不是一件坏事。   第二天一早,郭啸把自己的课本,小姨准备的水果,和巷子口买的包子一并放在了自行车前边的篮子里,刚刚他还在家下了导航,跟着导航的提示,他骑着自行车穿梭在马路上。   导航上看着不怎么远的路程,中途经过了十来个红绿灯,穿过一个区,又驶入郊区,郭啸到景山脚下时,已经汗流浃背。   进入景山范围内有一扇巨大的铁门,铁门紧闭,只有旁边的小门半开着,郭啸从车上下来,想要扛着自行车进门。   只是保安亭站得笔直的保安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看得他不敢进去。   “请问找谁?”保安主动跟郭啸说话。   郭啸的手在裤腿上蹭了蹭,“徐恪钦…”   “具体楼层和门牌号,我们得核实一下。”人家提的是正当要求,高档小区,为了保证业主的安全,不会随随便便放人进去的。   郭啸懵了,他不知道徐恪钦家具体住哪一栋。   保安狐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吗?”   连自己要找的人,住在哪户都不知道,很难不被人当成可疑人员。   郭啸连忙道:“我打个电话给他。”   电话打通了,却没人接,只有让人焦急得“嘟嘟”声,和保安凌厉的眼神。   “我再打一次…”郭啸受不了保安的眼神,转过身去,他兴致昂扬地来找徐恪钦,没想到连小区门都进不去。   到了新家,徐恪钦不太适应,有点失眠,破天荒地起晚了,他照旧跑完步回家洗澡,手机在卧室拼命地叫嚣,他边擦头发,边往外走,一看手机,郭啸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喂?”刚洗过澡的徐恪钦声音沾染上了湿气。   郭啸听到徐恪钦的声音,像是找到了救星,“徐恪钦,你再不接电话,保安就不让我在小区门口待着了。”   景山的小区保安很严格,他不光不允许郭啸进小区,甚至不让郭啸在小区门口多停留。   徐恪钦让郭啸把手机给保安,他和保安说了几句,保安这才放行,还非常专业地给郭啸引路。   照着保安所说的位置,郭啸最后在一栋小洋房面前停了下来,他不太确定,徐恪钦一个人住一栋房子吗?   就在郭啸犹豫不决的时候,洋房的门从里边打开,徐恪钦穿着居家服,面露不悦,“你来了不敲门吗?”   “啊…哦…”郭啸本就一身汗,刚还因为进不来焦头烂额的,他一摸后脑勺,全是汗水。   徐恪钦没有关门,转身进了家门,郭啸把自行车停在一旁,提着东西,追了上去。   自己居住的化工厂宿舍,和这栋房子是天壤之别,无论是装修风格,还是房子里的家具,还有小区的安全,还是小区里的绿化,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郭啸对房价没什么概念,但他知道肯定很贵,到了干净明亮的地方,他下意识会担心自己邋里邋遢的,会给人弄脏,甚至不敢往里走。   先前在化工厂宿舍,徐恪钦喜欢拉窗帘,家里总是暗暗的,这房子里光照很好,里头的装潢是统一的白色调,显得格外明亮。   大房子的空气流通也挺好的,郭啸隐约觉得有一丝凉意。   徐恪钦接了杯水给自己,“旁边那鞋,你自己换。”   郭啸换了鞋,拘谨地将东西抱在怀里,徐恪钦见状,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郭啸立马一样一样的解释,“这是我的书,这是小姨让我带来的水果。”   看了看徐恪钦现在的家,再看看袋子里的水果,一向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的郭啸,在这一刻懂得了寒酸这两个字。   让他更加觉得寒酸的,是他给徐恪钦买的包子,包子放在所有东西的最上边,没有被压变形,骑了这么久的路程,包子早就凉透了,透明的塑料袋贴在包子外皮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白雾。   徐恪钦肯定不会吃的,郭啸也拿不出手。   “东西放那儿。”徐恪钦带着淡淡的不耐烦,但没说别的,径直走向茶几旁,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空调,随后看向郭啸,“站过来吹,把你汗味儿吹散了再干别的。”   徐恪钦真的烦死郭啸这爱出汗的毛病,稍微运动一下,便浑身湿透了,不怎么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灼烧下,好像又黑了几个度。   看到郭啸老实巴交地站在中央空调的下边,徐恪钦拿起桌上的包子,进了厨房。   冷气从领口灌进郭啸的胸口,一身的暑气在瞬间消散,徐恪钦居然没有嫌弃他带来的东西,郭啸难掩心里的高兴,又想到刚刚徐恪钦说过的话,他举着胳膊嗅了嗅,确定自己身上的汗味儿没那么重了,才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说:   他俩没成年啊,特别是徐恪钦,要搞也不是现在搞 第24章   等徐恪钦热完包子出来,郭啸跟献宝似的凑到人跟前,“吹干了。”   郭啸动静很大,冲到徐恪钦跟前的时候,像是带着风,一股子黏糊味儿。   徐恪钦不习惯别人靠他太近,往后退了一步,鼻梁微微怂起,整个人像是猫一样警惕,盯着郭啸那张傻笑的脸好几秒才冷静下来。   被汗水打湿后,又被冷气强行吹干的发梢粘在了一块儿,徐恪钦看得眉头紧蹙,对郭啸命令道:“去洗把脸,把你脑袋也擦一下。”   说起郭啸的脑袋,上一次剪头发,还是自己陪着他去的,如今头发又长了起来,看着很邋遢,还是郭啸短头发的时候看着瞬间,“下次来之前把头发剪了。”   郭啸原本想摸脑袋的,徐恪钦一提他的头发,他不知怎么地,手摸到了后颈,也不敢问为什么,老实巴交地回了个“好”。   顺着徐恪钦手指的方向,郭啸找到了一楼的厕所,厕所的地板和墙上的瓷砖都锃光瓦亮的,明亮的梳妆镜前,郭啸看到了狼狈的自己。   身上的T恤深一块儿浅一块儿的,脸颊上还有干掉的汗渍,头发也乱七八糟的,难怪徐恪钦会叫他来洗把脸。   郭啸打开水阀,掬起一碰水泼到脸上,对着镜子揉搓了一下发梢,他头发很硬,被冷气定型后,好像怎么都压不下来。   他脑子一热,索性低头凑到水阀下,用冷水冲了一下脑袋,水流顺着他的脖子,流进了领口,脑袋湿漉漉的,衣服也全都打湿了。   找到新毛巾的徐恪钦,没想到一楼的厕所,看到郭啸把他自己弄得跟个落汤鸡似的。   郭啸正对着水阀搓得起劲,余光瞥到徐恪钦站在他身后,他猛地抬起头,水甩得到处都是。   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很想跟徐恪钦亲近,又很怕徐恪钦,怕徐恪钦对他不满意,怕徐恪钦生气,怕徐恪钦离开,甚至害怕徐恪钦去了新学校,会交到新朋友,这种畸形的心态,让郭啸自己都无力招架。   徐恪钦懒得跟他生气,把毛巾扔到架子上,指着柜子说道:“吹干了再出来。”   郭啸耷拉着脑袋,等徐恪钦离开后,才打开柜子,里面放着吹风机。   他在厕所折腾饿了好一阵,吹干了头发,又吹干了衣服,出来时,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家里静悄悄的,郭啸往客厅张望了一眼,徐恪钦垫着垫子,坐在地上,矮脚茶几上是散开的课本和试卷,还有自己给他带来的包子和水果,包子只剩下了塑料袋,水果剥开皮后吃了一半放在那儿。   “你时间很多吗?”徐恪钦冷冰冰地质问道。   郭啸不敢再墨迹了,赶忙走到徐恪钦身边坐下,把昨天的作业交给徐恪钦检查。   死记硬背的东西,郭啸下点功夫就能记住,需要记忆的学科一多后,死记硬背的学习方式就暴露出了严重的弊端,郭啸记不住那么多,一旦稍微需要动脑子的作业,徐恪钦反复教他很多遍,他都只是略懂皮毛,没学彻底。   数学就不用说了,英语的语法是一塌糊涂,知道用什么词,但是对单词的变形摸不到门路,学校的测验,老师给分比较宽松,可能会酌情给个一两分钟,但是高考严格,错了就一分不给。   徐恪钦让郭啸做过测验试卷,对比之前,郭啸的成绩确实进步了不少,但还是在本科线打转。   考一个大学不是什么难事,考一个好的大学却不简单。   郭啸的作业出错的地方,还是徐恪钦强调多次的老问题,郭啸是基础太差,很多初中的内容都没学透,要他短时间内吸收高中两年的学习课程,是一件很为难人的事情,他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徐恪钦把作业放到他面前,“这道题,已经讲过很多遍了,解题过程给你讲得很详细,你之前也记过,再多看几遍。”   以郭啸的资质,一句话,一道题,要重复上百遍,徐恪钦是不愿意教的,偏偏郭啸是真的很认真,认真到徐恪钦没办法找借口不兑现自己的承诺。   这种人连徐恪钦都觉得又窝火,又无奈。   郭啸将徐恪钦再次强调的重点又打上了符号,随口问道:“徐恪钦,你想好考哪里的大学了吗?”   两个月前,郭啸是最没有资格跟人谈论高考的,他的成绩,考不上任何大学。   徐恪钦还没想好,先前他爸提议让他出国,他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最近这些事情发生后,他不想出国了。   出国不是像有些人渲染得那么美好,离乡背井的日子能有都好?山高水远,到时候爸爸那边有别的情况,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先前想过要出国。”   郭啸一听“出国”,脸色都变了,他以为徐恪钦转校已经够远了,怎么还能出国呢?到时候自己想去找他,想联系他都难上加难。   徐恪钦说话大喘气,他觉得郭啸变脸的模样很有趣,郭啸真的很在意他,“不过现在没这个打算,至于考哪所大学,还没想好。”   郭啸松了口气,并且认同徐恪钦的话,“嗯嗯,国外有什么好,谁都不认识,其实国内也有很多好大学,你成绩那么好,肯定能考上的。”   “是吗?”徐恪钦什么都决定好,但就是不给郭啸一个准信,“国内国外对我而言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人住,如果国外的教学资源更好,为什么不选国外呢?”   郭啸傻眼了,他摸不着徐恪钦到底什么意思,是想出国,还是不想出国,他笨拙地解释,“不是啊…去了国外,你不认识别人,但是现在你不是还有我这个朋友吗?”   “是吗?”   第二次反问,徐恪钦语气中带着轻蔑,郭啸有些不自信了,不敢再大言不惭地提什么朋友。   徐恪钦摊开诗词合集,随手翻了一页,“就算我考国内的大学,又能怎么样呢?”   郭啸没想到这个话题还能继续下去,他大胆道:“你要是考国内的大学,我俩就又能一个城市了,虽然我不能跟你考同一所大学,但是我努点力,跟你一个城市,近一点,也能有个照应。”   一时间,徐恪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该嘲笑郭啸不自量力?还是该骂醒郭啸他俩没那么好?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看着合集上的诗词,送上不怎么由衷的祝福,“那你加油。”   听到徐恪钦的“鼓励”,郭啸干劲十足,他肯定不会让徐恪钦失望的。   今天早上耽误了一点时间,临近中午时,郭啸还没离开,遇上了给徐恪钦做饭的阿姨。   徐恪钦不喜欢保姆住在家里,所以阿姨中午才来,做好中午和晚上两顿饭菜,清洗收拾好徐恪钦前一天留下的碗筷后才会离开。   郭啸有幸陪着徐恪钦吃午饭,他感叹道:“徐恪钦,你爸爸对你真好。”   徐恪钦手上的筷子顿了顿,郭啸眼中的“好”很贫瘠,班上的同学使唤他做事,他觉得好,有女生跟他说话,他觉得好,自己给他补课,他觉得,爸爸不过是给自己请了一个做饭的保姆,郭啸也觉得好。   因为这些都是郭啸极度缺乏的,就好比金钱这个东西,当人缺钱的时候,他会用一切去换取钱,他会觉得钱就是最好的,当他轻而易举地拥有了金钱后,那金钱对于他就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他会向往更加富裕的精神满足。   郭啸太容易满足,是拥有的太少,他内心得到充实,只需要一个新手机,一通电话,或者一顿饭,很是可怜。   吃完午饭,徐恪钦到了午睡的时间,郭啸也得回家了。   正午的太阳正是毒的时候,郭啸顶着烈日,在非机动车道上飞驰,耀眼的眼光几乎晒得他睁不开眼睛,他还是觉得很高兴。   越靠近化工厂宿舍,路越窄,路两旁的大树越枝繁叶茂,人行道上的行人也越多。   郭啸都快骑到巷子口,忽然想徐恪钦叫他剪头发的事情,他一捏手刹,想要折回去找理发店,正巧背后有个很甜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郭啸!”   郭啸迎着光回头,眯着眼看了好一阵,才认出对方来,“汪月姗,又是你啊。”   汪月姗今天穿得一身白裙子,马尾扎得老高,脸上挂着笑容,说话时眼睛一眨一眨的。   “我还怕遇不上你。”   郭啸迷糊了,他跟汪月姗不熟,“你找我啊?”   “对呀。”汪月姗好像很兴奋,跟郭啸说话会情不自禁地踮脚,“你不是说你暑假作业都写完了吗?能借我看看吗?我还有不会的。”   郭啸挺有自知之明的,汪月姗的成绩虽说赶不上徐恪钦,但不知道甩自己多少条街,郭啸可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班门弄斧。   “你不愿意啊?”汪月姗歪着头打量郭啸的表情。   郭啸不会拒绝人,再说,自己的作业,都是徐恪钦教的,正确率上肯定没有问题,给汪月姗看看也不是不行。   “没有…哪本啊?”   汪月姗看向自行车框里的作业,“诶,就是这本。”   作者有话说:   是双更 第25章   找郭啸借作业参考,这是汪月姗找过最烂的借口,可是郭啸一点都没怀疑,还很好说话,从篮子里拿出作业递给了她。   “给你,可能写的有点乱,我字写得也不好…”   汪月姗接过作业,“那我怎么还给你啊,你有电话吗?或者家里的座机也行,我打给你。”   这不是巧了吗?小姨刚好给自己买了电话,他俩互留了联系方式,汪月姗暗自高兴,见郭啸刚刚似乎又要出门,她问道:“你不是要回家吗?”   “啊?我想剪个头发再回家。”   汪月姗面露绯红,“要不然我陪你一块儿去吧,正好我也没别的事情。”   “你不用做兼职吗?”   “昨天是我兼职的最后一天,快要开学了,做不满一个月,就不麻烦老板了。”   面对女生的好意,郭啸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稀里糊涂的,便答应汪月姗一起去发廊。   郭啸还是习惯去学校后门那家发廊,路程稍微有点远,骑自行车会快一点,他掌握不好跟人相处的分寸,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载汪月姗。   好在汪月姗善解人意,主动道:“你载我吧,你骑车的技术怎么样啊?别摔着我。”   郭啸想说,他骑车的技术还行,就是没载过人。   汪月姗坐在郭啸身后,手轻轻拽着郭啸的衣角,自行车穿梭在绿荫之下,迎面而来的微风,撩起了少女的长发。   郭啸头一次离女生这么近,他能嗅到汪月姗身上淡淡的香气,像是柠檬,但是又甜甜的,求职和探索的精神,让他心跳加速。   发廊还是老样子,中午人少,店里死气沉沉的,洗头小妹又在椅子上打盹。   听到开门声,她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她记得郭啸,一个爱抠抠搜搜的中学生嘛,她有点不耐烦,“怎么是你啊,干嘛?”   中学生来发廊还能干嘛,当然是理发咯。   郭啸跟人说话还是紧张,“剪…头发…”   洗头小妹站起身来,发现郭啸身后还跟着个女生,上次是个小帅哥,这次又换人,这愣头愣脑的小子,有那么招人稀罕吗?   她半开玩笑道:“你女朋友啊?”   现在的中学生,谈恋爱的多了去了,交个对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郭啸反应比人家女生还大,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连舌头都捋不顺了,“不不不…不是…不是的…我们我是同学…”   汪月姗比郭啸大方得多,没有觉得难堪,只是笑了笑,找个位置坐下,随手翻看了一下郭啸的作业。   让她意外的,不是郭啸的作业全都完成了,而是作业上有很明显的修改痕迹,修改的过程很详细,这像是郭啸自己做了一遍,又有人给他讲了一遍。   “郭啸,你暑假去补习班了吗?”   洗头小妹的给郭啸剪头发的时候很毛躁,碎发全往郭啸眼睛里飘,郭啸眯着眼睛回答汪月姗的问题。   “没有啊,是徐恪钦教我的。”   难怪,汪月姗瘪了一下嘴,之前说找郭啸借作业是借口,现在她真得好看看徐恪钦的解题思路。   发廊里只有咔咔的剪发声很是安静,汪月姗的注意都在作业上,连洗头小妹叫郭啸进去冲洗都没听到。   等到郭啸彻底弄完,她才回过神来,她印象中,郭啸好像剪过一次短发,露出点漆似的眼睛后,郭啸看着很精神,他很适合这样的发型。   付过钱后,两人从发廊里出来,汪月姗再没有理由缠着郭啸,她出于私心,加上真的想看看徐恪钦教郭啸的题,“那这本作业,我明天还给你?”   郭啸没多想,“行。”   等和汪月姗分开后,郭啸才后知后觉,徐恪钦叫他多看几遍的题,就在汪月姗借走的作业上。   自己亲口答应借出去的东西,又拉不下脸找人要,郭啸想着算了,等明天还给自己,再看也不迟。   晚上,郭啸接到了汪月姗的消息,大概是问他有没有什么要买的学习资料,他们明天可以一起去书店。   郭啸没有意识到,书店只是一个借口,他是一个很死板的人,学不会主动学习,得像徐恪钦那样,给他布置任务才行。   “我还是不去书店,也什么特别要买的书。”   郭啸不觉得自己这是拒绝,只是合情合理地说明了自己的实际情况。   第二天照旧,郭啸骑着车去找徐恪钦,有了前一天的经验,他对清楚了路怎么走,门口的保安也认识他了,进小区也没什么波折,准时准点地到达徐恪钦家。   等徐恪钦检查完他昨天的作业,冷不丁问了他一句,“昨天叫你看的题,你看过了吗?”   徐恪钦说话时没有抬头,郭啸却有种被班主任点到名的恐慌,他抿着嘴唇,吞咽唾沫的声音很大。   “你没看。”徐恪钦还是没抬头,把试卷翻了个面,“这道题跟昨天给你讲的,做法一模一样,只是从填空题,换成了选择题,照理来说更简单了一点,你还是没做对。”   郭啸向来是不敢偷懒的,徐恪钦让他做什么,他从不拖延,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只是有一丁点儿的懈怠,都能被徐恪钦发现。   “嗯…我是打算今天回去看的…”   看了就是看了,没看就是没看,徐恪钦不爱听借口,“那今天让你记的,你是打算留到明天?以你的脑子,能记下那么多东西?”   “我没有偷懒,是有人借走了我的作业。”郭啸生怕徐恪钦生气,他跟徐恪钦保证,“我今天回去一定看,肯定能记下来。”   哪个缺心眼儿的,会找郭啸借作业?破罐子破摔吗?   “谁?”   “汪月姗。”郭啸跟徐恪钦解释了一下,自己是跟汪月姗是怎么遇上的,又怎么聊到了作业,“我觉着,汪月姗借我的作业,还是看着你教我的份上,她昨晚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书店买学习资料,我想着还是算了,我能把课本上的题做会已经差不多了。”   徐恪钦打量起郭啸的脸,这傻子估计没察觉到,汪月姗是故意去找他的,关作业什么事?   他还蛮好奇的,汪月姗又看上了郭啸哪里呢?   人,见异思迁的本事真是与生俱来的,喜欢是这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今天可以喜欢这个,明天可以喜欢那个,喜欢阿猫阿狗,喜欢花花草草,喜欢的时候以为自己是深藏不露的试探,实则像是发情期的小猫小狗,尾巴都快竖起来了。   这么廉价的感情徐恪钦不为所动,他倒想看看,郭啸会怎么想?   “怎么你喜欢她?”   郭啸瞪大了眼睛,差点从地上站起来,窘迫呼之欲出,“不是…没有啊…”   “你们聊什么了?给我看看?”   自己跟汪月姗没聊什么见不得人,况且以他和徐恪钦的关系,徐恪钦想看他的手机也不是为难的事情,郭啸老实把手机递给了徐恪钦。   郭啸的手机,跟他这个人一样,没有任何的防备,连手机锁都没有,徐恪钦滑动界面,点进通讯录,里面统共就三个人,除了自己和郭啸的小姨,另外一个就是汪月姗。   徐恪钦当着郭啸的面,又点进了短信,郭啸和汪月姗的聊天内容很简单,只有一页,一眼就能看到底,和郭啸给他复述得一模一样。   “那她要是喜欢,你怎么办?”徐恪钦换了一种问法,这下直接把郭啸问傻眼了。   郭啸什么都不懂,可能真的是不喜欢汪月姗,以他懦弱内敛的性格,不敢去喜欢任何人,但是有女生主动示好呢?   那是不是郭啸灰暗人生里的一道光,他是不是头脑发热,便心动了?   郭啸若有所思,他偷看了徐恪钦一眼,徐恪钦胳膊放在茶几上,嘴角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容,“嗯?”   “不会吧。”郭啸舔了舔嘴唇,眼里的慌乱无处遁形,“为什么要喜欢我啊…”   徐恪钦真的很恶劣,他明明能看出别人的难堪,又非得把别人的难堪摆到台面上来,“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有一丝侥幸,不对,应该是期待,汪月姗喜欢你,背地里会不会窃喜?”   越说到后面,语气中越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   郭啸被徐恪钦说得无地自容,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过,还是徒生出一股羞愧感,“我没有…我没这么想…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了?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   郭啸说不过徐恪钦,又没法让徐恪钦闭嘴,索性自己闭嘴,不再说话。   徐恪钦耸了耸肩,装作无辜模样,“不至于生气吧,想谈恋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没生气…”郭啸自己都不知道生气该是什么表现,“我没想谈恋爱…”   自己什么条件,郭啸最清楚,别说他现在没想过这些问题,就算是想过,以他的情况,怎么可能有女生看上他,他跟徐恪钦又不一样,徐恪钦样貌好,学习好,家庭条件好。   他不想谈论这些,是因为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多说无益。 第26章   新学期开学,徐恪钦这样的人物没有出现,自然引得大家的注意,但是很快便从班主任口中得知,徐恪钦转学了。   班上同学的反应不一,暗恋徐恪钦的人,多少会有点失望,那些背地里讨厌徐恪钦的人,听到他转学的消息,不知道多高兴。   “好了,我们新学期还有新的任务,高中最后一年时间很紧的,下周会有模拟考。”   开学就模拟考,大家一片哀嚎。   新学期第一天,大家还未从暑假中抽离出来,上课明显不在状态,整个教室里死气沉沉的,直到下课铃响,班主任走出教室,气氛才渐渐活跃起来。   汪月姗朝身后看了一眼,郭啸旁边徐恪钦的位置空了出来,郭啸还是老样子,在班上没什么聊得来的同学,要不被人当空气,要不就被当猴耍。   最近自己和他联系还挺频繁的,晚上能通过手机聊上一两句,自己还教会了郭啸用社交软件,郭啸好像对什么都感觉很新奇,说话做事憨憨的,但是不会没有分寸,不会说一些让女生下不台的话,总之相处起来很舒服。   大概是自己的眼神太专注,郭啸一抬头,两人的目光便接上了。   汪月姗很大方,起身走到郭啸身旁坐下,“郭啸,徐恪钦转校的事情,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教室里闹哄哄的,汪月姗的声音不大,只够郭啸听清楚。   郭啸不单知道徐恪钦转校,还知道徐恪钦搬家,还知道徐恪钦好多好多事,但他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徐恪钦选择搬家转校,就是因为烦人的事情太多。   他没正面回答汪月姗的问题,只是咧开嘴傻笑了一下。   汪月姗见他不愿说,也就没有强求,“中午我们一块儿吃饭吧。”   “啊?”郭啸傻了吧唧的问道,“为什么?”   汪月姗失笑,“这有什么为什么啊?同学一起吃午饭不是很正常吗?而且徐恪钦转学了,还有其他人约你一起午饭吗?”   确实没有,除了徐恪钦外,汪月姗是第一个友善对待他的同学。   “徐恪钦转校,你总要结交新朋友的。”言外之前,汪月姗就是那个新朋友。   难得有人不嫌弃自己,郭啸点了点头,但他心里多少有点惆怅,徐恪钦去了新环境,也会有新朋友的吧,虽然他脾气不怎么好,但是日子久了,总会有一两个合得来的。   那个时候,徐恪钦还会搭理自己吗?郭啸不太确定,他不自信。   见郭啸若有所思的模样,汪月姗从兜里摸出两颗糖,“对了,这是我在家自己做的牛轧糖,给你尝尝。”   这牛轧糖做得跟外面卖的一样,还用彩色的包装纸密封起来,汪月姗手真巧,人家成绩也好,长得也漂亮,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跟她说话,不像跟徐恪钦说话,没什么压力。   郭啸想起徐恪钦说的话,汪月姗喜欢他,他倒不觉得,他觉得汪月姗肯定还对徐恪钦念念不忘,还想着通过自己,跟徐恪钦有点联系吧。   高三会多上一节晚自习,到家后天都黑了,郭啸很想知道,徐恪钦在新学校怎么样了,他洗完澡,立马给人打了电话。   “喂?”从电话里能听到徐恪钦那边的声音,不像是在家里,“徐恪钦,你没到家啊?”   “在车上。”   景山的位置偏僻,再加上徐恪钦现在读的是私立高中,高三晚自习会比原来的学习多上一节课,他又不愿意住校,所以到家的时间会比较晚。   “新学校怎么样啊?”   车上没有开空调,徐恪钦靠在车窗旁,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   他和郭啸的联系,已经很自然很随性,好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因为不只是郭啸能联系的人少得可怜,连他自己也是一样。   “什么怎么样?”徐恪钦有些倦怠地敷衍郭啸那些废话问题。   “就是新同学人怎么样,学校怎么样啊?”郭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那样,和以前学校没什么两样。”   跟谁都不熟,老师是那样,同学也是那样,私立高中,也就特别在私立这两个字上,甚至说,学校少了一个像郭啸这样的傻子,学习生活都会少很多的乐趣。   “没有特别关系特别好的同学吗?”   “第一天去,能和谁关系特别好?”   听到徐恪钦这么说,郭啸竟然莫名松了口气,他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特别是在徐恪钦面前,只是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便被徐恪钦看出了心里的想法。   “你这么关心,到底是想我能交到朋友,还是不想?”   郭啸被徐恪钦说懵了,因为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原则上,徐恪钦去了新环境,能快速融入其中,就得交朋友,但是郭啸的私心,又不想徐恪钦跟别人太好。   郭啸没那么多花花肠子,逞强一下后,又选择坦诚面对徐恪钦,“想又不想吧。”   郭啸是个重感情的人,他和徐恪钦的关系,他恨不得很维持一辈子,他不想因为距离,因为时间这些客观因素,和徐恪钦渐行渐远。   没人能明白他的寂寞,他拥有的很少,徐恪钦可以说是他的唯一。   感情本就是自私,不管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友情中的占有欲,丝毫不会逊色于爱情,那是情感的本质。   他想和徐恪钦去同一个地方读大学,不是他随口说说的,他是真心实意地想。   “我已经转校搬家了,也快高考了,迟早都得分开,你也好,我也好,总得面对很多新人,你还打算一直跟着我不成?”   徐恪钦不是不记得郭啸说过要跟他去同一个城市念大学的话,只是他觉得可行度很低,他也觉得没必要。   “不行吗?”郭啸带着几分期许反问,“我说真的,你去哪个地方读大学,我就去那个地方读大学。”   微风撩动着徐恪钦额头的头发,发梢扫过他的眼睛,痒飕飕的。   “你这么想跟着我?”   徐恪钦有得选,郭啸没得选,他不求徐恪钦只有他一个朋友,但是,他希望他俩能是最要好的。   “嗯。”在徐恪钦看不到的地方,郭啸的表情无比的真诚。   徐恪钦被风吹得眯起了眼睛,郭啸好像一只自己路边随手救助的小狗,自己都算不上救助,只是心血来潮,逗他玩了一会儿,他却像是认主了一样,摇着尾巴紧跟在自己身后。   甩不掉了吗?   郭啸又说了一会儿废话才挂电话,手机还亮着,又有消息进来了,是汪月姗发给他的。   “周末去书店吧?”   新学期要买的学习资料还挺多的,出于习惯,郭啸会优先考虑空余时间是不是该去找徐恪钦,所以他没有直接答应汪月姗,“周末再看吧,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事。”   也就是郭啸,换了别人,汪月姗肯定觉得对方吊着她呢,可郭啸就是这么一个人,不会说谎,不会委婉,他大概是真的有事。   “那好吧,周末再问你。”   高三的每一次测验都很重要,开学第二周的周考弄得大家人心惶惶,连周末都没心情过了。   周五晚上下了好大的雨,郭啸没准备伞,冒着大雨跑回了家,家里没人,他洗漱完,关好门窗,回到了自己房间。   “好大的雨啊,徐恪钦你带没带伞啊?”   “我刚刚还是跑回家的。”   “我小姨出差去了,得去好几天。”   “小姨夫也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应该是去打通宵麻将了吧。”   郭啸也不等徐恪钦回复,他一个人都能自说自话,他正想问问,明天他俩要一块儿学习吗,从门外传来了砸门的声音。   “他妈的!谁他妈的锁门!”   郭啸一听,是小姨夫的声音,他放下手机,又拿过旁边的钥匙,去给小姨夫开门。   门一打开,迎面而来一股子浓烈的酒气,祁飞喝得通红的脸颊,在昏黄的声控灯照射下,更显红润。   他指着郭啸骂道:“你他妈的锁门干什么?当这儿是你家了?”   郭啸以为祁飞不会回来,刚想解释,也不知道祁飞喝醉了,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拽着郭啸的手腕,把人直接退了出去。   “砰”的一声关上门,紧接着从里面传来反锁门的声音,他叫嚣着,“你再锁一个试试!”   郭啸傻站在门口,直到走廊上的声控灯灭了才回过神,他敲门求饶,“小姨夫…你别把我锁在外面…”   回应郭啸的,只有震耳欲聋的雷声,走廊上冷冷清清的,微弱的电视光在窗户的缝隙里闪烁。   隔壁徐恪钦家,早就不住人了,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开门看他一眼。   他茫然地站着,刚刚换了睡衣,口袋里一毛钱都没有,手机也没带出来,手里只有一串钥匙,他盯着自行车车锁的小钥匙发呆。   徐恪钦洗完澡出来,手机上全是郭啸给他发的消息,郭啸废话太多,他都懒得一一回复,只是针对最后一个问题,给出了答案。   “随便你。”   回完消息,徐恪钦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后,破天荒地发现郭啸居然没有回复。   这不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自己一句话不说,郭啸都能发个十句八句的。 第27章   金属质感的东西导热性很强,郭啸手里的钥匙很快被他攥得发烫,他用拇指抚摸着钥匙上的纹路。   其实他明白,他和徐恪钦好像很好,好像又没那么好,好在徐恪钦会给他补课,没那么好是因为自己去他家,会提前报备,在没有得到徐恪钦的同意下,他不敢擅自做任何的决定。   他和徐恪钦没有熟到能不分彼此的地步,他大概还没有走进徐恪钦的内心,徐恪钦对自己,还是有所保留。   就像今晚,自己无处可去的时候,会第一个想到徐恪钦,但是又担心自己唐突,担心自己贸贸然去找徐恪钦,他会生气。   从家里传来了电视的声音,郭啸走到窗边,从缝隙中看到小姨夫惬意地躺在沙发上,明知道自己在门外,他是铁了心不会开门的。   除了找徐恪钦,自己还能找谁?找小姨吗?郭啸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小姨不在市里,自己联系她,只会让她担心。   好像只有徐恪钦,除了徐恪钦,郭啸想不到第二个人。   郭啸揣上钥匙,转身往楼下跑,他对徐恪钦还是心存期待。   自行车就放在一楼拐角处,郭啸下楼的动静惊动了声控灯,他借着声控灯的灯光,用钥匙打开了自行车锁。   夏末的暴雨来的又急又猛,豆大的雨水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阻挡了视线,远处净是灰蒙蒙的一片,呼吸一口,湿冷的空气顺着鼻腔进入肺里,凉透了。   郭啸没有多想,骑上车,一头钻进了大雨之中。   他原本打算给徐恪钦打个电话,出了巷子,才发现街边的小卖铺关门了,街两边的铺子都大门紧闭,路上看不到行人,偶尔会路过一辆拉着客的出租车。   郭啸觉得他是幸运的,至少记得徐恪钦家的方向。   晚上,加上又下暴雨,越往郊区骑,越看不到车,雨水顺着郭啸的脑袋流下,他眼前有些模糊,冷和累都感觉不到,只有双脚机械地蹬着车。   雨势很大,到了景山山脚下,汇流到一块儿的积水能到人脚脖子的位置,完全看不到地面上的情况,雨水带来的阻力很大,郭啸只能下来推车。   好不容易走上了山,雨势也渐渐小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大铁门上悬挂着冰冷的门锁,生生把郭啸挡在了外面。   保安室里灯亮着,郭啸犹豫了一下,上前敲了敲玻璃,里头的保安正在打盹,保安听到声音眯起眼睛,透过玻璃他瞧见一个浑身湿透的男孩。   “嘶…”保安吓一跳,连忙起身,拿着伞走出了保安室,他记得郭啸,但记得不代表就能放郭啸进去,大晚上的,郭啸狼狈地出现在这里,况且人家业主也没跟自己事先打招呼,“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啊…”   郭啸咽了咽唾沫,刚迎着风起了好久的车,嗓子像是被冷风刮伤了,吞咽唾沫都觉得生疼,像是刀刮一样。   “我来找徐恪钦。”   保安很为难,瞥了眼郭啸身边的自行车,也不知道郭啸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全身湿透了,“你给业主打个电话吧,我也不能随便放你进去,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郭啸抹了把脸上的水,“我没带电话。”   现在的雨已经不如刚刚那么大,保安举着雨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把郭啸招呼进保安室,又给答应帮郭啸打电话给徐恪钦。   郭啸感激地说了声“谢谢”,自己需要联系的人不多,小姨和徐恪钦的号码他都记在脑子里,保安输入好号码,正准备拨打出去,郭啸又喊了声,“等一下。”   他没想好怎么跟徐恪钦说,说自己又被赶出来了,所以呢?所以就想到了他?万一…万一徐恪钦已经睡了呢?万一徐恪钦要是不答应呢?自己又骑着自行车原路返回吗?雨已经小了很好,好像原路返回也没那么难了。   “怎么?不打啊?”保安举着电话,一脸茫然地看着郭啸,   郭啸舔了舔嘴唇,“打吧。”   保安室里很安静,接通电话的那几秒钟也很煎熬,郭啸屏住呼吸,殷切地注视着保安手里的电话,直到电话被接起。   “喂,您好,请问是徐恪钦业主吗?”保安看了郭啸一眼,他还不知道郭啸叫什么,他捂住电话听筒,“你叫什么啊?”   “郭啸。”   接下来,郭啸耳边嗡嗡作响,他听不太清保安和徐恪钦说了什么,但从保安的表情,他也不能分辨,徐恪钦有没有答应让他进去。   良久,保安说道:“行,那你出来看看,他就在保安室。”   徐恪钦没有收到郭啸的回复,他也没太放在心上,他没有熬夜的习惯,到了时间,便上楼去休息。   手里的书看了没两页,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徐恪钦对很多的事情都漠不关心,陌生号码他不太想接,只是对方似乎很执着,一直没有挂断,等到铃声最后几秒,徐恪钦才接起来。   来电的人说是小区的值班保安,小区门口有人来找自己。   徐恪钦下意识反应,是他妈妈找到这儿来了,但听到郭啸的名字时,他愣了一下。   郭啸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干嘛?   此时窗外的雨被夜风拍打在了玻璃上,徐恪钦合上书,“那我出来看看吧。”   他挂了电话后,再次点开郭啸给他发的消息,确认郭啸没有回复。   雨变小后,风没有小,徐恪钦穿着睡衣出门还略微有些冷,还未走到铁门前,他老远便看到了停在了保安室旁边的自行车。   真是郭啸。   保安室的门开着,雨水滴落在水洼里发出清脆的响声,保安让郭啸坐着等,郭啸不肯,老大的个子杵在门口,冷风吹得他鼻涕都快出来了。   保安想说给郭啸找条毛巾擦擦吧,从门外似乎传来了响动,没等他有反应,郭啸先一步跑了出去。   小铁门后面,站着个打伞的人,那人的裤腿被雨水打湿,身上的衣服略显单薄,随后伞缓缓朝上抬起,露出徐恪钦的半张脸。   郭啸想喊徐恪钦一声,声音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来了。”保安也在这个时候跑了出来,手脚麻利地打开了小门,“不好意思啊,大半夜的跑一趟,主要是想跟业主确认一下。”   徐恪钦朝保安点了点头,“麻烦了。”   郭啸把自行车搬进后门后,保安便又窝进了保安室里,留下郭啸和徐恪钦独处。   从郭啸短信的内容,和郭啸此时此刻的遭遇来看,他肯定又是被他小姨夫赶出了家门。   让徐恪钦意外的是,郭啸居然会来找自己。   “徐恪钦…”郭啸扶着自行车站在徐恪钦跟前,他想着,有必要跟徐恪钦解释一下,“我小姨夫喝多了…把我从家里撵出来了,我没带手机…”   难怪,所以才没回复自己的消息。   “所以呢?”徐恪钦的声音冷冰冰的,像是还夹杂着风中的雨水,这理由都不用脑子想,郭啸总是这样说话说不到重点。   郭啸抠着自行车扶手,“你能不能让我住一晚…”   之前也让自己住过的,郭啸在想,徐恪钦不会那么绝情,徐恪钦对他挺好的。   “为什么?”   徐恪钦把郭啸问懵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不是说过原因了吗?   他眨着眼睛,不解都写在了脸上。   徐恪钦表情淡漠,语气中不带丝毫的情绪,“好心”重复了一遍问题,“为什么会找我?”   “因为…”郭啸语塞,徐恪钦冷淡的表情让他打起了退堂鼓,他说不出来为什么。   原因徐恪钦清楚,因为对郭啸好的人,只有他小姨一个,小姨不在家,他找不到其他能帮他的人,他是无助孤独的可怜虫,不是还有汪月姗吗?人缘不怎么好的郭啸,不是还认识一个汪月姗吗?   他要问的,不是郭啸为什么会被赶出来,他想知道,郭啸为什么觉得自己会帮他?郭啸为什么选他?   小雨还在下,郭啸站的位置,快被他站出一个水坑来,他的嘴唇惨白,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说话都不太利索。   “我们…是朋友。”郭啸的声音小到快要听不到了。   这样的理由,对于徐恪钦而言是站不住脚的,朋友也好,伴侣也好,亲人也好,任何关系都很脆弱,他想知道郭啸是不是无论在哪种情况下,都会第一个想起自己?   “你可以找汪月姗。”   郭啸不明所以,徐恪钦为什么会提到汪月姗?   “为什么不找汪月姗帮忙?”徐恪钦又厉声追问。   “我…没想过找汪月姗…”不管汪月姗会不会帮自己,在郭啸心目中,他和汪月姗都没那么要好。   徐恪钦凝视着郭啸,“是吗?你只想到过我是吗?”   虽然不知道徐恪钦为什么这么问,郭啸还是老实回答,“是。”   “郭啸,你记清楚你今天的回答,看清楚今晚是谁把你接回家的,以后千万别让我失望。”   徐恪钦郑重其事的模样,让郭啸有些不知所措,他当然记得,是徐恪钦。   作者有话说:   占有欲的开始,还没开始喜欢,嘻嘻   求一下海星玉佩和收藏吧 第28章   郭啸洗完澡出来,被冻得无法思考的脑袋,才渐渐恢复运作,他记得他是怎么被徐恪钦带回家的,记得徐恪钦上楼给他拿了换洗的衣服,记得徐恪钦教他怎么用浴室的淋浴。   一楼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徐恪钦习惯性坐在地毯上,温柔的灯光照着他的侧脸,他的目光注视着手里的手机,直到听到了脚步声,才转头看向从浴室出来的郭啸。   郭啸跟自己差不多,穿上自己的睡衣很合身,郭啸的头发前不久才剪过,很短,用毛巾擦一下便干了。   “徐恪钦…”郭啸一说话,鼻腔里一热,鼻涕也快跟着流出来了,他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   徐恪钦不由皱起了眉头,知道郭啸是在雨里冻太久,着凉了,还是忍不住想要嫌弃。   这不比原先在化工厂的房子,这房子看着大,房间也多,房子精贵起来,郭啸还不知道徐恪钦会怎么安排他,他睡客厅也行。   想着想着,他打了两个喷嚏,徐恪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刚从浴室出来,郭啸觉得很热,脑袋也晕乎乎的,想要张口说话,嗓子比方才还有疼。   “徐恪钦…”他老是喜欢喊徐恪钦的名字,“我有点热。”   在落地灯的照耀下,郭啸的脸颊红润,刚洗完澡,眼神也是湿润的。   徐恪钦随手把手机放到茶几上,“我家没有感冒药,这个点儿,雨又下大了,没人愿意接这么偏僻的跑腿单。”   热流随着郭啸的呼吸,涌进了鼻腔里,徐恪钦对他还是挺好的,他也没那么娇气。   徐恪钦看着郭啸发烫的脸,他一直以为没脑子的人是不会生病的,原来傻子也会发烧,而且这个傻子还没意识到自己发烧。   正当徐恪钦想要开口说话,郭啸抢在他前面道:“没事,我睡一觉就行了,不用感冒药。”   徐恪钦抿着嘴唇,上下扫了郭啸一眼,点点头,反正也没别的办法。   “我睡…这儿就行了…”郭啸指着徐恪钦旁边的沙发。   徐恪钦不给他选择的权利,“睡房间。”   随后,徐恪钦将郭啸领上了二楼的客房,现在家里有家政收拾,用不着郭啸睡客厅。   徐恪钦只是站在房门口没有进去,离开前说了句,“我的房间在隔壁。”   等徐恪钦房间门关上后,郭啸才后知后觉地说“晚安”。   起初,因为有点发热,加上鼻塞,郭啸睡得很难受,直到后半夜,伴着雨声,才渐渐睡过去。   下了一夜的小雨,在清晨终于停了,郭啸盯着天花板出神,他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没有完全开机,花了大好的功夫,才想起自己在徐恪钦家里。   他伸手盖住额头,有淡淡的汗渍,他好像退烧了,只是鼻塞的情况没有好转,好在鼻塞了一整夜他也习惯了。   他四下张望,房间里没有闹钟可以看时间,他只能走出房间。   整栋房子静悄悄的,想起徐恪钦的房间就在隔壁,郭啸往前走了两步。   “徐恪钦…”他敲门的动作很轻,声音也哑得要命。   没人回应郭啸,郭啸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从楼梯口传来脚步声,郭啸转头看了过去,是一位阿姨。   “你是郭啸吧,徐恪钦去晨跑啦,不在房间里,你烧退了没啊?先下来把药吃了。”   郭啸这才反应过来,徐恪钦是有晨跑的习惯的,自己都醒了,他肯定不会赖床。   阿姨说她带了退烧药,郭啸想,肯定是因为山上不方便买药,所以徐恪钦才会麻烦家政阿姨的。   到了楼下,郭啸洗漱了一番走到饭桌前,阿姨不光准备好了退烧药,给做好了早饭,她没有待太长的时间,收拾完家里,便离开了,阿姨离开不久,徐恪钦也跑完步回来。   睡了一觉,又吃了早饭,郭啸很精神,除了说话有点困难,他想跟徐恪钦道谢,还想跟徐恪钦借手机给小姨打电话。   “徐恪钦,阿姨带给我的退烧我吃过了,谢谢你,还有啊,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手机,我给我小姨打个电话。”   没有昨晚给小姨打电话,就是怕她担心,现在说什么都得联系上小姨。   徐恪钦没有拒绝,把手机递给郭啸,径直上楼去洗澡。   成曼婉接到电话,听郭啸说他在徐恪钦家时,只是沉默了一下,随后又嘱咐郭啸不要给人添乱,告诉郭啸自己还有几天才会回家,说是把生活费直接转给徐恪钦。   挂了电话,郭啸才回味过来,小姨可能误会了,以为自己还能在徐恪钦家里住到她回来,可是自己还没询问徐恪钦的意思。   徐恪钦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下楼来,正好小姨的电话又打来了,郭啸当着徐恪钦的面儿接起了电话。   “你问问徐恪钦,转到哪个账户上。”   郭啸觉得自己脸皮挺厚,最晚是自作主张跑到人家家里来,今天还要打算继续住下去。   郭啸是属于藏不住心事的类型,所有的想法的写在了脸上,即便徐恪钦没那么神通广大,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有事要跟自己说,碍于郭啸跟他小姨通着电话,徐恪钦并没有开口问。   成曼婉又担心侄子傻乎乎的,连个账户都能弄错,“这样吧,你要是问不清楚,把手机给徐恪钦,小姨跟他说。”   郭啸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把手机递给徐恪钦,“徐恪钦…我小姨…”   电话里,郭啸的小姨先是谢谢徐恪钦收留郭啸,又问了徐恪钦能收钱的账户,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徐恪钦瞥了郭啸一眼,郭啸眼神闪躲,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他没有当着成曼婉的面儿,让郭啸难堪,“发短信给您吧。”   看这样子,郭啸的小姨还得有几天才能回家,郭啸没地方能去,又不好意思跟自己开口。   让郭啸住一天,还是住几天,对于徐恪钦而言没有区别,如果他不愿意,昨天晚上就不会领郭啸回家。   “徐恪钦…我小姨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她以为我还在你家住…不用这么麻烦你的…”   就在郭啸支支吾吾地解释时,徐恪钦的手机“叮”的一声,是入账短信。   徐恪钦没去看短信,“你小姨夫今天总得上班吧?”   “嗯…”郭啸傻乎乎地点头。   “回家拿你的书再来。”   郭啸瞳孔放大,眼睛顿时亮了,徐恪钦让他住下来了,他一激动,拉住了徐恪钦的手腕,笑容有些不自然地显露在了脸上。   怎么办,他该跟徐恪钦说什么好?徐恪钦真的对他很好…太好了。   徐恪钦不太习惯别人触碰他,掰开郭啸的手,看到郭啸身上还穿着他的睡衣,郭啸昨晚换下来的衣服,阿姨今早才洗好,他又带着郭啸上楼,把自己的运动服借给了郭啸。   他俩个子差不多,徐恪钦稍微高那么一点,运动服宽松,郭啸穿上挺合适的,昂贵的东西穿在身上,即便是郭啸这样的傻大个,也看着精神顺眼了不少。   “你要跟我一块儿去吗?”郭啸的鼻音很重,嗓音沙哑后,音调低了好几个度,一说话拉扯到嗓子,特别的难受,但是也压抑不住他的情绪。   “嗯。”   自打搬到这儿来,徐恪钦很久没有跟他妈妈联系,妈妈不知道自己的地址,就算是知道,小区安保系统比较严,她想要进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郭啸欣喜若狂,徐恪钦还陪着他去拿书,他除了满腔的感激,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来表达的他内心的感觉。   天气慢慢放晴,他俩骑车自行车下山,太阳也在徐徐升起,柔和的朝阳在树杈之间翻滚,风吹得人很舒服。   这份莫名的惬意,让郭啸很想跟徐恪钦说话,哪怕什么话题可说,“徐恪钦,你想顺道去别的地方吗?”   郭啸不知道自己去化工厂的目的,徐恪钦也懒得跟他解释,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去书店看看吧。”   提起书店,郭啸隐约觉得自己有什么事给忘了,他俩刚好骑到山脚下,来来往往的车辆变得躲起来,他也没再强迫自己硬想。   化工厂的老街还是老样子,周末早起的人也不少,郭啸他们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晨练的大爷大妈买菜回来。   徐恪钦这人,不会因为别人难堪,他跟着郭啸一起进了院子,走到原先的居住的地方,他还问了句,“这房子没租出去?”   “没有吧,没看到有人来看房。”郭啸摸出钥匙开门,小姨夫这个时候已经去上班了,客厅地上有不少垃圾,沙发上的毯子也没叠。   郭啸简单收拾了一下,进房间又找到了自己要用的课本,想着在徐恪钦家里得住几天,又带上了充电器和手机。   郭啸按了一下手机,想看看有没有电,结果屏幕上全是汪月姗给他发的消息。   “郭啸,你决定得怎么样了啊?”   “周六不行就周日吧?”   “怎么不回我消息?”   “郭啸,你在吗?”   他差点忘了,汪月姗约他周末去书店的,自己还没给人确切地答复呢。   作者有话说:   一起 第29章   一晚上没回复人家消息,郭啸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他想着反正他跟徐恪钦也得去书店,不如就让汪月姗跟他们同行。   他没有多想,给汪月姗回复了消息,“不好意思,昨晚手机没带在身边,所以没有及时回复,要去的,我们一起吧。”   汪月姗也没责怪郭啸,他俩商量好见面的地方,郭啸这才想起,没有事先问问徐恪钦的意见,刚答应了汪月姗,郭啸又不好立马反悔,也怪他自己,又自作主张了。   他抱着包走出房间,见到徐恪钦坐在客厅等他时,他莫名有点心虚,“徐恪钦…”   徐恪钦低头看着手机,听着郭啸语气不太对,他连头都没抬,不用猜,肯定又有事。   “那个…”郭啸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去打量徐恪钦的脸色,“你不是说要去书店吗?”   去书店是徐恪钦随口胡诌的借口,谁知郭啸还记在心上,他只是给了郭啸一个眼神,示意郭啸有话就直说。   郭啸咽了咽唾沫,嗓子里火辣辣地疼,“就是…汪月姗也想去书店,我刚刚叫她一起了,我忘了问你,可以吗?”   想着徐恪钦这个人不是特别热情,先前跟汪月姗也不太愉快,他俩见面,说不定会尴尬,郭啸脑子像是抽筋了一般,“要不我先陪她买完书,再去找你?”   话音刚落,郭啸便隐约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改口,“还是一起去吧…你要不想有其他人一块儿,我们买了书就走。”   郭啸把他认为可行的方案都提供给了徐恪钦,把选择的权利,都交到了徐恪钦的手上。   “那一起吧。”   汪月姗跟郭啸约好在路口见,郭啸的打扮跟平时不太一样,那套运动看着有点眼熟,又不太记得在哪儿见过,直到看到郭啸身后的徐恪钦,她才想起来,应该是徐恪钦的衣服,原来郭啸口中的“我们”,不是指的郭啸和她,而是郭啸和徐恪钦。   又是徐恪钦。   先前那事过去那么久了,汪月姗对徐恪钦也没别的想法,她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单方面算是冰释前嫌了,还主动跟徐恪钦打招呼。   徐恪钦冲她点了点头。   汪月姗今天穿的裙子,精心打扮过,要说她的主要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去书店买书,但是郭啸这傻子,不懂风情,不光看不出来对方的心思,连对方穿着上的改变都没有察觉到。   郭啸只觉得气氛比他想象中和谐得多,露出他的大白牙,在两人之间傻笑。   郭啸跟徐恪钦是骑着车来的,留汪月姗一个人走路好像不太合适,指望徐恪钦载人是不可能的,只有郭啸载着她。   路上,汪月姗早就发现郭啸的声音不对劲,她小声问道:“你感冒了?”   “咳…有点…”   “我又做了牛轧糖,只带了两颗,你跟徐恪钦一人一颗吧,如果他要的,我揣你兜里了。”   说着,汪月姗将手里的糖塞进了郭啸的裤兜里。   汪月姗想着,徐恪钦不是转校搬走了吗?怎么又跟郭啸在一块儿,他俩关系这么要好吗?真看不出来,徐恪钦这样性格的人,还会跟谁特别好。   当着徐恪钦的面,汪月姗不好多问,一琢磨事情,手不自觉地扶住了郭啸的腰。   大腿上的触感还未散去,腰间柔软湿热的手,让郭啸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直跳。   新学期开学,书店人还挺多的,郭啸站了没两分钟,便想要去厕所,留下汪月姗和徐恪钦两人在书架前。   郭啸一走,两人又没有共同语言,汪月姗只能叫来工作人员,帮她找一下他们老师建议购买的学习资料。   找到后,汪月姗要了两份,帮郭啸要了一份,见徐恪钦站在一旁,她多嘴问了一句,“徐恪钦,你要买吗?”   她不知道徐恪钦具体转到哪所学校去了,每位老师要求不同,学习资料自然也不同,汪月姗这么问,纯属是出于礼貌,想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不用。”   话匣子打开了,汪月姗解释道:“郭啸一开始没说清楚,我不知道你跟他一起的。”   徐恪钦随手拿过旁边的小说,“买书而已,无所谓。”   徐恪钦还是老样子,语气算不上客气,老是侧着身子跟人说话,光从肢体语言便能让人感觉到他并不想聊天。   曾经自己也厚着脸皮,三番两次地主动找徐恪钦说话,徐恪钦这样的人,是捂不热的,也用不着自己捂。   汪月姗索性不再挑起话题,两人沉默了一阵,直到郭啸从厕所回来。   “郭啸,这是老师说的学习资料。”   人汪月姗还帮郭啸付了钱,郭啸接过袋子后,连忙想要掏钱还给人家,可是他刚出门又忘了带了,他只能朝徐恪钦投去求助的目光。   徐恪钦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神,看向了旁边的书架,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动起来。   “等一下啊。”郭啸没法,走到徐恪钦跟前,小声道,“徐恪钦,你能先帮我把汪月姗垫着钱还了吗?”   花钱还得问徐恪钦借,汪月姗说不上来是哪儿奇怪,转念一想,欠自己的和欠徐恪钦的没区别,正想叫郭啸不用着急,只见徐恪钦掏出了钱递给郭啸。   郭啸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乐呵呵地接过钱还给汪月姗,还说了声“谢谢”。   自己兴冲冲地赴约,多个了徐恪钦实在扫兴,汪月姗买完书,不想多待了,“郭啸,你能送我回去吗?我家离这儿不远,骑车十来分钟就到了,很快的。”   要是没徐恪钦在,郭啸肯定一口答应,他知道,现在大白天的,徐恪钦一个战斗力比自己强的人,不需要自己守着,送女生回家反倒比较合适,但是他还是会下意识优先考虑徐恪钦。   今天的徐恪钦似乎特别好说话,“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徐恪钦的话让汪月姗听得很难受,为什么郭啸事事要征求徐恪钦的同意,不仅仅是金钱上,连要不要送自己回家,都得徐恪钦先开口。   不管怎么样,出了书店,身边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吵闹了一点,但汪月姗总算能跟郭啸单独相处了。   “哪个方向啊?”郭啸打开自行车锁。   “琼山路。”   周末,街上的车流量比平时要多,在红绿灯前走走停停,十几分钟的路程,比郭啸想象中要远,把汪月姗送到小区门口时,他害怕徐恪钦等急了,想要快点离开。   “那我…”   没等郭啸开口说话,汪月姗打断道:“郭啸,下次能不能就我俩出来啊?”   人家姑娘说到这个份儿上,但凡有点情商的人,都能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但郭啸傻愣愣的。   他以为,汪月姗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徐恪钦的气,不想和徐恪钦相处。   以免大家见了尴尬,郭啸答应了下来,“好”。   听到郭啸地回答,汪月姗很高兴,她难得会扭捏,她知道,郭啸跟徐恪钦不一样,所以自己尽管大胆一点。   “郭啸,你觉得我怎么样啊?”   郭啸没能意会到汪月姗的意思,什么怎么样?他只能尽量回答,“挺好的啊,对人特别好。”   “我不是说这个。”汪月姗拿郭啸没办法,郭啸确实好说话,就是太呆了一点,到了嘴边的话,他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们还有一年就高中毕业,毕业你有没有想过谈恋爱?”   郭啸刚还着急回去找徐恪钦,现下听到汪月姗的话愣住了,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我觉得你挺好的,和你相处很愉快,我们可以在同一个地方念大学,慢慢相处的,我挺喜欢你的。”   郭啸这辈子,见过山,见过河,看过花开,看过花落,听过风吹,追过日落,就是没被哪个姑娘表白过。   他本就嗓子疼,强迫自己张嘴,嗓子像是被扯撕裂开来,他想起徐恪钦说过的话,如果汪月姗喜欢他怎么办?   他傻眼了。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我们一起好好高考吧。”说完,汪月姗也不给郭啸说话的机会,转身跑进了小区。   郭啸在小区门口矗立许久,一种寂静在他身体里蔓延开来,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直到脚跟站得发麻,身后有私家车要进小区,不停地按喇叭催促郭啸让道,他这才回过神来。   他骑着车原路返回,周遭的汽笛声,让他渐渐找回自己的心跳。   他掌心全是汗,脑子里像是有一朵朵烟花绽开了一般,噼里啪啦作响。   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他全乱了方寸,遵循本能回到书店后,在书店里不知所措地转了一圈。   忽然,他意识到,徐恪钦不在这里,去哪了?   方才的悸动戛然而止,郭啸怕自己看漏了,又围着书架仔仔细细找了一遍,还是不见徐恪钦的人影,他赶忙跑出去打电话。   电话响了没两声,很快被接起,郭啸喘着粗气道:“徐恪钦…你…怎么不在书店…”   电话里头,传来徐恪钦冷若冰霜的声音,“我有说过要等你吗?” 第30章   郭啸还在状况之外,手机里便传来了徐恪钦挂断电话的声音,他举着手机,眼睁睁地看着屏幕灯熄灭。   什么意思?   郭啸努力复盘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汪月姗要自己送她回家,自己也问过徐恪钦的意思,徐恪钦也亲口答应,让自己先送汪月姗回家。   但是,印象中,徐恪钦确实没有答应过要等自己回来,那徐恪钦提前离开,是因为为什么?   因为生气了?为什么啊?如果徐恪钦不愿意,为什么要让自己送呢?   郭啸脑子里不够用了,他想再打电话,跟徐恪钦问清楚,打了第一次,被徐恪钦给挂断了,郭啸的胆子,不允许他给徐恪钦打第二次。   靠手机联系不上徐恪钦,郭啸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去徐恪钦家里找他。   也不知道徐恪钦离开多久了,郭啸妄想能在回家的路上追上他,可惜他卯足劲儿骑了一路,都没看到徐恪钦的身影。   到了大铁门前,郭啸聪明了一回,先跑到保安室,“您好,我想问一下,徐恪钦刚刚回来了吗?”   在景山干保安的,别的没有,记性一定要好,徐恪钦前不久打车回来的,还是自己帮忙开的大门。   “回来了。”   郭啸松了口气,“那您能帮我开一下门吗?”   保安上下扫了郭啸一眼,郭啸在这儿也算是老熟人了,自己也就没多为难他。   一进大门,郭啸直奔徐恪钦家的方向,车停到院子里,他敲了两下门,等了一阵,没人给他开门。   他又趴到门板上仔细去听门里的动静,里面静悄悄的,要不是保安跟他说徐恪钦刚刚回来,他肯定会以为家里没人。   又想到徐恪钦平时回家,都有洗澡的习惯,郭啸想着,徐恪钦应该在二楼浴室,可能是没听到自己敲门。   郭啸把自行车挪到一旁,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幸好这小区里的住户都是车出车进,不会注意到自己坐在人家家门口,怪丢人现眼的。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天的天气不至于太炎热,只是蹬了一个来回的自行车,郭啸只吃了一顿早饭,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歪着头,朝身后的小洋房看去,这栋楼看着挺漂亮的,但是真高啊,也不知道徐恪钦洗澡要多少的时间。   既然徐恪钦不接自己电话,自己好歹给他发个消息,让他知道自己回来了吧。   “徐恪钦,我在你家门口。”   他不光是饿,多少还有点累了,眼前的景物开始重影,眼皮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耷拉下来,最后靠在墙上睡着了。   徐恪钦刚进家门,便又接到了郭啸的电话,他瞥了眼来电显示,随手挂断,径直朝楼上走。   在浴室洗澡时,他没有听到郭啸再给打电话,以他对郭啸的了解,郭啸怕他,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耐性。   洗完澡,徐恪钦躺到了床上,没过多久,又听到了从楼下传来的敲门声,他懒得动弹,紧接着手机上又收到了郭啸的短信。   短信内容他粗略看了一眼,顺手将手机搁到了床头柜上,醒来时,外面天都黑了。   从天亮睡到天黑,在睁眼那一刹那,迎接自己的是无尽的黑暗和寂静,这样的生活,对于徐恪钦而言是常态。   但是这十几年来,他无论如何都习惯不了,他需要在床上静静躺个十来分钟,才能渐渐找回自己的感官。   他拿过手机,自那条短信过后,郭啸没再联系他。   微弱的星斑透过窗帘布的镂空,徐恪钦慢悠悠地起身,家里漆黑一片,他趿拉着拖鞋往楼下走。   一步,一步,越接近门口时,徐恪钦的动作越迟缓。   他的手轻轻扶上门锁,“咔”的一声,门被打开。   自行车的就摆放在草坪上,徐恪钦转头看向旁边,郭啸坐在台阶上睡着了。   稀薄的月光照在郭啸的侧脸上,他像是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又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找到了回家的路。   徐恪钦在郭啸身边蹲下,自己凭什么又要将他捡回来呢?那他是不是应该更加顺从,对自己的话更加唯命是从,更加忠诚?   炙热的眼神,将睡梦中的郭啸唤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醒来第一眼看到徐恪钦的脸时,他有些迷茫。   想起徐恪钦先离开的事情,他立马坐直了身体,“徐恪钦…”   小狗能自己找到回来的路,徐恪钦可以大发慈悲的,再给它一次机会,但是机会不是平白无故给的,需要它长记性。   “等多久了?”   郭啸睡糊涂了,天都黑了,他却算不清楚,他在门外等了有多久,“没多久吧…你洗完澡了?”   何止是洗完澡,徐恪钦还睡了一觉。   徐恪钦故作不知情,“我还以为,你送汪月姗回家要花很多时间呢,只是送回家?不用陪着她去其他的地方?”   郭啸听不懂挖苦的话,“徐恪钦,你在生气吗?”   徐恪钦脸色凝重,看郭啸的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他生什么气?气郭啸送汪月姗回家?   或许他是生气吧,但他生气的本质,是小狗三心二意。   徐恪钦眉峰一挑,站起身来往家里走,反问道:“气什么?”   郭啸自己也答不上来,他只是感觉,但是徐恪钦既然不生气,那他心里的大石头也落地了。   他把徐恪钦当朋友,他有很多拿不定注意,不知道怎么办的事情,他想问问徐恪钦的意见,他觉得徐恪钦比他聪明,应该能帮他做好决定。   郭啸赶忙跟了上去,像是害怕再一次被徐恪钦丢下。   在徐恪钦家里养成了习惯,郭啸先去浴室了洗个澡,饥饿感更加明显了。   楼下后,徐恪钦窝在沙发上看书,他凑到人跟前,“徐恪钦你吃饭了吗?”   徐恪钦起床,也是因为饿了,郭啸跟个饭桶一样,阿姨早上做好的饭菜,原本是够他俩吃的,只是没预计好郭啸的饭量,中午便被郭啸吃得差不多了,徐恪钦刚刚才订了外卖。   刚好有人敲门,郭啸特别自觉,不用徐恪钦亲自动身,他立马跑去开门,从外卖员手里接过一个大袋子,闻着味儿他已经猜到是吃的。   别的不说,在徐恪钦这儿,绝对不会被饿肚子,徐恪钦对自己还是挺好的。   郭啸知道徐恪钦的习惯,从厨房找出碗筷,将打包盒里的东西盛了出来,摆了满满一大桌。   “我中午就没吃饭…”郭啸边嘀咕边扒饭,他挺想跟徐恪钦闲聊的,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净说些废话。   忽然,郭啸兜里的电话响了一声,郭啸停下碗筷,拿出手机一看,是汪月姗的消息。   “郭啸,我给你的糖你吃了吗?”   看到汪月姗的名字,郭啸情不自禁地脸红,他又赶紧摸了另一个口袋,他怎么把糖给忘了。   能给郭啸发消息的人屈指可数,如果是郭啸的小姨,郭啸不会露出一脸思春的模样,多半是汪月姗。   郭啸还记得,有颗糖是给徐恪钦的,他将糖摸出来,将其中一颗放到了徐恪钦面前,“徐恪钦,这颗是汪月姗给你的。”   糖揣在郭啸口袋里,都被捂得有点化了,徐恪钦冷不丁来了句,“两颗我都要。”   “啊?”   “我说我两颗都要。”徐恪钦又重复了一遍。   郭啸又将另一颗糖也放下,他没想到,徐恪钦这么喜欢甜食。   “送汪月姗回家的时候,聊了点什么?”   郭啸对徐恪钦就没什么秘密,况且他是真的很需要徐恪钦帮他想办法,他甚至有点庆幸,徐恪钦能主动问他。   他忍不住往徐恪钦身边坐了一截儿,他很扭捏,还不如汪月姗一个姑娘家放得开,转述表白的话也说得舌头打结。   “徐恪钦…你真厉害…你是怎么知道汪月姗她…”喜欢那两个字在郭啸嘴里打转。   汪月姗跟郭啸表白了。   徐恪钦终于肯正眼看郭啸一眼,“怎么?她跟你表白了?”   “嗯…”郭啸也说不上来,算不算表白,“她说…让我等高三毕业,再回答她…”   “高三毕业?不用等高三毕业吧?我看你现在已经决定好了。”   郭啸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我还没想过别的…”   “是吗?头一次被女生喜欢,人家还那么主动,出于本能,也会想要答应人家吧?”   郭啸支支吾吾的,他确实是被徐恪钦说中了,他和徐恪钦不一样,徐恪钦长了一副招人喜欢的脸,是体会不到自己的感觉的。   他好像是这么想的,但又好像没那么想,因为一切来得太突然,他觉得不真实。   “汪月姗说…好好学习,以后可以考一个地方的大学…”   徐恪钦扬起下巴,目光如炬,盯得郭啸一时间忘记了该说什么。   考一个地方的大学,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其实我没想那么远的…听她这么说,有点意外…”   这世界上廉价的东西,除了喜欢,还有承诺,郭啸该庆幸,他没有想那么远,他只想过跟徐恪钦去同一个城市读大学,不然现在他已经被徐恪钦轰出家门了。   郭啸笨嘛,自己不该跟他置气,该教他才对,该让他看看喜欢有多不值钱。 第31章   也不知道徐恪钦在想什么,没再说话,郭啸只能先低头回复汪月姗的消息。   “吃了。”他没好意思告诉汪月姗,自己一颗都没吃,全都给徐恪钦了。   要是汪月姗知道,徐恪钦这么喜欢她做的牛轧糖,他俩的关系是不是稍微能缓和点?   “郭啸,徐恪钦还在帮你补课吗?”   汪月姗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郭啸就住在徐恪钦家里,更不知道,她发的消息,徐恪钦只需要垂下眼皮便能一览无余。   “是呀。”   看到郭啸的回复,汪月姗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心中的失望,自己成绩虽然不如徐恪钦,但是帮郭啸解决学习上一些简单的问题,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有徐恪钦在前,汪月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郭啸跟她一块儿学习,总觉得好像在跟徐恪钦抢人一样。   “我还想着我们明天能去快餐店写作业呢。”   以郭啸的情商,是无法从贫瘠的文字当中体会到对方的情绪的。   徐恪钦可不是郭啸,汪月姗心里想什么,他比汪月姗本人还要清楚。   郭啸看到汪月姗的回复他有点犯难,有了一起去书店的前车之鉴,他不敢擅作主张让汪月姗跟他们一起。   他转头看向徐恪钦,他得事先询问一下徐恪钦的意思。   “徐恪钦…”   现下的郭啸,像是刚找到一片花丛的蜜蜂,他兴奋地包头乱窜,很聒噪,用强硬的态度镇压他,只能起到威慑性的作用,在他心里,永远会向往未知的禁忌感情。   徐恪钦漫不经心道:“你想去就呗。”   在郭啸心目中,汪月姗和徐恪钦这两人并不冲突,并不是只能跟其中一个相处,他甚至想当汪月姗和徐恪钦之间的调和人。   “你也去吧。”郭啸小声建议。   徐恪钦眯着眼睛,表情耐人寻味,“郭啸,太贪心可不好,会得不偿失的。”   郭啸不懂徐恪钦在说什么,他只是想多个朋友多条路,大家一起有什么不好吗?   “这可是你说的。”徐恪钦强调道。   郭啸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只要徐恪钦不生气,只要徐恪钦答应跟他一起,其他的东西他都不在乎,“是我说的。”   徐恪钦这边能答应,那汪月姗比徐恪钦好说话得多,郭啸转头便回复人家,“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吗?”   看到郭啸回答,汪月姗多少有点失望,她明明告诉郭啸,她想两个单独相处,郭啸也答应过他,可既然郭啸开了口,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三个人也好,郭啸跟徐恪钦关系那么好,自己迟早得学会跟徐恪钦相处的。   快餐店补作业的学生还不少,进店点一份饮品,然后在店里坐一下午,老板也不会撵人,店里气氛别提有多好了,他们找了个角落便开始各自学习。   下周去学校,就得测验,暑假时间,汪月姗跟大多数中学生一样,心思多半在玩上面,况且她还做了两个月的兼职,很多知识点,她记得都很模糊。   她抬头看向郭啸,郭啸做题做得有模有样的,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了不少。   “郭啸,我能看看你的笔记本吗?”   郭啸字写得不咋地,在女生面前,特别是汪月姗面前,他拿不出手,他记的东西,除了他自己,也就徐恪钦能看懂了,他把笔记本递给汪月姗,汪月姗表情明显是迟疑了一下。   “我记得有点乱。”   乱是乱了点,该有的步骤和最后的结果都是对的,这看着像是郭啸的错题本。   郭啸怕汪月姗看不懂,“要不然让徐恪钦教你吧,都是他教我的。”他不光是记得乱,也没法跟汪月姗讲清楚,专业的东西,还得请专业人士来。   抛开别的不谈,徐恪钦的成绩确实很好,汪月姗倒是想问他,可有了之前那次经历后,她实在拉不下脸再去人家面前晃悠。   徐恪钦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书上,他看书很安静,也很快,一目十行似的,翻了一篇又一篇。   汪月姗原本是不想自讨没趣的,徐恪钦居然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太灵活的解题方式不适合郭啸,让他硬记公式,不如直接记题,只是换了个数据而已,这道题你换成这个公式。”说话间,徐恪钦将一张草稿纸推到了汪月姗面前,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好了公式。   汪月姗愣了一下,反应了几秒,她这才意识到,徐恪钦是在跟她说话,“谢谢…”   徐恪钦没有多客气,只是在这个时候,扫了一眼汪月姗的练习册,“错了。”   汪月姗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了过去,她有些茫然,“这道题吗?结果错了吗?”   “这道题出错了,数据有问题。”徐恪钦对人还是挺冷淡的,但不至于像当初在教室那样拒人千里。   他伸手将汪月姗的习题册转了过来,“你们的教学进度比我们慢,这本练习册应该是全市中学统一购买的,我们也做了,这道题有问题。”   难得能听徐恪钦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汪月姗秉着求教精神,“那…我解题的过程有问题吗?”   “有一点,数据错了也不该是这个答案,这里…”徐恪钦顺手又将刚才的草稿纸拿了回来,从汪月姗犯错的地方,重新开始解题。   汪月姗的基础比郭啸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不少的题她只需要徐恪钦点拨一下便能做出来,稍微有难得的,还得徐恪钦帮忙捋一下思路,不得不说,徐恪钦的思路真的清晰。   “看明白了吗?”   汪月姗忙不迭点头,一旁的郭啸傻乐,“我没看明白。”   “你不需要看明白,你照着你之前的方法做就行了,解题方法和思路本就是因人而异,这种不明白,就换另一种。”   听到徐恪钦这么说,汪月姗有点以为,她以为,以徐恪钦刻薄的脾气,会贬低郭啸一番,是她浅薄了,原来徐恪钦会跟郭啸说是方法的问题,不是人的问题。   像徐恪钦这样的人,肯不吝赐教,自己要是听不懂的话,都觉得对不住他。   能看到徐恪钦跟汪月姗和谐相处,最高兴的人还得是郭啸。   他一高兴就忘乎所以,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以后有什么问题,还是问徐恪钦吧,我肯定帮不上你什么忙,他肯定会的。”   汪月姗到底是女孩子,脸皮子薄,不会得寸进尺,只是看了徐恪钦一眼,高三学生,一脚已经迈进了高考的坎儿,争分夺秒地学习,有人能在学习上为自己提供帮助,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徐恪钦合上书,没骂郭啸又自作主张,反倒还顺着台阶下,“老师都不敢保证他全都会。”   见徐恪钦没有拒绝,汪月姗大胆问道:“以后还能问你吗?”   “我无所谓。”   点一杯饮品在人家店里坐了一下午,马上又到饭点儿了,继续占着位置,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他们三人打算收拾东西回家了。   汪月姗正想问问他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吃了晚饭再回家,刚站起来,她立马又坐了回去。   “你怎么了?”郭啸关切道,“不走吗?”   汪月姗脸色僵硬,咬着嘴唇,似乎很难以启齿。   郭啸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凑到汪月姗跟前追问,“汪月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要不…你们先走…”汪月姗朝郭啸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郭啸是个直肠子,他觉得汪月姗不对劲,他不能把一个女孩子丢在这儿,有什么问题说出来,大家也好帮她不是?   徐恪钦朝店外看了一眼,对面就有家超市,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你等等吧。”   随后,徐恪钦走出快餐店,径直朝超市走去。   “他干嘛去了?”郭啸一头雾水。   汪月姗也说不上来,她觉得徐恪钦这人,没那么的善解人意。   不多时,徐恪钦从超市里出来,手里多了个黑色的塑料口袋。   接过塑料袋时,别说是郭啸,连汪月姗都很诧异,隔着塑料袋,她捏了捏里头的东西,“谢谢…”   徐恪钦拉开椅子,又坐了回来,冲郭啸道:“再等会儿吧。”   等会儿?等什么?   郭啸还没问出口,旁边的汪月姗拿着包和塑料袋朝厕所的方向跑去。   “她着急上厕所啊?”郭啸恍然大悟,难怪不好意思跟他们讲。   自己也是粗心大意,好在徐恪钦这人细心,郭啸喃喃道:“徐恪钦,还是你想的周到。”   徐恪钦没说话,郭啸又继续道:“我刚刚还以为,你不会答应给汪月姗讲题呢。”   “我要是不答应呢?”徐恪钦真想治治郭啸这帮他做决定的毛病,没人能帮他做决定,哪怕是他爸爸都不行。   郭啸舔了舔嘴唇,徐恪钦要是不答应,他也没办法,“可是还是答应了,你还是好心的。”   徐恪钦冷嗤了一声,“是吗?”   好人?徐恪钦从不觉得“好人”是褒义词。   在郭啸这儿,“好人”的标准真的很低,他甚至分不清楚,哪种是真心实意不求回报得好,哪种是设着套的等他往下跳。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一定早点 第32章   等到汪月姗从厕所出来,徐恪钦还特别嘱咐郭啸一句,“你送人家回去吧。”   有了昨天的教训,郭啸对于徐恪钦的话半信半疑的,他犹豫着去打量徐恪钦的脸色,他分不清,徐恪钦是真叫他送汪月姗回家,还是说的反话。   灼热的目光带着温度,徐恪钦哪怕没有跟郭啸对视,也能感觉到郭啸眼神里的试探,没有自己的允许,郭啸是不敢离开的。   徐恪钦自然地接上了郭啸的目光,语气十分肯定道:“汪月姗不方便,别让人家久等了。”   在徐恪钦第二次给出指令时,郭啸那颗悬着的心才稍微放松点,只是到离开,他的眼神都没从徐恪钦身上移开过,出了快餐店的大门,隔着玻璃窗,他还久久不肯回头。   郭啸跟徐恪钦的相处方式,让汪月姗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觉得古怪,又不知道怪在哪儿。   想想徐恪钦对自己的态度,先前恶劣了一点,或许正如郭啸所说,当时的徐恪钦心情不好,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徐恪钦今天的反应,让他的形象在汪月姗心里有了很大的改观。   等自行车骑远后,彻底看不到徐恪钦的身影,郭啸的思绪才渐渐回落,他才想起关心一下汪月姗的状况。   “你刚刚是不舒服吗?”   比起徐恪钦,郭啸还是太呆了一点,对于很多方便更是处于一种木讷的状态,汪月姗哭笑不得,她不知道该怎么郭啸解释,索性敷衍了过去,“嗯。”   “是拉肚子吗?”   汪月姗坐在自行车后,忍不住叹了口气,“算是吧。”   她生怕郭啸还追问不休,忙不迭又添上一句,“现在没事了。”   “没事就好。”   郭啸是个妥妥的大直男,人家说了一句“没事了”,他立马不再担心。   单纯呆板有他的优点,但有时候又会显得特别不浪漫。   不光如此,郭啸在汪月姗面前,老爱提徐恪钦,刚从快餐店离开,他又说到了徐恪钦头上。   “徐恪钦人不错吧?”郭啸口中的不错,是指徐恪钦给他们讲题的事情。   汪月姗抓着郭啸的衣角,“不错”这个形容太宽泛了,怎么样才算不错呢?她觉得现在的徐恪钦,勉强能相处下来。   “嗯…”她拖长了音节,回答的并不是那么干脆。   可惜郭啸没听出来,在他眼里,汪月姗承认徐恪钦人不错,就是他俩冰释前嫌了,他很高兴。   “你要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徐恪钦,他都答应了。”   汪月姗觉得郭啸的心太大了,且不说自己先前对徐恪钦有好感,他也用不着太促成自己和徐恪钦之间的关系吧,她真想问问郭啸,就不害怕自己又移情别恋吗?   风拂过脸颊,汪月姗拢了拢头发,歪着头去偷看郭啸的侧脸,郭啸嘴角带着笑容,一点心机都没有,估计脑子里不会有复杂的关系和感情。   郭啸还是把人送到了小区门口,等汪月姗进去后,他立马打给了徐恪钦。   “徐恪钦!”   徐恪钦那边有关门声,应该是刚刚到家,他淡淡道:“嗯?把人送到了?”   郭啸仔细去听徐恪钦的语气,这辈子,他分析题干都没这么认真,确定徐恪钦的语气和平时无异。   “嗯。”   他可能挖空了心思,都揣摸不对徐恪钦的想法,但是他只要呼吸一下,徐恪钦便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郭啸打电话来,是探自己口风的,徐恪钦在想,昨天的事情给了郭啸教训,他长记性了。   “没什么…”郭啸在这儿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就看看你到家了没,我马上就回来了。”   “嗯。”   挂了电话,郭啸片刻不敢耽误,他生怕徐恪钦忽然变卦,又生他的气,麻溜地骑车往景山赶。   当天晚上,郭啸这个和事佬,又在徐恪钦面前说了些汪月姗的好话,总之他比这两个当事人,还希望他俩能搞好关系。   徐恪钦默默听着,等到郭啸说完了,他才接过话,“你喜欢她吗?”   郭啸刚还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堆,一听到“喜欢”两个字,呼吸都不顺畅了,磕磕巴巴的,话也说不利索。   “人家说喜欢你,你有表态吗?”徐恪钦又道,“我看你也挺喜欢她的,喜欢就主动一点,不能总让女生主动。”   话是这么说,郭啸是头一遭,会扭捏一点,“可是…汪月姗说不用那么快,等毕业…”   徐恪钦笑了笑,“人家说说的,就你会当真,以你的条件,人家为什么会等你到毕业呢?你不主动一点,转头有更讨汪月姗欢心的人出现,人家还愿意等你吗?”   确实,自己的条件实在不怎么样,郭啸被徐恪钦三言两语给说不自信了。   他带着求教的态度问道:“那…要怎么办?”   “喜欢就跟她示好。”徐恪钦净出损招,“你多投入一点,让对方也能感觉得到。”   周一测验考了两门,郭啸考完自我感觉还行,下课还在学霸身旁偷听人家对答案。   汪月姗刚好从教室外面进来,一脸欣喜走到郭啸跟前,“郭啸,最后一道大题是徐恪钦讲的原题,你做出来了吗?”   “做出来了一半。”最后一道大题对于郭啸而言,能做出一半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正想和你说呢,刚我听到班长他们对答案,我那一半儿好像做对了。”   但汪月姗显然不满足,她听过徐恪钦给郭啸讲题,一个问题重复好几遍,郭啸都不一定能全理解,只能用死记硬背的方式,郭啸基础是真的差了一点,徐恪钦的耐心也是真的够好的。   学习上他们说不到一起,汪月姗也不强求,“等会儿一起去吃饭吧。”   郭啸原本还想跟汪月姗说说考试的事情,可汪月姗岔开了话题,他也不好接着说下去,“好。”   郭啸把这份兴奋储存了起来,晚上他哼哧哼哧地骑车回家,在徐恪钦打开门的那刻,他像是一只蜜蜂一样,围着徐恪钦喋喋不休。   “我看到那道题的时候,立马就写了。”   “虽然只写了一半,但是写对了。”   “我觉得我考得挺好的,徐恪钦你真厉害。”   这才考一天,况且也不是一道题能决定总成绩的时候,徐恪钦听了一会儿,郭啸身上的热气都快蔓延到他身上来了,他光是看着郭啸流汗都觉着热。   “明后天还有几场考试,好好准备一下。”   郭啸终于算是说过瘾了,也就是徐恪钦愿意听他啰嗦,他知道,他的进步虽然很大,但是是因为起点太低,想要再往前进,是举步维艰。   但他也很想有人跟他分享这份喜悦,他想跟汪月姗说,又怕汪月姗看不上,想跟小姨说,小姨不在家不说,对于自己的成绩,小姨也不报太大的希望,思来想去,能说话的,只有徐恪钦。   测验一共三天,第三天晚上下了晚自习,郭啸得回自己家,小姨出差回来了。   郭啸想着快点跟徐恪钦汇报他考试的成果,上楼的速度都比平时要快一些。   家里的灯亮着,郭啸摸出钥匙打算自己开门,从门里传来吵架声。   “平时你怎么对郭啸都没关系,大晚上,你把他撵出家门算怎么回事?你让他睡哪儿?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故我怎么跟他爸妈交代?”   听到小姨的生意,郭啸手揣在兜里,紧紧握住了钥匙。   “他不是有地方住吗?他那么大的人了能死在外面?”   “祁飞!”小姨夫的话太难听,小姨忍不住大声制止,“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你真当我惦记他爸妈那点补偿金?他在我们家这么些年,那点钱能剩下多少?成曼婉,你搞清楚,你嫁到我家来,是我家的人,帮别人养孩子算怎么回事?”   楼道里黑漆漆的,郭啸没敢发出声音,声控灯也没亮,他往后退了几步,最后退到了楼道里。   他脑子里空空的,在楼里坐了一阵,他没地方能去,他不得不在小姨家待下去,他不想看小姨跟小姨夫吵架,更不想小姨为难。   所以,小姨夫怎么不待见他,他都不放在心上,其实他有时候也想不通,自己有那么招人讨厌吗?原先在村里,他朋友挺多的,同乡的长辈也挺喜欢的他,怎么到了城里来就变了个样呢?   郭啸抱着书包漫无目的地摸了摸,最后摸到了自己手机,他解开手机锁,又点开了社交软件。   徐恪钦不用社交软件,自己社交软件里的好友,只有汪月姗一个。   他想了想,给汪月姗发了消息,“你到家了吗?”   汪月姗那边没动静,郭啸又从社交软件里退了出来,打开了短信。   “徐恪钦,我考完了。”   看到这条消息时,徐恪钦已经能预见郭啸又要长篇大论地发表考试感言。   “嗯,怎么样?”   让他意外的是,郭啸只回了“还行”。   徐恪钦看着这条简短的消息,隐约察觉到了点儿异样,没等他细细琢磨,郭啸打了电话过来。   “喂?”   郭啸恹恹的,开口第一件事也不是跟徐恪钦讲考试的事情,“徐恪钦,你知道我小姨夫为什么不喜欢我吗?”   他在想,徐恪钦那么聪明,肯定知道。 第33章   原先住在楼里,不管徐恪钦愿不愿意,各家各户的闲话,他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家务事总之是最难捋清的。   要说郭啸的小姨夫真不愿意收留郭啸,压根儿就不会让郭啸进家门,或许他跟郭啸的小姨还是有感情的,看在郭啸小姨的份儿上,才接纳郭啸。   照楼上楼下邻居的说法,祁飞和成曼婉已经三十多岁的年纪,还没有小孩,多半是因为郭啸的缘故,郭啸小姨不愿生,她有她自己的考虑,祁飞肯定是强迫不了的,最后把气撒在了郭啸这个源头上。   而郭啸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意识到,即便是意识到了,他一个外人,一个学生,有没有任何立场在这种事情上开口。   当然,徐恪钦更不会开口跟郭啸说这些,他没回答郭啸的问题,他也不会安慰人,选择直接岔开话题,“把题再看看吧。”   电话里很安静,除了郭啸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郭啸了解徐恪钦的脾气,他不指望徐恪钦能说出宽慰他的话来,“知道了。”   “你可以住校。”徐恪钦想了想,还是给出了建议。   挂断电话后,郭啸捏着手机,继续傻坐在楼道里,手机的灯光照得他脸色惨白,他脑子里空荡荡的,在这一刻,什么都没想,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回家。   他摸钥匙开门的动作很慢,钥匙跟铁门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门从里面打开了,小姨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怎么这个时候才到家啊?”成曼婉忙给郭啸开门,“平时该早一些吧,我刚刚看时间,你要是再不回来,小姨都得给你班主任打电话了。”   郭啸心事重重的,他不擅长撒谎,一个合理的借口,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很别扭,“下晚自习走晚了点…”   祁飞气哼哼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成曼婉也没当着他的面问郭啸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先把人招呼进家门。   “赶紧去洗澡,饿了没?小姨给你做宵夜吃?”   郭啸吃不下,摇了摇头,把自己的书包放到了房间,又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客厅里只有小姨夫在看电视,郭啸耷拉着脑袋回到了房间,他想给手机充一下电,顺便再把没做出来那半道题拿出来看看。   手机连上充电线,叮的一声,屏幕也亮了起来,汪月姗回他消息了。   “到家啦,刚刚去洗澡啦。”   汪月姗只回了这么一句,明明自己一肚子的牢骚,却不知道该怎么跟汪月姗说。   犹豫半天,郭啸给汪月姗发了一句,“汪月姗,你说我住校怎么样?”   “你家不是挺近的吗?”   “住校也有住校的好处,学习时间或许多一点,但是没那么方便。”   “你怎么想住校啊?”   郭啸想,班上的同学应该都多少知道一点自己的情况,父母去世,住在亲戚家,跟汪月姗抱怨太多,负面情绪太多,会让人觉得小姨对自己不好。   “方便一点嘛。”   他俩没怎么聊,小姨便来敲郭啸的房门了。   关上门后,小姨没提郭啸被祁飞赶出家门的事情,“在徐恪钦家,没给人添麻烦吧?”   “没…”   确实,不管是住在小姨家,还是去徐恪钦家,都是在给人添麻烦,或许,真的是有去住校,自己才不会成为别人的麻烦。   “小姨。”郭啸喊了成曼婉一声,“我想去住校…可以吗?”   当初郭啸刚上高中,是有送他去寄宿的打算,但是郭啸很容易受欺负,又不会反抗,平时在教室吃点亏也就算了,真要跟太恶劣的人住到一个宿舍,不知道又得受多少的欺负。   成曼婉沉默着打量郭啸的表情,想知道郭啸突然提出去住校的原因,哪怕郭啸的心再大,还是会因为被赶出家门而受伤。   “怎么忽然提住校?你还有一年就高考了,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和同龄人住在一块儿,很容易被带着玩。”   那也得有人愿意带着自己玩,郭啸道:“以后上大学也得住校…先提前适应一下…”   “上了大学,你成年了,是大人了,那个时候用不着小姨多操心,现在你住在学校,小姨还是不放心。”   郭啸没说话,显然是没被小姨给说服,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成曼婉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让郭啸去住校会好一点,还是在家继续受祁飞挤兑会好一点。   但是,郭啸能忍的话,绝对不会跟自己开说住校的是,成曼婉微微叹了口气,“住校你只能周末回家,学校里的事情,你也只能自己处理,你能处理好吗?”   郭啸不敢胯下海口说自己能处理好,但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差。   “你等小姨问问你们班主任吧。”   住校不是件难事,成曼婉找到郭啸班主任了解情况,宿舍在开学时是安排好的,临时申请住校,没办法跟一个班上的人住在一起,只能插到其他的宿舍去。   现在有空余床铺的宿舍,是艺术生的宿舍,高三的艺术生很多在最后一年去省里培训去了,宿舍很有可能只有郭啸一个人。   这对于郭啸而言是个好消息。   住校申请提交上去,班主任第二天便给郭啸安排好了宿舍,趁着午休时间,在小姨的陪同下,郭啸把被褥和日常用品搬到了宿舍。   这是一间六人间,看桌上的灰尘,有些日子没住人了,成曼婉给郭啸收拾了一下。   “以后你得自己打扫,也不知道你这些室友什么时候回来,你一个人住,上课可别迟到啊。”   “这是饭卡,这是现金,现金就放在宿舍锁在柜子里,自己的钱要保管好,你一周就回来一次,弄丢了得饿肚子的。”   把要交代的,都跟郭啸交代了一遍,成曼婉不想耽误郭啸午休,“那小姨先走了,实在有事情,让班主任找我。”   送走小姨后,郭啸一个人待在宿舍,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沉不下心来休息。   目前的条件,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只是他晚上不能用手机,手机得放到班主任那儿,周五晚上统一发放给他们住校生,自行车也用不上了,没有请假条的话,平时也不能随意进出校门。   下午去上课,就得把手机交给班主任了,整整一周的时间,不能跟徐恪钦联系,郭啸想着还是给徐恪钦发条消息。   “徐恪钦,我一个人住一间宿舍,那些艺术生培训去了,下半学期才会回来。”   此时的徐恪钦也在上课,等他看到郭啸的消息时,都已经是晚上了。   一个人住一间宿舍的郭啸,大概有庆幸,也有失落,因为以郭啸的性格,他太渴望能交到朋友,但又害怕遇到难以相处的人,所以现在的情形,应该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   手机上不止有郭啸的消息,还有汪月姗的,汪月姗的问题中规中矩,是关于学习上的。   “徐恪钦,本来想让郭啸问你这道题的,但是他现在住校了。”   先前,汪月姗通过郭啸,已经问过自己不少的题,徐恪钦早就料到,迟早一天,汪月姗会越过郭啸,直接找到他。   这时间比徐恪钦预计中更早一点,应该是因为郭啸住校的缘故。   徐恪钦瞥了眼题,跟往常一样,把验算过程拍成了照片发了过去。   “谢谢,不会太麻烦你吧?”   “不会。”   徐恪钦的回答完全不给人留余地,正当汪月姗觉着没必要强聊时,徐恪钦居然主动发消息过来。   “我们学校老师刚出了一套题,你想看看吗?”   徐恪钦就读的私立中学很出名,他们学校老师出的题,很多都是不外传的,汪月姗当然想看看。   “会不会太难啊?”   “难度肯定是有一点的,就算不能完全做出来,有个印象,知道解题思路也是好的。”   徐恪钦难得会这么善解人意,还特别加上了一句,“看不懂可以问我。”   能问徐恪钦,就是还有联系的理由,汪月姗说了句“谢谢”。   “另外,你帮我把这份题带给郭啸,不麻烦的话,帮忙把他做好的试卷带回来,拍给我。”   跟郭啸在一块儿的时候,郭啸老提徐恪钦,跟徐恪钦发消息的时候,徐恪钦也惦记着郭啸。   汪月姗瘪了一下嘴,看不出来,徐恪钦教郭啸还挺用心的。   第二天,从汪月姗手里收到徐恪钦给自己布置的作业时,郭啸还有点意外。   “徐恪钦,让你带给我的?”   汪月姗觉着好笑,“有那么高兴吗?这是作业,又不是带给你好吃的好玩的,徐恪钦让我把你做好的题拍给他。”   “我自习课做,晚上你就给帮我带给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徐恪钦布置的任务,郭啸特别积极主动。   汪月姗知道郭啸是一个人住宿舍,随口问了句,“住了一晚,感觉寄宿咋样啊?”   “挺好的。”就是没人听自己说话,郭啸也知道他话多,有时候有点烦人,昨晚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着要是徐恪钦跟他一个宿舍就好了,就像之前住在徐恪钦家里一样。 第34章   汪月姗在晚上放学前,收到了郭啸的作业,给徐恪钦和郭啸当传话筒的感觉很微妙,让汪月姗说不上来到底是嫉妒徐恪钦,还是庆幸有借口跟徐恪钦发消息。   回到家后,汪月姗找徐恪钦都显得理直气壮了不少,她将郭啸的作业全都拍成了照片发给徐恪钦,刚没来得及看,郭啸作业的格式,着实有些凌乱,此时此刻,她不得不佩服改卷的老师,和耐心教导郭啸的徐恪钦。   “你今晚就要改完吗?”汪月姗问道,她寻思着,即便是徐恪钦给郭啸批改了作业,郭啸不会的还是不会,做错的依旧没有进步。   徐恪钦并没有回复汪月姗的消息,他将照片打印了出来,回头再看手机,直接给汪月姗打了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上是徐恪钦的名字,汪月姗整个人僵住了,她想不到徐恪钦主动打电话给她的理由,她只犹豫了一秒,便接了起来。   “喂?”   “汪月姗,有什么问题,直接电话里问吧,如果没有,等会儿把郭啸的作业再发给你,还是麻烦你打印出来带给他。”   理由有了,是徐恪钦给的,理由是郭啸。   汪月姗没空计较是因为什么原因,抓过旁边的试卷,拼命寻找出一道不会做的题,她不住地吞咽唾沫,生怕徐恪钦听出端倪来。   “有的…”为了让徐恪钦不挂电话,她特意加上了一句。   徐恪钦倒也好说话,“你慢慢找吧。”   说罢,汪月姗瞥了眼手机屏幕,屏幕上的时间还在流逝,徐恪钦好像是在等她。   一种静谧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汪月姗索性也不急,她手上翻动着试卷,心思都在电话上,她全神贯注地听着徐恪钦的动静。   几乎听不到徐恪钦的呼吸声,偶尔有翻动纸张的声音,还有笔尖划在试卷上时的沙沙声。   汪月姗猜想,徐恪钦这会儿应该在看郭啸的作业,她轻声道:“你在看郭啸的作业吗?”   徐恪钦没有嫌汪月姗聊些有的没的,“嗯。”   “刚刚看郭啸的字,太潦草了。”   “有一点。”   “你还挺有耐心的。”   “是吗?”徐恪钦在汪月姗看不到的地方停下了手上的笔,不是他有耐心,他只是觉得急躁办不了任何事,况且是他答应郭啸的事情,他不想毁约。   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似乎跟平时有一丁点儿的区别,徐恪钦的声音会更冷淡一点,但是又好像在耳边低语,不至于有疏离感。   简单的对话后,汪月姗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她甚至忘了,该随便找一道题问问徐恪钦。   也不知道徐恪钦是也忘了,还是不揭穿自己,两人就这么安静地通着电话。   汪月姗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隔着电话,很多细微的声音好像被放大了,沙沙的响动,让人听着心里痒痒的,舍不得打破这份宁静,这种静谧持续到徐恪钦将郭啸的作业改完。   “还是麻烦你打印出来,带给郭啸。”   汪月姗回过神,桌上的闹钟显示时间已经很晚了,“你改完啦…”   “嗯,你还有问的吗?没有我先挂了。”   汪月姗不想耽误徐恪钦的时间,“下次吧。”   挂断电话后,汪月姗将照片打印了出来,拿到A4纸时,她大吃一惊,徐恪钦的解题过程很详细,还帮郭啸划出了重点,抬头上是郭啸明天的作业,甚至还留下让郭啸把字写端正一点的批注,还有一句“自己听写单词”。   第二天,汪月姗提早去学校,正好郭啸住校起床起得也比较早,他俩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都没什么人。   汪月姗把作业还给郭啸,她有点好奇,徐恪钦的“自己听写”是怎么个写法,她拖了个凳子坐到郭啸身边,“郭啸,徐恪钦让你自己听写,怎么听写啊?”   郭啸抓了抓额头,“写汉语,根据汉语默写英语。”   “那你会读吗?”   郭啸倒是坦诚,“不会啊,单词也是今天记住了,明天又给忘了,所以徐恪钦叫我没事多记。”   汪月姗瘪了瘪嘴,没好意思发表意见,只是在心里吐槽,哑巴英语嘛,真的不能指望郭啸有多靠谱的学习技巧。   笨鸟先飞这句话,听着挺励志的,但是谁都明白,这都是脑子不灵光的人,自我安慰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汪月姗每天重复同样的动作,帮郭啸将作业带给徐恪钦,又徐恪钦改好的作业带回给郭啸。   不同的是,她和徐恪钦每晚会固定通电话,虽然聊得不多,但是徐恪钦基本上是有问必答。   汪月姗有问过徐恪钦有没有心仪的大学,也会跟他分享郭啸在学校的事情,多数是她在说,徐恪钦只是默默听着。   这种感觉很平静,很惬意,会让汪月姗期待每天的这段时光。   这天是星期五,郭啸找班主任批了请假条,晚上下了就可以回家。   一到放假的时候,人人都按捺不住,晚自习也闹哄哄的,郭啸刚去找老师要回了手机,他趁着没人的工夫,迫不及待地开机。   整整一周的时间,没跟徐恪钦联系,他想要看看徐恪钦给他发过消息没有。   短信图标上有数字提示,他兴冲冲地点进去,没想到是垃圾消息,徐恪钦压根儿没回过他,害他白高兴一场。   想想也是,徐恪钦明知道自己住校没手机,怎么可能没事找事发消息呢。   郭啸自我调节能力很好,很快便不郁闷了,他打了个几个字给徐恪钦发过去,“我今天回家啦。”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大家离开教室的脚步都比平时要快一点,汪月姗走到郭啸跟前,“作业给我吧。”   郭啸笑道:“今天我也回家,不用了。”   汪月姗脸色一顿,她怎么给忘了,那今晚,岂不是没什么正当理由跟徐恪钦打电话。   “一块儿走吧。”郭啸收拾好东西起身,他想着麻烦汪月姗这么久,好歹也得跟人道个谢,“周六要去书店吗?”   去书店,然后他俩还能一起吃饭,一起逛逛,徐恪钦叫郭啸主动一点,但郭啸又没什么花花肠子,除了去书店,他想不到其他好的去处。   “徐恪钦去吗?”汪月姗脱口而出,下一秒,她抿住嘴唇,知道自己问错话了。   可郭啸心大,情商有低,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你要叫上他一起吗?”   也不是不行,汪月姗不是非要跟自己独处的话,叫上徐恪钦也挺好的。   “不是…”汪月姗捏了捏手掌,“周六再说吧…我还不知道…”   短暂的离家,让郭啸很兴奋,一路上,他都在跟汪月姗说话,但汪月姗的兴致不高,直到两人分开,都没怎么讲话。   汪月姗飞快跑回家,从真题里找出一道有难度的,随后拍照发给了徐恪钦。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许久,徐恪钦给她发来了解题过程,汪月姗粗略浏览了一遍,“这个地方,我没太看懂,你能给我讲讲吗?”   她的电话很唐突,她庆幸徐恪钦没有挂断,反倒重新帮她捋了一遍思路,其实她连题都没看完,耳边嗡嗡作响,也听不进去徐恪钦讲了什么。   当徐恪钦问她,“明白了吗?”   她敷衍道:“明白了。”   “刚收到郭啸消息了,他今天回家。”   郭啸今天回家,意味着,他俩能聊的内容,又少了很多。   “嗯…”汪月姗嗓子里像是被人塞了东西,题也讲了,她也该挂断电话了,她找徐恪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请教学习上的问题吗?   徐恪钦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故作随意道:“你跟郭啸怎么样了?”   汪月姗莫名惊慌失措,装作没有听懂,“什么怎么样了?”   说完,她又觉得她太过掩饰,想必以徐恪钦跟郭啸的关系,郭啸肯定什么都告诉徐恪钦了。   所以,她又掩耳盗铃地添上一句,“就是好朋友啊…我跟他说的,我们现在好好学习…以后没准能去一个地方上大学…”   汪月姗觉得,在徐恪钦面前,好像谁都没有秘密似的,她怕自己话有漏洞,试探性道:“你以为是什么?”   徐恪钦轻笑了一声,“没什么。”   “那我先挂了…”   徐恪钦刚撂下电话,郭啸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进来,无非是一些没有营养的废话,其中有一条,倒是引起了徐恪钦的注意。   “徐恪钦,明天跟我和汪月姗去书店吗?”   见徐恪钦不回,郭啸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去吗?徐恪钦?”   “我去不会打扰到你们吗?”   郭啸直言道:“不会啊,是汪月姗问的,我就想说来问问你。”   “汪月姗?”   “对呀,我想她这么问,肯定是想叫上你一起。”   这世界上真有像郭啸这样的傻子吗?   徐恪钦拒绝道:“我不去。”   没徐恪钦陪着,郭啸自己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该跟汪月姗做什么,“你不去啊?就我跟她两人,我都不知道该什么。”   “人家不是送你糖吗?你不该回送人家点东西?跟女生献殷勤你不会?”   作者有话说:   我也想直接快进到上大学 第35章   没什么经验的郭啸,但也知道用手机搜索一下有什么热门打卡地点,APP的安利倒是很多,他一股脑全发给了徐恪钦。   “这个怎么样?”   “还有这个。”   郭啸专挑了一些装潢比较少女的店铺,其实他自己这也不知道,这些店铺到底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他只是感觉,女生应该很喜欢。   徐恪钦都懒得点进去看,敷衍了一句,“都行,你自己决定。”   头一次跟女生单独约会,郭啸的紧张和激动,是显而易见的,他一发消息就是一大串,也不管徐恪钦到底有没有回复他。   徐恪钦瞥了一眼明天的天气预报,明天有雨,但是他没提醒郭啸该带伞,更没提醒郭啸明天约完会来他家学习,他没再回复郭啸的消息,顺手将手机放到了一旁。   到浴室洗个澡的功夫,手机又响了,他以为是郭啸等不到他的回复心急了,一看来电显示,是他爸爸。   “爸爸。”   徐圳立照旧询问了一下徐恪钦最近的生活,随后话锋一转,“明天爸爸过来办点事,我们吃个饭,顺便再有些事情想问问你的想法。”   “好的。”徐恪钦在他爸爸面前一向规矩,甚至都不会多嘴追问一句什么事。   挂断电话后,徐恪钦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郭啸发来的消息,傻气地告诉他,这都是情侣约会的地方,他邀请汪月姗去,会不会太唐突了。   徐恪钦猜不到他爸的心思,猜汪月姗在想什么是绰绰有余,只是此时,他没工夫给郭啸排忧解难,回复郭啸时,也就懒得循序渐进。   “不然她当初跟说让你先考虑是为了什么呢?”   郭啸大概是太兴奋了,甚至都忘了跟汪月姗确认,前几次,都是汪月姗约他,他擅自觉得,他明天跟汪月姗见面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直到第二天吃过午饭,他才给汪月姗发消息。   “汪月姗,你吃完午饭了吗?现在出门吗?”   “你没问我啊。”汪月姗的回复似乎很诧异。   自打昨晚跟徐恪钦通完电话,汪月姗到现在都是心事重重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先前很明明很期待跟郭啸独处,甚至会因为郭啸叫上了徐恪钦,有一点点的不高兴,怎么自己现在会是这种反应?   昨晚在听到徐恪钦问她和郭啸怎么样的时候,她心里乱作一团,她出于本能向徐恪钦解释,她和郭啸并没有怎么样,可是当初不是她主动跟郭啸表白的吗?   郭啸不好吗?抛开成绩不谈,郭啸的性格和为人,不比任何人差,郭啸踏实努力,不骄不躁,礼貌待人,自己跟他相处时,没有任何的压力,很想亲近他的。   明明有很多的优点,自己也看到了郭啸的优点,为什么会在徐恪钦问起他俩的进展时,下意识反应是解释?   贫瘠的文字让人感觉不到情绪,又或者是郭啸的情商太低,忽略了汪月姗的感受。   “怎么了?你有事要忙吗?”   没有事要忙,汪月姗在心里偷偷回答,她一直期望的,不就是今天吗?   她自我安慰,肯定是因为最近跟徐恪钦的联系太频分,在半夜总给异性打电话,在现在这个年纪,很容易产生错觉,她觉得,她应该多见见郭啸的。   “没有,那待会儿见吧。”   回复了郭啸的消息,汪月姗赶紧收拾一下出门,她在内心说服自己,她还是很想跟郭啸见面的。   郭啸没什么新意,见面的地方还是在街口,今天的郭啸,没有骑车来,傻站在墙角,看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那一刻,汪月姗想要转身逃走,不巧的是,郭啸看到了她了,还冲她打招呼。   “汪月姗!”   汪月姗没法退缩,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郭啸跟前,“郭啸…”   郭啸没有察觉到汪月姗的不自在,提议道:“要不然我们今天不去书店了,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   书店本身就只是两人见面的一个借口,不去书店是应该的。   汪月姗答应的却不是那么的肯定,“好…好啊…”   郭啸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他领着汪月姗进了一家精品店,他记得网上的攻略,也记得徐恪钦跟他说过的话,他想送汪月姗一件礼物,他自己挑不来,不如让汪月姗自己来挑。   “这周谢谢你帮我忙。”   汪月姗心不在焉的,郭啸的话,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盲目地点头。   “待会儿我们去这儿吧。”郭啸拿出手机,给汪月姗看他做好的攻略,“这个店还挺好看的。”   粉色的装潢,看得汪月姗心里一阵阵发毛,她不敢去看标题,她能猜到这是一家小情侣打卡的热门店铺。   她和郭啸应该要走到那步的,这一切是按照她期望发展的,真的有必要?   郭啸兴致勃勃地说了不少,他俩一开始并排走在货架之间,汪月姗在不知不觉中放慢了脚步,渐渐落后在了郭啸身后,他俩谁都没有发觉。   “这个好看吗?”郭啸忽然拿起货架上的摆件。   汪月姗抬头看着郭啸的眼睛,郭啸这个人很单纯,单纯到只是对视,自己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他想送自己礼物。   这份礼物,不管价值的高低,汪月姗全身上下都很抗拒,她不想要。   “你喜欢吗?”感觉郭啸已经快把要送汪月姗礼物的话说出口了。   汪月姗眨了眨眼睛,别开脑袋,不再跟郭啸对视,“嗯…”   “我也觉得挺好看的。”郭啸还想着给人惊喜,他把摆件放回了原位,装作若无其事,又带着汪月姗继续逛。   接下来的旅程,汪月姗觉得度日如年,郭啸问她想吃什么,要不要喝奶茶,还有没有其他想要去的地方。   很奇怪,今天的郭啸,没有跟她讲过徐恪钦,为什么不讲了,这跟平时的郭啸不一样的,这好像真的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只属于两个人的约会。   从精品店出来,天空灰蒙蒙的,郭啸借口说要去上厕所,又折回了精品店,汪月姗杵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郭啸的背影。   很快,郭啸提着礼物从店里出来,脸上还挂着他标志性的笑容。   从阴沉的天空传来轰隆一声,远处的乌云压近,让人看得喘不过气来,地面被豆大的雨水浸湿,几秒钟的工夫转成了倾盆大雨。   “怎么下雨了啊…”郭啸嘟囔了一句,未免也太不凑巧了,他还是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汪月姗,“这个给你,你不是说好看吗?”   汪月姗全身僵硬,她没法抬起手去接,怎么会下雨呢?如果郭啸昨天有看天气预报,就能知道今天有暴雨,再不济,刚刚出来时,察觉变天,他该买的是雨伞,而不是这件自己并不怎么喜欢的礼物。   郭啸的木讷和笨拙是优点,但这些优点有时候也会减分。   汪月姗往后退了一步,“郭啸,我还是不要你的礼物了…”   和当初表白一样,汪月姗是个直白的人,她会选择将话讲清楚,“我觉得太快了…我们还是当朋友好了…”   她的直白,对于郭啸而言,还是太迂回委婉,郭啸云里雾里的,难道汪月姗收了他的礼物,他俩以后就不再是朋友了吗?   变心的是自己,可能自己一开始就没那么喜欢郭啸,怦然心动来得快,去得也快,算是自己对不住郭啸了。   “我…我先回去了…”汪月姗丢下这句话,一头扎进了雨里,连出租车都来得这么巧,正好停在了她身边。   突如其来的变故,郭啸猝不及防,他提着礼物站在精品店门口,风夹着雨水刮得很猛,他站在屋檐下,裤腿都湿了。   路人一脸焦急地冲进精品店买雨伞,买到雨伞后表情变得轻松了不少,随后又快步离开。   郭啸抬着头张望,他想了好一阵才想明白汪月姗的意思,汪月姗不收他礼物,又说他俩还是当好朋友,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这场雨来得那么急,但似乎没有停的意思,郭啸站得腿都麻了,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一看,是汪月姗给他发的消息。   “对不起郭啸,之前说喜欢你的话,可能是我冲动了,我想了想,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些问题。”   果然,喜欢和不喜欢都来得那么突然,不给郭啸的反应的时间,他心里空落落的,他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步骤出了错,他做错什么了吗?   徐恪钦刚到饭店,外面便下起了倾盆大雨,饭店前台的时间显示是下午三点,   他爸爸到的时间不凑巧,既不是午饭也不是晚饭。   进包间前,徐恪钦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包间门,偌大的包间里,他爸正坐在里面等他。   “爸爸。”   “来了。”徐圳立眼神一亮,坐着朝徐恪钦招手,“忽然下雨了,没淋着吧?我说我去接你,你偏不让。”   “来的路上没有下雨,您忙嘛,我自己可以打车来。”徐恪钦坐到了他爸爸身边,“您还没吃饭吧?其实不用等我的。”   作者有话说:   徐恪钦:在爸爸面前,乖巧且懂事 第36章   包着礼物的粉色塑料袋被郭啸攥得皱巴巴的,他像是提着自己的狼狈一样,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失恋,总之心里很不好受。   看着白茫茫的雨雾,他不想回家,但又不知道往哪儿走,他茫然地摸出手机,下意识点开了徐恪钦的短信,编辑了一条给徐恪钦发了过去。   “徐恪钦,我能来找你吗?”   兜里的手里震动了一下,徐恪钦拿出手机一看,是郭啸的短信,短短几个字,他已经能看出郭啸的失落。   他点开输入界面,回复了一个“等等”,爸爸歪头看向手机屏幕,调侃道:“怎么?有小女生给你发消息吗?”   徐恪钦顺手将手机搁到了饭桌上,“爸爸你别笑话我了。”   “不应该吧,我儿子长得这么帅,应该挺讨小女生欢心的,不应该没人追吧?”   徐恪钦笑了笑,没做回答。   小女生的话题并没有进行太深入,爸爸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在景山住得还习惯吗?”   “嗯。”   徐圳立点了点头,“你妈妈最近有找过你吗?”   徐恪钦一愣,心脏也跟着往下沉了一下,他妈妈不会找到他爸那儿去了吧?   “没有…”   在钱这方面,徐圳立很大方,当初的赡养费都是一次性付清,只是徐恪钦妈妈花钱大手大脚,养了不少的男人,高额的赡养费早就被她败光了。   这事儿被徐圳立知道后,他越过季慧秀,直接将生活费交到了徐恪钦手里,他不会明面上告诉徐恪钦,这钱不能给他妈妈,只是暗地里敲打。   “你妈妈已经是大人了,她应该有她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她将来甚至会有新的家庭,这些钱,你该为你自己考虑,爸爸总有没办法帮你的一天。”   徐圳立对于生活费的态度,又隐晦,又直白,徐恪钦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他爸爸不希望自己的钱,继续花在他妈妈身上,花在八竿子打不着的男人身上。   徐恪钦打小就明白了,他爸爸说话的分量,没有他爸爸,至少他现在,什么都不是,所以,他从不反驳他爸爸的话。   “是这样的,恪钦,爸爸跟你阿姨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将你接回身边比较好。”   原本沉甸甸的心脏,在听到爸爸这句话之后,猛地往下坠了坠,徐恪钦垂着眼睛,死盯着碗里,手脚变得僵硬起来。   爸爸从未提过,要将他接回身边这种话,先前,他以为每月高额的生活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短暂的停顿之后,徐恪钦强装自然,继续吃着饭菜,“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件事?”   徐圳立怕徐恪钦多想,大手抚住徐恪钦的后背,“你也是爸爸的儿子,接你回家怎么能算突然呢?之前你好歹是跟你妈妈住在一块儿,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有个照应,现在你一个人,爸爸还是不放心。”   这个理由听起来好像挺合理的,真的是这样吗?徐恪钦很想抬头看着他爸爸的脸,要求爸爸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可他没有勇气。   “那边…的人,不会不高兴吗?”   “爸爸已经跟你阿姨商量过了,爸爸希望,你能学会跟你两个哥哥相处。”   这种“商量”估计没有爸爸说的那么轻松,这事来得突然,徐恪钦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大家住一起有个照应,家里的公司,将来还是你们三兄弟的,你总得去面对你的哥哥们。”   徐恪钦没跟那边的人见过面,只是跟他爸爸见面时,是不是会聊起关于两个哥哥的话题。   血脉这种东西很玄乎,疏离之中,好像又隐隐联系着。   对于爸爸的话,徐恪钦并不全信,他从未觊觎过徐家的东西,因为他从未真真踏入过徐家。   但爸爸又给了自己希望,徐恪钦眼神里带着点点打量,目光小心翼翼地投向他爸爸。   “怎么样?是不是现在要给你给爸爸回答,太强人所难了?”   徐恪钦摇头,“是爸爸想要我回去吗?”   “当然了。”徐圳立很真诚,很难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的敷衍。   徐恪钦知道,爸爸一直觉得有愧于自己,或许真的是年纪大了,想法变得愈发保守,护子心切?   “我都听爸爸的安排。”   徐圳立即刻展露出了笑容,这是他最喜欢徐恪钦一点,徐恪钦懂事听话,对于自己的安排也会好好服从,在各个方面,都会做到最好。   “爸爸尽快给你安排好学校,最迟下个月,就替你办理转学手续。”   徐恪钦“嗯”了一声,算是应下来了。   看到徐恪钦乖巧的模样,徐圳立打从心眼儿觉得宽慰,他感慨道:“星阑要是有你一半听话,我就谢天谢地了。”   徐星阑是徐恪钦的大哥,比徐恪钦长了三岁,徐恪钦虽然没见过他大哥,但是也听过他爸爸对他大哥的评价,二世祖。   徐星阑高中那会儿,谈了女朋友,还把女生弄怀孕了,徐圳立花了一大笔钱,才将女生的父母摆平。   后来,又因为徐星阑的成绩实在考不上国内的大学,徐圳立一气之下,将他送到了国外。   徐恪钦算了算时间,徐星阑应该快要大学毕业了,他爸能这么说,徐星阑多半又是在国外惹了事。   “大哥快毕业了吧?”   徐圳立冷嗤一声,“花钱都不能给他弄个大学毕业证,你这好大哥,就没去上过课,退学了大半年,手头钱花光了我才知道,半个月前,我让你阿姨把人领回来了。”   徐圳立越说越气,难得会在徐恪钦面前气到拍桌子,“这要不是我儿子,谁会管他死活。”   徐恪钦没有附和他爸爸的话,端起旁边的茶壶,给他爸爸添了点儿茶,“爸爸消消气。”   “你二哥呢倒是本分,只是满脑子只知道学画画,能有什么出息。”徐圳立频频摇头,好像对两个儿子都不大满意。   一顿饭吃饭,外边的雨还没有停,父子俩在门口等着服务生将车开出来。   “爸爸,雨很大,还要赶着回去吗?”   照徐圳立的习惯,事情办妥当便会赶回家,几乎没在自己这儿留过宿。   徐圳立朝着外面的天空看了眼,黑云压城,转头又冲徐恪钦打趣,“要不你收留爸爸一晚?”   刚又收到了郭啸的消息,徐恪钦还没来得及看,他手伸到兜里,又缓缓松开,“爸爸跟我还这么客气。”   郭啸从下午站到了傍晚,瓢泼大雨也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精品店的小妹见他一直没走,主动出来跟他说话。   “你没事吧?我看你站这儿好久了,是不是没伞啊,我们店里最便宜的伞也才十块。”   郭啸看了眼十块的透明伞,张了张嘴又闭上,他也不知道他在干嘛,徐恪钦让他等等,他就老老实实地等。   等到徐恪钦回他的消息,等到徐恪钦来接他走,等到徐恪钦好好分析了一下他今天做出错了什么。   “我…等人…”   售货小妹一脸诧异,“你等一下午啦?”   她又看了看郭啸手里的东西,这是他们店里的包装纸,“你刚是不是跟一个女生一起来的?她走了?你等她?”   郭啸垂头丧气的,懒得解释,木讷地摇头。   “那你等谁啊?要不你打个电话催催吧,你一直杵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他们还要做生意呢。   郭啸想找个地方静静,但是售货小妹俨然一副自己不走,她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他只能买了一把最便宜的伞,走远了一点。   夹着雨水的风吹到身上冰凉,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不早了,郭啸想不到徐恪钦在做什么,徐恪钦那句“等等”之后便没了下文,他也不敢打电话过去打扰。   徐恪钦肯定很忙。   那自己要离开吗?该回家吗?万一徐恪钦忙完回复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郭啸试探性又给徐恪钦发了消息,“徐恪钦,你忙完了吗?”   自己从精品店门口走到了大超市里,还是没等到徐恪钦的回复,郭啸想着徐恪钦忙完总能看到自己的消息吧。   “徐恪钦,汪月姗回家了。”   “她说喜欢我的话,是她冲动了,这是什么意思?”   “是她不喜欢我了吗?”   “是不是我今天做错了什么,惹她生气了?”   “我还没好好谢谢她,帮我带作业呢。”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徐恪钦洗完澡,又陪着他爸说了会儿话,今天都挺累的,徐恪钦也早早地回到了房间。   搁在床头充电的手机跳出了充满电的提示,徐恪钦走上前拔下充电器,看着短信图标上的数字,他迟疑了一下。   窗外的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晶莹的水珠挂在玻璃上,随后又拉出一条长长的水痕。   自己回复了郭啸第一条消息后,便再也没看过手机。   郭啸在那个时候给自己发消息,还要来自己家,无非是汪月姗不在身边,汪月姗为什么不在身边,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徐恪钦在想,再傻的人也知道下雨天,该往家里跑。   他点开郭啸的消息,一眼便看到了最后一条。   “我能回家吗?” 第37章   此时,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显示,这条消息已经是四十多分钟之前发的,紧接着,手机又有消息进来,依旧是郭啸发的。   “徐恪钦,你还好吗?你一直不回我消息,我有点担心,你没有出什么事情吧?”   徐恪钦眉峰一挑,他几乎能想象出郭啸给他发这条消息时的表情,郭啸担心他,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郭啸就是这么一个人,哪怕被自己放了鸽子,他也不会生气,不会要求自己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甚至还会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很想告诉郭啸,汪月姗变心的原因。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喜欢一个连回家都需要请示他人的人,慕强是人的本能,说是缺点也好,说是优点也罢。   但是他徐恪钦不一样,他要的就是郭啸的唯命是从,他想让郭啸知道,只有他不会介意郭啸窝囊,其他人都跟汪月姗一个样。   在别人那儿吃了亏,受了伤,徐恪钦能大度地接纳郭啸,徐恪钦觉得,他对郭啸已经过宽容了,会给郭啸机会,郭啸也该趁着这次学乖。   徐恪钦勾了勾嘴角,从短信里退了出来,正打算给郭啸打过去,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恪钦,睡了吗?”   是爸爸的声音,徐恪钦按灭手机,疾步去给爸爸开门,“来了。”   徐圳立应该是刚跟人通过电话,手机还拿在手里,直接来敲了徐恪钦的门。   “爸爸。”   徐恪钦想让出一条道来,让他爸爸进房间,徐圳立立马表示自己不进去,“恪钦,爸爸刚刚跟你阿姨通过电话,明天要不你跟着爸爸一块儿走,转学手续,爸爸会安排其他人来办妥,你提早跟爸爸回家,趁着这几天不用上学,正好适应适应。”   徐恪钦背着手,手机紧紧攥在手里,早走一天,晚走一天,没什么分别,但听到爸爸的话,自己的脑子里还是会蹦出“这么急”的想法。   自己孤身一人住在现在的城市,好像没什么可留恋的,但是又好像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   见徐恪钦垂着眼睛,徐圳立多少能猜到儿子在犹豫什么。   “你是担心你妈妈?”   徐恪钦猛地抬头,舌尖在口腔里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   徐圳立手搭在徐恪钦的肩头,“恪钦,有些话,爸爸还是该跟你说清楚,回去之后,你该跟你现在的生活断干净,这边怎么都算不上体面。”   “这边”这两个字的含义,包括了徐恪钦私生子的身份,以及那个私生活混乱的妈妈,还有徐圳立不知道但他也不愿徐恪钦在继续交往的朋友。   简而言之,在徐圳立眼里,徐恪钦该以全新的身份生活。   肩膀上的重量加重了些,徐恪钦明白他爸爸的意思,他捏紧手机的手,又微微松开了一些,“知道了爸爸。”   爸爸转身进了房间后,徐恪钦才关上房门,他靠着房门站了一阵,心里五味杂陈,他解开手机屏幕锁,只给郭啸回复了一个“回去”。   雨停后,郭啸还一直举着雨伞,塑料伞面挂不住水珠,伞上的雨水很快干了,不少做夜市生意的小商贩也推着推车出摊,郭啸占了人家的位置,有人在催促他离开。   从精品店门口,被赶到了街边,现在街边也不让站,郭啸只能灰溜溜地走得更远一些。   站着吹了一下午的冷风,迟迟等不到徐恪钦的回复,郭啸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渐渐变成了担忧。   他在想,徐恪钦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脱不了身的事情?是不是遇上了危险?自己该不该直接去景山找他?   没等来徐恪钦的消息,郭啸等来了小姨的电话。   “郭啸,还没回家吗?已经很晚了?跟同学还在外面玩?”   想要去景山找徐恪钦的想法,被小姨的一通电话直接给打断了,郭啸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姨又催促了一遍,“如果没什么事就赶紧回来吧,明天还可以跟同学约着出去玩。”   郭啸支支吾吾的,显然是不愿意回家,他得去景山看看才能放心。   就在这时,手机叮的一声,屏幕上跳出了徐恪钦的消息。   郭啸连电话都没挂断,赶忙看了一眼,徐恪钦的消息很简单,只有“回去”两个字。   “郭啸?”小姨没听到郭啸地回答,有点急了,“你还在听小姨说话吗?”   收到徐恪钦的消息,郭啸松了口气,“我这就回来。”   “别走路了啊,打车回来。”   雨停后,晚上出来散步的人不少,街上立马热闹了起来,出租车也多了,郭啸打车很方便。   到家后,小姨破天荒地数落了郭啸一顿。   “下次可不许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哪怕赶不回来,也得事先给小姨打个电话啊,跟谁出去玩啊?玩的忘了时间?”   那段无疾而终的心动,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了,郭啸没好意思跟小姨说,胡诌道:“没事。”   男孩大了,也有自己的心事了,小姨也没有追问,“赶紧去洗澡吧。”   坐在沙发上的祁飞看不惯,冷嗤一声,看着郭啸进了卧室,拿着睡衣进厕所,“还能谁啊?这小子多半是谈恋爱了,我可告诉你啊,你搞出人命来了,我们可不会管你。”   关上浴室门后,小姨夫的声音被挡在了门外,郭啸打开淋浴,谁喜欢他,他喜欢谁,谈恋爱这种事情,他想都不敢再想了。   在外面折腾了一天,洗完澡后,郭啸觉得又困又累,睡得都比平时要早,他关灯前,特意看了眼手机,心里多期待徐恪钦能再给他发条消息,可惜没有。   这一晚,郭啸睡得很死,临近中午,小姨来敲门,他才被吵醒。   脑袋沉甸甸的,嘴唇也干巴,刚想张嘴,嗓子里火辣辣地疼,咽口唾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刮他的嗓子一样,呼出来的气也滚烫,手脚酸软,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小姨,我醒了。”郭啸声音也哑了。   小姨一听不对劲,推门便进来,见郭啸脸颊红扑扑的,伸手摸了把郭啸的额头,“哎哟,发烧了。”   山里来的孩子好养活,郭啸不挑食,也不怎么生病,来了这些年,发烧都是头一遭。   郭啸逞强想要起身,发个烧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他不想给小姨添麻烦,却被小姨按住了肩膀。   “先别起来,量一下温度。”小姨从客厅拿来了温度计,塞到郭啸胳肢窝下,“先量着,小姨去给你倒杯水。”   看着小姨忙里忙外的,郭啸知道,自己又给人添乱了。   “小姨…咳咳…”生病可真难受,身体滚烫不说,嗓子哑了,鼻子也不通气,“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小姨倒好水,扶着郭啸起来喝水,“你小孩懂什么啊,还能你说了算,你先把水喝了,小姨给你做点吃的,然后陪你去门诊看看。”   郭啸没敢说不,他渴坏了,自己捧着水杯,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小姨起身打开窗户,给房间通风,“昨天一整天你都跑去哪儿了?下那么大的雨都不知道回家,在外面吹了一整天的冷风才会发烧的。”   想想自己两次都是因为下雨的缘故生病,上次还是在徐恪钦的家里。   徐恪钦…   手机就搁在枕头边,郭啸点了点屏幕,还是没有收到徐恪钦的消息,他主动给徐恪钦发了消息过去。   “徐恪钦,我发烧了。”   成曼婉一回头,见郭啸呆坐在床上,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手机。   “先别玩手机,起床穿衣服。”   郭啸应了声,把手机放到了一旁。   在家吃过饭后,郭啸在小姨的陪同下,一块儿去了巷子口的门诊看病。   发烧,因为郭啸明天还得去学校上课,大夫建议输液加吃药,好的彻底一点。   郭啸便从中午开始,吊瓶绑在了门诊里。   小姨在门诊陪郭啸一会儿,家里还有家务要忙,换了一瓶药水后,郭啸就独自留在了门诊里。   门诊里小孩居多,多数是比郭啸年龄还要小的孩子,为了安抚他们,电视里播放着最近热播的动画片。   郭啸还惦记着徐恪钦,一中午的工夫,徐恪钦还是没回复他。   徐恪钦怎么这么忙啊?到底在忙什么啊?   吊着水什么都不能干,郭啸无聊透了,不死心又给徐恪钦发消息。   “我来吊水了。”   “我已经很久没生病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发烧感冒,我觉得我得跟你一样,早上起来锻炼身体才行。”   “这个周末啥也没干,明天又得去上课,要不你把一周的作业都布置给我,我去了学校也好慢慢做。”   发的越多,郭啸越觉得失落,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都得不到徐恪钦的回复。   “徐恪钦,从昨天开始,你就不怎么理我,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家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不用特地带过去,要什么你跟你阿姨说,让她给你置办新的。”   “谢谢爸爸。”   徐恪钦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也就一个行李箱的样子。   在保安的帮助下,所有的行李都被搬上了后备厢。   保安话赶话,“徐先生,这是要去哪儿玩啊?”   徐圳立笑了笑,“他一个人住在这儿,我也不放心,接回家一起住。”   这栋房子,是徐恪钦的财产,爸爸嘴上说着任由徐恪钦自己处置,但是徐恪钦明白,他爸希望他能卖掉这里,和这里断得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说:   我来电了!没断更!牛掰 第38章   手机不知道被郭啸看了多少遍,连电量都下去了一半,最后一瓶药水都吊完了,他还是没有收到徐恪钦的回复。   门诊的大夫给他拔了针头,又给他配好了感冒药,他还是有点烫,但不至于像一开始那么难受得紧了。   “记住了怎么吃了吗?郭啸?”大夫见他老是看手机,自己说什么他好像没有听。   郭啸“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颊,“我…忘了…”   “忘了还是没听啊?你从刚刚输液开始,就魂不守舍的,急着干嘛去啊?”说着,大夫又重复了一遍感冒药的剂量。   要说干嘛去,郭啸想着,要不他还是去景山看看吧,万一徐恪钦有什么事呢?就算没事,也当是求个安心。   大夫好心提醒,“最近要降温了,主要保暖啊,你病还没好,尽量少吹冷风。”   从门诊出来后,郭啸径直朝家里走,这温度说降就降,一场暴雨过后,像是换了个季节一样,自己鼻子被堵得有些麻木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深吸一口气,从鼻腔到肺里都冷冰冰的。   刚上楼梯,一道人影从楼梯口铺了下来,郭啸下意识抬头,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儿站在那儿,看着还有些眼熟…徐恪钦的妈妈?   “季阿姨?”郭啸连忙跑了几步,“您怎么来了?”   季慧秀似乎比之前还要消瘦一点,墨镜挡了大半张脸,还是能感觉到她的憔悴,她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如之前有精神。   这都多久没见过徐恪钦妈妈了,郭啸想,即便是徐恪钦跟他妈妈闹得那么不愉快,终究是母子,再怎么生气,也不会一辈子不联系的。   季慧秀扶了一下眼镜,压低了嗓音,又朝着楼梯上下看了一眼,“你小点声。”   郭啸抿住嘴唇,连呼吸都不敢太大。   “你和徐恪钦有联系吗?”   郭啸还想问问季慧秀有没有联系过徐恪钦,“有…但他今天没回我消息…”   隔着墨镜,季慧秀古怪地打量着郭啸,什么叫今天没回消息。   算了,郭啸就是个傻小子,问他也问不清楚,不如直接从他嘴里套出徐恪钦现在的住址。   “他住哪儿你知道吗?”季慧秀顿了顿,“你帮我问问他,我能不能去找他,不然我找上门了,他又跟我生气怎么办。”   随后,又从包里找出纸笔,在纸上划拉了一阵,把纸塞到了郭啸怀里。   郭啸低头一看,上面写的是电话号码和地址,他还想说别的,又听到季慧秀踩着高跟鞋下楼,“季阿姨…”   还在楼梯上的季慧秀不耐烦地抬头,“都叫你小点声。”   在筒子楼出的洋相还不够多的?自己跑回来找徐恪钦,不知道又得传成什么样。   “你还有别的事儿没?”   郭啸拍了拍嘴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了。   回到家后,郭啸没有跟小姨提起见过徐恪钦妈妈的事情,只是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成曼婉赶紧放下手里的活,从厨房出来时,她有点生气,“怎么又想着往外跑啊?”   她顺手摸了一把郭啸的额头,“病都还没好,又想去哪儿啊?”   扶在额头上的手掌冰凉,小姨的语气也略带气恼,郭啸听得有些恍惚,自打父母去世,自己搬到小姨家来住,小姨对自己很温柔,几乎没发过脾气。   郭啸知道小姨怕他太难受,所以格外迁就自己,小姨跟妈妈是姐妹,生起气来更像了几分。   自己不需要小姨太溺爱,很想像其他小孩一样,该挨骂的挨骂,可小姨每天够忙了,他又不想惹恼了小姨,让小姨操心。   “怎么不说话啊?”成曼婉以为郭啸是烧傻了,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推了郭啸一下。   郭啸连短促的气音都带着鼻音,“我…很快回来,晚饭之前…”   明显是不想说去哪,可能真是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成曼婉叹了口气,“穿厚点出去,不许骑车了,坐车去。”   出门时,郭啸给徐恪钦打过电话,电话是关机状态,看着手机上徐恪钦的名字,担忧的情绪在郭啸胸腔里蔓延开来。   听了小姨的话,郭啸乘公交车出门,公交车会在市里绕点路,还得换乘两次,车还上不了景山顶上,到了山脚下只能走上去。   走了将近二十分钟,郭啸气喘吁吁,他鼻子不通气,一直用嘴呼吸,累不说,嘴里还干干巴巴的,终于看到了保安室的房顶,他深吸了一口气,脚步再次加快。   森严的大铁门还是关着的,郭啸走到人玻璃窗前敲了敲玻璃,里头的保安还是先前那位。   “叔叔,能给我开一下门吗?”   保安打开保安室的门,探出脑袋来,“你怎么来了?徐恪钦不在家啊。”   “他不在家吗?他有说他去哪儿了吗?”郭啸有点急了,“他一直没回我消息,我打电话给他,他手机还关机。”   保安忙安抚郭啸,“你别着急,他跟徐先生走了。”   徐先生?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郭啸怔愣了片刻。   保安见他一脸茫然,“徐先生你不知道吗?他爸爸吧。”   经保安的提醒,郭啸才把徐先生跟徐恪钦联系起来,就算徐恪钦跟他爸爸离开了,也用不着关机,用不着不回消息吧?   “我看他带着行李走,徐先生的意思是不放心徐恪钦一个人住,好像是把他接走了。”   人保安知道的也不多,总之是徐恪钦不在家,跟他爸走了,自己进不去大门,即便是进去大门了,也进不到徐恪钦家里。   “或许人家安顿好了,会给你消息你的。”对讲机里传出了声音,保安有工作要忙,没跟郭啸说太多。   下山时的风比来时还要大,郭啸的脑子都快被冷风给吹迷糊了。   徐恪钦跟自己说过,他爸爸有自己的家庭。   郭啸没大捋清楚,徐恪钦跟着他爸爸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是去住一段时间,然后回来,还是说永远不回来了?   其实,能跟父母住一起挺好的,郭啸最能明白这种感觉,虽然小姨对自己很好,但是自己还是会想念父母,虽然徐恪钦现在房子很大,他应该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渴望亲情的眷顾。   自己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可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心脏坠到了肚子里一样。   大概是因为自己舍不得徐恪钦吧,来城里这么久,他也就交了徐恪钦这么一个朋友。   郭啸没那么自私,隔得远还能是朋友,他不怕徐恪钦有新的交际圈,在他心里,他和徐恪钦的关系永远不会改变。   徐恪钦不回自己消息,肯定是不方便,就像保安叔叔说的那样,等他在他爸爸那儿安顿好后,一定会联系自己的。   下山的路好走了许多,也没那么累,郭啸坐上公交车后,又给徐恪钦编辑了消息。   “徐恪钦,季阿姨来找过你,她说,你要是气消了,记得联系她,这是她的号码和住址。”   分别的愁绪让郭啸心口像是被霍开了一个口子,他比常人更害怕分别,一向心大的他,会在分别这个问题上,思考得很深,他很怕他和徐恪钦以后都没有见面的机会。   他摸了摸手机屏幕,又编辑了一条消息给徐恪钦发了过去,“徐恪钦,你什么时候忙完了,记得回我消息。”   从景山回到家后,郭啸无精打采的,像是累坏了,他又蒙头睡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缘故,他睡得并不踏实,他能听到小姨在客厅打扫时,发出的碰撞声,楼上邻居的走路声,窗外的喇叭声。   眼前玄白的雾气渐渐散开,他看到了徐恪钦,徐恪钦坐在茶几前,面色如常地看着他,“过来啊。”   他好像在徐恪钦家里补课,徐恪钦又回来了?   见郭啸傻站着不动,徐恪钦不耐烦了,“你没听吗?”   “哦…”郭啸凑到徐恪钦身边,他想问问徐恪钦,怎么这么快回来了?还去不去他爸爸那儿了?   徐恪钦察觉到了郭啸的眼神,“看着我干什么?看试卷,昨天给你讲的题,一模一样的,还是没做对。”   “徐恪钦…”   郭啸刚张口,他好像听到谁在喊他。   “郭啸!”   好像是小姨的声音,小姨怎么也在?   小姨拍了拍郭啸的脸颊,又像是在跟人说话,“怎么又烧起来了?”   “我都叫你别管这小子了,就知道给人添麻烦!”说话的人声音也很耳熟。   小姨生气了,“你有空说废话,不如帮我把郭啸背到门诊去。”   “我他妈累一天了,我背他?”那人提高了音调。   郭啸听出来了,是小姨夫。   “我还能背得动他吗?”小姨反问一句。   房间里骤然安静了下来,郭啸又听着小姨夫骂了声娘,紧接着他手腕一紧,天旋地转,自己像是趴在了谁的背上。   郭啸脑子昏昏沉沉的,眼睛看东西不对焦,他分不清楚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只是隐约看清了小姨夫的侧脸。   他明明吊了水,也吃过药了,怎么还不退烧?   他是不是又给小姨和小姨夫添麻烦了? 第39章   路途的颠簸,和室外的冷风,让郭啸的神志渐渐归位,不远处的路灯亮着,几米开外的门诊还开着门。   堵塞的鼻子让他呼吸不畅,张着嘴不停地喘着粗气,他个子比小姨夫还高大,他想从小姨夫后背上下来,自己走路,可他累得厉害,连开口说话都费劲。   祁飞累得没力气骂人了,一脚踏进门诊大门,在柜台里的大夫急忙站起来。   “这是怎么了?”大夫边说话,边帮忙把郭啸放到椅子上。   祁飞累得龇牙咧嘴的,双手撑在腰上,“给他打针。”   郭啸下午来输过液,大夫有印象,听祁飞这么说,他伸手摸了把郭啸的额头。   “哟,怎么烧得更厉害了?”   “我哪儿知道啊?”不说还好,一说祁飞更来气,这小逼崽子生病,折腾的还是自己。   正好,小姨在这个时候追了上来,她走得也急,追进门诊也累得气喘吁吁。   “他下午输完液出去了一趟,估计是又吹了冷风,我都让他加件衣服再出门的。”   现在来追究郭啸的发烧怎么加重的是于事无补,大夫感叹了一句,“看着挺大的个子,免疫能力这么差,给他打一针?”   周遭人一多,便闹哄哄的,这会儿工夫,郭啸也彻底清醒过来,他挣扎着坐起身来,看了看小姨,又看了看大夫。   “我要打针…我很久没打过针了…”郭啸大概是烧糊涂了,说话有点语无伦次的,他想着,他明天还得上课呢,如果不退烧的话,怎么去学校啊?   郭啸这病来的也邪乎,他身体又不差,本该打了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也该好得七七八八的,但是这场发烧感冒硬是拖了一周的时间。   起初那几天,郭啸的嗓子像是坏了一样,说不出来,后来好容易能讲话了,感冒的症状也减轻了些。   小姨夫大概是见郭啸病了,在家这几天,也懒得给他脸色看。   躺在床上养病这些天,郭啸惦记自己的学业,他基础本来就不好,现在高三落下一周的进度,不知道又得花多少的时间来补,他不是怕花时间,只是怕自己跟不上。   除了惦记学业,他还惦记徐恪钦,几天过去,徐恪钦依旧没有给他电话和短信,他总是先发消息给徐恪钦,等不到回复,又给徐恪钦打电话,电话里还是冰凉的女声,还是关机状态。   今天也是一样,郭啸失望地挂断电话,今天下午,他就得去学校了,徐恪钦再不回复他,下次他看到消息,又得是一周之后。   郭啸痴痴地盯着手机屏幕,期盼能等来起来,等到的却是屏幕光自己熄灭。   “郭啸。”小姨敲门了一下房门,推门而入后,见郭啸看着手机发呆,“收拾好了没有?收拾好了小姨送你学校。”   郭啸心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顺手将手机推到了枕头下面。   从发烧那天起,成曼婉便留意到,郭啸一直注意手机,很显然是在等谁的电话,郭啸的朋友很少,除了那个叫汪月姗的女同学,就只有徐恪钦了。   成曼婉不着急送郭啸去学校,带上房门,坐到了郭啸身边,“郭啸,你在等谁的电话?”   有这么明显吗?   这次病的太久,痊愈之后,郭啸举手投足之间还是有点病怏怏的。   他能跟小姨说吗?他也不确定徐恪钦就百分之百不会再回来了,他…   “是徐恪钦,还是你那个女同学啊?”   打从知道徐恪钦跟他爸爸搬走后,又一直联系不上徐恪钦后,郭啸心也跟着飞了,压根儿都忘了跟汪月姗的事情。   当小姨提起汪月姗时,郭啸反应很平静。   “小姨,徐恪钦好像搬走了。”郭啸跟小姨简单复述了一遍保安的话,“好几天了,他都不回我消息,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徐恪钦家里毕竟复杂,当了这么久的邻居,关于徐恪钦家里的事情,成曼婉知道的并不详细。   郭啸是个重感情的人,难免会对徐恪钦的离开耿耿于怀。   成曼婉拍着郭啸的手背,“徐恪钦跟他爸爸回去,肯定比现在的日子要好过,他到了新环境,要重新适应,等他一切安顿好了,就会联系你的。”   但愿吧。   下午,在小姨的陪同下,郭啸去了学校,在教室再次看到了汪月姗时,郭啸还朝人家点了点头。   汪月姗也没想到,那个周六过后,再见到郭啸,是一周之后的事情,听班主任说郭啸是生病请假了。   时间真的是最好的良好,汪月姗原本以为两人会很尴尬,时间一久,这事在他俩之间,好像淡了下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样也好,他俩还能当好同学。   幸好高三是复习课,郭啸一周没来上课,他在家的时候,也会趁着没事看看书,周三的小测验,他的成绩不至于起伏太大。   班主任还找他特别谈话,“郭啸,老师还以为你请假一周,成绩会退步得很多,能稳定住,让老师挺意外的。”   先前的郭啸至少在成绩这块儿,不是班主任谈话的对象。   “你别站着了,那边的凳子搬过来坐着说。”   班主任给郭啸分析了一下他的目前的成绩,郭啸的分数,上个大专,甚至是专业版不错的大专绰绰有余,但是当老师的,永远希望学生能朝着更高的目标搏一搏。   “你是我们班上进步最大的,你的分数和去年的本科线只差十几分,老师还是想你再努努力,争取能在高考的时候考出最理想的成绩,我们应该冲着本科线去。”   话说到一半,班主任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号码,冲郭啸道:“是你小姨。”   随后,当着郭啸的面接了电话。   小姨不放心郭啸的身体状况,特意打电话来问问班主任。   “我刚好叫郭啸来办公室给他分析一下他的成绩,让他跟你说两句?”班主任冲郭啸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听电话。   小姨关心了一下郭啸身体,又叫他在学校好好上课,别给老师添麻烦,郭啸都一一应了下来。   就在挂电话的时候,郭啸忙不迭叫住小姨,“小姨,你在家吗?”   “在啊,怎么了?”   “你能帮我看看我的手机,有未接来电或者短信吗?”   知道郭啸还挂念徐恪钦,小姨答应后,进到房间,在枕头下摸出郭啸的手机。   几天没充电,手机右上角的电量已经亮红灯了,可惜除了几条垃圾消息,没有徐恪钦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郭啸建立起来的希望,又在瞬间瓦解,他垂下眼睛,“我知道了,谢谢小姨。”   班主任接过电话,叮嘱了一句,“现在是非常时机,可不能惦记着手机啦,郭啸,老师还是觉得你有希望考本科的,上了大学,人生才刚刚开始。”   大学…   郭啸猛地抬起头,“老师,B大附近,有我能考的大学吗?”   “B大?”班主任没想到郭啸会问B大,B大所在的城市,本科倒是不少,但是郭啸能考得上的,几乎没有,有梦想是好事,也要量力而行,可班主任不想打击郭啸的积极性,“怎么会问B大呢,我们整个年级,能考上B大的不出三个,都还是往富裕了算,先前徐恪钦倒是能考,别人啊,我看都悬。”   郭啸当然知道他考不上B大,先前他跟徐恪钦聊起志愿的时候,徐恪钦提过一嘴B大,如果一直联系不上徐恪钦,或许大学是他俩见面的最后希望。   “我不是想问B大,我是想考B大周围的学校。”   既然郭啸问,班主任手头就有报考志愿的资料,B大周围,再次也是个二本,是郭啸望尘莫及的高度。   “C大,但是老师的建议是,先考虑专业,再考虑学校。”   郭啸不懂那么多,或许他有些冲动,有些不理智,他只记得,他跟徐恪钦约好的,将来读大学,他俩一定要在同一座城市。   周末回到家,手机再次让郭啸的希望幻灭,徐恪钦这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回过自己的消息。   郭啸不想用恶意去揣测徐恪钦的所作所为,或许徐恪钦有什么苦衷,他只要考上C大,所有的问题,徐恪钦都能当面回答他。   等不到徐恪钦的回复没关系,手机短信界面成了郭啸的留言板。   “徐恪钦,今天问了老师,我能考上C大的话,就能跟你在同一个城市了。”   一个月下来,郭啸都会在周末的时候,给徐恪钦汇报这周的学习情况。   这天,他又尝试给徐恪钦打电话,女声没变,只是说的话变了,徐恪钦的手机停机了。   郭啸僵住了,他急忙跑去营业厅,工作人员告诉他,这个号码处于欠费停机的状态,如果一直不缴纳费用,号码会被收回,后面会二次售出。   “那怎么样才能留住这个号码?”即便是收不到徐恪钦的回复,郭啸还是会心存期待,只要这个号码还在,只要不停机,就不会被其他人占用。   “缴费正常使用就行。”   所以,郭啸开始每个月给这个手机号码充话费。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终于要大学了 第40章   想要从垫底的成绩,一跃考进自己理想的大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要努力就能成功,确实是一句激励人奋进的话,但是潜能这个东西,因人而异。   第一年高考,郭啸一脚跨进了本科线,换了别人,找个不错的大专读读,出来从事一门技术类的工作,算是不错的人生规划。   但是他的梦想不能止步于此,他想的念的,都是C大。   在听到郭啸想要复读时,班主任秉着负责的态度,也劝过他,郭啸能考上本科,已经算是对他努力最大地回报了。   他跟小姨说他想复读一年,小姨夫脸都要气绿,以为好不容易能把这小崽子送走,他还想赖在自己家一年。   “考个三本都算你家祖坟冒青烟了,你还想怎么样?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   郭啸任性了一回,不光是为了能跟徐恪钦在同一座城市读大学,他也为了他自己,复读一年,如果他还考不上,是他没本事。   别看郭啸老实听话,骨子里还是挺犟的,要么不努力,只要跟自己开口的事情,都是他下定决心的事情。   成曼婉想着,果然郭啸真能给自己挣个好前程,那也不差这一年,她答应了。   郭啸把自己复读的事情“告诉”了徐恪钦,“徐恪钦,我今年没考上C大,我决定复读一年,等你大二的时候,我肯定能去C大。”   也怪自己的努力得太晚,先前已经留过一级,如今又得晚一年读大学,徐恪钦比自己小,都当上自己的学长了。   郭啸的手指滑动了一下手机屏幕,这手机他用的特别小心,他怕手机坏了,连消息都没得保存,这一年来,他每周回家都会给徐恪钦发消息,右边这一摞消息下来,全是他的自言自语。   次年六月,郭啸第二次高考,六月下旬,是出成绩的日子,郭啸整整一年的努力没有辜负他,他的分数超过了C大去年的分数线。   对于他而言,是个不算特别坏的好消息,分数超过的不多,在填志愿的时候,很容易被刷下来。   七月下旬,别说是大学,全市的中学生都全面放假,郭啸还没等来他的通知书。   汪月姗也在放暑假回家,她知道郭啸复读的事情,特别打电话来关心,“郭啸,你通知书收到了吗?”   “还没。”   等待的这些日子,比去年一年埋头学习还要来得煎熬,郭啸强迫自己沉住气,他觉得,他的运气,不会辜负他的努力。   迟迟不见郭啸的录取通知书,小姨夫倒是急了,一着急对着郭啸就是一通冷嘲热讽,“我说什么来着,见好就收你不知道啊,反正是上不了C大,去年你该去读个大专,现在倒好,连通知书都没有。”   隔着电话,汪月姗听到了郭啸小姨夫的声音,她猛地想起一件事来,“郭啸,要不我陪你去邮政看看,有时候是录取通知书太多了,没有及时送到,我们可以自己去找。”   郭啸一听,眼睛都亮了,找点事做,至少不用在家听小姨夫的唠叨。   正是盛夏,中午又是最热的时候,郭啸和汪月姗约在公交车站见面,太阳炙烤着公交车顶棚,连落下来的阴影都带着炙热的温度。   郭啸到地方后,摸出手机给汪月姗发了消息,“我到了。”   “我也到了!”   郭啸听到声音忙抬起头来,汪月姗正从不远处朝这儿跑来,微风吹动着她的头发,她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郭啸!”汪月姗还是那么活泼,她大大咧咧的性格让两人之间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就有了隔阂,“你长高了,还长壮了。”   郭啸还是不太会说话,只是腼腆地笑了笑,眼神倒是变了,不像最初那会躲躲闪闪的。   自己是长高了一点,大概是两人太久没见,一丁点变化,都能被汪月姗敏锐地察觉到。   他俩搭上去邮政的公交车,一路上,汪月姗跟郭啸讲述大学的生活,大学的课程,和大学所在的城市。   “我刚去学校那会儿,还特别不适应,尤其是饮食上,现在一年也习惯了,室友也都挺好的,读大学真的很有意思。”   郭啸听得很认真,他眼睛里有无法掩藏的向往和羡慕。   汪月姗见状没再说下去,一拍郭啸的肩膀,“郭啸,你肯定考上了,只是通知书还没到,不要泄气。”   “嗯。”   刚好到了邮政的站,他俩一块儿下车。   邮政大厅里开着冷气,汪月姗走到窗口跟人打听,“麻烦问一下,高考录取通知书是在哪儿拿?”   大概是来找通知书的学生太多,窗口的工作人员连头都没抬,熟练抬手指向了大门口,“绕到后面去,上二楼,自己上去找。”   一出大厅,迎面而来一股热流,在那一瞬,郭啸觉得气血也跟着上涌,那种沸腾和热烈像是在身后推着他往楼上跑,连一旁的汪月姗都受到了他的感染,两人从疾步改成了狂奔。   刚上二楼拐角,便看到有学生模样的人进了一间办公室,郭啸跟汪月姗对视一眼,立马跟了上去。   办公室里,到处可见的是录取通知,工作人员忙得焦头烂额,“你们也是来找通知书吗?自己找,找归找啊,别给别人的带走了或者弄错了。”   找到这儿来的,都是等通知书等着急的,几人互通了一下姓名,找名字的时候正好帮别人也看看。   郭啸从柜子上的邮件查起,一大摞信件从左边被一封封地移到了右边,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也从自己的眼前划过。   “诶!赵明!赵明这是你的!”欣喜的声音划破办公室的宁静,这让郭啸也像是看到了希望,别人能找到,他肯定也能找到。   找到通知书的人满面春风地离开,郭啸低下头继续寻找。   来找通知书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身边的人换了一茬,郭啸也从柜子旁找到了沙发上,他还是没看到自己的名字。   期待随着时间的流逝快要消耗殆尽,郭啸抿着嘴唇,呼吸沉重,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不会又没考上吧,他要是真没考上,他该怎么办呢?他没办法履行当初和徐恪钦的约定,他不能再耽误小姨的时间,耽误自己的时间。   “郭啸…”有人忽然喊了一声,“刚是有个人叫郭啸吧。”   郭啸猛地抬头,他膝盖都站得发软了,往前一步,几乎一个趔趄,他接过信封飞,反复核对自己的信息,真的是他,真的是C大的通知书。   “有这么难以置信吗!”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汪月姗,她高兴地一把拍在了郭啸的后背上,“我都说了你肯定考上了!”   这一巴掌让郭啸回过神来了,他全身僵硬,嘴角在微微抽动,看到汪月姗的笑容,他也渐渐找回了感觉。   “是我的录取通知书…”   这一刻,郭啸才切身体会到,刚刚那些找到通知书的人,心情该有多么的激动。   签收了信件,又跟帮忙找通知书的人道了谢,郭啸晕乎乎地走出了办公室,他茫然地看着走廊,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怎么?兴奋过头了,你快告诉你小姨,你的通知书找到了。”   “对对!”郭啸捧着通知书不知所措,幸好汪月姗帮他接过了过去,他又手忙脚乱地给小姨打电话。   邮政的办公室背着阳光,穿堂风一过,特外得提神醒脑。   电话接起后,郭啸激动得语无伦次,舌头都打结了,“小姨…小姨我来邮政了…找到我的通知书了…没来得及送…我自己找到了…”   自己考上的大学,自己找到的通知书,听上去都那么的振奋人心。   通知书没到,成曼婉也跟着提心吊胆了个把月,听到郭啸找到通知书的消息,她也算是松了口气,她也替郭啸高兴。   小姨下午还有班要上,郭啸没着急回家,为了感谢汪月姗,带着通知书请人去饮品店吃冰。   一进到店里,汪月姗莫名觉得店铺眼熟,这不是当初郭啸想要带自己来的网红情侣店铺吗?   时别一年,她和郭啸还有机会来这儿,虽然不是情侣,当朋友也挺好的。   两人吃过冰后,才各自回家。   小姨提前下班,在宿舍里院子里刚好跟郭啸碰上。   “小姨!”   成曼婉喜上眉梢,跟郭啸一前一后上楼,还好好研究了一下通知书,“郭啸,你可是我们第一个大学生,出息了。”   巧的是,连小姨夫都下班在家。   前几天,光听祁飞挤对郭啸来着,成曼婉将录取通知书往祁飞脸上一砸,“你看看,看你还说不说郭啸考不上,人家考上了,二本呢!还是大城市!”   祁飞从脸上拿下通知书,爬起身来,“真的假的?”   这不彩纸黑字,还有C大的印章,能有假吗?   祁飞“嘿”了一声,破天荒地正眼瞧了郭啸一眼,“可以啊,郭啸。”   从没听过小姨夫夸自己,郭啸害羞地摸了摸后脑勺。   又见小姨夫趿拉着郭啸,合计道:“那我们也给郭啸办个升学宴,收他一大笔份子钱。”   “你就知道收份子钱。”小姨换好衣服出来,打算给郭啸切水果。   小姨夫乐呵道:“份子钱怎么了?陈修文考个破大专他家升学宴照搬,郭啸这都算光宗耀祖了,算他多读一年,给我们挣的。”   作者有话说:   那个点了吗?就是收藏! 第41章   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后,郭啸想着还剩个把月的假期,他要是能找份兼职就好了,起初他是不抱希望的,毕竟暑假都过去了大半,哪儿还有那么合适的岗位,让他去兼职一个月呢?   但一个人一旦走运起来,他身上的气场都会发生变化,好事好像接踵而至,广场的露天清吧,刚好有个兼职的学生不做了,郭啸顶替上去。   郭啸干了一个半月,有三千块钱呢,小姨带他去办理了银行卡,他存入了属于他自己的第一笔工资。   小姨夫再三强调,郭啸大学,已经是成年人了,生活费得靠自己去赚,小姨虽然没说什么,但是郭啸知道,小姨还是会偷偷给他。   有了这三千块钱,足以坚持到自己在大学附近找到合适的兼职,小姨夫说得有道理,自己不该再继续麻烦他们了。   眼看着到了去学校报道的日子,小姨原本打算陪着郭啸一块儿去,但郭啸拒绝了,这么远的路,他不想小姨一来一回地折腾。   “小姨,我自己可以。”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姨夫也跟着附和,“他多大人了,还要你追在他屁股后面?快二十岁了,还怕他丢了?”   小姨没理小姨夫,只是郭啸的态度很坚决,她看着郭啸的脸上,有些感慨,郭啸真的长大了,自己有主意了,去学校报道这种事情,他自己能办好,“行。”   临行前一晚,小姨陪着郭啸确认了一下收拾出来的行李,“一些零碎的小件,你到了那边自己去买,实在带不走的大件,小姨让快递给你寄过去。”   “嗯。”   “郭啸,去了大学,一定要跟同学搞好关系,你离那么远,有些事情,还得靠同学帮忙。”   大学是全新的生活,全新的面貌,是老天,也是郭啸自己争取的一个新开始,他有机会认识更多的人,成曼婉不想他像先前在一中一样,受人排挤。   “我会的。”   这两个大行李箱是新买的,专门让郭啸带去学校的,小姨拍了拍箱子,“这箱子好好爱惜,自己的行李要看着点,千万别在路上弄丢了。”   这一晚,小姨跟郭啸聊了很多。   “好了,你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得去高铁站呢。”说罢,小姨起身往外走。   隔着门板,郭啸能听到小姨冲小姨夫的唠叨,“明早你跟我一块儿送郭啸去高铁站吧。”   “谁有那闲工夫啊,好不容易放天假,我得补觉。”   “什么时候都能补,郭啸东西挺多的,我跟他拿不过来,你明天跟我们一起。”   “你把我当苦劳力了是吧?”   小姨没理会小姨夫的拒绝,小姨夫声音变小了,像是追到了房间,继续跟小姨理论。   房间的灯开着,郭啸仰着躺在床上,他刚来这儿的时候,这张床他一个人睡还特别宽敞,如今睡到床上还得蜷缩着腿。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快要离开时,那些好的坏的,都成了自己的回忆。   有些习惯,也刻在了郭啸的骨子里,他从兜里摸出手机,习惯性给徐恪钦发消息。   “徐恪钦,明天我就要出发,去学校报道了。”   “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见面了吧?”   发完这句话,郭啸有些不那么自信了。   跟徐恪钦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学,是支撑他复读的希望,如今算是梦想成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跟徐恪钦见面。   可越要实现梦想时,郭啸越觉得没有底,他很害怕,他努力争取的一切,到最后是白欢喜一场,他怕在B大看不到徐恪钦,他怕徐恪钦早就忘了他俩之间的约定。   今天依旧是郭啸的自言自语,他安慰自己,这样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即便是小姨夫不愿意,还是在小姨的催促下磨磨唧唧地起床。   他们这儿离高铁站很远,只能叫出租车,出租车又进不来巷子里,只能把行李搬到巷子口。   各所大学都临近开学日,高铁站的人流量特别多,小姨跟小姨夫没有票,不能进站,只把郭啸送到了入口。   “自己的行李别弄丢了,到学校了给小姨来个电话。”   工作人员正在核对郭啸的身份证和车票,排队进站的队伍很长,郭啸没有多余的时间在门口逗留,他收好证件和车票,又朝小姨和小姨夫挥了挥手,一个人拖着笨重的行李走了进去。   候车大厅乌泱泱一片全是人,郭啸搭乘的高铁还有半小时进站,他将行李挪到一旁,刚好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小姨发来的消息。   “郭啸,你单独提着的那个包里,小姨给你放了点零食和水煮蛋,还有水果和矿泉水,你饿了记得吃。”   此时,跟小姨搭出租车回家的小姨夫在一旁看了很嫌弃。   “你能不能别这么操心啊,人都上高铁了。”   东西都是小姨帮忙收拾的,除了衣服以外,其他的东西,郭啸都没来得及打开看,他解开了小姨说的包,吃的喝的塞了满满一口袋。   郭啸胸口一热,自己住到小姨家来,绝不只是多了一张嘴吃饭而已,小姨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为自己操了很多的心。   “知道了,小姨,你跟小姨夫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从他们这儿搭高铁到A省要十多个小时,郭啸想着手机电量得省着点用,他刚想将手机揣会兜里,微信那个叫“有福同享,有难退群”的群聊跳出消息来。   前几天,郭啸加上了大学班级群,寝室也早就安排好了,他和几个室友也加上了好友,还拉了寝室群。   他们寝室一共四个人,只有一个是本地人,也就是现在发消息的闵筠。   “你们有人到了吗?”   郭啸离得最远,“我刚到高铁站,估计晚上才能到。”   虽说大家还没见过面,但郭啸能感觉室友的热情和随和,大学生活肯定会比自己想象中要美好。   手机的电池不允许郭啸聊太多,正好也到了他检票进站的时候,跟室友交代了一句,他便又提又扛地去排队了。   晚上七点,高铁抵达A省的高铁站,坐了十多个小时高铁的人一下子来精神了,一个个精神抖擞地搬着行李往外走,郭啸也不例外。   出了高铁站,郭啸立马给小姨打电话报平安,同时也收到了室友的消息。   “郭啸,就差你一个人了,你下高铁了吗?东西多不多,要不要我们来接你?”   东西挺多的,但郭啸一个人也能拿走,他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刚下高铁,不用麻烦了。”   天色完了,人实在太多,自己的行李也多,郭啸难得奢侈一把,在打车软件上叫了车。   一上车,司机看出郭啸是来这儿读书的大学生,话也多了起来,跟郭啸介绍了当地比较受外地人欢迎的网红景点。   郭啸连忙问道:“师傅,C大离B大远吗?”   “现在出门有的是交通工具,就算不打车,你搭地铁,也就个把小时,远不到哪儿去。”   也是,能有比先前更远吗?自己都已经考到A省来了,他和徐恪钦之间不会太远了。   手机里特别热闹,消息一条接一条,全是闵筠在群里发的。   “郭啸你到了吗?”   “到了吗?”   “到了吗?”   一连好几个问句,还加上表情包刷屏,郭啸已经能感觉到闵筠的焦急。   “郭啸,我们来校门接你来了,顺便买了点宵夜,快快快!”   出租车的速度渐渐降了下来,郭啸抬头,刚好看到了红绿灯,司机冲着后视镜跟他说话,“这个红绿灯过了就到了。”   他忙回复闵筠,“马上到了。”   红灯跳成绿灯,出租车缓缓启动,宏伟的大学门逐渐映入眼帘,光是看这大门,都比中学气派了不少。   马上要见到新室友,郭啸莫名紧张起。   出租车停在路边后,郭啸付了钱下车,又从后备箱将行李拿出来,刚关上后备厢,有个欣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那个是不是郭啸啊?”   郭啸回头一看,三个跟wifi信号似的男孩站在一块儿。   四人目光交汇,他们立马朝郭啸走来。   最矮的那个最先说话,“怎么连郭啸都这么高啊,哎呀,高中那会儿我是我们宿舍最矮的,上了大学还是我。”   很少有同龄人这么随和的跟自己说话,郭啸脸上露出不太熟练的笑容,“你们好…”   “郭啸,你东西还挺多啊,你一个人来的?”   别说是男生,很多女生都是只身一人来报名的,郭啸腼腆地点了点头。   最矮的那个男孩笑道:“没看出来,郭啸这么高的个子,性格还挺内向,你分的清我们谁是谁吗?”   明明是第一次见,郭啸却能感觉到,说话的这人肯定是闵筠,他跟手机聊天时一样活泼。   “你是闵筠?”   闵筠眉峰一条,“你怎么看出来的?”   几人互相通了姓名,又七手八脚地帮郭啸把行李搬回寝室。   先来的三人已经将寝室打扫过了,连郭啸的床铺和桌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谢谢…”   大家和自己想象中一样好相处。   作者有话说:   徐恪钦明天才会出现   然后现在已经上大学了,成年人了   大家可以关注一下我的微博 第42章   在开课前,等待郭啸他们的是长达半个月的军训,除了闵筠,另外两个室友一个叫孙学海,一个刘维松,寝室四个人,有三个专业,刘维松跟孙学海是一个班上的,郭啸跟闵筠一人一个专业。   虽然大家在军训时位处于不同的方正,但是大学生活,几乎都是以寝室为单位,他们四个都是一起出门,一起吃饭。   来C大快一个月了,连军训也接近了尾声,这天晚上,大家吃过饭回到寝室,前后都洗完澡,坐寝室里吹空调。   “检阅结束,你们有想去玩的地方吗?”问这话的是闵筠,他是当地人,想着能尽尽地主之谊。   “我还是想回趟家。”刘维松是个容易害羞的胖墩,长得白净,说话比郭啸还爱脸红,他家虽说不在A省,但听他说,高铁一个小时就能到。   第一次出远门的大学生,难免会想家,哪怕只有两三天的假期,也愿意长途跋涉地赶回家。   闵筠瘪了瘪嘴,“孙学海你呢?”   “我啊?我得去找我女朋友。”孙学海跟他女朋友高中的时候就好上了,好不容易摆脱了学校和家长的束缚,小情侣怎么可能放过假期时间。   闵筠不死心,朝郭啸看了过去,“郭啸你呢?你总不会回家吧?”   郭啸住得远不说,一来一回的车费够他小半个月的生活费,回家对于他而言太奢侈了。   “我啊,我想去看看有没有兼职的地方。”   郭啸是他们宿舍唯一一个申请贫困生补助的,室友多少才能猜到郭啸家里条件不算太好,他们不像郭啸高中时期的同学,并没有戴着有色眼镜看待郭啸。   孙学海说道:“学校附近肯定不好找,找兼职的人肯定不少,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你找不到路不说,还有可能遇上骗子。”   不管郭啸是去干嘛,总归是在省里,闵筠家住得近,他没刘维松那么想家,“要不我陪郭啸去找吧。”   出门在外,有个当地人陪着能少走很多的弯路,郭啸当然求之不得,他正想开口说自己还得去B大一趟,搁在桌上充电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上,是徐恪钦妈妈的名字,这两年来,自己没联系上徐恪钦,季阿姨也是同样如此,季阿姨会时不时打个电话来,询问郭啸最近的情况。   郭啸拿起手机,起身朝阳台走去,“季阿姨。”   “郭啸,你是不是上大学去了?有徐恪钦的消息了吗?”   “还没,我打算等放假,去B大看看。”   季慧秀有些失望,说实在的,仅凭郭啸和徐恪钦一个口头上的约定,压根儿不能保证,徐恪钦就在B大。   “他要是没考去B大怎么办?这都两年了,他但凡有一丁点儿找你的念头,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消息。”   希望这个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得稀薄,变得不那么坚定,在心中站不住脚。   可郭啸人已经到了A省,与其做一些无谓的猜想,他更想亲自去B大看看。   “等我去B大了再说吧。”   季慧秀不如郭啸能沉得住气,她就是心里没底,才会打电话跟郭啸宣泄情绪,“你倒是惦记他,回头人家在他爸爸那儿好吃好喝地供着,谁还认识你这号人物?”   挂断电话后,郭啸一个人在阳台上吹了会儿热风,A省今年的夏天特别热,跟他们市里有的一比。   夜空布满了星星,不知道自己和徐恪钦看得是不是同一片天。   军训的阅兵仪式圆满结束后,大一新生总算盼来了三天假期,刘维松着急回家,没跟着郭啸他们去食堂,回了寝室收拾东西。   孙学海的女朋友还等着他的,他也回寝室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今天,只有郭啸跟闵筠两个人吃饭,人潮涌动的食堂,能看到一股股热流在半空盘旋,看着都闷热,闵筠受不了这样的温度,他俩买了饭也赶紧回宿舍了。   回到宿舍,其他俩人已经离开了,闵筠飞快打开空调,“他俩跑得可真快,对了,你约的面试是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两点。”   闵筠倒吸一口凉气,“你也太赶了吧,我还以为今天能休息。”   休不休息的,对于郭啸而言不太重要,是他忘了事先跟闵筠确定时间。   “你是不是有别的事…要不我还是自己去吧?”   闵筠瘪了瘪嘴,“说好陪你去的,我没别的事,一个人在寝室也挺无聊的,就当出去转转,两点的话,你面试完不是时间还很多,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还想去趟B大。”   “你去B大干什么?”闵筠一脸诧异地看着他,“难道你也有女朋友在本地吗?”   郭啸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找个朋友…”   “男的女的?”   闵筠这人很大方主动,郭啸也没觉得人家说话没有边界感,照实跟他说了,“男的。”   “能考上B大,成绩还挺好的。”闵筠嘟囔了一句,“我表姐也在B大,我就没她那么有本事呢。”   原本打算等郭啸面完试,自己带着他在临近的景区溜达一圈,跟朋友见面多半是要吃饭的,自己又不认识,总不能厚着脸皮跟去吧。   “结果还是我一个人啊,我连晚上吃什么都想好了。”   人家陪自己面试,自己哪有丢下他一个人的道理,郭啸连忙道:“我陪你去吃啊。”   闵筠眼睛一亮,“你跟你朋友见面都不吃饭的吗?”   那见面是为了什么?单单见一面?   “我都不一定能见到我朋友…”郭啸有些惆怅,“他也不一定在B大,我就是去看看的…”   闵筠越听越听不明白了,什么叫不一定在B大,“你朋友不是B大的学生?怎么还不一定呢?”   “我想跟他一个城市读大学,问过他理想的大学,他说是B大。”   “你事先都没打电话问过他吗?”   郭啸倒是想,可徐恪钦已经失踪两年了,“我联系不上他。”   “那你就想着去B大找人,人家都不联系你,说不定早就把考B大的事情给忘了,再说了,你知道B大有多大吗?你就这么满校园的去找,能找到就有鬼了,你也太死心眼儿了吧,而且你知道B大有多难考吗?是他想考就考的?”   郭啸别的没反驳,只反驳了闵筠最后一句话,“他要是想考B大的话,肯定能考上,他成绩特别好,很厉害的,他是我们全校第一。”   要不是郭啸说他那个朋友是男的,自己真要怀疑,郭啸是不是暗恋哪个姑娘,才会追着人家来同一座城市。   郭啸知道这样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但是…总比自己什么都不做要好。   见郭啸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闵筠就是嘴快心软,怕自己话说得太重,让郭啸难堪,马上又改口。   “你那朋友叫什么啊?跟我们一届吗?我帮你问问。”   郭啸一脸诧异地看向闵筠,闵筠被他盯得不自在,“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快说啊。”   “你不是说找不到吗?”   闵筠没好气,“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那他在学校多少会有点名气,应该很好找吧。”   这样的话,无形当中给了郭啸希望,“徐恪钦!他应该比我们大一届,我复读了一年,才考上现在的学校。”   难怪郭啸年龄是寝室最大的,闵筠奇了怪了,复读一年都得上现在的大学,这个徐恪钦到底是郭啸什么人?   郭啸面试兼职很顺利,大学生常去的兼职场所,便利店,人家看中了他个子高大,上夜班也能让人放心。   那天早上,郭啸从便利店打工回来,今天他上午没课,正好用来睡懒觉,刚洗漱完,床上的闵筠从蚊帐里探出头来。   “郭啸。”闵筠举着手机,“你那个好像真的在B大。”   一晚没睡的郭啸一下子来了精神,他爬上楼梯,磕磕巴巴,“那…那我现在去找他…”   “等一下,但他也是大一新生,真的是你要找的人吗?”   郭啸还沉浸在找到徐恪钦的激动之中,他腾不出脑子来想,徐恪钦为什么也会是大一新生,他只想立刻马上去B大确认,那个到底是不是徐恪钦。   “我表姐对这个徐恪钦有印象,他刚到学校,有不少社团拉他入团,他都拒绝了,总之…很难相处,听说他都不住校的。”   是他,打从郭啸听到徐恪钦的名字,自己便觉得是他,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同一个名字的人,正好考上同一所大学。   “他今天上午有课诶,我表姐说有女生特地去跟他上同一节专业课的,他是不是长得很帅啊?”   郭啸急忙从楼梯上跳了下来,也不管闵筠后面说了什么,径直朝门外跑,他怕自己时间赶不及,跟徐恪钦又错过,打车去了地铁站。   在地铁里,又收到了闵筠的消息,“这是他上课的教学楼和教室号。”   郭啸点了点屏幕,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回了句“谢谢”。   地铁不塞车,郭啸出车站时时间还特别富裕,打车到B大校门口,看到空旷的空地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被头顶的太阳晒了几分钟后,那种沸腾的感觉才让他渐渐找回自己的思绪,他跟门卫询问了教学楼的位置,又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来分钟就下课了。   B大比他们学校还要大,郭啸的脚步飞快,从一开始地疾走变成了狂奔,反倒越接近教学楼的时候,路上的人越少。   最后,他停在了教学楼前,反复确定了教学楼的名字,才继续朝上走。   噗通,噗通,是他的心跳声,他呼吸急促,双脚居然在这个时候有些发麻。   三楼,郭啸步子渐渐放慢了下来。   楼道里,能听到老师的讲课声,郭啸顺着教室往前走,停在了其中一间教室的后面处。   隔着玻璃,大教室里是密密麻麻的人头,郭啸秉着呼吸,一个个去找。   有偷偷玩手机,有打瞌睡的,在靠近窗户的角落,有个熟悉的身影,让郭啸瞳孔颤了颤。 第43章   在未看到徐恪钦的前一秒,郭啸还有一丝丝的沉得住气,这两年来的急切,在看到徐恪钦的那一瞬间像是迸发出来了。   只要徐恪钦回一下头,他便能看到自己,徐恪钦为什么不回头呢?能有什么办法让徐恪钦回头呢?   郭啸前后张望了一眼,自己出现在墙上的窗户,或许能引起徐恪钦的注意,只是窗户太高,自己压根儿够不到。   旁边的教室没有人上课,郭啸从里面拖出了一把椅子,加上椅子的高度,自己正好能从墙上的窗户看到教室里面的场景。   果然,这个位置比后面的视野好很多,郭啸的视线再次投到刚刚的座位,是徐恪钦,真的是徐恪钦。   徐恪钦听课的状态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低着头看着课本,极少时间会抬头看老师。   郭啸一分钟都等不了了,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隔着窗户冲徐恪钦招手,没有引起徐恪钦的注意,反倒是引起了其他学生的注意。   特别是那些个来蹭课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堂课本身,有人看到郭啸后,又示意旁边的同学看。   教室里的议论声很快大过老师讲课的声音,上这堂课的是一位老教授,教授扶了一把眼镜,咳嗽了一声,示意大家安静一点。   他顺着其他人的目光朝墙上看去,窗户上露出一个脑袋来。   郭啸意识到连教授都注意到了他,他想下来,又不甘心,还直勾勾地看着徐恪钦的方向。   讲课声突然听着,周遭交头接耳的声音变大,连徐恪钦都察觉到了教室里的变化,他抬头看了一眼,见教授扶着眼镜框在看墙上,他转过头朝墙上看去。   眼神交汇的瞬间,徐恪钦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扩张了一下,窗外的人举着想跟他挥手,他收敛起眼里的诧异,不动声色地别过了脑袋。   “徐…”郭啸手尴尬地举在半空,徐恪钦的名字卡在他嗓子眼儿里,徐恪钦怎么不理他,是没看到他吗?可是徐恪钦刚刚分明是看到了自己的?难道是没认出来?   没等郭啸纠结清楚,教授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来蹭自己课的人不少,教授非但没有因为郭啸打断他讲课而生气,还语重心长地跟郭啸说道:“这位同学,你现在的举动太危险了,你要是想听课,可以来教室。”   “不好意思…”   郭啸尴尬地跳下椅子,他不是来听课的,但又不好驳了教授的面子,有个正大光明的借口进去,好像也挺好的。   进了教室,教授指着讲台的位置,“你自己找个位置坐吧,刚刚讲到哪儿了?”   郭啸倒是想挨着徐恪钦坐,可徐恪钦前后左右都有人,他不想耽误大家上课,找了最前排的位置,反正没多久就下课了,他不怕多等这一时半会儿的。   课堂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教学进度,郭啸旁边的人还将课本借过郭啸一起看,郭啸几次想要回头,又碍于教授在自己跟前,忍住装作听讲的模样。   直到下课铃响后,他松了口气,刚想起身,在收拾东西的教授忽然叫住他,“诶,那位同学。”   “啊?”郭啸一脸茫然。   教授试图给郭啸传授经验,毕竟自己的课不好抢,来蹭课也不一定有位置,但是学生有积极性是好事,“下次记得早点来。”   郭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人教授年纪那么大了,跟自己说话,自己肯定是老老实实听着,等着教授提着东西离开,郭啸才猛地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他回头一看,教室零零星星几个人,徐恪钦早就不见了踪影。   刚刚借自己教材的同学还没走,郭啸赶忙问道:“那个…你跟徐恪钦是一个班的吗?”   那人愣了一下,旋即眼神有些古怪地看着郭啸,“我还以为只有女生会专门蹭这堂来看徐恪钦,原来你也是啊…”   “我…”郭啸觉得这话别有深意,但他脑子笨,情商低,一时间没琢磨透。   “他好像不住校吧,我听别人说,他好像在学校后门有租房,下午不上课,他应该回家了吧。”   郭啸一听,拔腿就跑。   课间又正逢午饭时间,路上学生特别多,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就是没看到徐恪钦的身影。   徐恪钦怎么会走得那么快?怎么一眨眼便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可自己都从那么远的地方找过来,怎么可能见到徐恪钦后,还能把徐恪钦放跑?   从教学楼出来朝后面的方向,中间有一块儿空地是音乐广场,音乐广场旁边是一片人工湖,人工湖上有一架桥,通过桥后…徐恪钦。   隔着人工湖,徐恪钦正看着自己。   郭啸拨开人群,飞快朝徐恪钦的方向跑去,他就知道,徐恪钦肯定看到了他,不会一句话不说就走的。   风撩动着岸边的柳絮,被暴晒过的绿植发出了难闻的气味,郭啸一个箭步冲到了徐恪钦跟前。   “徐恪钦…”他紧张到语无伦次,“我…真的是你,你看到我了…我还以为你没看到…”   郭啸情绪一激动,面部表情管理也失控,腮帮子微微抽动,嘴唇也在颤抖,眼里像是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有事?”徐恪钦似乎对郭啸的激动免疫了,他语气冷淡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分别两年,郭啸有无数的话想跟徐恪钦说,有无数的问题想要徐恪钦亲口给他答案,可人到了跟前,他舌头打了结,脑子也一团麻。   “徐恪钦我考上C大了。”埋怨和猜忌,始终在郭啸心里排在末尾,他见到徐恪钦时,本能地想跟徐恪钦分享喜悦。   他考上C大了,他没有食言,他来赴约了。   “我说过大学跟你一个城市的。”郭啸兴奋过了头,组织语言都磕磕巴巴,“去年我没考上…我复读了一年…还好我今年考上了…徐恪钦…我…”   复读一年,其中有多少的艰辛,自己无法通过语言讲述给徐恪钦听,但是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俩的重逢。   旁的人忙着去食堂吃午饭,人工湖旁渐渐安静了下来,一秒,两秒,郭啸始终得不到徐恪钦的回应,他嘴角的笑容也变得僵硬。   “徐恪钦…”他轻声喊着徐恪钦的名字。   徐恪钦的表情,比以前更加的冷峻,甚至让人…不寒而栗。   郭啸如果观察得更再细微一点,便能察觉当徐恪钦听说他复读一年考上C大,呼吸轻微地停顿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说话…”   郭啸不太自信了,他原以为,有朝一日找到徐恪钦时,即便不会像他一样喜出望外,但反应至少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平淡,甚至说有隐隐的抗拒。   “你找我有事吗?”徐恪钦脸色阴沉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徐恪钦是有变化的,似乎眼神比之前更凌厉,连紧绷的下颌线都变得更加锋利,郭啸哪怕跟徐恪钦一般高,还被压迫感震慑到语塞。   怎么会这样?   见郭啸不说话,徐恪钦转身便要离开,郭啸回过神,立马追了上去。   他当然有事,他有很多话要跟徐恪钦说。   “徐恪钦,这两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那天我去景山找你,门卫说你跟你爸爸走了,我知道,你爸爸能给你更好的环境,但是…为什么不跟我联系呢?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也不知道是郭啸的哪句话触动到了徐恪钦,徐恪钦霍地停在原地,一脸阴鸷地扫了郭啸一眼,郭啸下意识闭上了嘴。   “别跟着我。”   郭啸早就忘了怕徐恪钦是一种什么感觉,此时此刻好像又找回了一开始跟徐恪钦相处感觉,可是徐恪钦没有解释清楚,自己怎么能放他走。   “好,你不想说没关系…你不回我消息也没事,反正我现在已经考上C大,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做到了,但是还有一件事…季阿姨也在找你,你就算不想理我,你给她打个电话吧,她也很担心你。”   徐恪钦眼里像是一片死寂的湖面,就连妈妈这两个字都不足以让他泛起涟漪,“我让你别跟着我。”   “徐恪钦!徐恪钦!”郭啸不知死活地挡到徐恪钦跟前,一把抓住了徐恪钦的左手。   徐恪钦反应很快,反手扣住郭啸的手腕,奋力甩开。   被徐恪钦捏过的手腕隐隐作痛,郭啸顾不上疼,他刚刚好像看到徐恪钦胳膊上有伤,他不长记性,还想伸手去触碰徐恪钦。   “你胳膊上怎么了?”   徐恪钦眼里闪过一丝狠意,一伸手将郭啸的脑袋死死压在了旁边的护栏上。   不管徐恪钦的动作有多不礼貌,郭啸先关心的,还是徐恪钦的手,徐恪钦胳膊内侧应该是受过伤,伤好后留下了一道凸起的疤痕。   “郭啸,你要是没听明白,我再跟你说一遍,别碰我,以后也别来找我。”   “为什么啊?”郭啸想要起身,徐恪钦力气大得惊人,他脖子扭得酸疼还动弹不得,只能继续维持现在的姿势。 第44章   郭啸下午还有课,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只有闵筠一个人在。   “这么快回来啦?是不是你朋友啊?”一局游戏刚好打完,闵筠点了退出,转头看向郭啸。   郭啸一脸失魂落魄的,闵筠还以为对方不是郭啸要找的人,“怎么了?不他吗?其实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刚看你那么激动,就没好意思泼你冷水。”   郭啸摇了摇头,一晚上没睡,遇上徐恪钦后,事情没按照他预期中发展,他脑子完全不够用了,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毕竟是人闵筠帮忙找的人,自己好歹得跟他说清楚,“是他。”   “你怎么了?”闵筠有些迷糊了,是要找的人,郭啸摇什么头啊,人找到了还萎靡不振的,他追在郭啸身后,一眼便看到了郭啸脖子上的擦伤,“你这儿又怎么弄的?”   脖子上的伤破皮了,闵筠用指尖一碰,郭啸吃痛得缩了缩脖子,他捂住伤口的位置,微微蹙着眉头。   应该是刚刚被徐恪钦按在栏杆上弄到的,脖子到现在还觉得酸疼,徐恪钦下手可真重。   “你跟你朋友打架了?”   郭啸自己也一肚子的困惑,他急需有个人能帮他分析分析,是不是他哪儿做错了。   “他让我别去找他,他好像很生气。”   闵筠一听,丝毫不感到意外,耸了耸肩,“你为了个男生复读,考大学听着就挺魔幻的。”   也不能单说是为了徐恪钦吧,约定是两个人的事情,他自己也有份的。   闵筠压低了声音,略带神秘道:“你跟他真的只是朋友?”   郭啸觉得闵筠意有所指,但又不琢磨不透,除了朋友,还能有什么关系?   “是啊。”   郭啸脸上就写着“诚恳”二字,别的不说,他真的不像是会撒谎的人,闵筠勉为其难相信他。   “你别怪我马后炮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他要真把你当朋友,两年里有的是时间联系你,他人好好的,又没出什么意外,他为什么不联系你,不联系的原因只有一个,人家不想联系。”   闵筠的话让郭啸想起了徐恪钦胳膊上的伤,徐恪钦跟他不一样上,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吃亏,那么明显的疤痕,肯定是遇上了什么事。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得挺对的。”见郭啸若有所思的模样,闵筠以为他在思考自己的话,又接着道,“你这样的,说好听点是重情重义,说难听点是倒贴,换作是我,人家两年不联系我,我才懒得来找他。”   郭啸这人记恩不记仇,别人对他做过十件过分的事,哪怕只帮过他一次,他都会永远记在心上。   他永远都记得,被小姨夫赶出家门时,是谁收留了他。   他想,徐恪钦肯定是遇上了什么事,以徐恪钦要强的性格,是不会轻易跟自己开口的。   那他了?作为朋友就不管不顾了吗?   郭啸帮徐恪钦说话,也帮自己说话,“不是的,他不是那种人,他肯定遇上麻烦了。”   只有自己知道,徐恪钦只是看上去有距离感,想起从前,跟徐恪钦相处的每一个瞬间,他能都感觉到,徐恪钦是一个有温度的人。   闵筠抿着嘴唇,没有反驳,毕竟是郭啸的朋友,自己也不太了解,也不该在背人说人是非。   “那你准备怎么办?”   郭啸想,既然知道了徐恪钦就在B大,知道了徐恪钦的下落,自己可以以前一样,主动找上门去。   “你有他们的课表吗?”   看这样子,郭啸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闵筠没好气道:“你还真把我当成小叮当啦,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回头我帮你问问吧。”   “谢谢。”郭啸感激地看着闵筠。   “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睡过吧,你下午还有课呢,先睡会儿吧。”闵筠有些感慨,“你对待你朋友的态度,比其他男人追女朋友还努力,他们要是有你一半殷勤,也不至于追不到女生。”   想起郭啸脖子上还有伤,闵筠正想让郭啸擦点碘伏,一抬头,郭啸鞋都没脱完,人趴在床上睡死了过去。   “啪”的一声,防盗门借着风力被关上,徐恪钦将手里的钥匙顺势搁在了鞋柜上,屋子阴沉沉的,闷热得叫人难受。   还未来得及打开空调,手机先响了,徐恪钦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他爸爸。   “爸。”   “大学还适应吗?”   徐恪钦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还惦记父母关爱的高中生,他知道他在他爸心中的分量,他已经对这样轻飘飘的关心免疫了,甚至会有点恶心。   “嗯。”   徐圳立又道:“刚开学,学业不重吧。”   C省与A省相邻,搭飞机比绕城中心的公交车还要快,他还在他爸眼皮子底下。   “还行。”   两父子简单聊了几句,徐圳立忽然跟徐恪钦说起在A省的一个项目,徐恪钦只是安静地听着。   “现在是陈经理在负责这个项目,你要是感兴趣,跟着学做事?”   徐恪钦语气很平淡,像是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爸,我才大一,现在学这些,是不是太早了点,而且我不感兴趣,如果有机会,我想留在学校。”   电话里一阵沉默,徐圳立无法从徐恪钦的语气中,看出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你还在怪爸爸?”   “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怪不怪的。”徐恪钦淡淡道,“徐家的事情,不是哥哥他们,就是我,让他们来吧,我现在只想把大学读完。”   徐圳立叹了口气,一副老父亲无奈的口味,“那你注意身体,有什么事给爸爸打电话。”   “知道了爸爸。”挂断电话的那一瞬,徐恪钦表情一片阴霾。   这间房子是徐圳立买下来方便自己上大学用的,和当初景山那套房子一样,都在徐恪钦的名下,他爸爸在这方面倒是大方。   其实不止房子,衣食住行,即便徐恪钦先前跟着他妈,他爸也没少过他一分钱,只是越是长大,徐恪钦越是明白,他爸爸给他的每一分钱,有朝一日自己都得还给他。   闵筠果然有办法,他不光弄来徐恪钦的课程表,还弄到了徐恪钦的手机号码,“喏,给你,幸好现在辅导员都会要求大家留下电话号码,不然你就天天两头跑吧。”   “谢谢…”除了谢谢,郭啸不知道该怎么跟闵筠表达自己的感激。   闵筠瞥了他一眼,有点得意道:“就一句谢谢就没了?”   郭啸也觉得自己一句“谢谢”太贫瘠,太不值钱,“那我…请你吃饭。”   “逗你的,算了。”   人家郭啸是申请了贫困补助不说,还要自己做兼职赚生活费,闵筠怎么好意思让郭啸请吃饭。   拿到徐恪钦的新号码,郭啸一点也不意外,早在徐恪钦不回复自己,早在那个号码欠费停机之时,郭啸便猜到,徐恪钦应该是换号码了。   只是有一件事,他也是过了很久才想到,但到现在都没想通。   徐恪钦既然要换号码,先前那个号码为什么不做停机处理?反倒是自己能一直给那个号码续费,是徐恪钦忘了?是徐恪钦没办法给那个号码停机?   左右是想不通,郭啸索性不去想,他走到阳台上,拨通了徐恪钦的电话。   周五下午,徐恪钦便没课了,他没有合得来的朋友,也习惯了一个人在家。   卧室的窗帘紧闭,徐恪钦看着床头灯看书,手机响起后,他像是没听到震动一般,硬是把这一页看完,才转头看向手机。   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徐恪钦没有伸手挂断,反而盯着这个号码看了许久,这窜数字有些眼熟,谁的?   徐恪钦犹豫了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此时,从手机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徐恪钦!”   是郭啸。   郭啸害怕徐恪钦不会接电话,等待徐恪钦接听电话的那几十秒钟,像是几十年一样漫长。   徐恪钦决绝地挂断了电话,手机还未放回床头柜上,郭啸又打了过来。   亮起的屏幕看得徐恪钦心烦,他不知道郭啸是怎么找到他的,更不知道郭啸是怎么弄到他的号码的。   这一次,手机并没有震动太久,是郭啸自己挂断的,紧接着,他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徐恪钦,我只是想问问,周末你有没有时间,我做完兼职,我们能见个面吗?我什么都不问,你不用告诉我,我们就跟以前一样,我们去书店吧。”   一口一个“我们”,徐恪钦很讨厌这样的字眼,他没有顾及郭啸的哀求,顺手将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郭啸很怕自己把徐恪钦逼急了,徐恪钦会拉黑他。   可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徐恪钦的回复,他想再发消息过去问问,徐恪钦那边还是没有动静,他隐约感觉不好,壮着胆子打通了徐恪钦的电话。   果然,不管怎么打,都是暂时无法接通,徐恪钦还是把他拉黑了。   郭啸想了想,他本身对手机联系就不报太大的希望,毕竟手机通话,看不到徐恪钦的表情,他还得找到徐恪钦的学校去才行。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对年下也有问题啊,就是徐恪钦比郭啸小啊,徐恪钦是攻,难道年下还有其他的说法吗 第45章   周六这天中午,徐恪钦瞥了眼时间,到点儿该吃午饭了,他愈发不喜欢外面的食物,养成了自己做饭的习惯。   刚走到厨房,还没来得及想好做什么,爸爸打来了电话,“恪钦,还没吃饭吧?下楼来,我跟你大哥到了。”   徐恪钦立马又看了眼时间,他没有追问爸爸为什么会带着他大哥A省,只是乖巧地答应了句“好”。   他现在住的小区,几乎划分在了学校范围之内,出了小区大门,正对着的就是学校后门,可他刚路边,先看到的不是他爸爸,而是学校后门的郭啸。   郭啸不知道徐恪钦具体住在哪栋楼,他早上十点便到了B大,在学校转了一圈,图书馆也不见徐恪钦的人影,他才想着来后门碰碰运气。   可能是连老天都在帮他,他运气能这么好,也就站了半个多小时,真的把徐恪钦盼来了。   “徐恪钦!”郭啸一激动,低沉的嗓门提高了好几个度。   路边的私家车缓缓落下车窗,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听到他叫徐恪钦的名字,男人约莫着有四十来岁,样貌神情让人觉得眼熟,还歪了一下脑袋看着他,副驾驶座上也坐着个人,有男人挡着,看得不大真切。   郭啸下意识朝徐恪钦看去,徐恪钦表情一顿,嘴唇抿着,眉心微微拧紧,郭啸奔跑的动作渐渐放慢了下来,幸好学校后门来往的车辆很少,他杵在马路中间,也没人催促他离开。   此时,车里的人先后下了车,男人跟徐恪钦站在一块儿时,郭啸才反应过来,这男人跟徐恪钦长得有点像,长得像…   没等郭啸脑袋转过弯来,男人冲徐恪钦问道:“这位是?”   徐恪钦脸上的不悦,在男人下车的那一刻消失了,淡淡道:“同学。”   徐星阑理所当然把郭啸当成了徐恪钦的大学同学,哂笑了一声,“来大学脾气收敛了,还能有同学跟你主动打招呼。”   徐圳立瞪了徐星阑一眼,徐星阑瘪了瘪嘴,立马噤声,转头又看着郭啸,“既然是同学,叫上你同学跟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郭啸还不明就里,看徐恪钦的目光带着傻气和呆滞,徐恪钦没跟他对视,甚至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最后服从了他爸爸的建议,“上车吧。”   上了车后,等徐圳立自我解释,郭啸才后知后觉,这是徐恪钦的爸爸,“叔叔好…”   他每说一句话,都会偷摸着打量徐恪钦的神情,就怕自己说错了话。   徐圳立也只是跟他闲聊,问了问他最近学业重不重。   郭啸他们学校,怎么能跟B大比,他谦虚地说了句“还行。”   “别紧张。”徐圳立从后视镜里面看着郭啸,“吃饭的地方也不远,待会儿再送你跟恪钦回来。”   B大附近还有个刚发展起来的商业圈,每当节假日,人流量还是挺可观的,徐圳立选的饭店就在商业圈中心大楼上。   刚出电梯,饭店金碧辉煌的大门正对着电梯口,郭啸光是看这阵仗,便有点犯怵了,他步子很慢,不由自主地靠到了徐恪钦身旁。   门口的服务生热情地迎了上来,徐星阑报了一下自己的姓氏,服务生声音特别温柔悦耳,“徐先生对吧,几位请跟我进来。”   现在是中午,饭店大厅没什么客人,郭啸晕头转向地跟着进了一间包间,包间正中间那张气派的大圆桌让他噎了一下,四个人吃饭用得着这么大的桌子吗?   落座的时候,郭啸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徐恪钦的旁边,不知道从来的压迫感,让他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刚一坐下,徐圳立又忽然点他的名,“来小同学,你看看想吃什么。”   郭啸不敢伸手去看那本花里胡哨的菜单,“不用了叔叔…您看吧…我都行…”   徐圳立也没有勉强,点完菜后,服务生恭敬地说了句“请稍等”,便离开了,包间里只是剩下徐家父子和郭啸。   这种场面郭啸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幸好徐恪钦开口说话,让诡异的气氛稍微得到了缓解。   “爸,你们怎么来了?”   徐圳立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亲自替徐恪钦添上了茶水,“昨晚跟你说的那个新项目,爸想着既然你不去,让你大哥过来历练历练。”   这口气好像在说,这个机会爸爸先想到的是徐恪钦,徐恪钦不要的,才轮到他大哥,实际上是,昨晚他要是答应,就是他野心太大,不够安分,他家可轮不到他野心勃勃。   “这样啊。”徐恪钦举着水杯抿了一口,面上看不出他心里在什么,似乎对这件事不是太在意。   徐星阑性格不够沉稳,不是一个妈生的弟弟,看不上这几个字几乎都写在他脸上,要不是他爸压着他,说是他欠徐恪钦的,他还能跟徐恪钦一个桌吃饭?   就大儿子这藏不住心事的德行,徐圳立要不是跟老婆没法交代,他真不想让徐星阑挑起重任。   他像是安抚徐恪钦一样,“将来你毕业,有什么想法跟爸爸说,爸爸肯定在各方面上都支持你。”   各方面,主要是指资金方面,他的意思是,他对徐恪钦,跟对徐星阑都是一样的,徐恪钦不要再因为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比起聊什么新项目,徐恪钦似乎更加热衷他学校的课程,“谢谢爸爸,现在说这些,对于我来说太早了,我现在只想完成教授布置的课题。”   徐圳立也不想老在徐恪钦面前提钱的事情,“什么课题?”   “让我们自己选一支股,一学期下来看是赚还是赔,算期末成绩的。”   徐圳立巴不得徐恪钦能把心思全用在学习上,他给的钱,养活徐恪钦绰绰有余,能用钱来弥补和徐恪钦之间的裂痕何乐而不为?   郭啸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没想徐恪钦他们课题这么麻烦的,才大一就得自己赚钱了。   “你看爸爸有没有能替你参谋的。”   徐恪钦还没说话,徐星阑在一旁笑道:“实在不行,我回头叫人给你透露一点内幕消息,你应该不会怕的哦?”   所谓的内幕消息是犯法的,徐圳立脸色骤变,徐恪钦只是跟他大哥对视了一眼。   徐星阑还敢在他面前笑得这么放肆,说话这么口无遮拦,徐星阑这一两年的日子太好过了,他一好过,徐恪钦就会想起自己的不好过。   徐恪钦没说话,徐圳立立马教训了大儿子几句,“你多大人了,还跟你弟弟胡闹?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徐星阑没觉得下面子,只是憋了下嘴。   短暂的尴尬被服务生打断,菜肴先后上了桌,郭啸听他们讲话听得云里雾里的,看着精致的饭菜,他感觉到饿了。   刚把郭啸遗忘在一旁,饭菜上来后,徐圳立又招呼了郭啸一声,“别客气,吃什么自己夹。”   郭啸慌忙点头,余光还是偷偷打量着徐恪钦。   这顿饭下来,郭啸吃了没多少,但是他觉得憋得慌,从饭店出来时,才松了口气。   徐恪钦爸爸和大哥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把他俩送回了学校后门,都没上去看一眼,便开车离开了。   “叔叔再见…”车子走远了,郭啸才意识到自己挺没礼貌的,都忘了跟徐恪钦爸爸说自己的名字。   “我跟你说的,你听不懂吗?”徐恪钦冰碴似的声音,将郭啸的思绪拉了回来。   刚刚人多,徐恪钦又叫他一块儿去吃饭,他以为徐恪钦是改变主意了,他以为和徐恪钦又能跟以前一样。   “是你叫我一起的…”郭啸小声解释道。   “我爸在,要我当着我爸的面跟你吵?”   郭啸也没想过跟徐恪钦吵,他就是不明白,徐恪钦为什么不肯理他,到底是他哪儿做错了,大家是朋友,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吗?   郭啸一脸失落道:“我以为你看到我会很高兴,我没想过会这样,徐恪钦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以前都是你帮我,我现在也会想办法帮你的。”   谈不上高兴与不高兴,看到郭啸时,徐恪钦只是觉得有点意外,意外郭啸能考上C大,意外郭啸会遵守所谓的诺言,出现在自己眼前。   帮他?郭啸能怎么帮他?这也太可笑了。   可徐恪钦知道,郭啸是个认死理的人,朋友只找自己一个,学校只考跟自己同一座城市的,看似窝囊,实则犟得厉害,郭啸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找他,是不会轻易被自己打发走的。   他目光如炬地审视着郭啸的脸,郭啸脑子确实不怎么好,是优点也是缺点,算不上能帮到自己,但肯定会为自己所用。   郭啸不知道徐恪钦在看什么,他眨了眨眼睛,“徐恪钦?”   “你想帮我?”徐恪钦反问了一句。   “对呀。”郭啸几乎没有过脑子,肯定地回答脱口而出。   徐恪钦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郭啸,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逼你,我给你机会了,你不长记性,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我,以后千万别后悔。   作者有话说:   求一下海星玉佩和收藏 第46章   郭啸是一个没有目标的人,他的人生很迷茫,父母去世后,他花了很多精力适应城里的生活,后来又因为基础太差,跟不上学校的教学进度,小姨对他要求也不高,他自己也得过且过,对他好的人,只有小姨,他没有朋友,像是一只被族群抛弃的小动物,直到徐恪钦答应给他补课。   徐恪钦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他好像有理由,也有目标了,他的生活好像变得充实起来,他向着他的目标前行,其实是追寻着徐恪钦的脚步。   他这样的人,讨不了女孩的欢心,去想未来另一半的问题又太久远,太不切实际,小姨有自己的家庭,自己总不能一直赖在小姨家,朋友的话,可能是一辈子的交情。   路边不是说话的地方,郭啸跟着徐恪钦上了楼,学校后门的小区,不如徐恪钦先前住的小洋房气派,两室一厅的房子,徐恪钦一个人住也绰绰有余了。   一个人住。   郭啸脱了鞋,跟在徐恪钦身后,打量了客厅几眼,问了句废话,“为什么不住校呢?”   徐恪钦看郭啸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郭啸难得会机灵一次,反应过来自己问的问题太傻了。   打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徐恪钦,别说是住校,连关系还算过得去的朋友都没有。   一想到这儿,郭啸有些庆幸,庆幸至于,他又唾弃自己,他不明明不是见不得徐恪钦好,为什么又会在友情里有不为人知的自私呢?   或许是为了一种平衡感,因为自己花了两年的时间,才能跟徐恪钦同一座城市上大学,他打从心眼儿不想徐恪钦会有新的朋友。   郭啸潜意识里知道这种扭曲的心理不太好,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思,磕磕巴巴地跟徐恪钦说了些住校的好处,“其实住校挺好的…可以认识更多的人,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以前有些同学那样…”   大概是言不由衷,郭啸的补充解释,加上他古怪的表情,看上去很滑稽。   徐恪钦看着郭啸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郭啸很怕被徐恪钦看出心事,讪讪地闭上了嘴。   让他没想到的是,徐恪钦居然接着这个话题,继续道:“怎么?你室友对你很好?”   这算得上郭啸真正意义上的住校,高中那会儿,他一直跟艺术生住,艺术生去培训的时间,比在寝室长,他跟室友几乎没怎么接触。   上了大学,才有机会跟新的同学,长时间地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郭啸摸了摸脑袋,“他们人挺好的,我能找到你,还是有个室友帮忙来着。”   徐恪钦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早就猜到,郭啸能找到他,靠郭啸自己,肯定没那么快。   “少和你室友说我们的事。”当初能接纳郭啸在自己身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郭啸这个人不会乱说话。   郭啸没敢问为什么,点头点的特别用力。   能再次跟徐恪钦站在一块儿,他没什么真实感,因为他俩之间,有两年的空白时间,他总觉得这两年发了什么事情,他总觉得徐恪钦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现在天气闷,出门一趟回来,徐恪钦便想着要洗澡。   郭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徐恪钦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跟着徐恪钦进房间拿衣服,又跟着徐恪钦往浴室走。   到了浴室门口,徐恪钦回头冲他说道:“别再跟了。”   徐恪钦手上的衣服将他胳膊上的疤痕挡了大半,郭啸还想问问这疤的来历,徐恪钦已经进浴室去了。   浴室紧闭,紧接着从里面传来了水声,隔着摩挲质感的浴室门,人的轮廓很模糊,都糊成一团。   哗哗啦啦的水声听得郭啸有些难为情,不管在里面洗澡的人是谁,自己守在门口,好像不太礼貌。   他搓了搓鼻子,顺着走廊往前走是房间,他和徐恪钦如今的疏离感,让他不敢随意进徐恪钦的房间,他只能退回到了客厅里。   茶几上全是徐恪钦的书,有些看着是学校的教材,有些好像是他自己买的财经杂志,旁边还有烟灰缸,烟灰缸里烟蒂不少,郭啸有些迷茫,这是谁抽的?徐恪钦的爸爸?还是他大哥?地上放着垫子,徐恪钦还是有坐地上看书的习惯。   房子小了,东西多了,东西一多,好像看着有些凌乱,郭啸想着自己闲着没事做,帮徐恪钦把书本都整理好放在一起。   空调遥控器就搁在茶几上,郭啸也没自作主张去用,他还记得,徐恪钦很不喜欢吹空调,夏天连电扇都很少用。   郭啸坐在客厅里,目光一直盯着浴室的方向,时刻准备着徐恪钦洗完澡出来,水声停了下来时,他集中了注意力,听到开门时,他猛地站了起来。   “徐恪钦…”   刚好,徐恪钦的身影出现在了郭啸的视线里,徐恪钦换了一身居家服,简单的短袖和短裤,这一幕,郭啸总觉得似曾相识。   郭啸像是一只护卫犬一样,自己一旦消失在他视野里,他会很不安,很躁动,恨不得冲进浴室,确定自己还在,因为服从性才让他格外克制,当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反应很快,会第一时间叫出自己的名字。   被浸湿的布料紧贴在徐恪钦的肌肤上,胳膊上的疤痕被热水烫成了粉色,看着格外明显,郭啸的视线从徐恪钦的上半身游移到了下半身。   “你腿上又怎么了?”   在郭啸印象中,徐恪钦这样的漂亮的小少爷,别说是疤痕,连蚊虫叮咬的痕迹他都不曾见过,什么时候,徐恪钦身上有这么多伤。   这些伤,在白皙皮肤看着格外的狰狞可怖,和徐恪钦那张俊美的脸庞格格不入。   徐恪钦像是没听到郭啸的问题,俯身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郭啸绕过茶几,凑到徐恪钦的身旁,“徐恪钦,你身上的伤到底怎么来的?这两年你都干嘛去了?为什么会晚一年上大学?”   刚拿遥控器的时候,徐恪钦便注意到,郭啸帮他收拾了课本,他盘腿往沙发上一坐,随口道:“坐牢去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让郭啸分不清徐恪钦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他怔愣了片刻,走到沙发旁,试图从徐恪钦脸上找到答案。   徐恪钦垂下眼皮,给了郭啸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我刚到我爸那儿,不太适应,所以就休学了一年。”   这个理由,看似合情合理,但郭啸还是有些怀疑,到底有多不适应,需要徐恪钦休学一年。   “那伤呢?”   徐恪钦弯腰拉开旁边小柜子的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了烟盒和打火机,当着郭啸的面儿点了一根。   原来不是刚刚的烟灰和烟蒂,不是别人弄的,是徐恪钦自己。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徐恪钦轻蔑地笑了笑,“抽烟,又不是吸毒,用得着这么难以置信吗?”   这种笑容,让郭啸不寒而栗,他无法将现在的徐恪钦,跟刚刚在饭桌上乖巧甚至还有点懵懂的徐恪钦当成同一个人。   徐恪钦抖烟灰的手法很娴熟,“我大哥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跟他难免会有点冲突,伤就是这么来的。”   胳膊上的疤痕那么深,得是多大的冲突才会留下来的,还有腿上,郭啸总觉得那像是疮好后留下的痕迹。   他不信归不信,又找不到徐恪钦的破绽,只能点了点头。   “你爸爸对你不好吗?”郭啸坐到徐恪钦身边,徐恪钦的哥哥跟他同父异母,关系可想而知,如果他爸爸对他再不好,那他在徐家的生活肯定是水深火热。   烟丝快要烧尽,徐恪钦将烟头顺手按灭在了烟灰缸里,“好啊,这房子,还是景山的房子,都是他买给我的,还能大老远地来看我,徐家所有的东西,都有我一份儿。”   听到徐恪钦这么说,郭啸刚想松口气,徐恪钦又道:“但是他对我大哥更好。”   空气中的烟味夹着一点点的苦涩,郭啸闻着很难受,往后坐了一截儿。   “有我一份,不代表我就能得到,我只能靠我自己。”徐恪钦说这句话的时候,真诚地直视着郭啸的双眼。   郭啸似懂非懂,大概是徐恪钦跟他当初一样,回到爸爸那儿,也是寄人篱下,自己还有小姨,徐恪钦的爸爸好像不怎么偏心他。   徐恪钦别过头,他记性好,还记得郭啸最后给他发的那些消息,“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跟汪月姗怎么样了?”   忽然提起汪月姗,郭啸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想了良久,才把先前的事情和汪月姗扯上关系。   “没怎么样,就是同学。”自己汪月姗还有联系,就是朋友的那种联系,不会尴尬,也不会有特别的感觉了。   没有汪月姗,总该有其他的女生吧,徐恪钦又道:“你大学没谈恋爱?”   自己忙着找徐恪钦的下落,还得打工,哪儿有时间谈恋爱,郭啸把问题抛回给了徐恪钦,“你不也没有。”   徐恪钦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我不信那玩意儿。” 第47章   郭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目光停留在徐恪钦脸上许久,才把徐恪钦的话捋明白,徐恪钦的意思是,他对谈恋爱这种事情没兴趣。   “你没喜欢过哪个女生吗?”   问完郭啸又觉得自己明知故问,他俩一块儿上学那会儿,有多少女生跟徐恪钦示好,他就没见过徐恪钦对其中任何一个特别一点。   青春期对恋爱的憧憬不是很正常吗?连他们的生理教科书都是这么说的,徐恪钦怎么就不感兴趣呢?可一想到是徐恪钦,好像一切又说得通了。   毕竟郭啸也无法想象,徐恪钦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好像他认识过的女生,跟徐恪钦站在一起,都显得很突兀。   加上徐恪钦的脾气也不太好,女生脸皮薄,哪儿受得了他给的脸色。   徐恪钦竟然大方地回答了郭啸的问题,“怎么样算喜欢?你自己有一套标准吗?想跟对方见面?想跟对方上床?想从她那里获得心理上的满足?”   郭啸听傻眼了,他没想过这些问题,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徐恪钦嘴里说出来的。   他都二十了,别说上床之类的话,他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两年高三,忙着看书学习,连电视都没看过,那些对于爱情的故事,他甚至很少听说。   “怎…怎么突然说到这儿来了…”他一紧张,舌头也跟着打结。   徐恪钦看出了郭啸的窘迫,但不打算就此打住,“到发情期想要交配的野兽也这样,人就是驯化之后的野兽,总有克制不住天性的时候,你呢?是这样吗?”   郭啸目瞪口呆,他哪儿想过这么多啊,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人是人,野兽是野兽,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不指望郭啸能说出答案来,徐恪钦了解郭啸,普通人会释放天性,难以抑制内心的欲望,郭啸跟普通人还有一定的差距,他还未接触“性”这个东西,欲望都格外的迟钝。   这个话题在郭啸的迷茫中不尴不尬地翻篇了,客厅的温度,也随着空调的打开,渐渐降了下来。   徐恪钦是个极其自律的人,哪怕郭啸坐在旁边,在两人结束对话后,他能立马拿起手边的书看起来。   家里门窗紧闭很是安静,最大的响声是徐恪钦翻动书本的声音,这种方式的相互陪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恍惚间,郭啸像是回到了徐恪钦在景山的家里。   他不由自主地偷看徐恪钦的脸,徐恪钦样貌有细微的变化,褪去了稚嫩,面部的轮廓比之前更加的锋利,只是看书的动作和从前如出一辙。   “徐恪钦…”他情不自禁地喊了徐恪钦一声,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想好要说什么,只是…只是太久没看到徐恪钦,这种相处方式太让他怀念,他控制不住想要喊徐恪钦的名字,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徐恪钦说,在徐恪钦抬起下巴,示意他说话时,他又咽了回去。   没听到下文,徐恪钦终于肯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有些不悦地看着郭啸。   郭啸情急之下,挑了个没什么意思的话题,“我现在在便利店兼职,上夜班,我周末有时间。”   他不止周末时间,如果是徐恪钦的要求,他随叫随到。   徐恪钦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你小姨夫不肯给你生活费了?”   “也不是,是我自己不想麻烦他们了。”   说到这儿,郭啸猛然想起徐恪钦妈妈的事情,郭啸不知道徐恪钦对他妈妈是个什么态度,说话也格外得小心。   “徐恪钦,你要联系季阿姨吗?她也很担心你。”   徐恪钦似乎没有生气,情绪的起伏不是很大,并没有因为郭啸提到他妈妈的事情就动怒。   “是她跟你说的吗?”   郭啸想了想,“季阿姨没有明说,是我自己猜的。”   徐恪钦轻笑了一声,抬头看着郭啸,郭啸又继续道:“就在你跟你爸爸离开那天,她来院里找过你,她说她跟之前的男人分开了。”   这事过去了很久,郭啸才想明白,和那个男人分开了,季阿姨当时看着也没有怀孕,估计是连小孩也没要了。   徐恪钦没做评价,开口道:“你找到我的事情告诉她了吗?”   郭啸摇头,“来找你的前一天刚好跟季阿姨通过电话,我只说你可能在B大。”   “那就别让她知道。”徐恪钦的态度不像是生他妈妈的气,“我没精力应付她,等我什么时候安定下来,再联系她。”   “哦…”   郭啸的回答带着一点点的犹豫,徐恪钦抬头看着他,“她要是问起,你知道怎么回答吗?”   “说…你不在B大…”   徐恪钦眯着眼睛,“语气肯定点,我不在B大。”   “你不在B大。”郭啸有样学样。   撒谎都要人教,徐恪钦知道郭啸的德行,郭啸很少撒谎,他撒谎需要契机,需要自己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   “如果让她知道我在B大,你猜她会不会找来,她来找我,除了为了钱还能为了什么?你也知道我在我爸家的日子不好过,我爸也不希望我和我妈来往,要是被我爸知道,别说她拿不到钱,以后都不一定能拿到。”   郭啸牵挂徐恪钦,徐恪钦一旦把潜在的“危机”夸大,他会在第一时间,将徐恪钦的利益放到首位,“知道了。”   郭啸在徐恪钦那儿待到了傍晚才回寝室,能找到徐恪钦,还能跟徐恪钦和好如初,让他兴奋了一路,到了寝室还精神抖擞的。   来给他开门的是闵筠,闵筠见他红光满面,“你朋友肯见你了?”   郭啸欣喜道:“你怎么知道啊?”   闵筠又好气又好笑,都写在脸上了,自己又不是瞎子,他对郭啸那位“好朋友”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有那么个人,能为了自己复读,为了自己考大学,还不畏艰难险阻,在陌生城市努力寻找自己的踪迹,管他是男是女,得是过命的交情了,哪有郭啸朋友那样的,一开始还不愿意见面。   也就郭啸心大又够坚持,三番两次地找上门去,他倒是一头热,到底是真把对方给感动了,还是人家嫌他烦,为了打发他才和好的,还不一定呢。   见郭啸兴冲冲的模样,闵筠气不打一处来,都有点后悔帮郭啸找人,忍不住想要打击郭啸的积极性,“你至于这么高兴吗?他是什么人啊?”   郭啸刚想说话,忽然想起徐恪钦叫他不要跟别人说太多他俩的事情,“就是我的朋友,孙学海跟刘维松呢?”   既然郭啸不想说,闵筠也没有追问,“一个在洗澡,一个在跟女朋友打电话。”   今天刚好跟徐恪钦说起“女朋友”的话题,郭啸一兴奋,话也多了起来,话多也不过脑子里,冲闵筠问道:“闵筠,你交女朋友了吗?”   闵筠上下扫了郭啸一眼,“干嘛?你想交女朋友了?”   “不是啊,我就问问,好像没听你说过。”知道闵筠是个嘴硬心软的人,郭啸跟他说话就没什么负担。   闵筠往椅子上一坐,“我没兴趣。”   一个是不信,一个没兴趣,郭啸很快来劲儿来了,他绕到闵筠旁边,追问道:“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呀?”   郭啸的块头大,火力又足,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湿气和汗味,郭啸的年龄比自己大了两岁,两岁的差距足够让荷尔蒙这个东西变得成熟,是郭啸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成熟。   闵筠故意蹙着眉头,装作不耐烦的模样,“不是你想交女朋友了,那是你朋友交女朋友了?”   虽然徐恪钦不是交女朋友了,但是闵筠还是没猜错对象,郭啸很好套话的,一旦跟徐恪钦扯上关系的事情,他嘴巴又格外的牢。   “我随便问问…”   闵筠审视的眼神让他局促不安,幸好一通电话解救了他,“我接个电话。”   郭啸拿着手机落荒而逃,到了走廊上,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徐恪钦妈妈的电话。   怕什么来什么。   郭啸不是说谎的料,接起电话前,他深呼吸好几次,努力平复好心跳,“季阿姨?”   季慧秀都等得不耐烦了,“郭啸,你忙什么呢?这么久才接电话?找着徐恪钦没有啊?”   “刚在洗澡。”郭啸模仿起徐恪钦教他的口吻,“徐恪钦没在B大。”   本就是大海捞针的找人方式,季慧秀就没抱太大的希望,抱怨了两句,“我就说吧,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跟徐恪钦妈妈打完电话后,郭啸站在走廊了犹豫了一下,他挺害怕徐恪钦会转头变卦,他怕又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找不到徐恪钦的人影。   他借着徐恪钦妈妈的借口,打通了徐恪钦的电话,电话很快被人接起,透过电话,徐恪钦的声音听着懒洋洋的,“喂?”   “喂!”郭啸激动不已,“徐恪钦,刚我按照你的说法,跟阿姨说了。”   电话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徐恪钦算是满意郭啸的表现,“嗯。”   “你在干嘛呢?”   “睡觉。”   “哦…这样啊…”郭啸舔了舔嘴唇,他在徐恪钦面前,兜不住心事,“我怕你又拉黑我,又不接我电话。”   作者有话说:   今天回来的太晚了,明天一定早点更orz 第48章   郭啸像是被人遗弃过一回的小狗,不是对徐恪钦不够信任,只是那种被丢下的阴影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既然接纳了郭啸,徐恪钦就不会出尔反尔,卧室里开着空调,身上又盖着被子,徐恪钦深吸了一口气,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呵,没别的事,我挂了。”   “嗯。”郭啸也觉得自己磨磨唧唧的,“那你休息吧。”   这通电话,算是给郭啸吃了一枚定心丸,他能安安心心回到寝室,刚好宿舍的人也齐了,郭啸洗了个澡出来,打算上床睡觉,一看手机,班长在群里布置了专业课作业。   “PPT…”郭啸念出了声。   来学校没多久,PPT倒不是第一次接触,前几次是小组作业,郭啸没电脑,组员没要求他进行电脑操作的部分,他负责的是上台演讲的地方,虽然讲解得磕磕巴巴,但是也没拖小组的后腿,这次的PPT是个人作业,从材料收集,到内容编写,再到讲解,都得独立完成。   讲到没什么,多讲几次,脸皮厚了,上台也不觉难堪,郭啸连电脑都没有,他也不大会操作电脑,连作业都没法做。   他回头看了眼刘维松跟孙学海,两人组团打着游戏,他不好意思跟人开口借笔记本,只有一旁的闵筠放着笔记本没用,在用手机看视频。   也不知道是郭啸的视线太过强烈,还是闵筠听到了郭啸的讲话,竟然主动开口,“你是不是交作业啊?”   “对呀…”郭啸忙不迭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是很着急,下周三之前。”   闵筠给视频按了暂停,拔下笔记本的电源,将笔记本递给了郭啸。   郭啸伸出双手去接,“谢谢…”   “你自己会不会弄啊?”闵筠还有一点点因为郭啸那个“朋友”的事情生气,说话语气不大好,反正他没见过郭啸在寝室用电脑,很难不啰嗦一句。   郭啸只在乎别人做了什么,不在乎别人说了什么,闵筠语气再恶劣,还是会帮自己,他摸了摸脑袋,有些难为情,“不…不太会,高中的电脑基本上没怎么上过…”   高中的电脑课,被主科老师占了个精光,况且电脑这个东西不比其他的知识,理论学得再多都不如实操,一周四十分钟的电脑课,也学不了什么东西。   郭啸不会电脑,闵筠一点都不意外,“那怎么行啊,我们毕业还得过计算机考试呢。”   计算机考试确实让郭啸很为难,总不能老麻烦闵筠,他想过了,多个几个月的兼职,看自己能不能存钱买一台二手的笔记本。   郭啸没做过PPT,他小心翼翼打开笔记本的那一刻,脑子里是空白的。   闵筠早就没心思看视频了,余光留意到郭啸局促地面对电脑屏幕,一动不动,多半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将椅子拉到郭啸的旁边,“你们PPT做什么内容啊?”   郭啸拿过旁边的手机,想再看一下老师的要求,还没解锁,手机便卡住了。   卡住是常态,郭啸自己能等,就怕闵筠等得不耐烦,“卡住了…”   “你手机也该换了吧。”   不管郭啸用得有多么仔细,数码产品有一定的年限,手机更新迭代的速度惊人,这一看就是前两年的款式。   不换手机,不光是因为没钱,还因为这手机里还有不少自己想要保留的东西。   “以后再说吧。”郭啸刚说完,手机也挺给面子的,缓过劲儿来了。   做PPT比郭啸想象中要麻烦,这一晚上,有闵筠陪着,他也只是找到了一部分资料。   “反正你们也不着急,慢慢找呗,明天我得回家,周一来了我帮你吧。”   麻烦人家一晚上,郭啸挺过意不去的,“谢谢你啊闵筠。”   闵筠不知道郭啸在想什么,只知道大学生没有电脑寸步难行,施舍郭啸,又像是太伤人家自尊了,只能故作随意道:“我家还有一台闲置的笔记本,就当是二手的卖给你?”   郭啸连忙拒绝,已经麻烦闵筠很多次了,总不能在电脑上还占人家便宜,“不用了不用了,我以后再想办法就是。”   当着其他室友的面,闵筠又不能硬塞给郭啸,只能作罢。   第二天周末,郭啸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去找徐恪钦的,但是便利店兼职那边的同事临时有事,让他帮忙顶班,他难得上一回白班,下午六点才下班回学校。   还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寝室群里的消息一直在闪,孙学海叫他帮忙带大份的新疆大盘鸡,郭啸回复了一个“好”。   这个点儿,学校门口的小吃摊生意正好,孙学海想吃那家新疆大盘鸡还得排队,郭啸等了半小时才轮到他。   提着买好的东西,郭啸准备回寝室,街对面的大树下,站了个熟悉的身影,闵筠?闵筠面前还站了个高大的男生。   也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男生拦着闵筠不让他走,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闵筠!”郭啸上前直接打招呼。   闵筠一回头,原本不耐烦的表情闪过一丝诧异,作势就要往郭啸这边跑,男生也跟了上来。   郭啸举着手里的大盘鸡,“你吃饭了吗?”   闵筠没说话,拽着郭啸便朝校门走去,“走吧。”   身后的男生一个箭步冲动两人跟前,吓得郭啸一个急刹定在了原地,得亏他停得快,他跟那男生一般高,差点就撞到一起了。   他摸了摸险些被撞到的鼻尖,“这是你朋友啊?”   “闵筠,我们还没说完呢,你上哪儿去了啊?”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别来找我了。”   男生目光不太和善地打量了郭啸两眼,把闵筠不搭理他的原因归结在了郭啸身上,“他又是谁啊?是不是因为他?”   “神经病!”闵筠个子不高,力气还挺大的,撞开了男生不说,还拉着郭啸进了校门。   男生没有追来,他俩走到食堂附近,闵筠的步子也慢了下来,渐渐放开了郭啸的衣角。   郭啸只觉得闵筠不高兴,想问问怎么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你晚饭了没啊?”   为什么会有人一个劲儿问别人吃饭了没啊,闵筠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饭,“没有。”   “我也没有,我俩去食堂吃吧。”郭啸想说去外面吃,又怕刚刚那男生没走,所以选择味道一般,价格合理的学校食堂。   闵筠一眼看到了郭啸手里的大盘鸡,“我不想吃食堂,这个给我吃,你自己吃食堂。”   见闵筠心情不好,郭啸没说这是给孙学海带的,带着闵筠去了食堂,自己吃食堂的饭菜,把大盘鸡让给了闵筠。   两人吃完,人大盘鸡都收摊了,郭啸只能在食堂买了一份大份的双椒鸡炒饭。   闵筠以为郭啸是没吃饱,见他多买一份儿,也没多问,到了寝室才知道,自己吃掉的那份大盘鸡是给孙学海带的。   “这不是大盘鸡啊?”孙学海忙着打游戏,抽空看了眼自己的晚饭。   郭啸支支吾吾,“没买到…就买了炒饭…”   “也行吧。”能垫一口就行,孙学海也不是很计较吃的东西,“等我这把打完再把钱转给你。”   郭啸松了口气,朝闵筠投去一个窃喜的眼神,闵筠先前还有点郁闷,被郭啸的表情给逗笑了。   他用只有他跟郭啸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谢谢你啊。”   郭啸有点茫然,谢谢自己什么?   晚饭吗?   大一的学业还不算繁重,郭啸不做兼职的晚上,都能在闵筠的帮助下,查找到一些要用的资料。   周五这天,闵筠家里有长辈生日,他得回家,“这样吧,我看今天晚上,或者明天回来,到时候陪你把PPT做完。”   郭啸周五是有晚班的,刚好之前替人代班,周五就用不着自己上,室友已经习惯了大学生活,一到放假,宿舍很少有人,得到了假期最后一天,宿舍才会热闹起来。   反正宿舍没人,自己又一周没见徐恪钦,两人靠着手机,每天晚上聊上几句,郭啸坐上公交车奔徐恪钦家里去了。   今天周五,路上堵车,郭啸硬是堵到傍晚才到徐恪钦家门口,他敲了敲门,等了好一阵都没人看门,最后只能拨通了徐恪钦的电话。   就在十多秒钟内,郭啸脑子里闪过很多不好的念头,徐恪钦是不是又…   “喂?”   电话接通时,郭啸激动地回应着,“徐恪钦?你不在家吗?我敲门没人开。”   徐恪钦的声音听着很虚弱,“刚在睡觉,没听到。”   挂断电话后,郭啸又等了一阵,门锁“咔嚓”一声,徐恪钦脸色惨白地站在门里。   他真的很想问郭啸到底有没有规矩啊?来之前不知道打电话的吗?非得到家门口了才联系自己。   但是他已经没力气计较那么多,拖着疲惫的身子,蜷缩到了沙发上。   郭啸带上防盗门,换好鞋走到徐恪钦身边,“徐恪钦,你怎么了?”   徐恪钦一只胳膊捂住肚子,一只胳膊搭在脸上,只留下了泛白的嘴唇。   见徐恪钦不说话,郭啸蹲到徐恪钦身边,“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徐恪钦嘴唇抖了抖,嫩粉舌尖舔了一下嘴唇,“胃疼。” 第49章   “那…怎么办?你吃过药了吗?要不要去医院啊?我陪你去医院吧。”郭啸是铁打的胃,哪儿体会过什么叫胃疼,他看着徐恪钦脆弱的模样,举着双手不知所措。   徐恪钦额头上全是汗,牙关咬紧,腮帮子抽搐着,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不去医院…药在我房间床头柜的抽屉里…”   郭啸拔腿就往卧室跑,“哗啦”一声拉开抽屉,看着里头的瓶瓶罐罐,他怔愣的片刻,怎么这么多药?   现在不是计较为什么的时候,他抓起药瓶想要一一比对,但有一些药瓶没有标明服用剂量,郭啸分不清徐恪钦该吃哪种,索性把所有的药瓶都掏了出来。   “徐恪钦,你吃哪种药啊?”郭啸将五花八门的药瓶全都放到了茶几上。   徐恪钦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晃眼朝茶几上看去,又指了指最右手边的药瓶。   “你等下啊,我去给你倒水。”   郭啸着急忙慌地冲进厨房,这间屋子不比景山的小洋房,自己就来过一次,很多东西的位置,并不是那么地熟悉,徐恪钦家里没有现成的矿泉水,连烧壶开水,都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水壶。   郭啸想着徐恪钦本身就胃疼,吃药前是不是该先吃点东西垫垫,“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啊?”   厨房里哐啷作响,隔着一道墙的距离,徐恪钦跟郭啸说话格外费力,他答非所问,“水烧好没?”   郭啸从厨房跑了出来,“烧上了,你没吃饭的话,我给你叫个外卖。”   “我不要,我不吃外卖。”   刚进厨房,郭啸便发觉,徐恪钦家里应该是有开火的,但是这里不像景山,没有阿姨来给他做饭,那只有徐恪钦自己做。   “多少吃一点吧。”   徐恪钦没力气跟郭啸拉扯,“我吃不下外卖…我吃了会吐…”   既然都这么说了,郭啸也不敢坚持,回到厨房,找了个小锅,别的他不会做,煮个白粥还是没什么问题。   等水烧开后,他又隔着冷水给开水晾凉,问好徐恪钦要吃的颗数,所有的东西都备齐了,郭啸才去将迷迷糊糊的徐恪钦叫醒,“徐恪钦,醒醒。”   白粥的热气拂到了徐恪钦脸上,湿湿热热的感觉像是黏住了他的眼皮,他垂着眼睛看了一眼。   郭啸怕徐恪钦不吃,解释道:“这不是外卖,这是我刚煮的,空腹吃药肯定伤胃的,你先吃点白粥。”   徐恪钦目光有些黯淡,不知道在想什么,幸好他没有拒绝,接过了碗。   “真不去医院看看吗?”郭啸不大放心,再次跟徐恪钦见面,他总觉得徐恪钦病怏怏的。   徐恪钦慢吞吞地吃完了白粥,又喝完药,靠着沙发扶手坐着,“你要不来,我都睡着了。”   照徐恪钦的意思,胃疼就让它疼,睡着了他自己就不知道疼了吗?   一看到茶几上那么多药,郭啸婆婆妈妈的性格,让他忍不住多问了几句,“这些药是医生开给你的吗?你不能自己乱吃药啊。”   “不然呢?吃不死我的。”吃了东西,徐恪钦稍微感觉好了点,他有精神跟郭啸说话,“找我有事?”   “没事啊。”自己不来才是真的有事。   郭啸把碗勺收拾进厨房,又把药瓶都拿进了房间,放进抽屉时,他又多了看了一眼,怎么还有安眠性质的药?   一看到安眠药,郭啸很难不往坏处想,徐恪钦睡不好吗?还是因为别的?   这一想,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没注意到。   “你在看什么?”徐恪钦进到卧室,便看到郭啸蹲在床边。   郭啸回过神,把药瓶放了回去,随后起身,“你在吃安眠药吗?”   徐恪钦的解释也很简单,“睡不着,就让医生开了点药。”   说完,他往床上一躺,蒙上被子,瓮声瓮气地跟郭啸说道:“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好。”   郭啸不放心让徐恪钦一人在家,他犹豫了一下,“我今天不走了吧,万一你疼得厉害,你一个人怎么办?”   也不知道是不是郭啸的嘴开了光,话音刚落,徐恪钦的腹部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钻心得疼,闷哼一声,“嗯…”   让徐恪钦去医院,他不肯去,郭啸拿徐恪钦又没办法,只能干着急。   “要不我给你揉揉吧?我小时候肚子疼,我妈给我揉揉就好了。”郭啸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死马当成活马医。   徐恪钦这个时候还讲究了起来,“你别碰我…”   郭啸以为他是洁癖,“我刚洗碗的时候洗了手了。”   郭啸长大了,是各个方面的成长,不光是凭他自己的本事考上了C大,个子也更加挺拔,他本人也变得有主意,加上能和徐恪钦重逢,他更加坚信,他和徐恪钦是关系密切的朋友。   趁着徐恪钦没法反抗,郭啸一屁股坐到床边,搓热了双手,掀开被子,一手按住徐恪钦的肩膀,一手摸进衣服里。   陌生的触感,让疲惫的徐恪钦像是岸上的鱼一样扑腾了一下,很快又被肩头的力量按回了床上。   郭啸的声音很低,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徐恪钦,你别动,不管有没有用我们试试。”   郭啸的手掌宽厚,又很热,他生怕会弄疼徐恪钦,动作又格外的轻柔。   也不知道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郭啸的办法真的有用,徐恪钦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   掌心下的肌肤明显没有一开始的紧张,房间里很安静,昏暗的灯光下,徐恪钦闭着眼假寐着。   郭啸低声跟徐恪钦说着话,“徐恪钦,我待会儿睡客厅吧,你有什么事情叫我。”   徐恪钦眼皮子动了动,但没说话,郭啸凑近了仔细端详,徐恪钦的嘴唇紧闭,眉心微微怂起,他觉得徐恪钦是没有彻底睡着的,只是浑浑噩噩的,讲不出话来。   渐渐地,郭啸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盯着徐恪钦的脸看了许久,手放在徐恪钦的肚子上,忘了拿出来。   要是徐恪钦永远都这么没有防备就好了。   手机铃声划破了卧室的宁静,床上的徐恪钦被吵到后眉头蹙得更紧了,郭啸手忙脚乱地按住手机,从房间退了出去。   电话是闵筠打来了,一想到徐恪钦好不容易睡着,郭啸捂住嘴,还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好几个度,“喂?闵筠?”   “郭啸,你怎么不在寝室啊?”听着郭啸鬼鬼祟祟的语气不太对劲,“你干嘛呢?在外面当贼啊?”   自己还惦记着郭啸的PPT,吃完饭便赶了回来,现在倒好,寝室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郭啸忙跟闵筠解释,“我还以为今晚没人回寝室,就来我朋友这儿了,你回去了吗?”   “你去你朋友那了?”闵筠情绪一下子跌落了下来,“你晚上不回来吗?”   “今天晚上不回来了,他不太舒服。”   闵筠先前以为,郭啸跟他这位朋友,关系好不到哪儿去,人家嫌郭啸烦,郭啸还三番两次地主动,难道这世界上,一头热的关系,真能长久的?   “那你作业怎么办?”   “明天我回来了再弄吧。”   闵筠不死心,他知道他没什么能威胁郭啸的,他跟郭啸除了是室友,又没别的关系,可能在郭啸心目中,自己压根儿比不上那个“好朋友”。   “明天我没空,我今晚专门回来的。”   郭啸也挺为难的,既然闵筠明天没空,他也不好耽误人家时间,“我真不知道你今天晚上会回寝室,你没空的话,我自己想想办法,谢谢你啊,闵筠。”   谢谢你,谢谢你。   郭啸除了这句“谢谢”,就不会说别的话了吗?   闵筠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时间像是气昏了头,“那你自己想办法吧,电脑里的材料我删了。”   “啊?”   相处这些日子以来,郭啸觉得闵筠是个嘴硬心软的人,闵筠大晚上的赶回寝室是为了自己,郭啸也觉得挺对不住他的,但是郭啸没想到闵筠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自己现在确实是回不去,电脑是人家闵筠,闵筠要怎么处理里头的东西,是他的权力。   郭啸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道歉,“对不起啊…哎…”   除了“谢谢”,就只有“对不起”了,郭啸对他那个朋友不是挺死皮赖脸的吗?他怎么就不知道跟自己示弱服软,哪怕回不来,跟自己说点好听的,自己又不是不讲道理,说删除材料是气话,郭啸倒好,他还顺着坡就下。   电话被狠狠撂下,郭啸看着屏幕灭了下去,想着要不要给闵筠再打过去,这时,从里面传来徐恪钦的声音。   “郭啸?”   郭啸揣上手机,打电话的事情立马被他抛之脑后,“我在。”   徐恪钦刚睡糊涂了,做梦都梦到郭啸在问他晚上能不能在客厅睡,睁眼一看,旁边哪儿还有人。   “怎么了?”郭啸以为徐恪钦胃又疼得厉害。   房间里的光线不光,房门被推开,郭啸逆着光站着,看不大真切他的表情。   “你是不是又胃疼了?”   疼过劲儿了,腹部的肌肉只剩抽筋过后的酸疼,徐恪钦答道:“客房有被子。” 第50章   郭啸睡觉不挑地方,沙发上他照样睡得很死,一个翻身,险些掉到地上去,迷迷糊糊之间,又像是听到了关门声,迎着刺眼的光芒,他眯着张望,看到墙上的墙纸,这明显不是在寝室,他又往后一仰头,正好看到了晨跑回来的徐恪钦。   对了,他昨晚在徐恪钦家里过得夜。   郭啸爬起身来,记忆也渐渐涌入空荡荡的脑袋里,徐恪钦胃疼来着,胃疼还去晨跑,也不知道吃没吃早饭。   “你跑步去了?”   徐恪钦额头的刘海都汗湿了,他径直朝房间走去,这架势应该是要去洗澡,“嗯。”   刚起床,郭啸有点没缓过劲儿来,不知道该做什么,见徐恪钦进了浴室,他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浴室的方向,守着徐恪钦出来,直到徐恪钦出现他的视线里。   徐恪钦白皙的脸颊被热水烫得红润,他拿着毛巾擦头发,发梢的水还是滴了一路,“牙刷和毛巾在浴室的柜子里。”   等郭啸洗漱完出来,客厅不见徐恪钦的人影,这时,从厨房传来响动,郭啸从墙角探出脑袋,见徐恪钦背对着自己站在厨房里,像是在做早餐?   在他印象里,徐恪钦兜里从不缺钱,自己也没见过他进过厨房,郭啸在想,徐恪钦的胃已经脆弱到这番地步了,非要徐恪钦自己下厨不可了?   早餐很简单,煎蛋、牛奶和白粥,居然还有郭啸的份儿。   吃饭时,郭啸想到徐恪钦的胃,“你胃还疼吗?”   “不疼了。”   “怎么会弄得有胃病呢?”郭啸可是一直觉着徐恪钦身体比他还有结实。   徐恪钦还没讲话,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手上一顿,起身走到门前,朝猫眼里往外看,没有第一时间开门,随后又看向了郭啸,示意郭啸进房间去。   郭啸不知道门外是什么人,但他领会到了徐恪钦的意思,将手里的碗筷拿到了厨房,乖乖进了房间。   房门关上后,徐恪钦顺手将郭啸的鞋子塞进鞋柜,不紧不慢地打开了门。   “这么慢?”门外是徐星阑。   徐恪钦往徐星阑身后看了一眼,只有徐星阑一个人,爸爸没有跟着一块儿来,“大哥,有事?”   徐星阑撞开徐恪钦进了家门,他这人心浮气躁,藏不住事,特别爱在徐恪钦面前炫耀。   “新项目落地后,我以后会长期在A省,我怕回头爸爸又说我忘恩负义,我来看看你。”   徐星阑穿着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最后停在了饭桌旁,语气何其幸灾乐祸,“自己做早餐呢?在牢里伤了胃,到现在还没调理回来?”   徐恪钦面不改色,“大哥这么忙,还有空来看我,可惜我没本事,帮不上大哥的忙。”   “你到底是野心太大,还是没本事啊?”徐星阑往餐桌旁一坐,“爸让你跟新项目为什么不跟,还惦记着总公司?我告诉你,爸也就是跟你客气客气,真以自己在徐家有多重的分量?今年徐氏会在A省创立子公司,子公司在我的名下,不光是子公司,以后整个徐氏都是我的,你别想了。”   不管徐星阑说的是真是假,徐恪钦对他爸爸早就不抱有希望。   徐星阑拍着胸脯道:“我这个人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比我老妈大度得多,你是我的便宜弟弟,又是我的恩人,替我蹲了大半年牢房,你安分点,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徐恪钦牙根一紧,下意识朝卧室的方向看去,情绪很快平复下来。   “这破地方不如当初爸在景山给你买的楼吧?”徐星阑用手指扫了一下饭桌上不存在的灰尘,“不过你住着刚好。”   徐星阑本就是走过场,给下马威的,耀武扬威一阵后,便离开了。   高层的楼房隔音效果很一般,郭啸躲在卧室里,连外面开门声都听得一清二楚,窗帘紧闭,卧室里有点暗,莫名阴沉沉,郭啸有点后知后觉,他见不得人吗?徐恪钦为什么要他进房间?   没等他想明白,又听到有人说话,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过。   大哥?徐恪钦的哥哥。   先前又不是没见过,用得着这么鬼鬼祟祟的吗?但既然是徐恪钦的意思,他只能老老实实照办。   徐恪钦大哥语气不像是来看望弟弟的,倒像是来挑衅的,那句“伤了胃”,郭啸没听明白,直到郭啸听到那句“替他蹲了大半年牢房”,郭啸才反应过来。   先前徐恪钦开玩笑说他坐了牢,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郭啸捏着门把手,拼命压抑着内心的诧异,为什么呀?   徐恪钦身上的疤痕,徐恪钦的身体状况,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了。   难怪徐恪钦没联系过自己,是因为坐牢去了吗?   虽然徐恪钦大哥说话很不客气,但是客厅的气氛还不至于剑拔弩张,徐恪钦似乎没被他激怒,情绪变化并不是很大。   不久,郭啸听到了开门声,他不确定徐恪钦大哥是不是走了,徐恪钦也没进房间来叫他出去,他不敢轻举妄动,又等了许久,郭啸趴在门板上,外面静悄悄的,像是没人在一样,连徐恪钦也跟着出门了?   郭啸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他都极力控制落脚的力度,拖鞋踩到地板上,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餐桌旁没人,碗里的早餐还剩一小部分,郭啸转头看向了客厅,徐恪钦盘腿坐在地上,一脸阴鸷,还微微眯着眼睛,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徐恪钦…”郭啸轻声喊道。   徐恪钦闻声抬眼瞥了郭啸一眼,眼神里的戾气像是能在顷刻间将人吞噬,即便是徐恪钦仰视自己,还是吓得郭啸往后退了一步,连说什么都忘了。   “你…”   徐恪钦收敛起情绪,缓缓开口,“把那张桌子,椅子,还有桌上的东西,都扔了。”   郭啸都没敢问为什么,只管照徐恪钦的意思去办。   物件不多,但是大,郭啸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弄进了电梯,等他上楼时,家里又多了几个人,有做宝洁的阿姨,还有换门的师傅。   折腾了一早上,家里做了大扫除,防盗门也换了一扇新的,等其余的人都走了,家里才算彻底消停下来。   这么大的阵仗,郭啸想问徐恪钦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什么想问的?”倒是徐恪钦自己主动开口了。   郭啸“啊”了一声,也没什么想问的,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点,再刨根问底是揭徐恪钦的伤疤。   “我以为你说坐牢是开玩笑的…”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徐恪钦到了徐家才知道,他爸着急带他回去,是为了给他大哥顶罪,他大哥跟人起了争执,把人弄成了残废。   徐恪钦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但他进了徐家的门,他爸是铁了心让他背黑锅,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以为进去能相安无事地待几个月,里头每一个人都不是吃素的,徐恪钦不知道是他大哥丧心病狂,要他的命,还是被打的那人找徐恪钦出气,徐恪钦在里面的日子并不太平,他差点没能从里面出来。   “你胳膊上的伤是跟里面的人打架留下的?”   徐恪钦不能让自己白白吃亏,他能留下一道这么深疤,那人也差不多废了条胳膊。   后来,还因为“吃错了东西”,被送去洗胃,徐恪钦淡淡道:“我大哥估计都没想到我这么命大。”   郭啸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他以为徐恪钦回到他爸爸这儿,日子会好过一些,先前的生活可能算不上虎穴,但徐恪钦爸爸这儿一定是狼窝。   “徐恪钦…你有想过,读完大学去其他地方工作吗?不一定要大城市…就像以前我们那儿一样…”   父母都护不了徐恪钦周全,徐恪钦还有个这么恶毒的大哥,郭啸能想到的是,不跟这一家子来往,大不了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找个工作安定下来。   徐恪钦看了郭啸许久,“郭啸,我这辈子不可能从事公检法之类工作,所以不管我去哪儿,只要我大哥找到我,我就不可能安安静静地生活。”   况且,息事宁人不是他徐恪钦的做事风格。   郭啸了解徐恪钦的性格,说这句话前,他也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徐恪钦绝对不会让自己白受委屈,自己即便是劝他,也是白费口舌。   原本想着周六回学校一趟,但知道了徐恪钦的事情,郭啸没打算走得那么急,徐恪钦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自己不能为徐恪钦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多陪他一会儿。   “你早饭就吃了那么一点,要不我帮你把粥热一下?”郭啸也不等徐恪钦答应,直接进了厨房,“我今天…就先不回学校了…”   徐恪钦靠在沙发上,“随便你。”   自己都不用猜,便知道郭啸在想什么,郭啸不会因为这些事情疏远自己,反倒会产生莫名其妙的内疚,像是替自己父母内疚一样,但是能猜到,和亲眼看到郭啸的反应,感受是不一样的。   笨蛋只会对人好,全世界像郭啸这样的笨蛋不多。   徐恪钦随手拿过茶几上的杂志,搁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闵筠?这是郭啸的手机。   听到自己的铃声,郭啸赶忙从厨房跑了出来,他手上湿漉漉的,只能叫徐恪钦帮他接电话,“你帮我接一下,开免提。”   徐恪钦随手按下了接听键,继续翻他手里的杂志。   “郭啸,你不是说今天回来吗?现在都中午了!”闵筠埋怨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郭啸本能地朝徐恪钦看去,徐恪钦没抬头,眼睛还盯着杂志上的内容。   他蹲到手机旁边,明知道徐恪钦能听到,他还是掩耳盗铃地压低了声音,“不好意思啊,我今天也不回来,你要是有什么事先去忙吧…”   “你作业周三交,你周末不做好,拿什么交?”闵筠似乎比郭啸本人还在乎作业完成程度。   郭啸也说不上来,但比起不是那么要紧的作业,他现在更想陪陪徐恪钦,“哎…等明天回来再看吧…”   那边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只留下忙音和尴尬的郭啸。   郭啸刚想起身,徐恪钦翻动杂志的声音有些响,还冷不丁问道:“什么作业?”   “做个PPT,我没电脑,用我室友的,可能是他嫌我收集的资料占他内存,催着我赶紧做完。”   徐恪钦将杂志往沙发上一扔,郭啸还是老样子,情商太低,但总会对特定人群有着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刚电话里那人明显不是催着郭啸做作业,分明是催他早点回去的口吻。   徐恪钦想了想,命令道:“在这儿做。” 第51章   如果没有徐恪钦这句话,郭啸哪儿敢痴心妄想啊,一是不敢开口让徐恪钦教他,二是自己收集的材料也不在手上。   “啊?可是材料在我室友电脑上。”照闵筠刚刚的态度,肯定是生气了,自己哪儿还好意思让他帮忙把材料传过来,说不定一气之下,给那些东西都删除了。   一个PPT而已,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什么材料不都是网上找的,徐恪钦从沙发上坐到了地上,顺手打开了茶几上的笔记本,“做什么内容?”   郭啸赶紧把手机上的作业翻给徐恪钦看,徐恪钦瞥了一眼要求,将网页打开后,又把笔记本推到了郭啸面前,“自己找。”   “啊?哦…”郭啸没说自己不大会用电脑,材料都是闵筠陪着他找的,徐恪钦在一旁看着,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过鼠标。   电脑难,也不难,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郭啸见其他室友使用电脑,多少也会那么一点点,就是动作格外的僵硬,有时候会找不到光标,打字也是一根手指,一个键一个键地敲,遇上有些不能直接复制的内容,他还是会回头向徐恪钦投去求助的目光。   徐恪钦教郭啸的方式没变,演示一遍,郭啸能记得多少算他的造化。   PPT算是在徐恪钦的帮助下做完了,但是练习这种事情,得靠郭啸自己,郭啸自觉不是问题,主要问题是没电脑。   周末郭啸有事做了,在徐恪钦家里练习打字,徐恪钦就坐他旁边,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看着手机,郭啸也偷看过,全是折线统计图,他也看不明白。   想着徐恪钦一门心思在手机上,他偷会儿懒也不会被发现,刚伸出一根手指想要打字,手背上被签字笔狠狠打了一下,一道鲜红的痕迹立马显现出出来。   “嘶!”郭啸条件反射一缩,疼得龇牙咧嘴的。   徐恪钦也没看他,“别浪费我时间。”   别看签字笔细长一根,徐恪钦下手还挺狠的,手背上火辣辣地疼,郭啸搓了好一会儿还都散不去,在徐恪钦面前,他是一点小聪明都耍不得。   到星期天要离开时,郭啸手背都肿了一块儿,他不敢偷懒,姿势不对徐恪钦也打,打得他猝不及防。   “我下周末来找你,再跟你借借电脑。”   徐恪钦一听,“你把我这儿当网吧?”而且一周用一次,就郭啸这脑袋,保准新的一周把所有教他的内容又还给自己了。   徐恪钦知道郭啸没多少钱,他也不说把笔记本送给郭啸的话,“电脑拿回你寝室去,早点学完,早点还给我。”   郭啸想着,这是个办法,等自己把笔记本还给徐恪钦的时候,钱也存够了。   “那你怎么办?”   徐恪钦想要电脑还不简单,“下周来别让我再看到你用一根手指打字。”   郭啸出来两天时间,手机早就没电了,他没带充电器来,徐恪钦家里的充电器跟他手机的型号配不上,他从周六晚上便没有联系过任何人,也不知道闵筠给他发了多少消息,打了多少电话。   晚上到寝室时,只有孙学海和刘维松在,一见郭啸回来,热情招呼他来吃刚买的水果。   孙学海眼尖,认出郭啸手里的电脑包品牌,“郭啸,你买电脑啦?买这么贵的?”   他游戏瘾大,要不是没钱,怎么都得给自己配置一个郭啸手里这牌子的电脑。   刚好闵筠这个时候从外面回来,他还在因为郭啸不回他消息生气,气哼哼地坐到自己床下。   郭啸解释道:“这不是我买的,是我朋友借给我的,我拿来学习学习。”   闵筠一听,火气更大了,郭啸还有几个常挂在嘴边的朋友啊?不就是那个徐恪钦?   自己借他电脑,他拒绝说不用,转头又从徐恪钦手里借,倒显得自己是热脸贴了郭啸的冷屁股。   “闵筠,来吃水果,学校的水果越来越贵了,这么点花我五十多。”   闵筠正气头上呢,说话硬邦邦的,“我不吃。”   听得三人面面相觑,谁惹他了?   郭啸这个罪魁祸首最迷茫,一脸无辜,知道价格之后,没好意思多吃,跑去给自己手机充电,刚一开机,消息跟未接来电的提示一个接一个跳了进来,几乎都是闵筠的名字。   “闵筠,你给我打电话啦,我手机没电了,现在才开机。”   当然啦,忙着跟他那位好朋友在一块儿,哪来的工夫回复自己的消息。   郭啸还不知死活地添上了一句,“对了,我PPT做好了,先前存在你电脑里的材料可以删了,谢谢你啊,闵筠。”   闵筠气的牙痒痒,瞪了郭啸一眼,抄起旁边的睡衣,冲进了浴室洗澡。   孙学海叼着一小块儿哈密瓜,小声道:“郭啸,肯定是跟你生气呢,不然怎么不搭理你。”   他们宿舍吧,闵筠一看家里条件就挺好的,有点小性子,但人活泼性格也开朗,个子矮了点,平时有什么大家都让着他。   郭啸没想到是自己惹闵筠生气,可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闵筠气什么,气自己周五晚上没有回来?可自己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啊。还是气自己在徐恪钦那儿待到了星期天,可是这有什么好气的啊?   郭啸最怕猜人家心思了,他脑子笨,琢磨不来的。   一整晚,闵筠都没跟郭啸说话,等熄灯后,郭啸悄悄撩起遮光布,朝闵筠的床铺看去,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郭啸默默叹了口气,给徐恪钦发消息,“徐恪钦,你睡了吗?我室友好像生我气了。”   徐恪钦觉浅,手机稍微有点响动,他便被惊醒了,一看是郭啸的消息,把内容匆匆扫了一眼,他如果不回复郭啸,以郭啸的德行,会缠着他继续说些有的没的。   “他生气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郭啸困意上来了,沾枕头就睡,徐恪钦的消息他也是第二天才看到。   他觉得徐恪钦说得对,闵筠生气,自己得跟他好好说说才行。   结果早上人家没等他,中午两人也没能一起吃饭,这样下去不行,郭啸买了闵筠平时最喜欢的奶茶,在寝室楼下跟人遇上了。   闵筠他们专业开学时有一部分教科书没发,现在补上了,他早上忘了看群,只带了一个小背包,一大摞书,他是连拖带拽地弄到了寝室楼下。   “闵筠,我帮你。”郭啸连忙上前,把奶茶塞到闵筠手里,又将书全都搬了起来。   闵筠还想坚持一下的,但是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的,也懒得跟郭啸犟,况且大家住一个寝室,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让对方太难堪。   他看向手里的奶茶,这不是自己常喝的那家吗?   “这个给你买的,你别生气了。”郭啸庆幸自己走在闵筠前面,看不到他难为情的表情。   闵筠一愣,几天来的怨气顿时消了一大半,自己本就不是一个小气的人,郭啸主动示好,自己也不好再摆架子,只是嘴上不愿承认,“我没生气。”   郭啸这个大直男,乐呵道:“没生气就好。”光顾着乐了,没看到闵筠在他身后翻白眼。   寝室没人,郭啸把书放到闵筠桌上,“都给你放这儿了。”   闵筠看着郭啸这张傻脸,他真没法跟郭啸生气,他知道,很多事情,郭啸不是故意的,根本没意识到。   “谢谢。”   郭啸伸手擦了擦脸上汗水,“客气什么。”   “你手上怎么弄的?”闵筠一把抓住郭啸的手腕,挺大一条红痕,还在消肿期间。   郭啸举着手,“哦,朋友不是教我用电脑嘛。”   “教你用电脑就得打你吗?”这明显像是用戒尺之类的东西打的。   签字笔留下的红痕已经不痛不痒了,郭啸也没因为被打就难堪,他嘿嘿一笑,“我学的慢嘛。”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闵筠总觉得,不管徐恪钦做什么,郭啸总能帮他找理由开脱。   徐恪钦在郭啸这儿,真的是平起平坐的朋友身份吗?照自己看来,他一点都不像郭啸的朋友,反倒像是郭啸的长辈。   闵筠说不上来是气,还是别的情愫,侧身站在桌子前,“白陪着你收集了几天的材料,说不用就不用了?”   一想到让闵筠白忙活,自己确实不厚道,“我本来是想叫你帮忙把材料传给我,但是我怕你生气给删了,就没联系你。”   删材料是自己说出来,郭啸会这么想也怨不了别人。   “我说我把家里不用的电脑卖给你,你不答应,转头又从他那儿拿了电脑回来。”   “哎…这是他借我的,等我学会了就还给他。”   郭啸只是照事实解释,可闵筠听着就不是那么回事,“我也没说非要你给钱啊,我也可以先借你用。”   知道闵筠是好意,但电脑有一台就够了,自己用不着那么多。   “用谁的都一样嘛。”   闵筠抬着下巴道:“那你把这台还回去,用我的。”   “啊?”郭啸让闵筠给弄糊涂了,一台电脑,用得着这么折腾吗?   闵筠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他干嘛老是这么在乎郭啸跟他朋友的事情,他也没有立场去管啊,“算了。” 第52章   徐恪钦周末得回家一趟,他一向不会忤逆他爸爸,只要他爸爸提出的要求,他基本上都会答应,即便是不愿意跟徐家其他人同桌吃饭,徐恪钦也会装装样子。   家庭聚餐,没有外人,林佩珍这人极会维持场面功夫,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不管多不待见徐圳立的私生子,在徐圳立面前还是表现得很大度。   见徐恪钦回家,一边压抑住心里的怨气,一边对徐恪钦十分热情,“恪钦回来啦,叫四姐把你的房间收拾一下。”   “谢谢阿姨。”徐恪钦连行李都没带回来,手里的电脑包也没交给四姐,自己上楼放回了房间。   说来也奇怪,自己在这个家里住的时间并不长,但对这个家里的每一处,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此时此刻,站在房间里,自己忍不住频频反胃。   卧室有打扫过的痕迹,东西都没有动,放置在了原来的位置,其实外面也好不到哪儿去,整个家里都弥漫着惺惺作态的味道,相比之下,好像房间里会稍微好一点。   徐恪钦拉开椅子,坐到了书桌前,目光从远处一点点挪到了自己的面前,这间房间,打从他两年搬进来之后,好像从徐家独立出来,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只是偶尔会有人进来打扫。   其实,徐恪钦带来的东西并不多,就连衣柜里的衣服,都换了一水新的,唯一还剩下的…   “嚯”的一声,徐恪钦打开了面前的抽屉,里面躺着一支手机,这是他先前使用的手机,从里面出来后,他换了手机,换了号码。   徐恪钦伸手按了一下按键,屏幕黑漆漆的,早就没有电了,他先前没打算跟任何人联系,他妈妈也好,郭啸也好,直到郭啸的出现。   这个号码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他没有问过他爸爸,一直没有收到欠费单,他想肯定是有人给他销户停机了。   充电器跟手机搁在一块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徐恪钦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他想开机看看,犹豫了片刻,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四姐上来叫他吃饭。   徐恪钦顺手将抽屉关上,“来了。”   刚走到楼梯拐角处,他已经听到了徐星阑的声音,徐星阑估计是刚到家,那动静弄得兴师动众的。   林佩珍特别宝贝她大儿子,“开车回来的?”   “开车多累啊,飞回来的。”徐星阑正巧看到徐恪钦从楼上下来,“徐恪钦,怎么不跟我一块儿啊?”   徐恪钦淡淡道:“正好有打折的机票。”   徐星阑冷嗤一声,他就喜欢徐恪钦这副穷酸的模样,不管的装的也好,还是从小养成的也罢。   席间气氛还算和谐,期间徐星阑出去接了个电话,一进来红光满面的,兴冲冲地跟徐圳立说道:“爸,A省那个项目,成了。”   徐圳立大喜,连看徐星阑的目光都多了意外,“爸爸没看错你。”   “这回摆了顾永丰那个老东西一道,估计他现在脸色肯定很难看。”   徐圳立道:“做生意,难免用点手段。”   “我就说我儿子没问题吧。”林佩珍有些得意,又吩咐四姐,“盛碗汤来,那鸽子汤熬了好几个小时呢。”   徐星阑有些坐不住了,摆摆手,“不喝了,我现在回A省一趟。”   “着什么急啊?饭都没吃完呢!”   徐圳立见儿子兴致勃勃的,便拦住林佩珍,“由他去吧。”   等徐星阑一走,整个家里安静了下来,桌上的饭菜重油腥,光是看着便觉得腻,徐恪钦哪儿吃得下,他吃了两口白米饭,便不怎么动筷了。   顾永丰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当初有个小型的慈善拍卖会,徐恪钦陪着他爸,还有徐星阑一块儿去的,跟顾永丰有过一面之缘。   正如他爸所说,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上一秒还是合作伙伴,下一秒便是针锋相对的对手。   “你阿姨准备的饭菜不合胃口?”徐圳立见徐恪钦碗的饭省了大半,忙关心道。   徐恪钦想说没有,刚好兜里的手机响了,跟爸爸说了句“接个电话”,起身便朝着旁边走去,他接到的不是电话,是郭啸的短信。   今天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跟郭啸说一声,郭啸兼职的便利店总有人请假替班,排班乱七八糟的,徐恪钦也懒得问。   “还有几个小时,我就下班了!我待会儿能来直接找你吗?”   徐圳立看着徐恪钦的背影,不像是在接电话,便问道:“谁的电话啊?”   徐恪钦揣上手机,转身回到饭桌旁,他本就不想回来,更不想留宿,有个现成的理由正好。   “我同学发的消息,先前那个小组作业他没弄好,老师催着交,爸爸,我今晚就不在家里过夜了,得现在回学校去。”   “现在?”徐星阑忙工作上的事情还说得过去,作业什么时候不能交,徐圳立狐疑地看着徐恪钦,“这么着急吗?”   自己大儿子不在家,林佩珍更不愿意看到一个厌恶的人在家晃悠,她巴不得徐恪钦早点走,最好这一辈子都别踏进徐家大门。   “人家这个点儿给恪钦发消息肯定是很急的,总不能让同学等他一个人吧,在学校还是要跟同学搞好关系。”   徐圳立叹了口气,“还想着你明天能陪着爸爸一块儿去做体检。”   趁着做体检的功夫,只有父子两人,也能好好说说话,他最怕徐恪钦到现在还记恨着给徐星阑顶罪的事情,到底徐恪钦跟徐星阑是亲兄弟,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他这个当爸爸年纪越大,越想家里和和睦睦的,不是徐恪钦表现的不够大度,反倒是徐恪钦越大度,他心里越没底。   “做体检?爸你身体不舒服?”   徐圳立解释道:“普通的身体坚持,年纪大了,身体上多少有点毛病,算了,你学校有事要忙就赶紧去吧,让你大哥等等你?”   “不用了,公司的事情要紧,我自己订机票就行。”   徐恪钦上楼去拿自己包,临走前又想起了抽屉里的手机,想了想还是一块儿带走了。   现在不是旺季,机票并不是那么紧俏,搭飞机回A省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   落地时,徐恪钦习惯性开机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他好像还没回复郭啸的消息。   周末店里客人还不少,等落地窗旁吃快餐的客人走后,店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郭啸又摸出手机,徐恪钦还是没回复他。   “不会又在睡觉吧?”如果今晚不能去徐恪钦那儿的话,自己下班后,就只能翻墙进宿舍,不然被宿管发现,肯定会告诉辅导员的。   郭啸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换班的时间,忙起来的话,时间还是过得很快的。   他坐到凳子上,点了点手机屏幕,想着要不要再给徐恪钦发个消息,手机“叮”的一声,有消息进来。   备注上的名字让他愣了一下,不是徐恪钦,是闵筠。   “郭啸,你今晚怎么回寝室啊?”   他们寝室今晚好像没人,回去的话,只有郭啸一个人,郭啸平时也是没有这个时间段的班,是同事有事要忙,跟他换的。   郭啸回消息回得慢,闵筠等不及了,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质问道:“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电话里能听到风声,闵筠不像是在家里。   “我正准备回呢。”郭啸记得,他尽量少跟别人提,他和徐恪钦的事情,“翻墙进去吧,太晚了就不麻烦宿管阿姨了。”   电话里的风声停了,闵筠神秘兮兮的,还故意拖长了音节,“要不要我来…”   郭啸茫然地“嗯”了一声,余光瞥到玻璃窗外有人影闪过,紧接着门前的感应器也响了,有客人来了。   徐恪钦?   郭啸猛地站起身来,忘了闵筠刚刚说的什么,匆匆交代了一句,便挂了电话,“我先挂了,闵筠。”   说完,郭啸从收银台里绕了出来,神情激动,直奔徐恪钦跟前,“你怎么来了?”   他跟徐恪钦提过一嘴便利店的位置,他知道徐恪钦记性好,但没想过徐恪钦会记在心上。   最炎热的时候已经过去,如今夜里带着丝丝凉意,郭啸走路都带着风,徐恪钦越过郭啸,从货架上拿过一瓶矿泉水,示意郭啸收钱。   郭啸赶忙跑进收银台里,扫了商品码,收了钱,看徐恪钦手里提着包,应该是出过门的,“你是要去哪儿吗?”   “你待会儿不是要去我那儿吗?”徐恪钦没提自己回过家的事情,拿出手机说道,“你忙你的吧,就当我来这儿买东西的。”   这一个半小时比郭啸想象中要快,同事来换班的时候,见郭啸笑容满面的。   “下班了,这么高兴啊。”他顺着郭啸的视线看了过去,只看到了空荡荡的玻璃窗,“你看什么呢?”   “嗯?”郭啸左右张望,徐恪钦趁着他跟同事说话的功夫,若无其事地走出了便利店,“没…没什么…你点一下零钱…”   跟同事交接好工作,郭啸有点迫不及待了,他怕徐恪钦走远了,他怕徐恪钦会不等他,等他跑出便利店,徐恪钦正站在路边。 第53章   便利店的位置不是特别的偏,午夜时分,街上还能看到零零星星的路人,徐恪钦站在的位置离路灯有些远,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郭啸加快脚步,迫不及待地跑到徐恪钦跟前,最近了才发现,徐恪钦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   “你在看什么?”郭啸回头张望,穿过黑暗的街道,便利店门前特别的明亮,就是有点冷清一个人影都没有。   徐恪钦眼睛下垂,“没什么。”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走了。”   刚好一辆车停在了路边,司机跟徐恪钦核对了一下电话号码,徐恪钦朝网约车努了努嘴,“上车吧。”   车门刚关上,远处的黑暗里,闵筠有些失落地走了出来,他没大看清楚跟郭啸在一块儿的男生长什么样,他猜,那一定是徐恪钦。   他也来了啊,他明明都打算开口问郭啸,要不要自己来陪他,可是郭啸挂了他的电话。   今天工作顺利,晚上用不着翻墙进寝室,徐恪钦还能来接自己下班,而且电脑学得也像那么回事了,能跟徐恪钦交作业了。   “这要是早上,还能吃店里没卖完的早点。”   “免费的,店长让我们拿。”   郭啸一高兴,话也变得多起来,在车上说了一路,徐恪钦一直看着窗外,也没制止他,默默听着。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郭啸猛然想起,自己该把电脑还给徐恪钦的,“早知道我带着笔记本去上班了,正好现在能还给你。”   徐恪钦顺手将钥匙扔在了鞋柜上,随口道:“不着急,你拿着用吧,大学有的是用电脑的地方,用到大学毕业再还给我也行。”   一听是徐恪钦借给自己的,郭啸接受起来会容易一点,但他总觉得不太好,至于哪儿不太好,他洗完澡出来都没想明白。   郭啸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从厨房传来了响动,一看徐恪钦在厨房煮粥。   “你还没吃饭吗?”郭啸想着,徐恪钦多半是从外边才回来,刚在便利店也只喝了一瓶矿泉水,肯定还饿着肚子。   知道徐恪钦回家会习惯性先洗澡,郭啸接过徐恪钦手里的勺子,“我来吧,你去洗澡,等你洗好就可以吃了。”   徐恪钦站在一旁看着郭啸,郭啸又催促道,“快去啊,我帮你弄。”   等徐恪钦走出厨房后,郭啸又打开了冰箱,冰箱里食材还不少,徐恪钦每天早起,都会在楼下的超市买新鲜的食材,只是他管买,都不怎么做。   胃本就不好,还不按时吃饭,这胃病得养到什么时候。   刚好郭啸最近在网上看到有人教做做饭,他搜索了一下养胃食谱。   郭啸每看一小段教程,都会按下暂停,慢慢跟上做菜的步骤,食谱看着简单,跟着做还是有点难度。   所以,当徐恪钦洗完澡出来,他还在厨房手忙脚乱,只有白粥是煮好的。   徐恪钦看着乱七八糟的案板,眉头微微紧蹙,“你在干嘛?”   “啊?你洗好了,这么快?”郭啸举着刀,窘迫地看着徐恪钦,“我本来想跟着这个视频学一下的,看着挺简单的啊,我弄怎么这么费劲。”   锋利的刀口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徐恪钦上前夺下菜刀,又低头看向郭啸的手机。   郭啸围着徐恪钦继续唠叨,“我看你冰箱里还有吃的,老是吃白粥也不好,我就搜了一个养胃食谱,想试试的,谁知道你这么快出来了。”   徐恪钦看着郭啸的切的肉丝,快有手指头粗了,这刀工谁看了都害怕。   手机就在旁边,徐恪钦按下开始键,从头看了一遍视频,随后关上手机,在郭啸原有的基础上开始改刀。   郭啸傻愣在一旁,看着徐恪钦有模有样的,做饭这件事情似乎他比熟练得多,他回过神,问道:“徐恪钦你都会做饭了?”   他还以为,徐恪钦的厨艺跟自己差不了多少,顶死天会煮一碗白粥。   “这不是有教程吗?看一遍就明白的东西,有什么会不会的?”合着徐恪钦也是现学现卖。   郭啸还想给徐恪钦打下手,可徐恪钦嫌他碍手碍脚的,他只能洗干净了手,在一旁看着。   等着所有饭菜都做好了,郭啸也看饿了,陪着徐恪钦一块儿吃了顿宵夜。   别说,徐恪钦手艺还挺好的,不比外面卖的差,郭啸有些感慨,到底有什么是徐恪钦不会的呢?   学习上徐恪钦没遇到过什么难题,如果不是坐牢,身体素质也过硬,就连厨艺都能一看就会,果然聪明的人,各方面都没得挑。   “徐恪钦…”郭啸咬着筷子,他想得一多,就忍不住想要讲出口,“你真厉害,我还担心你照顾不好你自己,我还想说帮你做饭,最后还得你帮我收拾烂摊子…”   在郭啸眼里,徐恪钦简直刀枪不入,如果能发现徐恪钦生活上的短板,自己能帮他一回,好像也不会显得自己这么没用,但事实证明,他郭啸是真的没什么本事,徐恪钦也用不着他照顾。   徐恪钦吃饭的动作很慢,在听到郭啸这么说时,他甚至停顿了一下。   给自己做饭吃的人,除了保姆阿姨,可能就只有外卖饭店,他妈妈甚至不知道厨房的火怎么点燃。   当他看到郭啸站在厨房,拿着手机研究养胃食谱时,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很可笑,不是郭啸的举动可笑,是他本人很可笑,可笑到有些可怜。   “那你把碗刷了吧。”   郭啸眼睛一亮,“哦,好啊。”   刚还有点蔫儿的郭啸,一下子来了精神了,又长篇大论跟徐恪钦介绍了一下其他的养胃食谱,说着明天时间长,明天他来做。   意识到徐恪钦只是静静听着,郭啸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今天去哪儿了?”   “回了趟家。”   今天周五,徐恪钦早上还有课,他回家这么匆忙,都没有过夜的?   一想到徐恪钦在他亲爸爸那儿过得并不好,郭啸生怕他回家又受了什么委屈。   “那怎么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徐恪钦若有所思,旋即抬头看着郭啸,“我需要你帮我开个户头。”   郭啸也没问为什么,直接答应了,“好啊。”   郭啸毫无保留的信任,反倒让徐恪钦有些不自在,他竟然破天荒解释道:“以后的钱,我不想我爸知道。”   知道徐恪钦在徐家的处境,郭啸觉得,只要徐恪钦有需要,自己肯定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他做任何事。   “明天我试试另一个食谱吧。”郭啸打开手机,将刚刚收藏的视频放给徐恪钦看,“你要是明天早起晨跑,最好能买半只鸡回来。”   材料在教程上写得很清楚,徐恪钦记下后“嗯”了一声。   如果不是时间太晚了,郭啸肯定会给徐恪钦展示一下他最近学习电脑的成果,吃过饭后他一个人收拾了碗筷。   徐恪钦家里的客房已经成了他的卧室,他多买了一根充电线放在徐恪钦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天一早,徐恪钦的生物钟很准时,他起床的时候,郭啸还在房间呼呼大睡。   徐恪钦跑完晨跑,刚好赶上铺子开门,早上去菜市场买菜的人较多,超市并不是特别拥挤。   选购了一些郭啸点名要的食材,又添置了一些新的日常用品,徐恪钦正打算去付钱,忽然从货架背后传来了女声。   “顾大小姐,你选好了没有啊?”   “好啦好啦!”   徐恪钦刚想走,货架背后两人推着推车绕到正面来,迎面和他撞上。   俩女生原本有说有笑的,其中一人见到徐恪钦后,表情有些疑惑,还多看了徐恪钦几眼。   徐恪钦也下意识看向女生,他的眼神太快,只是一眼,便垂下了眼睛,女生跟他的反应是一样的,他俩应该是见过的。   “那个…”没想到那女生比徐恪钦先开口,“你是不是徐叔叔家的…”   姓顾?   徐恪钦眉心一跳,“徐恪钦。”   “对,徐恪钦,我们见过的,我…”   不用女生自我介绍,徐恪钦已经想起他俩在哪儿见过,那个小型慈善拍卖会上,顾永丰的女儿,顾以欣。   顾以欣有点意外,“你考上B大了?跟你见面那会儿你在念高三。”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徐恪钦便跟她们道别了,他走得不快,能听到顾以欣身旁的女生在小声议论他。   “徐恪钦,你认识吗?他大一新生还挺出名的,我校外的表弟都还打听过他。”   顾以欣秉着礼貌的原则,才跟徐恪钦打招呼的,听到朋友这么说,她只是耸了耸肩,她记得,她爸爸当初用开玩笑的方式提起过徐家的事情,徐叔叔的小儿子坐过牢,至于为了什么,不太清楚。   客房的床比寝室的单人床大,郭啸睡觉不太安分,能从床头翻到床尾,他迷迷糊糊地起床,在客厅转悠了一圈,没看到徐恪钦的身影,又找到人家卧室去了。   卧室的窗帘拉着,光线不大好,郭啸走近了才发现,床上没人,被子也没叠,卧室门窗紧闭了一整晚,房间内的空气都带着温度。   郭啸一屁股坐到徐恪钦床上,脑子里运行得很缓慢,徐恪钦应该是去晨跑了,想明白了他也没离开,徐恪钦回到家时,便看到郭啸傻坐在他床上。 第54章   房间里没开灯,昏暗的环境下,多了个人,徐恪钦有一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在看清是郭啸时,他松了口气,也没问郭啸怎么找到他卧室来了,只是径直走了进去。   “你回来了…”郭啸瞌睡还没醒,脑子不清醒,但是身体却快一步,他起身迎接徐恪钦,紧接着,便跟小尾巴一样,跟在徐恪钦的身后。   现在天气转凉,徐恪钦晨跑过后,体温并不是很高,只有一股淡淡的汗味,郭啸嗅了嗅,目光像是胶水一样追随着徐恪钦的手。   徐恪钦打开衣柜,徐恪钦在衣柜里翻找衣服,徐恪钦选好了要换洗的衣服。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出过汗的人,可身后的火力让徐恪钦很难忽视,他拿好衣服,将柜门关上,一转身,郭啸已经靠得这么近了。   几乎一点余地都没留,自己被挤在了郭啸和柜门之间,这种超过社交距离,进入亲密距离的接触,会让徐恪钦下意识反感,看到郭啸迷茫的眼神时,袭上心头的危机感又会慢慢褪去。   “徐恪钦,你每天都起这么早…”郭啸说话时声调很低,嗓子像是没打开一样,黏糊糊的,他说话的内容很琐碎,没什么营养,不需要徐恪钦用脑子去思考深层次的含义。   他语速也很慢,但能絮絮叨叨说很多,“我刚刚看你不在,后来才想起你去晨跑了。”   但就是这种毫无内涵的对话,才会让徐恪钦对郭啸格外的安心,他甚至不会觉得不耐烦,在郭啸问完后,还会心平气和地回应。   “嗯,你要的东西买齐了,你自己去看看,我去洗澡了。”   郭啸在徐恪钦家做了两天饭,与其说是做饭,不如说是捣乱,每回做出来的东西连他自己都难以下咽,都是徐恪钦帮他回锅重炒。   周末这天,郭啸还想玩到晚上七八点才回学校的,中途接了个电话,是闵筠打来的。   电话里,闵筠似乎不太高兴,开口便质问郭啸什么时候回学校。   旁边的徐恪钦在电脑,郭啸怕打扰到他,换了个方向听电话,“闵筠?怎么了啊?我晚点到吧。”   “你是不是还在你那个朋友家?”   郭啸看向旁边的徐恪钦,徐恪钦感受到了他的眼神,余光瞥了他一眼。   “对呀。”   一听郭啸还在徐恪钦家里,闵筠反应特别大,“我跟你是不是朋友?”   “是啊。”郭啸觉得闵筠不太对劲,像是喝多了。   “我让你现在来接我,你来吗?”   闵筠那边还闹哄哄的,像是还有别的男人在说话,“闵筠,你别闹了,你跟我好好谈谈行吗?”   郭啸有点不放心,他怕闵筠那小身板会在外面吃亏,朝徐恪钦投去了求助的目光,“你等等啊。”   他俩离得近,郭啸换方向听电话的举动纯属是掩耳盗铃,电话说了什么,徐恪钦听得一清二楚,也不等郭啸跟他开口,他拖着腮帮子慢悠悠开口,“你也到回学校的时候了吧,早点走吧。”   等到徐恪钦的允许,郭啸才离开,在电话里问清楚了地址,一看是个酒吧。   “大白天的去酒吧…”   郭啸没有打车的习惯,公交车换乘地铁,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酒吧门口。   太阳落山后,酒吧门口的霓虹灯闪烁,郭啸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从漆黑的过道里照射出一两道诡异的彩光,让他莫名觉得阴森。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越往里走越吵,身边经过形形色色的客人,但清一色的都是男人。   找了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卡座号,最后在一个角落将闵筠找到了。   闵筠合眼靠在沙发上,一旁还坐了个男生,男生有点眼熟,郭啸又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   “闵筠?”郭啸上前拍了拍闵筠的肩膀,将人叫醒。   闵筠没睡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原本有些不耐烦,一看是郭啸,连忙站了起来,冲旁边的男生炫耀道:“我说了有人来接我,用不着你。”   说完,闵筠拽着郭啸,跌跌撞撞地往酒吧外面走,他东倒西歪地撞了不少人。   郭啸能听到大家埋怨声,他怕起冲突,强硬地将闵筠扶正,“慢点走。”   闵筠还是挺听话的,没有跟郭啸犟,还拉着人家的手,老老实实地走出了酒吧大门。   呼吸到新鲜空气后,没有酒精带来的压迫感,郭啸才稍微舒服点,“你大白天喝酒啊?”   闵筠舔了舔嘴唇,抬着眼皮看向天空,“天黑了。”   郭啸叹了口气,意识到闵筠可能真的喝多了,这个时候没法跟他讲道理,想着把人直接带回学校吧,刚那男生追了出来。   “闵筠!”   郭啸也不知道闵筠跟这个男生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俩刚才坐一桌,应该是认识的,自己要把人带走,还是得跟男生说一声,“那个同学…我先带闵筠学校了…”   “谁跟你是同学?”男生不领情,没给郭啸好脸色看,“我跟闵筠还有话要说。”   男生看着跟自己一般大,郭啸才这么称呼人家的,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句,他瘪了瘪嘴,不想自讨没趣,所以没再说话。   男生见郭啸不说话,伸手想要将东倒西歪的闵筠拉走,也不知道闵筠到底醉没醉,反正被男生一碰,他反应十分强烈,像是酒一下子醒了。   “你别碰我!我都说了我俩没什么好说的!”闵筠拂开男孩的手,还顺势往郭啸身后躲了躲。   这对话怎么听怎么耳熟,郭啸这才想起,这男生是那天晚上在学校门口跟闵筠说话的人。   闵筠的举动彻底激怒了男孩,他眼睛一红,有些失态地喊道:“我都跟你道歉了,你干嘛还跟我生气啊?你就是想分手,你找理由跟我分手,你喜欢上别人了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男孩恶狠狠地瞪了郭啸一眼。   这是酒吧门口,如果郭啸能再机灵一点,会把全是男人的酒吧跟gay吧联系到一块儿。   痴男怨女的酒吧门口,有小情侣吵架闹脾气一点都不新鲜,路人也只是好奇打量一眼便离开了。   郭啸听得稀里糊涂的,他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总之是夹在闵筠和男孩之间让他很为难。   “闵筠,你们认识?”郭啸小声问道。   没等闵筠说话,男孩高调地宣示主权,“我是他男朋友。”   这让郭啸更糊涂了,他只听说过女生有男朋友的,俩男的算怎么回事呢?   闵筠急眼了,冲男孩喊了声“滚蛋”,正好有辆出租车停在旁边,他拉着郭啸便上了车。   车上很安静,司机又特别没眼力劲儿地放了一首抒情的慢歌,弄得气氛很是尴尬。   闵筠按下车窗,靠着车门坐着,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一言不发。   刚才男孩的话郭啸没消化完,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一直沉默着,直到在学校门口下车。   奇怪的是今天寝室群也特别安静,没人嚷着要带宵夜回来,郭啸只能陪着闵筠往寝室楼走,走了一半,闵筠忽然停在了原地。   “他是我前男友,我们分手了。”   郭啸意识到闵筠是在跟他说话,也赶忙停了下来,“哦…”   大概是性向的问题,不方便回寝室说,闵筠打算在这里跟郭啸交代清楚。   “我没找理由跟他分手,是他,是他跟别人的聊天记录被我看到,我才跟他分手的。”   郭啸忙不迭点头,他想安慰闵筠,又组织不好语言。   “你别多想。”说这话时,闵筠显然没什么底气,他和他前男友分手的理由很充足,甚至不是他的错,他能理直气壮。   但是,在有没有喜欢上郭啸这件事上,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一开始觉得郭啸是个直男,不想做掰弯直男这么缺德的事情,后来又发现郭啸很紧张徐恪钦。   这种紧张,不知道是他敏感还是怎么样,他觉得已经超过普通同性朋友之间的关系。   每当看到郭啸对徐恪钦的言听计从,事事以徐恪钦为先,闵筠心里就不太舒服,今天叫郭啸来接他,也是被前男友逼的,脑子一热。   在酒吧看到郭啸的那一刹,闵筠还是迟疑了,他想问郭啸为什么会来。   他不想藏着掖着,“你为什么答应来接我?”   明白人不用猜都知道闵筠为什么会这么问,可郭啸想不明白,他没将闵筠和他那个前男友的关系捋清楚。   “我怕你有什么事嘛,你又喝了酒…”   郭啸坦诚,直白,没有心机,跟这样的人相处,不管是什么样的关系的,都不会有负担。   闵筠真的很想问,郭啸到底喜不喜欢男人,跟徐恪钦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想到徐恪钦,闵筠真的觉得很酸,醋意十足,“你来找我,你没问问你朋友的意思?”   当然问了的啊,郭啸老实回答,“他让我来的。”   果然,幸好晚上光线不好,看不到闵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你!”   他对郭啸说不出来狠话,恼羞成怒将人丢在了原地,气冲冲地往寝室跑。   眼看要到寝室关门的时候,校园里都没什么人了,郭啸追上去,等闵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往前走。 第55章   郭啸走得很慢,脑子里不断播放着闵筠刚才说的那些话,闵筠和那个男生的关系好像呼之欲出了。   这时,旁边有人跑过,大喊着要关寝室门了,郭啸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前面的人一块儿跑,踩着点进了寝室大门。   推开寝室门,只有刘维松和孙学海在,正好从厕所传来了水声,闵筠应该是进去洗澡去了。   郭啸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又听刘维松抱怨,“刚打游戏打忘了,不让叫你们带点宵夜回来,我还以为你俩要一块儿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啊?”   “啊? ”郭啸忽然提高了声音看,他这人不会撒谎,他确实是跟闵筠一起回来的,否认和承认都不太好,他怕嘴笨说不清楚,越描越黑。   “啊什么啊?怎么一惊一乍的?”   郭啸想要解释,在玻璃门“哗啦”一声打开,闵筠洗完澡出来了,他最近火气很大,室友的顺着他的脾气,也不去招惹他。   也不知道闵筠是生气,还是不好意思,连看都没看郭啸一样,飞快爬上了床,把床帘掩得严严实实的。   接下来几天,闵筠跟郭啸冷战了,这场冷战来的莫名其妙,闵筠自己琢磨不清对郭啸的想法,又怕郭啸恐同,郭啸脾气是好,可是对待同性恋又另说了,与其让郭啸冷落自己,不如自己先和他划清关系。   郭啸今天也是一个人去食堂吃饭,排队的时候,他给徐恪钦打了电话,他趁着昨天空余时间,去徐恪钦说的银行开了户,“喂?徐恪钦,你说的银行卡我办好了,等会儿我到寝室了拍给你。”   这张卡的用途,郭啸不清楚,徐恪钦要往里存钱,他就帮徐恪钦好好保管。   徐恪钦那边有脚步声,他“嗯”了一声,便打算要挂电话。   郭啸急忙喊了徐恪钦的名字,“徐恪钦!”   见郭啸欲言又止的口气,徐恪钦停顿了一下,“有事?”   郭啸当然有事,闵筠的事情在他心里好些天了,闵筠不理他,他也没人能倾诉,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想好再说吧。”徐恪钦盯着图书馆的大门,顾以欣一出来,他便匆匆挂了电话。   原本自己跟顾以欣没什么交集,更不知道顾以欣是大自己一届的学姐,其实一切都是时机,时机刚刚好,刚刚好徐星阑得罪了顾以欣的爸爸。   徐恪钦迎面走了上去,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图书馆的门,和顾以欣擦身而过。   一晃眼的瞬间,顾以欣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她回头看了一眼,“徐恪钦?”   顾以欣还记得自己。   徐恪钦故作意外,转身跟顾以欣打了声招呼,“顾小姐。”   顾以欣连忙纠正徐恪钦的称呼,“在学校,大家都是同学,你叫我名字就行。”   徐恪钦点了点头,没有就此跟顾以欣套近乎。   “你来看书的?”顾以欣指着图书馆,初印象基本上来源于长相,她对徐恪钦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关于坐牢的传言,她也不想深究,徐恪钦能考到B大来,足以见的在某些方面很优秀。   徐恪钦瞥了一眼图书馆内,“人太多了,算了。”   “那一块儿走,这个点儿正好吃午饭。”   对于顾以欣而言,这只是一句客套话,所以,徐恪钦拒绝还是答应,她都不会尴尬。   “好啊。”   两次短暂的碰面,徐恪钦给顾以欣留下的印象,都是沉默寡言,她以为徐恪钦的性格多少有点自闭,在听到徐恪钦说好的时候,意外的反倒她自己。   他俩到食堂的时间有些晚了,不少学生已经吃过饭离开,食堂内的饭桌还没来得及收拾,一片狼藉。   顾以欣买好饭回来,发现徐恪钦收拾了一张桌子出来,“你没想好吃什么吗?”   “我吃不了食堂的东西,胃不太好。”   胃病可大可小,顾以欣又不好意思让徐恪钦陪着她挨饿,“那你不用管我了,你要不先回去?”   “没事,既然都来了,你也一个人,只是吃饭的时间,不耽误。”   在食堂吃饭没那么多规矩,两人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起初,顾以欣以为徐恪钦是少言寡语的类型,没想到他俩说话一点都不费劲,徐恪钦说话的腔调一直淡淡的,但是基本上不会冷场,也不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两人交谈下来一点负担都没有,也没有顾以欣预期中的尴尬。   两人还一度聊到了大学志愿,顾以欣很坦诚,“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舍不得,我就没有出国。”   吃过饭后,顾以欣主动提出交换联系方式,有父母的关系在,她跟徐恪钦又是校友,能有个联系方式不是什么坏事。   从学校后门出来,徐恪钦指着正对他俩的小区道:“我到了。”   “难怪上次在超市遇上你,我其实住得也不远,再往前走几分钟就到了,那再见。”   徐恪钦盯着顾以欣的背影,直到眼前出现重影才收回眼神,他摸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点进了顾以欣的头像,顾永丰的独生女,没什么大小姐脾气,私生活良好,标准的乖乖女。   下午半天,徐恪钦没课,回到家简单弄了点吃的,手机上有条未读消息,他点开了看了一眼,是郭啸给他发来的银行卡号。   徐恪钦犹豫了一下,拨通了郭啸的号码。   郭啸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寝室睡觉,其他室友下午有课,他没课,他晚上要去上夜班,只能现在补觉。   “喂?”   徐恪钦吃东西的速度很慢,嘴里的东西嚼完咽下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在睡觉?”   “你才吃饭啊?”郭啸看了眼时间,这早就过了饭点了,“徐恪钦,你不能这样的,你不按时吃饭,胃是好不了的,我前几天看专家说,除了要吃得清淡,规律的饮食习惯同样很重要。”   徐恪钦敷衍了一声,“嗯,你刚想说什么?”   郭啸从床上爬了起来,明知道室友都不在,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探出脑袋张望了一眼,确定寝室就自己一个人才吞吞吐吐地开口。   “徐恪钦…”他不知道这事能不能说。   见郭啸很为难的模样,徐恪钦略微皱起眉头,“你还没想好?”   “不是,我想好了…我就是想问问你…”郭啸手撑在床上,手关节在大力挤压下泛着白。   徐恪钦放下筷子,他知道郭啸的习惯,郭啸有话想问他,又难以启齿,但是不问出口,郭啸又会一直这副德行。   “你遇上什么事了?”   “不是我。”郭啸脱口而出,他不好开口,就是因为是闵筠的事情,不是他的事情,他想着,应该不关他的事吧,可闵筠又是实实在在地不搭理他了。   以郭啸贫瘠的人际关系,徐恪钦很快把故事主角人选缩小了范围,“你同学?你室友?还是那个闵筠?”   “你怎么知道?”郭啸显然没想到徐恪钦能猜得这么准,他坐直了身体,跟徐恪钦简单表述了一下那天在酒吧的情形。   “闵筠有男朋友…”说完后,郭啸很惆怅,他还担心徐恪钦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补充道,“就是那种男朋友,谈恋爱的那种…”   男的和男的也可以谈恋爱,就像男生和女生一样。   “你不明白吗?你这位室友,是同性恋,喜欢男人。”   郭啸不是完全不明白,他接受和理解需要一个缓慢的过程,被徐恪钦一下子戳破窗户纸,他像是吃东西噎住了一样。   朴素的郭啸几乎没怎么听过同性恋这个词,他无声地张着嘴,脑子里全是那天晚上在酒吧的情形。   徐恪钦还在电话里跟他解释,“那天你去的酒吧应该是gay吧,你那位室友把你叫你gay吧去接他,他这算是主动跟你坦白了他的性向,他喜欢男人,这么说你还不懂吗?”   郭啸当然懂,他反应是迟钝了一点,但不是真的傻。   “他让我不要多想…是怕我知道了以后…不理他?但是他已经不搭理我了,他好像生了很大气,他怎么老生气啊?”   徐恪钦冷嗤一声,这个不要多想的意思有很多,可能更主要的是跟郭啸强调,叫郭啸不要自作多情。   可正如郭啸所说,真要是怕郭啸自作多情,他又生什么气呢?   “怎么?你怕人家不理你?在明知道对方喜欢男人的前提下,还要继续跟他相处?”   郭啸从短暂的纠结中缓过劲儿来,他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就跟闵筠做不成朋友,打从到了大学,闵筠帮了自己很多,他觉得喜欢男人,跟交朋友并不冲突。   “我确实有点怕。”郭啸实话实说,徐恪钦不懂的,自己从被排挤,到正常交友,是个多么困难的过程,他珍惜身边每一个对他好的人。   电话那头,徐恪钦沉默了一下,郭啸没察觉到徐恪钦的异样,又问道:“你说我要不要主动跟他说话,就当这个事情我不知道?”   “呵。”徐恪钦轻笑一声,郭啸这种人无辜中又带一点可恶,“随便你吧,反正是你的同学。” 第56章   “话是这么说,你也知道我说话容易得罪人…”所以事事都想着问问徐恪钦的意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郭啸以为电话中断了,他看了一眼屏幕,时间还在流逝,“徐恪钦?”   徐恪钦深吸了一口气,短短几秒钟,他已经想好怎么开口了,他整理好不悦的情绪,故作轻松道:“你不是说你室友刚跟前男友分手吗?他前男劈腿这么过分,他肯把这件事告诉你,你作为他的同学,肯定要好好安慰他,哄人你不会吗?多陪陪他,让他早日走出失恋阴影。”   郭啸觉得徐恪钦说得有道理,闵筠能跟自己坦白,肯定还是把自己当朋友的,毕竟闵筠是不是同性恋,和要不要跟自己当朋友是两码事。   “好吧…”郭啸态度上稍显迟疑,但他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临挂电话前,又补上一句,“你记得按时吃饭啊。”   挂断电话后,徐恪钦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扔,既然郭啸那么想维系这一段朋友关系,徐恪钦觉得自己有必要帮他一把,不然怎么对得起郭啸的信任。   寝室另外两位室友是同班同学,作息时间几乎相同,郭啸跟闵筠独处的机会还是挺多的。   这天,寝室只剩郭啸一个人,他从床上下来,刚好看到饮水器上没水了,他拿了水票去一楼买桶装水,他们学校,女生寝室有宿管阿姨会帮忙送水,男生宿舍只能自己搬。   水搬到寝室门口,郭啸发现寝室门是虚掩着,他记得他下楼时是关了门的,门一推开,见闵筠杵在空荡荡的饮水机前发脾气。   “那个…”郭啸连忙解释,“我刚下楼买水了,换好就了能喝了。”   激愤之中的闵筠被郭啸撞个正着,原本就涨红的脸又深了几个度,他想逞强不让郭啸帮忙。   但郭啸没说话,麻利地换上了水,现在天气冷了,他又贴心给闵筠打开了热水开关,“烧一会儿在喝。”   闵筠还背对着郭啸,站在饮水机前一动不动,郭啸努力找话题,“你坐着等吧,还得烧一会儿…”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闵筠知道自己没立场生气,也没理由跟郭啸发脾气,但是他以为他把话说得难听了,他跟郭啸的关系,最差也就是现在这样了。   郭啸连忙道:“我知道啊,我不会跟其他同学说的…”   “我不怕别人知道。”闵筠猛地转身,他没想过要隐瞒性取向的事情,用不着郭啸可怜自己,“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同性恋,你要觉得恶心,就趁早跟我划清界限!”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们是朋友吧,你谈男朋友的事情,我也没别的想法。”郭啸磕磕巴巴地解释,“你不要因为你男朋友的事情生气了…”   或许郭啸是明白,但也没完全明白,闵筠情绪没刚才那么激动,眼睛垂了下来,可能是他敏感了,是他自己反应太大了,郭啸自己都说他俩是朋友了,他何必再庸人自扰呢?   刚好饮水机热水烧好,郭啸从闵筠手机拿过杯子,帮他接了一杯。   “你真的不要因为你男朋友的事情烦了,你说了是他的问题嘛,嗯…是他没做好,你就不要跟自己生气了…”   其实闵筠自己明白,他不仅仅只是为了前男朋友劈腿的事情生气,他跟郭啸说不清楚的。   “是吗?要是你呢?你会怎么做?”   “我啊?”郭啸不知道闵筠问得具体到底是哪一方面,他也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我觉得谈恋爱吧,还是得专心一点,要是我喜欢别人,肯定不会再跟其他的人暧昧不清的…你男朋友可能还没想好吧,没想好就谈恋爱,有点不负责。”   这么浅显的道理谁都明白,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   闵筠拿着杯子坐到了床下,“那你有喜欢的人吗?谈过恋爱吗?”   “嗯…没有…”郭啸回答得并不是那么肯定,他不知道,先前对汪月姗算不算喜欢,反正人家说喜欢他,他也稀里糊涂地跟着绕进去了。   “你没谈过恋爱还来开导我呢?”闵筠嘀咕了一句,算是跟着台阶下了,他已经事先和郭啸提过醒,以后的事情,顺其自然吧。   当天晚上,郭啸给徐恪钦发消息时的语气,明显变得轻快了许多,“徐恪钦,闵筠好像不生气了。”   “那不是好事?”徐恪钦又补充了一句,“放假多陪陪你室友吧,他刚失恋,可能不高兴也不会直说。”   收到消息的时候,徐恪钦刚好跟顾以欣一块儿从图书馆回家,最近他跟顾以欣联系的比较频繁,顾以欣性格平易近人,不难接近,会主动向徐恪钦发出邀请,徐恪钦从没拒绝过,偶尔也会问问顾以欣放假有什么安排。   任何人际关系,都像是放风筝,太紧张手里的线,风筝飞不起来,也飞不高,徐恪钦不担心郭啸跟任何人交往,男的也好,女的也好,无论是发展成朋友,还是情人的关系,他都有自信,只要他稍微收收线,郭啸还是会马不停蹄地回到自己身边。   反倒是郭啸身边的人,会产生莫名其妙的错觉,以为看不到风筝线郭啸就是自由的,等到自己收线时,闵筠跟着这只风筝走,发现风筝的另一头一直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个时候,闵筠还能接受继续以所谓朋友的身份留在郭啸身边吗?   不是自己限制了郭啸的社交,是郭啸自己处理不好。   其实也好,这样自己也能腾出时间来应付顾以欣。   这个周末,郭啸竟然又留在了寝室,闵筠早就发现,郭啸好长一段时间没去找过徐恪钦,他旁敲侧击道:“你已经很久没去找你的朋友了,这周又不去吗?”   这段时间,郭啸留在寝室,闵筠也会跟着留在寝室,两人除了一块儿上下课,闵筠还会陪着郭啸去做兼职。   “期末他挺忙的,我就不去给他添麻烦了,等这阵子忙完了再说吧。”自己跟徐恪钦的联系没断过,每天都有消息往来。   给徐恪钦发发最近保存的养胃食谱,叫徐恪钦养成细嚼慢咽的习惯,讲讲自己的见闻,课程的安排,聊天内容多的数不过来,徐恪钦虽然不能及时回复,但是也会在看到之后给郭啸发一句“知道了”。   但在闵筠眼里,人际关系是需要维持的,两人长年累月不联系,不见面,不管是情侣,还是朋友,感情都会淡,成年人的过阵子,基本上都是遥遥无期。   “哦。”他故作随意,郭啸都不联系,他干嘛还要提醒郭啸,“放寒假你打算怎么办?回老家吗?”   郭啸没有回去的打算,寒假开销肯定比上课大,又不能住在学校,他想找个包吃住的地方打工。   “找个地方打工吧。”   “你有地方住吗?实在没有,可以来我家。”   郭啸满眼感激地看着闵筠,闵筠的好意他心领的,大过年的,他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跑到人家家里去,“到时候再决定吧。”   大学生的期末在寝室住得太久,人也变得愈发散漫,孙学海趁着没课的时候,在外面跟女朋友住了一周的时间,等到要考试的前两晚才回学校。   孙学海推开门,从门缝里探出脑袋,红光满面地朝寝室张望,“都在啊,最近查寝辛苦你们了。”   说着,他仰了仰手里的袋子,是宵夜跟灌装啤酒。   他们寝室关系挺融洽的,就是各忙各的,特别是郭啸,还得兼职,没机会一块儿出去聚餐,这都期末了,再不吃饭就不太像话呢。   “你还说呢,昨天差点抓包,幸好闵筠反应快给糊弄过去了。”刘维松抱怨了一句。   孙学海一脸赔笑,“我买了宵夜一块儿吃,消消气。”   有的吃大家立马原谅了孙学海,把小书桌拼在一起,又将宵夜和啤酒摆放了上去。   郭啸不会喝酒,耐不住室友的热情,也开了一罐,他抿了一小口,淡淡的麦芽香气在嘴里化开,紧接着是一阵苦味,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孙学海见状,“一开始见闵筠个子这么小,我还以为他是最腼腆的,没想到是郭啸。”   腼腆是比较含蓄的说法,孙学海更想说的是“单纯”,郭啸没跟女生约过会,没见过他喝酒,也没见他看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电影,但是单纯用来形容郭啸这样的大高个又有些不太合适。   孙学海扒拉了一下郭啸,“你有没有想过交女朋友啊?”   郭啸没说话,刘维松唉声叹气道:“刚来大学你就有女朋友,一学期下来,有女朋友的还是只有你,哎,我什么时候才能脱单啊?”   一喝酒,人的兴致会被放大,孙学海说着便拿出手机,“要不然我把我对象的室友介绍给你们?”   “不不不!”郭啸连忙制止。   刘维松有点上头了,义正词严地批评郭啸,“你要为了我们寝室着想,你让学海介绍,你不要我还想要呢,我可不想继续看小电影了。”   喝酒过后的人,脑子都处于兴奋状态,刘维松上一秒还在让人介绍对象,下一秒提起小电影又想到了其他事。   “我有个好东西给你们看看,我发群里。”   闵筠看刘维松面红耳赤的,已经能猜到是什么好东西了,还没来得及说话,郭啸已经乖巧地拿出手机去看寝室群。 第57章   郭啸脑子迟钝,但手快,寝室其他人瞥了眼封面后,便相视一笑,只有郭啸缺心眼儿似的点开了视频。   赤裸的画面和响彻寝室的声音让郭啸一点准备都没有,他匆忙从视频里退了出来,手机都差点从手里飞了出去。   这种小电影分享出来,是让私下看的,刚叫得那么激烈,着实让寝室的气氛有些尴尬,倒是郭啸的反应,让刘维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郭啸,你太夸张了吧?”   郭啸酒量也没多好,几口啤酒过后有点上脸不说,好像因为刚从的小电影,连眼睛都红了,他眼睛眨得飞快,情急之下,连呼吸又变得又重又热。   “别逗他了。”闵筠在一旁忍不住开口帮郭啸解围,顺手还将手机放远了一点。   搁平时,大家笑笑也就过去了,可今晚都被啤酒蒸得醉醺醺的,连孙学海也跟着起哄,他往郭啸旁边一凑,眼神上下打量着,“郭啸肯定连看都没看过。”   “那你撸不撸、管啊?”刘维松也来劲了。   郭啸确实没看过,这方面的知识比较淡薄,高中正是发育的时候,忙着考大学,又跟女生没什么接触,对那方面的需求很低。   人没看过的东西,连做梦都梦不到,所以,他自己也没撸过。   原本没觉得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只是被室友追问,莫名产生了羞耻感,他们云淡风轻的,就像是这种事情,对于正常男人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一样,反倒自己没做过,显得有点异类。   刘维松拍了拍郭啸的大腿,“没事,以后我给你发,你多学习学习。”   郭啸端起面前的啤酒喝了一口,躲在拉罐背后,想要掩饰住自己的尴尬,手掌无措地在腿上搓了搓。   闵筠把郭啸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郭啸没经验,但看郭啸的反应,估计比他想象中还要单纯,他故作冒火道:“都叫你们别逗他了!”   “好了好了不逗了。”孙学海立马打圆场,一个寝室的,也就是说个热闹,谁也没想过让谁下不来台。   酒喝得差不多了,除了闵筠,其他三人都像是喝高了,刘维松跟孙学海连澡都懒得洗,直接爬上了床,郭啸喝得有些不太舒服,坐在桌前发呆。   闵筠一个人收拾了一下残局,洗完澡出来后,见郭啸改趴在了桌子上,他上前拍了拍郭啸,“郭啸?你上床去睡。”   郭啸像是没睡着,闵筠一拍他的肩膀,他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阵仗弄得特别的大,吓得闵筠往后退了两步。   他脸颊涨得通红,嘴唇都有些充血,眼白里也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平时不咋喝酒,酒量不咋地,反应才会这么强烈。   闵筠关心了一句,“你没事吧?”   胃里一阵翻涌,嘴里不住地冒出了酸水,郭啸咬着牙关,瞪大了眼睛看着闵筠。   闵筠见他腮帮子抽*,连忙反应了过来,把人直接推进了厕所,紧接着,从厕所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干哕声。   几分钟过后,厕所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闵筠这才去敲门,“郭啸,你吐完了没有?”   “嗯…”郭啸冲完厕所,扶着水阀往外走,他吐得有点翻白眼了,脑袋沉甸甸的,看什么都是重影,连闵筠都像是在他眼前晃悠。   难闻的气味没有散去,闵筠下意识蹙着眉头,看着狼狈的郭啸,他也没了脾气,“你洗个澡吧。”   酒精好像顺着郭啸的血液,渗透进了五脏六腑,他吐完还是难受得厉害,没法像其他两人一样直接睡觉,听了闵筠的话,拿上换洗的衣服,冲了澡。   趁着郭啸洗澡,闵筠又将厕所冲洗干净,虽然他也不乐意做这些事情,但是要一晚上闻着味儿睡觉他更接受不了。   郭啸洗完澡出来酒醒了大半,但胃里还是跟火烧一样,闵筠还在等他,还没睡觉,见他出来,又递给他一杯温水。   “你喝点热水吧。”   “谢谢你啊闵筠。”郭啸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容。   穿着睡衣在下面忙碌好一阵,闵筠都有些冷了,他拢紧了睡衣,躲开郭啸的真诚的眼神,“你喝不了就别喝啊,干嘛陪着他俩疯。”   “嘿…”郭啸笑得更加开朗了些,“我第一次喝酒,我不想扫大家的兴。”   闵筠觉得郭啸像傻子,愣头愣脑的,有时候迟钝得叫人烦躁,但是…自己还是愿意跟他相处。   “酒喝多了伤胃伤肝,偶尔一次也就算了。”   一听伤胃,郭啸连忙拿过手机,噼里啪啦地像是在打字。   “你干嘛?”   “我发给徐恪钦,我得提醒他,伤胃的东西他不能碰。”   刚刚是谁帮郭啸收拾烂摊子的,他倒好,什么都想着徐恪钦!   闵筠气不打一处来,这就是郭啸最让他厌烦的一点,他以为他俩现在够好了,始终都没有郭啸跟徐恪钦好。   郭啸发完消息,顺手将电话放到了床上,他没察觉到闵筠情绪的变化,不紧不慢开口,“闵筠,刚刚麻烦你帮我洗厕所了。”   “你还记得是我帮你洗厕所呢?”闵筠没控制好情绪,嘴一快,说话酸溜溜的。   郭啸“昂”了一声,他当然记得了,喝酒过后,好像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不嫌害臊了。   “你不光帮我洗厕所,你之前还帮我找人,还陪我找工作,刚还帮我解围,我都记得。”   闵筠对自己的好,郭啸都记得。   闵筠心里的怒气被郭啸的一番话给浇灭了,原来自己这么容易满足,郭啸心里还记着他的好,他便没那么生气了。   闵筠使神差地问道:“是吗?那你觉得,我跟徐恪钦谁更好一点?”   平日里,大家的瞌睡都比较大,没有出现过失眠的状况,加上今晚又喝了酒,寝室的鼾声震天响。   闵筠的目光在闪烁,他的问题夹杂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郭啸不是没听清,只是下意识“嗯”了一声。   郭啸的迟疑,让闵筠回过了神,连忙垂下脑袋,狡辩道:“没什么。”随后便匆匆爬上了床。   遮光布在晃动,郭啸茫然看着闵筠床的方向,许久才去关了灯上床睡觉。   寝室里的鼾声很吵,郭啸躺下后,并不能马上睡着,他脑子里还想着闵筠刚才问题,他不明白闵筠为什么会这么问,他想不通的事情,总会第一个想到让徐恪钦帮他解答,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上一条消息,并没有得到徐恪钦的回复,郭啸不是很在意,他锲而不舍地给徐恪钦发了第二条,“徐恪钦你睡了吗?”   收到郭啸第一条消息时,觉浅的徐恪钦被吵醒过一次,他看了眼消息内容,没有回复,刚睡着没多久,又被手机提示音给吵醒。   黑暗中,徐恪钦睁开了眼睛,他伸手拿过床头柜上手机,有些不耐烦地回复郭啸的消息,“你觉得呢?”   郭啸脑子不清醒,没被徐恪钦的反问句吓唬住,“我看你没回我消息。”   他回复了徐恪钦的消息,举着手机继续等,手闲不住,将APP一个个点开,又一个个关上,在点开社交软件时,他停顿了一下,手机画面刚好停留在了他们的寝室群,刘维松分享的小电影就这么大剌剌地横在界面中间。   缩小的视频并不是那么清楚,模糊的轮廓反倒让视频添上了一丝神秘和诱惑。   先前那一晃眼,给郭啸留下的印象足够深刻,他屏住呼吸,脑子里还能还原出清晰的画面。   人一旦接触没有见识过的东西,诡异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便无法克制。   郭啸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咕噜咕噜”地咽着唾沫,他先开了手机静音,手指有些颤抖地悬在手机屏幕之上,这时,从屏幕上端跳出提示,徐恪钦给他回消息了。   郭啸忙不迭从软件里退了出来,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点开了徐恪钦的消息。   “有事吗?”   刚一打岔,郭啸都忘了自己为什么大晚上给徐恪钦发消息,“没别的事,就室友请我们吃宵夜,喝了点啤酒,想提醒你不要喝酒。”   郭啸最好不是要跟自己发酒疯,不然自己的耐心是有限的,生硬地回复,“知道了。”   郭啸翻了个身,想到马上要放寒假,“你寒假有什么打算吗?”   即便是徐恪钦跟家里关系再怎么僵硬,逢年过节,还是得回家的吧,不像自己,连去的地方都没有。   “回家。”   寒假一个半月的时间,徐恪钦有自己的打算,家里和顾以欣,他两边都不能落下。   郭啸眼皮子有点打架了,徐恪钦回家了,他该怎么办呢?   他强撑着睡意,给徐恪钦回了消息,“我今年寒假不回去了,想找个地方打工。”   寒假不像平时,郭啸不能住在学校里,仅仅就一个半月的寒假时间,想找个合适的,又包吃住的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徐恪钦想了想,回复道:“你没地方去,来我这儿这吧,回头你把钥匙拿去。” 第58章   期末日子混得很快,考完最后一门专业课,室友都迫不及待收拾东西回家了,寝室只留下了闵筠和郭啸两人。   闵筠是本地人,他回家方便,不着急这一会儿,郭啸原本就没有回家的打算,他也不着急,他俩还顺便在寝室做了个清洁,也是希望明年开学,大家能住得舒服一点。   刚刘维松和孙学海走得急,将寝室翻得乱七八糟的,闵筠和郭啸一个负责将东西归位,一个负责扫地。   “你工作找好了吗?”闵筠看到郭啸柜子旁立着装好衣物的行李箱。   “找到了。”郭啸运气很好,前几天去徐恪钦家里拿钥匙,在路上发现人家快餐店招寒假工,他正好赶上了,“找了个快餐店的工作。”   能找到工作是好事,闵筠想起先前邀请郭啸去自己家住,郭啸推辞了,也不知道这份寒假工能不能给郭啸提供住宿的地方。   “那你有地方住了吗?”   “有啊。”快餐店包两餐,自己可以去徐恪钦家里住。   闵筠淡淡“哦”了一声,他会错了意,以为是快餐店包吃住,也就没有再追问其他的。   他俩等下午人少了一些才离开学校,两人在公交车站分得手。   离开前,闵筠还特别交代了一句,“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反正我俩离得近。”   跟闵筠分开后,郭啸也搭上了去徐恪钦学校的公交车,公交车换乘地铁,地铁又换成了公交车,总算是在抵达了徐恪钦家里。   B大比郭啸他们学校早一点放假,徐恪钦昨天已经回他爸爸那边了,现在家里空荡荡的,只有郭啸一个人。   看家里的情形,徐恪钦临走之前应该还让家政来打扫过,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郭啸脱了鞋,将自己的行李箱拖进了长住的卧室,又给徐恪钦发了消息,“徐恪钦,我到你家来了。”   打从期末开始,徐恪钦回复自己消息的速度变慢了不少,有时候很晚才看到自己的消息,郭啸知道他忙,就是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等消息的功夫,郭啸又在家里转了一圈,他对这个家里每一样东西的位置都很熟悉,他轻车熟路地走进厨房,又打开了冰箱,让他意外的是,冰箱里塞满了食材,他看了眼价码条上的时间,都是最近才买的。   他有点欣慰,徐恪钦有认真在家吃饭,这样才对嘛。   刚好,徐恪钦给他回了消息,“嗯,冰箱里的东西带不走,提早吃完吧。”   这么多东西,够郭啸吃个把星期的,他不禁抚上包装袋,包装袋冷冰冰的,“你寒假会回来吗?”   暑假也就算了,偏偏是寒假,不管是学生还是在外打工的人,大过年的,总会回家一趟,不像自己,只身一人,背井离乡。   “不一定,这段时间可能会很忙,有时候看不到消息。”收到郭啸消息时,徐恪钦刚好登机,顾以欣喜欢的管弦乐团在C国有巡回演出,他陪着顾以欣一块儿去。   “谁啊?”顾以欣见徐恪钦举着手机,随口问了一句。   “垃圾短信。”徐恪钦顺手从短信界面退了出来,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刚看了眼天气那边温度比国内还要低几度。”   “我带好衣服啦。”顾以欣笑了笑。   自己和徐恪钦现在的关系很模糊,徐恪钦陪着她上下课,陪着她出国听音乐会,他俩有很多共同话题,徐恪钦比她想象中要随和,他俩走得很近。   但这种近法还没有到暧昧的程度,好像是很要好的朋友,因为顾以欣从未见徐恪钦表现出想要交往的意愿。   即便是徐恪钦事先给郭啸打了预防针,郭啸还是没想到,徐恪钦口中的“有时候看不到消息”,是小半个月的时间。   郭啸给徐恪钦发了很多的消息,他什么时候休息,休息时在家学会了一道汤,冰箱里的食材吃光了,小区的电梯坏了一间,他今天上班差点迟到,晚上回家走了十多分钟才找到共享单车,他给徐恪钦发了许多,都没得到任何的回复。   他也不是想缠着徐恪钦,只是连闵筠都跟着父母去外省走亲戚,这个城市,已经不剩下自己认识的人,郭啸想着,能跟徐恪钦有消息来往也够了。   知道徐恪钦忙,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忙,郭啸躺在床上,看着只有发出的消息,他不由叹气,手机屏幕忽然暗了下来,他又点了点屏幕,依旧没有反应。   郭啸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给手机充上电,可充了十多分钟,手机还是没有开机,郭啸隐约觉得不太好,这手机不会是坏了吧?   幸好第二天休息,郭啸一大早出门去找手机维修店,老板检查了一通,说是电池不行了,郭啸花了一百多换了新电池。   老板提醒了一句,“你这手机是几年前的机型,现在换了电池还能将就着用,有条件换一个手机吧。”   郭啸说了声“谢谢”,换手机也是要钱的,省吃俭用倒是能挤出钱来换新手机,只是这手机上保存着他和徐恪钦的短信记录,自打父母去世后,郭啸对身边的人和事都特别的恋旧,他舍不得。   今天天气不错,还能见着太阳,郭啸上了公交车,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随后又给徐恪钦发了消息,“手机电池坏了,刚才才在维修店修好。”   因为是寒假,快餐店的客人比平时多得多,郭啸每天的生活忙碌又充实,快餐店开业到年三十的下午,部分同事已经被过节的气氛烧得火急火燎的,不愿意上这半天,郭啸回家也是一个人,索性在店里上了半天的班。   下班关店时,郭啸还从店长手里拿到了一个红包,他打开了看了一眼,有一百块钱呢,他怕了照给徐恪钦发了过去。   “多上了半天班,还有一百块钱的红包。”   鲜红的颜色在手机上显得很是喜庆,很有过节的气氛,可没人陪着郭啸热闹,徐恪钦还是没回消息。   深冬的寒风挂在脸上生疼,郭啸拢紧了羽绒服,骑车往家里去了。   出国过后,徐恪钦没再管手机卡,不想分心,叫顾以欣看了起疑,小半个月下来,他着实有点疲惫,幸好顾以欣玩得挺尽兴的。   出了机场,徐恪钦帮顾以欣叫了车,顾以欣等下要去亲戚家,徐恪钦不方便送她,两人只能在这儿分手。   “这几天可能会有点忙。”顾以欣扶着车门跟徐恪钦说话。   徐恪钦点了点头,“路上小心,到了给我电话。”   等出租车开远后,徐恪钦捏了捏鼻梁,机场人来人往的,他睁开眼睛时,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徐恪钦摸出手机开机,又招手拦下出租车,他将行李放进后备厢,刚坐进出租车后座,司机问他去哪儿,手机短信提示音一下接着一下。   郭啸发的红包,郭啸说他手机坏了,郭啸上班差点迟到,郭啸学会了一道汤,郭啸…   其实,如果没有郭啸,徐恪钦身边会很安静,用手机联系他的人少得可怜,震耳欲聋的提示音和连续不断跳出的消息,每一下都踩在了徐恪钦的心跳上,和他心律是一个节拍。   跟顾以欣出国,徐恪钦只是跟爸爸说和同学去玩,爸爸同意后,便没有再过问其他的。   这个世界上,在意他去哪的,在干什么的,好像只有郭啸,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好像全凭郭啸,徐恪钦觉得可笑的同时,心里又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您好,去哪儿?”司机见徐恪钦不说话,又追问了一遍。   机场门口悬挂着灯笼和彩旗,远道而来的人和接机的人深情相拥,互道了一声“新年快乐”。   对哦,今晚是年三十。   那郭啸应该在干嘛呢?可能在快餐店还会热闹一点,但下班后,郭啸独自一人待在家,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守着电视机,等待新年的钟声。   任何节日对于徐恪钦而言都没有意义,他没有需要陪伴的家人和伴侣,也没有特别想见的…人。   “不好意思。”徐恪钦打开车门下车,又将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买了最快飞往A省的机票。   郭啸到家楼下时,遇上超市最后半小时关门,他赶紧买了点东西回家,他像往常一样先洗澡,后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今天是过节,他还焖了鸡腿。   电视里播放着春晚预热节目,郭啸刚跟小姨打完电话,又收到了闵筠的电话。   “郭啸,我到家了,你今晚真不来我家过年吗?”   郭啸不想麻烦闵筠,“今天就不去了。”   “那你吃饭怎么办?”   郭啸将面前的泡面拌开,“我已经在吃饭了,吃鸡腿呢。”   电话那头闵筠顿了顿,他爸妈原本计划在亲戚家年,是他闹着要回来,“你今晚一个人吗?要不我来找你?”   郭啸正想说话,从门外传来钥匙的声音,钥匙划过门锁发出碰撞声,他下意识抬头,谁啊?   这句谁啊,郭啸在心里问的,他喉咙发紧,门锁“咔嚓”一声,郭啸跟闵筠说了句“先挂了”,忙站起身来。   防盗门缓缓打开,徐恪钦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前。 第59章   “徐恪钦?”郭啸意外之余,语气中是难掩的激动,“你怎么来了?”   毕竟徐恪钦连回自己消息的功夫都没有,郭啸从未奢望过,能在这个寒假见到徐恪钦,他以为今晚和平时一样,就连自己给徐恪钦发送的节日祝福都得不到回复。   今晚能出现在A省,别说是郭啸,连徐恪钦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看到郭啸给他发的那些繁琐的消息,徐恪钦鬼使神差地买了回A省的机票,下飞机后,甚至找了个地方买了一支新手机。   要问他为什么,可能新年对于他而言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在哪儿过都一样,所以他来了,但这样的理由好像很牵强,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徐恪钦没回答郭啸的问题,将行李箱推进家门,顺手将门带上,又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郭啸。   郭啸不明所以地接过袋子,打开了一看,里面放着还未开封的新手机,他再怎么傻也知道新手机意味着什么,他跟徐恪钦抱怨过手机坏了,这是徐恪钦买来给他的。   “不用给我买手机,我拿去修好了,还能用。”   郭啸知道,这点儿钱对于徐恪钦而言算不上什么,但自己接受了他的自行车,又借用了他的电脑,寒假还能住到他家里来,已经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太多好意,再拿着他专程买的新手机,总觉得意义变了。   这里没别人,只有他和徐恪钦,他也不是强撑着一张面子,生活中免不了被朋友接济,他只是不想总占徐恪钦的便宜。   徐恪钦自己也心烦,买完手机,觉得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他甚至都懒得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已经买了,还能等到初四开业去退吗?”   大年三十,徐恪钦突然出现,郭啸已经觉得喜出望外了,他不想因为手机的问题惹徐恪钦不高兴,“等我发工资了,我就把钱给你。”   徐恪钦没说话,随便吧,他不想再在手机的问题上纠结太多,他将东西拿进房间,随后又走了出来。   家里跟走时没什么区别,郭啸是个很规矩的人,知道打扫屋子,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   客厅茶几上的泡面实在有些显眼,徐恪钦刚刚进屋时便已经看到了,郭啸总是发消息叫自己注意饮食,郭啸一个人在家时,也吃得很敷衍。   郭啸顺着徐恪钦的眼神看了过去,他脸上掠过一丝丝的尴尬,连忙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今天要回来,你吃饭了吗?”   徐恪钦想起郭啸给他发的消息,“你不是说你跟你小姨学会了一道汤吗?”   郭啸眼睛一亮,难得能机灵一回,“正好家里有食材,你等等,我给你弄,我自己在家做过好几次了,肯定不会搞砸。”   厨房的灯亮起过后,整个家里好像变得明亮了许多,徐恪钦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郭啸还在厨房忙,高压锅滋滋的声响很是热闹。   徐恪钦盘腿坐到沙发上,随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几分钟之前,顾以欣给他发了消息。   消息内容无非是抱怨今天的家庭聚会有多无聊,和俗套的新年问候,徐恪钦尽职尽责地应付她。   回复了几句,从厨房传来“哐”的一声,徐恪钦放下手机,赶紧起身看看,他不想吃郭啸做的一顿饭,能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掉在地上的不锈钢盆还在摇晃,郭啸涨红着脸朝徐恪钦干笑,“手滑…”   徐恪钦深吸了一口气,“还有多久?”   “马上就好了。”郭啸冲徐恪钦显摆,高压锅正在水龙头下放气,案板上还有两个小菜,如果不是刚才的动静,郭啸确实还算做得有模有样的,只是厨房也弄得够乱的。   等着郭啸把饭菜做好,最后再慢慢收拾,不知道得弄到猴年马月,徐恪钦上前帮忙跟着整理。   两人就挤在厨房里,谁都没开口说话,只有水声和东西碰撞时发出的声音,直到郭啸说了声“好了”。   正好店里演到了最热闹的小品,能冲淡他俩过年时的冷清。   郭啸比徐恪钦先吃,他生怕自己做得太咸,尝了味道马马虎虎才敢让徐恪钦动筷子。   徐恪钦原本对吃这块儿就不是很讲究,加上胃不好之后,更没什么研究,他对郭啸的要求很低,只要自己咽下去不会吐就行。   “还行。”   徐恪钦的评价让郭啸很高兴,刚才因为手机而显得尴尬的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想起手机,郭啸拿过旁边的盒子,当着徐恪钦的面拆开,也不知道是说给徐恪钦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维修店的人跟我说过,电池换了也用不了多久,我是准备换新手机的。”   其实,自己随口一说的话,徐恪钦能放在心上,郭啸别提有多受宠若惊。   这是市面上最新款的手机,跟徐恪钦的是一个牌子,比郭啸现在用的这个不知道好了多少。   手机的设计都大同小异,郭啸按下开机键,过了几秒屏幕亮了起来。   换手机确实挺麻烦的,现代人什么都能丢,手机不能丢,各种证件银行卡全都绑定在了手机上。   郭啸就一个APP一个APP地慢慢下载,又将账号登录上去,麻烦的还得解绑验证,他一手一个手机,在输入账号密码的时候,对比得很认真。   郭啸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身上很热,那种火力,在夏天能烧得旁边的人发烫,冬天温度刚刚好。   这种温热的触感,会让旁边的人忍不住靠近,徐恪钦就坐在他身边,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身体在不经意间朝郭啸靠近了些。   静谧在客厅里肆意蔓延,头顶的灯光正好,并不是那么地刺眼,电视也不是完全静音,嗡嗡作响,就是听不清到底演了什么,反倒了郭啸的呼吸声在此时被放大。   数字反复出现在视线里,郭啸有点视觉疲劳,刚看过一边的验证码,他转个头便像失忆了一般忘了,就在这时,徐恪钦轻声开口,报出了一串数字。   “我眼睛都看花了。”郭啸沉着嗓子道。   最后剩下的是社交软件,郭啸没着急绑新手机,先用旧手机点开社交软件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需要保存的内容。   刚好刘维松在寝室群里发消息,郭啸点进去一看,是新年祝福。   只是寒假期间,大家没怎么在群里交流,上回的消息内容,还是刘维松分享的小电影。   郭啸早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看着暧昧的封面图片,小电影里赤裸的画面,猝不及防地跳进了他的脑子里,一想到徐恪钦在旁边看着,郭啸如坐针毡,他掩耳盗铃想要关掉社交软件。   徐恪钦又不像郭啸,什么都不懂,只是瞥了一眼封面,便能猜到是什么内容的视频。   “和现在的室友玩得挺好。”徐恪钦意有所指,男生之间,总要在一块儿聊些少儿不宜的内容,才会增进感情。   郭啸举着手机不知所措,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没看…”   当时在寝室已经弄得够尴尬了,现在还被徐恪钦看到,郭啸觉得自己说不清了。   徐恪钦压根儿不在意郭啸看不看,只是听到郭啸画蛇添足解释时,他也来劲了,“为什么不看?”   “嗯?”郭啸被徐恪钦问傻了。   徐恪钦侧过身面对郭啸,穷追不舍,“为什么不看?你室友发给你的你不喜欢?不喜欢内容?还是不喜欢里面演员的长相?”   徐恪钦戏谑的眼神在郭啸身上肆掠,郭啸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痴痴地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   什么不喜欢,他连看都没看过,哪儿来的不喜欢,他那天晚上,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想要偷看的欲望,但是后来一打岔,他也给忘了。   徐恪钦这人恶劣至极,明知道郭啸答不出来,他还变着花的追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那张精致的脸在灯光的照耀下镀上了一层柔和,并没有郭啸想象中那么咄咄逼人。   “我…”郭啸在跟徐恪钦的对视中败下阵来,他的眼神闪烁,不敢再看徐恪钦的眼睛。   徐恪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往身后挪了一点位置,给郭啸腾出了喘息的空间。   “你笑什么啊…”郭啸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知道徐恪钦是拿他开心。   可他很少见徐恪钦这么笑过,眉眼弯弯的,嘴角带着一丝弧度,不具有任何的攻击性,距离感在不知不觉中缩短了,郭啸的胆子也稍微大了些。   他反问一句,“你看过吗?”   徐恪钦丝毫不慌,收敛起笑容,朝郭啸挑衅似的挑了挑眉,他对这小电影没兴趣,但不代表没看过,有些东西是不受控制的,总得借助小电影发泄。   人性的本质是丑恶的,一边对性羞于启齿,一边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徐恪钦的沉默好像是默认了自己的问题。   郭啸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吞咽唾沫的声音很响,那种痒痒的感觉,从喉咙一直延伸到了肺里。   脑子里一旦知道了“徐恪钦也会看”这个事实,好奇心就像是猛兽一样,想要挣脱牢笼。   作者有话说:   什么时候才能不熬夜,每年总会在六月份报复性熬夜   求一下海星玉佩和收藏吧 第60章   徐恪钦明白郭啸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郭啸的性知识很贫乏,他越是无知,越是好奇,越是充满畏惧。   听到自己也看,郭啸是松了口气的,因为“做坏事”的好像就不只有郭啸自己,他也能心安理得一些。   可郭啸已经把他的软肋暴露在徐恪钦面前,徐恪钦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你明明很好奇啊。”徐恪钦顺手从郭啸手机拿过手机,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课,几次几乎都要点进视频里去。   视频要被放大的错觉,让郭啸汗毛竖立,他想要阻止徐恪钦,又不敢直接上手去抢,只能僵硬地举着双手,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我…”郭啸想要狡辩,对上徐恪钦戏谑的眼神时,他开不了口。   因为那天晚上,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冲动想要看看,但也只是想,怎么被徐恪钦几句,一个眼神,便打成了十恶不赦的“罪名”呢?   客厅片刻安静后,徐恪钦不顾郭啸的阻拦,点进了视频里,郭啸最近上班,习惯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他也很庆幸,并没有上次那种暧昧的呻吟,只是画面依旧让人面红耳赤。   “徐恪钦!”郭啸提高了音量,下意识想要站起来,没想到被徐恪钦一把按住肩膀。   徐恪钦的力气比他想象中还要大,按得他肩胛骨生疼,也不知道是徐恪钦的手劲儿够大,还是视频有魔力,让郭啸动弹不得。   没有声音,只有画面,加上旁边有徐恪钦盯着,那气氛莫名诡异,刚挣扎不过的郭啸呼吸有点急促,他几次想要别过脸,但是手机就在他的面前,他想看不到都不行。   这小电影的尺度很大,白花花的身体交织在一起,身体撞击时会掀起层层肉浪,还总是会给某些地方特写镜头。   郭啸垂着眼皮,余光还是能时不时瞥到手机上的画面,画面带来的冲击感很强,刚吃过饭的他,竟然觉得有一丝丝的反胃。   “徐恪钦…”郭啸推开徐恪钦的手,他真的看不下去了。   徐恪钦也没真想把郭啸逼成什么样,从视频里退了出来,“这就受不了了?”   郭啸端起旁边的水杯猛地灌了自己大半杯,勉强将胃里的翻涌给压了回去,用近乎央求的语气跟徐恪钦求饶道:“我不看了…真的…”   他生怕徐恪钦会继续强迫他,从沙发站了起来,退到了电视机的位置。   徐恪钦觉得好笑,真没出息,从以前到现在,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我…我去洗把脸…”郭啸一紧张,同手同脚地走向了浴室。   徐恪钦玩够了,正想将郭啸的手机放到沙发上,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徐恪钦低头一看,是有电话进来了,再仔细瞥了一眼备注,是闵筠。   浴室的水声也停了,郭啸顶着一脸的水渍走了出来,他顺着徐恪钦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手机,“谁啊?”   徐恪钦往旁边挪了一点,跟手机拉开了位置,“你同学。”   郭啸抹了把脸,上前拿起手机,“喂?闵筠?”   电话里,闵筠冲郭啸抱怨了一通,大概意思是质问郭啸为什么挂他电话,要不要自己来陪他。   刚徐恪钦回家,郭啸高兴过了头,连怎么挂得闵筠的电话都忘了。   “不用了。”跟闵筠通电话时,徐恪钦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郭啸的身上,或许是因为刚才的事情,郭啸总觉得不自在,他像是视频脱光衣服的女人一样,被徐恪钦充满压迫感的目光逼得地背过身去。   电话里跟闵筠也说不清楚,郭啸低声糊弄了两句,加上闵筠那边有在叫他,他俩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短暂的打岔,算是让郭啸从小电影的尴尬中解救出来了,但他还是不敢接近徐恪钦,甚至都不敢上沙发上去坐着,只敢杵在电视机旁,警惕地盯着徐恪钦。   徐恪钦倒是挺怡然自得的,丝毫没被郭啸的目光妨碍,还有看电视的闲情逸致。   大概是两人僵持的时间太久,徐恪钦想着是自己先动手的,退一步给郭啸一个台阶下吧。   “你一直站在哪儿,我是看你,还是看电视啊?”   郭啸越站越憋屈,要不是徐恪钦开口跟他说话,他还气鼓鼓的,“那你保证不作弄我了。”   徐恪钦敷衍地点头,见郭啸慢慢朝自己身边挪动,坐到沙发上的动静也特别的轻,耳边又听到郭啸嘀咕。   “你要是不跟我闹,我刚都把新手机上的账号登录好了。”   徐恪钦托着腮帮子,他闹了吗?他很少有这么轻松的时候,跟朋友之间闹着玩,朋友?   之前总听郭啸把这个词挂在嘴边,这个词对于徐恪钦来说陌生又熟悉,只是他没承认过跟任何人是朋友。   至于他对郭啸,他说不上来,郭啸给了他很多的意料之外,比如像这些天收到了手机短信,比如说郭啸为了跟他同一座城市读大学选择了复读。   徐恪钦能想明白很多事,唯独想不明白,郭啸为什么会缠着他,他为什么又会放纵郭啸的所作所为。   APP是下好了,但手机里还有其他的数据,像是照片,这些年他也拍了不少的照片,一张一张地转存,不知道得弄到什么时候。   他小心翼翼地徐恪钦,“这些照片能存到新手机吗?”   徐恪钦没有故意刁难郭啸,打开笔记本,帮郭啸传送照片,东西虽然烦躁,徐恪钦没有抱怨一句。   倒是郭啸自己解释起来,“有些截图上课要用的,不然我就不传了。”   至于短信,只要这只手机不坏,就能一直保存在里面。   电脑屏幕跳出了传送了画面,徐恪钦看着电脑,郭啸便盯着徐恪钦的侧脸,心里那一点点的埋怨,也在不知不觉地消失殆尽。   他总是这样,总是麻烦徐恪钦,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嫌烦,徐恪钦居然不会嫌烦,又或者徐恪钦嫌烦,还能忍着他,还会在过年的这天晚上,特意赶回来,他知道,徐恪钦对他好。   在等待的过程中,两人谁都没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电视里传来了倒计时的声音。   他俩都没有反应过来,节目主持人喊着新年快乐。   刚好电脑上的照片也传完了,徐恪钦拔下手机递给郭啸,郭啸接过手机说道:“新年快乐。”   徐恪钦愣了一下,他不习惯这种所谓的节日仪式感,一句简单的祝福,都显得格外的陌生。   “新年快乐。”   一晚上的守候,等得只是跨年的这一霎,虽说家里的气氛不够热烈,但两人能互相陪伴,郭啸已经很满足了。   “你不在家过年,叔叔不说什么吗?”   徐恪钦都没跟他爸说什么时候回国,这个时候正是他爸最忙的时候,哪儿有工夫想起他。   “我爸还有别的事要忙。”   郭啸一听,连忙又问道:“那你是不是能多待几天再走?”   徐恪钦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来,也没想过自己什么时候该离开。   因为没人在意,他自己也就不放在心上,被郭啸问起时,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郭啸很想自己留在这儿,为什么呢?因为过年太过寂寞需要人陪?必须是自己吗?还是说可以是其他人?其他人又会是谁呢?那个闵筠?   “等我爸联系我再说吧。”   听徐恪钦的口气,留下是有戏的,郭啸难掩高兴,不管徐恪钦住几天,他都兴冲冲地给人换床单被套去了。   换被套是个体力活,郭啸在床上上蹿下跳的,拎着被子的一角用尽全力去抖,很快,他鼻子尖上起了一层汗珠,脸颊也涨得通红,喘气的幅度都变大了许多,胳膊因为用力过猛,能看到上面暴起的青筋,“放假过后就没住人,换套床单正好。”随后,又抱着换下来的被套走了出去。   徐恪钦默默看着郭啸做这一切,这明明是他的家,郭啸却比他还轻车熟路,一切都是自己默许的,默许郭啸踏进家门,默许郭啸住了进来,他对郭啸,是不是太纵容了一点?   隔着房门,能隐约听到郭啸还在外面忙碌,有水声,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了洗衣机的声音,洗衣机运作没多久,又听到了脚步声。   “咚咚”两声,房门被郭啸敲响,“徐恪钦,我睡觉了。”   徐恪钦没说话,看着门缝里的灯光熄灭,隔了两扇门后,他是听不到郭啸的动静的,但洗衣机的响动实在太大,徐恪钦总是很在意,他失眠了。   一直熬到了后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徐恪钦耳边还能听到洗衣机的声音,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隐约中,房门不知道怎么打开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朝他走来。   他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是郭啸,他第一反应不是问郭啸为什么来他房间,而是想叫郭啸把洗衣机给关掉。   可郭啸在张嘴说话,说的是什么,徐恪钦听不清。   徐恪钦只能起身朝郭啸靠得更近些,这次,郭啸没有说话,只是一只手抚上了徐恪钦的胸口。 第61章   郭啸的手比徐恪钦想象中还要轻,似乎放到自己胸口,都是没有力量的,只是那股似有似无的温度,从郭啸的掌心传递到了徐恪钦的胸口,又从胸口缓缓朝身体的各个部位移动。   你不是睡了吗?   徐恪钦有些疑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倒是郭啸,坐到了床上,还喊了他一声,“徐恪钦…”   郭啸的音调很低,跟平时好像不大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连徐恪钦都说不上来。   房间里很暗,不知道是不是没开灯的缘故,徐恪钦总觉得看什么都很模糊,他甚至能听到郭啸的呼吸声。   他想开灯问问郭啸有什么事,刚伸出手,郭啸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那种软绵绵的触感,叫徐恪钦难以形容,郭啸的怎么会这么软?   手腕上滚烫的温度,让徐恪钦有点怀疑,郭啸是不是发烧了?   被郭啸触碰过的地方,都在火辣辣的发烫,徐恪钦纳了闷,难道他也发烧了?   “怎么啦?”徐恪钦一开口,嗓子也又干又涩的。   郭啸没回他的问题,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下一秒,郭啸俯身将他抱住,耳边还能听到郭啸在轻唤他的名字,“徐恪钦…”   单薄的睡衣抵挡不住郭啸身上的火力,徐恪钦整个人顿时烧了起来,他动了动胳膊,想要从郭啸怀里挣扎出来,只是郭啸的力道出奇的大,低沉的喘息声正好萦绕在他的耳边,隔着衣物能感觉到肌肤在相互摩擦。   郭啸!   郭啸的名字卡在徐恪钦的嗓子眼里,徐恪钦脑子里像是一汪沸腾的水,咕噜咕噜的,无法理性思考。   郭啸到底想干嘛?   水沸腾之后的蒸汽,漫到了徐恪钦的鼻腔里,他连呼吸都是湿漉漉的。   郭啸并不安分,他的拥抱也不是那么的单纯,抚在徐恪钦手背上的手开始肆意游走。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脊椎直冲徐恪钦的天灵盖,他猛然想起他逼着郭啸看的那个小电影,郭啸总不能冲着他发情吧?   “你…”徐恪钦尝试着再去推郭啸,郭啸捏着他手腕,顺势将他压回了床上。   他不知道郭啸是按住了他哪一处命门,他竟然动弹不得。   从一开始的挣扎,到渐渐地顺从,徐恪钦一团浆糊,他分不清,急促的喘息声到底是他的,还是郭啸的。   灼烧感汇集到了腹部,徐恪钦已经能感觉到微微的刺痛,他重重呼出一口气,一声低喘声他听得特别清晰,不是郭啸,是他自己。   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清晨的微光投进卧室里,徐恪钦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湿透了,他喘着粗气,瞳孔放大,死死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周遭静悄悄的,空荡荡的房间,哪儿有郭啸的身影。   是他做梦?   徐恪钦一把掀开被子,还未完全下去的地方一片濡湿,他咬着牙根,费力地吞咽着唾沫。   这也太可笑了,他怎么会梦到郭啸,可身体上的反应,像是给了他一闷棍,耳边到现在还嗡嗡作响。   房间里没开暖气,徐恪钦衣着单薄,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很快便觉得冷了,只是胯下纹丝不动,他四下看了一眼,扯下昨晚才换好的床单,又拿上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经过郭啸门前时,徐恪钦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他反手锁上浴室门,又将被套扔到了地上,打开淋浴,冲了个澡。   他冲掉身体里的燥热,冲掉脑子里乌七八糟的想法,剩下的,只有一片茫然。   习惯了上班作息时间,郭啸到点儿自然就醒了,今天是初一,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有点想赖床,这时,从门外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   徐恪钦醒了?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郭啸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都已经八点多了,他赶忙起身来,房门一打开,刚好遇上了从浴室出来的徐恪钦,徐恪钦刚洗过澡,发梢还在滴水,怀里还抱着被套和衣服,地上的水印拖得很长。   “你今天还去晨跑啊?”郭啸还没睡醒,说话黏糊糊的,看到徐恪钦洗澡,他潜意识里认为,徐恪钦是跑完了步回来,心里对徐恪钦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徐恪钦难怪这么厉害,光是自制力这块儿,已经胜出普通人一大截儿了。   一向在郭啸面前处于领导地位的徐恪钦,头一次见到郭啸会本能往后退一步。   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他即便是不喜欢,也不会刻意压制,只是他怎么都想不通,他会梦到郭啸。   徐恪钦没说话,抱着东西往阳台上走。   郭啸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直到看到徐恪钦打开洗衣机,将昨晚洗好的被套拿出来晾晒,又将怀里的塞了进去。   “这不是才换的吗?怎么又洗啊?”   徐恪钦没跟郭啸对视,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有螨虫,睡着有点痒。”   反正徐恪钦说什么,郭啸信什么,丝毫没有怀疑。   等被套晾晒好,郭啸抓着脸颊进浴室去洗漱,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走路都没法走直线。   徐恪钦看着郭啸的背影,这和他梦里的郭啸完全不一样,梦里的郭啸很主动,虽然有个词跟郭啸完全不搭边,但是“色情”这个词还是跳进了徐恪钦的脑海里。   什么同性恋异性恋,在徐恪钦这儿,没有任何分别的,他明明非常恶心那些所谓情难自控,他不信所谓的情情爱爱,那些因为情欲而产生的生理反应,在他看来都是兽性,什么爱不爱的,他没想过会喜欢任何人。   那他现在对郭啸又算什么呢?对于郭啸的复杂感觉,他早就捋不清了。   郭啸是个例外,人人都自己避之不及,郭啸好像从这些人当中脱颖而出。   他一头热的坚持,能从老家一路追到A省来,只是为了当初他俩之间的一个承诺。   有时候徐恪钦觉得郭啸是一张白纸,一眼就能看透,有时候又觉得郭啸的想法异于常人,连他都很费解。   “徐恪钦啊,你能不能吃速冻的包子啊?”洗漱完的郭啸,从冰箱里拿出先前买的速冻包子。   领徐恪一脸淡漠地看着厨房的方向,这就是令他费解的事情,郭啸很重视他,甚至比他本人还要重视。   就拿吃东西这件事来说,郭啸比徐恪钦本人还要操心徐恪钦的胃。   徐恪钦不愿意吃外面的东西,是因为呕吐是一件很累事情,他嫌麻烦不想折腾的时候,吐就吐吧,他其实并没有那么爱惜自己的身体。   但郭啸不一样,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郭啸分得清清楚楚,从不会敷衍马虎。   很可笑啊,郭啸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把自己放到为首位的人,他俩是什么关系呢?没有血缘,仅仅只是“朋友”吗?   郭啸仔细看了一下日期,随后又嘀咕道:“还是算了吧,本来就是冷冻的,还有个把月就要过期了,我吃吧,我给你煮面条。”   他没有留意到徐恪钦看他的眼神,做好早饭,兴致勃勃地端到茶几上,“可以吃了。”   郭啸的手艺没什么长进,幸好徐恪钦也不挑,那碗清汤面是有零星的油花浮在上面,竟然把徐恪钦看饿了。   “今天大年初一诶。”郭啸想着他俩难得能一起过年,想问问徐恪钦今天的安排,“我们等会儿要去哪儿吗?”   徐恪钦没抬头,用筷子搅拌了一下面条,黑色的酱油顺势将汤水染上了色,“你也知道是大年初一,能有几个地方是开着门的。”   “我来A省都大半年了,除了学校和做兼职的地方,再就是你家,其余的地方,哪儿都没去过。”   徐恪钦没说话,他心里很乱,哪儿都不想去。   接下来几天,徐恪钦只收到过顾以欣的消息,大概是家里太忙了,他俩连电话都没通过。   他和郭啸同住一个屋檐下,加上郭啸在放假,他俩抬头不见低头见。   自己明明没再做那种梦了,但是看到郭啸时,梦里的情形还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怎么都忘不掉。   不仅如此,两人生活在一起,这间房子里,有他的身影,就会有郭啸的身影,郭啸所到之处,都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在客厅,在厨房,在卧室,这种生活模式,是徐恪钦从小到大,从未体会过的。   不会有人知道,他对家庭是多么的渴望,更不会有人知道,他在郭啸身上看到了家的缩影。   作者有话说:   求一下海星玉佩和收藏 第62章   家?   这样的想法连徐恪钦本人都觉得惊世骇俗,他怎么会这么想呢?他和郭啸凭什么能有一个家?   是因为和郭啸接触得太频繁,是因为郭啸没有分寸地闯进了他的生活,久而久之,他才会产生这么离谱的错觉。   徐恪钦觉得,自己有必要跟郭啸分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光不要见面,也不要频繁联系。   刚好爸爸打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顾以欣也在约他吃饭见面,所以,他在A省并没有待太久。   徐恪钦要走的那天,郭啸有些意外,“这么就要走了吗?”   他还以为徐恪钦不打算回去了,他俩能一块儿住到学校开学呢。   “没两天你就上班了,还快吗?”徐恪钦随口给出的理由都显得那么的合情合理。   郭啸把人送下楼,想着自己没什么事,还打算把徐恪钦送到飞机场,可徐恪钦拦下出租车后,便制止了他。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了。”   “啊?好吧。”郭啸也没有强求,看着出租车远去,最后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他搞不懂,徐恪钦为什么走得那么急,像是生怕自己追上去了一样。   郭啸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回过神后,才转身进小区,在进电梯之前,他给徐恪钦发了消息,“那你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在车上的徐恪钦看到郭啸的消息,下意识想要回复,“好”字打在了输入框,他霍地反应过来,他真该改改他的习惯,抿着嘴唇,装作没看到,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到家郭啸也没收到徐恪钦的回复,他以为徐恪钦没看到,到了晚上,也不见徐恪钦有消息来报个平安。   想主动给徐恪钦打电话,又担心徐恪钦到了那边有各种不方便,他也就没有打扰,哪怕到了开工的日子还没接到徐恪钦的电话,郭啸也只是觉得徐恪钦真的很忙,没有躲着他的意思。   郭啸每天的生活还是照旧,上班工作,和徐恪钦分享今天的生活。   学生还未开学,还有一部分公司还未开工,快餐店的工作量不大,不到饭点儿很清闲,有时候晚上没什么人,都会提前下班。   这天傍晚,店里只剩下零星几个食客,郭啸没事做,简单做了一下办公室的清洁,忽然,听到了感应器响了,他赶忙放下东西跑出去。   “欢…”欢迎光临卡在郭啸的嗓子眼儿里,进来的人让他眼睛一亮,“闵筠?”   闵筠朝店里张望了一眼,“什么时候下班啊?”   刚好今天跟郭啸一块儿上班的是店长,郭啸平时工作最积极,什么脏活累活他都不嫌弃,店长很喜欢他,看着没什么客人,大方放郭啸先下班。   两人找了喝饮品的地方,闵筠张嘴就埋怨郭啸,“是不是没想到我会来啊?个把月不见,都快把我忘了吧?”   闵筠就是嘴上不饶人,他有点庆幸郭啸没来他家过年,自家就亲戚朋友多,如果郭啸真去了,肯定照顾不到郭啸。   郭啸知道闵筠没恶意,迎合闵筠笑了笑。   寒假工的到了尾声,接下来几天,闵筠每天都会在下午休息的时候,来陪郭啸吃饭,待到郭啸下班,他俩才各自回家。   上完今晚的班,店长帮郭啸算了一下工资,他们假期工的工资不用等到下一个月,今晚就能结算。   一听到转账的消息,郭啸心里特别的踏实,从玻璃窗朝外望去,闵筠还在门口等他,跟店长道了别,他才收拾东西往外走。   “结束了?”现在天气还不算暖和,这些日子,店里人多起来的时候,闵筠都是在门口吹着冷风等。   郭啸觉得自己太不够意思了,开口道:“嗯,今天我请你吃饭吧?”   闵筠瘪了瘪嘴,“换了是别人,这顿饭肯定跑不了了,辛苦干一个月的时间,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知道闵筠是帮自己节约钱,但吃顿饭的钱,自己还是有的,在郭啸的坚持下,闵筠找了家价格亲民的小店。   这家店做宵夜的,来的时候还得排队,老板给他俩找了个小桌子,郭啸难得请客,把菜单递给闵筠,让他随便点。   闵筠没跟他客气,点了几个自己喜欢吃的,等上菜的功夫,他想起郭啸的假期工结束了,那今晚还能在宿舍住吗?   “你干完今天,还能在宿舍住吗?学校寝室还没开门吧?你要不要上我那儿去?”   郭啸眨了眨眼睛,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闵筠一直以为自己住在集体宿舍里,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主要是徐恪钦不让他跟别人说太多他和徐恪钦的事情,郭啸觉得,住在徐恪钦家也算是不能说的秘密。   “你说话啊?”闵筠喝了水,见郭啸一脸为难,难道真没地方住?“你是不是没地方去啊?”   郭啸舔了舔嘴唇,“我有地方去…”   宿舍还让住?能住就直说呗,怎么还遮遮掩掩的。   闵筠狐疑地看着郭啸,试探道:“那你老板还挺不错的,能让你多住好几天?”   郭啸不会说谎,眼睛眨巴个不停不说,还不敢跟闵筠对视。   闵筠立马能猜到他不住宿舍,“你没在宿舍住是吧?”   见圆不了谎,郭啸答非所问,“快餐店只是包吃…”   只是包吃,那就是不包住,这整整一个寒假,郭啸住在哪儿?总不能花钱租了房子吧?没租房,还能去哪儿?除了徐恪钦那儿,闵筠想不到第二个地方,他不假思索,“你住你朋友那儿了?”   人家都猜到了,郭啸只能承认,“他寒假回家了,学校那边的房子空着,借我住了一个月。”   其实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一旦遮遮掩掩起来,郭啸觉得自己好像骗了闵筠,欺骗意味着没底气。   闵筠捏着塑料杯,心里酸唧唧的,他知道郭啸没地方住,徐恪钦有空房子借给郭啸住是好事,不然还能让郭啸住哪儿,难道睡大街吗?   明明知道郭啸是大直男,和徐恪钦也只是好朋友的关系,是他这个gay太敏感,才看什么都不顺眼,况且他凭什么不舒服啊,郭啸又不是他什么人,同学而已,管天管地,还能管他上哪儿去睡觉吗?   接下来,这顿饭的气氛怪怪的,主要是闵筠不怎么开口,两人吃过饭后,便各自回家了。   到家后,郭啸还是跟往常一样给徐恪钦发消息,“今天最后一天上班,我发工资了。”   他给徐恪钦截图看了余额,“手机的钱,我转账到你用的那张卡里。”   “你什么时候开学啊?”   郭啸不着急回学校,就是想多待几天,看能不能在开学前,跟徐恪钦见上一面。   如果不是不想跟郭啸见面,徐恪钦早就回A省了,他躺在床上,郭啸给他发的每一条短信,他都看过。   应付顾以欣,他是耐着性子,不想回也逼着自己硬回,逼着自己事事有回应。   可郭啸发的这些屁大点的事,一些明明看多了都嫌烦,没一有一丁点儿营养的内容,他总是忍不住想回复,忍不住翻来覆去看好几遍。   每一条消息拆开来看,和一堆未读消息给徐恪钦带来的震撼是相同的。   他以为不频繁联系,是不与郭啸互动,可郭啸不需要自己互动,郭啸好像牵了一根线在自己身上,自己走得再远,这条线都在无形之中提醒着他。   他没有办法,“我晚点才会回学校。”   简单的回答,足以让郭啸喜出望外,这是这些日子,徐恪钦第一次回复他。   晚点才回学校,那意味着他俩见不到面了,因为收到消息的那点激动,被无法见面的失望冲了个七零八落。   开学前一天,郭啸临走前给家里收拾一番,确定自己没落下东西,才提着东西离开,在上了公交车后,他给徐恪钦发了消息。   “徐恪钦,我回学校了,你回来了记得告诉我。” 第63章   本以为,两人放假见不了面,等到开学过后,总能见上的,可郭啸的时间本就不多,为了多赚点钱,兼职占掉了他大部分休息时间,剩余的时间,徐恪钦也不迁就他,周末总是不在家。   “周末我能来找你吗?”郭啸跟往常一样给徐恪钦发去了消息。   得到的回复也是一样的,“我周末得回家。”   徐恪钦从不阻止郭啸来他家,家里的钥匙也还在郭啸身上,只是他“没空”跟郭啸见面罢了,除了不想见,还因为顾以欣大三课程比较轻松,总爱各地跑,徐恪钦得陪着她。   自己虽说不跟郭啸见面,但郭啸偶尔周末还是会来家里,至于徐恪钦是怎么知道的,郭啸每次来,都会给他买好食材,有时候甚至会做点菜饭,留下字条叫他早点吃光。   “周末有什么安排吗?”顾以欣刚进超市买了点水果,付完钱后,见徐恪钦站在路边拿着手机看得很认真。   徐恪钦顺手揣上手机,“没有。”   “那我这周不太想回去了,想跟邱雯去新开的避暑山庄,你一起?”   徐恪钦没意见,对他而言,去哪都一样,他接过顾以欣手里的水果,“好啊。”   要说不失望是假的,郭啸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徐恪钦的人影了,起初还认为徐恪钦是在忙,但是日子一久,即便是郭啸这么迟钝的人,也会察觉到不对劲。   徐恪钦是不是在躲着自己?   可郭啸想不到徐恪钦躲他的原因,他做了什么事情让徐恪钦生气吗?就算是,以徐恪钦的脾气,会用躲着他的方式来处理吗?   有时候,郭啸真想脑子一热,趁着徐恪钦上课的功夫找上门去,看看徐恪钦到底在忙什么,但也仅仅只是想想,他真怕惹徐恪钦生气,他这人又不会哄人,到时候只会让事态更加糟糕。   郭啸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他想跟徐恪钦说,他前几天帮人顶班,这个周末不用兼职,总算是能有两天的假期,徐恪钦应该没兴趣知道吧。   孙学海抱着篮球破门而入,他满头大汗,红光满面,冲大家神秘宣布道:“这周末,我们去新开的那家度假山庄吧,我对象说叫上她的闺蜜。”   上学期期末,孙学海便要给室友介绍对象,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可郭啸因为徐恪钦的事情,郁郁寡欢,对于出游提不起来兴趣。   倒是刘维松寡太久了,一听说有妹子,眼睛都在放光,立马给室友都编排好了,“我记得郭啸这周末不用兼职吧?闵筠,反正你家离得近,一周不回家也没事吧?”   闵筠倒是无所谓,即便他是弯的,也不妨碍他交朋友,他用余光偷摸看了眼郭啸,郭啸捏着手机,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维松顺着闵筠的眼神看向郭啸,郭啸一直没开腔,他怕郭啸扫兴,“郭啸,你总不能不去吧?这可是集体活动,难得我们有机会一起出去玩。”   连集体活动都搬出来,郭啸不答应好像显得自己不合群一样,既然见不到徐恪钦,待在寝室也是没别的事情,跟着一块儿去,就当是放松放松心情。   “闵筠,你去吗?”   孙学海有对象,刘维松明显是冲着妹子去的,郭啸不想谈恋爱,但也不想拉单,如果有闵筠一起的话,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尴尬。   闵筠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你要去的话,我这周末就不回家了。”   刘维松一听有戏,生怕有人中途反悔,索性帮大家都做了决定,“说好了,大家都去,不准不去。”   大学生出游,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得提前计划好一切,避暑山庄位置偏远,还得到车站去搭大巴车,大巴车一天就四趟,两个来回。   周五上完上午的课,郭啸他们寝室的跟妹子约在下午的时间出发,怕时间太赶,他们将回来的时间定在了星期天的下午。   节假日出游的人很多,他们一行人将大巴车的后座占满了,孙学海攒的局,他跟他对象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我们订好了房间,一个四间房。”孙学海跟他对象一间,同行的两个妹子一间,还有两间留给了剩下的三位男生。   刘维松又不是出来跟室友约会的,他宁愿单独一间,方便一点,连忙开口,“那闵筠你跟郭啸住一间吧。”   闵筠没说话,偷瞄着郭啸的反应,虽然平时大家都住在一起,但是出来玩跟寝室不太一样,自己又是弯的,闵筠挺怕郭啸会介意的。   也不知道郭啸是不介意,还是压根儿没将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情放在心上,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有时候,见郭啸心大,闵筠会很庆幸,有时候,又觉得很无力,自己想要进一步都没有办法。   路上,刘维松太激动了,在妹子面前积极得不行,嘴巴巴了一路,都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幸好人家妹子也没嫌弃他话多,被他逗笑了好几次。   四个小时的车程,才到达山顶,说是避暑山庄,实则跟酒店性质差不多,复古的木质结构装修,看着很气派,如果不是开业酬宾,几个普通学生也不会花钱到这儿来。   分好房间后,众人各自将包放到房间,坐车实在太累,大家决定先休息一会儿,到饭点再出来。   郭啸跟闵筠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他们房间是双人间,房间还挺大的,采光又好,看着整洁的房内,刚刚的疲倦也一扫而空。   闵筠撒开行李,一路小跑到阳台,“哇,这里能看到山下。”   郭啸也跟着了上来,阳台视野宽阔,不能完全看到山脚,山体被枝繁叶茂的植物遮蔽,远离的城市的喧嚣,别提有多惬意。   “这跟我老家差不多。”郭啸很少提他以前的事情,看到此情此景,有感而发,城里人也好,乡下人也好,长期面对同一种生活环境,互换一下,便会觉得新鲜。   两人并排站在阳台,微风拂过脸颊,能嗅到山林间特有的水腥味,温度刚刚好,周遭也很安静,时不时能听到鸟叫声。   闵筠比郭啸矮一截儿,逆着光偷瞄郭啸的脸,如果不是有室友一块儿,他俩真像是出来约会的。   想到这儿,闵筠又忍不住唾弃自己,他真没出息,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他胆子明明很大的,喜欢就直说,为什么到了郭啸这儿,非得藏着掖着呢?   或许是害怕郭啸疏远自己,可他不是摸清了郭啸的脾气吗?郭啸这样的人,即便是拒绝,也不会说难听的话,也不会让人下不来台,自己如果脸皮厚一点,就算是被拒绝,还能继续和他相处。   现在的天气,顶着太阳硬晒,就算是在避暑山庄,额头很快便冒出一层细汗。   太阳晒得人瞌睡也上来了,郭啸打了个哈欠,“我冲个澡睡会儿。”   闵筠忙不迭看向远处,慌乱之中,说话都有点磕巴,“哦…你…你睡吧…”   平时忙着上课兼职,郭啸难得有个假期,冲完凉出来,只跟闵筠打了个招呼,倒头就睡着了。   闵筠还在收拾行李,便听到了郭啸的呼吸声,他回头一看,郭啸趴在床上睡得死死的,房间里还开着空调,这样睡下去肯定会着凉,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郭啸身边,替郭啸盖好了被子。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将被子裹在了身上。   闵筠盯着郭啸的睡颜,没舍得离开,郭啸要是真吊着自己的渣男就好了,自己还能果断一点,可郭啸偏偏不是,自己连生气的都没那么理直气壮。   真欺负人。   郭啸压着胸口睡,呼吸都比平时沉一点,能看到他的后背一起一伏的。   “郭啸…”闵筠蹲到床边,轻声喊着郭啸的名字,喊完又默默注视郭啸的反应,确定郭啸是完全睡着了,才又开口,“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明天我得出门一天,明天就更不了了,我发现好像卡在了情敌见面的地方,我不是故意的orz   评论区好像被复制党占领了   浅浅求一下海星玉佩和收藏吧 第64章   徐恪钦三人办理好了入住,邱雯拿着房卡在他面前晃了晃,一脸揶揄地调侃道:“我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俩了,徐恪钦你可别怪我啊,是以欣非要我跟来的。”   顾以欣一听羞得满脸通红,瞪了邱雯一眼,示意她不要胡说八道。   “人多热闹。”徐恪钦自然接过话,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试探,不管是邱雯出于开玩笑的心态,还是有意帮顾以欣探探自己的口风,徐恪钦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刚好电梯到达了房间的楼层,顾以欣和邱雯住徐恪钦的隔壁,徐恪钦帮她们将行李拿了进去,“我们来的不算早了,东西放下了,先去吃个饭?”   这一觉,郭啸睡得很踏实,有种要把上课上班这些日子缺得觉都给补回来,外面的天还亮着,他习惯性想拿手机看看时间,手伸到床头的位置摸索,手肘撑在床上试图起身,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他的被子,他低头一看,闵筠怎么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闵筠…”郭啸看闵筠蜷缩着双腿,坐在地上,就这么趴在床边,睡得也太难受了,他想把闵筠给叫醒。   闵筠闷哼了一声,动了动胳膊,有点不耐烦地换了个方向,想要继续睡。   “闵筠?”郭啸一看时间,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怎么没人来叫他们呢?   他哪儿知道,刘维松到房间没多久,便带着另外两个妹子出去了,孙学海在陪着女朋友睡觉,谁还记得他跟闵筠啊。   “你怎么不去床上睡啊?”郭啸掀开被子,把半醒半睡的人直接从地上拽了起来。   巨大的力量将闵筠唤醒,他呆坐在郭啸的床上,白皙的脸上还留下了鲜红的印子,迷茫地环视着房间,半晌,才将自己睡前发生的一切记起来。   他们来度假山庄过周末来了。   喜欢一个人藏在心里太久,会被沉甸甸的感觉压得喘不过气来,趁着没人,趁着郭啸睡着了,闵筠才会肆无忌惮地盯着人家的睡颜,盯到走神,盯到犯困,不知不觉中,便趴在郭啸床边睡着了。   闵筠不知道怎么跟郭啸解释,心虚到不敢跟人对视,他别过头,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是想叫你起床的,看你睡着…想等你一会儿…结果我也睡着了…”   幸好郭啸不会怀疑,只是取笑闵筠犯迷糊,“我们现在去吃饭吧?给刘维松他们打个电话,他们怎么也没动静。”   打过电话后,刘维松和孙学海都没空搭理他俩,郭啸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们不去,我们去,孙学海不是说,餐厅有免费的早晚饭嘛。”   一睡就是下午,闵筠也饿了,他点了点头,起身想要跟着郭啸走,脚刚触及地面,轻飘飘的感觉还未让他反应过来,他脚踝一软,要不是郭啸手快扶住了他,他能直接滑到地上去。   闵筠瞌睡也跟着醒了,表情复杂地看着郭啸,“我脚麻了…”   郭啸乐坏了,一把握住闵筠的手腕,将人架在了肩膀上,“我就说你这么睡不舒服吧,我扶着你,吃饭要紧,去晚了说不定都没有了。”   被子焐热的身体带着淡淡的体温,在冷气充足的房间里尤为明显,何况郭啸和自己贴得那么紧,闵筠仓皇低下头,紧咬着牙根,腮帮子都有些发酸,他没怪郭啸满脑子只知道吃,他也没有拒绝和郭啸的肢体接触,一瘸一拐地跟着郭啸走了出去。   “你说酒店餐厅有什么好吃的?”等电梯的功夫,郭啸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闵筠说话。   郭啸的体温很高,闵筠搭在他肩膀的胳膊几乎要被灼伤了一般,闵筠听不进去郭啸说了什么,也没心思去思考,他腿早就不酸了,只是不舍得跟郭啸开口。   “肯定比学校食堂好吧?”郭啸自说自话。   银灰色的电梯门站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电梯的前的冷气吹得人直打寒颤,眼看着电梯往下降落,“叮”的一声停了下来。   电梯门缓缓打开,郭啸本能地看向门缝,他刚想往前走一步,电梯里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其实我不是很饿啦,你俩去就行了,非得拉上我。”邱雯意识到有人要进电梯,赶忙往顾以欣旁边让了一步。   面前的男生身材高大,挡住光的同时,给电梯里留下了一片阴影,几人齐齐朝堵在门口的男生看去。   徐…   徐恪钦的名字卡在郭啸的嗓子眼儿里,他想喊却又喊不出来,打从过年之后,他和徐恪钦好几个月都没有见面,突如其来的偶遇让他猝不及防。   可徐恪钦不是说他回家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见郭啸几度想要张口,徐恪钦揣在兜里的手不由捏紧,眉头难以察觉地皱了一下,他目光扫过郭啸的脸,随后又停在了搭在郭啸肩膀上的手上。   对什么都迟钝的郭啸,对徐恪钦的反应格外的敏感,徐恪钦没看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淡漠,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更别说开口说话,徐恪钦肯定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俩认识,他也只能恹恹闭上了嘴。   “闵筠?”邱雯有些意外地看着门口的人,“你怎么在这儿啊?你腿怎么了?”   闵筠没郭啸高,胳膊都被架酸了,“刚刚有点麻了,我跟我室…”   “跟你男朋友出来玩?”没等闵筠说话,邱雯脱口而出,毕竟表弟的性取向在家里都不是秘密了,看两人这么亲密地贴在一起,理所当然地猜成情侣关系。   闵筠连忙摆手,想要解释,郭啸的反应似乎并不热烈,他也只是敷衍地否认道:“不是的。”   凛冽的目光越过表姐肩头,闵筠抬眼刚好跟里头的男生对视,男生的长相让闵筠吃惊之余,敌意也在两人之间蔓延得莫名其妙。   电梯发出超时警报声,郭啸和闵筠不上电梯好像不行,郭啸硬着头皮站在徐恪钦的跟前,他知道徐恪钦没有看他,可他还是浑身不在,手脚僵硬,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只是机械地握住了闵筠的手腕。   巴掌大点的地方,气氛忽然变得暗潮汹涌起来,闵筠察觉到了郭啸的反常,刚还兴致勃勃地跟自己说什么的人,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闵筠确信,和他身后的男生素未谋面,不管男生的表情有多自然,他还是能从郭啸的反应之中,猜到他俩认识。   郭啸认识的人不多,又是校外的,又能影响郭啸的心情,他虽然没见过徐恪钦长什么样,但从刚才的情形,和郭啸对徐恪钦的表述,很难不让闵筠将这个男生跟徐恪钦联系起来。   郭啸曾经说徐恪钦长得好看,自己对郭啸的评价是嗤之以鼻的,自己又不是没见过好看的,闵筠不得不承认,他认识的人当中,任何一个人站到徐恪钦身边都会黯然失色。   电梯里很安静,只有邱雯在主动介绍,“这是我表弟,这…”   电梯下降用不了多少时间,在电梯门再次打开时,闵筠和郭啸很有默契地等其他人先下电梯。   “你们跟我们一起吗?”邱雯误会闵筠跟男朋友出来约会,她已经当电灯泡了,也不怕多闵筠他们这对。   闵筠见郭啸别着头盯着垃圾桶发呆,忙跟表姐说道:“不用了,我们还要去找其他同学。”   临走前,徐恪钦的目光不曾在郭啸身上停留,但闵筠还是觉得,他看了郭啸一眼。   等三人走远后,闵筠才扯了扯郭啸的衣角让他回神,“你没事吧?”   郭啸被闵筠问得有点蒙,他能有什么事?他应该没事吧?   徐恪钦装作不认识他这件事情,他觉得情有可原,徐恪钦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毕竟之前给他打过预防针的。   只是…徐恪钦为什么要骗自己说要回家呢?   人和人之间,最怕的就是谎言,有谎言,就会有谎言被拆穿的那天,两人之间的信任就会有裂痕,有了裂痕,自己就会胡思乱想。   郭啸在想,徐恪钦先前每次都说要回家,是不是也跟今天一样,根本没有回去?徐恪钦到底是有难言之隐不能告诉自己,还是只是借口躲着自己呢?   他知道,徐恪钦做什么,从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包括他郭啸,但是他还是想知道。   这些问题,对于郭啸来说太费脑子了。   闵筠看不得郭啸因为一个徐恪钦,情绪起起伏伏的,魂都跟着走了,他脑子一热,“刚那人是徐恪钦对吗?”   郭啸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说不清是震惊还是别的,那眼神像是在问闵筠,你怎么知道的?   都写在脸上了,怎么能猜不到,闵筠才不管郭啸脑子里在想什么,“我真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找他?几个月不见面,人家都装不认识你。”   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就连闵筠都能看出徐恪钦装不认识自己。 第65章   男朋友?   一想到这个称呼,徐恪钦觉得很是可笑,郭啸那个室友是gay,对郭啸藏着什么样的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了,也明里暗里给过郭啸不少的暗示,只是郭啸太过迟钝,又或者是自己太低估郭啸,说不定人家乐在其中?   乐在其中?如果真是这样,是自己小看了郭啸。   餐厅的人并不多,不少人专程来玩,为了周边的热门小吃,所以他们很容易找到了座位。   “待会儿我们去哪儿?要出去逛逛吗?”   今天是徐恪钦开车来的,顾以欣有点担心他会觉得累,但是出于私心,还是想跟徐恪钦多待一会儿。   等了片刻,也不见徐恪钦的回答,顾以欣有些疑惑,见徐恪钦盯着桌面走神,她伸手在徐恪钦面前晃了晃,“徐恪钦?”   “嗯?”   徐恪钦无意识地回应,让顾以欣以为他很累了,“你今天开车来是不是有些累了,待会儿吃完东西,就回房间休息吧。”   徐恪钦说不上来是累,还是别的,胸口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每呼吸一次都格外费力,他也没像平时一样,装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顺着顾以欣给的台阶就下了。   “好。”   顾以欣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张了张嘴,又无声地闭上了。   酒店餐厅晚餐是自助的模式,邱雯拿完吃的回来,说道:“刚忘了问我表弟他们要待多久,正好可以一起玩嘛,人多还热闹一点。”   “行啊。”顾以欣倒是不介意,她就怕徐恪钦内敛的性子会不太喜欢,“徐恪钦你觉得呢?”   徐恪钦在顾以欣面前,一向都很有绅士风度,“我都行,你们决定好了。”   邱雯就知道徐恪钦好说话,“那等会儿吃完饭,我给我表弟打个电话。”   打从在电梯里遇上了徐恪钦,郭啸好像不饿了,餐厅他是去不了了,又不知道能去哪,漫无目的地在大堂溜达了一圈,又原路返回。   苦了闵筠寸步不离地跟他身后,还毫无怨言。   直到他俩停在了房间门口,郭啸看着紧闭的房门,这才意识到,房卡在闵筠身上,他进不去,只能回头眼巴巴地看着闵筠。   闵筠拿这样的郭啸没招,一边掏出房卡,一边埋怨,“终于想起我了是吧?”   门锁“咔”的一声,闵筠陪着自己跑上跑下的,连饭都没吃上,郭啸有点过意不去,“要不你去吃饭吧,不用管我了…”   自己真要是放得下,谁管郭啸死活,可自己就是没出息,怨不得郭啸,也怨不得别人。   闵筠拿出手机,“叫附近的饭店送吧。”   又不是只有酒店餐厅才有吃的,闵筠下单后,APP显示半个小时就能送到。   自己脑袋一热说的话,让郭啸更加沉默,他正想要安慰郭啸,手机居然响了,“这么快?”   一看来电显示,不是外卖,是表姐。   “喂?”   邱雯吃完饭,将二人世界的机会留给了顾以欣和徐恪钦,“闵筠,你住在哪个房间呢?”   想着刚刚走得太匆忙,确实没跟表姐好好说上话,他们还得在这儿待一个周末,总不能不见人吧,跟表姐说了房间号,挂断电话后,才跟郭啸打声招呼。   “我表姐来了。”   郭啸点了点头,他没那么讲究,别人来他们房间他也不会不自在。   闵筠想说,说不定徐恪钦他们会跟着他表姐一块儿,看郭啸魂不守舍的样子,他也懒得多说。   很快,出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闵筠赶忙跑去开门,门一打开,门口只站了表姐一个人,他稍微松了口气,让出一条道来。   房间里只有落地灯开着,邱雯走过浴室,在拐角处停了下来,歪着头朝里打量,果然,闵筠的“男朋友”也在。   郭啸跟着闵筠喊了声“表姐”,邱雯笑了笑,这还不承认是男朋友?   “你们待多久啊?大家一块儿玩吧,人多热闹一点。”   闵筠知道邱雯口中“大家”包括了徐恪钦,他赶忙找了个借口,“不了吧,我还有其他同学呢,不认识的话,可能有点尴尬。”   “诶!”邱雯瘪了瘪嘴,她就是当电灯泡太尴尬,所以才拉上其他人,“有你们在一起,尴尬的就不是我一个人了啊,玩着玩着就熟了。”   闵筠眨了眨眼睛,他知道,他表姐有个很要好的闺蜜,能出来过夜,不至于会尴尬吧,“你尴尬什么?”   “我有点多余呗。”邱雯耸了耸肩,“就徐恪钦跟以欣啦。”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闵筠还能听不懂吗?他下意识瞥了郭啸一眼,“他俩谈恋爱了?”   “嗯…倒也不算是谈了吧,不过也快了,两人都认识大半年了,年前还一起去了国外,徐恪钦虽然人不错,但是太慢热了一点。”   郭啸再傻,也知道闵筠表姐的意思,徐恪钦和刚才那个漂亮女生在一起了,难怪他年前那么忙,都没空回复自己的消息,所以,这段时间没空跟自己见面,也是因为这个女生吗?   闵筠心情很复杂,他始终觉得他和郭啸之间挡了个徐恪钦,在听到徐恪钦跟女生谈恋爱时,他莫名觉得松了口气,他承认他不那么光明磊落,即便是假想敌,他也会暗自窃喜“对手”的退出。   可郭啸眼里的落寞是闵筠难以忽视的,可能郭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听到表姐的话之后,他嘴唇颤了颤,想要问点关于徐恪钦的消息,不知又为什么克制住了。   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闵筠连忙开口道:“可能是外卖来了。”   郭啸想起身透透气,沉声道:“我去拿吧。”   看着郭啸的背影,邱雯压低了声音,凑到闵筠耳边,“你当时打听徐恪钦这个人,我还担心你喜欢上大直男,不过,这个也不错啊,愣头愣脑的,挺可爱的。”   误会太多了,闵筠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解释,表姐说得对,郭啸是还不错,性格也好,长相也好,都自己的菜,既然自己没有任何对手,为什么不将错就错呢?   没有主动过的事情,轻易放弃,他真的很不甘心。   见郭啸提着外卖进来,邱雯嘟囔了一句,“你俩还没吃饭啊?刚在餐厅怎么不一起吃啊?”   “他东西落房间了,回来拿,又懒得才出去。”   邱雯没去追究闵筠说话的真实性,眼神有些暧昧扫在闵筠和郭啸之间,“那你们吃饭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外卖似乎不合郭啸的胃口,可他从不挑食的,无非是还在想徐恪钦的事情,所以才食不知味。   闵筠索性刺激他,故意问道:“你怎么了?你还在想你朋友的事情?”   郭啸深吸了一口气,算是吧。   “你没听到我表姐说吗?人家来谈恋爱的,难怪装作不认识你,怕你傻乎乎的,影响人家跟女生相处,人家好着呢,你就别操心他的事了。”   徐恪钦的事情,哪儿轮到自己操心啊?   闵筠继续试探郭啸,“他找对象,你是不是不高兴啊?是哪种方面的不高兴?是他跟别人在一起,让你觉得不高兴,还是他有对象你没有,觉得不平衡啊?”   问这么多,无非是想知道郭啸到底有没有变弯的可能。   徐恪钦交女朋友,是件好事,是一件值得自己为他高兴的事情才对,他有不高兴吗?可能有一点,但他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郭啸口是心非道:“我没有不高兴啊。”   他以前还想过,徐恪钦将来会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他从没见过徐恪钦对某个女生特别上心的。   刚刚那个女生长得很漂亮,斯斯文文的,站在徐恪钦身边,跟他很登对。   明明是个具体的人站在徐恪钦身边,郭啸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事,过了一会儿,刘维松带着两个妹子来敲他们门,“酒店楼顶风景特别好,别待在房间了,都睡一下午了,你们还没睡够啊?”   郭啸闷闷不乐的,闵筠早就想带着他出去转转,正愁没有理由,所以他没拒绝刘维松的邀请。   “我们本来就是出来玩的,干吗一直窝在房间里。”转头又小声跟郭啸说道。   一行人好不容易凑齐,郭啸也不想扫大家的兴,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楼顶对游客放开,地上还留下了人家求婚用的心形花瓣,好像隔壁饭店今晚有表演,所以来顶楼的人并不是很多。   郭啸跟着闵筠找了个角落的长椅坐下,微风徐徐,心里的烦闷也会因为看到广阔的夜色渐渐淡去。   刘维松不知道从哪儿要来的烟花,给每个人都分了几根。   等大家都点上后,闵筠才跟刘维松开口,“把你打火机借我一下。”   刘维松丢下打火机,举着烟花,追在妹子身后,角落里,又只剩下郭啸和闵筠。   闵筠几次尝试着点火,楼顶的风太大了,怎么都点不着,他有点气馁道:“啧,风太大了。”   郭啸侧过身子,一手搭在长椅上,挡住了从楼梯口吹出来的风。   “滋啦”一声,银灰色的火苗亮了起来,之前住的地方严禁燃放烟花爆竹,自己很多年没见过这个东西了,小小的一支,能这么明亮,让人看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郭啸…”闵筠举着烟花,郑重其事地喊了郭啸一声,火光晃动,阴影从郭啸的脸上掠过,“你有没有想过谈恋爱啊?” 第66章   知道徐恪钦状态不太好,在餐厅吃过饭后,顾以欣便让徐恪钦送她回房间,徐恪钦临走前,她关切道:“那你早点休息?”   “好,晚安。”房间门关上那一刹,徐恪钦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他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两步,手摸到房卡时犹豫了一下,转身便搭电梯到了刚刚郭啸他们上电梯的楼层。   出电梯时,他都没想明白,他下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为了找郭啸?那打电话叫人出来就行,总不能一间房一间房地去敲门,但是,他为什么要找郭啸?   就在徐恪钦纠结时,从走廊另一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行人七嘴八舌的,徐恪钦下意识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了郭啸也在其中。   他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角落,注视着郭啸跟他同学离开,随后又追到电梯前,酒店有三部电梯,两部刚从楼上下来,只有一部在朝着楼上运行,直到停在了顶楼。   这时,刚好有对小情侣也在等电梯,女生轻声道:“听说顶楼对游客开放的,上面风景很好,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   “明天吧,你不是饿了吗?”   徐恪钦垂下眼睛,伸手按下了上升键。   电梯到达顶层,还得走路上一个楼梯拐角,徐恪钦刚踏上阶梯,便听到了从楼上传来的风声,风声穿过空旷的楼道,发出呜呜的声音。   就这么跟上来,真的太冲动了,他已经装作不认识郭啸,做得太多,就容易留下漏洞,万一被顾以欣知道,自己还得找其他的理由搪塞。   诸多阻止自己上楼的借口,都到了脑子里,徐恪钦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他扶着旁边的栏杆,慢慢朝楼上走去。   顶楼的灯光很暗,风声大,还闹哄哄的,徐恪钦逆着光朝外看了一眼,只见角落的长椅上,郭啸和闵筠很亲密地坐在一起。   “嗯?”风吹散了闵筠的声音,他俩离得很近,郭啸听清楚了,他只是疑惑,闵筠为什么会这么问,“我还没想过…”   闵筠不死心,“如果现在有人喜欢你?你会考虑吗?”   好像周围的人都想恋爱,就拿他们寝室的人来说,孙学海是一直都有对象,刘维松是做梦都想要队友,闵筠也是前不久才跟对象分手,就连徐恪钦都跟女生那么亲近了。   只有自己落单的话,一定会很寂寞。   烟花发出的光芒转瞬即逝,黑暗中,闵筠猛地朝郭啸靠近。   闵筠的呼吸一下子扑到了自己的脸上,郭啸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眼里闪烁着不解,“怎么了?”   郭啸躲闪的动作,让闵筠有点伤心,可话到了嘴边,现在不说,下次再有勇气,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闵筠深吸了一口气,正想开口,手机的震动声,将他和郭啸之间的沉默打破。   郭啸一愣,“好像是我的。”   摸出手机一看,是徐恪钦给他发的短信,短信内容很简短,只有房间号。   郭啸仓皇站了起来,刚徐恪钦那么冷淡,他以为徐恪钦不会找他了。   “我…先下楼去了…”   即便是郭啸没说要去干吗,闵筠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条消息是徐恪钦发来的,郭啸会丢下他,跑去见徐恪钦。   他一把拽着郭啸的胳膊,妄想将郭啸留下来,情急之下,对郭啸说出了表白的话,“郭啸,你有没有想过跟我谈恋爱?”   如果没有徐恪钦的短信,闵筠的表白确实能让郭啸的脑子在短时间内宕机,可是内心想要下楼的冲动,在顷刻间将闵筠带来的震撼给冲淡了。   郭啸一脸愕然,掰开了闵筠的手,又将打火机放到了闵筠手心,说了句“抱歉”,便往楼下跑去。   电梯下降的几十秒里,郭啸死死地盯着楼层数,呼之欲出的迫不及待,让他恨不得撬开电梯门,直接冲出去。   反倒是到了徐恪钦房间门口,他动作放慢了下来,努力调整呼吸后才轻轻敲了下房门。   房门打开的速度很快,徐恪钦只是看了郭啸一眼,一句话没说,留了门让给郭啸自己进来。   莫名其妙的慌张,让郭啸的心跳加速,像是高中那会儿,要去老师办公室一样,他屏住呼吸,连关门的动作都显得格外小心。   郭啸局促地站在房间里,他以为徐恪钦叫他来,是有话要跟他说,结果徐恪钦冷着脸,一声不吭。   两人僵持了一阵,还是郭啸主动开的口,“你怎么来这儿了?”   徐恪钦丝毫没因为撒谎被抓包的事情难堪,反问了一句,“你呢?”   “我跟我室友他们来的…”不知道为什么,郭啸很感觉到徐恪钦的语气并不是很好,想要换个话题,将缓解一下气氛,“徐恪钦,你谈恋爱了吗?”   只是这个话题,丝毫没有让气氛变得轻松,徐恪钦的脸色仿佛更难看了些。   郭啸磕磕巴巴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我听我室友的表姐说…你谈恋爱了…你最近忙着谈恋爱吧,听说你先前还跟人家去了国外…嘿嘿…”   郭啸的态度可比徐恪钦好得多,可话到了徐恪钦耳朵里,即便是没有质问的语气,徐恪钦还是听着刺耳。   是他觉得郭啸话里有话,是他看不得郭啸跟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他丝毫不为冷落郭啸的事情愧疚和慌张。   “室友的表姐?”徐恪钦凝视着郭啸,“是你男朋友吧?”   做梦梦到郭啸,还起了反应这事,一直让徐恪钦耿耿于怀,让他以为,他和郭啸断了联系,那种荒谬的感觉会渐渐消失。   但郭啸的消息机会没有漏过一天,徐恪钦每每看到那些个平淡无奇的文字,脑子还是会浮现出郭啸那张蠢脸,挥之不去。   他甚至觉得,郭啸真要是跟闵筠在一起,他心里会产生不平衡的感觉。   郭啸惊讶地看着徐恪钦,“他不是我男朋友…他…”   郭啸想说,他和闵筠只是室友同学的关系,忽然又想起了闵筠刚刚表白的话,自己一时间竟然交不出有力的证据。   “怎么不说了?”徐恪钦是坐在床上的,言语之间,还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郭啸。   从自己发消息到郭啸出现,前后两三分钟的时间,被郭啸重视后,心里自然有点得意。   只是一想起郭啸跟闵筠凑那么近,徐恪钦有种他的宠物,被人觊觎的感觉。   徐恪钦不管自己对郭啸是个什么想法,郭啸必须干干净净的,一门心思放到自己身上,即便自己冷落了他,他也不准分心。   “给你发个房号就兴冲冲地跑来,丢下他一个人,你心里过意得去?”   “不是男朋友,那你俩到哪一步了?”   “他忍得住没跟你表白?”   “他喜欢男人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保持距离?你乐在其中?”   郭啸被徐恪钦弄糊涂了,自己是该来还是不来呢?他觉得徐恪钦生气生得莫名其妙,自己都没有怪他,他为什么还要这么的咄咄逼人呢?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郭啸难得敢鼓起勇气,跟徐恪钦叫板,“你跟我说…你要回家的,为什么会来这儿?刚刚…也装成不认识我,你在躲着我吗?”   郭啸在徐恪钦面前,向来都是一副讨好的嘴脸,徐恪钦说什么是什么,别说是反驳追问,为了迎合徐恪钦的喜好,郭啸都不太在意自己高不高兴。   或许是头一次被郭啸“忤逆”,又或者是谎言被拆穿过后的恼羞成怒,徐恪钦猛地站了起来,朝郭啸步步紧逼。   郭啸凭什么质问他?他做什么需要跟郭啸交代吗?   作者有话说:   每次评论区吵架的点都让我意想不到 第67章   看到徐恪钦起身,郭啸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像是受惊的小动物,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让他没什么安全感的地方。   他朝身后张望,只看到了紧闭的房门,门缝下那一丝丝的光亮,仿佛成了他逃生的希望。   可他的双腿像是注铅了一般,艰难地朝后挪动了几步,在撞到墙壁时,险些一个踉跄。   徐恪钦阔步走到他跟前,胳膊一抬,直直将他逼到了角落,昏暗的房间,视线并不怎么好,郭啸还是能看到徐恪钦眼里的狠劲。   “既然这么多不满,还来找我干什么?”   可怖的力量抵着郭啸的脖子,身后就是墙壁,他退无可退,徐恪钦胳膊上的肌肉硌着他的喉结,让他很不舒服。   他也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徐恪钦一条短信,他便屁颠儿屁颠儿,忘乎所以了,如果不是徐恪钦的盛气凌人,自己也不会赌一口气反驳他。   “说话!”徐恪钦厉声呵斥道。   郭啸畏惧地看着徐恪钦,他哪儿来什么不满,如果他这样的态度算是不满的话,徐恪钦又算什么呢?   徐恪钦的语气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一样,他不过是想听徐恪钦一句解释,哪怕只是一个胡诌的理由,他都愿意相信。   “我没有什么不满,你让我我就来了。”还要自己怎么样呢?   郭啸也觉得自己没出息,他就是个没脾气的人,特别是面对徐恪钦,他更不会说什么狠话。   “你为什么又扯到闵筠身上去了呢?他是喜欢男人不错,但是我只是朋友啊。”   徐恪钦的目光打量在郭啸的脸上,似乎在斟酌郭啸的真诚到底有几分。   不巧的是,郭啸的手机居然在这个时候响了,震动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分外的震耳欲聋。   此时,连要不要看电话,郭啸都得请示徐恪钦的意思,他用央求的目光看着徐恪钦,徐恪钦放下胳膊,“接。”   当着徐恪钦的面,郭啸摸出了手机,看着“闵筠”的名字,郭啸小心翼翼地瞄了徐恪钦一眼。   徐恪钦露出讥讽的笑容,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接!”   郭啸一哆嗦,按下了接听键,“喂?”   闵筠没听出郭啸的异常,郭啸落荒而逃,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吹着冷风,发了好一阵的呆,他不甘心,也不死心,既然自己没有情敌,为什么这么轻易放开郭啸。   “郭啸,是我吓着你了吗?”   郭啸现在很乱,一个徐恪钦已经难以应付了,哪儿还有心思去想闵筠的事情,想起刚刚徐恪钦好像是因为闵筠生气,但郭啸又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郭啸面对着徐恪钦,不敢继续跟闵筠讲下去。   闵筠放低了姿态,又道:“刚刚是我才急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说我喜欢你。”   郭啸被徐恪钦挤在墙壁和门板的夹角之间,他捂住听筒,不想漏音叫徐恪钦听到。   可房间里一片寂静,徐恪钦就堵在他的面前,电话里的声音,徐恪钦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郭啸偷摸着去看徐恪钦的表情,徐恪钦眯起眼睛,抬高了下巴,嘴角挂着让郭啸不寒而栗的笑容。   “郭啸?”没听到郭啸的声音,闵筠轻声喊道。   徐恪钦大手一伸,拿过郭啸的手机,挂断电话后,按下了关机键,随手将手机放到了旁边的柜子上。   “徐…”郭啸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他战战兢兢地想喊徐恪钦的名字,刚喊出第一个字,被巨大的力量猛地拽了一把,他一路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床上。   “你对朋友有了新的定义是吗?现在是喜欢的你,才叫你的朋友?”徐恪钦对郭啸的信任,因为闵筠的一通电话化为乌有,“刚刚还气势汹汹地质问我为什么不说实话,我还以为你郭啸一直坦坦荡荡做人,事无不可对人言呢?”   郭啸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确实没有实话告诉徐恪钦,闵筠喜欢自己,但他觉得闵筠喜欢他这件事情,不至于像徐恪钦说得那般难堪,说得那么差劲。   见郭啸不说话,徐恪钦以为他是默认了,原本就没发泄出来的气,堵在了胸口,气血上涌,直冲脑门,他猛力将郭啸按回了床上,脸上一片阴霾,“怎么?你也喜欢男人?”   徐恪钦的力气大得离谱,盛怒之下甚至有点没轻没重的,郭啸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快被他给掰折了,怎么会说到自己喜欢男人呢?他越来越跟不上徐恪钦的逻辑了。   “我没…”   徐恪钦霸道起来,根本不给郭啸说话的机会,他单脚站立在床边,一条腿跪在床上,整个人架在郭啸上空,像是随时能生吞了郭啸。   “你没有?你知道怎么拒绝人吗?拒绝不了,就继续相处?”   郭啸张了张嘴,又悻悻地闭上,他确实不会,喜欢这种事情,总归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不是非要弄得别人太难堪,太下不来台的。   徐恪钦冷眼审视着郭啸,“继续相处之后,经不起别人的死缠烂打,之后就是答应人家,和男人谈恋爱,你想做什么?接吻?还是上床?”   郭啸这蠢材,连女生的手都没拉过,不管是男是女,人家稍微使点手段,他被糊弄得晕头转向的,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脑子不好这方面,郭啸跟徐恪钦的妈妈一模一样。   一想到郭啸跟别人床上的画面,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同样的恶心,真想把郭啸从窗户扔出去。   看着郭啸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徐恪钦觉得,在郭啸犯傻跟别人上床之前,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压住郭啸的一条腿,俯身下去,低声道:“你很好奇是吗?”   近距离的压迫感,让郭啸嗅到了危机,他再怎么迟钝,也能感觉到他现在的姿势,对他自己很不利。   他试图伸手将徐恪钦推开,“徐恪钦…你别这样…”   徐恪钦看准了郭啸穿的运动裤,稍微用力一拉,松紧的裤腰便被拉到了屁股上。   “徐恪钦!”郭啸拽着裤子,奋力推开面上的人。   他俩的个头差不了太多,郭啸挣扎起来,谁都占不了上风,可徐恪钦没跟郭啸用蛮力,狠狠捏了郭啸一把。   刚还扑腾的人,惨叫一声,疼得蜷缩起了身子。   软绵的手感,让徐恪钦意外地的没觉得恶心,还让他想起那天晚上那个梦,他这才明白,皮糙肉厚的郭啸,为什么在他梦里是软的。   见郭啸疼得没力气动弹,徐恪钦乘人之危,从背后将人环住,手再次抚慰了上去。   郭啸本就没有经验,加上还没从疼痛感中抽离出来,在徐恪钦手里释放出来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腹部的抽搐让他无法自控,他眼睁睁地看着徐恪钦抽出手来,像是天塌了。   掌心的黏稠,让徐恪钦皱了一下眉头,他随手扯了几张纸,将手掌擦干净,“没给你捏废。”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郭啸茫然地趴在床上,没那么疼了,触感和思绪也渐渐归位,想到徐恪钦刚刚所做的一切,他急火攻心,直接翻下了床,气冲冲地朝门口走去。   徐恪钦不疾不徐开口,“你打算去哪儿?回去找那个闵筠?”   气头上的郭啸扶住门把手的动作滞住了,他怎么回去面对闵筠呢?他都没想好怎么继续跟闵筠相处。   任何人都不能在徐恪钦这儿占到便宜,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儿,“出了这个门,你以后别来找我。”   郭啸猛地回头,横了徐恪钦一眼,自己都没说什么狠话,徐恪钦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见徐恪钦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郭啸气不打一处来,气冲冲地跑到徐恪钦床边,一把掐住徐恪钦的脖子,举起捏紧的拳头。   只是这拳头迟迟没有落下,徐恪钦丝毫没有畏惧之色,还跟郭啸叫嚣,“打啊。”   郭啸咬紧了牙关,全身上下都在用力,一张脸憋得通红,僵持半天,最后还是气恼地松开手,背着徐恪钦,往床上一坐。   郭啸这辈子,没跟人翻过脸,没给人脸色看过,来了城里也只有挨打的份儿,唯一一次还手,也是在自己的怂恿之下。   说得好听一点,是郭啸善良,说得难听一点,是郭啸窝囊,他不会对任何人使用武力,生气都是点到为止。 第68章   知道郭啸不敢造次,徐恪钦也不会纡尊降贵地去哄人,起身进了浴室。   徐恪钦顺手打开了淋浴,脱下衣服站在镜子前,残留在掌心的东西凝固了,水蒸气上来后,他能嗅到淡淡的腥味。   柔软的触感让徐恪钦记忆犹新,他捏了捏拳头,刚才的感觉又浮了上来,燥热的水汽像是顺着毛孔渗透进了他的血脉之中。   一想到郭啸的模样,徐恪钦觉得远远不够,他真想把郭啸关起来,好好给郭啸一点教训。   郭啸这样的人,记吃不记打的,只有用更加粗暴的方式,得把他弄疼了,他才会长记性。   镜子被镀上了一层玄白的水雾,徐恪钦只能看到自己模糊的轮廓,他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从浴室传来了水声,郭啸回头看了一眼,他几乎出离愤怒,因为徐恪钦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去洗澡了,可他受徐恪钦的威胁,又不敢轻易离开。   刚才那一顿折腾,郭啸出了一身的汗,一摸脑门,掌心里湿答答的,全是汗水,既然不能走,他索性往床上一躺。   暖色调的床头灯格外的催眠,加上郭啸本就瞌睡大,沾上枕头没一会儿,眼皮子便开始打架。   等徐恪钦洗完澡出来,便看到郭啸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的画面。   徐恪钦神色如常,只是脸颊有点微微泛红,不知道是被热气蒸的,还是别的原因,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了床边。   擦干头发后,徐恪钦将毛巾扔到了旁边的衣架上,随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有顾以欣给他发的消息,装作没看到,原封不动地将手机放回了床头柜上。   徐恪钦掀开毛毯,他能感觉到旁边的人睡得很熟,甚至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汗味,他眉头紧蹙,扯了一把毛毯,一脚踹在了郭啸的屁股上。   “不洗澡滚下去。”   郭啸挨着床沿睡的,猝不及防地滚到了地上,他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屁股,又茫然地看着徐恪钦的后背,他没太听清徐恪钦说了什么,爬回床上继续睡。   旁边的床垫陷了下去,徐恪钦知道郭啸又睡着了,他气不打一处来,将毛毯全裹在了自己身上。   徐恪钦一直是一个人睡,如今旁边躺了个大活人,对方的呼吸和翻动身子的声音,都近在咫尺,让他很不习惯。   但渐渐地,郭啸那湿热的体温像是极具有穿透力,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温度似乎正好,听着郭啸的呼吸声,徐恪钦的睡意也渐渐袭来。   这一夜,徐恪钦觉得房间的空调形同虚设,他是被活活热醒的。   窗外的微光透过窗帘的镂空,徐恪钦后背上像是贴了一个火炉,他伸手摸了一把,摸到人胳膊时,他猛地回头,看清是郭啸,昨晚的一幕幕的才涌入他的脑子。   大概是空调温度态度,郭啸翻进了毛毯里,只是徐恪钦太霸道,将毛毯占据了大半,郭啸侧身睡着,只盖到胸前,后背就这么暴露在外面。   吹了一整夜的空调,徐恪钦嗓子也不大舒服,他坐起身来,靠在了床头,一偏脑袋,刚好能看到郭啸的睡颜。   郭啸半张脸埋在毛毯里,呼吸又沉又缓,露出的半张脸,还能隐约看到一点红润。   这体温也太高了吧…   徐恪钦捏了捏鼻梁,再次看向郭啸的脸,郭啸脸颊上的绯红有些异常,徐恪钦顿了顿,伸手摸到了郭啸的额头,好烫。   冰凉的掌心摸得郭啸很舒服,动了动脑袋不说,还发出了叹喂声,“嗯…”   徐恪钦顺手将毛毯掀到了郭啸的身上,真没用,看着挺大的个子,吹个空调就能发烧。   现在时间太早了,早餐还没开放,也没地方能买到退烧药,看着床上昏昏欲睡的郭啸,徐恪钦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关掉了空调,又将窗户打开通风,随后进浴室,将毛巾用冷水打湿,再折回床边,一把将湿毛巾盖到了郭啸的脸上。   窒息感和疼痛感唤醒了郭啸,郭啸闷哼了一声,手抓住了脸上的毛巾,他眯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站在旁边人,可惜怎么努力,都只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时,徐恪钦缓缓开口,“自己擦一下。”   是徐恪钦啊…   郭啸倒是听话,作势便要爬起来,只是身体有些沉重,手撑在床垫上,才撑起了身子。   冰凉的毛巾很提神,郭啸脑子里清醒了不少,他一咽唾沫,嗓子里火辣辣的,开口说话,声音都哑了,“我嗓子疼…咳咳…”   郭啸咳得惊天动地,脸颊和眼白都充了血,还没完没了的。   徐恪钦不愿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郭啸发烧,多多少少跟自己有点关系。   “好热啊…”郭啸贪凉,不停地把玩手里的毛巾,空调关了不说,他火力本就大,还遇上了发烧,身上还盖着毛毯,很快又发了一身汗。   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嗓子疼不说,鼻子也不通气,郭啸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发烧了。   “我发烧了。”   这副傻样,估计被人卸了一条腿,都得反应好长时间。   徐恪钦一言不发夺过了毛巾,拿进浴室又冲了一遍冷水,重新塞到郭啸手上。   郭啸反应慢半拍,等着徐恪钦坐到床上看手机,他才低头看向手里的毛巾。   他想起昨天的那些荒唐事,好像每一件都很荒唐,在酒店遇上徐恪钦很荒唐,徐恪钦装作不认识他很荒唐,闵筠跟自己表白很荒唐,徐恪钦生气很荒唐,更荒唐的是…   郭啸挪开了手,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裤裆,那种钻心疼,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只是徐恪钦后来的抚摸,那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他说不上来是种什么体会,更不清楚,徐恪钦怎么会摸他。   平时郭啸话多,生个病还变得沉默了,徐恪钦余光留意着郭啸的一举一动,冷不防开口,“你在干什么?”   郭啸慌乱地拿着毛巾在脸上擦拭,脸埋在毛巾里,瓮声瓮气道:“没什么…”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待了一会儿,知道有人来敲徐恪钦的门。   郭啸听到了轻柔的女声,他想了半天,才想起徐恪钦是跟着两个漂亮女生一起来的。   顾以欣昨晚给徐恪钦发了消息,一直没等到徐恪钦的回复,因为太晚了,她也不好来敲徐恪钦的门,她担心了一晚上,特意起得比平时早一点。   见徐恪钦的气色还是不大好,还有些咳嗽,顾以欣关切道:“怎么越来越严重了?要不然我们回去吧。”   “昨晚睡着了,刚刚才看到你的消息。”徐恪钦轻咳了一声,“你俩去玩吧,我在房间睡一会儿就行,我叫客房服务就行了。”   看着徐恪钦病泱泱的,顾以欣都没玩的心思了,她正想开口,徐恪钦又抢在她的前面道:“难得来一次,别扫邱雯的兴,我只是感冒而已。”   自己跟徐恪钦的关系还没到男女朋友那步,顾以欣确实不太好进徐恪钦的房间。   郭啸恹恹地靠在床头,徐恪钦跟女生低语的声音,听得他心里痒痒的,徐恪钦的声音很温柔,郭啸心中的窥探欲来源于不能完全听清他俩说了什么,来源于这女生可能会是徐恪钦的女朋友。   直到女生说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徐恪钦目送她进了旁边的房间,才顺手关上了门。   郭啸想起闵筠表姐话,徐恪钦慢热,又想起昨晚徐恪钦好像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时间差不多了,我叫客房服务了。”徐恪钦给前台打完电话后,又帮郭啸冲了一次毛巾。   郭啸手抚摸着毛巾,鬼迷心窍了似的,问道:“徐恪钦,你谈恋爱了吗?”   徐恪钦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并不介意郭啸的越界。   郭啸有点意外,恋爱这种话题,多少是躁动之中又有些难为情的,徐恪钦的表现为什么会这么淡漠,甚至有点事不关己。   “我不跟任何人谈恋爱。”   作者有话说:   求一下海星玉佩和收藏吧 第69章   郭啸本就嗓子疼,也不知道是被徐恪钦的回答还是表情吓到,最后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嘴,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好像是情理之中,又好像是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是因为,郭啸很难将“情爱”一词跟徐恪钦挂上钩,徐恪钦这样的人,有家境,有学识,有脑子,在他身上唯独看不到“感情”,郭啸自己没谈过恋爱,但见过别人谈恋爱。   就像是他们寝室的孙学海,有时候听到孙学海跟他对象通电话,还是会表露出平日里看不到的一面,有一些关切,有一些撒娇,有一些腻歪,把这些词往徐恪钦身上套,郭啸只觉得一阵恶寒。   徐恪钦也会对人嘘寒问暖?也会有情侣之间的占有欲?也会对喜欢的人服软?   郭啸给不了肯定的答案,他也给不了否定的答案。   至于意料之外是因为,徐恪钦的回答跟闵筠表姐所说的不一样,如果旁观者都能看出徐恪钦会跟那女生在一起,那说明徐恪钦至少给过这样的暗示。   在听到徐恪钦否认之后,郭啸不得不承认,他有一丝丝的窃喜。   如果是因为徐恪钦谈恋爱的缘故忽略了自己,那徐恪钦一旦跟那女生在一起,他和徐恪钦见面的机会只会更少,幸好不是。   大概经历过徐恪钦忽然消失的情况,那种“害怕徐恪钦被抢走”的想法,一直扎根在郭啸的心里。   不久,有人给酒店给他们送来了早饭和药,郭啸没什么胃口,捡着清淡的白粥吃了点,随后又吃了药。   醒来过后,他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烧没退的他,身上都是软绵绵的,像是使不上劲儿一样,就这么躺在床上。   徐恪钦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勺子,眼睛盯着手机,时不时吃上一口勺子里的东西。   清晨的山林很是寂静,房间里静悄悄的,郭啸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和徐恪钦没什么共同语言,他俩相处,一直以来都是各做各的事,他不觉得闷,不觉得无聊。   其实徐恪钦本身就极具欣赏性,郭啸的目光掠过徐恪钦的眉毛,徐恪钦的眼睛,徐恪钦的鼻子,嘴唇、喉结…徐恪钦的神态、坐姿和说话时的语气…郭啸觉得光是看着他,时间走会走得快一些…   徐恪钦早就感觉到,带着温度的眼神一直游移在自己身上,他不避讳,特别是对于郭啸,他享受郭啸对于自己的追逐和崇拜,他不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他只要郭啸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他身上就行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郭啸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再醒过来时,外面天都黑了,再醒来时,徐恪钦坐在靠窗的位置在打盹。   躺了一整天,不知道时间会让人很没有安全感,郭啸习惯性去床头柜上摸手机,结果摸了个空,他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徐恪钦将他的手机放到了进门的柜子上。   郭啸不想吵醒徐恪钦,自己蹑手蹑脚地起身,但不管怎么小心,还是引起了徐恪钦的注意。   “醒了?”   郭啸身体素质好,吃了退烧药,睡一觉便好了大半,烧退了,嗓子也不哑了,也不咳嗽了,就是肚子饿。   “桌上的药再吃一遍,饭菜冷了,将就吃吧。”   郭啸顺着徐恪钦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徐恪钦居然还帮他留了饭菜。   手机打开后,郭啸一看时间,都晚上八点了,消息也一条接一条,除了闵筠,还有其他两位室友发的。   看着未读消息,郭啸都不敢点进去看,他偷偷看了徐恪钦一眼。   徐恪钦意有所指道:“不看看?”   郭啸点开消息,大致浏览了一通,起初是闵筠跟自己道歉,后来又追问自己去哪儿了。   “晚上回去吗?”徐恪钦还故意问道。   光是看文字,郭啸都已经够手足无措了,要自己跟闵筠同住一间房,面对面相处,他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郭啸很惆怅,他不想跟闵筠的关系太尴尬,毕竟他觉得闵筠是个很好的朋友,他也想不通,闵筠喜欢他什么。   徐恪钦唯恐天下不乱,他知道郭啸不敢回去,既然郭啸想留在他这儿,有些话就必须跟闵筠说清楚,郭啸别想两头讨好。   “跟他说清楚。”   郭啸愣了一下,抿着嘴直勾勾地看着徐恪钦。   “不说清楚打算吊着他,那他会继续缠着你,怎么你喜欢男人?打算跟他试试?”   郭啸当然没那个打算,“不是…”   徐恪钦清楚郭啸的性子,拉不下脸来拒绝,想要不得罪人,想要继续跟闵筠当朋友,可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纯粹的关系。   一个gay,如果不是对男人有想法,会对对方的事情那么上心,那么好吗?   当然徐恪钦更加了解郭啸,郭啸不能硬逼,给他说一通似是而非的道理,他更容易听得进去。   徐恪钦坐到床边,低声道:“你一直不给他回复,他会一直惦记,关系只会越来越僵,你总不会想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吧?当断则断,对你对他都有好处,你觉得呢?”   徐恪钦的话在理,郭啸找不到反驳的点,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徐恪钦继续诱导道:“你室友很关心你啊,你不应该回复人家?”   郭啸当着徐恪钦的面,打通了闵筠的电话,“喂?”   “喂?郭啸?你去哪儿了?”从电话那头,传来了闵筠焦急的声音。   郭啸哪儿知道,他一整晚没回去,闵筠等了他一整晚,闵筠自责,觉得是自己的表白把郭啸吓走了,其他室友问起时,他还得撒谎糊弄过去。   中午遇上表姐时,发觉徐恪钦没跟表姐她们一块儿,闵筠猜想,郭啸肯定是徐恪钦在一起。   郭啸支支吾吾的,岔开话题都那么的明显,“我…没事…我晚上就不回来了…”   又不回来。   见郭啸不愿意说,闵筠觉得很受伤,“你在躲着我吗?”   倒不是躲着谁,只是郭啸怕闵筠尴尬,他嘴笨,又不会哄人,这通电话是徐恪钦怂恿他打的,真正听到闵筠的声音时,他才知道,要拒绝一个人真的不容易,他只能朝徐恪钦投去求助的目光。   徐恪钦像是故意的,装出一副无辜的神色,也茫然地看着郭啸。   郭啸一着急,眉头拧紧,嘴唇都在发抖。   渐渐地,徐恪钦有点怀疑郭啸的立场,只要有人稍稍引导,以郭啸迟钝的性格,不是不能喜欢上男人,昨晚他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没有…”见徐恪钦不给自己提供帮助,郭啸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闵筠,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   这大概不是闵筠想要听到的答案,随后,他反问了郭啸一句,“那你觉得,我跟你那个好朋友徐恪钦,谁在你心目中更好?”   这个问题,郭啸不是第一次听到闵筠问,可现在听来,这问题的味道就变了,他跟徐恪钦…   一瞬间,郭啸都不敢抬眼跟徐恪钦对视。   徐恪钦也听到了闵筠的问题,他也看明白了郭啸的反应,呵,他觉得很有意思,也很可笑,闵筠把他当成什么了?情敌?   徐恪钦的好胜心很可怕,即便他不成情敌这个称呼,但也不妨碍他单方面接下了闵筠的“挑衅”。   他忽然抬起手摸了摸郭啸的脸颊,郭啸梗着脖子,僵在了原地,瞳孔里除了闪躲,更多是诧异。   闵筠可能不知道,郭啸在他面前时,他守不住,只要自己一个短信,郭啸便丢下他,马不停蹄地奔向自己,更别说郭啸现在没在他跟前,闵筠一点胜算都没有。   “挂了”,徐恪钦再次用口型命令郭啸。   郭啸也跟着了魔似的,被徐恪钦触碰过的地方烧了起来,跟发烧那种烫不一样,像是顺着脸颊烧到了心坎儿,火辣辣的难受,什么东西想要发泄出来一般。   就像昨晚…   昨晚的事情压根儿不能想,一想就压不住了。   郭啸咬着后槽牙咯咯作响,“我先挂了。” 第70章   “怎么挂了?”徐恪钦这个始作俑者还好意思问郭啸为什么挂了?   昨晚被徐恪钦摸,已经够让郭啸觉得奇怪的,但又有难以启齿的感觉,郭啸以为时间一久,他自己也就忘了,可徐恪钦今晚又来。   郭啸还是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动作,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徐恪钦,闵筠的表白,让很多事情的答案都呼之欲出,很多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可郭啸还是想问问徐恪钦,到底什么意思?   有个大胆又出格的想法跳进了郭啸的脑子里,徐恪钦是不是跟闵筠一样,也是…   这个想法很荒唐,郭啸觉得说不通,因为在他心目中,他无法想象徐恪钦喜欢那个女生的模样,也无法想象徐恪钦喜欢自己的模样。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徐恪钦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自己这样的。   “你…”郭啸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眼神闪躲,到了嘴边的话,又张不开口了。   徐恪钦低笑了一声,往郭啸跟前走了一步,凑到郭啸耳边说道:“刚刚闵筠的问题很难回答吗?为什么不回答他?”   湿热的呼吸扫过郭啸的耳垂,他缩了缩僵硬的脖子,像是听到了关节咯咯声。   徐恪钦这人,是不会见好就收的,他喜欢把郭啸逼到“绝境”,看着郭啸手足无措,进退两难的模样,“嗯?”   他比谁都清楚,不是闵筠不自量力,拿他俩做比较,闵筠的问题,不过是在换个方式问,郭啸和自己的是什么关系。   “你是觉得难以比较,还是觉得闵筠更好,但是碍于我在你跟前,你怕我下不来台,所以才不作回答?”徐恪钦曲解人有一套,偏偏郭啸又格外吃这一套。   郭啸着急忙慌解释,“我没有啊…”   徐恪钦哪是郭啸一句“没有”就能糊弄过去的,他就是要把闵筠的事情撕碎了往郭啸嘴里塞。   “你知道那个闵筠那么问是什么意思吗?”徐恪钦故意将问题抛给了郭啸,“你猜,你室友这么问,是为什么?”   郭啸觉得自己知道又不知道,很多东西,他隐隐约约能理解,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对上徐恪钦的眼神时,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他不想通,不管自己占不占理,每次都是徐恪钦占了上风。   郭啸鼓起勇气,反问道:“那你是为什么?”   徐恪钦诧异地抬了抬眉毛,竟然没明白郭啸问的是什么。   “昨天晚上…你干吗…捏我…”郭啸斟酌再三,才用了“捏”这个字眼,他没好意思说摸。   徐恪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郭啸看着挺糙的,脸皮比谁都薄,他轻轻拍打了一下郭啸的脸,“你不是好奇吗?”   好奇?倒打一耙这一招,徐恪钦倒是运用得游刃有余。   “你的好室友,不就担心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做那些事情吗?”   郭啸“嗡”的一声,后脑勺像是遭受到了一锤重击。   “你回去之后,就告诉他。”徐恪钦嘴角带着意义不明的笑容,“昨晚你跟我做过的事情。”   郭啸下意识往退了一步,后脚跟踢到了床脚,顺势坐到了床上,仰着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徐恪钦。   “害怕了?”徐恪钦居高临下地俯瞰郭啸,他知道郭啸胆小内敛,肯定不会跟闵筠说这些话,他也就是吓唬吓唬郭啸。   看这架势,今天自己不说出所以然来,徐恪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郭啸强撑着,认真地看了徐恪钦一眼,“你们不一样…闵筠人很好,跟我遇到的很多不错的人一样,像汪月姗,还像其他室友,像现在班上的同学…”   而他和徐恪钦之间,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情谊,至少郭啸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不是纯粹的同学、朋友,千丝万缕,关系一旦复杂起来,人作为情感动物,思考就不会那么片面,会有很多的顾虑。   就当郭啸大胆假设徐恪钦喜欢男人时,那种感受,都跟闵筠对自己表白时是不一样的,不能相提并论的。   “你…”郭啸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描述他和徐恪钦,“如果你以后会留在A省,那我也会留下来,我们最好不要离得太远了。”   不知道这样说,徐恪钦满不满意,明不明白,自己可以有很多朋友,以后也会跟朋友天各一方,但是郭啸希望,他永远不要和徐恪钦分开。   比较的等级和起点不一样时,比较就失去了意义。   徐恪钦戏谑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几秒,没人跟他许诺过以后的事情,郭啸是个例外,郭啸跟随着他的脚步来的A省,甚至还会因为他,想要留下来。   徐恪钦以为,关于“未来”的话题,该是至亲至爱之间才会讨论的,郭啸算他的什么人呢?   郭啸一直执着于追随自己,起初,徐恪钦觉得,郭啸是没有目标,身边也没有朋友,如今全新的环境,郭啸身边的人也足够友好,似乎并没有影响郭啸对他的态度。   可徐恪钦不想深究他和郭啸的关系,他不想自寻烦恼,一旦腾出脑子来思考所谓的感情,会影响到他对其他事情的判断,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郭啸有点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他没有阻止郭啸跟闵筠的交往,郭啸好像顺着闵筠的台阶,一步步朝着徐恪钦预计之外前行,徐恪钦有了危机感,当郭啸杵在十字路口犹豫不决时,他开口喊了郭啸的名字,他要坚定郭啸心中的想法,就是无论何种情况,都得选择他徐恪钦的想法。   这次外出,大家好像都没有玩尽兴,郭啸到了星期天的早上才归队,幸好大家收拾了东西,一块儿回家,不用单独面对闵筠,也不知道闵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也没人追问郭啸昨天怎么没出现。   从山下开上来的班车载着客人,客人下车后,郭啸一行人才提着行李上车,其他人习惯性给他俩让出了位置,他俩不能当着众人面闹别捏,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一排。   一辆私家车从酒店的地下停车场绕到了前方的空地上,驾驶座上的人有些眼熟,是徐恪钦。   徐恪钦停好车,开门下车,替顾以欣她们放好行李,等女生都上了车,徐恪钦才绕回车门盘,他应该是看到了郭啸和闵筠的,朝着大巴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俩昨晚在一起是吗?”   闵筠的声音,让郭啸一个激灵,他像是作则心虚一般,转过了脑袋。   闵筠又不傻,郭啸支支吾吾的态度,就是最好的回答,“你是不是喜欢他?” 第71章   车上闹哄哄的,三天两夜的旅行,足以让刘维松跟两位女生打成一片,他们甚至在约暑假一块儿再出来玩。   “郭啸,闵筠,你俩怎么说?暑假要不要一起?”刘维松陡然站了起来,扒着座位上,虽说自己跟妹子们混熟了,但他这人多少有点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两个妹子都讨好,还没进行到谈恋爱的那一步,年轻人嘛,在一起玩的机会多了,见面的机会多了,自然而然会走到一块儿的。   郭啸和闵筠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他俩对视着,谁都没有张口,刘维松有点没耐心,他推搡了郭啸一把,“你俩说话啊,想什么呢?”   郭啸没有防备,直接被刘维松推歪了身形,他没听清刘维松刚说了什么,“嗯?”   刘维松见他心不在焉的,懒得再说第二遍,“你暑假是不是又要留在A省打工啊?这回我也想留下来,到时候我俩可以一起找租房。”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郭啸都听清楚了,他确实是要留在A省打工,只是他还没跟徐恪钦商量过。   跟徐恪钦商量?为什么要跟徐恪钦商量呢?是因为寒假自己住在徐恪钦家里,所以暑假理所当然也得在徐恪钦家里吗?还是说别的原因,还是说什么都跟徐恪钦讲,成了他的习惯和本能。   他下意识朝车窗看去,酒店的空地上空荡荡的,徐恪钦他们的车已经开走了,他莫名有些失望,舔了舔嘴唇,肩膀跟着放了下去,目光再次跟闵筠接触时,神情明显有些迟疑。   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被闵筠看在了眼里,他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没有错。   闵筠在想,郭啸可能对他自己的性取向没什么概念,没想过他自己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喜欢的,又或者,只喜欢徐恪钦。   时间一久,人确实很难区分喜欢和习惯,因为这两者本身就不是对立的。   郭啸这样的人,本就让人又爱又恨,对他好的人,他“喜欢”,徐恪钦,他好像也“喜欢”,他分不清这两者的差别。   听到闵筠表白时,郭啸只是觉得诧异,觉得难办,他考虑得更多的是,他和闵筠之间的友情。   可当听到闵筠问他是不是喜欢徐恪钦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从未思考这个问题,他心里的茫然掩盖了荒谬,不知所措的感觉,都让他忘了反驳。   闵筠以为郭啸会否认,没想到郭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他以为,郭啸如果口是心非的不认账,他也糊弄自己,当做是猜错了。   乘客陆陆续续上车,大巴车已经没有了空位,司机叫大家系好安全带,很快大巴车缓缓发车。   也不知道是从哪条线调过来的大巴车,大巴车有点年头了,发动机的声音震耳欲聋,恨不得能压过大家说话的声音。   “其实看你这么紧张他的事情,我就知道了。”闵筠不想在郭啸面前诋毁徐恪钦什么,弄得他好像是小人一样,可是,那个徐恪钦,自己只是从郭啸嘴里听说,只见过一两面见,便觉得他不是什么善茬,郭啸对他嘘寒问暖,跟前跟后,最后能得到什么,“你也听我表姐说过,他在追我表姐的朋友,怎么看他都是个直男。”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闵筠觉得郭啸再怎么傻,也能明白。   郭啸默不作声,他总不能告诉闵筠,徐恪钦说不会跟任何人谈恋爱吧。   大一下半学期,大家最大的变化是没那么想家了,别说是小长假,就连暑假,不打算回老家的人都变得多了起来。   有了几次找兼职的经验,郭啸也掌握了一点门路,他加了一个兼职群,时时刻刻留意着里面的消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以为刘维松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人家真的留了下来。   郭啸尽量找的都是餐饮业,可餐饮业工作时长长,工作烦琐,工资也不高,得迁就刘维松,找来找去,刘维松都不是很满意。   眼看着期末考试都快结束了,郭啸有点着急。   刘维松倒是不紧不慢,他拍了拍郭啸的肩膀,“要不我俩去跑外卖吧,现在外卖多挣钱啊,时间又自由。”   先前找兼职的时候,郭啸不是没考虑过外卖,可不说别的,他没多余的钱去弄一台电瓶车。   一个寝室的室友,刘维松知道郭啸的条件,“我都找人说好了,弄了两台二手的电瓶车。”   郭啸哪儿好意思白拿人家的电瓶车,二手的也不行,幸好二手电瓶车也就几百来块钱,如果能跑上外卖,多跑几单,也是能挣回来的。   刘维松暑假是铁了心要留在A省,别提有多积极,就连房子都是他找的,体谅郭啸的条件,他找了一个单间,他俩能挤挤,两月分摊下来,一个人也就是七百多。   一开始答应了刘维松,郭啸不好反悔,即便是电瓶车和房租有点超了预算,他也打算咬咬牙坚持下去。   等一切都决定好了,郭啸才给徐恪钦发消息,自打酒店那次过后,徐恪钦不再躲着郭啸不见他,回复消息的频率也变多了,即便是忙着糊弄顾以欣,徐恪钦也不会拿要回家这种理由来搪塞郭啸。   郭啸去过找过徐恪钦几次,能遇上徐恪钦,他就会留一晚,遇不上徐恪钦,他帮忙收拾一下家里,时间还早就会回学校。   “徐恪钦,我跟我室友商量好了,他也想留在A省做兼职,我俩买了二手电瓶车,打算送外卖,还租了房子。”   徐恪钦看到消息时,脸色有些难看,他喜欢郭啸报备的习惯,但郭啸什么时候学会先斩后奏这一招的?   “你决定好了才告诉我?这算什么?你给我出的通知?”   就算是文字,郭啸还是能透过苍白的文字,想象出徐恪钦的表情和语气,他赶忙解释,“我还以为我室友就那么一说,他租了房子才和我说的,我也是才知道。”   从郭啸的用词来看,留在A省,那肯定不是本地人,不是本地人,就不会是闵筠,徐恪钦也懒得追究,回了“嗯”,表示自己看到了。   到了离校那天,郭啸和刘维松收拾了行李,打算拎包入住,郭啸倒是没什么东西,刘维松弄了两个大箱子,零零碎碎的还不少。   闵筠知道他俩住一块儿,故作随意问了一句,“要我送你们吗?”   他和郭啸的关系一直不尴不尬的,谁都没提表白的事情,照旧上下学,去食堂吃饭,回寝室睡觉,好像表白过后,自己再跟郭啸使小性子就太矫情了,那个时候郭啸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   “好啊好啊。”刘维松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郭啸掂量了一下几个箱子的重量,将最轻的那个推到闵筠的身边,“你推这个吧,这个轻点。”   闵筠有点意外,他以为郭啸会一直保持沉默,其实,郭啸跟他一样,对于这段同学关系,他俩都还想往一块儿处,自己可能心存侥幸,郭啸是真的把他当朋友。   不管怎么样,郭啸都没有错,即便是不喜欢自己,也没有一丁点儿的错。   闵筠也不想跟他较劲了,端起平日里的少爷架子,对他俩吩咐道:“那走吧。”   租房离学校稍微有点远,为了减少开支,他俩都没舍得打出租车,推着行李箱在校门口等公交车。   赶上毕业季,学校门口的人比节假日更多,刘维松话赶话问了句,“现在问有点早了啊,看着大四的学长学姐毕业了,有点感慨,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啊?我多半是回老家了。”   闵筠本地人,家境又好,自然不会为了将来发愁,刘维松这问题本就是针对郭啸问的。   郭啸想也没想,“我想留下来。”   A省是大城市,房价高,物价高,消费水平也高,想要在这边落户难,想要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更难,想要留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哟,这么有志向。”刘维松意外归意外,郭啸是傻了点,呆了点,但很踏实,成绩也不差,留下虽说费劲,但肯定比自己希望大。   闵筠知道郭啸想留下来的理由,因为这个城市有徐恪钦,他恹恹地接过话,“想要留在A省也不是那么难,校招的时候能被看上,落户和工作的问题都能解决。”   作者有话说:   家里断了几个小时的网,现在终于来了 第72章   “爸!”顾以欣难得能在家里看到她爸,她顺手将手里的包递给阿姨,凑到她爸身边。   顾永丰摘下眼镜,拍了拍顾以欣的手,知道顾以欣今天到家,特意把手头的事情推掉在家等她。   “回来啦,饿了没?饿了叫四姐早点开饭。”   顾以欣摇了摇头,徐恪钦送她回来前,两人刚好吃了个饭。   顾永丰早就注意到他女儿跟徐家那个私生子有往来,一所学校的同学有交际不足为奇,只是两人接触太过密切,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当父亲的难免会担心有人别有用心。   “回来的时候吃过了?跟谁啊?”   顾以欣听明白了,她爸这是在跟她打听徐恪钦的事情,虽说自己跟徐恪钦还没有确定关系,但她也从没藏着掖着。   “徐恪钦啊,您又不是不知道。”顾以欣知道,爸爸忙归忙,但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很清楚。   顾永丰顺手将眼镜放到了茶几上,“徐圳立这个小儿子,跟他其他两个儿子不一样,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品性什么的,不算是知根知底。”   顾以欣怕她爸爸提起徐恪钦坐过牢的事情,“爸,你不会要干涉我交朋友吧?”   “爸爸是你吃亏啊?他为什么跟你走得那么近,你知道吗?”   顾以欣觉得,自己比爸爸了解徐恪钦,她不觉得徐恪钦居心不良,徐恪钦没有刻意接近过她,“先前见过的,后来又是同学,自然就走得近啊,他人很好啊,至少我跟他相处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顾永丰一向宠着女儿,没有多跟她争执,叹了口气,“那你俩到哪步了?”   顾以欣抿了抿嘴唇,“就…朋友啊。”   “傻丫头,还是朋友才有问题,爸爸是男人,最清楚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他要是喜欢你,你俩早就不该是朋友了。”   顾以欣觉得他爸爸无理取闹,“人家只是慢热而已,我跟他是朋友,你有的说的,我真要跟他在一起了,你肯定又有别的说辞,你又没跟他相处过,轻易评价一个人不好吧?”   “行,这还没在一起,就已经向着他了。”小女儿心思一头扎进恋爱里是说不通的,顾永丰又道,“有机会的话,爸爸和这个徐恪钦好好认识一下。”   徐圳立又跟徐恪钦提过好几次,让他暑假跟着他大哥在新公司学着做事,徐恪钦这次没有拒绝,送走了顾以欣后,他又折回了A省。   徐星阑不好违背他老子的意思,不管多么不待见徐恪钦,还是得忍受徐恪钦整天在他眼皮子低下晃悠,交给徐恪钦做的,都是些复印收快递的小事。   徐恪钦倒也清闲自在,丝毫没有不耐烦,每天准时上下班,算不上兢兢业业,至少没有出错。   这天,也不知道谁惹徐星阑生气了,他在办公室发了好大的脾气,骂得财务狗血淋头,红着眼睛出来。   等到了下班的点,徐恪钦忙完手头的事,见财务室里灯还亮着,他上前跟人打了声招呼,“陈会计,还不走吗?”   “你先走吧。”陈会计忙着看手里的账,连头都没抬,她听到门口有动静,以为说话的人已经走了,谁知半分钟过后,桌上多了杯水,她一抬头看到了徐恪钦,“谢谢啊。”   徐恪钦瞥了眼账本,“现在不是月底,用不着这么急吧?”   新公司里爸爸的人很少,连陈会计都是新招的,陈会计大学毕业才一年,比徐恪钦大不了多少。   “大老板要看。”陈会计口中的大老板,是徐恪钦的爸爸,“但是我先前就跟徐先生说过,这个账有问题,没人听我的…”   徐星阑只要求陈会计交出的账本,能应付爸爸就行。   徐恪钦没接话,点了点头,又看向电脑上的时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先忙。”   徐星阑先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就有赌的习惯,欠了不少债,回来之后,迫于爸爸的压力,戒了一段时间,徐恪钦在想,赌这玩意儿,真能戒得掉吗?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徐恪钦的思路,他拿出手机,来电显示上没有备注,他犹豫了一下,才接起电话,“您好?”   徐恪钦站在路边听着电话,嘴角渐渐勾起了弧度,直到对方说完,“我有时间的,顾叔叔。”   给他打电话的是顾以欣的爸爸,他等这个电话很久了。   “那我们吃个饭吧。”   徐恪钦一口答应了下来,挂断电话后,打车前往了顾永丰所在的饭店。   一周时间,郭啸熟悉了路线,知道怎么送才会在规定的时间内将餐送到,只是刘维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老是喜欢偷懒,这两天,都是郭啸一个人出来工作。   送外卖累是累了点儿,但是送一单有一单的钱,比钱快餐店的死工资,好像会更有盼头,更有干劲一些。   早上闹铃一响,郭啸直接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他们租的这个单间,只有一张床,还是单人床,两个男生挤一张床着实有点费劲,幸好还有一套沙发,郭啸不讲究,主动要求去睡沙发,将床让给了刘维松。   刘维松听到声音,抱着枕头翻了个身,窗外是蔚蓝的天空,今天一看又是个大晴天,他不想起床。   “今天肯定又很热,郭啸你去吧,我不想去了。”刘维松后悔来送外卖了,小声嘀咕,“早知道不来做什么兼职了,赚得钱还不够我房租和电瓶车的钱,我现在吃饭都得管我爸妈要钱。”   虽说他俩签了所谓的协议,但外卖这块儿管得特别送,这个协议也形同虚设,不去工作,无非是没有钱,又没别的惩罚。   刘维松跟郭啸不同,工资已经不能对他起到督促的作用,有没有钱威胁不到他。   郭啸劝不动刘维松,换好了衣服,拿上头盔,打开了手机软件,飞快朝楼下跑去。   跑了一天,郭啸只吃上了一顿饭,刘维松还在家里嗷嗷待哺,催促他赶紧带饭回家。   郭啸原本还想趁着晚上配送费贵,多跑几单,但刘维松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弄得他实在没法跑。   手上这单刚送到,电话又来了,郭啸连手机都没来得及看,顺手接起了电话,“喂?我马上就回来。”   “郭啸。”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但不是刘维松。   郭啸拿着手机看了眼,是徐恪钦。   徐恪钦咳嗽了一声,声音听着还挺虚弱的,“来接我。” 第73章   徐恪钦发来的是医院的地址,郭啸将电瓶车停好,又给刘维松发了消息,一路小跑着进了医院大门,在护士站询问了房间号,总算是找到了徐恪钦的病房。   郭啸敲了敲房门,没人回应他,他伸长了脖子了,探头探脑的,病房里的电视还开着,声音很小,如果不仔细听都不大能听到。   刚好护士给徐恪钦扎好了针了,叮嘱了两句,打算离开,一转身,看到了门口的郭啸,“已经过了探病时间了。”   “我陪护…”郭啸一边说话,一边朝徐恪钦走去,淡淡的酒气在病房里显得格外的突兀,郭啸能确定,这是从徐恪钦身上散发出来的。   徐恪钦喝酒了?   郭啸难以置信地看向徐恪钦,平日里,徐恪钦吃饭已经够小心了,怎么会想不开喝酒呢?   “你喝酒了?”   这时,护士接过话,“你胃不好,就少饮酒吧,你该庆幸这次呕血不严重。”   呕血?郭啸瞪大了眼睛,碍于在病房里,他克制住,没有大惊小怪。   等人走后,徐恪钦拧着眉头,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躺在床上。   “本来以为今晚能回家的。”   听到徐恪钦轻描淡写的语气,郭啸有点生气,怎么这个时候还能想着回家?   “你怎么会喝酒啊?”   面对郭啸的质问,徐恪钦并没有打算回答,郭啸略带生气的语气,让他有点意外,又有点好笑。   刚好,搁在枕头边的手机响了,徐恪钦看到了名字后,下意识伸手捂住了郭啸的嘴,接起电话时,刻意调整了自己的声音。   “喂?”   顾永丰虽说是瞒着女儿跟徐恪钦见面,但是见完面第一时间便告知了顾以欣。   “我爸爸没为难你吧?”对于爸爸先斩后奏的做法,顾以欣非常不满,她以为,约徐恪钦见面,好歹也得自己在场的。   徐恪钦答道,“当然没有,只是跟叔叔吃个饭而已。”   “我爸跟你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关心你的情况。”   嘴唇上冰冷柔软的触感,让郭啸起伏的情绪停顿了几秒,他僵着身子没有乱动,目光注视着徐恪钦的一举一动。   从徐恪钦说话的口吻,郭啸便能猜到电话那头是顾以欣,他目光游移在徐恪钦的脸上,徐恪钦的表情很凝重,眉宇间甚至能看出一丝丝的不耐烦,可说话的腔调却莫名很温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郭啸根本不敢相信,这么分裂的情绪,会被徐恪钦把握得游刃有余。   听着徐恪钦“耐心”安慰顾以欣,郭啸说不上来是哪儿不舒服,等到徐恪钦挂了电话,郭啸也忘了自己先前说了什么,该做什么。   徐恪钦松开郭啸的同时,顺手将手机放回了原位。   病床与病床之间的帘子半拉着,正好旁边的人关了电话,起身朝厕所走去。   徐恪钦眯着眼睛,半晌才哑着嗓音说话。   徐恪钦早就料到,自己接近顾以欣,时间一久,顾永丰肯定找上自己,哄哄顾以欣那样的女生还行,想要让顾永丰对自己放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今天这顿饭,顾以欣没有出现,徐恪钦猜,顾永丰是背着他女儿跟自己见面的。   酒也不是徐恪钦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的,即便是在顾永丰面前伏低做小当孙子,也不见得让他满意。   徐恪钦对人家没意思,还频频示好已经让郭啸不懂了,郭啸更不懂徐恪钦为什么要还要讨好顾以欣的爸爸。   徐恪钦知道郭啸在想什么,轻声开口道:“你要是能帮我,我就用不着这么做。”   “你要怎么帮你?”郭啸觉得,只要徐恪钦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他不想看到徐恪钦这么狼狈,更不想看到徐恪钦糟践自己的身体。   徐恪钦瞥了郭啸一眼,语气似乎有点轻蔑,“我要徐家的一切,你能帮我吗?”   郭啸张了张嘴,最后无力地闭上。   郭啸可以生气,如果徐恪钦心情够好,有些小性子他是能包容的,但是不是为了这种事情跟自己生气,徐恪钦会觉得这醋吃得莫名其妙,他做不到像情侣一样去讨好迁就对方。   隔壁床的病人从厕所出来的时间也凑巧,旁边的那盏灯熄灭后,病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旁边有张空着的折叠床,郭啸将床张开,放到了徐恪钦床边的过道上,就这么躺了上去。   每天送外卖很辛苦,郭啸几乎是沾枕头就能睡着,可等会儿还得叫护士来换药,郭啸不能睡死了,他只能强撑着,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刘维松给他回复了消息,从表情包便能看出刘维松有多么的哭天抢地,还质问他到底去哪儿了。   又不能跟刘维松说太多关于徐恪钦的事情,要是说自己在医院,刘维松肯定是会追问到底到的,郭啸只能装作没有看到。   郭啸惦记着徐恪钦的点滴,浑浑噩噩地打一会儿瞌睡,又从梦里惊醒,守着药水差不多输完,才按下床头的呼叫器,这一夜,他睡得很不踏实。   住院这些日子,徐恪钦没法吃东西,靠着肠外营养补充身体能量。   郭啸白天得去送外卖,徐恪钦一人在医院待着也并不无聊,自己去不了公司,跟人事请了假,爸爸很快便知道了,打电话来询问,徐恪钦只是说自己胃不舒服,应付完爸爸,还有顾以欣。   两人好几天不能见面,根本瞒不住顾以欣,顾以欣一听徐恪钦住院了,说什么都得要照顾徐恪钦。   她一般午饭时间来,在病房陪徐恪钦陪到傍晚才离开,时间上基本和郭啸岔开的。   只是今天眼看着快八点,顾以欣还没舍得离开,“我明天得去我姑姑家一趟,可能过几天才回来,今天多陪你一会儿。”   徐恪钦又不能明着撵人,只能笑了笑。   郭啸跟往常一样,送完最后一单,晚间配送的钱他不打算挣了,骑着电瓶车往医院赶,在医院楼下找了个充电的位置,给电瓶车充上点后,又急急忙忙地往搭电梯上楼。   刚跑到病房门口,便听到了一个女声在跟徐恪钦说话,郭啸忙不迭地收回了脚,没有着急进去。   徐恪钦从没有跟他说过顾以欣会来,他难得机灵了一回,趁着没人发现时,从病房里退了出去,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椅子旁停了下来。   这个位置,离病房够远,又能注意到了顾以欣什么时候离开。 第74章   走廊里很安静,打扫的阿姨刚拖了地,郭啸盯着晶莹的水渍走神,他也不知道自己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听徐恪钦的安排,徐恪钦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俩认识,他就老老实实地躲开,徐恪钦说过不谈恋爱,他还是会因为徐恪钦见了顾以欣,心里不太舒服。   郭啸觉得他肯定是病了,他以前不会胡思乱想的,到底是从哪个时刻开始有了这种改变呢?   是和徐恪钦重逢?还是重逢过后的相处中?还是知道徐恪钦身边有个女孩的时候?还是莫名其妙被徐恪钦抚慰的那个晚上?   手机震动打断了郭啸的思路,他张皇地抬起头,前后看了一眼,只看到了空荡荡的走廊。   他摸出手机,是徐恪钦的电话,“喂?”   “你还没来?”徐恪钦理直气壮的语气,似乎不打算为顾以欣的事情再做解释。   郭啸忙不迭站起来,“来了…”   急促的脚步声从电话里头传到了外头,徐恪钦隐约觉得有点奇怪,下一秒,郭啸便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这么快?郭啸一直在外面等着的?   顾以欣不在,隔壁的病人已经出院了,这间病房只住了徐恪钦一个人,徐恪钦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偌大的病房里静悄悄的,莫名还有一丝丝的寂寞。   “你刚在外面?”   郭啸舔了舔嘴唇,该觉得难堪的应该是徐恪钦才对,他为什么要尴尬呢?   徐恪钦见他不说话,调侃道:“很机灵嘛,没跟你事先提个醒,还知道先躲着。”   郭啸依旧没有给徐恪钦回应,耷拉着脑袋,收拾起了旁边柜子上的垃圾。   徐恪钦不知道他生什么气,现在的郭啸,情绪也太多了,甚至连徐恪钦都有点弄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明天我能出院了。”徐恪钦索性岔开话题。   没想到郭啸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哦…那个顾小姐要来接你出院吗?”   自己没和顾以欣提过郭啸,同样也很少跟郭啸提起顾以欣,但郭啸能这么问,看来是很在意顾以欣这个人。   “你要管我的事吗?”   郭啸问出这句话时,他自己也吓到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不是藏在了心里,而是脱口而出,让他更加难受的,是徐恪钦的态度。   他知道他管不了徐恪钦,没能力管,也没有理由管。   但是,他觉得,他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他不该问吗?他不该知道吗?   在医院的最后一晚,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第二天,郭啸帮徐恪钦办理了出院手续,只是徐恪钦还有一天的点滴要挂,得等到下午吊完才能离开。   郭啸好几天没有换衣服,他趁着时间还早,想着回家去换身衣服,到了他跟刘维松的单间门口,他的钥匙打不开门,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刘维松?”这个点儿,刘维松多半还在家里睡懒觉,郭啸怕他听不见,边打电话,边敲门。   电话没人接,但是很快从里面传来了脚步声,房门一开,刘维松光着身子,睡眼惺忪地出现了视线里,他肩头和脖子上抓痕很是醒目。   可郭啸着急洗个澡换衣服出门,没想明白刘维松身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作势就要往里走。   “等等!等等!”刘维松瞌睡醒了大半,挡在门前,他抓了把头发,“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啊?”   只言片语解释不清楚,郭啸忙开口道:“我洗个澡就出门。”   刘维松一脸为难,又回头朝房间里看,明显是房间里还有其他人,随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郭啸,那个…有人在我们房间…”   刘维松这么遮遮掩掩的,在看他身上的红痕,还能隐约嗅到香水的味道,郭啸再怎么迟钝,也能猜到他们出租屋里来了个女生。   可自己只想换一身衣服,大不了不洗澡了,换完衣服就走。   “那个…”刘维松有话要说,他推着郭啸出了门,顺手又将房门给带上,“郭啸,我本来是想跟你商量的,但是你最近好像挺忙的,你出去好几天,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是这样的,她是我新处的对象,她听说我在A省租了房子,非要搬过来跟我住,我又不好拒绝她,现在已经在家里了,总不能把一个女生赶出去。”   郭啸傻眼了,自己不过是几天没回来,这个出租屋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吗?   “要不这样吧,你去酒店住几天,住酒店的钱,我给你出。”   一个寝室的室友,平日里互相挺照顾的,刘维松好不容易找个对象,郭啸不想因为自己搅和了他的好事,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自己还要去送外卖,送完外卖的去接徐恪钦,只能晚点再找住的地方,“那我晚点来拿东西。”   刘维松双手合十朝他作揖,“谢了谢了。”   以为自己能换身衣服精神一点,没想到是更狼狈地离开,出小区的那一刻,郭啸坐在电瓶车有点迷茫,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发了一会儿呆,郭啸收到了闵筠发来的消息,“你找到地方住了吗?”   刘维松觉着自己挺对不住郭啸的,可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哄女朋友上,只能麻烦闵筠帮忙。   “还没。”也不知道刘维松的女朋友要住多久,住酒店不是长久之计,想要找一个月的短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闵筠回复道:“你忙完了,我陪你去拿行李,然后再找个酒店吧?”   听刘维松提起,郭啸最近都没回去,闵筠猜想,郭啸是不是又跟徐恪钦住到了一块儿,原本以为郭啸有地方住,自己就不瞎操心,谁知郭啸还没找好地方。   “麻烦你了。”   现在的郭啸,跟自己客不客气都成了一种罪,闵筠故作轻松,“小事。”   下午送完外卖,郭啸看着时间去接徐恪钦,新买来的生活用,徐恪钦一件也不留,郭啸只能帮他全丢到了垃圾桶。   他们从医院离开时,正好赶上了下班时间,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想要打车都成了难事,幸好郭啸还有一辆小电瓶车。   郭啸做什么事都很踏实,电瓶车上带着徐恪钦,也能平稳地穿梭在如潮的车流当中。   把人送到了家,郭啸也没着急离开,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给徐恪钦煮了一小锅粥,从医院出来,徐恪钦总算是能吃点清淡的食物了。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像是能把人腌制入味,徐恪钦洗完澡出来,见郭啸还在厨房忙碌。   他盘腿坐到了沙发上,拖着腮帮子注视着门框里出现的背影,打从昨晚起,郭啸便气鼓鼓的。   郭啸生气,不是纯粹的不理人,他该帮自己做的事情,一件都不会落下,生气具体表现在话变少了。   “叮”的一声,搁在鞋柜上的手机响了,徐恪钦抬起下巴,那手机不是他的,是郭啸的,提示音响个没完,像是进来了好几条消息。   厨房的抽油烟机动静很大,郭啸都没注意到外面,徐恪钦起身走向鞋柜,手指一滑,没有密码锁的手机随即被解开。   “你忙完了吗?”   “要不要我帮你去拿行李?”   “需要商业中心附近的酒店吗?”   消息都是闵筠发来的。 第75章   郭啸端着碗筷出来时,见徐恪钦坐在沙发上,盯着没有打开的电视发呆,他将碗筷放到了饭桌上,“做好了,你吃饭吧。”   徐恪钦像是没听到一样,一动不动的,郭啸察觉到有些古怪,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越过沙发,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茶几上了。   古怪归古怪,郭啸还没敏感到能猜到徐恪钦在想什么,只是想上前拿了手机离开,趁着时间还不算晚,找个地方睡觉。   没想他刚伸手,指尖还未触碰到手机,徐恪钦忽然开口,“去哪儿?”   “回家”两个字卡在郭啸的嗓子眼儿里,他这人不会说谎,到了闹脾气不想说实话时,只能装哑巴。   短暂的沉默,像是郭啸默认了他晚上不回家,要去见闵筠的事实,徐恪钦咬着牙,眯着眼睛打量着郭啸。   他真不知道,郭啸这不会说谎的习惯,到底算是好还是不好,不会说谎的人,连糊弄人都不会,他们只会承认或者沉默。   徐恪钦看到郭啸不声不响的模样就来气。   “见你室友?”   郭啸抿着嘴,徐恪钦翻他手机了,他没什么秘密,手机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徐恪钦想要翻,他没有任何的意见,只是…徐恪钦的语气和态度,太让人不舒服了。   他一把抄起手机,快速浏览了一遍闵筠的消息,徐恪钦应该知道他不住出租屋的事情,他轻描淡写解释了一句,“我另一个室友对象来了,没地方住。”   徐恪钦要听的不是这些,郭啸他高兴的事情,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向来是第一个找到自己,郭啸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的秘密,自己也将郭啸的坦诚当成了一种理所当然。   不管有些事情,是不是徐恪钦乐意听的,他必须要在郭啸在这儿是首位。   所以,当看到闵筠给郭啸发的消息,徐恪钦有种消息滞后的落差,他讨厌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特别是中间还夹了个闵筠。   “所以呢?打算跟闵筠住在一块儿?”徐恪钦在想,经过这么多事,郭啸不会还什么都不懂,至少不会不懂闵筠对他的感觉,不会不懂一个gay围着一个男的转的意义。   “我没有跟他…”   郭啸想解释,可徐恪钦不给他机会,故作恍然大悟道:“嘶,我明白了,你想通了是吧?被他的坚持不懈打动了?决定跟男人试试?”   这种没有根据,无理取闹的话,郭啸不是头一次听,他已经跟徐恪钦解释过一次了,徐恪钦还是会曲解他的意思。   徐恪钦明明只是针对郭啸有事瞒着他,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非得带上闵筠,一看到闵筠,有些联想是自然而然的。   郭啸只是细微的改变,也足够让徐恪钦生气。   “为什么没跟我说?”   徐恪钦凛冽的目光,让郭啸不寒而栗。   他为什么没说,大概是赌气,就像徐恪钦什么都不告诉他一样,他也赌气不告诉徐恪钦。   自己跟徐恪钦相处时,徐恪钦总是处于一种“倾听者”的模式,他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告诉自己,可郭啸觉得,徐恪钦没告诉他,也没告诉别人,那自己就不会有落差感,直到顾以欣的出现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起初是不知道顾以欣这个人,后来是不知道徐恪钦接近顾以欣的目的,即便是隐约了解到徐恪钦的目的,郭啸还是会有在意。   不是对方的独一无二,危机感就会降临。   “你不也没跟我说?”   没说过顾以欣会去医院,没跟顾以欣提过自己,郭啸觉得,有顾以欣在的地方,自己好像见不得光一样,非得躲躲藏藏的。   他知道他帮不了徐恪钦,即便是徐恪钦解释过,他也释怀不了他的挫败感。   徐恪钦在对待郭啸时,格外的专治,郭啸的问题非但没有让他难堪,他直接忽略了郭啸的问题,反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说过什么?”   在景山的那个雨夜,徐恪钦质问郭啸为什么选他?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起他?郭啸的回答是没有理由,他也跟徐恪钦承诺,绝对不会让徐恪钦失望。   “不记得了吗?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还是说过的话不算数了?”徐恪钦抬着下巴问道,“还算数吗?”   他要郭啸走投无路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他,他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拯救郭啸,任何人都不准越界可怜郭啸,郭啸也不能接受任何人的好意。   郭啸愣了一下,他没想过不算数,呆呆地点了头。   见郭啸点头,徐恪钦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点,照郭啸优柔寡断的性格,不可能跟那个闵筠不往来,只要闵筠示好,郭啸这软柿子就不会让人下不来台。   “你室友的问题,我跟你分析过很多次了,想必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总是麻烦人家意味着什么。”   徐恪钦态度一柔和,郭啸便很没有立场,收敛起了可怜的脾气,“我没想麻烦他,但是我跟他还是同学,我不想关系太僵,不想太刻意去拒绝他的好意,我现在只想跟他,像以前一样相处。”   太贪心了,处理不好人际关系的人,是不可以这么贪心的,郭啸只应该维系好自己的关系才对。   徐恪钦觉得是自己错了,一开始就不该放任郭啸,一开始就该拉紧他和郭啸之间的弦。   郭啸看似是个软柿子,好像很好拿捏,实则是个矛盾体,单纯的讲道理和武力压制,都没有办法起到徐恪钦想要的效果。   既然软的硬的都行不通,徐恪钦觉得,只有让郭啸害怕才行。   怎么样才能让郭啸害怕,有些事情,总得发生了,才足够有震慑力。   “郭啸,你没有以前专心了。”徐恪钦说这话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郭啸不太明白徐恪钦的意思,见徐恪钦朝他走近时,他也只是站在原地。   徐恪钦一把捏住了郭啸的下巴,强迫郭啸跟他对视,对,就是这样,郭啸得看着自己,如果有朝一日,郭啸身边的朋友太多,又或者是谈恋爱了,他必定会分心。   而自己要做的,便是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第76章   徐恪钦的目光像是能从自己身上剜下一层皮来,捏着下巴的手指,力道也出奇的大,突如其来的压迫让郭啸徒生出危机感,他屏住呼吸,试探性地往后缩了缩脖子,令他没想到的是,徐恪钦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放开了他。   好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又被让出了一条出路,郭啸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呼吸肉眼看见的加重了一些。   他细枝末节的小动作,都被徐恪钦看在了眼里,徐恪钦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用两人之间的距离给足了郭啸安全感。   郭啸镇定下来后,意识到时间不早了,况且,以他和徐恪钦目前的情绪,不太适合继续待在一起,他打算跟徐恪钦说了一声后离开。   一抬头,见徐恪钦脸色不太好,一想到徐恪钦才从医院出来,郭啸忍不住关心道:“你没事吧?”   徐恪钦没看他,手扶着腹部,坐回了沙发上,“你室友不是在等你吗?赶紧走吧。”   徐恪钦说话的语气不如刚才那般咄咄逼人,气势一下子跌落了下来,郭啸怕他赌气,主动靠近了些,“你是不是又胃疼?”   徐恪钦故意不说话,一只胳膊挡在脸上,咬着牙关,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他太了解郭啸了,但凡看出自己有一丁点的不舒服,郭啸绝对会暂时放下和自己的矛盾,今晚也不会离开。   “去医院吗?”郭啸蹲到徐恪钦身边,想要拿开徐恪钦的手,看个清楚。   徐恪钦佯装不耐烦,拂开了郭啸的手,“赶紧走。”   人都有逆反心理,更何况郭啸还操心徐恪钦的身体,徐恪钦越是赶他走,他越觉得不对劲,越不愿意离开。   “我跟闵筠说一声。”说罢,郭啸当着徐恪钦的面,给闵筠发了消息。   编辑消息时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也不知道郭啸是怎么给闵筠说的,发完消息后便没再管手机。   “你晚上饭还没吃,药也没吃吧?”早知道不跟徐恪钦争那些没用的,郭啸走到饭桌旁,将饭菜都端了过来。   现在天气热,饭菜多放一会儿也没关系,特别是粥,温度刚好入口。   徐恪钦心安理得地接受着郭啸的好意,垂着眼睛,不动声色地问道:“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   他徐恪钦没有开口命令,更没有开口恳求,是郭啸心甘情愿。   郭啸这人本就没什么脾气,见徐恪钦病泱泱的,他更是事事都顺着徐恪钦的意思,懒得再跟徐恪钦呛。   “嗯,吃完药要是还不舒服,我们就去医院吧。”   没什么不舒服的,只要郭啸像现在这样,对自己服服帖帖的,徐恪钦觉得哪儿哪儿都顺眼。   “你也没吃饭,吃点吧。”   徐恪钦能缓和态度,郭啸也不想争吵,陪着徐恪钦吃了饭。   等到收拾完厨房,趁着徐恪钦回房间时,郭啸跟他借了套换洗的衣服。   徐恪钦靠在床上,让郭啸自己在衣柜里拿,徐恪钦家里什么都有现成的,连内裤都有全新的。   郭啸洗了个澡出来,走到徐恪钦卧室门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想在睡觉前最后确定徐恪钦的情况,他上前一步敲了门。   “徐恪钦,你睡了吗?”   巧的是,徐恪钦并没有睡着,像是在等他一样,“没有。”   房间门一推开,冷气从门缝里钻出,激起郭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徐恪钦穿着宽松的睡衣,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看手机,橘色的床头灯像是恰好中和了房间的温度。   郭啸一下子忘了自己敲门是为了什么,张着嘴,傻愣着。   徐恪钦没听到声音,抬头看向郭啸,用眼神示意他说话。   “你…好点了吗?”   自己的衣服穿在郭啸身上很是合身,完全不会显得突兀,徐恪钦觉得,不光是郭啸身上的衣服,就连郭啸这个人,都该打上属于他的标签,他才会满意。   “你室友给你回复消息了。”徐恪钦朝床头柜的方向努了努嘴,郭啸的手机被他拿进了房间,“我帮你回复他了。”   郭啸“哦”了一声,对于徐恪钦动他手机的事情,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不看看?”   郭啸捉摸不透徐恪钦到底什么意思,总归是徐恪钦让他看,他便看一眼,走到了床头拿过手机,顺势坐在了床边。   放了闵筠的鸽子,郭啸觉得挺对不住他的,一看手机,又是一连串的消息,郭啸更是愧疚了。   “你是找到住宿的地方了吗?”   “短租不好找吧?”   “那你的行李怎么办?不用我帮你送过去吗?”   一直没等到郭啸的回复,闵筠最后一条消息是“郭啸?”   负罪感油然而生,郭啸很自责,他确实做不到兼顾,任何一头,他都顾不好。   徐恪钦的回答,更是让郭啸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住我朋友家。”   “不喜欢我这个回答?”徐恪钦冷不防来了一句。   哪有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徐恪钦回答的是事实,他只是没由来的觉得,这句话的攻击性很强,打从他俩争执过后,徐恪钦变得怪怪的。   刚洗完澡出来,只是小坐了一会儿,郭啸竟然觉得有点冷了,他提醒道:“冷气开太低了吧,你小心感冒。”   徐恪钦享受着郭啸的关心,郭啸拿着遥控器调高温度,他也没发表任何意见。   时间也不算早了,徐恪钦胃没什么事后,郭啸想着去客房睡觉,正好徐恪钦有电话进来。   那铃声像是点了郭啸的穴道一样,他的第六感告诉他,那一定是顾以欣打来的。   徐恪钦也不避讳郭啸,旋即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多少有点漏音,郭啸能听到模糊的女生,根据徐恪钦的回答,他更能确信,电话那头就是顾以欣。   “顾以欣”这个名字,好像成了一切嫉妒的源头,不管徐恪钦怎么跟自己解释,都…嫉妒?   郭啸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在嫉妒什么呢?   顾以欣没有影响到他和徐恪钦的友情,顾以欣也没和徐恪钦谈恋爱,自己在意的是,徐恪钦会跟别人谈恋爱吗?   这个问题,好像除了徐恪钦,没人能给郭啸答案,郭啸的下意识朝徐恪钦看去,两人的视线交汇,他像是触电一般,随后迅速低下头。   徐恪钦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郭啸集中不了注意力去听他跟顾以欣讲了什么,自己继续待在这儿也没别的事情,好像还挺碍眼的。   郭啸想要起身离开,忽然,手腕一紧,徐恪钦将他一把拉了回来。   徐恪钦手中的电话还未挂断,嘴上在和顾以欣交谈,可眼神一直停留在郭啸的身上,从郭啸的额头一路扫到了胸口。   郭啸只能静静等着,等到冰冷的手指被他手腕的温度给焐热,徐恪钦才挂断电话,可徐恪钦还握着他的手腕没有放开。   “去哪儿?”徐恪钦理直气壮地质问,反倒让郭啸有点不知所措。   当然是去隔壁睡觉,自己还能去哪?   “很晚了。”   徐恪钦很喜欢郭啸的反应,郭啸很在意顾以欣的存在,这种在意具体表现在,不愿看到自己跟顾以欣联系,可又好奇自己跟顾以欣说了什么。   他忽然将手机放到郭啸面前,“先前你室友给你发的视频,最近有看吗?”   郭啸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视频,朝徐恪钦的手机看了一眼,赤裸的画面让迅速收回了视线,小电影。   可能是一晃眼的动作太快,郭啸觉得自己花了眼,怎么画面里是两个男人?   话题为什么跳跃得这么快,难道自己在洗澡的时候,徐恪钦就在看小电影吗?   郭啸来不及多想,他只知道,每次聊到这个话题都是自己吃亏,他伸手去掰徐恪钦的手指,想要挣扎出来,“没有。”   “没有?”徐恪钦惊讶的模样实在有些刻意,他掌心发力,郭啸没有坐稳,一个趔趄歪在了枕头上。   柔软的枕头险些让郭啸没使上力,他想要起身,徐恪钦手肘压着他的肩膀,俯身凑得很近。   “你室友没给你看过这种。”徐恪钦不顾郭啸的挣扎,将视频硬播放给郭啸看,“你好奇吗?男人和男人?”   耳语时呼出来的气体扫在郭啸的耳朵上,手机屏幕上惊世骇俗的画面,让他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徐恪钦…”   徐恪钦不理睬郭啸的反抗,“我现在挺好奇的。”   这是郭啸自己选的,是郭啸非要留下来的,从郭啸走进卧室的那一刻起,   他就失去了从这个房间离开的机会。   “别乱动。”徐恪钦轻飘飘的一句话威胁意味十足。   顿时让郭啸想到了在酒店的那个晚上,那种钻心的疼痛感,到现在都让他记忆犹新,他真怕惹急了徐恪钦,徐恪钦手上没个轻重,又会下死手弄他。   他以为徐恪钦再怎么过分,也不会比酒店那晚更过分,但是他想错了。   被徐恪钦连拖带拽推进浴室时,郭啸脑子是懵的,浴室的灯光来得刺眼,他下意识伸出胳膊挡在了眼前。   紧接着,锁门声伴随着水声,郭啸有些疑惑地看着哗哗流水的淋浴,迅速升腾起来的水雾,将眼前的徐恪钦笼罩起来,一片玄白朦胧之间,好像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实。   “干什么?”郭啸战战兢兢问出这句话时,他心里某个角落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是隐约有一点预感的,对于未知,和不一样的徐恪钦,他有一点害怕,有一点想逃,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浴室不算大,两个大男人挤在里边,略显拥挤,徐恪钦轻轻推了郭啸一把,他和郭啸互换了位置,将郭啸逼到了靠近淋浴的墙壁。   “郭啸,上次我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片子,你说不出来。”徐恪钦又往前进了一步,“不如我们今晚好好研究一下。”   郭啸不懂,在小黄片的问题上,徐恪钦为什么这么执着,徐恪钦跟他室友不同,绝对不是能和他坐下来说笑几句的人选。   飞溅起来的热水将两人的衣服打湿,徐恪钦嘴唇紧闭,垂着眼睛欣赏郭啸对他的畏惧,眼看着郭啸身上的短袖呈半透明的状态紧贴在皮肤上,他缓缓开口,“衣服脱了。”   命令的口气是对一个人尊严的挑战,徐恪钦也不是第一次命令郭啸,只是这一次,郭啸愣住了。   显然,徐恪钦今晚的耐心不及以往那么好,见郭啸呆在原地,他一步上前,擒住郭啸的手腕别在身后,将人一把按在了墙上。   胸口结结实实地撞到墙壁,郭啸来不及喊疼,徐恪钦又从背后将他压住,他本能地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反抗,徐恪钦胳膊抵在他肩头往下一压,他膝盖险些没使上力来,差点跪了下去。   郭啸趴在墙上,脑子里一片浑浊,他本就不是徐恪钦的对手,真要挣扎起来,他占不到半点便宜,说是两败俱伤都是高估他自己了,只是他想不明白,徐恪钦不是还胃疼吗?怎么会这么大的力气?   “家里什么都没有,你听话一点。”徐恪钦不疾不徐地威胁道,下一秒,他的手顺着郭啸衣服的下摆往里摸,拨开松紧的裤腰,轻车熟路地抓住了郭啸最柔软的地方。   没等郭啸反应过来,冰凉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性器,他一个哆嗦,徐恪钦的胳膊穿过他的腋下将他搂在了怀里。   “郭啸。”此时此刻的徐恪钦,说话都镀上了一层湿气,“你室友给你看的,你不都不喜欢吗?我猜,你的喜好,肯定非同寻常。”   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刚才的剑拔弩张,因为肢体的触碰立马变了味儿,郭啸有点控制不住性器的勃起。   徐恪钦的动作并不大,修长细腻的手指拖着性器的下端来回抚摸,暴起的青筋渐渐硌到了他的手关节,直到郭啸完全硬起来,他戏谑道:“你喜欢这种。”   郭啸没心思反驳,也没精力去想徐恪钦说的“这种”是哪种,他双手抓住徐恪钦的手腕,试图阻止徐恪钦继续。   徐恪钦哪儿容得下郭啸“以下犯上”,一口咬在了郭啸肩头,恶劣地用指尖去抠狭窄的马眼,郭啸惨叫了一声,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郭啸就是这样,疼了才会长记性,徐恪钦很满意他的反应,还将罪过都怪在了郭啸的头上,“都叫你听话一点。”   徐恪钦给了巴掌又会赏颗枣,像是哄着郭啸一般,指尖温柔地揉了揉龟头,将性器夹在两指之间,一快一慢地撸动了起来。   欲望是不会遵从人的意志,这个地方,从未被这样对待过,郭啸很快忘了挣扎,手攀住了徐恪钦的胳膊,身体的重心也往后移,半边身子靠在了徐恪钦的怀里,热流往腹部汇集,马眼又酸又涨,呼之欲出的感觉,让郭啸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徐恪钦的手。   “徐恪钦…”郭啸有气无力地喊着徐恪钦的名字,放开他,他…   可没等郭啸将话说完,他不争气地射了出来,射精过后身体不受控制地颤动,徐恪钦的停顿了一下,随即开始安抚起郭啸来。   他将手里的精液全涂在了郭啸的性器上,用手指将褶皱一寸寸推开,反问道:“刚刚有没有一瞬间,想起过闵筠?”   郭啸人都是恍惚的,别说是闵筠,短短几分钟里,他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只记得搂着他的人是徐恪钦。   “有没有?”徐恪钦不依不饶。   郭啸嗓子里又干又涩,他忍不住舔了一口飞溅到他嘴唇上的水珠。   “有没有!”徐恪钦再次提高了声音,手也渐渐收紧。   次次那这儿威胁郭啸,还百试百灵,郭啸带着央求的语气回答,“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徐恪钦顺着郭啸的小腹,一路摸到了胸口,最后从衣领里伸出,捏着郭啸的脖子,强迫郭啸和他脸颊贴着脸颊。   有些事情,是连徐恪钦都想不明白的,比如,郭啸为什么不会反抗,就算郭啸打不过自己,如果是不愿意,即便是争个头破血流,也不会轻易被自己拿捏住。   徐恪钦很在意,刚刚那几分钟里,郭啸到底在想什么?有没有想别人,或者换一种问法,有没有想他?   头顶淋下来的水越来越多,郭啸几乎睁不开眼睛,他伸手胡乱抹了把脸,呼吸过猛的时候,水呛到了他的鼻腔里,窒息的感觉让激发了郭啸的逃生欲,他掰开徐恪钦的手,往前一倾,脚没站稳,贴着墙壁跪了下去。   徐恪钦像是游刃有余的猎人,任由猎物肆意奔跑,他都能轻而易举地抓住他,他也跟着郭啸蹲了下去。   “想了什么说说看?”   反复的问题,像是追命一样,郭啸越发觉得现在的徐恪钦可怕,可他更清楚,今晚徐恪钦的每一个问题,都是需要他开口回答的,不是沉默就能糊弄过去的。   他回头去看徐恪钦,同样是浑身湿透,徐恪钦居然不显狼狈,通红的眼眶里那一丝丝狠劲儿,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会让他心惊。   “我在想…你到底怎么了…”   不指望郭啸这副蠢兮兮的模样,能说出什么让人满意的回答,想不起别人,徐恪钦能给郭啸算一个及格的分数。   徐恪钦伸手摸了摸郭啸的脑袋,他喜欢郭啸现在的样子,够乖,够听话,眼里看到的,脑子里想到的,都只有他。   一想到这些,内心被满足的控制欲和占有欲让徐恪钦血脉偾张。   他猛地站起身来,把腰上的裤子往下拉了一把,粗长的性器从里面跳了出来,捏住郭啸的下巴朝胯间靠近,顶着胯将性器插进了郭啸的嘴里。   水腥味充斥着整个浴室,郭啸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巨物撑开他的口腔,顶到他嗓子眼儿里,止不住的生理干呕。   徐恪钦手劲儿大得惊人,捏着郭啸的腮帮子,开始抽插了起来,不让郭啸挣开,还反手扣住了郭啸的后脑勺。   炽热的性器压着郭啸的舌头,在嘴里横冲直撞,猛烈的撞击,让他头昏眼花,带着腥膻味的精液顺着他的喉咙往里流,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在快要厥过去的时候,徐恪钦动作停了下来,双头捧住郭啸的脑袋,挺着胯往里又顶了一下,最后在郭啸的嘴里射了出来。   “咳咳…”郭啸推了徐恪钦一把,干哕连天,像是能将肺咳出来。   徐恪钦伸手擦掉郭啸脸上的水,看着郭啸痛苦的表情,他有巨大的满足感。   “如果有一天,你敢跟别人做这些事,就从我身边滚远一点。”   徐恪钦从架子上扯下毛巾,一把盖到了郭啸头上,“自己擦擦。”   “咳咳…”从花洒喷洒出来的水,有不少呛到了郭啸鼻子里,他扶着墙壁猛烈咳嗽,每一寸皮肤都因为过度紧张绷了起来,浴室水汽萦绕,濡湿的感觉,让分不清到底是汗,还是水。   刚才他犟得厉害,徐恪钦也没跟他来软的,捏得他胳膊上青了一大块,肩头的牙印沾了水,还隐隐作痛。   “明天陪你去拿东西,别出去租房子了,住我这儿。”徐恪钦顺手关掉了水,没了水声,浴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郭啸咳得眼睛都红了,强压着身体上的异样站直了身体,他刚穿过的衣服都湿透了,徐恪钦大发慈悲给他重新拿了一套。 第77章   从浴室出来的郭啸有点懵,他像是提线木偶一样盲目地跟随在徐恪钦的身后,他嗓子眼里火辣辣的感觉不但没有褪去,还蔓延到了整个口腔。   通向卧室的过道黑漆漆的,徐恪钦站在房间门口,伸手打开了灯,微弱的灯光撒到过道上,郭啸模糊的视线稍微能看清点东西。   想起刚刚在浴室发生的一切,郭啸耳边像是还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啪嗒啪嗒”地敲击在他的耳膜上。   他看着徐恪钦淡漠的表情,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质问,徐恪钦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对他?   那种像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碾压的屈辱感,因为无尽的黑暗,肆意在膨胀,郭啸腮帮子发紧,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揪住了徐恪钦的领口。   “你…”行动比脑子更快一步的郭啸,并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   徐恪钦格外镇定,等了郭啸几秒,见他说不出来话,才轻轻掰开郭啸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轻飘飘地问道:“生气了?”   郭啸被徐恪钦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他不该生气吗?   只是他这个人,根本不知道生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表现,更不知道该怎么跟徐恪钦生气。   他至少想知道,徐恪钦这样对他算什么。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连徐恪钦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升起的欲火他不想追根溯源,他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徐恪钦用手背蹭了蹭郭啸的脸,郭啸没有躲,他才开口问道:“你会跟别人做这种事情吗?”   郭啸脑子里很乱,没意识到徐恪钦偷换了概念,甚至把问题抛给了自己。   “无论是以前的汪月姗,还是现在的闵筠,还是以后可能出现的任何人,他们会成为你做这种事情的对象吗?”   这些都是喜欢过郭啸的人,徐恪钦要干涉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维系他俩的友情,还是不允许他郭啸对别人产生不同的感情?   郭啸脑子一热,“那你会吗?”   因为妈妈的缘故,徐恪钦看不起所谓的“情爱”,他也不屑于对谁动感情,在他眼里克制不住欲望是动物的行为,他不想做低等动物。   可他对郭啸呢?   徐恪钦觉得,他是一个自制力极强的人,但面对郭啸时,也有出现他无法控制的时候,比如说,他的梦。   他想追求极致的公平,他想知道,郭啸有没有梦到过他,如果郭啸对他以为的人产生了欲望,那种不平衡的感觉会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不会。”徐恪钦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郭啸愣住了,不单单是因为徐恪钦的回答,还因为自己在听到答案后,内心居然有一丝丝的满足感,这算什么?   第二天起床后,徐恪钦陪着郭啸拿了行李,郭啸像是上个寒假一样,住到徐恪钦的家里,只是这一次,两人的关系变得没那么简单了。   但是谁都没有点破这层窗户纸,徐恪钦得回公司上班,郭啸还得去送外卖,也就是到了晚上,两人才有机会见面。   郭啸比徐恪钦忙,如果不是有徐恪钦的缘故,晚上下班那点时间,他恨不得全拿来睡觉,可有徐恪钦在,他还是会抽出时间来,给徐恪钦准备明天早上的早餐。   郭啸虽然不算机灵,但是反复练习的东西,他还是得心应手的,连包包子都不在话下,他发好面,打算放着明天早上起来用。   从厨房出来,郭啸见徐恪钦躺在沙发像是睡着了,刚往前走了两步,徐恪钦又睁开了眼睛。   郭啸在徐恪钦面前不愁没话说,因为他废话挺多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跟徐恪钦报备清楚,就连今天结了工资,也得跟徐恪钦提一嘴,   “我们今天结工资了,送外卖确实在快餐店挣多的。”   挣得多,也累得多,不过是拿休息的时间和廉价的体力赚取的金钱。   徐恪钦看了眼郭啸的余额,“毕业也打算送外卖?”   “啊?”郭啸没想到徐恪钦会这么问。   “如果打算送外卖,当初不念大学,也一样能送,开学就是大二,能在学校的日子不算特别多了,以后有打算吗?”   让郭啸继续读研,是一件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但是要徐恪钦看着郭啸从事一些不需要门槛的工作,他又觉得不值得。   郭啸连忙道:“有啊,我要是能通过春招就好了,就能留在A省了。”   “你想留在A省?”徐恪钦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拿起手机一看,是家里打过来,他朝郭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才接起电话,“喂?”   郭啸抿着嘴,安静地等待徐恪钦通完电话。   徐恪钦的表情有些复杂,郭啸问道:“怎么了?”   “我爸中风住院了,我今晚得回去一趟。”   “住院?”郭啸惊道,“那要我送你吗?”   徐恪钦起身环视了一圈,最后还是将目光停在了郭啸身上,“开学之前我不一定能回得来,这里你想来就来,不用打电话问我。”   郭啸眨了眨眼睛,徐恪钦这么说的意思是,这个小房子,也有他的一半吗?   不出徐恪钦所料,他爸爸年纪大了,这次住院虽说是有惊无险,但人显然不如之前那么有精神。   徐恪钦倒是没什么特别感觉,家里其他人就显得格外的殷勤,特别是徐星阑。   郭啸每天都会发消息来问情况,“叔叔怎么样了?”   “挺好的,人已经醒过来了。”即便是徐圳立没有大碍,徐恪钦也不能离开。   留到了开学前夕,徐圳立怕徐恪钦耽误学校的课程,让他早点回去。   徐恪钦刚到A省,还没来得及联系郭啸,先接到了顾永丰的电话。   先是关心了一下徐恪钦身体,顾永丰的意思,从他女儿得知,徐恪钦胃不太好,上次那顿饭,还将徐恪钦吃进了医院,又知道徐恪钦最近在徐星阑的手底下做事,随口问了几句,说是想今天有空,叫上顾以欣大家再一起吃个饭,就当是跟徐恪钦赔不是。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顾永丰也犯不着跟自己“赔罪”,这通电话的明显是有目的性的,徐恪钦恭恭敬敬地跟人客气几句,随后便答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看了大家的评论,因为之前发生了一点没法跟大家说的事情,多少有点受影响   我尽量将更新时间控制在晚上七八点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orz   然后还有昨晚那个东西,我不能大张旗鼓地说 ,只能是大家想想办法 第78章   这顿饭吃得容易也不容易,有顾以欣在场,顾永丰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不像上次那般为难徐恪钦,只是明里暗里打听着徐圳立的情况。   徐恪钦早就猜到了顾永丰的目的,说话真假参半这一招,他早就运用得游刃有余,况且,面对顾永丰,就像是面对爸爸一样,撒谎漏洞百出不说,即便是天衣无缝,只要他们有心求证,肯定会露馅。   顾永丰上次在徐星阑手上吃了亏,这仇惦记到现在,还不得趁着徐圳立病着找回来,他不是没调查过徐恪钦跟家里的关系,一个私生子,当初还坐过牢,里面大有文章。   “在你大哥手下做事感觉怎么样?那小子,旁门左道的本事倒是挺多的。”   做生意的,能有几个手段干净的,就连顾永丰自己的发家史,都不见得有多见得光。   徐恪钦答道:“我平时在公司,做的都是些打杂的工作,我大哥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公司的账目好像有点问题,我爸还不知道。”   顾永丰觉得徐恪钦有点意思,口口声声说不清楚,居然还能留意到账目的事情,发现了也不说,无非是知道徐圳立向着徐星阑,告状占不到便宜,说不定还会在徐圳立心目中留下一个算计兄弟的罪名,私生子果然是身份尴尬。   “爸。”顾以欣忽然打断道,“徐恪钦又不是来跟你谈工作的。”   “是是是,你说的对,这顿饭是跟小徐赔罪的。”顾永丰叫人给徐恪钦换了茶,“这杯算是叔叔跟你赔不是的。”   “言重了顾叔叔,哪儿有长辈跟我们晚辈道歉的道理。”   这顿饭吃完,顾永丰亲自将两人送回了学校,徐恪钦先下车,跟人道了晚安,看着私家车走远。   顾永丰比他还急,比他还想对付徐星阑,一想到这儿,徐恪钦能肯定,顾永丰肯定会再找他。   学校周边的店铺陆陆续续开张,盛夏还未完全过去,湿热的温度夹杂着油烟,徐恪钦没吃多少东西,又喝了不少的茶,有点不太适应这浓烈的烟火气,他转身走向了小区大门。   出了电梯,徐恪钦便听到了动静,他察觉到家门口有人,很快放慢了脚步,拐过墙角,是郭啸蹲在门口,脚边还有两袋东西。   “郭啸?你蹲在门口干什么?”   “你怎么回来了?”郭啸猛地站起身来,看到徐恪钦时,瞳孔瞬间亮了起来,“我钥匙忘了拿。”   马上就要开学了,徐恪钦说不准什么回来,家里一直没人打扫,郭啸想着,趁着开学之前,自己时间还算充裕,来帮徐恪钦收拾一下,家里的日用品用得七七八八,打扫到一半,他又去楼下超市买了新的,谁知出来的时候比较急,忘了带钥匙。   徐恪钦摸出钥匙开门,“我要是没回来你打算怎么办?就在门口蹲到天亮?”   “我正想办法呢。”给徐恪钦打电话吧,人家说不定在外地,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也帮不上忙,“我还想着,要不然把东西放到邻居家,等你回来了,你自己去取。”   不过,以徐恪钦的脾气,不可能有认识的邻居,一堆不值钱的东西,他也不会找人要。   一开门,家里灯还亮着,客厅明显是有打扫过的痕迹,郭啸本事,连窗帘都拆下来洗干净了晾在阳台上。   和任何人相处都很累,刚刚那顿饭,徐恪钦不只是没吃上什么东西,面对顾永丰也是件极为消耗精力的事情。   自己事先没有联系过郭啸,徐恪钦早就做好了回家洗完澡谁家的打算,见着郭啸出现在家门口时,他确实很意外。   郭啸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换了是旁人,一次两次的巧合,徐恪钦只会觉得是有意为之,郭啸的话,徐恪钦居然会矫情地想到“命运”。   “你怎么了?”郭啸见徐恪钦的表情有些疲惫,“要不然你先去洗澡吧。”   徐恪钦看了家里一圈,懒洋洋地说道:“你要不来,明天也有家政来打扫。”   “我知道啊,我想着我正好没事做,而且家政也得等明天早上。”   “你喜欢这儿啊?”徐恪钦随口问道。   “挺喜欢的…”   其实也不单单只是这样,他俩好长时间不见面,到了徐恪钦住过的地方,会给郭啸熟悉感,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是徐恪钦的影子,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遇上徐恪钦。   郭啸没好意思说出口,不过,他暗自窃喜,他确实运气挺好的,好像遇上徐恪钦之后,他做什么事,想什么事,都能成。   在徐恪钦允许自己随便进出后,这里好像成了自己和徐恪钦的家,没有理由不喜欢。   “喜欢这儿什么?”   喜欢地理位置?喜欢这座几十平米的空壳?喜欢的是这间房子吗?   不过是因为徐恪钦的缘故罢了,是因为徐恪钦住在这儿,是因为在这间屋子里能见到徐恪钦,一切都是因为徐恪钦。   此时的徐恪钦格外的放松,没太注意郭啸的表情和沉默,自说自话,“本来还打算毕业就把这房子给卖掉,你要喜欢,就不卖了吧。”   这房子是徐恪钦的所有物,郭啸没有支配权,徐恪钦想卖,郭啸可能会有舍不得,但不会有任何的意见,但徐恪钦因为他喜欢留下来,好像意义变了,变得特别了。   “真的吗?”郭啸有点受宠若惊,“这里就挺好的,不像你之前在景山的房子那么大,景山像是在住酒店,这里才像家,住了这么久,如果你有一天要是卖了,还真的有点舍不得…”   徐恪钦猛地看向郭啸,“像什么?”   郭啸一愣,舔了舔嘴唇,有点不太敢重复刚才话,只是他觉得像家…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万一徐恪钦没这么想呢?   “嗯…那个…”郭啸垂下眼睛,不太敢跟徐恪钦对视。   徐恪钦一把捏住了郭啸的腮帮子,不让他躲,“像什么?”   “家…”郭啸很想跟徐恪钦谈谈,他手劲儿真的太大了,每次都捏得自己好疼啊。   没等他开口,嘴唇上一热,紧接着还有些隐隐作痛。 第79章   郭啸瞪大眼睛,眼前是徐恪钦放大的脸,嘴唇撞击带来的疼痛并没有持续太久,捏着郭啸腮帮子的手渐渐用力,强硬地让郭啸张开了嘴唇。   舌尖和舌尖交织在一起的那一瞬,郭啸脑子“嗡”的一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连徐恪钦的脸的都看不大清楚,一股电流从他的脚底直冲天灵盖,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整个人脱力了一般,连反抗都忘了。   有个声音在郭啸脑子里呐喊,徐恪钦在亲他。   徐恪钦的吻技跟他的手上功夫差不多,少了几分温情,多了一丝迫切,他是一个好战的士兵,不懂防守,只知道进攻,连他的征服欲都是狂风暴雨般的。   郭啸在面对徐恪钦时,习惯了逆来顺受,他本身就不会反抗和拒绝徐恪钦,又或者,迁就徐恪钦的基因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他纠结的不是“对”与“错”,对象是徐恪钦时,他只会选择包容。   这个吻的意义很模糊,即便是郭啸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他是个蠢人,他没有徐恪钦那样的逻辑和思维,更多的时候,他遵循本能的指引。   所以,郭啸攀住了徐恪钦的腰,下巴也微微抬起了一点。   安静的客厅里,只有两人的喘息声,郭啸一丁点的回应,都能被徐恪钦察觉到,并且能深深地刺激到徐恪钦。   徐恪钦一脚逼近郭啸的腿间,之间把人推到了墙上,毫无章法地舔*和吮吸变了味儿,那种恨不得将郭啸拆骨入腹的狠劲,让亲吻变成了撕咬。   直到郭啸吃痛地“嘶”了一声,徐恪钦停顿了一下,剑拔弩张的气焰才渐渐淡下去,重新回归到了缠绵。   良久,两人都有些喘不上气来,徐恪钦才缓缓松开郭啸,他眼神有些湿润,目光从郭啸的额头一点一点往下移,最后停留郭啸的嘴唇上。   郭啸的嘴唇被吮得充血不说,还被徐恪钦咬破了皮,上嘴唇的有个很浅的牙印,破皮的地方还隐隐透着血丝。   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郭啸没有开口质问为什么,眼神里也没有丝毫的慌张,可能这个吻是意外,但郭啸和徐恪钦都没有太过诧异,是旁人理解不了的理所当然。   调整好呼吸后,徐恪钦松开郭啸,沉声道:“我今天又见了顾以欣的爸爸。”   郭啸没有说话,徐恪钦难得能跟他说这些,他只是安静地听着。   “他这次找我,不是因为顾以欣的事情,他知道我爸病了,等不及要找徐星阑报上次的仇,我就等着他再找我。”   郭啸在意的是顾以欣,虽然每每见到徐恪钦跟顾以欣在一起,他心里都不好受,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知道的也不算完整,但是徐恪钦在说这几句话时的语气,让他听着很不是滋味。   “你这样是不是不好,那个顾小姐…会不高兴的…”徐恪钦态度很奇怪,但郭啸看得出来,顾以欣是喜欢徐恪钦的,自己喜欢的人心思并不是那么纯粹,有几个人能接受得了。   徐恪钦歪着脑袋打量郭啸的脸,“顾永丰又不傻,他调查过我,知道我跟徐家的关系,没有百般阻挠我接近顾以欣,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因为顾照顾顾以欣的感受吗?我现在在徐星阑手下做事,他要整徐星阑我就帮帮他,帮得了他,他才会帮我。”   不管是顾以欣也好,还是徐恪钦跟徐家的矛盾也罢,郭啸不想看到徐恪钦去争去抢,即便没有徐家,徐恪钦照样能找一个体面的工作,他只想跟徐恪钦简简单单地生活,他知道跟徐恪钦说这些是徒劳,可他还是忍不住试试。   “能不能别做这些事,毕业后,大不了不和你爸爸那边联系,我们…”   “当然不行。”郭啸话没说完,被徐恪钦直接打断,自己可以不好过,但他一定不会让徐家人好过。   徐恪钦不怪郭啸拖他后腿,上前摸了摸郭啸嘴唇上的伤口,难得有些温柔,“你在意别人干什么?看着我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起,郭啸看着旁边空出来的位置发呆,昨晚和徐恪钦接了吻,又稀里糊涂地进了浴室,晚上也没去客房,来了徐恪钦房间过夜。   郭啸一抬胳膊,小臂的淤青经过一夜的时间,变得愈发明显了,他微微叹出一口气,嘴唇也有点疼,不只是嘴唇,还有肩膀。   他实在想不通,徐恪钦看着挺斯文的一个人,蛮力比他还大也就算了,怎么老是喜欢咬人,下嘴还特别得狠,不见血都舍不得松口。   忽然,郭啸听到了防盗门的声音,应该是徐恪钦晨跑回来了,他看了眼时间,忍着身体上的酸疼起身,一出房门,和徐恪钦打了个照面。   徐恪钦身上的汗水还没干透,汗珠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吸饱了汗水的短袖紧贴在身上,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腹肌。   “醒了?”徐恪钦接了杯水喝下,抬起手时,手背上的抓痕很是显眼。   郭啸噎了一下,嗓子像是被人捏住,不太能发出声音来回答徐恪钦的问题。   那红痕好像是自己抓的,徐恪钦一激动,喜欢掐着他的脖子不让他动弹,他是实在喘不过气来,才去掰徐恪钦的手。   “嗯…”郭啸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今天得回学校了。”   吃过了早饭,郭啸急急忙忙地往学校赶,今天路上特别堵,再怎么着急,到寝室也是大中午了。   郭啸还担心自己赶不上拿书,给寝室群里说了一声后,刘维松跑去帮他拿了。   一到寝室,刘维松立马表现道:“郭啸,书我给你拿回来了啊。”不然自己会一直因为租房的事情内疚。   “谢谢,谢谢。”   郭啸还没往里走,被刘维松拉了一把,“嘶?”   “怎么了?”郭啸一头雾水。   刘维松围着郭啸转了一圈,“你嘴怎么了?你被人咬了?谁这么缺德咬你嘴啊?”   他这一嚷嚷,闵筠和孙学海齐齐朝郭啸投来了目光。   也不知道是自己做贼心虚,还是别的,和闵筠视线对上时,郭啸慌张地躲开了,抹了一把脸,支支吾吾解释,“没…没有…被虫爬了的吧…”   等郭啸走后,徐恪钦接到了顾以欣的电话,开学有很多东西要买,顾以欣让徐恪钦陪着她一块儿去。   两人在附近的超市见面,徐恪钦帮顾以欣找了辆小推车,顾以欣留意到了徐恪钦的手背,她托起徐恪钦的手,“你手…”   徐恪钦不慌不忙道:“被小野狗抓的。”   “你还会逗小野狗啊,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动物呢。”   徐恪钦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小狗还行。” 第80章   开学过后,徐恪钦几次周末回家,都没见到他爸爸的面,总是能赶上他爸爸做检查,要不然就是要休息,好不容易能见上一面,病房里一堆人,父子俩说不上几句话。   徐恪钦能感觉到,林佩珍和徐星阑防着自己,趁着爸爸大病的功夫,母子俩拼命争表现。   回到A省后,徐恪钦刚开机,顾永丰便打来了电话,两人这次见面,顾永丰没有拐弯抹角的,大概是见徐圳立长久不露面,有些坐不住了。   徐恪钦也开门见山地告诉他,“顾叔叔,现在我跟我爸爸连话都说不上,我大哥说话更有分量,以后都得他做主了。”   顾永丰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你知道你大哥赌博的事情吗?”   徐恪钦没说话,他猜到了一点,毕竟他大哥有前科。   “也是巧了,我朋友说,徐星阑资金周转有点问题,还找人借过钱,我倒是想帮你,就怕这个消息被你爸爸知道后,影响你爸爸养病。”顾永丰敲了敲面前的桌子,“你别嫌叔叔说话难听,他越烂,你这个私生子才越容易出头。”   徐恪钦和顾永丰对视了一眼,客气道:“谢谢叔叔。”   一听徐恪钦变相答应了,顾永丰笑道:“你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从牢里出来的人,心就是比旁人要狠一些,兄弟老子在你这儿都是拿来出卖的,你等着叔叔的电话。”   徐圳立出院子的日子不凑巧,徐恪钦学校比较忙,只是打了电话回去,徐圳立让他不用着急回来,心思放到学习上就行。   结果没多久,徐恪钦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是爸爸又住院了。   徐恪钦刚赶到病房外面,便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我以为你改好了,管不住你自己的手去赌,不如给你剁了!”   林佩珍一头护着儿子,一头又担心老公的身体,“刚医生嘱咐过,你情绪不能这么激动的。”   “你!”徐圳立手指哆嗦指着林佩珍,“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你看看他都干了什么事!”   徐恪钦调整了一下呼吸,敲门后,故作匆忙,“爸爸?”   病房里一片狼藉,特别是徐星阑脚边,还有玻璃碎片,徐恪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爸爸,您别生气,小心身体。”   徐圳立正在气头上,“你也在公司,你大哥的事情,你一点儿都不知道?”   知道也是错,不知道也是错,徐恪钦知道得太多,是心机太重,在爸爸心里留下一个随时算计兄弟的罪名,不知道顶多算是个不中用。   徐恪钦没有为自己辩驳什么,徐圳立也只是气急了,拉着徐恪钦连坐罢了,他清楚徐恪钦在公司干的都是琐碎的事情,最近忙着学校上课,都没时间去公司。   徐圳立冷静下来后,冲徐星阑吩咐道:“把你手上工作跟小周交接一下,分公司的事情,以后交给小周处理。”   “爸!”徐星阑不服,嚷嚷了一声后,又叫林佩珍再跟他使眼色,他只能悻悻地闭上嘴。   说完这几句话,徐圳立已是筋疲力尽,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开,徐恪钦跟在几人身后,出门前顺手捡起了脚边的水果放到柜子上。   “恪钦,你等一下。”徐圳立忽然开口,把徐恪钦叫住。   徐家母子纷纷回头,齐齐看向徐恪钦,林佩珍哪儿愿意这个时候让徐恪钦跟徐圳立单独相处。   “医生不是让你好好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此时的徐圳立不愿听林佩珍的劝,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你们先出去。”   林佩珍不情不愿地带着儿子出去,临走前,还多看了徐恪钦一眼。   “过来。”徐圳立朝徐恪钦招了招手。   徐恪钦走到床边,喊了声“爸爸”。   徐圳立长长呼出一口气,“爸爸叫你去公司,不让你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知道,有你大哥在,你学不了什么东西,以后,你就跟着你小周叔叔学,有什么想法跟他说。”   “大哥会不高兴的。”   徐圳立有点意外,徐恪钦表情没什么变化,眼里看不出丝毫的波澜,反倒还体谅他大哥的感受。   “怪爸爸不好,原本我想着,时间长了,你们做兄弟的,迟早能冰释前嫌,星阑是没这个气度,赌钱这事都改不过来,他也成了不了气候。”   徐恪钦回道:“爸爸,您别这么想,您慢慢教我们,大哥会明白的。”   徐圳立拍了拍徐恪钦的手背,越是这种时候,越觉得对不住小儿子,叹了口气,“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不至于到今天这步田地。”   掌心的温度传递到了徐恪钦的手背,徐恪钦留意到了爸爸两鬓的白发,在他印象里,爸爸一直都是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看着他病恹恹的模样,和迟来的温情,徐恪钦只觉得也很是廉价。   他徐恪钦,不做任何人的第二选择,哪怕对方是父母,这一瞬间,他急切地想要见到郭啸。   等到爸爸睡下后,徐恪钦才从医院离开,刚出医院,便接到了顾永丰的电话。   “小徐,你爸爸身体还好吧?”   徐恪钦知道徐星阑的事情,是顾永丰向他爸爸通得消息,“叔叔,我大哥这事,我爸知道得太急了,这不要他的命吗?”   顾永丰笑得很狂,“那也是你大哥要他的命,都是你大哥做的好事,父子情深啊,你爸最多训斥你大哥几句,还能真报警抓他不成。”   说到底,还是家事,就像顾永丰说的那样,爸爸最多关起门来,教训徐星阑几句,最多暂时撤了徐星阑的权。   “您说得对,以后还得仰仗叔叔多提点提点我。”   挂断电话后,徐恪钦握着手机,有些茫然地看着来往的车辆,他还得在这儿待几天,可他现在特别想见郭啸。   徐恪钦没有多想,点开了APP买了最快回A省的机票,又拨通了郭啸的电话。   郭啸跟同事做好交接,搭上末班车回学校,学校门口的夜市摊还没撤,他正好有点饿了,在摊子面前等着他的炒饭。   “你们要宵夜吗?”郭啸刚在群里发了消息,手机屏幕一闪,徐恪钦的电话来了,“喂?”   电话里,能听到很大的风声,徐恪钦沉声问道:“在哪儿?”   “学校门口买炒饭,马上回寝室了。”   “别回!”   徐恪钦厉声制止,给郭啸听得一愣,“怎…怎么了吗?”   “来机场等我。” 第81章   “来,你的炒饭好了。”   郭啸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眼前忽然出现了夜市摊老板的手,装袋好的炒饭在半空中摇晃。   “拿着呀!”夜市摊老板都快忙出残影来了,见郭啸反应迟钝,有点着急了。   郭啸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去接,又扫了付款码付钱,想起自己刚在寝室群里发了消息,他赶忙又点进了群里,趁着大家没有回复他,他撤回了消息。   “郭啸刚刚是不是发消息了?”   “我看见了,问我们要不要吃夜宵?”   “为什么撤回啊?我真有点饿了。”   郭啸没敢回复大家的消息,装作没有看到,默默将手机揣进了兜里,这个点儿也没有公交车,他搭上了出租车。   在路上时,郭啸接到了闵筠的消息,“你晚上不回来了?”   马上到寝室关门的时候,郭啸今天上班是赶得回来的,刚刚还在群里发消息,这个点儿还没到寝室,多半是不回来了。   “嗯,今晚没有老师来查寝吧?”   闵筠只回复了一个“没有”,人对感情多少是有点敏感的,至少不会像郭啸那样迟钝,闵筠能感觉到,郭啸和徐恪钦的关系有点变了,变得更加亲密,不是说他俩以前有多少的嫌隙,是这种亲密好像超过了“朋友”的关系。   他知道,不管郭啸会不会喜欢男人,都不会喜欢他,郭啸从始至终都把他当成朋友,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放不下,他有一点点不甘心,又不想自己太掉价了。   郭啸到达机场时,人有点懵,刚在电话里没说上几句话,他知道徐恪钦回家是因为叔叔又住院了,他以为徐恪钦又得在那边待好长一段时间,没想到会这么着急过来。   看看时间还早,郭啸找了个位置坐下,顺便把自己的炒饭给吃了。   良久,郭啸等得瞌睡都来了,强撑着睡意,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灯光,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他走来,他眨了眨眼睛,拼命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徐恪钦?   郭啸猛地站起身来,起来得有点急,眼睛都花了,他抹了把脸,定睛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徐恪钦什么都没带,连行李都没有,有这么着急吗?   徐恪钦转身便朝外走,郭啸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追问不休。   “你没带东西吗?”   “怎么回来得这么急啊?”   “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叔叔没事吧?”   走出机场大门,徐恪钦随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郭啸跟着钻进了后座。   只听到徐恪钦跟司机说了个酒店的名字,郭啸愣了一下,“我们不回去吗?去酒店干什么?”   徐恪钦终于舍得看他一眼了,“明天我得赶最早的飞机。”   “啊?”郭啸更加糊涂了,既然这么忙,干吗还大半夜的来A省。   酒店离机场不远,加上晚上不堵车,不到十分钟的工夫便到了酒店门口。   一进酒店大门,头顶的吊灯照得整个大堂灯火通明的,比起上次避暑山庄看着还要气派一点,就在徐恪钦登记入住的时候,郭啸原地转了个圈,好奇地环视了一圈。   “走吧。”徐恪钦拿上了房卡,冲郭啸说了一句,郭啸一路小跑着跟着徐恪钦进了电梯。   铺着地毯的过道里脚步声很轻,徐恪钦不说话,郭啸还说个没完没了。   “这么着急的话,你不该回来的。”   “明天几点的飞机啊?”   “你回来做什么的?”   徐恪钦忽然在房门口停了下来,后边的郭啸没刹住车,一头撞在了他后脑上。   “哎哟。”郭啸吃痛地叫出了声,他也没说往后挪一步,和徐恪钦几乎是前胸贴着后背。   徐恪钦没生气,拿出房卡靠近门把手,“滴”的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郭啸撞到鼻子,眼睛也跟着酸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门缝里的黑暗,手腕上一紧,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拽进了门里。   眼前漆黑一片,郭啸晕头转向的,有点找不到方向了,肩膀上一重,被徐恪钦直接按到了门板上,顺势将门也撞关上。   “徐…”郭啸的声音直接被堵在了嗓子眼儿里,急吼吼地勾着郭啸的舌尖吮吸。   又麻又疼的感觉,从舌尖传到了整个口腔,郭啸一头雾水,因为疼,他本能推拒了一下徐恪钦的腹部,没想到换来了是更加强硬的回应。   他知道,在徐恪钦这儿,硬碰硬这套是没用的,他只能被动地接受,渐渐习惯了徐恪钦的力道,开始慢慢回应他。   郭啸脑子里一片浆糊,徐恪钦这么着急回来,还特意来了酒店,就是为了跟他做这种事情吗?   黑暗里,两人都吻得呼吸急促,晶莹的唾液从嘴角流出,徐恪钦捏着郭啸腮帮子挪出了一点距离,喘着粗气说道:“郭啸,你废话真的太多了,很聒噪。”   嘴里的唾液止不住地分泌,郭啸只能一个劲儿地吞咽,可徐恪钦还捏着他,他有点控住不住唾液的流出。   他话是有点多,特别是好长时间见不着徐恪钦,两人一见面,他就像是兜了一堆的话要跟徐恪钦说。   他还沉浸在接吻的余热里,不至于被徐恪钦说得不好意思,他伸手掰开徐恪钦的手,“我问你,你又不说话…”   徐恪钦顺手将手里的房卡插上,整个房间瞬间被暧昧的橘色灯光笼罩,连郭啸的脸似乎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巨大的落地窗前的窗帘半掩着,这间房间,只有一张大床。   赤裸裸地明示,让郭啸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徐恪钦反锁了房门,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床边走去。   气氛莫名有点尴尬,郭啸想方设法地说话活跃气氛,“你明天要早起的话…要不然早点睡吧…”   “干吗花这钱来酒店呢,其实回家也行的。”   又开始了,郭啸不长记性,跟他说过的话,他是一句也进不到脑子里去。   房间的温度有点高,徐恪钦脱下外套扔到了椅子上,正好瞥到了床头柜上的小货架,货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没有开封的避孕套。   他一刻也等不了,等不到回家了。   徐恪钦俯身抄起一盒避孕套揣进了兜里,他动作太快,郭啸跟他身后没有看清楚,正当郭啸想开口,徐恪钦说道:“洗澡吧。”   两人不是没一起进过浴室,只是郭啸脸皮薄,这种时候,还是主动让出一条道来,试图让徐恪钦先进去洗。   徐恪钦往前走了一步,察觉到郭啸没有跟上来,又回头看了郭啸一眼。   郭啸被盯得一个激灵,不敢劳烦徐恪钦开口,硬着头皮进了浴室。   明晃晃的灯光晃得郭啸眼睛疼,他背着徐恪钦慢慢吞吞地脱了衣服,身后传来了一阵塑料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徐恪钦正在开一个小盒子的包装。   “这是什么?”郭啸随口问了一句,问完又觉得眼熟。   徐恪钦扯开避孕套最外那层塑料包装后,将盒子放到了洗手台上,打开了淋浴,麻利地将自己脱个精光。   两人无论坦诚相见多少次,郭啸都有点不太适应徐恪钦那玩意儿,他不明白,徐恪钦怎么这么精神,哪儿看着气势汹汹的。   郭啸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想给自己找点事做,看了一圈没找到洗发水,手忙脚乱地拿起牙刷刷牙,他手上没个轻重,刷得太猛,牙膏沫都呛到他气嗓里了,在浴室里咳得惊天动地的。   徐恪钦难得没有骂他,拆开那一小全新的沐浴露,总之是徐恪钦用什么,郭啸有样学样跟着用什么。   本以为今晚能消消停停地洗个澡睡觉,郭啸闭着眼睛站在淋浴下冲头上的泡沫,屁股上忽然被人摸了一下。   沫子还没冲干净,郭啸下意识睁开眼,洗发水进了眼睛,他难受得厉害,怎么都睁不开眼。   徐恪钦居然大发善心,帮郭啸把脸上的洗发水冲干净了,郭啸眼白被辣得通红,越看越像是一只可怜的狗崽子。   徐恪钦不是什么好人,不会看着郭啸可怜就心软,郭啸越是示弱,越能刺激他内心的强占欲。   他抬手摸了郭啸脸一把,不由分说地将人按在玻璃上亲吻。   地上的积水和后背的玻璃都在打滑,郭啸怕自己挣扎两人都得摔倒,一手扶住了徐恪钦胳膊,像是默许了徐恪钦所有的动作。   激吻已经让郭啸招架不住了,还是赤身裸体的,他性器早就不争气地勃起了。   其实,徐恪钦大半夜地跑回来,还火急火燎地带着自己来酒店,郭啸已经能猜到是为什么了。   这种事情,做过一两次后,羞耻心就不复存在了,两人一独处就会忍不住靠近,一旦有了肢体接触,就容易动情。   郭啸以为,今晚也会跟往常一样,两人互帮互助一样,谁知道徐恪钦忽然放开了他。   指尖还残留着徐恪钦胳膊的温度,郭啸快要被洗发水的香气给熏迷糊了。   徐恪钦拿过洗发水瓶子,挤了一点在手心里,郭啸还在想着,刚才不是洗过头了吗?怎么又洗?冰冷的手掌捏着他的屁股揉了一下。   出于求生的本能,郭啸想要去掰开徐恪钦的手,徐恪钦沉着声音警告他,“别动。”   郭啸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道,徐恪钦又把他推到了洗手池旁,让他正对着镜子,从镜子里,他能看到徐恪钦正站在他身后,低头注视着他的屁股。   “徐恪钦…”   郭啸话音刚落,徐恪钦的手指毫不温柔地揉进了股缝之间,借着洗发水一点点开拓着紧致的肉洞,另一只手绕到郭啸胯间,熟练地把玩起了郭啸性器。   异物侵入的感觉并不美好,奈何郭啸又顶不住徐恪钦撸他性器的动作。   手指在屁眼里不断深入,揉得里面火辣辣的,也不知道是前面被撸舒服了,还是后面被揉到不得了的地方,郭啸很没有出息的膝盖一软,整个人趴在洗手池台面上,稀稀拉拉地射了出来。   眼前忽然出现徐恪钦的手,徐恪钦从刚才的盒子里抽出一张银灰色的四方袋。   郭啸喘着粗气,努力去看那个盒子,这才看清,是避孕套。   等他把自己的处境和避孕套联系起来的时候,徐恪钦捏着他的屁股往两边用力,滚烫的性器抵在了他的股缝之间。   郭啸还是想挣扎,手绕到身后想要捂住屁股,在徐恪钦看来不过是螳臂当车,他捏住郭啸的手腕将其扣住,声音都乱了,“让你别动。”   龟头卡在郭啸屁眼上时,徐恪钦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的窒息感,他屏住呼吸,不顾郭啸喊疼,硬生生地插进去了才吐出一口气。   性器被火热的内壁紧紧包裹,是撸管完全不能比拟的,那种紧致的感觉,像是郭啸整个人缠在他身上他,死皮赖脸的,怎么都舍不得放开。   徐恪钦停顿了片刻,囤积在下身的欲望像是要炸裂开来,他搂着郭啸的腰缓缓抽动起来。   肉体的撞击声激荡在浴室,郭啸的屁股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别在身后的不再受着徐恪钦的桎梏,反倒和徐恪钦十指紧扣。   郭啸思绪都快被徐恪钦给撞散了,他知道他在和徐恪钦做什么,他没有开口问为什么,就像当初没问徐恪钦为什么吻他,他俩既然开了这个头,注定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机械地抽插让郭啸渐渐适应,酥麻和火热逐渐代替了一开始的酸胀,他张了张嘴,呜咽声从他唇缝之间溢了出来。   徐恪钦停了下来,把人翻过来,抱到洗手池上,再次挤进郭啸的双腿,继续操干。   看着郭啸痛苦的表情,徐恪钦得到了极大地满足,他不怕告诉郭啸,打从他今天打算回来,他就没想过只是简单地跟郭啸见个面。   洗手池的边缘硌得郭啸后背生疼,他抱住徐恪钦的脖子,抬起腰,徐恪钦会错了意,抬起下巴堵住了他的嘴。   这个吻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都不能称之为吻,徐恪钦咬人的毛病又犯了,含住郭啸的下唇吮吸了一阵,心一横,牙关一收,咬住了那片软肉,听着郭啸疼得直叫,他还舍不得松口直到尝到点儿血腥味才松开,舌尖一直在被他咬破的地方打着旋儿。   郭啸真怕徐恪钦给他咬穿了,难得有点生气,徐恪钦竟然靠过来,脸颊贴着脸颊蹭了蹭。   不管是浴室的气氛,还是两人结合的地方,都没有一开始僵硬,徐恪钦抱着郭啸不断地抽插着,噗嗤噗嗤的水声,响彻整个浴室。   马眼一阵阵刺痛,快要射精时,徐恪钦像是耳鸣了一般,什么都听不到,他拼尽全力抱紧郭啸,腰身一挺,将性器插到了最深处,酣畅淋漓地射了出来。   明明隔着避孕套那层肠衣,郭啸还是觉得被精液烫伤了内壁,他脚不出声来,只是痴痴地张着嘴。   两人都急促地喘着粗气,静静倾听着对方的心跳声。 第82章   窗外灰蒙蒙的一片,徐恪钦醒了过来,他全身酸疼,脑子却格外地清醒,侧头一看,刚好看到了趴在他旁边的郭啸。   他记得很清楚,昨晚是怎么把郭啸从浴室弄到了床上,两人又在床上来了多少次。   郭啸身上留下了很多的牙印,特别是耳垂上,鲜红的一圈,像是结痂了一样。   徐恪钦伸手拨弄了一下郭啸的耳垂,不知道郭啸是痒,还是疼,在睡梦之中换了个方向,躲开了徐恪钦的手指。   要说徐恪钦心情该是很好的,可他破天荒地想跟没什么意识的人较劲儿,他一个翻身压到郭啸后背上,一口含住了郭啸的耳垂。   那一层薄薄的痂被舌头一阵摩挲,很快又露出了鲜红的伤口,伤口被唾液刺激着,郭啸闷哼了几声,像是快要醒了过来。   “叮”的一声,手机铃声打断了徐恪钦的动作,他大手一伸,拿过手机,一看备注,是顾以欣的电话,他没有多想,迅速接起了电话。   “喂?”   顾以欣从她爸爸那儿听说徐圳立又住院的消息,“徐恪钦,叔叔怎么样了?”   刚才的作弄,已经让郭啸有点醒了,徐恪钦在旁边打电话,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他意识不算太清醒,听了好一阵才明白,徐恪钦是在跟顾以欣打打电话。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徐恪钦打着电话,但是目光一直都停在他脸上,两人的目光刚好接触。   看着郭啸一脸茫然,被自己咬过的下嘴唇肿后,有点微微翘起,徐恪钦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俯身将郭啸吻住。   被子里暖烘烘的,郭啸稍微用了点儿力回应徐恪钦,身上很快出了一层汗。   “徐恪钦?”许久听不到徐恪钦的回应,顾以欣有些疑惑地喊了一声。   徐恪钦起身后,用手捂住了郭啸的脸,调整好呼吸,有条不紊地跟顾以欣说话。   稀薄的光线从徐恪钦的指缝中撒下,郭啸没有挣扎,他有点恍惚,他知道,他跟徐恪钦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徐恪钦也不需要向他说明什么,只是他还是想知道,他跟徐恪钦算什么关系。   郭啸顶不住漫长的等待,阖上眼睛,再次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全亮了,徐恪钦不在身边。   他伸手摸了摸徐恪钦睡过的地方,已经感觉不到徐恪钦的体温,只剩下皱皱巴巴的床单。   他努力回想从昨晚到今早发生的事情,他记得,徐恪钦接了一个电话,顾以欣的电话。   想到这里,郭啸觉得,他和徐恪钦的关系,更加不明朗,甚至有点不清不楚。   他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裤子,翻出手机,徐恪钦给他发了消息。   “到了。”   郭啸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哦。”   起身时,他这才感觉到身体的异样,腰像要断了一般,屁股也火辣辣的,不是疼,就是难以忽视的感觉。   郭啸低头一看,地上全是用过的避孕套,他不想被人看到,这也太难堪了,拖着疲惫的身躯,一个一个捡起,丢进了垃圾桶。   到前台去退房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刚才做的事情不过是掩耳盗铃,人家前台拿着对讲机跟同事询问房间情况,对讲机里回应的声音还挺大。   “两盒避孕套。”   前台不是昨晚接待的那位,但听到两盒避孕套的时候,还是多看了郭啸一眼。   办理好退房手续,郭啸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到寝室,静悄悄的,闵筠的睡衣搁在椅子上,应该是早上回家去了,孙学海常穿的双鞋不在,大概率是去打球了,也没看到刘维松的人影。   就在郭啸以为能偷偷摸摸,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是,刘维松从遮光布里探出了脑袋。   “郭啸,你回来啦?”   郭啸耷拉着脑袋,没有抬头,“啊…”   刘维松正愁寝室没人跟他说话,一见到郭啸回来,他跟机关枪似的。   “你昨晚干吗去了?”   “说好给我们带宵夜的,转头人就不见了。”   “消息也不回!”   说着,刘维松直接从床上下来了,郭啸想躲都来不及。   刘维松看到郭啸嘴上,耳垂上的伤,大惊,“你跟人打架去了?”   “是不是上次那个?他没完没了了?谁啊,总不能净受人欺负吧?以为我们寝室的人是好惹的!”   郭啸说不清楚,只是敷衍了一句“不是”,又说自己困了,赶紧爬上了床。   顾永丰说得没错,徐星阑就算是犯了滔天大罪,始终是爸爸的儿子,爸爸只要气消了,还得顾及他大儿子的面子,徐星阑在家消停了两个月,又回到了公司。   徐恪钦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对爸爸没有了期待,所以也没有所谓的失望。   有小周叔叔对徐恪钦很欣赏,尽心尽力地教,加上有顾永丰的推波助澜,徐恪钦经手的几个项目都完成得很不错。   徐星阑这次回到公司,权利远不如上次那么大,徐圳立要求他,所有的事情,都跟徐恪钦和小周商量。   没了实权是小事,见徐恪钦在公司混得风生水起的,徐星阑连表面安分都装不下去了,越看徐恪钦越觉得不顺眼,两人在公司分歧不断,几次争吵下来,徐恪钦都处于弱势。   这天下午,顾永丰到B大附近办事,约了徐恪钦出来喝茶。   “怎么样?你现在的表现跟你那个窝囊废大哥比,肯定更入得了你爸爸的眼吧?”   有小周叔叔说好话,在爸爸面前自然还过得去,徐恪钦客气道:“有顾叔叔帮忙,我爸对我的表现当然满意,只是…”   “嗯?”顾永丰一挑眉,示意徐恪钦继续说下去。   “我大哥太碍事了,会找人盯着我,不过还好只是在公司,但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更过分,耽误我跟顾叔叔见面就不好了。”   顾永丰笑了笑,“你想怎么办?”   “我想,要么他不在分公司,要么我不在分公司。”   “你这么本事,肯定有法子了,要我怎么帮你啊?”   徐恪钦以茶代酒,敬了顾永丰一杯,“有顾叔叔这句话就够了。” 第83章   这些日子,徐星阑都是吩咐阿晋看着徐恪钦,这天中午,阿晋跟着徐星阑去了隔着公司几条街的餐厅吃饭。   “大少爷,有件事我也是才知道的。”   阿晋是秘书,一直都是徐星阑的人,后来徐恪钦上任,人员调动和手头的资源都倾向了徐恪钦,就连阿晋也帮徐恪钦的忙去了,也不知道徐恪钦是心大,还是对公司的人太过信任,好像对阿晋没什么防备。   徐星阑瞥了他一眼,“说。”   “您先前接触的那家债务公司,他们老板跟顾永丰走得挺近的,两人还是同学,那事会不会顾永丰跟老板透露的?”   先前因为政府那个项目,自己跟顾永丰撕破了脸皮,顾永丰也在其他项目给自己使了不少的绊子,两家的关系越闹越僵。   但徐星阑觉得,顾永丰不至于这么无聊,这么幼稚,他就算是要对付自己,也不会拿这种事情找爸爸告状。   阿晋停下手里的筷子,“我会这么想,是因为顾永丰今天亲自给徐恪钦打了电话,说是想跟徐恪钦商量一下郊区那块儿地的事情,听他的语气,和徐恪钦像是认识,两人关系不一般。”   徐星阑一愣,他们家和顾永丰关系尴尬,徐恪钦不可能不知道,他早就觉得徐恪钦太“本事”了一点,才熟悉公司业务几个月,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与其相信徐恪钦有能耐,徐星阑更加觉得像是他背后有人在帮忙一样,徐恪钦找谁不好,找顾永丰?   顾永丰又凭什么帮他?他俩交好存得是什么心思?   徐星阑冷嗤一声,徐恪钦果然不会安分。   自己憋屈了这么久,抓到徐恪钦的把柄,还能让徐恪钦翻了身?   “哪个饭店?”   “东门酒店。”   周游有一点私事,中途从公司离开,临近下班的时候,给徐恪钦打了电话,“恪钦,跟洪总约好今晚七点在东门酒店吃饭的事,你别忘了。”   “知道了,小周叔叔。”   挂了电话,徐恪钦拿上企划书往外走,在办公室门口撞上徐星阑时,还一脸从容地跟徐星阑点了个头,徐星阑努了努嘴,等徐恪钦搭上了电梯,他才叫上阿晋一起跟出去。   车子最后停在了东门饭店的地下停车场,阿晋朝徐恪钦的方向看去,“他真来见顾永丰了。”   徐星阑低声命令道:“下车。”   徐恪钦先他们一步出了停车场,徐星阑跟阿晋跟在后面,眼看着徐恪钦进了饭店大门。   隔着落地窗的玻璃,能看到有个人带着一行人朝徐恪钦靠近,徐恪钦很快停了下来,交谈了几句,一起朝里走去。   “真是顾永丰。”徐星阑迫不及待地往里走,经过服务生身边,一把将人拉住,“刚才一个人进来的男的,跟着那群人进了哪个包厢?”   服务生被吓一跳,一脸惊恐地看着徐星阑。   东门饭店是会员制,没有客人的允许,他们哪儿敢随便说出包房里有哪些人。   徐星阑收敛起脾气,放缓了语气,“我是来找顾总,顾永丰的。”   即便是这样,服务生还是不敢多话,回道:“要不然我帮您进包厢问问?”   徐星阑心里不爽,但是嘴上答应了,只是刚到包厢门口,他粗鲁地推开服务生,“哗啦”一声将门拉开,他瞳孔里闪着光,在包间里环视一圈,顾永丰倒是在,只是没看到徐恪钦的人影。   “你干什么?”顾永丰一旁的保镖不等顾永丰的吩咐,上前拽起徐星阑和阿晋的衣领将人直接拖了进来,又重重将门摔上。   顾永丰默不作声,只是朝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抡起拳头就往徐星阑头上砸。   从包厢里传出了哭天抢地的叫声,门外的服务生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恪钦从后面又绕回了停车场,拿上企划书往外走,刚到饭店门口接到了周游的电话。   “恪钦,还没到吗?”   徐恪钦呼吸有点急促,“不好意思,小周叔叔,刚刚下车有点急,企划书忘了拿,我刚到门口。”   “正好,我跟洪总也在大厅。”   徐恪钦一抬头,周游和洪总正站在大厅水池旁边,他疾步上前,主动跟洪总握手,“洪总。”   人都齐了,周游朝洪总做了个请的手势,“洪总,我们里面谈。”   几人刚走到过道,便听到从旁边包厢传出来的声音,周游怕耽误事,想领着洪总往里走,谁知包厢门“哗”的一声被拉开,从里滚出来两个人。   那两人径直滚到了周游的脚边,挡住了一行人的去路,周游隐约觉得躺在地上打滚的人有点眼熟,他蹙着眉头仔细辨认,旁边的徐恪钦诧异地喊了声,“大哥?”   徐星阑一听到徐恪钦的声音,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扶着墙壁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往徐恪钦面前扑,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徐恪钦!你小子…阴我!”   徐恪钦往后退了一步,徐星阑还穷追不舍,一手打掉了徐恪钦手里的文件袋,里头的文件散落一地。   “大哥!”徐恪钦高声制止。   洪总见状,没了谈合作的心情,“既然还有家事要处理,合作的事情,有机会再谈吧。”   “洪总!?”周游追上去给人赔不是,洪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徐星阑本就精疲力尽,重新跌坐到了地上,徐恪钦故作紧张,好心让服务生叫了救护车,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徐星阑。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啊?怎么会弄成这样?”   徐星阑抬了抬手,在半空无力地抓了抓,徐恪钦一脸无辜看着他,气得他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倒在了墙上。   听到徐星阑被送进医院的消息,徐圳立和林佩珍大半夜赶来A省,徐星阑伤得并不严重,那保镖是练过的,避开了他的要害,给他留了一身淤青。   徐星阑在病床上嚷嚷,“我要报警!顾永丰那个老东西他敢打我!”   人顾永丰先报了警,是徐星阑擅自闯进包厢的,还有东门饭店的服务生作证,顾永丰拿出一副受害者的做派,还说徐星阑冒冒失失,险些吓得他心脏病发,他在警察面前态度恳切,包揽一切治疗费用,警察让他们和解。   徐星阑太阳穴一一跳一跳地疼,他治不了顾永丰,他还治不了徐恪钦了,他猛地朝站在一旁的徐恪钦看去。   “爸,徐恪钦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是他,是他联合起顾永丰那个老东西来算计我的!”   徐恪钦茫然地看着徐星阑,轻声喊道:“大哥?”   “你什么时候跟顾永丰认识的?今天见他为了什么?”徐星阑掷地有声地质问道。   儿子被打,徐圳立也窝火,看徐恪钦的眼神都变了,徐星阑的脑袋是算计不过徐恪钦的,一直以来,他都不希望徐恪钦有太大的野心,他希望徐恪钦能帮着他大哥一点。   “你大哥说的是真的吗?”   徐恪钦眨了眨眼睛,眼前一晃,被林佩珍打了一巴掌,耳边是她刺耳的声音,“徐家亏待你了?胳膊肘往外拐!”   周游一怔,没想到平时看着温柔端正的林佩珍会动手打人,他把徐恪钦拉到了身后,“老板,有些事情,我想现在跟您谈谈。”   徐圳立犹豫了一下,经过徐恪钦身边多打量了一眼。   “老板,您误会恪钦了,今天是我叫他跟我一块儿去东门饭店,跟洪总谈合作的。”   徐圳立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周游继续说了下去,“大少爷身边的人太杂,我不知道大少爷从哪儿听到的闲言碎语,提前到了东门饭店,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跟顾永丰起争执。”   “原本这个合作带来的收益非常可观,恪钦花了好几个晚上做的企划书您也看过,但是当时大少爷大闹一场,洪总很生气,我们什么都没谈,他就走人了。”   “您相信我的为人,才让我来分公司,我有义务将两位公子的表现向您汇报清楚,大少爷在公司事事针对恪钦,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原本这小事,不该向您打小报告,但是总不能冤枉人。”   “恪钦这孩子,做事不骄不躁,他很想得到您的肯定。”   愧疚之情压得徐圳立心里沉甸甸的,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推门进了病房。   见徐恪钦还站在原地,徐圳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回去休息。”   徐星阑一听,他爸爸的语气都变了,“爸!你放他走?”   “你给我闭嘴!”徐圳立怒吼道,“不争气的东西。”   徐星阑脑子一热,“爸,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个孽种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话音刚落,徐星阑脸上挨了一耳光,徐圳立怒不可遏道:“不争气的东西,你弟弟为了公司的事情劳心劳力,你在公司都干了什么?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你也信?别再让我听到刚刚那些话,公司你也不用去了。”   林佩珍原本想帮儿子说话的,徐圳立正在气头上,她也没敢随便开口。   “爸爸…”徐恪钦拉着了徐圳立的衣袖,“别生气了,您身体刚好。”   徐圳立缓缓吐出一口气,“分公司的事情,以后你跟周游一块儿看着,爸爸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   因为有读者发现了封面有错别字,就换了新的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开始恢复三千字的更新orz 第84章   徐圳立亲自将徐恪钦和周游送到了电梯口,等电梯的功夫,他又放低姿态,安慰徐恪钦,“恪钦,别生爸爸的气,是爸爸误会你了,脸还疼不疼?”   徐恪钦一向懂事,他当然不能让他爸爸难做,“爸爸,我没事。”   “你别把你大哥说的话放在心上,他口无遮拦惯了。”   徐圳立知道,他这个当爸爸,已经够偏心了,今天,徐恪钦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自己还拿出点态度来,怎么说不过去。   “爸爸跟你保证,分公司的工作你熟悉后,来总公司。”   徐恪钦一脸担忧,“大哥他…”   “你别担心你大哥怎么想,还轮不到他做主,他自己不争气,怨不得任何人。”   正好电梯到了,徐圳立目送两人进了电梯,等电梯门关上,他才冷着脸回到病房,看到徐星阑那副上不了台面的模样,他便恨铁不成钢。   电梯里,徐恪钦跟周游说了声谢谢,“周叔叔,谢谢你帮我说好话。”   周游对老板的家事略知一二,私生子的名头难听不说,徐恪钦在徐家还受尽了欺负。   跟了徐圳立这些年,他是了解他老板的想法的,不管徐恪钦多努力,私生子是上不了台面的,哪怕是给林佩珍娘家脸面,都不可能让徐恪钦担大任,可徐星阑不明显不是那块儿料,现在顾及徐恪钦,无非是想让徐恪钦念及兄弟之情,以后能多帮帮徐星阑。   “这不叫我帮你说好话,我只是说了实话。”周游挺喜欢徐恪钦的,他拍了拍徐恪钦的肩膀,“有什么地方需要叔叔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谢谢叔叔。”   两人在地下车库分得手,看着周游的车驶出了车库,徐恪钦掰动了后视镜,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有点肿起的脸颊,随后又给顾永丰打了电话。   “怎么样?叔叔的演技还可以吧?”   徐恪钦朝后视镜凑近了一点,仔细端详起脸上的巴掌印,“顾叔叔的演技自然没有话说,我大哥这顿打,算是帮您出了上次的气了吗?”   顾永丰笑得很爽朗,“给晚辈一个教训,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职责所在,说什么出气,太难听了。”   “您说的对。”   “我就喜欢你的态度。”顾永丰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大哥会冲进来找人?”   他怎么会知道?徐星阑早就坐不住,他本就做事冲动,看到自己跟顾永丰见面,这不得急吼吼地进来抓人?   “我大哥性子太急了。”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能接到徐恪钦的电话,顾永丰知道一切都朝着徐恪钦安排的在发展,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爸哪儿怎么说?”   “我爸?有周游帮我说话,他自然相信我,徐星阑暂时不能去公司,以后顾叔叔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那以后分公司岂不是就是你的天下了?”顾永丰笑了笑,“你果然比你那个笨蛋大哥会做人。”   他的天下?徐恪钦在想,他在顾永丰面前卑躬屈膝的,就为了一个破烂分公司吗?那他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劲?   “顾叔叔跟洪总谈得很愉快吧?”   顾永丰那边一顿,旋即笑得很大声,“不是叔叔跟你抢,正巧在车库碰上了洪总。”   “哪儿的话,顾叔叔帮了我这么多次,这次就当我借花献佛了。”   挂断电话,徐恪钦将手机扔到了副驾驶,抬起下巴,舌头在口腔里将脸颊顶起,林佩珍这一巴掌力道可不小,脸颊现在火辣辣的疼。   顾永丰出了气,自己的还没有。   副驾驶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徐恪钦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是郭啸发来的消息,“今晚便利店都没什么客人。”   这些日子比较忙,自己跟郭啸已经大半个月没见面了,徐恪钦想了想回道:“夜班?”   “对呀。”郭啸在找工作这件事上,运气一直都挺不错的,他找了家离学校稍微近点便利店打工。   徐恪钦看了消息,关掉了车内的灯,发动车子开出了医院停车场的。   便利店的位置有点偏,平时晚上能有几个顾客,今晚一个都没有,郭啸闲得慌才给徐恪钦发消息。   徐恪钦很忙,回复了自己一句,又没了下文,郭啸已经习惯了,他只能随便点一个视频看看,打发时间。   视频也挺无聊的,郭啸看得眼皮子打架,感应器响起机械的女声,郭啸瞌睡醒了大半,霍地站了起来,“欢迎…”   剩下的话卡在他嗓子眼儿里,看到门口的人,郭啸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确定是徐恪钦,自己没有烟花,他才惊喜地从收银台里绕了出来。   “徐恪钦。”郭啸走近了才发现,徐恪钦脸颊有点肿,这个红痕的形状,明显是巴掌,他张着嘴,“谁打你了?”   徐恪钦扫了一眼店里,在监控死角有个高脚凳,他直接坐了上去。   郭啸从冰柜里铲出一些冰来,付钱买了包湿纸巾,用湿纸巾将冰包住,给徐恪钦敷脸。   不管郭啸的动作有多小心翼翼,接触到徐恪钦脸颊时,徐恪钦还是吃痛地往后一缩,他适应了冰块儿后,才不紧不慢开口,“还能有谁,我爸爸的老婆。”   郭啸也寄人篱下过,知道那样的日子不好过,自己逆来顺受,以前的事情不会放在心上,可徐恪钦不一样,徐恪钦性子那么烈,他那个爸爸家,到底有多苛待他,他才会任由别人打脸呢?   “叔叔不管吗?”郭啸面有愠色。   徐恪钦惬意地靠在身后的台子上,嘴角带着微笑看着郭啸,“对,保持这种愤怒。”   “你还有心情说笑?”郭啸有点担心徐恪钦被打傻了。   徐恪钦竟然不太在意,“怎么会不管呢?我不过是挨了一巴掌,我大哥不光挨了一巴掌,还挨了一顿打,人现在在医院不说,以后都没人在公司碍我的眼了。”   “叔叔把公司的事情都交给你了吗?”郭啸知道,徐恪钦一直想争的就是这些,既然得到了,是不是以后能清静生活了,“那你以后别跟你大哥…”   郭啸话没说完,徐恪钦看了他一眼,打断道:“你想什么呢?A省的分公司,我要来有什么用?我爸要是气消了,徐星阑不照样会爬到我头上。”   他想什么,他想徐恪钦能放下这些事情,不是他替徐恪钦大度,心里装着仇恨,累得人是自己,他不懂徐恪钦的想法,他只想徐恪钦少遭点罪。   “我爸他从来没偏心过我,徐星阑几句话,他立马就怀疑我。”   “如果不是徐星阑,我能坐牢?他不过是暂时被我爸撤了职,徐家照样好吃好喝的养着他,我要让他坐牢,不然我出不了这口恶气。”   “我这一巴掌不是白挨的,我爸的老婆不是害怕我从徐家拿走任何东西,那我保证,我一样都不会给她留下。”   徐恪钦眼里的戾气,让郭啸心脏一坠,像是失声了一般,痴痴地张着嘴。   徐恪钦察觉到郭啸被自己吓着了,他收敛起怒气,肩膀也放松了下来,目光里带着一点点失落,“你能看着我白白挨打?”   郭啸拼命摇头。   “没人站在我这边,你也不站在我这边吗?”   “不是啊,我肯定站在你这边啊。”   徐恪钦很满意郭啸的回答,“那就行,帮我记着今天是谁打的我,以后也别再跟我说丧气话。”   冰块有点化了,水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了徐恪钦的手背,徐恪钦侧了一下脸,“冰化了,换一下吧。”   郭啸回过神,跑到冰柜旁重新弄了点冰,他有点恍惚,仇恨熏心,委曲求全,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徐恪钦?   见郭啸背对着自己,杵在冰柜前迟迟没有动静,徐恪钦喊了他一声,“郭啸?你在想什么?”   郭啸拿着冰块回到徐恪钦身边,“我…没…”   在徐恪钦面前,郭啸哪儿来的心事,徐恪钦不喜欢郭啸瞒着他的模样,“你对我也有秘密?”   郭啸怕徐恪钦多想,赶忙解释,“不是…我只是有时候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恨徐家的人…”   徐恪钦拖住郭啸的下巴,两人凑得很近,鼻尖贴着鼻尖,唇峰也会时不时地擦到一起。   “所以呢?我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善良,我们又不是一天认识,如果我就是个很混账的人,你打算跟我划清界限吗?”   “我没那么想。”郭啸不想让徐恪钦失望,他一直以来,都想跟徐恪钦做彼此的唯一,不管是以前的朋友关系,还是现在…既然是唯一,他都无条件信任和支持徐恪钦。   徐恪钦垂着眼睛凝视郭啸的脸,一抬下巴,两人吻在了一起。   便利店里很安静,在这个监控照不到的角落,两人不受任何打扰,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看着徐恪钦的脸,郭啸脑子里空荡荡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他不想再去想其他的,关心道:“你吃饭了吗?”   “没。”从饭店到医院,自己哪儿有时间吃饭。   郭啸在店里买盒自热饭,“这个味道好点,吃一点吧,总比饿着好。” 第85章   便利店的夜间工作是很无聊的,徐恪钦就没看到有客人进来,如果自己不来,郭啸这一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透过玻璃窗,能偶尔看到在光秃秃的树枝之间来往的车辆,郭啸帮徐恪钦泡了一杯热饮,徐恪钦尝了一口,太甜了。   “我要不来,又没有客人,你一晚上都没事做?”   郭啸已经习惯了,给人打工,客人少一点,自己还清闲一点,“嗯。”   “春招你有准备吗?”   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时间稍微早了一点,但对于郭啸来时,时间越早越好,时间越多,他准备得越充分,被看上的机会就越大。   “问了一下学姐学长,除了最基本的要求,考试成绩和比赛证书以外,最好是有人能写推荐信。”   郭啸想进的那家单位是一家重工国企,一份在大城市稳定的工作是香饽饽,大家挤破了头想进去,比郭啸机灵,比郭啸优秀的人多了去了,现在的社会,又不是靠老实憨厚就能生存下来的,说是推荐信,说白了还是得靠点关系,自己明白的道理,郭啸不一定能明白。   徐恪钦没说别的,只是让郭啸好好把学校的专业课修好,能考到的证尽量考到手。   “兼职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应该以学校的事情为先。”   郭啸也是这么想的,等大三他可能没什么时间来兼职了,“这学期做完,实在没时间我就不做了。”   平时郭啸挺节约的,他不追求奢侈的东西,他的要求无非是有衣服穿,有饭吃,学校食堂的便宜饭菜照样能吃饱,徐恪钦有很多不穿的衣服,他拿来穿又少了笔开支,帮徐恪钦买东西,徐恪钦总是会补给他多余钱,徐恪钦每次都说先收着。   郭啸昨天看了一下,他零钱包里存了一些钱,自己再努把力,把奖学金拿到,估计也够用了。   这一夜,徐恪钦就店里陪了郭啸一夜,第二一早天没亮,换班的同事便到了店里,等着郭啸跟人交接清楚现金,两人才离开。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从店里出来,迎面而来的是刺骨的寒风,街上几乎看不到人,这种天气,谁不想赖在被窝里啊。   郭啸下午有课,徐恪钦在停车场拿了车,开车将人送回了学校。   车停在学校门口,郭啸解开安全带,“你也回家睡觉吧,昨晚在店里都没睡好。”   徐恪钦趴在方向盘上,看着郭啸,“寒假你有什么打算?”   自己寒假还不是老样子,趁着还有时间,还得打工,如果找不到工作,送外卖是最好的选择。   “兼职啊。”   这段时间出了那么多事,爸爸的身体不好,徐星阑又被撤了职,徐恪钦能想象到这个年一定不会安生,加上自己还得分心在顾以欣身上,徐恪钦不忍心让郭啸一个人留在A省,所以,他提出一个不错的建议。   “你想回去看你小姨吗?”   这一晃眼,快两年时间没见过小姨,郭啸当然想回去看看,一想到钱啊,有些事情就没那么容易。   郭啸摇了摇头,“再等等吧。”   “寒假我不一定有时间。”徐恪钦不勉强郭啸,就像他不会硬塞给郭啸钱用一样,郭啸现在这样就很好,能够自给自足,保持在这样一个平衡上,对郭啸来说是一件好事。   不用徐恪钦说,郭啸也知道,徐恪钦离他目标更近一步,他会更忙一些,他俩见面的机会也会更少。   “我知道的,你忙你的。”   卖早餐的路边已经出摊了,就停在路边,只是隔着玄白的蒸气,看什么都不真切。   徐恪钦点了点头,“去吧。”   看着郭啸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徐恪钦才发动车子,昨晚确实没怎么睡好,打算赶紧回家睡个回笼觉,到家门口开门时,他手上一顿。   先前郭啸忘了带钥匙,只能蹲在家门口,当时算他运气好,正好自己回来了,这个冬天,他要是又忘了,正好赶上自己又在忙,他能怎么办呢?   徐恪钦想了想,还是决定叫人来换成电子锁。   郭啸当寝室时,室友都还在呼呼大睡,他将买好的早饭放到桌子上,洗漱了一番,爬上床睡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郭啸被床下的动静给吵醒,他从遮光布里探出脑袋,刘维松他们正在用闵筠买的小蒸锅给早饭加热。   “醒了?我们动静也不大吧?”   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被室友吵醒,是生物钟养成了习惯,郭啸哑着嗓子回答了一句“没有”,又习惯性看了眼手机。   徐恪钦给他发消息了,“我叫人来换了电子锁,等弄好再告诉你密码。”   刚好蒸锅里的早饭热好了,孙学海敲了敲郭啸的楼梯,“反正都醒了,下来吃饭吧,别睡了。”   郭啸抹了把脸爬下床,他买的挺多的,但是男生饭量大,而且没个准,有多少能吃多少,自己买的早饭好像还不够分了。   “对了,年底了,你们记得换手机积分啊。”   郭啸自己不怎么会弄,赶紧将手机递给闵筠,让他帮忙,闵筠帮他多领了一个月的话费。   可惜自己没有徐恪钦那个旧号码的卡,不然也能兑换一个月,想到这儿,郭啸赶紧给那个号码充了话费。   闵筠在一旁看着他操作,那个号码明显不是郭啸自己的,他多嘴问了一句,“你给谁充话费啊?”   “嗯…以前一个号码,想留着…”   即便是找到了徐恪钦,郭啸还是保留着给老号码充话费的习惯,他有一点点念旧,舍不得这个号码,这个号码对于他而言很特别,属于徐恪钦的,也是属于他的,他宁愿打了没人接,也不想有一天听到陌生人的声音。   只是太矫情了,郭啸都没跟徐恪钦提过。   正如顾永丰所说,没有了徐星阑在公司碍手碍脚的,加上周游对他的信任,徐恪钦确实自在了不少。   最大的获利者不是他徐恪钦,而是顾永丰,但徐恪钦用职务之便帮顾永丰牵线搭桥,不过是顾永丰多赚一点,徐家少赚一点。   这是年前最后一次跟顾永丰吃饭,有顾以欣陪同,还是在顾家老宅。   “都是些家常便饭,小徐将就着吃。”   徐恪钦答道:“顾叔叔客气了。”   最高兴的还是顾以欣,虽然自己跟徐恪钦到现在是暧昧不清,没有确定关系的状态,但是爸爸能接受徐恪钦,他俩的关系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几句普通的寒暄过后,顾永丰随口道:“小徐,你在玩股票啊?”   徐恪钦顿了顿,这可不是什么长辈的关心,“随便玩玩,老师布置的作业,期末算成绩的。”   “赚了还是赔了?”   徐恪钦谦虚道:“赚了一点,够应付期末交差。”   “一点?你谦虚了。”顾永丰意味深长地看了徐恪钦一眼。   其实徐恪钦玩股票这事,顾永丰没怎么放在心上,自己公司的清洁工都会跟着买,只是徐恪钦赚得可比他手下的人多得多。   他会这么问徐恪钦,无非是为了给徐恪钦提个醒,既然赚了那么多,在帮自己做事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做,别有太大的野心,另外一方面,他担心,徐恪钦不仅仅只是运气好,太有本事的人,怎么会甘心屈居人下呢?   一切在自己可控范围之内时,顾永丰觉得徐恪钦这小子会做事,也会做人,能帮到自己,女儿喜欢,他不介意一个私生子入赘。   就怕徐恪钦心太野,背地里打了些自己不知道的算盘。   徐恪钦笑了笑,“我玩股票赚的那点,怎么能跟顾叔叔的生意比,小巫见大巫,拿不上台面的,没想到这么一点儿事,还劳烦顾叔叔操心。”   吃过饭后,徐恪钦还得赶飞机去隔壁省,顾以欣将人送到了门口。   “进去吧,现在风大。”   “那你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徐恪钦的车子消失在无尽的夜色当中,顾以欣能感觉到她和徐恪钦之间的若即若离,徐恪钦总是朝自己伸手,在自己走向他时,他又好像往后退了一步,两人应该在一起,快要在一起的感觉,一直吊着顾以欣,让她无法自拔。   今晚路上的车辆很多,徐恪钦开得比平时慢一点,顾永丰不信任他,他一点都不意外。   两人有共同的敌人时,才会相信彼此,成为“朋友”,一旦共同的敌人被消灭,随之而来的就是猜忌和怀疑。   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自己还能给他当一辈子的狗?   信号灯变成了红灯,徐恪钦手指敲打在方向盘上,静静等待着时间,搁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是郭啸发来的消息。   “徐恪钦,我收到我小姨给我寄的快递了,都是吃的。”   “这些吃的过年都够了。”   “今天电梯坏了一部,早上差点迟到。”   “家里水管坏了,楼下邻居来敲门,我还以为是你回来了。”   每天都能收到郭啸一堆没什么意义的消息,徐恪钦会把这些消息来回看好几次。   简单给郭啸回复了一个“嗯”,又添上了一句,“现在回家。”   看到郭啸发的消息,徐恪钦又将“回家”删除,改成了“去我爸那儿”。 第86章   寒假晚放了十来天不说,大二事情也变得多起来,郭啸没赶上找兼职的好时间,等他考完期末考试后,群里快餐店的寒假工几乎招满了。   一些实在太远的地方,还不包住宿,自己哪儿有多余的钱去租房,好不容易找了一家私人小餐馆,干了没半个月,老板来家出了点事,低价把店铺转让了,幸好老板人不错,觉得对不住郭啸,还多给了郭啸一周的工资。   现下这个时间,上哪儿去找工作,郭啸只能把他那辆破二手电瓶车捡起来,继续干起了外卖员。   他看了一眼保温箱里最后一单外卖,这个地址有点眼熟,好像最近这几天送了好几次了。   年末了,不少来大城市打拼的年轻人都回家过年了,外卖员少了一些,外卖单子倒是不少,因为临近春节,连配送费都涨了好多,郭啸每天都跑这一带,又忙又累,但好歹挣得多。   天气越来越冷了,一到晚上,人都不愿意出门,街道两边的树木都被挂上了彩灯和彩带,还是那么的冷清。   郭啸将电瓶车停在了小区外,为了不耽误时间,早点回家休息,他一路小跑着进了小区大门。   到了用户门口,他敲了敲门,“您好!您的外卖。”   等了一阵不见有人来开门,他只能摸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电话也没人接,得亏自己这是最后一单,不然铁定耽误下一单的送餐时间。   郭啸见着还没超时,边敲门,边给人打电话,联系卖家吧,人家这个点儿已经打烊了,给人直接放到门口吧,郭啸又怕外卖被人顺走,到时候自己不好交差。   就在他犯难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敲了几下,郭啸愣在原地,走廊里静悄悄的,隔着门板,从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别他妈敲了…哎哟我操…”   郭啸听着这声音觉得不对劲,他侧着耳朵,试探性问道:“先生您没事吧,您的餐到了。”   “吃他妈屁个餐…”紧接着,门锁“咔嚓”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   门框里空荡荡的,郭啸低头一看,吓他差点逃跑,男人扶着门把手,龇牙咧嘴地趴在地上,他应该是爬过来的,地上来留了一串血印。   “嘶…”男人疼得直哼哼,“别看了,帮我叫救护车啊!”   郭啸这才回过神,拿出手机打了120。   看着这一地的惨状,郭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怎么弄的啊?”   男人伏在地上骂骂咧咧的,“他妈的,浴室的灯泡坏了,我说来换个灯泡,从凳子上摔了下来,站不起来不说,灯泡的玻璃碎片还扎我一手,还有你啊,一个劲儿地打电话,跟他妈催命一样。”   家里弄得跟凶案现场一样,着实让郭啸有点犯怵,听到男人的解释,他一颗心才放下来。   现在地上凉,郭啸想把男人扶上了椅子,男人刚碰到椅子,便嚷嚷道:“不行不行!不能坐,我尾椎骨肯定摔断了。”   “摔得这么厉害?”郭啸一听他嚷嚷,汗毛都竖立起来,把人弄到沙发上躺下。   “我他妈快四十了,跟你这样的毛头小子肯定比不了,我摔一跤可大可小的。”男人趴在沙发上跟郭啸说话,家里一片狼藉,他倒是不害臊,“你帮我把地拖了把。”   等郭啸帮他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刚好救护车也来了,郭啸一看没自己什么事了,正打算离开,男人急吼吼地把他叫住。   “你干吗去?着急送外卖啊?”   郭啸一头雾水,“送完了,我回家。”   “那你别回了,陪我一块儿去医院。”男人是个急性子,见郭啸有些犹豫,他催促道,“别耽误我治疗时间。”   男人看着挺严重的,郭啸没办法,只能骑着电瓶车,老老实实跟着救护车后面。   等到了医院,护士冲郭啸说道:“他是你什么人?家属吗?给他挂号去。”   郭啸眼看着男人被推进了急症,他一个人杵在原地,心道,不是啊,他俩不认识。   奈何郭啸老实,人家叫他干嘛,他也只能照办,帮男人挂号,拿药,跑上跑下,自己出人出力不说,还垫付了挂号费和医药费。   这一通检查下来,都已经午夜了,男人被推到普通病房,郭啸也跟着进去,医生说了一堆,他就在一旁跟着听着。   等医生一走,男人趴在床上,问道:“刚医生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啊?”郭啸被男人自来熟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他又不是男人的家属,记这些干嘛。   男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够呆的,刚花了多少钱,我转你。”   郭啸把收据拿给男人看,两人加了个微信,男人将钱转给了他。   “谢谢啊。”   “不用不用…”   男人理直气壮地解释道:“我一个人,大半夜的上哪儿去找护工,只能麻烦你。”   得亏郭啸是个好脾气,不跟男人计较这些,还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男人随口跟郭啸闲聊了起来,“我这几天的外卖好像都是你送的吧?”   “嗯,好多人都回家过年了,可能外卖员变少了,所以…”郭啸一愣,连忙拿出手机,点开APP一看,他叹了口气。   男人看着郭啸哭丧着脸,问道:“怎么啦?你回家还有门禁啊?”   “不是啊,刚刚给你送的那单我忘了点送到,已经超时了…”超时时间还挺长的,这单白干不说,自己还得赔钱。   男人不耐烦地扫了郭啸一眼,他不知道郭啸那单能挣多少,又要赔多少,直接发了个大红包给郭啸。   郭啸不是存心跟男人抱怨,不好意思拿人家的钱,男人“啧”了一声,“拿着吧,你帮我忙,我还能让你吃了亏。”   郭啸点开红包一看,居然有二百,“这…太多了…”   “你怎么这么磨叽啊?让你拿着就拿着。”   迫于男人的淫威,郭啸只能收下。   刚点的外卖,一口没吃上,自己现在包扎得跟个粽子一样,哪儿都去不了,男人说道:“你走之前在楼下帮我买个宵夜吧。”   帮男人买了宵夜,时间已经很晚了,郭啸骑着自己的电瓶车,在寒风里穿梭。   等回到家,躺下休息时,他把他今天见义勇为的事迹发给了徐恪钦,等到睡着了都不见徐恪钦有回复,第二天早上,被徐恪钦一个电话给打醒。   “什么人你都敢帮?不说是坏人,就你俩在,万一讹上你,你说得清?”   郭啸还没睡醒,半晌才明白徐恪钦在说什么,他抓了抓脑袋,“我哪儿想那么多啊,总不能看着他不管吧。”   眼看着就要年三十了,去年那个时候,徐恪钦突然回家,给了自己一个惊喜,但今年的徐恪钦,明显要忙很多,郭啸想问又不敢问,总想着给自己有一点点的期待。   没想到徐恪钦主动开口,“我今年肯定回不来了。”   “啊?”郭啸没想到失望来得这么快,“知道了。”   徐恪钦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跟郭啸没说两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失望归失望,郭啸还得工作学习,他麻溜地起床吃饭,带上自己的装备,又是努力挣钱的一天。   大中午的单子正多,居然有人在这个时候,给郭啸发微信视频,郭啸看着那个没有备注的账号有点恍惚,点了接受,昨晚那个男人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男人满脸通红,像是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嫌郭啸接视频的速度太慢,“你怎么连接个视频都这么磨叽啊?”   “叔叔怎么了?我忙着送外卖呢。”毕竟人家自称快四十岁,郭啸觉得叫对方一句叔叔不过分。   “别他妈送了,来医院,现在就来。”男人可太有脾气了,压根儿不管郭啸方不方便。   视频一挂断,聊天界面上是男人昨天给自己发的红包,拿人的手短,郭啸没再接单,把现有的外卖送到,才骑车往医院赶。   郭啸姗姗来迟,男人非常不满意,“不是让你马上来吗?你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你的马上是一个小时之后吗?”   病房里还有别的病人在,郭啸被骂得晕头转向的,别提有多难为情了。   “我…总得把外卖送完啊…不然人家吃什么…”   男人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像是跟郭啸告状一样,“叫个护工来,他跟我坐地起价,我看大过年的,都给他涨了价钱,他还不知足,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怎么办啊?”郭啸觉得男人挺可怜的,又没个照顾他的人,“我也不能总来啊,我还有外卖要送啊…”   “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男人顾忌着自己还有求于郭啸,说话态度又客气了一点,“你做什么工作不是做?你来照顾我,我给你发工资,你还送什么外卖?”   一看郭啸就是个软柿子,经不起别人的软磨硬泡,男人又将语气换缓和了不少,“我现在上哪儿去找人啊,你帮人帮到底啊。”   这确实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郭啸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那…那好吧…”   作者有话说:   好人 第87章   “汤锐山。”男人趴在床上自我介绍,又朝郭啸努了努嘴,“你叫什么?”   “郭啸…”   汤锐山这一跤摔得确实不轻,给尾椎骨摔骨折了,不过问题不是很大,这点毛病能自愈,只不过待在床上的时间稍长了一点,得两个来月。   郭啸连忙跟他解释,“汤叔,我开学就来不了了,到时候你得找其他人。”   “哟。”汤锐山不嫌郭啸把他叫老了,听到郭啸还在读书有点意外,“大学啊?看你愣头愣脑的,还能考上大学,在哪儿读啊?”   汤锐山说话直是直了点,但没什么坏心思,郭啸也不跟人计较,“C大。”   “行啊。”汤锐山还琢磨着是个中专之类的,郭啸这小子没看着那么笨,“到时候再说吧,不急。”   虽然汤锐山很挑剔,话也多,照顾他不是难事,只是稍微有一点麻烦,好在郭啸是个好脾气的人,两人相处下来还挺顺利的。   一开始还只是帮汤锐山在楼下买买盒饭,后来听说郭啸会做饭,汤锐山非要人家给他做了带来医院。   怕郭啸不答应,汤锐山说得惨兮兮的,“大过年的,隔壁床的病人都有家人给做饭送来医院,我还得吃盒饭。”   郭啸是个心软的人,他最怕别人跟他来这套了,“我给你做就是了。”   确实挺可怜的,要不是遇上自己,那天晚上都不知道汤锐山该怎么来医院。   郭啸多嘴问了一句,“汤叔,你老婆孩子呢?”   “我都还没结婚,哪儿来的老婆孩子?”   郭啸看汤锐山的眼神很古怪,大概是觉得一个快要四十岁的男人,没结婚,没老婆孩子非常的异类。   “你呢?”汤锐山也是话赶话,他一开始以为,郭啸是从乡下到城里来打工的,后来知道他在读大学,既然是大学生,寒假总得回家吧,“你寒假不回家吗?”   郭啸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自从父母不在后,他已经不知道哪儿算他家了。   “你爸妈不管你啊?”   “我爸妈去世了。”   汤锐山意识到自己嘴太快,挑了挑眉以示抱歉。   “我现在跟我朋友住在一起,他…最近很忙,过年也不会回来了…”   晚上正打算离开回家,郭啸接到了徐恪钦的电话,这几天,徐恪钦有应酬,好不容易抽空来看郭啸的短信,却看到了郭啸跑去给人当护工的消息。   徐恪钦语气不是很好,他事情太多,本就有点上火,还得分心到郭啸身上,“你怎么回事啊?你有没有把我给你说的话放在心上?”   郭啸知道徐恪钦生什么气,多半是因为自己给汤锐山当护工的事情,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只是已经答应了,总不能反悔吧,况且快要过年了,确实不太好找护工。   当着人家的面说这些不太好,郭啸回头看了汤锐山一眼,捂着电话走出了病房。   “他找不到护工,我做什么工作都是做…”   徐恪钦深吸了一口,他真想把郭啸脑子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一个送过几次餐的陌生人,跟郭啸八竿子打不着的,他就算是找不到护工,和郭啸有什么关系,一个电话,把人叫去当护工,看准了郭啸是个好说话的软蛋。   “他爸妈好像不在这边,又没别的亲戚,挺可怜的。”郭啸怕徐恪钦生气,连忙保证,“我跟他说了,等我开学就没时间照顾他了,到时候他肯定会找其他的护工。”   两人别说是见面,现在连打个电话都是奢侈,这点仅有的时间,郭啸不想用来争吵,低声下气地跟徐恪钦嘘寒问暖一阵,总算是把人给安抚了下来。   “你还在医院?”   郭啸老实回答,“嗯,正准备走,你电话就打来了。”   “赶紧走,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不管这个消息徐恪钦看不看得到,郭啸都必须得发,“好吧。”   等郭啸打完电话进来,脸色都变了,汤锐山试探道:“怎么愁眉苦脸的,谁给你打的电话啊?”   “我朋友…”   “男的女的?”   “男的。”   汤锐山不厚道得挖苦道:“我就说,你这憨头憨脑的样子,还能有女生喜欢了?”   郭啸没反驳,只是汤锐山还没打算消停,“说什么了?表情这么难看,跟你住一块儿的那个?”   郭啸还是嫩了一点,那一点心事都写在脸上,汤锐山一眼便能看出来,郭啸刚才跟他朋友通电话,聊得是自己的事情。   “怎么了你不愿意做了?”   郭啸张了张嘴,莫名有点心虚,“啊?”   “我这人不爱强人所难,你要真不愿意做了,你开口直说。”   “没有没有…只是他怕你是坏人,多说了两句…”   人家有这样的顾虑也情有可原,毕竟自己跟郭啸起初只是顾客和送餐员的关系,麻烦郭啸也纯属没有办法的办法。   “没有就好。”既然郭啸没有打算不做的意思,汤锐山也就没有多问。   春节前夕,同病房的病友都暂时出院,回家过年去了,汤锐山哪儿受得了在医院冷冷清清的,说什么都得回家,郭啸陪着他折腾,给人弄回了家里。   家里好些天不住人,又得麻烦人郭啸给他打扫,幸好楼下的超市还没关门,郭啸帮忙买了些吃的用的。   “要不你别回去了吧,就在我这儿过年。”汤锐山想着他俩都是单身汉,大过年的还互相有个照应,主要是有人照应他。   郭啸犹豫了一下,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便答应了下来。   郭啸还挺利索的,给弄了好几个菜,汤锐山对他刮目相看,“可惜了,不能喝酒。”   电视里节目欢声笑语的,加上汤锐山话多,完全不会冷场,郭啸还能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在听到汤锐山的工作单位时,郭啸有点意外,“明达重工啊…”   “嗯,我们单位每年还在你们学校招人呢,招得不多,一年能来一两个就不错了。”   “那你是哪个岗位啊?”郭啸很好奇,明达业务涵盖很广,电力、机械、船舶,还有航天等领域都有涉及。   “哪个岗位?下苦力的。”汤锐山半开玩笑道。   郭啸却当了真,他挺羡慕的,只要能被招进去,什么岗位他都不挑的,他刚想说话,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   “等一下。”   这个时候,会给自己打电话,除了小姨,就只有徐恪钦了,自己做饭的时候给小姨打过电话,所以更大的概率…果然是徐恪钦。   有汤锐山在跟前,郭啸是一千个不方便,他抬眼去偷瞄汤锐山,发现汤锐山正好也在看他。   “我接个电话…”郭啸怕徐恪钦等急了,想要起身去厨房接。   汤锐山愈发觉得有意思,假装不明白郭啸的意思,“你接啊。”   郭啸心一横,背过身去接起了电话,“喂?”   人都在跟前,郭啸这举得实属有点掩耳盗铃了,汤锐山还特别善解人意地将电视声音调小了一点,电话说什么听不真切,但是能听得出来是个男声。   徐恪钦从兜里摸出烟给自己点上,“在干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听着打火机的声音,郭啸会莫名觉得徐恪钦很性感,只是多了个汤锐山在,他没什么心思去想别的。   “吃饭,看电视。”   徐恪钦没什么话跟郭啸讲,只是在这个特别的日子,想听听郭啸的声音,平日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能拿出来说半天的郭啸,这个时候居然变得沉默了。   “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郭啸如芒在背,他能感觉到汤锐山的眼神,他想跟徐恪钦打电话,但不是这个时候,他又不敢跟徐恪钦说实话,绞尽脑汁,才憋出一句,“新年快乐。”   电话里安静了一阵,郭啸心跟着提了起来,徐恪钦不会听出什么端倪来了吧,几秒之后,徐恪钦只回了一句,“新年快乐,你吃吧,我还有事要忙。”   汤锐山看着郭啸挂断电话后,紧张的肩膀放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回到了自己身边,没等他开口说话,手机又进来了一条短信。   郭啸连忙打开了,是徐恪钦发来的。   “在床头柜里看看,我的U盘是不是在里面。”   自己又不在家,怎么能知道U盘在哪儿,郭啸只能胡诌一句,“在。”   这个“在”字打得太快了,汤锐山都没来得及阻拦,那边电话又来了。   徐恪钦冷着声音质问道:“你在哪儿?”   郭啸呼吸都紧了,像是被人捏紧了脖子,怎么都发不出声来。   “说话!”   隔着一段距离,汤锐山都能听到电话里的怒吼,他拍了拍郭啸的肩膀,让郭啸回回神。   郭啸缓缓吐出一口气,“在汤叔家…”   电话里忽然传来了忙音,郭啸无措地看了一眼屏幕,徐恪钦挂他电话了,他又赶忙起身跑到厨房,重新给徐恪钦打了过去。   春晚已经无法引起汤锐山的注意力,他笑着看向厨房的方向,等了大概十来分钟,郭啸才打完电话出来。   “你朋友?”   郭啸没什么精神,点了点头,跟徐恪钦说了那么好话,也不知道哄好了没。   汤锐山挑着眉毛,“你这朋友管得也太宽了吧,连你跟谁吃饭都要管?”   这些天,偶尔能看到郭啸拿着手机发消息,汤锐山在想,也是发给郭啸这位朋友的?天天跟报备似的,什么朋友啊?   “他咋发现的啊…”郭啸喃喃道。   汤锐山像是在看傻子,也不知道是郭啸的朋友太精,还是郭啸太蠢。   “你这朋友可比你精多了,套你话你都发现不了。”   作者有话说:   不是情敌,郭啸又不是万人迷,哪儿来那么多情敌 第88章   如果不是自己实在走不开,徐恪钦肯定会飞回A省,亲自把郭啸拎回家。   他爸的身体好不容易好转一些,说是想带着他们兄弟三个跟几个生意上的叔叔吃个便饭,说是吃个便饭,徐恪钦知道,他爸爸还在竭尽全力给徐星阑铺路,既然他爸爸叫上了他,他能不去吗?   这些事情一耽误,徐恪钦甚至没有赶上开学,每天依旧能收到郭啸的消息,还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新学期的课程变化,参加了哪些考试,食堂的饭菜。   徐恪钦不是每次都能及时回复,看到郭啸的消息,总算是让他满意了一些,郭啸学乖了,又可能是开学忙着上课,没再听到他说汤锐山联系的消息。   这日子晃得特别快,考上C大,来报道的那天仿佛就在眼前,可一眨眼,留在学校正经上课的日子却过去了一半。   “我觉得,你该做两手准备。”   午饭时间,闵筠跟郭啸一块儿来食堂吃饭,他知道郭啸想要进明达重工,有目标是好事,但也要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如果那边进不去,你想没想过其他地方呢?”   郭啸不是没设想过,自己进不去明达的可能。   闵筠故作随意道:“到时候,如果你需要帮忙,你可以跟我说。”   “谢谢。”郭啸觉得,他来A省,除了找到了徐恪钦,最幸运的是遇上了他们寝室的室友,每个人都对他很好,他都忘记当初在筒子楼被排挤的感觉。   两人在回寝室的路上,郭啸接到了徐恪钦的短信。   “物业打电话来,说家里的浴室漏水,你今晚去看看。”   郭啸回了个“好”,一旁的闵筠见状,他不用看郭啸的手机内容,便能猜到郭啸在跟徐恪钦发消息。   他对郭啸的感觉,从喜欢渐渐转变成了一种无可奈何,因为他清楚地认识到,无论如何,郭啸都不喜欢上他的,或许好同学,好朋友的关系,才更加适合他俩,他也不想去试探郭啸跟徐恪钦到底是什么关系,知道得少一点,自己心里也会好过一点。   不怎么做兼职的郭啸时间也多了起来,下午下课后,便搭上公交车,朝B大去了。   只要有时间,他每周都会过来一次,给家里做做卫生,他前几天才来过,把家里的过季的衣服收拾了起来,又换了新的床单被套。   家里挺干净的,跟郭啸走时一个样,他先把晾在阳台上的东西收了进来,随后才往浴室跑。   郭啸开着灯,在浴室找了一圈,没看到有漏水的地方,正想给徐恪钦打电话,浴室门“哐”的一声关上,给郭啸吓得一个激灵,还没回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递到了墙上。   湿热的呼吸扫到郭啸的后颈,他汗毛竖立,只是那股淡淡的香气很熟悉,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用极其别扭的姿势往后看,“徐恪钦?”   “你还知道是我?”   郭啸听到徐恪钦的声音,全身都放松了下来,任由他按在墙上,“洗衣粉的香气。”   不管什么东西,徐恪钦都有他自己的使用习惯,他很少换新,就连洗衣粉都是,带着点儿淡淡的柑橘味,很好闻。   像小狗一样,闻得出主人味道,这样的回答,让徐恪钦很满意。   胳膊实在被徐恪钦别酸了,郭啸说道:“你松开我,你回来干吗不说一声,浴室哪儿漏水啊?”   蠢材,都到这个份儿上,郭啸还以为浴室漏水是真的。   徐恪钦懒得跟他解释,自己回来是跟郭啸算账的,他大手越过郭啸的肩头,一手将人下巴捏着,“我还没跟你算账。”   “嗯?”郭啸有点茫然,算什么账。   小狗只为主人回家而高兴,别的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不记得了?还是跟我装傻?”   郭啸很无辜,自己最近没有惹徐恪钦生气啊,他不知道徐恪钦指的是什么,“我没有啊…”   “我让你别跟汤锐山来往,你不光给他当护工,还背着我去了他家,你忘了?”   这恨不得是上辈子的事了,况且当时照顾完汤锐山,郭啸确实跟他就没有了联系,再加上后来跟徐恪钦还是照常发消息打电话,徐恪钦也没表现出生气的情绪,郭啸以为这事就算是翻篇了,他哪儿知道,还有这么一遭等着自己的。   “可是…你不是气消了吗?”   “我什么时候气消了?我跟你说的?”徐恪钦腾出一只手打开了淋浴,另一手松开郭啸,一把脱下了郭啸的运动裤。   水管里还是冷水,冷水飞溅到郭啸的大腿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身后是一阵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徐恪钦又开口了,“你什么时候这么会看我脸色了,连我气消没消你都知道?你觉得我气消气了吗?”   身上的T恤被水淋湿,郭啸能感觉到徐恪钦抵着他,没消,还准备发好大的脾气。   郭啸觉得自己都不属于细皮嫩肉的类型,还是被徐恪钦揉搓得手脚酸软,屁股火辣辣的不说,那个地方被掐蔫儿了。   徐恪钦每次都来这一招,哪有人生气掐这儿的,偏偏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让人拿捏了,郭啸毫无还手之力。   郭啸抱着薄毯,背对着徐恪钦,看着窗户的方向,他俩折腾完,天已经黑了,他原本打算弄好浴室就回学校的。   徐恪钦不喜欢郭啸拿背对着他,强硬地将人掰了过来,“你想什么呢?不服气?”   全身跟散架了似的,郭啸没有力气跟徐恪钦犟,他脑子再笨也算是琢磨明白了,徐恪钦就是找个借口捉弄他,哪儿来的什么浴室漏水。   徐恪钦也太记仇了。   也是,徐恪钦一直都这么记仇。   “你明天要走吗?”郭啸想着徐恪钦这么忙,肯定又跟上次一样,一大早有得回去。   好久没有做完,郭啸就躺在旁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了,徐恪钦在爸爸那边绷紧的神经,在回到这间小房子,看到郭啸的那一刻才彻底放松。   徐恪钦掐着郭啸的脸,两人许久不见面,他没什么真实感,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来确定郭啸是真的在身边。   其实,徐恪钦对长相没什么概念,好看和不好看无非是一张皮囊,他觉得郭啸这张脸简直就是把“蠢”字刻在了脑门上,只是蠢得那么恰到好处,让他看了觉得赏心悦目。   自己脸都被徐恪钦搓变形了,郭啸蹙着眉头,握住了徐恪钦的手腕,“嗯?”   “你想我回去吗?”徐恪钦没有直接回答。   郭啸想也没想,“当然不想啊,但是你要是有事你就去忙吧。”   自己已经帮不上徐恪钦,只能尽量做一个不耽误徐恪钦事儿的人。   徐恪钦低头跟郭啸接吻,顺势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郭啸身上。   一吻结束,徐恪钦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不回去,这学期课程耽误一半了,考勤分总得有一点,分公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郭啸听完很高兴,自己总算不用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家。   可徐恪钦又道:“不过下半年,我得去总公司,到时候肯定比现在更忙。”   这不还没来得及高兴,徐恪钦一盆冷水泼下来,可郭啸不是个悲观主义的人,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给他俩相处,虽然不是每天都能见面,评价下来可能连半个月时间都不到,郭啸还是觉得够了。   “也好。”   徐恪钦喜欢郭啸这种黏糊又不黏糊的劲儿,不管自己什么时候回来,他都在原地等着自己,这世界上除了郭啸,没人会这样对待自己。   明天没课,郭啸正好能在这边陪着徐恪钦,两人除了一块儿下楼买了食材,其他时间,都窝在家里。   徐恪钦检查郭啸手机非常的理直气壮且自然,在郭啸蹲在地上挖西瓜的时候,他拿过郭啸的手机,抿着嘴浏览郭啸的微信联系人。   郭啸跟每一个人的聊天记录都是在“有事要谈”,除了自己,没跟任何一个人啰里吧嗦地说一堆。   但这不代表徐恪钦就能轻易地放过他,徐恪钦继续朝下滑动,大学生社交软件的信息更新得特别快,总有收不完的通知和资料,徐恪钦在末尾的地方,看到了汤锐山的微信。   他随手点进汤锐山的头像,朋友圈三天可见,还是全是引擎,正如郭啸所说,他俩已经没联系过了,只是好友还留着。   “你留着他好友干吗?”   要不是汤锐山那骚包的头像,郭啸差点没认出来徐恪钦说的是谁,“啊?删了不好吧?”   “怎么不好?我跟你说了我不喜欢你们有联系。”   郭啸的想法,对方比自己年长,删了好友不礼貌,加着就加着呗,又不耽误什么,他俩压根儿就没联系。   “他是长辈嘛,我们没有联系。”   徐恪钦口中联系,是广义上的联系,包括了有联系方式。   但是郭啸学会了跟徐恪钦说好话,“我跟你保证过了,我不会联系他的,我做到了啊。”   徐恪钦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吃郭啸这一套,在他确定汤锐山没什么威胁之后,也不想太逼着郭啸,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作者有话说:   快写到分开了 第89章   两人分开始的时间太久,这一见面,恨不得将所有的分别都弥补回来,郭啸只要有时间,就会来徐恪钦学校,哪怕第二天有课,也会这儿过夜。   郭啸很喜欢现在生活,徐恪钦去公司的时间,比去学校上课多,自己下午到家,只需要等一会儿,徐恪钦就会到家。   但有个问题藏在郭啸心里很久了,徐恪钦不用去陪顾以欣了吗?他俩经常待在一起,不会耽误事吗?   这天,郭啸刚把饭准备好,徐恪钦便到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郭啸觉得,徐恪钦最近心情很好,徐恪钦开心,郭啸自然开心,一开心话就变得多了起来,幸好徐恪钦没觉得烦,吃着饭,默不作声地听着郭啸讲废话。   当郭啸意识到都是自己在说的时候,他有点不好意思了,问道:“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也不是现在话才多,徐恪钦已经习惯了,没有回到郭啸的问题,不动声色地话锋一转。   “你不是想去明达吗?暑假先去实习看看?有了实习经验,春招的时候也会有优势一点。”   郭啸没想到话题跳跃得这么厉害,一时间他没有反应过来,各种困惑,都从他茫然的眼神里流露了出来。   徐恪钦找周游拖的关系,塞一两个实习生进去又不是什么难事,他淡淡道:“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有好结果的,机会是向着既有准备,又努力的人,跟你竞争的那些人,他们同样也会做这种事情,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而且只是一个实习的机会,后面能不能留下,还得看你自己。”   话音刚落,徐恪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俩同时看向手机,屏幕上是顾以欣的名字。   两人对视了一眼,郭啸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目光,徐恪钦倒是镇定自若地接起了电话,“喂?”   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在徐恪钦接起电话那刻,郭啸也放慢了吃饭的动作,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紧绷着神经听着徐恪钦跟顾以欣说话。   顾以欣抱怨了一阵,说徐恪钦回A省这么久了,两人别说是见面,连电话都没通过。   “公司事比较多。”徐恪钦给出的借口让顾以欣找不到破绽,毕竟徐恪钦还是跟着她爸爸一块儿做生意。   顾以欣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我毕业了,我们相处的是时间会多一些。”没想到出了学校,想跟徐恪钦见面,只有在爸爸的饭桌上。   徐恪钦语气淡淡地安慰了顾以欣几句,郭啸在一旁看着他毫无波澜的表情。   挂断电话后,郭啸才问了一句,“你最近不用陪顾小姐吗?”   有些事,徐恪钦不会主动跟郭啸讲,他不想徒添郭啸烦恼,但郭啸问起的时候,他也不会遮遮掩掩的。   “我想是时候摆脱顾永丰了。”   给人当狗不说,便宜都让顾永丰一个人占了,徐家的,也就是他徐恪钦的,徐家吃亏,也就是他徐恪钦吃亏,既然要摆脱顾永丰,自然不用在应付顾以欣了。   但徐恪钦知道,摆脱顾永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说不定还会被他反咬一口。   约不到徐恪钦,顾以欣想着跟她爸爸吃一顿饭,父女一见面,顾永丰见顾以欣恹恹的,便开口道:“是你邀请爸爸吃饭的,怎么又这副表情啊?饭菜不合口味?”   顾以欣努力撑起一个微笑,逞强道:“没有啊,挺好的。”   “不是因为饭菜,那是因为徐恪钦咯?”自己女儿,顾永丰最了解,没什么感情经验,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你那个小男朋友惹你生气了?”   “爸,你别乱说,他还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顾以欣脸颊一热,连忙道,“你们最近很忙吗?”   顾以欣不是不相信徐恪钦的话,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顾永丰答道:“忙归忙,见你一面的时间应该有的,你要不好意思说,爸爸替你开这个口。”   顾以欣脸皮薄,“别!算了吧,他有正事做,我也不想打扰他。”   吃过饭后,顾永丰亲自将女儿送回了家,看着女儿进了家门,表情随即垮了下来,冲前面助理吩咐道:“你去查查,徐恪钦最近在干什么?”   助理办事很有效率,很快给了顾永丰回复。   桌上,是徐恪钦跟郭啸在超市购物的照片。   “你说,徐恪钦托人给这个郭啸找工作?”顾永丰用手指点了点照片,“他俩什么关系?”   “是的,让周游给找的关系,具体什么关系我不太确定,这个郭啸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两人好像住在一起很久了。”   助理表情有点复杂,观察着顾永丰的表情,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港口那个项目,徐氏那边谈成了。”   顾永丰本是不打算插手女儿的感情,只是这个徐恪钦,还真是有点离谱,吊着他女儿这么长时间,跟个男人不清不楚的,真当他顾永丰的女儿是好欺负的,港口的项目,也是背着自己不声不响的,果然是喂不熟的狗。   原本已经给郭啸打通好了明达那边的关系,忽然有一天,周游来跟他说实习那事儿给吹了。   徐恪钦问道:“出什么问题了吗周叔?”   一个实习岗位,不过是周游朋友一句话的事情,板上钉钉的事,突然就变了卦。   “说是厂里整顿,查得比较紧。”   连周游都这么说,估计是没戏了,徐恪钦也没有强求,回家的路上,琢磨着该怎么跟郭啸开口。   他俩正巧在楼下碰见,郭啸一脸欣喜,“今天这么早啊。”   徐恪钦按下车窗,“上车,我们出去吃。”   “干吗出去吃啊?”徐恪钦先前胃不太行,他俩几乎很少在外面吃饭,偶尔出来一次,也是给郭啸打打牙祭。   徐恪钦没回答为什么,“你想吃什么?”   郭啸对吃的没什么讲究,要他选的话,他就喜欢辣口的,只是跟着徐恪钦养成的习惯,现在吃饭都比较清淡。   “随便你,我都行。”   徐恪钦瞥了郭啸一样,“那就你上次说的那家火锅店。”   “啊?你能吃吗?”   “点个鸳鸯锅吧。”   那家火锅位置比较偏,在一个老居民房的楼道里,郭啸跟着室友去吃过一次,好吃又便宜。   火锅店不大,排队等着吃饭的人却特别多,加上是居民楼,连停车位都没有,郭啸先下车拿号排队,徐恪钦开着车去找停车的地方。   等到叫到他俩的号时,徐恪钦才姗姗来迟。   “怎么这么久啊?”   “这一带没有停车位,开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停车的巷子,待会儿我们得走过去。”   虽然等的时间比较长,但是这家店的味道没让人失望,连徐恪钦都赏脸吃了不少。   就是环境不怎么样,空调效果也不好,郭啸吃得满头大汗,整张脸涨得通红。   徐恪钦给郭啸倒了杯饮料,“之前不是跟你说明达实习的事情,出了点儿问题,去不了了。”   郭啸迟疑了一秒,随后反应了过来,原来徐恪钦特意叫他出来吃饭,就是为了说这事啊?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失望,能去是命,不能去也是命,实习去不了,又不能代表春招他就没希望。   “去不了就不去了呗,我要是暑假有空,我还送外卖攒点钱。”   郭啸这心态,徐恪钦的担心有点多余了,“你能这么想最好。”   但是,他还是觉得奇怪,周游办事一向靠谱,他能答应的事情都是有十足的把握的,这次反而很反常。   见徐恪钦若有所思,郭啸以为他是在自责,“我本来还有点担心,我学东西慢,你托人让我进明达,万一被人拿住了话柄,我还怕丢你的脸,现在去不了也好。”   这一顿,郭啸吃得别提有多敞快,心情一看,看什么事都觉得顺心,就连车停得很远,都不是一件坏事。   “正好吃多了可以消消食。”   居住在这片儿的人不少,大家都趁吃过晚饭出来散步,两侧的居民楼将狭窄的单行通道夹在中间,抬头看去,还能看到了那一小片天空的星星。   在繁华的A省,还存在着慢节奏充满了烟火气的地方。   两人越往前走,路灯渐渐减少,周围的散步的人也没有,静悄悄的,能听到知了和蛐蛐的叫声。   郭啸出了一身汗,人倒是很精神,“回家洗澡睡觉。”   经过一个巷子,车就停在不远处,徐恪钦从兜里摸出钥匙,刚打算开门,从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拉了郭啸一把,往旁边走了一点,棒球棍擦着他耳边发出呼啸声,这一棍子抡空了,那人一个趔趄冲到了徐恪钦的跟前。   黑暗中,徐恪钦看清了那人怒火冲天的眼睛,徐星阑?   郭啸一脚踩到旁边的泥土里,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什么时候来的A省,怎么也不说一声?”   徐恪钦道貌岸然的语气,像是火上浇油,徐星阑举着棍子,“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的,徐恪钦,爸爸吃你这套,我可不吃,你做了什么好事,你心里最明白。”   作者有话说:   没有徐恪钦出国这个剧情啊,为什么就默认有了呢   求一下海星玉佩和收藏吧 第90章   “我说我借钱的事情,爸爸怎么知道的,你跟顾永丰狼狈为奸算计我?你以为你找到靠山了吗?你他妈就是他身边的一条狗,你在徐家当狗,投靠顾永丰一样当狗。”   徐恪钦抿着嘴,面无表情地看着徐星阑狂吠,他在想,徐星阑怎么知道借钱那事是顾永丰捅出来的?谁跟他说的?   郭啸哪儿见过这种阵仗,把徐恪钦往后拉,生怕徐星阑打到徐恪钦身上。   徐星阑棍子下去都挥空了,气急败坏地举着棍子,嘴里骂着些不干不净的话,“你费尽心思地在爸爸面前争表现,你以为爸爸真看重你?你以为徐家以后会是你的?你跟你那个便宜妈一个样,我爸认过她吗?她上不了台面,你这个婊子生的一样上不了台面!”   话音刚落,徐恪钦挣开郭啸的手,一脚踹在徐星阑的腹部,徐星阑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几步,手上了棍子也掉了下来。   “徐恪钦!”   郭啸根本拉不住徐恪钦,他只觉得眼前一晃,徐恪钦抄起地上的棍子朝着徐星阑背后就是一棍。   剧烈的疼痛让徐星阑缩紧了脖子,后背扭曲成怪异的弧度,他察觉到徐恪钦又抡起了棍子,他下意识举起胳膊挡,胳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   “哐当”一声,徐恪钦将棍子扔到地上,眼里一闪而过的戾气,看得徐星阑心惊,他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跑已经来不及了,徐恪钦上前一步,揪起他的领口将他狠狠怼到了地上,照着徐星阑的脸就是两拳头。   徐星阑的嘴角瞬间渗出了鲜血,求生欲让他想要捂住脑袋,可是徐恪钦力气大得惊人,和平时那副文弱的模样截然不同。   “徐恪钦!”郭啸怕徐恪钦闹出人命来,赶紧上前将人拉住,“别打了…”   看着鼻青脸肿的徐星阑,郭啸想起了徐恪钦妈妈的男朋友,那个时候的徐恪钦还稍微有分寸一点,现在像是失去理智了一样。   “你应该庆幸现在是法治社会。”徐恪钦骑在徐星阑身上俯视着他,眼里不是怒意,而是不屑,“就凭你也有资格跟我争?”   说完,徐恪钦起身居高临下盯着徐星阑,又从地上捡起棍子,才带着郭啸开车离开。   车速明显比平时要快,郭啸几次想要开口,看着徐恪钦紧绷的侧脸,他都把话咽了回去,甚至没注意到这是回他学校的路。   车子猛的一个急刹停了下来,郭啸胸口被安全带勒得生疼,他朝窗外看了一眼,怎么快到他学校了。   他们学校位处工业园区,周遭施工中的工地比较多,到了晚上,建筑工人下班,到处都是黑漆漆的,要到学校大门才有路灯。   徐恪钦从后排拿过棍子,跟郭啸命令道:“下车。”   郭啸没敢多问,麻溜地跟上了徐恪钦的脚步。   他俩停在距离学校还有一个公交车站的位置,时间不算早了,路上看不到行人,也看不到车辆。   郭啸有点担心,毕竟徐星阑是徐恪钦的大哥,徐恪钦今天冲动动了手,怎么跟他爸爸交代,“徐恪钦,今天的事要是被你爸爸知道…”   徐恪钦站到郭啸跟前,说出了一句让郭啸始料未及的话,“打我。”   “什么?”   “我让你打我。”徐恪钦沉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郭啸无措地跟徐恪钦对视,他不明白徐恪钦想干嘛。   徐恪钦没什么耐心,声音也随之提高了一些,“你要不想我功亏一篑,就照我说的做!”   他一把捏着郭啸的手腕,强迫郭啸的手靠近他的脸颊,“郭啸!你听到没有!”   郭啸捏着拳头往后缩,“徐恪钦你…”   话没说完,徐恪钦一拳将他打趴在了引擎盖上,眼里恶狠狠的,“你不会是吗!我他妈叫你还手!窝囊废!”   郭啸抖了抖,咬着牙根,刚才挨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他霍地将徐恪钦反扑到了引擎盖上,捏着拳头砸到了徐恪钦脸上。   几拳过后,郭啸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根棍子,他上了头,一棍子打在了徐恪钦的肩膀上,一直没有反抗的徐恪钦发出吃痛的声音。   郭啸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手忙脚乱地将人扶起,“徐恪钦…”   徐恪钦起身后深吸了几口气,垂着眼睛思索了一阵,从容道:“你回学校,最近别去我那儿了。”   “那你呢?”郭啸看着徐恪钦有点肿起的嘴角,他没想到自己下手会这么狠。   徐恪钦顺手捡起棍子,“我还要应付我爸。”   这个时候,郭啸不想再跟徐恪钦起争执,老老实实地回了学校。   等到郭啸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徐恪钦还站在路边没有上车,身上的疼痛也愈发明显起来,他掂了掂手里的棍子,他怕郭啸下手太轻,自己又狠狠补了一棍子在胳膊上。   周遭静悄悄的,徐恪钦忍着剧痛将棍子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不多时,周游打来了电话,“恪钦,你在哪儿呢?”   “我…”徐恪钦顿了顿,周游能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多半是有事情,很有可能是因为徐星阑的事情,“在外面吃饭,现在准备回家。”   “你大哥是不是去见你了?”   徐恪钦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俩起冲突了?老板跟太太已经搭飞机来A省了,不管多大的矛盾,星阑进了医院就都是你的错,你明白吗?”   徐星阑一直觉得徐恪钦跟顾永丰背地里勾结,周游相信徐恪钦,但是有时候难免又会多想,只是上次明达的事情,顾永丰从中作梗,像是因为徐星阑的事情,迁怒徐恪钦,他便打消了顾虑。   “我知道你大哥针对你,老板就算是你相信,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诋毁你,老板难免会对你起疑,我也很难交差,上次明达的事情,我没告诉你,是顾永丰搅了局。”   挂断电话后,徐恪钦又收到了郭啸的消息,郭啸连电话都没敢打,只是小心翼翼地询问徐恪钦到家了没,徐恪钦没有正面回答,“早点休息。”   等了没多久,他爸爸和林佩珍到了A省,电话里还能听出他爸爸的怒气,“你来医院。”   徐圳立大半夜接到徐星阑进医院的消息,连夜跟林佩珍赶来了A省,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徐星阑,他一方面是恨铁不成钢,一方面又是心疼,一听说是徐恪钦打的,他血压都升高了。   林佩珍说什么都要徐圳立给她一个交代,说徐星阑是对不起徐恪钦,但自己从没有亏待过他,徐恪钦怎么能下这种狠手,人前装得毕恭毕敬的,现在去了公司便无法无天,连大哥都不放在眼里。   “爸,您把公司交给徐恪钦,迟早要出事,自打他去了公司,他一直拿着我们徐家的钱巴结顾永丰,上次您不信我,这次你还不信吗?他跟那个顾永丰是一伙的!”   一直以来,徐圳立对徐恪钦的父子情很复杂,有愧疚,有防备,小儿子的本事他了解,对于徐恪钦的乖巧懂事也看在眼里,只是他有时候很恍惚,他总觉得徐恪钦没他看着那么温顺,偏偏自己又找不到徐恪钦的破绽。   如果真像徐星阑所说,徐恪钦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徐圳立不由心惊。   “你先好好休息。”说完,徐圳立走出了病房透透气,刚走没两步,见徐恪钦狼狈地出现在了走廊那头。   徐恪钦眼角嘴角都有伤,连胳膊都像是抬不起来一般,徐圳立瞳孔一缩,疾步走向徐恪钦。   “爸爸…”徐恪钦蹙着眉头,目光是里淡淡的畏惧。   徐圳立拖着徐恪钦的手,“你又是怎么回事?”   “嘶。”徐恪钦轻呼了一声,“我没事。”   手心手背都是肉,看着徐恪钦这副模样,徐圳立再怎么生气,也发作不了,他总得听听徐恪钦的说法,“你跟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徐恪钦咬了咬嘴唇,“今天事,是我不对。”   “我不听这个,你给我好好解释。”   徐恪钦慢慢开口,“我也不知道大哥今天为什么会来A省,他一见到我,就拿着棍子打我,我一开始只是躲着他,但是…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一时没忍住,我知道阿姨不喜欢我,是我妈妈对不起她,大哥他可能也只是为了给阿姨出气,我没想过要占着大哥的位置,从小到大,爸爸您安排我做什么,都会好好做的,我也不想因为分公司的事情,闹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宁。”   在徐恪钦身份这件事上,徐圳立永远理亏,对徐恪钦理亏,对林佩珍母子理亏,徐恪钦这句话提醒了他,问题的源头都出在了他这儿。   他没有再追究两兄弟为什么打架,亲自陪着徐恪钦去做检查,幸好没有伤到骨头,除了皮外伤,徐恪钦的肩膀有些肿胀充血。   病房外,徐恪钦不打算进去,“爸爸,我还是不进去了,阿姨和大哥看到我只会更生气。”   徐圳立想拍拍徐恪钦的肩膀,又想起徐恪钦身上的伤,“那你坐在这儿等爸爸。” 第91章   安抚好了徐恪钦,徐圳立推门进了病房,自己一进去,原本在说话的母子俩,立马看向了自己。   徐圳立想起了徐恪钦的那番话,自己确实太偏心大儿子了,特别有林佩珍在一旁,自己或多或少都顾及不到徐恪钦的感受。   “爸,你怎么去那么久?”徐星阑有些古怪地看着他爸,他总觉得,他爸出去一趟回来,没有刚才那么生气,“徐恪钦那小子来了吗?”   徐圳立皱着眉头,母子对徐恪钦的态度,自己都看在眼里,“他是你弟弟。”   “爸?”徐星阑就不明白了,他爸刚才还站在他这边的,转眼间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什么我弟弟?我就一个弟弟,徐恪钦他就是个野种!”   “野种”两个字深深刺痛了徐圳立,这不光是对徐恪钦的诋毁,更是他大儿子对他过往的评价,不管自己做得对还是错,这都是徐星阑对父权的挑战。   徐圳立刚扬起手,林佩珍冲到父子之间,将两人隔开,“徐圳立!你又想动手是不是!”   徐圳立火冒三丈,“你看看你教出的好儿子,在我这个当爸爸的面前,都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他在他弟弟面前,指不定还有更过分的。”   “他说得有什么不对吗?”林佩珍坐到床沿边,用身体挡住了徐星阑,“当初你既然做得出,现在怎么还听不得儿子说两句?”   徐圳立自知理亏,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跟林佩珍争吵,开门招呼徐恪钦进来。   徐恪钦带着一脸伤进来,在病房的灯光之下,一点也不比徐星阑看着好多少。   “你俩是兄弟,兄弟打架,我当成了家庭矛盾。”徐圳立看向徐星阑,“我最后在跟你说一次,不要再为难你弟弟。”   徐星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没打他!”   徐圳立一听,眉头拧得更紧,“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说,这件事情不追究是你俩谁的问题,你弟弟都敢承认的事情,你有什么遮遮掩掩的?”   徐星阑不知道徐恪钦给他爸爸灌了什么迷魂汤,更不知道徐恪钦的伤是哪儿来的,看着低眉顺眼的徐恪钦,他只觉得可怕,这跟之前在巷子里的是同一个人吗?   “爸!徐恪钦他撒谎,他根本就不是看到的这样的,他这个人狡猾得很,谁知道他身上的伤哪儿来的?他倒打一耙!”   徐圳立怔怔看了徐星阑一阵,“我叫你待在家里,你为什么来A省?是不是你带着棍子来找你弟弟的?是不是你说了难听的话?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徐星阑哑口无言,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要从床上爬起来,被林佩珍拦了下来。   林佩珍帮腔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没等她说完,徐圳立打断道:“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你这个当长辈的也要来掺和?你一点分寸也没有?”   他指着徐星阑,“你看看他像什么样?好好的大学没读完,赌债帮他还了一波又一波,他还不长记性,照他这样下去,我要是把徐家的产业交到他手上,迟早被他败光!”   这几句话一说,徐星阑母子默契地安静了下来,徐圳立见状,便道:“养伤就给我好好反省。”说完,便带着徐恪钦离开了。   等病房门一关上,徐星阑彻底憋不住了,“妈,我爸他疯了,他刚刚那话什么意思?他是不是打算让那个野种爬到我头上来?”   林佩珍怕徐圳立没有走远,一把捂住徐星阑的嘴,“祖宗,你小点声。”   门口一片风平浪静,她这才松开徐星阑,“有妈在,肯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我咽不下这口气,妈你得帮我,我爸老糊涂,我不能坐以待毙,那个徐恪钦没安好心的。”   应爸爸要求,徐恪钦在留院观察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例行复查后,徐星阑没什么大问题,原本想带着两个儿子一块儿回去,但是徐恪钦还得在A省上课。   送走了几人后,徐恪钦走向了医院车库,一个人坐在车里安静了一会儿。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爸爸这一关只是暂时糊弄过去了,是因为自己的伤,爸爸才动了恻隐之心,徐星阑再三针对自己,等爸爸冷静下来之后,肯定会起疑的,一旦起疑,那一切就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自己的动作,一定要在快一点。   地下车库很静,徐恪钦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像是碰到了伤,鼻子一阵酸痛,郭啸可…   徐恪钦猛地睁开眼睛,他总觉得今天少了点什么,他摸出手机,没有郭啸的消息。   平时这个时候,哪怕自己没有联系郭啸,郭啸的消息早就发来了。   徐恪钦抿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打通了郭啸的手机,只响了两声,电话便被挂断了。   徐恪钦咬着腮帮子里的软肉,脑子里无端冒出很多个念头,今天一早没法消息来,已经很奇怪了,郭啸从未挂断过自己的电话,郭啸在忙?在学校有什么可忙的,能忙到不接自己的电话?   徐星阑的出现和郭啸实习的事情,已经让徐恪钦对顾…   手里的电话震动了起来,打断了徐恪钦的思路,他低头一看,是郭啸打来的,他没多想接了起来,“喂?”   “徐恪钦…”电话那头郭啸的声音,只是听着没什么精神。   徐恪钦松了口气,“刚刚为什么不接?”   “刚刚…有点事…”   “什么事?”   郭啸说话吞吞吐吐的,他不是说谎的料,特别是在徐恪钦面前,只要一丁点儿的不同,便能被徐恪钦察觉。   “说话!”   郭啸在徐恪钦看不到的地方舔了舔嘴唇,“刚刚在辅导员办公室…”   昨晚担心徐恪钦一晚上,郭啸没睡好觉,今天一早来上大课,课上了一半,被辅导员叫去了办公室。   一开始,辅导员只是询问了一下郭啸最近的情况,郭啸也是老实回答,几句话过后,辅导员叹了口气。   “郭啸,性向的问题本来是你私人的事情,现在社会发展了,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作为C大的学生,你的行为举止还是不要给学校抹黑,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很踏实的孩子,不要做一些,影响你困难补助、奖学金和将来的事情。”   郭啸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也没有反驳,他跟徐恪钦问道:“我在想,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情,辅导员才找我谈话的…”   徐恪钦脑子嗡得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情绪,“别管你辅导员说了什么,你好好在学校上课就行了,我先挂了。”   “诶!”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郭啸来不及阻拦,他还想问问徐恪钦怎么样了,这电话挂得也太快了。   徐恪钦捏得方向盘咯咯作响,他给顾永丰的助理打了个电话,那边好像知道他会打这通电话,直接让他去顾永丰家里,徐恪钦没有多问,驱车朝顾永丰家开去。   来开门的阿姨,阿姨见过徐恪钦几次,知道他是顾以欣喜欢的人,对他很热情,“徐少爷,你来找小姐的?她不在啊。”   这时,顾永丰穿着居家服,手里拿着鱼食,笑呵呵地出现了,“三姐,他来找我的,你忙你的去吧。”   徐恪钦跟着顾永丰进了二楼的书房,房门关上后,顾永丰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上下打量着徐恪钦,“小徐啊,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儿一点吗?够狠,狠起来连自己都能下手。”   这算是明确告诉徐恪钦,徐星阑是顾永丰招来的,顾永丰派人监视过他,所以,连郭啸的事情,也是顾永丰搞得鬼。   “我还以为这一次你就算有十张嘴,在你爸爸面前也说不清楚,是我小看你了,你这副丧家犬的模样确实狼狈,但是跟你那个废物大哥比起来,你还是高明很多的,你这招苦肉计用得真是秒。”   “顾叔叔,我们先前不是合作得愉快吗?为什么要拆我的台呢?”徐恪钦没有跟顾永丰弯弯绕绕的。   顾永丰轻笑了一声,他指了指徐恪钦,一副惋惜的语气,“我看得上你,才给你机会,你现在是觉得翅膀硬了,港口的那个项目,你是只字不提,你还反过来质问我?”   “顾叔叔,之前的合作是我孝敬您的,港口的项目我确实没跟您提,我总得跟我爸爸交差,有点看得见的成绩,我才能顺理成章地进入总公司,M省那个沿海计划,如果到时候是我跟您合作,总比您跟别人,跟徐氏争得头破血流的好,想必您也听到了风声,那个项目一定能让您赚得盆满钵满的。”   顾永丰眉峰一挑,凛冽的目光扫在徐恪钦的脸上,随即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这也是我特别喜欢你的一个点,总能给出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理由。”   在他眼里,徐恪钦就是个有点天分的毛头小子,有钱不赚王八蛋,他还能被一个黄毛小子给拿捏了?   “你这张嘴啊,讨喜!难怪我家那个傻丫头被你迷晕头转向的。”顾永丰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你在外面玩那些花里胡哨,对别人比对她还用心了。”   徐恪钦一脸淡然,“他想留在A省,跟我开了这个口,我帮帮他也无所谓,既然顾叔叔您不喜欢,不帮就是了,您都说是玩了,哪儿还有什么用心不用心的。”   “你要知道,我女儿不开心,谁都别想好过。”顾永丰冷着脸,“徐恪钦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既然敢招惹我女儿,你就算是装的,也给我好好对她。”   “谨遵顾叔叔教诲。” 第92章   从顾家出来时,顾永丰的话还回荡在徐恪钦的耳边,“要不你自己处理掉外面乱七八糟的关系,要不我亲自帮你。”   说不定某个时候,爸爸对自己就会失去信任,现在绝对不是跟顾永丰闹翻的时候,徐恪钦不由捏紧了拳头,在路边站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   打从自己到顾家,顾以欣又是电话,又是短信的,应该是家里的阿姨告诉她自己来了,刚才不方便接,徐恪钦整理好情绪,才给顾以欣拨了回去。   “喂?”接到徐恪钦的回电,顾以欣显得格外兴奋,“我听三姐说你去我家啦?找我爸爸,还是找我啊?”   徐恪钦脑子里嗡嗡作响,没怎么听进去顾以欣的话,直到电话里传来顾以欣叫他名字的声音。   “徐恪钦?徐恪钦你有在听吗?”   徐恪钦回过神,“嗯,今天要一起吃饭吗?”   “好啊。”顾以欣欣然答应,她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徐恪钦的邀请了。   一见面,顾以欣吓了一跳,“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我大哥跟我生气,闹了点小矛盾。”徐恪钦轻描淡写地带过。   顾以欣似乎还不放心,都打脸了还能是小矛盾吗?   “你去医院看过了吗?要不我陪你去医院吧,除了脸上,其他地方还有伤吗?”   徐恪钦打断道:“我没事,昨晚已经看过医生了,只是皮外伤。”   “是昨晚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本来也不严重,省得你担心。”徐恪钦话锋一转,“先吃饭吧。”   两人一块儿吃了个饭,确定徐恪钦没什么问题,顾以欣才渐渐放下心来,是徐恪钦主动约她,饭后她又大胆提出看电影的要求,徐恪钦没有拒绝。   “你忙完了吗?”趁着电影还没开始,顾以欣小声问道,其实她明白,她爸爸也好,徐恪钦也好,不会有忙完的一天,最多最多只是手头事情暂时不急了。   徐恪钦回道:“算是吧。”   “那你可不可以陪我出国旅行一趟啊?”顾以欣瞳孔里闪动着期待,徐恪钦一向不会拒绝她的,可能最近两人见面的机会太少了,有点生疏了。   徐恪钦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可以啊,你想去哪儿?”   两人没聊上几句,电影开演了,顾以欣小声道“晚点跟你说。”   这是一部爱情片,来看电影的全是小情侣,徐恪钦心思不在这儿,没注意到电影内容,更没注意到其他人,他怔怔地盯着屏幕走神,刺眼的光芒让他眼睛酸涩,他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手背一热,一阵恶寒让他本能地捏紧了扶手。   虽然徐恪钦对自己若即若离,但顾以欣以为,她和徐恪钦之间没什么大问题,她很喜欢和徐恪钦的相处方式,彼此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在忙碌过后,又能想起对方,如果能再进一步就好了,哪怕一步。   或许是徐恪钦太慢热,如果这一步要他踏出来有点为难的话,顾以欣愿意主动一点,她大着胆子,悄悄搭上了徐恪钦的手。   掌心触及到徐恪钦的手背,徐恪钦的手背很凉,还能感觉到他手背上鼓起关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以欣觉得徐恪钦有一点点抗拒,她等啊等,没等到徐恪钦躲开,徐恪钦反倒翻过手,她的指尖顺势插进了徐恪钦的指缝里。   掌心冷冰冰的感觉不太真实,顾以欣心头一热,莫名觉得很委屈,这算不算他俩在一起了?   直到被徐恪钦送回家,顾以欣还是没敢问出口,“你要进去坐坐吗?我爸爸应该回来了。”   “不了,不打扰顾叔叔休息,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顾以欣没有强求,她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徐恪钦的手,“那晚安。”   “晚安。”   徐恪钦回到车里,将僵硬的左手搭到了方向盘上,手心里还是未散去的余温,和顾以欣肢体接触让他很不自在,他强忍一路,整只胳膊麻木得不像是自己的。   接下来的日子,徐恪钦有空便陪着顾以欣,郭啸给他的短信和电话,他回复得并不是那么勤。   这种改变,让迟钝的郭啸都有所察觉,他能感觉到徐恪钦的忙跟过年那段时间是有区别的,可是又想不通区别在哪。   今天下午课上完,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才有课,郭啸给徐恪钦发了消息,“我明天早上没课,今天晚上能来找你吗?”   “别来。”徐恪钦回复倒是及时,简单的两个字,看得郭啸有些恍惚。   他知道徐恪钦的改变在哪儿了,徐恪钦以前再怎么忙,从来不会阻止自己去找他,那个小家,自己只要想,只要愿意,任何时间,不管家里有没有人,都可以去,但是现在的徐恪钦,叫他别去。   郭啸有一点失落,也没追问为什么,老实地回复了一个“好”。   和徐恪钦不能见面的日子时常有,从时间跨度上来说,这次算不上很长,可郭啸总有一种很久都没见徐恪钦的感觉。   这一晃,期末考试结束,暑假也跟着来了,郭啸看着短信界面,自己说了一堆,徐恪钦给他的回复永远是不行,别来,在忙,更多时候是没有回复,这个暑假,他甚至没有勇气理直气壮地回到那个小家去住,这种无家可归的感觉很熟悉。   郭啸搓了搓手机屏幕,他说不上来他是什么心态,编辑了一段文字给徐恪钦发了过去。   “暑假我跟我室友在外面租了房子。”   收到郭啸消息时,徐恪钦正准备跟顾以欣登机,顾以欣见他脸色很难看,关切道:“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她正想问是谁给徐恪钦发的消息,徐恪钦锁了手机,轻声说了句“没事”。   他不能想太多,更不能回复郭啸的消息,一旦回复,他会想知道,郭啸到底跟谁一起,跟谁一起都不行。   郭啸呆呆守在手机前,良久,他意识到徐恪钦不回复他后,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他在试探徐恪钦什么呢?   他没有出去租房,申请了暑假留校,暑假留在学校,时间上会有一点点不方便,必须在寝室关门之前回来。   郭啸那辆二手电瓶车问题很多,他也懒得拿去修理,在学校食堂找了个兼职,打发一下时间。   当闵筠知道郭啸留校时,他很是意外,这段时间,郭啸几乎没怎么出去过,除了去做兼职,其余时间都在学校,没出去,意味着没有见徐恪钦,他在想,郭啸跟徐恪钦是闹矛盾了吗?   他又不好多问,偶尔给郭啸打个电话,闲着没事的时候,还会跑来学校。   这个暑假,过得既无趣又漫长,大三开学时,郭啸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冷清的学校渐渐地变得热闹起来,提前来报道的大一新生随处可见,两年前,自己也跟他们一样。   闵筠是第一个回学校的,虽然他嘴上没说,但是郭啸知道他是特意来陪自己的。   “郭啸,明达今年回来学校招实习生,除了春招的名额,这个也是一个机会,你要不要去看看,就算以后进不去,这段实习经历写进简历里也能丰富内容。”   郭啸也留意到了这个消息,他有点苦恼,“哎,投这实习申请,我都不知道怎么写自己的优势和经历。”   “你还没经历啊,你兼职都能写一串了,同为还未走出大学校门的大学生来说,你太有竞争力了。”   “真的吗?”好像只有说到实习工作,郭啸才会稍微有点精神。   闵筠鼓励道:“当然啊,你照实写呗,拿了多少奖学金,期末成绩和平时的兼职,你简历内容多,也容易被看到一点,怎么都有点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在闵筠的建议下,郭啸又修改了一遍实习申请,提交过后,他也变得兴致勃勃的,明显高兴了许多。   闵筠坐在一旁,余光打量着郭啸的表情,他从他表姐那儿听到了一些消息,看着郭啸整天闷闷不乐的,他一直都很纠结要不要告诉郭啸。   “郭啸…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郭啸捏着鼠标,无措地眨了眨眼睛,一句不开心已经无法概括他最近的心情,徐恪钦有意躲着他,他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后来的难受,再到现在的茫然。   他设想过无数个徐恪钦不肯见他的理由,徐恪钦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徐恪钦在生气,是不是…   “你和那个徐恪钦到底什么关系?”   郭啸喉咙哽住了,从前他还能说他俩是朋友,现在呢?   见郭啸不说话,闵筠基本上能肯定自己的猜想,他叹了口气,“如果你是因为他不开心,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说一下,你再考虑要不要继续为他难受,他暑假跟以欣姐出国旅游去了。”   作为gay,闵筠清楚,很多时候gay之间的感情很脆弱,他不了徐恪钦是个怎么样的人,但郭啸傻乎乎的,可能连关系都没确定,有些事情就稀里糊涂地发生了。   郭啸舔了舔嘴唇,心口沉甸甸的,将闵筠的话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原来是这样啊… 第93章   徐恪钦是以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为借口,用散心的理由搪塞了爸爸才陪顾以欣出国旅游的,但他没有在国外待太久,再次接到了爸爸生病的消息。   这次消息不是从家里传出来的,是周游发信息告诉徐恪钦的,“你着急,老板情况很稳定,在家休息,是之前的老毛病又犯了。”   徐恪钦明白,人不像机械,老旧的机械换上崭新的零件又能运转,人不一样,人一旦年纪大了,三病两痛的是家常便饭。   自己人在国外,对家里和公司的事情不能完全掌握,总是觉得不够安心,“谢谢周叔叔,我知道了。”   打完电话,收拾好的顾以欣来敲徐恪钦的房门,门一打开,见徐恪钦神色凝重,她关切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舒服吗?要不然我们今天不出去了吧,在酒店休息。”   徐恪钦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爸爸又病了,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算了,说好陪你的。”   他尽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让顾以欣往病情严重的方向去猜测。   果然,顾以欣善解人意,懂事有礼数,“那我们现在回去,旅游嘛,我们可以再找其他时间。”   因为生意场上有点矛盾,两家关系比较尴尬,顾以欣也明白她暂时不太好出现在徐家人面前,从来没有要求徐恪钦在家人面前公开他俩的关系。   两人回到国内后,顾以欣没让徐恪钦送她,“你先回去看看,叔叔的病要紧。”   徐恪钦直接回了一趟徐宅,一进家门,刚好撞上林佩珍送家庭医生下来。   “徐先生的身体各项指标都还算稳定,血压有点高,在家一定要注意休息。”   送走了家庭医生,林佩珍脸上的端庄顿时垮了下来,她用余光瞥了徐恪钦一眼,显然是没想到徐恪钦能这么快回来。   “阿姨,爸爸他没事吧?我现在能上去看他吗?”   人在国外,自己吩咐了家里人,不准给徐恪钦放消息,徐恪钦还有这么大的本事知道家里时。   林佩珍随口找了个理由,“你爸吃了药刚睡下,别去打扰他。”   几天下来,徐恪钦一直没能跟爸爸说上话,林佩珍总是以各种理由,不让他跟爸爸单独相处,除此之外,家里也不见徐星阑的踪影。   大概一周过后,爸爸的病情没有恶化,但依旧不见好转,别说是工作,就连出来见人都很费力,昏昏沉沉的,吃得不多,人也日渐消瘦。   这天晚上,徐恪钦在房间里跟顾永丰通电话,说是徐星阑找了他舅舅帮忙,打算在沿海计划上掺一脚。   “你出国这些日子,你的好大哥可没有闲着,他是蠢了一点,但有个好舅舅好外公,这个项目他但凡有一点儿成绩,我怕你在徐家没办法立足了。”顾永丰察觉到了徐家的异样,他已经很久没听到徐圳立的消息,“你爸怎么回事?这就又放他出来了?”   “我爸病了。”   在顾永丰的意料之中,徐圳立三番两次病重很影响徐氏的股价,所以这次生病的消息是压着的。   “但是医生说我爸身体没什么问题…”   顾永丰停顿了一下,“那你爸这个病来得有点蹊跷,他的死活我不管,我不想徐星阑那个饭桶挡我的道,你最好尽快弄清楚。”   这段时间,爸爸的饮食起居,都是林佩珍在照顾,医生开的药也全都在她的手上。   徐恪钦想办法弄到了他爸爸吃的药,拿去做了药检,果然是安眠性质的药物,看他爸爸目前的状态,用药量估计不小。   这事儿要怎么让爸爸知道呢?家丑闹得太大,爸爸面子上挂不住,说不定还会被林佩珍母子倒打一耙。   当天傍晚,徐恪钦趁着林佩珍送药的功夫,敲响了爸爸的房门。   “爸爸,是我。”   来开门的是林佩珍,她一脸厌烦,打算把徐恪钦打发走,“你爸爸要休息。”   徐恪钦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阿姨,这里面是薰衣草,爸爸不是睡不好吗?这个放到枕头底下有助眠的效果。”   林佩珍没工夫跟徐恪钦纠缠,一把夺过徐恪钦手里的东西,“行了,你…”   话还没说完,从房间里传来了徐圳立的声音,“什么事啊?你让他进来吧…”   林佩珍没法,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徐恪钦一眼,不情不愿地让出了一条道来。   房间的窗帘半拉着,床头柜上的药还没吃,林佩珍看到了后催促道:“先把药吃了,待会儿水凉了。”   徐圳立说话没什么力气,但威信依旧在,他摆摆手,“等会儿再吃,你忙你的去吧,我跟恪钦说会儿话。”   不看着徐圳立把药吃了,林佩珍不放心,更不放心这药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摆在徐恪钦面前,她下意识收紧了拳头。   徐圳立见她不动,“去吧。”   徐恪钦也开了口,“阿姨,我会提醒爸爸吃药的。”   林佩珍没有理由赖着不走,偷摸着打量了一下徐恪钦的表情,确定没有异样,才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刻还能听到徐圳立唉声叹气的,“每天都在喝,一点气色都没有,现在看着这药都有点反胃了。”   徐恪钦上前扶起徐圳立,安慰道:“爸爸,喝了药才会好。”   “也不见好啊。”徐圳立瞥到徐恪钦带来的小袋子,“这里面是什么?”   “薰衣草,放到枕头里助眠的。”   徐圳立在床上躺得四肢酸软,想抚摸一下小袋子,一伸手,手指在止不住地颤抖,“有心了。”   父子俩之间只是寻常的谈话,徐圳立询问了徐恪钦在公司的情况,徐恪钦照常回答。   “爸爸,先吃药吧,吃了你好休息。”徐恪钦用手指靠近玻璃杯,试了一下水温,温度正好。   他把玻璃杯递到徐圳立手上,又拿起了药盒放到徐恪钦手里,语气自然道:“爸爸,您年纪大了,哪怕睡不着,也尽量少用安眠药,这剂量太大了。”   徐圳立拖着药盒,目光扫了一遍里头的小药丸,喝药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自己的处方是拿给医生看过的,怎么会有安眠药呢?再说了,徐恪钦怎么就一眼能认出安眠药来?   “你怎么会说是安眠药呢?”   徐恪钦眨了眨眼睛,指着中间那两片药道:“这个药,才回到家来时,有些睡不着,医生就给我开过。”   “才回到家来”这段时间,特指出狱的那段时间,那个时候,徐恪钦确实因为失眠看过很多医生。   徐圳立心头的疑惑打消了不少,随之而来的,是对安眠药来历的猜测,自己这段时间提不起精神来,在家养了那么久也不见好,徐圳立有想过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可现在细想来,是不是有人想趁他病,干点别的事情。   “你大哥最近在干吗?”徐圳立几乎没出过房门,有林佩珍帮忙打掩护,他压根儿不知道徐星阑不在家。   徐恪钦摇了摇头,“不清楚,大哥最近都不在家。”   “总公司那边…”徐圳立猛地想起,徐恪钦还留在分公司,他目光如炬地看了药盒一阵,随后将里头的药收了起来,“你叫周游找个时间来见我,越快越好。”   徐恪钦点了点头,轻声道:“爸爸,你是不是怀疑这药有问题啊?安眠药按照医生嘱咐使用是不会出问题的,阿姨她也不会…”   “怕就怕你阿姨早就跟医生串通好了。”   像徐圳立这样的人,一旦起了疑心,特别是躺在病床上,一定会求证的。   徐恪钦抿着嘴,没再争辩,徐圳立扶住他的手腕,“这件事,你谁都不能说。”   第二天一早,周游特意从A省赶了回来,以汇报工作为由来了徐家。   徐圳立将包好的药片递给他,嘱咐他务必找信得过的医生好好看看。   周游一一记下,临走前,又特意多问了一句,“M省的那个沿海计划,老板你是打算让大少爷去谈吗?”   因为之前的事情,徐圳立勒令徐星阑在家闭门思过,什么时候让他去公司掺和的?   看徐圳立的反应,显然是在病床上对家里和公司的事情都知道得极少。   周游推了一把眼镜,“可能大少爷也想在您面前好好表现,所以这次才会特意找了林先生帮忙,大少爷有这个心,想替您分担。”   徐圳立险些怒急攻心,这样一桩桩一件件的,到底是徐星阑懂事长大知道替他分担了,还是眼红徐恪钦,生怕徐家的产业到不了他手上?   “他倒是有心。”徐圳立冷嗤一声,“我看他是等不及他老子死,现在就想在徐家当家做主。”   “老板…”徐家这点事,周游心里明镜似的,家务事他没法多话,只是有些担心徐圳立的身体。   徐圳立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先查这个药,有了结果立马跟我汇报。”   他还想给徐星阑最后一次机会,他也不愿意相信,他百般溺爱的长子,能恶劣到这番地步,串通自己的枕边人,对自己下手。 第94章   药检结果打破徐圳立最后的期待,他没有打草惊蛇,每天依旧按照医生的吩咐吃药,只是将药暗暗藏了起来。   即便是控制了用量的安眠药,还是让林佩珍心里没有底,几天过后,徐星阑终于回来了,她也稍微松了口气。   林佩珍支开其他人,神色慌乱,“你爸的药可以停了吗?我还是不放心,他年纪大了,现在的精神状态大不如前,我怕他…”   “妈,我马上就要成功了,你别在这个时候心软啊,你答应我的,你会帮我。”徐星阑拖着林佩珍的手腕强调,“我爸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不采用一些极端的办法,我真怕有一天徐恪钦会给他洗脑啊。”   为了安抚林佩珍的情绪,徐星阑轻声道:“而且医生都说了没事,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几颗安眠药就当是让他好好休息,他也该退休了,只要我进了董事会,我保证,立马停掉我爸的药。”   自己的男人早在出轨的时候,便已经靠不住了,林佩珍看了眼跟前的儿子,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她没别的选择。   “你爸爸在楼上,这个时候应该醒了,你上去看看。”   躺在床上的人面容憔悴,目光也有些浑浊,徐星阑却莫名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他往前一步,“爸。”   “回来了。”徐圳立淡淡道,“又野去哪儿,家里你待不住?”   在爸爸心里,自己永远不成器,永远都只知道玩,倒是徐恪钦两面三刀的样子,深得爸爸的心,自己看是爸爸老糊涂了。   “爸,沿海计划那个项目,我也想做,这次我肯定能成功的。”徐星阑没有提起自己找过舅舅的事情,他怕他爸爸不够信任他,又开口道,“您不要相信徐恪钦,他只想着怎么弄垮我们徐家,您还不知道吧,他早就和顾永丰的女儿勾搭上了,前不久出国,就是跟顾以欣一起的。”   被徐恪钦陷害过那么多次,徐星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找人盯着徐恪钦的行动,知道徐恪钦跟顾以欣在一起的消息,他一点儿也不惊讶,借着顾以欣关系搭上顾永丰,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徐圳立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太过意外,嘴唇嚅动一下,话卡在他嗓子里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自己最偏心的大儿子,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关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状况,而是公司,是怎么往徐恪钦头上扣屎盆子。   徐圳立疲惫地挥了挥手,“累了,你出去吧。”   “爸…”徐星阑觉得他爸爸的反应很古怪,竟然对徐恪钦和顾以欣交往的事情一点也生气和意外。   正当他想要开口说话时,徐圳立有些不耐烦了,“出去!”   徐星阑悻悻地闭上嘴了,“那爸您休息。”   当天夜里,徐圳立把徐恪钦叫了房间,“沿海计划那个项目,你以分公司的名义去做,你需要资源和人力,让周游帮忙。”   “爸爸,大哥他…”   “他啊,现在满脑子里都是怎么跟你争,连我这个当老子的躺在床上,他都不闻不问。”徐圳立抿着嘴唇,目光如炬,一改人前病泱泱的模样,“我不知道他舅舅给他许了多大的愿,这个时候摊牌,我怕闹起来很难收场。”   说到这里,徐圳立又朝徐恪钦投去目光,“你和顾以欣认识吗?”   “嗯?”徐恪钦没想到他爸爸会这么问,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总归是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他面上处变不惊,心里已经把能想到的可能都琢磨了个遍。   “算了,爸爸不该这么问你。”   徐恪钦故作恍然大悟,坦白道:“算是认识吧,之前就见过一次,后来,我俩一个学校,不过交际不是很深。”   见徐恪钦一脸坦然,目光也没有躲闪,徐圳立缓缓吐出一口气,表情变得柔和起来,“你大哥跟我说,你俩在交往,他总是想在你跟顾永丰有联系这件事上做文章,我真想知道到底是谁给他出的主意。”   他拉过徐恪钦的手拍了拍,“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爸爸现在能信任的,只有周游跟你了。”   徐恪钦蹲到他爸爸床边,“爸爸,您别想太多,安眠药的事情,大哥也可能只是一时走错了路,等他想明白了,也会后悔的,我们是一家人,很多事情可以家庭内部解决的。”   年龄越大,越觉得家才是最终的归宿,徐恪钦的几句话,算是说到了徐圳立心坎儿上,自己的良苦用心徐星阑是一点儿没明白,反倒是受了委屈的小儿子把家看得这么重。   “是爸爸对不起你。”   徐恪钦摇了摇头,“爸爸,您别这么说。”   从房间出来后,徐恪钦扶着门把手站了好一阵,他觉得挺可笑的,父子反目成仇,他爸爸信不信任他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信不过徐星阑就够了。   大三课程变得多了起来,郭啸除了忙着上课,还得加紧考证,连做兼职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更腾不出脑子来想别的事情,这小半学期,他过得忙碌而充实。   也不知道明达那边效率太低,还是自己没有被招上,郭啸一直没有接到明达那边的回复,照理来说,即便是招不少,也会有回函的。   “郭啸!”刘维松撩开遮光布,冲着郭啸喊道,“你那辆电瓶车呢?好久都没见你用了,借我骑骑吧,我想带我对象出去玩。”   刘维松前不久刚考完了四级,这次他自我感觉良好,熬了好几个月,总算能休息一下,他那辆电瓶车,早在那个暑假就被他当废铁给卖了,以郭啸节约的习惯,用车又仔细,肯定还能骑的。   自己那辆车小毛病多不说,还停在徐恪钦小区停车场里的,郭啸几次都想过去将车弄回来,但又提不起勇气来,好像只要车还放在那儿,哪怕没有徐恪钦的允许,他也有个借口过去。   “怎么啦?”郭啸不是小气的人,见他一脸为难,刘维松以为他把给车卖了,“你也卖了?”   “没有…那个车问题有点多,我就没用了。”   知道郭啸是个不会说谎的个性,刘维松也就没有强求,提醒了一句,“用不了的话,拿去卖废铁吧,也能卖几个钱。”   见刘维松还想着玩,闵筠泼他的冷水,“只是考完了一个四级,不代表你就过了,再说了,就算四级过了,你专业课还有挂科的,你趁早复习吧,还想着借电瓶车出去玩,你真不打算拿毕业证了。”   刚还兴致勃勃的刘维松,一下子蔫儿了,安安静静地缩回到床上自闭去了。   闵筠往椅子上一靠,朝郭啸投去了目光,“还没回复吗?”   郭啸刚想摇头,笔记本的右下角跳出了电子邮件的消息提示,他脑子嗡的一下,用这方式回复消息的,估计只有自己投的明达了,他没敢多想,迫不及待地点开了邮件。   “回复了还是没回复啊?”闵筠见郭啸举动古怪,拖着椅子直接坐到了郭啸身边,他一眼就看到了明达的回复,“通过啦!”   郭啸欣喜若狂,脸上的表情都无法控制住,“我…我还以为…我…我都不抱希望了…”   刚安静下来的刘维松听到动静,又探出脑袋,“什么通过了?郭啸的实习单位吗?”   郭啸神情激动地回头,一个劲儿地点头。   “真行啊郭啸!”刘维松连忙从床下跳了下来,他们寝室的人比较懒散,尤其是他自己,连毕业都有点困难,但郭啸不一样,郭啸看着呆,却是他们寝室成绩最好,最踏实的人,哪怕只是实习的机会,大家也替郭啸开心。   人事部的同事在张总和汤锐山的注视下回复了实习生的消息,“可以了,张总,汤哥。”   张总揽住汤锐山的肩膀,赔笑道:“满意了吧?按你要求来的。”   “勉勉强强吧,给我招的技术工,我自己还不能决定吗?你自己看看给我塞的那两人,那是能干活的?屁都指望不上,好歹也找个专业对口的,再在我这儿养闲人,我真发火了。”   前段时间,上面塞了两个关系户到汤锐山他们部门,他们部门是做引擎的,那两个关系户一窍不通,汤锐山是个急性子,教人已经够让他上火了,问题是这压根儿教不会,他一气之下,要亲自看看实习生的名单,让他没想到的是郭啸的名字居然在里面。   张总上下打量了一下汤锐山,开玩笑道:“你别说得这么义愤填膺啊,这是不是你亲戚啊,你非得演这一出给人弄进来?”   “我是那种人吗?”郭啸人家专业对口,虽然轴了一点,但是自己对他有所了解,郭啸够踏实,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品性和能力都比那两个废物强,自己就当是做个顺水人情,帮他这一回,“C大在校生,我们春招不也得去C大招人吗?”   张总不信,“上次那个研究生你都看不上,这回这个普通二本你倒觉得好了。”   “我们部门,就不能有比我长得帅的。”上次那研究生后台也硬,真要是收了,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他这人最怕麻烦了。 第95章   去M省之前,徐恪钦还得回A省处理一些事情,回学校一趟,还得再跟顾以欣见一面,至于郭啸…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自己在这个时候还在犹豫要不要跟郭啸见面时,说明他已经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自己的决定,一旦见面意味着拖泥带水地继续纠缠着,徐恪钦想想,还是算了。   到A省这天,徐恪钦先跟顾以欣回顾家吃了个饭,见了顾永丰后,才从顾家离开。   顾以欣还想陪着徐恪钦回趟学校,她知道,徐恪钦这次去M省,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你忙你的去吧。”徐恪钦跟顾以欣认识这么久,顾以欣都没进过自己那套小房子的门,以前都没去过,现在更没必要。   自己没什么要忙的,知道徐恪钦今天要来,顾以欣特意请了一天的假,可自己要是说出来,又显得太不矜持了。   “现在交通那么发达,到M省也就几个小时的飞机的,你随时都可以来,我随时也能回来。”   见徐恪钦这么说,顾以欣虽然舍不得,但是也不好坚持,“那你开车慢一点,拜拜。”   这段时间,徐恪钦没回过家,即便是来了A省,上完课后,都是直接去公司的,他在公司附近的酒店订了一个房间,一是方便,二是…他很怕在家里遇上郭啸。   他很恍惚,他居然也有怕的时候,他什么时候开始,会害怕见郭啸了,从前不管对郭啸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他都不会内疚,这种改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指纹锁识别后“滴”的一声,徐恪钦缓缓拉开门,家里门窗紧闭有些日子里,不怎么流通的空气夹着一丝丝的压抑。   徐恪钦屏住呼吸,压低了脚步,在家里走了一圈,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在寻找着郭啸来过的痕迹,家里死气沉沉的,郭啸像是没来过,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失望。   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有郭啸的影子,衣柜里挂着郭啸的衣服,浴室里是成对的洗漱用品,就连冰箱都还有郭啸买来的食材。   徐恪钦强迫自己不去想关于郭啸的事情,从储物间拿出一只行李箱,收拾了一会儿,又默默坐到了床边。   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无论从这屋子里带走任何东西,都堵不上心里的空缺。   他随手拉开了床头柜,里面放着一些没用的充电器和他之前的那部手机,这手机他从老家带来的C省,后来又带来了这间小屋子里。   撇开自己这个人不谈,这手机算得上是和郭啸仅有的联系,哪怕这手机不再使用,也是曾经见证他和郭啸的曾经的。   徐恪钦想了想,将手机放进了行李箱里,他正想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从客厅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郭啸习惯了第一时间跟徐恪钦分享,所以当他通过明达实习申请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徐恪钦。   他想跟徐恪钦分享那份喜悦,拿出手机,看到和徐恪钦的消息往来时,他才回过神来。   别说是见面,他好些日子没听过徐恪钦的,也没跟徐恪钦发过消息,甚至在知道徐恪钦跟顾以欣出国的消息后,他也没有鼓起勇气去质问。   他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他和徐恪钦算什么关系呢?   朋友?他俩早就越过了朋友那条界。   恋人?徐恪钦没有承认过。   可是他也会不甘心,他和徐恪钦之前明明那么要好的,他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是他做错了什么,徐恪钦才突然判若两人。   他不愿意相信,徐恪钦是因为顾以欣在一起了,才会和自己划清界限。   有些话,必须跟徐恪钦当面问清楚,自己要是发消息征求他的同意,他一定会找借口不见面的。   郭啸毅然决定,去B大看看,即便是遇不上徐恪钦,他也不想盲目等待。   从C大到B大这条路,郭啸走了无数次,看着窗外的风景,他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他太久没见徐恪钦,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又回到当初在老家的日子,自己骑车去景山找他,到了门卫室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看到熟悉的小区大门,郭啸几乎是用跑的,在电梯里那几十秒,他的心也随着电梯的升高而升高。   电梯门一打开,郭啸迫不及待地往家门口跑,打开门后,家里死一般寂静,他其实能料到,徐恪钦那么忙,怎么会住在这儿呢,他不来,徐恪钦也不来。   不管怎么样,郭啸都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家,家里向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他想做了卫生再离开。   他径直走向阳台,想要打开窗户通风,没走两步,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一惊,猛地回头,徐恪钦正站在玄关处。   “徐…”郭啸难以置信,想要叫徐恪钦的名字,发现自己嗓子居然哑了。   听到客厅有动静,徐恪钦立马猜到应该是郭啸来了,他没工夫去猜郭啸是怎么知道他回来的,这个时候见到郭啸,他心里很乱。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叫你不要来吗?”   徐恪钦语气冷淡,郭啸听了很不是滋味,他来干什么?徐恪钦还记不记得承认过这个房子有自己一半的。   郭啸没有底气质问出口,垂着眼睛盯着地板,“来做清洁…”   郭啸每回离开去学校时,总是会在车上给徐恪钦发一些唠叨的短信,晚上会下雨记得收晾在阳台的床单,冰箱里的饭菜记得吃不然会坏,这个月的电费好像忘了交。   因为郭啸的惦记才让这间房子有了一点点家的感觉。   家啊,一直都是徐恪钦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   两人许久不见面,见到徐恪钦的瞬间,郭啸不太想因为不愉快的事情起争执,他只想跟徐恪钦说一些开心的事情。   “其实我来是想跟你说…我明达那边的实习申请通过了…”   徐恪钦忽然觉得自己就算是走,也不用放不下郭啸,郭啸挺有本事的,不用靠他的帮忙,照样能进明达实习,他很欣慰。   “挺好的。”   自己每一次进步,都不是那么容易,但徐恪钦从不吝啬赞美,从一开始的补习,到后来考大学,再到大学期间的学习,到现在的实习工作,自己追求的,都是徐恪钦的这句“挺好的”。   “你…”郭啸如鲠在喉,如果自己挺好的,徐恪钦为什么会变呢?   徐恪钦淡漠地看着郭啸,“郭啸,既然能实习申请通过了,你就好好学好好干,争取留下来。”   “那你呢?”为什么只说自己,郭啸也想听听徐恪钦的打算。   徐恪钦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我要去M省,暂时不会回来了。”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我…”   徐恪钦厉声打断了郭啸的话,“郭啸,以你的能力能进明达绝非易事,你该想的是怎么留下来,怎么保住你的铁饭碗,冲动行事一次就够了,你现在已经成年,在做决定时,为你自己的将来考虑一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你放弃你的未来。”   未来,自己规划的未来里一直都有徐恪钦的存在,现在徐恪钦要走,要再一次丢下他,他还谈什么未来。   “为什么不值得?我觉得值得,如果你替我不值得,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到底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但是我还有我要做的事情。”徐恪钦心一横,“你连我去M省干什么都不知道,就打算放弃你来之不易的机会跟我去一个陌生城市,你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我带上你是累赘。”   徐恪钦永远不会懂,自从父母去世后,属于自己,留在自己身边的人不多,徐恪钦只是最特别的一个,钱没有了,自己可以再挣,工作没有了,可以再找,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徐恪钦,他愿意为了这“仅有的”放弃其他的来之不易。   “我们之前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争,我们…”郭啸鼻子一酸,徐恪钦没有变,他跟从前一样,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郭啸知道,自己不管怎么求他,都无济于事。   徐恪钦心里沉甸甸的,闭上眼睛转头看向了另一边,“人活着不追名逐利还有什么意思,平平淡淡才是真是骗你这种傻子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郭啸,为人处世还是理智一点的好,少意气用事。”   话说到这个份儿,徐恪钦觉得他应该断了郭啸的念想,也断了自己的念想,他看了一眼客厅,“这房子,我打算了卖了。”   郭啸咬着牙关,眼眶湿润了。   徐恪钦低头从钱包里掏出了郭啸那张银行卡,“这卡里的钱,你拿着吧。”   这一趟去M省成败难定,这卡里的钱原本是徐恪钦给自己留的后路,现在他留给郭啸。   郭啸僵硬地站在原地,没有去接,徐恪钦不想再跟郭啸纠缠,将卡塞进郭啸的口袋里,随后转身进了房间,拖着行李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有读者来私聊问我,徐恪钦有没有跟顾以欣接吻上床,emm,虽然我不在意这个问题,但是私聊我了我还是回答一下。   没有。   不是因为徐恪钦有多正直,他要能睡早睡了,坐牢出来他多少有点心理障碍,接受不了和郭啸以外的人有亲密接触,坏人 第96章   郭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到寝室时只有他一个人,他在桌前呆坐了一阵,脑子里一片空白。   自己曾经努力考大学,努力兼职工作,想方设法地想要留在A省,那些奋斗的曾经和未来的目标在顷刻之间化成了沙,他有点想不明白,自己这几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郭啸照常上下课,但明显不在状态,周六是他去明达报道的日子,他竟然给忘了,直到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给他打了电话。   “喂?郭啸,你到底懂不懂规矩啊?你怎么不按照规定的时间来报道?”   郭啸一愣,举着手机多看了几眼,这火急火燎的声音是汤锐山,“汤叔?”   “别跟我套近乎!我给你一个小时,你要到不了明达,以后就不用来了。”   电话被无情挂断,郭啸一肚子的问题没来得及问,他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洗漱了一番,打车去了明达。   头一次来明达,郭啸险些因为找不到部门超时,他跑得面红耳赤出现在了汤锐山跟前。   汤锐山对了一下时间,“就这一次啊,实习也给我按照厂里的上下班时间来。”   “汤叔你…”虽说知道汤锐山在明达上班,但郭啸还是觉得意外,一个全新的环境,他像是没头苍蝇一样,有个熟悉的人带着自己,适应起来也会快一点。   汤锐山不耐烦地打断,“叫师傅,你听好啊,你以后跟着我,我不管你是录音也好,还是拿笔记下来也好,车间里的注意事项我只跟你说一遍,麻烦你机灵一点,其他的事情问小陈。”   汤锐山可没念在郭啸是第一天来,领着他在车间说了一通,小学徒要做的事情极其的烦琐细致,他来得匆忙,连纸笔都没有准备,硬是拿手机把汤锐山的话全录了下来。   “差不多了。”汤锐山看了眼手表,他说得口干舌燥的不说,这也到饭点儿了,看郭啸这傻不愣登的样子,估计来的时候连饭都没吃,“你还没吃饭吧,跟我一起。”   汤锐山领着郭啸在食堂打了两份饭,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许久不见,郭啸变化还挺大的,跟之前比变得更加沉默了,那会儿的郭啸傻是傻了点,但说话做事都笑呵呵的,人也瘦了一大圈,以汤锐山对郭啸的了解,郭啸绝不是那种上班第一天就能迟到的人。   “说说吧,今天怎么迟到了?”   郭啸坦白道:“我忘了…”   “哟,这事你都能忘,你投了多少个单位啊?”看到郭啸的简历过后,汤锐山也跟同事了解了一下,前后可是有两个人为了他进明达的事情走了关系,真看不出来,这小子挺不一般的。   调侃归调侃,郭啸心事重重的,一看就是遇上事了。   “遇上什么事了?”   自己和徐恪钦的事情,不太好跟别人开口,郭啸摇了摇头。   汤锐山想起郭啸有个关系匪浅的朋友,“不会又是因为你那朋友吧?你做什么事惹他生气了?”   他纯粹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郭啸脸色都变了,真被他猜中了,可郭啸明显不愿意说,他只能作罢。   在明达实习的这学期里,郭啸是没有工资的,只有饭补和车费,厂离学校又远,他周五就得来,汤锐山把宿舍借给他住,周末还能有个睡觉的地方。   当学徒要学习的东西特别多,做的都是些鸡毛蒜皮又细致的小事,郭啸每天都很累,有时候连工服都来不及换,带着满身的机油,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了,这样的日子虽然累,但是他很庆幸,他没空去干别的事情,不知道徐恪钦的消息,也不会去想他。   不久前,郭啸得知小姨怀孕的消息,小姨很高兴,他也替小姨高兴,一直以来,他都没时间回去一趟,大学的最后一个暑假,他想回去看看。   郭啸跟汤锐山请好了假,回学校收拾行李时,翻出了徐恪钦临走前塞给他的银行卡,他从没有过问过,徐恪钦往里存了多少钱,他以前不在意,现在也不想知道,他把卡放到了包里,拖着行李箱搭上了回老家的高铁。   十多个小时的高铁,出高铁站的那一刻,眼前的风景着实有点陌生,这个承载着他前半生的城市,在这几年间变化得太多了。   看着新线路的公交车,郭啸有些迷茫,最后被路边的出租车叫上了车。   “去哪儿?”司机问道。   自己去A省没多久,化工厂宿舍楼就拆迁了,郭啸跟司机说了小姨家的新住址。   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的景物郭啸眼前一闪而过,其实早在徐恪钦从筒子楼离开起,他俩的共同的回忆就在不知不觉中被抹去,一开始是隔壁换了新邻居,现在是连整栋楼都拆迁了。   他原本以为,回到这里会让他有回家的感觉,但更多的是物是人非。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小姨便打来电话,“到了没有啊?”   “刚到,马上就来。”郭啸付了钱,马不停蹄地朝小区奔去。   随着电梯一层层升高,郭啸心情随之变得有些激动,电梯门打开后,小姨已经开着门在等着自己。   看着小姨大着肚子的模样,郭啸竟然觉得一阵酸楚涌了上来,“小姨。”   成曼婉有些吃力地揉了一把郭啸的头,“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还瘦了,你是不是在那边没好好吃饭啊?”   为了求证,成曼婉捏了捏郭啸的胳膊,还是结实的。   侄子当半个儿子在养,加上成曼婉怀孕,愈发的多愁善感,情绪一上来,眼眶湿润了。   她抹了一把脸,“我们进去说,别站在门口。”   家里只有小姨一个人,没看到小姨父的身影,郭啸问道:“小姨夫呢?”   “他呀,还得上班呢,马上就得回来,中午赶回来给我做饭。”   话音刚落,从门外传来钥匙的声音,新小区的隔音效果依旧很一般,隔着门板都能听到祁飞的声音,“老婆,今天路上有点堵车。”   开门见到郭啸,祁飞大剌剌地来了句,“回来啦,我都说你,你这么大的人,还能不知道吗?接什么接。”   “小姨夫。”几年不见,郭啸觉得小姨父俨然不如从前那么可怕。   成曼婉趁着祁飞进厨房之前开口,“你今天别做饭了,我从饭店叫了饭菜来。”   “那怎么行啊!外面的东西不卫生,吃坏了找谁说理去。”想着郭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己那手艺也拿不出手,祁飞说道,“饭店的饭菜让郭啸吃,我给你现做。”   郭啸有点好奇,一个连洗碗都不怎么利索的人,是怎么给他小姨做饭的。   只见小姨父给小姨放了把椅子在厨房门口,小姨就坐在椅子上指挥小姨父做饭。   家的氛围永远都不会差,大家一起吃饭,一起聊了聊郭啸的学校和实习工作。   祁飞原本戒酒了,今天破例开了一瓶啤酒,喝了几口之后,冲郭啸说道:“行啊郭啸,考了大学不说,现在都找到工作了,出息了。”   小姨父很少夸自己,第一次是因为自己考上了大学,这是第二次。   大概是太久不沾酒,小姨父一瓶没喝完,便有点醉了,躺在沙发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见郭啸想扶祁飞进房间睡,成曼婉连忙制止道:“别管他。”   她想跟郭啸说说话,她觉得郭啸这次回来,人变了好多,那个曾经看着憨憨的,自己老是担心他受人欺负的侄子,变得成熟了,沉默了,心事也多了。   “以前的事,你别怪你小姨父。”   郭啸不记仇,只要小姨父对他小姨好,他没有什么怪不怪的,“小姨,你开心我就开心,我没有怪过谁。”   “你说这话的表情,看着不像是开心。”成曼婉了解她侄子的,郭啸是不会计较祁飞过去的那些事,“先前给你打电话,我能听得出来你情绪不高,你谈女朋友了?”   小年轻正是为感情发愁的时候。   郭啸怔愣一下,随即眼神里的光黯淡了,他和徐恪钦好像谈过,又好像没谈过,他俩在一起的时候顺理成章,分开的时候也不需要理由。   成曼婉没有勉强,想到郭啸一开始是因为徐恪钦的缘故才非要复读考大学,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季慧秀先前来找过一次,说是叫你找到了徐恪钦,记得跟她说一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怎么跟徐恪钦的妈妈联系,“季阿姨最近怎么样了?”   “她一个女人,有没别的本事,后来又找了个男人,那男的还挺靠谱的,有份正经工作,以为季慧秀算是后半辈子有着落了,结果那男的出了车祸,腿折了一条。”小姨蹙着眉头感叹,“命运捉弄人,季慧秀也算是有情有义,哪怕没有领证,到现在还跟着那男人的,还找了份超市的工作。”   郭啸沉默了一阵,没有说话,对于季阿姨,他很愧疚,他知道他只能迁就一头,为了徐恪钦,他没遵守跟季阿姨之间的约定,他说谎了。 第97章   回A省的前一天,郭啸找了个机会去看望季慧秀,他找到了小姨说的那家超市,正是中午,季慧秀刚好在跟同事交接班。   把抽屉里的现金和二维码支付的钱核对了好几遍,就是少了十来块来,季慧秀不耐烦地“哎哟”了一声,“怎么又少钱啊?”   中午来买东西的人不少,客人排着队的,同事也不能季慧秀这么干耗着,“数目不对你就赔吧,现在客人太多了。”   “啧。”季慧秀垮着脸,把今天的金额填进了表里,又将表拿进了里头的办公室,出来时,搬运工拿着一筐运输途中压坏的蔬菜,这种蔬菜会在超市里做促销处理,季慧秀把那人叫住,自己蹲在地上选了好一阵,直到满意才提着东西起身,一出超市,郭啸杵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站在这儿多久了。   “哟,郭啸啊。”季慧秀抱着胳膊,将郭啸上下打量了一番,“长高了啊,你怎么回来了?”   在郭啸的印象里,季慧秀很漂亮,原先筒子楼里的那些大人,总是说她是楼里最好看的女人,不愁吃不愁穿不愁钱,整天涂脂抹粉的,烫着当下最时兴的发型,完全看不出像是生了孩子的女人。   现在的季慧秀扎着简单的马尾,身上穿着几十块的地摊货,没有化妆的脸看着有些憔悴。   “季阿姨…我回来看看…”   季慧秀眼睛一亮,“是不是有徐恪钦消息了?”   郭啸惭愧地低下头,一开始是有的。   见郭啸还是老样子,半天蹦不出个屁来,自己还有事要忙,没工夫跟他墨   迹,季慧秀摆摆手,“算了算了,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没戏,难为你还记得我啊,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郭啸没跟着季慧秀去家里看看,但他能想象得出来,季慧秀爱漂亮,如果不是山穷水尽了,也不会这么糟践自己。   回去的路上,郭啸觉得有必要将这件事“告诉”徐恪钦,算不上告诉吧,用他的方式记录,给徐恪钦原先那个号码发消息。   “今天见过季阿姨了,阿姨现在不是特别好,生活上有一些困难。”   回到A省后,郭啸考虑了许久,徐恪钦留下来的那笔钱一直没动过,他有支配权的话,他打算当成生活费,每月定额给季慧秀打一些过去。   收到郭啸的回款,季慧秀很意外,打电话来追问郭啸,是不是有徐恪钦的消息。   “你是不是找到徐恪钦了?”   郭啸沉默了一下,“这是他之前留下的钱,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个地方,到底在干什么,可能等他忙完,会联系你的。”   拿到钱的季慧秀并没有表现得太激动,听到郭啸的话,叹了口气,“我没尽到当妈的义务,他从小到大我也没教过他什么,我哪儿来的脸去找他,他还活着就行。”   看到季阿姨的回复,郭啸心里不是滋味,他不能替徐恪钦回答什么,点开了那个没人接的号码发消息,“我给季阿姨打钱的事情,你会怪我吗?”   那天下班,郭啸忽然接到了徐恪钦那个小区物业的电话,“喂?郭先生吗?我是XX小区的物业小马啊?您还记不记得我?”   听到小区的名字,郭啸愣了愣,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之前因为自己在家的时间比较长,物业留了一个自己的电话,找不到徐恪钦的时候,就会打到他这儿来。   “您好,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徐先生不是把房子卖了吗?虽然交房有些日子了,但是业主最近才有时间过来看看,你们车位还有辆电瓶车停着的,要怎么处理啊?”   郭啸强迫自己不去想关于徐恪钦的事情,甚至都没再去小区看一眼,但听到房子已经卖给别人的消息,他还是觉得很难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一般,喘不过气来。   “郭先生?”小马没听到郭啸的声音,又喊一声。   郭啸想了想,“那个着急吗?”   “有点急啊,人家房主想把房子装修一下,然后租出去。”   郭啸脑子里嗡的一下,重新装修,再租给别人,那就什么都没有,他急忙道:“房主人现在在那边吗?”   “在啊。”   “我马上过来。”   郭啸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班上糊涂了,那辆报废的电瓶车没弄走不说,他还把这间房子给租了下来。   房主听到他说要租,将信将疑,“你租?租整套吗?”   学校后门的房子多数会被隔成小单间租给学生,整租虽然管理上方便一点,但是租金会少一些。   郭啸拼命点头,“我不用你重新装修,保持现在的样子就行了。”   房东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也懒得到处去张罗租客,加上不用重新装修房子,又节约下来一笔钱,他很爽快地跟郭啸签了合同。   郭啸一次性缴清了一年的房租,幸好他的存款还有余数,如果只靠着现在的工资,根本付不上房租。   原本房东还想叫人来帮郭啸打扫,被郭啸拒绝了,郭啸像之前那样,独自一人给家里做了一遍清洁,又把家里缺少的东西给重新补上了。   第二天回到厂里,汤锐山听到郭啸租了房子很吃惊,“你租房子干吗?”   毕竟厂里的实习工资不高,郭啸也不是计较住宿的人,自己的那间宿舍够郭啸住的。   郭啸支支吾吾的,没有答上来。   他有些难以启齿的矫情,他是个念旧的人,徐恪钦可以潇洒放开过去,他做不到,在感情上,他这辈子可能都会拖泥带水的,既然忘不掉,他选择好好守着,他不敢大言不惭地说替徐恪钦守着,他替他自己守着。   谁曾料到,这房子一租就是三年。   三年后。   郭啸一出大门,热浪迎面而来,现在的天气跟蒸笼似的,他赶忙脱下满是机油的工服,里面只省了一件工字背心,精壮的胳膊上能看到肌肉的轮廓。   他拧开旁边水池的水龙头,他手上也是机油,用水冲不掉,只能胡乱抹了把脸,贪了会儿凉。   “回去找点汽油混着洗吧,洗不掉就找人事部重新换一套工服。”正好汤锐山也从楼里出来,他一向挺臭美的,今天也弄得有点狼狈,裤子上蹭了好大一片,“你骑电瓶车来的?送我回去,我怕把我车给弄脏了。”   郭啸的实习工作得到了汤锐山的肯定,毕业过后,顺利留在了明达,大事小事都被他师傅差遣。   电瓶车被郭啸停在绿荫下,但是在户外一整天,电瓶车的坐垫还是烫屁股,师徒二人简直如坐针毡。   摩托车也就罢了,一辆小电瓶车,两大男人坐实在有些拥挤,汤锐山虽然嫌弃,但是不得不把郭啸搂住。   郭啸的体温透过濡湿的背心,传递到了汤锐山的胳膊上,两人都有点膈应,汤锐山不耐烦道:“你以为我多想搂着你,你什么时候能换辆车啊,这破电瓶车你还没骑够?”   还换车呢,郭啸正为钱的事情发愁,他转正过后,厂里有车费和餐补,各项保险,工资应付他日常开销和房租绰绰有余,还有富余的,只不过前几天,房东忽然跟郭啸说,家里急着用钱,想把租给郭啸的房子卖了。   知道郭啸挺紧张这房子的,加上这三年时间,双方相处得比较愉快,房东可以低于市场价,优先将房子卖给郭啸。   房东给出的价格确实挺优惠的,郭啸知道是自己占了便宜,但是即便是优惠,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汤锐山一听,“你就是死脑筋,那徐恪钦留给你的卡里不是还有钱吗?拿出先救急。”   这几年来,对郭啸和徐恪钦的事情,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汤锐山意外又不意外,不意外两个人的关系,意外的是郭啸看着愣头愣脑的,居然是个死心塌地的大情种,到现在都还放不下徐恪钦。   郭啸承认,他是有一点犟,不想用那笔钱,之前徐恪钦妈妈找他借了一部分,拿去给男人治腿去了,说是以后再还给郭啸,郭啸想那其实也不算自己的钱,就算是还,也不该还给他。   “你真是个犟蹄子,实在不行,我借你一点。”   话音刚落,郭啸兜里的手机响了,汤锐山帮他摸了出来,一看名字,是闵筠,他眉峰一条,接起电话后放到了郭啸耳边。   风吹到脸上的声音可大了,听不到电话里说了什么,只听到郭啸“嗯嗯”回应了两声,随后电话被挂断了。   他俩都在A省,两人做不了情侣,也能做最好的朋友。   “又是闵筠那‘小丫头’。”   郭啸提醒道:“你不要叫他‘小丫头’,你明知道他不喜欢。”   “小丫头”是汤锐山给闵筠起的外号,头一次见闵筠,汤锐山口不择言,觉得人家斯斯文文的,非得这么叫,把闵筠给叫急眼,可烦他了。   “他打电话干吗?”   “约我明天吃饭。”   “带我去。”汤锐山就是天生反骨,人家越烦他,他越想逗人家。   郭啸觉得自己对不起闵筠,但是又不能拒绝师傅的要求,只能答应,把人送到家后,他才又骑着电瓶车回家。   回到家,郭啸赶紧洗了个澡,趁着衣服浸泡在汽油里的工夫,他把卡里的钱又算了一遍,算来算起只有那么多,不管算多少次都不会增加。   郭啸一直觉得钱不难挣,到处都是挣钱的地方,难的是挣大钱,真正到了用钱的时候,自己这点富余的存款也变得捉襟见肘。   他趴在床边,有些气馁地给那个号码发短信,“现在房价涨得也太快了,我们这房子居然要这么多钱,我要是买不起怎么办?” 第98章   本以为跟郭啸能清清静静地吃个饭,没想到汤锐山会不请自来,吃饭时,闵筠脸色都变了。   “别不高兴啊。”汤锐山脸皮厚,他也不怕尴尬,能当着大家的面儿说出来。   闵筠特别烦汤锐山,要不是看在他大自己那么多,又是郭啸师傅份上,也就给了汤锐山一点点脸色看。   可怜郭啸在两人中间当和事佬,他用胳膊肘轻轻撞了闵筠一下,“先吃饭吧。”   原先,徐恪钦总是嫌弃郭啸话多,但是在闵筠和汤锐山面前,他还略逊一筹,他俩凑到一块儿,郭啸又是连话都插不上,只能安静地听着。   闵筠在一家外企工作,每周跟郭啸吃饭时,都会抱怨一下公司的同事,郭啸都会好好安慰他。   可今天多了个汤锐山,闵筠说什么汤锐山都泼他冷水,闵筠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汤锐山见好就收,不再针对闵筠,话锋一转,冲郭啸问道:“买房子的钱你考虑清楚了没有,你要借得提前跟我说,我好给你准备啊。”   闵筠本是不想搭汤锐山的话,奈何自己好奇心实在太重,“买什么房子啊?”   “他现在租的那个B大后门的房子咯,人家房东急着用钱要卖房,他舍不得,只能买啊。”   闵筠咬着筷子,眼神复杂地打量着郭啸,这些年,郭啸几乎没有主动提起过徐恪钦,也没有关注过徐恪钦的动向,但闵筠知道,只要郭啸还租着那间房子,他心里就一直放不下徐恪钦。   郭啸不关注,但不代表闵筠就不知道,家里做生意,再加上表姐跟顾以欣的关系,或多或少都听说了一些。   “郭啸。”闵筠垂下眼睛,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碗里,“有个人的消息你可能没听说,他现在可厉害了,徐家都是他说了算。”   能把郭啸丢下,从此一点联系都没有,闵筠觉得徐恪钦这人挺狠的,没想到还有更狠的。   “之前听我爸说,徐圳立去世没多久,徐恪钦便以挪用公款的罪名,把他大哥送进去了,连房子都没留给徐太太,还有徐家二儿子,好像染上了毒品。”   “只是徐家也就算了,原先帮过他的顾叔叔,被徐恪钦下套赔了好多钱,顾氏现在元气大伤,顾永丰拿徐恪钦一点办法都没有。”   郭啸一点儿也不意外,这不就是徐恪钦一直以来所求的吗?他比较担心顾以欣的感受,徐恪钦做了那么多,到所有事情都摊牌的那天,顾以欣能接受得了吗?   “那顾小姐呢?”   闵筠看了他一眼,“我听我表姐说,以欣姐要出国了,以后都不回来了。”   徐恪钦就像是一把顶级的武器,在他射程范围内无差别攻击,只要他有利可图,任何人、任何事他都可以放弃,都可以伤害。   徐恪钦不紧不慢地走进电梯,一旁的助理跟他报备今天的行程,“老板,顾老板还等着您的。”   顾老板?听到这个称呼时,徐恪钦眉峰一挑,随即叫助理把行程延后,先见见这个等候已久的顾老板。   推开会议室的门,顾永丰独自坐在办公桌前,之前意气风发的大老板,如今狼狈至极,两鬓斑白,连眼神都变得有些浑浊。   “顾叔叔,看得出来您为公司的事情心力交瘁啊。”徐恪钦坐到了主席的位置上,离顾永丰有一段距离,他俯身靠近办公桌,“人不能不服老,有些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人做吧。”   顾永丰苦笑了一声,“徐恪钦你真是青出于蓝。”   “顾叔叔您言重了,都是您教得好,当初是您说的嘛,徐氏的下面的公司,我们可以拆开来卖,我不过把您说的这套办法用到了您自己身上。”   原以为自己能控制得了徐恪钦,但徐恪钦比顾永丰想象中还要丧心病狂,他的野心不受任何东西的牵绊,去了M省后,徐恪钦脑子里好像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挣钱。   起初,顾永丰还觉得这把枪使得挺顺手的,徐恪钦把他爸爸哄得晕头转向的,徐恪钦在徐氏能说上话,在M省跟的项目开展得很顺利,自己也从中获利不少。   但渐渐,顾永丰觉得徐恪钦的逐渐不受自己的控制,捏在手里的缰绳已经无法禁锢徐恪钦这匹野马,勉强镇压自己竟然拗不过他。   “呵,你当初像狗一样求着我帮你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徐恪钦不怒反笑,“顾叔叔,您教我的嘛,想要赚钱,就得昧着良心,您帮我的时候,没想过有今天吧,再说了,您是真想帮我吗?您是想帮您自己,我帮您赚得还不够多吗?是我贪吗?是您太贪了,您还惦记着徐氏,那怎么行啊?徐氏可是我爸爸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怎么能落到外人手里呢?”   顾永丰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徐恪钦一个私生子,当初是怎么的低声下气,怎么的见不得光,如今一朝得势,居然能踩着自己说这些话。   临走前,徐恪钦把顾永丰叫住,他起身走到顾永丰跟前,“顾叔叔,您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我最讨厌受人威胁,被人算计,您两样都占齐了。”   看着顾永丰黯然离开,徐恪钦摸出了手机,他记得,今天是顾以欣出国的日子,看了眼时间,他还是给顾以欣打了电话过去。   原以为顾以欣不想再见到自己,也不会接自己的电话,没想到电话那头出现了顾以欣的声音。   “喂?”   徐恪钦边往外走,边说道:“我送你吧。”   顾以欣沉默了一下,“不用了。”   徐恪钦的语气跟之前送自己回家没有差别,顾以欣有些恍惚。   听到顾以欣说不用,徐恪钦手扶着门把手,停在了原地,“那…”   没等徐恪钦开口,顾以欣打断道:“徐恪钦,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喜欢过我吗?”   徐恪钦顺手按住了门把手,“我们俩的事情,我很抱歉。”   除此之外,他觉得他对得起他自己就行,他不后悔。   哪怕能猜到答案,但听徐恪钦亲口回答,顾以欣还是觉得心挖空了一般,她一直觉得从未走进徐恪钦心里,原来不是错觉,事实如此。   她很难想象,徐恪钦这样的人动心会是什么样的。   “你让我觉得我自己很失败。”比起恨和怨,顾以欣心里更多的是空荡荡的,徐恪钦甚至都没喜欢过她,“幸好不用再联系了。”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遇上喜欢的人,但是不要抱着见不得人的目的去接近任何人,因为那样很伤人。”   电话挂断后,徐恪钦一个人坐在会议室,他从不会去考虑把无辜的旁人牵扯进来应不应该,因为从来没有人考虑过他的无辜。   在他看来,自私又不是什么贬义词,自己不应该是对自己最好的人吗?   是吗?还有别人吗?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徐恪钦的思绪,从门外传来了助理的声音。   “老板,家里打电话来了,太太好像又在发脾气。”   “回家看看。”徐恪钦不怕林佩珍闹,他能让林佩珍心甘情愿地搬出徐家老宅。   一进家门,地上全是摔得粉碎的碗碟,四姐见徐恪钦回来,像是看到了救星,“徐先生,太太一直…”   徐恪钦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忙自己的去,客厅只剩下了徐恪钦跟林佩珍。   林佩珍披头散发的,见到徐恪钦就想扑上来,徐恪钦往后一退,轻松躲开了。   “阿姨,您看看您现在这样子,像什么话?”   徐圳立还在的时候,对徐星阑母子失望透顶,全力支持徐恪钦在M省的工作,徐星阑在M省一战败得惨不忍睹。   徐恪钦没有借题发挥,反倒跟他爸爸求情,把徐星阑安排到分公司。   那会儿徐圳立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见小儿子以德报怨,徐星阑多次针对他,他还能给徐星阑留一条活路,徐圳立安心把徐家的事情交到了徐恪钦手上。   只是徐圳立做梦都想不到,他去世不久,徐恪钦不念兄弟之情,给徐星阑按了个罪名举报了。   “徐恪钦!你怎么答应你爸爸的,你对得起他吗?”   徐恪钦摇了摇头,“我给大哥机会了,如果他能老老实实什么都不干,我抓不到他的把柄,他也就没什么事,爸爸泉下有知,不会怪我的。”   但自己就是太了解徐星阑,他是狗改不了吃屎,只要在分公司有一席之地,徐星阑一定会自己犯事,都不需要自己找他的麻烦。   “阿姨,按照爸爸的遗嘱,这栋老房子是留给你的,你何必这么糟践这里呢?”   不提还好,一提这房子,林佩珍恶狠狠地瞪着徐恪钦,“徐恪钦,你非要把我们母子逼到绝路吗?你二哥从没有针对过你,你为什么还要…”   “阿姨!你又说这种见外的话,一家人,不管谁针对我,你们都有错。”徐恪钦嘴角带着笑容,“二哥他好好画画也就算了,怎么能跟不三不四的人沾染上毒品呢?我这个当弟弟的,也是为他好,再说了,举报和监督是公民的权利。”   徐恪钦抬头环视一圈,“这老房子,换不利于二哥的证据,还是挺划算的,阿姨,您说是吗?”   林佩珍想要的,自己一件都不会给她留下,哪怕自己不需要的。 第99章   林佩珍最终还是让出了徐家老宅,这房子让徐恪钦恶心,他是一分钟也不想多留,找助理尽快低价处理。   四姐将家里的东西罗列成了清单,让徐恪钦一一过目,“爸爸的收藏,让助理想办法出手,其他东西我都不要,太太自己的东西,如果太太想要,让她拿走。”   这样一个地方,徐恪钦从未将其称之为“家”,这里是爸爸亲手斩断父子情分的地方,是徐恪钦的炼狱,每每住到这里,他都感觉到无比的恶心。   “四姐,您在徐家做了这么多年,我搬了新家,您还跟着去吗?”   四姐只是一个称呼,四姐比徐圳立还长了几岁,在徐家干了一辈子,对每个人都尽心尽力,从没有因为徐恪钦是私生子就怠慢过。   “只要徐先生你不嫌弃我年纪大了。”徐恪钦跟徐家的恩恩怨怨对于四姐而言并不是那么的重要,她年纪大了,换雇主换新的工作环境,并不是什么好事,徐恪钦还能用她,她已经感恩戴德了。   徐恪钦点点头,“我不太喜欢家里人太多,那以后家里的事情,还是麻烦您了。”   “对了徐先生。”四姐从兜里摸出了一支手机,“收拾东西的时候,在您房间找到了这支手机。”   家里很多名贵的东西,徐恪钦都不要,四姐会特别询问这支手机,是因为她见过好几次。   徐恪钦刚到徐家,自己替他整理房间,在抽屉里见过,后来徐恪钦念大学,这支手机跟着徐恪钦去了B省,再后来徐恪钦从M省回来,这支手机也跟着回来了,徐恪钦能一直带在身边肯定是有特别的意义。   看到手机的瞬间,徐恪钦愣了一下,“你去忙吧。”他接过手机,坐到了沙发上。   如今的电子产品日新月异,经过几年的更新换代,这支手机的机型已经很落伍了,徐恪钦用手指画着手机的轮廓,摸到凸起的侧键时,他下意识按了下去。   按键声让他的心脏跟着下坠,几秒过后,漆黑的屏幕并没有给他惊喜,先不说有没有电,都这么久了,零件老化,恐怕是开不了机的。   这样的结果明明是在自己的预料当中的,莫名的失落感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老物件就像是旧人一样,不被提起时,会安安静静地躺在角落,有一天,自己毫无防备时,出现在自己眼前,不想去想的那些东西,会争先恐后地往脑子里涌。   这几年,没人在徐恪钦面前提起过郭啸的名字,他不去关心郭啸的生活,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人。   但是…这不代表,郭啸在他心里的痕迹就能被抹去,就像是这支手机,会毫无征兆地出现,让徐恪钦猝不及防,心像是缺了一块儿。   当初跟郭啸分开始有很多的原因,自己护不了郭啸周全,不想在郭啸身上分心,他给自己找了种种借口,都是为了能结束掉和郭啸的关系。   他已经得到了他想得到的,失去了一部分,好像怎么都找不回来了。   郭啸对他的影响是巨大,他甚至会怀念两人住在学校后门的日子,想忘掉郭啸真的好难。   徐恪钦自诩是一个果断决绝的人,他不会轻易改变决定,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但唯独在郭啸身上,他拖泥带水过。   “徐先生。”四姐提着整理好的行李从楼上下来,老宅收拾出来后,新房那边还在布置,徐恪钦最近要去酒店住,“行李和药都收拾好了,我帮您拿到车上去。”   徐恪钦有点累,没有回公司,叫司机把他送去了酒店,在酒店处理了一些文件后天也黑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他跟电话里的助理吩咐了一声,随后进了浴室洗漱。   睡觉前,徐恪钦习惯性从行李翻出了药瓶,他并不是认床,对他而言酒店和新房是一样的,都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属于他的。   自打一切尘埃落定,自己失眠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总是空白一片,怎么都无法入睡,只能勉强靠着药物维持睡眠。   徐恪钦随手将药瓶放到了床头柜上,裹上被子,等着药效起作用。   从窗帘镂空处透进来的星斑渐渐变得模糊,徐恪钦的意识也逐渐偏远,耳边竟然能清晰地听到自行车的声音。   “徐恪钦!徐恪钦!”   从身后传来久违的呼喊声,徐恪钦回头一看,郭啸骑着自行车正朝他这儿来。   自行车“吱呀”一声停在徐恪钦身边,郭啸气喘吁吁地喘得有点厉害,“徐恪钦,周六能去你家吗?”   他家?   眼前郭啸看着很稚嫩,他身上的校服……   “你上周让我做的题都做了。”郭啸有些羞赧地抓了抓脸,“得亏你帮我补习,那些题模拟考也考到了。”   自己在给郭啸补课?   徐恪钦抬头看了眼周遭的景色,难怪这么眼熟,是筒子楼外面的街道,难怪郭啸看着还这么稚嫩,正上高中呢。   见徐恪钦不说话,郭啸停好自行车,绕着徐恪钦走了一圈,最后歪着仔细打量徐恪钦的表情。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周六没空吗?”   郭啸火力大,身上的汗水和热气还未散去,凑得这么近,徐恪钦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自己有没有跟郭啸说过,他特别容易出汗,别靠自己这么近。   “对了!”郭啸从自行车包里翻出一张试卷,“前两天的模拟考,我又进步了,老师还表扬我了,我只要能一直进步,就能跟你考同一个地方的大学了。”   徐恪钦接过试卷,眼神却停留在了郭啸的脸上,“你这么想跟我考同一个地方的大学?”   “当然啊,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郭啸信誓旦旦道,“但是…就怕我没那个本事,我会努力的。”   为什么?为什么连梦里郭啸都会跟着自己呢?   徐恪钦张了张嘴无法发出声音,郭啸不该跟着他的,不该来找他的,他俩……   郭啸不知道徐恪钦心里在想什么,自说自话,“徐恪钦,我俩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好吗?有什么好的?   徐恪钦无声地质问,可郭啸没能回答他的问题,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无尽的黑暗将他淹没,良久,窗外的喇叭声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徐恪钦抬手捂住了眼睛,猛烈地唤着气,心跳也在加剧,他跳下床,打开床头灯,从行李箱里翻出了那支手机。   大半夜的,助理收到了徐恪钦发来的图片,他对着图片研究了许久才明白,这是手机的充电口,正当他纳闷的时候,徐恪钦的电话打来了。   “老板?”   “帮我找一下这种样式的充电器,明天一早拿来给我。”   助理以为自己听错了,徐恪钦这个点儿打来,居然只是为了要充电器,“好的。”   “还有!”徐恪钦忽然提高了音量,“帮我查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助理带着充电器来敲响了徐恪钦的房门,徐恪钦脸色不太好,大概是昨晚没有睡好,见到充电器的时候,神情稍微缓和了一点。   但手机插上电后还是没有反应,徐恪钦表情肉眼看见的凝重了许多。   这手机看着像是前几年的款式,助理也不知道徐恪钦上哪儿弄来古董,“老板,这手机用不了的话是不是能换一个呢?”   徐恪钦没说话,助理明白了,大概率是不能换,他又道:“可能是接触不良,要不然我帮您拿去修修?”   一听这话,徐恪钦才有点反应,拔下手机递到助理手里,还特别交代了一句,“不要恢复出厂设置。”   “明白。”   手机充电口确实是接触不良,维修师傅清理了一番充电口,插上充电器,屏幕瞬间亮了起来,“好了。”   为了保险起见,助理要看着手机彻底开机。   伴随着开机提示音,这部旧手机稍微有点卡,开机后画面还停顿了几秒,紧接着不断有消息进来。   “哟,你这消息还有点多啊,你看看吧。”   助理摆摆手,他哪儿敢看,“能开机就行了。”付完钱后,他赶紧拿着手机回去交差。   手机响了一路,到公司楼下刚充的那点儿电用尽,再次关机。   助理将手机递到徐恪钦跟前,“老板,能用了,您自己充了电就能开机了。”   徐恪钦没有多问什么,拿过手机插上了充电器,助理又道:“老板,您让我查的那位郭先生有消息了。”   其实郭啸的生活很简单,除了上班,还是上班,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更没有乱七八糟的交际圈。   郭啸留在了明达,徐恪钦一点也不意外,郭啸身上的韧性,总会在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   随后,助理又说了郭啸顶头上司的名字,汤锐山。   郭啸能查的实在太少了,助理又不敢多问,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是徐恪钦想知道的吗?   助理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郭啸和两个男人吃饭的场面,其中一个闵筠,至于另一个,徐恪钦能猜到是汤锐山。 第100章   在要不要动用徐恪钦的钱来买房子这件事上,郭啸很纠结,虽然师傅和闵筠都能借钱给他,但是借钱买房本就不是一件小事,他也不好意思借太多,加上徐恪钦的钱,再跟银行借一点,七七八八的能凑上。   没等郭啸做好决定,他接到了房东的电话,电话里,房东支支吾吾的,“郭啸,那房子我已经卖给别人了。”   “什么?”郭啸大惊。   先前是打算优先卖给郭啸的,但是情分这个东西,始终没法跟钱抗衡,房东的意思是,有人加价买这套房子。   郭啸一听,整个人都蔫儿了,他明白的房东的难处,总不能为了自己连钱都不要了吧,况且房东确实着急用钱。   “你也知道的,我家着急用钱,才想着卖这房子的,不然肯定不会卖,你别怪我啊,郭啸。”   郭啸恹恹的,“说哪儿的话。”   现在就不是钱的问题了,房主换了人,自己怕是连租的资格都没有了。   “正好合同也快到期了,我尽快搬吧…”   房东立马叫住郭啸,“郭啸,我跟新房东提过你的事情,他好像人在外地,不怎么回来住,买这房子估计也是为了投资,你要想接着租的话,可以联系他。”   原本有点绝望的郭啸,因为房东的几句话又看到了希望。   随后,房东将新房主的姓氏和电话发了过来,郭啸看了一眼,姓龙。   傍晚,郭啸下班回家,他才拨通这个电话,他想这个龙先生在外地忙工作,自己这个点儿打过去,才不会打扰人家。   没想到电话打通后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郭啸看着手机屏幕,有点迷茫,紧接着这个号码发来了一条消息。   “哪位?在开会,不方便接听。”   真够忙的,七点多了还没空接电话,郭啸立马回复了消息,“龙先生您好,我是房子之前的租客,我叫郭啸。”   忙着开会,回复郭啸消息倒是挺快的。   “我听原房主说过了,你要想续租,回头我叫人来跟你签合同。”   租房始终没什么归属感,需要面临各种突发状况,如果非要郭啸选,他更想买过来,他已经后悔了,如果自己能早点下决定,就不会出现后续的问题。   连租房合同都无法亲自来签,除了忙,郭啸隐约能感觉到这一间房子对于现房主来说并不是刚需。   郭啸知道这么问不太礼貌,但是这间房子对他的意义非凡,他真的很想将这里留下来。   “龙先生,我想问问,您近期有将房子出手的打算吗?”   明明在续租这件事上很爽快的龙先生,一说到出售又变得很坚决,“不卖。”   郭啸觉得有些棘手,这位龙先生显然没有之前的房东好说话,他还想坚持一下,“我可以加价。”   “你能加多少,十倍,还是二十倍。”   几万块的溢价郭啸还能接受,十倍二十倍,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他又不敢惹怒这位新房东,怕房子转手就被租给了别人。   见郭啸没回消息,那边又发消息过来了,“你很想买?为什么?”   要买这房子的原因跟一个外人怎么说得清楚,郭啸随口搪塞道:“我在这儿住了很久了。”   这回答似乎不能让房东满意,又硬邦邦地回复了一遍,“不卖。”   这人…真的是莫名其妙…   不仅如此,龙先生还提出了条件,“我不涨租,只是租房合同加一条要求,你要能接受就续租。”   估计是看准了郭啸想要租房子,别说了一条要求,哪怕十条二十条,郭啸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好。”   “明天我叫人过去签合同。”徐恪钦回复了消息后,将手机放到了一旁。   原本他等着旧手机充上电后看看里面的东西,只是在看到助理拿出郭啸和闵筠、汤锐山的照片后,他又迟疑了。   郭啸现在的生活很好,有体面的工作,有良师益友,以他温吞的性子,日子一久,经不起闵筠的软磨硬泡,自己有必要打扰郭啸现在的生活吗?   他还记得,郭啸突然出现在B大时,他内心的震惊和诧异,他怎么能犯郭啸同样的错误呢?   在听到郭啸还住在B大后门时,徐恪钦心里很乱,他急于知道为什么。   B大后门的那间房子,对于郭啸来说相当的鸡肋,作为租房,他离郭啸的单位太远,上下班并不方便,买房也不该成为郭啸的首选,学校后门的房子不便宜,性价比并不高。   所以,他才问郭啸为什么,但是郭啸给了他一个敷衍的答案。   为什么,他想听郭啸亲口说。   第二天是郭啸休息的日子,他一觉睡到中午,被敲门给吵醒了,开门后,一个戴着眼镜的陌生男人站在门口。   助理扶了一下眼镜,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郭啸一眼,“我先生,我是替龙先生来签合同的。”   一听说是签租房合同,郭啸瞌睡都醒了,抹了把脸,赶紧给人让出一条道来,“请进,怎么称呼?”   “我…”助理顿了顿,姓龙的是他,他老板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擅自使用了他的姓氏,“我姓龙。”   郭啸想的比较简单,没觉得两个姓龙的人有什么问题,还替助理解释了一句,“哦,你俩是亲戚啊。”   “呵呵…对…”助理顺着坡就下了,他不知道他老板为什么要调查郭啸,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名义来买这间屋子,更不知道为什么不叫停私家侦探监视郭啸的行动。   郭啸仔细翻阅着助理带来的续租合同,那条新加的条件是,租房期间,不允许郭啸带任何人来过夜,还有一条,是要求郭啸定期检查家电,并且发送使用情况的视频。   麻是麻烦了一点,但郭啸还能接受。   正当郭啸签字的时候,助理开口道:“郭先生,我们老…龙先生因为自己不能回来看房,所以希望我能给他拍摄一段时间发过去,您不介意吧?”   郭啸倒是没什么意见,还特意站到一旁,不影响助理拍摄,   比起照片,助理发回来的视频更加直观,视频里的人迅速唤醒了徐恪钦的记忆。   郭啸样子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比之前更成熟了一些,更结实了一些,没有刚到A省时的稚嫩,跟助理交谈时变得利索很多。   “他是一个人住吗?”徐恪钦明知故问。   助理耐着性子回答,“看房间的情况,大概率是一个人。”   以助理对徐恪钦的了解,能这么关心一个人的日常生活和婚恋情况,他俩关系必定不一般。   助理瞥到抽屉旁的手机充好电后,一直没有挪过位置,“老板,那手机不能用吗?”   徐恪钦摇摇头,“能用。”   能用,只是他还没下定决心打开。   大家都挺关心自己买房的事情,郭啸特意把闵筠和汤锐山叫出来吃了个饭,简单地跟他俩解释一下,房子是没买成,但是还能继续租着。   “十倍二十倍,他想钱想疯了吧,他怎么不直接去大街上抢?也就是看你紧张这房子,不得好好敲你这个笨蛋的竹杠。”汤锐山愤愤道,“屁事还挺多,租的房子而已,又不是认了个祖宗回来。”   倒也没有那么过分,这不没给自己涨房租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有些老头老太太的要求就是很多啊,不让除租客以外的人过夜,不让养宠物,这些要求还蛮普遍的。”   哪有什么老头老太太啊,是一年轻人。   郭啸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他摸出手机一看,是房东的消息。   “这面墙怎么回事?”   房东发来图片是从视频上截取下来的,糊成了一片,要不是郭啸对家里的情况够了解,不然他真看不出这出了什么问题。   “之前楼上漏水,墙纸有点脱落了,我跟前任房东说过,还没来得及修。”   龙先生很独断,“拍给我看看。”   “我现在在外面呢,回家了再拍给你看行吗?”   “现在,我得确认房子的情况,好决定要不要叫人来修。”   看得出来,龙先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毕竟买房签合同都非常的爽快,这面墙的情况是必须现在要看。   幸好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郭啸跟他俩解释了一下,“我现在就得回去。”   “这也太事儿逼了吧。”汤锐山看了一眼房东发来的图,“他他妈拿放大镜找茬是吧?”   真被汤锐山说中了,徐恪钦知道郭啸跟他和闵筠吃饭,把助理发回来的那段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总算是找到了借口要求郭啸回家。   郭啸一到家,立马拍了视频给对方发过去,还自带解说的,“我刚刚跟您解释过了,先前楼上的邻居忘了关水龙头,水漫到下面来,把墙纸给泡坏了,没有来得及换是因为,我想找跟着一样的墙纸,我可以自己出钱维修,您看行吗?”   怕房东有强迫症,眼睛里容不得沙子,郭啸提出自己承担费用的请求,他想最大程度地保留这个屋子一开始的装修。 第101章   “为什么?”   郭啸被房东发来的消息弄得莫名其妙,这人老是喜欢问为什么,是人都有不想解释的原因。   没等到郭啸回复,那边又发来了消息,“这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一模一样的墙纸你打算上哪儿去找?”   郭啸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房子有些年头了?”   那边倒是回得快,“买房的时候房东说的。”   也就是徐恪钦脑子转得快,他压根儿没跟之前的房东聊过。   郭啸挺好糊弄的,虽然他一直觉得现在的房东怪怪的,但是人家给出的理由还挺合理的。   “再找找吧。”要换他早换了,用不着拖到现在。   徐恪钦看着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之前为什么不下定决心买这房子呢?”   两人消息往来得多了,郭啸又是个没什么防备之心的人,人家问为什么,他能回答的尽量回答。   “先前不是钱不够嘛。”再加上你这边一加价,房东怎么还会把房子卖给自己。   自己留给郭啸的钱,再找银行贷一些,应该是差不了多少的,郭啸的又不会乱用,不会存在钱被他花光的可能。   徐恪钦在想,郭啸为什么会说钱不够呢?是不想用,还是说用在其他地方?   他把手机里的视频看了好多遍,郭啸出现的镜头很零星,更多的时候只有手和声音出镜,靠着几段简单的视频,很难将郭啸拼凑完整。   想要找一模一样的墙纸有点难度,相似的倒是有不少,但是不是有色差,就是花纹不对,因为视频截图不清晰,更多的时候,是靠着徐恪钦的口述墙纸的样式。   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家快要关门的店铺找到了颜色和花纹相同的墙纸。   老板还特意告诉徐恪钦,“要跟旧的墙纸看起来没有差别,做好做旧,放到太阳底下多晒几天。”   拿到墙纸后,徐恪钦先联系到了郭啸,“墙纸我找到了,明天下午你下班回家,我叫人去修理。”   看到房东发来的照片,从手机上来看,跟家里的几乎是一样的。   “您在哪儿找到的啊?看着真的是一样的。”   郭啸没想到房东能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虽然房东的脾气有点古怪,老是要自己发视频也很麻烦,但是除此之外,人还挺不错的,他俩相处下来也不是那么的费劲。   “下班路过墙纸店的时候正好看到的,觉得有点像。”   郭啸欣喜之余,想起自己明天下班不回去,“能不能换个时间啊,我明天有事。”   “你要加班?”   “不是的,有点事要做。”   徐恪钦想追问是什么事,但怕问得太多被郭啸察觉,只能作罢。   直到第二天下午下班的时候,徐恪钦见着不少女下属桌上放着花,随口问了助理一句,“今天什么日子?”   “老板,七夕。”   徐恪钦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助理都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有什么问题吗老板?”   七夕跟徐恪钦能有什么关系?   “你们下班吧。”说罢,徐恪钦转身折回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徐恪钦独自坐在老板椅上,幽暗的荧幕光照在他的脸上。   他觉得郭啸七夕会跟人约会很扯淡,说不定郭啸是真的有事要忙,但是为什么会这么凑巧呢?偏偏就得是今天?   郭啸会跟谁?闵筠?还是汤锐山?还是自己不知道的陌生人?   他们会做什么?会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做什么?   不安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开来,一丁点儿的响动都能打破他艰难维持的平静,可今晚窗外的灯光格外的明亮,对面商业大楼的音箱也比平时要响亮,像是在做七夕活动,不断播放着喜庆的音乐,他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徐恪钦拉开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手机,随后离开公司,开车回家。   车子驶入郊区,周遭渐渐安静了下来,在离家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徐恪钦停了下来。   现在住的那栋房子,徐恪钦很少回去,家这种地方如果不能抚平内心的情绪,那就失去了“家”的意义,他“回家”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徐恪钦扪心自问,他到底在害怕什么?或者换一种问法,他为什么要用房东的身份和郭啸联系?   自己表面上犹豫着要不要打破郭啸安定的生活,实际上做着悄悄接近郭啸的事,他为什么要接近郭啸?为什么要做这么愚蠢的事?都这么久了,自己放不下的,忘不掉的,也都该放下了,忘掉了吧。   这个问题,别人给不了徐恪钦答案,只有徐恪钦自己才知道,他还带着那支旧手机,他对有些事情,还是充满了期待的。   徐恪钦闭着眼睛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随后深吸一口气,从副驾驶座上的包里摸出了旧手机。   开机短短几秒钟内,徐恪钦冒出无数次打退堂鼓的念头,直至跳出解锁界面,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下了密码。   大概是手机太老旧,输完密码又卡住了,等了几秒才解开,面对手机,太久没用这手机,徐恪钦有点不知所措,正当他想点开APP的时候,从手机顶端不断跳出短信提示。   郭啸的名字一遍遍出现在徐恪钦的视线里,“叮,叮,叮…”每一声都显得那么的急促,直到上面的提示框再次卡住不动,字体重叠在一起变得模糊不清。   徐恪钦拖着手机,全身僵硬,手指不受控制,怎么都安不进消息里去,烧坏的不像是手机,倒像是他的脑子。   他努力调整呼吸,换了一只手点开了消息,短信实在太多,连顺序都是错乱的,但是接二连三出现他视线里的,都是郭啸的名字。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郭啸最近给他发的消息。   “早知道跟我师傅他们借钱把房子买下来了,现在换了个新房东,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现在的房价…”   “今天单位的…”   “我小姨生了个女儿…”   “我留在明达了…”   徐恪钦慢慢地翻,从排列混乱的短信中,他能将这几年发生在郭啸身上的事情拼凑起来。   “知道你真的把房子卖了,我有点生气,还有点难受,但是我把房子租回来了。”   “徐恪钦,我回家见到阿姨了,我用你留下的钱,给阿姨打了生活费,你会不会嫌我多事,我就是怕你以后会后悔。”   徐恪钦不断滑动着屏幕,掌心渐渐渗出一层汗来,手机险些从手里滑落。   这世界上真有这么蠢的人,会执着于毫无意义的事情,会守着一汪得不到回应的死水倾诉,会挽留自己放弃的东西。   自己不用的手机号码,卖掉的房子,和丢掉的人。   在要不要见郭啸这件事上徐恪钦犹豫不决,在郭啸身上找了诸多的借口,到底是不想打扰郭啸的生活,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他怕的是自己亲手赶走的那个人,不会再义无反顾地奔向自己,怕的是有其他人出现郭啸的身边。   他怎么能允许有其他人夹在他跟郭啸之间呢?只有彼此的感情,是什么,是爱吗?   徐恪钦不信情爱,他觉得爱情是这世界上最不堪一击、一无是处感情,它会让人变得盲目,失去理智,忘记思考,感情用事,顾此失彼,犹豫不决…   他嗤之以鼻的东西,好像是他一直所追求的。   仪表盘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徐恪钦冷静下来,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是郭啸发给他的。   “今天真的不行,明天吧。”   必须是今天,换成哪一天都不行,徐恪钦一鼓作气拨通了郭啸的手机,没想到电话里传来了郭啸关机的声音。   “你又跟谁发消息啊?”闵筠来来回回将车车上的东西往下搬,见郭啸站在原地玩手机,他脾气一下子上来了。   手机灯光灭了,郭啸“嗯”了一声,顺手将手机揣回了兜里,“没电了…回房东的消息,本来说今天叫人来修墙纸的。”   “你那手机早该换了。”   郭啸没说话,这手机除了电池不太行了,其他地方都是好好的,他不想换,这还是徐恪钦买给他。   汤锐山提着最后一个口袋放到了地上,“东西都齐了。”   闵筠不大高兴,“今天七夕啊,我真是疯了才跟你俩来烧纸钱,非得挑今天这个日子吗?”   什么七夕八夕,对于没有对象的来说,跟平时差不了多少,又不能放假。   汤锐山忍不住损闵筠,“你又没对象,七夕跟你有关系吗?我看了日子的好嘛,就今天的日子最好,你到底懂不懂事啊?”   因为城里不让烧纸钱,今天一早,汤锐山买好了东西放到车上,下班后,开着车往郊区的方向多开了一截儿,找了个偏僻点儿的地方,三人开始干活。   汤锐山为了补偿闵筠,提议道:“烧完再带你去玩行吧?”   “我就不去了。”郭啸看了眼自己的打扮,他灰头土脸的,工服又弄脏了,今晚回去洗干净,明早还能穿,“明天还要上班呢。” 第102章   打从徐恪钦听到今天是七夕时反应就不太对劲,以至于大晚上的接到徐恪钦的电话,需要一张立刻去A省的机票时,助理也没显得有多意外。   为了确保明天工作的顺利进行,助理还多嘴问了一句,“老板,明天回来的机票也要一起订吗?还有酒店房间需要我一起订吗?需要安排车吗?”   徐恪钦明显停顿了一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趟去A省什么时候能回,可能待不了一晚上,又有可能…   见徐恪钦不说话,助理明白了,自己问得太多了,徐恪钦如果有需要,肯定会明说。   这几年,工作需要时,徐恪钦来过A省,匆匆地来,匆匆地走,A省不再是他的归途。   飞机落地,从机场到B大那段很熟悉,沿途的风景都没怎么变过,一晃神,好像连时间都没有走太远,这跟当初回学校上课没什么区别。   徐恪钦又给郭啸打了电话,郭啸的手机依旧是关机,他来这一趟为的是,有些问题能听到郭啸亲口回答。   车停在小区门口,学校后门的店铺也没发生太大的变化,情侣出双入对的,这个点儿还挺热闹的,徐恪钦没有站太久,径直朝小区里走去。   电梯上升时,徐恪钦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不断往下坠,直到听到电梯门打开时“叮”的一声,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了出去。   隔壁应该是换了房东了,连防盗门都换了一扇新的,徐恪钦忽然有点害怕,万一郭啸不在家他该怎么办?   片刻的停顿后,徐恪钦没再胡思乱想,敲了敲门,楼道里很安静,隔着门板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静谧再次压得徐恪钦呼吸困难,他渐渐意识到,郭啸真的没在家。   徐恪钦手扶着门把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家里没人,郭啸又不是加班,他不敢设想,郭啸跟其他人在一起的场面。   看着电子锁,徐恪钦鬼使神差地将手指放到了指纹解锁的位置,门没有打开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中途换过一次房主,他不死心,输入了之前的密码。   伴随着短促的音效声,门“咔”的一声打开了,门缝之中,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徐恪钦悬着的心好像又回落到了肚子里,这一刻他是欣喜若狂的,郭啸连墙纸都得找一模一样的,怎么可能会换新的密码。   只是推门而入,家里空荡荡的景象很快冲淡了徐恪钦的喜悦,郭啸去哪儿了?又跟谁在一起呢?   是不是给自己发消息,保留着从前的一切,并不能代表什么,郭啸是个念旧的人,他放不下的有很多,自己只是其中之一,没有什么特别的。   一旦冒出这样的想法,徐恪钦内心是抓狂的,真的是这样吗?   他打开墙上的灯,对照着郭啸最近发来的视频,一处处慢慢地看。   来郊区烧纸钱的人还不少,这片儿没有路灯的地方,硬是被一堆堆火光给照亮了,郭啸他仨守着火烧尽才离开。   “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老家看我爸妈了,也就春节和七月半给他们烧点纸钱。”爸妈的坟在乡下老家,郭啸回去一次比较麻烦,都是托给隔壁邻居照顾的,每每说到这些事情,郭啸都很内疚。   汤锐山拍了郭啸脑袋一把,“难道你爸妈你还跟你计较这些吗?说吧,去哪儿?”   郭啸不喜欢去太热闹太复杂的地方,汤锐山跟闵筠没有勉强,三人一块儿在大排档吃了个饭,他俩还要去其他地方,郭啸只能一个人打车回家。   今晚街上人多,好不容易叫到一辆车吧,自己身上太脏了,打扮得跟个要饭的似的,人家司机见了怕他弄到车上,有点不愿意载他。   郭啸没办法,只能扫了辆共享单车,一路骑了回去。   满头大汗的,又热又渴,郭啸只能立马回到家冲个凉然后躺下。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家门,客厅灯火通明的,硬是让他停下了脚步,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忘了关灯?还是着贼了?   郭啸连鞋都没脱往里走去,客厅阳台的落地窗是关着的,通向房间的玄关处黑漆漆的,厕所也空荡荡的,好像除了客厅,其他地方都没人的样子。   真是自己忘了关灯?   忽然,从里面传来了开门声,郭啸起身想去看看,“谁?”   转身时,玄关处站着的人,让郭啸全身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手脚僵硬得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徐恪钦…心底有个声音喊出了那人的名字,但郭啸怎么都张不开口。   徐恪钦从不做无用的设想,他需要肯定的,可以展望的将来,所以,他不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跟郭啸见面会是什么场面。   从家门打开的那一刻起,徐恪钦在想,是郭啸回来了吗?郭啸为什么会现在回来?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吗?他还带着其他人吗?   如果带着呢?自己会以可笑的房东身份,不允许郭啸带其他人回家吗?   客厅的灯没关。   很快,徐恪钦听到了郭啸的脚步声,像是在家里找人一样,徐恪钦默默听着属于郭啸的动静,房门打开时,他站在黑暗的角落,能看到郭啸逆光之下的人影,他能确定,郭啸是一个人回家的。   可是还不够,徐恪钦偏执地想要得到最肯定的回答,他脑子一热,质问道:“你去哪儿了?”   看到徐恪钦的瞬间,郭啸的脑子也宕机了,该是这样吗?徐恪钦不该先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吗?   郭啸眨了眨眼睛,渐渐将混乱的思绪整理清晰,他反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徐恪钦答非所问,“我问你去哪儿了?回答我!”   人已经在自己眼前了,谜底快要揭晓的前夕,那种焦灼感叫徐恪钦无比煎熬,他只想郭啸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你今天不加班,为什么不直接回家,见了什么人?你今天干吗去了?”   理直气壮地口吻,让郭啸心脏一抽一抽的,他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徐恪钦,即便是相见也不该是这种场面。   徐恪钦总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只追问他想知道的,从不跟自己交代任何事情。   “我问你见了什么人?见了闵筠?还是汤锐山?还是我不知道的人?你们做了什么!说啊!”郭啸越是不说话,徐恪钦越是急躁,他一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郭啸的衣领。   急切的压迫感让郭啸很不好受,他想要掰开徐恪钦的手,他一挣扎,徐恪钦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两人竟然扭打在了一起。   徐恪钦下手一向狠,情急之下,拳头一下子落到了郭啸的脸上,“说话!为什么给我发消息!为什么留在这儿!我不是让你滚吗!为什么要留在这儿!守着这破房子有什么用吗?不让换装修,一样的墙纸,这世界上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吗!”   郭啸不是他的对手,很快被徐恪钦按到了沙发上,徐恪钦想要从郭啸身上找到他和别人相处过的痕迹,看清郭啸工服上的机油后,理智才渐渐恢复。   郭啸脏兮兮的,连脸上都蹭到了,这种打扮,怎么可能跟人约会呢?   郭啸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徐恪钦在乎的是他这个人,还是他有没有跟其他人在一起,他俩明明什么都不是,徐恪钦在乎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不是自己在徐恪钦心目中,需要的时候,招招手就得来,觉得碍事的时候,自己就得老老实实地躲在一旁,等着他回来。   是呀,他为什么要留在这儿,为什么能让徐恪钦理直气壮地来质问他。   郭啸再怎么笨,也听明白了,原来新房东是徐恪钦,“你买了这房子对吗?”   自己辛辛苦苦坚守的东西,徐恪钦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所以,这些对于自己很珍贵的东西,徐恪钦会觉得廉价,会轻易放弃。   脸颊上火辣辣的感觉让郭啸气血上涌,他一个翻身,反将徐恪钦按到了沙上,这些年的委屈和不甘,全都化成了这一拳,打在了徐恪钦的脸上。   “你都不要了,为什么还要跟我抢?”   徐恪钦歪着脸,太阳穴一跳一跳,他没有躲开郭啸的攻击,“我没有不要,我当时是不能要。”   “你都走了为什么要回来!”   “那你呢!你留在这儿是为了什么!”   “你什么这么质问我!”   “你回答我!”   这是有史以来,郭啸第一次跟徐恪钦生气。   为什么?因为他俩对对方都有同样的期待,即便嘴上不说,在心底也会藏着可能会再见面的念想。   他和徐恪钦是一样的,一样的嘴硬,想要从对方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   “我本来想着,既然断了,那就不要再联系了。”徐恪钦仰在沙发上,垂着眼睛,“我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了,知道你还住在原来这里。”   郭啸鼻子一酸,缓缓松开徐恪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没骨气。”   他俩争执的并不是骨气和对错,也不是什么应不应该。   徐恪钦捏住郭啸的手腕,“我没这么想,郭啸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手腕上的温度,让郭啸意识到眼前的徐恪钦是真实的,他咽了咽唾沫,“我跟我师父,还有闵筠烧纸钱去了。”   徐恪钦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紧着的心口却放松了下来,“我…做梦梦到了你,梦到了以前的事,醒来发现,我很想你。”   想念原本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郭啸是一座寂寞的山谷,却能在不知不觉中给予徐恪钦回应。   酸楚感从郭啸的鼻腔冲到了眼眶,他和徐恪钦都不算是会表达感情的人,一句想他,可以让他丑态百出,他不想让徐恪钦看到他的表情,刚想起身,徐恪钦按在他的后颈,把他死死往下压,两人唇齿碰撞到了一起。   亲吻中充满了蛮力,徐恪钦狠狠咬住郭啸的嘴唇,一阵刺痛,郭啸都能尝到嘴里的血腥味。   自己身上的机油蹭到了徐恪钦的衣服上,郭啸想要把人推开,徐恪钦怎么都不肯放手,翻身压在郭啸身上,死死将人抱住。   “松开我吧…”郭啸气喘吁吁道,肩头一重,徐恪钦靠了上来,沉甸甸的,下一秒耳边传来了徐恪钦啜泣声。   啜泣声从轻缓变得急促,脖子里一片湿润,郭啸呼吸一滞,徐恪钦哭了。   在郭啸眼中,徐恪钦是个要强的人,他的伤心和难过从不会展露人前,父母的背叛都没让徐恪钦掉过一滴眼泪,徐恪钦生命里物质和权力好像才是他向往的东西。   是不是连徐恪钦自己都没明白,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郭啸没有推开徐恪钦,抬起胳膊将人搂住,大手从徐恪钦的后脑勺抚摸到后背,安安静静地听他发泄。   肩头彻底被浸湿,抽泣声也渐渐减弱,徐恪钦呼吸有些急促,伏在郭啸身上轻轻颤动,直到彻底冷静下来。   徐恪钦想要起身,又不想让郭啸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只能趴着不动。   倒是郭啸难得会善解人意一回,“要不去洗把脸吧,我身上很脏的,你这衣服明天没法穿了。”   徐恪钦起身吸了吸鼻子,泪水全都蹭在了郭啸的肩头,只是眼睛红红的,睫毛湿润的,头一遭在郭啸面前处于劣势,他不太愿意跟郭啸对视。   “你上班这么麻烦吗?”   郭啸抓了抓耳朵,“有时候得试机器,我师父嫌脏,只能我来。”   徐恪钦洗完郭啸才进去洗,他在客厅默默坐了一会儿,听到浴室的开门声,洗干净的郭啸看着比视频里还要黑一点,手里的盆里装着洗好的衣服,他穿过客厅走到了阳台上。   这一刻,徐恪钦仿佛回到了两人上大学的时候,让他无比怀念的,一直想要得到的,是他俩在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   重逢过后,两人多少还有一丝丝的尴尬,郭啸注意到了徐恪钦的目光,问道:“怎么了?”   “打给你的时候你关机了。”   郭啸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没电了,他赶紧将手机从浴室拿了出来,在台灯旁边插上了电,“给你发了消息之后就没电了。”   手机有些眼熟,徐恪钦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一眼,还是自己买给郭啸的那一支。   老物件不仅仅只是一样东西,它是心意,心意就该长长久久地保存下来。   徐恪钦拿过郭啸手里的手机放到一旁,再次跟郭啸贴近,洗过澡后身上的热气,和湿热的呼吸,瞬间将两人缠绕住。   自己那几拳没控制住力道,徐恪钦嘴角有一点瘀青,郭啸沉声问道:“徐恪钦,你还会走吗?”   “我没有想去的地方,你把这儿当成家了,我也只想留在这儿。” 第103章   他俩之间从始至终都萦绕着一种旁人无法插入的气氛,正是这种感觉,将两人紧紧绑在一起。   郭啸心头一颤,原来徐恪钦什么都懂,包括他俩对“家”和“伴侣”的渴望。   原本还因为之前的种种有些生气,但任何情绪,在彼此的感情面前,都显得那么的不值一提。   郭啸不想去计较其他的了,“你来了多久了?”   “比你早到一会儿。”   “你吃饭了吗?”郭啸永远会惦记徐恪钦的身体。   徐恪钦一点没跟郭啸客气,“没有,你不接我电话,我第一时间叫助理订了A省的机票。”   自己马不停蹄地赶来A省,出了什么问题,那一定是郭啸的错,郭啸得对他负全部责任。   郭啸缓了口气,“我看看家里还有没有吃的,你等会儿吧。”   徐恪钦倒是听话,蜷缩着身子往沙发上一躺,静静地聆听着从厨房传来的声响。   久违的声音让他很放松,一想到郭啸跟他同一个屋檐下,他感到无比的踏实,比起饿,困意来得更加凶猛。   因为,即便是半夜就惊醒,自己也不用独自面对漆黑的房间。   单位有食堂,郭啸的三餐都在单位解决了,很少在家里吃饭,连食材都没多少,他简单煮了碗清汤面,端着碗筷出来时,徐恪钦抱着胳膊在沙发上睡得很沉。   郭啸走到徐恪钦身边,放下碗筷后,没有把人叫醒,只是凑近了些。   徐恪钦的样貌几乎没有变化,但是脸庞的轮廓似乎变得更加锋利了些,蹙着眉头,眉心拧在了一起。   郭啸忍不住按了按徐恪钦的鼻梁,嘴角渐渐露出笑容,这么骄傲的徐恪钦,多半是拉下了面子回头来找自己,所以连睡觉都耿耿于怀。   “郭啸……”徐恪钦动了动,嘴里含糊地喊出了郭啸的名字。   郭啸以为他醒了,等了一阵,才发觉徐恪钦说的是梦话,他搓了搓手指,指尖还残留着徐恪钦的体温,轻声回应,“我在。”   一觉醒来,徐恪钦脑子无比的清醒,眼前的房间又陌生又熟悉,他缓缓朝窗户的方向看去,能看到窗帘的缝隙中投进来的光。   天亮了?   昨晚的记忆在徐恪钦的脑子里不断翻着片,他回来了。   他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冷气还没完全带走郭啸的体温,他神清气爽地起身往卧室外走去,刚走到客厅,便听到从厨房传来了郭啸打电话的声音。   原本今天还要上班的,郭啸见徐恪钦睡得那么死,有点不放心,只能打电话给师傅请假。   “喂?师傅…”   汤锐山呻吟了一声,直接打断了郭啸,“我的天啦,我真小看了闵筠那小子,他那小身板居然那么能喝,我今天估计是去不了厂里了。”   郭啸顿了顿,“我也要请假。”   “你请什么假啊?你昨天提前回家了,还能比我们累?”   正当郭啸琢磨着该怎么跟师傅解释的时候,身后像是有脚步声,他没来得及回头,忽然,裤裆里一紧,他闷哼了一声,手机差点没拿稳。   汤锐山听到异响,“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耳边是湿热的呼吸,郭啸膝盖一软往后靠去,靠在了徐恪钦的胸口,徐恪钦怎么老是喜欢用这一招,捏得他好疼啊。   郭啸回头,用眼神示意徐恪钦别闹了,徐恪钦故作看不懂,眼神无辜地跟郭啸对视,随后又看了眼手机,似乎在威胁郭啸,要么挂断,要么自己接着捏。   “你别捏我。”假都还没请到,郭啸只能用口型冲徐恪钦求饶。   徐恪钦不但没松手,另一只手反倒一把夺过了郭啸的手机,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我请假呢,你给我挂了干什么呀…”   不管郭啸跟汤锐山现在是什么关系,徐恪钦都挺烦汤锐山的,就像烦闵筠一样。   徐恪钦也不明说,直接岔开话题,“那我今天叫人来修理墙纸。”   “行。”   见徐恪钦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说到墙纸上去了,郭啸以为徐恪钦能松手了,没想到电话挂断后,他得寸进尺,将郭啸压到操作台上,连捏带搓的。   这种事情,郭啸每次都很被动,任由徐恪钦胡作非为,加上他很久没弄过了,徐恪钦一摸他,他就起了反应。   他急得嗷嗷叫,一大早的,干这事儿?先吃个饭吧。   他叫没用,徐恪钦又不会听他的,他被徐恪钦堵在厨房,用手互帮互助了一回,直到修理师傅来敲门,徐恪钦才松开他。   郭啸像是做贼心虚一样,推了徐恪钦一把,洗了个手,提上裤子,四下张望,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跑去开门。   就徐恪钦这随心所欲,凭着心情乱来的德行,郭啸有点招架不住,幸好有外人在,徐恪钦能消停一点,丝毫没有慌张,气定神闲地坐到了那把单人沙发上监工。   工人师傅忙活了大半天的时间,总算是将这面墙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墙纸不光颜色和花纹跟之前的吻合,做旧过后,如果不凑近了仔细察看,是看不出区别的。   “郭啸。”徐恪钦喊了郭啸一声,“这房子,以后你说了算。”   家又不是只属于他俩其中一人的,郭啸说道:“那你呢?”   徐恪钦又不是想把自己摘出去,“我以后都不会卖它了,所以,决定权都是在你手上。”   郭啸看了看徐恪钦,又摸了摸刚贴好的墙纸,他找了那么久,最后还是在徐恪钦这儿找到了。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兜兜转转的,最后都会回到起点。   下午,郭啸陪着徐恪钦在楼下重新置办了一些日用品,两人买完东西上楼,闵筠和汤锐山居然等在家门口。   汤锐山没见过徐恪钦,先冲郭啸说道:“你怎么回事啊?打电话打一半挂断,再打给你就关机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郭啸后知后觉,徐恪钦抢了他手机后,到现在都没还给他。   “我…忘了…”   徐恪钦的存在感很强,无论是样貌还气场,都无法让人忽略他的存在,汤锐山忍不住侧目。   汤锐山不认识徐恪钦,但闵筠认识,见他俩手里提着购物袋,应该是刚从超市回来,闵筠看他俩的目光有些复杂。   以他的经验来说,很难猜不到郭啸的电话是徐恪钦帮忙挂的。   “这位谁啊?”汤锐山问了一句。   郭啸抿了抿嘴唇,“徐恪钦,这是我师傅,闵筠你认识的。”   闻名不如见面,汤锐山和徐恪钦第一次见面就互相看不上眼,汤锐山不喜欢徐恪钦的高傲,徐恪钦也不喜欢郭啸跟汤锐山他们走得太近。   “既然都来了,要不进去坐坐,吃个饭再走?”四个大男人杵在楼道着实有点尴尬,郭啸主动开门,邀请大家进去。   郭啸怕徐恪钦不高兴,等闵筠和汤锐山进去后,他小声说道:“你怎么了?”   “你答应我的,不带外人来这里。”   郭啸这才想起,这是租房合同上特别加上的一条,可是……   “你不是说以后我说了算了吗?”傻里傻气的郭啸,这个时候不犯傻了,以前是租房,现在可不是了。   徐恪钦头一次在郭啸这儿吃瘪,张了张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气鼓鼓地进了家门。   作者有话说:   那个留到番外写 第104章   郭啸在厨房忙着做饭呢,根本不知道客厅的气氛有古怪。   徐恪钦和汤锐山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多少都在郭啸的那儿了解过对方一点,徐恪钦就不用说了,他对一切接近郭啸的人,都有敌意,无论对方是什么态度。   至于汤锐山,他一直都觉得徐恪钦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小孩,欺负郭啸一套一套的,这种欺负是各种意义上的欺负,所以他对徐恪钦的印象不算特别的好。   原以为,有汤锐山这个话篓子在,气氛不会太尴尬,没想到他也不说,闵筠实在觉得待着难受,打开电视,将声音开到了最大,好不容易撑到郭啸叫大家吃饭,他这才松了口气。   吃饭时,郭啸随口问了一句,“你俩昨晚去哪儿了?”   刚在电话还没说够,汤锐山话匣子打开了,又跟郭啸巴巴的抱怨了一通,总归是对闵筠不服,但是又喝不过人家,闵筠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   “反正明天周末,要不今晚我们再换个地方?”汤锐山想一出是一出,他又看了徐恪钦一眼,“叫上你朋友一起?”   这种场面,要徐恪钦客气一点太强人所难了,他说话硬邦邦的,“我不去。”   汤锐山一点也不意外,爱不去不去,又不是真心邀请他,“那郭啸我们去。”   “啊?”如果不是有徐恪钦在,郭啸也会跟着汤锐山和闵筠出去玩,他知道徐恪钦跟自己的朋友不熟,也不喜欢热闹,自己又不能丢他一个人在家。   汤锐山简直恨铁不成钢,见郭啸这么犹犹豫豫的,显然是顾及着徐恪钦,被甩过一次,还被拿捏的死死。   “小徐工作很忙吧?”汤锐山故意道,“什么时候来的啊?今天得回去了吧?”   这倒是提醒了郭啸,徐恪钦肯定有很多事要做,回来一趟什么时候呢?   徐恪钦眉心微微拧紧,抬头间,撞上了汤锐山有些得意的神情,摆明是在挑衅自己。   “最近不忙,不着急。”要不是当着郭啸的面儿,他真想打包把这两人扔出去,看着实在有些碍眼,不能明面上撵人,徐恪钦也不怕耍心机。   他说了句“吃饱了”便放下碗筷,起身便往房间走,郭啸一看,碗里饭都没怎么动过,再看看徐恪钦的脸色,着实不大好看。   “吃这么点?”   “胃疼。”说完,徐恪钦进了房间。   郭啸连忙跟着进了房间,汤锐山在后面叫都叫不住,最后无奈骂了句,“我操了,姓徐的这小子给郭啸下了蛊了吗?”   郭啸紧张徐恪钦,闵筠已经见怪不怪了,“你干嘛让郭啸为难呢?难受的都是他。”   谁都明白的道理,感情始终是两个人的事,再好的朋友都不适合插手。   一进房间,郭啸见徐恪钦躺在床上,他走上前去,坐在了床边,“你带药了吗?”   徐恪钦闭着眼睛摇头。   “那要不我陪你去医院?或者你要什么药,我帮你去买?”   其实,之前有郭啸的照顾,徐恪钦的胃病早就没那么严重了,只是这招好使,百试百灵,徐恪钦喜欢看到郭啸紧张他。   “不用了。”他假惺惺道,“你去陪你朋友吧,不用管我。”   郭啸哪儿能放心徐恪钦一个人呢,再说了,他跟汤锐山和闵筠没那么见外,用不着自己招待。   “没事的,他们介意的。”   “真的吗?”徐恪钦故作内疚的模样,“要不然你帮我揉一下?”   如果揉肚子能让徐恪钦好受点,郭啸当然不会拒绝,他将手搓热了塞进徐恪钦衣服里,轻轻揉了起来。   “公司不忙吗?你不回去没事吗?”   再怎么忙,徐恪钦也不能放任郭啸跟着汤锐山和闵筠,不急的工作可以暂时放下,实在着急的,能让助理拿到这边来处理。   “你在撵我走吗?”   郭啸一愣,“没有啊,我只是怕你耽误事嘛。”   知道郭啸是担心自己,但徐恪钦就是故意曲解郭啸的意思。   既然徐恪钦不忙的话,郭啸还是想提一嘴阿姨的事情,“你要是不忙,周末我陪着回去一趟,看看阿姨,虽然时间上有点急。”   徐恪钦明白郭啸的想法,郭啸父母都去世了,他格外珍惜亲情,所以无比希望自己能跟妈妈和解。   只是自己经历都是拜父母所赐,唯一感谢的,大概是能将郭啸带到他的身边。   “你不是说我妈有了新的家庭,我再去打扰就不好了。”   郭啸打量着徐恪钦的表情,“你还是不肯原谅阿姨吗?”   如果妈妈需要自己的帮助,徐恪钦不会不帮,至于要像郭啸期望中的母慈子孝,徐恪钦做不到,说不上怪谁,就当他自私吧。   “没有什么原不原谅的,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也不想去打扰妈妈现在的生活。”徐恪钦握住郭啸的手腕,“我们俩多待几天不好吗?”   两人待在一起当然好,徐恪钦都这么说了,郭啸也不好再劝。   “当然好啊。”   徐恪钦接过他的话,“那你还让其他人进来。”   没想到徐恪钦还惦记着这事,郭啸笨拙地解释道:“那总不能不让客人进屋吧,而且他们待不了多久的。”   想到自己也曾经因为这种事情计较过,郭啸又跟徐恪钦保证,“就这一次,以后都不会了。”   既然郭啸能退一步,徐恪钦也能退一步,他不想郭啸担心,“可以回去看看,去看你小姨吧,我妈那儿不要告诉她。”   当天晚上,郭啸收拾了行李,又跟汤锐山多请了两天假,订好了机票,第二天一早出发,下了飞机又转成了大巴车,中午才到达目的地。   “我们找个酒店吧。”没跟小姨打声招呼,贸贸然带着徐恪钦住回去不太好,况且家里现在还多个妹妹,小姨照顾妹妹就够忙了,郭啸不想小姨再为自己操心。   拦下出租车后,徐恪钦竟然跟司机说了景山的地址,郭啸一脸诧异,“那房子还没卖吗?”   如果不是因为化工厂宿舍拆迁,徐恪钦肯定会将他和郭啸住过的地方都买回来。   出租车渐渐驶进郊区,原先这一代还刚开发,如今的绿化已经做的很好了,出租车最后停在了景山大门前。   景山的大铁门不如记忆中那么的高大气派,放到让郭啸有一丝丝的亲切感,他偷摸着往门卫室看了眼,里面的保安看着眼生,不是之前那位了。   郭啸以为,景山的房子这么久没住人,应该又乱又脏,推开家门后,看到一片整洁,他这才意识到,徐恪钦叫人来打扫过。   放下行李后,郭啸迫不及待地转了一圈,房子基本上还保持着原貌。   徐恪钦跟在他身后,“喜欢吗?以后你再回来看你小姨,就住这儿。”   “喜欢啊,还跟以前一样。”   徐恪钦顺势将人拉到了沙发上,“本来就没变过。”   是啊,本来就没变过。   郭啸看着挨了一截儿的茶几,“以前你还在这儿教我作业呢,你喜欢坐地上,就这个位置。”   “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记得清楚,除了大学同居那段时间,徐恪钦给自己补课的时光,也是郭啸很怀念的。   “嗯,那会儿可想来跟你住了,房子又大,不用怕我小姨夫,跟你一起吃饭,一起出门。”   说起来跟郭啸住了一段时间,但是还有件事没在这栋房子里做过。   徐恪钦笑了笑,手摸到了郭啸的胸口,刚搬行李,郭啸出了一点汗,衣服有点湿了。   “你热不热?”   郭啸是个易出汗的怕热体质,热归热,他也习惯了,“一点吧。”   “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郭啸拿上换洗的衣服往浴室走,没想到徐恪钦还跟着他,见郭啸有些疑惑,他一本正经道:“这么久了,我怕你不会用浴室的东西了。”   徐恪钦还蛮为自己着想的,郭啸这样想着, 徐恪钦不光为他打开了他花洒,顺手锁上了浴室门,还帮他脱了衣服,亲力亲为,帮他洗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郭啸手脚酸软,连上楼的力气都没了,屁股也火辣辣的。   “吹了头发再睡。”徐恪钦催促了一声,郭啸趴在沙发上没有动静,他拿着吹风机走上前,刚插上电,便听到郭啸在小声嘀咕。   徐恪钦附身凑上前,郭啸迷迷糊糊的,“说…说好…只洗澡的…”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加番外 第105章   徐恪钦微微一笑,打开吹风机给郭啸吹头发,吹风机的声有些吵,但郭啸太累了,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趴在。   郭啸的头发又短又硬,摸上去还有些扎手,没两分钟就吹干了,徐恪钦关掉吹风机放到一边,另一只手还抚在郭啸的脑袋上。   轰隆一声,像是打雷了,徐恪钦朝落地窗看了一眼,雨水滴滴答答地砸到了玻璃上,下雨了。   雨来的又急又猛,很快,周遭都是哗哗的水声。   徐恪钦摸了一把郭啸的额头,俯身靠近了些,郭啸太怕热了,只是吹个头发,鼻尖竟然有点出汗了。   徐恪钦的手顺着郭啸的额头往下摸,郭啸皮糙肉厚的,倒是不怕痒,丝毫没有擦觉。   在摸到嘴唇的时候,大手停了下来,徐恪钦凑得更近了些,一口咬住了郭啸的下唇,起初只是舔*,湿热的气氛让徐恪钦身体里的暴力因子迅速膨胀,他含住用力吮吸。   嘴唇因充血而产生的刺痛让郭啸闷哼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下一秒,柔软的舌头钻进了郭啸的嘴里。   徐恪钦极其霸道,强势地主动进攻,趁着郭啸睡着,长驱直入,粗鲁地搅动伴随着猛烈的吮吸。   晶莹的口水顺着郭啸的嘴角流出,口腔里的空气也越来越少,窒息感让郭啸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徐恪钦放大的脸庞。   在看清徐恪钦的脸时,郭啸并没有太抗拒和诧异,他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往后一仰。   雨势很大,窗外的天灰蒙蒙的,郭啸有点分不清时间了,他缩紧沙发里面,试图给徐恪钦让出一点位置来,徐恪钦会意躺到郭啸的旁边。   他俩挤在一张沙发上着实有点拥挤,郭啸的胳膊穿过徐恪钦的腰将人搂住,徐恪钦半边身子都压在了郭啸的身上,他俩密不透风地抱在一起,对方的呼吸和心跳都能感知得清清楚楚。   “在下雨。”徐恪钦抱着郭啸深吸了一口,自己和郭啸用的是同一瓶沐浴露,可他就是觉得郭啸身上的味道更好闻一些,莫名让人心安一些。   被弄醒后,郭啸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一点,加上雨声太大,他不太能睡得着了, 静静听了一会儿雨声,耳边的呼吸声也逐渐变得平缓,他问了句,“上楼去吗?”   没听到徐恪钦的回答,郭啸侧头一看,徐恪钦靠着他睡着了,紧闭的嘴唇泛着水渍和红润,他这才后知后觉,刚刚是被徐恪钦给吻醒的。   郭啸可没有徐恪钦那么坏,他才舍不得把人给欺负醒,将人搂得更紧了些,闭上眼睛陪着徐恪钦一块儿睡。   去看小姨的那天,正巧小姨夫不在家,小姨来给他俩开门时候,手里还牵着小孩。   “小姨!”   “成阿姨。”   知道徐恪钦跟郭啸一块儿回来时,成曼婉多少还有点意外,徐恪钦那样孤僻的性格,能和郭啸交好已经是奇事了,两人这朋友一当有十年了。   又听郭啸说过,徐恪钦现在当老板了,至于怎么当的,多大的生意,成曼婉没有多打听,如果是徐恪钦的话,肯定是不会差的。   这些年没见过徐恪钦,徐恪钦成熟了不少,两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站在跟前,成曼婉多少有些感慨。   “快进来。”   家里有了小孩,加上祁飞特别宝贝他的女儿,到处都是小孩的玩具。   “我妹妹,这都会说话了。”   小姑娘开口比较晚,喊人奶声奶气的,不是很能说清楚,郭啸回来的次数比较少,小姑娘不记得他,起初见到两个陌生人有点害怕,郭啸陪她玩了一会儿,很快就亲近了起来。   吃饭时,小姨询问了他俩最近的情况,又谈起了徐恪钦的妈妈,她在想,徐恪钦能回来,多半是为了看季慧秀的。   打从郭啸“替”徐恪钦给季慧秀生活费开始,她也帮忙关注了季慧秀的近况。   季慧秀的男人在做康复治疗,恢复得还行,家里的开销除了郭啸每月给的生活费外,季慧秀自己还在超市干收银。   “你妈妈现在有工作,你也不用太担心。”   徐恪钦点了点头,“工作”这两个字跟他妈妈实在不太搭,不过想来也挺好的,不管什么工作,只有妈妈她能自食其力,终究是一件好事。   他也不介意妈妈的新男友是不是残疾,两人能相濡以沫,不是以前那种男人就行了。   吃过饭后,他俩又待了一会儿才离开,临走前,成曼婉说道:“你妈妈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从小姨家离开后,郭啸问了一句,“现在要不要去看看阿姨?”   “去吧。”   因为徐恪钦不让郭啸给季慧秀打电话,他俩只能直接去超市碰碰运气。   这家超市翻新过,客人比原先还要多,连收银台都新增了几个,徐恪钦跟郭啸从电梯下来,顺着收银台一个个看过去,没有看到季慧秀的身影。   “之前我来过一次,正好是阿姨上班的时候。”   超市工作一般是两班倒,季慧秀什么时候来还不一定。   徐恪钦心里挺平静的,他来是为了郭啸安心,至于能不能碰上,他不强求。   他俩在超市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郭霞有点怕碰不上季慧秀,徐恪钦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见上一面的话……   “要不还是给阿姨打个电话吧?”   徐恪钦正想开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杂物间跑了出来,手里提着零钱袋,还在整理着身上的制服,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收银台前。   是徐恪钦的妈妈。   跟季慧秀交接班的同事都有点着急了,“怎么这么晚啊?”   “陪我男人去复查呢,医院人太多了,耽误了时间了,麻烦你了。”   同事一听是去医院,又多关心了一句,“那怎么样啊?”   “挺好的啊,有人扶着还能走两步,哈哈。”   季慧秀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乐观,跟同事点了一遍零钱,很快便站到了自己的岗位。   这边的收银台开始工作,立马排了一列人,季慧秀一边扫码,一边招呼人排队。   看到这场面,徐恪钦有点想笑,当初跟妈妈住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是什么条件,妈妈见人必须是精致的妆容,精美的衣服,现在看她穿的工作服,工作也游刃有余,像是换了一个人。   “阿姨来了。”郭啸比徐恪钦还激动,说这就想拉着徐恪钦上前。   徐恪钦没动,郭啸有些疑惑地看着徐恪钦,“怎么了?”   徐恪钦轻轻捏着郭啸的手腕,“她在忙,算了,走吧。”   “走?”郭啸更迷茫了,这都见着面了,不上去打个招呼吗?   徐恪钦没跟郭啸解释太多,转身就朝电梯的方向走去,郭啸来回张望,怕徐恪钦走远了,只能跟上去。   “徐恪钦。”郭啸把徐恪钦拦在了电梯口,试图说服徐恪钦不走,旁边就是凭小票抽奖的地方。   超市刚装修过,客人拿着小票询问季慧秀在哪儿抽奖,季慧秀抬头看向电梯的方向,“那……”   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里,抽奖处旁,徐恪钦在人群之中特别显眼。   母子俩对视时,都非常默契得波澜不惊,季慧秀张了张嘴,却没有把人叫住的冲动。   “哪儿啊?”客人见她不说话,又催促了一声。   季慧秀回过神,看着面前的长队,“电梯那边。”   徐恪钦也回过头,轻松道:“走吧。”   郭啸追着徐恪钦上了电梯,“徐恪钦,你真不回家去看看吗?”   回家?   徐恪钦回头笑了笑,郭啸说什么呢?   “我俩才算回家。”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了,明天更新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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